《留里克的崛起》 第一章 奥托的返航 三十艘龙头战船航行在秋季的芬兰湾。 每一艘战船,它们有着高傲的龙头,高耸的巨帆正被秋季的东北风吹拂着,向着西方航行。 但是,战船像是驰骋的龙,甲板之上堆砌着大量的贡品,重负令战船的行进颇为迟缓。任凭桨手们努力划动,终究赶不上他们来时的速度。 但是所有的桨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一次就和春季时一样,斯维格人再度向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贡赋。 今年秋季的远行依旧收获颇丰,一位胡须足有一尺长的中年男人,站在甲板的平台,睁大双眼望着远方。 那里是家的方向,有了这次成功的索贡之行,整个部族的冬天必将在富足中度过。 这个人叫做奥托,正是桨手部族的酋长。 莫看他有着极长的胡须,他的年纪却只有四十五岁。 长久的航海与战斗生涯,让他练就了健硕的肌肉,也获得了一身伤疤。 他是部族中的勇士,在率领着族人与周围部族的战斗中总取得优势,也稳固了部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部的势力。 可是,家乡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寒冷的气候只有短暂的温暖,人们只能种植少量的作物。 捕鱼和猎兽是非常重要的充饥手段,直到部族开始效仿其他部族,划着战船向着神秘的南方挺近。 拜祖先的勇猛,部族已经找到通过涅瓦河口,深入斯维格人领地的航路。 奥托尤为记得,自己的祖父带领着一千勇士的远征,迅速打败了斯维格人的反攻,并迫使他们臣服。 自那以后,每年的春秋,索贡的船队皆能在斯维格人那里得到大量宝贵的货物。 想到这里,奥托心满意足的扭过头,看到那被盛放在甲板上,用亚麻布包裹着的宝贝。 有上好的布匹、兽皮,一些陶罐里盛放着蜂蜜、鱼干,以及非常宝贵的盐和面粉。 除此之外,奥托尤为重视一个木箱,箱子甚至上了一把精致的铁索。 包裹这个箱子在内,它当不是仅善于建造木屋的斯维格人能制作的,它是罗马人所制,箱子里装着的正是满满当当的罗马铜币。 奥托非常清楚东,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大国名为罗马,斯维格人与他们保持了一条商路。通过毛皮贸易,斯维格人囤积了大量的铜币,而这些铜币到了桨手部族手里,一样能与其他部族交易。 如今,所有铜币都是部族的财产,包括这次索贡获得的毛皮,也是全体部族成员的财产。 秋季的行动能获得如此多的财富,完全就是依靠着部族的兵威。 多达七百名带着金属头盔、身着链甲的战士,又手持战斧长矛,每个人都身材健壮。而斯维格人的最大城镇诺夫哥罗德,总人口才不过五千人。 斯维格人并不团结,他们虽有一位王公,众多的家族却各自有着心思。当北方大军乘坐战船在涅瓦河上愈发逼近城市,乖乖的缴纳贡赋才是避免灾殃的唯一方式。 至少到了现在,他们并不敢采取最激烈的反抗。 或者说是因为他们曾经反抗过,作战失利后,不得不向强者低下高昂的头颅。 “兄长,我们今晚是在岸上过夜,还是就飘在海上?” “上岸,我们就停留一晚,明早继续航行。” 奥托给予他的弟弟奥吉尔以指令,随着战鼓敲响,所有的船只开始转向。 和其他的部族一样,族人都是划船的能手,甚至于在所有的部族里,他们被称之为“最优秀的浆手”。 以他们的语言自称,“桨手”即为“罗斯”。 他们,正是罗斯部族。 战士们奋力划桨,船只纷纷冲滩。他们跳下甲板,手持着麻绳捆住岸上的树,或是磐石,以固定船只。 很快的篝火被点燃,不一会儿,篝火旁传来阵阵烤鱼的香气。 直到这时候,奥托终于扎下自己的头盔,盘坐在篝火前,啃食着弟弟拿给他烤好的鲱鱼。 “兄长,明日我们就要通过哥特人的领地,我们很可能遇见他们的渔民,也可能遭遇他们的袭击。” “你不用担心那些人。我们人多势众,没人任何力量敢于袭击我们。”吃着烤鱼的奥托充满了自信。 “但是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心。” “为什么?” “我们这次带了大量的财宝,他们我们的财富,很有可能被某些人顶上。” 奥托绷着嘴摇摇头:“就因为这个你就担心那些哥特人?” “他们曾经袭扰过我们!”奥吉尔提醒道。 “对!他们的确这么做过。但是你看看,我们有七百兄弟,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唉!我就是怕会有损失,我们就像是缓慢行动的乌龟。” “不碍事!”奥托拍拍兄弟的肩膀,“让他们过来好了,我们就在海上战斗,我们将彻底击败他们。” 奥吉尔很愿意听从兄长的命令,就像氏族里大部分人一样,大家对酋长的话言听计从。 毕竟当不足推选奥托担任罗斯部族的酋长,部族从未有过败绩。 奥吉尔希望自己的估计是错误的,吃过了烤鱼,他就给自己搭建一个小帐篷,身着甲胄躺在海滩上,直到天亮。 新的航行开始了! 部族酋长奥托依旧那么的自信,他自信的缘由就在于部族中有两千名勇士,这样的战斗力不但是自保的根本,也是对外施压的王牌。 整个留里克部族有八千人,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土地上,这着实是个实力不容小觑的部族。 奥托对那些哥特人有着信心,因为那些居住在岛屿上的居民大规模的去了南方,留在岛上不走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们俨然就是一群渔民,仅此而已。 难道还要担心那一群武装渔民的袭扰? 奥托感谢了弟弟的好意,他内心里却依旧充满了傲气,所以今天通过哥特兰岛的航行,必将是非常顺畅的。 不过弟弟终究是提到了这一点,也许自己的其他勇士们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稍微警惕一下终归是个好事。 第二章 偏航 清晨,海面上覆盖着厚重的盐雾,人们因此畏惧起来。 “奥托,也许现在不适合出航,等到雾气散去后……” “不!”奥托否定了弟弟的建议,“难道你除了担心哥特人,还畏惧这雾气?” 面对兄长的质疑,奥吉尔立刻予以否定:“我不害怕那些威胁者,还有雾气。我很担心大海之下的那些东西。” “大海虫?你担心它会摧毁我们的船队?” “它的确存在,我们必须保持戒备。” 看着弟弟紧张的眼神,奥托的心理不禁一紧。 弟弟说得着实也没错。 这片广袤的海域是富足又凶险的,庞大的战船很可能因为怪物的袭击而船毁人亡。 除了怪物,船队有必要戒备一下那些海岛渔民。因为今天,船队即将通过哥特兰岛! 难道继续耗在这里?不行! 因为奥托知道,他们现处的这片海滩还可能被另一些部族发现。 那是另一群人,说着另一种语言,就作战而言他们是羸弱的,但是他们人数众多! 奥托思索了一下,做出坚决的决定:“即便有雾气,我们也必须出发!当心,我们会被岸上的人袭击。” 其实,罗斯部族酋长奥托所担心的正是波罗的人。如今,这些居住在波罗的海东部的居民,一样是一盘散沙般的部落集群。 袭击他们获得更多的财富? 不!奥托不想这么做,只因为那些波罗的部族过于贫穷。何况现在,自己的最大任务就是把所有的财富运回家去。 因为,那里不仅有自己的族人,还有自己的即将生育的妻子。 不过弟弟奥吉尔提到了队伍中的畏惧情绪,它需要被扭转。 奥托戴上了自己的钢盔,又高举着剑柄镶嵌一枚红宝石的长剑“毁灭者”,将众部下聚集在自己身边。 “兄弟们!难道你们害怕雾气?还是害怕海底的怪物?你们不要怕,我会一如既往带领你们,我们悄悄的离开这里,不会引起任何东西的注意。” 奥托的长剑“毁灭者”,此乃祖父的遗物,亦是部族首领的象征。 “你们不要有任何的担心,我们是战无不胜的!遇到任何的敌人,我们只要去战斗!兄弟们!如果你们突然看到自己正坐在马车上,看到白袍仙女在驾驭马匹。不用担心!因为你已经死了!你要去往瓦尔哈拉,将与诸神并肩作战!”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传出一阵欢呼。就连奥托的弟弟奥吉尔,他心头的担忧也削弱很多。 人们敬畏这把长剑,亦敬畏他们的首领。 见得大家心头的紧张情绪减缓许多,奥托没有再赘言,他继续挥舞着长剑:“兄弟们,跟着我回家。现在,让我们回到船上,离开这里!” 人们将搁浅的战船推会海面,他们收起风帆,开始向着北方奋力划桨。 至少,那里应该是北方…… 奥托一如既往的身着甲胄站在船头,他丝毫不害怕这雾气,但他不曾想到,雾气会带来特殊的结果——他们偏航了。 奥托无法在海雾中准确判断自己的位置与航向,不过他自己是不错的航海专家,根据自己的判断,船队确是向着北方前进。 但是船队已经发生重大偏航,他们更加靠近西方,当雾气完全散去,船只上目力很好的人,居然看到了远方的岛屿。 “首领,这是什么回事?我们前方的岛屿是什么?!”奥托的一名部下紧张的汇报。 此刻,奥托面色似铁。 战斗?战斗是当然可以的,那是这片海湾所有部族的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吃饭和睡觉那般必要。 而奥吉尔已经意识到了一切,他紧张的凑近自己的兄长:“哥哥,那是哥特人的岛屿。我们不是应该一路向北吗?结果我们居然一路向西。” “事已至此,我们必须立刻转向。我们必须避免和他们的战斗。” 吃水低又航速快的龙头战船迅速改变航向,这一回,他们终于找对了真正的北方。 奥托再次下令:“兄弟们,保持戒备,谨防袭击者。” 通过号令,十艘战船聚集在一起,那些装运最多宝物的船只被安置在中部,奥托的船作为旗舰,此刻排在队首。 他们就保持这样的姿态继续航行,持续的划桨直到夜幕降临。 船队终于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小海岛,它就像海湾中的许多海岛一样外貌相似又无人定居,有的只是光秃秃的礁石。 人们用绳索固定好船只,接着,荒芜的海岛上凸显星星点点的火光。 经过一天的划桨,再强壮的战士也露出疲态,即便是疲乏,也没有人去私拿运输的货物,即便里面就是有珍贵的蜂蜜。 “今天我们差一点遭遇那些人,万幸我们及时发现了偏航。”躺在礁石上依旧甲不离身的奥托,向弟弟诉说自己的想法,“雾气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明天开始,我们的航行将是顺畅的。” “是啊!差一点就和哥特人遭遇。我……我并不想和他们战斗。” “倘若遭遇了,他们也可能不会袭击我们!毕竟我们人多势众。安心的睡觉吧,我的兄弟。” 奥托最后拍拍弟弟的头盔,自顾自的呼呼大睡。 这一宿,大家休息得非常安心,因为大家非常相信,前路将是安全的。 甚至最多再航行两天,所有人就能回到部落,那里就是翘首以盼的父兄妻子,是所有期待胜利归来的族人们。 但是前路真将一切顺利? 这个时代不缺乏视力极好的人,奥托和他的战士们在荒芜的海岛上点燃许多篝火,他们暴露了自己。 虽说哥特人早在数百年前大举离开海岛,他们在神秘的南方有怎样的发展,海湾的人们根本难以想象。 但是确实有大量的海湾人前往了南方,有大量美妙的消息传到海湾,甚至是最遥远的北方雪冰之地。 实际上,奥托的先祖就是追寻这一美妙的传说,但是他们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向着海湾西方出口去探索未知世界,而是直奔东方,终于找到了居住在无尽温和土地上的另一群人。 那是一群有着财富但战斗力羸弱的族群,如今,他们已经向罗斯部族臣服。 哥特兰岛的渔民发现了夜幕中海岛上的点点篝火,这一重大情报立即传回了岛屿。 那些点燃篝火的人是谁?是盟友?还是敌人? 海岛居民们几乎没有丝毫就做出结论——那是敌人!是思维亚人。 思维亚人,也就是数百年后,形成瑞典人众多部族中最强大的一支。 第三章 维京式的战斗 如今,哥特兰岛的岛民已经臣服于强大的丹麦人。 丹麦人,他们才是当今整个海湾的主人,他们控制了整个日德兰半岛,其势力不但在深入欧洲大陆,也在向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扩展。 丹麦,这一部族聚合体正在形成为一个国家。此时,丹麦人已经获得哥特兰岛民的臣服,那么丹麦人的敌人,亦是海岛哥特人的敌人。 此事,对丹麦人有着重大威胁的,莫过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挪威人和思维亚人。 这两伙人亦是在形成国家的道路上,他们一样有着强大的势力,亦有着和丹麦人一样强大的野心。 清晨的海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海岛,和昨天完全不同,至少今天又微弱的东北风,雾气并未出现。 但登高警戒的哨兵,他苏醒后不久,就凭着极佳的视力觉察到海面的异样。 他大呼小叫的奔走在横七竖八躺着睡觉的兄弟们身边,高呼着警报。 “是敌人!敌人出现了!” “大家快做好准备!准备战斗!” 他们是对战斗非常敏感的族群,听闻“战斗”一次,奥托处乱不惊的爬起来。 他收拾起御寒的兽皮,望着远方杀来的另一些船只,不慌不忙的拔起佩剑。 奥托向着太空大吼一声:“奥丁的勇士们,战斗的时机到了!让我们打败这些敌人,拿走他们的财物,献给我们的族人更多的礼物!” 一声怒吼后,所有人的也行被彻底激发。 所有人也知道,敌人越来越靠近,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把固定的船只松开。至于立刻撤离?不!那是懦夫行为! 敌人已经杀到面前,只有正面迎战,才对得起先祖,才有资格战死之后进入神殿。 不过奥托并非一介莽夫,他意识到孤岛上有很多的巨石,作为掩体再合适不过。 他们有数量庞大的船只,船就孤零零的停在沙滩上,奥托和他的七百战士以极快的速度藏匿起来。 逃避?不!奥托想到一处妙计,即当敌人登岸后,打他们一个伏击。 这不,奥托期待的事情正一步步的发生着。 有多达十艘船向着孤岛靠拢,他们都是哥特兰岛的武装渔民,这次行动实属一次武装侦查。 二百人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成功登陆海岛。当他们看到了大量的龙头战船后,完全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这是思维亚人的船队,他们是打算袭击我们!” 丹麦人和北方的“亲戚们”纷争一直持续着,彼此并不是真的处于战争状态。 毕竟打劫与贸易,都是他们这群人的生活方式之一,甚至被认为非常正常的是。 小头目命令自己的人全部下船,二百人手持圆盾,又持有战斧长矛,小心翼翼的逼近那些看似搁浅的龙头战船。 私下望去,他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世界安静的吓人。 但是,随着大胆者登上战船,看到麻布之下的大量瓶瓶罐罐,那种但有心情荡然无存。 “哈哈!是他们的运输船!”小头目仰天大笑,因为他发现了蜂蜜。 “首领!按照规定,这些东西咱们大家将得到平分。” “不,按照规定,有一部分要送给那些人(指丹麦人),剩下的才是我的。这些都是思维亚人从南边的土地抢来或买来的东西,现在都归我们所有。”头目苛责的说。 “但是,思维亚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也许,是因为我们人多势众,押运货物的人逃跑了?不要管那些人了,我们现在就把绳索解开,是我们俘获了所有的船,这是一件大功!” 胜利的喜悦顿时充斥着整个登岸的队伍。 头目要求部下先去解开绳索,结果更多的人更关注那些货物都有什么。 一时间整个海滩乱作一团。 另一方面,藏匿起来的奥托一伙,他们见到这群“海盗”就是要夺走自己的财富,一个个眼睛充满血丝。 七百人费劲了近二十天,才将所有货物带到这里,难道要让一群哥特兰岛的“海盗”抢走? 整个海湾的人们,他们的战斗更趋近于单打独斗,却也不是纯粹的个人战斗。 虽说罗斯部族每一名战士的个人战斗能力都很不错,长久的作战迫使大家必须遵循一些战术。例如,奥托所施行的藏匿伏击,就是一种战术。 而且,它是非常成功的战术。 “兄弟们!消灭这些敌人!” 奥托第一个从藏匿之地站起来,他高举着镶嵌红宝石的长剑“毁灭者”,继续高呼:“奥丁的勇士们,战斗吧!” 一时间,数百人从藏匿的石头缝隙突然杀出来,他们不仅数量庞大,而且装备精良。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清楚三十艘战船的财富,是属于整个部族的财富,亦是他们每个人的财富。 大家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保卫自己的财富。 只此一点,消灭这些窃贼,难道要仁慈吗? 一场疯狂的战斗就在这荒芜的无名孤岛进行。 一方充满了怒气且人多势众,另一方人数并非太少,但已经失去了斗志。 罗斯部族展现出最暴戾的一面,登岸的哥特兰武装岛民仓促建立的战线,一瞬间便被冲垮。 接下来正是个人战斗的时间,而接下来的时间,对于这些登岸的岛民,他们应该想着不是击垮这些“思维亚人”,而是想方设法的逃跑。 “真是一个悲剧!兄弟们,我们快撤!这是一个陷阱!” 头目选择逃亡,得益于他们刚刚登陆,船只固定的不牢靠,逃亡也有足够的时间。 有五十多人在头目的带领下登上了他们自己的船只,见得敌人即将逃走,已经陷入狂战的奥托猛然反应过来,他大手一挥向着逃亡敌人的方向命令:“不要放过他们!将他们全部消灭!” 于是乎,一群疯狂的人高举着战斧和长矛冲了过来,哥特兰岛民的头目大惊失色。 慌乱之中,他一方面催促部下推船,另一方面,命令留守的人拿出弓箭,以求用箭矢逼退那些“思维亚人”的攻势。 一些由单体短弓发射而来的箭矢飞向冲锋的罗斯部族战士们,对于这个,奥托和他的人丝毫没有预计到。 第四章 终结与降生 奥托的很多战士,他们遭遇的战斗太过于突然,许多人甚至没有铺上锁子甲,只套上皮质的护臂、护膝,戴上头盔,拎起圆盾和战斧就投入战斗。 好巧不巧,一支箭矢竟然击中了奥托的左臂,偏偏这个地方只有单薄的衣物。 痛苦的感觉丝毫不能平息他的愤怒,他疯狂的拔出肩头,无所谓流血,继续命令部下进攻。 这里,当属他的弟弟最为勇敢。 “哥哥!你没事吧?!”奥吉尔担心受伤的兄长,大声呼唤着。 “奥吉尔,你继续战斗,把那些可恶的弓箭手全部消灭!” “遵命!我会切断他们射箭的手指!” 奥吉尔带着极大的自信,他身后的战士们亦是陷入忘我的状态。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怕死,反而是战死是前往瓦尔哈拉的唯一捷径。 当然,度过勇敢的一生,在子孙的簇拥下安详的离开,亦能前往瓦尔哈拉。 此刻,哥特兰岛的小头目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悲惨的现实。 这些“思维亚人”有着可怕的战力,他们简直就是一支精英部队,一切,仿佛都是一个陷阱。 甚至于自己今天遭遇的也只是一个开端,恐怕一段时间后,思维亚人将与丹麦人开战,那么处于夹缝中的哥特兰岛又将何去何从? 但那些已经不是自己要想的事了。头目见得自己的部下几乎都战死了,晋升的几十人也失去了逃亡的机会。 投降?不!他们不会放过自己。 既然如此,只有血战到底,阵亡之后在女武神的引领下,去瓦尔哈拉面见奥丁。 不错,即便数百年过去了,这些没有离开哥特兰岛的人们,依然与更北方的罗斯部族,有着共同推崇的奥丁。 奥吉尔会晤这战斧在浅水中战斗,他已经击倒了不下无人,这个人也化作狂躁的野兽。就像怪物大海虫能吞没船只,他奥吉尔的战斗,就能消灭遇到的所有敌人。 就在绝望中,头目操持着一支短矛做出最后的抗争,他孤注一掷向着最勇敢的那个人冲去。 猝不及防之下,奥吉尔瞪大双眼,惊愕的看到这矛头居然洞穿了自己的身子。 “是你!”盛怒之下,奥吉尔挥舞着最后的力气,将战斗砸了下去,当场击中了敌人的头颅,而自己,也失去力量的倒在海水中。 一场维京式的战斗突然发生,一番短促的激战后又戛然而止。 此战,罗斯部族的七百人以绝对的优势,摧枯拉朽的击败了登岸的哥特兰岛人。 仅从战斗的伤亡情况来看,阵亡了十人,受伤二十人,就完全消灭了所有敌人,无疑这是一场大胜。 战士们在欢呼,果然拥有着长剑“毁灭者”的首领奥托,果然就如他的名字那样,似乎从“奥丁”那里获得了某种力量,以如此小的伤亡取得了一场大胜。 但是对于奥托,这难道是一场胜利么? 弟弟奄奄一息的被拖到海岸,已经忘记上次什么时候哭泣过的奥托,这一次竟嚎啕大哭。 “兄长……你不用为我难过……” “不!你会平安的。” “别……别傻了。我已经……我已经看到了布伦希尔特的呼唤,我已经看到马车了,她已经向我招手。” 弥留中的奥吉尔已经出现幻觉,但他并不害怕死亡,他相信自己即将前往瓦尔哈拉,将成为奥丁的战士。 “兄长,唯有一事我和担心。我的儿子,请您照顾他,教导他。” “是!我会的。” 当奥托说完,奥吉尔那清澈的湛蓝眼睛,渐渐暗淡下去。 “他已经接受了女武神的召唤。”奥丁平放下弟弟的身体,站起身对着经过激战气喘吁吁的战士们,严肃说道:我们要把所有战死的兄弟带回去,我们要拿走所有敌人的财物,尤其是他们的武器,还有他们遗失的船只。我们要回到部族,告诉长老们和年轻人们,我们经历过怎样的战斗,付出过怎样的牺牲。让我们走吧,结束这一切。”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这一切。 这就是维京式的生活,无论是哥特兰人,思维亚人,还是罗斯部族,大家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战斗和牺牲是共存的,在这物资匮乏的北方“黑暗之地”,也就是斯堪的纳维亚和它复杂的海湾,人们只能这样的生存下去。 奥托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但他不能向自己的部下表现出一丝更多的苦楚。 他用麻布给自己的伤口紧紧包扎就完事了,紧接着,远航继续。 与此同时,在狭长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部,一处小型海湾,这里就是罗斯部族的家园。 有近八千人围绕着小海湾生活着,他们中的主体正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绵延至今的罗斯部族,其余还有数千人,是从其他部族逃离,愿意与罗斯部族共存的人们。 如今,他们都是一个整体。 人们期待着首领带着大量的货物凯旋,尤其是的首领的妻子尼雅,当身为首领的丈夫出发时,她已经感觉到肚子的异动。 也许孩子将在其父亲远征后不久就呱呱坠地,而今果不其然,丈夫应该已经在返航的路上,一个健康的男婴成功的呱呱坠地。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又与众不同的男婴,经过短暂的苦恼之后,他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已经好奇的注视着四周的的一切。 尼雅非常怜爱自己的儿子,其实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非常可惜的是,自己前两个孩子,一个溺亡在海里,一个围捕白熊被反噬。在悲痛之后,尼雅终于诞下第三个孩子,她的珍惜之情可想而知。 她愿意付出最大的爱心给予自己这唯一的孩子,而孩子的不哭不闹更令她开心。 但部落的一位女长老却觉察出的一丝异样。 在一个僻静的时机,她当着尼雅与孩子的面,告知了她自己所梦到:“亲爱的尼雅,也许那是来自奥丁的预言。你的孩子非同一般,他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他将给予我们伟大,他将给予我们光明的未来,带领我们离开这一蛮荒之地。” 长老说了许多明显是奉承的话,尼雅首先是非常高兴的,但她并不完全相信。 也许奥丁真的给予某种预言,给予自己的孩子以恩惠? 等等!这个孩子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难道他来自阿斯加德? 但随着时间的变化,尼雅愈发觉得自己的孩子有所不同。毕竟这已经是她养育的第三个孩子,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能平安丹厦一子实属幸运。 确是这个孩子,他总是用那清澈的眼睛凝望着自己。诉说一些话语他仿佛能够听得明白,就仿佛这个孩子自诞生之日起就充满了智慧,甚至于还有这自己的想法。 在木头和兽皮搭建的搭帐篷里,尼雅惊喜的发现她能很轻松的照顾这个孩子。虽然孩子还不能说话,通过不同次数的嗯嗯声,即对应吃饭或如厕,等不同的要求。 仅仅五天的功夫,孩子已经长大不少,尼雅与孩子之间已经奇迹般形成一种默契。 而且这个消息也迅速传到了整个部族,最初发现异样的白发苍苍的女长老更是笃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一条消息被扩散下去——首领奥托的儿子得到了奥丁的祝福,这个孩子必将成为部族的首领,并将给予部族繁荣。 这个孩子确实不一般,一些原因,现在的刘利就获得了这一微小的身体中,以一双模糊的眼睛努力观察着世界。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荒诞的现实,自己穿越了,而且成为了一个婴儿。 那些奇怪的人长者北欧面孔,说的语言陌生又熟悉,但这里的环境极度简陋,古朴得就像是古代。 不!这里就是古代!仅用几天时间,他可以断定抱着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海湾村落中。 仅有几次被母亲抱到户外,冷风吹打在脸上,空气中还有这盐的气息。 刘利一直带着惊恐的目光观察着所见的一切,恰是尼雅有意抱着孩子尽可能向不足的人们展示这个神奇之子,刘利也得意看到一幕最为惊异的场面。 只见的简陋的码头边停靠着一些船只,它们有着一面衡帆,船只都有着最典型的标致,一个高耸的龙头。 总总迹象都应征了这里是北欧,那些船只就是龙头战船。刘利还看到了许多武士,他们都是湛蓝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他们总是把涂着颜料的圆盾背在身上,腰里的皮带上总是挂着一柄短剑,或是斧头和匕首。 “他们是维京人,我……难道也是维京人!”刘利不得不面对这个荒诞的事实,自己一介工科男,以后难道要像这些北欧汉子那样,成为一名维京战士? 拼命去搏斗?不!难道用智慧不是最好的选择么?可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只有努力的生存下去。 只有活下去,活下去…… 第五章 罗斯堡 所以,我们的男主角刘利,如今的他就以一婴孩的身份,降生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部的一处小海湾,此地亦是罗斯部族的定居点,被罗斯族人简单的叫做罗斯堡。 但他终究是一介婴孩,生存的一切都完全需要生母的照顾。 经过了几天的时间,刘利终于弄清了自己所处的状况。难道他能够一瞬间接受尔今的现实?成为这些处处打扮得想远古人类族裔的一份子? 可是,自己终究是一介婴孩罢了。 现在的刘利有着大把的时间,去搞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 在那之前,他不知道的是,这具躯体的生父,正带着数百勇士,带着大量的通过掠夺和战斗所获取的财富,向着罗斯堡赶来。 此时,尼雅已经能清楚的觉察到自己怀中孩子的异常。 例如孩子总是用那动人可爱的湛蓝大眼睛看着自己,亦或是左看右看,仿佛有着极为迫切的希望,去洞察、牢记所见所闻的一切。 “孩子,难道你就像是你的父亲那样,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无限的渴望?你就那么想去外面的世界探索吗?” “哦!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伟大的战士。甚至,成为我们的首领……” 尼雅有着太多祝福的话语给予自己的爱子,她也尤为希望,孩子在长出胡子之前一定不要出事。 可是,所有部族的男孩到了一定年龄,都有在老资格勇士的教育下,去培养出战斗的技巧。 罗斯部族,他们就像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各个部族一样,他们并非生来就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而是在于他们有着大把的时光去磨炼作战能力。 尼雅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试图哄着他睡觉,结果这孩子依旧睁着大眼,动着嘴巴似乎要说什么。 尼雅完全难以理解这些情况,似乎唯一能够解释的,莫过于那位女长老的预言,这个孩子绝非凡夫俗子,他受到了奥丁的祝福,他的一生必将给部族带来光荣。 尼雅惊喜于这些,随着时间的发展,她愈发关注另一件大事——去拿取斯维格人贡赋的勇士们,归期只怕就是这几天了。 她像是部族里许多女人一样,她们翘首以盼自己的丈夫、儿子带着大量的财富归来。 就是这几天,整个罗斯堡的气氛愈发热闹。 人们已经开始聊起来,所谓勇士们带回来的美妙货物将按照家族分配,最后落实到每个族人的手里。届时,落到自己手里的宝贝能有多少呢? 尼雅最为清楚,如今的世道已经变了。 就说这分配战利品,她听说祖先的时代,部族的男男女女,哪怕是最小的孩子,都有权分得一份。 如今,去战斗的是男人们,不辞千里拿取贡赋的也是男人们,自然而然,部族里男人们的权力越来越高。 现在,只有经历了成人礼的男人,才有权力领取分配。 而所谓的成人礼,对于长大的男孩,就是通过参与一次战斗,以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 所以作为首领的妻子,尼雅非常清楚,自己的小家庭能因为这次行动获得丰厚的回报。 财富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这样,小家庭就有非常充裕的财富,能够将怀中的小家伙好好养育过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冬季。 终于,勇士们的船队正在靠近罗斯堡港口! 外海捕捞波罗的海鲱鱼的部族渔民,他们最先发现靠近的船队。 首先,渔民们保持着最大的戒备。 毕竟这个时代,渔民也兼职着“海上好汉”的行当,若是发现非盟友部族孤零零的渔船,罗斯部族的渔民们,并不介意将其洗劫一番。 这次,数量庞大的船队扬起了宽大的风帆,他们在秋季的东北风吹拂下,向着港口靠近。 视力极好的人们立刻看明白,来者并不是敌人,完全是因为船队中的一艘龙头战船,它的风帆被印染了独特的纹理。 那是两支船桨交叉摆放的图案,拥有这样的图案,对于罗斯部族实际已经是很伟大的成就。 说起来,这面风帆上的图案,并非罗斯部族亲手所为。 “可摇动的船桨”即为“罗斯”部族名的由来。部族到现在虽然掌握了麻布纺织技术,恰恰非常欠缺布匹印染技术。 所有象征罗斯部族的“船桨”标致,皆来自部族的盟友,即那些南方的思维亚人。 毕竟思维亚人就是一群部族的大联盟,罗斯部族本质上,也是属于他们的一份子。 只是罗斯部族的位置太靠北的,部族有意保持自己的主动性,却也希望和南方的“兄弟”部族保持和平,至少也是不要发生冲突。 所有的印染船桨图案的布匹都是由南方的盟友们制造,故而一些罗斯部族的龙头战船将其缝在风帆上,向自己人,以及盟友宣布友善的身份,亦可向敌人宣布自己的存在。 站在甲板上的奥托特意放下风帆,以向部族的父老宣布自己的凯旋。他也命令所有浆手不停划船,除了加速前进,亦是不停调整航向。 奥托很快和部族的渔船相遇,短暂的交涉后,船队进一步前进。 而那些渔船在伴行的途中,看到了和出发时完全不同的景象。 只见一些战船用缆绳拖曳着一些小船,它们船首的装饰物绝非自己部族和盟友的套路。 渔民们甚至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奥托首领的这次航行绝非拿取贡赋那么简单,他们经历了战斗!而且索取颇丰! 是的,奥托的数百名勇士在无名荒岛和一群哥特兰岛人的战斗,最大的收获是大量的武器。 冶铁技术虽然已经传到了被誉为“黑暗之地”的斯堪的纳维亚,实际上这里的许多荒凉山岗,其岩石本就是铁矿石。所有的维京一系的族群都有烧制木炭并用来冶铁的能力,但他们更倾向于通过战斗获取敌人的金属,拿回自己家里冶炼成所需的工具。 他们实际完全可以开采矿山,通过烧石头,把纯粹的铁提炼出来。 尤其是思维亚主要部族的领地,那里潜藏着大量的铁矿矿脉。他们唯独欠缺的,就是发现矿石的慧眼! 所以,奥托遵循于传统的想法,拿走了所有敌人的战斧和利剑。 弟弟的战死固然是痛苦的事,亦是弟弟遗留下来的儿子的莫大苦楚。所以作为那个孩子的伯父,奥托非常清楚,按照部族的传统,自己即将继任他的父亲。 家,寒冷却也温暖的故土,家乡就在前方,那个小小的海湾,那幸福的罗斯堡。 奥托放眼望去,已经有大量的船只向着船队高空。 奥托,他已经听到了族人的欢呼! 第六章 赐名留里克 一艘艘龙头战船向着海湾驶去。 尼雅的一位侍女带着振奋人心的笑容冲进帐篷,“尼雅,是首领!他带着男人们回来了!” “啊!他回来了?!” 此刻,因为过于贫乏陷入睡眠的刘利,他婴孩的身体突然被从吊篮中抱起来。 他丝毫没有像正常婴孩那般,受到此等惊吓撕心裂肺的哭闹,他就被生母抱在怀里,随着生母突然离开帐篷。 几天时间,尼雅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儿子的异常,所谓的异常,恐怕也是这个孩子的正常。 她喃喃嘟囔:“亲爱的宝贝,马上就要见到你的父亲了。你甚至还没有名字,你的父亲讲给你取一个美好的名字。” 襁褓中的刘利依旧盯着大眼睛,他不知道怀抱自己满脸皱纹的白肤金发女人,嘟嘟囔囔都在说些什么,但仔细一听又很像是英语。 如果他们是一群维京人,那么他们的语言一定是诺斯语。 刘利虽是个工科男,他毕竟也是被迫考过英语六级的男人。在学校的时候他非常清楚,英语的一个重要源头,就是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族群的诺斯语。 如今的一切就仿佛一场梦,刘利别无选择,婴孩的他硬生生的被生母带到了码头。 这一刻,刘利瞪大自己刚刚能稍稍洞察世界的眼睛,虽然因为自己过于年幼,眼睛看世界还有些模糊。 他至少看清了这是一片海湾,今天有着数量庞大的船只靠岸。 码头之上到处是欢呼的人们,就是为了迎接一直庞大的船队靠岸。 尼雅抱着孩子尽力望去,她很快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一个有着巨大胡须的英俊男人。 奥托在尼雅的眼中就是伟大的存在,那是一位最勇敢的战士,是整个部族可以信赖的首领。 尼雅左手怀抱着孩子,右手竭力会晤,更是大声呼唤奥托的名字。 可是,她的呼唤声已经淹没在人们的欢呼中。 见到了家乡的人们,奥托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他的表情变得舒缓,待船只靠近浅滩后,他第一个跳下船,并拉动绳索,借用船只的惯性,硬生生将其拽得搁浅。 一艘艘满载货物的龙头战船被刻意搁浅,接下来在奥托的命令下,搬运货物的工作在第一时间进行。 罗斯堡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去检查首领带回来多少美妙的东西,但在一艘战船上,有人解开了麻布,看到的居然是十具战死者的身体。 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喜的表情瞬间消失。 他们都认识这些死者,因为死者都是部族的战士,而今却带着致命的伤口躺在船舱。 发现死亡战士的情况引得卸货场轩然大波! 此刻呢,登岸的奥托第一时间并没有去部族的长老议事大厅,而是找到自己的妻子。 奥托早就看到了妻子,还看到了她襁褓中的婴孩。 妻子的样子已经大为变化,所以那襁褓中的正是自己的孩子。 奥托兴奋的站在妻子面前,他不搭理部族其他人前来的嘱咐,而是拉着妻子跑到一个稍稍安静的所在。 奥托一家站在一处石块堆砌而成的小平台站在这里可以将大半个海湾尽收眼底,而这里,亦是两人年轻时私会的场所。 曾几何时,年轻的奥托非常幸运的得到漂亮的尼雅的芳心,两人的婚姻得到了长老们的祝福,奥托亦是不负众望,在选取部族首领的比武中获得胜利。 但对于奥托,他四十年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自己两个儿子的意外丧命。 固然公元九世纪的斯堪的纳维亚,于苦寒之地生存的人们,一个婴孩安全活到成年都是非常艰难的。 奥托相信自己能在比武场获得胜利,还有带领部族的勇士总是胜利,都是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但自己却没有健康的子嗣,也许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如今,情况似乎发生变化。 尼雅兴高采烈的告知丈夫:“亲爱的奥托,这是我们的第三个儿子。你看他那湛蓝的眼睛,多么像你。” “啊!这是我的儿子!” 奥托因激动,颤抖着从妻子手里接过孩子,捧着他举向头顶。 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此刻的奥托完全忘却掉左臂的箭伤的痛苦,继续幸福地托举自己的孩子,就仿佛托举起部族的未来。 此刻的刘利瞪着大眼,只见眼前这个戴着典型维京头盔、散发着汗臭的金发壮汉,他居然就是自己的本位面的生父? 刘利死死盯着男人的饱经沧桑的面庞,不哭不闹的样子,也令奥托大为吃惊。 “嘿!尼雅,我们的孩子就是这样吗?他丝毫没有哭闹!” “对!他是非常特别的。”尼雅急不可耐的说起女长老的话:“我们的维利亚奶奶,她是我们部族最有智慧的女人。我生下这孩子的那一晚,维利亚奶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一定是收到了奥丁的启示,她告诉我,罗斯首领的儿子将得到祝福,将带领我们走向繁荣。” “啊?!”听到这样的话,奥托看到自己孩子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瞪着自己的圆溜溜的可爱湛蓝眼神,那已经不再可爱,甚至于那就是奥丁借助这个孩子的双眼,以洞察自己。 继续高举着孩子,奥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对着孩子嘟囔:“我的儿子,你真的能继承我的事业,给予部族繁荣?!” 此刻,刘利知道自己尚不具备语言能力,他的声带还过于稚嫩了。他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他也不知道托举着自己的男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凭感觉来说,就是一些疑问的话语。 刘利下意识的面无表情的嗯嗯两声,就是这所谓的嗯嗯声,惊得奥托夫妇浑身战栗。 在两人看来,孩子做出的分明就是肯定的回答。 尼雅瞪大双眼看着奥托:“他回应你的。” “我已经明白了!” 奥托缓缓放下孩子,看着自己可爱的尼雅:“我们必须将他抚养长大。这个孩子未来必须成为部族的首领。” 尼雅点点头:“长老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他们都已经承认了这个孩子不是凡夫俗子。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请你给他取一个名字吧!” “长老还没有给他命名?”奥托惊讶的问。 “怎么会呢?你是部族的首领,这是你的孩子,只有你才能给他取一个恰如其分的好名字。” 奥托点点头,他思考了一会儿,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就叫他留里克吧。” “哦?为什么是留里克?” “留里克,再度富足之意。还因为他的兄长,也就是奥吉尔的儿子叫做阿里克。两个孩子的名字念起来很相近。亲爱的尼雅,以后,你就要作为阿里克的母亲了。” “你……”面对着丈夫犀利的目光以及严肃的脸庞,尼雅突然明白了这里的另一层含义。 “奥托,难道奥吉尔他。” “他战死了。”奥托面不改色的说。 “哦!不!他是你的兄弟。” “但是战斗总有难以避免的事发生。”奥托长叹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他死了,也许我们不用过于悲伤。他在弥留之际告诉我们所有人,他看到了布伦希尔特的招手。他已经得到了女武神的认可,可能奥吉尔现在已经成为瓦尔哈拉的英灵。现在,至少我将奥吉尔的身体带了回来。” “你……我们会妥善将他安葬。就安葬在部族的公墓里。” “对!”奥托怀抱着自己的留里克,温情的看着尼雅:“奥吉尔将带着他的那一份财富安葬在地下,而他的英灵正在瓦尔哈拉。对于阿里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们的儿子。” 第七章 阿里克 刘利有了全新的名字——留里克 留里克,这个名字就有着奥托对于孩子的期望,因为这个名字的词根就是后来的词汇rich。 古代诺斯语给予一千年后的英语、德语重大影响,亦是直接演化成了瑞典语、挪威语。 刘利毕竟是懂现代英语了,要短时间内学会英语的先祖语言,并非一件困难的事。 只是现在,他毕竟是一介婴孩。 他太渺小了,就算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名字,他还是必须处于生母的襁褓中。未来的几年时间,他就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会限于自己过于弱小,只能作为看客。 刘利,或者说是留里克。他又回到了生母的怀抱中,接下来,是归来的奥托去解决货物与战死者的问题。 所有的死者都被抬下船,他们的亲属纷纷前来认领遗体。 这里,一年稚嫩却又充满活力的十岁少年,他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父亲灰白的遗体。 他就这样默默看着,就仿佛与那些因为众多物资的到岸而欢声笑语的族人们隔离开来。 这个孩子就是阿里克,奥托的弟弟,奥吉尔的独子。 被罗马人谓之为“黑暗之地”的斯堪的纳维亚,每一个男孩长到二十岁,都可谓一个伟大的奇迹。 不只是男人,一个健康的女人能够安全的生下孩子,亦是要冒着巨大风险。 阿里克的母亲难产而死,最终,少年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未来的弟弟。 但他至少还有父亲。 罗斯部族处于波罗的海的北部地区,这里更为寒冷,恶劣的生活条件使得部族的人口始终不多,更糟糕的,整个部族男多女少! 如果说环境是对部族男人们的考验,那么对于女人们,就是更为严峻的考验。 时代正在变化! 罗斯部族里已经萌生一种离开的情绪,最尖锐的想法是,所谓每年两次的向斯维格人索贡的船队远行,与其千里迢迢把宝藏运回港口,还不如直接举族搬家,去占有斯维格人的城镇,去占有那些温暖舒适的地区安顿下来。 其实诺夫哥罗德地区的环境是寒冷的,只是比之罗斯堡的位置更为靠南,气候相对温和一些。 至少,那里的土地能够种植麦子。 麦仁和初级研磨的面粉,它对于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居民们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一支满是老茧的大手拍在一副稚嫩的肩膀上。 阿里克扭过那木然的头,看到脸色铁青的叔父。 “叔叔。” “阿里克。”奥托以浑厚的嗓音安慰道,“你的父亲死在战斗中,你不要为他难过。” “我……” 怎么可能不难过,看着叔父那酷似生父的脸,泪水从这个维京少年的眼角流出。 “傻孩子,你终将成为勇士,现在你不应该哭泣。”说着,奥托又拍拍少年的肩膀,“你的父亲去了瓦尔哈拉,是布伦希尔德亲自引领他离开的。阿里克,你必须成为勇士,只有那样,你才能在瓦尔哈拉见到他。”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对于整个罗斯部族,他们对于奥丁,对于瓦尔哈拉深信不疑。 毕竟他们所有人自出生以来接触的就是这些,战斗与阵亡,人们都认为这就好比吃饭和睡眠,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阿里克,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了。你知道我们的传统。” 阿里克深深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其实阿里克非常清楚,成为首领的养子,他将得到更多的照顾,未来在部族的各种事宜中,也将享有更多的权益。 不过这段时间,关于首领妻子诞下一位被誉为“奥丁祝福”的孩子,整个部族已经人尽皆知。 阿里克非常清楚,那个孩子本就是自己的堂弟,而今,就是自己的胞弟了。 长老们都已经确认,那个孩子有着高贵的血统,作为兄长,阿里克早已意识到,在那孩子成长的未来时光,自己有必要尽到兄长的职责。 奥托继续扶着阿里克的肩膀,“你知道我给你的弟弟取了什么名字?” “是什么?” “留里克。嘿嘿,是不是很像你的名字?” “是的。难道是因为我?” “不仅仅是这样,还因为那个神谕。我也是回来的时候获悉了那个神谕。我的孩子,你的弟弟将带领咱们的族人走向辉煌,作为兄长,你可要好好的帮助他。” 阿里克点点头:“就像你和我父亲那样?” “对。”奥托笑了笑,再拍拍阿里克的肩膀,“总有一天,你们将并肩作战!” 很快的,所有死者被安葬在部族的公墓中。 奥托在奥吉尔的眼睛上,摆上两枚东罗马银币,之后覆上木板,最后填埋土壤。 至于奥吉尔的佩剑,自然由他的独子阿里克所继承。 现在,时代是公元821年秋季,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刚刚收获今年的新麦,就被千里迢迢划船而来的罗斯部族,以贡赋的名义搜刮走一部分。 诺夫哥罗德地区气候还算温和,罗斯堡的地域却已经颇为寒冷。 斯堪的纳维亚的许多部族,根本没有公元纪年法的概念,也甚至没有严谨的纪年法。甚至于文字,只有少量的斯堪的纳维亚族群,例如部分挪威和丹麦部族,开始使用字母文字。 但这些部族,他们有非常相似的传说与神话,并在长老间口口相传。 罗斯部族存在多少岁月了,部族的长老无法给出明确的数字,终究很久以前部族就存在了。所以,部族的公墓里也埋藏了许多先祖,用以佐证长老的说辞。 在安葬完所有的死者,以及对财富进行分配,首领奥托又高傲的前往部族的仪式大屋,告知长老们航行中遇到的事情。 根据缴获的那些战斧和长矛,以及特殊的船只,这些皆可断定敌人都是哥特兰岛的渔民们。 罗斯部族不想和那些人产生冲突,奥托是此意,所有的长老亦是此意。 但是,倘若他们找上门来主动攻击,再强力的反击都是要做的。 没有人质疑奥托的决定,长老们更是认为,仅仅死了十人就消灭了二百个敌人,这充分证明了罗斯部族的强悍战力!亦是证明了奥托是最优秀的首领。 这里,最尊贵的长老就是那位被誉为“维利亚奶奶”的人,她是一位年逾八十岁的老叟。 不错,维利亚不仅部族里最年长的,身体似乎依旧硬朗。她还是部族中的祭司,人们都相信,她已经和奥丁建立了某种精神联系。甚至有人说,也许当她离世后,她将恢复年轻,并成为瓦尔哈拉的另一位女武神。 维利亚以她衰老的声音特别提及了男孩的事。 她带着令奥托紧张的威严感,质问道:“我只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还要问你。我的孩子,你给那个男孩取名了吗?” “是的!已经取了。”奥托当着所有长老的面自豪道:“我给他取名留里克。” “是留里克,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维利亚意味深长的说。 所有人都注视着维利亚,只见她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庞,露出令人安心的笑意。 “好好教育你的孩子,首领。”维利亚充满善意道:“留里克长大之后,他必将成为我们的新首领,一切都是奥丁的安排。现在,首领,你可以离开了。” 第八章 第一个冬季 经过了秋季的这次索贡远航,所得的一切财富得以妥善分配。 无疑,那些参与过此次远航的所有人,活着的、死了的,他们或他们的家应该得到了财富中最好的那一部分。 部族一直施行着这一传统,即男人们远征获得战利品,谁参与远征谁获取更多。 不过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们,也会获取少量的财富。 时代正在改变,人心亦是在巨变。 尤其是这一次,参与了索贡远航的人因为在途中,遭遇到哥特兰岛渔民的袭击,使得整个部族不得不思考两件事。 第一,以为的索贡远航的风险性是否非常巨大。 第二,平安的把财富运回来的人们,他们是否有权领取更多的部分。 无疑,部族的男人们实际都非常希望,参与行动并获得更多财富。更有甚者甚至在传播一种舆论,即谁参与了索贡航行,所得财富皆有参与者按功绩平分,未曾参与进来的男人无权分配。 确实有不少人支持这种想法,一切恐怕就是单纯的自私人性罢。 毕竟这次索贡远航,部族出动了最具战斗力的那三分之一男人,他们更是首领亲自带领! 这七百人是部族的精锐力量,他们就是部族的中坚,故而他们的态度立刻左右了今年秋季的财富分配。 首领奥托,他并非大公无私的人。 这个人接受了一辈子的“战士教育”,他非常享受被众人崇敬的感觉,亦对于战斗毫不畏惧,对于战利品的获得也有巨大热情。当然,还还希望得到诸神的认可! 尤其是这一次,当抱着弥留的兄弟奥吉尔,听到了奥吉尔看到了女武神招手的讯息,他对于瓦尔哈拉更加深信不疑。 奥托当然同意了部族勇士们的想法。 骁勇善战的勇士们,他们是桀骜不驯的,对于财富也有着巨大的渴望。 但他们也都是有着强烈自尊的。 只一次,部族的兄弟们是经过了战斗才拿回财富,无功受禄岂能安心坦然? 一番斡旋之后,部族的男人们最终对于财富的分配达成共识,并且对未来的财富如何分配做出了明确规定。因为部族并没有文字,“规定”就由长老们作为证人予以确立。 即未来的索贡航行,获得的财富分成两部分。参与者和其家属分得一半,部族其余男人和家属分得另一半。 未来的任何战斗,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享有所有战利品,若是死亡,由其家属,尤其是其儿子分得。 就在第一场雪降下之前,财富的分配完全完毕。 到现在为止,罗斯部族的对外任何行动也告一段落。 他们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几乎要冻结了茫茫的波罗的海,罗斯堡就藏匿在海域里最北边的波的尼亚湾中,如同失踪一般。 部族的传统捕鱼行业告一段落,甚至去聚居地外部的森林中打猎的行动也都停滞下来。 究其原因,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所有人不得不面对的——黑夜。 北半球进入冬季,尤其是高纬度地区,夜晚的时间极度漫长。 罗斯堡的位置至少不是北极圈,这里有着几乎没有黑夜的夏季,遂也有着几乎没有白昼的冬季。 冬季是最可怕的,他们并不清楚户外的寒冷能有零下二十度,但是他们最清楚的是,入冬之前大肆捕捞的鱼,只要放在木屋外面,即能被冻得硬似石头。 人们用木头搭建房屋的框架,并在外面铺上大量的动物毛皮和麻布,以求增加御寒性。甚至有的贫穷家庭会给木屋外面堆砌泥土,以求保暖。 任何的木屋,其顶部都有一个开口,是为让室内篝火排烟的出气孔。 他们在秋季会砍伐大量木头并储备起来,冬季就以篝火取暖。 同时,他们也都时时刻刻穿着厚实的皮衣。 原则上,罗斯部族是构成思维亚人所有部族中的最北边的一份子,他们的语言和南方的兄弟们没什么区别。 但他们的位置太靠北了。 罗斯堡附近的近海并非鱼类繁盛之地,却也能捞到足够四五千人度过整个冬季的渔获。 为了生计,他们乐意去危险的森林中碰运气。 有时,奥托会带领部族的男人们,趁着入冬之前进入森林搜寻鹿群的踪影,一经发现,维京式的围猎旋即展开。 他们实际也经常遇到黑熊和白熊,如果一个落单的人遇到它们,恐怕就是手持巨大的北欧森林斧,也难以抵挡。 熊的毛皮是最为厚实的,罗斯部族非常清楚,一张熊皮可以和南方兄弟们换取不菲的宝贝,亦是能令部族的女人们裁缝出极度保暖的皮衣和帽子。 毕竟那些熊仅靠一身毛皮,就可忍受极端低温,安稳度过整个冬季! 作为首领,奥托拿到了一批颇为丰盛的财富。 他甚至合情合理的得到一贯非常珍贵的蜂蜜,还有五张羊皮。 也许以今人的眼光来看,这些算不得什么珍贵。不过在1200年前的整个欧洲,它们都是非常珍贵的。 奥吉尔死了,他的独子阿里克继承了他全部的遗产,亦包括这一次分配的财富。 阿里克亦是在部族长老的证明下,被公认为首领奥托的儿子。 如此一来,阿里克自然而然搬到了奥托的家中,也暂且承担起帮助尼雅照顾弟弟的工作。 长夜笼罩整个北欧,持续的降雪令罗斯堡周边的森林陷入沉寂。如此低温下,鲜有野兽冒险从藏匿的洞窟中跑出,唯有极少量的驯鹿,拖着它们厚实的毛皮,用强有力的嘴推开积雪,去啃食下放的草根。 如果可以捕猎一头强壮的驯鹿,其肉足够养活奥托一家度过整个冬季!其毛皮即使能被尼雅裁缝成足够一家四口御寒的皮衣。 只是冬季捕猎是非常危险的,遂强悍如罗斯部族,他们就愿意藏匿在这海湾里,安静的等待长夜过去。 他们最多站在户外,看着满天星斗,看着洁白的月亮倒映着波涛海面的璀璨景象。 天空往往闪现着欧若拉,人们都相信那是“布伦希尔德的巡游”。只要它出现,所有沉睡的人们,都愿意站在寒冷户外,睁大双眼,以求见到女武神本尊。 又是一个寒冷静谧的夜。 裹着一整张熊皮酣睡的阿里克,为户外的嘈杂声所唤醒。 奥托和尼雅也醒了,也包括我们的主角刘利,即留里克。 “阿里克,你去看看怎回事。”奥托不耐烦的嘱咐道。 “是!” 阿里克赶紧给自己套上羊皮衣,又戴上绒帽,接着小心翼翼的拉开皮制门帘,只见得万千绿色丝带在苍穹之上自由摇曳。 “是欧若拉!”阿里克激动地钻回木屋。 “是他们!”奥托爬起来后,拍拍阿里克的肩膀,“我们去好好瞻仰一下。你知道那是什么!” “是我父亲!” 阿里克对那些传说深信不疑,毕竟叔父说得很明白,自己的父亲被诸神认可,并被女武神带走了。 于是乎,奥托一家无所谓寒冷,今晚整个部族都行动起来,以求观摩壮观的欧若拉奇景。 我们无法以今人的眼光去推测1200年前北欧众维京部族的无知。 他们看到了北极光的景象,就迫切的需要对这一现象有一种美好的解释。 那是女武神驾驭马车巡游的轨迹,她们只有在冬季行动,她们将视察地面的人们,以寻找潜在的可以在未来前往瓦尔哈拉的幸运者。 留里克,他出生才仅有百天,如今的他蜷缩在整个羊皮制成的襁褓,被生母尼雅怀抱着,首次目睹起天上的奇观。 “啊!这就是极光!这里果然是北欧。” 此情此景,留里克更加确定了自己所在之位置,但也仅此而已了。 留里克无法确定当今的确切年代,他还有更多的顾虑,限于自己不过一介婴孩,无法向他人诉说。 留里克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安静的观察。 他见到了一个少年对着北极光带着哭腔大喊,还听到自己的生母以安慰的口气对那少年说了许多话。 只可惜,自己的脑子总是陷入混乱,这幅躯体真不愧是婴孩,疲惫感总是说来就来,睡眠就是自己一天中最重要的事。 短暂的时间,留里克根本弄不清其他人所说的语言,甚至于一些说的最多的词汇,他也只能进行一番揣测。 固然这些语言非常酷似英语,其中大量的弹舌音又很奇怪。 婴孩在成长,冬季也将要过去,情况正在起变化。 直到春季的到来。 第九章 寒冬中的斯堪的纳维亚 在等待春季的日子里,留里克的日子并非纯粹是吮奶睡眠那么简单。 人生的第一个冬季,他获得了来自母亲的一份礼物——一个串着琥珀的项链。 而且,它不是普通的项链。项链由五块琥珀构成,每一块上都被雕凿出一个符号。 那其实是卢恩字母,就是斯堪的纳维亚本地居民的文字,但它也并非纯粹的文字。 人们都相信,是奥丁以一颗眼睛为代价,获取了智慧之神卢恩的部分能力,才创造了这种文字。因此,它是具有神力的文字。 只可惜,在这蒙昧的时代,任何的部族只有少部分人掌握了住这套文字。 于罗斯部族,也只有部族的长老、祭司们懂得使用它。甚至可以这么说,往往只有在部族祭祀的时候,长老们才会拿出部族珍藏的刻有卢恩铭文的“圣物”,例如镶了黄金的木板,以求借用奥丁和卢恩的神力,达成祈祷。 当然,这种祈祷唯一能实现的作用,就是让部族的人们静下心,情绪得以稳定。 尼雅将一串琥珀项链戴在儿子脖子上,就是对于他的祝福。 五颗琥珀各有一个字母,何在一起就组成了单词。 它用罗马字母转写就是成了sigel,本意是“阳光”,引申则有着光明战胜黑暗的意味。 卢恩文正是斯堪的纳维亚族群的文字,但他并非纯粹的民间通用文字。它被部族的统治精英,尤其是专职的祭司所掌握,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基本用不到它。 如果真的要使用,即是将文字绣在衣服上、或是雕刻在自家房屋的木梁上,以求平安。 在过去的一个秋季,首领奥托指挥部下,完成了对索贡远航的所有准备工作,例如将所需船只推上岸,对其高度修善。筹备长途航行的所需的粮食、淡水,以及中途修船的材料,还有防备敌害时的武器。 可以说,奥托很好的完成了索贡航行。 男人们筹备航行的事,部族的女人们用了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在罗斯堡的各个长屋中,储备了各家各户能够安度整个寒冬的粮食。 在储备过冬物资方面,女人们有着巨大的话语权,她们也是这方面的行家。 她们用烟熏炙烤的方式制作大量熏鱼和熏肉。 她们用贸易或劫掠来的麦子,加入蜂蜜和蔓越莓干,酿造甜中带苦的酒。 她们更是用面粉制作大量的面包,因为环境是干燥的,大量的耐储面包干被这么制作出来。 同时,也是她们去裁缝制作衣物、鞋帽,以及制作另一些生活用品。 整个斯堪的纳维亚的确是贫瘠的,但这里的贫瘠只是相对于其他地域而言。 它早已形成了环波罗的海的贸易网,且该贸易网并没有因为罗马的崛起和没落而遭到任何的破坏。 只是完全不同于地中海的贸易网,使得周边的各民族一直在快速发展。 波罗的海的贸易网络形成于公元前,直到众维京部族的南方日耳曼表亲,在罗马末期学到了大量先进技术,日德兰半岛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才进入“铁器时代”。 进入了慢慢长夜的冬季,所有的贸易与战斗行为几乎都停滞了,再勇敢的海上斗士,都需要一个温暖又有大量食物的家。 或者说,他们非常需要一位贤惠的妻子。 对于那些在海上骁勇善战的维京勇士,他们一旦失去了后方稳定的港湾,离开了部族的女人们,在寒冷的冬季,再勇敢的人也难以活到下一个春季。 正是这严酷的自然环境,迫使波罗的海的人们一直有意向南迁徙。时代到了九世纪,迁移的意图更为强烈。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日德兰半岛的居民,他们实际与南方的日耳曼部族是亲戚。 古时罗马在经历了条顿森林堡惨败后,停止了北部扩疆的战略。罗马终于衰落了,它正是在日耳曼部族的不断蚕食下灭亡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民族迁移中,有相当部分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也参与其中。 罗马的覆灭已经过去了四百年,日耳曼部族已经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国家,并走出野蛮开始变得有秩序。 斯堪的纳维亚一直被隔绝在外,这里从未被罗马人统治,但罗马很喜爱北欧的财富。 难道冰天雪地的北欧,除了大量的动物毛皮外,还有什么能令远在地中海地区的罗马人特别喜爱的么? 当然有!其中之一就是琥珀! 尼雅亲手送给年仅几个月的留里克一副琥珀项链,五颗琥珀每一颗都足有成年人拇指大小,戴在一个婴孩身上着实太大了。 在罗斯部族,相当多的人都是有自己的项链,它往往由贝壳和琥珀,或是其他宝石构成。 在斯堪的纳维亚,琥珀并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若是有商人能把它贩运到地中海地区,定能大发一笔横财。 在平常的日子里,罗斯部族的龙头战船,多数是作为贸易运输船而存在的,南方的其他思维亚部族兄弟们,就是他们的贸易伙伴。 如果生活是基本平稳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人们,就在波罗的海做着自己从事了上千年的传统海洋贸易,以及必然还会发生了海上冲突,他们也不至于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 但是冥冥之中确实有一种力量,在迫使他们离开这愈发寒冷的地方。 那冥冥之力就是气候。 留里克降生的时代正式九世纪初期,而欧洲的气候在进入七世纪时开始转冷,从那时候起,整个欧洲开始面临一场持续了四百年的寒冷期。 不过身处这一大时代的人们,他们只是本能的感觉,自己家乡过于寒冷了。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它是被割裂的世界。 这里有着大量的峡湾以及溪流,海洋上亦有多达五万个岛屿。那些岛屿有时是避难所,有时就是定居点。 斯堪的纳维亚的南方与北方传统气候本就大为不同。 例如,罗斯部族当前占有的定居点罗斯堡,它实际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北方的诺尔盖地区。这一带有着大量的山脉,以及山间的峡湾与小型平原。这里的土地贫瘠,气候最为寒冷。如果说它具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易守难攻,一条溪流贯穿整个罗斯堡,使得沿海定居的他们有着取之不竭的淡水资源。 还有一点,因罗斯堡背靠着山脉的岩石,部族的工匠发现了铜矿。虽说工匠没有能力大规模冶炼,终归他们对于铜材的需求并非剧烈。制造青铜铆钉,以制造更多的船舶,这是完全能够应对的。 毕竟,罗斯部族也是思维亚人众部族的一份子,但诺尔盖地区一度不是思维亚人的领域。 罗斯部族的先祖数百年前,用武力迫使居住此地的乌拉尔人北迁,并占据此地建成了罗斯堡。 绝大多数思维亚人是在南方一些的平原中定居,被称之为斯韦阿兰的平原,其本意正是“思维亚人的土地”。 斯韦阿兰是平原区,这里的气候可以相对好的种植麦子,亦可养活大量的牛羊。 因为思维亚众部族的人口本就不多,这里的自然资源足矣养活人们。 不过思维亚人的人口一直在发展这,各个部族开始互相接壤,竞争也直接开始。在竞争中,大的部族吞并小的部族,一场整合整个思维亚部族的运动正在发生着,终究,他们必然形成了一个国家——瑞典。 可是,这场思维亚人合并唯一的运动中并没有罗斯部族的身影。 或许,罗斯部族的命运就不是融入进斯韦阿兰,而是去另一个天地创造更神奇的未来。 无论是斯韦阿兰的众部族,亦或是北方若尔盖地区的罗斯部族,现在,他们必须面对愈发膨胀的丹麦力量。 九世纪的北欧太冷了,即便是本地区最富庶的丹麦日德兰半岛,曾经可以旺盛生长的麦子,而今也大不如前。 有着更多人口的日德兰地区众多丹麦人部族,迫于生计他们互相攻伐,也更加频繁的对外贸易。 他们向更南方的扩张被强大的法兰克国家遏制,向北的扩张尝试使得他们占有了约塔兰地区,成功和北方的思维亚人接壤,冲突也旋即发生。 甚至于当前的丹麦人和思维亚人都想不到,他们会为了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约塔兰地区争夺数百年。 丹麦人又向西发展,开始和面相北海的挪威人发生贸易与冲突,直到他们跨越了北海,进入不列颠。 日德兰半岛的丹麦人首开记录,并在公元794年开启了对不列颠的劫掠,从而开启了维京时代。 于留里克出生的这一年,那场劫掠仅过了27年,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各个部族,都获悉了可以穿过大海仗剑行商。 不过非常有趣的事,罗斯人早就意识到自己身处偏僻,根本敌不过那些骁勇的丹麦人,就拼命想海洋的西方发展,以求发展的机遇。 是寒冷迫使罗斯部族这样做,直到他们进入了一座大湖,并找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逆流而上遭遇到一群说着另一种语言、富足却又战力一般的族群。 那里,仿佛是另一片世界! 第十章 罗斯部族的维京式生活 当春季回归斯堪的纳维亚,一年中的“贸易季”又开始了,当然,贸易往往也伴随着冲突。 那些销声匿迹在海湾的长船突然出现。 丹麦人、挪威人再度向着不列颠探索,或是沿着海岸线南下。 思维亚众部族,除了要在海上与丹麦人发生那难以避免的冲突外,他们又开始向着海域对岸的波罗的人族群,进行着常规的贸易。 这里罗斯部族也是一样的,他们与南方的亲戚们贸易,也与更南方的波罗的人做生意。 唯一不同的是,罗斯部族掌握了一条深入内陆的水道的秘密路线。 它是一条漫长的航线,去年秋季的索贡航行遭遇哥特兰岛人的袭击,使得曾经安全的线路变得危机四伏。即便如此,只要大军摆开阵势,用战斧不停敲打盾牌,强大的气场就能令诺夫哥洛夫的当地人,乖乖的将财宝拿出来。 其实,如果那是一些有着强大战斗力的族群,罗斯部族会乖乖的和他们做着和平的贸易,会竭力避免冲突。 但那些人富足却羸弱,在缺乏明确律法的九世纪波罗的海地区,强权即真理! 甚至于,他们从不认为劫掠是一种罪过。 公元822年五月初,春季的索贡航行再度在首领奥托的带领下展开,这一次船队非常聪明的挨着芬人领域的海岸,溜边摸到了涅瓦河口,接下来的道路一片畅通。 奥托索要的一笔贡赋,那些斯维格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至少奥托是这么认为的。 斯维格人的卑躬屈膝令奥托和他的勇士们非常高兴,盛情之下,奥托第一次赠与那几位家族首领,一人一小块琥珀,算是一种赏赐。 就是这小小的琥珀,是不是预示着罗斯部族与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关系开始了微妙变化?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 奥托只是出于自己的高兴,将斯堪的纳维亚较常见的琥珀赏赐几个家族首领罢了。 但对于斯维格人,或许这是他们与罗斯人遭遇之后,关系回暖的开始。 早在公元754年,罗斯部族的探险者就向西找到了涅瓦河口。此地荒凉,积雪之下满是茅草。这里活动者一些熊和鹿,获取它们的皮毛,恐怕是此地唯一的价值。 但随着他们找到了深入内陆的河道,一片温暖之地展现面前。 他们逆流而上,一开始他们也是和诺夫哥罗德这个巨大村庄进行贸易,直到他们发现这里的并不是优秀的战士,歹念随之而生。 在最初的那几年,两个族群的贸易是正常的,直到奥托祖父的那一带,他们开始仗剑行商。 如果可以通过物理迫使他们交出财富,真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再说了,罗斯部族并不想占有斯维格人的领地,只要拿到足够的财宝,左右人就回到龙头战船扬长而去了。 公元822年,两次索贡航行都取得了成功。 到了公元823年,情况依旧如此。 奥托惊喜的发现,只要象征性的给予点琥珀,斯维格人就会非常高兴的拿出不少宝贝。 这和曾经的正常交易又完全不同,与无本万利的劫掠又不同。 部族真的只要象征性的拿出一点不关紧要的财务,斯维格人就会非常慷慨的拿出宝贝。 诺夫哥罗德是一个巨大的居民聚落,它是一座小型城市,其周边还有许多村庄。 他们的主导是城内的多个家族,其余的小型村庄则是诺夫哥洛夫的的附庸。 整个地区的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人,那里的土地至少比较肥沃,气候也更温和。他们能够生产更多的财富,亦是主动与南方的其他斯维格人部族贸易。 每年诺夫哥罗德有大量财富,流入人口还不到八千人的罗斯部族口袋里。 如今,只要不与丹麦人发生冲突,在奥托首领的带领下,罗斯部族的财富一直在膨胀,不是么。 奥托带着大量的宝贝凯旋归来,他再一次成为部族的英雄。整个部族对于熬过新的冬季亦充满了信心。 刘利已经两周岁了,他不得不接受了自己作为留里克的独特身份。 “留里克,罗斯。真是见鬼,我莫非被安排了这样的宿命?要领着这群维京人跑到东欧去建立基辅罗斯?” “这可能吗?瞧瞧这群人,他们是维京人!他们不是应该去劫掠英格兰吗?” “真是的,他们居然给我取名叫留里克。” 两岁的留里克的弱小身躯里寄宿着一个真正的大人。 过去的两年,他基本弄清了自己的所在,弄明白自己是维京人的事实。 刘利对于俄国的历史发展了解的很少,对于维京人的概念,也是一群带着牛角盔,手持圆盾和战斧的的海上狂人。 维京人,他们仿佛就该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海盗形象。 然而事实完全颠覆了刘利的想象。 自己所在的部族是名为“罗斯”,意思就是“浆手”。他估计出部族就只有罗斯堡一个城邦,估测一番,定居点的人口也不多。 他们也没有什么牛角盔,倒是有大量皮革和铁皮做的、有着护眼和护鼻的头盔。 倒是经典的龙头战船、森林斧和绘画图案的圆盾是真实的。 而最真实的恐怕是他们的食物。 过去的两年时间,刘利早早就被断奶了。他觉得自己还不到一岁,就必须去吃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有不多的机会,他能够吃到口感不怎样的面包。绝大多数时间,他能吃到的食物就是各种肉。 对!各种的肉,而且的没有仔细烹调的肉。 他亲眼看到了部族的渔民去猎杀波罗的海豹、撒网捕捞鲱鱼、钓鳕鱼,乃至去捕捞鲨鱼。 可能就是这里的土地过于贫瘠,人们的食物主要依靠海洋捕捞,以及和南方的人们贸易牛羊。作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刘利也不得不吃着和他们一样的餐食。 一只羊,羊皮会被扒下来做衣物,羊肉尽数吃掉,接着是几乎所有的内脏也被吃掉,而羊的骨头也可能被进一步利用。 食物的口感比较疯狂,但极度年幼的刘利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吃掉这些口味怪异的肉,甚至是鲨鱼肉。 历史上的留里克会在东欧建立一个斯拉夫人的国家,并以罗斯命名。 而且,留里克还是被当地人邀请过去当王公的。 刘利觉得荒诞,可是自己的名字听起来确是“留里克”无疑,而“罗斯”正是自己所在部族的名号。 他很高兴自己的部族首领之子,自己的生父是一个非常强壮的白人壮汉,就是身上总散发浓厚的恼人味道。但他应该是合格的父亲,听生母尼雅所言,生父也是一位合格的首领。 整个部族对于生父充满了尊敬,而且他们对于自己,一介婴孩已经充满了敬畏。 其中的情况绝非自己是首领的子嗣,只是因为一段来自部族长老的预言——首领之子将带给部族繁荣。 “好吧,我不知道历史上留里克该有怎样的人生。如果我的宿命是未来成为首领,带领他们集体移民到东欧的广袤平原区,他们的确可以繁荣。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后裔就不再是维京人。” 所有的想法刘利都藏在心里。 第十一章 奥托的嘱咐 仅有两岁的留里克基本学会了部族的语言。 仔细辨别一下,真是非常的有趣,他们的大部分词汇和一千多年后的英语做比较,相当多的词汇确实非常相似,所以学习起来并不困难。 刘利知道自己的母亲叫尼雅,父亲叫奥托,还有一个堂兄叫做阿里克。自己实际还有大量的亲属,他们都是部族的核心成员,甚至说部族的大部分人,彼此都是沾亲带故的。 部族对外都自称“浆手”即“罗斯”,对内只有名字相称,一些特别的人倒是有外号。 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姓氏。 “如果我是留里克,那么现在的日子应该是九世纪中叶左右吧。我现在就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还是在丹麦的日德兰半岛?” “长老还声称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要带领部族走向繁荣。好吧,举族前往东欧腹地,部族的确会繁荣的。大家至少不要憋在在寒冷的峡湾,天天吃鱼度日。” 生父奥托又领着数百人去诺夫哥罗德那个地方向当地人索要贡赋了,生母一直算着日子,怕是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身份,看着对未来愈发期待的生母尼雅,刘利还真是想早点见到归来的父亲奥托,还有堂兄阿里克。 这一年的秋季索贡航行,奥托带上了年仅十二岁的阿里克,只为让其见见世面。 他们能带回来哪些宝贝,刘利已经受够了天天吃鱼的生活,他们只要归来,自己可以享受一段时间吃面包的幸福时光,甚至还能吃到蜂蜜。 又是一个平静的秋季,天亮的很晚,北风呼啸着整个峡湾,世界一片肃杀。 气候仿佛每天都在变冷,但今天的气氛着实有些异常。 清晨,木屋里点燃一盏油灯,尼雅给儿子准备了一点淹水腌渍的生猪肉,还有一小块面包干。 “留里克,你慢慢吃,我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的妈妈!” 相比于腌渍的鲨鱼肉,还是浓缩海水腌渍猪肉更好吃一些,哪怕它是生的。 留里克别无选择,两年的时间他知道许多事,例如猪肉是宝贵的,面包是宝贵的,甚至是腌渍猪肉的盐水都是宝贵的。 就算是整日面对着大海,罗斯部族的人们只能煮海水制造颜色青色的粗盐,这个过程还要耗费大量柴火。 不过部族经常吃鱼,海鱼本带有咸味,他们不缺盐。 他们一直和南方的人们做贸易,没人知道南方的人们如何搞到没有怪味的纯粹白色的好盐,终究他们是有的。 留里克这边慢慢的啃食面包,撕咬着猪肉,一个两岁的孩子要做这些事简直是疯狂。他已经完全习惯这些,如今不得不感叹一个人的适应力之强大。 或者说,自己不得不去感慨一番,中世纪的人们居然就是这样在极度艰苦的环境中努力生存。 不一会,尼雅一脸兴奋地匆匆跑进木屋:“留里克,你父亲回来了。大家都去码头了,我们也走!去看看你父亲带来多少宝贝。” “啊!有蜂蜜吗?”留里克脱口就问。 “有!你想要的都有。你快吃完饭,我们立刻就走。” 留里克以乳牙快速吃饭这看似根本就不是给小孩吃的所谓食物,结果自己长期吃这类东西身体却没有得病。 恐怕都是因为这幅北欧男性的身体,打骨子里就是健壮的,未来也将更为健壮,乃至一脸浓郁的络腮胡子。 尼雅抱起了吃完饭的留里克,在侍女的跟随下向着码头疾步走去。 留里克穿着整套的羊皮外衣,而他的内衬确实精细的软麻布。他穿着相当厚实的衣服,而且不影响自己走路。户外的北风如同刀子,他不禁望着蓝天,只见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月亮居然还若隐若现。 再望向东方的海面,留里克稍稍眯起自己圆溜溜的湛蓝大眼睛,只见的大量的帆船正逆着阳光,向罗斯堡的港口赶来。 那些硕大的帆布上不少印染着蓝色的图案,那呈交叉排列的船桨图案充分证明了,部族的首领奥托,带着他的数百名勇士凯旋。 一艘艘龙头战船借助风势冲滩,紧接着,一位位维京壮汉跳下满是砂砾的海滩。 奥托带着大量货物胜利归来,很快的,货物的搬运开始,但他只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家人。 “阿里克,跟我走,去找你妈妈和弟弟。” “好的爸爸。” 一个腰悬佩剑的壮汉,领着一个腰悬佩剑的孩子,离开了喧闹了人群,朝着码头一个约定的地方走去。 阿里克自从继承了生父的佩剑后,就一直视它如珍宝。它是颇为沉重的一把武器,本次随叔父前往斯维格人的领域,阿里克就带上了这把剑。 阿里克还是太青涩了,他紧跟在健步健硕有力的奥托身后,轻勾着头丝毫不敢怠慢。 不一会,奥托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尼雅,他充满沧桑、布满胡须的老脸,露出了喜人的笑容,就好似手捧无数的黄金。 很快的,奥托如常所愿的保住了“黄金”,也就是他至今唯一幸存的亲生儿子留里克。 他在打斗的时候是疯狂的人,所率领的所有人被称之为狂战士。 奥托手持自己的利剑“毁灭者”,双手挥动它,可以直接将敌人拦腰斩断。 他的战力绝对令人胆寒,这是毋庸置疑的,唯有在自己妻儿面前,他难得的表现起可爱的一面。 奥托抱起年幼的留里克,不停的用胡须逗弄孩子的脸。 “爸爸,你不要这样,我很难受。”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哭呢。” “为什么要哭?”留里克以稚嫩的声音问道。 这番话,竟把奥托问住了。 “啊!是啊!为什么要哭。”奥托长叹一声,“孩子,你的确是特别的,不像是一般的孩子,只要轻轻掐一下、或是不慎摔跤,就能哭上很久。但是你,我从未听过你的哭声。” “嘿嘿,因为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啊!”留里克卖着笑脸刻意讨巧的说。 “是啊!所以你与众不同。” 奥托掐掐儿子的小脸,带着教育的口气说道,“一个优秀的战士不可以哭,更不能害怕疼痛,你必须勇敢,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首领。” “嗯,我会的。但是长老们的话真的可信吗?我真是的……” “你当然是。”尼雅抢话说,“孩子,这是你的使命。” “对,至少大家都相信。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曾为合格的首领,当你长大一些,我可要好好教育你,如何成为合格的首领。” 第十二章 留里克的抱负 奥托的话颇有意味深长之意。如何成为合格的首领呢?留里克充满好奇。 现在的留里克的确像是一般小孩那般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表现上给他人的感觉确是如此。 留里克毕竟是不同的,这幅躯体里住着名为刘利的人格。刘利,他本身就是充满智慧的,只因为身体过于渺小稚嫩,灵活的双手无法去创造东西改善部族的生活。 不过他即便只有两岁,已经开始构思一些东西,并盘算着,仅靠所见所闻的工具,以及观摩部族工匠制造修理船只,去思考部族现有的条件,能制造哪些东西。 在留里克看来,部族所谓的码头根本称不上码头。 所有的船只都不大,搬运货物也费时费力,这里面就有大量改进的余地。 他甚至于觉得,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有着改进的余地! 他们有被加强御寒能力的木质长屋,却没有制造木板床铺的概念,每个夜晚就是地面铺上几层厚实的动物毛皮,身上再裹着毛皮睡觉。 他们储备大量的食物以越冬,却没有进行精细加工,吃的时候也是简单粗犷。 他们明明可以制造许多精细的生活用品,甚至已经具备不错的纺织能力,对于房屋的要求还是比较简单。 他们本质是爱干净的,夏季会经常洗澡,就是冬季黑夜漫长又寒冷,只能洗洗脸。 他们中还流行着刺青,冬日温暖的长屋里,接着海豹油脂的油灯,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生父北上被刺上的奇怪文字。留里克估计那就卢恩文字,是一个祝福意味的词汇。 以留里克的眼光来看,自己所在的罗斯堡绝不是生活的好地方,哪怕是时间过去一千两百年,它依旧不是个生活好地方。 又是一个静谧且漫长的夜,留里克依旧给予自己的家人惊异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被父母视作宝物,尤其是被自己的父亲奥托看做整个部族的希望,事实也确实如此。 所以823年的冬季的每一个夜晚,留里克总是离开的母亲的怀抱,而是被迫凑近生父奥托的身边,也和堂兄阿里克睡在一起。 用奥托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孩子跟随自己,自己英武的气息也能传给他们。 英武之气留里克感觉不到,就是奥托身上的气味可是不怎么样。 时间久了后,留里克已经习惯了。 这个夜晚,户外依旧极度的寒冷,罗斯堡也被一层积雪覆盖,甚至海面之上已经分布着大量浮冰。 唯有长屋内是温暖的,侧卧的奥托面对着一个有一个安静又无聊的夜,自然有着大把时间面对自己的家人。 现在,他几乎每个晚上,都向两个孩子介绍着自己辉煌的战斗人生,尤其是的介绍前往诺夫哥罗德的伟大旅程。 正是从奥托这里,留里克完全听懂了那个词汇却是“诺夫哥罗德”无疑。 诺夫哥罗德,一个有着非常古老历史的俄国城市。 奥托一直在说那里的人们是富足的,却缺乏战斗力,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只凭气势,就能迫使他们乖乖献上宝物。 终于,留里克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憋不住了。 “但是爸爸,难道我们要一直劫掠他们吗?” “嗯。”奥托很是好奇,他完全想不到儿子会这么问。 不仅是奥托,听故事的阿里克,以及借助油灯缝制皮手套的尼雅,也投来惊讶的眼神。 只因为,仅仅两岁多的留里克,提出了一个明显不是他这个年龄段孩子该问的事。 奥托看着儿子睁大的双眼犹豫了一会儿:“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该劫掠他们?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一群羊,我们只是去割羊毛罢了。” “呵呵,也许弟弟是非常仁慈的人呢。”阿里克打哈哈说。 奥托摇摇头,“对他们无所谓仁慈,就像南方的丹麦人对我们就不仁慈。你们两个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有着强壮的体魄和锋利的刀剑,以及众多的勇士,被劫掠的就是我们。就好比在茫茫森林里,一个人遇到了黑熊,如果有斧头,熊就是你们躺着的熊皮,如果没有,人就是猎物。” 一番弱肉强食的说辞,留里克虽不敢苟同,不过站在罗斯部族艰难的在这极寒峡湾中生存,他们有着这样极致单纯的想法不足为奇。 “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和他们和平的做生意。”留里克继续问。 “啊,我的孩子。”奥托抚摸着儿子的额头,“如果你的先祖父知道你这么说,他会很高兴的。但是那些人已经臣服于我们,我们只要去拿取丰厚的贡赋就行了。孩子,你应该明白,那里的人生活的比我们富足,也没有我们这里寒冷。” “既然……既然他们那里并不冷,我们的战力又很强,我们所有人搬到那里,和他们居住在一起不就行了。” “啊?留里克!” 说实话,奥托从没有动过搬家的想法。固然他听过许多传闻,即南方的一些部族已经小规模的南下,但是举族搬家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我们立刻这里就好了。罗斯堡太冷了!每年两次的索贡又有着漫长的航路,既然是那些人提供的贡赋,我们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不是天天都能给我们贡赋?” 奥托瞪大双眼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一番逻辑缜密的话居然从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奥托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再想想,这不有证明了,留里克真的非同一般?! 奥托震惊中陷入沉默,的确,儿子的话有一些道理。 不过,举族搬家这件事能做吗?显然不能! 奥托无法阻止部族的一些小家庭去未知的地区定居,然部族的核心就必须待在这寒冷的罗斯堡峡湾中,这里有其他因素的考量。 他抚着儿子的额头,像是对一个知心朋友那般解释:“孩子,我们不能搬走。” “是因为这里有着祖先的坟墓?还是因为哪怕寒冷,大家还是喜欢我们的罗斯堡?” “不仅仅是这些,还因为一个盟约。” “一个盟约?”留里克大吃一惊,因为他从不知道罗斯部族还有什么约定之类的事。“那是什么盟约?我知道盟约的意思。” “是我们和思维亚人的盟友,就是我们南方的朋友们。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作为咱们首领,必须遵守这个盟约。我们不可以擅自搬走,一旦我们那么做了,就将世世代代为仇敌。因为,我们都痛恨背叛。” 这一刻,留里克觉得奥托的态度非常严肃,他自己幼小的身体也惊得一身冷汗。 因为这里有着大量细思极恐的事。 留里克也冷静下来,瞪大大眼睛表情波澜不惊的说:“爸爸,如果我们的宿命就是离开呢?” “结果就是朋友变成敌人,我想会是这样。”奥托故作冷静的回答。 “啊,如果宿命是这样,只要我们罗斯部族变得更加强大,哪怕是所谓思维亚人联合起来,哪怕是更强大的丹麦人,我们都不用害怕他们。” “孩子,你是认真的?”奥托继续严肃的问。 “是的。我想,等我长大了,我会离开这里。我不想成为部族的首领,我想成为更伟大的存在。成为……成为一个国王,成为罗斯王国的国王。” 奥托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沉寂了一会儿,倍感儿子的与众不同,以及区区两岁就展现出的非凡抱负。 他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和儿子的人生抱负比起来,搞不好自己的“丰功伟绩”都变得不值一提。 奥托最后拍拍留里克的身子:“孩子,你至少要先长大。总有一点你将继承我的‘毁灭者’之剑,只有当你长到有力气会晤利剑,才有机会展现你的非凡抱负。” “我都明白了,那不是多久的未来。爸爸,我想我自己也相信长老维利亚奶奶的预言了。” “你可以相信她,现在,安静的睡觉吧。” 第十三章 留里克七岁了 留里克终于七岁了,至少到了秋季就是七周岁。 时间已经是公元828年,丹麦人加紧了对不列颠的劫掠,并在这过程中收获颇丰。 而海域周边其他的部族,尤其是众多的思维亚人。 他们要么在陆路上和丹麦人争夺放牧的草场,要么和海域南岸的波罗的人,尤其是立陶宛各部族间加紧了贸易。 几年的时间里,罗斯部族掌握着深入东欧内陆水道的秘密,每年两次浩浩荡荡的索贡航行,他们的财富也在不断积累着。 渐渐的,罗斯部族与自己的思维亚人兄弟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 恍若,他们有可能成为特立独行的一群人。 时光一点点流逝,整个欧洲也在缓慢的发展。 留里克已经七岁了,仅有七岁的他身高不算矮,身材看起来却有些瘦弱。 任何民族,这个年龄的男孩看起来大抵都是这样,他们顽皮富有活力,却一个个瘦得像是猴子。 与强壮的奥托相比,留里克实在太瘦了。 即便如此,在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前,奥托觉得时机终于到了。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木着脸的奥托将爱子叫到身边,意味深长的说:“现在,你应该尝试去做一个勇士了。” “现在吗?难道我将参与战斗?!” “不!”奥托满意的拍拍儿子瘦弱的肩膀:“你还太弱小了,你的敌人只要一拳就能要了你的命。孩子,你现在必须开始训练,你必须快速变得强壮。” “所以,我必须要变得强壮?!” “对!只有这样,未来你才能继承的我的位置,才能让其他人认同你。你知道吗?他们信奉力量,而奥丁,最喜欢勇敢善战的人。” 几年的时间刘利都明白一件事,那也是自己的宿命——成为一名狂战士。 活跃在整个海域的维京人,尤其是丹麦人,他们的主业是农夫和牧民,但他们也是善于探险的。没有任何的明确律法约束他们,故而发现了非本部族的财宝,自然是集结部族的勇士,一窝蜂冲上去劫掠一番。 然和平的日子,他们就是普通的农民。 日德兰半岛的气候更温和一些,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北部地区,即罗斯部族所在的位置,这里气候寒冷,那就不要指望种植的小麦有多高的存活率。捕鱼和山林打猎,成了非常关键的谋生手段。 恶劣的环境迫使维京部族的孩子们,必须在有限的童年时光炼成好身手。 甚至于按照部族的习惯,一个男孩到了十二岁就被看做成年,就应该坐在长船上和其他人一样摇桨,战斗的时候也必须勇敢的参与。 奥托觉得,自己几年时间给儿子灌输的“战斗思想”,如今终于可以付诸实践。 他抚着儿子的后脑,深沉的说:“我将给你找一些和你一样的孩子,你们将一起训练。不用担心,你拿不动利剑,一段时间内你就用木棍练习吧。记得!不准哭!” “我懂了。”留里克深深的点点头,他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完全一副坦然接受的表情。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将大侄子阿里克叫过来,热血嘱咐道:“阿里克,我要你好好训练你的弟弟。虽然你自己依旧是羸弱的,所有的战斗技巧我已经交给你,现在,就先由你教育你的弟弟战斗的基本要领。” “遵命,我会把他教的让您满意。” 整体上,阿里克非常喜欢自己的弟弟。 不过,弟弟背负着“奥托祝福”的名号,他整个人总让人感觉奇怪,几年以来,阿里克总觉得自己和弟弟的相处有些说不上的不适感。 似乎弟弟的小脑袋里装着太多奇思妙想。 唯一让阿里克高兴的,倒是弟弟从来不哭不闹,言语深沉的仿佛就不是个孩子。 也许弟弟生性就是深沉的人?即便如此,那也必须曾为真正的勇士,以配得上与生俱来的名号。 一片靠近大海的石子地,海浪时刻拍打着海岸线。 一个身着棉衣的金发孩子站在这里,他便是仅有七岁的留里克。 不同于一般的部族孩子,留里克的金发绝非随意的耷拉着,他找到一根麻绳,就在脑后系了一个小小的马尾。他自己觉得,一番打扮甚至有点女孩的感觉。 不错,他浑身都穿着棉裤,其实所谓棉裤,也是麻布里面塞满羊毛后缝合而成。 部族的男男女女,气候一转凉,他们就换上舒服的棉衣,脚上也踩着鹿皮或是熊皮制成的靴子,往往还戴上皮帽子。 留里克的一身衣服都是其母亲尼雅制作的,她的确是裁缝手艺不错的人。 留里克只是一个孩子,他左手持一小型圆盾,其上的皮带牢牢的捆扎住左臂。 他的右手持一剑型木棍,虽然棍子丝毫不锐利,可以想象用这东西打一下,破坏的力道可是不小。 留里克成为一位幼稚的剑盾手,他面对的的是另一个与自己同岁的孩子。 相比于自己有意保持自己的干净整洁,对方就显得邋遢一点,或者说更具有野性,也更具有攻击型。 他知道,那个孩子是被父亲找出来的“玩伴”。 那孩子名叫卡努夫,是父亲麾下一位信得过的勇士的孩子。 虽是玩伴,留里克深深的明白,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闹得玩的!因为,两人用的都是木棍不假,打斗可不是点到为止那么简单。 甚至于围观者已经聚集了十多位,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微妙。 那些看客,就是希望看到两个孩子的“厮杀”,品头论足一番,估测两人未来能否成为合格的浆手和勇士。 “哦?那个就是被称呼的奥丁之子?” “不是奥丁之子,只是首领的儿子。” “但是祭司都说,那个孩子不一般。我感觉确实不一般。” “仅仅看一眼就能断定?如果那个留里克不是凡人,就应该把哈罗左森的儿子打趴下。” “那就拭目以待吧……” 留里克听到了这些围观者的谈论,有的人在质疑自己,有的充满了期待。 无疑,自己围观的父母绝对充满了期待。 现在留里克的脑子很乱,他尤为记得不久前兄长阿里克教育自己的实在单纯的所谓“战斗要领”。 要领是什么?简直就可以浓缩成一句话:“举起你的武器狠狠的向着敌人身上砸过去,只要力气足够大,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那根本就是一则莽夫战术!可是留里克分明意识到,维京人是懂得战术的,面临真正的战斗,他们可比本时空一盘散沙的西欧人更有组织性。只此一点,对付无组织无纪律,被领主临时拉起来的拿着各类武器的一群农民,自然是非常容易取胜。 但仔细考虑一下,阿里克的话并非没道理。 有道是一力胜十技,有力拔千钧之势挥动战斧,击中敌人必立毙。 奈何,自己瘦弱的胳膊就不要指望能施展多大的力道。 第十四章 制伏擒拿术 “留里克,你都明白了吗?用你最大的力气,把你的敌人打趴下。”奥托兴致勃勃的命令道。 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哈罗左森亦是命令:“卡努夫,不用紧张什么!他和是一样的!” 两个强壮男人鼓励着他们的孩子,围观的人更多了,气氛变得更为热闹。 大家都在起哄,只为看看两个根本不懂打斗的孩子,如何表演打斗。 留里克深深的明白,自己遭遇的绝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对方虽只有七岁,自己不也一样是七岁?! 当然,这幅躯体确实只有七岁。 瘦小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超过三十岁的灵魂,三十年的时光终结于一辆无视各种交通规则的渣土车,后来刘利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年。 即便如此,刘利,或者说留里克,他从来都不是打架中的愚人。 甚至于军训时学的那一套以擒拿制服为主要目的的拳术,而今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他情不自禁的弯下腿关节,挂着圆盾的左臂呈格挡姿态,右手的木棍自然而然贴着圆盾。 这套姿势不足为奇,即是经典的防冲撞姿态。 恰是这身姿态引得奥托大为惊喜。 “阿里克,这是你教他的?” “不!爸爸,我只是教他如何持盾,如何持剑,还教他坚持打下去的斗志。” “也许你还需要教他一些技巧。”奥托耸耸肩,又看看伙伴哈罗左森:“你觉得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但愿我的孩子能赢。” “但愿如此……”奥托摇摇头,大声命令:“你们可以开始了,直到我们觉得到此为止。听着,不要怕流血。” 什么?难道这场打斗要打到流血的程度?难道维京人是天生的和斯巴达人不谋而合? 一瞬间,留里克的压力暴增。 他还想稍稍稳定一些情绪,只见的对面的孩子卡努夫,活像一条狂犬一般,嗷嗷叫的高举木剑冲了过来。 “呵呵,这孩子的冲击毫无章法,就是单纯的冲?看来他并没有学过最基本的搏击。” 当卡努夫快冲过来的时候,留里克顺势一个轻微的下蹲,紧接着又是奋力一推,宽大的木盾直接顶住了卡努夫的冲劲,硬生生的将其推倒。 这一刻,留里克完全想不到,区区勉强七周岁的自己,力气还是不小的嘛。也对得起平日里吃的那么多鱼,自己瘦小的胳膊皮囊之下,看来都是有限却也实实在在的肌肉。 此奋力一推,动作一气呵成便化解了卡努夫的攻势。漂亮的表现令奥托大为惊喜。 不过卡努夫并非懦夫,他踉跄的跌在海滩石子地上,一时间看似非常狼狈,紧接着他又站起来,再度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啊?还来?看起来,我应该尝试主动。” 留里克心生一计,自己继续举着盾,故意让对方继续冲,合适的时机就以盾顶住攻击,直接侧击其腿。 妙计可是妙计,不曾想卡努夫更为大胆。 卡努夫狂奔而来,突然纵身跃起,一记强力的飞踢直接踢中留里克的圆盾。 这份力道已经不是留里克的身子骨能够应付得住的,他整个人被踢倒,由于捆在左臂的盾牌,绳子明显不牢靠,盾牌干脆已经滑脱。 亦是跌倒的卡努夫踉踉跄跄站起来,带有嘲讽意味的嚷嚷:“怎么样?你也算是奥丁之子吗,被我直接踢倒。” “你!” 人生最不爽的事,被小屁孩嘲讽就是其中一种,虽然留里克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小孩。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很严重的侮辱,眼前可恶的卡努夫必须被教训一下。 盾?没有就没有。 留里克爬起来,拍拍尘土。 对于奥托,他终于第一次看到儿子眼神中充满的那一份戾气,如同一匹待成长的狼,要把敌人吞掉。 “留里克,你的盾呢?!难道你还觉得只凭一把剑就能打倒我?你太不自量力了。”卡佐夫得了便宜继续发出嘲讽:“当心,我把你的牙打掉!” “哦?是嘛?我倒是不会打掉你的牙,但是我会让你哭着求饶。”留里克回以颜色。 “你!!你胡说!” 真正的小孩总是没有天高地厚,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疼。 留里克懂得很多,甚至颇为懂得怎样制伏另一个人。 卡努夫带着怒气龇牙咧嘴冲过来,面的失去盾牌的人,他觉得自己胜算非常大。 难道胜算很大吗? 眼见那倒霉孩子冲了过来,高举的木棍明显是想对着自己脑袋来一次暴击。 留里克非常聪明,他把握好时机一个蹲下,来一记螳螂扫腿,直接绊倒了卡努夫。 这只是绊倒他,留里克一个健步冲过去,先是对着卡努夫后背踩一脚,接着扔了木剑。他抱住卡努夫失手木剑的右臂,双腿卡住其右臂腋窝,依靠两条强有力的腿,硬生生迫使卡努夫死死趴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乃至呼吸都很困难。 留里克使出的就是一招后背位的擒拿制伏术,这番表演真是令围观的所有人不曾见到过的。 奥托真是觉得耳目一新,因为部族里的摔跤游戏,从没有人使出这样奇怪的招数,但很显然,它颇有成效。 “你服不服?!”留里克咬着牙问。 此刻,卡努夫当然拼命的扭动身子,就像撞上蛛网的苍蝇渴望拼命逃脱。 卡努夫想要抬起头,结果被留里克的右腿死命的压着。他尝试拼命蠕动挣脱,嘴里更是叫嚣不服。 “不服?你质疑我的身份,看来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 有道是十指连心,留里克就不信了,就使劲别着卡努夫的手指头,持续的剧痛还能不能令其屈服么。 单纯打架而言,崇尚直接干脆的罗斯部族勇士们,哪曾遇到过这类阴招? 奥托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为何,被死死捆住的卡努夫,想的不是怎样逃脱,而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就好像胳膊被砍断似的。 卡努夫的父亲看的揪心,但他不肯放弃,毕竟儿子还没有流血。 “投降吧!”留里克命令道。 卡努夫已经疼哭了,为在父亲面前表现坚强,他死死闭紧眼睛,带着颤音逞强怒吼:“永远不!” “你!你这个莽夫!你难道希望我别断你的手指?”说罢,留里克又是一用力,来自手指的剧痛引发卡努夫最为惊恐的哀嚎。 卡努夫终究败下阵来开始嚎啕大哭,而这哭声等于是向围观者,宣布自己的投降。 “就到此为止了。留里克,你住手吧!”奥托一声令下,留里克非常识趣的放松了肌肉。 不过这时候,因为手指的剧痛,胳膊的酸痛,乃至被一直压着的呼吸困难,哭丧着脸的卡努夫,一时半会还起不来。 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都才七岁,而刚刚的打斗,一群抱着看戏姿态围观的部族壮汉们,他们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另一种战斗。 没有人欢呼,大家只是静静的看着,因为大家并未看清怎么回事,结果就是留里克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而他的对手卡努夫,依旧趴在地上哭泣着,就仿佛仅有七岁的留里克,愣是别断了对付的胳膊 最后,还是卡努夫的父亲拉起来了他,一番检查之后也并无大碍。 卡努夫已经丧失了之前的所有傲气,他完美没有不服之意,看着一脸善意走来的留里克,居然面露畏惧。 “你……我们只是一场比试,我并不想伤害你。”留里克善意的说。 卡努夫不想说话,他只想依偎在父亲哈罗左森的身边,以求一个安全感。 哈罗左森自然没有丝毫怪罪留里克的意思,他特别好奇:“留里克,你刚刚使用的那个叫什么?你是如何把他打哭的?” “嗯?”留里克挠挠头:“卡努夫太鲁莽了,很容易就能把他踢倒。接着我就是制伏服他,去掰他的手指。相信我叔叔,那是非常疼的。我想如果我再长大一些,会很容易掰断另一个人的手指。剧痛会让对手失去一切反击的想法。” “这件事……”哈罗佐夫带着惊讶的目光看着奥托:“首领,这是你教给他的?也许你应该早点吧这些特殊的技巧交给其他人。” “你赞誉错了人。”奥托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惊异的看着儿子:“留里克,这都是你发明的?今年明明是你第一次战斗,本该是两个孩子的打闹,不曾想……” “难道不该全力以赴吗?”留里克一脸冷静的反问:“是你们要求我们打到直到流血。我想那还是太疯狂了,只要把卡佐夫弄哭就行了。不错,那些招数都是我想到。” “你很不错!” 此刻,奥托的内心就好似喷发的火山,他太激动了,干脆用那健硕的双手抱起儿子,直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并向所有围观的人民高呼:“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被奥丁祝福的人!是奥丁赐予他特殊的战斗技巧!我们罗斯一族也将学会这些!” 对于奥托,他知道自己的权力完全在于部族大众的支持。如果自己变得平庸了,首领也将由别的勇士继承。 所以他需要持续的索贡成功吗,还需要各种合情理的手段维持自己的权势。 而今,儿子只要一直享有“奥丁祝福”的胜于,大家最自己的支持也会加深。 现在看来,儿子是真的在受到奥丁的庇护。 儿子留里克恐怕还懂得更多的搏斗技巧,那一定是来自瓦尔哈拉神殿的技巧,对此奥托已然深信不疑。 人们开始高呼起“奥丁之子”、“感谢瓦尔哈拉”之类的口号,留里克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秀了一把千年后的擒拿制伏术,居然被讹传成“瓦尔哈拉神殿秘术”,还有比这更奇怪的吗? 它荒唐归荒唐,至少自己反而收到了一堆粉丝。 甚至于哭哭啼啼的卡努夫,他的情绪突然变了。 留里克忘不了刚刚还大言不惭的卡努夫,他可真是个小孩,现在又一副卑躬屈膝的眼神嘟囔道:“我……我好想学这些。” 也许,追随强者,它本就是孩子天性之一吧。 第十五章 组织纪律性 仅有七岁的留里克身边多了一个玩伴。 卡努夫,他被首领的儿子轻易制伏,被其死死按在海边石砾滩动弹不得,他丝毫不为此生气,反而很愿做留里克的小弟。 经历了打斗这件事,留里克自知自己获得了一个“部下”,不过充其量自己也就是孩子王罢了。 小小年纪的留里克被讹传成从瓦尔哈拉带来了擒拿制伏术,该术十分讲究身体技巧,效果着实不错。 结束事件的当晚,留里克没有办法,只能按照父亲奥托的要求,把自己懂得的那些擒拿术,以堂兄阿里克为协作者,给奥托演示一遍。 生活在北方的他们都是一些聪明人。 他们是本身是职业农夫、渔民,奈何和平时光收获的物资并不多,打家劫舍自然成了他们谋生的手段。一条长船往往坐着二三十人,大家在长期的划桨与远航中,结成了浓厚的情谊,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有战斗性的组织力量。 他们总是一起行动,组织纪律性自然比同时代的其他人群更优一些。 他们总是在战斗中避免伤亡,尤其是人数更少的罗斯部族,任何一个强壮勇士的损失都是非常可惜的。 奥托如获至宝,他惊叹于儿子的表演,决意第一时间将其复刻。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孩子诸多惊喜表现让他更加笃定了“瓦尔哈拉众神”不但存在,而且他们更偏爱于北方的罗斯部族。 一瞬间,关于“瓦尔哈拉擒拿秘术”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部族,奥托在部族的号召力增强很多,留里克亦是获得许多拥趸,毕竟单纯的他们相信这些。 留里克一开始只是收获了一个好玩伴卡努夫,但很快,更多的同龄孩子乐意找到游玩。 当然还有很多孩子可是不屑于与一个区区七岁的小孩玩耍。 那些年龄更大的孩子有着自己的“游戏”,所谓游戏也更加暴力。 在罗斯部族中,手持木盾和木棍进行比武本就是孩子们重要的娱乐,所有孩子都被大人教导,最勇敢的人才能在死后进入瓦尔哈拉。他们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教育着,从他们还是幼儿时期,就被灌输着战士文化。 正因为如此,他们非常热衷于打斗,彼此间打得头破血流也是常有的是。 他们不愧是天生体格更强壮的北欧人,今日满脸是血,修养个二三日,又能嗷嗷叫的继续打闹。 部族孩子们的时光几乎都用在打斗之上。去学习文化知识?大多数人根本不屑一顾! 恐怕在部族近五百名的男孩子里,觉得知识非常重要的,就只有留里克一人。 就在奥托即将开启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前期,留里克的身边已经聚集起十名同龄的部下。 这些孩子都是奥托忠实部下的孩子,他们觉得把自己的小儿子交给“奥丁祝福者”是非常明智的,也许那位留里克能交给孩子们许多更先进的东西。 如果神谕是真实的,留里克长大之后终将成为部族的首领,那么让自己的孩子从现在开始就成为留里克的部下,这对自己家族的未来是有着巨大的好处。 也许一开始,留里克还不习惯自己麾下瞬间冒出一群拥趸,既然他们都非常崇拜自己,愿意为自己做很多事,如何教导他们就是自己目前的重大工作。 又是一个清凉却阳光明媚的上午,整个罗斯部族都在为秋季索贡航行做着关键准备。 一艘艘龙头长船被推上海滩,部族的职业工匠们开始对船只修修补补,如此也挤占了孩子们玩耍的空间。 被无聊笼罩的孩子们,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打斗。 留里克在十个孩子的簇拥下,只得跑到靠近山岭的区域,继续做着打斗的游戏。 秋季的茅草纷纷枯黄,穿着厚实皮衣、棉衣的孩子们,无所事事的跟在他们的“首领”留里克身后。 在一处光秃秃的只有少量树木的山地平台,此地暂且被留里克选做训练基地。 来自北极的北方呼啸吹拂整个山岭,空气中自然有着肃杀的意味。 在看一群孩子跃跃欲试的眼神,留里克知道,这群家伙就是想学些高级的打斗技巧。 “好吧!就像我之前的要求那样,你们站成一排!记住,必须站得整齐。” 一声令下,那些孩子们果然站好了身子,排成一列横队。 突然,卡努夫带着笑容问道:“首领,今天教我们什么?” “当然是打斗的技术。既然你们都信得过我,自然也会听从我的各种命令。” “是的!我是你忠实的副手!”话从卡努夫嘴里说出来,他在这里自视甚高,正因为自己明显是最早追随留里克的那个人。 留里克晃晃木剑,满意的点头:“很好,今天我们要训练一下群体打斗的方法。记住,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我们都是兄弟!” 孩子们扎堆儿一起玩,可能就是人类的本能。留里克今天的一句“我们都是兄弟”,可是让大家感动不已。 能和首领的儿子称兄道弟,真是一种荣誉。 看着大家高兴的表情,留里克继续道:“以后,我们确实是兄弟。遇到任何的敌人,我们将作为整体与之搏斗!这就是我让你们排成一队的原因。现在!立刻呈准备搏斗的姿势!” 留里克已经交给这些孩子们一套姿势,即微微躬下身子,左臂木盾挡住大半个躯干,甚至只有一双眼睛透过盾牌看着前方。右臂的木剑轻轻贴着盾,时刻保持着突刺状。即便是孩子也懂得,他们的利剑突刺,只要刺击准确,即可一招成功。 这是怎样的姿势?千年前的罗马人,他们的一般士兵就是以这种姿势接敌,再用短剑刺倒敌人,面对徒步的蛮族屡试不爽。 明明是非常有效的战术,摧毁罗马的日耳曼众部族却没有继承。而继续延续的东罗马,则更加偏爱于重甲骑兵。 几年的时间里,留里克一直用它湛蓝的大眼睛观察着罗斯部族的一切。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对于打斗之类的事根本就是本能的保有兴趣。 留里克还不知道九世纪的西欧人是怎样参与战争的,他以自己脑海里的理解,觉得就是领主带着微量顾从,领着一群破衣烂衫的农夫,参与到战斗中。他们弄的根本就是一群缺乏组织纪律性的械斗,械斗双方都是这种套路,可谓菜鸡互啄。 罗斯部族和其他的维京部族,明显有着更高的组织性,当然也是相对高而已。 部族的勇士,其个人都是非常强壮的,装备方面也更加精良一些。很明显是因为对于奥丁、托儿这些瓦尔哈拉众神的信仰,所谓战死是成为英灵的最佳途径,任何的打斗,他们都更加忘我。 首领一声令下,所有装备精良的勇士嗷嗷叫就冲了上去,他们不知道恐惧,甚至渴望战死。 这种独特又令人感觉畸形的观念,造就了他们更优秀的战斗性。 可归根结底,他们更倾向于单打独斗。即便奥托非常清楚,部族不能承受大量勇士的损失,所以他乐意通过加强个人的防护,减少打斗中受伤的可能,由此减少伤亡。但奥托终究没有想到,通过某种方法去把所有的勇士组织起来,以强大组织纪律性去面对敌人。 把散兵游勇真正组织成一个整体,在九世纪文明极度黑暗、文化大倒退的欧洲,把希腊、罗马式的经典战术恢复一下,却有其明显优势。 毕竟留里克找到了希腊罗马人和罗斯部族在军事上有着一个共性。 那就是,他们都善于操持船只在海域上突然出现,任何的袭击与打斗都常常发生在海岸、河流不远处。 所以改变就从自己开始,就从麾下十个七岁小孩开始,从源头将他们训练成高度组织性的战术集群。 先组织一个罗马式的百人队!而自己,先担任一介百夫长。 第十六章 年秋新的索贡远航 儿子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成为首领的天赋,奥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盘算着日子,还考虑到工匠们针对所有的船只修善完毕,出发的日子就在明日。 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木屋之外有着丝丝凉意。天空虽是皓月当空,并无人有意瞻仰这美好的夜。 罗斯部族的的各个小家庭中,被奥托选中的人都在对明日天亮后的远航做着最后的准备。 担任部族首领的奥托更是如此,他身处高位,索要做的准备也更为充裕。 是夜,他有意向家人说说自己的计划。 “啊!这一次我多带了一些琥珀。也许祖父那时候做的很有道理,使用稍稍和平的手段,他们会提供跟多的财宝。” 正为其大礼行囊的尼雅善意的说:“如果再多准备一些呢?我们西边的山区里,还能挖到更多的琥珀。再说了,能和平的做生意,总比直接劫掠要好。” 奥托摇摇头:“你是女人,你总是仁慈的。但是……” 奥托还想说什么,再看看儿子留里克,他突然嘟囔起来:“和平贸易,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和平贸易。他们很弱,他们囤积有财富,我们大可随意拿到。给他们一点琥珀作为报酬已经是非常仁慈。你说对吧?留里克?” “我?那还不如直接架船去直接拿到。” 奥托明显看出儿子的敷衍之意,笑着摇摇头:“本来,要不是你提出意见,我连一枚琥珀也不想给他们。既然用琥珀作为酬劳能取得更多宝贝,用一些也无妨。” “可是,琥珀在我们这里不也是很珍贵吗?”留里克睁着大眼睛问。 “不!在我们这里并非珍惜,唯有在他们那里非常稀缺。他们可以用琥珀和更南方的人换取大量宝贝,他们最好这样做。只要他们这么做,我们这次前去,就能拿到他们囤积的南方人们的财富。” 本来,留里克一直觉得自己的生父是典型的糙汉,不曾想,这个朴素的北欧男人,脑子里还能想到非常复杂的东西。 仿佛那些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就是帮罗斯部族守财似的。 留里克不想再说些什么。 奥托又想一事,继续发问:“留里克,关于你领着你的那些兄弟,去西边的土丘上游戏之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看得出你在训练他们。” 一听此言,留里克恍若浑身过电。 “是的爸爸!就如您之前教导的,假若我能成为首领,我的身边必须有一些忠诚的朋友。我想,我应该从现在培养他们。” “是吗?你做得很好。”奥托轻轻抬起头,看着简陋的木梁,以及悬挂的鱼油灯。“你让我想起很多事,曾经我也是这样。那个卡佐夫,他的父亲昔日就是我的玩伴。看来,你正在一步步继承我的事业。” “也许不仅仅如此。”留里克嘿嘿一笑。 “弟弟做的事非常奇异。”自诩准备的差不多的阿里克说道:“我观摩过他们。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是为未来打斗做的准备。他们……他们在训练。” “是!我也知道!阿里克,恐怖这方面你不能给你弟弟多少帮助。”奥托瞪大双眼,非常严肃的质问儿子:“留里克,说说你的想法。你的真实想法。” “我……”留里克突然间有点神经紧张,他连忙盘腿坐好后,乖乖的说:“我确实在训练他们,暂时只有十个人,未来将有一百人。我想把部族所有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组织起来,我亲自训练他们。这样当十年之后,我有一百个有着高度组织性的部下。如果我能担任首领,这些人将成为我未来的重要助手。” “嘿嘿,你想的很长远。” 奥托将自己的惊喜压制在内心,他表面和善地用那持剑过久满是老茧的大手抚摸儿子小小的额头,还趁机揪住那金色的马尾。 “你是有智慧的人,我知道你把那十个孩子训得非常听话。所以你能否很好的训练一百个孩子呢?” “我能!” “很好,那就去做。最好当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训练的成果。” “我明白了,爸爸。明天你们出发,明天我也将开始。” 这一宿,奥托睡得非常坦然。 担任部族的首领,按照古老的传统,只有广受大家支持者才能担当。罗斯部族毕竟还处于部族阶段,世袭制的概念虽然已经萌发,它可没有受到人们的广泛认同。 部族首领自然是强者担任,能担任其位者,必须得到部族精英和祭司长老们的支持。能给全体族人谋福利,亦是重要的资本。 固然众多维京系的部族都是以类似套路选他们的首领,首领需要有号召力,当然,多数情况下,担任首领者也需要是搏斗中的强人。 留里克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甚至于他也是通过一场“儿童打斗”获得最初的粉丝。 和其他人与众不同的事,他清楚的意识到,任何的打斗不该是个人的单打独斗,如果部族想走得长远,很多东西都要改变。 部族能够生活在思维亚人的北方,能长期保持和他们貌合神离的状态,就是因为部族有多达两千名可以战斗的人。 仅就战斗而言,刘利,即留里克,他非常清楚那个位面拿破仑的名言。 所谓三个士兵打不过两个马穆鲁克,十个士兵即可与十个马穆鲁克旗鼓相当,而兵力攀升到一千,能够击垮三千马穆鲁克。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将力量集中起来,一百个罗斯部族的勇士在战场时刻保持着阵型的稳固,能够摧垮数倍于己的徒步士兵! 次日早晨,金色的阳光照耀整个罗斯堡,峡湾陷入一团美丽梦幻的金色中。 加上墨绿的山岭,以及海边众多黑色光秃秃玄武岩,跟着生母目送父亲远航的留里克,只觉得自己沐浴在圣洁中。 就像他理解的那些北欧神话的背景场面,今日的朝阳普照之下,罗斯堡的峡湾恍若圣域。 金光之下,海面上铺着大量的帆船。 那些远行的勇士们,基本将旅途的食粮淡水搬上船,尔后全副武装的他们最后登船。 一个伟岸的身影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声,他又高举起佩剑号令所有人,紧接着,又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号角。 捆住船只的绳索被纷纷解开,一艘艘船进入广袤的大海。 留里克知道,那个持剑者就是父亲奥托,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就在悠扬、振奋的号角声,以及船上人们的连续怒吼声,还有巨大的船桨整齐拍打水平的剧烈噪声中开始了。 拉着母亲的手的留里克目送他们渐渐离开峡湾。 他们离开了,部族的生活还要继续,人们充满希望的回归各自的生活。 “孩子,你爸爸和哥哥已经离开,现在你要去做那些事吗?”尼雅问道。 “对!我答应过爸爸,我现在就让我的手下,去把部族里和我这么大的孩子都组织起来。” “去做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力。” 第十七章 秃头菲斯克 奥托离开的今天后,留里克已经募集到四十多个孩子。 这些孩子最大的只有九岁,最小的竟只有六岁。他们的身高体重虽参差不齐,却又相差不到,留里克尤为注意到,所有人的最 大共同点都是颇为瘦弱的。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长大后或许都会变成敦实的壮汉,至少目前,看不出他们有这种潜力。 终究他们是自己的同年人,留里克估量自己,因是首领的儿子,平日里吃喝更好,自己况且颇为瘦弱,其他人只会更糟。 又是罗斯堡西边的土丘上,几天的功夫,留里克觉得山风更为凄凉,气候越来越冷的。 稀疏的树林不时掉下枯枝落叶,鲜有鸟儿逗留。 穿着棉衣又披着一件小皮衣的留里克,将他募集到的所有人聚集在这里。 除了那最初的十人,剩下的人员都是今日慕名而来。 有的是被友人拉来,有的就是单纯想来学学特殊的打斗技巧。 不错!留里克多日之前和卡努夫的打斗已经名声鹊起,独特的制伏术不但成了谈资,众多孩子亦渴望学习。 留里克也利用自己这方面的资本招募了合计四十五人,可惜人数并未达到他的心理预期。 那最初的十人将起到模范作用,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小队长。 一群嗷嗷叫的孩子被聚集起来,留里克当众高举着木剑,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兄弟们!你们都看着我!” “我是留里克,奥托之子!就是被称为奥丁祝福的那个人。你们今天聚集在这里,一定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所以,从今天开始 ,我就是你们的兄弟。” “兄弟们,我们终究有一天要和那些大人一样,乘船远航,去和最凶恶的敌人战斗……” 留里克这里做着口号动员,他希望最好通过一张嘴,增强群体的凝聚力。 不料,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突然嚷嚷道:“就像我父亲那样战斗?唉,他已经死了。” 留里克一眼看到那个孩子,他比自己高一些,其人说到自己父亲的死亡,却没有流露悲伤神色,只有一些遗憾。 “兄长,你叫什么名字。”留里克颇为恭敬的问道。 只见那孩子走出人群,他摘下皮帽子,漏出那几乎没有头发的脑袋。 此人当然并非秃头,他只是为了避免头虱,用刀子贴着头皮刮掉头发。事实上,罗斯部族里有相当多的人就是这么做的。毕竟 他们比起欧洲其他族群,更乐意清洁身体。 这个秃头可是给了留里克很大的感官刺激。 “我叫菲斯克,我只有九岁,很多人叫我秃头菲克斯。我听我母亲说,就是你出生那年,我的父亲死在哥特兰岛人手里。我想 要复仇,可是我太弱了。留里克,你能理解这些吗?” 很多维京部族的族人都乐意给自己起绰号,或是接受别人给起的绰号。毕竟他们并没有姓氏的概念,本身取的名字就很可能雷 同,增加一个绰号,以增加辨识度。 “我……”留里克一时语噎,在犹豫了一阵子后才问道:“所以你站在这里,是想要学些新东西。” 菲克斯点点头:“你虽然只有七岁,我们都相信未来的你将成为我们的首领。所以如果你做了首领后,我们的船队在遭到那些 哥特兰岛人的追击,会怎么做?” 这算是一个孩子的质问?问题也太现实了吧! 留里克保持着镇定,终究他不是那种崇尚野蛮的人,就是生活在这种荒凉险恶的环境中,恐怕变得野蛮就是活下去的手段。 留里克想了一下,故作淡定的说:“当然是反击!要用一次强有力的反击,让他们永远不能袭击我们。” 此刻,菲斯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对。我们将他们都消灭,毫不留情。将他们掠夺的财宝归为我们,那时候,我们都可以 富有。” 几番短暂的交谈,留里克的心里着实不好受,瞧瞧仅有九岁的菲克斯,此人简直就是盗匪心态。 没有罪恶观,只为了不择手段活下去?菲斯克的心态也太原生态了。 难道生活就必然是这么残酷的,这个菲克斯,还有类似菲克斯的孩子,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就是为了劫掠? 如果这个族群的孩子只有这点想法,那么该族群也就没有未来。 毕竟单纯的盗匪,终究会被更先进的族群消灭。 留里克完全不认为这种疯狂的想法,所谓任何的武力都该是自我防卫的手段,和平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尤其是这纷繁的时代, 人口是最重要的,任何人的死亡对部族都是不小的损失。 何况仅从几年的观察,留里克发现父亲每次想斯维格人索贡带回来的宝贝,那些也能称得上什么宝贝?可能最宝贵的就是蜂蜜 和粗布而已了。所以那些哥特兰岛的居民,一样也是贫穷的。 一群穷酸的盗匪去劫掠另一群穷苦的部族平民,这种生活完全没有前途。 留里克深深记住了这个“秃头”菲斯克,还有其“伟大”的理想。 留里克定了定神,再度看着大家:“好了兄弟们,接下来,我要把你们分成五队,每个队有九个人。卡努夫!” “我在!” “让兄弟们列队,你本人先站在我面前。” 所以,除了卡努夫外,其余最初十人中,九人排成了整齐的横队。 留里克继而命令:“其他人,你们跟在他们的后面排队,每个队只排五人。记住,一个人就是你们的组长。” 话音刚落,人群迅速聒噪起来。许多孩子根本不知所措,看着他们无动于衷的样子,留里克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很显然,对他们的言语命令太复杂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留里克只得亲自下场,连带着卡努夫的帮衬,从人群里抓出人,一个个的安插进队伍里。 他们毕竟都是孩子,可谓一张张白纸,要训练他们,留里克觉得会有些费劲,但他们也更容易接受一些新理念。 队伍就这么排布整齐了,包括卡努夫最后也进入一队。 合计四十五个孩子站在留里克面前,他们的队伍虽算不上非常整齐,整体看上去,队列着实有模有样。 再扫视几眼,留里克收获到满满期待的眼神。 “不错,渐渐有百人队的样子了。” 第十八章 训练与糟糕的测试 情况令留里克很满意,毕竟相对的整齐的队伍里,没有人说话,亦是没有人乱跑乱动。 他们都瞪着湛蓝的眼睛,等待自己的号令。 留里克把木剑插进土里,然后伸出右手:“兄弟们,你们看我的手!是不是有五个手指?” 说罢,他将右手攥成拳头:“现在你们看,只有五个手指合在一起,拳头可以打碎敌人的牙!这就是我要求你们,五个人组成一队。记住,未来任何的搏斗中,你们五个人就是一个整体,你们必须一起行动。” 如果一个大人站在这里听闻留里克这么说,他会觉得非常新奇,但是孩子们,他们从没有接触过出这以外的任何说辞,姑且就全然相信了。 但留里克还有话要说:“五个人就像五个指头,可以组成一个队(留里克用诺斯语费斯来形容,即拳头之意,即一队)。假如一个组相当于一个手指呢?五个组能聚合成更大的拳头。所以当我们组织起一百人,就具有更大的力量。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希望未来任何的搏斗看到你们单打独斗的身影,我们看到你们几十人永远结成一个整体,共同搏斗。”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过这番理论还是过于先进了。 “秃头”菲斯克非常乐意多说话,毕竟自己的父亲跟随首领奥托并战死,站在首领幼子面前,他觉得自己又该像个兄长。 菲斯克不知为何,确实感觉留里克的话有些道理,但与自己平日里接触的又有所不同。 “留里克,你的决定,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呢?奥丁不是最喜欢最勇敢的人么?” “当然……但是何为勇敢呢?”留里克脑子转得很快,毕竟几年时间,父亲闲暇之时就拼命给自己讲述那些北欧神话,毕竟除此之外,留里克估计年纪不小的奥托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故事能用来哄孩子睡觉。 留里克自己已经颇为懂得北欧神话,他说:“瓦尔哈拉需要大量最勇敢的人,奥丁需要数以千计的英灵,以应对诸神黄昏。当诸神黄昏降临,一千名英灵,就像我们这样组成一个个善于战斗的群体,将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记住,如果单打独斗,谁会保护你的后背呢?菲斯克,现在看看你的所有的方向,都有你的兄弟帮你护卫。所有人,你的后背由你的兄弟保护,你们的工作只有一个,击倒正面的敌人,其他的不用去担心!” 这是一个缺乏理性的时代,尤其是更加蛮荒的斯堪的纳维亚居住的尚未抹除野蛮稀奇的罗斯部族,他们非常相信那些神话,亦是非常相信神话的解释人——部族的长老祭司。 留里克之所以得到许多部族成员信任,就是来源于祭司嘴里的“神谕”。何况这个孩子却有过人之处。 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留里克的话令人惊奇,仔细一想,祭司们的确没有说明,奥丁只要善于单打独斗的勇士。 大家都看着菲斯克,而菲斯克已经不再有质疑,完全认同的留里克的想法。 “现在,你们都支持我吗?” “我支持!”菲斯克带头说话。 紧接着,以卡努夫为首的最初十人亦是举着木剑支持。 毕竟人群中全是孩子,他们是孩子,几乎本能的去认同大孩子的意见,这番也都有样学样的举起木剑以示支持。 “很好。”留里克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看是训练吧!我们要让那些大人惊喜!我也要从现在可是,去做一个让你们都信任的首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众多的孩子每天几乎唯一要紧的事,就是前往罗斯堡西边山丘,去学习留里克所教授的“群体作战术”。 合计四十五个孩子排列成一个小型步兵方阵,他们仅仅是排成队伍还好说,若是共同进退,可不是几天时间就能练就的。 所以最初的日子里,留里克根本不教他们搏斗,就是单纯的走队列,让四十五个孩子能走得整整齐齐。 现实的情况完全出乎留里克的想象。 在他的观念里,不过是走个队列,最多一两天,一个群体就能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很远很远。哪怕是很小的孩子,一样能够做到。 结果这些罗斯部族的孩子们,很明显,他们从出生到现在,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做纪律,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甚至,包括那些大人们,亦是没有纪律的概念。 纪律!任何掌握它的军队,其战斗力都不弱。所以比起搏斗,让他们从小明白纪律才是最重要的。 整整十天时间! 消耗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留里克终于达成了自己最基本的要求。所谓仅凭自己的号令,众多孩子们终于可以排着队,跟着号子踏步走了。他们学习之慢着实令人惊愕。 终究孩子们能真正以群体的姿态,听从号令运动且整队队伍不散乱,至此,一切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对于那些孩子们,十天的排队走步也让他们无聊至极。 第十一天的上午,年龄最大的菲斯克他心里憋了多日的话,现在终于当面质疑起留里克:“我们是不是够了?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练习走路?留里克,我觉得这几天我走的路,比我这一辈子走的还多。” “你很着急?”留里克背着手,面不改色的回应。 “就不能换一些东西?” “比如说搏斗?” “对!你训练大家走步,不就是为了搏斗而准备吗?难道你还不满意?” 留里克依旧木着个脸,他看着那些天真的孩子们,只见得他们都瞪大双眼一脸期待。 “也许时间已经够了。”留里克点点头,漫长的队列训练告一段落,接下来确是来真格的。 他令大家继续排好队,高举木剑命令:“所有人,排队之后手持你们的盾。” “第七、第八和第九队,你们站出大部队。其他人继续排好队。” 一番命令后,留里克再扫视一下,继续做出命令。 所谓大部队中的六个小队的三十人,就组建成正面十人,纵深三人的横队。所有人皆盾牌在前,紧密的组成一堵人墙,等待承受撞击。 对于分出来的三个队,他们的任务扮演敌人的角色,分散开来进行冲击。其目的只有一个,冲散这堵墙。 在当众说明自己的意图后,所有人完全是兴奋的嗷嗷叫。 防守一方的首领便是卡努夫,进攻一方的首领即是菲斯克。留里克尤为将这两人叫到自己身边,特别再吩咐一下。 “你们刚刚都听明白了吗?我再重复一下,菲斯克,你的目的就是冲散人墙,但我拒绝你们三个队合力冲击。卡努夫,你的任务是保证人墙的稳定,努力把菲斯克推出去。但为了安全你们不能使用木棍。” 卡努夫当然非常信任留里克,不料,其对卡努夫的安排着实令菲斯克不满。 “为什么?留里克,难道我还担心被他们的木剑所伤?” “还是安全为重。”留里克嘱咐道。 此刻,菲斯克完全一脸毫无畏惧的模样:“区区木剑,我怕它?我将是攻击哥特兰岛为我父亲报仇的男人,我难道还怕受伤?”说着,菲斯克人小鬼大,故意对着卡努夫使出鬼脸:“你们就用木剑,我无所畏惧。但是你也当心,我们也将使用木剑。” “嘿嘿,我难道是懦夫?我也不怕受伤。”卡努夫咬着牙赌气反驳道。 两个人完全无所谓安全与危险,或者说罗斯部族的大人们都很鼓励部族的后代去做些危险的游戏,毕竟在他们看来,所谓危险游戏不过是为未来真正的战斗做试炼罢了。 一想到这些,留里克不禁为生父奥托之前两个孩子的死遗憾。所以留里克本来有两个兄长的,结果他们就是丧命于“危险游戏”。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非常的释然,所谓一切都是命运。 两人回到各自的队伍,两拨孩子也都聚集一起商量起来。 一个短暂的时间后,他们终于完成准备。 留里克看到了一群跃跃欲试的家伙,一边是整齐站立举着木盾的人墙,另一侧是分散站立预备冲击的人们。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留里克大声质问。 只见的两拨人纷纷举起木剑,示意可以开始。 留里克站在不远处,终于定了定神,大吼道:“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的年龄最大的菲斯克,他整个人如同一匹狼,伴随着惊人的吼叫带头冲击,其他十四个个孩子亦是凶猛。 他们展现出很强的气势,却根本吓不到另外排列人墙的三十人。 交战突如其来。 盾牌发生猛烈的撞击,结果仅此一撞,人墙愣是被菲斯克等人冲垮了。 情况再度超过留里克的想象,他寻思着三列人墙的密集编队,怎么也能顶住仅有他们一半人的冲击者。但冲击者和防守者,大家已经倒成一片。 至此,测试性质的冲击与防御本该到此为止,他们已经倒成一团,留里克却瞪大眼睛,看着这群孩子陷入乱斗,到处是木棍和木盾的敲击声。 一切已经毫无意义,他们仿佛就是在单纯宣泄自己的憋了多日的无聊,又变成纯粹的单打独斗,也就是这些孩子们平日里经常做的那些“危险的游戏”。 留里克又是大吼,又是亲自下场去拉人,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混乱厮打的孩子们拉开。 四十五人不少人居然已经鼻青脸肿,他们到没有任何人怨恨,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笑。 “真是个悲剧!”留里克扶着自己的额头,不忍看着这群嬉笑的家伙们,亦是反思,自己这么多天的努力是不是白费掉了。 第十九章 更复杂的人墙训练 只要保持足够的纪律,构成人墙的每个人训练有素,这堵墙就不是轻易能给冲开的。 甚至于哪怕敌军用上战车,人墙摆出长矛阵,亦能完全克制。 倘若纪律一旦涣散,阵型不够坚实,被冲垮之后再想组织起来,就非常困难了。 看着一地嘻嘻哈哈的家伙们,留里克的眉头不自觉的跳起来。 “你们都玩够了吧?!”留里克生气的大吼,“卡努夫,你在搞什么?!你的人墙轻易就被他们给攻破了。如果这是在打斗,你们很多人已经死了。” 卡努夫笑着嘟囔:“菲斯克太强了,他一个人就把我们给推翻。你看看,我们只是一些孩子,只有菲斯克是最强壮的。” “他说的不错。”此刻的菲斯克无比的自豪,“他们太弱了,很显然我不需要其他人,只需我一人就能冲开他们的人墙。” 留里克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只是因为太弱小了。如果我们都是大人,我不相信仅凭你一人就能冲开墙壁。甚至于再经过一番训练,你将无法突破。” 说罢,留里克可劲拍起手,勒令还坐在地上的孩子们全体起立。 他大声吼道:“都别发呆了!菲斯克说你们组成的人墙太弱了,只需他一人就能轻易突破,就像鱼叉刺入三文鱼那么简单。你们都站起来,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完全接受我的命令,直到人墙足够结实,让他不能突破。” 他们都是励志长大后成为优秀勇士的人,渴望在未来的打斗中立下大功。 玩闹归玩闹,从孩提时代开始的训练还是要进行的。 本身,这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关于人墙能被轻易冲垮,这里面主要原因,就是构成人墙的孩子太年幼了。 他们普遍才六岁七岁,能长时间拿着木盾和木剑,做的已经很不错。想要在未来变得非常强壮,还需要练习,以及吃更多的肉。 单纯增强身体素质,确实能格挡强力的袭击,如若再严格按照一定技巧行事必是事半功倍。 这里所谓的技巧,即为人墙真的组成一个整体。 留里克本来觉得基础技巧已经教授他们,测试的结果令人糟心,陷入他还需亲自去指导一番。 那么所谓的基础技巧是什么? 它颇为简单。 既然人墙是三层纵深,最后一排的人,以盾牌抵着第二排,第二排的人继续以盾牌抵着第一人。 接下来整整一天的时间,留里克就训练他们做好这件事。 这样做真的有效果么? 秋季的北欧白天愈发短暂,山丘上的孩子们用燧石点上一摊篝火,他们齐刷刷围在篝火边席地而坐。 他们都非常信任留里克,不过长时间的训练,每个人都很是疲惫。 不少人的皮包里还带着腌鱼,他们便纷纷围着火焰啃食鱼肉,再说说训练的那些事。 卡努夫递给“首领”留里克一根鱼干,顺便问道:“这样就可以了?我的背后有两人顶着,菲斯克就不能突破?” “嘿嘿,这你要去问菲斯克。” 卡努夫摇摇头,他就真的去询问菲斯克,得到的答案自然非常简单。 菲斯克是所有孩子里最年长,哪怕他只也只有九岁,欺负一群年龄更小的弟弟自然不在话下,而这就是他自信的源泉。 “留里克。”菲斯克凑过来自信的说。 “怎么了?” “也许你的策略的有效的,但是你看看他们。我想他们组成的人墙依旧不行,无论任何的策略,我都能将其冲垮,只需要我一人就够了!” “那你就尝试一下。”留里克咧着嘴摇晃扎着马尾的脑袋,“要不,我们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就赌一条咸鱼。你能突破人墙,我送你一条咸鱼。如果你无法突破,就给我一条,你看如何。” “嘿嘿,就这么说定了。”说罢,菲斯克站起身,故意摆出一副非常强壮的身姿,以显示自己的强力,之后又走到一边了。 此刻的留里克自诩经过一天的时间,那一群孩子已经被训得差不多,他们每个人都记住了防冲撞的要领,也懂得自己在整个团队中的作用。 在吃过中午的干粮到太阳行将落山之际,大家大部分时间就是在以三层人墙状态走队列。 此训练之时,担任“冲击者”身份的那三个组,同样参与进人墙训练中。 留里克有些不懂,菲斯克应该能明白,这番加强训练之后人墙已然今非昔比,难道菲斯克还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特别自信?至少留里克更相信团队的力量。 不过也不尽然,卡努夫又凑到留里克身边,一番话之后,留里克能清楚感受到这孩子的担心。 “你难道被菲斯克吓到了?”留里克小声问? “不……我……我不怕他。他很强,恐怕打起来,你就是用擒拿术,也不能打败他。我还是很担心我们的人墙。” “所以你还是害怕。” “我没有。其实我还是想问,我们长大后和敌人打斗,例如菲斯克要向哥特兰岛的那些家伙复仇,我们就排成人墙去打?” “也不是必须这样。”留里克耸耸肩,“你看看我们,加上我才四十六人,其实我还需要更多人,比如一百人、五百人。这样我们就能组成多个人墙。所以你看看这个……” 留里克寻思着,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就是费劲说完了,有意弄清楚情况的卡努夫他能理解? 作为孩子,去直白的看图,可比侧耳亲听更能理解。 留里克随手抓来几根木棍,在篝火和夕阳的光亮下,于土地上给卡努夫做了一个示范。 所谓一根木棍代表三十人,他用四根木棍摆成了一个正方形。有了一个正方形,他又接连摆出四个。 再通过调整木棍的位置,图形也发生巨大变化。 留里克是一边讲解一边挪动木棍,瞪大眼睛看的卡努夫又不是弱智,他知道一根木棍代表三十人的人墙,就在留里克手里,许多人墙正在做着负责的位置变化。不过不管怎么变,每个人墙的两边都有另外两支人墙,哪怕人墙后背,亦有另一支人墙护卫。 所以,几百人聚集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破绽。 虽然卡努夫还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参与打斗的,现在的留里克一番摆弄,他非常相信,若是以后的打斗就像留里克计划的这么干,恐怕像是菲斯克父亲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 整个队形没有破绽,只要人墙的盾牌合力挡住敌人,接着就是单方面的利剑突刺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瞪大双眼的卡努夫一脸的佩服。 “我亲爱的兄弟,一切就先从我们四十六人开始,你们学会后就要教会部族里其他的孩子们,等我未来当了首领,我们就这样去打斗。按我展示的去应对,敌人来一千个人,他们无法突破我们的人墙,只有被我们刺死的解决,而我们不会死一个人。” 卡努夫不禁感慨:“啊!如果是这样,巡游的瓦尔基里会看到这一切,我们不死一个人消灭敌人一千人。等我们老死了,会因为这些功绩被她接走?” 这话令留里克有点蒙,他定了定神,刻意认同了卡努夫的猜测。“对,女武神们是公正的,他她们需要真正的勇士,而不是莽夫。至于我,我只想带着荣耀过完这一生。” “你会的。”卡努夫下意识的拍打留里克的肩膀,“你就是我信得过的人。你会是最好的首领,我会一直追随你。” 当篝火快要燃尽之时,夜幕也即将降临。继续都留在户外是非常危险的,罗斯部族并不怕狼,他们就担心夜间活动的狼群,去袭击他们的孩子。 留里克可以感受到,这个时代的广袤北欧乃至东欧,大型野生动物数量定是人的数倍。 篝火燃尽,大家结伴回去,彼此间也都做好心理准备,明日再结一个人墙阵,哪怕是为了留里克的一条咸鱼,也不能让菲斯克把人墙冲开。 这一宿,卡努夫想的最多的事,还是留里克做的那番木棍演示。 回到自家的木屋里,吃掉母亲拿来的肉干后,他就亲自找些木棍摆弄起来。 “卡努夫,你是在玩游戏?”他的母亲从没见过儿子玩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是留里克教我的。” 提起留里克,他的母亲就想到儿子的“战败”,以及这段时间一群孩子在山丘上嗷嗷叫的奇怪训练。 这个女人凑了过来,殷切的问道:“你从留里克那些学到了一些东西吗?比如说他制服你的那些手段?” 卡努夫继续勾着头,有些敷衍道:“我学了一点。他现在教我没别的事,他说部族的男人们打斗起来都是各自为战,他非常反对这个,就把我们组织起来。” 说到这里,卡努夫兴奋起来,他拿着一堆木棍有样学样的当着目前的面,凭记忆复刻留里克的那些演示。 维京的女人没有懦弱的,必要的时候,女人也会拿起刀剑。毕竟同一个部族的男男女女,必须都沾亲带故的,通常是男人用利剑去解决外部矛盾,情况紧急的话,就是举族行动。 卡努夫的母亲懂得打斗之道,看着儿子用木棍的演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愕感浮上心头。 在长久的打斗时光中,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已经摸索出的基本的结阵套路,组成一堵人墙展开冲击亦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戏。 可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把数百人组织起来,排成多个人墙以复杂队形去战斗。 她瞪大双眼,脑海里开始联想一副奇诡的场面。 自己的丈夫追随首领奥托,数百个男人用人墙组成一个圈,他们腰里挂着战斧或利剑,左臂捆着木盾,双手都拿着短矛。数百支短矛的矛头对外,戳刺着各种方向冲过来的敌人。 毕竟部族的男人们也都擅长使用短矛,其实就是捕鱼的鱼叉,亦是战斗中的利器之一。 现在,首领之子留里克组织孩子用木盾木剑游戏,他一定还会组织孩子使用木棍来当做短矛。 这一刻,卡努夫的母亲深深感受到留里克身上蕴含着的奇妙东西,她更加觉得这件事根本不是孩子的游戏那么简单。 她定了定神,示意儿子继续玩耍,接着说:“我要立刻出门一趟。” “妈妈你去做什么?现在很晚了。” “不用担心,我要去祭司那里说明一些事。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女人穿上厚实的鹿皮大衣出了门,一路小跑前往祭司们的居所,直奔最受人尊重的维利亚奶奶的家,禀明此事。 第二十章 维利亚的占卜 因为火炉的原因,偌大的木屋内被烘烤得非常暖和。 一个白发的老人,她披着厚实的鹿皮皮衣,围坐在火炉边,等待着被架起来炙烤的水壶沸腾。此刻,一阵阵熬煮洋葱和草药的气味,已经弥漫整个屋子。 这位老者正是维利亚,一位不可思议活到了七十岁的老女人。 在她的身边,一些部族里的年轻女人即是她的下级祭司,她们安静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在侍奉维利亚喝完草药后,一天的工作才算解释。 维利亚确实非常衰老了,她一直令手下的下级祭司去准备草药,熬制药汤给自己服用。 似乎祭司和巫医都有一个源头,维利亚从部族先人那里学到了一些草药的知识,今日里她觉得自己染了风寒,喝了几天草药汤后,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日渐好转。 可她还是太老了,平日里的生活,很多方面需要其他人的协助。 她是那样的长寿!故而这位担任部族祭司之职的人备受尊重,很多时候,她意见的分量与首领奥托不相上下。 卡努夫的母亲将其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她,维利亚非常相信年幼的留里克有着才能,她万万没想到,仅有七岁的留里克,已经在集中训练部族的孩子们。 “所以,您支持他吗?”卡努夫的母亲恭敬问道。 “他是首领之子,他还受到奥丁的祝福。”眯着眼睛维利亚盘腿坐着好似一块磐石,“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懂了。留里克将成在多年之后成为我们的首领,但是这条道路并不顺利。他有着一些独特的想法,这些想法是否是正确的呢?我需要闻讯奥丁的意见。” 所有的维京一系部族,他们都有着非常类似的信仰。 绝大部分部族是信仰奥丁的,其次是信仰托儿,也有的部族有着对洛基的小众信仰。 所以部族的祭司们,总希望通过一定的方法,与瓦尔哈拉取得联系。 维利亚缓缓睁开眼睛,示意一位低级祭祀,将刻着卢恩铭文,通体镶嵌一些黄金花纹的占卜的陶罐拿来。 接着,她缓缓站起日渐衰老的身体,在侍从的搀扶下套上更厚实的衣服,尤其是她严肃的给自己戴上一副镶嵌巨大鹿角的头盔。哪怕这鹿角头盔很沉重,她也必须戴上。 斯堪的纳维亚的维京部族的祭司们,都有自己的鹿角头盔。而温润的高卢地区,那里昔日的土着凯尔特人的德鲁伊们,也都有自己的鹿角头盔。 这方面,仿佛就是他们共同远古记忆的体现。 接着,在所有祭司的簇拥下,维利亚怀抱陶罐,缓步走出温暖的木屋。 罗斯部族和其他维京部族非常相似的其中一点,莫过于他们都有形制相似的祭台。 一块被打理的非常干净的平地上,超过五十块石头被嵌入土地,被拼成了巨大的流线型形状,以模仿一条船。 这就是罗斯部族的祭台,类似的祭台在本时代斯堪的纳维亚的各个人类定居点必有一个,甚至在哥特兰岛有着更多。 祭台中间还被堆砌的一个石头平台,平台的存在已经超过一百年,花岗岩早已被人们打磨的非常光滑。 一些冻鱼被当做进贡奥丁的祭品,低级祭司们则端着大量的青铜空油灯,放在船形祭台的每一块石头上。每个空油灯被倒入一点烧得温热的海豹油,接着灯芯燃烧起来。 无疑,罗斯部族非常的迷信,石台之上摆上了祭品,以及四盏油灯,维利亚进入这祭坛内部后,独自一人缓缓跪下,其他人亦是全体跪下,也包括参与其中的卡努夫的母亲。 今晚的祭祀,纯属维利亚的临时举措,若是正常的活动,部族中相当数量的人们都会参与进来。 她们都跪在地上,所谓向她们信奉的奥丁表达恭敬。 维利亚对着跳动的火焰嘟囔一段咒语,这样就和瓦尔哈拉取得联络。至少维利亚的先祖担任祭司时就是这么做的,到了她这一代,以及后续的祭司们,都要这样做。 她们对此深信不疑。 一番咒语念完,维利亚最后怀抱着关键的陶罐。 她嘴里继续振振有词,双手晃动陶罐一番,最后她闭着眼睛,从陶罐里拿出一块石头。 她缓缓睁开眼睛,在油灯的光芒下,看清了这是一块红宝石,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瓦尔哈拉给予我们启示了。”维利亚站起身,热情的看着卡努夫的母亲:“留里克的决意是被许可的。所以我们不可以质疑他的决定,也不要对他的决定有过多的感慨于赞誉。因为,一切都是命运。”说罢,维利亚刻意展示起手中的红宝石。 罗斯部族的历代祭司掌管一个陶罐,罐子里放着六枚宝石,红色、绿色和蓝色各两枚。 红色代表“奥丁的肯定”,蓝色代表“奥丁的否定”,绿色则代表“奥丁不愿回答”。 所有的宝石被尽量打磨成球体,又因为历代祭司经常使用,所有宝石的外表都极度光滑。 此六枚宝石在部族人们的心中更有着极大的份量,它们被认为具备神秘力量,所以人们只愿意相信,只有祭司使用这些宝石所做的占卜,才能真正体现奥丁的意愿。 他们就是这样朴素的相信这些,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值得相信。 似乎所谓的占卜纯粹就是概率的表现,情况哪有这么简单。 宝石都是被特殊处理过,例如红色的宝石都被刻意打磨出了一道小凹槽,代表否定的蓝宝石,则被打磨出两个。 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占卜用宝石,此乃祭司们彼此间保守的秘密。 当然,维利亚还有备选方案。一些时间过去了,她会在特定场合向部族的人们展示这些宝石,实际所展示的都是复制品它们的表面没有任何的划痕。 那么这样的“占卜”还有意义吗?当然是有的。至于凡人希望用此手段获得奥丁的答案,哪有这么简单。比起这个,维利亚更相信梦境,以及来自天空的启示——北极光。 因此,维利亚就是利用这套手段,再加上她担任部族最高祭司已经长达三十年,她就是在历代首领背后,掌控部族的第二人。 甚至于留里克的父亲奥托,他能长期担任部族的首领,其背后正有维利亚的权力支持。 很明显,部族的凡人不知道的是,年迈的维利亚已经下定决心,她爱着自己的罗斯部族,爱着上千族人们,所以就是要在有生之年,定要好好培养奥托的儿子留里克。 当她觉得时机成熟之际,即把留里克叫到自己身边,使他真正成为部族公认的第一智者。 一辈子柔弱的她始终相信,作为首领,知识比蛮力更为有用。很显然,年幼的留里克天然的意识到智慧的价值,什么三十人组成一个战斗团体,而三十人正好坐满一条船。四条船就能组成四道人墙,并能组建一个空心阵。 维利亚回忆自己的一生,在此之前部族里没有任何一人有过这种的打斗设想。 她完全不懂这样的战术会带来什么,终究听卡努夫的母亲口述,这是留里克自己想出来的。而且留里克实实在在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在训练那些孩子。孩子们每天都在山丘上发出惊人的吼叫,探视的下级祭司回来报告声称:“他们就像是一堵石墙,非常整齐的向前平移。” 回想起这些报告,以及卡努夫母亲的突击汇报,年迈的维利亚有了更多的感慨。 她只叹自己命不久矣,整整七十年,罗斯部族才出现这么一个有前途和志向的孩子,如若不能在有生之年把自己掌握的部族先祖的知识教给他,就是自己永远的遗憾! 第二十一章 菲斯克的失败与人墙的成功 年迈的维利亚在部族里备受尊敬,她亦是和首领奥托一直保持友善的关系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女人,能活到五十岁都是一个奇迹,尤其是女人们,仅仅生育就是一道坎。罗斯部族男多女少的很大原因,就在于死在生产中。这一情况普遍出现在本时空的整个欧洲,只是北欧的环境更为恶劣,情况更糟一些。 作为祭司之首的维利亚,自从留里克降生不久,她就就对着孩子充满希望。几年的时间着实证明了,留里克的智慧远超他的父亲。如今情况又变了,留里克简直是罗斯部族自存在以来,诞生的最优秀的孩子。 长达七十年的时间里,维利亚见证了罗斯部族的整个筚路蓝缕的发展历史。 她年幼的时候,族人才刚刚从乌拉尔人手里夺得了这片峡湾,并开始在此地建立定居点。尔后部族找到了一条通往东方的水道,使得部族不需要和南方的丹麦人争夺财富,亦不再完全需要自己的思维亚人朋友们。 部族的人口增加了一些,不过部族的发展已经陷入困境。 庞大的地区里,这片峡湾已经人满为患,离开峡湾在内陆建立新的定居点?那是最疯狂的举动!倘若没有峡湾附近的高山庇护,冬季的寒风能冻死离开峡湾的所有人。 困在这峡湾的罗斯堡内,部族就只能保持现状。除非,部族的所有人乘坐船只永远的离开这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们,他们已经举族前往南方。 维利亚掌握了罗斯部族的一批“典籍”,所以才了解到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一些大事件。 她甚至明白另一件事,即多年前,哥特兰岛的那些人袭击了部族返航的船队,此事导致罗斯部族与哥特兰人呈敌对状态。 实际呢?那些哥特兰岛的人们几乎都是丹麦人。 那座岛屿上曾有大量的人,数百年前,他们在一位首领的带领下,全体乘船去了南方,一些消息声称,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获得了广袤的丰饶又温暖的土地。 罗斯部族的祭司们,她们几乎都是女性,毕竟在战士文化熏陶下,部族的男人最乐忠于打斗,唯有女人们有大量的时间安静的整理先人遗留的知识,以及用族群的卢恩字母,在木板上刻印一些古老的故事。 所以,维利亚是祭司,她亦是部族的智者,部族里也没有第二人,比她更了解族人的历史。 巨大的祭司大长屋,这里储存了大量刻有文字的木板,某种意义上,它还是部族的图书馆。 当然,大量的知识是被祭司垄断的,其实维利亚很愿意让部族的孩子们获得那些木板上记载的信息,可惜,这么多年只有少数人愿意来看看。 当奥托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被担任下级祭司的维利亚以一点蜂蜜哄去看了那些木板。让维利亚高兴的是,奥托学会了本族的字母体系,亦是学得了木板上的知识。 所以奥托能够当上首领,首先他本身就是强壮的勇士,其次他毕竟是从祭司那里学到了知识,一番对于神话的解释,自然而然获得了人们的拥护。 维利亚有了一些想法,待到奥托的船队归来后,她将落实这件事。 在那之前,她将一直做一个看客,去观察年幼的留里克究竟能把一群孩子训成什么样子。 一个新的早晨到了,它是那么的平常,给予部族所有人的感觉莫过于寒冷。 与此寒冷相对的,一个个年轻的孩子在吃过简单的早餐后,带着自己的木盾木剑,兴高采烈的离开自家的木屋。 他们为何如此高兴?只因一场有关一条咸鱼的赌局。 一条咸鱼不算什么大价值的东西,不过许多孩子已经赌上了自己的荣誉! 人墙被冲破的耻辱感令大家非常不爽,之后的整整一天,大家拼命训练只为保证人墙不会再被冲破。 孩子们逐渐聚集到罗斯堡西边的土丘上,他们越聚越多,早早赶到的留里克见得人员来得差不多,一声令下之后,孩子们非常自然的落实命令,以各自的小组排成整齐的队伍。 就和往常一样,留里克背着自己的小手,检阅他的部下。只因所有人都是小孩,整个场面看似有些滑稽。 不过要让一些大人看清这一幕,恐怕就只有惊奇之感了。 因为,纵观罗斯部族的历史,尚没有那位领袖会要求自己的部族勇士排成整齐的队列,达成一个矩阵,他们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他们只有四十五人,站成队列后留里克一眼看出人员已经到齐。 还是按照老套路,今日早晨依旧如故,所谓由留里克亲自带队,带着所有人捎着山丘走上一圈,一来是做个热身,二来是锻炼整个队伍的协调与纪律。 太阳升起来了,面带笑容的孩子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期待的那一刻。 看着大家,留里克举着木剑极为直白的示意:“我知道大家都在期待那件事!现在让我们开始吧!卡努夫!菲斯克!你们两个出列!” 两人皆是无比自信的走近留里克,展示自己不会失败的气势。 “很显然,你们都已经准备好?” “对!我还是能冲破人墙。这完全依靠力气,我对自己很有信心。”菲斯克自信道。 卡努夫点点头:“也许他很强,这一次,我们应该能够抵挡住。” “那么你们就努力吧!”菲斯克拍拍卡努夫的肩膀亦是勉励,“我依旧对自己充满信心。” 菲斯克是个很有蛮力的人,留里克看着他,估摸着这孩子再过二三十年,就能成长为一脸络腮胡、浑身肌肉、体态极为敦实,并挥舞着巨大青铜战斧的人。此人有这样的潜力。 卡努夫怵他也就情有可原,不过留里克可不认为蛮力能有多大所用。 “嘿!卡努夫,看着我!”留里克命令道。 “嗯。” “昨天的训练你和其他兄弟都懂得,要领就是那些,不要多想,严格按照要领去做。告诉所有人,如果有畏惧逃跑者,今天就将其踢出去。” 卡努夫依旧担心横冲直撞的菲斯克,直到他处于人墙中才重新找回自信。 既然菲斯克声称自己就能冲破人墙,那么人墙的构成也发生一些变化。 它还是三层人员构成,前两排十五人,后一排十四人。每一个孩子就像一块砖头,彼此紧密的贴在一起,尤其是第一排的人,他们的后背都被后人以木盾顶着,他们真正构成了一堵墙。 人墙中的卡努夫以他童稚的声音大喝一声后,引领整个人墙发出有节奏的吼声,展现出逼人的气势。 此时,一个高收的男子左臂持盾,右手持木剑,他眯着双眼态度严肃。突然间,径直的人向着人墙冲了过去。 见状,卡努夫喊道:“所有人注意!接受冲击!” 一瞬间,处于第一排的卡努夫清楚的感受到作用在自己后背的力量,那是第二排的人用盾牌轻轻推动,而第三排亦是在推动第二排。 留里克瞪大眼睛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所有孩子纷纷微微躬下身子,他们的木盾也都抬起来,尤其是第一排,盾牌完全遮盖了整个上半身。毕竟,相比于他们现在的身体,被当做玩具制造的木盾,还是显得太大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做更细致的准备,持盾的“秃头”菲斯克就以盾牌硬生生撞上人墙。 一声木盾撞击的巨响,整个墙壁发生剧烈的晃动,队形也几乎散乱。人墙中遭遇冲击的部位,孩子们下意识的向后移动,但他们依旧举着盾牌,后两排的人承受撞击后,第一时间就推动木盾,努力将前者推回战线。 菲斯克失败了,他带着助跑的强力冲击,力量完全被人墙稀释,自己也差点被反弹的人墙给推倒。 但事情并未完结。 一边观察的留里克灵机一动,突然大吼:“墙壁!左边的人,右边的人,移动!把菲斯克包围住!” 他的命令非常简单,大家都听得很明白。人墙迅速开始变化,节奏之快令菲斯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后路就被包围了。 最终,菲斯克被一群盾牌抵着身子,弄得他动弹不得。他想努力的脱身,终究也无法凭一己之力,逃脱这有四十四个孩子以木盾构成的紧密包围圈。 在菲斯克一脸愁云和分离挣扎中,卡努夫非常不厚道的笑了:“哈哈!菲斯克,你现在就像是落入渔网的鱼。你输了!” 再经历一番挣扎,菲斯克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逃脱的希望。他也不禁一阵苦笑,把木剑扔到地上表示放弃。 “都结束了!”留里克一声令下,把菲斯克围得足有三圈的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散去。 打赌有了一个明显的结果,菲斯克失败了,亦是代表妄图用蛮力冲破人墙的行径,终究被高度纪律训练的人墙完全遏制。不仅于此,蛮力冲阵者更是被人墙包围住。 他们是孩子但不是傻子,他们平日里的游戏就是练习打斗。 此刻,所有孩子都意识到了人墙的好处,并将牢记一辈子。 他们清楚,如果大家都是大人,而冲阵的是敌人的一位战斗高手。哪怕那人非常强力,终究会被几十面盾牌抵住,再在十几支利剑的戳刺下丧命。 第二十二章 等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墙训练就是常态,而已在留里克的指挥下,众多孩子开始做着更复杂的训练。 但他们还是孩子,他们有着巨大的潜力,而今还是羸弱到了极点。 现在的留里克依旧有些担心,自己过于年幼,仅有的号召力只能招募到现有的这群同龄人。 部族里还有许多超过十岁以上的孩子,他们不屑于跑到山丘这里,而是习惯在海边做“游戏”,在砂砾上宣泄自己的力气,结果总是一脸是伤的各回各家。 那种单打独斗才是罗斯部族的古老传统,其中的佼佼者还会拥有特别响亮的名号。 罗斯人,他们崇拜强者! 且说强者,什么才是强者呢?在留里克看来,匹夫之勇要不得,能把一群勇士驯服得服服帖帖,将一群散兵游勇训成一个整体,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强者。 还不仅如此,一个优秀的首领有理由插手整个部族的事务。一个首领最大义务就是保证部族的生存,其次是给部族谋得幸福。 留里克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待在这片峡湾,他从没有离开过罗斯堡。 通过对罗斯部族的观察使得他能估测这一时代整个欧洲大陆的状况,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部族太贫穷了! 人们是贫穷的,生产生活用着简单的工具,虽有优秀的船匠和铁匠,制造工艺并不出众,所以制造的生活用品也比较简单。 利用这些简单的工具,捕鱼和种植都不是容易事,尤其是赶在温暖时期,在山坡贫瘠的土地上种耐寒的蔬菜,因技术、品种还有气候原因,收成总是非常糟糕。 罗斯部族种植了一些洋葱和圆白菜,以及其他一些耐寒的蔬菜,可他们完全不懂得施肥,甚至也懒得浇水。如果他们可以精耕细作一些,产出必然是更优秀的。 也许对于他们,精耕细作是多余的。 他们本身都是贫穷的人,不曾富裕故而容易满足。他们亦是骁勇的海上好汉,比起精耕细作增强工艺以求在所有方面增强劳动产出,那还不如操纵长船南下,去那些战力羸弱的部族劫掠一番来得便捷。 可问题又来了。 一群贫穷的家伙仗着自己胳膊粗,就去劫掠另一群贫穷的人,某种意义就是乞丐之间抢馒头,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部族也不会发展。 留里克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坐上首领之位,整个部族的劫掠文化需要割除,取而代之的是生产,从而积累财富! 所谓生产,可以通过辛勤劳动,亦可以通过和平贸易。 看看罗斯堡的地理位置,种地富裕是不可能的,贸易致富倒是可以。 七岁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智慧的灵魂,对于罗斯部族,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知识! 留里克想到了一些策略,比如通过组织人手,大规模到更北的地方捕猎熊和鹿,或是貂类、松鼠。部族获得大量皮毛的同时,亦可贩运给远方的人。 贸易发财是完全可行的,不过为了保证贸易的和平,必须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力扞卫之。 所以,自己在这里训练一群孩子,可不是指望他们十多年后成为劫掠的主力,而是应该作为部族的扞卫者,以及贸易扞卫者存在着。 从奥托远航的那一天开始,留里克就记录着时间。他找到一个木板,每天睡眠之前,他都在木板上刻上一刀。 船队出发已经过去了三十天,比起以往的索贡航行,今年秋季的航行显得格外漫长。 毕竟按照先例,出发后的三十天内他们就该返航了,而今气候是越来越冷,他们迟迟未归,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情况,他们的返航都要面临更大的困难。 波罗的海的水太淡了,它是末次冰川期结束后,融化的雪水涌入造就了庞大复杂的波罗的海。它形成的时间过短,使得大西洋的正常咸度的海水,还没有来得及调节这里的咸度。又因为斯堪的纳维亚大量的河流涌入这近乎封闭的大海,罗斯堡所在的海域,其咸度更为清淡。 因此,罗斯部族的日常捕鱼活动,它关系到族人的吃饭问题,结果人们总能捕到大量淡水鲈鱼。 捕获最多的还是一些耐淡水品种的鲱鱼,该鱼捕捞量基本能满足部族糊口问题。 单纯的吃鱼,对于人类还是过于单调了。部族还是喜欢吃面包,只有它才更让人充满力量。 部族的人们还是照例储备越冬的粮食,他们大量捕捞渔获,并进行熏烤加工长期储备。 他们更是用陶罐熬煮海水,哪怕本地海水的含盐量很低,他们还是要做这件事。以大量的枯草和树枝做燃料,费了众多柴火才能获得一点点的海盐,即便如此,付出依旧是值得的。 等待的日子慢慢变成了煎熬,大家都想相信他们会平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难免要有所担心。 人们的压力开始逐渐聚集,许多人开始寻求祭司的帮助。 一个阴霾密布的早晨,留里克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他推开木屋的兽皮门账,只见的世界一片灰暗。 “难道是要下雪了?” 一股寒气逼来,他下意识的缩回帐篷,接着又大胆探出小脑袋,只见的一些部族的人们,在昏暗的世界中挪动着裹满兽皮的身子,居然向着祭司的尖顶木屋缓步走去。 “妈妈!外面有很多人,他们在干什么?!”留里克转头问。 “你已经发现了吗?他们想去寻得一个启示。” “是关于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吗?” 尼雅微微一笑,继续用小刀切着不知腌渍了多久的鹿肉:“你真聪明。不要再看了,外面很冷。你如果好奇,等吃完了饭我带去你看看。” “嗯,好吧。” 对于肉类,留里克还是喜欢鱼肉,尤其是鲱鱼。 罗斯部族有一种非常旷野的吃法,就是刀子刮干净鱼鳞后,即将鱼脏去除,最后切掉鱼头。生鱼肉被清洗一下后,不再经过任何烹调就直接放进嘴里。 该吃法过于纯粹,留里克始终没有尝试过。不过烤熟的鲱鱼是真的好吃,冒泡香腻的鱼油只要想想就能流哈喇子。 除了鱼肉,野鹿肉是平常吃得也比较多。就是这些鹿肉有一种说不出的怪物,被煮熟腌渍后,味道还不错。 留里克吃了一小块鹿肉,又喝了一小碗母亲熬煮的洋葱和一些不知名野菜的汤。这顿饭虽填饱里肚子,它充斥了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含量极低。 或许在一千年后,这种餐饮被推崇为一种减肥餐。现在,它真是罗斯部族对于大自然的妥协。如果可以,他们当场一时间选择天天吃面包,哪怕有些变质也照吃不误。 第二十三章 他们何时归来 部族里蔓延着焦虑的情绪,当人群聚集一处,一番叽叽喳喳后,这种焦虑情绪更为严重。 他们需要到祭司那里得到一个利好的答案,当然,老谋深算的维利亚已经看明白这一点。 因情况有变,留里克估计今日的训练要么搁置,要么就被推后。因为那些孩子想必也和自己一样,被留守的家人带领着,部族绝大多数的留守者都将聚集在祭司那里。 一个阴霾的早晨,部族最有声望的祭司维利亚,她头戴鹿角盔,在厚实的棉衣外,又披上一张鹿皮。 今天的她不需任何人的搀扶,正是手持一支挂着一串琥珀的木拐杖,出现在人群的面前。 有超过一千人聚在祭司尖顶大木屋前面的空场,一时间真可谓人满为患。还有大量的人向这里聚集,一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得人们都向祭司那里走去,也许今日有一次盛大的祭祀? 维利亚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她双手抱着拐杖,将其高高捧起,亦是示意全体安静。 叽叽喳喳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站在最前面的妇女们,带着负责的表情看着这位部族里年纪最大的老人。 维利亚稍稍放下拐杖,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是关于船队!” “正是!”一个披着兽皮的妇女非常大胆的问道:“伟大的祭司,我的丈夫和我的儿子,都跟随首领远航,如今已经过去三十五天了!按照以往的管理,他们早该回来!这一次,他们会不会……” 又有一妇女发表同样的感触:“他们会不会在返航时又遇到了那些哥特兰岛人的袭击?我们真的非常担心。” 随着问询的人渐渐多起来,人群又开始聒噪。 此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尼雅来了!让她到前面去!” 尼雅是首领奥托的妻子,因此她在部族里享有较高的地位。 拉着儿子的手,尼雅和留里克向前走动,身边的人纷纷为之让路。 尼雅终于站到了前排,她转过身,伸开双手要求大家安静,尔后代表所有人再度向维利亚做出质询。 “伟大的祭司,我们都想知道男人们何时回来。我想我们需要一次占卜。” 维利亚点点头:“那就进行吧!”说罢,她令尼雅走过来,在其耳边耳语几句。 尼雅具有一定的号召力,她令那些远航男人的妻子孩子留下,其余人等一律离开。所有留下的人,参与到占卜祭祀中。 一番简单的准备工作后,近千人聚集到部族的祭坛——那处由石块堆砌成船型的圣域。 哪怕天已经亮了,油灯再度点燃,作为祭品的咸鱼亦是被摆上。 为了让族人更为相信占卜的准确性,维利亚急令围观的女人们,拿出与各自丈夫有关的信物。 于是乎,女人们纷纷解下自己的琥珀项链,最后维利亚只是拿到五副为止。 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尼雅的那一副,它是琥珀、蓝宝石和珍珠串起来的价值连城的项链。 按照罗斯部族的传统,父母都会给自己的孩子制作项链,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项链上的装饰品也会更多。 不仅是罗斯部族,包括南方的住在斯韦阿兰平原的思维亚人部族们,都有这样的传统。 当男孩女孩成长到婚配的年龄,年轻的夫妇会互换项链,所以对于他们,项链是珍贵的东西。 五副项链安置在一个木盘中,并摆在祭台之上。 维利亚示意所有的下级祭司和所有的围观者统统跪下,她自己亦是驱动衰老的身体,跪在祭台边。 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在她的右手边,就是那能体现奥托意见的陶罐,占卜用的宝石已经安置好。 所以,奥托和他的手下都能安全归来么? 其实对于维利亚,她何尝不担心奥托一行会遇到麻烦,尤其是遇到敌对部族的偷袭。毕竟曾经发生过,而今也可能再发生。 还有一点令她担心,即是此次远航,奥托带走了部族里的许多年轻人,所谓带着他们去见见世面。 毕竟是年轻人,他们的身体显得不够强壮,会不会因此让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感觉到罗斯部族已经不再强大? 不管怎么说,奥托一定是遇到了一些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时间继续拖下去,必然变成坏事。 为何? 瞧瞧这糟糕的天气吧!维利亚活了一大把年纪,她估测快要下雪了,只要下雪,未来的日子就愈发寒冷。 大海将被冻结,他们若还未归来,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跪在地上的维利亚想到很多事,她不得不多念一些祷文,以让自己的头脑多思考一阵子。 论感情,维利亚着实看好“奥丁的祝福”留里克,今天这个孩子也在场呢。但留里克才七岁,他展现出来自己许多非凡的才能,终究他太年幼了。 如若奥托一行在外出了事,部族不得不重新选出一名领袖。 那么谁能够像奥托那样优秀呢?维利亚觉得自己的族人就是纯粹的缺乏聪明人,可以参与打斗的两千名各种年龄的勇士里,真正精锐的只有六七百人。而今奥托带走三百精锐,以及二百多缺乏经验的年轻人参与航行。 如若奥托一行在冬季的寒冷中迷失,剩下的一千五百名勇士,就只能在最后的三百精锐中选择。 通过传统的比武,确实可以选出一个让大家信服的领袖。 可是,这位领袖也就只善于打斗了。维利亚尤为记得,自己年幼时,那时候的部族领袖是颇为睿智的,否则也不能从乌拉尔人手里夺下这罗斯堡。 后续的十多位领袖都非常善于打斗,结果,他们总是在各类打斗中死亡。 相比于那些人,奥托明显更加聪明。到了现在,奥托不再年轻强壮,但他治下的罗斯部族已经平稳生活了十多年,虽然和哥特兰岛的那些“丹麦”人关系糟糕,但部族和南方的思维亚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以最坏的想法去思考部族的未来,一旦奥托遭遇不测,稳定的部族又将躁动起来。族人中的年轻力壮者会拼命争夺首领之位,那些失败者亦是桀骜不驯,极有可能带着家人远走高飞。那样的话,罗斯部族的稳定也就荡然无存。 恐怕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 维利亚很庆幸奥托唯一的儿子留里克来到了祭坛,而且相比于奥托,留里克更有智慧。 如果自己还能再活十年,就能见证留里克从孩童长成部族的青年勇士。而到了那个时候,十七岁的留里克充满智慧,他早早展现出的打斗天赋亦能更好的发挥。 一番冗长的祈祷后,维利亚感觉自己膝盖跪得生疼,而其他人呢,他们已经纷纷跪趴在身上,让自己好受一些。 终于,在焦急的等待中,人们看到维利亚拿起了那个陶罐,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 最后,一枚红色的宝石被拿了出来。 其实一切早有定局,为了部族的稳定,维利亚必须让大家定下神。 她非常自然的拿出陶罐中的红宝石,今天,这宝石就代表着“船队将一如既往的平安归来”。 维利亚示意两位低级祭司,她们连忙将双腿发软的维利亚搀扶起来。 “现在结果已经非常明了!” 维利亚被人搀扶着,她双腿发软,依旧高举着红宝石,“这是奥丁的启示,奥丁告诉我们船队会平安归来。我们必须相信这就是正确的启示,所以我们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去安静的等待吧!他们一定就航行在返航的路上!我相信,很可能是那些斯维格人进贡给我们更多的宝物,使得船队耽搁了很多时间。大家不用担忧,我们将度过一个幸福的冬天。” 第二十四章 祭司的书籍 部族的人们最相信祭司的预言,亦是最相信维利亚这位智者的话。 围观者的焦虑情绪瞬间被消弭掉了,接下来,整个部族的消极情绪也会消失。 人们开始散去,唯有尼雅和留里克被祭司维利亚留下来。 “伟大的祭司,难道你有重要的嘱咐?”尼雅心里一直非常敬佩维利亚,甚至还有些怕。 “你的儿子,留里克,他是被奥丁祝福的人。”维利亚想了想,灵机一动,“其实你可以离开,你的儿子今天就留在我这里。” “是一些嘱咐?” 维利亚随口说:“奥丁给了我更多关于留里克的启示,一些话我要当面和他说明白。我又想了想,这些话也许你不听为妙。” 此刻,留里克有些懵。他看着年迈的维利亚奶奶,只觉得这位老者面目慈祥,是值得亲近的。 他问着母亲现在是什么情况。 尼雅抚着儿子的肩膀,看着维利亚:“好吧,我把他交给你。”接着弯下腰:“祭司要和你说些话,那是瓦尔哈拉给你启示,你不可以拒绝,知道吗?” “嗯……我懂了。”留里克点点头,心里琢磨着,恐怕就是单纯的维利亚老奶奶有她自己的话要说,而且是不宜外人知晓的。 留里克跟在维利亚身后谨慎的进入祭司的居所,今天也是他首次来到这里。 “孩子,你不要紧张,紧跟着我。”维利亚嘱咐道。 留里克嗯了一声,他睁大双眼左看右看,好奇的观察所见之一切。 维利亚拄着拐杖,慢慢拐进祭司长屋内的一个小房间。 它是幽暗的房间,看得维利亚走进去,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立刻占据留里克全身。 毕竟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位高寿的维利亚奶奶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要怕。”维利亚慈祥的嘱咐,紧接着,她点燃了房间的油灯。 留里克谨慎质询:“尊敬的祭司,这里是……” “你可以叫我奶奶,我的孩子。”维利亚招了招手,留里克顺从地走了进去。 之间这房间内陈列了一些木质柜台,其上整齐放置了一些木板,甚至还有明显是卷轴的存在。 用脚指头想想,留里克也知道这必然是一些书架。 那些木板和卷轴,定是部族珍藏的典籍,一想到这儿,留里克突然充满好奇。 难道素以海上野蛮盗匪着称的维京人,他们还有自己的书?! 维利亚缓缓转过身,她脸上夸张的皱纹在昏暗油灯照耀下,增强了令人舒服的慈祥。 “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我看到那些木板,上面雕刻的一定是文字,记载了一些故事。” 听得这一席话,维利亚真是激动万分。 几十年来,整个部族竟只有这一个孩子说得出它们是书籍。 维利亚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一双眯着的眼睛此刻突然睁开。 “留里克,我告诉你,这些木板都是书。什么是书?用文字记录大量过去发生的事,将其刻在木板,或是写在羊皮上,它就是书。” 这一刻,留里克明白了古诺斯语中“书籍”的词汇,大概念作“bokk”。 毕竟侵入不列颠的丹麦、挪威人都是说着古诺斯语,其中大量词汇发音基本相似。所以大量诺斯语词汇直接进入古英语中,最终影响了千年后的语言。 “但是奶奶,您把我带到这里,食希望我能学会书中的内容么?” “当然!当然是这样……”此刻的维利亚不住该怎样抒发自己的激动,暂且她长舒一口气,直白的说:“孩子,我有一个梦想。” “您的梦想?难道是关于我?是希望我成为首领?” 面对一个罕见的孺子可教的男孩,维利亚走近留里克,苍老的手掌抚着他稚嫩的脑袋。 “亲爱的,你的确将在多年后成为新的首领。我希望,你成为一位充满智慧的首领。” “就像俄父亲奥托那样?” “不!”维利亚摇摇头,“他只是比部族的普通人聪明一些,而你远胜你的父亲。你有这方面的潜力,为了让它成为现实,我觉得,你必须将这间房间内的所有知识全部学会。” 苍老的手还在自己额头上,留里克轻轻抬头,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位苍老的奶奶。 “奶奶,我愿意学习这些知识,这绝不只是满足您的希望。我想我既然要成为未来的首领,我必须懂得更多。” “你!”留里克觉悟之高完全出乎维利亚的想象。 她强制冷静一下,继续道:“你确实需要知晓这些知识。你的父亲懂得其中的一部分,也许你会乐意了解全部。” “我会的。但是这些知识,究竟是什么。” “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已经是很多年月,这安置罗斯部族所有知识遗产的“图书馆”,留里克是它罕有的访客。 留里克故作乖巧的坐在一副兽皮上,听得维利亚讲解。 她讲述的结果,留里克并不太吃惊。这里的木板和卷轴挤在的主要是罗斯部族的过往,也就是他们自己的历史。 他们是罗斯部族!有朝一日将变成伟大的组群,而留里克就是这变革的先驱。 历史的洪流之于身,留里克亦是乐意顺从这脉络的发展。 现在的他根本没想到,罗斯部族居然有记录自己的历史。如若失去了这些木板卷轴,罗斯部族在定居诺夫哥罗德前,他们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吧! “现在你已经明白木板记录了什么,你应该记住它,因为你的父亲记住了一部分,你有理由吗全部记住。” 留里克顺从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维利亚摇摇头,“孩子,你需要了解更多。你的父亲可以服众,从而成为领袖。他为何能够服众?全因为他掌握了许多知识,他能够去解释奥丁的意志。” 说到此,维利亚特别定了定神,严肃问道:“留里克,你完全相信瓦尔哈拉和熬的到存在吗?” “这……”留里克有些疑惑,本意上他可不相信这些神话,考虑到祭司维利亚的感情,他终究点点头:“我相信。就像我出生时,您告知族人们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 维利亚低沉地笑了一阵子,接着说:“那是我的计谋,我的孩子。” “啊!所以,其实我不是?”留里克故意摆出吃惊模样。 “不!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你确实是被奥迪祝福的人。不过有些事你需要明白。刚刚的事你都看到了,我拿出了红宝石,示意大家,他们会平安回来。其实这件事我不能完全确定。很抱歉,我的孩子。我无法判断你父亲的情况。” 维利亚这么说话,留里克觉得非常奇怪。不是因为她不能完成正确占卜,她也必然不可能做出这种超自然的事。她就是一位长寿的人,于此蒙昧时代被受尊敬。 令留里克吃惊的只有一个,是维利亚自己承认占卜的无效的。 “所以,我父亲的情况……”留里克故作吃惊的问。 “很抱歉,我的孩子。我们都是凡人,奥丁不会因为几条鱼就频频对祈祷做出回应。奥丁只会派遣女武神搜寻勇士,瓦尔哈拉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给予我们启示。只有在一些特殊事件上,我能够得到瓦尔哈拉的启示,例如你的身份,你确实是被祝福的。” 维利亚的话真是令人窒息,留里克想不到她还能这样解释。 留里克连忙问道:“那么我父亲他们……” “不用担心。”维利亚再度抚起留里克的头,安抚道:“他们一定是带了太多的财富,使得返航时间有所耽搁。在我漫长的生命中,也有许多次的航行前后用了超过四十天。那些女人过于年轻了,不过是多了些等待时日,就以为自己的丈夫一去不归。实际恰恰相反,他们将带回巨大的财富。” “但愿都是真的。”留里克嘟囔道。 “这就是真的,你值得相信。孩子,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很显然你已经具备了一定号召力,你更有不可思议的想法去训练那些孩子,这很好。” “啊!您是支持的?” “当然,你可以继续训练他们,你也要到我这里学习木板上的知识。你现在很小,你有大量的时间用于学习,而不是浪费在打斗游戏上。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很愿意教你。孩子,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尽快成为部族新的智者。” 此刻,留里克没有丝毫的抵触。 祭司的长屋非常暖和,其次他自己对部族的过往充满好气。 年迈的维利亚从这个扎着金色马尾的男孩身上获得了一股力量,她急迫的拿来几副木板,摆在留里克面前。 只是一瞥,留里克完全傻了眼。 为何?只见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它们雕刻得非常整齐工整,留里克也清楚此乃祭司们特别精通的卢恩文字,用卢恩文记录部族自己的历史,留里克根本看不懂。 它们如同天书一般,但卢恩文字也是一种拼音文字,这就决定了其信息量是有限的。 纵使这里的木板数量很多,信息量就没那么多了。 留里克凝视木板皱起眉头:“奶奶,我看不懂。” 维利亚会心一笑:“只是暂时的,未来几天我会教你字母的使用。你是罕见的聪明孩子,你很有可能在几天之内学会,最慢一个月也足够了。黑夜下的冬季,你无法再带领那些孩子训练,你也不可以虚度光阴,就到我这里学习,新的冬季过后,接你必能看懂所有木板和卷轴的内容。” 第二十五章 奥托的隐忧与解决良策 一支浩荡的船队航行在风雪中,即便气候非常寒冷,站在旗舰船首的一人,他的内心倍感火热。 奥托依旧披着锁子甲,已经五十岁的他显得颇为老态,他灰白的大胡子彰显着自己的资历,他屹立在风雪中的样子,更为后辈崇拜。 但人终有老去的一天,他不奢望自己能像部族的祭司维利亚那样长寿,只求自己的衰老再慢一些。 每一个人都将老去,为了整个部族的延续,身为首领的奥托非常的务实,他需要通过某种办法,尽可能的让部族的年轻人们纷纷娶妻。 罗斯部族不比其他南方族群。 部族虽然一直在与南方的朋友们通婚,介于罗斯部族的位置更加偏僻,鲜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恰是因为地理偏僻,他们不可能通过强力手段获得盟友部族女人的芳心,也难以通过抢掠手段从遥远的地方获得人口,以增强自身。 抢掠诺夫哥罗德的那群斯维格人? 如果仅仅是要求他们拿出一部分财富,他们虽有怨言也会支持。再说,很久很久以前,部族的先祖和诺夫哥罗德有了一个约定,名义上,当诺夫哥罗德这一巨大的乡村聚合体遭遇别的部族威胁时,即可找寻强悍的罗斯狂战士的帮助。 倘若是劫掠他们的女族人,便是单方面撕毁条约。那是他们的底线,他们将拿出木棍血战到底。 不过,历代首领的态度是,如果这么做了,诺夫哥罗德会一瞬间变成荒地,那些斯维格人会迁移到一个罗斯部族找不到的地方。 聪明的首领不会做这种蠢事,罗斯部族需要诺夫哥罗德,每年两次的索贡航行会带来会大量难以和南方盟友交换的宝贵货物,失去了他们,结果是灾难性的。 部族需要长期的发展,担任首领很多年的奥托清楚的认定,向南发展,去有盟友争夺可以放牧的草场,或是可耕种的田地,那纯粹是痴人说梦,若是尝试这么做,弄不好会引发剧烈冲突。 想要发展,必须利用远方的盟友。 奥托,严格的评价来说,他并没有特别远大的志向。 奥托纯朴的希望部族的人们能安稳的生活,可以保证有足够的食物活命,有足够御寒的衣物保暖,以及每一个部族的勇士都有一位妻子。 其实人人都知道,罗斯堡着实是个鬼地方,要过上幸福的日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 然而举族搬迁,现阶段是不被许可的。单个人的叛离难以被约束,而叛离者收获的恐怕也只是孤独。大规模的叛离将被严厉约束,身为首领的奥托和他的亲信们,可不会这种严重挫伤部族实力的祸事。 因为那些交付贡赋的斯维格人,他们俯首拿出财富,就是受迫于利剑和战斧。一旦部族的实力削弱了,他们定然不再臣服。 至少现在部族还保有强大实力,和他们进行更大规模的交易,也是有操作空间的。 今年的索贡航行的返程已经是初冬时节,降雪让船队的大众非常紧张,他们更紧张的其实还是海水冻结。 波罗的海的含盐量太低,本地域的纬度又太高,如此使得这里的海水更易冻结。例如罗斯堡峡湾面对的海域,每年都至少有约莫一个月时间,海洋完全冰封,那个时候冬季捕鱼完全终止。倒是那时候,冰层凿呼吸孔伏击波罗的海豹,成了可操作选项。 罗斯部族喜欢海豹,因为它们既是美味,其脂肪又是燃灯用的优秀油脂。 所以在返航途中,船队提防着可能的哥特兰岛袭击者,也在搜寻着海面或岸边的动静,只要时机尚可就抓捕海豹。 他们终于抓到了十头海豹,成为返航的意外之喜。 返航的船队接着东北风顺利离开芬兰湾,在北上之时,他们不得不全程划桨。 罗斯本意即为浆手,该部族自诩是最善于划桨的人,海上行动故而非常迅速。 但这次,他们的北上航速变慢了,其原因非常纯粹——每条船的浆手数量降低。 为何如此?难道整个行动他们损失了水手? 不!因为返航的船队愣是增加了三十人,具体而言是三十位年轻的女人。 这一次,奥托非常确信自己完成了一次壮举,亦是为部族找寻到了另一条发展的出路。 自己已经五十岁了,唯一活着的儿子过于年幼。倘若自己老死,留里克刚刚长大,那真是再好不过,那样部族的人们就会更认同这位“奥丁祝福的人”。甚至于不用通过决斗比赛,长大后的留里克就通过自己天然的号召力,让部族认同。 当然,留里克已经是被公认的被瓦尔哈拉赐予了特殊的打斗天赋。真的参与比赛,留里克定能击败所有人。 如若自己突然死去,部族又将通过决斗比赛,来选出一位强者引领整个部族。 要参加比赛,其中一个硬标准正是参与者必须结过婚。 比赛也没有任何的年龄区分,结过婚的男人参与进来,规则只有一个,使用木盾木剑进行打斗,直到另一人宣布放弃或是被直接打死. 如此一来奥托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阿里克。 在自己悉心培养下,已经接近十八岁的阿里克已经是打斗的高手,随着他年龄增长,他将更加强壮,部族内部的打斗亦是对外的战斗,阿里克终将像其父亲那样,成为强壮的勇士。 不过在那之前,阿里克必须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 不仅仅是阿里克,几年以来部族已经鲜有新的婚礼,许多各种原因失去妻子的男人,也难以获得新的妻子。而那些失去丈夫的女人,早已有了新的丈夫。 部族里的女孩渐渐长大,她们将嫁给部族内的男孩。即便如此,部族男多女少的现状已经无法通过内部调节改善,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外族通婚。 想要和南方的盟友部族通婚,部族内的普通男青年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何况大部分桀骜不驯的“浆手”也不愿意离开他们钟爱的罗斯堡,去跑到南方去做上门女婿。 也确实有年轻人会跑到南方加入别的部族,如果部族的年轻人都这么做,罗斯部族的骁勇也难以长久。 也许,现阶段只有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通过自我的牺牲,来长久的缓解罗斯部族的这一严峻的内部问题。 这一次,奥托刻意带了部族的不少年轻人行动,实际上他们见世面的意味很大,每个类似于阿里克年龄的年轻人都兴致勃勃。 结果更大的幸福在等待他们! 最终,有三十位斯维格人的姑娘嫁入了罗斯,她们就坐在船上,就披着厚实的鹿皮皮衣,坐在自己的新婚丈夫身边。虽然语言是一个问题,索性罗斯部族通过长期和诺夫哥罗德的交流,这些姑娘多少懂一些诺斯语。部族亦是有些懂得斯维格人的古斯拉夫语的高人,因而两个族群本质上不存在交流障碍。 年轻的姑娘通过学习,她们将很快掌握诺斯语,她们也非常清楚,无论自己是否甘心情愿,为了诺夫哥罗德,为了自己娘家的家族,她们必须认同自己的丈夫,并未丈夫生下子嗣。 奥托通过一些方法,非常顺利的完成了一次政治婚姻壮举,此乃两个族群发生交流后从未有过的事! 斯维格人姑娘与瓦良格人小伙婚姻之事,首先得到了姑娘娘家的认同,并按照当地的礼仪完成了婚礼。 至于罗斯部族方面对于年轻人婚姻之事,并没有什么可反对的。毕竟参与行动的三十位部族年轻人此次抱得美人归。 他们获得了幸福,奥托却想到了一年以后。 到了明年的秋季索贡航行,也许该带上几位斯维格人姑娘,以及她们诞下的孩子,去向她们的诺夫哥罗德老家的亲人们报喜。 对,必须要这么做!这也是向他们证明,罗斯部族也是可以很友善的。 第二十六章 白树贝拉列卡庄园的决定 斯维格人固然有一定的抗拒,其中也不乏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不会永远是待割羊毛的肥羊,这个多个大家族与若干小家族聚合而成的城市,各大家族对于罗斯部族的态度差别很大。 其中就有几个家族,他们知道所有家族就算联合起来,也无法击败骁勇善战的罗斯狂战士们。 与其和罗斯人斗争,还不如展开合作。 面对绝对的强者,弱者还有一种仆从的道路可以选择。当然,这种主动选择卑微的行径让另一些大家族非常抗拒,抗拒又有何用,诺夫哥罗德又不是没有抗争过,而今面对被自己养得越来越强大的罗斯人,诺夫哥罗德还有一战的勇气吗? 诺夫哥罗德城的周边,一个大型家族的庄园地,有超过两千人住在这里形成一个庞大聚落。 许多个聚落合并成为诺夫哥罗德,最为强盛的家族构成了城市的主体,其他次一级的家族众星拱月般处在规模不大的城市核心附近。 诺夫哥罗德如今有五个大家族,这有一个本意为“白树”的名为贝拉列卡家族,他们家族核心是在诺夫哥罗德主城很近位置的一片白桦林,故以树林为家族名。 该家族却没有姓氏,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他们还没有姓氏的概念。 该家族的源头就是一个古老氏族,他们自己已经忘却了很多,只清楚族人向北迁移到此地,在一处白色树林(实际是桦树林)落户,开垦土地修建庄园聚族而居。所以在和外人交谈的时候,他们有时会自称自己来自于“白树庄员”,这已经具备了形成姓氏的雏形。 这是一个大家族,男女老少有两千人之巨,不过比起第一家族“松针”索斯诺瓦赫卡家族的近四千人,还是略显人少。 即便如此,白树贝拉列卡家族,也是诺夫哥罗德第二家族。 诺夫哥罗德没有自己的王,各个家族也是很久以前迁徙到这里,他们许多人已经忘却自己的祖旺,只知道这里被叫做诺夫哥罗德,本意“新的大城市”,就在此定居。 白树贝拉列萨家族意识到了每年来两次的罗斯人,他们首领对诺夫哥罗德的态度正在发生改变。 毕竟罗斯人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琥珀,家族内进行一些打磨加工,组建商队卖给斯摩棱斯克的人们,或是更南方的人,就能获得更大的财富。 既然罗斯人的首领这次带着一大包琥珀,要求为自己部族的年轻人慕色妻子,一番斟酌后,白树贝拉列卡庄园决定“铤而走险”。 并非他们因为琥珀见钱眼开,而是看懂了一些长远问题。 如今坐在船上的三十个姑娘里,有二十人就来自“白树庄园”。 白树贝拉列卡庄园的年轻人彼此都是亲戚,他们基本不会互相通婚,所以家族的姑娘们嫁给外族,她们自小就明白此乃宿命。 但嫁给那些善于劫掠的罗斯人,即那些瓦良格人,被选中的姑娘未免非常担忧。 还是族长里古斯下定决心,庄园最德高望重的一群人经过商议,认定这场突如其来的联姻一定要做成。 尤其是里古斯,这位年纪不小的大家长想的非常长远,庄园不可能凭借物理终结罗斯人的劫掠,哪怕武力反击可以成功,撤退的罗斯人也会招引来其他瓦良格部族反攻,胜利反而是更大灾难的开始。 为了避免祸患,和罗斯人进一步合作是合理的选择 罗斯人的首领带来的年轻人英俊有为,如此家族的姑娘并非嫁给劣人,这一情况让心里憋屈的里古斯,心情好受一些。 随着深入闻讯清楚事态,里古斯的心态迅速转变,因为罗斯的首领奥托做出许诺,会完全接纳她们成为部族的一份子。 不过对于这些姑娘,她们是当事人,许多人看来仅仅是因为一些宝石,自己是被家族所抛弃,不得不去做海盗的妻子。 一路之上,众多的姑娘谈不上开心,尤其在故乡完成了婚礼后,故乡的亲戚们都已经确定她们已经是罗斯人的妻子。失去了故乡的庇护,经历在漫漫航路后,自己将进入神秘的领域,成为罗斯部族的一部分,并为他们生下子嗣。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们怎可能乐意离开家乡?! 漫长的航线枯燥又具有风险,更糟糕的是,返航路途天空一片阴霾,不久就开始降雪了。 索性奥托贴心的多准备了一些毛皮,使得返航的人们享受足够的温暖。 人们确实很温暖,只是久坐不动,人的身上必是落上薄薄的积雪。 因为维京系族群的船只,那是一些有着在本时空具备高度机动性的船,为了增强机动性,船员牺牲了许多。 长船有很多款型,不同的部族也有自己独特的改进。 罗斯部族的长船更为修长一些,他们也在船桨上做文章,即桨叶更为宽大,使得船只航速更快。 必须赶在海水冻结前抵达故乡,随着船队离开芬兰湾,他们开始全力北上。 奥托清楚这一次着实让族人们苦等了,那就用更多的财富回馈取悦他们。 船队组成一个环形阵,那些最为宽大的载重型长船放在核心,普通型长船四周拱卫之。 凭借经验,各船的头目渐渐预估到自己已经非常接近故乡。 他们的估计非常正确! 很快,一些冒着降雪执意出海的渔民,他们在尽可能远离罗斯堡的海域游弋,以便早一点遭遇返航的船队,并作为向导引领他们回家。 船队成功与渔船相遇,纵使有风雪,回家之路一切顺利。 风雪中,一支浩荡的船队终于显现出自己独特的魅影! 按照维京人的传统,并不是所有的长船都会安装龙头雕像。因为船只往往是属于个人的财产,所有人有着实力,便会装饰船只彰显之。 罗斯部族的船队中不乏在历次打斗中立下功劳的强人,在财富分配上,这些人很合情理的获得更多。这时候其个人有更多的财富装饰船只,例如安装各种船艏装饰物,以及在船帆上印上部族的“船桨”图腾。 灰白色的世界中,任何异常的色彩都是非常显眼的,哪怕那是湛蓝色。 目力很好的一些人看到了迅速逼近的庞然大物,在看到那蓝色图案后,好消息迅速在整个部族蔓延。 第二十七章 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们 一瞬间,本该在风雪中陷入宁静的罗斯堡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们兴高采烈呼朋唤友的声音。 躲在温暖居所中的人们第一时间换上厚衣服,急匆匆冲出家门,船只尚未冲滩靠岸,部族留守的男女老幼就聚集在码头、以及所有靠海的位置。 甚至是预言了船队平安归来的祭司维利亚,也在下级祭司搀扶下,兴致勃勃的踱步到了海滩一处比较好的位置。 维利亚以她苍老且有些模糊的双眼,看到一艘艘船只快速靠近平缓布满碎河卵石的海滩,就好似一只只海豹,迅捷进入坦途。 整体而言,由于罗马的衰落,法兰克人没有继承罗马的造船技术,反倒是维京人神奇的继承了一些,使得他们的船舶制造工艺远胜于同时代的欧洲。 这里也有维京人的绝技,在八世纪下半叶,他们的龙骨发明带来一场伟大的变革。 罗斯部族的长船都是围绕一根巨大的橡木龙骨制造,龙骨上安装大量橡木船肋,然后是橡木板钉在船肋上,缝隙处以油脂混石灰的方式粘合。为了增加强度,船肋都是双层木板交错排布,中间刻意填充兽皮增强防水性与增强抗撞击性,板材亦是坚固的橡木。 橡木,人类开启大航海时代,它就是最有性价比的木材,对于罗斯人,也非常容易搞到。 依仗着非常坚固的橡木龙骨,冲上滩涂的船只留下一道很深的印痕。船只已经完全离开水域,风尘仆仆的勇士们,带着自己的装备纷纷跳下船。 那些围观的族人们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他们向着先抵达的船只涌去,结果他们纷纷注意到令人惊异的事! 有许多勇士非常年轻,他们才刚刚变得强壮,此番在首领带领下必是涨了一番见识。 且看这些年轻人,他们下船后并未离开,而是把盾牌背在身上,配剑一直挂在腰间。 他们伸开双臂,迎接从船只上笨拙下来、穿着厚实皮衣的人。一些不经意的疏忽,神秘人罩头保暖的皮帽掉落,露出了金色的长辫,以及清秀的面容。 是女人!是年轻的女人!而且是许多需要年轻的勇士亲自接下船的年轻女人! 一时间,大量的族人看到这些景象,任由雪花继续飘落,岸边的人们已经陷入沸腾。 因为罗斯部族上了一点年纪的人都非常清楚,部族的年轻男孩绝不会贸然对年轻女人过分亲密,他们现在对神秘女人们的态度充分说明了一件事! 距离已经不是很远,站在一个高处开阔位置的祭司维利亚清楚的看明白了有一批外来的年轻女人,她的内心开始激动,苍老的身子不够震颤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也露出笑容。 “伟大的祭司,您很激动?”一位下级祭司问道。 “对!奥托不愧为我们伟大的首领。我的孩子们,明天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几天之后,部族将在我们的石船祭台,为一些年轻人举行婚礼!” 船只陆续靠岸,那些女人的身份也为族人们知晓。 许多人,他们带着异样的目光注视这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女人,几十年来,就是这些女人的族人们,进贡给罗斯部族大量财富。终于到了今年,他们居然开始把本族的女人作为特殊的贡赋?! 但她们不是被作为使役的仆人,而是一些部族青年的妻子。 当她们踏上罗斯堡的领地后,自然也成了新的罗斯人,享受身为部族成员的所有权益。 例如,当部族开始分配战利品,身为妻子也享有一份。若是丈夫去世,她将合法的继承丈夫的全部财产。 真实的情况立刻传遍整个部族,人们开始宣扬那些斯维格姑娘的美貌,尤其是部族的其他年轻男孩,他们对姑娘们充满好奇,亦是对自己的现状颇为悔恨,也充满希望。 年轻的男孩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开始幻想,毕竟部族内部是一个男多女少的地方,想要娶妻,按照斯堪的纳维亚的传统,要有能拿得出手的个人财富,也要在打斗场上打出自己的名声,至少也要让部族承认自己是勇敢强壮的男人。 可是,真正优秀的男人是少数的。 长久以来,那些难以娶妻的部族男人,要么坚持等下去,要么就划着长船去劫掠其他部族的女人,亦或者永远离开。 孤独的船只难以抢掠,所以许多男人宁愿离开罗斯堡。 奥托在部族的声望更加瞩目,因为他的作为为整个部族带来新的希望。如果仅仅是通过在山区的薄薄土壤搜索一些琥珀原石,在每年两次的索贡航行中以此作为对诺夫哥罗德的聘礼,以非常和平的方式娶妻,何乐不为的。 罗斯部族是一群聪明人,他们善于趋利避害,和平且低成本的完成目的,真是皆大欢喜。 所以这个冬季再不平常,寒冷的冰雪世界中,一件件温暖的木屋内,人们的内心是躁动。 可以成长为勇士的男孩内心渴望漂亮的妻子,他们的父母看到了家庭血脉顺利延续的希望,部族里德高望重的那些人,他们则清楚的意识到,部族将因为人丁迅速希望而更为强大。 当船只靠岸的这一天到来,留里克已经在维利亚那里学习了几日,对卢恩字母有了初步的了解。 对那群孩子的训练也不能放下,哪怕已经开始下雪,在冰雪覆盖大地之前,训练都是要继续的。 留里克最后等待的日子过得非常充实,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直到父亲带着参与航行的人平安归来。 大量带回来的宝贝被迅速分配完毕,作为首领,奥托自然领取到非常丰厚的一份。 留里克亦是获得了父亲的赏赐——一罐宝贵的蜂蜜。 不过这灌蜂蜜还有更大的作用,奥托赏赐给儿子这个,也做出明确的嘱咐:“很快我回用到他,在那之前你不准多吃。” 一开始,留里克很不清楚蜂蜜还有多少用处,几日之后的弗里格日,它就被用到。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一个“孩子”惊喜的事!只因为自己的堂兄阿里克,凯旋的他带回了一位漂亮的姑娘。 一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姑娘进入到部族首领的大木屋,坐在整张兽皮上的仅有七岁的留里克,瞪大双眼看清楚了这个姑娘俊秀的容颜。 毕竟留里克有效的躯壳寄宿着名为刘利的灵魂,若是算上在罗斯堡的七年时光,留里克清楚明白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高达三十七岁。 他是一个小孩,今日瞪大双眼,凭良心说,这个姑娘真的符合自己的审美。 啊!毕竟消息已经迅速穿编制整个罗斯堡! 父亲已经第一时间去了祭司的大木屋,向祭司长老们诉说自己近四十天的遭遇,以至于和父亲在码头见了一面后,已经是晚上了,他居然还在述职!。 母亲打听到了许多消息,留里克待在自家屋子里,明白了所有随船归来的年轻女人,都是诺夫哥罗德人。 也就是说,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就是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也就是本时空最纯粹的古斯拉夫人。 第二十八章 佩拉维娜 佩拉维娜不是很高,摘下罩头麻布帽后,瞬间展现她巨大的金色辫子,以及那精巧锥子型又白皙略有雀斑的脸庞。 她看起来对自己的现状非常担忧,一直略微勾着头,整个人僵直的站立,与其谨慎相对的完全是阿里克的一张笑脸。 “哈哈!我亲爱的弟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新的姐姐,佩拉维娜。她是我的新婚妻子,以后你和她就是一家人了。”说着,阿里克以诺斯语嘱咐自己的妻子:“佩拉维娜,和我弟弟打个招呼。” 这一刻,留里克终于明白,这位之前从未见过的比自己明显年长很多很多的姑娘,居然是自己的嫂子! 斯堪的纳维亚这里,人们之间可用的辈分称呼词汇很少,包括不存在“嫂子”的明确概念。 同辈之人平日都是兄弟姐妹,彼此直呼其名。所以,佩拉维娜明显是和留里克同辈的女人,自然就成了他的姐姐。 姑娘依旧显得很唯唯诺诺,本身她并不情愿嫁给瓦良格人为妻,为了家族庄园的安全,她知道自己使命之重大。 或许自己名为阿里克的丈夫是和善的人,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居住站在瓦良格人首领的屋子里,自己的丈夫就是首领的儿子。 和瓦良格人接触许久,白树庄园的许多人或多或少懂得一些诺斯语。 佩拉维娜以她蹩脚的诺斯语,用简单的词汇和留里克打起照顾,之后又不想再多言。 一边看戏的尼雅准备完一点小食,和善的端了过去:“阿里克,也许她是沉默的人?” “不!我觉得她只是有些害怕了。她也需要学习咱们的语言。”阿里克笑道。 尼雅点点头,带着一盘咸鱼干走近佩拉维娜:“吃一点吧,孩子。不要紧张,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佩拉维娜缓缓抬起头。 “母亲”的moma称谓,仿佛就是人类共有的,不过后世有理论指出,整个印欧语系与整个汉藏语系,其源头都来自数万年前的古叶尼塞语系,其中一些核心的词汇是各族群共有的。 谨慎的佩拉维娜基本听懂了尼娜的话,她亦是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女人,就是首领的妻子。 看起来,瓦良格人是严格按照一夫一妻的规则生活的?如果是那样,自己的未来不是很难受。 佩拉维娜也很清楚现在的“母亲”的意义,十多天之前自己按照故乡的礼仪,被故乡人们确认成了瓦良格人的妻子,按照传统,就是脱离了白树庄园的群体,离开了自己的家庭,成了别的家庭一份子。 丈夫的母亲自然成了自己的母亲,而自己也必须按照瓦良格人的传统,度过自己瓦良格式的余生。 仿佛一切都是难以抗拒的命运。 佩拉维娜被迫选择接受,她缓缓抬起手,捡拾起一块咸鱼干放进自己的嘴里。 一瞬间,咸腻的幸福感充斥整个口腔,她竟下意识的大胆将整个鱼干塞进嘴里,接着拼命嚼起来。这还不算完!一块鲱鱼干下了肚,她又慌忙的再拿一块。 直到一盘肉干吃得仅剩一般,似乎是目睹到了他人惊讶的目光,这才停下来。一个吮吸手指的动作,不经意间再度表示了她对鱼干的喜欢。 留里克惊奇的看到了自己嫂子吃鱼干的过程,一切的行径简直匪夷所思。 “那些我都快吃腻的咸鱼,她怎么那么爱吃?!” 在好奇心驱使下,留里克带着诸多问题爬起来,最后站在了嫂子佩拉维娜的身边。 到了这时,他通过对比发现,自己的身高还不到嫂子的胸口,着实是个矮子。 当然,和兄长阿里克比起来,自己的头顶也才刚到兄长的肚脐。 留里克大胆的用诺斯语问道:“我亲爱的姐姐,你来自诺夫哥罗德?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提及“诺夫哥罗德”一词,无疑激起佩拉维娜对往昔的回忆。 下意识的,她经用古斯拉夫语嘟囔起来。 没人知道她嘟囔的是什么,总之留里克清楚的看到,嫂子那蓝紫色的眼睛正泛着泪珠。 她的眼睛的确和罗斯部族不同。 留里克曾对着水面认真观察过自己,蓝白色的瞳孔,白皙的皮肤,以及金色的头发,如果自己是女孩,定是那种天然的芭比娃娃? 这位佩拉维娜可不一样,她的眼睛蓝紫色的瞳仁充分证明了自己完全不同于罗斯部族的血统。 其实在欧洲,地理上的相对分离,使得昔日罗马人所谓的北方三大蛮族系统:日耳曼人、斯拉夫人和波罗的人,三者都是印欧人,身体结构已经有了非常细微的不同,唯有仔细观察是可以辨认的。 严格来说,维京人和日耳曼人是同一个族群,只不过前者蚕食掉了西罗马,四百年后,更北方留守的北日耳曼诸部族,受迫于全欧洲气候转冷的的现实,获得维京人的身份称谓,开始大规模南下。 留里克想和她多聊几句,终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 不过留里克懂得一点点千年后的俄语,而且诺夫哥罗德又是斯拉夫世界极度古老的城市,通过佩拉维娜的嘟囔,他完全听出了俄语的味道。 真是不同于诺斯语,嫂子的嘟囔真是充满了弹舌音、极快的语速,以及舌尖与鼻音工作作用下的独特发音。 说实话,她说话还挺好听的。 和佩拉维娜聊天失败,留里克只能求助兄长阿里克以获取更多消息。 “阿里克,既然你们已经结婚,是不是很快要搬出去了?” “是啊!怎么?难道有些舍不得?” “不。”留里克耸耸肩,“我知道咱们的传统。” “我很快就要搬走了。”阿里克下意识拍拍自己堂弟的额头:“留里克,你才是父亲的长子,明白吗?你是要继承这个家的,而我要继承我生父奥吉尔的一切。这个冬季我会和我的佩拉维娜搬到我自己家里!亲爱的,我娶了妻,已经证明我已经长大,嘿嘿,可能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要做父亲了。” 阿里克以为弟弟留里克不懂,实际留里克全都懂。 他的心情非常不错,继续道:“诺夫哥罗德有很多漂亮的姑娘。留里克,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到哪里找找寻你的妻子。” “是吗?可是我现在太小。” 阿里克耸耸肩:“很快,再过几年你就长大了。” 这时,尼雅带着笑打断阿里克的话:“傻孩子,我知道你们在诺夫哥罗德做了仪式,但是你们的婚姻并没有得到部族的认可。” 尼雅的话提醒到了阿里克,他凑到新婚妻子耳畔,以诺斯语说道:“她说的很对,你现在其实还不能叫她妈妈。还有你现在的模样,我应该解开你的头绳,你应该披散着头发,只有通过了我们的结婚仪式,你才可以再扎起来。” 佩拉维娜听得不是太懂,现在的她只好完全听从这个男人的命令。 很快,她的金发披散开来,在留里克看来,其实嫂子变得更加漂亮。 再闻讯一下兄长阿里克,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嫂子刚好十八岁,和阿里克其实是同岁的。 虽然佩拉维娜有这样的岁数,可怎么看她都显得更加年幼,也许是因为诺夫哥罗德的生活条件也不是很好,男男女女都不如罗斯部族的人们更加高大强壮?!一定是这样的。 留里克这么思考并不错误,诺夫哥罗德的人们的主食是黑麦与小麦,吃肉的机会不多。罗斯部族虽然吃麦子的机会不多,他们平日里吃大量的鱼肉,以及抓获的野兽肉。 一个人在成长时期,吃肉越多长大越是高达健壮。 诺夫哥罗德这个庄园与小型村庄混合而成的城市,居民人口众多,他们的身高多低矮。 罗斯部族人不多,其中充斥着高达强壮的人。 古代欧洲的蛮族打斗,双方总是缺乏战术,这时候,哪一方更为强壮,就往往具备以一敌十的能力!数百罗斯狂战士聚在一起,的确可以打翻诺夫哥罗德各个庄员家族艰难组织起来的职业农业。 短暂的接触,留里克当然不可能了解自己嫂子的过往,甚至他也不懂“佩拉维娜”名字的古斯拉夫语意义。 本时代,瓦良格人的罗斯部族没有接受东罗马的东正教,古斯拉夫各部族一样如此,这些族群人口的名字都是五花八门的,哪像是后世,可供人们选择本名的只有那本书上的四百多个选择。 当然,像是斯拉夫人,一些固有的形容花朵的词汇,自然而然延续下来,像是“娜塔莎”“莉莉娅”“喀秋莎”,使用了至少两千年。 这位“佩拉维娜”完全不是这样,她的名字非常简单干脆。 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有多达两千人口,内部也是分成核心家庭和附属家庭的,是为“大宗”和“小宗”的概念,只是他们也没有明确的姓氏概念。 “佩拉维娜”实际就是“长女”的意思,她是白树庄员一个小型家庭的大女儿,本是到了出嫁的年龄,她的父母已经开始张罗婚事。 时逢秋收结束,瓦良格人再度如约而至,这次他们的首领拿着大量琥珀,向诺夫哥罗德索要瓦良格年轻人的婚姻。 为了更大的财富,佩拉维娜的父母决定接受瓦良格人的聘礼。 她是颇有姿色的姑娘,而且奥托当然自然而然亲自监督自己的阿里克的婚事,就这样,她的家庭得到一小包珍贵的琥珀。 就是这一包琥珀,这个家庭在庄园里的身份陡然而增!用琥珀和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做生意,这个家庭迅速进入他们所知的富裕生活。 也许这场婚姻是一种共赢,虽然佩拉维娜一开始比较抗拒。 现在的她终于任命了,尤其是可以畅快的吃到咸鱼! 因为在诺夫哥罗德,那是纯粹意义上的“内陆地区”!他们没有能力沿着河流进入北冰洋海滩煮海水制造粗盐,实际上他们对于遥远的北方知之甚少,祭司声称那里是冰雪之神的居所,误入会带来死亡。 至于瓦良格人为何敢于从北方而来,诺夫哥罗德的祭司声称,那些瓦良格人和冰雪之身做了交易。 诺夫哥罗德的居民极度缺盐,可人是要吃盐的。吃海鱼、打猎野兽,这样的猎人渔民不存在缺盐问题。那些内陆的农民,他们不可能指望种黑麦获得土地里的足够盐分,他们不得不用高昂的代价向东罗马的私盐贩子购买。 实际上,早在罗马帝国昌盛之时,一条自黑海、爱琴海北上到东北欧的商路一直存在,这条商路上,粗盐一直是硬通货。通过这条商路,东罗马获得了颇为丰厚的珍贵兽皮,比如雪貂皮,成为贵族衣物的装饰品。 在罗斯堡,这里即便海水盐度很低,人们照样通过燃烧大量柴火获得海里的粗盐。他们乐此不疲做这件事,只为了能腌制更多的肉干,以度过冬季。 佩拉维娜吃到了大量的盐,那么头发被放下来,或是再听从丈夫命令做一些事,还有什么可抗拒的呢? 自己显然不会挨饿,以后的生活想来也不会很糟糕,最关键的,这里有足够的盐! 尼雅再度嘱咐这对新人:“阿里克,还有佩拉维娜,你们的婚姻暂时还没有被认可。不过我想很快情况就会改变,到了下一个弗里格日,你们将正式举行婚礼。可能很多人要同时举行婚礼,就在我们的石船祭台,祭司维利亚会亲自举办这件事。到时候……” 尼雅再想了想,指着阿里克的配剑:“你的剑还有你的匕首……” “是赠剑仪式吗?我懂。妈妈,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办好全部的事。” 尼雅会心一笑:“孩子,你还是太单纯了。这几天照顾好你的妻子,你们婚礼的日子真的临近了,届时我也会作为见证人。” 第二十九章 未来的我们是否依旧是我们 部族的年长者称赞奥托的行动,将能为部族带来新的发展。 部族的年轻人则迫不及待希望春季早点到来,这样部族中贫穷的年轻男人就可以跟着首领奥托,去诺夫哥罗德尝试寻找自己的伴侣。 三十名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女人加入部族,这让大多数人联想到了未来的美妙图景。 如果有谁会对未来有所担忧,莫过于人数极少的部族祭司们。 因为,罗斯部族和其他维京人一样,他们心目中的大神就是奥丁。 那些诺夫哥罗德人不相信奥丁,而是相信另一些下级的神,例如河神、山神、沼泽神,乃至海神。 在法兰克帝国和东罗马势力真空的东欧世界和极北欧,当地居民们相信万物有灵。 无论是维京人各个部族还是斯拉夫各个部族,他们毕竟生活的环境更为艰苦,故而天然的对世间一切充满敬畏之心。 所以山山水水都被赋予上神秘的外衣,仿佛它们都有自己的保护神。 两个不同的族群传说中都有不同的创世神,不过在这方面,维京人的信仰恐怕更具有传奇性。甚至于,他们对于奥丁、托儿和洛基,这样的瓦尔哈拉三大信仰,更是构筑其“战斗文化”之核心。 倘若他们不再信仰瓦尔哈拉,维京人那种视战死为美德的价值观,也必将随之解体。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清一色的相信瓦尔哈拉,环境如此,哪怕有人有所怀疑,也不能把自己的疑惑展露出来。 那么说最有说服力的年迈祭司维利亚相信这一切吗? 她当然相信!尤其是随着这些年首领奥托的功绩,以及留里克现在正开始表现出的愈发不同特质,她愈发笃定瓦尔哈拉。 但她确实曾有所怀疑,尤其是认为奥丁不会不辞辛劳的干涉凡人事物。甚至于,奥丁的使者,那些女武神们,也只会在冬季在天宇视察巡游。 维利亚不能表现出任何对信仰质疑的行为,她必须保持以为虔诚者的修养,因为,数千罗斯族人需要这份能凝结彼此的信仰。 除了那些远道而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们。 也许,时代真的要变了! 某种意义上,祭司维利亚就是罗斯部族的第一位现实意义上的女首领,倘若她不是一个女人,极有可能成为部族真正的首领。 她很聪明,通过掌握知识、掌控历史,以及与首领的合作,当首领不在的时候,部族依旧在她的监督下保持着一片安静祥和。不像是南方一些思维亚人部族,首领远征多日,后院指不定就起火了。 但那些诺夫哥罗德的女人们嫁入部族,年轻人们垂怜那些女人的美貌,也惊叹于只需要跑到山坡上费些力气搜索挖掘一点琥珀原石,带到诺夫哥罗德,就能轻而易举抱得美人归。 维利亚能感受到今年秋季后,族人们群体性的心理异动。群体的力量恐怕不是她自己一个人能够改变,维利亚也不可能下达什么指令,去禁止族人和诺夫哥罗德通婚。一旦说错什么话,自己将被族人反对,甚至被抛弃。 在可见的未来,那些诺夫哥罗德女人将剩下混血的后代,作为孩子的母亲,她们不但会教给混血的罗斯男孩诺夫哥罗德的语言,还会教给他们诺夫哥罗德的山神水神等等。 如此一来,长期通婚的结果注定是两个族群,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本来,罗斯部族六十年前脱离思维亚人族群,去了北方山地驱逐当地人占据这里,环境的相对隔离,已经使得罗斯部族和南方思维亚人的关系愈发淡化。 渐渐的,罗斯部族大量融入诺夫哥罗德血统,也许一百年后,南方的思维亚人,将不再认同罗斯部族是他们的亲戚。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维利亚没有办法,自己的族人根本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部族的历史,何况现在的族人中仅有她一人,是六十多年前罗斯部族北迁的亲历者。 现在的年轻男孩,他们渴望财富、渴望打斗,更渴望漂亮贤惠的妻子。 他们的思想非常简单,他们并不太在乎罗斯部族继续发展下去还是否纯粹,只希望跟着伟大的首领追寻自己的幸福。 在奥托觐见长老祭司的会议上,维利亚将自己的隐忧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自诩立下大功的首领奥托。 她得到的是奥托的直白反对。 “先不说我们自己。我看到,有一些诺夫哥罗德的族人有了新的意愿,他们渴望与我们更长久的合作。这里根本不存在未来的我们还是否是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们的过去,又何必担心未来呢?我们的孩子总渴望更幸福的生活。” 祭司尖顶大长屋的油灯突然跳动起来,屋内人的人心亦是在被触动着。 维利亚一时间沉默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奥托,你看过那些记录,那是我们部族的记载。它就是代表了我们明确的过去。” 奥托摇摇头:“它也只代表我们来自于南方,和我们的盟友来自同一个祖先而已。但是更古老的呢?我们不知道。甚至……” 奥托定了定神,说出极为大胆的话:“我们既然是从南方来到这里兴建了罗斯堡,难道就要一直待在此地?其实你我都明白,这里太冷了,我们暂时不能离开,但是我们的孩子们,他们也许会离开。也许我们的祖先是在更加南方的地域,我们的盟友也是如此。大家是慢慢迁移到现在的地方,既然我们曾经迁移,未来也可以继续迁移。 没有什么我们是不是罗斯人的问题。我们用船桨自我命名,也可以用别的。那些诺夫哥罗德人则称呼我们和盟友是海湾来客,那些法兰克人直白称呼我们,以及丹麦人是北方人。 在这里我们单纯的生存就已经很艰难,何必要纠结一些事呢?” 部族的一些长老,他们只是年纪比较大而已。其实奥托的年纪也很大了,他活到五十岁,又在担任首领的任上立下许多功绩。 在这里,部族最有权势的两个“老人”互相质询,他人实在没有发言的胆子,只好继续观望。 维利亚沉默着想了一下,她的内心非常不安。 奥托的一番话似乎就是在说,罗斯部族只需要活下去就行了,只要族人能高傲的活着,一切皆可。 “但是我们的信仰!也许……唯一能证明我们是我们的,就是我们所相信的瓦尔哈拉。”维利亚双眼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直勾勾的看着奥托。 “嘿嘿。”奥托轻轻一笑:“也许,唯一能证明我们的,就是我们是被瓦尔哈拉眷顾着的。无论我们在哪里,女武神都会在我们的部族中挑选最优秀的人,在其死后作为英灵进入瓦尔哈拉。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哪怕我们的年轻人和那些诺夫哥罗德女人生下新的勇士,女武神也是公正的选定其中的勇敢者,做着一如既往的事。” 这话令维利亚很爱听:“如果是这样,它是最好的。我亲爱的首领,你的儿子留里克,这些日子做的那些事你都明白了。你我都已经老了,未来是这些孩子们的。留里克长大后将成为新的首领,但愿我们的孩子们将永远敬奉瓦尔哈拉,唯有这样,女武神才不会离我们而去。接下来……” 维利亚又顿了顿气:“那些女人都来自诺夫哥罗德,是给我们进贡的人,她们本身不是我们罗斯人!我们必须在弗里格日为全体新夫妇举办婚礼,而且要在深夜,在欧若拉的照耀下做这件事。相信我,只有这样做,那些女人才能被巡游的女武神注意到,她们生下的孩子才可能会被承认。”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我正为这件事担忧,还是您想的周到,伟大的祭司。” “对的。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要做的是告知所有新人仪式的步骤,此事你非常清楚。关于祭品问题,这是一次大的仪式,我已经准备了五头鹿,如此供奉奥丁定会看到。至于奥丁是降下幸福还是灾祸,一切就要看一年之后。” “这……此话怎讲。”奥托疑惑道? “很简单的道理。那些女人都能平安的诞下孩子,说明瓦尔哈拉认可了我们。” “啊!我懂了。但愿我们的举措得到他们的认同。” “已经没有别的事了。”维利亚缓缓说:“经过了婚礼的事,我将亲自教育留里克,他注定是我们未来的首领,他必须在年幼的时候,在我们还都健在的时候,获得我们掌握的所有知识。我希望你回去后更加勉励他!” 第三十章 阿里克的新生活 当天气变得足够冷,晴朗的夜空中,北极光往往闪耀整个夜晚。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没有多久,不过这些雪降落之后就没有再融化。在可见的未来,还有更多的降雪等待着峡湾中的罗斯人,冬季已经开始。 这个冬季不再单调乏味,大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现在,部族的人们都在翘首以盼着,预计在弗里格日的集体婚礼。 在那一天到来前,广大的新人们已经在做准备工作。 对于阿里克来说,与佩拉维娜的婚姻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自从父亲战死后,阿里克搬到了伯父家,但他自己居住多年的老木屋依旧被修善维持着。木屋长久作为一个仓库来用,而今,它将重新充满人气儿。 某种意义上,维京人各部族,他们的住房都有着巨大的相似性。住房是睡觉的地方,同样也是厨房,亦是储存乱七八糟生活用品的仓库。每个家庭,尤其是妇女们,她们制作大量的熏鱼熏肉、腌制各种食物,所有的食物一股脑的堆在自家长屋里。因此,不要奢望一个房屋内有多么清新的空气。 他们完全可以接受食物的气息,就是不能忍受粪便的臭气。 他们都是一群比西欧人更爱干净的族群,所以当本时空的伦敦、巴黎等等日耳曼人的活跃而发展起的“大城市”,居民还在随地便溺的时候,维京人已经在长屋边修建独立的厕所! 同属于维京人分支中的分支的罗斯人,他们亦是遵循这一讲卫生的传统。 在保持卫生上他们更胜一筹,可他们从没有意识到,人畜粪便,乃至腐烂的鱼,都是能滋养庄稼发肥料。 不说制造农家肥,掌控北欧最富庶土地的丹麦人,他们不懂得使用肥料,也不懂得水利灌溉技术。 但他们还是修筑了家庭厕所,究其本源,依旧是他们的战士文化。 一个勇士,如果他是肮脏邋遢散发臭气的,他再是勇敢,也无法在冬季被巡游的女武神选中。 阿里克很快打理好自己的老家,回到罗斯堡的第一个夜晚,和自己的妻子度过自立门户的第一个夜。 阿里克点燃油灯,再用大量的鹿皮打起地铺,并对看呆了的妻子摆摆手:“来吧,今晚我们就睡在这里。” 佩拉维娜并不抗拒,她双手自然耷拉着,看着丈夫的一切行为 “难道,我要像野兽一样睡在地上?难道就不能像我的故乡那样?”佩拉维娜非常大胆的提出质疑。 “睡在那些木板上?”阿里克亦是奇怪的问。 “为什么不呢?” 阿里克耸耸肩,然后坐在鹿皮上,笑着使劲拍拍这些毛茸茸的兽皮:“坐下来吧,像我这样。你会习惯的!如果你并不喜欢,一段时间后,我们可以像是你的故乡那样,制造一些木板。” 部族的人习惯于睡在地上,他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生活的,直到遇到了遥远地方的诺夫哥罗德的人们,才了解到,居然还有人是睡在木板上的。 阿里克现在的心态变化非常剧烈,他离开了伯父自立门户,未来就需要自己去打拼。幸亏,身边还有新婚妻子。一个聪明的男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会听从妻子的建议,也会满足妻子的合理要求。 按照罗斯部族的规矩,这里不存在离婚的可能性,对婚姻的背叛的惩罚最轻也是放逐。人们纯朴的认为这些情况是不可思议的,那么女人来打理丈夫的财富也是规矩的一部分。但女人一样具备一项重大义务,必须妥善保管好家庭的财富,尤其是家庭的食物。丈夫负责捕鱼、打猎,乃至操持长船去劫掠其他部族。所有途径得到的食物,女人们必须妥善的进行加工并储存,以让整个家庭不饿肚子。 天冷了,自家的旧宅依旧漏风,为了多一些温暖,阿里克点燃了一些炭火。 炭火或带来一氧化碳中毒,只是现在的人们并没有这方面的概念,罗斯部族也罕有人在睡梦中神秘死亡。因为,如今真的只有极少的长屋,能尽可能做到密封。它们是一堆木桩、木板和兽皮拼凑的房子,最多再附着一些泥土草垫。 罗斯人的勇士战斗力爆表,可就房屋质量而言,他们根本比不上那些给他们贡赋的诺夫哥罗德人。 即便有炭火室内依旧比较凉,佩拉维娜穿着自己的布衣,外面又套上整张兽皮做的皮大衣,如此保持了足够的温暖。 今晚的佩拉维娜已经组做了思想准备,她非常明白作为婚姻之后的责任。 但是,今晚一切平静! 也许是新婚丈夫太累了?还是别的原因。 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而且因为兽皮非常厚实,睡在地上反而感觉非常舒服,这是她在故乡诺夫哥罗德从未有过的体验。 构成诺夫哥罗德城市基础的是各个家族庄园的一个个小家庭,小家庭也是一家人住在一间非常御寒的木屋内,但木屋里只有一张拼凑起来的木板床,一家人都睡在这里。 木板硬邦邦的,上面顶多加入一些茅草,有些资产的人家会专门再买一张麻布,作为床垫来用。 但他们只有庄员族长这样的富裕户,有钱使用兽皮做床垫。 “他们不是野蛮人!他们瓦良格人很会生活……” 第一次,佩拉维娜对“野蛮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整个罗斯堡陷入安静,即便那些带着诺夫哥罗德的斯维格人姑娘归来的部族小伙子,他们对成为孩子的父亲有着极大的迫切要求,但部族的规矩在此做出了极好的约束。 因为在婚礼仪式之前,身为女性的祭司维利亚,和她的女助手们,会检查新娘的纯洁。如若查证新娘的未婚夫提前做了事,即被全体族人视为不耻与亵渎,甚至会被放逐。 阿里克心里痒痒,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在经过了弗里格日之后才是合规的。 天亮了,令阿里克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是佩拉维娜提出了质疑。 “阿里克,为什么?我以为我将成为女人。” 她的质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阿里克变得颇为不好意思。 埃里克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难道,你就那么渴望做母亲么?” “难道这不应该吗?” 阿里克一时语噎,他着实想不到,自己本是渴望婚姻,而今在妻子的娘家完成当地的婚礼仪式后,自己突然觉得婚姻带来的是幸福,也是巨大的考验,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为部族的大人需要背负的重重压力。 不曾想,远离诺夫哥罗德老家的妻子,已经第一时间接受了自己新的生活。 阿里克在犹豫中,眼角居然泛出泪花。 “你……你在哭?” 佩拉维娜这一问,阿里克再也不好控制情绪。是什么让一位年轻的壮士落泪?是感动! 阿里克以袖子擦干泪水,先是对妻子解释一番,接着站起身:“我先去割点熏肉煮一下,我们吃完了后还要去我父亲的坟墓。” “是祭扫吗?” “是一个必须要做的仪式。”说着,他把妻子拉起来郑重的嘱咐:“你和我们已经是一样的,接下来要按照罗斯人的仪式。一会儿到了我父亲的坟墓前,我会挖一个坑,将我的佩剑放在其中,再将土壤覆盖。我完成这些,将由你亲自把剑再挖出来。” “好的。我……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嘛?” “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象征着父亲对你的祝福。到了婚礼上,你也知道,我会将你挖出来的佩剑再交到你的手里,这意味着,只有你生下的儿子将继承这把来自他爷爷的佩剑。” 听到这一切,佩拉维娜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瓦良格人,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剑。” “嘿嘿。”阿里克拉起妻子的手,“是我们!你已经是瓦良格人。” 第三十一章 部族的婚礼(上) 仪式需要见证人,阿里克苏醒后,毫不犹豫跑到伯父家里,将还在睡觉的留里克揪起来。 “哎呦!哥哥你做什么?现在才刚刚天亮,我要等太阳升起后再去山坡。” 阿里克摇摇头:“我知道你的事,未来我还会教你打斗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侧卧兽皮继续酣睡的奥托为嘈杂扰醒,他缓缓做起来,看到大侄子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以及侄儿身后谨慎站着的佩拉维娜。 “阿里克?找你弟弟急事?” “对!关于那个仪式,我需要见证人。” 阿里克一提及,奥托完全明白。 他迅速爬起来,随手从陶罐里抓出一块咸鹿肉就往嘴里塞,同时披上鹿皮大衣,一根牛皮袋缠紧。 他拼命嚼着,接着咽下肚,连忙说:“尼雅,我去做完埋剑仪式,你就先准备一下早餐。我去去就来。” 这天早餐,所有的新婚夫妇都在做着一些仪式,它们实则也是婚礼的组成部分。 那些小家庭与他们的直系亲属做这些事,不需要祭司在场认证。 唯有到了正式婚礼,部族的族人们才会大规模聚集到石船祭台。 阿里克是奥托的侄子,今早的埋剑仪式,他带着亲儿留里克,以见证人的身份参与。 奥托毕竟是首领,很快,他的那些亲密朋友也都成了阿里克的见证人。 一场简单而短暂的仪式被突然弄得很大排场。 就在奥吉尔的坟墓前,阿里克和妻子佩拉维娜行单膝跪地礼。 接着,阿里克以一反射金光的青铜铲挖出长条形的坑,最后,是佩拉维娜以一双手扒开封土,将这把被突击抛光到锃光瓦亮的宽刃铁剑挖了出来,最后还给阿里克。 留里克拉着父亲粗糙的大手,只是一瞥,只见瞪大双眼的父亲的眼角涌出一汪泪水。 “爸爸,你哭了。” “啊!是啊。”奥托使劲控制情绪,把泪水又都憋回去。“留里克,你出生那一年,你的叔父战死了。你要记得,是那些住在哥特兰岛的丹麦人做的这些,我们和他们有仇。终于,你哥哥长大了,他已经有权去复仇。” 留里克的心情有些复杂:“我们……我们一定要去复仇?” “是丹麦人挑起对我们南方盟友的战争,我们也是思维亚人同盟的一部分。孩子……”奥托下意识抚摸儿子的小脸:“未来,我们的同盟有可能对他们发动反击。记住,一个优秀的领袖不可以背叛同盟,更要代表罗斯人在同盟中表现出勇敢。你必须记住,如果怯懦就是背盟,背盟的结果将是制裁。所以,我们必须向哥特兰岛复仇。” 留里克默默地听着,这一刻他非常清楚部族就是瑞典思维亚人部族同盟的一部分。父亲的话说得非常严肃,所以,父亲作为首领,将带领本族勇士和盟友组成同盟军,对丹麦人开战? 这都是必然的!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一个仪式结束,再过一整天,到了明日的夜晚,当云朵散去,萤玉的欧若拉和皎洁的月光照耀天宇,在女武神见证下,罗斯部族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集体婚礼将进行。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 当初冬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繁星开始成为天空的主角。 现在的时间太比较早,留给那些新人们以及祭司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检查好许多的东西,拿好我的鹿角盔,我们走吧。” 祭司维利亚带着沙哑的声音,拄着拐杖离开了她的祭司长屋,在她的身后是数十名下级祭司。 那些下祭祭司背着木箱,或是抱着陶坛,乃至另一些仪式用的礼器。 她们仪式头戴小型的鹿角盔,唯有一名维利亚最信任的名叫波娜的女祭司,怀抱着那一副最大的鹿角盔。 无疑,这个波娜就是被维利亚选定的继任者。 祭司们踏着庄重的步伐,她们很快就和一群举着火把的人相遇,其为首者正是首领奥托本人。 “伟大的祭司,您看。”奥托手一指:“鹿已经牵过来了,我们随时可以办事。” “就现在吧!我们首先前往祭坛!” “遵命。”奥托微微一勾头以示尊敬,接着打出手势,命令手下牵鹿而行。 维利亚又突然问道:“那些年轻的夫妇要尽快到场,当欧若拉闪现之时,仪式即刻开始。” “我已经命令他们提前去了。” 听到这儿,维利亚满意的长出一口气。她还是多嘱咐了一句:“记住,他们必须到场。他们当然可以在别的时间自行举行婚礼仪式,但今晚的仪式对他们非常重要。瓦尔哈拉将对我们的举动做出裁判,那些新婚却不参与的夫妇,他们将受到奥丁的制裁。” “我完全明白!”奥托深深点头,“我会严肃落实这件事。” 恐怕,这就是纯粹的迷信,恰也是他们的信仰。 维利亚对奥丁与瓦尔哈拉充满了敬畏,她幻想着自己因为虔诚的工作了这么多岁月,生命终将步入劲头,自己对于奥丁的崇敬终将得到认可,那么死后灵魂也将进入天宇,最后以新的女武神的身份在夜空巡游,审视着自己钟爱的部族。 对于那些年轻人以及部族的广大平凡者,这个夜晚真是充满了欢愉。 唯有祭司们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最怕某些疏漏亵渎了奥丁。 但今晚的罗斯部族陷入到欢乐的海洋。 在罗斯堡的满是积雪的硬土道路上,大量的篝火被点燃,载歌载舞的族人们自发的点燃浸泡过松油的火把。 他们一直刻意搜集松油,一来是作为船只缝隙的粘合防漏剂,二来就是制造火把。 天上繁星点点,罗斯堡峡湾亦是繁星点点。 那些将要参加仪式的新婚夫妇,他们穿戴的厚实毛皮大衣之下的,即是部族最朴素的衣服。 今晚,阿里克穿上了一套纯麻布裁缝而成的素衣,以及亚麻做的没膝裙。他的新婚妻子佩拉维娜衣着更是简单,即一件长长的连衣裙。 所有的新婚夫妇都是类似的打扮,若是在夏季,这番打扮他们完全可以应对,而今的冬季,若是不再披上厚实的毛皮大衣,人会迅速生病。 是仪式要求这些,迫使新婚夫妇穿着必须绝对朴素。 祭司还没有来,石船祭台附近就挤着超过一千人,数百支火把以及二十多摊篝火,将这一带的树林照得透亮。火焰终究带来了一定温暖,令衣着朴素的新婚夫妇感觉好了很多。 今夜,阿里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变得有些特殊。 他和妻子佩拉维娜,乃至自己的直系亲属都在焦急的等待。 他等着祭司和伯父,以及仰望苍穹,期待着欧若拉的出现。 终于,当人们开始开到一条火龙穿越树林逼近石船,大家都知道祭司们已经到来。 篝火将祭台附近的一切烘烤得令人舒服,亦是带来足够的光亮。今天毕竟是大仪式,奥托穿戴好全套的盔甲,它蒙着铜皮的加强防御之木盾更是反射金光。他身后的勇士亦是如此,如同将要踏入战场,英武之气带来围观者阵阵欢呼。 随着头戴夸张大小的鹿角盔的维利亚拄着拐杖进入祭坛,她惊人的形象给蒙昧之人带来巨大震撼,沸腾的人群迅速沉寂下来。 维利亚先是抬头看看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以自己丰富的经验断定,欧若拉即将闪现,并在今夜存留很长时间。 她突然对奥托说:“首领,你让大家向后退一下,再令所有的新婚夫妇集合,我要首先清点一下。” 奥托即可以那雄浑又带有沧桑感的嗓子,意气风发的对他的人民下达命令。 所有人无论贵贱都心领神会,尼雅也拉着专着“看大戏”以及喝蜂蜜水的留里克的手,随着人群连续后退,之后纷纷单膝跪地,所有人都是这样。 唯有那些新婚夫妇向石船祭台靠拢,等候祭司的亲自检阅。 第三十二章 部族的婚礼(中) 祭司维利亚清点了他们,确定人数的正确。 她又对副手波娜命令:“你带着所有女人到帷幕之后。记住,不洁者要被甄别出来,我们不能欺瞒。” 戴着小型鹿角盔的波娜将继承维利亚的工作,当维利亚死后,所有的重大祭祀,波娜都是住持者。 她被维利亚训练的优秀继任者,对于自己的信仰也非常忠诚。 拜那些简朴的麻衣所赐,波娜很快完成了检查。 到现在为止,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姑娘都还是纯洁的,仪式可以进行下去。 波娜领着所有姑娘走出帷幕,将她们送至各自的丈夫身边。 她走近维利亚,拘谨的汇报:“她们都通过了检查,她们都是纯洁的。” “很好。你说的必须是事实,因为……”维利亚手指天宇:“女武神看着我们。” 被人们尊崇的伟大祭司手指天宇,单膝跪地的人们下意识的纷纷抬起头。 留里克亦是昂着自己的小脑袋,见得漫天繁星,以及璀璨银河。 在另一个时空,因为严重的光污染,以及雾霾因素干扰,城市居民已经无法看到银河,甚至连北极星的光也被城市辉光淹没掉。 而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有大量夜晚闲暇时间思考漫天繁星代表了什么。 罗斯堡的人们浪漫又严肃的认为,繁星中某个闪亮的点就是阿斯加德,里面有一座瓦尔哈拉神殿。 所有勇士的英灵都在天宇,每个夜晚,英灵都能在天上注视着自己生前的部族,和自己的后裔。 基于这种理想,阿里克拉着新婚妻子的手,抬头望上天空,不禁潸然落泪。 已经过去七年了,他始终相信父亲的英灵一直看着自己,直到今夜的大婚。 大家抬头望着天,被繁星点缀的夜幕渐渐开始异变。 这个时代,北欧的人们大量吃鱼,所以他们普遍有着极好视力,他们能洞察很远处的细节,也就能看到欧若拉渐渐涌现的整个过程。 突然有人放肆的吼道:“快看!有光。” “是欧若拉!布伦希尔德来了!” “啊!他们就像我们一样,作为旁观者关注这场仪式……” 石船祭台周围人头攒动,而且人群聚集已经超过两千人,罗斯部族近一半人口已经聚在这里。 几十年来,部族好没有像今天这样数千人聚集于祭台。 哪怕是完全极夜的那几天的光明节,也不曾有今天热闹。 到了冬季晴朗夜晚,北极光几乎是天天出现的,但极光有强有弱。 维利亚最是经验丰富的人,她以自己一生的感受,认定比起自己年轻时,欧若拉是越来越炫丽了,就仿佛是罗斯部族的发展,它越来越强大。 其实,极光的确在变得强烈。 整个欧洲的气候目前还处于寒冷时期的顶峰期,它已经开始改变,此改变过程将持续数百年,气候会慢慢暖合。 太阳活动加剧,北欧居民能感受到极光愈发炫丽。 维利亚内心激动,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感动了奥丁。 她伸开双臂,以虔诚者的姿态命令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单膝跪地,而她自己也双手举着镶嵌琥珀和宝石的拐杖,将它聚过头顶。 她苍老的脸庞对着翠绿的极光,大声诵读古老晦涩的咒文。 就在他们在集体做着敬奉奥丁仪式的时候,执掌祭品的首领奥托一行,已经处理了那五头鹿。 对于所有的北欧维京人,他们恶劣的生活条件迫使他们利用猎物野兽的一切。 鹿血都被搜集起来,撒上海盐后,将被制作成特殊的食物。腥味非常有挑战性,胜在能果腹,那就不要纠结什么。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抬着鹿尸走入石船祭坛。在这里,石船祭坛恍若圣域,一般人根本无权进入,平日里亦有祭司看管,谨防乱窜的部族小孩误入亵渎。 奥托和他的伙计皆是被公认的勇士,他们负责将最大的祭品抬进来。 冒着热气的鹿尸被摆好,似乎是上苍受到感动,石船祭台的每个石块上的油灯,火焰都随之颤动。 没有人觉得这是一阵小风的缘故,他们都笃信此乃感动奥丁的证据。 五头鹿算个什么祭品?! 单膝跪地许久的留里克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生母尼雅禁止他站起来,留里克只好继续忍耐。 他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愉悦,所谓北欧大神奥丁认可了罗斯部族“供奉”的五头鹿。 “啊!真是荒唐!就算他们顶礼膜拜一个国王,五头鹿的礼物也太寒酸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五头鹿的礼物对于他们,应该就是极大的礼遇。 所有祭品就位,搬运鹿的奥托一行非常熟练的退到祭台后方,拔出自己的佩剑插雪地上,接着单膝跪地。 又是祭司维利亚,她命令所有人保持严肃,最后凭借记忆,面向漫天的北极光颂出祝福的咒语。 她说的都是诺斯语,因为年纪太大,刚刚又说了太多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即便如此,留里克也基本听懂了其内容。 这是一篇对于奥丁和瓦尔哈拉的赞美诗,公平的说它很是押韵,就是内容颇为逼仄。 留里克毕竟有着刘利的精神,他如今对维京人的群体有了很多了解,也知道给予他们单纯暴力野蛮的评价不公正。 就像罗斯部族,他们抱有一定写在木板的记录旧事的文献,不曾想他们还会写诗歌? 他们,也是拥有文艺思想的人! 《浮士德》《尼伯龙根之歌》这类北欧古籍留存后世,恐怕真实的情况是,大量古籍因为失传而消失了。 据留里克理解,应该就是部族祭司掌握这些典籍,倘若未来的他们都不再相信奥丁,古籍也将湮灭在历史里。 “维利亚祭司咏唱的赞美诗,这个冬天我可得让她写出来。还有她祭司木屋那个所谓的图书馆,里面的东西可要保存。最好让部族里这群文盲都学习一下,只要变成通俗的东西,它就能更好的流传后世。” 整个婚礼仪式,实际上还是祭司们的这通严肃的祷告最为关键。 连祭司都非常紧张,部族和远方另一群异人的姻亲,是否得到合规的神谕。 现在看来,奥丁委任巡游的女武神,基本认定了部族的决定。 漫长的歌颂结束了,头戴硕大头盔长久站立的维利亚,几乎累得瘫坐地上。 维利亚坚持着继续主持,她又张开双臂,命令单膝跪地几近肌肉僵硬的人们起身,尤其是那些新人们。 纯粹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像是阿里克和佩拉维娜,两人顿时忘却了疲劳。 因为刚刚的事已经非常明白,单纯的佩拉维娜相信自己的身份已经为瓦良格人的神所承认。 实际也确实如此,瓦良格人创造了奥丁瓦尔哈拉信仰,他们自己认同,亦是奥丁的认同。 罗斯部族的族人们已经认可了对诺夫哥罗德的联姻,未来的索贡航行也多了一项任务,这就足够了。 接着,婚礼的仪式正式开始! 第三十三章 部族的婚礼(下) 几乎所有的维京系部族都有类似的婚礼仪式,于罗斯部族,他们除了有共同拥有的那些,也有自己的特色。 所有的三十对新人,在婚礼之前,他们已经了解了仪式上需要说的简单誓词。 他们被维利亚要求手拉着手单膝跪在地上,拿走御寒的毛皮大衣,以颇为单薄且朴素的形象昂气头颅,望着天宇的欧若拉。 北风吹扶着山林,高达的松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油灯也为风吹所颤动,这些衣着朴素的新人们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按照维利亚的解释,寒冷也是奥丁一种考验。一个能进入瓦尔哈拉的勇士,是敢于冬泳的! 他们昂着头,虔诚的向天宇的女武神诉说自己的誓言。 他们的声音很大,仿佛越是大声就越能体现自己的勇气。 佩拉维娜不理解瓦良格人为何要搞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礼仪,像是自己的故乡,祭祀树林之山、田地之神,基本就是祭司们的工作。 唯有迎接春之神与播种之神的时候,庄园的民众会头戴花冠,在祭坛做着祈求风调雨顺的祭典。 哪像是今天夜里,佩拉维娜觉得自己穿着这样只要再多逗留一会儿,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不!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 所有新人吼着誓词,礼毕,最关键的“赠剑礼”正式开始。 以上的所有誓词几乎都是为了这一刻。 拄着拐杖的维利亚祭司命令道:“你们都站起来,女武神已经降下神谕,你们可以进行下一项。” 最资深的祭司可以和女武神沟通,对此人们深信不疑。 新人们和所有的围观者通通起立,所有的火把亦高举起来。 “男孩们!你们已经通过了成人礼,现在是婚礼!现在,单膝跪在你们的新婚妻子面前,将你们继承自祖先的剑,递到她的手里!” 已经站起来的留里克顾不得腿的酸痛,他又见得堂兄再度跪下。 现在他所见的场景变得颇为熟悉。 “真是有趣,如果是跪着给妻子戴上婚戒还是很有趣的,他们居然是给妻子递剑。” 留里克继续观察,他了解这里很有说道。 站着的佩拉维娜看到丈夫那充满笑意的脸。 她这一生从没有人对自己下跪,唯有自己给其他尊贵的人跪倒。 难道我变成尊贵的人了? 她没时间多想,伸开双手捧起丈夫沉重的剑。 维利亚放眼望去见得所有女人都已经怀揣利剑。 “现在,将你们的剑高高捧起,展示给女武神!” 她们顺从将剑举起,维利亚瞬时宣读接下来的誓词。 她们一个个复述起维利亚的话。 “奥丁、布伦希尔德、瓦尔哈拉英灵见证!我是罗斯人的女人,是勇士的妻子,我手捧着勇士的剑,我必将生育新的勇士,将亲自把剑交到下一代手中。”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由于她们都是诺夫哥罗德人,最擅长说古斯拉夫语,只懂得整个诺斯语誓词的部分意思。 也不能奢望她们能把复述的诺斯语说得很好,直白的说,她们的复述颇为糟糕。 维利亚满是皱纹的脸遮掩住她的不适感,但她们已经做了誓词,也把剑展示给上苍。 她继续命令:“现在,将剑插在地上!” “女人!摘下你的项链,挂在你丈夫脖子上! 男人!摘下你的项链,挂在你妻子的脖子上!” 如果是罗斯部族的婚有什么当地特色,此互送项链为是之。 在许多部族,赠剑礼还有妻子赠与丈夫短剑的仪式。 罗斯部族删掉这一项,取而代之就是赠予项链,以示“爱人的信物一直在身上”。 诺夫哥罗德的女性居民都有带项链的习惯,她们都是天然爱美的。和罗斯部族特别喜欢琥珀、贝壳互串的项链,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喜欢绿松石。 绿松石,它不是什么多大价值的宝石,质地也不是很硬,胜在它色泽比较艳丽。 维利亚祭司一直念着,所谓丈夫的礼物从此就是妻子的财富,反之亦然。 佩拉维娜因为激动,她已经忘却了寒冷! 她非常明白脖子上沉甸甸的被打磨成一个个光滑圆球的琥珀之贵重。 说实话,相比于部族首领给自己亲生父母的聘礼,那才是区区四块未经打磨的琥珀,反倒是自己获得的新项链上面的,居然有十块之多! 经由此礼物,佩拉维娜完全信任丈夫对自己的信任与爱慕,同样,因为这一串琥珀,她亦是感觉自身的地位得到巨大飞跃。 其实对于阿里克,他脖颈上戴着妻子的项链,内心的激动无法用语言形容。 互赠项链是互赠一个信物,只为让双方彼此铭记。 接下来正是同样重要的,也是最终项目——喝交杯酒。 美酒,任何会酿酒的民族想要得到这美味都需要辛劳的准备,已经长久的等待。 它总是各种热闹场合的调味剂,用在婚礼这样的重要活动再合适不过。 相当多的民族有着喝交杯酒的传统,罗斯人亦是如此。 他们用买来的麦子发酵成酒糟,并放入一些晒干的花瓣增加香气。最终低度数的浑浊的原始啤酒倒进木质酒杯,再勾兑一点珍贵的蜂蜜,罗斯部族喜爱的蜂蜜酒就完成了。 阿里克与佩拉维娜,乃至虽有的新人,在所有围观者的怂恿下,他们齐刷刷的拿出酒杯。新人互视着对方,将酒一饮而尽。 至此,在没有什么纷繁的项目,剩下的只有人们的狂欢。 欧若拉依旧在天空闪耀着,峡湾中的罗斯堡,人们忘却了困倦,趁着今晚的喜庆之情,各个小家庭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酿酒木桶开怀畅饮。 本来,相当多的酒是要用在完全黑暗的那段日子,也就是罗斯堡会遭遇的短暂纯粹极夜时间,于那时候好好享用。 因为那是罗斯部族的光明节! 恐怕今日的盛会,对于他们的意义比光明节更为重要,也更需要美酒与洒满海盐的烤肉增强喜悦。 普通居民对历法之事基本一无所知,唯有祭司维利亚掌握相关知识,最关键的是她懂得耶稣历法,即丹麦控制区南方的那些人,以及更遥远的国度的人们施行的一种纪年方法。实际,此历法就是后来的格里高利历,即世界公历。 那是另一群人,他们的神之使徒的生日,以此作为一切的开始。维利亚是非常识时务的,祭司群体知晓遥远南方的人们,他们的历法也能适用于遥远北方的罗斯部族,好东西自然拿来就用。 迁徙到罗斯堡之前的罗斯部族,那些古老的祭司曾遭遇过不辞辛劳去北方传播信仰的罗马黑袍人。罗斯部族直到现在还是笃信奥丁,他们没有对黑袍人为难,反倒是通过贸易从黑袍人那里获得一定知识。 例如,那些黑袍人拿出了一套纪年体系,甚至精确到每一天。深知其重要意义的祭司群体立刻将其学会,尔后在部族的普罗大众看来,祭司们简直是“获得了瓦尔哈拉的知识”,因为他们总能精准的预测气候的变化。 最关键的,祭司们预测光明节的时间异常精准,几十年来从没有出错! 今日大婚的深夜,当月亮离开天穹的中间位置,日子已经到了828年的11月7日。 第三十四章 佩拉维娜的期望 当前,由东罗马人通过古老的北方贸易线,传到波罗的海地区的历法依旧非常精准,所以维利亚能非常精准的确定从哪一天开始太阳将长久的消失,以及再经过多长时间曙光将回归大地。 维利亚甚至还学到了一点东罗马掌握的天文知识,这令她这个古稀老叟对那未知的南方人们充满好奇与敬意。 而那些获得的知识实在高深,她非常遗憾与部族的年轻人对她不屑一顾,更苦恼于自己培养的接班者波娜,对那些“罗马知识”并没有多大求知欲。 也许,自己所有的担忧将由首领的儿子留里克打破,这是一位罕见的渴望知识的孩子。 就在曙光到来之前的那一夜,所有族人彻夜狂欢,纵酒欢歌,以迎接新的太阳,和新一年的开始。 部族集体大婚太过于热闹,这一夜相当多的家庭喝掉了他们储备美酒的一大半! 今年的光明节注定是缺乏饮料的。 经过了繁杂的仪式,新婚后的阿里克和佩拉维娜,两人再度换上厚实的毛皮大衣。按照传统,新郎的直系亲属要亲自护送新人回到他们的新房。通常,是新郎的生父作为见证人,证明这对新人确实回到了居所,并一直待到次日天明没有离开。 阿里克的家距离奥托的并不远,奥托将侄儿送抵后久久不愿离开,他在屋外徘徊踱步,直到听到了那些声音,他绷着老脸终于笑出了声。 这样,阿里克从任何角度而言都完全成了大人。自诺夫哥罗德远嫁而来佩拉维娜,也彻底成了女人。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寒冷的开始,今天的太阳升起得晚,罗斯堡内的气氛倒是火热。 大清早,奥托换上宽松的兽皮大衣,他的亲密伙伴们也纷纷聚集而来。 留里克揉着惺忪睡眼,不知户外的人们在嚷嚷什么。 “爸爸!你和那些人要外出吗?是划船?!” “不!是去看看你哥哥,还有你姐姐。” “啊。那我也去看看?”留里克机灵的爬起来。 “也好。”奥托招手让儿子吃点东西后立刻出来,接着有嘱咐:“我还要去别的家庭看看,我要确定一些事。” “是关于婚礼之后的一些事?” “你可真聪明。”奥托满意的揉着儿子的脑袋,又示意妻子尼雅:“你就不要去了,抓紧时间把衣服缝制好,阿里克和他的妻子非常需要。” 尼雅目送着丈夫拉着儿子的小手,以及他后面跟着的十多人。她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接着又心满意足的回到温暖屋内,与临时来帮忙的女佣,抓紧时间做新的兽皮衣物。 新做的衣服都是送给新婚的阿里克一家,从感情上来说,尼雅早把阿里克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倘若自己以前的儿子不是意外身亡,那也该是像阿里克这番年纪了。 留里克拉着父亲的手,他还不能明确知道父亲究竟要去确定哪件事。 当一行人抵达阿里克的家门,此事这门口已经聚拢了一点看热闹的孩童。 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就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啊!卡努夫,你跑到我哥哥家门口看什么?” 卡努夫匆匆跑来:“嘿嘿,当然是等你咯!” “你们更应该去山坡上等我。估计就是看我姐姐的美貌?”留里克随口一说,接着见得父亲驱散了闲杂之人。 奥托大声命令道:“阿里克,你和你妻子都出来,让我确定一下!” 不一会儿,禁闭的兽皮门帘就被拉开了。 阿里克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妻子的手走出来。 确实,佩拉维娜和之前的形象变化很大。留里克睁大眼睛,看到自己的嫂子又梳起了辫子,完全懂得这辫子的象征。 阿里克刻意将妻子推到伯父面前,完全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奥托嘿嘿一笑:“我都知道了,你们昨天已经完成了。” “对!到了明年天气转冷的时候,我就是父亲了。”说着,阿里克不忘揉揉留里克的脸,他天真的以为弟弟什么都不懂。“留里克,你知道吗?明年的冬天,你也要做叔叔了。” “是的!我都明白。”留里克不慌不忙的说,“但愿,那是一个男孩。我们需要更多的勇士,不是么?” 一个孩童说出非常务实的话语,围观的大家都被逗乐了。恐怕此刻的奥托心里更多的是对儿子的感慨,一个七岁的小孩居然已经完全明白,部族善于战斗的男人,对于整个部族的意义。 佩拉维娜更是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变化,她腼腆的轻轻低下头,看着丈夫的弟弟,又抚着自己的肚子:“真的希望是一个男孩。如果可以,我喜欢更多的男孩。” “嘿嘿,至少也得有一个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阿里克趁机哄一哄妻子,气氛也变得更加欢乐。 罗斯部族永远需要更多的人丁,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缺乏从外用野蛮方式掠夺人口的机会,索性就开始从今年实行和平手段索要他族姑娘的婚姻,以这种方式养育更多的本族人丁。 佩拉维娜这个姑娘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的新身份,奥托绝对她说得就是真心话,她就是要做部族的英雄母亲。 至此,奥托以慈父般的深沉口气对佩拉维娜说:“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你曾经所属的白树庄员也都是一群聪明人。你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母亲,我由衷的谢谢你。” “谢谢……谢谢首领大人。”佩拉维娜显得非常受宠若惊,不过打击都觉得对她的赞誉是恰如其分的。 奥托点点头:“安心的生活吧。你不用担心什么,你并不是永远的离开你姑娘的庄员,到了明年的秋季,我们将例行前往你的姑娘。到时候,你和你的孩子将探访白树庄员,再度见到你的父母。” 听到这儿,佩拉维娜深蓝色的眼眸情不自禁的翻涌泪珠。 她曾单纯的以为随着瓦良格人离开就是与故乡的诀别,如今首领以荣誉许下承诺,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去探亲! 她开始期待未来,首先,自己需要证明自己的伟大价值——生下健康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 为了这个目标,自己似乎可以合理的过上很长时间的清闲生活? 似乎罗斯部族的女人们就是善于在温暖的长屋中制备餐饮和缝纫衣物,如果仅是这样反倒是简单了。 在遥远的诺夫哥罗德老家,像是佩拉维娜这样的女孩,也不得不和家人前往贫瘠的土地,就简陋的木犁开垦与播种,始终过着艰辛与清贫的生活。她的原生家庭就是白树庄员非常普通的小家庭,贫穷到没钱从铁匠那里买哪怕是青铜工具,铁器更是庄员族长家的宝贝。 任何的金属用具都是宝贵的东西,结果嫁到了瓦良格人的罗斯堡,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即这里的人们早已大规模的使用金属器具。 部族的峡湾定居点总会冒出阵阵黑烟,那是什么? 丈夫解答了自己的好奇心,即那是铁匠在焚烧矿石冶炼铜,乃至用比较复杂的手段烧石冶铁。虽然冶炼金属是艰苦的工作,胜在收益非常大,他们对此乐此不疲,甚至为了冶炼金属,大规模的伐木造木炭! 这里甚至还有一些命运使然,瑞典人,也就是当前的思维亚人的部族联盟,他们的生活范围中存在着特别优质的铁矿,他们利用这些矿石冶炼后武装自己,也丰富自己的生活。 罗斯堡的人们也是其中之一,因此他们的生活中,铁器并非奢侈。 现在的佩拉维娜虽然不比再去犁地,她的饮食菜谱将缺乏麦子,但将充斥着鱼肉,自己将完全变成瓦良格人。 她也非常聪明的意识到自己整个人必须完全依赖于自己的丈夫,而这也是瓦良格人生活的一部分,亦是瓦良格女人的普遍宿命。但并无人想改变这一切,只因为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可改变的。 甚至,部族的铁匠门因为一切够用,也懒得升级冶炼与锻造工艺。 因为罗斯堡的生活,在奥托首领长达十多年的治理下,确实依旧在越变越好。 第三十五章 新冬季开始 天气愈发寒冷,至于与罗斯部族在海域上的日常捕鱼作业,也迫于寒冷不得不休渔。 对于食物以鱼类为主的他们,在气温尚可的时候,部族的渔民敢于横扫整个波的尼亚湾。他们并不愿意去南方的海域,只因那里不但是盟友们的渔场,也可能遭遇敌对的丹麦人。 即便有一些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加入,罗斯堡的居民也才七千到八千人。 每一年,都有人带着妻小永远离开部族,去南方融入那些盟友部族,以求更好的生活。加上每年各种原因死亡以及出生的婴孩,部族人口一直维持在这样的数字。 部族依旧是男多女少的局面。 因为,罗斯部族比起南方的盟友,男人们不必承担那些盟友们的巨大战斗压力,只有南方的部族才在和丹麦人争夺牧场农田的第一线。直白的说,因为冲突发生的概率小,死于战争的健壮男性就更少了。 反倒是部族的女人们,她们的生育就是过鬼门关。 罗斯部族的医学技术极端糟糕,这里不存在纯粹的医者,唯有部族的祭司们掌握了一点草药熬制的技术。若是遇到病患有着大疾病,那就只能祈祷奥丁的怜悯了。就结果而看,“奥丁的怜悯”极度罕见。 当地人亦是很释然,按照维利亚的浪漫解释,死去的男人女人,都是被招到了瓦尔哈拉。 这样的解释稍稍安抚了人们的悲痛情感,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基于这些完全巫医化的医疗技术,任何的生育完全依赖于准母亲自己的身体素质,最好是平安诞下婴孩,难产就意味着死亡! 现实是,唯有让部族的女人没了后顾之忧,要发展医疗技术,族人才能人丁兴旺。 这个问题,实际一直困扰着古代各个民族,因生活环境更极端,罗斯堡居民的问题也就更加极端。 终究部族的人口还是在缓慢发展的,只是他们根本无法承担一次战斗的大量人口损失。一次战败,部族简直必然的一蹶不振。 罗斯部族是如此脆弱,首领奥托清楚的看清了这一点。 所以在一百公里外的斯韦阿兰地区(这种程度的陆路距离已经非常精锐),那里的思维亚人的部族联盟,因丹麦人持续增强的军事压力,战略性的抱成一团。 他们对自己极度北方的兄弟部族罗斯人早已有非议,斥之为“罗斯人就是安心去做波的尼亚湾的渔夫,直到诸神黄昏”。 那些休渔的渔民在自家的长屋中,一家人坐在一起修补着麻绳编制的渔网。 在古代,性价比最好的、普通渔民可以获得的渔网材料,恐怕就只有亚麻绳,世界各地的撒网捕捞所用的网基本都是这样。 整个漫长的冬季,渔民有着大量的时间修补渔网,以及制作备用网。 编织工作往往是家庭的妻子和女儿完成的,她们承担起捕捞业的重要后勤保障工作。 罗斯部族的女人必须学会编织亚麻和缝纫兽皮的手艺。她们本身就会织布,相比于织布,编织渔网反倒更加容易了。 除了索贡航行这样的长途活动,部族的男人们的时间大部分用在捕鱼与狩猎。波的尼亚湾有着丰厚的馈赠,仅靠捕鱼足够维持大家生计。 但对于陆上资源的发掘,罗斯部族可从未放弃过。 罗斯堡所在地有着大量的山地丘陵,以及山涧中的河流。丘陵之上总是长满松树和橡树,以及部分区域的小型荒原。 北欧驯鹿的生活尚未遭到人类的过量干扰,它们依旧在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游荡。它们在整个温暖季节繁殖,进入冬季,它们拨开雪地,继续啃食地面的干草。 迁移到罗斯堡峡湾的罗斯部族,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将家园附近的驯鹿捕杀一空。 族人们善于投掷短矛捕猎,以及制造陷阱。 整个罗斯部族严重缺乏弓箭,因此只有少数人会使用弓箭打猎。 甚至于整个维京人群体现阶段都是缺乏弓箭的,因为本地根本不存在制作弓箭的紫衫木!部族只有寒酸的二十多张弓,倒是箭矢用各种木材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弓的数量极少不假,它们都是通过贸易网和南方的盟友手里高价买过来的。 因为丹麦人很早开始与更加南方的法兰克人接触,在各种贸易与冲突中,法兰克人遗失的紫衫木弓当即被丹麦人掌握。 还是因为冲突,思维亚部族联盟总能获得一些已经转了三手的紫衫木弓,其中的次品又卖到北方的罗斯部族的手里,所以罗斯人拿的实在是糟糕的四手货色,那就不要想着它有多高的质量。 好在投矛也是男孩中的一种游戏方式,他们长大后,一些精英者能变成优秀的投矛猎手。 就威力而言,短矛总比箭矢更加凶狠,但凡击中驯鹿基本就能完成猎杀。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决定趁着更加寒冷之前,再到遥远的北方去猎杀一批大型野兽,这个行动的时间过程很不很久。 看起来,完成部族集体大婚后,奥托的日子就是呆在自己的罗斯堡的居民区中,就好似躲在地洞中的土拨鼠,等待天气再度转暖。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侄子经过婚礼成为真正的大人,侄子的妻子也将迅速怀孕。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用在对侄子的未来担忧,阿里克已经成才。 奥托现在需要重点关注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留里克,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有了变化。 他不知道该是欣喜还是担忧,最近的时光,留里克明显是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了! 表现上,留里克就是乐意到维利亚那些去学一些知识,奥托特别担心的是,因为这些学习,只怕留里克在维利亚的“悉心教导”下,无法成为真正的打斗中的勇士,而是变成部族罕见的男性祭司?! 完全的因为观念的局限性,奥托不希望儿子掌握太多的知识,因为部族的崇尚男性的力量,要那么多知识有什么用?一个优秀的首领,必须具备优秀的打斗能力,唯有这样才最能快速服众。 就是因为这样,奥托三十年前学到了一些知识后,就谢绝了依旧比较年轻的侍从维利亚的挽留。他希望尽快修炼一套优秀的打斗技巧,以在争夺首领位置的竞技中获得胜利,获得大家的认可。 毕竟自己就算有再多的抱负再多的想法,成了竞技场的失败者,一切理想都成了空谈。 奥托当然明白儿子的远大抱负,以及他现在正表现出的惊人的统治力。几十个孩子已经认同他是头目,所有的孩子都只有七八岁,他们都太弱小了。 奥托是聪明人,现在他把自己的顾虑埋在心里,并没有粗鲁的勒令儿子不去维利亚那里学习。 第三十六章 潜在的暗流 对于儿子,奥托想到了很多事。 倒是尼雅对儿子的举动特别支持,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爱子成为各方面都优秀的人,此乃母亲的本能。 一个寒冷又平常的冬季早晨,今日开始,留里克迫于新一轮降雪,不得不暂停山坡上的训练。 暂停归暂停,春季后它还将继续。许多孩子,像是卡努夫,这孩子可不会闲着。 留里克已经知晓,卡努夫会随着自己父亲,脚踩滑雪板拉着雪橇更遥远的北方打猎。完全不用担心猎捕的野兽会腐烂,那些被猎杀的驯鹿,将以被冻得如石头般的姿态拉回部族。而且这样的猎物纯属猎手占有,它根本不会参与到部族内的财富分配。 时代已经变了,很久以前部族的许多财富还是会进行比较合理的分配。例如五十年前,当祭司维利亚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罗斯堡的居民才两千多人。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因为人口的繁衍,以及一大批来自南方盟友的小家庭的迁入,人口才变成现在的数目。 那些迁入的人口他们并不太可靠。如若罗斯部族有什么大的变故,他们又会回到南方。 曾经居民血缘都很近,他们非常乐意互相接济。 可广大族人对自身的历史非常缺乏了解,他们也没有明确的姓氏,居民普遍又是早婚,甚至人口的寿命达到五十岁又是比较困难的。 这些因素加起来,使得五十年间,罗斯堡自建立到现在愣是发展到了第五代人! 许多居民非常清楚自己和朋友们有着共同的祖先,问及明确的信息就都不清楚了。以亲情血缘为纽带凝聚整个部族的时代正逐渐过去,如今部族更需要一个强力威望的人担任首领,同时,各个家庭的自我意识也越发强烈。 近些年来,索贡航线的战利品分配原则也发生巨变! 曾几何时,首领带人去拿走诺夫哥罗德的仆从者的贡品,带回罗斯堡对所有的家庭进行平均分配。 如今,只有派人参与的家庭能拿到大部分贡品,那些没参与进来就只能得到少量宝贝,渐渐变成微不足道的福利。人人都知晓,若是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索贡航线将不再是惠及整个部族成员的“公共活动”。 时代不停的转变,桀骜不驯的他们对此并没有太多怨言。 冬季的陆路打猎行动将展开,卡努夫和自己的父亲将加入到远行打猎的大军中。他们往往结伴而行,遇到鹿群围歼之,遇到狼群更是围歼之。 他们的打猎就好似战斗,遇到任何的野生动物都会想方设法的猎捕到。 若是能猎捕雪貂,一张毛皮带到南方盟友的市场都能大赚一笔! 不过,男人们的互相照应的集群打猎,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肉食。毕竟相比于有腥味的鱼肉,他们对鹿肉情有独钟。 奥托也是如此,他作为首领也会参与其中。 按照传统,他是可以带着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前去,如今儿子有意去维利亚那里学习,自己的意愿只好作罢。 这天,奥托在自家准备打猎时需要的食物,此事不必过于操心。 因索贡航行,首领立下大功自然首领一家分得财富最多。 奥托给自己准备一些已经完全干燥的黑麦面包,一些腌渍鹿肉干咸鱼肉干,乃至一小罐蜂蜜。 干粮的事可由妻子好生准备,这不,尼雅已经在用铁刀将硬邦邦的肉干努力切成容易咀嚼的小块。 奥托还有更重要的事,有道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一个优秀的猎手必须有着足够强大的武器! 罗斯堡西边的丘陵山区,那里有着大量的发红的岩石。部族的铁匠知晓那就是赤铁矿,经过一番复杂的冶炼工艺,就能制造出铁器。 碍于本时代罗斯部族的冶铁技术非常糟糕,他们根据经验,不得不用更长时间炙烤生铁之后进行锻造。铁匠们没有更高的工艺升高炉温,他们打造的所有铁器都皮偏脆软。 这其中的科学原理他们根本没有概念,唯有祖上遗留下来的经验。 部族的勇士因此大规模使用单刃斧,他们当然也使用双刃剑,那是一种长度较短的宽刃铁剑。 于当前的锻造工艺,乃至到丹麦人的锻造工艺,他们就只能生产这样的武器,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完全够用了。 毕竟此时的欧洲就是一个比烂的时代,维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武器过于落后,他们惊叹于从遥远罗马买来的少量利剑居然削铁如泥,罗斯部族也感慨诺夫哥罗德人曾经就敢于只用一堆木棒和石矛做武器,挑战穿着锁子甲手持战斧的罗斯勇士。 奥托的佩剑“毁灭者”就是削铁如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支先祖花费巨资从都留在诺夫哥罗德的罗马商人手里买到的剑,它居然是出自更遥远的东方。“毁灭者”是一支有着花纹的钢剑,它就是削铁如泥! 只有和敌人的战斗中,奥托会使用自己的宝剑,像是打猎这样的活动,使用可投掷短矛的机会更多。 他在制作一些投掷短矛,最关键的就是打磨出矛头的利刃。因为科技的落后,这里不存在砂轮机,奥托只得用很长时间用开采的磨刀石不停的打磨。 他的妻子尼雅或是厌倦了打磨声音,突然嘟囔:“你果然就不该带留里克去,他就是太小了。你的决定很聪明。” “你提这件事干嘛?留里克不参与打猎,他今天第一次去维利亚那里学习,这是你希望的。”奥托勾着头嘟囔,手上的磨刀石可没停。 “其实……其实我……”尼雅想到了非常多的事情,手中切割咸肉的铁刀也暂停下来。 尼雅抬起她因为辛劳满是皱纹的额头看着丈夫:“奥托,其实对于儿子,我并不希望他那么热衷于打斗。” “他没得选择。他是个男孩,以后就是男人。他必须去打斗。” “但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奥托静下心,他也想到了许多悲伤的往事。“涅乌斯,还有托格拉,他们的死是一个意外。你我都非常遗憾。” 夫妻二人提及了留里克死去的两个兄长,老来丧子真是大不幸,直到尼雅以极高的年龄成功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其实,仅从尼雅四十岁成功生育这件事,它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奇迹。 生下的留里克,他诞生之初的不哭不闹充分体现出他有着强大的刚毅性格。 至少祭司维利亚就是这样解释的,这位最有声望的祭司活了七十年从未遭遇过这样的事,自然而然就不得不给予一些超自然的解释。 尼雅可管不了那么多,不管留里克是否是“奥丁的祝福”,首先他是自己唯一的亲生骨肉。连续夭折两个儿子,年纪几乎到五十岁的尼雅,她根本经受不起新的打击。 她希望儿子不要去接触任何危险的事,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也是在对抗勇士的价值观,亦是令丈夫反感。 她还是向丈夫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得到的自然是奥托的反对。 “你就不用担心什么。让留里克安心的待在家里,或是待在祭司的长屋一辈子?看起来他是安全的,可那和懦夫有什么区别。尼雅!你可要明白!当我们的儿子会说话的时候,他可是亲口告诉我们,他是要成为首领的男人。一切都是他的命运!如果我们敢于阻挠,就被立刻生病而死。” 奥托的言语带有威胁的意味,尼雅突然反问:“可是你还是许可他去维利亚那里。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支持这个?” “唉!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过多的干涉他。我的态度是永远不变的,我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 “是怕被她们感染忘记了去打斗?”尼雅问道。 “我确实有这样想过,还有另外一些因素。”奥托定了定神,看着妻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维利亚,她不是一般的女人!现在我真的庆幸,维利亚在部族里有着巨大的威信,大家都非常信任她在祭坛说的所有的话,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可维利亚已经太老了!她的生命很快就会结束,她毕竟是一个人。” 尼雅听得出丈夫言语存在深意,但她真的不明白。 “是什么意思呢?” “我有点担心那个波娜。”奥托严正的说:“一个优秀的首领不能被那群祭司所左右。我听说那些法兰克人,他们的祭司比首领的权势更大!究竟谁才是首领呢?也许祭司才是!” 奥托这里说的当然不是真实情况,实际是法兰克的君主与贵族,对于罗马教廷有着极高的尊重,而教皇的权力确实越来越大。消息传到北欧这里,换成维京人普遍能理解的,就成了奥托的这番说辞。 “那个波娜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尼雅辩驳道。 “但愿如此。当维利亚死了,波娜就会继任。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否就有野心了呢?尼雅,你我都已经老了,也许我们无法看到我们的留里克结婚的那一天。我们不能完全相信维利亚的话,我甚至认为,维利亚是故意说留里克是被奥丁祝福的。奥丁是否真的施加祝福,凡人又如何知晓?” “不!他就是被祝福着的。”尼雅笃定道。 “好吧,但愿如此。”奥托继续拿起磨刀石,“我还是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的太近,如果留里克被她们的言语所感染,会不会慢慢的变得只听从祭司的意见。这样纵使留里克成了新的首领,他的抱负还能实现吗?因为那种情况下,他都要听那些祭司的。” 尼雅听明白的问题的结症,心里也不禁一紧:“如果这样,我们也许确实该把他叫回来。” “不必了。”奥托摇摇头:“就在这几年,也只有这几年。过了这段日子,他就不能再去维利亚那里学习了。” “所以你就只让他学习几年,比如学到十二岁?!” 十二岁,罗斯部族乃至南方思维亚人盟友的传统概念里,一个男孩到了十二岁,就该履行许多男人该有的义务,某种意义上就可以认定男孩已经长大,实际当然不是这样。 奥托解释道:“一切都要看维利亚的寿命。几天前的婚礼大会,我看到她已经过于苍老了,再过一年两年,她可能已经无法再戴得动鹿角盔。也许,留里克在十二岁之前,维利亚就已经寿终正寝。到了那个时候,我不觉得留里克还能从波娜那些学得什么知识。” 说到此,奥托再度硬下口气:“我告诉你,我亲爱的尼雅。维利亚是伟大的,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曾从她那里学到一些知识,所以我懂得如何很好的治理我们的部族。我一直相信,如果维利亚是个男人,她将长期作为一个首领。不用为她的身份悲哀,她是我们的智者,备受大家崇敬。 但是那个波娜!她不是智者,除了节日的祭司背诵一些咒语外,她一无所知。” 尼雅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你是希望留里克多在维利亚那里学一些知识,也希望维利亚不要太长寿。” “对。留里克必须被训练成一个勇敢的善于搏斗的人,他必须变得强壮,必须有打败许多人的能力,他已经展现出这种天赋就必须进一步加强。他长大一些后我会挑选我信得过的勇士训练他。我是爱他的,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推到首领的位置。” 第三十七章 将知识刻在木板上 硕大的祭司长屋内,火盆将整个房屋烘烤得非常暖和,以至于其中的人们只着普通的亚麻衣即可应对。 部族的祭司们人数不多,她们清一色的女性,为了担任这一工作,她们也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 她们都是接受部族民众供养的人,一年到头除了在必要的日子进行祭祀活动,大部分时间就待在祭司长屋内。 许多祭司的大量闲暇时间,就是用亚麻线编织自己的衣服,以及用动物的脂肪熬制可燃烧的灯油。 当留里克受邀进入这片领域时,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整个长屋虽是暖和,它依旧有着大量的漏洞。被多个火盆烤热的空气从顶层的缝隙渗出去,外部的凉气也有下层缝隙钻进来。这里丝毫不存在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也会因为火盆木炭的熄灭,室内温度会快速降下来。 那些比较年轻的祭司在火盆上搭建起简陋的灶台,铸造的厚实铁盆中放着一些海豹的脂肪。 奥托返航的时候凑巧捕获了几只肥美的波罗的海海豹,熬油自然是必要操作。 待到海湾被冻结,冰面凿透气孔捕捉海豹也是部族正常工作之一。 这些捕捉的海豹,肉和内脏尽数作为食物,皮囊做衣物,海豹油自然就是优秀燃料。 脂肪被炙烤的香气令留里克非常舒服,他现在并不饿,今日来到祭司长屋,学习那些知识才是自己的第一要务。 留里克是怀揣着重大目的来了,将担任他一对一教师的祭司维利亚,也是带着重大的目的。 但再伟大的成就都有一个微小的开始。 天空下着小雪,留里克知道父亲将要领着部族的人去北方集体狩猎,按照历年的经验,他们十多天之后就能带着猎物满载而归。运气好,自己一个冬天都能顿顿吃鹿肉。 留里克有自己的工作,趁着自己非常年幼有着大量的闲暇时间,以短暂的时间学完那些知识再好不过。 他进入温暖的长屋,感慨一番温暖就把披着的皮衣放在一边。 拄着拐杖的维利亚慈祥得就像是他的奶奶。 “孩子,你如约到了。” “是的,伟大的祭司。”留里克刻意鞠了一躬,言辞上亦是非常恭敬。 部族并没有鞠躬礼,甚至也没有明确的礼仪式动作。 维利亚的感觉当然是非常舒坦,她情不自禁的伸出苍老干瘦的右手,盖在留里克梳好金色辫子的头颅上。 她情不自禁的赞誉:“你和那些孩子确实不一样。让我们开始吧!将你培养成才,我的余生也就满足了,这是我剩下生命时光的最大任务。” “现在就开始学习吗?”留里克立刻抬起头。 “对!从现在开始,还有未来的时间。你既然有意学习,明确的告诉我,那个房间里的所有木板,你是否愿意将其全部掌握?!” “当然。”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回答。 “很好。那是很多的知识,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木板上的知识很多?留里克丝毫不觉得! 巴比伦人把知识记录在泥板上,古埃及人将知识记录在草纱纸上,希腊人则将知识记录在羊皮,非常遥远的东方则是竹简和纸张。 不过到了这个时代,纸张应该顺着上路在欧洲大地广泛使用。 留里克是这样估计,情况哪里是这般理想? 真正的历史进程,从三世纪到十三世纪,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欧洲大地最好的记录文件和书籍的载体就是羊皮纸。直到萌古的侵入,来自东方的造纸技术传播开来。仅仅几十年的时间,整个欧洲开始使用更廉价的纸张书写,客观上也促进了文艺复兴的迅速传播。 因为,普通人不用花费太多钱,就能买到廉价的书籍。他们再不会因为教士垄断知识而长期愚钝,他们可以借由书籍对整个世界有自己的感悟,有着自己的独立思考。 九世纪上半叶,因为大唐的衰落,从东土到大食乃至东罗马的商路秩序也愈发糟糕。商业活动因为战乱遭受打击,那些铤而走险的商人更乐意运输附加值更高的丝绸、茶叶、瓷器以及香料,在东方并不昂贵的各类纸张就不是主要的商品。即便是这些商品,东罗马的贵族对之趋之若鹜。他们将其购买一空后,西欧乃至北欧也难以得到这些物资。 除非,环波罗的海的维京人的各个部族,他们有着更大的野心去和东罗马贸易。 时间才是公元828年,至今为止,还没有那支维京人势力和东罗马真正做到商业接触。 因为到了现在,“维京时代”实际才刚刚开始。 这里,最有可能完成它的就是瑞典思维亚人同盟的罗斯部族分支,如果他们按照历史的进程举族搬迁到诺夫哥罗德,混血后的瓦良格-斯拉夫人,与东罗马的贸易与争夺时代也立刻开始。 留里克基本知晓这一段历史进程,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就应该是这一过程的历史推动着。但是这些心里话过于的玄学与宏伟,将它说出来怕是普通人觉得匪夷所思,维利亚估计是会相信的,她相信了又如何,最后又是感慨一个“奥丁的祝福”。 按理说罗斯人也是可以用羊皮或是牛皮制作书写的载体,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恐怕就是因为这番操作费时费力。 仔细琢磨一下,他们似乎也不存在这么做的强劲动力。 整个部族数千人,热爱学习书本知识的人只手可数,更多人的并非崇尚反智,恰恰相反,大家都是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普通人对那些木板上用卢恩字母记录的知识不屑一顾,还因为要看懂知识必须先学会卢恩字母,这就劝退了许多人。 他们最了解的其实就是一些卢恩字母中标注数字的符号,毕竟贸易是需要懂得十进制数字的。 其中只有少数人懂得自己的名字用卢恩字母如何标注,一切基本仅限于此。 他们更注重技术的言传身教,造船匠教会自己的儿子如何造船,职业铁匠教会自己的儿子如何选矿石、冶炼和锻造。包括家庭的妇女也是亲手教育自己的女儿如何做亚麻线,如何织布,以及加工兽皮。 生存环境过于恶劣,任何年轻的男孩女孩都必须短时间学会最实用的生活技术,学习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知识,家庭的男性家长们根本不乐意年幼的孩子脱产,去学习一些“吃供奉粮食的祭司们所纂写的晦涩图形”。 是的,大部分人罗斯部族成员,非常遗憾的是他们连自己本族的书写字母都不懂。 这也就不奇怪罗恩字母一直是小众化的文字,并快速消亡的悲催事实。 所以,整个部族本质上不喜欢书籍,因为他们还不能理解学习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有什么用。 缺乏族人的帮助,部族的历史发展脉络也必须记录,维利亚人就怕自己的族人几代之后忘却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又自己选取一些富有弹性的橡木板,烘烤到非常干燥后以磨刀石抛光,最后以卢恩字母刻上古老的知识。 但她掌握的可不简简单单是这点知识,甚至广大的部族成员根本不知道,年轻的维利亚曾有幸和自称来自“温暖海滩”的黑衣人相遇。 那些黑衣人劝说维利亚相信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维利亚直白的告知他们,唯一至至高无上的只有奥丁。 然而维利亚还是得到了一个宝物,那是装在一个小木盒中的几十张羊皮纸编纂而成的书籍。书籍精美的封面充展现了东罗马风格,内容更是用两套文字编写——拉丁字与希腊字。 至于其中的内容,皆是在歌颂一个使徒,以及使徒对普通人的教导。 维利亚的知识被誉为智者,她的知识依旧极端有限。 她不想成为那位使徒的信众,她只想成为奥丁的仆人。维利亚尊重那些来自罗马的黑衣人,她以自己的理解简单的认定,装在木箱里被封印几十年的书本,就是罗马人的“神谕之书”。 奥丁掌控寒冷北方,罗马人的南方不在奥丁的掌控范围。 维利亚很好的保存着那本书,因为她觉得当部族未来有机会和罗马人进一步接触,这本书将作为友好交往的媒介,毕竟打斗式的接触是下下策。 另外的,她惊叹罗马人的书籍文字是保存在柔软的羊皮纸上的。兽皮如何加工成这样的书写工具?她完全不懂,羡慕却有无奈。 她只能把部族的知识记在橡木上,因为本地区的寒冷干燥,以及橡木的足够结实,论保存时间来看,几十年来橡木板上的文字依旧非常清晰。 第三十八章 认真学习卢恩字母 孩子已经到了,现在的维利亚并不着急。 她缓缓的转过身,问道:“留里克,你饿吗?” “不饿,我只是快点看到那些木板。” “你还是再吃点肉,关于看到木板,我还有别的事要给你交待。” 把肉穿在树枝于炭火上烤熟,留里克知道自己吃的是海豹肉。因为根本没时间好好加工海豹肉,肉中可满是淤血。这样的肉唯有更长时间的炙烤,撒上足够的盐才是真的美味。 他一边啃着肉,一边听着维利亚的说明。 “你知道那些木板上的文字是什么,想要了解木板上的内容,你必须完全学会那些字母。” “是!我会的。” “你当然会的。那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你有很多时间在我这里学习,也许几天时间你就能掌握。” “所以我必须先学习那些字母,对吗?” “是的。你慢慢吃肉,我去准备一下。未来的几天时间,我会教你如何很好的辨别每一个字母。你牢牢记住,那些字母标注我们的语言。当你能顺利掌握字母,甚至不需要我的指导,你即可自学木板的所有内容。” 维利亚怕留里克难以理解,她又进一步做了一番解释。 留里克他怎么可能一窍不通呢?甚至于那些卢恩字母,它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发音。 因为自己生下来就必须学习的古诺斯语实际非常好学。 留里克身体中寄宿着的名为刘利的意识,这可是个考过了英语六级的家伙。那个位面的人生使他与生俱来就具备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以及远超本时空平民的知识。 简单的比对分析,他就发现了古诺斯语与千年后的英语,极多的词汇都是彼此关联的。仿佛古诺斯语是一种特殊的现代英语方言似的,所有单词的发音既熟悉又陌生,终究不是奇怪的发音。 留里克之前见到过一些卢恩字母,碍于根本没有一个卢恩—拉丁字母的对照表,暂时他看到那些字母只能头皮发麻。 他倒是分析出一个明确的点,无论卢恩字母的符号是怎样奇怪的图案,它必是分出元音和辅音的,并有着严格的对应性。几十个字母进行排列组合,即可诠释古诺斯语。 留里克的这般分析非常正确,因为卢恩字母和拉丁字母的源头都是一样的。 文明的曙光最早照耀美索不达米亚,当地的居民早早建立了国家形态,为了维持一个庞大的国家运作,文字应运而生。 楔形文字本是象形的,为了追求实用方便,它逐渐变成了纯粹的拼音文字。古老的楔形文字字母被古腓尼基人改良,从而诞生腓尼基字母。 临近的爱琴海地区学习腓尼基字母,又创造了自己的早期希腊字母。沿着古老的商路,巴尔干地区的希腊人向北方销售他们的商品,自然而然接触到日耳曼人。但当罗马控制了大半个欧洲,日耳曼人也开始学习古代罗马字母。 罗马衰落了,日耳曼人中的法兰克人占据了庞大的西欧,他们奉行标准的古代罗马字母,最后,多种渠道混合发明的卢恩字母,就只在环波罗的海地区和不列颠还在使用。 不管它怎样的演化,因为卢恩字母和古代罗马字母都有一个共同的古代希腊字母之源头,一些字母的书写天然具备强烈的关联性,最关键的就是字母拼写逻辑数千年没变。 留里克吃完了肉,精神更显得充沛。 见状,维利亚立刻吩咐:“现在跟我到那个房间,我将率先给你展示一个木板。” 留里克点点头,仅仅跟在步履蹒跚的祭司身后。 宽大的祭司长屋内的狭窄隔间,维利亚点燃了这里的所有蜡烛。 和一段时间见到的场景完全一样,这里依旧堆砌着大量的被精心打磨过的木板。 留里克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维利亚费劲的从众多木板中拿出一块。 只见她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最后又吹了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回过身面对留里克刻意展示木板:“就是它,记录着可以书写我们语言的所有字母。接下来,你要完全能够掌握这全部的二十四的字母。” 卢恩字母是二十四个?留里克吃惊地晃晃身子,他本来觉得这套字母系统会有更多的字母。 因为后世的俄语字母可是多达三十三个! “现在跟我出去吧,我们要到更命令的地方学习。我会告诉你所有的字母如何念,也会告诉你它背后的意思。” 不一会儿,留里克盘腿坐在松软的鹿皮上,他的面前摆着铸铁盆,里面的炭火正缓慢燃烧。 维利亚就坐在留里克面前,手里拿着木板,开始挨个为其指点。 该如何教育一个学生,维利亚以自己教下级祭司的方式,来教导留里克。 那些年轻的祭司对了解更多的知识没有兴趣,她们至少都能很好掌握卢恩字母的使用,因为她们必须要熟练掌握用该字母书写的古老咒文,以在祭祀场景正常使用。 留里克此时就是一个虚心的学生,他突然联想起另一个位面,自己最开始学习英语音标系统的场景。 很快,一种极度复杂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且看这二十四个卢恩字母,它们呈矩阵排列于这个长方形的橡木板。 仔细看上去一些字母的结构,与千年后的现代罗马字母,就是只有细微的差别。 像是f、r、i、t、s、b这样的罗马字母,卢恩字母居然也是类似的书写模式,乍一看去他就能估计出这个字母该有怎样的发音。 二十四个卢恩字母中,看起来有的就是罗马字母改造,有的是颠倒着书写,或是镜面模式书写。 倒是一些元音,它们都有着强烈特色。 信息都是被雕刻在木板上的,雕刻者都是用的一种小型凿子进行作业,基于器材的局限,以及操作者的技术水平,所有的字母都是棱角鲜明。 这不足为奇,它的源头楔形文字就是棱角分明。到了罗马时代的古代罗马字母,用石头拼成的巨大单词也是棱角分明,唯有用羽毛笔写在柔软羊皮纸,词汇才开始变得弯曲。 罗斯部族,他们目前不存在明确的书写工具。 当然,普通的族人终其一生都不存在真正的书写机会。这个时空,书写是一种极度奢侈的行为! 第三十九章 给卢恩字母注音 经过一天的学习,但凡和他所认知的现代罗马字母类似的罗恩字母,留里克都轻松记得。 剩下的字母则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学会,可这难不倒他。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维利亚毕竟是一个古稀老人,于当前的时代活到这样的年岁,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维利亚高兴于留里克真不愧的部族的最大希望,他对于学习的渴望感动得让人落泪。 “就到此为止吧!留里克,掌握这些文字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继续。” “也好。”留里克弱弱的问道:“祭司奶奶,要不你让我把木板带走。回到家后我还想再学习一下。您知道的,我父亲还有部族的许多人已经在下午出发打猎了,漫长的夜晚没人给我讲故事,我很无聊。我想点燃油灯,在光下学习是最好的。” “哦?是嘛?”维利亚觉得字儿孩子的话简直不可思议。部族的男孩会主动想要学习木板上的知识,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她高兴笑起来,接着吩咐下属:“波娜,你去拿一小罐油脂。” “油脂?”留里克好奇的问。 “就是送给你的,你既然愿意,夜晚就点燃油灯继续自学。”说着,维利亚将木板递到留里克手中,“你回去后可以找些沙土,用木棍在上面捣动,练习字母的书写。” “是,我会的。但是在那之前……”留里克弱弱的问,“给我一支小刀,要想在木板上做一点标记。” “什么?”维利亚心中一惊,“你要雕刻这么木板吗?孩子,我劝你不要顽皮。” 毕竟留里克还是一介七岁孩童,他固然有着“奥丁祝福”的神谕,维利亚可清楚那所谓神谕是自己先公布的,但在维利亚心里,看似沉着的留里克心中一定有一个顽皮的灵魂。任何的小男孩,他难道不该是顽皮的么? 她特别强调:“孩子,这个木板非常珍贵,你必须爱惜它。” “是吗?”留里克嘿嘿一笑,“可是刚才我看到您可是仔细擦干净它上面的尘土,木板的确很久没用了。想必其他的木板也是这样。它的确是珍贵的,如果没有人使用,它的价值呢?这个木板就是要被使用的,既然整个部落只有我热爱学习,就请您把它赏赐给我,只要我学好内容,它的价值就体现了。” 维利亚一寻思,这孩子的逻辑并没有问题。 也许留里克确实有些特别的想法,她特别问一下:“你要用刀子在木板刻些什么?” “是一些辅助的标注,让我知道每个字母该怎么念。” “哦?真是聪明的决定。”维利亚暂且没有多想,她把刀子递过去,看着留里克勾着脑袋,聚精会神雕刻一些东西。 可突然一个极度诡异的念头充斥维利亚衰老的大脑,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留里克究竟该如何标注字母的发音?!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维利亚想了一会儿,她看不清留里克究竟在雕刻什么,终究不是在雕刻复杂的东西。 莫不曾,这孩子还要发明一些符号,还解释卢恩字母的发音。 维利亚压制着内心的急迫感,说道:“孩子,当心刀尖刺伤手。你慢慢雕刻,等你做完事了,让我看看你雕刻的是什么。之后,我还要给你的木板再打磨一下。” “好的祭司奶奶。” 说罢,留里克勾下自己的小脑袋,手持铁匕首慢慢雕琢。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用某种方法标注另一种文字的读音,最高效的方法莫过于使用罗马字母。 或许这样想是有些偏颇的,但不能否认,罗马毁灭后,她的文字系统至少被蛮族国家所继承,并将罗马文字进行有利于自己使用的书写改造。 九世纪的不列颠,打成一锅粥的各个萨克逊国家,刚刚开始面临他们在北欧的亲戚,即丹麦人、挪威人的大规模入侵。他们绝对不能想象,最终的不列颠统一国家将在一千年后扬帆航行整个世界,使得自己的语言能变成所谓的“世界语言”。 古代罗马字母和一千年后有所不同,不列颠对其进行了最深入的改造,将其改成世界实际意义上最通用的字母体系。 它是如此的通用,以至于千年后的许多国家,他们本都是有自己的原生字母,为了国际上的使用方便,还是搞出一套罗马字母转写方法。 像是别拉罗斯的文字,就有着基里尔版和罗马版两套,两者还完全通用。 古诺斯语也是从日耳曼人语言中分出来的支系,所以构成后世现代英语主体的古代日耳曼语言的不列颠萨克森方言,与古诺斯语本就有巨大的共性。 留里克就用在橡木板上雕琢出每个卢恩字母对应的千年后的现代英文字母,也就是所谓现代罗马字母。 他的雕刻能力有限,至少雕出的文字是清晰可见的。 他全神贯注的雕刻,丝毫没有注意到维利亚的强烈关注。只是因为室内的油灯光线较暗,维利亚的视力因为衰老变得糟糕,孩子雕刻的究竟是怎样的记号,她暂且并不知道。 维利亚的内心非常期待,为了保证自己严肃的身份,心中的激动此刻被牢牢压制。 当最后一个字母的标注完成,留里克深深吸上一口气,对着木板将其上最细小的木屑吹得干干净净。 “祭司奶奶,我完成了。这样,这些记号我都是可以看懂的。我现在可以向您保证,给我另一些木板,我就可以通过手中的字母木板,读出那些木板的内容,获取其中的信息。” “哦?是嘛?”维利亚毕竟还是非常迫切的,她伸出右手,“快!让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好的。” 留里克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以刘利的身份在另一个位面所获得的五花八门的知识,在这世界尽头的罗斯堡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是被誉为智者的祭司,其所知的知识,根本不及自己的百分之一。 留里克并非乐意保持低调之人,他表现的更为聪明一些。所谓和身边的人们讲些过于超前的东西,他们基本是无法产生理解与共鸣,只会觉得是孩子的胡说。 毕竟自己才年仅七岁,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也许,真的只有在孩子之间的比武打斗中打出自己的风采,才会让广大的族人完全感觉“此子前途无量”。 第四十章 你知道罗马吗 留里克双手捧着木板,递给一脸慈祥的维利亚。 这孩子在木板上刻了什么?终归是些奇奇怪怪的标记。 维利亚充满了好奇心,心态倒也非常的平和,直到她借助着油灯的辉光,看到了木板上的惊人标注。 那是一些令她错愕的标注! 只见的每一个卢恩字母的右下角,都被刻上了新的字母。对!那是另一种字母,留里克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维利亚瞪大了双眼,她满脸衰老的皱纹也为之颤抖。 “你……你究竟……你究竟都刻了些什么?!”她颤巍巍的嘟囔完,双手一松,木板直接掉在铺在地面的兽皮上。 维利亚的脸上再没有慈祥的表情,她的模样甚至让留里克有些害怕。 “祭司奶奶,是不是我做错了事?” “不!你没有。”维利亚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接着拿起掉下的木板,又继续凝视着不可思议的痕迹。 她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中,一时间留里克也只好瞪着眼睛,静候这位老人再度开口。 那些做着日常工作的下级祭司,她们纷纷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自觉的停下手中的工作。整个祭司长屋突然陷入安静,大家都在等候维利亚开口,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只有炭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以及海豹的脂肪在炙热的铸铁锅中被煎出油脂的吱吱声。 维利亚的脑子里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留里克!”维利亚绷着脸,以极度严肃的姿态质问面前的孩子,“你知道罗马吗?” “您……您说什么?!” “罗马。是罗马!一个遥远南方的强大城市。” 留里克其实还是不能听得太明白,他似乎懂得了维利亚指出的就是“东罗马”,但城市又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思考,他终于明白了的状况,这里的“罗马”确实就是指的“东罗马”。 因为所有的维京人各个势力还处于部族阶段,其最大的组织依旧是部族的联盟,他们并不存在明确的国家概念,自然也没有明确形容“国家”的词汇。 此时,留里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完全想不到,难道维利亚祭司还知道遥远的罗马? 地中海和波罗的海,两者简直就是两个缺乏关联的世界! 不!且慢! 突然间,留里克想到了自己家里,身为首领的父亲有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里面装载的主要就是金属。 那些都是钱币,绝大部分都是诺夫哥罗德居民的贡赋。这些铸造钱币可以和其他部族兑换一些商品,它的购买力是个迷。 诺夫哥罗德当地人根本没有能力去铸造钱币,他们使用的货币就是从东罗马流出的。 那些货币上都印着人物的头像,以及词汇的标注。 留里克灵机一动,勉强解释:“我从爸爸给我展示的钱币上看到了一些特别的字母,爸爸说那就是遥远罗马的文字。所以我就拿来使用了。” 这个解释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老谋深算的维利亚只要看到这孩子的脸庞就知道他在撒谎。 “我的孩子,你说的不是真的。你的父亲奥托不懂罗马人文字的使用,而且那些罗马人也几乎不用你标注的这些文字。这是一种更加古老的文字,我对它的了解也非常有限。但是你!你居然使用了。而且…你……” 九世纪的东罗马更加的希腊化,拉丁语和其文字已经衰落,希腊语和希腊字母成为社会主流。所以官方铸造的新货币,它们品色比那些流通了上百年的老货币更加鲜亮,其上的铭文自然都变成了希腊语。 所以,留里克不该知晓罗马字母,应该知晓希腊字母才对。 维利亚瞪大双眼,她觉得自己的像是背负着巨大的负担,整个人被强烈压抑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来气。她的精神受到了剧烈的震撼,因为留里克,他能了解罗马字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留里克,你懂得罗马人的古老字母,而且你运用的居然非常正确。你所雕刻的字母,现在那些法兰克人还在使用,你所雕刻的和他们使用的是一样的。 我们的部族里只有两人懂得这套独特的字母!” “嗯?!”留里克自己瞬间受到更大的惊吓,他哪里想到事情能变成这样。 “是谁?哪两个人?” “你是!还有我。”维利亚伸着头严肃的看着留里克的笑脸,“现在直视的眼角,诚实的告诉我,是谁教会你这些?” “这……”留里克一时不好解释。 维利亚发挥自己的想象,试探性问:“难道是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只有她们的族人更有机会和罗马人接触。” 留里克其实可以给维利亚一个非常干脆的结论:这些知识我是与生俱来的。 但他现在还不敢保证,若是这样说了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的年逾古稀的维利亚祭司已经过分激动了,他生怕这位老人因为过分亢奋而弄出心脏病。 听得维利亚那么说,留里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使劲点头:“对!对!就是和那些人,我从我的姐姐佩拉维娜那里学到了这些?” “你……谎言!”维利亚当场作出否决,又撅起那牙齿几乎掉光而干瘪下去的嘴,遗憾的说道:“那些诺夫哥罗德来的女人是一群愚蠢的人,她们根本不懂任何文字。包括我们部族的人们,仅是我们自己的卢恩文字,只有极少数人知晓!我们的罗斯堡里,只有很少的人懂得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这是最让我悲哀的,唯有你!留里克,你是我们部族的希望。” 被维利亚突然的赞誉一番,留里克有些高兴。 紧接着,新的质问又来了:“你不可能从愚蠢之人那里学到任何东西,尤其是这些罗马人的字母。告诉我,是谁教给你的。” “这……” “如实告诉我,否则!”维利亚眼神看看左右,心里盘算着既然这孩子的父亲已经领着勇士进行极寒之前最后一次大规模打猎,此时又有谁能好好照看着留里克这个小孩子呢? 维利亚使了狠,带着威胁的口气道:“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不能离开这里。” 威胁?确实的威胁。 留里克脸色犯了难,似乎只有实话实说,可是,维利亚信吗? 现在的情形看来,自己也只能用“天生具备”的理由搪塞。 “是!我就是懂得罗马人的语言。”留里克刻意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毕竟维利亚年纪很大了,视力有些模糊,也伴随轻度耳背。 留里克估计此事就不该声张,他站起身凑近盘腿坐着的维利亚的耳畔,故意神神道道的嘟囔:“祭司奶奶,这些就是我与生俱来的知识,除却它我还知道很多。我从第一眼看到光明,我的头脑里就存在这些知识。” 第四十一章 奇迹之人与维利亚的宝藏 “你……你……你从一开始就……”维利亚猛地转过头,双手使劲抓住留里克瘦弱的肩膀,“难道,这也是瓦尔哈拉赐予你的知识?” 很显然,留里克感觉到维利亚受到了强烈刺激。 该怎么回答呢?由于自己身上本就有着“奥丁祝福”的名号,一套军体拳在孩童打斗游戏中,着实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几年以来,祭司们还有自己的父亲奥托,都在不遗余力的炒作留里克是独特身份。 广大的族人们,他们的独立思考意志还没有萌发,他们整体确实是所谓愚昧之人,对神神道道的传言自然深信不疑。 而这个传言,一开始不就是维利亚祭司亲自传播的吗? 突然间,留里克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黑色幽默。 也许,维利亚确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进一步的拉动部族人气越来越旺盛的首领奥托,故意抬举其儿子。 再者,孩子确实有与众不同的一面。 有道是谎言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甚至谎言缔造者自身都深信不疑。 这就是目前维利亚的状态。 留里克立刻做出肯定的回答:“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最初不知道我为何会懂得许多知识,但是我就是非常懂得。说不定我曾是一位古代的学者,一位优秀的工匠,我知道罗马,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伟大的存在。也许我的灵魂进入了瓦尔哈拉,因为一些原因,是奥丁授命我回到人间。” “你……你是一个使徒?”说话之时,维利亚已经不自觉的颤抖。 留里克已经明确感觉到,自己本来的拙略说辞,愣是让维利亚深信不疑。这样,问题也突然变得简单了。 就是因为古代的人们碍于自己的视野极度狭窄,知识的极端匮乏,他们非常相信祭司的话,后世看来荒唐绝伦的言语也被本时空的人看做真理。 关键是,祭司本人也是对自己的信仰笃定虔诚。 “对,我应该就是一个使徒。瓦尔哈拉并没有明确交代我使命,他们只是给予暗示,但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他们是厚爱我们罗斯部族的人,他们喜欢我们族人中的勇士,瓦尔哈拉为勇士们预留了很多席位。我相信,我的使命就是带领我们的族人走向繁荣,这样,瓦尔哈拉就能等到更多的勇士,从而在诸神黄昏中取得胜利。” 这是一个七岁孩子能说的话吗?显然不是! 维利亚自己绝不相信,一个孩子稚嫩的童声能轻易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 他必然是接受了某种神圣力量,他是一位奇迹之人! 一瞬间,维利亚想到了非常多的事,她苍老的眼眸不禁涌出泪水。 “祭司奶奶,您悲伤了?”留里克善意的问。 “不是。”维利亚擦一把泪水,拄着拐缓缓站起来,“留里克,我的孩子。你是奇迹之人,是我们的庇护者,是未来的首领。你是来自瓦尔哈拉的曾迷失了目标的使徒,现在你长大了一些,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你必然会成为我们的首领,这是你的命运。但是……” 维利亚颤巍巍命令道:“现在跟我来吧,孩子。也许,那件被尘封了几十年的宝贝,只有你是它真正的守护者。也许一切都是命运,三十多年前我得到了那些穿着黑衣的罗马人的慷慨赠礼,漫长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时刻。” 维利亚嘟囔了一番晦涩之语,留里克听得非常含糊。他倒是听懂了明确一点,维利亚是欲把她珍藏多年的宝贝交给自己来继承。 宝贝?罗马人的宝贝。一瞬间,留里克充满了好奇。天色本来都要黑透了,自己赶紧回家找母亲?暂且不必。 为了避免家人担忧,跟在维利亚身后的留里克还是嘟囔一句:“我有些担心我母亲,我本该立刻回去的。” “哦!你不用担心。”维利亚随即命令一个下级祭司去报信,之后继续嘟囔:“你会平安回去,在那之前,你必须看到那个宝物。当我永远的离开,它也将由你继承。” “我……我会的。” 留里克张口就来,不过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宝贝能让维利亚说出如此严肃之话。 黄金?还是白银?恐怕不是这些庸俗的东西。如果不能交换到好东西,黄金白银的最大价值,恐怕就是用来装点女人的美丽,以及像是一些有足够财富的部族小家庭的男人,在自己的牙齿钻洞,疯狂的用黄金装饰它。 幽暗的房间为油灯照亮,木板钉成的柜子上平放着大量木板。 那些木板雕刻着哪些内容留里克再熟悉不过,很快,因为已经了解到了卢恩字母的使用方法,该房间内储存的所有知识,他都将牢记于心。 也许确实是这样。 留里克清楚,一个木版能记录的信息还不如一张a4记录的多。 现在的他更对维利亚亲手拽出来的木箱更感兴趣。 “祭司,这是什么?” “请叫我奶奶,我的孩子。”维利亚擦一下额头的汗,要从杂物堆里拽出个木箱,确实不是易事。 “好的奶奶,这里面装的什么?” “romabok。” 维利亚就是单纯的回答“罗马之书”。 古诺斯语中,“bok”就是形容“大量文字的载体”。 留里克听着新奇,“罗马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勾着掉小脑袋,看着蹲下的维利亚用生锈的钥匙试图打开锈迹斑斑的锁。废了一番力气,锁还是打不开。 “糟糕,很多年没有开锁,看来锁也不行了。” “那就砸开它?”留里克试探性的问。 “可以。但是我的孩子,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必须给我一个保证。” “啊?什么保证。” “箱子里有一本宝贵的书,里面记录了非常高深的知识,也许你能够理解它并掌握它。它是非常珍贵的,一旦打开后它将得不到很好的保存。你必须答应我,你将成为书的保护者,并一直保护它。” 留里克没有多想,依旧直白的说:“我会的。” “你的回答有些敷衍……”维利亚扭过苍老的脸庞,严肃的说:“我没有能力全部理解它的内容,但我可以确定,通过这本书,你能对罗马人有很多了解。你要作为伟大的领袖,我们要和罗马人做更大的交易,你必须保护这本书。现在告诉我你的回答。” “啊,我会想保护自己的家人那样保护他。以后,我会命令我的子孙继续保护它。” 留里克看似空洞的大话令维利亚非常高兴,毕竟她的生命已经不多,部族里几乎所有人对知识不屑一顾,唯有她经用半辈子的时间保护“罗马黑衣人”赠与的一本书。 她相信留里克的话就是孩子的实话,因为它值得相信。 维利亚找到一副小铁锤,硬生生砸烂生得黑锈的铜锁。 它居然是铜锁!通过锁头的断面的亮黄颜色,留里克可以下出多个结论。 此刻,维利亚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抱着箱子盖,心脏加速跳动。 “但愿,书的完好的,并没有腐朽。” “您放心吧奶奶。”留里克随口道:“铜变成了黑色,说明这里非常干燥,任何的书都不会损坏。如果进了水,锁就变成绿色的了。” “嗯?奇怪的解释。” 留里克不想说什么氧化铜的黑锈,他催促:“快打开吧。” 维利亚没有再犹豫,盖子被打开,一本装订得很好的通体羊皮制造的书本展现在留里克面前。 “就是这本书了,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 当维利亚,她的视线轻轻转向留里克,就看到孩子那惊愕的眼神。 因为留里克认得出书本的皮质封面,那上面标注的罗马字母构成的单词,留里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认识。 这本书明确标注了《exodus》,仅从这几个字母,他就非常清楚此书记录了摩西带领族人离开埃及回到迦南。 书封与书页尽是羊皮材质为主,此等材料能记录的文字自然不多。本书只是整个经书的一小部分,唯有这一部分居然流落到遥远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真是耐人寻味。 留里克突然问到:“奶奶,就像您简要说明的,您真是从神秘的黑衣人那里获得的?” “是的。我多么希望你了解上面的知识因为我都没能了解。” “啊!是这样……”留里克默默嘟囔:“我想,我已经完全知晓了。” 留里克动脑子琢磨一番,恐怕那些维利亚口中的黑衣人就是所谓东罗马的传教士,他们巴不得北方的野蛮人全部成为新的羔羊。 出埃及记本身就就是一本史书,也是对摩西和族人们为了虔诚的信仰敢于不畏艰难的长途跋涉的颂歌。 那些黑衣人,他们从温暖舒服的君士坦丁堡,一路走向极寒的北方,希望那些善于战斗和贸易的维京人放弃自己的奥丁崇拜,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也许他们自己就是自诩为新的摩西。 很显然那时的罗斯部族对此不屑一顾,黑衣人的计划落空,倘若不是维利亚动了恻隐之心,也不会收下这本书。 那些黑衣人恐怕皆已化作尘土,唯有这本书被以为苍老的人完美保存到现在。 想想,若真是如此,一切真是一段传奇。 如果一切都是命运,斯拉夫人与罗斯人融合而成的新民族,最终成为掌管双鹰旗的新罗马。 如果这本书一直保存到一千年后,它将成为一件具备巨大文化意义的圣物吧!也是罗斯的镇国之宝。 想到这一层面,留里克随手翻阅一下,感受羊皮纸的柔软,也得出文字皆手抄的结论,关于全古代拉丁语的内容,他一窍不通,就真的只人数那大名鼎鼎的书名。 他心里做着盘算,这本用羊皮纸装订的书,的确要妥善保护起来。 第四十二章 木板上的特殊知识 很显然,维利亚珍藏的“罗马之书”的确是罕见的宝贝,不过其内容通篇由古典拉丁语书写,想要看懂其内容留里克是无能为力的。 除非,有一位精通古代拉丁语的罗马牧师亲自教导他,想来这种事也是非常不切实际。 翻阅了一番后,留里克做出决定。 “我要找一个新的木箱继续保存,也许它继续放在干燥的房间已然是最合适的。如果放在我的家里,我很怕它会坏损。” 维利亚点点头:“好吧,我会找一个新的锁。希望你用遵守你的诺言。” “我会的。但是我有些好奇,书本上记录文字的似乎是一种兽皮。”留里克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猜得出那是羊皮纸,奈何不懂羊皮纸的拉丁语或是希腊语发音。 “是羊皮做制,它可比我们的橡木板好用。可惜,我们没有制作它的方法。”维利亚稍稍叹了口气,“若是我们也可以像罗马人那样,用特殊加工的羊皮作为书写的材料,你看这一屋的木板,实际可以化作几本书。” 留里克深深感觉到维利亚对于遥远南方的向往与尊敬,或许就是这样的情感,使得她收下了黑衣人的馈赠。 天色已经很晚了,留里克在祭司长屋里吃罢晚餐。 所谓晚餐就是一点熬煮的加了盐的麦粥,以及一些腌渍的肉。 晚餐是寡淡的,整个罗斯部族的人们没有见识到真正的山珍海味,一点点蜂蜜于舌尖的感动,就能让他们觉得瓦尔哈拉也不过如此。 留里克不得不习惯这一切,只有当自己长大了,才可以施展一番个人对部族的抱负。 没有人理解他作为的“给部族带来繁荣”究竟是怎样的繁荣。 大家对幸福的概念非常简单,每一个部族的小家庭都能住上温暖的房子,一年到头不会饥一顿饱一顿,有足够舒适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能生育多个孩子并全家健康,在此基础上有更多的财富。 可是,于当前的时代,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宏观上就是个贫瘠的世界。 那些最富有冒险精神的思维亚人,也就是瑞典人,他们会离开自己固有的家园。 那些留下来的人结束了的疯狂“维京时代”,只能继续生活在依旧贫瘠的斯韦阿兰地区,直到瑞典人的君主想到了贸易立国。销售自己的铁制品牟利,使得数百年后的瑞典人大发横财。他们进一步强化铁制品加工工艺,积极发展远洋贸易,终成北欧第一工业强国。 这些都是思维亚人部族联盟一千年之后的后代们的荣耀。 可惜,这些荣耀与罗斯部族并没有关系。 只因他们举族搬迁。 罗斯堡附近的资源被大规模消耗,疯狂的猎人们令大型野兽不敢靠近这个峡湾。对于本地铁矿的开发,罗斯堡的铁匠也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也许部族的离开不需要任何的外部刺激,离开就是命运使然。就像是游牧的民族,当一个放牧的草场被羊群啃食殆尽,整个部落的迁移也是必然的。 当留里克正式接触到那些记载文字的木板后,之后的日子里,当他睡醒后就会抓紧时间赶往祭司长屋。他雕琢后的字母版就是一个随时使用的“翻译板”。 他惊喜于那些卢恩字母编纂的“古籍”是有断句的,如此一来阅读不是难事。 实际上,仅仅三天时间,留里克就把维利亚珍藏的所有木板阅览了一遍,也使得他得意窥探到罗斯人的过去。 他们,也包括自己,就是实实在在的瑞典人!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虽莫得钟表,留里克仅凭感觉就估测,他苏醒的时间怕已是上午十点。 一切真的只是感觉,因为他觉得没过多少工夫,太阳就升到最高处了。 虽是正午,太阳的角度也实在糟糕。 就是这个上午,留里克当着维利亚的面,告知她三天学习的深刻感受。 “奶奶,我想我的头脑是非常聪明的。我读懂了您贮藏的所有木板,我已经将所有的内容记下。关于我们罗斯人的过去,我也都知道了。” 维利亚一时间非常惊讶,“我的孩子,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完全学会了那些知识?” “是的。例如,我知道我们是七十年前迁移到罗斯堡,我们还赶走了芬人。我们的家园曾在南方,族人们迁移了一百五十rost才抵达这里。” 其实留里克也是非常惊讶于,罗斯部族,或者说整个维京人集团,他们都是有着明确的度量衡的。 他不太清楚用罗马字母转写为rost的长度单位词汇究竟有多远,考虑到其意义是“一个旅人从一个歇脚点走到另一个歇脚点距离的一半”,它的定义过于含糊,终究绝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单位。 留里克估计到,这个rost就是罗斯人常用的基础型距离单位。 它确实非常的“基础”,因为它就是维京人通用的相当于“公里”的概念,其长度单位换算成一千年后的公制长度,非常近似于1600米。 不仅仅是这个,留里克从那些有着很大历史意义的木板中获得了更多的度量衡概念。木板的文字何人雕琢,听得维利亚的解释,一部分是前人的杰作,大部分就是她自己。 留里克顺便问到:“奶奶,我现在明确知道了和遥远的商人兑换兽皮和布匹,应该支付怎样的钱币。从我们的罗斯堡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怎样确定一个距离。我甚至还能知道如何确定我自己的身高。似乎就是您把这些信息都刻在木板上了。” 这一刻,维利亚对年幼的留里克充满感动。 她直言不讳的说:“对!那些都是我雕刻的,只是为了保证以后的人们不会在交换兽皮的时候吃亏,以及在航行的时候迷失。我觉得所有的族人都最应该知晓长度单位,这样他们砍伐大树做船只龙骨时,就不会有长度估计错误的失败,也不会裁减出不合身的衣服。 可惜,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常识,可他们不知道,最简单的东西往往需要明确的定下来,以防止慢慢的改变导致违背初衷。” 留里克点点头,他是真的明白了维利亚的意思,他内心也颇为感慨,想不到年逾七十的生活在九世纪的一位老人,非常清楚的意识到确保度量衡标准性的意义。 关于度量衡,每个国家每个民族往往都有自己独特的定义,但世界贸易终究是趋同国际化的。 商人们总是斤斤计较的,为的就是追求一个买卖双方的公平。那么不同度量衡单位的换算往往要省却一部分零头,所以总有人会吃亏。也许,罗马的影响力依旧可以覆盖整个欧洲,罗马的度量衡继续沿用,古代欧洲的贸易情况会更好。 实际当然不是这样! 法兰克帝国有自己的一套规定,西哥特王国也有自己的。混乱中的不列颠各国,度量衡可谓五花八门。 依旧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东罗马,他们的度量衡已经和昔日统一的罗马相去甚远。 甚至环波罗的海地区也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一套度量衡体系,罗斯堡使用的就是这一套,可罗斯人的“仆人”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居民,他们也有斯拉夫部族自己的一套度量衡系统。 所以,经商的人必须有足够优秀的口算能力,否则他们必吃大亏! 基于这些要素,留里克试探性问道:“奶奶,您应该有办法给我测量一下身高?您总该有长度只有一stika(约98厘米)的麻绳吧?” 维利亚眼前一亮,她令留里克暂且等候,接着从自己坐着的兽皮处站起,不一会将一条被暗红苔藓染过色的粗麻绳拿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stika美丽的巧合 维利亚掌管了一些“标准单位的量具”,她寄希望于部族人们手中“绳尺”都是给自己的这条长度完全相同,所谓是标准的一stika。 实际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维利亚自己掌握的真就那么标准?实际和南方的盟友部族们,每个部族的所谓“标准一stika之绳尺”都有微小的差距。所以在交易亚麻布和兽皮的时候,商人总是要再增加一个拇指的长度。 毕竟只多不少,没有谁会吃得大亏。 维利亚高兴的展示:“这条绳子就是一stika长度,它是测量麻布和兽皮长度的,自然也可以测量你的身高。现在脱下你的皮靴子,保持轻松站起身。” “好的!” 留里克这便麻利的站起来,他心里也有另一番盘算,所以借助用本地长度单位测得的自己身高,去估测一下一stika与标准一米的区别。 也许区别不是很大。 因为他看到维利亚完全不用伸平双臂,麻绳就被绷得笔直,甚至看起来,它并不比自己概念里的“一米”差别太大。 他的估计是正确的! 而斯堪的纳维亚本地一直通用的几个长度单位,居然与千年后的公制长度单位非常相似,甚至与最初勘定的“一米”特别相似,纯粹就是一个浪漫的巧合。 因为另一个位面,法国科学家希望发明一种全欧洲可以通用的长度单位。他们通过立竿见影的方式,计算巴黎与亚历山大港春分时不同的影子长度,再令人用古老的长度单位测量距离,愣是计算出了巴黎到压力山大港在地球曲面上的弧长。 有了弧长,假象地球就是一个完美的球,计算整个球体的周长也就顺理成章。所以从北极点到赤道被认为的设定为一万公里,地球的一周也就人为的确定是四万公里。 当然,因为巴黎于亚历山大港存在经度差,最初的勘定数据得出的“一米”长度偏小。 最初科学勘定是在十九世纪上半叶,留里克现在的时代却是九世纪的上半叶。 两个“一米”非常近似,真是美妙的巧合。 测出了留里克的身高,因为绳尺上有标注,它被一直被等分,愣是被分成了十个部分。 进行十等分不是困难事,绳尺必须被十等分,因为人有十根手指。 人类之所以不约而同的喜爱十进制,就是因为人有十根手指。 但是东西双方乃至与世隔绝的美洲大陆,文明的群体对十二进制不约而同的诞生出含有神秘主义的崇拜。 于欧洲,因为维京人族群的确是从属于日耳曼人这一庞大的族群,相当多的文化因素就是一样的。 他们的各种语言有共同的源头,他们对一到十二的数字读法都做出独特标注。 体现在贸易上,高级货币就是对应十二个低级货币。 当然这种文化现象,东罗马也是如出一辙的。 留里克乖乖站好,维利亚佝偻着身子,就以绳尺试图测量他的身子。 “还不错,看来你已经超过一stika了。”维利亚摇摇头。 “奶奶,难道你以为我应该更矮吗?” “不。你会长得很高,你的矮小只是暂时的。对于你,我需要换一个新的工具。” 不一会儿,维利亚拿出一团加长版的绳尺,据其所言此绳尺专为裁减帷幕帘帐所用,绳尺总长度也有三个stika。 她嘴里念念有词:“凡人不可能有三个stika的身高,只有阿斯加德的巨人可以,可惜并没有人见过那些巨人,即便活了七十年的我也没有。我所知道的平凡的男人,一般能长到一stika又一ell,以及半个ell这么高。我只记得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他接近两个stika的高度,那已经是很古老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只有你这样的年纪。” 关于对数字的描述,也许欧洲人自古以来都不曾想到,数字可以用非常简便的音节进行精确描述。 这方面,东方民族或是因为本身语言的特点,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留里克的躯壳之下一直隐藏着一个东方的灵魂,他实在听得懂维利亚对数字的一番描述,转换成东方式的说法,就是“1.75stika”。 稍稍琢磨一下,像是一千年后的俄罗斯人,也许他们高超的数学水平,就是被自己的极长的数字读音,以及描述一个长位数字的复杂性,给折磨的炉火纯青。 仅就这方面,也许法国人的情况就更为糟糕。描述一个较长的数字例如“八十”,他们分明就是空头列出一个算术题,来诠释这就是“八十”。 最终维利亚测出了仅有七岁的留里克的身高,即勉强达到1.2stika的程度。 她就用一番复杂的描述说明了这一结果,留里克的头脑非常聪明,他了解了一个精确的数值,但并不清楚stika与“米”的对比是否接近。 “也许,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有120厘米应该是差不多,欧洲人的小孩应该比东方人长得更早一点,应该也不会早得太离谱。” “不过这个时代的食物还是太匮乏,我肯定不会长得太高,部落里也没有真的彪形壮汉。”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一stika当做未来的公制一米看待?” 留里克头脑里盘算一番,他着实想不到,两个不同时空的计量单位,其误差就是惊人的小。 他姑且认为自己只有120厘米的程度,其实他也意识到,以自己的年纪还有部族人们当前的生活状况,能健康的长到现在的身高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暂且把自己的思考放在一边,留里克猛然问到:“奶奶,我这样是不是正常?” “你的身高?” “对!我还是担心以后不会长得强壮。我希望比我的父亲更高更壮。” 维利亚听得很高兴,她拍拍孩子的脑袋:“很有志气!你要知道,当你能当众展示自己胳膊强壮肌肉时,你会获得很多男人的尊敬,以及获得许多姑娘的芳心。你现在的身高不算很高,但你很有潜力。” “为了这个目的,我应该吃更多的东西?” “对的。比如吃更多的肉,我的孩子。”维利亚长舒一口气,“再过几天,那些北上打猎的人们就回来了。为你的父亲祈祷吧,他若是能抓住更多的鹿,你就可以一直吃肉,直到冰封的海湾融化。” 留里克深深的点点头,比起海豹肉,或是其他鱼肉,还是驯鹿肉更好吃。 其实关于食肉方面,这也是留里克自觉值得推敲的事。 罗斯部族需要大量的羊毛,当气候温暖的时候,许多人就划着船南下与盟友,用从诺夫哥罗德获得的罗马银币交易羊毛,亦或是通过野兽皮革进行交易,这方面确实有“看不见的手”调节着各种商品的价格。 罗斯部族自己会把未经任何加工的一团团羊毛做成毛线,在由妇女编制成毛衣。这番手工加工获得的毛衣都被内部消化了,没有人会乐意把毛衣作为商品。同样的,购买的亚麻他们也是自己做成麻线并进一步进行纺织。 对各种毛线麻线的小规模印染,部族有一套非常传统也原始的“苔藓印染术”,大型印染就不行了。 他们获得很多羊毛却很少买得到绵羊,牛就更是罕见了。南方的盟友们养羊为了羊毛,养牛为了牛奶。 生产力的绝对匮乏使得瑞典人的先祖们才不会疯狂的吃掉这些“吃草的生产机器”,除非是寒流入侵,他们才会吃冻死的牛羊。 罗斯堡的地理位置更靠北,也就更为寒冷,还因为缺乏草场,畜牧业的性价比非常糟糕。唯有海洋捕捞以及打猎兽群,是最稳定的获得肉食的方式。 留里克很明白羊肉和牛肉的美味,自己新生的七年以来,两种肉食都是珍惜的。和它们恰恰相反,仿佛驯鹿肉是容易获得的,仿佛猎人进一步深入北方,那里的森林与苔藓荒原上,到处都是漫步的驯鹿群。 第四十四章 世界应该是一个球 到现在为止,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把木板上的记载全部记住,关于罗斯部族的迁徙他有了一个笼统的脉络。 不过还有诸多的问题困扰着他,例如罗斯堡精确的纬度。 如果知道了这个数据,工科出身的留里克自觉可以通过物理知识,精确测得罗斯堡于波罗的海波的尼亚湾的位置,乃至通过木板对昔日罗斯部族的迁徙距离描述,逆推他们曾经家园的位置。 目前留里克已经能从维利亚这里精确得知儒略历的每一天,例如今日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还知道了未来的有一天,太阳不初升起。 罗斯堡,每一年总有一两天没有夜晚,总有一两天没有光明。 留里克近乎于本能的认定罗斯堡非常接近北极圈,若是测得精确的维度,对于部族还是很有帮助的。因为多个地区的纬度完成测量,留里克觉得自己可以绘制一下本地区的地图。 对于任何一个有发展渴望的族群,精确的地区地图往往能促进族群的发展。 留里克的确不是凡夫俗子,他的脑海里记得现代世界地图的基本轮廓,对于绘制欧洲地图,不敢说细节部分能否很好重现,他至少能相对精确的画出轮廓,尽可能的复刻某些细节,就是具体的比例问题,就只能通过天文和地理的重新测绘来勘定。 这一时代,还没有人对环波罗的海进行一个详细的地图测绘。 而任何的地理测绘,都必须由天文学观测进行指导。毕竟那漫天的星斗是在以人类所能感知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以古人的感觉,星辰就是永恒。 那不动的繁星就是很好的参照物,而且继承了希腊科学知识的罗马人,早已承认人类所处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球。 东罗马的智者继承古希腊的科学遗产,他们非常懂得通过工具,测量星斗与仪器的夹角来确定自己的大概位置,可惜这种知识并没有普及开来。 九世纪的西欧地区是现实意义的地广人稀,糟糕生产力水平使得人口还不到一千五百万。 那些在罗马废墟上建立起的各个蛮族国家,广大的平民根本不能接触外界的先进知识,为了生存,只能被束缚在各自的村庄中,以极为粗犷的耕种模式收获不多的粮食,交给贵族贡赋之后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相比于西欧的穷苦农民,罗斯部族的生活相对而言确实好过很多,因为庞大波的尼亚湾海域的馈赠养活几千人并无问题。何况陆地上的野生驯鹿数以十万计,当然它们的活动区引申为人类的干扰越来越向北。 一个新的首领即将登上他的王座。 留里克大胆的向维利亚索要一件宝贝:“奶奶,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需要您的绳尺,进行一种特殊的测量。” “测量?你要做什么?” “嗯……”本来留里克想说明实情,现在,也许不说来才是对的。他刻意含糊的说:“我就是想知道世界之树是否是真的。” “所以,你相信他是真的么?”维利亚随口问到,她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感。 “也许那只是一个古老的故事,我们的世界不是被大树托举起的一块平地。我的父亲告诉我,我们的世界米德加德,就像是大树托举的鸟巢,我们就是鸟巢中的鸟儿。如果这就是事实,为什么南方的那些人,尤其是那些罗马人,他们的解释和我们的不一样?” 听到这些,维利亚没法不提起兴趣。 到了这般年纪,许多她曾笃定的事如今她自己已经产生迷茫,尤其是年轻时接触到了罗马来的黑衣人。年轻的维利亚听从年长者的话,她相信世界之树,相信阿斯加德十二主神,还相信人类就居住在寒冷之地。 那些罗马人却自称自己住在温暖之地,还声称一个无尽伟大的存在创造了这一切,但那个存在不是奥丁。 也许,大神奥丁在不同的人群中有不同的名字? 直到黑衣人明确的指出,世界绝不是什么被大树托举起来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并且漫天星辰都是围绕着这个球旋转。 年轻时的维利亚虽不敢苟同于黑衣人的话,但她并没有选择性的遗忘。 今日,稚嫩的留里克居然提出这样的质疑,自然唤醒了她被尘封的记忆。 维利亚令下属再去切一点熏肉,接着直接坐在兽皮上,盘着腿希望听听面前的孩子还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我的孩子,现在你也坐下来。我有一个疑问,你难道已经知道了罗马人对世界的解释?” “我……” 留里克心中一惊,确实自己就不该明白什么“罗马人的解释”。 他灵机一动,刻意嘿嘿道:“那本罗马人的书!感谢奥丁赐予我的能力,我看懂了部分内容。那些罗马人声称,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 “等等!”维利亚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得大大的,衰老的皱纹因为她的情绪激动看似要炸裂似的。 留里克从没想到祭司会如此之激动。 “我……我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内容。我非常好奇。因为书上还说,我们的世界不但是个球,还是个会倾斜着旋转的球……” 日心说,这一学说可谓古来有之,就是这个理论在希腊古典时代过于另类。 占据主流的依旧是地心说,因为它符合最广大人民的最朴素的信仰。 或许进入农业文明之后,各地的人们需要信仰一个伟大的存在,因为原始的农业就是靠天吃饭,若是“大神”发怒了即会导致粮食欠收,结局就是全族饿死。 人们总是要面临饥饿与天灾的绝望,同时也总是编织着对美好未来的希望。 人们总是相信神对于自己的厚爱的,特意创造一个世界供人类繁衍,而神也需要人类的尊敬。 这类思想几乎是必然诞生的,所以抱着这样的思想,自己脚下的这片大地是一切的中心,如此思想也就顺理成章。 希腊的哲学家将地心说与神话做捆绑,罗马进一步将该思想发扬光大。西罗马的毁灭者们和东罗马,直接将地心说的思想与自己的统治合法性所捆绑。 但早在希腊古典时期,还是有伯罗奔尼撒的学者认为太阳才是一切的中心。 两种学说实际都是古时的学者根据自己对天文与地理的观察做出的总结,因观察角度不同而意见相左。他们曾互相攻击,城邦时代的日心说主张者全面失败,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取得了胜利。 当然,两种学说都是不对的,因为“世界”的概念最终变成以光年计算的人类难以理解的巨大尺度,宇宙也不存在确凿的中心,甚至地球本身也如同海滩上的沙子,极度渺小。 可这是九世纪的人无法想象的,甚至也是普通维京农民、渔民无法想象的。 两种古代的学说终究有许多重叠的部分,在罗马统治过和依旧被统治的地区,了解过那些古老典籍的人至少相信世界是一个大球。 维利亚的内心感受到强烈的触动,三十年来,自己找到了第二位声称“世界是一个球”的人,而且,这个人的出现难道不是一个奇迹吗? 维利亚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娓娓道来:“很久以前,我遇到的罗马人也是这样说的。他们给我举了一些例子试图证明自己的话,但是很可惜我并不能理解。已经过去太久了,世界是什么样,也许当我死后成为了女武神,我能在天空真切的看出,哈哈。” 维利亚说道此处,言语中又多了一番调侃,又有对自己活着无法了解世界真谛的遗憾。 留里克顺势接力:“哈哈,那么您在高空就将看到世界就是一个球。也许我听到的那些故事只是真实的一部分。也许很久以前的我们的一位先祖,他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担心我们这些平凡的人无法理解,就用一套我们可以理解的说辞说明一番。无数代的口口相传,故事已经慢慢脱离了实际。” 孩子年纪虽小,说话很有逻辑,也许自己永远都不能把他当孩子看待。 维利亚也因这番话得到一些启发,她不得不怀疑很多。 祭司会故意编造一些故事来稳定人心,同时也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让族人对自己的祭司群体继续顶礼膜拜。那么编造的神话中,到底被历代祭司添加了多少私货呢?没有祭司会当众声明自己在编造谎言。 维利亚还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闹得世界观崩塌,她最多是有些怀疑。 “好吧,说不定我们的世界是被世界之树托举的大球。因为我们都没有见过世界树的全貌。” “也可能是被某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所托举着。”留里克灵机一动,故意笑着这么说,“比如说空气?毕竟没有空气的滋养,所有生灵都会死去。人,必须要呼吸。也许先祖只是想通过描述一个世界之树,来说明我们的世界是被某种东西滋养着,就像是一棵大树。” “精妙的解释!” 面对着面,留里克能清楚感受到维利亚的激动,好像自己这番胡说八道的话就是在勾勒一个新的世界观体系似的。 既然如此,留里克也就放开了胆子:“阿斯加德应该在天上,他们一定就是繁星中的某一个。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们,每个冬季都会差遣女武神检视我们。他们也许还会去看着罗马人,会派遣名为安琪儿的使者混入人群中指导其中的杰出者建立功绩。” 没有一个孩子会说出这么复杂的话,现在盘腿坐着的维利亚,莫看她七十有三,今日的她反而才是个孩子。 留里克的这番话就是试图描述,罗斯部族的维京式的北欧信仰,和罗马人的那一套,原则上实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毕竟如果罗斯部族融入斯拉夫世界是历史必然,那么拥有十字架获得双头鹰,就也是一个必然。 为了迎接这个必然,重新解释世界之树,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证明地球就是一个球。 为此,留里克至少需要一个绳尺,接下来便是用最原始的水平仪选定试验场,接着就是立杆测影那么简单。 通过大量的测量,推算出冬至日正午的日影子长,当然冬至日罗斯堡已经陷入极夜之下。 经过多日的测量,最终推算出冬至日可能的影厂,这般操作最终算得一个基本正确的太阳夹角,也就能基本算出罗斯堡的精确纬度。 实际上,只要能计算出纬度,“世界之树托举着人类之地”的解释或许就能被动摇,最次的结果,也是让对打猎、捕鱼、冶炼、搏斗和划船之外几乎一无所知的罗斯部族的居民,知晓世界是个球。 因为真正能给罗斯部族带来所谓繁荣的绝不可能是一个“伟大的首领”,繁荣需要构成社会的所有单位共同的努力。 留里克,或者说是刘利,他所认为的繁荣就该是这样。通俗的说,即是当愚昧之人变得聪明富有知识,开始主动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也就是说他们不再人云亦云,没有人或物再牵制他们的哲思,人类群体的创造力也将迎来一次总爆发。 于古代社会,甚至于少数一点科技的爆发,都会给这个族群带来巨大的飞跃。 而能带来最长久飞跃的,往往就是最基础的东西。比如,让九世纪的维京人普遍相信,世界首先它是一个球。 他们相信了这些,说不定就敢于思考环球航行的可行性。 啊,毕竟地理大发现也仅是六百年后的事。 第四十五章 欧洲悄然的变化 留里克很顺利的借到了绳尺,他觉得只要有这个,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起来。 其实,单纯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明确了一个标准长度单位,很多东西都能测定出来。 因为还有许多事物的不变的,例如圆周率,例如地球的倾角。 冬日的时光一个孩子有着大量的时间可供消磨,留里克的确用短暂的时间基本弄清了木板上的知识。 他对维利亚掌握的大量北欧神话故事的态度,摆明了自己对这些并不上心。 与其说那是神话,不如说是母亲哄孩子睡觉的睡前故事。 时代是公元九世纪,欧洲的社会正在悄然发生着变革。 是什么力量驱使着变革? 是气候的变化,迫使人们要努力获得更多的粮食。 是对财富的追求,迫使有权有势的人或族群,渴望以各种手段获得更大的力量。 法兰克帝国的实力正缓缓下降,她庞大的疆域依赖于地方上的领主把持,客观上,这个庞大的帝国存在着成为多个板块的可能性。而且这个趋势已经发生,法兰克的过往不得不率领大军四处平叛。 帝国不再稳定,丹麦人南下的陆路劫掠也愈发的频繁。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丹麦人已经开始学习马匹的骑乘与骑兵的训练! 富足的不列颠正向着统一缓慢发展,丹麦人和挪威人开始对他们大规模的袭扰,不列颠统一的步伐也将因此加速。 东罗马的雄风也在衰弱,遂导致了新兴的保加尔人不断做大。 欧洲中部如今还是大大小小的斯拉夫部落的领地,他们依旧在自发的持续向东方探索。 像是给罗斯部族称臣纳贡的诺夫哥罗德人,这一“巨型村庄”本就是一支支迁徙的斯拉夫部族融合而成。他们当然也不是这片土地固有的主人,而是在公元七世纪,东进的大量斯拉夫部族,他们将土着的芬人持续驱赶到了芬兰,以及更为苦寒的乌拉尔山区。 可以说,诺夫哥罗德本身就已经是斯拉夫部族集群的北部边界。 斯拉夫各个部族都有自己的称谓,九世纪的他们已经在不同地区形成人口超过十万人的聚落。某种意义上,他们距离成为真正的国家,所欠缺的恐怕就只有东罗马的册封。或者胆大者可以统合本地区的所有部族自立为王。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可这个时代偏偏是,上帝的归教会,凯撒的也要归教会。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他们都试图取得更大的权力,直到获得凌驾于奥古斯都的权力。 在西欧,庞大的法兰克帝国地基不稳,唯有一个共同的信仰能维持这一“超级国家”,罗马的教廷的权力自然越来也大。 在东罗马,东方教廷的夺权计划被皇帝的疾风暴雨般的铁腕手段击垮,长期的“毁灭圣象运动”是皇帝为了没收教会财富展开的行动,却也客观上扞卫了东罗马的世俗。 然而这场漫长时间的运动,东方教廷遭到严重打击,东罗马自身的实力一样受到重创。 向南发展的斯拉夫民众已经越过了东罗马的北部防线,而且东罗马也一直在进行战略收缩,这就给了斯拉夫人更大的机会。 君士坦丁堡城市是美丽又富足的,临近的色雷斯地区供应给这座帝国心脏主要的财富。城里的罗马人渐渐走上了西罗马像是罗马、拉文那的老路,罗马人耽于享乐,城市的人口逐渐衰落。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居住在伯罗奔尼撒或是爱琴海诸岛的罗马人,很乐意前往自己的都城定居,因为那里可以争取到更多的财富,以及晋升社会阶级等级的机会。 然而,罗马的法律颇为限制异族在城内定居。那些斯拉夫商人、偶尔前来的瓦良格商人,乃至远道而来的法兰克商人,都被课以重税。 皇帝和大臣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辉煌的东罗马正在空心化。当散落外地的罗马人逐渐迁入关键的色雷斯地区和都城,那些被遗弃的地区自然被斯拉夫人顺势接管。 南下的斯拉夫人,他们成为东罗马的公民,他们开始说希腊语,学习希腊罗马式的生活,渐渐变成罗马人。 以至于当紫色帝国末路,庞大的君士坦丁堡里真正的罗马人已经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万计的东罗马化的斯拉夫后裔,扞卫他们罗马的身份认同。 相比于西欧的法兰克帝国,东罗马的皇帝打击了教会,皇权得以巩固。 可是西欧社会越来越需要罗马教廷从中斡旋各个王国的斗争,教权凌驾君权,也是历史的必然。 因此,教廷拿着自己的经书认定它就是一切的法度,他们尤为笃定世界就是平面的。 西方教廷是这样的态度,东方教廷的态度也差不多。 不过在东罗马,这里的商业活动非常发达,大量的来自古希腊时期的典籍也并未损失殆尽。所有的商人们都是实干家,他们不会完全相信经书上对于世界的描述,他们更相信自己探索的结果,毕竟只有自己亲自证明真实的地图,才能引领他们做成贸易。 在东罗马的民间,相信世界是个球的人大有人在。唯有东方教廷依旧抱着世界是个平面的经书理论紧紧抓住不放。 但并非所有的教士是铁板一块的,毕竟他们能看到大量的古代文献,关于对科学他们总有自己的理解。 毕竟这类教士的宇宙模型更让他们能感受到主的伟大。所谓人类住在一个巨大的球,所有的星星乃至太阳都在围绕这个球旋转,就有了昼夜交替。为此,他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歌颂主的伟大。 历史车轮的前进是无法阻拦的! 毕竟东罗马的皇帝始终努力压制着东方教廷,皇帝当然要保证自己的强大权力,也导致大量世俗的力量得到保护,所以民间对于自然哲学的探索工作并没有暂停,却也没有得到帝国官方的鼓励。 通过对天文和地理的观察,以及传统地中海海洋贸易的实践,世界难道不是一个球吗? 随着东罗马的毁灭,大量失业的学者带着他们保存很好的书籍,大规模的涌入曾经的商业伙伴威尼斯境内,文艺复兴的曙光也遂在意大利北部诞生。 然而直到文艺复兴,乃至葡萄牙发现印度航线,西班牙发现美洲大陆,硕果仅存的西方罗马教廷依旧笃定世界就是上帝创造的平面! 可葡萄牙已经对经书的部分内容证伪,所谓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不会掉进海洋尽头的地狱,而是充满财富的印度航路!为此葡萄牙已经大发横财,从边陲荒芜之国,迅速变成强大国家。 最终教廷承认世界是个球,不仅是因为麦哲伦船队完成了环球航行,还在于根据一百年前的条约,就是前代教皇斡旋争斗的葡西两国,葡萄牙拥有东方海洋的财富,西班牙拥有西方海洋的财富。 结果两国沿着不同方向探索,最终又在婆罗洲爆发战争,为了弥合两国矛盾,教廷不但要承认地球的真实,还要根据天文学绘制明确的精度,给两牙的势力范围划界。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七百年之后的事了。 公元828年,整个地球只有极少数人,恐怕只有不到五百人相信世界就是一个大球。西欧和东罗马的人们非常担心走得太远就到世界尽头,一不留神坠入深渊。 环波罗的海的维京人也普遍担心进入茫茫西方大海,不是被尘世之蟒或是巨大海蜗虫弄得船毁人亡,就是脱离“人类之地”,掉到世界树之外的无尽黑暗中。 这一切,都是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是源自人类作为生命的自保本能。但人类也是极具好奇心的,向外探索也是自己的本能。 留里克拿到了绳尺,他已经第一时间开始行动。 时间已经快到儒略历的十二月,毕竟儒略历的误差每年都在变化,其自我修复的一些历法设定,终究也不能再度保持准确。 好在时代才是九世纪,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在留里克心里,他想当然的认定十二月二十二日就是东至。其实这一天是不是也无所谓,只要持续一个月都进行观察,统计矗立在户外刚好一stika的木杆的影子每天的变化,即可能勾勒出一个函数曲线。 毕竟地球围绕太阳转有确定的规律,日影的变化就是对地球公转位置变化的一个特殊体现。 留里克所相信的是宇宙可以用数学进行诠释,数学规律就是一切的基础。 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天气相对晴朗。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完毕了! 他在祭祀长屋旁边的一处空地,用测量船只是否水平的传统水平仪(其实就是一个有凹槽的木板,凹槽内灌水,以水是否会流出来确定所测量物是否平行于大地)勘定改造出一片平地。 他又准备了一些修善船只用木板的边角料,当做书写与计算的工具。由于没有真正的笔,他就用匕首把木板削凿成差不多的模样,当做书写工作。 重重奇怪的举动维利亚都看在眼里,她就只是静静的看着,甚至还提供许多帮助。 她实在不理解这个孩子要做什么,至少绝不是测量太阳影子有关。 第四十六章 留里克的测量 用修善船只的木板边角料当做书写板,用木炭做笔。 留里克准备了许多木板和大量木炭,在其他工具参与下迅速投入测量。 因为有相当多的关键数据信息他已经知晓,例如地球的倾角、圆周率的较精确值,此二数据对整个地球的地理测绘都有着极其巨大的意义。 而针对圆周率的研究,实质上引爆了一场数学革命。 因为神学家们相信古代数学流派对世界的定义,认为神创造的事物必然是完美,圆周率故而也必须是一个准确的数值。 有人反对,有人支持,计算圆周率精确值成为一种竞赛。 但是计算出地球倾角、圆周率数值,这些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吗? 于当今时代,各地的人们根本无所谓什么地球倾角,甚至对世界是个平面还是个球都无所谓。因为他们只要是活着都已经非常艰难,能对自然哲学进行研究的,多半也是些吃嗟来之食的神学学者。 那些神学家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进一步证明主的伟大。 不过圆周率至少有一个重要用途,即较精确的计算车轮的周长与轮子的直径。这样工匠就能做出周长独特的轮子,从而安装到源自希腊罗马时期的机械装置上,以帮助领主测量他封地的长度,乃至测量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 但对于维京人,他们并没有这方面的迫切需求,他们甚至都没有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哪怕是人满为患的罗斯堡,也是由一群木头和兽皮沿着海湾搭建起来的一大片“棚户区”。 这段时间天公作美,留里克很高兴每天正午时分,太阳都能正常的照射这边被冰封的大地。 气温是颇为冷了,为了得到准确数值,留里克不得不时不时的来到户外注意日影的长度变化,当影子变得最长时,他便立刻拿出绳尺进行测量,并将一个数据记录在木板上。 其实他只需要一个数值就够了,然后根据今日的日期,就能算得今日太阳照到地球上的纬线具体数值。 时间渐渐到了儒略历的十二月份,留里克很清楚就算这个时代的历法已经有了误差,冬至日绝对是在这个月。 这一点从日影的长度就能体现,正午时分的太阳只是略高于地平线,矗立的标准一stika长度的木杆,它的影子长得惊人,即便如此留里克还是奋力做出统计。 根据简单的勾股定理,他在木板上以木炭为笔,做了一番三角函数的验算就得到一个角度数值,一个非常尖锐的锐角。 留里克最需要知晓的就是测量之日太阳的直射角度。 理论上,因为秋分日太阳绝对直射赤道,冬至日,太阳绝对直射南回归线,即南纬23°26′,此乃非常精确的数值。 就是这个时代儒略历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冬至日,它不可信。 不过留里克已经接连测得了多个数值! 他姑且把冬至日定做十二月二十二日,接下里就是带入公式。 既然四分之一年的时间,太阳直射角只在维度上有23°26′的变化,留里克算得一个非常精确的太阳直射角每一天的变化数值。如此一算,他即算得十二月一日,直射角已超过17°。 例如就是十二月一日,一个寒冷干燥又阳光明媚的日子,他测量得日影于杆子的角度,算得今日太阳直射角,最后用90°减去两个数据,自然得到本地的纬度数据。 事实上,留里克已经接连得到了五个数据,彼此之间的误差并不大。 所有的数据都显示罗斯堡的位置是在北纬63°左右,大概有1°的误差。 看起来,留里克这种初中生级别的实验已经大功告成,他毕竟也没有使出自己更多的知识才能。 那么他非常满意自己忙乎了好多日子,用黑乎乎的双手得到的数学成果?不!他并不满意。 因为仅仅是北纬63°,哪怕是最大误差64°,罗斯堡也不足以陷入哪怕一天的极夜中。 和他所感受到的恰恰相反,罗斯堡存在极夜。 所以,自己的测量还需要继续。 受存在的极夜影响,冬至那一天东方只会微微泛红,太阳似乎是要出来,结果它就是不出现。若是那几天出现阴霾,好多天的情况和极夜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在罗斯堡显然是不能靠日影测得本地的纬度,若是想仅靠测量获得一个精确的结果,很显然自己就不得不等到夏至了。也就是所谓当日影变得最短的那一天,夏至就是这一天。要得到夏至日的数据,自己也必须要长时间的测量,把数据记录下来。 这件事将是非常庞大的工程,自己难道要成为罗斯部族的第一位天文学家?! 不可否认,对日影的测量来勘定时间,对罗斯部族也很重要,毕竟他们必须在正确的时间跑到仆从自己的诺夫哥罗德收取一笔供奉,尤其是秋季带着一批黑麦、小麦胜利归来。 古代,任何一个庞大的国家,维系这个国家稳定根源的就是足够的粮食。 庞大的国家意味着庞大的人口,唯有种庄稼吃谷物,国家才能维持巨量人口仍能保持稳定。 粮食的种植收获与季节变换息息相关,一个大国必然要设定自己的一套历法。 而编纂历法唯一能作为有效参考的事物,恐怕就只有月亮和太阳,最终也就编纂了阴历和阳历。也有玛雅人搞出非主流历法,除了阴阳两历,他们还有金星历。 历法由国家测绘与编纂,后续的修订权也在国家,因为平民百姓对天文知识几乎一窍不通。 罗马在进入帝国时期,尤为需要埃及的粮食生产。很大程度上,对于粮食的越来越大的需求,也左右了帝国的扩张方向。罗马很乐意登陆并占有不列颠,因为此地的田地很早就被开发,他实在是一片沃土。为了农业区的安全,他们干脆修筑了一条哈德良石墙。 而那些中欧和东欧的森林区长期以来是斯拉夫部落的地区,就是因为这些地域实在缺乏农业价值,使得斯拉夫人能以森林猎人的姿态长期游荡。 西罗马覆灭了,东罗马曾一度继承西罗马的疆域,他们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终究又被法兰克人抢走。 法兰克王国在西罗马的废墟上建立,一系列的事物已经和先前罗马时期完全不同了。 但定居下来的蛮族需要种地养活自己,他们非常依赖罗马人制定的那一套历法,可鲜有人想到历法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不准确。 儒略历的一年比地球公转周期短了一点点,经过八百年的积累,历法的误差实际已经达到六天! 所以这时候的儒略历标注的冬至日,与实际完全不符。 留里克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唯独不明白历法究竟误差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一定要自己去测量出精确的夏至日? 大可不必! 聪明的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件令他汗毛战栗的事,因为这些年来,维利亚总能精确的预测哪一天太阳将不会升起,而那一天就是部族传统的光明节。部族会肆无忌惮的狂欢纵酒高歌,并一同目睹新年第一缕阳光照到海湾那冻结的海面。 维利亚,她知道冬至日! 她难道懂得“日影测量法”?还是知晓别的测量术?! 她还知道世界是个球的理论,也许她已经了解许多地理知识,只是未曾与他人透露? 难道,七十多岁的她还是个古典天文学家?! 留里克越想心里越发怵,仔细寻思自己这几天的测量工作,维利亚就是一个安静的观察着,她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一系列工作。 也许,当自己忙碌之时,维利亚早在多年前就明白了一切? 第四十七章 黄脸黑衣人的传说与他们的数字 顿时还待在温暖的祭司长屋,围绕着碳堆烤暖,顺便用光亮照着木板忙着计算的留里克,直接停下的手里的工作。 他突然看向身披鹿皮,安详的盘腿而坐一副冥想姿态的祭司维利亚,大声询问:“奶奶!” “嗯?你饿了?我的孩子。”维利亚突然睁开双目。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今年那一天是真正的冬天!”突然,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话很不严谨,接着又问:“今年我们的光明节的日子。历法上是哪一天?” “你问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已经算出什么结果了?” “对!如果您能告诉我精确的光明节日子,我将快速算得我想要的结果,明天我也不用去测量影子了。” “是十二月二十八日,我的孩子。” 维利亚迅速振作起来,她这段日子的确是安静的观察者,她已经目睹到留里克有展现出许多惊人的行为。 最为让维利亚错愕的,是她看到孩子在木板上居然在使用一种东方的数字系统! 以维利亚的了解,那是一种住在遥远东方的一片炎热荒芜世界上的人们发明的一种数字,它和罗马人的数字系统差别很大。不可否认的是,罗斯人的先祖曾遇到过另一些服装特别的人,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商人,自称来自遥远东方的伟大国度。 他们自称与罗马人做了很多贸易,也乐意向北方冰雪之地开拓新的商业线路。 那些奇怪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但他们从很久以前的罗斯部族这里用银子换走一些鹿皮和海豹皮后,就再没有出现。 不过他们至少留下一点东西,年轻时候的维利亚有幸了解到另一种数字系统,和那些怪人的奇怪传闻, 啊!维利亚无法不想到自己的年轻岁月。 那时候她在部族里实在是独特的,她对婚姻并没有巨大的渴求,仿佛自己就该是敬奉奥丁之人,是未来女武神的后补,就必须永世保持纯洁。 维利亚非常相信自己父母诉说的那些神话,而今父母早已作古,自己也成了部族最年长的人。 维利亚的好学精神使得她成为部族的奇人,拜这份好学所赐,她懂得的知识最多,也最终成为祭司之首。 看到了好学的留里克,维利亚无法不联想自己的年轻岁月。 她根本想不到,这段日子留里克在自己面前展示的种种,她无法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释,真的只能相信留里克分明就是在展示神迹。 这神迹当然不是什么力大无穷,什么刀枪不入,而是与生俱来的庞大知识。 维利亚身为祭司之首,她总是处乱不惊的,唯独真正目睹到留里克的才能,她已经接连失态多次。 自己告诉了留里克具体的日子,只见的孩子用粗布擦干净几个木板,又开始新的计算。不错,计算全程用那些“东方数字”,以及一些看不懂的另一些符号,隐约间其中还参杂着罗马词汇。 终于众多的问题压在维利亚的心理,她终于憋不住了。 “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现在使用的东方数字,你难道天生了解?” 突然间,攥在留里克稚嫩右手中的被削成笔状的木炭块掉了下来,他心头一惊,不知如何作答。 “不用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你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你的身上充满奇迹。” 留里克还能怎么说,他震惊的其实根本不是维利亚对自己使用的“阿拉伯数字”的怀疑,而是维利亚知道这是一些数字,并且被冠以“东方数字”的名字。 这充分说明维利亚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也就是说,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罗斯部族里,居然有人懂得上万公里外古代印度人发明的这种数字! 维利亚只能用奇迹形容留里克的惊异,她也非常乐意分享自己曾经的过往。 她拿出了一番非常合理的解释,而留里克,他真的只能自称知识是与生俱来。 所以,这个时代的维京人已经和亚洲地区的人们发生了颇为密切的交流?留里克充满好奇。 恐怕情况并非如此,两个距离极远的族群的确发生过交流,彼此显然并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影响。 留里克的情绪非常激动,他觉得似乎罗斯部族已经遗忘了另一条上路。所谓既然部族可以一路前进到诺夫哥罗德,那么进入伏尔加河上游,在进入黑海后直接在高加索山脉的沿海地区登陆,最终和亚洲的沙漠民族接触也是顺理成章。 理论上它是可行的,现实摆在眼前,整个罗斯部族只有年迈的维利亚祭司对强大的沙漠民族有一定的概念。 例如,维利亚特别声称,那是一些皮肤发黄的黑衣人,他们和曾遭遇的黑衣罗马人完全不同。那些黄皮肤的黑衣人总是带着硕大的头巾,也都留着巨大的黑色胡子,就像是罗斯部族男人喜欢续的大胡子。 他们只是一些生意人,用一些据说来自更遥远地域的奇怪又美妙的东西,想要换取一些毛皮。 根据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留里克立刻想到维利亚所言的就是黑衣大食。 留里克很懂得历史发展的基本脉络,公元828年,黑衣大食正处于强盛期! 一个国家的强盛影响将是多方面的,例如商业贸易会变得发达。既然历史上的大食很乐意与巨唐经由丝绸之路贸易,他们自然也会试图北上去和极北地区的维京人贸易。 既然是贸易,黑衣大食习惯的数字系统自然而然要和罗马数字系统发生碰撞与交流。 客观的说,诞生于印度的那套数字系统,因为书写逻辑简便清洗,数字符号标注简单,它最终成为全球通用的数字系统,恐怕从一开始就具备这一潜能。 留里克干脆在木板上以木炭书写出从0到9的所有现代数字符号。他还列举出更大的数字,以纯粹十进制叠加的计数方式,用这套数字系统简单明了的清楚体现。 不得不说,这套现代数字系统可比维京人固有的那一套要先进,维利亚是明眼人,她不但看明白这一点,也意识到它比罗马人的那一套更加先进。 “我的孩子,难道遥远东方的人们都在使用这种数字?”维利亚惊讶的问。 “是真的,至少您遭遇到的那些黄脸黑衣人,他们就是这样的。” 话说到了这一层次,留里克已经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巴不得把自己了解的全部数学基础的东西,全部展现在自己的“忘年交”维利亚面前。 留里克甚至指出了加减乘除符号的运用,就怕维利亚听不清楚,他还刻意编了一些看似幼稚实则非常现实的算术题,以证明自己这套“21世纪的现代数学基础工具”优越性。 一切皆如留里克所估计的,维利亚的内心受到强烈震撼,年迈的身躯也开始激动地颤抖。 因为留里克就是用罗斯部族的人们非常了解的方式,即将“新式数学计算工具”带入到商品交易的案例中去。 例如,他在木板上描绘羊头的形状,并在其前面冠以一个数字“6”,接着画上加号,继而又画了一个鹿角冠以数字“2”,当他再标注等号后,最终写出数字“10”。即简单明了的解释,六张羊皮加上两张驯鹿皮,等于十个银币。 留里克连续列举三个例子,维利亚不但完全听懂,她也不得不进一步佩服眼前孩子的数学能力。 因为某种意义上,维京族群的商人们,他们天生都有着数学天赋。 留里克已经了解到这一点,更了解到部族中那非常复杂货物价格系统,也明白根本没有谁曾干涉过部族的经济发展,一切都是众多商人自发的贸易行为,造就了当前相对稳定的物价——那就是所谓的“看不见的手”。 蛮荒时代,极北世界的人们充满野蛮习气,他们回去抢掠其他敌对部族的财富,也给自己掌握的各种事物都标注了价格,甚至是…… 直到启蒙运动的风起云涌,欧洲的一小撮人才率先觉醒,他们从圣经上得到自己的感悟,得出人的生命是无价的结论,并积极倡导,最终全世界最终达成了这一共识。 第四十八章 真正的纬度 留里克的家里贮藏了许多货币,部族的人们都知道,首领的家里必然有一个堆满财富的大宝箱。 并没有人试图想要把财宝据为己有,或许有人起过歹念,一想到可怕的结果他们就作罢了。 因为罗斯部族的核心人员,都是一个家族经过许多代的繁衍才有的当前的规模。盗抢部族成员的财物是大罪,盗贼将被毫不客气的处死,盗贼的财产也将由受害者继承。 何况住在留里克家附近的都是父亲最信赖的那些人,他们清一色与父亲有较近的血缘关系。 孩童的大量无聊时光,让留里克可以有时间把玩大量的银币和铜币,他带有强烈目的性的闻讯自己的母亲,基本摸清了部族内部的物价情况,继而也推算出那些盟友的些许情况。 在环波罗的海地区,乃至于整个西欧,由东罗马铸造的各类货币都是最主流的流通货币。 但这些货币的来源可谓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来自西罗马末期铸造的铜币还在流通。最终导致一个优秀的商人,必须了解不同货币之间通过成色不同而造成的兑换比例。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们偏爱于东罗马七世纪大规模铸造的银币和银币,总体而言,他们能大量得到的是银币。 那些距离当今时代近的银币,其成色普遍很好,就是含银量不能恭维。 毕竟在发现新大陆后南美白银大规模涌入世界市场的数百年前,当做货币流通的银子并不多。 东罗马也只得加工出大量含银和含金的硬币,尤其是银币,其重量只有四克多一点。 六枚银币被粗略的估算为一盎司(九世纪的盎司设定),它是维京部族的商人们所普遍接受的,毕竟他们还没有研究出铸币科技,甚至法兰克帝国在这方面的水平也非常糟糕。 虽是强敌环伺,东罗马的货币在东方和西方同时流通,遥远的波罗的海也是它的流通区,罗马人根本没想到这点。 一枚很不错的银币,就能换成多种成色五花八门的其他货币,以及来自于不同物种的兽皮。 需要一种物品来衡量东罗马“好成色”银币的币值。罗斯部族和南方的盟友们存在一个约定俗成的交换比,即总长达一stika的被剪光毛的羊皮对应一枚“好成色”银币。 当然,一枚“好成色”的金币,对应正好是十枚“好成色”银币,金币是稀缺的,它倒是很少在贸易中使用。 在涉及到重要货品时,银币才会大量使用。平日里的罗斯部族的交易,基本通过罗马铜币即可达成。 这里铜币和银币的兑换比也是颇为惊人的。 任何的数字系统都是需要用来解决实际的数学问题,留里克使用大量现代数学常用符号,自然引得维利亚重视。 她问及了木板上被标注的一些“罗马词汇”的意义,留里克没有多想,之言它就是角度之意。 古诺斯语存在近似意思的词汇,留里克的简要解释维利亚很快就理解了。 也许我好好讲讲课,她就完全明白了? 留里克进入状态,但他错误估计了一个事实,维利亚看似能迅速理解的样子,她依旧是一位知识极度匮乏的人。 什么地球倾角的存在,罗斯堡寒冷的真正原因,太阳直射角度的变化,留里克俨然一位教师,教授给他足有七十岁的学生。 维利亚就是努力安静的坐着,她很像快速全部理解这孩子的话,可惜众多的诺斯语词汇她都听得懂,拼接在一起反而就不能理解了。 她至少了解到,留里克这孩子说了一大堆话,还用刀子迅速削了个炭块做比划,孩子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试图让自己相信,世界的本来面貌就是一个旋转着的大球。 因为旋转,有了昼夜交替。 因为倾斜着旋转,有了一年四季。 一个演讲者,在说完一通报告后往往欣喜于自己很好的完成了它。留里克显得非常意犹未尽,自他诞生以来,还不曾向另一人做过什么科学的普及,只因不曾找到知音。 “奶奶,现在您都明白了吗?我们不必飞到天空去亲眼看看世界的全貌,我们只需要在地面进行一些测量,就能描述整个世界。” 维利亚深深地摇摇头:“我的孩子,我已经太老了。你说的这些我难以理解,即便是我理解了,那还有什么意义?我的生命很快就到头了。” 她的言语又增添起悲怆色彩。 老实说留里克真的为年迈的维利亚惋惜,假如她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蛮荒的时代,例如是一千年之后,虽是女流之辈,维利亚也能成为瑞典的一名女学者。 “奶奶,我真的希望您能继续活下去,至少……至少活到一百岁。” “别傻了,孩子。我用一生侍奉奥丁,因为你的存在,我想我已经得到承认。那是我的命运,我将成为另一位女武神。孩子,你是幸福的。奥丁赐予你很多知识,这些一定是瓦尔哈拉的真理,是凡人难以理解的。” “不!奶奶,我所了解的知识都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哦?你是一位使者,你会将知识传授给我们的部族吗?毕竟那是瓦尔哈拉的知识。” “我会的,我想奥丁也一定会支持的。”留里克想了一下,非常大胆的宣誓:“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让部族的孩子都能学到我的知识。恩,瓦尔哈拉的知识。您不用担心。奥丁并没有禁止我们传播知识,也许一切都是他们的计划,他们需要招募的勇士提前学得智慧。” 人类文明的大发展就是从解放思想开始,被束缚的思想突然变得活跃,人类也迅速进入工业文明。 工业先声后的仅仅二百年时间,人类就创造了一万年人类文明史的97%的财富,人类甚至已经忘却了长久以来半饥饿的状态才是生活的常态。 而在公元九世纪,驱使维京人离开故土行野蛮之事的第一大原动力,就是饥饿。 维利亚依旧觉得留里克的话很有道理,她反问一句:“如果那些孩子不乐意听从你的话,怎么办?” “我会下达命令,因为我是首领!我会逼迫孩子们学习!只有最有知识又善于打斗的人才能作为我的亲信,我会委任他们更大的工作,还会给予他们更多的财富。我的奶奶,相信我,如果学习知识能带来更大的财富,没有哪个孩子会愿意继续做愚蠢之人。所以,我还会命令所有的女孩学习知识,我相信只有聪明的母亲此案教育处更聪明的孩子。” 留里克又是语出惊人,他现在提出的可能性是维利亚从来没想过的。 不说让男孩接受教育是否可行,他居然还觉得教育不能男女有别。 维利亚很能引起共鸣,因为部族的祭司基本为女性所垄断,身为祭司必须学会很多东西,尤其是会准确背诵那些祈祷词。 显然留里克的意思绝非是让所有的部族女孩都去当祭司,而是学习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让孩子们相信世界是一个球。 维利亚皱着的老脸渐渐浮出笑容,紧接着她咯咯笑起来:“孩子,我看到了部族的希望,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也许世界就是一个球,现在继续你的计算吧!我需要一个答案。” “好的!” 其实到了现在,留里克已经基本确定罗斯堡的位置恰好处在北极圈的极限位置。 留里克是严谨的人,他觉得自己必须通过测量数据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儒略历的误差已经非常严重,好在根据维利亚提供的日常经验,留里克非常相信,真正的冬至日已经推迟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甚至还会在几十年后推迟到二十九日。 经由维利亚的解释,留里克明白了祭司能精确预言光明节的正确日子绝非是什么能掐会算,一切还得从维利亚年轻时遇到的罗马黑衣人说起。 毕竟在绝大部分本时空人的概念里世界是永恒,日月星辰也是永恒的。 历法的制定者相信这一点,他们非常懊恼自己制定的历法总有一点瑕疵,使之无法成为永恒,罗马的教士通过天文观测确定了历法的精确误差,遂在三十年前维利亚不但知晓儒略历,也知晓了误差。 她可从未想过这历法还有误差,好在三十年时间产生的误差是非常小的,这也使得她每一次预测都极为成功! 将真正的冬至日带入计算,留里克很快演算出今日的真正太阳直射角,和刚刚的测量数据确实差距很大。 用新数据再带入公式,得出的结论就是北纬66°多一点,比之前的数据大了近3°。 北纬66°是非常有趣的,因为北极圈就是以它划界的。这个数据也与维利亚的经验非常吻合,唯有在这样的位置,有且只有冬至那一天太阳不会升起。 留里克将自己的答案展示给维利亚,嘴上又是一番冗长的解释。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最有智慧的祭司是否听懂了,至少祭司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着慈祥的笑容。 她,应该明白了许多。 第四十九章 谁才是约塔兰的主人 罗斯堡的地理位置已经快到波的尼亚湾的最深处,居住这里的人们距离思维亚人的主要活动区斯韦阿兰实在太远。 地理的阻隔带来了非常大的影响,他们彼此间都有着共同的祖先,自从近百年前罗斯部族决定北迁,斯韦阿兰的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他们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群兄弟。 唯有每年一到两次的大规模从北方海域划来的长船,才能向斯韦阿兰的普通人证明,北方确实有自己的同族,而且实力颇为强大。 难道斯韦阿兰地区还不够寒冷吗?难道北方除了冰天雪地,还有什么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迫使一部分同族执意北上?! 答案是肯定的! 那就是毛皮!大量的动物毛皮! 未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重大城市斯德哥尔摩,公元九世纪它最初的雏形就已经存在。 梅拉伦湖的湖水注入波的尼亚湾,一些游荡的部落意识到了这片地区有着发展贸易的先天优势。因为大湖有利于船运,河流入海口的大量岛屿,它们很容易即可改造成港口。 定居这一带的居民建成了一个居民社区,他们被其他族群称呼为梅拉伦人。 但是九世纪,波罗的海上的强者就是丹麦。强大的丹麦船队控制了哥特兰岛,也占领了斯韦阿兰南部的可供放牧的高地。 思维亚部族联盟,他们在斯韦阿兰平原不断发展壮大,然而以他们近乎于原始的生产力,再大的土地面积很快就到了瓶颈。 摆在部族联盟面前的只有一条发展之路——去拓展生存的空间。 他们愤恨丹麦人抢先一步占领了本可以属于自己的放牧的草场,以及可种植麦子的耕地。 他们也更加痛恨哥特兰岛为丹麦人占领,因为这个岛屿的失去,就意味着丹麦人基本上锁住了思维亚人南下的可能性。 虽然丹麦人不可能保证不漏掉任何一条北方海湾的长船,但凡是遭遇,战斗是必然发生的。 根据思维亚部族联盟的文化传统,年轻的男人需要离开自己的家庭,在自己部族的附近开拓一片自己的家园。 一个成年男子娶了妻,他会毫不犹豫组建一个大家庭。为了养活自家的众多人口,有限的土地显然不够,唯有操纵长船,在首领带领下去抢掠,家庭才能安度冬季不被饿死。 经过数百年来,斯韦阿兰的资源越来越少。 更为糟糕的是,同样面临着本地资源愈发紧张的严峻发展问题,同样都想到了通过劫掠解决问题的办法,丹麦人和瑞典人的前身思维亚部族联盟,他们面临的敌人的水平可就差太多了。 自从丹麦人开启了对不列颠的劫掠,他们因为获得了“丰饶之岛”的大量粮食供应,饥饿问题基本被解决了。 由于参与劫掠的清一色是渴望财富的年轻男子,他们完全是基于本能,强行掳走不列颠的盎格鲁女人。 丹麦人和盎格鲁人,他们彼此也是近亲。 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异域女性进入丹麦人的社会,日德兰半岛的人口快速扩大。 在古代,人口就是最好的生产力,哪怕是一个小孩,也是家庭不可或缺的生产力。 越来越多的丹麦人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去耕种、去放牧。 丹麦人的主体力量牢牢把控着波罗的海面相大西洋的唯一出口,厄勒海峡最窄处仅有五公里,这也使得丹麦人轻而易举就能登录对岸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进入约特兰高地。 丹麦人和思维亚人遭遇了,因为争夺放牧的草场,冲突也随之发生。 一百年已经足够漫长,足够使得两个语言完全一样的族群,愣是演化成两个充斥着冲突的部族集团。 丹麦人确实比思维亚人更加先进,因为他们不得不和法兰克王国,和不列颠的那一串小型王国,乃至另一支完全不同的文德人发生各种关系。 来自欧洲大陆腹地的许多文化概念进入到日德兰半岛,使得一些部族首领已经不再甘于去做一个首领。 他们了解到,庞大到难以理解的法兰克王国,最初也只是微小的存在。因为首领的勇敢与智谋,法兰克人吞并了一个个小部落终成庞然大物。 这个时代的丹麦人已经感受到了法兰克人的强大,因为和他们活动区接壤的那些文德人,已经臣服在法兰克王国的麾下。 那些文德人就是生存在后世德国东部的斯拉夫民族集团,他们是波兰人的祖先之一。因为被法兰克王国征服,他们放弃了自己斯拉夫传统信仰,全体皈依到罗马教廷麾下,接受法兰克的统治。 如何像法兰克人那样强大? 首先,让自己的部族成为联盟的首脑,再令自己的部族拥有无法撼动的实力,最终首领成为真正的王。 就算法兰克人很强大,丹麦人也不曾放弃南下扩张的企图。但是因为法兰克人的强力反击,丹麦人的攻势终究被遏制住。 许多为未来充满想法的部族首领都意识到,只有一盘散沙的族群团结起来,才可能竞争得过法兰克人。 南方是更加温暖的,那里的土地也更容易耕种。而最好的土地是在不列颠,当地人一样非常强大。 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现阶段自身的实力依旧不够,所以只能施行偷袭劫掠之策,确实没有农民愿意在劫掠之地定居下来开拓农场。 唯有在约塔兰地区除外。 两个部族联盟因为广袤的约塔兰地区的归属权发生争斗。 他们都是维京人!他们善于通过战斗解决矛盾!而且进入此地拓荒的农民、牧民,他们饥饿的肚子正在强令大脑,去攻击那些会抢掠自己家园的另一群人。 哪怕对方说着和自己完全一样的语言,只要不是自己的部族或是盟友,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争斗早在公元八世纪初就开始了,近乎一百年的争斗双方的实力都在增长。 很显然,在这方面丹麦人的实力增长最为显着,不仅仅是人口,还包括他们的战争技术。他们开始从法兰克人那里学到马匹的驰骋,开始从不列颠人那里学到独特的弓箭使用技术。 如今的丹麦人还是初级的学生,他们才刚刚使用这两种影响古代战争的重要法宝,但他们的后裔必将在马背上恢复祖先的维京之魂。 广袤的约塔兰,属于不同部族联盟的农民的小规模冲突频频发生,数百人的陆路、海上的战争也时有发生。 还是因为维京人共有的文化传统,家族中有人战死,他的兄弟子嗣有义务为其报仇。 这几乎进入一个死循环,也导致小规模的战争必将引发战略级别的决战。 究竟谁才是约塔兰的主人?! 第五十章 丹麦人的新首领之持斧的狮子哈夫根 对于思维亚人,他们需要南方的牧场以供应生产。 对于丹麦人,他们不但需要牧场,还有意联合思维亚联盟,至少要把部分的加盟部族招揽到自己联盟的麾下。当然,这种行为并不容易,因为“背叛”这种行为,是双方都无法容忍的。 丹麦人挖墙脚的行为加剧了双方的矛盾。 既然相对“和平”的手段无法达成丹麦联盟的意愿,终于在公元828年丹麦部族联盟的春季大会,与会的多达十二个部族,他们齐刷刷推选实力最强大的罗巴德部族的首领哈夫根成为联盟首领。 罗巴德部族,所谓罗巴德,在古诺斯语中就是“红色大船”。 因为罗巴德部族的主体非常靠近厄勒海峡,他们拥有着非常优越的地理位置,商业活动的相对发达,他们部族实力自然没的说。 该部族贸易获得了大量茜草,他们用以印染麻布,也用它装饰战斗长船。 有一艘多达一百人划船的巨大长船,它被雕刻上夸张的狰狞船首装饰,即是一只龙头,它又被涂抹上茜草燃料仿佛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人们相信,这个装饰物的已经出现,许多敌人就会被吓得望风而逃。 它被称呼为“红龙号”,也是部族首领财富与权力的象征,某种意义上,它就是“王冠”。 哈夫根是一个有想法的狂人,在部族的决斗中他斩杀了所有挑战者,整个部族崇拜他的赫赫武威。 在部落联盟的会议上,也有人质疑他的实力。 而哈夫根毫不犹豫的提出联盟的古老传统——决斗。 因为怕死而拒绝? 不!拒绝即是懦夫,懦夫将遭遇部族的驱逐。 基本上被哈夫根点名的质疑者没有拒绝的权力。 所谓的决斗,两个联盟的首领各自派遣一位勇士参与进来,甚至是首领亲自上阵。 两个勇士会进行生死对决并以失败者的死亡而结束。勇士的死亡即代表了所属首领的失败,亦是其所属部族的失败。 年老的首领不会愚蠢的亲自上阵,他会派遣部族里最勇敢的人。 而勇敢者也非常为之效劳,因为赢得了胜利,其个人的威信将因此暴增,借由此资历成为新的首领也很有可能。 哈夫根可不会置身度外去遥控一个勇士为他代打。 他是自信心爆棚的人,其个人的实力同样也有目共睹。 哈夫根有着非常健壮的肌肉,有传闻称此人可以一顿饭吃掉一只烤羊。他总是挥舞一把并不锋利的伐木斧,莫看斧头不锋利,凭借着蛮力,他轻轻松松砍倒一颗碗口粗的树。 蛮力如此,砍倒大树不成问题,那么砍翻一个敌人也不在话下。 拜这幅蛮力所赐,他不需要多大的智谋就得到了许多部族的拥戴。因为构成部族的一个个小家庭,他们在见识到哈夫根的凶狠后,非常自愿的乐意归顺他的旗下,从而获得安全感。 就算有的部族对哈夫根带有怀疑,其麾下的大量家庭的流失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哈夫根确实是那种传说中的勇士! 任何的生死决斗他都是亲自上阵,他手持战斧的同时,上身就只着一件朴素的麻布坎肩。 他就是有意露出自己强壮的胳膊,和上面金色的毛发。 他亦是有着完美大胡子的人,他因为赫赫武功自然而然拥有多名妻妾,所以他的胡须也被自己的女人编织成独特的辫子。 通过一番蛮力,日德兰半岛上一个又一个的部族愿意认同这样一位盟主。 假若此人只是一介莽夫,他在自己的领域也闹不出太大的动静。 偏偏这个家伙非常有抱负! 哈夫根人送外号“金毛”,不过他本人更乐意于法兰克人给他的绰号“狮子”。 首先哈夫根是没有见过非洲狮的,通过勇敢越境的法兰克商人,他知道了自己的绰号,也获悉了绰号的来源。 在遥远的南方,极致的炎热世界,有一种凶猛的野兽是那里的霸主。这种野兽的特点就是有着惊人的胡子,恐怖的獠牙和利爪能轻易要了人的命。 毕竟这些法兰克商人只是为了做生意,他们才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什么“奥古斯都的继任者”,还是丹麦人的新首领“金毛狮子”,只要能在他们的土地上行商,能更少的交税,一切都不是问题。 日德兰半岛上的丹麦部族能越来越强大,愈发能和他们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亲戚拉开距离,一方面就是这些法兰克商人。 九世纪,他们是法兰克商人。几百年后,他们就是德意志商人。 他们甚至在神罗和丹麦王国接壤处的汉堡建立自由市,并和遭遇压迫的萨克森人建立商业联盟。 无论时代怎么变化,商人就是商人。而且在新的时代,因为新的科学技术使得汉萨同盟的商人们发现了一种惊人的敛财之道,而这个敛财之道也被千年后的工业国家奉若圭臬——进口粗加工品进行精加工。 甚至早在九世纪,法兰克商人们就知道北方出产大量的铁。 吸引这些法兰克商人冒险进入维京人的领域的,就是当地的特产:动物毛皮、生铁和铜。 商人们也偷偷的将马匹、麻布,以及大量的西欧手工品输送进来。 这条商路在和平时期一直存在,也将长期存在下去。 随着源自印度的炼钢法传入神罗,汉萨同盟商人立刻开始大规模进口北方生铁或者直接是船运铁矿石,自己在作坊里加工成钢,转手再卖给丹麦和瑞典,一来一往价格暴涨六倍。 终于瑞典国王痛定思痛,重金招募德意志地区的铁匠为自己服务,励精图治之后,最终奠定了古斯塔夫二世称雄欧陆的军械实力基础。 那都是数百年之后的事了。 九世纪,哪怕是法兰克人,他们的冶铁工艺也颇为糟糕。 当然罗马时代的冶铁工艺几乎没有发展,也导致继承者法兰克人等诸多日耳曼部族,他们即便形成一个个封建国家,也缺乏锻造精铁的能力。 相比之下,工艺一样落后的丹麦人和思维亚人,恐怕就是所谓奥丁的祝福吧! 他们所发现的铁矿偏偏就是特别优质的矿脉,铁矿石的质量实在太好了。 用这些铁矿石铸造的战斧,它的刃不需要多锋利,即可砸断大多数的维京利剑。 毕竟要以糟糕的冶铁术勉强锻出的铁匠,它的含碳量太高,也就导致铁剑柔韧性糟糕,一番打斗剑刃容易断裂与弯曲。 尤其是柔韧性问题,不要想着试图格挡,劈砍过于用力就能导致断裂。 它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可以制作成一根根铁丝之后被编织成锁子甲。 九世纪糟糕的冶铁技术流行整个欧洲,但执剑人都是聪明的。无论是法兰克人还是维京人,他们使用铁剑总是采取突刺战术,某种意义上就好似手里握着一支加长的矛头。还别说,这种突刺战术带来的杀伤反而更为恐怖。 可是对于善于单挑作战的广大维京人,他们也总是携带一把斧头。它是砍树的工具,也是修船的工具,更是厮杀的最凶悍兵器。 一把战斧握在手,哈夫根不怕那些披着锁子甲的敌手。 所有的部族,包括哈夫根自己的罗巴德“红色大船”部族也有一批编甲高手。 锁子甲能很大程度抵抗弓箭的袭击,也能基本抗住利剑和矛头的突刺,使之无法扎近皮肉,仅会造成一片淤青,终归生命是保住了。 但锁子甲无法抗住钝器势大力沉的攻击,在伐木为主要目的的战斧面前,锁子甲意义不大。 恐怕贯穿整个中世纪,钝式武器的袭击都是无解的。哪怕是打扮成罐头的板甲战士,敌人使用的斧头凿子投入战斗,就好似开罐器压开罐头那么容易。 手持一把战斧成为丹麦部族联盟的首领,日德兰半岛迎来一位猛人。 “金毛狮子”哈夫根的野望是什么? 很简单! 继承前人的脚步,继续攻击不列颠获取那里修道院贮藏的金子,掳走那里的牛羊,乃至掳走那里的人做奴隶。 他非常乐意向外人彰显自己的武力。 那些思维亚人本是自己的同族,但是他们不但不乐意归顺丹麦麾下,更不愿意交出另一半的牧场。这种行为难道不是对自己的冒犯?思维亚人的联盟是荒唐的,他们必须瓦解,所有的部族必须归顺到自己麾下!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解决思维亚人联盟的问题,因为不仅仅是思维亚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的“通向极北之路”还有大量的挪威人,他们也是要被收编的。 哈夫根的最大梦想就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整合所有说诺斯语的部族,在构建出一直强大的力量后,就不用搞什么偷袭劫掠。 战斧将砸向整个不列颠,那里将成为自己和自己子嗣的领土。 战斧也将砸向法兰克王国,既然一个部族的首领能获得“奥古斯都”的头衔,我哈夫根怎么就不可以? 虽然哈夫根并不清楚“奥古斯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总之据法兰克商人形容,所谓“奥古斯都”,就是统辖所有脚步能踩踏之地、所有船只能航行之地的唯一首领,也就是最伟大的首领。 哈夫根快到四十岁了,他依旧英武有力对未来充满信心。 不过在实现自己壮志的道路上,首先要解决许多棘手问题。 当前他的第一项工作还是肃清部族联盟里质疑和反对罗巴德部族的家伙们,要以最坚决的手段消灭他们以巩固自己的统治。 在完成这件大事后,去征讨那也臣服了法兰克人,仗着法兰克撑腰而开始蚕食丹麦人地盘的文德人。 处理南部边境的那些乌合之众之后,统合所有说诺斯语部族的战略行动必须开始! 第五十一章 奥托的北上狩猎 落后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使得斯韦阿兰地区的人们需要大量的土地资源,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他们的祖先几乎都来自日德兰半岛,他们是最早登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古日耳曼人,一经登陆立刻就与平原的主人萨米人爆发冲突。 驱逐萨米人的运动一直持续着,哪怕是思维亚部族联盟占据了整个斯韦阿兰,驱逐运动还在持续。 欧洲古老的土着居民萨米人,他们的生活空间不停被压缩,他们的组群不得不转移到北极圈内。 渐渐的,萨米人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只在斯韦阿兰留下许多遗迹,向征服者证明自己曾在此处生活。 斯韦阿兰的生存空间愈发狭窄,一支以“船桨”为名的部族决定北上。 没有文献描述他们北上的确切原因,终究他们沿着波的尼亚湾的海岸线北上数百公里,直到进入北极圈的边缘安顿下来。 或许就是因为动物毛皮的巨大诱惑,趋势他们进一步向极北地区继续扩展。 每年的夏季,总有大量的长船从北方划过来,带给思维亚联盟的大部分部族以大量北方的各种毛皮。 罗斯部族在这种夏季交易中总能有不错的收益。 所以奥托和他的部众在入冬后还要进行一次远征,就是渴望猎获一些驯鹿。 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能忍耐严寒,懂得在积雪中生存,也有办法硬抗可能的暴风雪。 猎获一只驯鹿,足够一个家庭吃到春季,所以猎人们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猎获一头就行了。 他们带着斧头和匕首,以及打猎专用的短矛。 狩猎有着一套基本都原则,那就是不杀小兽,只狩猎最大最强的鹿。谁是最强者?鹿角最大的就是。 一旦成功后,猎人即开始当场剥皮和割肉的工作。 奥托带领着部众,拖拉着大量的雪橇,二百人构成一个庞大的狩猎群体,全副武装踏着滑雪板,在积雪覆盖的苍茫大地较快速的前进。 倘若没有缠在脚上的滑雪板,冬季狩猎实在难以施行。 他们一开始沿着冰封的海岸前进,持续走了三天,当海岸线开始向东边延伸的时候,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 在一片树林中,一顶顶帐篷被大建起来。 驯鹿皮是美妙的御寒材料,四张皮被缝合一体,再用树枝搭建起来,一副美妙的帐篷就此构建。 夜已经深了,雪地中赫然出现一百多顶帐篷,还亮起了二十多摊篝火。 奥托手上抱着烤鱼,听取着部下的展望。 哈罗左森抱着自己的儿子卡努夫,真切的说明自己的兴奋:“如果我们继续向北,也许我们就将走入世界尽头。我真是不知道,曾经容易发现的鹿群,现在难道都跑去了更北的地方?” “哈哈,因为它们害怕我们。” “也许把。你看我们这些帐篷,还有我们的衣服,曾经它们都属于奔跑的鹿。我有点担心,如果我们总是大规模的行动,终有一天会把鹿全部消灭。” “你太高估我们的力量了,我的兄弟。”奥托摇摇头,“这个世界很大。再说了,如果我们继续深入北方,也许会遇到那些人。” “养鹿人?” 养鹿人,指的就是所谓萨米人。不过在诺斯语中词汇发音酷似“拉普”,这个“拉”是弹舌音,就有着“鹿”的意思。 “对!就是养鹿人。”说到此处,奥托的双眼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 奥托的提醒亦是让哈罗左森亢奋起来,“啊,那些养鹿人。他们总会饲养大量的驯鹿,如果我们得到了它们,这次行程就真的获得巨大成功。” “当然!不过,我们很难和他们相遇。除非……” “除非怎样?” “我的兄弟,或许我们可以……”奥托神经兮兮的扭过头,以真挚的眼光看着哈罗左森,“我们明天开始向东北方向前进,只要我们走的够远就能遇到养鹿人。到时候我们发动攻击!他们的财富都是我们的。” “就像我们祖先做的那样?如果是和那些人战斗,我想我们必是大获全胜。” “对,他们还是一群使用石头的家伙!首先我们必须向着东北方向前进,那里或许有大量的鹿群,也能遇到养鹿人。” “也许还能遇到熊和狼。” “没错!我们迄今为止还没有深入东北方向,那里充满了未知。怎么样?我的兄弟?也许我现在应该把大家召集一下,我对未来的冒险充满信心。” 本次冬季的北上狩猎行动,参与进来的人数超过五百人。 冬季是否是一个打猎的好季节呢?所有的猎人都要忍受着北极的极寒,唯有那些身披厚重毛皮的驯鹿无所谓这种寒冷,依旧啃食着被积雪覆盖的草。 毛皮吸引着猎人们,它们值得冒险。 跟随首领奥托行动的其实只有二百人,另外的三百人,他们并非真的是罗斯部族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在“冰雪尽头”的罗斯堡人口基本稳在了七千到八千人,这其中真正的罗斯人还不到一半。 超过一半的人口来自于另一些从属于思维亚部族联盟的各个部族,他们是客居在罗斯堡,并扮演者颇为重要的身份。 例如一些来自梅拉伦部族的居民,他们长期住在罗斯堡收购罗斯部族的毛皮,再在温暖的夏季划着长船将货物运到自己部族的港口。这些人长久以来只在夏季回到自己的部族,其余时间都待在罗斯堡内,看似他们和罗斯人并无不同。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因为所有的外来成员,他们不享受罗斯部族的物资分红,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所以也不承担各种义务。 但是他们可以被雇佣,乃至作为佣兵。只有在成为佣兵的时候,对战利品的分配上他们才有份儿。 罗斯部族也愿意和这些外来者通婚,毕竟大家本质上都属于同一个部族联盟,说着完全一样的语言。只不过是不同的家族血统将彼此分割开来。 嫁过来的女人因为丈夫的原因,能享受罗斯部族的红利。 部族嫁出去的女人,或是决意离开部族的男人,也就丧失了全部的权力与义务。 长久以来罗斯部族和外来者们的关系都非常好,他们彼此间看似亲如兄弟,终究首领奥托和部族的其他年长者都知道,倘若部族遇到重大危机,外来者都是不可靠的。 因为他们都是生意人,部族的危机意味着他们的安全不再能得到保障,他们将迅速撤离。 这是非常现实的的,是人之常情,甚至不需要多做推销,罗斯部族的有识之士都是明白这样的道理。 包括这次的北上狩猎就可见一斑! 那些外来者,他们是盟友、是商人,他们同样也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更是打猎的好手。 无论是自己还是外来者,罗斯堡能在极北维持一个庞大的人口,极大因素就是因为毛皮的诱惑。 聪明人稍稍算上一笔经济账,购买一整张鹿皮需要一枚“好成色”银币,银币的购买力在波罗的海市场着实不菲。 与其去购买,通过兜售换取差价,自己亲自上阵去猎捕不也是很好的选择? 三百名外族人北上行动,他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意欲横扫一大片区域,将遇到的各种野兽一网打尽。 因为比起可以铺展的巨大鹿皮,挪威森林猫、雪貂、白狐、灰狼乃至白熊,它们的毛皮都是宝贵的。 这其中最让猎人们兴奋的当属森林猫和雪貂的毛皮。 根据本地区同行的价格,一枚银币只能买到一张森林猫的毛皮,而三枚银币才能买到一张雪貂皮。 其实,正是因为罗斯堡的定居者长达半个世纪的大规模打猎,其半径五十公里内的野生动物遭遇到灾难性的打击! 毕竟人类是最凶猛的猎食者,不需要巨大的力气和獠牙,运用自己的智慧制造大量的陷阱,制作一批投矛,再大再凶猛的动物也都成为一坨坨烤肉。 外族人并没有跟随罗斯部族的首领一行展开行动,彼此奔赴着不同的方向。 其实外族人更加乐意向西北方向前进,进入中部山脉,在松树林中布设陷阱抓捕雪貂,也有机会抓到游弋到森林中的鹿。 他们也的确有意和奥托一行分开,否则又有争抢罗斯部族猎物的嫌疑,若是奥托怪罪下来遭到驱逐也有可能。 外族人没有参与到自己所部的行动是令奥托非常高兴的,他实在也不希望当自己亲率勇士围剿发现的鹿群时被外族人插手。毕竟分配猎物时,部族内部怎么分配多好说,再怎样也基本不会伤和气。 第五十二章 我们奔向未知的东北 在北极光的辉光下,奥托紧急召集跟随而来的人,大家聚集在最大的一摊篝火旁召开一场特别会议。 奥托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他在火焰边展现的形象也是熠熠生辉。 “兄弟们,我们的族人们需要更多的财富。现在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我们不再直奔北方,我们将向着东北方向奔走。那里是我们未曾涉足的区域,那里一定有跟多的鹿。我决定向那里前进,你们愿不愿意跟随?!” 问题就是这么直白,大家不得不对首领的这份建议作出思考。 有人果不其然的提出质疑。 一个年轻人嗷嗷叫嚷:“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哦?难道你害怕熊?” “不!我是害怕暴风雪!我从没有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山丘什么溪流,那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伟大的首领,未来的白天是越来越短的,一旦我们在冰雪中迷失方向,结果将是一场灾难。” 这个质疑代表了许多人的担心,人群中顿时聒噪起来。 又有人大声附和:“对呀!如果是在夏季,我们可以探索北方的世界尽头,现在太寒冷了,每天白天的日子有很短暂,我们不该这样冒险。” “算了吧!你就是怕被冻死!你难道要做懦夫吗?你的妻子还等着你扛着一头鹿回去呢。” “但是奔向东北方还是太危险了。” 人群中争吵已经发生,如若纵容这种争吵,问题也就无法立刻解决。 现在摆在奥托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因为他本人是执意向东北方向探索的。 广袤的大地充满了未知,部众将依靠着天空的欧若拉的光亮前行。 因为充满未知也就充满机遇。 今年的奥托经历了许多喜人的事,今年的罗斯部族也明显开始了一场巨大的变革。他相信这是对部族的未来有着重大历史意义的变革,不仅仅因为部族接纳外族女人为妻被大家普遍接受,还在于自己的儿子不断展现惊人的才智。 奥托只恨自己已经老了,倘若真是躺在自己的家里寿终正寝,人生真是充满了遗憾。 一路的北上 他想到了许多事,想到了自己年轻时,每年冬季也是这样踩着滑雪板拉着雪橇,到北方去猎捕大量的野兽。 罗斯部族确实没有向东北方向长途跋涉的经历,那里对于部族是未知的领域。 奥托跺了跺脚,以他浑厚中带着沙哑的声音,一声呵斥,聒噪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人群已经分成两派,一派有意向东北方向探险,至于危险自是生死有命。另一派则想着求稳,他们只希望拉回一只硕大的猎物做成精美的烤肉,从而度过一个美妙的光明节,从而抵消掉因集体婚礼后的狂欢所消耗掉的大量食物和酒。 “都安静吧!兄弟们!现在听我一句!我希望从明天开始队伍向东北方向前进,我不怕什么危险,因为!” 奥托刻意拔出自己镶着宝石的佩剑直指天宇:“我听到你们中有人担心自己的安全,这是一个真正勇士该说的话吗?你们抬头看看天,那是女武神巡游的痕迹,女武神正看着我们呢!那些害怕危险的人,请你们担心一下自己的未来。女武神因为你们的怯懦而失望,现在你们只有一个办法证明自己的勇敢,那就是跟我走!” 公元九世纪,欧罗巴民智未开。 奥托这番借助神话的信仰的说辞,充分让那些怯懦者闭嘴。 不过所谓的怯懦却是合乎清理。 有胆子参与进来的人都是勇敢者,他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冬季北上狩猎也不是什么“向女武神证明自己的勇敢”,他们就是非常现实的希望得到毛皮和大量的肉,只为了未来能更好生活。 一个优秀的首领要运用自己的智慧和权术,令自己的部众对某些东西充满敬畏,同样的,也要能充分激发他们对财富与幸福的渴望。 奥托朴素的认为,当部众都认为跟着自己走必能得到大量财富,自己的地位即是最稳定的,甚至于向他们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也能被容忍。 现在,需要给他们展示一个美妙的画面。 “兄弟们,你们不要怕!你们现在要想想东北方向可能有什么!那里很可能有大量的鹿,我们甚至还能遇到那些养鹿人。” 提到“养鹿人”,队伍里许多年纪大者的神经都被挑动起来。 罗斯部族虽在遥远北方安了家,年长一些的人实在知道他们并非这一片区域的完全主宰。 在罗斯堡的东方还有许多芬人部族,罗斯人和那些芬人的关系非常微妙。 有时候,一些人会自发的组织起来,带着斧头和矛横渡海湾,登陆对面的海岸后找寻芬人部族进行贸易。其实与其说是的贸易,不如说这些罗斯人就是看人下菜碟。 遭遇的芬人部落,他们比自己强那就老老实实做生意,用银币或铜币去购买他们的毛皮,以及一些麻纺织物。 如果遭遇的明显的弱者,那就不用做生意了,抄起战斧就去抢掠一番,接着快速离开。 所以,罗斯部族和那些芬人部落从没建立什么稳定的贸易关系,甚至爆发冲突才是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其中身为维京人一支的罗斯部族,他们总是袭击的发起者,他们亦是不存在这么做的罪恶感。 奥托提到的“养鹿人”,他们是另一群人,部族上年纪的人从他们的父母嘴里还听得一些远古的记忆。 例如,有传说声称罗斯堡就曾是养鹿人的家,那些养鹿人尝试一番徒劳无功的抵抗,抛弃自己的鹿群撒腿就跑,消失在北方茫茫的风雪中。 没有人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也许跑到了世界的北方尽头?! 毕竟罗斯部族的平民终其一生的世界观都是基于那些古老的传说,所谓人类世界是被世界树托举的一片圆盘上的土地,越是向北就越是寒冷。 奥托毫不犹豫的描绘出,让着这些一脸胡须的部众难以抗拒的“一张大饼”。 “很久以来我们不曾遇到过养鹿人,也许他们已经走到世界尽头,坠入世界树以外的深渊。但是我在出发前曾请教过我们我祭司维利亚。维利亚告诉我,那些养鹿人藏在了世界尽头,因为他们相信我们无法走到那么远。 不过我们也不要奢望就一定能遇到养鹿人,以及他们饲养的无法形容的庞大鹿群。只要我们遭遇到他们,那些鹿都是我们的!连同那些养鹿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奴仆。 如若我们没有遇到也不用担心。我们不曾前往东北方向,那里的树林里一定有大量是雪貂、森林猫,还有鹿。我们甚至能发现白熊的洞。 你们也不用担心身份,祭司明确的告诉我,如果我们敢于前往东北方向,必然在光明节之前,带着大量的宝贝回到我们的家。 兄弟们,想想你们妻儿对你们的称赞,想想你们将作出的伟大探索。 现在你们还有谁反对吗?!” 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在不自觉的颤抖。大家激动中保持着镇定,随着其中一人终于按捺不住激动发出怒吼,人群也陷入沸腾。 再也没有争执,奥托满意的看着大家,对未来充满希望。 第五十三章 雪原上的猎人 纯净的北欧雪地,世界变成了灰白色。 大量的黑色树林覆盖上积雪,就在树林的缝隙中,一支拖拉着雪橇的队伍浩荡前行。 滑雪板帮助奥托一行有着很快的速度,哪怕是进入所谓未知的领域,他们还在追求尽量快的速度。 队伍在前进,成员们亦是睁大双眼观察着周遭景致的变化,竭尽所能找寻记下沿途中的特别参照物,从而避免返程时可能的迷路。 他们在短暂的白天加速行进,即便入夜了还要继续前进。 大家拖拉着多个雪橇,一个安放行李物品,其他的就是所谓承载猎物。温暖时期长久的划桨生活,让这些壮汉练就了更强的力量,他们也带足了干粮,也就有了极强的在雪地中前行的耐力。 那些驯鹿是雪原的精灵,它们是最有耐力的动物,却并不是人类的对手。 队伍每前进一段时间,就有人开始在雪原堆砌雪块,从而早就一个个雪塔。 毕竟这片区域独特之物太少,用积雪构筑一些标志物,再矗立上一些挂着麻布的木杆,就以此作为向导物。 整整两天时间,他们实际在雪原上已经行进了极远的距离。 公元九世纪,整个欧洲都是极度缺乏道路了。 加上西欧农民的耕种水平实在糟糕,长途旅行势必需要消耗宝贵的粮食。农民们并不愿意走太远的路,即便不得不远行,他们带着有限的干粮面对着长满杂草的荒野,手中也必须拎着一支驱赶野兽的棍棒。 他们一天最多在荒野走上十英里,基本这就是极限,否则就可能力竭而死。 甚至哪怕是法兰克王国军队的步兵,每天行军也多半是这个距离。而且经过行军再到进行作战,中间也往往需要一天时间的休整。 开始频繁袭扰法兰克王国的维京人,仅在行动能力上他们的确是强者。 不仅仅是他们善于划船,维京人各部族的步行能力也颇为出众。 当积雪覆盖大地,发明了滑雪前进了维京人,他们在雪地上反而有了更出众的速度。 奥托并不知道自己一天能走多远,所谓当队伍的人们都在嚷嚷疲惫的时候,他就下令扎营休息。 罗斯人也都是专业的猎人,他们的身体素质很好,携带的干粮也非常充分,滑雪板的助力反倒是使得他们具备比纯粹旱路更快的速度。 他们实际在以一天三十公里的速度前进,所以奥托一行向着东北方向走了两天,实际了运动了长达六十公里。 当夜幕再度降临,天空中欧若拉闪耀。 队伍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就在一片小树林安顿下来。 一些松树被砍伐再被砸成小块,这些湿柴是不能立刻生活的。 好在罗斯人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他们自带了特制的易燃干柴,接着以弓钻取火。只要一人的篝火点燃,很快营地就能亮起星星点点。 见得大家已经基本搭好了帐篷,并开始围着篝火啃食干粮。 趁得机会,奥托下达指令:“就到这里吧。我们就在此处扎营,这里就是未来一段时间的营地。我们就以此地为中心,兄弟们,我们自由去探索。十天之后,无论有多少收获我们结伴离开。” 大家对首领的命令都非常认同,现在唯有一个疑问亟待解决——谁来看家。 奥托再度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们要选出一些人留守,按照我们的传统,留守营地的人将得到一点补偿,一切就按照以往的规矩办。现在,你们有谁愿意留下来?” 因为身处于一片未知的领域,既然已经到了,深入探索才是最正确的。 可正因为是未知领域,潜藏的威胁也是难以预料。猎人们集群行动能充分的互相保护,他们也需要一个大营地作为在旷野中的靠山。 众人一番讨论,二百人的队伍最终有二十名年长者被推选出来留守。同样被勒令留下来的,还有近二十名孩子。 年纪太大或是太小,长期在旷野中狩猎对他们的确是巨大的考验,尤其是那些孩子,千万不要奢望他们遭遇到白熊或是狼群能有多大的胜算。 再说,打猎着实是个技术活。 奥托交给大家十天的狩猎时间,这其中就包含着布设陷阱的时间。 甚至于捕获大型的驯鹿或是小型的雪貂,它们是很警惕的动物,投掷长矛直接猎捕的成功率不太高,论什么效率最高,当属布设陷阱,其中又以布设绳套最为实用。 至此,在离开罗斯堡整整四天后,狩猎行动正式开始。 所有的猎人瞬间分散开来,他们带着自己必不可少的物资踏入雪原和森林,他们开始布置陷阱,有的人干脆直接主动出击。 罗斯部族只有二十张单体弓,它们皆是从南方的盟友那里进口的,毕竟罗斯部族现阶段自身不具备制弓经验。 不过部族保有的弓都投入到狩猎中来,它们跟随者自己的主人,成为杀伤小动物的力气。 单体弓去射杀远处的驯鹿? 还是不要太奢望这种没事。因为它们都是磅数不高的橡木弓,弓弦亦是麻绳搓出来的,使用的箭矢的箭杆也是勉强平直。 就算是质量糟糕的弓,它们依然能成为优秀猎人手中的利器。 所以在狩猎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人射到了雪貂,他们就直接在荒野中将毛皮剥下来,而续貂的肉也没有扔掉。极寒之下,雪貂肉立刻变成冰坨,似乎唯一的处理方法就只有烧烤了。 雪貂是北极地区最珍贵的毛皮,它纯白又极度柔软丝滑的绒毛天生就是奢侈品。尤其是富裕的东罗马贵族,他们最渴望的莫过于夏季披着源自东方的绸缎,冬季披着被纯白的貂绒大衣。 一张雪貂皮就等于三张成年驯鹿鹿皮。 奥托和他的二十个亲信干脆组成了一支小型狩猎团体,他们其实就是儿时的玩伴,是在平日的摔跤打闹中练就的身后友情。而这种友情,使得他们天然具备强大的团队意识。 他们集合起来就是强力的猎人集团,在战场上,天然具有比法兰克人临时招募的大批武装农民,有着更强的组织性纪律性。 其中奥托比他们所有人年纪都更大,儿时他是孩子王,而今他就是受人尊重的首领。 抛开这些身份地位来说,奥托自己也是优秀的猎人。 连续两天的狩猎,二十人就只捕到了三只雪貂,以及找到了一处北极狐洞穴,将里面的大兽小兽一网打尽。 固然他们是愿意放过小兽的,按主要是针对大型的驯鹿。对于有着纯白松软绒毛的北极狐,它实在是价值连城,巨大的财富诱惑下自然发现即是一网打尽。 和自然界严密的和谐共生?所有的维京部族都没想过这件事。他们首先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起来,他们也并没有保护环境的概念,哪怕是罗斯堡的人们把自家半径五十公里的大型野兽一网打尽。 可猎捕的大型野兽变得稀缺,解决的措施莫过于守株待兔迁徙来的鹿群,或是如同今冬的行动,前往遥远东北放的未知之地。 奥托虽贵为首领,他的部下乐意将自己的一部分猎物献给他。 给重要人物献殷勤从而给自己或家人于未来捞到福利,这几乎就是人类的本能。 奥托摇摇头拒绝了,他并没有拿出什么“伟大”理由证明自己的无私,他的解释真是充满了神秘。 “还是留下来送给那些留守者。我有一种巨大的预感,我们暂时不管其他人,只要我们二十人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就会遇到那些人。” 所谓的“那些人”,无疑就是养鹿的萨米人。 奥托始终有一种感觉,既然向着东北方向不知走了多远,和那些人遭遇几乎就是命运使然。 第五十四章 萨米人迷踪 罗斯部族还是天然的称呼那是养鹿人,一切就是因为一经发现,即是意味着可以获得一大群鹿。 奥托的解释瞬间唤醒了大家的回忆,想到了奥托曾说过的祭司维利亚的预言——参与狩猎行动的人必将获利巨大。 对财富的向往驱使着大家对首领的无条件遵从,就这样,奥托带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再度向着东北方向跋涉了整整两天,愣是踏着滑雪板又狂飙了五十公里左右! 他们的努力是值得的,当奥托等人清楚的看到本是松软的雪地上出现大量的动物脚印,大家已然做出明确判断。 精明的猎人发现了大量的驯鹿脚印,经验告诉他们,这必是驯鹿无疑。 雪地有被大规模翻动的痕迹,被积雪压着的草甸也被啃食,它更加证明了鹿群的存在。 鹿群,一大堆行走的肉,一百头驯鹿足够部族吃到春季到来! 目前只是发现了鹿群,却并没有明确见到那些动物的踪迹,不过大家通过痕迹都做出非常乐观的判断,即鹿群的规模可是不少。 但还是有特别认真的人,通过仔细观察发现了另一些奇怪的脚印。 确切的说那是人类的脚印,脚印的主人绝非他们自己。 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几天以来奥托一行的主要工作就是赶路,他身为首领,其本人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固然想着东北方向不停前进很可能发现宝贝,不过时间过去已经太久 奥托已经明确了两个惊人的发现,就在雪原上他令部下集合。 “一大群鹿,我们应该将它们全部杀死,兄弟们所有的鹿皮都是我们的。至于那些鹿肉……我们奋力回到营地告诉大家,所有鹿肉全部带走。我们还发现了人的脚印,那是养鹿人的,我们可以……嘿嘿,把他们的财富据为己有。” 想到这些事,谁能不开心呢? 听起来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大家高兴归高兴,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围猎一群野生驯鹿,那些动物的行动能力很强,它们厚实的毛皮也不是用短矛轻轻一戳就能杀死的。 倒是那些养鹿人,击败他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家有着充分的自信。 关于这件事奥托的头脑很是冷静,他看看自己的二十名部下。 大家站在这北风呼啸的雪地,身上虽然都穿着厚实的皮肤,头上也顶着巨大的鹿皮或狐狸皮绒帽,一想到要寻找养鹿人并主动发起进攻,奥托就不免非常担心。 因为在这样极寒且距离罗斯堡很远的地域,在战斗中受伤,虽不一定当场死亡,但凡受了比较严重的伤,结果就是一个死。 情况开始变得微妙,单纯的狩猎行动瞬间变得具备军事化。 那么,奥托所在的之地存在养鹿人,也就是所谓的萨米人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奥托和他现在的二十名部下,他们追寻驯鹿的踪迹,已经向东北方向走得太远,已然闯入到了萨米人的领域。 具体说,是萨米人活动区的最西部的边缘。 对于这种情况,奥托意识不到,那些专注于冬季放牧的萨米人亦是意识不到危险的临近。 因为几十年的时间,曾以严酷手段驱逐萨米人的罗斯部族并未再遇到新的萨米人。 几十年的时间也是很长久的,渐渐的,曾经的战争被两个族群渐渐淡忘,仿佛他们就从未接触似的。 比起思维亚部族联盟,无疑萨米人的结构组织更加落后,也更加脆弱。 萨米人就是欧洲的最古老的土着,他们也是从芬兰人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 就在过去的二百年,曾散布整个东欧的芬兰人部族,被东进的斯拉夫部族驱赶,使得芬兰人有的直奔乌拉尔山,有的就撤到了北方接近北极圈的地域。 萨米人的情况更为糟糕,他们一直在遭受登陆斯韦阿兰地区的维京系部族驱赶,最后由其中的罗斯部族给予一记重拳,使得萨米人已经彻底离开了波的尼亚湾。 萨米人撤向了北极圈,进入所谓拉普兰地区与摩尔曼斯克。 想要在北极生活,他们能获取的任何能量都是非常宝贵的。极寒的地区不要想着能发展农业,萨米人的生活资料极度依赖于他们饲养的驯鹿。通过和南方一些的住在卡累利阿的芬兰人贸易,他们用驯鹿毛皮、肉干和木器制品,去换取一些亚麻和金属。 不过贸易也是极低限度的,他们基本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希望任何人打扰自己清苦又寒冷的日子。 也许萨米人天然就是爱好和平的,可和平的获得从来不是来源自别人的施舍。 萨米人本来也是懂得农业种植的,在战斗中失败,他们一路逃避到北冰洋,难道这里就是安全之地了? 不!因为那些对财富有着巨大渴望的维京人,他们正在逼近! 总的来说,所有的萨米人氏族都要防备北极狼袭击自己辛苦养的鹿,他们不得不做出一定的武装做好防备,也要派人在放牧的时候瞪大眼睛监视出没的狼群。 他们总是特别留神对人对畜极具威胁的狼群,却因为长久再未与罗斯部族接触,许多年轻的萨米人只能从父辈的嘴里获悉一些古老的传说。 或是因为对古老恐怖的记忆的描述夹杂着太多的个人情感,年轻人所了解的“瓦良格人”渐渐具备了狼的形象,仿佛就是一群长有巨大獠牙的怪兽。 年长者的确惧怕“瓦良格人”,尤其是指出有一群“瓦良格人”,他们自称是划桨的高手,能操纵长船突然出现。 年轻人对这一切都不理解,他们继承祖先不那么丰富的基业,也就是一群驯鹿,照着古老的生活习惯,例行每年两次的大规模放牧,生活平淡年复一年仅此而已了。 驯鹿那厚实的毛皮能轻易抵抗寒冷的侵蚀,通过啃食积雪下的草,每一只驯鹿都能在冬季快速生长。 每年的冬季放牧变得特别重要,因为当气候开始转暖,所有的驯鹿都将换毛。那些遗留的毛发萨米人可不会浪费,它们可与交换得到的亚麻混合纺织成特别的麻布,再用多种颜色的苔藓印染一番。 所以,萨米人的衣服可比罗斯部族的平民着装华丽多了。 然而再华丽的衣服都不能掩盖他们武力羸弱的事实。 萨米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庞大的组织,他们以人口只有几十人的氏族在原野上游牧。 任何的氏族,其首领必然是一个年长的女性,因为他们还处于母系氏族阶段,这使得他们天然只能以一个小型聚落存在,且聚落里最具战斗力的男人的数量也并不占优势。 因为罗斯部族,当部族遭遇威胁,他们即可组织起两千名手持利剑战斧的战士。 于中世纪的欧洲,两千个战士,已经是许多封建伯爵能组织的兵力极限。 不过萨米人的男人再多也无济于事,他们用石矛或是鹿角矛击败狼,却对维京人的战斧毫无招架之力。 萨米人虽然制造单体弓,还会制造弓弦还有箭簇,结果弓的磅数太低,箭头不是打磨的鹿角亦或是石头。 这样的箭头甚至不能较远射穿驯鹿的毛皮,倒是用它射杀北极狐、雪貂,力道是完全足够了。 他们就是这样的一些人口稀少、缺乏组织力,更是严重缺乏金属还处在旧石器时代的古老族群。 受到外族的强势压迫,也因为他们自身的妥协,他们逃避灾难撤到了世界边缘的极北地区,却终究改变不了被征服的命运。 因为罗斯部族的首领已经下定决心,现在,奥托的贪婪之心根本无法抚平。 第五十五章 深入探索 已经几十年没有接触,奥托对于养鹿人也仅限于祭司维利亚的描述。 他实在不知道,那些坐拥大量财富的养鹿人,他们居然是一群善用石矛骨箭的家伙。 奥托完全是出于和丹麦人的一些遭遇战,认为那些养鹿人必是骁勇善战的。 否则,他们又如何在这冰天雪地生存下去呢? 奥托看到的不只是潜在的巨大财富,还有掠夺这一财富的风险。 如果遭遇的养鹿人实力雄厚,自己也不敢轻易发起进攻。 他召集大家说明一番情况,二十人立刻行动起来。 一瞬间,大家都目标再不是寻找雪雕和狐狸,也不再奢望猎捕落单的驯鹿。 现在,必须集结部族的力量,要发现养鹿人的鹿群,接着一网打尽。 罗斯部族的勇士变成了饥饿的狼群,他们渴望吃肉,渴望在头狼的带领下吃大块的肉。 奥托的二十人立刻化整为零,他们分头行动,就好似撒下一张大网,捞取潜在的大鱼。 他们一开始担任的就是斥候的工作,有十五人参与到这大规模的“地图扫描”中。 他们以避风的营地作为开始,愣是构建起宽度超过十公里的搜索网。 他们以鹿群的脚印为参考,想着大概率正确的方向前进。 无疑奥托就是这搜索队的一份子,身为首领,集体狩猎的事宜上他必须承担巨大的责任。 普通的猎人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因为他们的首领奥托就是非常优秀发猎手,个人只需要跟着他前进就行。 因为无论是狩猎还是战斗,这么多年来追随首领,部族并未失败。 当然,追随是有代价的,按照传统大部分都收获就归首领所有。追随者分得一小部分,其实根据以往的经验,就是“喝汤”,每一位个体的收货也颇为丰富。 只有两个人留守着前进营地,其余三人立刻快速奔向大营地,只为将分散开的人集合起来实行一次势在必得的大型围猎。 关于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首领在赌。 情况已经巨变,不要奢望十天时间完成狩猎,每个人收获颇丰倒将成为可能。 想要巨大财富必须冒巨大风险,奥托可是担负起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要只是若是搜索无果,或是让猎物跑了,自己虽不至于就此失去首领地位,个人的威信也必是大跌。 “鹿群!奥丁,如果你是厚爱我的,就让我找到它们吧。” 奥托不得不坚定信念,他也相信自己的部下会老实听命。 报信的人最快也是次日天黑左右回到大营地,当大量人员带着武器和锁子甲来到所谓先进营地,最快也得是三天以后了。 这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猎物,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雪地明显不是一个战斗的好地方,哪怕是为了那些鹿,风险是一定要冒的。 拜长久的锻炼所赐的依旧强壮的身体,奥托能够忍耐常人无法忍受的极寒与疲惫,他的部下大抵也都是这样。 他们沿着痕迹前进,整体的方向再度朝向正北方。 这段日子的天气颇为晴朗,夜空中的繁星与时刻显现的欧若拉交相呼应。微光照在雪原上,整个世界也显得非常明亮。所以哪怕是极夜,只要没有乌云,就不会出现纯粹的黑暗,甚至猎人们反而非常能适应这种低亮度的世界。 相比起人类,那些驯鹿更加适应极夜下的生活,它们依旧在树林间的缝隙,用厚实的嘴拨开积雪,啃食下面的草根。在它们的周围,一些萨米牧民时刻监视着自家的鹿,也监视着周遭的一举一动,以鹿群遭遇北极狼的袭击。 那些牧民都是徒步的人,他们身着厚实的鹿皮大衣,手里时刻握着木杆,其末端就是鹿角打磨而成的坚硬又锋利的矛头。 这样的造型俨然是石器时代的战士,他们根本想不到,数千公里外的南方,东罗马的重骑兵已经全员铁甲。 行走了整个白天,奥托一行又在欧若拉的辉光下行走了很远很远。 长达十公里左右的搜索线,构成它的每一个单元都瞪大了双眼。 人并不是夜视能力很好的种族,好在一般情况下总是够用即可。 罗斯部族的普通人根本没机会也不打算去接触什么书本,尤其是部族的男人,他们除了会在长屋里休息,平日里更愿意待在户外。每个人的视力都是优秀的,哪怕是夜晚光线糟糕,他们依旧能发现远处树林的异常变化。 他们,特别警觉雪原上的奇怪亮点。 “果不其然,有狼!” 奥托看到了远处一些绿色的亮点,他非常清楚那是狼的眼睛反射的荧光。想到有可能与狼战斗,他不禁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前行的人们都注意到了狼的存在,大家之保持着基本的戒备,毕竟每个人都在皮衣下突击套上了自己的锁子甲,腰里别着佩剑或是斧头,后背还背着圆盾。 大家唯独没有佩戴兼顾的金属头盔,那东西实在太冰凉了! 或许狼是聪明的,它们三三两两在远处观望着,并未有打搅奇怪者的前进,它们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狼终究是离开了,按理说如果能猎杀狼,狼皮也是很好的御寒物,狼头更是能作为个人实力的象征物。 终究奥托的猎物不是狼。 当大家疲惫的时候,人们开始聚拢在一起,并在积雪中挖坑。用拖拉着的雪橇承载的各种物资,搭建御寒的小窝。 大家都确信自己的行动方向是正确的,只因那些鹿群的脚印并未消失。 因为就在前方的一片丘陵地带,大量的脚印就是延伸到那个方向,那一带到处都是树林。 如果明确存在养鹿人,他们必然会把家安在林子里。 毕竟这一带的风雪如刀子,任何人都需要遮风挡雪的屏障。 于罗斯堡,定居点处于一个峡湾中,两侧的山丘能很大程度抵消北风的侵蚀。 如若养鹿人不是傻子,他们必在林子里安家。 奥托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自己很快就将和那些养鹿人遭遇,确切的说应该是远远的目击。 深夜之时,他把所有的十五人聚集到自己身边,先是勉励一番大家几天以来的艰难跋涉之艰辛,又及时的再画上一张大饼。 因为奥托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未来两天时间撞上那些养鹿人,也不知晓报信的人员走到哪里去了。 一群先是聚在一个小林子里,奥托命令所有人不准生火,只许啃食冰冷的干肉。 如此严酷的命令难免让人产生质疑,他的话倒是令质疑者感觉到温暖。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就是明天我们一定会发现养鹿人。所以我们要好好休息,当天亮的时候我们继续蛰伏。等到夜幕再度降临,我们继续行动。” 质疑还是有的,此时疲惫在身,大家都乐意将质疑埋在心中。 不得不说,本次向着东北方向拼命探索是有收获的! 于此未知之地,人们确实遭遇到了一些狼,凶猛猎食者的存在充分说明一件事——这里绝非表现上的贫瘠之地。 只要默默自己挂载束腰皮带上挂着的毛茸茸的雪貂皮,有了这样收获的猎人,他们恨不得就把遭遇的那些只暴露翠绿眼睛的北极狼,将它们活生生剥下毛皮,待到春季卖个好价钱。 这份探索有着巨大的价值,大家回去之后就可以告诉族人们,东北方向的内陆,依旧有大量的野兽亟待捕捉,它们就是行走的财富。 第五十六章 发现养鹿人 然而,当天亮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奥托一行躲在一片小树林中,十多人彼此聊着家常往事,更多的还是对未来捕猎之时的瞎想。 他们已经处于一个相对高的位置,实际就是在一处山丘的山坡上。 松树林给予他们一定的掩护,也没有完全遮盖他们的视野。 每个人睁大双眼都能看到很远的景色,他们锐利的视线观察着环境的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终于,远方的雪原上出现了一大团蠕动的不明物体。 几乎是一瞬间,还在谈笑风生的人们那欢愉的脸,顿时变得僵直。 人们一个个趴在雪地上,面对远方的变化,此时此刻奥托的内心就只剩下难以抑制的激动。 “啊!奥丁是爱我们的。兄弟们,我的祈祷起效了,我们得到了宝贝!” 奥托的忠实朋友哈罗左森不禁问道:“首领,你的祈祷?你什么时候做了祈祷?” “就是昨天晚上,我向欧若拉许愿。看来女武神已经帮我穿了话,而且奥丁也做出了回应。你们敲,那就是鹿群。” 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子,大家都能估摸出那绝非一个小鹿群。 “嘿嘿,也许会有一百头鹿。首领,我们十几人立刻行动,你看如何?我们很容易就能捕捉几头。”哈罗左森建议道。 “不!不能太着急,因为我们不仅仅是为了几头鹿而来。我们要的是全部。” “啊?难道你还惦记着那些可能的养鹿人?” “对的,难道你们不渴望一场战斗吗?” 维京人的内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单纯。 大家都渴望战斗,尤其是所谓“在女武神的见证下”,通过战斗彰显自己的英武,以酣畅淋漓的打斗证明自己的实力。 当然,维京人部族其实并不喜欢也夜里战斗。 那些养鹿人,并非自己的同族。 以大家朴素的古代思想来看,除了同族和盟友,其余都是潜在的敌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能轻易的向他们示好。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先劫掠一次再说。 奥托命令大家趴下来,所有人安静的观察远处的动向。 果不其然,推测变成了现实,那些养鹿人出现了。 只见的有几个微小的人形身影在驱赶着鹿群,迫使它们离开树林。 “难道你们真的把家安在我前方的林子里了?真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也许你们能抵挡住狼的袭扰,但是我们比白熊还要凶猛。”奥托自说自话一番,他的头脑已经在谋划一个严密的计划。 最长的冬季即将到来,也就是所谓的极夜时间,那段日子白天是荡然无存的。 按照往年的管理,自己这个时候就应该带着猎物回到了罗斯堡,其他人也是如此。 数千人会收缩在峡湾中,哪怕是凿洞抓海豹的人也回去了,待到海冰融化之际,一切开始复苏。 罗斯人如此,奥托相信养鹿人的生活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只有罗斯的勇士敢于在冰雪中前进,其他人只能躲在温暖的窝中挨过冬季。 养鹿人现在做的明显是放牧之事,这片广大的区域都是他们的牧场。奥托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可以断言养鹿人已经安家,而且短时间不会离开。 他观察了好一阵子,待到短暂的白天即将过去,他对部下指明该怎么做。 “哈罗佐夫,我的朋友。” “首领,你有何吩咐?” “你现在火速带着两个兄弟赶回我们的前进营地,你们在营地接应我们的其他人。当他们陆续抵达,人数达到一百人的时候,就将大家带到我这里。你的速度一定要快!明白了吗?” “啊!是要战斗了?!”兴奋中的哈罗佐夫不得不再问一句。 奥托适时地拍打他的肩膀:“我的兄弟,我们将发动进攻,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不过我不是莽夫,我希望所有参与狩猎的人们,都能在光明节之前,在这遥远的未知之地享受一场战斗。你知道的,这也是奥丁所希望的。” 哈罗佐夫深深的点点头:“我懂了!包括我的儿子,我一定要让他参与进来。” “好吧,不过我希望孩子暂且回避,因为我们还不知道那些养鹿人是怎样的人。我只希望参与进来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受伤就取得胜利。” 养鹿人已经出现,剩下的就只是等待队伍的集结,最终以绝对的力量完成胜利。 接下来的时间,奥托本人成为一位年老的观察者。 说实话他这一辈子经历了许多次和丹麦人或是哥特兰岛人的战斗,还有与那些少数不愿意臣服的诺夫哥罗德人的战斗。 丹麦人和自身的战力是旗鼓相当的,倘若运用合适的战术,罗斯部族总是取得胜利。 当然这种胜利的获取并不是那么堂堂正正,奥托比较擅长使用诡计,他是非常务实的人。他并不喜欢两拨人聚集到一处,接着一声怒吼两军对冲,最后变成两伙人野蛮的厮杀。 那种打斗毫无章法,最后双方都损失惨重。 太愚蠢了!罗斯部族可受不了这种伤亡。 奥托很喜欢把自己的人隐藏起来,当敌人放松警惕之时在大举出击,一个出其不意的攻击总能取得重大胜利。 敌人骂他无耻,他的盟友的一个个部族首领,也在质疑这类行为令罗斯部族的先祖蒙羞,也令思维亚部族联盟蒙羞。 奥托可管不着那么多,只要是胜利,管那么多奇怪的礼仪干什么? 但是对付另一些族群,偷袭的战术何不使用呢? 又是一整天的观察,奥托惊喜的发觉那些养鹿人就在自己藏匿之处面前很远处的雪原上活动,鹿群暂时就在这一带啃草。 他还做出一个非常准确的判断,养鹿人的家不但在远处的树林中,他们的人口绝对不多。 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其实只要趁着夜色偷偷摸过去,即可仔细侦查。 奥托毕竟五十岁了,若是个愣头青那就真的摸了过去。 他严格命令自己的部下暂且仔细观察,敢有前去侦查,倘若打草惊蛇弄得养鹿人撒腿就跑,罪责就有这个人承担。 至于处罚的结果更是简单粗暴。 所谓“你放跑了本该是属于部族的一大群猎物,现在只好以死谢罪”。 没有人敢忤逆首领的命令,奥托在部族里的确掌握实权,大家也都非常支持这位首领。 一个优秀的猎人总是沉得住气的,就好比龙头战船漂浮在海面,划桨手将拴着麻绳的铁鱼钩扔到水里,剩下的就是安静的等待鱼咬钩,钓鱼者必须要有好的耐性。 奥托也是有很好的耐性,他更是有着巨大的胆量。 约定的十天狩猎期必然超过,现在还有谁觉得时间一到就该打道回府? 呸! 那些在后方分散打猎的家伙们,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收获。一百多人捕到了十多头野生驯鹿,这个成绩着实并不好。 鹿皮被剥下来,他们聚众就把鹿肉烤着吃了,因为储备的肉干是应急食物,不可第一时间享用。 罗斯部族是非常爱惜粮食了,除了鹿的肠子没法在野外好好处理,他们基本吃掉了鹿的其他内脏,哪怕是再是腥味难闻也必须咽下去,因为寒冷之地,不多吃东西自己也会被冻死。 除了鹿皮外,收获最多的当然还是雪貂皮、森林猫皮、松鼠皮,乃至一些狐皮,它们皆价值连城。 一些人觉得自己的收获已经足够,便纷纷回到营地。因为首领还没有归来,大家不敢贸然撤离。还因为首领带着最勇敢的二十人自称去寻找庞大的鹿群,他们似乎能够成功。 结果当然是利好的。 第五十七章 准备行动 因为大营地最为温暖安全,人们到了深夜基本陆续归来,那些迟迟不归者也许已经冻死在雪中?人们就是担心也不顾上他们,因为富贵险中求! 报信者风尘仆仆滑雪归来,三人疲惫得几乎直接瘫痪在地。 当吓了一跳的留守者将他们抬到篝火边,给他们的嘴里灌上一些清水,还塞入一些新鲜的烤鹿肉,待他们恢复精神后,正式汇报了发现鹿群的好消息,还有首领的命令。 情况完全变了,分散式的狩猎到此结束,剩下的就是全体人员一窝蜂地找寻首领的位置,将鹿群一网打尽。 数以百计的雪橇板在雪地上疾驰,他们背后拖拉的雪橇已经堆着不少东西。 行囊变得沉重却丝毫不能打消他们狩猎的热情。 对于财富的渴望,确实是驱动人们奋发有为的最大动力。 还因为报信者声称发现了养鹿人的踪迹,也许一场冰雪中的战斗在所难免。 滑雪的人们恍如是去赴宴似的,这么一大群凶狠的饿狼最终的目标就放在那些可怜的养鹿人,与他们数以百计的驯鹿身上。 罗斯部族身为维京人,他们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罪恶。 而养鹿人也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因为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所处冬季牧场的位置,除了要警惕会主动攻击驯鹿弱小体的饿狼,还需要警惕什么。 一场争先恐后的疾驰发生了,即便如此浩荡的大军也是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与等候许久的奥托接头。 一大群人躲进一片小型松树林中,他们实际是深夜才抵达,经过了短暂的睡眠后,当短暂的白天时光进入一半之时,奥托将抵达的所有人聚拢一起。 他令大家展示自己几天以来的狩猎成果,心中不由窃喜。 他在人群中游走,不时把玩某人腰里别着的毛茸茸的白色雪貂皮,嘴上更是夸赞:“真是美妙啊,几天时间你们都有收获。我看到一些人的收获非常丰富,用这些毛皮恐怕都能卖到一枚金币了。” 首领是在开玩笑,一些人真的咯咯乐起来。 “不用笑了,现在有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现在跟我来!”他一招大手,引得所有人紧随其后,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到了树林的边缘。 世界还是晴空万里,北欧极端澄澈的空气使得能见度极其优秀。 很多人,他们活到现在只见过三三两两啃草的小型鹿群,何时见过像一团乌云般移动的鹿群。 雪地之上,由鹿群构成的不明物体太过扎眼,它们难道不就是行走的财宝吗? 大家都很高兴,因为首领的正确指引使得大家有机会饱览巨大鹿群。剩下的事就是打败鹿的主人,自己成为新的一个。 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瞅着奥托,大家希望一个好的对策,希望一个绝妙的计划,使得不让一只鹿逃脱。 人们在奥托的指引下陆续又藏了起来,在清点一番人数后,奥托确定有一百五十人聚集此处。 还有五十人呢?他们并不是失联,也没有跟着大不读过来,他们也没有提前离开。 “怎么回事?人数少了很多?”奥托心情有些不爽。 有人非常适时地嚷嚷:“有一群胆小鬼躲在我们的大营地。首领,你不用去管他们!他们不来也好,财宝我们这些人来分。” 奥托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好啊!”他大声嚷嚷,“还是古老的传统,身为首领我分得一半!你们不要质疑什么,因为我得到了奥丁的指引,我才能非常成功的带领你们找到养鹿人和巨大的鹿群。奥丁已经给我们下达启示,包括指引我们如何去战斗。现在,你们无条件听我的。” “遵命!”大家根本不用动脑子,就完全认同了首领的话。 奥托的内心也是暗爽,他长时间的观察,以自己的经验总觉得鹿群得有超过二百头鹿,或者数量更多。经历一次肯定胜利的战斗,自己合情理的获得几十头被驯化过的驯鹿,届时彼此用绳子串联,全部带回家后再转手一卖,自己又是大赚一笔。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很快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他寻思着自己需要变换一下套路。 因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就不要奢望把太多的鹿带回去。 奥托自己丝毫没有养鹿的经验,就是坐拥五十头鹿,如何将其顺从的带回去。 终究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所有的部下,大家都需要一个专员人员的帮助,那就必须要求养鹿人都活着。 但那些养鹿人他们绝对不会乖乖的臣服,他们很有可能像那些丹麦人那样难以臣服,只要发生打斗,那就是你死我活的结果。 难道必须要将养鹿人全部消灭?! 就是自己从祭司维利亚那里得到的古老传说,祖先占领罗斯堡的时候,维利亚特别强调了“驱逐”这个词汇。打斗当然是发生了,战斧也因此滴血,但祖先并未将养鹿人统统消灭。 一番思考后,奥托最终改变了主意。 当大家已经做了基本的准备,例如许多人突击换上自己的锁子甲,圆盾也捆扎在自己的左臂,腰间的匕首断刃、佩剑还有战斧已经准备齐全。甚至有的人硬生生忍受寒冷,戴上了冰凉的头盔。 其中所有带了弓和箭的人,也都把弓弦扣在弓梢上(不使用就不上弦)。 这般准备弄得他们的形象哪里有雪原猎人的意思,简直是要和丹麦人进行陆上决战。 他们已然战斗力报表,脑子里也幻想着养鹿人是一群极度善战的勇士,大家虽都有家眷,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对未来战斗的担忧。 能在夜幕之下,在欧若拉的辉光下战斗,战死了只怕灵魂当场飞升阿斯加德,那真是伟大的光荣。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死亡也不要受伤。 奥托很满意自己部下的表现,他又把所有人集合起来,郑重说明自己最新的想法。 “兄弟们,你们已经做好了搏斗的准备,这很好。现在我有了新的想法,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养鹿人活着。” 此言一出全体哗然。 他们不哗然才是奇怪的,因为大家的心理准备就是将养鹿人设定为“强大的敌人”,许多人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了,结果首领要大家抓活的? 许多人当场产生质疑,尤其是他最亲密的几个部下,质疑最为强烈。 “啊!我的兄弟们,我们总得需要一些养鹿人将我们的猎物统统赶回去。再说了,那些养鹿人肯定不仅仅是男人,难道你们要对女人下手吗?” 大家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不得不思考一下首领的意见。 如果被巡游的女武神看到地上的凡人袭击的女人,再是勇猛也将遭到女武神的鄙夷。 “如果那里有女人和孩子,我们必须要放过这些人。袭击他们将无法得到神的肯定,我想大家也都不会认同这样的袭击者是什么勇猛的家伙。再说了,难道大家不想要一些奴仆吗?” 奴仆?首领的话说道大伙的心坎里。 现有的时代,人口即是生产力!所以像是丹麦人、挪威人,他们开始袭击不列颠掳走许多人口,就是为了在冰天雪地的故乡获得更大生产力,以创造更多财富。当然这种财富的富集,基本源自于对外来奴仆的奴役与压榨,仆人基本就是一种工具。 罗斯部族虽然在维京社会的边缘,他们本质上也完全认同这种文化,可他们难以通过直接掠夺的方式得到那种全天候的奴仆,却也破天荒的得到远方诺夫哥罗德居民的臣服与贡赋。 其实相比于掠夺外人做奴仆,罗斯人这种像是封建王公找诺夫哥罗德收税的行为更加高效,某种意义上也更加文明。 不过如果有获得奴仆的机会,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一百多人迅速统一了意见,他们就是开了一个小会,做出一个共识。 也就是说,这次的行动就是一场特别的狩猎,猎物不仅仅是整个鹿群,还有所有的养鹿人。 原则非常简单:除了敢于抵抗的男人,其他人全部放过,接着用绳子捆起来。至于那些扔了武器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这种人已经失去与之一战的价值,这种人就是天生的仆人,是杀还是放过就看当时的情况,怎么做皆可。 意见已经统一,剩下的就是开展行动。 狩猎该怎么进行?方法很简单,一百多人进行拆分,像是真正的围猎那般,包围养鹿人和鹿群藏匿的树林,梳理下去最终完成包围。 大原则只有一个,尽量抓活的。 第五十八章 养鹿人的营地 抓活的?大家还是希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否则就非常无聊了。 一百多人被分成两部分,彼此的人数很是平均。 大家的任务就是从两个方向,全副武装的人们组成人墙,如同两把梳子,梳理养鹿人藏匿的林子。 待到所有人吃完了肉干,当欧若拉最为耀眼的时候,人们展开了行动。 奥托亲自带领一伙人,他的老伙计哈罗佐夫带着另一群,黑压压的两伙人,如同鬼鬼祟祟的狼群钻入林子里,小心翼翼向着目标摸过去。 他们本身就是专业的猎人,还没有愚蠢到在被极光和月光照得明亮的雪原上大摇大摆,偷偷摸摸只为防备行动打草惊蛇让养鹿人带着鹿群逃离。 兽皮做的靴子踏在林下雪地,积雪很好掩盖了声音,大家裹着的兽皮也很好保持了温暖。 夜间狩猎在任何时代都是一种充满挑战性的事,何况猎场已经处于北极圈内,北极的寒冷迫使气温逼近了零下二十度。 严寒不是严峻的挑战,因为相比之下,奥托等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敌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兵力又是如何。 他们极度的自信,只要看到那雪原上乱跑的鹿,一个个就幻想起鲜美的烤肉,还有舒服的皮衣。 战斧和利剑在透过松林缝隙的月光下泛着寒光。 所有的罗斯勇士,他们浑身毛茸茸的恍若一群熊。到时衣物之下基本都有保命专用的锁子甲,这一帮助他们很大程度克服了对受伤的恐惧。 他们在树林中穿梭,用了相当于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才终于摸到了目标藏匿之森林。 如果这个时代有高科技的通讯手段,两支队伍就能同时发动袭击。 想在,所有参与进来的勇士只能继续往于同族的默契与勇敢。 奥托最后把自己带着的六十多人叫到一处,他们在在一处被风的雪窝蹲下来,眼神中充满了胜利的渴望。 “兄弟们,我们即将展开行动。都记住我的话,要抓活的,无论是鹿还是养鹿人,必须抓活的。” 大家纷纷点了点头,不过奥托依旧觉得自己的这帮狠人们,一旦进入战斗又会像以往那样,会乐于沐浴在鲜血中。 他干脆下达狠话:“我还是要警告你们,必须抓活的。否则就是忤逆我,部族会议会把这种人驱逐。” 奥托其人,他很大程度上就相当于罗斯部族的实权君主,他的话既是军令。 这么多年来奥托积攒了大量的个人声望,同样,奥托在对待外人面前,也是一个聪明的狠角色。 至少在他在世的时候,只有打算离开部族的人,才会故意反对他。 奥托这边的行动正式开始,哈罗佐夫那边的动作稍慢一些。 还是以往的套路,只不过人墙的每一个单元,彼此间的距离更近一些,人墙的长度也缩短很多。 基因这种东西是一千多年后发现的,那时的人们惊讶的发现,只有猩猩和人类存在着“战争基因”。 罗斯部族在战斗中学会战斗,他们已经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例如,他们懂得派遣斥候的战术意义。 有五个人被委任为“探路者”。 此五人是奥托认为的最优秀的猎人,他们可以仅凭脚印在荒原中追踪野兽数天,最终将其猎杀。 这种人很善于在追踪时隐藏自己的存在,例如不发出声音,也让自己显得和周遭环境非常相似。 一张白色的头蓬恐怕是最廉价的雪地迷彩,但在九世纪,把麻布印染成纯白虽不是困难的事,问题是对于罗斯部族,麻布本身就不是容易搞到的。 所有这五名斥候的皮衣非常独特,那是白熊的毛皮,白色的绒毛赐予他们很好的保护与掩护。 斥候的搜索可不是大海捞针,他们和后面的人群都志在必得。 因为发现养鹿人和鹿群是必然事件。 他们,已经发现了目标…… 就在不远处,虽是隔着大量的树,精明的斥候已然发现树林给糟糕的痕迹。 许多碗口粗的树被砍到,地面上还有树干被敲凿过的大量痕迹。 就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那里出现了人类活动的踪迹。 斥候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瞪大眼睛保持安静,只为用心感受环境的细微变化。 他们听到了大量的低沉呼呼声,毋庸置疑,声音来自于鹿。 随着静下心的深入观察,远方的景象愈发变得清晰。 “比哈斯,你快回去告诉首领,养鹿人找到了。他们不是什么强大的人,我们可以立刻行动。”一人急切的说道。 有人连忙回去报信,其余四个或是攥紧斧柄,或是准备好短矛。 他们很快看清了更多细节,原来那些养鹿人砍树之后做了一片栅栏,显然那就是所谓鹿圈。 虽然映像非常模糊,他们还是能判断出哪些是养鹿人的住房。 恐怕那也不是什么真的住房,经验丰富的斥候觉得那更像是兽皮搭建起来的帐篷,这有罗斯堡的许多建筑有相似之处。 不一会,兴奋的奥托赶了过来,他瞪大着双眼听着部下的汇报。 “很好,所以你们并没有看到有人影触摸?”奥托问。 “是的首领,我想他们已经睡觉了。鹿群发出呜呜声,鹿也在睡觉。我们是否现在就行动?” “当然!哎,这样我们就能轻松的将他们全部俘虏。记住,要抓活的。我们还需要养鹿人把鹿群赶回家。” 奥托可并非出于什么怜悯,而有意要留住养鹿人的性命。如若他真是宅心仁厚的人,也不会带着部下千里迢迢跑到这边砍杀,更不会担任首领。 表面上,他是需要养鹿人把鹿群赶回去。 当养鹿人完成这项任务之后呢? 奥托并没有把自己的更深刻的想法告知部下,他本身也是贪婪之人,想要把被俘的养鹿人作为自己的仆人。 攻击正式开始了。 六十多人率先发起行动,他们一个个左臂捆着圆盾,右手或是利剑、或是斧头、或是可投掷短矛。 奥托已经没时间去等自己的另一群部下,他命令自己麾下的这六十多人组成一个包围圈,接着慢慢开始向养鹿人的定居处逼近。 他们悄无声息的前进,随着距离的拉近,养鹿人也彻底显露自己的面目。 那些人,确实不是什么强力的角色。 “该死,我还以为是很强的人,怎么就只有几个帐篷?难道放牧乌云一般鹿群的人就是他们?人也太少了。” 奥托看清了那几个明显是住人的帐篷,也见到了栅栏围成的巨大鹿圈。 大量的驯鹿都在,一些鹿被吵醒,它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着一群毛茸茸的家伙在眼前晃动。 这次行动因为没有首领的特别命令,没有人敢于率先去抢掠战利品,大家都在包围兽皮帐篷。 具体而言,四个不大的帐篷里,住着的就是全部的养鹿人了。 第五十九章 野蛮人的胜利 如果有人能从高空的视角俯视大地,无疑他们能看到非常惊异的一幕。 四个养鹿人的毛皮帐篷被一大群毛茸茸的“怪物”包围着。 奥托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俘虏了他们?如果是这样,这群养鹿人真的太缺乏警觉性,这样的弱者真的只配做强者的仆人。 再没有多言,奥托攥紧他那削铁如泥的神剑“毁灭者”的剑柄,勒令部下推倒所有的帐篷。 这是一次短促的行动,所有帐篷全被摧毁,倒塌的支撑木杆明显压倒内部的人员,当即传来大量的人的呼唤声。 所有的罗斯人惊讶的确认,自己听到的明显是许多必然来自于女人的尖叫。 “女人?这里还有很多女人吗?难道养鹿人都是女人?” 奥托脑袋浮现这样的奇怪念头,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开始徒手扒开木杆与遮风的兽皮。 不一会儿,的确有蠕动的人形物展现自己的部分躯体,具体而言是人的腿。即便是被兽皮裹着,那是人腿无疑。 “兄弟们,给我上!” 一声令下后,两人把斧头再别回腰间,愣是将被压住的人拉了出来。 他们才不是救援似的,妥善将人带出塌方的废墟,压根就是活生生拽出来,这个过程中伤者当然再添新伤。 北极光和月光透过松林的积雪缝隙洒落林中大地,大家再是视力模糊也看得出被拽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年轻,大大睁着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难道这不是最恐怖的惊吓吗? 自己睡的好好的,还等着借由明日有限的白天进行放牧,不曾想深夜里自己的家就被一群狂人拆了。 女人惊恐的几乎昏阙,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穿着毛衣的身子,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当然她的颤抖不是因为寒冷,完全是害怕。 只要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家伙,她的恐惧来自于本能。 不一会儿,所有被倒塌帐篷压住的人都被拽出来了。 这些人的构成真是复杂,有男人有女人,还有老人和孩子。 他们总人数足有二十人,这么多人住在区区四个帐篷里,生活过得的确是拥挤。 整个过程中养鹿人都是任人宰割的? 当然不是。 有一个男人被拽了出来,他意识的开始反抗。他抄起一支木棍就夯中了一名罗斯人格挡的圆盾,接着站起来就想逃跑。 可是,整个营地都被一群狂人包围了! 大家都了解到是首领的命令,原则上确实是抓活的,倘若对方反抗,并向着自己发动攻击,那么最大限度的反击就是必须的。 逃亡者想要从罗斯人的包围中逃走,其结果自然是被圆盾挡了回去。 接下来,可怜的养鹿人直接被短矛刺中,接着就是蜷缩在积雪中哀嚎。 受了如此的致命伤,罗斯人非常懂得这个人已经彻底完了。不过这个家伙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是选择逃跑,实在是一个懦夫。 奥托听到了打斗声和哀嚎声,他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人受了伤。 倘若如此真是最悲剧的事! 他暂且不想审问被拖出来的几个女人,急忙跑到呻吟声传来之处。 “怎么回事?!” “首领,这个人攻击了我们。” “所以你们就把他砍了?” “对!”一人面不改色的说:“这是个逃跑的懦夫,处死这么一个人,丝毫不值得骄傲。” “是啊。”奥托遗憾的摇摇头:“但是这个家伙是个男人,难道我们要指望女的养鹿人把鹿赶回去?” 直到这时候,才有人觉得仓促处死这个逃跑者不是个好主意。 然而雪地上已经银红一片,受了致命伤的人正在痛苦中渐渐失去生命。 奥托抄起自己的剑直接戳了下去,结束了伤者的一切。 他面无表情的嘟囔:“好吧,现在就只有指望那些女人?真不知一群女的养鹿人能否把鹿带回去。” 所以,奥托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在所有被拽出来的俘虏中,他们中有活的、有断了气了,还有几人奄奄一息。 按理说养鹿人的帐篷规模不大,但他们的居住空间过于狭窄,作为天花板的木杆砸下来,脆弱者被砸死并非小概率事件。 经过简单的统计,有三个人被他们自己搭建的房子的木杆给砸死,还有五人受了严重的伤,剩下的十人被推搡踢到一处。 再加上那个逃跑被杀者,这个养鹿人定居点合计就只有十九人。 看起来,大家费了好大劲追踪的目标,就只有这么点人。 再看看这些幸存的俘虏,里面没有一个成年男人,只有一些孩子抱着他们的母亲在寒风中,看着一群捣毁了他们家园的野蛮人瑟瑟发抖。 因为养鹿人,也就是萨米人,他们的确是与世无争的古老族裔。 也许他们本就是天然的和平主义者,结果他们的南方不远处,就是一群热衷于扩张发展的战斗狂人的家园。 居住在强邻面前,以逃避的方式渴望保持和平,无疑就是自杀。 活着的孩子抱着母亲痛苦,那些女人自己也不知所措,惊慌的看着袭击者的斧头和剑。 不过养鹿人并非是毫无武装的,他们这一次只要被奥托一行发现,结局最终就是这样——几乎毫无抵抗就被全部击垮。 只是奥托搞了一次非常经典的夜间偷袭,他就是赶时间回去,打算迅速解决问题就撤,也就不打算给养鹿人堂堂正正作战的机会。 当然,养鹿人又不是另一伙儿操纵长船的高手,何必搞什么为了荣誉的堂堂正正决斗? 很快,许多生活用品被从倒塌的帐篷里发掘。 尤其是那些带着进口自南方盟友的不知倒了多少手的弓,发现了养鹿人的弓,以及一些被制作的很不错的箭。 箭的箭簇很精明,就是箭头这是糟糕,发觉了五十多支箭居然都是骨质箭头。 除了弓箭,养鹿人的所谓“杀敌利器”也被搜出来了。 看看这是什么恐怖的武器吧! 黑曜石做的斧头、黑曜石和鹿角的矛头,硬木做的大锤。 他们倒是有两把斧头,其形状居然也是维京人的风格! 他们居然有这样的斧头! 闻着非常诧异。 第六十章 哈拉福德旧斧头 因为维京人制作的“经典北欧森林斧”,它的斧刃末端是被加工得刻意延伸出去,并形成了一处锐利的尖刺,整体也形成挂钩状。 不错,这样设计斧头就是为了挂在皮带上更加稳定,从而在颠簸的海面上,划桨手的斧头不会轻易掉出去。 奥托很快见到了这些所谓有价值的缴获,结果当然是不尽如人意的。 “真是糟糕,我还以为能发现什么金子,居然只是一些骨头和石头做的废物。” “首领,至少我们获得了五张弓!”一名持弓手恨不得现在就给首领介绍弓的价值。 因为虽然这些弓只是普通的橡木制作的,介于罗斯堡并不存在真正制弓专家,只有拥有弓的人道听途说了一些弓的养护技巧而已,说不得被俘的养鹿人里,就有会造弓的人。 奥托没有多听,他下令:“既然弓很重要,那就全部保留。至于其他的骨头和石头,全部扔掉。但是这两把斧头?!” 他蹲下来,将缴获的长柄斧头自己检查,赫然看到了几个卢恩字母的标注。 这些字母用罗马字母转写,就是“hfod”。 “哈拉福德,这是什么人,应该不是我们的铁匠。不对,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奥托突然灵机一动,他在人群中大吼:“有谁叫哈拉福德,或者有谁叫哈拉福德森。” 因为部族的传统明明传统,部族里并不存在明确的姓氏,一家之主有的懒得给儿子取明确的名字,就直接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一个后缀赐予儿子,意义就是“某某之子”。 奥托再度嚷嚷了几遍,他本没有报以多大希望,因为一切只是一个可能性,结果居然有一个年轻大踏步的走近奥托。 年轻人高傲的说:“首领,我知道哈拉福德森。” “是你!我认识你,你是铁匠克拉瓦森的儿子卡威。” “对,是我,伟大的首领谢谢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哈哈,那是当然的,我的孩子。”奥托哈哈大笑中举着自己带有血迹的剑:“我这把剑的剑柄就是被你父亲装饰的,我当然认识你。想不到你不但长大了,今冬也没有在你父亲的铁匠铺继续学习冶铁,居然要做一个勇敢的猎人。” “嗯……”年轻人略带腼腆的解释:“因为父亲需要一个新的手推鼓风机,那就需要至少一张鹿皮。他不想亲自去购买,就命令我一定要带回至少一张皮。” “啊!原来如此。你认得我们的文字吗?你可知晓哈拉福德森是谁?” “我当然知道。”年轻人自豪的解释:“我叫卡威,我的父亲叫卡拉瓦森,我的爷爷叫卡拉瓦,而我爷爷的父亲就叫哈拉福德森。” “这是真的?!”奥托大吃一惊,几乎是一瞬间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说你爷爷的爷爷叫做哈拉福德?我记得你的家族一直是部族里职业冶铁的。我们的很多斧头就是出自你们家。那么……” 奥托捡起战利品的斧头,递给年轻的卡威。 “看看,这个恐怕来自你爷爷的爷爷。” 卡威自己看着斧头上的铭文,他也不好做出判断。因为身为未来的职业铁匠,他也非常愿意按照自己的传统将自己的名字刻在斧头上。因为铁斧是人们重要的生产工具,把矿石冶炼成斧头,一支斧头都能小赚一笔,那么刻上制作者名字,就有着商标与广告的意义。 其实西方的商标的概念,就是被欧洲的一群铁匠和啤酒馆老板率先搞出来的。 奥托并不指望年轻人立刻回答,他摇摇头:“总之这里面一定有些蹊跷。因为我从祭祀维利亚那里获悉,我们在进入我们的罗斯堡之前,就与许多养鹿人接触。也许,这些斧头就是那时候,他们用鹿皮和熊皮和我们交换的。” 想到这里,奥托觉得可能性变得非常巨大。 他转过身再检查这些俘虏,赫然看到了一位年老者,可惜这个老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此人被倒塌的木杆砸到了胸口,老年人骨头毕竟脆弱,穿着毛皮大衣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实际此人的肋骨断了多根,肺部也受了伤。 倘若按照千年后的医学技术完全能保住老叟的命,现在她只能慢慢等待死亡。 奥托想到了许多人,他意欲在老妇断气前知道一些事。 他先是擦干净剑刃又插回剑鞘,接着蹲在随时可能死亡的老妇面前,其左手还拿走缴获的斧头。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有这样的斧头?” 奥托这是用诺斯语的问话,他很担心这群家伙根本不懂自己的言语。 结果自己的问话居然得到老妇的回应。 老人有气无力的居然用结结巴巴的诺斯语回应:“我……我知道你们是谁。罗斯……罗斯人。” “你居然懂得我们的语言,很快。你们的斧头……” “你们是……你们是可恨的狼。”老妇根本没有回答奥托的话,她奄奄一息中根本是在用言语抨击奥托一行人的野蛮。 不过她在死之前,通过诺斯语的谩骂还是透露出很多有意义的信息。 “你们抢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鹿。我们逃到很远的地方以为安全。” “这么多年,你们依旧袭击了我们,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鹿。” “我的一生都在逃离你们,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杀死。” “可恶的罗斯人,你们不要为此高兴。你们抢了我们的家园,杀了我们的人。终究……你们的家园也会被破坏,你们的人也会死去……这就是……这就是你们这些野兽的结果。” 老妇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奥托听来特别扎耳的话。 她死前发下诅咒,所谓罗斯堡终将在未来某一刻。 奥托的心里非常难受,他基本相信了这个死亡的老者恐怕就是这些养鹿人的首领,而且此人居然和罗斯部族还有渊源。 奥托又不知道几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的细节,终究是部族袭击了养鹿人居住的峡湾,许多养鹿人抛下财产逃亡了。 也许那个时候,这个死亡的老妇还是一个小孩,所以其他的俘虏都是这个人的后代。 奥托不仅抬头,透过森林的缝隙看到天空中炫目的北极光。 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就仿佛老妇断气前说的话,也是讲给巡游的女武神听得。 第六十一章 烫手的山芋 奥托不禁有些后怕,联想自己的整个行动,先是动员大家所谓在“女武神见证下与养鹿人大规模战斗并取得胜利”,结果就变成单方面的偷袭,被袭击者中还有一大群女人和孩子。 这场胜利的确不值得称赞,偏偏养鹿人的首领还发下诅咒。 越是这么想,奥托越觉得后背发凉。 因为女武神必然看清了发生的一切,也许因为自己的胜之不武而遭遇奥丁的愤恨,最终导致罗斯堡的毁灭?! 对!有这种可能性! 否则这个死了的养鹿人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恐怕是女武神借她之口在警告我! 身为首领,奥托突然变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例如按照以往的管理,对付外族,罗斯人当然是尽数搜刮战利品,包括死者穿着的皮衣也是非常重要的财宝。 这一次就算了吧,所有死亡者尽数埋葬,活着的人必是要免除一死的。 虽然俘虏必然要被用作奴仆,在奥托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考虑到女武神也下达了某种警告,俘虏的生命需要得到保障。 奥托他害怕,担忧有一天自己的罗斯部族也遭遇毁灭,害怕自己的后代也像这些被驱逐的养鹿人,最后悲惨的死去。 他勒令自己的一大群兴致勃勃准备分鹿的部下,还有那些准备对被俘的女养鹿人有所图谋的人,命令他们暂时放弃所有的妄想,集中到自己面前。 奥托没有办法,他必须把自己了解的事向他们说明白。 因为部族和盟友的信仰,大家最担心的是永远不被瓦尔哈拉承认,大家的心灵受到巨大震撼。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首领的话,因为首领的一系列举动弄得他判若两人。 居然要埋葬这些养鹿人死者,居然必须保证每个俘虏的性命,这些都有意义吗? 现在它们都变得意义巨大,因为奥托将其解释为“女武神的命令”。 所以那个明显的懦夫也被当做敢于反抗的勇敢者,被抬到一个雪窝中,用积雪埋葬。 当大当大家都奋力挖雪之际,哈罗佐夫带着的另外一群人,他们才姗姗来迟。 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既是兴奋又觉得费解。 哈罗佐夫的人急匆匆跑来,甚至还有他执意带来的儿子卡努夫。 “首领,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奥托一脸平淡的说。 气氛这是尴尬极了! 哈罗佐夫试探性的问:“我们取得了胜利,应该没有人受伤?敌人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真是一个糟糕的结果。” “我们难道……有人死了?!你们在做什么?似乎是在挖坟?但是死者应该拉回去。” “是养鹿人的尸体,真是糟糕。” “啊!有笨蛋忤逆您的命令了?” “不是,真的一言难尽。”趁此机会,奥托短暂给哈罗佐夫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已经获悉了许多惊人的事。 甚至于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哈罗佐夫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我们很久以前是从养鹿人手里抢了罗斯堡?我还以为我们是自由迁徙到那里。” “我的兄弟,我们祖先做了什么事,祭司的木板写了经过,也许你应该去学习一下文字,去了解那里过去的事。” “啊!您饶了我吧,那有多大的意义?” “有意义,学习让人变得聪明。还能让我知道这些养鹿人的底细。真是糟糕,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待在这里。” 哈罗佐夫已经知道一个年迈养鹿人临死前的诅咒,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以及是什么“女武神借其之口的警告。” “首领,一个将死之人出于泄愤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剩下的我们要把鹿带回去。” “好吧!我们抓紧时间分战利品。我的兄弟,我身份首领必须要给女武神一个交代。那些鹿的分配问题,按照传统我有权拿其中的一大半,现在我只要三分之一,我不想做贪婪之人。至于所有俘虏的分配,此事必须由我来处理。” “您……我……”哈罗佐夫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首领还是贪婪之人,毕竟他看到了俘虏里有不少女人。 难道首领不想占为己有? 因为所有维京部族的传统里,一个男人有一位有着很大家庭权力的妻子,同时男人也可以有许多为女仆。 当男人去世,女仆当为之殉葬。不过男人的正妻去世,某个女仆很有可能升级为正妻。 而哪怕是仆人,她生下的孩子将得到家主和部族的承认,就是不能像正妻的后裔那样,继承家主的哪怕一枚铜币。 现在的奥托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所谓自己带人摧毁了这些养鹿人的家,活着的真的只有三个比较年轻的女人,和七个年龄不同的男孩女孩,必须保障这些人的安全,要让他们在罗斯堡继续生存下去。 一切,都是因为女武神渴望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以让她挑选合适的人才,在其死后升入瓦尔哈拉。 结果只是一群莽夫对一群老人孩子的袭击。 天空中的北极光突然变得有些剧烈,奥托当即向集结后的人们宣布,这就是女武神的不悦。 他也下达命令,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怎么分配这些俘虏,必须有一个原则——保证其安全。 所以大家支持吗? 当然支持!而且情况变得非常微妙,本来大家对于自家有个仆人是很有热情的,结果这些俘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仿佛俘虏就是潜在的宠物,照顾的不周只怕就引得女武神的事后报复。这谁受得了?! 所以当场就有人站起来,宣布自己不愿意接受俘虏分配,只愿意接受鹿的分配。 结果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发出一样的表态,这样的结果亦是奥托始料未及的。 “你们……你们既然是这么想,你们还是害怕!看来,只有让这些人加入我们,因为罗斯堡也是他们祖先的家园。兄弟们,也许你们还没有察觉的,自己已经被女武神所感染。那么我们作为奥丁忠实的仆人,只好接受女武神的意见。俘虏的安排是我的工作,你们不用担心,倘若的我安排是令女武神生气的,那么一切的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第六十二章 留里克需要一个仆人 不管怎么说,整场偷袭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奥托粗略的清点了那些栅栏中的鹿,整个袭击过程中,鹿圈没有遭遇任何破坏,所有的鹿也都是完好的。 这些鹿都被吵醒,它们就静静看着人类的杀戮,仿佛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 鹿毕竟是鹿,不过是一群被圈养的动物,而今它们的命运不过是从萨米人手里离开,变成了罗斯人的宝贝。 但是对付总量达到三百头的鹿群,罗斯人能够很好的照顾它们吗? 当然不能。 根据行动前首领定下的规矩,所有人格尽职守的首先展开进攻,那些鹿必然是最终的战利品,只有当战斗结束后,再由首领亲自进行分配。 没有人会担心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就像往常一样,首领担任“分配者”,一定会按照古老的部族规则,公正的把财宝分配下去。 可怕的袭击刚刚结束,所有人立刻对所有的战利品蠢蠢欲动。 尤其是那些家园被摧毁的养鹿人,那些暂时还活着的女人和小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群野蛮人会如何对待自己。 恐怕会是非常悲惨的吧! 奥托并不打算对一群女人孩不利,因为这不符合传统。一个真正的勇士不会在战场上对妇孺下手,倘若有这般劣行,一旦被女武神发觉,其死后的灵魂就不能去瓦尔哈拉了。 但这些妇孺将按照传统变成部族的奴仆,具体而言,变成奥托自己的奴仆。 奥托先是吩咐自己几名最信得过的部下,尤其是那位哈罗左森:“你差人把所有的鹿都驱赶出来,你们要仔细清点有多少头鹿,借着我来分配。” “首领,也许这件事您该亲自管理,您把这份责任放在我的肩头,我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的兄弟?!放心,我信得过你。至于我……还有一些事要解决。” 所以说,奥托一把年纪就只愿意守着自己的年老妻子度过余生。 传统上部族是没有类似于“纳妾”这样的概念,但是一个首领可以合法的拥有多名女仆。 部族的人们普遍知晓,南方的那些富裕的盟友部族,其中许多有权势的男人不仅有漂亮的妻子,还有许多仆人。只要男主人愿意,那些仆人必须无条件给男主人生育更多的子嗣。 在大家看来,这是让自己家庭变得“枝繁叶茂”的最佳手段。可惜,罗斯部族的位置过于靠北,本身部族的女人就不多,更别提女仆的可能性。 和诺夫哥罗德的联姻才刚刚开始,至少这番举措开始缓解部族内的婚姻矛盾。 所以当然有许多人瞄上了这些女养鹿人,即便她们年纪不小了,那些中年丧偶的人并不介意那么多。 奥托猜得出有人有这样的想法,这一次他就是要自私一回。 因为,他才是部族的首领! 奥托走进那几名缩成一团的俘虏,他蹲下来重点观察这都是些什么人。 结果显而易见,有中年的女人还有一群孩子。 他用诺斯语询问这些人情况,对方非但完全听不明白,嘴里还嘟噜着一大堆令人费解的语言。 奥托想要更多的情报,介于那个老女人已经重伤不治,这些人在学会诺斯语之前也缺乏价值。 奥托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至少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倘若是作为自己的仆人真是再合适不过。 奥托没法不想到很多事! “我也是一名首领,结果我就住在寒酸的木屋里。我的手下没有真正的仆人,只有同族里的一些女人偶尔到我家里帮帮忙。和南方的那些盟友的首领相比,我难道到了生命的末尾还要寒酸下去?!不!我不能这样!如果命运是让我一生这样,我只能认命,但是我的儿子,他是要做下一任首领之人,留里克将是预言那样的最伟大的首领,他不可以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年轻时意外失去了两个儿子,年逾半百才有最后一个儿子。 奥托对待敌人非常野蛮,对于自己的儿子,他爱的深沉。 一次远行狩猎下来,他自感身体的年老体衰,倘若不是年轻时练就的强健体魄,也不会坚持到现在。终归自己是老了,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无论自己的命运是前往瓦尔哈拉神殿,还是进入冥界,在那之前自己的财产都要由儿子继承。 这些财产包括自己削铁如泥的神剑“毁灭者”,还有埋在浅土中木箱里的所有银币和少量金币,乃至一批兽皮和锅碗瓢盆。自己要给儿子更多的财产,比如说一些仆人。 不!也许仆人应该从现在就开始培养。 奥托已经打算将所有的俘虏占为己有,他打算勒令这群养鹿人继续养鹿,当然所有的养鹿成果也都归自己家所有。包括所有的养鹿人,其命运也都是自己支配。 奥托本已站起身,想到这些他又蹲了下来。 他嘴里念叨着:“得给留里克选个合适的仆人,一个专职照顾他的人。嗯……必须是个女人。” 奥托开始仔细检查那些俘虏,尤其是其中的孩子。他粗糙的大手扒开孩子的毛皮帽子,重点找寻其中的女孩。 令他惊讶的是,俘虏的七个孩子里居然全是女孩。 “我还以为会有男孩,这是怎么回事?!” 罗斯堡的孩子有数百名,其中的女孩数量并不多,造成这样的原因还是在于维京人的传统! 罗斯堡毕竟有近半数的人根本就是客居于此的外乡人,他们虽在此安家,本质上是属于罗斯堡的盟友。这些人的女儿往往到了十二岁就根据传统跟别家的男孩订婚,这种婚姻自然是谁出的筹码多,姑娘就嫁给谁。 罗斯部族的各个家庭普遍更加贫穷,所以嫁进来的盟友部族的姑娘更少。 部族内部的互相通婚也是很难被大家接受的,结果部族的姑娘更多在外嫁,这样姑娘的父母就能得到更多的报酬。 奥托身为部族首领,他被年迈祭司维利亚称之为少有的聪明人,他就聪明在对许多事有长远的看法。 他知晓男孩锻炼打斗术的重要性,因为那是维持罗斯部族势力的根本力量。他也关注部族男人的婚姻情况,乃至部族的女人状况。 唯有更多的女孩才有更多的母亲,部族的新一代的男孩才能越来也多,最终使得部族的战斗力越来越高。 本次俘获的养鹿人的女孩都是外族,她们长大后成为一些部族男孩的妻子真是再合适不过。 也许会有人瞧不起这些外族人,还是会有人愿意接纳这种人成为妻子。 但是,奥托从未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十年之后迎娶一个养鹿人女孩为妻,她们顶多做一个仆人。 他扒拉着女孩的脸,选择了一个最顺眼的姑娘,只因这个姑娘的麻花辫很是有趣。 他深邃的眼眸瞪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吓得女孩已经不知所措,整个人只是呆滞颤抖。 “就是你了。”奥托满意的嘟囔,“不管你是否听得懂我的话。以后你就是我儿子的仆人,你要照顾好他,否则我就把你扔到海里。” 听完这番话,女孩当场吓得泪流满面。她当然听不懂面前这个一脸胡茬的野人说话的意思,总之此野人简直摆出恶狼一般的面孔,她很容易估计到自己的命运,只怕就像是被狼群袭击的落单的鹿,是惨死在雪原上吧! 再看看这些野蛮人,他们已经在抢劫自家的鹿群里,一个个高兴叫嚷着听不懂的话。 到了这个时候,女孩还在担心自己悲惨的命运将是怎样的糟糕结局。 她还不知道,很快自己将回到一百年前她的祖先定居之地,之后,自己的命运归属将取决于另一个比她年纪小很多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他不是,也没打算成为新的野蛮人。 第六十三章 选择死亡 每一位参与最后行动的勇士都应该分得战利品,但勇士们因为各自的运气,只有一半人参与到对养鹿人的袭击。 贪婪的本性使得得手的那一半人渴望利益的最大化,奥托注意到这一情况,他必须想到一个妥善的分配模式。 他说服了队伍中的质疑者,也宽慰那些跟着哈罗左森结果错过行动的另一半人。 所谓的合理分配办法,那些参与行动的人分得三头鹿,错过机会的人分得两头。 不管怎么说,“迷路”的那几十人的确没有参与到最后的行动,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放弃了自己的自由狩猎的时间,跟着首领参与到追踪养鹿人的新的远征,此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按照这样的分配,大家中不再有什么怨言。 所有的驯鹿都被驯服,它们本质上并不惧怕人类,因此众多的罗斯部族勇士轻而易举的用麻绳套住鹿的脖子,就驯服了它们。至于那些被俘的养鹿人,其中的男人和伤者已经全部死亡,活着的妇孺也被直接捆住了手。 她们也如同那些驯鹿一般,被获得胜利的罗斯人押解着,离开她们已经被捣毁的家园。 因为奥托实在不知道俘虏的语言,他实际也做好准备,倘若有俘虏不配合,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直接解开其手上的麻绳将其放逐。 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没有任何的给养,一个孤独的人很快就会被冻死。 所有的俘虏都是聪明的,她们虽然像是鹿群一样被“驯服”,至少野蛮人并未打算伤其性命,她们只能暂且听从野蛮人的命令,任由其拉扯。 风雪再不寒冷,颤动的北极光仿佛在唱赞歌。 罗斯的勇士们带着他们的战利品回到那片搁置了大量雪橇的森林。 他们纷纷找到了自己的雪橇和滑雪板,旋即开始了返程。 按照常理他们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再行赶路,归乡心切的大家更乐意立即行动,奥托的心情也是一模一样的,算着日子自己离开罗斯堡已经太久了,今年的北上狩猎严重超期,倘若不能尽快回去,天知道罗斯堡内会乱成什么样子。 面临着回家的诱惑,所有人纷纷想到了最快的行动方法。 许多人用缆绳捆着鹿,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雪橇上。鹿的主人坐在雪橇上,看管着他们的行囊和此行的其他猎获,用小木棍抽打着鹿,驱使它们前进。 还别说,大部分鹿是听话的。 然而那些被俘的养鹿人,她们的情况真是越来越糟糕。 奥托身为首领,他给部下分完了鹿,轮到自己享有的鹿依旧有一百头。他还从没有一口气获得如此多猎物的先例,所以他也没有能力照顾看管好鹿群。 本来他是想利用那些被俘的养鹿人,结果真是无比的糟糕。 失去丈夫和长老的女养鹿人,她们一直沉浸在梦魇中,回忆着死去亲人的面容。她们再联想到自己未来将要面临的悲惨遭遇,一个个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错!有些俘虏就是想要带着自己的孩子自杀,因为在一些人看来,未来的生命除了屈辱就是受苦。 归途是一场漫长的远征,一个人倘若保暖不周,风雪和低温轻易就能要了人命。 即便是长期生活在寒冷世界的罗斯部族和养鹿人,失去了动物毛皮的保护,死亡只需几十分钟。 也许在睡梦中死亡是一种幸福呢…… 旅途进行许久,当短暂的阳光结束后,奥托一行和他们的庞大鹿群已经回到了所谓前进基地。 他们就在这里过夜,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奥托杀了几头鹿,就以烤肉犒劳自己的部下。 他当然也不会忽略掉那些养鹿人,一些烤熟的鹿肉也给了她们。 鹿群!都是我们的鹿群!这些野蛮人…… 奥托本以为养鹿人也会迫于饥饿吃掉这些烤肉,结果那些大人选择绝食,唯有孩子在啃食着肉块,而这正预示着悲剧的开始。 奥托有些被激怒,他抱着“你们爱吃不吃”的态度,继续抱着自己手里洒了盐的鹿腿大快朵颐。 由树林屏蔽寒风,在林下雪地点燃篝火,围在火边看着香喷喷的烤肉,不是很惬意的享受么? 奥托是这么想,对于养鹿人却是痛苦的心灵煎熬。 第一个露营的夜晚,罗斯人按照以往的管理,他们安排了一些人夜间放哨。 哨兵可不是防着什么偷袭的敌人,他们在防备狼群偷袭缴获的鹿群。 所有的鹿都被栓得好好的,它们跪在地上休息,或是睁着眼睛继续用厚实的嘴唇巴拉雪地,啃食林下的草根。它们仿佛对部分同伴的死,乃至自己未来的命运丝毫没有任何想法。 它们,毕竟是一些家畜。 人毕竟是人!任何的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哪怕是奴隶。倘若觉得自己连苟活的机会都丧失,最终就剩下屈辱,奴隶要么奋起反抗,要么自我了断。 奥托以为自己已经给了俘虏温暖的窝棚,待到新的一天队伍还要继续赶路。 当新的一天到来,篝火几乎燃尽就剩下白碳之时,人们纷纷苏醒过来,开始自行筹备新一天的归途。 “啊!这群鹿都醒了,还在继续啃草?!” 奥托晃晃脑袋,把裹在身上的整张鹿皮拿开,自然而然的去检查那些俘虏的状况。 结果,只见的那三个女人已经脸色惨白。她们虽然手脚都是被捆着的,结果她们还是想方设法扭开自己的捆扎腰带,使得寒风能灌入她们的身体。 这是何等的毅力啊!她们选择了自杀! “啊!这是怎么回事?都死了!” 奥托发出惊人的吼声,引得许多人聚集而来。尤其是他的老友哈罗左森,还以为首领遇到了伤害。 “怎么回事?!首领?!” “你看看这些俘虏。”奥托随手一指。 哈罗左森立即蹲下,下意识用手抚摸俘虏的脸。 “糟了!像是冰雪一般,她们都死了!首领,是你处决了她们?” “呸!你看得出她们是冻死的。真是糟糕,我还指望这些人回去给我养鹿呢,结果都死了!”奥托气得跺了跺脚,“这些养鹿人,他们只用石头做的斧头反抗我们,我想不到他们居然是这样。” “也许给她们一个堂堂正正的机会,给他们我们的盾和剑。养鹿人也能像我们的敌人丹麦人那样勇敢。首领,就连他们的女人都这些勇敢。这些女人看来是追随她们丈夫而去了。” 因为自杀也是需要勇气,奥托和哈罗左森弄清情况后,也情不自禁的向这些勇敢者表示感慨。 “哈罗左森,你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活口。” “好的!” 第六十四章 最后一个养鹿人 大人的抵抗力的确强于孩子,但奥托明显还是太高估养鹿人的情况。 他以己度人,天真的以为养鹿人的孩子也能像罗斯部族的孩子那般硬朗,结果经由哈罗左森一番检查,已经有三个孩子完全如冰坨一般坚硬。 剩下的四个孩子,她们明显年纪稍大一些,虽说情况都不怎么样,身子一样是凉飕飕的,歪好还是有脉搏。 “还有四个活着。”哈罗左森叹气道。 “好吧,我还以为全都死了。” “首领,虽然孩子还活着,她们的情况我觉得距离死亡已经一步之遥。这些俘虏只怕这几天都是要死的,她们注定是要被女武神夺走生命。” “也许就是这样。”奥托摇摇头,比起关心这些俘虏,他更重视劫掠的鹿,“养鹿人都死了,我们中有谁比这些人更善于养鹿?” 哈罗左森勉强道:“唉,也许养鹿并不是难事,我们只要把它们驱赶到山坡上啃草就行了。你不是也说过,我们的罗斯堡,很久以前就是养鹿人的牧场。” “就怕把鹿带回去,它们很快就变成烤肉进了肚子。我也不能指望我妻子去养鹿,看来我还是需要一些专业的养鹿人。如果我失败了,那就把鹿全部吃掉。” “那就尽量救活剩下的俘虏。”哈罗左森捏着下巴嘟囔,“估计她们四个活着回到罗斯堡的几率也很渺茫,我们应该尽量尝试一下。她们虽然还是小孩,至少比我们这些懂得养鹿。” “也好。现在,我可要好生看管这些人。” 奥托很高兴,自己给儿子留里克挑选的未来仆人,这个姑娘侥幸没有被冻死。 他已经记得这个姑娘稚嫩的面貌,更是记住了她扎起来的颇为复杂的麻花辫。 “哈罗左森,你看管好其他的三个孩子,尽量别让她们冻死饿死。至于这一个,我会亲自照顾她。” 听闻这个,一把年纪的哈罗左森一愣:“首领,你该不会是……尼雅她……也许你该遵循他的同意。” “哦?你以为我想怎样?嘿嘿!这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让她作为我儿子的仆人,仅此而已。” “给留里克做仆人?那么这个女孩年纪是不是有些大?” “没有关系,年纪大一点也好,不懂我们的语言暂时也不是问题。因为我和尼雅已经老了,也许不能陪伴留里克更多的年月。可怜的留里克,至少我要给他留下一个姐姐去照顾他。” 哈罗左森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这个女孩真是幸运。” “但是我还不明白女武神的用意,如果俘虏的宿命都是死亡,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只希望我的夙愿能够达成。” 奥托实际并没有注意到,导致许多孩子被冻死的原因就是衣物过于单薄了。 为了让儿子的仆人能够坚持回到罗斯堡,他开始注重女孩的保暖问题,也更关心她的精神状况。 当一件兽皮披在她的身上,女孩的情况逐渐有所好转。待其精神稍稍有所恢复,奥托旋即递给一块咸肉干。 “你慢慢嚼吧,尽量别饿死。” 饥饿是难以抵抗的,一度弥留的女孩刚刚恢复过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啃食咸肉。 咸味激发了她进食的本能,也许这一顿饭她吃到的盐,比一年吃到的还要多。 奥托还是害怕她挣扎逃跑,待其啃完了肉又裹上了毛皮,就继续捆住她的手脚,将整个人抱到雪橇上。 他不管这女孩满嘴的听不懂的语言,将其牢牢固定在雪橇上,整个人如同一件货物一般,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她都是这样安静的看着这群野蛮人向着南方不停前进。 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更没有留意到自己家人的情况。 然而实际的情况非常悲剧! 哈罗左森并没有妥善照顾好另外三人,他辩解道“是神夺走了她们的生命”。真实的情况是,哈罗左森没有注意好俘虏的保暖问题,亦是对高烧束手无策。 在返程的第四个夜晚,被他照顾的三个孩子全都在寒风中变成了冰凉的“石头”,并被遗弃在雪地中。 结果成了这个样子,奥托并没有怪罪自己的老友。 因为队伍带着大量的鹿早已抵达了大营地,已经开始按照来时设定好的路标,开启了最快速的返程。 那些留在大营地的人们等候了许多天,见得首领带着鹿群胜利而归,无不后悔自己没有追随前往。 当然奥托也没有怪罪这些人。 曾几何时,大家都在传说罗斯堡的位置已经接近人类世界的边缘,继续向北走得再远一些,就会坠入世界树下的黑暗世界。 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束缚了许多所谓胆小者的探索欲,奥托的凯旋则是对勇敢者的犒赏。 现在的奥托甚至有些庆幸,倘若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自己显然也不可能坐拥一百头鹿。 鹿,还是太多了。 一路之上,自己要重点照顾一个养鹿人女孩,他很快就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随着距离罗斯堡越来越近,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原则上这是送给儿子的一份礼物,是儿子的仆人,但是这个女孩实质上是要成为自己的家庭一员的。 因为奥托还没有愚蠢到把仆人当做“会说话的工具”,待儿子长大之前,这个女孩还有许多的工作。 要在自家的长屋里做着各种杂役,要帮助妻子尼雅做裁缝的工作,要伺候儿子的起居,还要担负起养鹿人的职责——养鹿。 有了这么多的劳动,主家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以便获得更多的劳动价值。 这就好比东方世界里,一户人家会把耕牛或者拉磨的驴子,作为家庭成员这一。 但仆人毕竟是人,几天时间奥托可以感受到这女孩温顺的如同羔羊,到了现在他索性不再用绳索拘束。 到了这般田地,一个聪明人会明白逃跑只能意味着冻死。 奥托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一实实在在的原因就解除对她的拘束,因为在所有的俘虏里,唯有这一人活到了现在。 驯鹿拉着雪橇,队伍的行程明显更快。还因为大家就是一门心思赶路,每天除睡觉之外的时间,基本都是坐着雪橇驱赶鹿群前进,甚至有些体弱的鹿被直接累死。 奥托根本不知道这个养鹿人女孩的名字,但他非常确信,是女武神饶恕了这个女孩的性命。 加上那些死者,合计十九个养鹿人就活下来一个,为什么只有她活着?! 一个惊人的念头突然浮在奥托脑海。 “对呀!我早已选定这个人作为我儿子的仆人,当我做出决定的时候,女武神已经在天空看明白了一切!” 奥托甚至又萌生了更有趣的联想,所谓大神奥丁的身边有着一群女武神的作为仆人,那么作为“奥丁祝福”的留里克,他身边理应有一些仆人。 所以倘若自己做的不好,导致这个女孩死在旅途,必然会给自己乃至给罗斯堡一场灾祸。 奥托就是这样的人,特别是他看到了祭司珍藏的那些木板,整个人的思想也趋同于祭司。他比普通的罗斯人更加敬畏奥丁,也从没有质疑过奥丁是否是真实。 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必须将最后一个养鹿人带回去,必须将尽可能多的鹿带回去。 第六十五章 主动寻找 最勇敢的人外出狩猎迟迟未归,罗斯堡内不禁流言四起。 一些人拿出古老的传说,来抒发自己最悲观的揣测。 “也许奥托和那些人掉到世界树下面去了……” 这可不是什么单纯的悲观猜想,因为如果首领奥托离开这个世界,谁能成为继任者呢?为此部族内部不得不再进行一次争夺首领的比武。 就算罗斯堡的居民都来自同一批祖先,核心人员毕竟已经繁衍成了四千人的庞然大物。 按照本时空的标准,如此一个比较团结的组织,它能迸发出非常强大的力量。 因为就算一位法兰克的公爵,凑齐一支人数多达两千人的有战斗力力量,都是极度艰难的事。 奥托担任了太长时间的首领,他的作为的确堪称合格,但他毕竟老了。 年幼的留里克被称之为“奥丁祝福”,他也体现出许多的惊人举动,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许多人朴素的相信,留里克长大之后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首领,因为那是奥丁渴望见到的。 可是部族的有识之士可不觉得倘若首领奥托死在外面,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对管理一个部族做出怎样的贡献。 这里存在一个空窗期,想要保证部族的稳定,部族就必须推选出一个新的首领。 时间已经临近光明节,那些人还没回来,罗斯堡内部的躁动情绪确实让这个冬季变得非比寻常。 年幼的留里克亦是非常担心,他渴望大展拳脚,倘若失去父亲在自己年幼期的庇护,一切梦想都是空谈。 自古以来,许许多多的国家,强臣得了摄政权就不打算把权力再移交给幼主。 何况罗斯部族还是奉行更加古老的氏族公社那一套,这里并没有真正的血亲世袭,首领当由“最强者”担任。 温暖的祭司长屋内,留里克的内心愈发的浮躁。 他虽已记住那些木板的内容,为了加深记忆以及解闷,很是乐意再多看看。 但是现在,他越来越担心奥托。 “奶奶,我听到一些流言,他们说我父亲会死在外面?” 维利亚的内心一样的复杂:“我也听说了那些传闻。孩子,你难道轻易相信了?” “不!我不信。出去的他们是最强者,也许这一次他们获得的猎物太多,不可能快速归来。” “你这样想是最好的。唉……这几天我实在有些担心,如果任由某些好事者胡闹,整个罗斯堡都要变得人心惶惶的。那些和我们住在一起的盟友商人,只怕他们到了明年春季都要大规模的撤离。” “那可怎么办?!我其实非常担心……”留里克想了想,“应该是有人盯上了首领的位置。” 维利亚心头一惊,她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能想到这些。 她只能装作淡定的抚摸孩子的额头:“不要把事情想得糟糕,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看来,我需要亲自出面去组织一些人。也许你父亲和其他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不能傻傻的继续等待下去,应当派人去接应。” 维利亚不仅有这样的想法,还自觉自己有义务平息罗斯堡内的人心骚动,尤其是稳定客居的商人们。 时间已经到了儒略历的十二月十七日,奥托一行已经走得太久了。 因为没有钟表,人们就是利用日出日落断定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唯有一些有天文知识的人,可以通过天上某些星星的位置和月亮的位置,来颇为精确的判断时间。 太阳已经落山,给人的感觉正是白天匆匆而过。 祭司长屋内的油灯灯火通明,由维利亚亲自出面,她将五十名勇士着急到这屋内。 来者都是部族中年富力强的青年力量,也参与过多次的索贡远航中。 这些人都是勇敢者,也必然是奥托的铁杆支持者。 长期待在祭司长屋内学习的留里克,轻而易举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堂兄阿里克。 他一介孩子此刻就是呆呆坐在兽皮上,乖巧的听着维利亚对他们发号施令。 对!就是发号施令! 维利亚不愧是罗斯部族最具号召力的女人,她以苍老的声音对这一群骁勇善战的人说话,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有任何的交头接耳。 “我听到一些传闻,传说首领和其他人已经被冻死了。这是蠢人的谎言!你们千万不要相信!” 就此一言,留里克看到了不少人眼神中的颤动。很显然,许多人不但知晓那些话,因此内心也产生了很强烈的怀疑。 “今天我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就是向你们宣布一下奥丁的命令。就在昨晚,在我的睡梦中我的灵魂被女武神带到了阿斯加德,我站在瓦尔哈拉厚重石门外,奥丁告知我,罗斯人的勇敢者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因为带着过多的财宝导致归期延后。所以奥丁下达命令,要求我们组织一些勇士向北方探索,去找寻那些人,帮助他们把大量的财宝带回来。” 乖乖坐着的留里克知道这些根本就是维利亚自己的话,她仰仗着部众的奥丁信仰,说的都是自己的主张。 这番操作堪称聪明的举措,被召集起来的人已经跃跃欲试。 就在祭司长屋里,许多人已经第一时间发出声明,所谓经过短暂的准备后,当明日天亮之时,自己就启程北上。 维利亚得到了非常满意的结果,可她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是在以自己的名誉做赌注,不过这番赌局是非常值得的。因为倘若奥托真的死在位面,两人的结盟也就荡然无存。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生命很快就到头了。也许奥托真的死在外面,同样也预示着自己的结束。 根本没有什么奥丁托梦,一切都是维利亚的揣测。她猜想最多的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奥托一行迷路了,第二,他们确实收获颇丰。 至于数百人被冰雪冻死,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仔细想想,如果风雪真的可怕,罗斯堡早就毁灭了。 被动的等待令人越等越焦虑,主动去找寻反倒能打消这种焦虑。 被召集的人离开祭司长屋,在极短的时间内,祭司维利亚在梦中得到神指引的消息,也传遍整个罗斯堡。 阴谋家故意释放的言论顿时没了市场,所有开始幻想自己有机会竞争首领之位的年轻勇士也打消念想。 广大的居民清一色的开始幻想首领又带回多少的宝贝,自己跟着首领行动的丈夫是否也收获巨大。 还有那些没有去的人,他们也在幻想,哪怕自己没有前往,根据部族的传统,首领会给自己多少赏赐。 也许捕捉了大量的鹿?就是分得一条鹿腿也能让今年的光明节变得非常有趣。 第六十六章 缩减的鹿 一开始,维利亚觉得组织五十名奥托的支持者就足够了,不曾想,当晚就有多达五百人在准备北上。 漫长的冬季宅在自家屋子里,无聊的感觉愈发令人烦躁。 出去迎接首领回来,这一趟指不定还能在户外有什么意外收获。 一些勇敢者在准备,还有一些女人也自发的行动起来,完全是因为她们的丈夫跟着首领奥托迟迟未归。 当祭司的消息传到这些女人耳朵里,她们坚决的相信丈夫就是带着大量的收获在雪原中艰难踱步,因为那些猎物实在太多了,哪怕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也难以轻易搬运。 妻子的焦虑情绪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对丰收前景的喜悦。 近二百个女人,甚至还有人带着她们的孩子,一个个穿着像是熊似的,开始连夜准备拉货用的雪橇。雪橇装载有大量的干粮,乃至在户外露营的兽皮帐篷,伐木和杀死野兽的斧头。 最终有近千人被组织起来,有男人有女人,还有许多的小孩。 甚至留里克自己也被母亲尼雅拉入这浩荡的大军中。 更多的人看到,连首领奥托的妻子和被予以厚望的留里克都行动起来,这次北上的搜索已经不能称之为搜索。 而是罗斯堡向凯旋的人们做出的最热烈的表示。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艰难的洒在苍白的大地,圣洁之感侵彻人心。 吃过饭的大家不约而同的开始行动,浩荡的队伍自发的构筑成宽大的搜索线,以便更容易的找到归来的人们。 留里克也坐在雪橇之上,他穿着像是一头小熊。 当然和熊完全不同的是,他的腰里一直别着一支小刀用以自我保护,以及切肉吃。 和其他女人一样,尼雅穿着颇为厚实,她将亲自拽着自己的雪橇向着北方移动。 还别说,哪怕是女人,哪怕是带着一些沉重的给养,踏着滑雪板的人们,大家依旧可以在雪地上较快速的行动。 对于留里克,今日的行动竟是他首次离开峡湾中的罗斯堡! 离开了被山丘保护的家园,庞大的队伍为了北上,他们直接走在冰封的海洋上,只因这条路非常平整。 就在留里克的旁边,他的堂兄阿里克也拖追着自己的雪橇,与之随行的还有他的妻子佩拉维娜。 北风如同刀子,看着母亲奋力前行的背影,他无法不萌生更多的担心。 “妈妈,要不我下来步行?”他建议道。 “不用!我的孩子,至少现在我还能轻易拉得动你。” 尼雅年纪着实不小,拜平常吃了太多的红肉和鱼肉,以及许多体力活儿,她的身体素质依旧很好。 留里克没有再说什么,整个短暂的白天他都乖乖地坐着,直到夜幕降临后,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扎营。 他们携带了一批炭块,所以冰面之上很快亮出点点篝火。 完全不用担心炭火是烤化营地下的冰层,因为十多天的连续封冻,波的尼亚湾的平均平层厚度已经突破一米,越是靠近海岸冰层越厚。 北上寻找首领一些的人们,他们是非常聪明的,这条冰面上前进的道路的确是最便捷的。 奥托当然也知道这样的优越回乡路,然而这番想法终于因为大量的驯鹿死亡而被改变。 冰面之上自然寸草不生,那些被强行驱逐着的鹿,仅仅两天的冰面行走就引得大量死亡。 奥托本有一百头鹿战利品,当他带领部众再度回归陆路行动,已经只有一半的数量。 因为雪下草的营养是有限的,驯鹿并不冬眠,它们会硬撑过整个冬天,作为代价正是它们不得不也利用整个冬天啃草。 这就是驯鹿人必须进行冬季放牧的原因。 倘若他们能拥有大量的谷物,即可用这类极高营养的粮食喂养鹿群,然而那是绝不可能的。 用麦子喂养驯鹿,真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但是得不到足够的能量,却要拖拽着雪橇以及坐在雪橇上的悠闲自在的罗斯壮汉,强行奔走超过二百公里可不就导致大量驯鹿累死。 驯鹿,它们固然是北极圈内的传统物种,每年都有长达数百公里的迁徙行为。 它们天然有着极强的耐力,但这绝非可以滥用畜力的理由。 聪明的养鹿人才不会疯狂的勒令自家的鹿,忍饥挨饿用几天时间走过他们两个月才完成的迁徙线路。 奥托和他的部下又不是养鹿人,它们对于鹿的态度也是掠夺式的。鹿能活着回到罗斯堡,那就可以继续饲养一段时间以尝试获得更多的价值,倘若中途死亡也不用担心,鹿的主人当即可以剥去珍贵的鹿皮和鹿角,剩下的鹿肉就是最好的干粮。 无论立功还是没有立功的人,他们至少有两头鹿。 而今大家不得不面对糟糕的现实,许多人就剩下最后一头苟延残喘的鹿。 奥托的一些部下帮他驱赶鹿群,他自己还要盯着最后的那个养鹿人女孩。 死了一半的鹿不是什么灾难性问题,他许多部下去处理鹿尸,皮归首领,鹿肉归部下。 轻易获取大量鲜美红肉的机会就在面前,五十头归属于奥托的鹿肉,迅速变成肉块,相当部分早已进入部众的肚子里。 奥托,他最关心的依旧是那个养鹿人姑娘。 一路之上,这个孩子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裹着厚实的皮衣坐在雪橇上。她吃肉,她也喝水,几天以来任何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人,简直就是天生的仆人?” 奥托愈发感觉好奇,殊不知,女孩看到自己的鹿正在被野蛮人蚕食,她的心在滴血。 可是,一个失去了全部家人并被野蛮人控制的孩子,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听不懂野蛮人的语言,而今表现出的完全顺从,只是不想死罢了。因为现在的她是懦弱的,她还没有勇气像是自己的母亲那般自杀。也非常不走运,没有像自己的兄弟姐妹那般被冻死。 偏偏唯有自己活着,手脚还被束缚着。 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押解到那里,但是就看着目前的状况,自己在确定归宿之前,怕是自家被掳走的鹿,都要累死饿死在茫茫雪原上,个人命运怕也是类似的悲剧。 女孩保持着沉默,她渴望自己在某一天睡着后再也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阳。 偏偏自己一直活着,鹿们却是一天比一天少。 奥托一行拐回了老路,根据先前留下的标记,所有人基本都确定了自己的地理位置。 大家也很高兴,最多再走两三天天就能回到罗斯堡。 唯一不高兴的事,恐怕就是各自拉雪橇的鹿都死了。曾经两天的旅程只怕要走三天或更久,因为在他们的雪橇上不仅是自己的各种雪原露营的装备,那些大量的兽皮,以及大量冻得硬邦邦的肉块,它们带来更大的重量。 满载而归是好事,能不用太费劲就将它们带回去是大家更希望的。 奥托多么希望自己在罗斯堡的部众能派人来帮着大家带回宝贝,何况罗斯堡的人们已经想念大家太久了。 “也许我应该立刻派人走近路去通知他们!” 第六十七章 冰面上的敌情 动了派人报信的念头,奥托决定立刻行动。 一片雪地上,所有的鹿被拴着脖子,它们迫不及待的啃食雪下枯草。 奥托一行在搭建完露营帐篷后,又连忙聚在一起聊聊下一步的进展。 人群的气氛非常回家的急迫感,大家渴望早点躺在舒服的家里,也抱怨自己要拉着走的东西太多了。 许多人都在好奇,养鹿人是如何仅有十九人,就管理好数百头驯鹿的。 哈罗左森也提出质疑:“首领,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每天还有鹿死在路上!也许你给问问那个女孩,我们怎么做才能让鹿不再死掉。” “她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得不到任何答案。”对此奥托确实是一脸遗憾。 “既然这样,首领你的计划也许要失败了。” “如果是那样,那就是命运使然。虽然鹿死了,最珍贵的鹿皮可都是留着,我们并没有损失太多。反正鹿群回去后,能饲养繁殖最好,如若不行,最后也是一个剥皮吃肉的结果。但是现在我们的问题是货物太多了,再说我们在外面的时间也太久,我们必须派一批人早点回去报信。” 奥托说着,他看看左右聚集而来的人们,也就不止对哈罗左森一人嘟囔什么。 他扯着嗓门大声问道:“我需要一些人提前回去,要最快速的回去,告知大家我们回来了。有谁愿意吗?战斗我面前来!” 一番热热闹闹的讨论有,有十人站了出来。 他们乐意回去报信,但是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保证他们的财物,从而自己轻装上阵。第二,行动需要有报酬。 奥托没有多想,因为他现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财大气粗。 “好啊!你们十人去吧,被北风吹着,你们可以在冰封的海上快速滑行,可能一天时间就滑回家。我许多你们报酬,每个人的酬劳是一张鹿皮。” 奥托累死饿死的鹿已经接近七十头了,因为他确实获得了这么多的新鲜鹿皮。如此多的货物他个人的雪橇早已装不下,所以是他的许多亲信在帮他承担押运。 每张鹿皮标准价格就是一枚好成色银币,它能被裁减缝合成一件贴身的皮衣和裤子,边角料还能制作皮毛和手套,鹿后腿部的皮一番裁减就能做成很好的靴子。 一张鹿皮就是这样的优秀价值,用它裁减的衣服穿在身上,罗斯人就能很好的抵抗北极寒风。 回去报信的人是快乐的,他们都知道首领从不食盐,一次短捷的报信就能得到厚重的赏赐,何乐不为呢? 这一宿,短暂的睡眠后,十位报信着现实啃完新鲜的烤鹿肉,又在自己的斜跨皮包内塞进一块黑黝黝的肉干,带着自己的滑雪板和滑雪杖(就是两根比较结实的直溜溜木棍),重新踏上冰面,就在群星和月光,乃至北极光的照耀下,在冰封海面高速前进。 这里哈罗左森自告奋勇的担任起报信者的头目。 绝非是哈罗左森渴望得到一张鹿皮的奖赏,区区鹿皮算什么? 这个聪明人就是打算进一步在首领面前更多展现自己,也是证明自己与奥托的一辈子的兄弟情。 他这么做的动机也是为了儿子卡努夫。 年幼的卡努夫经过漫长的背上狩猎着实有着很大的见识,这孩子亦是在首领面前频频露脸。 因为卡努夫,这孩子已经是留里克的挚友了,或者说是部下。 北风呼啸着横扫光滑的冰面,十名雪橇手在高速移动。 为首的哈罗佐夫觉得自己确实只需一天时间就杀回罗斯堡,因为他感觉当气候转暖时,一条长船的最快速度和自己的滑冰也相差无几。 他们确实非常快,所以当短暂的白天结束不久,哈罗佐夫赫然注意到远方的冰面的诡异景象。 敏锐的猎人神经紧张起来,哈罗佐夫暂且停止了所有行动。 “那是怎么回事?哈罗左森?难道是星星坠落到冰面?” 哈罗左森揣测道:“不!那是绝对是篝火,哈兰根。有人!不!是许多人,他们在冰面上露营。” “是敌人还有朋友?” “应该不是敌人。他们也许……也许是我们的人!” “对!一定是这样,我们在寻找他们,他们也在寻找我们。” 其他人都发出类似的揣测,哈罗左森心里也相信这是事实,不过他自己也非常担心潜在的危险。毕竟一个优秀的猎人,保持时刻警惕也是防止自己从猎人堕落成猎物的根本。 “兄弟们,有没有胆子跟我前去?” “有啊!”大家异口同声。 “我们现在就行动,拿好自己的斧头。虽然我们都相信那是我们的家人,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们知道的,当海湾结冰后,东边的芬兰人有可能来偷袭。” “芬兰人?!那些蠢货也就比养鹿人强上一点点。他们也是一群用石头当武器的笨蛋!”一个一脸胡子的老家伙说罢就放肆的哈哈大笑。 顺着这笑声,哈罗左森也跟着笑起来:“说的也是,自古以来他们只能臣服在我们面前,乖乖送上礼物祈求我们的宽恕。那些弱者什么时候敢于越过大海去袭击我们。走吧,兄弟们,我看看看那边篝火都是些什么人。嗯,还是为了以防万一,穿上我们的锁子甲。” 谨慎一些总没坏处,这就是罗斯部族和丹麦人还有哥特兰岛人战斗后,自己伤亡总小于厚着的原因。 哈罗左森等人不嫌麻烦,他们从身后的小型拖拉雪橇里,不仅拿出锁子甲套在皮衣上,还把圆盾捆在左臂。 甚至还有人脱掉保暖的狐狸皮绒帽,戴上了自己的青铜头盔! 一番举动之后,他们简直是要去劫掠那些冰面露营者似的。 十个胆大包天的维京战士开始行动,摆这些护甲带来的很强防御力,他们的确对任何打斗充满强烈自信。 冰原之上,十个全副武装的人大摇大摆向着篝火前进。 如此嚣张的举动自然被尚未休息的人们察觉到。 一瞬间,北上找寻家人的队伍紧张起来,还有人疯狂的敲打起蒙了铜皮的加厚版圆盾。 彼此的两拨人都是罗斯部族的勇士,他们的行为方式完全一样,例如他们的锁子甲和盾牌战斧总是带在身上,这样的他们总能应对突发的战斗。 留里克猛然惊醒,他钻出帐篷就看到整个营地的混乱。 他更是赫然看到,月光之下母亲那凝重的脸,还有她手里握着的斧头。 “孩子,你要躲好!可能是芬兰人在向我们进攻,我们必须把他们打回去!” “芬兰人?他们不是很弱吗?!” “这个我不知道!”尼雅不再废话,她使劲一推,又把年幼的留里克塞回帐篷。 留里克根本没弄清状况,似乎营地遭遇敌人的围攻了,想到这一点,他也为自己的境遇感觉一丝担忧。 “刘利啊刘利,你被命名留里克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可不能离开峡湾没两天就被芬兰人砍死咯……” 不由留里克瞎胡想,隔着帐篷的薄薄兽皮,他就听到外面明显是自己堂兄阿里克的声音。 “母亲,你就不用去打仗了。来的只有几个人,真是想不到那些芬兰人是勇敢还是愚蠢。” “你看清那是芬兰人了?你的妻子情况怎么样?你作为男人,首先的保护好你的女人。” “佩拉维娜很安全。母亲,留里克呢?” “他在帐篷里。” 听到呼唤自己的名字,留里克立刻钻出一个小脑袋,木着一张脸看着兄长阿里克:“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吧?除了丹麦人,还有那些笨蛋敢于攻击我们。” “还有一些愚蠢的芬兰人,我的弟弟。”阿里克笑了笑,“你还太小了,不应该参与到战斗。剩下就是真正男人的时间,看我们把那些袭击者全部消灭。” 第六十八章 仆人 罗斯部族还处于氏族社会的末期,大量的氏族式文化总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关于遇到战争威胁,构成部族的每一个个体都会拿起武器,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这里没有人是真正的待宰羔羊。 当然那些年富力强的男人最具战斗力,一旦有敌情警报传来,所有的壮汉就自发的组织起来,并用圆盾构筑一道步兵防线,然后一边吼着步调一样的吼声,再以一样的节奏用剑或斧敲打自己的盾牌。 哈罗左森一行就是故意暴露自己,他们很快就得到篝火那边非常积极的反馈。 今晚的夜幕并非太黑暗,月光和极光照在冰原,世界还是颇为明亮的。 他们看到篝火那边大量的黑影聚集,接着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声音。 “哈哈!那就是我们的人!真是想不到我们居然遇到了他们。”哈罗左森大手一挥,“兄弟们,敲打木盾!” 空旷的世界里,任何奇怪的响声都能传得很远。 篝火那边在奋力敲盾,哈罗左森这边也是如此。 两拨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彼此就确定了对方的真正身份。 确认过敲盾方式,是一家人。 结果确实如此,紧张的人们放松的警惕的同时,大家清楚的意识到振奋人心的好事,这些从北边来的人不但是自己人,还是奥托的人! “哈哈,我们找到他们拉!兄弟们,跟我去问问他们首领的情况!”一个勇士高举斧头大声嚷嚷,其他人蜂拥跑了上去。 两拨人迅速汇聚到一起,借助月光和极光,北上找寻奥托的人们他们纷纷认出了哈罗左森的脸。 一瞬间,大量的问询好像下雨一般,口水喷了哈罗左森一脸。 经过一番费劲的解释,人们至少明白,首领和大部队还在北方,甚至距离自己的营地已经不是很远。 其实,奥托的大部队在短暂的白天当然还在前进,为了保证更多的鹿存活,他们不得不走陆路。 整个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小土丘后扎营,实际上他们的距离与冰面的篝火还不到十公里。 倘若有夜间视力优越的人站在高处极目远眺,是可以看到远方冰面上的星星点点的。 但是大家只想好好休息一番,相对于竭力找寻首领的人们,首领一行就是藏起来。 不过随着哈罗左森意外的提前找到部族的亲人们,并提供了首领一众人的精确位置,难道还要继续扎营吗? 一场乌龙突然结束,取而代之的确实是更大规模的躁动。 留里克根本没有等待什么部族对芬兰偷袭者的反击,他的生母尼雅钻回帐篷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孩子,今晚你不要睡觉了。你父亲和其他都在不远处扎营,我们立刻去找他们。” “啊?这么急忙?!” 不由留里克弄清楚情况,尼雅已经在以非常娴熟的手法,把露营用帐篷收起来。 可能只有不到十分钟时间,舒展的兽皮帐篷被折叠好并用麻麻绳捆绑,那些支撑的木棍也被捆起来。 这样,疲倦的留里克不得不戴在皮帽子,置身于北方的寒冷,倒是那些来自北极的寒冷吹拂他稚嫩的小脸,疲倦的他瞬间精神起来。 他从没有像是今天的感受! 来自北极的寒风是真的冷! 所有篝火被熄灭,拖拉着装载大量物资的雪橇,尼雅的脸上充满了和家人团圆的期望。她当然希望丈夫能带着大量猎物归来,倘若是两手空空自己也不会说三道四,只要人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 她是这么单纯的想,哈罗佐夫则明明白白的告诉尼雅,首领此行是捞到了多么大的收获。 “我们不捉了许多鹿,还俘虏另一些养鹿人。但是归来的时候许多鹿死了,因为我们得到了大量的鹿皮。首领这里已经拥有五十张鹿皮!” 还有更多的内情哈罗左森的可以诉说,罗斯人也懂得眼见为实的道理,这里他刻意卖个关子告诉所有人首领一行的收获。 另一件重要的事,关于首领正在严密的保护最后一个养鹿人的事,哈罗左森就是闭口不谈。 那是送给留里克当做仆人的人。夜幕之下,哈罗左森看到乖巧地坐在雪橇上的孩子留里克,他的心情真是颇为复杂。 顶着凛冽的北风,队伍中的所有个体心情火热,他们在哈罗左森一行的指引下原路返回。 许多人还举起了浸了松脂的火把,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渴望归来的首领一行早早看到他们。 这番举动很快就达成了目的! 奥托这里,有些夜晚醒过来的鹿,它们看到远方冰面的奇怪影像,只见大量的火焰星点向自己这边靠拢。 鹿对火焰是敏感的,鹿群躁动的呜呜声更是吵醒了许多酣睡的人。 奥托从雪窝了爬起来,他还不忘检查一下那个养鹿人女孩的状况。 “很好,脸还是热的。” 他站起身,下意识向着远方看去,只见的一条火龙向自己靠拢。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的行动就这么快?!”他嘟囔几句后,立刻开始召集人手。 今晚的奥托没有任何的戒备,他一眼就看出来者绝对是自己人。酣睡的人们纷纷被唤醒,大家的心情好极了,以为哈罗左森等十人仅有一天的功夫就完成了全部任务。 大家根本想不到,更大的幸福很快就到。 处于背风处的设在被积雪覆盖的海滩上的奥托营地,这里的大量篝火成为最好的标志! 没有再多的磨蹭,两支浩荡的队伍汇聚到一起。 那些渴望同胞帮着自己搬运战利品,也不吝啬的乐意支付一些报酬的人们,他们看到来自,支付报酬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因为,远行一个月有余的勇敢者们,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在冰天雪地的时间遇到自己的妻子,甚至还有孩子。 胡须上满是凝结的冰晶,深邃的眼眸一双湛蓝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光。 奥托的眼眸有些湿润,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尼雅还有可爱的儿子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对中年夫妇汇聚在一切,两人已经没有更多的话。 奥托深沉的张开臂膀,狠狠抱了一下妻子,接着接过妻子的雪橇,拉着雪橇上的儿子留里克,前往自己露宿的雪窝,向妻儿展示自己此行的巨大收获。 第六十九章 鹿皮睡袋中的女孩 留里克也曾见过驯鹿,例如在一个多月前的祭祀上被当做牺牲的五头鹿。 在部族里,每一头鹿都是很有价值的。 他根本想不到,父亲奥托不但展示了鹿群,还告知自己,这些鹿就是自家的财产。 留里克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他好奇的问道:“爸爸,鹿群都是你猎取的?难道这些鹿安心的听你的话?” “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此刻,奥托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向妻儿展现自己的丰功伟绩。 奥托挥舞着胳膊比划着,脸上热情洋溢。 “我们可是打败了一群养鹿人,所以就获得了这么多鹿。” 尼雅高兴的庆祝道:“啊!你又取得了胜利,我刚刚已经听说,这一次我们甚至没人受伤。” “那是当然的!兄弟们跟着我只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奥托的话留里克听着就是慢慢的自负,不过他们确实是赢了。 所谓养鹿人,那些人当然和自己的部族毫无关系。留里克年纪虽小,他已经从祭司那里得到很大信息。再加上他先天所了解的许多历史,养鹿人正是后世的萨米人! 罗斯部族用强盗行径抢了他人的财物,留里克内心并没有感觉多么高兴。 他单纯的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不过看看目力所见之人,大家的脸上写满了欢愉。 留里克还在左顾右看之时,突然间被父亲一把抱起来:“走吧,我的孩子。我可是给你带了一份特别礼物。” “一个礼物?” “对!一个很好的礼物。” 礼物能是什么?难道是什么玩具? 留里克被父亲抱着,就移动到父亲避风的雪窝里。他一直睁着的大眼睛惊讶的看到这雪窝里,除了父亲的帐篷外,还有一个被兽皮严密包裹着的人。 躺在雪窝中的是一个身材不高的人,暗淡的光线掩盖了其面容的细节,即便如此,留里克还能判断出此人可不是什么大人。 那是一个孩子! “留里克你看。”奥托把儿子放下,大手一指高兴地说:“这是一个养鹿人,是一个女孩,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仆人。” “啊?什么?!” “孩子,这是你的仆人!就是你父亲我给你的礼物,明白了吗?” “我……” 留里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完全听明白了父亲的话,清楚的意识到所谓的礼物就是一个仆人。 如此情况也令尼雅大吃一惊,她攥着丈夫的胳膊问道:“你从哪儿俘虏的这个女人,难道是个养鹿人?” “她就是一个养鹿人。本来我们俘虏了许多人,最终只有这一个孩子幸存。”说到此,奥托不禁仰望天空的北极光长叹一声,接着又看着自己年老的妻子,“听着,这是女武神的旨意。其他的养鹿人都被冻死了,唯有这一个孩子活下来。女武神的命令就是令这个女孩成为我们儿子的仆人。” 也许丈夫离开的漫长时光,他们真的在极北之地有了惊人的历险。 “我们儿子的仆人?看起来,她就像是被毛皮包裹的小熊。她多大年纪了?” “是个小孩。”奥托有些遗憾的嘟囔,“真是太小了,不能做什么工作。” “那也没什么,既然是留里克的仆人,也就是我的仆人。她是一个女孩更好,我们把她带回去,我给她东西吃,她给我缝纫兽皮还有麻布,这不是很好吗?” 尼雅已经第一时间进入状态,她清楚的明白家里一旦多了一个帮手,生活必然变得更加舒坦一些。 “你就仅仅希望一个帮手?”奥托摇摇头,“我们现在有很多头鹿,我可不会饲养鹿群,这个女孩将给我们养鹿。不过我已经答应留里克了,她是儿子的仆人。关于这个女孩,我们需要听从留里克的意见。” “可他才七岁呀。” “那是女武神的命令,饶恕这个女孩不死。她命中注定就是我们儿子的仆人,尼雅,你不可忤逆神的指令。” 听到这样的警告尼雅不再多言。 奥托拍拍愣神的留里克的幼小肩膀,其实就在刚刚,两个孩子已经互相凝视了许久。 “留里克,你懂了吗?” “什么?什么?” “这是你的仆人。”奥托指着继续说道。 “是!我懂了……” “哦?看起来你并不高兴。是不是觉得我给你的礼物不好?!听着我的孩子,你是被奥丁祝福的人,这次我在遥远的北方有了一些奇遇,奥丁差遣女武神赠予你一个仆人。一切都是她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孩子,你必须接受这个仆人。” “我……我会的。” 留里克,内心复杂。 因为打心眼里,他内心并不存在等级尊卑的概念。 现实过于原生态,在这个蛮荒的时代,整个世界都未经过启蒙运动的熏陶与改造,全世界各地的人普遍认同人类是分等级的。 尤其是在欧洲,战俘和奴隶并不具备人权,而且更加极端的是,就算标榜更加文明的东罗马,只有住在城里的罗马人中成年男人才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权力。 除此之外的人,他们就像是是被标注了价值的物品。 留里克,他的观念天然与其他人差异巨大,面对着自己所谓的仆人,只觉得世界是如此的荒诞。 但这确实是事实,身为首领独子的自己,事实上的拥有了比族人更多的权力,拥有仆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留里克深深咽了一口唾沫,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他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那女孩的脸。 女孩的脸庞看起来很稚嫩,明明是身陷囹圄,可女孩丝毫没有表现任何的恐惧。 她就是一脸呆滞的模样,浑身被兽皮严密的包裹着,仿佛只有眨眼睛的时刻才证明她还活着,而非一块被冻得硬邦邦的冰坨。 仅就精神上的年龄,留里克并不比奥托年幼多少,区区七岁的幼小身体,寄宿的灵魂都快四十岁了。 他走进那躺倒的女孩身边,当自己稚嫩的小手触及毛皮时,女孩突然说出一大堆听不明白的话。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站起来,是因为害怕吗?我也是个孩子,你用不着怕我。” 留里克也用古诺斯语嘟囔了一大堆,他慢慢掀开那些兽皮,很快就明白了这女孩不能站起来的原因。 不得不说父亲奥托的确给了这女孩很好的保暖,她根本就是置身在由双层鹿皮构成的“睡袋”中,已经很完美的抗住了严寒。 就是这身包裹太严密了,她确实站不起来。 第七十章 他就像是剑的新主 留里克看明白了这女孩的情况,她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着,这肯定是父亲防止俘虏逃跑的手段,也实实在在伤害了这个女孩。 他二话没说,就从腰里拔出切肉的小刀。 刀子也星光下泛着寒光,当留里克亮出小刀之时,女孩那原本木讷的脸突然情绪紧张,她一脸恐惧仿佛自己就是一只可怜的待在羔羊。 现实意义上,她确实是一只羔羊,她的主宰者就蹲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个主宰者无意伤害羔羊的一根羊毛,手中的刀子反而去除了羔羊身上的全部束缚。 “别怕,我不打算伤害你。现在你试着站起来?” 女孩还是听不懂留里克的诺斯语,她发觉自己手脚的麻绳都被割断,束缚已经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的缓缓站起来,脸上充满了小心谨慎。 此刻的留里克非常的高兴,固然有语言的隔阂,他觉得自己的善意举动已经使得女孩完全理解。 “既然你是我的仆人,不用怕,我可不会伤害你。也许你现在跟着我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留里克这番话她能听懂?当然是听不懂的。他是说给自己听,也是给父母听的。 女孩正在缓缓站起身,留里克放松了警惕,唯有奥托从女孩那有些改变的眼神中惊觉一丝杀气。 留里克还在等在看看这女孩的身高比自己高多少,不曾想,刚刚站起来的女孩直接抱住了自己,另一只手还顺势夺走了自己的小刀。 “啊!难道我要被杀?难道这就是所谓农夫与蛇?!” 留里克的脖子泛着淡淡的疼痛,只因自己的切肉小刀已经造成了自己脖子的伤口。 行凶者就是自己刚刚解救的女孩! 情况发生的非常突然,女孩比留里克高出足有一头,她的身子虽有些虚弱,此时手握一支铁刃,刀尖正抵在留里克的脖子,她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一记戳刺,留里克就知道自己小命不保。 女孩嘴里还大声嚷嚷,虽听不懂她的话,留里克听得出她言语中明显带着哭腔,也能感受到她在悲愤落泪。 任何的人只有遭遇天大的委屈才会爆发这样的情绪吧。 可是现在不是同情她有那些悲惨遭遇的时刻,留里克只想迅速从危局中脱身。 这女孩的哭喊哀嚎立刻吸引了许多人,奥托更是下意识的拔出自己泛着幽蓝寒光的佩剑,嘴里更是叫骂道:“我还以为她能成为忠犬呢!没想到她就是一只狼,被主人好心解除束缚,没有任何的感恩居然想着反噬!” 十多个拎着斧头和剑的狂人聚集在首领身边,因为那养鹿人女孩手里有刀子,留里克就是处在危局中,大家摆着狰狞的面孔却都投鼠忌器。 女孩裹挟着留里克,一边哭丧着脸,一边试图中雪窝中退走。 她有逃跑的意思,可这寒冷之地,单独一人的逃亡和自杀有何区别? 留里克寻思着,逃出险境是人类的本能,也许这女孩觉得裹挟着自己就有活命的希望。 也许她是非常担心身为仆人会面临更加悲惨的命运。 在留里克的认知里,一般的封建主肯定要对仆人非打即骂的,所以仆人忍无可忍也会揭竿而起。 回忆刚刚父母的那些交谈,父亲奥托自称的丰功伟绩,就是此行捣毁了一个萨米人定居点,而这个女孩似乎就是唯一幸存者。倘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她可真是背负着深仇大恨呢。 她的确是幸存者,也是一个卑微的弱者,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子,能被猎人轻易杀死。 但兔子背负着大仇,所以向敌酋的儿子发动袭击,可她哭闹中的叫喊,还有手里迟迟不敢戳下去的刀子,分明说明她心里还是乞活的。 闹剧到此为止吧! 她的确是个弱者,弱到根本打不过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哈哈,也许留里克这个七岁孩子的定义根本没有普遍性。 他猛地抓住这女孩瘦弱的右臂,控制住了那随时戳中自己脖子的小刀。接着是身子整体向右一晃,左脚直接勾住那女孩的右腿,一个绊子直接将其放倒不说,还顺势将其反转过来。 留里克虽是年幼,胳膊腿的力气着实不小了。 他用自己了解的擒拿术,一腿抵在那女孩后背,双手死死将那小刀已经脱手的女孩胳膊,也按在其后背处。留里克一番迅疾的举动,不但转危为安,也轻松的制服了这养鹿人女孩,令其动弹不得。 见状,带着各类武器的人们蜂拥而至,奥托的一只大脚取代留里克,恶狠狠地踏在女孩的背上。 “真是该死的狼!难道这也是女武神的用意?也许我在几天前就给把这只狼处死!你这个该死的狼,差点杀了我的儿子!” 盛怒之下奥托已经忘了自己对儿子说的所有的话,也包括什么“女武神的命令”。 他就这一个还活着的儿子,曾经的两个儿子因为多种原因意外夭折,唯一活下来的留里克,竟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丧命! 奥托高高举起了自己的钢剑,他就是要戳死这敢于反抗的仆人。 留里克赫然看到了父亲恐怖的举动,虽然自己遭遇袭击,他可不希望一个明显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悲惨的死在自己面前,何况是死于父亲的剑下。 难道还有比这更野蛮的事吗? 眼疾手快的留里克奋力纵身以顶,奥托正在使劲戳刺之时被这么一撞,剑刃也跟着被撞偏了。 即便如此,那利剑还是戳中了女孩的兽皮,索性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留里克,你在干什么?!”被撞倒坐在地上的奥托两手空空大声质问。 此刻,也趴在地上的留里克,下意识的握着父亲脱手利剑的剑柄,迅速爬了起来。 那女孩失了魂似的继续趴着,歪着的脑袋恐惧的看着那把剑,而她的皮肉轻而易举就感受到剑刃带来的恶寒。 就是面前这个站起来的男孩,倘若不是他奋力一顶,自己已经死了。 女孩就这么趴着,她保持安静忍耐了一路,看到了野蛮人的庄庄恶行,最后的奋力复仇结果成了这个样子。 她受到了最残酷的惊吓,而今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就趴在雪地上,就像砧板上的鱼。 留里克木着脸,拔出差点戳死女孩的利剑。 众多的围观者史无前例的看到留里克居然摆出一副凶恶的脸,搞的还有人觉得年幼的留里克要亲自处决刺杀自己的敌人。 接着惊人的场面发生了。 留里克扶着剑,愤怒的对着自己的父亲吼道:“奥托!这是你送给我的仆人!她是我的仆人!我有权掌控她是死是活,你没有权力帮我杀死她。” 留里克,大家寄予厚望的未来首领,仅有七岁的他现紧握着沉重的利剑。 那可是现任首领奥托的剑! 就仿佛从现在开始,“毁灭者”的主人已经是留里克。他的确是这把剑的唯一继承人。 第七十一章 父母的夜谈 第一次,留里克对着父亲直呼其名,还是带着那种高贵者的腔调对着父亲说话。 整个部族里没有任何的孩子曾有这样的举动,正是因为史无前例,闻着都被深深的震撼。 一时间奥托坐在地上一直愣神,尼雅更是直接跪在雪地上不知所措。 毕竟,留里克只是形态上是一介孩子罢了。他泄愤式的将父亲的剑再插进雪地里,人有那剑刃左右摇晃,接着有拾起掉落的刀子,插回腰带上的皮鞘中。 这里,一度死一般的宁静。 渐渐的,遭到震撼的人们缓过神来。 许多人觉得今天留里克明显就是在挑战他父亲的权威。 还有许多人觉得奥托的愤怒确实是一个错误,因为留里克仅凭自己的力量就取得胜利了,之后如何惩治犯错的仆人,也是留里克自己的事。哪怕是父亲,奥托不应该越权。 然而还有一些人,待事态已经平息后,他们开始诉说起古老的传说。布伦希尔德曾抗命于奥丁,接着就被奥丁轻易的制裁。 一路之上,这些勇士听了首领奥托太多的嘟囔,首领一直声称虏获的这个女孩之所以活到现在都是女武神的命令。 甚至人们开始有了细思极恐的假设,并成为了人们的无聊冬季绝佳的谈资。 那就是这女孩袭击留里克的事绝对有蹊跷!这根本就是布伦希尔德反抗奥丁,之后又被奥丁制裁的睡前故事,它在凡人间的重演! 留里克不是“奥丁祝福”吗?这个女孩不是“奥丁祝福者的仆人”吗? 留里克的举动令奥托心情复杂,他高兴于自己的儿子的确是勇敢者,也对儿子仅仅七岁就挑战自己感觉不悦。 已经十多年来,部族里还不曾有人敢于正面挑战自己,而今唯有爱子做出这样的举动。 整体而言奥托还是非常高兴儿子确实有继承首领之职的气魄,就是儿子赦免了养鹿人女孩的死罪,让他觉得有些担忧。 奥托生怕那女孩再寻得一个机会,最后刺死自己的留里克。 可是,虽然部众中迅速被提起古老的传说,奥托突然恍然大悟。 又是一个露宿雪原的夜晚,养鹿人女孩还活着,就是手脚依旧被捆着。与之前有所不同的事,她已经在留里克的强烈要求下睡进了一个独立的简陋帐篷。 这一宿,碍于安全原因,留里克被父母严密保护着,他小小的身躯就睡在父母中间。 “睡过这一晚,明天我们在短暂白天结束后,就能平安回到罗斯堡了。”见得儿子已经睡着,奥托谨慎的凑近妻子尼雅的耳朵,嘀咕道。 “是啊,还有很多鹿幸存,我们发财了。但是那个女孩,怎么办?你相信神话在我们儿子上重演?” “难道你在怀疑吗?”奥托谨慎的说:“难道大家说的还有错?你也看到了,留里克一个人就制服了那女孩。我真是做了错事,留里克才是那女孩的主人。” “你确实有些鲁莽。”尼雅长舒一口气,“却也是一个好父亲该有的举动。只是整个事件,应该就是女武神给予我们的考验。留里克他做到了,我想从那以后,那女孩会安心做一位忠诚的仆人。嗯……只会忠诚于我们的儿子。” “嘿嘿。”奥托听着,他想到很多:“至少我看得出他能成长为合格的首领,尤其是拿着我的剑的时候。” “对!”尼雅幸福地长叹道:“有点像你年轻的时候,一个天生的首领。” 奥托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孩提时代,他下意识的抚着妻子的由金变白的头发,“但是你可不是一个野蛮的女孩。我比你年长好几岁,我们的儿子也该如此,他的妻子也得比他年轻多年。” “你想的太多了。”尼雅幸福地摇摇头:“也许你应该去盟友部族那里给他定下一桩亲事,这些事现在说还是太早了。” “那就祈祷吧!祈祷我们能活的更久。当他十二岁的时候,我自会帮他做这些事。” 留里克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他丝毫不知道父母深夜说了哪些话。 直到一家人被户外的嘈杂吵醒,人们开始最后一天的旅途! 在雪地上吃饭,这种感觉并不怎么样。 天黑没有亮,留里克算着时间,他能估测到今天的白天是何等的短暂。 人们坐在营地的篝火边,渴望火焰带给大家温暖的同时,也指望跳动的火苗把鹿肉烤熟。 肉根本就没有清洗干净血水,饥饿的人们也顾不上那糟糕的腥味,直接撒一把盐或是什么都不撒,半生不熟的就大口啃起来。 这么多年来,留里克依旧希望着食物能进行进一步的烹调,确实部族的大家生活过分原生态了,考虑到人们对美食的追求肯定是刻印在基因里的,要改变他们偏向于茹毛饮血的生活作风,确实需要有个权威站出来做出劝导。 在留里克看来,既然部族已经具备铸造煮肉铁锅的技术,铸造一个宽口的铁锅总不是难事。 有切肉到,还有木板,提炼出的海豹油、鹿油和牛油也都是常备的,盐也不稀缺(虽都是粗盐凑合着用)。 这里本就具备了炒菜的一切,只是从没有人想过还能这样烹饪菜肴。 不仅如此,留里克放眼望去,围着篝火的大家并非没有餐具。 有的人就是抱着木条上的肉使劲啃,有的就显得比较优雅,用随身的刀子割肉,在用刀尖插着肉块往嘴里送。 除了刀子,另一个最重要的餐具莫过于勺子,那是喝汤专用的。 随身的小刀真是多功能的用具,现在它的餐具,特殊时刻就是武器。 想到这儿,留里克还是觉得自己的脖子隐隐作痛,倘若触摸伤口,感觉着实糟糕。 而且,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留里克意识到这个女孩绝对比自己年长好多岁,也许她已经有十岁,或是十二岁。 趁着明亮的火光留里克侧过身子正好看清了她的脸,还有她依旧被捆着的手脚。 女孩呆呆地看着火焰,整个人呆若木鸡。没人知道她之前的一宿是怎样过去的,现在的她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 她呆坐着,留里克对这个女孩已经没了什么戒心,毕竟就是打架,这个女孩只有被自己轻易收拾的份儿。 倒是自己的父母,留里克看得出父亲奥托对着女孩真是充满了敌意。 想来真是讽刺,父亲口口声声说什么,“女武神饶她不死”,还有什么“她注定是我儿子的仆人”。 就目前结果看,她确实活得很好,也是自己的仆人。 就是这个仆人一度想要夺了主人的性命。 第七十二章 驯服 父亲是担任了十多年的首领,他在部族里有着很大的权威,说出去的话几乎不会反悔。想必现在的父亲是肯定打算反悔了,他真的放心一个危险人物置身于儿子身边? 至少现在她没有再表现出危险性。 看看身边女孩呆滞的脸,留里克再看着手中木棍上那滋滋冒油的鹿肉,他拿出小刀随手隔了一块。 他特意吹凉了这块肉,用自己的小手攥着,就往那女孩嘴边送。 “吃吧,不吃点东西会饿死。” 女孩,无动于衷。 “你还是吃点吧。” 见她依旧如故,留里克干脆站起来,站在她的面前。他左手刻意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痕,然后使劲摇摇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做完动作后还是一副平和的脸庞,接着还是把肉块递了过去。 留里克的这番举动,就是向她证明自己并没有生气,他是大度的决意保持和平。 女孩那呆滞的眼神为此终于翻出涟漪。 她毕竟是饥饿的,哪怕这小孩手里的肉块就来自自家的鹿,饥饿就是饥饿,饥饿左右着大脑,求生的本能又让她张开了嘴,一口将肉吃掉。 “啊,正确的选择。”说着,留里克再度切起肉来,接连塞进她的嘴里,搞的整个场面很是滑稽。 这时,奥托严肃着脸突然好意警告:“孩子,你要小心。这是一只狼,她要是吃饱了还是要咬人。” “不!我们才是狼。父亲,你带着部众袭击了她的家人,抢了她的财产。我不知道这种事是否正确,她至少是反抗了。父亲,你会按照约定的,她是我的仆人,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这倒也是。”奥托艰难的发出一阵苦笑,“但她还是狼,要把饿狼训练成忠犬这是艰难的过程。” 留里克当即反驳,眉宇间明显透露着愤怒“不!她是人。我们洗劫了养鹿人真是太野蛮了,如果我们的部族永远是这样,只会遭遇更强大部族的打击。也许我们一开始就该温柔的对待那些养鹿人。” “留里克,你太仁慈了。”奥托摇摇头。 “但他绝对会是个好人。”趁机,坐在另一边的哈罗左森打起哈哈。 “哼!好人?好人会被他人欺负,身为首领就该狠一些,这样潜在的敌人才会畏惧。”借此机会,奥托真是有意得说道一番自己的心得。“哈罗左森,你是知道的,我对兄弟们总是公平又公正的,在我的带领下部族一年比一年好。” “是,我的懂,我的首领。” “所以,以后的任何首领都该像我这样。对兄弟们是好人,对敌人就是恶人。谁会和敌人称兄道弟呢?不是盟友,那就是潜在的敌人。如果我们背叛盟友,会遭遇盟友的讨伐。去攻击敌人,抢夺敌人的财富,兄弟们是非常乐意的。” “是啊,就像这次我们抢掠了养鹿人,真是大赚一笔。” 留里克就这么傻傻站着,听着两个大叔一唱一和着自己的强盗逻辑。 部族这段日子做的事就是典型的“海盗变响马”,做的勾当完全相同。 这一刻留里克扪心自问,很明显自己的一千年后的价值观放在现在,真的是太“圣母”了。可是,无端抢掠自己就是会产生愧疚感,尤其是父亲把俘虏作为自己的仆人,这种事让留里克更为愧疚。 保持野蛮的兽性是活下去的根本,倘若摒弃了人性,这个族群甭想有进一步发展。 自己这套超前的理论跟父亲说,父亲可能认同?呸!想必父亲还是喜欢躺在兽皮垫子上,一会儿啃口肉,一会儿喝杯蜂蜜酒,这样所谓的富足生活。并在温暖的时候再去诺夫哥罗德搜刮一番,接受当地人的顶礼膜拜。 围坐在这个篝火边的有部族的一些重要人员。 有父亲倚重的“大将”哈罗左森,以及其儿子卡努夫。 自己的堂兄阿里克还有嫂子佩拉维娜也在这里。 真正懂留里克的人不会把他当七岁小孩这么简单,不仅是他曾表现出的超前意志,还有他做完紧握奥托的“毁灭者”之剑,站在差点被处决的女孩身边的英姿。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从孩提时代就定型了并延续整个人生。 哈罗左森、奥托还有阿里克都看到了昨晚那一幕,所以今天留里克说出什么“仁慈”,可绝非代表他会存在某种愚仁。 听得他们说了太多的话,留里克索性不插话了。 他扭过身子,看着态度变得复杂的女孩,直接吧插在烤肉中的刀子拔出来,紧紧怀揣在手上。 他看着面前态度已经变得非常复杂的女孩,故意亮出明晃晃的小刀。 “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懂我的语言,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很抱歉,我的部族袭击了你的部族,但是这就是冰原上野蛮的生存法则。 你的家人死在我的部族手里,我们是有罪。所以你选择抗争,那是你应有的表现,你给我制造了伤痕,我不会怪罪你。 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做我的仆人,也可以离开。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仆人,我们就是朋友,我会让你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 如果你愿意离开,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会要求我的首领父亲不再加害于你。” 留里克扯着自己童稚的嗓音,故意说话声很大。 女孩最好听得懂,反正自己的父亲肯定听得懂。 留里克,他的灵魂刘利终究是无法认同“奴隶”这种事物的存在,如果真要别人为自己做事,不管怎样必要得让对方得到好处,唯有这样,对方才会认认真真的工作。 使用皮鞭木棍要求一个仆人付出,真是太愚蠢了! 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释放了太多的善意,他接着就割断女孩手和脚上的麻绳。无疑这些绳子还是父亲奥托捆的,留里克这么做,也明显是一种反抗父亲权威的行动。 但是奥托不想横加阻拦。 奥托还有他的重要伙计们站起身,包括阿里克已经握紧了挂在皮带上短剑的剑柄。 “兄弟们,保持警惕,暂时不要妨碍留里克。”奥托小声命令。 见得女孩已经缓缓站起身,留里克也保持着戒备,他可以轻易使用擒拿术再把她制伏,就怕女孩突然使出什么幺蛾子让自己再度受伤。 “现在你选择吧!”说完话,留里克的左手大拇哥先指指远方的旷野,又在一度指指自己。 虽是语言不相通,意思也是基本能让人明白的,无非就是留在此地或是离开。 女孩懂得了意思,她先是谨慎的看看临近的那些一脸胡子的野蛮壮汉,又看看眼前持小刀的小男孩。 她的眼神使劲颤抖了一番,微微缩着身子开始向后退却。 接着,踏着单薄的皮靴子就在雪地上狂奔,向着未知的黑夜狂奔。 无论女孩有怎样的举动都在留里克预料内,他很高兴父亲趁机是勒令自己人按兵不动。 “首领,那个小狼就要逃了!她真的逃了怎么变成你儿子的忠犬?!”哈罗佐夫一脸无奈的质问,“干脆我把她抓回来。留里克不要仆人,我家正好缺个砍柴的。” “不可。”奥托立刻制止了老伙计,“我尊重我儿子的决定,你们也该尊重他。听着,如果女武神乐见于那些古老故事的重演,我们就该保持观望。如果她是狼,她会跑走。如果她是忠犬,她回再拐回来。” “她会拐回来?”哈罗佐夫问。 “她要是想死,那就离开吧。”说罢,奥托绷着嘴摇晃起脑袋。 她怎么会愚蠢的逃跑呢?倘若她打算寻思,早就在之前想方设法冻死自己了。那女孩就穿着一件兽皮衣,身上没有任何的食物,手里连防身的木棍也没有。这样的小孩在冰原漫无目的的所谓逃跑,等天亮时再发现她,就是冻在雪地中的冰坨了。 奥托相信那女孩还会折返,突然他又想到惊人的一些东西。 儿子,留里克,他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这不,那女孩先是奋力飞奔,中途还跌了一跤,爬起来又接着跑。可她跑到大家的视力范围的边缘还是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再稍稍过一会儿,那女孩果然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往回走,就好像她的“逃离”只是为了痛哭一场。 “嘿!首领,她真的回来了。”哈罗佐夫惊喜道。 奥托长舒一口气:“那女孩是聪明的。我儿子表面给她自己,但当她得知自由就是死亡之时,她就回来了。这一路你知道的,如果她想死,她早就死了。” “所以,这是狼变成忠犬了?”哈罗佐夫问。 “看看留里克的表现吧,但愿如此。” 结果是什么? 这女孩内心憋屈痛苦,但她不傻,同样生活在严酷的环境中,她也有着坚强的生存意志。虽然因语言的隔阂不能弄清很多状况,她倒也意识到那个被刺激刺伤的小男孩,在这群野蛮人里有着特殊的地位。 如果接受那小孩的善意自己能活下去,也许,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女孩走了回来,脸上的泪痕也变成冰碴子很快掉落。 留里克满意的露出笑容,二话不说,主动拉住那女孩的手,又拔出插在雪地上的烤肉递给女孩手里。 女孩二话不说,接过烤肉蹲下来就是大口啃肉,显然她依旧非常饥饿。 看着她慌忙吃肉的样子,留里克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手掌搭在女孩扎着辫子的头顶,他单纯的感觉这种“摸头杀”会轻易让她情绪安定下来。 奥托还有他的伙计们可是看清了这一幕的前前后后。 到了这时,奥托发自肺腑的感慨:“现在我可以说,我的儿子驯服了一只忠犬,再也没有什么狼了。” 他身边的哈罗左森深深点头:“但愿,她是称职的仆人。” 第七十三章 归来 那个聪明的女孩已经放弃抵抗,她的手脚解除束缚后就再未被捆上。 归途,尼雅也不用再亲自拉动雪橇。 自家获得的驯鹿成了很好的使役,留里克就坐在雪橇上,当然还有他的新仆人。 女孩一双忐忑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而坐的小男孩,而那个最凶狠的持剑男人就在雪橇旁大踏步地走,还是不是投来警惕目光。 浩荡大军在被星光月光乃至北极光照的透亮的雪原走着最后的旅程。他们的东方是冻结的大海,西方就是厚重的山峦。 当新的一个短暂白天,太阳艰难的突破地平线的束缚。 苏醒的人们看到家的方向。 罗斯堡,峡湾中的罗斯堡。 终于回家了! 还有功夫继续在雪地上烤肉吃?不! 一瞬间,本来非常有组织纪律的人们,现在变得各自为战。仿佛是一场竞技,先回家者为王。 奥托和妻子尼雅从雪窝帐篷爬出来,他们恼怒聒噪,又被狂奔离开的组群吓到。 很快他自己也明白大家狂奔的理由。 “尼雅,把留里克叫醒,我们回家。嗯,还有那个养鹿的崽子。” 奥托说罢,又大吼着几个最忠诚伙计的名字。 不一会儿,哈罗佐夫就笑哈哈跑来。 “首领我们快走吧,早点回去。” “我就是要给你说这个。我们去组织一下,别让大家跑乱了。” 很多人,他们的战利品驯鹿尽化作腹中美食,或是变成一坨坨被冻得坚硬的肉块,连同鹿皮鹿角,悉数困扎在雪橇上。 奥托怎么可能照看五十头鹿? 他以两枚银币的价钱慷慨的卖掉了一部分,而今被他掌控的就只有五头雄鹿和十五头雌鹿。 坐拥数百头鹿,这种没事奥托当然幻想过,现实问题摆在这里,他实在不相信那个养鹿人女孩能照顾更多,甚至更担心她是否择机逃跑。 如果一切都是理想的,渺小的鹿群会持续繁衍下去,自家的财富,不如说是儿子未来的财富也会大大增值。 也许鹿群会在未来壮大,只是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呢? 奥托规划好自己未来几天的工作,首先最重要的莫过于向长老们,尤其是祭司述职。 此行真是太漫长了,搞不好会糟糕维利亚的苛责。 也许给她一头活着的可拉车的鹿作为礼物,她会很高兴吧。 浩荡大军开始最后的旅程,大家根本没把首领维持秩序的话太当回事。 他们的位置已经处于“家门口,许多人就在冰封海面狂奔,速度不比夏季划船更慢。 他们出现在夏湾内,此时短暂的白天也即将进入尾声。 那些外出凿冰钓海豹的族人最先发现他们,故而当奥托凯旋之际,几乎所有的族人换上厚实的衣物,密密麻麻的站在被积雪覆盖的旧海滩,向归来者欢呼。 队伍如此浩荡,他们此行定时收货颇丰。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凡跟着奥托参与北上冒险的人,他们至少有着两张鹿皮的货物,许多人还搞到了精美的雪貂皮和森林猫皮。 丈夫长久的打猎获得丰厚猎物,妻子则有足够的时间把毛皮鞣制加工。 因为他们虽然归来,漫长的冬季还长久着呢。 哪怕是光明节被当做一年的开始,只是意味着这一天过后白天越来越长。 罗斯部族还有另一个大节日,所谓“碎冰节”。当冰封的海面大面积融化,使得传统航运恢复,部族会照理举行大祭祀。 他们会祭司海神,还有天气之神,当然还有大神奥丁,气球温泉期的航运贸易一切正常。 今年部族确实不缺祭品,劫掠的大量驯鹿仍然有三分之一没有被饿死累死 无疑这些鹿也完成了鹿生中最残酷的一场迁徙。 它们毕竟是被驯化的鹿,鹿生不是给萨米人服务,就是给他族服务。 终究不能指望鹿能平淡活到老年并老死。就是在萨米人那里,失去劳动能力的鹿也是被萨米人吃掉。 到了罗斯部族这里,普通人家定会快速吃掉它。 所以未来的祭祀,奥托寻思着自己身为首领,可是要拿出一些鹿来当做牺牲。 为祭祀提供鹿是光荣的,该行为体现供应者的财力,更代表了权势。 真是临到家门口,奥托想到这么多事,才突然拍起脑门自责自己的武断。 “早知道,我就不为了银币把鹿卖掉那么多。祭祀我还要破费一番。哎,也罢,一切都是为了给留里克树立威信。” 奥托是个老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财富会被留里克全部继承也是必然的。 但是奥托并不清楚,那个养鹿人女孩作为留里克的私人仆人。 留里克根本就没打算只把她当做养鹿的仆人仅此而已,或者是养鹿只是那女孩日常工作中的副业。 罗斯堡那依山坡而建的大量木屋石物出现在人们面前,还有那些推上岸避免被海冰破坏的长船那高耸的桅杆。 雪中的罗斯堡,留里克还是第一次看到夕阳余晖下它奇幻英姿。 对于那个养鹿人女孩,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感受。 她只从死去的家人那里得知南方有一群野蛮人,他们也的确是野蛮的,就像是狼群藏匿在雪中,给予自己和家人致命一击。 今日终于窥探到野蛮人的家园,女孩的理念立即崩溃。 他们的确是野蛮的,但是居住之地真的野蛮? 她看到了很大的船,还有高耸的桅杆。 她看到了大量的房屋,比起自家之前的木头帐篷好很多。 她还看到一些穿着鲜艳衣服的人,其中以蓝色调为主,又夹杂着黄色,这和周遭雪世界的灰白色格格不入。 最令她震惊的还是这个定居点的大量人口。 他们是野蛮人,是狼群,但是这个狼群真是太庞大了。 被他们杀害的老祖母曾说野蛮人人数众多,祖先无力抵抗他们的攻击,幸存者不得不逃亡。 老祖母更是提到高,祖先曾与他们贸易,用毛皮兑换野蛮人的工具。那些斧头确实是很好的伐木工具,结果他们从人变成了狼。 队伍终于和大片人群融入一体,看到那围过来嬉笑的男男女女,女孩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她仇恨吗?确实仇恨,对前面坐着的小男孩却根本恨不起来。 她至少明白这个小老弟层有意保护自己,让失去家人和温暖的她突然诞生一棍暖意。 她仇恨另一些野蛮人,唯有这个男孩不是,他像是家人。 现在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尤其忐忑自己的未来,不知道雪橇前面坐着的男孩,还有那个持剑的男人会把自己怎么样。 第74章 祭司的回忆 归来,奥托向欢呼的人群致意,同时也要求他们让开一条路。 另一方面,在那偌大的祭司木屋内,祭司维利亚淡定的待在室内,因为她清楚自己脆弱的身躯不宜随意暴露在寒冷的户外,哪怕穿着厚实的皮衣也要避免这样。 她已经知晓首领奥托带着大量的鹿胜利归来,火速前来报信者让她获悉,首领这一次去了很远的地方,还从养鹿人那里抢到大量财富。 众多的财富令随行的年轻人兴奋,维利亚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她太老了,唯一能令自己高兴的就是身体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身体状况如何她真是再清楚不过。 维利亚更是萌生一种预感,自己的生命将在两三年之内都到尽头。 人终有一死,关于首领罕见的抢掠了远方养鹿人的事,维利亚静静地回忆起年轻时的自己。 那些往事,虽然都是自己曾亲历过的,现在回忆起来一切都变得那么失真,就仿佛是发生在梦境中的事。 维利亚,年迈的她头脑已经变得有些不好使,有时候把梦境当做现实。 她虔诚的供奉奥丁,每天都在默默祈祷可以在死后成为女武神,哪怕是瓦尔哈拉最下级的仆人也好。 倘若美梦成真,成为女武神的她会毫不犹豫把奥托死后的灵魂也拉到英灵殿。 她越是这么想,就总能梦到这方面的梦,而美妙的梦境更加深了她的信仰。 回忆起自己儿时的经历,太多的事已经忘却。 她已经忘掉了父母的脸,自己的许多年少时的友人也都作古,回忆往昔,唯有对精神的重大刺激的事她才记忆犹新。 比如自己父亲因为一些钱币的好处,把自己许给丈夫。不曾想结果竟流产,索性自己活了下来。而可怜的丈夫也在某一年死在荒野中,可能是被野兽袭击而亡。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那些养鹿人故意袭击。 因为罗斯堡,它本就是养鹿人的家。 罗斯部族从那些人的手里抢夺了这块拥有铁矿和铜矿,而且还能放养一些动物的峡湾。 那时候的自己非常年幼,战争因何而起她已经忘却了,不过战争需要真正的理由么? 养鹿人不是盟友,最多只是拙劣的贸易伙伴。因此,所谓的贸易关系可以轻易被撕毁,任何的思维亚系的部族都能向养鹿人开战,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制裁。 回忆往昔,年幼的脚丫漫步在倒塌的帐篷废墟中,自己的族人清理死者的尸体,还有的族人围在篝火旁啃食烤肉。 许多地方都在着火,待火焰熄灭后,族人就在逃亡养鹿人遗弃的峡湾兴建起新的定居点,一晃,年幼的孩子已是垂发暮年。 正当维利亚回忆着往昔时,户外的嘈杂声终于把她的思绪又拉扯回来。 突然间,耷拉着的皮制门帘被掀开,一个强壮的满是胡子的男人,一脸荣光的踏步进来。 “啊!伟大的祭司,我是奥托,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 看到这个披头散发胡子邋遢的男人,维利亚真的倍感亲切。奥托是维利亚的盟友,借着刚刚的回忆思绪,看到眼前的奥托,她不禁联想,倘若自己流产的孩子顺利诞生,活到现在恐怕也是奥托这样的年纪。 想到这一点,她对奥托就更是亲切。 生活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平安的诞生就是一个奇迹。 何况所有的部族都普遍存在一个糟糕的传统,每个家庭都崇拜那些好战的神明,所以大家更喜欢儿子。除却信仰之外,他们更需要一个男丁来继承家业。 但非常有限的资源只能倾斜给少部分子嗣,许多女婴刚刚诞生就被扔到森林中,美其名曰好心人捡走,实际就是任由其自生自灭。 家庭里也只有最强壮者或是长子能继承家业,弱者长大后必须搬家,也不会继承一枚铜币。 即便如此,数量本就少的女人又有很多人挺不过生育这道坎。 活到成年的男人虽没有生育重担,他们总是会为了财富进行疯狂的冒险。 就像这次奥托的冒险行动,倘若他们迷路,或是需要更恐怖的敌人,乃至进入人类世界的边缘,掉到世界树之下的未知领域,一切都充满可怕的变数,会导致所有人丧命。 维利亚努力保持淡定的心还是被意志力努力压制着,但她已经开始变得话痨,急忙拍打起身边的皮坐垫。 “快过来!快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 “好的祭司,这些事也许应该等所有长老都来之后……” “不用等那些家伙。”维利亚说着就意欲站起身,那些低级祭司立刻围了上来,将他搀扶起来,并将她镶了宝石的木杖递了过去。 她继续嘟囔着:“你是首领,那些长老只是比你年纪大一点,可是那些家伙已经老得不成样子。难道你还有听从那些人多少意见?应该是他们听从你的。你是我们的首领!” 奥托寻思一下,她这么说也对。 所谓的长老就是部族里年纪比较大的男人,他们年轻时当然也是骁勇善战的,这番年纪越来越大,整个人也逐渐懈怠。 不能说这种懈怠是错误行为,倘若自己不是担任首领,一定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做着最平凡的事,等待人生的终结,像是铁剑那般慢慢生锈最后断裂,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可能有强大的体能进行这场旷日持久的远征。 奥托却是有非常多的话想对祭司好好说说,重中之重莫过于关于袭击养鹿人营地的诸多细节,还有族人对东北方向未知世界的伟大探索。 冒险行动获得的重要信息需要告知祭司,奥托很清楚,维利亚得知信息后必然会差人将其以卢恩文字刻在木板上。 不管族人们是否愿意学习,哪怕木板也会损坏。但是祭司群体会一直修善木板,以让信息流传下去,这样当族人终于开窍,渴望知道大家过去的历史时,木板上就记录着一切。 至少另一个“好学者”已经出现,他此刻就被自己宽大的躯干所遮挡。 奥托身着羊皮衣,头戴自己的铁战盔,他握着挂在皮带上的利剑剑柄,在祭祀木屋里走动依旧叮当作响。 一个武士的形象展露的淋漓尽致,那些年纪不很大的下级祭司看着自己首领的英姿,只怕奥丁就该是这样的形象。 奥托就是以这样的英姿走向维利亚,他知道年迈的祭司就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 很快,那些目光都聚焦在奥托身上的下级祭司,她们又瞄上了被拉开的皮门帘。 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小男孩有力的踏进脚步,他整个人进入温暖的房间,却见他稚嫩的小手又拽进来一个姑娘。 第75章 面见祭司 这姑娘看似就套着一件简陋缝纫的皮衣,其简陋程度着实令人惊讶。 她更是不存在鞋子,双脚踏着的也就是兽皮缝合的兜,再用麻绳捆住而已。 罗斯部族根本不是这样,大家本就会粗糙的制做皮靴的技术。而且,随着和盟友的传统贸易,部族内的妇女并没有因为部族的迁移而变得技艺退化。 更神奇的是,随着和诺夫哥罗德人的贸易进贡航线的打通,很久以前罗斯部族就发现,那些战斗力羸弱的家伙,在某些方面可比自己高明。例如,他们的女人很善于用进口自罗马的精细绣花针进行精细的缝合加工。 有好东西当然想方设法也要搞到手! 所以罗斯部族的一些妇女手中,就有着来自东罗马的钢针,它的生产非常费劲,故而有着重大价值。 但是,像是留里克的母亲尼雅,她所拥有的两支极度坚硬的绣花针,其产地根本就不是东罗马! 因为这个时代,东罗马只拥有铁针和铜针的制造技术,唯有大唐掌握着钢针制造术。小小绣花针恰是古代科技的结晶,有了它,再硬的牛皮也能高效的刺穿,进行更精细和复杂的缝合作业也成为可能。 一切都是那么浪漫! 奥托脚踏的厚实皮靴,留里克脚踏的小型厚实皮靴。 它是牛皮和鹿皮乃至部分羊皮缝合而成,其内部还有大量保暖绒毛呢! 能把诸多坚硬皮革完成完美缝合,本时代只有钢针能够做到。 大唐的钢针作为战略出口品,商人带着它走过茫茫大漠直接销售给大食商人。受到利益驱动,大食商人或是先销售给东罗马,或是直接北上进入东欧卖个当地斯拉夫人。 诺夫哥罗德居民通过传统的南北贸易线,获得了这小而珍贵的绣花针,妇女们的裁缝手艺迅速发展。 接着,他们就被划着长船而来的罗斯部族发现…… 大部分的罗斯族人都有着舒服的靴子,它是保暖的,唯一糟糕的就是完全不防水。 可是,那个忐忑不安的奇怪女孩穿着实在特殊,她浑身的着装充分摆明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根本就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是外来者! 但是,年幼的留里克怎么会主动拉扯住这么一个外来者。 留里克和这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 奥托很快盘腿坐在维利亚身边,他正欲说些事情,就被维利亚率先发问。 “留里克身边的那个女孩,她绝对不是我们的人!她是谁?从哪里来?!” 说罢,维利亚摆着一副怀疑的目光,凝视着那神秘女孩。 被许多人盯着,女人干脆被吓得呆立,任由留里克拉扯也不为所动。 “啊,我正要对您说这件事。”奥托随手指着:“她是一个俘虏,就是那些养鹿人。现在,就让我告诉您所有的事吧……” 关于队伍的漫长远征都遭遇到什么,奥托恰逢这一机会,当即一五一十的向维利亚说明一番。 奥托就是在汇报工作,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夸赞自己的丰功伟绩,例如获得了大量的鹿。 留里克当然也是希望趁早告诉维利亚,被自己拉扯的姑娘是一位仆人,关于这位仆人未来的安排,自己想到了绝妙的点子。 留里克使了使劲,愣是把发呆的女孩拽到一边,两人就随意的坐在地上的兽皮垫子,等候大人把事情说完。 他拉着女孩颤抖的手,能够深切体会到她的紧张。 她岂能不紧张?!她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罗斯部族的权力核心的木屋中。 身为首领之子的仆人,那也是非同一般的仆人。 她确实非同一般,因为心理上的年轻,留里克已然是个中年大叔,收拾这么个小姑娘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大部分的男孩都在做着日常危险的游戏,或是温暖时期帮衬着家里去捕鱼,乃至冬季帮着捕海豹,或是近海捞些小的贝类补贴家用。 那些为数不多的女孩们呢?几乎就是终日活动在家附近的小区域内。 女孩们,她们无法成为英灵,也几乎不可能成为新的女武神。哪怕是她们的父母也鲜有心思去关注她们对待生活的态度,所谓只要能活着就可以了。 她们只需要懂得掌管未来丈夫的财宝,会给丈夫做一些皮衣和别的生活用品,会把丈夫猎捕和抢来的食物储存好,再尽力给丈夫生下儿子。 罗斯部族觉得,一个优秀的女人就该这样,成为男人的附庸就该是理所当然的。 在物资极度匮乏、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这样的生活状态固然有道理。 但这不是一成不变的理由。 正当父亲面对着维利亚滔滔不绝时,留里克心里也在组织着语言。 他们说了很多话,维利亚也完全了解了全部的过程。 “好啊!好啊!大量的鹿!我一度担心你们外出太久会饿肚子,不曾想你们天天都有鹿肉吃。就是你们吃掉了太多鹿,只有一小部分平安带了回来。我有些遗憾。”维利亚嘴上说着遗憾,心里可是暗爽的。 为何? 在维利亚看来,鹿是能敬奉奥丁的最好贡品。 关于部族青年集体迎娶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婚礼上,祭祀的无头驯鹿着实让部族大出血。 鹿定是有灵性的生灵,所以历代祭司在重要祭祀时候,无论年老还是伤痛,都必须顶着沉重的鹿角头盔。 可是鹿真是越来越稀缺了! 这次奥托直白的说明,部族带回来的鹿依旧有超过五十头存活。 奥托侃侃而谈:“即便如此,活下来的鹿数量也够了。我们几乎走到人类世界的边界,仿佛再去探索一下就能窥探世界树之下的黑暗幽冥,终极我们得到鹿群后就结束了。因为当时已经人心惶惶,我必须保证大家能在光明节之前回家。” “有五十头鹿,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祭司我们都有足够的祭品。也包括今年的光明节。哈哈,我还以为这一次要用一些鱼当做祭品呢。” “唯有鹿是最好的,为了以后的祭祀都有足够的鹿,我们需要将带回来的鹿好好饲养。鹿群会慢慢壮大,不仅仅是祭祀问题,以后我们也能因为鹿群更加富裕。” 南方的盟友为了和丹麦人争夺放牧牛羊的草场,许多年来一直冲突不断! 维利亚知道这些事,似乎那些冲突和罗斯部族已经太遥远了。饲养牛羊解决穿衣服和吃肉的问题,这可比外出打猎更有效率,奈何罗斯堡的地域过于寒冷,迄今为止,整个部族只有极少量的羊,且仅有的羊基本上就是温暖季从盟友手里买到,冬季时,羊主将其宰食,让自家人有肉吃。 “但是,我们有办法饲养这些鹿?!” “当然!”奥托兴奋的举着大手,他手指一指,“那个女孩就是唯一的养鹿人,我相信她会让仅有的鹿恢复到超过三百头。” “就是她?!”维利亚一怔,“你进门不久就告诉我她是一个俘虏,是你们此行的意外收获,没想到她就是一名养鹿人。她能行吗?!真是太年幼了,看起来之比你的留里克年长一点点。对了,她为什么和留里克这么亲密,你……” 维利亚突然沉下脸来,衰老的皱纹可怕的褶皱着,充分展示了她的疑惑与焦虑。 “奥托,我的孩子。告诉你,我该不会是想把那女孩,当做留里克未来的女人?不!我明确告诉你这不行!他还太小了,甚至还没有到十二岁,你的决定都是不合规的。再说,留里克将是未来的首领,首领的妻子必须是优秀的女人。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神的态度,我们刚刚完成和诺夫哥罗德的联姻,现在又要和养鹿人联姻了?不!这不行……” 维利亚连续说了十多次代表否定的词汇,奥托根本插不上话,只好尴尬的在一边傻笑。 待维利亚情绪恢复,他才急忙解释:“智慧的祭司,我能感受您是真的喜爱我们的留里克。您不用担心,我身为父亲,我的儿子长大后,一定要迎娶其他部族首领的女儿,我会亲自办好这件事。关于这个养鹿人女孩,她现在是留里克的仆人。” “哦?是嘛?”维利亚态度稍稍平和,“这倒是奥丁所许可的。” 第76章 留里克对仆人的态度 “我们的部族几乎不存在仆人,所以我们和南方的盟友确实有些不同。”奥托顺着维利亚的话说。 “他们从更远的地方抢掠一些人当做使役的动物,这些事你的知道的。除非花费大价钱去购买,我们的普通家庭是无法得到一个仆人。唯有你,我的首领。我知道你其实积累的很多财富,你完全可以去买入一些仆人,以照顾你的起居。” “不必了。”奥托勾着头说:“我已经老了,那些钱币对于我用处不大,它们都是我儿子的财富,也是他日后成为首领时的财富后盾。关于一个仆人。您看,我已经给留里克找了一个仆人。 可是非常可惜,那些养鹿人真是疯狂的家伙。我们抓获的俘虏,很多人干脆选择自杀,还有些人被冻死了。 也包括这个女孩,她拼命的反抗,差一点要了留里克的命!” 奥托朴素的相信祭司维利亚有着神奇的洞察力,他丝毫不敢撒谎。 此刻的维利亚可是被吓了一跳,她衰老的目光凝视那正做如针扎的女孩,“奥托,就是这个孩子还敢袭击留里克?” “显然,她是不愿意做仆人的。不过我敢肯定的说,她已经被留里克驯服。”说到这里,奥托非常相信儿子的能力。“留里克的确有首领天赋,我敢肯定,当气候温暖后,更多的孩子会跟着他去山坡上训练。他能驯服超过一百名男孩,驯服一个女孩更是容易。” 维利亚点点头:“但是一个仆人胆敢反抗主人,真是可恶。这样的仆人需要被责罚,留里克可曾责罚她?” “这……” 奥托实在不好意思把儿子胆敢武力抗议自己决断的行径说出来。 他委婉的说:“留里克说,那是他自己的仆人,该怎样对待仆人也是他的事。” “这倒也是。” “她毕竟是个养鹿人,理所当然善于养鹿,所以我希望经她之手把我们的鹿壮大。” “首领,你带回来的鹿,本来也都是她的吧。”维利亚缓缓问道。 “是的。她会因此办好这件事。” “还是听听留里克的意思吧。” 说罢,维利亚轻轻招手:“留里克,你过来,还有带着你的仆人坐在我的面前。” 此时,那女孩仿佛任人牵着走的小羊,她已经没了任何想法。 留里克拉着女孩乖巧坐下,女孩依旧狠狠的勾着脑袋,把她橘黄色的头发对着维利亚。 仅从发色来看,她也和别的罗斯族人差别很大。因为族人们都是一头金发,还有人甚至是接近白发。 维利亚慈祥的看着她喜爱的留里克,“孩子,你想好怎么对待你的仆人了吗?” “嗯!当然想好了,她既然是仆人,我命令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去做。” “哦?”维利亚很快就注意到留里克脖子上的伤痕,突然问道:“孩子,你脖子上有伤,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这仆人曾反抗你。” “就是她夺了我的刀子想害我,结果被我轻易打倒。” 见得祭司面露凶色,留里克连忙解释,“就像是抓到的一只小狼,一开始它还能意识到自己是一匹狼,会反抗主人。不过当主人展现出武力后,狼也就变成忠犬。你看她这个样子,她根本没能力打倒我。哪怕是我们部族里比我年纪大一些的男孩,也没有一个能打败我。” 孩子说的的确是实话,留里克毕竟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天生会些神奇的打斗技术。 “那么你恼怒她攻击你吗?”维利亚问。 “恼怒?不!如果说谁该恼怒,应该是她的恼怒。我们的族人毕竟袭击了养鹿人,抢掠了他们全部的鹿。我知道这种事很多人认为是光荣的,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做不是明智的。也许,我们应该更仁慈一些。所以我……” 留里克顿了顿气,父亲在这里,祭司也在这里,他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心里有些不好受,总觉得有一种愧疚感。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她是忠诚的,我也好好待她。我一定要保证她有足够的食物,还有合适的起居,我会令她做一些事,若是做得好,我还会给予奖赏。 我其实更乐意作为她的朋友,也许有点像是家人的关系。也许这样,她的心情也会好受些。” 留里克想来想去,他乐意和这女孩保持一个比较亲近的关系,诺斯语的词汇里就只有“家庭”一词比较合适。当然,诺斯语中的“家庭”,是指的一个屋檐下居住的所有人,当然也就包括奴仆,有时候也会引申包括豢养的宠物。 维利亚万万没想到,一个曾反抗自己的仆人,留里克对她是何等的看中。 年幼的留里克早已显露出自己的早慧,他定是注意到这女孩必有某些特别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这般信任又报以期许。 维利亚顿了顿气:“你的父亲希望你的仆人继续养鹿,你支持吗?” “当然!一路之上我和父亲已经商量了,我家的鹿需要进一步发展,我不懂养鹿,这个女孩一定懂。所以我会给她下达命令,就是好好养鹿。” “真很好。就是这个女孩,我总觉得她有些呆滞,总不会是精神受了什么刺激?如果是个傻子可就不好了。” 女孩从进屋之时就报以极大的紧张,现在的她始终勾着脑袋,仿佛一切的事跟她都没关系似的。 “她不是傻子,就是有些害怕。”留里克解释说:“我敢肯定,她从没有见过像我们的罗斯堡这样巨大的居住地,也没有见过我们庞大的人口。她真的被吓坏了。” “好吧,但愿她会慢慢适应。还有一件事,留里克,你给你的仆人取名字了吗?” “名字?!”维利亚一席话,直接把留里克问住了。 “对呀,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爸爸,她到底叫什么名字。”留里克扭头就问自己的老爹。 奥托亦是一脸遗憾:“我怎么知道,我可不懂养鹿人的语言。” “没有取名字?无所谓。无论是男人女人,都会有一个名字。干脆我自己问她好了。”维利亚说罢,直接是伸出衰老的右手托举着女孩的下巴,这一触摸她直接感受到女孩的畏惧颤抖。 维利亚最终看着她的脸庞,稚嫩的脸充分证明了这孩子的弱小与无助。 第77章 露米娅 毕竟维利亚是个女人,何况她年轻时候也对男人们热衷的打斗不是多么喜欢。将心比心的看看这女孩,她的家人必是死于奥托带领的族人之手,维利亚丝毫没有什么罪恶感,弱者会被强者袭击,避免这样的结果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并袭击潜在的敌人,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最正常不过的。 她有些惋惜这女孩的经历,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也许女孩唯一值得庆幸的,莫过于留里克,他和别的族人有一最大的不同,那就是讲究规则。 维利亚掰着她的脸,看清她的长相,还有那忐忑不安的目光。 突然间,维利亚面对着女孩嘟囔一番奇怪的话,奥托不懂,留里克不懂,唯有这女孩对年迈祭司的一番话起了剧烈的反应。 忐忑的女孩分明受了巨大的刺激,她本是盘坐着的,听了言语之后整个人在颤抖中跌在兽皮垫子上,接着又踉踉跄跄爬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那女孩带着惊愕的表情又爬了回来,继续坐在维利亚面前。 女孩的过激表现维利亚非常满意,她又嘟囔了一些话,本是木讷发抖的姑娘,双目泪如泉涌。 如此戏剧性的表现着实让留里克大吃一惊。 奥托更是问道:“祭司,您还能控制她的情绪,几句话就能让她哭泣?您说的究竟是什么?” 维利亚笑了笑:“就是养鹿人的语言。我的首领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已经太久了,我是像留里克这样的年纪学到了养鹿人语言,几十年来我还以为我完全忘记了。我确实忘却了很多,甚至怀疑发音是否正确,显然还是正确的。这个女孩绝对听得懂我的话。” 这一刻,留里克实在觉得维利亚真是个神仙! 她存在于罗斯部族的确不是祭司那么简单,她掌握了太多的知识,居然还懂得养鹿人的语言。 “那么,祭司奶奶,你帮我问一下,她到底到什么名字。我还是喜欢称呼她自己的名字。” “好的,我还会问她更多的问题。但愿养鹿人的语言我能大部分理解。” 维利亚定了定神,面对那个女孩直白的闻讯她的名字。 连续问了好几次,女孩终于弱弱的做出回应。 留里克一直侧耳倾听,他得到了关键的音节,听起来就像是“lumta”之类的。 是叫这个名字么?像是个女性会有的名字。 他估摸着大部分的民族都会给自己的男孩取些听起来就霸气的名字,而女孩们则会取些读音婉转动听的名字。 留里克猛地问道:“奶奶,她是叫这个名字吗?lumta?” “就是这个名字。” “是什么意思?” 维利亚想了想,她自己并不能完全听懂女孩的语言,好在关键的词汇是可以听懂。至于女孩名字的本意,她又寻思了一番。 “嗯,大概就是雪的礼物。” “雪的礼物?一个很不错的名字。”留里克点点头,又瞅着那受宠若惊的女孩,露出小孩子的甜甜笑容:“我懂了,lumta,这是你的名字。” 那女孩旋即又说了一些话,脸庞里已经充斥着疑惑。 “她又问了什么?”留里克问。 维利亚眉头紧锁,估计道:“她大概是在问我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懂得她的语言。留里克,这些事恐怕是需要我来解答的。” 维利亚已经很老了,嗓音因而变得沙哑,语速也相对迟缓。 她说着本族的诺斯语依旧是流利的,想要告知这女孩自己的意思,实在有些费劲。 她在极力告知女孩不要害怕,只要听话就有吃有喝。 说话的同时,维利亚还刻意指着留里克,嘴里亦是在介绍,这个男孩就是最尊贵的人,也是女孩未来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更是不可以违抗命令之人。 以上的话语着实带有警告与威胁的成分,毕竟这女孩就是留里克的仆人,情况还不仅如此,女孩将继续照顾鹿群,那些鹿又关系到未来的祭祀活动。 维利亚严厉的发出警告,意思正是说“如果你不听话,就在冰封海面凿个大洞把你扔进去。” 威胁的话也说完了,女孩面色的恐惧让维利亚相信,自己的话对方是听明白了。 既然如此,她也顺理成章解释自己为何懂得养鹿人的语言。 不曾想,自己的解释居然引得女孩的强烈共鸣。 女孩突然又嘟囔起一大堆话,她显得非常急迫,话语也愈发激烈。 “她又说了什么?”留里克连忙问。 维利亚摆摆手,年迈的她继续皱着眉头洗耳恭听,听到的完全就是女孩的控诉。 那女孩说了很多话,最终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也默默勾下了头,像是把心里话一股脑全部抖出去似的。 无论是留里克还是奥托,两人都盯着聪明的祭司维利亚,这里唯有其一人是翻译。 “现在我都明白了……”维利亚顿了顿气,看着自己的首领奥托:“我的首领,我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孩在控诉我们抢了他们的家园,她告诉我这里曾是她祖母的家,现在自己回家了,却以一个奴仆的身份归来。她说,这不公平。” “公平?”听了半天的奥托只觉得非常荒唐,这便摇摇头,“和这个小孩讲公平?她甚至不是个男人。伟大的祭司,依我看那些养鹿的男人也是一群懦夫。他们都是懦夫!懦夫给强者做仆人,她应该觉得光荣。毕竟我们还会给仆人吃的。如果她不愿意安心做一个仆人,我们还是把她扔到外面任由其自生自灭。” 维利亚摇摇头:“这件事还是听你的。我们同样也要弄清这个女孩的态度。” 一个仆人就该有仆人的样子。 维利亚觉得必须有某种措施,让这女孩证明自己会是忠诚的仆人。 “留里克!” “祭司奶奶?” “你站起来!立刻站起来。” 留里克不明白,他还是站起身子。 “lumta!”突然间,维利亚厉声称呼女孩的本名,“爬过去,去亲他的靴子,证明你的忠诚。” 话是用养鹿人语言说的,留里克听不明白,他先是见得女孩有些犹豫,看到她那为难的眉头,紧接着也就完全明白将发生什么事。 留里克睁着大眼睛,就看到这女孩已经把脸贴在自己的毛茸茸的兽皮靴子上。一瞬间,留里克脑海里能想到的仆人经典形象,如今居然成了真。 他丝毫没有什么快乐的,心中只有忐忑。 这个叫做lumta的养鹿人女孩居然在亲自己的靴子,留里克根本就不想这样,因为自己最需要的并非是卑躬屈膝的仆人,而是一个可靠的帮手,或者说是朋友。 想明白这些事,他立刻蹲了下来,直接扶着女孩的肩膀将她拉起来。 “留里克!”目击此景,维利亚内心倍感不适,她厉声质问,“你在做什么?你到底要不要这个仆人?” “我当然需要!”留里克干脆的回答。 “可是你……” “我不需要她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忠诚。她不是想要一个公平吗?好啊!我就让她站起来,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做我的仆人。我会成功的,如果我做了首领,部族在我手里不但会强大,我要做更大的首领。也许有一天,我将是所有养鹿人的首领,还有更多人的首领。” 孩子的志向很大,维利亚和奥托听着也很高兴,就是在这样的场合合适么? 两人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留里克就是对这个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女孩有更多的想法。 留里克继续扶着女孩的肩膀,他比这女孩矮了一些,当然还是他更加强壮。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表情充满真诚:“你,lumta,以后我会叫你lumia。我很喜欢你的名字,但是到了这里就要听从我们的。我留里克,无论别人是否承认,我都承认你是我们是一员。我承认你是我的族人!你……你就像是我的姐姐。” 话是用诺斯语说的,奥托听得实在不悦。 他厉声呵斥:“够了!我的孩子,你是多么渴望一个姐姐?她只是一个仆人!你不必给她过多的恩惠,毕竟只是一个仆人。” “不!”留里克扭过头,一脸严肃:“爸爸,她是我的仆人,是你告诉我的,我有权决定她的未来。现在我已经决定了,她即是我的仆人,也是我的家人。我不想把她当做养鹿的工具,我要把她变成我们的一员。 既然我们能接受那些诺夫哥罗德的女人成为我们的族人,为什么我升级我的仆人为族人你要反对呢? 爸爸,生活已经变了!自从我们今年接受了诺夫哥罗德人的联姻,一切就开始变了。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才刚刚开始! 你是我们罗斯部族的首领,等到我做了首领,我还想做所有的养鹿人和诺夫哥罗德人的首领。那个时候,我要让所有人真心的承认我才是首领,我们变得有些不一样,也变得更加强大。爸爸,我的志向一直很远大。” 一番光荣的宣言说得奥托哑口无言,他本就觉得今年的许多行动自己已经非常激进,儿子是否是受了自己行动的启发,就变得更加激进了。 也罢!也罢。 维利亚咳咳几声,打断了可能的争吵:“都听我说上一句。我是支持留里克的,既然这个lumta是他的仆人,留里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谢你,奶奶。”留里克接着说:“帮我告诉她,我要叫她lumia,这就是她加入我们部族的新名字,我承认她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姐姐。请告诉她,我还要学习养鹿人的语言。” “好吧,既然你坚持。” 维利亚缓缓的告知女孩留里克的态度,无疑对女孩带来强烈的精神冲击。 从仆人升级为家人? 女孩完全意识到,自己被取了一个新名字“lumia”,似乎与固有的名字并没多大差别。 实则,在留里克看来,倘若女孩接受自己的新名字,这可比跪下来的行为还要有说服力。 lumia,也就是“露米娅”,留里克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亦是一个与雪有关的名字。 在这个时代,萨米人从芬兰人那里分离并不久远,他们本就是说着同一种古代语言的部族集团,萨米人是一路向北迁徙到北极圈的一支芬兰人。在荒凉的北极苔原地带,饲养驯鹿是萨米人重要的生活方式,罗斯人自然而是称呼他们是养鹿人。 曾经,萨米人扩张到了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随着大量日耳曼人进入这里,萨米人遭遇攻击,不得不又回到北极圈内。随着罗斯部族的迁徙,萨米人进一步撤离,如果攻击持续下去,总有一天萨米人会逃回他们起源的乌拉尔地区。 一切都像是宿命使然,养鹿的萨米人并没有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他们自从脱离了芬兰族群,就失去了建立自己国家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的人口实在太少了,亘古以来就保持着不到十万的人口,还普遍以五十人以内的小型氏族聚落的方式散居,这样被本地区动辄数百万的人口的庞大族群袭击而无力反抗,他们确实无法反抗。但他们躲在极寒的北极圈,终于躲到了人文思想成为主流的一千年以后,再没有人想要伤害劫掠他们。 但在这个野蛮的时代,弱者的生存方式就是给强者牵马执鞭,卑躬屈膝做一个恭顺的仆人,依靠着强者的赏赐过活。 留里克知道父亲是怎样的态度,他绝对是不满于自己的草率决定。 维利亚作为翻译告知女孩了留里克全部的意思,无疑女孩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女孩的眼角流出泪水,她轻轻勾头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说出一些他人听不懂的话语。 语言,它除了传达抽象的意思,也能表达说话者的情感。 看着她的脸,留里克丝毫感觉不到不适,他觉得这女孩不但完全明白自己的话,也做出了非常积极的回应。 维利亚也立刻做出翻译:“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的仆人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新名字,露米娅。她告诉你,她会听你的话。她还说,为伤害你的事她很抱歉。” “啊!露米娅……”仰视面前的女孩,留里克流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而这女孩顾不得脸上的泪痕,就在不久前她是一脸的彷徨与无助进入这偌大的木屋,现在的她多了一份安心,以及她最是迫切需要的安全。 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留里克知道,自己的仆人已经不仅仅是仆人,是朋友,也是姐姐。 在可见的未来,她也会一直听从自己的话。 所以,这个看起来之比自己年长一点的姐姐,她最该做的其实不是去养鹿,而是学习。 冥冥中留里克有一种预感,这个女孩露米娅,她终将对自己非常重要。 有道是任何的贵族,他一开始的仆人极有可能变成一生的心腹。如果这将是必然的,那么这个露米娅首先得学会诺斯语。 一旦她能说一口流利的诺斯语,那真的是罗斯部族的人了。但她要学的不仅仅是诺斯语,同样还有诺夫哥罗德人的古斯拉夫语。 不仅仅是她本人,留里克自己也下定了决心,必须在几年之内学会古斯拉夫语,自从遇到了这个露米娅,也需要把养鹿人的萨米语学会。 在他看来这不会是一个特别复杂的过程,固然是学习两种语言,自己要从嫂子佩拉维娜那里学习古斯拉夫语,从祭司维利亚和这个露米娅这里学习萨米语。 此事必然会比学习千年后的现代英语简单。 为何?因为在这个时代,极大部分的概念不存在,数以万计的新名词也是后世被发明出来的。公元九世纪,留里克也注意到自己使用的诺斯语的常用词区区五百个左右,恐怕加上生僻词也不到一千个。 古斯拉夫语和古萨米语的情况也大抵是这样。 所以这个寒冷的冬季依旧漫长,哪怕是光明节后白天越来越长,距离冰封海面解冻还早着呢! 给部族臭小子们的训练被迫中止,大冷天的留里克也不想在户外冒着生病的风险瞎转,那不是明智的事,在这个医学堪称巫术的时代,感冒就能引发死亡。 漫长的时间用来学习是最好的,可怜罗斯部族自己保存的先人历史知识就那一小撮,自己已然学会。 无聊时光总不能天天发呆,学习他族语言就是最关键的。 学习古斯拉夫语,学习古萨米语,留里克认定,这就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 第78章 风雪来了 当奥托率部归来仅仅四天,晴朗的日子又走到尽头。 天空再度开始降雪,而且这次还伴随着强烈的北极寒风。 暴风雪袭击了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年,并直扑整个欧洲。那些丹麦人还有法兰克王国的居民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一次的恶寒,人们被迫躲在各自的居所里。 贵族的房屋更加御寒,那些贫穷的人就大规模的冻死。 法兰克北境的领主们住在自己的石头和木头构成的厚实房屋,他们的亲信也得到了比较好的保障。唯有大量的自耕农民,这次寒流直接冻死了许多冬小麦,也冻死了饲养的牲畜和家禽,乃至许多人口也死在风雪中。 但贵族无法统计这次的寒流对自身带来的多少伤害,但他们能意识到一点,寒流天气已经也给了北方的丹麦人以重创。可以预见的是,当春季到来,饥饿的丹麦人会跨越他们自己修筑的石墙,前往南方大肆劫掠。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共性。 但凡住在北方的居民,他们总是体现的骁勇善战,因为在糟糕环境下活下来的往往就是强者。 突如其来的极寒摧毁了他们的许多财富,比如冻死牛羊,弄死屈指可数的农作物。为了活命,这些骁勇的强者在饥饿的支配下疯狂南下,就像野兽一般。 在极寒天气下活下来的人是强者,活下来的动物当然也是强者。 这场寒流还在持续着,丹麦人还有思维亚人同盟,乃至山麓西侧的挪威人,都持续饱受它的折磨。 罗斯部族的情况却似乎更好一些。 因为他们搬迁到这北极圈的边缘地带接近七十年,初代的移民就只剩下一个将要寿终正寝的祭司维利亚,移民的部族也发展到了第五代人。大家已经适应了每年都有的极寒天气,哪怕面对更寒冷的气候,他们也能硬扛着。 许多人小家庭的木屋确是用树干拼凑,为了御寒往往还要通体铺上一层土壤。可是这样做又不是很美观,就好似自己是住在地洞中的老鼠。为此许多木屋还要在外部堆砌石头,或是再铺一层木头。 房屋变得非常厚实,成为夹层的土壤也很好的避免热量损失,以至于户外的积雪已经逐渐淹没腰身,室内还是温暖的小窝。 只要不是孤单一人在户外乱转,罗斯部族的居民就不会被冻死。 但是他们带回来的鹿着实遭遇了灭顶之灾。 跟着奥托胜利归来的人,许多人至少带着一头活鹿。 能短时间走过二百公里的鹿也是鹿中强者,它们的新主人自然而然它们更为强大,带回来之后也就没有进行妥善照顾。 损耗了太多的体力,鹿必须要吃大量的草,可是鲜有人会带着鹿放牧,只是投喂了一些干草而已。 有些饥饿的鹿干脆去啃食新主人长屋耷拉下来的茅草,这种行为自然遭到了遏制,它们也就成了新鲜的鹿皮,以及供应一个小家庭吃很久的鲜肉。 奥托自己的鹿群是一个例外,二十头在短暂的四天内得到了不错照顾。 一切都是那个唯一的养鹿人女孩露米娅的功劳。 在寒流之前的短暂四天时间,留里克借由祭司维利亚的询问,对着女孩的身份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真想不到,这丫头比我大三岁,也就是区区十岁的小孩,怎么就比我高一点?是因为我太矮了,还是她太矮?” “她是一个萨米人,也许北极圈的生活实在艰苦,她吃不到足够的食物就只能一辈子长得像小矮人。” “如果我现在给她足够的肉,偶尔还有面包吃,她只有十岁,是不是能长的更好一些?” 留里克有了太多的疑问,即由这些疑问,他对这个露米娅也有更多的好感。 毕竟留里克幼小的身体里寄宿的那个灵魂都四十岁了,他更加的理性也更加的富有爱心,结果自然也缺乏孩童该有的冲动与放肆。任何的事他更乐意安静的分析,而不是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可他也看明白了,部族的许多人就是情绪化的,这种人最容易被利用,一个聪明富有一定理性的人,就可用自己的知识充分利用其他人容易冲动的特性,将其驯服成为自己的拥趸。 维利亚用的是信仰的力量,让族人产生敬畏。 奥托的所作所为总能给族人带来令他们满意的财富,让族人乐意追随。 那么,我该如何让他们承认我?仅仅是因为“奥丁祝福”的虚无缥缈的神谕?不!我可以带给他们很多很多。 留里克认为,只要给族人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们就会始终觉得幸福。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部族的财富实在太好,一点肉食,一些皮货,就能轻易让族人获得满足感。解决吃饭穿衣的问题本该是最基本的事,部族实际并没有很好的解决。 在本地种植亚麻是匪夷所思的事,进口外地的亚麻也是需要支付高昂财富的。 部族唯一能大量制作的就是皮衣,偏偏如同蝗虫般横扫广大地域的族人们,他们是高明的猎手,却不是优秀的牧民。他们不得不去传说中的世界尽头,通过袭击养鹿人得到大量的鹿。 普通的族人不懂如何养鹿,也没有人教他们,恐怕他们对此也是不屑一顾的。 可能他们也不懂坐吃山空的道理,当附近的资源被消耗殆尽,只能划着长船去更远的地方劫掠。 一群匪徒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如果不能瞬间改变他们,就由自家做一个显着的示范吧! 寒流大雪之前,户外还是艳阳高照的,气候虽是寒冷,世界依旧是积雪构筑的毯子,这样的环境放牧驯鹿反而是最好的。 女孩露米娅身上没有任何的枷锁,她个人更是被那些下级女祭司,像是拎着小猫一般拉到了祭司的蒸汽澡房。 即便是寒冷的气候,罗斯部族已然注重自己的个人卫生,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移民到环波罗的海地区的日耳曼人发明了蒸汽浴。他们似乎不是从古代罗马人那里得到灵感,而是在无数个寒冬内,他们在自家的室内炭火堆煮热水,热水不慎被打翻,结果整个房屋充满热蒸汽,房屋也变得特别湿热。 为此就有人脱掉自己厚实的皮衣,皮肤直接在蒸汽下被变得湿润,其上的死皮也就轻易被木块剐蹭下来。刮掉恼人的老皮,整个人变得特别舒服,也就自然爱上这种清洁方式。 他们是人,天生就有着创造力! 所以罗斯部族的祭司大木屋旁边,就有一个桑拿房。 该桑拿房也是颇为讲究了,想来奥丁也是非常反感祈求帮助与祝福的凡人祭司浑身散发着污浊臭气的。 但凡重大祭祀,沐浴更衣因而非常必要。 露米娅那套简陋的皮衣被放到一边,她被两个有力的下级女祭司清理干净了浑身污垢。 固然工作是在露米娅的惊恐中结束的,当她被拎回温暖的祭司大木屋,整个人某种意义就是蜕了一层皮。 她换上了一件亚麻制作的新衣服,就像其他下级祭司的衣物那样。外部又穿戴上一层皮衣,倘若外出,头上还需戴上一顶整张北极狐皮做的帽子。 她原本的发型也被改变,梳起了罗斯部族女孩的常见发辫。 乍一看去露米娅已经彻底变了,已经真的成为罗斯部族的一员。 可是,她的身份依旧是一个仆人。纵使留里克有意好生待她,那些祭司们,包括被留里克当做开明者的维利亚,一开始,她们的内心里依旧认定露米娅只是一介卑微的仆人,可能只比一些族人豢养的猎犬高级一点点。 这个仆人不一般,她是留里克的仆人,是未来首领的仆人。 可她还是个仆人,即便换上了很不错的衣服,每天不用为吃饭问题发愁,依旧是一介仆人。 奥托在那之后当众宣布赠与维利亚五头鹿,并作为未来一段时间的祭品。自家其他的鹿,也一并“寄存”在祭司这里。 奥托表现出了慷慨者的特制,他豪迈的宣布:“我所有的鹿都是为了祭祀所准备,仆人一定会繁育它们变成更大的鹿群,这样奥丁就会乐见于我们越来越多的供奉,也会更加祝福我们。” 首领的话着实讨喜,因为不管怎样,首领和祭祀的同盟更加稳固,祭司们也能在未来吃到更多的肉。 不是素食者,谁会讨厌吃肉呢? 加上其余的鹿,自然是专业的养鹿人露米娅照顾它们。 根据留里克的要求,露米娅就被安置到祭司木屋里,这个姑娘每天的重要工作,即是白天放牧,晚上学习。 一个大型的畜栏被迅速建成,它就是木材拼凑而成,还由原木做个一个顶盖。它的外部被简单堆砌了一些土,又堆砌了一些冰雪。整个畜栏就留下一个正门和木头墙壁上的若干透气孔。 虽说驯鹿是非常耐寒的动物,养鹿人自己的鹿圈也都是简陋的,那些野生的鹿冬季也都是暴露在自然环境中,依靠厚实毛皮硬抗寒冷。 既然要建设一个畜栏,留里克着实担心鹿群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损失。 这些鹿好似种子,留里克是珍惜它们的,短暂的时间内所有的鹿都戴上了一副项链。 麻绳串着一些木牌,其上被刀尖凿出数字,也就是留里克称谓的“东方数字”的阿拉伯数字,同样还标注了罗马数字和部族自己的卢恩数字字符。 可惜,那些养鹿人只有自己的语言,不存在自己的字母。 留里克刻印的那些数字只有极少数人能分辨,但哪怕是露米娅这个养鹿女孩,她也明白自己的主人是对所有的鹿做了精确标记。 露米娅是爱惜鹿的,她惋惜那些因不不能妥善照顾而被吃掉的鹿,看到这小男孩的举动,她的内心又萌生一丝暖意。见得这些野蛮人还给鹿群搭建出特别保暖的圈舍,这份暖意也进一步增加。 女孩被命令去放牧,她的身边有二十头鹿,还有两名穿着皮衣的女祭司帮衬着,其实就是监视。 露米娅很高兴自己的手脚没有任何的束缚,自身穿着的衣服也比以前的那一件更加温暖。鹿也是自家的鹿,可物是人非,自己的亲人全部死亡,鹿还有自己都成了野蛮人的。 她知道自己是有逃跑的机会的,可何处是家? 所谓的主人没有给予自己任何的束缚,只要把鹿喂养好,自己也有足够的食物吃,能睡在温暖的物资里。 她难道就真的没有逃跑的意愿吗? 倘若亲属还有人活着,倘若还能逃回自家的小帐篷。就算这里再温暖再富足,那也不是自己家。 回家?现实真是残酷,也许只能祈求在睡梦中回到昔日的家。 几天的时间,通过持续放牧,那些饥饿的鹿恢复了力量。不仅如此,露米娅很欣慰于野蛮人的部落里,他们的大祭司懂得自己的语言。 露米娅担忧会出现可怕的暴风雪,她不担心鹿会冻死,也不担心自己会冻死,唯独担心鹿会被饿死。 她告知祭司维利亚:“下雪的日子不能放牧,吃不过干草鹿会被饿死,我们必须提前准备。” 就算维利亚和她的祭司们对养鹿一窍不通,也知道不吃饭就会饿死的道理。 下级祭司们真的准备了一堆干草,当祭司们打算扒开积雪割断更多被掩埋的干草时,气候骤变。 联想到露米娅的话,维利亚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露米娅真的预料到了寒流。 任何的降雪都不会持续太久,关键时间内吃不到食物鹿会死亡。户外正是风雪不断,那些鹿依旧有足够的食物。 不曾想,对于露米娅这正是一次改变的契机。 四天时间过去了,维利亚已经不只是看在留里克的面子上好生对待这个女孩。 露米娅没有逃跑的意思,至少表面上没有。夜里,她也原因待在祭司木屋学习罗斯部族的诺斯语。 她未雨绸缪的要求着实带来了很好的效果,当别人家的鹿正大规模的死亡,唯有祭司们的鹿依旧在温暖的鹿圈里悠哉啃草。 她,露米娅,不仅拯救了光明节要用的鹿,也拯救了春季祭祀的鹿,更是拯救了未来。 第79章 皮革匠的工作 受困于风雪,宅在各自的住房内人们还能做些什么? 大人会给孩子讲些过分夸张的故事,尤其是那些参与到北方探索行动的男人们,他们告诉自己的孩子们,那些养鹿人是可怕的敌人,而为父打赢了他们。 大人们毫不犹豫给自己脸上贴金,以获得孩子崇拜的目光。 漫长的时光若只是讲讲奇怪故事,生活也显得非常乏味。 许多人实际是在自家的长屋里编织修善麻绳网,还有在更大的木屋里修理长船。 这一次大量的兽皮被带了回来,倘若不能快速进行加工,兽皮有所腐烂,用其做衣服将不是个好选择。 罗斯部族里有一批职业铁匠,他们在山区里找到了铁矿石,又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找到了铜矿石。他们的冶铁技术不行,使用古老的技术目前只能冶出生铁,再经过一番敲打变得不错的斧头。 相比于冶铁,他们制造青铜的能力更优秀些,只是本地区的铜矿更为罕见产量更低。 大部分的族人,他们获得财富和食物的主要方式就是狩猎与捕鱼。他们制作熏鱼肉干还有少量的皮革,在满足自己使用的同时,把额外的产品卖出去,亦或是在部族内完成交易。 皮革贸易,通常的确是内部贸易。 部族的铁匠们,他们几乎不会参与到捕鱼的工作,也鲜有参与到大规模集体狩猎的行动。甚至对首领奥托亲自带队的索贡航行也不是很热衷?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职业铁匠。 部族的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金属器械,大家的日常生活中也广泛使用铁器。 那些被敲打得含碳量颇低的熟铁铁器,它们即便是使用也很容易生锈,当一些器具锈蚀得厉害,就只好交给铁匠,支付报酬要求翻新,或是购买一件新的。 铁匠们会自己去山区,把合适的铁矿石背回家,经过漫长的冶炼和锻打后做成可用的工具或武器。 除此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修理。 普通人,他们伐木的斧头变得钝了,或是刃部有了破损,还是要拿给铁匠请其锻打一番,并支付报酬。 也许,各个文明的职业铁匠,就是他们最初的化学专家。 铁匠们要深入山区找寻可用的矿藏,在找寻的过程中,自然而然会挖到一些价值连城的琥珀,还有少量的红宝石、蓝宝石。他们也总能发现一些半透明的矿石,有晶莹的天然石英、石膏,乃至对部族颇为重要的明矾和芒硝。 能在本地区的山区中发现明矾和芒硝,自发现之日开始,罗斯部族就不需要再从南方的兄弟部族那里进口这两种“战略物资”,甚至还会小规模的进行出口。 其实它们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矿物,因为在世界各地的岩石山脉里,这类矿物颇为普遍。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部山脊,蕴藏的矿产还有很多。罗斯部族和思维亚部族联盟过早的发现了这片山脊是富含铁矿石的,也许他们这时候还没有想过,进一步对这些矿石的开采与冶炼,终将造成瑞典和挪威的富裕。 为数不多的铁匠恍若部族的“地质专家”,他们更专注于打铁,开采到的明矾和芒硝在背回部族后,基本上第一时间就被销售一空。 尤其是那些客居在罗斯部族的盟友族人,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但是商人,也是职业手艺人。 这些人购买并囤积明矾和芒硝,并等着秋季的末期,罗斯部族的猎人把新猎获的兽皮源源不断再销售给自己。 所以在一些长屋中,那里真可谓是臭气熏天! 但在巨大财富的刺激下,忍受臭气继续工作是完全值得的。 奥托,胜利的行动给他带了一百头鹿的收益,艰难的归途有八成的鹿不是死了就被被他中途卖掉。 他个人有着五十张新鲜的鹿皮,虽是新鲜,实则被寒冷懂的硬邦邦的。 奥托不缺兽皮衣服,他也不指望尼雅一个人就完成五十张鹿皮的复杂加工,家里也没有足够的加工兽皮的材料。 他把鹿皮都卖了出去,直接赚到了五十枚好成色的罗马银币,并锁在自家的储钱箱里。 寒冷的冬季世界被冰封,皮革商人们的家里不但臭气熏天,整个家庭也陷入最繁忙的时节。在罗斯部族过光明节,这里能亲临没有阳光的日子,着实比南方的家更有趣。 这里也是财富之地,把一张完整的鹿皮加工完毕,抛去成本,卖出去两张至少能净赚一枚银币。 可以说这是一件看起来稳赚不赔的工作,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是它需要工人付出很大的劳动。 他们躲在温暖的家中,首先对新鲜毛皮预加工,刮干净兽皮上的肉与脂肪,还需热水清洗。 好在户外就是唾手可得的积雪,融化煮沸即可完成这份工作。 接着就是需要芒硝参与的硝制工序,含有微量毒性的臭气也因此溢出。完成这一道,还有明矾参与的鞣制加工。 当他们把所有工序完成,兽皮变得柔软也极度耐腐蚀时,春季也到了,很快冰封的海面融化到恢复航运。 奥托,还有罗斯部族的大众,大家并不知道盟友中的皮革匠人,他们收购自己猎获的新鲜毛皮是一个怎样暴利的生意。 驯鹿皮,它比羊皮更加保暖,表面积也更大。它本身就是颇为昂贵的皮革,善于养鹿的萨米人也在与北上的思维亚部族们遭遇后,很快就从贸易变成战争。以小型氏族构成的养鹿人社群一个接一个被摧毁,今年奥托的行动只是在做着祖先做过的事。 养鹿人是失败者,野生鹿群本就不多,缺了养鹿人,驯鹿种群也急剧萎缩。 如今,日德兰半岛的驯鹿绝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驯鹿愈发少见。 丹麦人艰难的饲养绵羊和牛,只能以此获得重要的皮革。因为和法兰克王国、斯拉夫文德部族的冲突,原本相对和谐的双边贸易变成单纯的劫掠。 丹麦人愈发的和传统伙伴的关系变得紧张,商路受到影响他们不得不更加频繁的采取强硬手段仗剑行商。 所以客居在罗斯堡的皮匠们,他们完全可以划着长船直奔丹麦人的领地,当然要悄悄的溜过去。固然思维亚部族同盟近些年来与丹麦人的冲突越来越严重,双方私底下的贸易并非真的决断。 大家说的都是完全一样的诺斯语,语言还没有因为地理出现隔阂而变得差异过大,商人可是直接自称是丹麦人,是顾客的同族。至于优质鹿皮从何而来,答案也很好糊弄——从北方芬兰人手里抢的。 一张加工完毕的优质驯鹿皮,换上日德兰当地人五张羊皮总不为过吧。虽说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要冒着被丹麦人偷袭的风险,至少比卖给自己人能多赚两倍或是更多。 这一次,超过二百张驯鹿皮,还有一大批北极狐皮、雪貂皮、狼皮,乃至十张白熊皮,罗斯猎人为了迅速换取银币,将它们悉数卖出。 就这样,罗斯堡的当地人赞颂他们首领是“勇敢的冒险者”,勇敢的帮助所有人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财富。 而客居的皮革匠们,他们几乎要跪倒在奥托面前,带着夸张的笑脸歌颂首领的慷慨。 皮匠们进入到几十年未曾有过的繁忙,皮匠的人数不多这一次不得不居家上阵,哪怕是年幼的孩子也必须帮忙。 因为家主明白,用一个冰封的冬季完成巨额工作,获得的收益足够给自家带来两三年,不思劳动就能衣食无忧的生活! 故而在风雪中,有些奇特的建筑一直冒着黑烟。 那是部族里的铁匠铺和皮匠作坊,他们大肆燃烧木炭,以进行复杂的带有高附加值的生产工作。 部族里最富裕的当然是首领奥托一家,其次就是祭司们,第三位的当属铁匠、皮匠,以及几位技艺特别精湛的木匠。 首领最为富裕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部族的传统规矩,身为首领者必须合法的拿到更多的战利品。祭司群体完全就是被整个部族供养的,祭司也完全由女性构成,人数不过方才显得人均财富更多。 那些手艺人,他们就是部族里的普通人,而且他们的身份也决定了不可能成为瓦尔哈拉的英灵。 他们甚至不可能去做奥丁的仆人,因为他们信仰的是托尔。 人们相信惊雷就是托尔的化身,这个神只手拿大锤,人们的概念里他像极了一个年轻的铁匠。 所有的铁匠都崇拜托尔,其他的手工业者也是如此。这些人自然而然不需要用战斗去证明自我,虽是同一个部族的人们,他们相信自己实际是被托尔保护着的。 自从开始大风雪,降雪居然持续了整整五天! 好在只有开始的两天是可怕的暴风雪,随后就是单纯的降雪了。 但这不是和平的开始,每个家庭的房屋都面临着巨大的安全隐患,那些厚重的积雪很容易把屋顶压塌,遂从第三天开始,已经有居民冒着风雪,先是清扫家门口的雪,之后爬上屋顶,用平日刨土用的木铲子,把积雪竭尽所能清除下来。 可能只有铁匠和皮革匠不用对积雪过分担心,他们的长屋内部堪称炎热,房顶的积雪根本存不住太多,烟囱处的石板依旧如故。 留里克这几天的主要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仅仅是给躲在圈中的为数不多的鹿喂食,露米娅很容易就将其完成。留里克给这个女孩安排的必须任务只有这个,其余的时间,他就拉着女孩,借由维利亚祭司的翻译,学习养鹿人的语言。 几天时间留里克已经学会了一些最常用的词汇,诸如什么“吃饭”“喝水”之类的短语也悉数学会。 相对的,露米娅也学会了不少诺斯语的单词与词组。碍于这个时代的诺斯语还有许多的弹舌音,倘若不是从小就学习,是难以快速掌握的,这就导致目前露米娅的语言发音颇为奇怪。养鹿人的古代萨米语,弹舌音是有的,只是没有古诺斯语这么频繁使用。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平淡生活中用得最多的词汇露米娅已经基本学会,她也不得不立即使用新学到的词汇,以便和自己的主人交流。 可是,留里克真的算是主人? 这个比自己年幼三岁的小男孩,他直白的声称更乐意叫自己姐姐。 其实这孩子一开始就有意如此称呼,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根本不懂诺斯语。 露米娅因此更为感动,她最渴望的就是家人,只要有一个愿意爱护自己的家人,心中的痛苦也就能消磨掉许多。 降雪已经是第四天了,雪花比昨日更加细密,大家都相信风雪时节很快就过去了。 这段日子,留里克拉着自己的仆人在祭司长屋里实在是进行着高强度的学习生活,至少奥托是这样认为的。 奥托和尼雅的生活也变得更加无聊,两人更加乐意在无聊的冬季躲在自家温暖的屋子,看着年幼的儿子玩耍。虽说几年时间,每个寒冷的冬季儿子都是在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奇怪的符号。 只要看到这个小家伙,夫妇俩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寂静的夜,尼雅忍耐多日的揪心终于爆发。 她询问自己的丈夫:“已经好几天了,留里克就在祭司的木屋住着,你真的放心?” “那孩子在学习,我当然放心。他说自己不但要做我们的首领,还要做诺夫哥罗德的首领,还有多有养鹿人的首领。这孩子在挑战我的权威,他的志向也特别远大。”想到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奥托五味杂陈,面对和自己一样衰老的妻子,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可他这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十年之后就是十七岁的孩子,我的尼雅。他是特别爱学习的,他会成长为智者。他的话也不是说谎。你也知道,留里克本来就在从阿里克的佩拉维娜那里学习诺夫哥罗德人的语言,现在他又在学养鹿人的语言。成为外族人的首领当然要学会外族的语言,你就不用担心什么了。他是你的儿子,永远都是你的。”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在屋子里乱跑的样子,或是木棍乱捣的模样。” “不用担心。”奥托长叹一声,“明天吧,我把他揪过来,还有他的那个小仆人。那个仆人也在学习我们的语言,我正好看看那女孩的成果。听着,明天我们可要把房顶的雪清理干净,若是压坏了房顶可不好修。” “你提醒了我,我现在就把扫雪的工具准备一下。” “再多准备一些吃的。”奥托补充道。 “好吧,留里克很轻,他爬到房顶扫雪我可不担心房子会塌。倒是你……”尼雅噗呲一笑,“他太重了,你可千万不能去房顶。像是去年,我就担心房子塌掉。” “那么你也不能完全指望留里克。多准备些吃的,留里克去房顶,那个仆人也必须跟着上去。留里克要吃肉,仆人也得吃肉,准备两人的量。” “嗯?为什么?区区一个仆人。”尼雅显得很不以为意。“给那个仆人随便吃点就行了,比如一些鲨鱼肝或是别的什么。” 尼雅的意思其实就是说,给予仆人的食物都是赏赐,虽是赏赐,也该赏赐那些难吃的仅能果腹的食物,例如鲨鱼肝,若不是为了活命谁会乐意吃这个奇怪气味的食物。 奥托否决了妻子的想法,这里也不是奥托有多么仁慈,全然是因为那是儿子的仆人。 “还是多准备一些吧。”奥托嘱咐说,“你是不知道,留里克在祭司面前说了,那个仆人是他未来的帮手。留里克吃肉,仆人也吃肉,我不知道为什么,留里克就是特别重视这个仆人。” “真奇怪,我见过那个仆人,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奥托摇摇头,“对我们的儿子一定是特别的。因为那个仆人是他自己亲自驯服的,以后关于仆人的事,你不要多言。倘若那仆人不听话,自有留里克责罚,我们不用插手。” “也好。我们把留里克叫回来,还有……还有那个叫什么露米娅的仆人。那仆人只要好好的扫雪,我自会给她奖励。但是你,那仆人不好好干活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留里克是我儿子,他若是不忍心我也不管,我会亲自责罚那个不干活的仆人!” 感觉到妻子的强硬态度,奥托故意问:“你会怎么样?” “我……至少……至少给一巴掌,告诫那仆人偷懒会受罚。” 奥托本来想放肆的大笑,想到几天前的那件事他刚刚裂开的嘴又合上了。“别想了,继续睡觉,明早我们还得扫雪。” 奥托不再多言,兽皮裹得紧紧的继续休息,倒是头脑里正是浮想联翩。 为了那个叫露米娅的女孩,儿子就是大胆的反抗自己的权威,还手握自己的利剑。 还别说,倘若这臭小子的爷爷还有爷爷的爷爷,自家的祖先肯定有些进了瓦尔哈拉,他们应该在天上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也会为自己桀骜不驯的子孙所高兴吧。 还有,自己的时代是要过去了,可能再过十年,那个时候罗斯部族就该是留里克的时代。 首领,时代变了。 第80章 扫雪危机 又是一个平静的深夜,留里克那小小的脑袋里还梦到了白天的学习。 他在嘟噜一些奇怪的梦话,又不由自主的把披在身上的皮毯子偎了偎。 新的一天在那些下级祭司的操劳中开始,她们在偌大的木屋里烹饪其今日的早餐。 和以往并不多大不同,面包是非常宝贵的存在,祭司们的日常伙食也多是一些鱼肉。近段日子以来,大家到是天天都吃一些鹿肉。 不过所有人吃的都不是很多,祭司们已经习惯了半饥半饱的生活,一小块煮好的肉,这是所谓早餐。 苏醒后的留里克立刻就吃到了肉,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唯有他的仆人露米娅,看着粗糙木碗中的肉块思绪万千。 “吃。不吃,会饿。”留里克嘟囔着最近几天学到的古萨米语的词汇,没有任何的修辞,他就说着最基础的词汇表述自己的意思。 “好的。” 露米娅狠了狠心,如今物是人非,纵使这碗里的鹿肉曾是自家的一只只鲜活的鹿,那和自己已经没了太大关系。 实际上,露米娅并不太清楚“仆人”究竟是怎样的概念,只要给他们干活,那就是仆人咯? 几天时间的接触她明白一件事,只要同从这个小男孩的话,自己看来是会得到善待。 她啃了几口撒了粗盐的鹿肉,令人舒爽的咸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头脑。 她又突然磕磕绊绊的询问:“今天,我们学习?” “对。我还要学习你的语言。你,也要学我们的语言。” “好的。我,学习。” 任何的人都是聪明的,人可以分辨中语言中的核心内容,只要掌握这些核心内容,不同母语的两人也能勉强交流。 留里克本以为今日又是一个平静的学习日,碍于户外糟糕的风雪,自己理所当然继续被高耸的祭司木屋所庇佑。 他吃过早饭不久,一个身披白熊皮的“白色”壮汉就急匆匆跑到这木屋里。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首领奥托。 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位他的亲密伙计。 奥托的突然出现让维利亚有些不满,她暂停自己翻译的工作,也暂停了对留里克和露米娅的语言教育。 “我的首领,你应该轻一些。不要制造太大响声,饶了我这个老人吧。” “哦,对不起,伟大的祭司。我只是来接我的儿子的。” “留里克?有什么事吗?我正在亲自教导他。” “这……”奥托瞪大眼睛,他知道儿子和他的仆人正在做的事。 奥托是支持儿子学习的,但他也碍于时代的局限性,认为学习后比别人高明一点就足够了。 他走上前嘟囔:“伟大的祭司,我这次来只是带走留里克去扫雪。现在风雪基本结束,我们必须把所有房子的积雪尽量除去,也包括这间大木屋。” “啊!我差点忘了。”维利亚拍拍脑门,“是要除雪的,波娜,扶我起来!” 维利亚在被人搀扶起来后,她觉得除雪工作势在必行。 “就像往年一样,我们把屋顶的雪清除干净。还有道路上的积雪,全部清理到一边。波娜,把我的皮衣拿来,再吩咐其他人去行动吧。”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留里克我们也走吧,带上你的仆人。这一次,你还有一个任务。” “任务?” 留里克满脑子的不解,难道和除雪有关系? 很快的,他就明白了自己所谓的任务。 留里克拉扯着露米娅那细弱的胳膊,此刻的两人都穿着部族小孩的传统衣服,其实就是麻布的衬里,其外套着兽皮裁减的大衣,脚上踏着多种皮革缝合而成的靴子。 但留里克和别的小孩最大的不同,是他穿着内裤。 罗斯部族,他们和别的部族一样,乃至更南方的法兰克王国。 所有的居民直到现在都没有裤子的概念。 唯有那些草原民族,他们碍于起码的需要才发明了裤子。 这是时代也只有法兰克的骑兵,会穿一些皮质的有裤子性质的衣物。 留里克实在受不了没有裤子的生活,当他年龄足够大后,就要求自己的母亲尼雅,用一块麻布裁减缝合成一条短裤。这玩意的遮羞意义更大一些,如今也多了一点御寒的价值。 他站在自家木屋下的积雪中,房顶的积雪厚度真的非常惊人。 奥托扛着两副小船桨而来,一支温柔的交到儿子的首领,另一支就比较粗鲁的扔给露米娅。 他更是比较随意的发号施令;“嘿!女孩,等一下跟着你的主人上房顶,把积雪全部推下来!” 只要看着这个高壮的家伙,露米娅就发自内心的害怕。而且她实在看清楚这男人不仅是伤害亲人的凶手,此人身上披着更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熊皮!那可怖的熊头,还有那吓人的獠牙,都耷拉着此人的背上。 这个男人,居然杀死过熊! 她听不太懂这男人的命令,总之这个人非常恐怖,露米娅下意识的抱着木船桨,就凑近自己的主人留里克,害怕的轻轻勾头。 “爸爸,你对她太凶了。”留里克不耐烦的嘟囔。 “嗯?我让你讨厌了吗?” “不!你看露米娅的脸,她很害怕。” “这应该的。这个养鹿人女孩就该怕我,等一会儿她也要爬上房顶。” 留里克点点头:“我都明白,但是爸爸,你看我这么弱小,你指望我把所有的积雪清除掉?也许你也应该跟着我们上房顶。” “不用了。”奥托尴尬笑了笑:“如果我也跟着上去,房顶就塌了。孩子,你可以要做未来首领的,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害怕吧。如果你不乐意也无所谓,你的仆人爬上去完成这些工作这也是合情理的。” “那太疯狂了!” 留里克抬着头,看着那大概有半米厚的积雪,不禁噘着嘴摇晃脑袋。 他的眼角又撇一下自己的仆人,指望这个女孩完成工作,恐怕就算她抱着木桨推掉所有的雪花,整个人也累瘫了。 就冲着父母对着女孩的态度,留里克实在不敢多想。 人文关怀?呸!父母定是朴素的要把露米娅当一个工具。 他咬了咬牙,对父亲说:“这点困难算什么?但是你要给我准备一些吃的。嗯……妈妈!” 带着有些复杂表现的尼雅回答:“怎么了?” “你能熬一些买粥吗?在准备一些干的面包块,等我完成工作,我要吃这些。” “好的。但是留里克,你要小心,真的累了就下来,我和你父亲不一样,我不会强求……” “住口!”奥托带着怒气打住妻子的话:“你去准备麦粥!你要相信你的儿子,他可是要做未来首领的男人,如果他不能把屋顶的雪清理干净,未来面对许多敌人,又有什么能力战胜他们?!” 留里克听着想笑,好似雪花就是敌人,扫雪也是一种打仗。 仔细想一想,类似的父亲角色真是很普遍,一个要强的父亲总会要求儿子去挑战不可能,唯有孩子的母亲会在后方担心不已。 那么,该怎么爬上屋顶呢? 罗斯堡的普通民居,它的屋顶都是由一根根木头拼凑而成,其上再铺设一层含有泥土的草甸。也有人为了更好的避雨,底层还要铺一层兽皮。 所有的建筑都不存在瓦片,房顶也都有着一定的坡度。 不使用梯子留里克是不能爬房顶的,奥托为此也并没有准备梯子,只因他觉得多此一举。 儿子毕竟才七岁,只要抱着他,轻而易举就能扔到房顶上。 就这样,留里克被扔到了房顶的雪窝中,下一个被扔上来的就是露米娅。 “你们开始吧!”地面的奥托吩咐道。 “好吧!”留里克说完,只得硬着头皮用古萨米语词汇吩咐露米娅,“露米娅,开始!结束,你,我,吃东西。吃面包。” 面包?其实露米娅是被俘虏后,才有幸在祭司木屋里首次吃到面包。 是留里克掰给她一小块干巴巴的全麦面包,其实在他看来这面包不知是果腹之物,还能很好的清洁牙齿。 它真是真正意义的全麦面包,里面还有很多麦糠呢!即便如此,它的能量也比平日吃的肉多,但凡做了体力劳动,吃麦子可谓第一恢复体力的食物。 眼望着整个房顶的积雪,留里克估摸着,今日真是自己穿越以来最繁忙的一天。 让一个七岁小男孩和十岁小女孩完成这样的工作,大人却在一边看戏,还美其名曰一项挑战,还有比这更讨厌的吗? 好在积雪颇为松软,最下端已经结了冰。 随着工作的开始,留里克亲身感受到了工作的繁忙,仔细感觉一番,它也并非不能接受。 罗斯部族的长船的船桨不但更加宽大,其中也有一点精妙的设计。 包括一些小船的小型船桨,它们都是橡木雕凿而成特殊的形状,即桨中心被刻意雕出凹槽。 这个小发明在划桨的时候会占些便宜,比平滑的桨划水更高效一些。 那么,用这种桨拨开松软的雪花也很高效。 只是积雪还是太厚,两个轻巧的孩子奋力劳动,大量的雪被推到地上。 留里克定睛一看,自己的父亲当然不是单纯的看客,他也在用木桨当做木铲,把自己推下来的雪再推到一边。 他再放眼望去,偌大的罗斯堡,许多黑影就在房顶上晃动,今日的扫雪仿佛一个节日似的。 过多的积雪会压塌房屋,随着积雪越来越少,塌方的可能性也随之降低。 短暂的白天一定要完成大部分的工作,见得工作已经结束打扮,气喘吁吁的留里克高兴的看到,露米娅依旧在奋力推雪。 “嘿!露米娅,休息!” “不。结束,雪,休息。” 留里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仆人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听话。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她的脑子里应该没有更多的想法,给予一些许诺她都会奋力去完成工作。 这一刻留里克想到很多,他坐在房顶上稍稍休息,看着那女孩奋力的身影,估摸着当她长大了,定是自己的好帮手。 虽说露米娅只是一个孩子,自己能教会她很多东西,未来这种人就是绝佳的所膀右臂,哪怕她是会被轻视的女人。 休息了一阵子,留里克下意识捂着自己肚子。 “哎呦,我真是饿了。现在应该在煮麦粥吧,我都闻到气味了。早点把活儿干完,我早点吃饭。” 相比于别的同龄孩子,留里克堪称“养尊处优”。虽说只有七岁,留里克弱小的身子还有有着不少肌肉力量,他比别的孩子更加强壮,相比之下,露米娅的身子就弱很多。 露米娅是真的畏惧那个男人,她不知道身边的小男孩会给自己多大的保护,很明显若是自己不能很好完成工作,必然会被那个恶人责罚。 责罚,一定是什么恐怖的事吧! 露米娅她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她只想早点完成工作,却根本不会意识到,过分的劳动对身体又是怎样一种摧残。 除了留里克,部族的所有人都是没有裤子概念,下半身御寒的手段就是更长的能淹没膝盖的皮衣,还有一口气延伸到膝盖的高帮靴子。一般情况,这两种衣物组合就足够御寒了,可是露米娅的新衣并非那么合身。 她太瘦弱了,导致一些皮肤始终暴露给寒冷。她还畏惧于责罚拼命工作,这番工作确实很有成绩,在地面扫雪的奥托也不时监视那她的工作,奥托什么也没说,心里对女孩露米娅的工作很是满意。 她的确是个听话的工具。 渐渐的露米娅感觉到了炎热,而披在身上的兽皮却好似千斤重担。 留里克闷着头继续推雪,但他再抬起头惊讶的看到露米娅居然在摆脱兽皮的束缚,御寒的皮衣就只靠着麻绳捆在腰部。 这个孩子,居然就穿着衬里的亚麻衬衣,还有她两条胳膊,直接暴露给来自北极的寒风。 留里克大吃一惊。 他急匆匆跑去,面色带着强烈俄惊愕:“露米娅,你在干什么!快把衣服给穿回去。” 露米娅基本听懂这番来自诺斯语的命令,她勉强解释:“我……我,热。我,现在很好。” “很好?!” 留里克去触碰她的胳膊,这哪里是什么热!她的胳膊恍若一根冰块! 遭到巨大惊吓的他在用手触碰女孩的额头,她的脑袋也是凉飕飕了。 明明浑身发凉怎会感觉热呢? 突然间,一个极度糟糕的情况浮现脑袋里,留里克等着女孩的大眼睛,直接夺过她手里的木桨:“露米娅,已经结束了。你把衣服穿好,去地面吃饭。” “我……我还可以。” “够了!” 留里克不再废话,他直接把两副木桨都扔了下去,接着拉着露米娅冰凉的手坐在房顶的冰上,瞄着地面的没有即时清理的积雪,直接滑了下去。 接着,两人坠落积雪堆上。 “嘿!留里克,工作没做完你怎么下来了?!”奥托很不满意自己儿子的决定,“你还是受不了这点劳累?!” “爸爸!出事了。”留里克带着惊恐的脸庞大吼:“快点给露米娅热水。她要是再工作一会儿,她就要冻死了。” 至此留里克根本不再废话,他嗅到自家屋子里确实在熬粥。有着让人舒服的麦香。 但是露米娅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更糟糕的是这女孩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要丧命了。 露米娅被拉着跑,她整个人依旧说着自己浑身发热,而走路却好似缺了润滑油的机械,整个人显得非常僵直。 她的消耗了太多的热量,头脑为此都变得麻木,大脑错误的认定自己非常炎热,实际整个人几近冻死。 很多冬季喝醉的酒的人,他们就躺在路边呼呼大睡,结果太阳升起,早起的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些宿醉者,看到的就是被掀开的衣服,已经冻僵的身体。 留里克想到的就是这样糟糕景象,露米娅分明已经被冻得脑袋错乱,分不清什么是热什么是冷! 唯有他头脑里有着更多的知识,倘若听自己话的露米娅有着三长两短就糟了! 他拉扯着女孩闯劲自家门,随手把她往兽皮和干草铺就的睡窝一甩,接着凑到蹲着用铁锅熬麦子的母亲说:“妈妈,麦子看起来基本熟了。快给我一碗。” “别着急啊,我给你盛,当心很烫。”见得孩子很好,尼雅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她不慌不忙的给儿子盛了一碗,儿子捡起一把木勺端着碗就跑到那女孩身边。 尼雅吃惊的看到,儿子居然在亲自给那仆人喂饭! 这一瞬间,尼雅突然想到很多事,她不理解一个仆人何德何能已经高贵到未来的首领要给她喂饭的程度? 随后,奥托也好奇的回到屋子看清了两个孩子的举动。 “留里克你在做什么?”奥托奇怪问道。 “爸爸,妈妈,露米娅根本不知道她差点冻死自己。妈妈,再准备一些面包块,再赶快烤一些肉。爸爸你来帮我,把她抬到篝火边。我不想她冻死,也不想她生病!快!” 第81章 尼雅的偏见 露米娅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她的身体也再度感觉到了寒冷。 “我……我,冷……” 她说话已经有些恍惚,面色也颇为憔悴。 “不要多想,快把热粥喝掉。” 留里克挖一勺木碗里的麦粥,看着所谓的粥,它根本就没有煮烂好在应该煮熟。他把勺子里的粥稍稍吹凉,就往女孩的嘴里塞。 留里克确实比一般的孩子更强壮,他也因而更耐得住寒冷。两个孩子在房顶上奋力工作许久,至此留里克虽是疲惫,他的精神状况依旧不错。 肉呼呼的麦仁被塞进嘴里,露米娅迷糊的头脑像是触电似的,进食的本能驱使她快速咀嚼起来。 留里克喂完一勺又填一勺,很快小半碗就给灌了进去。 奥托和尼雅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的,真不知道谁是仆人,谁才是主人。”尼雅无奈的嘟囔,眼神中还带有疑惑。 “倒像是留里克是她的仆人。我承认这个女孩很老实的工作,她现在得到的照顾已经越界了。”话是如此,奥托并没有阻止儿子的举动。 “唉,宝贵的麦子是给咱们的儿子吃的,结果便宜了这个女孩。本来给她一点鲨鱼肝就是很好的报酬,真是想不到……” 留里克给露米娅喂饭,父母的话他尽数听到耳朵里。 一碗麦粥全部灌了进去,他把女孩因为寒冷颤抖的身体放平,端着空碗交给母亲:“妈妈,再盛一碗吧。” “你还要喂她?孩子,她只是个仆人。” “对!所以我不能让她死掉。” “可是……”尼雅很不满意,她一边嘟囔一边又把碗盛满。 吃到高热量的食物,身披的兽皮也被篝火烤的炎热,露米娅冰冷的身子渐渐恢复过来。 她诞生到现在已有十年,短暂的人生中还不曾像今天这般吃到大量的麦子。 甚至对于她这种生活在北极圈的萨米人,吃到麦子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麦子就是非常好吃,哪怕是猛火熬煮的勉强脱壳的麦仁,嚼着无比舒服。 她的精神恢复一些,轻轻勾着脑袋烤制篝火。 直到这时候留里克才捧起木碗,大口把麦仁往自己嘴里送。 尼雅带着不满直接指责这蜷缩的女孩:“嘿!你这个可怜的仆人,你应该感谢你的主人。你还要感谢我。你这种人只配吃些鱼干苔藓,结果让你吃到了麦子。你听着,以后胆敢违抗命令,我就撕了你的脸!” 露米娅,她从这段冗长的诺斯语句子里听到了严苛的威胁词汇。还是老生常谈的事,违背这些人的命令,自己会被处死吧。 留里克听着亦是特别的扎耳,在他看来自己的母亲虽然年纪不小了,平日里都是比较温柔的存在。 怎么面对自己的仆人,突然就有了凶狠嘴脸? 突然的变化真的令人错愕。 留里克放下吃了一半的木碗,惊讶的看着母亲:“妈妈,你在威胁她?!” “对!就是威胁。我的孩子,我们的粮食也没有多余的。你直到麦子多宝贵吗?” “所以,我给她吃就是错误的?” “就是错误!孩子,你是尊贵的,这个女孩是卑微的仆人,你怎么可以……” 见得妻子情绪颇为激动,奥托连忙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毕竟是留里克的仆人,尼雅,你不要苛求太多。” 母亲的话颇为现实,家里最好的食物就是那些从诺夫哥罗德人手里收来的贡品,一大包的黄色麦仁,还有一小包黑麦,其总量并不多。 诺夫哥罗德人最多最重要的贡品就是麦子,它们也是奥托亲自带人去征收的。近年来确有用琥珀等真品和他们兑换来获得麦子,但是对方提供的麦子也是有限的。过分的索取指挥造成他们的誓死抵抗,那才不明智。 南方的牧羊人也不会在春季刮羊毛,连同羊皮也给刮掉。 留里克觉得,现在和母亲讲什么人权、讲什么人格平等,显然都是不切实际的。 别人眼里,仆人就是下等的存在,尤其是这样的外族仆人,等级更加底下。 这一情况倘若要改变,就必须重塑整个社会,那才是最艰巨的工作。 留里克没有丝毫批判母亲的意思,他嗉囊道:“妈妈你还是好好待她吧!露米娅很可怜,她的父母都死了,你还要苛责她什么。你应该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正一起学习,她就像是我的姐姐。” “这是你的心里话?!”尼雅质问道。 “对啊。”留里克抬起头,凝视着母亲的双眼:“我曾有两个哥哥,他们意外死了。本来我们家里还要有两个成员,现在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有些孤独。我没有哥哥,如果有个姐姐也好。” 说着,留里克故意搀扶着露米娅的胳膊,做出亲昵的样子:“她很听话,你只要好好待她,她就会很情愿的完成你的命令。她今天就是认真扫雪,自己几乎冻死都没有意识到,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这么一个听话的仆人,她要是真的冻死了可就太糟了。 我想我还是需要一个姐姐,妈妈,也许你也想要一个女儿吧。” 尼雅是否想要一个女儿?不!她实际根本不想。 作为首领的妻子,尼雅也有一个巨大的担子,那就是给首领生儿子,只有儿子有资格参与到下一任首领的竞争。 如果生了一个女孩,尼雅的态度其实非常明确,那就是早早把她嫁出去,女婿将成为成为首领的儿子的拥趸。 尼雅没有否定也无肯定,她是看明白了儿子是发自肺腑的要善待这女孩,这里明显还有这赎罪的情节。 的确,就是自己担任首领的丈夫,轻而易举的荡平养鹿人的营地,也导致这女孩成了孤儿。 看来留里克觉得这是巨大的罪过。 仁慈?对待自己人和盟友,仁慈是非常重要的。对待敌对情绪的外族,仁慈是愚蠢! 尼雅的态度从来不变,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思维也变得所谓有些迂腐。 她掰开一块坚硬的黑麦面包,直接扔给一言不发的露米娅,强作平淡的语气说:“吃吧,仆人,这是给你的赏赐。” 见得脚边的黑面包,露米娅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金子。她也不管脏不脏,直接拿起来就拼命的啃食。 扫雪的工作在留里克吃完后,他爬上去完成收尾,这一天的白天,大部分的居民已经完成了各家房顶的积雪清扫。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光明节也不远了。 只有躺下之后,留里克才感受到了肌肉的酸痛,这一宿他难得的睡在自家屋子里。 一家人又睡在同一屋檐下,留里克也自然而然凑到父母的睡窝边。 露米娅也没有离开,她又是烤火,又是吃了大量的麦子面包,体温回升之后整个人依旧非常疲惫。 她裹着一张鹿皮睡在一处温暖的角落。 她没有多言,只是蜷缩一团,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太多的事。 “我竟然和杀父仇人睡在一个屋子里。我能做些什么?但是那仇人的儿子对我真的很好。要报复吗?” “也许我爬起来拿着切肉的刀子,就能割断那个恶人的脖子。可是这样,留里克就没了父亲,他也会非常伤心。” “那个大恶人一家给了我吃的,他们不想让我死。” 这里是斯堪的纳维亚,罗斯堡距离斯韦阿兰地区走水路也就两天的航程。 露米娅突然不觉得自己的杀父仇人是真的恶人,也许他们平日里就是好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 露米娅,她突然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发作。 倘若睡在这间长屋,她意识到自己始终有很多报复的机会,看起来能轻易的报仇。 她放弃了,因为只有放弃这个念想,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至少,恶人的儿子留里克,他真的是个大好人。 露米娅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弟弟,倘若未来都能得到他的庇佑,生活不会那么糟糕吧…… 她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胳膊和腿都很酸痛,显然这是白天工作过头的缘故。 没有继续瞎想,她捂着自己人生第一次吃撑了的肚子睡着了。 这一宿,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早早入睡。 清楚房顶积雪还是屋前雪,皆是消耗体力的事。 人会因此虚弱,虚弱自会带来强烈疲惫感,疾病也因此找上门来。强壮的人能扛住寒冷,户外的低温亦是消除了大部分的病毒,但是虚弱者依旧容易得病。 因为病毒,不用极端手段是杀不完的! 天慢慢明亮,在那之前很多居民已经苏醒,迫于户外的寒冷他们更乐意继续窝在自己的睡窝里。 兽皮构成的睡袋极度舒适,他们虽没有床,也没有枕头,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就喜欢这样休息。 长久的生活还令人们发现,只要漫长的冬季长久的睡眠,每天就犯不着吃太多东西。 那是当然的,只要进入睡眠,人的耗能就会极低。相比之下进行一整天繁重的体力劳动,耗能可是昏睡一天的三倍! 一些家庭豢养了猎犬,以帮助他们捕捉小兽,尤其是猎雪貂。猎犬吃了生肉,肉里的蛋白质能迅速消耗,给猎犬提供源源不断能力。 人不行,人只有进食糖类才能迅速获得能量,想要把吃到肚子里的肉变成能力,这需要时间。 而且麦子的能量可是鹿肉的三倍。 留里克是第一个爬起来的,只见的户外蒙蒙亮,寒风透过木门的缝隙吹进屋子,寒冷又把它逼退回睡窝里。 饥饿感还是催促他推醒了母亲。 “嗯?已经天亮了。孩子,你饿了?” “我饿了,给我一点吃的。妈妈,天亮了。” “好吧。” 尼雅慢慢坐起身,揪住睡着正舒坦的奥托的胡子,将其唤醒。 身为首领的奥托并非无所事事,他会拜访一些朋友,尤其是到那些最忠实的部下家里坐坐,还有去看看大侄子家的情况。 家里的篝火仅剩余烬,它已然是一堆烧白的炭块。尼雅又扔进几枚黑炭,不久炭火就起来了。 麦子是珍贵的,烘烤的面包更为精贵。 她开始熬煮一块腌渍过的咸野猪肉,把腌渍的盐煮出来,一家人啃食这块肉就作为早餐。至于煮出来的盐水,直接喝掉。 她又瞥了一眼那蜷缩一团如同小猫的女孩,稍稍叹口气还是把不好吃的鲨鱼肉拿了出来。 毕竟是仆人,饿不死就是主家的恩惠了,还要挑肥拣瘦? 留里克恢复清醒后,他先是看看那铁锅里熬的肉块,下意识的流出口水。他并没有注意到母亲还准备了鲨鱼肉,现在他只想把露米娅拉起来,一会儿共享肉块。 “露米娅,不要再睡了。” 留里克轻柔的唤着女孩,对方却无动于衷。 他在把手伸过去,指望拍拍她的身子将其唤醒。结果自己的小手触摸的是滚烫的物体。 “怎么回事?!发烧?!” 一个糟糕的念头浮上心头,留里克摸着自己的腋窝感受温度,再把手放到女孩的额头,明显还是她的脑袋更烫。 惊愕中留里克干脆晃动她的身子,终于女孩睁开了眼睛。 她整个人非常憔悴,定睛一看,留里克看到她嘴唇发白,双眼迷茫,整个人也松松垮垮。 “糟了!就是发烧!” 这可如何是好?在这遥远的古代,一场发烧足矣要了人的命。 其实,一片阿莫西林的药片,再加上些别的退烧药片,只要一两个小时就能恢复她的体温。本时空根本不存在这些药剂,只有一些草药能缓慢的治疗感冒发烧之类的疾病。 总体而言药剂的作用颇为有限,想要活命,几乎都依赖于病人自己的抵抗力。 她发烧了,一切必然和昨天的事有关。 还有心思吃饭吗?不! 留里克慌张的晃动露米娅的身子,竭力让她保持清醒。 儿子怪异的举动立刻引得奥拓和尼雅的注意。 “孩子,怎么回事?你的仆人她……”奥托疑问。 “爸爸,她病了!病的好重!得不到治疗她会死。” 奥托,他还没有冷血到坐看一个仆人的死,何况这个仆人昨日表现得非常听话。 他走过来看看情况,粗大的手掌掐住女孩的后脖颈,轻易感受到那骇人的热度。 “爸爸!怎么办啊。” “孩子,不要慌张。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她。” “谁?” “祭司。只有祭司,维利亚。不要慌……” 部族里根本没有医生,祭司们承担了医生的责任,而这也是这些拒绝婚姻、把余生用于侍奉神灵的祭司们的另一个主要工作。她们确实掌握了一定的医药技术,也确实治好了一些族人的疾病,也是她们备受尊敬的原因之一。 奥托蹲下身,说实话看到一个小孩病入膏肓的憔悴模样,他的内心也被强烈触动。 这个家里本该有三个孩子的,昨日儿子发自肺腑的话然他深有感触。 一个女儿?也许有一个女儿也不错…… 奥托安抚儿子:“不要担心,祭司会治好她的病。” 第82章 药草 说罢,他把皮衣陪在身上,又令留里克把铺盖的鹿皮摊开。他将女孩放在鹿皮上,之后卷起来,将女孩牢牢裹住。 露米娅,她全程保持着迷糊,看到大恶人不禁包裹住自己,还把自己抱了起来,嘴上还在说些听不懂的话。 “我要死了吗?很难受……”露米娅半睁着眼睛,眼角又看到小男孩留里克的脸。 “露米娅,你,不要害怕。祭司奶奶会救你,我们现在就去。我爸爸把你带去,他不会伤害你……” 留里克把话说得特别慢,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说出来,露米娅虽是迷糊,她还是完全听明白了。 救我?真的是救我? 一种荒诞的感觉浮在她的心头。 这个杀了父母的大恶人,自己居然被他抱着,还要被他拯救。 她缓缓闭上眼睛打算什么都不想,不曾想又被留里克伸来的小手一捏,就是不打算让自己休息。 “露米娅,不要睡觉,睁着眼睛,一定不能睡觉,睡觉,会死……” 父子俩的举动让尼雅很为难,她大声吼道:“你们两个,至少吃完饭在离开啊。仆人又不会因为你们晚上一会儿死掉。” “不了妈妈!”留里克随口回答,“还是救人重要。” 木门关上了,一个高壮的身影抱着一团鹿皮裹着的东西,向着祭司长屋狂奔。在他的身后又是一个小身影紧跟前人的脚印。 罗斯堡已经苏醒,却鲜有人乐意待在寒冷的户外。 祭司们也都苏醒过来,她们从事着日常的工作,大清早又是照例的熬制海豹油和鹿油的混合物。唯有大祭司维利亚,她还想再休息一会儿,等到好学的留里克带着他的仆人过来了,她再起来。 结果,慌慌张张的波娜唤醒了她。 “怎么回事?现在时间还早。” “祭司,他们来了。” “是留里克?” “还有首领。出了一些事,留里克的仆人病了,病得很严重,您快帮帮他们。” “是露米娅?!” 露米娅,她虽是外族却颇为好学,平日里表现得非常听话。长达十天的接触维利亚愈发的喜欢这么一个姑娘,那么把她教育的有智慧,又忠诚于留里克,这就非常有必要了。 那是一个很好的苗子,昨天早晨离开时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 不一会儿,维利亚拄着拐杖走出她的帷幕,带着苍老的声音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眼角又瞥到被平放在一摊篝火旁的女孩露米娅,维利亚衰老的眼神一颗看明白,这女孩的面前非常憔悴,正如报信的波娜所言,这孩子病了,病得非常严重。 维利亚快步走过去,不停奥托嘟囔的话,她绷着脸蹲下来,苍老的手抚摸女孩的额头,一下子就明白了。 “糟糕,她发烧了,非常危险。” “难道非常严重?!”奥托随口问。 “当然!而且……” 维利亚自诩奥丁的忠诚仆人,无数的梦里她都梦到自己死后被晋升为女武神。 梦境就像真的一样,弄得她很多时候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她下意识的觉得露米娅并非生病那么简单,一番简单的检查后,维利亚得出这女孩正处于浑身发射的危险阶段,而且病得真的非常蹊跷。 后世的医学得出结论,任何的发烧感冒,背后的生病机理都是身体虚弱后,免疫系统无法抵抗住随时都在攻击人体的病毒所导致。 但是现在,所谓医学和巫术也差不多少。罗马的医学继承自希腊,这里有很多的玄学成分。 到了北方的波罗的海地区,那就真的是巫术了。祭司为准备药剂,也有大量时间念咒或是祈祷。 维利亚瞪大双眼看着奥托:“我都明白了,这其实是考验的一部分。” “啊?”不仅奥托大吃一惊,留里克亦是如此。 “奥丁在考验她。因为这座木屋已经有了神圣意义,她在这个木屋住了整整十天。她昨日在外工作一天,就被奥丁降下考验。我的首领,冰雪是奥丁的武器,我们被奥丁庇佑所以不怕冰雪。但是这个女孩,他是外人。奥丁是在考验她,所以又降下炎热的疾病。她如果挺住了,说明奥丁承认她是我们的人。” 奥托觉得非常有道理,留里克当然就是把这当笑话。 虽是荒唐的解释,其中也有着逻辑性不是吗? 而且留里克敏锐的发现,维利亚一席话真是在给自己说好话呢! 发烧成为“入伙的最终考验”,倘若露米娅挺过这一关,谁还敢质疑她是外人?至少母亲对她天然的排斥态度会终结吧! 维利亚继续蹲在女孩身边,盘算着如何治好她的病。 真的指望女孩自己去赢得“奥丁的考验”? 那就太荒唐了。 倘若人把一切的结果都去归为神的执意,生活也就没法持续下去,人就坐着不动去冥想所谓执意吧。 就像露米娅正在遭遇的情况,维利亚相信奥丁是会放过这女孩的性命,女孩就这么躺着,没有得到任何的照顾,结果必是死路一条。 必须要对她进行一番治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烧降下来。 奥丁面色流露一丝难堪,他知道这个仆人倘若病死,儿子必是非常难过。 他亦是蹲下来,询问检查中的维利亚:“大祭司,她的情况……还好吧。” “非常危险。” “那么她能被治好吗?” “我会尽量尝试,但愿她能得到恩惠。我的首领……” “在。” “你现在回避,等我说我可以了你再来探望。这可能会是个比较漫长的过程,也许你可以回到家里静坐,或是和其他人聊聊。尤其是和众多孩童的父母,告诫他们不要让孩子随意在户外闲逛。” “好吧。”奥托点点头没有多问。 祭司会展开治疗,比如给那女孩灌一些草药汤。以往部族里生病的人,要么是依靠身体硬抗到恢复,要么就是到祭司这里吃药。 药剂总是非常苦涩的,至于效果真的如何病人们并不清楚太多。 因为许多人即便喝了药汤最后还是死了。 没有人会怪罪祭司的药,大家朴素的认为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悲惨的命运到了,再灵的药也不能挽救这个命运。 奥托离开了,唯有留里克还紧张地盘腿坐在露米娅的身边。 留里克绝不是像局外人那般做个看客,很快维利亚就给一票人安排了工作,其中也包括他。 “留里克,我的孩子……” “我在。” “你喜欢你的仆人吗?” “当然!她是我的朋友。” “好吧!我的孩子,你的话让我想到了很多。很久很久以前,你的父母也是很好的朋友。不过,我想你还是更愿意把她作为一生的朋友看待。现在你去屋子外。” “嗯?”留里克吃惊的抬起头,“我也要回避吗?” “你还要进屋。你去外面揉一些雪团进来,听着,你的朋友浑身发热,她哪里都可以发热,除了头。” 留里克瞬间明白了维利亚的意思。 所谓物理退烧的措施,各个民族在长期的生活中一定都能总结出来。过度发烧,过高的热量会给大脑细胞带来不可逆的损伤,长久高烧脑子会被烧坏,尤其是这贫苦的古代,高烧带来脑损伤引来死亡的结果,真是太普遍了。 他拎着一个木盒去了门口,就开始团起巨大的雪团。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只见的露米娅那御寒的皮衣悉数卸下,唯有衬里的麻衣穿在身上。 女孩的闭着眼睛躺在篝火边,维利亚一副慈祥祖母的样子,用蘸水的麻布擦拭她的胳膊还有整个脸,连同脖子也不放过。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水冷降温。 同时,室内的空气开始弥漫一种奇怪的气味,熟悉的陌生感旋即占据留里克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一种中药铺子的感觉? 不!她们在熬草药,那几个女祭司在熬草药。 回忆几年的经历,留里克不记得自己有喝药的经历。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拜这幅年幼却不失强健的体魄,七年时间真是大病没有小病更没有,恍若这幅身体就是百毒不侵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短短七年时间,就有近三十名低于三岁的男童因各种疾病死亡。 至于部族的女孩,许多在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到山麓的林子里,只因她们不能成为海上勇士。 留里克抱着雪团而来,维利亚抓起一个放在手里,她又捏了一下形状,接着就把他在女孩的额头不停磨蹭。 露米娅扎着的辫子已经舒展开,这也是留里克首次看她长发披肩的模样。 还别说,她年纪虽小长相着实讨人。她的眼眸其实并没有自己深,脸庞相对部族其他人更扁平一些,还有她的下巴相对扁平,脸颊肥嘟嘟的。加之她的头发更偏橘黄一点,面相上就是和部族其他人有明显不同。 保持这样的面相,她长大之后的面容也必然是讨人喜爱的,就是遭遇此劫难,整个人显得憔悴无比。 融化的雪水沾湿了她的头发,随着头脑的降温,露米娅的神智有所恢复。 部族里基本只有祭司会主动做采药的事,也只有这些女人最擅长辨别那些是杂草那些有用处。一些采自温暖季节的草药都被晒干,它们被储存起来就备着现在的情况使用。 晒干的草药已经被煮烂,木碗里的液体也呈现棕色。 端着木碗的维利亚命令:“留里克,你把她扶起来,不要让她乱晃。” “好的。” 被留里克搀扶着,露米娅迷迷糊糊坐起来,紧接着她的嘴里又被塞进了木勺。苦涩的感觉立刻给她带来别样感受,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她着实不傻,知晓自己正罹患大病,而面前的祭司就在尝试用草药救自己的命。 喝草药汤治病无可厚非,哪怕是养鹿人的氏族,其中的氏族长老也懂得如何做一些药剂。 药汤不禁苦涩还有辛辣之感,即便如此,露米娅压制着胃部不适,强行喝了下去。 她又被放平,身上盖上一层兽皮。她的额头上被压着一团麻布,其内就是一团雪,冰凉的血水正从缝隙处溢出。 因为心理作用,露米娅平躺下只有,自感身子舒坦不少,又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草药真的有效么?既然露米娅继续休息,留里克就跑到那口铁锅里,揣测药草的名字。它赫然看到了一些非常熟悉的漂浮东西,那是洋葱! 还有一些不认识从草叶子,引人非常好奇。 他磨蹭到祭司身边,询问:“奶奶,你给她吃了那些草药?真的有效。” “应该会有效的。”紧接着,维利亚列举了许多奇怪的名词。 那么,铁锅里熬煮的都是些什么? 除了留里克看到的切碎洋葱,还有鼠尾草、长叶车前草,乃至百里香、迷迭香。 这些植物广泛分布在欧洲,哪怕冬季漫长的北欧,它们也能在温暖期突然冒出来。它们本是当做药材,一些因为还带有特殊的气味,欧洲这种长期缺乏香料的世界,这类带有异香的草药,干脆被当做食品添加剂。 但它们确实是药材,能够治疗一些疾病,比如感冒和发烧。 可是维利亚并不知道这些草药的明确使用方式,她也是从前人那里得知那些草木可以作为药剂。 维利亚竭力表现得淡定,其实她的内心也有些慌张。祭司长屋储备的多种草药混在一起,这里至少有一种两种能对浑身发烧起到作用。 看看露米娅憔悴的模样,她现在的窘境其实只需一针头孢就能很好缓解。 这是在一千多年前的时代!留里克听不懂那些诺斯语给草药标注的奇奇怪怪名字。 且说有什么常见植物治疗感冒发烧,留里克首先想到的就是菊花和蒲公英。按照东方的古老医药理论,发烧是一种大热的体现,吃些苦寒的草药就能消弭大热的危害。菊花和蒲公英,新的温暖季节真的需要留意并采摘一下。 就在头顶一团雪平静睡眠的露米娅身边,留里克向祭司维利亚手舞足蹈的描述了两种小花花。 一开始留里克不懂菊花和蒲公英在诺斯语里怎么说,一番费劲的语言描述,成功的令维利亚反应过来。 “那两种花我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吗?也许你是打算给你的仆人做一个花环头饰?”维利亚善意的询问。 “不!也许它们是很好的药材。” “是嘛?你确定?” “我……”留里克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口咬定:“我敢肯定,那是很好的药材。如果我们夏天多采集一些并晒干,用它们熬制药剂,就能很快治好露米娅的病” 第83章 露米娅的康复 哪怕是地理位置过于靠北,就贴着北极圈的边缘,罗斯堡毕竟面对着波罗的海,这里的气候没有因为维度变得极端,故而短暂的夏季依旧容许一些非常耐寒的菊花品种和蒲公英生存。 部族里温暖期成婚的情侣,新娘必然按照传统头戴漂亮的花环,菊花还有鼠尾草,都是不错的装饰物。可惜,作为极少数掌握药剂制作的维利亚,她继承前人,认定鼠尾草是药材。至于菊花,前人没有提及,几十年来她也就未曾将其入药。 维利亚对留里克的话将信将疑,她没有问为什么,问就是“奥丁的智慧”。 反正留里克是非常笃定的。 “留里克,你确定自己的决断?那两种花朵是药材?” “它们就是药材,我敢肯定。”留里克笃定道。 “好吧。首先我们要把露米娅治好,等到夏天到了,我们去采集。” “好啊!”留里克笑了笑,同时他的心里更是有一番大胆想法。 菊花茶却有治疗感冒的效果,这是毋庸置疑的。 蒲公英或被当做孩子的玩具,它是药材也可以当做蔬菜。罗斯堡这个地界,最缺乏的就是可以吃的蔬菜。 普通居民的食谱里充斥着五花八门的肉,所谓的蔬菜几乎没有。 即便是靠近海边,一些海域里有海带之类的海藻分布。他们不会吃这些东西,并把漂浮的海藻当做垃圾,只因他们的身体里缺乏消化海藻的相应基因。 这里的地域还是太偏僻,没有人大规模种菜,也就没有足够的消费市场。更糟糕的,大家一定没有意识到过吃菜的重要意义。 人缺乏了维生素也会得病,不过大家的身体状况都是正常的。 一瞬间留里克恍然大悟,罗斯部族其实不用刻意吃菜,那些鱼干、海豹肝,许多动物的肝脏,它们气味口感都很奇怪,它们至少也是食物,味道奇特还是要吃下去。 这么的,人体所需的维生素也就不缺了。 菊花泡水做成菊花茶,那种清新微苦的口感,可比普通的水要好。 几年来,留里克一直不喜欢居民喝生水的习惯。罗斯堡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居民都是拎着木桶直接去接河水,基本也都是直接饮用。冬天河水的方式就更粗犷,融化雪水直接喝。 他们只有熬煮肉或汤的时候才喝到煮沸过一次的水,就是更多时候还是喝生水。 喝生水绝不是什么好习惯,也就是罗斯堡这里非常寒冷,河水又来自山脉融雪。河水冬季冰封,夏季水流湍急,河中淡水鱼稀少,寄生虫更是少有。 几乎没有人因为喝了生水闹肚子,恐怕这就是地理位置带来的福。 喝生水让留里克赶紧非常不爽,如果可以,他偏执的希望先把水煮一下再喝。 趁着这个机会,他觉得有必要给维利亚说明一下。 “奶奶,以后我们采集了许多菊花,平日我们就用菊花煮水喝。这样温热的水里还会有花香。” “哦?你喜欢吗?你说的菊花还是药材呢。”维利亚好奇的说。 “是啊!只要在把菊花放在锅里煮沸,水就变成淡黄色。这样的水不仅更加好喝,最关键的!”留里克看着熟睡的露米娅,“如果露米娅之前的十天天天喝菊花水,她就不会生病。如果和蒲公英一起熬煮,这样的水效果就更好了。” “好啊!我相信会是这样。”维利亚伸手揉揉留里克的脑袋,“你在为整个部族着想,你会是个好首领。” “嘿嘿,我当然是的。” “接下里……”维利亚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身子又回到篝火边,嘴里嘟囔着:“我还要给露米娅熬煮一些麦粥,粥里放些盐,还有草药。再放进切碎的肉。未来一段时间,露米娅就吃这个。” 正如维利亚的碎碎念,之后的时间里,露米娅的伙食情况非常良好。 气候依旧寒冷,生病的女孩被放在祭司木屋,留里克白天会始终待在祭司那里,陪在她身边照顾,也继续跟着维利亚学习养鹿人的语言词汇。 他回到自家睡觉,苏醒之后穿戴好又慌忙的跑回祭司木屋。 奥托和尼雅都知道,令儿子如此着急的就是那个养鹿人姑娘,似乎那姑娘的病情真的日渐好转。 没有强力抗生素的时代,因风寒引起的发烧感冒,这样的病人需要较长的时间恢复。过程之中增加给病人的营养补给,能加速这个过程。 连续喝了两天的草药汤,露米娅的情况基本好转。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就是整个人依旧显得虚弱。 两天的时间,她知道留里克始终陪伴在身边。 她蜷缩着坐着,身披一张鹿皮,侧身面对着熬煮草药的篝火。 留里克也坐在自己身边,真像是不离不弃的亲弟弟。 那架在篝火上的铁锅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只见留里克凑了过去,将满是药汤的锅卸下。 “露米娅,喝药了。” “现在,药,很热。”女孩磕磕绊绊的说。 “放置一会儿就可以了。” 留里克说是这么说,他亲自把药汤倒出来并快速搅拌,只为凉的更快一些。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碗凑了过来。 面对他殷切的目光,露米娅鼻子一酸,憔悴的脸流下两行热泪。 “留里克,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我不是仆人吗?” “不。我们是朋友,你是我的姐姐。不要哭了,把药喝了,一会儿还要吃麦粥。” 说实在的,就是自己的家人还活着吗,自己也未曾有过这般的款待。身为一个养鹿人女孩,露米娅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要做大量的工作。 所有的男人女人,所有的孩子都要工作,否则就会被大自然冻死。 现在她真切的意识到,一个人居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有饭来张口的生活。看起来这种幸福的生活就是主人施舍而来。 露米娅很是感动,她下意识的想要有所报答。 她自己接过木碗,大口喝起苦涩的药汤,接着说:“等我病好了,那个房间的木板,我会学习。我会学习你们的语言。” “这是当然的。”留里克伸手轻捏她的脸颊,“这是我给你的任务,你必须看懂那些木板文字。祭司跟我说了,你生病其实是我们的神给予你的最后考验。你很快就要痊愈了,当你能恢复日常的工作,就是证明通过了考验。那样,你就是我们的族人。虽说你还是得不到很多权益,但是任何伤害你的行为都会是一种罪。” 露米娅将信将疑,她嘀咕道:“所以我会变成你们的族人?” “对啊,这样我妈妈会把你当做一个女儿看待。我想她对你的态度会好很多。还有我爸爸,他也一定会主动的保护你。” 那些人是杀父仇人,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如果自己被他们所正式接纳,仇怨还需报复么? 露米娅根本没想那么多,她自然而然的楼主留里克的肩膀,以表示自己的亲昵。 被露米娅搂着肩膀抓住胳膊,留里克实际是很舒服的。 一颗报恩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心中种下,接下来就是给她交待一些任务,或是协助自己做一些事。 有什么事可以做吗? 当然有! 因为天气变冷后,留里克完全目睹了祭司们熬制海豹油的整个过程。 海豹,这种体脂率高达60%的生灵,它极端丰富的脂肪带来了一种绝佳的美味,也化作灯油,照明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海豹的脂肪块被直接扔进一个专门的铁锅,这锅通体已经被炭黑覆盖,其内部也始终保持油腻。 五花八门的动物脂肪扔到这里被炙烤炼油,其中最佳的材料当属海豹。 海面冰封后,部族里的一群勇敢者化作钓海豹的高手。 这一时代波罗的海海豹的种群非常兴旺,该海域还常有大型的长须鲸出没。 捕鲸是非常有挑战的工作,需要渔民划着长船,并在海面上进行非常艰苦的劳作。而且所谓的劳作往往也难以取得胜利,那些投掷过去的长矛,矛头固然刺入了鲸的皮肤,鲸似乎毫无反应,一番挣扎就快速下潜,弄得渔民损失若干长矛遗憾失败。 钓海豹则不同,只要用斧头在冰面凿些洞,剩下的就是守株待兔了。一个孔洞往往吸引十多头海豹上浮呼吸,它们被长矛戳中,再被北欧森林斧下缘的突刺戳中,如钩子般将其拉扯上来。 灯油的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海豹皮很柔软也是做皮衣的好材料。 海豹的脂肪,大部分其实还是被人吃掉,因为连带着脂肪的海豹肉被烤熟,撒上盐后,滋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留里克了解另一个位面发生过的历史。 工业大发展的时代,为对抗钢铁零件的磨损,传统的抗磨剂动物脂肪继续发挥作用。 鲸油就是非常优良的工业润滑油,海豹油也一样使用。 这方面的巨大需求迫使人们疯狂逐利,海豹和各种鲸的种群迅速遭遇灾难性的打击。 好在现在,普通的居民捕捉这类海洋动物的初衷非常朴素——吃肉剥皮。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多的要求。 但是,这间祭司长屋于冬季某种意义就是一个大型熬油作坊。 因祭祀需要,祭司会长期点燃许多油灯,油脂消耗比普通人家高太多。 哪怕是夏季几乎没有黑夜的时节,祭司这里的油灯依旧长明。 “现在油脂唾手可得,木炭烧成的灰烬她们也是随意倒掉。部族里根本不缺盐,甚至还有别的矿石稳定剂。一切材料都具备了,做个土肥皂很难吗?不难。首先我要等露米娅痊愈了。” 留里克就是这么想的,很快,露米娅就要履行一个仆人的职责。 自露米娅得到救助已经整整过去五天,户外的天气又变得阴晴不定。 她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体重也增加了许多。 那是当然的! 被俘之前露米娅就如用冰原上的狼,几乎纯粹以肉为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粗犷日子。 被俘之后的艰难旅途吃得更加糟糕,只有在这祭司木屋首次迟到了面包。 后来伙食变得只能说较好一点,结果因为一天的巨量消耗,整个人几斤垮掉,疾病随之而来。 养病期间,她觉得生活好似天堂。一天两顿饭,顿顿都是麦子和肉熬的浓稠咸汤。 麦子已经煮成浆糊,佐以鲜肉,那就是绝佳的补品。 露米娅增重了,脸色也非常红润,整个人充满了力量,精气神一片大好。 现在,留里克还有祭司维利亚,都可以说她已经康复。 到了第六天,露米娅照例又该进行工作,尤其是趁着户外不再降雪,是时候把驯鹿赶出来继续放牧。 那是她的工作,放牧的同时也有女祭司帮衬着,亦是监视的目的。 留里克还有制造土肥皂的事需要她的倾力帮助。 不过在那之前,他仍需告知祭司自己的计划,因为,留里克必须合乎情理的从祭司们手里得到大量炼制好的油脂。 第84章 从草木灰开始 天暗了下来,露米娅整理着自己的靴子还有皮衣筹备明日的放牧。 留里克没有继续复习那木板上的知识。 他凑近静坐冥想的维利亚面前,引得她的注意。 “有事吗?我的孩子。” “有一件事,奶奶。我……我想制作一个好东西。我想我能够成功,有了它,我们就能把手洗的非常干净。如果用它擦拭身子,会杀灭汗毛上的虫卵,能让身子变得绝对洁净,没有任何的污秽。这样……这样进行祭祀的时候,我们就能以绝对的纯洁面对奥丁。” 听到此,维利亚猛然睁开双眼。 固然留里克的话非常突兀,其所称谓的发明物究竟是什么? 倘若所谓的发明物能带来“绝对的纯净”倒是很有意思。 “我的孩子,你要做什么?不要犹豫,快告诉我。” “是!我想……”留里克突然一寻思,似乎的诺斯语里似乎也没有描述肥皂这一物品的专有名词。 他想了想,干脆称呼,自己是要制造一种名为“soup”的东西,为了表述更明确,留里克干脆称呼为“soupa”。 “我们可以制造它。我需要一些海豹油,还有木炭的灰烬,以及一些盐。通过一些手段就能把海豹油制作为干燥的固体。用它磨蹭手掌,手不会变得油腻,还能去除指甲缝隙里最小的灰尘?” “真的?等等!你说的东西我好想知道。” 维利亚立刻说道一个词汇,留里克听起来好似“kasa”的样子,也证明了诺斯语有相关词汇。 “那是一种植物的果子,据说只要磨成粉末涂抹在麻布上,再脏的麻布也能洗干净。” 这是什么?留里克猜到可能是皂角。他仔细思考一番,赫然确定,她说的就是皂角。 被维利亚称为“kasa”的词汇,就是古代欧洲通用的形容野皂角的词汇。留里克所谓的“soupa”,他所了解这一词汇的根源正是古典拉丁语的“sopa”,那是古罗马人对肥皂的正式简称。 但是皂角不是肥皂,两者的开源不同却殊途共归。 维利亚伸出自己形若枯槁的右手,那长长的指甲缝隙里却有难以扣出的尘土,它需要铁针或是鱼刺小心扣出来。 “是真的。所以,我需要一些油脂,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的。我需要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植物,我特别需要一些油脂,最后我会成功。” “难道会比kasa更好用?我的孩子,其实我只是听说未曾见过,也许丹麦人有这种清洗用的好东西,我们是没有的。我的孩子。你总是有新鲜的点子,你去做吧。明天我给你一些油脂,你尽力去做,我也会帮你的。” 维利亚招呼熬油的下级祭祀波娜过来,对她耳语几句,意为准备一些油脂,以作为孩子明天的“玩具”。 维利亚没有任何质疑的意思,毕竟冬季的日常如果只是熬油真是太无聊了。 救活的露米娅的命,这个小姑娘已然得到奥丁的认可,成为部族的一员。 很显然,客观上也证明了奥丁依旧祝福着可爱的留里克。 那么,孩子的奇思妙想是需要支持的。 再说,留里克描述的发明物的结果,那真是一副有趣的景象。 “啊!真是太好了!”留里克故作小孩子那种说来就来的兴奋在维利亚面前又蹦又跳,逗得祭司咯咯笑。 他的眼角也注意到,还在整理皮衣的露米娅,也对自己投来幸福的微笑。 新的一天到来了。 昨晚,露米娅用新奇的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钢针,很容易的完成了加厚皮衣的缝合。 维利亚觉得女孩生病也有一定的穿着单薄的因素,因此露米娅需要自己打理被赏赐的皮衣。 衣服变成了双层结构,中间的夹层又粗暴的塞入一些乱七八糟的毛发,甚至废掉的麻布头儿。 大清早,吃过早饭的留里克兴致勃勃赶往祭司长屋。 昨晚归家,他已经告知父母露米娅痊愈的好消息。 父母当然是非常高兴看到留里克的笑脸,而留里克更关注母亲对露米娅态度的转变。 “甚是恭喜了。” “是啊,妈妈。她被承认了,以后我们都该好好待她。” 尼雅没有多言,她敬畏神灵,现在也许对那女孩一个糟糕眼神,都是错误的。 留里克的心情好极了,当他走近祭司长屋,正看到穿着毛茸茸的露米娅,用小皮鞭驱赶着鹿群去山麓。还有几名女祭司亦是带着皮鞭拉着缰绳,避免有鹿脱逃。 他急匆匆走去,和露米娅打了个快乐的招呼。 看到留里克,露米娅就像是看到亲生弟弟。 短暂寒暄,留里克最终嘱咐:“你要好好放牧,天黑就回来。我的姐姐,我今天会有重要的事,你回来可好帮我。如果我成功了,说不定我们未来天天都有麦粥吃。” 话说得太快,露米娅只听明白一点,总之留里克就要自己放牧结束回来帮他做事。 “好,我会的,我的弟弟。” 他称呼姐姐,自己称呼他弟弟。外人看来是主仆关系的僭越,她知道留里克就是喜欢这样的亲昵称呼。 越是这样,露米娅心里就越是有帮助他的渴望。 留里克实则想得很远,未来鹿群繁衍壮大,部族卖鹿都能狠赚一笔。说是部族的鹿群,实则整个鹿群都是自家的财产,最后首领家族自然而然会在现有的巨量财富基础上,拥有更加可观的财富。 倘若是肥皂能够生产,销售它赚的必是更多的。 肥皂成功又将是一个新开始。 罗斯部族的处境决定了部族发展非常依赖贸易,暴力劫掠还有大肆围猎,都是坐吃山空的行为。 生产经济物品的生产与贸易,当时积累财富的高效手段。 顿顿喝麦粥,那应该是最正常的事。 繁殖鹿群、制造肥皂,不同于以往的快速堆积财富的行动当从这个冬季开始。 留里克高高兴兴进入祭司木屋,不久,一个陶翁就摆在他的面前。 这翁里面的就是熬制完毕的半凝固状态的海豹油。 他的小手试探性的伸进翁里,感受它的粘度。 “怎么样?这个油脂合乎你的意思?”比较无聊的维利亚询问道。 “似乎是可以的,就是……”留里克伸出手指,附着的油脂上依旧残留有一些杂质。“也许我还需要把油脂精炼,要把渣子处理掉。” 所谓的油渣,实则是海豹脂肪细胞的多余成分,乃至一些肌肉组织。 本着凑合着用的原则,祭司们熬油根本不会去追求什么完美。 “除了油脂你还需要什么?我很好奇,这些粘稠的会沾满一手的油脂,能变成清洗的好东西?” “那是当然的,奶奶。我现在就去做,等到露米娅归来她还要帮我。” “是吗?也许我以为可以帮你。” “我想想……还是不必了,如果一定要帮助,请让别的祭司来。” 维利亚点点头,旋即就令继续熬油的波娜过来,她又下了一番命令。 但是波娜明显并不情愿,她只想继续做自己的事。 留里克也不为难这个人,这就仅仅要求:“波娜,请帮我煮一坛热水,我要看到沸腾。” “仅仅是煮热水?这很容易。但愿没有别的复杂事情,孩子,我还要继续熬油。很快就到光明节,你拿走了这么多油脂,我的压力很大。”波娜忍着心中的不满,确实陶翁里的油脂都是她们这些下级祭司的成功。 炼油技术的落后以及材料的不易获取,极大程度限制了土肥皂的制造。 留里克有些明白波娜给自己甩脸子的原因,这瓮里的油可是她的艰苦成果。 光明节要点燃大量油灯祭祀,耗油量自然很多。 波娜希望自己工作轻松一点,她岂能如愿。 留里克没有多言,皂化反应需要疯狂搅拌碱液和脂肪的混合液,没有自动机械的时代它着实是个体力活。 波娜估计是指望不上,顶多要求她煮热水。 这个时候,绝对靠得住的绝对只有还在放牧的露米娅一人。 也许波娜最后会改主意的,她熬油必然弄得满手油腻,以及一些腥气。这些糟糕的污渍是很难祛除的,那需要频繁洗手,倘若使用肥皂,真是轻松解决。 不一会儿,一坛开水又摆在留里克面前,他就把一些灰白的木炭灰烬倒了进去。 灰烬该倒入多少,留里克没有明确的概念。 他姑且明白,灰烬倒得足够多,关键的硝酸钾含量也就更高。 他又手握一根木棍拼命搅拌,不一会儿,陶土瓮里就成了一坛发烫的黑水。 祭司们都只是看着好奇却没有任何干涉。 接下来的事其实就是等待,对此波娜稍稍松口气,一段时间内这孩子不会打搅自己的工作。 “这样就可以休息一下了。”留里克使劲舒展一番胳膊,搅拌的木棍也随意扔到一边。 陶瓮里的草木灰形成非常浓稠的悬浊液,其中富含的硝酸钾成分正在被溶解,也包括少量的硝酸钠。高温的环境下这些物质正在进行着化学变化,即逐渐变成富含亚硝酸钾的高强碱性的液体。 这种碱液对陶瓮的腐蚀能力倒是可以忽略掉。 它还是有着太多的杂质,其浓度也难以估量。 留里克自有办法,那就是等待液体冷却,悬浮杂质全部沉底后,他再将清澈的溶液倒进另一个干净陶瓮,之后再度进行熬煮。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留里克也不是无所事事。 罗斯部族使用的粗制海盐,这里以食盐为主,还含有带来苦味的氯化镁等糟糕物质。不过这些物质在制造肥皂的过程中,它们都能起到有益的作用。 留里克从维利亚这里得到半个巴掌大的食盐结晶块,天知道他们用低盐度的海水是熬了多久,才得到这么一块盐。 食盐被他使劲捣碎,形成非常细小的粉末,如此即可在之后的工作中迅速融入液体里。 那些悬浊的草木灰西小颗粒,它们愣是用了整个白天的时间才逐渐沉淀,为此留里克等到露米娅放牧都归来了。 户外传来阵阵嘈杂,又过了一会儿,很是疲惫的露米娅与那几位监视她的女祭司回到大木屋。 她的鼻子敏锐的察觉到了室内空气中的一些异样,再看看心爱的留里克,这孩子居然瞪着眼睛对着一个陶瓮。 露米娅识趣的没有多言,小心翼翼走近笔迷养神的祭司维利亚面前,坐下来汇报自己工作结束。 “很好,现在你还不能休息。先去吃一些东西,再去你的主人身边,听从他的新命令。” “是。”女孩轻声回答。 “波娜,拿一些肉干过来。”维利亚继续闭着眼睛,随口命令道。 露米娅毕竟是十岁小孩,她小心谨慎的同时亦是充满好奇。她觉察到气息都是从留里克盯着的陶瓮弥漫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她端着小木盘,里面摆着一些厚实的腌制鱼肉干,快步走了过去。 “留里克。吃吗?” 留里克瞥眼看一下这位姐姐,又迅速站起来。 “我已经注意到你回来了,你来的真及时。露米娅你现在等着,我再去拿一个瓮。” 她现在不需要有疑问,只要认真工作就行。 一个空的陶瓮摆在地上,露米娅奉命以双手稳稳按住它。留里克则小心翼翼的抱住那基本沉淀后的草木灰溶液,把上层澄澈液体努力倒进空瓮。 昏黄的油灯下,肉眼可辨的棕黄液体带着独特的气味,被灌注空瓮。留里克希望足够的纯净,结果还是有一些渣子被顺带倒了进去,但那已经无关大雅了。 “这是什么?”露米娅好奇问道,“水?很奇怪。” “它不是水,它非常危险,你嗅到奇怪气味了?” 听着,露米娅使劲点点头。 “这就对了。”留里克自信的笑道,“为了我们会因此获得财富,露米娅,记住你现在看到的,以后我会命令你制作这些。” 把溶液和渣子基本分离依旧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需要火焰的帮助,要把多余的水蒸发掉,还有将另一个陶瓮里的半凝固的海豹油脂,变成食指可以勉强触摸的略高温度的液态物。 第85章 皂化 肥皂的制作成功极大的取决于碱液的浓度,它难以徒手制造的因素总是在于碱性物质浓度太低。 一根干燥木棍插进溶液里,根据水浸的位置他给刻上一刀。 留里克相信,因之前的高温状态,溶液里来自草木灰的硝酸钾已经全部变成亚硝酸钾,因此它变成对人体毒性很大的存在,其毒性正来自它的亚硝酸根。只要这个亚硝酸根和脂肪接触,就能变成具有碱性却无害的肥皂。 就算他不知道溶液的具体弄得,倘若继续熬煮,瓮内的水被蒸发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绝对是高浓度的溶液。 更有甚者,瓮继续静止冷却陶土瓮内还会析出大量结晶。 只要瓮内的水损失到只剩下木棍水浸点三分之一长度就够了。 于是,祭司长屋里一个火堆成了留里克的试验场,而他自己亦是在光荣的向所有祭司宣布,最伟大的行动就是现在。 这一光荣的宣言可不当紧,觉得时间已经很晚,已然打算就寝的大祭司维利亚,这有拄着拐杖,走到留里克面前目睹他要做的一切。 留里克受到了所有祭司的关注,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孩子只是在熬煮一坛棕黄色的散发特殊气味的水。 因为这水里还有许多的杂质,它们不是制作肥皂的关键物质,却散发着木炭特有的焦糊味,气味窜到祭司的鼻孔里,证明这水和木炭有着特殊的渊源。 水在沸腾,大量蒸汽开始在室内弥漫,它们顺着房子的缝隙又很快渗出到自然界。 祭司长屋有着大量的缝隙,它没有专门的烟囱,里面的人们倒是从不考虑室内点篝火是否会带来中毒。 所有人都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概念,就是他们搭建房屋的瑕疵,无意造成的大量缝隙迫使热量总是较快的损失,迫使他们频繁的在冬季点燃炭火,也就没有因此中毒。 所以煮沸的溶液散发的异味逐渐飘散殆尽,只见棕色的陶瓮内部,水线在近乎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并在瓮壁上留下清洗痕迹。 现在的溶液非常危险,不仅因为它是一百度的高温存在,还在于它的碱性正在快速增高,倘若里面的亚硝酸钾变成纯粹的结晶,它就是极度危险的碱性物质,可以迅速腐蚀触碰它的皮肉。 但是结晶的它和另一些物质混合,就是打开人类混战新时代的钥匙。 围观的祭司希望看到更新鲜的事物,她们盯了一会儿发觉只是注水,渐渐就没了兴致。 时间毕竟很晚了,一些人不想再在这里耗着,便有人回到自己的睡窝闭上眼睛。 留里克的工作真的只是刚刚开始,为了早一点把土肥皂搞出来,他心里一定做出决定,这一宿势必要一口气工作到天亮,亦或是自己的精神因为过度疲惫而倒下。 瓮中水位持续下降,当那些下级祭司纷纷离开,留里克的身边唯有忠诚的露米娅陪伴。他们两人不远处,还有等待一个结果的维利亚,继续在她的软皮坐垫上,盘腿而坐闭目打盹。 留里克不想打搅那些人,他认真的工作,结果愣是被不速之客所打搅。 时间实则非常晚了,按照以往他就应该回到自己家睡觉的。 儿子一直在祭司长屋呆着,今日儿子还嚷嚷着要去搞什么新发明,一种可以轻易把手洗干净的宝贝。奥托根本不干涉儿子的计划,直到深夜儿子还没回来,一颗老父亲的心无法不担心起来。 奥托急匆匆闯入祭司目睹,惊醒了许多睡着的人,也令打盹的维利亚猛地抬起头。 “我的首领!你!你不该这么着急冲进来,你要做什么?!” “我……”奥托焦急的环顾四周,只见两个幼小身影正围着一摊篝火忙活,他着急的心也就平淡下去。 “啊,伟大的祭司,我只是来接留里克回家睡觉的。” “他就在那里,不用担心。”说罢,维利亚随手一指。 空气中有种怪味,奥托的鼻子很敏锐的嗅到这一异常。怪味从儿子那边传来,连同儿子的仆人,两个小孩正在摆弄的陶瓮引起他的注意。 “留里克,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来了,爸爸。”留里克敷衍道。 “就是这个陶瓮吗?你说你要做一个特别的东西,你有成果了吗?” “就是这个。”留里克非常自豪,想要给奥托好生介绍一番。但转念一想,冗长的描述就是说废话,只有拿出实物才是硬道理。 留里克想了想,嘟囔:“我今天不回去了,我要做一件伟大的事。爸爸,你回去告诉妈妈,当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一定会拿出我的发明物。” 但是奥托听得出,儿子就是宣布自己将彻夜不睡。 “啊?我的孩子,你还不是猎人,你用不着一夜不睡。你太年幼了,我相信你会成功,现在我还是把你抱回去睡眠比较合适。” “不!我的工作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留里克加大了声音。 “也许,工作可以交给你的仆人代劳。听着,仆人就是为此而生的。”说着,奥托还给懵懂的露米娅使出眼色。 奥托的想法换来的当然的留里克的严词拒绝。 他心里琢磨,我一个心理年纪已然四十岁的老家伙,装作七岁孩童故作天真已经够辛苦了,难道所谓的大人还要强行剥夺一个孩子玩玩具的权力。 啊,就是这个玩具是极具危险性的碱液……这也算是玩具? 不行的,露米娅根本什么都不懂。未来她会帮我做许多事,前提是我必须教她第一遍。 留里克跺了跺脚,“爸爸,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你会因为今晚的正确选择获得巨大的财富。” “财富?我的孩子,你就是我的最大财富。”奥托蹲下来,两双眼睛汇聚,他完全是哄一个小孩的样子捏起儿子软嘟嘟的脸,“你才七岁,以后你当然要经历真正的男人该有的挑战,现在你真的该睡觉了。” “不行!我永远不会是只会划船和打斗的男人,我还要成为有智慧的人!”激动中留里克指着自己的脑子,“我要用力量成为首领,我要用脑子让大家变得富裕。爸爸你一定要听从我的意见,难道你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是你……你觉得我和别的小孩是一样的?” 一番对灵魂深处的质问镇住了奥托。 扪心自问,当这孩子在背景光下的雪地中,手握自己的“毁灭者”之剑,保护住他现在仆人的时候,这个孩子确实和别的小男孩大不一样。 那一刻,留里克根本就不是个孩子,就好像被某个伟大的存在附了体。 见得儿子如此之执拗,怕是强行把他如羊羔一般暴走,这孩子也不能在柔软的皮毯子上安心睡着。 奥托没有再多说话,悻悻然的离开了。 争执结束,偌大的房间再度恢复安静。 维利亚再度可以安心闭上眼睛,她知道今夜再无人打搅她的清梦。她也对留里克的发明物好奇,听着孩子简单的描述,发明物就是海豹油和瓮中黄水的混合而成的东西。在留里克说明之前,部族没有任何人有过这方面的尝试。 哪怕经常熬油的祭司,哪怕是年轻时的自己,也没有这样的突发奇想。也许,两者的汇聚确实会发生奇迹,但那已经不会给年迈的维利亚更大的精神刺激了。她年纪太大了,对新奇事物的求知欲也降得很低。 维利亚回到自己的隔间,躺在兽皮搭建的睡窝,很快就进入梦乡。 祭司长屋的大厅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留里克看看周遭的安静景象,不禁安慰情不自禁打哈欠的露米娅。 “啊,现在就剩我们两人了。” “留里克,你?继续?” “是的,接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姐姐,今晚你我都不用休息了,因为我答应了爸爸,我要拿出成果。” 露米娅听懂了意思,她没有拒绝,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倾力遵从主人的命令。 这可不是个难以接受的命令,它甚至充满了趣味。 现在,被炙烤的陶瓮歇下来,里面炙热的溶液正在逐渐冷却。留里克依旧不知道溶液的亚硝酸钾的浓度,见得木棍水浸位置已经到了目标值,想必它的浓度已经足够。他相信,皂化反应只要到了一个临界值就能够启动,之后的问题只是溶液浓度决定肥皂硬度的关系。 其实留里克也是第一次制造土肥皂,其原理就死这么简单,造出精致的肥皂,乃至造出精致还有迷人香气的肥皂,那才是自己在这方面的终极渴望。 因为只要成功了,部族的人们用它擦拭清洁身子,时候香气取代固有的汗臭味,乃至糟糕的狐臭味。尤其是那些乐意大打扮自身仪表的人,他们会支付巨额资金买一块令自身既干净又又香气的香皂。 露米娅将满是海豹油脂的陶瓮吊在篝火上,渐渐的,半凝固的油脂逐渐呈现纯粹的液态。 “这样就可以了?还需要更热一些吗?”她问到留里克。 留里克伸出小手,试探触碰那液化的油脂,一个强烈的痛感作用手上。 “已经够了,若是它沸腾了我们的工作反而很难。” 皂化反应需要合适的温度,无疑沸腾的油脂纯属热过了头。 他令露米娅再把油脂加热一下,就令其把陶瓮搬下来。 “露米娅,最关键的事就是现在,你暂且回避。” “为什么?我会好好帮你。” “不行。你暂时观察我的动作,你还要记住我的动作,未来你要亲自做这些事。” “我会的。” 露米娅带着忐忑的心走到一边,她仍然瞪着眼睛观察留里克的动作。 有道是油多加水水多加油,倘若知道溶液的关键物资精确浓度,还有所有材料的精确质量,一番数学计算,留里克就能提前掌握好所有物质的勾兑比例。无奈的他现在只能用非常蠢笨的方法,便是用木勺把液态灼热的油脂,直接倒进浓度未知的草木灰析出液中。 第一勺油脂倒进去,皂化反应瞬间发生。 清亮淡黄的油脂突然变了颜色,还有一点细小气泡存在。 他继续倒油,最后愣是把整个陶瓮的油脂全倒了进去。 但是油脂和水的天然排斥的,油脂只对溶解在水里的碱性物质特别感兴趣。 “啊,太好了。我慢慢倒油就不会有剧烈的化学反应,接下来……”留里克顿了顿气,以满意的笑脸面相细心观察的露米娅招招手,“你过来吧,接下来是你的工作。” 露米娅现在的身份是仆人,倘若她有大量时间闲置,定会引起他人非议。 留里克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位姐姐做许多事情,她十岁自己才七岁,固然心理年龄完全不是这样,七岁的小孩拿着木棍疯狂搅拌这油脂和水的混合物,就算颇为强壮,不一会儿也会疲惫不堪。 “露米娅,拿一支木棍,之后你就搅拌这个陶瓮。这会是一个疲惫的过程,为了制作出宝贝,你必须这么做。” 怕她听不太懂诺斯语,留里克又缓速说明一番,罢了还用新学的古萨米语说明关键词。 “我会努力搅拌,我会让你高兴。” 露米娅没哟任何怨言,能为自己的“弟弟”做些伟大的事,真是身为仆人的光荣,否则那声姐姐自己真是受之有愧。 她以忘我的英姿搅拌陶瓮内的物质,很快,物质的变化就超越了她的认知。 皂化反应已经全面开始,留里克勾着头满意看着正在发生的化学变化。 淡黄色颇为透明的油脂变了性质,它正变得如同奶油般粘稠。因为草木灰析出液的颜色,瓮内混合物变成了棕黄色膏状物,并伴随着一点特殊的气味,就像是正常的肥皂那般。 弥漫的味道,正是留里克希望嗅到的。 他的内心非常亢奋,自己用草木灰和海豹油,就在这千年前的古代北欧,愣是造出了肥皂。 他非常肯定瓮内物质就是肥皂了,只是溶解的碱性物质正因为露米娅的忘我搅拌,正快速和脂肪酸分子结合。 大量的水分是需要排除掉,不过也不应当彻底排除。 肥皂是可以被晒得如同砖头那般坚硬,其中的含水量可以非常低,就是这样的肥皂使用的感觉也很糟糕。 水分太多当然也不行,肥皂块过软,有效成分相对就少,它也就不耐用。 肥皂基液已经完成,它还是非常炙热的,即便被露米娅的胳膊已经非常酸痛,膏状物的热度也能瞬间烫伤接触它的皮肉。 “露米娅,你累不累?” “不累!我还能坚持。” 其实她一定很累,这个十岁女孩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水,手里动作也缓慢下来。 “现在慢一些搅拌。”留里克拍拍她的肩膀,却被这女孩当做一种鼓励,这就咬紧牙关拼命搅拌。 “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这样你明天会因为过度疲惫放牧都不能去了。也好,以后我还要委任你大工作,区区放牧交给别人代劳足矣。”嘟囔一番,留里克去拿取提前准备的小木盒。 第86章 一块肥皂的诞生 祭司长屋里当然有些储藏用的带锁木箱,也有许多装细小东西的木盒,例如特别珍贵的进口钢针,它在使用后必须是插在麻布头上,在用麻布包裹好,放在小木盒中保存。 这样的木盒有很多,留里克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木盒用来做肥皂的模具真是再合适不过。 反正木盒有很多,它们的使用也得到了大祭司的许可。倘若木盒不够用,空置的大量青铜油灯也是很好的容器。 只要是个耐热不漏的容器就好了,把充分搅拌后肥皂基液这样的膏状物用勺子倒进去,之后把它放在篝火旁,用火焰的炙烤加速水分的蒸发。也许到了明天日出,相对脱水的肥皂就能正常使用了。 最终瓮中肥皂全部完成浇注,剩下的事就是等待时间带来的变化。 “到这里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留里克擦拭额头的汗,感慨自己的机智。 “结束了?”露米娅问。 “是的,我们现在可以休息了。肥皂和木盒就放在篝火边,天亮后,肥皂就变硬了,我就可以展示给父亲看。我今晚就睡在这里挨过一夜。” 露米娅听得最清楚的就是留里克要在祭司长屋过夜,就像之前几天那样。 “好吧,我给你把皮毯子铺上。” “你去做吧。” 露米娅点点头,没有多言就转身离开。 留里克还盘腿坐在篝火边,看着那女孩的背影不禁想起很多。 他的眼皮几乎要被动合上了,见得露米娅把卷起来的毯子奋力拉扯过来,一种揪心感油浮在留里克心头。 两幅毯子就铺在烘烤肥皂位置旁的地上。 露米娅毕竟是仆人,受到许多恩宠的她现在依旧只能每晚在祭司长屋里随便打地铺。 她毕竟不是祭司,享受不到独立房间的待遇。她只是客居于此,作为其主人,留里克应该为她准备一个独立的仆人起居室。 或是按照传统,把她带进自己家里,成为家庭一员。 留里克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肥皂,还有它蕴含的商业价值。 固然他是懂得制造的人,比起部族里那些原生态的文盲,留里克也有着商业头脑。 最初的肥皂只是试验品,要用它得到父亲和祭司的认可。唯有如此,量产才有可能。 而且制约量产的最大问题是材料。 难道还要亲自去熬油吗?大可不必,如果能支付一些报酬让祭司们代劳,油脂问题也就解决了。 除此外还有容器和模具问题,它们也都可由祭司解决。 留里克知道祭司们的生活还有祭祀行为,非常需要财力的维持。她们这一小撮人是不事生产的,完全依赖部族的供养。 罗斯部族是实际上的完全依赖血缘关系维持的相对松散的部族。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东方的“宗族村社”,但它的组织度也远不是“宗族村社”能比的。 留里克平躺在篝火边的兽皮毯子上,他浑身又被松软的毛皮包裹,整个人觉得舒服极了。 他的脑海里已经联想了肥皂的美妙前景,就是不知此时露米娅的感受。 她……能够理解肥皂或是别的新玩意的好处么? 此刻,这个姑娘就睡在自己正前方的位置,两人正是头对着头,围着篝火取暖而睡。 “露米娅,你已经睡了?” “没有。我睡不着。” “为什么?你一定非常疲惫。” “我的胳膊,很疼。” 她的话引得留里克注意:“很抱歉,一定是我令你不停搅拌木棍的缘故。” “请不要这么说,我愿意。” 她的态度颇为肯定,留里克觉得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心酸呢? “露米娅。” “嗯。” “明天你不要放牧了。” “为什么,那不是你给我的命令么?” “对。我改主意了,明天你休息。你就待在这长屋里,或是去看看那些木板,或是在祭司那里增进语言学习。如果有别的事我会亲自命令你。” 露米娅心情有些激动,她还是有些别的牵挂:“但是那些鹿?” “其他祭司会帮你做的。我知道,她们其实是在监视你,怕你赶着鹿跑掉。你是绝对不会跑的,对吧?你是非常聪明的。” 露米娅心里一紧,她本就是单纯的人,而今面对自己的主人,她乐意倾诉自己的心里话。 她蜷缩在毛皮中,闭着眼睛试图抑制泪水的用处,也努力控制住鼻音,不让留里克察觉自己要痛哭。 她勉强说道:“我曾想跑走,现在我不会这么想。我留下来,这是最好的。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的……我的主人。” 露米娅,她愿意尊称留里克是“herra”,也就是古诺斯语中罗斯部族方言中“主人”的单词,其实也有首领之意。 发这个音的时候需要弹舌,单纯是“rra”的发音露米娅掌握的其实蛮不错。 听得她的话,留里克暗自一笑。 “露米娅。” “我在。” “以后不要称呼我herra。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并不会介意,反而会觉得亲切。如果你觉得那样缺乏敬意,就叫我masta。” “masta?”露米娅很好奇,她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 “对,就是masta,有着智者的意思。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愿意跟随我,我就愿意交给你。所以你长大了也能成为有智慧的人,作为交换,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好的,masta!” 露米娅学得很快,就是不知道留里克如何发明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词。 这个词确实是留里克发明的,就是对固有的厚实的“master”这个词的简化,不要弹舌音也不要儿化音,就以一个元音结尾拉倒,自己听得舒坦。 纯粹的主仆关系留里克无论如何都感觉有些不适,倘若变成老师与学徒的关系,情况就大不一样。 其实纯粹的自欺欺人,通过转换称呼的单词,似乎两人的关系有了质变,成了老师与学生。 其实呢,还是纯粹的主人与仆人。 客观上,留里克对露米娅有着绝对的主宰权,这份权力亦是部族所有人所公认的,而且露米娅也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露米娅寻思着刚刚学到的词,她转移了注意力,似乎胳膊也不再酸痛,不一会儿竟就进入梦乡…… 这一宿祭司长屋非常安静,唯有篝火里的炭块持续燃烧,并逐渐熄灭,变成一摊闷烧的火堆。 深层堆砌的木炭是最难燃烧的,它们的燃烧速度极慢,缓慢放热时间极长,热力烘烤一个个盛放肥皂的木盒,化学的变化扔在进行中。 膏状的皂液正快速脱水,留里克的这番做法其实是错误的,他一觉醒来后第一时间检查木盒的情况,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 “糟糕,我还想着烘烤能加速脱水,看起来只有表层脱水厉害,里面还是软糯的!” 许多祭司已经苏醒,她们做着自己的事,例如洗一下脸使得整个人清醒。 并没有人打搅留里克的睡梦,亦是没有人因为好奇心去触碰那些“soupa”。 留里克被嘈杂闹醒,他发觉烘烤的肥皂出现大规模的龟裂,还有内部的软糯景象。 但这并不是一个糟糕的结果。 他摆弄着一块木盒将其扣过来,接着对着后方的木板使劲一拍,肥皂就掉了出来。 “咦?看起来还不错。是棕黄色的,就像肥皂该有的颜色。” 面对篝火的那一端变得颇为坚硬且龟裂,其它位置颇为柔软,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扣下来一大块。 这给人什么感觉? 一块做好的肥皂捧在手里,它的外形好似一块方砖,却有着两种外表。 一侧满是裂纹且坚硬,好似风干许久。另一侧像是浸了水有浆糊的感觉。这一刻,也是第一次仅凭理论知识就亲手造肥皂的留里克,才忽然想起那些专业的肥皂公司,他们好像都有一个“风干处理”的过程。 那是一个较漫长的“自然时效”的处理技术,自然通风的情况下,整个皂块自然均匀的脱水。此事,真是欲速则不达。 但它基本还是成形了,现阶段它的关键已然是是否好用,只有向他人证明首领儿子造出的名为soupa的东西确实有效果,才会有后续的改进机会。 留里克挺起腰板看看那些祭司的行为,窃喜她们已经在煮雪水,意欲用温水洗脸了。 对于大祭司后补的波娜,今天又是无聊冬日内的平凡一天。留里克倒是要搞出些新奇的小东西,就是不知它究竟有多大的用处。 毕竟洗脸这件事,用水把脸打湿,在用麻布擦拭干净这就足够了。难道这样不够干净,难道还需要进一步清洁吗? 女人们总是爱美的,部族的祭司们也是这样。她们乐意把宝石和琥珀作为饰品戴在身上,会为了美丽而在耳垂上穿孔,以佩戴宝石吊坠,亦或是在皮肤上刺青。 刺青,部族的许多男人女人都不反对刺青。用钢针扎破皮肉再把碳粉捣进去,无数的小孔就能构成一幅画作,待伤口完全愈合,皮肤就多了花纹。 女人们也会这么做,她们并没有想到,可以用粉黛遮盖脸上雀斑,又令脸颊红润怡人,或是用红色花朵汁液涂在嘴上更能讨得男人的欢心。 她们并没有镜子,哪怕是铜镜也没有。她们最多蹲在水面方能理解自己的面容,只是水面倒影如何清楚展现自己脸上的雀斑呢? 单纯的水洗和擦拭根本不能洗掉雀斑,因为那是皮脂腺分泌的皮制氧化后的结果,想要清除它们,以肥皂带走多余皮脂或是很好选择。更糟糕的是,相比于普通的居民,祭司们由于工作原因要大量的熬制动物油,油烟的熏烤也实实在在摧残她们的脸。 无论男人女人都有着雀斑,留里克已经习惯了部族居民的面容。他觉得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因为这些家伙们,无论男人女人,他们夏季会跳进野塘里洗去身上污垢,冬季也会往蒸汽房子里钻,或是烧雪水擦身子。 比起他们南方的日耳曼远亲部族,罗斯部族的大家更爱干净。 这个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倘若水浴或是蒸汽浴都能用到肥皂,势必要带来一次洗浴的革命,亦是一次卫生健康的革命。 留里克瞄准正用水泼脸的波娜,捧着一大块肥皂走出。 “波娜!你可以试试这个。” 突然,闭着眼的波娜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突然睁眼一看,正是可爱的留里克,抱着一团棕黄色的方块笑盈盈看着自己。 “啊!留里克,我真的吵到你的睡觉了?你手里的这个东西,难道就是……” “就是它,为了洗脸洗手存在。波娜,你一定要试试,我敢肯定,她会让你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洁净。” “真的?” 让波娜意欲尝试的正是她的好奇心,还有留里克这孩子的豪言。 她先是试探性触碰一下所谓的soupa,接着就变成了抚摸。不一会儿,她湿漉漉的双手已经满是粘稠的细小泡沫。 “这是怎么回事?留里克。” “嘿嘿,你赶快把手洗干净,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波娜照做了,她把双手放在木盆里,随便一搅动再拿出来,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双手的极致清洁,甚至搓手还能听到吱吱声,这是她以往洗手都无法体验的。 为何,她昨日完成工作照例洗手睡觉。所谓洗手也是竭力洗净熬油后满是油污的手,仅凭清水当然是洗不干净的。就是到处磨蹭,手上大量的缝隙还是能锁住一些油脂分子,这使得她和其他祭司的双手,总是保持着略微油腻的状态。 不过这种恼人的油腻也有一个好处,其他的居民容易出现双手干裂的窘况,偏偏祭司们从未有过,这就和油脂保护脱不开关系。 留里克没有因为一点点的成功就沾沾自喜,他蹲下把肥皂放在木盆旁边,直接怂恿波娜:“你可以再做一个常识。你从别的油瓮里取油,把油涂抹手上,接着揉搓我的soupa,当看到大量气泡后,放在水盆里清洗干净。我敢肯定,你就是涂抹再多的油脂,还是会变得非常干净。” 这番预言就彻底超越波娜的认知了,而且两人的举动也引得了其他一些女祭司的围观。留里克的一番豪言为他人所听到。 在大家的怂恿和好奇下,波娜当然要做一番实验。 有好事者急匆匆拿来油瓮,波娜就真的勇敢的涂了一手,另有人又抱来一盆干净的融化雪水。 “难道真的恢复干净?”波娜最后问道。 “当然,否则就对不起我昨天的努力。” “那就试试吧。” 说罢,波娜大胆的把手伸进水盆,在水里双手互相揉捏搅拌起来,当她再把手拿出水盆,震惊了所有人…… 第87章 来自祭司与父亲的肯定 波娜的双手被完美清洁,手上的水被碳火烘干,双手又迅速变得干燥。 油脂呢?它们居然荡然无存! 波娜这一辈子还从没有经历这种事,她开始原地蹦蹦跳跳,嘴上更是大呼小叫。 “留里克,这是怎么回事?哈哈?油呢?都没有了,它们去了哪里?” 留里克本来想说油脂都被肥皂的亲水基带走了,想来这么说她们肯定不能理解。 他随手指着木盆那变得浑浊的水:“油脂就在水里,只是变得有所不同,波娜,现在你的双手变得干净,也许你用它洗脸或是清洗衣服,也会变得非常干净。” “哦!那是一定的。我亲爱的留里克,你做的这个宝贝真好。”波娜下意识的伸着她散发肥皂气息的手亲昵的捏捏留里克的脸颊:“亲爱的,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下我们熬油再不担心一身油污了。” 留里克还从没有听到过波娜会对自己有什么昵称,今天居然经历了首次。 这个不出意外继承大祭祀职位的人,她是有野心的家伙,结果今天兴奋的像个孩子。 其他的祭司做的更加滑稽,她们纷纷把手伸进油瓮,只求名为soupa的宝贝能神奇的瞬间将油污带走。 她们就这样做了,留里克在一边看着她们如同摆弄玩具的小孩,摆弄一块大号方砖一样的土肥皂。 大量雪水被融化,很快,一盆盆雪水变得异常浑浊,那些祭司们满是油污的手又变得清洁。 留里克已经完全被晾在一边,女祭司们突然变得叽叽喳喳起来,她们不仅洗手还洗脸,就有人不慎把肥皂泡弄进眼睛里,蜇人的痛感驱使苦主立刻洗眼睛,更多的人首次尝试肥皂洗脸体感都是非常美妙的。 她们所有人也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把脸洗的异常洁净。而那些浑浊的水,她们突然有了特殊的理解。 清水变得浑浊,自己的脸由不洁变得洁净。 留里克的soupa有一种魔力,那导致水浑浊的东西必是自己脸上的脏污。 她们叽叽喳喳讨论这些事,留里克听得很搞笑,并不想说什么。 女祭司们的热闹表现成功把大祭司维利亚吸引而来。 她住着拐棍走出自己隔间,极度罕见的看到自己的下属如此之活跃,许多人还在欢笑。 “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昨晚吃了什么,为什么一早醒来你们像是疯子?”维利亚苛责道。 “是留里克的宝贝,他成功了。”说罢,波娜抱起那湿漉漉的肥皂就走近维利亚对齐高兴的展示。 “就是这个?”维利亚有些狐疑,她撇了一样正自信站着的留里克那幼小的身影,“你用一大堆油脂就造出了这个?是洗手的东西?” “对!奶奶,我说再多都是没用的,你可以像她们那样,给自己手上涂抹油脂,油脂会迅速消失,也包括指甲缝隙里的灰尘,一样都会消失。” “真的?那我就试试。” 活了一大把岁数,今天维利亚就像体现一下神奇。 在洗手方面,波娜显然变成了过来人,她侍奉身体日渐虚弱的维利亚洗手,结果正如留里克所言。 “哎呀!真是一个奇迹!我的孩子,你……”一时间,维利亚激动的已然口不能言。 “奶奶,你不要激动。现在说说你的感受,好不好,我想要一个评价。” “你?”维利亚用那衰老的目光仔细盯着自己的双手,干枯的皮肤似乎焕然一新,她特别注意指甲缝,不曾想平日最难清洁的地方,那可是是用清水也难以洗掉的,结果被soupa涂抹一番用水洗掉,最细小的灰尘也被洗掉。 倘若练指甲缝都洗干净了,用它洗衣服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维利亚,她本能的就想到用她清洗衣物,乃至清洗所有肮脏的东西。 维利亚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做出评价:“我的孩子,你做的很好。也许你可以继续做下去,这样大家都能很好的洗手。” 留里克点点头,他并不太想听到诸如“你真好”“肥皂很好用”之类好评如潮的话。 维利亚的交代正和自己心意。 “我就是打算继续做下去的,因为你们是祭司,你们必须竭力保持清洁。” 说到这儿,留里克故意撒谎:“其实……其实是女武神在梦里告诉我,要用凡人能获得的材料,制造可以清洁的宝贝。我是按照女武神的要求做了这些,显然这一切都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 一番胡诌唯有她们最相信,留里克目睹祭司们突变的脸色,她们震惊于这也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没有人当即质疑,大家都在感慨自己的幸运,居然得到了奥丁的恩惠。 当然这里最大的功劳就是留里克的。 维利亚高兴得眼神打颤:“留里克,我的孩子。你再一次得到奥丁的祝福,你真是幸福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幸福。我真的要感谢你,还有感谢我们的保护神。” 点子是自己出的,初期操作也是自己上,但是别人的帮助也不能抹杀。 “还有露米娅,我的仆人。制作肥皂分材料都在这个屋子里,就是过程需要消耗力气,会让人特别疲惫。”说着,留里克才想到露米娅到现在都没起床,她不会又病了? 留里克转身就跑到露米娅的铺盖处,小手贴着她的额头,感觉没有异样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昨天给你工作许久,她的病没有复发?”维利亚有些担心的问。 “可能这也是奥丁祝福的一部分。”留里克随口说,“露米娅就是太累了,不过她也不该继续睡眠。” 露米娅的确太累了,白天固然短暂,时间其实也有四个小时。白天她赶着鹿群放牧,置身于寒冷户外,鹿儿的毛皮能硬抗寒冷,作为人,以当今时代凑合的裁缝技术,温暖的兽皮难以做到极致保暖。 露米娅损失很多体力,把鹿赶回鹿圈又进一步照顾一番,之后才是拖着疲惫身子给留里克干活。 她始终不想直言自己的疲惫,想继续得到留里克的满意,因为她看来自己的好未来只能寄希望于留里克的施舍。 露米娅拖着迷糊的身子被留里克拽到众多祭司面前。 在得知肥皂不但完成,十几人的尝试都取得很好效果,她的迷糊消失许多。大家都声称肥皂很好用,也不枉自己昨晚对着瓮里一堆浆糊疯狂搅拌了。 “露米娅的贡献很大,现在除了我,我想她已经学会了所有的制作方法。”留里克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赞誉。 维利亚点点头:“她是你的仆人。一个仆人能认真做事,这是她的责任。” “所以我应该委任她更多事。我想我还应该奖赏她,所以今天她的放牧就不用了。鹿群由其他祭司放牧,嗯……作为交换,我把两块肥皂留下来,用做祭司们的清洗工具。以后,我还会继续给你们提供这个。” 维利亚听得出留里克在谈条件,那是关于祭司群体能否一直使用肥皂的条件。 肥皂令所有人新奇,所以放牧之事反而成了小事。 维利亚没有反驳,亦没有多想。 几名下级祭司去了鹿圈,她们赶着鹿群自行去放牧。 露米娅真是太累了,她继续窝在兽皮口袋里,不一会儿再度睡着。 唯有祭司们继续占据了曾烘烤肥皂的火堆又开始必要的熬油工作,长屋里再度开始弥漫诱人的脂肪焦糊味。 留里克盘腿坐在皮垫子上,他把所有皂块嗑出来,徒手揉捏柔软之处,意图把皂块竭力揉成标准的板砖形状。 他吃了一些肉块还喝了些许麦粥,看着手里的皂块幻想着未来顿顿吃麦子的场景。 古代的人呐,谈及美食实在奢侈。 什么算是美食的基础?莫过于淀粉(糖)、油脂和盐的混合,所以祭司长屋用麦子肉块和盐熬的粥,最是增肥也是美味。 但是这种生活是短暂的,要么花大价钱从南方买粮食,或是去诺夫哥罗德索要。 谷物粮食对于谁都是珍贵的,用更珍贵的琥珀去跟他们兑换? 理论上说可以的,因为人总是喜欢更多财富。问题是有更有财富的人,他们因不愁吃喝,才乐意多花银币在奢侈品上做文章。 那些普通的居民,他们手里的粮食可是不多,但他们人口更多,手里握着的余粮总量亦是更多。 想要从他们手里得到珍贵的谷物粮食,要么用战斧利剑去抢,要么就用更有用的生活品去兑换。 比如肥皂就是优秀生活用品的选项,当然未来还可以有更多。 留里克不曾是商人,最纯粹的的商业知识他倒是知晓。 所以要有两块肥皂送给祭司,剩下还有十七块呢。 肥皂能轻易让十几个祭司兴奋蹦跳,一向沉稳的大祭司也震撼了,换做普通人他们定时更加兴奋。 “干脆留下一点后把它们卖掉?一个多少钱呢?五十个铜币?”看看露米娅那睡睡相。“嗯,至少一个银币,不然对不起这姑娘的辛劳。一块肥皂能买到和鹿皮等价,我是不是有些奸商了?呸,至少比做海盗仁慈太多。” 正当留里克感慨自己“奸商之魂”的诞生,奥托踏着积雪就来寻他的爱子,还要看看爱子忙活一天不回家的事业是否如约有了成果。 “你成功了吗?”奥托粗鲁的挑开皮帘子直接发问。 留里克为奥托的突兀到来吓了一大跳。 “啊爸爸!” “你做的东西呢?” “就在这里。”留里克一指,又看着父亲质疑的眼神,愉悦的介绍起来。 奥托是第一次见到棕黄色的有透明质感的“巨大石块”。他一时间觉得这东西就是石油,用石头洗手? 奥托的大声喧哗吓得下级祭司暂停工作,也吵醒了盘坐闭目养神的维利亚。 “我的首领!这是神圣的地方,不要粗鲁。” “是大祭司,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儿子。”奥托换了平和的语气说罢,又稍稍勾头,向维利亚致歉。 维利亚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走近奥托。 “你是来看那些soupa的。留里克成功了,我们可以制造soupa,它能清洁一切污垢。” “这是真的?”奥托俯视爱子,视线又聚焦在那些所谓皂块上。 眼见不如亲自尝试。 又是手上涂油的把戏,奥托深切体验到了肥皂的魔力。 他总是有些脏兮兮的手,被肥皂清洗后,手背上也显露那白色发红的皮肤,这样他手背的汗毛就更加扎眼了。 “真是神奇!既然它能洗手,也许我可以好好洗洗头发?” “还有你的大胡子。”维利亚瞬时乐呵呵的调侃。 留里克其实非常不喜欢奥托的胡子,不是说他自己此生为一介北欧男人就特别厌恶胡子,留里克讨厌的是不修边幅。 确实只有吃饱穿暖后,人才有资格去搞什么衣着得体。 想来自己家庭是首领之家,家中有着部族最大一笔财富,怎得首领活了五十年还是一副邋遢模样?尤其是胡子,父亲有闲心给巨大的胡子也扎辫子,一次减少胡须成为吃饭喝水障碍。 既然是障碍,全部刮掉不就得了。不过想到族里许多壮年男子都在续胡,这就是不成文的传统吧。 胡子头发太长必然吸附大量灰尘,也容易滋生寄生虫。 “爸爸,你就在这里洗头发,没关系的,soupa会洗掉你头发上最难洗掉的污垢。”留里克举着肥皂怂恿道。 奥托的心里美滋滋的,儿子发明的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给自己的老父亲使用,以前那两个死去的儿子,生前就不曾这么想。 “好啊!我的孩子。” 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其中不乏一些狂人,他们被称之为博萨卡,罗斯部族的方言则称谓巴勒萨克,其实就是狂战士。 人人都可以成为狂战士,但标准必是浑身都强壮肌肉,以及一副癫狂的形象。 奥托年纪已经很大了,好在他非常喜欢啃肉,平日的运动极多,具备徒步行进上百公里的能力。 他卸下皮外衣,又拿掉麻布衬衣,后背上的肌肉文理,还有胳膊爆棚的肌肉,着实令留里克羡慕。 有这样的肌肉,只怕露出来就吓退敌人,何况后背还有许多可怖伤疤呢。 留里克有意帮父亲洗洗头,结果还得奥托亲自来。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被浸湿,皂块磨蹭形成巨量气泡。他下意识的揉搓深处头皮,大量头屑就在肥皂作用被剥离掉。 随着几盆清水的冲洗,奥托终于回忆起儿时的那种感觉——令人兴奋的清爽。 这是一般洗澡根本达不到的清爽,他觉得附着在头上的污垢完全消失,尽化作木盆中的灰白浊水。 一切都不用再说,奥托的确一句话都没说,他突然抱起儿子将他举高高又放下了,以示自己的满意。 留里克保持着镇定,他问:“爸爸,你满意了吗?” “很好,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把油脂变成它,你一定是得到了奥丁赐予你的魔力,我的孩子。你会把soupa给予其他人使用对吧,比如那些叔叔。” 听起来,奥托真的特别在意他的那些“亲密战友”,他们是奥托的坚实支持者。 留里克想都没想,答应道:“那是当然的,我制作了很多就是给大家用的。但是为了制作他我做了很多事,我是一定要收取报酬的,它毕竟不是战利品,不能分配,只能购买。” 儿子的话出乎奥托意料,他不知儿子何时萌生了商业头脑。 儿子的话也非常正确,自己做的东西就该销售出去,化作大量的钱币,再用钱去买别的东西。 人生就该积累财富,让自己和家人先过好日子,再带着朋友们一起幸福。 第88章 奥托的推销 肥皂已经成功,目前只有板砖大小的合计十五块 “留里克,所以你打算一块卖多少钱?”奥托问道。 留里克被问住了。 肥皂的议价权在自己手里,该新鲜物部族最有权势的人都说好,普通人也是一样的,就是普通人钱不多。 要估计一个他们买得起的价钱,不能太高,也不能太廉价。 想到钱的事,留里克就回想起结束不久的狩猎,族人们满载而归,一张鹿皮价格好像就是一个银币。 对!一个银币。 留里克毫不犹豫说道:“一个至少一个银币。” “啊?”奥托大吃一惊,表情非常夸张。 “爸爸,我说少了?那就两个银币,就这样,我至少两个银币卖掉它们。” “你……你……”奥托有些懵,一边拄拐的维利亚亦是吓一跳。 谁不喜欢钱呢?一个银币的购买其实非常惊人,一张鹿皮就是非常贵重的财物。 奥托的狩猎行动给自己赚了累计近一百个银币,着实发了大财,却也耗费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以及面临远征的死亡风险。 留里克这大言不惭的小孩子,难道他觉得一天一夜的劳作,就能把一堆只能点油灯的廉价油脂变成三十个银币? 奥托确实看到地上摆着的皂块,数量正是十五个。 留里克一时没缓过劲,继续强调:“整个部族只有我最清楚如何制它,每一个可以使用很久,两个银币去买一个神奇的宝贝难道不合适?当然合适。我要给祭司们永久免费的供应肥皂,我还要把它卖给铁匠铺和皮匠铺他们是部族里除了我们家和祭司最有钱的。他们一定会愿意买能轻易清洗干净的宝贝。” 听到这些,奥托寻思一番愈发觉得儿子并非大言不惭,他一定思考过应当销售给谁。 儿子的话很对,奥托自己搞到的一大堆新鲜皮革,一股脑都卖给部族内部和客居者的皮匠铺子,很容易就赚到大笔银币。 那些人确实很有财富,尤其是铁匠们,奥托其实觉得这一小撮人就是最闷声发财的。他们定是藏匿了许多财富,还有他们挂在铺子里的大量展示用金属工具,它们也价值连城。 比如一支伐木斧头,最次的也要一个银币,非常优质的经过多次锻打的斧头还要三个银币呢。 看看儿子的年纪,他七岁的腰里只有一支吃饭用的切肉刀,儿子要成为真的男人,也许自己需要提前给他订购一支铁剑。 不!也许情况会变的。 留里克自己做的soupa倘若卖出一大笔钱,奥托不想学别的男人把儿子当赚钱的劳动力,儿子必然会继承自己的财产,倘若他可以变成赚钱高手现在就必须鼓励。 他完全能用自己挣的钱买铁匠铺打造的好剑,固然比不上自己的“毁灭者”,也会是配得上留里克的剑。 终究他长大后必然是要高举“毁灭者”,继承老去的自己统领部众。 奥托想了一下:“那么,你可以去铁匠那里试探一下,也许他们会买。我还可以和别人说说,你知道的那些叔叔们,他们也许也会买。他们关于铁匠,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啊爸爸。” “嗯……我的儿子,你应该拥有一支真正的佩剑了。” “啊?现在已经可以了?” 留里克显得很激动,奥托自然认为他是亟不可待的希望腰悬佩剑。 “对,也许你现在应该准备一下,我可以立即带你去见部族里最好的铁匠。” “这么着急?” “哦,也许是有些着急。”奥托捋着自己湿漉漉的胡须,“那就明天吧。孩子,你今天让我体验了一件有趣的事,很快我就送你一把配得上你的剑。你今天就待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我会领你去。” 留里克没有说话,他下意识点点头同意了父亲的要求。 肥皂的事实在令人激动,再与大祭司维利亚畅谈一番后他一身轻松的离开。户外的气候依旧很冷,他照例去和自己的伙计们聚在一起,向他们诉说自己的儿子制作了一种新奇宝贝,能把人清洗得如同刚刚降生。 奥托就是在做广告,他首先跑到了哈罗佐夫的家里,又把别的伙计叫到一起。 二十多人坐在哈罗佐夫的长屋里,他们穿着五花八门围着火堆烤火。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复杂的气味,显然是嗅的时间太久,没有人觉得这气味令人作呕。 因为那是汗味与狐臭的混合,又夹杂着熏肉和焦炭的气息。 冬季仍然进行洗澡颇有挑战性,更糟糕的是冬季绝不是洗衣服的好时机。可想而知许多人整个漫长的的冬季,穿着自己唯一的一身衣物竟无法换洗,那是怎样的糟糕。 今早首领的突然出现,瞬间就给其他人别样的感觉。 “首领,你今天来的很突然?难道是打算邀请大家喝酒?据我所知你家的酒坛存量一定不多。”哈罗佐夫带头调侃。 “当然不是酒的事,是另一件事。” “总不会是你的儿子?还是你家的那个仆人?” “仆人?”奥托嘴角一撇,“我刚从祭司那里回来,那个仆人也一直在祭司长屋待着。就是这个仆人一直围着火堆睡觉,像是一只小狗,我儿子在场,既然留里克不说话,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么……首领,我总觉得你今天很奇怪。你重新整理的头发,就是气味变得有些特别。” “哈哈?!你注意到了?!”奥托猛地提起身板,双手捧着自己夸张又蓬松的胡须。 “我的儿子发明了一个好东西,我使用它彻底清洗了胡须,你们可以来摸一下,我绝对不会介意。” 既然首领的发话了,他的夸张络腮大胡子自然被他人把玩一番。一双双粗糙的大手触摸着蓬松胡须,它是干燥又柔顺的,可以一把捋倒低,这是最不可思议的,捋胡子居然可以毫无障碍。 事情还远不仅如此。 奥托又摘下自己的皮帽子,混杂着大量白发的长头发失去帽子的固定,完全耷拉下来。 “你们也可以摸摸我的头发,它变得非常干净,就像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头发那般整洁。” 因为皮脂的黏性,长发和胡须都能因此黏在一起。过多的头发更是能附着大量灰尘以及篝火随热气腾起的细微灰烬,它们和皮脂混合成黏性更强的油腻物质。一个强壮的勇士,他们难以清洗自己的头发和胡子,即便是清水也洗不干净,除非使用碱性的洗发水。 奥托给他的伙计们展现出了强烈不可思议的感觉。 松开了他的头发,哈罗佐夫惊得双手颤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祭司用了某种魔力?” “哈哈哈!当然不是!因为这是来自奥丁的魔力,而我的儿子留里克得到了奥丁的魔力。”奥托的话非常魔幻,其他人听得却没有任何的怀疑。 大家都相信那就是真的,也包括忙着切肉干的哈罗佐夫的妻子,也停下刀子听听首领大人的说法。 奥托带着自信的笑,故意神神道道嘟囔:“听着,兄弟们,你们把脑袋都伸过来。” “你……请说。”哈罗佐夫亦是小声回答。 “留里克做了一些神奇的宝贝,它能把最肮脏的人彻底清洗干净。那些祭司们已经提前享用了,而我刚刚就是用它彻底洗干净了胡须和头发。听着!你们都听着!自我开始长胡子以来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舒服,我的头发不再瘙痒,我的下巴也是。看到你们的眼神,我知道你们也想要拥有这个宝物。” 哈罗佐夫非常动心,他小声又严肃的询问:“是祭司长屋吗?我领着兄弟们现在就去讨要。” “不可!”奥托使劲摇头:“那是神圣的地方,你们死后都是要进入瓦尔哈拉的,现在要去硬闯人间的神圣场所,会在瓦尔哈拉门口被女武神拒绝。再说你们也不用去硬闯,因为宝贝的制作者是我儿子留里克。” “难道……难道要我们亲自去向留里克讨要?不!首领,他是你儿子,兄弟们应该向你讨要。” “唉,这就对了。”奥托嘿嘿笑着一副懒散模样盘腿而坐,他伸出两个手指,说道:“两个银币,只要两个银币就能得到宝贝。” 接下来,奥托一边介绍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肥皂的皂块大小,还有使用的方式。 这样,他们基本了解到一个皂块个头着实不小,每一次使用虽会减小一点,自己成功完成了所谓的彻底清洁。再者,它能洗头发洗胡子,就能把身上的衣物洗的彻底干净。 让大家渴望得到它的还有也一个原因,所谓的soupa是留里克又一次从奥丁那里得到的神谕。想要接近瓦尔哈拉,购买留里克的soupa,会不会更能得到神的好感。 甚至还有人在揣测,可能瓦尔哈拉的英灵们,他们一定就是用这个东西洗澡,现在人间的自己也能提前享受。 “我买!”哈罗佐夫咬了咬牙,直接招手命令自己的妻子:“娜沃拉,给我两个银币交给首领。” 哈罗佐夫的妻子对丈夫是完全的言听计从,就像部族的其他女人那样,她非常传统的认为丈夫会做好一切事,自己只要负责照看丈夫的财产就行了。她毫不犹豫的拿出储物箱,这里面就是哈罗佐夫的全部家当,带他去了瓦尔哈拉,这笔财产自然会由已经结婚的长子继承。 至于哈罗佐夫的小儿子卡努夫,很遗憾,他要自己争取财富。 “首领,现在你就收下吧。”哈罗佐夫恭顺的说。 两枚罗马银币,它的确很有价值。 奥托想了想,直接摇摇头:“不,你先把钱收好。” “为什么?我们都是相信首领你的。” “不!你们不要误会。银币要给我留里克,即便我作为他的父亲,这笔钱我不能代收。” “但是你还是他的父亲。”哈罗佐夫强调。 “留里克将是下一任的首领,他得到神谕制作了清洁一切的宝贝,又说明了祭司的预言是真实的。”想到了许多事,刚刚还非常愉悦的奥托不禁扼腕长叹:“兄弟们,我已经老了,你们却都比我年轻。留里克可能是我们部族唯一得到明确神谕的孩子,在所有的十岁以下孩童中,可有人比他更优秀?问问你们的内心。你们的小儿子们,一旦冰雪融化,他们还要去山坡上跟随留里克学习很多。 我问过大祭司很多事,大祭司告诉我,留里克必将是优秀的首领,不仅仅是因为神谕还在于他现在的表现。留里克是充满智慧的,也是善于智慧作战的,我精通的他都了解,我不会的他全会。 你们亲自去买他的东西,钱币由他自己掌控。既然留里克必要要作为首领,现在他就必须得到训练,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学会打理自己的财产。” 奥托的话说得非常中肯,至少大家都这么觉得。 碍于哈罗佐夫家的木屋不大,奥托只好召来了最忠诚的那一小撮亲信。 倘若是在开阔的户外,他能轻易的招来二百或是三百名于冬季无所事事的勇士。若是再选定一个日子,那些强行冬季破冰抓海豹的人也纷纷归来,可以有五百或是七百名勇士倾听奥托给儿子的肥皂做的广告。 仅仅告诉二十个亲信大概足够了,之后他们会把好消息告诉其他人,反正无聊的冬季没别的事好做。 奥托和这些家伙聊起五花八门的事,谈资的匮乏,他们聊起了留里克的仆人,鹿肉和鱼肉哪个更好吃,甚至还聊起那些嫁进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们开始隆起的肚子,还有别的乱七八糟。因为肥皂的神奇可能,大家心情非常不错,对未来的美好坚信不疑。 是啊,祭司多年前就说了,诞生的留里克会是部族最伟大的首领,追随首领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 大家聊得最关键的事情还是冰雪融化后,部族又要组织人手去诺夫哥罗德索要贡赋,届时每个部族的成年男人都能按照身份和年龄等,分配到自己的奖励。 直到天黑奥托才离开,他的心情非常不错,自然而然又拐到祭司长屋去见自己的儿子。 他想看看这个可爱的孩子整个白天又在做什么事,顺便给儿子报喜,身为老爹的自己已经得到了多达二十份订单,现有的肥皂能瞬间卖出去。 趁着群星照在雪地反射的微光,他靠近祭司长屋,一股强烈的脂肪的焦香味窜入他的鼻孔,猛烈的勾起他的馋虫。 啊!脂肪的气味,实在太诱人了。 第89章 第一份雇佣合同 整个白天留里克没有闲着,他估摸着自己倘若能一块肥皂两银币卖掉,这个赚钱的招数就太暴力了。 肥皂的制作原理不难,就是需要一定的化学知识来了解全部的过程。 有了初次的成功,留里克这有继续行动起来。 他想要制作更多,限制产能的问题目前有两个。一个是材料的供应,另一个就是工人。 看看露米娅慵懒的样子,难道还要她费劲力气拿着木棍使劲搅拌?对于一个十岁的瘦嘎嘎孩子,要求着实太高了。 材料似乎不缺,关键在于工人。 那些熬油的祭司再度引得留里克的注意。 自奥托离开后不久,祭司长屋的大厅又弥漫着煎油的香气。油烟有时非常呛人,祭司们的头发也总能被熏得满是黏糊糊的油垢,躺若不能及时清理,头发就为此板结,清水是洗不掉的。 她们已经做了实验,肥皂有着神奇魔力,可以把该死的油垢轻易洗掉。 她们还在熬油,心情已经变得有所不同。 不知熬油过了多长时间,波娜和她的两个姐妹操持的三个青铜锅,一开始放入的脂肪已经成了渣子和危险是炽热油脂。 她们已经开始小心翼翼把滚烫是油倒进陶罐,竭力小心不让渣子掉进去。 留里克见状走过来:“波娜,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个好事吗?”波娜笑盈盈的问。 “是的,还是关于肥皂的事。我计划是做更多,可是你们瞧。”他指着还在蜷缩貌似小狗的露米娅,“我的仆人昨天累坏了,我暂时不能再用这个帮手。也许你们可以帮助我。” “我们?”波娜非常费解,“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难道我们还能为你做肥皂?” “当然。” “但是肥皂不是你用魔力……不!是用奥丁赐予的魔力变出来的么。” 这话听得非常搞笑,仔细一想,这些人用后半生敬奉虚无缥缈的神,她们已经完全信了。 留里克将计就计解释:“其实凡人就可以制作,我没有魔力,只获得了奥丁的智慧。现在我觉得我有必要把技术教给你们。” “啊?这真的可以?”波娜大为惊喜。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一副极度严肃模样:“我们应该好好谈谈这件事,我还要和大祭司谈谈,现在波娜,你把还在长屋的祭司都叫叫来吧。” 维利亚恢复清醒,祭司们首次在留里克的组织下聚在一起开会,场面实在有些有趣。 “我的孩子,你要教给大家奥丁的智慧,我很高兴。说说你的想法。”维利亚亲切地说。 “好的,是关于许多事情。所有的祭司,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最终获得大量的肥皂。 制作肥皂需要智慧,它根本不需要什么魔力,我必须强调这一点。 所以你们都是可以制作的,我也邀请你们帮我制作,为此你们都能得到报酬。” 报酬?许多祭司为此心动。 她们这些特殊职业的女人,普遍都是丧夫丧子的可怜人,在祭司长屋供奉奥丁着实是一个现实的活路。 但她们几乎没有个人财产,完全靠着部族的历次分配,以及族人节日的供奉过活。 留里克并没有完全明白这一点,根本不理解拥有私人财产对她们是多么的重要。 “我想要和你们做一个约定。你们帮我做肥皂,这会是一个比较辛劳的工作,我会给予你们一个满意的报酬。” “报酬有多少?!”波娜突然伸着脖子问,在维利亚的刻意咳嗽后才恢复坐姿。 “报酬的量?干脆20%吧,我每赚取五个银币,其中一个就是你们的,怎么样。” 怎么样?!留里克瞬间得到了十多张震惊的表情。 “怎么?报酬少了?” “不!很多……真的很多。”波娜瞪着双眼,因为把银币兑换成240个普通铜币,买渔民的鱼吃,足能吃两个月。 维利亚敲敲自己的拐杖,“孩子,你给的报酬也许太高了。如果你觉得可以……” “当然可以,我认为这个比例很合适。因为所有的材料需要你们提供,我主要提供的是技术,也就是奥丁的智慧。如果你们觉得可行,那就按照这个比例,我可可以立即要求你们工作吗?” “我支持。”波娜第一个表示认同,“有更多肥皂,我们每个人都能把头发洗的干干净净,会长期保持美丽。” 她这个祭司后补发话了,其他人完全的人云亦云。 毕竟留里克和露米娅一夜忙碌硬是制作了十七个肥皂,人手一多生产的也会更多。 难道留里克真能如他的豪言,两银币卖掉一个肥皂。他把剩下的十五个卖掉就是三十个银币,按照他刚刚的话,那就是大家分得六个银币。 这已经是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兑换成铜币对每个参与工作的人分配,至少也有一百个铜币呢。 如此买卖不做岂不是亏大了。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留里克满意的说:“很好,为此我们需要真的做一个约定。我想,我们要在木板上刻下我和你们的约定,还要向神发誓不会违反决定。” “好啊。”维利亚代表所有祭司回答,“我们的确需要一个书面约定。” 罗斯部族正在发生一个非常伟大的变革,部族自打存在以来,第一份纯粹雇佣关系的合同书诞生了! 当然,以后事眼光来看,留里克在这件事的表现上就是最邪恶的资本家。 留里克根本不考虑成本,他完全可以只提提供技术获得利润,某种意义就是所谓“专利费”,再加上我他自己回去担任销售员把产品卖掉,这就挣了全部利润的80%。 就算这样,祭司们出卖劳动自己去准备所有原料,她们还觉得自己赚了很多钱。 可这就是资本与科技的力量,它就是能为资方赚取巨额收益。 就是这个“资方”非同一般,他的雇员天然觉得他是“神之子”,利用“神的智慧”能制作可供自己使用的好东西。 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值得的。 维利亚念着神圣咒语,就在一块橡木板按照留里克的要求下,用卢恩字母刻下合同文件的主体。 她还刻印了几行话,大意就是“约定得到奥丁的见证”。 但是留里克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对。 他仔细一寻思,可能两银币一块的价格,肥皂这个日用品显得太昂贵,材料成本显然不高,所以一本几百利的情况恐怕不能维持长久。 所以合同着重刻下了留里克和祭司们的分成比例,也刻下分成由所有祭司平分。 为了更加科学,祭司拿取的那一份利益,每个人还要拿出10%作为祭司群体的共有财富,以支援祭司们的节日祭祀。 这番操作实在是新颖。 维利亚奇怪的问:“孩子,难道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一个独立的箱子,来装大家都财富?” “它不是大家都财富,是祭司的财富,是你们作为一个群体的特殊财富。难道,祭司们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财富储备?” 维利亚捏着自己干枯的下巴,“你是说我的财富,我个人的财富也不少,每到祭祀若是钱不够用,我就亲自垫一些进去。未来,这笔钱会被继任者继承。” 她言外之意就是指波拉会继承“最大的钱箱”。 留里克只觉得不可思议,“我是说特殊的财富装在特殊的箱子,它不是你们哪个人的,它只用在节日使用。你们每个人都有权使用它,却无权独自占有。你们的个人财产是你们个人的,特殊的财产是祭司的。” 说了半天,留里克看着她们奇怪表情,这些人显然还不懂公有基金的意义。 也是,罗斯部族到现在还是一个数百个小家庭以血缘构成的联合体,它本质还颇为松散,连首领都是比武来选出,还没有变成首领家族继承的先进套路。 不过事情要从自己开始演变成首领世袭。 既然要改变,那就大改。 好说歹说,留里克让维利亚和波娜知道设立一个“公有钱箱”的好处,这样祭祀时的钱就从这里拿,只要使用时用木板做好记录,也就不会担忧贪墨问题。 最大的好处就是祭司们不用支付她们曾微薄的个人资产,大家也就不用为了争取大祭司的之位挣得头破血流。啊,大祭司就能继承大钱箱,贫穷的普通祭司生活将立刻结束。 有更大的利益谁不喜欢? 特殊钱箱的词汇也刻在木板上,不经意间,留里克对祭司群体的财政问题也做了重大改进。 人呐!人在追求自己与自然的地位,人一直在寻找一个定位,所以古人们纷纷找到了神,没有神就发明一个。所以东方的居民把自己的祖先升格为神。罗斯部族和他们的兄弟部族,乃至敌对的丹麦人,把勇敢者升格为神。 后来的世界,人们建立的大型又先进的国家,从而找到自己身为公民的身份位置,也就普遍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神。 不变的恐怕就是人对于财富的追求。 祭司们并不天生打算过清苦的生活,可以合理的获得大量财富,她们会毫不犹豫打扮得光鲜亮丽,之后要求更多。 留里克和祭司们的雇佣契约签署完成后,生产随之开始。 那些祭司们,她们曾是除了熬油就变得无所事事的生活突然忙碌起来。 留里克要求她们把不用的陶罐拿出来,就用它们开始大规模的烧水,进一步就是制备大量的草木灰水。这个过程是颇为关键的,他才懒得讲述其中的复杂化学原理,只是要求她们照着自己的吩咐老实去做。 酣睡的露米娅也被强行叫起来,她不用去做什么艰苦的工作,留里克令他跟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露米娅要作为看客,认真复习每一个步骤。 只因留里克还有更多的事会交给她做,像是制作肥皂这件事,如果有祭司们代劳,就不需要这么一个小孩跟着瞎掺合,但她至少要耳听目染全部的制作流程,未来或有需求也说不定。 二十个陶瓮灌满了草木灰水,到了傍晚时分,留里克令祭司们小心翼翼把陶瓮里棕黄色的水倒入干净的瓮里。 之后又是木棍记录水浸位置的套路,留里克有了上次成功经验,他姑且认定只要是火堆余烬的这些草木灰,它既然是按照大致的量放入灌到基本满了的陶瓮里,溶液析出率就是一样。只要按照昨天的做法,炙烤新陶瓮里的溶液,它的水位蒸发下降到合理的位置就大功告成。 “波娜,你一定要记住,能否成功这一步非常关键。水变成了棕黄色是因为水里有着特别的东西,它可以很多但不能太少。” “是,我都记住了。”波娜顶住压力回馈道。 但是祭司长屋内的空气实在不怎么样,空气中一直弥漫着脂肪的焦灼气息,又加入浓厚的炭火味。 第一个火堆上被架起来的陶瓮,沸腾的溶液水位已经下降到要求的位置。 “现在我可以把它移开了?”波娜问。 “好啊。你用工具把他移下来,把准备好的海豹油全部倒进去,之后用木棍进行搅拌。” “嗯?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你难道还以为制作soupa是极度复杂的工作?不!当你把这瓮的棕黄色的水和油脂混合,这就是肥皂了。我告诉你们!” 留里克特别用童稚的声音告诉她们:“把水变成棕黄色的东西来自灰烬,这个东西能把油脂变成棕黄色的宝贝,我们只需进行搅拌。现在开始吧,波娜。” 与昨晚的情况一模一样,浓度未知却绝对不低的碱液和海豹油遭遇,瓮里立即出现肉眼可见的化学反应。留里克觉得平平无奇,她们这些祭司深感不可思议。 “啊!是魔法吧?!难道我们也会魔法了?”波娜的表情呆滞错愕,手里的木棍没有任何的搅动。 她和其他人犹豫了一阵子,才在留里克的催促下开始。自开始了搅拌,全面的皂化反应更是惊得她们浑身战栗。 “最后再加上一点盐。”说罢,留里克随手就扔进去一把粗盐。 他用盐做稳定剂无可厚非,就是本时空食盐的价格是颇高的,既然制作肥皂要用食盐,一块定价两个银币也情有可原的因素咯。 留里克撒完令她们都觉得揪心的食盐,说:“你们继续搅拌,等觉得可以了,就用勺子把这些浆糊挖进木盒里。以后你们还要做更多的木盒作为模具,现在我们只能依靠现有的。” “我懂了。然后呢?”波娜问。 “然后,就是把木盒放在靠近篝火的地方,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留里克一想,自己的话不能说得太笼统。他见得露米娅的铺盖还没有收起来,随手一指:“我仆人睡觉的地方,那距离火堆位置正好。把木盒放在类似的位置,烘烤一夜把肥皂拿出来,找到安静的地方就可以长期储存。当然它已经可以使用了,我建议还是多储存一段时间。” “好吧,我们会好好做的。关于那个约定……”波娜谨慎的问。 “我会遵守,你们也要遵守。伟大的祭司们!”留里克故意神神道道的的用上敬语:“你们不用像男人那样,通过战斗去掠夺大量财富。你们安心制作肥皂,你们都会变得富有。” 第90章 百枚银币 所以,当奥托归来的时候正看到祭司们忙碌的奇景。 “啊?!你们在做什么?!” “是首领,你怎么突然来了?”波娜暂停手里的搅拌,其他人亦是如此。 “我是来找我的儿子。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好奇心驱使奥托一探究竟,他见得一个个陶瓮里的粘稠棕黄又发白的浆糊,再嗅到那令人敏感的气息,再考虑到儿子就站在一堆陶瓮边,他立刻明白过来。 “留里克,还有你们!你们……你们在做肥皂?” “对呀。爸爸,你觉得不可思议?” “我……”奥托脸上的惊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就是纯粹的惊喜。 奥托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开腔:“我的孩子,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许多老朋友,他们愿意用两个银币购买你一块肥皂,他们至少有二十人,既然你还祭司能制作更多,他们所有人都能买到一块。赞美我吧!我的孩子。” 奥托张开臂膀一副自豪模样,留里克和那些祭司们更是喜出望外。因为根据刚刚签署并生效的雇佣合同,它是从昨日就开始计算的。首领发展了二十个客人,至少能销售掉二十个肥皂,祭司们都能合理分得八个银币的巨款! 祭司们的劳动热情更加旺盛,她们更加疯狂的搅拌,以求更快的达成留里克能够满意的程度。 趁着她们的狂热劲头,留里克把父亲叫到一边,告诉他自己与祭司们的约定,这下就轮到奥托再度震惊了。 “你!你和她们有了约定?我的孩子,你……你可真是个做商人的天才。” “嘿嘿。”留里克得便宜卖乖,“我们可以有更大的财富。爸爸,你既然能让那些叔叔购买我的肥皂,就能推销给更多人。祭司们造好肥皂,你帮我把它们卖出去。根据约定,我的那一份钱全部归我自己掌握,你觉得完全可以吧?” “当然可以,我的孩子,我的钱早晚也都是能继承。我想,当你长大的时候已经比我更富有了。”奥托的大手下意识扶着儿子那扎着金色马尾的额头,就好像抚摸的不是头发而是数万根金丝。 事情变得异常复杂,未来充满了拥有巨大财富的可能性。 事情已经完全变了,既然儿子和祭司们有了“神圣约定”,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他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这个约定大家都要严格遵守,而且关于肥皂制作的技术,目前一定要是首领一家与祭司们的秘密,并且,以后的肥皂制造最好仅局限于这神圣的祭司长屋里。 为此,奥托坚信自己身负重担,为了儿子的幸福未来,他觉得自己势必要帮留里克解决各种顾之忧。 他找到迷糊中的维利亚,只为得到一个承诺,即祭司不会为了额外的利益,把制作肥皂的技术泄露,这就又需要一番长谈。 祭司们拿来了所有的不用的空木盒,将经历长时间搅拌的粘稠皂液灌入,她们足足灌了三十五个木盒,就将有三十五个肥皂成功出产。 每一个参与到搅拌的人,想要把皂液搅得符合留里克的感觉都付出了巨大的力气。 终于疲乏的工作暂且告一段落。 波娜忍着胳膊的酸痛,依旧头脑的疲惫,“留里克,现在就可以?到了明天早晨?” “对。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碍事,只要有足够的银币,我们都心甘情愿。” “那么你们好好休息吧,但愿明天我爸爸能把它们全部卖出去。” “好的。”波娜一脸笑盈盈,一想到钱的事,仿佛胳膊的酸痛就因为内心的喜悦荡然无存。 祭司们一边离开一年下意识拧着自己酸痛的胳膊,看着她们的背影留里克实在有些遗憾。 他坐在皮垫子上,看着那篝火旁排成矩阵的一个个木盒若有所思。 露米娅乖巧的走过来表示自己的歉意:“我真的休息了一天,我,什么都没做。” “祭司们有了新工作,明天你去放牧,可以吗?” “可以。就是……”露米娅抿了抿嘴,情绪有些犹豫,“你,不怕我带着鹿跑掉。” “可笑。”留里克将她一把拉下来。 “啊!” “不要大声喧哗。露米娅,我给过你机会,你要想跑早就跑了。现在提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我……我不跑。明天我去放牧。” 露米娅的诺斯语依旧说得磕磕绊绊,她的确不想跑路,就是赶她走也不乐意哩。 人都是天然喜欢扎堆的,这段时间她天天吃的好,穿得也暖和,逃跑就意味着失去这一切。现在看起来,留下来还能享受更多好东西,比如用肥皂洗干净自己的头发和脸。 两人偎着篝火打理自己的铺子,他们在被烘烤的肥皂边休息。 在他们睡梦之时,一个个皂块又在快速脱水。有了昨日的不太成功的经验,木盒被摆得相对远离篝火,它们被温度烤到温热,竭力去达到一个完美的失水过程。 努力获得了成功,新的一天奥托很早就来了。他来得如此之早就是来拿货的,只为第一时间将肥皂全部卖出。 曾经清静的祭司长屋突然热闹起来,不是因为有祭祀活动,只因祭司们全体早早苏醒去看看肥皂放置一宿的结果。 维利亚无法对这番嘈杂声坐视不管,她内心也很好奇,见到大清早来的首领奥托更是激动。 “啊,伟大的祭司,你这么早就苏醒了。” “我没法继续休息。”维利亚拄着拐杖走向篝火边那排成矩阵的木盒堆,“首领你过来吧,看看留里克与其他人的杰作。” “好啊!我会把所有的肥皂卖出去,这样你们和我们都能变得富有。” 留里克意欲在自己父亲表情好好表现,那亲自把一个木盒扣过来,用木棍敲打盒子底部,一坨搬砖样的皂块就被敲了下来。情况完全符合留里克的期望,他捧着皂块,深感其整体已经变得颇为干燥。它质地还是非常柔软,用指甲轻轻一扣就能扣下一块,不过根本没有所谓油腻的感觉,因为它已经从一坨脂肪蜕变成很好的土肥皂。 “爸爸你看看吧,那些叔叔绝对会喜欢。” 奥托把玩着手里的肥皂,还用鼻子凑过去闻闻气味,他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舌头舔了几下,苦涩的感觉立刻令他明白这就是皂块。 “啊!爸爸,你在做什么?这个可不能吃!”留里克费解的大声说。 “我就是试一试,它要是真的就一定苦涩。果然是真的!你可能不知道,昨天你的那些叔叔都感受到了它的苦涩,你要把肥皂卖给他们,他们只能用这个方法评判是否是好soupa。就像……”奥托想了想,“大概就像用牙去咬金币。咬得动说明那是真的金子,不是什么青铜镶了金子冒充的。” 虽然有些荒唐,听奥托的解释还真有这样的道理。 所有的皂块都被磕了出来,奥托真就挨个以舌尖舔了一下,心里也就有了数。 “伟大的祭司,你们做的肥皂很好。接下来我会把它们卖出去,请你给我一张亚麻布,我要把他们包裹一下。” “现在就去销售?很好,但愿你回来的时候能交付一笔银币。加上昨天的十五个,你将他们全部卖掉,要给我们二十个银币。”维利亚帮自己下属说明道。 “那是当然的。”说罢,奥托看了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吃晚饭了吗?如果吃完了就带着你的仆人跟我走。去见你的那几十个叔叔,我们现在把肥皂全部卖掉!” 肥皂的重量相当惊人,只因它每一块都超过了两磅重量,按照本时空整个欧洲通用的罗马磅的一磅329克计算,一块肥皂重量已经超过六百克。 如此重的肥皂,即便是天天使用也要用很久,两个银币买一个并不很亏。 留里克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他的体力是有限的,竭尽所能只得搬动八块。 露米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也只是个十岁孩子,身体比留里克反而更瘦弱以些,一段时间的修养,现在的她搬动七块已经是极限。 奥托则完全不同,他年纪虽大身上的力气依旧精神,三十多块肥皂用麻布包裹,他轻而易举就能搬动。 对于一个一辈子以肉为食的壮汉,搬动后世的二十公斤的重物不在话下,目前的三十余块肥皂大概就是这个重量。 所有的肥皂被搬到小雪橇上,看着儿子有些气喘的模样,他不禁担忧:“留里克,你太弱了,仅仅一点东西就让你劳累?你必须快点长大,懂吗?” “我懂。” “走吧,带着你的仆人跟在我身后。” 奥托已经和他的伙计们有了约定,三人踏着雪走到自家附近,接着拐入一片居民区的小小空场里。 屋顶还有些许积雪的大量木屋下满聚集了很多人。 那些人在奥托出发前已经得了消息,这不,超过五十人黑聚集于此,他们普遍穿着黑色、棕色的毛皮大衣,所有男人都非常敦实,好似五十头黑熊。 见得首领归来,他们一拥而上围了过去,满嘴都是关于宝贝的疑问。 “你们都闪开!”奥托伸出右手大喝一声,“不要给我带来混乱!” 话音刚刚,他们识趣的纷纷让位,接着杂乱无章中带着期盼的眼神等候首领展示宝贝。 奥托不慌不忙,他令儿子打开雪橇上遮盖肥皂的麻布,之后就随手拿起一块,又一把将儿子留里克拉到自己身边。 他高傲的向他的伙计们宣布:“兄弟们,现在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的儿子留里克,他从奥丁那里得到制作soupa的启示。我手里的就是soupa,他能将你们的胡子、你们的头发、你们的衣服,乃至你们的妻子洗的干干净净,还能把你们肚脐里的泥巴,你们身上的寄生虫一并洗掉。 留里克已经把智慧交给了祭司们,现在,祭司也能得到奥丁的智慧,她们能制作更多的soupa。 真是奥丁对于我们部族的恩惠呀!现在你们只要支付两枚银币,只要两枚成色最好的罗马银币,就能得到我手里的一块。 它是非常巨大的一块,每一个都能使用很久,买上一块,足够你们用到下一个冬季。” 奥托的话非常诱人,他看到来者数量很大,自然还要进一步吹嘘一番,就当众添油加醋的宣称,所谓当勇士离开人世,将躺在船上或是土葬或是埋葬,随葬品里要有勇士的剑与盾,还应该有一块肥皂。 这样,当勇士的灵魂站在瓦尔哈拉神殿的门口,就用肥皂洗干净自己,以一尘不染的姿态去面见女武神。 当然这些都是关于死后的信仰,他们依旧是颇为现实的。倘若真的能把容易瘙痒散发污浊气味的皮肤和头发洗干净,付出两个银币完全可以接受。 “我这里正好又五十块肥皂,但愿你们来的有五十人。如果有人今日没有买到也不用担心,我会要求祭司们制作更多的。” 因为慕名而来的买主确实超过了五十人,注定会有人无法第一时间享受。奥托的解释让他们明白,以后从首领这里购买肥皂是一种常态化的事。 部族的人们还没有排队的意识,倘若没有奥托这么一位德高望重者镇场子,买卖现场很容易变得非常混乱。 奥托体现了一个父亲的力量,他令儿子留里克站好,任务就是收钱。他令儿子的仆人露米娅专职把肥皂交给买主手里。 他自己随手指着期盼的人,唤出其名字,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留里克双手捧着一个空空的亚麻布口袋,不一会儿里面就开始堆积银币,重量也渐渐大起来。 肥皂很快销售一空,非常可惜的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买到肥皂。 更多的人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当有人高捧着自己买到了可以洗净一切的soupa后就嗷嗷大叫,如何不吸引人来围观。 还有人当场就尝试使用,手里抓着随处可见的雪,就在肥皂水磨蹭,手上很快布满了细小的肥皂泡。再抓几把雪后,手掌果然被清洗干净,包括突然一尘不染的指甲缝,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奥托和留里克卖光了全部肥皂,收入完全归入留里克的麻布口袋里,它变得沉甸甸。 目前有一百枚银币,留里克亲切感受着它的份量。 这可是一大包银子啊!都是成色极好的银币!怕是99%都是银子,以及1%的伴生铅! 留里克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心脏狂跳站都站不稳了。因为,无论任何的时代他都懂的,金子和银子这两种贵金属,它们是贵金属,天生具备货币属性。 就这么的,自己忙活了几天,愣是合情理的从族人手里狂赚一笔。首先是在部族内赚钱,接着必然要去所谓兄弟部族捞金。 还不仅如此,看看族人们那一张张癫狂的笑脸,他们已经在笑盈盈的把父亲拉走,就像平常那样,这群战争时期必是生死与共的老男人,而今有找到了新的共同话题,势必要聚在一起长谈一番。 盛情之下奥托难以脱身,何况这个老家伙在无聊的冬季就是喜欢和一大群年逾半百的“儿时伙伴”们聊天说地。 “留里克,带着雪橇和钱回祭司,之后做什么你都明白。” “好!我现在就走。爸爸,你也不要喝太多酒。大家酿酒都不容易!” 留里克尽力大喊,之后把装满银币的麻布口袋塞进自己的皮衣中,笑嘻嘻命令仆人:“露米娅,我们走吧。二十个银币给祭司,剩下都是我们的。” 第91章 最初的白银资本 留里克用到了一个第一人称复数的词汇,露米娅没有多想什么,她为自己的主人高兴。 此时,跟在蹦蹦跳跳留里克身后的她还没意识到,主人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赐予她一份礼物。 当然在露米娅看来那就是一种恩赐,但在留里克看来实在是给予她必须的报酬。 所以,留里克现在手里的一百枚好成色罗马银币该有多重? 五十块肥皂毛利润正好一百枚银币,它刚好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数字节点。 因为八世纪末期罗马铸造的银币,根据东罗马皇帝的命令,一磅纯银当熔炼成一百枚银币。 留里克拿着的就是一磅纯银,它能不沉甸甸么。 但是银子这种金属,它在开采冶炼矿石的时候,就总是与铅伴生。东罗马能把银锭提纯到非常惊人的程度,但熔炼成银币,铸币工厂出于贪墨的欲念,一定要往里面添加一点铅。 帝国验收铸币局成品的时候,只要货币铭文正确无误、重量基本合格,那就是所谓最好成色货币。 至于里面故意加铅的问题,并不是考虑的范围。 所以这就带来了非常糟糕的情况,罗马银币的品质是在逐步下降的,一方面的原因就是东罗马铸币局的贪墨。并每一个银币抠出一点点的银屑,收集起来重新冶炼,就能凭空做出一块银锭。 本时空,乃至未来的一千年时间,白银可谓全世界的通用货币,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乃至南亚,甚至是未来的新大陆,白银的流通性比黄金还要好。 毕竟银子就是银子,它就是稀缺的金属,不像铁矿石那般常见。 所以目前欧洲世界广泛流通的货币,银币和铜币最为广泛。其中法兰克王国,以及不列颠,银币才是人民最欢迎的货币。但是法兰克王国有自己的王室铸币局,他们自行铸造银币,为了强调自己的独特性,性质和品味与罗马银币有所不同。 银子就是银子,任何的铁匠都能把它融化掉,从中分离出缺乏价值的铅,再把熔融状态的白银水二度铸造。有门路的铁匠,用模仿法兰克王室使用的印戳,给私自铸造的银币戳上该有的花纹与铭文。 银币是要自由流通的,它又不如青铜、铁那般坚硬,纯白银质地比较软,所以使用过程必然要面临糟糕的磨损情况,成色固然是快速下降。 想要维持成色,即维持含银量,当然要把它融化后加入银屑恢复含银量。当然也有人逆向思维向里面加铅以维持重量,导致发行早的银币含铅量就越来越高,成色就暴跌得不成样子。 优秀的商人可以很容易估测它的含银量——咬。 能咬出牙印,那就是好成色的银币,固然里面含铅量参差不齐,自己也不会太吃亏。 欧洲人往银币里加铅以次充好,东方人也有完全一样的套路,这就导致商店账房的伙计们,以及商店老板,他们必须是精通数学计算的,欧式天平和东方的秤砣,也是商人们必备的器具。 在环波罗的海地区,来自罗马的银币和法兰克的银币,以及多种铜币,它们都是最常用的使用货币。 货币的数量足够充裕,这一地区没有出现钱荒,随着丹麦人对南方与不列颠的劫掠愈演愈烈,他们抢掠的热钱越来越多流入这一地区。 丹麦人乐此不疲的袭击法兰克帝国,以及早已全面并入法兰克货币系统的不列颠地区,他们抢掠得到的大量法兰克货币正在挤占罗马货币于环波罗的海的地位。 为何? 一个最显而易见的原因,因为商人们都不是傻子,固然用的都是银币,谁往里面加的铅少他们就更喜欢用哪个。 法兰克帝国是八世纪初,也就是留里克出生前十多年发行了最新的铸造银币,它的含银量高达99%,虽然重量比罗马银币轻很多,胜在含银量是真的高。 发行区区二十年时间,法兰克帝国和不列颠地区,乃至周边的伊比利亚和北部意大利,还有瑞士山区和部分西斯拉夫部族,他们中有权势的人都明白法兰克新银币的超高含银量。 固然商人们为了消除使用磨损要把旧银币熔化重铸,也必然会往里面添铅。二十年的时间太短,银币的寿命普遍没有到需要重铸的地步。 丹麦人的社会里,常用货币正逐渐由法兰克货币垄断。虽说丹麦人和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也就是后来的瑞典人,彼此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冲突的,但他们平日的交易一直存在。 商人们在波罗的海纵横,他们才不管客户属于哪个势力,他们不想背叛银币。 法兰克银币已经在影响思维亚部族的社会,罗斯部族因为地域太靠北方,他们的部族里囤积的主要还是罗马银币。 罗斯部族在几年前就知晓了有一种新银币,它比罗马银币轻,成色也更好。 银子就是银子,货币是银子构成的,商业活动交付的钱币是根据银子的重量结算,这就是欧洲世界各种银币都能流通的唯一原因。 只要罗斯部族要和南方的兄弟们做生意,族人自家的钱箱里,法兰克银币的比重就会悄然上升。如果不发生大的意外,法兰克银币取代罗马银币,那就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在欧洲宏观贸易,从东罗马流出的银币大量流入法兰克帝国,法兰克的官方铸币局熔化罗马银币,银水铸造成自己的。 可能法兰克帝国没有做出明确表示,他们就是在尝试建立一个笼罩整个欧洲的法兰克帝国霸权,他们的银币已经在整个欧洲大地快速蔓延。 带着一包银币,留里克高高兴兴回到祭司长屋。他一来一回没有耗费多少时光,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宣布一个好消息。 “我把银币都带回来了!你们快来分钱!”留里克还故意展示自己的麻布口袋,金属碰撞的叮叮咣咣声引得祭司们的强烈关注。 倘若肥皂全部卖了钱,每个人都能得到一笔财富。只要大家把祭祀所用油脂提前制备好,多余的油脂全部做成肥皂算了! 祭司们非常明白熬油是一切的关键,至于制作草木灰水,此时还需要留里克这孩子好好指点一番。 她们高高兴兴熬油,仿佛胳膊都酸痛已经解除,她们的心情都很不错,这番见到留里克归来,心情更是一片大好。 “留里克,你!你把钱都带回来了?”波娜匆匆跑过来,她的脸庞因为高兴以及裂出非常难看的皱纹。 “当然……当然。” 一时间,留里克居然感受到了恐惧。这群女祭司,她们做祭祀仪式的时候行动都是慢吞吞的,这番听到钱的叮当响,一个个都成了渴望啃食鲜肉的鬣狗,嗷嗷叫冲过来。 “现在该是你兑现承诺。”波娜急迫说道。 “好啊。就是你们稍后退一下。” 为了保证公正,留里克在一张皮垫子上将所有银币以十乘十的矩阵摆放。 即使是白天,祭司长屋依旧点着油灯,灯火照在银币上,其上罗马皇帝的头像真的熠熠生辉。 祭司们的表情充分证明了她们情绪的激动,倘若不是理智制约住内心的冲动,留里克坚信这群祭司会来一次饿虎扑食,为了银币的归属权,十几人能打得头破血流。 关键时刻还是维利亚站出来主持大局,看到如此多的银币她也非常震惊。 她为何不震惊呢? 因为在思维亚部族的社会里,各个部族都把兽皮作为商品交易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标准参考物件。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长期以来为南方的人们供应高质量兽皮,随着野兽资源日渐枯萎,他们不得不在一些小型平原大肆养牛,也有勇敢者去偏僻之地猎获野生驯鹿,乃至更加珍惜的毛皮小兽,例如特别珍惜名贵的雪貂。 他们养牛无法把牛喂得特别大,故而剖制后的牛皮的积和成年驯鹿的皮差不了太多。 在大祭司维利亚的记忆力,她年轻时候,成年体的牛皮、鹿皮就是一个罗马银币价值,而今价值大抵不变,约莫是五分之一罗马盎司白银的价值。 留里克展示的一百枚银币,完全可以买到一百张牛皮或是鹿皮。 例如一张牛皮,它就可以制作成一件优质皮衣,以及皮靴手套和帽子。 维利亚在此监督,再激动的下级祭司只能舔着脸观看坐下来的留里克财富分配。 二十枚银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挑出来,接着堆成一摞放在维利亚面前。 “奶奶,你数数吧”。 “好啊,我的孩子。” 银币是那么贵重,即便留里克看来分给祭司的数量,以肉眼就能瞬间分辨出,维利亚还是要一枚一枚数清楚。 按照“雇佣合同”,祭司们该得的报酬就是这么多,如何分配使用也是她们自己的事。 留里克相信她们会按照刚刚制定的新规矩打理银币的,不过那些和自己关系不是很大。 剩下的八十枚银币的巨款就是自己最初的白银资本。 一个小孩手握如此多的巨款也许很是危险。 难道不危险么?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缺乏保护自己财产能力的人,强人眼里他就是大肥羊。 自己才七岁,个人安全实际有赖于祭司们和父母的保护。而今教会祭司们做肥皂,给事实贫穷的祭司开发一条敛财手段,实际也是将自身安全与祭司的权益进行战略捆绑。 但是会不会有抢掠财物的亡命徒呢?一个小孩手拿沉甸甸的银币闲逛,好人看到都能起了歹心,这就是人性。 罗斯部族的族人还是朴素的,他们肯定不会冒着被举族追杀的风险,去袭击首领的儿子,或是首领的家。 至少穿越的这几年,留里克不曾了解部族内部发生过劫案,顶多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纠纷,年长者协调一下,双方本着彼此都有共同祖先的关系把矛盾弥合。 所以部族没有法律条文,只有口耳相传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 接下来,留里克把钱收好,它们放在自家的钱柜里目前看来就是最安全的。 银币口袋挂在自己腰里,留里克继续待在温暖的祭司长屋。 他看着候命的露米娅的眼睛,吩咐道:“你去放牧吧,天黑时候把鹿赶回来。今晚你不要谁在祭司长屋里,你跟着我回家,我要安排你一些事。嗯,一些好事。” “好的,我准备一下就去。”露米娅点头道。 鹿,它们本就是自家的鹿!赶着鹿逃出生天?那是非常愚蠢的,会死于饥饿和严寒。 露米娅找到了自身的新归属,作为留里克的仆人还不错。 正是因为鹿群本就是属于露米娅的,这群鹿见到自己的旧主,丝毫不存在紧张的意味。 鹿群曾是三百个体的庞然大物,而今却缩减到二十头。它们再繁衍成曾经的规模,没个十年是不可能的! 正当露米娅赶着鹿群剥开积雪啃草,留里克这边俨然一个肥皂生产工程师。 既然祭司们得了收益又渴望更多,那就继续制造呗。 只要她们掌握的脂肪经得起消耗,尽化作肥皂岂不美哉? 但她们的情况明显有些糟糕,关键的搅拌木棍制造皂化反应的工作,她们胳膊都酸痛可不是意志力就能抑制的。 她们熬制了足量的油脂,完全可以制作足够灌满三十五个木盒的粘稠皂液。 直到傍晚,没有一个人的工作令留里克满意。怎么办?继续搅拌! 露米娅已经赶着鹿群归来,这群鹿的大嘴拨开厚实积雪,一个个就是鹿肉割草机,它们啃得一肚子干草,各个归位鹿圈。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吃过晚饭的奥托也来祭司长屋一探究竟。 奥托向维利亚汇报肥皂带来的巨大返现,也带来族人渴望更多的强烈诉求。 银币不是问题,大家需要现货。 “我看到她们还在制作,她们的情况不是很好。”奥托担心的问:“伟大的祭司,她们明天还能做好三十五个?” “这……” 留里克就在这里,维利亚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结论,即祭司们的力量有限,她们需要休假。 她以沙哑的声音说:“我的首领,你可以好好问问你的儿子,他懂得一切。今晚他是希望回家睡觉的。” “好吧。”奥托点点头。 一段时间以来儿子就泡在祭司长屋里,这可不太合适。 奥托把儿子招来,旋即吩咐几句。 “爸爸,今晚我会回去。祭司们再工作一会儿,肥皂就可以灌入模具,到了明天傍晚就能作为成品卖掉。爸爸,你可不能着急。” “我尽量不着急。”抚摸着儿子的额头,奥托真是越摸越舒服。不仅仅因为他老来得子,以及儿子是奇人的缘由。 儿子用肥皂洗干净了头发,一头金发摸得何其舒服,就好似抚摸着一张金色的雪貂毛皮那般。 当然奥托和妻子尼雅,两人今日都用肥皂洗头,那些买了肥皂的族人,今日终于享受到久违的极致清洁,大呼钱花的值。 这样慕煞那些没有购买的族人,奥托这番过来一是看儿子,二来就是催货。 留里克不禁打了个哈欠,他把口袋从腰带上解开,放到父亲的大手手心。 “爸爸,这都是我的钱。为了安全,它们都放我们家的钱箱。我觉得这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这是你的钱,也许你需要一个自己的钱箱。”以手掌称量儿子的钱袋,它的分量令这个老男人惊讶。 “哦?是吗?”留里克稍稍琢磨,自己有个存钱罐也可以。“好吧,爸爸你帮我搞到一个钱箱,以后我用它存钱。但是我自己的钱箱必须放在我们家里。” “那是当然,我的孩子。” “爸爸,我还有再监督她们工作一会儿,当皂液全部灌注完毕,会有祭司把我护送回家。现在……”留里克瞥了一眼露米娅,“先把我的仆人带回家吧。爸爸你要告诉妈妈以后一定要善待她,尝试把她当做女儿。” “哦,是吗?好吧,我尽量。”奥托再深深点点头,大手一指竭力乖巧坐着一副不想惹麻烦的露米娅,“仆人,现在跟我走吧。” 听到这一声呵令,露米娅下意识地一个哆嗦,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紧张感。 “爸爸!你要叫她露米娅!你要不要粗鲁。”留里克抗议道。 “好吧,露米娅,你过来。”奥托尝试对一个仆人温柔一些。 露米娅还能做什么,现在只能听这个伤害自己家人的大恶人的摆布。如果留里克陪在身边还好,现在自己要听这个大恶人摆布? 见得她紧张的脸,留里克使出一个滑稽的颜色,然后轻柔安慰道:“别怕,大家都知道你被奥丁承认,是我们的族人了。你先回去,等我回去后会给你一个礼物。” 一个礼物?安全感就是最好的礼物。 露米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紧紧跟在奥托身后,走出温暖的祭司长屋,面对着户外的寒冷,快步走向更加温暖的首领长屋。 也许今天自己要成为给首领倒酒添柴打扫卫生的仆人。 但愿会保护自己的留里克早点回来。 第92章 给予露米娅礼物 祭司们咬着牙把皂液搅拌得恰到好处,一切和昨晚一样,三十五个木盒里全被灌注皂液。 至此祭司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休息去了,留里克也该履行约定回家。 他换好厚实的衣服,在波娜的互送下,踏着积雪走向自己家门。 塞在皮衣历代麻布口袋,里面的银币正是叮当作响。 “嘿,留里克,我们做了新的肥皂,首领还能很快卖出去吗?”波娜问道。 “想要更多的银币?” “当然,我们都想变得富有。” “那就尽力去制作,我父亲很容易就能卖掉你们制作的。你们也不要太过劳累,工作几天就休息一下。关于放牧的事你们也不用担心,露米娅,我的仆人可不会蠢到逃跑。” 留里克一张小嘴叭叭说了许多波娜担心的事,劝慰她安心。 突然,他又停下脚步。 “你怎么了?留里克?”波娜连带驻足疑问。 “我给你一点礼物,伸出手吧。” 波娜没有多想,她看着孩子把手伸进皮衣,不一会儿掏出一枚银币。 “啊?这……符合你和我们签的约么?”理智告诉波娜,这个钱自己或许不该独拿。 “你就收下吧,算是我个人送给你个人的礼物。肥皂的事比你其他人更上心,我是看的明白的。” 留里克想到了许多长远的事,父亲和大祭司的阳寿怕是快到极限了,到了那个时候,波娜会继任大祭司,自己也应当顺理成章做了首领。 祭司和首领的同盟需要持续下去。 留里克听到一些对波娜不利的言论,有大祭司维利亚对她不好好学习功课的批评,也有其他人对她的非议。 她有毛病吗?当然有。 留里克能感觉到所有的下级祭司对钱非常敏感,这个波娜就是最敏感的。 她爱钱,问题就变得非常容易。这个女人没有亲戚,可能她觉得自己未来的靠山,要么是新首领,要么就是掌握的财富。 用金钱去收买未来的大祭司波娜,关系从现在开始深化,尔后继续给她一些钱币,所以这样操作若干年后,那时候长大了的自己理所当然能对祭司团体进行全权控制。 也许此事的非常重要的,如果不能控制祭司,搞不好还会被祭司控制。 “你就好好拿住,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未来我希望你未做做更多的事,你也能得到更多的银币,绝对不会亏待你。” 听听,这是一个七岁小孩能说的话么? 波娜可管不住那么多,她收了钱后爽快答应了。 这样,未来首领和未来大祭司的联盟开始了最初的缔结,对于双方,这份联盟是明显的双赢。 “留里克,就到这里吧。”波娜最后说道。 “也请你回去。明天你们都好好休息,等胳膊不再酸痛再继续制作。” 没有工业机器的时代,制作肥皂的所有步骤都很依赖人的体力。哪怕是利用现有科技制作出风车水车,它的工作效率也没有那么突出。 现代的社会是建立在现代科技大生产上的,罗斯部族根本不能奢望那些,也根本意识不到。 何况部族目前的肥皂生产初步是被祭司们垄断的。 如果招募一批因为频繁划桨,胳膊肌肉爆棚的壮汉来做搅拌皂液的工人,工作效率自然会提升,就是祭司也不能获得可观的收益。 “目前就这样吧,未来再考虑肥皂的发展。”留里克想了想,然后进了家门。 “我回来了。”他拉开木门,又推开保暖作用的皮门帘。 “你快进来,坐到我这里来。”看到儿子,尼雅连忙拍拍身下坐着的兽皮。 留里克自然而然走过去,依偎在生母怀中,温馨之情尽显无疑。 这温馨的一幕多么可贵! 露米娅跟着奥托回来,尼雅对这个小女孩的态度果然有了改变。既然祭司说她得到了奥丁的许可,成为罗斯部族的一员,但这不代表她因此摆脱掉奴仆的身份。 尼雅不想在丈夫儿子面前摆出糟糕老太婆的形象,她也不可能对你尼雅真的做出对女儿般的关爱。 仆人就是要做工。 留里克被迫在母亲怀里腻歪一会儿,以讨她的欢心。 他一进门其实第一眼就在找露米娅,生怕父母会对她不好。想不到情况还可以,露米娅现在一副职业裁缝模样。 “妈妈,你让露米娅缝纫吗?你把咱们家的钢针给她,看来你是对她放心了。” 尼雅点点头,“我让她给你父亲修补一下皮帽子,她会缝纫,手艺还可以。” 这里露米娅闷着头,谨慎的她什么都不想说。 留里克能理解她的拘谨,之前几次她住在自己家的长屋也是这样的唯唯诺诺。 就是留里克今天觉得非常新奇,他突然问道:“露米娅,你什么时候学会裁缝的?也许你……你自己就会做衣服。” “我……”露米娅轻轻抬起头,问题是自己主人提问,她非常乐意回答,“以前我就学会,我们都是自己做衣服。我们用鹿皮,我们用麻布。” 露米娅的“我们”就是指她身为曾经的萨米人时候的家庭,留里克想了想,她一个十岁女孩的确应该学会这些。 因为她只能优先学习这个,其次才是如何养鹿放牧。 说罢话露米娅又识趣的勾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留里克看了一阵子,敲她娴熟的动作方知这丫头以前没少缝衣服。 以前估计都是用骨针缝纫,那种材料不好,坚硬一些的皮革要用大力力气和技巧才能刺破。倘若用钢针就没这方面问题,钢针虽小,卖给不会制造它的民族是一个暴利。 尼雅依旧怀抱着儿子,生怕这个神奇的臭小子又跑回祭司长屋。 她问:“孩子,这一次你挣了很很多银币,你把钱放在家里?还需要一个木箱?” “当然!”母亲提及这件事,留里克连忙把满是银币的口袋拿出来。“就是它,你们可要帮我保存好。” “当我的孩子,我们只会帮你到现在,你长大后自己的钱必须自己守好。” “那当然。哈哈,我堆积成山的银币可需要好好保管呢!”留里克故意打起哈哈。 “臭小子,你还想要一座银山?”尼雅带着笑容,亲昵地捏住儿子的小脸,就好似抚摸一只小猫,手上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奥托突然嘀咕道:“也许有可能。” “一座银山?”尼雅问。 “为什么不呢?”奥托伸出右手指着一包银子,“他是天生的商人,以后他的银币越来越多。怕是出不了今年,咱们家的箱子就装不下了。” “这……真的?”尼雅睁大了双眼。 作为妻子,尼雅要管理丈夫的财产,因为那就是自家的全部财产,大量的银币和少量金币证明了富有。 奥托继续说:“我还需要找一个木匠,给留里克做一个大箱子放下他的银山。还要给他找个漂亮女人,为他打理银山。” 父亲说到非常敏感的话,留里克一下子振作起来。 他突然说:“爸爸,我真的需要一个女人给我打理钱财?” “那当然,这可是传统。” “那好。”留里克嘴角泛起笑容,目光盯着还在缝衣服的露米娅,“一个女人,我选露米娅。” 童言无忌?此言一出,留里克的父母当场愣住,场面瞬间变得僵硬。连同露米娅,她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下来。 “怎么……这是怎么了?我的决定有问题?” “你!”尼雅又捏住儿子的下巴,一双大眼睛和僵硬了脸充分表明她的惊讶,“孩子,你难道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你是真的打算娶她为妻?” 母亲的话何其唐突,这下,轮到留里克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露米娅,她的手在颤抖,想想这些日子留里克对自己的好,一个主人对一个仆人过于关心,他难道没有别的要求么? 难道所谓的要求就是一个婚约? 露米娅一句话都不敢说,她知道自己没有话语权。 “我?我怎么会娶她!?”面对父母犀利的眼神,留里克连忙解释,“难道我要她给我打理财物,就是要娶她?” “难道不是么?哪怕你是首领,你的财物也是你妻子打理。我们就是这样的,那是妻子的义务。”尼雅严肃解释。 留里克仔细想想,部族的居民好像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就是这种观念过于朴素原生态。 部族需要进一步发展,首领就必须考虑雇佣人手给自己打理财富。一个大家族都会有职业管家呢,一个企业还有职业财会,何况一个逐渐发展的政治实体。 现在,有些大事自己必须做出郑重声明。 留里克大声说:“我不想娶她为妻,但她是我的仆人,是我信赖的人。未来我会娶妻,在那之前,我的钱需要她来协助打理。” “可是这会不会不合适?”尼雅疑惑道,“以前可不曾有这种事。” 留里克灵机一动,“现在就有了。以前也没有小孩能挣到大量金钱,我做到了。钱是我的,钱越来也多!” 他的话越说越激动,“我还答应给她一份礼物,你们觉得我给她什么?” “难道就是她给你打理钱的许诺?”奥托突然问。 “不是,但和钱有关系。露米娅,不要再紧张了,抬起头看着我。” 露米娅不紧张?怎么可能!她刚刚真的揣测留里克对自己有特殊情感的。 因为哪怕在古萨米人的社群里,族人婚配年龄都是很早的,有道是古人没有青春期,这一时空全世界情况都差不多。 露米娅又不是呆子,她懂得这些。 她原以为自己会嫁到另一个养鹿人家族,生养一些儿女,于极寒之地平静过完一生,不曾想自己就被瓦良格人掳走做了仆人。 难道自己有机会成为未来首领的妻子?太疯狂了。如果那成了事实呢? 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可是给主人打理财物,这就合乎情理了?它不也一样是不可思议的? 众目睽睽之下,留里克的小手伸进口袋,随意拿出一叠银币,看着露米娅的眼睛,郑重说道:“露米娅,关于做肥皂的事你出力很大。也许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仆人,就不能够像那些祭司一样得到报酬。现在我就给你报酬,这些银币你是应得的。” “什么?你!”奥托大吃一惊,所谓仆人,这个露米娅整个人都是自己儿子的财产,可有财产给仆人的道理。 确实以奥托的观念他难以接受儿子堪称惊世骇俗的决定。 尼雅也劝道,“孩子,已经够了。钱不用给她,她只是一个仆人。” 父母反对的理由太荒唐了,难道仆人就不算人了? 不错,留里克估计父母就是这么想的,这种观念流传在整个部族联盟里。 自己一介小孩用一张嘴嘚啵一些大道理,不可能瞬间改变这种落后观念,部族需要时间变得文明。 他暂时不能改变所有人,至少先从自家改变。 留里克突然站起身,径直走进露米娅,站在她面前。 他右手拿着钱袋,左手攥住女孩的胳膊。 这番举动仿佛就在说两人处于同盟状态。 “我就是要给她东西。一开始的十五块肥皂是她做的最后工作,她几乎累得吐血。按照给祭司的银币标准,她至少要得到三个。既然爸爸妈妈你们觉得这不可思议,那就变换一下。” 留里克也是灵机一动,因为银子就是银子,把它熔化了能做成各种东西,比如银碗,银子的价值并没有明显变化。顶多增加一个加工费? 纯银熔点低,熔炼铸造银器很容易达成,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得到大量银子。 “爸爸。”他看着父亲奥托,“我要给她一个礼物,我要给她做一个银饰,就用我手里的银币熔化掉,给她做一个项链。你觉得如何?” “这……”看着儿子笃定的眼神,奥托实习不想霸道下去。因为儿子已经做出了一个让步。 银子就是银子,但是它熔化做了首饰情况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因为一旦做了首饰,基本就无人把它作为交易的媒介,除非再把它容易铸造陈赫银币。 问题是,重铸的银币需要有罗马印戳,纺织品一定要高度相似,否则一般商人会非常怀疑,这个重铸的银币里面故意加了铅来以次充好。 奥托耸耸肩,他拉扯一下妻子示意不要再反对。 再说,奥托猛然想起一些事自己需要近几天领着儿子留里克完成他。 “那就给她打造一个银饰吧。”奥托长叹一口气,“留里克,你只要对你的决定不后悔。” “我绝不后悔。”留里克笃定道。 “那好,我可以找到很好的铁匠给她打造一个很好的镶嵌琥珀的吊坠,还可以刻上一些铭文,表面她是你的仆人。” “啊?铁匠还能做首饰?”留里克很高兴父母态度的转变,现在他有对铁匠之事感觉新鲜。 “没有可奇怪的。”奥托故意给儿子展示自己名贵佩剑剑柄的红宝石。“你看这个,镶嵌宝石还镀了银。明天我带你,还有你的仆人去找铁匠,就这样定了!” “啊!这么快。”留里克喜出望外。 “不仅仅是这件事,主要是给你订购一把铁剑。你要明白,你既然有了钱,铁剑的定金还有尾款都是你支付。为父今天就给你一个独立的机会。” 留里克深深点头。 “还有你仆人的吊坠,打造费用也是你出。你甚至可以要求铁匠给你使用宝石装饰,但是支付的钱更多。我想你是乐意给你仆人打扮的。你这个孩子的确与众不同。” 留里克听着,部族的铁匠真是复合型的人才,一介铁匠难道还可以是银匠、首饰匠、宝石专家? 这都是什么人才啊!这种人存在于部族里? 以前留里克根本不关心这些,现在他不得不好好关注。 倘若自己和这些神奇铁匠有了接触,未来自定是要拜托他们给自己做更多事。 第93章 铁匠克拉瓦森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和户外不同的是,烧了一宿的碳火给予居民足够的温暖。 苏醒后的留里克爬起来,再把睡眼惺忪的露米娅拍醒。 “露米娅,起来了。吃些东西,我们还有别的事。” 她缓缓钻出温暖的睡窝,揉揉眼睛后,赶紧把保暖的毛衣外衣披上。 就算有篝火,室内的温暖还没有达到热的冒汗的程度。 事实上,部族的居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炎热,什么叫做中暑。 尼雅切了些肉干,还用麦子煮了些粥,以此作为早餐。 留里克就用两根木棍夹到一些肉块,扔到自己手捧的陶盆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尼雅和奥托开始发现,儿子吃肉的时候,总用右手灵活的操纵两支树枝,树枝代替了手指。 筷子,它能轻易夹出沸水中的食物。东方人自古以来爱吃煮食,操纵木棍代替手,恐怕就是最合适的手段。 尼雅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切的肉干用手拿着啃就行。干净卫生?细菌病毒?这些感念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肮脏,仅限于人畜粪便,以及腐烂的肉和发霉的面包。 她唯一不满的则是儿子拿了太多的肉,甚至儿子还下了命令要求仆人多吃。 家里的钱越来越多,一旦肉不够吃,可以去海豹猎手那里付出高一些的价格买鲜肉。考虑到这一点她不再说什么。 留里克毕竟只是七岁,他很快吃饱后,抬头询问起父亲:“接下来我们去找铁匠?” “对。要给你做一把铁剑,还有你仆人的银饰。” “啊,我懂了,希望他们能给我做一把好剑。” 奥托看了儿子一眼,又继续啃起肉块。 他啃着肉心里犯着嘀咕。 好剑?最优秀的铁匠也造不出好剑! 奥托依稀记得自己去世的父亲声称,“毁灭者”这把剑来自于祖先的一场战斗,它是战场上缴获的。 “毁灭者”有一定弹性,剑刃异常锋利,剑身布满花纹。 留里克早就看出,此剑用材就是古代花纹钢。 它必是生铁和熟铁进行折叠锻造敲打,混合的铁块敲平后折叠,这样再度敲平二次折叠。 反反复复的敲打,直到工匠觉得已经够了,并最终敲成剑的形状。 待到最后一次的淬火,剑身就变得布满花纹。因为铁的含碳量不同,表现的颜色也有所不同。 几乎无碳的熟铁较软易弯折,多碳的生铁坚硬但很脆。 将两者合二为一进行锻造,于古代有限的技术条件真是天才的发明。 一千年后当然就不必这么麻烦。 电炉子的超高温直接熔化铁水,更极端的乙炔热焰瞬间完成气化。 把纯铁变成钢,直接在铁水撒碳粉即可,如此人可以精确量化调控钢的含碳量,以及其他金属比重。 古人用各种手段难以解决的问题,千年后根本不是问题。 倘若能用前工业时代的方法制造纯粹的铁水,大部分的金属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但是,那怕的优质焦煤再度炼焦的焦炭,它释放的最大能量也不能让炉子达到1500度,纯铁还是不能融化。 但是温度过了700度,发红的铁就变得柔软,木炭烧到极限的1200度,铁矿石里的硅化物就是一堆液态“玻璃”流出炉子,工人对着剩下的铁碳合金拼命敲打,最终就剩下一块纯铁了。 留里克不问父亲铁匠的细节东西,因为他天然就了解到很多。 他可以非常确定,罗斯部族根本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制作出可以当做武器的钢。 留里克吃罢饭,带上露米娅紧紧跟随父亲。他兜里揣着一叠银币,以此作为定做佩剑的资金,二来就是银饰的原料。 一般人不会在寒冷的冬季随意跑出家门,外出者多是扛着斧头和其他工具,拽着雪橇去冻结的海洋上凿洞,或是麻绳捆着鱼钩扔进去钓鱼,或是等露头呼吸的海豹给予它当头一棒。 猎人们离开,部族错综复杂的街道恢复安静。 真是太静了,北极的寒风听得那么真切,风声中还有叮叮咣咣声。 难道那就是铁匠铺? 留里克哪怕在温暖时期也不会乱跑到海滩附近,只因没有需求。 他自打自由游走不会被父母揪回去开始,更乐意领着一群同龄人去西边的山丘训练。 他鲜有来海滩的机会,只见得这里有着大量的异形长屋,叮叮咚咚声即来自于次。 留里克随手拉住父亲的手,指向一个巨型长屋:“那一定是船坞,他们在制作新的船吗?” “大概是吧,等到冰雪熔化,我可要带着你的叔叔们,还有你的哥哥再去一趟诺夫哥罗德。” “佩拉维娜姐姐也去吗?”留里克突然问。 “那当然,我可要告诉那个酋长,我善待了所有诺夫哥罗德女人,所以他们要给我更多的贡品。”身为父亲,奥托自觉非常有必要告知儿子这些。他突发奇想问:“孩子,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我?我应该自己做诺夫哥罗德人的首领,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奥托豪放地大笑一番,他拍拍儿子瘦弱的肩膀,想起儿子曾说的许多话。看来,儿子从来不是说笑,真让留里克做了首领,诺夫哥罗德的那些笨蛋居然也要成罗斯部族都一员? 让那些人做奴隶? 不!留里克一定没有这个打算。 这个善良的小孩对养鹿人俘虏太好了,就像家人一样,他长大了怕是对诺夫哥罗德人也是如此。 奥托平生一番感慨,他最后拍拍儿子的背:“继续走,未来的首领。在你统领许多人之前,你必须有把好剑。”说着,他又瞥一眼紧跟着的露米娅,严词命令:“还有你,卑微的仆人。你的主人对你很好,你未来胆敢有任何忤逆行为,神也要责罚你。” 露米娅,她哪里敢忤逆? 她紧紧跟在留里克身边,很快,清亮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团黑烟。 留里克仔细一看,不远处一个敞开木门的长屋的房顶,它非常罕见的出现了烟囱结构,大量黑烟就来自它! 再向前走一段步子,叮叮咚咚声从门里传来,这个建筑一定就是铁匠铺! “有趣,我穿越这几年怎就不知道一个铁匠铺藏在这里?” 正当留里克犯嘀咕的时候,奥托使劲一拉几乎拎着他走,嘴里催促道:“孩子我们快点。还有那个仆人,跟上来。” 所以,谁是部族里最好的铁匠呢? 奥托是最了解的,偌大的部族其实只有五个铁匠铺,被公认的职业铁匠真是只手可数。 部族的正牌族人与所有客居者,人口约莫是七千余人的庞然大物,怎就一千人才平均一个铁匠。 不得不说铁匠真是一个辛苦的工作,他们要自己找矿,自己把大量矿石背回来,冶炼和锻造的工作都是铁匠自己完成。 这几个职业铁匠几乎就是依赖出卖劳动来换取粮食。 辛苦了真的辛苦,收益实际还是可以的。 哪怕是为了银子,理论也该有更多人乐意做铁匠。 只有如此少的铁匠,新铁匠还都是老铁匠的儿子,这个工作也是传女不传男。 归根结底的最大原因非常干脆,铁匠永远不会成为战士,铁匠也对成为瓦尔哈拉的英灵没有兴趣。当一个人决定成为铁匠,或是别的职业工匠,他们实际就被部族的战士文化所抛弃。 他们是有信仰的,渴望成为托儿的仆人。 所以,信奉奥丁的人们乐意去冒险和战斗,信奉托儿的人乐意冶炼锻造,乃至去发现深山里的宝石和金子。 在北上袭击养鹿人的行动中缴获两把刻了字的旧斧头,这一情况让奥托记忆犹新。 一个叫卡威的年轻人,他父亲克拉瓦森命他猎获一头鹿,以求把鹿皮做成新的鼓风机。 因为原始的鼓风机,它就是皮革做成的气囊,囊上覆盖一个木板,手动抬起木板是吸气,压下就是送风,它的原理和结构非常简单,整个欧洲都在使用它,就是效率不如东方的同行。 奥托的出现令房内的两个铁匠很是惊讶。 同样的,留里克看到一个比自己父亲的胡子还要夸张的老家伙,他更加惊讶。 “嘿,克拉瓦森,我来了。” “是首领!你平日不会到我这里闲聊,一旦来,就是要我制作一些东西,也会赏赐我许多。” 听着这些奥托心里很舒服,接着瞥了一眼一大块发黑的铁砣做的锻造台,只见那个年轻人,还是一手拿着钳子,右手的铁锤持续敲打,好似不知道自己这个首领的拜访。 年轻人自然就是卡威,看到他再看看年老的克拉瓦森,奥托肚子里憋的一些话,现在真是不吐不快。 “克拉瓦森,你是我肯定的最好铁匠。你老了,我也老了!我的儿子只有七岁,你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上次的行动,他的勇敢令我钦佩。” 首领一堆客套话克拉瓦森听得明白,他故作遗憾嘟囔:“所以我该给儿子寻一个妻子,可你是知道的,我们部族缺乏年轻的女人,甚至女孩也都有了主。也许……” 克拉瓦森的表情突然变得滑稽起来,他凑到奥托身边嘀咕,“冰雪融化后,就让我儿子再跟随你,你们去诺夫哥罗德。我对分配那些贡品的事不上心,我只求他能找一个漂亮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哈哈。真希望我能在生命结束前抱上孙子,看到我的孙子也开始成为铁匠。” 克拉瓦森说的尽是肺腑之言,然而突然想到发生在首领身上的悲剧。 可怜的首领,倘若他的大儿子不死,现在定是结婚生子了。 可不是嘛,首领的本是年小的侄子阿里克,而今都传出消息,那个臭小子的漂亮诺夫哥罗德妻子已经怀孕。 看到这些好事,克拉瓦森如何不羡慕? 克拉瓦森就怕得罪首领,他见得首领把幼子留里克领来,这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 “哎呦!首领!难道你已经给你儿子选了一个妻子。也可以,年纪尚小的时候可以先养着,可续训练她做家务,待这个女孩长大了就是妻子。” 婚姻之类的问题其实也是年轻的卡威异常敏感的。 一个二十岁的部族男青年应该尽快结婚,他不讨厌自己的铁匠职业,倘若有一个妻子,自己的人生追求也基本够了。 卡威抬头看看那矮小女孩,直接指正:“爸爸,这个女孩是养鹿人,是上次的唯一俘虏,她是一个仆人。” “哦?这件事我倒是有所听说。”克拉瓦森意识到有点糗,不再关注女孩露米娅,继续问首领,“所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打造一些工具?毫无问题,首领的订单我会排在第一位。” “还是继续你的工作,我是要你做些东西,它不着急可以排在后面。唯有一件事,你要快点做。” “原为你效劳。” “留里克,先做银饰的事,把那些银币拿出来。”奥托吩咐儿子。 留里克连忙摸进麻布口袋,拿出一叠银币,数量足有十个。 克拉瓦森还有卡威见状大吃一惊! “啊!首领,究竟你要我做什么?十个银币的报酬,难道是给那把神剑再镶嵌几枚红宝石?” “那倒不至于,但是需要红宝石。”说罢,奥托拍拍儿子的肩膀,“你来跟他说吧。” 留里克点点头,抬起头看着巨大胡须的克拉瓦森,不禁琢磨这个男人对着他的那个小炉子烧矿石,不得把胡子烧着? “我是留里克,我要用这些银币打造一些装饰品。” “装饰品?哦?给女人用的?”克拉瓦森问。 “当然。” “是给你的母亲?哦,真是好孩子。” 克拉瓦森自然而然这么想,不曾想留里克做出最彻底的否定。只见留里克突然抓住露米娅的细小胳膊,说道:“给我仆人打造一些首饰。要有一个镶嵌红宝石或是琥珀的项链,还要一个手镯。” 留里克想给露米娅做一套首饰,考虑到她并没有耳孔,做耳环暂时不太合适。 十枚银币其实有四十克,留里克能感受到十枚银币的分量,少做一些佩戴在路没露米娅身上,她不会不适。 “你居然给仆人……”克拉瓦森一脸惊异,他转头看向奥托:“首领,你都知道?” “怎么,不可以?”留里克反问,“我会给钱的,我甚至可以给你一块肥皂。你应该知道,聪明的铁匠。两银币一块的肥皂,能帮助你洗干净所有污渍,这对铁匠绝对有用。” “啊!肥皂!”很多神奇传闻第一时间就传到克拉瓦森这里,他获悉祭司们制造肥皂的背后,是奥丁赐予留里克智慧。 克拉瓦森相信这个应该是真的,但是奥丁的恩惠会给予托尔的仆人? 肥皂是个好东西,银币更显美妙。 反正钱就是钱,只是熔炼银币做首饰,就是首饰居然赏给仆人。 克拉瓦森不禁揣测,怕是留里克真的打算未来娶这个仆人为妻,只是现在此事必须保密。目的很简单,主人迎娶仆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留里克真的当了首领,他恩赐仆人再多都没关系。 克拉瓦森心照不宣,他还没有蠢到现在得罪公认的首领继任者。 “十个银币打造成项链吊坠和手镯,我可以快速完成,就是价格比较昂贵,因为我会使用宝石。” 留里克亦是非常慷慨,他又摸出十个银币:“这个报酬如何?连带买你宝石的钱。” “啊,够了!足够了!甚至……”克拉瓦森本想说实话,所谓连带宝石的费用,三个银币都不到,他就是见钱眼开。 留里克也不多言,一副特别慷慨模样:“我说话算话,做首饰,所有报酬十个银币。之外的事还有一个,我要一把铁剑,剑柄给我镀银,如果你可以,剑身也给我镀银。我听说三分之一stika长度的一支短剑要三个银币,我给你五个银币作为报酬,当然还有镀银的钱。” 留里克的话逻辑缜密,克拉瓦森暗自佩服,当然他最佩服的还是留里克居然真的拿出25个银币,真是一个大手笔! 其中自己身为铁匠,至少可以赚取十个。 看看这孩子,再看看首领,他估摸着钱是首领出的。 它意味着首领对自己的器重。 留里克不多言,把银币全部放在克拉瓦森满是老茧的手上。 “铁匠,你们现在开始吧,我快快点看到我的仆人戴上饰品。” “哦!我立刻做!”克拉瓦森一声恶龙咆哮,意味着自己这个老家伙也要拿出全部技能,来一次少有的首饰打造。 因为制作首饰十个精细活,儿子卡威目前毛手毛脚,给未来首领的未来妻子打造首饰,此殊荣不可放过。 第94章 克拉瓦森的小火炉 留里克瞪大双眼观察,只见的十枚银币置身于一个陶土坩埚中。 铁匠有一米高的炉子,它看起来就像是黏土做成的火山,炉口正冒着红通通的火苗。 克拉瓦森的儿子卡威,他将皮囊鼓风机压住又拔起来,每一次的运动,炉口火苗就是一场剧烈的热舞。 “这是在做什么?增加温度?”留里克故意问道。 “对,未来的首领。” “叫我留里克就行,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有兴趣。” “是吗?”克拉瓦森心里泛着嘀咕,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首领会对冶炼上心的。 留里肯定道:“我会继续看你们工作。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把矿石变成铁块,再把铁块变成我的佩剑。” “什么?你……你还懂得这些?!”克拉瓦森暂停手上的动作,他驻足看着留里克那精致的小脸,“难道,你懂得我们的工作?” “嗯?很奇怪吗?因为矿石里面有些废物,你们点燃碳火把废物拿走,还要继续敲打剩下的东西得到铁。但是,如果你是烧烤铜矿石,再加入些别的东西,就能得到发热的水。这个水不一般,它能倒进特别的粘土模子里,就制作出许多东西,比如祭司长屋里的盆。” “你……你居然……” 克拉瓦森的胡子在颤抖,因为留里克不应该了解工匠的工作,但是他刚刚所言,正是金属冶炼的基础原理。事实上只要掌握这个原理,任何的铁匠都能把矿石变成一块铁。 真正了解整个过程的人并不会觉得它是复杂的,而是抱怨锻打过程的艰辛。 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则会觉得铁匠用了某种魔法,把石头变成的可以伐木的斧头。他们多数至少了解把自己的斧头烧红了,敲敲打打斧头会变形,他们的了解基本止步于此了。 从矿石里将铁或是铜拿出来,这个很有技术含量。 “我怎么了?我说过,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感兴趣。”留里克强调道。 “哦,真是太好了。我的小主人,但愿我们的工作能让你满意。” “继续做吧,冰雪融化之前我没有别的事好做。”可能是自己简述了冶炼的原理,让铁匠觉得过于神奇。留里克随口打个幌子:“不用奇怪,我是得到奥丁智慧的人,我也在祭司长屋的那些木板里得到了一些启示。现在,请把银子变成饰品吧。” “可以。”克拉瓦森深深点点头,又催促自己的儿子卡威再接再厉将火烧旺盛。 留里克,此刻的他拉着完全不懂的露米娅,两人目睹着银币的变化。 如果只是烧一堆炭火,它的核心温度几乎不能达到800度。 但是用黏土制作一个炉子,炉子下放在做一开口,令木炭在里面燃烧,其温度就能达到900度,这个温度即可融化纯银。 倘若再令原始的皮囊鼓风机的吹风口接入,更多氧气进入炉膛,温度就能突破1100度,这个温度即可融化纯铜。 所以克拉瓦森的这个小炉子,它完全能够冶炼纯铜,冶炼青铜浇铸青铜铸造件也是可以胜任的。 留里克不用想就知道,熔化青铜就是这个小炉子的极限了。 想要熔化铁?不可能! 遥远的东方,汉代的国营冶铁工厂,工厂内用粘土烧砖和夯土,构筑了非常巨大的高炉。一个高炉配备多台鼓风机,且每一台鼓风机实际又是超过二十台小型鼓风机的串联。再者,汉代的鼓风机是畜力绞盘抽拉式的,是一套非常完善的机械系统,比西方传统的人力的气囊压缩式先进太多。 强壮的耕牛被驱赶着转动巨大的绞盘,木质齿轮被转化成鼓风机复进的力量。实际上这套系统换上电力驱动,木质的齿轮和叶片换成金属,就是一个标准电力鼓风机。 因此,多个鼓风机矩阵对着高炉吹入巨量的气体,也就有大量氧气与更多的木炭完成燃烧。 虽然它的温度已经可以达到短时间的1400度的极限高温,却还是不能达到纯铁熔化的1500度。 不过,带有大量硫、硅、锰、碳等各种杂质的复杂合金,已经在这种古代巨型高炉的极限高温下化作了金属液。 遥远东方巨量的金属需求,迫使国营冶铁厂制造巨型设备。 那是可以一次冶炼超过四十吨矿石的巨型高炉,每一次的熔炼都是旷日持久的战斗。他们一般不会追求疯狂的1400度,不会冒着高炉折寿乃至炉膛垮塌的风险这么做。 当液态的硅化物炉渣流出,矿石变成大量海绵铁的时候,这些炙热的海绵铁悉数被拿出来,数以千计的工匠敲敲打打,之后直接淬火成为粗制的生铁。 至于对生铁的精炼,乃至把铁做成钢,又是另一套完整的工序流程。 东方的优势就是这样,巨大的人口有着巨大的金属消费市场,盛世近千万计的自耕农家庭,他们是维系国家运作的根基,他们对铁制农具的需求必须得到满足。 市场迫使工匠一代又一代的精进改良自己的技术。 商代发明夯土高炉,楚国实现夯土高炉的高温极限,到了汉代建立巨型夯土高炉,再到晋代发明了多种量产钢材的技术。 到了公元九世纪,东方的冶铁能力于正直中世纪的欧洲,产能根本就不再一个数量级,质量上也远远超越欧洲。 如果说东方还有什么欠缺的,就是还没有完全学会诞生于印度河流域的精钢锻造。不过这项技术劣势必然随着商业网络,流传进东方。 但是西欧,他们的铁匠只懂得把矿石一番折腾,最后敲打成纯铁,也就是所谓几乎无碳的柔软熟铁,就用它制造五花八门的武器和农具。 北欧的情况于此如出一辙,那些因为特殊渠道流入这一地区的来自印度河流域的精钢,用它打造的武器就是神兵利器。 克拉瓦森也是这样,他的打铁与煅烧技术全是学习父辈的,父辈亦是学习祖辈。倘若再向上追随,罗斯部族的打铁技术都是来自至少八百年前的罗马帝国。 火炉冒出蓝色的火苗,这说明因为超量空气进入,炭火已经开始完全燃烧。 如此焰色已经表明,这个炉子的温度极限已经到了。 “你们看好了,银子很快就能成为水!”克拉瓦森故意这么说,以求引起首领和未来首领的注意。 硬邦邦的陶土坩埚被铁钳子夹进炉子里,因为温度的变化,火焰瞬间变成黄色。 不过很短的时间后,青色的火焰完全包裹住整个坩埚。 银币的以便仅用肉眼就能完全察觉,它上面的罗马皇帝的肖像被弥平,接着银币失去了它圆溜溜的模样,如同一座小塔坍塌,不一会儿,坩埚里就剩下金属色的炙热液体。 “哈哈,这就是托尔赐予我们铁匠的知识。”克拉瓦森抖着自己的胡子,自豪的说,“首领,你们得到奥丁的祝福,我们则得到托尔的祝福。现在银币已经融化,接下来放到模具里浇铸就行了。” “果然是托尔的祝福。”奥托瞪大眼睛,因为他本人身为首领,却根本不知道金属为何会被烧成水。 这里,大家没有“液体”这个抽象的概念,所有流动的东西,除了奶和油,都简称是一种水。当然它不是水!一些银子居然具备了水的流动性,难道这不是托儿的魔力吗? 当然,最震撼的还是露米娅,站在她身边的留里克感受到她胳膊的震颤,亲耳听到她的嘟囔——magica。 magica,一个古老的拉丁语词汇,它已经融进诺斯语民族的生活中,也感染了别的民族。 “根本不是什么魔法,露米娅,你不要惊讶。”留里克突然大声说,“爸爸,这也不是什么托尔的祝福。” “嗯?不是托儿的祝福还是什么?”克拉瓦森本是心情愉悦,听到未来首领的话,他心情不爽却又不能反驳。 留里克深知不可能把事情说得多么深刻,说得深入了,自己掌握的大量后世的金属冶炼专有名词,这个克拉瓦森根本就不明白。 他突发奇想到一个好例子,昂起身子说:“比如铁,矿石里面有杂物也有必须的铁,我们要铁不要杂物。祭司们把海豹的白肉切下来,在锅里慢慢分离出有用的油,不要无用的渣滓。那些油会不会和铁很像呢? 油放在屋子外面,它很快就凝固了,至少用火一烤,它就变成了热油。 也包括水,放在外面就是冰,冰块能砸死鹿,但是水只能浸湿它的毛皮。 所以世间的一切都应该是这样,只要温度足够高,所有东西都会融化。 比如这些银币,不是托儿的祝福,而是创世的奥丁制定了一个规则。托儿是奥丁的儿子,他只能遵从自己父亲定的规则,不会创造一个新规则。” 留里克的说法当然瞎说的,其中确实有科学依据,为了考虑到受众的理解,他不得不搬出神话这一套。 而这确实是他的优势。 留里克看懂了那些木板的讯息,使得他对于这一时空罗斯部族掌握的北欧神话体系有比常人更深刻的了解。某种意义上,只要完全了解神话体系,这种人在部族的社群里,就是天生成为祭司的好材料。 克拉瓦森老了,他自然而然变得固执,他不可能因为未来首领留里克的一番话就改变自己的信仰,放弃托尔去遵从托尔的父亲奥丁。 但是留里克的话确实有道理。 这个孩子不一般!倘若他不是被奥丁祝福,而是被托尔祝福。恐怕这样的孩子将成为最优秀的铁匠,因为区区七岁的他对于金属冶炼的了解,已经远远胜过自己的儿子卡威! 克拉瓦森因为激动,他满是毛发的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已经没有能力把炙热的坩埚拿出来。 他命令自己的儿子,“卡威,你!你去把模具拿过来,再把银水倒进去,最后放上一枚宝石。快去!” 卡威立刻窜到一边,趁这个空挡时期,克拉瓦森径直走向留里克,浑身颤抖的说:“孩子,也许你可以成为最优秀的铁匠。” “什么?铁匠?!”奥托一听就是不悦,“他可是要成为下一任首领的。” “是!我的首领,但是留里克真是幸福之人,很有可能他已经从神那里得到了关于冶炼的启示。”说罢,克拉瓦森勾下头,一副谦卑的模样,“孩子,请你一定如实告诉我,你……你是否……是否懂得更好的冶炼技术?我相信你应该的了解的。” “我?”留里克有些慌,此番自己难道不是被一个大胡子的老家伙逼问吗? 隐藏自己的能力?呸!我隐藏的已经太多了。 留里克瞪大眼睛,严肃的宣布:“不错,铁匠克拉瓦森,我已经观察了你的炉子,我可以说你的炉子是非常糟糕的。它就像是一支锈蚀斧头,一条破洞百出的船。这样的炉子只能熔炼一些最平凡的东西,根本不能练出一把好剑。如果它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就是能熔炼金子银子,制作一些首饰。” 克拉瓦森倒吸一口凉气,他已经不觉得留里克的批评是不能接受的,很明显,这个孩子知道改变一些非常棘手的问题的方法。 他低声下气的问道:“首领是你的父亲。你知道那支毁灭者神剑,人人都知道你曾紧握住那把剑。我做梦都希望自己制造一支可以和它媲美的剑,但是我根本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一个凡人,卑微的如同海边的一粒沙子,根本没有得到托尔亲自的祝福,如果你……” “我可以!我不是铁匠,但是我知道一些方法,我没有尝试过,我相信这些方法可以成功。”留里克直言不讳。 “真的?!” 正当克拉瓦森满心欢喜的时候,卡威从箱子里找出了许久不用的打造首饰的相应陶土模具,还有被严密保存的拇指大小的一块红宝石。 “爸爸,留里克一定有智慧,你有什么话等一会在和他说。现在,让我们先把首饰做完。” “哦!好!”克拉瓦森浑身一震,高高兴兴要把首饰的事解决掉。 因为只要解决了这个,接下来该是留里克传授他所了解的技艺。 第95章 仆人的银饰与一堆磁铁矿石 现在,留里克更关注银饰问题。 接下来浇铸工序并不复杂,卡威先是在半椭球型凹陷模具里倒入银水,它开始逐渐冷却。 当卡威觉得冷却时间差不多,就把依旧炙热柔软的银锭扣过来,一个绝妙的半椭球型银锭诞生了。借着它硬生生把红宝石压进银锭,趁着银锭还足够柔软,他开始用小锤敲敲打打,连同下端的棱角也敲打一番,愣是敲出一个凸起部位,用铁定打出一个孔。 无疑这个孔就是串线挂脖子的。 剩下的银水由克拉瓦森负责,它们被倒进手镯的模具里,逐渐成了一个较大的银环。 卡威打造银吊坠的招式令留里克很有兴趣,见得吊坠逐渐成型,他的目光又看到打造手镯的克拉瓦森。 还是小铁锤的惊喜操作,粗糙但柔软的银手镯,克拉瓦森可不敢直接用手触摸,一个小钳子夹住它,手里的锤子将棱角敲平。真是精细的加工,留里克不知驻足观看的多久,他不得不佩服公元九世纪的铁匠兼顾银匠,克拉瓦森父子的作为居然被自己低估了。 他们这些职业铁匠完全具备紧密加工的动手能力,恐怕制约他们更进一步的障碍,就是冶炼技术的问题了。 关键的敲打完毕,克拉瓦森亲自用细小的铁砂和普通的沙土混合物,为银饰进行抛光作业。银吊坠和银镯子反射出极度漂亮的金属光泽,尤其是那银吊坠光滑平整的背面,它完全如同镜子一样。 加工的虽是小物件,膀大腰圆一脸夸张胡子的克拉瓦森,他的头发和胡子正冒着烟,脸庞亦是发红。并非他是被炉火炙烤的缘故出了太多汗,而是精密的工作需要全神贯注。 克拉瓦森终于能长叹一口气:“啊!到这里就完成了,伟大的首领,还有留里克。你们看,我和我儿子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但愿你们能够喜欢我们的作品。” 两个精美饰品已经完全冷却,他亲自将它们奉上,尤其是要经过留里克的检查,以求一个满意的答复。 “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留里克先是仔细把玩那个银吊坠,如果以一个饰品的角度来说,它还需要进一步的抛光。 它的背面平而光滑,这里还可以刻上一些文字。 留里克看看露米娅,又看着卡拉瓦森:“铁匠,在银饰上给我刻上一些文字。” “可以,甚至手镯上我也能刻上文字。现在你要我刻些什么。” 对啊,刻些什么呢?比如说一些祝福的话语,毕竟两件饰品是作为礼物的。 见得儿子有些犹豫,奥托就自作主张:“克拉瓦森,你就给他刻上我儿子的名字,这样,这个小仆人就会铭记一辈子。” “爸爸!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合适?”留里克自觉有点不妥。 “没关系。”一只大手盖住他的脑袋:“听我的就好。手镯上也刻上一些字,要刻得尽量精美。” 露米娅,她现在并没有将要得到两件饰品感觉非常高兴,事实上,她还不能完全理解银子的价值,只觉得一个吊坠戴在脖子上,自己或许会变得更好一些,至少主人留里克这么认为。 在打造佩剑之前,克拉瓦森必须完成精细的雕刻银子的工作。 他有一支很小的铁锥,以一块很小的木板进行轻微敲打,于银子上留下清晰的凹痕。他的专业水平是有限的,手上的工具堪称简陋,又没有放大镜的帮助,他开始衰老的眼睛根本无法进行最细致的雕刻。 他竭尽所能在银饰背面刻上“留里克”“仆人”两个用卢恩字母拼成的单词,又在手镯上刻上一句奥托亲自诉说的所谓咒语“我是留里克的仆人我将用一生侍奉”。 奥托今天执意要把事情搞得非常仪式化,就在铁匠铺里,他令露米娅双膝跪下来,又令其昂起头。 “留里克,现在给你的仆人戴上吧。” “好……好吧。” 留里克有点犹豫,手中的吊坠又被打磨抛光了一番,银子如同镜子,红宝石恍若红色羊脂。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硬生生被父亲弄成一种仪式。 但是…… 短暂的时间留里克头脑里想起许多事情。 中世纪的君主册封封臣,都会令其跪下,接着用剑轻拍封臣的左肩和右肩,之后,封臣也会亲一下君主的右手。这套仪式就是君主和封臣权力与义务关系的缔结。而且,封臣的确是是君主的仆人。 想到这一点,留里克的心情好受很多。 他轻轻躬下本就不高的身子,双手捧着吊坠,目视着因激动而颤抖的露米娅的眼角,将银吊坠带了上去。 手镯呢?留里克有些犯难,只因露米娅还太小了,她的手腕过于纤细。虽说也有女人会佩戴脚镯,她的脚腕一样纤细。 留里克很快想到绝妙的一招,露米娅吊坠的麻绳被做了一个扣,正好扣住整个银镯子。 镯子恍若一个光圈,它的中间就是那镶嵌宝石的吊坠。 加上宝石,这套银饰的重量已经超过五十克,它戴在一个仅有十岁的瘦弱小女孩脖子上,不能说她因此变得更加美丽,虽说她随着年纪的增长必然更加漂亮。 可能它就像是一道精神枷锁,银饰上雕刻的文字简直就是一个标签。 “你起来吧。”留里克命令。 露米娅缓缓站起,双手情不自禁触碰自己的宝贝。她下意识的凑近留里克,以诺斯语连说几声谢谢。 “好了,我的儿子。这样你的仆人就不是一般的仆人,是你的贴身仆人,是最重要的仆人,这下你满意了?”奥托大声问。 “满意了!接下来……”留里克不禁看看户外的天,因为银饰的事消磨掉了许多时间,这不,太阳已经在迫不及待的落下去。 他想了想,也许打造铁剑的事向后推脱? 不!我要一支钢剑! 他连忙问起克拉瓦森:“睿智的铁匠,现在你是否感觉疲惫了?” “丝毫不疲惫!孩子,你难道觉得我们仅仅因为打造银饰就气喘吁吁了。银饰的工作完全结束,现在我恳请你告诉我,如何打造一支坚硬优秀的最好铁剑,那种有着漂亮花纹可以轻易把普通铁剑斩断的神圣剑!” “好吧,既然你非常坚持。在那之前,我想要看看你们的技艺,最后再告诉你们制作好剑的办法。” 克拉瓦森的胡子在颤抖,他的强烈求知欲恨不得抓住这孩子的衣领,逼问他如何造出好剑的办法。克拉瓦森终于理智占了上风,就是胡须也没少抖动。 “既然你要一般的铁剑,我这里就有现成的。”他压制着激动吩咐儿子卡威:“你去箱子里拿出一把来。” “不可以!”留里克直接拒绝。 “为什么?” “我是你们的买主,我要看到矿石变成普通的铁剑。我不要你们的现成货色!” “可这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我就是要看你们的工作。”留里克这话说得非常诚实,自己必须要了解罗斯部族现在的全套冶铁工艺,如此才能对其进行改良。他又灵机一动,说道:“还有一个原因!” 他左手搭在自己右臂遗憾的嘟囔:“你看,我就是个孩子,根本拿不动大人用的铁剑。我需要一个短剑,要和我小臂一样长,我要你们精细的打造,还要镶上银子和宝石、这样的宝剑我会一直带在身上,还会传给我的孩子。” 克拉瓦森不禁琢磨,这个小孩子的确与众不同,说话都这么有长远性。 真是越看留里克的仆人越觉得自己揣测会变成事实,他一定是有意把自己的“亲密仆人”升级成正妻,否则也不会耗用财力给个小女孩做银饰,还说什么短剑流传子孙的话。 这种事怎么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因罗斯部族位置太偏,殊不知南方的许多兄弟部族,那里有权势的男人拥有多个妻子女仆再正常不错。 相比而言,首领奥托对他的结发妻子真是忠贞不渝! 克拉瓦森豪放的笑了两声。“我都懂了!那就来吧,孩子。你如实不觉得疲惫就一直待在这里,我和我的儿子会彻夜工作,但愿你能够结束。” 留里克亦是满意笑了笑,“我和我的仆人都可以接受。我甚至有意在你家里借宿一晚,当然,如果你可以接受。” “啊?”克拉瓦森突然愣神,“我……我这里很简陋。” “没关系,就这么决定了。”留里克灵巧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不会反对吧。” “这倒也可以,既然你坚持我就同意了。” 因为这个克拉瓦森是值得信赖的老家伙,奥托一直很满意这个家伙为自己历代传下来的宝剑做出的最华丽的修饰。克拉瓦森的技术是优秀的,宝剑镶嵌一枚拇指大的大号红宝石,十多年过去了,它还牢牢粘在剑柄上。 儿子和这个老铁匠多打打交道也可以,至于儿子又从奥丁那里学到什么制造钢剑技术,它最好变成现实。 钢,欧洲所知道的钢是随着东方商业贸易线传入欧洲的,在古代德意志地区,也就是九世纪法兰克王国的中北部地区,这里的人们称呼进口的钢为“stakhlijan”,本意是“最硬的铁”,这个词经过一千年的演变成为现代英语的“steel”。 古诺斯语是古日耳曼语的一部分,这个“最硬的铁”词汇,到了罗斯部族这里,就念作“sto”。 所以留里克听到这个词汇丝毫不觉得为何,他这个穿越前英语过了六级的老家伙,多少也了解英语的变迁,懂得北欧人与英国人的语言,某种意思说它们彼此是日耳曼语方言,完全说得通。 钢,它确实就是“最硬的铁”,硬到可以削铁如泥。 在留里克的催促下,克拉瓦森父子稍事休息,就开始所谓最原始的冶铁作业。 留里克和露米娅成为一介看客,两人就坐在火炉不远处的皮垫子上,观看铁匠们的工作细节。 不得不说,他们的制造工艺还真是原始呢! 不高的用泥巴糊的火炉,怕是因为木炭高温的原因,它的大部分结构已经变成坚硬的陶。 火炉小而原始,它至少已经有了较大的出口,以及更大的顶端进料口。进料口的正上方就一个对天的空洞,围绕着洞克拉瓦森用黏土做了简易的烟囱,这样燃烧的浓烟就能排出去,不过室内的热量也很容易丧失掉。 铁匠无所谓,因为打铁的一系列工序就是要挥汗如雨的,围着锅炉工作,即便是最冷的日子,他更乐意就穿着一件麻布裁缝的汗衫敲敲打打。 炉子出口只有一个,显然克拉瓦森的炉子还没有先进到会额外设立一个出渣口。 继续看看他会怎么做吧。 留里克最先看到克拉瓦森抱着大量黑漆漆的木炭而来,将其垂直放进炉子里。不一伙儿,他的儿子卡威捧起几块堆在一起的石头,奋力将其扔了进去。 那些石头就是铁矿石!它们居然是颜色发黑的矿石! 留里克眼疾手快,他猛地站起来,几个健步就冲到炉子边,顾得不木炭的脏,双手抱住一个看似小块的矿石,竭尽所能将其拿出来。 他的努力根本就是白费的。 “怎么?你觉得很奇怪?这个就是矿石,也是很奇怪的矿石。小块的矿石居然能粘在一起,必须我这样的大人能将两者分来。”克拉瓦森提醒的同时,好意把全部矿石拿出来,满足孩子的好奇心。 留里克依旧瞪大双眼,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矿石,还试图将其分开。 终于他把露米娅也叫来,才硬是分开了一块小号矿石。 “难道这是一大坨磁铁?!”他自信观察,发现矿石上沾着大量的碎屑,用手指轻易就能把碎屑拿掉,就是碎屑放在地上,抱着矿石在其上方一晃,碎屑又被吸附上去。 啊!这东西就是磁铁!居然是磁铁! 现在,轮到留里克震惊了,他们居然使用优质的磁铁矿当做原料。看看它整体发黑的颜色,还有粗糙表面晶莹反光的光泽。 留里克其实非常清楚,瑞典的境内出产欧洲品质最好的铁矿石,所以历史上的瑞典靠着销售铁器迅速成为北欧一霸。就是公元九世纪的瑞典还是一个庞大的部落联盟,瑞典成为霸主,罗斯人并没有从这片地域分一杯羹。 但是历史根本没有文献记述,早期的罗斯人已经在使用本地优质的铁矿石。 留里克更是想不到,所谓的“最优质的铁矿石”居然是磁铁矿。在所有的铁矿中,含铁量最高的莫过于它! 而事实,比留里克突然参悟到的更加疯狂。 第96章 一坨块炼铁 留里克从没想到,克拉瓦森一直使用的是优质磁铁矿。 他立刻精神激动的问:“难道……我们的罗斯堡西边的山里,就有这些铁矿?” “当然,很奇怪吗?”克拉瓦森无所谓的回答。 “难道不奇怪吗?这是最好的矿石!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铁矿石。” 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夸耀罗斯堡这个苦寒之地其实充满了宝贝,至少对于铁匠,在矿脉的附近建立打铁作坊,确实能为自己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罗斯部族的北迁到罗斯堡峡湾,从萨米人手里夺下这片区域而发展,一个原因是斯韦阿兰地区的土地因越来越多人的人口显得愈发狭窄,离开它某个新地域发展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事实上已经有相当多的部族和一个个小家庭一直在这样做。 第二个原因则是追寻北方的毛皮资源。 但是族人们并不知道,它们北上的拓荒不但扩展了自己对世界的认识,铁匠们在山区里发现了直接暴露的铁矿石。 铁匠们对于矿石的含铁量、品味之类的事并不了解,他们部族的屈指可数的铁匠只是非常高兴矿石是比较容易得到,这样他们就能打造更多的斧头、铁剑、铁锅、铁腕,以及造船非常需要的铁钉。 何况山区里不但有大量的铁矿石,还有少量的铜矿。 对于克拉瓦森父子,他们找到铁矿是非常容易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罗斯堡所在的峡湾,是一道巨大铁矿矿脉的余脉,虽是余脉,矿石的含铁量也超过了60%。 未来的瑞典就是在这一地区找到了主矿脉,得到了含铁量能高达70%的矿石,它几乎就是一块纯粹的磁铁了,而且不含杂质。 因为,位于波的尼亚湾最北方的山区,这条矿脉源自于十九亿年前的造山运动,非常古老的芬兰克拉通被抬起,将地壳内部的部分铁整体带到了表层。 由于这一地质构造原因,这条蔓延长达三百公里的矿脉,它诞生时的结构虽然比较复杂,却在未来的十九亿年没有经历更多的地质构造变化,使得它非常缺乏五花八门的杂质,尤其是它几乎不含硫。 它几乎不含硫,本体几乎就是一块磁铁,整个地球再没有发现比它更优质的巨型铁矿。 克拉瓦森根本不明白这些,不明白因为这些先天因素,导致他比法兰克的同行,花费一样的代价却冶炼出更多的优质熟铁。地理与眼界的局限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冶炼一直具备很强的优势。 矿石的含铁量极高,似乎只要稍微加工就是质量很好的石器。 只见的克拉瓦森又把矿石扔进炉子里,急令儿子卡威将鼓风机的出风口调试好。 之后克拉瓦森从另一个常燃的火炉中以钳子夹出一块热碳扔进冶铁炉,很快浓烟乍现,烟雾由于热力的原因,几乎都在向烟囱处汇集,这也说明了热力虹吸的现象正在发生。 炉内木炭燃烧起来,卡威奋力驱动着鼓风机,寒冷的日子里他累的满头是汗,很快这个年轻的奋斗就有了收获。 一开始黄色的火苗窜出来,青中发白的浓烟凶猛窜出。 火苗颜色正在变化,逐渐的它就成了偏蓝色的焰。 这说明了什么?蓝焰,木炭达到完全燃烧时就是产生蓝焰,作为燃料木炭已经达到位于小火炉中释放热量的极限。 留里克懂得,倘若克拉瓦森手里的不是小炉子,而是三个人叠罗汉那般高度的夯土高炉,更大的鼓风机为其供风,最下端的燃烧室里的木炭就是白焰。也只有那种状态木炭真正到达它的放热极限,而陶瓷化的外层厚厚夯土很好抑制热量损失。 只有在那种极端的状态下,铁矿石能以富含大量碳元素的生铁水的状态,被工人直接进行生铁浇铸。 啊,不过是制造一个厚厚的锄头,生铁浇铸它就是量产。 如果把小火炉改造得更大,既然本地磁铁矿非常优质,留里克觉得生铁的铁水是可以制造的。 看看克拉瓦森还要做什么吧。 火炉内的木炭堆芯是炙热所在,面对炉子约莫三米远,留里克的小脸也被照得非常舒坦。 他特别注视着小火炉最下端的出料口,虽说炉子简陋,工人至少能看明白矿石在炉内的状态。 刚刚还是一堆具有磁力的黑色晶莹光泽的矿石,一段较长的时间过去,它已经变成红白色的炙热团块。矿石的温度变得多少了?至少也超过一千度了吧!磁力因为高温已然消失,矿石中的氧大规模的和木炭里的碳发生完全反应,变成二氧化碳释放空气里。硅化物的炉渣已经变成粘稠的液体,它就像是融化的玻璃,留里克亲眼看到也太炉渣从炉子里缓慢流出! 户外的天已经完全黑头,室内的冶铁的炉子烘烤得甚至有些燥热,敞开的木门纵容一些寒风窜进了,它不再是寒冷的,留里克居然感觉到舒适的清爽。 他已经坐了很久,饥饿感令自己和仆人很是不爽。 他突然大声问:“克拉瓦森,还没有好吗?” “还需要等等,也许你饿了?也好。”克拉瓦森立即吩咐添柴的卡威,“你去通知你的母亲,把最好的肉且给我们的客人。快去!” 因为传统,女人是不可以参与冶铁打铁的。也许这并非是一种歧视,存粹是因为女性力量的相对薄弱与冶铁打铁巨大体能消耗的矛盾。一个智商增长的人也不会要求妻子或是女儿投入到重体力劳动。 克拉瓦森的妻子年纪也很大了,她是铁匠一家的后勤管家,留里克不一会儿吃到的肉干就是出自其手。 似乎整个部族制作的肉干口味都是差不多的,铁匠给自己和露米娅提供有肉干和粗制的面包块,调剂口味的除了一点磨成粉的盐,就是一颗老洋葱头。 洋葱,这东西怕是罗斯部族地理位置的短暂无霜期可以种植的东西。洋葱几乎无糖,人们大规模种植它得不到什么好的收益。洋葱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先甜后辣的其他口感,这番感觉就能抵消掉粗制海盐的苦涩味。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其实自奥托先行回家算起,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三个小时。铁匠们根本没有什么计时器,完全凭借感觉去估测火候。 “时间应该到了!”已经吃过晚餐的克拉瓦森一声令下,“卡威,我们走。还有留里克,你将看到我们的敲打。” 留里克拉着露米娅站起身,不禁向后几步走。 一大坨熔融的矿石被铁钳扒拉出来,年轻力壮的卡威将它奋力搬到打铁台,接着就是克拉瓦森双手握紧的大铁锤的奋力一砸。 大量火星因为这一记敲击飞溅出来,留里克看得真真切切,熔融的矿石当即就瘪了一块。 “这!这就是热锻海绵铁?!” 留里克瞪大眼睛,他脑子里空有大量超时代的知识,实践的机会却是极少的。 克拉瓦森家的打铁真可谓上阵父子兵,一开始是儿子紧握钳子固定海绵铁,父亲挥动锤子敲打。 父亲累了,及时换成儿子敲打。 海绵铁被越大越小,其实就是内部疏松多孔的结构被砸得越来越密实。 它被敲打一会儿又被扔进炉子继续加热,紧接着趁热打铁。 一段漫长的枯燥时间过去,疲倦不堪的留里克终于等到了一个铁砣的诞生。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留里克?我可是特地把它敲成这个形状。”克拉瓦森正是一脸自豪的模样,因为他们父子把一坨海绵铁打成一块基本有棱角的正方体铁砣。 能把矿石用原始办法制作成这样,铁匠们的加工工艺已经很不错了,就是铁砣的现状就是一大块几乎不含碳的熟铁。 克拉瓦森一脸谄媚模样:“现在,孩子,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把它变成那种最坚硬的铁?” 留里克定了定神,反问:“如果没有人告诉你那些方法,你会如何处理这块铁?” “我会再把它放进炉子里,烧红后拿出来敲成斧头的形状。当它还特别热的时候,突然放进冰凉的雪水里,斧头会变得比较硬。但是和你父亲的宝剑比还是太软了。”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好的,我就告诉你如何把它变成最硬的铁。” “啊!我……”激动的克拉瓦森俩忙把儿子拉来,两个大男人坐在皮垫子上,聆听来自小孩的教诲。 如果说三言两语就能学会炼钢的技术那真是再好不过,克拉瓦森似乎如常所愿了,就是他时分怀疑留里克就是在消遣自己。 克拉瓦森的面色变得凝重,他跟本不敢相信,比如说让铁变得坚硬,只要再把铁砣扔进去炉子烧红了打成条状,折叠后继续敲打成条。降温的铁条根本不经过淬火,继续扔回炉子加热,烧红拿出继续敲打,折叠后进一步敲打。 他瞪大双眼质问:“这怎么可能?太荒唐了,难道只要反反复复的烧烤与敲打,铁就越来越硬?” 留里克面不改色:“没错,它就会越来越硬,这是你现在可以实现的唯一办法。” “不会吧!烧红了锻打还有什么意义?铁就是铁。” “那么,你以为我的先祖在战场上得到的宝剑,难道真的是奥丁恩赐的?不!其实是一些神秘的铁匠,用某种方法进行了锻打。相信我,就按照我的手段,烧烤与锻打重复十次或是五十次。虽然你会非常累,经过这些工作后,铁已经不是一般的铁了。它的颜色都会发生改变,会变得更白,就像是白天的时候浇铸银子的那种色彩。” 普通的铁剑,经过打磨整体也是灰白色的,和银子的那种亮白有本质区别。 “但是……” “你还有疑虑?是钱的问题吗?”留里克估计他会嫌弃超过十次反复锻的疲惫,这便说:“我要一把好的短剑,我是舍得下功夫的。我请你按照我的方法去做,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会支付你十枚银币。这十枚银币只是购买你打铁的力气,如若还需要钱,我会再投入进来。” 有钱赚那还推脱什么?何况首领之子出手真是阔绰。 克拉瓦森的疲惫几乎一扫而光,他把脑子里的质疑先憋住,全身心就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去做。 如此,一场轰轰烈烈的敲打百炼钢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靠近海滩的这间铁匠木屋里,留里克因为精神的亢奋久久不能睡下,他就继续待在铁匠工坊,随时指导着两个同样亢奋的工人打铁。 露米娅暂且被克拉瓦森的妻子领走,她们去住宿的长屋休息,以求躲开铁匠挥汗如雨之地,但是寂静的夜晚她们还是能听到克拉瓦森那里不停歇的敲打声。 这番打铁声显得那样奇怪,附近的居民都在好奇,今天的铁匠一定是收到一个罕见的大订单,迫使他一直打铁。 不错,的确是一个大订单,金主为此已经累计投入接近四十枚银币了。 一枚银币的价值都是很高的,留里克也并非真的那么阔绰,只是因为钱来的太过容易,皆是短时间的肥皂暴力带来的巨额收益。他和露米娅在这方面是颇为相似的,两人都不是很清楚银子于本时空的真实购买力。 七岁的留里克也是悲剧,穿越的这么多年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罗斯堡西边的小山坡。他从没有离开罗斯堡,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格局真实情况,那些所谓的南方盟友也仅限于传闻中,唯有那数以千计的客居者证明盟友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就是盟友。 熟铁被放进火炉烧红,它被首次打成条状,也首次进行了折叠敲打。 当克拉瓦森准备听从留里克要求见他放回炙热的炉子时,留里克突然阻止了他。 “怎么?不能放进去了?” “不!你的炉子温度太高了。”留里克拦住说。 “难道不是把它烧红吗?” “当然不是,你要先把它勉强烧红,之后安静的放在外面,直到它自然冷却。” “为什么?” “因为这叫回火!”留里克直接说出词汇tempering,一次描述这一加工工序,但是其中的原理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他强调一下:“你就照我说的做,当它冷却后,你再去把它烧红,之后重复折叠锻打。” 克拉瓦森点点头,没有多言就照着金主的话去做,他和儿子卡威也实实在在记住了词汇“tempering”。 第97章 千锤百炼的开始 什么是马氏体、珠光体、铁素体,克拉瓦森还没有金相学方面的概念。 事实上,在显微镜能直接看到金属金相之前,世界各国的铁匠都在凭借自己的经验办事,在长期的冶炼加工中,慢慢总结出了淬火、回火和退火这些可以在现有条件下实现的热处理技术,而且经过这些措施,铁器的性质已经发生重大改变。 或许块炼渗碳钢的诞生本就来源一个工匠突发奇想的多次烧红铁砣不停锻打的结果。 例如,一个铁农具的拥有者,希望铁匠为他的农具翻新,或打造成更适合使用的形状。 铁匠只是懒省事,就用最一般的木炭炉子把铁农具烧红,之后就开始锻打成客户需要的形制,然后冷水淬火交付使用。而铁匠的懒省事恰是一种炼钢过程。 本时空的一个普通家庭,他们的生存几乎就是耕作种粮食,铁器比青铜器更好用,虽说铁器于民间不是一户人家无法接受的价格,它还是蔚为珍贵的宝贝,是要一代又一代的流传。 修理的过程也是二次加热的过程,由于是低温加热,本时空人们能得到的最有性价比的燃料木炭,它不完全燃烧将熟铁加热到最多七百度,往往只有五百度。这样的温度,大量一氧化碳声随着热风消散,还有大量的碳分子渗入到无碳的熟铁里。 每一次的炙烤灼烧都有碳渗入进来,只要是渗入的足够多,铁砣就成了低碳钢。倘若铁匠不辞辛劳继续重复下去,乃至重复一百次,铁砣就逐渐变成了高碳钢。继续下去,它会因为渗入太多的碳变成了糟糕的生铁。 这番对块炼铁的大规模人为渗碳工作,最开始就是春秋时期的中国大地。 反观同时期的希腊罗马,虽然铁器已经开始使用,自西罗马覆灭,西欧的铁匠还是没有自行研发出比较健全的块炼铁人为渗碳技术,反而要大规模的进口来自安息帝国控制下的北印度地区的钢刀。 奥托的这把毁灭者,源头就来自印度河流域。 剑神上的花纹其实是来源于一些微量元素,而非复杂的锻造术,虽说当地人的制作钢剑的水平确实高,工序复杂耗时时间很长。 当地人利用当地矿石进行冶炼,但凡用当地矿石制作的剑都会有漂亮的花纹,然而两千多年之后,他们再也不能造出带有花纹的剑,而时代也进入了工业时代。当地特殊的铁矿石被开采完了,制作花纹钢的技术也当即失传。 但是人类已经工业文明,大规模炼钢成为可能。古人费劲制作一把钢剑的时间,后人就能制作数以千吨的纯铁水。 调控铁水碳含量是一门系统的科学,而后世的技术几乎都来自化学发展带来了技术飞跃,如果有什么后人继承前人的,莫过于高炉了。 欧洲,在学到中国高炉技术之前,他们一直都是半人高的夯土炉子,最多有个别的铁匠把炉子修造到一人高。 克拉瓦森这里,他终于等到了铁条的第一次冷却。 这段缓慢自然冷却的时间,留里克的精神为之放松,很快变得昏昏欲睡。他就真的蜷缩在地上,如同一直金色小猫,裹着一张兽皮睡着了。 见得留里克已经休息,深感打铁的屋子绝不是睡觉的好地方,克拉瓦森催促儿子卡威:“就按他要求的我们再做一次。别怕吵醒他,我们开始吧。” 铁匠铺又叮叮咣咣起来,留里克迷迷糊糊地昏睡,直到他突然睡眼惺忪的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孩子,你醒了。”克拉瓦森和善的问。 “嗯……你抱着我,去哪里?” “去我家住宿的长屋,不用担心,现在真的太晚了。等我们都睡醒了会继续敲打,一定会让你满意。” “好吧,那个铁……” “我又敲打了一遍,炉子也已经熄灭,我没有把铁条直接淬火。就放在屋子里让他自由的冷却。” 听他这么说,留里克心里甚是满意。 他被放到更温暖的兽皮上,也又看到了点燃的油灯。昏暗的光下,留里克看到一个老女人的身影,还有露米娅那恬静的睡相。 真是有趣,克拉瓦森年老的妻子明显根本就不介意露米娅是养鹿人之女的特别身份,两人就好似年老的母亲与女儿那般。也许克拉瓦森的妻子是希望有一个女儿的?谁知道呢? 留里克觉得自己受到了铁匠很好的照顾,自己借宿在铁匠建立,所有人躺在兽皮铺好的睡窝里,温暖自然没的说。 既然已经苏醒,留里克静静地嘟囔:“明天你们……你们按我说的做。对了,那些炉子里的渣滓怎么办?直接扔掉?” “炉渣是一定要扔掉了,还有那些灰烬。”克拉瓦森不以为意道。 “不可!那些炉渣扔掉,炭火的灰烬留下来。” “嗯?它们很重要?” “当然,这样……”留里克突然犹豫了,他估计现在去跟铁匠说渗碳必是要费一番口舌的,索性就不想多言。“你照我意思做就行了,明天你们继续打铁。记住,一定不要直接凉水淬火。” “我懂,嘿嘿,叫做tempering,就是让它被冷风吹得像冰一样凉。” “就是这样。”留里克天天微笑道:“明天,就请卡威大哥把我先送到祭司长屋。” 卡威,他很高兴留里克称呼自己兄长,这是否意味着未来的首领留里克对自己的器重呢?“去祭司长屋?很重要?” “当然!我要看看肥皂的情况,我想你们也想要买到一块肥皂吧!除了肥皂的事我还要去拿一些海豹油。” “油灯?”卡威想当然的问。 “当然不是!明天开始我们必须使用开始使用油脂淬火,用海豹油把炙热的铁条冷却,而不是冰水。” “这……”卡威听得费解,克拉瓦森情况更加糟糕。 用油脂淬火,不说它是匪夷所思的,就是这种行为就是巨大的奢侈,因为淬火总需要一个木桶满是油脂吧! 留里克不想多做解释,还是直白的说:“照我说的做,也记住我的所有要求,当你为我打造一把可以斩断普通铁剑的好剑时,就知道现在的付出是值得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化肥很长时间告诉你这里面的真正秘密。记住,那才真正的奥丁智慧,现在你们只是在我的要求下去实践智慧罢了。” 至此留里克没有再说什么,克拉瓦森和卡威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歇。用油脂冷却发红的剑胚,这种事真是太奇怪了。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繁忙的开始。 卡威如约的将留里克互送到祭司长屋门口。 “留里克,你自己进去吧。” “嗯?你不愿进来?” 不经意间卡威露出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也许我不该去奥丁的领域。” 他的话有点文绉绉的,留里克仔细一想,大概就是因为卡威自诩是托尔的仆人缘故。 “那就等等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留里克的小身板钻了进去。 他的突然出现丝毫不突兀,不出所料的事,祭司们继续做着制造肥皂的各种措施。 年迈的维利亚全天大部分时间在修养静坐,不希望任何的操劳破坏自己愈发脆弱的身体。 她也愈发感觉到继承者波娜的市侩。下一任大祭司对神灵没有那么虔诚,对银币是愈发上心。 但是祭司群体的日常生活十分依赖波娜。 祭司们休息了一日,波娜自觉大家酸痛的胳膊已经康复,她们开始针对廉价买来的海豹白肉,进行熬油作业。 她们甚至直接生吃了些海豹的生脂肪,以此作为别样的美食。 “是留里克,听说你去了铁匠那里。露米娅呢?她没有来。没有她,我只能要求其他人去放牧。” 留里克点点头:“明天我会令她回来,我为她做了一些事情,所以放牧的时候你们也不要为难她。我这次来是问你要一些油脂的。” “油脂?不是要肥皂吗?”波娜一脸好奇。 “我要把一些油脂带到铁匠铺,跟肥皂的事毫无关系。这些你就不要多问了。” “好吧,但愿不是什么麻烦事。” 波娜没有多想,因为现在就有刚刚熬好的油脂,虽然里面还有大量残渣未经过滤。 留里克又拿了一块已经被烘烤得干裂干燥的肥皂,将它塞进皮衣里。他也不多言,他直接交给波娜一枚银币就令其完全闭嘴。 他亲自奋力拎着满是温热油脂的木桶走出长屋,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因为他确实不能耗费太多时间。 他出了门,直接对不想久留的卡威吩咐:“你拎着木桶走,回去后我们会使用油脂代替冰水来淬火。” “啊?”卡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油脂?你质疑这样做,我很好奇难道它不会燃烧?” “不会的,你也不要多问。到了铁匠铺我们立刻使用它。”说着,留里克把肥皂掏出来:“这是祭司特别卖给你的,还是两个银币,让你父亲给我。” “好吧。” 卡威其实是首次接触肥皂,这东西有油脂的质感却丝毫不粘手,真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东西。 卡威完全不担心木桶里的油脂会撒掉,因为户外的寒冷,当两人回到铁匠铺,一桶海豹油已经成了白色固态的一大坨。 从这一天开始,因油脂的加入,块炼低碳钢的制造可以说终于能够正式开始。 冷却的炉子又被点燃,和昨日不同的是,留里克不要求卡威奋力操作鼓风机。鼓风机还是要用的,它只是起到调控燃烧力度的作用。 炉子内昨日的炉渣尽数被清理,克拉瓦森根据留里克的要求,细致的将草木灰也收集起来。 炉子内发出暗红色的火焰,炉顶窜出少了黄色火苗。 两个铁匠明白,这样的火焰只能把矿石烧得发红,根本不能烧得把炉渣废物和铁分离。 但这却是留里克的要求。 铁砣昨日被敲成铁条,它通身被涂抹一层凝固的海豹油,又裹上一层灰烬和木炭碎屑的“衣服”。 克拉瓦森和卡威不得不照着做,质疑自然是有的。 “难道这就是关键?也许昨天我们就该这样。”克拉瓦森疑惑道。 “但是昨日我们没有油脂。你继续做吧,现在把铁条放进碳堆里,让它接受闷烧一阵子。” 仅仅是刚烧红就拿出来敲打是不对的,只有增大熟铁与不充分燃烧的碳火接触面积,才会有大量的碳原子渗透进去。 至于涂抹油脂裹上草木灰和碳粉,则涉及到另一个目的。 草木灰含有硝酸钾,硝中有氮,而氮的存在非常有意义碳的慎入。油脂也不单纯是为了黏住草木灰,油脂自身就含有大量的碳,也富含少量的氮。 含碳含氮的物质能零距离附着在熟铁上,以低温闷烧的热处理方式加工,碳会比较高效的渗透的铁条表层。 闷烧故意多进行了一段时间,由于连沙漏这种东西都不存在,留里克只好临时想到一个招数。 克拉瓦森不介意把自家一个木桶凿一个洞,因为比起留里克这位金主给的钱,他可以从部族的造船匠那里定做数以百计的橡木桶。木桶并不值钱,就是留里克做的“水流计时器”让他觉得有必要。 桶底小桶钻好洞,克拉瓦森倒入一半的融化雪水。 当水流尽时,那个烧成暗红色的铁条被拿了出来。 锻造开始了! 还是和昨日一样的套路,打弯折叠,拼命打成铁砣后再度砸成长条状。留里克临时给它设了一个周期,即每次折叠敲打两遍。 “好,停止!铁条已经比较冷却,现在把它插进油脂里。” 卡威一开始不奇怪,奇怪的正是克拉瓦森:“一定用油脂淬火?真的有必要?” “就听他的话去做。”卡威催促父亲。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 铁条的温度已经自然冷却到了不到三百度,它的金相正在变化。这个温度的铁不能引起脂肪的燃烧,它在油脂桶里还是把接触的油烧得滋滋作响。 油淬更加温和,现在留里克需要的就是这个温和。只有这样,铁的硬力才不会因急速冷却变得极端,那些慎入进来的碳才能更好的渗透到深层,以求如此让整体的渗碳均匀。 铁条被拿出,它成了附着油腻物质的黑条。 留里克吩咐:“现在按照最初的步骤,给它裹上木炭和灰烬,继续闷烧。记得,那个木桶装满水,水漏完了把铁条拿出来。今天请你们务必重复十次。” “啊?这么多次?这么复杂?”克拉瓦森打呼不可思议。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留里克面不改色的说:“这就是奥丁的智慧,这样才能打造最硬的剑,轻易砍断别人的普通铁剑。难道觉得我给的钱还不够多?你们继续把,未来还有四天的工作,你们必须从今日开始重复五十次。” 还能再说什么?惹恼金主就太蠢了。而且克拉瓦森也想要得到传说中的宝剑武装自己和儿子。只要成功一次,克拉瓦森自信就能把成功经验复制下去。想想看,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相信自己为之付出的力气,一般铁剑前前后后就是三个银币,宝剑至少也得三十个银币。一个富裕的勇士难道会吝啬三十个银币放弃一把神剑? 就是这样对富裕未来的崇敬,两位铁匠迅速摆正了心态,投入到最为艰苦的工作。 他们开始挥汗如雨了,留里克携露米娅就做一介看客。 百炼钢,这就是百炼钢,是北欧世界的首次用百炼钢技术制造块炼低碳钢正在制造中。但是伴随着施行碳氮共渗透术的疯狂手段,以及“五十炼”的高强度工作,得到的还是低碳钢吗? 恐怕已经是中碳钢了。 用兼顾柔性与硬度的中碳钢制作剑胚,再来几次覆土烧刃术和油淬术,剑刃变成更硬高碳钢,斩断熟铁,一定! 第98章 碳钢剑胚的诞生 第一天,克拉瓦森对着铁砣锻打了整整十遍,纯粹的重复让他觉得很是无聊。到了第二天,这种无聊和枯燥还要继续下去。 时间快要到光明节了,今年的节日会有什么新花样? 如果在节日前造出能让金主留里克满意的短剑,想必首领奥托也会满意。 第二天,留里克依旧泡在铁匠铺,他就是监督着铁匠的工作,为打消无聊来聊些生活的日常。 如果说有什么让两位铁匠新鲜的,莫过于完成一天工作后,使用斥资两银币买下的肥皂。 手上满是矿渣和碳粉,指甲缝里尽是灰烬。还有自己硕大的胡须和被火焰热力烘烤得膨胀的头发,克拉瓦森一直觉得铁匠的工作能把人变成一大坨熏肉,会一直散发着木炭焦灼的气息。 肥皂的使用改变了这一切。 铁匠随意从户外铲一陶瓮的雪,瓮在火堆上接受炙烤,他们就用干净的热水给自己好好清洗一下。 木门被关上,陶瓮里满是热水,想要更多的热水也很好获取。 “今天工作真是一个疲劳的事,好在你的肥皂能够拯救我们。”克拉瓦森一边看开着,一边把自己的亚麻衬里脱掉,同时,年轻的卡威也在做这种事。 留里克一下子就明白,他们根本不是洗手洗头这么简单,而是洗澡。 他们的表现丝毫不让留里克觉得突兀奇怪,而接下来他们的表现就更让他觉得奇妙。 克拉瓦森用铁钳把铁盘做的炉盖子盖上,带其烧热了就往上面泼水。凉水旋即化作大量蒸汽,不一会儿,本是干燥的铁匠铺就成了密闭的蒸汽浴室。 整个房间被湿热的雾气笼罩。 留里克勉强看到那两个家伙已经在用沾湿的麻布擦拭身子,卡威亦是无师自通的捧着肥皂在皮肤上奋力磨蹭。 没有淋浴的处境下,这种烧水擦身子的办法怕是最廉价的清洁法,就是他们顺便还要把屋子弄得潮乎乎的,偏要来一次桑拿。 但这不是桑拿,只是克拉瓦森试图把物资弄得更温暖一些的手段。至于蒸汽将干燥的衣物弄湿也不用担心,待洗澡结束木门和封闭的烟囱打开,室内很快就能恢复干燥。 他们都清洁了自身,留里克也顺便照做了。 在不同的时空,用肥皂把浑身擦一遍,再用热水冲掉。 “啊!至少这样会有一点现代生活的感觉……” 或是洗了澡,这天夜里留里克睡得很沉。 生活总体是恬静与缓慢的,在寒冷的夜里,那些有意去别的地方抢掠一番丰富自己钱箱的家伙,他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大人们待在温暖的家里无聊的等待冰雪融化,而孩子们,他们的童年几乎都是在无聊中度过。 无聊的感觉一直伴随着留里克,他自觉必须做一些事情。以前年纪实在太小,五六岁时期怎样都做不成什么事。 按照传统,到了新一春季就可以宣称自己已经八岁,这幅北欧的身躯成长的明显也更快。随着身高和力量进入快速增长期,人的主观能动性也需要提升。 传授给铁匠比本时空同行先进的冶铁工艺是一个有益的开始,之后在武器的研发与生产上,自己必然会有更大的作为。 那么,一把中碳钢剑身,高碳钢剑刃的短剑能否成功呢?就看未来几天的深入加工。 一次舒坦的洗澡,肥皂带去了两位铁匠身上的污泥还有烟熏气息,似乎也带走了他们的疲惫感。 新的一天,克拉瓦森和卡威带着一百分的劲头,又开始重复之前两天的工作。 每天重复十次,每一次的周期都已关键的煅烧为分割点。 其实,铁条裹着草木灰和碳粉煅烧,碳分子的渗入效率还是较差的。比起渗碳法制造合金钢,根本不如失碳法有效率。那就是高炉制造木炭燃烧的极限温度,制造大量的液态生铁水,再用一些方法使生铁失碳,唯有此法能更高效生产碳钢,也就不必什么“五十炼”“一百炼”的累死铁匠的工艺。 只要银子给的足,克拉瓦森和卡威就不再有怨言。 铁匠们,在任何的部族他们的身份都是复杂的。 铁匠不信奥丁,自然被部族的战士们派出在战斗之外。但是部族的所有生产活动都需要铁匠为他们打造工具,部族尤其是战士特别需要他们。 碍于传统块炼铁的特点,它最适合被做成斧头。斧头的一个刃是利器,另一边就是锤头了。斧刃是伐木的关键,锤头又能砸碎敌人的装甲,战斧实在是适合的武器,就是它实在太笨重了。 一般情况,除非战士的斧刃崩裂,他们才会找到当地铁匠帮忙修善。 所谓修善,情况和克拉瓦森现在做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修善之事,旁人看来就是铁匠把坏损品烧红了敲打回原样,似乎只要掌握了火候,任何强壮的人都能轻易完成它。仅是修善,克拉瓦森的顾客不会支付多少钱,往往就只有几十个铜币。 通常情况,完成三支斧头的修复,他才能赚到一个银币,而且也要考虑修复过程中的木炭耗损。 修复战斧,那是对着一块巨大的铁块敲敲打打,相比之下留里克要求的一把区区三分之一stika长度的铁条,任何的敲打都不是很费事。 倘若都是修复这种体量的工具,克拉瓦森盘算一下,怕是修复六支才能赚到一个银币,这么想来,留里克给的银币着实更多了些。 第三天是如此,第四天亦是如此,到了第五天,距离留里克要求的反复煅烧和锻造五十次的要求越来越近,克拉瓦森的心情也愈发的激动。 作为部族里的职业铁匠家族,家庭人丁非常不兴旺,他将此归结为命运使然。 不过自己的儿子很好的继承了铁匠的事业,长久的打铁工作,两人还是从枯燥的工作中摸索出的一些技巧。 虽说他们并没有自发的发明一些新技术,来使得冶铁变得更高效。 他们在冶炼青铜之上倒是有不错的技能,并在泥模铸造上可以铸造出样貌比较奇特的青铜器,例如销售或是赠给祭司长屋的那些。 例如也冶炼青铜器,含锡量和含铅量的多寡,就决定了青铜器的颜色。两人已经懂得如何调配原料的重量,制作出最合适的合金溶液,早就金光闪闪的青铜器。 但在冶铁方面,两人制造的铁砣都是发黑的,似乎铁就是这样。 在制作好斧头和剑后要经过一番抛光,它能体现漂亮金属的光泽,例如铁剑是一种很不错的银灰色,就是它根本不耐受劈砍,例如狠狠劈几次石块,剑刃就卷曲了。 克拉瓦森一直心里有数,他计算着铁条煅烧和锻造的次数。 他的额头满是汗水,激动的问:“留里克,已经是第四十九次了,我们的任务即将结束。” “已经快完成了?!”留里克猛地站起身,再拍拍皮衣上的尘土,“继续做。完成五十次后我还有新的要求。” “好吧,我的孩子。现在这个铁条有一些奇怪的变化。” “哦?那是什么?” “这几天它的颜色变了。”克拉瓦森至此再也不能掩饰自己的疑惑,因为几十年的时间,他还没有见过自己制作的铁器,除了会因为铁锈变成通体附着红色,铁器还有别的颜色变化。“我觉得,这个铁条冷却后,它的颜色变亮了。” 针对颜色的描述一瞬间就吸引住留里克的神经。 留里克急匆匆跑到炙热炉子旁:“是吗?让他自然冷却,让我看看颜色变化。” 折叠锻打的铁砣又变回了铁条,敞开的木门令户外的冷气灌入,室内变得寒冷,唯有火炉旁依旧炎热。 冷风的作用下,经历了四十九炼的铁条,它的颜色真的变了! 完全冷却的它被克拉瓦森拿在手里,只要和熟铁敲成的铁钳放在一处对比,就明显能发现两者的颜色差。 就好似有阳光照在四十九炼的铁条上,它的颜色明显更亮,也像是加了一点白色的染料,使得铁条偏白。 它真的被加了料?当然!那就是碳! 留里克幸福的像是吃了蜜糖,他拼命的跺脚嗷嗷大叫,欢乐的庆祝场面不就是说明铁匠们长达五天的奋战没有白费。 “我们现在成功了吗?”克拉瓦森按住激动的留里克。 “对!基本成功了。在做最后一次,涂抹油脂粘上灰烬和碳粉,最后一次煅烧。之后自然冷却,将它打造成剑的模样。” 终于要到制作剑胚的阶段,克拉瓦森想当然的觉得这就是留里克的最后要求。 看起来只要今晚再努力一把,留里克要的宝剑就要到了最终的开刃阶段。 最后一次煅烧在铁匠急切的期盼中完成,那桶水终于漏了个干干净净,克拉瓦森迫不及待的操持火钳将那红通通的铁条拿出来。现在还能称呼它是铁条吗?不,至少也是低碳钢的钢条了! 克拉瓦森没有再把它对折锻打,而是和儿子卡威合力的趁热打铁。 要把铁条打成短剑的外形可真是两人的拿手好戏,而且根据以往的习惯传统,剑的外形与留里克想的也不太一样。 熟铁做的剑并不适合劈砍,确实剑的发明就是对矛头的尽可能的加长,从一开始剑的杀伤方式就是以刺为主的。 熟铁剑继承这一传统,使得克拉瓦森父子,一方面要把剑敲成有中间背脊的形制,它还有一个可怕的锐角剑锋,一次求得最好的突刺效果。 以往的铁剑都是这样制作的,克拉瓦森沿用这样的方式,它是否也适合钢剑的加工呢? 短剑的形状是令留里克满意了。瞧瞧那尖锐的剑锋,哪怕没有开刃,它也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一番大力敲打,再配合不知多少次的精细敲凿,短剑变得越来越漂亮。 “只要最后一次淬火,它应该就大功告成。只要我们在给它开刃,就能试试它能否斩断铁块。”克拉瓦森说着,就要求儿子卡威去把磨刀石翻出来。 留里克当即拦住了卡威,吩咐说:“还有非常关键的工作没有做呢!” “啊?还有?”卡拉瓦森问。 “剑就暂时保持这样,铁匠,你再去制作一些泥巴。” “好……好吧。” 克拉瓦森不知这孩子要泥巴干什么,他这里从不缺乏粘土泥巴,因为自家的所有炉子实际都需要长时间修善的。那些冶铁的炉渣其实是一些灾难物质,它们一旦堆积太多,就会破坏炉膛底层。所以炉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修修补补,修补材料就是粘土。 一些泥巴被做好了,其实它也不能称之为泥巴,叫做它泥块更合适。 这里,留里克亲自像是揉面团一样,把泥块揉成条,将泥条贴在两侧的有背脊的剑背,压扁之后唯有预备开刃之处暴露在外。 “留里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克拉瓦森一脸费解的问。 “当然是覆盖泥土,煅烧剑刃。相信我,这样做会令剑刃变成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留里克故意这么说的,不过这个时代人类似乎也造不出能比高碳钢更硬的实用工具。 他接着说:“你把它的剑刃部再涂上油脂,黏上草木灰和木炭,继续放在火力煅烧。但是这一次我们要烧很长时间。” “大概多久?” “这……”留里克心里也没有谱,他想当然说到:“五桶水。当五桶水全部流干,我们就把剑再拿出来,我们将它直接淬火。” 一桶水从小孔里流光需要多久,留里克觉得那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 实际上,它至少要流出长达十分钟以上的时间,留里克一拍大腿说的“五桶水时间”,已经勉强超过一小时了。 卡拉瓦森不废话,他把剑再度放进碳堆里,开始真正的覆土烧刃。 直到现在,留里克还是没有告诉铁匠自己要求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加工方式,它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原理。 哪怕现在克拉瓦森一直在追问,难道煅烧铁剑,还要附带烧出一片陶瓷? 确实,只要更多一些时间,任何形状的粘土都能烧成陶片,陶器的加工方式非常简单,只要有足够的粘土,量产陶器就成为可能。 “五桶水的时间”在人们的焦虑中终于度过,克拉瓦森迫不及待将已经附着两片陶片的剑拿出来。 陶的附着物在离开火堆的一瞬间就剥落了,克拉瓦森经验的看着火钳夹住的剑胚若有所思。 留里克急忙催促:“快淬火!这次直接用雪水!快。” 没有用油淬,这一次就是直接是水淬,被烧到六百度的铁条急剧降温,几秒钟的功夫就骤降到人手可摸的程度。 到了现在,克拉瓦森发觉手里拿着的剑胚,它真的变得不可思议。因为,它的通体还是偏亮白的,其上又很多细小的凹凸不平有待打磨,却丝毫不能掩盖它的独特颜色。 最神奇的莫过于预备开刃之处,这些区域最为亮白,仿佛和脊背处根本不是一种材料。 和克拉瓦森与卡威不同的是,留里克这里就只剩下高兴了。 “哈哈!我成功了!” “孩子?我们真的成功了?!” “当然。铁匠,谢谢你们做到现在。我非常高兴,你们帮我开刃,你们尽量把它磨得锋利,为此我现在就再支付你们两枚银币。” “哦?还有钱?”卡拉瓦森很高兴留里克进一步的慷慨。 “当然!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们,这把剑和你们以前制作的已经完全不同,它的开刃恐怕是一个更加费力的过程。但是你们的辛苦会有很好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开了锋利的刃,就能斩断我仓库里的铁剑?!”克拉瓦追问道。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当我的剑斩断你那些普通铁剑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的原理。从此之后,你就可以制作宝剑。” 这一刻,克拉瓦森觉得自己从死去的父亲那里学到的打铁技术都弱爆了,倘若一切成真,自己可不得跪下了,面对“奥丁祝福者”留里克,去感谢他赐予“来自瓦尔哈拉的先进打铁技术”。 第99章 五天磨一剑 剑胚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磨刀石开刃。 克拉瓦森一家沿用着祖先的技法,使用一大块砂岩精细凿成的方形磨刀石,操持着剑用它不听停磨。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克拉瓦森把磨刀石放在平台上,短剑也放置其上。 到了现在留里克还待在铁匠的家里,克拉瓦森实在觉得有点不妥。 “留里克,你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 “接下来不过是磨剑,并没有什么再麻烦你的。” “不,我会继续看着你们工作。我想看看你们如何磨剑。” “哦,好吧,可能你会觉得无聊。”克拉瓦森轻轻摇摇头,因为磨剑确实是一个无聊的过程。 有什么真正优秀的磨料吗?莫过于金刚石粉做的磨石。 留里克注意到克拉瓦森这里只有普通的磨刀石,用手触摸一番,它就是普通的砂岩。 虽说沉积而成是砂岩里有巨量的石英颗粒,单纯的二氧化硅颗粒也是不错的磨掉,单纯的用手操持剑形铁条反复的纵向打磨,磨出剑刃绝不是简单工作。 他们的工作就像自己印象里的传统磨菜刀,传统到简易的砂轮机也没有。 克拉瓦森难道真的没有砂轮机? 留里克深深的觉得,罗马帝国一定有砂轮机这种设备,哪怕是人力操作的,也比工人手工去平面磨剑效率高。 难不成帝国覆灭了,该技术就未曾传入北欧? 还是先继续观察吧,看看克拉瓦森这个大胡子的家伙,用罗斯部族最最传统的工艺能把短剑磨成什么样子。 留里克再度充当看客,纵使脑子里有许多想法,现在什么也不说。 留里克就静静看着,首领奥托对儿子执意泡在铁匠家的行为虽有些不妥,待其得知克拉瓦森真的在留里克的要求下,打造出了一支颜色绝无仅有的剑胚时,顾虑也打消了。 克拉瓦森打铁的五天时间,祭司那里足足生产了120块肥皂。肥皂的个头都很大,一个家庭买上一块就能使用很久。 于是乎,一个个房间内开始弥漫着特殊的气息,它说不上臭,甚至还有一些香气。 只要是首次使用,用过它的人就彻底爱上了它。 一场席卷整个部族的行动正悄然发生着,许多家庭的无聊冬季有了新的工作——洗净自身污垢,再把衣物清洗干净。 短短五天时间,许多家庭的肥皂体积缩减了不少,全然是因为过量使用的原因。 所以奥托在部族蜿蜒曲折的道路中巡查时,就有买主找到他,询问肥皂变小的真相。 他的解释非常干脆:“sopa是利用奥丁赐予的知识,用凡间之物制作,并不是真正的瓦尔哈拉用之不竭的圣物。sopa每次清洁都会损失一些,当它用完后,你们再拿着两枚银币再找到我购买。我也会要求祭司制作更多。” 120块肥皂全部卖出,价格没有任何的变化。按照约定祭司们高高兴兴拿到24枚银币,直到现在,以波娜为主的“肥皂工人”依旧觉得自己赚了很多。 实际呢,奥托作为肥皂的“销售员”,他不会跟唯一的儿子去挣哪怕一个铜币,他把肥皂尽力卖出去都是为了儿子未来的富裕与地位。 留里克这里已经轻易赚到了超过200枚银币,部族的财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首领家庭集中!在这之前,首领一家和部族的各个家庭,几乎不存在商品往来。 虽说这里就是在搜刮民脂民膏,但是肥皂真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一旦体验sopa洁净身体和衣物后带来的绝对舒适,就是两个银币的昂贵价格,族人们也乐意给。 若是自己的财富变少了怎么办? 去抢啊! 大海对岸的大量芬兰人部族就是富裕所在,以往的索贡航行都可能遇到他们的袭扰。那些芬兰人虽是善于游击的,武器方面却非常落后。 他们是落后的人们,他们的部落甚至没有组织起部族联盟。 强大的罗斯人只要组织人手渡海,找到某个部族抢走他们囤积的所有皮货,自己就有可能变得富有。 不过已经很多年部族没有组织人手对他们主动出击,似乎上次的行动还是在十年前,因为那些部落民不经抵抗就逃走,勇士在其居所就搜到一些鹿皮和羊皮,还有少量的大犄角的羊,再无别的有价值收货。 也许劫掠他们,远不如冒险南下去抢芬兰人有赚头,就是风险实在太大。 仅仅因为肥皂,部族中的一些家庭蠢蠢欲动。 跟着首领参与春季的索贡,自己能从诺夫哥罗德贡品分得多少?自发组织一些人去海洋对面的陆地发动进攻,说不定能无风险的掠夺一大笔财富,就能在未来许多年一直用上肥皂。 这份思潮奥托根本没感受到,他亦是不能管得了族人自发的劫掠行为。只要把行动计划汇报给自己,事成之后拿出一部分战利品分给族人们。 奥托感受到另一些事,那就是留里克和铁匠们行动。 他看过那支银白色的剑胚,还是胚子阶段居然就比所有铁匠更亮! 如果它被打磨得非常锋利,真的能砍断铁剑?如果可以,铁匠克拉瓦森不就能做得更多了? 到了那个时候,克拉瓦森就是出价50银币一把,部族的许多勇士也要拿出家当,非要购买一把,之后还要将这支“神剑”传给子孙后代。 所以,该怎么和克拉瓦森商量以后生产“神剑”时,赚取银币的分成比例呢? 也许此事留里克已经在考虑了。 现在,留里克就盯着铁匠的磨剑工作,挣钱之类的事还不是现在要考虑的。 剑只有斩铁如泥才是成功的,它必须锋利,也必需坚硬。 它必然是坚硬的,因为克拉瓦森用了大半个白天的时间,已经用小块磨石将剑身上的细微凸起物磨平。剑被抛光了,阳光下反射出迷人的亮白金属色,以往的铁剑根本不是这样! 留里克深知,只有碳钢会有这等色泽! 不过耗费很多时间不过是给剑做了一个“磨皮抛光”,要把剑刃磨得锋利,可想而知会耗费多长时间。 虽说用金刚砂磨刀石效率会奇高,普通磨刀石的效率就太差了,何况要打磨的剑刃已经是高碳钢,过分的硬度会令磨刀石磨成齑粉,才令剑刃磨好。 更糟糕的是,可能克拉瓦森真的就没有人力砂轮机。 磨剑第一天,克拉瓦森最大的惊叹是自己磨刀石的缩减。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非常疲惫,我用了许久的磨刀石已经出了一个凹陷。留里克这……”克拉瓦森不解问道。 “因为这把剑非常坚硬,这就是原因。”留里克面不改色道。 “也许是这样吧。”磨刀石的损失不算什么,克拉瓦森非常高兴这是剑坚硬导致的结果,他虽是疲惫,斗志却比早晨更加旺盛。 “好啊!我是老了,明天当卡瓦最主力,我可要好好歇歇肩膀。” 留里克看一眼信心满满的卡威,他还是不说有关砂轮机的事,明天就继续观察吧。 砂轮机早晚要有的,因为这个机械就是工人们面对大量兵器生产被硬生生逼出来的。 古希腊和先秦的中国,都是自发的发明出砂轮机的科技,因为唯有如此才能高效打磨矛头和箭头。 也许时间再多一些,克拉瓦森这里的订单再多一些。或许这个老家伙或是卡威,就可以从部族的那些小型双轮手推车的车轮获得灵感,发明出可以磨剑的砂轮机。 第一天是无聊的一天,第二天又是一个新的无聊日子。铁匠的工作就只是单纯的磨剑,主动人员换做卡威,这个强壮的年轻人明显并没有令磨剑变成什么轻松工作。 卡威和克拉瓦森好似两位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就是一直重复着机械式的工作。 不过这份工作看似只是单纯的重复,其中也富含着技术。 留里克不禁想到两句诗,叫做: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一把好剑自然要耗费很长时间的打磨,这里面匠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有谁得知? 时间变得非常无聊,既然是自己要求待在这里去等剑刃的打磨完成,在它完成之前就不该离开。 已经过去三天了,直到这天天黑,在磨坏了一块大号磨刀石后,克拉瓦森的手指也为之被磨出了水泡,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宣布工作快要胜利结束。 不过现在,克拉瓦森因为剑的异色又憋了许多话。 他气喘吁吁的将清水浇在第二块磨刀石上,并用麻布擦掉剑身和石头上的水迹。 他又轻轻擦掉额头的喊,问到一直观望的留里克:“你的剑终于要完成了。” “哦?三天时间,你终于把剑刃打磨好了?”留里克兴冲冲窜过来,“我们现在就用它试试看?去砍一下铁剑?” “还不行,剑刃还需要进一步打磨。我现在还有一个新问题,也许你的智慧能回答我。” “是什么?” “你看看剑刃。”克拉瓦森指着问:“为什么,剑刃是颜色更亮,和剑的脊背明显有些颜色差别。” “这很简单啊,因为剑刃吸收了更多的……”留里克突然想说“碳”的,乍一想去,部族一直把木炭叫做“col”,本意是“可燃的余烬”,但是自己要说的事碳元素,诺斯语里还没有“碳元素”这个概念。 留里克顿了顿神继续说:“我会告诉你明确的原因,但是现在,你要继续打磨下去。剑刃颜色变得更加亮白我很高兴,它会是斩断铁剑的关键。” 克拉瓦森努力沉住气,没有再对着孩子继续问下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但愿两天之内我能把剑刃磨好。留里克,我必须承认,这把剑绝对是我见过最硬的剑,依我看当你得到完美的剑刃时,我已经损失了两块或是三块磨刀石。”说着,克拉瓦森的大嘴裂出一丝苦笑。 不过留里克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老家伙的心情怕是在自我佩服呢。 “好吧,也许我还要支付一下你损失的磨刀石的钱。” “不用了,这是必要的支出。”他下意识的拍拍留里克的肩膀:“好孩子,在光明节之前我一定会成功。” 光明节,真的越来越近了…… 自从完成剑胚的锻造已经过去整整四天,第五天的时间,克拉瓦森已经把剑刃磨得非常尖锐,不出所料的是,他的第二块磨刀石也报废掉了。 留里克估摸着,也许能搞搞到非常优质的刚玉,就没有现在的尴尬。 仅仅是磨刀石,这里面也有非常大的学问。 最好的磨刀石变成了人工合成物,它是钻石粉末和粘合剂粘合而成的圆盘,它是砂轮机的关键,能够打磨所有钢材。 自然界也有优质的天然磨料,那就是含有铝的刚玉,它其实算是一种特殊的铝矿石,因为其质地坚硬,是古代人们可以获得的最好打磨材料。 既然得不到刚玉,那就只能用沉积的砂岩继续凑合着用。 这么想来,也许用砂岩凿成轮型用来制作砂轮机,这样的手动砂轮机最要面对的就是自我磨损。用它直接打磨剑胚可能不是好选择,用它修善剑刃或是最有效的。 用平直的砂岩磨刀石磨剑刃,克拉瓦森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手上也有明确的技巧,这个老家伙真的如同机器人一样,全部动作身体没有异常颤动,双手扶住垫着剑刃的厚牛皮,以一个约莫20°的锐角向前方打磨,根本没有后退打磨的动作。 磨剑是一门学问,磨出刃部就只能向着一个方向,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剑刃是越来越锋利,他保护双手的牛皮已经被另一边的刃割出了大量裂口。 工作必须越来越小心,终于到护手的牛皮终于被割断后,长达五天的剑刃打磨可以宣布结束。 “留里克,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克拉瓦森把剑放下,他没有更多成功的喜悦,放下剑之后赶紧擦一把额头的汗。 “终于!我等到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 留里克兴冲冲的跑到磨刀石前,此刻自己定做的短剑难道不是神兵利器吗? “它应该非常锋利了吧?” “应该是的,我现在……”说着,克拉瓦森给这短剑临时插上一直简陋木煎饼,“我们先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割断牛皮。” “好啊!快点!” 留里克瞪大双眼,看着克拉瓦森把那已经被割得横七竖八口子的牛皮垫子,经过三次堆着后,用手左手扶着,接受右手利刃的切割。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剑非常锋利。 且看这结实又有韧性的牛皮,克拉瓦森着实用了一点力气,被折叠后多达六曾对牛皮,愣是被这把短剑来了一次完美的切割。 “哦!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牛皮啊。” “牛皮?怎么了?看起来我已经达到我的目的,就剩下砍一下铁剑。”留里克兴奋的说。 “哦我的孩子,你太可爱了。你应该知道,你的这把剑至少是六层皮甲都防不住的,到现在,我打造的任何铁剑最多只能切割两层皮甲。这把短剑,它创造了奇迹。” 克拉瓦森的眼神烁烁放光,看着这个老家伙颤抖的胡子和火热的眼神,留里克仔细一寻思,一双湛蓝的眼镜再看自己的钢剑。它,确实非同一般。 “好吧,就在今晚,就在现在,我要它坎铁剑。但愿……它的剑刃不会崩裂。” “好勒!”兴奋的克拉瓦森命令更加亢奋的儿子卡威:“你去仓库随便拿一把铁剑,你的力气最大,劈砍铁剑的工作就给你。” 第100章 与铁匠克拉瓦森一家的商业契约 直到现在,罗斯部族的每一样金属器都是贵重的,部族还没有挥霍到可以随意使用铁器。 有钱的勇士会到铁匠那里订购熟铁拉丝做成的锁子甲。虽说拉丝不是太麻烦的工作,将一支支小铁条用钳子拧成环,彼此再编制好,这就是很繁琐的工作,铁匠收费自然不菲。 在罗斯部族,实际只有少数人拥有自己的锁子甲。 大部分的人参与到作战,普遍的在身体关键部位穿戴皮甲进行保护。 松脂,这种带有特殊气味的粘稠浆液,祭司有时会焚烧它,以熏香气息增加仪式的神秘感。 更多时候,这种物质不是作为火把的燃料,就是作为皮革硬化剂。 购买自南方部族的牛皮,经过涂刷松脂的加工后,松脂渗透进牛皮并完全晾干硬化,整个牛皮也变得颇为坚硬。 这样的皮甲能硬扛住大部分来自铁剑的劈砍,对于战场上罕见的箭矢,几乎完全免疫! 它唯独不能承受战斧势大力沉的劈砍,同样的,昂贵的锁子甲在战斧暴击面前,锁子甲或是不会大面破损,它的主人怕是已经被砸得肝胆俱裂了。 如果皮甲的主人不放心,那就穿戴双层皮甲,甚至在肚子的位置再垫上一层皮甲。如此装配能有效抵抗铁剑利刃,对剑锋的戳刺也有一定抗性。 熟铁铁剑,就是经过了淬火处理,它的强度依旧不尽人意。 部族铁匠的磨刀技术其实是蛮高的,碍于铁剑的材料缺陷,像是克拉瓦森打磨普通铁剑,他本人觉得打磨得已经差不多,在微观尺度下观察剑刃,此剑刃不但是锯齿形的,很多地方也是处于微小卷刃状态。 因为部族的战斗方式,每个勇士的左手总会捆上一支圆盾,他们的敌人往往也是如此。两个人的战斗,一把利剑是不容易找到戳刺一击必杀的机会。反倒是劈砍制造伤害,是一种更容易得手的手段。 最糟糕的也是战士最需要避免的,就是两支铁剑的碰撞。 可是,战斗中以剑来格挡是每个勇士的必修课。两个不怎么坚硬的剑刃互相撞击,一场战斗下来,胜利者也必须面对自己的铁剑弯曲、破损和卷刃的糟糕问题。 一场恶战下来,倘若勇士没有另一把武器,在得不到修善之前,他就只能拿着堪称破铁棍的剑继续战斗。 这就是留里克订购特制的钢剑,一下子割断六层牛皮,会给予克拉瓦森父子极大震撼的原因。 是克拉瓦森亲自动手的,他根本没有使出多大力气,六层牛皮就被割出非常平整的横断面,并在火炉的火苗反射中亮着光。 卡威把一支反射着灰白色光的铁剑拿了过来,瞧瞧它的长度,留里克觉得至少三分之二stika。 他估测的相当准确。 “留里克,你看这把剑它又白又亮。”克拉瓦森适时地介绍说,“这就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制作的铁剑大抵都是这样样子,部族里的很多人用的就是我的剑。现在,你的这把剑,它成了我的最新得意之作。” “是吗?我要看劈砍,我要确定能把普通铁剑斩断!”留里克催促道。 “好吧,接下来……”克拉瓦森把剑交给儿子手里,特别吩咐:“这是短剑,记住一定要使出最大力量去劈砍。不用担心什么,我估计铁剑会被斩断。”最后,他又拍拍儿子强壮的肩膀。 卡威,铁匠之子,他只是看起来有些瘦而已。 殊不知,当此人脱掉厚实的皮衣以麻布衬衣出现之时,他双臂的肌肉纹理着实令留里克羡慕。 这根本不足为奇,部族里任何一个划桨高手,任何一个铁匠,他们的胳膊与身体总会显得有些不协调,只因他们的生活中太需要双臂的肌肉。 卡威可以挥动大号的森林斧,不出十次挥舞,一颗大树就能被硬生生砍倒。 而今他挥动一支短剑,虽说手感上颇为别扭,使出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并无问题。 两块小号的磨刀石将铁剑抬起来,留下一个下方镂空的劈砍位。 “准备开始咯!但愿我可以。” 卡威使劲拧拧脖子,他只用右手握住短剑,就像一般的勇士那样。在留里克和克拉瓦森紧盯之下,调动全身的力量,真狠狠劈了下去。 一切都来的那么快,只听啪的一声,没有任何拖泥带水,铁剑真的被砍成两节。 紧接着的,就是断成两节的铁剑坠落地面的金属撞击声。 “啊!我成功了!” 卡威还在愣神,克拉瓦森已经兴奋的吼起来,又举着双手,顺势把留里克举起来转了一圈,再将其放在地上。 “铁匠,你真是太兴奋了。”留里克表明是抱怨的,内心里别提多快活。 手里握着短剑的卡威,突然间心里萌生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短剑太神奇了,倘若它再加长一些,不就和首领的那把神剑相媲美了么? 时代真的变了!曾几何时,整个部族只有首领的那把“毁灭者”可以真正做到轻易斩断铁剑,且剑刃根本没有破损。 自己手里的短剑做到了同样的事,虽说它没有漂亮的花纹,它整体的亮白与剑刃处的极致亮白,不也是另一种极致的美丽? 正当卡威内心砰砰直跳,陷入无可自拔的自我陶醉时,克拉瓦森一声兴奋的吼声,把他的魂儿给吼了回来。 “傻孩子,别发呆了!快看看剑刃有没有损坏。” “哦!我这就看。” 这把剑是留里克这孩子的,卡威的神智恢复后,他深知此物为他人所有。不过自己一点也不亏,十天的时间,自己和父亲亲自完成了铁矿石到神剑的全部变换。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复刻成功已经不是难事。 卡威的眼神比克拉瓦森更好,他瞪大眼睛观察还把剑拿到炭火处,以求火光的帮助让他看清最小的损坏。 真的有损坏吗? 卡威的双眼根本达不到显微镜的程度,他看不到任何的破损,又大胆的用手指轻轻触碰,尖锐的感觉充满了危险,好像只要稍稍用点力,自己的手指非得被割得喷血! “啊!爸爸,真的没有破损,这把剑真的神了!” 至此,留里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宝剑。 克拉瓦森努力抑制住自己成功的喜悦,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搭在留里克稚嫩的肩膀上。他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紧迫感,大胡子也怪异的抖动着。 “留里克,你的剑已经完成了。现在……现在你一定要按照约定,告诉我这里面的全部原因。我……我甚至。” “你……”留里克一时有点懵。 “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奇迹。我甚至可以不要你一枚银币,我只求你告诉我一切的原理,我想知道奥丁的智慧。” “好啊,我……我现在只想你把手拿开。” 留里克话音刚落,克拉瓦森果断松开了手。 “好吧,我会告诉你们原理,你们未来甚至可以自行生产铁剑。我是说话算数的人,该给你的银币一个都不少。但是……” “怎么样?”克拉瓦森追问道。 “我已经把打造好剑的技术教给你了,我还会告诉你其中的原理。你从我这里得到了技术,所以你是否也要支付一些报酬呢?” “当然,我一定会的。”克拉瓦森回答非常干脆,不过留里克接下来的话就令这个老家伙有些犯了难。 “也许你会觉得支付一笔钱就能从我这里买走全部技术,甚至你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一次,哪怕不给报酬,你还是能继续制造好剑。现在我要提一个条件,我会把一切的原理告诉你,作为代价,你以后制造的每一把好剑,都要给我一定的报酬。” “啊?!”克拉瓦森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要求。 “你没有听清楚?好,我再解释一番……” 要让一个古代人懂得知识需要付费的道理恐怕是困难的,这个时代科学发明往往来自手艺人,发明的目的也是为了生产更快捷。发明家的工作的确在促进社会进步,但是往往发明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发明得到多大的好处。 只有那些得到君主青睐的发明家能得到奖赏,其余的发明家,他们的创造往往会效仿者第一时间使用并推广。 留里克废了一番口舌,才令克拉瓦森父子明白自己的要求。 见得两人犹豫的颜色,留里克灵机一动:“我不会收你们太多的钱,你们不用担心。为了这把剑,我至少支付了二十枚银币的,你们也耗费了整整十天。其实呢,依我看如果你们打造有三分之二stika长度的好剑,完全可以定价五十枚银币。 相信我,一支削铁如泥又非常漂亮的剑,任何勇士都渴望得到一支。随着你们的技术越来越熟练,打造一支剑也用不着十天。 我收取你们十分之一的钱,假若一把剑以五十银币卖出,我就收取五个银币的费用。 你们觉得怎么样?” 被留里克这么一说,克拉瓦森和卡威真是动了心。 他们是懂得勇士们的想法,之前每一个到自己铺子里买剑修剑的人,都是对首领的剑赞不绝口。 可见他们对神剑的渴望是不需要语言来形容的。 克拉瓦森再想了想,使劲一跺脚:“好的,留里克,我就听你的。” “很好,为此我们还要签订一个书面的协议。” “嗯?难道还要刻在木板上?” “当然需要。就像你把族人的订单刻在木板上便于你的记忆,我也是一样的,我们要签订一个约,刻在木板上提醒你我一直记得。” 这孩子将是未来的首领,不仅仅因为一个神谕,还在于他的作为。 克拉瓦森再无多想,旋即吩咐儿子再去拿一块橡木板来。 “不!是两个橡木板,我们的约定要有两份,你一份,我一份。这是我们的契约。” “好!卡威,拿两个,两个没有任何刻字的。”克拉瓦森进一步吩咐。 卢恩字母只有少数人使用,它毕竟是一种文字,冶铁锻打这种技术要求很强的工作,需要铁匠们必须学会自己族群的文字。文字它是真的好,有了它,将顾客的要求凿刻或是用刀刃划出痕迹,就能令铁匠永远清楚自己的工作计划顺序,从而不耽搁任何一个顾客。 一支小型刻刀攥在手里,留里克一边即兴叙述着约定的内容,一边注意着克拉瓦森的凿刻文字,确认文字都是清楚的。 由于留里克要求的条款并不多,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克拉瓦森完成了它。 这份契约,即是罗斯部族第二份成文的商业合作的契约合同,亦是有关铁匠的最重要的契约合同。 为了合同,留里克临时把最新完成的钢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stelsvard”,解释为“硬剑”。 契约的条款只有两条: 第一:每一支打造的硬剑获利,留里克本人拥有其10%的利益,且每一支的销售必须汇报给留里克。 第二:此契约限定所有以硬剑加工方式完成的铁制品,获利必须拿出10%支付给留里克,传统方式加工的铁制品和所有青铜器,不在契约涉及之内。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诸如“契约是彼此公正的,受到奥丁和托尔的双重监督,贪污财富者将受到神的惩罚”之类的赌咒的话。 补充这样的言语会有用吗?留里克相信是有用的,哪怕人心都会变,碍于本时空大家普遍都是迷信的,相信这个世界就是有伟大的存在监督人类世界的各种事务。 克拉瓦森刻好了两份木板,留里克还质疑亲自拿着凿子和小锤,在两份木板刻上自己的名字。 “啊?还要刻上我的名字吗?”克拉瓦森好奇的问,“木板我已经拿在手里。” “我们一定要刻名字,这要就代表我们亲自承认它是有效的。” “难道你觉得我活了一把年纪,人品方面会有问题?”克拉瓦森不悦地轻轻质问。 “不会的。这是一个必要的仪式,是我们契约精神的证明,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有意义的仪式。” 克拉瓦森想了想,留里克这孩子说得有点道理。 再仔细想想,这份契约对自己明显是有利的! 想想看,以往制作一支铁剑往往只要三个银币,制作一支名叫“stelsvard”的硬剑,结果就完全不同了。一支硬剑五十个银币,刨去献给留里克的钱,还有自己的支付的木炭和磨刀石的成本,自己一家怎样也能赚到四十个银币。 纵使一个月就打造三把剑,也是至少一百二十枚银币的巨额收入!以往自家就是一年时间也挣不了这么多。 留里克满脑子都是现代协议合同签署的那一套流程,虽然在本时空他受限于签约材料的问题,不得不对内容进行简化。 契约合同签署完毕,他估摸着克拉瓦森为了巨大的利益,可不会蠢到无端撕毁协议。往往那些撕毁协议者,都是因为发现了更大的获得利益的机会,才会这么做。 留里克实在想不到,除了从这里学到制作百炼钢的技术,他克拉瓦森乃至卡威,如何找到更高效又安全的挣钱方式。 他们目前也只是得知技术,其中的原理一概不知。 留里克收下了木板,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克拉瓦森丝毫不觉得到了放松的时刻,此刻这个老家伙目光如炬,面对着留里克诚恳的问:“亲爱的留里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一切的原理吧?” “现在,会不会有些晚呢?” “不晚!不晚!”克拉瓦森又吩咐儿子:“你去找你的母亲,再去切点肉,还有把面包片拿来些。快去!” 见得卡威麻溜的跑走,他又面对着留里克:“我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你可以慢慢吃。你一定要告诉我原理。” “好啊,本来我就是要告知你的。等到卡威回来了,我们三人就坐在这里,一些你们绝对不敢相信的,关于我们人类世界的真相,我会告诉你们。但愿,你们会发自内心的感慨奥丁还有托尔的大智慧。” 第101章 留里克的原子论(一) 世界,或者说是宇宙,它该是怎样构成的呢? 留里克非常相信的是这个时代全球所有人都会认为,所认知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一个伟大的存在所创造。 所以每个古老的族裔都产生了五花八门的信仰,他们需要一个创始者,从而使得自己不再迷茫自身的存在,亦是对自我的存在寻找一个意义。 凄冷的世界,峡湾的山峦作为屏障抵挡了大部分来自北极的寒风。大海被冻结,大地覆盖上一层积雪。夜里的天空非常晴朗,月光和极光将正片雪地照得透亮。 罗斯堡内大量的木屋是温暖的所在,不少人们已然钻进兽皮搭的窝进入梦乡。 留里克坐在皮垫子上,俨然一副教师的姿态。 他的两个学生年纪已经非常大了,铁匠克拉瓦森和卡威,两人就是要听留里克对人类世界有何高论。 两人盘腿而坐目光如炬,留里克亦是摆出一副祭司般的严肃。 “我们都知道,有一个巨人,他叫做尤弥尔,奥丁用它的尸体创造了一切。巨树托起了人类世界,也托起了瓦尔哈拉。奥丁是瓦尔哈拉之主,女武神是他的仆人,我们战死的勇士将作为神殿的战士……” 留里克复述着他在祭司长屋木板上看到过的神话记录文献,以求先和克拉瓦森取得一个共鸣。 他一直叙述着,突然间,克拉瓦森打断了言语。 “留里克,亲爱的,我早已知晓这些古老的故事。我也知道奥丁创造了人类世界,也知道奥丁是托尔的父亲。” “嗯?你都知晓?”留里克瞪大眼睛。 克拉瓦森嘿嘿笑起来:“我们可是铁匠,我们当然知道。亲爱的,不要把我们和那些渔夫相提并论。” “渔夫,你指的就是那些勇士?” “当然!他们觉得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就能死后去瓦尔哈拉,但愿他们可以。这与我们铁匠毫无关系,我们是托尔的仆人。你应该告诉我更现实的东西,我现在就是单纯的想知道,你的短剑本是平凡之物打造,难道就是多敲打了次数、多被炙烤,它就变得异常坚硬?为什么?!” 留里克挠挠头,自己真的高估了铁匠的神话信仰。 也许从一开始,铁匠们以及别的职业工匠,他们比其他人更为现实、更为世俗。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但是我还是要从头说起!”留里克强调道。 “从哪里开始?” “就从巨人之死开始。”留里克恢复严肃的表情,以强调自己的话都是真实的:“巨人尤弥尔死了,奥丁用神力将尸体化作粉末。这种粉末比你能理解的粉末还要渺小,它是奥丁能创造的最小的存在,就有是构筑我们人类世界的最小存在。我不知该怎样称呼它,我现在给它取个名字,叫做不可分割之物,叫做atom。” atom,源于atomos,古典希腊语之“不了分割之物”。 留里克现在说的,是活了一把年纪的克拉瓦森根本无法理解的说法,他使劲回忆着,尤为确定就是部族的智者维利亚也不曾这样解释过世界的构成,但是也不能由此去揣测留里克的话就是胡说。因为这个孩子确实是得到了奥丁的祝福,肥皂不就是个证据么。 克拉瓦森一开始是不以为意的,他故意说:“你的说法我有些不能理解,难道我们……就包括我自己,也是由你所谓的atom构成的。” “当然!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最渺小的atom构成,正因为如此,奥丁就可以……” 留里克突然灵光乍现,因为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们一个恰当的比喻最为合适。 “铁匠,你要搭建一间木屋,总不可能用一颗大树进行雕琢。你需要砍伐一些小树,用斧头把它凿成大大小小的木块。那么对于一间木屋,每一个木块就是一个atom。一个木块就只是一个木块,一百个木块可以搭建成一堵木墙,数百个木块就能拼凑成一个房子。到了这时候木块已经不叫木块,而是房子的一部分。 所以,数量巨大的atom就组成了你我的身体,就组成了你的铁匠铺,也组成了我剑。” “这……这是真的?”听到此处,克拉瓦森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更是要思索一番。 卡威只有二十岁,他更乐意接触新鲜的东西。 留里克的描述充满了非常积极的意义,因为房屋就是用大量木块和木条拼凑而成的。不仅仅是房屋,部族的船只更是巨量的木块拼接而成,成为特别复杂的存在。 卡威瞪大眼睛,伸着头看着留里克:“我相信你说的!” “嘿!卡威。”克拉瓦森捣捣儿子,“你要好好思考一下,这真是太神奇了。” “爸爸,难道留里克的话不值得相信吗?还是因为你太老了?!”卡威犟了嘴,又直面留里克:“接着说下去,我非常愿意相信你。” “好的……”留里克咽下唾沫,他知道想要让两个资深铁匠立刻相信自己神奇的说辞,必须要更详细又通俗的解释以及更多的例子。 有例子吗?是有的。 留里克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科学的对他们解释一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一个人好比就是一个atom,当多个atom聚在一起,他们就不能叫做单纯的atom。比如,六个atom聚在一起,就是木炭。”说着,留里克还故意指了指放在木屋角落的碳堆。“木炭是由很多细小的东西聚集而成的,我把这个东西叫做carbon(碳),六个atom组成一个carbon。carbon始终纯在于树中,给予它温度,其他的东西就会离开,只剩下树里的carbon存在。” “啊!这是真的?” “卡威,这就是真的,你能帮我拿来一块矿石吗?”留里克问道。 “当然。” 此刻,卡威觉得自己听到了最为不得了的东西,他踉踉跄跄爬起来,急匆匆拎来一小块矿石摆在留里克面前。他的嘴为此还变得结结巴巴:“告诉我……告诉我更多。” “好的,就是这个矿石。”留里克的双手扶在石头上,“它就是最小的atom构成。比如说,我们的部族。假如单独的人就是一个atom,卡威,你和克拉瓦森还有你的母亲,组成了一个铁匠家庭。据我所知部族的铁匠家庭有五个。部族里还有许多职业的皮匠家庭,有许多职业的木匠家庭、造船匠家庭。数量最多的就是渔夫家庭,也就是构成我们部族勇士的主力。这么多的家庭都是由单个的人构成,结果各个家庭却有不同的工作。大家并没有因为各自家庭的工作不同而分崩离析,我们在一起组成了罗斯部族。 这个矿石也是一样的!它就是由单个的atom,以不同的数量组成大量特征不同的家族。数量巨大的家族就组成了部族,也就是这块石头。 所以,我们用火去炙烤这块石头,就是混居的家庭,以他们不同的身份强行令他们住在一起。 比如说,如果我的父亲奥托希望我们部族的所有家庭,根据自己职业的特点,住在划定的区域里。这样,部族的五个铁匠家庭彼此就是邻居了。而所有的皮匠也是住在一起,所有的渔夫也是住在一起。” 克拉瓦森一脸的迷茫,反倒是听到这里的卡威,他灵活的脑子成功的脑补出罗斯部族家庭大搬家的场面,成功理解出留里克言论中的许多奥妙。 卡威激动的问:“如果……如果我们的部族就是一个巨大的矿石,把矿石变成铁,就好像所有的铁匠住在一起?” “啊,你已经完全明白了。”留里克长舒一口,到底是年轻人的脑子更好使。 留里克想了想,既然这番比喻最好使,干脆就继续扯下去。 “其实,每一块矿石,基本都是沙子和铁组成的部族。假若有一个部族,这里只有铁匠家庭和渔夫家庭,现在因为一些事,渔夫家庭决定全体从部族搬走。渔夫离开了,甚至拆掉了自己的房子。这样部族就剩下全部的铁匠,他们失去了全部的邻居,他们感受到了孤单与危险。所以所有的铁匠家庭决定再住到一起。 所以,我们燃烧矿石,就是迫使沙子离开这个矿石,最后剩下的就是铁。铁匠要做的,就是把松散的铁敲打到一起去。卡威,也许我这么说你就理解了。” “我……原来……原来是这样!”卡威兴致勃勃的笑起来,“哈哈,原来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克拉瓦森,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留里克转头问到这个胡子巨大的老家伙。 “听起来很有趣。”卡拉瓦森看似是沉默的,因为他还不能草率下定论。 “接下来我的话才是关键,也是你们最想知道的!”留里克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14个atom组成最小的沙子,如果这些最小的沙子组成我们勇士们最喜欢的盾墙,沙子就变成透明的小石子,这样的石子在海滩有很多。但是我们需要的斧头和剑,必须将所有的最小沙子弄走,最好的办法就是燃烧! 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不要以为只是把最小的沙子弄走,我们就得到纯粹的铁。 8个atom组成……” 突然间,留里克觉得自己真的不好给他们解释什么叫做氧。 他干脆来了一次深呼吸,解释道:“一个人不吸气,很快就会死亡。因为8个atom组成生命之气。”说完这句话,留里克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机灵。氧气,临时用古诺斯语发明个词组,本意就是“生命之气”,不就很好的解释咯。 他继续扯下去:“我们置身在气体中,它也是混合的。我们需要的是其中的生命之气,其他还有一种最为庞大的没有味道的气体,它是7个atom组成的,我们不需要它。生命之气是非常强大的,我们需要它生存!生命之气能进入水里,这样鱼就能生存,可是鱼只能使用混在水里的生命之气,拿到岸上就死了。 生命之气也能进入矿石中,它们非常喜欢铁,就好比男人喜欢女人那样纯粹。所以矿石里的铁总是抱着一小团生命之气存在。 但是我们用木炭燃起火焰,生命之气就好似一个不忠的女人,离开了自己的铁,去和最小的木炭,也就是carbon在一起,化作一种气,顺着你们的烟囱离开了。 最后你得到的就是单纯的铁。” 卡威觉得更加有意思,“留里克……这……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故事。” “不,这可不是什么故事!”留里克严肃的强调,“你总不能想你的祖先那样,一生用来打铁,却不知道打铁的原理。我现在告诉你的可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 “继续说下去。”克拉瓦森严肃的催促道。 留里克再看一下那个老家伙,只见其目光如炬。 “好,我继续说。现在矿石里的最小沙子和生命之气全部不见了,就剩下的纯粹的铁,你们用它做成了一支铁剑。你们也注意到,如果一支铁剑不好好养护,剑身上就会出现发红的锈蚀。那是生命之气的缘故,纯粹的铁还是喜欢和生命之气在一起。所以克拉瓦森,如果你在山里发现了一些发红的石头,不用怀疑,那就是另一种铁矿石,和剑上的红色的锈蚀是一样的东西。” “啊!”克拉瓦森大吼一声猛然坐直,“居然是这样?!” “就是这样,你不用怀疑。所以你把生锈的剑重新炙烤锻打,又变成了一开始的模样。因为那些生命之气又被消除了。好吧……现在你们应该明白很多,我觉得应该够了,是应该告诉你为什么我的硬铁之剑能斩断普通铁剑。” 说着,留里克把那把铁剑直接插在地上,没用多大力气就戳破了兽皮。 “纯粹的铁非常奇怪,它是比较能被其他物质渗进去的。就好似盐能渗透到肉里,结果就成腌肉,这就和鲜肉完全不同了。铁也是这样。生命之气渗进去,铁剑变得发红脆弱。如果最小的木炭,也就是carbon渗进去呢?铁匠就变得更加亮白,也非常坚固。铁剑能砸烂陶瓮毫无损伤,因为铁剑最硬。我的短剑斩断铁剑,剑刃完美如此,因为我的剑最硬。 要做到这一点很简单,其实你的炉子里点燃炭火,完全不使用鼓风机吹起,就把普通的铁剑放进去。 火堆的温度还不够高,这样少量的carbon就能进入铁剑。它进的越多,剑就越坚硬。但是,carbon不能均匀的进入,我才要求你们反复的折叠锻打。我要求你们足足烧了铁剑五十次,也锻打了五十次,剑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carbon。 但是碳不能吸收太多,否则就容易断裂。当我觉得它已经足够时,就在剑中附着泥土,只让剑刃吸收更多的carbon。现在你们已经看到,剑刃比剑脊的颜色还要亮。” 第102章 留里克的原子论(二) 卡威完全理解了留里克的所有基于atom这个东西,针对整个冶铁原理的解释,到现在为止他对这些解释已然深信不疑。 难道还能怀疑什么?难道还有比这更靠谱的解释么? 就是自己的父亲兼顾打铁的老师克拉瓦森,也从没有告诉自己这些深层次的东西。 在今晚之前,卡威只是单纯的觉得木炭烧石头,对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坨发红的东西敲敲打打就成了铁。为什么会这样呢?大概就是托尔的神迹,或是奥丁的神迹。 听了留里克的解释,这里面恐怕还是有神迹的,只不过这些神迹变得可以被人来掌控。 祖先传下来的说法,就是奥丁以自己形象创造了人。既然如此,也许人从一开始就是被奥丁默许,可以获得与利用一些神迹。 他甚至举一反三的问:“如果我们不是煅烧五十次,而是一百次呢?不就更加坚硬?” “不行!”留里克直言否定,“剑吸收太多的carbon会变得非常脆弱。纯粹的铁剑会很容易弯折,吸收太多carbon的铁剑就特别容易断裂。我们必须要利用铁的这种特点,从而制作最好的武器。 要让整把剑吸收一定的碳,它因为拥有两种特点,所以我的这把剑其实还有一定弹性。卡威,你帮我试一下吧。” “我?” “对。”留里克继续道;“你握着剑柄用力下压,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我可以预言,它不会断裂,也不会变形,它会因为你的力气如同树枝那样掰动弯曲,又因为你的泄力恢复原状。” “好!我试试。” 只见卡威单手以一个锐角握剑,他开始使出力气,就在留里克的注目下,剑身真的发生了弯曲。不过看看卡威狰狞的表情,这个年轻的壮汉也使出了很大的力量。 卡威松了手,见得一度弯曲的剑瞬间弹回原样,也被那回弹的力道着实吓了一跳。 “哇!真让你说中了。”卡威兴奋的说。 而克拉瓦森更加兴奋,因为这个小小的实验,就是对留里克刚刚说法的准确证明。 克拉瓦森诚恳的说:“留里克,以往我制造的铁剑,我是非常清楚的。只要使出大力气去压它,剑身就位弯折。想要恢复原样必须烧红了,从新的打铁台去打回原样!你的这把剑……你让我见识了奇迹。” “哈哈?这是奇迹吗?它可是你亲自制造出来的,难道这也算是一个奇迹?”留里克摇摇头,“我已经告诉你了,整个人类世界就是由最小的不可分割之物组成,就是最小的atom。atom以不同方式组成新的东西,进一步组成我们所见的一切。” 留里克顿了顿气:“我准确的回答卡威的问题。如果你们继续煅烧锻打铁剑会怎么样?它吸收太多的carbon,到达一个程度后,卡威继续压剑,剑能直接断裂。甚至在锻打的时候,剑胚也直接断了。 你们身为铁匠,现在要学习一个全新的技巧,就是控制铁剑吸收carbon的量,这就全靠你们自己的感觉。 我要求你们,以后判断一把好剑,它要做到斩断一般的铁剑,还能压弯之后恢复原状,这两个原则是最重要的。” 两位铁匠深深的点点头,同时强烈的激动感作用两人的身体,令他们双脚冒着虚汗,浑身激动地颤抖。 到现在,留里克已然相信两位铁匠已经明白了自己诉说的原子论,也懂得了制作一把钢剑的原理。 当然,留里克所谓的“原子论”本身是有大量漏洞的。 最早的“原子论”诞生在公元前五世纪的希腊,许多哲学家们探讨世界的构成,一种认为世界是由最小的不可分割之物构成的理论也在无数次的探讨中诞生,并被整理为一种古典理论。该理论恐怕只能算是一个启蒙,他们甚至觉得火焰也是一种原子,也就是所谓“燃素”的概念。 自古典原子论产生的燃素概念,为此一直在人类社会流传了两千多年,直到十九世纪,燃烧这一现象才有了明确的科学的解释。 留里克所谓的原子论,纯粹是为了考虑到铁匠的理解能力,使得它更像是“古希腊原子论”。他也直接套用现代原子论的成果,这里atom实际意义就是相当于质子。 铁匠们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使得他们比一般部族居民懂得更多的关于“自然哲学”的知识,为了把有用的铜铁从矿石里拿出来,他们不得不琢磨矿石的构成。 非常有趣的是,一些古代希腊人为了弄到更多的黄金,他们开始发明并捣腾炼金术,毕竟青铜的颜色似乎只是比黄金暗淡一点。如果加入某些金属令它颜色更接近真正的金子,并以假乱真,那就是真是一个暴利。 随着西罗马的毁灭,整个西欧进入混乱状态,日耳曼的酋长们用了数百年才重新在法兰克人的权威下建立起一套新秩序。 罗马时代的那些大型冶铁工厂消失了,与之消失的还有科学技术。西欧世界文明大倒退,大量的日耳曼铁匠们只知道可以把矿石烧红了敲打出块炼铁,很多蛮族铁匠甚至都来不及从罗马人遗迹中找淬火技术。 因为缺乏一个老师,西欧的大部分铁剑希望改善自己产品的质量,却没有任何的理论基础支撑起他们的渴望。 加之本时空西欧普通的日耳曼人后裔的普遍贫穷,导致职业铁匠不多,更多的铁剑还是兼职的农夫。冶铁和打铁都是非常惊人的重体力劳动,铁匠必须吃到更多的面包才能有力气打铁,贫穷的平民都是半饥半饱的,根本没有财力去雇佣铁匠打造好工具,也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些事。 维系法兰克帝国根基的就是大量的自耕农。 这些自耕农很多还处于部族社会的末期,古代的日耳曼部落制度因为法兰克人的征服与崛起而被摧毁,新兴的小农阶级不得不脱离已经不复存在的部落。 他们必须亲自用木犁甚至是双手开垦荒地种粮食,他们用木头制作工具搭建房屋。法兰克的贵族是他们的管理者,也是要收取一定的税收。贫穷的自耕农们艰难的积累着自己的财富,那些破产的自耕农自然而然就会沦为贵族的农奴。 像是铁匠这样的手艺人,他们更容易沦落为贵族的奴仆。只不过相比种地的农奴,贵族更喜欢铁匠。 贵族必须拥有一支自己的强力军队,能够让军队变得强大的就只有铁和青铜。所谓的法兰克贵族,他们的祖先就是一个个日耳曼酋长,那些自耕农的祖先也不过是一个个部族的普通居民,从一开始他们就有着贵贱之分。当法兰克全面采取分封制度,这种贵贱之分有进一步因为教会的原因变得神圣化。 贵族需要铁匠打铁,出征的时候也必须带着随军铁匠,以随时修善容易弯曲破损的熟铁做的武器,并认为武器都是这个样子。 铁匠源自于缺地或少地的农民,他们一代一代的世袭这份掏力气的工作,他们非常需要贵族的资助,毕竟贵族才是他们最大的金主。 尤其是现在的时空,挪威和丹麦地区的居民,以维京海盗的姿态开始大规模劫掠不列颠地区和法兰克帝国。贵族需要那些来自平民的税收生存,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就必须组织军队去反攻所有维京人。 战争开始变得频繁,贵族们就更加需要铁匠。 九世纪西欧的铁匠们是不懂什么原子论的,也根本不懂什么炼金术,更不可能得到来自东方的已经在古典时期修炼得登峰造极的古法炼钢术。 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蒙古大军的入侵带来了很多东西。 来自遥远中国的一些炼钢术的传入,来自中东世界继续流传的练技术的回归,使得欧洲终于能够制造低碳钢。回归的炼金术师们宁可冒着被当做巫师烧死的风险,也要做些疯狂试验凭空用平凡之物造出金子。 历史的发展脉络,终于在公元828年,开始发生了小小的偏差。 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微小的偏差。 不过,当罗斯部族的铁匠完全明白了块炼碳钢的核心原理,很多事都要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留里克,他才不只是提供炼钢术的小天使,对于他,让铁匠造出钢剑不是为了一点财富。铁匠已经基于自己搞出的“留里克式原子论”对世界有了一个全新的理解。 固然留里克依旧宣称世界还是奥丁创造的,关于奥丁究竟是怎样创造了世界,它已经不再是那种不可名状无法理解之事。 碳钢拥有弹性,这在以往西欧作为兵器的金属武器中是不存在的。 既然拥有很好的回弹性,它就可以做成更好的武器,比如说十字弓。 当留里克看到卡威奋力把自己短剑压弯的场面,他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钢臂弩的可能性。 中世纪末期,热那亚最着名的就是钢片制造的钢臂弩,它的强大就在于可以将很重的箭矢在一定距离内,打穿板甲骑士的甲片。 虽说钢臂弩有自己的多种毛病,制造在十五世纪到十六世纪,这个火绳枪刚刚起步的时代,它是另一种可有效打击重甲单位的利器。 武器这种东西,频繁战争的国度,各方势力只会普遍选择性价比最高的装备,君主不要求武器是多么的花里胡哨,它必须能达成自己的大军付出不大的代价就打败敌人的结果。 欧洲的气候整体是偏潮湿的,筋角复合弓这种黑科技于潮湿的环境容易出现尴尬,这就迫使欧洲不得不使用单体直木弓。 然而公元九世纪,整个西欧的战争,弓的使用并不常见,何况十字弓这种高科技。 至于北欧世界,被西欧谓之为野蛮的维京人,他们就更加不用弓了。投掷武器当然也是有的,那就是矛。 人类制作矛并作为投掷武器已经用了数万年,全球任何的人类都会这种价值与生俱来的本事,罗马人则把投掷标枪和长矛玩到了极致。 罗斯部族需要发展远程武器吗?当然需要。 留里克只可惜自己还是太弱小了,总是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有着许多远大的计划,步子太大拉伤大胯的道理他也是清楚的。 他是那种有着东方特有的沉稳气质的人,纵使自己渴望自己将要掌权的罗斯部族有着更强的科技,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通向罗马的石板路,每一个石板也是工人一块块拼接的。 留里克最害怕一件事,就是自己年纪慢慢变大,一些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知识不慎忘掉。 夜已经非常深了,再过几天又是罗斯部族最大的节日光明节,所有族人都会为了迎接“最长的一夜”进行狂欢。 过了新的光明节,部族必然有新的开始,留里克深深这么认为。 现在,克拉瓦森和卡威已经懂得了许多所谓“奥丁的知识”。 留里克看着一脸满足又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两位铁匠,深刻说道:“奥丁用一只眼睛为代价获取了知识,然后把巨人尸体化作无数的atom,利用知识把atom创造我们的人类世界。我们都是奥丁的创造物,所以我们也可以理解奥丁的一些智慧。现在你们已经可是自己制造新的剑。” “是啊!”克拉瓦森兴奋地说:“为此我和我的儿子都会变得非常富裕。我已经决定了,当卡威随着首领去诺夫哥罗德之前,我必须打造一把钢剑(stelsvard)作为卡威的佩剑。” “爸爸,我会亲自打制,不用你费心。”卡威自信道。 “你?你最好去诺夫哥罗德寻一个优秀的女人,给我多生几个男孩。我们家既然从下一任首领这里得到了奥丁智慧,就必须发扬光大。” “我会的,大不了抢一个回来。” 听得他们调侃斗嘴,留里克没有更多的笑容。打劫这种事也算是所有维京系北欧人的传统技能,这种行为不是什么好事。不仅仅是因为打劫这种事是一种会积怨的犯罪,纯粹理性的说,提高本族群生产物资的效率明显比打劫更有性价比。在把高附加值的物资卖出去,传统发家致富就靠这个手段。维京商业贵族集团也会由此诞生。 这一宿,卡威和克拉瓦森明确表示会把“百炼钢”的技术发展下去,也会绝对诚实的履行契约。 但是留里克并不想这么简单的结束。 疲惫的他要求卡威:“你再给我拿一块木板。” “怎么了?” “我要刻一些东西,关于奥丁用atom究竟创造了那些东西。我刻在木板上以供你们学习。” 第103章 留里克的元素表(一) 罗斯部族一直得不到什么优秀的可供书写的材料,部族的一些“知识分子”就不得不在木板上刻字,以记录一些事情。 对于那些最普通的家庭,他们并需要用刻字的方式记录什么重要的事情。 留里克手握着铁建的一支小刻刀,它的熟铁打制,表现经过的淬火硬化。他面对着一块较大的表面粗糙的木板,不禁寻思即便是这样的板材,能否很好的刻画自己的知识? “你打算做什么?如果你打算雕刻,工作可以给我。”克拉瓦森善意的建议道。 “帮我雕刻?我要先划出一些痕迹,然后你帮我凿得更深,最后涂抹一点墨水。” “你执意今晚就做吗?也许可以等到明天继续。” 克拉瓦森非常怀疑这孩子的精力,他自己的情况也有些糟糕,一阵哈欠表明了自己的疲惫。 留里克摇摇头:“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我们必须趁热打铁。我除了睡觉也没有别的事好做,今晚我就劳累一下。我要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奥丁的那些创造物给你们标注出来。” 留里克的决定当然得到两位铁匠的欢迎,克拉瓦森没有再抱怨什么。 “你就继续做下去,我们会陪着你,如果饿了说一声。我只希望你要小心,不要被刻刀割到手。” “你们不用担心,保证油灯光亮,保证炉子燃烧。” 说吧,留里克盘腿而坐,大木板就搭在自己的腿上,开始用刀尖使用轻柔的力量,在木板上划起极长的痕迹。 一开始,克拉瓦森不以为意,不一会儿他就明白留里克是在制作网格。 留里克的意图实际非常简单,就是竭尽自己的记忆,在公元九世纪尽可能的复刻出元素周期表。 不管这么说,“元素周期表”实在属于过分超前的知识,处于还未摆脱蒙昧的罗斯部族,他们能够有什么深入理解么? 怎么可能! 就是一千年后的学生,也是在十四岁左右开始接触“元素周期表”,想要对其中的奥义有些初步的理解,学生年龄也快十八岁了。 千年后的学生尚且如此,本时空的文盲们就不能给他们灌输太多,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留里克画了大量的网格,它从左向右有十八格。 在网格的最上角,他用刀尖划出“h”的字样,又在下方精细的用卢恩字母,拼写出“atom”这个词。第一个格子的表述实在是言简意赅,被标注为“h”的元素,它就是最小的存才。他接着又在“h”的右边,用卢恩文标注数字1,代表它仅有一个“atom”构成。 橡木板上被划出明确的痕迹,他完成一个格子时,克拉瓦森和卡威还是完全不解的。这份不解又顺眼到后面的格子。 例如,留里克划刻的第二个格子,居然在木板的最右边! 留里克为它标注了“he”,没有别的意思,该元素就是“氦”无误。只是碍于古代人的知识水平,没有人理解空气中还有许多微量的惰性气体,也更是没有能力将其分离出来。 事实上,真实的科学发展脉络,氦的发现颇为传奇,发现的它的时代也是工业时代。 留里克对2号元素没有任何的注解,仅用卢恩文给了它一个“2号”的编号仅此而已。 第3号到第5号,留里克都是用罗马字母标注这些元素名称,对于这些有关科学的记录,卢恩文字着实不如罗马字母更具备传播性和通俗性。 其实留里克是想给“5号”的硼做一番注解的,毕竟硼元素在工业制造上有很好的用处。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他估摸着克拉瓦森也不可能从山区里轻易找到硼矿。留里克深知自己更善于搞些有关机械的东西,其他各方面的知识,在千年之后只是普通大学生具备的基础水平。 当然,一千多年后,任何一个初中生的知识,也完全超越九世纪的西欧所谓智者。 事情到了第6号元素,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两位铁匠看了到了这里,终于盼来留里克基于第6号一个新的注解。 注解很简单,所谓“carbon,组成一块木炭”,注解皆以卢恩文注解。 关于碳元素的解释,留里克之前又是打比方又是拿着矿山和木炭比划,勉强令两个铁匠理解了还有这样一种“基本元素”。 第7号元素,留里克照理刻画一个h,在标注上他动了点心思,写作“可以呼吸的平淡之气”。 “这是什么气?没有任何味道?”克拉瓦森突然说话着实吓了留里克一跳,刀刃也差点戳到自己的手。 “对,就是没有任何味道。你我每一次呼吸的气里都有它。它对我们不是很重要,但是对那些树木比较重要。铁匠,你也不要再大声说话,我怕我我会受伤。” 克拉瓦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继续,我安静。” 第8号元素,被注解为“生命之气。 之后的两个没有任何标注。 而到了第11号元素,也就是钠,留里克犹豫了一阵子,干脆标注它为“一半的盐”。 至此克拉瓦森根本不可能憋住嘴,为了不让孩子受惊,他忍着自己惊讶的颤抖,突然问:“难道,我们吃的盐其实是两个元素的混合?” “嗯?你理解了?我还以为要和你多费一些口舌。”留里克坐正了身子,佩服这个老家伙的逻辑分析能力。 “我和我儿子都理解。自从你刚刚很好解释了所有矿石的构成元素,如何弄走无用留下有用,或是不同元素混合成最有用的工具。从刚刚开始,我非常愿意相信世间的一切,就是很多元素混合构成的。难道盐……它……”克拉瓦森顿了顿气,“另一半在哪里?” 留里克用刀尖点着网格,嘴里默念着编号,直到点到第17的氯。 “就是它,第17号,它是盐的另一半。它们就像是夫妻,互相拉着手就变成了最小的盐。” “啊!原来是这样~”克拉瓦森看看儿子卡威,“你相信吗?” “难道还有比这更符合逻辑的吗?”卡威严肃的说,“现在留里克说什么我都相信,这个值得相信。我可不敢愚蠢的去怀疑奥丁的智慧。” 此刻,留里克心里真不是该如何说他们,也许他们是很好的学生,就是非常缺乏独立思考的精神。 到了第13号的铝,古代人没有能力弄出铝材,他想到铁匠可能会理解的描述,就标注“赐予绿宝石的绿色”。他做了这样标注,不由的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各种硅酸盐宝石,他们漂亮的颜色就来自少量的稀有金属呢。 两位铁匠无法理解铝锅这种奇怪的器皿,他们至少懂得五颜六色的宝石。 到了第14号的硅,这个是最容易注解的,也是觉得最容易让铁匠明白的。留里克干脆做了两种注解,一个是“矿渣”,一个是“透明的沙子”。由于硅这种物质就是矿渣的主要成分,要理解它,对于铁匠已经是很容易的事。 为此,留里克不得不多说一句:“这个物质非常重要,奥丁就是基于它创造了整个地面,所以捧一把泥土,其中最多的就是它。” 对此两位铁匠的脑袋就如同招财猫的手,不停地点头以示肯定。 第15号的磷,它是需要注解的。总不能注解它就是鬼火的原因,这样就有恐怖的意味。留里克想了想,干脆标注“是牙齿的一部分”。介于他们已经可以理解万物是多种元素的混合,牙齿也是如此应该不用多赘述。 第16号的硫,标注最为简单,只因诺斯语里有描述硫磺的单词。 “啊,就是那种能散发臭气的黄白色的石头?”这回是卡威憋不住激动了。 留里克也不犹豫:“就是它,它和生命之气混合就变成糟糕的臭气。还有你,卡威,你吃坏了肚子的屁为什么臭,也是因为它。” 粗鄙之语突然令两个铁匠哈哈大笑,冷静下来,他们剩下的就是惊讶。卡威实在要询问一下:“我从没有蠢到回去啃那种黄色的臭气石头,为什么我的屁也会臭?难道我是梦游去啃了它?” “当然不是。”留里克不妨多解释一下,“它混进了大地,洋葱吸收了一部分,你把洋葱吃到肚子里。不用担心,它并没有什么危害,甚至还有一些好处。” “臭气还有好处?”卡威一脸费解。 “我现在就想,我应该要求祭司做肥皂的时候,增加一点硫磺粉。这样肥皂会变成黄白色,也会有一些臭味。但是这样,那些最小的虱子跳蚤也会被杀死,会比你们现在的肥皂更好用。” 既然说到了肥皂,卡威干脆兴奋地说起此事:“留里克,根据奥丁的智慧,肥皂也是很多元素混合而成的吧?” “当然,你先不要多问。” 随着留里克给氯标注好“盐的另一半”,以及氩气的标注空白,刻刀紧接着就完成了钾的标注,直白写作“肥皂的关键”。 “卡威,你希望得到更多关于肥皂的知识?现在我告诉你。你看这个第19号元素,它其实就是木炭燃尽后的灰烬。那些灰烬实际是制作肥皂的关键,也能令大树长得非常茂盛。你明白了吗?” 卡位使劲点点头“我大概懂了。” “但愿你能明白,现在看第20号。”留里克很快划出痕迹,除了ca的罗马字母,最关键的标注又是令两个铁匠惊讶。 卡威牙齿颤抖地问:“你……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石灰其实是它?还有我们的骨头,也是它?” “没错,这就是真理。它融入了大地,我们只要吃麦子吃肉,尤其是喝奶,它就进入我们的身体,组成我们的骨头。如果我们吃的足够多,骨头就会特别坚硬。那些摔一跤就胳膊断了的可怜人,我想你们已经可以理解原因。” “我理解了,也许为了……为了我的骨头更硬,我应该去山里找到石灰,我啃上一口。” “你太傻了!”克拉瓦森激动之余拍打一下儿子的脑子,“留里克说了,不让你去啃发臭的石头,那些白色的石头你也不该去啃。你数对吧,留里克?” 留里克只能陪着笑容解释;“对,不能去啃它。” 留里克是可以背出元素周期表向后很多位的人,这种事只要多加练习并不是多大的难事。留里克依稀记得非常多,但是渐渐地他的脑子必然变得有点不好使。 他继续对着编号写下去。 碍于本时空的人没法理解许多金属元素,也难以制备出来,留里克所行留下罗马字母的名字留下空白的标注。 直到第26的铁,又做了明确标注,标注也更加简单,就是一个词“svard”,词汇以五个卢恩字母拼成,任何铁匠都明白它就是组成铁剑的元素。 他还要特别说一些:“你们会觉得世间大部分东西都是很多元素混合组成。你们普通的铁剑不是这样,它就是纯粹的。但是纯粹的东西往往也是软的。” 说着,留里克给钴标注“蓝宝石的颜色”,镍是一片空白。 非常关键的第29号的铜,留里克直接写了它的诺斯语名字,毕竟铜币在日常生活里,使用频率比银币还要高一些。所谓铜币,它是罗马铜币,基本就是一块纯铜铸造的。 “你们都知道,单纯的铜是非常软的,加入了锡和铅,就能变得非常坚硬。现在你们应该明白,锡和铅也是元素。” 克拉瓦森使劲点头:“这个我们可以理解,锡很软,铅却特别沉重。它们有金属的光泽,也许它们确实是相似的存在。” “你的猜测非常正确。”留里克示意两人把头凑过来。 两人只见的留里克在铜的正下方的格子里,直接标注“银币”一词。“银币”的正下方格子,又标注“金币”一词。 留里克完成标注,也基于格子编号。 碍于元素周期表是根据质子数目与核外电子数作为重要参考依据之一,对整个表格编纂。给予金银正确的编号不是什么难事。 被这样一标注,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炉子里炭火的噼啪声…… 第104章 留里克的元素表(二) 金银铜被特殊标记。 犹豫了一阵子的克拉瓦森才终于问道:“你这样标注它们,是不是说,金银铜三个元素本就是一个家族的?所以它们才一个比一个软!” “不错,就是一个家族。越向下越稀有,也更加柔软。所以你就可以理解,一些青铜几乎做到了和金子一样的颜色。它们本就是一个家族。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明白了金银铜的本质,没有别人再了解这些。现在我还要继续刻下去。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未来的日子我很乐意告诉你们更多知识,解答你们更多的疑惑。” “哦,真是太好了!”卡威兴奋的说。 “让我继续刻下去。” 金银无疑是令人兴奋的,它们彼此是一个家族,这个堪称“真理”的解释直接使得两个铁匠对金银的贵重的原因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科学是在深入发展的,科学也是一个理论推翻另一个理论的过程,留里克现在说的各种理论谓之为“奥丁的智慧”,它比教廷的那些理论无论从实际使用还是哲学层面都更加先进,但是它必然会在几百年时间被更好的理论否定。 主族元素是人们在古代就广泛使用的,虽说当时的人们所谓的元素理论堪称玄学。古人会总结很多技术,很多时候是先有技术,才会发明一个玄学的理论去佐证技术的合理性。 重点介绍完金银,还需要重点介绍的就是锡和铅了。现在再说锡和铅也是一个家族,甚至和碳也是同一个家族,两位铁匠不存在任何的质疑。 克拉瓦森和卡威已经意识到,留里克这个表格上竖排的这些元素,它们都是一个家族,彼此必然有某些相关性。 既然还要说道到铅,留里克就不得不说一个非常关键的事,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更有道理,他直接翻出所谓的历史学。 他特别问到本应见多识广的克拉瓦森:“你是否了解罗马?” “我知道它,非常强大,也非常富裕,比那些法兰克人还要强大。” 留里克很高兴克拉瓦森是知晓罗马的,这便故意说:“其实曾经只有一个罗马,它分裂成两半。这些事,祭司木板里都有记载,那里甚至还有一本罗马文字的羊皮书。我看了书所以知晓很多,也因为我得到奥丁的祝福,就知晓更多的真相。 西方的那一半罗马毁灭了,因为那些罗马人变成了愚蠢到甚至不能走路的废物,这样就被法兰克人打败。为什么他们变成了废物,难道因为他们是懦夫吗?” 克拉瓦森想了想:“留里克,你知道的。在咱们的生活里,懦夫是不配有自由的,懦夫要做强者的仆人。就像你的那个仆人露米娅,她的家族全是懦夫,所以她是你的仆人。” 留里克当然不是跟他们讨论这个的,他定了神说:“西方的罗马人变成了蠢笨的人,他们就被征服了。因为他们太喜欢使用铅,他们的铅不仅是放在青铜里制作武器,他们直接用铅做碗做杯子。铅不是一个好东西,它会让人变成笨蛋,也会使得男人女人再也不能生下孩子。” 为了让自己的解释更靠谱,留里克故意说:“这是奥丁在我的梦境里告诉我的。我很高兴,我们的部族更喜欢用铁,只有祭司那里有一些青铜工具。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们以后千万不要用太多的铅,尤其是我们的碗,它最好是陶。” 铁匠们对罗马的毁灭毫无兴趣,但是留里克声称“用铅导致笨蛋”,那么这个有毒的东西就是要避免接触的,哪怕之前他们并不觉得铅是危险之物。 铅真的有毒吗? 一些看似无害的小东西能迅速让人丧命,克拉瓦森听到过一些说法,比如某些可怕的果子,不慎吃到就会死亡。 克拉瓦森直白的告知留里克,他听说远方的法兰克那里有一些恐怖的草还有果子,可以制作有毒的酒。难不成铅只是让人变成“被阉割的笨蛋”?似乎铅的毒性更加温和。 留里克并不知晓本时空的毒药其实都是植物,他倒是晓得所有植物的毒理性都来自生物碱。 既然克拉瓦森有心,留里克就直接指着代表“砷”的空格:“这个元素是有毒的,它能够和生命之气进行特殊的混合,变成一种如同鲜血颜色的细小石子。只要人吃下比指甲还小的量,很快人就吐血死亡。” “啊?这么恐怖?” “就是这样恐怖。” “奥丁,他为何要创造这样一种物质?!” 留里克自觉都快编不下去了,他故意顿了顿气,带着揣测的态度嘀咕:“这也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人类世界没有永恒,有生就有死,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所以有赐予我们生命的元素,也有会导致我们死亡的元素。干脆这样……” 留里克一拍脑门,就给原本空白的“砷”做出标注,所谓“带来死亡”。 他就故意说:“这个元素是极难发现的。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能带来死亡的元素,我想可以让它渗透到我们的剑中。这样,剑就是毒剑,是被奥丁诅咒的剑,任何人被他划破一个小口子,也会很快死亡。” 克拉瓦森和卡威听得根本无法相信,不过按照留里克所谓的冶铁原理,木炭渗透进铁剑,令剑变得柔韧与坚硬。渗透进一些带来死亡的元素,它成了“死亡之剑”不也顺理成章。 改造一种武器,给予敌人一个很小的伤口就最终导致敌人死亡,要达成这一结果从不是什么难事。最简单的方法,例如在射箭之前,将箭头蘸一下粪水,此肮脏之箭射中敌人皮肉,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秽物无法从伤口清除,敌人几乎就必然死于细菌感染。 留里克觉得自己扯得这些话实在先玄乎了。 可是现实世界才是最神奇的,就如元素周期表向下排列的重元素,它们太重了,外层电子发了疯的想要冲出去,大量中子更是要冲出去。所以浓缩一些元素就成了最恐怖的毒药,达成超现实的万箭穿心的杀伤。 这些也是本时空的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仅仅是现在,留里克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说下去,说得太多,除了收获他们的一番感慨,并不能立刻让他们理解消化。两位铁剑一时间接触到太多的知识,指望他们短时间接受实在牵强。 “也许我们就到这里吧。”留里克深深打了一连串哈欠,“我们只要用好最前面的那些元素就很好的。铁匠,现在你们至少知道我的短剑为什么闪亮且坚硬了吗?” 克拉瓦森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原理,我和我的儿子会去尝试。亲爱的的留里克,现在我给你铺好睡窝。在那之前我只想明白,奥丁……我们的大神奥丁,他究竟用atom创造了多少种元素。” “这……有118个。”留里克脱口而出。确实根据他的了解,人类理论上可以根据元素周期表继续去搞人造元素,人类竭尽所能制造的就是第118号。 “真的这么多?!” “就是这么多。当然,如果奥丁愿意,他还可以制造更多。”留里克摇摇头,“也许制造更多已经没有多少意义。就像是金子和银子,它因为稀少而珍贵。如果它们是随处可见的,我们何必要拼命收集银币呢?我想奥丁创世是有偏好的,你我都不要纠结。我有时甚至想,如果我们弄清了这些元素的道理,去总结出人类世界的所有知识,我们是不是就逆向的学到了奥丁的能力?我们只是凡人,就这样成为了神。” 克拉瓦森听者有意,他头脑一凉,不知道这孩子竟有如此野心。 “留里克,慎言!” “不碍事。”留里克摇摇头,“如果奥丁不喜欢我们,为何要挑选英灵,为何要给予我祝福?奥丁唯一给我们的限制就是短暂的生命,仅有几十年的生命。不过这不是问题。” 留里克继续指着木板:“以后我们的后代可以对着这个表格找到全部的元素,并作出更详细的注解。以至于每一个元素都要用堆满一个屋子的木板刻字去注解它。 还有你们的打铁技术,你可以把技术以文字形式描述在木板上,这样新一代的铁匠可以学习他很久以前祖先的知识。我们的生命非常短暂,我们却可以留下很多东西交给孩子们。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懂得所有的知识,用知识去做所有的事。 这样我们就不再是凡人,神的能力我们的后代全部学会。人最后就是神。” 留里克的这一番话才是最震撼的。克拉瓦森想了想,这里确实有一些道理。 他又不经意的一记嘟囔:“也许,你们还需要一些学生,学习最新的冶铁技能。” “但是,我儿子已经继承了,我的子孙也会继承。”克拉瓦森稍稍反驳。 “还不够!等我做了首领,我一定会给你们找一些学生,会命令他们学习你的技术。我们的部族需要更多的铁匠。” “这很有必要吗?”克拉瓦森相当的不以为意,“年轻人喜欢去闯荡,去追求财富。谁会原因静下心来打铁?留里克,你不是一个孩子,你得到了太多来自奥丁的智慧,你必然比我还要睿智。但是你不能认为那些年轻人也是聪明的。” “难道一支硬剑卖到50银币不是很大的财富?他们或许不聪明,经过一些教育也会变得聪明。” 被留里克这样一提醒,克拉瓦森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话。 “好吧,我的小主。如果是你的要求,我完全乐意接受。如果你能给我找一些学生,我乐意教育他们。”克拉瓦森粗糙的大手拍拍留里克的小脑袋,“我的小主人,你要安心休息。不用担心什么,我很快会给你的短剑制作一把最优秀的皮革剑鞘,还要给你的剑镶嵌上最华丽的花纹。” “那就谢谢你了。” 留里克疯狂消耗了自己的精力,他的付出是有成果的。 两位铁匠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原子论,以及元素表上的所有内容。 先不提留里克“奥托祝福”的身份真实性究竟集合,留里克对人类世界以及那些构成世界元素的解释,明显最有逻辑性和现实性。 像是铁匠之类的工匠,他们就是最为现实的那些人。 矿石被打造成剑,剑沾了水会锈蚀,如今这些神奇的事,居然有了颇为现实的解释。 它们变得不再神秘,也能被工匠人为的控制。 自这一夜之后,克拉瓦森毫不犹豫的将留里克划出道道痕迹的木板,用刻刀进一步的凿刻,最终涂抹碳粉研磨的墨汁,成为铁匠铺里看成金子的宝贝。 留里克非常乐见于克拉瓦森和卡威自发的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当然他们两个也没有听信自己一拍脑门的鬼话,去获得知识成为神。 他们已经完全能够独立制作更多的块炼碳钢剑,也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深层原理。 在留里克看来,各种元素早晚都会被发现,元素周期表也是无数先人的研究成果。 科技的持续发展,必然会有学者将发现的元素通过已经研究的各元素性质,将其编成一个表,最终门捷列夫对此进行了最系统、最科学的完善。 有趣的是,门捷列夫就是个俄国人,也就是罗斯人和东斯拉夫人的混合后代。 所以如果让罗斯人利用他们千年后后裔的成果,获得一些利益,或是因此得到重大启蒙,留里克觉得也是一种好事。 罗斯人的生活太野蛮粗犷原生态,同理和嫂子佩拉维娜的接触,他更是了解到东斯拉夫人整体还不如罗斯人。 这两个正在融合的民族,比起覆灭的罗马显得极端落后,他们必须学到更多知识发展自己的文明。 三天之后,留里克的短剑被镀上了漂亮的花纹。娟秀的花纹就来自融化的银币,纹理之复杂绚丽实在是留里克不曾想到的。 有着大胡子的克拉瓦森怎么看都该是粗人一个,结果他搞些精细加工就是个人才。 短剑还安装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青铜剑柄,最末端更是镶嵌了一枚红宝石。这枚宝石完全是克拉瓦森的赠礼,他觉得唯有如此能令斩铁如泥的短剑更有气质。 克拉瓦森的绝技还体现在皮革加工上,留里克的短剑有了一个很好的铜皮内胆的皮质剑鞘。 一根长长的细皮带将剑鞘串着,留里克只要简单的一系,剑鞘以及短剑就挂在自己腰间。 任何的罗斯部族的小孩,当他年纪到了十二岁理应有自己的武器。留里克比别的孩子早了几年用了一把精美的剑,装裱方面也极度的华丽。 当他回到自己家里,给父亲奥托展示来自铁匠铺的最新产品。剑在绚丽的同时,剑刃轻易切割最硬的肉干,给予留里克父母的除了震撼,就是莫大的感慨了。 留里克,凡人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懂得多少知识。 奥托还是更喜欢财富,只要手握一堆银币,他就觉得生活非常富足。他觉得,拥有大量的金银,有多个妻妾,一个男人能够理解的极致幸福大抵就是这样。 儿子把奥丁的智慧赐予铁匠,又和他们签了契约,就像是和祭司的契约那样,以后全新的剑,十分至之一的财富归为首领家族。 当然,作为部族最有智谋的勇士,奥托更高注意到,新的剑与自己的花纹“毁灭者”仅仅是样貌不同,它们都能够砍断普通的铁剑。 既然能斩断铁剑,斩断铁甲或是铁盾必然可以! 如果新的铁剑能制造更多,部族更多的勇士就有新的宝贝家伙。 父亲的剑都会传给儿子,只要铁匠们一直制造下去,总有一天,勇士们全面装备这些剑身通体亮白色被留里克命名为“stelsvard”的硬剑。 凭借着这些武器,罗斯部族甚至…… 年老的奥托深深感受到,留里克的时代即将到来,儿子很可能因为这些神奇的武器,给罗斯部族带来针对整个部落联盟的军事霸权。 有了军事霸权,所有勇士都会变得极度富有! 第105章 光明节前夕 儒略历12月28日,最长的一夜,也正是罗斯部族全年的最大节日光明节。 光明总是于黑暗伴随的,冬至是北半球全年夜晚最长的一天,过了这一天每日的白天都在缓慢延长。 这一正常现象在罗斯部族所处的地理位置就显得特别突出。 不仅是他们,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各个民族、部族,他们都意识到了全年的某些日子有着惊人的黑暗,过了这段最糟糕的黑暗时光,白天会愈发加长,很快春天也到了。 光明节可不是罗斯部族特有的节日。 他们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包括大海之南的日德兰半岛,所有居民都在这段日子里做出重大祭祀。待祭祀之后,就是居民们为了新的一年狂欢。他们会喝光自己酿造或是买到的麦酒,会非常奢侈的饱餐几天。 年迈的祭司维利亚并不理解罗马人的历法是怎样制定的,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套历法罗马人已经用了长达870年! 她和其他祭司的宇宙观,与那些向北方布道的罗马黑袍人有所不同。虽说大家都认为终有一天人类时间会毁灭,罗马人相信毁灭之日,所有人的灵魂都会受到拷问。这是维利亚不能理解的,她宁愿相信末日的勇士们会与奥丁并肩作战,在阿斯加德面对诸神黄昏。 所以,世界将在何时毁灭呢? 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更是不知道。他们彼此对自己的过去也知之甚少,那些罗马黑衣人非常相信,结束洪水后诺亚的子民发展到现在,也不过几千年的时光罢了。 维利亚堪称部族的智者,她对于本族历史的了解不超过一百年,再往前也不过是三四百年时间范围内的少许传说。 使用了870年的历法必然是精准的,维利亚深信不疑!仰望星空,看看那些星星的走位,临近节日还有不到三天时间,维利亚深深感慨罗马人历法之精妙。 她派遣自己是使者们,尤其是那位待自己死后接班大祭司的波娜,令她带领下级祭司在整个罗斯堡,踏着积雪宣传节日将临的讯息。 一场盛大的祭祀即将开始。 当留里克再次回到阔别很多日子的祭司长屋,他的形象与之前明显有了些变化。 他风尘仆仆而来,除了换上了更厚实的皮衣,以及最新的用整个雪狐皮做成的绒帽,就当属他腰里开始佩戴的一支装饰精美的短剑。 留里克回来了,长屋之内继续弥漫着炸脂肪的焦灼气息,比起铁匠铺的灼烧矿石的怪味,还是来自脂肪的焦糊味更舒服一些。至少勾搭起人的食欲。 他进屋便是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不出所料一些下祭祭司还在熬油。还有不少纯白色的海豹脂肪就随意堆在地上,等候着进一步加工。 维利亚也在这里,她衰老的眼眸深深凹陷下去,掉了近一半的牙齿还有那满脸深深的皱纹,她整个人形容枯槁,此番正怀抱着自己硕大的鹿角头盔,用一张亚麻布仔细擦拭着巨大驯鹿角的所有缝隙。 一个强壮的驯鹿头顶硕大的骨化犄角都不是易事,何况一个老人? 此乃维利亚身为大祭司的义务,倘若她做不好,鹿角盔趁早移交给波娜算了。 很明显,只有自己生命终结了,象征着神圣的历代相传的大祭司鹿角盔,才会根据传统交给继任者。 听得一些躁动,维利亚注意到留里克的归来。 “哦,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到我这里来。” 这一刻,看到留里克那小巧的身影,她觉得进屋的明显就是自己的孙子。 在维利亚的内心深处,她渴望有一个乐意继承自己意愿的孙子,似乎留里克就是这样的明日之星。 留里克点点头连忙跑了过去,乖巧地坐在维利亚身边。 “我回来了,这段日子有一些非常关键的事情,我已经成功完成了。” “是……我已经听说很多,就是你腰里别着的剑吧。我的孩子,你让我震惊,你把奥丁的另一些智慧赐予了托尔的仆人,这样也好。”维利亚实在要多说一些,因为罗斯堡里几天前就在流传一个传说,即铁匠克拉瓦森一家正在帮助首领之子制作一支神奇宝剑,并且获得成功。 部族里关于肥皂的新鲜感觉还没过去,铁匠铺可以制造神剑的喜讯又不禁而走。 “孩子,铁匠给你打造了一支好剑。快,把它拔出来,让我好好看看这把剑。” “好的。” 留里克毫不犹豫,拔剑的动作也堪称行云流水。 祭司长屋的木梁上吊下来多个圆形吊灯,大量的油灯的火焰给予房间还算明亮的光。 透过这些火光,留里克手里的短剑展现出完全不同于普通利剑的色彩。 用一双衰老的眼睛注视,维利亚也能觉察到剑的与众不同,它的剑刃与剑身有所不同,仿佛剑刃就是出于特别目的所打造。 “它……真的可以斩断铁?”维利亚有些不相信。 “要不我们可以试试。” “好吧!亲爱的,我真的要看看,铁匠们用奥丁的智慧打造出的宝剑是怎样的风采。”说着,维利亚直接招手令熬油的波娜走来。 实验很快在波娜的亲手操作下结束了,青铜材质的一个铜盆被砍出一个深深痕迹。 波娜即便是女人,她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女人。 实际上,根据大家的生活习惯,特殊情况下女人也是可是上战场的。 有些部族对本民族的神话又别的一些解释,例如丹麦人,有些丹麦人认为女战士战死,她的灵魂也会进入瓦尔哈拉,会有机会晋升新的女武神。 有的部族则觉得女武神都是奥丁的女儿,是神的族裔,那是凡人不能奢望的。 到了罗斯部族这里又有了新的说法,这些说法基本都来自维利亚本人的笃定。那就是用余生敬奉奥丁,把祭司长屋作为圣域对待,只要足够虔诚,不需要去战斗死后就有可能成为女武神。 波娜在日常的辛劳中练出了很强壮的胳膊,这种女人天生可以应对一些作战。 她亲自持剑,在祭司日常使用的青铜盆上砍出痕迹,令人惊讶的是,亮闪闪的宝剑毫无破损。 维利亚的眼神先是震惊,很快的她就完全接受了这一切,佝偻的背也很快振作起来。 “真是太好了,我的孩子。不!被奥丁祝福的好孩子……”维利亚深深握紧留里克的双手,“你把知识交给铁匠,你要他们尽快多多制造这样的好剑。我们必须进一步强大,总有一天我们要向南发展,要夺回我们在联盟里的地位。你……你看过那些木板,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开。” “我……”留里克仔细回忆一下,罗斯部族的北迁有一个现实因素,就是斯韦阿兰那地方人多地少。 其实也不是真的人多地少,那片区域总体是广大的,就是有着大量的湖泊,以及无法使用的荒滩。能够开垦的农田并不是很多,且好地方已经被别的部族占有。 一个迁移出部族联盟核心区的族群,纵使它的人口已经达到一万人,也实实在在被边缘化。正是因为边缘化,罗斯部族不可能再像一百年前那样,可以频繁介入到联盟内部的各种事宜。虽说部族从没有退盟,他们在部族的发言权真是越来越低。 倘若不是还有大量盟友部族的商人客居在极北的罗斯堡,或许积聚在斯韦阿兰平原的联盟,都忘却了罗斯部族的存在。 留里克想了一下,故意说:“我已经和铁匠有了约定,他们会尽力制造。等到我长大了做了首领,我会竭尽所能带领大家继续发展。” 维利亚缓缓爬起来,拽住自己的拐杖站立她有些佝偻的身子。 “到时候长大的你带着你精心训练的那些孩子,还有你的这些神奇的武器去南方。你要让我们繁荣,就带着军队让其他部族臣服,你要做这个联盟的盟主。” 盟主?难道不该做国王吗? 可是罗斯人明明是要…… 见得维利亚年纪实在太大,继续戴着巨型头盔主持一场祭司,非得把她的脖子压断不可。 维利亚的生命还能坚持多久?看看她这衰颓模样,搞不好能挺到明年夏季都是艰难的。 “好的,我会尽量去争取做这个盟主,奶奶。”留里克故意说。 “好啊,孩子。你就待在这里,很快你的仆人就要赶着鹿归来。你是仁慈的主人,你善待了你的仆人。但是你终将面对一些敌人,面对那些敌人,仁慈只会要了你的命。” “我懂了。对于敌人我不会仁慈。” 留里克很乐意和维利亚聊聊,也算是他打发冬季无聊的一种方式。 不一会儿,放牧的露米娅果然回来了。她把所有的鹿赶回鹿圈,之后便见了温暖的祭司长屋。 她照例拿下自己御寒的厚实大衣,留里克撇过小脸,就赫然看到她挂在胸前毛衣上那漂亮的银饰,还有这女孩的笑脸。 女孩现在还是笑的,当她顺从的走向自己的小主,侧身坐在他的身边,维利亚的一席话很快就终止了她的笑。 “很快就是祭祀了,留里克,根据我和你父亲的约定,会有五头鹿用于大祭。” “是,我都知道,但是剩下的鹿,我还希望我的仆人继续饲养它们,我有意把鹿群尽可能的恢复,这样庞大的鹿群可以持续给我们带来财富。” 维利亚点点头:“这是你的决定,我的支持的。留里克,现在你需要安抚一下你的仆人。那些鹿……” 留里克轻轻撇过脸,只见的刚刚还是欢愉的露米娅,她的眼眸一副悲伤神色。 “唉……”留里克没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光明节的盛大祭祀正在紧张的筹备中。 一开始,因为肥皂的制造必是消耗大量脂肪,波娜对今年的大祭充满担忧。不曾想,随着神奇的肥皂需要海豹油脂为主要原料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些善于冬季凿冰抓海豹的高手们,他们比起往年明显更为勤劳。 祭司们赚了一笔颇为丰厚的财富,海豹猎手趁机给自己的猎物涨价,即便如此还是敌不过肥皂的暴利。 相比于祭司们,这段时间流入留里克钱包的银币已经超过了三百枚!他虽是支付出去一大笔订购一支宝剑,至今仍旧有一笔可观且不断增值的财富。 他实实在在用一木板契约坑了祭司们,也实实在在用价格坑了全体族人。留里克觉得自己展现出了一副奸商糟糕风采,却不得不相信,部族的那些生产者和消费者,他们都觉得自己获得了好处。 大量海豹被猎获,大量油脂的熬炼满足了祭祀的关键需求。 就在儒略历的12月27日,当短暂的白天突然结束,光明节的盛大祭祀就于今晚召开。 严寒几乎封冻了整个波罗的海海域,相对温暖的日德兰半岛附近海域虽未完全冻结,海面上仍有大量冰块出没。 就是最为勇猛的丹麦人,这个时间也不得不待在各自的居所过节。 尤其是住在日德兰半岛南部的一位名叫西格德的酋长,他的部族在整个丹麦颇有影响力。 不过目前的半岛,那个罗巴德部族的酋长哈夫根,由于控制着内海与外洋的交通要道,仅仅是收取各种同行费用就能赚取不菲财富。 然而酋长西格德经常面临的是南方的法兰克人,以及一些文德人,也就是最西方的斯拉夫部落民。 他非常愿意在温暖时节南下抢掠一番,曾经的岁月他也曾多次带着船队沿着海岸线南下横扫,因为这些成功的行动,部落也囤积了不少财富。 这些举动实实在在刺激到他的儿子拉格纳,父亲的光辉战绩令其羡慕,他渴望建立更大的功绩。 公元828年冬季的拉格纳,拉格纳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这一年他迎娶了自己的妻子,却还没有获得“毛裤腿”的绰号,更没有获得“奥丁之子”的绰号。他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财富的传说,渴望继承父亲的首领地位,甚至在考虑去北方找那个“狮子”哈夫根单挑,代表自己的部落砍掉其脑袋,自己就能担任新的盟主。之后,带领盟友组建庞大的船队,直接冲向传说中的法兰克最富庶的地方——巴黎。 要把巴黎堆积成一座山的黄金全部搬回家!当然,还有那些抓到法兰克人统统当做自己的奴隶。 少年的野心要与自己的实力划等号,现在的拉格纳根本没有机会。 他更是不知道,大海北方的斯堪的纳维亚的更北方,近乎于传说中的“桨手”罗斯部落,那里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奥丁之子”。 他们都有着远大的理想,却不具备对等的实力。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的过。 丹麦人的各个部落过起自己的光明节,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一票部族也是如此,甚至哥特兰岛上的渔民也在做同样的事。 几天的节日一过,罗马历法的每年第一个月的第一天也到了,时间将不可逆转的进入公元829年。 第106章 大祭鹿死谁手 节日一直被固定在12月28日,只因对于维度低一些的地区,这一天白天太阳仅露一面就匆匆沉下。 法兰克人则是在三天之前过起圣诞节,彼此的重大节日如此靠近,丹麦人并没有更多考虑。 罗斯部族的位置正好卡在北极圈的边缘区域,他们的12月28日几乎只能看到太阳的临近地平线的仅有的一抹霞光。 各个部族的光明节,最重大的活动就是全体族人聚拢在各自营建的大型石船形状的祭坛。祭司点燃大量油灯,宰杀牺牲向上苍祈祷,如果时逢欧若拉降临,聚拢的人们就纷纷跪倒,仿佛只有这个时候,祈祷最能得到神的理解。 罗斯部族的大祭提前了一天,当27日擦着地平线勉强探头的太阳即将坠下,部族里所有居民,连同所有的客居者,大家用购买自祭司的肥皂好好把自己清洗一番,穿着最好的衣服,啃几口肉干,就向着罗斯堡定居点边缘的巨大石船祭坛走去。 暗淡光芒之下,积雪覆盖的大地突然出现大量蠕动的黑影! 不一会儿,大量火把开始取代傍晚霞光。 又过了一会儿,被积雪覆盖的橡木林中乍现大量火光,充当祭祀会场照明用处的篝火已经点燃! 此时,衰老的维利亚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她在下级祭司的帮助下,穿戴好自己厚实的衣服。她有不禁看几眼自己用了几十年的被擦拭干净的鹿角盔,使劲咽下唾沫。 她默默祈祷:“当我再也戴不动,就是我的死期。如果一定要死,就让我死在祭坛,死在欧若拉的光芒下!” 突然,波娜急匆匆跑来:“大祭司,狗星(天狼星)快到位置了,我们快走吧。” 维利亚心头一沉,扭头边说:“我即将出发!走吧,波娜,帮我拿着我的鹿角盔……” 冷寂的峡湾突然星光点点,寒冷是世界为篝火温暖。 当维利亚在下级祭司搀扶中,缓步走到部族的石船祭台,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超过四千人! 罗斯部族的自己人与客居者超过七千人,无论他们属于哪一个家族哪一个部落,光明节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这一次的祭祀,留里克照例紧紧跟在母亲的身后,混入到庞大的人群了。 那些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都已经怀孕,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则被厚实的皮衣掩盖。 她们嫁进来自然就成为新的罗斯人,再一次参与到部族的重大活动,身临庞大的人群里,所有人都在感慨瓦良格人的人多势众,还有针对那些执意带着铁盔,背着圆盾,腰里别着斧头的男人们的敬畏。 佩拉维娜就是这样,她已经在孕育新的生命,身为准母亲的她最需要安全感。自己的丈夫是瓦良格人,阿里克和其他瓦良格青年非常相似的正是其强健体魄,瞧瞧者全副武装的形象,仿佛不是要去祭坛,而是去战场搏杀。 部族的富裕的勇士们非常乐意在大祭当天穿着盛装,即自己的盔甲和骇人的武器。 对于露米娅,她的感觉更加强烈,情不自禁的想到那一个恐怖夜晚。 凶手全在这里!自己就置身于凶手之间,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鹿,随时沦落为猎人的食量。 “人……好多人……我怕和你走散。我怕。”穿着厚衣任然把银饰挂在衣外的露米娅,紧紧拽着留里克的衣袖。她执意要故意展示自己的银饰,这样就像那些可怕的战士表示,自己是有主人的仆人。 留里克能够理解这个女孩的害怕。 “别担心,不过是一场祭祀。抓紧我,没人会伤害你……” 数千人聚在满是篝火的林间空场,很快整个部族的居民都会聚在这里。露米娅这样习惯于空旷世界生活的牧民,体验到人山人海的拥挤,这种感觉真是头一次。 面对着他们,养鹿人能有机会胜利吗? 仿佛所有养鹿人联合起来,也不能战胜瓦良格人,世界上没有谁能击败他们。 今年的光明节祭祀与往年并无特别。 留里克和父亲的亲密伙计的家眷聚在一起,大家尤为注意那些扛着木船的壮汉。 父亲奥托出现了! “兄弟们,使劲!”奥托一声令下,三十多人硬生生扛起一条没有桅杆的船。 他们在下级祭司举着火把的光的照耀下,把木船硬是扛进祭台,并在大祭司维利亚的面前缓缓放下。 奥托喘了一阵粗气,扛串走过一段距离在新的河流放下,它应该是年轻人的工作。 身为首领,即便奥托年纪很大了,他必须强行去做这件事。 他必须坚持,就像是祭司维利亚,几乎寿终正寝的她仍要戴着巨大的鹿角盔。 不错,现在的维利亚拄着拐杖,她穿带着厚重的皮衣保暖的同时,掩盖住自己颤巍巍的腿。 鹿角盔太沉重了,她把这个戴在头上确实显示出了强烈的严肃感与神秘感。 稍时,五头作为极品的驯鹿被牵了过来。 它们是被驯化得很好的驯鹿,它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无所谓,呆呆地看着汹涌的人潮,听得周遭人类的嘈杂声。 它们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居民们情不自禁讨论起这次祭祀的盛大,不少人开始追忆之前狩猎行动的大丰收。 还有人讨论起首领儿子的仆人。 区区一介卑微的仆人,怎就被留里克赐予镶嵌宝石的银饰?还有这仆人的衣着,比部族普通女孩还要好。 露米娅听着他人对自己的品头论足,一种危险感应运而生,她下意识更加抓紧了留里克的皮衣。 不过她的眼神很快就聚焦到那些鹿身上。 鹿!都是我家的鹿! 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你们…… 一切都是梦幻不可思议,虽说自己现在的日子吃得饱穿得舒服,亲人全被这些瓦良格人杀了,惨剧就放生于不久之前。 祭坛上的鹿就是悲剧的见证者,可是这些见证者即将被瓦良格人赐予死亡,去敬献他们的奥丁。 瓦良格人在庆祝他们的盛大节日!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 露米娅竭力保持着沉默,唯有眼泪化作被篝火反光的痕迹。 休息好的奥托走近祭司维利亚,恭敬地说:所有祭品都到了,我们可否开始?” “不,再等等。” “大祭司,你的神圣鹿盔太沉重了,也许我们需要快点开始,快点结束。” 维利亚有些不高兴,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苍穹,冷静地说:“星星的位置还不对。现在欧若拉还不是特别明亮,我们必须再等等。你不用担心我,首领。” “好吧……” “首领,你先做好准备,如果可以……”突然间,维利亚想到一些事。“首领,把你的儿子带来,还有那个仆人。” “他们?这……” “快去!” 奥托一时间不知维利亚突发奇想是什么道理,他走近人群,很快就把留里克连带露米娅给拉了出来。 情况变得极为突兀,留里克实在想不明白,难道自己的年纪已经到了必须亲自参与到仪式的程度。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等候的人群非常奇怪,一双双眼睛就注视着站在祭司面前的两个小小身影。 “奶奶……为什么是我们?”留里克奇怪地问。 维利亚则一脸严肃,她带着厚重的声音命令:“现在,跪下!” 她的声音有着强烈压迫感,留里克丝毫没有思考,就拽着露米娅跪了下来。 “留里克,现在交出你的佩剑,将它给我。” 缓过神来的留里克先不着急拔剑,急忙问询:“我的剑?为什么?” “傻孩子!”她厉声呵斥,“这是用奥丁智慧打造的第一把剑,我们的部族已经得到了奥丁智慧,我们必须趁此机会表示感谢。” “原来是这样。” 留里克乖乖把自己的钢剑奉上,维利亚将它握在手里,看着它剑刃寒光,不仅一阵赞叹。 “奶奶,之后我们……” “由你割断鹿的脖子!”维利亚突然大声说。 “啊?我……我要做什么?” “你没有听清吗?”维利亚继续低沉的命令,“得到奥丁祝福的孩子,我想了想,今年的仪式需要你亲自参与。你要用这把剑处决所有的牺牲。等一会儿的仪式,我将会代表部族与瓦尔哈拉取得沟通,而你要亲自把牺牲送给奥丁。” “这……” “听着,这是你的使命。以后的大祭你必须参与。还有你的仆人……”维利亚看着跪下地上战战兢兢的露米娅。 “露米娅,奥丁祝福者的仆人,抬起头!” 露米娅先是一怔,连忙乖乖抬起头。 “你曾将这些鹿养大,现在你的主人将把鹿献给奥丁。你要帮助你的主人完成这次祭祀,你可明白?” “我……我明白。” 维利亚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两人起身。 这些要求非常突然,本来按照计划,杀鹿的工作还是照例由奥托本人执行。 毕竟首领本身就代表整个部族。 现在仔细想想,祭司的决定虽是突兀,着实也很有道理。 一支大手搭在留里克肩头,奥托已经能感受到儿子的紧张。 留里克,他就是穿越前就是那种吃过只吃过肉的普通人,他甚至没有杀过鸡,最大的成就就是用弹弓打爆了一只窜入自家的家鼠的脑袋。消灭一只耗子,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看着耗子临死前的抽搐,一种狩猎成功的快来浮上心头! 大型牲畜?!这…… 一千多年以后,牲畜家禽养殖已经工业化,屠宰工作也是肉联厂机械化完成。 有道是君子远疱厨,偶尔看到肉联厂的视频,普通人内心至少会膈应一下。为此,各地肉联厂都把设备升级,所谓电流电死畜禽,再是放血处理,所谓几十毫米结束动物的痛苦,谓之为人道。 有趣的事,千年后自诩为全球最热衷人道、生活最为环保的瓦良格人的后裔们,他们的祖先则被公认为野蛮与蛮力的象征。 终究畜禽都有一个血腥的结束,但这不会影响吃炖肉烤肉时的愉悦心情。 一个七岁的小孩亲自去处决肩高比自己头顶还高的鹿,真是疯狂! 可是,原生态的瓦良格人都是这样的。 勇士会命令自己的孩子砍掉鱼头,之后是处决抓到的兔子或是别的小动物。 所有男孩被其父亲训练打猎以及钓鱼,并能亲自对猎物剥皮,分清哪个是可以直接吃的动物肝脏,还要学会钻木取火等生火技能。这些都是一个男人生存必须的技能。 留里克注定要学习这些能力,他已经毕竟七岁了! 奥托本想缓一缓的,自己儿子虽是“奥丁祝福”,他有着很大志向,奥托有时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比其他孩子更仁慈。 对待朋友仁慈是好品德,作为首领,会不会让部下觉得首领不够强力勇敢呢? 突然间奥托觉得祭司的决定另有深意。 奥托轻轻问道:“留里克,你在害怕……给我说实话。” “我……我确实有些怕。” “不要怕,孩子。你就是未来的首领,你即便只有七岁,你必须给其他人展现你的实力。听着,一个不敢杀鹿的人是懦夫!” “我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多想,我会把鹿控制住,到时候你把剑刺进鹿的脖子,你就是成功的。你不能害怕鲜血!听着,以后还有许多可怕的敌人,需要你砍飞他们的脑袋!你现在不勇敢,你就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留里克不想说他看到大量的鲜血就有所忌惮,这实在是正常人的常态。就像一个新兵,初次上战场搞不好甚至闹得尿裤,但是经历多了就不会恐惧战友的尸体,更不会畏惧鲜血与死亡。 任何时代的士兵都是这样,哪怕是长船上的人,面对一些明显不利的战斗,他们也会畏惧,会懦弱逃跑。 留里克咬了咬牙,深深点点头,努力表现得非常勇敢:“我会处死鹿,我不会犹豫。” 话是如此,奥托仍能感觉到儿子的担忧。 这并不奇怪,天生的勇士是少数的,例如在孩子们的摔跤游戏里,很多孩子必须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被胜利者踩在脚下,才能变得勇敢。 这就是奥托亲率的军事行动,他更喜欢带着三十岁左右的壮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历练,勇敢的同时甚至渴望鲜血! 第107章 立威之举 维利亚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间,必须在一个正确的时间点宣布祭祀的开始。 她忍受脖子的酸痛,不时地仰望星斗,她尤其注意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欧洲世界希腊和罗马赋予北斗七星神话角色,即主神的七个女儿。 于北欧,当地人并没有赋予它们什么特别情感。但是一些部族的智者获悉了一些消息,就是可以通过那七颗星星的移动,来估测夜晚降临多久,以及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多久。他们同样也在使用根据天狼星的位置来判断时间。 在智者眼里,这就好比清楚的分清朝霞与晚霞那样随意。 终于,星星到了正确的位置。 维利亚故意缓缓张开双臂,她诡异的举动引得数以千计交头接耳,弄得整个祭坛分外聒噪的数以千计的人们瞬间失声! 一双双眼睛盯着鹿角盔的女人,眼巴巴的看着它走进石船,走近那满是油灯火焰的领地。 她以低沉的声音大声命令:“所有人……所有人!跪下……” 命令如同癌症般传染,一瞬间,整个场地唯有她一个老者,以一个森林圣人的姿态勉强站着,整张苍老的脸面对空中的极光。 连同首领奥托,连同所有的祭司,全部的七千余居民,他们通通跪趴在地,等候着来自大祭司的祈祷。 留里克和露米娅就跪在石船祭坛内,膝盖隔着兽皮压在积雪上。 留里克可以感受到露米娅并不乐意突兀地跪下,不过只要看看周遭肃穆庄严的景象,她一介仆人何德何能站着?瞧瞧首领本人,他不也是跪着的? 整个仪式的时间其实不长,最关键的莫过于大祭司的吟诵,以及对牺牲品的处理。 维利亚对掌握的光明节祈祷词倒背如流,她的继任者波娜也已经做到这些。 悼词也许来自非常古老的时代,维利亚甚至相信自己部族的悼词比那个罗马人敬仰的圣人的870年诞辰一样久远。 冗长的悼词充满了逼仄的词汇,要理解它着实为难了部族的普通人。 不错,“悼词”是祭司们才使用的语言,很多词汇与生活口语是不同的。 它确实非常不同,不少词汇压根就不是古诺斯语的,而是很久以前直接从拉丁语借来词汇。 拉丁语,欧洲摧毁之母,虽说拉丁语自己也大量从古希腊借来词汇,终究这数以十万计的词汇通过罗马帝国的影响力,以亚平宁半岛向外辐射。 维利亚终于吟诵完了词汇,她自觉脖子都要被沉重的鹿角盔压断。为了仪式的顺利她必须忍耐! 她缓缓低下头,低沉的发出指令,众人才缓缓站起。 “留里克!”她缓缓呼唤着。 “我在。” “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说罢,她示意波娜将那把钢剑还给它的主人,紧接着又示意奥托将五头鹿全部牵过来。 钢剑就插在雪地上,鹿也为奥托牵来。 三个强壮的勇士硬生生将一头鹿按在地上,鹿收到强烈惊吓,发了疯的想要挣脱,却被三人合力将其按住。奥托手持麻绳很快捆住了这头鹿的四肢,迫使其侧趴在地上,悲哀的嘶鸣。 其他的鹿亦是如法炮制,很快它们就成可被留里克顺利处决的牺牲。 “孩子,现在是你收割它们性命的时刻。不用担心,你只要用剑刺破鹿的脖子。”奥托略微喘着气命令。 “我……”留里克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禁眼角瞥了一下露米娅,发觉到女孩神色的悲伤。 但是鹿必须被处决! 如果被予以厚望的首领继承者这时候表现的懦弱,那么一切都完了! 留里克确实没有亲自杀死过比老鼠更大的动物,而今居然要…… “魂淡,你是个男人吗?是男人就勇敢起来!这里不是一千年后,弱者就是给强盗当仆人!”一番内心的自我谩骂,留里克定了定神,弯腰拔起那把钢剑。 他屏住呼吸手持利刃,走向被父亲死死掰着脖子的鹿。 奥托露出一副鼓励的笑脸:“现在就做,割破脖子,让鹿血流入这个祭坛。” “好的。” 留里克沉着小脸缓缓跪下,他注意到这鹿被火光照亮的凄凉眼神,一丝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仁慈? 不!现在不会! 他的左手扶着鹿的脖子,触碰到鹿的脉搏强烈之处,他右手的钢剑之剑锋直接戳入此处,整个过程堪称果断。 一瞬间,鹿血喷了他一脸,温热带着血腥气的鹿血没有给留里克带来恐惧。 鹿在剧烈的挣扎,鹿血依旧在流出,留里克满脸是血的模样也为数千人亲眼目睹。 安静的人群瞬间爆发强烈的喝彩声,原因很简单,首领仅有七岁的儿子已经亲手向奥丁奉献了一头鹿,这是一个绝好的贡品,亦是一个比留里克身体巨大很多的贡品! 处决一头鹿并不是一个恐怖的事,但是心脏狂跳又是怎么回事? 留里克使劲定了定神,他滴血的剑指向另一头无助发呆的鹿。 这些鹿是可悲的,它们在萨米人手里已经遭遇到最彻底的驯化。萨米人养鹿就是为了吃,包括露米娅,她早已目睹太多的杀鹿的场面。露米娅才不会觉得可怕,就是觉得原属于自家的鹿就这么草率的被他们处决,而且是被自己的小主处决。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接下来的工作留里克毫不拖泥带水。 鹿血染红了雪地,它们为首领之子、奥托祝福者赐死,留里克一脸血污的样子,在全体族人和客居者面前完成了自己实力的证明。 祭祀一切顺利,祭品之鹿是祭司们的财产,鹿皮第一时间为首领等人亲自剥下来,鹿肉又称为重要的祭品堆在雪地上。 星辰位置移动,祭祀活动也到此为止。 现在,维利亚终于可以摘掉快要压断脖子的鹿角盔。她面相所有围观的族人和客居者,郑重宣布光明节大祭的结束,又郑重的宣布:“现在,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纵饮,可以在任何道路点燃篝火。你们尽情庆祝,迎接第一个日出。” 所有人爆发出惊人怒吼,他们开始陆续离开祭坛,冲向自家狂饮所存的所有麦酒,不计后果啃食储备的肉干。 很短的时间,依旧灯火通明的祭台只剩下不足一百人。 留里克脸上的血迹依旧,它被鹿血沾污的皮衣也必须深入清洗。他的母亲尼雅没有任何苛责儿子弄脏衣服的不小心,只有对儿子力量的肯定。 一切都结束了,五头鹿很快就会变成祭司们的美餐,那五件毛皮也会加工成衣服。剑刃上的鹿血为雪擦掉,它在极光下闪着寒光。 到现在如果有谁的心情不佳,莫过于可怜的露米娅。 “走吧,我的孩子,我们也要回到自己家里。”奥托安抚着儿子。 “好的,我必须把这件衣服换掉。” “带上你的仆人一起走。”说罢,奥托严厉的催促正望着雪地上随意堆积的鹿皮发呆的露米娅:“仆人,跟上我们,否则我就会用靴子踢你的屁股。” “好……我……我走。” 露米娅使劲挤了一下眼睛,留里克注意到,几滴亮闪闪的东西从她的眼眸溅落。 她的心情不太好吧! 我的心情倒是不错。 处决鹿,得到父母和族人的认同,虽是有些紧张,留里克现在只有一种强烈的属于男人特有的成功感,是一种主宰者的畅快感觉。 大祭之后,属于普通人的庆贺开始了! 那些被誉为野蛮的瓦良格人,无论男女,他们在极光与星辰之下跳舞,光明节仿佛就是狂欢节。 人们宣泄着自己的兴奋,包括那些孩子,他们非常乐意向燃烧的柴堆投掷树枝,以求火焰更加旺盛。 孩子们实际就是在玩儿火罢了,毕竟他们无聊的冬季连玩具都极度缺乏。 火有什么好玩的? 留里克根本没有选择权,他被自己的那一大群小部下簇拥着走向火堆。孩子们才不管大人们的说说笑笑,他们从火堆里抽出燃烧的木条,辅以更多的干树枝,就生起属于自己的篝火。 当小脸被火焰炙烤得生疼,一丝乐趣居然浮上心头。 温暖的感觉,哪怕是被炙烤的感觉都是那么幸福的,留里克身为这群孩子的王者,也随大流向火焰里投掷树枝。 这就叫做众人拾柴火焰高? 如果不是在这里和一群孩子玩火,自己必然是在家里继续等着,甚至还会被父亲奥托灌酒。 孩子中的好事者亲眼目睹到留里克斩杀驯鹿的英姿,还有那一身是血的模样。 他们现在的年龄几乎都是畏惧杀鹿这件事,有人能够做到,当属一个狠人。 扔了不知多少干柴的秃头菲斯克,他谨慎地走近留里克,眼神情不自禁盯住他别在腰里的剑:“我的首领,我很想看看你的神剑。” “是吗?那就给你看看。” 留里克没有多想,抽出自己的短剑,攥着剑柄展示给自己的“大将”菲斯克。 火光之下,剑身反射着强烈的寒光。 它真是最完美的存在,剑身光滑,剑刃平直充满着杀气,还有可怕的剑尖,仿佛能刺破一切盔甲。 “你觉得怎么样?”留里克故意问道,“是不是想得到它?” 一句话立刻勾起了菲斯克的欲望,亦是令一百多个孩子嗷嗷叫地涌过来。 “我……我也想要一把!我听说是首领你把奥丁的智慧交给铁匠。” “但是你没有钱。”留里克直白的说。 “是!”菲斯克默默低下头,他的傲气也荡然无存。他默默嘟囔:“我父亲已经战死,他没有给我多少财产。” “很以前,你是买不起它的。”留里克嘴角一抹遗憾的苦笑,“菲斯克,你觉得这把剑价值多少钱?” “也许三个银币?或是……看起来,得有十个银币。” “哦,菲斯克,你实在低估这把剑。你居然愚蠢的觉得奥丁的智慧就只价值十个银币?!” 留里克的话突然令菲斯克有一种亵渎感,这便下意识的向后一退,低声问:“难道二十个?” “至少五十个!菲斯克!” “这么多?!”五十个银币,怕是一些男人终其一生也不能囤积这么多的财富。不错,就冲着一些所谓和平派那种在贫瘠土地耕作或是单纯的捕鱼,以这样传统方式积攒财富,可以预见的大抵就是一辈子清贫。 倘若走出贫瘠之地,去抢走富裕他族的财富,那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一夜暴富。 “你想要获取吗?你当然想!”留里克故意这么说,接着顿了顿气:“所以你必须自己去争取!你终将得到一把这样的剑,甚至会比它更好。前提是你必须忠诚于我。” 自从杀了鹿,留里克真的成为一个男人,当站在鹿血流淌的祭坛上举起钢剑收到数千族人的敬仰,他觉得自己才是真的长大。 一直以来,留里克自诩自己是个心理快四十岁的老家伙了,实际呢?内心长久以来还是太年轻有时候甚至幼稚,以及自然而然的优柔寡断,虽有些成年人在商业上的阴谋诡计,自己依旧缺乏实力。 他尤为重视奥托在祭坛的嘱咐,一个首领需要仁慈,但在关键场合必须狠心。 用鹿血好好洗了一把脸,留里克自觉成长仿佛一瞬间。 他以决心真正去做一个领袖,必须针对这些孩子,不能在以什么友情,以及一些流传的神谕去感召他们。对付这群家伙,就是给他们下达命令,令其去执行。不好好执行的就抽鞭子,当然做得好也要赐予一定的好处。 留里克微微仰视着面前的这个秃头男孩:“现在,我以奥丁祝福者的身份命令你,跪下!” 菲斯克没有丝毫犹豫,他像是一般的勇士觐见首领那样单膝跪下,左臂撑着左膝,右手撑着雪地。 这一刻,留里克可以完全确定,自己在祭坛的表现已经征服了太多的人。 部族的男孩们都很单纯,他们的生活中听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英雄事迹,以及一些关于财富的传说。 男孩们总是不被大人们重视,他们渴望自我证明,渴望一个属于男孩们的领袖。 这个领袖就是留里克! 看着菲斯克干巴巴的头皮,还有此人恭敬的样子,留里克厉声问道:“菲斯克,跟着我你必将得到财富,你愿意听从我的命令,为我效力吗?” “我愿意。” “什么?你说什么?说话像是懦弱的女人。大声说!” “我愿意!”菲斯克一声暴喝。 快要十岁的菲斯克是所有男孩里年纪最大的,亦是身体素质最强的那一个。 任何的时代,男孩都乐意找寻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一些、比自己更有实力的人作为玩伴,并尊奉其为大哥。因为这样做了,对男孩自己非常有利。 留里克赐予菲斯克的不是什么安全感,而是针对财富与地位的许诺。 他长舒一口气,双目扫视着所有内心激动眼神颤抖的男孩们。 “你们所有人!跪下!” 第108章 罗斯人的新年开拓计划 一声命令,围在留里克身边的所有男孩齐刷刷跪倒在地,甚至还有年纪比较小的不慎直接趴在雪地。 这一刻,留里克觉得自己甚至不是一个酋长,而是一个国王! 篝火的光温柔地洒在所有跪趴着的身上,留里克始终握着自己的短剑,他将其高举起来,大声号召:“兄弟们,我是你们的首领!我就是你们未来可以依靠的靠山。我会给你们下达命令,你们必须完成!我会竭尽所能把你们训练成最勇敢的战士,也会帮助你们都变得富有,长大之后都有舒服的房子、美丽的妻子,还有超过你们想想的大量银币。” “比如一个诺夫哥罗德的漂亮女人?”跪着的卡努夫突然抬头突兀的问道。 “闭嘴!卡努夫。我的话说完之前你不能说话!” 留里克的一句严苛苛责带有强烈的压迫感,不少孩子内心紧绷,他们相信自己的“孩子大王”斩杀了鹿后性情真的变了。 就像是孩子们自己的父亲对首领奥托的描述——年老的首领在战场是真正的男人,总是冲在最前的那个狂战士,他是公正又严肃的,亦是勇敢的,当战斗结束对大家又很和善。 留里克即兴说了一段鼓励的话语,还有一些话他实在有必要去说。 “现在你们都臣服于我,很好!我信任你们。过了这个节日,你们的年龄更大一岁,你们的家人会要求你们做更多事。我不管你们家人怎么样,我会继续带你们去训练,不仅仅教你们如何打斗,还有别的需要学习。你们没有选择,必须跟着我。现在,你们中有人不服吗?不服者站出来,现在可以退出!” 有人站起来?谁敢啊!何况大家都是愿意跟着留里克的,只因跟着他,无聊的生活已经变得有趣。再说了,父母都在说奥托之子留里克仅仅通过肥皂就聚敛了一大笔财富,倘若自己表现得好,难道不会得到留里克的赏赐么? 最强壮的菲斯克都乖乖臣服,岂有人胆敢反对?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将剑插回剑鞘,以自己都不喜欢的童稚声音命令:“你们所有人,站起来!就像在树林山坡的那样,排列起来!” 很短的时间内,这一百多个孩子就排成五排,每一排的孩子都属于“同一个船”,现在因为有些人没来,导致一排人不满三十个。那些没来者只是因为一些小事,他们不来无所谓,留里克知道,自己如果有一百个被从小训练的精锐拥趸,二十年之后,他们就是自己最强有力的手牌。 “很好!我还有以为天冷后终止训练,你们已经忘记排队!看来我们的训练成果很不错。”留里克顿了顿气:“听着,你们长大之后依旧保持着这样的队伍,我许诺你们,二十年之后,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身漂亮又坚固的盔甲,还有一支漂亮的可以斩断普通剑的stelsvard剑。现在跟着我,吼起来!” 说罢,留里克又抽出剑,非常突兀的用弹舌音吼起来“ypaaaax”。啊,大家都是罗斯人,罗斯也的后裔也就是毛子们。 虽然有些突兀,留里克现在就是要立个规矩,“ypa!它代表勇敢,代表必胜。我们以后面对敌人一起高呼着ypa,仅用气势就能吓倒敌人。现在跟着我的节奏,吼起来!” 维京战吼并不稀奇,尤其是组成传统盾墙逼近敌人时,队伍的每个个体都要有节奏的配合脚步发出吼声,这样做的第一要务是保证步调不乱,其次才是对敌人的心理震慑。 但是,他们毕竟是罗斯人,喊“乌拉”是必须的! 大家一瞬间就接受了这个有趣的吼声,而且大家用童稚的声音同时有节奏的怒吼,自己听得也是那样的带感。 女人是不应该参与到战士们的集会中,哪怕是未来很多年后才能成为战士的一大群小男孩的篝火集会。 露米娅来了,只因她一介被窝仆人的身份。 这个仆人不一般,她开始佩戴的银饰证明了这是一个高贵的奴仆。露米娅倚靠着一颗大树,她识趣的躲开,亦是害怕那些人多势众的男孩。直到现在,露米娅打内心里仅仅相信留里克是整个野蛮人群体里,唯一的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她拎着一个小藤篮,里面放着一点已经被动的硬邦邦的肉干和面包块,那是她奉命携带的干粮,是奥托考虑到留里克和其他孩子的篝火集会突然饥饿时,能够第一时间获取一些小食。 一切种种直接看呆了这个卑微的姑娘,高举短剑的小主轻易的就命令数量惊人的孩子跪在地上,吓得她自己也赶紧依靠着大树跪下。 露米娅,她看到留里克高举短,剑接受数百个未来能够成为强力野蛮人战士的小孩们的顶礼膜,她的内心再也不是得到庇护的那种感动。 露米娅,她的内心已经被完全征服! 孩子们的篝火慢慢熄灭,地面留存大量的脚印,以及一大片炭火痕迹。 留里克的心情好极了,就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仆人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他的短剑挂在腰间,大踏步的样子完全一副缩小版的武士模样。 他的仆人轻轻勾头,提着篮子紧跟小主,一副唯唯诺诺。 留里克还在想着刚才的事,那种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心情何其舒畅?! “露米娅?”他突然嘟囔。 “masta?” “很好,你在叫我masta。刚刚你都看到了,他们在向我跪拜。” “我都看到了。他们一定会忠诚于你,我也是。我的masta。” “你当然会忠诚于我,现在跟我回去,我还有些事。” 现在的留里克自知自己需求大量的帮手,尤其是自己在这个冬天开拓的两条产业链,必须更多的劳动力对其扩充。 与祭司和铁匠签订的协议,他们是否会永远遵守呢? 不太可能,因为人心都是会变的,人对财富和权势的追求也不会停息。当他们觉得分得给自己的财富太少,就会要求更多的财富。 想来自己和他们是拥有契约的商业伙伴,他们并非自己的心腹。 想要获得心腹?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小培养。 留里克也不是没有想过,从自己麾下的那群臭小子里抽掉一点去学习打铁,或是学习做肥皂,到时候也会分给他们财富。留里克只是有点这方面的念想,很快便自我否定。 男孩的父母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从事那些工作,男孩普遍要长大为新的海上勇士,是注定供奉奥丁之人,怎么会去做托尔的仆人? 所以从一开始,露米娅与那些对自己顶礼膜拜的人就不一样。 把露米娅培养成女战士?或许有的部族碍于自己族群男丁少会这么做,在罗斯部族显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露米娅有自己的长处,她总体来看对部族保存的那些记录知识的木板不抵触,她是热爱学习之人,这种人深入培养就是可以信赖的管家,将是善于内政工作的人才。 而且她是一个女人,自身需要依附于一个强力的男权立足,或是她的丈夫,或是她的主人。 两人回到了温暖的家里,他们将保暖的毛茸茸外衣卸下,挂到木墙上凸起的铜钉上。 留里克自然而然我在自己松软舒服的睡窝,而露米娅还是一如既往乖巧的坐在角落悉听尊便。 奥托,部族的首领,部族的大祭已经过去很长时间,根据历法,再熬过眼前的漫漫长夜,太阳就从新升出地平线,新的一年也随之到来。 生活被压缩在小小的木屋里,这个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奥托只好侧卧着身子,嚼着肉干打发时间。他肚子里已经塞了太多的东西,一想到还要走出屋子,去长屋旁的独立厕所如厕,那种讨厌的寒冷感终令他闭嘴。 年纪不小的妻子尼雅自顾自的缝纫新的皮衣,嘴里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奥托丝毫没有帮助妻子的意思,缝制和修善衣服都是妻子的工作,如果一个男人有什么必须做的,那就是伐木与修船,此乃任何一个男人安身立命之本。 儿子的归来让无聊的奥托大为欣喜,他心里憋得一些话也该趁机对儿子诉说。 “留里克,别躺着了,快到我这里来,有些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哦?爸爸?” 留里克爬起身子凑了过去,盘腿而坐仰望着自己那堪称长了一脸狮子鬃毛的父亲。 奥托定了定神:“我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些事,你知道的,从明天开始白天就越来越长。冬季慢慢就会过去,当海冰融化之后,我还要带着人去诺夫哥罗德。” “这件事我很清楚,是我们的例行工作。” “是的。这一次我会尝试带一些肥皂过去,那些诺夫哥罗德人总体是贫穷的,但其中不乏一些富有者。我们不要想着用斧头轻易从他们身上搜刮多少钱,如果我做了一两次,那些富裕户就逃走了。这一次我要试着高价把你的肥皂卖出去一些,看看能否再从他们手里兑换一些别的好东西。” “哦?我还以为你会带着大家将他们全部打败,把所有的诺夫哥罗德人当做奴隶。”留里克的脑袋轻轻歪斜,说话时还刻意轻轻瞥着嘴角。 “更多的奴隶?不!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粮食养活他们。孩子……”奥托的大手轻轻盖在儿子头上:“你还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会带你去诺夫哥罗德长长见识。到了那里你就知道,那些家伙是怎样的贫穷。他们虽然贫穷,人口可是比我们还要多,恐怕能相当于十个我们。” 嗯?难道这个时代的诺夫哥罗德有七万或是八万人口了? 倘若按照古代的标准,有这样人口的城市着实不算小了。 留里克几天是第一次了解到那头名为诺夫哥罗德的奶牛是怎样的存在,一个七万人口的人类定居点,每年两次给一个人口七千人的定居点上供,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诺夫哥罗德,本意“新大城”,他们的居民都是其他地方迁移来的移民。诺夫哥罗德人不是蠢货,他们沦为给罗斯人进贡的仆从,仅是因为罗斯人更为强悍罢了。 “爸爸,即说的诺夫哥罗德人更加贫穷,我们为什么要这群穷人进贡?”留里克故意问。 “啊,他们贫穷,武器上实在糟糕,他们甚至不会造比独木舟更大的船。但是他们的土地更加肥沃温暖,他们周遭的树林里也有大量的鹿,甚至是熊。你不用担心,我会带着大量的皮革回来。既然祭司制造肥皂需要油脂,我要试试能否从他们手里尽量得到一些。哈哈,还有一些年轻人,这次还要带回来一些诺夫哥罗德女人充当他们的妻子。” 合着奥托嘴里的贫穷更多是指的武力上的羸弱。 时代却是变了!留里克尤为知晓维利亚的告诫,就是大家都不太清楚所谓“奥丁究竟怎样看待部族的行为”。那些第一批嫁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虽是全体怀孕,孩子能否顺利生下来吗? 维利亚有些担心,奥丁如果是反对的,就会让部族付出代价,为了让代价最大化,神力就在最后一刻施展,即所有嫁来的女人连同腹中之孩于最后关头赐予死亡。难产造成一尸两命的恶果,与本时空是颇为普遍的。 奥托可管不了那么多,在他看来祭司们曾经整天无所事事,席地而坐,满脑子都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们的生活定是比海上勇士还要无聊,所以现在有了熬油造肥皂的活计,一个个如获新生,忍受胳膊的酸痛也在彻夜工作。 她们越是这样,首领一家就能在肥皂生意上挣到的钱也就越多。 如果仅仅是收取供奉,再从那边挑一些漂亮女人给部族男青年选妻,奥托的的829年的春季索贡航行,它实在不比去年秋季做的更有开拓性。 但是奥托已经做出一个堪称伟大的决定。 “孩子,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前往诺夫哥罗德的航路上,会途径一个庞大的湖泊,只有通过这个湖,我们才能找到新的水道进入诺夫哥罗德。那是一个非常广大的湖泊,湖里还有许多的鱼、许多的海豹。那个地方其实比我们这个峡湾环境更好一些,似乎开垦一下土地后我们自己就可以种麦子。唉,我们这里太冷了,只能种点洋葱。面包的滋味你也知道,只要吃过一次就忘不掉它的滋味。 我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我打算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定居点,我要带人在那里修建一些房子,可能还要派人在那里长期驻守。如果可以开垦一些土地,能够收获麦子,那就更好。 很多人支持我,他们觉得建立一个新城镇是有好处的,有了它,未来我们就不再是一年去诺夫哥洛夫两次,而是有更多的次数。我们可以通过更频繁的贸易和他们做生意,这样比起用斧头和剑逼迫他们,他们反而会提供给我们更多好东西。” 留里克听到这些,他的双眼瞬时睁大。 “爸爸,你难道是计划,我们……我们全部移民?” “移民?不!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但是我们所有人还不能走。孩子……即使你做了首领也不能带领族人离开,我们不能退盟。我们还有数千人客居在峡湾的盟友,我们离开就背盟,不会得到盟友的支持,甚至会引发战争。我们还是要和诺夫哥罗德人扩大贸易,扩大我们的收入。我们只是建立一个辅助的定居点而已,孩子,那些诺夫哥罗德女人嫁过来,她们一定会剩下许多孩子。也许当你长大的时候,我们的峡湾就不能承载这么多的人口,我们必须走出去!” “啊!我已经懂了……你去做的吧,爸爸,你是在为我们罗斯部族找寻新一个更好的未来。” 奥托很高兴儿子是如此的会说话,是如此的理解自己。 他继续说:“诺夫哥罗德人把那个湖叫做拉多加,有一条河连同拉多加湖和大海。那片入海口有许多小岛,那里实在适合修建一个港口,甚至比我们的罗斯堡还要安全。也许你现在还不清楚,任何的渔夫最忌惮的就是风暴,我们的罗斯堡本身就是个避风港,我相信,如果我们在那个河流的入河口修建一个定居点,那里将是更加安全的避风港。” 奥托自己越说越高兴,留里克听得内心砰砰直跳。 留里克根本就不知道拉多加湖从何时开始得名,既然父亲特别提到了这个词汇,显然诺夫哥罗德人已经知晓了这个大湖的存在,罗斯人亦是早早知晓,更疯狂的是,拉多加湖连通波罗的海的涅瓦河的入海口,罗斯人已经意识到那里有作为港口的战略价值。 时间829年,罗斯人有意在涅瓦河入海口修建罗斯人的第二个定居点! 无论它未来是否会被命名为圣彼得堡,于涅瓦河入海口修建城市,必是从公元829年开始。 这就叫做历史的必然吧! 第109章 留里克要更多的仆人 奥托实在不想说,他和自己的数百个亲密战友,围着篝火探讨在那条河流的入海口建立一个定居点这件事,许多人就表示出强烈的质疑。因为这个决定,大家根本不晓得自己的祖先是否做过相同的事,大家对未知有着天然的恐惧与排斥。 经过一番解释,奥托以个人威望笼络到许多人的支持。 其实大家最怕的还是遭遇波罗的人或是芬人的袭击,这些家伙们虽然是大量用石头武装起来的笨蛋,但他们和罗斯部族一样,遇到大事会组织起数百人行动。就算罗斯勇士是用大盾和战斧武装起来的强者,倘若进行战斗的人太多,也会被数百个敌人一拥而上击败。 兴建一个定居点因而具有危险性,如果首领执意要这么做,就不得不多留下一些人来照看营地。 罗斯人早晚都要离开这个可怜的罗斯堡,离开这个糟糕的峡湾。 无论未来如何发展,这个峡湾能给予人们的生存空间已经快到瓶颈了。当人们终于无法忍受拥挤,居民大规模自发性的离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留里克很高兴父亲的决定,趁此良机,他也特意告知父亲自己的打算。 “爸爸,我需要一些新的仆人。你下一次去诺夫哥罗德,能否为我带回来一些人?我不要很多,最多十人就够了。” “你……”奥托一阵愣神,“一个女仆已经不够用了?” “是的!”留里克一口咬定。 “好吧……说说你的具体要求。” 儿子在索要仆人,奥托实际非常欢迎儿子有这样的想法。似乎儿子自从杀了鹿后,心思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留里克是个善良的人,这样的品格对兄弟很重要,倘若只有善良,那也不配做一个首领。他需要具有统帅能力,如果可以,奴仆当然越多越好。 奥托麻利的振作起来,问到:“你需要诺夫哥罗德的仆人?很好!我这次去给你抓几个回来。” “嗯?抓人?用东西赎买几个仆人不是更好吗?” “也许吧。”奥托耸耸肩,“你需要一些能干活的仆人,那就不要指望他们会乖乖把劳动力交出来。那些男人虽然很糟糕,他们至少会种地。诺夫哥罗德人不会乖乖的贡献出强壮的男人给你当仆人,我们只能用斧头逼他们就范。” “我……我不是要那些强壮的男人!” “不是男人?难道还是些小孩?” “唉!就是一些小孩。”留里克使劲一拍地上的毛皮,“我就是要写小孩。” “小孩?仆人?那些仆人能做些什么?”说着,奥托瞥了一眼乖巧坐地的露米娅,“就如你的女仆,只会放牧。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以后也不能给你砍更多的树。” “但是她对我非常忠诚。” 留里克轻轻一摆手,只见露米娅站起身,接着乖巧的坐在留里克身边。 “爸爸,你看,她是一直听命于我的。” 露米娅使劲勾着脑袋,她知道首领奥托一直在瞪着自己。这个杀了父母的大恶人,真是不想和他有更多交集。 留里克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就是要一些孩子,最好和我的年纪不要差太多。我和佩拉维娜姐姐已经学了一点他们的语言,如果只是日常的交谈,我已经可以和诺夫哥罗德人交流。 爸爸,既然强壮的男人是要种地的,那些小孩总不能也是种地吧?诺夫哥罗德一定还有一些女孩,只要经过一些训练,女孩也可以有所作为。” 儿子的话实在令奥托很费解,他又想到别的事情,这便质疑问道:“难道你就那么喜欢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部族绝大部分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已经是你的朋友,你还想怎样?还要更多的诺夫哥罗德小孩也在你掌控之下?你甚至连一群没什么用的小女孩也需要?” 和罗斯部族很大不同,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部族,他们并没有什么不要女婴的陋习,因为他们并没有所谓奥丁信仰的战士文化。 但这不意味着诺夫哥罗德的当地人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他们至少比芬兰人强大,所以才能抢到伊尔门湖,建立“新大城”,只是瓦良格人战斗力爆表罢了。 他们实则对自己的所有孩子的态度都比较特别,孩子就像是庄员家族的财产。孩子在长大之前几乎不能提供什么产出,如果有太多吃饭的嘴,就算孩子的父母特别仁爱,迫于饥饿问题也要抛弃一些孩子。加之瓦良格人的罗斯部族的定期搜刮,以及另一些瓦良格人的没有征兆的突然袭击,诺夫哥罗德城市外围的那些小型斯拉夫定居点,总是面临亲人被掳走的情况。 失踪的人或是被黑熊袭击身亡,或是被别的瓦良格部族掠走。如果失踪的是小孩,大不了再生几个。实际呢?失踪的通常是种田的男人,一个劳动力的损失对家族庄园都是重大损失。 “当然。我需要诺夫哥罗德的男孩还有女孩!”留里克抬起头来,“我就是需要那些孩子。我会把男孩送到铁匠那里学习打铁,把女孩送到祭司那里去学习一些女人必须的技能。这样他们长大后,就只能追随我,他们会为我卖命。” 奥托实在觉得儿子的话很奇怪,事实上奥托从没有这方面的念想。 所有的维京人对于“奴隶”的概念定义是比较奇怪的。 环波罗的海的北日耳曼部落,他们彼此间争斗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也是最近的二百年时间,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山脉西部的挪威人、山脉东方平原区的瑞典人,还有日德兰半岛和周遭岛屿的丹麦人,形成了一些部落联盟,大时代之下,三个大型部落联盟正在逐步转变成封建王国。 他们还没有成为王国,虽是说着同样的诺斯语,彼此间的战斗就不曾断过。 就是罗斯部族所谓的思维亚部族联盟,当他们的祖先都生活在斯韦阿兰平原时,彼此间也有许多争斗。 一个战斗的部族,其中的男丁比年轻的女人还要重要。强壮的男人为了争夺资源而频频发动袭击,为了胜利的最大化,他们会留下俘虏的命,并作为给自己干活的奴隶。 因此,“奴隶”的概念几乎和懦夫、失败者这样的概念划等号。现在的诺斯语里,很多时候就是用“俘虏”“失败者”这样的词汇具体形容男**隶。 失败者成为奴隶,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们也不会豢养太多奴隶,因为这些同样说着诺斯语的人并不可靠,长期将其留在身边有可能是个祸患。 男性战俘往往会伺机逃跑,且战争中任何一方并不能获得多少战俘。 一些作战中,一方攻下敌方的老巢,胜利者会霸占对方的妻女。那些被俘的女人不会变成奴隶,她们将的成为胜利者的妻子,并成了胜利者部族的一员。 蛮荒的时代,生存是各个部族的第一要务。部族的战斗力源自强壮的男丁,部族延续下去的根基则是部族的女人们。 奥托实在不喜自己的部族存在一个非常糟糕的传统,族人们一直在有选择的培养自己的后代,普通的家庭的财富并不多,为了未来能获得更多的财富,他们乐意培养儿子,至于刚刚诞下的女婴,往往扔到树林任其自生自灭。 罗斯部族是这样,南方的盟友部族亦是这样,丹麦人也这样干。 奥托知晓那些盟友部族中的富裕户,往往会豢养一些奴仆,甚至是一些姬妾。天知道那些外族女人是他们从何方枪来的,大概率就是所谓法兰克人。 总之那些女人的最大工作就是给主人生下更多的儿子,主人并不会因为儿子母亲的身份而对他们有多少偏见,家主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能成长为强大的战士。 唯有如此,部族拥有更多的战士,才能在未来看起来不会消停的争霸中,从丹麦人手里抢到新的土地。 罗斯部族以往是没有这方面机会的,既然口子已经开了,继续发展下去,部族早晚也会充斥着会说着诺夫哥罗德语言的战士。奥托根本无所谓这些,孩子的父亲毕竟都是部族的勇士。 然而留里克的决意与奥托能够想到的完全不同,难道使用一些奴隶,还要先把他们抚养长大? 奥托闭着眼睛想了一下才缓缓问道:“留里克,如果只是一些孩子,我可以用比较和平的方式给你带回来。我必须告诉你,那些小孩都是一些笨蛋,和他们的父亲一样,未来也只是一群会种地的农民而已。他们要想给你好好干活,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培养,当你长大了,他们才能够真的为你工作。你……你难道要像养鹿一样,天天喂给他们吃的,直到养到可以工作为止?” “是啊?难道不可以吗?”留里克亦是一脸奇怪。 “你……我实在想不通。” “爸爸,你是反对我?” “不!我不是反对你。”奥托摇摇头,“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很高兴,我只是为你不值。孩子,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件事,但是之后的事呢?我可不会帮你,你既然有所打算,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是由你自己处理。” “我会自行处理,不用你担心。” “还有那些奴仆的食物,居住的地方,也都是由你操心的。还有他们的衣服,也是你的事情。还有……”奥托情急之中列举了很多,他以为这样一番说辞就能领儿子放弃。 奥托实在不理解自己的儿子留里克的计划的前瞻性。 留里克,他亦是想不通,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有别的顾虑,还是单纯的目光短浅。不!等等!奥托真的目光短浅?不,奥托是有眼光的首领。莫非只在对人力资源的使用方面存在某些局限性?也许就是这样。 留里克听了很多,还是直言:“我至少要是个新仆人,最好……最好是比露米娅还要小的孩子。如果爸爸你很困难,全部十个是女孩我也可以接受。如果你能为我弄到更多,我来者不拒。” 奥托咧着自己的大嘴,嘟囔道:“看来你不会再改变决定。好吧……现在你给我一些银币。” “银币?”留里克猛地一怔。 “不要愣着,留里克。我是你父亲,你现在执意要变得独立我就成全你。我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你的决定非常怀疑,作为的父亲,我愿意为你做这件事。给我一些银币,我好给那些孩子的父母。听着,只有银币才能让那些贫穷的家伙把自己的孩子送人。” 奥托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留里克则平生一些负罪感。 也许这就是公元九世纪,欧洲黑暗时代的常态吧。 对于还处于勉强进入青铜时代的氏族部落,人权的概念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所谓的人权只是部族强壮男丁才配享有。在孩子长到可以拿的起武器之前,他们的父母可以为了钱,将孩子抛弃。 留里克知道,奴隶经济在物资生产效率低下的时代有着它存在的合理性。那些沦落为奴隶的人,奴隶主就是把他们当做“会说话的工具。”既然是一种工具,当然是尽可能的延长工作时间。 就是一头拉磨的驴子,驴主也渴望它能健康的工作十年二十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失去土地的自耕农为了活命,成为大户的农奴。失去一切的部落民,成为另一个部落的奴隶混一口饭吃,在极端条件下是可以接受的,虽是屈辱,至少能苟活。 但是它还是一种落后的制度。 留里克深知,历史上迅速进入封建王国时代的基辅罗斯,他们在蒙古的统治下并不是人丁凋零,摆脱蒙古帝国统治后他们又壮大起来,就是贵族们吃相极度难堪,弄得普通农民成千上万的破产,成为贵族和大庄园主的农奴。如果说东罗马的文化赐予他们直接绕过奴隶社会,瞬间升级为封建时代,结果他们又把社会体系弄得愈发落后。 最终,一场来自农奴们的自下而上最彻底的反击,摧垮了腐朽,实现了第一次“庶民的胜利”。 那些斯拉夫人的普通居民后裔,怎就全体逐渐变成农奴了。 听得奥托所言,那些诺夫哥罗德居民会为了银币放弃自己孩子的抚养,交给瓦良格人做仆人。仆人的仆人仍是仆人,这样,居民大规模的奴仆化真是有其中的理由。 这是不行的! 因为留里克需要的可不是仆人,彼此之间也不该是所谓主仆关系。在他的理念里,现在可以实现的最好关系该是雇佣与被雇佣。自己掌握大权,所谓的仆人为自己做事。自己乃至继任者都不能随意伤害他们,还要针对他们的付出给予合理的报酬。 有道是针对底层居民让利,让居民富裕起来,这样他们的生产积极性也会更高,整个社会的财富会充裕起来,也就能交付更多的税收,实现民富国富。 留里克看来这才是最合乎情理的治理哲学。 看来真的不能高看本时空的欧洲人,他们的问题不是对地理的眼界有限,最关键的就是思想的局限。 “爸爸,你说吧,我要一些孩子做帮手,多少银币能够得到?” “你……”奥托想了想,“你给我五十枚银币,你现在有这笔钱。” 留里克点点头,然后吩咐自己的实际关键露米娅,“你去把我的钱箱拿来,数上五十个银币。” “遵命。”露米娅恭顺的点点头,不一会,将放在首领长屋里的沉甸甸的木箱拉过来。 留里克对于露米娅的放心与信任体现在多方面,赠与她银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将掌管自己钱箱的钥匙交由她管理。 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钱箱,正常情况钥匙都是妻子保管的。 露米娅已经清楚小主令自己管钥匙的缘由,一些风言风语也传到她的耳朵里,那就是小主打算多年之后娶自己为妻。 做留里克的妻子?无稽之谈!但是,如果那成了现实…… 露米娅没有任何的沾沾自喜,她的心情非常复杂,而今便竭力掩藏自己的情绪。 自从肥皂开始以高价大坑自己的族人,留里克的所谓钱箱本是一个空木盒,而今它已经变得沉甸甸。部族的肥皂市场还是挺大了,它终将饱和,那也没关系,把肥皂卖给客居的盟友就好了。 五十枚银币是半个罗马磅,留里克结果露米娅递来的银币,交到父亲手里。 奥托见得儿子的态度是如此坚决,更惊奇的是,儿子就是对这些钱币没有那种,没有那种吝啬。 “留里克,你是确定的吗?”奥托严肃问道。 “是的,如果五十个银币能买来……”留里克一开始还想说“奴隶”这个词汇,他还是讨厌这个词,就高口说,“如果能换来十个新朋友,那就太好了。我会给他们比在诺夫哥罗德更好的生活,他们会因此特种忠诚于我。” “你居然愿意与仆人做朋友?真是奇怪。”说着,奥托眼角看看露米娅,他没有再废话。 奥托继续说明严肃的事实,“那些诺夫哥罗德人乐意把自己的孩子当做货物卖给我们,就像一些琥珀就能换的一个漂亮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婚姻权。留里克,你很聪明,那些女孩到了十二岁就算长大了,指望用几个银币换一个过来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是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倒是没多大问题。 我其实知道那边的行情,像你这样大的男孩是五个银币,女孩则是三个。” 听到这儿,留里克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理念里,人命当时无价的,可是这个蛮荒时代所有人都被标注了一个价格。到底人是比动物高级的存在,却也没有高到那里去。一头大驯鹿价值两个银币,一只少见的雪貂价值可能高达六个银币。 听得父亲的话,留里克不得不自我审视一番。 自己这幅身体不过一介小孩,按照奥托的话就价值五个银币罢了,顶上两头鹿,却不如一只可爱的雪貂,哪有这个道理? 然而就是这么个现实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能用一笔不菲的银币获得至少十个仆人,总比父亲带人去拎着战斧强来得文明。 “我要十个仆人,如果他们舍不得男孩,至少给我弄到一个,我要把他只听命于我的铁匠。至少十个女孩,我要把她们训练成制造肥皂的女人,还有会做衣服的高手。他们所有人只为我服务。爸爸,根据我和祭司们、铁匠们签署的协议,我有钱养活这些仆人。” 奥托点点头:“你的钱我都收下了,我会为你做好这件事。不过,你这段日子出资巨大,你确实和那些孩子不一样。” “当然。”留里克摆出笑颜,“我可是得到奥丁祝福的人呐。” “不仅仅如此。”奥托深深晃动脑袋,“我活了这么多年,只知晓你一个小孩可以仅用几十天时间挣到三百枚银币,也没有一个小孩,能迅速花掉一百个银币。你确实要注意,如果你一直阔绰,对自己不是好事。”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提醒。”留里克挺惊讶于奥托提到了“节俭”的概念。 论到节俭,如果斯韦阿兰的思维亚部族联盟都有这样的思想,确实可以理解他们一千多年后的后人,为何在环保的理念上做到一个极端,极端到恨不得人人做到几乎没有碳排放。 “我会尽力节俭,也会想方设法挣到更多的钱。爸爸……”留里克轻轻歪着脑袋,“你不要以为我就懂得肥皂和剑,相信我,我还有别的发明,都是来自奥丁的智慧。明年是一个新开始。” “好吧。”奥托的一只大手盖在留里克头顶,像是揉猫一般揉了几下,勉励道:“那么你就去做。但愿我回来的时候,你能给我弄些新花样。” 第110章 仆人的算术授业 只有到了儒略历的三月份,波的尼亚湾才会开始解冻,当它完解冻到可以安全航行时,时间已经是四月份。 光明节随着公元829年的第一缕阳光而结束。 阳光的回归宣布了很多事情,随着白天时间越来越长,族人们就有更多的白昼时间用于工作。 部族还有着另一个传统,那就是光明节后的一百天,到了是个时候海冰绝大部分都融化了,人们又迎来了一个节日。 这幅了近半年时间的罗斯部族,他们的长船又可以在解冻的海面自由航行。漫长的时间大量消耗人们储备的粮食,就算许多人施行了冬季捕猎,每到临近解冻之时,各家各户储备的食物都会变得捉襟见肘。 现在,部族成员面临新的问题。 整个部族只有一部分人是富有的。富有者往往是最强壮的男人,亦是最有经验的渔夫。这些人渴望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钢剑,也希望继续购买肥皂情节自身。 除此外他们还需要获得别的消费产品,满足自身需求。 藏在船坞中的长船加紧修善,一些新的船只也在木屋中加速建造。渴望更大财富的渔民希望海冰早日融化,他们已经修善一新的麻绳渔网正欲大显身手。 那些客居在罗斯堡的外族人亦是翘首期盼着。 他们,已经为了新一年的贸易,在海冰解冻之前就在冰雪覆盖的峡湾中行动起来。 居住在部族里的各色皮匠,828年的冬季他们忙碌异常。巨量新鲜兽皮的到来,令所有皮匠家庭陷入极大忙碌中。 一些皮匠是缺乏资本的,他们只能在皮革加工上获得一些报酬,罢了鞣制完成的皮革还要归还给皮革的主人。 另一些皮匠自然是拥有资本,还是一个个大型的家庭。一时间全家老小齐上阵参与皮革加工。 家主在一开始就出资购买新鲜皮革,他们进行一番加工后进一步深加工,例如制作成衣服,获得的财富就更为可人。 不过,皮革加工行业的成果如果只是内销,它根本不是一个暴利。 唯有一招,即将制作好的皮革销往南方。用鹿皮制作衣服,在衣领和袖口用狐狸皮装饰。一件皮衣甚至能卖上一枚金币。 倘若再铤而走险卖到丹麦人控制的区域,冒充当地人出售,卖得两枚金币也是可能的。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就是一旦为丹麦人中有权势者识破,这条命怕是就撩在海洋的南部海岸了。 大部分皮匠是不敢铤而走险的,他们只想安稳的出卖技术做个小生意。生活就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除非又什么现实的压力迫使他们活不下去了,皮匠才会向着去当海盗劫掠一番。 部族的手艺人都是这样的生活态度。 但是那些客居的外族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外族人不会也不可能真的加入罗斯部族,他们被许可住在罗斯堡,却被勒令禁止开垦土地种植东西。 当然,罗斯人自己最多种一点耐寒又可以快速成熟的洋葱,也不会刻意再去种植别的。 客居者丝毫不觉得自己遭遇歧视,因为他们的身份总是非常相似的——渔夫,或是纯粹的商人。 奥托需要这些客居的商人,他们是自己部族与南方盟友交流的重要媒介。 有了这些客居商人的存在,奥托觉得自己已经犯不着亲自组织船队,去思维亚部族联盟的重要活动区域,也就是梅拉伦湖,亲自把来自遥远北方的商品销售过去。 这些年来,居民将自己剩余下来的东西卖给客居商人,待到冰雪消融,由商人运到南方销售。 如此罗斯人不用冒着遭遇袭击的风险,手里的商品也能快速变成银币,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大家更乐意向东方找寻机会。 许多的族人,他们卖掉了自己冬季抓到的所有小动物,肉被吃掉,皮革已经第一时间换成银币,甚至有换成了一大坨肥皂。 来自客居商人的银币最后大量的聚拢在留里克的手里。 现在情况又有了新变化,大量的银币有开始流入克拉瓦森的铁匠铺。 光明节之后,整个部族都意识到,留里克的短剑为克拉瓦森一家打造,大量的订单接踵而至。 克拉瓦森遭遇到自祖先开始打铁以来,可谓最红红火火的商业机会。他将订单全部刻在木板上,并收取了十分之一的定金,不曾想,仅是定金就多达一百二十枚银币。 要打造新的stelsvard,也就是所谓钢剑,怎么着一把也得六十个银币。每一把剑都是非常昂贵的,但它可以斩断所有的铁剑自己却毫发无伤,巨大的战术优势让所有勇士趋之若鹜。 贫穷的勇士羡慕的同时渴望在新的一年搞到更多的钱。富裕的勇士第一时间交付定金,渴望早日拿到钢剑去试试它是否好使。 时间进入到一月份,对于留里克,生活还是寒冷且无聊的。 有道是北半球最冷的时期是冬季,罗斯堡地区奇葩的北极圈边缘,气候更显恶劣。 即便如此,部族还在以很低的效率运作着。虽是仍有冻死人的情况发生,稍稍有些财富的人家,现在都还在健康的活着。 严重的寒冷迫使留里克只得待在温暖之处,他决定搞些新花样,那就是趁着有着大把时间,首先针对露米娅做着一番知识培养。 要令她加紧对卢恩字母和罗马字母的学习,并能做到顺利的字符转换。 开始教授她阿拉伯数字的书写与使用逻辑,碍于她实际是初次学习,一切不得不从个位数的加法开始。 也会祥和的傍晚,结束放牧回到祭司长屋的露米娅,乖乖的坐在留里克的面前。 “masta,我回来了。关于你交给我的事。” “你都复习好了吗?”留里克绷着脸逼问道。 “我会了。我接受masta的考验。”露米娅谨慎的坐下,她下意识皱起的眉头清楚展示自己的紧张。 嘿嘿,她谨慎的模样真是可爱。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块干燥的松木板,它实际是造船的边角料。留里克需要一些比橡木更鲜亮的书写材料,连粗糙黄纸都莫得的现在,这个发白的松木板或许更好。 纸张可以制造!留里克深知,理论上制造纸张的所有材料都是一应具备的,想办法提纯各种来自植物的纤维,将其弄得粉碎,纤维的絮状物沉淀为薄薄一层,脱水后那就是最初的纸。 所谓纸张,恐怕就是中国的蚕丝手工业的加工过程中的意外发明,到现在,东方造纸业已经非常发达。 西方世界却没有凭空将它发明出来。这样不奇怪,东罗马到现在还觉得所谓丝绸,是一种特殊的植物制作的,就像亚麻能织布那样。 留里克把一些黑黢黢的木炭块,用小刀切成了一些碳素笔。 早期的素描画家,手里的画笔就是一块被精心雕琢的木炭,留里克这么做并无不妥,就是用完后要洗手。 他已经给露米娅填鸭式的灌输基础算术技能,两周的填鸭式教学,露米娅不但分清了从0到9所有数字的书写,理论上她已经懂得一百之内的计算。 “我给你出十道题,你必须给我算出正确答案。如果你算错一道,就给我做十个深蹲。错一个增加十个!” “好……好的。” 露米娅深深咽下唾沫,这几天自己没少因为错误遭遇小主的体罚。每天十道题,错一个就双臂向前,蹲下站起十次,最糟糕的一次自己连续做了五十个! 那真的是一个糟糕的感觉,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肚子也突然饥饿难耐,最糟心的是小主不会给予自己任何食物补偿。 松木板上被写上十道算术题,这些题目在留里克这里就是瞬间算得结果。区区一百以内的加减计算,不能心算速得答案,那就真的太蠢了。 但对于露米娅则是严峻的考验,简单如20+25她都要考虑一番正确答案。 不能说她智商愚蠢什么的,仅仅是因为她早该在五六岁的时候接触这些,却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怕是原本的生活她是一辈子文盲。硬一个十岁的孩子相当于四年级,她怎么着也能掌握乘法了。 露米娅,她已经知晓什么叫做加号,什么叫做减号,以及什么叫做等于号。 纯粹的数字符号过于抽象,她不得不在一边的干燥土地上用细木棍做笔,进行着简单的验算。 不错,留里克把验算的方法也交给她,这样十位数的加法就被拆成两个个位数的加法。她勾着脑袋闷头验算,动作可谓笨拙,额头的几缕青丝垂下来,还有那搭在肩头的发辫,她整个人显得煞是可爱。 “啊!我怎么会有种辅导闺女做作业的感觉?就是这个女孩可是够让人操心的……就是她比较文静,很好,很好……” 留里克只是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落笔时犹豫不决的样子,以及稚嫩脸庞突然紧皱的眉头。大人觉得心酸能轻易得到的结果,对于孩子一定是一场灾难吧。 “快写,不要犹豫。” 一句话后,女孩紧张的右手直接在等于号后面画了深深一横。 “擦掉它,写出答案。”留里克严肃的命令反而令她更为紧张。 她终于完成了十道题的解答,将碳笔放在地上,舒展开满是碳粉的双手,谨慎地抬起头:“masta,我……我做完了。” “很好。这一次你第一次全部答对。” “啊?!我!” “你成功了,露米娅。” 留里克刻意紧绷的脸露出笑容,露米娅紧张的脸庞也化作久违的微笑。 “到现在你已经成功完成一百以内的加法与减法计算,你比我想的还要快。我会给你一些奖励,露米娅,你也该拥有全新的夏季服装。我给你们买一件最得体的。” 一件衣服?露米娅也想过这些事,既然小主有心,她就当即跪趴下来以示感谢。 “你起来吧,露米娅。你不要以为完成了这个就是很大的胜利,一切仅仅是一个开始。我现在开始,要教会你乘法。还有许多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的知识。” 本时空,一个普通人主动学习数学的初衷大抵就是为了更好的记账。罗斯部族的男孩们总会跟着他们的父亲,在长大之后懂得基础的数学知识,用于未来生活中。毕竟大家使用着各种货币,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规格不同的金子、银子和铜。用贵金属的重量衡量物价,男孩们身为未来一家之主,不想被奸商坑害,就只能学好算术。 仅仅是用于普通贸易的数学知识过于低端,仅仅是复杂数学中的基础算术。 数学,它可谓各种理科的根基! 在罗斯人和盟友们的商业往来中,乘法和除法是不常运用的。 留里克不然,他执意教授一个女人乘除法,还要教授更高深的东西,包括且不限于圆周率、平面几何、三角函数、立体几何。以及初级的解析几何。总之,一个东方高中学生能接触到的数学知识,不管那么多先短时间给这个可怜的露米娅灌输进去。 什么是许诺父亲奥托的新花样?这就是新花样! 短时间内填鸭式教学,把露米娅培养成一个高智商的孩子,那就是自己的目的。 所以,留里克开始教授露米娅乘法口诀。 这幅满是碳粉的松木板用麻布使劲擦拭干净,留里克快速画出表格,并在矩阵上写下数字。只要不是刻意擦拭掉,此木板的乘法表就能自然保存很长时间。 留里克给予露米娅的任务就是最短时间学会它。 这是一项重大工作,为了令她能更早掌握,先是交给她乘法口诀! 古代诺斯语,从零数到九,发音与千年后的现代英语高度相似。诺斯语的数字发音也存在双音节,但这并非乘法口诀推行的障碍。相反的,因为存在数字的双音节发音,口诀完全可以被编排成rap,有趣的节奏感反而有利于学习者的记忆。 留里克用了两天的时间,才令露米娅基本掌握。到底她已经是个十岁孩子,固然是初次学习,她的大脑可是比五岁孩子发育得更好,也更能接受知识。这也就是所谓一个因为某些原因九岁十岁上小学的孩子,可以用三年时间学会小学的全部课程,并顺利赶上初中进度。 露米娅只是刚刚学会使用使用乘法表,要抽象理解,在留里克提问下能迅速给出答案,仍需要大量时间练习。 好在露米娅不用学习别的东西,她可以把全天除睡觉吃饭之外时间,甚至是放牧的时间,也拿着这块乘法表木板抽时间学习。 她不敢违抗小主的命令,只想早点了解这个艰苦枯燥的工作。 她倒也不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人。 一个寒冷又无聊的放牧日子,白昼时间依旧短暂。现在已经没有祭司监视自己,亦是无人担忧自己逃亡,也就无人帮着自己管理鹿群。 鹿群已经所见到了仅有十五头,每一头鹿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木牌,以及一块鹿运动就会叮铃铃响的铁片。 鹿在悠闲地扒开积雪啃草,露米娅依靠着一颗松树,注意着鹿,也注意着木板。 “鹿没有跑掉。它们……它们怎么回事。聚成了三堆,每一堆都是五头?嗯?trefemarfemton。” 诺斯语发音版的乘法表的一节张口就来,现在,露米娅睁大眼睛,她像是发现宝贝一般,看路的眼神也完全变了。 从小主那里她获悉,乘法和除法可以进行更复杂的运算。她已经明白自己学习这些部族普通人根本无法涉及的知识,最单纯的目的就是帮助主人管理其未来越来越多的财富。 她一时间还无法理解留里克决意的意思,现在这十五头鹿悠闲吃草时的群体变化,她已经自行悟出了乘法的真谛。 “如果鹿群变得更大,我一个人肯定是管不过来。我学会了乘法,把鹿分成许多小群,就能迅速知道我有多少头鹿!啊,我真聪明。不!是留里克真聪明。” 无聊的学习突然变得有趣,她牵着鹿的缰绳,人为对鹿进行分群,以验证乘法表算式的正确。 算式都是正确的,而她的脑海里也不再是抽象的数字,变成了活生生的鹿。她闭上眼默念乘法表,脑子里就是一群鹿的群体进行各种配对组合。 一切突然豁然开朗。 时间是儒略历2月15日,一个寒冷的傍晚,露米娅高高兴兴赶着鹿群回去后。她用积雪擦干净手,兴奋的冲向祭司长屋,找到正亲自帮着波娜一伙做肥皂的留里克,告诉他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乘法表的事实。 第111章 他们群情激奋 “你在高兴什么?如果很高兴就来帮我。”留里克不耐烦的扭过满是碳粉的脸,给兴奋的露米娅做个鬼脸。 露米娅正在兴头,大胆的跑来:“masta,我现在完全学会那个表格。你提问我,我都会背出来。” “嗯?昨天给你的提问,你像是舌头被烫坏似的,很久说不出一个正确答案。听着,背错了照例……我改主意了,你如实答错就给我过来搅拌肥皂。” 听得,露米娅下意识的看看自己小主面前的陶瓮,只见得里面有一些亮黄色的粘稠物质,稍稍凑过去一闻,怎么还有一些臭味?这个臭味,居然有点熟悉。 “masta,你这里做的,难道是肥皂。” “啊,之前没有告诉你,这是一种新肥皂,我相信它的去污效果更好,还能……还能杀死最讨厌最难缠的寄生虫,对人却没有任何伤害。” 留里克这便停下手中的工作,到底制作肥皂的工作目前都被祭司们垄断了,她们把这个作为重要的敛财手段,而且自从第一块肥皂诞生到现在已经足有两个月,直到现在她们依旧觉得那份协议是非常美妙的。她们的幸福感就是这么低,一名祭司仅仅因为几枚银币就能得到强烈的满足于感动。 肥皂当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且两枚银币一块的价格,它着实有点昂贵。 做人就要长远的看待事物,现阶段留里克更乐意闷着头发财,销售高级手工品挣得大量财富。什么组织维京大军划着船远征砍人,抢掠数不尽的金子之类的事,这种事还是往后无限期搁置吧。 如果让留里克选择,他宁愿做一个维京社会中的逐渐被边缘化的鸽派,也就是那些乐意通过劳动积累财富的人。鸽派后裔接受这份思想,他们始终没有离开斯韦阿兰和北方地区,终成未来瑞典的国民基础。 鸽派可不是懦夫,他们只是觉得抢掠终究没有种田有赚头。 随着肥皂的产量增加,它的价格不管怎样都会有所下降,那就需要制作一些更特殊的肥皂。 比如,在粘稠的肥皂浆糊里加入研磨的硫磺细粉,经过深入搅拌,原本棕黄色的皂块愣是被染成了金黄色!它具有一定硫磺的臭味,不过这个臭味并不比草木灰的焦糊味更难以接受。 它的颜色更鲜亮,自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另一种则是加入研磨的木炭粉,搅拌之后就成了碳皂,是纯黑的一块。 当然,最好的肥皂当属香皂。如果能从某些花朵里提炼香精油,香皂会不会…… 留里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过了今天,再到了儒略历2月16日傍晚,第一批金黄色的硫磺皂就可以离开模具。暂定它就是三个银币一块的价格。 想想看,不过是向浆糊里撒一把硫磺细粉,一个简单的举动居然就能额外赚到一枚银币。 这种疯狂敛财的可能性令波娜等下级祭司震惊,大祭司维利亚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那种黄白色的皂块一旦成功,漂亮的颜色谁不爱呢? 黄白色的硫磺皂只要成功,那么向其中加入其它染料,例如比较便宜的靛蓝,就能制造出绿色的肥皂。 这个时代,蓝色和白色是最容易获得的染料,其次是黄色和红色。 最为尊贵的当属于紫色,紫色帝国东罗马的贵族用来装饰和穿着的紫色布匹,不知是消灭了多少紫螺获得。 傍晚的露米娅急于展示自己对乘法表与口诀的理解。 “你真的可以熟练掌握了?那好,我给你出一些题目。倘若答错……”留里克指了一下祭司们操作的陶瓮,“就像你第一次做肥皂那样,帮助她们,直到你累得几乎精疲力竭。” 露米娅定了定神,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确实和以往不同了,留里克连续出了五个题目,她都能熟练报出正确答案。她的一个动作倒是让人奇怪,那边是她需要闭着眼睛进行短暂的思考,就好似头脑需要时间进行脑内计算。 她终究是全部给予正确答案,看起来这个养鹿人女孩,已经学会了一百以内的乘法。 留里克也很快弄清楚她突然开窍的原因,真是让人惊叹,她已经把计算用于日常生活。 “masta,我已经学会。我还想要更多的知识,我想对你有帮助。”露米娅睁大的眼睛流露着真挚的感情。 留里克拉着她的手,将捣动粘稠皂液的木棍递在她手里。 “那就和我一起做事,我要试试把新的肥皂卖出更大价钱。” 另一方面,奥托第一时间获悉儿子又在制作新型肥皂,它将是黄白色,使用效果与之前的那些也没有区别。 奥托,他现在就是在充当儿子的销售员。 他在部族里游走,在自己最亲密的朋友间宣传这个消息,虽是还不曾看到硫磺皂的实物,在他的口述中,那个东西已经变得像黄金般漂亮。 自从普通人开始使用肥皂,到现在已经过了儒略历的两个月。凡是用过它的人都深深明白它的威力,也慨叹用的太多,肥皂缩小的速度也更快。 它早晚都要用完的! 购买了的家庭,负责家政维持的妻子督促丈夫,在新的一年搞到更多的钱币,以购买更多肥皂。 但是丈夫们却被铁匠铺打造的亮白色的钢剑吸引住,如果有足够的银币,首先买剑,再是解决肥皂问题。 斩铁如泥的钢剑真是太惊人了。 这几天里部族内流传着另一个传说。 克拉瓦森已经成功打造出了两把钢剑,其本人用的正是留里克教授的块炼低碳钢技术,亦是用上油淬和覆土烧刃这样的高级手段。 五十炼实在太吃体力,本着只要能斩断普通铁剑就是合格的道理,他做的剑被缩减到四十炼,就算如此,只是半开刃的长23stika(近70cm)的铁剑,在强壮的卡威手里迅猛挥舞,就成功斩断一块被作为试验品的熟铁条。 一般的维京铁剑,长度都是控制在70cm上下。太短了就不是主要进攻武器,太长了使用很不方便。 普通作战中,两名持剑者互殴,他们的剑在硬碰硬的作战中总是弯折,却不容易折断。不过,倘若其中一方更为坚硬,普通铁剑不会折断的传说也被打破。 实验用的熟铁条可是比普通的剑还要厚实,再者两者的材料其实完全一样。 克拉瓦森朴素的知晓产品质量的重要性,现在,剑是否好用,就命令儿子去作为试剑大师,用一记劈砍验证。 两把钢剑交付给他们的买主,为此克拉瓦森挣到了一大笔钱。 让他兴奋的还不是收到超过一百枚银币的喜悦,最奇妙的就是钢剑的主人就把他们的旧剑当做“祭品”,在数以百计的闻风赶来的勇士关注下,钢剑之主一记势大力沉的挥动,真的斩断了自己的旧剑。 克拉瓦森名声大噪,曾存在的一些质疑已然荡然无存! 好勇斗狠的男人们都希望获得一把钢剑,他们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只要能凑够六十个银币,那就去克拉瓦森那里订购。这么多年来,铁匠几乎不曾离开过罗斯堡,往往只有开采矿石的时候,才会前往东北方向挖掘。 铁匠不会拿了定金就跑路,再说,人人都直到一把钢剑居然要六十银币,订购两把剑,价格就超过一磅白银巨款了! 剑要有,肥皂也要一直使用。相比于剑,肥皂的事实在可以缓一缓。 2月17日,那些黄白色的肥皂已经完成了烘烤,它们一个个已经缩水严重,就是使用的是烘烤而非风干,硫磺皂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龟裂。 一张木桌就摆在祭司长屋门前的空场,多达五十块的硫磺皂,在留里克要求下故意堆成了金字塔形状。 超过五百人涌近祭司长屋,人们人头攒动又蹦又跳,甚至还有人爬上自家房顶,愿望那所谓的金闪闪的特殊肥皂。 首领奥托这一次又和祭司们站在一起,刚刚在祭司长屋内,他已经体验了一把硫磺皂洗手的感觉。 就体感而言,并没有比之前的肥皂效果更神奇。可圈可点的还是它的颜色,就像是初秋的雏菊,颜色让人心情舒适。 人群叽叽喳喳,除了有意购买的富有的部族勇士,也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一些孩子钻出人群,他们骇于首领的威严,只能呆呆站着,与木桌上的漂亮展品保持距离。 “兄弟们,我很高兴你们都到了。现在都闭嘴!”奥托振臂一呼,他洪亮的男中音镇住所有人。 “我前几天已经告诉你们,我的儿子留里克又得到奥丁的启示。奥丁觉得我们的部族缺乏色彩,所以留里克赐予祭司们制作这种……”说着,奥托将一块足有两磅重的硫磺皂捧在手上高举起来,“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就是它!” “兄弟们,这个宝贝是多么的漂亮,它们依旧能洗干净你们的衣服,特殊的气味还能阻止可恨的虱子的继续骚扰。难道你们的家里不渴望放上这样一块漂亮颜色的宝贝?它可是我们罗斯部族独有的宝贝!兄弟们,奥丁赐予我们得到它的机会,现在我给予你们购买它的机会。只要三个银币,你们就能得到它!这样做的人将会取悦奥丁,就是必然进入瓦尔哈拉……” 留里克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公元9世纪的展销现场,自己的父亲直接一副奸商附体的姿态。满是胡须的大嘴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买了这硫磺皂,就拿到去幸福瓦尔哈拉的机票似的。 瞧瞧围观者激动的眼神,留里克非常相信,自己的族人们不但信了,富裕户还乐意掏钱。 奥托接着振臂一呼:“都来买吧,带着钱来买。没有钱的不要来,等攒够了钱再来!” 关于肥皂,它可不是部族分战利品。 日常的生活中,居民互相之间就在交换着自己生产的小工具和衣服之类的货物,只要有需求就有贸易。这些居民自发的贸易也可谓自古以来,现在奥托代表祭司们贩卖这批硫磺皂,就是把低层次的贸易变成大宗商品的交易。 在828年入冬之前,这种事根部不存在,然而到了829年临近春天的时候,人们已经喜闻乐见于有人能提供大量的优质生活用品了。 许多人家里已经买了肥皂,它尚未用完。这些人就是来凑热闹的,只为看看黄白色肥皂的面貌而已。毕竟三枚银币,买鱼足够吃上近两个月!也能买到三张鹿皮。斥巨资买它,着实是自证财力之举动。 平凡者并不愿意把宝贵的银子拿来买“guldensopa”,也就是“黄金香皂”,今日权当看土豪表演了。 仍有三十名富裕者乐意支付这笔钱,他们的英姿也都是奥托熟悉的。 他们如何有钱?无外乎在对外事宜中表现的突出,包括七年多前和哥特兰岛渔民的规模不小的大战,那一战令很多人成为部族的英雄,也获得了一笔财富。 打败敌人,占有敌人的财富,自己就变得富有。一个普通的罗斯渔民都渴望这样,并认为这是自己有机会通过短期的冒险战斗变得富有的唯一办法。 所以他们只是渔夫,只是好勇斗狠的战士。 想要获得财富,还有生产消费品牟利的方法,另一种莫过于担任二道贩子的商人。 奥托还以为今天这些硫磺皂就能抢购一空,现实着实是打脸。 他好说歹说就卖出去了三十块,其余的继续堆在桌子上,等待着买家。 “难道没有人继续买了吗?难道三个银币你们已经出不起了?” 出不起?确实是出不起。 一个年轻人钻出人群,此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刚长出的胡须证明他的稚嫩,单薄的体型与其雄心确实很不般配。 “伟大的首领,我们年轻的勇士没有足够的钱,我们想要更多的银币。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带领我们,找到一伙敌人将他们全部消灭,让我们占有他们的钱箱!” “哦?你是要去打劫吗?”奥托故意大声质问。 “对!我们应该去报仇!已经很多年了!我们要南下,去找那些可恶的哥特兰人复仇!他们多年前杀了我们的人,这个仇必须要报。”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激奋。 罗斯人,他们和其他部族一样,自己的族人死于战争,活着的族人应该第一时间去报仇。 结果呢?奥托已经五十多岁,他的心态变得非常沉稳,渐渐失去了他年轻时的那种好勇斗狠之锐气。几年来,奥托迟迟没有选择复仇。 人群之中还有阿里克,他本是拉着妻子来看热闹的,听得有人高呼报仇,他的思绪瞬间回到儿时的痛苦。 那个刚刚长出胡子的所谓勇士年纪也不过十五岁,只是因为北欧人早早就长得像是大人,一个男孩看起来已经可以成为海上勇者。 阿里克奋力钻出人群,高举起自己已经是肌肉爆棚的右臂深深攥紧拳头。 他走上前,直面自己的伯父:“伟大的首领,已经七年了,难道还没有到报仇的时机?” 不知是谁突然一阵吼:“报仇!我们要让那些哥特兰人付出代价。是他们先袭击我们的船队,是时候抢走他们的全部财富。” 紧接着,人群开始吼着同一个词汇——复仇。 但是,他们真的是想复仇吗?留里克目瞪口呆的置身于这么一个热烈的现场,他不由的心中发出,要知道五百多名肌肉爆棚的壮汉,以完全一样的节奏爆发出惊人的怒吼,这种场面于战场重现,可不得在使用刀兵之前,就把敌人吓得抱头鼠窜? 按照部族传统,留里克深知自己堂兄的大仇是一定要报。 这些男人,有时留里克觉得他们于日常中表现的很温和。那才不是真实的!一旦参与到战斗,他们有瞬间幻化成嗜血的狂战士。 就是他们现在提出组织人手去哥特兰人的居所复仇,目的岂是复仇这么简单。 他们就是去要钱的!问题非常简单,只要抢了那些人囤积的财富,自己就能买到更好的衣服,更漂亮的肥皂,以及斩断普通铁剑的钢剑。 钢剑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不过是折合六枚金币,或是六十枚银币。 只要有出征的机会,在战场击败强悍之敌,战后自己必然得到不菲的财富。就是要冒着战死的风险弄到大笔的钱,如此求稳的留在故乡的渔夫,也就不配指责出征者分得战利品极多。 如果梦想是遥不可及的,很多人尝试一下发现希望渺茫,就普遍放弃掉。那些坚持一辈子的,成功者也是万里挑一。 然而,一旦梦想不是那么极端,有实现它的合理化手段,何不立刻铤而走险呢? 人们陷入癫狂的狂热中,仿佛就等着首领振臂一呼,发出冰雪融化后组织船队远征的命令。 奥托深深皱着眉头,绷起自己满是胡须的嘴,不得不好好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来回应他们的群情激奋。 第112章 富裕的哥特兰人 场面变得有些混乱,奥托必须将其控制住。 他故意等族人的兴奋发酵一会儿,待那些人看到首领并没有表态,最初的狂热渐渐暗淡下来。 “你们都吼完了?现在都听我说! 我们说话的是去东方航道建设一个据点,怎么就变成袭击哥特兰人? 你们记得我们的仇恨,我又怎能把它忘记。但是,哥特兰人不是弱者,我们不能因为一时间因为回想起那些人就急于在今年复仇。我们不能因此就打断计划。 你们这些年轻人,比起去哥特兰岛寻仇,你们更应该首先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 我们是要复仇,我们要带着更多的勇士去复仇。 我很快会带着你们去诺夫哥罗德,给你们每个人找一个漂亮的妻子,很快你们每个人都能作为父亲。 等你们都长成真正的男人,你们会带着你们已经可以拿得起武器的儿子,跟着我们的新首领留里克,他自会带着你们做最彻底的复仇。” 奥托此刻目光如炬,一双大手突然抓住观望中的年幼的留里克,将其抱在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 留里克稍稍左看右看,自己站在高处,一幅鹤立鸡群的景象,他发现自己可以俯视所有的头顶。 奥托在其背后轻声教唆:“孩子,你都听到了。你长大了要领着他们去哥特兰岛报仇。你叔叔就死在那些混蛋手里,很多人的父亲兄弟死在那些人手里,你要去报仇。” “我……” “复述我的话!” 群情激奋的场面令留里克一时有些慌乱,好似他们的怒火完全被点燃,恨不得不等冰雪融化,直接徒步奔向哥特兰岛。 奥托在背后嘟囔一句,留里克只能顺从的大声将其复述出来。这些内容实在惊恐,怎么看都是对哥特兰岛的战书,而且,这份战书是以留里克的名义发布。 “我……我长大了必须带着他们去那个岛屿,把整个岛从上到下砍一遍?要把所有的仇人全部消灭?要把他们的藏起来的宝贝全部挖出来?”留里克的脑子不禁深深怀疑这么做的合理性。它合理吗?却有一定的合理性。 他们要给战死的亲属复仇,其次是捞一笔金银。亲属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要是复仇早就嗷嗷叫冲过去。现在提起此事,抢掠金银怕才是最干脆的目的,当然血仇还是要报的。 留里克一边顺从父亲,高呼着“复仇”口号,一边掂量着这么做的性价比。 若论感情,留里克根本不了解自己阵亡的叔叔奥吉尔,他对杀死叔叔的哥特兰人亦是无感。 然而堂兄阿里克一提到哥特兰人就是满腔怒火,渴望着复仇。 留里克亦是不觉得哥特兰岛真的是什么财富之地,因为肥皂和钢剑两件事,通过销售它们即可大肆敛财。为了采取铤而走险的劫掠实属下下策,使用商业手段的软刀子,可比亲自拎着斧头去抢效率更高。 自己已经挣了一笔款项,个人的财富还在以高速快速积累。有了更多的钱就能招募一批侍从,也就是别人定义的“奴隶”,养活一群侍从,自己也就更有权势。 站在座子上,留里克高呼着复仇,引得大家一同热烈的怒吼。他清楚,自己年迈的父亲奥托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造势。想要担任首领,要有足够的财力,最核心的关键,还是取得族人们中最强有力的那批人的支持。 部族的精锐力量就聚集在这里,能乐意买硫磺皂的人,绝对是有财力与武力的强人。 然而论及个人的野望,留里克更乐意东进。既然大家都是罗斯人,那么宿命使然就是成为真正的罗斯,而非以城邦的姿态龟缩于这北极圈边缘的一隅之地,最终依旧以瑞典一部分的姿态而存在。 罗斯,按照历史的发展脉络,她就该占据整个东欧。历史的车轮已经开始运作,留里克知晓,就算他们嗷嗷叫的要南下去反攻哥特兰人,在涅瓦河入海口修建据点是不可能改变的决意。 部族里到现在还没有敢站起来直白的反对奥托,根本没有这样一人。 他们站在这里只是趁此机会,向首领表明一下年轻人渴望建功立业的立场。 他们口号喊累了,憋屈的情绪被好生发泄一番。像是阿里克回想起父亲被杀的悲愤感,这番呐喊过后他心情好了一些,罢了就拉着妻子佩拉维娜,去父亲奥吉尔的墓前祭奠一番。 那些乐意买硫磺皂的人,已经把宝贝揣入怀里。只是看热闹的人,随着傍晚的到来也陆续回去。 留里克早已被放了下来,目送人们的离开,还有对自己硫磺皂没有第一时间卖完深感遗憾。 他突然嘟囔道:“爸爸,是不是三个银币的价格太高了?实在不行,我就……就两个银币再试试?” “不用了。”奥托粗糙的大手盖住儿子的脑袋,“就是这个价格不要动。依我看,他们就是用钱紧张!你以为他们嗷嗷叫的要求我许可他们南下去攻击哥特兰人是什么目的?” “是复仇吧。”留里克故意说。 “呸!当然是为了钱!你以为哥特兰人怎么样?他们其实非常富有。” “富有?我听阿里克说,那些家伙都是一群渔夫。” “仅仅是渔夫?”奥托摇摇头,直白的批评大侄子的无知。“留里克,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你绝对想不到,那些哥特兰人,他们曾经也是我们半个盟友?” “啊?他们也也是联盟的一部分?”留里克有点吃惊。 “曾经他们有意加入联盟,但是后来,那些哥特兰人的首领尊奉丹麦人是主人。他们渐渐不愿意与我们做生意,逐渐就在那些丹麦人的教唆下,和我们成了敌对关系。” “居然是……是这样。” 确实在留里克的概念里,哥特兰岛是瑞典的一部分。这个时代,瑞典的国家尚未形成,还是所谓部落联盟向正式的封建国家渐变的过程,即实力最强的部落,其首领将合情理的从盟主升级为国王。 包括丹麦人也在这个渐变的过程,很明显,丹麦升级为封建王国就差一步之遥了。 通过父亲的描述,留里克能估摸出丹麦人很久以前就在拉拢哥特兰岛的居民,而今,丹麦人确实在约塔兰地区建立据点。 丹麦人就是在用自身的武力,以及外交策略,试图吧正片海域都在说诺斯语的部落,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群体。 丹麦人有着一统环波罗的海的决心,也正在试图完成它。 当各个部落间的传统贸易,随着罗马覆灭与造船业的发展,各部落贸易变得愈发频繁。他们实际进入了一种诸侯割据的状态,频繁的贸易与战争,实际就是一个整合的过程。因为要打败商业上的敌人,又不能被敌人所打败,有紧密联系的部族必然要签订盟约联合起来。 他们彼此必然要组成更大的联盟,并仍要拉拢别的小联盟入伙。 丹麦人的崛起就是这样!因为哥特兰人加入联盟,丹麦人的势力瞬间盖过了北方住在斯韦阿兰平原的瑞典人,也就是思维亚联盟。 留里克或多或少听到过,自己所处的联盟正在于丹麦人争夺约塔兰这片南部高地,它是颇为湿润的地方,有着大量的浅滩水泽,相对温润的气候滋养了大量的牧草。和斯韦阿兰平原可以种植麦子的环境不同,约塔兰是很好的牧场。 很早以前就有一批人口于此放牧,但他们不是来自斯韦阿兰,而是来自哥特兰岛。 所谓的约塔兰人,依旧是哥特兰人。他们在高地平原大规模放牧,再把牛羊运到哥特兰岛行销整个维京世界。住在日德兰半岛和周边岛屿的丹麦人,在他们完成内部部族统一后,第一时间就是北上。 对哥特兰人来说,相比于北方的斯韦阿兰居民,丹麦人才是自己最大的贸易伙伴。 丹麦人来了。 战争?不! 承认丹麦人是盟主,才是挣大钱的最好选择。 也许维京时代,哥特兰岛才是整个维京世界的中心。只因它的地理位置,是波罗的海这个内海的中部地位,某种意义上很像是地中海的亚平宁半岛。 从哥特兰岛启程,船只到各个方向都不遥远。岛民在陆路牧场养殖牲畜,与丹麦人的传统贸易,亦或是南下劫掠古普鲁士人、文兰人、波兰人,乃至法兰克人,他们已经积累了很多财富。 富有者很乐意囤积银币,只要是银子,各种规格的银币他们来者不拒。 罗斯部族里上了年纪的人都或多或少知晓,那些曾主动袭击罗斯船队的哥特兰人,他们整体是富有的。倘若思维亚联盟能收服哥特兰岛,不但拥有大量财富,亦是代表他们可以占据整个约塔兰。被丹麦人压制不知多少年的思维亚部族联盟会瞬间崛起。 那么,联盟能够占有哥特兰人? 哪有那么简单?! 奥托相信,就是集结整个联盟的勇士,与丹麦人进行一场大决战,己方胜算也是不大了。原因无他,对方的人口更多,这个时代,彼此间都是旷野的海上勇士,哪一方能集结的勇士更多,就最容易取得胜利。 何况这里还有另一个变数,就是山脉西方的挪威人。 思维亚部族联盟的商人可以走陆路,通过山脉的一些碍口,直接与挪威人陆路交易,就是这种交易远不如航行来得痛快。 奈何联盟与哥特兰人实际成为敌手,海路通向外洋的航线已经被切断。瑞典人的祖先们看着丹麦人、挪威人,还有跟着丹麦人办事的哥特兰人,在针对不列颠和法兰克的攻击中大发横财,如何不会心里痒痒? 哥特兰人富裕而强大,现在招惹他们或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奥托毕竟年纪很大了,现在的他更乐意去捏软柿子,何况罗斯部族和盟友们面临的问题确实有所不同。 他可以确定,罗斯部族对东方内河航路的开拓至少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祖宗有一个传说,所谓:你只要在那些错综复杂的水道中找到一条向南或是向东流淌的河流,顺着它你将进入一片奇咸无比的大海,最终你将遇到强大的罗马人。 罗马人?奥托自己没有见到,但是大祭司不但见到了,祭司长屋还有珍贵的罗马羊皮书作为证据。 奥托岂能因为年轻人的兴奋而改变部族发展了几十年的战略?自己活着的时候必须把那个入海口的新据点修好,待自己死后,儿子留里克必须继承祖先的夙愿,继续向东扩展。只要发展出于罗马人的贸易线,罗斯部族凭什么仍要以思维亚部族联盟的姿态,去帮着那些不成器的盟友去和丹麦人干? 虽然哥特兰人确实是富有的,年轻人提到抢掠一波的夙愿,他们已经当着自己的面痛快表达,奥托知道此时根本不会了解。 暂且,生活总体还是无聊的。时间虽是进入二月,气候变得稍稍温润,海冰却丝毫没有解冻的意思。 年轻人必然无法暂且忽略以复仇的名义袭击哥特兰岛抢钱的行动,今日之事之后,他们必然会把此事当做重要谈资。他们对抢掠金银充满强烈的欲望,个体的人或是心生担忧,如果大家聚在一起,恐惧感就会为财富之欲淹没。 他们虽是离开,奥托估计一群年轻人只怕是回去打磨斧头和剑刃。 奥托这番把赚到的银币堆在一起,幕后做肥皂的祭司们纷纷走出长屋,波娜和大家看得一堆银币双眼发直。 “现在是分钱的时候了。”奥托转过身,他特意面对波娜。 “波娜,根据约定,这里赚到的九十枚银币,其中十八枚是你们的。现在我把它们交给你们。” “谢谢,伟大的首领!”波娜的心脏在狂跳,不仅是见得这么多钱,还在于首领乐意帮助祭司把东西卖出去。 她收了钱,不仅多嘴问一句:“首领,我看到还有二十块肥皂,你说过,我们制造的肥皂你都可以帮我们卖掉。” 奥托稍稍有些犯难:“可是,他们并没有买。波娜,关于肥皂的事有些事我真的需要给你说一下。” 这个时代,不能奢望普通人有多少经济常识,即便是维京人,他们比那些西欧已经完全退化到纯农业社会生活的人们更加思想活跃,并不理解什么“供需平衡”等概念。 奥托这番只是非常朴素的察觉到,不能立刻卖出的因素特别简单——族人们根本不能做到每个小家庭支付银币购买肥皂。 奥托甚至建议:“也许,你们应该暂停生产。当我带着人归来,把财富分配完毕,就有很多人再来购买肥皂。” 可是波娜就是喜欢银币,唯有银币能给她们这些所谓“不事生产,不事劫掠,靠食部族供奉”的祭司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所有祭司脸上面露难色,深深塌陷的皱纹更显她们的犹豫。 她们毕竟是女人,留里克就是受不了女人的幽怨,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卖肥皂所得之财皆为自己所有,留里克咬了咬牙,从自己分得的那80%中,再拿出十二枚银币亲自交给幽怨的波娜。 “留里克,这……” “你拿着吧。就当肥皂已经全部卖掉,波娜,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可以继续做下去,我会直接给你银币,就当它们已经完全卖掉。” 波娜立刻明白过来,问道:“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先付给你那约定的20%,之后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如果我会因此蒙受损失,也是我的事,我绝不让你们收到损失。即便……即便我做了首领,也会保证你们的生活!” “哦!你真是个令人尊敬的孩子!” 说了这么一番话,留里克扪心自问,自己可真是一副奸商形象呢!有道是一倍的利润就能让资本出卖良心,自己这可是五倍的利润!纯朴的祭司们居然依旧觉得自己赚了钱!她们就真的认为自己的劳动是那般廉价的?! 钱给了她们,留里克眼角注意到父亲奥托的略微不悦。 正当场面有些尴尬,正当祭司们满脸笑意时,一个头顶雪貂皮毛子,身上披着棕褐色毛茸茸熊皮大衣,衣领又用雪貂绒装饰,束腰皮带挂着一串金饰的人走了过来,他的身后又是两名穿戴盔甲的战士作为随从。 此人打扮富贵且华丽,走到哪里必然引得他人注意。 奥托警觉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此人,他特别警觉于那些打扮与本部族有所不同的武士,大手处于本能的警觉紧紧攥住剑柄。 但来者不是敌人。 奥托的脸上很快有浮现出微笑,只因来者是一位富裕的客居商人,其人他实在认得。 第113章 古尔德·昂克拉斯 “是你,古尔德!” “哦,尊敬的首领,请你一定要称呼我为古尔德·昂克拉斯。”说话间,这位衣着打扮明显是富有者的家伙,他左手扶着自己的皮衣,大步走近了奥托。 他又瞥了几眼放在桌案上的肥皂,不由为它黄白色的特殊色彩惊叹。 “首领,就像前些日子那样,你还在销售这些肥皂?看起来,你的族人并没有立刻将它们买走。” 奥托点点头,戒心荡然无存的同时,亦是故意露出一丝难色。 因为这个古尔德不一般,任何脑子没有进水的人都能从其衣着看得出,这个年纪不小的家伙是富有的。 此人虽是富有,想打他的主意实在是作死行为。 不说罗斯堡会对客居的商人采取保护的态度,其中富有的商人总是有一批精明强干的侍卫。这些侍卫的来源五花八门,甚至还有来自大海东方的芬人部落。他们只效忠自己的金主,乐意为了钱帮助金主做各种事情。 “看来你遇到了一些麻烦,你的商品滞销了。” “是的,如果……”奥托顿了顿气,稍稍走上前刻意介绍:“你看这些漂亮的sopa,它们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如果你能将其买下,我会非常高兴。” 古尔德回答的非常痛快:“当然,我会买下,谢谢你的许可我尊贵的首领。除此之外,一些别的事情我真希望与你聊聊。” “哦?”奥托不禁眯起眼睛,他自然而然的感觉会是一番好事。 这个古尔德·昂克拉斯确实不一般,他是一位富有的商人,并且拥有一支约莫五十人左右的精锐卫队。 昂克拉斯并非此人的姓氏,或者说本时空的维京世界的所有人,并没有明确的姓氏概念。 如果硬要说有姓氏,莫过于其所在的部族名。 昂克拉斯,其有“鹿角”的意味,它是一个部族名字。 数百年前,一些北上登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划着当时的船只进入到一大片沿海泽地,只见这里有大量的岛屿以及可以直接饮用的淡水,就于此处逐渐定居下来。 他们在一个被命名为梅拉伦湖的湖泊群定居,人口也因而逐渐发展。 几百年的时间,大量居民定居在沿湖的一大片区域里,他们开垦土地种植麦子,又在小型平地放养牛羊。他们被称之为梅拉伦部族,湖泊亦是以该部族之名所命名。 梅拉伦湖确实是风水宝地,数百年后,一个贸易城市必在其入海口兴起,并成为该地区的一切事物之核心,那就是斯德哥尔摩。当然现在斯德哥尔摩已经以小型定居点的姿态存在。 更多的部族向北和向西迁徙,他们止步于高耸的山脉。 昂克拉斯部族在梅拉伦部族的西北方向,有多条水道直通梅拉伦湖。 另有耶夫勒、拉的纳等部族于该地区活跃着,他们都是实力不凡的部族。 虽是实力不凡,也是要看对比的对象。 非常糟糕的是,整个思维亚部族联盟现在的总人口还不到十万人! 那是因为他们现阶段受到丹麦人的强烈压制,主体龟缩在斯韦阿兰平原。不过他们就算像是历史正常走向那般占据整个约塔兰高地,征服哥特兰岛,收编全部的哥特兰人,总人口不过增加一两万而已。 同时期,丹麦人的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 加上聚居在一大片互不相连海湾中的挪威人,以及在部分波罗的人聚居区的拓荒者,整个维京世界的人口也不到五十万人。 开始被他们大肆劫掠的不列颠一票王国,以及庞大的法兰克王国,两者加起来的人口已经高达一千五百万! 思维亚部族联盟终将发展成一个封建国家,他们再是怎样发展,也不可能迅速发展起强大的农业技术。维京时代之后的数百年,农业技术并没有显着改观,人口发展也是缓慢的。 所以真正的历史走向,直到十六世纪早期,住在斯韦阿兰和约塔兰、以及哥特兰岛的瑞典人,总人口仅有四十余万。就算那些仆从的芬兰人也算在内,人口也不过五十万人。 他们数百年的竞争对手丹麦情况也不怎样,仅有六十万人。 同时期的法兰西人口已经高达一千五百万之巨。 九世纪,丹麦人和思维亚人都说着同样的语言,都乐忠于贸易和劫掠。人口无疑成为在竞争中生出的第一关键要素。 现在的罗斯堡已经实实在在成为联盟的一朵奇葩,并非其是多么的怪异,而是一个峡湾居然塞下了七千人,罗斯堡实实在在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这是怎样一个概念呢? 在另一个位面,就是到了十六世纪中期,瑞典人的核心斯德哥尔摩,不过是一个人口区区九千人的贸易港。那个时代,市民阶层占有比是极低的,农民才是瑞典人的主体。 丹麦人的情况也是完全一样,哥本哈根坐拥风水宝地,它特别适合发展商业,故而这个城市有多达两万的人口。就是这个在东方概念中一个“大型农村”的城市,已经是十六世纪北欧第一大城市了! 同时期的伦敦不过六万人,巴黎人口倒是有二十万。是英国人口五倍的法国,利用她人口的优势,一个国王只要智力不蠢,争取一下欧陆霸权,获得它并不困难。 九世纪,罗斯堡已经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峡湾已经逼近它的人口容纳极限。罗斯人对周边地区物资的掠夺已经达到彻底消灭本地区野生驯鹿的结果,为了更多从财富,828年入冬的北方远征就是一场冒险且激进的行动。 饥荒会因为巨大的人口爆发吗? 答案是不会的。如果族人们觉得会饿肚子,就会自发的离开部族,舍弃掉所有战争分红的权力,去找寻自己的新世界落脚。 所以奥托执意在东方建立一个新据点,他现在只是朴素的希望能够在东方贸易线上设立一个物资中转站,将其发展成新的定居点有意外收获的成分。 事实呢?这也是一种潜意识的体现。 作为部族里的精英,奥托说服了其他精英必须建立新据点,实则是在分散罗斯堡的恐怖人口压力。 他们从不是重土安迁之民,他们四海无家处处家。 当晚,奥托非常高兴的将古尔德邀请到自己的家中。 可怜的奥托,他到现在都不曾想古尔德这样拥有自己的贴身侍卫,因为平日的生活中他根本不需要。为了表示自己身为首领的威严,他特意纠集十多位自己的挚友。 接下来的时间是纯粹男人们的会晤,女人和孩子,乃至仆人,都必须回避。 留里克倒也释然,继续在祭司长屋教露米娅一些知识,亦是一种乐事。 他们会聊些什么?留里克已经获悉是关于商业往来之事。 留里克有种明确的预感,便是这个所谓来自昂克拉斯部族的古尔德,是有意要大肆购买产自罗斯部族各种商品的大商人! 古尔德,名字本身就有黄金之意。 奥托以传统的蜂蜜酒和黑面包招到这位尊贵的客人,并直白的询问起古尔德的意愿。 “既然尊贵的首领问到了,我就直白的说。”古尔德顿了顿气,抿了一口香甜的蜂蜜酒,不禁赞叹道;“蜂蜜酒真是美味,为了得到它我们总是要付出大价钱,即便如此大家也乐于购买。 现在你们罗斯部族在制作一种名为sopa的洗澡工具,前些日子我令我的仆人购买了一块。我在自己家里尝试了一下,效果确实不错。嘿嘿,也许你不知道,我这个人与别人有所不同,我总是觉得自己陷入油腻中。我总是洗澡,渴望洗净这该死的油腻却总是失败。 sopa拯救了我,我的头发也第一次感觉干爽。” “哦?是嘛?那么真是我的荣幸。” 奥托本人并不肥胖,他年纪不小了,胳膊与腿依旧有着强健的肌肉。拜这些肌肉所赐,他仍能像年轻人那样带着武器徒步奔袭很远。 古尔德则不同,他实在是一位油腻的中年大叔。因为是大商人的缘故,拥有不凡的资产,要雇佣武士守住这份家财,要豢养更多的女仆姬妾以求生下更多的孩子扩大自己家族的商业实力,亦是要大吃特吃满足口腹之欲。 古尔德爱饮蜂蜜酒、麦酒,更爱食烤肉。当昂格拉斯部族许多农民实际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古尔德已经把自己吃出脂肪肝。 这番他在奥托的家中做客,摘掉毛绒雪貂帽子的他,那锃光瓦亮的秃头在油灯之光的照耀下,真正的熠熠生辉。 他就是一位皮脂腺分泌旺盛的老家伙,并不觉得自己的肚腩对健康有很大危害。油腻的感觉令他不爽,肥皂改变了这一现状,他举一反三瞬间意识到这里的商机。 因为,罗斯堡虽然人口众多,他们并不具备巨量财富。 土豪之民都在南方,尤其是梅拉伦部族,那里有着最好的农田最好的牧场,以及最多的财主和最多的胖子。 为了洗干净身上挥之不去的油腻,他们一定会为此支付一笔大价钱。 古尔德没有隐藏什么,他很高兴首领奥托许可他在此地建设一座规模较大的木屋,对其和仆从亦是没有歧视态度。 因为关于留里克“奥丁祝福者”的传说,古尔德更加乐意留下来。最近他令仆从也打听到明确的消息,不但是sopa之事,连同最近弄得整个罗斯部族沸沸扬扬的钢剑之事,一样是留里克传播了“奥丁的智慧”。 “伟大的首领,我现在就购买你生下的全部黄白色sopa,我听说价格是三个银币。承蒙你这么多年的厚爱,我乐意用每块四个银币的价格购买它。” “真的?”奥托连同他的朋友们为之一振。 “我是讲究诚信之人,我愿意付出这个价格,它值得我付出。我还会告诉你我的目的,我会把它销售到南方的大湖,我会以更高的价格卖掉它。” 奥托回应道:“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们自己将它销售过去就行了,我们自会卖一个好价钱。” “哦,伟大的首领,也许在这个问题上,我比你更具备优势。”盘腿坐着的古尔德微微躬身,满是赘肉的圆润的脸,真是看不出来这个家伙已经快五十岁了。 “首领,我想你是需要我的。你们罗斯部族长期待在极北之地,你们与南方的兄弟们直接的贸易并不平凡。恕我直言,许多南方人已经忘记北方还有一群自称划桨高手的兄弟。如果你们贸然南下销售大量新奇的东西,恐怕还会需要一些麻烦。这个时候,我的价值就出现了。” 其实古尔德的意思非常直白,就是充当一个帮助罗斯部族倾销货物的大买办。 古尔德明确说:“我不仅要买你们的肥皂,我还想购买你们的钢剑。你们去年的背上行动收获巨大,现在我非常乐意尽我所能购买你们已经鞣制好的毛皮。加上其他的一些货物,我乐意拿出我在罗斯堡的所有囤银,换做大量的商品。” “哦?这是真的?”古尔德的决意实在令奥托等人惊愕。 “我已经做出决定,我不会改变。” “你真是一位痛快的商人。那么你乐意支付多少钱钱购买我们的商品。” “嗯……大概……”古尔德捏着自己被精心剃光所有胡须的下巴,姑且说:“我大概会花费五千银币购买各种商品。你觉得如何?” “哇!这么多?” “我出得起这笔钱,现在我只想问,伟大的首领,你能否提供相应价值的商品?” 一张鞣制好的成年驯鹿皮,根据其柔软程度,质量好面积大的可以卖到两个银币。其他的诸如雪貂皮、森林猫皮价格就更加昂贵些。 随着大量加工完毕的兽皮已经处于售卖阶段,整个部族客居的商人都在争相购买。 除却部族居民自己要使用的,他们仍然公开销售一半的皮草。 商品销售,自古以来价高者更容易买到。古尔德做的事非常简单,他就比其他竞争者出价高一点,就获得大量兽皮。 第114章 古尔德的情报 古尔德知晓奥托这个人的人品,奥托才不是什么为了钱财就无耻的混蛋,对待有人他是颇为诚信的。 他相信,正是因为奥托在勇敢之余亦是诚信公正的,才能神奇的统帅一个大部族长达十年的稳定! 就是现在情况愈发的不同了。 古尔德声明,自己每年冬季即将结束都会花大价钱购买罗斯人制作的皮草,今年的情况又是极度特别,自己为此已经支付了一千银币用于进货,必然会在梅拉伦部族的联盟大集市上赚上一笔。 “我仍有四千枚银币能够购买你们的商品。我知道,现阶段你们无法大量生产神奇的钢剑,为此我支付给你们的铁匠高达二百枚银币,要求其优先给我打造一支防身的镶金纹的短剑,我支付了巨款仍然要等待许多日子才能获得。你们最近制作的剑太神奇了。我想,你们也不会主动出口钢剑。” 提到钢剑之事,此事的确非常敏感。 任何的时代,出口武器都是绝对的暴利,何况块炼低碳钢剑与普通熟铁剑只见,已经存在了可怕的代差。 武器这种东西,往往己方比敌方高明一点点,于战场上的体现就往往是恐怖的碾压。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天然就意识到,胡乱出口武器搞不好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何况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手持钢剑斩断普通铁剑颇为容易。 “我……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奥托压低着声音说话,态度中透露着一丝威胁。 这丝威胁古尔德何尝不能觉察,他示意身边的贴身侍卫保持轻松,自己用那满是赘肉的圆润油腻的脸,以商业式的微笑,表明自己是个聪明人。 他又恭敬的微微躬身,表明自己打算大肆购买肥皂的态度。 “你们钢剑的事我会保密,在场的诸位,我们都要严于律己。如果是我透露了钢剑的消息,伟大的首领,你可以没收我在罗斯堡的所有财产。在商业问题上,我们是绝好的盟友,我永远不会背叛财富,以及你的照顾。 现在,我愿意拿出四千银币购买你们的sopa。 普通sopa你们卖两个银币,我出三个。黄白色的你们卖三个银币,我出四个!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当冰雪融化后,我会组织船队将他们运走。现在,我只想知晓六十天的时间你们能否完成?” “可以!”奥托想都不想就说了。事实上,如果祭司们一直工作,完成它并非不可能的事。何况现在祭司那里已经囤积了超过三百块肥皂,正储备在一个清水不能结冰的比较温暖的木屋,接受着所谓自然风干处理。 四千个银币,得到它需要倾销掉一千多块肥皂,六十天生产出来不是大问题,就是自己要命人去广抓海豹了。 商业上的交易非常顺畅,奥托和留里克在这方面有一个显着的不同,那就是奥托不觉得把交易刻在木板,制作一份文字的交易合同是必要的。 口头一说,两人既都是诚信之人,再谈什么契约文件之事是否显得生分了? 奥托举起酒杯与古尔德碰杯,亦是首领与大商人的友谊。 已经进入微醉状态的古尔德,他的心情颇为舒畅,情不自禁谈到另一件事:“首领,你们要在东方建立一个新据点,这件事我已经知晓。我没有去过传说中的诺夫哥罗德,如果可以和那些人进行商业往来,我是非常高兴的。” “哦,是嘛?那些家伙是愚蠢的,但是他们可以提供许多的毛皮。如果你愿意,明年的秋季,你可以跟随我们前往。哈哈,看到那些嫁过来的女人,你就该明白诺夫哥罗德的女人是美丽的。也许你愿意拥有一位新的姬妾。” “也许吧!”古尔德耸耸肩,“伟大的首领,也许你并不能理解姬妾太多的结果。她们是一群爱争吵的女人,她们给我生了很多孩子,我也安顿好了她们。可是……”古尔德抱怨自己的女人们在争风吃醋,其实都是在为自己的孩子从他们的父亲手里弄到更多的财产。 商人与勇士有所不同。 普通人家出不怕死的勇士,这样的家庭因为财富有限,只能尽可能令财富为大儿子继承。商人则不同,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给大儿子全部财富,势必遭遇其他儿子记恨。 何况商业行为完全不同于勇士行为。 整个家族的男孩,乃至嫁出去的女孩,之后的生活一直保持团结,这样本家族利用愈发扩大的关系网络,就能捞到更大的财富。因为对于商人,财富获取方式就是做聪明的二道贩子,要想方设法获悉情报,低买高售和聪明的投机,别无他途。 “我还是不要再有新的姬妾。伟大的首领,我想我并不是什么忠贞之人,而你则是这样的好人。” 奥托听懂了古尔德的意思。自己想办法迎娶新的姬妾?此事他并非不曾想过,连同妻子波娜亦是没有直白的拒绝。 此事随着两个儿子接连出现意外就不了了之,到了现在,奥托再无这般念想。 古尔德不想继续聊什么关于女人的事,让家业变得更大,才是自己的目标。 他躬着脑袋,突然问到另一个必然令奥托警惕的事情。 “伟大的首领,我注意到你们的年轻人在嚷嚷着复仇,嚷嚷着要让那些哥特兰人付出血的代价。你们是否真的这样做?是否……”古尔德特意顿了顿气,“你们是否已经准备进攻。” 一度欢愉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奥托紧皱起眉头思索一会儿,其她的眼角亦是觉察着部下的表情变化。他终于透露说:“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是特别的乐意。但是那些年轻人,他们……” 奥托根本没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过的他的犹豫在古尔德看来就是默认。 奥托已经老了,许多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完全掌控得了的。他根本不能以一个老人的姿态,以身经百战的历史经历,去压制一群年轻对于巨大财富的渴求。何况针对哥特兰岛发动袭击,还有一个名为血亲复仇的“大义”存在。 古尔德意识到奥托的犹豫,“我知道很多年前那些可恶的岛民袭击你们的商队,杀了你们的人。若论仇恨,更远的时代,他们也曾袭击你们的人。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你们的愤怒我可以理解,如果是我的孩子被他们所杀,我会高价雇佣勇士,帮我这个臃肿的人复仇。” 古尔德的这番话很是有用,奥托与他的亲密伙计们颇为感动。 到底是同一个联盟的盟友,哥特兰岛的那些家伙可谓共同的敌人呢! 古尔德实际相信,罗斯部族要么不提此事,一旦多年后再提出来,憋住复仇那是懦夫,他们的年轻人一定在忙于磨刀了。他更是大胆假设,克拉瓦森铁匠铺生意火爆恐怕就与复仇有关系。他差遣部下去打听,从而获悉到,就是许多财富不多的家庭也要想方设法订购一把钢剑,不要任何的装饰,只要能在战场使用。 现在的局势必是非常微妙,瞧瞧罗斯人的大首领奥托吧!奥托本人或是沉稳的存在,然而在坐的另一群强人,古尔德明确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以及这群人眼神中对于财富的渴望。 见得时机已经比较成熟,古尔德故意切入话题之要害。 “伟大的首领,我倒是对哥特兰岛有些了解。” “哦?那你就说说。”奥托催促道。 “遵命。关于那些人……虽说他们与我们的联盟处于敌对状态,实际上依旧有商人在做私下的交易。多年前甚至乔装打扮登陆过那个岛,与那些岛民做了一些生意。他们觉得我其实是一个丹麦人,我的打扮骗过了他们也保全了自己的命。我赚到了一笔银币,对哥特兰人也就有所了解。” 这个家伙的言辞蕴含着一些惊人的内幕,奥托追问道:“哦?你是如何骗过他们的?” “嘿嘿,我根本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手段。”古尔德自我吹嘘道:“我组织的小型船队,我的船只没有任何特别的装饰,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运输船。我的人在夜里划船,甚至雇佣了一点缺钱的丹麦农夫来做划桨手。你是知道的,许多丹麦人无所谓什么联盟,只要有钱赚,他们就为你卖命。 我们从梅拉伦湖出发,在夜里持续划船并从东边绕过整个岛屿。当我们绕到岛屿的西边时,就在白天的时候大摇大摆的前进。 我以丹麦人的身份登陆,并给那些岛民提供了一大堆羊皮,他们见到这些羊皮就再无对我的身份有什么怀疑。我只是一个商人,赚到钱后就带着我的人走了。” 介绍自己曾经的所谓惊险的商业行动,古尔德脸上一直泛着自豪的微笑。 这笑容令哈罗左森有些不悦,他大声质问:“商人!你在和那些敌人做生意,这难道值得骄傲吗?” “嗯?难道你还不理解我的意思?”很快,古尔德的眼神瞥向奥托:“伟大的首领,我想你是能明白的。” 此刻,奥托沉默不语。 实际呢,奥托沉默的背后,心中已经在盘算一个袭击哥特兰人的战术,就是古尔德提供了这个也许会大获全胜的战术! 古尔德却把奥托的沉默当做了对方的不理解,这便干脆将事情说得透彻:“你们要是进攻,就千万不能走近路,千万不要从岛屿的西北方向进攻,哥特兰人在那个方面很有警惕。 他们特别喜欢银子还有金子坐拥很多财富,就有钱招募一批各种人组成的佣兵,变得实力不俗!如果你们要复仇,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就不要登陆。如果硬要登陆就瞧瞧的从西南方向登陆。你们可以快速抢掠一番,但是等到天黑就立刻撤离。你们的大军至少要超过五百人,否则人数太少,很可能因撤的不及时遭遇全军覆没。我相信你们非常勇敢,那些哥特兰人绝对不差!” 听到这里,哈罗左森可是不乐意:“我们当年死了十多人,就砍掉了他们二百人!我们大获全胜!那些哥特兰人就是一群笨蛋!” “是嘛?”古尔德脾气突然上来,这就看着哈罗左森的脸:“那是七年多前的事情,事情我还依稀记得。你们缴获的都是怎样的船只?都是些普通的渔船。还有缴获的生锈斧头和弯曲矛头,不过是一些劣等的武器。你们的丰功伟绩,不过是消灭了一群连皮甲都不怎么装备的愚蠢的渔民。那些死者根本就不是哥特兰人的精锐!如果哥特兰人真的是一群笨蛋,那么我们的联盟怎么还会在约塔兰苦苦战斗?” “不!他们就是一群笨蛋。”哈罗左森坚持自己的意见,毕竟当年他可是砍翻了一群哥特兰袭击者。 场面出现了争吵,奥托深知此事意义重大,他抬起手示意都闭嘴。 待场面冷却,奥托刻意摆出恭敬之姿态面对古尔德:“你是一位勇敢又有智慧的商人,我真的感谢你提供的重要情报。关于哥特兰人是否是强大的敌人,我的倾向是他们确实强大。我的亲弟弟死在他们手里,我恨不得拥有一个将他们彻底铲除的机会,还要夺走他们的全部财富。但是这些年我冷静的想了很多,仅仅凭借我们罗斯人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彻底击败他们,最多在某个狭窄的战场取得一次突袭胜利。 商人,我还需要你提供更多的情报,我真的想知道哥特兰人究竟是怎样的富有,他们的精锐力量又是怎样的。” 被一个大部族的首领尊崇一番,古尔德感觉自己受到无比的尊重,这可是少数几种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古尔德当然要提供更多的情报,自己未来要在罗斯人这里立足和发展,必须进一步得到他们首领的信任。他就针对哥特兰人尬吹一番,以体现自己对罗斯人的战略价值。 哥特兰人是怎样的富有?比如大量的女仆,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烤肉,还有堆砌了比人都高的金子。他说的惟妙惟肖,也令他人非常相信。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奥托的,更是为了激发起奥托身边这群“大将们”的征服欲。 奥托是沉稳的,其部下必有大量激进者。看看这群人听到“金子”这个词汇就颤动的眼神,古尔德觉得自己的煽动已经成功。 攻击哥特兰人?罗斯人一定会这么干。 现在问题已经变得颇为明朗,古尔德相信既然自己甚至将一个合理的进攻路线都透露了,罗斯人岂能不去做呢? 第115章 罗斯皂业的诞生 奥托与大商人古尔德做了一个约定,他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自己的儿子留里克,亦是将关于肥皂的巨量订单告知了祭司们。 要在海冰融化前生产一千块肥皂,根据协议,祭司们将获得其中的八百枚银币的报酬。 这里赚得最多的就是留里克自己,大商人的订单经费是四千银币,他留里克自己不需要提供任何的生产成本和工人费用,仅仅因为自己提供所谓“来自奥丁的智慧”,就从朴实的祭司那里拿到了八成的财富,即多达三千二百枚银币。 事情还不算完。 留里克与铁匠克拉瓦森更是签署一份协议,虽说这个协议远远不如肥皂来得暴力,每一把钢剑自己挣到五个或六个银币,累计起来也是一笔很大的收益。 自从奥托带着部族的十几位精英与古尔德做了约,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区区三十天的时间,罗斯部族内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留里克,他自己的那个小木箱已经无法再承载蜂拥而来的银币。他必须更换一个更大的箱子和更大的锁。 说来很有趣,无论是箱子还是锁他都得到了,只因这些是大商人的馈赠。 而留里克自己也很快见识到本时空的“瑞典大富商”的真实写照。 三十天的时间,整齐堆积而成的黄白色的硫磺皂,它们散发着特殊的臭气被整齐的堆砌于一个独立的干燥且恒温的小屋。 到了儒略历三月下旬,时机已然成熟,奥托亲自带着儿子,将慕名而来的古尔德带入房间。 那可是一大堆黄白色的固体物质!它们散发着一丝臭气,如同搭建石房的被敲打得非常整齐的石砖,被极度整齐的堆砌。 奥托非常自豪的介绍:“如你所见,它们足有一千两百块。只要你继续等待,还有更多的被造出来。” “哇已经这么多了,我还以为你们根本……” “怀疑我们的实力?”奥托故意显摆起来,“我们比起你所在的昂克拉斯部族实力不相上下,我们很有能力。” “不!你们真的很强。可能比梅拉伦部族还要强大,你知道吗,伟大的首领,你因为这些黄白色肥皂已经从我手里赚到了三千六百枚银币!”古尔德的言辞直白表明着赞誉。 接着,这位衣冠楚楚的大商人,就开始以他细腻肥胖的大手,检查起这些肥皂的质感,更情不自禁的用手扣动一番,感觉其中的细腻。 他在木屋里转了两三圈,突然问道:“首领,这些其实都是根据留里克的智慧创造的?” “当然。” “哦。真是美妙极了。” 古尔德转过身,大腹便便地走近矮小的留里克,眼神中不乏激动神色。 他突然摘下自己宽大的雪貂帽子,一瞬间就暴露出他大秃头的本质,并将帽子扣在留里克脑袋上。 “未来的首领留里克,你就收下我名贵的帽子吧。” 奥托一时觉得有些不妥,如果只是雪貂皮,它实则并不是极度昂贵,最关键的在于这帽子有一颗蓝宝石的装饰。 “古尔德,合适吗?” “非常合适。伟大的首领。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景象很特别,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黄白色的物体堆砌于此,它居然是绝好的洗涤工具。其实你们不用明说我也知道,你们造这个东西绝对用到了硫磺。啊!硫磺居然变成洗干净衣服的宝贝,这是何等的神迹!” 留里克忍受着这个光头的头油气息,把巨大的绒帽抬起来,露出自己蓝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商人古尔德抖动着肥硕的身体手舞足蹈。 古尔德跳了一会儿,继续看着奥托问道:“全部是这些黄白色的?应该还有一些普通棕色的。” “是的,它们在另一个木屋存放。” 听到这儿,古尔德不禁深深咽下唾沫:“难道也是这么多?” “不。普通肥皂只有五百块,古尔德,比起这些,那些并不是质量上乘的。” “这倒也是。比起我最初买的那一块,你们现在做的外形上已经变得非常光滑,而且每一块上居然还有你们部族的名字。” 毕竟肥皂开始生产到现在的儒略历三月下旬,时间过去了足有四个月! 生活在北欧的罗斯人看似是非常落后野蛮的一群家伙,他们到底都是活生生的人,智商的底子与一千年后的人类并没有本质的差距。彼此都是有相同智慧的,不同则是千年后的人们普遍接收到很好的教育,更是能够得到自文艺复兴之后诞生了各种先进的知识。 现在的罗斯人根本无法享受获得大量知识的幸福,不过他们歪好得到一点,身为人类就具备的强大想象力,就能令他们借此发展出一些东西。 那些祭司们最新制造肥皂的木头模具,它们是由橡木板拼接而成,再由松胶拼合。每一块小的板材都经过精细打磨,使得盒子变得颇为光滑,由此脱离模具的皂块也不再是最初的那样只是勉强的一个立方体。 最精妙的还是卢恩字母拼成的“russopa”这样的字样,它从阳文变成了阴文。只因祭司对底层的木板做了雕刻,这并非什么麻烦的是,最终使得肥皂上的文字变得清晰难以磨灭。 再加之恒温暗室的纯粹风干脱水处理,堆在古尔德面前的巨量皂块,其表面保持着光滑,龟裂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事实上,巨量的订单在迫使祭司们将所有的时间用于肥皂生产,她们也不得不想方设法提高效率。 变得有点财富的祭司们,由波娜牵头,她以祭司工作的名义,招揽了部族里的一些少女,给予其父母一枚银币的酬劳,使得女孩们一直工作到的海冰融化之时。 罗斯部族,与其他部族关于男孩女孩的态度上都是非常相似的。很多女孩还是女婴时期就被父母狠心抛弃,只因为女孩不能成为未来的勇士,不能给家庭捞到巨额财富。 还有一些不那么狠心的,他们会把女儿养到至少十二岁就草草为之订婚,以求捞点彩礼。 生活就是这样的现实,本认为最多做个裁缝的女孩居然还有机会进入祭司们的圣域?!祭司们甚至许诺,会在春季祭祀中让这些女孩扮演重要角色!因为将自己的女儿暂且交给祭祀,不但不用担心女儿吃饭消耗的食物,还能因此得到一枚银币,这比买卖实在太值了。 所以留里克惊讶的发现,波娜面对巨大的生产压力,他的心态变化的极快。 就在祭司长屋这一小撇世界里,这里的情况本质上让留里克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千年后的世界的某些熟悉。 也许,这就是世界上一个“肥皂公司”,也是一种资本主义萌芽。 留里克觉得自己提供“知识产权”就获得巨额利润是一种疯狂,那么波娜现在做的就更加疯狂了。 部族的女孩数量不多,对此留里克一直很遗憾。他知晓部族对待本族女孩们的态度,更对族人们这方面的野蛮感觉极度不适。 倘若自己做了首领,但凡发现敢于抛弃婴孩的家庭必须予以责罚。但是迫使许多家庭乐意抛弃自己的女儿的本质,就是在于在极度有限的物资的分配中,必须达到一个对家庭有利的最优解,什么道德人伦,都不能抚慰因为家庭人多带来的恐怖饥饿感。 如果部族的女孩还是幼年就能通过劳动给家庭挣得一点财富,甚至雇主还会提供食宿,那么原生家庭脑子进水了要抛弃女儿。 波娜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多么伟大,看得维利亚日渐衰老,她波娜很快就是新的大祭司。 她招募了十个部族女孩,勒令她们参与到熬油和搅拌皂液的繁重工作。 本时空压榨童工,何人觉得不妥?恰恰相反,因为孩童突然可以工作挣钱补贴家用,比起更古老的时代,实则这是一种进步。 当然,当一些民族意识到自己的孩童决定了自身的未来,压榨孩童劳动力的行为才被立法禁止。 祭司们的订单刺激着族人们大肆跑到冰面凿洞捕捉呼吸的海豹,祭司以不高的价格将海豹整体买来,大量的海豹脂肪被熬成油,剩下的海豹肉就成了大家的食物。 最宝贵的海豹肝脏是祭司们享用的,那些女孩吃到了大量的海豹肉,她们反而觉得生活还不错。 在留里克看来,她们就是最可怜的童工,祭司们毫不犹豫的压榨她们的价值,加之祭司亲自上阵,才有得这些巨量的肥皂。 到了现在,肥皂扔在生产中。 暂且留里克不想改变什么,何况想要对罗斯部族进行某些社会改造,紧靠着“奥丁祝福者”的名号?不!兜里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古尔德又看了那些普通肥皂,外形上的确不如硫磺皂看着舒服。 古尔德是个办事痛快的商人,而且他现在也面临着一定的压力。 客居在罗斯部族的外族人可是高达三千人,其中有一批渴望在北方抓获更多雪貂的毛皮猎人,就是由北方毛皮催生出的毛皮加工业,以及一批职业皮匠。 另有一些造船专业户客居与此,他们只求在罗斯堡以北的地区找到巨大的松树来制作更大的船。因为罗斯人制造长船,其龙骨必是一棵长相特殊的橡木,这种木材着实不好找。然而船肋和船板的最大要求,则是大树的横截面积必须要大。数百年的时间,随着维京人的航海技术愈发高超,所有维京部族对于“造船木材”的需求也愈发增大,去偏远地区找寻好船材,是很多造船匠的动机。 一些工匠就是以此为生的。 和那些巨大的战船有所不同,普通的渔船不过是四到五个stika,也就是区区四五米,它更是不需要什么特别形状的橡木龙骨。它通体用松木制作,主要零件用榫卯结构拼接,部分地方用铆钉固定缝隙以松胶密封,一个很好的松木渔船就完成了。 这样一艘渔船,最次也要卖上三十个银币。 造船是劳累的工作,工匠涂抹松油总是把自己弄得黏糊糊的,肥皂完美的解决他们造船时面临的最恶心的事。这个冬季,沿海的船坞中至少有五十条渔船在建造中,它们悉数都会被拉到南方卖掉。 造船匠家庭是另一群有钱人,他们购买了许多肥皂,其中不乏有资产者决定购买更多,以求亲自运到南方把肥皂卖个好价钱。 现在,古尔德带在身边的随从超过二十名,他们中有强壮勇猛的武士,亦有专职打听消息的人,亦有两个女仆侍奉。 古尔德非常感激奥托并没有将巨量的肥皂卖个其他人,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抬高价格的意愿。 “一切都按照我们最初的约定。伟大的首领,一会儿就请到我的居所,我把钱都给你。但是之后,还请你帮助我看好这些肥皂,等到冰雪融化得差不多时,我会差人将它们运到我的船上。” 奥托深深的点点头,深刻赞誉:“我就是欣赏你的豪爽。我还要谢谢你赠与我儿子的帽子,就是它太大了。” “不!这是我们友谊的象征,也是我与留里克友谊的象征。”说罢,古尔德轻拍留里克那单薄的肩膀,进一步当着孩子父亲的面夸奖。“我的小儿子不但不如留里克这般漂亮,亦是没有得到神的厚爱。但是留里克让我有机会获得更大的财富,我和他已经是朋友,你说是么?” 留里克抬头看着这位渴望财富的老家伙,轻轻点了点头。“我们是朋友,如果你现在就把钱支付了,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啊哈!你可真是爱钱。”古尔德奔放的大笑起来,引得奥托也哈哈大笑。 古尔德实则很满意,商人们嘛,像是战士那样谈浴血奋战的战友情实在太虚伪,作为商人就在商言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痛快交易互补亏欠,这才是“商人们的友谊”。留里克年纪虽小,他明显比许多大人还要高明。 “那就说定了,我很快会给你们钱。干脆这样,聪明的留里克,还有伟大的首领。当傍晚时分,我邀请你们进入我的宅邸,我要用最好的美食与美酒招待你们。” 喝酒?奥托几乎出自本能的心花怒放。 “古尔德?难道是大量的蜂蜜酒?” “哦,当时是有的,它可是我们的最爱。”古尔德笑称,“我还有些别的花样。” “是什么?” “红葡萄酒,蔓越莓酒。那是我高价买来的,是我私藏的真品供我个人享用。伟大的首领,看着一千多块肥皂的份子上,我很高兴和你分享我的这些宝物。” 奥托喝过葡萄酒,知晓那是来自所谓“永远没有寒冷”的南方世界,实则就是指代东罗马。 本来葡萄酒在地中海并非昂贵,东罗马人并不觉得它是珍贵的。然而就像在东罗马和意大利地区廉价的盐,运到北方内陆地区就会突然暴利。 葡萄酒更是如此!顺着北上的陆路商路,敢于冒险的商人把它卖给丹麦人赚的暴利。丹麦奸商为了更大的利润偷偷将它卖给敌对的思维亚众部族。 奥托实在懂得葡萄酒的珍贵,他对晚宴跃跃欲试。 然而这个古尔德,他珍藏的最名贵的酒,可不是葡萄酒这么简单! 第116章 九世纪的玻璃瓶 留里克倒是丝毫不讨厌酒,他实在知道族人们酿造的都是读书很低的麦酒,它本身有醇厚口感,亦是颇为苦涩。如果加入了啤酒花,麦酒就升级为啤酒。在饮料极度匮乏的时代,比起没有味道的纯水,麦酒就成了非常关键的饮料。 他仍然不到八岁,这个冬天依旧享用了所谓蜂蜜酒。 罗斯人的蜂蜜酒有两种,一种是蜂蜜稀释后发酵,它的口味说起来有种急支糖浆的感觉。 另一种则是调制的,就是苦涩的麦酒勾兑蜂蜜。麦酒比发酵蜂蜜酒明显度数高一点,就是苦涩感觉不是谁都喜欢的,加入蜂蜜后那就大大不同了。 包括关于诺夫哥罗德女人的集体婚礼上,新人们所引用的交杯酒,实则就是麦酒勾兑蜂蜜。 这里面甚至还有一种说辞,所谓生活总是苦涩与甜美共存。 当然,南欧世界的人们还能大量获得葡萄酒这种美味,甚至一些嗜葡萄酒如命富裕者与贵族,没有喝出酒精肝,反而提前喝出了糖尿病! 留里克牵着父亲的手前往古尔德的临海木屋,他还把自己的仆人露米娅一并带去,一来是彰显自己有排场,二来也是让未来必担负重任的她见见世面。 白天依旧短暂,当夕阳的柔光洒在整个海滩的冰面,留里克看到了那些海面上晃动的黑影,不用说,其实那些家伙还在抓海豹。 人类对自然的破坏仍是有限的,罗斯人把本地区的野生驯鹿捕捉殆尽,海豹依旧是容易捕捉。 北极海豹的种群数量非常庞大,仅在波罗的海,本地区的海豹种群仍是接近五十万级别的存在。它们毕竟是一种哺乳动物,特殊的毛皮本就阻挠盐水侵蚀,对于它们淡水海水一个样子,所以在拉多加湖甚至更内陆的一些河流,仍有波罗的海海豹的踪迹。 留里克清楚海豹油净化后,是一种轻微发黄的透明油状物,它凝固后亦是近乎纯白。现阶段的肥皂都是用它制作的,而海豹油并没有严重的异味,若不是草木灰溶液棕黄色的缘故,自己搞出来的肥皂本该是半透明的白色! 刚刚在肥皂仓库里,留里克获悉古尔德对肥皂的兴奋,一定程度就是来自于肥皂的颜色。本时空,人们的一切消费品都是极端匮乏的,任何有着鲜亮颜色的东西都能给予人感动,商人以他们敏锐的眼光自然第一时间看到商机。 不一会儿,留里克就站到古尔德所谓的豪宅面前。 说它是豪宅,其实外形并不突出。和别的房屋不同,古尔德已经勒令随从清除了所有的房顶积雪,露出了它鳞次栉比的木板结构。仅就这个板材构成的人字形,确实显示出与罗斯部族不同的建筑特色。 “走吧,伟大的首领,去年我令人把宅子翻修了一遍,希望你不会很介意它的凌乱。” 凌乱?古尔德说话实则已经非常谦逊了。留里克拉着露米娅纤细的胳膊,紧跟父亲奥托进屋。 这是一个巨大的温暖长屋,它仍是没有地板的,但是地面的沙石明显被处理过,即被重物夯得颇为平整。 古尔德所谓的凌乱根本不存在,这里明显被装饰的很漂亮,整体布局显得很是整洁。 其实它仍是一座整体式长屋,内部用木板分割出了会客厅、仆人起居室,以及主人的卧室。 木质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盾牌,以及装饰性与实战性并存的镶金纹的斧头。另有一些凸起的木托,托举着青铜油灯。 比起别的房屋,古尔德的大长屋防水性能更好,只因它的房顶使用多层木板加工。虽然这里不存在陶制挡雨瓦片,古尔德用错落排布的坚硬橡木板,仍然达成了瓦片的效果。 站在房屋大厅的正中间,留里克抬头望去,只好可以看到长屋最大的那一根木梁。 木梁是整个长屋的结构关键,可以想象倘若用这根木梁去做船只的龙骨,造出一条三十米长的运输船,想必不是什么问题。 三根铁索吊下来一座大的青铜吊灯,吊灯又托举着多达三十二盏油灯,它们成颇具数学美感的放射状排布,拜这个大油灯矩阵所赐,整个房屋不需要篝火,也显得颇为明亮。 墙壁上的油灯悉数点亮,再加上最大吊灯,整个房子被烘烤的很是暖和。 须臾,古尔德拍拍手,将自己的一票随从叫到会客厅了。 来者有四名武士,两个年轻的侍女,以及一个穿着亚麻长袍的男人。 看到武士,奥托几乎处于本能的握住自己的佩剑剑柄。 见状古尔德连忙招手,脸上的赘肉也颤抖起来:“我的首领,不用紧张。你看,这些就是我的人,还有一些住在另一间长屋。” 奥托稍稍放松,调侃道:“古尔德,看来你的生活很是滋润。你到现在还需要年轻的女人侍奉,但是这么做是否让你的另外一些女人反感?” “你是说我的女仆?嘿嘿,她们只是卑微的奴隶,你注意到她们偏红色的头发了吗?这是两个布里吞人。我的首领,也许你不太清楚,那些丹麦人最近几年总是从西边那个叫做不列颠的岛抓了些奴仆,即便是我们也可以花费一些钱买到些许。”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可是我们并不需要那些仆人。” “但是你们也做了改变。”古尔德的眼神瞟了一下留里克身边的露米娅,指出:“你给你的儿子也选了一个女仆。你们确实不一样,我还觉得你是打算让这个卑微的养鹿人做你儿子的妻子。我已经弄清了实情,你们真是有些奇怪,你们给仆人的待遇太高了!” “此事就不要多提了。”奥托摆摆手,“你令人将毯子拿来,我要歇歇脚。还有把你的好酒好肉摆上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说的好酒是什么。” “好!”古尔德一拍大腿,令那个干瘦的男人去端来食物。原来此人只是一个厨师。 他招呼厨师将已经备好的食物呈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皮毯子和低矮的木桌。 很多的部族之民吃饭根本没有作为的桌子,只是因为没有迫切的需求。奥托平日吃饭亦是盘腿而坐,拿起放在陶盆里的肉啃食,或是端着套碗用勺子喝汤。 古尔德的生活颇有讲究,以至于面对着桌子上的已经凉了的烤肉,奥托竟觉得有点不适。 烤肉都是冰凉的,呈上来的实则都是牛肉,其上还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牛油。留里克和其父亲一样得到了完全相同的照顾,就是可怜的露米娅因为一介仆人的身份,只能坐在一边乖乖看着。 晚餐是凉了的牛肉,以及一些黑麦面包。配菜还有一点蔓越莓果干,甜蜜的滋味弥足珍贵。 富裕如古尔德,他不觉得这番招待对罗斯人的大酋长有什么不周,因为他平日里也是吃得这些食物。 这次晚宴最关键的是酒! “伟大的首领,请你稍稍等待,我将为你拿来我的宝贝。” 古尔德站起身走进他的卧室,不一会,他就拎着三样透明了瓶子大腹便便的走出来。 他居然拿着透明的瓶子! 留里克本是无聊的拿着切肉的小刀,试着把冰凉的烤牛肉切成块。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消灭这么一大坨,吃不完的给予自己的露米娅,两个孩子总能将其干掉。 他看到了古尔德仅仅抱着的三个玻璃瓶,其接近纯透明的模样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仿佛这些瓶子根本不是来自公元九世纪,仿佛是某个穿越者故意将它们遗留在这历史的夹缝中,最终极端廉价到一毛钱的瓶子,就成了古尔德宝贝。 但那不是真的来自一千年后的瓶子。 古尔德高傲的将三个饼子摆在自己的矮桌上,其中颜色各异的液体还为之晃动,留里克更看到了其中存在的气泡。 饼子的高度各有不同,形状细节也是不一样的,在一些地方还有歪歪扭扭的质感。 定睛看去,留里克才舒缓下心情,确定她不是来自未来之物,只怕就是来自这个时代,是某些神奇的工匠创造出来的。 留里克脑子里已经给瓶子的来源做出一个估计,或许它们来自东罗马,亦或是波斯地区。玻璃嘛,就以产地在波斯,才为东方赐予“玻璃”的名字。 古尔德自豪的面对惊愕中的首领奥托,吹嘘说:“伟大的首领,也许比起酒,我的这三个瓶子才是大宝贝。” “是……我……我知道。这是水晶瓶,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贝。” 留里克听得父亲的话,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水晶和瓶子两次词汇以诺斯语说出变成一个组合词,合着父亲知道水晶瓶这个概念,亦是知晓它的宝贵。 古尔德摇摇头:“不。它不是水晶瓶,也没有水晶瓶那般珍贵。它或者是来自罗马,也可能来自更东边的地方。总之为了得到这三个瓶子,我花了很大一笔价钱。我想想看,每个瓶子我都花了二十个金币。” “这么昂贵?用一艘船的价格卖一个瓶子,也只有你这样的人能做出来。”奥托赞誉中带着羡慕。 “现在你也可以了!”古尔德顺势大肆吹捧,“你的儿子为你挣到了巨额财富,这件事我非常清楚。你看,现在那些肥皂已经让可爱的留里克变得特别富有。” “我的儿子还太小了。” “不!我看得出他一定是一位商业上的天才。伟大的首领,还有未来的首领,我渴望与你们进一步的合作。” 趁着这个晚宴,古尔德疯狂的释放自己的善意。留里克听得出此人的奉承,有道是无利不起早,能让一个资深大商人说出一串奉承话的缘由,必然是商人觉得深入合作意味着巨大商机。 既然对方表示出强烈的善意,闭不做声的留里克直接表明自己的决断。 “古尔德,我很喜欢你的这些瓶子。你还没有新的?我现在有了很多钱,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从你手里买到。我会出一个你满意的价格。” “真的?”嗅到商业机会的古尔德脑子疯狂旋转,他立刻恭敬回应,“很抱歉,我的小主人,我这里就是这三个,我很舍不得它们。但是我会到南方试试运气,如果能在集市上买到,当我秋季归来我自会将其奉上。” “好吧,你最好打听清楚,它们是其来自罗马,还是更东方的世界。”留里克对此很有兴趣,一瞬间还开始思考自己制作它的可能性。 把一块天然水晶雕琢成杯子,世界许多民族都懂得制作工艺。中国的春秋时期,诸如楚国的国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世界杯。大唐则把这样的杯子谓之为“夜光杯”,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诗句已经在流传。 更古老的如古埃及的法老,神庙的墓葬里不但存在水晶杯,亦是有着陨铁打造的兵刃。 留里克觉得这些玻璃瓶都是来自波斯,是大食商人将其贩运到东罗马,再辗转销售到了古尔德的手里,每一次的倒卖商人都要挣钱,所谓二十个银币就是五分之一罗马磅的金子!它真是一比巨款! 他很清楚,玻璃的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故而制造玻璃的原材料最关键的一项就是石英砂,例如将大块的漂亮水晶晶体柱粉碎,再熔融后重新塑性,是否就造出了能凑合用的玻璃了呢? 留里克联想到铁匠铺的炉子里流出来的高温胶状的矿渣,当矿渣自然冷却后就有了类似玻璃的质感。 也许波斯人就是在冶铁或是烧陶的时候,发现石英砂成分多的矿石和陶泥,加热之后都会变得特别。这才创造性的直接烧石英砂,一些机缘巧合创造出几乎透明的冷却物。 再加入一些冶炼银子的副产品之铅土,也就是所谓二氧化铅,一起山区随处可得的氧化钙,就能造出实用性的玻璃。但它并非纯净的,难以去除的杂质不能保证绝对的透明,谓之为琉璃更为合适。 梳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留里克觉得,在偏远的罗斯堡,用海岸的沙子与铁匠铺的铅,由铁匠铺造出玻璃容器,工艺上似乎毫无问题。 瞧瞧这三个玻璃瓶,它们明显是被吹出来的瓶子,由此可见,它们的制作者已经拥有非常成熟的“吹瓶子”技术。 廉价玻璃瓶实则是20世纪工业大发展的时代能够高效生产,哪怕到了19世纪,瓶子全是工匠吹出来了。即便如此,到了21世纪,吹瓶子的职业匠人仍有非常巨大的市场。 玻璃的神奇物理性质的缘由仍没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科学解释,仍旧困扰着21世纪的人。这一团硅氧钙铅为主的物资,加热后有着极强的可塑性,自古以来的匠人们即可将其制作成五花八门的形状。 除了成为生活用品,甚至改造成武器,比如用玻璃做箭头或是别的。 且看古尔德摆出的三瓶酒,倘若有一瓶里是纯粹的“生命之水”,也就是提纯到97%的烈酒,它已经不算是酒了。如此玻璃瓶完全可以作为一种燃烧武器的易碎容器。 酒?纯粹的酒? 留里克脑子里已经立刻盘算出如何造玻璃,甚至萌生了和铁匠克拉瓦森谈及此事并付诸实施的伟大捞钱计划。 他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古尔德桌案的三瓶酒上。 这三个玻璃瓶,左瓶是暗红色的,当是葡萄酒。中瓶颜色偏黄,或是蜂蜜发酵酒,或是麦酒。而右瓶的那个,它里面总不能是白水吧! 古尔德可是一直口口声声说它们都是酒,难不成最右的瓶子里面是…… 第117章 燃烧的烈酒 留里克愿意相信那瓶子里的就是蒸馏酒,只是这个时代的人已经可以提纯纯粹的酒精了? 只见古尔德勒令陪在身边的那两个布里吞女人,其中一人非常顺从地拔出一个瓶子的软木塞,顿时酒香四溢! “葡萄熟透了?不错,确实是葡萄酒。”奥托心情很愉悦,他距离古尔德有好几步远,此番已经嗅到那醉人的香气。 奥托和留里克的桌案上都摆着一副小牛角杯,它还增加了一个青铜底座,整个形制颇具美感。 那女人小心翼翼的托举着酒瓶,以跪趴着的谦恭姿态挪到奥托面前,接着低着头谨慎的将酒灌注到杯中。 她橘黄偏红的头发耷拉下来,轻轻遮掩住年轻的脸。 奥托突然举起右手,一下子抓住那女人的下巴,惊得女人手里的酒杯都差点跌落。 “首领!你!”古尔德吃惊地问。 “是个漂亮女人!古尔德!你住着舒服的房子,吃喝都很奢侈,还有这样的女人陪伴。你是住在罗斯堡的最富裕的人。” “首领,你在赞许我?难道你喜欢这个女人?我可以把她送予你。” “不必了!我不会夺人所爱。”奥托放过了那持酒的侍女,松开了大手。 待那女人给留里克倒酒,留里克抬着头,从这女人脸上看到了悲伤。 古尔德令那女人退下,接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恭维道:“伟大的首领,让我们干杯。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我们至少可以共享一杯甜蜜宝贵的葡萄酒。” “那就喝吧。” 奥托举起酒杯,没有什么优雅的姿势,他如同普通的喝水一样就把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顿时,甜蜜的感觉充斥整个嘴,整个人为之一振。 “真的很甜,竟然比蜂蜜酒还要甜?!酒味都显得不太浓郁。” “你需要更强烈的酒气?很快你就能体会到。” 留里克这几年就喝过蜂蜜酒,今日品到葡萄酒当属第一次。以他的感觉,古尔德珍藏的葡萄酒它谈不上父亲所言的“极度甜美”,老实说它确实很甜,就是这个价值嘛,大概就像是另一个位面可以在超市里十块钱买到五百毫升的那种。 至于酒精浓度,绝对不超过三度。 它更像是一种轻度发酵的葡萄汁,甜蜜的感觉让人幸福。 紧接着,古尔德刻意展示出最右的那玻璃瓶,隆重介绍起其中近乎透明的液体。 他一脸自豪模样看着好奇的奥托,无比自豪的说:“伟大的首领,这就是我要给你展示的宝物。你看,这里面装的似乎是水,其实它是酒!我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名字,姑且就叫做神之酒。” “神之酒?”奥托噗呲笑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从瓦尔哈拉搞到的这瓶酒。” “当然没有那么神奇。”古尔德耸耸肩,“我不觉得普通人能将其创造,真是太神奇了。首领,你可以品尝一下,你会有前所未有的体验。” “哦?真的?快点拿来!” 这一回古尔德亲自拔掉那软木塞,一瞬间,近乎于纯粹的酒精气息喷涌而出。留里克一个激灵,就能感觉到它的特殊。 “绝对是粮食酒!有粮食酒才有的特别气味。这东西的度数一定非常高,真是奇怪九世纪的人真的就能做出高度酒了?” 在那个位面里,留里克也是喝过五花八门的烈酒。一千年后的世界,低度酒堪称是一种饮料,高度酒才被普遍接受为“酒”。在喝酒方面,恐怕整个世界的居民都不如中国人花样繁多,且只有中国人会普遍去喝烈酒。 有道是小孩子不该喝酒,留里克觉得自己这幅弱小的身体,真是灌了一大堆烈酒,可不得迅速醉到断片?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概念,罗斯人的父母甚至鼓励儿子喝酒,因为这样更像一个男子汉。 饮酒始终是一种罕见的行为,被誉为人生的一种享受。 作为部族高贵之人,古尔德又令那侍女给留里克已经空了的酒杯灌满。 杯中残留的葡萄酒又被倒满醇香烈酒,强烈的酒味刺激着留里克的鼻子,一种强烈的喝下去的冲动,令留里克大胆的把嘴凑了过去。 罗斯人这里还没有什么复杂的饮酒礼,留里克这番大胆尝试无人觉得不妥。 他以舌尖稍稍舔一下,辛辣之感立刻作用舌头。 他又大胆的喝上一口,勇敢的将其咽下肚子。 此物必是蒸馏酒,度数已经惊人的高。留里克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辣嗓子的感觉,可见它可不是什么好酒,也就是所谓老村长级别的低端酒。 真的好酒当是入口柔,舌根还能感觉淡淡甜味,度数虽高绝不辛辣,酒液入肚,腹中感觉当是暖暖的幸福感。高度好酒喝上几盅人自有醉意,飘飘欲仙的奇妙感觉正是酒客所热衷的。 古尔德拿出的烈酒质量非常一般,他依旧高声称赞自己手里的就是好酒,显然此人根本不知何为好酒。 喝了一口留里克不想再喝第二口,他已经喝了一大口,烧嗓子的感觉真是让他觉得里面是不是意外混入了甲醇? 再看看父亲奥托的狂野举动,这个壮汉真是又一次的一饮而尽。 强烈的辣嗓子感确实令奥托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极端辛辣感令他整个脸都变得扭曲,忍过这一痛苦,他长舒一口气,腹里暖洋洋的感觉又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这是酒?真是不可思议!我从没有喝过这样的酒!真的是好酒。古尔德,你快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的。”奥托急忙追问。 古尔德则是端着酒杯细细品味,他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将其一饮而尽。 “我是从法兰克人手里买到的,仅仅是瓶子里的酒,我可是花费了是个金币。所以这一瓶酒连同瓶子,可是高达三十枚金币的巨款。” “这……这是何等的奢侈?!”奥托再看一眼空空的杯子,又瞥一眼那玻璃瓶,不禁感慨,“我这一杯酒,岂不是喝掉了你至少两个金币?为此至少要制造七块硫磺皂,才能赚的这一杯水一样的酒?” “呵呵,你觉得它像水一样?你看看我。” 说罢,古尔德做出一记疯狂举动,之间打端起油灯,令那燃烧的棉线凑近自己的杯子。一瞬间,古尔德的小牛角酒杯就燃起火焰——酒烧起来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喝什么?这是酒?”奥托大呼不可思议。 “这就是酒,所以我叫它神之酒。”古尔德自豪的说,“伟大的首领,我花费巨款买上这样一瓶酒,你觉得是否值得?” “值得。酒还能燃烧?我闻所未闻。” 古尔德笑了笑,接着当着奥托震惊的脸,将燃烧的烈焰一饮而尽,然后打了一记满是酒香的饱嗝。 他接着自豪的侃侃而谈:“可以燃烧的酒,难道不是神之酒吗?” “的确是个奇迹,我竟然不知道法兰克人还能制造这种奇迹。” 古尔德耸耸肩,“我猜,它也不是法兰克人做的。我更乐意相信它是罗马人创作的。” 留里克因为喝了一些酒,他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整个人有一种迷糊的感觉。古尔德谈到了烈酒的来源,难道它真是源自罗马人? 其实,事实比这还要复杂。包括玻璃瓶与瓶中烈酒,无论是法兰克人还是东罗马人,他们都是赚差价的中间商。 西方世界是埃及人最先发明了酒精蒸馏术,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制作一些可溶于酒精的香料,目的一开始颇为单纯。 该技术逐渐传向北方,就传入古老的阿拉伯半岛,进一步传到了古代波斯。当地人本就会酿酒,亦是乐意蒸馏酒精处理香料。 这个时代的阿拉伯世界完全禁酒,蒸馏酒制造香料的技能却并未被废除。 还有一些当地的医学者认为,香料必是圣洁之物,用香料溶液涂抹伤者化脓的伤口,可以驱散导致脓肿的邪恶之物。脓血被引流,之后涂抹香料溶液。 如此高浓度的酒精一下子杀灭了伤口的各种细菌病毒,伤口得意快速恢复。 这一经验被继承下来,医生认为是那些溶在烈酒中的香料帮助伤口更快愈合,殊不知烈酒才是良药。 然而他们是绝对禁酒的,在这方面东罗马的日子就更为世俗,东罗马人可以喝酒。 广大的东罗马人中,实际主体民主已经逐渐为古斯拉夫人取代。南下的斯拉夫人甚至已经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定居下来,他们虽然说起了希腊语,生活愈发像是希腊罗马人,但他们仍然保留了许多古斯拉夫的习气。 例如,他们对于酒的喜爱是不因任何因素所能改变的!王者勒令他们处于宗教或是健康等缘由禁酒,骚动就会立刻爆发。 各地的斯拉夫人的态度非常坚决,哪怕粮食不够吃,也必须拿出一部分麦子酿酒。他们无法想象没有酒的日子,哪怕一千年后也是如此。 哪怕是住在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族群,他们要给罗斯人一大笔麦子的“税”,抛去口粮和种粮,就是半饥半饱也要酿酒。 阿巴斯王朝坐拥了埃及、安纳托利亚、美索不达米亚这样的大粮仓。他们有足够多的粮食,也就能大肆制造酒精。他们只把酒精作为香料溶剂、药品和燃烧剂使用。 为了谋得利益,商人将各种稀罕物高价贩售给东罗马。玻璃瓶和酒精,都属于这条上路上的高利润商品。当然,丝绸、瓷器和茶叶,永远的最暴利的三种。 一些东罗马奸商发明了勾兑技术,葡萄汁勾兑一点几乎被大食人蒸馏到几乎纯品的酒精,以此当做葡萄酒销售。 高度的酒精运到北欧销售,带来的就是极端的暴利,毕竟只有极少数的商人胆敢穿越没有道路的蛮荒欧洲腹地。 古尔德并没有买到被提纯到极致的酒精,他购买的也是被稀释过的,索性依旧可以点燃。 趁着这个机会,古尔德情不自禁的说起自己对酒的见解:“我觉得所有的酒,最关键的就是它的精华。所谓的神之酒,一定是制造它的人将这个精华物提取出来。如果我可以得到一瓶酒的精华,我就可以自由的调配处不同滋味的酒。首领,我不知道你是否曾这么想过。” “我……”奥托想了想,认真思考一下确实有这样的道理。他打起哈哈:“我没有多想,我自己也会酿酒。也许你是对的,如果存在酒的精华,也许我们可以把它全部弄出来。” “谢谢你的理解,可惜我并不会。我相信那些罗马人已经会了,如果我能把技巧学过了,我会因此更加富裕。”古尔德微红的脸上透露着沉重的遗憾。遗憾上心头,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留里克瞪着大大的双眼,看着身材肥硕的古尔德。瞬间小男孩热血上头,留里克扶着桌子猛然站起来,就是这突兀的站立,他方知酒劲已经作用了身体,整个人变得轻飘飘。 “古……古尔德,你想知道吗?”留里克突然大说。 “你,什么?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吗?如何从普通的酒里拿出酒的精华,就像是如何从海水里把能吃的盐拿出来。” “你……”亦是陷入迷糊中的古尔德猛然振作,他使劲一拍桌子,激动吼道:“快!告诉我答案。” “你想知道?你……你给我钱。给我金币!就给我一百个金币,我告诉你答案。” 一百个金币?酒量实则天生不错的奥托吓了一跳,这就连忙把儿子摁回皮垫子上,斥责道:“你疯了?你怎么知道?还想讨要一百个金币。孩子,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留里克挣脱父亲的大手,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整个人显得更为激动。“古尔德,给我钱,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要一百个金币。如果你没有……那就给我五十个。” “留里克,你真的知道?好,我给你钱。” 古尔德从没有低看过留里克的意思,即便现在有些迷糊了,古尔德努力保持着意识,他坚信留里克丝毫没有胡诌。 五十个金币可不是小数目,北欧的行情就是可以兑换五罗马磅纯银的! 喝了酒的人几乎不能保持理智,现在的古尔德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他的脑子愈发的变成一根筋,强烈的求知欲趋势下,他招呼自己的部下,将自己镶了宝石的特殊小钱箱拿来。 他粗糙的手晃晃悠悠打开锁,也没有多看就抓一把金币,堆成一个金黄色的圆柱体。突然,圆柱体塌方了,伴随着金属声,金币洒落在桌子上,被吊顶的火光照着,反射着能够引诱人抢掠的金光! 瞧瞧古尔德用银子豢养的武士,他们情不自禁的看着满桌子的金币,一个个以意志力控制自己的抢掠欲,然而眼神如同饿狼。 第118章 与大商人的约定(一) 古尔德极端爽快的拿出一堆金子,看到这一幕奥托已然看呆。 本来,这个商人乐意拿出四千多银币来罗斯堡进货,已经是震撼奥托的大手笔。不曾想,这个老家伙拿金币都毫不含糊。 殊不知,只是古尔德喝了列酒瞬间失去了大半的判断力,倘若他头脑清醒,可不会给罗斯人的首领父子展示自己最贵重的装满金子的宝箱,亦是不会把金币铺满桌面。 “留里克,你说吧!”古尔德大嘴颤抖的说,“告诉我答案,之后这些钱都是你的。” “好!我就说了。你!”留里克稚嫩的手直接指着古尔德,“制作纯粹的酒,原料就是最普通的酒。你制作一个特殊的陶器,把普通的酒倒进去,用木炭温柔的烧烤它。普通酒的精华就变成了气,会在陶的盖子上变成纯粹的酒。你做一个管子把纯粹的酒引出到一个小杯子里,最后你就得到整整一杯的纯粹的酒。你……你听懂了吗?” “我大概懂了。”古尔德挠挠头,他哪里立刻明白,不过留里克给他举得“煮海盐”的例子带来了深深的启发。 “也许你还没有明白。”留里克干脆一跺脚:“干脆这样。等你把肥皂卖完,就去进口大量的普通麦酒。你把它运来,我会全部买下来。就用我刚刚告知你的技能,新的一年我会尝试制造烈酒。”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留里克一寻思,索性就更大胆的说:“这也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瓦尔哈拉的那些英灵们,他们喝的都是你们今天品尝的烈酒。刚刚我的脑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也许那就是一个神谕,就是告诉我如何把普通的酒,变成可以燃烧的烈酒。古尔德,你用一百枚金币买到的可是奥丁的智慧,你要觉得……要觉得光荣!” 光荣?古尔德还不太相信这个,他以敏锐的商业眼光察觉到了巨额利润。 “你的话是认真的吗?”古尔德急迫的问。 “对。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就是现在……”留里克觉得脑子越来越晕,索性坐了下来,“糟糕,我醉了。古尔德,等我清醒了,我要和你商量一下。” 说完最后一个词,留里克直接慵懒地躺倒。 古尔德伸着肥大的脑袋,紧张问道奥托,“他没事吧?” “应该是醉了。古尔德,你的酒实在神奇。你不用担心,他睡一会儿酒好了。” “好吧,就是关于他说的话,你怎么看?你的儿子要与我做生意。” “我?此事你不要问我的态度,我是一直支持留里克的。” “好吧。”古尔德迷糊中点点头,已经明白了一切,担忧也荡然无存。 一个商人最怕交易存在变数,交易数额越大风险性也就越高。 留里克毕竟是一介孩童,一杯烈酒即可使他呼呼大睡。男孩在其长大钱当听从他的父亲,看来罗斯首领父子不一般!奥托言之凿凿的声称不会干涉留里克的财物! 古尔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嘟囔说:“我很快就会付钱。我会把装着银币的箱子直接交给他,连同桌子上的金币。我绝对不食言,也请伟大的首领待留里克清醒后,亲自把他送到我的宅邸。” “商业往来?可以。”奥托点点头。 这次晚宴落得一个尴尬的结尾。 留里克就嚼了一点点牛肉,罢了,烈酒迫使他昏睡。 奥托抱着睡着的儿子回家,露米娅更是紧随其后。 两个强壮的武士得到古尔德的差遣,他们合力拎着一个大木箱走近罗斯部族首领堪称寒酸的家。 合计4200枚银币,以及100枚金币,它们都是成色很好的货币。无论是金币还是银币,它们都是东罗马按照一百枚一磅的数量铸造,彼此的重量差异不大。 累计四十三个罗马磅的钱币,就相当于后世的十七公斤。而装载它们的橡木箱可是不小,它足有六十磅。再加上青铜锁与钥匙,整个箱子已经超过四十公斤。 一个强壮的武士可以搬动如此沉重的货物,能够扛着他长途奔袭,真的只有被牛肉喂大、肌肉爆棚的壮汉可为之。这样的力士于维京世界也是少见的。 勇猛的战士往往有着强壮的上肢肌肉,因为大家每年都有很多时间在船上度过,由于各地的人们对风力的运用还没有达到精妙的程度,各地船只多以划桨风帆混合动力使用,哪怕是奥托也必须亲自参与划桨。 所以大部分人天生下盘不稳,亦是维京武士的一个弱点。 睡了一宿直到天空将要方亮,饥饿感催促昏睡许久的留里克苏醒。 “我……睡着了?” 他缓缓爬起来,惊得已经早期的母亲尼雅急忙凑过来。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你就不该去喝那该死的酒。真是疯了,居然是可以燃烧的酒。”尼雅的话语带着怜惜与苛责。 啃着昨晚从古尔德打包牛肉的奥托深感不悦。“你懂什么?尼雅。你儿子说,他能造出那个可以燃烧的酒,他要是成功了,我们就更加有钱。” 说到钱尼雅就心花怒放。 富裕如奥托,他担任首领这么多年,自家的钱箱才塞了一千金币。尼雅身为家庭钱箱的“执钥人”,非常清楚自家积蓄。 入冬之后儿子居然开始挣钱!昨晚,尼雅嗅到昏睡儿子身上的酒气,就把丈夫批评一番。但当她看到抬进来的大木箱,想看到里面惊人数量的金币银币,幸福之感就是血浆冲头,尼雅一瞬间居然昏了过去。 这番儿子醒了,她扑上来对着儿子的脸连亲好几下。 亲昵都举动为帮佣的露米娅看得清清楚楚,心头猛然升起一阵羡慕与悲哀。 现在奥托已经非常习惯使唤儿子的仆人,例如领她切肉,她都是照办的。 嚼完一块肉,奥托的脸撇上睡眼惺忪的儿子,“留里克,还记得你和古尔德的约定吗?” “交易?我记得。” “那就好,你来吃点肉。尼雅,给你儿子做点烤麦饼,他饿坏了。还有留里克,天亮后我领你再去古尔德那里一趟。你们把约定做好。但愿你能因为自己的举动变得更富有。” 留里克点点头,凑到父亲身边。 用黏土烤箱烤制面包是个麻烦事,想要快速吃到熟制面食,那就是吃烙麦饼。 其实所谓的烙麦饼就是一种全麦饼干,或者说是一种最古老的曲奇饼干。所有维京人的部族都会制作这样的麦饼,他们入侵并定居在殖民地,自己部族的饮食文化也与当地的融合。制作全麦饼干的技艺流传开来并不断精进,最终演变为现代饼干文化。 尼雅用麻布口袋抓一把诺夫哥罗德人的贡品,也就是他们磨的全麦面粉。她把面粉放进石臼,灌水撒把盐,揉成粗糙的面团再简单拍打成饼状,接着摊在一块被篝火烧得制热的石块上。 不一会儿,面饼就被烙熟。 啃食坚硬粗糙的死面饼,啃着毫无咸味的熟牛肉,再喝一点乱七八糟野菜(甚至还有晒干松针)熬的咸汤。 首领一家这么吃早餐着实是一种奢侈。许多族人一天就吃两顿,平常的日子就吃点鱼肉干与干菜汤解决问题。 天渐渐亮了,吃了一肚子的粗茶淡饭,这样的饮食堪称减肥餐,后世的人们会觉得这样的饮食健康,但是本时空的人永远渴望面包。 像是古尔德这种大商人,其家庭人丁众多,坐拥大量财富,才存在把自己吃成肥猪的机会。不仅是他把自己吃成肥头大耳,他的儿子和女儿根本不存在消瘦的可能。 恰是因为他臃肿的身材,在部族联盟的贸易中总是占便宜。大家否乐意相信一个罕见的肥仔,必有巨额财富,和这种人交易不用担心他花言巧语空手套白狼。 时间已经快逼近春分,白天的时间已经非常长,就是气候依旧较冷。 波的尼亚湾中心部分的海冰已经开始融化,许多海豹猎手也通过凿开的冰洞,发觉冰层的显着变化。在可见的未来,再站在冰面上抓海豹,已经变成非常危险的工作。 奥托拉着留里克的手,两人向古尔德的“豪宅”走去。 两人来得不是很及时,或是因为昨日的烈酒,古尔德昨晚睡得很沉,太阳已然升起他依旧在酣睡,仆从向奥托说明这件事。 “好吧,你去把你的主人唤醒,我会亲自等他出来见我!”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来者是罗斯部族的大首领,此行还是洽谈有关贸易的事情。 虽是非常的粗俗,一名终日持甲的武士仍就闯入古尔德的卧房,将这位被两个布里吞女仆侍寝的大商人唤醒,直白的说明首领又来了。 “是……是奥托。关于贸易的事?还有留里克?啊!他们竟是这样着急?”古尔德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尽量快点裹上自己的袍子,故作精神走出卧房。 古尔德的脑子还是有点迷糊,他摆出一副笑脸,睁开双臂,面对奥托客套地说了一番恭维的话。 “不要再说什么赞美的话,我们继续昨天的事。你瞧,我已经把留里克带来,接下来是你们商量具体的事。” “啊?什么事?”古尔德一时嘟噜嘴。 “你在装糊涂?当然是关于贸易的事,古尔德!你难道不想和我们做更大的交易?还是你现在的头脑仍然泡在那些可以燃烧的烈酒里?” “哦对不起,我真是醉了。”古尔德见得自己引得首领的怒气,这便谢罪般的使劲自扇几巴掌,算是赔罪,也将自己拍得清醒。 当古尔德再喝上一杯甜腻的葡萄酒,啃上一小块酸酸的黑麦面包,整个人精神才真的恢复。 一切和昨日很相似,三人坐在古尔德宅邸的大厅里。留里克的面前又是一张矮桌,其上盛放着一点肉干和果干,还有一杯葡萄酒。很显然这一刻的古尔德根本不把留里克当做孩子。 古尔德清清嗓子:“留里克,昨天的事我都想起了。你声称自己具备从普通的酒里提取精华,最后变成可以燃烧的烈酒,为此我还支付了你一百金币以聆听制作方法。很抱歉,我现在忘了你描述的技法。不过没关系,如果你能够造出来,一定要专门销售给我,我会出一个大价钱购买。” “看来酒的事情你是非常上心的。” “那当然!为此我已经支付了一百枚金币。留里克,花出去的钱我不会后悔,我只希望我的巨额付出能带来喜人的回报。据我所知,你已经教给祭司们制作肥皂,教给铁匠制作钢剑,现在你明明可以通过酿酒再挣大钱,我很乐意做你的销售者。” 留里克点点头,关于的究竟提纯的事情本就是要提上日程的。但是酒是本身是一种奢侈的生活消费品,酿造它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饮用,至于提纯后用于医疗甚至作为武器,那都是后话了。 酒不能给人带来热量,相反的它还能夺走人的热量。 北欧的人们都酷爱喝酒,原因很简单,少量究竟进入身体,浑身血液加速流动,温暖的血液温暖起全身,于寒冷之地,这种温暖感就是幸福。 留里克估计普通麦酒的酒精度数不过三度五度的样子,如果可以把酒精度数提高到五十度,去除杂质酒糟,那就是可燃烧的烈酒。 一个大瓮装满浑浊有泡沫的麦酒,价格最多也就两到三个银币。倘若把其中的酒精浓缩成一小瓶的烈酒,不说十个金币,五枚金币恐怕没问题吧?这样想来,只要古尔德能够提供大量麦酒,自己制出一套蒸馏提纯系统,即可赚取至少二十倍的差价! 财源滚滚当然是好事,单纯的囤积金银可不是留里克的目的。 一个贸易市场,如果缺乏流通的货币,整个市场就会趋于萎缩。如今的货币都是贵金属,因为它非常稀缺,又有特别的色泽,体积足够小又极难被破坏,人们清一色相信它具备天然价值。 如果仅是作为打造首饰的材料,金银的漂亮自然没话说,甚至连青铜武器都搞不出来的阿兹特克人,已经自发的熔炼金子打造装饰品。 留里克从没想过做一个守财奴,单纯的银币金币又不能吃,只有把它们兑换成粮食、酒,以及别的生活所需,钱币才有意义。 而今手头有了一笔巨款,它就必须流动起来!充分使用它们,让大量的银币继续在罗斯部族乃至更远的地方继续流通,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亦是要给整个部族带来活力。 货币的魅力就是如此,它能调动所有人对于财富的欲望,足量的流通即可促进生产力的发展。 第119章 与大商人的约定(二) 面对着古尔德,留里克轻轻敲打桌子,他严肃的脸庞俨然一副大人模样。 留里克问:“古尔德,你的确是决定我们罗斯人完成春季祭祀后,带着你的船队南下?” “的确如此,我会尽快卖掉你们的肥皂、毛皮,以及别的一些东西。” “很好。那么你何时归来?” “这……”古尔德掐着手指,“大概像往年一样,到了秋季,大概就是你父亲准备前往诺夫哥罗德收取秋季贡赋的时候,我那个时候会归来。” “也就是秋季?很好。现在我向你许诺,当你归来的时候,我将制造出一个工具,它能够把普通的麦酒变成可以燃烧的烈酒。我和你做一个约定,但凡是我制造的烈酒,我只会卖给你。你觉得如何?” “啊!这真是太好不过了。”古尔德拍手称快。 “好啊。你是值得信任的商人,为此……”留里克想了想说,“你知道的,我和祭司、铁匠都有商业上的约定,我们将约定刻在木板上。现在也请你找来一块木板,我们立下书面的约定,并由我的父亲、罗斯人的大首领作为见证人,证明我们的约定有效,且被我们罗斯人保护。首先我是不会背叛约定的。但是你!”留里克瞪大眼睛,“如果谁背叛的约定,将遭遇我们的讨伐!背叛,我想昂克拉斯部族也不会帮助背叛约定的人。” 这一刻,古尔德居然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威胁。几步远坐着的留里克,他哪里还有什么孩子的天真?那眼神里居然有了杀意。 古尔德顿了一下,他被先礼后兵吓到,这便僵硬地摆出笑脸缓解尴尬:“哈!我怎能背叛呢?留里克,你父亲是见证人,我现在向奥丁发誓我会忠诚于约定,你我根本不需要把约定刻在木板上,如果我背叛了它,罗斯部族有权取了我的生命,夺走我的家产。我是有原则的商人,我值得相信!” 原则?商人的原则?可笑。 留里克不是不相信这个古尔德的人品,毕竟商人是逐利的。 留里克所理解的商人,就是那种只要有三倍的利益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的狂人。想到历史进程,一些富有商人跑到新大陆讨伐所谓土着的时候,同时自称自己是带去文明的有品德的绅士,他们或许真的带去了旧大陆的文明,但是毫无疑问也带来了死亡与毁灭,现实往往就是这么荒唐。 “古尔德,我是愿意相信你的。”留里克故意客套说,“我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你我并不是购买几条鱼的低级贸易,而是关系到未来肥皂、酒,甚至别的一些货物的数额巨大的贸易。不仅仅是肥皂和酒,我真的打算通过你,去南方购买另一些货物。我们必须要把约定刻在木板上,因为我们的子孙后代会继承我们现在的约。你想,如果一百年后,他们看到这些木板就能永远记得自己祖先的约定,你我的后代将永远保持着友好关系。” 这一刻,古尔德感动的都快哭出来。奥托亦是大吃一惊,他根本想不到儿子还有这般长远眼光。 古尔德兴奋的一拍桌子,搞的葡萄酒洒了一桌。他震撼于未来的首领留里克小小年纪居然对自己如此器重,这难道不是表明,自己实际就是得到了罗斯部族的保护? “对!为了我们现在友谊,以及我们后代的友谊,这个协议必须刻在木板上。我现在就差人去造船匠那里找最结实的橡木板!”说罢,他就勒令自己的手下去找板子。 过了一会儿,一块整齐的木板被古尔德的仆人拿了过来。 “留里克,现在板子一定到了,你我该有怎样的约定?” “我……”留里克捏着自己的下巴,任何时代签署书面文件,当事人都必须保持认真与警惕。 关于要与古尔德签署怎样的贸易协定,非常的关键的一项就是肥皂,它亦是在可见的未来能够迅速给双方带来巨额利润的。 除此外,销售酒品牟利必须刻在木板上,就是此事的价值还有待评估。 古尔德吩咐自己的一位聪明的仆人,令其手持刀子准备在木板上划刻。 “亲爱的留里克,你来说明约定,我的仆人把文字刻上。但愿,你懂得我们的卢恩文。” “当然。”留里克耸耸肩,“那是我们的文字我岂能不掌握呢?这个冬季我一直待在大祭司那里学习。” “这就好,你来口述吧。” 罗斯人的打首领在此,古尔德相信首领父子丝毫没有坑害自己的想法,双方都能在未来的贸易赚得好处。 另一方面,留里克关于贸易协定的条款的规定也是比较模糊的。 双方的约定,最初的两个条款分别是: 第一,罗斯部族首领家族及其子孙制造肥皂,由古尔德·昂克拉斯家族负责销售,具体价格由双方协定。 第二,古尔德·昂克拉斯家族运输普通麦酒,由罗斯部族首领家族制作成可燃烧的烈酒,烈酒将单独销售给古尔德·昂克拉斯家族。 两个条款,留里克就是在给古尔德巨大的让利,这份让利古尔德岂能觉察不出来。 这个肥硕的老家伙心中充满了感动,仿佛罗斯人准备创造一座金山,古尔德和其子孙不用出多少力,就能分得大笔财富。 但是这样的让利必有蹊跷。留里克看似一个孩子,能有这般对事物的见解已经远远超越了罗斯人现在的首领。 一个优秀的首领是懂得让利的,古尔德可谓深谙此道,因为他就是拿出一大笔银子豢养了一票敢于为自己卖命的手下,只要自己能稳定的拿出大量的银子做犒劳,自己招募的一众武士就是一直的可靠。 “留里克,你给了我很大的恩惠,你必然还有跟多的打算。” “那是当然!看来你已经理解了我的意思。”留里克抬起头珍重的说明:“古尔德,我的交易不仅仅是肥皂和酒,还要有别的东西。要有更多的东西!” “还有什么?”一听到还能有新的贸易可能,古尔德心花怒放,这便追问,“你说,我乐意交易。” “食物!”留里克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个词汇。 “食物?” “对!就是食物。古尔德,我需要大量的食物。罗斯堡的土地无法种植麦子,最多就只能种一点洋葱。你要尽可能的从南方进口来麦子!哪怕是你运来的食物能堆积成山,我照样那银币购买。” “这……这一定需要吗?” “当然。”留里克伸着自己的小脑袋进一步强调,“你给我弄到麦子,不管你是用赎买还是从什么人手里抢掠,我就是要大量麦子。你把麦子运来,我必按照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全部购买,你运来多少我就买多少。” 见得留里克口气非常坚决,古尔德捏着自己圆润下巴的胡须,可是要好好思考一番。 因为单纯的粮食贸易,自己组织船队做一个“搬运工”,赚取运费和粮食的差价,他的利润并不高。 有道是白手起家的商人,他追求早期资本的时候是乐意做些小买卖,随着自身实力的增长,生意态度必是开始挑肥拣瘦,愈发乐忠于做风险大的交易,比如偷偷跑到丹麦人的地盘乔庄成丹麦商人赚大钱。 粮食贸易的确有所不同。 如今的时代,住在斯韦阿兰地区的罗斯人的盟友,他们一直乐忠于开垦土地种植麦子。当地的气候虽是非常靠近北极,一些耐寒的燕麦、黑麦完全能在温暖期完成一个生长周期。整个思维亚联盟的总人口才是十万人规模,他们以非常落后的手段开垦和种植,亩产水平固然很低,各个部族仍然有足够的麦子吃。 现实非常神奇,其实各个部族就是不吃麦子也不会爆发饥荒。 大家都是面对着大海,各部族都是航海中的豪杰,不客气的说他们捕鱼的技能远远强于种地。 各个部族都已经掌握编织巨大麻绳网,多条船配合施行拖网捕捞作业。固然面包和面饼的滋味远胜于对烹饪的鱼肉,瑞典人的祖先们从没有因为谷物的欠收而遭遇饥荒,最多的感觉到因为谷物欠收,接下来一年变得不太好过而已。 谷物的欠收对于法兰克王国就将爆发饥荒,近几十年也会因此引来丹麦人的劫掠。 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不同,日德兰半岛的气候更加温润一些,半岛上的麦田也有着更高的亩产。丹麦人的食物基础比北方的近亲们更为扎实,因此九世纪早期,丹麦有着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谷物产量、牛奶产量和渔获产量。但是丹麦人仍然想不通哪些方法可以提高粮食亩产,或许获得更多谷物的方法就是开垦更多土地种植这一条道。 他们把种子播下就进入农闲时期,以往农闲时期就是传统贸易季。现在的丹麦部族的酋长们愈发大胆,有人通过举族劫掠赚得大钱和食物,甚至是稀缺的女性资源。眼红的其他部族不能忍受再做贫苦的农民,更多的酋长带着自己的族人踏上了“农闲劫掠之路”。 所以对于各个维京系的部族,他们完全有能力在无法享用谷子的灾荒年景继续生存,如果能吃到谷子,花费较高一点的价格买到它真是再好不过。实在不行,那就纵兵去抢法兰克人或是不列颠人的。 罗斯部族和他的盟友现在的文明阶段仍是渔猎经济为主的氏族社会,比丹麦人还要落后一些。 在法兰克王国,一旦第一年的粮食欠收,次年的粮价就能暴涨到惊人的程度。所谓各地的贵族趁着灾荒年景囤积粮食,再从几乎快饿死的平民手里,以少量救命的粮食换取大量的财富,甚至拥获大量的农奴。 本来,法兰克王国有着数量庞大的自耕农阶级。他们抵抗自然灾害的措施非常脆弱,且本时空的欧洲并没有赈灾的概念,一场旱灾水灾之后,自耕农为了活命,举家成为贵族的农奴继而活命,实在是可以接受的选择。 窝在极北地区的留里克,他根本管不了法兰克王国普通百姓的死活,任由当地的贵族如寄生虫般为害一方,与罗斯部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留里克就是需要大量的粮食,他的解释令古尔德非常惊讶。 “我必会购买你运来的粮食,无论是燕麦还是黑麦。豌豆、芜菁(瑞典萝卜)、洋葱、甘蓝,还是别的什么菜,你只要把它运过来,我都乐意高价购买。” “这是真的?” “当然!你运多少我买多少,这个必须作为我们约定的一个条款,要刻在木板上。” 这些年来古尔德的冬季总在罗斯堡度过,公平的说此地如果不是可以购买到大量的动物毛皮,他才不乐意再次过冬。罗斯堡能给自己带来稳固的毛皮收入,住在这里就带着两个女仆终日侍奉,也省的在南方终日面对着自己的五个妻妾的终日吵嘴,自己落得一个清静。 罗斯堡的土地几乎不能种植任何作物,古尔德爱吃的粮食和菜都是他自己运来,供给自己和部下吃到来年海冰解冻的。 罗斯人自己不种地,却能从诺夫哥罗德人那里得到稳固的麦子贡品。 按理说他们并不缺乏麦子的,怎得留里克的态度与其父亲完全不同,怎得对粮食有了非常迫切的需求? 古尔德直白的问道:“留里克,难道你打算拼命购买粮食,让你们罗斯人每一天都能吃上至少一磅的麦子?” “当然不是,你运来的各种食物确实是为了吃。我不打算将他们再卖给我的族人,我现在打算豢养一批仆人,为此我需要大量粮食。” 仆人?古尔德还是奥托,两人对留里克的话打起一百分的警惕。 “对。就是大量的仆人,所以古尔德,你今年南下我还要拜托你给我物色一批仆人。我看到你有两名非常听话的布里吞女仆,我也想要一批这样的女仆。” “女仆?”听到留里克的话,古尔德实在觉得非常怪异。因为对于古尔德,那两个布里吞女人的最大作用就是供自己在北方无聊的冬季消遣,倘若她们为此还生下孩子,古尔德会给私生子一个家族名分,就是休想分到财产。 看看留里克的年纪,这孩子要那么多女仆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孝敬他父亲? 想到这儿,古尔德的眼神当即不怀好意的看向奥托。 “留里克,你总不会是打算给你的父亲选一些仆人吧?哦,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奥托一瞬间便明白了古尔德的意思,他听得毛骨悚然,当即嗷嗷着反驳古尔德言语的荒谬,接着质问儿子的目的。 第120章 留里克需要私人势力 很快,三人凑在一起就将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所谓古尔德身边的布里吞女人,她们听话的模样令留里克脑洞大开。 南方盟友的社会里还有这样的从外地掠来的仆人?说实话,留里克有些怜悯她们的悲惨遭遇,甚至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失去全部亲人的露米娅很容易就被自己训练成极度忠诚的仆人,留里克的成功与其说是待她真心,不如说主要来自于物质上的稳定供应。 被掳阿里的人,如果是刚烈者早就自杀了,成了奴仆就意味着怕死。如果能从主家这里得到食物、衣服和住宿,奴仆愿意委曲求全。 给予悲惨的人一点帮助,留里克天然的获得一种心理满足感。他最需要的当然还是更多的仆人带来的更大收益,自己给一众仆人提供食物和住房,作为交换,仆人们就必须付出大量的劳动。 要充分的、有效率的剥削仆人们的劳动价值,为此仆人们必然消耗大量的体力,为了他们能更好的工作下去,就必须提供更多的粮食,为此每个仆人势必比普通罗斯族人需要消耗更多的粮食。 留里克可以想象,自己的决意真的落实后,一定会被族人嚼舌头说“主家居然对仆人如此恩惠简直不可思议”。然而自己今年铺开的大项目,就是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去工作。 正所谓一个疯狂的资本家,他恨不得将整个产业链的利润全部由自家完成垄断。例如制作肥皂,难道就永远倚仗祭司们的工作?呸!签署的文件有没有说以后的肥皂只能是祭司制作。再说,到了一些大型祭祀之时,祭司们忙于相关工作,肥皂产业必会遭遇灾难性停产。 只要自己也有了一批绝对忠诚的劳动力,那么自己搞出一个“肥皂工厂”,实现熬油、烧草木灰、皂化作业的全套产业工序,甚至再训练几个仆人作为职业的“销售员”,自己担任这个肥皂公司的大东家,也杜绝他人对整个产业掣肘。 暴利的肥皂贸易可以这样干,同样的,准备建设起来的酿酒业,也需要大量的仆人来做。 一想到手里还有十五头鹿,去年的计划可是要尝试将这一小撮鹿繁衍成庞大鹿群呢! 指望一个露米娅去放牧?太疯狂了。 何况露米娅现在已经会做一千以内的四则运算,乘法口诀背得非常流利。如此一个“数学小天才”去放牧,真是屈才了。 为此还需要令一些仆人成为职业的养鹿人。 仆人数量一多,那就是一张特别巨大的胃口,倘若最根本的粮食供应出现问题,所有的产业计划都要受重创。 弄清楚状况后,大商人古尔德已经完全理解,他不禁思考,一旦留里克的计划成功,并率领一众仆人制造大量高附加值的商品,那可是比起当海盗还要挣钱的。 古尔德想了一会儿,说:“留里克,你的计划我已经完全懂了,我有办法给你搞到一些听得懂诺斯语的奴仆。南方的集市每年都会销售一些从丹麦人手里弄过来的可怜人,多数都是西方岛屿的布里吞人,甚至也有部族战争的俘虏。你打算要我弄到多少人?” “大概,给我弄到三十人?或者五十人。” “这么多?!” “啊!太多了?”留里克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想想,可能一开始不能有太多人。“那就二十人吧,最好全部是男人,我需要强壮的男人,我需要他们的力气。” “男人?”古尔德撇着嘴摇起脑袋。“你想的太多了,我最多给你弄到一些女人。” “为什么?难道那些布里吞男人的身价还能有一百枚金币?” “当然不是!孩子,你根本不知道,袭击那个岛屿的丹麦人可没有功夫去抓男人。他们抢掠金子和食物,以及当地的女人。他们不要当地的男人,也根本无法俘虏。” “为什么?” “因为那些布里吞男人都是战士!他们会在战场上被丹麦人全部杀死。再说了,丹麦人都是需要更多的女人,我们思维亚联盟也是一样的。我可爱的留里克,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大后就知道女人的好处。啊~”古尔德不禁笑起来,眼神瞟了一下奥托,故意说:“留里克,但愿长大后的你可以像我一样,至少拥有五个儿子!想要更稳固更强大的权势吗?那就拥有更多的女人,拥有更多的儿子。” 此言,留里克听得都想哈哈大笑。 他必须好好思考一下古尔德的话,如果一切都是命运,都是历史的进程,另一个位面的留里克酋长就是生了一大堆的孩子,众多的孩子渴望从父亲的权势里分得一杯羹,就不得不接受被安排到外地做各类斯拉夫部落的首领的命运。 留里克的子孙真是在东欧遍地开花,从卡累利阿到黑海之滨,留里克的子孙带领着当地人,将纷争不断的各个斯拉夫部落整合成一个大型封建国家。其中一个子孙在莫斯科这个小村当了领主,最终领主的后代成为巨大帝国的皇帝。 但是古尔德的话透露出一个直白的现实。 可能瑞典人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在维京时代,就不可能去富裕的不列颠地区大杀四方。 因为地理原因,挪威人走北方海域更容易拐到爱尔兰。丹麦人一路向西横渡北海,就能在诺森布里亚登陆。现阶段丹麦人袭击不列颠就是为了打劫,混战中的不列颠众王国对突如其来的强人虽是缺乏抵抗能力,他们还是竭尽所能组织兵力抵抗。 不列颠的王国本身就处于混战状态,整个群岛的总人口勉强达到二百万,普通居民以小型村庄的形式分散居住,种植谷物饲养牲畜并以此向领主缴纳税赋。 丹麦人划着长船突然出现,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沿海的乡村,尤其是诺森布里亚和肯特的沿海乡村面临着巨大威胁。丹麦人登陆后旋即开始大捷,他们杀死男人掳走女人,洗劫教堂拿走黄金做的器皿,连同修女都一并掳走。 肯特王国组织过几次作战,被征召的农民带着自己的木矛粪叉子,面对很有组织的丹麦大军,混战的结果都是肯特军队被冲得七零八落。怜悯?不可能的。肯特王国为此遭遇重创,丹麦人也开始更加大胆的行动。 也有一些丹麦人的偏师去袭击爱尔兰岛,他们甚至还与挪威人的抢劫大军在北海遭遇,都是同行当然立刻爆发海战。 爱尔兰也开始遭遇劫掠,开始有当地人口被掳到维京人的老家,并被绳捆索绑出现在当然的集市。 根据他们的文化,不能变成战士的女婴很多在一出生就被抛弃,这一现象导致各个维京部族的女性人口一直不高。众多的年轻战士渴望婚姻,现实迫使他们尝试与掳来的外族女人结合。 不过,无论是肯特王国还是诺森布里亚王国,当地人的祖先本就是四百年前从日德兰半岛划着船登陆不列颠的。四百年后,丹麦人、挪威人,与被掳来的人本就是一个祖先。四百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太多! 移民不列颠的人们已经成了主的羔羊,没有走的那些人则坚信自己是奥丁的战士。 丹麦人把掳来的人清一色叫做“布里吞人”,其实俘虏里有的是凯尔特人,有的就是英格兰一票王国的农民。少量俘虏的男人会被丹麦人运到更远的地方换做银子,女人则迅速被他们自行消化。 一些女人因为种种途径被运到梅拉伦湖,就落到了大商人古尔德手里。 需要大量布里吞仆人的目的是将其培养成可以工作的工人。留里克听得古尔德的详细描述,得知了南方市场缺乏男**仆的原因,不由得为之震撼。 “算了算了,哪怕是女人我也是可以接受的。那些祭司都是女人,他们制作了数以千计的肥皂。我命令一群布里吞女人去做同样的事,她们照样可以。如果你能给我搞到男**仆,那是最好的。听着,钱不是问题,我要人。”留里克笃定道 古尔德深深点点头,接着招呼那两个早已穿戴整齐的女仆走来,跪坐在自己身边,向留里克自豪的介绍说:“她们每一个都是三个金币,她们是年轻的值得这个价钱。年纪太小或是年纪太大,就是非常廉价的。” “什么?活生生一个人,只要三个金币。你的玻璃酒瓶子就是二十个金币。” “哈哈,她们是仆人,是一种工具,仅此而已。你不得不承认,有些工具就是缺乏价值。” 听到这样的话,留里克心中不有暗骂几句。 但仔细一想,古尔德这个家伙还有其他人,都是信奉人本就存在等级的。去和他们谈什么平等,甚至去和仆人们介绍平等知识,统统是一种突兀的荒谬。 留里克不再废话什么,继续问:“你的仆人已经被你训练得非常听话?她们就没想过逃跑?” “这可能吗?”说罢,古尔德非常粗暴地拉来一女子,拽着其脸拉扯到自肥硕的肚子前,粗鲁询问道:“安妮,你敢逃跑吗?” “我……我不敢,大人。”女人弱气的回答,眼神中充满求饶意味。 “这就对了。”古尔德放过女人,自豪的说,“留里克,其实问题非常简单。你的那个仆人怎就不逃跑呢?我想她知道跑走就是被狼群吃掉的命运,我的仆人也是一样的聪明。” 留里克倒吸一口凉气,事情确实就是这么简单。 “她们就是一群温顺的绵羊,也许经过训练,一群布里吞仆人是很好的工人。你要多少个?二十个?你会为此付出至少六百枚银币。” 留里克点点头:“你去给我物色二十个,事成之后我给你二百枚银币的报酬,你看如何?” “哇!你真是慷慨,这个生意我必会很好的完成。” “好吧,我仍然需要另一些人。” “嗯?更多的仆人?人数加量?没问题。” “不!我要一些只听命于我的武士,我要建立一支精锐的卫队。古尔德,就像你花钱组建的卫队,我也要效仿。” “你……你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需要组建私人卫队的程度?”古尔德不可思议的问。 “当然,我现在觉得很有必要。” 听得儿子与古尔德的商议,奥托愈发觉得儿子的计划愈发的胆大妄为! 直到现在,奥托都是支持儿子的决定,哪怕是拥有一大群女仆的事。他从没有想过可以拥有二十名奴仆的可能性,儿子有个大目标,他无话可说。 但是招募一支私人卫队?有必要吗? 奥托不得不打断儿子的话,带着苛责的口气质问:“留里克,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招募精锐卫队,你的那一百个部下难道不够用了?如果你需要强壮的勇士,咱们的部族里至少有一千名。我能轻而易举给你组织起一支卫队。” “不,爸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一支只听命于我自己,只服务于我的利益,有着强大战力的一批武士。” “是吗?你完全可以从部族里招募。” “不行。”留里克深深摇头,“很抱歉爸爸,我是信任我们的族人的,但是人心会变化。我可以向你保证,当我与古尔德的约定落实,我会变得非常富有。为了守护这笔巨大的财富,我必须拥有一支我自己的力量。如果招募我们在族人,我就是担心他们会自然而然的想到部族的分配制度,然后集体要求我把财富分给大家。爸爸你难道不为这样的未来担忧吗?” “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儿子的话居然把自己问住了!奥托沉下心来仔细一想,回顾部族几十年来针对诺夫哥罗德的一年两次的收税行动,情况确实放生了很大的变化。 听年迈的大祭司所言,罗斯部族跑到东方收税,此事至少持续了四十年!一开始收取的贡品都是平均分给所有的家庭,四十年过去了,到现在变成谁参与“索贡航行”,谁分得财富最多。参与者的家庭可以分得全部贡品的八成到九成,那些留守者被认为是坐享其成,抛去献给祭司的贡赋,留守家庭分到的可能就是几磅麦仁。 人人都能察觉到,现在的索贡航行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不是说诺夫哥罗德变成穷鬼,而是前往收税的人愈发不乐意把贡品分享给其他族人。 时代已经变了,指望待在罗斯堡坐等分红的好日子,随着上代人的老去永远的成为历史。 何况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那些娶了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家庭,他们好意思去收自己岳父母的税。 新一年春季的索贡航行毫无疑问开始掺入探亲的情节,迎娶了当地女人的年轻勇士从岳父母那里拿到一笔财富,他们绝对不可以将这个与其他族人分享。 奥托是相信自己兄弟们的,可是自己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新一代的年轻人倘若都是留里克这样的,指望以血亲维持一个大部族,看来愈发的不可能。 不能用血亲的关系,那就是用钱财的关系。 奥托虽不能一瞬间被儿子说服,他也没有瞬间脾气爆发的表示反对,这番就采取默认态度。 留里克继续看着古尔德的眼睛,问道:“你自称至少有五十名武士保护你的财富和家庭安全,你从哪里招募的这么多可靠的人?” “就是在梅拉伦部族的集市上。也许你不太清楚,有些强壮的人渴望有一个主人,通过出卖自己的武力赚取财富。” 听起来就是职业佣兵的意思。这么一想,留里克愈发对那个只闻其名未尝一见的“梅拉伦集市”感兴趣,仿佛那个大市场就可以买到各种中古世纪典型的商品似的。 “那么,你给你的武士多少报酬?” “我是按照月份给报酬,儒略历每个月的第一天,我给他们支付十个银币的酬劳。除此外,他们的住宿和饮食是额外提供的。” “嗯?难道雇佣勇士都是这个价?五十名武士,你每个月要开销五百枚银币,真不是个小钱。” 古尔德笑了笑,“孩子,你也可以给予低一些的价格,那样你也招募不到勇敢的人。我的卫兵如果参与到械斗,胜利之后我还要额外支付给他们一笔奖金。战死者,我也要将其埋葬。没有这些措施,谁给素不相识的你卖命?听着,想保卫你的巨额财富,就不能吝啬你的钱!五百个银币对于你现在算不得什么。你也想要五十名私人卫队成员?我可以尝试帮你完成。” “这……倒是可以试试。突然这么多人,我就是担心,我不能很好的掌控。” 古尔德当即一拍大腿,突发奇想说:“你不用担心!干脆这样,我把我的卫队长赐予你,另外再给你五个人。从此以后你给他们支付报酬。钱财不多,卫队长每个月给二十枚银币,普通的十个。” 对此,奥托比留里克更加警惕:“古尔德,他们可靠吗?” “当然可靠,他们如果不是为了钱,怎会离开自己的部族去给别人卖命?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构成。有的是掳来的奴隶,有的是讨生活的穷人,还有是欠了首领的钱在做奴仆结果被首领卖掉。总之,他们多是一些身不由己的人,共同特点则是强壮与忠诚。” 古尔德又兴致勃勃看着奥托,大胆说出心里话:“伟大的首领,也许你真的要发自内心的支持你的儿子用钱组建一支卫队。你可以怀疑钱买来的卫队的忠诚,也不能真的相信用感情维持的血亲是永远不会背叛的。亲戚之情几代人就会疏远,而你的卫队和主人非亲非故,他们就是单纯为了钱为主家卖命!我就坚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生命时光无法用钱买到,其他的的皆可!” 有钱能使鬼推磨,留里克赞叹于古尔德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认知。 留里克抢过话语权继续问:“那么你的卫队长呢?他很强壮,很善于战斗?他在哪里?” “我的卫队长耶夫洛一直在我的故乡,其实你想不到,他其实是个萨沃人?” “萨沃人?那是什么人?” “就是我们海域东方陆地的一些人。”奥托解释说。 “是芬兰人?” “不是芬兰人,是萨沃人。和芬兰人有所不同。” 当前的芬兰还没有明确的国家概念,那片区域里,靠近大海的地方活跃着自称为“芬”的部落,内陆地区还有一群萨沃人部落等等。众多的部落说着非常类似的古代乌拉尔语言,他们继续发展,八百年后一个统一的芬兰民族就形成了。 萨沃人或许比芬人更好斗,两个部族集团的械斗不比维京人的内部互殴烈度更低。一些思维亚联盟的部族,另有哥特兰岛的人,也敢于在芬兰之地登陆,找寻野兽的时候顺便将掳到的当地人带走。 古尔德自称自己的卫队长很小的时候就被掳走的。 “大概是十五年前,那时候我还比较年轻。我乔装成丹麦人跑到南方做生意,顺便在他们的集市上遇到了一个桀骜不驯的男孩,我花了一笔金子得到了他。我给予他很好的照顾,经过多年的训练,令他作为忠诚的卫队长。啊!如果,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仆人,而是我的长子多好。可惜,我的长子像我一样肥胖,我所有的儿子或许都是做生意的高手,战斗中他们绝对都是会吓哭的蠢货,没有强壮的卫队保护,通通都是等待割羊毛的大肥羊。” “啊!想不到你和你的卫队长还有这方面的过往?”奥托不禁赞叹道。 “所以你只要对仆人足够好,他们就会忠诚。尤其是你的卫队,留里克。”古尔德说教道,“我信得过你,所以才会把我最信赖的卫队长交给你。留里克,你终将是要成为首领,我想我与你建立起的亲密联盟,必将给予我的家族前所未有的繁荣。” 他居然这么高看自己,留里克自觉被一番强大的马屁拍得无比舒服。 古尔德再接再厉:“我的心态已经变了,留里克,我必会以你签订更大的约定。你会挣大钱,我也会因你挣大钱。而且我的财富将得到你的罗斯部族的保护,我想我该考虑将我的家从昂克拉斯部族搬迁到你这里。” 奥托眼前一亮:“你打算搬家?” “伟大的首领,我没有喝醉,我的头脑现在非常庆幸。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想想看,如果我的财富越来越多,昂克拉斯的首领是否会把我当做一只肥羊?纵使我的五十名卫队战斗到底,也不是整个部族勇士的对手。如果我搬到你这里就不一样的,我和留里克的利益是捆绑。” 一个强大的商人想要安稳,要么培植自己的势力成为有军队的商业组织,甚至为此建立一个国家。要么就归附一个强权,帮助强者更强,同时得到强者势力的庇护。 欧洲的地理决定了她更容易形成商业文明,许多古老的城邦实际就是一大群商人合伙搞出来的,连同最初的罗马,也有很强的商业文化,那些元老院的议员,一大票本身就是大商人。 关于卫队的事情很快谈妥,留里克一算自己的钱,就执意就要求组建五十名卫队成员,其中卫队长就是只闻其名的“耶夫洛”,这个芬兰地区的萨沃人。 约定亦是增加了新条款。 第三条款:古尔德家族要想罗斯人首领家族尽可能的运输粮食、蔬菜和牲畜,罗斯首领会按照略高于市场价支付钱币,另付运输费。 第四条款:古尔德家族有义务物色形形色色的仆人,以及有意到罗斯部族定居的外乡人,罗斯首领当为此支付古尔德家族款项。 木板让仍然留有大片空白,只为想到新的条款后好增加进去。 在木板的最下方还要这样的一个署名,即“以罗斯首领奥托之名,证明此约定有效”。 约定已经大成! 留里克非常确信,在这个时代人力资源代表了一个势力的实力基础,罗斯部族只要有更多的人口,通过合理的组织规划就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销售高附加值商品是为了挣钱,亦是让族人日子过得更好。钱财则购买生活必需品,尤其是进口粮食,以保证大量的人口能够生存。 就是留里克能感觉到,哪怕是未来真的如同自己预期那般发展顺利,罗斯部族最大的问题始终是粮食供应问题。 粮食的稳定供应永远是一个势力长治久安的基础,倘若局势有变,部族不能再稳定的进口粮食,自己巨大的人口就变成沉重的负担。为了避免最坏的可能性,早早打造第二基地,一个可耕种的基地才是正确的未雨绸缪。 所以,留里克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父亲奥托是有计谋的。 父亲要在涅瓦河口建立“第二罗斯堡”,那个地方的风水其实也不错,留里克实在听说过另一个位面,圣彼得堡的位置完全可以种麦子。 不求麦子产量多么喜人,气候足够保证播种和收获,产能凑合那就可以了! 第121章 维利亚一针见血的指出他就是想做奥古斯都 因为留里克的影响,整个罗斯部族于寒冷的冬季,突然爆发出强大活力。 这活力的根源只有一个——对财富与力量的渴望。 普通的战士对生活的要求,要有一条好船,有一把自己的钢剑,一个漂亮听话的妻子,以及木箱里的满登登的银币。 最关键的就是银币,只要有钱,个人的渴望都能实现! 三月底,曾经大肆捕猎的海豹猎手发现,海域的许多区域,冰块随时有碎裂的可能,他们都有着很好的视力,在晴朗的傍晚,他们已经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好消息迅速传遍整个部族,所有族人连同客居者无不兴奋万分。 与海冰融化同时发生的,还有陆路冰雪的消融。 人们再也不用担心积雪会压坏房子,反而一些人需要考虑自家房顶的茅草的防水能力。 白天,罗斯堡内杂乱的道路几经踩踏就成泥巴酱,夜晚它们又被冻结。 寒气逼人的时光退去了,罗斯堡周边的积雪也退去很多,一些地方重新出现绿色,野草正式开始萌动! 少量被开肯的土地第一时间投入使用,只是播种的不是麦子,而是洋葱。 三月二十八日,儒略历的春分日,大祭司维利亚带着自己的部下,还有那些帮忙做肥皂的部族少女,大家于石船祭台进行了一次小小的祭祀。 从这一天开始,白天越来越长,九十二天后的那一天,罗斯堡将没有黑夜。 小祭祀仅是一个开始,当海岸的冰消失,目力可见的海域只有一些浮冰,那一天就是罗斯部族的“春节”! 节日的脚步越来越近,维利亚找到奥托,令他前往自己的居所,除了说明今年“春季大祭”的日子,也要向他问清楚,即将撼动罗斯部族平静的大事件的详情。 维利亚虽是老迈龙钟,她的还没有老年痴呆。这段日子她听到手下说明分一些关于战争的可能性。 战争?跟谁?! 啊,居然是哥特兰人,年轻人终于觉得自己的斧头足够锋利,终于打算报仇了! 儒略历四月六日,一个平静却有暗流涌动的早晨。 渔民往天,他们相信未来一段时间必是晴朗少风。根据往年的经验,春季大祭就在为来几天发生,渔民们有一种迷信,那就是大祭之后海波平静,出海捞鱼就把不会被海怪抓走。 然而,人人都知道,当海冰融化,折服漫长冬季的海鱼早以膘肥体壮,运气好的人甚至能抓到超过两个stika长度的大鱼。 已经有勇敢者冒着被海冰撞死,或是被传说中海怪抓走的风险,把渔船推到海里,组团躲避冰块开始捞鱼。 所有的造船作坊全部打开船坞的木门,无论是新造的大船,还是修缮的老船,大规模的堆积在海滩,就等着祭祀一过,第一时间将它们推入海中。 禁渔政策?不!这是不存在。 罗斯部族完全是被极寒逼得一年有近半年的蛰伏,只要海冰融化就必须捕鱼作业。 春季大祭于他们,就是罗斯人的开渔节。 由于气候变得颇为温和,奥托就披着一件皮衣,大摇大摆的跟在传信儿祭司身后,走进祭司长屋。 进了这间房就像是进了家,他将皮衣扔给祭司,以一身干练麻衣的形象,随性地盘腿坐在老态龙钟的维利亚面前。 “大祭司,你召唤我。有什么事要向我说明?关于祭祀的事?” “当然!一切就和往年一样。” 维利亚轻咳自己的嗓子,没有任何的拖沓,直白道:“我夜观天象,也知晓了海冰情况。今年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四月十五日,也就是九天以后。” 奥托稍稍沉思了一下,缓缓道:“比昨日早了一天。” “春季大祭的日期每年都有所不同,重要的是我们做了祭祀。”维利亚苦口婆心的叮嘱:“大祭之后,你已然要带着族人前往诺夫哥罗德。你现在就要立刻着手此事!” “是,今年我依旧不会让你失望。” “你当然不会让我失望,但是!”维利亚伸着脖子,苍老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拐杖,她态度非常严肃的询问到:“首领,我听说了一些事。你打算带着族人发动战争?!” 战争?!但凡听到这个词汇,奥托完全是基于本能的保持警惕。 “看看你紧张的样子,那些传言看来都是真的。首领,这么多年后,你终于打算为你的弟弟报仇了。” 这一刻,奥托百口莫辩。 不过关于战争的事,祭司们一直都是支持的。维利亚年事已高,她漫长的人生中见证了罗斯人的北上拓荒,以及与周边民族的征战。 直到现在,罗斯人未尝败绩!失败是什么?无人知晓。 奥托想了想,诚实的解释:“关于这件事,其实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哦?其实你内心里有反对的意思?”维利亚故意这么问,言外之意其实就是鼓励首领出兵。 “弟弟被杀之事,我一辈子忘不了,这个仇我必须找哥特兰人报。但是,我们很快发起行动是否有利,我们的族人们是否同仇敌忾?现在,部族里的年轻人与其是渴望报仇,不如说是要抢走哥特兰人的财宝。他们是勇敢的,我支持他们,我也不会抑制住他们的大胆尝试。” 维利亚眯起眼睛,顺着说:“其实你内心里是担心年轻人的举措,会严重违背你接下来的计划?” “啊!知我者还是你,伟大的祭司。”奥托振作起来长出一口气。 维利亚已经看透了奥托的心思,这便说:“我们的未来需要那些年轻的力量,再说我们蛰伏在罗斯堡祈求山脉与寒冷的庇护,这根本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我们必须打出去,年轻人缺乏首领的正确指挥,他们会弄出乱子。” “是的,所以我打算建立一个新据点,那里必须是能种植麦子的温暖地域,也要离我们的敌人足够远。我已经选好大概的地点,也做好准备,我将用一些时间把定居点建设好,争取在新的冬季前吃上我们自己种的麦子。” 维利亚点点头:“这件事我也知晓,我完全支持你的决定。” “当祭祀结束后,我会把部族的精明人士聚在一起,我要和他们好好商议这些事。” “连同南下向哥特兰人复仇?你们确实要聚在一起好好商议。首领,想必今年我们的部族将倾巢而出,你身为首领就是在冒险。” 从维利亚的口气了,奥托感受到一丝危险。仇当然要报,就是时机把握的是否合理? 他勉强回答:“我一定会安排好,我们所有的举措都会胜利。” “你们必须胜利,但愿我们只有极少的损失。”说罢,维利亚长叹一声,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还有一件事,这几天留里克都没有到我这里,听说他在铁匠铺?难道还是关于钢剑的事?” “这……其实是另一些事。” 奥托实在不想多言,所谓自己的儿子在见识到大商人古尔德的玻璃酒瓶,就“当场耳朵幻听,听到奥丁神谕”,于是高高兴兴跑到铁匠铺是探讨制作玻璃瓶的事宜。儿子要做的事还从没有失败过,奥托相信儿子有可能成功,并因此挣到更多的钱。 就是奥托这段日子把经历主要放在新的航行上。 部族的孩子们?他们自由玩闹去吧,在罗斯堡这片小天地自由奔跑,去做野蛮的游戏。 “也许留里克又有一些奇思妙想。”维利亚继续问,“他就待在铁匠铺,继续想要挣钱?” “是……是吧。他现在沉迷于挣钱,我不得不承认留里克真是一个商业天才。” “仅仅是为了挣钱?”维利亚审问道:“首领,你隐瞒了什么。” 奥托咬了咬牙,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的不悦:“留里克他……他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至少要有一百个仆人,还要雇佣一支只忠诚于他自己的卫队。他打算自己花钱养着这一群人,如果他乐意,可能还打算养更多的人。” 听到这些,维利亚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 她的心脏猛烈激动,苍老的手不禁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在奥托的惊恐中静坐了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大祭司,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还死不了。”维利亚咬了咬那最后的几颗牙,昂起透露闭上双眼,做出一副沉思模样。 “大祭司,你真的没事?” “我很正常。”维利亚仰天长叹,空洞的眼神看着长屋大梁,叹言:“留里克确实和你不一样,奥托。你只是想当一个酋长,而他,想做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这是什么意思。”奥托疑惑道。 奥托并不知晓“奥古斯都”这个词汇的意思,甚至觉得它的发音和自己的名字有点相似。 继续望着大梁的维利亚欣慰地笑出声:“我的首领,也许你的儿子有一点,将成为整个联盟的盟主。甚至还不仅仅如此!如果他可以把整片海域征服,如果成功了,他就是奥古斯都。” 统一正片海域?奥托本人确实没有这样的野心,甚至觉得这毫无必要,也犯不着关心。儿子继承罗斯大酋长的位置,只要把族人们管理好,让所有人都能得到想要的,就是一个很好的酋长。奥托觉得,自己的儿子奋斗的最终成果,最多就是担任部族联盟的盟主,让罗斯部族取代梅拉伦部族的存在。 “大祭司,你说的奥古斯都,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比fuherra(最大的首领,即部族盟主)更伟大?” “当然。罗马人的首领就叫做奥古斯都,法兰克的王也想得到这个头衔,一旦是知道了这个头衔的伟大,所有有实力的人都想得到他。我早就教过你的留里克这个词汇,看来他是真的打算实施了。” “嗯?就从他打算豢养一群仆人和卫士开始?”奥托不解的问。 “也许吧。首领,你可以回去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还要继续准备祭祀的事。” “但是这个词汇……” “不要多问。”维利亚摆摆手,“做你该做的事,支持你儿子的所有举措。” 奥托没有多想,既然大祭司不想让自己久留,那就早点离开。他出了门,并没有太把维利亚关于“奥古斯都”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维利亚为此非常放心,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和奥托对话,怎就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汇? 对,冥冥之中定是神谕! 对!一定是奥丁又下了祝福,会将留里克引导成所有北方人的“奥古斯都”,也就是这片纷争不断的寒冷世界的至尊。奥古斯都本意就是“至尊”,至今欧洲世界仍没有一个比它更高级的词汇,哪怕是未来也不会有。 维利亚是从那些罗马来的黑衣人那里获悉这个词汇,也知道这是一个人可以获得的最高级的荣誉头衔,当然获得它的人也必须拥有对一片广阔地域的绝对掌控。对于凡人,奥古斯都就好比神一般的存在! 维利亚就是这么理解的,并对这个词充满敬仰。 她仍要忙活祭祀的事,亦是需要分出人手继续从事肥皂制作,以赚到更多的银币。 从祭司开始着手肥皂的制作,曾经贫困的祭司们突然变得富有。 有道是留里克吃肉,祭司们就啃食一些骨头上的碎肉渣与骨头汤,即便如此她们仍然赚的大笔财富。几个月以来,祭司们已经累计赚到了八百枚银币,因为肥皂一旦做好就被拿走,并第一时间由留里克交付购买款项。这种只要生产就能第一时间见到现银的好日子,真是如梦如幻。 有了钱,祭祀也就能办得更华丽,也更有庄重感。 有了钱,所有的祭司开始针对自己梳妆打扮,用她们自己做的肥皂将躯体和衣服清洗得干干净净,亦是购买了新的麻布衣料,裁缝出大量的新衣。为了祭祀的顺利,她们连同那些帮佣的部族少女,也准备了新的小号的亚麻长袍。 所有人变得整洁,也因为佩戴着宝石琥珀,人变得更加美丽。 九天的时间真是非常短暂,大祭的日子近在咫尺,这一天终于到了! 第122章 春祭一个新的开始 儒略历四月十六日,一个晴朗的日子。 早晨的气候依旧有着浓浓寒意,随着太阳升起来,气候立刻回暖。这段日子所有族人都惊喜的发现,入夜后的水再也不会结冰,海冰和积雪因而加速融化。唯一恼人的莫过于道路会持续泥泞一阵子,令大家的靴子总是沾着泥土。 和历年的春季大祭没有不同,今年的大祭仍然设在中午。 为何?只因中午时分是温暖的,正迎合人们渴求春季温暖的愿景。 数以千计的族人经过漫长的蛰伏,各家各户的存粮实际不多,他们急需前往海域中捞鱼冲击。事实上已经有不怕死的人这么做了,祭司们也因此从胆大妄为者手里买到一些大鱼,用以作为祭品。 留里克跟随自己的父母,成为浩荡大军中的一份子。所有的族人向石船祭台涌去,这一次和光明节的祭祀稍稍有多不同,春季大祭,所有客居者无一例外的放下手中的工作,跟着罗斯人一起涌向罗斯人的祭台。 春季大祭,对所有住在罗斯堡的人都有着完全相同的意义,大家亦是有着相同的信仰,以及共同的恐惧心。仿佛不参与到大祭中,新一年的出海就会遭遇风暴、海怪、劫匪,以及别的带来船毁人亡的祸事。 商人们最恐惧的就是船毁人亡,哪怕非常有实力的古尔德,他根本就不怕一般的海盗。 他就是害怕风暴和传说中的海怪,一旦货物沉海,那就太可怕了。 但是这场祭祀,并没有再宰杀几头驯鹿当做祭品,这令留里克深感安慰。 他领着自己的仆人露米娅,又紧跟着父母早早候在石船祭坛。 这里,曾被积雪覆盖的松树林已经完全变了样。不说积雪已经荡然无存,所有的松树都发出嫩芽。许多人乐忠于揪下松针新芽拿来煮水,他们本意是用来给饮水或汤增加一些滋味,还美其名曰“得到春天的活力”。 松针水一股苦涩的味道,它的口感虽不怎么样,至少能因此得到一些宝贵的维生素。 这种行为不能说是怪异奇葩的。留里克一寻思,东方人不也是拿树叶煮水喝吗?就是留里克可以确定,维京人不会把他们的煮松针水的文化发扬光大。 偌大的祭坛林下空场人声鼎沸,男男女女七嘴八舌讨论着五花八门的事。 留里克仔细聆听,其中不乏年轻的战士关于什么跑到诺夫哥罗德讨个漂亮妻子,或是南下砍翻哥特兰人报血仇。 很明显,部族中本就存在对未来行动安排的夙愿,父亲压根就没打算介入,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呢? 留里克唯独最清楚自己堂兄的决定,那就是报仇! 终于等到了机会,相比之带着妻子去诺夫哥罗德探望岳父母这件事,阿里克绝对不觉得它比给自己生父报血仇更重要。父亲战死,为了父亲而复仇,留里克完全能理解堂兄阿里克的心情,亦是觉得非常合理。 有道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留里克就是希望,如果罗斯大军真的南下,阿里克可不要在复仇行动中受伤。 想到这些,他总是为自己的这位已经成长的非常强壮的堂兄担忧。 任何的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然而,留里克无法从部族里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勇士眼神中看到任何恐惧神色。 他们对战争只有两种态度,是复仇的怒火,还有对财富的渴望。可以说,历次遭遇战中有亲人死在哥特兰人手里的勇士,自打一群部族的精英突然开始宣传“向哥特兰人复仇顺便每个人得到一百枚银币”的战斗口号,他们就变得群情激奋,往日的仇恨迅速被带动起来,一个个渴望复仇,更渴望富裕。 留里克到现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交给铁匠克拉瓦森制造钢剑的技术,除了引得其他铁匠跑过去跪地祈求传授技术好一起赚大钱,就是引得所有的勇士疯狂下订单,也使得他们必须短时间内拿出钱支付订单。 正当勇士们琢磨着该怎样搞到大笔银子的时候,大商人古尔德高调宣称哥特兰人是极度富有的,还刻意编造一些传说令手下散播出去。例如哥特兰人的金子多到可以堆成山。 事实也确实如此,哥特兰人不但富有,而且特别爱囤金银货币。 很多时候,一个王国的国王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愿左右整个国家的发展。所谓国运,仿佛有一股无形中的力量推动国家的崛起,亦是能带来衰亡。 这个力量不是什么虚无缥缈之物,所谓国运,就是人心! 当罗斯部族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获悉哥特兰人兜里有大钱,那就组织大军抢他们。而且行动定不会是少数人的单打独斗,许多人对哥特兰人有大仇,再者罗斯部族与他们本就处于遭遇就激战的状态,袭击他们合情合理。 所以,大祭亦是所有族人罕见的集会日,部族最有力量的年轻人都在这里。他们根本不管部族长老、精英,乃至首领本人的态度,年轻人已经在自发的讨论怎么砍掉敌人的脑袋,让每个勇士变得极度富裕。支付巨额银币,从铁匠那里买到钢剑,也是一个特别迫切的需求。 阿里克,他不遗余力的号召大家去讨伐哥特兰人,趁着这个机会,他轻易拥有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他就是不服输的人!虽然自己不能取代堂弟成为部族首领,他亦是从堂弟捞大钱的现状感慨,堂弟才是真正的首领人选,并自叹不如。 不过优秀的首领必须有一个凶狠敢战的大将,谁来做这个大将呢?当然是自己咯! 就像是父亲奥吉尔是伯父奥托的大将,待留里克做了首领,我阿里克必是第一大将! 身为大将就必须建功立业,得到部族年轻力量的认可?如何建功?那就是讨伐哥特兰人。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嗷嗷叫了! 留里克抓着父亲的衣服,只求不会在人群中被冲散。祭祀还为开始,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 “爸爸,有人在怒吼口号。”留里克弱弱的说。 “是你哥哥阿里克。”奥托已经听清楚了全部,不由皱紧头眉头。 “啊!我……我听明白了。他们真的要去讨伐哥特兰人。” “是的,这个阿里克。”奥托觉得自己的大侄子就在向自己示威,也好,侄子长大了,很快也要做父亲。一个男人活到现在是需要有所作为!何况,阿里克必须复仇!否则会被他人耻笑为“不敢报杀父之仇的懦夫”。 就是奥托根本想不到,居然是自己的侄子吼声最为洪亮,居然带着一众年轻人节奏一致的高呼“复仇”这个词。 复仇?进攻?好呀! 奥托心里暗爽,既然那些年轻人又这般斗志,既然自己根本不能干涉这股强大的力量。 谁来做讨伐军的将军呢? 阿里克!看来他已经得到年轻人的拥戴。 如果说留里克是十岁以下孩子的拥趸,阿里克就是二十岁左右年轻人可以信赖的。奥托清楚,阿里克就是在孩子间野蛮的比武中打出来的威风,败者都非常佩服这么一个战斗中的王者。 就是可见的未来,奥托从不认为自己的侄子有可能威胁儿子的首领位置。 缘何?留里克已经笼络了部族所有年幼的男孩,甚至还要雇佣亲卫队。人都是要成长的,那些部族乱跑的小孩子,终成长大后的留里克的新锐大军。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浮现奥托的脑海,倘若弟弟奥吉尔战死的那一年,自己的妻子生下的是一个女孩,那么阿里克可就真的要变成自己的长子了。 阿里克确实存在一个成为罗斯部族首领的可能性,前提是留里克必须是女孩。 然而,留里克是男孩,更是得到“奥丁祝福”之人,在可见的将来,留里克也是打架中的王者。至少在七岁的年龄段,大家他未逢敌手。 他们群情激奋,怒吼引得更多人亢奋。 终于,一众祭司组成素白的队伍,她们亲自带着各式祭品,向着祭坛缓缓走来。 所有人为她们让开道路,所有人也注意到了今年的她们与众不同。 祭司们都打扮得非常漂亮,她们皆穿着灰白色的亚麻衣服,部分地方用靛蓝和朱砂印染。她们全体佩戴着项链,以红宝石、蓝宝石,以及大量的琥珀做装饰。 她们也都戴着漂亮的头冠,那是几根藤条编制而成,其上被插着大量的嫩绿松枝芽,以及黄色、蓝色的不知名的细小野花。 不少女祭司扎起各具特色的辫子,头冠也没有掩盖住扎在辫子上的复杂多变的银饰。 甚至一些祭司也用朱砂泥,在自己的脸上画上纹路,并由伙伴协助,写上用卢恩文拼写的单词。 大家一时间还没有想到,祭司们因为突然有了一笔财富,才会将自己打扮成这样。 大家看中的就是她们的形象,一些家长甚至看到了自己被出租到祭司那里的女儿,她们居然……变得非常美丽! 是啊,无论年龄,女祭司们穿着样貌完全一致、仅有款式大小之分的麻衣,包括那些部族的少女,也被祭司们训练得走路步调一致。 留里克注意到那些部族的少女,她们的新形象就像是传说中的小天使,气质清新脱俗。 到底她们都是北欧人,平日里父母普遍懒得给自己的子女清洗,部族的女孩们年纪尚小时一样有些脏兮兮。现在的她们恢复最本源的面貌,站在森林中,就仿佛传说中的精灵!如果她们长着尖耳朵,那就更美妙了。 部族少女的清新形象令无数族人振奋,少女的父母亦是大为吃惊自己女儿的美丽,不由的估测着当女儿出嫁时,自己该索要多大的聘礼。不仅因为她们梳妆打扮得如同传说中的女子,她们毕竟是参与到祭祀活动,自身的价值显然因此大为提高。 部族的年轻人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关注这些同族女孩,一些本打算跟着首领到诺夫哥罗德找当地女人结婚的年轻人,不由的幻想起索要这些姑娘的婚姻。 漂亮的她们轻而易举收获巨大的关注,甚至超越了这场祭祀本身。 头顶巨大鹿角盔的维利亚,她亦是穿上象征春季到来的朴素的麻衣。 “波娜确实搞出了新花样,我这把年纪穿上新的麻布衣服,好像年轻了至少十岁!”或是出于心理因素,维利亚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有力气。 她头顶鹿角盔,手里拄着镶嵌宝石的拐杖,缓步走来,她的步行速度亦是决定了整个队伍。 人们自发的为这支圣洁的队伍让开一条道,原本被那群渴望复仇的年轻人弄到人声鼎沸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数以千计的眼睛看着这支队伍,看着最重要的大祭司踏过石船祭坛的界限,进入所谓的圣域。 春季大祭即将开始。 奥托从人群中挤出来,他带着部族里最精锐的那些人,以及所有五十岁以上的男人们,聚集在石船祭坛的船头位置。 船头,指向北方。 “大祭司,我们……很快就要开始了吗?”奥托隔着矗立的石块,问到正在准备的维利亚。 “我的首领,你不要着急。看到我令人矗立的木棍了吗?它的影子最小时,就是祭祀之时。” 维利亚说话没有抬起头,她弓着有些佝偻的背,在祭坛内的石台亲自拜访一些祭品。 现在,她所摆弄的祭品再不是什么鹿的鲜肉,而是一大堆象征物。 她在四个青铜小托盘上,分别摆放嫩松针、橡树枝芽、鼠尾草和洋葱苗。它们是象征物,并没有种类的特殊要求,维利亚将其摆在这里,寓意春天已到。 而波娜等下级祭司,她们的胳膊明显因为长时间的熬制脂肪和搅拌肥皂变得强壮,这不,最重要的祭品愣是被祭司们合力抬了过来。 勇敢的渔民冒着巨大风险开始在面前恢复航行的海域作业,大规模的拖网捕捞还不得事宜,钓鱼这种上千年的手段,使得渔民真的有惊人收获。 两条超过一米长的大鳕鱼,被祭司们奋力抬了过来。它们都是今早捕获的鱼,实际上罗斯部族的鱼市已经恢复,渔民已经在自发的销售捕捞的各种渔获了。 两枚银币买到两条大鳕鱼,祭司很容易支付这笔钱。当祭祀之后,祭司们即会将鱼肉作为接下里一两天的伙食。 太阳的位置正在缓慢变化,它不到正确的位置,维利亚这里绝不宣布祭祀开始。 被春季的阳光照射,晒太阳的舒服感觉令所有人陶醉。整个部族的居民,连同那些客居者,大家站在这神圣的森林,彼此保持着安静享受着阳光沐浴,这样的场景或许该发生在梦境,然而它就是现实。 所有人很享受这样的安静,他们亦是在静候祭祀后的狂暴时刻! 一条普通的木棍被插在祭坛“船头”位置,它的影子一旦对准祭坛的中轴,即意味着时辰已到。 时间终于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维利亚昂起头,缓缓张开双臂。 同时,两名头戴松针花环的女祭司,一人有节奏地敲打起一只小皮鼓,另一人拨动一支小竖琴,音乐声意味着祭祀正式开始。 在罗斯人韵律简单的音乐声中,维利亚背诵起对春天的赞歌。 其他的祭司们于祭坛内纷纷双膝跪下,向着太阳抬起头,闭着双眼,接受阳光的沐浴。 见状,所有参与其中的族人们亦是虔诚的跪下来,它们齐刷刷面相位置正南的太阳。 它不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而是有着强烈的象征意味。因为太阳也被认为是奥丁的一部分,于春祭跪着面相太阳,就是在赞美奥丁。 当时间到了夏至日,也就是罗斯部族所谓“没有黑夜的夜”的那一天,祭司们还会特别针对太阳做一次祭司,歌颂伟大的太阳,伟大的奥丁。 维利亚咏唱着古老的祭文,当她安静下来,所有人纷纷睁开眼重新站立。 维利亚轻声吩咐波娜:“进行下一项吧!开始。” 波娜心领神会,然后拿出一支小刀,面无表情地剖起那两条鱼。 她麻利的将鱼腹打开,忍受着强烈的鱼腥味,将大量的鱼肠拉扯到青铜托盘中,两条鱼做出完全相同的处理。 这一幕留里克完全看呆了,他去年因为年纪尚小,被母亲领着站在人群之后,并不太清楚祭坛内部发生的仪式详情。留里克只知晓祭司会用古乐器弹奏一些古民谣,不知晓祭司们还有杀鱼的流程。 他万万没想到,波娜居然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女渔夫。 不由任何人帮助,波娜迅速去除了两条大鱼的内脏,又是几刀下去,她愣是奋力掰开了鱼肋,整条大鱼被沿着肋骨打开,仿佛下一步就该串上若干树枝,架在火上炙烤! 这也算是祭祀?简直是为烤鱼盛宴准备食材吧! 留里克的双眼还在那些鱼上,突然觉察到身边人的躁动,放眼望去,更多的族人震颤起身体。 一场狂暴的行动正是蓄势待发呢! 一双大手突然拍在自己身上! “爸爸!”留里克使劲仰起头。 “孩子,准备好了吗?就像去年那样,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背你。” “我……我准备好了。”留里克咬了咬牙,最激烈的事即将到来。 维利亚一副淡定的模样,她完全知道自己的族人们就如同蓄势待发的箭,就等着自己下达命令。 她又面对着太阳,张开双臂,抬起那快被鹿角盔压坏的头颅,尽力大声颂扬:“伟大的奥丁!感谢你赐予我们春天,感谢你融化的冰雪。我们是你忠诚的仆人,我们要出发了。请赐予我们祝福!” 稍许,她又大声说道:“罗斯人的勇士们,现在……开始吧!” 一瞬间,部族的男人们就好似听到了发令枪的运动员,他们突然疯狂的加速奔跑,目标只有一个——海滩。 有人担心踩踏?不!没人关心! 大家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摆在海滩的船只推入大海。祭司和族人们已经在祭坛“觐见”了奥丁,大家都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神的祝福,有了它,今年的出海必是安全的,每个渔民都能捞到巨大的鱼。每个商人都能安全赚到大钱! 留里克,他弱小的身影也加入到这股奔向大海的洪流中。 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亦是如此,大家向着海滩狂奔,去履行每一个有能力的罗斯男人需要履行的义务。 留里克的一双小手终于在乱糟糟的海滩,触碰到一条长船的船壳。 人人都传说,只要这样做了就能带来吉利,如果没有在今天触碰到任何船的船壳,今年运势就不会很好。不管是谁的船,只要参与将它推到海里就好了! 本有近千条各式的木船堆在海滩,为了推动的方便,许多船已经被做了木质滑道。祭祀的早晨,滑道也被涂抹了一些油脂。 所有的维京长船都不是很沉,它们就是被修造成甲板宽而不高的形制,它获得了轻便的优势,也失去了更强的强度,使得它根本不适合在茫茫大洋航行,却特别适合波罗的海的海域。 留里克只是轻轻触碰着尝试推了几下,很快他的小身板就被一群强壮的人挤到一边去。因为船主和他的朋友们珍重自己的船,那可是他们谋生的重要工具。他们第一时间奔向自己的船,由于已经做好记号还规划了奔跑轨迹,一般无人认错自家的船。 再深入人群已经没了意义,留里克下意识的向后退却,他可不想再凑进去被人踩踏受伤,亦不希望自己的衣服贸然被海水弄湿。 留里克走向高地,接受他军事训练的孩子们都被大人们挤出人群,孩子们亦是下意识向海滩高地聚集。 只见一个扎着金色马尾、腰里挂着一支佩剑,身边还紧跟一个女仆的男孩,那就是自己的小首领无疑了。 孩子们纷纷聚集而来,凑在留里克身边,大家望着海面上突然出现的船只,下意识的七嘴八舌讨论起各自听说的未来。 秃头菲斯克依旧是个大秃头,她选择寡居的母亲知道肥皂的好处,奈何根本买不起,为了避免儿子被头虱叮咬,执意继续给他用小刀贴着头皮刮头发。 “留里克,我都听说了,很多男人要对哥特兰人复仇。我真的很羡慕他们。”说着话,菲斯克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海面。 “你有些遗憾?”留里克问。 “是的,我太小了,甚至被那些大人挤走。也许当我能亲自把船推进大海,我才真的具备参与远征的实力。可是……我的父亲。” “你打算报仇,我可以理解。”留里克长叹一口气,“他们要攻打哥特兰人,我的堂兄也要报仇。瞧瞧他在祭祀前的表现,我觉得他想当远征勇士的首领。” “他做首领?!”卡努夫不解的凑过来,“我觉得还是我父亲吧!我父亲和我们的大首领可是好友呢。对了,留里克。” “怎么了?” “你说,讨伐哥特兰人,我们的大首领,你的父亲,他会亲自带领大家吗?” “这……我不太清楚,也许不会。” “哦,看来还是去诺夫哥罗德讨要贡品重要。不过我听我父亲说,哥特兰人特别有钱,他们甚至有一座用金子堆成的山?” 看着卡努夫激动颤抖的眼睛,听着他稚气未脱的话,留里克真是想笑。 孩子们小小年纪就对财富有着巨大的渴望,看起来他们都普遍觉得,与其好好生产创造财富,那还不如抢掠敌对的有钱人来得痛快。 也罢,他们只是单纯的缺乏教育,不知道也不能理解拥有知识就能更有效率更安全的获得财富。 留里克笑着问:“你相信他们真有金子山?” “当然,我爸爸说了,那就是有的。” “好吧。可惜,我们还是太年幼了,兄弟们!”留里克顺势将自己年幼的拥趸们聚在一起,他一个命令下达,这一大群孩子非常自觉了站成五排,就像他们训练时候的队列,接着齐刷刷盘腿坐下,听着“老大”的训话。 任何正常的孩子,他们都有着追随大孩子的需求,只因他们觉得大孩子就是可以信赖的强者。 留里克拥有一套擒拿术套路,身体素质同比也优秀。打架他从来不虚,亦是有着大量的奇奇妙妙点子,更会画大饼许诺美妙未来。 他猛然拔出自己亮白色、在太阳下闪着光的钢剑,指着那些已经扬起风帆,开始逆风航行的船只,大声吼道:“兄弟们,你们羡慕吗?!我知道你们很羡慕!你们不用羡慕了,十年之后,就是我……” 说着,留里克故意左手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就是我留里克,我做了首领后,就像你们今天看到的。我带着你们去远征。你们想要什么?金子银子?还是漂亮的妻子?一个仆人?像是露米娅这样的仆人?以及伟大的胜利?你们都可以得到!你们只要永远忠诚于我,你们想要的都能得到。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眼神,留里克怒目圆睁,高举钢剑怒吼:“乌拉!乌拉!” 他的怒吼引得所有孩子的怒吼,大家表情亦是特别狰狞,吼着乌拉,内心别提多么畅快。 而留里克轻易统御一百多孩子、未来的狂野战士的模样,惊得露米娅下意识的连退三步。这就是自己的主人!一个未来势不可挡的强人。 第123章 铁匠们的价格同盟 春季大祭之后,就是罗斯人所谓的开渔节。 近千艘各类木船涌入解冻的大海,哪怕海面仍有大量浮冰,都不能阻挡人们对捕鱼的热情。 银子是个好东西,就是不能当饭吃。许多人看到了祭司们亲自在祭坛解剖两条大鱼,那就是一个吉祥的预兆。 靠近海岸的地方浮冰是最多的,当把船只划出峡湾,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鳕鱼在整个波罗的海生态链中扮演者非常重要的角色,它们也是一种很有扩张精神的鱼类,以至于整片庞大的海域都有它们的身影。波的尼亚湾有着大量的鳕鱼资源,就是它们并不适合罗斯人拖着渔网进行捕捞。 经过近乎半年时间的休渔,已经吃得膘肥体壮的鳕鱼,根本不介意突然出现的饵料。 大量的麻绳鱼线被扔到海里,有倒刺的铁鱼钩上挂着一坨鲱鱼肉,引诱处于波的尼亚湾底层的鲱鱼食用。 一个下午,有至少三千根鱼线被扔进海中,开启针对鳕鱼的大规模捕获。 大家自发的把船只分散开来,以至于一些渔民注定了要等次日才能回港。 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很好的回报,当傍晚的夕阳柔光普照整个罗斯堡,已经有大量的渔船带着满登登的渔获归来。 仍有一半的船在还在作业,他们就是在等候夜幕到来。 罗斯部族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南方的盟友们很少有意愿跑到北方海域捞鱼。事实上因为技术的局限性,所有部族都无法想象,一次撒网捕捞三十吨的盛况。 一张大网的一次成功的拖网捕捞,能捞到五百磅的鲱鱼,那就是奥丁保佑了! 钓鳕鱼则不同,运气好而且麻绳又足够结实,钓上两个stika长度(近两米)的鳕鱼也是有可能。 大祭之日的夜晚,罗斯堡的居民自发的点燃数目惊人的篝火堆,安静的世界被他们弄得人声鼎沸。 人们围着篝火炙烤鲜鱼,留里克也参与到这场饕餮盛宴中! 烤鱼,只要撒上一点盐就能带来最朴素的美味。鳕鱼又比其他鱼很不同,鱼肉脂肪含量极低,鱼肝则充满了鱼肝油。 留里克不仅可以畅快啃没有刺的鱼排,还啃食鱼肝弄得满嘴是油。 油?鱼油能不能做肥皂? 还是算了,鱼油肥皂一定腥歪歪的,用它洗衣服可不得浑身鱼腥味。 围着篝火,留里克不禁要好好想想。所谓抓海豹的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冰封海面凿个洞,当海豹上浮呼吸时,鱼叉直接将其勾住并当场杀死。目前,所有的肥皂都是海豹油所制,它的脂肪没有什么异味。它的最好替代品,只怕就是牛油和羊油了。 肥皂确实能带来大量财富,倘若没有优质的油脂,一切都是空谈。 “可恶,我要造更多的肥皂,难道必须从养牛养羊开始?真是服了。” 留里克的眼神注意到自己的父亲,这个老家伙已经他的一种亲密朋友,抱着各自的牛角杯或是橡木杯子,纵饮剩下的麦酒哈哈大笑。 所有的年轻人都陷入到狂欢中,他们的肚子里塞满了鱼肉,还有各色饮料。 按照一般的习惯,今晚,整个部族喝光了他们去年酿造的所有酒,想要喝到新的必须重新开始。 狂欢仅有一晚,次日,罗斯部族正式进入一年中最活跃的时期。 就像是一颗等待春天的大树,它觉得时机到了,就拼命突出新芽,很快,干枯的树干恢复成夏色的茂密。 整个部族变得忙碌,新的忙碌确实与往年有多不同。 人人都在传说,部族里的几个强有力的年轻人,他们得到了其他年轻人的拥戴,并继续讨向哥特兰人复仇的事。 另一件大事就在所有人关注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就是每年开渔后的,罗斯人大军东方远行的收税行动。 旅行并不会太漫长,不过参与者仍需准备一些干粮。 昨日捕到的鳕鱼数量庞大,人们还没有奢侈到有意浪费食物,而且新的渔获扔在源源不断供应。 妇女们又开始制作咸鱼、晾晒风干鱼干,她们还将家里剩下的那一点麦子加工成硬邦邦的麦饼,以作为丈夫或儿子远征时的粮食。 大商人古尔德开始整顿自己的船队,他又从罗斯堡雇佣了一点人手作为临时水手。在奥托的亲自监督下,古尔德亲自带着手下,拉着两轮木车,开始将黄澄澄的硫磺皂往船队搬运。更有大量的加工好的鹿皮已经被捆扎好,扔上了船只。 古尔德要去赚大钱了,对于铁匠克拉瓦森,他已经赚得许多钱,身体却陷入严重的疲惫中。钢剑的巨大需求使得他贪婪的签下巨额订单,要制造出二百支?真是疯了。 何况现在留里克那孩子又有了新点子,什么燃烧亮晶晶的沙子,混进去一些生石灰什么的,就能做成透明的杯子,听起来非常诱人,也值得尝试一下。可是,现在自己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帮他做事? 孩子就是孩子,春季一到,那孩子继续领着更多的孩子跑到山坡上训练,还别说,留里克搞的这些很有意思,这群孩子长大了肯定比他们的父辈强。 克拉瓦森就是这样觉得的。 奥托并不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超乎他的认知,这也是留里克没有想到的。 部族的五个铁匠家庭,他们都是信仰托尔的,那是雷神亦是工匠的保护神。他们因此天然的保持着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虽是存在着必然的竞争,就是竞争烈度完全可以忽略。 如果不是巨额的订单使得成为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克拉瓦森也不会想到把技术扩散给自己的朋友。何况,他的儿子卡威已经亲手给自己打造了一把钢剑,轻而易举的完成“斩断铁剑”的测试,大祭后的几天,卡威就必然跟着首领,带着自己的钢剑去远征诺夫哥罗德。 优秀的铁匠又少一位,连助手都没有的克拉瓦森甚至想到让妻子来帮自己的忙。 那可能吗?陷入不可能。女人来做铁匠,他觉得匪夷所思。 四家铁匠跪着渴望得到炼钢的全套技术,甚至不但指出数代人的交情,还明确表示会拿出一笔银子作为酬劳。 本质上,克拉瓦森是一个工匠,更是一个商人。既然留里克跟自己谈分成,那孩子不用劳动,因为出售技术就能拿到每支剑的10%的收益,自己何尝不能效仿呢? 克拉瓦森也明白,只要订单多起来,留里克会因为“协议”快速积累财富。他知晓自己完全有能力将该给留里克的分成贪墨掉,考虑到那孩子不出意外就是下一届首领,哪个傻子敢去贪他的钱? 但是自己的同行朋友们就需要特别对待一下。 克拉瓦森和他的四家同行也有模有样的搞了刻在木板上的协议,那就是有代价的扩散技术,代价就是一千枚银币。 诚然,看起来这是一个他们根本就不能接受的协议,经由克拉瓦森一说明,同行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原来他与每一个同行签署的协议,就是提供技术后,无偿的制作二十支钢剑,并必须顺利的完成性能测试。 二十支的售价就是达到了一千枚银币。 当其他人沉浸在大祭之后热烈的夜晚对着鱼肉大快朵颐,铁匠们就聚在一起完成了协议所有条款的签署。这里,更深一层的协议就是,既然大家可以制造钢制品,以后做生意大家都要做出改变。 任何的金属冶炼制品的定价权不再是个人所有,而是五户铁匠聚在一起商讨。不许可任何一人擅自抬高或降低价格,所有的价格必须由大家商量着来,并不能更改。 他们为此商量探讨了许多事,比如如何防止因为一家怠惰、一家过于勤奋导致是产量不协调,进一步导致的销量的不协调。为了避免太穷和太富,所有职业铁匠必须把订单做一个平均分配。即如果一家获得太多订单,达到根本不能完成的程度,订单就必须分流给别人。 铁匠们趁着节日的气氛,非常顺利的完成了协议的签署,并为此组成了一个联盟。 罗斯人的五户铁匠,他们做了一大伟大的尝试。 在公元九世纪,这个欧洲全面退回农业时代。西欧的贸易网络几乎完全崩溃,仅有维京部族们热衷于贸易。 维京部族之一的罗斯部族的五个铁匠聚在一起,决定成了一个卡特尔组织,也就是所谓价格同盟。 既然普通人不屑于改信托尔去当个铁匠,剩下的铁匠就有动力联合起来。 铁匠们清一色懂得自己民族的卢恩文字,更是懂得大量实用性的数学、物理的经验,他们比其他人更有知识,也就天然的更具智慧。 当克拉瓦森把自己的想法进一步说明,其他人稍稍思考,就知道签署的“协议”,亦是确立了同盟的存在。 就像是罗斯部族与南方的那些部族的关系,即一方有难,盟友必须救援的基本原则。 铁匠们的盟约也必是如此,根本的目的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 他们每一户在木板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做了星空下的一个小仪式,似乎这样就能得到铁匠们信仰的托尔的肯定。 留里克完全不知道铁匠们愣是自发的组织起价格联盟,新的一天,他就带着自己的一种年幼的部下跑到山坡,继续拿着木盾和木剑做着纯粹军事化的训练。大人们看来,留里克能把自家的孩子训练的井井有条,着实是一个好事。 男孩很快就能成长为战士,要去建功立业。 留里克却有一番章法,居然能通过言语口号,就能令孩子们变换复杂的队形。以后,自家的孩子都是要跟着留里克混的,他们现在就建立起很好的关系,未来必是轻而易举成为勇士。 其实,孩子的父母更高兴于,自己不用担心活蹦乱跳的儿子去搞什么特别危险的尝试,并因此丧命。首领之前的两个儿子都是因为危险的游戏而死,每一年也都有小孩死于意外,可是,如果因为危险就把儿子圈在家中,也不是可取的。 未来的首领将幼年孩子聚在一起训练战术,孩子的父兄即可放心大胆的去做更伟大的尝试。 人呐,最怕的就是有后顾之忧,哪怕是乐意拓荒的罗斯男人们,他们也担心自己在外战死后,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处境凄凉。 虽说,许多女人因为深爱自己的丈夫,丈夫战死她们会为之殉葬,那么儿子呢?年轻的孩子一般都有亲友养着,真的能得到好的照顾? 留里克的举动让许多人放心。他们都相信,只要自己的幼子从小就与之建立紧密的关系,那就永远不用担心幼子会过得不好。恰恰相反,那些小孩子已经成为幸运儿。 大祭过去三天了,留里克亲自拜访克拉瓦森的铁匠铺时,见到了一大群敲打铁块的人。 他们是谁?居然是克拉瓦森的同行们。 留里克这番来的主要目的的收取归属于自己的那10%的利润,顺便继续探讨一下做玻璃的事,不曾想三天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居然把我交给你的技术,正在传授给其他人?”此刻,人人都能看得出留里克稚嫩的流露着明显的愤怒。 克拉瓦森连忙仔细解释:“啊,我的孩子。族人们给我下了二百支剑的订单,我已经拼命工作很久了,仍然只造了三十支。凭我和我儿子的能力,就是到了明年的春季我仍然不能完成这个订单。” “所以你就把技术传授给其他人?” “对。”克拉瓦森其实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继续道:“大家都是一个部族的兄弟,总不能我一个人赚了大钱吧?所以我们也签署了一个协议。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联盟,我们一起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在那个没有黑夜的夜(指夏至日),将二百支剑的订单做完。” “你!”一瞬间,一个名为卡特尔的词出现在留里克的脑海里。“你们居然……卡特尔。” “怎么了?” “你们居然组成了一个同盟。” “你……”克拉瓦森愣了一下,其他铁匠也都停下手里的工作。“留里克,难道你并不喜欢?放心,我们都做了约定,我们都会履行那份协议,该是你的钱,我们向着天上的托尔发誓了,绝不会贪你哪怕一枚铜币。” 听到这儿,留里克稍稍欣慰一下,但是心中的那种震撼和一丝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留里克低声嘟囔:“看来,即便我没有参与,你们也会自发的变得不一样。好吧,你们继续做。” 克拉瓦森完全听不到这话的意思,索性留里克并没有反对,就继续道:“你一定要放心,我知道你今天来是要钱的,卡威,把钱拿出来。” 很快,卡威拎着一个麻布口袋而来,将其整体交给留里克。这里面都是沉甸甸的银币,留里克数了一下确实有三十枚,即六把剑的制作自己该得到的那一份利润。 无疑,克拉瓦森的举动令留里克非常吃惊,他没有继续逗留,就带着自己的仆人露米娅草草离开。他甚至没有继续撺掇克拉瓦森制作玻璃的游说,拿了钱就撤。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克拉瓦森摇摇头,不禁自责:“难道我们组建一个联盟,真的错了?我们都是铁匠,做个盟约很奇怪?” 也许只有以后世的眼光看过去,才能理解铁匠们举动的进步性。 留里克就是被震撼到了!索性连忙撤回自己家里好好冷静一下。 回家之路,露米娅不禁问道:“masta,为什么你那么快离开,不是还有些话……” “你懂什么!”留里克大声说。 “哦,对不起,主人。” “不!继续叫我masta。露米娅。” “是的,masta?”露米娅弱弱的回答。 “你还要继续学习,你还完全不能理解现在铁匠们做的事,他们就是要脱离首领的管控。我不喜欢这个,等我做了首领,铁匠们必须在我的控制之下。” 露米娅确实不懂,她唯一听明白的就是自己主人“小小年纪”就有很强的统治欲,怎么一些铁匠也必须被他控制? 她啥也不说,就紧紧跟在留里克的身后。 在留里克的概念里,卡特尔价格联盟,总是被一个国家所痛恨的。但也不能否定,它实际是一种商业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出现的产物。 商人们就是那最早出现的一批真正意义上的资产阶级,而且这种商人往往兼顾着生产与销售的工作。为了在烈度越来越恶化的竞争市场,垄断性组织就会应运而生。无他,单个的商人是脆弱的,赚的多了是别人眼里的肥羊,赚的少就自然饿死,如果成为组织那就完全不同了。 汉萨同盟就是这样的一种组织,首先是西欧因贸易恢复,由商人集市形成的城市,商人们获得了城市的控制权形成自由市,多个自由市只见为了财富的利益组成同盟。商人们自己招募雇佣军抵挡领主的袭击,自己制定商业规则协调同盟内部的各种产业。 他们的出身没有贵族成分,有的都是对财富的渴望,以及保卫自己财富的决心。 不想成为领主们随意宰割的肥羊,那就联合起来。既然大家穷的只剩下钱了,就用钱打造一个权势。 汉萨同盟就是经典的卡特尔联盟,这个联盟终究是在欧陆强权愈演愈烈的战争中被摧毁,然而它并没有真的消失。只要商业文化达到一种程度,商人为了利益最大化,一定会尝试组成一个联盟。 一些商人们去了新大陆,他们不希望自己被欧陆强权控制,于是建立了纯粹大商人大地主主导的新型国家,他们发现,自己的那通商业同盟的运作方法运作一个国家也是可以的,甚至比君主领主那一套还高效,索性惊世骇俗的连君主都不要了。 而是时代也进入到现代。 巨变往往就是从细微开始演变的,本来留里克还觉得自己的族人普遍因为知识的极端匮乏,虽说他们都是有着极强的学习能力,观念的改变可不是艰难的。 现在,留里克真是觉得自己有点图样拿衣服。 他们仅仅是五个铁匠的自发同盟吗?恐怕汉萨同盟一开始,就是汉堡的几个大商人凑在一起开个会建个小型同盟而已。随后越来越的商人、产业专家加入其中,量变就成了质变。 毕竟克拉瓦森等五户铁匠已经率先在欧洲掌握了块炼低碳钢技术,他们的联盟只要有机会继续发展下去,就不是赚大钱这么简单。 “这是一个危险,我必须把他们控制住,我必须组建自己的铁匠队伍,就听命我自己。对。盐铁专卖从不是因为它暴利,倘若这些行业的商人组成同盟发展起来后,他们难道还会听国王的话?呸!他们会尝试废了国王立一个听话的,甚至国王也不要了。他们,毕竟是欧洲人啊!” 这么想来,留里克愈发的需要父亲千里迢迢跑到诺夫哥罗德给自己搞来一点仆人,亦是需要大商人古尔德从南方弄来的仆人与佣兵。 留里克的观念发生很大变化。 克拉瓦森他们是非常聪明的,古尔德更是聪明,自己以穿越者的身份可以遗憾他们不懂得何为先进,藐视他们的智商就是愚蠢! 要控制他们,首先要和这群商人、产业家竞争,要以压倒性优势取得胜利。只有建立起自己的产业链销售链,才能避免未来的财富受到他们的节制。 难道不是这样吗? 留里克一寻思,一个惊人的现实摆在这里。倘若铁匠们集体跑路,大商人古尔德不再客居罗斯堡,自己的财富从何而来?虽说产业还能重建起来,失去了这现成的强力生产者和销售者,必是要喝上几年西北风了。 自己的财富命脉实际被他们这些人把持着。不行!必须改变!必须在几年内完全改变! 第124章 大将阿里克准备行动 儒略历四月二十日夜,一个晴朗的夜晚,罗斯部族暗潮涌动。 五十多名部族最精锐的战士,他们聚集在简陋的堪称棚子的议事长屋里,探讨接下来的大事。 此刻,奥托面色凝重,他看着自己聚集而来的兄弟们,淡然的说:“现在问题已经非常明朗了,有的人要去诺夫哥罗德,有的人打算去讨伐哥特兰人。我不反对你们的决定,现在,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具体的事。事情不能乱糟糟的。” 说着,席地而坐的奥托瞪大眼睛,再好好看看自己的人,继续道:“你们都是最优秀的,最有经验的。现在你们自己说一下,谁打算去南方。” 很多事情他们已经讨论至少一个月了,而今的回忆不过是确定具体的行动安排。 这时候,哈罗左森自告奋勇抬起头:“我去南方!” “你?我还以为你打算跟着我再去一次诺夫哥罗德。” 阿里克突然粗俗的抢话道:“首领,我也去去南方,我要给我父亲报仇!我要把那些哥特兰人杀得片甲不留。” “你保持安静。”奥托苛责道,他再看看其他人,“还有吗?有意南下复仇的,举手示意。” 一时间,至少三十人举出双手。 奥托长出一口热气,事实已经非常明确了,比起跑到诺夫哥罗德收税,他们更乐意去攻击哥特兰人。 年轻人大抵都是渴望小小年纪建功立业,再搞到一大笔金银。 年轻人也是最有战斗力的,他们没有自己的家眷,战斗之中更是无所顾忌。他们急需在战场证明自己的勇武,以此得到族人的认同与尊重。 这里坐着的五十人,有一半年纪不到三十岁。 可是,罗斯人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的主动出击了。 奥托自觉必须说明自己的担忧:“兄弟们,我们必须报仇。年轻人也愿意在战场证明自己。我听说,有许多人是奔着传说中的金山而去,请你们放弃这个荒唐的念想。哥特兰人确实很富裕,但他们也非常强大。” “难道因为他们强大,我们就不去进攻了?”年轻的阿里克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仗着自己是首领大侄子的身份,言语最是激进。 “你很勇敢,阿里克。”奥托缓缓道,“希望你在战场上永远保持这份勇敢。不过,勇敢是胜利的要素之一,如果你们这些渴望财富和光荣的年轻人,是以乱糟糟的姿态进攻,一定会吃大亏。” “伯父,你的意思是说,哥特兰人很强大吗?”阿里克质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他们很蠢?” “他们难道不蠢吗?我父亲是遭了他们卑鄙的偷袭才死的,可是那一次,你带着兄弟们可是砍死他们二百人。我们虽然损失了一些人,可是他们死了有二百人!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他们的愚蠢。” 阿里克的话引起奥托痛苦的回忆,哪怕时间过去已经八年了,这份痛苦回想起来依旧难受。 论感情,奥托觉得必须有更大的报复解除自己的心头之恨。 论理性,报复可不是拎着斧头,驾驶长船气势汹汹冲过期砍杀这么简单。 “阿里克,你太年轻了。你和别的年轻人,永远不要把你们的敌人想得愚蠢!你们会因为傲慢吃大亏。好!我告诉你那次作战的细节。我们罗斯人根本就没有和那些人堂堂正正作战,我们趁着他们推船的时候突然袭击。再说我们也是七百对他们二百。如此岂有不胜的道理?” “这……”阿里克确实没有这么想过,不过稍稍一想,平均七个人突然袭击两个人,胜利不难。 奥托继续说:“这次非同小可!我身为首领深知我们整个部族最多有两千名勇士,不是危机时刻也不可能全体出动。一些人要跟我去诺夫哥罗德,好要兴建一个新据点。一些人要做着日常的捕鱼,还有和南方人做生意。剩下的才是你们这些渴望复仇的人。阿里克,你在年轻人中很有威信,你觉得可以纠集多少人进攻?” “大概四百人,伯父,其实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原因南下作战的就是四百人。” “这是真的?”奥托这段日子忙活的都是诺夫哥罗德之行的准备,根本没功夫注意年轻人的串联。 他看看众人的眼神,许多人给予了肯定答案。 “仅有四百人。你们就敢袭击足有两万人的岛,你们真是勇敢。” 奥托的话里明显透露着对这个行动的消极看法,他毕竟五十多岁了,人到这个年纪多少缺乏进取心,他就是打算能平稳的发展,而不是那年轻人的命去堵命运。 阿里克根本感觉不到伯父的消极,他据理力争:“我们可以悄悄的行动,我们已经知道该从岛屿南方迂回进攻。” “是那个古尔德教你的吧?”奥托故意问。 “对,就是他。那一天古尔德说得非常明白了。我们夜间划船,突然袭击,我们抢完金子就撤,你觉得如何。” 奥托点点头,“这确实是你们胜利的唯一可能。就是如果你们行动慢了,会被他们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伯父!”阿里克无比自信的狠狠敲打自己的胸,“他们就是一群笨蛋!我们很容易就能胜利。” “愚蠢!”本是强制安静精神的奥托突然爆发,“阿里克,你这个大傻瓜!你太年轻了,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小首领,仿佛去哥特兰岛就是一场旅行? 你以为他们蠢?却不知道他们的精锐都在岛上。哥特兰人的大商人都有自己的精锐卫队,他们需要上百人保护自己的财宝。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渔民,而是披着锁子甲的武士,活着就是给财主保护金子。你们不砍死他们,如何得到金子?” “这……这是真的?”阿里克谨慎问道,眼神中也透露意思担忧。 “好吧,其实不是我想吓唬你们。阿里克你记得,告诉你的那些年轻的兄弟们。你们抢那些渔民,就只能得到一些咸鱼。想要每个人带着一箱子金子归来,就必须砍杀那些披甲武士。年轻人不懂,我们这些老家伙可是懂得。你们去报仇,必须有老家伙带队,不能任由你们胡闹。” 奥托这里言辞批判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眼神故意飘向哈罗左森。 “哈罗左森,你也乐意南下。这很好!你就作为年轻人们的首领,去指挥他们作战,监督他们整理战利品,勒令他们完成计划就撤。” “好嘞!”其实对这个,哈罗左森一直是求之不得的。 奥托再看看其他人:“兄弟们,我安排哈罗左森做作战首领,你们都支持吗?” 众人互相看了看,默默一番套路,纷纷表示支持。 毕竟不管怎么说,哈罗左森在八年前的大战中,一个人至少砍了十个敌人。他年轻的时候,也如现在的阿里克一样,渴望拿着战斧获得胜利。 事实是,年轻时的哈罗左森就是驾着船领着人,抢了好几搜哥特兰渔船,他带着战利品凯旋的英姿,就被年轻的奥托重点关注。 后来,在部族的首领竞争的比武大赛,哈罗左森就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不过他仍然败给奥托。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哈罗左森早已没了争位之心,这番跟着首领混,就能轻易获得大量财富,何必再争强好胜呢? 首领不可能任何事都亲率部下去办,即将发生的突袭完全与奥托去年就谋划的安排背道而驰,可民意不可违。 罗斯部族存在“战争首领”这个概念,它并非部族大首领,意义完全就相当于单纯的军事将领,即将军。 现在,哈罗左森名正言顺的得到“讨伐哥特兰人大将”的身份。 既然阿里克在二十岁左右,急需建功立业的年轻人这里有着巨大的声望。 阿里克也获得一个“第二战争首领”的临时身份,并得到大家认同。 如此,指挥官体系就这么确定下来,至于基层…… 基层勇士用不着多费心,因为战争这种事,大家从小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自然而然懂得许多战术,战场上也都不会是各自为战的,年长者都是教导年轻人,战场又不是比武竞技,必须保证局部以多打少。 所谓自己的后背由兄弟保护,组织盾墙推翻敌人,一群人合力去砍杀。 这一点,奥托觉得自己的独子留里克,那孩子就是要把罗斯部族的老战术,向登峰造极发展。 真是太极端了,那孩子扔在训练部族不到十岁的小孩,强迫他们连走路、格挡、推盾都动作都要完全一致。 这群孩子长大之后,通通拿着钢剑作战,怕是令自己谨慎的那些哥特兰人财主的武士,都变成可以迅速打败的笨蛋了。 会议没有进行多久,会议也确定了两件事。 南下讨伐和东方收税,两件事的出发之日就在儒略历四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会议后第二天的早晨。 届时,整个部族都要发生巨大变化。 那一天的早晨,前往诺夫哥罗德的大军必将扬帆起航,南下讨伐哥特兰人的大军也必须行动。 而且新的行动注定与以往规模浩大,罗斯部族最精锐的力量将倾巢出动,为此,有超过一千名男性勇士离开部族。 同事,大量的客居者已经开始南下贸易了,大商人古尔德的货物最多,他则是等着罗斯人的大军启航时,自己跟着走。 一些家庭,他们乐意接受首领的要求,也就是带着各色细软,拖家带口的移民拉多加湖,在入海口成为新定居点的第一批居民。 为此,奥托实际还有更深的安排。 罗斯部族必然因此少了一大半人。而且当人员回归,罗斯堡的人口也不是现在的规模了。因为在拉多加的定居点,那里必然分流一批人口,尔后也会有更多人离开拥挤的罗斯堡峡湾,在新世界和越来越多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生育更多的人口,定居点的规模也会越来也大。 奥托,他不懂什么叫做经济,他朴素的认定,狭窄之地的局限性已经限制了部族的发展。不想困死就走出去,去建立新罗斯堡。这几年的东方收税,他一直在构思建立新定居点,并试图寻找靠谱的位置。 要寻得一个水道多、气候较温润一些的地区,周遭必须有大量的树,拉多加湖周边乃至河流入海口都具备设立定居点的可能性。 一番斟酌,他敲定了入海口的位置,并充分利用入海口几个岛屿的资源。他更是注意到河流入海口外围的一座石头岛,它有曲折的海岸线,其存在亦是将入海口的一片小小海域包裹成了天然港口。 无疑,奥托所谓的“石头岛”就是喀琅施塔得岛,并意识到作为港口的价值。 距离出发之日仅有一个完整的白天了,即将出征的喜讯迅速传遍整个部族,凡是决意参与进来的各色年龄的战士,无不在最后关头加紧磨刀,加紧筹备干粮和饮水! 连同那些所有拥有弓箭的猎户,他们也在整理最近制作的箭矢。这些人有意跟着阿里克南下,意欲将敌人当做野鹿,无情的将其射杀,从而向部族的其他人证明,弓兵虽不参与近距离的打斗,仍有办法隔着至少五十步的距离,轻易要了敌人的小命,这就是另一种的勇武,才不是什么所谓的懦夫! 大家都不着急,南下的讨伐大军,他们已经自发做了串联,会议定下讨伐将军,他们只要带好粮食和水,理论上就立刻可以出发。 前往诺夫哥罗德的和建立新定居点的行动早已筹备好,大量的建筑工具,和移民的一百多人已经蓄势待发。 所有人要做的,就是在明天,给留守的人们做一个道别,一起吃上一顿大餐,然后奔向各自未知的“旅行”。 他们已经开始做着道别了! 四月二十一日,倘若没有别的事,那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对于许多罗斯人,明天自己必将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阿里克贵为首领的侄子,使得他交给铁匠的钢剑订单率先完成,哪怕他仍有一部分钱处于赊账状态。 大清早,他用麻布擦拭着自己闪亮的钢剑,甚至尝试用手指触碰它锋利的刃部,脸上一副爱不释手模样。 他的妻子佩拉维娜,此刻正挺着肚子闷着头整理两人“旅行”的行李。 女人的眼角瞥到丈夫把玩利剑的的举动,内心的话语再也压制不住。 “阿里克,你说好要陪我回去的,可是只有我单独回去探亲……” 阿里克仍然把玩着自己的钢剑,不自觉的在空气中挥舞,好似劈砍着透明的敌人。“你懂什么?我必须去报仇,必须给我父亲报仇。” “唉……你答应过我的。”暂停手里的工作,佩拉维娜扶着腰,整个人挺起身子,看着丈夫一脸的遗憾。 阿里克丝毫没有领情,依旧把玩着自己有弹性的漂亮钢剑,根本就注意不到妻子的忧郁。 “阿里克,你……你去报仇吧。我跟着你们的首领回去一趟,我会告诉我的父母,在你们罗斯人这里我过得很好。就是我希望,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把孩子健康的生出来。你……你可要……”佩拉维娜没有再说下去。 此刻,好似从来没听她说话的阿里克猛然停下手里的剑,迅速利剑归木剑鞘。 阿里克回头看着妻子:“你在担心我?怕我出事?” “我……” 不吉利的事,佩拉维娜如何说得出口?说实话她挺喜欢现在的命运,也深知当前还不错的生活完全是建立在丈夫健康的基础上。如果可以,她就是希望丈夫不去讨伐那些敌人,可是这不可能。 “你还是担心我出事。真是愚蠢!”阿里克大步走近妻子,脸色充满了自信,内心里也平生一丝欣慰。看着妻子挺着肚子微微勾头的模样,他更是心生怜悯。 阿里克抚着妻子的金发,凑近她的耳朵:“你想不想要黄金做的首饰?我弟弟居然给他的仆人做了一套银饰。我注定是不能像他一样作为大首领的,现在我成了战争首领,要带着兄弟们讨伐那些罪人,我必将为此获得一些金子。我要给你做一条黄金项链,还要在你的耳朵上挂上黄金吊坠。我还要花钱给你定做一件雪貂皮做的毛茸茸的大衣。想不想得到它?那就支持我。” 说佩拉维娜不物质那不可能,听得丈夫的许诺她为之心动。 不过理性很快又占据头脑,她猛然抓住丈夫粗壮的胳膊,一脸祈求的仰视道:“答应我,不要出事!” “出事?什么事?你可真是个女人,闭嘴吧!”阿里克知道妻子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就是这份担心太不吉利了。他带着苛责的口气继续道:“你继续做事,把我需要的熏肉准备好,还有你自己需要的那些。你未来都要听首领的话,不要给首领添麻烦,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说着,阿里克又顿了顿气:“听着,不用为我担心。当你从诺夫哥罗德回来之前,我已经回家,你会看到大量金子。” “你保证?!” “我保证!我会因此建功立业。你继续做事,等到傍晚的时候,我带和你到我父亲的坟前看一下。懂了吗?” 佩拉维娜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25章 罗斯船队起航了 春季虽已回归,罗斯堡坐在的地理位置,仍旧接受着北风的吹风。 罗斯人和其他部族一样,他们是无所谓风向的。 他们任何的船只都只有一面帆,在数百年的船只改造过程中,他们自发的学到了逆风航行的技术。而罗斯部族,在这方面无疑做的更优秀一些。他们会将船头与迎风面做一个接近于40°的较大角度,一次得到最快的抢风航行速度。再加上他们宽大且内凹的船桨,使得他们比盟友的船只速度更快一些。 不过,毕竟各色船只都是清一色的具有宽大的肚子,他们并不是很好的流线型,也更不具备一个球鼻船艏。 罗斯人已经摸索出了相当不错的逆风航行术,碍于他们船体的设计传统,风力的应用效率有着极其巨大的改进空间。 即便如此,在这个比烂的时代,他们的船只就是比法兰克人的更加先进。 奥托定下的触发之日就在儒略历四月二十二日,他对自己带队的诺夫哥罗德形成也做好了一个基本规划。 这几天的风向有些捉摸不透,大部分时间是有着轻微的北风的,有时也会突然吹来一阵强劲的温润南风。 大自然最好吹来南风,这下船队就能高效前进! 无论是刮来怎样的风,哪怕是没有风,奥托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三天时间内必须抵达“海湾的交叉口”,也就是所谓波的尼亚湾与芬兰湾的丁字路口。 为此大家旅途的时间都要在船上度过,无论风力如何,男人们必须参与到划桨,他奥托也要以身作则。 这样前往诺夫哥罗德的船队,可以用很高的速度前进。 那是一个怎样速度呢?他们的航速可以迅速超过十节,并保持一段很长一段时间。倘若风力总是强劲的,他们就可以以十二节左右的高速,全天候的进行航行。 从罗斯堡到“海湾的交叉口”,最短的航程实际接近五百公里。奥托一行以可以达到的最快速度,船队的确可以两天时间完成这段航行。 姑且这一段旅途要耗费三天时间。 奥托心里盘算着时间,当船队进入另一片海湾,大家或许会靠岸逗留一晚。届时所有人要防备着可能的波罗的人或是芬人的骚扰,如果敌人足够若,数百名战士临时开个荤抢他们一番,奥托也是非常乐意的。 此行意义重大,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不过进入向东的海湾,此地水文情况总体复杂。奥托更乐意再次划桨前行,若是风向足够合适,大家仍然需要至少四天的时间抵达那个“石头岛”,也就是后世的科特林岛,其中关键港口正是喀琅施塔得。 本地的芬族人称呼它是雷杜沙利岛,却并没有对它进行什么开发。几十年来,因为罗斯人以及少量其他维京部族船只在芬兰湾的活动,各色维京人就是袭击沿海的芬族部落,抢掠部落的男女,带走后当做使唤的奴隶。 却也有佼佼者成为可靠的佣兵,保护金主的安全。甚至这样的人比丹麦人、思维亚人的战力不相上下。 芬人总是变成部族战争的失败者,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们的武器仍以木棒捆的花岗岩大锤,和磨出锋利尖头的橡木棍为主。这岂是全面穿戴皮甲,精锐披着锁子甲的维京人的对手? 一旦他们能像维京人那样训练、战斗,情况就不同了。碍于他们特殊的身份,许多丹麦或是哥特兰岛的富家大户,都乐意拥有一些这样的佣兵,好吃好喝豢养着,以求自身和财富的安稳。 一些人员必定要在河流入海口安营扎寨,其他人还将进入大湖,找到南下水道进入诺夫哥罗德。 只要中途没有过分的逗留,整个旅途将在十二天之内完成。 当儒略历到达五月的前三天,奥托相信自己必能抵达目的地。他觉得自己最多逗留两天时间,把收到的贡品之类的东西带上船,就是返程了。 即便这一次的情况非常特殊,船队按照计划仍是六月一日前后顺利回港。 就是到了那个时候,南下讨伐的大军早就应该带着大量战利品凯旋了吧? 不过,是战争就会有伤亡,只要这个伤亡的情况不严重,罗斯部族完全可以将它忽略掉。 就是心头的担忧感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阿里克吗? 奥托憋住自己的心事,最后一天晚上,他在自己的家里与妻儿做了一番例行的告别,也就是聚在一起吃顿饭。 他自顾自的啃着鱼肉,突然嘟囔道:“留里克,我给你的许诺会落实的,等我回来的时候至少给你带回来十个仆人。” “谢谢你爸爸,其实我……我更希望他们是自愿到我这里来。” “这个你就不要管太多了。”说着,奥托的眼神随即瞟了一眼一边坐着的唯唯诺诺的露米娅,因为其主人留里克的恩准,她也可以顺理成章享用起主家的餐饮。这份眼神,吓得女孩赶紧低下头。 “孩子。”奥托问到儿子。 “嗯。” “是你自己决定拥有很多仆人,我会尽量帮你完成心愿,但是我不会帮你训练他们。如何安置你的仆人,就是你自己的事,明白吗?是你自己选择从现在开始模仿一个大人的生活,你很勇敢,我现在就放手让你做。”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一副明白的模样。 奥托却觉得儿子的态度有点轻浮,当即夺过留里克手里的鱼肉,叱责道:“你想体现享受做首领的感觉?你可以去尝试。做不好的难受感觉也是你自己承担。做好准备吧,你兄长会凯旋归来,说不定还能给你带回来几个奴仆。终归那个古尔德两个月后一定会回来,你做好准备接受你要的数量惊人的仆人。”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故作听话的说了一声“明白了”。 清晨的曙光照耀大地,罗斯堡也被渲染成一片金黄色。 周遭山丘的松树橡树纷纷发芽,给青灰色和黑色的岩石带来别样的色彩。 山丘上的树林变得神秘莫测,尤其是石船祭台的位置,那里一直飘荡着灰尘以及晨雾,朝阳金光洒来,透过树叶和枝杈的缝隙,形成一道道神圣的光幕,加之祭坛的肃穆,此地难道不是圣域? 祭司们聚在石船祭台,她们又做了一个小型的仪式,也宰杀了一只兔子作为祭品,以对出征的人们做着祝福。 罗斯部族并没有祭旗出征,或者说春季的开渔大祭,祭祀已经完美的做过。 部族的普通人聚集在海边,尼雅拉着儿子的手,随着人群而去,数以千计的人们目送着一支由近二百条船组成的浩荡船队杨帆出航。 奥托穿戴着自己漂亮的盔甲,踏上了他自己的旗舰——一艘可以五十人一同划桨的中型龙头战船。 许多商人们把一些神奇的传说带到罗斯堡,比如说丹麦人的大首领,那个绰号狮子的家伙,此人的坐舰名叫“红龙号”。 “红龙”是危险的,完全不是因为它的船艏装饰的龙头被涂抹一层猩红的朱砂,显得分外恐怖。最恐怕的则是那艘船本身,据说是支持一百人一起划桨的。 百人划桨并不意味着船只航速更快,它非常清晰的证明一件可怕的事,“红龙号”是一艘非常大的船,只要它出现,必然是危险的。就是很久以来,罗斯人乃至,盟友们并没有见过这艘船,有些偷偷摸摸到丹麦人控制区做生意的商人信誓旦旦的说“红龙”是存在的,却没有跟多证据。 奥托没有给自己的旗舰取名字,他本身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必要。如果硬要取个名字,那就用妻子名字命名吧。 奥托的旗舰降下巨大的帆,亮出灰白船帆上的浅蓝色纹章。交叉呈x排列的船桨图案,就是罗斯部族的图腾,象征他们有独特的划桨技巧。 由这条最大的船带队,其他船只追随它的引领。 众多的船只调整风帆迎风面,它们开始呈s型抢风航行。船舷的人也用划桨助力,当船只开始起航,就以很快的速度离开港口。 奥托没有再和亲人在海滩做最后的道别,很快,他矗立甲板的身影,在留里克眼里就变得只有蚂蚁那么大的黑点,唯有那亮起的大帆依旧清晰。 旗舰的身后跟着的又是一大堆带有龙头装饰的船只,那就是所谓的罗斯人标准战船,也是维京人最经典的船只。就是罗斯人一直认为,这样的标准战船有三十人的划桨槽位是最合理的,故而他们的战船几乎都是一样的外貌,其中的搭载人员数量也都相同。 部族的传统也直接影响了留里克对那一群爱打架的熊孩子们的训练,他的队伍里,三十人就是一个基础编制,其中的指挥官直接套用部族里“船长”的词汇。 所有人都接受三十人组成一个“战斗团体”的安排。因为船只一旦抢滩,跳下来的就是三十名划桨手,他们换上全套战斗的阵容,三十人继续并肩作战。他们在多年协同划桨时,无意间已经练就了很好的组织协调性,并成为巨大战术优势。 优秀的组织度也是他们战斗力的体现! 船队终于出海了。 这支浩荡的大军很快离开了罗斯堡的峡湾,进入到茫茫波的尼亚湾,并向海湾中间冲去,只因那里的浮冰已经消失不见。 队伍的排布很快也有了变化。 奥托亲率的船队很快就要向东前进,连同那些打算殖民拉多加湖河流入海口的那一百户人家,还有多达六百名战士。 所有年轻的战士,他们在今年都面临一个选择。要么南下报仇顺便找到发财的机会,要么去东方诺夫哥罗德娶一个漂亮的女人回来。 所谓人各有志,有一百名未婚的年轻人,他们斟酌一番后,还是打算先讨个老婆更务实。据说那片的女人比男人还多,和罗斯部族完全反过来。以至于只要给女人的父母很少的聘礼,就能得到一个漂亮又勤勤恳恳干活的妻子。啊!就像是梦一样。 当然,还有去年已经迎娶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年轻人,他们此行就是带着已经怀孕的妻子,去回老丈人家报个喜。 到了首领奥托的层面,就是以此笼络一下那些人,以求他们提供跟多的女人解决部族年轻男人的婚姻问题,再捞一笔更大的贡品。 奥托的这支队伍,总人数已经接近一千人了,还因为有着大量的运输船纯属拉着建筑材料和生活用品,这些人分享了足有五十艘各式船只。 在奥拓的身后,就是一支由二十条战船组成的讨伐大军,它们是清一色的龙头战船,乘客也都是不凡之辈。 瞧瞧他们满是金色汗毛肌肉爆棚的胳膊,他们已经在喊着号子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划船呢! 在这其中就有着阿里克的身影,他年纪虽然还不到十九周岁,这位标准的北欧男人已经长出了贯彻一脸的金色络腮胡。他的头发亦是金色的,在妻子佩拉维娜的巧手下,愣是被编出超过二十条细小的辫子。 佩拉维娜非常善于编织辫子,因为诺夫哥罗德编辫子就是拿手好戏,技巧甚至比各路维京人更精湛。 只可惜,夫妻二人如今分属两支船队。 佩拉维娜的孕期已经长达六个月!她隆起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亦能清楚的觉察到胎动。 这样的一个诺夫哥罗德女人已经变得非同寻常,她被奥托亲自安置在自己的旗舰,未来的航程也将得到很好的照顾。 所谓答应留里克,把露米娅当做女儿,此事主要是哄儿子开心。 对于现在的佩拉维娜,奥托很乐意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因为她无论生下的是男孩、女孩,那都是阿里克的血脉,也是自己战死了的弟弟奥吉尔的孙子,亦是自己的侄孙。失去了两个亲儿子,仅剩下唯一的留里克健在,任何一个与自己血缘关系很近的孩子诞生,奥托都倍感欣慰。 到了现在,奥托仍然担心着阿里克的安危,就是在侄媳面前,他知晓自己必须闭嘴。 第126章 从奥兰群岛到库尔兰 属于罗斯部族的船只其实只有七十艘,听起来数量不多,也多是些供三十人划桨的不大的船。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法兰克人和不列颠人,乃至伊比利亚人,他们都缺乏制造这样大船只的技术。东罗马甚至能造更大的船,就是他们现在于罗斯人仅有间接的贸易往来,以及传说中传教士的光顾。 这样一支船队突然出现,丹麦人也必须为之一振并焦头烂额的。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更大的一支船队! 那就是由商人们组成的纯商业船队。 毕竟人在大海上,发生了什么事都是难以被他人干涉,甚至完全不知晓的。 到现在,大商人古尔德终于可以带着伺候自己一个冬季的两个女仆,以及保卫自身安全的武士,直奔自己所在的昂克拉斯部族前进。他就是要跟着奥托的船队前进,以求得到庇护。 今年由于带着特别贵重的货物,古尔德甚至为此雇佣了一匹罗斯部族的勇士,作为武装押运者,他不得不为此支付一笔较多的佣金。 而另一些实力小很多的商人,他们就看着大商人古尔德的行动,效仿他办事。这才有规模更庞大,却几乎没有龙头战船、主要以平头运输船为主的商业船队。 因为所谓的渔民,渔民当然是捕鱼为主,就是看到孤零零航行的船,他们总会生出歹心。只要手段足够干净,人死了,财富拿走,最后把船凿沉,茫茫大海谁会知道呢? 从属于梅拉伦部族的渔民曾袭击过古尔德的商队,这令他非常愤怒,可惜却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虽是吃了亏,和梅拉伦人的生意还是要做的,毕竟整个部族联盟,人人都知道梅拉伦人更富有,海域世界的各种有价值的东西,都能在梅拉伦的集市上出现。 吃一堑长一智的古尔德就推迟了一番航行时间,以求尾随罗斯人的大首领行动,得到一个庇护。还别说,这几年的航行真就是风平浪静。 三支各怀目的的船队聚在一起航行是暂时的。 无论是奥托、阿里克还是古尔德等商人,人人都知道,当众人看到远方出现的一串岛屿,那就是大家分道扬镳的时刻。 仅仅到了出航后的第二天下午,浩荡大军已经看到那关键的标致奥兰群岛。 位于船队之首的旗舰,奥托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仍然下令降低速度。 慢慢的,旗舰靠近了讨伐部队的船只群,靠近了“战争首领”的指挥舰。 奥托与阿里克的距离不到十米,佩拉维娜看到丈夫,也连忙挥手致意。 奥托就是要与阿里克做一个道别的,他大声吼道:“阿里克,你去证明自己,不要因为报仇就忘了一切,听哈罗左森的话!” 阿里克听到了吗? 他扯着嗓子回应:“我会胜利!爸爸!” 他又叫自己爸爸了! 奥托心里听得暖洋洋的,倘若自己的大儿子不早死,也早比阿里克更为强壮。 心里的暖意并未直接表达出来,奥托尽量保持着深沉,然后看着远处侄儿的脸,他大手一挥,命令转舵。 船队没有在奥兰群岛停靠的意思,哪怕这个岛上也住着一批属于梅拉伦部落的渔民。 奥托不停,当然不是担心被这么一群人偷袭,他单纯是不希望浪费时间。 然而,岛上的渔民是真真切切看到一支浩荡的大军通过海峡,其中不乏数量很多的龙头战船! 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这些渔民脑海。他们选择蛰伏,担心北边来的罗斯人是打算向盟友开刀了?索性这支大军继续南下,似乎罗斯人还是要去东方收税的,可是,今年怎么会有那么多龙头战船?还有紧随其后的商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 渔民们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所有罗斯船只对此地没有任何兴趣,就像以往那样,奥托对这一片群岛的感觉,不过是一个适合捞鱼的好地方。虽是好地方,渔场也是梅拉伦部落的控制区。 因为梅拉伦湖的入海口正对着的就是奥兰群岛。入海口的大量岛屿与整个奥兰群岛形成了一个关卡,正好控制着整片海域向波的尼亚湾延伸的咽喉要地,该地区的商业价值随着贸易的频繁,只会进一步的发展。 现在,梅拉伦湖入海口的微小岛屿只有极少数的微型村子,只要继续发展下去,那就是斯德哥尔摩了。 商人们得到了很好的护航,他们的船只开始突然向西航行。为了表示自己的身份,古尔德下令附属船只,亮出昂克拉斯部族的标致旗。 奥托带领大军拐入芬兰湾。 唯有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带领着讨伐军硬着头皮持续南下,所有人轻松的心情顿时紧张。 哈罗左森年纪近半百,他知晓如何前往哥特兰岛,也完全了解如何能躲开那些人的眼线。 想要不被哥特兰人察觉?那就只能迂回。 眼望着伯父亲率的船队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阿里克顿时心情复杂。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剑柄,看似做好了随时搏杀的准备,内心里不乏对未知的担忧。 很多人也是完全一样的,他们年纪轻轻渴望建功立业,平日里野蛮的游戏使得许多人都受过伤,因此他们根本不怕鲜血。他们就是缺乏经验,年轻人中没有一人踏足过这片海域,气象水文等等一窍不通! 这就是奥托必须给他们安排一批年长者的缘故。 二十艘标准的龙头战船,此刻承载了四百五十名战士,他们绝大多数是年轻人。 以罗斯人的概念,所谓的“年轻人”大概就是指的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男孩,似乎年纪再大一些,人就显得有些衰老。 虽是年轻人,大部分男孩从十一岁左右就开始长胡须,许多人到了十五岁,已经有了浓密的络腮胡,再到二十五岁,他们的胡须就可以编成大量的辫子。 哈罗左森知晓这一带的气象水文,更知晓附近的特殊地理状况。 如果哥特兰岛北方是难以偷袭的,其南方必是防御薄弱。 阿里克忍不住内心的焦虑与兴奋,问及哈罗左森:“接下来,我们为什么不是直奔哥特兰岛而去?我们一定要继续南下?” “当然。”一样在划桨的哈罗左森随口回答。 “也许……我们突然转向发动袭击,也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哦吼吼,也许我们可以成功,但很容易遭遇他们的反击。听着阿里克,我们是要复仇,却不是将哥特兰人一网打尽。我们没有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个计划。记住,尽可能的找寻金子,还有别的有用之物。” 阿里克努力努嘴:“其实,我还是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你知道的,我需要成为真正的男人。” “哦?那你就闭嘴,一切听从我的指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战斗,在那之前,我要带着所有人平安登陆。” 船只组成椭圆形阵列,哈罗左森的旗舰桅杆顶端挂着一条淡蓝色的布条,其他船只只要紧跟着它即可。 西方没有指南针、罗盘的时代,哪怕是维京人也完全凭借经验航行。 这天入夜,船队就飘荡在大海上。哈罗左森命令部下不准生火,除却留下几个人轮流放哨,其他人就裹着毛皮于甲板上睡觉。 当天开始放蓝的时候,所有人啃食一番自带的鱼肉干和少量麦饼,又开始投入划桨中。 虽然海流的因素,使得他们蛰伏的夜里整体有了明显位移,苏醒后的哈罗左森仍然找到了正确的南方。 又一段枯燥的划桨,无论的人们只能唱着古老的民谣打发时间,亦或是探讨一下所谓的复仇行动,自己能抢到多少宝贝。 突然间,前方出现的陆地打断了所有人的讨论! “啊!是陆地?!” “一定是哥特兰岛,我们到了。” “让我们继续划过去,把那些人都砍杀,我们把那座金山搬走。” …… 大家太专注于最终的目的地哥特兰岛,只要眼前出现大的陆地,它难道不是最终目标吗? 此刻,哈罗左森给兴奋的阿里克实实在在浇了一盆冷水。 他呵斥正兴高采烈与同龄人谈论抵达所谓目的地的阿里克:“蠢货!别兴奋了,那是瑟梅利亚!” “瑟梅利亚?那是哪里?难道不是哥特兰?”阿里克只觉得非常新奇,他是首次听到这个词。 哈罗左森直白的回答:“是一个岛屿,是所有逃亡者的乐园。那些脱离联盟的人都乐意跑到这里,甚至还有少数哥特兰人。” “什么?他们其实也是我们的敌人?”说着,阿里克左手扶着船桨,右手已经深深握住剑柄。 “孩子,你不要紧张,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却也不是我们的朋友,你也不要想着可以很容易征服他们。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招惹你。” 阿里克仍然不太明白,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世间的关系不都是这样么? 此刻哈罗左森没有任何登陆瑟梅利亚岛的意图,他更是明确知道岛屿的东南侧必有一个定居点。 战争?不!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一些罗斯人自发的移民必有一些跑到了这里,瑟梅利亚本身就是维京部族们的殖民地。许多执意离开拥挤的故乡去外地自谋生路的人秉着合作的关系,就在这座岛屿建成了一个定居点。 从此,本是仅有少数波罗的人居住的岛屿,成为了维京拓荒者的领地。新移民自己开垦土地,种植麦子捕捞游鱼,建设自己的小码头,自发的和进一步南下进入大陆的移民贸易,也与土生的利沃尼亚人贸易。 整个岛屿的移民人口尚且不到一千人,此地人类的活动仍然保持一个非常低的限度。 它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数百年的时间,各个维京部族的移民与利沃尼亚部落的融合,逐渐形成了爱沙尼亚民族。 瑟梅利亚岛只有那一小撮人,如今利沃尼亚人的土地上也出现了许多维京人的定居点。当他们离开自己的故乡,踏上利沃尼亚人的土地并定居下来,他们就不再是丹麦人、不再是哥特兰人、不再是斯韦阿兰部族联盟成员,更不再是罗斯人。 他们说的都是诺斯语,因为独自离开被曾经的部族抛弃,他们频繁的和利沃尼亚人通婚,正积极建立自己的社群,一个全新的势力正在形成中。 年轻人不清楚这些情况,哈罗左森亦是知晓一点点。总之,登陆瑟梅利亚岛乃至和本地人进行交流,完全不在行动的计划上。 全副武装的船队靠近这个岛屿仅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目的——为袭击哥特兰岛的迂回作战,找到最合理的参照物。 船队沿着海岸前进,他们丝毫不顾及被当地人目击。 他们就这样晃荡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降临,位于船队东方的海岸线突然改变了方向,船队的南方又变成茫茫大海。 见此情况,所有人一时间慌了神。 好在队伍里的年长者稳定了年轻人的情绪,见状,哈罗左森继续下令南下,船队还要在夜幕中再前进一段时间。 结果,他们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另一片陆地,其实就是名为库洛尼亚的土地,也叫作库尔兰,就是后世拉脱维亚国家的主体部分。 大家已经在船上枯燥的待了好多天,继续不靠岸,大家的战斗意志必然劣化,以糟糕的精神状况登陆哥特兰岛?真是疯了。 船只大规模的抢滩登陆,人们开始在一片满是砂砾的海滩升起篝火。就这样,他们渡过了几天以来首个在岸上度过的夜。 安稳的时光稍纵即逝,次日,他们又踏上航程。好在新的夜晚,他们仍然在岸上过夜。 经过了两天稀里糊涂的航行,众多的年轻人看到的是自己不曾认知的全新陆地,他们的视野得到开阔,甚至是阿里克也想不到所谓人类世界居然是如此的巨大。 所以,阿里克也有了新的疑问,他带着强烈的费解亲自闻讯哈罗左森:“已经过去五天时间了,我们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我们是不是越走越远?” 篝火的光照下,哈罗左森看着这位年轻人愤懑的表情,自觉有些事再不能藏着掖着。 他没有正面答复,而是嘟囔:“你去把所有人叫来,我要安排一些事。” “关于进攻?”阿里克迫不及待的问。 “是的。快去吧。” 哈罗左森在首领竞争中落败,一个原因就是他缺乏号召力。他缺乏洪亮的嗓门,也缺乏鼓动士气的号召力。 这种人也有自己的存在价值,就如此次行动,哈罗左森担任“战争酋长”的将军一职,再合适不过。 嚼着鱼干、编着五花八门发辫和胡须、皮甲一直穿戴在身的年轻战士,纷纷聚拢到哈罗左森附近。数百人的聚集,场面着实惊人。 没有任何的士气鼓舞,哈罗左森甚至连举起自己的佩剑做个号召的手势都没有。 他就是尽力扯着嗓子非常直白的宣布:“兄弟们,命令我们开始向西航行。预计明晚,我们再在穿上过一夜。当天狼星到达正确的位置,我们要在夜里划船,我们将在后天日出之前,向敌人发动突袭。” 大家都听明白了,说实在的,本该是战争动员的话,被哈罗左森弄成直白的叙述。 并没有什么关系! 年轻的战士们被压抑了好多天的火热的心,这一刻突然沸腾。之前所有的郁闷,以及对继续南下航行的不满,顷刻间荡然无存。 “rua!rua!rua……” 他们自发的吼出“维京战吼”,那是盾墙推进时,人们故意带着节奏吼的号子。这气势能吓傻敌人,更是很好的鼓舞自己和兄弟们。 他们在孤寂的海滩吼着号子,并为此激动万分,士气瞬间max。 没有任何当地人觉察到他们的存在,或者说,住在内陆地区的本地土着,他们可不敢没事跑到海边被维京人抢掠。 哈罗左森和其他人仍然保持着很好的保密性,新的一天只要一路向西就行了。 很快,新的一天到来,浅滩的船只再被推入海里。一宿的休整,所有人调整了心态,也完全明白了接下来的战术。 第127章 罗斯人强袭思维肯堡 海鸥在岸边游荡,不时有鸥粪从天而降。这些鸟儿为罗斯人的残羹剩饭而来,它们啄食人们扔掉的鱼尾和别的食物碎屑,吵闹声唤醒了所有人。 一些不幸的海鸥被队伍里的猎人射下,这番举动着实令阿里克惊愕。 那些箭明明连锁子甲都不能射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阿里克和许多人,对于弓箭手的作用非常轻视。 想不到,部族里的弓箭猎人的技术已经到了可以击落飞翔海鸥的程度。 落下来的海鸥在海滩上不停抽搐,并被涌上来的海浪拍打。高兴的猎人急匆匆跑去,将继续挣扎的海鸥拿回来,用斧头砍断其脑袋,再以强大的掌力疯狂拔掉羽毛。 不过,海鸥最大的那二十几片飞羽都被猎人特别保管起来。 原因无他,箭矢的箭羽就是用各种水禽羽毛制成。 海鸥被轻车熟路的剖去内脏,被木棍串着,直接被猎人架在篝火上烤。 还有一些人,他们愣是用短矛在浅海中插中了一点游鱼,出航前的早餐能吃到新鲜食物,着实是一种享受。 阿里克的一位伙计递给他一条烤鱼,瞧瞧这鱼狰狞的样子,还有它被烤的焦黑的表面。 阿里克不多想,从捆扎在皮带上的小麻布口袋,抓了一点点盐撒上去,就肆无忌惮地啃起来。 末了,他还用一根鱼肋当做牙签,给自己口臭的嘴剃干净牙齿。 他再度望向大海,“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不像我们的家。你们看看这一带,青草早就疯长,树林也都成了绿色。罗斯堡的山坡,那些树才刚刚发芽。” “是啊。”他的一个朋友叹言,“首领为什么要去东方那个大湖建立定居点?我看这里就很不错。” “我也觉得他说得对。也许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建立定居点,可以在这里种地,总之就是比我们老家更好。” …… 罗斯堡是故乡不假,但是那里并非是甜美的故乡。 大量的年轻人一旦知晓了外面还有广阔的世界,天然的渴望到更温暖舒适的地方发展。 而库尔兰半岛,气候条件就是远胜于北方的罗斯堡。 因为库尔兰,这个时代的冬季最低气温鲜有低于零下十度的情况,通常的冬季最高气温都在冰点以上。所以,这片地域足够温暖到可供冬小麦的生存,对于维京人部落们,它就是一个风水宝地。 阿里克几乎是处于本能的决定这里是个好地方,可惜,好地方早就有人捷足先登。 已经有丹麦人进入内陆地区建设定居点,他们已经和居住在海湾的拉特加尔人有了深入交流。这个拉特加尔人就是所谓拉脱维亚人,他们的核心定居点也不是别的地方,就是里加。这座城市的名字,就来自拉脱维亚民族的名字。 倘若罗斯人的这支部队有意进入内陆,他们与丹麦移民碰头的几率其实并不高。 在这个时代,一个王国可能还没有十万人口,一座城市拥有一万人就非常罕见了。 整个库尔兰水草丰美气候温润,同样也是人迹罕至。 哥特兰岛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吃过了饭,众多罗斯勇士再把船推入大海,之后一个个爬上船只。 “战争首领”兼任领航员的哈罗左森,今日有了太阳作为惨遭,他非常有信心带领大家向着正被航行。 船帆打开,海面也吹来徐徐温润的南风。 船队又排成椭球阵型,整体在洋面上走起s型。大家继续划着船桨,向着正西方前进。 跨越大洋无疑是危险的操作,哪怕是丹麦人,通常也不愿意做这样的高危操作。除非,他们的目标是登陆不列颠抢掠金子,不得已穿越茫茫北海。 攻击不列颠,挪威人就占据了很不错的地理先机。 挪威人从面相西方的“北方之路”启程,顺着北极海风,经过二百海里的漂行,就抵达了设得兰群岛。他们会在这片群岛建立永久性殖民地,借由此为跳板,就能比丹麦人更有效率的抢掠不列颠。 从“北方之路”到设得兰群岛,航路漫漫二百海里。不过,只要航向是正确的,风向也能有强大助力,挪威人最快仅需要两天,就能杀到目的地。 罗斯人的“复仇”部队从库尔兰出发,也能用一天多的时间跨越一百海里,登陆哥特兰岛。 此行哈罗左森并没有明确的攻击目标,大家只是为了泄愤式的复仇,顺便再抢一大批金子,之后就可以打道回府。既然如此,那就随便找到一个目标发动袭击,这样血仇就算报了,每个人都能变得富有。 大家就是这么想的,也没有人提出什么意义。 这支龙头战船的大军又在海上漂了整整一个白天,划桨一整天的人们纷纷露出倦意。 夕阳的令人瞌睡的光洒在大地,船队的前方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该死?难道我们偏航了?”阿里克脑子有点乱,他看看夕阳的位置,再度确认船队没有走错。 当许多人感觉疑惑的时候,唯有哈罗左森最为淡定。 趁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前方终于出现朦胧的彼岸。 期待已久的目的地,那个财富之岛终于到了。 “哇!我们到了!” “兄弟们,那就是哥特兰,让我们使劲划桨。” “金子,女人,都是我们的!” …… 明明只是模糊的影像,海盗们已经开始狂欢了,就好似那座岛只存在两种东西,待剃毛的大肥羊,以及金子堆成的山。 阿里克,他也在这狂欢的队伍里。 这一刻,哈罗左森罕有的爆喝一声,无人想到这个说话可能都有些不利索的老家伙,居然也会狮子吼。 旗舰的所有人顿时安静,周围的船只的人们逐渐冷静下来。 哈罗左森扶着中心桅杆站起来,面相自己的人大声说:“兄弟们,我们就要到了。你们不要兴奋,现在就做好杀敌的准备!我们将在夜里继续划桨,并在深夜里休息一段时间。当天狼星到达正确的位置,我们登岸。现在听我的命令继续划!” 终归船只还是奔着哥特兰岛而去,被疲倦无聊困扰的勇士们已经完全被亢奋占据。疲劳?它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指挥者仍然是哈罗左森,哪怕此人缺乏鼓动士气的技术,他仍是备受年轻人认同的。因为不管怎样,这个老家伙成功把四百号人带到了哥特兰岛近海。 他们在夜幕下划桨,此地对于所有人都是全新的,哪怕是哈罗左森也是一样。 古代,海域的渔民并不太乐意于海上点燃火把捞鱼,入夜后的哥特兰岛也因此陷入沉寂。 罗斯人的二十条战船已经成功抵达岛屿的最南端,他们已经贴着海岸线航行了一阵子。 哈罗左森下令部下全体休息,唯有他自己仍旧瞪着大眼睛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夜幕之下,天空繁星点点,最亮的天狼星和金星,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于夜间辨别时间的重要参照物。当然月亮也是另外一个参照物。 哥特兰岛的人们和其他维京部族一样,他们吃了太多的鱼,尤其喜爱肥美的鳕鱼肝和海豹肝。他们从不缺乏维生素a,故而在夜里仍能在微弱光线下保持不错视力。 如果这时候有哥特兰人的战士,站在岛南的高地向远方海域观察,就能看到暗淡的海面诡异的漂浮着一团黑影。 这一晚,岛南,无人守卫…… “兄弟们,都醒过来!”哈罗左森突然大声吼叫,不时地用剑背敲打着甲板。 噪声引得休息的战士们纷纷苏醒,当他们清醒之后,所有人已经完全明白,长达七天的慢慢正途,为的就是今晚开始的“疯狂盛宴”! “兄弟们,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现在,让我们行动吧!” 哈罗左森说罢,立刻跳到划桨位,然后发出长长的口号:“兄弟们,准备好你们的剑,出发!” 船帆皆被收起,旗舰率先行动。 整个船队已经抵达岛屿的西海岸,并几乎贴着海岸线北上。 他们瞪大的双眼,找寻岸上最微弱的火光。 只要是明确的定居点,就必然有着大量篝火,哪怕火光非常微弱,只要微弱之光大量显现,那就是袭击目标无误! 船队又在海面漂了超过一个小时,他们开始漂向一个海湾。 终于,期盼许久的大量火光之地终于乍现! 袭击目标就是那里! “兄弟们!”哈罗左森命令道:“现在把你们准备的麻布条捆在胳膊上。让我们前进,遇到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胳膊没有布条,就当做敌人砍了。别的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印染的麻布条它就是灰白色的,夜袭最是容易伤到友军,哈罗左森只能想到这么简单的一招,希望大家不要误伤。 非常迅速的,船队摆出线列阵,向着火光密集处加速冲了过去。 没有哪个蠢货会兴奋的嗷嗷叫,大家闭着嘴奋力划桨,船只纷纷冲上浅滩。 这一刻,所有的罗斯勇士都注意到,他们登陆的可不是一般的海滩,瞧瞧不远处,那里有着大量的平头运输船,以及经典的龙头战船,还有修善不错的栈桥呢! 看到了其他部族的战船,人们的战斗热情更加高涨。 阿里克虽是第一次参与到真正的作战,他似乎天生懂得如何夜袭。 他捏着嗓子呼吁自己的兄弟:“跟我着冲,不要大声吼叫,行动快点!” 四百五十名罗斯勇士,带着他们的剑盾发起猛烈进攻。 几乎住在海滩的正在酣睡的渔民家庭,当即成了罗斯人的刀下鬼。而这,也是哥特兰人损失的开始。 罗斯人的斧头在滴血,他们并没有在海滩渔民那里搞到所谓的金子,不过是找到了一点银币、铜币,以及一些鱼叉等东西。但凡是一个渔民该有的,死掉的哥特兰渔民都有。 失望的罗斯人,就用渔民家燃烧的火盆的,将整个茅草屋付之一炬。 短时间内,海滩已经出现五个可怕的着火点。 然而,哪怕到了这个时刻,将被袭击的哥特兰人定居点,仍然没有有效的察觉。 难道哥特兰人变成可被轻易鱼肉的弱者? 非也。 这个村庄实际叫做思维肯堡,从其名字就得得出,该定居点与思维亚部族联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仅从血脉上而言,这个村庄的许多人,和罗斯部族有着明确的血缘关系,彼此至少二百年前有着共同的祖先,那个时候大家也都是同一个部族联盟。 然而,思维亚联盟认定哥特兰人背盟,彼此间的正常贸易已经中断好几十年,唯有地下贸易有限存在。 思维肯堡还在沉睡,众多的渔民等候新一天的太阳升起,他们好驾着渔船施行近海捕捞。 思维肯家族对该定居点有着绝对的把控,最富有的家族长奥克森·思维肯,这又是一个体态臃肿的胖仔,家族多代人与丹麦人持续贸易,使得家族积累了可观的财富。 有了财富就要想办法保证财富,这个时代财富的证明物就是金子和银子,为了保护这些具有高购买力且极难贬值的贵金属,奥克森·思维肯,他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在定居点高地处修筑了石头城堡。 他更是雇佣了一批武士,所有武士平日不用劳动,全靠领取金主的佣金生活,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金主和金主财富的绝对安全。 有了这支私人卫队,还有村子里那些渔民的协同,谁能说思维肯堡不是个福地呢? 然而,今夜的思维肯堡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罗斯人杀过来了,哪怕这个村子的居民根本就没有参与到八年前袭击罗斯人船队的行动,他们因为岛屿北方那些家族的大胆行动,今夜遭遇血光之灾。 罗斯人高举着剑和斧头,他们已经冲入村庄里,毫无准备的思维肯堡人,完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非常悲哀的是,许多人还在睡梦中,手持利刃的强人破门而入,旋即开始疯狂砍杀。 阿里克,他本是渴望和强大的敌人堂堂正正来一次生死决斗,再提着敌人的脑袋发出胜利者的怒吼,得到围观者的尊敬。 现实和他想的很不一样,不过自己从铁匠铺那里赊账买来的钢剑真的饮血了。 他已经斩杀了十人,根本不给这些人反击的机会。 战斗居然这么顺利,而他自己也浑身沾满血迹。 倘若不是偷袭,而是罗斯大军和做好准备的思维肯堡人,在一片开阔地堂堂正正的作战。罗斯人因为人数的劣势,一定会吃大亏。 因为,思维肯堡可以作战的人明明有八百人,整个定居点的人口也接近两千人。 安静祥和的渔村遭遇到海盗的疯狂袭击,越来越多的茅草木屋被纵火,人们乱做一团,哭喊声到处都是。 杀红眼的罗斯人已经失去理智,与其说他们的行动是为了复仇的正义,现在,他们就是在单纯的宣泄暴力,已经开始不分皂白的攻击所有胳膊不捆麻布的人。 第128章 思维肯堡人大战罗斯人 到现在,哈罗左森对部下的行为已经完全视而不见,因为连同他自己都在搜寻财宝,也尽力斩杀遇到的敌人。 他自己的胡子也被他人的血迹沾湿,干瘪的皮包逐渐塞进银币、铜币,甚至还有五串从敌人脖子上取下来的琥珀项链。 短时间内,已经有超过罗斯袭击者总数的居民死亡,这个数字扔在增加。 不过,思维肯堡的居民毕竟是维京人。那些尚未被波及的家庭,其中的男人们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勒令妇孺立刻向北方狂奔,全部能拿得动斧头的男人全部留下了,并开始了自发的反击。 终于,满脸血迹的阿里克终于等到了他渴望的时刻。 在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了可畏的敌人。 阿里克领着十多个弟兄,在漫天的火光中一边接受炙烤,一边劫掠着金子。传说中的金山似乎不在这里,不过许多人已经搞到了不少银币。 他们的贪婪是难以被满足的,拥有大量的金银是人生的重大目标,和凶险强力的敌人进行生死战斗,尤其是在这夜幕下的战斗,罗斯人觉得这是最伟大的光荣。 自己最好胜利,那怕是战死的,最后时刻的战斗也能被天上的女武神看到吧。 二十多个光着背的男人,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握着斧头,眼神中流露出悲愤神色。 阿里克血气方刚,他滴血的钢剑指着对方,呵斥道:“愚蠢的哥特兰人,你们敢跟我们打一场吗?” 场面突然僵住,须臾,对方终于有人问话:“你们这些海盗,你们是谁?” “我们?是被你们伤害过的人。” “你们是大海西边的人?思维亚人?” “不!我们是罗斯人!兄弟们,跟我冲!”阿里克再无废话,他左手持盾,右手紧握钢剑,嗷嗷叫的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些慌忙中连皮甲都不穿的思维肯堡渔民,他们做出了和罗斯人完全一样的套路,二十多人迅速组成起盾墙。 可惜,这些思维肯堡人的防线愣是被人数略少于他们的罗斯人冲垮。 一群二十岁上下的罗斯年轻人,他们许多人的亲属就死在哥特兰岛民的斧子下,他们至少是带着复仇的目的而来,攻击的态度极度坚决,更谈不上有什么仁慈。 所有人的年轻人达成一个基本共识,那就是所有哥特兰人都是敌人,唯有奴隶除外。 不过,混战之中稍稍富有的家庭搞到的用于使役的奴隶,也一样被当做敌人被罗斯人尽数消灭。 近千名妇孺开始逃亡,他们举着火把向北逃窜,形成一幅可畏的景象,远远看去仿佛思维肯堡人集体成了可耻的懦夫。另一边曾经祥和的村庄,已然火光冲天! 阿里克撞翻一人,之后非常娴熟的持剑刺过去,当场将敌人刺杀。 另一敌人持斧劈砍而开,阿里克旋即持盾格挡,斧刃直接给橡木盾凿出巨大的凹槽,而他的剑又刺入敌人的腹部。 更加凶猛的,他单手持剑劈砍另一个倒地的敌人。此人吓得双手持着长柄斧头格挡,斧柄或可挡住普通铁剑,它岂是钢剑的对手? 阿里克自己连斩三人,他的兄弟们也都取得胜利。 就是这一场小战斗,有两个兄弟被反击的思维肯堡人砍杀。 至此,思维肯堡的男人们开始反击,他们勉强组织起三百人的军队,试图保住剩下的村庄,保证房屋不会被纵火的敌人摧毁,并和敌人拼死决战。 因为他们的反击,登陆的罗斯人已经有二十人战死,亦有超过一百人坚持带伤战斗。 不过是胳膊腿被敌人划出伤口,疼痛根本不被陷入癫狂的他们察觉,他们甚至分不清身上的血迹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二十个年轻人战死,这样的损失罗斯人完全不关心。相比之下,思维肯堡人已经有五百人死亡! 终于,一场关乎思维肯堡存亡的大战爆发了。 罗斯人向着内陆地区扩大打击面,因果然没有在普通渔民家里搞到令人满意的金银,所有劫掠者的目标都瞄上了高地的那个堡垒。 傻子也清楚,能建设一个很不一样的建筑,那个家伙一定非常富有,抢他就对了。 罗斯人纷纷向奥克森·思维肯的“城堡”靠拢,开始反击的渔民在初次反攻受挫,也开始聚拢起来,颇为有组织的向城堡撤退。 危急时刻,思维肯堡人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首领,能在生死存亡之际帮他们一把。 然而到了这危急时刻,受到有生以来最猛烈惊吓的奥克森·思维肯,给予自己麾下的六十名武士命令,那就是紧紧关闭大门,做好战斗准备。 总体而言,关系到生命的大事件,这个奥克森是非常乐意花钱的。 如果说哥特兰岛存在传说中的金山,奥克森的“城堡”就有一座小金山。当然,金山是一种形容,奥克森·思维肯家族积攒数代人的财富就被安置在“城堡”里。他和他的两个妻妾、孩子,连同那些买来的女仆也都住在这里。 奥克森给每个乐意为自己卖命的武士,每人给了十枚金币的特别工资,并许诺只要打退了不明身份的袭击者,每个活下来的人再给予二十枚金币。 这一次,他真是体验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钱币堆成山也不能变成数千人大军的无力感。钱币的确能雇佣一支大军,可是现在怎么可能呢?指望那些渔民?呸!放他们进来,指不定这些朝夕相处的渔民也成了强盗! 某种意义上,修筑这个石头城堡,主要防的就是思维肯堡的渔民起歹心。大家都是维京人,只要在海上航行,遇到比自己弱的船队就心里痒痒打算抢一下。 奥克森现在肥硕的如同一头猪,他大老婆死后,就轻易的用钱成功迎娶两个小老婆,小老婆们还给他生了儿子和女儿。 他将亡妻生下的长子安置在丹麦人的地盘,以“拓展家族产业”的目的,令其好生待在丹麦人那里,实际就是不希望长子打搅自己的好日子。再说了,家族的事业早晚是要长子继承,而今,奥克森只希望好好享受余生,终日与美人相伴。 好日子看来是到头了! 肥硕的他穿着名贵的貂皮做的大衣,也如同年轻时那样,带着剑盾登上石头墙。他目睹到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可怕的场面,也看到石墙下向自己咒骂的人。 “开门,让我们进去。” “你这个笨蛋,快让我们进去,否则我们就都死了。” “奥克森,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按兵不动?你的那些武士要坐看我们死吗?” …… 开门?呸!就是看到了可怕的场面,奥克森更加坚定了态度,就是不开门! 他更是勒令部下:“你们几个人,找石头木棍给我堵门,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放心,海盗打不进来的。” 接着,他又令人从隐蔽的小门溜出去,令其疯狂向北方奔跑,向北方的一些家族通报遭到思维亚人疯狂袭击的事。 奥克森目瞪口呆的看着从火焰中走出一大群人,他们是黑压压的一片,背后就是火光冲天,就好似一大群从火焰中诞生的怪物,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带来毁灭。 阿里克披着锁子甲,甲上尽是敌人的血。 他和自己的兄弟们一样,在烈火的炙烤下穿着粗气。因为没有抢到传说中的大把金子,大家都是非常不满意的。 何况,现在这些哥特兰人已经组织起来,已经有意和罗斯人进行一场生死大战了! 固然行动的目的是捣毁敌人的一个定居点,抢完金子就撤的,事到如今,所有人热血上头,哪怕是哈罗左森,他也巴不得和这群敌人来一场打仗。 难道活了一把年纪,生命还有不过十年二十年的时光,未来就待在罗斯堡终老?呸! 哈罗左森挺挂念自己的卡努夫,不过看到留里克把儿子当做兄弟看待,想必自己就是战死,家人一样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这一刻,面对着对面一群光膀子或是披着一张兽皮而已,明显没有做好足够战斗准备的一大群敌人,哈罗左森的理智早就扔到一边,他觉得自己突然只有二十岁,是时候拼命战斗。 在平日的生活里,发生超过一百人的大战本就是少见的。 瞧瞧对面的敌人,他们少说也有二百人。 何况这群敌人背靠着一座由石墙围起来的城堡,敌人为何要在这里摆开阵势,而不是和那一大群举着火把逃亡的人一样离开?他们一定是为守护者什么东西。 应该是一大堆金子吧!? 还别说,奥克森的“城堡”里就是囤积着大量的金银。罗斯人误解了一大群敌人集结列阵的原因,却没有猜错“城堡”里有金子的事实。 奥克森微微露着两只惊恐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祈求自己的城门是足够结实的,也祈求这些渔民能杀败海盗。 突然间,阿里克用剑背敲打起自己的盾牌,其他人情不自禁的跟随着以完全相同的节奏敲打起来。 “rua!rua!rua……” 他们发出节奏完全相同的战吼,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能表现出来的气质。 这给予奥克森的,只有说不尽的恐惧。 罗斯人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整齐划一的前进。 他们的圆盾排成一条线,第一排后又是第二排、第三排。后人的盾牌抵着前人的背,组成一支强力的阵型。 不过,先发难的居然是罗斯人的弓箭手。 二十名弓箭手就是那些猎人,他们本身也能加入阵战,盾牌和斧头亦是标配。 他们突然窜到阵前,向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敌人放箭。 骨质箭头的箭,当做狩猎箭是可以的,战斗时使用实在太糟糕了。这样的箭质量本身也不好,仅仅胜在它很廉价。 弓箭手们自发的行动就是为了打乱敌人的阵型,迫使敌人举盾防御。 骚扰取得了一定效果,弓箭手旋即退入阵型内,紧接着,阿里克大吼着,引领第一排的勇士冲了过去。 盾牌互相撞击,战斗开始了。 罗斯人的第一排人,几乎都配着锁子甲。这些锁子甲能够抵御力道不大的劈砍,对突刺也有一定的效果。 双方的木盾凶狠的撞在一起,械斗立即开始。 斧头从天而降劈砍敌方的脑袋,利剑突然从盾牌的缝隙神出鬼没的钻出,给予敌人贯通伤。 阿里克年仅十八岁,战斗之中疯狂的如同战神附体。他用盾抵着大半个躯干,手持的钢剑接近七十厘米长。长久的划桨体验使得阿里克拥有绝对的胳膊力量,单手持剑运用自如。 他疯狂的突刺盾牌另一边的敌人,因被盾牌遮挡,他根本不所谓刺到的敌人是和面目,总之继续刺过去就行。 思维肯堡的渔民当即遭遇大量伤亡,那些被刺成重伤的人纷纷倒地,又被同伴或是敌人踩踏,迅速的失去生命。 这场惨烈的冲撞与疯狂的搏杀,罗斯人也在付出伤亡。 第一排的勇士大量装备锁子甲,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作为一线搏杀力量。 奈何这锁子甲难以抵挡势大力沉的突刺,思维肯堡渔民的剑虽是纯粹的熟铁打造,只要角度足够刁钻、力量充沛,也能洞穿披甲的罗斯人的身体。 但是,这样得手的机会真是太少了。 思维肯堡的渔民根本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现在毕竟是打起来了,他们身处劣势,为了活下去也要继续战斗。 铁剑在混战中纷纷弯折,但凡装备铁剑的战士都要面临这个恶心的问题。 持剑的渔民不得不拿着弯折的剑继续作战,能否给予罗斯人伤害呢?答案几乎成了否定。 哪怕是罗斯人,他们曾经参与的械斗,总要退下去,用脚把弯折的剑刃踩成靠谱的平直,接着继续拿着这把已然满是缺口的剑战斗。 唯有钢剑,不管参与此战的罗斯人用怎样的赊账手段,他们毕竟是搞到了自己的钢剑。 本身具备弹性、剑刃特别坚硬锋利的钢剑,任何一支钢剑在铁匠铺测试的时候就斩断了普通铁剑,用于此战真是占尽便宜。 混战之中,杀红眼的罗斯人几乎处于本能的突刺与劈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钢剑何其凶猛。 思维肯堡人则深深感觉到了敌人的可怕,甚至自己的木盾都不能抵挡敌人剑的戳刺! 痛苦的哀嚎与热烈的嘶吼充斥战场,到处是金属的撞击声。 双方的数百名战士以一条弧度越来越大的盾墙为明确战线,攻击方的罗斯人试图从侧翼攻破敌人阵线,就拼命推进并压缩阵线,思维肯堡人节节抗击,终究是不停后撤。 因为,思维肯堡人是真的扛不住啊! 地上的尸体越来也多,哀嚎中的思维肯堡人伤者,又被踩踏而来的罗斯人直接刺杀。 但凡进攻的罗斯人都察觉到了,只要大家继续猛攻下去,敌人的阵线很快就能崩溃,接下来,就是王者对于弱者的绝对打击。 仁慈?不! 这一刻,所有的罗斯年轻人,都成了真正的berserker! 第129章 为四十枚金币而战 阿里克自己就是披甲者,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覆盖整个躯干的锁子甲已经被敌人的血染红,锁甲的铁环也有多处的破裂。他的胳膊有了些许淤青,一时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扔在继续战斗。 “兄弟们!继续推进,将他们全部消灭!” 阿里克的嘶吼被淹没在人们的呐喊中。 当他斩杀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心情还是非常紧张的,到了现在,阿里克已经陷入彻底的癫狂。 他觉得自己应该早早脱了锁子甲,甚至把皮衣也脱掉,袒露背膀表示自己是真正的狂战士。 因为敌人也有大量露着后背的人,他们是一群伪装的狂战士,是一大群蠢货,他们在退却! 思维肯堡奋起反抗的渔民,他们的阵线正被罗斯人疯狂进攻。正面作战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正面的冲撞后不久,思维肯堡人就死了五十多人。这里没有伤者,受伤倒地要么被自己人踩死,要么被敌人踩踏再补上一记矛头。 思维肯堡人的伤亡持续增加,终于,他们的抵抗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被盾牌角力而维持的战线发生崩溃,二十多名思维肯堡人愣是被罗斯人推倒。这下可好,勇猛的罗斯人从该缺口一贯而入! 罗斯人手持斧头疯狂劈砍跌倒者,手持钢剑、铁匠,乃至可投掷短矛的罗斯人,毫不留情的持续刺杀。 眼看着阵线被打开缺口,背后的城堡方仍然不打算帮助。 许多阵线后面的人悲愤的向坐山观虎斗许久的,村庄最有权势的奥克森继续咒骂一番,接着硬着头皮甘愿做可耻的懦夫,带着残缺的盾,还有弯折的剑,抛弃自己正面奋战的兄弟,撒丫子疯狂向北方逃窜。 至于城堡最后会怎样,既然奥克森觉得自己能凭借石墙的保护在浩劫中幸免于难,就让他和他的手下坚守吧。 唯一能让思维肯堡人欣慰的,就是许多妇孺趁着夜色逃走,这样就必有人疯狂奔走,向北方的那些家族搬救兵。 也许等到救兵南下,这群身份不明、纵火抢掠、疑似思维亚联盟的军队,就能被反攻的哥特兰岛人杀得片甲不留。 溃逃发生了,后面的人撒腿就跑,前面苦苦支撑的人觉察到后背的空虚,悲愤之时瞬间的疏忽,就被罗斯人要了命。 终于,一度组织规模达到三百人的思维肯堡渔民最后的反击力量土崩瓦解。 追逐溃逃的人吗? 呸!一群光着后背的懦夫有什么可追的,他们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就只剩下手里的金属武器。 何为价值?就是这群人曾拼死保卫,现在至少撂下一百多具尸体也要守护的城堡。 城堡的石墙一直有人探出头观察战斗,现在该是对城堡下手了! 阿里克阵前高举钢剑:“兄弟们,给我冲!金子堆成的山就在城堡里。” 一瞬间,狂暴的罗斯人重新把城堡作为第一攻击目标。 战死的同伴躺在敌人的尸体堆里,受伤的人发出可怖的哀嚎。 但是这些哀嚎都被罗斯人渴望金子的怒吼冲散。 许多人直接把盾牌背在后背,仅仅手持一把剑,或是斧头,就兴高采烈地冲向石墙。 也说思维肯堡最有权势的奥克森·思维肯,他只是名义上思维肯堡的首领。实际呢?这个哥特兰人的定居点并不存在非常明确组织,是一大群渔民自发于这个天然海湾定居。平日里,最富有的住在城堡的奥克森会雇佣渔民为他做事。而奥克森的手下也会拿着钱,跑到村子里找女人消遣,搞的一些乱跑的小孩要叫卫兵爸爸。 奥克森把家建在这里,豢养一支私人卫队保住自家财富。 他在高地进行建筑,用船只运来大批来自远方的石块,接着雇佣渔民将其堆砌成墙。 其实,所谓的城堡就是一片主要以石头搭建的居所,它由供人居住的一批石屋、木屋,和一圈高度勉强有三米的石墙构成。 城堡近乎一个直径一百米的大圆圈,石墙高达三米,却仅仅有一个大门! 它不存在护城河,更不存在壕沟。石墙就是大量的石块堆砌而成,尽可能的构成一个比较垂直的面。这时间久了,所谓的城墙又长出不少青草。 虽是如此低矮的墙,其后面仍有供人走动的通道。 区区三米高的墙也能挡住罗斯人的攻击? 它甚至连一个可供逃跑的后门,或是亡命天涯的地道都不存在,难道说堡主奥克森就是个笨蛋? 当然不是。 几十年来,从没有别的势力组织大军攻入哥特兰岛。哪怕是现在哥特兰与大海对面的人关系非常紧张。 哥特兰人一直仗着有强大的丹麦人做后盾,所以奥克森的这个城堡,从一开始就不是抵御外敌入侵为存在目的的。 那么,只要把墙修到本地的渔民难以徒手攀上来就行了。 奥克森站在墙头,谨慎的露出两只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渔民们的落荒而逃,紧接着,那些烈火中窜出来的海岛开始直奔自己的城堡。 此时此刻,奥克森是多么渴望,抱着自己的全部财宝,拉着妻妾和孩子,以某种特殊又绝对安全的方式逃之夭夭。 “该死,早知道我就该修一个地道。”他暗自叫骂自己的愚蠢。 事到如今,自己休想体面的逃走,他非常笃定的认为,海盗们就是为了要钱。 事实已经非常明白了,海盗就是盯上了城堡的金银。 奥克森的卫队长奥肯斯坦亦是站在城头,这个光头又蓄着大胡子的丹麦人,望着火光冲天的景象,依旧摆着一副淡定从容的脸面对自己的金主。 “大人,你在害怕?” 奥肯斯坦轻轻触碰奥克森,惊得这位仍然穿着貂皮大衣的肥硕男人惊恐颤抖。 “啊!你……你别碰我!” “大人,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拼死一战。你不要有什么幻想,我和我的兄弟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这话,惊恐的奥克森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是天神下凡,让人安心。 “你们……你们能打退这些敌人?你看,那些渔民都逃跑了。” “让那些懦夫滚蛋吧。一个连自己妻儿都不能保护的男人,他们逃到别的地方也是变成别人的奴隶。但是我们,我们宁愿战死,绝不做懦夫。” 刚刚的战斗奥克森完全目睹,突袭的海盗的确非常凶残。 城堡还有一圈石墙做屏障,麾下仍有六十名只听命于自己的卫队士兵,奥克森面前感觉一丝安慰。 不过,奥肯斯坦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大人,兄弟们愿意为你奋战,你仍要付出一些代价。” “代价?快说,只要保住……只要保住我的命!” “我们要金子。”奥肯斯坦言简意赅。 “金子?可是……”关键时刻,爱财的奥克森犹豫了。他看着卫队长的双眼,一时间患得患失。 奥肯斯坦仿佛一开始就知晓金主的犹豫,他依旧木着一张严肃的脸,粗糙的大手指着蜂拥而来的敌人:“你喜欢金子,我们也喜欢,还有他们,这些海盗更加喜欢。他们攻进来就要了你的命,抢走你的全部,我们只要一部分,之后我们仍然你是部下。到了这个时候,你指望一个银币不给,就让我们六十个敌人为你拼命?” 一瞬间,奥克森开了窍。 “好!我给!我给你们每个人十个金币!” “仅仅十个?给我们每人三十个,否则,我不能保证所有人会奋战到底!” “好。”眼看着敌人已经要爬墙了,奥克森咬了咬牙,“我给你们每个人四十个金币,只要能杀退这些敌人,一切好说。” 这片海域,很多时候雇佣兵和海盗就是完全一样的存在。 不同于海盗,给有钱的金主当佣兵,拿着定期的工资,比做海盗看似更加稳定罢了。不过一旦发现缺乏防备的大户,雇佣兵突然化身海盗抢掠一下,何乐不为呢? 所以,光头的奥肯斯坦年轻时没少砍过人,而今年纪大了,继续做海盗风险太大。为了利益最大化,以“丰富的砍杀经验”做个人的最大卖点,充当富商的佣兵队长,拿着稳定的财富和一大群女人厮混,人生何其快哉。 就是但凡这一行,往往会有一个战死的结局。 奥肯斯坦不求终老,过一天舒坦一天,最后带着一大笔财富在轰轰烈烈中战死,就是一个美好的归宿。 奥肯斯坦勒令四个武士:“你们几个把大人护送会石室好生保护。其他的兄弟们,让我们把这群海盗杀退!千万不能让他们上城墙!” 倘若换了一个阵营,奥肯斯坦完全是一名不错的军事将领。 可能这就是人各有志吧。 假如又一种可能,他划着一叶扁舟一路北上,隐藏自己的身份去做一个罗斯人。凭借其优秀的砍杀经验,于罗斯部族仍有一个不错的立足之地。因为各个维京系部族都崇拜战士! 奥肯斯坦从没有这个念想,他年轻人砍得最多的就是斯韦阿兰的那群部族联盟,这群杀来的海岛就是海对岸联盟的疯狗。 五十多名卫兵带着各自的武器冲向罗斯人攻击的城墙。他们装备最多的也是木盾、斧头和铁剑,一部分也带着短矛。 卫兵中也有五名弓箭手,手持橡木做的单体弓,性能嘛非常一般。 罗斯人稍稍有所不同,他们带着一些钢剑,弓手的数量多达二十名。 相比于开始尝试爬墙的人们,罗斯人的工兵率先发难! “兄弟们!搭箭!记住我们的计划,不要伤到爬墙兄弟!”一名猎人把他的十九名同行组织起来,现在他们自发的在人群后方组织起支援力量。 指望弓兵给予敌人沉痛打击?实在不要奢望。 罗斯人乃至南方的盟友们,大家的观念没有随着时代的演化而立刻转变。大家不是天然的鄙视弓箭手的作用,实在是因为现在的弓与箭,用于战场杀敌的效率,实在太糟糕了。 弓普遍是橡木削成,弓弦就是麻线,这就再无别的材料增强弓的性能。猎人用它射杀兔子、鹿没问题。面对凶猛的皮糙肉厚的黑熊,还是组织人手用长矛与之搏斗,要么就是远远看到就逃命。 永远不要奢望用箭射杀黑熊,永远不要相信某个猎人的吹牛! 弓箭就是这样一个现状。 距离远一点,箭头了不好穿破敌人的皮甲,甚至几层麻布衣套起来,也能阻挡箭头。何况最勇猛的那些人都是披着锁子甲,近距离射箭都能很大程度的抵抗。 无论是青铜和铁,但凡金属都是珍贵的。猎人们根本不求在这天快亮的破晓前,用箭矢射杀那些城头暴露脑袋的敌人。因为那些人明确都是带着头盔的家伙,头盔在冲天大火中反射着光。这样的人恐怕是城堡里的武士,说不定很多人都穿着锁子甲呢。 猎人们的支援目的就是纵火。 他们使用廉价的骨质箭头的箭矢,捆绑上一点麻布,在粘上一团黏糊糊的松脂。箭矢变得极易燃烧,它们被悉数点燃。 “放箭!” 一瞬间,二十发火焰箭腾空而起,抛射着砸向石墙后方。 与此同时,守城的奥肯斯坦等金主的卫兵,已经做好把攀墙的敌人刺杀的准备。 见得火焰剑从天而降,不由心生恐惧。 虽说这些着火的箭不能给自己带来明确的伤害,奥肯斯坦最怕的就是城堡内的建筑被引燃。 为何?因为包括所有卫兵的居所,虽是石块堆砌的石室,房顶可都是木梁、木板和茅草构成的!所有房屋的房顶都是这样的结构,而今气候依旧干燥,它们极度易燃! 火焰箭取得怎样的战果? 支援的罗斯弓兵无从得知。 他们手里的弓磅数很低,普通的轻型箭矢勉强能最远抛射一百米。而今,这些捆扎燃烧麻布团的火箭箭变重了,抛射的力道变得糟糕。 “搭箭!继续发射!” 弓兵们就在后方放箭,他们不直接参与攻城战,罗斯冲击石墙的勇士也不会感觉弓兵是混子。 事态非常混乱,试图攀爬城墙的罗斯人本以为区区城墙算得了什么?真是当他们到了墙根,才发现徒手爬墙不是个好主意。 事到如今不爬墙也不行。 一些战士嘴里叼着卷刃的铁剑,以狰狞的面孔攀爬。 突然,上方空荡荡的位置突然蹦出一个人,一支铁矛恶狠狠戳了下来。 “啊!” 一路之上烧了许多房屋,斩杀许多敌人的罗斯勇者,攀爬石墙之时被矛头戳杀,一声哀嚎后重重跌在墙根很快死去。 奥肯斯坦和他的兄弟现在不仅仅是为了金主打仗,也在为了他们自己。 现在的局势明显是自己所在的城堡阵营兵力绝对劣势,所以自己唯一的胜利可能性就是守住石墙。 他们把五个人戳了下去,其他的攀爬者见状,纷纷后退。 奥肯斯坦的弓手也在立功,这五人一直在放箭,虽说射出去的剑能被木盾轻易防住,扰乱敌人攻城进度确实有效果。 第130章 我们需要攻城武器 区区三米高的石墙,没有他人干扰,罗斯人完全可以扣着石块的凸起,如猴子那般爬上去。 毕竟奥克森修善石墙,为了结构的稳固性,哪怕它根本不懂得什么“工程力学基础知识”,也晓得石墙的横截面要是一个梯形。 否则不由可能的敌人攻击,一番风吹雨打,石墙自己就塌了。 唯有修成梯形的墙,才能在这个维京部族们根本不知混凝土为何物的时代,让墙长时间屹立不倒。 正因为它是梯形,表面特别粗糙,罗斯人才有不依靠巨大梯子就爬上去的机会。 守军当然不会给攻击者机会。 罗斯人爬墙时基本是没有防备的,他们普遍是非常年轻的,此番是人生第一次参与真正的战斗,他们丝毫没有攻城战经验,唯有一些爬到自家房顶清除积雪的经验。他们的确具备攀爬技能,结果最善攀爬者,也是最早被守军用矛戳死的那几个。 见得爬墙吃瘪,石墙下指挥的罗斯人战争首领哈罗左森勃然大怒,他立刻命令:“阿里克!你带着人冲击他们的木门!撞开它!冲进去!把敌人全部砍杀!” “好嘞!不怕死的,跟我走!”阿里克高举钢剑大喝一声,领着二十多名壮汉放弃明显不占便宜的爬墙,他们开始冲击木门。 肌肉爆棚的罗斯壮汉如同蛮牛般冲撞木门,木门虽有晃动,却依旧非常稳固。 此刻,木门后方明显传来明确的诺斯语吼叫声。 “兄弟们!顶住啊!不能让这群海盗撞破门!” “再拿来一根木头,把门顶住!” 守城的卫兵,他们都已经获悉坚持下去,北方的那些家族必然派兵驰援。只要坚持到援兵到来,自己会因为守住了城堡,每个人都能得到四十枚金币的巨款! 守兵用粗大的木杆做门闩,还额外抱来五根粗木杆抵在地上,另一头顶着木门。 罗斯人的力气再大,还能凭借几个人的力量撞开如此加固的木门?未免太神奇了。 但是,罗斯人也不是单纯的一根筋。 阿里克举剑勒令:“给我用斧头砸!我们把木门彻底砸毁!” 两名壮汉袒露胳膊,他们茂密的胸毛被汗水浸湿。 他们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狂战士,这番操纵两把巨大的长柄经典北欧森林斧,以砍伐参天大树的态度,试图砍砸挡路的木门。 只是五下劈砍,木门就出现两个大洞。 双方战斗人员已经可以凭借大洞互相看了。 持斧壮汉透过大洞,看到后方都是些穿着锁子甲带着金属头盔的人,不由一阵紧张。 突然间,大洞中戳出多根长矛,矛头直接刺穿肌肉壮汉的身体。持斧的两人怒目圆睁,接着狂喷两口鲜血,硬生生被戳倒在地。 阿里克是首次参与到真正的战斗,他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下意识的后退。其他人也是如此! 现在看起来,贸然的接近木门,指望继续把木砍成碎片,很可能先被敌人戳死!和刚刚的战斗绝对不同,城堡里的敌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敢打敢杀的勇士! 并非阿里克是个懦夫,他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无谓的阵亡。 他退了下来,结果引得更多的人开始退却。 所有人意识到大军需要休整一下,要想个好办法攻进去。 许多人回头望着城墙,注意到墙根死去的兄弟,也看到城墙里,在拂晓深蓝的天空背景下,腾起了大量浓烟。大家高兴的明白过来,那些持续放箭的兄弟们,已经点燃了城堡内的一些房屋。 哪怕是哈罗左森也明白过来,只要混乱持续下去,罗斯人稍稍休整一下,下一次冲击应该就能成功冲进去,斩杀敌人,把所有钱财弄到手。 罗斯人稍稍退却,唯有弓箭手持续放火箭纵火。 且说这些放箭的猎人,在储备的松脂消耗完之前,它们是不会停手的。 就在进攻刚刚发起的时候,一支燃烧的箭刚好砸中撤退中的奥克森的后背。 他花了大价钱定做的貂皮大衣,当即被燃烧的黏糊糊的松脂粘住,衣服迅速开始着火。 “啊!救命!”奥克森一边蹦跳一边求救,可是这么做了,火反而烧的更旺。 他的手下急忙用刀子割断他的皮带,将燃烧的大衣脱掉。 现在,奥克森只能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化作一段火焰,又目睹到仍有大量的火焰箭从天而降。一种强烈的恐惧感作用于心头,这便仅着细麻布衬里,不管户外的寒冷,踉踉跄跄往石室里窜。 “该死!我的大衣可是二十个金币!该死的海盗,我要杀了你们。” 他的话可是引得护卫的卫兵不满:“大人,你应该庆幸那支箭是骨头箭头。如果是铁箭头,你可能已经死了。” “啊?”已经躲进石室的奥克森不由大吃一惊,他喘着粗气,突然间感觉到后背的痛苦:“快!你们看看我的后背流血否?” “大人,你的衣服甚至没有破损。” “那怎么这么疼!”奥克森咬紧牙关,暂且忍住。他瞪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许多房子已经落了火箭,火苗已经窜起来了。 危机时刻不可能所有的房子都能及时灭火,奥克森庆幸自己最重要的房子,为了更加的安全而全部采用石头结构。该设计一来是为了坚固,其次就是防火。 他急忙勒令身边的四个卫兵:“你们把我的家人带到大石室去!快去!我们要躲起来。之后你们去战斗,把海盗打退,把火扑灭。” 所谓大石室,它实际就是奥克森安置全部财富的物资。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形象,踉踉跄跄跑到大石室躲起来,点燃墙壁的油灯,并安慰两个吓哭的妻妾,以及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 油灯的光照着石室里十多个大皮箱,箱子里就是满登登的金银! 四名贴身的卫兵平日里也是无权进入这个房间,现在他们进来了,一想到需要两个壮汉才能合力抬起了的皮箱里面全是金银,歹心当场就萌发了。 卫兵终究理智占了上风,他们四个如同门神一样,听从金主的安排,立刻走出房间,站在木门口手持剑盾护卫着。 外边的战况究竟如何?奥克森肥硕的身子坐在自己的钱箱上,他的两个妻妾只知道城堡遭遇可怕的攻击,一旦失守,所有人性命堪忧。 “你们别怕!我的人会把海盗杀退。”奥克森尽量安慰着妻妾,也是在说服自己安定下来。 突然间,背面反锁的木门被使劲敲打。 奥克森下意识的握住自己短剑剑柄,大吼:“是谁?!” “大人!好消息,海盗退了。” 那是卫兵的声音。 “啊?真的?!” 他猛地站起来,肚子的赘肉为之震颤,接着急忙把门打开。 卫兵的脸上充满高兴神色,奥克森下意识的认为海盗自觉攻不上来,就悻悻然撤走了。“好!你们干得好,我很快给你们金子。” 一听到金子,卫兵的笑容变得放肆。 “走,我要看到海盗逃走。” 现在的奥克森真的以为海盗全逃了,顿时他又自信起来,趾高气扬地走出大石室,结果看到的依旧是无比糟心的场面。更扯的是,怎么还有火焰箭从墙外零星的射进来? 还有墙头的台阶上,怎么仍有自己人半蹲着身子,一副防御模样?! “怎么回事?海盗不是逃跑了?” “不!大人。海盗没有逃,他们只是退却。”卫兵解释道。 “该死,让我白高兴一场。”奥克森跺了跺脚,随手指着几处燃烧的房子:“快去灭火。” “但是大人,我们的水已经用完了。” “没水了?海盗既然退却,你们把门打开,到村子里的水井里取水,应该可以吧。” 听到这话,卫兵真是觉得那一箭击中的不是金主的背,而是其脑袋。 卫兵们不为这屁话所动,很快,浑身是汗的奥肯斯坦匆匆跑来:“大人,你怎么出来了!?快进石室躲避。” “奥肯斯坦,你怎么不去灭火?!算了。”奥克森跺了跺脚,“我要去墙头,我要看海盗跑到哪里了。怎么他们还在放箭。” “大人。墙头很危险。” “呸!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做懦夫?”话从奥克森嘴里说出来简直匪夷所思,奥肯斯坦永远觉得金主就是个懦夫,既然他要逞能,就让他上墙头。 此刻,奥克森抱有一线希望,他顶着铜皮加固的头盔登上墙头,露出两只眼睛看到,那些可恶的海盗哪里是退了?他们根本就是在不远处,仿佛是等候天亮再发动一次进攻。 海盗们依旧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一股恐惧感瞬间冲散了奥克森的勇气,他差点跌到地上。 “快!快扶我回去。奥肯斯坦,你们必须顶住这些该死的海盗,不然我们全都死了。” “那你就赶紧回去,把金子看好。打退了海盗记得你的许诺!”奥肯斯坦恶狠狠的说。 说罢,奥肯斯坦再看了几下那些赖着不走的敌人,自己就坐下来,深深喘起粗气。 所有的罗斯人就是要攻下这座城堡,现在天空已经是湛蓝色,不久太阳就升起来的。 天亮之后,足够的光线更适合攻城。 不得不说,哥特兰人修的石墙真是一个棘手的防御手段,罗斯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次遇到攻城战,必须想个合理的对策。 一番混战,活下来的勇士已经打累了。他们齐刷刷聚集在距离石墙一百多米的位置,坐在地上啃着自带的干粮。 还有一些人,他们被哈罗左森勒令看管从渔村里抓获的俘虏。 背后火光冲天,空气也被烤得炙热。 啃着鱼干的哈罗佐夫面对石墙,一时间想不到一个好主意。 他把撤下来的阿里克叫到身边:“孩子,这该死的城墙,我们必须攻破它。我们行动必须快,否则我们撤退的时间都没了。” “你要我想个办法?!” “我脑子愚笨,你是年轻人,你有办法吗?”哈罗佐夫问。 “办法?倒是有一个,我们要造一个攻城武器! “攻城武器?梯子?还是什么?”哈罗左森急切的问。 阿里克猛然拍打一下自己的胸膛:“一切都瞧我的手段。我领人去砍一颗大树,我们抱着它把木门撞开。之后你带着其他兄弟跟在我们后面冲进去,你看如何?!” 本是一凑摸着的哈罗佐夫大喜:“那就快去。” 阿里克说干就干,他立刻召集二十个同龄的弟兄,跑到村庄附近的树林开始行动。 虽是首次攻城,阿里克已经想到了可以突击制造一个“攻城锤”把木门撞开的套路。 失败的攻城战已经有超过十个兄弟死在石墙下,带着强烈的愤怒,持斧的勇士一番猛砸,一颗大松树就被砍倒,轰隆隆地坠在地上。 罗斯人在用斧头一番简单加工,二十人合力抬起这根直径近半米,长度近五米的树干,嗷嗷叫地冲进休整的人群。 大家被突然出现的树干吓了一跳。 阿里克顾不得胳膊的酸痛,高举着斩杀许多敌人仍旧亮闪闪的钢剑,号召自己人:“兄弟们!我们就用这树撞开那该死的门。之后你们跟着我们冲进去,将他们全部砍杀。金子,都是我们的!你们所有人都能拥有钢剑!” 其实,阿里克只要高举着自己的剑,剑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精神鼓舞。 那些拿着铁剑的人,现在已经纷纷换成了缴获的战斧,或是自己的备用斧头。 为何?实战证明,普通的铁剑用一会儿就弯曲了,剑刃也普遍有缺口。这样的剑不经过修复,基本失去用武之地。 瞧瞧阿里克的钢剑,依旧完美如初。要得到它,唯一的代价就是支付一大笔钱!六十枚银币的巨款! 对于任何的年轻勇士,那都是需要多年奋斗才能积攒出的巨款,而今只要最后冒险一把,目标就实现了! 所有人被这鼓动带动起来,罗斯人开始疯狂的呐喊,吼声震天。 这吼声亦是在告诉守城的人,新的进攻开始了。 罗斯人抓紧时间吃鱼干、喝自带的水,有的人还啃食起缴获的面包干。 他们在渔村里抓到了多达七十名俘虏,就是俘虏的构成都是女人。这也不奇怪,混战之中罗斯人根本没有理智,当他们稍稍冷静下来才开始具体的抓人。结果他们行动不久,就开始和反击的思维肯堡男人们发生决战。 被俘的都是那些男人的妻女,而今,战场上已经躺着一百多具思维肯堡男人的尸体,以及大量的盾牌和战斧。 受伤的罗斯人被抬到后方,还有二十多具自己人的尸体。 天终于明亮起来,阿里克自觉体力恢复得很不错。他又看看东方即将突破地平线的太阳,高傲地站起身,高举着钢剑:“兄弟们,最后的决战到了。我们走!” 四百名罗斯勇士重新振作起来。 阿里克一马当先,他的背后是十名经过挑选的手持长柄巨斧的战士,在后面,就是二十人合力扛起来的巨大松木。 更多的热聚成黑压压的一团,紧紧跟在扛松木人的后面。 瞧瞧这阵势,他们想干嘛已经不言自明。 第131章 阿里克的决斗 奥肯斯坦一直注视着敌人的举动,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海盗们抱着大木头就是要撞开木门。石墙是稳固的,偏偏木门非常薄弱。天黑时候的战斗,那些海盗已经试图砸开门,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奥肯斯坦可畏身经百战,此情此景他罕见的有些双腿发憷。 他大吼一声命令自己人:“兄弟们!他们要攻城了,木门根本守不住。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让我们像个真正男人那样战斗吧!跟我走!” 奥肯斯坦意识到,海盗要撞门冲进来,那脆弱的门根本不能抵挡得住。守墙变得毫无意义,那就把城堡的庭院作为最后战场。赌上丹麦人的勇猛,将海盗悉数斩杀!他实则觉得自己仍有胜算,所谓海盗冲进来必是比较慌乱的,己方只要严阵以待,有可能做到进来一个斩一个。而这,也是守军唯一的胜算。 所有墙头的人纷纷撤到庭院,在奥肯斯坦的授命下组成环形盾墙。 奥肯斯坦站在前排,低吼道:“为了丹麦的荣耀,把这些斯韦阿兰人全部杀光!” “rua!rua!rua……”所有人发出他们的维京战吼,以待强敌入寇。 因为这些卫兵几乎都是丹麦人,他们就是鄙夷所有的海域北方的那些人,虽然彼此间说着完全相同的语言。 此刻,木门已经无人把守,守军都知道,那巨大的木头几番冲撞,门必然被撞得粉碎。 阿里克带头冲锋,在临近木门的时候突然散开。 扛着木头的二十人嗷嗷叫地,带着木头狠狠砸中已经破损两个大洞的门。只是一击,木门轰然倒塌。 此刻,看到庭院之内的敌人居然已经准备好了战阵,阿里克为之一愣,其他人亦是非常吃惊。 须臾片刻,阿里克缓过神来,突然灵机一动,挥舞着钢剑吼道:“大树不要停,给我继续撞!把他们的盾墙撞烂!” 听到这样的诺斯语的怒吼,奥肯斯坦突觉一阵恶寒。 只见那些举着木头的人,发了疯的冲过来。巨大的木头顷刻间,将严阵以待的奥克森的卫兵的盾墙,冲了个七零八落,许多人干脆跌在地上。 阿里克继续大吼:“兄弟们,将他们全部斩杀。” 所有的罗斯人,胳膊上都额外捆扎一根布条,以求在混战中不会伤到自己人。 阿里克一马当先,趁着倒地之敌不注意,随即刺死一个。 那些扛木头的壮汉,纷纷拔出挂在腰间的两把斧头。他们的盾牌仍背在背上,这就高举两把斧头,以纯粹狂战士的姿态冲向敌人。 防御的奥肯斯坦预料到海盗要撞开城门,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防线已经被打穿。 “快!组成盾墙!”奥肯斯坦混乱中大吼,一些人听得他的号令开始收缩阵线。 然而,守军仍有至少二十人,已经在最初的混乱中被杀。 嗷嗷叫的罗斯人,他们的盾牌与守军撞在一起,一时间变成纯粹的双方角力。 “兄弟们,顶住!给我刺。”奥肯斯坦下达命令后,亲身参与到乱战中。 被后方涌进来的人推动,前方的罗斯人突然变得难以伸开拳脚。 双方隔着盾牌互相伤害,结果罗斯人迅速战死了十多人,只因他们的皮甲为敌人洞穿。 风险的阿里克咬着牙坚持,至此他的锁子甲已经有了三处大缺口。他扔在坚持拼杀,就是自己的后背也被同伴的盾牌顶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他前进。 近四百名罗斯人涌入城堡内的空场,守军可战斗的力量已经不到四十人了。 就算奥肯斯坦和他的人是神勇的,也难以凭借四十人之力,硬生生顶住四百人的冲劲。 不停有守军士兵,被角度刁钻的矛头或是剑锋刺中,死在乱军中。这样的战斗中,罗斯人一样在付出可怕的伤亡。 奥肯斯坦的铁剑有些弯曲,他以木盾抵着自己大半个身子。混战中,他头盔的护鼻也被斧头并不是很用力的砸了一下,他整个人差一点性命不保。 奥肯斯坦实际已经刺死了三个人,他没有任何的高兴,因为,己方的阵型一直在被剥离! 终于,守军苦苦维持的阵线崩溃了! 堡主奥克森引以为傲的卫队,依旧在城堡空场中奋战的就剩下浑身是血的十个人。哪怕卫队已经在混战中干掉了三十人,自己的毁灭即将到来。 能活到现在的都是最勇猛的人,双风仍然举着盾牌混战,碍于地上大量的尸体,双方的作战距离终于被拉开。 杀红眼的罗斯人目睹到大量兄弟的阵亡,脑子里想的都是立刻砍翻敌人。 他们也明白过来,最后的十个敌人真是勇猛异常,贸然冲过去很可能当场阵亡。 阿里克喘着粗气,他的钢剑扔在滴血。这些年轻人仍有充沛的体力,看到一地的尸体,稍稍冷静下来的脑子,驱使他稍稍停顿。 城堡内的空场出现诡异的一幕。 三百多名罗斯人构成巨大的圆圈,将圈内的十人团团包围。 他们的皮靴本是踩在沙土地地上,脚下躺满了尸体,现在皮靴也纷纷粘上血迹。 被包围的奥肯斯坦本是极度紧张的,他紧绷的胳膊稍微松弛,满是血的脸逐渐露出整个盾牌。 “来吧!你们这些海盗,让我们战斗到死!” “海盗?我们不是海盗!”血气方刚的阿里克仗剑触诊,剑锋直指那个说话的人,否定可恶的污蔑:“该死的哥特兰人,这次我们就是来复仇的。” “呸!你们只是一群愚蠢的海盗。你们居然敢招惹我们,你们在挑起战争!你们在自寻死路!” “战争?它何时停止了。”阿里克使劲甩赶紧剑上的血迹,并高举着,在初升的朝阳下,亮白的钢剑反射其迷人的金光。 这是何等美妙的光泽?! 看到面前年轻人拿着的奇怪的剑,奥肯斯坦清楚的明白过来,来者根本不是普通的海盗。 他大声质问:“你们究竟是谁?为何无故攻击我们?” “我们是罗斯人,我是阿里克,罗斯首领之子,这次就是来讨伐你们!为了我们死去的人,复仇!”阿里克故意这么说。 复仇?奥肯斯坦觉得非常荒谬。 更加不可思议的,对方居然是罗斯人。 “你们居然是罗斯人?我听说过你们的首领,他有一支神奇的剑,难道就是你这一把?难道,你将是未来的罗斯人的首领?” “我对将死之人没有更多废话。”阿里克故意絮叨一番,就是让自己和大家稍稍休息力气。现在,他接着问:“你是有名望的人?” “我是城堡卫队长,奥肯斯坦,我是有名的战士。我斩杀过很多思维亚同盟的人,今日是与你们罗斯人的第一次战斗。你们确实不一样。”混乱之中,奥肯斯坦灵机一动,他居然开始谈条件。 “年轻人,你叫阿里克,是未来的首领。但是你们以这么多人攻击我们,这不公平。除非,我们一对一单挑!” “单挑?好啊!”阿里克想都没想就站出来。 此情此景,惊得哈罗佐夫连忙阻拦:“阿里克,你不要冲动!你不能受伤。” “够了,大叔。”阿里克猛地扭过头训斥起哈罗佐夫:“这是我的决斗,我要战胜这个强人。” 决斗?! 一听到这个词汇,所有参战的罗斯年轻人,情不自禁的敲打起自己的盾牌起哄。因为他们所谓“危险的游戏”,就是手持木制剑盾互砍,以至于许多人练成了单打独斗的本事。 阿里克还不曾与真正的敌人一对一生死决斗,为了自己在部族年轻人中的威信,他深知必须接受敌人发起的挑战。 见得阿里克同意了,奥肯斯坦自觉看到希望,马上提条件:“你我决斗,如果我输了,就意味着我们全部死亡。如果你输了,你们就放过我们十人的命。你觉得如何?” 阿里克扫视一下,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好吧。你我决斗,只有一个人能活。” 说罢,阿里克把破损的锁子甲以及皮衣脱掉,露着他满是胸毛和肌肉纹理的上半身。他甚至连盾牌也扔了,唯有右手拿着钢剑,吼道:“敢不敢?” “做一个狂战士?!来吧!”奥肯斯坦低吼道。 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金主许诺的金币。 无论自己的命运如何,倘若是死在这里,一生也值了。以狂战士的姿态阵亡,何其光荣! 奥肯斯坦连头盔也扔到一边,袒露着上半身,它浑身的肌肉明显比阿里克还要壮实,就是苍老的脸显露一丝疲态。 在数百人的怒吼中,决斗开始。 两把剑砍在一起,撞击的一瞬间,许多人居然看到了迸发的火星子。 阿里克惊叹于对方的力量,奥肯斯坦惊叹于阿里克的灵巧躲闪。 双方激战区区五个回合不分胜负,终于在第六次的利剑碰撞,阿里克凭借钢剑的战术优势,直接斩断了奥肯斯坦的剑,剑锋不偏不倚割破了对方的脖子。 一瞬间,奥肯斯坦失去了说话能力,他瞪着牛眼,缓缓举起断了剑,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事。 紧接着天旋地转,他看到所有的人影都在晃动,最后看到满是血水的地,进入永恒的黑暗。 奥肯斯坦身首异处,而他也是哥特兰岛,第一个在战场上被钢剑砍飞脑袋的人。 在短暂的寂静中,罗斯人突然陷入狂暴。 阿里克拾起那颗头颅,疯狂的举起来面对着自己人:“兄弟们,我是真正的战争首领。” “阿里克!阿里克!阿里克……”罗斯人一边敲打着自己的木盾,嘴里整齐划一吼着阿里克的名字。 这场决斗真可谓阿里克的成名之战,就连哈罗左森也参与其中,他不得不承认,首领侄儿已经成才。那么,已经成为英灵的奥吉尔,看到他儿子如此英勇,也该为之高兴吧! 也不仅仅是决斗,连同成功打进城堡,也是阿里克想到的主意。 哈罗左森脑子里立刻浮现一个念头:“倘若没有留里克。阿里克,你会是我们的新首领。但愿,你不会和你的弟弟争位。” 何为荣耀,阿里克觉得自己现在正沐浴在清晨圣洁的阳光里,接受自己人的拥戴。 他扔掉那滴血的头,剑锋指着所有的石头建筑:“跟我冲!兄弟们,拿走属于我们的金子。” 最后的九个守军卫兵立刻死在乱军中,狂暴的罗斯人冲向各个锁上木门的石室。 最大的那个石室成为众矢之的。 大斧头直接将木门砸了个稀巴烂,罗斯人接着瞄准甬道末端的那四个把门的卫兵,迅速用十多支矛头将其刺杀。 又是一个木门的阻挡。 已经彻底狂战士化的阿里克接过同伴的长柄大斧,一记恐怖的劈砍,木门应声而倒。 紧接着,就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以及一个男人的哀嚎。 看到眼前的一幕,阿里克猛地愣神,先是把斧头递给同伴,接着抽出剑。 “房间很温暖,就是怎么有股臊味?” “啊哈!是那个比海豹还肥的男人吓尿了吧!”某个勇士随口吼道,紧随其后的人们放肆地哈哈大笑。 阿里克轻轻扭头:“兄弟们,看到那些箱子了吗?肯定都是金子。我们走。” 此刻,堡主奥克森真的吓尿了,而他的妻妾短暂的尖叫后,眼看持剑的满是是血的“野人”走进来,惊得立刻失声,几乎要昏阙过去。 到底她们是孩子的母亲,危急关头出于母性的本能抱住自己的女儿,紧紧闭上眼睛希望奇迹发生。 奇迹?会有奇迹吗?所有的守军一定都死了。 绝望的奥克森听得海盗是要金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了生的希望。 奥克森以一副极度屈辱的姿态,挪动自己肥硕的身子,如肥猪般爬到上半身尽是他人血迹的阿里克面前。 “啊!大人,你们要金子。我给你们金子!非常多的金子。” “你?”阿里克蔑视着面前卑微的人,不过一想到生父就是死在这些人手里,立刻暴怒猛踢一脚,踢得奥克森几乎嚎啕。 奥克森缓过劲来,指着自己的木箱,还有自己的妻妾:“大人,只要能饶了我的命。金子给你们,还有女人,都是你们的。” 听到这话,他的极度惊恐中的两个妻妾,现在的感受,也多了一层悲愤吧。 两个女人抱着孩子缩成一团。 阿里克看看女人,他不想对女人动手。虽说一开始的混战,发狂的罗斯人是真正的无差别攻击。只要大家稍稍冷静,就不会再乱砍人了。 罗斯人也是维京人的一支,环波罗的海的社会,战争的失败者给胜利者做奴隶再正常不过。只是罗斯人地处偏僻鲜有对外征伐,使得部族里用于使役的奴隶极度罕见。 现在则不同了,此战到现在,但凡俘获的人,只要没有受伤,纷纷会被当做战利品带回去。何况,俘虏还多是女人呢! 阿里克自知也不该对女人动手,否则一战成名的自己会背上一个非常不好的污名。 那跪着的男人还在求饶,可是,此人越是这么做,他就愈发的鄙夷。 “喂!笨蛋。你还带着剑。拔出剑来跟我们战斗,像个男人一样。” 奥克森依旧嘴里念叨着求饶的话,鼻涕也淌了出来。“只要……只要你们放我走,这些金子银子都是你们的。用它们买我的命,好不好?” 阿里克已经不厌其烦,他恶狠狠看着这头肥猪:“斩了你,金子银子仍是我们的,与你何干?” 说罢,他走过去,毫不留情斩杀思维肯堡的这位最富有的商人。 至此整个思维肯堡的哥特兰人战斗力量荡然无存,罗斯人取得了胜利。 至于他们强袭哥特兰岛会引得其他哥特兰人以及丹麦人怎样的反应,谁会关心呢? 现在的阿里克甚至顾不得那两个蜷缩的女人。他一脚踢开奥克森的尸体,接着用自己的钢剑猛烈一挥,精准斩断了蒙皮木箱的青铜锁。 他掀开盖子,大量罗斯人涌过来,大家的脸上写满震惊——箱子里,都是亮闪闪的银币! 第132章 胜利者的盛宴 战斗胜利了,接下来是胜利者的盛宴! 石室里,有人开始粗暴地拖拽两个女人的头发,这举动吓得女人哀嚎,被保护的孩子也跟着尖叫。 阿里克受不了这噪音,更糟心的,自己的兄弟们见到金银和女人后,明显成了一群毫无秩序的野人。 他大吼一声:“你们都给我安静。所有的俘虏,所有的金子,都是我们的战利品!所有人都有份,公平分配之前不要抢!” 也许一开始,阿里克只有在部族打架游戏中打出来的名声,而今,正常作战就属他表现的最英勇,尤其是亲自斩杀敌人大将的举动。崇拜英雄的罗斯年轻人,现在发自内心的听从阿里克的命令。 抓着女人头发的手松开了,试图抓金币的手也松开了。 阿里克命令自己人稍稍退却,接着他亲自走进惊恐中的两个女人,俯视着问:“女人,臣服于我们,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保命。我可以保证,我们不会斩杀奴仆。你们告诉我,箱子里有多少金币银币?!” 一听到自己性命可以得到保证,两个女人瞬间换了一副姿态,开始积极合作。 一人颤抖着声音回答:“一百千。至少一百千……” 维京部族自从古时候的先民了解一些罗马人的文化,也了解到罗马人的数字系统。所以在他们的概念里,“一千”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做生意的时候有时候会用上更大的数字,他们不存在形容“一万”的词汇,倒是有形容一百万的。 所谓“一百千”就是十万。 “这么多银币?!你没有说谎?”阿里克错愕的问道。 “是的,大人。”女人恭敬的回答:“每个箱子有十千银币。还有一个箱子里全是金子。他们都是你们的。大人,你们会……会保证我们的命,对吗?” 阿里克笑了笑,还随手指着女人的孩子:“你们都是女人,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命。但是,如果你们想要逃跑,就会被斩杀。” “我们懂!我们不敢逃,我的主人。” 维京的女人普遍只想过着安定生活,这片海域似乎从没有真正的和平,战争也从没有暂停。特殊的环境使得她们普遍不觉得战争之后委曲求全是可耻的。 虽说一些女人会以自杀的方式,去追寻战死的丈夫。 更多的女人为了活命会依附新的强者,而胜利者会立刻接纳被俘女人成为妻妾。 阿里克和哈罗左森现在头脑非常清醒,此战是复仇亦是劫掠,就是战斗到现在,罗斯人付出的代价真的让他们始料未及。 罗斯人的确打败了大概和自己数量相当的武装起来的敌人。敌人是彻底失败了,粗略估计己方也阵亡了五十人。还有一些人受了很重的伤,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部族的实力遭遇一定的削弱,倘若把所有俘获的人带回去,实力会得到一定的补充吧。 尤其是俘获的一群年轻女人,把她们带回去,一年后是否会给罗斯人生下许多男孩呢?这样,至少十五年后,此战损失的力量就完全补充了。 不过能想到这一层面者,都可谓部族的精英。 普通活下来的战士,他们就是想要金银变得富裕,想要一个妻子生一群孩子,从而实现一个男人的基本人生追求。 数量多达十万的银币令阿里克震惊。 因为根据出发前的商议,首领奥托完全认可了战利品几乎都有参与者瓜分的安排。很明显,大家都意识到,大首领的意思是,未来的战利品安排也要秉承着谁参与谁分享的新原则。 世道确实变化很大,这样的安排明显是杜绝了部族里的不劳而获者,也刺激了野心家的更疯狂的劫掠。 奥托的决意并无问题。 既然公元829年,罗斯人决定永远的终结蛰伏状态,勇敢的走出去,曾经的部族文化不改变能行吗?没有足够的财富刺激,谁会高高兴兴对外探索呢?既然对外探索的,谁会乐意把搜索到的宝贝和部族不劳而获者分享? 参与南下讨伐的人有四百五十名,阿里克姑且认为有五十个兄弟战死,所有缴获的钱仍是大家分享的。 其实许多人已经在最初的混战中,把自己随身的用海豹胃囊做的皮口袋,塞了一堆银币和别的值钱的玩意,大家已经变得富有。 想想看,让所有人把个人的缴获品交出来再平均分配,着实不现实。 那么,石室内的所有箱子里的金银就必须平均分配了。 真如女人所言,所有箱子里有十万枚银币?!那是怎样的概念? 现在市面流通的高质量银币,它的印戳不同,分量都是按照一罗马磅白一百枚的铸造标准而铸成。 故而一万枚银币就是折合接近四十公斤。加上承载它们的巨大又结实的实木箱子。箱子连同满载的银币,累计有七十公斤非常正常。 一个健壮的罗斯勇士完全有能力扛起一块七十公斤的大石头。 大家经过了奋战,当肃清了全部敌人后,人人都有所懈怠。一度肾上腺素爆棚的他们,激素水平回落,胳膊的酸痛与淤青的阵痛,就开始袭扰大家。已经没有人能不很费力的托举起整个钱箱。 正当阿里克想想怎么处理这么多金银的时候,哈罗左森咳嗽两声,大声提醒:“阿里克,你和兄弟们把箱子全部搬走。我们必须立刻撤退。我们没时间和可能赶来的敌人援兵交战。” “对呀!”阿里克猛地跺脚停止关于财富的臆想,招呼兄弟们立刻行动。 分配金银,当然要把这堆金银平均分配,这是大家商量好的。那些战死的弟兄,他们的亲属依旧得到分配,一个银币也不会少得。 假若又十万枚银币,平均每人就有二百二十枚。有这笔钱订购三支神奇的钢剑都是足够的! 一想到这一点,阿里克就倍感欣慰。自己此战获得很大名声,很大程度就是手里钢剑所赐。瞧瞧这把剑,自己用它少说也斩杀了二十人,还斩断了多支铁剑,现在看看它的剑刃,依旧没有破口! 难道罗斯人每个人就分得二百多银币?当然不是! 人们从多个石室里搜出二十个箱子,被俘的两个女人还主动的供出钥匙藏在哪里。 其实这两个女人只是算是死掉的奥克森的奴隶,碍于其大儿子的立场,他没有给奴隶正式的妻妾名分。这样,奴隶的孩子就没有任何权利向远在日德兰半岛的长子索要哪怕一枚银币。 也正是没有名分,奥克森许诺的只有生下儿子才能给予名分。奈何,两女生育的孩子里,各自只有一个女孩现在还幸存。 特殊的时代,妇女的生育率和儿童的幸存率都是极低的。哪怕是未来的瑞典王国,坐拥很大的土地,到了十六世纪人口才达到五十万人而已。 这两个女人都来自丹麦,她们和奥克森生活许多年,说莫得感情那不可能。 然而最危急的时刻,决定苟且偷生的奥克森,居然把妻女当做可以出卖的筹码。现在,两女只想依附新主人活下去。 交出藏匿的钥匙,招供奥克森的所有秘密埋藏财富的地点,就是一个投名状。 事情突然想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其实所有住在哥特兰岛的维京人大富商,他们都有埋银子的习惯。死亡的奥克森也不例外。 他有一个小地窖,里面放着的还有十个大箱子,每个箱子一万银币。另一些宝贵的东西也被扔在这里,包括一些红宝石、蓝宝,还有高品位的琥珀。 不过,虽然提供了这样的“投名状”,两个女人连同她们的女儿,依旧被罗斯人用麻绳捆起来。 所有的俘虏都被绳捆索绑,开始押往海滩的船只。 罗斯人此战真的获得了惊人的财富! 他们把缴获的多达三十个蒙皮木箱抬到海滩,以钥匙打开青铜锁,所有人看到的就是满登登的钱币。 钱币数量有多少?仍需要运回罗斯堡清点后再分配。 大家看到了大量的银币、铜币。一个小型蒙皮木箱里,堆放的居然都是金币! “哇!我们发了大财!”已经撤到海滩上的阿里克,他小小年纪看到满登登的金银,不由心脏狂跳,心里再感叹一个大商人古尔德对哥特兰人的评价是真实的。哥特兰人真的富有!。 围过来的勇士们,他们刚用海水洗干净脸,看到这么多的钱,一个个惊得一脸是汗,还有人高兴得哈哈大笑。 因为许多人的腰包里已经塞了二三十枚银币,以及缴获自敌人的多把斧头。 罗斯人缴获的箱子里究竟有多少钱? 银币二十箱,铜币十箱,以及小箱子里的金币。仅仅银币的数量就有二十一万枚!金币也有两千枚! 哥特兰人的富商酷爱囤积金银,囤积二十万枚银币的实力也不足为奇。 罗斯人没有愚蠢的袭击岛屿的北方地区,那里的许多家族囤银可以达到三十万枚的巨大数字,金主的佣兵也能暴涨到二百名乃至更多。而且当地的普通人也都比较富有,于是男人们普遍买得起锁子甲武装自己。 罗斯人并非是听取了古尔德的情报,就不敢与岛北之敌战斗。 大家现在打累了,继续扩大战果绝不是好主意。 罗斯人抢走这么多钱,还把整个思维肯堡付之一炬,一场大战下来,当地人至少死了八百人,整个定居点随之崩溃。奥克森·奥肯斯的经营就此崩溃,其人将大部分资金放在安全的城堡,最后成了他人的财富。 奥克森的长子还带着一部分资金在丹麦人的核心区日德兰半岛发展。 正如卫兵队长奥肯斯坦死前所言,罗斯人的行动就是在挑起战争,是真正意义的战争! 罗斯人仍然没有去想丹麦人会不会为了哥特兰人报仇,他们在为抢到大量金银欢呼,与之相对的,就是近八十名俘虏啜泣的可怜模样,以及六十五具被收敛的罗斯人变得冰冷的尸体。 “到此为止吧。”哈罗佐夫视察一番战利品后,对着企图立刻分享战利品的手下吼道:“我们报了仇,现在立刻离开。带上所有能带走的!我们走!” 人人都清醒过来,他们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即刻拖动疲乏的身子,奋力将冲滩的船只再推回去。 大量的战利品被搬上船只,尤其是那些俘虏的女人。罗斯人为了防止她们寻短见,或是做出攻击型举动。所有俘虏被捆住手脚,几乎都是被人抬到穿上,不少可怜人嘴里还被塞入麻团,嘴巴再被捆上一圈麻绳。 考虑到航路漫漫,所有满载金银的箱子,被故意分船安装。毕竟一个箱子就接近一人重,全部安置在一起船就超重乃至倾覆了。 箱子必须分开,这样哪怕是返航时遇到风暴有所损失,大部分船必能挺过难关,仍有大量金银运到老家。 俘虏和金银,这些是被严加看管的战利品。 另一些需要严密看管的就是战死的兄弟们的尸首。和随意一扔的俘虏不同,阵亡者尸体被整齐平躺着码放在缴获的船只里。尸体的身边带着他们的盾与斧,通体被覆盖上缴获的麻布。 此刻,承载他们躯体的缴获的木船,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棺材。人们将这样的带有龙头装饰的船只,用麻绳串在主要船只的后面,拖拽着赶路。 那些缴获的各种金属物、各种腌制的肉类、各种麻袋装着的麦仁、一些干豌豆、皮革、餐具,乃至死亡堡主的各种生活用品,但凡没有被焚毁的,悉数就被罗斯人掳走。 尤其是从堡主家里搜到的一个密封的木桶,有勇士模仿小狗,用鼻子嗅出了葡萄气息——居然是一桶葡萄酒。 当时间还是深夜的时候,罗斯人发动强袭,二十艘船冲滩。 而今太阳已经高升,阳光竟陷入到不断冒出的浓烟里,变成昏黄晃动的映像。 此战罗斯人的一大目的就是报仇,他们完全处于泄愤状态,将所有的房屋点燃。思维肯堡人的茅草堆砌的房顶,很快,整个渔村陷入冲天大火中,规模好似火山爆发的浓烟如同一座灯塔! 哥特兰岛的面积看似不大,身处其中也不得不感慨此岛不小。 浓烟是非常明显的警报信号,不管是火山爆发还是别的什么。但凡是住在岛屿北方的哥特兰人主要势力,岂能坐视不管! 第133章 俘虏之用 居住在岛屿中间散居的渔民,他们在大清早就看到南方腾起的可怖黑烟,仿佛那里的树林全部着火似的。 很快,他们就遇到一群丢了魂了妇女儿童,这些最早逃亡的人们立刻向遇到的所有同乡诉说起自己遭遇的恐怖事件。 而那黑烟就来自燃烧的思维肯堡,整个定居点彻底陷落,逃亡者言辞凿凿的声称,没有撤走的人全部成了袭击者的刀下鬼。 逃亡的人一口咬定,就是海域对岸的思维亚人发动了袭击,因为这确实值得相信。北方的许多家族招募私人卫队,乃至所有渔民们自发的联合起来,都是为了抗击还对岸人的突袭,万万没想到,自己脆弱的南部遭袭。 袭击的究竟不是自己,考虑到唇亡齿寒,还有逃亡者对袭击者的可怕描述。难道袭击者真的有一千人?哦!要击败这样的大军,必须依靠岛北的力量。 新一天的白天,恐慌情绪开始全面向岛屿北方蔓延。随着做了诺夫的思维肯堡男人们也出现在逃亡人群里,对于袭击者的描述就变得更加恐怖。 其中最有影响力和可怕性的,莫过于对袭击者武器的描述。那是一种特殊的剑,持有他的人可以轻易斩断一些,一切的盔甲和盾牌都失去了意义。 为了避免被波及,岛中的人开始划着船向北方逃亡。 传说在逃亡人群里越来越离谱,很快说法就变成,思维亚人联盟发动了战争,至少一千人登陆,并计划血洗整个岛屿。 如此危机时刻,哥特兰岛民自知不能坐以待毙。大家全力撤向重兵防御的北方,将大军组织起来,和登陆的敌人决战! 但是,发动突袭的罗斯人,岂能想到哥特兰人还能有这样的反应? 罗斯人经过这一战已经得到满足。 他们如何不满足呢? 虽说传说中“用金子堆成的山”并不存在,现在再看看来自大商人古尔德放出的这个说法,也许古尔德就是说一座小山包顶端有大量财富。倘若这样理解,事实就是古尔德所言。 年轻的勇士们见到了他们这辈子还不曾见过的景象,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一想到每个人都能从巨量的财富里分得自己的那一笔巨款,就为之癫狂的哈哈大笑。 罗斯人在欢声笑语中划着桨战术撤退了,他们现在是快乐的,这份快乐也冲散了肌肉的酸痛,以及各种细小伤口的刺痛感。 风帆悉数被以特殊角度放下,他们开始利用微弱的南风,连同划桨,向着库尔兰的方向出发。 罗斯人经历一场罕有的大战,队伍需要至少一天的好好休整,现在似乎最佳地点就是曾经过夜的那个海滩。 二十艘船只拖曳着十五艘同样有龙头装饰的战船,那些都是思维肯堡人的船,许多战船实际就属于死亡堡主的。 作为胜利者,罗斯人自知不可能把所有战利品带走。质量差的渔船运输船,罗斯人完全将其凿沉,唯有坚固且宽大的战船被保留,临时充当起装载俘虏和其他战利品的运输船。 这支规模变大、综合战斗力实际有所缩减的大型船队。任何的渔民看到四十艘拥有龙头与宽大衡帆的战船,也该识趣的绕着走吧。 年轻人相信自己所在的浩荡大军已经天下无敌,因为最后一战,大家已经与丹麦人组成的佣兵鏖战。 结果呢?丹麦人根本不是父辈嘴里说的那样强力。 年轻人心里都在盘算,未来,年轻的力量将痛打丹麦人,罗斯人将成为这片海域的王者!罗斯部族也该成为思维亚部族联盟的盟主,取代梅拉伦部族的地位。 他们漂向库尔兰,大军应当在那里修养一整天,返航之旅最快也要六天左右,最终所有人就能回到自己的罗斯堡,可以向亲人们讲述自己的赫赫武功。以及拿着分配到的大把银币,排着队跑到铁匠铺那里,缴纳欠款或是签署新的订单。 阿里克手里的钢剑证明了它的战术价值,所有的年轻人都在幻想,当今年的冬季再度到来,自己就该把旧武器扔掉,未来的所有战争,就该拿着亮闪闪的钢剑斩杀强敌。 他们渴望拥有自己的钢剑,固然每个人都能拥有一笔巨款,最终获得钢剑,也要考虑铁匠的工作效率。 钢剑要晚一些获得,现在,许多年轻人的目光已经瞄上了那些可怜的俘虏。 不少人心里一直酝酿着一些念头,碍于现在还不安定,他们的意念被压制住。 罗斯人唱着古老的歌谣划着船,自我歌颂着可以讲给子孙后代的全新丰功伟绩。 一条全新的前往哥特兰岛的航线被确认,只要走这条航线似乎永远可以偷袭哥特兰岛脆弱的南部,就是中途需要在库尔兰地区停靠。 在罗斯人的世界观里,广袤的大地,地广人稀才是最为常态的事情,像是罗斯堡这样的定居点,已经是他们对于“城市”概念的极限规模了。 其实当下的诺夫哥罗德,也是一众斯拉夫人家族的聚合物,核心家族掌握地理优渥之地,在沃尔霍夫河畔建立了一个大型定居点,并被一大票小型定居点环绕。核心区域的人口,也与罗斯堡的规模是一个级别。 这就是诺夫哥罗德,当地人严重依赖大湖和河流对田地的灌溉。他们也不是一个强有力的整体,更没有建设城墙的打算。 环伊尔门湖有许多斯拉夫人定居点,脱离这片区域,就是真正的黑熊为主渺无人烟。 库尔兰地区的情况更加原生态,这片深入海洋的半岛,最近的大型人类定居点就是港口城镇里加。除此外,仅有极少数的居民以小型聚落的形式在库尔兰发展。因为他们的土地与气候,完全可以种植冬小麦,以及黑麦、燕麦。生存方式决定了,库尔兰本地居民非常乐意沿着河流建立定居点,他们必须使用淡水灌溉。 罗斯人的大军带着一大票战利品,经过漫长的航行,终于在天色暗淡的时候,所有人看到了远方的彼岸。 “现在把风帆收起,我们划桨冲滩。”旗舰的哈罗佐夫一声令下,他的船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其他船只纷纷效仿。 因为到了下午时分,南风明显有所加强,这使得罗斯人的船速也提高到划桨没意义的地步。 船只趁着开始涨起的潮水,纷纷靠近满是晶莹砂砾的海滩。 又是一片原生态的海滩,温暖的南风夹杂一丝海腥味,吹拂着所有登陆罗斯人那飘逸的金发。 男人们都下了船,那些被绳捆索绑的俘虏也都被卸下。 他们解开了俘虏脚上的绳索,令其淌水抵达海岸,接着又将其聚拢到一起。 这些跪坐于沙滩的俘虏都是女人,每个人的脸上充斥着哀怨与疲乏。从上一个黑夜开始的惊恐与充斥整个白天的饥饿感,弄得每个人的都失去了抗争的力气。 如果俘虏足够有力气,就会试图逃跑。 罗斯人就是要使用“饥饿战术”拖垮俘虏,以体现胜利者的威严,从而成功的驯服。 罗斯人的大斧开始砍砸岸上的橡树和松树,大量的树枝被抱到海滩。不久,传统的火绒钻木技术引燃了一摊篝火,很快,海滩的火堆增加到十个。 一批特殊的铁板被从战船上拎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石臼,和明显熬煮用的陶盆。 十袋缴获的干燥麦仁,与一袋干豌豆,也被拎到海滩上。 既然战斗之后搞到了一批高质量的粮食,照理它们都该是平均分配的。吃够了鱼肉干的人们,对立刻食用麦子毫无异议,烙一些传统的麦饼也就顺理成章。 这件事上,哈罗左森身为本次行动的战争首领,有着巨大的自主权。 每一袋子干麦仁分量可是不小,供应全体罗斯人一顿饭着实太多。 麦子和炊具被运到了海滩,谁来进行烹饪呢? 哈罗左森走近满脸惊恐的俘虏们,大声吼道:“我要一些厨娘为我们做饭,有意愿的给我爬出来!只要愿意合作,你和你的孩子就能得到食物。否则,就是饿死。” 一时间,无人回应,唯有少数人小声的嘀咕淹没在海风中。 “怎么?不打算合作?”哈罗佐夫的语气变得更加强硬,为了体现自己的威严,故意拔出腰里的斧头,挥舞一番以示吓唬。 这番举动可是糟糕,许多被俘的女人干脆失声尖叫,仿佛眼前的这个持斧的男人下一步就是砍杀,就像他们上一个夜晚发动袭击时做的事。 哈罗佐夫没有再犹豫,大家还都等着吃饭呢! 他趁着夕阳柔和的余光,很快找出了死亡堡主奥克森的两个妻妾,举着斧头指着她们,又勒令两个部下:“你们把那两个女人,连同她们的孩子都拽过来。” 很快,那两个女人继续抱着自己的孩子,蜷缩成一段,仰视着这些可怕的人,脸上带着泪痕。 “妈妈,我好饿……”一个孩子出于饥饿,本能默默地嘟囔。 女人急忙按住自己孩子的头,就是勒令其闭嘴,以免激怒野蛮人。 孩子的嘟囔可是被哈罗左森听到。“哦?女人,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孩子考虑。可能饿上这一顿,明天早晨,你的孩子就成了僵硬的尸体。” 哈罗佐夫故意这么说,意在告诉女人饥饿的可怕,然而在女人的理解里,不合作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孩子被这群野蛮人所杀。 “我最后问你一句,给我们做饭,愿意吗?!” 两个女人互相看看,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 看到这两个年轻女人带着可怜的神色缓缓站起,哈罗佐夫那可衰老的心再度萌动,一种保护她们的冲动情不自禁的浮上心头!哪怕她们都是俘虏! 他继续命令:“立刻走到我面前,把手伸出来。” 女人识相地照做了,紧接着,哈罗佐夫拔出切肉当餐具的小匕首,割断了她们手腕的麻绳,将其完全的松绑。 “很好,女人。你们选择为我们做饭,我就赏赐你们可以自由运动的手脚。现在去做饭,安心做一个奴仆,不要想着反抗,否则你们会死得很惨。你们只要做得好,未来还能得到许多,现在跟着我们的人走!” 两个女人连同她们的孩子被领走,等待她们的工作,就是用石臼把麦仁捣成粉末,倒上清水撒上盐,压成饼状放在烧热的铁板上烙熟。 这些事本该是罗斯人自己做的,既然战争首领决定让俘虏来做饭,自己何必亲自上手呢? 安静等待大餐送到嘴边即可。 其他人见得海盗并没有再行野蛮之事,似乎就是单纯令自己做饭,许多俘虏碍于肚子的饥饿,纷纷表示愿意合作。 十摊篝火,每处有四个被俘的女人担任厨娘,烹饪整个麻袋的粮食。 所有的美味里,罗斯人就是喜欢麦饼和面包,就是因为它富含淀粉,只要吃到一小块就能迅速恢复体力。 就是四个俘虏磨磨蹭蹭的用石臼做粗糙面粉,等到做成足够三十人吃的麦饼,也要一段时间后了。 罗斯人依旧开始啃食自带的鱼干,和放置了十多天、干燥得好似石头的旧麦饼。他们唯一能快速吃到的莫过于陶瓮里熬煮的麦仁与豌豆混合的粥。 饥饿感的趋势下,烤火的罗斯人立刻把刚刚煮熟的麦仁,大口硬嚼咽进肚子。肚子的充实感,迅速驱散了饥饿感。 接着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对着依旧在捣面粉的俘虏品头论足。 鱼肉塞进阿里克的牙缝,他找来细树枝不停的扣动,眼神不禁瞄到那两个做饭的女人,以及她们正合力搅拌麦粥的两个女儿。 仅从捣面粉的动作来看,她们明显经验丰富,想必那个死了的的胖家伙,平日里没少接受此二女的侍奉。 阿里克没有再多关注两个女人,他的眼神瞥一眼悠闲坐着的哈罗佐夫,真是万万想不到,这个老家伙的眼神,绝对一直落在那两个女人身上。 这是怎么了? “哈罗佐夫大叔,你怎么了?”阿里克故意调侃,“是不是喜欢上这两个女人了?!” 此言一出,当属那两个女人反应最激烈,忍着饥饿,操持石锤捣面粉的手,为之松脱。 哈罗佐夫笑了笑,长叹一口气直言道:“真是两个美丽的女人,那个男人真是享福。” “很快,你也想享受一番?” “也许吧。”哈罗佐夫耸耸肩,“能吃上新鲜的麦饼,趁着刚烤制好的酥脆,吃下去真是享受。” “哦?我还以为你打算把她们占为己有,哈罗佐夫大叔,你的身份很高贵,你可以的。” “你……”哈罗佐夫撇过头看着阿里克,“孩子,你确实长大了很多。你的身份同样高贵,也是你斩杀了她们曾经的主人,你有资格做她们的新主。” “还是算了吧。”阿里克勉强地笑了笑,说道:“你看她们两个,年纪不能说很大,至少绝对比我年长。我还是喜欢我的佩拉维娜,但愿她能为我生下儿子。” “哈哈哈!你这个年轻人,说话真有意思。”说罢,哈罗佐夫摇摇头,不再多言,继续静坐等待着新鲜麦饼。 第134章 哈罗佐夫的梦想与俘虏的抉择 两人谈笑风生就是无聊时的瞎侃,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还在捣面粉的两个女人,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毕竟事到如今,她们必须接受原本生活彻底崩溃的事实,也必须第一时间找到自己未来的出路。 这群海盗们的真正头目明显已经做出了强烈暗示。 不错,孔武的海盗首领,就和死了的奥克森一样,都是需要仆人来侍奉的男人。 一个能活下去的机会摆在面前,倘若侍奉的好,自己仍能继续过上安稳的生活。 她们才不会管其他俘虏的未来,因为彼此在思维肯堡,从来也不是一路人。 现在,她们唯一挂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们心里默默祈祷海盗首领的儿子也需要仆人去侍奉,多年之后,自己身为仆人的女人长大,倘若能给首领之子生下健康的男孩,那么女儿的身份就不是仆人,而是真正的妻妾。 于是乎,彼此生活许多年、相依为命的两个女人,再度交换一番眼神达成共识。 曾经,她们因为年轻貌美的姿色,被富裕的哥特兰岛商人奥克森看中,两女通过卖力的讨好获得了远胜于曾经的优渥生活。 曾经的美好与安定毁灭了,一切从零开始,趁着自己仍有姿色,拉着各自的女儿再去讨好一个强者,恢复失去的一切。 时间还来得及。 被捣碎的面团被俘虏揉成一个个粗糙的面团,其中夹杂着大量的麦麸,甚至还有一些石子碎屑。她们把一个个面团拍打成薄饼状,直接扔在被炙烤得火热的铁板上,很快,干燥的麦饼即被烙熟。 每一摊篝火边坐着三十多人,要伺候这么多人吃晚餐,四个俘虏可要忙活一番。 越是强壮的战士越有一副大胃口,年轻的罗斯勇士往往具备一顿吃掉一条大鱼的能力。他们的肚囊被撑的足够大,这番缴获了一大堆麦子,真是要大快朵颐。 虽是如此,人的胃囊不是个无底洞。 每一麻袋是麦子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标准,也就是一袋纯麦仁总重一百罗马磅。毕竟要运行一座“城堡”,储备粮食是重中之重。 死亡堡主囤积的麦子本是计划吃到秋收,如今大部分被罗斯人缴获。 三十多人一顿饭吃掉一百罗马磅,也就是近乎四十公斤的麦子,着实非常疯狂! 现实往往就是这么疯狂。 任何能大肆吃麦子的机会都不应该放过,因为在罗斯人的概念里,麦饼或是面包,陪着洒了盐滋滋冒油的烤鹿肉、野猪肉,实在人人生的享受。倘若还有一杯蜂蜜酒佐餐,就像是活在人间的瓦尔哈拉。 麦饼烙熟一个,即被人拿走。 烹饪的俘虏们看着大吃特吃的罗斯人并没有什么惊讶之感,因为对方也是满口完全听得懂的诺斯语,举手投足只见,和自己死去的亲人都是一个德行,例如胃口都很大。 罗斯人和别的部族一样,海冰退去后,他们的生活就充满了高强度的体力工作,尤其是划船与伐木。 这一餐,不管是麦饼还是纯粹煮熟的麦仁,许多人硬生生吃下接近一公斤,这样的人终于迎来人生中罕有的吃麦子吃到肚大如鼓的体验。 许多人已经满足,干脆面对着篝火跳动的火苗,撩开自己如同吞下一块大石头般鼓胀的肚子,故意敲打肚皮传出脆响,弄得别的兄弟哈哈大笑。 这样的事几乎到处发生,他们用各自的方法庆祝自己居然可以用麦子塞满整个肚子。 “真是难得的享受,她们做的饭还挺好吃的。”阿里克蹲坐在沙滩,啃食手里松软酥脆的麦饼,不自觉的夸奖起女人的手艺。 此时此刻,一些事情正在发生变化。 哈罗左森很容易的接受起美妙的变化,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两个女人就把烤好的麦饼送到他的嘴边。 “阿里克,哈哈。你看这两个女人,真是两个聪明人啊。而且是不错的厨师。” 阿里克耸耸肩,哪怕是年轻的他也看得出,两个女人故意凑到哈罗左森身边,做出谄媚的姿态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实在想不到,那两个女人居然如此快的接受了新的命运? 哈罗左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过上饭来张口的生活。被奴隶侍奉?曾经的他想都不敢想。 阿里克啧啧嘴,“哎呀,大叔,我看你以后是离不开这两个女人了。” “那不是更好吗?!”哈罗左森长舒一口气,非常自然的张开双臂,搭在那两女的肩头,肆意笑着目视着阿里克,尽显自身的放松。“你瞧,她们是多么的听话。以后我就该是她们的新主人。” “你有这个权力。”阿里克心不在焉的回应道。 “你啊……”哈罗佐夫啃几口女人递来的麦饼,爽快的嚼下咽肚,“啊,阿里克,你看这些俘虏里还有许多年轻的女人。她们都是大家的战利品,本该是分配给大家坐仆人的。你是战斗中的英雄,你可以挑选最美貌的做你的仆人。甚至……嘿嘿……” “怎么了?再给我生几个孩子?” “看来你的明白。”哈罗佐夫突然正经起来,他坐正身子,随手招呼女人一边继续烙饼。 接着站起身,走近阿里克身边又坐下,舞动双手谋划一个美好的景象。 “你是知道的,这一战我们死了六十多个兄弟。我们复仇成功,代价其实不小。所有战死的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都有共同的祖先。我们罗斯人抢了一大笔财宝,实力也受到损失。所以……” 哈罗左森这把年纪,其身份就是部族里的“长者”,是有权参与到部族的高级会议的。 他拍打着阿里克年轻的肩膀:“孩子,不要看轻自己,你仍有一个需要用一生完成的任务。” “嗯?那是什么?” “就是生孩子。” “呵!我还以为是多么伟大的事。” “那才是最重要的!阿里克,你需要拥有更多的儿子,你看这些年轻人,他们必须拥有自己的妻子,要生下更多的男孩。你永远记得,男孩长大就是战士,只有我们拥有更多的战士,我们罗斯人才能继续强大。” 哈罗左森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阿里克还是问道:“很快我们的战士又能有最好的武器,任何的战斗都将是我们取得优势。也许……” “不!”哈罗左森摇摇头,“我们仍需要大量的男孩,需要更多的战士。我们当然需要许多好武器,我们更加需要人口。想想看,如果这一次我们带的不是四百五十人,而是四千五百人。我们何必在岛南登陆?大军直接强袭岛北,扫平整个哥特兰岛的不服,将是他们全体收服为我们的仆从,那真是最终的复仇。” 听到这儿,阿里克当即做起美妙的梦。 他看着跳动的火焰,脑海里浮想起昨夜大家在烈火中的拼死之战。 四千五百名罗斯部族的战士?恐怕只有整个思维亚部族同盟,才可以在一场战斗凑齐这么多人吧!丹麦人倒是有能力迅速做到。 阿里克这么想,实在是碍于其狭窄的眼界。 在遥远的东方,一片战场出现双方十万人搏杀的场面一直不稀奇,但在西方,许多大型部族的人口都没有十万人。 本时代,统辖整个西欧和大半个东欧的法兰克王国,国王动员能力的极限只有十五万兵力左右。相比之其一千两百万的庞大人口,用这点兵力抵御外敌入寇,实在是艰难的事。 所谓十五万大军,这里面来自国王的军队也就三四万人,其他兵力尽数来自各地领主的人马。如此多的人聚拢到一处,耗费半年时间用于赶路也并不稀奇。 相比之下,强盛的丹麦人完全可以迅速集结起一支两万人的军队。 思维亚部族联盟虽然弱许多,迅速集结一万人也是没问题的。 集结之后他们集体划着船在海域里,以每天漂泊一百公里的速度袭击法兰克和不列颠的近海地区,效率比骑兵还高。 哈罗佐夫毕竟是过来人,他已经不再年轻,好勇斗狠的心性被磨平了太多,如今的他早已朴素的认识到人口的重要性。 他拿话敲打起阿里克:“你觉得为什么我们的盟主是梅拉伦人?” “他们很强大。” “他们为什么强大?” “大概……就是他们的商业非常发达。他们的土地能够种麦子,我们不行。” “是人口。”哈罗佐夫绷着嘴摇摇头,“仅仅是他们人多罢了。现在我已经有了想法……” 说着,他指着那两个仍在做麦饼,还偷着给自己的女儿喂食的女人,“我已经完全了解了,那两个女人都是二十五岁,作为一个女人仍是年轻的。我就是要收下这两个女人,她们仍是仆人,也是我的妻妾。我现在只有一个梦想,就是在我战死或是老死之前,再拥有十个儿子。” “什么?!”阿里克瞬间觉得身边的老家伙把量词弄错了。 “十个儿子,怎么样?是否是伟大的计划。” “这……计划真是伟大。我就是担心,你的妻子会因为两个女人的出现非常愤怒。” “那有怎么样?”哈罗佐夫耸耸肩,“那个衰老的女人有何姿色?她已经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不能再给我生儿子了。我现在有了机会,我要新的。放心,她们只是仆人,生了孩子仍是仆人。唯有她们给我生的孩子,我会一视同仁。阿里克!” “我在听。” “你还太年轻,应该快速成长起来。你还是从俘虏挑选一两个女人做仆人吧,听从我的忠告,我是对你好。” “算了吧。我只喜欢我的佩拉维娜,也许我到了你这般年纪,还有些别的想法。” 哈罗佐夫的确是个过来人,他在城堡的石室里看到两个女人可怜的模样,一种怜悯的感觉就浮上心头,接下来,这份怜悯就变成占有的渴望。 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男人,还因为他有占为己有的权力,还有深刻了解曾平安生下一个孩子的女人再生育第二个孩子,难产的情况几乎不存在。这样的女人,各个罗斯家庭其实不排斥,该形象甚至还被做成了木雕,成为主掌生育的神只,是另一位大神芙蕾雅的化身之一。 吃饱了饭的哈罗佐夫乐意说点乱七八糟的事。 “阿里克,我已经问的非常清楚了。你以外刚刚我和她们窃窃私语什么,都是在询问她们的身世。也是她们乐意说明自己的身世。” “哦?她们是什么人?” “当然是丹麦人,两个被父母遗弃的女人。你斩杀的那个比海豹还肥的男人,就是她们的买主。” “也就是说,她们本身就是仆人?” “是的。”哈罗佐夫认真道,“我做他们新的主人,给她们和她们的孩子安全,我都为自己的决定感动,我这是仁慈的人啊。她们都生育过两个孩子,只是其中的男孩都意外夭折,看到那两个扔在熬粥的小女孩了吗?那就是最后幸存的。 我已经决定了,她们做我的仆人,得到我的庇护,代价就是给我生更多的儿子。 她们的女儿我也会继续养育,不过,她们将做我小儿子卡努夫的仆人。嗯……就像你的弟弟留里克有一个名叫露米娅的仆人,我的小儿子可以有两个。哈哈,也许这件事上,我的小儿子能比留里克强上一点点。” 阿里克摇摇头:“不……卡努夫完全不是留里克的对手。你的儿子安心做一个部下吧。” “那是当然的。”说着,哈罗佐夫的眼神瞄上那两个小女孩的身影:“再过十年,女孩也长大成女人,我的卡努夫亦是长大。我想我的安排是仁慈的,卡努夫会把他的两个仆人变成自己的妻子。也许我想拥有十个儿子的计划太疯狂了。那就削减一下,当我的头发和胡须都变成了雪色,我能看到身边有许多孙子乱跑,这辈子值了!” “哦!又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哈哈,这就要看卡努夫的运气的,还有那两个女孩的能力。” 一个罗斯男人当然希望有更多的男孩,阿里克就是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的,他更是了解许多部族的灰色。 例如,贫穷的家庭一样对生育更多男孩非常偏执,最根本的原因,正是悉心培养的男孩长大后就可以拎着战斧攻打其他部族,掠夺敌人的财富,自己的家庭就可能迅速富裕。 为此,许多新生的女婴被父母直接抛弃,仅仅因为他们不会将重要的食物投资给“缺乏未来的女儿”身上。 阿里克,他不觉得许多父母这么做有什么错。 一切都是命运!就像自己的父亲被哥特兰人所杀,就是父亲的宿命。而今,命运眷顾自己,用一场大胜成就了阿里克的威名,一样是宿命使然。 当罗斯人纷纷吃饱,接下来就是俘虏们吃饭的时间。 仍有一些麦子剩余下来,俘虏们将麦子做成麦饼,除了填饱自己的肚子,另外的三十名俘虏,也都吃上了饭。 伤害手无寸铁的俘虏?如果要伤害,就会被把她们留到现在。 罗斯人根本不想要她们的命,更无疑无端的玩弄,就像哈罗佐夫这样有脑子的老家伙,非常理性的将她们作为一种战略资源,哪怕是小女孩。 罗斯人的许多家庭几十年来已经造了太多的孽,有一片小树林被人们称之为“晦气之林”,那里的松针覆盖着许多弱小的尸骸。罗斯人将许多新生的女婴和不健全的男婴扔在这里,祈祷婴儿的灵魂能回归大地,成为丰饶神芙蕾雅的一部分。 然而,一旦没有被抛弃、侥幸活下来的女孩长到可以活蹦乱跳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平日里令女儿做家务,做些力所能及的砍柴、捞鱼工作,一旦长到十二岁就订婚,父母捞取一笔可观的聘礼。 再过几年,刚刚长大的女孩又开始进行她们母亲的轮回。那就与她的亲生父母没什么关系了。 阿里克与哈罗左森在篝火边探讨的这些事,都被那两个女人敏感的听到。 她们想方设法使劲把麦子往各自的女儿嘴里猛塞,只希望她们今晚能尽量吃饱,未来也不要有太多的苦。 至于自己该怎么做,她们选择绝对迎合自己的新主,竭尽所能的讨好以获得尽可能多的利益。 这一宿,许多年轻的罗斯勇士和俘虏发生了关系。 有的男人挑选一个俘虏,许诺她一个所谓不错的未来,甭管女人是否接受,返程途中的露水夫妻就是坐实了!事情当然没完,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要把暂时的事做成永久! 很短的时间内,四十个做饭的俘虏都拥有了各自的“丈夫”。 其实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丈夫! 南下的罗斯勇士许多人二十出头,被俘的女人也是这般年纪。 他们南下是为了讨伐哥特兰人,为此牺牲了去诺夫哥罗德完成一个男人终身大事的机会,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娶妻的机会不就摆在自己面前? 令她们做仆人人?不!应该做正妻。 俘虏们被迫与罗斯的男人们发生关系,之后,她们明显感觉到男人们态度的变化。 这些罗斯人突然变得会嘘寒问暖了,只要自己表示顺从,不但不会遇到伤害,还能得到一些照顾。例如,许多衣着单薄的女人,所谓的“丈夫”真的将一件厚实的皮衣披在她们的身上,嘴里说着“不让自己的女人挨冻”的话。更有甚者亲自喂着裹着兽皮的“妻子”吃麦饼吃鱼干,一个仆人居然接受到主人的侍奉?! 顿时,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在这片海滩蔓延,她们开始尝试接受自己从哥特兰人变更为罗斯人的新身份的事实。 这一宿,哈罗佐夫觉得自己在另一个战场重现雄风,整个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岁,看看天上的皎洁如盘的月亮,今夜真是吉利。 哈罗佐夫非常相信,从今晚开始,两个女人不但成为听话的妻妾,九个月之后,小儿子卡努夫会有拥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第135章 兔子海滩外的敌船 罗斯人抢到了很多麦子,却耐不住自己的嘴馋。 既然所有的交货品都是大家的,诸如麦子、豌豆这样平日里倍感珍贵的粮食,就是路上吃还是拿回去吃,大家的态度非常明确。麦子只有一个归宿,就是拥有者的肚子,为了安全起见,必须第一时间塞进去! 大军要在海滩上休息一整天。 归途,倘若船队不在瑟梅利亚等地停靠,一路北上最短仍需五天时间回家。 全部的七十名俘虏经此一夜有了新的归宿,她们被罗斯人瓜分殆尽! 那些年轻的曾有生育经验的年轻女人,她们很受年轻战士的待见。 而俘虏中的一群小女孩子,最后也被人领走,只因她们可以作为家庭帮佣的仆人,是一名绝佳的会说诺斯语的工具人。这些年轻的罗斯人打家劫舍是发财的副业,他们本职工作仍是渔民。 既然是渔民,就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他们的父兄死在历次哥特兰岛同行的袭击,这次的复仇非常成功,哥特兰人的女人被大肆俘虏。占有她们、培养她们,最后成为自己的妻妾。罗斯人已经在这么做了,不仅是满足自己的需求,亦是在彰显复仇的成功。 对于那些俘虏而言,情况并不算糟。 白天又到了,她们的手脚仍然是自由的,就是被整体看管在海滩,由一百多名战士严密看管她们。 罗斯人与其说是看管俘虏,更重要的是看管自己的战船。 根据计划,当新的黑夜到来,潮水跟着涨起,待潮水即将退去的新一个凌晨,大军离开。 女人们聚在海滩的篝火边,接过罗斯人递来的大量松枝将火烧得旺盛。 大量的女人还在拼命捣动石臼制作更多的面粉。 她们被勒令用一整天的时间将尽可能多的面粉做成熟制的麦饼。作为工作的酬劳,她们可以自由的把麦饼塞进肚子。 海滩的营地有一百多人把手,哈罗佐夫对此非常放心。 他与阿里克商议一番后,带着二百人趁着白天的温暖,向内陆地区常识性探索。 大家都非常相信,这片比罗斯堡老家温暖不少的地域,没被人利用就真的奇怪了。 据哈罗佐夫所知,距此地不远的瑟梅利亚岛,和岛屿对岸的陆地,已经形成了许多个小型定居点。那些人对罗斯人、对思维亚同盟虽是交流的不多,彼此的关系颇为温和。 如今大军仍有三百多名骁勇的战士,攻击瑟梅利亚岛抢掠一番,看起来能捞到很多好处。 哈罗佐夫放弃了这个念头,但他已经吃了巨大的甜头!纵兵抢掠哥特兰岛,金子、银子、两个女人,还有大仇得意宣泄的快乐,享受一次这样的乐趣他就渴望更多。 瑟梅利亚岛民是潜在的盟友,库尔兰的这片地区则充满未知。 他和阿里克商议一番达成共识,其他人非常原因跟着自己的“战争首领”,深入内地找寻未知人群的据点,挥动战斧抢掠所有能有的东西,比如说毛皮和麻布。 结果,接近一个白天的探索,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如果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弓箭手们的收获。 此地有大片的松树林、橡树林,还有一些小型的沼泽,与林间的小平原。 此地似乎从未被人涉足过,野兔乱窜、斑鸠乱飞,难道不是一个打猎的圣地吗? 倘若在平常的狩猎时间,猎人会布置一些陷阱来提高捕猎效率。时间紧急,整个大军里,也只有那区区二十名带着弓箭的职业猎手,有捕捉大量野兔的能力。 虽是时间仓促,猎手们还是抓到了五十只野兔。 罗斯人砍来一些树枝,用随身的麻绳,或是临时找的藤蔓,将兔子挨个挂在树枝。他们排成长长的队伍,在夕阳中唱着古老的歌谣,回到海滩过上左手麦饼右手考兔肉的美好生活。 “这个地方真是美妙。”靠着篝火的哈罗佐夫赞叹道:“那些哥特兰人怎么不到这里建设一个城镇,我还想继续抢一次呢。” “既然他们不要,我们何不在此建个定居点?”阿里克问。 “这件事我们应该对大首领说说,不过看看现在的状况,大首领仍然要在那个拉多加湖的入海口建立城镇。” “唉……”阿里克稍稍叹气,又豪爽地啃下半个兔子腿,粗暴的咀嚼就咽下肚子,“这里的兔子很多,我们真该在这里建个据点。我们把这里的兔子全部抓获,所有罗斯的男人都能得到舒服的兔皮帽子和手套。还有可口的烤肉!” 哈罗佐夫非常清楚库尔兰是个继续发展的风水宝地,碍于现实因素,发展?很不现实。 “算了吧。此地虽好,距离哥特兰人太近,距离我们的联盟太远,距离我们的罗斯堡更远。” “所以就不来发展了?”阿里克反问:“难道,我们在拉多加兴建新罗斯堡,距离我们的老家不是更远。” “但是,那里距离我们的仆从诺夫哥罗德更近。唉……终归我们还不够强大。倘若我们有更多的战士,船队所停靠的海滩我们都该宣誓权力,命令当地人作为仆人。所以……”话赶到这儿,哈罗佐夫的老脸又瞅着阿里克:“男孩!更多的男孩!阿里克,你是部族的英雄,部族也需要更多的英雄。你只有一个妻子根本不够,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哈哈!就像我这样……” 哈罗佐夫随手把啃到一半的兔子递给他新得到的两个女人。 阿里克瞪大眼睛,瞧着女人拉着她们的女人一起啃肉,恨不得把兔骨髓也吸出来的劲头。他知道,哈罗佐夫已经成功。 “所以,我们该把这里叫做什么地方?”阿里克突然问。 哈罗佐夫望着即将沉入海里的太阳,随口道:“就叫兔子海滩吧,毕竟我们在这里很短的时间就抓到五十只兔子。” “好吧。如果未来我们在这里建立一个城镇呢?就叫做雷比堡。” 哈罗佐夫耸耸肩:“一个奇怪的名字,算了吧……” 也许从这一时代开始,罗斯人开始对这片海滩产生浓厚的兴趣。现在,阿里克只是觉得本地的兔子毛皮是很不错的资源,他们只要真的扎根下来,很快就能找到另一个曼妙的地方。 就这个所谓的“雷比堡海滩”,也就是“兔子堡”,它就是个荒芜人烟的地方。 漫长的面对哥特兰岛的海岸线,也是没有当地人居住的。距离海滩较远距离的里加,大量的源自波罗的人的部族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定居点,道加瓦河的入海口形成一座城市,是里加人的核心。 基本上,环波罗的海的所有的河流入海口,都有成为人类定居点的潜力。 “雷比堡海滩”的东北方不远,数天前扔在赶路的罗斯人发现了一处河流入海口形成的海湾,只见的此地森林茂密,举目四望一条船也没有。种种迹象表明,此海湾荒无人烟。 忙着赶路的罗斯人甚至没有登陆探查,他们更了解流入小海湾的河流名叫温达河。 温达河的入海口可不简单,因为那个位面,强盛起来的基辅罗斯就知道,这个被里加人占有的温达河,它进入大海形成的港口是终年不冻港!一部分住在里加地区的本地人迁徙于此,在北方十字军时代成为利沃尼亚的一部分。当没落的基辅罗斯以全新的姿态恢复霸权,这个天然不冻港就被命名为温尔达斯克。 当拉脱维亚复国,这里又被改名为文茨皮尔斯。不管怎样改名,她都是以温达河命名,因为海湾是不冻港,德意志人、维京人、罗斯人的战船与铁蹄纷至沓来,只为获得贸易上的巨大优势,获得一个全面都可停靠的天然良港。 基辅罗斯,它为了南方的入海口的安全大战可萨汗国,为了北方的入海口,血战芬兰人、利沃尼亚人。为了入海口和拥有不冻港的战争甚至持续了一千年! 太阳落了下去,气温骤降,大量的人们聚在篝火旁,随意弄个窝棚酣睡。 连同那些俘虏的肚子里也塞满了食物,罗斯人的情况就更好了。并非罗斯人是仁慈的,最根本的原因正是他们不希望无端丧失一个可以利用的资源,俘虏因为受凉生病或是因饥饿而死,那就太糟了。 一个温暖的夜晚很快过去,早起的哈罗左森敲打起自己的木盾,嘴里大吼:“兄弟们,立刻苏醒,我们现在要出发了。” 有人贪睡?没有的。 罗斯人和他们的同行,强就强在愿意听从一个强力的指挥者,并保持着较高的组织性。 人人都知晓,倘若磨蹭一番时间,海潮退去有得等下次涨潮了。 依旧燃烧的篝火无人去管,爬起来的罗斯人将慵懒的俘虏无论大小纷纷踢醒,接着勒令立刻上船。 俘虏们的手里歪好拿到一些她们自己昨日烤制的麦饼,就是时间放的久了,饼子变硬。 她们的手脚仍是自由的,他们在盾与剑的逼迫下,迅速啃食完自己的饼,纷纷爬上船。 “大家用力!”赤足的阿里克淌着浅水,和他的兄弟们将船只往海里推。 “你都小心,不要让什么东西划破肋板。” “龙骨离开沙子,我们就爬上船。” 阿里克指挥着自己的行动,其他的船只也是如此。 一条船进入海域飘荡,大量的船桨就伸出来,另一根长长的麻绳甩给另外一条被故意搁浅的船,麻绳捆住船头的龙头目标,前船愣是将后船拖拽到大海。 罗斯人展现出了一个维京部族该有的行动效率,他们非常成功的赶在退潮前,将整个船队驶入茫茫大海。 二十条战船放下船帆,唯有它们拖曳的缴获船只,船帆继续捆扎着。 借助温柔的南风,他们完全可以用两节的龟速缓慢运动。 真是如此,他们就必须花费长达四天的昼夜不停的运动,才能抵达波的尼亚湾的咽喉奥兰群岛。 为了更快的速度,大家必须划桨助力,只为两天赶到奥兰群岛。 除了渴望早点回家,目前,漂在大海上的人们必须面对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来自哥特兰人的袭击。 许多的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年轻的战士短暂的人生缺乏挫折,他们这次参与到人生中的首次“重大作战”,就取得了成绩斐然的大胜,坐拥巨款和女人,心态不飘才是奇怪。 瞧瞧他们!划桨的时候为了缓解疲劳,他们居然一直在自吹自擂,把自己说成了战无不胜的强人,将哥特兰人污蔑成只配做奴隶的蠢货。 哈罗佐夫不想管他们的废话,之提醒几句:“兄弟们!注意海域的情况,发现任何的船只都要小心。” 他已经提醒很多次了,弄得阿里克有些不厌其烦。 “大叔,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哥特兰的渔民袭击我们抢掠财物?” “你以为是什么?阿里克,我们当年意外偏航,结果被哥特兰人盯上,你的父亲就战死在这片海域。” “那就让他们来吧!”阿里克的眼神里充斥着继续战斗的渴望,“我的复仇仍没有结束。我现在巴不得海面出现一群敌船,这样,我就可以获得更大的成就。” “海战?等吧。”哈罗佐夫叹了一口气,“他们来了就打!但愿我们不会和他们遭遇。” 哈罗佐夫现在真的不想和敌人遭遇,不过他也没有抱有绝对的乐观。 大军毕竟是焚毁了哥特兰人一处南方的大型定居点,一晚的大战结束,对方遗留的尸体可能都超过五百具。 实际情况当然比哈罗佐夫的预估更为惨烈,活着的思维肯堡居民以一贫如洗的状态北逃,他们用一整天的时间撤到了岛屿北方,可怕的消息传播了整个岛屿。 毕竟哥特兰住着两万人,所有的哥特兰人都坚信,此事就是思维亚同盟组织的行动。他们相信,因为自己人在约塔兰登陆拓荒,和思维亚人同盟,尤其是强盛的梅拉伦人这些年来的小规模冲突从来没停过。梅拉伦人纠结一些人发动一次残酷的偷袭完全有理由! 莫看年轻的罗斯人把哥特兰人说成蠢货、懦夫,用他们所知晓的各种不堪的词汇形容。哈罗佐夫现在就是担心会与报复心充斥脑袋的哥特兰人船只撞上,唯有自己的船队冲到奥兰群岛,才能说罗斯人获得了安全。 但是,哥特兰人已经在疯狂的寻觅袭击焚毁思维肯堡的敌人,岛屿北方全面戒备,来自哥特兰的大量战船已经出港! 要组织兵力对思维亚人反击,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岛北的几个大型的富有的家族,他们深知整个岛屿联合起来,并不能抵抗思维亚同盟的全面进攻,获得胜利的唯一办法就是向丹麦求救,也就是向哥特兰人尊奉的盟主,丹麦的“狮子王”哈夫根求助。 在那之前,哥特兰岛要采取守势。 大量的战船向岛屿南方运动,许多来自约塔兰地区卡尔玛港的哥特兰人也参与进来。卡尔玛港到哥特兰岛的海峡里,快速出现了一批战船,一来是防范北方人的大舰队突袭,二来也是搜索那支疑似的“先头舰队”,择机将其歼灭泄愤。 消息越传越邪乎,弄得哥特人人心惶惶,仿佛袭击思维肯堡的敌人只是敌人的先头部队,一些人甚至认为,北方思维亚同盟的计划,就是在海冰完全解冻后,血洗整个哥特兰。 一些船只紧急冲向丹麦,浆手冒着吐血的风险划船,只为传递一个被传递多次俨然成为“战役警报”的情报。 也有一些船只开始向岛屿东方的海域运动,不过这些船只多是负责探查与警戒。 该来的总会来,哈罗佐夫对于远方海面出现的白帆丝毫不觉得奇怪。 “敌人终于出现了!注意远处的风帆,那是敌人!” 哈罗佐夫嘴上嘟囔着,其他的划桨手也纷纷暂停手里的工作。 顿时,阿里克一度放松的心恢复紧张:“大叔,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不能妄想躲避战争,战争已经来了!”说罢,哈罗佐夫猛然站起身,拎着自己的斧头敲打自己的木盾,嘴里疯狂的叫嚷:“兄弟们!哥特兰人来复仇了,让我们冲上去,把他们全部消灭!” 顿时,旗舰的年轻人哇哇叫起来,他们气势高涨! 这份气势马上也感染到其他船只。 哈罗佐夫继续命令:“阿里克,你和其他人把帆收起来。” “为什么?!” “年轻人,你就不怕敌人把我们的船帆烧毁?!快做。接下来我们划船冲过去,跳帮作战!听着,我们人多!” 出现在罗斯船队远处的就是丹麦人的侦查船队,他们的兵力其实不多,全体只有八条船。 八面白色的风帆就是八条船,哈罗佐夫姑且保守的相信敌人的兵力在二百四十人左右。 这个老家伙二十多年来跟着奥托混,多次参与战斗并没有受大伤,他觉得这就与奥托的教训有关系。 “不要把你的敌人当做蠢货。”这就是奥托的教训,哈罗佐夫自知己方兵力占有优势,不过敌人真的有二百四十人,想要在战斗后取得压倒性优势,着实不现实。 这场海战是无法躲过去的,哪怕是有躲过去的机会,年轻的战士们还是要去战斗,躲避是懦夫行为!谁乐意做懦夫? 战争是没法躲过的,那就打吧。 第136章 哥特兰岛东部海域的大海战 为了使得海战能在交战一瞬间,罗斯人能够占有开局优势,哈罗佐夫开始做出一番调整。 海战该怎么打,他有一个不错的老师,那就是奥托。 原则上,海战就是靠跳帮拼杀取得最终的胜利,奥托始终认为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为了能获得优势,就该将最强力的战士放在派头的船只上。 除此外,如何能有船艏的硬质龙头装饰撞击敌船侧舷的机会可不能放过,还要在快要接触的时候,射出一些箭矢,投掷短矛,也能获得一些战术优势。 奈何弓的力量始终不尽如人意,投掷短矛往往导致整根矛沉入大海,丧失整个矛头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战争的烈度总是变大的,现实的压力逼迫战士发挥想象,弄出新式的战术,还有发明新的武器。 跳帮仍是决定海战胜利的第一关键,不过经过强袭思维肯堡,大军在烈火中战斗的场面着实震撼了哈罗佐夫衰老的心。 弓箭手在攻打城堡的作战中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弓兵也是猎人,他们的射击技术很不错,所以才能一天猎杀五十只兔子。人不是兔子,带着武器的战士往往还有坚硬的皮甲,普通的弓难以用普通的箭带来杀伤,除非船只抵近后弓手精确击中敌人的脖子。 抵近射击的机会可能就只有一两次,之后就是跳帮大战了。 哈罗佐夫想到了火攻,这就必须召集起所有的弓手,并在和敌人接触之前,抓紧时间将弓手聚集到旗舰上,突击改造普通的骨箭,捆上麻布条浸泡剩下的松油,还得在陶瓮了准备一些慢燃的火种。 哈罗佐夫已经开始行动! 罗斯人的船队开始发生变化,站起来的年轻战士都在做着战斗准备。 各船开始互抛缆绳,有的人还解开拖拽运载物资的船的缆绳。 俘虏们察觉到远方出现一些船只,看看这些罗斯人的举动,傻瓜也明白要发生海战了。 这些被俘的女人们又开始缩成一团,有的人祈祷自己不要葬身海洋,还有的渴求战争不要发生。 她们大抵知道那些出现的船只来自哥特兰岛,奈何这个世道,就是罗斯人战败了,自己不过是变成另一群人的奴隶。 因为哪怕是哥特兰岛,失去了一切的人成为他人的奴隶真是再合适不过。 出了思维肯堡,这些女人就不把住在岛屿的其他人当做自己人,对方亦是完全相同的态度。 毕竟,那个住在城堡里的家伙也不把山坡下的渔民当做自己人,何况别的家族势力和渔民定居点的人。 俘虏只求自保,她们缩成一团的举动着实也给罗斯人少生许多事端。 哈罗佐夫一番操作,有五条船,拖曳其全部的二十条缴获的船,一百人负责看管。倘若发生意外,看管俘虏的一百人也要划船参战,他们就是现实意义的预备队。当然,哈罗佐夫还没有什么故意设计预备队的念想。 其他的十五条船则作为主攻力量! 罗斯人宽大的船桨成为两条船间沟通的桥梁,几根船桨互相搭在一起就可以自由走人了。 所有的弓兵开始移动到旗舰,一场快速制造火焰箭的工作正在进行。 作战的指挥不应该参与到正面的作战,而是要在后方掌控全局。 哈罗佐夫认为海战该是这样,就是大首领奥托在此,也必会这样指挥。 听到哈罗佐夫的这个决定,阿里克实在不满意:“哈罗佐夫,你退在后面也好。你已经老了,还是让我们年轻人在前面厮杀吧。” “嗯?听起来你是对我的决定不满?” “当然,你是战争首领,你本该带着我们拼杀。” “那是陆战!这是海战!阿里克,听从我的安排。你既然想继续当英雄,那么,我可以说你现在就是真正的战争领袖,不是什么副手。” “你是认真的?”阿里克兴奋的问。 还能怎么办?年轻人就是好勇斗狠,而且充满胜利的渴望。 哈罗佐夫自知自己的确不该贸然去拼杀,因为他必须对整个船队负责,倘若自己突然战死,一切都乱了套。越是海域上的海战,船队必须越讲章法,这里不是陆地,基本上失败者就是落入海里喂鱼。 阿里克顺着船桨爬到另一条船,当着所有人的面脱掉了自己的皮甲,连同衬里的麻衣也脱了,露出他自己满是胸毛的上半身,还有那开始愈合的伤口。 他拼命的吼道:“兄弟们!现在我已经是战争首领!跟着我做,把上衣都脱掉!我们要做狂战士!” 一听到“狂战士”这个词,年轻人真的跟着发起狂来。 大家拼命的嘶吼,哈罗佐夫瞪眼一看,那里可不就是一堆狂战士么! 阿里克继续吼:“兄弟们我们动作快点!我们曾经战死的兄弟和父亲,就死在这片海域。我们和他们在同一个战场作战!为了他们!复仇!” “快点!把木炭涂在身上,写上咒语,我们就成为被奥丁庇佑的狂战士,我们将战无不胜!我阿里克,要带着你们再取得一次大胜。” “记住!我们战死的父亲,他们的灵魂正在天上的瓦尔哈拉看着我们。我们必须立下大功!” 阿里克拼命鼓动着士气,大家也不停发出惊人的怒吼。 年轻的罗斯勇士小小年纪就普遍长着金色的络腮胡,他们的胸口也有茂密的毛发,胳膊上亦是金色毛茸茸的。 所有的维京部族的战士普遍是这样的形象,在他们的社群里,一个男人缺乏体毛,会被视作怪胎。 金色的络腮胡子、复杂的发辫,还有赤膊作战时惊人的胸毛,还有强壮的肌肉问题,不能说一个人有这样的姿态就是狂战士,应该是狂战士必有这样的英姿。 阿里克的正面胸膛被涂抹上粗糙的花纹,他的后背被同伴涂上几个词汇,意为“奥丁祝福我”。 大部分人的身上,也都涂上类似的文字。 其实,大部分人对本民族的卢恩文字的了解非常有限,他们普遍能拼写出自己的名字,却无法用它拼成的大量单词,组合而成的本民族典籍。 不过他们对一些特殊的词汇有着迷信的理解,一些神圣的词组一定拥有魔力,把词组刻在自己的项链,甚至是武器上,就能拥有魔力,成为完美的护身符。 把它涂抹在身上,然后赤膊参战,几乎拥有刀枪不入的力量。 阿里克这边在积极备战,一大群人喊着疯狂的口号,发誓要歼灭遇到的新敌人。 指挥正常战斗的哈罗佐夫更显得冷静,战争中勇气非常重要,战斗之前排好一个对自己有优势的阵型,一样很有必要。 罗斯人的船队正积极运作,他们所有的怪异举动,皆被对方发觉。 晴朗的白天,大海茫茫,一个具有强大视力的人爬上桅杆,几乎能看到半径二十海里的海面各种细节。二十海里,那就是受地球曲率影响,人类的视觉观察极限。 罗斯人看到哥特兰人的船只,哥特兰人亦是注意到突然从海平面冒出来的船队。 将船帆印染上独特的花纹,只有具备很高身份的人才会进行这番操作。 罗斯人的大部分战船,它们有着漂亮的海蛇样貌的龙头,船帆则是一面加厚的亚麻布,通体为灰白色。 哥特兰人的船只也完全一样。 哈罗佐夫发动袭击之时就不想过于暴露自己的身份,眼看海战就要爆发,他更无意自我暴露。 这样,倘若敌方真的拉着丹麦人报复,总不会一路北上直奔罗斯堡吧。他们会以为袭击者皆来自斯韦阿兰的部族联盟,至于罗斯堡,对哥特兰人对丹麦人,遥远又神秘。 大量灰白的船帆出现,搞的看到船帆的哥特兰船队,以为来者可能是自己人。 八条哥特兰战船开始排成一字纵队,集群性的逆风航行,以求快点和对方接洽。 没有望远镜的时代,指望一小撮目力惊人的领航员早早的获悉远方船只的身份,实在是太为难领航员了。 所以当哥特兰船只逐渐抵近,这才惊讶的注意到对方的一系列特殊动作,下意识的采取戒备。 那是一个庞大的船队! 他们为何趁着南风还突然集体收帆? 他们居然两船靠拢,在海上进行人员移动! 如此种种的行为其实一个可疑能解释的?他们该不会是敌人?! 八条哥特兰战船接受他们所在氏族的命令南下侦查,他们虽是一支偏师,武装起来的兵力并不能说少。 二百一十名哥特兰人分坐在八条船上,他们属于同一个氏族,亦是有老有少。就和罗斯人一样,真的面对全面战争,整个部族的男人就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与罗斯人不同,哥特兰人已经不是铁板一块,经济活动的高速发展使得他们的部族变得非常碎片化,成为由一些大家族、氏族聚落,与散户杂居而成的,全体仆从于丹麦人的大杂烩。 但当有强大的势力发动战争,松散的他们仍能凝聚起来展开对抗。 这支执行侦查工作的偏师惊愕的看到四十条战船,结合注意到对方怪异的举动,仔细一想,他们绝对不是自己人。 因为,己方的主力都在岛屿的西边海域运动! 怎么会有一直大型舰队跑到岛屿的东边海域,居然还在向北方前进?! 也许有些人扔在怀疑与犹豫不决,直到他们看到对方的大型船队突然变化的队形,所有人惊得毛骨悚然! 哈罗左森根本不想和对方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涉,他连隔着几十米骂上几句的意思也没有。 在他的理解里,海战讲究的就是一个果断。现在自己亲率的罗斯大军人多船多,以兵力优势干净利落砍下对方所有人的脑袋,尽快结束这场遭遇战算了。 哈罗左森把己方的十四条战船摆成横队,形成一个宽大的具备凹陷弧形的正面,他将挤满弓箭手的旗舰放在中心位置。 他就是要在大海上搞出一个钳形战术,如同螃蟹的钳子将猎物抱住。 固然双方的船只都具备高机动性,能够短距转弯,敌人只要进入自己的半包围的口袋,哈罗佐夫相信,这一口下去至少啃掉对方一半的力量。 罗斯人战斗力量已经在赤膊划桨,向对方以一秒五米的速度发动冲击。 见得对方摆出明显的冲撞阵型,哥特兰人意识到大事不好。 不过,哥特兰人傻眼归傻眼,他们已经完全断定对方就是敌人,极大可能就是据说焚毁了思维肯堡的袭击者,对方疯狂的杀来没有丝毫逃跑的意思。 那是一大群海狼,目标就是自己的八条船。 哥特兰人是不会逃跑的!不打一仗就逃亡,就是可耻的懦夫。看到袭击者还故意放跑他们,一群人回去也要被全体岛民唾骂。 敌人的疯狂行动更是证明了开始迅速流传的说法,思维亚联盟真的要发动对哥特兰岛的全面战争了! 唇亡齿寒!八条哥特兰龙头战船承载着二百一十名勇士,选择了正面作战,开始抢风冲锋。 “兄弟们!我们必须阻挡住那些海盗,我们和他们拼了!” “准备好冲撞准备,准备好跳帮搏杀!” “弓箭手准备好自己的箭,尽量制造杀伤!” “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家人,为了我们的自由,进攻!” 偏师年长的头目挥舞着自己的战斧,极力鼓动全体士气。 哪怕接下来的战斗会很吃力,如果不能让敌人付出代价,他们会不会觉得哥特兰人就是任人宰割的大肥羊?那怎么能行?! 何况,谁能知道他们还有那些目的,这些敌人向北前进是否就是进攻自己所在的氏族渔村呢? 一定就是他们焚毁了思维肯堡,至少杀害了一千人!更糟糕的,现在很多渔村的男人们已经出发搜寻敌人,渔村就剩下大量的妇孺和少量的战士,防御就是极度空虚的。 那些逃出思维肯堡的人们,不少人已经第一时间城呢更为富裕大户的新奴仆。 还有一些男人稍稍安顿下来,又立刻登上其他定居点居民的船,寻找思维亚人报仇。 双方都有战斗的理由,双方都认为自己在复仇! 没有任何人选择回避。 哥特兰人看到的是合计十五条船发动袭击,他们的后方不远处,及软还有二十五条龙头战船! 以八敌四十?五倍的劣势差距。 战争就是在哥特兰人自认为的绝对劣势中爆发。 但哥特兰人还没有蠢到一头钻进罗斯人布置的钳形包围圈里。 双方的龙头战船,因船只结构的原因,船艏拼接的龙头木雕,都是一个坚硬的存在。 双方船头互撞还好,倘若被对方撞到侧舷,整个船被撞成两截都不足为奇。 哥特兰人就在即将撞击之时,震惊的注意到对方的庞大兵力,瞧瞧那些强壮的男人,他们为了一场海上的搏杀,居然全部袒露臂膀。 “是狂战士?!”哥特兰人头目脑子嗡的一下,即可下令:“快!向右拐!” 哥特兰人的八条船毕竟是个小船队,所有的划桨手紧急操作,八条船收缩队形向右拐。 “他们要逃?!”已经站起身的哈罗佐夫完全能看清对方的脸了。 哈罗佐夫的好戏愣是在最后关头,随着哥特兰人“懦夫般”的紧急拐弯扑了个空。 “弓箭手,火焰箭射他们的船帆!” 哈罗佐夫一声令下,有二十名赤膊的划桨手站起来,立刻拿起他们放在身边的单体橡木短弓。 已经没有时间组织齐射了,当预制好的箭被火种点燃,火焰箭立刻被射了出去。 大量燃烧的箭矢拖着青烟,以抛射的姿态飞向近一百米外的敌船。 哥特兰人仍然放下的船帆就像一个巨大的网兜,他们逆风航行必须将整个帆侧于船只中轴线,真是成了一个巨大的箭靶子,结结实实的遭遇到火焰箭的集火。 干燥的亚麻布是绝佳的可燃物,打磨的带有倒刺的骨箭头射穿船帆,燃烧的浸油布条迅速引燃亚麻布。 哥特兰人阵型的左翼两艘船只,迅速燃起大火。 “兄弟们!继续射箭!其他人,立刻拐弯,冲过去跳帮!快!” “阿里克!你这个臭小子给我撞!拐弯撞死他们!” 哈罗佐夫竭尽所能嘶吼着,不远处的阿里克完全听明白了大叔的意图。 阿里克没有多言,他站在船头手持剑盾,吼道:“兄弟们,都听我的,转向撞他们!” 罗斯船队的整个左翼的七条船集体转向,以船头冲向正在运动的哥特兰人船只侧面。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敌人,看到两条船的同伴在大火中争相跳进冰凉的海水里避免被烧死,他们受到剧烈的惊吓。 敌人不但人多,这群赤膊的狂战士还训练有素。 “你们不要过来啊!” “思维亚人冲过来了!快用船桨顶住他们的船头!” 一些反应过来的哥特兰人立刻深处船桨,以求挡住势大力沉的冲撞。可是,谁都知道龙头战船之所以是战船,它就是有一个被加固的船艏!海战使用冲撞与跳帮战术,大家都懂得。 哥特兰人的船桨更为脆弱一些,松木船桨纷纷断裂。 七条罗斯人的船只硬生生撞了过去,有两条哥特兰船只当场被撞出恐怖的大洞! 龙头战船不存在水密隔舱,连甲板都不存在呢! 两条船被撞出大洞,随即带着缺乏准备的一船人沉入大海。 那些穿着锁子甲的哥特兰人本以为自己将在跳帮大战中取得一定战术优势,结果身上御寒的皮衣与防御性的锁子甲,成为实实在在的累赘,拽着主人向深海里滑落。 这样的人很快沉入十多米的海中,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把沉重的负担卸下浮在海面逃生,愈发强烈的水压已经将他们压得昏阙,整个人当场喂了鱼。 一些人泡在水里,急忙摆脱自己湿漉的衣服。他们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武器,就像是困于渔网的海豹那般,被准备好的罗斯人的短矛硬生生戳杀。 仍有三条船在冲撞中只是剧烈的震荡,索性橡木做的肋板侥幸承接了冲击力。 不过震荡之后,赤膊的罗斯人已经冲了过来。 跳帮战发生了。 “兄弟们!斩下他们的头!” 阿里克干脆把盾也扔了,双手举着钢剑一个飞跃跳到敌船,直接砍向一个用铁剑格挡的哥特兰人,这个可怜的哥特兰人当场死亡,格挡的铁剑断成两节。 这条船上的战场,阿里克成为真正的狂战士。 他连续斩杀了四个敌人,也弄得自己浑身是敌人的血。 结果他突然被一个敌人踢了一脚,整个人掉进了冰冷的海里。 即便如此,他抱着一块冲撞后漂浮的木肋板,继续紧握着钢剑突刺敌人。 跳帮战,罗斯人和哥特兰人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的步兵阵型,拼杀完全靠个人能力。 清醒过来的哥特兰人开始反击,单打独斗的战斗,可能运气比打斗技术还要重要! 多名罗斯战士被哥特兰人的斧头砍杀,而跟多的哥特兰人掉进海里,被罗斯人的短矛和剑,如同杀海豹般活活戳死。 一些罗斯人也被少量哥特兰人射出的箭矢击中,赤膊的身子中箭,接着跌入海里。 跟多的哥特兰人饱受罗斯人弓兵的袭击,一时间,船里两伙人在搏杀,船帆却被火焰箭点燃。 就在战斗之前,哥特兰人的头目就预估到战斗会对自己很大的不利,他寄希望于哥特兰人的勇气尽量拖住敌人。 谁能想到,对方明显训练有素! 战斗才刚刚开始不久,两条船燃起大火,两条船被撞断沉默,还有三条船成为可怕的战场。 哥特兰人的头目侥幸没有参与到厮杀中,仅剩的两条哥特兰战船这会是真的怯懦了! 冲进去和他们搏杀?! 不! 大家已经尽力了,谁能想到这些思维亚联盟的家伙们果然战斗力惊人。 悲愤之中,哥特兰人的头目低吼道:“我们……我们撤!快点去最近的海岸!” 被吓破胆的人们立刻操纵最后的两条船转向,他们继续扬着帆,方向则变成正西。 海水被血水染红,阿里克抓住自己人递过来的矛头,被本族的兄弟拽到好船上。 船只上的跳帮战斗已经结束,那些呻吟的哥特兰人全被刺死,一些受了重伤的罗斯人正恐怖的吐着鲜血。 许多敌人,乃至一些死亡的罗斯人已经沉入海底,一大片染红的海水证明了什么叫做恐怖。 大量的尸体就漂在海面上,罗斯人的尸体被拉到船上,他们将被带回故乡安葬。 至于奄奄一息的人,罗斯人给予这些兄弟痛快一刀结束痛苦。 因为这些状况严重的受伤兄弟,他们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可能,被自己人赐死,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归宿。 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两片孤独的白帆,已经被海水洗掉所有涂装的阿里克气得跺脚:“兄弟们,要不我们追上去,再把他们全部斩杀?!” 许多人真的一呼百应,纷纷坐下来意欲划桨追击。 这举动被哈罗佐夫看到;“阿里克!你在干什么?!” “大叔!不能让那些敌人跑掉。我们要将他们全部消灭。” “算了!让他们走!阿里克,现在听我指挥。”哈罗佐夫大吼。 “可是你已经任命我是战争首领!” “现在战斗打完了,我们快点走!你不要以为打赢一场胜仗沾沾自喜,我们万一被哥特兰人的大军发现,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快走!” 穷寇莫追?哈罗佐夫只是担心年轻人的恋战导致罗斯人失去平安退场的契机。 毕竟这场海战是哈罗佐夫希望避免的,既然战斗都打完了,如何有恋战的意思。 阿里克悻悻然的坐下继续划桨,整个罗斯船队脱离被鲜血染红的战场。 海战进行的时间非常短暂,哥特兰人为此失去了五条船,整整一百四十人死亡。 罗斯人虽然占了巨大的战术优势,最后的跳帮作战仍有十五人死亡。 他们至少是以狂战士姿态战死的,有十具尸体被收敛,其余的皆沉入海里。大家也是清点人数后确定死者数量,大家为他们惋惜也欣慰,因为他们是死在战场上,完成了一个海上男人的光荣一生! 活着的人冷静下来,狂暴的新变得平静后,他们不再想着继续追击扩大战果。 哈罗佐夫的话确实有道理,大家经此一战已经疲惫。倘若敌人来的不是八条船,而是八十条船呢?结果将是可怕的。 南风继续吹拂着罗斯人的船帆,许多船只的船艏和肋板已经沾染敌人的血迹。罗斯男人们换回保暖的衣物,粗略的啃食麦饼,又组成环形的船队,忍着战斗后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划桨,向着北方尽可能的快速前进。 为了安全起见,哈罗佐夫宁可绕道,船队开始偏向于瑟拉米亚岛的位置,意欲走一个弧线,绕到奥兰群岛,获得真正意义的安全。 第137章 罗斯人就要在冬宫的位置建设新罗斯堡 自离开奥兰群岛,奥托率领的主力船队拐入芬兰湾。 这一路,他们借助着南风,与偶尔突然刮来的北风曲折航行。 航路之上出现的一些岛屿,奥托对他们完全没有兴趣。 倒是突兀出现的一些船只,引得他的极大兴趣。 因为这片海湾里从不曾被罗斯部族独享。一些芬人部落和波罗的人部落就在海边零星的活动,贸然的登陆与他们发生战斗,这是奥托不希望的。 那些部落根本未被罗斯人征服,甚至连彼此的和平贸易也不存在,倒是历史上有过几次交战的经历。 他现在一点也不希望发生意外,故而拐入海湾后,庞大的船队根本就不曾靠岸停靠。 船队唯独在一座确定没有人的荒岛停留了一日,留下一堆篝火痕迹后,继续奔向目的地。 海域之上满是薄薄的浮冰,继续向东前进,浮冰的数量越来越多。 “首领,前面的情况有些不明朗,会不会还有更厚的冰层,我们的船只过不去?” 说话者就是年轻的铁匠卡威,他待在首领的旗舰,对未知的前途深感不安。 “你怕冰块撞坏我们的船?!”划桨的奥托笑着问道。 “我很担心。因为我们的船……” “没关系,大不了你趴在船头,用斧头把冰敲碎,我们继续前进。” 听得奥托这么说,卡威的担忧更甚。 奥托长舒一口气,他继续划着桨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都不用担心,你们是第一次跟我来,未来可是要定居在我们的新罗斯堡的。难为一点浮冰就让你们担心?还是想想以后的生活吧。” 因为今年的索贡航行,根本不是奥托带着一群人去索要贡品那么简单。 相比去诺夫哥罗德收税,建立新的定居点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要建立一大堆房屋,要把生活安定下来,就势必需要劳动力来工作。 罗斯人至今仍没有掳到大量的男**隶,使得砍树、盖房,乃至开垦土地耕种,一切的工作必须由他们自己来做。 大量的罗斯年轻人此行的最大目的是获得一个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妻子,作为代价,他们要付出一笔可以和平娶亲的聘礼,之后他们必须接受首领的安排,成为新罗斯堡的第一批居民,并繁衍生息。 眷恋故土? 不!年轻人都是乐意出去闯的。 故乡罗斯堡可不是什么美妙的地方,年轻人根本想不通自己的祖先放着好好的斯韦阿兰平原不住,非要脱离联盟的核心跑到更北方的海湾定居。 关于罗斯人祖先是面对生活压力,以及为获得北方丰厚的动物毛皮而北上的这件事,年轻人并不愿多了解。 曾经,罗斯人北迁,几十年的狩猎中收获颇丰。他们本来也不是存心的要把大小动物斩尽杀绝,实在是他们的猎杀效率高过了本地动物的繁殖速率。这才使得这个举族猎驯鹿的部落,开始转向大规模捞鱼。 捞鱼?那还不如找个风水宝地种麦子来得痛快。 毕竟大家几十年来都能享用诺夫哥罗德人进贡的麦子,可惜对方的进贡数量有限,使得普通居民分到的麦子只能吃短暂都是时日。 现在的部族分配方式正在发生变化,部族内缺乏权势的年轻人,能分到的真是越来越少。 再说了,随着部族年轻人越来越多,指望诺夫哥罗德进贡的一点麦子解解嘴馋,真是太没追求了。 人人都在幻想能顿顿吃上麦饼、面包和麦粥,甚至能用多余的麦子酿成麦酒的美好生活。 一些人甚至幻想组织起大军彻底把诺夫哥罗德征服掉,这样,那些当地人就能全年进贡麦子。 脑子正常的人当然觉得这个想法太不现实,就算诺夫哥罗德人再不济,他们的人数也太多了。如果是真的彻底将他们变作奴隶,前提必然是在军事上取得决定性胜利。 这个胜利,必然也是建立在大量杀伤诺夫哥罗德地区男人的基础上的。 当地男人固然会带着大量的木棍、石锤参战,这样的敌人似乎很容易就被消灭。 杀死诺夫哥罗德的广大男人,这才是最愚蠢的。他们都死了,谁来种地呢? 彻底的征服诺夫哥罗德,奥托身为首领,他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奈何对方的人数太多,维持现在的状况,对罗斯部族才是最佳选择。 比起发动战争完成彻底的征服再奴役他们,获得温暖的土地才更显重要。 罗斯人完全可以自己垦荒自己种地,既然目的是为了收获麦子,自行耕种才更为稳妥。 浩荡的船队带着九百人,在通过奥兰群岛后又航行了五天! 终于在第六天的上午,远方的一座大型岛屿出现在大家面前。 奥托放下船桨,他站在船首极力远眺。 “兄弟们!我们终于到了!继续划船,到了下午我们选个好地方登陆。” 漫长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年轻人憋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找到的发泄的点,他们已经在欢呼了。 同样在欢呼的也有那些随船回娘家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她们挺着自己的肚子紧跟着丈夫。 这些女人,她们倘若继续生活在诺夫哥罗德,几乎注定终其一生也不会离开伊尔门湖湖畔。 因为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大大小小的斯拉夫农庄围绕着伊尔门湖居住,当地人已经彻底转变为农耕民族。 农业生产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事,贸然的远行实在是一种找死行为。 就算嫁给罗斯人,生活状况比故乡好了一点,例如曾经稀缺的肉食变得可以经常啃食,半饥半饱的生活也得到一定缓解。 可故乡毕竟是故乡,她再烂也是故乡。 何况,亲生父母还留在故乡呢! 只要罗斯人的大军靠岸,就意味着大家离开了海洋。 因是阿里克的妻子,佩拉维娜被奥托当做自己的侄女,得以有权坐在首领的旗舰上。 她扶着自己的肚子,缓速在船中爬行,生怕船只的晃动将自己的衣服弄湿。 她爬到奥托的附近,问道:“爸爸,只要我们登陆了,就是进入河流。我很快就能回去?” “你怎么跑到前面来了。快回去!”奥托苛责道。 “我只想……只是想问一下。”佩拉维娜赶紧勾下脑袋,谨慎解释。 “很快了。下午登陆,我们明日上午继续赶路。” 因为阿里克的亲生父亲战死之后,他叫了奥托好多年的爸爸,嫁过来的佩拉维娜也跟随丈夫的习惯,叫起奥托爸爸。 这亲密的呼唤实在让奥托浮想联翩。 看到佩拉维娜的脸,他就想起攻击哥特兰岛的大侄子阿里克,还有那些复仇的年轻人们。 他们的作战应该顺利吧! 奥托实在不能多想,他将大军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所谓那一百户随船的家庭,一经靠岸就立刻永久性扎营,他们最迟会在次日天亮正式开始新罗斯堡的基础建设。 他带着娶亲、索贡的大军直奔诺夫哥罗德,最多在那个伊尔门湖逗留一天时间,最终前后再经过最多七天时间,大军会带着更多的诺夫哥罗德的年轻女人返程,并加入到兴建城镇的伟大事业中。 浩荡船队平稳的通过科特林岛。 大家最担心的就是船只与海冰碰撞弄得船毁人亡,随着船只继续冬季,浮冰确实越来越多,很快成片的浮冰也出现了! 结果大家纷纷发现,浮冰之间明显有一条宽阔的水道,船队自然而然窜入水道中,不受任何浮冰影响的前进。 不过进入这水道,划桨的人们也都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人们都明白水道没有浮冰的原因,还有人为了验证想法故意把手伸进水里。舔舐一下手,舌尖根本感觉不到咸味! 事实已经证明,这条水道里的尽是淡水。 顺着水道前行,不远处一片泛黄的沙滩又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那里就是船队的登陆场?倘若只是为了登陆,所有划桨手全力冲滩,大家都能平安登陆。 许多人心里痒痒,他们划桨的力度也更为强劲。 “首领,前面的海滩真是完美的登陆场,我们就这么冲过去?!”卡威激动地问。 “不行!”奥托直言不讳的反驳。 “为什么?那个海滩明显比我们的罗斯堡还要好。” “年轻人,你是第一次来。当海潮涌来,那片海滩会被淹没。我们继续划船,你很快就会知道那里不是什么登陆场。” 其实,呈现在船队面前的所谓海滩,就是瓦西里岛的岛西沙滩。 这个岛屿的平均海拔区区八米,海滩附近海拔更是不到两米。 所谓瓦西里岛就是一片涅瓦河的沙石冲出来的沙洲,它的规模仍在缓慢的增加。 就是现在它根本没有“瓦西里岛”的名字,没有人为其命名,奥托现在只想称呼它是“西沙洲”。 既然要登陆建立新定居点,对定居点附近进行命名也显得非常必要了。 大湖被叫做拉多加湖,河流自然要叫拉多加河。 没有奥托的命令,没有任何船只试图登岸,所有人都在注意着附近的环境,谋划着未来的发展前景。 刚刚还被许多人认为是优秀登陆场的地方,很快又不被重视。因为大家发现,那不过是被河流分割的一座岛屿罢了,在一个岛屿上建立定居点,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只因为那里的沙土绝对不适合耕种。 船队已经进入河道,强劲的水流让众多初来此地的年轻人划桨倍感吃力。 所谓的拉多加河就是涅瓦河,河流已经开始进入到春夏的汛期,以至于河流两岸涨起来的河水,把许多水草也淹没了。 很早的时光,涅瓦河在入海口附近,强劲的水流就硬生生分解成三条水道,并造就了许多沙洲。 奥托一直在找寻一个合适的登陆点,他终于确定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正是冬宫所在地。 罗斯人就要在冬宫的地理位置建设新罗斯堡! “兄弟们,我们拐弯!登陆!” 说罢,他猛然拔出佩剑,利剑直指之地就是正式的登陆场。 领头的旗舰率先转向,身后的所有船只紧随其后。 肌肉爆棚的年轻划桨手拼命划船,船底的龙骨磨蹭着被泛滥河水淹没的芦苇丛,一时间水花激荡,船只直接冲上了沙石与泥土构成的河滩。 奥托扶着船艏的坚硬龙头浮雕,经过船只冲滩猛烈的震荡后,一切化作平静。 他猛然跳下船,成为第一名登陆者。 “太好了!兄弟们,我们就在这里建立我们的新罗斯堡!所有人,下船!” 亢奋的人们纷纷跳入浅滩,根本没有人抱怨自己的皮靴灌了一脚的河水。 安静之地突然因为出现的九百多个罗斯人变得热闹非凡,众多的人已经呼唤自己的同伴,所谓登陆之后立刻做那些事。 船只集体靠岸,抢滩登陆的人们在船上就商量清楚了接下来的工作,他们的行动果然有条不紊,登陆场丝毫没有什么混乱。 众多的年轻人跳下来,马不停蹄地拽着缆绳,集体喊着号子,把船只拽到岸上。 还有的人在沙土上突击钉下木桩,将拖上岸的船只拴住。 四十余条船只皆是如此,一切都不由奥托亲自指点,只因大家都担心傍晚一道海潮上涌,那些固定不周的船只会被海潮冲跑。 这份担心完全是正确的。 因为一旦大潮来袭,倒灌的海水能将位于最西端的沙洲,也就是所谓的“瓦西里岛”整体淹没。 那个位面的圣彼得堡,当彼得大帝决定建立一座新城市的时候,就遭遇到海水倒灌的窘境。时间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苏联决意以城西的喀琅施塔得港为中心,建立一条绵延四十公里的防波堤。 碍于苏联解体的影响,防波堤的建设中途搁置,不过它仍在2011年建设完毕,这才永久性解决圣彼得堡的海水倒灌问题。 这个位面,来自北方罗斯堡的罗斯部族,他们的老家就是一个小海湾,他们人人都懂的海潮的侵蚀。 奥托选取建立定居点的位置,与另一个位面的彼得大帝不谋而合,或者说任何一个懂海的人,都会在冬宫的位置设定成定居点的核心。 原因很简单,站在船上的人能一眼看出平缓的冲击平原突然出现一个小型土坡,建设城镇,那里最合适。 奥托选择的位置就是一个舒缓的突破,比起如开口的成片沙洲,登陆点的突破海拔迅速抬升到十五米,无论是倒灌的海水,还是泛滥的河水,绝不会淹到这里! 九百多名各式各样的登陆者,他们已经在卸载自己的乱七八糟的装备。 尤其是那些即将成为第一批居民的一百户罗斯人家庭,他们的手里攥着斧头与刮刀,甚至还有男人扛着从老家运来的已经预制好的木料,准备将其插入沙土里,把木屋的基础框架搭好。 许多随行的家庭妇女,她们缺乏扛着硬木快走的力气。 她们拎着海豹或是驯鹿胃囊做的水袋,跑到湍流的涅瓦河边先是自己痛快喝水,再把水灌满,给已经开始盖房子的丈夫饮用。 夫妇带过来的孩子也开始做起力所能及的事。 傍晚就要到了,不劳奥托废话,一场轰轰烈烈的建设运动已经开始。 第138章 从兔子岛到小核桃堡 奥托扶着腰间的佩剑,站在土坡的最高处,他的身边聚集起一批人。 望着周遭景致,他不禁叹言:“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刚刚检查了一下,这里绝对适合种植。” “但是首领,我们立刻开始种植,时间未免有些晚了。现在播下麦种,我们等不到今年的收获季。”一个名叫科努松的人遗憾的说。 “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种点别的。”奥托拍打起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年,却也续着浓密大胡须的男人,“你是我的老兄弟了,你所有的家人也都跟着船队来了,真是一个冒险的行动啊。” “我不后悔。我愿意做一个拓荒者。” “不用担心,以后这里会发展起来。我们已经约好了,你来做新罗斯堡的首领。一开始你面临一个艰苦的工作,不用担心,我会带着部族的其他人,帮你和兄弟们把新罗斯堡发展起来。” “好啊!不过这个职位,也许让哈罗左森担任更合适。”科努松故意试探性的问。 “那个家伙更适合战场,你就不同。”奥托顿了顿气,“有的人适合打仗,有的人适合做生意。而你……你在罗斯堡就喜欢开垦土地种洋葱。瞧瞧这里的土地明显更加肥沃,还有温柔的南风。真是个好地方啊,你来带领大家开垦土地不是最合适么?” 听得首领这么说,科努松长舒一口气。 因为新罗斯堡一旦建起来,罗斯部族曾经仅有一个定居点的时代就永远结束了。 长久以来,所有人都习惯一个定居点与一个大首领的政治格局,而今事情已经变化。 一脸胡子的科努松也快五十岁了,他和别的男人一样渴望荣誉,奈何自己年轻时参与的所有打斗游戏都是十足的失败者。不曾想,自己本是一辈子钻研怎么在寒冷贫瘠的罗斯堡,种出尽可能多的能吃的东西,坚持一辈子的事居然成了自己被重用的原因。 新罗斯堡必须有一个首领,这个首领是得到大首领的指派担任的。 虽然自己从几十年前就失去竞争成为罗斯部族大首领的可能性,晚年成为新罗斯堡的地区性首领,不也是一种荣耀。 他向奥托郑重的保证:“伟大的首领,我们现在就开始建设。你们明日继续前往诺夫哥罗德,我们留下来的人会抓紧时间建设。当你们归来的时候,会看到我们已经建成许多房屋,甚至……还有可供船只停靠的真正码头。” “那就有劳你了。”奥托郑重其事的拍打起这个老友的肩膀,目光接着瞄着开始建设的人们。 一百户移民开始建设住房,他们立刻开始利用附近的森林资源。 还有许多人马不停蹄的开始探索。 年轻的卡威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强大的好奇心,他不仅对那位未曾谋面却注定属于自己的诺夫哥罗德姑娘充满美妙的瞎想,也一直幻想自己能因为拼命打造钢剑变得特别富有。 等到留里克担任起大首领,自己和家人就能得到极致的幸福。 现在,他倒是对探索世界有了一些想法。 他领着二十人坐上一条船,尽快划过湍急的河流,登陆到对岸的一座小岛。他们一经登陆,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为何? 这个小岛居然野兔乱跑。 一大群兔子,见得有奇怪的东西出现,吓得急匆匆往自己的洞窟钻。 “哈哈!这是个好地方。兄弟们跟着我去抓兔子,我们晚上吃兔肉!” 一般的兔子都会把洞修的很深,还会预留多个洞口以便逃跑。 然而这个岛屿不一般,实际上,这个岛屿本是与陆地连接的,后来就被涅瓦河水冲出一个水道。 当冬季河流冻结,兔子们才会和陆地进行交流,它们也正是跨越冰封于此定居的。 碍于汛期到来,兔子洞的底层纷纷遭遇水淹,迫使兔子们纷纷跑到地面。 它们悠闲啃草的日子戛然而止,因为一大群人类登岛了。 在那个位面,视察的彼得大帝于涅瓦河汛期登陆这个小岛,一只躲避洪水的兔子居然窜到了他的靴子边。于是乎,这个小岛被命名为兔子岛,因为,它的确住着一大群兔子。 卡威拔起自己的钢剑,招呼着同伴们抓兔子。 他们抓兔子的手段非常暴力,就是把手伸进兔子洞探索,于是就有人把兔子硬生生拽出来。 还有的直接拆洞,结果还有人抓到还在幼年的一群小兔子。 发现大量野兔的好消息立刻传到对岸兴建定居点中的人们,卡威高高兴兴展示着自己抓到的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立刻引得其他人加入行动。 那个岛屿真是太小了,罗斯人如同蝗虫一般登陆,二百多人把小岛横扫,愣是抓到三百多只兔子。 获得如此多的收获,小岛自然而然被命名为兔子岛。 太阳即将落山,定居点俨然变成了一处大工地。 长满青草的土坡上燃起四十多摊篝火,那些被罗斯人突击抓到的兔子和鱼,尽化作正被炙烤中的肉,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烟熏味与脂肪的令人垂涎的香气。 进入夜幕,仍有人在附近的松树林里伐木。 罗斯人用传统的技巧砍伐起一个人都抱不住的大号橡木,大树已经被砍倒,罗斯人旋即在树干上敲凿起来,分割木材作为建筑材料。哪怕光线非常微弱,为了趁早住上木屋,他们仍在坚持工作。 奥托的耳畔尽是斧头敲凿木头的清脆声,他啃食着部下送来的烤兔肉,舒服的啃着。 他的身边坐着科努松,此人亦是啃着烤兔肉,向着大首领描绘人们短时间内的发现:“现在已经查明,我们现在的新罗斯堡附近有许多沙洲,它们的名字已经取好了。” “哦?都是什么名字?” “西边的那个叫西岛,北边的叫北岛,还有我们抓获兔子的地方,就叫兔子岛。” 奥托耸耸肩:“名字挺随便的。” “哦?也许我们可以再想想名字。” “就这样吧,简单的名字好记住。唉,以前我们都没有在此逗留,我一直想不到这一带有大量的兔子。” 科努松欣慰的说:“真是瓦尔哈拉庇佑我们啊!今年我们种不出麦子,我最多可以带领大家种出一些卷心菜和洋葱。我曾经非常担心食物的问题,现在不同了。也许不仅仅通过捕鱼,我们抓野兔吃肉,都能轻易坚持到明年。” 奥托再拍拍老友的肩膀:“你也不用太勉强,今年我会尽量加大会南方那些盟友的贸易,我还要尽量从诺夫哥罗德搜刮出吃的。我不允许新罗斯堡饿死一个人,而你!你要保证今年的冬季,新罗斯堡不能冻死一个人。” “我会完美做到。”科努松使劲点头。 罗斯人在土坡上度过平和的一晚。 清晨,青草之上满是露水,温柔的南风吹拂整个大地。 奥托慵懒地舒展自己疲惫的身体,他钻出临时搭建的帐篷,计划起接下来的行动。 罗斯人的行动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即将继续前行的人们围在篝火边啃食着自带的肉干,耳畔充斥着叮叮咚咚的声音。 太阳还未升起,伐木与建筑的工作已经开始,啃了几片鱼干的奥托放眼望去,一大批房屋的根基部分建设已经初见成效。 从罗斯堡老家带来的一批木杆立了功,它们被打进泥土,接下来木屋的建设就围绕这些木桩展开。 还是去收税要紧。 看看太阳,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奥托觉得已经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他告知身边的一批人准备出发,很快,出发的命令传播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早已准备好出征的年轻人一直在等候命令,他们齐刷刷站起,背着自己必要的装备,冲向停满船只的河滩。 大量的年轻人将船只推进宽阔的涅瓦河,奥托把自己的剑当做指挥棒,嘴里大声命令;“你们把船推进河里,全力以赴划进大湖!我们今天必须进入大湖!谁先进入大湖就在那里等候,所有兄弟到了我们结伴出发。” 因为涅瓦河的特性,奥托相信自己在河道上再把船队组织好,实在是件困难的事。 年轻的卡威仅仅跟着奥托,当然还有怀孕的佩拉维娜。 所有嫁入罗斯部族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她们非常高兴于能回故土探望,首先,她们必须指望罗斯男人们战胜河流。 奥托没有时间再和科努松道别,他赶时间,当旗舰滑入河流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吼起口号,指挥全船的划桨手尽力行动。 涅瓦河进入到夏季汛期,河道中的水流量暴增。 河流的平均宽度长达三百五十米,深度也普遍在二十五米。自古以来,整个拉多加湖的湖水几乎都通过这条河注入芬兰湾。 当冬季降临,涅瓦河是整体封冻的,唯有河床部分仍有大量湖水流入大海,那个时候也是其流量最低之时。 当前是汛期,每一秒钟就有超过三千立方米的水流过河床,这相当于怎样的概念。 一条维京人的从船只浮在河面,船上的人什么都不做,一分钟后船只即可被水流推走四十米,换算一番,一小时的时间船只推走1.3海里远。 罗斯人单纯的划桨,可以使得船只长时间保持5海里的速度,被河水流速抵消后,他们勉强能维持4海里的净速度。 等待他们的航程又有多远?整整40海里! 他们在太阳刚刚升起时出发,中途必须不休的划桨整整十个小时,待到夕阳西下,船只载着一众疲惫不堪的人,才能漂入拉多加湖。 好在,根据涅瓦河的走向,他们一开始直奔东南方,完全能够利用南风进行逆风行的操作。在经过一个大拐弯后,河道奔向东北方向,船只将风帆放平,仍能利用南风。 风力给予罗斯人一定的力量,船只前进的主要动力仍是划桨。 他们都是些有着超强耐力的人,为了挑战一场艰难又伟大的逆行,他们准备了大量的鱼肉干,以及少许宝贵的麦饼。 午餐时间?不存在的。 肚子饿了就赶紧抓一块咸鱼干塞进嘴里干嚼,手里的动作可不能停,更不能打乱整个队伍的节奏。 罗斯人的龙头战船成了字面意义上的龙舟,就是它根本不具备龙舟的超强突击速度,整条船以一个较快的速度奔向大湖。 “兄弟们加把劲!河道奔向北方!第一次来的孩子们再坚持一下,你们很快就能见一个大湖,那是你们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湖!” 奥托已经察觉到自己显露的疲态,这是无可厚非的,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 人总得有一个奋斗目标,他在号召大家尽快欣赏到拉多加湖的美景,为此所有人仍需努力。 好在一切的行动都在计划中,罗斯人此行又组织了三十艘船只,其中一半坐着五百人,另一半是被拖曳的纯粹空船,只为拉取贡品。 傍晚时分,船只陆续抵达拉多加湖,庞大的湖泊一时间让初次来的年轻人,想当然的认为这又是一片大海。 冰凉又纯净的湖水,让他们清醒过来。 在拉多加湖的水开始流入涅瓦河的注水口,存在一个天然的小沙洲,沙洲的南部明显由河道构筑成一个突出部。 此地具备战略价值,在此再建设一个小型定居点,作为来往船只的休息站,岂不是很好? 船队进入拉多加湖后便立刻南下,他们并非是直奔沃尔霍夫河的入湖口,单纯就是找一处可以靠岸的休息地。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美妙的地方,距离那个突出部很短的距离,就有一片近乎于纯粹东西走向的砂砾河滩。不知什么原因,此处河滩缺乏水草,河滩之上满是晶莹的砂砾,最适合船只抢滩登陆。 奥托本就萌生了再建设一个定居点的想法,他命令疲惫的部下在河滩登陆,瞧瞧这曼妙的河滩,不利用它真是亏了。 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必然,任何在这片沙滩登陆的人,都会想着建设一个定居点。 在另一个位面,基辅罗斯就在奥托登陆的这片河滩建立起一座贸易据点。随着时代的发展,崛起的莫斯科公国为了抵抗瑞典人的咄咄紧逼,贸易据点逐渐被修造成军事要塞,尤其是在河道咽喉部的沙洲修建城堡,还架设了炮台,谓之为“小核桃堡”,以求它像一颗核桃那般坚硬。 而小核桃堡,也成为历史上的圣彼得堡城市群的东方大门。 大量的篝火再度被点燃,空气中开始弥漫烤肉的香气。 就是再疲惫,罗斯人钓鱼的老本行可没有荒废。当他们还在湖面上漂的时候,大量帮着铁鱼钩的麻绳,勾着诱饵扔到湖里。 很快,罗斯人惊讶的发现自己钓上了一群五花八门的鱼,其中不乏大个头。 最多的鱼就是鲈鱼,其次是拉多加鲑鱼。 还有五个男人合力,硬生生拽上的一条生猛的大狗鱼。 轻易获得的大量鲜鱼,抚慰了年轻人们肌肉酸痛的臂膀。 作为大首领,大量的年轻人向他献殷勤,那条钓到的狗鱼的肥厚鱼排,就成了他的晚餐。 大口吃着鱼肉,奥托也不忘关心一下自己的侄媳妇佩拉维娜。 他将一块滋油的撒了盐一小块鱼排递过去,嘱咐道:“吃吧,我的孩子。记住,你现在是吃一顿饭养活两个人。” 佩拉维娜点点头伸出手,她闭着嘴以防嘴馋的哈喇子弄出尴尬。 度过的一整个白天,罗斯人都在于河流做抗争。她惊叹于这些人能够从早晨到傍晚,保持划桨不停歇,这是何等的毅力?因为在海域前行时,罗斯人当然更注重利用风力,只有进入河道后,划桨才变成主流。 佩拉维娜这辈子第一次参与到逆流而上的远行,想到他们经过一个白天的奋斗,仍有力气钓鱼,想想自己故乡的人倘若与他们为敌,难道不是找死吗? 她有些庆幸,自己娘家所在的白树庄园,是整个诺夫哥罗德里各个庄园中最乐意与罗斯人合作。既然躲不过强大的罗斯人,安心做一群奴仆不也挺好的么? 与罗斯人共同生活了半年时间,佩拉维娜仍不能很好的融入新的群体,心里的芥蒂也许会随着孩子的诞生化解掉。 她至少明白一件事,故乡的人们总是说罗斯热还有别的瓦良格人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其实不然,他们是遵循另一种生活方式的人。 面对着大首领奥托,佩拉维娜仍是保持着谨慎小心。她在沙石处垫上一小块兽皮坐着,面对温暖的篝火啃食着烤鱼排。 嫁入罗斯部族的确有一个大好处,就是顿顿食物都有盐,曾几何时自己在故乡吃饭本就要特别节约,吃盐就更是稀少。现在,她已经无法想象一顿饭里没有盐,以前的生活自己是怎么过的。 奥托看着她闷头吃肉的模样,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她挺起的肚子。 “佩拉维娜,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明天启程,尽可能用一天的时间抵达诺夫哥罗德。我要带着大军在你们的白树庄员过夜!” 佩拉维娜一惊,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想到一些可怕的事。 她惊恐的问:“爸爸,难道你要在夜里收取贡品?” 奥托看着跳动的火苗:“如果可以,我要尽快收取。还有你的那些同族的姐妹,要尽可能多的嫁入我们的部族。你看,我可是带了大量年轻人来,就是要给他们选老婆的。我相信,你的那个庄园长会支持的。” “这……我不知道。” 佩拉维娜确实不知道庄园长的想法,因为她自己本就是最平凡的女人,可能就是因为长着一张漂亮的脸,才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挑选,成为其侄子的妻子。 奥托继续说:“没什么,那个家伙没有拒绝的权力。我并不想一开始就使用武力,他们最好顺从的听从我的安排。所以你瞧,我要求你随船,难道仅仅是许可你回故乡探亲?” “难道不是么?” “我的孩子,我就是要把你,还有其他的女人展示给你故乡的人看。告诉他们,所有嫁进来的女人都得到很好的照顾。到了秋季你的孩子就该生下来了。刚刚出生的孩子太娇弱,秋季你就不要跟着我们来了。所有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你要抱着孩子回到故乡,你要亲自告诉你的亲属,你的生活非常幸福。” 佩拉维娜点点头,她仍然不关心大首领的举措都有哪些深意。 她已经深深爱上了阿里克,啃食完鲜美的烤鱼排,她情不自禁抚摸起自己的肚皮,内心里默默祈祷远征复仇的丈夫阿里克,获得伟大的胜利。 啊!佩拉维娜,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本该是以诺夫哥罗德农妇的姿态度过自己短暂的一生。 而今,她的心态已经愈发罗斯人化。 别的女人也大抵如此。 第139章 罗斯人再临白树庄园 拜抓到的一批渔获所赐,罗斯人露宿河滩很好恢复了体力。 等待所有人的征途仍是遥远的,很快,他们就要进入另一条河流,也就是沃尔霍夫河。 漫长的逆流而上的旅途将是一场吃力的远征,奥托不求风向的变化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助力,与其指望风力推动河道中的船只前进,还不如相信所有划桨手的力量。 南风吹拂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东方的朝霞灿烂无比! 罗斯人把即将燃尽的篝火再添几把柴,将昨夜吃剩的鱼肉再烤一遍,匆匆忙结束早餐。 坚硬的橡木龙骨任由沙石刮擦,船只被推入湖水中,一直浩荡的大军迅速形成,向着东方划桨而去。 长久的经验令奥托对这一带的水文状况非常了解,甚至说他比起不远处居住的诺夫哥罗德那些居民还要了解。 固然诺夫哥罗德地区有多达二十万的庞大人口,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祖先,也都是从外地迁徙于此定居。 事情当然要从西罗马的覆灭开始说起。 当匈人大军迫使大量日耳曼人部落强行进入罗马领土寻求保护,众多的斯拉夫民族为了躲避战乱,纷纷向北方、东方迁徙。也有一些拼命奔向希腊,这些南下的斯拉夫人希望得到东罗马的保护。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百年,很多事都变了。 逃难到希腊的斯拉夫人说起了希腊语,成了罗马治下的新的希腊人。 向北方拼命逃亡的斯拉夫人,最远的一个群落就在伊尔门湖定居。他们当然可以继续北上,碍于北方更加寒冷的气候,那里的土地不再是种麦子的好地界,何必继续迁徙。 不过,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居民根本没有历史记录的概念。 他们最多模糊记住祖父母的脸,以及一些传说中的人物做了哪些大事,例如猎杀一头熊这样的丰功伟绩。 之后便是着眼于当下,对于未来,他们也没有多大的抱负。 就算有强悍的罗斯人每年定期两次的盘剥,只要把他们所需的东西一一奉上,和平就能得到保证。 甚至还能得到一个安全许诺,所谓“谁来打你们,罗斯人会帮你们讨伐”。 许诺就是口头上,所有的诺夫哥罗德了解到,罗斯人从未为了他们作战。 因为诺夫哥罗德确实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敌人,那就是南方的斯摩棱斯克。 想要获得更大的财富,就必须和南方的人们贸易。如果可以,诺夫哥罗德的几个大家族,非常希望能自行与罗马人、可萨人贸易。奈何这个时代,广袤的东欧大地几乎不存在道路,那种人脚踏出来的羊肠小道也很少见。 诺夫哥罗德人划着自己的独木舟,从伊尔门湖进入姆斯塔河,接着逆流而上抵达它的源头。最后徒步五十余公里,就能找到一条可以进入上游第聂伯河的小河,最终成功抵达健在河畔的被松树包围的斯摩棱斯克。 想要去南方,诺夫哥罗德的商人没少被斯摩棱斯克人盘剥,被打劫一番船毁人亡的事也时有发生。 毕竟,就算彼此理论上都是斯拉夫民族,九世纪的斯摩棱斯克人并不认同诺夫哥罗德人是自己的同胞,而是将其看做自己的竞争者。 一条可以直通黑海的贸易线一直存在着,路途之上的许多势力要在这个流传很久的贸易线分一杯羹。 需要又一个强大的势力扫清影响贸易顺畅的各方势力。 就目前来看,并不存在这样的势力。 罗斯人的四十条船仅用半天时间,就沿着湖岸线摸到了沃尔霍夫河的入湖口。 沃尔霍夫河与涅瓦河有一个很大的相似处,也许纯粹是偶然的原因,两者的河道宽度特别接近。 但沃尔霍夫河的水流量仅有涅瓦河的八分之一。 罗斯人要在涅瓦河对抗强劲的水流,在沃尔霍夫河,划桨不再是一件过分疲惫的事。 要回家了! 佩拉维娜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河道两边郁郁葱葱的松树林,更是让她动容。 仅仅是半年前,得知父母贪图一些琥珀,就把自己交给罗斯人为妻子。她本想着会面临可怕的命运,结果真是一场奇幻之旅。 听得大首领所言,再有一个白天,到了下一个傍晚,船队就能抵达诺夫哥罗德! 具体而言,船队的第一个目标并不在于核心区的以“松针”为名的索斯诺瓦赫卡家族庄园。 而是以“白树”为名的贝拉列卡家族庄园。 曾经,佩拉维娜就是“白树”的一个成员。 又是一个傍晚,也是船队在野外度过的最后一个傍晚。 一处河畔的坦途成为罗斯人的宿营地。 一些松树被砍倒,罗斯人将大量树枝劈砍成柴火,燃烧其充斥松脂燃烧异味的篝火。 有的人跑到附近的树林打猎,不一会儿居然就扛了一头野鹿出现。也有的人尝试钓鱼,获得了一定的收获。 五百人分食一头野鹿,每个人能分得两个指头大的鹿肉就不错了。 奥托毕竟是首领,这一次他又不出意外的有幸抱着一整条鹿小腿,也不管鹿肉的瘀血,也不管腥臊之气,他大快朵颐起来。 他啃肉的时候还不忘面对着勒令坐在身边的佩拉维娜,说一些接下来的事情:“我的孩子,我已经想到了。你已经基本学会了我们的语言,等回到你的故乡,你就做我的翻译。” “爸爸……这可以吗?” “你不喜欢?”奥托不悦的问。 “不。我只是有点想……早点见一下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也一定非常想念我。我想和他们说说我过得很好。” 奥托耸耸肩,他的思绪不禁回到半年之前,这便故意说:“与其是想念你,他们更想念拿下琥珀和银币。听着,佩拉维娜,忘掉你的过去,现在你是罗斯人。你是我侄儿的妻子,你肚子里的是我亲弟弟的孙子。你指望你的父母算是你的亲人?我才是你可以信赖的亲人。” 佩拉维娜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大胆的抬起头,看到奥托注视着自己的双眼,不由连忙垂下。 “直视我的眼睛!”说罢,奥托直接把手伸过去,有些粗鲁的捏住佩拉维娜的下巴:“听我的安排,做我的翻译。今年我可是要在白树庄园做一些大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爸爸,我会的。” 所以,为什么第一时间去白树庄园呢? 其中的原因并不复杂,最大的原因就是它将是罗斯人前进之路遇到的一个庄园。 诺夫哥罗德的核心索斯诺瓦赫卡家族“松针”庄园,就在伊尔门湖开始进入沃尔霍夫河入口处,庄园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 “松针”庄园无疑是整个诺夫哥罗德最富有的,人口亦是最多。要盘剥财富当然要针对大肥羊可劲薅,对于次一级的庄园则要适当的盘剥一番。 白树庄园人口不比松针庄园,即便如此它仍是本地区的第二大庄园。 白树庄园在松针庄园的西北方向越六公里处,彼此之间还有一片茂密的松树林。 白树庄园毗邻有一条宽度仍超过三十米的河流,河流直接通入沃尔霍夫河。 缺乏道路的时代,使得各个庄园人群的交流严重依赖船只,这样现状也是得他们必须住在靠近伊尔门湖的湖畔地区,这样也是为了利用肥沃的湖畔地区开垦农田,以及稳定的水资源灌溉。 他们固然基本只有木犁,拜天然的土地条件所赐,他们播撒下的种子仍有不错的收成。 他们定居下来,曾经开拓闯劲的冲进就被减弱许多。因为沿湖居住的人口数量仍然不多,湖畔仍有特别众多的森林资源,弄得大部分庄园实际成了松林海洋中的孤岛,现有的大大小小的河道就成了现实意义的道路。 奈何,新的一天,并不是一个和煦的早晨。 奥托望着开始灰暗的天空,还有已经转化的风向,他总觉得有一场大雨正欲袭来。 “糟糕,我在航行的时候下雨,事情就太糟了。” 紧张的奥托在船队恢复航行后,就勒令全体船只扬帆。 他自己的旗舰当然不让的排在队伍最前方,那印染着巨大蓝色交叉船桨突然的大帆,就是一个显明的象征,凡是待在河畔的诺夫哥罗德居民,看到这样一大群龙头战船、一片特殊花纹的大帆,就知道那些仿佛从墓地里爬出来、凶神恶煞的罗斯人大军又来搜刮财富了! 强劲的北风一改之前时光的暖意,对于划桨的人们,这份凉意可谓舒爽。 宏观上,一股冷空气正走在袭击诺夫哥罗德的道路上,它将一直吹到黑海之滨。 降雨?那是必然的。 儒略历五月份的东欧,本就是容易下雨的。 一些当地的小孩聚在河边,把弄着自己简陋的鱼钩,以求在河畔边钓到一些小鱼拿回家炖掉。 还有一些穿着长裙的女人,勾着她们被整块麻布包裹着御寒的脑袋,手里拿着被打磨得非常锐利的石块,收割可以拿回去喂兔子的芦苇。 也有一些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细木棍,驱赶着自家的小羊群,在河畔水草最茂密的地方放牧。 好一派田园牧歌,哪怕是明明快要下雨了,他们仍然要做一些必要的劳作。 突然,被一片树林遮掩的河道拐出大量的帆船。 钓鱼的孩子、割草的女人还有放牧的男人,所有人警觉起来。 按理说,因为半年前颇为成功的联姻,使得罗斯人在白树庄园居民那里开始有一个并不坏的新看法。 然而,根植于他们记忆中的罗斯人是海盗的形象,基本就化作现在撒丫子跑的本能。 “真是一群胆小鬼!年轻人,你们看到了吗?这就叫做懦夫。” 奥托已经看到那些四散撤回庄园的人们,情不自禁要给部族的年轻人上一课。 初次见到诺夫哥罗德人,就看到他们逃跑的背影,对此卡威有一些遗憾。 “首领,难道我是要从一群懦夫里挑选一个女人做妻子。” “也许吧!”奥托长叹一口气,“也许他们是懦弱的,但是你的孩子将是勇敢的。只要你乐意好好教导……哦,我忘了,你是个铁匠。” 说罢,奥托傻呵呵的笑起来。 卡威也跟着尴尬笑出声:“是啊,我是铁匠,我娶个懦弱的女人生一群小铁匠,应该是没问题的。我毕竟不是战士。” “但是你为战士制造最好的武器,努力吧,我的卡威,我会想办法给你选个最漂亮的女人。” “啊!伟大的首领,你……”卡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自己的婚事居然要由大首领来操心? 其实问题也简单。在出发之前,铁匠克拉瓦森偷偷给了奥托一笔银子,这就算是贿赂了。克拉瓦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帮助儿子卡威迎娶一位最漂亮的女人,最好还要在当地有一些高贵的身份。 作为首领,拿了钱就必须办事。 而奥托给年轻铁匠卡威选亲这件事,确实已经有了一个目标。 “兄弟们!听我指挥,准备拐入前方的河道!我们今晚要在白树庄园扎营!”站在船头的奥托一声令下,四十艘船排成一条纵队,就好似一条巨大的水蛇,整齐拐入那条小水道。 那些逃亡的人纷纷逃回庄园,他们在庄园内的路上大呼小叫,宣布罗斯人抵达的可怕事实! 时代却是有了变化! 本来,所有人该是惊讶于厌恶的态度,现在一些家庭却对罗斯人有了新的期待。 现在就是验证罗斯人是否遵守诺言的时刻了,因为那些嫁过去的女儿,罗斯人许诺当春夏之际再度归来时,会由女婿带着怀孕的女儿回到娘家。 更多的人态度还是紧张的,毕竟罗斯人每一次来都是四百人以上的大军。 那些可怕的罗斯人,他们大部分是高大又强壮的,手里拿着的都是青铜或铁的武器,一些人身上还披着锁子甲。 白树庄员的人口加起来的确有两千人,将所有可战斗的力量组织起来,也是必然被罗斯人轻易击败的。那些用石头做矛头的矛,还有大石做的锤子,几乎无法破防罗斯人的盾。庄园的男人普遍也比罗斯人矮上一头,力气更是差的太多了。 可能一个罗斯男人就能一只手举起一个白树庄员的男人,再狠狠摔在地上。 大量的龙头战船就以白树庄园的码头为落脚点,相比之白树庄园的那些独木舟,龙头战船就是真正的巨无霸了。 大船把独木舟推开,码头的各个栈桥完全被罗斯人占领。 船只已经开始停靠,奥托直接踏在栈桥的木板上,弓着背扯着嗓子命令自己的部下们:“快点行动,把所有船只推到岸上。把帆布卸下,盖住整个船!” 毕竟天色暗淡下来,乌云也遮掩了西方的夕阳。 对于没有加班的龙头战船,下雨总是非常糟糕的。 歇下来的帆布尽可能的遮盖住船身,这些完全亚麻做的帆布质量并不高,它也不防水。所以许多帆布近看过去是有不少补丁的。虽是如此,帆布至少能做到雨水的引流,避免船只灌上整个船舱的雨水。 五百名罗斯人纷纷登岸,还有十名跟随丈夫回到故乡的曾属白树庄园的女人。 现在的状况让这十位女人有些失望,故乡的人们纷纷跺了起来,仿佛他们根本不打算和登陆的罗斯人有人们交流。 当然,事实的确如此,一介普通的农夫亲自走去和罗斯人攀谈?真是疯了。 要说攀谈,这些都是庄员长有权做的事。 广大的普通家庭躲在自家屋子里,甚至有的人带上必要的一点细软,带着家人跑到附近的松树林安定下来。 就有人打算一直躲避,直到罗斯人带着足够的贡品扬长而去。 第140章 卑躬屈膝的人 白树庄园是第二富裕的,它毕竟具有两千人的人口,就算是物资生产水平低下的时代。如此多的人,以一个共同祖先的血脉凝聚成的自然村,仍能生产出一些财富盈余。 他们本该用这些财富的盈余让自己生活的更好,或是用这些物资养育更多的子女。 罗斯人带着他们的斧头和剑来了。 白树庄园就像是一只绵羊,辛辛苦苦涨了一身的羊毛,就尽数被罗斯人剪了去。 对此,庄员长里古斯无可奈何。 罗斯人是一年来两次,松针庄园的那些人可是隔三差五就能见到。 倘若不是被松针庄园压迫,白树庄园岂能跑到一处距离伊尔门湖直线距离仍有七公里的地方定居? 事实上湖畔的肥沃良田都被松针庄园的人占领了,白树庄园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逆转竞争中的劣势。 现在的白树庄园,不但要给罗斯人一年两次的贡品。这个收取贡品的套路还被松针庄园学会。 松针庄园学着罗斯人玩起了贡品策略,他们人多势众,本就是罗斯人重点盘剥的对象,为了把损失挽回,罗斯人离开后,就轮到松针部落绕着伊尔门湖转圈收贡品了。这个给松针庄园的贡品不多,交给他们,白树庄园一直深感受到强烈侮辱。 白树庄园每户家庭都提供一笔财富,最后由庄园长家族负责统计,最后交给罗斯人。 庄园长里古斯,他就是现实意义上的为罗斯人服务的收税人。 罗斯人搜刮的并非单纯的庄园长家族的财富,而是整个庄园居民的财富。 最有权势的庄园长家族自古以来世袭庄园长的职位,也有庄园长的嫡系后代继承这一职位,其他的庄园成员则是分支。他们都认为庄园长家族是高贵的人,日子就是这样天天过,现在真可谓是庄园长要他们做什么,普通人就做什么。 至于庄园长拿了其他家庭的贡品后打包交给罗斯人,自己却一枚铜币都不交,普通的家庭或是没有这样的概念,或是碍于不满无处发泄,索性选择性忽视。 各个庄园大抵就是这样不断的发展,各个庄园的庄园长家族,实实在在成了贵族。 那么罗斯人算什么?当然是贵族中的贵族! 真是这样的因素,大量普通人选择躲藏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罗斯人抵达的坏消息传到庄园长里古斯耳畔,这个年纪就比奥托年轻几岁的“老头子”猛然从他的熊皮座椅上站起,衰老的身子仿佛要散架。 “他们到哪了?!” “罗斯人已经上了街道。”他的一位族侄谨慎回答。 “真是糟糕。你去通知梅德威特,令他到我这里来。其他人走准备好,跟我一起去见那些罗斯人。哦!但愿那些罗斯人能少一点搜刮。” 不一会儿,一个名叫梅德威特的三十余岁的男人站在庄园长里古斯面前,此人正是里古斯的长子,亦是下一代的庄园长。 里古斯有多个孩子,唯有这一个儿子,还是长子。到了如今,里古斯不觉得自己能顺利活过六十岁,也许早早把管理整个庄园的权力过渡给长子,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里古斯仍有很大的号召力,但凡是遇到大事必须亲自参与。 尤其是与罗斯人的关系,至少十年来,那个名叫奥托的大酋长一年来两次。普通人都相信,正是庄园长里古斯的正确交涉,才使得十多年来白树庄园根本不曾遭遇血光之灾。 年老的里古斯已经五十岁了,他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平日走动走要扶着一只拐棍。 他的牙齿也掉了不少,苍老的下巴已经难以拒绝干硬的列巴,平日里只得吃一些熬得稀烂的麦粥,静静等待自己生命的结束。 现在,罗斯人的大首领突然到了! 他连忙穿戴好自己得体的衣服,考虑到户外仍有些冷,不得不再在头顶盖上一顶大熊皮帽,身上又披上一件黑熊皮大衣。 穿着熊皮的衣物会让一个男人看起来非常孔武,可惜,这件好衣裳穿在衰老之人身上实在体现不出来什么。 庄园核心家族的人们纷纷聚拢在里古斯的身后,连同家族中的孩子也加入其中。 见得庄园长一家走出了他们修建得很好的木屋,其他人也纷纷探出自己的家门。 傍晚之时又逢乌云,奥托实在不喜欢这个糟糕的鬼天气。 但在白树庄园的人看来,这几天的乌云的确是一个糟糕的预兆! 这不,搜刮财富的罗斯人大军,伴随着滚滚乌云而来。 罗斯人手持着自己的剑盾,每个人的脑袋上还戴着遮盖半张脸的蒙了铁皮的头盔,所有人都穿着皮甲,其中也不乏套着锁子甲的猛人。 他们高大的形象最是骇人,每每看到这样一直大军踏在白树庄园的土路街道中,里古斯本人总是非常忌惮。 因为只要罗斯人愿意,他们就可以轻易的消灭整个庄园的人,最后将所有房屋焚毁。 里古斯定了定神,示意长子淡定的照看好其他家庭程艳,接着坚定起眼神之身向前走去,意图亲自面对罗斯人的首领。一个懂得一些诺斯语的随从紧随其后。 人与人的确不一样,里古斯根本不能想象,罗斯人的首领居然比自己还要年长。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老死了,对方与去年秋季的姿态一样,依旧是挺拔且强壮的人,有何健硕的胳膊,就是花白的胡须证明了衰老。 里古斯颤动着嘴,缓慢抬起头:“伟大的罗斯首领,我们欢迎你。” 一些用诺斯语诉说的恭敬话,里古斯是非常了解的,他的恭敬让奥托满意。 “里古斯,我还以为你要老死了。过了一个冬季,你居然还活着!”奥托故意轻蔑地说。 随从连忙翻译一下奥托的话,这番言论令里古斯颇为厌恶,那又有什么办法? 里古斯故意恭维道:“一定是神的旨意,许可我继续活下去,只为继续侍奉伟大的罗斯人。” “哈哈!你很会说话!现在给我带路,我要到你的居所,和你谈谈今年的事。” “遵命,伟大的首领。” 里古斯转身就欲带路,急忙被奥托拦住。 “慢着!有一件事你必须现在为我解决。” “遵命,我的首领。”里古斯心里泛着嘀咕,明面上依旧是极度恭顺。 “很好,我要你安置我的人。我们全体今晚就在你们的庄园住宿。” “啊?!”里古斯下意识的一愣神,拐棍也掉在地上。 仆从连忙拾起这拐棍,塞入里古斯颤抖的手里。 “你不乐意?还是……”说着,奥托的眼神面露凶险,他握住剑柄的右手,悄悄拔出一节剑刃,以示威胁。 “我愿意!我们都会愿意,就是我担心……” “收起你的担心,我不会让你的人太多难堪。”奥托宝剑会剑鞘,他的脸色又和善起来。“比起别的庄园,你是最配合的。白树庄园是一条被被驯服的狗,其他庄园才驯化了一半。这样,给我们一些空置的木屋,我的人要住进去。你也看到,这个糟糕的天气即将下雨,如果我的人淋湿了身子,你要负责。” 里古斯连忙心领神会,点头如捣蒜,他连忙说明:“我们有一些空置的谷仓,但愿伟大的罗斯人能够赏脸。我还会提供你们的人所需的食物,如果你们需要女人侍奉,我也会……也会尽量满足。” 这个老家伙卑躬屈膝的模样让奥托很是瞧不起,不过公平的说,这个老家伙很好的为他的族人们保全了性命。 奥托点点头:“你是一条忠诚的犬,我要你立刻给我的人,每人提供一磅面包。至于女人,我们需要女人,这件事是非常重要的,等一会儿我会亲自给你说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里古斯这般卑躬屈膝就是为了保证庄园的存在。 当然他屈辱的形象可是令一些年轻的白树庄园男丁颇为不满。 反击?算了吧。掂量一下自己手里的石锤石矛,就敢袭击罗斯人?激怒他们真是迎来毁灭。 对此,奥托当然知晓这些弱者的恐惧。 剑与斧的威慑可以告一段落,现在需要一些甜蜜的安抚。 奥托拍拍手,罗斯人的人群里很快让出一条道,一些罗斯部族的全副武装的男青年,领着他们怀孕的妻子走出来。 这其中还有佩拉维娜,她非常识趣的走近奥托。 “你看,里古斯,我们遵守的承诺。这些都是你们白树庄园的女人,她们已经怀了我们罗斯人的孩子。我们很好的对待了她们!” “是……”里古斯此刻真的有些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那些围观者。 女人怀孕不足为奇,似乎只是从干瘦的女人,变成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干瘦女人。 这几位孕妇着实不同,她们都胖了许多,脸色是少有的红润。 一些女人的父母就在围观的人群里,他们一眼认出了自己嫁出去的女儿,心中充满欣慰。 那些本是需要支付巨大的筹码才能娶亲的罗斯部族男青年,支付不多的银币就抱得美人归,也纷纷将为人父。这样的男人当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妻子!他们会把抓获的大鱼的肥厚鱼肝给妻子吃,海豹的肥油与大块鲜肉也尽量提供给妻子。 这样的饮食与诺夫哥罗德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农夫最缺乏的就是油脂,嫁到罗斯部族后她们仅仅半年,就吃到比之前十多年人生吃得的还要多的盐与油脂。她们基本被丈夫勒令待在温暖的家里,等候寒冷冬季的过去。 一个冬季过去,每年的饮食必有脂肪,她们岂能不胖?! 这个时代,胖胖的体态被公认为生活优渥的证明。 看到自己嫁过去的同族姐妹,一些庄园的女人在围观人群里探出脑袋,居然露出羡慕神色! 黑暗很快笼罩正片大地,在天亮的时候,关于罗斯人到来的糟糕消息,已经开始在诺夫哥罗德的各个庄园传播开来。 不出意外,这一次罗斯人的目的仍是收取贡品为主,最多再迎娶一点女人。为了苟全,忍痛割肉显然是必要的。 各个庄园已经开始最后清点要向罗斯人买平安的贡品。 而在白树庄园这里,今晚的情况确实绝无仅有。 毕竟时间是春季,曾经满登登的谷仓,许多已经变成空落落的木屋。庄园附近的大量麦田,在诺夫哥罗德的农业概念里,麦苗长势都尚可。只要继续等待到儒略历的八月底,就能收割麦子了。 许多划了好多时日船桨的罗斯人,他们现在希望先好好休息一番,这便快速涌入白树庄园提供的那些谷仓,紧接着就横七竖八的躺在木地板上。 和罗斯人的完全不同的是,诺夫哥罗德地区有着更多的水网结构。冬季,这一带基本会被冻结,春夏之际,封冻的泥土又变得泥泞。 白树庄园的所有房子的建设,都是先打下大量的木桩,之后又是铺设木地板,搭建木墙。 他们也是睡在自家的木床上,为了舒适往往要铺设一些枯黄干燥的芦苇,之后一家人偎在一张木床上和衣而睡。 普通的家庭是如此,最有权势的里古斯一家,他就拥有财力为自己修建一座真正的庄园。为了安全性,还有一圈木制围墙庇佑! 木墙并不是为了抵挡罗斯人或是别的什么敌人,它是为了抵挡野生动物的。 哪怕是白树庄园这个有着两千人的大型聚落,扔回遭遇狼与熊的光顾。 奥托的大部分待在谷仓休息的部下,他们又开始啃食自己随身的鱼干,不一会儿就有白树庄园的女人带着大量面包块前来,她们扔下装满黑麦面包的麻袋连忙跑走,仿佛跑的晚了就会被他们抓住,之后难以预计。 大部分的年轻人对一群年纪大的当地女人毫无态度,他们中许多人的确要在诺夫哥罗德选一个女人做妻子,要选妻子当然要选择年轻漂亮! 至于那些归来的怀了孕的白树庄园女人,她们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罗斯人丈夫回到自己的娘家。 诺夫哥罗德有自己的婚丧文化,罗斯人亦是如此。就算罗斯人的文化里有着大量强调战斗与扩张的因素,他们仍是喜欢爱与被爱的。 他们回到妻子的家里,扑面而来的真可谓回家的感觉。岳父岳母和妻子娘家的兄弟姐们,零距离的接触一位罗斯人的女婿,心中的芥蒂迅速消散。 而当他们拿出一两块成色不怎么好的琥珀作为礼物,立刻就能换来岳父母的欣喜。 他们的欣喜真是合情合理。 罗斯人女婿拿出一点成色糟糕的琥珀,作为妻子娘家人的可以补贴生活的财物。 且看这枚琥珀,拿到南方的斯摩棱斯克贱卖掉,也能赚得一大笔钱财,再在当地换取一些生活必须的口粮。庄园摊派给所有家庭的贡品配额的价值完全低于一两块琥珀。 甚至有的家庭急忙向自己的女婿推销起自己年幼的小女儿,指望早早再定下一门亲,除了女儿们的确能得到一个物质颇为优渥的未来,也在于嫁女儿看来是能够长久的得到好处。 摊派的贡品是五十磅黑麦或是燕麦。 相对于诺夫哥罗德这里糟糕的农业状况,以一块十五米乘十五米的亩,收获的麦子普遍只能达到一百磅左右,也就是所谓八十斤。诺夫哥罗德人并不给田地施肥,最多用原始灌溉系统在干旱年景就湖取水浇灌。至于麦子能收获多少一切随缘。 而为了达到这一百磅,他们仍需要投入三十磅的麦种。 一个家庭会伺候自家的面积可达二十亩的田地,因为仅仅是木犁啃出凹槽,大量种子随手洒下,家里的孩子再用木耙把凹槽推平,播种就算结束。 他们播完种后几乎不会再管,漫长的农闲时期无外乎养些羊和鸡补贴家用。 以这种粗犷的方式种地,想要一个好收成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他们这样的农业足够抱住自己的命,除却每年给予罗斯人一百磅麦子的贡品,播种的种粮,平均下来,一家人全天的口粮可以勉强超过三磅,节省一下,佐以野菜和蘑菇,喝些羊奶、牛奶与鸡蛋,甚至是捞鱼,日子过得还不算苦。 这一晚,罗斯人有了三种不同的处境。 那些住在干燥谷仓里的人们,他们啃食完面包不久就纷纷裹着兽皮入睡。他们丝毫不觉得这样睡觉有什么难堪的,因为在故乡,他们的木屋连木地板都不存在。 那些住在妻子娘家的罗斯人,因为拿出的礼物,立刻使得他们得到岳父母一家的如同对待英雄般的拥戴。 而奥托,他和他的几位重要部下,完全以主人的姿态,进入里古斯用木墙围起来的“豪宅”中,坐在了白树庄园里那被油灯点亮的议事大厅。 奥托当众表演五口啃完一直煮鸡的表演后,之后对于白树庄园贡品的要求,他打着饱嗝和盘托出。 第141章 白树庄园的贡品 奥托眼神犀利地看着庄园长里古斯:“你们庄园的贡品准备得怎么样了?”接着示意佩拉维娜作为翻译。 “是。伟大的罗斯首领,今年的情况与去年春季是一样。” “你们已经彻底准备好了?”奥托继续问。 “是的,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贡品装在一起,你们明早就能带走。” “就是今晚的天气不够好啊。”奥托故意叹上一口气,“其实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们能早点离开。” 听到这话,里古斯连忙否决:“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你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愿意你们长久的留下来。” 他说的就是客套话,不过率领整个部族迁徙到诺夫哥罗德,这种可能性奥托自己不想,他也知晓许多族人已经有了这种想法。 奥托故意道:“住下来?还是算了。你们只要给我们提供足够的贡品就能相安无事。如果那些斯摩棱斯克人要打你们,我有意帮助你。相比于别的部族,你的庄园是最配合。说吧,为我们都准备了哪些贡品?” “是。”里古斯点点头,然后示意自己的长子凑过来。 紧接着,便是梅德威特这位庄园长的继任者,亲自向奥托说明情况。 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居民,虽是以传统庄园的形式住在一起的自然村,他们的内部当然分化成大大小小的家庭。 什么算是一个家庭呢? 一对夫妇和他们剩余的若干未成年的子女,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那些嫁出去的女人,实际是和别的家庭的新成年的男子,构筑成一个新的家庭。 这种传统的自耕农家庭的演化是天然的合理的。 就是在诺夫哥罗德这种冬季寒冷漫长的地界,以庞大家族构成了巨型庄园,是所有人生活的依赖。 他们的家庭结构与生产能力,使得他们不会开垦过多的耕地,为了获得收获季更多的粮食,播种技也会洒下更多的种子。这样的环境下,一对夫妇为了生活能够好,即会拼命的生孩子,哪怕是小孩子,也是重要的生产力。 矛盾的是,更多的孩子要分享每天大概仅有三磅的麦子口粮,生育更多的孩子是一个家庭无法承受的! 哪怕是庄园长一家,里古斯的家庭结构仍是简单的。 里古斯只有一个长子,除此外还有两个女儿。除此外他还有两个兄弟,兄弟家的人丁一样不希望。 为了自家的兴旺,里古斯的妻子一直在尝试生育更多的孩子,哪怕自己年纪不小了,仍然渴望更多的孩子。 结果,他的妻子以很高的年龄冒险生下了最后一个孩子,可惜,是一个女孩。 里古斯有些遗憾自己这辈子最后的努力,换来一个女孩的结局。虽是女孩,她愈发可爱的样子,可是令日渐年老的里古斯的生活多了许多快乐。 里古斯本有三个儿子,奈何两个儿子年幼时都因为疾病丧命。 他听说罗斯人的大首领奥托,也有两个儿子意外丧生,无形中感觉到两个族群仍有许多共性。 哪怕是强悍的罗斯人,死神依旧能无情的夺走他们的生命! 奥托就是要搜刮诺夫哥罗德人的财富,就像不会对着一只绵羊,将浑身所有的羊毛剪得干干净净,奥托的盘剥仍然是针对最富有的那批人的。 人口高达两千人的白树庄园,实际只有约莫四百名壮劳力,也就是具备耕地能力的男丁。 庄园里有大量的孩子,男孩女孩长到可以结婚的年龄,十几年的时间要面临各种严酷的挑战。许多的孩子注定会因为疾病或是营养不良死在成长中。为了尽力弥补丧子之痛也为弥补劳动力,任何的家庭都乐意继续生育下去,这就使得庄园里有大量的小孩子! 这些看起来脏兮兮又消瘦的小孩子,则将是奥托要索取的另类资源。 四百名壮劳力清一色的农夫,只有农闲时候去捕鱼或是打猎。她们的妻子兼顾生育、带孩子、织布、劈柴、打水等五花八门的家庭工作。 全家人没有休闲的权力,只要他们偷懒,结果就是饿死。 每一个有能力耕种的农夫全年要缴纳一百磅麦子的贡品。会织布的女人全年则要缴纳一匹大小有普通长船船帆四分之一面积的亚麻布。 春季之时奥托带着索贡大军而来,拿走白树庄园准备的各种货物。 所有的贡品里,以累积两万罗马磅的未经任何加工的麦粒最为重要,那是换算后总重量接近八吨麦子。仅仅装走这些麦子就需要两条专职的运输船! 不得不说,为了这次顺利的拉走各种贡品,奥托率领的船队里,一大半是纯粹的运输船。它根本不适合作战,亦难以划桨。平日里它会被其他船只牵引着,辅以桅杆的风帆前进。就是这样的船,它足以载重四吨!当之无愧的运输核心力量。 罗斯人的龙头长船的风帆并不小,风帆面积也比较统一。他们以船帆的面积为标准,实际就是要求白树庄园的人提供接近四平方米的单层麻布。四百户家庭的麻布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麻布是重要的衣料来源,另一个则是兽皮。 三十张羊皮,十张牛皮,还有五十张狐狸皮,二百张兔皮,乃至两张熊皮,都在白树庄园的贡品清单上。 每一次听到白树庄园的贡品的具体数目,都令奥托非常感动。 听完梅德威特的说明,奥托满意的点点头:“真是一笔美妙的贡品,你们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这很好。” 一直半跪着汇报的梅德威特稍稍抬头:“伟大的罗斯人,我们的贡品,你们是否满意。” “满意?我还算满意,不过……”奥托故意用鸡骨头剔着牙齿,带有轻蔑的神色注视着面前的人:“你叫梅德威特,你是下一任的庄园长。你跪在我面前就是表示忠诚,现在我要你们提供更多的贡品。” 听到这个要求,无论是里古斯还是梅德威特,额头瞬间渗出汗水。 “大首领,你们……”里古斯正欲反驳什么,立刻就被奥托叫停。 “现在听我说,白树庄园的人们。你们从今年开始,必须进一步表示对我们的忠诚。我们需要更多的贡品,你们必须承担,没有任何辩驳的权力。现在听我说!” 佩拉维娜尽量如实翻译的,她听到大首领要增加贡品,心里难免的为之惊愕。 “佩拉维娜,别怕,如实翻译即可。”奥托捣捣她说。 奥托又顿了顿气,强硬的口气稍稍缓和,接着拿出自己的具体要求:“我要五十只鸡,要活的,全部装在笼子里。我还要十头牛和十只羊,要两头公八头母。” “你们,要把牛羊鸡都带走?”里古斯谨慎的问,“我听说你们的老家非常寒冷。那里可能不适合养牛羊。” “哦,里古斯,谢谢你善意的提醒。我们做出了一些新的决定。正因为寒冷,我们在拉多加湖流进大海的河流处,修建了我们的新罗斯堡,那将是一个庞大的定居点,最终可能比你们这里最大的那个松针庄园还要大。那里距离你们,最多只有四天的航程。” 佩拉维娜在战战兢兢中如是翻译,她还多嘴说了一句,所谓自己证明,罗斯人就是四天时间从那个新罗斯堡抵达诺夫哥罗德的。 里古斯瞬间感觉一把斧头就悬在自己脑袋上,随时都能砸下来。 罗斯人建了新的定居点,只要白树庄园表现得不忠,仅仅四天,讨伐大军就能袭来! 白树庄园居民知晓北方有一个大湖,拉多加这个名字亦是自古以来。 不过探索到大湖的湖畔,就是诺夫哥罗德北方活动的极限了。大湖的西方是大海,那是绝对危险之地,因为所有的瓦良格人都是在那边的海洋活动的,贸然踏足必将遭遇死亡! 奥托补充说:“到了秋季之时,你们就用不着提供这些动物。听着,每年五十只鸡,十头牛还有十只羊,就是增加的贡品。” 里古斯盘算一下,对于整个庄园,增加的贡品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啊,伟大的首领,这些我们会给的。” “我的要有还没完。”奥托悄悄桌子,眼神瞪着里古斯,“我要你们给我们提供一些人,我要将这些人带走。” “是更多的联姻吗?”里古斯警惕的问。 “正是,也许这件事是你们愿意接受的。” “啊,如果我们卑贱的女孩嫁入你们那里,那真是她们的幸福。” 里古斯卑微的漂亮话直中奥托的心:“那好,你能提供多少待嫁的女孩?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次我带来的人里面,至少有一百人必须在这次远航完成婚姻。” 里古斯陷入沉默,他必须要用一点时间思考其中的利弊。 里古斯一家世袭庄园长,这被普通人当做自古以来,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他担任这个职务也不是为了作威作福,而是要维持整个庄园的运作。 固然里古斯会在各路人马收贡品时中饱私囊,普通人又有怎么办呢? 庄园长一家还控制着庄园的几个大厨房,以烘烤可以吃很久的大列巴。除此外还有重要的磨坊、一批金属农具。 正是因为彼此都是有共同先祖的亲戚,庄园长会无偿或是以极低的价格租借这些生产资料,以使生活变得多少温暖一些。 脱离庄园居住简直是找死!普通家庭需要庄园的保护,搬出去居住在密林,很可能成为熊与狼的食物。 目前,庄园内部到了结婚年龄的姑娘有至少四十名,具体的数量里古斯基本是了解的。 他好好想了想,说道:“三十人。我能提供三十个姑娘。”说着,里古斯的眼神瞥向一直担任翻译的佩拉维娜。 “就是我想不到,这个女孩本是嫁给你的侄儿,怎么……” 奥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实一番放纵的哈哈大笑,接着令佩拉维娜亲自解释。 这种场合下,将为罗斯人母亲的佩拉维娜,她的立场早已站在罗斯人那里,回到了故土,他也要考虑乡亲们的感受。 佩拉维娜当即说明了自己在罗斯堡的生活,什么天天吃肥肉,天天吃鱼,不知何为饥饿的生活,着实令里古斯吃惊。 “亲爱的,你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明明很瘦,现在确实变了一番。你的丈夫,那个年轻人,他……”里古斯根本想不到,罗斯人今年可谓兵分两路。有近五百人组织的大军去讨伐罗斯人的仇敌了,佩拉维娜的丈夫正是大军的指挥者。 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个年轻人的。 实在令里古斯惊愕的是,佩拉维娜一直在说,罗斯人的大首领其实是个大好人。 这些迹象确实表明,嫁给罗斯人的姑娘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如果联姻能得到更大的好处,何乐不为呢? 白树庄园人数虽多,由于彼此间都是亲戚,同族男女不得通婚的原则也在贯彻着。 就是不嫁给罗斯人,庄园的待嫁的女孩也是嫁给别的庄园。各个庄园都是在以婚姻的方式实现人员的流动,维持着彼此的社会关系。 嫁给谁都是嫁闺女,对于普通的家庭,把自家的女孩嫁给彪悍的罗斯人,也许是更大的安全保证。 妻子的丈夫向岳父母挥动着战斧?这是里古斯觉得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里古斯已经想到了,他说:“三十个女人,你觉得怎么样?” 奥托点点头:“很好。除此之外,我仍要更多的人。” “啊?!” 一瞬间,里古斯想到了另一个词——奴隶。 之所以各路抵达过伊尔门湖地区的瓦良格人,给本地人留下臭名昭着的映像,都来自于最初的接触,瓦良格人都是到处抓人充当奴隶的。 事实上,奥托的祖辈确实这么干过。哪怕之后的几十年时间,罗斯人没有能力和精力大搞奴隶勾当,不代表他们祖辈做过的恶,被诺夫哥罗德各个庄园忘了。 奥托再度提及此事,立刻引起里古斯高度警觉。 白树庄园人的恐惧就写在眼神里,奥托稍稍摆动双手,特别解释:“我要你们提供一些孩子,最好是男孩,如果是女孩也是可以的。我只要十个孩子,他们将作为我独子的贴身仆人。我可以向你们许诺,这些孩子作为仆人将衣食无忧,为此,我会支付一笔钱。也包括我手下的要娶亲的年轻人,迎娶你们的女人,也会给予女人的家庭一笔绝对可以接受的钱。” 如果事情牵扯到了钱,问题就有的商量了。 里古斯灵机一动,立刻说:“好吧,我的首领,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小孩子,就是他们的年纪太小,但愿你不介意……” “我当然不介意。”奥托说的就是真话,现在,他就是在为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办事。“我的儿子是伟大的人,就像你的长子将继承庄园长的职位。当我的生命走到终点,我的儿子就将继承罗斯首领之位。听着,里古斯!你是个老人,我也是个老人。当我们作古,就将是我的儿子与你们打交道。” “可是你的儿子,他也太小了……” 里古斯基本知晓留里克的年龄,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能做出什么,谁能不深深质疑呢? 奥托也懒得宣扬自己儿子有过哪些伟大的举措,因为静下心来,奥托审视自己的儿子,一个小孩子半年时间就合情合理的捞到五千枚银币,其作为也实实在在改善了部族居民的生活。他只能将这解释为神的恩惠,他自己想得都觉得离奇,何况是对白色庄园的人。 奥托故意解下自己腰间的小麻布包,解开绳子展示出其中的宝贝——一小把未经加工的琥珀原石。 “你们给予我们贡品,这些就是对你的赏赐。里古斯,你可以独享这些。听着,这是给你的宝贝,是回馈你的忠诚。至于别的庄园,休想得到我的恩惠。” “啊?这是真的?真是伟大的馈赠!” 里古斯感觉得到这是罗斯首领收买人心的手段,该手段罗斯人也是从去年开始实施的。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包琥珀加工一番卖出去的价格,可能已经接近所有贡品的价值,罗斯人这是图啥?仅仅是另一群人的顶礼膜拜的忠诚? 也许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贸易?仅仅是因为罗斯人的傲慢,仍冠以“收取贡品”和“特殊赏赐”。 奥托急忙系上绳子,把麻布口袋交给梅德威特。 接着说:“十个孩子,最好又男孩。他们的年纪最好要和我的儿子相当。记住,他们是我儿子的仆人,只要顺从我儿子的要求,即可得到妥善的照顾。无论男孩女孩,我会给予他们的父母十枚银币。” 里古斯立刻爽快的回答:“好!我将立刻提供,我可以保证,许多家庭会支持这个交易。让我们干杯!” 说罢,里古斯举起了装满麦酒的酒杯,心情很好的奥托亦是如此。 第142章 卡威、莉莉娅与斯维特兰娜 当他们把酒言欢之时,户外突有闪电,雷声吓到了许多人! 惊雷之后大雨倾盆。 里古斯的手猛地震荡,不少麦酒直接洒了下来。 奥托嘲讽道:“哈哈,想不到你还怕雷?!”说罢,他眯着眼睛把苦中带甜的麦酒全部喝下。 “大首领,那是天神的震怒,我怎能不怕?” “天神?的确是天神。里古斯,我们还有许多事要解决,现在不过是你我两人的事解决完了。接下来。” 奥托故意说:“我多年前就观察了你的两个女儿,莉莉娅她已经长大了,也该到结婚的年纪。还有你的小女儿斯维特兰娜,从她出生的时候她迷人的大眼睛就让我着迷,她必将长成漂亮的姑娘。现在,你该考虑一下孩子们的婚事。” 事情到了这儿,真是里古斯始料未及的。包括攥着琥珀偷着乐的梅德威特,也万万没想到罗斯人居然要打起自己两个妹妹的主意。 户外已经开始下雨,雨水敲打起庄园木屋的木质房顶,空气渐渐潮湿。 奥托示意,趁着现在户外扔在打雷,是时候让随行的铁匠卡威亲自说话了。他对卡位说:“你去和白树庄园的首领说,你要迎娶他的大女儿,现在表现自己的诚意吧。” 一个年轻的武士从他的座位站起来,紧接着走近里古斯。 今天的卡威头发颇为蓬松,一条麻绳套在脑袋上,抑制头发的进一步散乱。 他仍旧穿着一身皮甲,右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剑柄。 他的皮带处还挂着一把小手斧,手斧另一头特殊的平底,证明了此斧还有他用,亦是证明了手斧的主人颇为特殊。 卡威完全以一副武士的形象示人,他年轻的英姿确实咄咄逼人。 见得一个高大强壮的年轻人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自己面前,加之刚刚电闪雷鸣的刺激,里古斯显得更加恐惧。 “啊!年轻人,你有什么……有什么要求。” 里古斯身边担任翻译的族人,连忙抑制惊愕复述。 卡威就威武地站着,没有行任何的理解,直白的说:“白树庄园的首领,我是来向你提亲的。” “提亲?好啊。”里古斯稍稍松口气,转眼看到奥托,“这位年轻人年轻有为,我会为他选一个漂亮的妻子。他一定会非常满意。” “哦?是吗?”奥托笑了笑,“继续听年轻人的话。” 卡威正可谓年轻气盛,他首次来到诺夫哥罗德,见到的尽是些土鸡瓦狗般的当地人。就在不久前,那些逃跑居民的背影让卡威有些遗憾,他也不禁担心,难道这群当地人都是懦夫? 卡威直白地说:“庄园首领,我就是向你提亲。” “我?” “没错,就是你!” “你……”里古斯一时语噎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质问:“为什么是我?” 卡威不慌不忙的解释:“我听说你有两个女儿,你的大女儿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嫁给我如何?” “这件事……” “我懂了。”卡威见得对方犹豫,特意把左手伸向腰后。 卡威的这次远行有着极强的目的性,为了获得一个美人,他被奥托点拨,必须给未来的岳父母一笔巨款。 曾经的他没有更多的想法,现在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财力! 他从后腰解下沉甸甸的麻布口袋,特意当众拉开绳索,展示里面的银币。 “庄园首领,如果给你一百枚银币,能否让我迎娶你的女儿?!” “真的有一百枚?!一磅银子?” 当担任翻译的族人告知里古斯具体的金额,这位老人受到的惊吓,不比刚刚的惊雷差。 更加震惊并非里古斯,而是一直坐在一边保持安静的里古斯的妻子喀娅。 无论里古斯是否还在犹豫,他的妻子喀娅彻底按捺不住心思,做出明确表态:“嫁!我的女儿嫁给你!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卡威,罗斯部族的铁匠。” “你还是个铁匠?”喀娅那衰老的手不禁捂住自己满是皱纹的嘴,压住惊喜的心。 “不错,我的确是铁匠。那么,我可以见见你们的女儿么?” 正当喀娅打算唤人去通知自己的长女,觉得事情不该这样草率的里古斯连忙制止她;“喀娅,你总不能现在就让莉莉娅出嫁,她才十五岁!” “已经够了!我嫁给你的时候才十二岁。我是孩子的母亲,我有权力为我的孩子选择一个合格的丈夫。”喀娅的苛责让里古斯一个劲的摇头。 关于族人的婚嫁问题,把庄园的年轻姑娘嫁给罗斯人,的确是一件有利于庄园的事。就是当罗斯人提亲的目标对准自己,真是让里古斯有点难以接受。 他本是打算等长女再大一点,嫁给附近庄园的庄园长长子,通过姻亲加强联络。 其次,里古斯毕竟意外丧失了两个儿子,哪怕忍着丧子之痛又生育的是两个女孩,他仍是非常爱怜的。女儿们嫁到附近的庄园,她们虽是离家也并未走远,未来的时光还能多走动一下。 真是想不到,妻子分明就是看到这年轻的铁匠拿出的一百枚银币,就爽快的把长女给卖了。 就是这番话真的说不出口。 喀娅直接摆弄着手,一改刚刚沉默寡言如同装饰物的存在,嘴上说着卡威听不懂的一堆斯拉夫语。 瞧着阵势,一旁看戏的奥托已经明白,卡威的手段非常成功,他已经拿下了丈母娘,之后就是与姑娘见面了。 卡威走了过去,接着单膝跪下,将所有的银币摆在喀娅的面前。 “啊!这么多的银币,我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年轻人,你觉得值得吗?我的女儿值这么多钱?” 完全是因为翻译水平的问题,卡威一下子认为对方是嫌自己的聘礼还不够高。 他脑子一热,干脆当众解下自己的佩剑,在其他人毫无准备之时,突然宝剑出鞘。 这举动太突兀了,笑脸相迎的喀娅见到利器,当场吓得躺倒在地。 当她被族人搀扶起来后,依旧以忌惮的神色面对眼前的年轻人。 “你……这把剑。” 卡威恭敬的说:“夫人,如果你觉得一百枚银币扔不能迎娶你的女儿,那就连带这把剑吧!这是一支非同一般的剑,它是用世间最坚硬的物质做造,可以斩断一切。” “我……我懂了!快把剑收起来,我这就吩咐女儿出来!” 虽是闹了一番小插曲,随着卡威宝剑收鞘,风波迅速平息。 至此里古斯已经明白过来,那年轻人为了迎娶自己的长女,宁可用自己的佩剑做聘礼。 这是何等的高规格? 毕竟和各路瓦良格人打交道许久了,无论是大军出动的罗斯人,还是别的徒步而来、或是从小河沟划着小船突然出现的西方瓦良格人,他们都非常爱惜自己的武器。 罗斯的大首领在此,看来今日不交出自己的女儿,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倘若表示强硬,瞧瞧现在的状况,不劳烦罗斯人亲自动手,自己的妻子喀娅就自行把女儿带出来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温暖的木屋里。 户外的惊雷吓到了一个小姑娘,她出于害怕一个劲的往姐姐怀里钻。 “莉莉娅,我怕!” “拉娜别怕,姐姐保护你。” “嗯,你会一直保护我,对吗?”小女孩一直在姐姐的怀里磨蹭,不是露出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当然,我的妹妹。”姐姐的手扶着妹妹的脸,任由户外的雨水噼里啪啦,再也不会引得小女孩的害怕。 里古斯这辈子,平凡中有苦难,也有幸福。 失去了两个儿子,索性长子一直健康,且得到广大族人的认可。所以当长子梅德威特接任庄园长一职,权力的变更将是非常和平的。 里古斯和喀娅很快生下了长女莉莉娅,多少弥补了丧子之痛。 “莉莉娅”,它就是斯拉夫语言对于百合花的称谓。百合花是美丽的,又富有强大的生命力。夫妇需要给长女取一个合适的名字,希冀她能平安。 果不其然,莉莉娅已经波澜不惊的长到十五岁周岁,到了这个年龄,不由他人点拨,她自己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 仅仅有一个女儿还不够,夫妇两人仍是希望得到儿子。 喀娅以很大的年龄再诞下一胎,奈何仍是一个女儿。 小女儿的降生,一开始令里古斯有些失落。随着孩子稍稍长大一些,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实在勾住了她老父亲的心。 遂在小女儿的命名日,里古斯给予她“斯维特拉娜”的名字,本意就是明亮。她的小名,即为“拉娜”。 两个漂亮的女儿不也是神的恩赐么? 为了避免两个儿子的悲剧,女儿们一直得到悉心的照顾。 当然,在诺夫哥罗德这样的环境下,所谓的悉心照顾,就是要求她们学习一下一个女人该会的家庭工作技能,除此外,尽可能不和自家外的普通脏兮兮的普通人有什么接触。 她们必须要嫁给高贵的人,绝不可能嫁给普通的庄园青年。 这间木屋就是两姐妹的闺房,房屋被打扫的尽可能的整洁。姐妹俩躺在自己的大木床上,就和往常一样,拉娜继续依偎着姐姐,只希望永远不要分开。 听着户外的雨声,拉娜不禁说起关于罗斯人的事:“姐姐,那些罗斯人拿了东西就会离开吗?” “一定是这样的。” “我有些害怕,我这么可爱,万一被他们发现,会不会被带走呢?我可不想和你,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分开。” 莉莉娅噗呲一笑:“那你可要藏好了。睡吧,拉娜。” “嗯。” 小女孩合上她漂亮的大眼睛,莉莉娅也把油灯吹灭。 两个女孩都知晓父母在和罗斯人的大首领商谈大事。或是为了安全需要,父亲命令自己和妹妹待在闺房,不当贸然见人。 然而,一串急速的奔走声,吵醒刚刚合眼的莉莉娅。 紧接着又是一串敲门声。 “是谁?什么情况?” “莉莉娅,是你父亲,他找你。” “什么事啊?”莉莉娅猛地警觉,急忙追问。 “啊莉莉娅,你要打扮一下,你要去见那些罗斯人!” 传话者是莉莉娅的族弟,既然是父亲的命令,无可奈何下莉莉娅只得再用火镰把油灯点亮。 她不得不把自己打扮一下,已经熟睡的斯维特兰娜又被吵醒。 “姐姐……你不要……不要走。” 看着已经爬起来揉着自己眼睛的妹妹,把她单独一个人留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妥。 莉莉娅换好自己满是漂亮花纹的麻布长衫,一件银头饰挂在自己扎着大辫子的头上,又将仅有一块琥珀的项链挂在脖子上。 不需要更多的妆容,素颜少女的青春模样虽是好看。 莉莉娅紧接着以姐姐的姿态代替母亲的工作,帮着妹妹将衣服全部换好,最后还帮她穿上皮靴。 说起来,诺夫哥罗德人做皮靴的本事,可是比罗斯人强太多! 坐在床帮,年幼的斯维特兰娜问:“姐姐,怎么我们必须去见那些罗斯人了?” “因为爸爸的命令。走吧,妹妹,有我在你不用怕。” “嗯!我不怕。”说着,小女孩伸出稚嫩的小手手,被姐姐牵着离开闺房。 里古斯一家的住所,不仅又一圈高达的木栅栏围着,内部的建筑皆是建在木桩上的。连通各个房屋的还有木走廊,这样当秋季降雨频繁之时,踏在木走廊上,总不会弄得皮靴满是黑泥。 另一方面,卡威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桌案上的麦酒和肉干,他已经毫无食欲。 因为那个叫做喀娅的老女人,已经同意将她美貌的长女许配给自己。就是代价嘛,一百枚银币是必须的。 终于那把剑,愣是没要。 其实,喀娅的眼角注意到坐在一边的罗斯人大首领奥托那犀利的眼神,她也不敢有任何占有罗斯人一把好剑的企图。 等待变成一种煎熬,卡威百无聊赖敲着桌子,巴不得传说中的那个叫莉莉娅的姑娘早点出现。 卡威早已从奥托嘴里知晓那个姑娘很是美丽,具体说,还具备与普通村姑更高贵的气质。能得到这样的女人作为妻子,该是每个年轻男人的梦想吧! 等待的时刻终于结束。 一扇小门里走出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她们置身于庄园的议事厅内,墙壁上的油灯将房屋照得透亮,使得室内的所有人清晰可见。 莉莉娅不是第一次见到奥托,她知道这个罗斯人的大首领不会对自己不利。就是那首领的大胡子实在让她很不适。再看看那首领的其他主要亲信,没有几个不是一脸浓密胡须,甚至他们把胡须当头发,居然还扎了辫子。 倒是有一个年轻人,他的下巴是干干净净的,唯有上嘴唇刻意留了一点胡子。 就是因为卡威那干净的下巴,引得十五岁的莉莉娅瞩目。 一瞬间,两人的眼神第一次接触! 当卡威看到莉莉娅的第一眼,他略躬着的背立刻绷直,眼神再也不愿离开那女孩的脸庞。瞧瞧这姑娘,高挺又径直的鼻梁,略尖的下巴,整个脸庞干净又精致。她的眼睛可是不小,眼眸中展示着她与众不同的尊贵气质。 瞬间的羞臊立刻令莉莉娅勾下头,接着拉着妹妹走近自己的父亲。 “爸爸,你叫我来,我怕妹妹害怕,那她也带来了。” “你……”里古斯很是懊恼自己的长女怎么那么多事,把自己的小妹也拉来蹚浑水。 见状,喀娅眼疾手快,先把漂亮的小女孩抱在怀里,然后摆着笑脸告诉长女:“莉莉娅,你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这件事你非常清楚。现在作为你的母亲,我已经给你选择了一位合格的丈夫。” 说罢,喀娅不顾长女的错愕,直接扭头看到卡威:“来吧,年轻人,你们今天见面,明天完婚!” “妈妈?!我!”突如其来的状况令莉莉娅非常被动,她还想反驳几句却发现不知说些什么。 很快,她的眼角注意到那个下巴没有胡子的年轻人突然站起来,居然向着自己径直走来! 莉莉娅下意识的勾下头,却被自己的母亲托举其下巴,命令道:“亲爱的,快看看你的未婚夫!” 斯维特拉娜刚被母亲拽到怀里,很快又被晾在一边。 在小女孩的视角里,母亲站在姐姐的身后,双手抱着姐姐的脸。而在姐姐面前,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大哥哥,是比自己长兄还要高大的男人。 这个明显是罗斯人的大哥哥正与自己的姐姐四目相对! 事情的确非常突然,就算现在的莉莉娅脸色颇为羞臊,她的妹妹已经彻底明白了现状。 一切都是命运!不想与之分开的姐姐,很快就要嫁人了。 斯维特兰娜抬着自己的小脑袋,小手攥着母亲的裙子,大眼睛仰视那大大哥的脸,看到那大哥哥的眼神,居然一直盯着自己姐姐的脸庞。 终于那大哥哥带着微笑说话了! “你叫莉莉娅?莉莉娅,我是罗斯人里最优秀的铁匠。我要娶你作为我的妻子,我会用一生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时候,怀孕的佩拉维娜奉命必须促成这桩婚事,她如实翻译了卡威的话。 现在的莉莉娅被自己的母亲控制着,无助的女孩眼角注意到自己的父亲,父亲的举动分明是许可了这桩婚事。 可莉莉娅迟迟不说答应的话,虽然她明明知晓,在婚姻问题上,诺夫哥罗德的女人需要听从父母的命令。 毕竟卡威是铁匠,比起同族的那些战士们,他的职业特殊性决定了他要完成一件事,总是优先想到协商。打铁也是做生意的一种,谈好价格再打造金属器。 见得女孩犹豫,卡威立刻解下自己的项链,又示意喀娅松开束缚女儿的双手。 卡威的项链传满了琥珀、红宝石和小银锭,它是由珍贵之物构成的,莉莉娅看到这么多的宝石实在惊呆了! 紧接着,这宝石项链居然被强行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听面前高大的年轻人继续说:“嫁给我,这条项链就是你的。” 互赠项链,本就是罗斯人婚礼的一种仪式。诺夫哥罗德这里虽是没有,去年首次的两个族群的大规模联姻,莉莉娅趁机了解到一些关于罗斯人婚礼的仪式,和别的生活细节。 罗斯人的大首领就在这里,面前的年轻人能出现于此,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铁匠,其实铁匠这个职业在诺夫哥罗德是特别神圣的。关键在于,本地唯一的铁匠在松针庄园,白树庄园一个也没有。 这个罗斯人的铁匠必然还有更高贵的身份! 莉莉娅终究戴上了眼前年轻男人的项链,她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性。 不管怎样,任何一个女孩都会在十六岁左右完成婚姻,十七岁生下孩子,莉莉娅的认知里真是再合适不过。 她闭上自己的眼睛,愣是挤出几滴泪珠,然后睁开漂亮的大眼睛略微仰视卡威,用斯拉夫语说了非常简单的一个词:“Дa。” “哦,我的妻子。”卡威喜出望外,下意识就伸手触碰起未婚妻的脸。 手指碰到莉莉娅那细嫩的脸庞,一瞬间,女孩已经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经巨变。 喀娅手快,制止了卡威进一步的举动,带着幸福的笑容说道;“我的孩子,你们将在明天完婚。现在,你还不能拥有她。”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喀娅已经把这个卡威当做了自家人。 “我懂了。”卡威点点头。他把手收回来,以一个大哥哥的形象,向莉莉娅保证:“亲爱的,我会永远爱你。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幸福和富裕。” 听了同族的佩拉维娜翻译,莉莉娅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富裕?也许吧。至少这个男人是少有的不喜欢续胡的罗斯人。 虽说诺夫哥罗德的男人们也喜欢续胡,莉莉娅就是不喜欢大胡子! 嫁个一个爱整洁的男人,事情不算糟。 第143章 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的婚约 事情的发展非常顺利。 奥托抿一口杯中麦酒,对卡威婚事的成功倍感欣慰。 莉莉娅她人是小了点,至少比别的村姑多了文雅的气质。她像是一株被精心培育的花,比那些旷野的野花更为芳香艳丽。 就是这孩子嫁给卡威,成了铁匠的妻子,她还能保持这份优雅?恐怕是不可能的。 毕竟冬季行动从养鹿人那里缴获的斧头,使得奥托可以确定,卡威的家庭,至少六代铁匠,代代都与矿石和木炭打交道。 “我可爱的女儿,你和他明日就完婚。听着,他是很富有的年轻人,嫁给他你将得到幸福。”喀娅继续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对此,莉莉娅只能完全的接受,一百枚银币作为聘礼,自己的婚姻就被他人索走。 至少这个年轻的大哥哥看起来并不糟糕。 奥托把酒喝完,示意负责打点的庄员把酒添满。 紧接着他的眼神盯上一个可爱的小角色——斯维特兰娜。 “嘿,里古斯。”奥托随口说道。 “是,首领。” “想不到你的小女儿也来。半年不见,她更加的漂亮。” 里古斯面露难堪,说实话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出现在议事厅。他恭敬中带着强烈的客套,回应道:“伟大的首领,也许等我的小女儿长大了,也应该嫁给你的族人。” “那是当然的!我正有此意!”奥托敲打起桌子,“里古斯,你真是个聪明人。” 聪明?无奈更贴切。 里古斯抑制住内心的尴尬与无奈,试探性说:“她才六岁啊,实在太小了。就算按照你们的传统,她也是到了十二岁订婚。就算……就算是特殊的情况,她可以十二岁完婚。距离她的婚姻仍然还有六年。难道伟大的首领,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哈哈?里古斯,你以为以为我要给一个小孩子定下一桩亲事?”奥托耸耸肩,诚恳的回答:“虽然与你理解的不同。不错!我就是要给你的斯维塔兰娜定下亲事。” “啊?!” 事情来的非常突然,里古斯惊得浑身绷直,一天之内受到多次惊吓,他自觉心脏都要骤停了。 罗斯人夺走自己的长女,至少还给了一笔数目惊人的聘礼。 这次罗斯大首领疯了!难道他们要把整个庄园的女孩一并带走?这是什么世道? 一样惊讶的还有女孩们的母亲,喀娅完全能够长女嫁给这个叫卡威的年轻人,嫁给一个强壮又有财富的年轻铁匠,也算长女的幸福。 她顾不得礼仪,贸然质问起奥托:“首领,我的小女儿她真的太小了。” 佩拉维娜急忙把话翻译给奥托,惹到奥托持续发笑。 “我明白了,你们居然以为我现在就要安排一个小女孩出嫁?那怎么可能?!” 待佩拉维娜用斯拉夫语翻译过后,奥托以他所了解的极少数的斯拉夫语词汇,伸着一脸胡须的脑袋,磕磕绊绊又严肃的郑重说明:“听着!我的留里克,将迎娶你的斯维特兰娜。” 再也用不着翻译,里古斯完全听清楚了。 “留里克?他也只有七岁!”里古斯说。 “那是当然的。难道你还以为,你的斯维特兰娜长大后要嫁给一个比她年长许多的人?里古斯,你明白了吗?我唯一的儿子将是你小女儿的丈夫。这件事,你必须接受。” 绷直衰老身子的里古斯瞪着双眼,听完佩拉维娜清楚的翻译,他只得回应一个“遵命”。 他的内心受宠受惊!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里古斯强制冷静思考一下,方知这是何等的恩惠。 “伟大的首领,我的小女儿她……她成为留里克的正妻?” “是的。他的正妻永远只有你的斯维特兰娜。” “留里克也必然成为你们罗斯人的首领?!” “是的。”奥托继续点头。 里古斯直接站起来,离开自己的矮木桌,不顾自己衰老的身子踉踉跄跄跑到奥托面前,直接跪趴着,“啊!伟大的恩惠!” “你起来吧,里古斯。回到你的座位,我们好好说话。” “是。”里古斯乖乖回去,内心里充满感激。 在这白树庄园的议事厅内,所有成年的庄园居民都完全清楚了罗斯人大首领的意思。 其实人人都清楚,庄园长的两个女儿,她们和其他的庄园女孩一样,几乎不存在掌管自己人生的可能性。 女孩们的婚姻都由父母来支配,为了一些粮食、一些皮货就交出女儿的婚姻,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碍于诺夫哥罗德这里并不富足,婚姻方面男方不会提供多少聘礼,女方父母亦是不会索要多少彩礼。 因为双方家庭的现状总是高度相似的,大家都是耕种一些麦田的农民。以至于许多庄园家庭,实实在在做着彼此交换婚姻的事。 最为富裕的各个庄园长家庭,庄园长的女儿基本是嫁给别的庄园长的儿子。也的确有个别的情况,没有男性继承人的庄园长,会嫁女儿招女婿,而后女婿继承职位。 在诺夫哥罗德人的记忆里,还不曾有过庄园长的女儿嫁给瓦良格人的记录!更别提,女儿居然嫁给瓦良格人首领的亲儿子的记录。 恩惠!巨大的恩惠! 只要这桩婚姻成功,白树庄园就算是进贡,那也将变得心甘情愿。因为这场婚姻,白树庄园一定能得到罗斯人的一个强力的安全保证。 这样人数本是出于劣势的白树庄园,就能借助罗斯人的力量,反抗最强大的松针庄园的威逼。 户外变得阴冷潮湿,那些建在木桩上的谷仓依旧保持着干燥。大批划桨一天的罗斯年轻人,啃完黑面包就草草入睡了。他们知晓自己将迎娶一个本地的姑娘做作为妻子,大首领已经亲自向本地人洽谈这件事。 谷仓是温暖的,议事厅内的气氛更显火热。 奥托就是要在这个雨夜把独子留里克的婚事定下,在场的罗斯人、白树庄园人,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就是这件事,让当事人斯维特兰娜疑惑不解。 她睁大自己漂亮的眼睛,看一会儿自己的父亲,又看一会儿罗斯人的大首领,还看看自己面色复杂的姐姐。 她左看右看的模样甚是可爱,也似乎在表明她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奥托干脆摆动自己粗壮的大手,呼唤道:“斯维特兰娜,来!” 小女孩马上灵巧地撇过头,她脑后的棕黄色小辫子也为之一甩。 “来!来我这里。” 奥托发自内心的流露和善的表情,面对一个可爱的小东西,哪怕是个粗人也往往表现得怜爱。 大人们总觉得罗斯人是绝对不能招惹生气的,否则他们发起狂来比黑熊、比野猪还要恐怖千百倍。 但小女孩哪里知晓? 哪怕是听得大人的说法,什么罗斯人很危险的话。斯维特兰娜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罗斯人,自她记事时候开始,她的脑海里就不存在罗斯人使用暴力的记忆。 这些年来,罗斯人来收贡品,基本就是拿了贡品迅速离开,双方总体都是非常和洽的。 年幼的斯维特兰娜丝毫不觉得奥托是什么危险人物,看到对方那茂密胡子中的笑脸。戒心?根本不存在。 她天真烂漫,作为父母的掌上明珠她被保护得非常好,还不知世道的复杂。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奥托面前,出于小孩子的调皮,直接揪起奥托的胡子辫子。 “真是奇怪,大叔叔,你的头发也长在脖子上吗?” “下巴上也有好多辫子,但是没有的我的长。” …… 她调皮的在奥托面前揪胡须,此举真是吓得里古斯不知所措:“啊!首领,她不是故意的。她还是个小孩子。” 赔罪完,里古斯连忙厉声呵斥:“拉娜!不要放肆。”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里的胡子,乖乖坐到奥托身边。她仍旧微微扭着头,瞥着小嘴,仍以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奥托的胡子。 那么,奥托的感觉如何? 发怒? “哈哈哈!里古斯,你对你的女儿太苛责了!她还是个孩子。”奥托非但不介意,心里还挺开心。 里古斯急忙继续道歉:“伟大的首领,我有罪,我应该进一步教育她礼数。” “学习一些礼节是必要的。她将是我儿子的妻子,既然是我选择的姑娘,我现在已经把她看做我的孩子。” “哦,那真是她的幸运。”里古斯欣慰的长出一口气,但是冷静下来,内心怎么仍有一点憋屈的感觉。 “哈哈,其实你是不知道的,我的留里克并不喜欢抓我的胡子。他总是嫌弃我的胡子很脏,也嫌弃自己的衣服不干净。他有着巨大的才能,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我实话实话,如果我的儿子是十七岁而不是七岁,我完全可以把首领的职位让给他。” 奥托毕竟是喝了好几杯麦酒,诺夫哥罗德人的酒发酵时间更长,意外使得酒精度数更高一些。 微醉的奥托情不自禁给了儿子更多的赞誉。 他的大手盖在斯维特兰娜的小脑袋,惹得她猛然回头,瞪大双眼噗呲笑出声。 “斯维特兰娜,我给你介绍一个哥哥好不好?他就比你年长一点点。” 经由佩拉维娜温柔的翻译,小女孩的回答非常畅快:“好呀。我也想要一个玩伴。” “很好。你的姐姐要出嫁了,你知道结婚的意思吗?” “我知道。”斯维特兰娜毫不犹豫举起稚嫩的小手,指着一边坐着的卡威:“我的姐姐要和那个大哥哥生活在一起,我们女人都是这样。就是……就是我真的不想和姐姐分开。可是……” 她本是开心的情绪突然又低落下来,接着摇摇头,以童稚的声音问;“大叔叔,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哥哥,他是我的丈夫吗?” 她说的这句话中许多名词,奥托清楚其中的意思。 奥托惊喜得为之一振,想不到这童言无忌的小孩子看似天真,关于人生的大事是真的了解。 “是啊。你愿意吗?”奥托勾头问。 斯维特兰娜撇起小嘴扭头看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说:“我爸爸如果同意,我就同意。就是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姐姐了?” 说到这儿,小女孩的神色明显消沉了。 “傻孩子,怎么会呢?”说这话正是佩拉维娜,她的存在就是奉命助攻。 “真的?” “当然。你的丈夫叫留里克,他比你年长一岁。你瞧,那个大哥哥(指卡威),他是留里克的好朋友。你和留里克也是好朋友,婚礼之后就是一家人。以后如果你愿意,随时都能见到你的姐姐。” 同族大姐姐的话一定是真实的,斯维特兰娜消沉的情绪荡然无存。 “我以后的丈夫,叫做留里克吗?”她扭身抬头看着奥托。 “对,以后你也可要叫我爸爸。” “哦?那么我就有了两个爸爸。” 女孩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议事厅里充满了温馨。 此情此景,里古斯不禁遐想,倘若罗斯人永远是这样和善的态度,他们的劫掠者恶名还存在吗?虽说他们的确是劫掠者,至少现在他们开始讲究新的规则。新规则对庄园有利。 斯维特兰娜从未见过奥托暴力可怖的一面,她天真的觉得这位一脸胡子的大叔挺和善的。 她就乖巧地坐在奥托的脚边,在里古斯看来,仿佛他们俨然一对父女。这场景,即是欣慰,又有伤感。 奥托高兴的说:“我今天真是快乐,仿佛把疲惫都忘却了。里古斯,你的两个女儿都同意了和我们罗斯人的婚事,你们庄园的配合让我感动。” “哦,真是谢谢你的赞语,我的主人。” “不!”奥托举起手,“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我们的关系就不同了!你我应该做兄弟,现在我有了一个新想法!” 此言一出,里古斯再度受到惊吓,他连忙说:“伟大的首领,你提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哪怕是……哪怕是更多的女人,我也尽力提供。” “嘿嘿,不用了。今天我们要你发一个誓,你的斯维特兰娜必须嫁给我的儿子留里克。” “是!”里古斯坚定回答。 “她的年纪实在太小,当她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我会带着我的留里克前来完成订婚仪式。”说罢,奥托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莉莉娅,“就像你长女的情况。当斯维特兰娜长到十五岁,我的留里克将于她完婚。” “是!” “听着。”奥托加重声音:“哪怕我们都老死了,这场婚姻也必须落实。任何人向你的女儿索要婚姻,你必须拒绝。倘若……倘若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就是对我们罗斯人的羞辱。到时候,哪怕我已经老死,我的族人也会复仇。” 这可是直白的威胁啊! 里古斯顿时如坐针毡般挺直了身子,严肃保证:“我们会遵守婚约。我的小女儿只嫁你的儿子。” 奥托满意的点点头,他的态度又和善起来:“很好,我的朋友。我可以断言,斯维特兰娜必将成长为漂亮的姑娘,她的美貌或引得别的庄园注意。如果有人胆敢提亲,你必须断然拒绝。之后将这件事告诉我们。我们罗斯人会组织军队讨伐这种恶意挑衅的行为,懂了吗?” “是!” 很显然,自己的小女儿竟然成了白树庄园与强大的罗斯部族建立亲密关系的第一纽带。仿佛斯维特兰娜成了罗斯人寄存在白树庄园的不容玷污的圣物。 奥托继续说;“外面扔在打雷,雷声与闪电就是神的力量。我们的神已经见证了这段婚约,它是合法的。你们不能违约,我们一样不能违约。你们违约,罗斯大军会来讨伐。倘若我们违约,天神会降下责罚。” 蒙昧的时代,各路人杰也普遍相信神灵。签署一个书面的文件,可能还不如口头发誓有效。 “你们的配合我很感动。今天我非常高兴,干脆这样,你们进贡的二十千磅的麦子,我只要一半。” “啊?”里古斯使劲掏掏耳朵:“真的,我没有听错?!” “对!因为在联姻问题上你们的配合,我需要给予你们进一步的赏赐。今年春季,你们需进贡十千磅麦子。至于少了的部分,我会向松针庄园索要。” 里古斯和其他白树庄园的成员,大家都不怎么喜欢松针庄园。 里古斯立刻表明立场:“好啊,松针庄园是贪婪的。伟大了的罗斯人,我们乐于给予你们贡品。但是松针庄园,他们也要求我们进贡。罗斯人是我们的主人,现在,松针庄园也要做我们的主人。难道我们需要有两个主人。” “他们变本加厉了?!”奥托当场摆出不悦的神情。 里古斯顺势继续煽风点火:“也许他们早有不臣之心。” “我懂了。”奥托深深地点点头,心里已经盘算出一个想法:“他们需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他们今年必须支付更多的贡品,否则当秋季到来,我会组织一千人将他们的庄园夷为平地。” 罗斯大首领说出这样的话根本不是吹牛,里古斯知晓他们是真的可以做到。平心而论,里古斯因为小女儿的订婚,等于说因为这场婚姻,只要白树庄园不主动破坏婚约,就能得到罗斯人的庇佑。如果罗斯人真的荡平松针庄园,自己的白树庄园不就成了诺夫哥罗德的最强? 他内心里十分希望罗斯人能主动出击,就是求人家出兵这种事,里古斯根本说不出口。 他对此事保持着沉默,满嘴都是对奥托减免一半麦子贡品的赞颂。 “伟大的首领,请你完全放心。我相信这场雨仅会下一夜,明天雨停,我会组织庄园里那些漂亮的姑娘,我们就在庄园里按照我们的仪式把婚礼做好,就像去年秋季那样。” “好啊。”奥托高兴归高兴,他和他的主要手下们都有困意,不经意的哈欠证明了疲惫。 “我累了,我的要求不高,给我们找一处干燥的谷仓就够了。” “不,伟大的首领,我会给你们提供舒服的住房。至于那位年轻人。”里古斯看着卡威,“你叫卡威。卡威,干脆今晚你就住到我长女的卧室。” 听到这个,卡威为之一振,他在确定那白树的翻译没有说错话,又看到自己未婚妻那娇羞而勾下的头,马上如弹簧站起来:“好啊!我非常愿意。” 虽然有点不符合结婚的礼仪,里古斯知道现在自己必须想方设法取悦罗斯人和他们的首领,这是出于双方政治的考量。 再说这个卡威确实不一般,此人是一个铁匠,白树庄园这么多人并没有一个铁匠! 里古斯活了这样一把年纪,他看得出这个卡威和别的罗斯人有着明显的不同。莫看此人一身武士着装,那种武士的杀气根本不存在!所以这样的人虽是罗斯人,也是最好说话的那一种。 终究长女就是她的妻子,现在提前得到妻子,瞧瞧他现在眉飞色舞的脸,卡威已经充满感激。 长女或许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美好幸福,而庄园,一定能因为这位铁匠女婿,以非常廉价的代价得到一批金属器具。 金属农具,更多的拥有必带来庄园的幸福。 里古斯冷静的思考,如果说小女儿的婚约能为白树庄园带来安全保证。 那么大女儿现在的婚姻将带来大量的金属器,那将是丰收的保证。 第144章 雨后的集体婚礼 雷雨持续着,卡威现在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但收获妻子,还住进了妻子住了十多年的闺房。 莉莉娅何尝不是感觉突兀呢? 她必须遵从父母的决定,必须嫁给这个名叫卡威的年轻人。 在议事厅逗留时间仿佛一年般漫长,出闺房的时候自己还拉着妹妹的小手,一切就像小时候那般。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为人妻。虽是不和传统,父母和罗斯大首领已经作为见证人,完全认可了婚姻的合法。 婚礼?那是必要的。 婚礼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现在的两人已经是被所有人认可的夫妻关系。 莉莉娅尝试接受这个事实,祈祷自己嫁给他真的能获得幸福。到现在,她学习多年的家务工作终于正式派上用场。 卡威注视着这位身材不高的女子,她纤细的手正折叠着自己卸下的皮衣,以及整理皮带等其他物件。 莫说莉莉娅内心满是谨慎,卡威何尝不是? 他看着莉莉娅耷拉着长发辫的背影,不禁盘算起自己的未来。 这个姑娘的确非常漂亮,她能成为很好的母亲么?能生育抚养许多小铁匠吗? “你不要再做了,早点休息。” 卡威的话莉莉娅听不懂,女孩的手抖了一下,连忙扭过身。 虽然没有睡在木床的经历,卡威不排斥新的睡眠体验。再说这房间明显比自己老家装饰得更漂亮整洁,还有自己身下压着的花纹麻布床单,明显散发着特殊的香气。 他拍打起床铺,莉莉娅明白这是要她过去。 女孩拘谨地坐在自己丈夫旁边,轻轻贴着他的麻布长袍。 她灵巧的鼻子嗅到了丈夫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味,那不是惹人不悦的汗臭,是一种诡异的气味——硫磺。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难道罗斯人都是这样奇怪? 莉莉娅现在还不知晓硫磺皂的秘密,新婚丈夫是难以捉摸的人,出于安全,也许保持安静最为聪明。 其实仅就身高来说,莉莉娅比诺夫哥罗德同龄的姑娘更高一些。这是因为她十多年的人生相比于他人就是“养尊处优”,吃得好一些,自然显得更为健康,健康的女人也意味着漂亮。 卡威的满是老茧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又说了一些态度温和的话语。 莉莉娅虽是听不懂,她能明白对方的情谊。现在的她作为女人,更是做好了那方面的准备。 “莉莉娅,你真漂亮。我能娶你为妻,真是我的幸福。” 听得,女孩轻轻扭过头,她侧着脸的模样甚是好看。 “看来你还是听不懂我的话。好吧,你会逐渐学会我们的语言。” 卡威松开了手,整个人平躺下来,一张他自带的鹿皮毯子盖在身上。 “我这一天一直在划船,我用sopa洗了头,终于舒服了。我很疲惫,我先休息了。莉莉娅,你也休息吧。”卡威自顾自的说,根本不管新婚妻子是否听明白。 看得他直接躺倒,莉莉娅即是松了一口气,内心突然又有些遗憾,内心里嘀咕:“难道我的姿色并不令他满意?不对吧。” 本也疲倦的莉莉娅躺了下来,裹着自家的五层麻布缝合成的柔软麻布毯。而她的手抚摸起自己最新获得自丈夫的极度珍贵的项链。 此刻,木门之外,白树庄园的一名族人奉命趁着雨夜,偷听房屋内的声音。下达命令的正是里古斯本人,他已经把罗斯人的大首领以及几个重要手下伺候就寝,接着就心情复杂的等待族人前来汇报一个结果。 议事厅内依旧灯火通明,里古斯如坐针毡等待消息。 雨夜里,那族人急匆匆走来,当即汇报:“庄园长,他们已经入睡了。” 里古斯如同被刺了一刀,疲惫的身子突然绷直,眯着大眼睛瞪大如牛眼:“我女儿她已经?!成女人了?!” “不,那个罗斯人没有动手。房间里非常安静,他们已经休息了。” “诶?那个卡威还真沉得住气?!”得到这个消息,里古斯瞬间对卡威萌生新一层好感。 里古斯自己实在不懂得罗斯人的婚姻习俗,哪怕是去年嫁给罗斯人的姑娘们,她们都是经过了罗斯人自己办的婚礼,才纷纷成为女人。 天空持续惊雷,越是这样的天气,卡威出于自己的信仰也必须保持完全的克制。 索尔,工匠的守护神,亦是雷神。卡威不敢亵渎自己的信仰,他更是出于身心的疲惫,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所有的罗斯人都入眠了,得知女儿仍旧纯洁的消息后,里古斯也不再坚守。 雨水冲刷着泥地草滩,整个诺夫哥罗德陷入沉睡。 雨下了一夜,天亮之后雨水已经停止。 初夏的雨水总是这样,来也快去也快,不像是深秋的降雨往往持续好多天。 雨可是停了,大雨之后整个世界变得泥泞,这种情况贡品仍要按计划去收,就是泥泞扔所有人心情实在堪忧。 天是阴沉的,加之从里古斯那里获悉,罗斯人离开后松针庄园也有样学样的收贡品,奥托决意要好生制裁一下他们。 雨水毕竟影响了索贡的时间安排,瞧瞧现状,奥托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只用一个白天的时间,就把所有庄园的贡品收完。 计划赶不上变化,继续逗留几天是无可奈何的。 还是想想开心的事吧! 大清早,里古斯见到了自己的长女莉莉娅,从她的嘴里获悉一夜之后卡威并未对自己动任何的手脚的事实。 “也许卡威是个有节制的罗斯人。好吧,你先休息一下。过一会儿祭司回来,我们就在家里把婚礼办了。”里古斯抚着女儿的脸说。 莉莉娅点点头,接着就在母亲安排下去梳妆打扮。她知道,妹妹斯维特兰娜也在等候着自己。 里古斯亦是派人通知卡威,既然做了女婿,也当按照诺夫哥罗德人的礼节,换上本地男青年的传统衣服,参与诺夫哥罗德式的婚礼。 按照诺夫哥罗德传统,婚礼就该在男方家里进行,之后也是在男方家里举办一场庆祝的宴会。 毕竟罗斯人的老家过于遥远,他们也不是诺夫哥罗德的居民。 里古斯已经和奥托商量好,自己的女儿必须在老家先行办一场婚礼。他实在觉得这么做自己是占了便宜,婚礼在女方家办理,他就可以骄傲的告诉别的庄园长,自己招到了一位赘婿。 等到小女儿长大了,她与罗斯首领独子的婚礼,也必须在自己家中办理。那又是更大的便宜! 里古斯在庄园里一直有着崇高的身份,他的女儿们地位亦是高贵。 尊贵的人家有着这方面的讲究,普通居民哪里这么麻烦? 庄园长里古斯已经把消息放了下去,大清早,一批庄园的居民,就带着自己到了待嫁年龄的女儿,来到庄园的广场聚集。 几位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祭司早早来到广场,这些神婆穿着明显故意耷拉着麻布条的外衣,头上顶着一圈藤条编的头冠,手里拿着耷拉布条的手鼓,围绕着广场中间的水井跳大神。 和罗斯人完全不同,白树庄园的祭司可没有那么多的权力。庄园祭司存在的价值,除了节日祭司做点祈祷风调雨顺的仪式,就是作为巫医,给病人吟诵一些据说是祝福的咒语。 主要仍是她们跳大神念咒语,基本对病患只能起个心理安慰。庄园的居民不怎么相信祭司,他们更乐意相信庄园长里古斯的决意。 祭司不能通过念咒语把索贡的罗斯人轰走,唯有庄园长,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让庄园支付一些可以接受的代价,遏制住罗斯人的狂暴。 一批庄园的女孩身穿素衣头顶花冠,她们穿着毛毡皮靴,踏在泥泞的广场上。 迎面走来的则是一大群罗斯人,他们在罗斯大首领亲自带领下,踏入这集体婚礼的现场。 里古斯本打算交出三十名姑娘,结果消息传达后,愣是有五十名姑娘被父母送到现场! 为何?! 就在刚刚过去的雨夜,那些带着孕妻归来的罗斯青年,他们不仅仅自我证明了对妻子的照顾,也拿出一笔可观的馈赠补贴了妻子娘家人的生活。 那些家有待嫁女儿基于打探消息的家庭,得知这个现实,曾经的犹豫不决荡然无存! 把女人嫁给罗斯人!女婿会带着女儿回来探亲,探亲等于获得财务馈赠!罗斯人年年都来,自家年年都能获得馈赠! 如果把女儿嫁给别的庄园,那群人可没有罗斯人这么大方。 事情完全出乎奥托的预料。 他实在想不到里古斯是这样的配合,简直是为了联姻,誓要把白树庄园所有的女孩都嫁给罗斯男青年做妻子。 他们愿意这般配合,罗斯人何乐不为呢? 婚礼现场开始于一场相亲大会。 有五十名罗斯男孩带着自己准备好的聘礼,或是一些琥珀原石、或是一些银币,纷纷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姑娘。 至于另外五十名罗斯男孩,他们选择继续观望。 几块琥珀、十几枚银币,农闲时分带着这些宝贝前往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就能从当地人手里交换大量的亚麻线,或是支付一点点银币换取重量可观的口粮。 比起自家缴纳的贡品,哪里有女婿支付的聘礼贵重?! 因为嫁了女儿,哪怕是困境中的家庭,贫困状况也能迅速好转。 这场联姻,明显是双赢的好事。 互相看清了这一点,集体的婚礼也在一片祥和中顺利的结束。 因为降雨的严重干扰,以及一些别的事件,奥托下令全员继续逗留。 婚礼是结束了,那些完成婚礼的五十名罗斯男青年,纷纷被其岳父母领回家去。语言不通?那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巴不得女儿和女婿立刻同房,彻底把关系做事。 可是,罗斯人清一色的保持了克制。 并非他们有着高度的自律性,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信仰。只有罗斯人自己的祭司主持了罗斯式的婚礼,夫妻的关系才能坐实。 罗斯祭司会检查这些新婚姑娘的身体,倘若被查出不洁,婚礼必须作罢。当然,男女青年照样可以过日子,就是他们会被其他人所鄙视,生下的孩子亦是会被鄙视。出于这个原因,罗斯人实实在在的在更多白树庄园居民面前,表演了一番克制与自律。 这样的举动就是一种强烈的精神冲击。 难道他们真的是野蛮人?野蛮人会保持精神克制? 哪怕是语言不通,拥有妻子的罗斯男青年仍能意识到,自己得到妻子家人的高度尊重。 他们也都是些十多岁的男孩,好勇斗狠的心性里同样渴望被崇拜。他们从岳父母的脸上就能理解这种赞誉之情,也就乐意进一步得到它。 不少新婚的罗斯人居然帮助自己的岳父母劈柴,这番善意的举动看似利他,亦是强烈的利己。 新婚的姑娘们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丈夫是罗斯人的事实,和拿了钱财哈哈大笑的父母不同,她们需要谨慎的了解自己的丈夫是怎样的人。 丈夫居然使用珍贵的铁斧,帮自家劈柴!这是难以想象的。 既然丈夫愿意为自己的家人做事,那么对于自己…… 姑娘们纷纷陷入感动。 五十名男青年娶了白树庄园的姑娘,奥托估摸着,整个诺夫哥罗德在没有别的庄园如白树这般配合。 松针庄园如何? 不!今年,那个庄园需要得到制裁。 下午时分天色依旧昏暗,好在隐约之中西方的天空出现了太阳的影子,可能未来多日不会再有降雨。 啃了白树庄园提供的黑面包还有蜂蜜酒,自感非常舒服的奥托也亲自检查了装满贡品的那个谷仓。 虽是下了雨,他触摸装满燕麦仁和黑麦仁的麻布口袋,里面依旧是非常干燥的。那些进贡的毛皮亦是非常的干燥,数量也没有出入。 一批散养的被割断所有飞羽的鸡被塞入笼子,本该继续放牧的牛羊也被牵回庄园。 里古斯非常配合的交出全部贡品! 站在满是贡品的谷仓外,心情优渥的奥托握着剑柄有感而发:“啊,里古斯,如果所有的庄园像你们这般配合,那该多好!” 里古斯立刻提起精神,点头哈腰的凑在奥托身边,故意说:“我们愿意永远做罗斯人的仆人,我的主人。就是一些人,他们仍旧对你们有着很大的敌视。” “敌视?”奥托轻蔑的吹吹自己的胡须,“你是说那个松针庄园?” “对,就是他们。我听说,他们是庄园长相当整个诺夫哥罗德的首领。哦,这真是愚蠢。聪明的庄园都知道,你们才是我们的主人。” “你很会说话。” “不,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里古斯继续点头哈腰道,“你要的那些孩子我也都找好了。你的留里克需要仆人,我给他找了九个女仆和一个男仆。” “哦?”奥托急忙问:“怎么只有一个男孩?” “是。因为所有的男孩,长大后必将成为种田的劳动力,他们将为罗斯人生产更多的麦子。” “那么这个男孩是什么情况?” 里古斯急忙回答:“孩子的母亲在森林搜集蘑菇被熊所杀。我们组织人手进入森林寻找,我们杀死了熊,却因此死了两个人。孩子的父亲重伤不治。可怜的他已经成了孤儿。” “这是命运。”听得这个故事,奥托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侄儿阿里克,“但是他成为我儿子的仆人,也是一个命运。一男九女,他们的年纪都怎样?” “所有孩子都不到八岁,符合你的要求。” 奥托点点头:“不错,仆人最好不能比主人年长。我现在要见见这些孩子。” 其实,奥托对一群小孩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趣。他见到了小孩子,他们的穿着还破破烂烂的,就更提不起兴趣。 他注意到那个父母都死于熊的小男孩,这孩子脸眸木讷,熊是他的杀父仇敌,如此木讷怯懦的样子岂能报仇? 这些孩子集合在里古斯家门口,奥托审查这群小孩的场面,也被孩子的父母们密切关注。 自家年幼的女儿要给罗斯人大首领的年幼的儿子做仆人,对于女儿是否是好事他们不得而知,罗斯人为此会为每个孩子支付十个银币,这是女孩父母特别关心的。 奥托大手指起那男孩,对里古斯说:“让那孩子过来。” “是。”里古斯急匆匆的亲自把那孩子揪过来。 男孩面对着高壮的罗斯首领,木讷之余还流露着惶恐。 “一个瘦弱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奥托问。 “叫卡姆涅。”里古斯解释。 该名字是石头之意,奥托伸出手摆着男孩的下巴,左看右看一番又松了手:“至少我的儿子对仆人没有什么要求。里古斯,我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他太懦弱了。” “这……也许我应该再去挑选一个优秀的。” “不必了。”奥托摆摆手,“一个懦夫最适合做仆人,我只是可惜这个男孩无法培养成战士。我的留里克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说罢,奥托解开自己的钱袋,交给里古斯首领;“把银币给女孩们的父母。至于这个卡姆涅,他父母都死了,你作为庄园长继续照顾了他,十枚银币就是给你的犒劳。” “哦,伟大的首领你真仁慈。”里古斯连忙弓背点头。 “仁慈?也许吧。”奥托仍旧想起另一件事,“一个猎人与自己的忠犬,可能会分享同一块烤肉。你们白树庄园就是我们忠诚的仆人。看来现在的松针庄园有了一些新想法,我的确需要教训他们一下。” 里古斯立刻警觉的问:“难道是进攻?” “你渴望我们发动进攻吗?”奥托猛然扭头,双眼瞪住里古斯。 到底作为一个活了五十多年的老家伙,奥托能感觉到,这个里古斯非常期待罗斯大军能好好讨伐一下松针庄园。 “这……我不知道。” “你用不着知道。我还没有去松针庄园,以及别的庄园收取贡品。降雨与婚礼耽搁了太多的事,现在,我要把我的人集合一下。明天我将着他们去松针庄园,从你白树这里少收的一万磅麦子,将有松针庄园提供。而你,里古斯!” “是的,主人。”里古斯恭维道。 “现在你组织女人给我们制作大量的烤面包,这将是我们返程的粮食。听好了,昨日你提供给我的人那些面包,似乎有酸腐的气味,我的人有所抱怨。这一次你不准耍滑头。” “是,我立刻去做。你的人都能吃上最新烤制的面包。” 奥托点点头:“你们所有的烤箱全部启用,尽量去做。我计划将在三天后离开,这段时间,你必须把一千磅燕麦做成大型烤面包。否则就是不忠诚。” “是。”里古斯急忙答应。 第145章 奥托抵达松针庄园 傍晚,奥托将他的部下纠集起来。 哪怕是那些新晋娶了妻子的人,完全接受首领的号令,他们聚集一处组成一支浩荡的大军。 他们的背着盾牌,所有人皆穿着皮甲,部分人物还套着锁子甲。他们的皮盔套着铁皮,巨大的鼻护几乎遮住半张脸。 那些白树庄园的人们,看到如此多的瓦良格人聚集一处,内心里无不充满恐惧。平凡的人选择敬而远之,唯有庄园长里古斯和他的几位家庭成员,陪在奥托身边。 罗斯人聚在一处当即攀谈起来,许多人已经在揣测,首领意图可不单纯是要去最大的松针庄园收贡品,而是要砍了他们! 战斗?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五百名用金属武装起来的战士的战斗力是难以想象的,里古斯庆幸自己并未与他们为敌。得到罗斯酋长“你就是忠犬”的“赞誉”,他还颇为高兴。 他恭敬的问奥托:“首领,你真的是要进攻松针庄园?” “看到我的人,你害怕了。” “是。我看到了这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呵呵,我们当然是战无不胜的。”说罢,奥托抽出了自己的花纹钢剑,走向自己的部下。 奥托举着剑吼道:“兄弟们,我听说诺夫哥罗德有的人并不臣服于我们。我要带领你们去制裁这样的叛逆,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们就像是一堆干燥的柴,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变成冲天大火。 数百人发出惊人的怒吼,以回应首领的鼓动。 “我就带领你们去讨伐不忠之人,我要带领你们肆意搜刮财宝、粮食、布匹,还有女人!我们的目标就是河流上游的松针庄园。明天一早,我带着你们去,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 奥托自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约束自己的部下,只要下达了命令,他们就会很好的执行。 考虑到松针庄园可能是一个拥有八千人的庞然大物,它酷似罗斯堡的人口规模,行动必须要有计划。 对于这样的巨大目标,倘若真的是要发动军事袭击,奥托的心里真的缺乏底气。 奥托并不想对那些人痛下杀手。 如果说白树庄园是一条忠犬,松针庄园就是一头毛茸茸的绵羊。就是这绵羊似乎开始有自己的想法,需要被教训一下。 武力威慑是维持罗斯人势力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痛下杀手。 奥托下达了命令,他的部下已经开始准备明日的“松针庄园游行威慑”。 推上岸的长船里面仍有不少进水,人们用水瓢将水摇出来。捆扎的麻布船帆也都湿透了,它们被撑开晾晒。 这一宿,罗斯人吃上了最新烘烤的松软中带有酸甜口感的黑面包,更是喝上了燕麦粥。 除却因为婚礼忙碌的人,其他的罗斯人奉命修养足有整个白天,全天吃得又是平日少有的高淀粉食物,入夜,每个人的肚子因为吃得很饱而鼓起来。他们的胃囊里塞满了麦子,这种饱腹感是那么的神奇,只要了有了一次体验,年轻的罗斯人就渴望更多。 经过了正式的婚礼仪式,根据诺夫哥罗德的传统礼仪,新婚的妻子有义务在第一个晚上,从女孩升级为女人。哪怕是男方处于害羞的缘故,女方也该更加主动。 莉莉娅试图这么做,却遭到卡威的拒绝。 妻子的鼻梁高挺,长长的发辫干净且优雅。她就是一位优雅的人,看着她的眼睛,卡威觉得已经忘却了人世间的各种烦恼。 没有经过罗斯部族的礼仪,卡威在强大的自控能力抑制下,仍然要求妻子保持纯洁。 他将硫磺皂的秘密告知妻子,甚至要求她用一小块肥皂洗手,莉莉娅的手掌洗得干干净净,同时散发出的硫磺味彻底解除了她的疑惑。卡威也许可她零距离的窥探自己的钢剑,那锋利的剑刃轻易的切削床帮的硬木,看着那掉落的木屑,莉莉娅惊讶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恐惧。 就算经由族人的翻译,自己的丈夫自称铁匠与战士有着巨大的不同。 不同?真的吗? 在莉莉娅看来,任何带着斧头和剑的瓦良格人都是一样的战士。现在一个持剑的战士自称自己是铁匠不是战士,岂不是很荒谬? 听说,他们明日还要去松针庄园讨伐不忠。 唯有这件事,是令莉莉娅暗爽的。 自己已然结婚,过去的事最好永远不要让丈夫卡威知晓。 谁能想到,如今佝偻的庄园长里古斯,年轻时也颇为英俊,他娶得的另一个庄园的漂亮姑娘为妻,生下的女儿很好继承了她们母亲的美貌,眉宇之中,更有父亲年轻时的英俊。 斯维特兰娜小小年纪就把美人坯子的模样表现出来,莉莉娅也是完全一样的。 当莉莉娅仅有十岁的时候,松针庄园的庄园长卜鲁德涅就跑到白树庄园,打算为其长子定下婚约,其目标正是莉莉娅。 索要一个十岁小孩的婚姻?这件事实在太荒谬了,里古斯当即表示拒绝。 里古斯态度非常坚决,卜鲁德涅释放的好处一个都不领情,他只好悻悻然的离开。 卜鲁德涅的长子已经完婚,白树庄园的不配合,他实在记在心里。 一个有着二十万人聚集的庞大地域,总会逐渐形成一支王者。 罗斯人毕竟是成建制的外来者,几十年来他们只是来搜刮一些贡品,尔后,仍是本地强者的天下。 莉莉娅丝毫不喜欢那些人,哪怕彼此都是所谓的诺夫哥罗德人这个群体的一部分。 谁才是亲人,当然白树庄园才是亲人,现在,自己又多了一位罗斯人丈夫。 如果罗斯人能好好教训松针庄园,那是再好不过。 就是自己新婚的丈夫也要跟随其首领,参与讨伐行动,初为人妻的她,哪怕是语言不通,对于丈夫安危的担忧已经放在心上写在脸上。 她仍没有多言,静候着事态的变化。 第二天,一个清新的开始。 阴霾已经过去,朝阳的金光洒向大地,庞大的伊尔门湖立刻蒸腾器曼妙的晨雾。 雾气笼罩着整个白树庄园,微风吹拂着白桦林沙沙作响,人们甚至能凭借肉眼看清大团雾气的漂浮。 太阳升高了不少,雾气逐渐变淡,而这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使得庄园周遭的林地,出现大量圣洁的光幕。 此情此景,奥托情不自禁的联想起故乡的祭坛。 大祭司维利亚声称,森林的光幕,也是森林之神对于祈祷者光明前景的暗示。 奥托的心情好极了,他的部下因为大清早又吃上了黑面包和燕麦粥,他们不仅心情好,身体也充满力量。 大量的人员开始向河滩集结,奥托已经早早来到这里。他用木棍拍打着自己的盾牌,大吼:“兄弟们,不要磨蹭了,把船推到水里。快!” 大量的维京长船开始入水,年轻的勇士纷纷跳到甲板,无视着尚未消散的雾气,五百人分坐在二十艘船上,开始划着船桨与水流对抗。 一场雷阵雨,伊尔门湖得到了大量的水,这沃尔霍夫河的水流明显变得有些湍急。 吃了一肚子淀粉食物的年轻人巴不得有一些消耗体力的运动,划桨再合适不过。 岸上,里古斯佝偻着背,拄着拐棍,在薄薄雾气中目送罗斯大军暂时的远去。 莉莉娅站在父亲身边,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船只,此刻,她的心已经归属于丈夫。 “真是想不到,你仍是一个女孩。”里古斯有些不悦,“明明已经经过了婚礼。” “爸爸,卡威他有自己的原则。” “原则?奇怪的原则。莉莉娅,你应该清楚自己的任务,给你丈夫生下一个男孩,去撺掇他给我们弄到更多的金属器具。” “哦。”莉莉娅轻轻勾下头,如今的她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是工具人的现实。 婚姻,不就是一种交易么?莉莉娅的眼眸瞥向正被自己母亲喀娅拉扯着小手的妹妹斯维特兰娜,这孩子虽然仅有六岁,对于白树庄园她也是一样工具——可以保证庄园人民绝对安全的工具。 里古斯嘟囔道:“他们已经远去了,走了吧,孩子们,我们回家去。莉莉娅。” “是。” “你也做好准备,很快你就要离开家了。作为父亲,我能给你一些故乡的礼物。到了你丈夫的家里记得听从他们的话,做一个好女人。” 离开故乡,过上顿顿吃鱼肉、海豹肉的生活,听得同族的佩拉维娜姐姐说明,那样的生活并不算糟糕。她抱以忐忑的心,紧跟在父亲的身后,回去了。 白树庄园的人们继续做着自己田间地头的工作,对于他们,只有全年的几个节日才可称之为休息日,其他的时光他们都要用在想方设法获得尽可能多的食物。 一些庄园的男人羡慕罗斯人的生活,仿佛只要足够强壮,就能把弱者抢掠一番,过上不用工作就能衣食无忧的生活。 当然,他们没有强壮的肌肉,更缺乏金属的武器。 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一个狭隘的表面,不知道一个战士在成长的过程充满了危险,死亡可能突然到来。 另一方面,罗斯人的二十条船摆成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沿着河道前行。 当雾气完全散去的时候,人人都能看到前方的开阔地。 那就是人口众多的松针庄园的农田,更远一些的地方则出现大量的木屋。 奥托扭过身,面对自己这条船的所有划桨手:“兄弟们!松针庄园到了。这一次展现你们的勇武,让那些蠢货见到你们就吓得跪下了。” “首领,他们真的会下跪吗?”一人突然高调问道。 突然另一人反驳:“蠢货,你把剑拔出来,哪个傻瓜会不下跪。” 很快,长船里充满欢声笑语。 可是,和他们的快乐相反的事,松针庄园的农夫们见到这样一支船队,当场吓得四散奔逃。 诺夫哥罗德的确的确住着二十万人,只是最有权势的团体都住在伊尔门湖附近,这一带人口累计也才三万多人。大部分的庄园藏在密林里,他们难以得到伊尔门湖的馈赠,却能利用大大小小流入大湖的小河溪流的资源。 十七万人住在偏远之地,他们形成大量数百人为一个群体的小型庄园。 想要收取这些人的贡品,实在是个麻烦事。 奥托的时间有限,他明知仍有大量庄园因为地处偏僻不好收贡品,索性就不要指望那些人的贡品。 收贡品当然要瞄准最具财富的,今年,自己可是要好好敲诈一番松针庄园。 船只开始靠岸,罗斯人非常熟练的下船,再用缆绳将船只推上岸。 手握长剑的奥托,剑锋直指庄园首领之家:“兄弟们,跟我走!记住我说过的话,快点行动!” 罗斯人纷纷卸下后背的盾牌,盾带在左手,他们的右手纷纷握住各自的武器。 瞧瞧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这哪里是来收贡品的?分明是来砍人的! 一切酷似在白树庄园发生过的那样,松针庄园的居民或是躲在自己家里,或是带着全家人不管不顾自家的细软,撒丫子跑向树林避难。 还有人划着独木舟进入大湖,意图藏匿在芦苇丛中。等到罗斯人的风波消停后,再回归正常的生活。 对于他们,罗斯人就是真正意义的瘟神,惹到他们不高兴,结果一定是灭顶之灾。 他们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原因也非常简单。 松针庄园也不是一瞬间变得强大,他们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历史记录,关于自身的过去,也是人们的口口相传。 其实,松针庄园在二百年前的斯拉夫民族东迁就已经存在。他们以一个大型社团的姿态进驻到伊尔门湖,以强大的实力夺得了现在的位置,也就是所谓伊尔门湖进入沃尔霍夫河的湖口。 他们有着最多的人口,除此外,唯有沿湖居住的一批庄园人口在千人以上。大量的小庄园始终保持着数百人的规模。 松针庄园完全有能力宣布他们就是这片区域的王者,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这么做过。 结果罗斯人的大军来了。 往事的亲身经历者已经作古,他们还是留给子孙一场关于可怕战争的记忆。 难道诺夫哥罗德人必须缴纳贡品?他们首先选择的是抗争,因外敌的存在,众多庄园团结在松针庄园周围。 古代斯拉夫人打仗就是男人女人齐上阵。他们的精锐人员带着青铜或铁的武器,其他人纷纷使用石矛和石锤。 武器虽是简陋,他们反抗入侵的精神可歌可泣。 只可惜,奥托的先祖们一出手就是六百人的庞大队伍。如此多的兵力当然不是沿着河流漫无目的的乱转,因为罗斯人的开拓者早早知晓了诺夫哥罗德的存在,当摸清了对方的底细,罗斯人发动一场征服战争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奥托也是从自己老死的父亲那里获悉关于过去战争的往事。 那是罗斯人与诺夫哥罗德人的战争,六百名战士大战数倍于己的敌人。 诺夫哥罗德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带着自己的武器进入战场。他们虽是英勇的,却严重缺乏组织,不过是一群乱糟糟冲锋的狂人,渴望单打独斗。 结果当然是残酷的。 高大强壮又都披甲的罗斯人,一场战斗至少砍杀了诺夫哥罗德庄园联军的五百人,自己的损失微乎其微。 从那个时代起,罗斯人可以自称,自己已经是诺夫哥罗德的王者。 罗斯人从未打算亲自统治这里,到了奥托担任首领,他仍无意占领此处。 但是,罗斯人必须维持着自己的权威,现在的奥托已经带着自己的大军兴师问罪,直扑庄园长那被高大木栅栏围起来的家。 第146章 勇敢的瓦季姆 卜鲁德涅一家有着不少私人财富,为了守住财富,把自家修得酷似要塞也就顺理成章。 为了安全,他还养了一支完全脱产的家丁队伍,人数超过了五十人,并全面装备铁矛头的短矛,乃至腰间的断刃匕首。 除却这些人,松针庄园的许多农夫,也有自己的金属工具。 庄园是有铁匠的,碍于诺夫哥罗德的地理位置,搞到铁矿石的难度很大。铁匠懂得基本的冶金技术,碍于原料的困境,他们只得对居民的金属器进行修缮。 倘若出现战事,庄园里的男人们能迅速集结起来,亮出他们割草、割麦子的铁镰刀,以及刨地的锄头,伐木的铁斧,向敌人发动进攻。因为这些优秀的“武器”,械斗之中他们明显占有优势。 而这,恰恰是白树庄园的里古斯交给长女莉莉娅的任务,就是通过姻亲的方式,从罗斯铁匠手里搞金属器。 仅仅是更多的农具让农业生产更具前途?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铁农具,关键时刻就是武器。 松针庄园所有的铁器、青铜器,几乎都是他们用农产品从南方斯摩棱斯克进口的。也有少部分是从少数独行侠般的从东南方向来的瓦良格商人手里买到。 家丁队伍彰显了卜鲁德涅本人的势力,相比于那些具有铁镰刀的农夫,他的家丁装备起真正的武器。如此,也令其他族人不敢有非分之想的关键。 这支作为的强力家丁队伍,对付本地居民有着压倒性优势。 在罗斯人面前,他们的强力就荡然无存了。 卜鲁德涅的家好似要塞,只要敌人不能突破他精心建造的木墙,内部就是非常安全的。储存的粮食和水能支持一家人以全部的家丁仆人,坚持至少一个月。 然而,奥托这些年来从未正眼瞧过松针庄园长卜鲁德涅的所谓要塞。 不过是木头搭建的墙,它能扛住斧头劈砍多少次?! 罗斯人的大军不但登陆,他们正在庄园的道路上快步疾走。 卜鲁德涅的家丁哭丧着脸冲进木墙,大吼:“罗斯人来了!罗斯人的军队来了!” 这吼声吓得守门人连忙关门。 这家丁不顾任何的礼节,直奔庄园长的卧室。 此刻,庄园长卜鲁德涅已经在和他的家人们,两个妻子,长子夫妇,三个女儿和小儿子,共享丰盛的一餐。 家丁失态的出现令他非常不悦。 “你给我出去,怎么可以撒野呢?” “但是,那些罗斯人,他们已经进来了!” “他们昨天不就来了,现在他们终于到我这里?”卜鲁德涅放下勺子,摆摆手:“你可以离开了。等一会儿我亲自去见那个罗斯首领。” “可是他们已经……” “快滚!不准打扰我的早餐!”一肚子起床气的卜鲁德涅直接把勺子扔了过去,吓得失态的家庭连滚带爬的跑走。 卜鲁德涅的小儿子瓦季姆,急匆匆跑去捡起父亲扔飞的勺子,拿回来擦干净交给父亲。顺便问:“爸爸,为什么!为什么每一年,我们都要给那些强盗一大笔麦子。” “为什么?还能有为什么?”卜鲁德涅余气未消,“因为他们很强,我们很弱。” “我们很弱?”瓦季姆大大的眼睛透露着大大的疑惑,“我们可以组织好几千人和他们战斗,他们能有多少人?” “我们曾经尝试过,我们战败了。” 卜鲁德涅的言语中透露着强烈的憋屈,瓦季姆清楚的觉察到。 “那就继续打!就算我们死了一千人,也要打败他们。我们不能总是这样,一年又一年的给他们财物,现在他们变本加厉还要我的姐妹去给他们做奴隶,这怎么行?我们是人,不是羊!” 在瓦季姆看来,从去年开始,罗斯人要求进贡的清单里多了“年轻女人”这一项。说是给年轻的罗斯人当妻子的,根据以往的传说,瓦季姆更乐意相信,那就是给罗斯人做卑贱的奴隶。 比起进贡麦子的屈辱,这不是更加屈辱? 小儿子说话如此硬气,卜鲁德涅心里暗爽。他的眼神瞧了瞧自己长子略显木讷的眼神,内心不禁慨叹,他们两个可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怎么觉悟差距就那么大?! 未来,将庄园长的职位交给长子是否合适? 想到这一点,心情好了一点的卜鲁德涅问及小儿子:“瓦季姆。如果你有机会带领我们的族人,你会怎么对付这些罗斯人强盗?” “当然是主动攻击他们!”瓦季姆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召集我们所有的可以拿得动木棍的男人,还有足够强壮的女人。我们攻击他们的军队,用绝对的人数打败他们。也许我们比较弱,如果我们整个庄园行动起来,再联合其他的庄园,一定能打败他们。” “哦?如果有的庄园不配合我们呢?” 瓦季姆愣神一下,接着态度强硬的说:“那就彻底消灭他们。爸爸,我们才是这片大湖的首领,我们才是他们的主人。我听说白树庄园的那些混蛋全体都愿意做罗斯人的猎犬,他们背叛了我们。我们应该彻底消灭白树庄园,让别的庄园明白只有跟着我们才是正确的。” “好啊!很有志气!”卜鲁德涅拍拍小儿子仅有十岁的头颅。 听得幼子这番斗志昂扬的话,卜鲁德涅变得大胆起来。既然罗斯人已经来了,那就让他们在外面再等一会儿。 自己就是要晾他们一会儿,以示对其侮辱。 当然,卜鲁德涅的决定明显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的举动也必将为自己带来损失。 这一家人仍然聚在一起吃饭,仿佛木墙之外的世界和他们毫无关系。 殊不知,一些家丁虽是吃着卜鲁德涅给的粮食过日子,真到关键时刻,未必都真的忠心耿耿为之卖命。 连滚带爬立刻的家丁本该报道,今年的罗斯人变得有些奇怪。 那一是群戴着反射阳光金属盔的人,人数非常惊人,他们带着武器明显做好战斗准备了。 碍于现状,家丁用脚指头想想,也能估计接下来怕是有一场血雨腥风。 许多站岗的人出于本能的恐惧,连忙选择了回避,从一扇小门悄悄溜走。唯有少数一些人,仍旧留在主家的屋社内,只因他们坚信罗斯人再是嚣张,目的也是单纯的要钱。 这就非常尴尬了,当奥托抵达木墙之下,他没有见到任何接应的人。他面对着的只能是挂上巨大门闩的木门,以及一圈没有别的靠谱入口的木墙。 “首领,很不对劲啊。”一名强悍的罗斯武士凑过来:“我们去年秋季来的时候,那个叫卜鲁德涅的家伙,可是带着他的家人,还有他的那一群废物般的手下迎接我们的。” “也许他们看到我们如同狼群的模样,全部逃跑了?”另一人揣测。 “算了。还是让我的斧头解决问题。” 一个强壮的男人向前踏步,他的盾牌背在身后,腰里插着最近购买的钢剑。论使用武器的喜好,他仍是钟爱自己的长柄大斧头。 这把斧头配上传统的维京式伐木术,可以巧妙且快速的砍倒一棵直径达一米的大树。 区区木墙,何足挂齿? 他正欲挥动大斧头暴力破门,奥托急忙拦住了他。 并非奥托有了什么和善的想法,恰恰相反,他听了白树庄园的说明后本就对松针庄园有了意见,现在他吃了闭门羹,心里平生一股恶气。 “首领?不砍了!?”壮汉问。 “不,斯戴克。我现在非常愤怒!你当然可以轻松砍倒这薄弱的木墙,那仍不能平息我的愤怒。” “首领,你的意思是……” 奥托笑了笑:“憋坏了吧?看到这附近的房屋了吗?去抢你需要的东西。唯独有一点,尽量把居民轰走,拿走粮食和肉干。” 仅仅告诉一个壮汉当然不够,奥托旋即面相自己的大军,下达了抢掠许可。 失去了的约束,所有的罗斯人立刻投入到抢掠的盛宴。 那些住在卜鲁德涅家附近的居民,基本就是整个松针庄园最富有的那一批。 其实,当罗斯人浩荡大军踏步在庄园仍显泥泞的街道时,大部分的居民已经携家带口紧急避难。 罗斯人开始纵兵抢掠! 包括身为铁匠的卡威,他从不觉得抢掠是什么错误,或者说他不理解这么做是对是错,总之听从首领的命令抢掠就行了。基本原则,不是自己的同族、盟友和仆人,默认他们就是敌人。 逃跑的居民往往把一些作为口粮的麦子往麻袋里塞上一些,就携家带口撤离躲藏。他们大部分的财物扔留在家里,足够吃到今年麦收的粮食,尽数成了罗斯人的缴获。 这些缴获,当然不在收取贡品的范围内。 空气中开始弥漫焦糊的气息,那是有人恶意纵火,而这也是奥托所默许的。 罗斯人的勇士们,他们的脸上洋溢起丰收的喜悦。 不少人已经开始背着装满燕麦的麻布口袋,还有人拎着几条风干的咸鱼,高高兴兴的走出空无一人的住房。既然首领就是要惩罚松针庄园的傲慢,再点上一把火不就会令首领非常高兴? 十多间房燃起火焰,房顶的茅草本就吸收了大量雨水,火焰逐渐点燃这些茅草,使得屋顶迅速浓烟滚滚,大量蒸腾的水汽更彰显了烟尘的恐怖。 这个时代的空气是非常澄澈的。 在田间地头劳作的白树庄园农夫,他们注意到了东南方向冒出的黑烟,许多人一时间以为那是森林大火。 里古斯第一时间制止住了恐慌,他告诉惊慌的人们,这就是罗斯人对于松针庄园的讨伐。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犯着嘀咕,莫非奥托首领还是按捺不住,对那些人采取了军事攻势? 奥托把花纹钢剑插在地上,双手扶着它红宝石镶嵌的剑柄。他目光犀利的看着木墙,等候着里面的人给予自己正式回应。 几乎没有勇士都搜刮到了令自己满意的财富。 根据出发前定下的新规则,所有正式收取的贡品,除却分给祭司和首领家庭的,剩下尽数是所有参与者平均分配。 现在的纵兵抢掠得到的所有财物,则是归占有者所有。人与人的能力确实不同,运气也是不一样。有的人搜刮得少,有的人几乎扛不动缴获的麦仁。 终归大家逐渐结束了抢掠,因为他们已经基本得到了满足。 就是这个过程中,那些一直不愿离开,拼了命也要保住自己口粮的居民,成了罗斯人的斧下鬼。 那些人的遭遇真是悲哀极了,奥托丝毫没有任何的关心。 终于,空气中的焦糊味窜到了木墙之内,沉浸在自己是强者的臆想中的卜鲁德涅,一瞬间清醒过来。 “来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是那些罗斯人做了什么好事?!” 原本随叫随到的家丁,这一会仿佛全员失踪。 “真是可恶。”卜鲁德涅站起来,命令自己心性软弱的长子,“波伊克,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爸爸,真的是我?”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写着恐惧。 “蠢货,你可是要做未来庄园长的人,怎么……” 又发火的卜鲁德涅跺了跺脚,直接命令自己的小儿子:“瓦季姆,你的哥哥是个懦夫。你更勇敢!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好!” 瓦季姆立刻站起来,向着户外跑去。 这两个年龄差了接近十岁的男孩确实有着同一个母亲,他们两人中间还隔着三个女孩。或许正是因为卜鲁德涅家算是养尊处优,使得生育的孩子全都存活下来。 瓦季姆只有十岁,今天的他在父亲面前表现确实很有志气。 但他并未有心计去抢夺自己长兄的地位。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没有见识过战争,没有见识过流血。他从父母和族人的嘴里了解到自己庄园乃至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持续不断遭遇的耻辱,以及那些可耻的叛徒卑鄙的嘴脸。 用武力手段反击入侵,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一颗勇敢的心在瓦季姆小小的心灵里酝酿。他早就见过罗斯人,甚至见到过那个可恶的罗斯首领,清楚的认识这张毛茸茸满是胡须的脸。 他们确实强壮,这并不代表罗斯人就是无敌的。如果一个农夫对战一个罗斯人必败无疑,十个呢?只要大家团结起来,不畏牺牲,战胜罗斯人不是顺理成章? 然而,当他隔着目前看到天空被烟尘熏得昏黄,勇敢的内心也萌生了恐惧。 他灵巧的身子凑近木墙,透过狭窄的缝隙看到墙外密密麻麻沾满了人! 这些都是罗斯人! 瓦季姆的勇敢突然消逝一大半,他看到的是大量的斧头与剑,还有罗斯人那狰狞的面孔。 有人影突然在木墙后晃荡,奥托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那里有人。给我去瞧瞧。”奥托一声令下,三个壮汉立刻冲了过去。 三人皆手持大斧,一股子要把木墙砍成碎片的趋势。 他们如同三头棕熊冲了过来,虽是隔着木墙,受恐惧本能的趋势,瓦季姆一下子慌了神,跌坐在泥泞的地面。 他顾不得弄掉布袍上的泥土,连滚带爬的向自家的大厅跑,去向父亲报告恐怖的事实——罗斯人的军队正在疯狂破坏! 第147章 鲁莽的瓦季姆 瓦季姆回来了,他狼狈的样子实在令卜鲁德涅吃惊。 “怎么回事?你是勇敢的人,现在怎么也成了懦夫?算了,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快告诉我,外面什么情况?!” “是罗斯人!”瓦季姆本该是灵活的口舌,突然变得结结巴巴:“他们来了!他们都在外面,至少有三百人!不……四百人,五百人。他们在烧房子,在抢劫。还有那个可恶的野人,那个野人准备把我们的木墙,像是砍伐森林那样砍倒。”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他们在纵火。”瓦季姆瞪着大眼睛,面目可怖的说:“爸爸,如果我们不采取一些行动。可能他们会烧毁我们庄园所有的房子。” “哦!真是疯了!疯了。”至此,卜鲁德涅再也坐不住了。事态必须被控制下去,否则松针庄园真可谓是毫无抵抗的,屈辱的就被罗斯人烧成灰烬,那怎么行? 他急令自己的年老的妻子:“你带着女儿们躲到卧室去。瓦季姆,你跟我再去会会那些罗斯人。还有你。” 卜鲁德涅立刻指着大有藏起来意愿的长子:“你的妻子回避。至于你,你跟我来。” “爸爸,那些罗斯人太可怕了。” “哎呀。”卜鲁德涅气得直跺脚,“跟我来,否则你这个懦夫就不要想着担任新的庄园长。记住,大家不希望庄园长是个蠢货。” 受到了最强烈的威胁,长子波伊克只好勉为其难的起身。 他们三人意欲去会会罗斯人,然而到了现在,哪怕是勇敢的瓦季姆心里也在打鼓。 所以,勇敢的瓦季姆? 不! 十岁的他留着一头棕黄色的短发,他此刻头皮发麻,这短发显得更为蓬松,好似一团毛茸茸的金羊毛长在他的头皮上。他也来不及换衣服,系着绳带的长袍上多了一片泥巴,这位置还在后身。 莫不是因为畏惧某事物而跌倒,身上岂能有这般污渍? 另一方面,卜鲁德涅很快知晓自己挥之即来的家丁失踪之谜。 他纠集了十多个没有逃命的家丁,问明白情况之后只能跺脚骂一个自己养了一群饭桶。 “该死,也许我该招募一批更忠诚的人。我是否该闻讯一下那些瓦良格商人,能否做我的卫兵?都是瓦良格人,也许他们有能力把罗斯人赶走。”卜鲁德涅把想法埋在心里,首先他仍需面临当下十分棘手的问题。 他正了正自己的皮帽子,在左右看看两个儿子:“孩子们,跟我走。” 该如何面对罗斯人的首领,卜鲁德涅自觉又一套合适的办法。 只要装作恭敬的模样就好了。他们是来要粮要布的,虽然这次他们搞了严重的破坏,只要交给他们可以满足的物资,他们自会扬长而去。 精神紧张的家丁拎着他们的短矛,跟在主人身后。 紧接着,他们在主人的授意下,抬下当做门闩的所有横木。 厚实的木门逐渐被拉开,卜鲁德涅谨慎地探出身子,只见罗斯的大首领奥托,此番正扶着插在泥土上的剑的剑柄,目光如炬看着自己。 “卜鲁德涅,难道我要烧光你的庄园,杀光你的人,才能令你出门见我?!” 现在,奥托的身后站着数以百计的壮汉!他们纷纷用木盾护着大半个身子,遮住半张脸的头盔仍不能遮住勇士狰狞的牙齿。 卜鲁德涅要是被这阵势吓破了但,他就早被族人轰下去,无法再做庄园长。 他并未被这阵势吓倒,同样有了父亲的庇护,年幼的瓦季姆不过是稍稍靠紧父亲的衣襟。 倒是瓦季姆的大哥波伊克,这个纯属懦弱的男人惊得一个劲的后退,索性躲在木门之后根本不想出来。 唯有几名勇敢的家丁跟在卜鲁德涅身后,这点人算是为他支撑了一点门面。就是家丁不自主颤抖的双腿,分明证明了他们的恐惧,惹得不少罗斯人暗自窃笑。 卜鲁德涅尽量保持淡定,他踏步走去,身形中不乏身为尊贵者的傲气。 结果,他只是靠近奥托,奥托毫不客气的踏上一脚,直接将其踢翻在地。 卜鲁德涅哪里想到还会有这种遭遇?!一切来得太突然。 他的内心突然陷入惶恐,踉踉跄跄地跪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捂住自己磕着泥地满是泥巴的脑袋。 瓦季姆何尝见过父亲受辱? 瞬间,少年热血上头,迸发出超凡的勇气。 瓦季姆丧失理智的直补奥托,狰狞着脸庞鲁莽的向一个比自己高壮不知多少倍的男人,发动毫无目的的冲锋。 奥托毫不废话,抄起盾牌使劲一推,盾面击中瓦季姆的脑袋,直接将这鲁莽的孩子打翻在地。 瓦季姆的嘴角淌着血,脑门也有明显的伤痕。 这孩子不屈地爬起来,衣袖擦一下嘴角的血,继续以犀利的眼神瞪着奥托。 瓦季姆仍欲发动进攻,唯有这一次被他的父亲卜鲁德涅按住了脖子。 被使劲踢了一脚后,卜鲁德涅清醒后方知自己的弱小。 看看现在松针庄园的处境吧。 本是热热闹闹的农庄,由于罗斯人入寇,绝大部分居民看见船队出现,急忙带着口粮撒丫子跑了,留下大片空荡荡的民居。 松针庄园,形容它是一座城市根本不为过。这个时代,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民居都是一家人住在一间木屋内,这样的家庭,松针庄园有一千二百个,也就是说此地至少有着一千二百栋木屋。 它的建筑规模和罗斯堡是旗鼓相当,与罗斯堡大为不同的是,庄园的农田全在庄园之外。 连带着农田,松针庄园完全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而它也形成了诺夫哥罗德的主体。 大量的木屋在燃烧,烟尘甚至遮蔽了太阳。 卜鲁德涅跪趴在敌人,悲哀的问:“为什么,罗斯人!我们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们仍要烧毁我们的房子,仍要伤害我们的人。” “为什么?这是对你的惩罚。”奥托恶狠狠的说。 “可是,我们一直臣服于你们,难道是因为我们侍奉不周?” “难道你还想再被我踢一脚?还是逼着我下令,让我的人把你斩杀?”奥托定了定神,“卜鲁德涅,看来你一度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当我们离开后,你居然也去收取贡品。怎么?你以为自己是王者吗?我告诉你,只有我们罗斯人有权收取贡品,而你!不配!” “这……”卜鲁德涅急忙闭上眼睛,他眼珠飞快赚了几圈,紧接着立刻否定:“不,根本没有这件事。我岂敢去收贡品? “你确定?” “是!千真万确。”卜鲁德涅继续压着小儿子的脖子,恭维道。 卜鲁德涅口口声声说的这些话奥托自然是不信的,毕竟相比于已经做了忠犬的白树庄园,这个家伙和他的松针庄园仍旧具有狼性。 纵使这个家伙矢口否认,奥托有证据证明,松针庄园在罗斯人离开后,就派遣“强悍大军”再去别的庄园搜刮一番,弥合掉因为罗斯人浩劫带来的损失。 “你起来吧。”奥托命令。 卜鲁德涅忍着腹痛站起来,先是擦掉头上的泥巴,再把皮帽子捡起来。他继续拉着小儿子的衣服,谨防这孩子再做找死的事。 奥托趾高气昂完全一副王者姿态:“我无意灭亡你的庄园,只要你不逼我。你没有第一时间面见我,你看看这些火焰和烟尘,就是对你傲慢的惩罚。卜鲁德涅,你知道错了吗?” “是,是。我是一个愚蠢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的蠢事。” 见得父亲一股子唯唯诺诺的模样,瓦季姆即疑惑又懊恼,这孩子只恨自己太脆弱,倘若自己再强壮一些,拿着一支铁匕首,刚刚就一定有机会刺杀面前的这个罗斯人的首领。 也许只要将此人刺死,罗斯人就会碍于危险不会再来惹是生非。纵使自己会因此而死,对于庄园也是好事。 瓦季姆,他的心性就是这样单纯。 “你正面看我。还有,放开你的手,也让你的小儿子正眼看我!” 奥托这时候解开盾牌内侧的皮带,使之脱离自己的左臂,他的钢剑同样收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有武力威慑的必要,卜鲁德涅和他的几个家庭已经唯唯诺诺,至于一个小孩悲愤的眼神? 奥托故意说:“你们都是一群懦夫,不过也不乏一小撮勇敢者。我真想不到,你的小儿子居然敢抵抗我们罗斯人的权威。他叫做瓦季姆是吗?” “是的。”卜鲁德涅紧张的说。 “让他给我跪下,爬到我面前亲我的靴子!” 和白树庄园有所不同,松针庄园由于和不少独行侠般的瓦良格商人有过许多交流,使得一些居民懂得一点诺斯语。这方面卜鲁德涅就懂得很多,他与奥托也就没有语言障碍。 卜鲁德涅深感耻辱,而瓦季姆何尝不是? “孩子,跪下来,亲他的脚。”卜鲁德涅以斯拉夫语说。 “爸爸,为什么。我就是死,也不会这么做。” “听着,如果你要复仇,就需要隐忍。” “不,我不想做懦夫。”瓦季姆的态度仍旧坚决。 看着这一情况,奥托本以收鞘的剑又被拔了出来。他剑锋直指不愿妥协的孩子:“你叫瓦季姆,你是一个鲁莽的人。现在我命令你爬过来,就像狗一天舔舐我的鞋,否则,我就摧毁你们的庄园。” 瓦季姆仍旧死硬着精神不为所动。 奥托摇摇头:“卜鲁德涅,看来你的孩子打算逼我摧毁你们。听着,这可不是你希望的。难道你也希望我们采取行动?” 倘若罗斯人真的要大开杀戒,卜鲁德涅的确会不惜代价和他们死拼到底。但是现在的局势明显对松针庄园非常不利! 要和罗斯人战斗,就必须早早将整个庄园的可以作战的男人集结起来。只要时间足够多一些,他可以组织起一支两千人的由农夫组成的“大军”。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卜鲁德涅相信他们会血战到底。 而今,由于估计到罗斯人只是来收取贡品,所有的贡品也都提前放在了一个木屋里。避祸的居民已经闻风而逃,想要组织起军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趁死硬的小儿子不注意,卜鲁德涅突然踢了一下小儿子的小腿,迫使其跪下。 他顺势说:“伟大的首领,他真是一个孩子。你看他已经跪下来,能否不要让他再……” 奥托看着瓦季姆那张额头满是血迹的脸,这孩子的心性的确非常强硬倔强,甚至瞥着嘴,根本不愿正眼瞧自己。 这分举动的确让奥托非常气愤,不过转念一想,这举动也着实令奥托佩服。 诺夫哥罗德的人们几乎都愿意做一群绵羊,以贡献羊毛的方式保平安。其中有勇敢的反抗者吗?奥托一度觉得这种人早就在先祖的作战里被罗斯人全部斩杀,没想到,松针庄园长的小儿子,成了罕见的倔强者。 也罢,逼迫一个小孩子跪下来臣服? 五百名手下正看着呢,欺负一个小孩好像确实没什么意思。 奥托点点头:“好吧,卜鲁德涅。你的儿子实在鲁莽,我已经给了他教训。他就不要来亲我的鞋,你就让他跪着。” “哦,真是谢谢。”卜鲁德涅连忙恭维道。 “现在是你,你给我过来。我要给你一些新的要求,你必须完全实现。” 听到这儿,卜鲁德涅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罗斯人想干什么。所谓新的要求,无外乎是两件事,第一,拿走更多的麦子。第二,女人。 自从去年秋季罗斯人搞出幺蛾子开始,卜鲁德涅相信罗斯人已经盯上自己庄园的女孩们。出于对瓦良格人的了解,他才不相信罗斯人真的会把诺夫哥罗德的女人当做妻子,一定就是以索要妻子的名义,索要一批奴隶。 事实完全不出所料。 奥托直白的说:“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贡品。现在你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最现实的代价!我要你吧贡品翻倍!” “啊!我们……翻倍?!”卜鲁德涅知道罗斯人要更多的钱粮,没想到居然是翻倍。 多年以来,罗斯人每次来,松针庄园都要给罗斯人一次进贡八万磅麦子,一年两次索贡就是十六万磅。之所以定下如此之高的要求,真是因为松针庄园人口是白树庄园的四倍,贡品当然要增加四倍。 固然松针庄园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他们在湖畔附近开拓大量农田,此地的土壤肥力更好,麦田的种粮兑产出已经达到少见的一比五,他们的粮食产量仍是难堪的。 区区相当于一亩一百斤燕麦,也就比白树庄园好一点罢了。 平常的贡品份额,对于所有的家庭实在是一笔负担。 现在罗斯人的首领的身后是大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住房,罗斯人居然要求贡品翻倍?! “怎么,你敢反对?”奥托故意亮出缝纫的剑刃,明显只要一记挥动就能割断卜鲁德涅的脖子。 即便如此威胁,卜鲁德涅深知罗斯人的过分,他据理力争:“伟大的首领。当春季的割羊毛集结,牧民也不会将羊割得一根毛也不剩。因为春季仍是比较寒冷了,彻底失去毛的羊会冻死。你让我们把贡品翻倍,我怕我的人……” 说着,卜鲁德涅抬起头看着浓烟滚滚的现实:“你已经焚毁了我们许多的房子,你的人还抢走了许多粮食。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 “当然不够!”奥托态度仍旧坚决,“哪怕我带来的船只根本不能把你双倍的贡品带走,这一次我的命令不会更改。至于你的人交了贡品后怎样生活,是冻死还是饿死,与我何干?” “这……”卜鲁德涅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他不知说什么好。 这份犹豫令奥托非常不满,这便下达最后通牒:“卜鲁德涅,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同意交出双倍贡品,并且从今以后贡品全部翻倍,我将保证你的平安。不同意,我就彻底焚毁您们所有的房屋。烧毁你们所有的口粮,践踏你们的农田。不由我们动手,你们必将全部饿死。你选吧。” 反对就是死,卜鲁德涅没有办法,只能悲愤的说:“我会的。我会尽快筹措你要的双倍贡品。” “很好。”奥托点点头,态度也稍稍有所缓和,“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上午我将把你的双倍贡品全部带走。既然你的人都逃亡避难,今晚我的人就住在你这里,监督你把事情办好。” “是,我一定会办好。” 第148章 一百六十名诺夫哥罗德姑娘 看起来卜鲁德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终于被自己的罗斯大军践踏得干干净净。 奥托把剑收起来,完全以统治者的口气说:“你很聪明。现在我仍有一个要求,你必须无条件完成它。” “是女人?我要组织一些女孩嫁到你的部族?”卜鲁德涅明知故问的同时,浑身也开始发毛。 “聪明的回答。不错!”奥托随手指着自己人,“这是我伟大的军队,你应该庆幸你的女孩们可以嫁给这些强壮的战士为妻,而非嫁给贫穷农妇度过继续贫穷的一生。” “那么……你需要多少人?”卜鲁德涅弱弱问。 “五十名,至少五十名。”奥托当仁不让,“拿不出来,我仍视作你的不忠。” “我会立刻差人去做。就是你的人需要等待,因为大部分的居民已经……已经跑到林子里,要把那些藏起来的女孩和其家人召唤回来,我需要时间。”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我给你一天时间。”奥托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如果,我们的战士不能在你的庄园拥有妻子,我们会采取报复。” “但是……” 突然,奥托想到一件事:“看来你仍是犹豫不决?你担心仍不能把我需要的女孩带回来?你有三个女儿,她们都还没有出嫁。现在把她们交出来,嫁给我的人。” “啊?”卜鲁德涅觉得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难道我的女儿们。” 奥托故意阴险的笑了笑:“你的三个女儿必须嫁给我的人,就是现在,我要他们今天就完成婚礼。你没有选择。” “啊!”卜鲁德涅一下子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奉命跪着的瓦季姆急忙站起来,急匆匆跑到父亲身边。 瓦季姆扑在父亲身上,他抬起头怒目圆睁看着奥托,深邃的眼眸里完全是对罗斯人野蛮行径的悲愤。 瓦季姆,他在屈辱中长大,眼神里渴望着报仇…… 奥托的剑仍然指着仰面躺倒于地的卜鲁德涅:“交出你的女儿,嫁给我的人,否则我现在就开始进攻。” 看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卜鲁德涅实在想不通,今年的罗斯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往的岁月他们所要财物哪里有今年这般离谱? 为了庄园,他只能照办。 “好……我会立刻照办。”卜鲁德涅喘着粗气站起身,命令自己快要吓尿的手下:“你们……你们去把我的女儿们都叫出来,快去。” 得令,家丁扔下手里的短矛,急匆匆跑回木门。 过了一会儿,卜鲁德涅这一家人纷纷走出房门,包括他年老的妻子,三个年轻的女儿,以及懦弱的长子。 他们面对人多势众的罗斯人大军,下意识的抱在一起,心中祈祷着有什么人能拯救危局。 仅从喜好而言,奥托并不觉得卜鲁德涅的三个女儿是怎样的美貌。瞧瞧她们父亲的作为,奥托实在对她们提不起兴趣。 终究她们是年轻的女子,青春就是一种美貌。 她们的容貌虽然无法引得奥托开心,引得其他的罗斯男青年渴望占为已有,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三姐妹很快明白了一切,和白树庄园的莉莉娅完全不同的是,她们三个得知自己未来的命运,一瞬间泪如涌泉。 她们死死的抱在一起,卜鲁德涅无奈的说:“你们去吧,为了我们庄园的平安。” “不!爸爸。他们是可恶的罗斯人,我们宁可自杀,也不能……”长女痛哭流涕,颤抖的眼神充满绝望。 “你们快去,否则我们都会死!”悲哀的卜鲁德涅勾着脑袋。 三姐妹仍旧无动于衷,她们的头互相靠着,泪水沾湿了衣服。 面对一场苦情戏,奥托无动于衷,甚至愈发的不耐烦。 他把剑插在地上,稍稍伸出右手,对部下说:“你们有谁喜欢把这三个女人取做妻子?现在自己去拿。” 怜香惜玉?不。 年轻的罗斯人见得年轻的姑娘哭泣,确实会萌生一种保护欲,不过她们的哭泣更彰显了自己的美丽,引得这群和她们同龄的年轻人拥有强烈的占有欲。 几个年轻的罗斯人把斧头挂回腰间皮带,撸起衣袖气势汹汹走了过去。 他们强行把三姐妹分开,暴力的掰掉她们互相竭力握紧的手。可她们太柔弱了,那里是胳膊似腿粗,可以持续划桨一个白天的壮汉的对手? 有三个年轻的罗斯人得到了自己的美人,从现在开始,她们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孩痛哭与惊恐模样完全不同,罗斯人的脸上唯一展现的,就是幸福的笑容。 面对着三个姐姐竟被这群野人抢走,呆坐在地上的瓦季姆,现实看看呆若木鸡的大哥卡波克,狠其就是个懦夫。瓦季姆渴望着复仇,渴望用剑戳破那个罗斯首领的脖子,再以无双的神力砍下所有罗斯人的脑袋。 幻想终究是幻想。 认清现实吧! 他悲愤着眼神看着这群罗斯人,咧着嘴示意自己的愤怒。 一个小孩能搞出什么波澜?这个臭小子又不是自己儿子留里克那样的奇迹。瓦季姆的眼神明明就是说“我一定会复仇”,奥托对此不以为意。一个强者去殴打一个小孩子,会被同族嘲讽。奥托懒得这么做,他的手下也懒得脱离队伍再踢那孩子几脚。 总的来说,奥托对当前的情况颇为满意。 “卜鲁德涅,你现在终于变得聪明了。”奥托趾高气昂的说。 “是。你夺走了我的女儿们,她们成了你们的奴隶。这些你应该满意了。” “奴隶?不。”奥托笑了笑,“她们是做我部下的妻子。如果仅仅是奴隶,我们摧毁你庄园,斩杀你们所有的反抗者,剩下的孩子和女人都将变成奴隶。我们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再对你解释什么。还记得我刚刚给你的命令?” “是……一倍的贡品,还有五十个女子。” 奥托点点头:“我再给你宽限一些时间吧。明日太阳落山前,我要你把所有的贡品堆在河滩,还有那些女人。你现在去召集那些逃亡的人,令他们回来灭火、凑齐贡品” “是。”卜鲁德涅唯唯诺诺站着,勾着脑袋不敢擦拭身上的泥土。 “这是给你的最后命令,我们现在就会离开。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知道该做什么。” 说罢,奥托转过身,大摇大摆的踏起步子,他的众多部下带着各自的缴获,高高兴兴紧随首领身后,走向自己的长船。 就连卡威也在这次额外的劫掠里搞到了一麻袋麦子,以及两大团麻布。麻布是个好东西,带回家里让母亲裁缝成厚实的手套,这样冶铁的时候就能很好保护自己的手。 因为任何的打铁作业,对手套的磨损都是严重,铁匠时分需要皮革与麻布混合的手套。 他不禁幻想,也许自己的新婚妻子有着更精妙的手艺。 罗斯人的长船纷纷被推进沃尔霍夫河,他们上午在松针庄园的所作所为自然引得大量沿湖的小型庄园的恐慌。 罗斯人到来的消息他们早就获悉了,考虑到以往的经历,只要照常把贡品准备好,罗斯人就是拿了就走。 冬季的时候,到处都在传说,例如住在大湖最北的那片白桦林里的庄园,他们又是提供麦子又是提供一批女人,结果居然得到罗斯人一批琥珀的赏赐。 白树庄园的那些伐木人声称,女人是嫁给罗斯人做妻子的。 但是最强大的松针庄园否定了这个说法,声称罗斯人和以往的那些瓦良格强盗完全是一样的,仅仅是罗斯人装作表面的文明,所谓娶妻仍是猎获奴隶。 在忐忑之中,大批小庄园忌惮罗斯人的到来。 这番看到松针庄园那里燃起的大火,还有大量在湖面上逃亡的独木舟。恐惧情绪立刻在伊尔门湖的正在湖面钓鱼的那些渔民里蔓延。 还有心情钓鱼?呸!赶紧逃命要紧。 他们纷纷划着船只直奔自己的家,以求庄园的长老能对那如同森林火灾的场面给个说话。 有的庄园认为,罗斯人不但来了,或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们铲除了松针庄园,不由担忧起自己的处境。 大部分庄园,他们本就是准备了两份贡品。 一份摆在地面的房子了,等候罗斯人来拿取。另一份藏在地窖中,等罗斯人走后将其搬出来,再交给强大的松针庄园。 一些庄园非常乐见于可恶的松针庄园燃起大火。自己一直对罗斯人非常恭敬,贡品从未少缴,现在己方不会被罗斯人砍杀。 如果松针庄园被铲除掉,那与自己有何关系呢?甚至还会是大好事吧。这样,至少能少缴一份贡品。 大量的龙头长船拖曳着运输船,出现在广阔的伊尔门湖上。 奥托立刻下令兵分两路,他的人开始沿着入河口的两侧湖岸线持续行进。 脱离的最大的、地理位置最优渥的松针庄园,湖畔居住着仍有多达十个较大型的庄园。 除此外,这片广袤的区域的密林里,还隐藏着更多的定居点。 考虑到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奥托已经无意沿着小型水道深入密林,去搜刮那些散居者的贡品。那些人仍旧太渺小,根本积累不了多少财富。 沿湖居住的人则大为不同,他们的确比较富裕。 当然,富裕也是相对的。他们能生产更多的粮食,却根本没有能力生产盐。哪怕是给予白树庄园的赏赐里也不包括盐,具体来说,奥托乃至整个罗斯部族,还没有好好想过通过大规模的海水煮盐,制造粗制海盐谋取暴利的套路。 其实,奥托真的可以大量销售盐,哪怕是掺杂着大量苦涩的氯化镁的对低劣的海盐,仍能从诺夫哥罗德这里谋取暴利,以及更多人的拥护。毕竟农业可以自产麦子,农民不能不吃盐。 而今,诺夫哥罗德居民要么苟且的从粮食与野味里获得微量的盐分,要么就花费大代价从斯摩棱斯克进口盐。斯摩棱斯克居民也不自产盐,他们也是深入南方从东罗马人手里买盐。漫长的食盐运输线路末端远达诺夫哥罗德,至此,本该廉价的海盐,足够一户诺夫哥罗德农民支付全年四分之一的劳动所得,换取足够家人一年使用的盐。 奥托带着自己的这支分队,迅速靠近一个沿湖庄园。他和庄园长接洽后,灵机一动立刻指着远方仍旧浓烟滚管的地界,勒令:“今年有所不同,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年要缴纳双倍的贡品。我知道我们离开后,松针庄园还回再向你们要一笔。现在,他们已经不敢了。但是你们的贡品仍要双倍。” 对此勒索,聪明的庄园长不敢贸然的反对,而是当即提出条件。 奥托是个聪明人,既然对方想谈判,好啊,那就谈谈吧。 他放出折中方案:“我给你另一个方案。交出你们庄园是个年轻未婚的姑娘,嫁给我的人。我的男孩将给予姑娘的家庭至少几枚银币,乃至琥珀原石你们只要这样做了,就没有双倍贡品这件事。” 胡萝卜给了,接下来仍是一记棒槌。奥托仍然指着那些浓烟:“松针庄园以为自己是你们的主人!我才是你们的主人。我替你们教训了他们。还因为松针庄园坚决反对我的方案,他们的房屋已经燃起大火。你们必须选择两个方案中的一个,如果你们仍旧反对,我只能大开杀戒。” 两个选择只能两害取其轻。这个庄园只好选择了后者,并迅速选出十个姑娘。 奥托毫不犹豫,他麾下的年轻人亦是走出队伍,领走自己看上眼的面色木然恍惚的姑娘,再把一叠银币塞进她们父母的手里,面对着女孩父母复杂的表情,男孩许诺待女孩生育后,会带着孩子年年探望。 虽是对未来的一个许诺,多少抚慰了突然失去女儿的家庭。那些手里的银币,至少解决了这个家庭一年口粮的问题。 套路取得初步成功,奥托的队伍里多了一批贡品,也多了十个女孩。 他转战下一个庄园,短时间内再度取得成功。 终于,兵分两路的队伍收取了沿湖庄园的贡品,而他们的队伍,不仅仅是大量运输船装满了货物,还多了八十名年轻姑娘。 这已经是非常恐怖的数字了!毕竟奥托此行本就是只想给麾下一百个年轻人完全娶亲的。队伍中的其他年轻男孩,此行基本以长见识为最大目的,以了解世界的广阔。 娶亲至少要有拿得出手的一点银币,或是一大包铜币。队伍里还有一批十五六岁的刚刚长出胡须的男孩,他们哪有这般财力? 情况真的变了。 船队会和后,奥托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面对到这样的大好事。 能帮助部族的年轻男孩纷纷娶亲,他和他家庭的威望必是空前提高。 今日下午,八十名姑娘坐上了罗斯人的船。 另外,白树庄园已经提供三十人,松针庄园也必须提供五十人。综合来说,此行必有一百六十名诺夫哥罗德姑娘见成为下一代罗斯人的母亲。 如果大部分部族的年轻人都有一个诺夫哥罗德妻子,奥托是丝毫不以为意的。 他觉得生活仍旧正常过下去。 却没有想到,当罗斯部族充斥着大量的诺夫哥罗德人,他们还与往常一样吗? 新一代的罗斯人还会仅仅认为自己是罗斯人? 奥托,他仍旧没有想得这般长远。 第149章 渴望复仇的瓦季姆 根据一开始的计划,但凡是娶亲的年轻人,他们不是家庭的长子,就不能继承自家的财产。罗斯堡变得太过拥挤,家庭的次子三子娶亲后本就要在新的地域盖房子过日子,这样的年轻男孩必须带着他们的妻子去正在营建的新罗斯堡生活。 哪怕是觉得娶亲对自己还很遥远的男孩,他们已经可以牵着和自己同龄姑娘的手。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对首领的崇拜,以及对未婚妻的无尽热情。 在当地的庄园做一个婚礼是在浪费时间,奥托想了想,索性大军回到松针庄园驻扎,监督与威慑当地人。 再分遣船队带着一批人先行回到忠诚的白树庄园,尤其将那些女人先行带回去。 庞大的船队在快到傍晚的时候回到松针庄园,所有人看到了纵火焚烧后满目疮痍的惨状。 有些回来的居民已经在清理残垣断壁,找寻还能使用的东西。 不过他们看到大量亮着巨大横帆的龙头战船,惊恐之中再度藏起来。 甚至有人不顾碳灰的昂在,一个劲往仍旧温热的废墟里钻,恍若耗子一般。 “一群懦夫。一大堆人,居然只有一个小孩敢于反抗我。” 站在船头,奥托对于这些居民即是蔑视,又有着悲哀。懦夫和战败者被胜利者作为奴仆使用,于维京世界实在合乎情理。于诺夫哥罗德这里,分明也是一样的。 但这些懦夫必须要生产可供罗斯人享用的麦子和毛皮,现在有多了一项,给所有罗斯的年轻男孩提供一个妻子。 倘若真的让他们感觉到难以忍受的恐惧与灾难,他们一定会逃到密林里。收不到大量的贡品,损失的仍是罗斯部族。 奥托将松针庄园附近的一片小树林作为宿营地,大部分罗斯人于此扎营。 这片小松林里很快燃起篝火,自觉大获全胜的罗斯人已经开始用缴获的麦子和鱼干,充填自己的肚囊。 另有一批年轻人,带着收取的贡品与自己的未婚妻,顺着沃尔霍夫河直奔白树庄园。 此事现在变得非常重要,既然诺夫哥罗德当地的婚礼仪式大同小异,一对新人在任何一个庄园完成婚礼,看起来都是合乎习惯的。 年轻人们将在白树庄园扎营,并于自己的未婚妻完成一个简要的婚礼仪式,之后成为被当地人确认的合法夫妻关系,白树庄园的人们将是所有婚姻的见证人。 虽然奥托并没有明确的目的,罗斯人在诺夫哥罗德地区总得又一个明确的落脚点。 现在,忠犬一般的白树庄园,俨然成为罗斯人的据点。 另一方面,当罗斯人去沿湖收贡的时候,卜鲁德涅抓紧时间收拢自己失散的家丁。 他的愤怒无法向那些罗斯人发泄,可总得有一个发泄对象啊。 罗斯人扔下一堆烂摊子,扬帆去“讨伐”另一些庄园了。他看看自己依旧心有余悸的家丁,看看一脸愤恨、额头嘴角尽是血迹的幼子瓦季姆。 而长子卡波克,他整洁的脸和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卜鲁德涅勃然大怒。 他解下自己镶嵌琥珀的皮带,毫无征兆的猛然抽打起自己的长子卡波克。 “你这个蠢货!懦夫!你甚至没有你弟弟勇敢!” “你明明是一个男人,你怎么没有袭击那个罗斯人的酋长?” “只有你弟弟去袭击了,你却躲在门后。你哪里像是一个兄长?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一员!” 卡波克已经婚配,而今突然遭遇父亲的毒打。他躺倒在泥地,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的哀嚎,哭丧着求饶。 “你还敢求饶?那些可恶的罗斯人许可你求饶?等你做了庄园长,你会把整个庄园出卖。” 卡波夫继续哀嚎:“啊!爸爸,不要再打我了!我会被你打死。” 他越是求饶,卜鲁德涅越是愤怒。 因为,卜鲁德涅今日遭遇的奇耻大辱,总得有一个发泄的窗口。 这个狂暴的老家伙如同随时都可能吃人的熊,这番恐怖的暴力,年仅十岁的瓦季姆看得真真切切。 “我的丈夫,他是你的儿子,你难道要打死他?!”卜鲁德涅的妻子祈求丈夫住手,她抓着儿媳妇,两个女人一脸泪水,碍于恐怖的场面只敢痛心观望。 卜鲁德涅却更加愤怒:“这个懦夫,杀了他算了。留着他在,我们都要完蛋!这个懦夫竟然连与罗斯人正面对峙的胆量都没有。” 卜鲁德涅暴怒到了极点,拼命抽打下,卡波克已经满身伤痕。 渐渐的,卡波克连求饶都哭嚎都暗弱下去。 卜鲁德涅的皮带不停抽打长子的上身,那镶嵌的琥珀成了凶器。 坚硬的琥珀多次砸中卡波克的后脑,更是砸碎了他的手骨。 突然间,蜷缩的卡波克突然伸直了身子,一阵疯狂的震颤后,瘫软下来。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卜鲁德涅的手仍没有停。 也许是他累了,当皮带松弛下来,卜鲁德涅看到满脸是血的长子一动不动,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卜鲁德涅蹲下来,轻拍长子的脸发觉孩子完全瘫软,当他的手下意识扶住长子后脑,竟清楚的感觉到水流的流淌。 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尽是鲜红…… “卡波克,你……”一瞬间,卜鲁德涅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又坐在泥地,瞪大双眼浑身颤抖。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在盛怒之下,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不!”他的妻子发疯般冲到孩子身边,连带着儿媳妇,察觉到卡波克已经离世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杀了你的儿子。” “你打不过罗斯人,怎么能拿你的儿子出气。” “该死的,我也死了算了!” 失去理智的母亲突然拔出自己长子别在腰间的铁匕首,义无反顾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一个好端端的家,先是被罗斯人夺走三个女儿,长子又死于父亲之手。悲怆中的母亲最终也与长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如此惨烈的变故,瓦季姆看得真真切切。他睁大着眼睛,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从现在已经完全不同。 战栗中的卜鲁德涅缓缓站起,他竭尽所能保持清醒与冷静。 他沉静了好大一会儿,才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扔掉手里带血的皮带,指着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对着大脑空白中的瓦季姆怒:“孩子,看见了吗?该死的罗斯人,这都是他们的所作所为。” “是……我……我看到了。”瓦季姆颤颤巍巍回应。 卜鲁德涅愤愤走去,突然对着幼子一记巴掌,愣是把瓦季姆打倒在地。 瓦季姆捂着脸,看着恐怖如魔鬼的父亲。 “瓦季姆,你将成为新的庄团长。是罗斯人杀了你的哥哥,你的母亲。罗斯人少了大量的房子,还要夺走你的族人。你要带着大家复仇!” 瓦季姆弱弱地点点头。 卜鲁德涅再给小儿子一记巴掌:“你听明白了吗?你这辈子就只有一个目的。告诉我,你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复仇。” “你的回答像个懦夫,大点声!” 见得父亲暴怒狂躁的熊,瓦季姆的眼角在看看母亲和长兄的尸首,他轻轻勾下透露,整张脸皮紧绷,双眼如同饿狼一般。他恶狠狠道:“我要复仇,当我长到可以战斗,我就要复仇。带着所有族人,向他们反攻。只要我还活着,复仇就不会停。” 这就是卜鲁德涅希望听到的话。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也许瓦季姆能够带领族人们完成复仇大业,显然不能指望一个十岁的小孩立刻完成它。 卜鲁德涅相信最勇敢的幼子经历了今天的奇耻大辱,他的心会像铁一般坚硬。 复仇是未来的事。 当前,松针庄园必须隐忍,必须真正装作一条忠犬,以避免在被罗斯人疯狂进攻。 卜鲁德涅差遣自己的家丁竭尽所能去找寻逃亡的人,以驱逐出庄园为要挟、或是提出不立刻回来欠款翻倍的主张。他使用一些胁迫的手段,成功在日暮之前召回了至少两千人。 罗斯人回来了,他们在小树林扎营,仅就现在的状况,卜鲁德涅相信罗斯人无意在夜里发动什么袭击。 罗斯人并没有走远,他们就是一群监视者。倘若自己没有紧急完成他们的要求,怕是等到明日傍晚,整个庄园将遭遇最彻底的火光之灾。 其实,倘若真的可以将整个松针庄园可以战斗的男人女人组织起来,与罗斯人殊死一战,最后固然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罗斯人一定也会遭遇重大损失。倘若松针庄园战斗之后尸横遍野,也比现在被他们单方面袭击要好。 队伍散了,不能组织起一直庞大的队伍,现在的松针庄园不说能否给予罗斯人怎样的杀伤,恐怕针对“第二势力”的白树庄园,松针庄园现在的实力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取得完胜。 入夜,卜鲁德涅命令召集到的居民集会,他下令居民交出自己的口粮和布匹、毛皮,以满足罗斯人的要求。 他更是带着悲怆的腔调特别宣布:“罗斯人需要我们更多的贡品。我本来希望和他们商量一下,但是罗斯人拒绝我的一切主张,他们是烧毁了许多房屋,杀害了许多人。甚至我的长子和妻子也被他们杀害。 我们没有能力战胜他们,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给予他们更多的财富。 现在罗斯人需要你们的女儿做他们的奴仆。如果我们不能在天亮前交出五十个十二岁以上的姑娘,当天亮后,他们会杀死我们所有人。 你们或许说,只要带着家眷逃跑就行了。 如果你们这么做,所有的房屋都会被他们烧毁。更糟的,也没有别的庄园敢于收留我们。 交出粮食、布匹和女儿,满足他们的要求,这是我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现在的情况变得非常恶劣,甚至最有权势的庄园长一家,也被罗斯人肆意的羞辱伤害。 曾经,许多居民对于庄园长一家是很有微词的。只因为他们掌握了很多财富,通过在灾荒年有偿出借粮食,拴牢了许多农民。不错,卜鲁德涅一家其实就是一介大地主,是拥有绝对财富和权力的松针庄园的王者,一批农民、渔民正是拿了他的“救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佃农。 接受庄园长的剥削,大不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终归自己家仍能获得粮食免于饿死。 今年的罗斯人已经疯了! 众多的居民一改对庄园长的微词,他们听信了卜鲁德涅所有的话,加之其家人也死于罗斯人之手,更使得普通居民产生共情。他们居然空前团结,甚至有人提出带着棍棒,趁着夜晚偷袭罗斯人的营地。 这个举动当即被更多有理智的人否决了,甚至互相监督严禁夜间挑衅。 所有人都渴望复仇,他们表面上表示隐忍,他们急需一个可以带领大家反击的人物。 卜鲁德涅顺应这种想法,立刻搬出自己的小儿子。 “兄弟们、姐弟们,我们需要一个勇敢者。我的小儿子面对母亲、兄长被杀,敢于勇敢的袭击罗斯人的首领。他比我还要优秀,他是最坚定的复仇者。” 说着,卜鲁德涅干脆当众将小儿子举了起来:“我已经老了。当我死后瓦季姆已经长大,未来就是他作为我们的庄园长。瓦季姆,现在你告诉大家!” 明明长兄是被父亲盛怒所杀,母亲也是悲愤中自杀而亡。 不过,归根结底这些悲剧的祸根,都来自罗斯人的野蛮行径。 瓦季姆的确比他已经死了的长兄聪明,他本无意继承庄园长,而今来看,这个职位自己必须继承。 他以童稚的声音吼道:“族人们,我要带着你们复仇!我的母亲和长兄死于他们之手,我的三个姐姐被他们掳走。你们的房屋被他们烧毁,你们许多亲人也被他们所杀。我听说,很久以前,我们有五百个族人被可恨的罗斯人杀害。我们必须复仇!” 少年的话引得更多的人共情! 人们本是沉浸在悲观的情绪中,绝望之中,大家尊敬与忌惮的庄园长一家,最后一位继承人竟是罕见的勇敢者。他虽是一个孩子,至少大家看到了一线生机。 人们真是太需要希望了! 希望仍是遥远的,就算是长大的瓦季姆会带领族人殊死反击,在那之前,整个庄园必须舔舐自己的伤口,继续过着屈辱的生活,并在暗地里磨刀。 越是悲怆时刻,越需要拉拢人民。 卜鲁德涅毕竟是理智之人,哪怕是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只要自己仍有继承人,只要庄园的另一批长者还都健在,庄园就不会垮。 就是现在真的疯狂的压榨劫后余生的人们保命的口粮,不劳罗斯人动手,他们等不到麦收就已经饿死了。 遭遇大辱,卜鲁德涅咬紧牙关,他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面相居民说道:“罗斯人需要双倍的贡品,我会尽量从我家里的财富中拿出来满足那些野蛮人。你们只要拿出一小部分即可,至少你们必须拥有能挨到秋收的粮食。” 人们感觉到强烈的不可思议。 本是吝啬的庄园长,而今变得慷慨了!居然会主动承担贡品的大多数,突然开始关心起普通人的生计。 卜鲁德涅的所做所为的确是在为自己唯一的小儿子造势,又是苦情牌又是慷慨牌,都是为了瓦季姆拥有更多的支持而努力。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摆在这里。 松针庄园非常庞大,真正遭遇火灾的事河口附近居住的庄园的富裕户们。 大量本就比较贫困的人,他们的房屋是完好的。 庄园区分贫穷和富裕,最根本的标准就是在于农田的面积与农田的所有权。富裕户就算家被烧毁,家产被洗劫,他们的田产仍旧是可观的。 为了东山再起,为了瓦季姆可以复仇的机会,卜鲁德涅必须稳住庄园的富裕户们。只要庄园长和大户们团结一致,小户们当然天然的选择追随。 大户们遭遇重创,为了笼括人心,卜鲁德涅深知自己必须大出血! 这一个夜晚,卜鲁德涅亲自埋葬了妻子和长子,失去了三个女儿,他之一将儿媳看做自己的女儿。 可是,明明就是他杀害了自己的长子,儿媳丝毫不领情,直言要回娘家。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晨,卜鲁德涅向自己的族人宣布,昨夜,他的儿媳在极度痛苦中为了死去的丈夫殉情,她自缢而亡。 卜鲁德涅带着几个族人,在长子的墓前再挖一个坑,使得夫妻二人合葬。 卜鲁德涅的确是一个狠角色,然而面对罗斯人,他的狠毒变得毫无意义。 新的一天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奥托带着自己麾下没有撤走的部下,浩浩荡荡的进入松针庄园的核心。 河滩之上堆积着大量的物资,以及五十个姑娘。 姑娘们坚信自己是为了庄园的生存不得不自我牺牲,闻听要去做罗斯人的奴隶,她们的泪水就没有停滞,许多人红通通的双眼甚至肿起来。 与之相对的,这是罗斯人面对堆积成小山的各类财物的喜悦。 奥托如同战神附体,他把钢剑扛在身上,傲慢的走向卜鲁德涅。 其身后的罗斯勇士也故意排成盾墙,刻意做出要打仗的模样,此番举动就是在对松针庄园的人们武力威慑。 奥托一脸傲慢的用剑指着卜鲁德涅:“你的确没有欺骗我,物资数量的确是之前的两倍。你也提供了足够的女人,比起我给你日暮的最后期限,你提前完成了它。” 卜鲁德涅没有让小儿子与奥托对峙,他生怕勇敢的瓦季姆变成鲁莽的蠢货。 啊,古斯拉夫语里,“瓦季姆”本就有鲁莽、冲动之意。这孩子的确名如其人。 卜鲁德涅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扶着自己的心脏,做出一副卑微者该有的恭敬。 “伟大的罗斯人,我们再也不敢违抗你们的愤怒。请收下我们的贡品,宽恕我们这些愚蠢的人。” 这些话都是用诺斯语说的,被猛然拍了一番马屁,奥托的心情大好。 奥托的花纹钢剑轻轻挑掉卜鲁德涅的皮帽子,剑也轻贴其快要秃了的头顶,高傲的说:“你若早早这般恭敬,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未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伟大的罗斯人,当你们秋季到来,我们仍将提供双倍的贡品。” “不仅仅是这样。”奥托威言警告,“只有我们有权收税,哪怕你的庄园人数最多,你们也不过是我们可以割羊毛的绵羊。你想做王者?你不配!如果我从别的庄园那里获悉你又在我们走后收取贡品,我会组织至少三千人,一百条战船,彻底铲除你的庄园。我告诉你,我只要忠犬,不要狼。” 三千名强悍的罗斯人?!这个数字足矣令所有诺夫哥罗德人吓破胆。 “是,是。我们会做一条忠犬。” “好吧。”奥托满意的把剑收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罗斯人开始自行搬运货物,许多船只几乎到了载重的极限! 好在维京战船是最坚固的,拖曳的运输船亦是有着惊人的载重,龙骨的结构还给船只提供了突破极限的可能性! 当傍晚之时,罗斯人从松针庄园掠夺的所有贡品,连同那五十名女人都被送到了白树庄园。 新到的女人当即被一分而空,白树庄园浑身捆着布条、举着小鼓的祭司,立刻在篝火边念了一番祷词,宣布又一批罗斯年轻人与本地姑娘的婚礼完毕。 至此,罗斯人的春节索贡计划完成了一大半,这一次的索取的贡品是历次索贡航行里收获最大的! 那些更早一些完成婚礼的姑娘们,她们纷纷意识到自己的罗斯人丈夫并非恐怖邪恶之人。 罗斯人并不想对妻子使用暴力,甚至还把自己的面包掰下来一部分递给妻子。这举动很快弥合掉女孩们的恐惧,女孩们更清楚自己身为女人的使命,那是非常干脆的使命——生育。 在这方面,罗斯男人和诺夫哥罗德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生活仍将继续,也许嫁个罗斯人,对于个人的未来反而会更好一些。因为那些已经将做下一代罗斯人母亲的诺夫哥罗德姑娘们,已经再告知新嫁入的族人们如何与罗斯人相处。漫长的冬季,身为女人待在温暖的木屋吃着大量的肉,这样的生活听起来也不错。 白树庄园一片祥和,这里的人们不再觉得罗斯人是纯粹暴力可憎的,具体而言,他们对臣服的人无意使用暴力,反而还会反馈一些财物作为忠心耿耿的奖励。 不过,现在罗斯人的大首领奥托,突然面对其一个极为糟糕的窘境! 要把累计一百六十四个诺夫哥罗德姑娘,和更大量的贡品,用四十条船连人带物统统带回去,未免也太疯狂的。 仅仅是航行,看起来还是可以应付的。 倘若波浪大一些,船只因为超重就有倾覆的危险,那就糟糕了! 奥托能怎么办?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分批运输。终究,自己的人距离兴建中的新罗斯堡,逆航最多四天,这顺航怕是三天就到了。 留下一批人现在这里待着,甚至停留更久的时间! 奥托有意派遣一部分人在白树庄园继续逗留,这个举动得到了里古斯的同意。 里古斯哪里敢拒绝的?瞧瞧松针庄园的惨剧,那就是拒绝与忤逆的结果! 但是,里古斯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至少,铁匠卡威要逗留到约莫十天后,船队再度抵达再待着大女儿走。 “哈哈,你就是想让卡威给你们修修仅有的铁器?完全可以。”毕竟卡威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奥托获悉卡威本人并不反对,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第150章 它拯救了肥皂生产业 阿里克的利剑刺向仇敌,奥托仗剑于诺夫哥罗德收取贡品。 罗斯部族在两个方向都在取得显着进展,他们必会带着大量财宝回归。 在那之前,留守在罗斯堡的居民们,仍然过着他们平凡的日子。 大量的妇孺被留在老家,另有一批年纪大的男人,架着小型渔船,就在峡湾附近的海面进行传统的渔业生产。 渔民们扔下绑着鱼钩的麻绳,这绳子很长也很粗,故而能拽起很大的鳕鱼。 许多渔民家庭用一个冬季的时光,精心编制他们的新渔网。他们已经开始传统的拖网捕捞工作,这项技术当然远远不胜千年之后的高科技,没有声呐探测设备,渔民祈祷神的保佑,之后抛下渔网开始纯属碰运气的捕捞。 不过,唯有一样特殊的渔获,渔民是可以手持鱼叉精确猎获。 那就是白鲸。 随着浮冰融化殆尽,喜欢躺在冰块上面对太阳晒肚皮的海豹,也变得难以捕捉。 进入北部海域的白鲸,自然成了渔民新的优选猎物。 在他们的认知里,白鲸被称呼为“大白鱼”。 它们是温顺的动物,对人类的船只自古缺乏恐惧心。结果就使得渔民能划着小船悄悄靠近鲸群,突然操持加长的鱼叉戳过去,或是直接投掷末端绑着麻绳的鱼叉,将白鲸戳杀完成猎获。 纵使白鲸的力量能倾覆渔船,相对于收获,冒险真是值得。 唯有一类鲸,罗斯人也是不敢碰的,那就是个头庞大的须鲸。 它太大了,被人们当做巨大的海怪,但凡见到它应该避而远之。许多人传说,那巨大须鲸的嘴能吞下整个渔船,面对恐惧的最好办法是战胜恐惧? 好吧,恐惧的确可以被战胜。渔民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当然是向着远离巨鲸的方向加油划桨。 所有的维京部族都意识到,海域里游弋的白鲸,它们的头部有着大量的纯白色的油脂,只需稍加提炼,就能作为优秀的灯油。而且这油脂不一般,它的气味甚至比海豹油还要淡。 留守在罗斯堡的留里克,他才没心思坐上谁的渔船去海域里钓鱼。 罗斯堡最勇敢的那一批人都外出了,或许堂兄阿里克带着的那些人会早早凯旋,父亲带领的索贡大军,最早也得在一个月后返航。 航海存在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唯有一件事留里克非常相信,堂兄和父亲一定能带着大量物资平安归来。 但是,既然罗斯人今年选择了战争,势必要有一些年轻人有去无回。 可那对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战士必然都做好了阵亡的觉悟。 留里克本是担心,随着海豹变得愈发难以捕捉,使得祭司们制作肥皂的效率会暴跌,乃至因为缺乏原料,使得生产暂停。 谁曾想,突然增大的油脂需求,使得渔民开始铤而走险攻击鲸群。 这个时代,全世界的鲸类数量是庞大的,哪怕是波罗的海这样的偏远狭小的海域,也有鲸群大量活动。 被刺死的白鲸被拖曳上岸,它们在海岸突击形成的鱼市被迅速销售。 不得不说,身形大且肌肉是红色的白鲸,居民们把它当做不一般的鱼肉。 可居民们如何能想到,白鲸与驯鹿,有着完全相同的祖先呢? 渔民把鲸的内脏也分割销售掉,尽量不浪费可以吃的部分,一罗马磅的鲸肉十枚铜币。固然比普通的鱼价格贵很多,许多居民仍然乐意支付这笔钱。 一头白鲸体重往往能达到一吨!要把这样“一条大鱼”弄到岸上,需要整条渔船的人努力,最后也只能在海岸立刻对它进行分解。 以罗斯人对于食物的态度,哪怕是牲畜的肠子胃囊,他们也愿意尝试吃掉。 一头白鲸总重量可能达到两千五百个罗马磅,渔民会贩售掉可食用的一千五百磅! 一枚银币兑换二百四十个铜币,罗斯人比较认同这个兑换比。 如此,仅仅销售掉一头白鲸的肉,渔民就能因此得到七十枚银币。 这还仅仅是销售鲸肉。 因为白鲸那囊肿一般的额头,里面都是粘稠的鲸油。曾几何时,但凡捕到的鲸,它的经脑油都被渔民制作灯油了,而今,祭司们乐意出一笔较高的价格收购它们。 渔民们并没有把事情想得更深远,既然祭司们乐意购买,销售出去何乐不为呢? 一头白鲸的鲸脑油,少说也能装满两个大木桶。就算渔民销售鲸肉赚得七十枚银币,鲸脑油落在祭司之手,那就将最终演变成至少三十块硫磺皂!再说,鲸还有厚实的皮下脂肪,这些脂肪祭司也是乐意高价守候的。 为了购买这些油脂,祭司仅仅以一桶鲸脑油一个银币的“巨款”,就轻轻松松于渔民手里得到。 殊不知,仅仅是鲸脑油,最终化作肥皂后的总销售价,将达到一百枚银币,也就是一磅银子。 按照协议,留里克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参与肥皂制作,理论上,只要渔民抓到一条白鲸,最终他本人就能得到八十枚银币。 事实理应如此,但是,留里克的银币并没有继续暴增。 原因真的非常简单。半年以来,留里克一直致力于通过商品交易与商业分成的手段,疯狂的给自己聚敛财富。大部分居民意识到,长此以往自己要被那些商人掏空家底,这也驱使着许多人铤而走险向哥特兰人发动复仇之战。 本是囤积着的银子,已经在留里克手里大量富集。 到了现在,部族里已经没有太多的人购买新鲜生产的使用白鲸油脂制作的肥皂。肥皂是真的好用,奈何,一个个家庭是真的缺乏现金。 但肥皂的生产依旧没有停滞! 留里克根据协议提前支付给祭司们银币,肥皂的生产仍旧在正轨上。 这样一来,祭司们成了彻头彻尾的生产商,他自己就成了一名进货商。 越来越多的肥皂被造出来,为此,留里克不得不仔细想想如何囤放货物。 就算自己的族人不会大肆购买,等在南方赚的盆满钵满的大商人古尔德归来,那个老家伙为了利益是不惜代价的,古尔德会收购所有的肥皂,人家绝对不嫌量多。 留里克至少对经济学有着初级的了解。 他自诩只知道一个皮毛,知道“供求关系”“看不见的手”之类的术语,现在的他对商业活动仍有着敬畏。 殊不知,他所了解的基础知识,已经超越了太多的人。 留里克并未认为自己会因为这些知识,会毫无争议的变成一个大商人。因为古尔德这个本时空的大商人充分证明一件事,古代人或许缺乏大量的知识绝不代表他们比千年后的人天生愚蠢,纵使不懂什么高明的理论,该怎么把生意做大做强,古尔德这个家伙有自己的见解与本事,依靠这些本是古尔德本人颇为富有! 现在,罗斯堡看起来变得有些萧条。 其实不然。 留守者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另一些人,则在留里克的各种影响下被动员起来。 也许贵金属是天然纯在价值的,不过这个价值仍然是人赋予它的。 金子和银子都是因为数量少,且极难损坏,它们自然具备成为货币的必要条件。 货币仍然只是交易中衡量商品价值的尺度,所以货币必须流通起来才显得意义。 自己已经拥有大量的银币,它们只是沉睡在木箱里有什么意义?它们又不能当饭吃。 留里克迅速招募了一些年纪不小的部族男人,他们多以四十岁,身体素质普遍比年轻人逊色很多。当然,这样的男人拿起武器,对付斯拉夫人仍是明显强势的。 留里克招募了二十个男人,交待他们修建两栋长屋,以此作为自己专有的储物间,以及仆人的起居室。 为此,他乐意支付给建筑者每个人五枚银币的巨款。 工资五枚银币,它多吗? 当然非常多!这笔钱全部购买成渔获,足够一个人三个月衣食无忧! 留里克采取的还是预付款的高级策略,每个工人先得到两个银币,倘若能在五天时间完成两栋长屋的建设,不但能得到剩下的三枚银币,还能额外获得一枚银币的奖励。 一个平静的夜晚,留里克待在自家的长屋里。 气候已经变得温润,昨日还下了一场小雨,到了今日温暖依旧。 啊,其实这场所谓的小雨,远在诺夫哥罗德的奥托也同样感受到。 这是一场席卷大半个北欧、东欧的降雨过程。罗斯堡这里小雨绵绵,诺夫哥罗德就是天降惊雷暴雨倾盆。 留里克啃食着新鲜的鲸肉,不得不说,到底鲸也是偶蹄动物的一个古老的分支,这肉与驯鹿肉非常相似,都有一种怪异的臊味。当然,这种气味是可以忽略掉的。 作为一个古代人,挑食是愚蠢的行为。哪怕是骚哄哄的鲨鱼肉,以及口味疯狂的鲨鱼肝,留里克也敢于捏着鼻子吃下去。 留里克啃食着烤熟的鲸肉,他的仆人露米娅也是一样。 现在,一介仆人露米娅和她的小主人坐在一起啃肉,尼雅现在已经完全无所谓的。丈夫带着大军去收贡品,还要给众多的年轻男孩讨一个妻子,亦有兴建新罗斯堡的重任。 丈夫已经年老,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唯一的儿子留里克能顺利的接班。 尼雅丝毫不喜欢孤独,故而往年丈夫索贡航行,她总是招几个族人的留守妇女,临时作为自己的女仆,以首领夫人的名义,要求她们做一些事。 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这个露米娅,也许是留里克给了她太多的恩惠,这个女孩的温顺让人放心。 尼雅倒是有一件事对儿子的决意颇有微词。 “留里克。”尼雅的话语带着苛责。 “妈妈,怎么了。” “我不反对你花钱请人盖房子,可是你……你居然花费了一百二十个银币!” “怎么?妈妈,你觉得这笔钱很贵重?” “已经一磅银子了!”尼雅使劲摇晃起脑袋,又伸着自己枯枝一般衰老的手,指着自家长屋的木梁;“你以为我们家的房子有多大的价值?” “这……”留里克摇摇头,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尼雅绷着脸说:“仅有有十枚银币。” “啊?这么廉价?” “廉价?已经是很大的价格了。”说道这件事,尼雅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华。 尼雅瞥一眼闷头啃肉的露米娅,回想起三十年前,自己不过比这个女孩年长一点罢了。 十二岁订婚,几年之后成为奥托的妻子。如今,三十年过去了! “自从我和你父亲结婚,你的父亲出资修建了这栋房子,当时他花费了十枚银币。那是一笔巨款!尤其是主梁。”尼雅仍然指着那根大梁,“它完全可以作为一条精锐战船的龙骨,它已经做了三十年的大梁,如今仍旧非常坚固。可是你!为了两栋新木屋,每一栋支付六倍的价格!” 听母亲这么一说,留里克猛然绷直腰板:“啊!我花了一笔冤枉钱?” “你知道就好。”尼雅噗呲一笑,因为现在她并不心疼儿子花了这比所谓的冤枉钱,儿子他并不缺钱。“我的孩子,那些男人年轻时普遍曾跟随你的父亲,我和他们的妻子聊了聊。你猜那些女人怎么说?” “怎么说?” “她们说,留里克是个大好人。真不愧是未来的首领,在花钱方面毫不手软,是真的体贴大家。” 听起来是夸奖,留里克总觉得有点苛责之意。 尼雅继续唠叨:“你现在有了很多钱,花钱自然变得大手大脚。我只希望你以后花钱之前,要先好好思考一下是否值得。也许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非常值得的。” 留里克点点头:“如果族人们都认为我能给予他们更好的未来,他们当然会追随我。比如为我做事,我给予他们更多的报酬,这样大家哪怕是为了钱,也会忠诚于我。” “哦?你是故意的。” 留里克稍稍叹口气:“事到如今,我必须支付这笔钱。如果一开始我知道行情,也许会好好斟酌一下。” 关于工资的问题上,留里克的确没有多想。毕竟自己现在掌握多达五千枚银币,拿出其中的五十分之一左右支付盖房子的款项,能有多大问题? 这一刻,留里克不得不好好想想,真是自己挣钱太容易,以至于撒钱也变得大手大脚? 预付的工资已经发给了那些人手里,房屋的建设皆在正轨,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一定能在五天时间内把房屋盖好。 毕竟那是木屋! 斧头和刮刀,把山坡上唾手可得的松树、橡树削成靠谱的形状。先是挖坑把木桩杵进去,形成木框架,之后便是横向堆砌木材堆出木墙。哪怕是房顶也是先搭好框架后,铺设木材构筑房顶。 其实那些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们本身就具备一定的木工技术,不过是搭建传统房屋,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留里克急匆匆把肉啃完,面对着自己的母亲说出自己的感想:“妈妈,钱是争取过来的。其实我不觉得像是爸爸、大哥那样,拿着斧头和剑去抢走别人的财富是多么明智的手段。如果可以做生意赚钱,那不是更好吗? 妈妈,你觉得我用一百二十枚银币盖房子不是很明智。 那些渔夫抓到一头鲸,鲸脑油送到祭司那里。油脂会变成肥皂,等古尔德归来后我把肥皂全部卖掉,那又是一笔巨款。 我已经算过了,我自己可以在一头鲸身上赚到八十枚银币。” “啊?这么多?”尼雅被吓了一跳。 “是啊。所以我必须修建木屋。仅仅是两栋长屋仍然不够。”留里克的眼神充满希望,“有商人帮我销售肥皂,我不愁没有银币挣,再说我在铁匠那里仍能获得收益。我要先把我自己的货仓做好,接着是我未来仆人的起居室,还有卫兵的起居室。妈妈,我想我应该去想办法兑换一些金子,给你做一个漂亮的黄金项链。” 听得儿子的话,尼雅心里暖暖的。她轻拍儿子的小脑袋,微笑道:“我现在已经满足了。我太老了,不需要再用金银点缀。我只希望你富裕又健康。” “我当然会的!因为那些肥皂,只用弄它清洗自己,就能把……就能把邪恶的东西洗掉,人就不会生病。”留里克想了想故意这么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肥皂,尤其是硫磺皂,强烈的杀菌能力很大程度杀灭了居民体表的各类细菌病毒。事实上,只要波罗的海没有什么恶性传染病,罗斯人的居民只要勤用肥皂再注意保暖,留里克实在想不到一个好端端的人还能被怎样的疾病杀死。 尼雅倒不觉得肥皂真有此等魔力,它若是有那最好。尼雅更看重肥皂带来的巨额利益,儿子会因为它越来越富。 反正夜里也没什么事好做,缺乏娱乐的时代,留里克很愿意和他人聊天打发无聊。 “仅仅是肥皂还是不够的。妈妈,我又想到了另一些赚钱的法子。” “哦?那是什么?”尼雅有些不以为意。 “妈妈,你绝对想不到我在商人古尔德那里看到的特殊容器,那是一种漂亮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酒。古尔德仅仅为了一个透明瓶子,敢于支付三磅银子!” “啊?仅仅一个喝酒的容器?三磅银子?!”尼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千真万确的。不过……”留里克故意笑了笑:“我已经明白如何制作它,我需要铁匠的帮助。妈妈,我会大获成功,当爸爸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能制作一些水晶一般的杯子,销售它们,我能挣更多的钱!” 这些是尼雅不能理解的,瞧瞧儿子兴奋的模样,她相信儿子还会成功。 孩子不断的成功,作为母亲就是最幸福骄傲的。 留里克看到母亲的笑脸,那就是对自己最好的鼓励啊。 制作玻璃似乎不是什么难事,留里克实在清楚现代玻璃的四种重要材料,且这些材料都是唾手可得的! 他自己的规划起未来的安排:“我决定了,妈妈。明天我还会带着我的人去山坡上训练。当我们训练完毕,我会去铁匠铺和克拉瓦森尝试去做新的器皿。妈妈,想想未来的生活吧! 我招募了一批仆人,会有女仆照顾你,给你揉背,帮你裁缝,甚至所有的衣物也是仆人们清洗。 妈妈,你在不用亲自去操劳,只要享受以后的人生就好了。 啊,一切都会更加美好” 听得儿子的话,尼雅都快感动得哭了。她忍住鼻子的酸,努力抑制眼泪的流出,直言道:“留里克,你还在成长,一定多吃肉。还有你,露米娅!” 尼雅心情非常不错,“露米娅,你也多吃肉。你要是瘦弱不堪,可是没法侍奉你主人的。” “是。”露米娅点点头,结果尼雅扔来的一块带血的鲸肉,她将肉串在树枝上,旋即又洒了一点盐,非常熟练的夹在室内篝火上烤。 因为在曾经的日子里,露米娅也是这样过着吃烤肉果腹的日子。 就是那个时候,盐粉是极端昂贵的存在。自己的养鹿人族人们,并不太乐意去和别的族群,拿一堆皮革兑换。再说了,那些芬人也不总是爱好和平的。 有些时候,芬人和瓦良格人会做完全相同的事——袭击养鹿人 刚刚小主人的话露米娅听得一知半解,似乎主人会越来越富裕?那真是好极了。很快还有另一批仆人到来,听得主人有意册封自己为“女仆长”,那也是个好事吧。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驱赶着鹿群放牧,有帮手的存在,自己工作压力会小一些。 谁知道呢?露米娅唯一可以相信,作为留里克的奴仆,至少不会为吃饭穿衣和住宿发愁。 看着自己手里又一大坨的鲜肉,以及一个小瓮里的盐,露米娅已经习惯了这种可以随时取用食盐的好日子。 那些新来的仆人或许已经在路上。她们大抵都是比自己年纪小不少的女孩,所谓的“女仆长”,恐怕小主人的意思,是命令自己做她们的姐姐吧。 露米娅巴不得有更多的“家人”,想到自己很快会有一批姐妹,她也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第151章 每天一磅肉强壮罗斯人 又是一个温润的上午,留里克照例把那些孩子组织起来,于山坡上再做一番复杂的队列操练,以及实实在在的肌肉对抗。 在他人看来,命令一百多个孩子排成方方正正的队伍,踏着整齐步伐走动,再根据口令迅速化作四条人墙组成空心阵。哪怕是大人都难以做出这些,结果孩子们已经在留里克的指挥下,表现出真正战士该有的技能。 一个孩子在成长中需要大量的食物,孩子对肉食尤其有着强烈的需求。 罗斯人的生活中充斥着肉,或者说大家都是一定意义上的食肉动物,吃鱼度日完全是家成便饭。 鱼肉固然比不上大型牲畜的肉,只要吃得足够多,人依旧能茁壮成长。 孩子是生长过程中只需要一定的体能刺激,孩子必将长得高大强壮。 不过,倘若是需要大量的脑力劳动,还需要多吃些面包补充可以迅速消耗掉的碳水。 做了一上午的运动,留里克自觉自己单薄的身子已经运动开了。 他的身边始终有一批追随者,尤其是卡努夫这个跟班,其次是秃头菲斯克这个“大将”。 温润的南风吹拂着松树林沙沙作响。 大部分孩子已经各回各家,也有的人就地嚼起自己带的鱼干。 菲斯克就是这样,可怜的他失去了父亲,而今与母亲相依为命,主要依靠族人的救济过活。 菲斯克和母亲也会到近海捕捞一些小鱼,晒干后作为常备的食物。 总体而言,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也是这个原因,菲斯克恨不得自己能迅速长到可以出征的年纪,这样凭借自己的实力,就能永远的改变自己贫困的生活。 而留里克,他坐在草地上,翻开自己的麻布口袋拿出里面早已烤制好的一坨鲸肉,肆意啃食起来。 菲斯克寻着肉香凑过来,留里克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你也想吃?” “不,我只是来看看你。” “算了吧。”留里克拔出切肉的小刀,直接割了一块肉递给菲斯克,“吃吧。你总是吃鱼干,这可不行。” 菲斯克本就是钦佩留里克的,哪怕自己比他年长足有两岁。人和人的确不一样,自从获悉留里克仅仅用半年时间就捞到了巨额的财富,同样是孩子,现在的菲斯克面对留里克,有了强烈的自卑感。 菲斯克本不想收,留里克不再废话直接将肉塞了过去。 面对着菲斯克复杂的眼眸,留里克语重心长的说:“我们都是兄弟,有肉当然要一起吃。” “可是……这是鲸肉?” “是啊。这些日子你也知道,海滩上一直有白鲸贩售。” “那个是我家买不起的,太贵了。不像是你……”菲斯克话语充满遗憾。 这孩子在自卑?!那怎么能行。 留里克想了想说:“给你肉你就拿着,作为交换,你给我一点鱼肉干,我们就扯平了。对了,你要是觉得仍不合适,以后就多听我的命令做事。” 菲斯克点点头,心情也好了不少。“留里克,我当然会好好给你做事,只要是你安排的,我一定会办成。” “唉!这就好。等你长大后,可要做我的战争首领。” “好啊,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继续讨伐哥特兰人,我会担任先锋。” 想到那些事,菲斯克的眼眸充满希望,他不禁也提到:“留里克,你堂兄和那些人快要回来了吧。” “这……我不知道。但愿他们平安吧。” “唉。他们抢到多少财宝,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已经不会再分给我财物了。在我长到可以打仗之前,我还得再做好多年的渔民。” 菲斯克的话颇为悲观。 转念一想,这个时代一个年级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失去了父亲后,家庭母子相依为命,能继续活下去只能说是求生欲的奇迹。 的确,罗斯部族从829年开始采取了一些新的物资分配方式,基本上就是谁有能力抢财宝,就几乎全部归为己有。再不是以往那种整个部族按家庭平分,每个族人都能获得红利的地步。 人总是利己的,罗斯部族的艰苦时代大家可以共患难,而今部族的财富在持续积累,他们不愿意同享福也情有可原。 留里克估计到,父亲的决定必然永远的改变部族的原始面貌,甚至引起族人的分裂。 留里克抬头看看还没有回家的、坐在草地上啃食鱼肉的孩子们,终归部族的未来这些年幼的孩子才是基础。 难道父亲为了部族战死,他的儿子只能吃鱼干度日? 难道以罗斯部族为名义出征作战的人们,他们的家庭可以享有所有的战利品,而合情理的让没有参战的家庭连带承担敌人可能的报复? 一个合理的族群不应该这样! 尤其是部族的小孩整日以鱼干度日,应该到此为止了! 这时候,纯粹嘴馋的卡努夫如一条小狗一般,于草地中高高兴兴凑过来,就差欢快摇尾巴。 这孩子亲昵的叫到:“留里克大哥,你都给卡努夫肉了,也给我一点好不好。” “你?也好。可是你的家庭一点都不贫穷,让你妈妈拿钱去买点鲸肉不好吗?” “唉,我就是嘴馋。” “你倒是诚实。你可以吃肉,只要我交待给你的事,你必须去做。懂不懂。” “是。”卡努夫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孩子得了一块肉,兴冲冲地说:“跟着你我们都有肉吃,以后一定越来越富裕。”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索性不再吃了。他的刀子把剩下的肉切成两半,分别交给卡努夫和菲斯克。 “怎么?你不吃了?”菲斯克疑惑的问。 “不。”我去把还没走的兄弟都叫过来,我要吩咐大家一件大事。 太阳当头,正是让人舒服的中午。 罗斯人并没有明确的吃饭时间,不过大家普遍保持着一天两顿饭的习惯。 留里克这番只是出于对孩子们体能训练的目的,勒令他们在到来前必须先吃一点东西。也要带上一个小布包储备一点食物,等到训练之后再吃掉。 如此一来,跟着他训练的孩子都不得不变成标准的一日三餐,这么做也纯粹是体能训练消耗并不小。 还有近五十名孩子没有离开山坡,因为对于他们,与其回家呆着,还不如在外面乱跑。跑到海边或是山间小溪搞到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总比啥也不做要好。 大家陆陆续续被留里克集中起来,这些人站成一个矩阵队列。 不得不说,他们挺直胸膛微微抬高下巴的举动就是留里克的死命令。孩子们是愿意遵守的,因为不听话,他就会被整个群体驱逐掉。那可是极其危险的惩罚,现在被同龄人排挤出局,十年之后,专业的人往往仍然会被排挤。 这件事留里克并不操费多少心思。 孩子们总是需要一个孩子王,无疑留里克就是这么一个强力的孩子王,哪怕他即将到达八周岁。 留里克如同检阅士兵一般,背着手故意在他们面前走上一阵子。 他突然发问:“兄弟们,你们的鱼干都吃好了吗?” “是的!” 他们异口同声,声音虽是童稚,雄壮的气场已经开始形成。 “好啊,可是我觉得你们吃得并不好。难道你们打算在可以独自驾驶渔船,或是可以真正参与到战斗中之前,一直靠吃小鱼干过日子?问问你们的心,你们愿意吗?” 这么一问,许多孩子直接嚷嚷:“可是,现在不吃鱼干吃什么啊?我的爸爸去诺夫哥罗德了,只有等他回来,我才能吃上麦子。” 此言引得许多人的共鸣,队伍变得乱哄哄的。 留里克伸开双手,轻轻做着下压的动作。 “都给我保持安静,都听我的话。” 他们的确乐意为留里克效劳,从乱糟糟到安静仅是一瞬间的事。 有件事,留里克早就在构思。今天他又看到自己的部下仍以鱼干度日,事情真是必须要趁早落实,在那之前,自己需要告知自己人这一喜讯。 留里克当众宣布:“兄弟们!你们不能再吃鱼干度日。你们所有人必须吃到新鲜的肉。现在我已经决定了,我要保证每天要么吃到一磅熟鲸肉,要么是两磅熟鱼肉。 你们都注意了,我们为此不需要支付哪怕一枚铜币。 你们是我的兄弟,忠诚于我,这就是你们支付的代价。从明天开始,我会安排人给你们做鱼肉吃!” 所有人,听明白的人觉得匪夷所思,听不明白的人仍旧一头雾水。 菲斯克困惑道:“留里克,那是认真的吗?你难道要白送我们每天一磅鱼肉?” “是两磅!”留里克强调道,“如果是鲸肉,那就一磅。若是鹿肉,也是一磅。菲斯克,你注意了,我说的是煮熟或是烤熟后的肉,并不是鲜肉一磅。你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可是你,居然打算白白赠予我们肉。” “对,就是赠予。我作为你们的首领,你们忠诚于我,我当然要赏赐你们一些肉。” 赠予?天下哪有白给的午餐?哪怕真是乐意做慈善的施舍者,他们至少也在这个施舍的过程里得到精神满足,或是得到社会的赞誉。人活着,谁不希望更多的赞誉,因而生活快快乐乐。 留里克相信他这么做会得到部下的赞誉,最关键的是,自己的部下会因为这些白送的肉食,对自己更加忠心耿耿。 他们能一辈子忠心,那当然是大好事。不过人都是会变得,留里克坚信至少一段时间内,他们会特别感谢每天免费的午餐。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就太肤浅了。 留里克并非心血来潮,关于肉的问题上他特别的这样强调:“兄弟们,我将成为下一任首领,你们则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但是你们实在太瘦弱了,哪怕是年纪最大的菲斯克,单挑也不可能打败我。你们以为这是为什么?” “哈哈,因为你真的会打架。”菲斯克调侃道。 “不错,我的确很会打架。菲斯克,还是别人,我都能看清弱点,攻击弱点获得胜利。不过,我如果是瘦弱的人,我再是看清敌人弱点,仍没有办法将其击倒。唯一避免瘦弱的办法,就是吃肉!大口的吃肉!可是你们中的一些人,很缺乏这种机会。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向你们许诺。最早从明天中午开始,我带着你们去吃肉。这件事,明日上午的训练我会正式通知你们所有人。 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告诉那些先跑掉的兄弟,去小溪和树林找到他们,告诉他们以后不用再摸鱼了。” 听得这些,孩子们的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他们旋即一哄而散,唯有菲斯克和卡努夫依旧带着复杂的面孔,留下了希望从留里克这里了解更多。 “你真的是认真的?哪怕是一磅鱼肉,要给我们一百五十人吃!甚至每天都有?这可是巨大的消耗吧,你的钱……”菲斯克善意的劝阻:“留里克,你让兄弟们吃肉,这是大好事。也许你让大家三天吃上一次,这就足够了。” “不!”留里克的态度非常坚决,“你怀疑我的财力?菲斯克,你仍需要好好学习计算之学。不用担心,我也会教给大家怎样计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明天等着吃肉就行!我只希望你们所有人以后都是非常强壮的。” 说罢,留里克再拍拍菲斯克的肩膀,“你可以回去看望你的母亲了。” “不。接下来你去哪里,我愿意跟着你。我总不能白吃你的肉。” “我也一样。”卡努夫虽然仍有不太明白,终归是吃人嘴短,他愿意为留里克效劳。 “你们两个……好吧。我现在要去克拉瓦森的铁匠铺,我要和他商议制作一些新东西。你们两个比其他人更加忠诚,那就跟我来吧!” 一句“你们比其他人更加忠诚”,两人听得精神特别双。人人都坚信留里克担任未来的领袖是一种必然,听得留里克关于“忠诚”的赞誉,如何不快乐? 留里克的确不为肉的事发愁。 因为祭司们对鲸脂和鲸肉,哪怕是鲸牙都有需求,这就刺激着渔民进一步冒险。再说吃鱼这件事上,渔民们乐意为更多的捕捞而冒险,只要上午捕捞的鱼都能迅速卖掉,谁来买,买多少,渔民可管不着这个。只要买主把钱拿出来,那就没问题。 留里克已经算得非常明白,哪怕是最好的鲸肉,满足一百五十个孩子们每天一磅的熟鲸肉,倘若始终有货,一天的消费也就十个银币左右。对于普通人家,这已经是一个疯狂的数字。 鲸毕竟是偶蹄动物,这类动物肉煮熟后,缩水到生肉状态的60%非常正常。鲸油没哟多少异味,就是鲸肉臊味浓厚。 留里克已经习惯了各类海鲜的腥味,鲨鱼肉的恐怖气味也能忍受,其他人也是如此。 鱼肉煮熟缩水更加严重,能量密度也比不过鲸和海豹。所以,鲜鱼的价格也的确远低于鲸肉。 留里克当然知道,最能让人强壮的肉食当属牛肉。奈何,只有南方的盟友在小规模的养牛。再说,留里克也不觉得本时空的北欧人能把牛养得膘肥体壮。 倘若一天化肥十个银币买鱼肉,再支付一个银币雇佣部族闲来无事的妇女帮着煮鱼肉,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余银币。 贵吗?说不贵是不可能的。 支付这比钱它也非常的值得。 留里克甚至想为此提出一个口号:每天一磅肉,强壮罗斯人。 留里克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知晓自己这套发福利的套路,初衷就是锻炼队伍和收买人心,也意识到这么做后财政方面必然面临压力。好在现在自己的财政收支状况依旧是快速挣钱,确切的说,祭司们和铁匠们扔在生产消费品与必要的工具。 他们生产就是创造财富!他们的生产也刺激了渔民空前的捞鱼积极性,渔民们也在拼命创造财富。 留里克知晓在这套生产的产业链上,自己实实在在的通过商业上的合作协议,拿到了物质生产利润的大头。 商品的部族内部市场就那么大,尤其是肥皂,部族的家庭需求量很快就能达到饱和,他们使用的速度也远远慢于生产速度。所以肥皂必须销售给其他部族,挣取巨额利润。 为了挣更多的钱,那就要创造更多有价值的商品,卖给族人或是盟友,开发新的商品牟利渠道。 比如说,制造玻璃,留里克这便带着自己两个忠诚的小部下,踏步走向卡拉瓦森的铁匠铺。 留里克还隐约感觉到另一种危机的可能性。 那就是自己用商业手段,疯狂的敛取部族居民的财富,固然现在货币流通危机还没有爆发,长此以往未来是非常危险的通货紧缩。 部族必须需要良性的通货膨胀,还要尽量让族人们富裕起来,每个家庭都有钱进行以往不敢做的“大宗消费”,不如卖肥皂永远不会顾虑。 由于信用货币的概念还不存在,罗斯部族现在需要外部大量的金银铜质地的货币流入,以应对开始开始热闹起来的经济气氛。 至于自己,留里克觉得自己出手阔绰一些,利用手里持续快速增加的货币量,把闲来无事的族人们都组织一下,要求他们做些事情支付其劳动费。这样,他们挣到了钱,至少就能买走自己的商品。 那么,这就不仅仅是让利,亦是在发展自己的人脉,也是用这套手段,来维持部族的稳定。 部族真正的族人四千人,留里克觉得这就是后世中型企业的规模。如果可以把所有族人用金钱手段维持住,部族理应稳定,而自己担任首领,也理应稳定。 第152章 留里克需要玻璃器 留里克腰悬佩剑,身后还有两个随从。倘若不是他年纪太小,这番模样实在显得气派。 他们三人踏步走向海滩,烟囱冒出的浓烟准确的显示了铁匠铺的位置。 不由他们靠近,叮叮咚咚的声音已经传入留里克的耳朵。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粗糙皮衣,张着两条毛胳膊的大胡子家伙,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资深铁匠克拉瓦森。 老家伙的眼角已经注意到扎着金马尾的留里克走来,他手头的工作也一直没有停。 留里克兴致勃勃的凑过去:“我还以为我到了,你会暂停工作给我打个招呼。” “哦,我的小主人,我现在非常忙。你知道的。”克拉瓦森眼神盯着被钳子死死钳住的剑胚,仍无意暂停工作。 留里克环顾四周,只见这两面透风的仅有木棚顶的“打铁车间”(春天到了,遮风的木板被拿到)的长木凳,已经竖直摆上了五把剑,确切来说它们仍属于剑胚。 仅就肉眼来看,他们的长度与颜色已经非常一致。 “你凳子上的剑,它们时候要进入最后阶段了?”留里克搭讪道。 “不。它们还没有成型。它们只是经过了十遍锻打,距离你要求的五十遍差距很远。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克拉瓦森终于暂停了手里的活,抓着钳子,将红通通的剑胚放在一边,任由其自然冷却。 克拉瓦森拿着自己的木杯,随手往不远处的水桶里接了一杯水,迅速纵饮一杯。 “啊!真是舒服。留里克,你知道我的事,我承接了大量订单!我现在非常忙碌,必须尽力制造钢剑,如果仅仅是斩断普通的铁剑,我发觉只要锻打二十遍基本就足够了。”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留里克有点诧异,因为这个克拉瓦森明显就是在偷工减料嘛! “你现在明白了。但是不要担心,我和那些兄弟已经做过了尝试,二十遍锻打足够了。最后再用油脂做最后一遍淬火,剑身大功告成。” “这样完成的剑,仍然是六十个银币?” “当然。”克拉瓦森满意的笑了笑,“价格就是这样定死的,包括那些人也是一样。卖出一把剑,里面六个银币是你的,对此我可不敢贪墨哪怕一个银币。” 留里克已经知晓铁匠们自发组成了行会,关于制作钢剑的技术克拉瓦森也进行的传播。 技术早晚都死要传播的,如果可以有五名职业铁匠同时做一件事,生产钢剑的效率自然会高不少。既然现在克拉瓦森为了实用性而故意节约成本,剑的生产效率也会更高。 他们已经完成了近五十个订单,之后他自己仍有二百余订单亟待完成。 克拉瓦森非常诚实的交待其他几个铁匠的订单,包括他自己,所有人累计的订单已经多达五百!要完成它们,铁匠们都相信,自己哪怕是入冬了,奋斗仍将持续。这些奋斗当然是非常值得的,那可是巨额的金钱呐! 留里克估摸着,仅仅这些订单,最终自己理应有三千枚银币的入账。 仅仅是钢剑的制作?不!一旦明白了渗碳和淬火的好处,难道不该制作一些钢斧吗?按照协议,任何一支钢斧的销售,自己也要得到10%的利润。 留里克领着自己人凑过来,他令两个部下围在小火炉旁。 “卡努夫,菲斯克,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铁匠的工作。燃烧石头制作武器。” “原来是这样?”菲斯克望着那跳动的火苗,眼睁睁看着一脸白胡须的克拉瓦森,用火钳夹着一支剑胚放在炉火里。紧接着,暂且儿子帮不上忙的克拉瓦森,亲自操作气囊鼓风机,每一次压气,火焰都凶猛的窜上来,吓得菲斯克下意识后退。 “你竟然怕了?”留里克戏谑道。 “没有。我还是第一次来铁匠铺,原来我们的剑都是这样制作的。” “你?”蹲在地上压气囊的卡拉瓦森皱着眉头不悦道:“孩子,我现在造的可不是一般的剑。你很闲吗?可以过来帮我压一下这个吗?我的孩子,你在成为战士之前,可要明白自己的剑是如何诞生的。听着,以后你也和别人一样,也要使用我做的钢剑,现在过来帮我办事。” 菲斯克想了想,他觉得这个老家伙的话颇有道理,这便客串起铁匠助手的工作。 至于卡努夫,他的手也痒痒。 有两个童工的助力,克拉瓦森得以腾出手来,随时往火炉里添加木炭,他的眼睛也能密切观察火焰的状况。 留里克就在一边背着手看着那跳跃的火苗,故意等到克拉瓦森忙完这一阵子。 他没有等待太久,因为克拉瓦森很清楚,留里克这番突然到来,一定是要说明一些事情的,可能和那件事有关。 克拉瓦森终于暂停手中的工作,他把剑胚折叠锻打一番后,又直接放在火里渗碳,现在不需要鼓风机的助力,两个孩子气喘吁吁一头汗水的孩子也站了起来。 卡拉瓦森又痛快地喝了一大杯水,转身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那件事!关于大商人古尔德的杯子,我觉得已经到时候了,我需要你帮我制作。” “你觉得已经可以了?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制作。不过如果你可以指点我一下,就像是指点我制造钢剑,我想……我可以让你满意。” 留里克嘴角轻轻一撇:“当然,只要按照我的要求,你一定可以成功。以后我还要销售玻璃杯赚钱呢。” 在这里,留里克直接谓之以“boli”,而不是古日耳曼语里的“s”。 boli就是玻璃,形容一种完全透明的类似石头质感的物质。 但是,克拉瓦森听得仍旧一知半解。 因为日耳曼语里的s也是来自罗马人的拉丁语,而罗马人也是从埃及人那里了解到玻璃器的制作,并获悉了的这个名词。 西罗马虽然覆灭,玻璃制作的工艺并未断绝。 法兰克王国仍能自行制作玻璃器,例如制作一些装饰用玻璃宝石,或是制作玻璃器皿。 只是这些器皿主要是贵族享有,它高昂的价格与狭窄的市场,让贫穷的农民根本难以了解它。 东罗马也是一样,各类玻璃器仍是达官贵人享有的。 故而流传到北欧世界的玻璃器是那样的稀罕,价格也高的离谱。 因为这一原因,克拉瓦森甚至没有见过玻璃,无论是“s”还是“boli”,两个词汇都是陌生的。 留里克竭尽描述它的美妙。 “它是利用一些特殊的石头,加入特殊的材料,在火炉里稍成一坨如同矿渣般粘稠发红的物质。将这团物质放在容器里,再由另一个器具压制,就能做成被子的形状。 当它逐渐冷却后,就成了透明如冰的存在。但这样的杯子可比冰硬的太多! 古尔德为了一个透明的杯子花了一百个银币,我们不要求太多。只要我们能大量生产,按照一个十银币的价格卖掉,这就可以了……” 留里克尽量介绍一个玻璃杯的美妙。 他就特别强调两点:第一,此物的原料获得不难,制作也比较简单。第二,此物至少可以买到十银币一个。 无疑,比起还不得而知的所谓玻璃杯到底怎样,克拉瓦森非常重视此二件事。 克拉瓦森不禁好好询问:“我的小主人,这是真的。仅用一些石头,就能比较快的制作出被子,我还能十个银币卖出去?” “千真万确。”留里克自信地掐着腰,“你只要按我说的般就行。” 说着,留里克顿了顿气,环顾四周,嘟囔道:“就是今天已经太晚了。你不可能立刻搜集到原材料,而且哪怕是搜集好了,我们仍需要一些别的器械。现在……你给我找一个木板,给我一块碳。” “好吧。” 很快,一个本是盛放打铁器械的木板被卡拉瓦森抱了过来,他将其平整的背面面对留里克,又递上一支所谓的炭笔,实际就是一块细长的碳棒。 留里克蹲下来,勒令克拉瓦森蹲在自己面前。 他在木板上画起来,嘴上也说着详细事宜。 从一开始,文字就是一种图画。哪怕是北欧同行的卢恩文这种纯表音的拼音文字,源头也是古埃及文字的圣书体魔改。 通过绘制图画,留里克相信克拉瓦森能够看懂。 因为木板上画着的,根本就是一个模具的视图。 留里克处于自己的职业素养,情不自禁的画出三视图。 归根结底,他所绘画的就是一个模具系统的示意图。 卡拉瓦森哪里懂得什么三视图,但这个老家伙很清楚青铜铸造的工艺,只需留里克轻轻点拨,卡拉瓦森已经完全清楚。 “留里克,虽然你的图我基本看不懂,你不用担心我不懂。你要我用青铜制作两件特殊的器具,没问题。” 留里克嘚啵了半天,也许面前的老家伙的确懂了:“那好吧,你应该明白这两件青铜具的意义。如果那时一团泥巴,将他放进器具里,最后也能被压成杯子的形状。我还需你制作一个木头框架,固定住上端的器具,以保证压制的稳定。” 克拉瓦森点点头,“看起来,某种意义这就是个捣洋葱的石臼。” “的确相似。捣洋葱要捣很多次。如图,我的这个器具只需要一次。” 留里克在这块木板上已经画得非常明白,他绘制出了一种手动冲压机的草图,并勒令卡拉瓦森照着这个原理去做。 留里克丝毫不关心所谓的压制机器是怎样的精美。 机器制造的精美漂亮?那是不可能的。归根结底,留里克要的是玻璃器的成品,哪怕这玻璃有很多杂质,规制不整齐。 当然,粗糙的机器自然有它的巨大价值。归根结底技术都是一代又一代不断积累发展,哪怕过程中会有突飞猛进式的革新,终究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根据最初的机器不停的改造罢了。 “就是这样,既然你可以按照图示把机器做出来,这一点我就放心了。现在请认真听我需要的材料。” “是。”克拉瓦森绷直了神经,“原材料才是重中之重,告诉我吧。我知道这些都是奥丁智慧的一部分。” “嘿嘿算是吧。”留里克郑重其事道:“我要你准备好四样东西,第一,那些尽可能透明的小石子,溪流里面的沙子也可以。第二,是纯白的石灰。第三,就是灰烬,就像煮盐一样,我要里面的晶体,唯独这个,我可以要求祭司们帮我做。第四,我要铅粉。” 克拉瓦森的确了解这四种物质,包括第三种的灰烬,他现在已经知晓灰烬融水后的析出物,就是制作肥皂的关键。 “留里克,这四种东西里,沙子和石灰我要亲自去采集。你能帮我弄到灰烬的精华最好。至于铅分,我这里有现成的。” 留里克想了想说:“好吧,我可以等等。一开始我只是想做一个实验,证明我可以做到。你不需要采集那么多的材料,只要我们成功了,那么我们再尝试加大产量。” “哦!我的孩子,可真是太看得起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克拉瓦森哈哈笑起来,“我是一个铁匠,也许没有那么多精力帮你制作杯子,还是别的东西。” “当然。即便如此,我仍需要你的帮助。今天来我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克拉瓦森,我后天还回来,到那个时候但愿你已经完成我的要求。你一定要尽快完成,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支付给你……”留里克想了想,随口说:“五十个银币!” “什么?!这么多钱?”克拉瓦森一怔。 “怎么?觉得钱少?” “不!够了够了。”克拉瓦森的兴奋就写在脸上,提及钱币他就浑身舒坦,“这比生意很好,到了后天早晨。不!到明天太阳下山的时候,你大可来我这里,我一定会取得成功。” “还是后天吧。但愿中途不会出问题。” 留里克没有再继续逗留,关于制作玻璃的事,原材料和加工器械的所有要求,他已经完成了告知,并许诺事成之后的一笔巨款。 真的就这样开始尝试制作玻璃了? 已经做出决定,那就必须一条路走到底。 扪心自问,留里克挺佩服自己的决定的。 制作玻璃的技术,相当多的民族在千年前就学会了。吹制玻璃的技术来自公元前两千年前的古埃及,该技术很快传到了地中海沿岸,最后由罗马发扬光大。 他们采取的技术仍是吹制,这真的是一个技术活,一个吹玻璃的工人若是技术不合格,能把自己的腮帮子吹废。 连玻璃为何物基本都没见过的罗斯人,指望几句话的指点,就能使得一小撮人学会吹玻璃?实在不切实际。甚至歪好一个尝试,顺着铜管反冲的炙热气流,就能把工人的嗓子彻底烫毁,导致人成了哑巴。 但是另一个加工方式,压制玻璃的技术它完全可是落实。 毕竟玻璃这种东西,由于其神奇的分子结构,使得人们弄不清它该算是液体还是固体。它不存在固液分解温度,温度开始增加它就是开始变得粘稠,最后变成一坨如番茄酱那般又炙热红通通的浆糊。 一团温度不太极端,如同橡皮泥的浆糊放在模具里,当然可以压制成所需的形状。 就是比起吹制玻璃,这套压制的技术,用在制作窗玻璃和广口被子更为合适。倘若工业化制作瓶子,则是工业吹制法效率惊人。后世,某饮料公司全球的工厂一天就能吹出二百万个玻璃瓶子。 最关键的一点,压制玻璃工艺简单,这是它的优势。要迅速把玻璃器做出来,留里克想到的仅有这套压制的办法具备迅速实现的可能性。 终究目前还只是个可能性。 理论上,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留里克坚信着,哪怕不能造出纯粹透明的玻璃器,造出有颜色的半透明货色也足够了。 至于含铅玻璃的毒性问题,留里克并不在乎。反正铅的目的是降低熔点,倘若是自己使用的玻璃器餐具,那当然不能用铅玻璃咯。 第153章 跟着留里克大口吃肉 留里克的确很高兴克拉瓦森一把骨头了,学习能力仍旧惊人。 至于此人声称用今晚以及明天完成所需的全部要求,甚至把“粗糙的手动冲压机”也造出来,留里克实在不太相信。 稍稍晚上一两天也是无所谓的,既然做了决定,五十枚银币的酬劳还是要给的。 暂且把玻璃的事放一边,留里克命令自己的两个随从跟着自己走。他要在罗斯堡招募一些闲着发呆的妇女,动员她们煮鱼肉,自己则会提供鲜鱼,煮肉的大陶瓮,乃至柴火,以及支付的报酬。所有的这些,都可以用一笔小钱轻松搞定,至少对于留里克,他们人觉得每一枚银币都是珍贵的,留里克看来就是小钱。 要做这件事,留里克立刻想到了菲斯克的母亲。 三人踏在罗斯堡复杂狭窄的道路,留里克突然询问:“菲斯克,你的母亲大抵是清闲的吧?” “也许吧,你知道的,我和我母亲最多只到近海钓鱼,或是帮别人织一些布挣点钱。”菲斯克遗憾地说。 “好吧,以后不会这样了。我说好了,我要给你们每天的鱼肉,谁来把肉煮熟?我看你的母亲可以胜任这个职位。放心,我会给予她可以接受的报酬。” “哦?真的?”菲斯克惊喜的问。 “对。还有你。”留里克有说到卡努夫,“你的母亲也可以来帮忙,我也会支付钱的。” 卡努夫倒是不太关心,这孩子双手扶着脑袋:“好吧如果她愿意。” “至少你的母亲是愿意的,菲斯克。走吧,先带我去你家。” “那就跟我走吧。”菲斯克笑嘻嘻道。他不觉得留里克的决意是心血来潮,看起来,自己和母亲以后不用很累,就能得到活命的粮食,说不定还能再得到一点货币? 菲斯克将留里克引入他寒酸的家。 不得不说,这孩子家的木屋比起留里克家的糟糕多了,在留里克看来,它就是一个没有地基的木棚子。 因为父亲的战死,导致菲斯克一家的生活逐渐陷入贫困。 时代毕竟已经变了,那些有权势或是身体强壮的人,对部族固有的战利品红利分配方面提出巨大的异议。最有力量的那些人要求战利品必须按劳分配,缺乏力量的人自然缺乏话语权。 由于那些祭司们的利益被妥善保住,祭司也不愿意会最贫穷的哪一些人说话。 至少菲斯克的母亲具备一定的生活技能。 在留里克看来,菲斯克的家的确糟糕,不过自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改善住宅条件,当然是必要的。暂且,留里克还没有打算为自己盖上一间有地板的木屋。当然如果他觉得时机成熟,盖新房这件事并没有任何障碍。 留里克随着菲斯克的脚步,走进他黑乎乎的家。 “妈妈,首领之子来了。”菲斯克热情的面对正纺纱的母亲。 虽是光线昏暗,留里克钻过低矮的门洞,看到了盘坐在一张兽皮上,操持着一副小型纺纱机的中年女人。 她虽是中年人,瞧瞧那皮肤的褶皱,给留里克的感觉这女人足有六十岁。 她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连忙站起身,她微微躬着的身子显示了自己的恭敬。 “是留里克,总不会是我儿子闯了什么祸?” “嗯?”留里克一怔,这便说:“祸端?没有。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好事。还有另一些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像我这样可怜的女人,如果能帮助到伟大的你,那就太好了。” 这个女人叫布罗玛,留里克从菲斯克嘴里获悉了他母亲的名字,名字本意就是“花朵”。 其实部族里的一些小女孩也有类似这样的名字,人们总喜欢用一些美丽的事物,来给自己的女儿命名,留里克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留里克点点头,他又瞥了一眼小小的手动纺纱机:“你坐下吧。我看到你在纺制麻线,你现在靠这个为生吗?” “是的。幸亏我有这样的技能,我还能养活我的儿子。当我的菲斯克长大了,他会……”布罗玛轻轻瞥过苍老的脸,目光看向放在墙角的那帮铁剑:“那是菲斯克父亲的剑。几年之后,菲斯克一定能继承它。” “那是当然的。不过,我觉得菲斯克的生活并不好过。” “不!不!”布罗玛矢口否认,“你是被奥丁祝福的人,他能跟着你,那可是菲斯克的幸福。” “算了吧。”留里克苦笑着摇摇头:“他甚至吃不饱。还有你!据我所知,你们一家的情况很糟糕。女人,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留里克定了定神,再度以命令式的口气说明自己的要求。 果不其然,这个要求就好比天降祥瑞,布罗玛在惊喜中一口答应。 留里克本意就是招募一些负责给一百多个孩子煮肉的部族妇女,为了保证这些人会好好工作,当然要挑选那些生活最贫困家庭的女人,像是菲斯克母亲这样守寡的女人最为合适。 她们这些女人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生存问题,她们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和家人的吃饭问题 在太阳落山之前,留里克已经选择性的招募了七个妇女,她们的共同特点非常明确——自己年纪不小且丈夫已死。 煮肉的陶瓮留里克花了一笔小钱就从部族的陶土匠那里买到。 他许诺招募到的七个妇女,每天最关键的工作就是给孩子们煮肉,所谓的报酬,就是她们可以吃到自己的那一份鱼肉或是别的什么肉。额外的,她们还有一份津贴,即一个月一枚银币而已。 仅仅是如此,她们已经为留里克的英明决定感动得痛苦涕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留里克整个下午在罗斯堡的不同位置穿梭,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小腿已经酸痛不已。 他啃了一点肉干,接着舒服的趴在兽皮上,接受着露米娅的腿部按摩。 尼雅手里拿着干肉不停地嚼着,又振振有词道:“我听说了一些事,你居然决定赏赐给你的那些小部下每天的肉食,你可真是大方。” “啊!真是舒服。”留里克自顾自的享受,还要求露米娅掐得更狠一些。 “你在听吗?!”尼雅苛责道。 “我在听。妈妈,你问我给他们肉吃?我觉得没什么问题。现在我已经和那些女人商量好了,明日中午,我会安排我的人吃肉。” “可是,即便是你的父亲,他任何时候也没有这么做过。” “那是他。我和爸爸不一样。”趴着的留里克旋即高谈阔论一番:“妈妈,那些孩子长大了都是我的部下。现在我给他们肉吃,以后我对带着他们挣大钱,可能我还能赐予他们女人。我要是不这么做,他们以后可能就不再听我的话了。” 尼雅先是一怔,再一副欣慰的表情安定下来:“那你就去做吧。我就担心,以后整个部族的小孩都会跑到你身边,向你讨肉吃。” “嘿嘿,那还好了。他们现在听我的,以后更要听我的。” 留里克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固然自己这副身体不过是一介小孩。 这个小孩不一般! 留里克估计到,当自己长大后理应是顺理成章的成为首领。 会有竞争者要求比武争夺首领之位吗?留里克估计是再也不会拥有了。 用某种手段,把部族的小孩子都拉拢过来,作为自己利益集团的一部分,那么这个集团的规模将是惊人的。可能潜在的竞争者,在其出现之前就被消灭了。 第二天,一个美妙的开始。 留里克将十枚银币交到布罗玛的手里,命令她与其他妇女去早晨的海滩鱼市买肉,原则只有一个,将钱全部消费换成肉。 一切都是非常顺利的,她们因为给的钱足够多,以至于渔民在极度的兴奋汇总,直接把肉扛到煮肉的现场。因为,这些渔民真可谓是这辈子,首次极短的时间把大部分渔获卖得干干净净,自己也都挣了许多钱。 五个大号陶瓮里,鱼肉和鲸肉被混煮。瓮下的木柴烧得劈啪作响,那些明显煮熟的肉被捞出来。 妇女们用一套留里克从祭司那里借来的简易天平,按照一个罗马磅的分量,给这些肉分类。 大肆煮肉的场面,简直就是在给留里克做广告。 部族留守的人们已经在盛传,那些已经臣服于留里克的孩子将一直享受着恩惠,这些孩子在长大前,可能永远不会担心饿肚子。 空气中弥漫起肉香,许多小脸脏兮兮的年龄特别小孩子寻着肉香凑过来,甚至还有不少部族的女孩,她们经不住诱惑,也出于本能的凑过来。 可能恩惠只能给予部族的男孩,或者说是有望成为未来勇士的男孩。 鲸肉一磅或是鱼肉两磅,它们纷纷放在由松树杆劈砍成的简陋木板上。 肉是热是凉,没有谁对此特别关心,人们甚至不关心它是否放了盐,只要肉被煮熟这就可以了。 太阳逐渐移向天穹正中,很快就要到开饭的时间里。 大部分罗斯人没有早中晚三餐的概念,跟着留里克训练的孩子们可是有的。 他们的食谱里缺少碳水化合物,所需的热量就必须尽量从肉里获得。不得不说,生而为人,与生俱来的身体对糖分永远有着强烈的需求。倘若没有高能量的淀粉类食物,罗斯人现有的生活状况,想要变得强壮,就只能拼命的多吃鱼肉。 留里克面对着最后一次集合起来站成矩阵的孩子们,他看到这群饥肠辘辘的家伙们那脸上藏匿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他这便拔出自己的钢剑,嗷嗷道:“我已经清楚告诉你们!说!是谁给你们肉吃?!” “是首领留里克!”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你们说什么?!”留里克右手持剑,左手贴着耳廓,故意做出听不清话的动作,“你们都大声说。” “是首领留里克!” 孩子们竭尽所能的以童稚之声怒吼。 “好啊,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 “ypaaaaaaax!” 不由留里克废话,他非常欣慰于这群孩子果不其然的嗷嗷起“乌拉”。 不错,罗斯人就该又罗斯人的亚子。 “好啊!兄弟们,跟我走。跟着你们的首领,吃肉!” 留里克左手扶着剑鞘,右手高举着钢剑。在他的身后,就是一大群嗷嗷叫的渴望吃肉的小孩子。 因为,那至少有一磅的肉!许多的孩子,他们根本意识不到啃下一磅的熟肉是何等疯狂体验。 一个罗马磅,留里克觉得它肯定超过三百克。 在留里克的理解力,一个随随便便的成年人吃下五百克的肉是没问题的,一只烧鸡的可食用部分可能就是五百克,吃下整个烧鸡,大部分人也就止步于此。 当然,也有一些的猛人,往肚子里塞上两三公斤馒头、面包,甚至还能再喝上一瓶冒泡的快乐水,仍能继续往肚囊塞东西。 对于孩子,也许一磅肉就是一种挑战了。 留里克不指望他们真的能一顿饭就肉全部塞下去,终归肉是煮熟的,加之北欧的夏季气温也不是很高,一坨熟肉仍能保存较久的时间。 他勒令自己的人把因为高兴而变得松散的队伍再聚拢起来,大家排成五条纵队,组成一支大的队伍。 就像平日训练的那样,孩子们把如同玩具一般的木盾背在后背,腰里别着训练用的木剑(剑型木棍或者就是木棍),踏着颇为整齐的步伐,由留里克引领者,寻着肉香奔赴已经有大量围观人员的煮肉现场。 孩子们还没有到,整齐的脚步声迅速引起人们对注意。 部族的人们大抵都知晓留里克召集了几乎所有和他年龄相近的男孩,集体拉到罗斯堡西边的一处小土坡训练打斗。 不过是孩子间的游戏嘛!所有男人年轻时都喜欢各种打斗的游戏,这使得在未来可能的武装战斗,罗斯部族的男人们能有卓越的战斗力。 族人鼓励孩子们去“做游戏”。至于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仍有许多人不关心。 而今,留里克麾下的大量七八岁的小男孩,匪夷所思的踏起整齐步伐,排成不可思议整齐的队伍,就这么走来了?! 尤其是大量的妇女,她们的孩子就在这队伍里。 她们从未观摩儿子在留里克那里接受的训练,总之从儿子嘴里获悉,训练是非常有意思的。因为留里克就在模仿大人们的战斗! 一百五十多人排成三个纵队,每一个纵队就是一个“作战集团”。也是所谓“一条船上的战友”。纵队把头的那个男孩都是该纵队最强壮的,他们担任纵队的“船长”,也就是相当于排长的职位。 留里克注意到了孩子们的躁动,他仍旧举着剑,吼道:“所有人,保持整齐!你们的母亲在看着你们,拿出一个男人该有的气质,继续跟着我!” 那个男孩不想在母亲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 这些七八岁的小孩恨不得自己立刻成长为十七八岁,这样就能向远征哥特兰岛复仇的人们那样建功立业了! 他们在众目睽睽的惊叹中,步入煮肉现场。 现在,留里克也不禁感叹一个自己这算是弄出了一个大排场? 事实上是,因为缺乏生活的娱乐,但凡部族有什么趣闻,消息就能迅速传遍部族,成为大家喜闻乐见的摊子。留里克的神奇举动除了让大家觉得这孩子简直是慷慨的典范,本着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纷纷跑过来看看,所谓留里克给小孩子赠肉的事是否是现实。 “这样也好,你们都看看我的作为,你们最好知道我当了首领,会带领你们天天有肉吃。”留里克心里默默想着。 他现在也很欣慰,为了让这群小孩能老老实实排队,用木棍敲几下不听话者是必要的,额外的他还给了一点言语威胁。 毕竟他们是小孩,天生非常容易听信强者的话,也天然的缺乏判断力。 “故意导致队伍混乱的人,将被大家鄙视,也要挨木棍打腿。如果拒绝,那就离开队伍,一辈子被大家鄙视。”留里克的这番威胁确实非常受用,所有孩子都不希望被自己的兄弟们抛弃。 留里克欣慰的看到那些妇女已经非常贴心的将煮好的肉分割完毕,看起来,她们确实是按照重量分配每一块肉的分量。 “全体兄弟,停止脚步!” 队伍瞬间停下。 留里克能看到他们矗立的身子正在晃动,虽是小脸面对正前方人的后脑勺,但他们的眼珠子已经竭力瞥向那些肉块。 “想吃肉了吧?好,我们就去吃,每个人都有份。现在听我命令。第一队,按照你们的队列排队去拿肉,或是白色的鱼肉,或是深颜色的鲸肉,你们自己选。后面的人做好准备!” 到现在,队伍仍是非常整齐的。 留里克用棍子抽打不听话者取得了很好的作用,至少这比苦口婆心去劝导遵守秩序更行之有效。 因为根据他的了解,线列火枪手的训练中从少不了皮鞭,不按照条例做事都会挨鞭子。 严苛的训练之后,军人被训练的可以无视掉贴着肩膀战死的战友,如同莫得感情的机械一般,到了指定位置举枪开火,接着又尽量无视硝烟、巨响和哀嚎,给燧发枪装填。 孩子们开始排队取肉,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优先选择白花花的煮熟的鳕鱼肉。 仅仅因为鱼肉的分量是两磅!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分量大罢了。 仅就可以提供热量方面来说,留里克非常相信,鲸肉是同等重量的鱼肉的两倍,毕竟鲸可是偶蹄动物。 孩子们惊讶的发现他们可以大快朵颐,当然选肉分量最多的那种。他们把托着肉的木板抱走,接着就随意坐在地上疯狂啃食起来,哪怕没有放盐。 盐?那不是问题,因为煮肉的水里就掺了一些海水,如此哪怕是鲸肉也混入了一点海盐。 鲸肉虽然只有一磅,最后的第五队的孩子全员获得了鲸肉,一开始他们有些遗憾,不过当他们真的开始撕咬起来,才意识到这肉是真的瓷实。 一时间,煮肉现场成为孩子们的聚餐之所。一百五十多名孩子拼命吃肉,他们的小肚子被吃得鼓鼓得,然而手里的肉仍许多有剩余。 留里克顺势道:“吃不完吗?那就带回去,你们放到晚上吃。不用担心,没有特别的情况,你们每天都要过这样的日子。还记得我告诉我你的吗?忠诚于我,我带你们吃肉。” “ypaaaax……”许多孩子又吼起“乌拉”,以此作为亲昵的回应。 留里克掐着腰,接受着孩子们的膜拜,煮肉女人们的欣慰,已经那些围观族人的惊讶于羡慕。 另一个场景。 一名围观的下级女祭司急匆匆跑回祭司长屋,情绪激动的向正领人日如一日做肥皂的波娜,以及持续静坐的大祭司维利亚,汇报了留里克赐肉这件事。更是在错愕中,汇报了一大群小孩整齐划一走路的事。 “他……他居然是认真的?”波娜惊讶的说。 接着,她问及维利亚,“看来,不用等我们的大首领老去,留里克已经要提前接任首领之位了。” 维利亚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我已经知晓了!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是命运。波娜,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是,我的确不担心,就是留里克,他的决意我看不懂。他真的一个仁慈的人?” “仁慈?”维利亚轻轻摇晃脑袋,干瘪的嘴轻轻挤出一抹微笑,“奥托都做不到的是,留里克已经在做了。忠于他有肉吃啊。神啊!这是神的恩惠。我们现在可以进一步确定,他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波娜,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是。”波娜微微勾头:“伟大的祭司,我们一定会忠于这样伟大的首领。” “那是当然,继续去做肥皂的吧,你们正在变得富裕。瞧瞧你,波娜,你已经开始精心打扮自己了。” 波娜腼腆一笑,连忙遮住自己偷偷跑到铁匠那里,融化银币给自己打造的镶嵌红宝石的指环。 第154章 让铅玻璃杯毒害别人的脑袋而我们数钱 祭司们讨论着留里克的所作所为,她们各说纷纭。 不曾想,这孩子夜里亲自来了。 终归那是他的决定,波娜笑盈盈地迎接留里克的到来,并无意再提及这些事。 “留里克,你这么晚来,有些特别的事情?” “是啊。”留里克左看右看,又刻意嗅嗅空气:“现在肥皂生产看起来一切正常。” 唯有此事,波娜特别的自豪。她高兴地掐着腰,“我们可是尽力去买那些鲸油的,无论是最好的鲸脑油,还是鱼皮(她们认为鲸也是鱼)下的油,我可是尽量买来。” “还是一天四十块的速度制造?”留里克问。 “是啊,如果你有特别的需要,我会想办法加快速度。也许我仍要把那些帮工的姑娘再叫来。” “不必了。”留里克摆摆手,他实在觉得这个速度是可以的。 总的来说,哪怕祭司们亲自购买加工材料再做成成品,仅能赚取毛利润的20%,她们仍觉得这买卖是合算的。 因为仅就普通人饭伙费而言,一个月两个银币绰绰有余。何况祭司们非常特殊,她们这一小撮人从不为吃饭问题发愁。 基本上,每个祭司们足不出户工作一天能挣到近乎一个银币。她们几乎不会去消费,罗斯部族也没有什么人主动生产消费品。这不,许多祭司把银币熔掉制作银镯子和戒指。 每天最多支付给她们十个银币,一个月下来也才三百个。 为此,当前的留里克最乐观的估计,一个月能拿到一千二百枚风干的尖儿货。 留里克坚信,赚的盆满钵满的大商人古尔德归来,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尽数买下。 他定了定神:“波娜,你的肥皂工作我没什么意见。现在,我需要另一些东西。” “是什么?” “就是草木灰溶液析出的那些如同盐一样的晶体,我需要它!”说到此,留里克突然想到,“你们所有祭司尽量去做。我……给我生产一磅,我给你们十枚银币。” “真的?”波娜本有些疲倦的脸突然抖擞起来。 “我已经做了决定,但愿你们明早能给我造出一磅。” 下达了要求,留里克没有在逗留。 她很快回到家里,不得不被迫和母亲说起白天的那些事。 自豪吗?骄傲吗? 不,留里克想着的仍是玻璃器的事。 大清早,留里克去检查了自己需要的那些草木灰析出物。 波娜满是皱纹的脸仿佛戴了墨镜,她的黑眼圈非常惊人,明显是一宿没睡的她步伐也变得颤抖。 更糟糕的,波娜浑散发着强烈的烟熏味,原因非常近简单。她们这些祭司彻夜燃烧枯枝败叶,才辛苦弄到这么多的晶体。 “留里克,这就是你要的。”波娜颤颤巍巍拎着小麻布包,又当即打开。 验货?当然。 留里克下意识的伸出小指沾了一点这奇特的晶体,舌尖轻轻触碰,极度的苦涩一瞬间让他头皮发麻,整个人为之战栗。 “你觉得如何?” “就是这个味道。”留里克兴奋道。 波娜一脸疑惑,“这是制作肥皂的另一个关键,你觉得它……美味?明明非常苦涩。” “就是因为苦涩我才需要。” 留里克高高兴兴的拿到这包硝酸钾和碳酸钾的混合晶体,也不管它是否是标准的一磅,就把十枚银币交给波娜。 上午,正常的给孩子们训练。这一次,留里克命令他们带着自己的木碗。 鱼在锅里,煮熟的肉被陆续捞上来。今日的状况于昨日完全一样,孩子们用自己的碗盛放肉食,接着用手直接扒拉起鱼肉,如同饿狼一般大快朵颐。 他们将比其他人获得更多的营养,身体素质会有所提升。当然这种提升在留里克看来仍是不够的。 他们虽是孩子,倘若每天上午都有训练,他们全天的体能消耗,也许会有两千大卡。 那怕他们是孩子。 他们吃罢了肉,陆续走回自己家。 留里克掐着腰留在“大型吃肉现场”,身边仍是卡努夫和菲斯克两个跟班。 他轻拍自己腰间小包,“走吧,跟我去铁匠铺,但愿克拉瓦森成功了。” 留里克相信那个老家伙的水平,毕竟那是以为冶金和宝石镶嵌等技术都能很好掌握的人。 一切不出所料,留里克精细的看到,克拉瓦森真的按照自己提供的捡漏图纸,把所谓的“简陋版手动冲压机”做成了。 这台机器就放在两面透风的铁匠铺子里。因其已经完成,克拉瓦森也就继续做他的剑胚的渗碳打铁工作。 留里克终于来了,这一次亟待展示自己成果的克拉瓦森,不但停下工作,当即急不可耐介绍自己的成果。 原来,这个资深铁匠更是以为非常专业的冶铜师傅。 就像浇注青铜斧头那样,克拉瓦森使用泥模浇注技术,愣是做成了两个必要的器件。 铁匠的小火炉通过皮囊鼓风机的助力,打达到一千度的高温没有问题。 青铜器加入了锡与铅,使得合金的熔点已经足够低。 正是由于仍有冶炼青铜器的需要,克拉瓦森才敢说,自己手头就有大量的铅。 两个亮闪闪的青铜器至少经受得住一千度的高温,它们就是压制玻璃器的核心模具。 下端带凹槽的青铜器就是一个容器,就是一个青铜臼。上方的被加工得接近圆柱的短粗青铜棒,则是压制加工的“冲头”。 克拉瓦森虽然不是特别清楚杠杆原理,他已经知晓杠杆的妙用。毕竟要把新造的大船推进海,撬棍是必须的。 他加工了一些木杆,杠杆连接处由铁钉作为插销。他按照图纸做成了这套杠杆系统,使得青铜冲头可以颇为垂直的进入青铜臼里。 留里克睁大眼睛欣赏这台公元九世纪的手动冲压机。 其实仅就机械本身而言,这类机械根本不足为奇。 东罗马压榨葡萄汁的作业,就有类似的器械。该原理的器械也是古而有之,法兰克王国南部亦是自古以来的葡萄产区,当地人要么是未婚的姑娘们用脚踩普通,要么就是木质的机械压榨。仅有喜好来说开贵族们还是希望在喝葡萄酒的时候,想到那些姑娘。 数百年后,就有德意志人利用这套机械,以及从遥远东方学到的雕版印刷术,开启了西方的印刷时代。 就是留里克这招压制玻璃,直接制成成品玻璃器的技术,那些本时空会制作玻璃器的国家,根本提不起兴许。 因为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材料问题。 留里克已经决定了,就是要在原料里加入铅,以使得熔融的玻璃仅仅到六百度就开始融化,并迅速变得如同蜂蜜一般粘稠。 至于铅的毒性问题,留里克亦是决定战略性忽视。 毕竟铅这种重金属,也是计量决定毒性。铅玻璃的确有毒,不用它盛放酸性物质或是酒,仅是当做水杯,它的问题并不严重。 检查了一番机械,留里克突然问:“也许,我们可以用黏土实验一下。” “我已经做过了。”克拉瓦森笑嘻嘻指着一坨奇怪的泥巴。 “嗯?菲斯克,帮我把那泥巴拿来。”留里克随意吩咐道。 因为黏土的强大塑型能力,它愣是被压成杯子的形状。 这一瞬间,留里克调侃道:“哈哈,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生产一批陶土杯子?烧制一下不就可以了?” “我正有此意。”克拉瓦森建设性的说,“黏土容易获得,但是你要的河沙获取稍稍困难。” “那么我要的材料都有了?” “是啊,你要的一切我都搞到了。仅有第三样东西。” 留里克拍拍自己的腰:“它在这里。我甚至没想到,我要求做的机械,还可以生产陶土胚子。” 毕竟留里克不相信粗糙的技术能把玻璃杯做的很薄,再说了,相对于吹制的玻璃器,压制的制作工艺使得例如玻璃杯必须有一个非常厚的底子,甚至玻璃壁也必须厚。 留里克不禁想起他记忆的猫爪杯,为了这个价值198的小可爱,他也是拼了手速,最后还是失败了。 不过,小地方玻璃厂的压制作业,以非常低廉的成本,用猫爪模具压出了同样的玻璃。 作为一个杯子,当然高硼玻璃杯最好。但就现在的技术,留里克觉得实现它不是不可能,就是仍需技术积累。 留里克解开自己的麻布包,亮出这些透明晶体,又对克拉瓦森说:“这就是第三种原料。其他的呢?我要立刻看到。不要再磨蹭了,我们立刻开始吧。但愿夜里我们就能成功。” “好嘞!”克拉瓦森一拍大腿,麻利的去拿材料。 很快,一张简易的木桌克拉瓦森将材料悉数放在这里。 敲敲都有什么? 一堆晒干的晶莹剔透也有一些杂质的来自附近小溪的沙子。 一堆干燥发白的被加工过的生石灰。 还有一滩被故意研磨的铅,具体而言已经是氧化铅粉末了。 留里克点点头,最后把自己一包富含钾的碳酸钾硝酸钾混合物放上去。 “接下来该怎么做?”克拉瓦森问。 留里克小手一指:“把他们放进你的硬陶干锅里,就是你浇注青铜的那个。” “按照怎样的比例?” 一个专业性的问题,留里克笑了笑,“现在听我说吧。” 玻璃究竟是液体还是固体?它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这件事哪怕到了21世纪也无法解释清楚。 但是让玻璃更易加工的方法原理已经非常透彻了。 微观上,熔化的二氧化硅冷却后,分子会竭尽所能排列成六方晶。而故意加入的诸如钙,钾,铅等各种碱性离子,就能干扰它的分子结构。 这使得玻璃在很低的温度下就能融化,然而它永远不能变成纯粹的液体。 当它开始降温凝固,这些杂质也不能破坏它的稳定,甚至一些特别的物质还能让玻璃更加透明澄澈! 构成玻璃的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留里克依稀记得,所谓铅玻璃,玻璃中的铅含量可能高达20%。至于其他的配方也是需要放一些,这样大量的碱金属联合作用,最终使得玻璃容易熔化塑性。 就是这方面,留里克只有理论,他自己从没有做过玻璃,而今也是在克拉瓦森的铁匠铺,做一次大胆的实验。 至少整个环波罗的海的维京世界,还没有人打算尝试做玻璃器。 留里克将配方的比例告知克拉瓦森。 “就是这样的比例?你确定?” “是。”留里克谨慎的说:“你就这样尝试。如果效果不好,我们调整比例。” “好吧。我们现在开始。” 相比于留里克的谨慎,克拉瓦森真是充满了斗志。瞧瞧自己搞到的各类原材料,无论怎么想,他也不觉得这能和天然水晶扯上关系。可留里克就是口口声声说,人可以制作人造水晶。 克拉瓦森冶炼青铜的硬陶坩埚,其中的杂物被清理干净。接着,就是将各类已经成沙土撞的原材料放进去。 坩埚放在了火炉内,接着,他又竖直的放入大量干燥的炭块,一切的操作就仿佛烧青铜水那般。 尊贵的留里克可不能去做操控气囊鼓风机的工作,克拉瓦森要求好奇的卡努夫和菲斯克担任此工作。两个孩子非常乐意尝试新鲜的玩具,这边按压起巨大的气囊。 有了这强烈的进气,火焰也迅速窜出来。 留里克矗立着身子,盯着火炉内坩埚的状况。 只见得里面的各类原料,真的开始逐渐熔化成一团发亮的浆糊。 不仅仅是它们,整个坩埚也在发光发亮。 甚至于留里克感觉自己看到了白色的火焰。他可以估计到,自己麾下的两位已经大汗淋漓的跟班,他们已经帮助木炭达到了热值的极限。 该由于克拉瓦森所谓的硬陶坩埚,里面实际有着大量的铁,它已经成了硅与铁的混合物,具备了很不错的耐热性。 克拉瓦森时刻注意着坩埚的变化,到现在他不觉得坩埚内部的物质变化有什么特别的。 “留里克,我觉得……你说的玻璃,它让我想到了粘稠的矿渣。” “不错,那些矿渣去除掉杂物,我们也能得到它。”留里克竭力淡定的回答。 “真的?可是那些矿渣就是冷却了,亦是一堆易碎的沙子。难道因为里面的杂质?” “那是当然的。现在让火继续燃烧吧!克拉瓦森,你真的好好研习我交给你的那些原子理论了吗?这些杂物里面含有大量的碳,我们必须把它们烧掉!最后得到的就是二氧化硅。” 反正自己已经给出了一套原子论,虽说该理论并非真理,至少也比其他地方的人依靠主观臆断世间万物更靠谱。 再说了,自己的这套理论应对一般的化学反应,完全就是正确的。 克拉瓦森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至少已经彻底弄清一件事,例如火焰并非什么物质,而是“物质从新组合时候的剧烈反应”。 相比于海沙,留里克更觉得河沙最适合做玻璃。当然,如果可以搞到大量天然水晶,把它们了敲碎了熔融做玻璃,那是再好不过。之所以海沙不太好,正是因为里面一定会有大量细小的贝壳,要去除掉这些杂物可是麻烦。 坩埚一直在被加热,为此克拉瓦森已经填了多根新的木炭,以支持加热继续。 他用火钳轻轻晃动一下坩埚,逐渐注意到这酷似熔融矿渣的物质,确实和真的矿渣很不一样。 它绝不是那种粘稠熔融矿渣,已不是青铜水那样发亮高热的“水”。 “留里克,你觉不觉得,这东西就像是蜂蜜?!”克拉瓦森故意调侃道。 “嗯?看起来有些相似,是那种温热的蜂蜜呢。我真的想不到,加了铅后它变得如此稀淌。” “现在可以了吗?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克拉瓦森催促道,“你的两个随从看起来也缺了压动气囊的力气。” “那就开始吧!” 留里克屏住呼吸,卡努夫和菲斯克也气喘吁吁站起来。三人目视着克拉瓦森用钳子夹住坩埚,走向那制作好的“简陋手动冲压机。” 克拉瓦森何尝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谨慎倾斜坩埚,瞪着那浆糊一般的熔融物质自由坠入青铜臼里。 “开始吗?留里克?”他问。 留里克急忙凑过去,他轻轻探着脑袋,看到青铜臼里的熔融物明显有了迅速降温的趋势。“开始吧!它一旦冷却我们就不能塑性了。” “好。”克拉瓦森搬下杠杆手柄:“啊!接触到了,真是有一种力量阻挠我继续压下去。” “继续压。直到压到我设计好的程度。”留里克催促。 “那我就使出力量咯。”一声沉闷的怒吼,克拉瓦森将青铜冲头压到设计好的极限。 留里克惊喜的看到,那仍旧发红的熔融物,如同奶油一般,愣是沿着预留的环形缝隙,硬生生被挤了出来。 见此情况,留里克毫不犹豫抽出自己的钢剑。 锋利的钢剑开始切割这些熔融物,留里克猛然有了一种恍若切割粘稠发热的姜糖的感觉。他对着青铜冲头棒完成环形切割,不需要的边角料都被割掉。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抬起来?”克拉瓦森问,还不及留里克回答,这个老家伙已经有趋势上抬。 留里克急忙勒令禁止。 “怎么了?” 此刻,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件事,慌乱之中他猛然想到还有退火这件事。否则这样冷却后的玻璃很容易自我崩裂。 “克拉瓦森。”留里克猛然命令。 “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松手,去点燃一堆柴火。嗯……就让柴火自然燃烧,我需要里面炙热的灰烬。” “灰烬?好吧。” 点火很是简单,只需从仍在燃烧的火炉里取出一些炭块,就能在户外点燃一摊柴火。待火焰开始燃起,留里克令自己的两个跟班开始照看那堆柴。 克拉瓦森回来了,他问道:“现在可以了吧?” “好的,你把杠杆抬起来吧。我想应该不会有阻力。” 留里克估摸着,随着玻璃的收缩,负责冲压的青铜棒不会有任何阻力,结果却是如此。 现在,青铜臼里再不是发红的熔融物质,它已经完成了塑性,留里克满意的看到它已经变得透明! 虽然它的温度仍超过一百度,一般的触碰,如同用火钳把它抠出来,并不会造成它变形或是崩解。 克拉瓦森就是这么做的,当他用钳子将玻璃杯夹出来,整个人都震惊了! “啊?!这?是水晶?留里克,我们就做了这样的水晶杯?哦,甚至太美妙了。我要把它放进水里,看他装水怎么样。” “什么?你要淬火?永远不!”留里克阻拦完了一部,克拉瓦森夹着这有种淡淡棕色的厚底厚壁压制玻璃杯放进水桶里,的确,玻璃杯瞬间冷却,可当克拉瓦森将其拿在手里,看到了上面的恐怖裂纹。 留里克遗憾得直跺脚,他大声嚷嚷:“你怎么可以淬火?这个可不是打铁,它坚决不能淬火。不然你以为我让你点着一摊篝火是为了什么?我要它缓慢降温,只有那样它不会崩裂。” “居然还有这样的讲究?”克拉瓦森把玩着手里带着三条裂缝的被子,接着,他将其在木柱子上轻巧,感受到它类似石头的质感。只是这一番敲动,突然间,它就彻底崩裂掉在地上化作许多透明漂亮的碎片。 留里克蹲下来,捡拾起地上的碎片。虽然很是可惜,当仔细观察这些碎片,一瞬间,一种跨越时空的恍惚感猛然占据留里克的头脑。 不管怎么样,这些碎片确实是玻璃。虽说它不是完全的透明,有一种淡淡的茶色。可这种质感也是一种美啊! 留里克不再生气,毕竟自己也是准备不周,甚至连原始的退火设备都没有搞。 “孩子,你不要生气,原谅我的鲁莽吧。”克拉瓦森的语气明显是哄着留里克,就好像真的在哄一个八岁小孩。 留里克微笑点点头:“为了我们最终的成功,我们总要失败一两次。现在我们可以弥补过错了,就让我们把所有材料都消耗调吧。” 说罢,留里克谨慎地将所有碎片捡起来,以免刮伤自己的手。 有了失败的经验,接下来的工作就变得容易了。 由于克拉瓦森准备的材料实际非常多,尤其是那些铅,以至于留里克怀疑,这个老家伙也在搞银子兑铅的勾当。 新的压制玻璃器的工作开始了,年老但有力气的克拉瓦森仍是主力。 这个老家伙不禁发出灵魂之问:“留里克,我记得你说的,用铅做容易,人会变成蠢货?既然你让我在原料里放入那么多铅粉,如果我们使用了岂不是也会变成傻瓜?” “不会的。”留里克摇摇头,“青铜器里也放铅。我看到大祭司用了那么多年的青铜杯子喝水,她已经神奇的活到了七十岁。可她还是最智慧的人。” “这倒也是。可是你说过的,铅有毒。” “它的毒性千真万确,但仅仅是用它装水,毒性可以忽略。再说,也许一个人因为一次生病,还没有等他变成年迈的傻瓜,就已经病死了。反正我们不放铅粉也可以,杯子仍是杯子,就是它需要你燃烧更久的时间,也要用更大力气压制。” “哦?”克拉瓦森笑了笑,“那么,我宁愿使出更大的力气,也不希望用玻璃杯喝水的你变成傻瓜。” “哈哈?你在担心我?谢谢你。我已经决定了,加了铅的玻璃卖出去,价格可以低廉一些,一个银币就行。至于我自己用的,当然不加铅。克拉瓦森,我会给你酬劳。还有你们铁匠们组成了行会,你们可以兼顾制作玻璃的工作。还是像往常一样,我们签署一个协议,你们分成人手做玻璃,我们探讨一下挣钱的分成。” “好啊!至少制作这个,哪怕一个杯子卖一个银币,也比我打造钢剑快。哈哈,我想真到我们探讨之事,你绝不会同意仅仅一个银币就卖掉一个杯子。” “这倒也是。”留里克猛然想到,这个时代玻璃瓶本就是供应贵族的奢侈品,消费对象也主要是他们。 贫穷的自耕农?他们最亟待解决的是金属农具问题,平日里有木杯木桶足矣。 既然买方市场是这样,自己不假思索说的“一个银币一个杯子”的确太荒唐了。 怎么说也得坑那些大户,一个杯子十个银币不是?只要比古尔德搞的玻璃瓶便宜就可以! 很快,克拉瓦森用完了所有的原料,具体而言,也是因为留里克最先耗尽的所有的碳酸钾和硝酸钾。 玻璃器还没有变成真正的成品,至少它们已经变得颇为透明。它们仍是高温到足矣烫熟生肉的地步! 一摊柴火逐渐变成最后的余烬,它的温度仍有四百度!这个温度不足以让铅玻璃变软,可这柴火是留里克能想到的所谓最简易的“退火炉”了。 合计二十个玻璃杯在卡努夫和菲斯克震惊的眼神中,被埋在灰烬中。 克拉瓦森问:“留里克,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等!” “等到什么合适?” “等到余烬彻底熄灭的时候,我们把杯子拿出来,这样它就不会轻易蹦碎。” 第155章 玻璃协议 归根结底,给二氧化硅里掺入碱金属,就能得到规格性质不同的玻璃。加入特殊化合物,玻璃将呈现更复杂瑰丽的颜色。 留里克本想着继续去做草木灰析出晶体的举动,他知道,自己一时间搞到的晶体就有大比例的硝。 一小包的析出物的获得就如此困难,暂时,留里克还不想着手再做些刺激的事。 打铁工作仍要继续的。 随着那埋藏二十只厚底厚壁玻璃杯的炽热余烬终于熄灭冷却,针对杯子的退火处理算是结束,至于加工效果究竟如何,留里克相信应是不错的。总不会倒上一杯热水它就炸裂吧。 擦拭干净杯上碳粉,再用细羊皮使劲抛光,玻璃杯真的达到了留里克希望的模样。 实际上,留里克何尝不希望造出可乐瓶子那种玻璃瓶,塞上木塞就能装多种饮料。 奈何玻璃吹制术是一门手艺,没有师傅带,普通人的尝试很可能不仅仅是失败,还是烫伤自己的嘴。 草木灰结晶还是太宝贵了,既然理论上只要加入石灰和铅,玻璃依旧可以成型,克拉瓦森这便连夜开始尝试。 到了第二天,留里克兴致勃勃而来,又得到克拉瓦森制成十个杯子的消息。 新造的杯子被摆在木台上,仅就外形而言,它们已经与昨日的有所不同。 “这是你的新杯子?你居然给它们做出可以倒水的嘴?!”留里克急不可耐的把玩一个,感受着它的厚重才,也品察它的形制。 克拉瓦森兴致盎然的说:“你离开后我又机器做了一些实验。我将青铜臼里的胚子拿出来,继续在火上炙烤。我成功将它的杯口热抛光。因为火钳的原因,我给它夹出一个豁口。真是一个美妙的巧合,我发现我可以进一步加工它。” 留里克轻轻放下杯子,他小小的脑袋里又有新主意。 “克拉瓦森,你应该知道陶翁的耳朵。” “哦?哈哈,孩子,我已经明白了!制作杯耳,没有问题”克拉瓦森瞬间理解到留里克的想法。不错,就是给杯子安装把手。 对于一个资深的工匠,在制造器械方面,他们总是具有强大的举一反三思维。 关于玻璃器方面,克拉瓦森已经想到,通过铸造新型模具就能压制更多玻璃器。 克拉瓦森已经在亲身制作中,清楚意识到玻璃器真是性质奇特的好东西,它堪称无限的可塑性必然带来巨大的前途。 制作杯子水壶等容器仅仅是一个小应用。 当他昨日不慎砸碎一个玻璃杯时,地面上碎片锋利的刃部,立刻让他想到了武器化的可能! 用它做箭头,至少猎杀兔子斑鸠没有问题,比起其他的材料,它是真的廉价易得! 这日下午,留里克仍然带着麾下两个跟班,他们三人肚子里满是肉,饱餐一顿后大家充满力量。 克拉瓦森明白留里克的态度,这便说:“下午我停止打铁,我继续帮你做玻璃,这次我要给杯子装耳朵。” “好啊。我们开始吧,我要看看你的技术。”留里克一甩脖子命令:“卡努夫,菲斯克,你们两个还去操作气囊鼓风机。” 一切换就如昨日的操作,只是这一次,克拉瓦森拿出了一些别的工具。 专业的玻璃器加工用具克拉瓦森如何能有,他就计划用打铁的那几样器具,给成型后的玻璃器二度塑型。 这靠谱吗?留里克觉得是可以的。东方的厨师可以用一把菜刀对食材进行五花八门的加工。都是手艺活儿,留里克就要看看克拉瓦森今日的工作。 原料被倒进青铜臼里,火焰迅速覆盖全部原料。 因为两个孩子争着表现自己是可以信赖勇士,他们操纵的气囊鼓风机使得木炭打到热值巅峰。 坩埚里的原料又成了炽热浆糊,一番故意的长时间烘烤,满是杂质的沙子,基本已经被精华得只剩下二氧化硅,以及自带或是故意添加的碱金属。 总的来说,这番加工甚至比制作海绵铁时间更短,也更省力气。 而塑型的压制,在克拉瓦森看来就更为简单,他拉下杠杆,最关键的塑型就完成一大半。 因为熔融玻璃液对青铜臼的加热作用,为了使得生产效率更高,克拉瓦森直接给青铜臼水冷降温。 如此,又有五个炽热的玻璃杯被做出来,而这仅是另一个伟大尝试的开始。 克拉瓦森用火钳夹着杯子的底部放在火炉上炙烤,所谓给它火抛光瓶口。 它通体也变得非常柔软,这时,克拉瓦森用故意倾倒在铁板上,呈现长条状的满是凹痕玻璃棒被夹住,于火焰上烤软,之后做出弯折状,直接贴在玻璃杯壁上。 热焊接的技术克拉瓦森是懂得的,这招通常是用在青铜器上,不曾想,此高端操作放在玻璃器上,是何等的简单? 火焰炙烤后,杯耳已经完全与杯子融合。 留里克满意的看着克拉瓦森的操作,“你,是打算做可以倒水的小壶吗?” “哈哈,你看出来了。我要尽量模仿陶翁,做一个透明的瓮。” 说罢,留里克赫然看到,克拉瓦森居然把装好杯耳的杯子倒过来。 在重力作用下,本是非常厚实的杯壁被拉长。 “你其实是想做一个小酒壶?”留里克好奇的问。 “被你猜对了,现在看我的表演。” 也许男人的一生,内心里总有一个顽皮的小孩。 留里克觉得克拉瓦森在摆弄一个炙热透明的“橡皮泥”。 克拉瓦森将杯子继续拉长,用火钳约束上方瓶口,他旋转火钳,愣是约束出一个狭窄中空的脖子。 而脖子上方是一个广口,火钳也在此处夹出了真正的出水槽。 仅就形制而言,留里克觉得它已经有点工艺品的意思,哪怕它的形制仍比较粗糙。 克拉瓦森满意将完成后的杯子放在一边。可经过高度塑型后,它已经不是一件普通杯子,而是“有一个杯耳的大肚窄颈玻璃酒壶!”。 终归这个时代不是追求简约风格,人们普遍渴望自己能够掌握的器物愈发华丽。 无疑,这件通体透明的可以盛放诸如酒之类浆液的壶,不给它销售个好价钱,真是亏得它长得晶莹剔透了。 克拉瓦森满意的展示自己的成果:“你觉得如何?至少我觉得很漂亮。” 留里克惊喜的问:“你……难道你已经做过很多次实验?你的手段,仿佛你已经经验丰富。” “嘿!孩子,你想什么呢?你难道忘了我还是宝石工匠,更会制作青铜器。” “啊!”留里克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的确,这个时代的工匠往往会一些五花八门的工作,当然这些工作以后世的眼光看普遍不够精细。那也是无妨的,因为时代的局限下,生产生活对于科技的需求并非特别迫切。 其实完成这件“工艺品”,克拉瓦森自己也是满意十足。 他谨慎将此物放在稳固的木台上,准备着手下一件玻璃器的制作。 突然,他猛然问到留里克:“仅仅十个银币?这合适吗?虽说我并没有使用很多的力气与时间制作它。” 留里克没有多想,这便说:“大概是合适的。” “合适?”克拉瓦森怀疑的问:“告诉我,那个大商人的玻璃瓶到底怎么样?还有那个瓶子,又是怎样的外形。” “我记得是二十个银币左右,好像……好像是这样。” “这个价格?真是昂贵啊。”克拉瓦森稍稍叹气。 猛然间,他看到眼前的这个小孩突然猛剁起脚来! “不对!不是二十个银币,是金币。”留里克猛然想到了那次宴会的细节,“我可以确定,古尔德的每一个杯子都是二十个金币。换算之后就是二百枚银币。” “什么?这是真的?”克拉瓦森先惊愕得为之一振,这才缓缓平静下来,嘴角瞥出一抹不敢相信的苦笑:“我如何相信这是真的?!二百枚银币?!” “千真万确。”留里克也开始颤抖,不是因为他冷,而是在他想明白这一确凿的价格后,不由的为其中恐怖的暴利震撼。 克拉瓦森亦是颤巍巍问:“那么,你还坚持十个银币做什么?我们就把它卖上二百个银币。我们尽可能去挣钱并没有什么罪过。” “也许你的话是对的。” 留里克轻轻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待他完全冷静下来后,认真思考起“二百枚银币”的可能性。 可能性有吗?应该是有的。 就是以求迅速把商品卖掉变现,自己完全只能给出一个工厂价。 必须有专业人员来经销这些商品,而它们也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商品,是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哪怕它的形制留里克并不觉得曼妙。 留里克比划了一番那玻璃瓶的形状。 “就这?”克拉瓦森眼神中透露着鄙夷,“为了一个木棍形状的瓶子,那个肥如海豹的老家伙居然就花了二十个金币?还不如买我的这些。” 这么看来,留里克并不觉得古尔德吃了亏。 作为奢侈品,它必然要是纯粹的稀有,其次他一定要有内涵品味。 “如果真是二十个金币,我想还是算了。价格太贵谁来买呢?我可不指望古尔德将你做的全部以极高价格买走。” 既然话题谈到了这个层次,留里克想到了许多事情。 自古以来,商贸社会里天然的就有所谓“看不见的手”来调节商品价格与货币的关系。 标注过高的价格就限制了它的买家,故而大宗商品供应会与平民百姓达成一个默契。供货商和生产者虽然单比买卖挣的少一些,架不住它量大,终归商人们还是能赚大钱。 至于奢侈品,这样的套路就不能走了。 留里克估计到,能购买玻璃器的人,他们一定是富裕的,富裕者必然少有。 部族的勇士愿意拿出毕生积蓄,哪怕是借债赊账的手段,希望从铁匠这里得到一支上好的钢剑。毕竟一名战士必须拥有自己的一把好剑,而今,获得斩铁如泥宝剑的机会就在眼前。 玻璃器可不同,倘若只是喝水,用陶碗和木碗就行了,只有拥有大量财富的人,才会想到搞到玻璃杯,或是金子镶嵌的牛角杯。用它们当容器喝水,哪怕盛放的是最普通的水,那也非同一般,他们喝的其实是一种奢靡的生活品味。 可是,二百银币的价格还是太疯狂了。 留里克基本想明白了,他缓缓说:“我们要议价,要制定一个合适的价钱。这样古尔德这类商人会大肆进购,他们除了满足自己使用,也会卖出去,从中赚上一笔。” “哦?是嘛?那就一百个银币。”克拉瓦森情不自禁瞥一眼自己的杰作,侃侃而谈:“看看它,我都不想打铁了!比起我现在的工作,还是制作玻璃器最挣钱。” “这可不行。”留里克摇摇头“我还需要钢剑呢!再说了,我将有一批新仆人,我已经想好一件事,我要让我的仆人到你的铁匠铺帮你工作。” “什么?帮我工作?” “正是。”留里克回答:“他们是免费的劳动力啊,我不需要你给这些仆人提供任何报酬,而我将提供他们伙食费和住宿的环境。” 克拉瓦森听得匪夷所思:“你确定自己的话过了脑子?还有这等好事?” “当然!此事我想了很久了。你要教他们打铁,还有玻璃器的制作。我希望你能教会他们很多东西。” “好啊。我的工作部族里的闲人可不愿来做,所以我们铁匠从来是缺乏帮手的。” 这一刻,克拉瓦森根本没有想过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类事,事实是,因为以往所谓的徒弟本身就是自己亲儿子的现状,使得克拉瓦森在这方面的态度非常纯朴干脆。 “你的确同意了我的意见?”留里克追问。 “是啊。” “那好,我想我们应该立刻签署一个新的协议。” 克拉瓦森问:“仍是刻在木板上的。” “当然。”留里克道:“这是你和我的协议,你前往不能和另外五个铁匠分享。关于之前的那些事,我不希望再发生。” 顺便,留里克趁着机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其实并非讨厌铁匠们组成行会,只是他们成立行会的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留里克,真是岂有此理。 就和之前的协议形式类似,这里核心的条款有三个。 第一:玻璃器问题,克拉瓦森负责制作,留里克负责卖出去。最后的毛利润由两人平分。 第二:此协议仅针对克拉瓦森和留里克两人。 第三:双方必须保证玻璃器制作的秘密,一旦有一方私自传授技艺,那就是违约。违约方需要支付一千枚金币给另一方。 书面的协议很快就确定下来了,它看起来非常的严谨。 事实当然是他仍有许多的不完善的地方。 克拉瓦森尽快用刻刀把卢恩文写的条款文字刻在木板上,留里克也亲自用刻刀划出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份双反都能满意的文件,克拉瓦森是非常相信留里克的,不仅仅因为这孩子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首领,还以为以往的合作,自己家已经通过留里克所谓“奥丁传授的知识”,变得特别富裕! 因为打造一把钢剑,克拉瓦森就能挣到五十余枚银币。现在家里装钱的箱子,里面已经堆了超过一千枚银币。 “你我都把名字划上了,我们都是不会违背诺言的。”克拉瓦森欣慰道。 “当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作为朋友,我们都不违背诺言。”留里克故意把话说得大声些,所谓也让自己两个因为玻璃器而目瞪口呆部下听得。 留里克继续道:“我拥有知识,我也不会令别的工匠帮我做这些事。但是,我的仆人从你这里学到了技术。我会命令我的仆人去做,可是那个时候,仆人们生产的货物卖出去,可就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不用担心,你只要制作,我就帮你卖出去。 就是到了那个时候,销售商品之时我们需要再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尤其在价格这方面,你我必须达成共识。” “哦!你可真是睿智的孩子。你是未来的首领,你却罕见的重视我们工匠,我很感谢你。” 留里克知道这个老家伙说得是肺腑之言,“你可以感谢我。关于挣钱,我们都获得了利益,这是个好事。” 克拉瓦森点点头:“我只希望当我老死之后,你仍然重视我的儿子卡威。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那是当然!”留里克连犹豫一下的举动都没有:“我还需要卡威给我继续训练工匠队伍呢!啊,也许我内心里不是天然是勇士,而是一名工匠。至少,我能理解你们。 我不喜欢去劫掠,去拎着剑抢劫别人变得富裕的道路太复杂。你瞧,我们做一些漂亮的东西,明明可以非常和平的赚大钱,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抢呢?!”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留里克根本不知道一支浩荡的舰队很快就能归来。他的堂兄阿里克在复仇之战立下赫赫战功,也带着族人抢掠巨额财富!仅仅银币就有十万枚以上! 不错,这是一笔巨额财富。 留里克关于做生意挣大钱的想法不会因此动摇,倘若他知道许多族人变得腰缠万贯。那就通过合理的手段,把他们的钱挣到自己手里,岂不美哉? 克拉瓦森并没有想到留里克的那些深处计划,他捋捋自己的胡子:“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天真。听着,你已经挣了大钱,为了守住这比财富,你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卫队保护。” “是啊,我很快就会又一支卫队。我已经拜托古尔德给我招募一支佣兵。” 克拉瓦森听说过这些事,留里克有建立佣兵卫队的想法,看来传言是事实。 可关于佣兵卫队,克拉瓦森对这些或许会存在的人,难以提起多大的好感。具体而言,克拉瓦森就是不相信这些人的忠心。 克拉瓦森建议道;“孩子,那些佣兵天然是不可信的。他们是为了钱给你卖命,既然如此,他们倘若偷走你的钱,何必再给你卖命挣钱?” 留里克一怔,因为他之前确实没有这么想过。 “古尔德,他麾下就有几十名佣兵来守护他的财富。我们为何不能效仿?” “谁知道呢?”克拉瓦森摇摇头,丝毫不变自己的态:“孩子,你要相信自己的兄弟,要给兄弟们带来财富,这就是你父亲成功的关键。你不能太信任那些求财的外人。” 留里克这便顺着说:“我是非常信任卡威的,还有我的兄弟们,还有你们所有的铁匠。我们是一个部族,我要把族人们真正的融为一体。” 克拉瓦森笑道:“哦,那真是卡威的荣幸。不过比起你的伟大理想,你的父亲真的希望那些诺夫哥罗德人融入我们了。” “这是大势所趋吧。你的儿媳会是一个诺夫哥罗德姑娘,我想,我将交给你训练的仆人也是一样的。” “哦?”克拉瓦森眼前一亮:“很有趣。你的堂兄带队的那些人,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回来。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的父亲也会很快回来,当大家都回来的时候,我看我们的罗斯堡,真的能看到大量诺夫哥罗德女人在随意走动了。” 终归罗斯男人对自己妻子的身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甚至迎娶一个诺夫哥罗德女人,还能引得男人的征服欲,获得满足感。 留里克不再多言,督促克拉瓦森把剩下的材料全部加工,他甚至又做了一番建议。 “我们最好把昨日的加工品再加工一番,做成十五支漂亮的酒壶。这样和最初做的玻璃杯做成组合。见其放进一个木盒里做成一套。一个杯子二百银币太疯狂。这样包装后,整体卖上二百银币,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克拉瓦森想想,这样安排价格就靠谱多了。 留里克对包装的木盒也有要求,它需是坚硬的橡木制作,还得在盒子上涌卢恩文字刻上“vonrus”的字样,只为证明它是“罗斯制造”。 留里克还趁机调侃一番:“有酒壶有酒杯,它们晶莹剔透如同冰,却可以装下热水。我们把它二十个金币卖给古尔德,说不定那个老家伙会五十个金币卖掉,甚至更多。” “啊?这么说,古尔德才是这里的最大赢家?”克拉瓦森遗憾摇摇头。 “但古尔德也一直冒着被杀的风险做生意。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尊重他,古尔德声称,他已经把我们的罗斯堡当做第二故乡。其实你也能觉得,制作玻璃的技术其实不难。为了挣钱,你我必须坚守协议,必须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在我看来,玻璃制作的秘密早晚要扩散普及,如果它注定变得廉价,那就在那之前我们多捞钱。” 克拉瓦森点点头,挤出一丝苦笑:“你这个孩子,你也是个天生的奸商!但是我喜欢。” “那就期待我们的未来吧。”留里克知道这其实是夸奖,这便附和道:“希望卡威的妻子是漂亮勤劳的。” “哦,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克拉瓦森说这话时明显憋着笑,这里面的奥秘留里克当然不知晓。 留里克十分重视卡威的潜力,这一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与卡威的关系注定是亲密的。 不仅仅是留里克需要卡威的工作技术,卡威需要留里克肉眼可见的将来的权势。 因为奥托执意定下的亲事,没有特别的情况,那个叫做斯维特兰娜的小女孩,许多年后她就是留里克的妻子。 卡威的妻子莉莉娅,就是这斯维特兰娜的亲姐姐,也就是留里克的大姨子。 在可见的未来,留里克与卡威,将是连襟的关系。 第156章 墓碑岛据点的建设 宽大的运输船简直要浸没于水中,漫长的航路里,穿上的人祈祷着不要发生风暴。 阿里克和他的人只想早点回到彼方的罗斯堡,带着财宝过上一段舒服日子。 天气终归是飘摸不定的,天空逐渐阴沉,雨水也淅沥沥降下。 这支数百人的大不得已在奥兰群岛的某不知名小岛避风,可一旦停下来,面对着依旧阴霾的天,关于冒险继续前行,哪怕前方不远处就是久违的家。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亮出了罗斯部族的旗帜,印染的图腾使得附近的渔民在惊讶中长舒一口气。 降雨的时间是短暂的,然而大家的态度非常一致,那就是必须要等到看到太阳,船只才可继续航行。 对于前不久才经历战阵的人们,找一个安全之地休整一下也是好事。 甚至对于许多人,他们控制着被掳来的女子,再一次和她们发生关系。 他们才不管这些女子的哥特兰岛身份,他们需要钱更需要一个妻子,他们渴望拥有自己的儿子,如果可以,这掳来的女人一定要给自己生下十个儿子! 每个人都能在劫掠的物资里分得一大部分,曾经略显贫穷的日子必将得到改善。 曾几何时,生育过多的子女对一个家庭是灾难,那是因为根本没有财力去养如此多的孩子。 所谓养孩子,归根结底就是吃饭。而今包里的钱多了,吃饭问题看来也能解决。 平均每人分得二百余枚银币,这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他们的头脑被震撼,于震惊中接受自己获得一笔巨款的现实。 初次的成功让他们忘却了战场中的阵亡者。 大家在岸上突击搭建遮雨遮风的木棚,点燃篝火探讨起明年继续讨伐哥特兰人的可能性。 登陆休整的第三天,那运输阵亡者尸体的船只散发的恶臭,终于让这群满脑子已经从复仇变成劫掠的家伙们警醒。 恶臭意味着毒! 哪怕发出臭味的是自己战死的兄弟们。 天空依旧是阴霾的,向着一场行动近七十名兄弟死了,于凉飕飕的北风中,阿里克感觉到一丝难以忍受的凄凉。 他用衣袖捂着口鼻,领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检查了那装尸体的船。他们拉开蒙上许久的帆布,大家看到了尸体黑紫的脸,以及扑面而来的臭气。 阿里克,他在战场上所向睥睨,斩杀敌人弄得自身一脸血,他都未尝赶到害怕。 阿里克惊坐于地,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他瞪着眼睛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接着扶着剑柄急匆匆去找哈罗左森。 “你怎么回事?难道在海边看到了尘世巨蟒?”哈罗左森啃着烤好的麦饼,一手还扶着一女子的脖颈。 在和阿里克对视后,哈罗左森又轻轻踢了一下继续在炽热石头上烤饼的另一个女人。“你再去烤一个,给我的孩子也做一个。” 因为论年纪,哈罗左森的确比阿里克年长一代人。 阿里克旋即坐下来,被篝火烤了一会儿,他的精神还安定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哈罗佐夫继续问。 “是……是那些尸体。” “嗯?真是新奇,你在战场上斩杀那么多敌人,这时候居然害怕尸体了?” “不!不是的。”阿里克猛然抬起头,眼神里依旧有着惊恐。“那是我们的兄弟,他们死了。可是他们……他们的灵魂真的去了阿斯加德?他们的脸是灰色的,就像是去了冥界。他们不再是我们的兄弟,就像是……冥界的恶灵。” 听得这些,哈罗左森放下麦饼,伸手就敲了一下阿里克的脑袋。 “嘿!傻孩子,你想什么呢?你是没见过死亡很久的尸体,你还想到什么冥界。他们仍是你的兄弟,只是因为我们没有早早给他们下葬。” 阿里克的诉说给哈罗左森提了个醒,看看这孩子受惊的脸,他相信很快自己带队的人都会知道消息。 “看来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哈罗左森站起来,示意两个掳来的女人继续做麦饼,而他自己甩了一下脖子:“阿里克,去尽量找些兄弟,我们去海边。” 不一会儿,二百多人聚集起来,他们很快都看到了那些可怕的尸体。 灰黑色的脸着实恐怖,恶臭更是引得许多人捂住鼻子。 就算哈罗左森不善言辞,他仍是在北风中扯着嗓子喊:“你们都别害怕!这些都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本该回到罗斯堡给他们下葬,现在,我们必须给他们下葬。就是现在,我们带着工具,为死去的兄弟们挖掘坟墓吧。” 哈罗左森的命令得到落实。 年轻的勇士扯了些布条,粘上咸咸的海水捂住自己口鼻,接着合理拖拽出战死者的尸体。 忍受着恶臭,目睹着伤口渗出的脓血,勇士们将战友的尸体抬在割破的帆布上。尸体暂且由帆布包裹,形成可以拖拽的裹尸布。 他们用放在船里常备的小铁铲,乃至斧头凑合着挖掘浅浅的土坑。 而那艘专门用于盛放尸体的船,也被人们用斧头砍成了碎片。 按照通常的葬礼,死者要被安置在一条小船里,整个小船被封土填埋。这艘小船就是死者的棺材。 时间紧迫,罗斯人没有放弃自己死亡兄弟的尸体,他们决定将死者留在这不知名的小岛,仅以参差不齐的木板贴住土坑,就当做那是一条船。 尸体被放入其中。 既然抢到了一批金币,将金币作为随葬品这件事,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每个黑色的尸体眼部被贴上两枚银币,身上放上十枚银币。 虽说不知道死者各自的武器,哈罗左森授意,每个墓里必须放上一把斧头,和一支铁剑,以及一支合适的头盔。 就这样,死亡的勇士躺在里自己的木船里,黑色的土壤填埋坟茔,人们相信,哪怕死者的灵魂不去被选中去阿斯加德,也能在冥界继续划着船,与不知名的怪物作战。 最后,封土之上立上一块取自海边的岩快,以此作为墓碑。每一座坟茔上都有一块石头。 一时间树林里出现了一片庞大的公墓,六十余名战死者永远在此安息。 直到天黑,活着的人们完成了这项工作。 做过了这番工作,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受。 又是一个夜晚,他们在海滩把手洗干净,这便回到各自的篝火,聊起掩埋身体这件事。 也许真的是因为入土为安,阿里克本是憋闷的心而今舒坦了许多。 他疲惫的身子接受着篝火的炙烤,手里拿着的麦饼充填着肚子。 他对依旧对女人念念不忘的哈罗左森说:“现在许多兄弟们被埋在这里,我们既然这么做了,就不能再放弃他们。”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阿里克稍稍叹气:“我们在这里建设一个据点,真的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件事并没有得到大首领的认可。”阿里克提醒道。 哈罗左森稍稍勾头,接着一阵苦笑:“哪怕是奥托在这里,他也会同意你我的决定。” “真的?” “战死的勇士被埋在这里,既然此地本是无主之地,是我们罗斯人占有了它。因为坟墓的关系,以后这里就应该是我们的据点。我们甚至应该留下一些人,真的将这个小岛建立成据点。” 听得这些话,阿里克觉得很有道理。 他看得哈罗佐夫的老脸,似乎觉得这里面还有深意。 “大叔,我们建立据点,总不是看着死者的坟吧。”阿里克问。 “当然。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新据点。阿里克,你伯父率领的大船队很快就将载着物资,甚至是大量诺夫哥罗德女人返航。漫长的航路为什么不找个歇脚点呢?我跟着大首领、你的伯父远征许多次,以往我们都是随便找个海滩停靠休息。 尤其是七年前,那该死的雾,使得我们迷失了方向。 就是因为我们在错误的小岛休整,被哥特兰人渔民发现,你的亲生父亲才因此战死。” 痛心的事马上战局阿里克的脑海。 突然间,这个刚刚长大的青年猛然想起自己不久前看到恐怖尸体为何被吓得直接跌倒在地。 因为自己的生父奥吉尔。 生父的发黑的尸体被族人带回来,恐怖的场面实在刺激了阿里克幼小的心。 亲人在战争中死去,孩子要么变得木讷畏缩,要么变得好勇斗狠。阿里克就是属于后者。 阿里克选择性忘记了自己生父变得恐怖的脸,直到他看到了新的堆放许久的尸体,可怕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哈罗左森看着阿里克若有所思,这便继续说:“建立一个据点,对我们的好处太大了。这样我们的人再去诺夫哥罗德,就不用连续十天航行!我们可以早早的在这里堆积物资,建立一个港口。这样从这个小岛出发前往新罗斯堡,中途仅有最多四天的航程。孩子,你真的能明白这里面的好处吗?” “我……” 阿里克他明白吗?不。他其实并不太清楚,不管怎么说,阿里克的世界观仍是狭窄的,哪怕他一千年去过诺夫哥罗德。 “你真是太年轻了。”哈罗左森摇摇头,接着特别提醒道:“这里距离哥特兰岛,最短只有三天航程。孩子,我们明明可以在这个小岛囤积兵力。我们可以随时组织船队,再去哥特兰岛劫掠一次。以后的劫掠将是常态化,而敌人只能被动接受。” 说着,哈罗左森眼眸里闪现着财富欲的眼神:“孩子,仅仅一次的英雄壮举就够了?你明明可以有更大作为。” 阿里克坐着的身子为之一振,他觉得这个老家伙言外之意就是撺掇自己去争取首领之位。 和自己的堂弟争夺位置? 倘若是其他的部族,兄弟相争比比皆是。可是在罗斯部族,留里克,他可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啊! 阿里克摇了摇头:“我爱我的弟弟。” 哈罗左森立刻明白了阿里克的意思:“唉。我可不是让你去和你弟弟争位,你还有别的人都没有这个资格。敢和神之子争夺权力,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惨。我是说,你以后可以做优秀的战争首领,你的弟弟担任我们的大首领。 听着,在留里克成长为真正勇士之前,我们的部族需要一名最勇敢的人,带领大家打赢对外的所有作战。这个人就是你啦!” 听得这番夸耀,阿里克不禁飘飘然起来。 就这样,不经过奥托批准,讨伐哥特兰岛的两名将领做出了决定,就在该无名岛建立罗斯人的定居点。 不过做出了决定,无名岛也就有了名字。 次日早晨,天空的状况仍然不太好,大家仍担心未来的旅途突然遭遇狂风与大雨。 人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哈罗左森本身也是心性偏沉稳的老家伙,正是如此他才被奥托钦点做战争首领,也就是所谓的“大将军”,来震慑年轻人避免他们莽撞。 哈罗左森才不会批评年轻人所谓的胆小,吃过了饭,他勒令所有人聚集起来给大家说明一项重大决定。 他站在海滩一处凸起的矮石头上,面对着一票金发的年轻人,将建立据点的决定一五一十的说了。 他甚至特别强调了据点的战略价值,尤其强调有了这个据点,以后大军就能经常进攻哥特兰岛。 哈罗左森有自诩的精妙的逻辑。 所谓因为这个小岛本就在奥兰群岛的北部,群岛南部有一些盟友梅拉伦部族的小型渔村。 这样该据点真可谓退可攻近可守。 倘若敌人终于决定反击,那么敌人首先要面对的也是人口庞大的梅拉伦部族奋勇反击。到了那个时候,罗斯部族再以同盟者的身份参与其中。组成的同盟部队总得比敌人更强吧!这样在可能的新的战争里,罗斯的年轻人即可名利双收,岂不美哉? 说到底,哈罗左森所谓的劫掠方便,也是让大家相信,这样哥特兰的那些敌人就成了待宰的肥羊。 缺乏经验的年轻人听得站在石头上的哈罗左森高谈阔论,当即纷纷表示认同。 毕竟,本次行动算上平均分配的财富,每个人都能得到二百余枚银币。而每个人的身上已经带上了各自私掠的财富,个人凭本事抢的,那就不参与回到罗斯堡举行的分赃大会。 待天气晴朗后,大部分人还是要离开的。 至于谁留下来,哈罗左森要求留下的人报名,结果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宣布愿意留下。 是谁不想立刻回到罗斯堡老家? 留下的人确实有自己的令人敬佩的理由。 因为死者里有他们的亲哥哥、亲弟弟,人生无常然亲人的坟墓就在这里。 再说了,年轻人们都清楚大首领对大家的态度。即罗斯堡已经限制了部族的发展,所有年轻人都应该尝试走出去。大家都相信,哪怕自己不是留在这个小岛,也是前往东方的新罗斯堡定居。 留在亲人坟墓附近,兴建一个定居点、一个港口,这难道不是正确的事? 最后,有五十多个男人决定留下来。另有三十个被掳来的女人也以“妻子”的身份,留下来经营定居点。 该怎么称呼定居点的名字呢? 墓碑岛,就是这个无人岛的新名字。 该名字被哈罗左森提出,立刻引得大家的认同。 其实这个所谓的墓碑岛,就是奥兰群岛北部一个稍大的岛屿:奥森德特岛(osundet)。哪怕是一千年之后,这个岛仍是无人居住。 哈罗左森毕竟航海经验丰富,他选择该岛屿作为停靠点,正是因为他发现了它的战略价值。 如今的墓碑岛上到处是松树和橡树,靠近海滩的地方则有一些长草的荒滩。 它最大的地理优越性,就是有着一处长四百米,宽一百米左右的峡湾。以传统维京长船的体型,这样的微型峡湾发展成一个港口,真是得天独厚! 除此外,这个峡湾旁边还有另一个较小的峡湾可以开发。岛屿附近仍有一批更小的岛屿。 大量的微型岛屿作为屏障,哪怕是刮起大风,这些峡湾就是最好的避风港。 再者,墓碑岛距离群岛南端的那些梅拉伦部族的移民距离也近,那些移民虽是捕鱼为主,他们也少量开垦土地,种植易活的洋葱和卷心菜,乃是豌豆之类的蔬菜作物。至于种麦子,群岛居民并没有尝试。 这样,定居者还能和这些南方盟友贸易。 天气终会转好,在太阳突破乌云之前,哈罗左森带着所有年轻人,开始轰轰烈烈盖房子行动。 甚至有年轻人脱下外衣,跳进峡湾浅海里,将砍伐的松木奋力插到淤泥里。 他们携带的捆扎战利品的麻绳派上用场,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一个小型的码头栈台就被修造完成。以后,一些船只就停靠在栈台,把绳索拴在木桩就是平稳靠岸了。 另有一批木屋开始建设,由于有大量人员的帮助,仅仅到了暮色奖励,已经有十间简陋的木屋建设完毕。虽是简陋,人人相信它完全能够遮挡风雨。 一个初步的定居点就这么建设完毕。 疲惫的人们又在海滩上点燃篝火,而西方展现出一幕漂亮壮美的红霞。 一些鸥鸟飞翔鸣叫,坐在沙滩烤火的人们,耳畔也传来海浪拍打声。 阿里克又忙碌了一天,吃过了食物,他现在整个人颇为慵懒。 而西方壮美的红霞,充分说明了一件好事。 他对哈罗佐夫说:“看来,明天就是我们启程之日了。” “是啊。明天一定是个晴天,我们明早出发,再过三天,当我们看到三天后的夕阳。我的孩子,我们应该是回家了。” “哦!回家。”阿里克躺在沙滩,眼睛望着橘红的天,“我的伯父,我的妻子,他们应该也在返程的路上吧。我自己回去,回到家里面……我还不如去找我弟弟。我可要跟他说说,作为兄长,我在哥特兰岛的功绩。” “要说的。你的确需要好好教育一下你的弟弟,曾经,你们完全是以亲兄弟的关系生活着。”哈罗左森提醒。“你明白吗?一个首领必须有优秀的战斗能力,你斩杀了许多敌人,是应该告诉你弟弟一些经验。助他未来做一个好首领。” “我懂!就是。”阿里克双手托着自己的后脑,“我想念我的佩拉维娜。啊,很快我也要做父亲了。但愿她能给我生一个儿子。” “儿子?万一是女儿呢?”哈罗左森故意调侃。 “女儿?”想到这儿,阿里克心里咯噔一下,他马上说,“都是我的孩子,我养。有的人把自己的女儿扔到咱们罗斯堡北边的林子里自生自灭,我可不是这样的坏人。” “你说的坏人,他们养不起孩子才抛弃。现在不同了。阿里克,善待你的孩子。至于我?哈哈。”哈罗左森稍稍下达命令,那两个还在做麦饼的女人乖乖的凑了过来。 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两个年轻的女人已经完全任命。她们明白,这个老家伙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希望得到更多的孩子。除此之外,此人并无恶意。甚至为了这个目的,他愿意提供自己和女儿的足够的口粮。 一时间,哈罗左森幸福的搂着两个女人的脖子,面对着阿里克自豪的说:“人生就该像我这样,因为这两个女人,我觉得我又年轻了。阿里克,你很快就能做父亲。我想,当我到了明年冰雪消融时刻,我也将有两个新儿子。” “如果是女儿呢?”阿里克笑着反唇相讥。 “这……哈哈。你很聪明啊。”哈罗左森想了想,“那我可要选到如你这样勇敢的年轻人,把我的女儿嫁个他。” 第157章 征服者的凯旋 墓碑岛据点,这算是确定下来。 一个晴朗的早晨,哈罗佐夫和阿里克,带着船队的大部分人员开启最后的归乡之旅。 天晴了,甚至风向也有了显着的变化。 大部分时间他们沉浸在温和的南风中,偶尔才会遇到一股微弱的北方气流。他们仰着风帆,尤其是队首的那条龙头战船,挂上印染有部族船桨图腾的帆,象征自己的身份。 时代却是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借助风力又划着桨,人们唱着古老的歌谣,幻想着仅仅两天功夫就可能回到故乡。 不过,他们居然在空旷的海域里,早早遇到了故乡的渔民。 两条较大型的平头渔船合力拖曳着由妇女编制而成的硕大麻绳网。 这张网扔在海水里,它足有二百米宽,如此大的网被两条船拖曳,船上的三十多名渔夫又是借助风力又是划桨,横扫着由渔网划过的水下十多米的区域。 没有声呐探鱼的时代,早期的拖网渔船只能凭借船主的经验,以及所谓海神赐予的运气,在茫茫海域里碰运气般的捕捞。 如此简陋的手段,就不要想着能有多大的捕捞效率。不过只要捕捞的时间足够久,渔民仍能获得不错的渔获。 两条渔船专注于捞取个头较大的鲱鱼,较小的放过,此并非他们明白竭泽而渔的道理。 而是因此,传统的麻绳编制的网,于海水里拖曳本就容易破裂。倘若渔网编织的太过细密,强大的阻力往往会弄得拖网渔船寸步难行。 他们捕捞的主要是比一个男人巴掌要长的鲱鱼,偶尔也能捞到一些游弋的鳕鱼。 两条船已经奔赴距离罗斯堡较远的南方海域,他们将捞到的鱼放在藤蔓编制的筐里,最多放置一个晚上,就必须返航。 虽说鱼肉已经有了些许变质,罗斯人是无所谓的。 任何的时候,可以吃的食物都非常宝贵。莫说它已经有些变质,只要放在火上拼命炙烤,鱼油的焦香气息就完全掩盖了臭味。人们的食物要求还不如后世那般苛刻。 两艘渔船看到了远方的船队,他们先是本能的警觉。 两名船老大立刻完成沟通,先是紧急收网,其次准备即可向北返航。 毕竟这茫茫海域里,遇到的任何船只都可能是敌人。甚至他们自己的渔船也放了不少斧头和短矛,那可以是捕鲸的利器,也是自保的底气,更是向弱者发动劫掠的凶器。 浩荡的船队出现,避其风头总是不错的。 不过,当渔民们紧急操作时,他们都看清了远方船队亮出的帆——是自己人。 “是我们的人,可能是大首领。兄弟们,让我们去好好瞧瞧!” 一名船老大的计划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毕竟那风帆的图案如此让人安心。 渔船调整方向直奔船队,哈罗佐夫和阿里克都发现了靠拢而来的船只。 “那是我们盟友的人吗?”阿里克问。 “应该是梅拉伦的人。” 哈罗佐夫凭自己的经验,想当然的认为那是盟友的船只。 随着船队的靠拢,哈罗佐夫经验的发现,渔民都是自己的同族,甚至自己也认得。 “格罗佛根!怎么是你?”哈罗佐夫对着渔船上一个把苍白胡须扎成两支麻花辫的奇异造型的老人发问。 “哈罗佐夫?我还以为是大首领回来了。你们……你看起来是胜利了?!” “哈哈,是大获全胜!” “哦!真是想不到我们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们的船队。”渔民格罗佛根兴奋的说。 “我以一样,想不到你们居然跑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做什么?捕鱼?” “当然。因为我们的留里克,那个孩子他现在非常需要渔获。” “我弟弟?”机灵的阿里克听得这些话,他扔下桨窜到船首,“我弟弟怎么了?” “哈哈!是阿里克,你弟弟现在很不得了。真是我几句话不能说明白的,干脆我们停止捕鱼。就让我们作为向导,引领你们回家!” 弟弟究竟又做了什么大事?听得渔民的只言片语,阿里克初步了解到一件疯狂的事。 弟弟留里克难道在展示仁慈吗? 那孩子居然给麾下一百多个同龄的小伙计,赠与他们每天至少一磅煮熟的鱼肉。为此,一些渔民冒险远洋捕捞。 在广大的波的尼亚湾,波罗的海鲱鱼永远是捕捞量最大的冷水鱼类。 就是它生长总体是缓慢的,五年时间才能长到二十厘米左右,至此该鱼也基本不会继续生长。鲱鱼被去头去内脏后,三条才能凑够一磅。如此一来,留里克倘若用鲱鱼每天招待自己的部下,那么一天就要吃掉九百条之巨! 对于本族和外族加一起人口仅有七千到八千人浮动的罗斯堡,渔获的需求量突然变大了许多。而留里克确实是渔民们最稳固的买方,这孩子的诚实守信以及绝对的货到付款令大家钦佩。 不管怎么说,留里克这个工科生本质上也是个理科生,他精通于计算,故而他给自己好好算了一笔账,得出的结论正是他的“一磅肉营养餐”的计划行得通。 因为随着玻璃器开始被小规模的制造,短时间内,铁匠克拉瓦森已经完成了四十套的“茶具组合”。 所谓“茶具组合”,就是一个长颈的玻璃壶和一个厚壁厚底玻璃杯。纵使它因为铅玻璃的本质,不是纯粹的洁净,通体略显发暗。 因经过了原始却正确的退火加工工艺,玻璃冷却的强大应力被削弱了很多。 留里克可是亲自试验过的,杯子被倒入滚烫的开水,无论是壶还是杯,都没有裂纹。 而这一招实在也成了它的重大卖点,因为广大的居民根本无法想象,透过杯壁看清内部水的细节。它难道不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体验么? 故但凡见到它的部族人员,都惊呼它就是水晶!它的横空出世使得人们缺乏娱乐的生活有了最新的妙趣横生的谈资,就是它被标注的高昂价格,让大家望而却步。 没有人有意弄清它是如何做出来的,事实是,有些仍逗留在罗斯堡的商人,已经乐呵呵的出高价,给自己购买了一套。 留里克卖掉了五套,五名集聚不少财富皮货商都拿出了二十枚金币购买,从此,他们可以高高兴兴的用“水晶杯”喝水。 至于铅玻璃的毒性,反正自己和铁匠铺的不会使用此等玻璃杯。 就毒害那些大户的脑袋的吧!反正他们有钱。 好东西当然要自我享受,既然碱金属是制作玻璃的关键。留里克按照新的要求,与克拉瓦森做成了钾钙玻璃器。固然压制成型的过程明显有了难度,这可难不倒打了一辈子铁、上肢肌肉爆棚的克拉瓦森。 就这样,留里克自家便添置了三只绝对无害的玻璃杯,着实令尼雅震惊儿子的神奇。 可更令这个女人惊讶的是,自己的儿子突然有赚到了九十枚金币! 尼雅一直佩戴的琥珀、宝石项链本是丈夫的馈赠,而今也蕴含了儿子的礼物。项链里被串上了金环,那是由融化的金币做制作。 自己正变得愈发富裕,留里克也清楚,自己的父亲也快回来了。 在那之前,一个令人懒洋洋的傍晚,一支船队赫然进入了罗斯堡的峡湾。 已经有渔船早早的归来报信,讨伐哥特兰岛的勇士们胜利凯旋了! 一时间,留守老家的妇孺纷纷涌到海滩。 渔民通报了非常美妙的消息,此番大获全胜,船队有了令人震撼的斩获。尤其是那些有男丁参与行动的家庭,他们是最兴奋的。只因部族最新商议的规定,以后军事行动的斩获基本由参与者独自分享。 当然,祭司们也在蠢蠢欲动。还是那最新协议,祭司群体将获得战利品的30%。 留里克与母亲,随着兴奋的人群聚在海边等候。 有消息传来,阿里克在讨伐作战中斩杀了许多敌人,他立下了赫赫战功。 留里克为之高兴,而他更高兴的正是传闻中,这支大军劫掠了至少十万枚银币! 这是何其美妙的传闻?!倘若它是真实的,岂不是罗斯堡可能面临的钱荒问题,突然缓解了。 留里克的确为长兄的胜利骄傲,不过他明锐的意识到,可能自己生产的那堆玻璃杯,其实不用等到大商人古尔德归来,交由其大规模分销。 固然是铅玻璃杯,卖给自己突然变得有钱的族人,岂不是来钱极快的买卖?固然那是具有毒性的铅玻璃,考虑到即便不是这样的玻璃杯,他们因为富裕,也会想办法去搞青铜杯子。青铜,那里面的铅可比铅玻璃还要多! 一想到这一点,留里克的负罪感就荡然无存了。 “你们回来的好啊。我一定会把你们的钱,合情理的赚到我的手里。” 夕阳柔光照在船队的白帆上,世界真是一片祥和。 海岸的人们热情的举手欢呼,一些年纪大的男人则站在浅水里,等待船只靠岸,拖拽缆绳将其固定。 船只开始冲滩,那满载货物的货船,它坚硬的橡木龙骨,深深割入浅海沙石中。完全是因为货物的重量,它们搁浅在没膝的水中就再不能运动了。 人们纷纷跳下船只,几十人拖曳着缆绳,竭力将船往岸上拉扯。 大量的妇女走向海滩,找寻她们的丈夫或是儿子。 然而,一些女人也获悉她们儿子阵亡的坏消息。至此,兴奋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这样的女人着实不少,这喧闹幸福的场面仿佛也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们陷入迷茫,好在也有人急忙告诉她们,哪怕是战死者,他们的尸体没有被遗弃,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战利品将有家属获得。 听得这样的消息,她们悲怆的心又奇迹般的好转。因为这些女人,普遍不是只有一个孩子。 哪怕真是独子战死了,她们仍能获取一笔惊人的财富,足够不用在奋力劳动就有度过余生的财富。 大量的沉重木箱被抬下来,箱子被全副武装的勇士护送着,无疑,箱子里面绝对就是满登登的钱。 另有一批女人被押解下了船,有少量成年的女子,也有许多明显是小女孩。 哪怕大部分俘虏已经认了命,为了彰显胜利者的荣光,哈罗佐夫仍旧勒令自己的人,将俘虏的手再捆上,就好似牵牛羊一般,将其牵着上岸。 留里克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他问母亲:“那是俘虏吗?” “应该是的。你哥哥出征,哪里带了什么女人?” “哦。看起来还有小孩子,真是可怜。” 留里克随口之言,无疑深深戳痛了他的女仆露米娅的心。 露米娅下意识的拽着留里克的袍子,引得留里克的注意。 “露米娅,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有点冷。” “好吧,等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露米娅没有多言,她有得自知之明,所谓今日罗斯人的狂欢着实和她没有关系。至于那些可怜的俘虏,虽说让她想起自己的经历,可这些俘虏又与自己又有多大关系呢? 留里克故意站在较为显眼的地方,阿里克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这个可爱的弟弟。 只是可爱?这孩子很乐意保持自己的清洁,确实比别的孩子更加漂亮。 阿里克暂且不管那些已经是乱哄哄迫不及待就要分配战利品的人,他兴致勃勃走近自己的弟弟,以及婶母尼雅。 阿里克仍有着孩子们的笑容,毕竟他本人确实刚刚成年。 但他的腰里的佩剑已经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阿里克也成长为真的男人。 阿里克毫不犹豫的声明起自己于战场的功勋,“妈妈,我至少斩杀了二十个敌人,甚至有一名搏斗高手。我把敌人最强的敌人斩杀了,他们都说我是大英雄。” 尼雅为他高兴,这边激动地轻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做的不错。就像你父亲,像你的爷爷。” 毕竟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许久,曾失去了两个儿子的尼雅,早把自己的侄儿当做亲生的。 在这里,从小没娘的阿里克也把尼雅当做母亲。 阿里克故意揉揉弟弟的小脸:“留里克,我从渔民那里听说了一些事。你小子真厉害,居然还能继续挣大钱。” “那当然。”留里克的脸被堂兄拧得说话都不利索,“听说你们抢了敌人十万银币?这是真的?” “当然!这是千真万确的。”说到此时,阿里克真是要炫耀一番。“我可是立下大功的英雄,我能分得一千枚银币,还有一百枚金币!我现在变得非常富有,以后的生活已经衣食无忧。” 尼雅大吃一惊:“哇!这么多钱?!” “当然!妈妈。伯父也会为我骄傲的。就是,还是不如我弟弟有钱。”说着,阿里克又揉起弟弟的小脸。 可爱的东西谁不喜欢的,由于留里克特别注重个人卫生,他坚持用肥皂洗脸洗头,自己的衣物也是认真清洗。他的头发颇为柔顺,洁白的脸丝毫没有雀斑。这孩子甚至比许多女孩还要洁净,如何不引得阿里克怜爱。 尼雅很高兴自己的侄儿能这般亲昵的对待弟弟,恍惚之间,她觉得这两个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阿里克揉了一会儿又把手松开:“我听说,你现在每天都给你的那些朋友一顿免费的大餐?哦,你可真是慷慨。就是这样做,你辛苦赚到的钱会很快消耗的。” 留里克做出肯定的答复,但他内心里不觉得自己挣大钱是什么辛苦。那纯粹是利用自己“奥丁祝福者”的高贵身份、科学技术,以及与合作商签署的明确契约,从中赚的的大量财富。 他始终坚信一件事,一个人的勤劳是必要的美德,但单纯的勤劳最多只能让一个人衣食无忧小富即安。倘若挣大钱,那就需要敏锐的眼睛把握住命运中转瞬即逝的机会,也包括把握自己的天赋。 留里克已经明白了一个普通的罗斯人,其日常的生活开支该是怎样的水平。 不得不说,倘若正如阿里克所言,一次行动因是英雄的原因,获得折合两千银币的战利品,阿里克一家的确能有一辈子幸福的生活。 其实,阿里克也有意与自己的弟弟做一些攀比。有了本次的成功,阿里克甚至估计,倘若未来军队能在兴建的墓碑岛集结,未来劫掠哥特兰岛的敌人将是常态化的,自己将另立新功,也将愈发有钱。 个人的财富是否很快能超越弟弟呢? 阿里克不禁问道:“弟弟,你现在还有多少钱?我奉劝你还是不要那么慷慨。你和那些孩子虽是兄弟,他们还没有穷到需要你养活的地步。” “无所谓,我许诺给他们了。跟着我有肉吃!那是我赏赐给他们的。” “哈哈?你真像一个首领了。”阿里克满意道。 留里克嘴角轻轻一撇:“哥哥,不用担心我。哪怕是我每天赏赐他们肉,我的财富仍在增长。因为我又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美妙的宝贝,等一会儿,你到我家里坐一坐,我给你好好展示一下?不!干脆我送你一个得了。” “你的礼物?好啊!”阿里克今日本就心情不错,得知弟弟还要赠与自己宝贝,他的心就更觉得兴奋。 第158章 就用它引起凯旋者的占有欲从而洗劫他们的财富 关于分配战利品的事,担任战争首领的哈罗左森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哈罗左森为了避免混乱,他勒令部众先把所有装钱的箱子搬到神圣的祭司长屋。毕竟里面又三成的财富是要进贡给祭司的,不仅是按照规定要这么做,还是作为对祭司们“出征前祈福祭祀”的感谢。 广大的战士们就是有着迷信,他们乐意相信自己的胜利很大程度来自于神的恩惠。种种迹象表明,罗斯部族已经时来运转了,似乎一切的变化都来自首领儿子留里克的降生。战士们需要把一批贡品交给祭司,在通过祭司为媒介感谢阿斯加德的奥丁。 再者,暂且由祭司们负责看管财富,所有人都是非常放心的。 战利品也包括缴获的武器、工具,乃至没有吃完的缴获的粮食,大部分就放在祭司那里。 唯有一种战利品,是可以直接带回家的。那就是全部的俘虏。 一些成年的女子被扔在了墓碑岛,虽是没有经过罗斯人的婚礼仪式,决意经营墓碑岛据点的那些人已经和这些女人过上了夫妻生活。 只有少数成年女子和几乎所有的女孩被运到罗斯堡,她们旋即以仆人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 仅仅是仆人吗?不!一些拥有仆人的家庭立刻打起了小算盘。 不管怎样,任何的家庭给自己尚且年幼的儿子于未来寻得一个妻子,仍是一件较困难的事。那么,多年的光阴后,把仆人发展成儿子的妻子,完全是合情理的。 于是乎,本是去海滩找父亲的卡努夫,突然惊喜于自己有了两个与自己年纪略小一点点的女仆。 卡努夫,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是一名特别强势的人。他比武失败后,就特别乐意做留里克的跟班,也乐意从留里克身上学习。 卡努夫高兴于自己有了两个女仆,仅在这方面自己暂时比“大哥”留里克高级了一点。既然留里克对其女仆露米娅态度的很好的,他也乐意主动与自己的两个女仆交朋友。 但哈罗左森交待给儿子卡努夫的话就特别干脆:“照顾好你的两个仆人,卡努夫。十年之后,她们就是你的妻子,记住,在我老死之前你的女人必须给我生下至少两个孙子!” 不错,哈罗左森就是想要更多的后代。 关于这件事,最气愤的莫过于他年老的妻子。完全是因为丈夫居然带了两个年轻的女人归来,而且,那根本不是仆人那般简单! 大人的事卡努夫自己没工夫关心,他抽出小刀给沦为自己仆人的这对姐妹割断绳子,再告诉她们:“以后你们跟着我过好日子,我善待你们,你们也听我的话。” 两个女孩弱弱的点点头,紧张的心稍稍平复。 不然还能怎么样?只能认命。 大量的钱币被抬进祭司长屋,如此多的钱,哪怕是的年迈的维利亚,她衰老的精神也为之振奋。 维利亚拄着拐杖,看得所有打开的箱子内的银币、金币,眼神烁烁放光。 至于其他的女祭司,她们现在就只剩下浑身激动颤抖了。 哈罗左森和阿里克先行带着主要战利品去祭司长屋述职,毕竟是立下大功,两个人高昂起胸膛,完全一副英雄姿态。 “伟大的祭司,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战利品。所有的箱子里都是钱币。” 维利亚蹒跚着步伐,跟在哈罗左森身后,听得其认真介绍,内心即兴奋又感动。 “大祭司。”哈罗左森停下脚步,“根据我们的约定,这里面又三成的财富归由祭司所有。所以,将有三万银币放在你这里。” “这么多?!” “正是。至少你们的财富,我将差人立刻分配。至于其余的钱,在我们统一分配前,也要由你们保管。” “我都明白了。”维利亚点点头,“那么你们开始吧。” 哈罗左森年纪不小,数学的能力颇为不错。他执意要留在祭司长屋清点各类钱币,这便要求阿里克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阿里克,你回去吧!” “嗯?也许我该帮你一下。” “不必了。你现在回自己家休息,或是去首领家里。记住,明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要把所有参与行动的年轻人都召到祭司长屋这里。我们必须在明日就把钱分配干净。” “好吧。” 阿里克非常信任这位大叔,尤其是此人在整个行动中的作为,就更令人钦佩。 立刻祭司长屋,阿里克当然不会立刻会自己显得冷清的宅子。 他直奔首领的居所,去探望自己的婶母和堂弟,还有那所谓的宝贝。 不一会儿,这个年轻人回来了。 宽大的长屋里的点燃许多油灯,毕竟是变得富裕了,留里克也懒得如以往那般继续节约燃灯的油料。 “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坐在矮桌边的留里克热情招呼着手。 阿里克高高兴兴的走来,正意欲坐在皮垫子上,却看到弟弟的女仆居然也僭越的坐在主家的桌边?! 嗯?难道留里克就这么喜欢他的女仆吗? 阿里克自觉一些不适,不过他的目光突然被矮桌上摆放的东西所吸引。 并非肉干,而是一些晶莹剔透的漂亮东西。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就去分配那些战利品。”尼雅完全一副阿里克母亲的姿态,又端着满载肉片的木碗,将其摆在桌上。“也许你还没有吃东西,现在吃点肉吧。稍稍等一下,麦粥快要煮好了。” “好的妈妈。” 阿里克腰悬佩剑,非常自然的坐在留里克旁边。 因为在他成年之前的好多年,日子都是这样过得。 他不经意的提醒留里克:“我的弟弟,也许你不该让你的仆人坐在这里,哪怕你喜欢她。”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 “哦?你可真是善良。” 终归那是留里克的仆人,仆人该怎么使用也是主家的事。阿里克随手抓了几片实际是煮好的鲸肉塞进嘴里,之后好奇的拿起那晶莹剔透的玻璃杯。 “弟弟,你说的好东西,总不会是这个吧?是装水的水晶杯?!嗯?难道我们出发之后,你就搞到了一块水晶料,凿成了杯子?” 阿里克的提问实在出人意料。 留里克轻托自己的下巴:“纯粹的水晶?不。我的哥哥,你估计错了。” 说罢,留里克站起来,将家里的全部三个水晶杯都端到矮桌上,也包括一支装满精炼后的淡黄色鲸油的杯子。 如此一见,阿里克大吃一惊。 “弟弟!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宝贝?作为你的兄长我知道这人世间有许多宝贝,有镶嵌宝石的金杯,还有水晶雕凿的水晶杯,每一个都是昂贵的。弟弟,你现在真是不得了。居然乐意花费大价钱买点这些东西?” “我……”留里克脑袋有点乱,他顿了顿情绪,索性顺着阿里克的错误估计。“哥啊,你猜,这一个杯子该有怎样的价值?” “价值?五十个金币?不,应该还不会那么昂贵。就是没有五十个,也得有四十个。”阿里克揣测一番之时,突然,他整个人想到这件事本身也是匪夷所思的。因为,阿里克不曾听说,除了那个最有钱的客居商人古尔德,还有谁拥有水晶杯。 “不对。留里克,总不是我们离开的时间,有南边的商人跑到咱们的地盘贩售奢侈品?” “哪有那样的人啊。”留里克微笑着摇晃脑袋。 “啊?总不会是你拿着木铲子挖地,就像挖洋葱般,从地里挖到上好的水晶料请人凿刻的。” 听得半天的尼雅干脆大笑起来,接着说:“傻孩子,那可是你弟弟最新创造的宝贝啊!你可别忘了他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在他睡眠的时候,神是不是的会在梦里赐予他新的能力。” 尼雅根本无从了解为何儿子有许多神奇的技能。她只能不停的说服自己此乃神之恩惠,越是这么想,她不但愈加相信,也悄悄跑到石船祭台,献祭一条鱼向神感谢。 阿里克听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他继续把弄得水晶杯,粗糙的双手抚摸着杯子细腻的表面,还用手指故意敲敲,感受它酷似石头的质感。但敏锐的他发觉,这杯子绝不是普通的石头。 阿里克小心翼翼将其放好,毕竟他知晓,此物极其酷似传说中的水晶杯,那东西固然漂亮,就是掉在地上容易破碎。他才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弄坏弟弟的宝贝。 “弟弟,难道真是你制造的?就像是制造肥皂那样。还有它的价值,至少也是肥皂的一百倍吧。” “唉,没那么夸张。”留里克自豪的挺直他纯粹孩童的腰板:“哥啊,你现在看到的杯子,一个的价值相当于两把钢剑。大概十二枚金币足够了。” “即便如此,也是巨额的价值。” “的确很有价值。”留里克说:“我给它取名boli,我想,一个富有的人需要这样的宝贝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倒也是。”阿里克下意识摸着自己的串了一批新琥珀的项链,“相比而言,我的项链都不再宝贵了。” 看着桌上的透明杯子,一种占为己有的冲动油然而生。 留里克当然看到了堂兄眼神的变化,那颤抖的眼睛充分说明了一个词——贪婪。 “哥,你想要一个吗?” “嗯?送我?” “是啊。”留里克面不改色看着阿里克的双眼。 “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可是我的家人。好东西当然是咱们兄弟分享。” “那我就收下了。”阿里克一点都不客气,随便拿了一个就欲往自己的皮衣里揣。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你弟已经送你了,杯子又不会消失。”尼雅拎着小陶瓮走来,批评阿里克的粗鲁。 “啊,妈妈,是我太着急了。”说罢,这辈子又放回桌案。 尼雅白了阿里克一眼,将瓮端上桌子,勒令道:“露米娅,给你的主人们盛饭。” 也许直到这个时候,露米娅仆人的身份才开始展现。 但是,留里克并没有表现得对所谓boli杯特别强烈的喜爱,这令阿里克颇为费解。 看着杯子,阿里克已经在幻想把它拿回自己家取悦妻子的场面。 吃了肉干,又吃了粘稠的麦粥,阿里克仍询问起关于杯子的跟多事。 尤其是一个关键的点! 阿里克问道:“弟弟啊,既然杯子是你想办法制作的,你能否制作更多?如果可以,能够再送我一点?” “嘿嘿,你想要啊。” “我是你哥哥啊。” 留里克故意撅起嘴,心里可是把兄长的贪婪批评一番。“想要可以,我有办法继续做,但是你要给我钱。我们是兄弟,我可以给你一个优惠的价格。” “嗯?我可是你哥哥,就真的不能再送我了?” “不行。”留里克摇摇头,“如果让爸爸知道,他一定会生气的。” 听得这个,阿里克的贪婪之心立刻收敛了。倘若让大首领知晓,自己的品德会遭遇质疑。 “行啊,”阿里克稍稍叹气,“我会花钱购买。我现在已经富有,是时候给我寒酸的家填些宝贝了。” 留里克适时地点点头,他很高兴兄长能把话说道这个点。 这便故意接茬:“对啊,只要肯花钱,我就有动力去做,这世间可没有免费的宴席。很多人发了财,他们会不会也和你有同样的想法?用钱买些宝贝?” “应该是有的。”阿里克捏着下巴说:“可是,你如何弄到更多的杯子卖给他们?再说,你的售价太高了!那可是一百多枚银币!我的财力是没问题的,至于他们。” “他们的财力如何?”关键问题如此,留里克立刻发问。 “大概每个人分得二百余枚银币,以及少量金币。” “哦,他们就有这么多钱?哥啊,你说你们一共抢了大概多少钱?我想知道一个准确数字。” “这个?现在扔在统计,我估计相当于十五万枚银币。”阿里克揣测说。 “我懂了。”留里克勾下头,看起来一副发呆的模样。 其实留里克就在思考,所谓如何把这些钱算时间内赚过来。他觉得理论上的完全可以的。 留里克琢磨了一会儿,说“哥啊,其实不瞒你说,我手里就有些现货。本来我是打算等到古尔德回来卖给他的,既然你们都变得富有的,与其最终卖给梅拉伦部族的人,还不如卖给咱们的人。” “现货?你有多少?” “嗯。仅仅杯子就有四十个,另外还有一种可以装酒的壶,它们都是如同水晶一般的漂亮。哥啊,我可以再送你一些,但是,你要把有钱的人们聚拢起来,我要做一个展销会。” “你是认真的?”已经清楚情况的阿里克谨慎的问。 “千真万确。” 一种沐浴在春光的舒爽赶紧作用在阿里克身上,既然帮弟弟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得到一笔馈赠,何乐不为呢? “那就明天下午吧。我们上午会把钱分完,而你也要把宝贝都准备好。我们分得了钱,直接去你布置好的场所。愿意买杯子的人,他们自然会掏钱。” “好啊!”留里克深深的点头。 既然堂兄对玻璃杯不但爱不释手,甚至还罕见的表现出贪婪神色!虽是价格较高,借此物“洗劫”这些凯旋英雄的战利品,是多么的合乎情理?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大好事,留里克在吃过了饭,趁着上厕所为由,将仆人叫到户外。 他小声吩咐露米娅事宜的细节,最后嘱咐:“告知克拉瓦森这些事,要告诉他全部的细节,再告诉他我的态度。你要看着他开始制作新的玻璃器,然后回来。” 露米娅完全明白主人要做一件赚钱的大事,她奔跑起来,身影很快消失在罗斯堡入夜后的篝火与欢歌笑语中。 第159章 留里克的销售套路 凯旋之夜,罗斯堡内又冒出大量篝火,凯旋之人与家人在户外烤鱼相庆祝,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一个发出叮叮咚咚声音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不少人认出了那是留里克的仆人。 露米娅,声音就来自她佩戴的银饰。她一直在奔跑,几乎穿行了半个罗斯堡,最后非常突兀的独自出现在克拉瓦森的铁匠铺,遇到了正连夜打铁的这个老家伙。 “你?露米娅?你的主人也来了?” 克拉瓦森暂且把铁锤扔到一边,招手令这女孩进入铺子。 他随手拿着水瓢,在桶里舀了一瓢水,递过去:“喝点水吧,女孩。” 露米娅没有任何的戒备,她接过水瓢痛快地喝下不少,接着说:“铁匠,我的主人托我给你带一些话。” “留里克没来?他真的没来吗?!”克拉瓦森大声问。 “是。” 听得女孩的话,克拉瓦森再看着这位打扮已经颇为奢侈的姑娘,不禁费解的摇摇头。接着问:“给留里克带话?你说吧。” “好的,是关于……” 露米娅的诺斯语是越来越好的,她已经掌握了几乎所有的日常需要的单词,就是说话的时候仍有一点磕磕绊绊。 她竭尽所能向铁匠说明关于突击制作玻璃器的事宜,特别强调的正是明日将其悉数卖掉的可能性。 她说了许久,克拉瓦森捋着自己的胡须,内心颇为高兴。 谁不渴望更多钱呢? 就目前来看,虽说克拉瓦森已经制作了一批玻璃器,那铅玻璃据说又毒性,这令克拉瓦森自己有所抵触。最关键的,此物因为被留里克执意标注的高昂价格,它的销路似乎只局限于有钱的商人。 最有钱的那批人,大部分扔在南方做生意,只有到了秋季他们才会北上罗斯堡。 那些凯旋的人变得有钱,此事克拉瓦森是完全知晓的。 因为船只靠岸后不久,就有凯旋的勇士兴高采烈跑到他这里,宣布分完了钱,立刻还清买剑的赊账。也有人急忙来店铺瞧瞧钢剑的制作情况。 比起玻璃器,钢剑当前明显是最不愁销路的。 克拉瓦森俯视面前带着巨大银饰的姑娘:“告诉你的主人吧,我已经知晓了。把玻璃器卖给那些突然有钱的勇士,也许这是一桩好生意。” 露米娅急忙说:“主人说了,要我看到你开始工作,我才可以回去。” “哦?他是怕我今晚休息?我明白了。好吧,我现在就开始,首先我要准备一些材料。” 克拉瓦森能感觉到留里克对赚钱的事特别上心,这当然无可厚非,就是为了伺候这个小祖宗,克拉瓦森估摸着今晚实在有的忙。 终究做玻璃器和锻造钢铁有着本质的不同。 玻璃器,虽说它又武器化的可能性,就目前来看它最好还是做漂亮的容器。 它的确是精妙的,由普通的石头一番加工,结果就变得价值连城。由于已经有贩售成功的经验,其中的暴利着实令克拉瓦森咋舌。 克拉瓦森走进内屋,和点着油灯缝纫皮手套的妻子打个照面,就双手抱住一个木箱,将其搬到两面透风的铁匠铺。 由于考虑到未来的大量制作玻璃的可能性,克拉瓦森提前准备了许多材料。他未雨绸缪的举动,今夜终于派上用场。 露米娅见过玻璃的制作流程,她清楚箱子内的几种材料扔到炉子里就能彻底变了样。 克拉瓦森故意展示这些东西:“现在你满意了吧?我将迅速开始制作。” “好啊,那么我也可以回去了。” 露米娅俨然一介传令兵,她灵巧的身子刚刚转身,一支大手就揪住她耷拉在脑后的金色长辫子。 就好似拉住了马匹的缰绳,露米娅瞬间停了下来,心头尽是不悦,考虑到他们都是高贵的罗斯人,她扭过身仍只能笑脸相迎。 “铁匠,你还要我有别的工作?” 克拉瓦森松开了手,看着女孩的脸摇摇头:“你就打算独自回去?你竟然还是独立在夜里到我这里。你难道不知道危险?” “危险?”女孩的脸有些木讷。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留里克的仆人。当心那些脑袋发昏的人把你掳回家,他们发狂的时候才不管你是不是留里克的仆人。倘若你被玷污,就是伤害了你主人的荣誉。” 听得,露米娅双臂立刻捂住自己的上身,她大吃一惊后畏惧起夜路。 她谨慎问:“我是留里克的仆人,应该没人会把怎么样吧?” “那是你愚蠢!啊,一个天真的养鹿人。天黑了,谁能认清你的身份?”克拉瓦森也不是有意要吓唬这个姑娘,“你在稍等一下,我护送你回去。不用担心什么,既然留里克不打算亲自来通知我消息,我就亲自过去。” 倘若露米娅一介仆人女人害怕黑暗,留里克如此高贵的身份莫非也害怕黑暗?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好像怕黑也不是可耻的事。 既然是商讨挣大钱的事,克拉瓦森有些埋怨留里克的不来。 其实,留里克实在是脱不开身! 堂兄阿里克完全成了真正的哥哥,可哪怕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 留里克给露米娅交待的命令后,他又告知了阿里克明日下午的关于“展销会”的事宜。留里克清楚自己的堂兄可谓那些年轻勇士的领袖,倘若过早的把消息放出去,恐怕真到了“展销会”的时候得闹出一堆乱子。 再者那些玻璃都储存在克拉瓦森的家里,得到信儿的人是否早早跑去,倘若克拉瓦森以低廉价格卖掉,那就亏大了。 关于这件事,留里克不打算让堂兄知道太多。安排个堂兄的任务只有一个,从桌子上拿着属于他自己的玻璃杯,以此作为样品展示给那些处于分钱现场的勇士,之后引领他们去铁匠铺就行了。 堂兄阿里克已经呼呼大睡,一切仿佛一年多前的样子。 一年的时间,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已经在战场立下功勋。 留里克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好勇斗狠的年轻人,也对其未来有所担忧。 现在阿里克已经回来了,那就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在可见的未来,留里克相信他们不会再去搞大规模的劫掠。 留里克自己也欲打算钻入兽皮铺就的“睡袋”好生休息,他仍在等露米娅的回来。 露米娅终于回来了,就是想不到她的身边还跟着铁匠克拉瓦森。 “留里克,你居然让你的仆人乱跑,怎么可以这样!”克拉瓦森的大嗓门让留里克吓一跳。 他急忙看一眼拧巴几下的堂兄,就与母亲走出家门。 其实,克拉瓦森内心里一直盘算着一种可能性。留里克对待仆人露米娅过分温柔了,这份温柔整整半年都没有变。这说了什么?也许十年后,露米娅还能成为留里克的妻子。 这就是克拉瓦森客气又关心的最大原因,至少让潜在的首领夫人,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家有很好的印象。 克拉瓦森无意批评自己的金主,他将仆人交还回去,开门见山说起玻璃器的事。 他就待在户外问:“留里克,你是认真的?我连夜制作玻璃杯,明天你确定可以全部卖出去?” “你为什么怀疑呢?”留里克双手抱拢,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那好,我们进屋说说?” “不要!”留里克一甩脖子,“此事就你我两人商量,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事说明白,我不需要第三个人偷听。” “如此隐蔽?”克拉瓦森耸耸肩。 就这么着,一位打铁一辈子的老汉,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走进了月光照不到的木屋阴影中。 四下无人,耳畔只有隐约的猫头鹰凄凉的鸣叫,以及更远方篝火边嬉笑的人声。 留里克直白的说:“克拉瓦森,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等待大商人古尔德回来,我们的东西全卖给他。要么我们全部卖给凯旋的那些人,从他们手里把钱赚到。你的态度呢?” “这还用问吗?”克拉瓦森狠狠一跺脚,斩钉截铁道:“我要钱!那些杯子最好立刻变成银币。” “那好,既然你来了,我们是应该说说非常现实的问题。关于玻璃器的定价,我们必须现在确定。” 此事,克拉瓦森没多想,他心直口快道:“干脆就像前些日子那样,二百银币卖给商人,我们还是一样?” “不!毕竟他们是我们的族人,不是外人。其实我已经思考了价格,我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留里克确实将之前的销售成功作为新产品的重要参考。 新的买主将全部是罗斯正牌族人,对待他们,做事当然不能太绝。给自己人一个会员价,这个销售套路留里克觉得能行。毕竟打折销售古而有之! 留里克给现有的玻璃器定了一个“族人特惠价”。 克拉瓦森家里储存的现有四十个套装,即一个玻璃杯和长颈玻璃壶构成一套。 套装的“特惠价”定位一百五十银币,留里克由于已经从阿里克嘴里知晓每个勇士大概能分得多少钱,这才定下该售价。 即便如此,留里克保守估计,一套一百五的价格,也许没几个人乐意乖乖拿钱。它实在太贵了! 所以就需要分开销售。 仅是一次压制成型后经过退火处理的厚壁厚底的铅玻璃杯,它算是最简单的量产物。此物售价一个六十银币。 其次是经过一番加工的长颈玻璃壶,克拉瓦森毕竟是把制作青铜器的手艺创造性的放在玻璃器制作,怎么着也得支付一个手艺费吧!那就一个一百银币。 既然玻璃器是稀有物,出于攀比的人性,留里克估计不会有谁面不改色的买上一套,大部分有意购买者买取一个杯子或壶,从而作为自己财富的象征物,这就行了。 这些分析留里克尽数告知克拉瓦森。 阴影遮盖了孩子的脸,此刻,克拉瓦森总觉得留里克的内心里可能还寄宿着贪婪之神。 若论贪婪,以前克拉瓦森没有贪婪的本钱,现在他只想熔化银币,给自己做上一堆银器。 克拉瓦森说了实话:“其实,我还是希望你把价格设的高一点。这样,愿意购买的人,不会吝啬他的钱。我们卖给商人的一套可是二百银币,也就是二十枚金币!那些人只顾着欣赏玻璃杯了,他们交出金子的时候,眼睛可可以没离开过杯子。留里克,难道因为那是我们的族人,你就降低售价。我也是你的族人啊,我会因此少赚到钱。” “可那些商人又不是我们的族人。对于族人,我们当然要让出一定的利益。你也是族人,可你也是玻璃杯的制作者。” “你让给他们利益,我就损失了很多。”克拉瓦森说话实说。 “你是喜欢更多的钱?账可不能这么算,我的大叔。我就是担心因为价格定得太高,他们会谨慎购买,索性只是看看根本不买。我们的目的是把他们手里的银币赚到手,而且也要保证他们乐意支出一笔巨款。 再说赚钱。古尔德买上一个普通的玻璃瓶,居然花费了三十个金币,我们现在有更好的,半价卖给我们的族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那些勇士是我的富有的族人,你仅仅觉得我是给予他们恩惠?” 此刻克拉瓦森听得津津有味,“还有什么隐情?你说。” 黑暗中,留里克发出贪婪的笑声:“明天,当他们前来铁匠铺看我们展览的所有玻璃器时。我要当众告诉他们,卖给外族商人什么价,卖给族人又是什么价!我要让他们明白,正是因为自己的罗斯部族族人的身份,才行享受我的优惠。对了!” 留里克灵机一动,急忙问:“克拉瓦森,你今晚最快能制作多少杯子?” “这要看我的材料储备。你知道的,我是一名铁匠,我对自己的产品有很高的要求。你说过的,玻璃器必须放在篝火余烬里,只有余烬自行缓慢熄灭了,这样的玻璃才不会倒入热水崩裂。” “对的。”留里克肯定道。 “所以,我只能制作二十个。倘若出了问题,你我的名誉都会受损。” 留里克暗暗佩服这位老家伙的质量意识。再者,克拉瓦森没有夸下海口,只说拼尽全力能迅速做出二十个,加之之前做好的,留里克甚是满意。 “单纯的玻璃杯也许只有六十个?足够了。克拉瓦森!”留里克自信笑道。 “你催促我做更多?挣更多的钱?” “不。钱是一定要挣的,就是我们的产品……我决定了,明日只提供六十个杯子。真是辛苦你了,你就突击制作质量尚可的二十个杯子,一个都不要多生产。” “其实……我也可以加把劲,如果可以,你可以让露米娅到我那里帮佣。” “不必了,露米娅仍要去放牧麋鹿。你就听我的,只生产二十个,哪怕你有能力也不要多制作。你觉得这叫什么?这就叫限量销售!我们就提供这么多货,而买家可能有四百人!我们就告诉他们货物的数量,并告知他们放过这次机会很长时间就没有新货,或是新货即便到了也更加昂贵。我猜,这样犹豫不决的人,也会争着购买。” 其实,留里克一个恍惚也想到了饥饿营销,终归饥饿营销的套路的实施,必须保证仓库里还有大量的现货。就可以一边宣布货品所剩无几,并暗戳戳的源源不断的从仓库提货,以此套路买家。 现在留里克这里是真的没有更多的货啊!倘若不是要求克拉瓦森加紧生产,那就仅仅只有四十个杯具可以卖掉。 留里克实则是被逼无奈的“限量销售”,那就根本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和克拉瓦森一样,留里克巴不得立刻把玻璃杯子变现。不仅仅因为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有与生俱来的财富欲。 还在于留里克因为其他方面的支出,使得他必须搞到更多的钱币。用合理手段把凯旋者劫掠的银币弄到自己手里,就能消弭掉自己出现财政危机的哪怕一丁点可能性。留里克就是想图个稳,之后安心的数钱满足自己,再撒钱笼络人心。 又是“族人特惠价”,又是“限量销售”,留里克把这些用诺斯语表述,即把几个词揉捏起来发明了两个专有名词。 数学水平很好的留里克,闭着眼于脑海心算,就给克拉瓦森估出了全部卖出后的利润最大值和最小值。 既然约定是利润平分,克拉瓦森惊喜的获悉,他很有可能捞到接近四十磅的银币,即四千枚银币。仅仅就因为加工那些河沙、白色山岩和故意做劣币的铅,就能捞到相当于打造七十支钢剑,昔日的一千支铁建的财富。 还有什么异议吗?呸! 之前和商人的交易,克拉瓦森赚了五十枚金币,他笑得几乎昏阙! 而今,更大的财富就在前方。 他没有任何异议,向留里克保证了自己会完全按计划去做,就高高兴兴的在夜里狂奔,只求第一时间跑回铁匠铺。 克拉瓦森兴奋的身影被尼雅看得真真切切,不久儿子回到了屋子,她不得不询问一下:“你给他说了什么好话,克拉瓦森都一把年纪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坐在皮垫的留里克向着母亲吐吐舌,说道:“妈妈,我们很快会因为玻璃杯更加富有。你就瞧好吧!” “哦?那我可要见识一下。” 留里克这便趴倒在鹿皮上,侧脸招呼仆人:“我累了。露米娅,给我揉揉腿,我小腿很酸痛。” 露米娅几缕金丝耷拉在脸上,她舒展的容颜没有丝毫的不悦,就好像自己的主人如同亲弟弟一般需要照顾。 她一个劲的揉捏留里克最为酸痛的小腿肚,引得留里克一阵满足。 趴着的留里克其实也不是要故意享受。 他正在长身体的阶段,这幅北欧人的躯体生长得更快,也就需要更多的食物。留里克自觉小腿的酸痛或是因为缺钙等原因,酸痛是身体缺乏营养的体现,尤其是运动后孩子的小腿最易酸痛。若说运动,留里克带着自己的那一百五十多名“伙计”,每天都在做体能训练。 哪怕是他现在伙食好了不少,留里克仍旧是不满意的。面食!肉食!还有蔬菜!现在,罗斯堡能稳定供应的就只有鱼肉了,其中还属鲱鱼最多。 他在露米娅的揉腿中,居然舒舒服服睡着了。这时候,露米娅也停下工作。 她轻轻撇过头看向女主人。 尼雅瞧瞧儿子的睡相,再瞧瞧平安归来的阿里克的睡相,欣慰的露出笑容。这便吩咐:“你也睡吧,露米娅。记得,明早好好放牧。” “遵命。”露米娅给小主人留里克盖上铺毯子。 她再非常识趣的爬到木墙边,躺在属于她自己的铺盖,盖上了兽皮毯子…… 第160章 祭司波娜的僭越 得到了留里克的命令,回到家的克拉瓦森立刻给炉子填炭块。 他已经决定了,不把二十个玻璃杯弄出来并做好热处理,那就不休息。 铁匠铺的锻打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风声。 克拉瓦森令自己已经睡着的妻子帮着自己操作气囊鼓风机,而他本人注意着坩埚内的熔融物质。 夜幕丝毫基本没有打扰他的工作,压制的杯子完成塑性后,他用火钳将其夹出模具晾在一边。二十个杯子悉数完成制作,哪怕现在仍有原料的剩余,克拉瓦森也不会继续制作。 炉膛内未燃尽的炭块被悉数倒在门口,克拉瓦森又添了一些柴。他做了一摊闷烧的炭火,就将新做的铅玻璃全部放了进去。剩下的就只是等待,克拉瓦森与年老的妻子坐在户外,谈起儿子的婚事,谈起未来可以赚到的钱,谈起很多…… 罗斯堡似乎终于陷入到静谧,实则不然。 凯旋的英雄们得到他们家人的赞誉,还因为分钱的大会就在明日,许多人激动得根本睡不着。 睡不着的还有祭司们,以及亲自点数钱币的哈罗左森。 历次的索贡船队归来,关于合理的分配物资都是需要时间进行筹备,其中清点物资可谓重中之重。 哈罗左森完全是内心的亢奋战胜了困意,清点钱币数量之大让他始料未及。 “十三万枚银币,一千枚金币!这么多钱!”他直接双膝跪在祭司长屋内,在其身边堆满了箱子,里面尽是金银,以及另一堆不值钱的铜币。 其实所谓静谧的夜是非常短暂的,当克拉瓦森从燃尽的灰烬里把热处理完毕的玻璃杯扒拉出来,哈罗左森真正完成了战利品的清点。 距离那个“无夜之夜”越来越近,那一天就是夏至日。 罗斯堡的地界,夜晚的时间每天都在缩短。 遵循日出而作的渔民们,在太阳初升后不久便划着船奔赴海域,少数夜间捕捞的船只也胜利归来。 罗斯堡的人们开始了看似普通实则激动的一天。 在早晨的鱼市收摊后,那些参与了作战的年轻人,纷纷涌向祭司长屋,等候领取属于自己的钱。 他们中的人许多忘却了疲惫彻夜未眠,一想到可以攥着巨额财富就彻夜难寐。 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结束清点的哈罗左森也是完全一样。 户外的空气凉爽清新,长久为得到休息的哈罗左森听得户外的聒噪,他走出祭司长屋意欲深呼吸,就看到自己的部下们纷纷到了。 他如同首领奥托那般伸出双手,招呼道:“兄弟们,不要在祭司这里吵闹。保持安静,我们很快开始分钱!” 哈罗左森这么说,大家就更加喧闹了。 毕竟这个家伙又不是真正的首领,何必认真听他的指示。领钱才是硬道理。 “到底我不是首领。”哈罗左森耸耸肩,钻回长屋内部,和仅仅小憩的祭司波娜打了个照面。 “祭司,交付给你们的钱就在那里,一共两个大箱子,三万枚银币以及少量金币,一些宝石首饰。剩下的钱,我将立刻分发下去,你没有意见吧?” 波娜如何有意见呢?一想到巨额的财富她就乐得合不拢嘴。 她努力定了定神说:“你们的馈赠我们非常满意,接下来给勇士们分发战利品,此事我们应该参与。” “这……也许不必劳烦你们。” “不。”波娜甩手反对,“大祭司年纪大了,很多的礼仪现在就由我负责。我将要担任新的大祭司职位,现在我觉得,应该由我们亲自将钱分发到每一位勇士手里。” “真的有必要吗?”哈罗左森有些费解的问。 “很有必要。”波娜双手掐腰一副理所当然模样:“你可不要忘了,是谁祈祷你们的胜利。是我们的!如此大获全胜,我们还要感谢神的恩惠。” 哈罗左森想想也对,他不禁一记哈欠证明了自己的疲惫,遂向祭司们妥协,连如何分配钱币事宜也悉数告知。 难道由祭司们发钱真的非常必要? 呸!不过是波娜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金银,她恨不得把每一枚银币在手里攥热乎了。哪怕祭司们现在有了一笔公有的超过三万枚银币的财富。 真是一笔巨额的财富啊!它的所有权属于全体祭司,具体而言,财富的使用权掌握在大祭司的手里。 维利亚还能再活几年?波娜觉得那位老人只怕就剩下两三年的生命,更悲观的说,可能会在下一个冬季死去。 届时,她波娜就正式接任了,一个新的时代也随之开启。 哪怕现在她还没有继任,波娜的心态一夜之间就有了巨变。 也不仅仅是她的心态发生改变,且说今日本该继续熬油的工作也暂停了。为何?熬油做肥皂是为了挣钱,而今祭司掌控三万枚银币,那还工作干什么?大家只要养尊处优享受一番人生,在节日祭奠的时候主持仪式,这就够了。 波娜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向凯旋的勇士们彰显自己的存在! 她招呼起已经听命于己的下级祭司:“走,帮助他们搬运箱子。我们给勇士们分钱!以瓦尔哈拉的名义!” 波娜故意说了一番高级的字眼以凸显自己的身份,而这一次,她自信心爆棚,居然擅自拿走了真正大祭司才配佩戴的鹿角盔。 就在祭司长屋内,她将此不知传了多少代的鹿角盔捧在手里,洋洋得意的嘟囔:“现在,你终于属于我的。大祭司,波娜,哪怕是首领也要敬仰的人。” 嘟囔完,她就将此盔戴在自己的头顶,仿佛她已经取代了维利亚。 见状,一名脑子里还有理性的、还有原则性的下级祭司匆匆走来,谨慎说:“波娜,你现在这样是否为时过早?我们的大祭司……” “有问题吗?不过是早了一段时间而已!帕尔拉,你现在就可以称呼我大祭司。” “不……还太早了。”年轻的女祭司帕尔拉摇摇头。 “你在质疑我?” “你……”帕尔拉从波娜的眼神中看到威胁,她的确非常反感波娜今早的僭越,考虑到波娜的继任是板上钉钉,帕尔拉只得勾下头,低声昧着心唤了一句:“是,大祭司。” 所有的年轻女祭司都在合力搬运者沉重的钱箱,帕尔拉的把金色的长辫盘在头上,就好像一副漂亮的花纹项圈。 这个帕尔拉绝不是漂亮的女人,她下巴方方正正,撸起的衣袖还能看到肌肉纹理。她真是强壮的女人。 长期的熬油工作使得她练就了很不错的胳膊肌肉,拎着钱箱也不在话下。 她和自己的同伴奋力拎箱子,唯有波娜自己顶着鹿角盔,身披鹿皮做的巨大披肩,好一副大祭司的模样。 很显然,波娜已经在扮演新角色了。 这不,波娜拉开祭司长屋的皮帘,以如此姿态面对众多集会的勇士。 大祭司居然出现了,就是她的形象焕然一新! 阿里克其实早就到了,他和自己经历战阵的兄弟们打成一片,大家聚集于此其乐融融。 阿里克披着的皮衣里还藏着一个麻布小包,里面塞着的就是弟弟赠与自己的玻璃杯。倘若真是完全无偿的从弟弟那里得到此宝贝,阿里克心里还是有些心虚。 此番到分发战利品的会场,阿里克的一大目的就是领取属于自己的至少二十磅的银子,为此他还特意带了四个麻布口袋装载钱币。 其次,就是当众展示玻璃杯,帮助弟弟做一番宣传。 他本是寻思着领钱的工作非常迅速,他着实想不到,大祭司换了人。 阿里克离开哑口无言的人群,率先质问:“你是波娜!你怎么戴上大祭司的鹿角盔?难道我们的大祭司已经……已经死了?” “不!注意你的口气,年轻人!大祭司还在休息,今日的事就由我代劳。”说着,波娜昂起无比自信的透露,继续以下巴面对她的同族们。 她完全一副仪式性的做派,奋力舒展起双臂,整个人也沐浴在早晨的金色阳光中。 她就是希望拥有一副圣洁的姿态,配上大家都认为神圣的祖传鹿角盔,虽是没有真的的继任,她就在正式履行大祭司的工作! 阿里克摇摇头:“不!既然你不是大祭司,那就请把头盔摘下来。” “有这个必要吗?”波娜依旧伸着下巴,她双眼瞄着阿里克,这番姿态分明做出轻蔑的眼神。 “不!你还不够格!”阿里克握紧剑柄,一个健步走过去。 作为立下大功的阿里克,如今的他可是自信心爆棚!他自诩因此有了更大的责任,那就是帮助如同亲生父亲一般的伯父,和可爱也有作为的堂弟,来维持着部族应有的秩序。 他走上前,气势汹汹的要摘下尼雅的头盔,这举动可是被哈罗左森阻止。 “大叔?为什么?你阻止我!” “冷静!年轻人。”哈罗左森苛责道。 “可是,她不是大祭司!” “她早晚都是大祭司,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有必要吗?哈罗左森继续苛责。” “当然有必要。”阿里克当仁不让,仍旧要摘了波娜的头盔。 波娜也为年轻人的冲动吓了一跳,再看到这年轻人一直握着剑柄,下意识的向后三步走。 这场面,后面依旧拎箱子的帕尔拉看着暗爽,她暗暗窃笑。 哈罗左森只希望把钱早早分完,之后他就可以带着属于自己的财富,回家好好的在两个女仆的伺候下好生休息。 他继续抓着阿里克的胳膊,将其拉到自己身边,厉声告诫道:“不要冲动,年轻人!她们是奥丁的仆人,你要尊重他们。听着,今日她们负责发钱,你只要拿到钱就行了。” “但是,维利亚没有死。”阿里克继续强调。 “那个老人的生命也快结束了。你难道忘了她春日大祭时候如同枯枝的身躯?大祭司现在每天都要好生休息,她虽是都可能在睡梦中,灵魂被瓦尔哈拉召唤走。” “大祭司真的快死了?”阿里克错愕的问。 “你以为?现在对波娜客气些。”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阿里克说:“只要她把头盔拿下来,什么都好说。” “不,恐怕这件事她是不会干的。你也不要再有过激举动。注意,这是祭司长屋的门口!” 阿里克对神灵天然有着敬畏感,他摇摇头不再废话,胳膊也松弛下来。 阿里克没有任何的歉意,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他退了回去,以求伯父归来后解决这些事情。 鹿角盔本就死祭司权威的象征,而今它更加不同了!因为大祭司有权掌握祭司们的公有财物,以往那些所谓财物都是些能迅速消耗的生活用品,如今大不一样。 三万多枚银币!波娜本就爱财,而今她只想将其立刻占为己有。倘若自己现在就担任起大祭司,财富自然而然落在自己手里了。 鹿角盔,更成了巨额财富拥有者的证明! 不知道哈罗左森和阿里克说了什么,波娜庆幸于阿里克回到了队伍里,也许那个臭小子已经接受了现实? 沉甸甸的箱子终于放在地上,波娜代替哈罗左森,继续张开双臂走向人群。 她突然停住脚步,当众宣布每个人能分得的财富。 “战争首领哈罗左森分得两千枚银币。第二战争首领阿里克。”说到这儿,波娜不经意打磕,“也是两千枚银币。其他凡是参与到行动中的人,活着的死了的,都是二百二十枚银币……” 银币、金币和铜币,关于分配的方式实际是大家早就商议好的,故而波娜的举动或许有点多此一举。 正因为早就做出了规划,包括指挥作战和立功的阿里克,得到十倍于他人的财富,这也是大家都承认的。因为大家崇拜英雄,支持英雄得到更多财宝。 关于谁参与到了行动,这样的人大家彼此都能辨别。再者,夜袭之时绑在胳膊上的白布条,如今也派上用场。那些阵亡者的家属也拿到了布条,并了解到战死的亲人尸体都被带到一个岛屿埋葬。死者没有回归罗斯堡的公墓,而那个墓碑岛将变成罗斯人的另一个据点,这令战死者家属倍感欣慰。 波娜就是要僭越到底了! 鹿角盔虽然沉重,她丝毫不以为意。 一个称重的木天平被拿出来,平日里祭司们就是用她给祭司贡品称重,如今用它称量钱币再合适不过。 年轻的女祭司在平地上,用石块和木板迅速做了一个平台,木天平就被摆在上面。 其实,所谓的两千枚银币,实际就是所谓“二十磅银子”。本时空的银币终归不是完美的规则圆形,故而在使用的时候,称量重量才是硬道理。只是小额使用的时候,商人看看它的外观就给出它成色好坏的结论,继而重新估算价值。 波娜继续面相众人,扯着嗓门勒令看到大量钱币的人们保持淡定,亦是呼吁围观者都闭嘴。:“现在你们做好准备,最好给我排成队伍!拿到钱的人立刻走到一边,禁止再来试图领取。” 说着,波娜的手指刻意指着天空的太阳:“注意,你们的举动都被瓦尔哈拉诸神看着,任何错误的举动都将使得你们的灵魂被奥丁抛弃。记住!不准诓骗祭司。不准诓骗神灵!” 波娜其实就是怕人冒领,今天的她僭越的戴上鹿角盔,的确有些心虚,倘若还闹出冒领的事,那就一团糟了。 以往,因为维利亚和奥托的威信与人格魅力,分配战利品的时候,就是无人冒领与重复领取的。 波娜不得不强调一下,亦是在给自己打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将一块雕凿后的足有两磅中的石块,放入木天平吊着的青铜托盘。 不得不说,罗斯人的重量计量工具,归根结底都是随着远古的贸易线引进自古希腊的。 她分了十次计量好累计二十磅的银币,又额外数了十枚金币,这就是归属于作战指挥者的战利品! 一点都不奇怪,哈罗左森成为一位领取钱币的人。 下一个就是阿里克。 第161章 留里克利用身份赚大钱 固然,阿里克对僭越佩戴鹿角盔的波娜非常不满,面对着钱,这位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真的只想先把钱拿到手。至于未来如何批判今日波娜的错误,自然是亲自给伯父打个小报告咯。 阿里克竭力保持着冷静,待波娜又把自己的这一份称量完毕。他闷着头只顾着将钱往自己准备好的麻布口袋装,全程他未给予波娜任何脸色。甚至他强壮的胳膊拎着二十余磅金银铜的钱币走到一边,仍旧不打算再看依旧在发钱的波娜。 “你已经拿到了钱,仍旧气愤吗?”监督发钱现场秩序,现在已经和阿里克站在一起的哈罗左森问。 “我觉得,那个女人实在太喜欢钱了。祭司难道应该这样?” “嘿嘿,我承认波娜喜欢钱,谁不喜欢呢?”哈罗左森笑道,“就连你的弟弟也喜欢钱。” “这倒也是。可是祭司们,她们不该过分贪婪。” 哈罗左森耸耸肩:“这就不是你我要管的了。我一个人在此监督就可以了,如果没有事,你可以先回去。你甚至可以先去煮鱼的现场。留里克和他的伙伴们很快就要吃饭了。呵呵,那是你弟弟给部族小男孩的馈赠啊。” “不。”阿里克摇摇头,肩膀又故意碰了一下哈罗左森。他故意撩开自己皮衣一角,亮出了里面藏匿的一个小麻布口袋,并可以露出玻璃杯的一部分。 “这……这是什么?!”初次见到玻璃杯的哈罗左森汗毛直立:“水晶杯?你从哪儿搞到的?” 阿里克骄傲的说:“是留里克,我的弟弟。在我们离开的日子,奥丁又赐予他智慧,所以制作了这个。” 玻璃杯被故意拿出来,因其珍贵,他可没有直接交给哈罗左森。 阿里克就将它捧在手里,贴着对方的脸:“你看吧,多么美妙。” “这……这是水晶杯啊。我们在那个城堡都没有搞到这么漂亮的东西。” “因为他们是凡人啊!我的弟弟不是。” 拥得这么一件宝贝阿里克万分高兴。他这番展示固然有显摆吓哈罗左森一跳的意图,亦是为了更多玻璃杯的销路。 阿里克顺势问:“你想得到它吗?” “当然想!”哈罗左森当机立断道,“我给你钱,只要让我得到它。我愿意出一笔巨款。” 阿里克绷着嘴摇摇头。 “怎么,你不乐意?” “不。”阿里克微笑说,“难道你以为我弟弟就仅仅做了少量的宝贝?他做了很多。至少你花费一笔钱一定可以买到。” “真的?”哈罗左森瞪大双眼。 “我哪里敢骗你。你瞧这些人。”阿里克脖子轻轻一甩,“我的这个杯子确实贵了些,不过大家若是乐意,都是可以买到手的。” 哈罗左森攥着装满钱的沉甸甸的麻袋,他的眼角一直瞥着阿里克手里的杯子。 “嘿,阿里克。” “嗯?” “留里克在卖杯子?一个多少钱?” 阿里克急忙转过头,凑在哈罗左森耳畔悄悄说:“其实只要六十个银币。就好比再买一支钢剑。” “啊?确实有些昂贵。” “昂贵?现在你还觉得昂贵,你以为你拎着的是几袋石头?” 毕竟哈罗左森也是今朝斗然而富的,他的思想还没有立刻转变过来。经过阿里克的点拨,他算是清醒过来。看看手里的钱袋子吧!挥霍一番何罪之有? “留里克,他在哪儿!?我要去买,我要买很多!”哈罗左森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转身就要走,愣是被阿里克抓住衣襟。 “大叔,你不要着急啊。等到大家都领完了钱,我带着你们一起去。” “他们都去?”开窍的哈罗左森意识到了危机,“他们若是都去买了,还能留给我多少?算了,我自己去煮鱼的地方等留里克,我亲自去讨要。” 这一回,阿里克将玻璃杯向怀里以揣,直接拽住对方胳膊。 “大叔,实不相瞒,其实留里克跟我说明白了。今日我就是要领着大家去留里克布置好的地方购买,你还是听我的吧。” “哦?这也在留里克的计划中吗?阿里克?” “当然,我弟弟又不是凡人。” 一说起堂弟,阿里克立刻挺起胸膛,他为有这样的弟弟骄傲。 阿里克作为战场上的英雄,他在年轻的族人里有了强大的威信力。 许多分得钱的人癫狂地攥着自己的钱袋,里面超过两磅种的银币实属巨款!有了这笔钱,那就能把自家的房子翻修一番,或是再盖一个更好的。还能把自己的武器换成钢剑,还能定购一批生活用品。 一次作战就获得这么多的战利品,得到钱的人们脑海里酝酿着下一次进攻的计划。 阿里克及时叫住了这些兴奋的族人,他丝毫没有反对大家的高兴,而是抓住对方的胳膊说:“等所有人领完了钱,我带你们去看一些好东西。一个你们都会高兴的好东西!” 阿里克故意卖着关子,其昂首矗立的自信模样更为大家好奇。 只有很少数的人,因为过分的兴奋离开此地。这些人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拿着钱直奔克拉瓦森的铁匠铺,去偿还他们购买钢剑的赊账。阿里克所谓的“给你们康康好康的”,他们也是不屑一顾。 族人与族人之间必须讲原则,单纯的年轻勇士们若不是碍于贫困,谁会愿意赊账呢?歪好有了足够的钱,当然是把钱还上,以证明自己的守信。 结果,这一小撮人是首批见到玻璃器的人。 他们完全被惊呆了!当从铁匠那里获悉玻璃器的价格,他们又为之震撼。想得到它吗?当然想。就是换了钢剑的欠款,再买一套玻璃杯,分得的战利品真的就剩下一些铜币了。 拿了钱的人大部分没有走,负责发钱的仍旧戴着鹿角盔还不嫌它沉的祭司波娜,她觉得这群拿了钱的年轻人的滞留,是对自己威严的尊重。 最后一个人的钱发掉,她张开双臂,以深沉的女中音大声说:“部族的勇士们,现在你们拿到了奥丁的馈赠。你们看着天上的太阳,奥丁在看着你们!向太阳膜拜吧!勇士们。” 膜拜? 不!攥着手里的钱,大家都知道这其实是自己奋战的战利品,虽说此为“奥丁馈赠”也有道理。倘若话从维利亚嘴里说出来,大家真得非常信服。 话是来自波娜的,结果只有少数人张目对日。 波娜也不以为意,她实则站着把四百多号人的钱发掉,也包括给阵亡者的家属发钱,她消耗了大量体力,脖颈更是被头盔压得酸痛。 她忍耐着,继续大声宣布:“勇士们,奥丁已经了解了你们的尊敬。你们可以回家了,接下来,我将带领祭司们去祭台,为你们再做一次祈祷仪式。” 说罢,波娜就转过身,意欲大踏步走进长屋,好在皮帘拉下后赶紧将头盔摘掉。 结果阿里克突然一声吼,成为众目睽睽的对象。 他粗壮有力的胳膊举起一块透明之物,大声说:“兄弟们!这就是我要说的好东西!” 说罢,阿里克就大摇大摆的在人群中穿行,向族人们展示珍贵的玻璃杯。 它明显是一件容器。 它看起来就是一块水晶雕凿而成。 传说瓦尔哈拉的诸神,有大量的纯金的杯子,也有水晶杯,那里到处是宝石。 就像阿里克初次见到玻璃杯,他的族人们也自然而然流露着震撼的表情。他只许可族人观赏,禁止他们触摸。 阿里克吊足了族人的胃口,也令祭司波娜大吃一惊。 不得不说,留里克虽没有明确的施行保密工作,波娜等祭司也确实知晓他“创造”了一种名为boli的水晶杯。它夸张的价格只有少数商人乐意买,想到这个,波娜当时只觉得这杯子一定数量少,再者那些外族的商人真是冤大头。 而今,情况发生了变化。 阿里克展示的玻璃杯着实给波娜提了个醒。变得有钱的波娜,变得渴望拥有它。昂贵?拥有它那不正显示了自己的高贵身份?拿着传说中只有瓦尔哈拉才有的宝贝喝水,谁来质疑自己高贵的身份? 不料,阿里克语惊四座。 “兄弟们!”他又当众托举着玻璃杯宣布:“奥丁祝福着的孩子留里克,他从奥丁那里获得了制作水晶杯的方法!你们想要吗?你们当然想!兄弟们,你们都已经看过了,它是多么的美丽神圣。 现在,留里克准备了许多水晶杯,现在就卖给你们!” 阿里克话音刚落即刻人群沸腾了! 倘若能用钱买到这“圣物”,那就买! 哪怕是犹豫不决着,面对现在热烈的气氛也都跟着起哄。 还是劳烦哈罗左森出面,让大家高亢的情绪略略舒缓。 哈罗左森此刻就如同唱双簧,代表大家问:“那么?在哪里才可以买到呢?!” “这个问题好啊!”阿里克高声回答,以求所有围观者都能听到,“留里克赐予了铁匠克拉瓦森如何制造最坚硬的剑,现在也赐予他来自瓦尔哈拉制作水晶杯的技术。有至少六十个杯子在寻找自己的主人,兄弟们,你们是否愿意做杯子的主人呢?” 愿意吗?当然愿意。 沸腾的人群发出兴奋的怒吼。 “跟我走吧!”阿里克挥舞着胳膊,他的大手仍攥着玻璃杯。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此刻留里克已经招呼自己的伙计们吃罢了丰盛的午餐。 包括留里克自己,他的肚子塞满了鱼肉,一时间变得鼓囊囊得。 远方传来人们的沸腾声,留里克估计到,那些得了钱的家伙们,应该就是在阿里克的鼓动下,要抢购自己的玻璃器了。 搜刮财富的机会,就是今日下午! 留里克带着两个亲密的跟班,急匆匆跑向铁匠铺,惊讶的发现已经有得了钱的家伙逗留于此了。 有十人在此,他们想得到玻璃杯,却不希望是以六十银币的巨款购买它。 这一情况本就在留里克考虑范围内。这些犹豫的家伙,已经被留里克放弃。 他相信玻璃器都能卖掉,买主就在那即将浩荡而来的攥着巨款的大军。 “菲斯克,卡努夫,别偷懒。跟着我一起搬木板。” “唉!你们两个都小心,你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可价值连城。” “卡努夫,给我轻拿轻放。要是摔坏了一个,我可没钱请你们继续天天吃肉。” 留里克亲自上阵参与修建展览台,再把玻璃器挨个放在木台上。 一切就好似梦幻。 克拉瓦森望着这些出自自己之手的玻璃器,晶莹剔透的模样仿佛不是真实。 对此,克拉瓦森也萌生一丝疑虑。 他问已经撸起衣袖的留里克:“你说,他们真的会抢购?你瞧,有人提前来了却对价格望而却步。” “别担心,他们会买的。” 留里克挺起他看似稚嫩的胸膛,实则信心满满。 浩荡的大军兴高采烈而来,其后还跟着上千人的围观者大军。 因不愉快时间以及脖子与腰的酸痛,波娜就不亲自凑这个热闹了。既然留里克有本事制作更多,之后亲自与其本人交涉,用属于祭祀的巨额钱币订购一些不就得了。 他们来了,好似一大群金毛狮子,扑向自己的猎物。 他们老远就看到一个类似桌案的存在,就设立在铁匠铺外面的满是沙石的小空场。此地已经围了一小撮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桌案上的宝贝。 果如阿里克所言,“奥丁祝福者”的留里克真的做出了大量晶莹剔透的宝贝。 他们把展示台围得水泄不通,后排的人还一个劲的向前拥,还有人实在挤不过去,只得使劲蹦跳。 甚至有人对自己的视力特别自信,以至于一些人家的房顶都爬上了人。 留里克的身材相比于这些壮汉实在太渺小了,可他根本不想在今天,以俯视的姿态去面对自己有钱的族人们。 一个石块和木板堆叠的墩子足有一米高。 克拉瓦森双手托着留里克的腋下,将其抱在这墩子上。这下,留里克就基本鹤立鸡群了。 这人站的高了,也变得更为自信有底气。 留里克故意做出一番“人类迷惑收拾”,他高昂着下巴,缓慢摆弄胳膊。 这一举动真的颇有成效。 留里克本就是那个众目睽睽之人,骚动的人群见得“奥丁祝福者”的奇怪举动,场面迅速安静下来。 此刻,阿里克也脱离人群,进入到弟弟为之设计好的人设——导购员。 不错,阿里克今日就是要做导购员,再具体而言,就是代表弟弟,向大家介绍各类玻璃器的价格。他也特别说明了一下,因为大家是罗斯部族的正牌血统的族人,因此才有享受优惠价的机会。 其实对于阿里克,见得如此多的漂亮玻璃器,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阿里克定了定神,开始分门别类的介绍起来。 一套一百五十银币,单个杯子六十银币,还有漂亮的壶一百银币。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那么,愿意购买的就站出来。” 阿里克的话说完了,大家因为高昂的价格议论纷纷。 站在高处的留里克心头一惊,他本觉得四五百人里有一撮人就应该奢侈一回的。 见得无人主动,留里克以他仍旧童稚的声音发话了。 “勇士们!难道你们不想拥有这些宝贝了?奥丁赐予我用凡间之物创造只有瓦尔哈拉才有的宝物!奥丁欣赏我们罗斯人,这才接二连三的给予我们恩惠。你们现在犹豫不决,难道是在质疑奥丁的恩惠?” 说这么一席话,留里克觉得自己妥妥的是神棍。 神棍?好吧,好像确实如此。 不过自己就是有着高贵身份,亦是大家都认为的神圣人物。一个聪明人倘若不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捞得好处,那就莫名其妙了! 留里克大声说:“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你们难道在乎手里的那一点钱?那些可恨的哥特兰人被你们打败了一次,他们将继续失败,而你们也将继续富有。你们在战场上立功,现在到我这里购买来自奥丁的恩赐。你们为何还要犹豫?” 此言,有理有据。 包括混在人群中的下级女祭司也这么认为。 祭司们清一色崇拜年迈的维利亚,她们认为维利亚如此高寿,就是因为虔诚而得到了恩惠。很显然,继任者波娜如今真是掉钱眼了,她的心不再纯洁。 相比之下,未来的首领留里克,哪怕站在高处的他仅有八岁。那些传说中的“水晶杯”大量摆放,还有外形更复杂的“水晶壶”陈列着,谁敢怀疑留里克的高贵? 人们当然承认留里克的高贵,就是麻布包里的钱还没捂热乎,就换成另一个宝贝,许多人有所犹豫也合理。 需要有人打破僵局。 那是谁? 就是哈罗佐夫! 这个老家伙钻出人群,他的皮带上耷拉着好几个沉甸甸的麻布口袋,无疑,里面都是钱。 哈罗佐夫手里更是举着一个麻袋,里面足有三磅银币! 他兴高采烈走近展示台,平视铁匠克拉瓦森,又崇敬地仰视伟大的留里克。 “我的小主人,感谢你赐予我等凡人拥有瓦尔哈拉圣物的机会。一套一百五十银币。我要两套!这三磅银子就给你!” 哈罗左森故意把话说得大声一些,话也说得极度恭敬。 被这般夸奖,留里克内心可是得到极大满足。 留里克点点头:“好啊,你恭敬于我,就是对奥丁的恭敬。你把钱先交给铁匠克拉瓦森,接着拿走两套。你要注意,水晶杯就是boli杯,它仍是易碎的宝贝。” “是。” 哈罗左森把麻袋交给克拉瓦森,克拉瓦森也用他自己的天平承重,确定银币的分量无误。 至少哈罗左森不觉得一口气支付三百银币有什么问题。他作为战争首领,自然在行动中要分得更多财富。他仍有近折合二十磅银子的财富。 其他人的情况就差很多,因为此人的表率作用,终于有第二人走出队伍。 本来,留里克并不绝对扮演一个神棍是值得骄傲的。 目前看来,自己的族人非常吃这一套。 生活在变,留里克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尊贵的身份,倘若仍抱着曾经的那些思想,恐怕并不能很好的迎合这个时代。族人们需要的是一个强力的首领。这个强力包括但不限于很能打架,很能给大家带来财富。 一个强力的首领的终极体现,就是用一番手段,把整个部族凝聚起来,使得族人们有强大的凝聚力与组织力。这样的力量与本时空,才是最强力的存在。因为它的强力,族人们变得富裕也才顺理成章。 第二个买主是一位酷似自己堂兄年纪的年轻人,他就买了一个杯子。他交了钱,还以眼神向留里克倾诉自己的感激,然后用嘴狠狠亲了一下这晶莹剔透的宝贝,揣入怀里高高兴兴跑到一边。 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购买。他们在留里克的命令下,歪好排成了队。 其实抢购并没有发生,相当多的人仍是一副观望的态度。他们带了巨额的款项,其实更乐意先买大量的肉,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此事无可厚非。贫穷的人变得富裕,往往就是先吃些山珍海味,待略有厌倦,开始买些精神享受的物件,乃至购买奢侈品。 留里克估计,大概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展示台的玻璃器已经彻底卖空了! 十套玻璃器一千五百银币,另有五十个杯子和三十个壶分开销售,又是六千银币。 累计七千五百银币那就是七十五罗马磅银子!总重量其实快要三十公斤了。 玻璃器皆已售罄,那些买到玻璃杯的年轻人,立刻被他们的朋友们簇拥。许多人没打算现在就买,但他们至少可以触摸一下好朋友的。 也有人怀揣宝贝,直奔自家去,以给家人见识见识何为“瓦尔哈拉的宝物”。 当然也有不少外族的商人聚在此地,他们心头虽有些不满,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外族人,花销更多的价格卖杯子也算合情理。再说了,他们毕竟见多识广,分明是识货的主儿。 他们不觉得留里克这孩子的话多么的靠谱,至少罗斯人的玻璃器比那些丹麦人搞到的更廉价,也更加漂亮。 看起来,玻璃器都是留里克与铁匠克拉瓦森搞出来的。他们承认留里克应该是从神那里得到了一些启示。 商人就是商人! 那些罗斯族人纷纷离开把玩宝贝了,五名皮货商人滞留于此。 不错,他们早前每人各买了一套玻璃器,而今仍觉得它妙不可言。 他们滞留于此的态度非常简单,就是因为见证了留里克的制作能力,试图洽谈深入合作的可能性。 收购皮货销售皮货,就是一种差价还可以的二道贩子商业行为,可那暴利哪有倒卖肥皂、玻璃器或是钢剑来得快。这些商人见得留里克特别信任那个最有钱的来自昂克拉斯部族的商人古尔德真是分外眼红,奈何自己没有那人富有。 即便如此,他们都愿意试图和留里克构建商业关系。商人们,哪能和钱过不去。 他们五人的滞留就是打算做一番倒卖玻璃器的二道贩子的可能性,而这,也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 巨额财富到手,铁匠铺又特别热闹起来。 五名穿着打扮颇为高级的商人,进入克拉瓦森显得有些简陋的家里,与尊贵的留里克谈论起来。 无他,就是讨论怎样合作一起赚大钱…… 第162章 留里克与梅拉伦商人、乌普萨拉商人的交易 有五名商人进入克拉瓦森略显简陋的铁匠铺,他们进入其内屋。 他们见到了克拉瓦森家可以冶炼海绵铁且不用破拆的高级炉子,更看到了压制玻璃器的简陋版手动冲压机。 他们对生产与制作缺乏深入了解,见得这类物件,基本就是视而不见,并谓之为靠的太近会弄脏自己漂亮的狐皮大衣。 经过了下午的喧闹,克拉瓦森和留里克还没来得及把那近三十公斤的银子划分归属,现在又有了新的商业贸易机会。 把握住机会,赚更多的钱。因为钱,它不仅仅是一些贵金属,它还可以成就更大的权势。 留里克脑子有点疲惫,这幅躯体也是在是弱小,尚不及那些成年人具有连续划桨十个小时以上的能力。 他忍着困意,决意在克拉瓦森的帮助下,和这五位客户好好聊聊。 客户,他们的目的非常单纯! 就在户外的时候,他们就伸着脖子卖着笑脸,对着看似“人小鬼大”的留里克躬身示意。 洽谈商业?那就来吧! 会谈现场就在克拉瓦森家中。 会场简陋吗?那是真的简陋。真是简陋到喝水的杯子就是陶土做的,唯有克拉瓦森自己,享用着他自己做的高端绿色无害环保之钾钙玻璃。 留里克盘腿坐在皮垫子上,他给予这群衣冠楚楚的老家伙们的感觉,怎么看都不是个小孩。 留里克的声音是童稚的,可仪态颇为沉稳,谈吐像是大人。 “你们要和我做更大的生意?来吧,我代表我们罗斯部族欢迎你们。” 留里克说了一番客套话,迅速活跃了气氛。 一位顶着一只用幼年白狐那最细密的绒帽做的皮帽的老皮货商人,他右手轻轻隔着衣服捂住自己的心脏,略微躬身以显示自己的诚心诚意。 “我的小主人,我很欣赏你们罗斯部族的皮货。当我长到可以独自划桨从梅拉伦到你们罗斯,我就开始客居于此。因为你们,我变得富裕。” 又是一番客套,留里克听得暗爽。 留里克先是一记营业式的微笑,继续客套:“所以,你觉得与我合作,能变得更为富裕?” “当然!”客商猛然撩起长衫挺直而坐:“我的小主人,我们五人今日来,就是与你商量一下。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们,就像信任昂克拉斯部族的那位古尔德一样,信任我们。我们希望,能够……” “就像一块滋油的烤肉,也分你们一块儿?”留里克明知故问。 “是的。我们是真诚的愿意合作。” 此人说罢,其余四人接连附和。 其实对于留里克,他获悉对方明确的梅拉伦部族的身份,自然盘算起打开市场的可能性。 因为古尔德毕竟是昂克拉斯部族的,此人从自己这里进口商品,理论上会很大程度的在昂克拉斯的市场销售掉。虽说古尔德也明确表示,其倾销市场主要在梅拉伦人的大集市里。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客户也不能只有一个。 留里克闭着眼想了一下,开始明确问清楚这五位商人的确切籍贯,因在这之前,留里克本人对其身份只有一个非常粗略的了解,即“客居商人”。 他们自我介绍一番,有三位来自梅拉伦部族,两位来自乌普萨拉部族。 “乌普萨拉?我了解这么名字。”留里克的小腰板猛地坐正。 “你很了解我们?”一位顶着黑色熊皮的蓄着奇怪辫子胡的老商人恭敬的问。 留里克自豪的说:“你来自乌普萨拉,我倒是很了解。我们部族有一些珍贵的木板,我们有着超长寿命的大祭司记录了我们古老历史。我们罗斯部族,曾与你们是邻居。” “嗯?真有其事?!”戴熊皮帽的客商确实不清楚此事,不过他觉得留里克这么说,就是善意的表现。 “当然。”留里克肯定道:“我们的先祖追逐皮毛与鱼,去了遥远的北方,就来到现在的位置。” 因为维利亚的木板上就是这样记载的,而真正的历史也陷入到迷雾中。 乌普萨拉的部族名会一直持续下去,梅拉伦的名号也是一样。 所有住在斯韦阿兰平原的人们,都是来自古代丹麦地区的日耳曼移民。 还是罗马帝国末期,日德兰半岛中部阿罗斯部族的部分人员,开始参与到跨海向北扩张的伟大运动中。 阿罗斯部族的移民进入到斯韦阿兰平原,众多的移民居住于此,自然而然形成了全新的部族联盟。 但他们已经离开了丹麦,数百年的时间,丹麦与斯韦阿兰,两个部族联盟集团,已经逐渐变得水火不容纷争愈演愈烈。住在距离日德兰半岛东北方向的阿罗斯人,他们自称“东方的阿罗斯人”,即“奥斯特拉罗斯”。 可他们早已与日德兰的亲戚们变得不一样,“东方”的冠词被去掉,这便成了罗斯。 留里克并不清楚这些事件,但罗斯的先祖与乌普萨拉人,与昂克拉斯人,乃至梅拉伦人,地缘以及血缘关系本就密切。 商人们有意与留里克套近乎,留里克亦是如此。 既然在做的大家本就有祖上的密切关系。 留里克说:“那就谈谈你们想买什么,还要谈谈合适的价格。” “我们想买你的水晶杯。哦,不,是玻璃杯。”白狐帽子的男人说。 “继续购买?欢迎。” “就是,我们希望一点优惠的价格。但是,我们一定会多购买的。” 留里克捏住下巴寻思了一下,“优惠?我可以考虑。你们先说,你们打算购买多少?” 他们五人各自看看,那位白狐帽子男人发话:“二个吧,就二十个。我们五人,每人从你这里进购二十个。我们打算得了货就南下,试试能否把它很好的卖出去。” 五人就是进购一百个玻璃杯,其实制作这些杯子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工艺,甚至其中所谓最麻烦的步骤,实际是铁匠进入山区找矿石。终归制作玻璃杯可比锻造钢剑容易很多。 留里克没有立刻给予答复,而是继续问:“我们先谈价格。听得你们的意思,是觉得之前一个二百银币的价格太高。你们希望我可以优惠一下。” “是的。今日,你卖给你的族人杯子,仅仅一只六十银币。我们都能够理解,但是我希望当我们进购的时候,价格至少低廉……低廉一倍。” “这怎么行!”克拉瓦森突然搭话,情绪也比较激动,“你们听着,除了我这里的钢剑和玻璃杯,你们在别的的地方或许可以买到,你们只会支付更多的钱。你知道古尔德的玻璃瓶子吗?那个东西可是三百银币!我们卖给你们二百银币,已经是优惠了。” 此五位商人也颇为尊重克拉瓦森,全然是因为如今的罗斯铁匠都开始锻造神奇的钢剑。 商人们坐在这里,本身也有针对钢剑的需求。 留里克木着小脸,轻轻举起右手示意克拉瓦森不要多言。 见状,健壮的克拉瓦森急忙闭嘴。 留里克想到了一些事,他并不说明事情,而说:“二十只太多,我只能卖给你们每人十个。还有,价格,我可以给你们优惠。”说着,留里克故意摆出一副“亏本”的糟糕脸色:“你们觉得给予你们的二百银币的优惠价格仍不够优惠。那么好啊!一百五十银币,我不能再降价了。这是最终的价格,你们接受吗?” “接受!接受!”那头顶白狐帽子的老家伙觉得自己真的占得一个价格上的便宜,连忙恭敬点头。 却也有人提问,为什么只计划合计卖出五十个。 克拉瓦森轻轻碰了几下留里克胳膊,又俯身凑近这孩子的耳朵:“留里克,我们完全可以多生产一些。他们要合计一百个,那就给他们,我不觉得累。” 留里克依旧目不转睛,丝毫不理会克拉瓦森的建议。 见状,克拉瓦森坐正身子,再不好说什么。 留里克继续道:“如果你们都是愿意的,我们就制定一个合同。我们将制作五十只普通的玻璃。至于价格,就是一百五十银币无疑。如果你们手里有金币,那就是十五个金币。听着,我其实更喜欢金币。” 不错,比起银币,留里克还是喜欢金币。 绝不仅仅是因为金子金闪闪的漂亮外观,还以为它更为稀有。金子嘛,它天然的货币属性是留里克极为认同的。比起银子,它也更好携带。 无论银子还是金子都是好东西。 哪怕是没有纸张,合同仍要用刀尖于木板上划上文字,再涂抹墨水确定这份契约。商人嘛,契约非常重要。 这五位商人感动得都快哭了。因为留里克就是要做书面的契约,从而保证双方都不会翻脸不认人。 而这记录契约的木板,也是未来彼此密切商业关系的凭证。 他们五人觉得自己终于从那个特别有钱的古尔德那里分得一杯羹,也许自己不能大规模贩卖肥皂,但是贩卖玻璃杯也理应能大赚一笔。 木板契约划刻完毕,契约规定,留里克应在五天之内,将全部的玻璃杯制作出来。此事的确不困难,只是需要克拉瓦森再去山区和河沟选择合适的矿石和河沙。 此刻天色终于渐晚,因为逐渐逼近夏至日,罗斯堡的白天是越来越长。 又是高达七十五磅银子的合同订单就这样确定了,克拉瓦森已经摩拳擦掌,他内心里感谢留里克,正欲站起来就开工制作。 然则,商业的交易仍将继续。 这五位商人,他们的财力当然比不上古尔德。不过他们这群二道贩子的本事也不小。 他们也都雇佣了卫兵给予自己保卫,纯粹本着倒买倒卖的本事,他们每一户一年也能赚得至少一千枚银币。 最普通的罗斯渔民,每月的伙食消费恐怕折合只有三个银币。 这个社会,贫富差距就是这般的极端,也客观上刺激了渔民摇身一变成为战士,去抢掠敌对的大户人家,拥有大户一辈子的积蓄。 他们五人年年收购罗斯人的各类皮货和别的东西,再高价卖给南方的部族,甚至偷偷卖给丹麦人捞更大的财富。 为了十个玻璃杯,花费两年的净利润,他们早就给自己算了一笔账,这比买卖当然是合算的。 其实哪怕仍旧是二百银币一只,也是合算的。 毕竟古尔德那个老家伙是个精明的人,玻璃瓶三百银币,那就是南方的市场价。 所以这里面本就有一百银币的差价,承蒙罗斯部族未来首领的恩惠,差价的利润暴涨到了一百五十。 这是怎样的概念?倘若安全的将其卖出,今年一次销售行动就顶过去两年! 当然,怀揣如此宝贵的财物,他们也深知大海上会有虎视眈眈的人将自己斩杀,把财物掠走。即便如此,冒险仍旧是极高收益的行动。 五个商人决定不惜血本赌上一把,他们拿着各自的木板契约,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 交易还在持续。 这一回,对象变成了克拉瓦森。 还是那位梅拉伦部族的戴白狐皮帽的男人说:“我们都打算从你这里购买钢剑。但我们和你们的族人有所不同,我们一直拥有不菲的财富,我们自然要得到最好的剑。” “呵呵呵呵。”心情大好的克拉瓦森笑道:“好啊,你们需要怎样的剑?” 他们五人各自开始说明自己的需求,最核心的需求就是长度在23个stika(约65厘米),剑身有放血槽,槽内要镶嵌金子。他们都要求,剑柄不但要是坚硬的橡木,也要镶嵌一些银子。 最关键的还是剑柄的末端,那里一定要安置一枚大号的琥珀。 他们也有一些个性化的要求,克拉瓦森一一用炭块写在一个用过许久的木板,此乃备忘录。 “那就谈谈价钱吧!”如今,冶铁这一行仍是卖方市场控制价格,克拉瓦森一口价;“一支钢剑五百银币。” “啊?!这么贵。”白狐帽子商人大吃一惊,其余人等亦是如此。 甚至连留里克也是一样的震惊。 但克拉瓦森自称如此高的价格,自己有着合理性:“你们觉得贵?你们不要忽视,我是铁匠,也是宝石匠人。你们瞧瞧自己都是怎样的要求?加工硬木,镶嵌宝石,还有给剑镀金镀银。记住,离开我们罗斯部族,你们就是探索到世界的尽头,也找不到第二个匠人有这等本事!” 留里克听得真是暗暗佩服,到底是有本事,说话就是硬气。 一想到能拥有一支不逊色于罗斯部族大首领奥托的神剑,花费半年的收入购买它,他们五人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表示了自己的认同。 可制作宝剑需要时间。 面对这几位有钱人,克拉瓦森本着职业操守,也没有打算制作百炼钢时不再以“二十炼”冒充“五十炼”。克拉瓦森知晓自己也要考虑到留里克的态度,让商人们失望,那就是影响了留里克的利益,可谓贻害无穷啊。 关于特殊钢剑的协议也签订了,完全不同于前者,这份协议的交货日期可是一口气推迟到了秋分日,即下半年白天夜晚登场的那一天。 对于商人们,那就是他们带着各类货物跑到南方销售干净,带着别的货物归来,也就能得到属于自己的神奇钢剑。 他们为此率先支付了一百银币的定金。 他们都是商人,留里克也不忘继续贸易的机会。 商人们要在温暖的夏季尽可能的扩大交易额捞取利益,仅仅是把罗斯堡的货物运到南方,挣得的钱只是一份。罗斯人自古以来也需要一些南方的货物,就是长期以来,罗斯人的需求并不大。其中最关键的进口货物是亚麻! 留里克又与他们做了一番口头的许诺:“你们在南方竭力购买生活品。尤其是粮食和亚麻!你们在南方的收获季购买麦子运到我们这里,我将支付你们两倍的价格收购。” 留里克以未来首领的身份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但也没有再做书面的契约。 因为斯韦阿兰平原是可以种麦子的,而罗斯堡不具有这番条件。收获季的燕麦和黑麦,因为没有经过晾晒,再加上农民们缺乏优秀的仓储技术,他们都集中在此时间段销售麦子。 可麦子的价格在正常年景都是稳定的,价值也不高。贩运麦子,其实不如做一些特殊商品贸易挣钱快。 比如说,商人们倒卖劫掠来的外族人口。因为更多的劳动力,就是实力! 既然留里克以自己的荣誉做筹码,商人们当人愿意这么做!留里克提出的双倍收购价,使得麦子贸易真的变得在正常年景也有利可图。 可是,商人们乃至克拉瓦森哪里知道,留里克心里的小算盘。 尤其是克拉瓦森,他就等着商人们会他们自己家睡觉,自己好与留里克好好谈谈,明明可以制作更多玻璃杯赚大钱,怎就被留里克强行收敛了呢?! 第163章 祭司波娜不想努力了 事情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留里克只是觉得祭司们单纯是想在获得战士们关于战利品的馈赠后好好的休息一下,结果她们这一休息,可就是长达三天的无所事事。 具体而言,她们不再热衷于熬油与制作肥皂。 留里克仍旧是抽选下午的时间,进入祭司长屋继续复习那些木板上的知识。 至于他与铁匠签署的诸如打铁与玻璃的协议合同,他愿意相信因为自己父亲在部族里的绝对威信,克拉瓦森这个老家伙不应该、不可能萌生什么花花肠子。就是那人有了一些别的想法,至少现在是绝无可能的。 但是有的人,思想实质已经发生了巨变! 克拉瓦森年纪大了,他只想着儿子带着一位美丽的妻子归来,然后继承这番多亏了留里克的“神迹”而创造的居然财富。 金钱能腐蚀人心。 哪怕是所谓高贵者也不是纯粹的圣人,也难免其腐蚀。 无疑,祭司波娜本就争强好胜,她的内心始终有着权力欲。而今不仅仅是权力,还有这巨额的可支配的财富。 气候是愈发温暖了,年迈的维利亚自觉每日大部分时间在休息,可苏醒后仍觉得疲惫。 她已是七十有三,今年夏天,她的心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人人都要面对死亡,自己终于要真正面对它。 一个和煦的下午,留里克在自家换了一件他自己从部族裁缝那里买到的新亚麻外衣。 因为一些南方的商业小船抵达了罗斯堡,船主都是些小本经营的商贩,所销售的也多是些生活用品。 例如亚麻,例如盐。 商贩惊愕于罗斯人不同于以往的富足,而他们亢奋的精气神也恰恰证明了一件事。 关于哥特兰岛的某个定居点被人捣毁,思维亚部族联盟对此颇为高兴。敌对势力当然是损失约惨重越好!可谁是战争的发起者呢? 许多中小部族怀疑是梅拉伦部族干的。 梅拉伦人当即否定此事不关他们的事,却也表示支持这一正义举动。 不错,攻击哥特兰人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正确。 种种迹象表明,是北方的罗斯人打了这场胜仗,故而有传说,胜利的罗斯人搞到了大笔的金币银币。如此好消息,可不就吸引了一些愿意冒险的商人? 留里克很高兴自己买了一些新衣服,用肥皂清洗后再晾晒,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何况新衣服的款式已经非常接近一千年后,留里克也不禁感慨一个,本时空的西方人,衣物款式与工作劳动需求基本达成一个最优解。 留里克穿上合身的亚麻长袖短袍,而且他的下身确实穿上了裤子。 裤子这种东西不足为奇,罗斯部族裁缝手艺高超的女人都会制作。女人们都是穿着裙子,一批男人也乐忠于穿着长袍。终日穿着裤子的男人实际不多,只因一个尴尬的事总是困扰大家——上厕所不如袍子方便。 如果让留里克必须做出选择,他仍旧选择裤子。不仅如此,他外裤内部还有一件同时亚麻做的内裤。没有松紧带,那就在裤子上凿孔,之后穿上软麻绳做裤腰带。 他的衣服被用苔藓印染出了一些暗淡的花纹,通体颜色仍是灰白偏黄。 搭配着留里克可以保留在后脑勺的金色马尾。 可以说,他干净靓丽的外貌,完全体现出一种绝无仅有的气质,恰恰配得上他高贵的身份。 这么一位高贵的人再度走入祭司长屋决意继续学习。 苏醒后泛着迷糊的维利亚,她已经不想再过问许多事。 波娜就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已经提前以大祭司的身份展开活动。维利亚无能为力,她只是头口稍稍批评一番,就看似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其实不然。 因为巨额财富的乍现,也使得维利亚突然亢奋。 还是因为这笔财富,祭司们明显变得懒惰。 波娜,她已经在履行大祭司的工作,可她现在的样子明显不想努力工作了。 留里克又来了,这一次,他照例跑到那堆满木板的隔间里,点燃油灯继续翻阅那些文件。恰是因为对文件的了解,使得他得以非常自然的与乌普萨拉商人谈笑风生。所有木板的信息量并不夸张,留里克萌生了一个计划,那就是将其完全背诵。 他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一阵脚步声逐渐逼近,留里克下意识暂停了学习。 “是来给油灯添油么?” “是我。”波娜扶着木框,继续道:“留里克,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和我?好啊。” 留里克完全放下木板,他非常欢迎波娜与自己讨论某些事,因为留里克对这个女人如今也有了意见。 “你有事,我正好也有事。你选一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 留里克的口气里明显带有一丝不悦,他目前什么也没说,有所惊讶的波娜动动脑子,她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因为,两人大抵都是因为同一件事情。 今日下午维利亚并没有再休息,她盘腿坐在长屋的大厅的皮垫子上。 在维利亚的身边逐渐聚集来所有的年轻祭司,她们也是盘腿列坐在维利亚两侧。 留里克跟在波娜的身后,他回到大厅看到一副严肃的场面。 “哎呦?商谈大事?” 留里克依旧木着脸,之后随意坐在一副皮垫上。 见得维利亚半眯着眼坐在最高贵的位置,他还觉得实际是真正的大祭司有话于自己说。 结果波娜未有任何的客套,以非常自白的口气,代表所有的祭司说明了祭司们的意见。 “留里克,今天我要特别向你说明一件事,关于肥皂的制作,我绝对无限期的终止。” 听得,留里克的小心脏先是猛地一惊,接着又迅速平复下来。 虽然他不希望这样,可是自从堂兄归来,这群祭司几乎都开始变成“养尊处优的贵妇”,除了她们并没有丈夫。 留里克知道波娜的决意会带来身份,对此他绝非毫无心理准备。 虽是如此,留里克仍然表现出苛责的态度:“难怪,这几天你们变得懒散。你们开始特别关注自己的梳妆打扮,熬油的工作不做了,肥皂更不去做。我从裁缝那里获悉,你们也订购了一批新衣服。” 波娜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孩子,你知道的,正是你父亲制定的最新规定,我们拥有了一笔巨款。” “因为这笔钱,你们就不工作了?”留里克继续苛责的问,“肥皂呢?你们不打算再做了?” “哦,呵呵。孩子,关于肥皂的事,倘若有必要我还是愿意再去做的。可是现在情况有所不同,我们没必要继续。” 这一刻,自信心不错的波娜将留里克当做孩子,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正式担任大祭司,哪怕十年后留里克成功继任大首领,她在族中仍有巨大的话语权。 她哄着留里克:“孩子,关于肥皂。我们一开始与你签一个约,我们愿意为你制作肥皂。那是因为我们曾是贫穷的,因制作肥皂你变得富裕,我们也变得富裕。现在的情况完全变了,我想我们已经获得了足够的钱,将它消耗殆尽一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留里克眯起眼睛,故意问:“你的意思是说,当你们把钱花干净之前,是不打算为我制作肥皂咯?这几天你们一直在休息,哪能这样啊?你们应该继续制作。”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波娜挺直身段继续哄道:“孩子,也许你有些生气。请你放松精神。” 说罢,波娜使一记眼色,一名下级祭司急忙将契约文件的原本拿了过来。 波娜双手捧着木板,上面的卢恩字母清晰可见。 “你瞧,这就是全部的条款。上面可没有说明我们必须永远制作下去。我们的契约是一直有效的,不过,当我们不愿意制作,你也没有权力强求。” “你!” 直到这个时候,留里克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她们摆了一道。 其实波娜的话也非常正确,合同文件上就是这样明确规定的。 现在,按照波娜的态度,祭司们之前的半年时间对于制作肥皂非常热情,她们的技术水平在不断的亲身操作中快速积累与发展。 今天波娜的话更证明了一件事,留里克不得不感慨一个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哪怕是古代,人们也能善于利用契约里的漏洞办事。 当然,留里克现在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半年前做契约的时候,就该特别写上一条,例如规定祭司儒略历一个月内应该拿出多少肥皂成品货,以及倘若逾期不交货需要付出怎样的惩罚代价。 留里克不禁多想了一些,他甚至有点担心克拉瓦森,因为和那个老家伙签署的协议,也只是销售货物后如何分钱而已。不!克拉瓦森应该更加可靠。 留里克揣测一番,看着波娜的眼睛问:“仅仅是因为你们获得的那三万枚银币?波娜,你觉得这笔钱真的能供你们花一辈子?可你应该明白,肥皂是一种生活品,现在族人们都很喜欢它。为了我们的族人,你们应该继续生产。” “你是在强求么?”波娜尴尬嗤笑,继续哄着:“我们是祭司,是神的仆人。哪怕是首领在此,哪怕首领给我下达要求,作为大祭司,我也有权力拒绝。因为我是大祭司!” “大祭司”这一词组从波娜嘴里说出,就如一根针,刺中了旁听的维利亚。这位年迈的老人睁开双眼,扭头看向留里克,仅以眼神表达自己复杂的态度。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点,维利亚她分明是不喜欢波娜的这番说辞。 也许,维利亚很生气吧!? 留里克这便杠道;“你是神的仆人,我呢?我是被奥丁祝福的人,难道你要质疑这一点?” “不,我毫不质疑。”波娜继续道:“其实你和我都是奥丁的仆人,那么你又何必要求我继续制作。既然你愿意履行契约,我的话也完全合乎契约。我的举动没有错误。” “你!”留里克直接站起来,态度强硬道:“那你摆出这幅排场做什么?波娜,你记住,你现在还不是大祭司!哪怕你对着所有人自称大祭司。你看看,大祭司正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 波娜自觉理亏,尴尬的看一眼维利亚,又扭过头解释:“也许我的话有些小小的错误。你也不可否认,大祭司现在体弱多病年纪也大了,到了夏至日的祭祀,我必然以大祭司的身份去做仪式。” “哦?这就是你的决定吗?那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肥皂,它绝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留里克也不否认,自己在肥皂方面就是拿走了绝大部分的利益,祭司们妥妥的都是非常廉价的劳动力。 如果波娜等人在这方面对自己有所抨击,决意针对利益的分成比例提议修改,倘若真是如此,修改分成比例也是没办法的。她们倘若有很高的思想深度,能联手起来搞反剥削谈判,那样留里克才会觉得自己完全被动。 可波娜的态度完全是因为祭司们变得富裕了,就不想努力工作了。 肥皂可以有暴利,肥皂也是重要的生活用品。 肥皂的广泛使用,能在生活中杀灭大量有害人体健康的细菌病毒,客观上也能减少人们患病的可能性。对于罗斯部族,人口就是维系部族强大的根本。目前,肥皂就是部族可以使用的保持卫生的宝贝。 至于卖肥皂赚大钱,它目前的确是暴利的。 留里克转身要走,见得自己哄孩子完全失败,波娜也急忙站起来。 “唉!留里克你别走啊!你似乎生气了,让我们坐下来再聊聊。” “聊聊?还能聊什么?”留里克木着小脸转过身:“的确,你们有不制作肥皂的理由。可我就是需要更多的肥皂。你们以为这仅仅是赚钱吗?” “不然呢?”波娜问。 “我将是未来的首领,我有理由对族人们的生活负责。族人们需要肥皂,可你们只想过上懒散的日子,在祭祀的时间走动走动,之后就穿好的吃好的,什么也不再做。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波娜,除非你决定继续给我制作肥皂。” 见得留里克态度如此坚决,口气带着气氛。 波娜真的不希望自己与留里克的关系闹僵,她只是希望留里克能理解认同祭司不必再天天做肥皂这件事。 波娜这会联盟摆手,一副焦急姿态:“你!你别生气啊,孩子,你坐回来,此事我们还能继续谈谈。” 弟164章 得想办法坑她一万银币 波娜就是爱财,在留里克还没有好好的与之接洽了解,留里克已经从真正的大祭司维利亚那里,获悉了波娜的生活态度。 而且自己的母亲尼雅,以及父亲奥托,都不经意说过波娜是祭司中很喜欢钱的那位。 故而从一开始,留里克先入为主的就对波娜有一点偏见。 那么为何指认波娜为下一任大祭司呢? 原因颇为复杂。 毕竟罗斯部族现有的女祭司们,她们基本不是一打出生就来做祭司的。一些死了丈夫又没孩子的可怜女人,她们不愿意再度嫁人,经过维利亚的许可成为部族的祭司。 还有的完全是因为蹭饭,愿意侍奉奥丁,遂以祭司的身份得到部族施舍的斋饭。 当然也有真正的虔诚者。 维利亚早就知晓波娜并非虔诚,但此女一直有着奋斗目标,那就是最终继任大祭司。为了这个目的,波娜愿意学习那些祷词,愿意看看那些古老的木板文献。 除了她,别的祭司要么毫无主见,甚至还有人对奥丁的存在都不是那么信任。 祭司们是接受部族其他族人供奉的,但凡是曾为女祭司至少衣食无忧。 最近一段日子,波娜的作为有些过分。但维利亚除了有所气愤,也没有想过把波娜的继承权撤掉。 也许这些下级祭司里有潜在的更合适者,至少现在维利亚无法找出。再说了,波娜毕竟在自己的监督下主持过大型祭祀,倘若自己突然离开人间,的确只有这个波娜,能继续保证部族的所有祭祀能准时准点,并按照固有的规格实施。 哪怕波娜不够前程,至少她能把仪式都主持做一遍。 留里克大抵知晓这一情况,祭司们内部的权力体系已经定型。即便有潜在的反对者,瞧瞧现在的状况吧,瞧瞧那些下级祭司如同雕塑往那里一坐,全程竟只有波娜一人在代表全体祭司说话。 仔细想想看,波娜也没有做出十恶不赦的事。 她早晚都是大祭司,不过是忍不住了“提前任职”,其次是决意过一段漫长的养尊处优的奢靡日子。 似乎,因为自己表现得坚决的态度,波娜的态度也动摇了? 留里克本就希望她们继续给自己做肥皂,当然咯,倘若她们的态度极为坚决,她们不做就不做。 肥皂这种东西又不是过分的高科技。自己另起炉灶搞个工坊也是可以的,就是一段较长的时间内必然是肥皂停产,最终也会干扰自己与大商人古尔德的交易。 一个商人,最怕的就是供给方停产! 此事看来还有回旋余地?留里克回来了,他挺直腰板坐在皮垫子上:“此事我们还能继续商量吗?” “唉!”波娜一拍大腿,“孩子,很抱歉我得罪你了。我想了一下,肥皂还得继续做。但愿这样,你能消气。” “当然。早知我会生气,你为何一开始说完全停产?”留里克依旧摆出不悦的态度。 波娜继续解释;“孩子,至少我们不再是全体祭司为你制作肥皂。说实话,我们不需要从这份工作里再挣银币。我们现在的钱很多。我想了想,我为你指定一名祭司,由她专职为你制作肥皂,你看如何?” “你……”留里克心里可是把这个波娜批判了一番。可看起来,这就是波娜唯一能做的让步。 再想想看,一个勤劳的人徒然而富,他大概率变得耽于享乐,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就像是大商人古尔德,留里克觉得这位肥胖的家伙只怕本来就是三高患者,这就是享受的结果。可古尔德是坚持一辈子倒买倒卖,他自己运作资本使得实力愈发强大。 波娜她凭什么?还不是自己兄长和族人们,以牺牲六十多人的代价,抢了哥特兰人的财富。 还不由留里克说话,波娜立刻指定了一个人。 那人是谁?正是那位质疑波娜僭越得戴上神圣鹿角盔给族人发钱的帕尔拉、 留里克根本不认识这个帕尔拉,他也确实不关心普通祭司的名字,只因彼此都没有什么明确交集。 被叫到名字,帕尔拉惊得猛然坐正。 对于这个女人,从她批评了波娜的错误行为后,她就觉得自己被波娜针对了。 维利亚年纪很大,最近几天除了因为看到装满金银的十多个箱子为之一震,其他时间维利亚总是迷迷糊糊。 谁担任大祭司,就能掌管祭司们的公有财富的使用权。 波娜给其他祭司许多的许诺,以换取支持。她已经给下级祭司们每人发了十枚银币,唯有帕尔拉,她只给了五枚。 这里的理由当然非常的生硬:你平日的工作并没有做得很好。 对此,帕尔拉有苦说不出,她知道自己就是被波娜针对,可再次顶撞,日后波娜担任大祭司,将自己一脚踢出去,那么自己就完了!到时候再背负一个“亵渎奥丁”的罪名,那与死亡处刑并无二意。 今日,帕尔拉只好双手抓着自己耷拉在身前的发辫,排解着焦虑。当然,波娜明显激怒了留里克,此情况帕尔拉仍是暗爽的。 “帕尔拉!”波娜大声说。 “我在。”帕尔拉猛地一惊,唯唯诺诺道。 “现在我以大祭司的名义命令,你为留里克制作肥皂。你没有否认的权力,明白吗?” “我……”帕尔拉刚想反驳,她的眼神看向波娜,就被那犀利的眼神顶了回去。 “是。”帕尔拉唯唯诺诺的说,在她看来,波娜这会真是变本加厉了。 接着,波娜挤出笑脸看着留里克:“你觉得它如何?这样,我们仍能为你制作肥皂。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的波娜,留里克再看了一下帕尔拉,能感受到那女人实际并不满意。 留里克继续问:“仅此一人?” “你还想怎样?难道仍希望我们全体为你工作?孩子,我们毕竟是祭司,不是工匠。”波娜解释道。 “难道仍然不能更多?哪怕是两三个人也行。” “不行。”这一回,波娜的态度彻底坚决了。但她仍然装作鼓励的态度询问其他下级祭司。 有人愿意吗?不,没有第二人。 波娜耸耸肩:“你瞧,只有帕尔拉一人愿意。所以帕尔拉!”波娜看着帕尔拉那受惊的脸:“你仍是祭司,但是你将离开祭司长屋的住宿。你为留里克制作肥皂,我想她会安排你的住宿与吃饭问题。留里克,你会吧?” 留里克怎么看都觉得波娜是在趁机打击异己。留里克不清楚内情,现在的状况他相信就是这样。 波娜不想再后退半步,留里克只好点点头:“好吧,我可以做到。” 波娜点点头:“那好,我们的契约本就是有效的。还是老样子,帕尔拉为你制作肥皂,其中的利润,我们祭司要按照分成比例拿走。” “可以。” 留里克觉得波娜真的是想养尊处优过日子,放弃了继续做肥皂的可能性。该怎样说这个女人呢?她是否太高看自己了呢? 终归她今日的举动激怒了留里克,也使得留里克意识到自己曾是有些天真的。 再和他人签署什么有关商业的协议,就该制定一些强制性的条条框框,而不是天真的觉得自己是首领之子、奥丁祝福者的高贵身份,他人就会乖乖的服从。 仅仅一个叫帕尔拉的女祭司,至少这个女人一定懂得肥皂的全套制作工序。当然,指望一个女人去执行所有的流程,她当然可以完全一切,就是这个产量嘛,实在少得可怜。 等于说,波娜根本不稀罕一个帕尔拉的产能所能给予自己的利益。 对于自己,留里克知晓自己仍需持续倚仗着肥皂生产创造财富,现在供给侧实属撂挑子享受天天吃肥肉的好日子,自己只得另起炉灶。 至少,帕尔拉这个女人可以担任老师。 至于制作肥皂的工人,这个好说。比如说父亲许诺的从诺夫哥罗德给自己带来一批仆人,乃至古尔德许诺的从南方弄一些仆人。哪怕仆人还是孩子,这群人总不会突然撂挑子不干。 留里克以为波娜再无废话。 看起来,波娜也是觉得其唐突的决意过于武断,这便突然抛来橄榄枝缓和气氛。 “留里克,我想我的举动让你的利益受损,我很抱歉。我想要弥补你。” 留里克眯着眼:“弥补?怎么弥补?” “我听说你和铁匠也有了约,他只为你制作玻璃,确有其事?” 波娜实则是明知故问,下级祭司打听过了,克拉瓦森的确不会偷做偷卖玻璃。 克拉瓦森本就没有权势,他现在愈发的需要抱住留里克这棵正在茁壮成长的大树,他恨不得跪下来感谢留里克给自己带来发大财的机会。 “有此事。”留里克略带冷漠的回答。 波娜急忙施以微笑:“既然是这样,我想订购一些杯子。” “是这样吗?你现在明明可以亲自去找他,何必跟我说这件事。” 留里克仍摆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波娜连忙解释:“因为……你们有了契约。我想,我不知会你,你将更为生气。” “你的决定很聪明。既然你要订购杯子,可以啊。”留里克猛然想到一些事,他半躬的腰板也随着猛然挺直:“那就谈谈价钱吧!” 留里克突然想到的事也不是别的,就是赚钱。 销售产品赚取利润此无可厚非,要把商品卖得一本万利那就是本事。 自己与克拉瓦森成功捣鼓出来玻璃器,其形制也在变得复杂。它是那么的罕见与漂亮,自然要卖得一个高价。 既然波娜掌控了一笔巨款,甚至为之觉得一辈子不用努力了,乃至因此怠慢未来的首领,直到现在,这个女人依旧觉得自己的决意并无不妥。 那就给她定上一个真正的市场价!她最好多订购,这样,她引以为傲的银币就能一揽子迅速缩减。 留里克定了定神,瞪着他漂亮的湛蓝双眼:“最普通的杯子,一只二百银币。增添一些漂亮纹路与形状,那就是三百银币。” 听到这,波娜大吃一惊。 毕竟这两三天,波娜可是见过族人从留里克与克拉瓦森手里买的玻璃器的具体模样。 她反问:“孩子,你是认真的吗?你卖给族人,一套也才一百五十银币。卖给那些商人,是二百银币。难道你把我和那些商人当做一样的。” “你以为呢?”留里克故意轻浮地问道,眼神中,许多年轻祭司看到了他的挑衅。 “你!留里克!”波娜大声说:“请你记住,我是部族的大祭司。你不应该给我一个外族人享有的价格。” “可是,我们的大祭司还活着,哪怕她可能生了病。” “你……”听得留里克的话,波娜自觉失语理亏。她的眼神瞥了一下左右的下级祭司,索性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异样神态。 因为,留里克的话简直就是在批评,她波娜巴不得年迈的大祭司维利亚当场去世,自己好光速继任,以名正言顺的将祭司权力独揽。 波娜连忙不提此事,她知道自己吃了亏,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堵上多有潜在的竞争者的嘴,她就是生怕再蹦出来一个像是帕尔拉这样的“叛徒”质疑自己的合法性。 波娜狠了狠心,说:“就是那种最漂亮的有长长脖子的玻璃壶。什么价钱?三百银币?” “不。”留里克察觉到了波娜的心虚情绪,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坐地起价。 “三百难道不行?” “五百银币一只。”留里克见得波娜又有所犹豫,更是强调一番:“我不想你犹豫不决。现在给我一个痛快的回答,是接受,还是拒绝!听着,所有玻璃器该制定怎样的价格,克拉瓦森没有任何的定价权。你现在也不要想着事后去和他商量,你只能和我商量。” “你!”波娜有苦说不出,而她自觉自己的确被这个小孩子摆了一道。 真的是小孩子?波娜到底不是道一些她始料未及的事实。 留里克继续逼问:“要不要?要多少?你现在就做出决定,我倒数三个数!” “三!” “二!” 波娜突然大吼一声:“我要了。就五百银币!” “那么要多少个?” “这……”波娜看看左右的下级祭司,抿了抿嘴唇再看向留里克:“就……五个吧。” “五个?不止吧。”留里克的话明显的话里有话。 全然是因为留里克看到了,当波娜说出“五”这个数字,那些本一副呆若木鸡模样的下级祭司,她们的身子为之一振不说,还有多人抬起头,眼睛瞪着了波娜,无声中透露着怨气与不满。 “还是……五个吧。情况确实有些变化。” “五个能够吗?”留里克故意说:“你瞧瞧你的人,她们应该很不满吧。波娜,我相信你未来一定能够正式担任大祭司,你是否应该慷慨表示一番呢?” 说着,留里克继续循循善诱,更是拿右手敲打自己的心脏位,以声明自己的话是可信的:“你瞧瞧我。我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我给整个部族已经带来了很多好东西。有超过一百名小男孩,我赐予他们每天足矣塞满肚子的肉,那是因为我把他们当做我的兄弟。你呢?你应该把其他祭司当做自己的姐妹,你应该赐予你的姐妹一些宝物。” 留里克再清点一下那些下级祭司:“我记得全部的下级祭司,包括你在内是十五名。你不要反驳什么,只要我们的维利亚仍然活着,你就不是大祭司。只是你现在可以掌控祭司的公有钱箱。记住,你不是钱箱的唯一主人,那是所有祭司们的公共财物。” 这话,留里克也是对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下级祭司说的。 波娜赶紧看看周围人的眼神,她们虽没有说话,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留里克继续道:“你应该订购十五个,而不是五个!再说了,我们怎能忘却神圣伟大的大祭司维利亚?你更要为她订购。而且你也不该仅仅订购长颈的壶,也需要最普通的河水的杯子。” “留里克,你!”波娜心里有气,可她说不出。 留里克故意趾高气昂起来,只因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那些普通的下级祭司,他们的表情变得舒缓,甚至有的人有了淡淡的微笑。这说明,她们真的希望尽可能的从巨额贡品里分一大杯羹,而非被波娜独占。 甚至连维利亚,留里克估计她就是身体抱恙,以至于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总有些蔫蔫的。 但她绝不是老年痴呆,维利亚也睁开了眼神,无声的宣布了自己的支持。 “十五套!玻璃壶五百银币一支,至于杯子,我可以给你一个优惠价,一个最普通的杯子一百银币。一共是九千银币!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的决定非常仁慈?” 仁慈?呸!波娜心里暗骂这个留里克是最邪恶的商人。这哪里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留里克这番举动怕不是洛基灵魂附身?!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一定是洛基提醒他说的。 那么,也许我…… 波娜胡思乱想一番真的愿意相信,她本就觉得这间神圣的祭司长屋本,就是冥冥之中可以与阿斯加德次元沟通的圣域。可能,邪恶之洛基已经在关注了。 波娜咬了咬牙,不管神灵是否在场默默关注,她至少知晓那些普通的祭司在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 “买了!就按你说的价格!” “很好。”留里克一拍大腿,不禁感慨自己这个小别致长得真是个东西。自己仅有八岁的幅躯体,好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啊!今日就成了一个大奸商,可是总感觉那么舒服呢? 留里克仍不想停手,继续说:“其实,我还可以安排克拉瓦森给你生产更复杂款式的玻璃杯,乃至别的器具,价格自然会更高。我知道,你可能会因为这些利用奥丁赐予我的知识与力量制作的玻璃器太过于昂贵,而你自己不想使用。可你也得考虑其他祭司的感受。” “难道……还要加钱?”波娜听得,她盘着的腿几乎失去知觉,脚底板更是满是汗水,最温暖的时候猛然一阵恶寒。 “不必了!我知道你不会支付更高的钱。但是你必须给予我们的大祭司维利亚最好的玻璃器。记住,波娜!维利亚就好比你的母亲,你继承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她。你必须善待你的母亲,你必须送给她高贵的礼物。现在有一些更漂亮的玻璃器,一共是一千银币。你愿意侍奉你的母亲吗?” 留里克相信,波娜现在只有选择同意,她只有这一条选择的道儿。 “我同意!” 波娜大声说,然后连忙服软求和:“我的留里克,未来的大首领。我已经再无别的意向,订购就到此为止吧!一共一万枚银币的货款我能够拿得出来,这下你满意了?” “我满意了。”留里克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前不悦的表情荡然无存。 他继续道:“那就像之前那样,我们再签署一个合同。到时候,在合同的见证下,我把货给你,你把钱给我。” 既然已经承认,波娜自知无法再做任何返回。她本以为已经掌握了重大权势,怎就被这个小孩狠狠摆了一道? 这可好!为了维持其他祭司的信任,一万银币就成了维护费。 于当前的局势下,这笔钱还是要出的,就是实在肉疼。 也是这一着,波娜猛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真的是天真了,居然觉得三万银币就能享乐过余生。 呸!其他祭司是否会有更多的花钱要求?长此以往,钱箱还不得很快萎缩?! “早知如此,我吃饱了撑的去找他订购玻璃器?这下可好,我=把留里克得罪了一下,但愿这孩子不记恨我。”她心理暗骂自己的愚蠢与短视。 波娜摇了摇牙,示意一个下级祭司:“你去找一块好木板,准备好墨水。我!我要和留里克签一个合同,你们很快都能得到自己的水晶杯。啊不!是玻璃杯,神奇的来自阿斯加德的瓦尔哈拉神殿的玻璃杯!” 第165章 来自有色玻璃器的献礼 一份价值一百磅银子的合同签署完毕,但留里克并没有因为将便得更为富裕就沾沾自喜。 留里克确定自己的作为一定激怒了波娜。 那有怎么样呢?反正那个波娜就是不讨喜。 倘若一介首领还能被部族的大祭司的决意做左右,事情怎可以变成这样? 无论任何时候,祭司们都不该有更大的野心,她们必须对首领的决意言听计从。 何况,当她们开始追求更大的利益,她们就不再虔诚。这种人也就堕落得不该继续担任祭司,如此一来,祭司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经过了今天的事,留里克算是真正了解了波娜这个人。说她有野心吧,她是真的有自己的高级的想法。说她蠢,她也是真的蠢。 未来,谁可以在自己的统治时期担任大祭司?至少波娜个人决不能胜任。 如此长远的事情留里克暂且不想去考虑。 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摆在自己面前,那些祭司不是暂停肥皂的制造,而是无限期的暂停。 看起来,目前唯有自己另起炉灶了。 帕尔拉怎么样? 这个被波娜推出来的专职做肥皂的女祭司,她可靠吗? 哪怕是肥皂的事,如今也没有玻璃的事更让他上心。 留里克频繁的于下午时光跑到克拉瓦森的铁匠铺,监督他制作新的玻璃器捞钱,也关注他打造钢剑。 他也估计着日子,按照往常的惯例,父亲率领的船队也快归来了。 今年的情况必然有所特别。他们要在“圣彼得堡”的位置兴建新罗斯堡,还有关于大量部族青年娶亲这件事,诸多事宜结合在一起,他们归来的时间怕是要逼近夏至日了? 如今,时间已经到了五月的下旬,父亲他们仍没有明确的消息。 罗斯堡的居民生活变得愈发热闹,最近几天,越来越多的小商贩,划着他们的小船自南方而来,进入罗斯堡的峡湾里停靠。 其实,按照正常的港口管理制度,所有外来贸易船只停靠,罗斯部族有权收取一笔入港关税。此税费不仅是作为港口的维护费用,亦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 罗斯部族仍是一个部族,以至于没有谁想到部族可以向外族人收取一笔钱,所谓“部族庇佑外族人索要收取的好处费”。长久的默契释然,一些商人乐意把自己的财富放在罗斯部族,从而在强大的罗斯人保护下,不用担心财富被敌人抢掠。 毕竟罗斯堡是出于一座峡湾里,此地天然的易守难攻,不像是梅拉伦部族居住的大湖畔的森林。那里的富人必须修筑一些木墙,防止盗匪的突然袭击。 另外,大首领奥托的确是一位智者,在其治理下,罗斯部族鲜有盗窃行为,恶性的犯罪更是不存在的样子。因为,那些盗窃分子一旦被抓获,结果就是死罪。奥托继承自先人的传统,大家更是支持这样严厉的责罚。 在避免犯罪问题上,奥托竭力约束自己的族人,更对客居者一视同仁。 罗斯人遵循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原则,唯有针对发生在罗斯堡内的盗窃和劫掠行为,对犯罪人员施以极刑。 瞧瞧现在港口逐渐变得繁荣,留里克每每看到它,就有一种好好改造的冲动,让它变得更像一个优秀的港口。 可在那之前,罗斯部族的部族文明必须率先做出改变。 例如,加强首领的权力。 曾经,部族是后领也不比普通人高级多少,大家办事都是商量着来。也包括祭司们,她们这一小撮人也没有多大的权限。 部族现在确实在进行着激烈的社会变革。那些身体素质高的人在部族里的话语权愈发提高,如今他们已经彻底改变了部族的分红制度。这就使得一个家庭失去了主要的劳动力,也就无法在部族的战争、贸易红利中分得一杯羹。 “我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我必须成为真正的王者,让最富裕和最贫穷的人都服从我的统治。首先,我必须用资本的力量进一步笼络人心。” 自从和那几个外族商人签订了合同,仅仅五天时间,克拉瓦森成功拿出来客商所需的全部的玻璃器。 客商亦是非常痛快的将货款交出来,之后他们组成一支小型船队,再在罗斯部族雇佣了一小撮有意挣外快的渔民,划着船直奔南方。 一份价值高达一百磅银币的玻璃器订单,留里克高傲的将他提交给克拉瓦森。 继续制作?当然! 相比于前者,完成新合同的工作量明显不是很高,其利润实在惊人。 这居然还是来自祭司们的订单,一时间克拉瓦森的心情只有震惊。待他了解内情之后,克拉瓦森也有了一些对未来的忧虑。 终究钱就是钱,谁会嫌自己手里的先进太多? 又是四天的时间,祭司们订购的玻璃器完全做好。 儒略历,五月三十一日,亦是此历法的五月份最后一天。 今天的天气不好,阴雨密布下,小雨淅淅沥沥落下。 如此糟糕的天气,罗斯堡错综复杂的道路变得泥泞,港口的船只也都纷纷停在岸边。朦朦胧胧的海面上只有零星的船只冒雨继续捕鱼,如此情况,今日的鱼市也实在萧条。 如此天气对留里克恰是一种小小的放松。 因为那些男孩于晴朗的日子,每天都能吃到至少两磅鱼肉。大量的蛋白质摄入,加之每天上午的军事训练,他们是身子愈发解释,冲撞与打斗的训练也愈发暴力。 唯有今天,训练完全取消,免费吃鱼的安排也因鱼市的临时关闭而取消。绝大多数族人是躲在自己家中躲雨,无所事事啃着肉干,点燃室内的篝火驱散阴冷与潮湿。 早晨,留里克再看看自己堆满了两个木箱的银币,他心满意足。 “下雨了,你还要出去?你的事也许可以再等等。”母亲尼雅建议道。 “我必须出去,妈妈。那可是一百磅银币,我必须去。”说罢,留里克眼神示意露米娅:“下雨天气你也不用去放牧了。你跟我先去铁匠家一趟。现在跟我走。” 没有雨伞更没有雨衣,露米娅高举着一张较大的薄羊皮作为挡雨的材料,遮住自己,更是遮住主人。 留里克紧贴着露米娅的身子,两人互相倚靠于泥泞中踱步。 稍稍废了一番周折,两人顺利抵达克拉瓦森这里。 唯有铁匠铺,来自持续燃烧的炉火的温度驱散了阴冷。 “我等你有段时间了。孩子。你是这样的坚决!我就怕一个滑倒,宝贵的玻璃器就碎了。” 静候多时的克拉瓦森的言语明显透露着担忧。 留里克耸耸肩:“稍稍淋雨也无所谓,我们把东西拿过去,把钱拿过来。我希望你我今天就把钱分好。” “那就出发吧。嘿嘿,更多的钱。” 克拉瓦森现实走进内屋,之后扔出来一件灰白色的光滑皮囊。 “留里克,给你一件挡雨的皮衣。” “雨衣?”留里克抚摸着手里的皮:“难道是一件羊皮?” “两件羊皮缝合的,只为了防雨。够你和你的仆人使用”克拉瓦森补充。 “哦谢谢了。那你呢?” “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将带着所有的玻璃器,你和露米娅什么都不要拿。只是到了祭司那里,我不便亲自进入,之后的事全看你。” 留里克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祭司长屋被称作神圣的地方,只有部族里的高级人员、以及被高级人员信任的仆人,才有资格进入。 在大家看来,工匠的地位确实不高级。 空气突然变得阴冷,而克拉瓦森怀抱一个木箱,其内部整齐码放了所哟的玻璃器。当克拉瓦森抵达祭司长屋门口,他已浑身是水。 接下来,是留里克与露米娅合理抬着木箱,将其抬入长屋。 本来,闲杂人等不会进入严肃的祭司长屋。两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室内人的眼球。 早已获得消息的无所事事的女祭司们顷刻间一拥而上,她们愣是将同样好奇的波娜排挤在外,只为目睹漂亮玻璃器的真容。 很快,给予普通祭司的玻璃器被分配完成。 波娜对留里克的坑钱举动当然是不满的,哪怕事情都过去好多天了,这份不满仍不能释怀。 戏剧性的是,当这个满脸皱纹的金发女人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玻璃器,她的不满立刻消弭了许多。 最后,在大箱子的最下层埋藏的那个小箱子,引起了波娜的强烈兴趣。 “留里克,你的小箱子里又是什么宝贝?”她问。 “当然是送给大祭司的宝贝。”留里克自豪的说。 “那……能让我先看看吗?” “你?” 留里克的眼神透露着怀疑。 波娜赶紧说:“我只想看看。” “那好。”留里克双手扶着箱子,有突然问:“今天,维利亚奶奶的情况应该好多了吧?” “应该是好了,我给她喝了一些洋葱炖鱼,情况好了很多。” “是你?”留里克轻蔑一笑:“你还是爱着她的?” “那是当然。” 听得这,留里克估计维利亚确实之前是病了。到底是个年纪惊人的老人,得上一场病就因此去世,可能性确实很大。留里克就怕维利亚那快要支撑不住的身体突然垮掉。 得知她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留里克也倍感欣慰。就是留里克依旧不觉得波娜真如自己标榜的那样,是爱着维利亚奶奶的。可能她爱着的仅是从维利亚那里可以继承的祭司大权。 留里克打开了箱子,立刻引得波娜惊呼。 只因,此小箱中的两件玻璃器真是精致极了! 它们并不是铅玻璃,而是钾钙玻璃,其中还实验性的加入了一点铁锈,使得整个玻璃器有了淡淡的黄绿色。 这一情况给了克拉瓦森很大的启发,倘若在熔融玻璃液里加入一块红宝石,整个玻璃器是否也变得了红色,或是别的颜色? 他觉得非常神奇,而这种把乱七八糟的矿石扔进坩埚熔融的行为,就是形成了所谓炼金术。恰恰实在各种冶炼实验的基础上,指望以此炼出金子是不靠谱的,却可以做出别的的奇怪东西。 由于克拉瓦森已经跨时代的从留里克这里获悉了“原子论”,眼界打开后,这个老家伙的思想也就变得更加活跃。 给熔融玻璃液里加奇奇怪怪的东西,正是他的活学活用。 克拉瓦森完全没有经历失败!几天的时间内他至少知晓,把暗红色铁锈和绿色铜锈放入,最后的玻璃就有不同的颜色。他倒是真想放进去一块红宝石给它融掉,就是舍不得宝贝。 固然玻璃器经由留里克的手卖出去,收益是神奇的暴利。克拉瓦森仍不想为了暴利献祭自己的红宝石,或者说,因为玻璃器的暴利,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天然红宝石,自己以前给它定的价格实在太低了。 天然宝石必须抬高价码! 制作有色玻璃的基本原理克拉瓦森已经掌握,甚至他也找到了击中合适的着色材料,这使得玻璃器明显有了别的买点,他更是敏锐的觉察,只要着色得当,小块的玻璃就是能模仿宝石。 不仅于此,给玻璃器制作更复杂的形制,也是挣大钱的好手段。 毕竟有钱购买玻璃器的人,不是暴发户,就是本就有巨额财富的热。像是古尔德这样的大商人,已经不在乎商品的价格有何疯狂,他非常迫切的需要商品的独特与漂亮,从而彰显他高贵的身份,与财富地位。 克拉瓦森又经过留里克的描述,并其利用制作青铜器的本事,以及下想象力,愣是做出了长颈长嘴儿的玻璃壶。一支玻璃管连通壶的下端,此玻璃管如同天鹅的脖子,最后出水口略略下弯折。 另有两个看似普通的喝水的玻璃器,克拉瓦森也为其安装的玻璃耳朵。因其强大的可塑性,杯壁还被雕上了一些花纹。 克拉瓦森更是开始更频繁的利用重力,这不,他做了特殊的火钳歪好夹住玻璃杯的中间部分,厚实的地步因为重力迅速形变。粘稠且炙热的底部不断下坠,愣是形成了一个收束的腰。坠落的粘稠玻璃液接触到一块被打磨得非常平整的铁板,从而形成了一个平整地步。 克拉瓦森连续制作了两个,虽是有着明显实验性质,他仍是取得了成功。 这两个脚很粗的有着淡黄色泽的“高脚杯”,也是将送给大祭司的礼物。 三个特殊的玻璃器都得淡黄色的色彩,加之其柔滑且坚硬的触感,克拉瓦森面对自己的杰作,不禁感慨一个它们就像是巨大琥珀雕凿而成的宝贝。 第166章 没有她对你很重要 相比起这三件玻璃器,波娜觉得自己拥有的实在差了很多。留里克和克拉瓦森如何做出这样漂亮的玻璃器?波娜不知道也不想明白,她唯独感慨,留里克为之定价一千银币,真的不能说是昂贵的。它们真的是稀世珍宝。 “你都看完了?!”留里克故作不悦的口气。 “是。你去呈给大祭司,我想她会高兴的。”话是这么说,波娜心里的占有欲实在难以掩饰。 留里克不再絮叨:“你先去把钱准备好。当我从维利亚的房间出来时,我要看到一百磅银子。”说罢,留里克一甩脖子:“露米娅,跟我走。” 波娜吃了一惊:“什么,你的仆人也要跟着你去……” 留里克瞥了她一记白眼:“我的仆人,就好比我的第三条胳膊。露米娅,我忠诚的仆人!跟我走!” 留里克故意打算说出“忠诚的仆人”这一词组,就是在敲打波娜。 此时,因为大厅的嘈杂,维利亚已经从卧榻的厚实皮垫上坐起来。她听到了留里克那稚嫩的声音,不由得打起精神。 她对自己的身体有自知之明,之前的一段时间自己确实得了病,终归病情没有继续恶化。 对于疾病与死亡,维利亚本以坦然面对。如今发生的一些事情,她的内心也有了牵挂。 留里克令露米娅严密捧着那个小木箱紧随自己身后。 他轻轻拉开皮帘,热情呼唤:“奶奶,是我。我是留里克,我来赠予你一件礼物。” “哦!是你,我的孩子。”维利亚激动得咳嗽两声,努力抓住自己的拐杖勉强站起来。 “奶奶,你不要冲动,赶快坐下吧。” 留里克搀扶她坐下后,自己也令露米娅一并坐下。 他们三人盘腿而坐,在昏暗的油灯下,露米娅打开了箱子。 维利亚一眼看到了箱内的宝贝。 “啊!这就是你说的玻璃杯?真漂亮啊。” “奶奶。很高兴你身体有所恢复了。你看,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留里克高兴的捧出那长嘴儿的玻璃壶,哪怕是光线很昏暗,维利亚也注意到这个壶有独特的色彩,就好像是琥珀的色彩。 “这叫什么?琥珀玻璃壶?”维利亚以自己的理解,看的壶独特的颜色,说出了这么一个组合词汇。 “它?就是我送你的壶啊。还有这个。”说罢,留里克有展示其杯子。“一个壶两个杯子,都是我送你的。当然,钱都是波娜支付的。” “是嘛?你送给我的东西,真是……”一瞬间,维利亚想到了许多事情,她衰老的眼眸滴下不少晶莹的泪珠。 留里克清楚的看到这一切。 “奶奶,你哭了。” “哦,留里克。我真的很感动!”维利亚那形同枯枝的双手攥着留里克小二有利的一双小手:“你从瓦尔哈拉得到了智慧制作了这些宝物,我现在就可以享用……可是我真的太老了。” 留里克善意的把右手抽出来,帮助维利亚擦干她脸上的泪。这暖心的举动更是强烈刺激到维利亚那本该衰老的心,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维利亚的泪更多了。 她的言语也更加亲切:“你就像是我的孙子,唯有你,是真正真诚的关注我这个老太婆。” 被夸奖一番留里克很高兴,他自己也的确愿意和维利亚做一对忘年交。因为,哪怕是出于心理年龄,自己也是远远小于这位维利亚的。 要哄这么一个老太太开心,留里克自觉有一些办法。 “奶奶,我也的确把你当做我的奶奶。前些日子你似乎病了,我却没有好好关心你,我有错。” “哦,我的孩子,你什么错都没有。” 留里克故意问:“听说,波娜给你做了一些药汤,你的病好了很多?” “她?算了吧。”维利亚绷着她牙掉了一半的嘴,摇头道:“是我自己熬了一点汤。波娜她没有变,还是喜欢钱财。我就是想不到,因为有了钱,她居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取代我了。” “奶奶,你很生气吗?” “生气?”维利亚含着泪长叹一口气,“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波娜居然盼着我早死,留里克!” 一瞬间,维利亚悲愤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她的眼神也异常严肃。不知为何,留里克居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奶奶?你……” “留里克,还有露米娅。你们两个凑过来。” 见两个孩子聚在自己面前,维利亚坚定且小声地说:“可能我的身体还能最多坚持一年。波娜早晚都要担任大祭司。她不是一个优秀的大祭司,她丝毫都不虔诚,她只喜欢钱。留里克,当你担任首领后,你就……你就杀掉她。” 听得“杀”这个词汇,留里克顿时惊得浑身发颤。 留里克瞪大双眼:“奶奶,你是认真的?!” “是。留里克,这是我的遗愿。你将要担任我们的首领,你需要的是一个虔诚的大祭司,而不是一个贪财的蠢货。波娜最好早点死亡,否则,你……你答应我!”维利亚再度强调:“答应我,当你担任首领后,就除掉她。没有她,对你很重要。” “可是!我……” 留里克的犹豫实在令维利亚生气:“你不能犹豫,孩子。这是我的遗愿,为了我们的部族,你必须这么做。不仅仅是波娜,部族里任何反对你的人,你必须除掉他们。只有你才能带来我们走向繁荣,所有违背你意志的人必须除掉。” 一瞬间,留里克陷入一种精神的恍惚中,他觉得一股大石头压在自己的心头,竟压得自己不能呼吸。 “孩子,波娜挑战的不仅仅是我的权威,还有首领的权威。她试图诓骗你,我很高兴,你的确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你更有智慧。既然波娜那么做了,你应当怎么办?” “难道,真的除掉她?” “暂时你还需利用她。”维利亚继续严肃的说,“但是你必须选择另一个合适的人来做只听从你命令的大祭司。听着,你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你才是最高贵的。你其实根本不需要一名大祭司,只因为族人们都觉得部族需要一名大祭司。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留里克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对罗斯部族来说不就是“真命天子”吗!都是“天子”的身份了,还需要听大祭司的话做什么?可能大祭司的工作不过是帮助首领做一点安抚人心的事,既然如此,大祭司当然要无限忠诚。 因为大祭司就该是首领的工具人。 维利亚的话已经证明她对波娜实则动了杀心,留里克一时间震惊于这位本是和善慈祥的老人,内心里居然也有这番狠毒的一面?仅仅是狠毒?不!应该说还有非常关键的果决。 留里克点点头:“波娜对我不敬,我不喜欢她。无论如何,在我担任首领后,我也不会用她。那么,我该用谁?比如,那个帕尔拉?” “帕尔拉?那个女人不行。她的内心是比较虔诚的,就是见不得大的阵仗。”维利亚不但评价了一番帕尔拉,也对其他下级祭司挨个点名评价。 留里克乖乖聆听,不由得心烦意乱。 合着在维利亚看来,祭司们都是在比烂,相对于她们,如今表现的贪财有自大的波娜还是最好的。其余人等不是懦弱的,就是不虔诚。 这可令人犯了难。 留里克疑惑的问:“那么,我该怎么办?谁能担任大祭司?” 维利亚干瘪的嘴微微露出笑容:“谁来担任大祭司?你还需要问我么?” “这……” 这时候,维利亚突然抓住了露米娅的手,让这个女孩大吃一惊,亦是令留里克大吃一惊。 她对露米娅说:“你将永远忠诚于你的主人吗?” “我……是的。” 露米娅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维利亚继续问:“你确定?” “我确定!” 维利亚盯着这个养鹿人女孩的双眼,严肃的说:“你要知道,你本该死在茫茫雪原上。你的养鹿人亲人们都被奥丁赐予了死亡,唯有你!奥丁饶恕了你的生命。因为,是奥丁安排你作为留里克的仆人。你记住,当你一旦有了任何的不忠行为,会有一阵霹雳打到你的头顶,你会立刻死亡,你的灵魂也将永远徘徊在冥界。我想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维利亚这番明显就是威胁与督促,露米娅听得瑟瑟发抖,她的双脚也瞬间渗出冷汗。 露米娅有些颤抖的说:“我懂了。我不敢违背我的主人。” “你不能对我说。现在,跪拜你主人。” 维利亚松开了手,而露米娅也非常懂事的面对留里克,她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做着跪拜的姿态。 留里克看着自己仆人的谦恭。不!应该是强烈的畏惧感吧!留里克又看向维利亚,惊讶的问:“奶奶?其实你的意思,是让她……” “就是她。” 听得这些,露米娅为之一振。仍旧口头的她紧紧闭上双眼。她何尝想到自己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而且在罗斯人大祭司嘴里,一切就是自己的命运使然。 留里克吃惊的问:“可她是养鹿人啊。难道这么一个外族人,也能做我们的大祭司。难道族人们会欢迎?” 维利亚摇摇头:“你现在还把她当做外人吗?” “不。我愿意把她作为家人。” “你记住,她是你的仆人。是奥丁恩赐她存活,而你赐予她现在的一切。露米娅她本就该每日祷告,赞颂奥丁饶恕她必死的命运。也只有这样的人,适合做你的大祭司。” “是!”留里克听得惊心动魄,他根本想不到年迈的维利亚居然做出这样的人才推荐。 维利亚长舒一口气,继续说:“我和你的父亲是联盟的关系,这种关系将要结束了。孩子,当你担任大首领,一个新的时代就开始了。你不需要与祭司保持联盟,因为整个部族只有你是真正被奥丁祝福的人。现在你还应该清楚,我是被奥丁赐予长寿之人,露米娅是被奥丁饶恕性命之人。除了我们三个,部族里的其他人,哪怕是你的父亲,都是凡人。 我们都是高贵的,唯有你是最高贵的。比如你赠与我的杯子,还有那些神奇的物件,这都是奥丁赐予你的。你可以在睡梦中直接与奥丁对话。也许你本身以为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只因为你忘却了很多。” 听听这些!留里克完全相信维利亚已经自我沦陷于她杜撰的所谓神话中。 当然,留里克觉得她这么说话也合乎情理。还不是自己到处宣言,什么钢剑、肥皂、玻璃器,都是奥丁托梦于己。大祭司对此信以为真,真是合情理。 维利亚踢踢还在趴着的露米娅:“女孩,你起来吧。” 露米娅闻声坐好,心脏狂跳不止。 “听着!露米娅,你要更好的学习。从明天开始,当你放牧回来就到我这里来。” “大祭司……”露米娅有口难言。 “还有你,留里克。你们两个照例一起来。”维利亚补充说:“从明天开始,我要抓紧时间教会你的仆人那些祈祷词,还有仪式的规矩。在我还能履行大祭司的工作时,你的仆人露米娅,在关键的祭祀仪式时,必须以下级祭司的身份参加。” “奶奶,你是认真的?”留里克急忙问。 “我是认真的。最长的白天很快就到了,我决意让露米娅参加仪式。” 说着话,维利亚见得露米娅的神色有些恍惚,她猛地伸出右手,突兀地掐住露米娅的脖子,着实吓了女孩一跳。 “露米娅,我将严格要求你,你没有懈怠的理由。忘掉你的过去,忘掉你过去的名字,记住你的新身份,用余生侍奉你的主人。这样,哪怕你有着养鹿人的过去,当你死后,你的灵魂将进入瓦尔哈拉成为女武神。而你的主人最终也会回到天上,成为神殿的英灵。” 露米娅绷着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 这一刻,露米娅没有丝毫的高兴,却也没有任何的难过,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命运。 她也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更是意识到,自己只能永远的依靠留里克,不忠与忤逆,带来的就是速死。 维利亚没有更多的话要说:“留里克,你的礼物我收下了。你还要记得,人的心也会变。因为一笔巨款,波娜立刻堕落了。记住,当你担任首领,你的祭司们不准拥有更多去钱。你要让那些仆人永远记得,他们的一切都是你赐予的。” “是!”留里克连忙说:“大祭司,你的教诲我永远不会忘记。” 维利亚缓缓笑道:“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这些就是我对你的所有遗嘱,可我现在还不会立刻离开。当我觉得还有某些重要的事,我会叫你来指导你。现在你们两位可以离开了。” 她就是一位智慧长者,留里克听得出,维利亚实则也是在鞭策自己,作为首领不得优柔寡断。 扪心自问,留里克不否认自己仍有很多所谓“圣母”的思想,这些思想并不怎么符合如今时代人们的价值观。 至于现在,自己的思想已经开始转变,可能转变的速度仍不够快。 留里克面相维利亚磕了三个头,确实这举动在维利亚看来很奇怪,但其中的遵从她是一清二楚的。 “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然波娜会起疑心。” “好的。”说罢,留里克拉着露米娅起来。 两人空着手回到大厅,正看到坐在装满银币的木箱前的波娜。 “你终于出来了,留里克。”波娜说。“你们的礼物,大祭司应该很满意。” “是的。她很高兴。” “那就来看看这些钱吧。” “好啊。我看到都是银币,它们真的有一百磅吗?” 波娜尴尬一下:“有没有,你自己拎起来试试?” 一万枚银币一百磅重,加上箱子自己的重量,总重一定超过四十公斤。 留里克果然试了试,凭自己的力气,还真是只能将其勉强推动。毕竟这幅躯体还是太年幼了。 “你觉得怎样?要我帮你吗?”波娜故意问道。 “真是够分量。” “要不,我再帮你称量一下,天平就在这里。” “不用。我信得过你。在这神圣的祭司长屋,没有谁会撒谎。”留里克看着波娜的眼睛故意这么说。 “哦,你不用怀疑我。这件事我不敢撒谎。我是问,你需要我帮你搬运吗?” “不用了。”留里克一副自强的模样:“露米娅,咱们合力抬起箱子,走吧!” 两个孩子的力气勉强抬动它,即便如此,留里克也是憋红了脸勉强挪步。露米娅的情况也是类似,出于对主人的忠诚,她不敢怠慢。 两人踉踉跄跄把箱子抬到泥泞的户外,之后弯下腰气喘吁吁。 此刻,已经躲在那些圈养驯鹿的鹿圈里的、无聊得用割好储备的青草喂鹿玩儿的克拉瓦森,急忙跳出来高高兴兴的走近沉甸甸的箱子,又被两个孩子的疲劳吓了一跳。 “那些祭司也不帮你们?这可是一百磅银子啊!太沉了。” “那些女人靠不住的,克拉瓦森。都是一群渴望钱的庸人,根本不虔诚。”留里克喘着粗气,言语尽是批评。 “哦?你就对她们这样评价。” “走吧。克拉瓦森,在我变得强壮前,仍需要你来帮我搬东西。我们回你的铁匠铺,你知道的。” 克拉瓦森当即笑出声:“哈哈,分钱?好啊!你我平分这一百磅银子!” “回去……回去我们再清点一下。”留里克面前站直身子,“确保就是一百磅银子。” 第167章 睡在地上的时代该结束了 在钱的问题上,波娜目前还不敢贪墨。 满是银币的厚重钱箱被克拉瓦森抱回自己的铁匠铺,一番简单的清点确定重量无误,之后五十磅的银币又归入留里克的钱箱。 暂时,所有的钱币都是放在自己家里的。 坐拥如此多的钱,波娜看得两眼放金光,留里克的心里愈发担忧起来。纵使自己的父亲是首领,家附近的邻居也是父亲的好友们。 总重量已经快达到二百磅的银币,如此巨额的财富,只怕好人看到也能起了歹心。 留里克非常期盼着父亲凯旋而归,待自己完全长大之前,唯有父亲的存在,能完美的震慑所有的潜在威胁者,亦能保护着自家财富。 当然还有一个手段保障自己的财富,那就是利用财富的力量去构建一个能完全由自我掌控的、具备等级属性的利益集团。简而言之就是撒钱,和部族里的一些人建立契约关系。 到了那个时候,族人们哪怕是为了共同的利益,也不会无端的试图抢夺自己的财富。 时间已经是儒略历六月三日。 阴雨天气完全结束,南风回归吹散湿气,罗斯堡里那些泥泞的道路迅速恢复干燥。 这样不奇怪,因为这所谓的道路,本就有大量的沙石。 雨后,林木开始新一轮疯长。 雨水最大的馈赠,莫过于滋养了罗斯人勉强种植的一些蔬菜——洋葱。 已经开始有族人贩卖自家多余的洋葱头,就是这个价格嘛,比往年稍稍高了些。 完全不是因为今年的年景不好,恰恰相反,今年的气候明显稍稍温润一些。 只因大量的银子流入罗斯堡,白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罗斯堡这个小社会,已经出现了通货膨胀! 归来的四百名年轻战士,他们普遍亲自趁火打劫,或多或少在战争中抢了哥特兰人的财宝。之后的“分赃大会”,大家又分得了一笔钱。 他们年纪轻轻坐拥巨款,消费的渴望也随之增强。他们首先要满足口腹之欲,故而所有销售渔获的渔民趁机抬价。 洋葱,它被族人视作一种药材,而他恰恰又是关键的维生素来源。哪怕本时空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维生素,也知道吃了这个东西的确对身体好。 还有一点,正是它辛辣的口感。辛辣的强烈味觉刺激给予大家快乐,为了这份快乐,于今年支付更多的钱,有什么问题吗? 雨后,鱼市重新开放。 现在开始,留里克不得不面对鱼肉价格猛涨20%的情况。他知道渔民的举动无可厚非,自己照例还是要恩赐那群数以百计的小伙计们鱼肉吃的,为此不过是多支付两个银币。 区区两个银币,仅是自己目前财富的一万分之一。 六月三日,对于留里克有一件大好事。 他一个月之前招募了部族里的一批闲人,其中不少是年纪较大、身体素质明显下降的老人。其实所谓老人,年龄也不过是五十岁多。 留里克已经明白,把自己的父亲当做老人是完全荒谬的。父亲奥托依旧强壮,这把年纪还能如此可谓神奇,而其他的同龄男人,情况可就不妙了。 那些老男人远不如首领富裕,他们本来指望部族的战争、索贡的分红,继续过着清苦的日子。 而今,因为部族里那些强力的人们商议后,决意采取新的分配原则。 如今的老男人们要么靠成家立业的儿子接济,要么就用自己保留的一些积蓄,当做养老钱。他们对余生的态度早已释然,也信自己的生命都不剩几年。 大家相信,一个人活到六十岁就是生命的奇迹。至于大祭司维利亚七十有三的高龄,实属神的恩赐。 老男人们就算身体素质变得很差,许多人因为年轻时划桨过于疯狂,而今一身骨头疾病。 他们毕竟是有着一些技能,比如木工作业。 一批中老年人一直在给留里克造房子,他订购的两栋有木地板的长屋,如今也落成了。 实际上,随着房顶最后一块挡雨的木板被固定好,两栋长屋六月二日就已经落成。 两栋长屋就在留里克家的附近,它的建筑过程对于罗斯部族本身就是一次伟大的尝试。 因为,两栋长屋存在强烈的斯拉夫风格。 再具体而言,嫁过来的佩拉维娜对建筑的样式提出了她的意见,留里克参考了这些意见,又将其转述给那些木匠。 造房子就像是造船,彼此都是拼凑木板与木块的艺术。 木匠们在铲子刨坑,再将凿好的橡木桩放进坑里。他们设立了大量的木桩,之后的房屋就围绕着木桩开始造。 新的长屋就是一种干栏式建筑,这类建筑对于住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人很合适,对于罗斯堡,是否真的合适呢? 到底两栋长屋建成了。它的模样与别的民居格格不入,例如木地板之下是大量的木头立柱,里面可以让小孩随便穿行。如今不少族人乐意来此闲逛,甚至走进它的内部,感受起独特的木制地板,以及一些更为奇怪的木制平台。 在基本了解它的构造细节后,大部分族人就失去了兴趣。 唯有十多名木工扔留在原地,等候着留里克支付他们奋斗了足足一个月的工钱。 上午,留里克照例领着自己人,又在挂着露水的山坡进行了酣畅淋漓的冲撞训练。 再当留里克将自己麾下的浑身是汗的孩子们领取吃肉后,他又照例带着自己的亲密随从菲斯克和卡努夫,急匆匆跑到建筑现场。 今天,就是正式验收房子的日子。 留里克来了,他的腰里还挂着一个小麻布口袋,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表明了那就是银币。 闲坐的那十多名头发半秃一脸胡须的“中老年人”本是闲坐,见得留里克到了,纷纷满怀敬畏的站起。 他们的确是敬畏,并非纯粹尊敬留里克的高贵身份,还在于这位今天可是来发钱的。 虽然一直关注长屋的建设,留里克站在它们下端,仍抬头再看看。 这时,一名所谓的“建筑队长”,实则是一位年纪足有五十五岁的老修船匠,非常恭敬的说:“孩子,你来看看吧。你要的房屋我们已经彻底修造完全。就是我们的工钱……嘿嘿。” “当然。”说着,留里克就当着围过来的一群大爷们(字面意义)的面,解开自己的麻布口袋。他不忙着拉开麻绳,故意说:“钱会给你,给你们多少要看我的心情。” “那么,你的心情好吗?我的小主人。”老修船匠非常恭敬。 “这就需要我亲自检查一下,我要进屋看看情况。” 交房之日,业主验房,发现其中的问题向开发者反馈,不和心意则讨要自己的损失。 留里克当然不是刻薄之人,甚至因为如今有了钱,他乐意对自己信得过的人们慷慨。 合计两栋长屋,它们的规格是完全一样的。 罗斯堡的地域已经比较局促了,因自己高贵的身份,留里克强行在家附近圈地盖房子,有首领父亲支持,其他人就是有异议也得憋着。 长屋健在木桩上,每一栋足有三十个stika,也就是约合三十米。 可以说,它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屋。 理论上它可以修造得更长,奈何受材料的阻碍,选取的大梁是松木构成,它是三十stika的长度,房子也只能修这么长。 它们都有着人字形的房顶,其内部的宽度也达到了八个stika。 “走吧,菲斯克、卡努夫,跟我进来瞧瞧。我知道你们是第一次来。”留里克招呼道。 不错,这两位确实是首次进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好奇。 比如自己居然踏在木头做的地板上。 “我的首领,他们用木头做地板,可以吗?”卡努夫惊讶的问,同时他也使劲跳跳,“我这样蹦跳,总不会把地板踩坏。” 留里克傻笑摇摇头:“你太轻了。难道你低估了这些树的品质?你瞧瞧,地板的每一根木头都能做渔船的龙骨。” “你说的很在理。”老修船匠恭维说:“为了你要的房子,我不敢有任何的欺瞒,所有的木料都是我们精心选择的。” 留里克满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们的工作非常认真,我很高兴。” “啊,你高兴了。这个工钱,你看能不能……”说着,这个老家伙面带笑容,内心的焦急展露无疑。 “我再好好检查一下。” 留里克确实要检查一番,只因这里将是仆人的宿舍。 既然它是宿舍,留里克从一开始就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故而现在这里面的陈设,也都是按照留里克理解中的大型公共宿舍来做的。 长屋内部的那些木制平台不是别的,正是床铺。 现在,罗斯人的身份仍是维京人,其中的斯拉夫成分基本没有。而这栋长屋,里面就蕴含着一些所谓斯拉夫成分。 所谓沙俄臣民常睡狭窄的木床,哪怕这样的木窗容易让人夜里翻身跌在地。它实则是彼得大帝时期给士兵的宿舍定下的规矩,一来是一个营房可以住下更多的人,二来局促的床铺倒逼士兵的服从纪律。 沙俄式的仅有九十厘米宽度的床铺实在不人性化,留里克给工匠制定的标准,就是长度两个stika,宽度是一个stika再加一个手掌。 这样,床铺宽度一定达到了110厘米,一个成年人躺在这上面,也不会感觉太局促。 为了避免睡梦中掉下来,所有的木平台还在边缘安装了一点木桩充当栏杆。 他伸手好生抚摸了一番:“还不错。” 那紧随其后的老修船匠急忙问:“我们的手艺当然不错。就是,你真的打算让人睡在这上面?” “怎么?你觉得不妥?”留里克转过身。 “感觉有些奇怪。” “不!只要你有了尝试,你就会习惯。大叔,不要再睡在地上了。” 这位修船匠依旧摇摇脑袋:“孩子,恕我直言,我没法接受你的奇思妙想。睡在这木头上,我感觉自己就是木板上的鱼。” 听得这个,留里克差点哈哈大笑。 他终究是忍住了,真是想不到,这个老家伙还挺幽默的,能把木床和砧板做比较。 留里克摇摇头:“我不强求你,但是我会强求我的仆人。这些木台我叫它床。我将有大量的仆人,都要睡在上面。这里就是一大群人共有的家,希望未来你们都不要奇怪。” 不奇怪?那才是荒谬的。 这栋长屋里足足设置了四十个床铺,即左右两排各二十个,住下四十人非常正常。留里克不觉得这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搞的仆人宿舍充分借鉴了军营宿舍的经验,这就是个大通铺,而且人多了房屋充满人气儿,仅靠人体的散热,可能到了冬季这长屋就天然比较温暖。 两栋长屋的规格都是一模一样的,其中除了光秃秃的木板床,也没有任何别的陈设。 当然它是设计了窗户的,偌大的长屋左右木墙各有五个木窗。 由于还没有玻璃窗,采光就是用木棍把木窗板支起来。故而白天时光室内依旧比较昏暗,夜里只能依赖油灯的昏暗光亮。 反正居民们对住宿的条件本就没有过多要求,就如这个老家伙所言,他居然觉得一个人睡在地上才是正确,睡在木床可谓离经叛道。有这样思想的族人一定大有人在。 他们或都是有所怀疑,终究所有的木床留里克就检查了一遍,确定这关键的物件他们没有偷工减料。为了证实其结实可靠,留里克命令卡努夫爬上去,勒令他在木床上使劲蹦跳。 “不错,你还是不能把它踩塌。”留里克满意的嘟囔。 一时间卡努夫连忙使劲,他使劲的跺踩,仍不能撼动结实的橡木板。 老修船匠看得哈哈大笑:“算了吧,如果他能把木板踩碎,我们就不能拥有坚固的船只。” “所以,这些木板也是船只的材料?”留里克好奇的问。 “岂止的木板!”老修船匠伸出右手到处指着:“这里!还有这里!那里!所有的材料都可用在造船。所以,孩子,为了你们的长屋,我们是报着修造船只的态度去做。我们都可以保证它是最坚实的,可能……” “可能怎样?”留里克追问。 “哪怕是今年冬季再下大雪,积雪也不能把房顶压塌!塌方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像我们部族的船只可以载重惊人,由我们这些老家伙造的房子,也是一样的。” “好啊!我非常愿意相信你们,现在我们出去吧。” 毕竟这里面空荡荡的,空气中还有潮湿的感觉。在此地充满人气之前,留里克暂不想多逗留。 户外,那些等待消息的工人们几乎不耐烦了,见得自己的金主再度出现,他们下意识的拥了上去。 “你们都安静。”留里克大喝一声。 “现在,我给你们钱,还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给你们银币。”说罢,留里克终于拉开了麻布包,亮出里面沉甸甸的银币。 这一次,留里克确实带了很多的银币。其实在本次验收之前,留里克一直抽空关注新房子的建设进展。他们这群人是否偷工减料,是否消极怠工,如果有,留里克很早就知晓了。 事实是他们并没有懈怠。 “你们做的很好,我给你们每人更多的钱。每个人合计十二个银币,就这么决定了。” 话是如此,留里克也是这么发钱的。他此行带的银币不但超过一磅,在发放完毕后居然还剩下两枚。此两枚也就甭拿着了,他直接扔给那个“工头”的老修船匠,作为额外奖金。 十二个银币,就是按照当前的物价,他们买鱼吃也足够活上半年。倘若他们是省吃俭用的,依靠这点银币解决吃饭问题,完全可以用到次年冰雪融化。 一些人手捧着钱,一瞬间便老泪纵横。 一群年老者喜极而泣,也引得一些族人的围观与议论。 留里克不打算安抚他们,该痛哭就哭吧。 待他们情绪稍稍好了些,留里克有大声说:“你们都聚集到我这里。快点!” 他们纷纷而来,这时留里克亦做出重要决定;“各位大叔,你们不要觉得拿了一点银币就满足了。我再给你们提供一个挣钱的机会。” “是什么?!”那修船匠急迫的问。 “再给我造一栋房子,样式不变,房子要小一些。我要把它作为我的新家。你们不太清楚,其实我……我并不喜欢睡在地上。你们尽快把房子保质保量造好,钱不是问题,我觉得住着舒服才是问题。也许我觉得舒服了,你们每个人我额外给二十个银币。” 留里克这话可没动脑子,许诺“二十银币”张口就来。 他们这些人信以为真,眼神里充满了斗志。 又有活计了,这群老骨头纷纷振作起精神。 老修船匠丝毫没有休息的意图,这便绷起脸眼神坚定的说:“我们现在就能开始,现在就开始规划一个地基。” “好啊。你们还有什么要求,现在跟我说。有什么困难我帮你们解决。” “有一个问题。”老修船匠说。 “是什么?” “场地问题。但愿你的决意不会引得其他族人的反对。你知道的,罗斯堡现在的情况。我们的家园真的有些局促。” 话是在理,留里克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说:“我可以用钱去解决所有的反对。至于你们,我要一个栋长十个stika,宽八个stika,比较方正的木屋。记得,你们用刮刀好好加工木材。如果地板足够平整,我会给你们更多的酬劳。” 他们把银币纷纷揣入衣兜,接着丝毫没有稍稍休息的意思,立马在留里克的命令下,在一处长了野草满是碎石的平地,选做新屋的地基。 他们毕竟都是造船的工匠,也自然是资深的木工,就是年纪太大后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般了。 不过他们曾经造船修船的工具,在盖房子上取得了关键的用处。 六月三日太阳落山钱,他们已经在荒地山个,利用绳尺(就是一些麻绳,每一个stika长度做一个结)完成地基测量。 至于砍伐橡树或是松树制作木桩,乃至拼接木地板和木墙的工作,它们都是未来一段时间的事了! 留里克又开始大兴土木,依旧担任“战争首领”的哈罗左森,不得不弄清楚首领之子到底想干什么。看起来,又是新的大兴土木。 第168章 盖新房做新被子 当天夜里,哈罗左森之身拜访首领之家,此行他只为和留里克谈谈。 “哈哈?你跟我谈谈盖房子的事?好啊。”留里克很欢迎哈罗左森来。 在那之前,留里克已经告诉母亲,乃至媳妇未回暂时客居自家的堂兄阿里克,关于自己要建造全新的首领之家这件事。尼雅和阿里克不太明白,难道木地板和所谓的床真的那么美妙吗?也许就是很美妙的。 留里克手舞足蹈做了一番介绍,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母亲真的对睡在木床上充满期待。 既然哈罗左森来访,那就好好说说。 听了留里克介绍半天,哈罗左森摇摇头:“对不起,我听得不太明白。不过既然你说新房子住着很舒服,那就一定是舒服的。” “至少比现在强很多。”留里克有些遗憾的强调,“大叔,我觉得咱们睡在地上的日子应该永远的终结掉。那些诺夫哥罗德虽然比较蠢,他们对住宅可是有些讲究。我现在的房子就是模仿他们的,我觉得这非常适合模仿。大叔,我看你也盖一个新房子,你知道的,我们的部族里还有不少年纪大却有手艺的闲人。” “新房子?这……也许我真的需要考虑一下。” 太阳完全落山了,实则现在的时间已经非常完。大家都数着日子,距离那个“最长的白天”越来越近,故而黑夜时间已经非常短暂。 从首领家回来,哈罗左森又开始得到他两个最近姬妾的侍奉,唯有发妻一直摆着个臭脸。 倒是卡努夫,他一介真正的小屁孩,丝毫无所谓的和自己的两个几近同龄的小女仆玩耍起来。毕竟他们彼此都是孩子,而今这三个孩子也都凑在一个窝棚里睡着。 这一幕,哈罗左森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因为,这个男人巴不得这三个小孩快点长大,自己也好在寿命到头前抱上孙子。 瞧瞧这一大家子,现在的房子已经太小了! 难道还要继续下去? 虽说哈罗左森觉得留里克模仿诺夫哥罗德人盖房子的举动有些奇怪,他也不觉得木地板是什么高明的设施。 留里克就是在请人建筑新的房子,哈罗左森也受了启发。 终归自己因为战利品变得富裕,是该把自家的老宅子翻修一番,或是拆了盖新的。 想来想去,哈罗左森觉得还是盖新房更靠谱。 罗斯堡的地界固然愈发的拮据,拮据是指的那些普通族人。自己的身份地位能一样吗?还有住在这一带的族人,身份明显更高级。大家都是住在首领之家附近的部族高贵人士啊! 所以这一带还有不少比价平坦的荒地,它们完全不适合种洋葱,每年只有温暖期长些杂草就不过如此了。花钱请闲人,开发荒地盖更大更宽敞的长屋,可行吗? 当然可以。 结果到了第二天,哈罗左森也开始行动了。他自己招募了一批有建筑经验的闲人,也包括他自己,二十多人居然进入山丘上砍树,只为制作新屋的建材。 留里克的确是是首开纪录,哈罗左森则是第一个效仿者,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更多的族人开始效仿他们。那些兜里有钱的得胜归来的人们,他们最次也是翻修自己家,一些荒地也开始被强行开发盖新的长屋。 就是还没有人来模仿留里克。 “也许,只有他们真的觉得睡在床上比睡在地上舒服,整个部族都会逐渐把老房子拆了,住进有木地板的长屋。”留里克这么想着,他还需忙乎许多事。 例如新的长屋落成了,剩下来还需增添生活器具,尤其是重要的床铺用品。那些仆人将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自然就不能在睡眠住宿问题上亏待他们。要有兽皮做的的褥子和被子,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以防止仆人冻死在可能的饥寒中。 他已经想好了,必须制作一批自己看得顺眼的被褥。例如兽皮做褥子,细麻布做床单,既然如此还不如麻布做被套,里面塞兽皮。 他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被子的面貌,来自另一个美好世界的亲切记忆又浮在脑海。 单纯鞣制加工后的鹿皮,如今开来它不再那么昂贵。那些变得富裕的族人们拿了钱,更多的人比较理性的大规模购买生活用品。 需求的存在,不仅推动渔获价格上涨,亦是推动皮货价格上涨。 一些仍将皮货囤积在罗斯堡的商人,他们已经犯不着再把皮货拉到南方,去赚取那100%或更多的利润,更不用担心长途运输承担的巨大风险。 去年,皮革匠以一个银币的价格购买鹿皮,加工一番后,商人常以三个银币买两张。商人完全可以把优质的鹿皮运到梅拉伦部族的大集市再高价卖掉。 如今,他们面对现实的需求,纷纷把价格定在三银币一张再卖回给罗斯人。 事到如今,这明显坑人的价格,那些依旧贫穷的家庭谓之遗憾,也无能为力。 兜里有钱的年轻人并不介意支付高额银币再买些兽皮做成更多的衣服。时代的确不同了,以往自己的皮衣可能要穿十多年,而今制作一两件备用品,奢侈的梦想完全能够实现。 倘若能就地赚取高额利润,何必再千里迢迢往南方运输呢? 而且,留里克根本想不到他自己也成了涨价的背后推手之一。 两栋有木地板的长屋里目前设置了多达八十个床位,在可见的未来,新式长屋要继续建造。具有远方斯拉夫风格的长屋存在的目的就是作为仆人的宿舍,考虑到自己有一个远大的梦,在梦想逐步落实的过程中,至少得保证自己的左膀右臂们,有靠谱的床铺,足矣御寒的衣服和被褥。 罗斯堡这地界,冬季往往遇到危险的极寒,如此寒冷还睡在地上,留里克不觉得族人是为了强健体魄故意为之。可能原因非常简单,他们还没有机会感受到真正床铺的舒适。 部族里有着一大批四十岁以上妇女,她们对自己的未来通常有着忧虑。她们缺乏出海捕鱼的体力,更无法投入到作战中。她们需要倚靠丈夫和儿子,再制作一些手工品与织布来补贴家用。 她们存在的唯一价值,仿佛就是给丈夫整顿内务,抚养家里的小孩。 部族的男人们不认为这些妇女有多大的能力,恰是她们普遍懂得织布与裁缝,这些技能正是留里克迫切需要的。 留里克以一张鹿皮三银币的价格买到手,哪怕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吃了亏,更知晓手里的鹿皮极大可能就是部族去年的缴获。 这里也混入了一些牛皮,它的价格还要再高昂一些。 各种大型牲畜的加工完善、可直接做衣服的皮货,留里克购买了多达二百张!二百张,一来凑个整,二来就是多加工一些已被不时之需。这一举动连他的母亲尼雅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又突发奇想,打算尝试做一番皮货商人。 然而,尼雅获悉自己的儿子又购买了大量的麻布,更是通过那些专司煮鱼肉的妇女那里,招募到了跟多赋闲的女族人,交待给他们裁缝的任务。 儿子的行为让她有些迷惑,接下来的事就更为迷惑了。 因为,那些加工的很好的兽皮,儿子仍觉得不满意。 一批部族的女人得到了儿子的雇佣,开始用刀子非常奢侈的切割起皮革,之后明显还有更多的工作好做。 所有皮革被裁减成宽大的长方形,它的面积普遍可以完全包裹住一个躺倒的成年男人。无论是牛皮还是鹿皮,它们将被包裹上一次麻布。妇女们用着自家的铁针或是青铜针,以麻线完成复杂的缝合。无异,糟糕的针要穿过厚实的皮革,着实考验妇女们的力气与毅力。 不过,她们一想到只要完成一件的加工就能得到一个银币的好处,一想到留里克居然是这么慷慨的孩子,再是额头满是汗水,她们也要赚上一笔钱。 留里克找到了四十个妇女做这件事,预计每人可在这份工作上挣的五个银币。 但这笔钱绝对不好挣。 留里克正在有现有的材料制作“棉被”。那些进口的亚麻布做成舒适的被罩,内部则是整张含有绒毛的皮革。它必将是沉重的,盖在身上也是真正的保暖,而它的外形的确酷似棉被。 那些妇女们的工作让留里克有点失望,一张“皮革被”竟需要两天时间加工。 他等了两天时间,到了儒略历六月六日下午,第一批被子终于开始交货。 “新式的铺盖用品?难道还有比我家的熊皮更舒服的?”暂且无所事事的阿里克享受惬意的下午,愣是被留里克伸手试图往户外拉扯。 “哥,你就不要多问了。再叫上几个兄弟,帮我搬东西。” “你又有什么突发奇想?你管那些东西叫被子吗?” 留里克自顾自的使劲拽着堂兄有力的胳膊,而阿里克如同铁砣一动不动。 这一幕,放牧完毕又归来的露米娅看着想笑,也有点想哭。她这几天已经开始学习祭司的礼仪,开始学习那些祈祷文,拜四个月前开始被留里克恶补卢恩字母和所谓的罗马字母,露米娅实际可以字形拼读那些刻在木板上的祈祷文。 大祭司维利亚丝毫不觉得这丫头的学习能力的惊人,她觉得露米娅必须有这等水平。 事实证明,留里克没看走眼,自己也是一样。末了,维利亚再感慨一个奥丁的智慧。 露米娅要在晚餐后回到祭司长屋,当着维利亚的面朗读那些祈祷文,最终达到背诵的结果。 暂且,她必须紧跟在主人留里克的身边听后差遣。 至少阿里克被弟弟看起来很调皮的举动弄得咯咯直笑,这边亲昵的说:“在你长大之前,是拉不动我的。留里克,你那个东西很好吗?给我一个,我就帮你。” “你……你欺负我年幼?好吧。你帮我去搬,我送你个宝贝。” “唉,这才对嘛。” 阿里克麻溜爬起来,还轻而易举的招了十个同样暂且无所事事的同龄人。 留里克则走在他们的面前,身旁是露米娅紧紧跟随。 一支小小的队伍形成,看起来带头者就是队首的小孩留里克。 队伍拐入普通族人居住的地方,某种意义这就是罗斯堡的“下城区”,是缺乏权势地位的族人聚居之地。他们是部族最贫穷的那些人,而今情况也发生了变化。因为劫掠战争的结束,一些人突然变得富裕,引得不少人遗憾自己错失发财机会。 早知偷袭哥特兰人可以非常顺利,自己也跟着去了! 阿里克看着弟弟走近一些简陋的民居,居然开始和满脸皱纹的妇女搭讪。 那妇女说了几句话就满脸笑呵呵的钻入自己家,扛着一大堆麻布包一般的东西出来。瞧她们奋力的模样,阿里克估摸着灰白色的布包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正当阿里克有些犹豫之时,留里克热情呼唤:“哥,你过来接过宝贝,我送给你了。” “宝贝?布包里面的?” 当阿里克接过所谓的布包,方知它根本不是所谓的包囊。 阿里克下意识的双手将其撑开,这些丝毫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他也懂得此物是一个酷似毯子的存在。感受其中的质感,他估计出,麻布内部是一整张皮革。 他敏锐的注意到,毯子包裹着一层灰白色麻布,麻布之上有着颇为缜密的缝合线。此物确实不是一般的皮革毯子,它真的被制作的太方正了,一股占有它的强大渴望涌入阿里克的心头。他恨不得把此物作为今晚的铺盖。 “阿里克,你再举高一点!”留里克大声说:“别犹豫,你看这被子都掉到地上了。” “哦!我马上举起。” 阿里克举起双臂,带动整个舒展的被子离地,留里克也彻底看清了它的全貌。 高而壮的阿里克确实将其举起,留里克能看到自己堂兄未被遮掩的半截小腿。 “留里克,这个东西还挺沉的。”被子后的阿里克嘟囔。 “沉就对了,本身鹿皮就不轻。你觉得用它当做铺盖怎样?” “也许很舒服。哦,谢谢你的礼物。” 留里克亲自好生触摸一番,他也不得不感慨一个部族妇女的裁缝水平。既然如此,未来交待给她们更复杂一些的裁缝工作,她们理应也能完成。甚至,罗斯部族还能因此再开发出一个裁缝的产业。 制作衣服,自古以来都算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在没有缝纫机的时代,将上年纪的妇女组织起来合力制作衣服,本就是追求效率最大化的操作。 至于缝纫机,那种老式的人力脚踏式缝纫机,留里克并不觉得它有多么的复杂。因为它就是一些异形齿轮结合而成的机构,使得不间断的穿针引线变得成为可能,加之又是用脚踏的力量,厚实的牛皮,针也变得容易穿透。 暂时,制作缝纫机还是比较遥远的事。也许只有部族有了大规模的制衣需求了,把相关机器搞出来才变得真正又现实意义。 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兄长阿里克将这被子几番对折,变得可以捧在手上。 “留里克?接下来去哪儿?” “去下一家再拿一件。”说罢,留里克从腰间挂着的布包里,拿出一枚银币,放进那名妇女捧着的满是褶皱与老茧的手里。 贫苦的劳作者,就是这样的手掌。 如此仔细的看一双贫苦者的双手,一种怜悯的心又浮上自己心头。 想想自己的母亲,母亲并不用为生活奔波,她平日做的最辛苦的事不过是切些肉干和煮些吃的,这能算辛苦?不。 所以母亲的小拇指故意留了一节指甲,其目的可不就是体现自己与普通女人有所不同。 留里克继续嘱咐:“我很满意。材料都在你这里,继续给我做,我们一手价钱一手交货。” 只见那妇女躬着身子一脸感激,满是鱼尾纹的眼角挤出几滴泪。 女人保证道:“哦,奥丁的孩子,谢谢你。剩下的我会做好,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很好完成。” 留里克听得出这女人说的是“奥丁的孩子”,看来对于她,一枚银币真的非常重要。 可对于自己,银币已经太多了。 再瞧瞧这偌大的罗斯堡吧!看看这一片简陋的房子,确实和自己家和附近的住房差别很大,简而言之就是更简陋。 罗斯堡的贫富差距如此之大,那么就把钱施舍给一些贫穷的族人? 那不行,授人以渔才是正解。透过这件事,留里克完全明白,许多族人的贫穷可能仅仅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年轻时的体力,不能大规模捕鱼和战斗,导致年纪大了生活水平暴跌。 无论是男人女人,他们上了年纪后,倘若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曾不存在的但力所能及的劳作机会,他们付出劳动获得报酬,购买食物、衣物尽可能的活下去。啊,这样挺和谐的。 而部族的生产力也将介于此有所提高。 第169章 舒适的床铺糜烂的酒 阿里克和他的伙计们走了些路,很快他们纷纷扛起这些被特殊加工后的皮革,或者说就是“被子”。 首领之子留里克用自己挣得的钱建设一批新型住房,此事部族已经人尽皆知。 归来的阿里克已经跑到弟弟给仆人准备的宿舍看了许多次,当然他也下意识的觉得,住在木头搭建的平台上有一种砧板鱼肉的奇特感觉。 至于另一些扛被子的人,他们实属初次参过。不能说大开眼界,不同于以往的住宿感觉,他们是真的能感受到。 “你们就把东西放在这里吧。”留里克略带命令的口气对那些族人吩咐,他尤其告知兄长:“哥啊,你把一件被子平坦的铺在平台上” “好的。”阿里克迅速完成,“然后呢?” “再把第二件铺上。” “好吧。” 阿里克本想着随便摊开着铺就得了,留里克则要求他铺设成袋子的模样。一番举动罢了,谁都看得出,这就是睡觉的窝棚放在了木头台子上。 “就这?你满意了?”阿里克问。 “很不错。” 说罢,留里克一甩脖子命令:“露米娅,把靴子脱了,给我爬进这个袋子里。” “是……”女孩有些犹豫。 她将略显粗陋的皮靴麻利蹬下,侧身坐在所谓真正的床帮,并在众目睽睽下钻进了被子里。 顿时,一种浮在的感觉作用全身。 “你觉得怎么样?”留里克问。 此刻,露米娅的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很舒服啊。我身下真是平整,我居然可以放松的躺着,有一种躺在平坦草地上的感觉。不!好温暖啊!” “那当然了,你可是被皮革和麻布包裹着的。你现在下来吧。” 正儿八经的床给予露米娅的确是全新的体验,她有些不舍的趴下来再把鞋穿好。 留里克自豪的抬头看着兄长:“你看,我的仆人可不会说谎。以后我有很多的仆人,他们就住在这儿。” 阿里克却突然打断弟弟的话:“舒服?哪有那么舒服?” “哦?要不你试试?” “我求之不得。” 说罢,阿里克也脱了靴子钻进被子里。不得不说,因为留里克故意购买的是表面积较大的皮革,其可覆盖面积较大。阿里克也体验到了浑身放松的平躺感觉,这与睡在地上搭睡坑完全不一样。 “啊!真舒服,真温暖。” 阿里克如今仍是“第二战争酋长”,在大首领奥托宣布这一暂时职位取消之前,阿里克仍是部族里的“军事将领”,故而他天然具有号召力。 见得英雄的阿里克如此高的赞誉,那些扛被子的男人们干脆纷纷尝试。 被子都是给仆人们准备的,留里克看得自己的族人都在尝试裹着杯子躺在木床,他巴不得族人们这么做。 有了第一次的幸福尝试,阿里克猛然意识到一件事。睡在木头平台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呸!明明是特别舒服的体验。 太阳逐渐西斜,下午的柔光透过仆人宿舍支起来的木窗,给予内部的人们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阿里克肚子的饥饿感迫使他暂停现在的舒适体验,他完全处于本能的坐在床帮,平视自己弟弟:“留里克,真有你的!你还有更多的享受的花样吗?” “享受的花样?还有很多。”留里克轻捏自己下巴:“你到底感觉如何?” “很舒服。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我要请木匠做两个平坦的木台子。留里克,你至少送我四张这样的被子,我知道你找那些女人定做了许多,你应该可以接受。”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留里克撅起小嘴,故意做着不悦的表情。 留里克并没有生气,他本就希望族人们放弃掉睡在地上的所谓传统习俗,早点进入全民睡木床的美好时代。这就需要一些值得大家信任的榜样,阿里克或许就是一位称职的榜样。 “你生气了?” “不,我没有。给你四张完全可以,就是你得告诉我,你怎么要这么多?” “我愚蠢的弟弟啊!”坐在床帮的阿里克笑着伸出右手,指头轻轻贴住弟弟的额头:“我伯父,还有你姐姐(其实是嫂子)都快回来了。你知道的,我感觉好极了!以后我就要睡在木床上,我算是知道我的佩拉维娜为什么说睡在木板上特别舒服。啊!是真的舒服。那些诺夫哥罗德人还挺会享受。”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阿里克问。 “我这就去找木匠。弟弟啊,你给仆人太多的恩赐,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家。你的母亲也该好好享受。” “我怎能忘呢?”留里克小手一指:“你别忘了,那里正在建设的,就是我的新家。希望爸爸回来的时候新房子也能完工。” 阿里克深深点点头:“就是今年伯父回来的时间注定要晚很多。啊!我也很快要做父亲了。一切都很美妙。” 阿里克带着他的人从这里离开,而留里克命令那些帮忙看管房子的人,要求他们严密看管好所有的新被子。 兄弟二人一起回家,这一宿,他们仍是打地铺,却也都裹上了新被子入眠。 大清早,生活一切照旧。 在伯父和妻子,以及别的族人纷纷回来之前,阿里克就带着曾经的家里,与婶母、堂弟一起生活。 阿里克苏醒后,迫不及待的去找部族里的一些手艺高超的造船匠。 工匠很容易找到,因为他们的家总是安置在海边。 由于大量货币流入罗斯堡,部族的造船业也因此受到强烈刺激。 享受到战争红利的年轻人,他们攥着手里的钱,终于可以落实儿时的梦想——拥有自己的船。 那些船坞里叮叮咚咚声不断,大量的木料被运抵海滩,一些区域俨然变成了露天的造船厂。 他们乐意支付三十到六十银币订购一条属于自己的小型渔船。有了自己的船,哪怕未来没有再参与战争行动,也能操纵自己的船于海上钓鱼,从而安身立命。 甚至这条小船,成为自己生命终结时的棺材。 造船业开始变得兴隆,更为兴隆的是,每天都有外族商人的小船,或是一条独来独往,或是三五条组成的小船队,载着五花八门的货物抵达罗斯堡就地倾销。 因为商人们也在遵循一个关于财富的神话,那便是罗斯人突然变得富有了,只要把有用的东西带过去,就能赚得高昂利润。 阿里克大清早就找到了造船匠,支付一笔小钱,要求造船匠拼凑出一个木头平台。他竭力的比划着并时刻监督,遂在下午时分,两张木床建造完成。 他捏着下巴品味自己的木床,发挥想象将其拼凑在一起形成大床,这样自己与妻子都能睡在上面。 并不需要高级的被褥,只是单纯的兽皮铺设就一定是平坦又温暖的享受。 在看看木床下放的空旷空间,那里天然的可以存放东西。 他喊着自己浴血奋战的伙计们,将木床抬回暂且冷清的家里。 “好极了。就这样。”阿里克一脸自信看着自家的木床,两张拼在一起它显得那么巨大。 “兄弟,你和你妻子就睡在这上面?”一个伙计好奇的问。 “是啊,埃佐夫,我劝你也学我这样。以后别再睡地上了!” “不睡地上,就睡木板上?” “是啊。”阿里克的眼神里充满希望:“以后,我们的大首领会睡在木板上,大首领的孩子也是这样。首领会做出示范的,我们都要听从首领的要求。” “哦,既然是首领喜欢的,我们这些人当然要遵从。”一人如此发言,其他人接连点头。 一瞬间,阿里克就发展了十个人。这十位年轻的族人旋即跑到海滩找寻扔在工作的造船匠们,带着自己准备好的钱,渴望早点得到自己的木床。 事情注定超乎留里克的想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就逐渐变成,大首领奥托命令族人们睡在四根木桩支起来的木板上。 暂且,留里克并不关注族人的“木床革命”是否真的短时间就能胜利完成。 还是这一天。 下午时分,留里克吃罢了鱼肉,也不配着自己年幼的部下们嬉嬉闹闹。 他只身直奔祭司长屋,在时隔多日之后,找到了已经完全沦落得无所事事的女祭司帕尔拉。 其实,大部分女祭司因为那笔巨款都变得耽于享乐。她们吃烤肉,用自己的玻璃杯喝麦酒。 至于逐渐逼近的夏至日祭司,她们都在看“大祭司”波娜的脸色。 不过祭祀嘛,照例走个过场就行了。 祭司长屋,对于大部分族人此处就是禁地,其实若是硬闯祭司长屋也是无人围堵的,祭司们编造出“硬闯必遭天谴”的诅咒,果然吓得族人们不敢乱窜。 可如今祭司长屋内部呢?情况真的变得有些糜烂。 留里克推开皮帘,进入祭司长屋的大厅。 搁在以前,此地必是一群女祭司熬油的场景。 由于通风系统一直不佳,长屋内务总是充斥着脂肪的焦糊味儿,乃至炭火的烟熏气息。 熬油的女祭司不见了,大厅变得冷清,然空气中弥漫的醉人香气,留里克瞬间就觉察到,必是有人在大碗喝酒! “人呢?波娜?你人呢?难道你们在喝酒?” 留里克的呼唤没有唤来波娜,倒是成功把脑子非常清醒的帕尔拉招了出来。 具体来说,这个将被自己带走的女祭司从祭司们的起居室走出,脸色看起来有些抱歉。 “留里克,你不要叫波娜了。”她边走边说。 留里克这便迎上去:“怎么了?难不成那个女人喝得烂醉如泥?” 帕尔拉耸耸肩:“你还真说对了。” “走,带我瞧瞧去。” 所谓女祭司的起居室,不过就是一间较大的隔间。哪怕是祭司们也是遵从传统的打地铺,倒是她们的睡窝排列颇为整齐。 越是走近这隔间,越是酒香四溢。 昏暗的隔间木板壁上点着八盏油灯,灯火之下是一群糜烂的人。她们歪歪扭扭躺着,身边的玻璃杯里还有着一些液体,无疑那就是酒。 糜烂的本源都在于房间中心的一个陶瓮,透过气味,留里克意识到那是一坛酒。 他走过去,双手奋力拔掉陶瓮上的大木塞子,这举动吓了帕尔拉一跳。 “留里克,你要喝酒?” “怎么?我不可以?”留里克扭头问。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个酒,它……它不太一样。” 帕尔拉表情谨慎,越是这样,留里克越是要尝试一番。 他问:“酒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看起来你并没有喝。” “我可不敢喝这种酒,我总觉得有一种吃洋葱的辛辣感觉。哦,真是奇怪。”帕尔拉不停的摇头展示自己的不喜。 “难道还是烈酒?” 留里克看着躺在睡窝里迷迷糊糊的女祭司们,这样自己把胳膊伸进陶瓮,反正帕尔拉是不会说什么的。 留里克撸起衣袖,就在瓮里搅和小手,他把手臂拿出来,伸出舌头谨慎舔舐一番。 顿时,一种辛辣的感觉作用舌尖。 它真是不可思议的刺激,惊得留里克惊呼:“难道是烈酒?帕尔拉,你们从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就是那些外来的商人。你瞧瞧她们,昨天她们开始喝酒,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 “宿醉了?你们真是……很快就是夏至日祭祀,祭司们居然这样。” 留里克十分无语,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再舔舐一下手指,品味其中的辛辣,这才确定自己判断“烈酒”过于武断了。 陶瓮里的酒度数绝对较高,可能就是普通干红葡萄酒13°的水平,距离调和的伏特加和二锅头,实在相去甚远。 他估摸着,南方的那些盟友制作酒的最高能力就是如此了,如此的度数足矣让喝了太多的人变成一滩烂泥。 也许对于祭司们,她们特别喜欢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就好像精神力离开了身体,变得飘飘欲仙。 留里克再把木塞子奋力盖上,使劲甩了甩手,随口嘟囔:“你们就喝吧!拼命的喝酒,酒精中毒死掉算了。” 其实,留里克乐见于波娜这样的祭司成为酒囊饭袋,她们继续这样糜烂下去,可能也就没有更大的野心。 留里克振作起来,问到帕尔拉:“你仅仅是不喜欢喝酒?其实我觉得这酒的品味很好。” “她们不给我喝。我其实无所谓。”话是如此,帕尔拉的脸上就是有着遗憾。 留里克蹲下来,用唾手可得的皮革使劲蹭蹭手:“你可不要学她们,也不要喝酒。既然她们排挤你,那就不要再睡到这里了。说好的你要为我去制作肥皂,我看时机已经成熟了。你现在就卷起铺盖跟我走吧。” “好吧。反正我对这里也没了留恋。就让这群愚蠢的女人天天喝酒变成废物吧。” 因为一票女祭司的宿醉,帕尔拉这番一甩棕黄的发辫,可以无所顾忌的将这群家伙批评一番。 她毫不犹豫的收拾起自己所谓的铺盖,即两张皮革,以及一条折叠好的枕脑袋的麻布团。麻布团被舒展成长条状,帕尔拉就把它当做布绳,将自己的皮革铺盖全部起来后牢牢捆结实。 她右臂将铺盖扛在肩头,左右又拎起一个麻布小包,装着少量的生活小物件。 这些,就是她一介女祭司的全部家当了,就一个词形容——寒酸。 突然,一个关键问题引起帕尔拉的担忧:“留里克,我跟你走了,你总得给我提供一个合理的住宿。” “哦,我已经给你准备了好去处了。”留里克故意问:“你应该知道我差人建筑了一些特别的房子。” “是,我知道。据说你从诺夫哥罗德的女人那里得到了灵感?” “是啊,现在你将是新房子的第一位住客。不用担心,很快我的仆人们就到了,那将是一批小女孩。我希望你到时候能教育她们一些事,再加上你会为我制作肥皂,你将为我做许多事,我也将一直回馈你足够的金钱。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哦,我非常信任你,留里克。”帕尔拉说。 “那就走吧,从这个糜烂的房间出去。我要先探望一下维利亚奶奶,之后,我得先把你的住宿问题解决掉。” 第170章 留里克与帕尔拉的契约 事情也出乎帕尔拉的设想。 留里克在拜会真正的大祭司维利亚后,就领着帕尔拉来到所谓的仆人宿舍。 现在,偌大的宿舍已经安置好了一些盛放油灯的平台,内部也做了一点装修。 所有的窗户被支起来,柔和的夕阳洒在屋内,一种慵懒的感觉冲击帕尔拉的脑袋。 不过看清眼前的一幕,又是一种强烈的整齐美感,又给这个女人一记冲击。 她随手扔下扛着的兽皮铺盖,惊讶的问:“留里克,你……你已经把铺盖准备好了?你打算让我睡在木板上?哦,我知道一些传闻,你管这个叫木床。” “正是。看来你都了解。” “就是我今天真的见识了。” 所有的木床排列得整整齐齐,灰白色的皮革衬里的褥子平坦铺就,其上仍是皮革衬里的被子,简直被折叠成了豆腐块。 固然距离留里克认为的真正整齐还有一点距离,乍一看去,谁能说这房间不整齐。 习惯于住宿环境有些乱糟糟的帕尔拉,完全想不到留里克是这样的善待自己。 “你随便找个床铺住下来吧。你放心,虽说这里有些空旷冷清,你绝对不会感觉寒冷。” “我不怕孤单,就是我会弄乱你精心布置的房子。” 留里克摇摇头:“房子永远是用来居住的。你觉得会把房子弄乱,那就勤于打扫。现在酒后的波娜如同一滩烂泥,你我都不要这样。你就住下好了,现在去选一个床位吧。” 帕尔拉点点头。 她进一步的尝试,索性直接钻进所谓“睡袋”里,感受上下两层皮革与麻布带来的舒适与温暖,而那绝对的平坦,弄得帕尔拉下意识的绷直身子,双臂举过头顶伸展全身筋腱,接着松弛下来感受无比舒服的畅快。 体验过之后,帕尔拉有着和阿里克完全的快乐表情。 睡在正经床铺的感觉当然是舒服的。 留里克暂且仍是睡在老宅子的睡窝中,由于这番躯体仍是年幼的,自己蜷曲着如同一只橘猫睡在皮革的绒帽里,也是一样的舒服温暖。 不过自己终究要睡在真正的床铺上。何时能实现呢?也许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定制的新家就建设完毕了。 在搬入新家之前,帕尔拉已经入住“仆人宿舍”,是时候把中断半个月的肥皂制作二度启动。 如今的帕尔拉不仅仅是一位懂得大部分祈祷文的女祭司,她更是在之前大半年的时光中,成为肥皂女工。 这个女工不一般! 熬油、做草木灰析出晶体、搅拌皂液、注模,各项工序她基本已经精通。 其实这些工序所有的女祭司都会的,不同于帕尔拉,另一些人因为掌控数万银币的缘故,的确已经变得懒散,居然都开始酗酒了。 女祭司们突然发生的酗酒情况真的令维利亚痛心疾首。维利亚批评了波娜和其他人,勒令她们适可而止。 可到了现在,祭司们内已经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排挤与驱逐帕尔拉,可谓波娜树立威信的手段。这样其他下级祭司都意识到,维利亚的时代很快就将过去,之后自己必须听从波娜的要求办事。为了自身的未来,对波娜听之任之才是正确的。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维利亚将它对留里克诉说。 也包括待时机成熟除掉波娜,让新的祭司群体戒掉糜烂,恢复到虔诚的根本。 “帕尔拉,这个女人没有和波娜同流合污。帕尔拉不是做大祭司的材料,她也不是很虔诚,她倒是有一个底线。在你的露米娅终于成长为听命于你的大祭司之前,你可以利用帕尔拉……” 维利亚的一些口语略显模糊的忠告,留里克牢记在心。 事实证明,帕尔拉确实是个聪明人。 帕尔拉算是彻底的搬家了,这一宿她独自一人睡在“仆人宿舍”里。 害怕吗?不!她丝毫不害怕。 只因“仆人宿舍”的位置是所谓部族的高贵者的聚居区。 这一片沿着低缓的土坡建设的长屋,居住着的几乎都是大首领奥托的心腹。 帕尔拉相信留里克必将继承首领大位,更能成长为最好的首领,自己居住于此享受曼妙的睡眠体验,难道不是一种信任? 这一宿帕尔拉睡得很沉,她绝对想不到,大清早居然是留里克带着他的女仆,以及不少部族的小男孩,将自己唤醒。 不得不说,场面有些尴尬。 帕尔拉还穿着祭司夏季常用的灰白色长袍,她下意识的摆手,嘴里说着严厉的话,命令留里克身后的那一票好奇的小男孩都出去。 “你们都出去吧!”留里克一声令下,那些孩子这才嘻嘻哈哈全部跑掉。 这样,帕尔拉谨慎的心才有所放松。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太过舒服了,帕尔拉的衣着实在单薄,她本是作为衬里的长袍完全成了睡衣。 留里克歪好感受到了这里的尴尬,想想看,也许因为自己和伙计们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帕尔拉也就不觉得无法接受。 她快速换好了衣服,脸色略显尴尬。 “这一宿如何?你可是第一个在此过夜的人,会不会有些害怕?”留里克问。 “真是好极了,留里克。看来我需要为你好好做事作为我的感谢。” “好啊!” 事情的发展令人满意,本来留里克还觉得需要再嘚啵一番,才可顺利的提出肥皂的事。 也罢!既然她都要撸起袖子做事了,怎能不体恤她的工作热情? 留里克自己也一个猛子窜上木床。 他坐在床帮上,双脚不自主的晃动着。 “现在我们该谈谈钱的问题。” “钱?”帕尔拉侧过脑袋:“是工钱?” “对,就是工钱。你总不能白白的为我制作肥皂。” 现在,钱对于帕尔拉非常重要。她被祭司们排挤,而今包里的银币只有十枚。这笔钱就目前的市场行情,大抵够自己买上三个月的伙食,也就是鱼肉。 过了这三个月倘若还没有收入,难道低三下四去请求波娜的施舍? 不,那不可能。 帕尔拉此刻放低姿态,说:“其实,只要给我饭吃就行了。” 留里克有点诧异:“仅仅是吃饭?你就不需要钱吗?” “钱?钱也是为了买吃的用的,我现在不敢奢望享受。” “我还是给你点钱吧,否则你和那些仆人有什么区别。只有仆人,我才只需要供给他们每天的食物。你不一样,你仍是我们部族的祭司,比所有的仆人都要高贵。那个波娜排挤你,我是信任你的。” 帕尔拉的姿态本就很低,得知自己有可能得到留里克未来的重用,该怎么做呢? 她急忙下了床,双膝跪在地板上,微微仰视着留里克。 看着她谦恭的眼神,一种略微的不适感涌在留里克的心头。 到底留里克也没令她立刻起立,既然对方有意谦恭,那就继续跪着吧。 毕竟在他的理解中,西方国王册封臣下,就是君主的宝剑触碰跪着的臣子的左右肩膀,瞬间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我刚刚说了,我会给你钱。也许你的意思是不需要很多,那好吧。” 留里克轻捏下巴想了想,这个女人毕竟不一般。 大祭司维利亚嘱咐过,帕尔拉确实与波娜有所不同,两人倒是有共同点,那就是都不够前程。所谓不虔诚,那就是比较追逐尘世的利益吧。 既然是势利之徒,皆能利用。 留里克一不做二不休,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 这举动吓到了一旁乖乖站好的露米娅,也着实吓了帕尔拉一跳。倒是门口偷瞄的几个小男孩,现实被自己老大的动作吓住,之后议论纷纷。 人人都知道留里克的剑非常锋利,犀利的剑锋令帕尔拉忌惮不已。 “你在害怕?”留里克眯着眼睛下意识耍着手里的剑。 “不……我……” “挺直你的胸膛。”留里克严肃一声,吓得帕尔拉抬头挺胸。 留里克估摸着自己也姑且算是一个王者的,对方那么恭敬的跪着,自己可不得来一番“王者的册封”? 照着自己脑海的理解,他将剑背轻轻碰触帕尔拉的左右双肩。 如此,帕尔拉完全意识到此乃某种仪式。对方既然是被大祭司确认的“奥丁祝福者”,当前的礼仪也就是神圣的。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砰砰直跳,哪怕施以礼仪的人只有八岁。 留里克振振有词尽说些晦涩的话,因为那些祈祷词也有词汇晦涩的毛病:“奥丁见证了你切!你,帕尔拉。你将忠诚于我,为我做事。侍奉我即是侍奉奥丁。你可明白?” “是!我明白。” 帕尔拉的内心非常忐忑,绝不仅仅是留里克的话特别庄重,还在于她的眼角注意到非常恐怖的事情。 肩头的钢剑有些轻微颤动,自己一些垂下的金丝触碰剑刃,当即被割成两半。 这难道不是神迹?人世间真的可以有如此锋利的剑? 她知道,倘若自己的身子在晃晃,脖子即可被剑刃划出可怖的伤口。 留里克的剑依旧搭在她的肩头,见对方的认同态度,留里克继续说:“为我做事,我将赏赐你每个月五枚银币。除此外,你的饮食与住宿的费用都将由我承担。” 帕尔拉完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合着被赏赐的五个银币,只要自己不打算去买一些奇奇怪怪的,那就真的可以长存。 留里克继续道:“这笔钱虽是赏赐,想要真的拥有它,你必须为我认真做事!如果你懈怠了,会有人治罪于你。” “是!我绝对不敢怠慢。” “你先起来吧。你坐回床帮,我们好好谈谈。”说罢,留里克收了剑。 就目前的情况,留里克不敢不务实。 父亲的船队也许已经开始返航,只有当他们归来,仆人们也才能就位。 留里克对自己未来的仆人们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因为那注定是一群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 在制作肥皂的问题,哪怕是小孩也能当做凑合的劳动力。 可能当下的问题,并非是祭司们集体撂挑子不干后快点恢复原有的产能,而是从小开始培养一些专业的工人,或者说是让自己的仆人懂得做肥皂的流程。 仆人长大一些,即可充当优秀的肥皂工人,也能充当老师教导更多的人。 当前这位帕尔拉,她懂得肥皂的全套制作流程,由其担任老师教仆人就很合理。 肥皂当然还是生产的,考虑到这里面的诸多问题。比如油脂的获取、草木灰溶液的制作与提纯、皂化反应的搅拌,乃至注入模具。 如今是罗斯堡的夏季,不同于冬季,油脂的最好来源是鲸。捕鲸不仅考验胆量,更是一件碰运气的事。 指望鱼市稳定的出售鲸肉鲸油非常不现实。 综合这些现实的情况,留里克索性给帕尔拉制定了一个非常低的标准。 那就是儒略历的一个月时间,每天应当制作两块肥皂,当然每天也可以多做。没有不可抗的因素存在,每个月必须生产六十块肥皂。 六十块肥皂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能够生产更多,意味着一比奖金。 留里克与帕尔拉做了一个约定,超额完成后,仍是多完成五块,即获得两个银币的报酬,即以前约定的20%利益。 帕尔拉明白,这笔钱其实不好挣。制作的全部流程,以及成本的费用,目前全由她一人承担。可留里克明显制定了一个非常光明的未来! 五个银币是一开始的六十块肥皂的报酬,她估摸着,抛去制作这六十块所消耗掉的资金,五个银币可能就剩下一点不怎么值钱的铜币。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在于完成六十块肥皂之后的超额生产,那里有着令人垂涎的性价比。 留里克没用明说,帕尔拉明白过来,这个小男孩还是希望自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多生产。 情况也确实如此。 在祭司们撂挑子不干之前,所有的女祭司的生产效率一定达到每月每人平均一百块。现实如此,帕尔拉现在专职于制作肥皂,可以超越这个单人的平均数。 想明白后的帕尔拉哪里有什么抱怨?她觉得自己捡到一个巨大的便宜,不禁感慨留里克真是器重自己。 双方已经做了约定,留里克照例又是在一块木板上,用匕首锋利的坚刃划出文字,此乃两人的契约。 留里克并不完全相信所谓的毒誓,一份书面的契约文书非常重要,这样有了它,对于双方都是一种监督。 有了之前的教训,新的文书留里克故意加上一条违约声明。 “怎么?你不太信任我?”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奋斗的帕尔拉,不禁心生担忧。“你知道的,现在我可不敢对你撒,我和波娜完全不一样。” “既然你听从我的意思,就该按照我的办法来做事。你现在只有同意,你明白的。” 违约声明就是一句话:帕尔拉如若无法完成每月的六十块肥皂,必须赔偿给留里克五十枚银币作为罚款。 这一条款的确非常疯狂,五十枚银币实则是一种巨款,留里克断定极长的时间内,帕尔拉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积蓄,她也因此不会偷懒。 当然,看似不近人情的霸王条款的最后一款,留里克也做了另一个声明。 即约定是可以修改的,当帕尔拉说明自己的情况后,留里克有权修改约定。 当然,最后一款的最终一句话才最为致命。 就是那句令消费者普遍厌恶的:契约最终解释权由留里克所有。 言外之意就是说,留里克有权单方面撕毁约定,帕尔拉毫无这方面的权限。 帕尔拉刻上了自己的卢恩文的名字,不错,这个女人是懂得本民族的文字系统的。 约定签署,此木板也由留里克自己掌管。 他将木板夹在腋窝中,面对改了主意要立刻回祭司长屋,把那些制作肥皂的工具统统拿过来的帕尔拉,说道:“这个约定也不是永远不变的。你很快还将承担另一个工作。” “还有工作?我很愿意为你做事。”帕尔拉恭敬的说。 留里克随手指着站立多时的露米娅:“我的父亲将为我带来一些仆人,可能比露米娅年幼许多,她们都是女孩。她们可以帮你制作肥皂,因此你会挣更多的钱。” 是更多的利益!本来觉得自己会变得异常忙碌的帕尔拉,瞬间意识到留里克还在让利。 “作为交换,你要给我教育我的仆人们。她们都将住在这里,而你,大概就像是她们的老师。她们是诺夫哥罗德人,你要教她们说我们的语言,尤其是我们的文字。如果可以,你还要教她们一些祭司掌握的祈祷词。” “难道……你打算把她们培养成祭司?”说着,帕尔拉不自觉瞥了一眼露米娅,继续道:“这几天的事我都了解。大祭司在训练你的露米娅,哪怕她是个养鹿人。” “她不是养鹿人,是我的仆人。帕尔拉,你尽管教我的仆人你所了解的全部知识。” “好啊,就是这件事,需要我们做一个刻在木板上的约定吗?” “不必了。”说罢,留里克终于蹦下床。还别说,坐在松软的兽皮褥子上实在舒服,考虑到户外还有一群孩子等候训练,自己也就不该继续磨磨蹭蹭。 他拍拍身子,拧拧腰:“这只是一个口头的约定,你应该明白,认认真真为我做事,你可以得到很多好处。当然,如果有朝一日你有了非分之想,你会死……” “死”这个单词留里克加重了语气。 帕尔拉感觉到了威胁,可见倘若自己不能为留里克做事,可以确定的事,罗斯堡将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约已经定下,待留里克离开,帕尔拉也急忙狂奔回祭司长屋。 她巴不得现在就开始工作,以回馈留里克的信任。 第171章 罗斯人的夏至日与卡威在诺夫哥罗德的功绩 气候颇为温暖了,降雨结束后太阳迅速回归,南风吹拂在帕尔拉满是皱纹的脸上,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到底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出海神秘失踪,她没有选择背叛感情,更无意自尽了却残生,而是选择做奥丁的仆人。帕尔拉丝毫不排斥那些或许很快到来的留里克的新仆人,与她们的相处,或许自己能找到做母亲的感觉。 帕尔拉在祭司长屋拿走制作肥皂的工具,尤其是分批拿走那多达四十个的木头模具。 这些举动,依旧烂醉如泥的波娜已经无所谓了。 波娜的精神仍是迷迷糊糊的,她实在享受醉酒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灵魂无限接近彼方的瓦尔哈拉。 因为波娜买到的精酿麦酒可不止一坛。她买了五坛,并有意用此物犒劳忠于自己的其他祭司,哪怕每一坛的售价高达二十银币。 糟糕的是,波娜不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铺张,或者说她不觉得支付一百银币买酒很疯狂。她就是找到了专门运酒的南方商贾,要求享受最好的酒。商人自然拿出度数最高的麦酒,见得对方非常慷慨,商人还趁机坐地起价,不曾想这些罗斯人的祭司毫无砍价的想法。 某种意义上,波娜喝的就是所谓“烈性黑啤”。在啤酒花工艺尚未普及的当下,此酒就是黑麦的深度酿造的高级麦酒。 祭司们几乎进入半瘫痪的状态,年迈的维利亚看着忧心忡忡,只能用苍老如枯枝的手拍自己的耳光。维利亚甚至有些抱怨哈罗左森和阿里克一伙抢了太多的钱,倘若不是那么多钱,波娜和别的祭司也不会糜烂成这个样子。 她实在是见的多了,知道钱有腐蚀人心的魔力。 “留里克,但愿你不会被腐蚀。”维利亚暗暗祈祷。 也许只有大首领的凯旋,才能让波娜能有所清醒。 如今的帕尔拉已经管不住自己昔日的同行,取悦新的“主子”留里克才是正途。 第一天,帕尔拉把必须的设备,诸如大陶瓮、模具纷纷拿到“仆人宿舍”。没有合适的工作作坊,她就在户外开始工作。 第二天,“仆人宿舍”附近冒出浓烟,一个女人开启了熬油工作。有些好事的族人逐渐意识到,他们可以围观祭司如何制作肥皂,帕尔拉的身边也就聚集不少人。 到了第三天,帕尔拉已经开始把搅拌好的皂液浇铸模具。情况也超过了她自己的设想,她一次就浇铸了四个模具,装满粘稠皂液的模具直接放进“仆人宿舍”,只因那些负责看管的几位男人声称,留里克禁止的闲人他们不会放进去。 由于生产逐渐趋于稳定,帕尔拉的生产效率也在提高。 无论如何,六月份的帕尔拉不可能独自生产六十块肥皂,制作三十块倒是完全可以。她也明白,只要做出三十块,留里克会给予自己两枚银币和五十枚铜币的所谓薪酬。 见得帕尔拉工作进入正轨,搭建一个真正的可以遮风挡雨的肥皂作坊也变得迫切。留里克以很低廉的价格雇佣了一批生活有些清苦的老男人,要求他们搭建一个小型的传统木制长屋,这栋长屋甚至可以只需薄薄的一层木墙,中间完全不需要泥土和草甸的御寒夹层,也就更谈不上木头地板。 该木屋的作用只有一个:肥皂作坊。 随着简陋的木屋迅速建立,帕尔拉就把各种设备安置在木屋,这样她完全不用担心降雨打乱她的工作!更感人的是,是留里克亲自付钱为自己搭建一个工坊。 住宿、饮食乃至工坊! 恩惠!伟大的恩惠! 时间逐渐逼近位于儒略历六月二十八日的夏至日。 留里克愈发的担心起自己的父亲、嫂子,以及其麾下的大批族人。他们总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吧? 结果,夏至日已经到了,父亲和那些族人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留里克暂且不想那么多,因为自己的仆人露米娅,她在许多留守族人的惊讶中,以祭司少女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夏至日,无夜之夜。 罗斯堡的这一天不存在黑夜!当太阳落进地平线后,它就没有再度坠落。 对于族人们,他们觉得这就是奥丁给予大家的恩惠。 还有许多的外族商人纯属是慕名而来,因为有一个传说也在商人中流传,即奥丁可能真的对罗斯人施以恩惠了。 太阳果然没有落下,它就一直待在地平线,柔和昏黄的光照耀大地。 许多人想到了诸神黄昏! 可是,世界依旧是明亮的。 留里克和自己的一百多个伙计们,乃至数以千计的族人参与到祭祀,他们作为看客目睹了整个过程。 之前留里克对于波娜的不好映像,如今又加重了。 贪杯的不仅是波娜,那一票下级祭司过了很长时间的醉生梦死的生活,结果到了祭祀之时,居然还是一副晃晃悠悠的情况。 可许多族人不知道内情啊! 有些祭司会吃些奇怪的蘑菇,这样的结果就是晃晃悠悠,她们所谓进入精神恍惚状态,好似接近神灵。 喝精酿的较高度数的麦酒,当然也可以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波娜身为即将接任的大祭司,结果出发之时,维利亚审问她的祈祷词背诵情况。 波娜岂能忘词,只不过她是出于迷糊,背诵之时磕磕绊绊。 维利亚自从身体抱恙后就一直在静养,到了夏至日,她的身体机能终于有所恢复。 波娜变得不可靠,维利亚只好再度戴上那神圣的鹿角盔。而她的身边,露米娅已经穿上罩头的灰白色素袍,以一副非常虔诚的姿态,搀扶着缓慢行走的维利亚,走向神圣的石船祭台。 打嗝都有酒味的波娜深感奇怪,怎么一个养鹿人的小丫头片子,怎就成了高贵的祭司? 那是维利亚的决定! 波娜有些懊恼自己昨日不该喝酒的,虽然那真是好东西。 既然维利亚有意主持祭祀也好。 一种邪恶的思想在波娜心头浮现。 她开始幻想,觉得维利亚一度病恹恹好似要死的原因,就是因为春季大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也好,如果维利亚在夏至日再累倒,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祭祀扔在维利亚的主持下进行。这一次,学得不少礼仪的露米娅,在石船祭坛内,帮助维利亚许多。 这一切,留里克都看在眼里,那些族人们也都看在眼里。 “很好,你真的是在给我培养一个听话的未来的大祭司。” 转头留里克再看那穿着普通素袍的波娜,心头一震暗骂:“你们这些醉鬼,祭祀对于你们不是国家级仪式吗?你自诩高贵,却做出亵渎的事。你们喜欢酗酒,好啊!等我有能力做出纯粹的生命之水,你们喝死算了。这样我从头培养一批听我话的祭司。” 留里克相信有一个伟大的存在,至于奥丁…… “哦!我真的需要奥丁,我真的需要奥丁祝福者的高贵身份,让族人们比较容易听我的话。再给予一些银子的奖赏,嘿嘿!” 祭司活动结束了,果不其然,维利亚为此又得好好休息一番。她看似变得病恹恹的,实则还没有到暴毙的时机。 而恢复正常生活的波娜一伙,她们忘了自己的糗,又开始过上天天喝酒的幸福日子了! 波娜耽于享乐,迷迷糊糊中真不知道自己就是在浪费钱。 那有怎样呢?所有的祭司们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 维利亚索性不再管波娜,当然她的身体状况也容不得她废话。 养鹿人露米娅在祭台的表现让维利亚满意,也许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没有看走眼。 她令露米娅在傍晚的时候学习,尔后照顾自己的起居。维利亚意欲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传授给这个小女孩,她觉得这个血缘上与罗斯人不同的孩子,反而比自己的族人更有前途。 啊,奥丁毕竟饶恕了她必然冻死的命运。 而经过了夏至日的祭司,露米娅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命运更加深信不疑。 生活看似恢复了常态,族人们心里愈发的担忧奥托等族人的命运。 即便维利亚在大祭的时候,谎称得到瓦尔哈拉的旨意,所谓大首领的船队因为做了许多伟大的事耽搁了时间,就像去年的胜利远征,而今还在回来的路上。 一时间大家相信了。 可好多天过去了,消息呢? 并不存在。 但奥托却是在归来的路上,奥托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确实经历许多大事。 对于奥托,可谓他这辈子经历的最伟大的事! 奥托一行确实在诺夫哥罗德遇到一些麻烦事,在讨伐了暴露出不愿臣服的松针庄园后,也就再无遇到什么困难。 完全是因为奥托带着族人疯狂敛财,加之兴建新罗斯堡的艰巨任务,闹得奥托自己都在担忧,无法带着必须回去的人,赶在夏至日之前抵达。 事实确实如此,现实原因导致大家不可避免的错过了夏至日祭司。 大家倒也释然。人在海外飘着,不确定的事实在太多了,而且到处充满危险,人总要保持警惕。 新罗斯堡的建设速度很快,当奥托等人第一次返回涅瓦河的入海口,一个村庄已经拔地而起。 而这时候,时间已经是儒略历的六月十日了。 他将一些贡品放在新罗斯堡,一以此充分支援新定居点的建设。仅有一天的停留,他带着人急忙掉头转向诺夫哥罗德,把滞留的人员和另一堆待运输的贡品拉走。 属于奥托的归途仍需时日。 而在那之前,罗斯人实实在在给了如同忠犬一般的白树庄园那些村民一些恩惠。 铁匠卡威帮着岳父母,也就是里古斯一家做了一些农活,甚至完全作为家庭一份子和他们生活了好多天。 “也许,我每年住在这里几个月也不错。”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妻子莉莉娅,而莉莉娅转手就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了里古斯。 整个白树庄园已经上了罗斯人的船,看来只有得到罗斯人的长久庇佑,自己才能长久的安稳下去。 也许女儿会相信爱情,庄园长里古斯的想法就更为理性。 他非常欢迎女婿卡威的想法,即每年搬来住一段时间。 但他交待给长女莉莉娅,一件只有她才能办到的任务——生下一个男孩,把他培养成愿意为白树庄园工作的铁匠。 确实,这件事只有自己才能做到! 莉莉娅心里的事可不敢告知新婚丈夫,唯有立刻把卡威作为家人。 而对于卡威,这段日子他可是得到了十足的赞誉。 不仅仅是他,所有滞留在白树庄园的年轻人,他们得了美人,帮岳父母做点农活岂不是理所当然。这些刚刚成长到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非常愿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男人的勇武。 巨大的松树被传统又非常有技巧的维京砍伐术高效的砍倒。 白树庄园的庄员旋即带着自己各式各样的石斧、石凿子处理树干。因为罗斯人,白树庄园居民曾经无能为力砍倒的巨大松树,或是桦树,而今成了绝好的建筑材料! 许多年轻人,他们如今就是身为强者,接受着白树庄园居民的膜拜。 尤其是卡威,他用湖畔的淤泥堆砌成了一次性的小火炉。至于作为燃料的木炭,诺夫哥罗德人完全懂得制作它的手段。 整个白树庄园的为数极少的铁器,诸如一些磨损得极端严重的斧头,乃至青铜斧,都被送到卡威这里。 没见过铁匠工作的人们纷纷围观这火苗冲天的炉子,更有许多大胆的孩子直接爬到茅草房顶,好奇的看着罗斯人修复铁器。 锈蚀的斧头去了木柄,扔在火力使劲烧。而一块石磨被拆下来,作为铁匠台。 烧红的斧头开始被卡威精细锻打,毕竟只是修理,那表层的氧化铁完全消失,因在木炭块里低温烧了一阵子,浅层的铁已经渗碳。 偏软的铁块被砸出比较锐利的刃,当卡威觉得合适后,也就发红的铁块被他直接扔进准备好的装满湖水的木桶里。 顷刻间,木桶里喷出逼人的蒸汽。胆大的卡威稍稍等了一阵,便伸手将那铁块拿了出来。 它已经被敲打成标准北欧森林斧的模样,而针对它修复时的渗碳与淬火工艺,已经使得这把熟铁斧头变成了宝贝。 卡威修复了合计十把斧头,以及三把铁刀。不说渗碳效果怎样,它们至少都经历了淬火工艺,强度已经远超曾经。 让他惊讶的是,整个白树庄园多达两千人的人口,就只有这区区一点铁器。 寒酸的现状让他震惊。 毕竟在罗斯堡,金属器说不上昂贵,普通人家都可用得。如今只有被特殊加工的钢,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作为武器,才是昂贵的所在。 一支随身的小手斧,卡威将其赠予自己的岳父母,实际就是赠予大舅子梅德威特,这个以熊命名的男人。 卡威的想法非常单纯,所谓哪怕是铁匠都有一个斧头作为防身,一个强壮的男人岂能没有顺手的防身工具? 他的赠予,令妻子非常高兴。 第172章 奥托的归航 罗斯人全体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卡威在积极学习诺夫哥罗德人的语言,莉莉娅也在学习诺斯语。短时间的接触,一些常用的生活口语他们已经有所掌握。 “留里克,你也是很优秀的孩子吗?你和我妹妹未来成亲,我们就是亲戚了。” 睡在自己的闺房,如今身边的人从妹妹变成了丈夫卡威。 几天的时间,她觉得自己愈发需要一位强壮男人的保护,卡威就是最好的男人。 “留里克,你一定是个好人吧。会是一位优秀的首领?” 呵呵,一个扎着金色马尾的很漂亮很干净,有着难以形容的智慧小男孩?越是听得丈夫卡威的赞誉,莉莉娅就越想去瞧瞧。 而她自己,也早已做好亲自参与到协助丈夫打铁的工作,乃至有了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成为母亲的觉悟。 就是因为丈夫有着自己的原则,很多天过去了,自己仍是女孩。 莉莉娅甚至有一些遗憾。 约定的日子,罗斯人的船只再度出现在白树庄园。 奥托第一次离开的日子,大宗的贡品已经运抵兴建中的新罗斯堡。 牛、羊还有鸡,他们随着决意定居的族人在新罗斯堡安了家。 人们为禽畜建好了圈舍,定居的人或是分得一只羊,或是几只鸡。大部分的定居家庭都有了一点需要饲养的禽畜,甚至还有一些家庭索性就地抓了一批兔子,将其关在木笼子里饲养。 奥托禁止他们宰杀这些禽畜,更是要求他们继续垦荒。 奥托空空荡荡的船队再度抵达白树庄园,这一回,所有要带走的人和货物,皆上了船。 河畔聚集了大量的庄员,至少白树庄园的人们再也不怕罗斯人,甚至还有一种不错的亲切感。 一个天气不错的早晨,出发的日子就是现在! 庄园长里古斯带着他的家人,以及大部分族人,齐刷刷的站在沃尔霍夫河畔。 里古斯拄着拐杖走进一条大船,它雕着的龙头和硕大的身形,如今也不再可怕。 因为,大女儿就在船上。也包括罗斯人的大首领奥托酋长。 “女儿,去了那边听从他们的话!”里古斯以斯拉夫语嘱咐。 “我明白了。爸爸,妈妈!兰娜!你们都放心,我会过得好好的。” 一种酸楚感油然而生,莉莉娅忍着不适向家人们告别。 初次目睹几十艘大船蓄势扬帆的斯维特兰娜,无所谓什么礼仪,她突然招着小手。 她以童稚的声音大声说:“姐姐!带我向留里克问好!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妹妹!” 莉莉娅一惊,想不到妹妹居然已经非常期待那位留里克? “好的!我会告诉他的。” 两姐妹的话着实让同在船上的佩拉维娜惊讶不已,待其将这番话告知奥托。 一种无比畅快的感觉涌入这位一脸胡须的年老酋长的心头。 河畔的里古斯抬起头:“大首领,当秋天到来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我们将给你们许多的。” “去种田吧,当我再来的时候,我拿走麦子,还会给予你一些赏赐。” 现在的里古斯觉得自己的忠诚已经足以让罗斯首领更加满意了。 里古斯大胆的提出条件:“哦!如果可以,我希望有更多的铁器,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更好的种地,也能提供更多的贡品。” “哦?”奥托想了想,这会他们居然不奢望更多的琥珀原石,而是一些劳动工具? 奥托随即把卡威拉到身前,笑道:“这些话你还是告诉你的女婿,如果他是愿意的,就能给你带来许多工具。” 罗斯人的船队即将出发,至于卡威有何里古斯有了什么约定,奥托是懒得过问的。 倒是有一件事,实属奥托的突发奇想。 一艘空载的龙头战船,奥托故意将其滞留。它被故意留在白树庄园旁的最后注入沃尔霍夫河的小河河畔,船只干脆被推上了河畔草地,打下一些木桩后,缆绳将船牢牢固定,使得这艘战船完全成了白树庄园地标的存在。 奥托给予白树庄园的命令,就是没有自己的许可不准使用这艘船。 而它存在的目的,即是彰显罗斯人对白树庄园的完全征服,亦是在向也许仍有不臣之心的松针庄园,或是别的潜在反对者表明,罗斯人势力未曾离开。 如今里古斯也确实乐意于这种保护。 就这样,莉莉娅和她的许多族人正式离开了故乡。 她惊讶于自己进入到传说中的北方大湖,又过一段日子,一座村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卡威,这里,罗斯堡?”坐在船上的莉莉娅问到正在划桨的卡威。 “不!这里是新的。” “不是罗斯堡?” “是新罗斯堡。”卡威二度补充。 伐木的技术可是罗斯人的看家本领,涅瓦河入海口如今充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树和橡树。它们是建筑的好材料,更是造船的材料。尤其是松树,建造一般的船只,所有的材料都来自于它。而对于所有类型的船只,来自松脂的黏合材料是最为重要的! 奥托的后续船队是儒略历六月十五日抵达新罗斯堡。 碍于建设的现状,他不得不推迟了起航的日期。 身为首领,在建设新定居点的伟大事业上,他不能带着数百名精壮劳动力扬长而去,而是带领这些棒小伙子帮助定居的族人建设更多的住房。 尤其是,要在河畔修建至少三个有栈桥的码头! 他迅速和留守此地肩负重任的科努松开了个小会,兴建合格码头的工作随之开始。 碍于涅瓦河水流湍急,码头的建设最终是颇为成功的,也因此耽搁了奥托足足五天的时间。 直到儒略历的六月二十日,他们才正式启程。 来时的浩荡船队,规模缩减了一半。 因为一批娶了妻的年轻人,短时间内搭建了自己的木屋,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夫妻双双加固自己的房子。 一群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融入到了新罗斯堡的社会里,在这里,科努松被奥托册封为“城主”。虽是如此,目前的罗斯人办事还是喜欢商量着来,大量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内心里并不完全支持这个科努松的治理。 终归大家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如何在新罗斯堡生存下去。 他们开始艰苦奋斗,对未来充满希望,唯有对半年后的寒冬充满忧虑。 好在他们还有着期盼,那就是三个月后,大首领的部族主力船队还会抵达这里。 再说了,新罗斯堡与母城罗斯堡又不是断绝的。 有五条龙头战船和十条运输船留在这里,只要新罗斯堡的居民愿意,他们向北就能抵达罗斯堡,向东就能抵达诺夫哥罗德。而且,理论上从新罗斯堡出发,前往两个地界的耗时基本一致。 而且,恰是新罗斯堡,也就是涅瓦河口对于罗斯人当前的战略价值。 既然大宗的贡品是分给参与行动的族人,少部分分给祭司。 这番远航到现在,已经有多达四百名族人留在了新罗斯堡,加之嫁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如今那里的人口已经超过六百。 奥托缩小的船队仍拉着大量货物,乃至合计十一名的赠予儿子留里克的小奴仆。 仆人从小开始养,或许他们会因此变得永远忠诚。 奥托有些担忧,仆人的人数太多,只怕不是儿子能应付得来的。 至少自己基本满足了儿子的要求,之后要怎么做也是留里克的事。也许这对留里克也是一种锻炼,奥托如此想到。 船队的货物以粮食和皮革为主。留守的族人要把一些分给自己的贡品,赠予自己的父母。奥托也要把一批货物交给祭司们,根据约定,至少15%以上的货物要上交,以维持祭司们未来的生活。 长久以来,祭司们那十多人的吃吃喝喝,以及全年各种祭司的所有花费,几乎都来自奥托亲自带队的两次索贡远行。 时代变了!而奥托在茫茫波罗的海却浑然不知。 毕竟,奥托这次远行愣是耗费了多达两个月的时间! 说不思乡心切那是不可能的。 他希望早点回去,奈何货物太多,闹得全员划船仍不能带来更高的速度。他只能依靠南风与船桨的合力,他还故意贴近海岸航行,勒令部下警惕岸边潜在的波罗的人或是芬族敌人。他严禁船队在陆路岸边停靠,大家只有在无人岛休息的权限。 果不其然,他们在芬兰湾遇到了一小撮来自芬族的划着独木舟钓鱼的渔民。 具体而言,这番有趣的遭遇就发生在赫尔辛基位置的河流入海口之外海。 彼此没有爆发任何的冲突,那些芬族渔民见得龙头战船,旋即疯狂划桨撒丫子跑了。 他们逃跑,奥托此番也没有干一票的意思。只因自己的运输船是真的经不起风浪,结果最怕什么就来什么。 天降小雨了,即便如此,罗斯人仍旧竭力航行。 大家不得不保持强大的毅力,就在大家厌恶雨水的时候,就在奥兰群岛,奇迹般的找到了自己的族人。 不错,奥托万万没想到,哈罗左森和阿里克,居然分出人手占领了奥兰群岛的一个无人岛,并有意将此地设立为定居点。 虽是出乎意料,在和被命令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在海面游弋,以迎接大首领船队的渔民,在彼此成功接触后,奥托想都不想就下令船队登岛休整。 他们就是在避雨,短暂的停留,从留守者那里,奥托已经了解了远征哥特兰岛的军队取得了怎样伟大的成功! 一批银币被留在岛上,那就是留守者的建设资金。其数量之多令奥托震惊! 再细问之下,奥托赫然惊呼:“啊?!难道哈罗左森,打算送我一笔巨款?” “你是我们的首领,如果没有你的英明准可,我们如何胜利?”留守者的态度让奥托欣喜,似乎哈罗左森给自己留了好几箱子的银币。难道一箱子里有一万枚?不可能吧?!如果有了它,我岂不是变得无比富裕?!我的儿子留里克岂不是也…… 不过狂喜之后,奥托带着族人去了战死者的墓地。 死了六十多人取得了一场伟大胜利的成功,面对着如此多的坟墓,奥托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并非他惋惜自己年轻的族人战死了这么多人,他觉得罗斯人的复仇还不够! 只要那些背叛盟友投靠丹麦人的哥特兰人还存在,战争就不会结束。 罗斯人仍将继续采取报复。否则无论任何时候,罗斯堡到诺夫哥罗德的航线,都是遭遇威胁的。 既然他们在此建设,所谓“墓碑岛”还有两处优秀的泊地峡湾,此地建设一番明显有着积极的意义。而且因为它的存在,罗斯部族就有了针对哥特兰人的战略进攻基地。 此事不用他人提醒,奥托就想到了。 毕竟船队在这里的峡湾集结,战士养精蓄锐。 倘若是正面进攻哥特兰岛北部,罗斯人可能仅需两天的航行就能杀到,突袭的速度真是无与伦比。 奥托又留下了一些粮食和皮革,算是首领对这些建设者的奖励。 过了墓碑岛,前方就是广阔的波的尼亚湾,这里就是罗斯人的海域了! 梅拉伦盟友的渔民往往不会向北扩张捕鱼范围,罗斯人渔民往往也不会越界。 双方渔民无形中保持着一种默契,并非彼此的联盟是多么的血浓于水,只是因为大家害怕遭遇后被互相当做敌人发生误会。 奥托开始了他最后三天的远行,漫长的旅行也终将有一个结束。 结果他完美的遇到了罗斯人的拖网渔船。那些渔民看到只有大首领才亮起来的全部族独一无二的花纹大船帆,就高高兴兴的将渔船划来。 船队奔向罗斯堡,沿途遭遇的所有罗斯渔船,都成了船队的向导,更是短时间内形成了规模惊人的船队。 超过五十艘各式各样的渔船,护送着大首领的船队,以强大的气场,终于在儒略历的七月五日的中午,胜利出现在罗斯堡峡湾的入湾出。 此刻,整个罗斯堡为之轰动。 因为他们看到了大首领的船队,更是看到了自己部族船队的赫赫武威,强烈的自豪感占据他们的心理。 那些外族的商船更是为之震惊! 仿佛罗斯人的舰队已经战无不胜。 第173章 留里克的新仆人们 一条条船只纷纷靠岸,岸上翘首以盼的人们接过船上抛下的缆绳,奋力拉扯,强行使得船只被动搁浅。 船上的人们也纷纷跳到海水里,他们踏在了故乡的土地,也就无所谓皮靴被灌进慢慢的海水。 船只上岸后,大量的货物第一时间开始卸下。 一脸胡子的奥托一副饱经风霜的战士形象,深沉的踏在故乡坚实的沙地,迎接着族人的热情相拥。 一时间海滩好不热闹。 “大首领,你终于回来了!”说话者是哈罗左森,张开双臂热情走来。 “哦,我的朋友。我听说了你们的战斗,真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说罢,奥托张开臂膀,与自己的这位童年老友热情相拥。 之后他扶着哈罗左森的肩膀,右手又在指着正在搬运的箱子,高傲的说明自己的成就:“你瞧,这是我们带回来的贡品。你们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我们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件事,哈罗左森确有许多问题要问。 “大首领,我们的新罗斯堡的建设,一切顺利?” “当然!那里已经有超过六百人定居。依我看,我们还可以继续搬去一些人。比起我们现在的家园,也许新罗斯堡才是最好的。” “真是一个好消息。”哈罗左森急忙把脑袋凑近奥托的耳畔:“还有一个好消息,大首领。我为你准备了一件大礼。” “礼物?哦,你可真用心。” “是的,会让人高兴的礼物。” “是大量的银币?”奥托明知故问。 哈罗左森一怔:“咦?你怎么知道?” “哈哈。”奥托再高兴的拍拍老友的肩膀:“也许你不该这么做。看起来远征的大家都没有意见。好吧,我就收下你的礼物。” 钱谁不喜欢呢?传说哈罗左森为自己准备了可能超过两万枚或是更多的银币作为礼物,他有这份心,自己可得赏脸笑纳。 在热热闹闹的卸货场,留里克与母亲急迫地钻出人群。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留里克带着笑意走过去,就是这眼神不仅是注意着父亲的胡须,还有其背后的那大量船只。因为所有的船都坐满了人。 儿子总是故意留着一条金色马尾,为了美观还经常梳理,他的脸蛋也远比别的孩子白净。在看他朴素且得体的麻布着装,以及腰中小皮带侧面挂着的佩剑。 儿子虽有八岁,一股战士的英武之气已经存在。 奥托唯有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满足自己的天伦之乐,也更不拘泥于什么理解,对着儿子的小脸就亲了一口。 可是,留里克倒是被生父的胡茬弄得非常难受。 坐在奥托健硕的手臂上,留里克问:“爸爸,我们的约定,你都完成了吗?” “那些仆人?” “对,我至少需要十人。” “都在那里了。”奥托大手一指自己的旗舰,此番不禁轻轻皱起眉头。“哦,有点糟糕。看起来那些孩子远远不如你勇敢。” 留里克眯起眼睛,他身处较高的位置,多少看清了那旗舰的细节。 船上还有不少人没有下来,他们多是在收拢大首领旗舰的特殊衡帆。 还有一群小个子,看起来就是单纯的不知所措了。 突然间,留里克就看到,开始有强壮的年轻人不耐烦的驱赶那些小个子。 再仔细看下去,那些所谓小个子真就是一个个孩子。 “哦,你的仆人终于开始下船了。”奥托自豪的说道。 “我的仆人?爸爸,你真的给我弄来了一群孩子?” “怎么?是你给我的要求,现在有意见了?” “好吧。就是,看起来都是一群女孩?” 奥托随口便说:“十个女孩,一个男孩。他们和你的年纪差不多。” “那就快把我放下来,我去瞧瞧!” 奥托有些惊讶,明明都两个多月了,儿子居然不像一般的孩子那般,看到阔别重逢的父亲会拼命撒娇。 想来儿子也确实不是什么平凡人。 整个的返程航行,那些将赠予留里克的仆人,都被安置在旗舰,这群孩子的生活暂且由奥托看管,由佩拉维娜照顾。 离开父母前往远方,要去给一位尊贵又仁慈的同龄人做仆人,跟着这位被瓦良格人的神赐予恩惠的尊贵者,是大家的福分。 一路之上,佩拉维娜用这番说辞安抚孩子们的担忧。 那些女孩们,她们知道自己被父母当货物卖掉了。伤心与不安当然不可能是瞬间能够弥合的,佩拉维娜只得许诺更好的未来,比如说可以每天吃饱饭作为重大许诺,让她们对未来充满信心。 唯有那个死了父母的小男孩卡姆涅,一切的一切,他已经无所谓了。他唯有一个非常单纯的要求,只要有人给自己一口饭吃,怎样都行。 留里克重新站在地上,他的身后则有露米娅谨慎的站着。 此刻,阿里克已经迎了上去,并站在没过小腿的海水里,张开双手摆出一副期盼的表情。 “佩拉维娜,我的宝贝,你下来吧,我接住你。” “好……好吧。不过。”佩拉维娜撇过脸,制止了那几个简直要把小孩直接扔下船的人。 然后急忙转过头:“阿里克,先让孩子们下船。这些孩子都是我的族人,以后就是你弟弟的仆人。你先帮我这个忙。” “嗯?好吧。”阿里克没有多想,“我接住那些小孩。” 完全是因为佩拉维娜的不遗余力的疏导,合计十一个来自白树庄园的孩子少了许多心理的惶恐。更是因为她声称船下接应的人是自己丈夫,使得孩子们想当然的觉得那位大哥哥是自己人。 阿里克,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些小孩。 这里有男孩又有女孩,他们丝毫不如自己弟弟那般干净,穿着的衣服也特别的寒酸。更糟糕的是头发,松松垮垮的样子让他很反感。 其实这也不怪孩子们,他们当然喜欢自己干净一点。奈何这一路上大家饱受远航之苦,几乎每个孩子至少因晕船呕吐两次。 他们在白树庄园饮食就相当凑合,舟车劳顿到现在脸色只能更糟,唯有当孩子们踏过浅滩的海水,赤足站在满是沙石的海滩,重新站在陆地的感觉才令他们昏昏的小脑袋有所恢复。 孩子们,真的连鞋子都没有。 因为孩子的父母得了银币后,将孩子交给罗斯人。因为贫穷,小孩只有一身粗麻布做的衣服,那是歪好的御寒以及遮羞,至于鞋子,算了吧! 这群孩子纷纷上岸,不远处,堂兄阿里克也亲自把妻子接来下。避免妻子的靴子沾水,堂兄愣是一记公主抱,一直将嫂子抱上岸。 此情此景,留里克暗暗赞誉他们的亲情。 当然,这个时候的佩拉维娜还不清楚,因为阿里克的战功,她的家庭已经彻底富裕了。 留里克接着招呼露米娅:“走吧,我的女仆长。去见见那些孩子。” “是!” 一个意气风发的小男孩在一位佩戴着硕大银饰的少女随同下,走近了自己。不知所措的孩子们本是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见得对方走来,下意识的聚成一团什么话也不说了。 呵呵,紧张?紧张是对的。 得亏我刻意学了一点古代俄语,和这群来自诺夫哥罗德的丫头片子应该可以把话说明白。 现在的留里克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走了过去,直接以古斯拉夫语的诺夫哥罗德方言大声说:“孩子们,我是留里克,是你们的主人。” 然而,她们暂且没有明确的表态,而是互相扯着手,瞪大眼睛不敢轻举妄动的模样。 留里克也不含糊,看来需要吓唬一下这些小孩。 他立刻拔出自己的佩剑,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后,剑锋直指他们。 “我的仆人,给我跪下!” 孩子们绝对想不到,在这异乡居然听到了乡音。在航行的途中,孩子们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归宿。原来,这位手持宝剑的漂亮又干净的男孩,就是自己的主人? 这命令充满了威严。 第一女孩已经跪下,紧接着,所有的女孩纷纷下跪。或者说,她们近乎于趴在地上,以表示绝对的谦恭。 此刻,唯有一个小脸略脏,身形消瘦的小男孩,仿佛此子是真的桀骜不驯,依旧撅着小嘴站着。 留里克并不恼怒,他已经见过太多自信心爆棚的小男孩,最后无不是被自己抱着胳膊摔倒在地,从而服服帖帖的。 他的剑直指那男孩,继续用古斯拉夫语问:“你是我的仆人!你为何不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卡姆涅。”男孩非常果断的回答,“你是我的主人吗?你能给我吃的吗?” “吃的?你现在很饿?” 留里克没有多想,接下自己腰里的一个小包,这包里是一小把磨牙的小鱼干。留里克直接将包扔了过去,他惊讶的发现,这个自称叫做卡姆涅的小孩,居然完美的接住了。就好像接住了远处飞来的棒球那般精准。 卡姆涅得了包,第一时间就嗅到鱼腥味,那等同于食物的气息。 这孩子毫无顾忌,拉开绳子看到里面的鱼干,随即张口啃食。而齁咸的口感给予他的并非什么不适,完全是一种强烈的精神刺激。盐!卡姆涅几乎忘了什么是咸味。 毕竟父母被熊害了后,自己基本沦落为吃百家饭的可怜人。为了不被饿死,甚至生吃过蚂蚱。 齁咸的感觉简直是幸福的味道,卡姆涅的眼角不禁流出泪水。 留里克看那孩子大快朵颐,随即便问:“好吃吗?你叫卡姆涅?现在给我跪下!还有你们这些女孩,都给我跪好!” 这不,看似桀骜的卡姆涅,如今也近乎于趴在地上,就是他的嘴还在拼命咀嚼。 啊,他的身体真是太缺乏盐了。 留里克的剑敲打起剑鞘,而他不远处,阿里克、佩拉维娜,乃至自己的父母,一票族人们,都成了这番“主人训仆”的看客。 一个小男孩训斥一群基本同龄的仆人? 缺乏娱乐谈资的族人们,很高兴看到这一幕。 不少人已经在议论纷纷,说着诸如留里克训仆有道的话。 留里克的眼神轻撇族人们,既然大家都在围观,好啊!一个自我展示的机会就在面前。 所以,留里克以他童稚的声音大声说:“我的仆人们,你们现在臣服于我,你们以后就是要为我做事。你们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而我,将赏赐你们每天的饭,赏赐你们舒服的新衣服,赏赐你们温暖的房子。现在,都站起来吧!” 这番命令皆以古斯拉夫语宣布,孩子们听得真真切切的同时,亲切感也是一直有的。 尤其是卡姆涅吃鱼干的样子,已经令所有的女孩们垂涎。 他们纷纷起立,留里克也将宝剑收鞘。 留里克走了过去,和这群孩子聚在一起,零距离观察孩子们的脸。 无论男孩女孩,他们都有着棕黄色的头发,其中不乏接近金色的。 这与自己有所不同。 透过水中的倒影,留里克能准确的确定自己是真正意义是亮金色的头发,还有湛蓝的眼睛。 虽是刚刚跪下,比较胆大的卡姆涅问道:“你是我的主人,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你明明是瓦良格人。” “你叫卡姆涅?” “是。”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是你的主人!你没有权力质问我。”留里克一把抓住卡姆涅粗糙的上衣衣领,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这孩子一跳。 而这,仅仅是一个威慑罢了。 留里克松开了手,暂且不多做解释。他一甩脖子,勒令:“你们十一个人,现在跟我走。” 主人毕竟是主人,主人是高贵的存在,就像自己故乡的庄园,庄园长就是高贵的存在。 还有庄园长的大小姐莉莉娅,她也与自己坐在同一条船。 其实卡威在船只靠岸,就率先跳下,之后把莉莉娅接下来,拉着妻子就直奔自家的铁匠铺报喜了。至于分得贡品?现在,那些贡品还有自己妻子重要? 孩子们本无依靠,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主人有恩惠也有威严,最关键的主人明显就比自己年长一点,说的话也充满乡音。 显然,主人留里克并不像大家去提问题。 他们紧跟主人身后,具体而言,就像跟着大哥一般。 卡姆涅明确的觉得,跟着留里克自己能得到好处。为了这个好处,还是闭嘴吧。 为了这口饭吃,闭上嘴多做事。 第174章 仆人们的家 留里克再度站在父亲的面前,昂起头:“爸爸,谢谢你给我弄到的仆人。” “哦?看来他们已经完全臣服你了?” “是啊,看来我跟我姐姐(指佩拉维娜)学的那边的语言真是正确的。” 奥托懂得一些古斯拉夫语,实际上,刚刚儿子对仆人的所有权之宣言,那语言的流畅实在让他惊讶。就仿佛,留里克和那个庄园长里古斯都可以谈笑风生了。 回想刚刚儿子那语言谈吐之流畅,奥托不禁多加遐想,儿子如此认真的学习一定有更深远的目的。 如此一来更好,不过接下来的问题也马上有了。 奥托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居然轻而易举就征服了一群小仆人。 他拍拍儿子的小脑袋,明显带有逗乐意味的问起极为关键的问题:“孩子,你的仆人到了。你觉得该怎样安置他们?” “哦,这个不用担心。爸爸,我已经建设了全新的长屋,就是为了装下所有的仆人。你知道的,我的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仆人。” “是吗?你花钱盖新长屋这件事,难道已经成功了?我倒是想去瞧瞧。不过,我还是要先去祭司长屋看看。”说到这里,奥托才注意到那些祭司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海滩。 以往的返航可不是这样的!所谓无利不起早嘛。祭司们总是巴不得要最先拿走属于自己的贡赋,结果现在人影不存在。 既然哈罗左森还候在自己身边,奥托严肃问道:“祭司们呢?她们难道都死了?维利亚也死了?” 哈罗左森一惊,只因这里面的事,真的难以启齿。 “你倒是说啊。” “是。这里的问题有些……” “不要犹豫,出事了?维利亚她总不会……死了?”想到这种最快的可能,奥托不禁心痛。毕竟在出发之前,大祭司维利亚就显露出未曾有过的疲态,可能死亡真的要降临了。 哈罗左森使劲跺脚:“真是一个悲剧!我们讨伐哥特兰人大获成功,我们给了祭司们很多的贡品。结果那个波娜,她已经在做大祭司的工作,那些祭司们,整天都在引用商人们运来的精酿麦酒。她们醉醺醺的样子几乎搞砸了我们的夏至祭祀。” “真的?我怎么不信呢?” 留里克突然插话:“爸爸,哈罗左森叔叔说的对。也许你只有你,才能制止那些祭司的愚蠢行为。还有我们的大祭司,她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既然儿子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因为,儿子留里克的独特身份使得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自由出入神圣的祭司长屋! 奥托本就打算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去祭司长屋和大祭司述职,此乃部族贯彻了好几十年的传统。 儿子的话说得着实有些含糊,他明白了其中两个意思:普通祭司在酗酒,大祭司维利亚可能要不行了。 奥托使劲跺了跺脚,嘱咐儿子,嘱咐妻子:“你们都回家去,我要立刻去祭司长屋。” “是述职吗?爸爸?”留里克问。 “我去探望大祭司!该死,维利亚还不能死!留里克,就像我们之前约定的,你安顿好自己的仆人,之后在家等我。”说罢,奥托使劲拍了一下哈罗左森:“兄弟,带上一些年轻人跟我去长屋。” 之后,他又招呼和妻子你侬我侬的阿里克,令其同去。 三十多个强壮的勇者,在一脸凝重的大首领奥托带领下,携带佩剑背着圆盾,气势汹汹走向祭司长屋,只为弄清情况。 看着他们在人群中消失,留里克也不想再在热闹的海滩磨蹭。 他以古斯拉夫语命令:“仆人们,跟我走,去看看你们的家。” 一群孩子打着赤足他在沙石地上。 孩子们当然渴望拥有自己的鞋子,他们弓起脚背谨慎走路,眼神下意识注意到留里克那紧凑且得体的皮靴。 留里克,他当然注意到这一点。 甚至在一众孩子下船后,他们俭朴到极点的衣着,实在让人遗憾。那仅剩的衣服,简直可以用遮羞布来形容。 要有合适的衣服,要有称脚的靴子。所有孩子还必须洗个澡,其中的女孩再将头发扎起来。 自己要做的明显还有许多。 比如,还要给孩子们确定全新的名字。 命名这方面,留里克早已有了明确的原则。 男孩女孩左顾右看,碍于扎着金马尾的主人一直用故乡的语言说话,他们只得忽略到他人的注意,紧紧的跟随。 孩子们都知晓自己进入了瓦良格人的窝点,一个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 如今真切的到了这里。 此地与故乡确有不同,但房子就是房子,人就是人。这里有山也有水,也并非那么奇怪嘛。 不一会儿,两栋硕大又敦实的木屋,出现在这群渺小的孩子面前。 女孩们长大了嘴巴,一个个昂起头,感叹于房子的巨大。 倒是卡姆涅,这个小男孩瞬间意识到,这房子怎么和故乡庄园长的家有点相似呢? 因为,两座巨型木屋都是健在立柱上的。柱子之下有着大量的孔洞,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松钻进去。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些刺鼻的气息,谈不上臭,甚至那气味还挺诱人。 留里克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我的仆人们,这里就是你们未来的家。” 未来的家? 卡姆涅眯起眼睛,曾经自己的家简陋不堪,难道主人留里克许可自己这样身无分人的低贱的仆人,居住在这般豪华居所? 卡姆涅保持着安静,其他的女孩也是如此。 留里克挠挠自己的脸,看起来场面有些冷淡。 “露米娅!” “是的,masta。” “暂且给我看好这些孩子,我去把帕尔拉从肥皂作坊里揪出来。”撂下一句话,留里克一溜烟跑了。 那个肥皂作坊距离两座新式长屋实则很近。 现在,就属露米娅这个十一岁的女孩照顾一众更小的孩子。她以磕磕绊绊的诺斯语与之对话,或是因为她实在是面善,警惕的孩子们纷纷放松心情迫不及待搭腔。 这里充满了小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大量的问题好似连珠炮。 可惜孩子的问询皆是古斯拉夫语,她露米娅哪里听得懂啊?哦,不。露米娅歪好懂得一点极简的口语,那也是留里克故意给她灌输的。 可悲啊可悲。 那个小男孩,主人留里克一定会给他别的安排。至于眼前的十个女孩,那就全部都是女仆,自己即是她们的姐姐,或者说以女仆长的身份负责管理她们。 初次的见面,场面实在有些闹心。语言不通的露米娅先是摆弄着胳膊不停解释,最后干脆捂住了耳朵,只为脑子清静。 留里克从乌烟瘴气的作坊里,把正在熬油的帕尔拉拽了出来。 当帕尔拉离开焦灼之地,可是猛吸一口新鲜空气。 这几天,鱼市传来好消息。有三十个渔民操纵四艘渔船,他们本是在更北方的海域里拖网捞鲱鱼,却非常幸运的发现了海面的喷泉,也就是发现了鲸。 有五条白鲸被渔民防身用短矛刺杀。如此一来还要捞鲱鱼吗? 很快,五条个头不算大的白鲸出现在清晨的鱼市上。 祭司们变得懒惰了,介于燃灯的油脂还够用,她们根本没有对新来的鲸有什么想法。 部族有钱的居民尽数买下鲸肉,而帕尔拉以较高的价格先是买下所有的鲸脑油,之后又买了一些鲸的肥肉。在那之后,艰苦卓绝的熬油工作,完全占据了她的时间。 她一直在用大木棍搅动一口被烈火炙烤的陶瓮里肥肉,脂肪的焦香对她来说已经颇为作呕。她扎着的辫子也被油烟熏得挺糟糕。一个女人的美感也因此几乎消失掉。 如此辛劳都是值得的。 她六月份给留里克交付了五十块肥皂,其中三十块是必须交叉的外,另外的二十块,留里克按照约定当即支付她四枚银币。 不错,肥皂的价值就是被留里克定义为一块儿两个银币,所谓出厂价。至于留里克能用多少价格将其卖掉,与帕尔拉就没什么关系了。 即便如此,在六月份才起步的帕尔拉仍然赚了七个银币。理论上,她给留里克干活半个月,已经赚得足够两个月的饭钱。 七月份到了,由于工作逐渐趋于稳定,本月狠狠赚上二十个银币,她很有信心。 “你是说你的仆人到了?哦?那些小女孩?你让她们帮我工作?好啊!” 完全弄明白情况的帕尔拉欣喜若狂。 “走吧,去看看那些人。”留里克一甩脖子便踏着大步,紧随其后的真是散发着烟熏味儿的祭司帕尔拉。 当帕尔拉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的时候,哪里有人敢相信,这么一个人物也是瓦良格人的一位祭司。 但留里克就是向孩子们介绍的。 虽然有点唐突,留里克决定首先告知自己的仆人,身为仆人即将参与到怎样的工作中。 留里克掐着腰,给一众呆呆站着的小孩以古斯拉夫语训话道:“你们都是我的仆人,你们从明日开始就为我工作,作为你们的主人,我许可你们住在这里!” 留里克指着硕大的长屋:“看到了吧!给我认真的工作,就可以住在这里面。等一会儿,我还会赐予你们每个人一顿丰盛的美餐。现在,看到我身边的女人。” 留里克先指着露米娅:“刚刚你们缠着她问了许多话。女孩们,她是露米娅,是我最重要最忠诚的仆人。露米娅是你们的姐姐,以后你们将在她的管理下,为我工作!” 说罢,留里克又指到帕尔拉:“女孩们,从明天开始,她将给你们安排工作。你们现在记住,我不是出于怜爱给你们提供房子和饭。你们是仆人,天生就是要给我工作的。如果你们中有人偷懒,将被关在小黑屋里饿饭!” “都听明白了吗?如果不好好工作,就是关起来饿饭一天!” 其实,留里克内心里真的有这对她们的怜爱。 可是,世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除非是可爱的小猫咪。 过去的一年时间,他反思自己对露米娅的喜爱,一开始确实是源于自己内心的一丝愧疚。但在光明节大祭上,自己用钢剑亲手割破了鹿的喉咙,心态也所有改变。 对于这些小孩子,留里克已经想明白了。倘若她们真的不好好工作,真的有忤逆之类的行为。 亲手处刑?那就比较残忍了。 将其一脚踢出去,扔给愿意抚养的人家就得了。倘若实在没人愿意抚养,那就流放掉认其自生自灭。 对了!就这么干。 留里克即刻以威胁的口气补充道;“听着!我的仆人们。你们必须忠诚于我。你们现在有任何的不忠,都将遭遇我的流放,你们会被狼叼走吃掉。如果你们长大一些才表现得不忠,我将亲自斩断这个人的脑袋。”说着,留里克宝剑出鞘,金属的嗡嗡声吓得女孩们下意识的又抱在一起。 她们在发抖,包括那个小男孩卡姆涅一样在畏畏缩缩。 留里克潇洒的把剑插回剑鞘,双手掐腰,故作狰狞的表情恢复轻松。 大棒子展示完,该来点胡萝卜了。 “好了,你们也不用害怕。忠于我的人将得到永远的赏赐。你们很快将得到舒服的衣服,得到合适的鞋子,你们将焕然一新。现在,你们都跟我走!去看看你们的住处。” 孩子们只好谨慎的跟随着主人的脚步,踏上大木屋的木制台阶,依次通过那浑身烟熏气息的女人拉起的皮帘,走入宽大的室内。 此刻,留里克已经和看管木屋的那几个部族老者表明了情况,他们一直站在户外,尤其待长屋的门口。就在刚刚,当留里克训话的时候,他们也在竭力记住所有小孩的脸。 因为他们生怕部族里杂七杂八的孩子出于好奇窜入金主留里克修建的长屋。 所有的木窗被支开,和煦的阳光将室内照得敞亮。 所有的木床铺设兽皮衬里的褥子,其上更是折叠整齐的被子。 “哇!木头地板。庄园长的家才是这样,我们也可以……” “啊!这些都是床吗?” “居然,比我家的床还要舒服吗?” “你傻啊,喀佳,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咱们的主人真是好人啊。” 留里克听得女孩们的叽叽喳喳,她们用古斯拉夫语说话,自己基本听得懂。 一个小女孩的话令他非常满意。 “不错!你们的新家!”留里克说着话,走近她们身边,“现在去选择你们自己的床位。记住,每个人选择一个。快去吧。” 主人下了命令,女孩们高高兴兴跑向自己心仪的床位。她们即是通向,这番不由留里克任何的督促,她们选择聚在一起。 小男孩卡姆涅也欣喜的意欲去选择自己的床铺,但也唯有他,被留里克亲自拽住了纤细如树枝的胳膊。 卡姆涅的消瘦,也令留里克大吃一惊。他觉得自己抓住的实际是一根骨头,仅仅是这根骨头还有皮囊的包裹。 看似年纪相仿是身躯,留里克自觉陪着麾下一票小孩训练,乐此不疲的参与到盾墙撞击训练,训练的目的就是提高大家的力气与组织度。自己八岁,胳膊已经足矣灵活挥动腰间的钢剑。 反观这个卡姆涅,可能这孩子才符合本时空普通小男孩的真实状况。就是那种身体机能很弱,一场小病就能要了命的可怜现状。 改变现状的方法极其简单,那就是多吃饭。话又说回来了,本时空欧洲内陆的纯粹农民,怎可能顿顿吃饱饭。 “主……主人。我……”卡姆涅一脸疑惑。 “你叫卡姆涅?卡姆涅,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男人,我将安排你别的工作。” “我?别的工作?”卡姆涅依旧是不解的。 “对!一个和她们完全不同的工作,你也不会住在这里。你们成为我可以信赖的人吗?” “我能!”卡姆涅脱口而出。 “那好,现在给我乖乖站好。等安排好这些女孩,我会把你领到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确实,小男孩与小女孩有着本质的不同。卡姆涅即便现在还是个小孩,只要他能天天吃上肉,不出十年光阴绝对是一介壮汉。倘若,未来的卡姆涅是一位单纯的壮汉,那就太好了。 留里克实在觉得,未来的自己最好拥有一群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只听从主人命令的壮汉。 这样,会比较安心。 第175章 赐名安娜·留里科维娜·梅得洛娃 女孩们在各自选定的床铺左拧右拧,丝毫顾不得自己肮脏的粗麻衣服将被褥弄脏。 她们在单纯的享受这无与伦比的舒服。 “嗯。真的比我家的床舒服。” “你傻啊,这又不是我们的庄园。以后这就是你自己的床了。” “嗯?真的吗?” …… 她们还在叽叽喳喳,留里克仍旧在一边默默观察,顺便,再看看她们的姿态。 女孩们绝对是标准的斯拉夫人,必是因为平日的伙食实在糟糕,所有的女孩平舒展,那纤细到极点的腿,充分诠释了何为消瘦。 还有她们的脚丫,一个赛一个的脏,可想而知她们以往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其实在她们诺夫哥罗德的老家,普通的农民家庭,例如白树庄园,只有一半多的人住上了有木地板的房子。远离河道的人们搭建木房,甚至连地基也不挖! 仅从结构上,该类简陋房子,与罗斯人的长屋有较大的相似性。 不过,诺夫哥罗德的所有居民,都认为打地铺是错误行为。 贫穷的农民不用钉子,他们用传承下来的木工技术,用石凿子制作形态各异的零件,最后拼凑成木床。因为加工工具的局限性,就不要奢望木床有多平整。 这与罗斯人完全不同。 虽没有刨刀,罗斯人一直在使用双手操作的铁刮刀,造船匠可以非常娴熟的制作大量的平整的木板和木块。 女孩们躺在绝对平整的床铺,身下也不是散发草腥味的蓬松芦苇草。 还有的女孩把折叠好的被子舒展开,自然而然的钻了进去,突然又调皮的冒出小脑袋。 她们围绕着床铺撒娇的模样好似小猫咪,略显脏兮兮的笑脸写满了欢愉。 被勒令观看的卡姆涅,他不知道“一个到地方”到底有多好。 看得同族们的欢乐,他也想好好享受一下。 留里克,他现在就是故意让她们折腾。床铺被弄脏?无所谓。 一些泥土灰尘罢了。 再说,这群孩子对何为干净的标准恐怕低得惊人。 留里克在注意孩子们的小脸蛋。 “不错。是有些脏,还很蓬乱。你们到底都是棕黄偏金色的发色。你们的下巴都挺尖的,就是胳膊腿太瘦。” 虽是浑身尘土,旧衣服也很糟糕,还有那打着赤足脏兮兮的小腿。 一切都不能抹去她们美人坯子的事实。 她们,每个人都是潜力股。 留里克再琢磨一下,部族的男青年今年为何大量的乐意跑到诺夫哥罗德去寻一个妻子。 哈哈,也许因为那边的姑娘比本族的姑娘更加小巧一些。 不得不说,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在长大后,往往有着结实的肌肉,显然这并非完全是大量体力劳动导致的结果。因为部族的女人们,也不乏大力气的存在。 就是这样的怪力女没有那么的可爱。 撒娇嬉闹该到此为止了! 留里克拍拍手,勒令:“你们所有人都选好了床,现在全体站在床边。” 她们意犹未尽的下床,等候着主人的新的命令。 留里克手扶剑柄走了过去,独自检阅这些女孩。 他转了一圈,清了清嗓子,决意宣布自己的重大举措。 留里克以王者的姿态大声说:“我的仆人们!你们或许都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作为我的仆人,你们将有全新的名字。” 此言一出,女孩们无不睁大了眼睛。 一个大胆的女孩突然说:“主人,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阿勒马塔。” “你?”留里克觉得有点意思,这便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勒马塔。” 留里克并不明白此名字的确切意思,其实它本意就是“芳香”。以此词汇形容一位姑娘,真的再合适不过。 这位叫做阿勒马塔的女孩令留里克的“取名字计划”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 因为这个姑娘的名字,就是以“a”开头的。 “好吧,阿勒马塔,现在忘掉你过去的名字。现在,给我跪下。”留里克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紧接着,突然拔出自己的剑。 这一举动,吓得女孩当场跪地。 剑背搭在了女孩瘦弱的肩头,其他的女孩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心使得她们侧目看来,内心也有一丝担心。 倒是帕尔拉和露米娅完全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概就是“留里克的册封”吧。 留里克模仿印象中的“西欧贵族册封礼”,这套利益或许发源自十二世纪。 他估计当前的九世纪是没有的。 既然没有,这套礼仪就该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谁是礼仪的发明者?伟大的留里克! 锋利的剑刃几乎贴到这小丫头的脖子,女孩还不知要发生什么,她只是遵从于王者的命令。 留里克俯身严肃说:“你,你叫阿勒马塔。从现在开始,你将拥有全新的名字。我,留里克,你的主人!我赐名你为安娜(anna)。” “安娜?”女孩弱弱的复述。 “对!安娜,你的名字就是安娜。”说罢,留里克收了剑突然拔出匕首,就在床帮的木柱子上,粗略刻下“anna”的字样。 做完了凿刻,留里克转身再度命令已经化作鸭子坐的刚被赐名的仆人安娜说:“记住你的名字,安娜。以后,所有人都将称呼你安娜。现在站起来吧。” “是。”女孩弱弱点头,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她并不懂得“安娜”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挺舒服,说出来也顺嘴。 就这样,留里克依次给十个姑娘赐名,由他发明的仪式亦是挨个实施。 第二个女孩,被赐名贝拉(be)。 第三个是西西娅(cicia)。 之后依次是狄安娜(diana),叶卡捷琳娜(ekatelinna,简称eka),芬娜(fenna),格雷塔(greta),海伦娜(hellena),伊利亚(iria),尤利娅(juria)。 十个女孩依次有了名字。 留里克的赐名原则很有规则,根本就是按照英语字母从a开始挨个向后排。 十个女孩当然是正好排到j。 第十一个字母是k,非常巧合的是,唯一的男孩卡姆涅,正好就是这个“k”。 更巧合的是,第十二字母是l,留里克任命的女仆长露米娅,就是这个“l”。 留里克估计自己暂且不会有更多的仆人,就是有,恐怕也是最先“入伙”的这些孩子,会在未来顺理成章的为自己所重用。 字母顺序挨个命名,最后在以一个女性化的元音“a”来结尾。就是具体的女孩名字上,留里克也算是一拍脑袋给定了下来。 以至于,仔细琢磨是个名字,有的是斯拉夫人自己就有的,也有日耳曼人才有的,乃至古希腊时期就存在的女性名字。 终归这是一个大杂烩,但仅就名字而来,留里克琢磨,本时空的欧洲人恐怕更考虑名字的发音是否顺耳。而不是像东方那样,不但追求舒服的发言,更要求一个人的名字有着优雅的内涵。 留里克挨个在她们的床位刻字,首先是罗马字母,接着是卢恩字母。 得了名字的女孩都挺高兴,甚至开始互相称呼同伴的新名字,彼此嬉笑。 但要立刻记住所有人的名字,能够与她们的小脸一一对上号,实在有点难。 赐名却也并没有完全结束。 古代斯拉夫人是没有姓的,不止是斯拉夫人,连同罗斯部族自己,也没有明确的姓氏概念。 如果真的有姓,那就是“罗斯”这个名号吧。 可罗斯部族的本族人口高达四千人,难道全员姓罗斯?或许也是可以的。 但高贵的首领一家当然要有更尊贵的姓氏,而仆人们,也该有自己的姓氏,从而与普通人做明确的区分。 给仆人们定下什么姓?简单啊! 罗斯人说的古诺斯语里的确有形容“仆人”的词汇,留里克目前说的也是它。 此情此景,留里克面对一票女仆,想到的完全是另一个更应景的词——妹抖。 既然是女仆的什么,难道还有比“妹抖(maid)”更合适的词吗? “我的仆人们,你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名字,还需要第二个名字,就是你们的身份名字。现在,我赐予你们所有人梅得洛娃(maidlova)的身份名!我,留里克,我是你们的主人,我的地位就好比你们的父亲。所以……” 说着,留里克直接手指第一个被赐名的阿娜。 “安娜,现在你与普通的人已经完全不同了。你的全名是安娜·留里科维娜·梅得洛娃。你明白了吗?” 安娜她当然明白,甚至还有些感动。 这个女孩虽然只有区区的七岁,留里克这便一直在用从嫂子那里学到的斯拉夫语言下达命令,她怎能听不明白呢? 且说这个名字真的很有逻辑性。 第一个词是自己的名字安娜,中间的是从属于主人留里克的女人,最后一个词就是自己确切的身份。而且这些词汇,就是针对女人量身定做的,是阴性的词汇。 人活在世上,天生都在寻找一个自己的明确定位。 留里克的这番赐名,算是让姑娘们找到了自己的新定位。她们年幼且瘦弱,却绝对不傻。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被迫帮助父母为生计工作,过早的了解到生活的艰辛。 而她们,也成了最初的一批拥有明确的完全的斯拉夫式名字的女孩们。 啊,她们本身就是斯拉夫人。 这套命名系统当然也适用于女仆长露米娅。 剩下的问题依旧棘手。 仅仅是把字母可在床铺的木柱子上,指望实际就将担任“宿管”一职的帕尔拉瞬间认清他们实在不现实。 留里克勒令女孩们依旧站在床边,他又将帕尔拉叫到身边,说道:“你都看到我凿刻的文字,这是女孩们的名字,你必须记住。” “是!我认识那些字母,还有一些,好像也是字母?” 留里克立刻想明白了,这便说:“你说的是罗马字母?我们的卢恩字母下放,我刻的就是罗马字母,也就是罗马人所用的文字。” “啊!留里克,你还会罗马人的文字?”帕尔拉一脸惊讶,换来的只有留里克的斜眼。 “怎么?你难道怀疑我的本事?” “不,只是我很好奇。难道是神赐予你这般知识?” “当然。”留里克不假思索的说:“大祭司有一个宝贝,那是来自罗马人的书籍,我能看懂里面的内容。我实际了解许多事情。我们的祖先就是从罗马人那里得到灵感,发明了我们自己的文字。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与罗马人发生亲密的交流,也许我们需要现在开始就完全弄懂他们的文字。就从我的仆人开始吧!” 留里克给帕尔拉简要介绍一番,即每一个卢恩字母都对应一个罗马字母,这可不是巧合,而是当初的文字创造者就是这样设计的。 留里克其实并不喜欢卢恩字母,还是罗马字母自己用着习惯。至于刚刚看似大言不惭的所谓“和罗马人亲密交流”,仔细想想,这可不是胡诌啊。 帕尔拉绝不可能短时间内,根据各个女孩的样貌认清她们的名字。 这一点,留里克对自己也缺乏信心。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辅助的手段,比如所花名册。 造纸的技术,留里克觉得自己将其复刻出来,理论上并没有多大的技术障碍。比如浸泡树皮后疯狂敲打,最后将其打得只剩下纯粹的纤维,之后即可用细麻线做的筛网操作一番,制作至少能凑合用的纸张。 理想是如此,留里克暂且还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立即尝试。 没有纸张的时代,竹片与木板,都是凑合用的书写工作。 啊,把木板、竹片加工成纯粹纤维,那就是纸咯。暂且,留里克将干净的木板当做绝好的书写材料。 当然,与其说是书写,说是凿刻才最为恰当。 这座长屋的所有床铺排列整齐有序,女孩们也非常自然的选择聚在一起,使得她们占有的床铺位置高度统一。 留里克命令帕尔拉:“你去我对方杂物的木屋里,找到一块合适的木板。再去拿一张牛皮,还有一些麻绳来。” “牛皮和麻绳?!”帕尔拉高度警觉:“就是我那个作坊的小隔间里,拿取你是财物?可以吗?” “别废话,快去拿,我在这里等你。”留里克不耐烦催促道。 留里克确实有一个存放杂物的小木屋,它实在属于肥皂作坊的一部分。那里面存放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尽是些与肥皂生产有关于的器械与制作器械的原料。 帕尔拉匆匆跑走,很快夹住卷起来的薄薄牛皮,左右来拎着一块略脏的木板,回到了长屋。 “留里克,我回来了。这块牛皮它……我们不是要用它做隔热手套的吗?” “手套以后再说,你先把牛皮放下。就是今天,你将用这张牛皮,给我制作一些有用的东西。” 帕尔拉很需要避免双手烫伤的厚实牛皮手套,她拗不过留里克的要求,只能照办。 至于木板,她很快就明白了留里克的高妙。 匕首在木板上开始新的凿刻,留里克凿出代表女孩们床位的方格,刻出一个矩阵。 在明确有女孩床位的格子里,他刻上了女孩名字的首字母。那是卢恩文与罗马文的双重标注的首字母,恰好能与床帮木柱子上的明确名字对得上号。 得此宝贝,帕拉尔兴奋的举着木板:“哦,我的留里克,你真是太有智慧了。你让我管理好她们,有了这个木板,我会尽量做好。” 留里克虽然还没有把决意说得特别透彻,由于他在女仆抵达之前,就已经与帕尔拉通过气。 帕尔拉从见到这些仆人的一瞬间就完全明白,自己将肩负照顾和管理她们起居的重任,同时,她们也要帮着自己工作,现在的工作就是制作肥皂。虽说自己和她们还有语言的隔阂,看到留里克已经能说着诺夫哥罗德人的语言和女孩们顺利交流,想必自己突击学习一番,也能快速学会。 是啊,时代已经变了。 如今偌大的罗斯堡里,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留里克满意的点点头:“这些你能很好的分清他们。现在唯有你,帕尔拉。你要帮我一个忙。” “是什么?”帕尔拉热情的问。 “牛皮。”留里克指着地上圈起来的皮革:“你给我的仆人们,每人做一双简易的皮鞋。嗯,就是能把脚丫包裹住就行了。” “你的认真的?”帕尔拉一脸惊讶。 留里克面不改色:“当然是真的。你快点去做,做好后,我们还得去吃饭。你瞧瞧这些瘦弱的如同小树苗的女孩们,她们必须早点吃饭。” 第176章 仆人的小鞋子 一瞬间,卡姆涅觉得自己被主人忘掉了。 他呆呆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女人开始用匕首切割一整张牛皮。 论制作皮制鞋子,卡姆涅不觉得陌生。 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居民,他们自古以来就懂得裁减皮革缝合成皮鞋或是靴子。 就算当地人不乏技艺精湛的高手,制作一双合适的皮靴,不仅需要时间与精力,成品皮靴的价格亦是不菲。 许多的普通人倒是有凑合的办法,例如抓到野兔后,斩断兔子的头后,再将整个皮革剥下来,形成仅有一个开口的皮囊。麻布条制作的裹脚布缠绕脚丫,再套上这样的皮革,最后麻绳捆好,便是所谓鞋子。 当然,即便如此的凑合鞋子也是难得的。 大量居民习惯了打赤足,待到冬季,因为对足部手部保暖意识的欠缺,他们甚至习惯了冻伤。 卡姆涅就是这样,冬季自己的手被冻得流脓,他并不觉得只是多么可怕的事,亦是对其危害没有了解。 现在,帕尔拉手持着留里克递过来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几番划动,牛皮即被切割。 她一边将皮革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块,心里一直泛着嘀咕。 “留里克,真的有必要吗?也许你的仆人也可以继续光着脚,仆人就是仆人。” 监督的留里克摇摇头:“正因为是仆人。如果我的仆人一身肮脏,可是令我蒙羞。” “唉,就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牛皮,它明明可以做成舒服的皮衣。” “没关系,牛皮还能继续买。就是我的仆人扎破了脚,伤口化脓,那么我就损失大了。” 帕尔拉无奈耸耸肩,也就继续手上的工作。 当前帕尔拉的工作成功,诠释了什么叫做“简易皮鞋”。 那就是一张被切割成近似锐角三角形的皮革,皮革以两个底角对折,在鞋帮的位置以匕首尖凿孔,穿入粗麻绳永久性系紧。 三角形的腰也互相贴住,帕尔拉快速凿了孔,穿上麻绳。这条麻绳,即是鞋带。 第一双鞋子已经做好了,留里克很惊讶于帕尔拉的手艺。 倘若仅从实用性的角度来评判,这好似水牛角的鞋子能够基本保证使用者的脚丫不受伤。 但与自己的鞋子,乃至女仆长露米娅的鞋子,根本没得比。 谁是第一个穿戴着呢? “安娜!”留里克向着第一个被命名的小女孩一招手。 安娜高高兴兴的窜过来,干脆直接坐在木板上,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 “看来你都明白了。好吧,你会穿鞋子吗?”留里克本打算问“系鞋带”这件事,一时间他发觉恐怕古代斯拉夫人这里还没有相关概念。 女孩抬起那柔弱的小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问。 留里克俯视着坐着的小丫头,虽说小脸有些脏吧,她是真的很漂亮,或者说,有着明显秀气的感觉。还有她大大的深蓝色的双瞳,真的迷人。 留里克索性蹲下来,结果差点翻到在地。 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不但可以斯拉夫蹲着,甚至还能鸭子坐。而自己,这幅维京人的身躯恐怕注定了无法完美的蹲下。 他干脆盘腿而坐,大胆的抓住安娜脏兮兮的左脚。 捏住这丫头简直只有骨头的小脚,留里克是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她捏得粉碎性骨折。“你们这些丫头片子一定缺钙,各种微量元素都匮乏。可恶,身上几乎没有肉,我可不希望你们一直骨感下去。”心里的话放在内心,留里克抓着女孩的脚就往鞋子里塞。 安娜捂着小嘴,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完全明白等级的意义,在她看来,主人留里克,大抵与故乡的庄园长是一个级别的?不!应该更加伟大! 所有的女孩们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庄园长一家见到了罗斯人的大首领,都是要跪在地上悉听尊便的。 主人留里克,似乎就是下一任的罗斯大首领。 但这个留里克现在的举动,怎么有种如同兄长般的温柔? 留里克使劲收束麻绳,再娴熟的系上绳结,安娜的一只脚已经完全被包裹住。 非常迅速的,安娜双脚已经有了鞋子。 留里克站起身,拍拍衣服的尘土,再度鸭子坐的安娜命令:“你站起来,给你的姐妹展示一下。” 她听得命令,乖巧站起身,面带着灿烂的笑容面对同乡姐妹又蹦又跳。 另一些姑娘表现的无一不是羡慕的目光,以及对拥有属于自己鞋子的渴望。 关爱她们?当然! 留里克自然而然的觉得,这些女孩的未来必是绝对依附于己的,给予她们一定的来自物质与精神的恩惠,是非常必要的。 他给每个女孩亲自穿上鞋子,还手把手教她们怎样系鞋带。 露米娅仍在一旁站着,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睁大眼睛关注着发生的一切。 她的手不禁握住自己胸前的银饰,内心一种压抑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露米娅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压制住的情感,就是吃醋。 她甚至希望,主人留里克也能捏捏自己的脚丫。 “啊!现在该结束了吧?”帕尔拉擦擦额头的汗水,面露疲态的对留里克说。 “你还没有结束?” “嗯?所有的女孩,都有了鞋子。还不够?” “当然。”留里克摇摇头,接着就把羡慕了很长时间的卡姆涅拉扯了过来。“再做最后一双,我会给你一枚银币做报酬。” 有了钱就有了动力。 相比于制作肥皂,帕尔拉觉得还是做这些简易皮鞋留里克给的报酬更感人。 很快,卡姆涅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鞋子。 留里克不觉得自己的举措有什么伟大的,可这个卡姆涅,他居然哭了出来。 卡姆涅的小手擦拭着眼泪,双脚还在不停踢踏,感受着鞋子的舒服。 他站在留里克身边,发自肺腑道:“主人,谢谢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就忠诚于我。”说着,留里克抚摸着这位比自己矮半头的小男孩。摸头杀?卡姆涅的确哭得更凶了。 卡姆涅哭啼中说着大量感谢的话,完全带动了那些姑娘。 一时间,长屋内恍若感恩大会现场,弄得留里克只能苦笑面对着他们。 看起来,目前只需要给你们一些小恩小惠就行了?好吧,但愿你们一辈子始终有着感恩的心。 留里克见得天色也不早的,孩子们继续哭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部族的晚餐时间快到,也就是当下午的鱼市开始时,岸上的族人买到渔民的渔获,为了保证肉的新鲜,第一时间就展开烹饪,或是直接生吃鲱鱼。 鲱鱼又不大。将鱼头剁掉,再把内脏尽力拿出来,用海水洗一下直接塞进嘴里。 如此干脆粗犷的吃法实在太考验小孩与虚弱者的胃了。留里克觉得,目前最适合小孩吃的鱼肉,其实是鳕鱼。 所以,接下来,留里克只想迅速赐予仆人最初的晚餐。 “仆人们!”留里克拍这手,厉声呵止了仆人的哭泣。“你们都饿了吧?现在跟我走,我带你们吃饭。” 提及“吃饭”这一留里克用古斯拉夫语说出的词汇,一众孩子真的瞬间止住哭泣,男孩女孩的情绪转化之快令人震惊。 啊?你们是真的饿了吧! 一瞬间,孩子们的眼神中展现了某种迫切的渴望,无疑,就是对吃的渴望! “走吧!”留里克小手一挥,“我带你们去吃饭的地方。” 一声令下,孩子们完全化作跟屁虫,紧紧跟在主人的身后。泪水清洗了各自的小脸,孩子们的脸恢复白皙,而今又充满笑意。 唯有帕尔拉留在长屋,肩负起收拾残局的重任。 帕尔拉也明白,留里克的新女仆们只是暂时的离开。无疑,独自一人睡在偌大长屋的时代,永远的结束了。 往好处想吧!虽说暂且和这群孩子有着语言隔阂,可能到了冬季,她们都能说上磕磕绊绊的诺斯语了。 留里克恐怕也从未把她们当做只会侍奉人的女仆,这样的女仆有一个露米娅就足够了。 她们,将化作某些工具,来为主人留里克创造财富。 至于唯一的小男孩,好像是叫做卡姆涅。那个小男孩,他应该不会住在这里吧。 对于卡姆涅,留里克的确有独特的安排。 当大伙儿吃罢晚餐后,该给卡姆涅安排个好去处。 一众孩子在留里克的带领下,行走在罗斯堡错综复杂的道路,他们并不很起眼。 因为今天,整个部族都因为大首领的归来陷入狂欢。大量的族人涌向海滩,从接近正午时分的登陆到太阳快要落山,海滩已然化作物资分发现场。 奥托带着可靠的部下们,跑到祭司长屋,向着渎职的祭司兴师问罪。即便大首领不在场,剩下的族人仍在参与索贡航行的一批年长勇士的协调下,有条不紊的分配物资。 就是这个过程,基于带回来的物资真的很多变得缓慢。 可是,那些没有派人参与到索贡航行的家庭,根据部族的新规定,分红的美好时代已经结束了。 今年的春季索贡,许多族人注定不能得到自己的分红。 可以说这是人性的自私使然,也可以说是罗斯部族社会积极变化的重大体现。 甚至可以说,罗斯部族在公元829年夏季结束的两场“伟大行动”,使得罗斯人基本告别了部落文化,进入到奴隶社会。 全新的时代,家里缺乏强有力男性劳动力的家庭,在部族中的地位正在急剧下降。 他们当然可以划着小船离开罗斯堡,从而永远的放弃自己罗斯人的身份,就是这样做充满了风险。 他们也都可以留下来,就是倘若没有人照顾他们,在部族中被边缘化,显然也是一种必然。 倘若没有留里克的重视,菲斯克和他的母亲,就已经被彻底的边缘化,成为部族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现在的留里克能察觉到隐藏在看不见地方的暗流,罗斯部族里人心思变,曾经慷慨的人慢慢表少了。 下午时分,照例留里克不给自己的那一百五十多名部下做什么“军事训练”。那些男孩小小年纪,普遍被训得有了可观的力气。 因为大量的吃肉,哪怕吃的是鱼肉,曾经比较消瘦的秃头菲斯克,在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他的身体素质也有了质的飞跃。 曾经的菲斯克在同龄人里就是个狠人,如同蛮牛冲锋一样,一开始真的让留里克担心这个愣头青就真的独自一人冲垮了盾墙。 菲斯克的胃还没有能力装下两磅的熟鱼肉。 他抱着吃剩下的一团带回家,等候自己把熬鱼肉现场收拾完毕的母亲回家,待到夜里,这坨鱼肉就是母子的晚餐。 留里克带着一众新仆人,以特别突兀的姿态出现在菲斯克家。 此刻,菲斯克的母亲布罗玛,奋力操持着一台简陋的织布机。 菲斯克自己也没有闲着,他在操作纺纱机,即加工那些从商人手里买来的亚麻。 虽说这段日子,布罗玛从留里克手里挣得了一些报仇。她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因为到目前为止生活仍是比较清苦的。有了一些可观的收入,满足口腹之欲是应该的,就是更多的收入,布罗玛希望用来修善自家的房子。 房子毕竟是年久失修了,晴朗的日子还好,就是到了秋季降雨很可能变得频繁,结果不但是房子变得阴冷,房顶不断的滴水也是极度的糟糕。 再说了,房子不再修善,一定会在某个降雪的日子被积雪压塌。 母子俩不曾想到,留里克会在今日这样关键的日子,突然毫无征兆的摆放自己。 留里克定是带着某些目的而来! 留里克来了,菲斯克兴奋的坐起来,直接跑到门口,接着就被留里克身后的一票孩子吓了一跳。 “留里克,这些人……” “是我的新仆人。你的母亲呢?”留里克问。 “就在家里面。”说罢,菲斯克将留里克领了进去。 留里克之于布罗玛,就是完全意义的大救星! “啊!伟大的奥丁祝福者留里克,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布罗玛谦卑的说。 “我还以为给了你钱,你会好好修善房子的。现在看来……”留里克左顾右看,还别说,菲斯克的家仍然简陋。 也许他们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亦或是是单纯的不想立刻做出改变。 留里克不想瞎琢磨,他走进布罗玛,直白的说:“你去把那些女人再召集起来。你去下午的鱼市买些鱼,你们立刻开始煮鱼肉。” “啊?!还是给一百多个孩子……”布罗玛大吃一惊,倘若真是如此,那些收起来的陶瓮,还有别的一些洗干净的餐具,有的全部拿出来。虽说是有钱赚的,自身也比较劳累。 留里克摇摇头:“我有了一些新仆人,现在没有那么多。女人,停下你手里的工作!现在立刻给我办事!我现在心情很好,今天的情况非常特殊,把事办好后,你们所有的女人将得到一枚银币的赏赐。” 第177章 留里克与十二仆人的晚餐 一枚银币。 哪怕现在鱼市的肉价都上涨了不少,对于布罗玛和菲斯克,两人毫不怀疑一枚银币的贵重。 唯有留里克这样有着巨大权势的人,才不觉得拥有一万枚银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最近的豪爽行为,已经为他自己在部族里增添了更多的声誉。 那些熬鱼肉的女人们突然有了新的工作! 很快,布罗玛领着两个女人从鱼市上回来,三个女人各自拎着一条鳕鱼。 鳕鱼嘛!价格自然是贵了些,留里克愿意以此好鱼招待新部下。 几块石头搬到空地,上面放置一块木板,它就是所谓的餐桌了。 去除鱼鳞和内脏的鳕鱼在被大火熬煮,空气中弥漫着肉的香味,以及一些淡淡鱼腥味。 十一个仆人盘腿坐在露天的简陋桌边,他们的西方就是灿烂的夕阳。 时间实际已经很晚,夏至日过去没多久的现在,每天的夜晚时间都是短暂的。 能让孩子们保持精神的唯一原因就是肉香。 留里克他自己也饿了,索性就留在这里,以主人的身份与仆人们共进晚餐! 那么,加上自己确定的女仆长露米娅,一同就餐的就是十二个仆人! 孩子们的面前摆着木盘,其上放着一坨鱼肉。 还不仅如此!留里克可是亲自在每块鱼肉上洒了一些盐。哪怕这盐的品质不怎样,其中夹杂着不少氯化镁之类的苦味物质,但其中的氯化钠给予了鱼肉更有人的气息,来自于盐的诱惑,给予孩子们巨大的精神刺激。 哪怕是露米娅,她身为女仆长终究还是一介小孩。 露米娅保持着极大的克制,也是她以简陋的古斯拉夫语词汇,呵斥打算先伸手的仆人。 原则就是,没有留里克发话,所有仆人禁止吃饭。 坐在处于北方的主人位置的留里克,看看自己盘子的鱼肉,又看看孩子们期盼的眼神。 他觉得自己需要说一些废话。 “仆人们,你们都看到了,这是我给予你们的赏赐。吃吧,我的仆人们。” “那么?代价呢?主人?”说话的还是第一个被赐名的安娜。 “代价?”留里克嘿嘿一笑,“是你的忠诚!安娜。这就是你们身为仆人的命运。现在,开始吃吧!” “da!” 安娜的一记斯拉夫语的应答,弄得留里克一阵恍惚,接着,他的嘴角显出一丝笑意。 到底,她们都是斯拉夫人呐。 一声令下,孩子们再也不拘谨什么,饥饿的驱使下,所有小孩皆是小狼。 哪怕是跟随留里克大半年有余的露米娅,也化作一只小狼大口啃肉。 所有孩子,他们之前已经在留里克的命令下,用奇怪的东西,实际就是肥皂,将小脸和手彻底洗干净。 他们开始抱着肉块大肆啃食,由于大鳕鱼的刺很少,他们不担心鱼刺扎伤的可能性,结果许多孩子是真的饥饿,鱼肉没有嚼几下就咽肚。 闹得几个女孩不停的锤胸口,好使得鱼肉顺下去。 看得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留里克有点哭笑不得。 仔细琢磨一下,男孩女孩完全一样的狼吞虎咽模样情有可原。 恐怕在他们的故乡,他们从没有如今天这样可以畅快吃饭的经历,何况吃的还是肉,以及大量的盐!恐怕他们并非是单纯补充身体能量,更是拼命的补充电解质。 留里克可是故意洒了齁咸剂量的盐,可是,孩子们的行为充分说明了他们一定是对所有营养都缺乏。 看得他们的样子,留里克啃了几口肉,突然就不想吃了。 他索性把自己的肉放进露米娅的盘子,看着她惊喜的眼神,已经站起身的留里克说道:“露米娅多吃一些吧,唯有你,是所有仆人里我最喜欢的。” 正是这来自诺斯语的话语,露米娅醋意彻底被平息掉了。 她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后抓起那块肉啃起来。 仆人们尽可能吃鱼肉吧!如果孩子们能把三条大鳕鱼全部吃完,那就吃吧! 留里克现在,只想和待在自家门口的菲斯克再说说话。另外。在与布罗玛商量好,关于晚间时间给女仆们提供伙食的事,此事迫切需要谈好价钱。毕竟,仆人的伙食费都是主人留里克吗支付,在可见的未来,仆人的伙食费用开始会随着人数的增加与仆人的成长,变得越来越高。 非常明确的事实是,留里克现在,就是用自己不断增值的财富,养育了合计快要一百七十名小孩了。 从小培养未来的忠实可靠的部下,为此持续花钱是必须的。 就是倘若可以少花些钱,让吃饭的、做饭的人都满意,再合适不过。 这里,做饭的关键人物正是菲斯克的母亲布罗玛。好在,布罗玛的确是个好说话的女人。 可不嘛!布罗玛还没有蠢到敢对大首领和未来首领有着任何一丝的不敬! 布罗玛是真的爱自己唯一的亲人菲斯克,只希望儿子能在留里克身边成为永远的亲信。 任由他们吃肉,留里克走近坐在自家门口,啃食中午剩下的那坨鱼肉的菲斯克。 菲斯克三下五除二把肉塞进肚子,双手急忙在自己的衣服上随便蹭蹭。 “留里克,你有事找我?” “事情?没什么。” 留里克索性双腿并拢,坐在菲斯克身边,望着西方的暮色不禁一个哈欠。接着,他捣捣菲斯克的胳膊:“你看,我的这些新仆人们。你觉得怎么样?” “嗯,很好。我看到了许多小女孩,留里克,你真的需要她们?” “是我刻意从诺夫哥罗德弄来的女孩。”留里克的解释中明确透露出自豪。 此刻的菲斯克,他还能如何掩饰住自己的羡慕? 菲斯克觉得留里克是在炫耀,奈何人家是未来的首领,当然可以肆意的炫耀。 再看看自己的境况。自家的房子一年多没有修理,下雨的时候经常漏水。 如今,自己与母亲相依为命,倘若不是留里克的支援,情况糟糕透了。 菲斯克长叹一口气:“现在,就连卡努夫也有两个女仆。我听说,卡努夫决定把那两个仆人作为他的妻子。你呢?留里克。难道你希望这些女孩都是你的妻子。” “我?!”留里克被惊得挺直腰板,接着尴尬着看着菲斯克的脸:“你太高看我了!我现在的女仆有十一个,难道我还能……” “你可以的。”菲斯克毫不避讳,“你做了首领,你有多少位妻子,没有人会有意见。”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我的身体受不住。” “你非常在乎露米娅姐姐,我们都知道。留里克,你打算娶她为妻子吗?” 菲斯克的话完全是无心的,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恰是因为是一介真正的孩子,菲斯克的话没有任何的虚妄,他是完全认真的。 不曾想,这番话可是被还在吃肉的耳尖的露米娅听到,她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了。 留里克绷着嘴,自己想要批评一番菲斯克不合时宜的童言无忌。 但平心而论,自从拥有了露米娅的所有权,留里克觉得这个丫头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 露米娅如今也有了一个神奇的身份,那就是被大祭司维利亚钦点的,是接任大祭司之职的真正好人选。 关于这件事,那是自己与维利亚的密约,留里克不会告诉旁人。 但留里克也没有情绪大变去否定菲斯克的揣测。他的缄默,仿佛就是承认。 “啊,如果那样也很好。”菲斯克的叹言表达了自卑,他继续感慨自己的可怜:“就是不知道,我未来的妻子是怎样的。” 留里克又提起兴致:“你居然在担心这个?” “嗯?我为什么不担心呢?再过两年我就十二岁了。” “十二岁?怎么了?”留里克有些诧异。 “你……”现在又轮到菲斯克诧异了:“留里克,你还有四年就十二岁了,大首领一定会给你定下一门婚约。你毕竟是我们的未来首领,放心,没有蠢货敢挑战你的位置。” 还有四年?结婚?! 留里克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是一双小孩的手啊。自己还这般的幼小,十二岁就订婚或是结婚? 稍稍想想,部族确实有这方面的规矩。 留里克抬头看看吃肉的露米娅,如此想来,露米娅岂不是明年就十二岁了?岂不是……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过早的结婚不是什么好事,留里克始终这么认为。 既然菲斯克提到了有关婚姻的问题,看来这孩子是真的非常在乎。 在所有的部下里,如果谁未来有望成为最骁勇的战将,莫过于这位“秃头”菲斯克。 这家伙只要继续吃肉,每天再拼命的做着有关体能的训练,等他长到十八岁,那就是一名壮汉。倘若再故意续上胡子,一位秃头巨胡的战将形象,一定能令敌人胆怯。 留里克拍拍菲斯克的肩膀,故意说:“你不用担心什么。看到我的女仆了吗?当你长得足够强壮,那些女孩也都长大了。到时候,你从中挑选一个漂亮,我就恢复那姑娘的自由,成为你的妻子。” “真的?”菲斯克兴奋应答。 “当然。你应该明白,我的仆人只是做事而已,我可以在几年后赐予你一名清白的姑娘。而你,你必须无条件的效忠我。” 菲斯克腼腆的笑了。“那当然,我们可是兄弟。” 现在,对于菲斯克来说,那些看起来非常弱小的小女孩,其中就蕴藏着自己未来的妻子? 哪一个是最漂亮的姑娘呢? 菲斯克瞪大眼睛,观察着她们的吃相,竟清楚的看到了一位啃肉的小男孩。 “咦?留里克,你也收了男仆?” “是啊,那个男孩叫卡姆涅。也是一个可怜人啊,他的父母都被熊害了,现在我成了他的主人。” 留里克已经基本弄清了卡姆涅的身份概况,甚至那些女孩们的身世他也基本有了了解。 卡姆涅确实很可怜,从现在开始,卡姆涅就是幸运的。 那个男仆的人生经历,瞬间引得菲斯克强烈的思想共鸣。 “留里克,你打算把那个男仆怎么样?难道,加入我们的军队?”菲斯克就是把日常上午的训练看做是军事操练,大家虽是还是,当组成盾墙互相碰撞,那挥动的木剑砸下来也是生疼。 “加入我们的训练队伍?算了吧!就算我对对那个孩子再信任,你们大家也有意见。” “这倒也是,你的男仆,不是我们的族人。那只是一个奴隶。” 留里克耸耸肩,他可不觉得菲斯克的“奴隶”论有什么不对。 因为罗斯人总是高傲的,尤其是如今的状况,部族打赢了针对仇敌的复仇突袭,为此许多人突然变得富裕。部族居民的自豪感如今是空前的,连带着那些客居的商人们,都为自己的部族与罗斯人是如同亲兄弟般牢靠的同盟而自豪。 毕竟,罗斯人砍了可恶的哥特兰岛人,可是为整个联盟出了一口恶气。 菲斯克继续问:“所以,那个男孩,你打算安排他做什么?” “做个铁匠吧。” “铁匠?” “是啊。”留里克再度看着菲斯克,紧握住兄弟的胳膊:“你这支手得握住合适的武器。还有我们的其他兄弟们,你们都要手握最好的剑,要和我的一样好。所以,我需要一批专职打铁的男仆,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我的兄弟们手里的武器是最好的。” 这一刻,菲斯克并不能明白留里克已经萌生起,在未来严密控制部族的冶金行业。 在菲斯克看来,留里克今天的心情一定是特别好的。这又是送妻子又是送钢剑的许诺,他相信一切都会成真。 孩子们啃完了肉,那些女孩们本是干瘪的嘟囔,如今一个个变得圆鼓鼓。 饭后的烂摊子留里克没工夫关注,他把报酬给了做饭的女人们,剩下的事皆是她们的。 留里克亦是和她们修订了约定,那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要增加十人份的量。而且到了夜里,更要继续给女孩们做饭,这是食物要送到仆人的居所。 “也许奥托已经回家了?我要是立刻回去,他可不得给我滔滔不绝的讲他在诺夫哥罗德的经历?”一想到这一点,留里克就不想立刻回去。 并非他要在部族里瞎浪,如今这些仆人落到自己手里,吃饭问题可以说是解决了。现在,仍需迫切解决的,就是穿衣问题。 第178章 波娜之死 要在部族里找到手艺不错的裁缝真是太容易了! 留里克也不乱跑,之前谁给他做的被褥,如今就找寻那些女人。 有五个女裁缝承担起做衣服的工作,她们每人奉命制作十套纯粹的亚麻衣。 所谓衣服,要有裤子、裤腰带和上身的长袍子。甚至,还有内裤。 内裤?它难道不奇怪吗?不仅仅是它,这些女裁缝觉得留里克不给自己的新晋女仆人订购长裙,非要让她们穿着许多男性化的衣服。她们实在弄不清留里克的喜好,终归是金主的要求,这位金主给的钱又多,那还废话什么? 留里克是故意多定做了一批服装,根据他的要求,所有的着装都是非常朴素的灰白色色调,唯有裤腰带是黑色的。 他倒是有一种恶趣味,例如自己的女仆清一色的换上黑白色调的混搭的裙子,下身穿着波力丝袜之类的特别服装,身上穿着白色蕾丝围裙,头上再戴着绣球般的头饰。 好一个维多利亚式的女仆形象。就是这番形象的女孩出现在脏兮兮又略显混乱的罗斯堡,就好似凤凰掉进了鹌鹑窝,很不合适哦。 所有的女仆都穿着款式一样的衣服,再经过一番简单的军事训练,她们就能穿着完全一样的衣物,根据主人的命令,成为主人的助手亦是仪仗队,哪怕她们皆是素颜,也绝对是亮丽的风景线。 其实,仆人的衣服并没有严格区分男女,留里克实际更希望自己的女仆男仆的衣着都是简约与实用化。这个时代,女孩们当然要穿着裙子,留里克希望自己的女仆们在裙子的基础上再穿上裤子。多此一举吗?留里克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因为她们注定了要参与到劳动,并未自己的财富增值贡献巨大的力量。本质上,她们需要取悦自己的主人。 这位主人不一般!留里克不希望她们浓妆艳抹。留里克希望的,是长大后的她们能穿上紧致衣物,能更好的投入到劳动生产中。但她们也会因此把女性的身材清晰的表现出来,怕是自己的一群保守的族人们,会觉得他们的首领留里克是个怪人。 订购下的服装,那些女人声称只要三天时间就能全部做出来。 所有的麻布将是留里克提供,工作就从第二天买到上好麻布后开始。留里克仍是许诺她们仅仅一枚银币的加工费,就取得了裁缝们热烈欢迎。一枚银币已经很多了!思维敏捷的裁缝更是察觉到,裁减麻布的边角料,自己可以收集起来。这样交了差事,自己还能用边角料缝合成一双手套之类的。 统一的仆人着装很快就有,所有的衣物亦是男女皆可用,或者说它的结构本就是为了实用化显得颇为中性。 在得到衣服之前,仆人们还需忍耐个两天。 不过,留里克觉得自己唯一的男仆卡姆涅,把女仆们送回住处后,自己把卡姆涅亲自带到铁匠克拉瓦森那里。 恐怕那个资深铁匠,会立刻揪着卡姆涅洗干净身子,之后扔给他一件衣服。 毕竟,作为一介铁匠学徒,那身来自诺夫哥罗德的破衣烂衫,可以扔到火炉里当燃料了。 那么,克拉瓦森就真的那么乐意收下卡姆涅做学徒? 他必须乐意,他没有选择! 留里克先是回家一趟,结果发现父亲并没有回来。 “难道他还在祭司长屋里,帮我把醉酒的女祭司都批判一番?” 留里克的揣测完全正确。 奥托带着人去兴师问罪,当场抓获了所有的醉酒女祭祀。他根本不用费心思,这群醉酒的女人横七竖八的瞎躺着,抓获她们与“捡尸”基本无异。 哪怕是自称很快就能担任真正大祭司的波娜,而今也如同烂泥,浑身散发着强烈是酒气。 直到奥托的大耳瓜子扇过来,波娜的脑袋才有所清醒。她面对着大首领愤怒的脸,仅存的意识突然想到自己居然误了大事! 当然,奥托急匆匆而来,不单单是教训女祭司们。 哈罗左森为了取悦大首领,代表所有参与远征行动的族人,可是为其准备了一个“大礼包”,一批银子就存放在安全的祭司长屋里。 曾经的祭司们是不会酗酒的,可她们真是变得醉醺醺的。 罪魁祸首就是那些陶瓮里的美酒! 奥托当场缴获两个还紧紧塞着木塞的沉甸甸陶瓮。他扒开木塞,顿时酒香四溢!甚至这香气完全不同于他所了解的麦酒,香气真的太猛烈了。 奥托试着喝了一口。 “啊!好酒!” 奥托的赞誉立刻引得哈罗左森与阿里克的效仿,紧接着,其他随从一拥而上,愣是帮助女祭司们把美酒喝得个干干净净。 精酿的麦酒被大首领喝了,波娜心情不爽,她晕乎着脑袋,双手捂住自己被大首领的耳光扇肿的脸,艰难的招呼起其他祭司们。 最终,奥托在大祭司的房间,找到了还在静养的维利亚。 看到奥托突然出现,维利亚激动的干脆哭了出来。 因为,在她心里,如果自己有儿子,就该如奥托这般。 “你终于回来了!”她带着沙哑的嗓音,从毛皮被中爬出来。 维利亚,今天的她真就是一副老母亲的形象,眼含泪水,扑向奥托的怀中,就如同扑向自己远行许久突然归来的中年儿子的怀中。 “哦,大祭司,难道有什么可恶的人,让你受委屈了?还有那些祭司们,她们都怎么了?” 脑袋枕在奥托胸口的维利亚,毫不避讳自己的恨。 “波娜,她……” “她怎么了?”奥托紧张的问。“是她惹怒了你?” “就是她!她觉得可以取代我了,她有除掉我的打算。我真是看走了眼,怎就选择她作为下一任女祭司?我还没死呢!波娜已经自称是大祭司了!” 维利亚的话立刻引得年轻气盛的阿里克的强烈共鸣。 “大首领,大祭司的话千真万确。我们大家都不喜欢那个波娜,就是你刚刚扇巴掌的女人。” 奥托猛然看向侄子:“你快继续说说!” “遵命。” 阿里克为了彰显自己的愤怒,当然要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现在,哈罗左森也顺着阿里克的意思,两人明知道奥托已经愤怒了,他们仍在火上浇油。 就是这个油浇得,维利亚是非常高兴的。 奥托气的咬牙切齿! 人心都是肉长的,维利亚对自己的亲密态度奥托完全明白,还有她对于自己唯一儿子留里克的照顾与教导,奥托充满了感激。 他能不感激吗? 留里克高贵的身份,正是维利亚竭力宣传的。 在奥托看来,任何人都不能威胁维利亚的地位,更不许有人敢怠慢她。现在的情况是,波娜想“帮助维利亚去世好取而代之”。 奥托手握剑柄,咬牙切齿道;“那个波娜,她应该去死!” “那就,杀了她!”维利亚亦是恶狠狠的小声回应。 对此,奥托已经心领神会。 他抬起头,看向哈罗左森和阿里克,左手放在自己的脖子处,做出了可怕的手势。“以后,再没有那个女人。” 此刻,阿里克和哈罗左森却有些担心。 “大首领,真的?在祭司长屋里?”阿里克担忧道。 哈罗左森继续:“就是真的动手,也得把那个女人骗到户外做掉,这里是神圣的。不该……不该被恶人的血玷污。” “也好。阿里克!”奥托以犀利的眼神瞪着大侄子,“那个混蛋必将对你弟弟不利。你!去做把!圣域里不需要亵渎者。” 可是,阿里克仍旧有些犹豫。 维利亚缓缓坐正身子,她静静思考一下,干脆狠了狠心,看着阿里克的眼睛,沙哑的命令:“阿里克,听从大首领的命令。你放心,我已经选择了全新的大祭司。” “遵命!”阿里克站起身,一甩脖子就带着两个年轻的伙计离开了这房间。 波娜现在仍捂着肿胀的脸坐在长屋的大厅里,一同发呆的还有许多女祭司。 她们迷糊的脑袋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她们是在静坐醒酒,亦是在反思自己错过了大事。 阿里克和两个壮汉突然出现,紧接着哈罗左森也出现了。 他们没有任何的废话,驾着波娜就往户外拽。终究,他们不希望神圣的祭司长屋染血。 波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晕着脑袋哼哼唧唧,就被拉扯到了隐秘的所在。 在长屋旁的鹿圈边,阿里克饮血无数的钢剑,没有任何犹豫,干净利落地当场刺中迷迷糊糊的波娜。 波娜在醉酒中稀里糊涂的死了,她为之渴望的一切,也在迷迷糊糊中荡然无存。 波娜并没有感觉强烈的痛苦,她只是觉得自己突然无法呼吸,然后一口血吐了出来,粘了一些于阿里克衣服上。 她被奥立克慢慢放倒,之后三人又接连刺了几剑。 醉酒时被处决,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是这样终结了一生。 波娜素袍染血,双眼永远的闭上了,唯有身躯还在时不时的抽搐。 死亡来得非常突然! “阿里克,我们这样做真的合适?我居然处决了一名祭司。”一名经历过战阵砍杀过敌人的壮汉,不禁为自己的举动深感后怕。 “对啊,我真的担心神的报复。”另一人说道。 阿里克铁青着脸,对着死亡的波娜又啐了一口。 “呸,你们两个太天真了。大祭司和大首领都赐予她死亡。你们不要忘了,分钱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狂妄自大。现在,你们两个就地挖坑,一切都过去了。” 两个壮汉迅速挖出一个浅坑,波娜直接就是草草掩埋。 阿里克的衣服染上了一点血迹,而他拎着滴血的剑,作为强有力的证据回到长屋。 那些目睹波娜被带走的女祭司们,见得一个年轻人拎着带血的剑归来,一种糟糕的预感瞬间浮现。 “大祭司,我们把事做完了。”阿里克递上殷红的剑,证明此言非虚。 看着血迹,维利亚突然有种恍惚感。 她默默嘟囔:“波娜,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做一名普通祭司,也不会这样。” 祭司与首领联盟关系的稳固,正是罗斯部族能长久稳定的关键。尤其是过去的十多年,部族内部真是前所未有的稳定与安全。 哪怕时代会变,这份联盟也必须长存。 波娜的罪过就在于此,她觉得自己只要担任大祭司,就能肆无忌惮的发号施令了?也许注定会这样。 但奥托的愤怒在于,那个女人看来已经陷入到持续的享乐中去,这样的祭司留着何用? 奥托的确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仓促,殊不知维利亚早已动了杀心。 人既然已经被做掉了,奥托不得不问到关键问题:“大祭司,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你的继任者?” “露米娅。” “什么?”奥托有点恍惚。 维利亚急忙严肃的说:“留里克的仆人,露米娅,她是继任者。” “她?”奥托大吃一惊,“可她是养鹿人啊。” “难道你觉得不妥?难道一个醉鬼做大祭司就妥当了?记住,是奥丁饶恕了那个女孩的命,一切都是命运。” 奥托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此事没有谁比奥托更了解,所有抓获的俘虏,怎就一个露米娅神奇般的幸存呢? “她,真的合适吗?”奥托依然谨慎的问,“也许那个女孩确实不一般。我还是担心族人们……” “担心族人反对她?哦,算啦吧。”维利亚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这近三个月的时间,你的儿子都做了什么。真是神的恩惠,留里克已经在笼络族人们。他,将是比你优秀百倍的首领。” 听得这些,奥托心中暗爽。 维利亚继续以沙哑的声音说:“如果只是做祭祀仪式,任何一名祭司了解流程,就可以直接去做了。大祭司不是一般的祭司,大祭司要是一名高贵的人,一名虔诚的人,一名不会被轻易污染了精神的人。我已经教导露米娅很多时日,我相信,这一次我没有看走眼。” “这……”奥托仍然非常纠结,想不到被自己轻视、唯有留里克特别重视的那个俘虏,在维利亚这里有着极高评价,恍若偌大的罗斯部族,居然找不到第二个来自本族的大祭司的称职人选。 波娜已经被做掉了,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维利亚突然问道:“奥托,你是否觉得,我其实也是一个心狠的女人?” “你?你怎么回事狠心的人?你是仁慈、伟大、公正的。”奥托说了一堆赞美之词,他的话发自肺腑毫无奉承。 “是我许可你除掉波娜。好吧,我确实心狠,我已经时日无多。我祈祷奥丁再赐予我几年的生命,这样留里克能长得更大一些,露米娅也是如此。” “那么,瓦尔哈拉回应你了吗?”奥托干脆双膝跪地,握住维利亚枯枝般的手:“你必将成为新的女武神。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继续长寿,继续守护我们。也许我应该带着留里克亲自去祭坛祈祷,祈求瓦尔哈拉。” 维利亚笑了笑:“他们没有明确的回应,我的身体倒是恢复了很多。也许,这就是神的回答,我应该还能继续苟延残喘活上几年。部族就是我的一切,你知道的,奥托。你们所有人,都像是我的孩子,我的亲人。我不许可任何人威胁部族的稳定,祭司们不该有贪婪者。但愿,死了的波娜能警醒其他人。” 第179章 大首领集权的开始 大祭司倘若是一介酒囊饭袋,那怎么能行? 有这等操守的大祭司,那就是对奥丁与瓦尔哈拉的严重亵渎。哪怕是族人们,也会非常反感大祭司的这般的行径,大家需要大祭司是一位虔诚者。 如果虔诚者是一位养鹿人?是露米娅? 哪怕不是她,能接任维利亚职位的,也必须是一位虔诚的,且尊重大首领决意的女人。 奥托狠了狠心:“我明白了,大祭司。如果那些祭司继续颓废,我将亲手将其全部斩杀。” “唉……一切都是那些金银的罪过啊。” 维利亚长叹一口气,她的说法奥托当然不同意。 “大祭司,金银又有什么罪过?我们都需要金银,唯有祭司,不该贪图钱财。” “你说的有道理,快把我扶起来吧!” 奥托搀扶起维利亚干瘦的身躯,这位老人旋即在一个小陶罐里,磨出一只青铜钥匙。 “大祭司,你……” “跟我走吧,首领!哈罗左森把很多财宝放在我这里,我将它们锁在一个房间。还有我们祭司们的公有财富。” 维利亚没有继续说,而是坚强的拄着拐杖,走在长屋中的过道。 她衰老的眼睛犀利的瞪几眼大厅呆坐醒酒的女祭司,她不禁琢磨,难道这些人还不知道未来再没有波娜的事了吗? 很快,一个小储物间出现在奥托等人面前,维利亚插进钥匙奋力一掰,门就开了。 “去几个人,把墙上的油灯都点亮。”维利亚吩咐。 “是。”哈罗左森率先进入,很快,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奥托看到了一堆箱子。 “都是银币?”奥托问。 “是。还有一些金币,一些宝石。” “快给我打开。” 听得命令,哈罗左森亲自走上去,将全部的箱子掀开盖子。 在油灯昏暗之光下,那些银币金币熠熠生辉。 奥托没有亲自参与到三个月前对哥特兰岛人的复仇,他也就无从了解,罗斯人的大军究竟是打下了怎样的金库。 甚至奥托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钱。 其实到了现在,哈罗左森看到如此多的金银摆在这儿,他的心脏再度加速狂跳。 轮到奥托,就只有浑身的震颤,这张满是胡须的老脸瞬间乐开了花。 维利亚此刻举起拐杖,轻轻倒了一下兴奋的奥托。 她以沙哑的声音嘱咐:“不要看了太多的钱就忘乎所以。大首领,这里面有两箱子是祭司的,剩下的都是远征的人们赠与你的礼物。” “给我的礼物?四个箱子?!”嘀咕着,奥托直接走了过去。 他单膝跪地,双手插进满是银币的箱子中,肆意捧起闪亮的银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乐呵了一会儿,猛然回头:“哈罗左森,你们究竟抢了多少金银?” “这……我们最后统计了一下,有一千八百磅银子。还有十磅金子。本来,我们觉得一箱子里银子是一百磅,其实没那么多。” “真的有这么多?” 哈罗左森耸耸肩:“如你所见,这里可能还有五百磅的银子。我们谨献给你的,有三百磅。” “好吧,真是太多了。” 奥托扔下银子站起身,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当即沉下脸:“那么,出征的战士都得到自己的奖励了吗?你们的分配公平吗?” “还算公平。就是分发战利品的现场,那个波娜太狂妄了。” “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奥托轻勾着头,看着满登登的金银,“你们给我的银币太多了。也许,我该再份醋一部分给族人们。” 话是如此,奥托知道自己的部下绝不对照办。他的话就是在沽名钓誉。 果不其然,哈罗左森连忙劝阻:“不管怎样,我们打了胜仗,大首领你也有领导之功。这是全体勇士孝敬你的,请一定收好。” “好吧。”奥托长叹一口气,“可惜我老了,这笔钱就留给留里克吧。” 维利亚拄着拐杖走近箱子:“大首领,你的决定非常正确。我把你领到这里可不是仅仅展示钱。我要和你做一个约定。” “约定?是什么?” 维利亚指着两只箱子:“那是我们祭司的公有财富,是属于全体祭司的。被你处决的波娜妄图独自占有它,这是巨大的罪过。也许,让祭司掌管太多的钱,必然招来巨大的祸端。我已经想好了,祭司的公有财富的调动,就由大首领来控制。” “什么?是我?”奥托瞪大双眼,他听得真是耳目一新。他急忙质问:“真的可以吗?自古以来,你们祭司的钱就是自己使用。” “时代变了,我的孩子。以往祭司的用度全靠全体族人的献礼,祭司们总是清贫的。现在可好,祭司富裕之后一个个糜烂得如同烂泥。我们现在还有两万枚银币,仅仅是解决吃饭与祭祀贡品,两万银币足够使用一百年了!我是大祭司,我决定了,祭司的钱由大首领管控,以后永远都是这样。” 奥托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本是非常兴奋的,如今祭祀的钱也归大首领管,这意味着的绝不仅是对金钱的掌控,还是对所有祭司日常活动的掌控。 大祭司维利亚,她在生命即将走向终结的时候,将祭司的财政大权,给交出来了? 奥托缓缓站起,面对着苍老的维利亚,问及最最根本的问题:“大祭司,我们的未来,究竟是联盟的关系,还是从属的关系?” 维利亚抿了抿满是皱纹的嘴,毅然决然说:“是从属。我会竭尽所能把露米娅培养成大祭司,而露米娅你是儿子的仆人。未来,只有你的儿子留里克能带领我们走向繁荣,我说过的,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或是团体威胁他,哪怕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全明白了。那么,请把钥匙交给我。” 做工简陋的青铜钥匙,奥托攥在手里。这把钥匙就像是权力交接的信物,奥托完全明白这份权力的厚重。 从今天开始,固有的祭司群体再不是独立运作的组织,所有祭司的吃喝用度皆听命于大首领。 拿到了钥匙,奥托抬头再看看这房间的模样:“不错,这里当做一个仓库很好。目前,所有的钱继续放在这里吧。” 维利亚点点头:“好吧,也许大量的钱币放在祭司长屋是非常安全的。所以,我还有一份担心?” “那是什么?” “留里克,你绝对想不到他的富有。他手里的银币至少有一万枚。” 听得,奥托瞬间炸毛:“啊?他不是只有五千吗?短短三个月,就……” “事实就是如此,你应该亲自去问他。” “好,我今晚就好好去问。” 维利亚敲敲拐杖:“留里克的钱很多,他将越来越富有。我非常担心,部族里会冒出歹人盗窃或是偷袭留里克的钱。” “什么?这怎么可能?难道还有族人敢偷到大首领家的钱?”奥托从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只因他觉得匪夷所思。 维利亚的态度非常坚决:“你现在应该想到这种可能性。依我所见,把你们的钱都放在祭司长屋,你派遣亲信严加看管,彻夜有人站岗。我们的族人是可以信任的,你现在必须提防那些外族的客居者,当心混入的强盗。” 奥托仔细想想,大祭司的话确实有点道理。 “这件事,我需要和留里克商量一下,毕竟那是他的钱。我想,我现在需要你把那些喝醉的祭司全部召集,告诉她们全新的情况。” 维利亚点点头:“那就跟我走吧。” 奥托办事总是不想弯弯绕的,见得那些依旧晕晕乎乎的女祭司,被挨个纠集到长屋的客厅里。看得她们依旧迷糊的脸,奥托恨不得挨个扇耳光。 当着她们所有人的面,奥托代表维利亚,控诉起祭司波娜的罪状。 波娜已经被处决了!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女祭司迷糊的脑子,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一个个瞬间清醒。 “波娜罪大恶极,妄图谋害大祭司维利亚,妄图独占全部的财宝,更妄图对留里克不利。波娜已死,你们在大祭司病重时没有制止波娜的行径,你们也有罪过! 现在,你们听从命令。从现在开始,没收祭司共有财宝,以后祭司的吃喝用度、祭祀仪式开销,全由大首领掌控。 你们已经买到的酒、你们的水晶杯全部没收。 记住,你们的身份就是敬奉瓦尔哈拉,就是施行所有的仪式。你们没有权力追求财富,否则,你们将被处决。” 奥托知晓祭司们都有了水晶杯,他认定这就是祭司们奢靡的证据,必是高价从外族商人手里买到。 其实完全是知道内情的哈罗左森等人没来得及说,如今“水晶杯”于罗斯部族,再不是神奇的罕见货。 维利亚垂垂老矣,本来,女祭司们把不听波娜话的帕尔拉排挤掉,并妄图依附在波娜身边,在新时代给自己捞到好处。 美梦到此为止,她们面对着说法极有分量的大首领奥托,只有认同这一个选择。 到现在,奥托和维利亚都没有清楚意识到,他们实际在做一场伟大的变革。 大首领正在集权,罗斯部族的大首领,或者说是大酋长,正自发的向君主转变。 奥托并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君主,或者说他对此还没有明确的概念。 奥托本是来向大祭司述职的,还欲第一时间着急部族里的那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家伙都聚在祭司长屋,自己好亲自把大军在诺夫哥罗德的见闻做一个详尽汇报。 处决叛逆波娜和拥得祭司群体掌控权,纯属意外事件。 事态迅速稳定下来,既然大祭司决定放权,奥托瞬间以主人的身份,向所有女祭司发号施令。 “这一次,本首领在诺夫哥罗德弄到了一百六十个姑娘,她们已经在当地做完了她们的婚礼仪式,那是不算数的。 一部分女人待在新罗斯堡,另一部分随船回来了。 我决定了,明晚就位所有回来的新人举办婚礼,你们这些祭司尽快准备一下。” 内心非常害怕的女祭司们互相看看,此刻还是盘腿坐着的大祭司维利亚,使劲敲打一番拐杖:“难道你们没听到首领的命令?现在就开始准备,明晚的婚礼仪式必须顺利举行。这个消息必须今晚传播出去!” “是!”那些女祭司异口同声,内心里充满不安。 啊,她们只是暂时觉得仪式的规划由大首领亲自制定,有些不适应。 奥托继续命令:“你们做完了明晚的仪式后,所有祭司进行拆分。你们要分出人手居住在我们部族的新定居点!” 每个定居点必须有一个祭坛,因为哈罗左森与阿里克的决定,罗斯人的新定居点又增加了一个“墓碑岛”。 新罗斯堡一定可以成为罗斯人的下一个核心,而墓碑岛明显有着巨大战略价值。 新的定居点要设立新的石船祭台,母城罗斯堡必须派遣祭司进驻。何况墓碑岛埋葬着六十五名战死的年轻人,部族必须派遣祭司去做一个吊唁仪式,以安整个部族的人心。 族人们需要心灵有一个寄托,族人需要一个祭坛。 祭司们也都不是只会念念古老祈祷文的女人,她们普遍懂得一些基础的医疗技术,对付一些小的疾病,她们懂得采集草药并熬药来治疗疾患。虽说她们的医术不怎么样,有总比没有好。 她们脸上面露难色,她们的担忧奥托心知肚明。 维利亚再敲敲拐杖:“你们没有反对的权力,听从大首领的安排。让你们去新罗斯堡定居,你们必须去。” 有维利亚的背书,奥托再无顾虑。 奥托当然无法叫得出女祭司的名字,具体而言他对此毫不关心。 所有女祭司都在这里,他随手指指点点,就选定了三个女祭司去墓碑岛驻守,另有五个前往新罗斯堡。 除掉波娜,还有去除掉之前被恶意驱逐的帕尔拉,现在干活儿的女祭司就剩下十三人。 群体被一分为三,最终罗斯堡老家就留下五人。 人数是有些少,奥托已经不想更改。反正祭司这种工作,只要大祭司维利亚把条件放开,就能找到一些可怜的生活无着落的女人,做着祭司的工作获得生活的口粮。 本来嘛,现有的祭司都是些可怜的女人。 她们不想为死去的丈夫殉情,也不想改嫁,就只好跑到祭司长屋谋个差事。 所以从一开始,她们就有着目的性,她们的心灵并不虔诚。 甭管虔诚与否,仪式的事总得有人去做。 伟大的计划埋在维利亚的心底,那就是自己用最后的生命训出一个称职的露米娅。露米娅将训练出更多的祭司,而这些全新的女祭司,必将只听从于留里克一人。 就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和大首领奥托,乃至部族里许多上年纪的人,都已经作古。 第180章 莉莉娅、新身份与全新的见闻 奥托做完了全部决定,他扭头闻讯维利亚:“就这样安排人事?可以吗?” “可以,我没有意见。” “那好吧。”奥托坐正身子,最终郑重其事宣布:“明晚结束仪式,所有祭司进行拆分。后天,前往墓碑岛和新罗斯堡的祭司,随船启程。这件事我不会浪费时间!” 维利亚瞪大双眼:“你,就这么着急吗?难道仅仅两天的时间,你还要出海?” 奥托笑了笑:“大祭司,我本人暂时不会去新罗斯堡。不过,在海水冻结之前,我们必须全力增援留守在新罗斯堡的那六百人。我身为大首领,必须保证我的族人在新定居点,安稳的度过第一个冬天,而不死一个人。” “我已经全明白了。”维利亚深深点点头:“以往的索贡,你们回来后会等到秋季再次行动。看来整个夏季,茫茫大海,我们罗斯人的船队要持续远征了。” 本来,根据曾经的经验,春季的索贡船队会在五月下旬就满载而归。等三个月后,罗斯人的船队会在八月底九月初再度启程,所谓趁着收获季搜刮诺夫哥罗德人的麦子。 距离麦子的收获季也不过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同样,距离天气转冷也仅有最多三个月。 秋季索贡的物资将成为新罗斯堡定居者生存下去的关键,可也不能完全指望它。 奥托自觉根本停不下来,他人老了,在部族的发展问题上他的脑子可不老。 新罗斯堡的建设倘若缺钱,大不了自掏腰包。现在情况也变了,祭司的巨款被自己掌控,那么首先消费祭司的钱,看来也没什么问题嘛。 祭司长屋里发生了血腥的一幕,又发生了伟大的变革。这些事,留里克并不知晓。 天色渐晚,太阳都快落山了!直到这个时候,海滩上的贡品分配仍旧没有结束。 就在船队刚刚登陆的时候,卡威一时间无暇顾及那些贡品分配。 在所有的宝贝中,唯有自己的妻子最为珍贵。 健壮的卡威,他右手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左手拉着妻子的手,就向着家的方向奔走而去…… “老头子,你儿子回来了,你就不能停下工作,去海滩上看看?”一个老妇人走进铁匠作坊,抱怨起丈夫的不合时宜。 “你懂什么?我干嘛要亲自到海滩?卡威自己会回来的。” “你……”老妇人抿了抿嘴:“我真的担心他。已经三个月了!” “不用担心,卡威会平安回来,还会带着他的妻子回来。你应该准备一下,迎接我们新的家庭成员。” 克拉瓦森嘴上这么说,内心里可是激动坏了。 此刻,不时有急匆匆奔向海滩看热闹的族人,路过他的铁匠铺便热情的招手相告。 克拉瓦森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的铁锤还在锻打剑胚,这段日子他坚持做着这些事,制作武器才是他的生活。 就算是制作玻璃器使得自己突然变得特别富有,本职的打铁工作岂能荒废? 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是必须的。 制作出最为优秀的剑,才是自己的毕生追求。 克拉瓦森当然不仅是一名铸剑师,也是真正的罗斯人的冶金专家,更是宝石匠人、木工高手、选矿高手。 某种意义上,克拉瓦森的身份有点数百年后的“博物学家”的意味。 他继续招呼妻子:“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不会在海滩磨蹭。你回到屋里去,你给那个女孩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你说,真的会有一个女孩。” “当然。我和大首领做了约定,大首领从来都会履约的。你记住,那将是的一位漂亮的姑娘。” 铁匠铺依旧传来叮叮当当锻打声,不远处的海滩正是人声鼎沸。 过了短暂的时间,卡威出现了,唯有这个时候,克拉瓦森终于扔了自己的铁锤,高高兴兴迎了过去。 “爸爸!我回来了,你瞧,这就是我的妻子。”卡威直接把满是战利品的麻袋扔在地上,猛然拉扯妻子于自己身前,,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热情的向父亲展示。 “你的妻子?嗯,很漂亮,就是有点小。” “是吗?她年纪的确不大,身份很是高贵呢。” “高贵?”克拉瓦森下意识的揪着自己被扎成辫子的胡须,回想起与大首领的约定。那一大包银币,应该可以在诺夫哥罗德换来一位高贵女孩的婚姻。“你说,她有多高贵?” 卡威昂起头,一副骄傲模样。“她?她可是诺夫哥罗德一位首领的女儿。” “是这样吗?好吧。”说着,克拉瓦森走向前,突然以满是茧子的手捏住女孩的下巴,仔细的瞧瞧她的面容。 莉莉娅完全被吓了一跳! 她基本听不懂瓦良格人的这些复杂的语句,也明白眼前这个老家伙是自己丈夫的父亲,无论是基于哪个传统,这个老家伙也是自己新的父亲。 她意识到自己被品头论足,现在,正被“新父亲”审视面容。 莉莉娅深蓝的眼睛不自主的颤动着,她觉得有些委屈,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不错,真是漂亮的姑娘,但愿她能给你生下许多儿子。你知道的,我需要更多的子孙从事铁匠。” “她一定会的。” “但愿吧。” 本来,克拉瓦森有些遗憾,大首领收了钱居然给自己搞来这么一位过于年轻的儿媳。至于她是诺夫哥罗德某个首领的女儿,这就算高贵了?打内心里,克拉瓦森只佩服部族的英雄,以及睿智的大首领奥托。当然,还有自己的同盟者留里克。 她确实非常的漂亮,脸庞仍显稚嫩,那大眼睛与高鼻梁还有略尖的下巴,确实与部族的女孩,有着极大的不同。 “她……不是很爱说话吗?对了,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克拉瓦森追问。 “她叫莉莉娅。”卡威激动的说,“就是她还不懂我们的语言。”说罢,他急忙凑到妻子耳边,以简陋的斯拉夫语交待:“快!叫他爸爸。” 虽然很拘谨,自知上了龙头战船,自己的命运就与瓦良格人完全绑定。 莉莉娅抿了抿嘴,最后以清脆的嗓音,以诺斯语说了一声:“fa。” 听得她的话,克拉瓦森可是乐得合不拢嘴:“啊,真是个好姑娘。卡威,你身边的麻袋?里面都是你分得的贡品?” “不!是我的战利品,我们跟着大首领讨伐另一些不臣的蠢货。这里面都是大量的麦子。嗯……还有我妻子的嫁妆,我用一个麻袋装好了。” 克拉瓦森耸耸肩,“走吧,你们两个,我们回家。” 莉莉娅,她从丈夫嘴里获悉的罗斯堡,就是一个巨大的港湾社区。 如今抵达此地,真的与姑娘的庄园截然不同呢! 她从没有见过停泊大量船只的港口。甚至当船队驶入最后的峡湾,只见海面千舟荡漾,她从未想到过这样的事情。 返航的漫漫长路,莉莉娅才理解了世界的广阔。 她登陆了罗斯堡,很快,就要以瓦良格女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就像自己先前嫁过来的族人那样过日子。 就是真正面对这一切,真是难以迅速适应。 她的皮靴踏在满是沙石的地面,这与故乡的无尽泥路完全不同。她不用担心靴子变得脏兮兮,更不必担心陷进淤泥。 就是瓦良格人的住房,真是一塌糊涂。 虽是木屋,它们就好似在平地搭建一个窝棚,不像故乡的房子,都要健在木桩上,有着平整的木地板。 现在的莉莉娅,下意识的搀扶起丈夫的胳膊,一同走入神奇的铁匠铺。 炉火依旧炙热,火焰从炉子里喷涌而出。 铁匠铺有着木板墙,其上非常奢侈的挂着大量的金属器! 这里,任何一副金属器,无论是武器还是工具,带到诺夫哥罗德都是一种实用的宝贝! 可在瓦良格人这里,莉莉娅怎么看怎么觉得,它们于此地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她下意识地驻足,眼神一会儿瞧瞧挂在墙上的剑胚、斧子,以及铁铲镐头等器具,一会儿又盯着喷火的炉子浮想联翩。 “快进屋啊!”克拉瓦森催促道。 “哦,爸爸,你看她。”卡威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的莉莉娅,好像很重视火炉呢?” “是吗?” “是啊,她的故乡缺乏铁匠。她没见过我们冶铁的炉子。” 卡威抖了抖胳膊,莉莉娅也就松开了手。 她大胆走进火炉,看到一个金属棒一般的物体,正被炙热的炭火烧着。害怕吗?不!莉莉娅充满了好奇。 因为,这里可是传说中的真正的铁匠铺! 莉莉娅她,愣是俯身抓起了放在地上的火钳。 “危险!”卡威意欲制止。 “你别冲动,让她去做。” 克拉瓦森阻止儿子的举动,他捏着胡须饶有兴致的看着儿媳妇要做什么。 莉莉娅好奇地双手抓住火钳,钳子伸进炉子,将被炙烤到通红的剑胚,整理给夹了出来。 剑胚的热力惊得她双手一抖动,这剑胚擦着她的衣服一角就落在地上。 “啊!”她大叫一声急忙后退,一个不小心几乎仰了过去,好在眼疾手快的卡威完好的接住了她。 就是那短暂的接触,莉莉娅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衣角,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她瞪大双眼,心脏狂跳,嘴上也嘟囔个没完。 而卡威,就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毫不费力的抱起来。免不了几句苛责。 “别责怪你的妻子。”克拉瓦森走近火炉,再用火钳夹起剑胚,扔回炉子继续闷烧,也就是所谓渗碳处理。 他再走近莉莉娅,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这个老家伙难得的表露出自己温柔的表情:“看来我们的大首领是真的睿智。喜欢打铁的男孩几乎只有我们这些世代的铁匠,喜欢打铁的女孩,几乎是不存在的!卡威,你的莉莉娅很优秀。我敢说,她会给我生下许多小铁匠孙子。” 莉莉娅还不太清楚,因冒险的使用火钳,她给了克拉瓦森巨大的好印象。 她被领进了昏暗的铁匠家居的长屋,数盏油灯的光,使得室内的境况还算清晰展现。 这里没有地板,只有沙石地。没有床铺,只有大量兽皮布设的地铺。长屋里还有一摊篝火,由石块搭建的灶台上,还放着一个陶瓮,里面还熬煮着什么。 虽说已经知晓罗斯人的家居体验就是这样的,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莉莉娅她怎么可能喜欢?!可是,嫁入这个一家后还能怎么办?看来只能忍忍了。 她进了屋,随之而来的就是卡威母亲的拥抱,她抱住的就仿佛自己的女儿。 “妈妈,这是我的妻子,莉莉娅。”卡威热情介绍 “哦!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卡威,你真是个幸运的男孩。” 曾几何时,莉莉娅是习惯坐在矮椅上的。现在的她只能坐在兽皮上,松软的兽皮是真的舒服暖和,为了美观,她只好鸭子坐。恰是这男人基本学不会的坐姿,给予卡威的就是强烈的可爱感觉。 坐在这里,克拉瓦森一家已然完全接纳了这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新的家庭成员。 陶瓮里煮着松针水,它被克拉瓦森的妻子小心翼翼倒在玻璃杯中。 这番举动,无论是莉莉娅还是卡威惊得已经完全愣了神。 “妈妈?你拿的,水晶杯?” “嗯?很奇怪吗?回家里,你们两个喝点我煮的松针水,会给你们驱散疲劳。” 如今,老妇人丝毫不觉得自家有一批自用的玻璃杯有什么特别的,即便她知道,家里任何一只玻璃杯,都能以很高昂的价格卖出去。 她继续把松针水分别倒入四只有杯耳的玻璃杯,再依次放在家庭成员面前。 缺乏调味剂的时代,罗斯人和别的盟友部族一样,都乐意饮用松针水,以求那独特的清香以及淡苦的口感充实生活的寡淡。 莉莉娅真的已经震惊了! 她的手谨慎地触碰玻璃杯,接着双手捧起它,感受来自水的热力。她的小脸几乎贴到杯子壁,瞪大双眼在昏暗的油灯下,注视杯子里淡淡棕黄色的水,还有漂浮的松针。 她从没有这等体验,可以透过透明的杯子壁,看清杯内的全部细节。 很显然,自己丈夫一家根本不觉得,他们拥有四只“水晶杯”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莉莉娅仔细想想,既然瓦良格人会回赠一些珍贵的琥珀,那么他们有更宝贵的水晶杯,也不是那么奇怪。 她觉得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但卡威完全不这么想。 卡威快速喝完温热的来自母亲烧煮的松针水,接着就是用手指敲打起杯子。 “爸爸,你从哪里搞到的这个?!我看到有许多外族商人来了,你难道是……重金从他们手里买的?” 克拉瓦森看着儿子惊愕的脸,当场开怀大笑。 “傻儿子,这些杯子可都是你爸爸亲自做的!”卡威的母亲说罢,也轻轻捂住自己满是皱纹的嘴嗤笑起来。 “什么?难道,你从山里找到了上好的水晶,我不在的时间,你把它打磨成了这样?”卡威这么揣测很有道理,因为自己的父亲本就有雕凿宝石的本事,当然自己也学会了这番技能,就是技艺不精。 克拉瓦森摇摇头:“就是我制作的,孩子,这都是留里克的功劳啊!” “留里克?” “奥丁赐予他一些新的知识。现在,我们可以用最常见的矿石,就像铸造青铜那样,制作水晶杯。哦,不!应该叫玻璃杯。” “玻璃杯?”卡威第一次听得这个词汇,再看看手里的杯子,“难道,和水晶杯不同?” “可能也没什么不同。孩子,多亏了留里克给咱们的那张元素表。我已经完全知道了水晶的构成!我们可以熔化水晶,再如同浇铸青铜器,制作你手里的杯子。啊,一切都非常简单。” “是……是这样吗?”卡威明白了父亲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水晶也能如同金属矿一样,加热后再二次塑性,从而成为各种形状的器具。 “当然是这样!留里克可是给咱们家带来富裕的最尊贵的人啊!”说罢,克拉瓦森吩咐妻子,“你去把箱子拽过来,给咱们的儿子还有女儿(指儿媳)开开眼!” 莉莉娅手捧玻璃杯,她猛然听到这对父子不停的说起一个人名“留里克”。 “留里克?他不就是我妹妹未来的丈夫?他们与留里克非常熟?留里克,我能很快见见你吗?” 莉莉娅觉得自己今天的遭遇太梦幻了,而紧接着,两个沉重的木箱被老妇人拉扯过来。 第181章 莉莉娅看来这一切好似神迹 莉莉娅知道,这个老妇人就是自己的“新母亲”,她更是了解,作为瓦良格女人,自己属于丈夫,自己也有义务帮助丈夫掌管财产。 她的双眼开始注视那看似颇为沉重的箱子,心想这里面该是更多财宝吧。 “新母亲”的青铜钥匙依次打开铜锁。 “打开吧!”克拉瓦森骄傲的命令。 两个箱子盖依次敞开,里面装着的正是满登登的银币! “啊!这么多钱?!”卡威猛然站起身凑了过去。 突然间,屋内传来啪的一声。 三个人的眼神,猛然瞅向莉莉娅。现在,女孩惊恐地低着头,目睹着自己脱手而掉在地上摔成三节的玻璃杯。 莉莉娅就是看到丈夫家的巨量财富惊得脱手,现在,看着杯子的残骸,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糟了!这可怎么办啊!”莉莉娅自知做错了事,今日初到夫家居然有这样的开始,简直是一场悲剧。 即便光线昏暗,莉莉娅因惊恐与愧疚,变得煞白的小脸,克拉瓦森看得真真切切。 卡威亦是被吓了一跳,他连忙给妻子圆场:“爸爸,她不是故意摔碎杯子。一定是因为……因为这些……” “是我们家的巨额财富吓到她了?好吧,我想你也被吓了一跳。摔碎一个杯子吗?无所谓。留里克教给我如何制作,我再做几个就行了。孩子,安抚你的妻子,让她别内疚。” 卡威确实觉得父亲会暴跳如雷,想不到,父亲居然会有这般匪夷所思的话。 他竭力安抚内疚的妻子,虽是语言不通,卡威竭力以温柔的语气安慰她,还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克拉瓦森抖抖身子站起来,吩咐妻子准备一些吃的,再检查一下儿子搬进来的所谓战利品。 儿子的远行会分得多少贡品,如今的克拉瓦森已经没有三个月前的那种期望。 就是因为这段日子,因留里克的恩惠,自己一家已经变得非常富有。 海滩上看起来非常忙碌,克拉瓦森并不担心那些人会昧掉儿子的那一份。 “爸爸,你还要打铁?”安抚妻子的卡威问。 “不了。”克拉瓦森实际的看着勾着头的莉莉娅,说:“看来你不能很好安抚她。我现在做些新的杯子,我现在准备一些材料,你们两个在屋里等等。卡威,我会让你大开眼界。” 暂时,卡威顾不上去了解父亲究竟去做什么了。 他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拿在手里仔细观看,甚至用手指触碰它锋利的棱角。 莉莉娅战战兢兢擦掉眼泪,有斜起眼睛观察室内人的举动。 他们并无指责自己的意思,可她的心依旧不好受。 卡威的母亲在儿子扛回来的巨大麻布包里,发现了许多有漂亮花纹的布匹,无疑这些都是儿媳带回来的嫁妆。相比于罗斯人制作的布匹,诺夫哥罗德人的纺织技术更好一些,其印染技术明显更为精妙。 包括莉莉娅现在穿着的衣服。 她穿着一件诺夫哥罗德风格的麻布长袍,里面还有保暖的亚麻衬里。 莉莉娅毕竟不同于庄园的普通女孩,她是庄园长的长女,享受着整个庄园最优质的物质资源。 这身长袍主色调是青灰色的,此乃苔藓印染的结果。长袍更有许多颜色不同的条纹,构成条纹的正是一条条经过独立印染的麻线,在纺织的时候加入这些染色后的麻线,衣装自然变得华丽。 她漂亮的长袍被炙热的铁剑烧黑了一块,一番揉搓后就成了糟糕的空洞。 透过这个空洞,正好能看到她小腿的皮肉。 “卡威,给她换上这间衣服。”卡威的母亲捧来一件叠好的皮衣,它简直是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宝贝,就好像是一大坨洗干净的羊毛似的。 “啊!”卡威大吃一惊:“妈妈,你该不会给她准备了,雪貂皮衣?” “就是雪貂。这可是我给莉莉娅的礼物。啊,她是叫莉莉娅吧,这件衣服可是我自己缝制的。” “啊?妈妈,你可真舍得。”卡威吃惊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给你妻子的礼物,就像是给我的女儿礼物一样。神没有恩赐我一个女儿,看来这个姑娘可以拥有这重身份。” 老妇干脆双手撑开整件皮衣,不得不说它真的有些宽大。 莉莉娅猛然抬起头,又是瞪大双眼看着“新母亲”展示的如同白雪一样纯洁的大衣。它的珍贵真的不言自明。 “莉莉娅站起来吧。”说罢,卡威直接抱起妻子,再接过母亲递来的貂皮大衣。 每一张加工过的高质量雪貂皮,可能卖出六个银币的高价,可每个雪貂皮可以使用的面积并不多。 为了一件大衣,母亲到底消耗了多少只雪貂?最后这件大衣的成本到底如何?卡威觉得,整个思维亚部族联盟里可以买到的最名贵的衣服,就是完全由雪貂皮制作的皮衣。一件可以卖到二百个银币?很有可能。 自家的钱箱里堆满了银币,并不稀奇的玻璃杯,还有这件必然贵重的雪貂衣。 卡威何尝不觉得回家所见所闻的梦幻? 他亲自给莉莉娅套上这件雪貂大衣。 而莉莉娅,她一直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由他伺候着穿衣,一种被哥哥照顾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小时候自己被长兄梅德威特的照顾。现在,换做了丈夫,一个比长兄更加高大强壮还年轻的男人。 莉莉娅确实比罗斯部族的同龄女孩矮一点,以至于她穿上雪貂大衣明显显得宽大。 多条雪貂尾巴缝制的毛茸茸腰带系紧,莉莉娅整个人都变得纯白色毛茸茸的一团。 唯有她棕黄偏金的发辫耷拉着,为纯白大衣增添了一丝别样色彩。 莉莉娅从没穿过这般舒服的衣服,也根本无法想象,作用大量钱币,还有一批珍宝的夫家,居然还执意住在这样简陋的木屋里? 卡威的母亲又切了一些腌渍后的鲸肉干,放在陶盘里递到莉莉娅身边。 女孩那一双小手娇羞地从大衣的衣袖里伸出,这双手,真是怎么看都不是干活儿人的,再看看她精致的模样,卡威的母亲断定,自己的儿媳在故乡的身份绝对不低。 一个高贵的人,总会非常注重自己的干净。会清洗自己的身子与衣物,更不会做一些低贱的工作。 那么,铁匠的工作算低贱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如果大家都认为当一名战士,祈求奥丁恩赐自己战死后,灵魂进入瓦尔哈拉成为英灵。 大家普遍相信这个,倘若做了铁匠,也就永远丧失成为英灵的可能。哪怕战士们都知晓自己需要铁匠,也几乎无人愿意成为铁匠。 莉莉娅谨慎的抓起一直黑乎乎的肉,她觉得这东西是肉,就是恍若糊了一层碳一般的色彩,让她觉得亚历山大。 “吃吧,孩子,尝尝看我的手艺。” 虽是听不懂,莉莉娅也猜出“新母亲”要求自己品尝。她定了定神,大胆张开嘴,恰是这一瞬间,莉莉娅那整齐且白皙的牙齿,展示得玲离尽致。 大部分部族的女孩,她们的牙齿总不是很整齐,且个个发黄。她们不但不会经常清洗口腔,甚至连洗澡都是罕有的。她们身为女孩,也总是保持着一副脏兮兮的小脸,唯有在订婚或是出嫁的人生重大时刻,她们才会以圣洁姿态参加。 莉莉娅的牙齿洁白且整齐,手掌毫无茧子。如此干净的姑娘,卡威的母亲自感这辈子还是头次见到。 那么,问题也来了。 这位明显是养尊处优的姑娘,能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吗?身为罗斯人的妻子、母亲,要会裁缝的工作、要懂得烧火做饭、要懂得劈柴的技术,等等等。 她就是再高贵,嫁过来也得接触这些平凡女孩必须做的事。 莉莉娅啃食肉干,那深深刺激头脑的咸味,给予她完全是非凡的体验。 盐是非常珍贵的,哪怕是白树庄园的庄园长一家,吃盐问题上也是尽量节约。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居民的饮食都是被动清淡的。 以至于渔民抓到一批渔获,他们完全能接受烤鱼不撒盐的吃法,甚至是白水煮鱼肉,没有任何口味唯有香气与腥气混搭的鱼肉,渔民照吃不误。 莉莉娅感动的都快哭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想到同族的佩拉维娜,对瓦良格人饮食的高度赞誉。 天天吃肉的生活听起来很奇怪,可这能够肆意吃盐的好日子,不是更奇怪吗? 在船上,莉莉娅难免会有晕船反应,她中途呕了三次,除了闹的自己颇为尴尬为,整个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这番上了地,她的精神恢复不少,就是肚子一直是半饥饿的。 她又是小鸟坐的姿势坐在皮垫子上,咸味可以肆无忌惮的刺激味蕾,她不停的伸手拿着肉块,就使劲往嘴里塞。 卡威的母亲看的儿媳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的儿子,你一路上没有给她吃什么东西吗?她真是太饿了。” 卡威耸耸肩:“也许她吃肉的机会不多吧!在诺夫哥罗德,当地人都是吃麦子的,偶尔才会吃鱼。就算是莉莉娅这样的首领之女也是这样。” “他们很少吃肉天天吃面包?哦,我们完全是反过来。” 儿子提及了麦子,老妇急忙从那一包战利品里,抓出三把就扔到一个陶瓮里。她一边摆弄着一边说:“你们不要着急,我给你们再熬点麦粥。但愿,莉莉娅会喜欢。” 麦仁在沸腾的水里上下翻腾,就是距离熬得烂熟还需要点时间。 突然,居所的皮帘被来开了,克拉瓦森兴致盎然的踏进来,招呼着自己的儿子与儿媳。 “你们都出来吧,卡威!现在,我给你们展示如何做玻璃杯。” 莉莉娅嘴里嘟噜着,亲自把雪貂大衣脱掉。她觉得自己的“新父亲”要展示如何制作武器的,没想到,居然是烧灼一大堆粘稠的物质。 不仅是莉莉娅,卡威看着新奇。这两位,根本不知道玻璃的制作方法,乃至所需的原材料。 克拉瓦森从留里克那里获得知识,双方还签署了一份契约所谓保持科技的垄断,在卡威看来,父亲就是用家里冶炼青铜水的坩埚,在“熬煮”一锅粘稠发光的不明物体。 接下来发生的事,两人更为震惊! 铁匠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它看起来就是一种工具。 今天,卡威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玻璃压制术。到底卡威乃工匠一名,他以自己的职业操守,很快就根据父亲的加工行为,悟出了玻璃器制作的许多要领。 可在莉莉娅看来,一切好似神迹! 明明是一团如同缺水的蜂蜜那般粘稠、整体发热发亮的物质,被倒进一个瓮。“新父亲”使劲搬动一个木杆,一个奇怪的东西戳进瓮里,杯子就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成性。 杯子逐渐冷却到可以戴上皮手套将其拿出来。 所以,克拉瓦森于瓮中拿出的,正是一件几乎完全透明的物件。 再经过一番加工,杯耳有了,杯子的外形也变得更具想象力。完全是因为玻璃的强大可塑性,克拉瓦森用准备好的材料,接连制作了五个杯子,各个杯子壁上,他都用小刀的刀尖刻下一些卢恩文拼写的褒义的词汇。 在这个过程中,克拉瓦森自白告知儿子,制作杯子的全部材料。 他特别强调:“如果你想要最好的玻璃杯,就尽量找到纯粹的水晶,我们加入一些石灰、草木灰的精华,还有黑铅,就能得到这极易塑形的透明杯子。” 听起来是真的简单!卡威听得,已经摩拳擦掌想要亲自尝试了。 最终,他压制了唯一的一件杯子,亲自感受到了它的可塑性。 一切的加工过程,莉莉娅都是零距离的观众。是神迹吗?她单纯的觉得一定是某种神迹,凡人岂能做出这样美妙的创造物?可丈夫还有新父亲明显是凡人,这说明,他们必是从某个伟大存在那里获得了智慧。 五个杯子算是下了生产线,莉莉娅看到它们,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既然自己的“新父亲”制作全新的“水晶杯”不是很累,也许这东西对于罗斯人,本身就不是价值连城的? 她错了!大错特错。 回到屋内的克拉瓦森急于听听儿子在东方的经历,而卡威则急于了解,自家到底得到了留里克怎样的恩惠,变得如此有钱。 仅就那两个木箱重量来看,卡威估算,自家的银币已经超过了一百磅! 真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克拉瓦森又不是首领,他基于自己的职业,更关心诺夫哥罗德人是怎样生活的。得知当地人的生活严重缺乏金属器,这是克拉瓦森颇为吃惊的。 儿子的话是否有失偏颇了?也许,只有儿媳完全学会了诺斯语,自己才能从她的嘴里问的一清二楚。 至于自己被问到钱的由来,克拉瓦森兴奋的就像是孩子,他的嘴里一直念叨着“留里克的恩惠”,引得莉莉娅不停的抬头。 克拉瓦森一直念叨留里克的名字,时间已经颇晚了,一家人根本不曾想到,留里克他,居然带着仆人登门拜访! 甚至,来者中还有一个莉莉娅熟悉的身影。那个庄园的可怜孤儿卡姆涅,显然,短暂的时间,莉莉娅觉得卡姆涅已经适应了作为留里克仆从的新生活。 第182章 留里克与未来大姨子的初次接触 这个拜访实在突然!莉莉娅根本想不到,自己必然要见上一面的那位留里克,现在就见到了 “留里克?难道他就是留里克?!”莉莉娅睁大眼睛,不经意间居然和这个扎着金色马尾辫的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对视。 仅此一个眼神,莉莉娅明白了,佩拉维娜、卡威对于留里克的赞誉,是真正的恰当。 他,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可爱之中,更暗暗透露着英武与睿智的意味。 至于他身后的那个姑娘,是仆人吗? 真的是仆人吗? 一个穿着朴素却戴着一副巨大银饰的女孩,也算是仆人? 一瞬间,莉莉娅萌生一股悲观的心态,仿佛妹妹斯维特兰娜年纪尚小,就已经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似的。 在莉莉娅胡思乱想的时候,留里克察觉到自己被一位少女盯着,他的心理一样泛着嘀咕。 他直面卡威:“这里的女孩,是你妻子?” 卡威真是兴奋异常,走近莉莉娅身后,一副非常熟练的模样双手扶住女孩的双肩,“这是莉莉娅,我的妻子。” “哦?是嘛?她……看起来很漂亮。” “哈哈哈,真是谢谢你的称赞。” 留里克的话绝非奉承,他觉得这女孩确实很漂亮,就是那种符合自己审美的姑娘。在这里,他是真的祝福卡威是一位人生赢家。 人人都知道,部族的许多年轻人去了诺夫哥罗德寻得一个妻子。 卡威前往遥远东方的目的,就是寻觅这样一位漂亮姑娘,然后带回来。 她叫莉莉娅?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留里克知晓,古代斯拉夫的许多命名人名的词汇,会沿用到千年以后。“莉莉娅”就是惯常的女性名。 留里克暂且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面对着莉莉娅的双眼,突然以古斯拉夫语问道:“你?是卡威的妻子?” 莉莉娅大吃一惊,整个人当场愣住,紧接着就是惊喜。 “你就是留里克吗?”莉莉娅激动地问。 “我是留里克,怎么?很奇怪吗?” “你……”莉莉娅根本想不到这位留里克居然懂得自己故乡的语言,她极为大胆的走了过去,站在留里克面前。“你……” “我怎么了?莉莉娅姐姐?”留里克故意说出敬语,却令莉莉娅觉得,这个小男孩难道有些自来熟? 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涌入莉莉娅的心头,至此一瞥,她觉得这个小男孩真是棒极了! 就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姐姐。 莉莉娅本是给卡威一家展示出了恬静害羞一面,那只是她的伪装。 她非常愿意尝试一些有趣的事情,更深刻明白自己瘦弱的肩膀肩负着故乡庄园赋予怎样的伟大使命。 留里克一定是在套近乎,莉莉娅索性伸出手,就像是逗弄亲弟弟那般,试图拨弄留里克那刻意留的金色马尾。当然,莉莉娅并没有亲生弟弟,那也无所谓。 在她看来,这孩子与亲妹妹结婚,也就成了自己的弟弟。 好像,本质上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这举动,在留里克看来是一种冒犯。 她虽是漂亮,留里克仍下意识的保持警惕。再说内心里,他不觉得自己真的被当做小孩,被一个比自己心理年龄小了一代人的少女逗弄,是让自己高兴的事。 事情明明应该反过来,是自己给这个莉莉娅发号施令! 只听啪的一声,留里克非常迅捷地拨开女孩伸来的右手,将其拨打到一边。 一瞬间,护主心切的露米娅恍若条件反射,窜到留里克面前伸开双手,并以坚毅的眼神目视莉莉娅,露出威胁神色。 本是面带笑容的莉莉娅当场僵住,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急忙解释:“对不起,我不是坏人。” “露米娅,退下!”留里克一声训令,之后,他以手握剑柄的严肃形象,再度抬头注视起露米娅。 他以古斯拉夫语命令:“女人!现在,单膝跪地,告诉我你的身份!” 作为罗斯部族首领的独子、公认的下一代首领、公认的被神祝福的孩子,留里克早已发现,自己其实不需要和族人们讲什么契约与合作的单纯发号施令,族人们普遍是乐意为自己做事的,还觉得是光荣。 原因非常干脆,自己的身份就是高贵。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和族人们把契约与合同谈好,收获的又是族人对“公正”的赞誉。 一旦感受到这种权力在手的畅快感觉,留里克现在的心态变化得很快。 莉莉娅被吓了一跳,她左看右看,包括看到自己的夫家,丈夫的表情也非常严肃,而且,丈夫并没有意图为自己说话。看起来,丈夫也很忌惮这个留里克的权威? 莉莉娅她,真的单膝跪在地上,甚至还微微勾下头。 她在故乡学过一些礼仪,生父里古斯教会她,面对更为尊贵的人必须卑躬屈膝,尤其是身为一介女子这方面的礼仪更要掌握。 半跪的莉莉娅以古斯拉夫语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庄园长的女儿,身份的确比一般的女孩高贵一些。不过,在我看来,并不比我的女仆更高贵。就是你的那些族人们!”留里克捏着自己没毛的下巴,说话像是个臭显摆的老家伙。 “是,我现在是铁匠的妻子,我的身份是卑微的。”莉莉娅顺着留里克的话示弱道。 “卑微?不,我不觉得铁匠是卑微的。我和你丈夫是朋友。” 听得他的话,莉莉娅紧张的心情好了很多,想不到自己的丈夫与留里克的关系是非常好的? 话也说回来了。 莉莉娅缓缓抬起头,睁大她深蓝色的眼角,真挚的问:“你真的是留里克?真的是吗?” “嗯?你居然在怀疑我?” “不!我岂敢怀疑?” 此刻,留里克一寻思,不能自己的金色马尾被人家摸,这不公平。 留里克伸出右手,直接盖在莉莉娅的头顶,抚摸她有些粗糙的头发辫子。确实,给予他的手感就是粗糙的,和想象中少女该有的柔顺头发完全不同。 其实这也不能怪莉莉娅。要怪就怪这一路上的风吹日晒,中途还有可恶的降雨。 她的这身衣物一路上就没有清洗的可能,连她个人的清洁,基本就是淡咸的海水洗个脸。至于头发嘛,自从故乡离开到现在就没有洗过,何况没有肥皂的运用,也不能做到洗得非常干净。。 莉莉娅在青春外表下,实际就在散发令人遗憾的汗味,留里克可是嗅到了这一点。 莉莉卡仍旧轻勾着头,她完全确定这个小男孩就是留里克,一位比自己尊贵许多的人。 恰是这份被摸头,她还感觉到了一股王者的气息。 留里克把手收回来,面对缄默无声的卡威和克拉瓦森:“她是你们家的媳妇,就是缺乏清洁。卡威!” “我在。”卡威急忙回应。 留里克娴熟的随口改为诺斯语:“我已经命令我的新仆人们用肥皂洗手洗脸,很快还会安排他们洗澡。你刚刚回来,也该好好清洁自身,把你身上的臭味完全洗掉。你知道的,对你们有比较高的清洁要求。” “啊!我懂。”卡威脸上笑呵呵,眼睛可是注视着自己半跪的妻子,心中美滋滋。 毕竟,使用肥皂来一次彻头彻尾的清洁,再把身上的衣服好好洗一遍,一旦有了初次的舒服感受,卡威已经无法忍受没有肥皂的生活。现在,要拉着亲婚妻子一起来。 莉莉娅可不知道他们聊的是什么,她同样还有别的话要说。 她以敬语说:“尊贵的留里克,瓦良格的首领为你选定了一位妻子。” “嗯?你说什么?”留里克突然愣神儿。 “是,你的父亲,为你选定了一位妻子。” “我的妻子?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留里克还以为她能说一些奉承的话,如何想到,她的话如此之突兀。妻子?我的妻子?我才八岁呀!距离传统的十二岁订婚,还早着呢! 留里克急忙问:“这是什么情况?我父亲做出了怎样的安排?快说!” “是。”莉莉娅的态度不慌不忙:“我的妹妹,叫做斯维塔兰娜,她将是你的妻子。” “等等,斯维特兰娜?真的是我父亲安排的?” “千真万确!她是我的妹妹,当……当你们成婚后,我将是你的姐姐。” “是这样吗?那个女孩,年纪如何?”留里克急着问道。 莉莉娅立刻回答:“有七岁。” “这么小!”留里克先是一惊,再联想一番,他看着自己的一双小手不禁释然,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八岁小男孩罢了。 留里克的脑子有些乱,照理说因为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强者通吃的古老时代完全可以拥有三妻四妾。就是自己的这幅躯体太年幼了,距离真的成婚也许还需近十年光景。 再说了,既然是自己的婚姻,妻子由自己挑选不是更好吗? 留里克一瞬间,在内心里抱怨起父亲的武断。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他凝视着莉莉娅抬其的脸,越看越觉得她是真的顺眼。 “你站起来吧,莉莉娅姐姐。” 对方虽是说了敬语,莉莉娅现在可是一点不敢怠慢。 站起身的她又在留里克的要求下,又是伸开双臂,又是原地转圈,甚至还被迫做出站着身子双手按住脚的考验柔韧性的奇怪动作。 看似是一番迷惑的要求,留里克实际是根据莉莉娅的身材做出评估,联想那个传说中的斯维特兰娜长大后的姿态。 她们既然是亲姐妹,那女孩长大后,应该和这位莉莉娅是一样的。 莉莉娅的漂亮不仅在于脸蛋,还在于身材,她的气质的确远胜于部族里的那些少女,留里克就是这么觉得的。就是她目前最大的不足,是缺乏一次彻底的清洁,把身上的淡淡汗臭味洗掉。 与莉莉娅的见面有了一个梦幻的结束,留里克做梦都没想到,父亲居然给自己提前四年定下一个婚约。 值得庆幸的是,奥托的审美也是可以的。那位仅有七岁的斯维特兰娜,应该就是一对含包怒放的花骨朵。 还是根据传统,最晚四年后,自己一定会被父亲揪着直奔诺夫哥罗德,与那个姑娘做完正式的订婚仪式。 此事,最好自己把要事弄完,回去和老爹亲自聊聊自身的终身大事。 不管怎么说,和莉莉娅结成姻亲,等于说,自己与卡威就是连襟了。 西方本没有形容“连襟”的名词,简而代之的就是一个万能的“bro”,也就是兄弟。 兄弟?部族里当然有辈分的概念。 留里克知道自己与卡威就算差了十多岁,那也是同辈人的关系。只不过自己是同辈中的小辈罢了。 辈分看似小,身份极度高贵,留里克明白自己一样有权对卡威发号施令。也就更有权对着克拉瓦森发号施令。 纵使自己辈分小,高贵的身份摆在这儿。 和莉莉娅的梦幻接触告一段落,留里克寻思着和自己未来的大姨子面都见了,没什么表示也不好。 他从自己腰里的麻布小包随手拿出一枚银币,亲自塞进莉莉娅的手里。 “留里克,这……合适吗?” “给你就拿着,这是命令。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亲戚,听命于我,你会得到更多好处。” 就是这番话,莉莉娅倍感荣幸!她觉得这就是一份重大许诺,意味着自己故乡的族人搭上罗斯人的龙头战船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倘若自己能代替父亲,与罗斯人下一任的首领现在就建立一个好关系,多年后自己的亲妹妹再嫁给他。啊,未来多么美好。 这一切,卡威都看在眼里。 可惜,可怜的卡威根本听不懂也根本想不到,留里克这孩子,什么时候就把诺夫哥罗德人的语言学好了?甚至可以和自己的妻子顺畅地谈笑风生了?! 也许,这还是大神奥丁给予留里克的恩惠吧!那是凡人可望不可即的。 留里克令莉莉娅站在一般,然后潇洒地一甩脖子,那脑后的金色马尾也随之摆动,煞是漂亮。 “露米娅,卡姆涅,跟我走。” 露米娅自然是大方的紧随其后,新晋仆人卡姆涅,他的动作就局促多了。 卡姆涅的确局促,在经过莉莉娅的时候,少不了多看这个比自己年长许多岁的同乡大姐姐。 以往,他因为身份的卑微,连偶遇莉莉娅远远去看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他的心态瞬间变了。高贵的同乡大小姐,而今面对自己的主人留里克,已经丧失了过去的那种高贵吧。 第183 罗斯部族的第一份师徒关系的建立与第一位铁匠学徒的诞生 卡姆涅,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本来所在的白树庄园的大小姐,居然非常恭顺的对着自己的主人卑躬屈膝。 莉莉娅,她可是高贵的女人啊!每个男孩都估计到,庄园长的女儿们,只会嫁给其他庄园的首领之子。 很显然,自己的主人更加高贵。同样卡姆涅的心态还有另一番重大改变! 莉莉娅对留里克下跪,那就是仆人该有的表现吧?虽说她并不是仆人。 既然都是下跪表示恭顺,她是下跪,自己也是下跪,在瓦良格人的故乡,彼此的等级是否变得一样了呢? 曾经,卡姆涅面对庄园长一家都是怯生生的,可是为了活命,他需要给庄园长一家做些卑微的工作,比如说倒掉粪水、捡拾一些柴火等小孩可以做的工作,换来一些粮食苟活。 他本是觉得,庄园长一家高贵的女人,都是自己无法面对。现在可好,面对更强的,那些高贵者也得乖乖跪下。 接触的时间虽然极为短暂,穿上主人给的鞋子,住上主人赐予的住房与温暖的床,还有主人恩赐的可以吃到肚子塞不下的食物。为了报答主人的恩,卡姆涅暗暗发誓会竭力侍奉,同样,他的内心里也萌生出另一种想法——做留里克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看到下跪的莉莉娅,卡姆涅对自己仆人的身份倍感自豪。 但卡姆涅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主人点名,跑到这神奇的铁匠铺。 现在,经过了和莉莉娅的一瞥,留里克面对着卡威和克拉瓦森,正式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将沾沾自喜的卡姆涅拉到面前,右手轻掐他的脖颈,说:“克拉瓦森,这个小孩是我的仆人,现在,我要把他安置在你这里学习如何打铁。” “什么?来我这里学打铁?难道,你让他做我的儿子?!”克拉瓦森如是说。 留里克急忙摇头,否认克拉瓦森的奇怪说法:“什么做儿子啊!我是让他做你的……” 突然,留里克想到,罗斯人这里目前根本不存在“学生”的概念,“学徒”的概念也没有。 因为,student这个西欧、北欧完全通用的词汇,就是起源于数百年后汉萨同盟对于行会学徒的称呼。它就是形容“以极高要求努力学习技能的年轻人”的词汇,更古老的时代没有这个词。 终归词汇是要用于日常生活中的。 克拉瓦森解释了一番,所谓“做儿子”的说法,就是因为铁匠乃至别的工匠,都是子承父业的,而且也只有儿子会继承父亲的职业。倒是也存在有的男孩乐意成为这样的工匠,基本上这样的男孩会以工匠儿子的身份生活。 毕竟,工匠们信奉的普遍是托尔,那是工匠之神、技术之神。在继承权的问题上,工匠的理念确实与信奉奥丁的战士们有所不同。 既然没有“学生”的词汇,留里克索性提前数百年把“student”这个词给“发明”出来,顺便再给它一番注视。 “你让这个叫卡姆涅的男孩做student?也就是从我这里学到知识?仅仅是这样的目的?” 留里克走上前,他觉得克拉瓦森与自己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密,作为自己人,应该告知他实情 “我需要这个孩子成为铁匠,他将只为我工作。未来,我还会继续搜罗一些男孩扔到你这里,我希望你将他们都训练成铁匠。” 克拉瓦森听得十分新奇,在此以往根本不存在这种事情。他问:“难道,我要教会非常多的小孩如何打铁?” “当然,如果你乐意,包括青铜铸造、镶嵌金银、木工,等等知识你都可以教会他们。” 克拉瓦森不禁皱起眉头,他实则是有些怀疑自己能否做好这件事,因为仅仅是训练儿子卡威,就倾注他不少的心血。 他的皱眉在留里克看来,就是一种难堪。 难道,克拉瓦森有拒绝之意?那可不行! 留里克想当然的觉得,如果克拉瓦森表示拒绝,那就是钱的问题没谈拢。钱嘛!自己有的是。 留里克摆出一副笑脸:“大叔,帮我做事我可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一些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 “当然是你绝对不会拒绝的好处。来吧,我是否可以进入你家里好好聊聊?” “好啊,欢迎。” 留里克可谓贵客,克拉瓦森知晓这小子的内心一定有着仁慈的一面,居然给仆人修建了不错的住房,真是不可思议。同样了,他也在给自己家修建一个新的居所。因为这些事,最近一段日子,部族里的所有木匠,连带着全部造船匠、皮革匠都变得非常忙碌。 包括自己和伙计们搞出的“铁匠行会”,大家在制作钢剑完成以往未完成的订单,也在抽空制作一批铁定。碍于现实的需求,行会还故意把钉子的价格提高了一些。 留里克携仆人坐在克拉瓦森昏暗的家里,这间温暖又有些破败的房子,可不会给他什么好感受。全因自己付钱修造的“诺夫哥罗德风格木屋”,墙壁和地板都是被休整得非常平整的木材,使得内部的居所环境也非常的整洁。 人啊,一旦习惯了干净,往往会受不了以往的杂乱。 到底自己是来洽谈日后的要事,留里克不对克拉瓦森家说什么废话。 倒是这间房子里,穿上雪貂皮大衣的莉莉娅,真像是一位小公主。就是她的气质,最适合待在雄伟的城堡里,而不是这由木材、石块、草甸混合制作的长屋。 在这里,留里克说明了自己关于“学徒”的全部意图。 他谈出的自己的三点条件: 第一:每一名学徒,要在克拉瓦森这里学习至少五年以上时间。学习时期,学徒的吃饭、住宿等生活问题,皆由留里克负责。 第二:学徒在学期时期需要参与到生产,其产出的财富归由克拉瓦森。 第三:禁止虐待学徒,当学徒身体抱恙,克拉瓦森必须知会留里克。倘若学徒学习态度消极,惩罚措施由留里克负责。 留里克根本没有提到学费的问题,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利。 在古代东方,师父与学徒的关系,是仅次于父子关系的一种高级别存在。 正所谓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学徒拜师,要给师父下跪敬茶,甚至还要签下生死状。所谓学徒脱离了固有家庭,成为师父的门徒。在学习期间,学徒的一切生活起居,皆由师父管理。 作为交换,学徒在学习时期,就是在给师父打工。甚至在“毕业”后的头几年,还要继续为师父免费干活儿。 这就是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偿还学期时期的饭火钱住宿费,以及高昂的学费。 在这里,师父与学徒的那一纸生死状,就是双方的契约。 留里克觉得,东方的“工匠的传统师徒关系”,与战国的墨家学派有很大的关系。 九世纪的西方,师父与学徒的关系之概念,仍显得过于新颖。 留里克估计,倘若自己又搞到了十个小男孩,令他们去学习打铁。 指望克拉瓦森照顾如此多的小孩日常起居,实在太荒谬了。孩子的起居还得作为主人的自己亲自去管,唯有学习方面,交给克拉瓦森。 “你觉得怎样?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些。”留里克谨慎的问。 克拉瓦森眉头紧锁,连带着他的儿子卡威,两人都在深思熟虑。 此两位资深铁匠耳语几句,态度仍然有些犹豫。不管是好是坏,他们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把打铁技术交给外人,更是一个外族人,真的合适? 两人此刻还未曾想到,这么做后是否会给予自己带来危机。更不了解“教会小子饿死老子”的概念。 见状,留里克立刻把攻坚的矛头,直指那个穿着雪貂皮衣的少女。 他咳嗽两声,可以用古斯拉夫语问:“莉莉娅姐姐,你的故乡,是否还有许多生活却着落的小男孩?” 留里克又在用敬语说话,本以为他们商议事情与自己没关系的莉莉娅,她立刻坐直身子:“有的,还有许多的小男孩。如果他们……他们可以作为你的仆人,真是光荣。” “就像是卡姆涅这样可怜的孩子?” “是的。” “好吧。”留里克深深点头:“也许我应该拜托我的父亲,秋季再去你的故乡,带回来一些男孩。我需要培养更多的铁匠。” 莉莉娅,她嫁到罗斯堡也带着振兴白树庄园的“战略目的”。提及铁匠,她的精神高度精神。 留里克继续撺掇:“你去告诉你的丈夫。我要让你的丈夫和你的父亲(指公公)教会那些孩子打铁,你的丈夫有些犹豫,快帮我说服他们。” 事情的发展真是留里克喜闻乐见的。 虽是语言不通,莉莉娅使劲拽起卡威的胳膊,以少量的她懂得的诺斯语词汇,要求丈夫支持留里克的要求。 “留里克,你跟我妻子都说了什么?你瞧她,就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狗。”卡威有些疑惑。 “我和她聊了聊打铁的事,你看,她在要求你支持我的决定呢。你作为一个男人,总得听听妻子的意见。” “哦?这倒也是。哈哈!”卡威肆意笑起来:“我本是有些犹豫,现在看来我若是不支持,她都不让我碰她身子了?” 卡威表示了赞同,见状,本是模棱两可的克拉瓦森也表示了认同。 还是老一套的模式,为了这件事,留里克又与两个老伙计,在一块木板上做出了一个书面契约。 此时,卡姆涅一直乖巧地坐着,他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有了全新的归宿。 末了还得是留里克亲自拍着卡姆涅的肩膀,命令道:“你,爬到那位白胡须老者身边,跪趴好。” “遵命。” 卑躬屈膝这种事,卡姆涅在故乡做的多了。向强者屈服才能获得活命的粮食,之前是给庄园长一家行礼,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 “接下来……”留里克自己站起身,走到余烬燃烧的篝火旁,用铁勺子舀一勺温热的松针水,倒进在克拉瓦森家已经毫不稀奇的玻璃杯里。 他亲自端着这杯水,递给跪着的卡姆涅,命令倒:“卡姆涅,以后,这位白胡子的老者就如同你的父亲。你把这杯水递给他,倘若他喝了,你们就定下这种关系。你是我的仆人,而他,将是你的masta。” “masta?”卡姆涅弱弱的嘟囔。 “对,就是masta。如同你父亲般的存在。他会把你变成铁匠。” “这是真的?”卡姆涅猛然跪正了身子,他实在知道铁匠是一种尊贵的存在。他结果杯子,高高举起,他看着克拉瓦森的脸,眼神里充满期望。 克拉瓦森可是一脸的莫名其不,“留里克,你这是什么把戏。” “嘿嘿,我们至少需要确立一种仪式吧。” “仪式?我们不是把契约都做好了吗?” 留里克急忙摇摇头:“我们的契约好了,你与我的仆人,也得有一个契约,这份契约不再需要刻在木板上。我们做一个仪式,比如,我的卡姆涅敬奉你一杯水,你喝了他,就算是承认他是你的student。而他,以后会称呼你masta。” “好吧,听起来很不错。” 被人敬奉的感觉当然是很好的,克拉瓦森接过了松针水一饮而尽,而他满是茧子的大手,也完全盖在了卡姆涅的头上。 克拉瓦森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一种所谓收学徒的仪式,而且跪捧着玻璃杯敬松针水的仪式,仪式的样式恰是来源自东方。它就是留里克根据东方的收徒仪式,基本没有怎么改变直接嫁接到九世纪的北欧。 “好孩子,我会尽可能训练你。但愿,你可以让你的主人满意。” 话是克拉瓦森用诺斯语说的,即便如此,卡姆涅也感受到了一种近乎于家人般的温暖。 而且卡姆涅,他听从留里克突击教他的一句诺斯语,附属到:“masta,我向工匠之神托尔发誓,我会成为好的铁匠。” 话虽蹩脚,克拉瓦森可是喜上眉梢。因为,他还没听过,除却自己儿子意外,另一个男孩说过这样有志成为铁匠的话。 他倍感欣慰。 卡姆涅基本了解到,自己的主人命令自己学习打铁技术,多年后成为一名高贵的铁匠。事情真是奇妙,难道自己以后,要与庄园的大小姐莉莉娅,就在这个铁匠铺活动了?似乎,还有许多同乡,要乘着瓦良格人的大船,跑到这里成为主人的仆人。也许,自己的一些玩伴,也能有幸在这里陪着自己? 第184章 一家人齐齐整整坐在一起 从今晚开始,留里克就把卡姆涅扔在铁匠铺这里。 毕竟只有卡姆涅一个小孩,克拉瓦森不会介意家里多一个小男孩居住。 留里克已经决意,还要再建设一个“仆人宿舍”,该宿舍里将住下所有的铁匠学徒。 以后,自己的仆人应当根据职业的不同,给他们安排不同的宿舍,此乃便于管理的举动。 住宿问题这样解决,吃饭问题,留里克估计自己也不能继续现在的“露天请客吃饭”的局面。包括自己的那一百五十多个同族的伙计们,得建立一个正儿八经的食堂。食堂也不该是一个,至少得有两个。 一号食堂,是同族伙计们吃饭之地。二号食堂,那就是仆人吃饭的地方。同样的,连带正式的厨房也得建起来! 这些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轻易解决,顺便还能帮部族里一帮子因年纪大了或是身体素质不行的男人女人,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挣点银币、铜币的差事。反正,这群人平时也是极端化的“节能减排”,大量的时间就在无聊等死中度过,那还不如尽量组织起来。 以上伟大的设想,实在令克拉瓦森和卡威欣慰。 他们不仅仅觉得留里克的设想非常仁慈、公正,他们更看到了商机。 因为,留里克的需求必然迫使部族的各类工匠,尤其是木匠们,要不停做着建设。他们需要更多的工具、更多的钉子,身为铁匠的自己,也有了赚钱的机会。 鲱鱼虽小,肉就是肉,克拉瓦森到了现在,不觉得制作普通的铁锤是低附加值的。因为他可以撺掇那几个伙计涨价,再根据契约,熟铁不是钢,不需要支付给留里克10%的利润。 最后,留里克还有一项特殊的需求。 “克拉瓦森,我和露米娅要回去了。我再给你安排一项任务吧。” “好啊,我的小主人。如果我可以办到,我立刻就去做。” “是一个很简单的事。”留里克道:“我要制作一些纯银打造的牌子,上面要刻上罗马人的字母。” “嗯?有什么特殊安排?” “当然。我现在又有了十个女仆,她们不如我的露米娅高贵。可她们就是女仆。我已经决定了,我的女仆需要一个名牌。” “就像是你给你的鹿群,每一头鹿都做了一个名牌?”克拉瓦森笑着问。 “嗯……差不多是这样。你知道那些罗马字母的,请你按照我编纂的顺序,挨个刻印字母就行了。我需要十个,每个名牌融化三枚银币,最后刻上字母。” “仅仅这些就够了?” “那就再加些材料。”留里克捏着下巴一寻思,一拍大腿道:“刻好的阴文里,镶嵌上金子。我们就融化一枚金币就行了。这些材料你先用上,明日我把钱交给你,再给你十个银币做劳务费,你觉得如何?” “你呀。”克拉瓦森欣慰地摇摇头:“你真是钱多了,花钱也大手大脚。我都懂了,你不用给我钱,我现在就给你做。明日一早,你来取货吧。” “那就有劳了。” 留里克没有再磨蹭下去,天色不早的,自己理应立刻回家,和归来的父亲好好聊聊家常。 也许父亲早已把祭司长屋的那群颓废的家伙们教训了一番,是时候和他聊聊祭司们的那些令自己愤怒的破事了。 夜幕终于降临,海滩上也燃起篝火。 分配物资的族人们只拿走自己的那一份,这不,不劳卡威亲自去拿,夜里就有族人合力将属于他的那一份,带回了铁匠铺。 这些人当然不仅是出于友情帮卡威搬东西,他们来了,顺便把自己赊账买的钢剑的钱交付掉。他们当然拿不出现银,就以分得的物资抵债。 相比于银子,克拉瓦森和卡威都不缺银子,两人接受了对方麦子抵债的要求。 夜深了,留里克的心情着实不错。 他的露米娅紧跟其后,女孩的脑子里也在想着自己的未来。 这一夜,罗斯堡挨家挨户灯火通明。大首领凯旋而归,又有一批漂亮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嫁入部族,又有大量的财富涌入罗斯堡。生活真是一天比一天更美好。 今夜虽不是什么节日,族人们就是在彻夜狂欢。 族人们还迅速获悉一个消息,明日黄昏之时,部族的集体婚礼就在石船祭台举行。 在留里克回家之前,奥托也是刚刚归来。 终于回到故土,奥托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你有些闷闷不乐的?”煮好麦粥的尼雅,热情奉上热腾腾的一碗。 她更是用从外族商人那里买来的精酿麦酒,将深黄色的酒液倒进精致的玻璃杯,摆在风尘仆仆的丈夫面前。 看到玻璃杯,奥托猛然振作起来。 他勾着头,瞪大双眼观察着透明的杯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傻了?不过是一个水晶杯。”尼雅嗤笑道。 “水晶杯,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个?不对!”奥托一拍大腿:“我在祭司那里,我发现那些祭司们都有这个。甚至我们的大祭司,还有更精致的。这是怎么回事?也是那些商人在销售吗?” 尼雅内心暗爽,她故意卖着关子:“你以为那些商人真有这么大本事?” “不是他们?” “是你儿子啊!” “留里克?!”奥托先是吃惊,紧接着,他竟迅速释然了。他揪着自己的胡须:“我不在的这三个月,看来他做了许多事。” 儿子确实做了非常多不可思议的事,尼雅久久不见丈夫,恨不得把三个月的所有见闻,统统告诉他。 尼雅坐近低矮的方桌,真就一五一十的做汇报。 奥托,他逐渐知晓了一切。 包括因为制作玻璃器自家发了大财,包括留里克天天宴请那些兄弟,还包括留里克的决定带动整个部族开始大兴土木。当然,最让她乐于说道的,还是部族针对哥特兰人复仇的胜仗。 她正说着留里克,留里克突然就回来了。 听得妻子说的那些事,奥托再见到儿子,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奥托粗糙的大手热情招呼着:“我的孩子,你真的不得了了。快,坐到我这里。” 留里克点点头,他估计到这个老家伙如今就自己这一个儿子。一个老父亲守着一根独苗,可不得过分亲昵一番? 留里克识趣了走过去,就被奥托一把抓紧怀里,紧接着,其长满胡须的脸,对着自己那稚嫩的笑脸就一通亲昵的乱肯。 如此亲情的场面,内心复杂的露米娅,就如往常一样正欲乖乖坐在墙角,坐回自己的那个睡窝。 一瞬间,奥托注意到这个女孩。 “露米娅,你给我过来!” 露米娅一阵警惕地哆嗦,直到现在她仍旧非常畏惧这个部族大酋长。 她怀揣着忐忑,凑近那个方桌。 奥托一时间如同抱着一只橘猫般抱着留里克,现在他把猫放掉。他看看面前热腾腾的麦粥,直截了当的将其推到露米娅面前,又换做温柔的口气:“吃吧,露米娅。这是给你的赏赐。” 见状,留里克和尼雅大吃一惊。 当事人露米娅更是吃惊:“大首领……我……” “吃吧,我的孩子。多吃点。” “我……”听得罗斯人的首领说出这种亲昵的话,露米娅更是不知所措。 就连留里克也不知父亲这是怎么了,倒是他乐意见得父亲对自己定下的女仆长这般亲昵。 尼雅嗤笑道:“想不到,你对一个仆人还这么温柔。她毕竟是一个仆人,又不是你的女儿。” “是这样吗?”奥托面对着妻子,一脸耐人寻味的微笑:“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怎就不一样?仆人就是仆人。你当然可以对她好一些,我很高兴你这样做。” “不。露米娅不一样。”奥托纵情喝下那杯精酿的麦酒,深深打了一个饱嗝。“我从大祭司那里知道了许多事!露米娅,你不要紧张什么。既然大祭司没有把你当做外人,我也就不会。” 露米娅睁大眼睛,一时不好说什么。 留里克急忙问:“爸爸,大祭司难道跟你说了一些事?比如,关于露米娅的事。” “当然。”奥托的大手盖在儿子脑袋上,肆意抚摸儿子金色的顺滑的头发。“你是我的继承者,现在,大祭司还在为你做很多事。现在又有一件要事。” 说到此,奥托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道:“那个波娜,已经死了。” “什么?!”留里克一怔。 就连尼雅也在追问:“你说什么?波娜死了?” “对,死了。” 父亲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说谎,再说也没有说谎的动机啊。对于波娜,留里克本就一肚子气,至于自己的堂兄阿里克,恨不得砍了这个僭越者。 “波娜,她,是不是喝酒太多,死了?”留里克试探性问,“爸爸,你可能不知道,那些祭司们几乎彻夜饮酒,她们有罪。” “对!所以我处决了波娜。那个女人错误的以为自己可以凌驾于首领之上,渴望拥有更大的权力,结果有天天沉溺于喝酒。所以她死了。” “爸爸,难道她,被你给……”留里克一瞬间觉得肋骨上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搞的自己几乎无法呼吸。 “已经处理掉了。”说着,奥托的眼神瞪住了不知所措的露米娅:“孩子,我知道大祭司对你的期望。现在你给我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你都是留里克的仆人。你记得,只有跟随你的主人,才能源源不断得到恩惠。这就足够了!你以为波娜是怎么死的?她想得到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死了。你明白了吗?” 露米娅战战兢兢中嗯了一下。 奥托继续道:“大祭司对你有很大期望,她不把你当外人,我现在也不会把你当外人。我可以把你当做女儿。你永远记得,任何的不忠都会导致死亡。我的女儿,把麦粥吃掉。” 此刻,一股酸楚感猛然刺激着她的鼻子,连接着是眼睛。她顿时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附体,看着眼前的满是胡须的老男人,曾经的那种恐惧的感觉,已经消除了很多。 她拿起木勺,居然弱弱的回答了一声“fadere”,是对“父亲”的尊称词汇。 而她的表现,被奥托看做忠诚的象征。 一家人聚在一起,现在奥托可以问清楚自己的儿子,三个月内发生过的所有事。 尼雅所熬制的麦粥被一家四口吃得干干净净,喝了两大杯麦酒的奥托,他反倒是精神抖擞,说话的口气也更显热情。 “留里克!你这个臭小子真是慷慨啊,你居然宴请你的那些兄弟们。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倒是想过和兄弟们一起吃烤肉,可是那时候我们都很贫穷,只能偶尔为之。你现在有钱了,你居然每天都宴请他们。你很慷慨,可是你的本钱呢?让我看看你的钱。” “好啊。”留里克,也有意向自己的父母好生炫耀一番。 留里克旋即趴在地上,从自家长屋对方杂物之处,邀自己的仆人露米娅,两人合力连续拽出三个皮箱。 不同于自家之前装财物的箱子,此三个箱子都是留里克自己的。 他打开锁,映入奥托眼帘的,就是三箱在油灯下闪光的银币。 奥托大吃一惊:“我听说,你赚了一万银币?” “不!已经快两万枚了。” 此情此景,想到父亲对那些烂醉如泥的祭司充满怨恨,留里克也就毫无顾忌。他再次说明自己可以量产玻璃器这件事,有将利用祭司们的贪欲,搜刮她们巨额财富的事说了个明明白白。 这下可好,奥托算是明白了,哈罗左森和自己的大侄子,带着一众兄弟们打了打胜仗。他们抢掠了近二十万银币,其中十三万枚分给了回乡的战士们和祭司。留里克伙同铁匠,就捞走了至少两万枚银币!仅仅是利用玻璃器。 战士们出生入死,结果自己的儿子合情理的坐享其成。 奥托高兴吗?他当然高兴。就是现在,奥托的内心还多了强烈的震撼。 不到一年时间,儿子就搞到了这么多钱,在可见的未来,儿子必将越来越富有。 奥托双手贪婪地抚摸属于儿子的钱,叹言:“留里克,看来不需要我,你已经变得非常富有。” “爸爸,这是夸奖吗?” “是啊。我的财富都将由你继承,也许你并不太需要我的钱。现在你把箱子合上吧,我和你说些关于钱的大事。” 奥托令留里克乖乖坐好,现在的他看清儿子积攒的巨额财富,必须交待给他一些人生的经验,所谓省得他未来可能的犯错。 ” 第185章 一个大钱箱引起的思辨 奥托将自己得到三万枚银币的供奉这件事告知了儿子,更直白的告诉他:“以后,祭司们的公有财富,都归大首领管理。现在,大祭司还有接近两万银币,以及一些金币、宝石。现在都由我来代管。未来你接任我的职务,就由你来管。” “啊?!那是,她们的钱。我……”留里克脑子有点乱,他觉得自己需要表明一个立场,即自己遵从维利亚,哪怕祭司群体做了一些措施,自己并不贪图她们的钱。 可这件事明显轮不得留里克沽名钓誉。 奥托大手盖住留里克的小脑袋:“告诉你,这都是大祭司的命令。现有的女祭司都靠不住!孩子,你需要培养自己的女祭司,你需要代替祭司们管理祭司的钱。要防止祭司们动歪脑筋,就要把给她们管钱。我想你这么聪明,你应该明白。” 留里克他明白吗?当然明白。 大首领有着世俗的公共权力,大祭司有着控制思想的能力。本时空,许多国家这两股力量不和,就是造成内乱的重大原因。 要消弭这种混乱的可能性,大首领必须把祭司们牢牢控制住。现在留里克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算是明白了,几乎寿终正寝的大祭司维利亚,在油尽灯枯之际做出重大决定。所谓祭司群体将成为大首领的附庸。 留里克想到的就只有一个词——集权。 既然自己未来担任大首领就有权控制祭司们的财政,大首领何故不控制更多呢?控制住钱与粮,就能控制住大量人口,在这个仍显蛮荒的时代,罗斯部族也该告别部落时代了。大首领,当升级为君主,罗斯部族应该升级为一个王国。 问题来了,既然必须升级为一个王国,就该有一个国库吧。 可现在自己还不是大首领,更不是王国的国王。 面对着父亲,留里克觉得,自己需要在钱的使用问题上,给父亲提出一份有利于部族居民的重大建议,或者说,是一种革新。 留里克的小脸变得一本正经。 “爸爸。” “我在。” “关于祭司们的钱,还有你的钱。你的意思是,我们家,你和我可以控制的钱,已经多达七万枚银币了。真是一笔巨款呢。” “嘿嘿。”奥托继续揉着儿子的小脑袋,“早晚都是你的钱。” “真是这样?但是。”留里克抬起头,一本正经道:“但是,祭司的钱不是我的钱。” “的确是这样,但是你可以使用它。” 留里克摇摇头:“即便如此,它依旧不是我的钱。现在,爸爸,我只想明确一件事情。如果它不是我的钱,我却可以使用它。我该以怎样的名义使用它?是以大首领的身份使用,还是别的?” 一时间,奥托弄不清儿子的意图。 留里克干脆明确了态度:“我看,我们需要一个伟大的钱箱,这个箱子里装着大量的财宝。这些财宝是属于我们罗斯部族的,是所有族人拥有的财富。但是它的使用权在大首领的手里。” “嗯?你的想法真奇怪。”奥托摇摇头。 “很奇怪?以前,祭司们就有一个公有的钱箱,财富是所有祭司的,使用权在大祭司手里。我看这个制度是可以的,应该扩展到整个部族。依我看,祭司们现有的那两万枚银币,还有别的财物,都算作我们部族大钱箱的财物。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奥托到现在,仍觉得有些奇怪:“说下去,比如做些什么?” “嗯,比如修善一下道路,给贫穷的族人修善一下房屋。我们可以用这笔钱改善我们族人的生活。”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他们贫穷或是富裕是他们自己的事,你打算关心那些穷人?他们有手有脚,自然可以去捕鱼,去战斗。他们去做这些事,还会贫穷吗?” 话从父亲嘴里说出,他可是部族的大首领! 留里克心里觉得有些不适。 固然,部族的年轻力壮的勇士们,可以拎着斧头去劫掠敌对部族获得财富,亦或是海上漂着不停捞鱼。一个健康的年轻人当然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家人,只是他们一旦老了,根本不能维持曾经的那种是生活状态。 尤其是那些勇士,他们倘若战死,家里的妻儿几乎就断了经济来源。 留里克本就想到很多,比如一些族人的妇女会给战死的丈夫殉葬,恐怕也有着经济上的原因。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她的生活将变得无比艰难,死亡恐怕都是一种解脱。 他问道:“爸爸,难道我们部族里的那些弱者,不值得你去关注吗?” “他们?” “比如,一些年纪大的人,或者是失去父亲的小孩?” 关于这个,奥托却是不曾好好想过,这便随口说:“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有的人天生高贵,有的人天生有着不幸。比如你,你就是最幸福的人。” “所以,爸爸,你可以任由他们早早的死去?或是一直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里等待死亡?” 奥托一怔,急忙回答:“不,我可没有这种意思。” “但是你也确实没有做出一些决定。你是大首领,可是,我们部族还有许多族人,他们住在最破烂的房子里,受着有限的食物过日子。现在你还支持把我们施行至少五十年的分战利品的规矩改了。那些没有参与到战争、没有参与到索贡航行的人,他们就的家庭就分不到什么钱粮。这不对。” 被儿子批评了一番,奥托心里可是不爽。不过他居然能质疑自己的决定,这说明,这孩子绝对有着别的想法。 关于改变部族的分红模式,奥托自有道理:“留里克。我们的罗斯堡处于苦寒之地,只有最强壮者才能活下去。我们的部族需要新的英雄,需要勇敢者。那些弱者都将死去,所有的权力,只有强者才配享有。你是聪明的孩子,我想你能理解。” “所以,那些弱者就该早早死去?”留里克发出灵魂控诉。 奥托亦是不甘示弱:“这就是我们强大的根本。只有最强的那批人能够活下来,能够参与到战斗的也都是最强者。如果我们是羸弱不堪的,我们早已消亡。记得那个小树林吗?有些孩子生下来就是弱者,他们生下来就被抛弃。留里克,弱者不配活着。就是侥幸活下来,也会年幼之时,就在疾病中死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真是太残酷了。 留里克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基于这个蛮荒的时代,曾经,罗斯堡的物质资源,应该就是只能支持一批最强者活下去。可部族仍是一个四千人的庞然大物。 因为部族长期以来的“广泛分红制度”,使得走路都费劲的人,也能在索贡航行的成果中分一杯苟延残喘的羹汤。 时代变了,留里克几个月来所了解到的,正是部族里本就有着的严重的财富不均。如今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诸如自己的伙计菲斯克,这个家伙死了父亲,也导致该家庭参与不到战争,更不能远航诺夫哥罗德。部族今年的两场重大行动获利巨大,可这明显与菲斯克一家没了关系。 这样的家庭部族里还有许多。倘若不是接受自己的救济,留里克敢断言,菲斯克极可能活不到成年。 父亲奥托的“社会达尔文”的话,留里克根本不认同。他基于自己的思想,绝不可能认同这种理念。 倘若部族的财富与物资都是匮乏的,部族保持强盛的唯一方法,就是牺牲弱者,强者通吃。 现在,罗斯部族的物资真的匮乏吗?当然不! “爸爸,我还是不认同你的话。”留里克笃定道,“我要帮助部族的弱者。我觉得,身为大首领,有理由帮助他们。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们的族人。哪怕他们是弱势的,我们也必须帮助他们。” “我听说了,你的那一百五十个伙计,你每天都吃请他们吃饭。你觉得这是正确的?”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他们中,有的人的父亲意外死去,或是战死。我不忍他们饿肚子!我会一直赐予他们食物,等他们长大后就能为我所用。” “可这,需要太多的钱!” “爸爸,到现在了你还怀疑我赚钱的能力吗?我支付一笔钱扶持穷人,我还是有信心使得我的钱越来越多。” 中了这灵魂之问,奥托看看桌子上放着的透明杯子,憨憨地笑了。 留里克继续道:“爸爸,据我所知,部族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我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我的身份是高贵的,这是奥丁赐予我的身份,也是你赐予我的身份。我有着高贵的身份,可不是来享福的。我的使命,就是带领我们的部族走向繁荣。我要让强者更强,弱者也能衣食无忧,我还要让外族人臣服于我们。” 一瞬间,奥托想到了儿子多年前,所谓刚刚学会说话时,说出的自己的态度。回想当年,那种震撼感依旧记忆于心。 “所以,你会拿出很大一笔钱,帮助那些穷人?” “对!”留里克笃定道:“我们必须一个大钱箱,那是属于我们罗斯部族全体族人的。依我看,以后我们打了胜仗,以及索贡航行的贡品,都要分出一部分放进这个大钱箱里。大钱箱的钱,就是为了帮助贫穷的族人存在。” 奥托一拍脑门:“嘿!这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很不一样!这笔钱是有大首领掌控,资助谁,怎样资助,也由大首领安排。不仅如此,大首领可以使用这笔钱,雇佣本族的、外族的工匠,修建新的房子,修建船坞,或是干脆造大船。我觉得,大首领对族人有着诸多的义务,不仅是带领族人取得战争的胜利,还要保证不会有一个族人冻死或饿死。” 留里克自觉说了一番大气的话,他指望着奥托能有所感动。 现实是,罗斯部族的现首领奥托,并没有因为儿子的伟大抱负有多么感动。 奥托觉得,说来说去,儿子还是打算亲自出手,养活部族里的那一批最穷的弱者。至于什么“大钱箱”,那还不是儿子的钱吗?换个新名字,仍是担任新一代大首领的儿子的钱。 因为奥托,实在不能理解儿子的理念。他不能判定儿子的理念究竟是伟大的崇高,还是完全基于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考量,或是两者兼之。 大首领?身为大首领就是要享受拥有权力的伟大感觉,同样也能带来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有钱有权,族人们才会搞出“比武大会”,由最强者通过决斗,为了这高贵的地位打得头破血流。 至于大首领需要给族人们履行多大的义务。 奥托觉得,自己又是指挥族人打胜仗,又是带领族人开拓新的生存空间,甚至给部族的年轻男孩找伴侣。这些不是非常伟大英明的决定么?曾经的那些首领,可有自己英明伟大?! 不!那些前辈基本上真就是耽于自己的享乐,是打架的高手,仅此而已了。 趁此机会,奥托列举起了自己的英明举动。 换来的是儿子的摇头。就一句话——还不够! 因为留里克的思想,仍是东方的。 在东方,军队是国家公器,粮仓亦是国家公器。 居住的权力来源于天,这个所谓的天就是一种“最高级别的伟大存在”,君主拥有的是“天命”,就是一种来自于伟大存在的授权。 君主有权从臣民手里收取赋税,并放在国库,这个国库,更多时候就是指的大粮仓。 臣民要尊重君主,就如同尊重父亲。君主更有义务如同父亲呵护子女一般呵护臣民。 君主不能无端浪费国帑,当臣民遇到灾荒的时候,必须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这样,君主与臣民,双方有一种类似于家庭的关系。 留里克,他更欣赏这样的关系模式。 因为他所见得的九世纪的西方,尤其是这个偏远的罗斯堡,压根就是一个蛮荒的所在。 仔细详细,部族的强者们决定现在开始,不再给部族的穷弱之人分享战争红利。 一批劫掠或是干脆买来的人口加入到部族里,部族的人口成分正在悄然变化。 曾经的那种部落社会,不可逆转的在快速转变。 罗斯堡的部落社会,真是越转变越先进么? 第186章 留里克财富之主 留里克看到的罗斯部族正在积极的向“奴隶社会”转化。 正如父亲所言,罗斯堡苦寒之地,只有强者才能坚强活下去。可这还是太残酷了! 现在的罗斯堡居民,根本想不到还可以有一个部族的“国库”。 因为哪怕是更先进的法兰克王国,所谓“国库”,那就是“君主的私人钱包”。领主接受国王册封,并向国王交税。 领主在各自的领地收取居民的税赋。国王不关心普通居民的税赋,国王只关心能从领主手里拿到多少税。 而在领主看来,领地内的居民不过是一群需要定期剃羊毛的绵羊。 领主都不关心自己居民的生活状况,国王就更懒得关心。 有谁会关心普通的居民?是教士。 关心民众都是教士的工作,领主们与国王,只关心如何把日子过得更舒坦,如果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还有狩猎时射杀多少头鹿,等等。 这就是贵族与平民间天然的阶级鸿沟。 非常现实的是,法兰克的贵族们,他们的祖先就是一个个日耳曼部落的酋长。部落的那些普通人,他们的后代就是领主们治下的居民。 从一开始,彼此间的阶级鸿沟就已经出现,各等级人们觉得,一切都是命运。 罗斯部族归根结底也是属于北方日耳曼族群的一部分,本质上,不比法兰克王国低端多少。 奥托、留里克,两人当属罗斯部族的头号贵族。阿里克、哈罗左森等人,就是次等贵族。 像是失去父亲的可怜的菲斯克,他的命运本是堕落成最普通的那一批人的。 留里克决心做出一些改变,哪怕他知道,任何的社会组织里,人们都会自然的产生分化。既然这是一种命运,至少最底层的那批人,永远不要为饥饿、寒冷所担心。 要做出改变,首先要有雄厚的财力做后盾。 留里克义无反顾的决定了:“爸爸,不管怎样,大祭司的那笔钱,以后就作为我们部族的大钱箱。我做了首领,我必然会这么安排。”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但愿到时候,你会把一切处理好。”抚摸着儿子的头,奥托已经不想再辩驳。儿子实际什么都懂,根本不劳自己费舌。 现在,奥托只有最后一个忠告:“留里克,你手里的钱实在太多了。全部放在家里我都觉得不踏实。我决定了,我会把我的那一笔钱放在祭司长屋里。你这接近两万枚银币,也这么安排吧。” 留里克立刻警觉:“爸爸,难道你担心会有族人偷盗我的钱?暂时我并不担心,大家都很善良。” “善良?”奥托苦笑道:“你究竟是睿智呢?还是天真呢?还是单纯的仁慈?你记住,大首领的位置,你有很多的潜在竞争者。你要提防你的族人们,更要提防外族人。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祭祀长屋,你我的巨额财富就放在那里。那里是圣域,是安全的。” 这一次,父亲可是给自己提了一个醒。 留里克想到了远方的大商人古尔德。自己要求此人为自己招募一些可信赖的守卫,为的无非就是保障自己与财富的安全。 父亲的话说有参考价值。当一笔巨款摆在地上,就是好人也能起了歹心,何况到了冬季,罗斯部族可以有多达三千人的客居者。 他们有着大量的毛皮商人,谁能保证其中不混入一些小偷,甚至…… 留里克想到一些事,他是真的不得不警惕起来。、 因为,谁能保证,客商里不会混入哥特兰人的细作、盗匪,甚至是暗杀者? 大钱箱?当然要的。 留里克一拍大腿:“好!爸爸。明早我就把我的大部分钱放进祭司长屋里,连同祭司们的钱,全部放在一起。那些钱,就是你我父子的钱箱!” “不!是你的钱箱。”奥托笑着摇摇头,“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孩子,你想怎么使用就随你好了。” “嗯?爸爸,你这么对我放心?” “为什么不呢?你的决意倒是也提醒了我。新罗斯堡的建设需要物资,索性我就亲自掏腰包买些物资,给那些人送去。这样,你是满意的吧?” “当然!”留里克激动回应:“我们设立一个大钱箱,为的就是这个目的。为的就是把钱用在我们部族的建设上。” 建设?奥托并不能完全明白儿子这个“建设”的全部意义。 难道,仅仅是盖房子? 夜已经深了,白天做了太多的事情,疲惫的留里克终于窝在自己的睡窝,如同一只蜷缩的猫,安静的休息。连同他的仆人露米娅也睡着了。 油灯依旧亮着,喝了不少酒的奥托,继续把玩着儿子搞出来的玻璃杯。 他好奇迹的睁大眼睛,隔着透明的杯壁,观察跳动的火苗。 他知道自己手里所拿的本该是稀世珍宝,现在看来它已经毫不稀奇。 建设?盖房子? “一个新房子?适合首领住的新房子?我倒是要好好看看。” 狂欢的人们终究要睡觉的,喧闹的罗斯堡逐渐安静下来。 夏至日过去并没有多久,罗斯堡的夜晚仍旧短暂。 部族里,有的人突然变得富裕,有的人收获了妻子。更多的人,他们普通的日子还得照样过。 早晨,大量的渔船再度出港。 又过了一段时间,夜间电火把捞鱼的船只纷纷回港。 早晨的鱼市又开始了,似乎人们的生活恢复了该有的平常。 唯有海滩仍是一片狼藉的,沙石地更有大量橡木龙骨压出的深深凹痕。 昨夜喝了不少酒,奥托拍拍迷糊的脑袋,新的一天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仍然很多。 比如,要快点把家里的主要钱箱,挨个搬运到祭司长屋里。 从现在开始,神圣的祭司长屋,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自从大祭司维利亚继续自己新的重托,奥托已然决定,由自己派人将祭司长屋严密看管起来。简而言之,祭司长屋的门口,要有人站岗了。 站岗的人选?当然非常容易。 大首领家附近居住着的都是奥托这辈子的亲信,他们亦是罗斯部族里高贵的那一批人。 他从亲信中挑选了十人,两人一组,轮流到祭司长屋门口当门将。工作是光荣的,奥托也支付给光荣者一笔站岗的费用。 关于祭司的所有用度将有大首领亲自管理的事,奥托也一五一十告知亲信。 剩下的,就是带着伙计们,将家里的那些巨款,一股脑的放进祭司长屋里。 留里克被户外热烈的喧闹吵醒了,没有钟表的时代,他还不知道当前具体的时间。终究户外天亮了,今日照例,又是带着伙计们去训练,罢了再一同去啃肉。 本该是照例的事,留里克将其取消。 今日,把自己的巨款搬入最安全的祭司长屋,可谓自己的要事。留里克解散了聚集的伙计们,依旧给了菲斯克母亲一笔买鱼的钱。煮鱼肉的工作仍要做,中午,孩子们仍能美美啃食肉类。 “走吧,露米娅,咱们把钱箱抬出家。” 露米娅点点头,她弯下腰,看着留里克的脸,使出巨大力气,两人才合力将箱子搬起来。 可仅仅是搬到户外,留里克已经气喘吁吁。 “哟!我的弟弟,你这样可不行啊。” 调侃者不是别人,正是堂兄阿里克。同时,户外也站了不少人,他们的面孔留里克全都眼熟,是父亲的亲信,自己的邻居,除了名字不能一一交出来。 留里克深吸一口气挺直瘦弱的腰板:“阿里克,可不是我的力气不行,是我的钱……真的很多。” “哦?你这是在炫耀吗?无所谓,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大首领也开始管理祭司们的钱。” 从堂兄的口气里,留里克总感觉有种心情的不悦,就仿佛阿里克对首领的新职权所有不满。 留里克抬头看几眼堂兄,他的眼神也瞥向挺着肚子的嫂子。 佩拉维娜的肚子真是更大了!想想也是,她应该很快就是生了吧!预产期恐怕就在下个月。留里克觉得,嫂子执意去故乡探亲,就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她真是幸运的女人,还是说她们斯拉夫女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天生的好呢? 留里克嘟囔:“你倒是来帮帮我。我的钱都要搬到祭司那里。” 阿里克乐意帮弟弟分担一些压力,当然,如果弟弟的钱太多,自己也乐意替他花出去。 满是银币的钱箱对于留里克沉甸异常,对于阿里克就轻轻松松了。毕竟这个善于划桨的年轻人,他年纪刚二十岁,就有着挥动钢剑将敌人斩成两截的野蛮力量。再说了,他知道自己抓着的是一箱子银币,兴奋的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 “好好帮你弟弟办事。”说罢,同样抱着箱子的奥托一甩脖子:“兄弟们,跟我走。” 现在,留里克变得两手空空,他令仆人露米娅紧跟自己。两人紧随队伍,很快有何带着两个女仆的卡努夫碰了头。 卡努夫的女仆?不!应该说,这是个臭小子未来的两个妻子。 留里克对卡努夫有一点一件,那就是这臭小子在上午的例行训练时,总把自己的两个女仆带上。她们是一对姐妹,总是依靠着树看着一群男孩嗷嗷叫的武力比拼。 孩子们都知道,那两个女仆都是卡努夫的人。引得部下嫉妒,这件事让留里克有些不爽。 现在的问题是,卡努夫和他的两个“小女人”关系是真的融洽,也许,更多是因为他们彼此是同龄人的关系吧。 且说仆人的数量,留里克敢说自己是整个罗斯部族,仆人最多的那个人。 麾下合计十一名女仆,以及一名男仆。在可见的未来,仆人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搬运钱币的队伍,在大首领奥托的带领下走进祭司长屋。 昨晚,波娜被处决的事情,所有女祭司都意识到问题的重大。 大首领又来了,她们面对着彪悍的首领,纷纷跪在地上,一个个哭诉着自己有罪。 “你们都起来吧!”奥托一副王者姿态,命令她们平身。他接着说:“你们不是优秀的祭司,你们犯了错。以后做好自己的事。记得,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要妄图贪财。否则波娜就是你们的结局。” 留里克,进入祭司长屋的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可以面对一众祭司摆出趾高气昂之姿态。那些曾经有些傲慢的女祭司,现在服服帖帖好似一群绵羊。 什么是王者?这就该是王者的气质!也是自己需要学会的。 这时候,大祭司维利亚拄着拐杖,从长屋中间的甬道缓步走来。说实话,她非常乐见于大首领训斥自己麾下难以管束的女祭司。 “你把钱都拿来了?”维利亚看着几个部族壮汉抱着的皮箱,明知故问道。 “都在这里了。”奥托道,“我要现在把钱放好。” “那就来吧。” 说罢,维利亚转过身,她只想早点结束这喧闹的一切,早点让大首领接管好祭司的财政。 奥托一甩脖子:“兄弟们,跟我走。” 还是那间存放财物的小房间,奥托的钱,留里克的钱,悉数被放在这里。 多个箱子放在一起,要考虑分清彼此所属吗?大可不必。 奥托觉得,这些钱归根结底,都是该由自己儿子留里克继承的。 那钱满足个人享乐?算啦吧!如今唯一能让奥托高兴的,就是新罗斯堡的顺利建设。 其次,就是儿子顺利接班。为了这个顺利,奥托明白自己必须管理好自己的欲望,那就不要再找什么年轻女人,可千万不能再给留里克弄出一个小兄弟什么的。 那些负责搬运的亲信纷纷被奥托勒令回避。 很快,这个独立的房间里只剩下四人:维利亚、奥托、留里克和露米娅。 他们都是非常值得信赖的、值得托付的人。 维利亚缓缓掏出一支青铜钥匙,将其塞进奥托那宽大的手掌里:“大首领,你把自己的,还有留里克的钱都搬到这里。看来,你觉得这是非常合适的。钥匙给你,从今天开始,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以后,也由你安排祭司们的吃穿用度。” 奥托深深点点头,紧接着,在维利亚的吃惊中,将这支钥匙塞到留里克手里。 维利亚现实惊讶,很快一切都释然了。 “哦,我的大首领,留里克他还不是我们的新首领。” “但他将是财富的主人。”说着,奥托轻轻掐住儿子的脖颈:“说吧,孩子,告诉大祭司你的决意。” 决意?就是关于建立一个属于全体族人的“大钱箱”的决意。而这个“大钱箱”最初的那笔钱,就来自祭司们曾经的公有财富。 听闻留里克的决意,维利亚的内心真是充满了矛盾。无疑,留里克有着一个美好的愿望,比如,希望部族里最贫穷的人也不用担心饥饿。就是对于财富的属性,它再不是祭司的钱交由大首领托管。 等于说祭司们失去了掌握一笔财富的权力。 再仔细想想,维利亚全部释然了。自己的时代将要离去,下一任可以信赖的大祭司候选就是站在这里的露米娅。 露米娅,她毕竟是一介女仆,连同生命的权力都属于她的主人。这样的人担任起大祭司,就不要想着拥有财富。断了她的财路也好,这样她身为大祭司,就只能带着别的祭司,依附于首领留里克。 但留里克并没把钥匙揣进兜里。他还给了父亲:“爸爸,你还是拿着吧。我现在还不配拥有它,只有当我成为首领,我才可以……” 奥托,他依旧把钥匙塞进儿子的手里:“不!你现在就是财富之主。是你提出建立一个大钱箱,我满足你的决意。现在,我要使用这笔钱,也要听从你的意见。” 手握青铜钥匙,留里克知晓自己已经是罗斯部族最大钱箱的主人,而这个钱箱,已经相当于罗斯部族的“国库”了。 这支钥匙恍若千斤重,看看父亲的眼神,看看维利亚的眼神,留里克看到的是满满的期待。 第187章 奥托的视察(一) 一只粗壮的大的厚盖在留里克瘦弱的肩膀上。 奥托问:“我的儿子,钱早晚都是你的。真的,去建设吗?” “对,我们会因此更加强大。”留里克态度笃定。 “好啊,你就带着我,去看看你正在兴建的房子。那是我们的新家吗?我正好去瞧瞧。” 参观?这是好事啊! 留里克本就打算,带着身为大首领的父亲,去零距离的参观一番自己的那些杰作。 同样的,奥托也是有意参观妻子、儿子嘴上说的那些“诺夫哥罗德风格”的建筑。 真的是那样吗?奥托可是清楚东边的那些人,歪好有些地位的人,都是住在有木地板的房子里,更是睡在木板上。难道留里克也要模仿他们? 奥托自觉,自己本该在登陆后不久,就去瞧瞧儿子的杰作。太多的事耽搁了他的形成,现在,在夜里的部族集体婚礼之前,奥托觉得自己还有不少的闲暇时间。 继续在祭司长屋里磨蹭也部队。因为祭司们,她们就是再不称职,也必须亲自主持晚上的仪式。 部族的集体婚礼真是太重要了! 维利亚暗暗催促大首领和留里克,解决完钱的事后迅速离开。她和善地说:“接下来,就是我们祭司的工作了。你们还有重要的事,留里克,请把你的露米娅放在我这里。” “嗯?奶奶,你希望婚礼的仪式,让她……” 维利亚如同龟裂土地般的老脸,拧出一抹笑容:“是啊,这是她的宿命。” 一个称谓新的大祭司的宿命,留里克这番把露米娅放在这里。他与父亲离开祭司的居所,和户外候着的那些人碰头。 “大首领,你还有新的吩咐吗?”说话的是哈罗左森,他的脸色看似有些焦急。 “你有事?”奥托问。 “有些事。我和兄弟们打算去海滩市场买些鱼,现在时机还不晚。如果……” 奥托摆摆手:“兄弟们,你们都离开吧,做你们想做的事。现在我只想和我儿子待在一起。” 得此命令,奥托的亲信们作鸟兽散。 即便是身为部族的大首领,在罗斯堡内自由的游走,奥托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亲信来担任保镖。他现在就留下十人,轮流给祭司长屋站岗。自己则拉着儿子留里克的手,一对父子消失在部族热热闹闹的人群里。 有时候,以一对父子的姿态这样走着,也很温馨啊! 留里克稍稍抬头,撇着眼睛去看父亲的脸。奥托脸色和善,两人也在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爸爸,你现在就要去看那些房子?” “当然。昨夜我根本看不清楚,现在天亮了,我要去亲自瞧瞧你仿造的那些诺夫哥罗德人的房子。” 奥托的话当即给留里克提了一个醒:“哦,爸爸,我们还需去一趟铁匠铺。” “怎么了?去克拉瓦森那里?” “对。爸爸,你给我的那些新仆人我非常喜欢,我订做了一批赐予她们的礼物。我要去铁匠铺拿取。” “是吗?你总不会还是做一些银饰?” “就是银饰。”留里克直言不讳。“你觉得怎么样?” 奥托当场愣住,借着躬下身,双手伏在儿子肩头:“孩子,我不反对你给仆人一些银饰。可是你……难道露米娅的那一份银饰你仍不能满意?你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你真是太过于仁慈了。记住,你可以给予重要仆人一些高级赏赐,普通仆人,赐予他们每天的食物就是莫大恩惠了。” “啊?你还以为我……没有!只是一些小礼物。”留里克急忙转变话题:“你都回来了,也该和铁匠说说话吧。” 奥托松开手:“你提醒了我。走吧!看看那个嫁个卡威的女人,是否适应了我们这里的生活。” 父亲,他提到了莉莉娅!昨夜他都没提到那个女孩呢。 对呀,不仅没有提到莉莉娅,还有那个传说中的斯维特兰娜,父亲也是只字未提。到底是他忘了,还是本来就不打算现在说明情况,亦或者这些事根本不重要? 留里克的小手继续被奥托拉扯着,父子走过人群,收获的就是来自族人的不禁的赞誉。 整个罗斯堡热热闹闹的,所有的铁匠铺也不停传来锻打声。 随着卡威的回归,克拉瓦森觉得自家的生产能力不但完全恢复,有了卡姆涅这个打杂的小厮,工作会变得更有效率。 这对铁匠父子,他们衣着麻布裤子,上身之穿戴着一件具有保护作用的皮坎肩。他们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完全的赤足站在被清扫得很感激的土地上,由克拉瓦森操持火钳夹住剑胚,卡威挥舞大锤不停锻打。 铁匠们在烈火中“战斗”! 莉莉娅,她何尝见过这般热烈的情景。不仅如此,就在大清早,她已经见识过了更神奇的事情。 那些神奇的宝贝都被凿了小孔,它们是一些金银材质的铭牌,一根麻绳从每个铭牌的孔中穿过。 它们都是一些项链!一些制作得非常精美的项链,制作者就是自己丈夫的父亲,亦是自己第二个父亲。 莉莉娅小小的心灵,她本就自豪于自己可以嫁个一位铁匠。她实在想不到,这家人可谓身怀绝技! 她开始努力学习瓦良格人的语言,从今日开始,她也关注起丈夫的打铁工作。 哪怕莉莉娅已经知道,今晚自己必然回去参与到瓦良格人的集体婚礼的仪式。为了这个仪式,自己需要被第二个母亲好好教导一番。 她非常关心着打铁,最好自己能够学会,能够亲自打造铁质的工具并择机送回故乡,故乡的人们也就能因此变得富裕。 莉莉娅为父亲和丈夫端茶倒水,顺便拿着扫把帮助家里的两个男人打扫卫生。而她的眼睛,总是被那炙热的剑胚所吸引。 想不到,瓦良格人的宝剑都是这样造出来的?!比如,丈夫赠与自己亲哥哥的剑,就是这样打造的? 铁匠一家并没有沉浸于索贡航行后的放纵中,即便卡威拿到了属于他的那一份财物。 就在他们投入到制作剑的工作时,奥托和留里克,毫无预兆的来了。 奥托高傲的昂起胸膛,他带着一路上收获的族人们的赞誉,整个人自信异常。 既然自己已经来到铁匠铺,那些心中的疑问,奥托需要一个迫切的解释。 大首领的那张脸卡拉瓦森再熟悉不过。那是一张显得苍老又流露着王者气息的脸。还有那挂在腰间皮带的那把镶嵌巨大红宝石的剑,此乃大首领的宝物。 一番客套的问候后,奥托直截了当的问:“我听说,你从我儿子这里得到了智慧,已经开始制作水晶杯了?” “是玻璃杯。”克拉瓦森边强调,边自吹自擂起来:“我从没想到过我能制作这样的宝物,因为它,我已经变得非常富有。” “富有了?很多钱?!”奥托再看看那炉子里跳动的火苗,以及塞在炙热炭块中烧灼的十多支剑胚,不禁问了:“既然你富有了,还继续做铁匠的工作?你明明可以享乐。” “享乐?不,我只是一名铁匠。哦,我的大首领,看在留里克在场的份上,请不要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你知道的,我和留里克有着约定,我可不敢做出背叛的行径,哪怕我变得再富有。” 克拉瓦森的这番慷慨陈词,不仅是向奥托表忠心,亦是向留里克宣誓自己的敬业。 他打了一个响指,引得打杂扫地的莉莉娅的注意。 “莉莉娅,木柱子上挂着的所有铭牌都拿过来!” 女孩基本就听明白了这位“第二个父亲”呼唤自己的名字,通过手势,她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细腻的软麻绳穿过银子镶金的铭牌空洞,仅从外观而言,莉莉娅觉得手里的吊坠可谓货真价实的宝贝。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制作材质,还在于工匠真的好好将其精加工一番,以至于银子为主体的铭牌,变得极为光滑。 莉莉娅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留里克需要的。 今日留里克能与大首领站在一起,真是充分证明了他的高贵。 莉莉娅内心平生一分忌惮,她寻思着,恐怕真的只有自己的妹妹斯维特兰娜,不会忌惮罗斯人大首领。恐怕,也丝毫不忌惮这位留里克。 她谨慎走近留里克,“这是你要的,我的……我的父亲很好的完成了它。” “你们做的很好。”留里克接过所有的铭牌,开始在手里挨个检查。 奥托本是惊讶于儿子可以用诺夫哥罗德人的语言顺畅说话,看着儿子手里把玩的东西,他就更加惊讶了。 所有的铭牌都克拉瓦森抛光过,属于银子的光泽是多么的漂亮! 还有铭牌中心的“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文字。一番询问后,奥托方知,这些东西哪里是什么装饰品?儿子居然给每个仆人准备了银子做的铭牌,且每个仆人的还都有所不同。所谓的“花纹”正是罗马人的字母,代表着的就是各个女仆名字的缩写。 克拉瓦森确有优秀的宝石镶嵌本事,奥托对此不足为奇。 既然来都来了,奥托只想弄明白,这克拉瓦森怎就把所谓玻璃杯给造出来了? 并没有要事的奥托,他安全成了一介看客,或者今日的工作,就是对部族做一个视察,使得自己对族人的状况有些新了解。 一瞬间,打铁的事就被搁在一边。终究那些剑胚还是要进一步渗碳处理的,卡威索性用火钳,把只有四个透气孔的铁质炉盖把炉子封住,被勒令不停操作兽皮气囊鼓风机的学徒卡姆涅,也停下了工作。 趁着渗碳的功夫,卡威和克拉瓦森,可是要给部族大首领亲自说明清楚如何做玻璃杯。 “好了!他们在交谈,你们两个呢?觉得当我们罗斯人,日子如何?”留里克刻意问到聚在自己身边的卡姆涅和莉莉娅。 卡姆涅表现的有些木讷谨慎,还是莉莉娅大胆回应:“我的感觉,真是有些奇怪。” “奇怪?怎样的奇怪?!” “你们,居然会高高兴兴睡在地上。你们会乐意天天吃鱼肉。你们的生活里充满了皮革。” “不能说你们,是我们!”留里克绷着嘴强调,“记住,你已经是罗斯人了。” 自觉因激动说错话的莉莉娅急忙认错。 “不用了。”留里克摆摆右手,“你不适应是应该的,慢慢会适应我们的生活。不过,我也不怎么喜欢一辈子睡在铺在地上的皮垫子上。” “留里克,你……你真的不喜欢?”莉莉娅追问道。 “当然。我没有去过你的故乡,但是我的姐姐(指的堂嫂)就是你的族人。莉莉娅,既然你提到了睡在地上的事。你告诉你的丈夫,花钱去造一个你故乡那样的房子。不用担心,我想你已经非常清楚,你的丈夫本就是非常富有的年轻人。” 莉莉娅的心脏在狂跳,她瞪大眼睛:“留里克,这是一个命令吗?” “对!就是一个命令。”留里克至此已经懒得有所伪装,他就用别人几乎听不懂的古斯拉夫语说:“依我看,你们故乡的那些房子都很好。我不希望我的族人永远睡在地上,我们应该学习你们盖房子的经验,要有平整的木地板,要有有着苔藓夹层的双层木墙房屋,要有真正的床。我希望整个部族的房子都变样,我就是觉得你故乡的族人们的房子最好。” 听得这些,顿时一种强烈的自豪感涌入莉莉娅的心头。 她多少听明白了,应该就是自己庄园之前嫁过来的女人,留里克从她们这里获悉了白树庄园建筑的样貌。具体而言,留里克指的难道不是自己故乡的家么?! 留里克是罗斯人的下一任大首领,莉莉娅觉得,这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比他的父亲更加重视自己娘家。 现在,她已经完全清楚,父亲如同一条狗般跪在罗斯人的脚下,看似有些屈辱,实际就是在给自己的族人们谋取一个重大的利益。 女孩的内心就是这么想的,可她的想法未免也有些肤浅。 留里克和莉莉娅、卡姆涅,三个人待在安静的角落,纵使克拉瓦森已经把封闭的炉子再打开,开始在奥托的惊呼中开始了烧制玻璃器的掩饰,也没有干涉他们的闲聊。 留里克还是想与身边两个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孩子,聊聊房子的事。 第188章 奥托的视察(二) 其实,因为处于对历史发展的理解,留里克是很欣赏来源自斯拉夫民族的“木刻楞”式建筑。双层木墙,中间有泥土、苔藓做的夹层。木墙本身的御寒能力有限,然夹层里的那些填充物,尤其是干燥后的苔藓,它们就是天然保温层材料!再加上传统壁炉,“木刻楞”可以保持着内部的温暖,哪怕户外已经是零下三十度的恐怖低温! 仅就御寒能力而言,留里克不觉得自己部族的长屋,真的比“木刻楞”更优秀。尤其是自己出生的家,它还是大首领的住宅呢,却连一个烟囱都没有!每个冬季,家里都会点燃一个火盆,自己并没有一氧化碳中毒,恰是因为哪怕是首领的家,也是孔洞百出! 留里克觉得,要保证部族的强大,首先必须保住部族的人口的可持续增长。 人口增长的法则无外乎三种办法。 多生、少死,以及移民。 所谓的奴隶、仆人都是属于移民范畴。至于多生,留里克觉得,只要保证部族的普通家庭有足够的财力维持生活,他们就不会狠心的为了有限的资源投资儿子,再去恶意抛弃女儿。 至于少死人。在这个一场小病就能要人命的时代,留里克相信只要族人能广泛使用肥皂来清洁,无论大人小孩,很大程度就减少了生病几率。可生病的原因,一个重大因素就是身体素质差。 倘若居民的家总是从各个缝隙灌进可怕的冷风,居民身体变得虚弱,普通病毒也就能击败人体的免疫防御。 当然,和族人们说这些生病机理的事,他们一定不懂的!可能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悲哀吧!所谓真理摆在这里,奈何他们无法理解。 那就学习诺夫哥罗德人,建设起更温暖、更舒服的新式长屋。 保证住房的舒适,保证食物的稳定供应,再加上因肥皂带来的“卫生革新”。留里克了解,曾经每个冬季都会有贫穷的族人冻死,或是死于冬季的疾病。到了新的冬季,恐怕情况不会更糟糕吧! 留里克已经向着莉莉娅说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竭力撺掇卡威,要求部族最有地位的铁匠,带领其他的铁匠,各自建设一个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长家的优质新木屋。 “莉莉娅!”留里克真诚看着女孩的眼睛:“你就告诉你的丈夫,建设一些你记忆力的故乡的房子,告诉他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过于怀念故乡。” 莉莉娅当即觉得留里克的决定很不错,她还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盖新房的理由,现在,留里克帮自己把理由找好了。 “莉莉娅,今晚就是你们的婚礼。根据我们的传统,你是知道的。”留里克最后嘟囔道。 “是!我都知道。我现在还是一个孩子,过了晚上的仪式,明天我就是一个女人。”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你的丈夫是我信赖的铁匠。你一定会在罗斯堡住上酷似你故乡的新房子,而你,一定要给卡威多生几个儿子。因为我需要更多的铁匠,仅仅一个卡姆涅还不够。” 被迫一句话也不说的卡姆涅,到现在他终于憋不住了!他大胆问:“主人,难道,我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你?!”留里克的小手搭在卡姆涅极度瘦弱几乎只有骨头的肩膀:“孩子,我对铁的需求是永无止境的。你记住,你在克拉瓦森手下当学徒,当你长大后,你的身边会有更多的孩子跟随你学习打铁。听着,你必须证明你自己对我是有用的!否则,我就用我的靴子踢你的屁股!” 听得,卡姆涅憨厚的笑了。 同时,看着完整压制、仍旧发热的基本冷却的新玻璃杯,奥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宣泄自己的惊叹。 因为克拉瓦森的作为,已经彻底颠覆了他曾有的认知。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这一次奥托算是明白被商人们奉若圭臬的“水晶杯”,竟是由最普通的沙石做造。 这是一个奇迹,也不是一个奇迹。 奥托的眼神下意识瞥一眼正和男仆、那个嫁给铁匠的女孩,以诺夫哥罗德人语言谈笑风生的儿子。 “想不到,你这个臭小子,和见过的所有人都能聊得开?你还有更多新奇的发明吗?” 心中的惊喜与疑问奥托暂且不提。 他知道那些“水晶杯”的意义。所谓玻璃杯和水晶杯又有什么区别呢?卖给富裕的人自然能收割不菲的财富,却也仅此而已了。 最广大的穷人,他们买不了这种精美的货色。就是一名勇士,曾几何时他们也不能买到一把做工精湛的剑。 现在,克拉瓦森父子仍在打造可以斩断普通铁剑的钢剑!部族的铁匠们,至少给本族的勇士提供了变得更强的可能性。 奥托能够估计到,儿子对待仆人好,一来可能这孩子天生就是一个心性仁慈的人,二来,他可能更加的务实。 参观儿子赐予仆人们的房屋,正是奥托渴望的。 留里克把那些铭牌揣入自己的麻布口袋,他的心情不错,踏步的姿势也更为豪迈。 奥托的步伐则尽显深层与沧桑,当然这个老家伙只要在部族里闲逛,收获的就是一声声热情的招呼。 可在这条“视察之路”,奥托注意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具体而言是一些陌生女人的面孔。 她们穿着简单的麻布衣服,扎着本族人的发饰,她们的脸上看不到愉悦之情,仿佛自己率部凯旋与之毫无关系。 一番思考,奥托想明白了事情。 那些女人,都是俘虏,是侄儿带队的大军从哥特兰岛掠来的人。 反之那些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先前嫁来的都是妥妥的大肚婆,新来的也对未来充满期待。诺夫哥罗德的女人们没有恐惧更没有抱怨,对于她们,无论嫁给谁,日子都是照常的过,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太阳也都一样,太阳照常升起。 倒是诺夫哥罗德那些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他们的房子一直是奥托有所感触的。 现在可巧了,他紧跟在儿子自信的身子后,就在家不远的地方,看清了两座已经建成的特殊长屋。 “哦!留里克!是谁为你建设了这样的房子?!”见得长屋的一瞬间,奥托就双手扶着脑袋,揪住自己发白的头发。 留里克优雅而自信地转身,那后脑马尾也划过一道金色的闪光。 他张开双臂,眼神写满了骄傲:“爸爸,这就是我的杰作。就是我招募部族的木工,按照我的要求造的。” “是吗?看起来,和我在诺夫哥罗德见到的,简直……” “怎么样?” “一模一样。” 留里克耸耸肩,“那就跟我走吧。但愿我的仆人们已经起床。” “呵呵,她们要是慵懒呢?也许我会代替你,用我的靴子去踢她们的屁股。” 留里克听得想笑,他这便解释:“不用担心。”他边走边说:“我觉得所有的女祭司里,帕尔拉并不是贤德的,她唯有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这个女人在为我办事,我已经安排她照顾、训练我的新仆人。” 奥托听得很新鲜,转念一想,那些从诺夫哥罗德捞来的小女孩,想让她们瞬间适应罗斯人的生活恐怕有些困难。何况儿子最热衷的明明是和他那一百五十个伙计,搞些军事化的操练。 的确需要有一个聪明的女人,教会那些小女仆一些事情。 奥托所想,帕尔拉正是这么做的。 很快,留里克已经看到有两个小女孩,她们仍旧穿着简单的灰褐色的麻布长衫,这番合力拎着一个小木桶费劲行走,同时还要避免水溅出来。她们的动作有点笨拙,却也展示着自身的可爱。 她们脚上踏着的简易皮鞋,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是仆人们! 留里克的脸上瞬间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因为仅此一瞥,他完全注意到了,那些孩子穿着虽是简陋,整个人早已经脱胎换骨。 帕尔拉绝对针对她们做了一些事。 “爸爸,那两个女孩,就是我的仆人。”留里克手指着说。 “我都看到了。”奥托微微皱眉,“可她们本不是这样的。她们……” “怎么了?” “变得干净了许多。” “那当然。”留里克下意识掐起腰,“我发明肥皂,就是为了让我们部族的孩子们,都变得干净。尤其是我的仆人,脏兮兮的可是对我的侮辱。” “嘿嘿,你是这样想的吗?她们现在去哪里了?你应该走过去叫住她们。” 留里克估计到她们已经开始了以肥皂工人的新身份,在帕尔拉的指导下开始新的生活。做肥皂嘛,自然少不了水。因为她们,帕尔拉的工作必定变得轻松许多。 “她们去了我的肥皂作坊。”留里克轻轻一甩脖子,“跟我走吧。现在那些祭司们不愿意做肥皂,这种挣钱的工作我只能雇人来做。爸爸,你给我的仆人非常及时。我会让她们变得合格的肥皂制作工匠,为我争取大把的银币。” “你……”奥托不禁揪住自己的呼吸,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可不是称赞儿子的这番话。 自己精心给他挑选的,都是白树庄园有潜力的姑娘,倘若她们健康长大,都将是漂亮的女子。 而儿子,只打算把她们训练成女工?不想做些别的? 啊,也许只是因为儿子区区八岁,总是有着神迹般的智慧,依旧是个小男孩。 做肥皂的作坊,持续不断冒出袅袅青烟。 距离那作坊不远,奥托就嗅到了刺鼻的气味。那是油脂被灼烧的气息,可这气息并非恶臭。习惯吃烤肉的奥托甚至被勾出的食欲,他的脑海里瞬间想到了在火苗上被烤的滋滋冒油的鱼,就是气味有些冲鼻子。 已经有不少女孩在进进出出了。 她们有的拎木桶,有的抱木炭。一大群小女孩穿着类似的粗糙且脏兮兮的衣服,穿着一样的鞋子,甚至被梳理成完全相同的棕黄色头发辫。 她们的小脸却显得非常干净,综合情况来看,所有女孩的形象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爸爸,是我的仆人们。”留里克欣喜道。 “是吗?我都快认不出了。走吧,让我去好好瞧瞧。” 留里克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魁梧的老男人,另有一个将巨大环装饮食戴在胸前的穿着朴素且优雅的少女。 那些小姑娘,对来者三人可谓之记忆犹新。 魁梧的老男人,孩子们无法忽略此人的老脸,因为,这个家伙就是罗斯人的大首领,是故乡庄园长都要磕头如捣蒜的最高贵的人。 那个比自己高一些的男孩,就是自己的主人。 忙碌的孩子们无法忽略他们,加上天然的敬畏,她们一个个扔下手头的工作,齐刷刷涌入忙碌的作坊内。 异常的举动吓得熬油的帕尔拉大呼不解,奈何她还不能听得出姑娘们以斯拉夫语的叽叽喳喳。 帕尔拉油腻的双手突击蹭蹭两下肥皂,再在水桶里一涮,慌忙走到作坊门口,正好与大首领打了个照面。 她急忙勾下头,以谦卑的姿态面对尊贵的首领。 这个谦卑的女人仍是祭司,可她和那些喝醉酒的蠢货们完全不同。她的谦恭令奥托非常高兴。 一番短暂的寒暄,奥托亲眼看到了肥皂制造的具体情况。造肥皂本身不是困难的事,麻烦在于整个过程总是与油腻、肮脏相伴。普通的族人不屑于进行这些劳作,奥托觉得,他们宁可花钱去购买成品,即便要付出非常高昂的金钱。 奥托却是从儿子的描述里,很早就知道了肥皂是怎样制作的。 他所了解的,既然祭司们撂挑子不干了,罗斯部族制作肥皂这种高级清洗工具的手艺,就完全被自己儿子所垄断。她帕尔拉被排挤了,可谓第一个完全听命于儿子安排的女祭司。 想到这个,奥托的眼神不得不再看看露米娅,这个被自己千里迢迢掳来的奇迹女孩。 一个养鹿人能变成大祭司吗? 确实,祖先没有规定部族的大祭司必须源自本族。既然维利亚是支持露米娅的,那就试试吧。 “帕尔拉!”站在户外的留里克命令:“你把躲在屋里的孩子,都给我赶出来。她们难道厌恶我吗?” 帕尔拉即刻慌忙解释,言语中不乏对她们的赞誉:“留里克,她们吃过了肉干就开始工作。她们也许,是……害怕大首领。” “我?我是可怕的人。”奥托觉得有所委屈,他晃晃脑袋:“也好,我的儿子才是她们的主人。我就坐在一边休息。” 说罢,奥托面对儿子使劲一眨眼间,带着微笑就走开了。 第189章 留里克赐予她们的一点微小的礼物 倘若这个时代存在烟草,奥托绝对不介意掏出一根,坐在某个光秃秃的树桩,坐下来美美抽上一根。 也许,烟草唯一的优点就是镇定精神,缓解一些身体疲劳。 奥托倒是听说,有的人会在林子里找寻一些红色的蘑菇,吃了它的人就会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场景,甚至,能和神对话, 他没有进行这方面的尝试,只因他也听说有人吃了红色的蘑菇,神是否见着不知道,反正可怜的家伙口吐泡沫,在抽搐中死了。也许那个人的灵魂,会飞升到瓦尔哈拉,见到神之本尊。 奥托只想歇歇脚,他坐在一段被搬运而来有待分解的圆木上,渴望身边放着一支瑰丽的玻璃杯,里面装着满登登的冒着泡沫的精酿麦酒。喝上一杯,真乃享受。 奥托这个上午陪着儿子,在整个部族已经走了半圈了! 毕竟是三个月了,部族内部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仅有一批外族的商人,背着、抱着他们的商品,在部族曲折的小路吆喝着兜售他们的麻布和酒,亦或是别的有用的东西。显而易见的是,这些游商总能迅速兜售掉他们的货物,同时游商也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 因为奥托与部族里上年纪的人们,以及大祭司维利亚,许多年前就制定了一个非常基本的律法。 所谓盗窃者会被没收财物,然后永久驱逐。抢劫者,将被没收财物后当众处决,其家属为奴。 就算在海域里,渔民经常摇身一变变成海盗,公然发生同行之间的黑吃黑。在罗斯部族内,居民都是互相监督的,犯罪行为一经发现,处理的结果都是严苛的。 基本的律法约束着族人和客居者,这么多年来,罗斯堡内部的犯罪的行为都是罕见的。歪好对犯罪者的刑罚都是一桩大新闻。 罗斯堡内部的治安很不错,治安的优秀,第一原因就来自定居者们朴素的互相监督。第二个原因,就是罗斯堡的人口最多也才七千到八千人。要管理这么点人,还犯不着发明“捕头”“捕快”这样的职业,更高级的更不需要。 基本的律法是约束本族人和那些同属于同一个联盟的盟友客商的。 至于掳来的奴隶?算了吧。 那些被掳来的俘虏,参与到日常生活的操劳。 那些掳来的女人,奥托对这些人没什么念想,她们可谓占有者的“工具”。虽是如此,倘若她们生下来占有者的孩子,那就完全不同了! 罗斯人珍惜每一个部族的男孩,哪怕他们的母亲是奴隶出身,并不影响他们有权成长为可以为罗斯部族打江山的勇士。 还有许多人家开始了新房屋的建设。奥托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新屋,纷纷是挨着其自家的位置,埋入大量的木桩,并在这些木桩上搭建上层建筑。 直到看到了留里克搞出的杰作,奥托才恍然大悟。 很明显,一些族人一定是因为那些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影响,开始建设诺夫哥罗德式木屋了。 他们的做法正确吗?无论正确,确实是可以理解。 因为奥托,他在诺夫哥罗德漫长的逗留时间,就是住在白树庄园的庄园长提供的舒适木屋内,尤其是睡在木床上,奥托觉得还挺舒服。 那些小孩统统被帕尔拉带出来,一个个背着小手,腼腆地面对她们的主人。 留里克稍稍清点一番,确定了十人无误。 他还是要问:“帕尔拉,人都到齐了吗?” “是的,如你所见。” “是吗?她们是按照自己的名字排队的吗?” “这……当然没有。”帕尔拉脸色颇为遗憾,没有谁,在面对十个小孩,仅仅一天的功夫完全分得清彼此。帕尔拉当然最终能根据她们的样貌分清各自的名字,那需要一点点时间! 现在可好,因为帕尔拉的作为,哪怕是留里克以稍远的距离看到她们,就仿佛,她们是十胞胎! 原来,作业面对脏兮兮的她们。帕尔拉开始烧了不少热水,接着挨个清洗她们的身子。 就像是母亲给孩子洗澡那般,帕尔拉给每个孩子都用肥皂擦了一遍,接着以非常粗糙的麻布,搓掉她们身上不知积攒多久的污垢。 尤其是她们的头发!她们落在帕尔拉的手里,可是被强行洗头一番,一时间弄得孩子嗷嗷大叫。 许多孩子的头发里暗藏着寄生虫的卵,还有虱子、跳蚤。 自从享受到了肥皂的富,昔日恼人的虫子有了清除之道,帕尔拉好几个月之前就注意到了肥皂的这一神力。孩子们的头发被她疯狂揉搓,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许多小孩就是在这个过程,被搓掉了不少头发。 唯一的好处正是不少寄生虫被洗掉,事后她们也感觉到了头皮的那种极致的清爽感,那种脑袋痒痒的感觉,居然荡然无存了! 连同她们的衣服,帕尔拉也给她们清洗了一番,最后晾在火边迅速烤干。 可以说,当留里克看到自己的十个小女仆,她们的衣着看似简陋且肮脏,实际都是被肥皂清洗过一遍。她们身上的浊泥也荡然无存,头发不但被清洗一番,还被帕尔拉以锋利的小刀修建了一下。 孩子们的长发被修建成统一长度,被好生清洗后,虽说发质都不怎么样,最终歪好的比较顺滑了。帕尔拉还给她们的头发涂抹了一点点油脂,接着扎成脑后的一条小辫子。 无他,因为帕尔拉知晓,留里克的女仆长露米娅就是脑后留辫子的。最普通的女仆,自然要在形象上靠拢她们的“大姐”。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这些小女仆最大的缺点,就是她们还没有得到主人的巨大恩惠,没有得到酷似露米娅那样的喜人的巨大银饰装点自己。 她们的形象太相似了! 在统一着装、发型外,她们的脸庞虽是白皙,也都显现出亚健康的状况。终归她们的面容还是有所不同的。 留里克,他还是习惯于一些军事化的管理元素,尤其是自己的仆人们。 他左手轻抚着装满银子铭牌的麻布小包,挨个唤起赐予她们的名字。 首先,就从安娜开始…… 女孩们丝毫不畏惧主人,或者说,她们面对留里克,总有一点面对兄长的感觉。甚至这位“兄长”,比故乡家庭的兄长更好。 她们普遍才七岁呀!纵使她们早已开始面对家庭生产的重担,成为一名劳动力。谁对自己好,真是门儿清。 昨日肚子里塞满了鱼肉,今早大家又吃了一些。 虽是听不懂那个叫帕尔拉的女人的话,她们清楚再过一会儿,大家又该吃东西了! 这在故乡是无法享受的幸福。 十个女孩乖乖站好,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她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不知道主人还有什么举动。 “安娜,走到我面前!”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命令。 只见那小姑娘蹦蹦跳跳而来,脑后的小辫子也随着调动不停摇曳。 “主人?”女孩睁大那深蓝色的眼睛。也许这个时候,她更乐意呼唤留里克为“哥哥”。 “昨天过得满意吗?”留里克客套得问。 “很满意,主人!” “早晨吃东西了吗?” “吃了!” 一问一答中,留里克基于这个女孩,完全摸清了她们的新生活。也许对于父亲或是别的族人,自己基于仆人的恩惠太多了。可真的是这样吗?留里克觉得,自己这根本就不叫“恩惠”,而是一个有权力的人,当给予族人们的最基本的公共事务。 尤其是孩子们!哪怕罗斯部族现在的生活状态只能说比几年前所有改善,归根结底还是比较糟的。 经济上的困难,可以通过努力提高生产力得意深入改善。部族想要强大,全体的孩子则是关键! 少年强则国强不是开玩笑的。 她们现在仍是面黄肌瘦、头发稀疏。就这样过上一段时间吃喝不愁的日子,留里克确信她们会变得红光满面,甚至还能吃胖一点。身体素质上了来,自己也不用过于担心仆人们会生病而死。 留里克不慌不忙拿出那些银子铭牌,在安娜的激动中,留里克翻出了那个用金子镶嵌了“a”字母的铭牌,并亲手挂在了安娜的脑袋上。 女孩勾着头,不禁浑身颤抖。 “你……激动吗?” “主人……这是,银?” “还有金子。”留里克补充,“上面的花纹,就代表你的名字。你是我的仆人,你跟着我也会变得高贵。” 高贵?对这个概念安娜非常模糊。 “现在,面对你的姐妹,展示你的铭牌。”留里克命令道。 安娜幸福的转身,在她姐妹羡慕的眼神中自由摇摆。 安娜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留里克给全部的女孩都发放了铭牌,其上的字母正对应她们的名字。 孩子们聚在一起又蹦又跳,她们懂得银子和金子的贵重,而且,这份馈赠就来自主人。 让她们喧闹一会儿吧。 留里克凑到一脸欣慰的帕尔拉面前:“现在,你大概可以分清她们的名字了。” “是的。我基本了解那些罗马字母的排序。但是你……赐予银子做的铭牌。” “无所谓。”留里克感觉露米娅或许会因自己的行为有所吃醋,这边将其拉到身边:“你瞧,这是我的女仆长,她的铭牌是最大最漂亮的。别的女仆只能屈尊于她。帕尔拉,你知道了她们的名字,以后的工作。” “肥皂吗?”帕尔拉嘿嘿笑了,“我会很好的完成。” “好吧,钱我是照样给你的。不过你也了解我的态度。钱会给你,抛去日常的生活,你无权乱花。” 帕尔拉深深点头,她已经有所耳闻,那个曾飞扬跋扈的波娜,居然被归来的大首领直接斩了。她也不敢问,她也不敢说,基由留里克的话,基本做事了此事。 留里克回到了父亲的身边,父子身后的肥皂作坊,一群女孩的叽叽喳喳更显喧闹。 目睹一切的奥托实在憋不住:“孩子,她们是你的仆人,又不是你的姐妹。你对她们的态度,就好像对待姐妹一样。” 留里克一怔:“怎么?爸爸你觉得我做得不合适?” “不!如果,那些人是你的兄弟们,你做的非常合适。可是,她们只是一些仆人。孩子,我发现你对所有的仆人都像是对待亲友。” “唉,也许我就是一个仁慈的人吧。” “是吗?”奥托的大手盖在儿子的头顶:“她们是我给你挑选的,都是比较漂亮的姑娘。她们的身份本是低贱的,你不觉得她们低贱?” “这……其实……” “你犹豫了,那就是默认!”奥托心直口快道:“那好,你把她们都作为妻子。” “什么?爸爸,你确定?!” “当然。”奥托继续感叹:“看来我需要去石船祭台祈祷神再赐予我十年的寿命,我就可以看到她们都怀上你的孩子。哈哈,大祭司就算了。” 说着,奥托猛然揪住露米娅脑后的辫子,将其揪到身边:“大祭司是不能结婚的。不过,也不用非要走一个仪式,她生完孩子再做大祭司也没什么。” “爸爸!你!”留里克觉得父亲怕是刚刚喝了一杯酒?不对呀! 奥托看似说的是不着调的话,实则就是其内心直白的想法。 也并不奇怪嘛!今晚部族会巨型盛大的集体婚礼,一宿之后,所有新嫁来的诺夫哥罗德女孩,都会变成新的罗斯女人。 身为把持最高权力十多年的大首领,奥托太知道人口的重要性!何况,虽说部族在今年的战争中获益颇丰,也有六十五个年轻战死死去。要知道部族里最精锐的战士只有七百人,损失中有一半这样的精锐。唯一能够弥补损失的,就是指望所有的罗斯人的女人尽快生育,尽快生出健康的儿子。 于公,奥托是这样的想法。 于私,奥托当然希望自己能有数不清的孙辈。 现在,留里克觉得自己的父亲希望自己变成打桩机。 好吧,留里克最了解的关于东欧这片土地的古老故事之一,就是历史上的留里克的子孙遍地开花。留里克就是用血缘的力量,让孩子们成为各个斯拉夫部落的首领,这颇有点学习东方西周的扩张套路。学习?或许谈不上。可能就是一种针对特殊格局的最优解。 基辅罗斯的初期历史,也有着类似“周公辅政”的轶事。 是大将奥列格辅佐年幼的王公伊戈尔,伊戈尔长大后征服了南方,进攻东罗马,建立了基辅罗斯的第一个盛世。 奥列格?谁是奥列格? 那么,阿里克和奥列格,是一个概念吗?不!奥列格必是非常年轻之人,现在尚未出世!留里克唯一能估计到,这个传说中的辅政良臣,必是在自己的亲友与部下中诞生。 第190 仲夏夜的婚礼 听得奥托的话,露米娅她心里是暗爽。 她不可能喜欢奥托,却特别喜欢留里克,还有那位即将寿终正寝的大祭司维利亚。谁对她好,她非常清楚。 要说露米娅没有竞争权力与地位的心,那怎么可能?!聪明的她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有着巨大的可能性,现在自己必须完全的隐忍下来,以一位绝对忠诚的仆人姿态生活着。 露米娅已有落红,维利亚知道这个女孩的事,更是知晓这孩子已经有成为母亲的最基本的能力。 露米娅幻想着,多年之后,生下他的孩子,自己就不是女仆长、大祭司这么简单了。 奥托继续嘟囔:“看来我需要去石船祭台祈祷神再赐予我十年的寿命,我就可以看到她们都怀上你的孩子。” 留里克一哆嗦:“那么,斯维特兰娜呢?!” “嗯?那个女孩?!”现在,轮到奥托浑身一哆嗦了。“你已经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我并没有跟你说。” “因为莉莉娅。爸爸,我都知道了。她是斯维塔兰娜的姐姐。” 听得,奥托长舒一口气:“唉,本来我想等你到了十二岁,直接带你去东方,和那个姑娘订婚的。你知道吗?那个叫斯维特兰娜的姑娘必将成长为非常漂亮的女人。孩子,你知道什么叫做完美的男人吗?” “一个完美的男人?!”留里克摇摇头。 奥托手里仍旧拽着露米娅的头发辫,就好似驾驭一匹小马。 奥托戏谑道:“要在战场上斩杀一百个敌人强壮的勇士!要让一百个女人生下你的孩子!还要有一生都花不完的钱。” 这算什么?留里克恍然大悟。 有道是罗斯人的信仰里有三个最高神只,掌管战争的奥丁,掌管生育的芙蕾雅,掌管财富的弗雷。 当然,武力、女人和财富,无一不是令有权势者激动的。 留里克摇摇头:“一百个?太多了。可饶了我吧。” “这是你的命运。”奥托嘿嘿笑了:“我已经太老了,我本该享受孙子膝下乱跑的快意生活,可惜你的两个哥哥有着不幸的命运。那些女仆,还有露米娅,她们都是你的女人。斯维塔兰娜必将是你的正妻,她生下的长子是你的第一继承人。其他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都是我们部族的精英,也都是你可以放心的对象。听着,没有谁比你的亲兄弟更值得信赖!” 留里克本想来一句“亲兄弟还得明算账”的,一想到现在顶嘴抖机灵毫无意义。 其实奥托说的这些看似不着调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奥托他何尝不想找些新的女人,满足自身的需求,亦能延续血脉?就好比他获悉了部下哈罗左森的事,那个老当益壮的家伙终日与两个掳来的女人混在一起,完全冷落了他上年纪的妻子。 哈罗左森又不是大首领,也不可能成为大首领。 奥托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他尤其是不能亲自给儿子留里克再造一个亲兄弟,哪怕是亲妹妹也不行。固然亲兄弟值得信赖,但奥托实则明白,恰是亲兄弟,才最能成为权势的威胁者。 发扬血脉,此事只能落在留里克瘦弱的肩头上。 儿子对所有的仆人都很不错,也许这就是一个有益的开始。 这不,当奥托亲自参观了那些赐予仆人的居所后,奥托断定了自己的判断。 在许多人看来,赐予仆人一个冻不死的窝棚,给上一件粗糙麻衣遮体,每天给点吃剩的东西,这就够了。区区一介仆人,还想怎样?! 留里克可好! 身处巨大的长屋内,奥托看到了的是大量的床铺,这些床酷似自己在诺夫哥罗德的见闻,但亲自坐在一张被打理得非常整洁的床铺,一种强烈的舒适感侵入了他的脑袋。 奥托,这个壮汉直截了当躺在一张无人占有的床铺上,肆意扭动好似一个孩子。他更是下意识地将折叠得好似豆腐块的被子伸展开盖在身子上,肆意享受无尽的舒服与安全感。 “爸爸,你觉得怎样?”留里克问。 “很不错,是谁告诉你的?应该是佩拉维娜吧,你的诺夫哥罗德的语言,也是跟她学的。” “是。”留里克直言不讳,“我不想再睡在地上了,以后我们都睡在木床上,住在有木地板的家里。爸爸,附近那个正在建设的房子,就是我们的新家。” 平躺着身子,枕着自己双手的奥托长叹一口气:“好啊,那些诺夫哥罗德人羸弱不堪,他们在睡觉方面倒是挺会享受。走,带去我看看新家。” 一幢新长屋正在建设,它的木桩才刚刚搭建完毕,留里克雇佣的工人们每天都在劳作,到现在他们才把木地板铺设完毕。 奥托自知身处于一个露天的木工作坊内,他身为大首领突临此地,得到了众多工人的注意。 他同样也注意到,所有的工人,无一例外都是上年纪的人。 “真想不到,他们不如我这般强壮,年纪又大了,他们无法再去战场砍下敌人的脑袋,却在这里成了你的木工?” 留里克最喜欢父亲这样的赞誉,这便说:“岂止的他们!他们给我盖房子,我给予他们一点足够买食物的钱。还有许多上年纪的女人,她们最会做裁缝的工作,她们给我做衣服。爸爸,我赚到的那么多钱,可不是单纯囤积在箱子里的。饥饿的时候我又不能把银子当饭吃。我赚得再多钱,钱也必须用出去。” “哦?这和许多人的理念很不同。”奥托吃惊道。 “怎么?难道他们还喜欢囤银子?” “当然!为什么不呢!我们罗斯人本是贫穷的,唯有我们联盟最强大的梅拉伦部族的族长,那才是最富裕的。传说他们有堆成山的银子,比哥特兰人还要富裕,而我们家,通过各种手段,才拥有了不到七万银币的财富。我们家,是各个部族里最贫穷的首领家族。你瞧,被我们打败的那个哥特兰人富户,家里就囤了二十万枚银子。” “没关系。”留里克耸耸肩:“我的财富会持续增长。但我绝不想做我们部族唯一的富户。我会把钱赐予族人们,为了得到我的钱,他们必须为我工作。”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许你是对的。” 奥托已经完全明白,儿子就是要发动部族里那些贫困户,为他工作得到好处。以往根本没有首领有这样的想法,那些先辈首领,也包括自己,把最贫穷的人看做是肮脏的人!除非,贫穷的家庭走出一位可以战斗的年轻勇士,只有那样,奥托才真的重视他们。 奥托继续问:“孩子,我们的新家何时建设完毕?” “嗯!也许到八月底。爸爸,我希望建设一个非常舒适的家。我更是希望以后我们有财力的族人,就模仿我们的家盖房子。” “呵呵,一个伟大的想法,我们拭目以待吧!” 奥托的视察还在继续,这不,到了中午,他亲临了儿子犒劳兄弟们的现场。 孩子们大快朵颐的啃食鱼肉,这里还增加了那是个女仆。 在吃饭的问题上,所有的孩子都是如狼似虎,好似不立刻把肉吃完,就会被同伴抢走。 这不,孩子们快速吃完午餐,一个个肚子鼓胀。 一想到儿子为了犒劳兄弟们,一天就能消耗掉十多个银币买鱼!倘若到了八月底,南方盟友的麦子收获,势必还要有运输新麦的船只靠岸,留里克一定会毫不犹豫斥巨资购买粮食的。 奥托确信儿子会这么做,因为,那个南下的古尔德已经和儿子有了重大约定! 双倍收购南方新麦?有多少买多少?! 儿子与古尔德的约定,可是刻在木板上的契约啊! 虽说之前肥皂契约看起来就是被祭司们撕毁的,奥托估计,儿子仁慈且忠义,断不会做出伤害朋友感情的事。至于古尔德,那个家伙也有求于自己,可不敢造次。 也是到了八月底,奥托知道诺夫哥罗德的麦子也收获了。 到了那时候,大地也开始挂起北风,届时罗斯人的船队就有不费吹灰之力奔向远方,去搜刮那些人的麦子。 同样的,时间已经是七月,现在虽是全年最温暖的时节,气温也会短时间内冷下去。 身为首领,奥托觉得自家掌控了祭司们的财富,加之留里克这个亲儿子有着超越常人的最族人的关爱。那么,拿出掌控的巨额财富的一部分,从商人手里购置一批物资,加强新罗斯堡和墓碑岛的建设,就变得非常迫切。 奥托已经决定,从明日开始,囤积支援物资,就是自己的重大工作! 露米娅,她吃够了午餐回到了祭司长屋。 经过一天的时间,喝醉酒的祭司们完全恢复了精神。她们不得不面对波娜已经被处决的事实,完全清醒的她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以及那些红线不能越界。 可那又怎样呢?她们自知,自己已经遭遇到大首领的强烈反感,怕是留里克也对自己非常怨恨吧。 所有的女祭司,她们只能祈求在接下来的部族所有的祭祀仪式里,通过认真的工作来重塑自己的形象。 而露米娅,这个养鹿人女孩,她已经完全成了大祭司维利亚的掌上明珠,无法不引得不同女祭司的嫉妒。 没有办法,这就叫做宿命!那个露米娅,她也得到了奥丁的祝福,是留里克身边的第一“瓦尔基里”,还是“布伦希尔德”一般的存在。 暮色浸染整个峡湾,白天嬉嬉闹闹的人群,到了现在更显沸腾。 已经有许多人提前涌入部族的石船祭台。他们就是一群看热闹的族人,并在无主空地点燃篝火,炙烤从下午鱼市买来的鲜鱼。 空气中开始弥漫烤肉的香气,又混搭着泥土的芬芳、松脂的清香。 露米娅,趁天色还没黑的时候,她一身素色罩袍,胸前挂着的巨大银饰则彰显出她的高贵。 波娜不见了,这一次轮到一个少女,怀抱着属于大祭司维利亚的巨大鹿角盔。 年迈的维利亚明知参与到祭祀里,必将给予身体一次重创,她还是要坚持参加。顺便,在仪式中仰望苍天,祈求奥丁再恩赐她一点阳寿。 所有的族人,都希望自己能如同留里克那般幸运,能从苍穹之上的阿斯加德,得到一些恩赐。那些在祭台附近点篝火的人,多半也有蹭热度的意思。会在各种仪式进行时,默默做祈祷。 天色逐渐暗淡,月亮出来了,紧接着被阳光遮掩的群星也亮出了它们瑰丽的色彩。 没有被人造光污染的时代,留里克能清晰的看清银河星云,以及诸如猎户座这样的大型星座。 北斗七星也出现了!如果这时候还能出现一点北极光,那是最好不过。 可是极光,只有最寒冷的日子,罗斯堡的人们才能看到它。 所以,或许部族的集体婚礼在仲夏夜举行,是否非常符合时机呢? 维利亚已经不想去多想,因为她实在知道,自己部族的年轻的族人们,早已迫不及待要与新婚妻子共入爱河。因为部族的传统习俗,他们已经憋了太久了。 一个完美的仲夏夜,气候温润,那些新人统统穿着素袍,感觉到的只有舒适。 连同莉莉娅在内,众多的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姑娘,伴随着她们的新婚丈夫聚集而来。 只要沉浸在这婚礼现场,姑娘们对于瓦良格人固有的野蛮形象的认知,就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部族里的小姑娘们采集到大量的鲜花,花朵连同树枝,被编制成大量的花冠。 新娘们来了,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石船祭台附近燃起大量篝火。在这里,新娘们戴上了花冠,沉浸在这热烈的场面里,她们意识到,瓦良格人的节日庆典,与故乡有着本质的相似性。 因为就是在诺夫哥罗德,婚礼的仪式,新娘新郎都要打扮得很漂亮,参与仪式的亲朋,会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当然,诺夫哥罗德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仪式,那就是新郎要奔跑跨越一团燃烧的篝火。这颇有点东方的“跨火盆”的传统,本质上,还是仪式对于新人未来的祝福期待。 在诺夫哥罗德,卡威以矫健的身姿,轻易跨过一团热烈的火苗,以向当地人展现出自己的强壮。不错,仅就身体素质而言,迎娶诺夫哥罗德姑娘的罗斯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健壮。 其实在众多的姑娘心里,她们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强壮的男人,这样,自己和未来的孩子都会得到很好的保护。 罗斯人的夏季,最大的盛会本是夏至日大祭。 这一次的集体婚礼是一个美妙的意外,一时间所有的族人们纷至沓来,那些客商们抓准时机,带着自己的商品也涌入会场,一瞬间,一个小型集市就在祭台附近形成。 那些先前嫁过来的女人,挺着大肚子,伴随着丈夫兴致勃勃参观自己新嫁过来的族人们的婚礼,心里默默祝福着。 婚礼如约在星辰抵达正确的位置举行,留里克站在人群的第一排,他要注视着莉莉娅,更关注着仆人露米娅。 留里克最担心自己的露米娅,在仪式中会弄出什么茬子。毕竟她接触祭司的工作才有一个月的时间啊! 担心是多余的,露米娅根据维利亚的要求做了许多事。婚礼也在热闹的气氛中进行着,留里克看到了莉莉娅的脸庞,这个仅有十六岁的姑娘,笑得如同花开。 婚礼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新人喝下了交杯的蜂蜜酒,这算是夫妇定下的最终极的契约。 人群逐渐散场,兴奋的卡威在仪式结束后,猛然抱起自己的妻子,在莉莉娅的幸福尖叫中,冲向自己家。 他们猴急的模样,让维利亚即无奈又高兴。 莉莉娅,她迅速成为了女人,剩下的就是为其十个月的等待。 莉莉娅,连同她的族人们,在新的一天已经完全摆脱掉曾经的身份,她们已经被罗斯人完全接纳,而今就以全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生活在继续,罗斯人看似祥和的生活下,就隐藏着大首领奥托的焦虑,以及,留里克对大商人的期待。 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这一次,大商人古尔德不会两手空空。 大量的南方物资,还有一批健壮但缺钱的佣兵,甚至是一些新的仆人,会被自己掌控。 作为交换,留里克会把已经囤积的肥皂交给古尔德,彼此就是双赢。 第191章 大商人古尔德回到昂克拉斯 一支庞大的船队拐入一片群岛,大商人古尔德带着万分热情的开启了今年的贸易。 梅拉伦湖波光粼粼,湖上船只荡漾。大量的渔船日常作业,另有运输船,带着他们各异的货物,企图在岸边的集市卖上一个好价钱。 古尔德的四十条船来自北方,当他们抵达湖的入海口,即引得附近渔民注意。 “兄弟们!把标志亮起来吧。” 他下达了命令,一面染着着昂克拉斯部族徽章的大帆亮出,而桅杆顶端,则是古尔德的家族标志。 不要奢望渔民们能认清古尔德,他们最清楚的则是各个部族的标志。 他们从北方来,是罗斯人吗? 居然是昂克拉斯人。为什么会是他们? 古尔德自然没时间和第一批遭遇的渔民有什么交流,他们绝非自己的买家。 那些渔民所居住的村庄,建立在大量的浅海沙洲之上,数百年后此地形成的新集市,就是斯德哥尔摩。 古尔德的目的地更为遥远。 船队进了梅拉伦湖,等待他的又是长达一整天都航行。 他必将运自北方的传统皮草货物,于短时间内销售殆尽,商品卖给谁,这可是个讲究。 固然梅拉伦人更为富有,首先满足自己所在的昂克拉斯部族的富裕户,对自己非常重要。 何况,今年的情况非常不同! 罗斯人不但销售了一批优质皮草,另有一大堆高级货物。 古尔德兴致勃勃,他已经幻想自己赚的盆满钵满。 “主人,前面的船越来越多了。我们是否..……” “不必!现在还不是销售好时机。我们先回昂克拉斯。”古尔德否定了部下的建议。 其实,众多部下杨帆同时又划着桨,疲惫之感左右身体,他们多想上岸休息一下。 例如,在集市上买些吃的喝的,买些优质的麻布做些新衣服。或是单纯找些有姿色的女子,舒服的过上一宿。 毕竟,这群跟着古尔德许久的家伙,见得古尔德和两个女仆终日享乐。而那些罗斯女人并不愿意,哪怕对方是盟友部族的男人。 因为古尔德,他只想早早回家。 但他站在船头上,眯着眼睛远远注视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集市。 梅拉伦部的核心,一个多达一万人口的庞大定居点,加之周遭的沿湖小型村庄,部族人口高达两万。 核心区域并没有赋予一个特殊的名字,往来商人都叫它梅拉伦,或是冠以一个地名后缀名词“堡”。 古尔德暂且不想打搅此地商业,但紧紧跟随他的那些小型游商,纷纷拐入集市。 船只靠港是最令人兴奋的时刻,梅拉伦的大首领乐见于往来客商来他的领地贸易。 无论是陆路还是海陆来的商人,甚至是翻越了大山,从西方而来的挪威商人。 唯有丹麦人和哥特兰岛的商人,就算这些人能乔装打扮,一经发现就是没收货物,其人被斩的结果。 古尔德的船队规模太大了!他们居然没有靠港的意图,当该消息传入梅拉伦首领的耳朵里时,昂克拉斯的运输船队,已经逆流而上,沿着水路直奔他们的母港。 那些确实都是运输船,没有一艘龙头战船,挂着的也是昂克拉斯的帆。 然而但凡和他们有近距离接触的船只,都震惊于那些船只的吃水深度。 他们逐渐排成一条巨蟒,于一条小河里逆流而上,目的地西北方向的昂克拉斯! 森林郁郁葱葱,昂克拉斯人于河畔开辟了一些农田。 古尔德注意到,本族的麦子已经长出青苗,接下来还有四个月的等待。 比起罗斯人,古尔德庆幸自己的族人有着可被开垦的土地。再说气候,昂克拉斯可是比罗斯堡温暖一些。 麦子、洋葱、圆白菜。留里克放下豪言,会双倍收购他们。本来贩运这些农作物只能赚些小钱,有了留里克的承诺,此事也变得有利可图。 整个昂克拉斯部族,总人口与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相当。 他们深处内陆,靠着水路连通梅拉伦湖。环境决定了他们无法成为罗斯人那种可以横扫波的尼亚湾捞鲱鱼的渔夫,他们成为了农夫,农闲时节更乐忠于养些牛羊。 商业当然要有,可部族的居民太少了,最富有的只有十几个人丁并不兴旺的家族。 这里,当属古尔德最为富有。 他这不仅是富有,因为豢养了一支五十名精壮战士组成的卫队,至少族人们,乃至大首领,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甚至于古尔德完全可以用金钱来收买人心,自己担任起昂克拉斯人的大首领。 他从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不想承担大首领的责任与义务,只想做一介富家翁。 然而,没有权势保卫的财富,终究会是一场梦。 昂克拉斯人比起梅拉伦人太弱了,仅就人口而言,罗斯人也比梅拉伦人弱很多。 也许权势的平衡,正在被罗斯人的奥托父子打破。 春天到了,待冰雪消融后,梅拉伦人已经奔向梅拉伦集市,销售起自己的农产品。例如乳酪、酸奶块与羊皮制成的皮衣,乃至铁匠制作的少量金属工具。 除此外,昂克拉斯人还能有多少赚取财富的路子吗? 人人都知道,部族里没有谁比长期客居在罗斯堡的古尔德更富有。 许多人幻想,也许这个老家伙的家里埋了一百万枚银币! 这当然是说笑话,倒是大家乐意相信古尔德的钱至少十万银币。 古尔德回来了,不劳烦他亲自下船,浩荡的船队已经证明了其身份。 众多的在河畔农田耕作的农夫驻足观望本族的船队,他们远远看得到了一位站在船头的胖子!还有谁比那户人家更胖吗?没有了。 昂克拉斯人都知道,古尔德和他的五个儿子,都是一群胖子,连带着他们的女人,也更显丰腴。 消息迅速在定居点传播开来,大量人群涌向部族的河畔码头。 部族大首领昂格里夫兴致勃勃:“什么?消息可靠吗?” 卑躬屈膝的仆人恭维道:“千真万确,一定是古尔德。我们没有谁比他的船只更多。” 话是个实话,大首领昂格里夫听得心情可是有些不悦。 他知道,自己这个首领当得并没有服人心。人人都知道古尔德一家最为富有,由那个家伙担任首领不是顺理成章的? 结果那个胖子一年的大多数时间,是与极北的罗斯人混在一起。 权势看似有了,可怜自己都无法长期维持着一支五十名精壮战士的卫队。 给卫兵一个月高达六百银币的工资?大首领昂格里夫无法长期的由自己拿出这比钱。他的身边,只有十多名身体素质凑合的跟班,而且也只会在关键时刻跟随行动。因为根据他的财富状况,可以只支付一笔小钱,雇佣一小撮族人担任“保安”。 昂格里夫拧拧胡须,缓缓回答等候命令的仆人:“走吧。召集人手,我们去码头。” “好嘞!大首领,需要为你换上甲胄吗?” “不!我又不是去战场。把我的黑貂大衣拿来。” 这个时刻,昂格里夫希望一件斥巨资购买的黑貂皮大衣,在外貌上彰显出自己的财富地位。 他兴致勃勃带着手下奔向码头。 在其之前,古尔德的家眷们得了信儿,在全副武装的武士陪同下,早已候在码头。 看热闹的族人们,自知自己邋遢的样子,不配接近富有的古尔德。 看看那个家伙的女人们吧!他居然有五个妻子,每一个面色红润,穿着清一色的白雪貂大衣,一条金子装饰的皮带束腰。甚至这些女人的皮靴上,也都有红宝石来装饰,更不要说她们还都有漂亮的金项链,耳朵上也都挂在几乎要把耳朵扯断的硕大钴蓝宝石耳坠。 女人们尽显奢华,她们身边的一群胖墩儿更是衣冠楚楚。 这就是古尔德的家眷们,是古尔德最眷恋的人。恰恰也是她们!古尔德就是为了拥有更多的儿子来扩展自己的家业,在梅拉伦集市遇到漂亮的姑娘就娶来。如今自己有了五个儿子,今朝归来,自己又要妻子们争相吃醋的现实生活。 啊!在罗斯堡的日子,唯有身边的两个来自不列颠的女人给予他身体上的慰藉。可是,倘若她们生了儿子,情况就又变了。恐怕,会变成七个妻子吃醋争艳的盛况。 日子要继续过,何况今年回来,一场事关自家未来的重大家庭会议,必须召开。 当然,在那之前,古尔德仍需拜会一下部族的大首领,首先如同“孝敬”似的,把运来的部分货物“廉价”的卖给他。 船只纷纷靠岸,在这之前,古尔德已经捂住自己满是赘肉的老脸。 接着了勒令那两个女仆:“安妮,你们两个回避。” 那两个女仆乖乖坐着,看着那些划桨手站起来,拼命将缆绳抛向栈桥。岸上等候的人们接过缆绳,拼命将船只拉扯到岸边。 古尔德的大脚坚实地踏在昂克拉斯部族码头的栈桥,仿佛因为他的重量,整个桥都在晃动。 哦,不!那是因为船只载货太多。船只的强大势能碰撞栈桥,这不,部族的二十多个栈桥,愣是有两个被撞塌了,哪怕船速很慢。 古尔德刚上岸,他的五个妻子就如同发现金子一半,争先恐后冲过来,生怕宝贝被他人抢走。 情况倒也应景,古尔德名字的本意就是“一块黄金”。 她们希望得到自己男人更多的宠爱,哪怕这些女人里就有着曾经的女奴。 这不,给他生下儿子后,身份地位就完全变了。 古尔德本事欢愉的脸流露出不悦。 他可劲的斥责:“你们都走开,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他拼命拨开女人们伸过来的手,再有一番斥责才脱身。 不过,真的使得他完全脱身的,还是部族大首领昂格里夫来了。 昂格里夫,这个脸庞略显干瘦胡子亦是不短、眼睛下面有一块疤痕的男人,他的名字就有“战斗进攻”之意,然而,化身为内陆农业部落的他们,如今乐忠于种地,经营自己的农田。 昂格里夫身上的伤疤还有多处,那都是年轻时与丹麦人战斗的结果。 直到现在,这份战斗的热情并没有被岁月所消磨掉。 身为大首领,倘若有强大的敌人冲击而来,自己必须领着族人们参与战斗。 至于那十几家职业商人,他们会举家跑路吧。 关于此事,昂格里夫无法限制他们,最多嘴上嘟囔几句。 尤其是这个古尔德,此人想怎样,哪怕是索要大首领的位置,昂格里夫觉得果真如此,自己还是撤吧。 “哦,如金子般尊贵的商人,你们终于回来了!”昂格里夫伸展开双臂,在十几个卫兵陪同下走了过去。 此刻,古尔德的身边不但有他的家人,更有大数十名忠心耿耿的卫兵。 尤其是那个被他从集市上买来、培养了十多年的战士耶夫洛。 这些卫兵只忠诚于他们的金主,最有战力的耶夫洛也只忠诚于自己的主人。 昂格里夫来了,即便对方有着十足的善意,他们仍旧保持着警觉。 表面功夫可要做好,古尔德拨开自己的人,亦是伸展开他肥硕的双臂,步伐结实的走了过去。 两个有权势者抱在一起,他们互相轻拍对方的肩膀,嘴上说着一些明显是客套的祝福语。 他们互相松开,大首领昂格里夫不再磨蹭,开门见山道:“你还是从罗斯人那里来。看起来,这一次你真的运来了大量的好货物。” “当然!我从没忘过自己的身份,我是昂科拉人。今年,我从罗斯人那里买到了更多的好东西,一些会让你震惊的好东西。我根本没有在梅拉伦集市逗留,我甚至在进入大湖后没有任何的逗留。你瞧,我回家了,这是我一路上唯一的落脚点。” 这话仍是非常客套的,大首领昂格里夫听得真是高兴。 这便呵呵的问:“应该还是一批珍贵的毛皮?” “当然!岂止是毛皮!”古尔德本就要向昂格里夫宣布一些大事情,他估计到,那些事绝对会令昂格里夫不满。固然其实自己完全不用考虑这个老家伙的心情,整个部族确实没有谁比自己更有权势。 到底自己从祖先开始就是昂克拉斯人了,几代人的情谊怎么样都要考虑一下。 第192章 一把吊胃口的宝剑 古尔德觉得,自己必须露一手给部族大首领瞧瞧,也给围观的族人们,乃至自己的家人、卫兵开开眼。 突然间,他拔出自己的短剑,此情此景着实吓了昂格里夫一跳。 古尔德心平气和的问:“你看这把剑它又锋利又闪亮,就像我们的友谊又长久又稳固。” “这是……”一瞬间,昂格里夫已经注意到这剑的颜色与众不同,它更加亮白。 “这叫stesvord。”古尔德说明了一个全新的词汇,他急忙解释:“罗斯人掌握了一种神技,他们会制作一些神奇的剑。我花费了两磅银子订购了这把剑!也许你不相信,我的剑可以斩断你的剑!” “真的?我不信。” 昂格里夫唯一自豪的,就是自己这一辈子的战士身份。人老了,自己年轻时也是非常健壮的。被衣物遮掩的上半身,那些伤疤就是自己的荣誉勋章。尤其是眼睛下面的伤疤,那是被流矢所伤。 那场战斗,丹麦人释放了少许的箭,自己不幸被擦伤,万幸眼睛保住了。 派遣弓箭手作战算是男人会做的事吗?真男人就该持剑互砍比拼武艺。 昂格里夫拔出了自己剑,他一脸自信:“来吧!如果连你都能将其斩断,我可以说,你的剑真的是一把神剑。” “哦?你觉得我过于肥胖,连持剑的力量都没有吗?但是,如果我斩断了你的剑……” “没关系,我也想看看你说的奇迹。” 罗斯人总能高些有趣的东西,今日昂格里夫纯属兴趣使然,那亲自双手握紧剑柄:“来吧!砍吧!” “真的让我来?!”见对方是认真的,古尔德憨厚的笑了:“哦,我亲爱的兄弟,你太瞧得起如同海豹的我了。你真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如同战士一般作战?我不想侮辱你的剑,干脆,让我的战士长亲自来。” 古尔德招招手,勒令看戏的耶夫洛走近。 “主人,有何吩咐。”留着短发而蓬头的耶夫洛,躬身等候命令。 “接住我的剑,斩断他的剑。” “遵命!” 当耶夫洛握紧这把剑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它的与众不同。 绝非此短剑的剑柄镶嵌有漂亮的宝石,而是在于那剑身与众不同的色彩。耶夫洛自从被古尔德买回家,就被作为剑士训练了十多年!如此长的岁月了,耶夫洛已经积攒了太多的“砍人经验”。 紧握这把剑,耶夫洛先是左甩又甩评估它的力道,由于注意到此剑居然还有柔韧性,不由得大吃一惊。 因为普通的铁剑,它哪有什么弹性?在战斗中弯折简直家常便饭!唯一的好处就会,它不是很容易断裂。 既然主人下令了,耶夫洛最后双手握紧剑柄,大喝一声,砍向昂格里夫的剑。 只听一声脆响,那剑段成两节。 被砍飞的半截剑刃,在空中疯狂打转,最后落在地上。 场面一度陷入极度的寂静! 昂格里夫睁大眼睛,他沉寂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发明了什么。 而耶夫洛目睹这一奇景,第一时间则是检查自己是否弄坏了主人的神剑。他尤为凝视最容易崩裂的剑身,结果他将剑举起了面对太阳,根本看不到剑刃的任何痕迹。 主人的剑,一点损伤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事实,耶夫洛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同样双脚冒汗的还是昂格里夫:“古尔德,我的朋友,罗斯人他们……他们怎么可能?!” “哈哈。因为他们得到了奥丁的庇佑吧。”古尔德耸耸肩,趁机不忘炫耀一番:“他们的首领名叫奥托,此人你曾见过。” “是,我见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男人许多年不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他有一个儿子,名叫留里克。”说着,古尔德背过身子,大手指着自己的船只:“留里克得到了恩惠,带来了许多尘世没有的东西。比如这斩断普通剑的神剑,就是用了瓦尔哈拉的智所打造。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神奇的东西,都是来自瓦尔哈拉!” “这……这是真的?”有道是商人的嘴不怎么可信,可见到了奇迹后的昂格里夫,也不得不好生思考一番。 “留里克,他也许本就是一位古代的英灵,他没奥丁命令再临人间。但是,也许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却保留有许多瓦尔哈拉的知识。现在,罗斯人已经开始装备这样的宝剑了!” 这话是说给昂格里夫,也是说给耶夫洛的。耶夫洛未来必将拥有全新的身份,古尔德寄希望这个被自己培养的年轻人,赠与留里克后能为自己捞得更多的安全保证。所以,必须要让耶夫洛在第一时间意识到留里克的非凡。 听得这个,昂格里夫就不是脚底出汗这么简单,他是浑身冒冷汗。 昂格里夫悻悻然:“哦,幸亏我们和他们是坚实的盟友。倘若有敌人掌握了这样可怕的武器,我们岂不是!” “你不用担心。”古尔德拍着心脏说:“我的兄弟,这些年我每个冬季都待在罗斯人的那个峡湾,我和那个留里克已经是朋友。我会代表昂克拉斯人和他搞好关系。昂格里夫,你永远不用担心。只要不是我们主动破坏同盟,我们的关系就永远如同兄弟一般。” 昂格里夫倍感欣慰,这便问:“哦,现在我的剑断了,我也想购置一把这样的宝剑。如果是两磅银子能够买下,我愿意掏钱。” 言外之意,这个家伙就是想买自己的剑。 当然,这笔生意不是不能做。商人嘛!身为商人,只要价格足够高,什么都可以出卖,哪怕是灵魂! 古尔德追求的就是最大利益,他当即说:“我的剑成本就是两磅银子。我是一个商人,如果你现在就想得到它,请给我四磅银子。” “你!” “怎么?肉疼?!我的朋友,我们在商言商!如果你原因,当然可以带着银子亲自去罗斯堡。不过当地的铁匠早已开始日夜工作,他们不会因为你是昂克拉斯的大首领就减免价格,更不会提前为你制作。而且,他们一定相信你身为首领有着巨量财富,他们会趁机提高价格。我的朋友,你总不会连四磅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你!”昂格里夫是真的喜欢,也受不了被古尔德瞧不起,他一咬牙一跺脚,强打起精神:“我买!区区四磅银币,我拿得出来!” “当然,你也是富有之人。我的朋友,请允许我首先去议事厅,我们聊聊一些大事。” “好啊!我也正好回去拿钱。” 昂克拉斯部族,她就是一个较大的村庄!为了维持部族的运作,族人们都是要给大首领缴税的。 农夫给村长缴税,村长为农夫群体提供公共服务。彼此间天然诞生了一种默契,从而变成一种契约。 身为大首领有有个好处,那就是自己不用亲自劳作。昂格里夫唯有对此是特别满意的。 所谓缴税,就是农夫和猎人,按照家庭定期缴纳一些粮食或皮草。 至于部族的十几户大商人,那就不要奢望从他们的嘴里抠出哪怕一枚铜币。 古尔德一家非常富有,他就是不给大首领一个子儿。对此,昂格里夫只能心里骂商人的无德,奈何部族需要相当数量的生活用品,需要商人们的贩运。首先,自己无法通过武力迫使商人们拿钱出来。其次,就是具有武力,他们闻风还不得跑路?那样,谁还会来到偏远的昂克拉斯销售商品呢? 古尔德的长子也是一个胖墩,不过这个年轻人奉命带着他的妻子待在梅拉伦部族的集市,经营古尔德在梅拉伦的经销场所。比较让这个老家伙遗憾的是,长子分明没有继承自己的本事,儿媳生下的两个孩子居然都是女儿,到时很好的继承了自己的肥胖。 终归那是自己的孙女,古尔德心里遗憾,明面上还要对孩子们表现出笑脸。 不过未来仍旧是光明的!自己还有很多儿子,甚至自己的身体还能够使得更多的女仆为自己孕育新的儿子。其实到现在,古尔德面对着自己的儿孙就有些眼晕,孩子真是太多了!而且具有自己血脉的孩子的数量仍在增加。 现在,他勒令自己雇佣自罗斯堡的伙计们、当初在码头雇佣了一批搬运工,还有自己的各类仆人,总人数超过二百人,帮助自己装卸船上沉甸甸的货物。 毕竟在这个没有发明港口机械,哪怕是最原始的“人力鼠笼吊车”的时代,昂科拉人单纯的没有想到过这些设备的可能,他们只能依靠着肩扛搬运的方式,给古尔德办事。 当然,那些被雇佣者就是一大群涌在码头等待活计的农夫。他们都知道,古尔德在搬运货物方面,给予的一定是不少于一个银币的巨款! 对于普通的农夫,一个银币已经是非常喜人的收入,意味着可以兑换新的农作工具,或是从偶尔经过的翻过大山的挪威商人手里,买上半张鹿皮制作一件皮衣。 古尔德在自己的卫队长耶夫洛,以及另外九名卫兵的陪同下,踏着无比自信的步伐,走向部族的议事厅。 似乎是刚下过雨,部族内的道路有些泥泞,再看看族人们的住房,还有那些倚在门口注视自己的老妇人,一股遗憾感就涌上心头。 一个冬季过去了!昂科拉还是老样子,仿佛十年二十年后,它仍是老样子。 再看看人家罗斯人,一切都在巨变!奥托带着族人去建设新的定居点,阿里克带着族人发动复仇之战,而留里克,正通过更多的发明悄悄而快速的为罗斯人提高实力。 一个部族的发展,和其大首领一家的决定一定有着分不开的原因! 罗斯人的势力蒸蒸日上,故乡昂克拉斯止步不前! 看到这些场景,古尔德如何不想离开这里?作为一个商人,当然要和有有权势的人混在一起,最好结交成为盟友,形成一个利益集团。 古尔德来到了部族的议事厅,他来得稍早一些,很快,部族里的富裕户们纷纷凑了过来。 这群同行绝不是来议事的,他只想第一时间和古尔德好好聊聊。尽量购买古尔德的商品。不错,古尔德的二道贩子,这群同行就是三道贩子。 昂克拉斯的商人们暗地里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从古尔德这里进购商品的商人,就不能去梅拉伦集市。虽说他们当然也可以偷着去,就是他们与古尔德完全不具备价格优势。三道贩子从二道贩子手里进货,可是要赚取一笔差价。他们在梅拉伦赚不到钱,前往别的盟友那里销售商品则变得有利可图。 所以,昂克拉斯系统的商人,古尔德几乎垄断了对梅拉伦部族的贸易,针对其他盟友的贸易,古尔德不会亲自上场,美其名曰给伙计们一个吃饭的机会。 大家坐在皮垫子上其乐融融,商人们七嘴八舌询问古尔德在罗斯堡的神奇经历,当然,还有对神剑的询问。 毕竟那是宝贝啊!彼此都是商人,如果能花费四百银币买来,谁都出得起这笔钱。 他们已经有人建议,不要去管昂格里夫的心情,大家争抢这支宝剑,谁出的多就卖给谁! 实话实说,古尔德真的非常心动,他心里痒痒,觉得此事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昂格里夫算什么?商人嘛!原则就是谁的价格高,商品卖给谁。 不一会儿,昂格里夫带着钱袋子来了,谁都看得出,这个老家伙的脸色非常复杂。 昂格里夫根本无法在古尔德面前表现什么派头,他接近所能让自己看起来穿着奢华,最终也就是和部族的普通商人一个样。 他将钱袋子放在桌子上,还故意晃晃,证明里面都是满登登的银子。 四罗马磅银币,总总量超过一千五百克。 “这笔钱归你,剑归我。我们现在就交易吧。” 古尔德憨憨笑了:“不!大首领,我改主意了。” “什么?你不卖了?哦,好吧,毕竟那是你的配剑,我不该夺人所爱。”说着,昂格里夫就把银袋子往自己身边笼,内心里倍感欣慰。 昂格里夫他是真的心虚,要知道拿出这笔钱他是真的肉疼。他处于矛盾中,毕竟那把神剑剑身不长,明显就是一种防身用的短剑,无法用于正面作战的。买下它更多是彰显自己的身份而已,花费四百银币,要了面子可就失了里子。 古尔德摇摇头:“因为商人们,有许多人乐意出更高的价格。大首领,如果你能出价更高……” “什么?!”一瞬间明白情况的昂格里夫顿时不悦,他竭尽所能压制住心情。 古尔德也停止胸膛:“如你所见,价高者得。现在,你们开始商议吧,价格从四百银币开始。” 第193章 %的利益与100%的利益 当时人人都看到了古尔德的剑斩断了大首领昂格里夫的剑,古尔德这番还摆出一副轻蔑昂格里夫的脸,就仿佛这个家伙所谓的议事,就是要求大家支持他担任新的首领。 商人们一开始觉得这把剑是一件宝贝,为了宝贝花费大价钱是值得的。 因为攀比的心里,人们在竞拍中不禁上了头,为了争相证明自己财富的能力,开始不停抬高价码! 倘若真的是古尔德厌倦了商人的生活,觉得可以一边做商人一边做首领,商人们为了自身未来的利益,现在更要巴结这个肥胖的家伙。 在昂格里夫的目瞪口呆中,十几个商人叽叽喳喳的议价,古尔德也把剑插在地上,静看事态发展。 价格冲到了一千银币!已经有五人收手了! 后来价格又冲到了一千三百银币,仍有四人在争抢。 最后,当一个面色憋得通红的商人,他额头的青筋几乎要爆炸,就是这个商人拿出了一个疯狂的价格。 “两磅黄金!就是两磅黄金!你们不要跟我这,这支来自北方的神剑归我!” 得知这个价格,古尔德也大吃一惊:“佛德根?你,你确定?” 这个叫佛德根的商人猛然站起身,此刻的他已经浑身是汗,他的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平息。 佛德根使劲敲打的自己的胸膛:“我从不食言!两磅黄金,买下这把剑!我以我的名誉发誓。” “好!这把可以斩断一切的剑就给你。” 昂格里夫,他目睹到了只属于一群商人的疯狂!两磅黄金就是二十磅银子啊!说到底,昂格里夫也是能拿出这笔钱的,不过倘若真的拿出来,自己家当即陷入贫困,甚至给雇从的工资都不出来,自己的生活也变得举步维艰。 结果到了商人这里,好像他们对两磅黄金都是无所谓的。 其实那也是装的。商人们拿出两千枚银币普遍也是大出血,也就是古尔德这样的人,才不会特别肉疼。 古尔德相信自己的朋友们不会食言,话也说回来了,商人们本就不是很可信,因为自己刚刚就是对昂格里夫食言了。 古尔德特意命令自己的耶夫洛瞪住哪个商人佛德根,自己道:“等会议结束,你把钱拿到我家,这把剑我亲自送给你。还有,我会赠与你一些别样的礼物,你会特别高兴的。” “哦?!是吗?我想兄弟们到时候都回去,就像完成一样,我们要从你这里买东西!我要去南方,找最南的部落,但愿你能挣一大笔。” “那就祝你好运。”话是如此,要去南方,那个风险可是很大。万一遭遇丹麦人的匪徒就糟了!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古尔德只能祝福这个朋友一路顺风。 昂格里夫脸色变得复杂,仿佛这场仪式就是商人们的表演闹剧。 昂格里夫扶着自己的老脸,心情复杂的看着古尔德完成了他的表演,这便带着明显的怒气,缓缓问道:“现在,你的事该结束了。说吧,你还要说些什么?!” “我当然有话要说。”古尔德完全明白自己冒犯了这个家伙。或许自己的行为不怎么明智,那有如何? 古尔德先是缓慢撅起他肥硕的身子站起来,再是虚与委蛇轻轻鞠躬,再就是面对在场的所有人。 “朋友们,我在回乡之前想到了许多事情。我觉得,我应该搬家到罗斯人的地盘去,只有那样,我的财富才能继续增值,我的财富才能有十足的保障。” 此言一出,商人们哑口无言。 就连大首领昂格里夫,也难以想象古尔德的意愿。 “古尔德,你说什么?” “我决定了!我要去罗斯人那里!”古尔德转头看着昂格里夫地方眼睛。 “你?你每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不就是待在罗斯人那里?难道……你要搬家?真是这样?” “对!我就是要搬家。我已经做出决定,在今年,当第一场雪降下之前,我的大部分财富会搬到罗斯堡。啊我的朋友!”说到兴头,古尔德张开双臂,兴奋的他脸色也异常红润:“以后,昂克拉斯就少了我这样一位最富有的人。这样,也许会给其他人跟多的机会。也许,你也会快乐的。” 对此,昂格里夫暂且回复苦涩的笑。 快乐?真的快乐?! 谈及现实,昂格里夫当然不喜欢这位很有财富的古尔德,此人多年以来从没有争位的意愿,可谁都无法忽略此人的强大势力。尤其是这个“肥硕的海豹”豢养的五十名战士,那是一群精锐,可比召集起来的农民更有战斗力。 昂格里夫希望古尔德失去这份可怕的力量,却并不希望他永远的离开昂克拉斯。 缘何?就是古尔德每次从北方归来,都会贩售一些对族人有用的货物。也是他,乐于收购部族的多余农产品,使得种地的农民不必亲自划船去梅拉伦集市,以游商的身份挣小钱。 把农产品就地买个本部族的那些商人,卖给谁理论上都一样。可能有十年二十年了,古尔德的家族总是最大的收购商,而且来者不拒! 商人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很快,他们的态度变得统一,那就是竭力挽留意欲跑路的古尔德。 既然商人们是这样的态度,犹豫的昂格里夫猛然一拍桌子。 他心里有气,此刻也只能低声下气的说:“你能不离开吗?你依旧把家健在昂克拉斯,你别忘了,自己是一名昂克拉斯人。” “是啊!我从没有忘记,即便我到了哪里我都是昂克拉斯人。我只是打算把家安在罗斯人那里而已,这是我的自由。你……”古尔德摆出一副耐人寻味的笑脸,缓缓质问:“难道,你还要开除我的身份不成?” “你!我……”昂格里夫被将了一军,他愣神儿一阵子,撅着嘴摇晃脑袋:“好吧,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其实古尔德知道,身为大首领的昂格里夫有权力宣布某个族人是部族的敌人,当被驱逐。 昂格里夫当然不敢这么做!无论昂格里夫内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古尔德估计到,就是自己家族的主体搬迁到了罗斯堡,最后昂克拉斯老家就剩下自己的一个微小的经销场所,家族的影响力并不会衰弱很多。 但是,把“家族基地”安在昂克拉斯,完全就是限制了自己权势的发展。 资本没有祖国,古尔德基本已经悟到了这一份真理。完全是因为罗斯人可以给予自己更多的财富,以及对财富的安全保证,自己才会选择搬家。 现实的说,倘若梅拉伦人能给予更可观的利益与安全的保证,那么,自家在梅拉伦就不是一个经销场所这么简单了。 现在的古尔德只相信罗斯人,他对未来留里克治下的罗斯部族更有信心。 大首领昂格里夫面对现实是无能为力的,古尔德看看其他商人的脸色,看清了他们的遗憾。 古尔德急忙拍拍手:“朋友们,不要对未来悲伤。我是要搬家,不代表我就是永远离开昂克拉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留下人手,我会安排一个儿子专职经营昂克拉斯的贸易。你们仍旧可以像往常那样,把农产品卖给我,我仍是有什么要什么。而且……今年的情况确实有些特别。” “特别?”扶着下巴闷闷不乐的昂格里夫问:“有什么特别的?农产品又不值钱。” “今年不一样!罗斯的大首领告诉我一件事,我将秋季的新麦运到罗斯堡,他将支付我市场价高一倍的银子。我想,这件事对于你们明显有利可图。” “你?!”刚刚还是闷闷不乐,昂格里夫一瞬间嗅到了商机,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其他商人亦是如此。“你的话不是开玩笑?双倍的银子?!” “正是!” “哦,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昂格里夫捏着胡须,“既然那个奥托突然变得这么慷慨,我大可自己组织船队把麦子运过去赚到这笔钱。” 古尔德不为所动,他离开自己的位子,在议事厅内自信地走动,接着说:“那是我和奥托的约定,也是跟留里克的约定。他们会跟我履行这份约定,和你们,没有任何的履约义务。你们当然可以把麦子运过去,他们扔会按照市场价来购买。再说了,你们难道不知道,他们每年都能从东方的那些人手里,白白拿到大量的麦子?” 昂格里夫猛地抬起头:“诺夫哥罗德?是这个地方吗?” “是的,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算了吧。”昂格里夫摇摇头,“那里太远了,充满了危险。我的人偏偏不希望去冒险,他们只想安心种地,用麦子换取财富。” 古尔德眯起眼睛,故意问:“你们都是乐意安心赚钱的?哦,你们最好不要组织船队。你们也许不清楚,茫茫大海到处都是海盗,只有我这样的人能够组织大型船队,让海盗望而却步。干脆这样!” “你……你有什么建议?” “唉!”古尔德故意一跺脚,做出一副垂头丧气模样:“干脆这样,我们也是几代人的兄弟了,我打算搬家,那也不能亏待兄弟们。昂格里夫,伟大的首领,我想你和做一个约定。还有别人兄弟们!” 古尔德面对在场的所有人,说明了自己计划:“我和你们做一个约定。今年秋季,你们生产的粮食可以尽量卖给我,我会给予你们超过市场价20的价格收购。” 一听这个,昂格里夫激动的一拍桌子,他桌上的水杯也因而倾覆。 “你是认真的?20” “真是!”古尔德继续道:“对我们昂克拉斯人就是这样,不管是谁,是要你是昂克拉斯人,在秋季我返程之前把麦子卖给我,我都会多支付20的钱。我不所谓你们用怎样的手段弄麦子,给我弄到,我就多给你们钱。” 不少商人比昂格里夫能懂得这份商机,他们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即是否是“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 “对!任何手段!”古尔德再度强调:“哪怕你们是把丹麦人抢了一遍,最后把麦子运到我这里,我都会按照高于市场价20的价格收购。我会立刻拿出现成的银币,我绝不拖欠!记住,因为我们都是昂克拉斯人,我才会给予你们这样的特惠价。” 本身,到了秋季麦收时节,整个北欧的贸易市场就会上市大量麦子。因为就算本时空的北欧农业技术极度落后,只要开垦的土地足够多,农民仍能拥有一些富裕的粮食。 再说了,富家大户通过资本的积累,不断低价购买破产自耕农的土地,在租赁给佃农,在每个收获季从中拿出不错的收成。这些富家大户就是地主,亦是每个部族的拥有权势的阶层。 昂格里夫的家族,手下就有这样一批佃农,故而听得古尔德的优惠,才会这般兴奋。 至于其他的商人,不少人不但是二道贩子,亦是一介地主。 古尔德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决定会造成昂克拉斯的富裕户拼命的压榨本部族农民的财富,以换取那多出来的20的利润。 古尔德是迫不及待的希望搞到更多的粮食,他知道留里克虽是孩子,恰恰是这个孩子做出疯狂举动的同时还从没食言过。留里克交待给自己的任务还有很多呢!而且自己搞到的粮食运到那孩子手里,用处完全就是吃。 古尔德已经猜测出,凭着留里克那孩子对仆人的态度,一定会勒令一众仆人也要经常吃麦子。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如此款待仆人,终究这里会有一个巨量的粮食消耗。 留里克一定需要特别多的粮食,为了粮食才刻意说出高于市场价100收购的豪言。 所以,谁来为了留里克搜集这么多粮食? 古尔德估计凭借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出一部分利益,让自己的族人们帮着去做。自己部族的另外一些商人,他们可以四面开花搜集粮食,拿到自己这里就地换成钱。 如此,古尔德乐观的估计,自己犯不着亲自差人去筹集粮食,这样,看似是损失了20的利润,实则能获得比自己独自动手获得更多的粮食,里外里自家必是大赚一笔! 这样多余出的时间,自己就能在今年的温暖期做些别的事。 留里克对商品的需求极度旺盛,古尔德心里有数,今年自己必在梅拉伦堡长时间逗留,好好监督自己不放心的长子做生意,同时在集市上买下一切有用的商品囤积起来,同时,自己运来的那堆肥皂尽数卖出去! 有些精明的商人已经意识到了,古尔德摆出的臭脸完全是拙略的演技!这个家伙亏损了?呸!明明是大赚特赚,把别人当做工具人来用。 有的商人心里暗骂,有的商人满嘴笑呵呵,加上大首领昂格里夫,大家心里即便各怀鬼胎,行动上高度一致。 古尔德的信誉是通过利益来维持的,只要给的钱够多,此人就是绝对有信誉。 明眼人意识到,因为此事背后的高利润,古尔德会在四个月后完全落实自己的决意。 这样,大家在没有因为古尔德宣布即将离开变得心情复杂。 “好吧!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会履约。”古尔德张开双臂:“我向弗雷发誓,财富之神庇佑我们。” 昂格里夫难看的脸色已经变了样,他兴致不错地手指敲打桌子,问道:“以后都是这样吗?如果你年年来按照这样的价格收购,我非常快乐。” “这……如果罗斯人一直愿意出这样的价格,我也非常快乐。”古尔德再强调一番:“大海非常凶险,我来冒这个风险。农民们只要安心种地,我会交给他们很多好处。现在,你们……你们知道的,我从罗斯人那里带回来的可不是一把剑,我这里还有更多的好东西。” “好东西?什么好东西?!”昂格里夫现实激动的伸出脑袋,尔后又缩了回去,狐疑道:“别再是什么四百个银币才能买到的。” “没有这样夸张。”趁机,古尔德宣传起来:“那是一种神器的工具,最肮脏的东西都能用它清洗干净。那是罗斯人发明的宝贝,我全都运过来了。” “嗯,还有这样神奇之物?比如我的衣服……”昂格里夫捏着衣袖揣测道。 “会洗的非常干净,那个工具有两磅重,一块可以用很久。我只要二十个银币,我知道你们买得起。” “哦!当然买得起。”昂格里夫已经站起来了:“你还有更多的好东西吗?” “当然。现在跟我走吧!到我家里,你们都是我的第一批客人,我可以给个优惠的价格。” 说着,古尔德走出了议事厅,那些商人们也纷纷离席紧随其后。 最后昂格里夫在仆人的伴随下走出了房间,他内心即兴奋又怀疑。 他实在想不懂,今年的古尔德难道在罗斯人那里收到什么精神刺激了?不!是罗斯人,他们也许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萦绕在昂格里夫的心头,也许北方的罗斯人,这群传说很久以前被梅拉伦人排挤到北方的罗斯人!他们是否已经开始挑战联盟首领梅拉伦人的权势了? 第194章 古尔德的搬家决意 古尔德的家眷们招呼着雇佣的搬运工,不断卸下穿上的货物。 船舱里堆砌着大量木箱,箱子被用钉子钉得死死的。里面的货物很有份量,搬运工无从知晓货物为何物,却总能隐约嗅到不知从哪儿飘出了的硫磺味。 另外的一批货物就讨喜太多了,因为那是大量鞣制之后的鹿皮,其数量颇为庞大。 还有不少别的毛皮,其中不乏一些珍稀货色。 搬运工为最富有的古尔德搬运,出卖自己的体力能捞得一个银币。看似一个银币的买卖是非常吃香的,可他们也知晓,自己肩扛的一捆鹿皮,就是最低的价格也是一张三个银币。 因为这里所有的皮革都是被加工过一遍,鹿皮披在身上那就是毯子,再经过一番裁缝,就能迅速制作成一件皮衣。 或是拉扯,或是肩扛,大量的贵重物资在自己手里,说没有贪心是不可能的。可工人们不敢贪墨,只因那古尔德豢养的持剑武士们就是监工,贪墨行为必遭一顿殴打。 这些农夫客串的搬运工,踏着坚实的步伐,不断将古尔德的宝贝们搬到豪宅里。 豪宅?真的是豪宅吗? 古尔德这样的富裕户,他的家并没有过分的奢华,或者说还很简陋。简陋中也透露着肃穆,因为,大部分长屋可是有年头的老宅子。 就在昂克拉斯部族定居点的一角,那里有一片被高大的木头围墙围起来的区域。 这个围墙不一般! 它不是简单的围墙,更像是一种木头城墙。 厚实的松木深深扎在地下,无数根松木构成木墙,并有铁钉和麻绳捆好。木墙之后还搭建了可供人攀爬的脚手架,在唯一的大门处还有两个木塔楼。 其实这围墙上还有一扇被隐藏的小门,平日里这扇小门被松枝、枯枝隐藏起来,那是遇到危机时刻时古尔德一家的逃生通道。 真的会有危险吗?几十年来并不存在。 古尔德一家时代居住在这片区域,是古尔德的父亲开始兴建一片可以包裹整个家族房屋的围墙,再到古尔德掌权,围墙变得可以包裹住仆人与佣兵的住处。甚至围墙之内还有一片被打理得很平整的空场,通长时间,这片空场就是佣兵集结训练之地,现在,它自然而然变成一片物资卸货场。 古尔德不但有一间专门存货的仓库,更有一个囤积重要物资的地窖。 在将货物收归仓库钱,所有货物总得放在卸货场清点一番。 天色渐渐有些暗淡,舟车劳顿这么多日子,说古尔德不疲惫那不现实。 这个肥胖的家伙只想喝到家乡的蜂蜜酒,然后见见自己的孩子们。 他已经想好了,回家之后修养几天,期间吩咐手下人整顿物资,之后组织船队直奔梅拉伦集市,和长子一家接头。 情况稍稍有了有益的变化。 为了钱,古尔德真是除了自己的家人不会出卖,别的都可以出卖,前提当然是买家给的钱足够多。 那些散发着硫磺气味的箱子一直是引起古尔德家眷们感兴趣的源泉。 “妈妈,爸爸,总不会是拿了一堆硫磺回来了?” “没人知道你爸爸拿回来了什么,总之一定是好东西。”古尔德的第五个妻子扶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可爱的小脑袋。 其他人,他们也是对着奇怪的箱子议论纷纷。 三个年纪较大一些的兄弟凑在一起,揣测父亲是否真的弄回来了硫磺。 家族的男孩们自然要在长大后,承担起为家族扩展商路的人生使命。 至于女儿们,她们的任务,大抵就是长大后嫁出去罢了。 古尔德有两个女儿,但他对于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太多的念想。倘若遇到值得信赖的商业伙伴,或是需要完成一桩重大的贸易,他会将女儿许配出去。 就在四个男孩持续揣测议论之时,古尔德领着一种高贵者浩浩荡荡回来了。 那些佣兵们,哪怕是手持短矛站在木墙脚手架上的、木塔楼上的,大家肃穆站立,轻轻勾头向自己的金主行礼。 至于那些搬运完货物的搬运工,平日里他们根本无权进入大商人的家里,他们环顾四周做了一番感慨后,现在只想得到自己的报酬。 见得衣冠楚楚的大商人来了,他们先是乐呵呵迎上去,只见的部族大首领昂克拉斯也来了,这便纷纷待在原地。 古尔德注意到他们,即刻扔给耶夫洛一包钱:“耶夫洛,把钱给他们,每个人一个。” “遵命大人。但是剩下的钱……” “发不完的你就自己留着。” “是!感谢大人。”说罢,耶夫洛笑呵呵的办差去了。 古尔德心情非常好,他在和家人打了一个照面后,欣喜看到自己的空场,那些货物已经堆成了小山。 他拧着肥硕的身子,自豪地伸开双臂,面相商人们以及首领:“你们瞧,都是罗斯人的东西。下面,请允许我给你们介绍一项宝贝。” 说罢,古尔德吩咐两个佣兵部下,就用腰里的斧头的刃,别开了钉死的木板。 一瞬间,那些伸着脑袋一探究竟的商人们,完全被箱子内呈现黄白色的块状物完全吸引。 再过一番简单的介绍,围观的人们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其实,大家都知道硫磺是一个好东西。许多人都被虱子跳蚤所烦恼,被寄生虫咬的伤口瘙痒难耐,但用研磨后的硫磺粉擦拭一下,通常就有很好的效果。 现在可好,古尔德特别宣布这是一件可以把身上最深的污垢清晰掉,包括把头发、衣服里的跳蚤虱子统统洗掉的宝贝。他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一块硫磺肥皂包治百病似的。 至于价格方面,一块就是二十枚银币。古尔德一口咬死了这个价格,他生怕自己定价低了,本族的同行会疯狂抢购,然后运到梅拉伦集市赚差价。二十个银币一块,他许诺在任何地方销售,销售给任何人,都是这样的价格。 唯有进货价,古尔德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东西一块只要三个银币。 昂格里夫,他不怎相信古尔德的说辞,唯一可以证明奇效的,莫过于现场试验。 昂格里夫就把双手插进泥土里,以至于他的手指缝里也满是泥垢。他更是放出豪言,倘若连指甲缝里的泥垢也洗干净,自己就会买上至少十块。 于是乎,大首领昂格里夫,成了第一个使用过肥皂的昂克拉斯部族的人。 他的双手被洗的干干净净,揉搓手上皮肤居然走能滋滋作响,尤其是指甲缝,昂格里夫从没想到,自己的指甲居然可以这么干净。 某种意义上,古尔德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展销会。 高达一千两百块各类肥皂运来,古德尔被标出了明确的价格,加入硫磺的二十个银币,没有加入的则是十个。 在定价问题上,由于是初次销售,古尔德还不敢放开手脚。追求性价比的会买深褐色的普通肥皂,追求奢侈的会买金黄色的硫磺皂。 他特别懂得一个现实,那就是南方的富裕户们,他们买东西总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因为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最好的也就是最贵的。有权势者需要通过消费,向族人们,以及潜在的竞争者展示自己强大的经济实力。 因为强大经济实力,就意味着此人可以花钱招募不少临时的佣兵! 古尔德的财富,足够他给五百个人发“军饷”,并给自己干个一年半载的。就是武器装备方面,需要佣兵自己筹措。 将一把精心打造的钢剑卖出两千银币的恐怖高价,古尔德乐在心头。他在行船之际就萌生一个计划,那就是给自己的卫兵装备最好的剑! 私人的武装嘛,人数不能多,如此便于自己的管理。同时这些人必须各个就有一个打十个的能力,一些最好的武器足够他们做到这一点。 为此,古尔德不觉得自家现有的财力能做到这一点。 哪怕是为了自家未来更强大的实力,踏上罗斯人的战船,此乃一个成功捷径。 即便是一块二十银币的价格,古尔德仍旧卖掉了全部硫磺皂中的二百块,四千银币就在这一天日夜钱全部流入自家的银库。 其中,受到强烈精神震撼的昂格里夫,他一人就购买的二十块!其余的商人,有的购置十块,有的购置几块。 古尔德心情很不错,他们十多人才购买这么一点,只能说明他们是要自己使用的。 加之之前卖剑的钱,当闲杂人等纷纷散去,坐在自家宽敞明亮的大长屋里的古尔德,抱着一个装了六十磅银币的麻布口袋,面对着家里人,心情好不快活。 “大人,这没多钱?我们今天一天就赚了这么多?!”古尔德的大老婆既兴奋又紧张。 “怎么,赚钱多了你还害怕了?!” “不……我不是……” “我的姐姐。钱多了不好吗?难道这些钱里的大部分,不都是你儿子的吗?”他的二老婆说话有点刻薄,恰恰也说明了一个事实,古尔德的绝大部分财富,最后会被长子继承。 古尔德的大老婆即是发妻,虽是年老色衰,因为是长子的母亲,在这个家里,古尔德依旧非常倚重她。 至于二老婆,这个女人则是古尔德年轻时贸易伙伴的女儿,这份婚姻只是为了当年那比生意。 至于剩下的三个女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前女奴,她们就是古尔德在梅拉伦集市扫货时,“解救”的不知从哪而来的年轻女人。她们碍于自己卑微的身份,是能坐看那两个女人的斗嘴,并暗暗希望,丈夫能分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多一点家财。 大老婆听得出话里的倒刺,她便反驳:“难道家产会少了你儿子的?你儿子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到时候,大人会给他一份家产。” “这就足够了?”二老婆即刻转头看向丈夫,严肃的说:“大人,我的儿子一定会为你生下孙子。到时候……” “你们都闭嘴吧!”古尔德故作生气的呵斥了一下,接下来又是抱着钱袋子呵呵笑。 一家人围坐在长屋里,各个坐在舒服的皮垫子上,面对着中间的火盆,坐看两个老女人之间的斗嘴。 古尔德实则知道,虽然两个妻子总会因为自家财富的事吵嘴,目前看来也就是这样罢了。 儿子们,他们并没有因为各自母亲的身份而互相鄙视。他们彼此都是亲兄弟,虽是年龄差别略大,那也是从小一起玩的伙伴。 儿子们颇为团结,就是她们的母亲们总是妒意难平,就是这个原因,古尔德索性懒得搭理她们,才乐意长期待在遥远的罗斯堡。 如今,时代要变了。 其实,有时候看看妻子们的吵嘴,古尔德也有种说不明的乐趣。 因为在罗斯堡,身边的两个贴身女奴,她们就是两只怯懦的猫咪一直为自己摆布,任由自己做任何的事情,甚至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意图。这样时间久了,生活反而变得有些无趣。 古尔德本就不介意让这两个布里吞女人成为自己的老六和老七,最好再生下第六子和第七子。 他咳嗽两声,勒令所有人保持安静。 古尔德环顾四周,看看所有家人的脸,包括自己并不怎么重视的两个女儿。 “现在,除了斯诺列瓦(长子,名字本意白狐)一家不在,你们都在这里。现在,我要给你们宣布一件大事!” “说吧,大人。总不会,你是想让斯诺列瓦他……”大老婆心情不是很好,既然丈夫突然提及自己儿子的名字,情况又变了。她的眼神不禁瞟向和自己斗嘴的老二,神态里不乏自傲。 古尔德摇摇头,戏谑道:“你们已经在讨论,如果我不在了这比家财谁来分?真是荒唐!我和神祈祷了,神会赐予我至少二十年的生命,我的生命会非常长久。” 当然,他说这些话,他的老婆们是不相信的。神?就算神是存在的,怎么会兼顾自己家?要眷顾,那也是眷顾如同昂格里夫这种担任首领的高贵者。 古尔德抱着钱袋子继续宣布:“我已经决定了,今年,我们搬家。” “什么?搬家?”大老婆大吃一惊:“总不会是搬到梅拉伦?和我们的斯诺列瓦在一起?” “不!是搬到罗斯人的罗斯堡。” 此言一出,竟没有人提出质疑。 “看来是我没说清楚?”古尔德大声说道:“是罗斯堡!罗斯人的家!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我不是冬季客居,我要把家搬过去。我要把我的钱全部运过去,还有你们!也要跟我走。” “大人,你是认真的?”大老婆的眼神充满了对这一举动的质疑。 “怎么,你在怀疑我?”古尔德不悦的问。 “我只是……我有些怀疑罗斯人。他们就算是盟友,也不是我们昂克拉斯人。” “这个就不是你这种女人需要担心的,我是财富的主人,我要把家搬到哪里,也是我的事。”当然,搬家这种事,就是对于喜欢移民的部族也是一桩大事。如今对于已经定居下来,积极变成农耕民族的昂克拉斯人,搬家绝对是有巨大风险的事。 古尔德想想,自己不能表现的过于武断。他坐在皮垫子上,即刻向家人们好好介绍一番罗斯堡的风土人情。对于儿子们,古尔德则是介绍北方的商业价值,乃至一个伟大的奇人。 “实话告诉你们,我所了解的罗斯人的大首领的独生子,那个名叫留里克的孩子,这个孩子确实得到了神的眷顾。就如那些黄色的soupa,就是留里克的创造物。我运来了数量惊人的soupa,我会把它们运到梅拉伦集市全部卖掉,我们会赚到至少一百五十磅银币!你们瞧,我这里已经是六十磅银币了!孩子们,我已经老了,你们五兄弟能否把控住这份家业?我要给你们找一个新的靠山!那就是罗斯人。我已经和那位留里克做了朋友,未来,你们继承这份家业,留里克继承罗斯部族。你们彼此互为朋友,我们的财富才能得到安全保证。” 无论孩子们是否听懂了,古尔德去意已决。 而且搬家的时限他也说得特别清楚,即今年秋季的船队北上,全家人移民罗斯堡。至于故土的家,它会继续存在,就是地位只能沦落为一个仓库,自己差遣一点人手留下看着场子。 他觉得自己的解释已经足够多,自己的家人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所有人,尤其是被寄予厚望的儿子们,他们必须接受一个现实。即未来的“昂克拉斯的古尔德”将变成“罗斯的古尔德”,家族身份摇身一变,统统成了罗斯人。 古尔德倦了,他站起身没有再和家人说些什么。 关于监督把货物搬运到仓库这件事,搬用工化作了自家的佣兵,监工则是儿子们。 古尔德只想好好睡个好觉,在那之前,他迫不及待的命令自家的帮佣的仆人烧上几陶瓮的热水。最后他拖着肥硕的身子跳入泡澡的木桶里,澄澈的水也被硫磺皂溶解成灰白色。 他勒令那两个贴身的布里吞女人,为自己擦拭头发,以及用粗糙的麻布擦拭身上的浊泥。在得到了生下男孩地位即升级的许诺后,她们的服侍也日渐卖力。 畅快的享受使得古尔德可以暂且忽略一些生活的烦恼,至于明天,还有未来的日子…… 泡澡木桶里的他不禁闭上眼睛,突然一个念想浮上心头。 “啊!怕是十天二十天后,罗斯人偷袭哥特兰人的消息就会传到我这里。罗斯人,但愿你们能打赢战斗。但愿。你们的胜利不会干扰到梅拉伦集市。” 第195章 昂克拉斯的剥削者们 昂克拉斯部族的那些普通农民,他们带着自己微薄的积蓄,赶到古尔德的家附近,渴望买到一些优质的皮料。 哪怕他们是族人,古尔德给鹿皮的定价仍旧是一张六个银币。 紧握着手里不多的银币,农民们咬紧牙关,他们多半是买下一张。 仅此一张,一户农民就能裁缝出足够两人穿着的皮衣。虽说农民平日里是穿着麻布衣的,为应对冬季的严寒,他们需要厚实的驯鹿皮革,因为这种皮革虽然贵,它比牛皮的御寒能力强太多。 古尔德只卖掉了三十张鹿皮,区区一百八十个银币的毛利润,曾经的他会非常高兴这样的一笔收入。 而今他的心态已经发生巨变,变得不再特别重视这等微小的收入。 那些肥皂,尤其是掺了硫磺的货色,仅此一块的净利润,就抵得上卖上六张鹿皮! 除却鹿皮,古尔德在罗斯堡廉价购买的一些锈蚀的铁工具,他也卖给了昂克拉斯的农民们。比如说一些锈蚀又断了木柄的斧头,他以一块两个银币的价格卖出去。农民看似得到的只是一坨废铁,实则不然! 许多的农民知道用泥巴堆砌成小型的炉子,再把废铁烧得通红。他们可以自行进行费劲的锻打,最终打磨后,或是成了刨地的锄头,或是成了伐木的斧头。 这份交易收获的自然又是一笔小钱,但这笔小钱不一般!农民们获得了实惠,不少人觉得古尔德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唯有这件事,古尔德成了带好人。 同样的,古尔德也提出来,花钱赎买农民手里的余粮。至于价格,就像古尔德告知大首领昂格里夫的那样,收购价高于市场价20% 农民们有所心动,这样自己到了八月份的麦收,把麦子交给古尔德岂不是大赚一笔?! 对于此事,古尔德没有那么高的期望,时间恰逢五月初,农民们的生活就靠着手里的余粮了。他觉得自己无法立刻就从农民手里拿到粮食。 斯韦阿兰平原的地理决定了此地不可能种植冬小麦。时间到了五月份,农户自家的余粮存量已经不是很多了,待到六月份,许多农户不得不开始节衣缩食,或是全家跑到附近的河沟、湖泊钓鱼充饥。 本地人不会闹春荒,他们闹的是夏荒。 好在,斯韦阿兰的夏季是全年最温润的时节,这时间水草丰美,亦是他们抓到大鱼的好时机。 昂克拉斯的人口区区两三千,压根就是东方意义上的大村落。 事实就是昂克拉斯确实是一座大村庄,倒是这个村庄掌握的农田规模可是不小。粗犷经营的农业时代,无论是诺夫哥罗德还是斯韦阿兰,各地的农民都是大规模播种,在亩产极低的情况下,以更大的农田面积赚取尽可能多的粮食。 农田的燕麦青苗绿油油,大量的农户全家上阵,跑到自家农田拔出杂草。之后,期盼着天降甘露,好好滋润这些苗圃。 农户们都在幻想着,到了秋收时节把多余的麦子卖上一个好价钱。佃农们则希冀在交完不菲的租子后,还有能卖粮赚的一笔钱,买些有用的生产工具进一步改善生活。甚至是赎回自己曾出卖的田地。 然而,一场纯属人为的灾祸突然降临。 时间才刚刚到五月份,大首领昂格里夫,他将部族里的所有地主纠集一处,向他们下达了一道政令。 “你们每一户,必须在三天时间内,给我交出一万磅的粮食。我将按照十磅一银币的价格收购!” 昂格里夫是部族的首领!他有这份下达命令的权力。 那些被召集的地主,不少人还是之前和古尔德一起议事的商人。 人们都意识到了昂格里夫就是想在族人的身上吸上一壶血,那有怎样呢?自己需要遵从命令。 因为一磅银币买上十磅燕麦或是黑麦,就是斯韦阿兰地区大家可以接受的市场价,该市场价长期都是如此,虽有波动,其波动从来不会剧烈。而且是到了七月份,在麦收前夕,市场价会稍稍上涨一点。挨过了夏荒,新麦收获后,粮价就是大跌! 昂格里夫动用自己的权利敛取地主手里的余粮,他不是没想过囤货一番后,待市场价上涨后,再笑呵呵卖给古尔德。 显然这一招对那个奸商不奏效。 昂格里夫不想过于磨蹭,他只想立刻搞到一大堆麦子,就是把自己银库里的全部银币用来购买麦子也在所不惜!因为古尔德这个家伙面对白花花的银币,永远都是信守承诺! 昂格里夫有拥有拿出一万枚银币的能力,他倒是也不担心那些地主能否各个拿出一万磅粮食的余粮。 那么说,地主家有余粮?! 呸!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昂克拉斯的地主们,他们从佃农手里收了租子的同时,自己也会带着全家人进行耕种的。单纯的作为吸血鬼般的剥削者?以当前的农业产生能力,还不是特别的现实。 地主们自己种植一些口粮,再收取麦子的实物租金,而后就是在农闲时节亲自划船去做生意,以保持自己多于普通人的财富。 大首领下达了强买麦子的命令,地主们还能怎么办。 他们心里暗骂着大首领的财迷心窍,之后,带着自己的人,跑到佃农家里,勒令他们交出余粮。 对于这件事,明抢肯定是不行的。 地主们本就是商人,他们才不会做赔本买卖,这就拿出低于市场价的银子,勒令佃农交出余粮。 一时间,因为昂格里夫的决定,整个部族闹的鸡飞狗跳! 大量的农民哭丧着脸,非常不情愿的拿出自家的余粮,另一手拿着地主施舍的那一点银子。有的人不愿意交粮食,自然遭到了地主豢养打手的一顿胖揍。 并未破产的自耕农们面对这一情况,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而那些失去了大量余粮的佃农,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跑到自耕农那里,用银子高价换些粮食。 资本的积累充满了血与泪,昂格里夫为了获得利益,宁愿虐待自己的族人。 那些自耕农也是如此,既然可以高价把不多的余粮卖给失去大部分口粮的佃农,为何不这么做呢?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昂克拉斯的底层居民在艰难挣扎,中层上层为了自己的利益百般想办法。 谁才是最大赢家呢? 就是古尔德,这个回乡后养尊处优有段时日的大商人!这个羊脂球! 且说昂克拉斯的农业状况。 这个部族的人口两千余人,其中的壮年的男丁足有四百人这些人基本都是农夫,平均每个个农夫都是独立照顾近似于东方的二十亩地。他们不过是用铁锄头翻土,尔后随意的播撒种子,甚至没工夫搞什么灌溉系统,哪怕昂克拉斯附近有很多溪流湖泊。因而一个农夫照顾1.3公顷的农田,也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 相比于诺夫哥罗德,斯韦阿兰由于全员使用铁农具,加之处于波罗的海沿岸气候再温润一些,粗犷的种植还是使得亩产可以达到一百斤燕麦。 在没有深耕、没有化肥,甚至没有浇灌系统的这里,亩产也只能这样。 一介强壮的农夫,他每天都要吃掉一磅的麦子,一个四口之家或是五口之家,每天消耗的麦子也在三磅左右。且就麦子的消耗来看,斯韦阿兰地区的农民,和诺夫哥罗德的农民都是近似的。 最终,整个部族每年消耗的粮食,达到三百吨燕麦左右。 而整个部族的粮食产量,常年在八百吨左右,偶尔的极致美好的丰年,粮食可以高达一千吨!可这八百吨里,一百六十吨是要作为种粮的,整个部族可支配的粮食总是在勉强超过六百吨的程度。 这么看来,农户除却口粮,仍有和口粮相当的富裕粮。 粮食不能这么算。 自耕农会在收获季,把粮食卖掉换取别的生活用品。三百吨的麦子可是折合七十六万磅。 仅就这比麦子全部卖出去,理论上部族可以赚到至少七万枚银币。 就是这笔钱,大部分流入了地主、富商和大首领昂格里夫的口袋。十几个大户和数百个农夫家庭分享这个蛋糕,大户吃最大的蛋糕,他们纯粹卖粮食的钱,平均到每个大户手里也就四五千个银币。 最普通的农夫,每年用在吃饭的银币可能也才四十个银币。儿童和妇女消费就少很多。 富裕户掌握大笔的资金,他们才会搞些特别的享乐。 昂克拉斯的农业是这样子,整个斯韦阿兰地区,哪怕是最富有的梅拉伦部族,情况也是相当。 不过更为南方的丹麦人,他们的地理环境更好一些,粮食的产能也比思维亚部族联盟控制的斯韦阿兰平原优越不少。 维京人需要抢劫金子银子这类海域的硬通货来充实自己的财富,但能支持他们远征的最重要的物资,还是粮食。 儒略历五月十日,古尔德宅在自己家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他人在家中,完全知道这段时间部族里发生的那些闹心事。 而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尽在他的预料中。 “你们说我贪财,结果你们不也是一样。昂格里夫,你这也算爱护自己的族人?不!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古尔德对昂格里夫的行为不发表评论,既然他们都是拼命搜刮余粮,自己是该清点一番银子,接受这批麦子。 三天的时间内,那些大户们并没有按照命令搜刮出一万磅的麦子。 虽没有完成任务,昂格里夫满是麻袋堆成山的麦子,他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十多位大户在部族内搜刮出了八万磅去年的燕麦,却只支付给农民累计六千枚银币。 麦子先是运到昂格里夫的大首领宅邸,大户们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多达八千枚的银币。 不管怎么说,大户们虽是对自己担任恶人奉命虐待部族平民这件事有所不满,既然大首领发话了,任务落得自己头上,自己怎么都不能亏。 大户们累计赚到了两千枚银币。 现在好了,五月十日的中午,昂格里夫组织了一些人手,拉着双轮手推车,带着大量的装满粮食的麻袋,就往古尔德家赶去。 户外突然变得吵闹。 中午喝了不少蜂蜜酒,躺在一张熊皮垫子上,接受那两个布里吞女人捏脚伺候的古尔德,实在受不了户外聒噪。 正巧,一位佣兵急匆匆跑进古尔德的卧室。 “大人!外面来了一群人。” “我知道了。”古尔德有些不耐烦,“今天我不想做生意,让那些农民都走开。” “不,大人。是大首领,他带着一大堆货物来了。” “货物?”古尔德微醉的脑袋开动一番脑筋,即刻问道:“是什么货物?” 佣兵揣测说:“也许是一堆麦子。大人,你知道的,这几天部族里面……”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去告诉耶夫洛,告诉他可以把门打开。”说罢,古尔德抽动双脚,轻踢那两个女人。 “安娜。维尔拉。把我的衣服取来,给我着装。” 古尔德换好了他宽大且华丽的衣装,为了表现得阔气,今天的他真是一身雪貂大衣。一顶插了漂亮羽毛的雪狐皮帽戴在头顶,挂着金环的牛皮袋扎稳牢。他还用木梳子稍稍捋了自己的胡须,命令那两个女仆紧随自己。 厚实的木门被打开,再度来到古尔德的居所,昂格里夫这一回意气风发。 为了八万磅的麦子,他已经提前支付了商人大户们一百磅的银币。 今天他来了,就是要在古尔德这里赚上一笔。为此,昂格里夫甚至把自家的大天平安置在手推车上一并带来。 昂格里夫一身华丽衣装,但他仍没有古尔德这般衣着富贵。因为古尔德的家眷也纷纷走出自己的居所,连带着不少女佣、佣兵一并前来围观。 住在这木墙包围的豪宅里,哪怕是的女佣,她们的着装也是朴素中透露着华丽。 两个尊贵的人见了面,一番礼节性的客套后,昂格里夫热情介绍起自己的麦子。 “你瞧,这里是八万磅麦子。现在,你的承诺呢?” 古尔德再看看那些手推车上的大量麻袋,尔后盯着昂格里夫的眼睛,明知故问:“都是麦子?你从哪里搞到的麦子?” “这个?你就别管了。” “好吧,我会按照约定的价格购买。也就是十二个银币买一百磅麦子。” “是的。”昂格里夫笑着点点头。 “在那之前,我得先验验货。” “哦?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伟大的首领。这是一个规矩,我必须验货。”说罢,古尔德一甩脖子,命令:“耶夫洛,带着兄弟们去瞧瞧。” 北欧不存在“粮探子”这样的工具,不过耶夫洛这样的佣兵有自己的办法。 十个佣兵抽出自己的宝剑,他们的铁剑质量远远不如钢剑,然剑身拥有着放血槽。他们将剑戳入麻袋里再抽出,这样两个放血槽内就累积了满登登的粮食。 耶夫洛急忙回头:“大人,都是粮食,毫无问题。” 古尔德放了心,长舒一口气。 “这样你就放心了?”昂格里夫问。 “放心了!我们喜欢你的粮食,现在开始称重吧。” 古尔德看到对方连天平都拿来了,无妨,因为自己也无意在称重上缺斤短两。 经过一番称重,全部的麦子连同麻袋,重量达到了八万两千磅。 面对这个数据,古尔德耸耸肩:“按理说你的麻袋也有重量,这里我吃个亏吧!本该是九千八百多个银币,我给你凑个整数,一万枚银币!” “嘿!这个好。”听得这个价格,昂格里夫脸上笑开了花。 所有的粮食迅速搬进了自家的仓库,古尔德也在第一时间从自家银库了拿了一百磅银币支付了货款。 卖给佃农少量余粮的部族自耕农赚了一笔小钱,部族的商人们也赚了一笔,首领昂格里夫赚了两千银币!而古尔德呢?有了留里克这个大卖家,他古尔德才是最大赢家。 第196章 古尔德与卫兵长耶夫洛 区区八万磅的粮食只是一个开始,粮食贸易本身也是整个思维亚部族联盟,乃至整个海域中,最大宗的交易品。古尔德只想聚敛更多的粮食并统统运到罗斯堡,他不禁揣测,搞不好自己八月份掏空家底聚敛的粮食,那个规模怕是留里克也没有足够的钱买得起! 这件事也并不是问题。 粮食嘛!它是用来吃的,也能用来酿酒,它可以囤积好多年而不腐坏。 古尔德估摸着,自己可以在罗斯堡兴建一个新家,再建设一个大粮仓。这样,留里克就可以慢慢的从自己手里买到粮食。到时候估计就不仅仅是留里克,整个罗斯部族也会从自己这里买粮食。 毕竟,如今罗斯部族定居在罗斯堡的人口,她的规模并不比梅拉伦的核心定居点少多少。罗斯人的首领如今热衷于和东方的诺夫哥罗德搞联姻,这样未来的罗斯部族理应可以超越梅拉伦部族。罗斯人是否能成为新的盟主,古尔德无法做出准确估计,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可以获得罗斯人的发展红利。 罗斯人那里有一个更美妙的市场,而自己因为和当地首领建立起越来越亲密的关系,这份关系会为自己家族带来更美妙的未来。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更多的金钱了。 古尔德开始了美好的幻想,越是幻想,他就越想抚摸着自己的货物,沉浸于幸福中。 夜深了,佣兵们抚平了那些拉麦子的手推车给空场压出的车辙印,他们纷纷入眠。 古尔德没有再和那两个女仆缠绵,甚至没工夫搭理自己的另外五个妻子,连同孩子们也不想再说说话。 他独自一人,端着一盏油灯,在自家仓库轻抚着白天购买的大量麦子。 一个身影悄悄走进了他。 “耶夫洛,你还没休息?” 佣兵队长耶夫洛急忙尊敬的说:“哦,大人,我是你的仆人。我必须严密看管你的货物,我是来例行检查的。” “你的忠诚让我很放心,现在,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都是自家的货,古尔德丝毫不嫌麻布包的肮脏,随意找到一个麻包坐下来。 他把油灯放在地上,又拍拍右边的位子:“耶夫洛,坐到我身边来。” “大人,这可以吗?” “让你过来就快过了!” “遵命。” 年轻的耶夫洛可是唯一精壮的男子,他是芬族人,虽没有成长出传统维京人的那种如同一头熊般的英姿,在打斗之时,他掌握了许多灵活作战的技巧。 他时刻穿着着一件皮甲,腰里总是挂着自己的佩剑,一根麻绳系住自己的额头,约束卷曲的短发。 耶夫洛坐下来,神态显得谨慎。 “大人,有新的命令?” 听得,古尔德长叹一口气:“先不说这个。你瞧!”古尔德指着自家的货:“这些都是麦子,都是他们从部族农民手里搜刮的麦子。这些麦子,我都要运到罗斯堡,卖给罗斯人。” “是。” 他又指着另一堆货物:“那里面都是soupa,是一种加了硫磺的宝贝,可以洗净一切污垢。那是罗斯的留里克发明的,我会把这些销售干净,赚取一大笔财富。” “还有另一堆皮货。”耶夫洛补充道。 “皮货也是罗斯人制作。不过今年,我只要把所有的soupa卖掉就能挣到一笔巨款。到了秋季,我们再把麦子运到罗斯人,那个留里克还会支付我一笔巨款。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能再进口一批soupa,明年的我将变得更为富有。” 耶夫洛这番认真的听,听起来能给主人带来财富的,就是“罗斯的留里克”。 “留里克?那是一个商人?” “商人?”古尔德嘿嘿一笑,他的大手也拍打起耶夫洛满是肌肉的后背。“我的孩子,那个留里克是个商人,却也不是个商人。” “那么,他是谁?” “哦,当然是罗斯人的下一任首领。他是一位被神给予恩惠的神人,虽说留里克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什么?那个留里克,只有八岁?!仅仅八岁?主人,那么那些soupa……” “就是他!还有我卖出去的那把佩剑,那是一支可以斩断一切的神剑,也是留里克赐予当地铁匠智慧所锻造的。对于你……”古尔德侧过脑袋看着这位忠诚仆人的双眼,他的手也逐渐捏住了耶夫洛的脖颈。 “大人,有……有什么吩咐吗?我是你的剑,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我的剑?”古尔德苦笑着摇摇头,接着,抬起头仰望着仓库的房梁,空洞的眼神看着房顶那些在油灯微弱火苗照耀下晃动的影子。 古尔德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很久以前。“耶夫洛,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我给了你活下去的可能,而你也为我做了许多事。是我把你养大,是我把你培养成战士。你就像是我的儿子,你也并不是我的儿子。” “大人……” “我是多么希望我的儿子们能有你这样的体魄,可是他们更热衷于吃喝,他们终会像我这样肥胖。现在,我已经教给儿子们如何做生意,商业上的事终究要靠他们的自我奋斗。我在罗斯人那里和留里克有一个约定,我们在昂克拉斯时代结束了,以后,我们的家族将得到罗斯人的庇佑。 我已经老了,也许我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儿子们能否把我一生积累的家产发扬光大,那是他们的事情。而你!” “大人?”耶夫洛警觉道。 “你,就是我与留里克约定的信物。耶夫洛,你要从我身边离开,你要侍奉一个新的主人。” 听得这个,耶夫洛的心脏恍若被一把剑戳穿。 耶夫洛急忙起身,半跪在古尔德面前,差一点就把那油灯踢翻。 “大人,是否因为我的侍奉不周?” “不。如果你是我的儿子,我非常高兴,可惜你并不是。你既然要做我的剑,那好。我要把你送给留里克,你就去做留里克的剑,侍奉他,忠诚于他。” “大人!”耶夫洛猛然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遗憾与不解。 十多年过去了,耶夫洛已经忘记了自己亲生父母的脸,年幼的他被一群海盗掳走,已经辗转就被送到了梅拉伦集市。或是因为自己的桀骜不驯,自己并没有一个买主。 唯有古尔德,这个男人什么都不忌讳。 古尔德,当年的他需要的可不是一名“会说话的牲口”,而是一名忠心耿耿的贴身战士。这份需求使然,古尔德给了耶夫洛一番关爱,他给予的不多却恰到好处。 从古尔德这里,耶夫洛这些年来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又炼出了一番可以一个打十个的武艺。 如今,古尔德位于昂克拉斯部族的家,佣兵卫队的总指挥,就是他耶夫洛。 这份信任与关爱,已经完全超越了主人与仆人的关系。 在耶夫洛的内心里,古尔德已经成了近乎父亲般的存在。 古尔德永远都不是真正的父亲,时代,真的变了…… “你很沮丧吗?”古尔德故意问。 “不,是大人的命令,我会做好。” “你的声音有些低沉,你还是在沮丧。耶夫洛,你已经二十五岁了,许多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难道,你打算为了我付出一切?当我老死了,你还要为我殉葬?别傻了!” “我……我愿意。” “闭嘴吧!”古尔德大手猛然盖在耶夫洛蓬松的脑袋上,“你应该有一个更美好的前程,我无法把它给你,但留里克可以。那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孩子,也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孩子。留里克,不但是被神祝福的人,更是一个贤德的好人。而你,就去做他的卫兵队长,保卫他的安全。我已经和罗斯人做了约定,等到秋季到了罗斯堡,我不再是你的主人。” 古尔德把话说死了,这番话也说到了耶夫洛的心坎里。 留里克?那是一个神奇的小孩?主人将那孩子说的天花乱坠,耶夫洛本是心生疑惑的,且看这仓库里满登登的货物,显然主人是认真的。 今晚的夜谈闹到耶夫洛脑子非常乱,他回到自己独立的小房子里,躺在属于自己的皮垫子上,双手枕着脑袋一夜无眠。 在昂克拉斯,作为古尔德的佣兵队长,耶夫洛年纪轻轻就有着很大的权力。 比如,整个“木城堡”的安保工作,就是耶夫洛亲自负责。自他二十岁,凭借内部的比武击败了古尔德麾下的其他佣兵,就把持住了这份权力。 要去做罗斯人留里克的仆人?未来充满了未知。 时间就这么在平静中度过。 古时候的农村,生活总是极度的慢节奏。 四月底,罗斯人的远征部队偷袭了哥特兰岛。然而哥特兰岛受到袭击的消息,传到梅拉伦湖周边地区已经是五月份了! 恰是五月下旬,有来自梅拉伦部族的游商,在销售铁农具的时候,顺便就在大树下支下摊子,和无聊的农民们聊聊远方的故事。哥特兰岛被人袭击了!有的游商声称是梅拉伦部族干的,毕竟只有梅拉伦部族可以组织一支强大的力量,为之前的那些械斗报仇。 而更多的游商一口咬定,就是罗斯人干的。 消息传到了古尔德家里,整个家族的舆论,都是为罗斯人的义举所感动。 因为,那些哥特兰人是联盟的叛徒,他们居然投靠了丹麦人! 唯有古尔德,他乐见于罗斯人打了胜仗。人人也都知道哥特兰人非常富裕,就是为了捞取更多的财富,他们才会主动和丹麦人勾结在一起。 古尔德敏锐的估计到,罗斯人的胜利必然捞取了大量的战利品,比如说大量的银币金币。 可以说,随着获悉了这个好消息,整个昂克拉斯部族都陷入到快乐中。 部族的广大居民们已经在面临粮食不够吃的窘境,他们知道,是地主们强行从自己手里买走了余粮,对此他们有着口头上的愤怒,也就仅此而已了。 总不能,自己扔了农田背井离乡吧!比如去梅拉伦部族当苦力工人?那还不如继续待在故乡做一介农民。 活在内陆地区的昂克拉斯部族,他们无法像自己的其他同族,在大海之上快意恩仇,或是仅凭海洋捕捞,就获取全年的食物。农民们心里痒痒,他们都没见过罗斯人的样貌,总之那些人都是自己的盟友。 游商们为了故事性,故意夸大了罗斯人在哥特兰岛的作为。 甚至有的游商非常不负责任的声称,罗斯人的军队彻底荡平了整个哥特兰岛。 族人们感慨盟友的赫赫武威,不禁心头痒痒,幻想着自己也是讨伐哥特兰人的军队一份子。这样不但是给联盟复仇,自己也能捞到一大笔战利品。 好消息大大缓解了昂克拉斯人饥饿的肚子,好消息就仿佛是精神食粮。 而古尔德这里,他囤积了折合八万磅的干燥燕麦,加上自家的余粮,总量高达十万磅。 在古尔德家里,没有人了解饿肚子的感觉,连带着那些佣兵,他们一天的伙食也有两磅麦子,而且基本顿顿鱼肉佐餐。这些佣兵每天从伙食里获得的能量,已经接近于一千多年后重步兵的程度,吃了这么多饭,他们不但被养的膘肥体壮,每天大把的时间用在格斗训练。 佣兵们都在感慨,自己的金主实在是罕见的慷慨!倘若自己停止训练仍旧吃着这样的伙食,不出半年时间,那就变成了肥硕的海豹。 而那些普通的农民,就太干瘦了,尤其是农夫的孩子,肋骨都是清晰可见。 农夫们仅仅是看到古尔德的那一票魁梧的佣兵,就心生胆怯。 古尔德毫无再把麦子卖给自己族人的意思,这些粮食要继续囤到八月份。 他就是坐看族人们饿肚子,因为那和他自己毫无关系了。 何况大首领昂格里夫都是鼓励饥饿的农夫,自己去溪流湖泊捞鱼充饥,一介商人关心那么多干什么。 古尔德只关心自己能否在梅拉伦集市捞到大笔财富,他算着日子,终于定下了出发时间。 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三十日,古尔德累计在老家待了超过三十天! 也是这三十多天的时间,他确定了另外两件事。 就是自己身边的那两个买来的布里吞女人,儒略历的五月份,她们并无月事。 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就在自己家里,古尔德搞了一个愉悦的家宴,然后赏赐那两个女人各自漂亮的衣服,以及一些银子所的首饰,就像他五个妻子的后三个那样。 两个女仆的身份升级了!只是她们要晋升为妻子,必须给古尔德生下儿子。关于这件事,古尔德永远是非常守信又负责的。哪怕她们一年后生下来的是女儿,古尔德也并不会嫌弃,而是让两个女仆尽快再度声音,直到生下儿子为止。 第197章 梅拉伦堡附近的古尔德家族的古尔德岛 商队开始集结了! 古尔德的船只停靠在昂格拉斯的码头,它们组成了一支二十条船构成的商队。 就像往年一样,古尔德会把部族农夫们制作的手工品,例如一些木质的工具、富余的麻布,运到梅拉伦集市销售掉。 部族的其他商人多半也在做类似的事,只是那些同行的目的地,不一定是梅拉伦集市。不管怎么说,贩运这些物件都是只能挣到一笔小钱,真正能捞到大钱的就两种关键物资,即粮食和皮革。 古尔德贩运的大宗货物,恰好就有大量的皮革。 他寻思着,一个月前跟着自己来的那群商人们,他们也是从罗斯部族买的皮货,想必他们已经在梅拉伦集市兜售干净了。 自己现在把物资运过去,一定可以打一个时间差,届时自己没有过分的竞争压力,遂能故意把皮货价格抬高。 到了儒略历的五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古尔德定下来的商队出发时日。 这一天,家眷们纷纷聚在码头,古尔德踏上了自己的货船,紧随其后的,就是他的大老婆,也是女眷里地位最高的发妻。至于那两个新晋孕育的布里吞来的女仆,她们已经住在昂克拉斯的老家,在未来的时间,古尔德也不会再带上她们。 没有年轻的女人陪伴,古尔德并不遗憾。 因为,他可以在梅拉伦集市搞到新的年轻女人,并继续豢养着。就是这身子骨还能恢复年轻时的雄风?古尔德已经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他有自知之明,这幅躯体能坚持到六十岁就很不错了。 古尔德临时任命了一名佣兵,暂且带领其他兄弟,保卫囤积在昂克拉斯老家的财富,以及家眷的安全。 他的这份决意虽然让随行的耶夫洛有所过意不去,自那次夜谈后已经过去好多时日,想了想去也就想开了。 耶夫洛上了船,他直白的问道:“大人,也许,只是我最后一次亲自护卫你?” “你?不!是倒数第二次。”古尔德笑道。 “那么最后一次。” “当然是我们八月份前往罗斯堡。耶夫洛,做好你现在的事,相信我,我已经为你安排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本来,古尔德是该和部族首领昂格里夫再聊聊的,今年的商业远航他不想说任何的废话,哪怕昂格里夫已经带着所谓的仪仗跑到了码头。 两个老家伙,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上,两人彼此相望仅此而已。 古尔德就在自己的部族再雇佣了一批饥饿的农夫,许诺给他们粮食,换取他们的划桨,以取代来时雇佣早已返程的那一小撮优秀的罗斯人划桨手。 船队开始顺着河水漂向宽广的梅拉伦湖,站在船头的古尔德,目送着渐行渐远的故土。 此时,整个世界郁郁葱葱,可一股伤感涌入他的心头。 故乡虽是渺小且有些破烂,那也是自己家族数代人经营的故土。 古尔德觉得自己的决意是非常正确的,会换得更大的利益。现在另一个问题是,船只已经起航,自己乃至整个家族,已经没有回头路。 阳光播撒广阔的湖面,周遭的景色也是郁郁葱葱,站在船头放眼望去,不远处就是大量小岛若隐若现。 梅拉伦湖是一片广大的湖泊区,此地岛屿众多,湖水亦是整体较浅的。 每一个冬季,尤其是进入十月份,当第一场雪降下,湖泊就开始结冰,传统的商贸活动跟着断绝。 温暖的夏季正是贸易好时机,沿湖而建的梅拉伦堡,也进入全年最繁荣的时刻。 古尔德这次的船队仅有二十条大型货船,不过每一艘都装载着满登登的货物,以至于划桨手一路之上都在担心风雨突袭,水浪会把船只掀翻。 过去的一段日子,一场席卷整个东欧、北欧的降雨,确实给波罗的海的海洋贸易带来了一定影响,却也给本地区的农业带来恩泽。 农民们根本搞不定水车灌溉这种高科技,用木桶拎水搞大田漫灌也不切实际,他们总体就是盼着降雨,纯粹的靠天吃饭。 一场五月的雨给梅拉伦部族的农民们带来巨大的希望。 人口高达两万多的梅拉伦部族,而今,他们的集市又涌入了至少五千人。 部族的人口大部分集中在位于琥珀北岸的梅拉伦堡,一个河流河口处、有许多小岛的巨型人类定居点。 定居点的人口一时间突破了一万两千人,若说她是一座城市也不为过。 只是,梅拉伦堡并非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大量的游商就好比是候鸟,联盟的商人们划着船载着货物,在各个小岛兴建自己的临时商铺,各地的商人们在此进行传统商贸。 当八月底完成麦收,在完成最后一次,也是全年最大宗的粮食交易后,兴盛的商铺瞬间转入萧条。 因为所有人,都要面临严酷的冬季,各个部族就好似熊一般进入冬眠。 船队抵近繁荣的码头,站在船头的古尔德,只见得周遭是越来越多的船只。 那些多半是渔船,捕捞一些可以食用的淡水鱼。 还有不少体态宽胖的船只,它们就是贸易的同行。 水面还不是泛起一些水花,定睛一瞧,那是顽劣的孩童跳水的把戏。 看到他们,古尔德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就是再瞧瞧自己鼓起来的大肚子,捏捏满是赘肉的老脸,还是算了吧。 “大人,我们就要进港了。”佣兵队长耶夫洛手指道。 耶夫洛的话结束了古尔德的愣神,他便振作起来,以低沉憨厚的男中音,命令自己的旗舰;“兄弟们,注意转线,拐入我们自己的岛!” 毕竟古尔德乃大户人家,他的家族直接占据了梅拉伦堡近岸的一个小岛。他在此处设立了一个永久性的商铺,由注定继承家族主要产业的长子斯诺列瓦,这个三十岁的胖子负责照料。这就是和古尔德家族和那些游商完全不同,就像古尔德冬季总是客居在罗斯堡,长子斯诺列瓦近五年来,干脆就是定居在梅拉伦堡。 梅拉伦本部族的商人们,或多或少都了解古尔德家族,作为一介大商人,古尔德在盟主的梅拉伦部族,有着一定的商业上的影响力。 这个时代,北欧世界还没有发明关税的概念,商业船只进港也不必缴纳一笔入港费,他们什么款项都不用缴纳。 梅拉伦部族的大首领奥列金(orekin),他从没有收取这方面税赋的概念。事实上,倘若他决意收取关税、入港税、船只维持费,等等千年后各个港口一定要收取的税种,这将是一笔堪称惊人的收入。 可惜,奥列金从没有这么想过,他觉得,盟友的商人们云集到自己这里,完全是证明了梅拉伦部族的强盛。同时,仅仅依靠着传统的贸易,尤其是传统皮革和粮食贸易,梅拉伦部族就是整个联盟里,财富堆积最快的部族。 当然,只是这个老家伙根本无法想象,北方的罗斯人,已经开始试图使用高附加值的经济产品,悄悄的改变上百年来梅拉伦部族的联盟商业霸权。 古尔德的船只瞄着自家的岛屿冲过去,可以说,这个小岛就是古尔德的“领土”。 本时空,思维亚部族联盟距离形成一个名为瑞典的封建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瑞典人和丹麦人,彼此之间仍旧没有明确的界限。具体到各个部族,每个部族之间也没有明确界限。 梅拉伦部族的人们,只对他们自己的农田特别的敏感。至于其他的无主土地,只要是盟友的人过来,都能宣布此地的私有。 所以,势力最为强大的奥列金所在的家族,强行宣称了梅拉伦部族势力范围内的许多荒地,所有权归为自己。 只是梅拉伦堡附近的大量岛屿,奥列金可是不会做出强宣称。 他的家族长期把持着部族的权力,乃至把持着联盟盟主的头衔,他对联盟有着非常特殊的认识。 所谓联盟,那就是建立在商贸上的联盟。联盟稳固的纽带就是贸易线路!得罪谁,都不可得罪盟友的商人们。 他实际非常乐见于盟友的商人们在许多岛屿插上自己的图腾标致,因为商人们这么做后,往往就会建立永久的商业基地。 梅拉伦的奥列金,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外族商人撤了商业基地跑路,见得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插旗,他整个人实则非常高兴。 古尔德的小岛上就飘了一面小旗,这个旗子非常简单粗暴的用传统的卢恩文,标注着“onkrasgulda”的字样。 所以这个岛屿,同行直接谓之为古尔德岛。 岛屿上的人纷纷看到了一支船队瞄着自己冲过来,再见得那船帆上的标致,大家意识到自己的主人来了。 长子斯诺列瓦算着日子,他知道就是这段日子父亲应该会来。 因为一个月前,他就获悉了父亲的船队进入大湖了,他还费解父亲为何不在自己这里歇歇脚。现在,自己的疑问可以亲自面对父亲阐述。 “兄弟们,我们的大商人来了!所有人进入码头,做好准备!” “喂,你们几个!不要再磨蹭。等船只靠岸,你们必须抓紧缆绳。” “那边的搬运工,把手推车拉过来,做好装卸货物的准备。” “女人们,立刻生火做饭!” …… 斯诺列瓦人虽然胖,脑子里装得可不是浆糊。 他竭力指挥岛屿上的人,做好迎接船只入港的准备。 这一时刻,还有几条客商的船只在港口停播,他们见得古尔德本人的船队冲过来了,一个个第一时间笑嘻嘻的把自己的船只开走,腾下泊位,并清点好自己的本钱,打算第一时间购买一批古尔德的商品。 商人们都懂,这个老家伙从罗斯人那里,一定运来了不少好东西。比如说,如今变得非常珍贵的雪貂皮! 满载货物的船只缓速靠近栈台,岸上翘首以盼的人,第一时间抓住划桨手抛来的缆绳。岸上的船上人的以最短的时间把船只固定,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船只已经靠岸装卸物资的工作就开始了。 古尔德下了船,他的长子展开双臂乐呵呵迎面走来。 儿子抱住了父亲,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个胖子抱在一起。 “爸爸,你终于来了。你让我非常担心,一个月前你应该在我这里停靠的。” “哦!我的孩子,那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你看,我已经来了。”古尔德热情的拍着长子的后背,这一幕,耶夫洛看得羡慕不已。 这时,长子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接连凑过来,尤其是那两个女孩,大的已经快到十二岁了,可以为她订婚。小孙女也有六岁。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那么是女孩。 古尔德轻轻推开长子,奋力挨个抱起自己的两个孙女,热情的把老脸贴过去。 不得不说,整个古尔德的家族都是清一色的胖墩儿,包括两个孙女,她们长期住在这里,短暂的人生内还不知何为饥饿,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胖乎乎的小脸。 古尔德的岛屿面积很小,它只相当于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它本就是一个沙洲,岛屿上还有十几颗松树,除此外,就是一些石头了。 梅拉伦本就有石头海滩的意思,事实也确实如此,梅拉伦湖畔本就有大量的石头,这些石头,以及本地郁郁葱葱的树,都是建筑的绝好材料。 和故乡昂克拉斯有所不同的是,古尔德在自家岛屿的建筑,基本就是以石头为主。 很久以前,工人们用不规则的石头搭建起石墙,再制作一个由苔藓和泥土构成的夹层,之后再搭建一个外层石墙。这样的石室虽没有地基,它的冬季保暖效果实则还不错。 梅拉伦部族的许多房子都是这样建造,只有比较贫穷的家庭,才住在纯粹的木屋里。 建筑样式都是因地制宜的,古尔德在罗斯堡的家,主要建材也是木头。虽是木头,罗斯人和梅拉伦人都懂的,使用苔藓和泥土做保暖夹层的技术。 古尔德的船队刚刚靠岸,他短时间内就卖出去了三十张雪貂皮,以及五十张狐狸皮,并以此正式开始了今年的贸易。 一座大石室,此乃长子的宴客厅,不过未来的几个月,父亲重新成了岛屿之主,长子斯诺列瓦成了次一等的存在。 古尔德这一次可是把正妻也带了过来,一家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家庭宴会,祖孙三代人难得的环坐在一起,每个人都很快乐。 有了一个完美的开门红,长子对今年的贸易充满了希望。 他笑着说:“爸爸,你终于是来了。我看到你带回来的货物里,难道有些硫磺吗?这东西虽是个好东西,我担心不能卖出很多。” “傻孩子,那怎么是硫磺呢?它是一种可以洗干净一切的宝贝。是罗斯人创造的新东西,因为它,我已经在咱们的故乡,狠狠赚了一笔。”说话间,古尔德毫不犹豫的流露出自己的自豪。 “真的?” “当然!六千个银币呢!” 父亲如此显摆,斯诺列瓦可是吓了一跳:“爸爸!那个东西是真的……它很值钱……它还真的可以洗干净一切?” “肉还要再烤一会儿。”古尔德笑着说,“等一会儿,我们徒手抓着烤羊啃食,你完全不用担心双手的油腻。最后我们可以用名为soupa的宝贝,就是那个散发硫磺气味的宝贝,能把油腻洗干净!” “哦,那真是太美妙了。” 古尔德耸耸肩:“孩子,最近这段时间,集市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有啊!”对此,斯诺列瓦迫不及待的吩咐佣人,不一会儿,两支透明的被子被拿了过来。“爸爸,你瞧,这就是集市上的最新宝贝。” “水晶杯?!”见得此物,古尔德真是两眼放光。 “对,就是水晶杯。那些商人说是从丹麦人那里搞到的好东西。” “快,给我看看!” 古尔德谨慎把玩着这些所谓的水晶杯,不禁感叹起它的规制。“啊,真是美妙啊,这个东西你一定破费不少吧!我买的水晶瓶子可是用了三十个金币,你呢?应该更贵吧?!” 斯诺列瓦笑着又打了一记响指,仆人有拿来一个透明的壶,里面装着的就是葡萄酒。 见得此物,古尔德又是大吃一惊。他一眼看出,两个水晶容器当是一套。 “这些都是丹麦人搞到的?以前我怎么没有搞到?!” “应该都是罗马人的宝贝,丹麦人搞到它,然后,有商人冒险运到我们这里销售掉。”斯诺列瓦说:“我买了两套,为此花费了一千个银币。” “看来只有这件事,我们的奥列金不会怀疑商人里是否混入了丹麦人。你相当于支付了一百枚金币。依我看,如果是我销售它,我定价五百枚金币都不为过。毕竟是罕见的宝贝呀!” 古尔德觉得儿子是捡了个漏,他为此非常的高兴,殊不知…… 毕竟古尔德出发的时候,留里克的玻璃器还是局限于概念上,就是卖给凯旋的勇士们和罗斯堡还没走的商人,也是五月份的事。在做生意问题上,商人们会带着手里的宝物,在海域上狂奔,运抵梅拉伦集市迅速卖掉。 古尔德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实际吃了大亏,现在他为自己的儿子拥有了一些宝物所高兴。 “那么,集市上还有这些水晶用具吗?” “没有了。”斯诺列瓦遗憾的说,“那些商人刚刚摆出来我就买到手里。还有许多的水晶瓶子、杯子,都是大首领那个家伙差人买走了。爸爸,你知道的,那个家伙非常富有,他出了一个高价。” “无所谓。”古尔德绷着嘴告诫儿子:“对此我只能说,得到了是你的运气,得不到那就是你的命运。孩子,记住我的话。” “遵命,爸爸。接下来,我们今年的贸易。” “正好,我要宣布一件对我们家族极度重要的大事!”说着,古尔德昂起了他肥硕的胸膛,憨厚而严肃的说:“我决定了,我们家族的主体,从今年入秋开始全部搬迁到罗斯人那里。我们家族在昂克拉斯上百年的时代结束了,以后,我们和罗斯人住在一起。” 此言一出,长子斯诺列瓦一片哗然。 第198章 父子夜谈与初探梅拉伦集市 “爸爸,你是认真的?” “对,我就是认真的。”古尔德继续强调一番,“我们的家族必须离开。” 斯诺列瓦的脑子非常乱,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闭上眼睛好似冥想。 “你其实,还是不想离开?”古尔德追问。 “不。事情有些突然……” 古尔德摇摇头,安慰说:“哦,傻孩子。即便我们离开了昂克拉斯,我们仍要在梅拉伦销售我们的商品。相信我的决意。现在你再跟我说说,集市有没有什么传闻。” “传闻?” “比如,关于罗斯人袭击了哥特兰人的传闻。” 提及这件事,斯诺列瓦就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他这便嗷嗷起来,“至少在战斗方面,我非常佩服罗斯人。集市里的那些商人都在说,罗斯人的大首领,比梅拉伦的首领还要有魄力。” “你因为罗斯人敢于发动进攻?” “对的,他们敢于进攻。可是,梅拉伦的首领只是在防御。依我看,梅拉伦最好组织一支军队,继续向哥特兰人的主子丹麦人发动进攻。这样,我们就可以向出征的部队兜售我们的货物。相信我,爸爸。我们会赚上一笔。” 现在,以精致的玻璃杯抿着甜美粘稠红酒的古尔德,非常乐见于儿子能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他高兴地叹上一口气:“你很聪明,你已经知道做生意的好时机。哈哈,如果梅拉伦人愿意组织军队,我们当然要趁机销售货物。他们会非常高兴我们送来的皮革。” 斯诺列瓦依旧满脸红光,他继续说:“就是,那个首领目前还没有集结军队的意图。你知道的,商人们都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是吗?”古尔德迅速干了这杯酒,又突然强行板下脸来,严肃的说:“也许,他们会的。” “爸爸,你怎么了。” “我……我担心一件事。我怀疑,丹麦人会给哥特兰人出头,战争可能已经迫在眉睫了。” “哦!是吗?那真是见好事情。” 斯诺列瓦一副盼望战争的脸色,古尔德从长子脸上,看到的只有发战争财的渴望,却完全忘却了,也许梅拉伦有可能变成战争前沿。 古尔德严肃说:“丹麦人会进攻谁?罗斯人?不,那太远了。丹麦人要反击,也是想梅拉伦人发动袭击。他们一定知道梅拉伦有着很多财富,这里距离丹麦人的老巢也很近。丹麦人要么什么也不做,要么进攻这里。” 斯诺列瓦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尴尬,他勉强嘟囔:“这样,我们可以把皮革都卖个他们。我们可以抬价,他们也会购买。”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作为大商人,你必须知道,如果你的生命都没了,财富有如何享受呢?我们需要一个强力的靠山,要给自己准备一条带着财富全身而退的路。依我看,只有去找罗斯人,去遥远的北方。依我对罗斯人的了解,他们有了第一次的甜头,就会经常进攻哥特兰人。早晚有一天,丹麦人会发动大规模反攻,届时,我不希望你还赖在这个地方。” “啊?!难道,爸爸!你连你的岛屿……” “呸!不过是那个叫奥列金的首领给咱们的施舍。”说起自己的遭遇,古尔德并不高兴:“那个家伙宣称陆上的地都是他们部族的,我们只有在这样的小岛建立商铺。我们当然可以在岸上开设店铺,那就要给他们交钱。凭什么!你难道真的喜欢这个小岛。” 斯诺列瓦憨厚的笑了:“其实……我还真的有点喜欢。” “瞧瞧你的出息!” “哦,爸爸,是我的错。”斯诺列瓦急忙服软:“谢谢你的教诲,我懂了。如果我们面临危险,就全力撤退。” “唉,这就对了!我和罗斯人有很好的约定,他们可比梅拉伦人慷慨太多!我们可以在罗斯人的领地建立商铺,进口他们的特色商品运到此地贩运暴利。那个叫留里克的孩子,他非常注重契约,他将继承罗斯首领之位。你记住,以后他就是我们家族的靠山。你要记得,你是我的长子,你将继承我的绝大部分的家业。” “那……我的那些兄弟们呢?”提及此事,斯诺列瓦的心脏就砰砰直跳,询问态度充满谨慎。 “他们,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以给你八成的家产,他们全体,只能分得两成。” 听得,斯诺列瓦悬着的心猛然放下! 多年以来,这个三十岁的年轻人最害怕父亲不再喜欢自己,继而不再分给自己主要家产。 他之所以这么想,确实是因为一件非常干脆的现实原因,它就和未知的家产归属一样,闹的斯诺列瓦一直有些烦心。 古尔德再饮一杯酒,借着油灯跳动的火苗,他情不自禁看看自己两个可爱的孙女。 两个小女孩天真无邪,大孙女已经快到订婚的年纪了,哪个男孩可以做她的丈夫呢?那个男孩,一定要是本家族的商业伙伴才好! 唉,只可惜,她们都是女孩。 想起此事,古尔德对着自己的大儿媳,猛地施以一记犀利的眼神,吓得大儿媳浑身一哆嗦。 借由此,古尔德又开了呛:“我的儿子,你哪里都好。就是你已经三十岁了,到现在,仍没有给我生下一个孙子。你是我未来的希望,可你要是一辈子没有儿子,这可怎么行!” “哦,爸爸。我和妻子会努力的。” “你的妻子?”古尔德已经有些微醉,说话也变得无法口无遮拦。他已经顾不得儿媳的感受,直白的说:“实在不行,你就再娶一个。你比我们还要清楚,集市上有许多的女人,她们中不乏长相漂亮的布里吞女人。与其便宜了其他的商人,不如过你买回来几个!你就该像我这样,让她们生育,一旦生了儿子就晋升为妻子。” 父亲的话说得过于露骨,斯诺列瓦一个哆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唯有大儿媳她听得这些话可谓如坐针毡。 不由丈夫说话,她直接离开自己的位子,以卑微的姿态爬到古尔德的面前,目光坚毅的说:“爸爸,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生下一个儿子。不!是两个,三个!而且我现在……”说着,她缓缓坐直身子,抚起自己的肚子:“其实,我已经有了。” “哦?真是一个大喜事!”古尔德激动之余,手里的玻璃杯直接扔到一边,其中喝到一半的就洒了一皮垫。 古尔德站起身,右手拖着儿媳地方下巴,脸色慈祥。 他明白,长子这么多年没有再娶一个,就是商人中的罕见人士,实在是因为喜欢自己的妻子。这个女人,正是自己当年亲自给长子选定的发妻。因为这些过往,古尔德对这个女人也有很多年的感情。 儿媳比儿子表现的更为主动,她明显就是害怕失去自己的地位。 “我就像是我的女儿。”古尔德难得的表现出柔情一面:“你可要努力了。我已经给你的丈夫找到了一个未来的新靠山,我们的家族得到了一个安全保证。而你,家族的延续就落在你的肩头,你的责任非常重大。” “遵命,爸爸,我一定可以。” 不一会儿,一只油滋滋的烤羊终于被抬了上来。 此乃一只绵羊,就是斯诺列瓦从梅拉伦集市买的现成货,到现在,岛屿的羊圈里还关着十多只。斯诺列瓦买羊,丝毫没有畜养起来割羊毛的意图,他就是为了吃肉。 在吃肉方面,文雅?那是没有的。 古尔德作为最尊贵的人,徒手撕扯起一条羊大腿,差不多,这就是烤羊里最优质的部分。 一家人分食一只羊,这里两个男人吃得最多。古尔德和斯诺列瓦有着很大的肚囊,恰是这个原因,他们才能吃成羊脂球。 这时候,再配上新鲜烘烤后的发酵面包,还有新鲜的洋葱解腻,佐以葡萄酒,生活美滋滋。 只有非常富裕的家族可以过上这样奢侈的日子,梅拉伦部族非常富有,实则也是贫富差距严重,那些普通的农民依旧是一天一磅燕麦熬的粥过日子,把额外的麦子销售出去,换取各种生活用品,乃至,购买战争时期需要的一系列装备。 梅拉伦部族的每一个健壮的男人,都有接受大首领征召的义务。 同样的,罗斯人、乌普萨拉人,各个部族的族人都有这份义务。 唯一例外的就是那些有着大量资产的商人。 完全不要奢望这群商人的忠心,他们虽是处于同盟的一份子,真是谁给的条件优惠,就大量向他的地盘跑。倘若情况变得,商人又带着自己的财富,组织船队跑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得舒舒服服的古尔德,他整个人已经侧卧着身子,一条胳膊枕着脑袋,整个人好似一坨腐烂的肥肉。 见得父亲这么优哉游哉,斯诺列瓦觉得自己的招待一定让父亲特别满意了。 见状,斯诺列瓦问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去集市热闹区吗?” “明天?不,休息一天。” “也好,我们正好可以清点一下货物。” “我们的货物的确需要再清点一下,还有一件事。”古尔德盯着儿子的眼睛:“你至少要准备好一百磅的银子。” “啊?这么多?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集市采购啊!” “采购?”斯诺列瓦一听就费解了:“爸爸,可是那些水晶杯子早被别人买走了,我们再去,根本买不到什么价格昂贵的宝贝。那里现在只有大量的大路货,跟我犯不着我们花费这么多钱?” “是吗?你以为我想买什么?”说着,古尔德坐起来。 “是……比如说宝石?哦,那些宝石非常少见。再说我们这里,琥珀的价格并不昂贵。” “我要买人。”古尔德言简意赅的说。 “人?就是那些被锁起来的人,那些女人。哦,爸爸,你就那么自信自己的身体吗?妈妈也在这里……” 斯诺列瓦下意识的觉得父亲又遵从于自己的嗜好,想再搞些年轻的女人侍奉的。 古尔德傻傻笑了:“孩子,你想的太多了。我知道,挪威人一定又到西方的那个岛掳来一些女人,应该又是一些布里吞女人。我要买上一批,全部送到罗斯人那里。我忘了跟你说,罗斯人今年给了我许多任务,事成之后许诺给我巨大的好处。他们需要大量的仆人,不管是男人、女人。” “哦?还是这种事?!” “依我看,我们把市场的那些人全部买过来,哪怕是小孩,也一并给我带回这个小岛。” 听得父亲的豪言壮语,斯诺列瓦着实吓了一跳。 波罗的海地区维京人自古就有奴隶的贸易。 例如,那些破产的农民就成了债务奴隶,债主有时会就被这些人带到市场,换取一个好价格抵债。 另外,不少被绳捆索绑的可怜人,那就干脆是来自不列颠和法兰克的普通人。近五十年来,梅拉伦集市这样的外族奴隶慢慢多了起来,这里面可谓女人居多。 女人就是女人,梅拉伦的农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们会竭力卖掉自己种的粮食,积攒财富,再从挪威贩子手里买取一个外族女人。他们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把这个女人作为妻子。 像是梅拉伦部族大首领,以及本地的那些有权势的富裕户,他们则是挑选姿色最好的,留在自己的府中做仆人。 古尔德继续问:“儿子,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价格,还和以往一样吗?” “是,一般的男人还是二十个银币,女人还是三十个银币。姿色好的女人,或是健壮的男人,最多可以高达一磅银币,一般还是五十个银币左右。就是,那些挪威人没有弄来小孩。至少今年我没有发现。” “小孩有什么用!”古尔德耸耸肩,不禁吐槽起来:“那个留里克,他告诉我,一定要给他弄一些孩子,说什么优秀仆人要从小开始训练。那些挪威人才不会掳来小孩,就是掳来了,也是死在茫茫大海上。” “这倒也是。”斯诺列瓦憨厚的笑了。 “那么,集市上应该还有许多年轻男人,他们渴望给别人当佣兵?这些人多吗?” “这……这种人总是存在的,爸爸你应该明白。如果你需要更多的佣兵,还是去梅拉伦的那几个酒馆瞧瞧。” “好啊。我会再招募一些人,全部送到罗斯人那里,我是应罗斯首领的要求为他们招募一批佣兵。你瞧,我们会弄到很多的男人女人,他们暂时都要待在这个小岛上。孩子,你可要准备一下,至少要养活他们到八月份。” “啊?我们的岛屿……” “那就你搭些木棚子!再去集市买些粮食,去渔民那里买些鱼。你记得花费了多少钱,到了八月发给我汇报,不用担心什么,这笔钱罗斯人最终会还给我们。” 就这样,古尔德在他自己的岛屿休息了整整一天,带了六月五日,养精蓄锐完毕的他,试探性的向着梅拉伦部族核心所在的河口奔去,奔向那片最繁荣的陆上集市。因为只是一个试探,他根本没有亲自带着自家的货品登陆。 他根本不担心自家货色的销路,已经有同行亲自跑到自家控制的小岛,带着钱来贸易了。对于那些人,长子会负责应对。那顿烤羊大餐之后,长子已经见证了肥皂的魔力,古尔德完全相信长子会变成一个优秀的推销商,未来一段日子,估计自家在销售一种神器洗涤工具的消息,就在梅拉伦部族传开。 届时,一群家里有钱、特别喜欢新奇玩意儿的富裕户们,就不请自来跑到自己的岛了。 关于集市的商品贸易现状,儿子已经向自己做了一个很好的汇报,所以再到这里古尔德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古尔德还是穿着华丽的衣服,在以耶夫洛为首的十多名卫兵伴随下,开始了走马灯式的“逛街”。 果不其然,市场上的东西以大路货居多,例如麻布、牛皮、羊皮、木制生活用品,乃至去年的余粮。恰是这些大路货,就是最大宗的商品。 还是在一个熟悉的角落,这里就是所谓长期被挪威商人把持的人市。那些由各种方式从不列颠掳来的可怜人,都在这里被销售掉。 现实的情况和古尔德想的有多不同,一番打听他才获悉,大部分的人早就被梅拉伦的富裕户买走了。 一个身材健壮、脑袋上顶着挪威森林猫皮帽子的挪威商人,直言不讳的告知古尔德,自己赶着装有笼子的马车,翻越大山又雇渔船,把自己的“商品”运到此地的坚信。古尔德知道,此人无非是渴望多挣点钱。 这里有五个吓得哆哆嗦嗦的可怜女人,她们的衣着与本地人完全不同,就是相貌嘛,实则看不出有多大不同。 她们都是布里吞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古尔德觉得比较奇怪的信仰,但她们的姿色并不能让自己满意。 古尔德尤为记得,自己两年前购买的那两个布里吞女人,因为姿色不错,为了得到她们,自己可是支付给奸商两磅银子,以及一句亲切的问候! 这位挪威商人提出一名三十银币,结果,古尔德就花费了一磅白银,又花费四十银币买了此人两张独特的挪威森林猫皮,将她们尽数领走。挪威商人虽有不甘,考虑到自己多日以来都没有把她们卖出去,还要白白搭上粮食,虽是吃亏,索性把生意做了。 毕竟是翻山的挪威商人,古尔德觉得他们不是贩运一些外族人,就是兜售极度柔软的独特猫皮罢了,除此外好像没有多少拿得出来的好东西。 今日,古尔德只是做一个调查,他甚至跑到了一个酒馆,侦查那些麦酒的价格,盘算着自己能给留里克带回去多少精酿麦酒。 他又侦查了一番那些寻找雇主的年轻人,对今年“人力雇佣市场”的状况有了一些了解。 有些梅拉伦的农民,他们欠了地主的钱,为了避免沦落为债务奴隶,只好卖了自己的土地抵债。结果,这样的男人就剩下一身力气,他们需要给一个雇主做些体力活,甚至是担任佣兵保镖,挣些钱来养家养自己。 古尔德自己的卫兵,大部分就是这样的成分。只是古尔德挑选的都是孑然一身的年轻人,这样他们没有家眷,只能效忠金主。 既然留里克与自己的约定没有那么多的限制,把有家眷的人一并雇佣,统统送到罗斯堡那边也没有问题。 暂且,古尔德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先是把最初买入的五个女人接到自己的小岛,解除她们手脚的枷锁,赐予她们粮食,宣告她们的未来。没有谁关注她们的心情,古尔德觉得自己赏赐她们临时睡眠的皮革铺盖,以及一些鱼肉和麦粥,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确实古尔德只需要负责的,就是把所有吸纳的人,平安的送到罗斯堡去就行了。 如果留里克和奥托打算施以更大的仁慈,那也是他们的事。到那个时候,他们把这些人三个月的饭火钱支付一下就好,反正也不多。 第199章 狮子哈夫根之怒 罗斯人袭击了哥特兰岛,他们是为了复仇,虽说大家想到了哥特兰人会进行报复,那是怎样的报复,没有谁过多想过。 甚至于,当思维亚部族联盟的盟主梅拉伦部族知道这一消息后,人们的舆论都在为罗斯人的行动喝彩。 日子还是照常的过,梅拉伦部族中少数理性者,他们曾想过哥特兰人会向北方发动报复性袭击。 大部分的人,他们获悉消息也是五月份的事,但是大多数人根本不担心这些事。 大家最为担心的,仍旧是今年贸易季,自己能赚得多少钱、换取什么好东西,以及等到八月麦收的时候赚上一笔银子。 梅拉伦大首领奥列金,他在获悉消息后,可不是没有想到过敌人袭击自己的部族的可能性。 可是呢,自打他记事开始,梅拉伦堡从未遭遇过敌人袭击,广阔的梅拉伦湖,也从未有哥特兰人或是丹麦人的势力涉足。反倒是自己统领的部族联盟,一些仅有数百人构成的小部族,积极的向南方约塔兰高地扩张。 就是这些人,积极的和登陆的哥特兰人牧民持续发生着冲突,基本上械斗每年都有!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还是照常过。 奥列金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准备,他给自己麾下的那兵力多达五百人的卫兵,下达了加紧时间锻炼的命令,并赏赐给他们更好一点的伙食,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是,罗斯人袭击了哥特兰岛,这场袭击干掉了岛南的那位大商人,以及一个“巨大的”定居点。 按照当前的标准,两千人的聚落,就是一个大定居点。 因为阿里克和哈罗左森,带领的罗斯人军队并没有明确的袭击目标。他们将船队开近哥特兰岛,随即找寻一个定居点就发动无差别突袭。 殊不知,那个被斩杀的胖子,此人一直与丹麦人的贸易关系非常紧密。 此人的死,乃至整个聚落的毁灭,给予丹麦人的就好似一场地震。 丹麦人里最为强大的罗巴德部族,担任大首领兼顾联盟盟主的“狮子”哈夫根,他优哉游哉当大王的日子,借由此,遭遇到了重大干扰。 一只小船踉踉跄跄的来到罗巴德部族的港口,那是位于日德兰半岛北方的一个小港湾。 海港的守卫照例要收取一个通过海峡进入西方大海的过路费的,然而,小船上失魂落魄的人,满口嚷嚷着觐见联盟的盟主。 丹麦的盟主哈夫根,已经三十五岁的他正值年富力强。 他趾高气昂的坐在自己的议事大长屋内,坐在自己的用整张黑熊皮装饰的木椅上,还戴着自己的模仿法兰克人、用黄金打造的一个王冠,身上套着用三十多张雪貂皮精心缝纫的宽大袍子。 他整个人显得富贵非凡,略显干瘦的脸、犀利的眼神,以及不经意从袍子伸出的胳膊,那上面结实的肌肉,证明了此人可谓一位狠角色。 有来自哥特兰的人汇报一件可怕的祸事? 哈夫根召集了自己的十多个精明强干的亲信,勒令他们即刻换上战甲和头盔。 唯有他自己穿着打扮雍容华贵,只因他听闻法兰克的那个最高贵的“酋长”就是类似的打扮。 那小船上的四个人跌跌撞撞而来,他们跪趴在地上,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破衣烂衫,以及身上的伤口。 哈夫根托举着下巴,有点不耐烦的问:“我很忙,如果你们没有很重要的事,就离开吧。” “哦!大人,请容许我汇报。”为首的一位年纪较大的人,哭丧着脸挺起脑袋。 “说吧。” “是我们的家园,被敌人袭击了。我们的岛屿被罗斯人袭击了。” “什么?罗斯人?”一时间,哈夫根脑袋有些乱。不得不说,他对于罗斯人的了解可是非常有限的,包括这个名词都倍感陌生。 老者见状,急忙换了一个说法:“是北方的那个联盟,就是斯韦阿兰的那些恶人。” “我知道他们。我们的联盟一直与他们有所纷争,归根到底也是你们在陆上扩张。”暂时,哈夫根还不觉得事情特别严重。 “是。可是,他们袭击了我们的岛屿。那个联盟的军队,洗劫了我们整个南部岛屿。事情非常严重,因为奥克森,他已经死了。” “什么?奥克森死了?!”听得,哈夫根直接站起来。不仅是他,那些亲信们眼睛也在颤动。 “千真万确,大人。整个南部岛屿陷入火海,整个思维肯堡被他们洗劫,所有财富都被他们掠夺了。今年,我们对你们的贸易,已经受到巨大影响。整个岛屿都人心惶惶的!岛北的所有家族嘱咐我们,希望能到伟大盟主的援助。我们非常担心,那些北方人会经常的进攻,仅仅凭借我们的力量可是没法战胜他们。我们,需要你们的援助。” 哈夫根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哈夫根确实是通过部族内部的决斗,用剑与盾打成了部族首领。他已经担任了多年的部族首领,今年的公元829年,也是他担任联盟盟主的第二年。 真是想不到,才是第二年,北方联盟就公然挑衅。 见得盟主脸色气氛,四个报信的信使,即刻添油加醋,好似哥特兰岛不但陷入水深火热,大有被北方联盟全部占领的可能。 他们四人说话越说越激动,口气里充满了悲愤。 确实,袭击者针对定居点的袭击就是无差别的,他们根本没有留下活口做奴隶的打算,而是无差别的砍杀! 四人的话着实惊到了哈夫根。 他坐在位子上,瞪大双眼:“都是真的?哦,真是一群野蛮人。” “是的大人!”那老者继续说,“今年只是一个开始!他们会洗劫整个哥特兰岛,杀死所有的人,掠夺所有的财富。他们会在高地上继续扩展,直到……” “直到?到哪里?” 老者顿了顿气:“直到达到伟大的罗巴德部族。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进攻你们在北部高地的领地。” “他们怎么可以!?”哈夫根猛然站起来,瞪大的双眼还有狰狞的大嘴,好似要吞噬一切。 老者意识到自己的苦情戏还有激将法已经奏效,现在应该继续火上浇油。 “大人,北方联盟一定是怀疑你的威严,以为我们丹麦同盟并不是强大的。他们真是太愚蠢了。” “对!他们非常的愚蠢。看来……我需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最尊贵的。”说着,呲着牙的哈夫根拔出自己的佩剑,狠狠的砸在长屋里松软的沙石上。 接着,他又是一声可怖的怒吼。 “兄弟们!”他大声命令,“去召集所有的部族,命令他们派遣人员过来,我要组织军队,讨伐可恶的北方联盟!” 哈夫根的决意的确有些草率,他的弟兄们可不敢违背首领的命令,这边去挑选信使,和那十一个盟友部族报信。 当入夜后,哈夫根思来想去,虽说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发出战争动员,并组织军队展开报复,在时机上有些不合时宜。 就好似自己的胡子被那些敌人抓住,再一把火烧掉似的,有了这份耻辱,他如何不气愤?报复!必须报复! 再说了,到底是自己的盟友,尤其是哥特兰人这种脱离了北方联盟,执意加入丹麦联盟的家伙们,倘若不去支援他们,其他盟友会怎么想? 是北方联盟主动挑起来大规模战争的序幕,那就打吧! 恰是战争,还能给自己的联盟捞取很多财富。 军队集结的命令已经发了下去,不过,哈夫根觉得那些盟友不会在现在的时刻,派遣一支大军而来。 原因是显而易见的。 那些住在日德兰半岛南方的部族,他们在春季播种完麦子,就组织人手进攻法兰克人和文德人。 南方的战斗持续不断,哈夫根估计,恐怕北方联盟想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才觉得可以有恃无恐的发动进攻。 “你们在赌我无法在这个时期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以为我们联盟的主力都去袭击法兰克人了?呸!我组织两千人还是可以的。” 北方联盟最富有的梅拉伦部族,哈夫根很知道他们,了解到那是一个人口颇为庞大的族群。 想通过一场战争完全征服他们?仅凭自己部族的力量不可能,若是进行战争也要组织起庞大的联军,且战争也不是一次大决战可以结束一切的。 时机非常不成熟,贸然进攻梅拉伦部族也不明智。 不过,进攻北方联盟的那些小部族,自己率领一支军队“御驾亲征”,一定没有问题。 所以在哈夫根的心理,组织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军队,发动一次维系时间不长的军事行动,就足够了。到底他对一口气征服北方没有信心,找一个靶子使劲打上一番,给哥特兰人出气,也给联盟的部族做一个军事表演,自己是非常乐意的。 信使的行动非常快,短短两天时间,日德兰半岛上的所有部族,都获悉了来自盟主的召集令。 召集军队准备作战的命令下来了!以往,盟主发出此类命令,都是南下进攻法兰克人的。 所有人都深深记得,已经死去的大盟主高德福雷德,带领大家组织起庞大舰队,在法兰克人的土地洗劫的堆积如山的金子银子,所有参与行动的部族都拥有了可观的一笔财富。 有了这样一次伟大的胜利,丹麦的各个部族都在自发的向法兰克发动袭击,袭击年年都有,从未间断。 这一次,担任盟主仅有一年多“狮子”哈夫根,他决意攻击北方联盟?! 一时间,相当多的部族认为这份决定非常的不明智。 有的部族并不欢迎这份决意,而有的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尤其是那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人,渴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是一个可以被众神恩宠的战士,也渴望基由一次战争,捞取可观的战利品。因为年轻人们,普遍是听着有关高德福雷德的故事长大的。 日德兰半岛南方,那个修了一道石墙,防御法兰克人偷袭,乃至防范临近部族偷袭的部族,其首领西格德之子拉格纳,他对一场针对北方的战争充满强烈的渴望。 但是对于这场战争,年老的西格德明显并不热衷。 “父亲,难道你害怕斯韦阿兰的那些人?!”仅有十九岁的拉格纳如此问及父亲。 “哦,我的孩子。我并不害怕他们,但是你必须明白,他们是一些非常勇敢的人。” “父亲,你在怀疑我的勇敢吗?我斩杀了那个人,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勇敢?” 西格德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有多个儿子,唯有这一个最有资质继承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这个拉格纳,仅仅十五岁就敢于在战斗中,代表自己和敌人的首领决斗,最后干净利落的取得胜利,甚至一点伤口也没有。 经此一战,拉格纳在部族的威信大震。 如今,拉格纳已经结婚,妻子也怀孕了,一切都在变得美好。 儿子喜欢战斗,这是好事,西格德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乃至自己的部族,去为了帮助那些哥特兰人,去为了哈夫根的所谓的威信,跑到北方白白送命。 何况现在,部族的许多年轻人已经越过石墙,走陆路进攻法兰克人。 难道部族再分派留守的部队响应盟主的号召? 西格德想了想,告知年轻的拉格纳自己的想法:“孩子,你可以带着一批勇士去北方,作为首领,我不会许可你带走很多人。你,最多能带走一百人。” “什么?父亲?我们不该这么吝啬。我可以指挥一直军队,一直打到梅拉伦去,把他们的黄金都拿回来。” “你太年轻了!他们可以细节哥特兰岛,你凭什么认为他们就像法兰克人那样愚蠢羸弱?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他们更强大?” “不!父亲,我的确是强大的。”拉格纳就是顶嘴了,他桀骜不驯的内心觉得自己可以做出常人做不到的事。比如,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斩杀对方的强壮的首领? 西格德摇摇头:“现在很多兄弟在南方发动攻势,如果你再带走一批年轻人出征,我们的部族的防卫呢?你如何确定那几个临近的部族不会趁着我们空虚,发动偷袭?孩子,你不要忘记了!是你亲自砍下了那个首领的脑袋!虽然我们都是同一个同盟,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发动袭击。” 指环西格德,在高德福雷德大首领的光辉下,曾经年轻的他没有机会去竞争联盟的大首领。 而今,自己年纪大了,各个部族的首领普遍也上年纪。 自古以来那个罗巴德部族就是实力强盛了,为了避免内部的胡乱,各部族在互相勾心斗角偶尔大打出手的同时,都纷纷支持罗巴德的哈夫根担任盟主。 西格德最后大手盖住儿子的脑袋:“拉格纳,在我所有的儿子里,唯有你是最勇敢的。早晚有一天,哈夫根会因为自己的疯狂段送掉自己的前途,而你,应该成为新的盟主。或者,就像法兰克人那样,加冕为王。” 父亲的话让拉格纳很有触动。 尔后,西格德想了想,倘若真的就给儿子一百个人,这样的军队三条战船就够了。堂堂指环西格德,就派遣这么点人接受战争动员?未免也太寒酸了! 最后,信使来过的一天后,年仅十九岁的拉格纳,带领着本部族的二百勇士,划着合计六条龙头战船,奔向罗巴德部族的港口。 第200章 拉格纳的崛起与奥斯陆佣兵 哪怕自己只能带领二百人人,拉格纳对未来的战争也是信心满满。 毕竟这次行动,可是他作为军事指挥官的首次作战。他十五岁斩杀敌对部族首领的举动,不过是奉父亲命令进行勇敢的单挑而已。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离开父亲的羽翼庇护,用自己的剑和斧头,为自己打出更大的名气,让别的盟友刮目相看。 他,就是想当丹麦的王! 可当他到了罗巴德港口,才惊愕的发现,在所有响应召唤的部族里,只有自己的部族出兵是最多的! 顿时,他想到了父亲的那番教诲。 果不其然,各个部族都有意保持实力,派遣的部队往往两条船就坐满了! 对于哈夫根,他见得盟友们拙略的把戏内心如何不生气? 倒是“石墙”部族的指环西格德,派遣了他的儿子带了两百人过来。就是他们,派遣的人数最多! 哈夫根召集自己的盟友军队的指挥官们,他在自己的宴客大厅设宴招待他们。 就算这群家伙明摆着对自己的战争决意并不是那么热衷,他仍旧举办了一场丰盛的酒宴,以彰显自己的权势与慷慨。 盟友军队的指挥官有十一人,他们中有老者,也不乏年轻人。 就是他们所统辖的军队,最少的仅有三十人!仅仅只有一条战船!荒唐得仿佛就是来看戏的。 所有的盟友军队看起来已经到齐,合计十一个部族的盟友军,兵力加起来也才八百人。 哈夫根勒令屠宰几只肥羊,烤了做宴席的大餐。 他又组织了一批部族漂亮的女人,当做盟友指挥官的临时侍奉。 就这么着,一个牧羊女被勒令侍奉年轻的拉格纳。但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拉格纳在爽快一番后,只想早点把宴席结束掉,然后带着自己的部队参与到伟大的作战中。 宴客厅内肉香、酒香四溢,所有的军事指挥官,他们代表着各自的部族,向自己的盟主举杯致意。 拉格纳亦是高举起酒杯,然而和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当那些老家伙一个个满面油光赞誉盟主赏赐的麦酒和女人的美妙时,唯有他拉格纳一直严肃着脸,眼神里充满了刚毅。 年轻人的眼神,引起了醉心于赞美声中的哈夫根的注意。 一群人举杯连干了三杯,紧接着,大家操持着自己的匕首,或是直接亮出双手,撕扯起油滋滋的烤羊肉,并聊着未来的战事。 其实,大部分部族丝毫没有意图将精明强干的部将派遣而来,派来的是当地部族的一些地位较高的老家伙,以及一小撮在其他战争中并未立下功勋的年轻人。 说白了,倘若北上作战的这群人蒙受了很大的损失,对于其所在的部族,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但是这些指挥官,陷入到宴会里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群体性狂热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近似于炮灰般的存在。 他们纷纷向盟主说明自己的强有力,乃至部族战士值得信赖。 见得他们这么亢奋,哈夫根也不好说些什么。 说到底,瞧瞧这群人的样貌,就知道他们不是很可信。 毕竟哈夫根本质上就是一名战士,他可是懂得一名战士该有的气质。 在坐的所有人里,只有一个年轻人,深深引起他的注意。 “你!”哈夫根大手一指,眼神也看着拉格纳,“你叫什么名字。” 见状,拉格纳严肃这脸沉作应对:“我是拉格纳,指环西格德之子。” “哦!你是!就是你……”哈夫根一拍脑袋,“就是你。你斩下了那个人的脑袋,几年时间过去了,你已经成长为了一位英雄。” 与会的人中,就有被拉格纳砍掉脑袋的那个部族酋长的族人,人们都在起哄,唯有这个部族的指挥官倍感压力。 盟主的赞誉,勾起了大家的记忆。 哈夫根干脆站起身,举起酒杯:“拉格纳,你很有前途,在所有的盟军里,你带来的人是最多的。敬你!” “谢谢,伟大的盟主。”拉格纳亦是站起身,干了自己杯中的麦酒。 哈夫根放下酒杯,赞誉之言继续:“好啊。你是真的勇士,我了解你的光辉战绩,今天,我还看到了你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你们的石墙部族也是强大的存在,只可惜,你们的人数有些少。” 拉格纳感觉到了一丝冒犯。 实际上,他对盟主哈夫根的了解全然来自父亲西格德,父亲并不满意这个哈夫根,使得拉格纳从一开始,从内心里就瞧不上这个所谓的盟主。 谁当为丹麦盟主?谁当为丹麦之王?是我!拉格纳! 他将野心压制在内心,然而无意间的眼神,实在让哈夫根感觉到一丝威胁。 哈夫根继续道:“你是一只凶猛的海狼,想不到,西格德居然派遣了你这样的英雄来。我知道,这一次的行动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北方人挑衅的是整个丹麦,我们必须要报复他们。拉格纳,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报复?当然要报复,我还想得到荣誉,我愿意去战斗!我渴望和最勇猛的人战斗,我想斩下勇敢者的头,刷新我的战绩。” 说话之时,拉格纳可是一直盯着哈夫根的双眼。所以这番话实际是一语双关的,言外之意,就蕴含着拉格纳对盟主之位的野心。 话是没有说明白,哈夫根可是被小小惊吓了一番。 毕竟当上盟主以来,曾经的挑战者销声匿迹了。 而今,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居然非常自豪的面相自己展示赫赫武威。 “好啊,但愿你在战场上,能一如既往展现你的勇气。” “当然!”说着,拉格纳把插在烤羊腿上的匕首,狠狠扎进面前的方桌。“北方联盟会蒙受惨烈的代价!” 哈夫根情不自禁拍起手来:“说得好。所以,我决定了,我们出发的时间就定在三天以后的清晨。本次行动,我们没有能力直接攻击北方联盟的核心梅拉伦堡。但是,作为对他们袭击哥特兰岛的报复,我们也要捣毁他们至少一个定居点。他们彻底摧毁了思维肯堡,我们也要以牙还牙。” 盟主的决意让诸位指挥官有些吃惊。 不禁有人问到:“一定要毁灭?也许,我们可以长期的占领那里。可以俘获当地人,全部变成我们的奴隶。” 哈夫根无情否定了这一决意。 “当他们无差别的杀害思维肯堡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做事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就是去复仇的,你们可以去做仔细想做的任何事。” 去做想做的任何事? 说实话,在坐的人里并没有那种丧失了灵魂的嗜血狂人。毕竟抓获一批俘虏作为奴隶带回老家,这样才是利益最大化。单纯为了泄愤杀人?这种事很难做出来。 但是哈夫根,他必须通过暴戾的手段,进一步向整个联盟宣示自己的权威,顺便,把恐怖降临到北方联盟头顶上,他寄希望于这么做使得北方那些人恐惧,继而不会继续南侵。 哈夫根将自己的全部决意下达了,他声称自己会亲自率领本族的精英勇士一千名参与作战。宴会之后,所有人就是等待着同盟军彻底的集结完毕。 因为哈夫根,他从一开始就估计到盟友对北上“啃硬骨头”有所忌惮,不一定派遣精英力量而来。 那就不能指望盟友出大力气,战争同样也不该是自己的部族去出大力。 哈夫根想到了再召集一些特殊的人。 那些人不是盟友,却胜似盟友。 他们是谁?挪威人! 早在宴会开始前,三条船只就从罗巴德部族港口出发,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这三条船的目标是一个名为“神圣草地”的地方,那里就是奥斯陆,亦是她名字的本意。 如今的奥斯陆只是一个贸易港口,这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部族,只有一群从事着商业和农业的散户,自发的组织成一个共生的群体。他们都有着自己所属的部族,如今定居在奥斯陆,也没有忘却自己的根源。 有三千多名挪威人住在这里,而更多的挪威人,都是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心山脉的西麓的一票面对大西洋的峡湾里。就是这群峡湾中的挪威人,近五十年来总是划着船奔向不列颠群岛,去搜刮财宝,抓捕布里吞人、皮克特人,乃至诺森布里亚人,等所有能抓到的当地人。 神圣草地完全可以耕种春小麦和燕麦,乃至卷心菜等蔬菜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的气候状况比斯韦阿兰平原还要好一些。 奥斯陆成为挪威人的商品集散地,毛皮、木材、粮食、蔬菜、金银,就由这个港口,输送给丹麦,尤其是输送给最近的也是最为强大的罗巴德部族。 作为交换,控制着海峡的罗巴德部族,长期给予奥斯陆的商船渔船优惠的过路费。 倘若奥斯陆居民是一个完整的部族,她一定早就被归纳到丹麦的部族联盟体系,现实是奥斯陆人实际就是挪威人的大杂烩。 哈夫根的信使来了,向奥斯陆人宣告了丹麦人的决意。 战争?针对思维亚联盟的战争? 一开始奥斯陆人是拒绝的,所谓都是做生意,和谁做都是一样的,只要对方给的钱合情理。 因为地理上存在隔阂,挪威人和斯韦阿兰人还没有爆发过冲突,他们自古是以中心山脉为界,彼此是不错的商贸关系,也就如此了。 然而,信使仗着自己背后有盟主的撑腰,向奥斯陆人下达绝对的命令:“你们必须组织起一支军队,必须加入我们的同盟军,否则,所有丹麦人将视你们为威胁。我们将限制你们的商业,之后率军讨伐。” 如果仅仅是威胁,哈夫根觉得效果一定不怎么样。 信使旋即又发出另外一种声明:“凡是决意参与到同盟军的人,每个人都将立刻得到五枚银币。你们将被许可在战争中做任何的事情,可以尽情的劫掠,所得财宝都归自己。” 五枚银币不少了!对于普通农民真的很有吸引力。 神圣草地的播种季早就过了,等待本地农民的还有整个夏天。他们毕竟是农民,再卖掉多余的粮食后,就守着自己的余粮过日子。 相比奥斯陆的那些专职于贸易的家族,纯粹的农民家族,不得不在农闲时作为渔民去捞鱼,以他们现有的捕捞工具,所得的渔获只能糊口,根本做不成产业。而且,他们如何比得过强大的丹麦渔民? 双方的确是长久的贸易关系,却不是同盟关系。如果双方渔船靠的太近,发生冲突也是在所难免。 奥斯陆毕竟不是挪威人的联盟的核心控制区,注定很难得到自己的联盟军事保护的奥斯陆人,决意接受丹麦人的召集命令。 想要让商人们摇身一变成为战士,那太不现实了。他们是信奉财富之神的弗雷,他们总是惜命的。 不少农民,他们觉得找到了一个致富的机会。 丹麦人给钱,战争时所有掠夺都是自己的。他们给了这样的好条件,那还去管敌人是谁?战斗就行了! 短时间内,近三百名奥斯陆当地农民,他们决意暂停农闲时的渔民生活,带着自己的武器,组织起十条没有龙头装饰的长船,跟着丹麦信使奔向南方。 话说临近出征的罗巴德港口,战争的需求立刻给了当地铁匠、皮革匠巨大的订单。 铁匠们将自己库存的铁剑卖了个精光。甚至整个部族的铁匠,都在加班加点的生产斧头,这种可以快速生产的武器工具一体化的宝贝。 而皮革匠,他们卖掉了库存的全部皮甲,还把库存的皮革迅速裁减,做成凑合版的皮甲。 这里所谓的皮甲,基本上就是一层或多层皮革而已。 厚实的牛皮能很大程度阻隔箭矢的攻击,虽说大家估计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不怎么会用弓箭。其实就是因为北欧人的制弓技术还处于早期阶段,目前还造不出高磅数的弓,以至于这类武器不被认为是战场利器。但军队是需要它的,因为,抛射箭头麻布浸泡松脂的箭,是可以纵火的。 即便是富裕且强大的罗巴德部族,相当多的勇士也没有锁子甲。 他们就是套上一身牛皮,或是两层,或是三层。 所谓在战斗中,当敌人的剑变钝了,唯有大力士,才有力气将炖剑戳穿三层牛皮,而大力士在任何地方都是少见的。 威胁很大的则是手持战斧的家伙,那势大力沉的挥击,就是有最好的铆接锁子甲护身,挨上一击也是骨骼碎裂而死。 哈夫根说到做到,他就集结一千人。 面对着部族因为战争而变得异常的欣欣向荣,他觉得是自己创造了这一繁荣,是自己的荣耀。 在罗巴德部族,拉格纳和他的军队带着自己的钱购买全部的给养,然而,初次率军作战的拉格纳,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轻率。 拉格纳并没有带上足够的粮食,而且自己的军队还在罗巴德部族买了不少东西,为此又花了一笔钱。 这就导致有的人缺钱,有的人钱较多。军队是一个整体,大家都要吃饭,偏偏盟主不会再花一个铜币支持大家的餐饮。 由于距离自己老家较近,他的父亲西格德也紧急送来一批粮食,拉格纳将这批粮食统一分给了自己的部下。 他估计到这批粮食绝对支持不了长时间的作战。 那怎么办?当然是到了战场去抢敌人的!对此,拉格纳觉得这个方式很可取。 就在出发前夕的那个白天,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来了。 哦,并不是说他们是真的邋遢,而是这群人真就是仅穿着麻布和皮革做的衣物,带着自己的盾牌,以及一支或几支斧头就登陆了。 很快拉格纳获悉了这群人的身份,居然是一群来自奥斯陆的农民。 他们居然都是丹麦人的雇佣军?这种人也能算是勇士?! 年轻的拉格纳不知道盟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一群衣着简陋,可谓缺乏防护力的家伙,也要投入到战斗中? 不过因为他们的到来,联盟军的兵力达到了两千一百人。 而这,还只是集结在日德兰半岛的出征军队。 拉格纳觉得,就算受到一次很严重的打击,哥特兰人怎么样都会派遣哪怕五百人吧!也许同盟军最后的兵力可以达到三千人。 哇,这么一支大军,哈夫根怎就觉得攻击北方联盟的梅拉伦堡不可取呢? 攻击梅拉伦堡,获得巨大的财富,收获巨大的光荣,拉格纳不但有成为丹麦之王的渴望,他更看到了一个男人可以统御三千士兵乃至更多士兵的现实。 率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通过一场大决战,征服整个北方联盟,再将挪威人征服,成为北海之王,这是多么伟大的荣耀。 拉格纳,他带着荣耀的梦想入睡,等待着他和他军队的,就是从明日开启的远征,以及一个充满财富和光荣的未来。 第201章 丹麦人的攻势 出征之日被定在儒略历五月十五日。 哥特兰岛是在四月底被袭击的,丹麦人仅用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做出激烈反应,哈夫根治下的丹麦联盟,在集结军队方面,还算有本事。 就是这个出征之日,天气不能说很好。 清晨,雾蒙蒙的世界令年轻的拉格纳对未来的作战产生一种莫名的担忧。 “如果,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的战争必将取得绝对的胜利。”站在自己的营帐门口,他不禁嘀咕。 “大人,我们会胜利的。”他的一位亲密下属附和说。 “我们当然会胜利,等一会儿我们看看那个盟主会做些什么。现在命令兄弟们都起来,我们准备出发。” 拉格纳所了解的突袭作战,都是一条条长船展开突然袭击,所有勇士只携带少量给养,如何睡觉如何吃饭,几乎都需要来自战场缴获。 他不了解那些北方联盟的状况,从父亲那里他获悉,北方联盟与丹麦联盟,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以为敌人是一群弱者,那就太愚蠢了。 所以这一次,拉格纳做了一点物资储备,此乃前所未有之事。至于其他人,他实在管不着。 他在厚实的皮甲外,又套上了最高级的铆接锁子甲。锁甲甚至可以保护住他的胳膊,乃至形成了由锁甲构成的裙摆。这样的他只需要提防敌人的大锤,锁甲与皮甲的组合,已经能隔绝来自利剑的伤害。 他所统帅的军队,约莫五十人是拥有普通的串环锁甲,其余人等皆为皮甲。 就算如此,相比于其他盟友的军队,拉格纳统帅兵力虽少,就武器装备而言可谓本时空的北欧顶尖。 即便是强盛的人口庞大的罗巴德部族,盟主哈夫根想展现自己的赫赫武功,可他也没有财力给召集的部族战士全员配上优秀锁甲。 罗巴德部族的一处靠近海滩的传统商业榷场,根据最新的命令,这一处的商业活动暂停,所有商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再把摊位架设起来。 一瞬间,榷场变成了士兵集结的校场。 来自各个盟友部族、奥斯陆佣兵,以及罗巴德的本族士兵,纷纷在吃过清晨的一顿饭后,涌入这片被成千上万人早就踩踏的结结实实的沙石地。 因为,出征之前还需一场祭祀。 在一摊石头搭建成的临时台基上被架设了五个立柱,拉格纳看到它们就明白了盟主的把戏。 在两千多人焦急的等待中,一身戎装趾高气昂的盟主哈夫根本人终于来了。 “这个家伙姗姗来迟,他觉得自己是盟主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如果我们联合起来,罗巴德人的权势就不再了。” “闭嘴吧,我的兄弟。”拉格纳歪着头呵斥自己的亲信:“看看那个家伙会做什么。” 拉格纳摘下自己的可以护住整个脸的头盔,以求更好的看清那盟主的作为。 只见的五个衣衫褴褛被捆住手的人,被一群武士押解着上了祭台,紧接着,此五人是绳捆索绑于立柱。 这时候,哈夫根站在祭台,高昂着下巴伸开双手。 在他的身边,一群穿着黑罩袍的祭司,也开始一同念叨着无人听得懂的咒语。 不由哈夫根废话,他的族人们纷纷怒吼起他的名字。 连带着那些围观的族人,拉格纳耳朵听到的,尽是热烈的呼唤。 待哈夫根拔出佩剑,吼声变得更为热烈。 而当他剑锋朝下,欢呼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这一情况着实给了拉格纳深深触动。“啊,想不到你这个家伙,已经把勇士驾驭到这种地步了?!” 确实,罗巴德部族的年轻人,极力推崇自己的首领,这位斩杀了所有竞争者拥获首领宝座的男人。 哈夫根仗剑走进那五个被绳捆索绑,在清晨的凉风中瑟瑟发抖的人。 具体而言,被捆者都是皮克特人,是挪威人从苏格兰掳来的当地人,几经转手成了罗巴德部族的奴隶。 今天,哈夫根就是要用人祭,来向神许愿能够获得大胜。 他没有身份废话,高举着自己的剑竭力大吼:“兄弟们,战斗!进攻北方!拿走你们掠夺的一切!消灭那些恶人,为了我们联盟蒙受的耻辱,复仇!复仇!复仇!” 由他带头,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狂暴的气氛所感动,一个个嚷嚷起“复仇”。 就在这气氛下,哈夫根亲自的挨个斩下那五名奴隶的头颅。 而这疯狂的过程,足矣让聚集的各部族战士们陷入癫狂。 包括拉格纳的部众,他们也开始自发的吼叫起来。在拉格纳看来,好似自己人已经被那个家伙所蛊惑。 “你不打算攻击北方的梅拉伦堡,只想拿一些小部族泄愤。为了这点战斗的目的,犯得着用人祭?你不但做了,还用了五个人!怎么,你在表示你的部族财力雄厚吗?” 拉格纳觉得盟主明明还没有取得胜利,就已经是好大喜功的家伙了。 就这样,哈夫根拎着一个滴血的脑袋,发出嗜血的命令:“兄弟们!我们出发!” 一声令下,已经被激发起战斗欲的丹麦军队,气势汹汹的涌向他们停泊在海滩的那一票战船。 哈夫根集结的兵力多达两千一百人,所有的船只加在一起也接近一百艘。 甚至于,一些胆子很大的商人,决意划着自己的商船紧随这支庞大的舰队。这样当他们抓不到一批奴隶后,自己就能迅速买入。同时军队需要一些诸如粮食之类的给养,也能迅速卖给他们。 最终一百二十条船只亮起了各自的帆,在温润南风的吹拂下,再在划桨助力下,向着北方快速前进。 攻击的目标究竟是谁?直到现在拉格纳也不清楚。 一个小目标?它一定不是那个梅拉伦部族。 在选定目标登陆之前,庞大的丹麦舰队还需和他们的另一支盟友完成会师。 夜幕降临,船队就漂在大海上,所有人依靠着船睡了一夜。 五月十六日,他们在海域上顺利遇到了哥特兰人的船只。 简单的交涉后,到了下午时分,多达三十条战船加入到了丹麦大军里。 毕竟这也是属于哥特兰人的复仇之战,有近一千人加入其中。 自受到袭击之后,岛北的各个家族的联络变得异常紧密。 随着新的盟友加入,盟主哈夫根基本了解了发生在哥特兰人身上的袭击事件,了解到袭击者就是北方的罗斯人。他更是了解到,以往自己只是差人和哥特兰人做生意,他想不到,原来哥特兰人和罗斯人的战争,从来都没有停息过。 获悉这些情况,哈夫根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哥特兰人给拉下水了。 自己的出征口号是反击北方联盟的挑衅。事到如今,究竟谁才是挑衅者?关于这件事,他们哥特兰人绝对不干净。 军队已经出发,剩下的就是战争!战争本就没有结束,身为盟主,那就只能竭力去创造胜利。 就在大海上,四条船汇聚到一起,船板也彼此贴合。 见得来者有三个哥特兰人首领,哈夫根直白的问道:“告诉我,北方联盟最近的据点在哪里?” 一位穿着锁甲的白胡子老者,他大手直接指着西北方向:“就是那里。那里有一个峡湾,据我们所知,那是他们的据点。” “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两千人。或者少一点。” “两千人?”哈夫根不禁揪住自己的胡须,一副思考的模样。 “盟主,你确定了?你是他们?”老者试探性问。 “你们,曾与他们交手吗?” “只于他们的渔民有过战斗。他们并不强,我们只是担心,如果我们展开进攻,是否会引得梅拉伦人倾巢出动。因为,那个峡湾距离梅拉伦人的核心,有些近。” “你们害怕他们?”哈夫根的态度颇为不耐烦。 “不!伟大的盟主,我们只是担心事情变得复杂。因为罗斯人,我们担心他们……罗斯人很强。就在十天前,我们和他们的船队在海上遭遇,我们损失了一百多人。” 住在日德兰半岛和周边海域的丹麦众部族,他们其实从没有和罗斯人有过交手的记录。以当前的眼光看,波罗的海就是一个巨大的小世界,因为地理与地缘局势的因素,丹麦人不会进入波的尼亚湾,自然也就不能撞见罗斯人。 而且,即便是哥特兰人,对罗斯人的了解本也不多。 一场袭击后,哥特兰人对罗斯人的态度突然变了,仿佛那些袭击者是恐怖的存在。 哈夫根则不以为意:“罗斯人很强?那是没有遇到我们!”说着,他指着自己的船队,指着那些高高耸起的桅杆:“你们可曾见到这样庞大的舰队?我告诉你们,这只是我舰队的一小部分。我可以组织起一支你无法理解的庞大军队,我可以踏平整个北方联盟。” 这里面当然有着强烈的吹牛成分,几个哥特兰首领互相看看,接连称赞起哈夫根的强势。 在他们的簇拥下,哈夫根正式确定了进攻矛头——就拿那个峡湾的北方联盟定居点开刀。 短时间内,哈夫根派遣信使,告知整个船队大军的目标。 “一个有两千人生活的部族?征服他们?”听得这个消息,拉格纳的态度突然有了改变。 在拉格纳看来,两千人的部族已经很大了,按道理对方能拉出一支八百人的队伍,或是更多!所有的男人都是战士,他坚信着对方一定会组织起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和丹麦军队好好打上一战。 丹麦军队的目的地就是布洛湾。 在这个海湾的深处,就生活着一个名为奥斯塔拉的部族。 该部族属于思维亚部族联盟,人口接近一千五百人。 不得不说布洛湾的地理环境是不错的,它适合做一个港湾。 未来,一个名为北雪平的城市,就在这个海湾兴起。所谓“雪平”本意就是“购物场所”,和现代英语的shopping来自同一个日耳曼词汇。 贸易终会给这片峡湾带来繁荣,这里总会兴起一个城市。 不过现在,居住于此的奥斯塔拉部族正面临一场毫无征兆的灭顶之灾。 部族的渔民仍在布洛湾里捕鱼,所有渔民都知道,除了峡湾一定不要奔向南方,以避免和哥特兰人的海上冲突。 更多的族人开垦了少量的土地后,就赶着自家的牛羊在附近区域放牧。 这一带还有不少部族做着和奥斯塔拉部族一样的事,那就是发展畜牧业。只是那些部族在更西边的,有水道连通布洛湾的湖泊居住,他们的部族只有几百人而已,然部族数量较多。 向北方的梅拉伦部族出售自己的畜牧产品,可谓这些人挣钱的主要途径。 但在湖泊众多的约塔兰高地,适合放牧的草地并不多。 奥斯塔拉部族与附近的部族,要时刻提防登陆的哥特兰牧民的袭扰。 他们总是保持着戒备,每一户人家,乃至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武器。 正如拉格纳估计的那样,奥斯塔拉人不知道危险将至,然他们确实可以拉出一支至少五百人的队伍。 当然,前提是丹麦人下达了战书并约定了决战地点,奥斯塔拉人才有时间完成军队的集结。 哈夫根才没时间给北方联盟下战书,既然罗斯人采取的战术是突袭,那么自己也该如法炮制。 没有任何的侦察兵,没有任何的阵型安排。 哈夫根所谓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首先是懂得航线的那一千名哥特兰人打头阵,紧接着就是丹麦大军,大家一拥而上冲上去就行了。 一百五十条船可谓浩荡,那些钓鱼的渔民见得远处来势汹汹的大军,还有闲心钓鱼?! 所有渔民开始想着海湾深处撤退,在他们身后,则是穷追不舍的舰队。 渔民们还没有抵达港口,岸上的人们就看到了不断逼近的危险。 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在部族首领的脑子里,这位老者估计到来者不善,怕是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现在还有一些族人在放牧,还有一些在附近树林伐木。 奥斯塔拉部族没有任何的防备,想在这样紧急关头召集军队谈何容易? 即便如此,部族决意赌上男人的尊严,面对敌人殊死一战。 他们不会退却,因为他们是信仰奥丁的男人。 哪怕只能迅速组织一小撮人,哪怕不能做出很好的准备。 战争威胁容不得他们准备,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 男人们熟练的换上皮甲,带上铁头盔,从木墙上卸下圆盾,以及佩剑和斧头。 甚至,不少女人也决意和丈夫一道守卫自己的家园。她们的态度非常坚决,要死,夫妻也要同时战死! 第202章 奥斯塔拉的沦陷 部族首领紧急穿上自己的甲胄,带上他的儿子们,甚至是自己年仅十二岁的几个孙子。 白发苍苍的他竭力将还在部族的男人们都召集起来,此刻,人们已经从一开始的慌乱中清醒。 首领扶着自己锈迹斑斑的战锤,面相男人们:“奥斯塔拉的勇士,那些哥特兰人终于选择了战争。可能连他们的主人也参与其中了!他们决意战争,是对我们联盟的战争。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家园,拿起武器,和他们战斗到底!让诸神看看,谁才是约塔兰的主人,谁才是真正的男人!” 在历次和登陆哥特兰人的械斗中,奥斯塔拉人心中的仇恨是越来越强。 他们的情绪被首领带起来,一个个手握着各式的武器,敲打起自己的盾牌。 在这里,不乏一大群十多岁的男孩,甚至还有仅有十岁的孩子。 对于他们,当战争降临时,每一个男孩乃至老人,都有保卫家园的义务。 还能拿得动武器的男人迅速武装起来,算是一群明显缺乏战力的人,奥斯塔拉部族集结了近六百人。 还有一些年轻的女人,她们也决意留下来,把伐木的斧头当做武器,决意和丈夫共同战斗。加上女人们,作战力量也不过七八百人而已。 留给奥斯塔拉部族的时间越来越少,部族首领年纪一把,他还没有蠢到把部族的所有人赌在这场战斗中。 至少年纪太小的孩子,已经尽量多的女人,一定要逃出去! 在发表一番短暂的战前动员,首领下达了女人孩子尽量撤退到北方的命令。 一时间,一批女人开始收拾行囊,竭力赶着牛羊,拉扯着、怀抱着孩子撤离。 首领紧急关头,召集了自己的四个儿媳,他下达的命令就是不要跟着丈夫作战,带着年幼的孩子立刻撤退。 可是,这不符合她们作为妻子的心。她们已经做好了和丈夫、部族共存亡的决心。 因为部族迁徙到这里定居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做好了适合与哥特兰竞争者战斗的准备。 对此,首领还能说些什么。 年老的首领长叹一口气,儿媳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他痛心又欣慰。 危机时刻首领家族必须站出来,为此他连孙子们都组织起来了! 也许这一仗不会有多少勇士幸存。可是…… 老者努力摆着慈祥的面容,将两个紧张的孙女叫到自己面前,压抑着内心的悲愤:“你们两个快去北方!孩子们,战争已经爆发了,带上粮食快走!” “爷爷?战斗?要不,我们都撤走吧!”他的大孙女惊慌的说。 “对呀,爷爷。我们都走!我们去找梅拉伦要救兵。”小孙女顺着附和。 “算了吧。”老者摇摇头,“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这时候,远处已经传来一阵阵惨叫,还有可怕的怒吼声。 一个壮汉冲近老者身边:“首领,来的都是敌人!我们已经开始抵挡。” 一瞬间,慈祥模样的老者再也憋不住情绪,他啪啪给了两个年纪尚小的孙女一记巴掌,严肃命令:“你们快走!记住,你们是奥斯塔拉人!和别的族人一起走!你们去北方,告诉他们奥斯塔拉的事!” 说完,首领带着男人们奔向海边! 两个女孩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爷爷、父亲、母亲、叔叔,乃至只比自己大一点的堂兄,带着武器冲向前线。 “姐姐,怎么办?”妹妹惊慌中已经满脸泪水。 姐姐亦是眼含热泪,虽是战争来了,她仍觉得父母家人为了战争而抛弃自己与妹妹。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长大了。 “我们快收拾东西,快走!”说罢,姐姐拉着妹妹钻进房子。 一个小麻布带塞上一些麦子,另一个麻布袋塞上一点酸酸的乳酪,随便又抓起一个烧水的陶瓮,和一张薄薄的麻布毯子。她们和许多族人们一道,开也要始逃亡之旅,面对未知的未来。 即便如此,她们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 当两个女孩紧急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有许多族人,或是渴望拿走更多细软,或是碍于牛羊跑的太慢拖累自己,还有的就是单纯的犹豫,他们失去了最佳逃亡时间。 谁能想到,敌人居然是三千人的大军?!每一个都是全副武装的壮年男人,其中不乏经历过多次血战的猛人。 丹麦人、奥斯陆人和哥特兰人构成的联军,其兵力已经是奥斯塔拉部族人口的两倍还多一点呢。 划桨手竭力摇桨,船帆也被收起来,一条条船只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满是沙石的海滩。 就在大军的正前方,在那峡湾的最深处,正是一个较大型的定居点。 坐在船上指挥部下奋力划桨的拉格纳,他凭借肉眼已经看到了岸上开始聚集人员。 “兄弟们,敌人已经有戒备了!” “船上的弓箭手准备!当船只靠岸你们在船上放箭。当我带着人冲上去后,所有弓箭手跟着下船战斗。” “兄弟们,为了我们的荣誉,为了我们的财富,做好准备!” 一瞬间,拉格纳的人陷入到最极致的精神亢奋中。 参与这次作战本身是为了响应盟主的号召,而今,他们愿意为自己的财富而战。这使得作战的目的变得极为单纯且干脆,他们就是来掠夺的! 至于别的部族的目的,例如盟主的目的,拉格纳就管不住了。 坚固的龙骨冲入松软的沙石,拉格纳扔了船桨,他操持起盾和剑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走!”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旗舰上的大部分人接连跳下船,本着前往的敌人嗷嗷叫的冲了过去。 也是这个时候,按照指挥官的命令,滞留在穿上的十名弓箭手,操持着他们的单体木弓,向着远方抛射箭矢。 落下的箭矢得到了重力的帮助,它们的精度非常糟糕,却能扎进仅着布衣的人的身体。 匆忙聚集起来的奥斯塔拉人,他们还来不及调整心态,很多男人甚至连皮靴都没有穿,就开始和入侵者爆发激战。 奥斯塔拉人,他们甚至没时间组成一道人墙。 敌人来的太多了,甚至于小小的峡湾挤满了入侵者的船只。 拉格纳的旗舰上尽是些猛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很有力气的男人。这群战士更是清一色穿戴着皮甲,外层也都套着锁子甲。 按照事先的布置,他麾下的二百名战士登陆后,穿着锁甲的五十人立刻凑到拉格纳身边。 就这样,五十名重装步兵开路,轻步兵紧随其后。 在所有的登陆部队里,拉格纳的大军就以一支凿子的姿态冲向敌人。 他们的英姿当然也被盟主哈夫根看到。 “真是一个疯子。”刚刚登陆的哈夫根见状,不禁赞誉道。 他的手下亲信立刻建议:“让他们去打头阵,我们收获胜利。” “不可。如果让那个年轻人拥有太多胜利,他就会忘了谁是盟主。”说着,哈夫根示意涌到自己身边的将领们:“你们带着人冲进去,杀死所有遇到的人,抢掠完财物,将房子全部焚烧。” 即便到现在,将领们听闻首领的命令,内心不禁一怔。 见状哈夫根呲着牙再重复一遍:“没听清我的话?消灭见到的所有敌人,我们是来报复的,不是来掠夺的。” 因为哈夫根将自己的船队故意安置在整个大船队的后端,率先登陆者自然是盟友的军队。 复仇心情的哥特兰人迅速登陆,与岸上的奥斯塔拉人爆发激战。 所有进攻力量里,还属拉格纳的军队最是训练有素。 恰是这样的大军,居然仅仅遭到了三十多人的阻挠。 三十多名年龄各异的奥斯塔拉人战士,赌上自己身为男人的荣誉,决意坚决抵挡一群浑身散发金属色泽的狂人。他们挥舞着剑嗷嗷叫冲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剑对他们似乎不起作用。 拉格纳的重装步兵们如今几乎免疫了这类锐器的攻击,盾牌推翻敌人后,紧接着就是来自剑与斧的劈砍。 三十名奥斯塔拉人全军覆没,通向建筑区的大门也因而洞开。 拉格纳的靴子上已经开始沾染黑色的泥巴,这说明军队已经进入生活区。这就好比一条盲鳗钻入了鳕鱼的皮肤,它即可在鳕鱼的肚子里为所欲为。 他的人已经开始进入民房试图搜刮财物,结果好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短矛戳中,吐着血倒在泥地上。 同时,藏在房子里的人嗷嗷叫的冲出来。他们中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小男孩。相同的就是这群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分明是做好了必死的决意投入战斗。 拉格纳何尝见到这种路数?他觉得眼前所有的房屋,都是敌人的可疑堡垒。 “兄弟们,你们不要试图劫掠!当心敌人的偷袭,全部聚集起来!” 吃亏的部队不得不面对糟心的巷战,拉格纳把自己人聚成一团,一面面盾牌也堆在一起。 “弓箭手,准备火箭纵火。” 正当军队里的三十多名弓箭手,开始给箭头浸染松脂时,奥斯塔拉部族首领带着他亲自率领的一百多人出现了。 首领目睹敌人已经冲到了街巷,远处更是喊杀声一片。 他高举着剑大吼道:“奥斯塔拉的勇士们,跟我走!将他们全部消灭!” 这种时刻,胆怯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奥斯塔拉人在首领的指挥下组织成一道人墙,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嗷嗷叫的冲过去。 见状,拉格纳眯起眼睛大吼:“兄弟们,敌人来了!准备迎敌。” 到底说还是这群人是真的训练有素,毕竟他们中不乏和法兰克王国正规军激战过的家伙。 五十名重装步兵迅速排成线列,彼此的盾牌连起来,剑就抵在盾上,以找寻一个戳击的机会。他们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做好了防冲撞的姿势。 对于奥斯塔拉人能否取得优势,就在第一轮也是唯一一轮的冲撞。 胜利没有眷顾奥斯塔拉人。 拉格纳的重装步兵结结实实抗住了对方的冲击,接着就是反推。 一瞬间,奥斯塔拉人开始出现可怕的伤亡。 那些仅着布衣的人,轻而易举被利剑所杀,即便是身着皮甲者和头盔着,也被剑所砸得头昏脑涨。 见得敌人的数量并没有预想的那样源源不断增多,拉格纳灵机一动,在混乱中命令:“两边的人,给我冲上去,把他们包裹起来!将他们全部杀死。”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 也就是这个时刻,刚刚用布匹包裹住逃命的给养,将包裹扛在肩上的两个女孩。 她们站在自家门口,看清了不远处发生的战斗。 父兄乃至爷爷都在战斗! 哦不!已经有不少人倒地了。 两个女孩眼含热泪,一时间竟忘了逃跑。 还是其中的姐姐率先反应过来,拉扯着年纪稍小的妹妹:“不要磨蹭了,我们快走。” “可是,爸爸、妈妈,爷爷……呜呜……” “快!快走!” 两个女孩踉踉跄跄开始奔走,然而,她们的逃命之举动,也为一些拉格纳的部下发现。 十多个满脸是血的家伙,立刻瞄着两个女孩冲了过去。 现在已经不是悲伤的时刻,两个女孩危急时刻竭力的奔跑,她们试图窜入夏季的树林里。只要逃到林子里,逃生的几率就非常大了。 姐姐的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的跌倒在地。她的膝盖触地,一时间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受了伤。 姐姐摔倒了,奔跑的妹妹也停下来,竭力把姐姐拽起来。 “你快跑!” “不!姐姐,我们一起跑。” 姐姐咬咬牙,自爬起来后,她就扶着突然有些不灵便的右腿,和妹妹一道踉踉跄跄逃亡。 她们因此而磨蹭,被追上来的战士,如同擒获两只小羊一般,轻易的捉住。 对于她们,从被发现的一瞬间,她们就注定会被擒拿。她们绝对跑不过这群战士。 拉格纳的勇士们,他们只听从自己指挥官的命令。盟主的要求都见鬼去吧!那两个奔跑的小孩,难道不是奔跑的银币吗? 两个女孩各自被两名勇士所擒拿,陷入惊恐中的女孩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两名勇士,他们擒获小孩后的意图非常单纯,那就是带回到自己的老家,或是养上一段时间卖出去赚上一笔,或是干脆一直养到十二岁,给自己的儿子做妻子。 她们被夹带着带回已经满是死尸的战场,见得父兄、族人们都已经躺在血泊中,她们已经无所谓恐惧,双双哭得撕心裂肺。 也是这一时刻,丹麦人的大军,在短促的时间内,完成了对奥斯塔拉人摧枯拉朽般的完胜!接下来,是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以及失败者的悲惨终焉。 “” 第203章 拉格纳的原则 奥斯塔拉人的首领家族已经全军覆没,连带着部族的精英们,都为拉格纳部众所杀。 躺在尸堆里奄奄一息的老人,他吐着血面对着一脸凝重的地方指挥官,嘴里支支吾吾。 “嘿!老人,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拉格纳走上前命令道。 “我……我是奥斯特拉人首领。你们丹麦人,竟敢袭击我们。梅拉伦……梅拉伦人会……会为我们复仇!” “复仇?!如果他们愿意复仇,就来吧!”说着,拉格纳摘下了自己的头库,露出了自己的脸, 拉格纳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他的眼神则透露出了自身的强势。 “老人,我敬佩你的勇气,你的人明明比我少,仍然决定战斗到最后。我是拉格纳,指环西格德之子,石墙部族的下任首领。我们是丹麦最英勇的战士,连法兰克人也畏惧我们的实力。听着,死在我们手里,也是你的荣耀。” 听得,老者吐着血勉强苦笑:“荣耀……荣耀……但愿,我们联盟的罗斯的留里克,也能给我们带来荣耀。” 这是拉格纳第一次听到留里克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这位罗斯人的底细。 想不到北方联盟最南方的这个部族首领,嘴里还念叨着罗斯人。 说实话,自拉格纳获悉本次作战是对罗斯人偷袭的回应。那么作战目标是罗斯人不是更好吗?可惜盟主只打算拿一个位处南方的一些的思维亚人联盟的部落开刀。 等于说,这个奥斯特拉人要为罗斯人的行动赎罪,尔后,可能还是梅拉伦人为今天的战争采取报复。 拉格纳再看看这一地的尸体,其中仅有少数人是自己的部众。可以说,他亲自指挥的第一战就取得了一场大胜。 他使劲甩甩剑上的血迹,径直走向弥留的奥斯特拉首领,决意给他一个痛快,而自己再荣获一个亲自斩杀敌人部族首领的光辉荣誉。 弥留的首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候自己的归宿。 但耳畔突然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女孩的哭泣声,让他猛然睁开双眼,失血过多而瘫软的身子也再度僵直起来。 他使劲昂起头,瞪大了双眼,张着满是血的嘴愣了神。 此刻,就连手持利剑的拉格纳,也停了下来。 “喂!你们两个,约束你们的新奴隶,不要让她们哭。”显然,拉格纳注意到了那两个可怜的女孩。 那两人约束小孩的手段非常粗暴,两女本是嚎啕,她们的嘴被肮脏的满是老茧的大手捂住,就只剩下嘤嘤嘤了。 至此拉格纳再甩甩剑上的血迹,站在了弥留老者的面前。 “先在,你可以死了。放心,女武神会承认你的勇敢。几十年后,我们会在瓦尔哈拉见面。”说着,拉格纳双手握住剑柄,就要深深刺下去。 “且慢!”老者使出浑身的力量,伸出自己的胳膊,指着那两个被擒拿的孩子:“只有……只有她们。那两个孩子。” “孩子?” “她们……是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能饶恕她们。” “是吗?”拉格纳放下剑,“她们将是我的人的奴隶。放心,我的人会善待她们。” “哦,丹麦的勇士!我恳求你放过……放过她们。” “为什么?”拉格纳一脸不屑。 “她们是我的孙女,是部族高贵的孩子。你也是一位高贵的人,一定见不得高贵者沦为奴隶。我……恳求你放过她们,让她们逃走。神在看着我们。你把她们放走,让神去决定她们的命运。” 听得,拉格纳再看看那两个女孩。他琢磨着,倘若两个孩子年纪再大一些,由自己收为妻妾倒是可以。 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孩,沦为普通人的奴仆,确实有些悲惨。 考虑到父亲西格德本就觉得这次作战不合时宜,自己决意参战更多也是为了获得战功。帮着哥特兰人报复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他持剑指着自己的部下,命令:“你们两个,放开手里的孩子。” “大人,为什么?根据传统……”一人质疑道。 “听我的命令!放开她!你手里的女孩,比你高贵!” 相比于斯韦阿兰的居民,丹麦人实则更为先进,丹麦距离成为一个国家,恐怕就只差一个盟主自立为王的仪式了。丹麦联盟内部的权力划分已经基本完成,那些部族的首领都是贵族,首领家族的所有成员也都是贵族。 一个被俘的贵族女性,她不该作为奴仆。要么赐予她死亡,要么赐予她与另一个贵族的婚姻。 总之,轮不到一个不同的战士来决定她的命运。 迫于指挥官的压力,两名战士将女孩放在地上,但仍旧拽住她们的手。 拉格纳再扭头看着继续呕血的老者:“我的会放掉她们。她们将在森林和湖泽里逃亡,她们是否生存,一切都看神的意愿。这样,你放心了。” 老者似乎要说话,支支吾吾得拉格纳听不懂。但从老者的眼神里,拉格纳明白了一切。 他操持着剑,狠狠刺了下去,完成了最后的战斗。 这时,一众围观的战士山呼“拉格纳”的名号。 唯有那两个女孩,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爷爷被丹麦的入侵者所杀。 拉格纳擦干净剑,即刻命令:“兄弟们,现在去拿取你们想要的。记得,这个部族再无贵族,去掠取你们的奴隶吧!” 大家听从了命令,立刻开始了劫掠的盛宴。 唯有拉格纳,他注定继承本族首领之位,亲自去劫掠?算了吧。 他从死去首领的手里,拿走了残破而贵重的首领之剑,以此作为荣誉的证明。 他又走近那两个呆立哭泣的女孩,勒令看管女孩的那两个战士离开。 她们在哭泣,也都在呲着牙,一副要报仇的样子。但她们也没有就此跑开,明显是在等待自己可怕的命运。 拉格纳也不生气,木着一张脸命令:“你们的爷爷恳求我放过你们。你们两个是贵族,我饶恕你们。现在,走吧!” 两个女孩一动不动完全是在愣神。 “快走!”说罢,他朝着个子高的那个踢了一脚。 本就有伤的姐姐再度跌倒,恰是这一脚让她完全清醒过来。她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拉着继续愣神的妹妹撒丫子逃命。 此刻,就有部下凑近拉格纳:“大人,就这么把她们放走。” “对!让她们走,我禁止你们去追。记住,只有贵族才能决定贵族的命运,你们都不配。” 拉格纳有着自己的原则,他的部下在混乱中抓获了三十多人,这里几乎都是妇女,她们是身份都不高贵。 可以说,被自己放跑的两个女孩除外,这个部族再无贵族。 侵入敌对部族,抓获她们的女人,带回自己的老家充实自身的实力。丹麦诸部族自古以来都习惯这种扩充实力的模式。 他的人短时间内抓到了一小撮俘虏,也抓到了一些牛羊,以及少量的粮食。 靠着这些缴获,他觉得自己人就能持续作战很多时日。 拉格纳,他又想起了继续北上,袭击北方梅拉伦部族的可能性。毕竟现在正是贸易时期,倘若这时候一支庞大的军队突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捞取巨大的好处不说,也是对北方联盟的一记重拳出击。 在拉格纳部队的附近,许多房屋已经燃起冲天大火。 “大人,一定是哥特兰人,一定是他们在纵火。”拉格纳的部将指着冒气狼烟道。 拉格纳抬起头,鼻子嗅着空中的烧灼味。 “大人,要不我们也放火?” “算了吧。”拉格纳摇摇头,“不要浪费火绒,我们还要留着海滩点篝火。兄弟们,带着缴获去海滩。跟我走!” 纵火者首先是复仇心切的哥特兰人。 打头阵的一千名哥特兰士兵,他们中有近二百人,就来自之前被摧毁的思维肯堡。他们就是那批意识到无法战胜罗斯人的逃亡者,他们暂且被北方的家族安顿,各个都渴望复仇。 谁能想到,仅仅二十多天后复仇的机会就到了。 可以说他们才经过刻骨铭心的仇恨,仇恨的对象瞄准了整个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只要属于那个联盟的部族,都是敌人。 他们在贯彻落实盟主哈夫根的决意,在奥斯塔拉沦陷后,就是他们率先开始了以牙还牙的攻击。那些胆敢反抗者皆被杀死,其财产被搬空,房屋被付之一炬。 紧随其后的,还有“饥饿”的奥斯陆佣兵。 三百名奥斯陆农民构成的佣兵,他们对残害敌人并无渴望。大家首先是拿了丹麦人的钱为他们打仗,其次所有的掠夺品都是自己的。 这群人是竭力避免杀人,特别专注于抓俘虏。他们的目的颇为单纯,那些抓到了女人,奥斯陆佣兵只想将其带回老家作为妻妾过日子。 哈夫根本就打算让盟友军与雇佣兵去打头阵,这样损失都是他们的,自己人可以坐收渔利。谁能想到,敌人的战力并不高。敌人迅速溃败,使得盟友们率先开始“吃肉”,轮到自己人,真的只能啃食残羹剩饭了。 哈夫根命令自己的一千名士兵去进攻,到头来这群人就抓到一小撮俘虏,以及十几头牛羊。 再看看盟友们!一个出兵仅有两条战船的盟友,他们居然抓到了一百多头牛! 最狠的部族,控制了三百多头牛。 其实整个奥斯塔拉部族养牛超过五千头,倘若没有这样的规模,他们也无法成为给盟友供应牛皮的大户。 拉格纳带着自己人浩浩荡荡奔向海滩,大家觉得自己可谓缴获颇丰,结果到来海滩才知道什么叫做丰盛。 奥斯塔拉部族的房屋纷纷燃起冲天大火,狭长的海滩聚集了大量的战士,以及大量的牛羊。 牛羊也为火光所惊,牲畜叫唤声甚至压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人,看来我们忙于和他们的贵族作战,错过了搜刮的好时机。”一位部将遗憾的说。 “至少我们获得了荣誉,你们跟着我也获得了荣誉。” “可是,牛羊都被他们抢走了。” “你真是愚蠢,我的兄弟。以后,人们只会记得是我们斩杀了奥斯塔拉人的首领,仅此而已。” 话是如此,哈夫根当然希望自己人也能抢掠到数百头牛羊。 那么问题也来了,海滩上都是牛羊,如何运回老家?用失败者的船只?够吗?! 即便如此,拉格纳还不忘继续北上作战的念想。 他勒令自己人在原地待命休整,可以立刻宰掉一头牛烧烤吃肉。 拉格纳带着两个随从去找寻盟主哈夫根,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最后,在海滩的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他见到了锁子甲上毫无血迹、衣冠整洁的哈夫根,也见到了大部分被着急来的浑身脏兮兮的同盟指挥官。 大家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与丰收的喜悦,也在七嘴八舌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随着哈夫根趾高气昂而来,就在海滩帐篷,一场军事会议召开了。 盟主哈夫根看看所有到场者,以浑厚的声音说:“整个定居点在燃烧,哥特兰人,你们的仇怨应该算是报了。” “是的,盟主大人。”一个老家伙欣喜的说:“北方联盟付出了代价,我们也收获了很多好处。我们抢掠了很多牛羊,这些都是在你的英明带领下的才能有的结果。” 哈夫根听得心里非常舒服,他又询问了一些人,他们都在声称自己抢掠了很多好东西。 他最后看到那位木着脸的年轻战士:“拉格纳,西格德之子。看你的脸色,也许你对缴获并不满意?” 拉格纳确实是木着脸,这便故作恭维的回应:“伟大的盟主,我们和他们有所不同。我带着我的人专注于和敌人作战,而其他人专注于劫掠。也许我是幸运的,是我亲自斩杀了这个部族的首领。” 哈夫根吃了一惊:“啊,你拿走了这个荣誉?” 如此,众多的指挥官,惊讶的眼神纷纷投射到这位年轻人身上。 拉格纳一甩脖子,勒令部下递上来一支剑柄镶嵌了很多宝石的弯曲的铁剑。 哈夫根握住这把已经废了的剑,他注意到弯折的剑刃满是缺口,已经估计到了很多。 “盟主,这把剑就送给你吧。” “送给我?!算了吧。”哈夫根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到了。他粗鲁的将剑扔给拉格纳,结果剑直接掉在海滩的沙石地上。“我是一个战士,我没有得到这份荣誉,我不配拥有这把剑。拉格纳,它是你的。” “好吧。”拉格纳蹲下身捡起剑,面对着所有的指挥官:“我会把这把剑带回去。盟主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是我斩杀了这了奥斯塔拉部族的首领,荣耀属于我拉格纳。” 第204章 激进、保守、内讧与暴戾 在大帐内,拉格纳收了地上的破损的剑,向着哈夫根郑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盟主,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北上,我们应该继续突袭梅拉伦。我们现在有三千人,当我们再取得一次胜利就立刻撤走,必能狠狠打击敌人。” 但是,拉格纳的提议,大家无动于衷。 此刻并没有人对他的提议做出表态,甚至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排斥。 盟主哈夫根觉得自己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就是现在由自己发出退兵的决意,一定会让这个年轻人气愤,或对自己不利。 哈夫根故意问左右:“诸位,你们觉得如何?是否继续进攻?” 见大家仍旧无动于衷,哈夫根进一步问:“你们不是抢掠到了非常多的牛羊吗?你瞧,这位勇敢的拉格纳击垮了敌人的精锐,他一定能击垮更厉害的敌人。有他在,我们还能继续取得胜利。你们把缴获的牛羊放在这里,我会派人帮你们看着。这样,大军就能放心的北上。” 本来按照传统,参与联合作战的部族,需要把一部分战利品交给盟主,因为这是盟主的权力。 现在可好,倘若继续扩大战果,先前获得的大量战利品就被盟主保管,指挥盟主会不会归还?他一定不会归还。 许多盟友的目光是短浅的,或者说,他们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们就看着兵力最多的盟主的意思。 兵力第二多的哥特兰人,实则也是一群家族组织的联合部队,其内部的人员也是内心各怀鬼胎。 看起来只有拉格纳一人坚决嚷嚷着继续北上扩大战果,其余人等清一色的不配合。 终于,大家估计到盟主的态度后,开始各抒己见。 “哦!继续北上,算了吧!万一梅拉伦人组织起大军,我们就是赢了,很多人也死了。” “盟主,现在不是决战的时机。你应该明白,梅拉伦人可以组织起一万人。如果你选择决战,我们就应该明年三月份行动,用整个冬天组织部队。” 哥特兰人也有人表态:“现在的确不合时宜。现在正是北方联盟的贸易时期,如果这时候攻击他们,就等于和所有北方部族宣战。他们将会空前团结,他们会首先毁灭我们的岛。” 至于奥斯陆人,他们对新的敌人丝毫没有念想:“我们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我们不会再为你们打仗,我们只想回家。” 奥斯陆佣兵率先直白的要求撤走,有了这个第一,立刻引得不少盟友指挥官宣布自己人撤退。 盟友是一个又一个的宣布见好就收,唯有拉格纳仍旧在坚持。 “你们这些家伙,是懦夫吗?”拉格纳呲着牙,“是他们组织一万人快,还是我们现在冲过去快?记住,我们可是三千人!” 一个一脸胡须的壮汉走上前,摇晃起脑袋:“我们不是懦夫。而你,也不是盟主。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继续北上?” “我们明明可以捞到更大的财富,更大的荣誉。” “算了吧,年轻人。你想继续作战获得荣誉,那是你的事。现在我只想把我们捞到的东西带回去。” “不,你们就是懦夫。”拉格纳见得他们都不愿配合,除了骂骂咧咧还能怎样? 但他的话实在激怒了许多部族的指挥官。 又有一人嚷嚷起来:“嘿!西格德之子。与其想要袭击梅拉伦人,先考虑考虑你们自己的。我们和你们的账还没算呢!” “你?”拉格纳走上前,他胸前的锁子甲已经贴住了那人的皮甲。“哦,我知道你们了,一群懦夫。” “懦夫?也许我们应该再打一场。” 拉格纳面对这种挑衅行为丝毫不怂:“好啊,告诉你们的那个新首领,快来和我单挑。不管你们换上谁,我都能砍掉那人的脑袋。你们,都是一群懦夫。”说罢,拉格纳扭头就啐了一口痰。再吼一声:“懦夫!” “你!可恶。” 一个冷不丁,拉格纳被人推搡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后,拳头就砸了上去。 那个挑衅者当即被打得流鼻血,紧接着,乱作一团。 聚集在这间临时搭建帐篷里的人们,他们虽是属于丹麦人的联盟,内部从来不是钢板一块。最强大的罗巴德部族用武力和经济手段,迫使各部族尊自己是首脑,并在其治理下尽可能避免内部纷争。 数百年的血亲仇杀,岂能因为是哈夫根当了盟主就能消弭掉。说白了,丹麦还处于部族联盟时期,大家只有一致对外的时候高度团结。 背负着各自的仇恨,两支军队的指挥官当着盟主的面扭打起来。 拉格纳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当他和人拉开后,已经赚了十足的便宜。 此刻,那个吃亏的指挥官已然一脸是血,他憋红了脸嚷嚷着:“我会告诉我的主人你们在公然挑衅。是你们挑起战争,你们撕毁休战条约。等死吧。” “好啊!”拉格纳更是不服气,“那些法兰克的骑兵我们都砍了,害怕你们?” 乱糟糟的场面闹的盟主哈夫根非常难受。 “都闭嘴吧!” 随着哈夫根的一声狮子吼,乱腾腾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很显然,现在的拉格纳因为自己的意图,以及沾血的拳头,已经被孤立。 年轻人的不服气,哈夫根看在眼里,他拍拍手引得所有人注意:“到此为止,我们不应该出现内讧。既然你们大多数人都是决意撤退的,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说着,哈夫根故意看着拉格纳的双眼:“西格德之子,你消消气。其实,我是愿意继续进攻北方的。” “是吗?你现在下令,我们继续作战。我实在想不通,这里的人们因为缴获了一些牛,居然就心满意足了。”拉格纳憋着气说道。 “呵呵,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哈夫根故意做一番有谋略的笑容,开始说明一个非常现实的事情。 所谓倘若这支三千人的丹麦联军继续作战,大军和敌人交战的时间就是六月初。 丹麦军发动突袭,或许可以获得大胜,难道敌人不会聚众反攻吗? 战斗能在短时间内结束吗? 一定不会的。 战斗很可能因为北方联盟的大规模反击拖延下去,倘若战争无法在七月份宣告结束,结果就是灾难性的。 八月初就是日德兰半岛的麦收时节,一旦麦收受到干扰,很多人根本熬不过漫长的冬季。 即便是所谓强盛的罗巴德部族,该部族也没有可供全族人不事劳动就吃上一年的储备粮。 “拉格纳,你真的以为北方联盟是弱者?我们只要进攻梅拉伦人,就必须做好和整个北方联盟作战的准备,而且战争可能会持续好几个月。难道你的父亲西格德会允许赌上部族明年的粮食,为了你的荣誉在这里战斗?现实一点吧!我们这一次只是报复,我们已经成功了。我们最多在这里休整两天,待敌人试图反攻前,我们的主力撤走。听着,如果北方联盟真的决意报复,我们就在家门口和他们作战。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 哈夫根说了很多,他也不知道拉格纳是否听明白了。 这便继续面对大伙儿:“兄弟们,我的决意不会更改。我命令你们现在休息,明天再休息一天,到了后天,我们撤走。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拉格纳没有赘言,他摇晃摇晃脑袋,绷着嘴率先离开帐篷。 也许盟主这个家伙的话有些道理,当他回到自己的部众身边,满脑子想的还是扩大战果。他甚至幻想,倘若自己再亲手斩杀那个梅拉伦人的首领,是否会引起北方联盟的崩溃呢? 倘若真是如此,人们将会记得,丹麦的“毛裤”拉格纳,就是北方第一勇士。 他带着愤懑归来,又见得自己的部众已经在和被俘的那一小撮女人做起了临时夫妻。 看到自己的手下兴高采烈的压在女人身上,听得手下欢愉的笑声,还有女人的哭泣哀嚎,拉格纳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亲自走过去,踢开正行苟且的几人,就差找来皮鞭来抽打。 罢了,他更是嚷嚷:“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老战士。你们不想着继续战斗,已经在玩弄你们的新奴隶。今天,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夜深了,海滩之上尽是篝火。丹麦大军占据的奥斯塔拉部族,弥漫的大火不知何时熄灭。 在火焰的噼里啪啦中,是一群男人嗷嗷叫的欢愉,还有俘虏的哭嚎。 而所有被杀的奥斯塔拉人,尽数被仆从的哥特兰军队堆积起来,再堆上木头一把火烧掉,算是施以“仁慈的火葬”。 另有不少牛羊被拖到海边,血水染红了海湾,牛皮羊皮被尽数搜集起来,鲜肉即作为军队的粮食。 参与作战的军队中,之后拉格纳的部众额外带了一批口粮。其余人等的口粮普遍只够吃上三四天,尤其是那些奥斯陆来的佣兵,他们几乎没带口粮,就等着打完仗吃战利品。 军粮的缺乏确实也是掣肘丹麦联军北上扩大战果的重大因素,大军在奥斯塔拉部族占了便宜,倘若不能在新的战场继续捞得大批粮食,当然不可能空着肚子作战。 就说现在,大军宰食牛羊就是一种堪称疯狂的奢侈行为。 他们正在这么做,恰恰就是因为,不吃牛羊肉好像真的没得吃。 话也说回来了,普通的战士,他们平日里鲜有吃肉的。在北欧的文化里,肉指的是“红肉”,典型的就是牛羊肉。鱼肉则不算是肉。 人人都知道烧烤牛羊肉是美味佳肴,普通战士平日可以一口一条鲱鱼,抱着一大块烤牛肉肆意啃食,可是极为罕见的事。 啃的是牛肉,喝的是牛奶,还有被俘的女人侍奉。 许多战士,他们一生中还是首次有了这么畅快的经历。 不同于那些狂野的家伙,自从道听途说获悉法兰克贵族的奢侈生活方式后,哈夫根也想学习一下。即便是在战火尚未熄灭的战场,他也想更加斯文一些,以彰显自己是高贵的人。 他摘了头盔,在自己的海边帐篷里,换上了十多只雪貂缝合的貂皮袍子。 帐篷里没有桌案,一张皮垫子上放着银子做的餐盘,其上是一只油滋滋的烤羊腿。 他拥有一件几经转手到自己手里的天然水晶杯,现在杯子里盛满了葡萄酒。 他暂且只想一个人独处,无意和自己的那一大群癫狂的部下混在一起。 突然间,一名部将一脸兴奋又粗鲁的闯入帐篷。 “怎么回事?我告诉过你,我想独处。” 部将满面红光的说:“哦大人。兄弟们都怕你寂寞,这不。”说着,形如壮牛的部将,将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推进帐篷。“大人,请你享用。” 那女人直接坐在地上,接着双手扶地,祈求饶恕。 哈夫根蔑视的看着女人,“你们的男人们都在战斗中死了,按照传统你本来就该为之殉难。你居然在向我求饶?” 之后,他又遗憾的看着部将:“你是让我享乐?怕是你们已经享乐过了。” 部将矢口否认道:“大人,自我将这个女人抓获就严加看管,我只为将她献给你。” 哈夫根再看看那女人,昏暗的油灯下这女人确实有些姿色。他并不相信部将的话,否则这女人岂能哭得这么惨。 “算了吧。你又不是祭司,我可不信你能真的约束自己!”哈夫根摆摆手。 部将的眼神透露着尴尬。“大人,你真的不要?” “你真是个蠢货。我是丹麦的盟主,我的女人必须高贵。你把这女人带走,随你处置。反正当我们出发前,全部俘虏都会处死。” 一听“处死”,那女人直接趴在地上,哀嚎着饶命,还有甘愿为奴之类的话。 哈夫根掏掏耳朵:“真是恼人,把她带走,不要打扰我的清静。” 而那部将不禁大胆询问:“大人,你的决意是认真的?我们俘虏了很多女人,我们应该将她们带回去。” “给我滚!”哈夫根爆呵一声,抄起自己盘中的羊腿就砸过去,接着嘶吼道:“那是一个命令!出发之前我下达命令,我的作战是报复!他们杀了我的朋友奥克森,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钱。都是我的钱!听过以牙还牙吗?奥斯塔拉的俘虏不配活着!这是我的报复!报复!你懂吗?!” 哈夫根张开那血盆大口,甚至露出了他镶嵌了黄金的牙。 见状,那部将直接呆立当场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哈夫根的怒气里,也夹杂着对年轻拉格纳的恼怒和嫉妒。最大的荣誉居然被那个小子抢走了!冥冥之中,哈夫根觉得那个小子是一个未来的威胁。 怒气也发泄了,哈夫根看着空空荡荡的盘子,故作心平气和的说:“你,再给我拿一个烤羊腿里。带着这个女人滚出去。” “遵命。”说罢,只见部将抓住女人的脚,如同拖死狗般,将其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块崭新的滋滋冒油的烤羊腿,又送到了哈夫根面前。 第205章 他不是伟大的战士而是卑鄙的妇女杀手 丹麦的维京大军享受着他们的盛宴,大清早,海滩之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以千计的战士,他们狂欢到了深夜,如今太阳都出来了他们仍在酣睡。 终于,人们陆续苏醒过来。 他们苏醒的第一件事,是往快熄灭的篝火里扔柴,再宰食些牛羊吃新鲜烤肉。 还有一些人,将已经僵直的俘虏尸体抱起来,直接扔到海中任其漂浮。 那些还活着的俘虏,她们衣冠不整精神恍惚,等候着可怕的命运。 相比之下,拉格纳出于气愤,他见不得自己部下在俘虏身上享受欢愉。因为他的决意,被他的人控制的那一小撮俘虏,目前生命都得到了保障。 次一些的就是奥斯陆佣兵控制的俘虏。本时空整个地区不存在语言隔阂,奥斯陆人纷纷许诺,会把她们带回去做妻子,并开始新的生活。这一批俘虏的情况并不算糟。 至于别的部族,那就是一场灾难。 出发前的一天,海滩上的大军主要的工作还是清点战利品。甭管船只够不够,各个参与作战的部族,将一部分牛羊作为贡品交给盟主哈夫根,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这种时候,随军行动的那一小撮游商,当场和各路部队开展交易。 就是将缴获的船只全部用上,也不可能将缴获的牛羊带回去。 依靠大军的嘴巴将牛羊短时间吃掉,也是不可能。 现在的状况可谓神奇,缴获的牛羊可是远多于军队数量的。 哥特兰人的提议是,花钱把牛羊买到手,由他们驱赶着到南方的约塔兰高地。毕竟参战的哥特兰人各个家族,他们中就有不少家族成员,在约塔兰高地充当牧民。 一些牛羊迅速完成了交易,还有许多则被剥了皮革。至于牛羊肉则被大规模的烤熟,作为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他们的逻辑是,花钱买皮革,钱都被奸诈的皮革商人给赚了。得到剥皮的机会就立刻行动,快速风干鞣制,做成御寒的皮衣,而且牛羊肉也是难得的好食物。 如此,布洛湾开始为血水大范围的染红,空气中也弥漫着腥臭味、焦糊味,乃至烧烤脂肪的香气。 其实拉格纳希望将自己人缴获的那一批牛羊也都带回去,奈何能带回去二十只羊就顶天了。经此一战自己的部下死了十个,还有三十多人负伤。冷静下来后,拉格纳觉得所谓毫无防备的奥斯塔拉部族,倘若真的让他们做好了充足准备再进行大战,自己会有很大损失。 即便如此,北上扩大战果的想法他从没有忘记,只是迫于现状,自己不可能带着一百多号人就去挑战。 船只多了一些空位置,安置被俘的那一点女人,以及缴获的一小撮羊颇为合适。 拉格纳也开始做与盟友同样的事,即宰食牛肉,留下牛皮。奢侈归奢侈,他看到部下一票高兴的脸,也就释然很多。 就连那些被俘的女人,也开始啃食本属于自己部族的牛肉。 丈夫、父亲已经死了,自己本该殉难,此身却被丹麦人控制。至少,这一小群丹麦人,好像和那边的狂人温和一些。女人们的情绪稍稍有些缓和。 拉格纳的确是把自己控制的俘虏聚集起来,向她们许诺各自都将成为“石墙”部族的一员,开始新的生活。 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如果不想自杀殉难,那就只能以丹麦人的身份活下去。 然而,拉格纳似乎是把哈夫根的恐怖决意忘却了。 又过了一个狂欢之夜,太阳再度生气,又有一批死亡的俘虏被扔到大海里。哈夫根没有约束自己的直系部下,更无所谓哥特兰人自发施行的残酷报复行为。 终归奥斯塔拉部族需要从地面上抹除,此地应该只留下一层焦炭,和敌人的尸体。他觉得自己的决意,充分诠释了丹麦盟主的权势。 所以,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大清早,哈夫根的使者走近拉格纳的营地,宣告了盟主的决定。 “什么?将她们处死?凭什么?”拉格纳大吃一惊,“我已经宣布她们我我们的人了。” 使者根本听不得拉格纳的话,勒令说:“这是盟主的命令!难道,你们要抗命?!现在把俘虏都交出来。” “可是!” “请你立刻执行命令。我们不想等多长时间。” 区区一介信使,就在这里狐假虎威?拉格纳可不是被吓大的。 他昂起胸膛,嚷嚷:“那就让盟主亲自来!反正……反正我手里也没几个俘虏。” “好!你的话我记得了,等候盟主的雷霆之怒吧!”说罢,使者悻悻然暂且撤走。 拉格纳获悉盟主居然连一群女人都不放过,这种事是男人做的?简直是一个疯子。 不过就现在的状况,自己真的要袒护那些俘虏,就是和盟主明摆着对着干嘛。当然要对着干!就是对着干需要偷着来。 拉格纳迅速把手头控制的三十个俘虏聚集起来,从中挑出五个明显年纪大的,将其安置到一边。 其余的二十五人…… 拉格纳看到,不少女人的胳膊上基本都有着特殊的伤口和血迹。这不过是自己的部下玩的奴隶身上刻字的把戏,倘若有时间,那就是刺青了。有了这些标记,他觉得事情变得简单了。 “兄弟们,你们都有了新的奴隶。现在听我命令,给她们的头发都剃光。” 顿时,部众一片哗然。 拉格纳咬着牙:“都没听见吗?把她们的头发都剃光。” 一名壮汉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质问:“大人,至于吗?就算是奴隶,那也是女人,剃掉她的头发简直是要了她的命。我可是要把女人带回去当第二个妻子的。” “你!”火冒三丈的拉格纳一只手猛然掐住部下的脖子,恶狠狠说:“你以为我不懂?现在那个哈夫根要把所有俘虏都杀死,那个家伙不要活口。听着,现在唯一能挽救你第二个妻子生命的,就是给她剃干净头发。然后,给她换上男人的衣服,套上男人的头盔。她们混在我们的队伍里,哈夫根不会亲自数我们有多少人。” 随着拉格纳将实情告知部下,疑惑的战士们立刻着手处理他们的女人。 由于事态紧急,这群壮汉的手法未免非常的粗暴。 刚刚那位壮汉,他抓住自己的女人拖到一边,一手掐住起脖子捏着其脸,右手操持着匕首直接贴住她的头皮。 女人在拼命的尖叫,双腿不停踢踏。 “闭嘴!再不闭嘴,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咙!” 被这么一吓唬,女人当即安静下来。她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而她金色的长发纷纷被割下,最后基本只留下青色的头皮。 可以说,就是这位壮汉也没有见到过女人头皮的模样。 就在女人们撕心裂肺的哭泣中,她们一个个成了秃瓢,不少人头皮还受了伤。比起流血的伤口,她们的心也在流血。 战场之上,拿走敌人的头盔、锁甲、斧头,等所有的武器作为缴获品非常合乎情理。拉格纳的部众只搞到很少的牛羊,却收缴了很多武器、甲胄。 现在这些武器甲胄派上了意想不到的用处。 那些可怜的、失了魂的女人,她们换上男人的皮甲,再由皮带约束腰身,皮带上最后挂上一把斧子。她们脑袋上还套上一副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青铜盔。为了逼真,所有女人被强制擦干泪水后,还被人在脸上涂了一层碳。 丧失全部头发,头盔遮住大半张脸,皮甲和男子长衫,以上种种完全遮盖住了她们女性的特征。 危急时刻,拉格纳只能牺牲一部分,保全大部分。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天衣无缝。 不一会儿,就如使者所言,哈夫根真的亲自来了。 今天的哈夫根衣着锁甲,外面披着他心爱的雪貂大衣。他的头盔还挂上了金环,以示高贵。、 他趾高气昂而来,来得就是要兴师问罪。 见得对方一下子来了三十多人,拉格纳给部下使了眼色,将挑选的五个老女人拉扯过来。 哈夫根高抬起下巴,高傲的简直是以鼻孔视人:“信使告诉我,你拒绝交出所有的俘虏。” “没有这回事。”拉格纳木着脸回应,紧接着一个响指,五名同样木着脸的老女人,被其部下推了过来。“如你所见,我们非常遗憾,就抓到了这点俘虏。” “什么?就这一点?!” 五个满脸皱纹的老家伙,哈夫根凭借本能也觉得拉格纳是在说谎。 “对,就这一点。” “不对吧!” “哦,你尽可到我的营地瞧瞧。你瞧,我的人都在这里,如果里面还有别的女人,岂能逃过你的眼睛。” 哈夫根看了几眼,放眼望去仅是些战士着装的人,每个家伙身上都充满了打斗的痕迹。他觉得,这群家伙又不是被阉割的僧侣,抓到年轻的女人一定会如同四月的公牛那般疯狂。对于这件事,拉格纳应该没有说谎。 拉格纳见得情况不错,故意抱怨说:“相比于别的部族,就属我们缴获最少。” “真的是这样?”哈夫根看着拉格纳的眼睛:“拉格纳,西格德之子,你得到了真正荣誉,众神都看见了!众神的公平的,所以你仅仅抓了这五个老女人。”说罢,他勒令部下:“这五个人,带走。” 且看那五个老女人,她们木着脸,被带走的时刻丝毫没有反抗。 因为一切都商量好了。 比起别的丹麦人,看起来这一群丹麦人与众不同。为了保护其余的二十五个族人,这五个老女人决定牺牲自己。就算奥斯塔拉部族毁灭了,还能有少量的女人幸存,还要继续奢望什么。 最后哈夫根还撂下话:“很快,所有俘虏都将被处决。你们也准备一下吧,我们即将返航。” 许多部族并没有拉格纳这番急中生智,那些指挥官也不敢贸然的违抗盟主的命令。他们将控制的俘虏纷纷交出来,俘虏们被迫聚集在海边,她们基本都知道了死亡的命运,陷入彻底的绝望中。 哈夫根又勒令哥特兰人把俘虏尽数交出来,虽说有点可惜,既然盟主发话了,大家只能照做。 唯有一批人,他们是坚决的拒绝。 那就是奥斯陆的雇佣兵。 这群挪威人拿出出兵前的协议,所谓但凡是奥斯陆人的战利品,不需要上缴。 想到自己确实有过这种公开的许诺,再想到未来与挪威人的贸易还需要这群奥斯陆人牵线搭桥,哈夫根唯独放过了奥斯陆人抓到的奴隶。 接下来,不过是一个野蛮的家伙暴戾的把戏,行刑现场拉格纳也毫无观摩监督的意思。 因为他实在不耻于盟主哈夫根正在做的行为。 都把别人的部族灭了,居然还要彻底消灭幸存的俘虏?!大家都在这片海域生活,做事一定要这么绝吗? 其实哈夫根自己也不想看行刑,他给部下发了命令,之后呆在自己的帐篷里。 账外传来尖叫声,那些可怜人,奥斯塔拉的幸存者,皆为丹麦军队斩杀。 不同于被火葬的奥斯塔拉战士,丹麦军将被处决者的尸体直接扔到海中,而海水早已被牛羊的血水染红。 整个世界变得猩红,一切都是那么的魔幻。 哪怕是围观行刑的丹麦士兵、哥特兰士兵,他们内心里都觉得盟主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不少人开始默默的给盟主哈夫根再安上一个“妇人杀手”的绰号。 这着实不是个好绰号。 “大人,事情办完了。”一名部下闯入哈夫根的帐篷。 “做完了?好!是时候返航了。我们走。” 哈夫根刚刚出了帐篷,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那些被处决的俘虏都被扔到海里,有些已经开始漂浮。 此情此景,他不禁开始琢磨,也许自己做的太过了? 此刻,太阳又是高高挂,他下意识的张目对日,猛然大喊一句:“喂!瓦尔哈拉诸神,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的残忍。是他们先摧毁了思维肯堡,是他们的错!所以我今天把奥斯塔拉彻底毁灭。” 他怒吼完心情好了很多。 拉格纳也和别的部族一样,大军开始了撤离前的最后准备。大量缴获的物资被一股脑扔到穿上,还有那些化装成战士的被俘的女人,头盔遮掩住了她们的哀伤。 她们被勒令坐在船上,起航后,她们也被要求参与划桨。 拉格纳的确将二十只羊安置在船上,他还差人紧急割了一点草,此乃绵羊海上漂的食物。其余人等,航行时期的伙食,那就是提前做好的大量烤牛肉了。 庞大的联军短时间内就杀死了一千多头牛,五百多只羊。其余缴获的牛羊几乎都落到了哥特兰人的手里。 联军也付出了一百多人死亡的代价,绝大多数的战死者是哥特兰人,也恰恰是他们,在战争中缴获最多。 哥特兰人非常满意战斗后的收益,不过此地必是凶险又邪恶,那些被盟主故意处决的俘虏的鬼魂,一定会永远的哀嚎下去。有的哥特兰人开始驱赶牛羊到南方,寻找他们南边的亲戚。更多人带着新鲜的牛皮、羊皮,率先开始了返程。 紧随其后的就是奥斯陆佣兵。 可以说,来的时候丹麦联军组织起了浩浩荡荡整齐有序的船队,撤军的时候真可谓各奔东西。 拉格纳见得海水都变成了红色,能把世界浸染成这个样子,也就是哈夫根这个家伙做得出来。 船只被推回大海,拉格纳一声令下,一支小型船队开始撤离。 “该死,我们仿佛在冥界划船。” “不!我们没死,这里不是冥界。” “可是海水都是红的,你能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等场面?” 旗舰上的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他们从未见识过血水居然可以浸染正片海域。 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船桨拨打到一些可疑的漂浮物,仔细一看竟是无头的尸体,具体而言是女人的尸体。一瞬间,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那些化装成男人的女人,她们知道漂浮着的都是自己的族人,不禁放声大哭。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们才意识到被人割断头发,总比被另一群人砍掉脑袋在海上漂着要好。 故乡奥斯塔拉的火已经熄灭,热热闹闹的渔村只剩下烧焦的遗迹,以及殷虹的海湾。一切都结束了,奥斯塔拉成了恐怖的冥界。 她们痛苦着奋力划桨,干脆扰乱了所在船只的节奏。她们,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丹麦军队的突袭战仅仅持续了三天,加上他们在海上飘荡的时间,当拉格纳回到自己老家的时候,前前后后过了近两星期。哈夫根为首的丹麦军大部队,他们带了太多的战利品,纷纷晚于拉格纳一天回到母港老家。 拉格纳在儒略历的五月二十五日回到自己部族的港口。他上岸顾不得洗把脸,更顾不得与刚刚怀孕的妻子打招呼,就直奔首领长屋找寻自己的父亲,迫不及待的说明可怕见闻。 指环西格德也为之震惊。 “一个妇人杀手?我真是想不到,狮子哈夫根,居然是这样。” “爸爸,那个人不配有狮子的称号。他不是伟大的战士,不过是卑鄙的妇人杀手。”拉格纳愤怒的强调。 “那么你呢?” “我?我斩杀了奥斯塔拉人的首领,缴获了首领之剑。”说着,他示意手下交出一支有着宝石剑柄,但残缺弯折的剑。 此物,西格德一看便知它的主人有着高贵的身份,以及一场血战。“哦,看来你又斩杀了一位高贵的战士,你才是英雄。” 拉格纳继续说:“那个首领临死前恳求我放过他的两个孙女。” “你照做了?”西格德急忙问。 “我放过了她们,那两个小孩是否能存活,就看神的意志。我还拯救了二十五名俘虏,我就是反对哈夫根的决意。奥斯塔拉人很勇敢,只是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被联盟的军队击垮。我带着兄弟们打了最险恶的倚仗,那个妇人杀手哈夫根,当战斗基本结束了他才登陆,他以为胜利的光荣属于他。我保护了二十五个年轻女人,她们将加入我们。我想,她们将为我们生下一些勇敢的人。” “你做的不错。”西格德长叹一声,心里充满欣慰。他拍拍儿子的肩膀:“现在我要出去看看,看看你给我带回来了多少好东西。 第206章 格兰部族的逃亡与奥斯塔拉难民 丹麦人的军事行动,北方联盟一时间一无所知! 拉格纳的意见是正确的,倘若得胜的丹麦联军闯入梅拉伦湖,给予当地人一次重击完全可以。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可以用一天的时间施以抢掠,然后扬长而去。 当然,给予他们的时间也仅有一天。 一旦丹麦联盟的行动遭遇拖延,事情即刻变得特别麻烦。 丹麦人摧毁了奥斯塔拉部族,梅拉伦部族不可能在两三天得到消息。 但是,一些突击划船逃亡的渔民,他进入上游的水道,闯入另一个湖泊。 这些渔民顾不得自家的财产,甚至连妻儿都顾不得。危机时刻,他们似乎是做了懦夫。 实则不然。 说他们懦弱的逃亡倒也行得通,他们逃到了另一片湖区,就是向当地的格兰部族的盟友们说明可怕的事情。 整个世界的空气是澄澈的,格兰人可以看到很远处燃烧的浓烟。 奥斯塔拉部族恍如陷入到燃烧的火山口,以至于很远处的盟友部族,已经先于报信的渔民发觉了异样。 盟友部族纷纷以为是闹了少见的森林火灾,随着一些渔民的闯入,他们获悉了可怕的事情。 奥斯塔拉逃亡的渔民本打算搬来救兵,结果他们的诉苦完全成了警报。 只有五百多人的小部族,去抵抗丹麦人覆盖整个海湾的大军? 呸! 获悉灾难逼近的格兰人,自然而然估计到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所以,当丹麦联军正享受劫掠盛宴时,附近尚未遭殃的北方联盟部族,急忙收拾起自己的细软,赶着大批的牛羊,向着北方战略转移。 至少有三个小型部族的了消息,最后多达两千人开始了相对有序的撤退。 人们坐在牛车上,驱赶着牛群羊群。 还有许多人划着船,沿着通向北方的小河道尽量前行,再转换为陆路撤离。 渗透入约塔兰高地的北方联盟部族,他们在主动撤离自己经营许久的草场。许多人在埋怨,为何没有谁来阻止丹麦军队。 有一位来自北方的商人,他叫做佛德根。 没有错,就是这个家伙花了两磅金子的堪称疯狂巨款,买到了大商人古尔德精心订购的钢剑。 此人的产业就是找到南方的部族,大规模购买当地人的牛皮、羊皮,以及其他的畜牧业制成品,运到北方销售以牟利。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此人在梅拉伦集市附近的一座小岛也搭建了一些住房。 他雇佣了三十多名当地的穷人,专职为其加工皮革,做成生活用品再高价卖出去。其实这里所谓的雇佣,近乎于使用奴隶。 佛德根仅仅赐予他们食物和居住,就得到了他们的劳动。尤其是当大量皮革运到他的岛屿,这群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为了一把钢剑消耗了巨大的资产,佛德根觉得自己为了一件宝物斥巨资是值得的,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把钱再赚回来。 对于北方的思维亚部族联盟,许多人为了更好的放牧草场,不断的向南方移民。 他们沿着一条满是石头的河流,南下进入另一座大型湖泊。数百年后,这条石头河流的河畔,兴起了一座城市,成为未来瑞典的中南部冶铁重镇。 许多人定居在这里,逐渐形成了耶尔马伦部族,其所在湖泊亦是这个名字。 但耶尔马伦湖畔并非最好的放牧草场,更多的部族还在向南扩张,直到他们遇到了北上的哥特兰岛移民。 随着哥特兰人加入到丹麦人主导的同盟里,和平关系终结了。 五月初的时候,离开了梅拉伦集市的商人佛德根,他的小船队就进入了依旧繁荣的奥斯塔拉部族的港口,继而沿着河道继续向东,找到了格兰人的定居点。 佛德根在格兰部族建设了自己的贸易据点,多少年来他就经营与此。他一直觉得奥斯塔拉人把定居点安置在海岸,那里距离哥特兰岛实在有些近。 真是想不到,灾祸真的降临了。 在西方有一座巨大的湖泊,湖光山色郁郁葱葱,扩张于此的北方联盟的人们,称呼这个湖泊叫“维特恩”,是“森林之神”的名字。 维特恩湖有一条重要水道,河水一直流淌进布洛湾,也就是奥斯塔拉部族所在的港湾。 此地的地理环境不错,漫长的水道两岸愣是居住了多达五个属于北方联盟的部族。 这条水道,就是北方部族联盟天然的边疆,或者说,也是斯韦阿兰平原的边疆。过了这条河,再向南就是狭义的约塔兰高地了。 东方浓烟滚滚,自觉大事不好的格兰人首领决意带着族人逃命。 格兰人有着良心,首领宣布撤离的同时,也差人赶上那些奥斯塔拉逃亡的渔民,合股后继续逆流而上,通知上游的盟友们丹麦人来袭。 上游的盟友是否转移,已经不是格兰部族关心的事的。 “该死,十几年经营功亏一篑!你们都跑了,我可不想做丹麦人的猎物!”商人佛德根心有不甘,因为今年的生意还没好好做的,就已经被战争搅黄。 灾祸已经降临,他紧急带着购买的数量不多的皮革,以及一大堆块状干酪,将自己安置在格兰部族商铺里的所有细软竭尽所能的搬空,开启了艰难的逃亡之旅。 有五百多名格兰人,他们组成一支庞大的陆路行进队伍,穿梭于森林的夹缝中。 即便是商人佛德根,他也是这支行军队伍的一份子。 说来非常的怪异,北方联盟的商人们通常都是坐船行动的。哪怕是移民行为,船只也是主流交通工具。 这是碍于地理原因,此地并没有一条水道能畅通无阻的进入梅拉伦湖。 东方的港湾燃起大伙,没有人敢去侦查丹麦人在干什么,总之,从东方港湾撤回梅拉伦湖的捷径不复存在。 撤退的人们只能选取一个折中的手段,那就是在森林夹缝中步行长达七十公里,找到耶尔马伦部族。再由那里乘船回到自己在梅拉伦的老家。 至于那些撤离家园的格兰人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佛德根已经顾不得了。 佛德根的五十多人的商队,大家乘坐着二十多辆牛车,伴随着挪动的人群,磨磨唧唧的奔向耶尔马伦部族。 大家都是知道方向了,就是在毫无路径可言的地域前进,一天走不了多远。 事实也确实如此。 由于还要照理多达两千头的牲畜,队伍的速度被拖累的有些慢。速度慢可是慢,佛德根丝毫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所担心。 因为他的小商队里豢养着一批佣兵,至于格兰人,他们都是长久的朋友。 瞧瞧这支队伍,唯一能威胁到大家生命安全的野兽,见此阵势定是避而远之。 然而,当队伍撤离两天之后,一些衣衫褴褛的人突然出现。 “怎么回事?!一群奇怪的人?”躺在牛车上优哉游哉的佛德根听得手下佣兵的汇报,警惕地坐起来。 佣兵急忙说:“大人,也许我们应该采取戒备。” “戒备?是该戒备。让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记住,一定要守住我的财产!等回到梅拉伦,少不了给你们赏赐。” “遵命,大人。” 商人的佣兵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剑。那些格兰人也都操持起武器,甚至还拿出了割草的长柄大镰刀。 大家都是迫于丹麦入侵者的威压而逃难的,突然从森林里冒出一群人,谁能保证他们不是敌人? 一开始,只是十多人钻出树林的样子。远远看去来者普遍衣冠不整有些蓬头垢面,随着那些人的接近,其样貌已经彻底显现。 居然有不少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一些丧气的男人!更有一群没有大人看管的孩子。 越来越多的人从藏匿的林子里跑出来,他们在林间的草地狂奔,仿佛找到了什么宝贝。 哪怕是一群女人,她们急冲冲奔过来,也引得格兰人的矛头纷纷对准他们。 不明就里的首领立刻命令:“男人们都到前面来,准备好盾、剑和矛。女人们,你们看管好我们的牛羊!” 到底格兰人也是一支维京系的部族,他们人口虽少,在抵御进攻方面也是训练有素。 那些男人、女人还有孩子,他们多半是赤手空拳,少数的拄着拐棍。待其和格兰人遭遇,当场哭喊起来:“给我们吃的。” 不少女人跪趴在的地上,拉扯住自己的孩子,祈求持盾的格兰人施舍食物。 她们直接诉苦奥斯塔拉的陷落,以及自己近日来的遭遇。 “大首领,他们是奥斯塔拉人,很多人成功逃出来了。”有部众向首领紧急汇报。 “走!去瞧瞧。” 格兰人的首领一甩脖子,他领着十多人从盾墙中钻出来,直接蹲在一个可怜的女孩身边。而这个女人,立刻托举其襁褓中的孩子:“大人,至少请你救救他。我的孩子都要饿死了。” 首领放眼望去,这群衣衫褴褛的家伙纷纷坐在地上,怎么看都死毫无威胁。 “你们……真是可怜。看来我们的逃亡是正确的。”说着,首领接过那孩子,立刻吩咐部下:“给我找给乳娘来,救活这孩子。再那些干酪过来,快!” 他的部下立刻说:“但是大人,我们手里的粮食,也不多!这些奥斯塔拉人,你不觉得太多了吗?” 首领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他暂且将襁褓里的孩子还给孩子的母亲。他站起身后,看到了可是坐在草地上的大量人群,“啊!我怎么觉得,你们……比我的人都多?!” 一瞬间,格兰人的首领觉得自己的善心需要适可而止。毕竟,他们是盟友,但不是自己的部众。 即便作为盟友,那也是建立在奥斯塔拉部族还存在的基础上。如今这群难民的家园已经毁灭,格兰人有何义务供养他们? 给难民每人一点干酪,已经是恩惠了。 除非,自己的部众里,有男人愿意立刻接纳难民中的女人成为新的妻子。 格兰人奉首领的命令,将这群难民聚拢起来,尔后有人扛着一小麻袋而来。 首领站在一辆牛车上,以一副望着的姿态,面对一片难民大吼:“现在,我赐予你们食物,都过来领取吧。” 一瞬间,饥饿的难民纷纷涌到这牛车旁,紧接着,首领亲自播撒起麻袋中的干酪块。 就好似狼群撕扯猎物一般,饥饿的人们彰显出凶狠的本性。为了珍贵的粮食,难民们真就是凭着本事争抢。 年幼的孩子在嗷嗷大哭,孩子的母亲在尖叫,叫嚷声喊骂声持续不断。 那些逃亡的伐木工,他们竭力抢到食物,第一时间就往嘴里塞。 有的女人抢到一块干酪,即刻就有别的人试图夺走。 混乱的场面惹得站在高处的格兰人首领咬紧牙关。瞧瞧这群饥饿的人,为了吃的,他们居然敢撕咬同族的手指,以抢夺那点干酪块。 混乱之中,一个灵巧的身影钻入胡乱的人群。 她是两姐妹中的姐姐,即便腿部有伤,有了填饱自己和妹妹的肚子,只好以土拨鼠一般,贴着地钻进去。她挨了一些踩踏,抓到三个不大的干酪块,就往自己的衣服里塞。 女孩没有贪心,她知道继续赖在这里,不是被人看到怀揣食物惹来争抢,就是被同族人踩踏而死。 妹妹呆坐在地上,微风吹拂她的金发,金丝在湛蓝的眼睛前晃动。她毫不关心不远处的混乱,因为饥饿她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终于,她看到一个灵巧的身影笑嘻嘻的回来了,精神也振奋起来。 是姐姐! 女孩左看右看,悄悄从怀里拿出一小块干酪,警惕的又看看左右:“快吃。被别人看到,他们一定会来抢。” 妹妹二话不说,抓起这一小块就往嘴里塞。虽是有些臭臭的感觉,两个女孩因为饥饿已经将它完全忽略掉。 两女分食了一块,仍旧有两块被姐姐揣在怀里。哪怕姐妹俩依旧饥饿,为了以后的日子,在找到安全之地前只能省着吃。。 现在,已经没有人因为两姐妹是首领的孙女,再对她俩施以尊重。或者说,已经没有谁注意到,首领家族居然还有成员幸存。 “姐姐,接下来怎么办?我还想继续吃点。” “不行。我们还要留点吃的到耶尔马伦的港口。”姐姐抱着妹妹,安慰说。 “我们……能到吗?我没有去过那里,我……本来连咱们的海湾都没出过。” “我也一样。亲爱的,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但愿我们可以最终到梅拉伦,在那里碰碰运气。也许,梅拉伦的首领会收留我们。” “梅拉伦人……真的?” “当然。”姐姐的小手轻轻掐住妹妹的脖颈:“我们是奥斯塔拉首领家族的女人,他们会照顾我们的。以后,等我们长大了,结婚生下儿子,我们的奥斯塔拉就复兴了。” 姐姐的话,妹妹实在听不懂。 其实,在灾祸之前姐姐也不会说出这样成熟的话。哪怕姐妹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灾祸的威逼下,姐姐被迫成了“懂事的大人”。 第207章 格兰人的抉择与仁慈 当奥斯塔拉受袭的时候,七百多人逃进了森林。 难民中以女人和孩子居多,也有一部分懦弱的男人,更有一批早住在林间小屋的伐木工。 难民没有多少时间收拾细软,他们携带的粮食不多,普遍连炊具都没有拿。 所有逃出来的人,纷纷在森林中聚集起来。一群带着孩子的女人,推选起林子里的一些伐木人担任临时的首领。家园已经毁灭,接下来该去哪里? 一番商量后,许多人提议去梅拉伦部族。 因为人人都知道,整个联盟里当属梅拉伦人最为富有!何况,或许当大家到了梅拉伦,盟主会因为丹麦人的进攻勃然大怒,带领大军进行反攻,奥斯塔拉人失去的家园也能夺回来。 人们幻想着这样的结果,不断的自我安慰。 现实仍旧残酷艰难。 要去梅拉伦部族,必须首先赶到耶尔马伦部族,从那里上船后横渡整个梅拉伦湖。 难民中,有的人带着一些盘缠,有的人麻布口袋里还有一些生活品。 更多的人,在多日的跋涉中不是衣服磨开口子,就是靴子磨烂。 到现在,那两个小女孩的皮靴几乎损坏了。 自从被丹麦人放跑后,姐妹俩沿着之前逃亡的路径,找寻自己遗失的行囊。 当她们发现落在草丛中的麻布口袋,遗憾的发觉里面的陶土炊具已经坏掉了。总之口袋里还有一些燕麦,她们却已经无法煮麦子吃,唯有强行干嚼。 两个孩子孤独的在危险的树林中跋涉。 万幸的是口袋里还有两支防身用的匕首。到底她俩也是维京人,年纪较大的姐姐折断树枝,以匕首削出锋利的刃,以此作为行进的拐杖与防身的短矛。 她们最怕的就是林中的野兽,索性姐姐可没有忘记钻木取火的本事。 就在树林里过了两个夜晚,不知走了多少路,她们终于找到了已经聚集起来的人群。到了这个时候,女孩已经断粮,其他的族人的情况更为糟糕。 那些掉队太久的人,他们注定要死在树林里,成了狼或是熊的食物。 即便是聚集起来的人们,大部分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毅力继续前进。甚至已经有人吃了可疑的蘑菇,当众口吐白沫不停抽搐,不一会儿就不动了。不管是昏迷还是死亡,其他人真是爱莫能助。 两个孩子以麻布的罩袍罩住脑袋,她们脏兮兮的模样,已经破损多个口子的衣服,完全遮掩了她们本身的身份。 甚至连逃亡的族人们都无法甄别两个孩子的身份。 她们也一直在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生怕被几近疯狂的族人控制住后,从自己的麻布口袋里把所有的钱搜刮出来。 一小包钱财和仅存的几块琥珀,那是姐妹俩到了梅拉伦部族后保命的东西! 现在,两个孩子坐在草地上互相依偎,等候着大人们的举措。 一番疯狂的争抢后,的确有人当场被踩踏而死,还有的受了重伤。 更多的人因为太过于虚弱,根本没有抢到哪怕是一点干酪渣滓。 格兰人的首领依旧站在牛车上,面对着依旧乱糟糟的难民们奋力疾呼:“你们本是我们的盟友,现在我们格兰人已经尽了盟友的责任。我赐予你们一顿饭,之后的事情就是你们自己的,我已经仁至义尽。” 一瞬间,本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的人们慌了神。 那几名仗着身强力壮、成了难民队伍天然领导者的伐木工,就是他们在争抢中吃的最多。 现在也是这几人匆忙涌到趾高气昂的格兰人首领面前呼吁:“大人,我们恳请你,看在以往的关系上,再赐予我们一些食物。至少,要让我们平安的抵达耶尔马伦人的码头。” 首领态度依旧,“看起来你们的首领已经战死。你们几个是男人,居然背弃了自己的族人,你们凭什么活着?来人!将懦夫斩杀!” 首领看得出这几个家伙是领头的,虽是都是盟友,如今自己并不需要他们。冷血的说,除了这群难民中有姿色的年轻女人可以收编进部族外,其余人的死活,格兰人凭什么去关心他们? 伐木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有哀嚎,就被严阵以待的格兰人战士,以长矛当场戳死。 可怕的场面为其他难民看到。 不远处的两姐妹,她们看到了喷血的恐怖场面,不禁双双死死抱在一起。 “姐姐,这些人不是盟友吗?他们怎么会……” “亲爱的,不许哭不要看。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许多难民,大家觉得格兰人所谓赏赐的干酪,怕是最后的晚餐。慌乱之中很多人,尤其是抱着孩子的女人下意识的开始逃避,生怕被这群失去理智的“盟友”斩杀。 不一会儿,约莫五十名武士,他们将盾背在后背,剑和斧也插会腰带。 他们奉命走进走进难民群中,旋即开始近身检查所有的难民。 很快,一些年轻的女人被甄别出来,哭哭啼啼的被带走。 更有一些抱着孩子的女人,只见武人命令母亲抛弃自己襁褓里的孩子,或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强行就要将她带走。不忍骨肉分离的母亲死死拽着孩子,更有甚者,张嘴就撕咬起武人的手。 本是刚刚看到血腥场面精神被深深刺激的女人,现在,她们在竭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被格兰人带走,也必须带着孩子一起走。 但格兰人的首领并无这方面的意图。 首领派遣的五十名精壮战士,就是勒令他们在极短时间内,于难民中甄别出年轻的女人,以及快要长大的少女。 格兰人必须趁着夏季的温暖期,迁移到一片新区域建设新的定居点,以挨过不久后的严冬。 部族人员手头的余粮本就不多,因为他们几乎都是牧民,生产资料全是手头的牛羊。平日里,他们的食物也主要是牛奶制品,和部分与梅拉伦人、耶尔马伦人交易的麦子。牛羊被迫赶路,所以这段时间就不要奢望牛羊依旧能稳定产奶。 牛羊就是部族赖以生存的根本,为了自己的部族,首领可是舍不得宰杀任意一头牛,去帮助全部落难的奥斯塔拉人。再说了,就算是宰食牛羊,肉与血也是第一时间供应自己的族人。 否则,死的就是格兰人。 格兰人首领只打算在难民中拯救一些年轻女人,收编入自己的部族。至于别的人,他们都不值得拯救。 现在,格兰人武士对难民的甄选现场,恍若是选奴的市场。 大难不死的两个姐妹依旧蜷缩在一起,她们仅仅抱着不知如何是好。她们觉得格兰人已经不是盟友,和偷袭的丹麦人已经差不多一样了。 姐妹俩期待这格兰人赶紧消失,这样,两人带着有限的食物,再在行进路上,抓一点虫子,甚至抓获一只土拨鼠,应该可以挨到耶尔马伦部族。 到了那里,一切安全! 终于,一名格兰人战士注意到了两个蜷缩的孩子。 虽说两人都是麻布罩头,竭力装作不存在的模样,然而罩头无法掩盖住姐妹俩的金色长发。 战士走上前,毫无征兆的撩开麻布。 “两个女孩?很好,一个较大的女孩。”战士喃喃自语一番,一支大手突然伸过去,掐住姐姐的下巴。 女孩痛苦地呲着牙,流的热泪弄湿了战士是手。 “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你也很幸运。现在跟我们走吧。” 战士欲将姐姐拽起来,此刻妹妹直接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姐姐的腰。“不行,你不能带走她。” 此刻,姐姐也在竭力的挣扎,危机之中,她照着战士的手张嘴就咬。 “啊!”战士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扔掉手里的女孩。出于作战的本能,他挥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终究在见到两个女孩紧闭着眼睛抱在一起,拳头也松弛下来。 战士捂住增添一行牙印的手,怒气冲冲道:“喂,女孩,你想死在这里吗?我可以救你,但是救不了你的妹妹。现在跟我走,否则你很快就会被狼吃掉。” “不行!我们要死也一起死,我们不做你们格兰人的奴隶。你们和那些丹麦人一样,根本不是我们的盟友。” 姐姐的话可是冒犯到这名战士,只见此人蹲下来,木着脸就给姐姐一记耳光,将其完全打倒在草地。 “你居然敢说这样的话,亏你有些姿色。给你一个巴掌是警告你,现在跟我走。” 捂着脸侧卧在草地的姐姐,完全展露着杀人的眼神。妹妹急忙扑倒姐姐身边,结果一个不注意,妹妹的身子触碰到姐姐的膝盖。 谁能知道,女孩的右膝已经成了碰不得的地方。 “啊!疼啊!” 女孩尖叫一声,痛苦的轻轻撩开自己磨损得非常严重的裙子,暴露出已经在流浓水的膝盖。 见到这一幕,本是欲将女孩如拎野鸭那般带走的战士,完全停下了脚步。 他骂骂咧咧道:“真是个愚蠢的小孩。有些姿色就是有伤,我们可没有药来救你,很快死亡就会找上你!” 然后,这战士居然离开了。 坐在草地上的姐姐咬紧牙关,她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右腿,以缓解膝盖的疼痛。见得那武士已经走远,她又努力装作一副没事人一样,竭力摆出一副温柔的面庞安慰哭成泪人的妹妹。 她擦拭着妹妹的脸:“没事,我没事。我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可是,你的膝盖。” “没事,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甚至姐姐都没有想到,自己受伤的膝盖居然开始流脓了。这可不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确凿的原因,女孩可是明白,有些人的伤口流淌恶臭的脓液,倘若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伤者很快还会浑身发热,最后痛苦的死去。 这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败血症,也是各种部族战斗后受伤战士的主要死因。身处于南方边陲,姐妹俩都知道这个伤口的严重性。 事到如今,姐姐已经不害怕死亡。她觉得也许自己无法挨到耶尔马伦部族,不管怎样,自己这条命也许要没了,至少要保住妹妹的命。如果可以,最好把妹妹托付给善良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做奴隶。 格兰人在难民中挑选了四十多人,其余人等都被他们放弃了。 一直处于格兰人阵营里的商人佛德根,他一直在监视这群家伙的作为。 到现在,佛德根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觉得,格兰人完全在诠释什么叫伪善。 佛德根带着几个随从,直接走近依旧站在牛车上趾高气昂的首领面前。 “我的首领,你应该把所有的难民都救下来。我看到,你只是拉扯过来一些年轻的女人。其他人呢?你就看着他们饿死累死?” 首领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见对方对自己爱答不理,佛德根咬了咬牙,直呼首领名字:“奥克!你这是伪善,你以为救了一些人是光荣的吗?更多的人都要死了!你明明有能力救他们。” 被这样批评,首领可就不乐意了。 首领直接跳下牛车,一张老脸几乎贴到佛德根的脑门。“你说我伪善?你懂什么?!” 说着,他的唾骂喷了佛德根一脸。 “你!你身为首领,难道不希望部众更多吗?你现在完全有能力收留这些奥斯塔拉难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甘愿做一个小部族的首领?”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首领气冲冲反驳道。 “我明白的,你就是见死不救。你有那么多的牛羊,宰食一些喂养他们。你的部族很快就能突破一千人,难道你就不希望自己在联盟里有更大的话语权?” “不,你还是不懂。”首领撇着嘴,批评道:“我们也在寻找新的定居点,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给养。你说,我要宰上几头牛喂他们?凭什么?很多女人的丈夫战死了,她们就该去殉葬!我从其中挑选一些人,要用我们紧张的食物喂她们,已经是我最大的善良。你居然说我是伪善?好啊,佛德根,你是仁慈的,你来拯救所有人。” “我……”佛德根当场愣住。 首领继续穷追猛打:“你不是也跟着我们逃命吗?你有粮食吗?有了就给难民吃,去救活所有人。没有粮食,你如何救他们!要不,你用你拉车的牛犒劳他们。” 此刻,佛德根看看散坐一地的难民,他实在是力不从心。 佛德根情绪缓和下来,长叹一声说:“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也许,只有大商人能救活他们。” “你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我的朋友,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是一个商人!记住,你只是一个商人,做好自己商业上的事!我可不同,我是一名首领。我身为首领,必须在保护我的人活命的条件下,再谈救别人的事。” 冷静后的佛德根稍稍思考,他寻思着,倘若闹了灾荒,自己也肯定是囤积食物,优先养活自己的家人和仆人。若是到了危机时刻,即便是忠心耿耿的仆人也要给抛弃掉。 这就是现实。 换位思考,佛德根估计,倘若自己是格兰人首领,估计也能做出类似的所谓“绝情”的事。 第208章 奸商与奥斯塔拉人的第二次苦难 毕竟佛德根不是首领。 身为一介商人,在梅拉伦集市晃荡的时候,他乐意给脏乱街道上乱窜的那一小撮可怜的乞丐一些铜币,以获取施舍时的满足感。 有了以往施舍的经历,佛德根无法忽视掉静坐等死的难民们。 他可不是那种可以为了施舍有意倾家荡产的所谓圣人,他只是单纯的享受施舍带来的满足感。 现在,他也无法目睹一群盟友的难民凄惨死去。 救他们?怎么救? 难民们需要食物!如今唯一能迅速获得的食物,就是格兰人手里的牛羊。 格兰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他们不会慷慨拿出自己的财产。 不过,如果用钱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佛德根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他闭上眼睛想想,突然想到倘若因为自己的帮助,就会有一小撮难民跑到了梅拉伦,告诉当地人是谁是救命恩人。 佛德根觉得,自己在商人中间,应该会落得一个好名声。毕竟,大家聚敛了很多财富,都是“乐善好施”的。 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大商人古尔德,正是想到了这个老家伙,他突然间想到了在闲聊中,从古尔德那里获悉了一个计划。 突然间,仍犹豫不决的佛德根狠狠跺了跺脚,面对着格兰人首领,态度坚定的说:“我决定了,我要竭力救人,我要把难民尽量带到安全的所在。” “啊?你这是图啥呢?”首领张着大嘴一脸疑惑的问。 “图啥?图的就是一个名誉,还有一个秘密。” “哦,那你真是一个仁慈的人。也许你觉得自己可以收拢他们,然后自己去做奥斯塔拉人的新首领。” “谁知道呢?”佛德根耸耸肩,“对你,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说,什么要求。” “我要一些牛。” “你!”首领当即一脸青筋:“你就是馋我的牛,你真是个恶人。” “哦,息怒我的朋友。”佛德根故意敞开自己的袍子,展示精致的皮带上挂着的麻布包:“你瞧,我会付一个好价钱。我的朋友,你到了新的地方开辟定居点,一定也缺钱。” 艰难时期最重要的是食物和衣服,格兰人首领捏着下巴,考虑到进驻新的领域拓荒,势必要开始和耶尔马伦人打交道,那种时候没有谁会嫌弃钱多。 首领打量一番佛德根,故作为难的说:“我可以卖给你一些牛,只能卖给你一点点。” “那也行。” 现在正是敲竹杠之时,首领闭眼一想道:“这群难民的人数太多,依我看他们每天都能吃掉两头肥牛。很抱歉,我只能卖给你两头。” “你!居然这么吝啬。” “一头牛我定价两枚金币,或者是二十枚银币。” “啊?这么贵?我五个银币都能买你一头牛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配合。你这是在抢钱。”佛德根气氛道。 “抢钱?”首领吹着自己的胡须亦是做出愤怒的表情,他把脸凑过去威胁说:“危难时刻,我们完全可以把你的商队劫了。你瞧,我并没有下令这么做。佛德根,趁我现在仍是仁慈的,你不要惹怒我。” “你!”再看这个老家伙瞪大的眼睛,佛德根只能认怂。 佛德根的商队,那些牛车还拉着一批的牛皮、羊皮,车队里更有自己随身携带的盘缠。 还有自己腰里的宝贝的剑。 倘若惹恼的格兰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化身成为与丹麦海盗一模一样的存在。 认怂的佛德根乖乖拿出四十枚银币,从格兰人手里牵走了两头有些瘦的老牛。 宰食两头老牛就能救活所有难民?那是不可能的。 格兰人把难民里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些年轻女人带走,剩下的仍有一批身体状况欠佳,只要吃上一两顿饭就能最终活命的人。 佛德根亲自这便亲自走进难民。 他看到了,一些母亲怀抱着她们的儿子、女儿。母亲一脸痛苦与无奈,嘴上嚷嚷着救助。孩子的眼神则是空洞的不知所措的。 佛德根站在难民中间,他眉头紧锁露出深深的皱纹。 他的佣兵首领匆匆走来,汇报说:“大人,还有很多带着孩子的女人,一些无助的小孩,都要带走吗?” “带走?说得轻巧,我们救不了全部。” “那么……” “你带着兄弟们,尽量把难民聚拢到我这里。还有,再带几个兄弟把那两头牛宰了,立刻开始烤牛肉。” 他部下立刻传达金主的命令,感觉遇到大善人的难民,也纷纷挪向这位衣着华丽、被许多战士拥护着的高贵者。 饥饿、疲惫依旧左右着难民的精神,他们坐在地上不断的苦苦哀求贵人赐予一些食物。 这时,佛德根急忙笨拙的拔出他精美的佩剑。剑锋嗡嗡一响,战士们在佩服金主的好剑同时,难民们纷纷安静下来。 他高举着剑,仿佛自己是一名战士,就是大肚子与形象完全不符。 “你们这些奥斯塔拉人,我只能拯救你们中的一部分。你们中可有带着钱财的人?带着钱的跟我走,我可以赐予你们烤肉。” 好像难民都没听明白似的。 佛德根再度大吼:“带着银币的,跟我走!我卖给你们烤肉!” 钱?其实很多奥斯塔拉人确实是带着一些钱逃命的。 甚至有一些人,麻布口袋里可能还有十多枚银币。 只是部族里最富有的那些人,往往也都是最勇敢的。他们用钱购买和制作的皮甲、锁甲与五花八门的武器。一些族人甚至花大价钱制作了弓。 毕竟在北欧世界,当前的时代优秀的弓匠太少,制作一把单体橡木弓和一些箭矢,都要花不少钱。 发觉可以用钱来买肉吃,纵使支出的钱再多,烤肉是实实在在吃进了肚子。 这个有些肥胖的商人,不管怎样都比那些格兰人仁慈太多。 包括那一对姐妹在内,在获悉可以用钱买吃的,姐姐恍若瞬间忘却了腿疼,艰难的拉起妹妹,就跟随着挪动的人群。 然而,还有许多人,他们手上并没有钱,他们已经一无所有。 为了活命,他们也爬起来,试图趁乱抢一块肉啃啃。 约莫三百人跟着佛德根走,面对如此多的难民,他坚信这里面肯定有想吃白食的。 除却意欲吃白食者,其余人的身上是否带了很多钱呢?根据以往对奥斯塔拉人的了解,佛德根相信莫看这群受难的人非常可怜,搞不好他们一个个都带着沉甸甸的银子。 商人嘛,在商言商。 因为一场骚动的结束,戒备的格兰人松弛下来,这时候天色也有些晚了,继续赶路并不是好选择。 格兰人就地扎营并点燃篝火,一些族人更是趁机驱赶着牛羊突击放牧。 另一处树林的边缘,佛德根在此建立营地。 除却那些死在踩踏事件中的难民,大部分人聚集到他的“烤肉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置于火苗上炙烤的牛肉,不停流着哈喇子。 在佛德根的授意下,他的人对牛肉的处理非常的彻底。 作为苦劳,他的卫兵拿走了两头牛身上最好的肉,其余的乱七八糟的可以吃的部分,皆放在火上炙烤。 哪怕是散发着强烈内脏气味的牛肠子,如今,它也成了可以供人活命的香饽饽。 甚至还有牛血。 天色逐渐暗淡,牛肉也开始陆续烤熟。再看看现在的局面,哪怕是抱着孩子的女人而今也成了恶鬼。 饥饿之下人会失去理智,佛德根估计,倘若不是自己的部下皆剑盾在手,哄抢早就发生了。 他确实给部下下令,但凡有试图抢掠者,无论是怎样的人,立刻处死毫不姑息。 蓬头垢面的人们,眼巴巴的看着飘香的牛肉。站在最前沿的有一群女人,她们的布裙磨损的很厉害,暴露半截的腿部也满是伤口。 她们如今已经忘却必须遮掩住身子,她们的脑袋里只想着吃肉。 一名战士奋力抓起一根木棍,这上面可是串着约莫三十公斤的烤肉,仅从外部来看,肉已经烤熟。 见状,佛德根立刻发号施令:“肉已经好了。带着钱的人走过来吃肉!卫兵!让她们亮出钱财,只有带钱的放行。” 于是乎,开始有女人亮出自己的钱袋子,里面有着一些银币,第一个食客被放了进来。 她走近趾高气昂的佛德根面前,拿出自己的十多枚银币,弱弱的问:“大人,这笔钱够吗?我……我还有两个孩子。” “你?”佛德根爽快的收了钱,示意手下割下两个拳头大的烤牛肉。 面对这块肉,女人脸上充满了难色:“这……大人,能再给我点吗?我要去梅拉伦,我还要去耶尔马伦雇船,我需要些钱,我需要多一些的食物。” “更多的肉?不行。” “哦!大人,看在我们都是盟友的份子上。”说着,女人直接跪下来。 看到她苦楚的脸,佛德根动了恻隐之心。但是看到那些虎视眈眈如同饿狼的眼神,他也冷酷起来。 毕竟肉就这么多,倘若格兰人给的是两头肥牛情况还好,明明就是两头瘦弱老牛。 再说了,自己的三十个护卫的武士,倘若不给自己人好待遇,他们会不会造反呢? 越是这么想,佛德根越是觉得格兰人的决策是多么的正确。 这个时候,必须冷酷。 见得他无动于衷,女人的嘴也臭起来:“你好像是梅拉伦商人。只有你们梅拉伦人才这样,你们简直就是奸商。” “奸商?算了吧。”佛德根持剑对准她的脸:“我可以给你更多的牛肉,但是你和你的孩子,都要做我的奴隶。” 此话无疑是晴天霹雳! “我们不是盟友吗?你不该给我们这样的待遇,不该让盟友去做奴隶。你们梅拉伦人不能这么狠心。” “不!我是仁慈的。你的这点钱只够买这点肉。你想吃更多的牛肉?可以啊。我甚至还能把你送到梅拉伦的港口,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如果你给我一千枚银币,我能全程护送你,可惜你只有十五枚。 我不会要求你做奴隶,但是未来的几年你和你的孩子都要为我做事,之后我可以还你自由。 我觉得这个交易很公平。难道你选择现在就饿死?那几个带头的男人已经死了,格兰人不打算救你,只有我可以救你。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毫无姿色可言,佛德根说狠话的同时,也是抱怨那个格兰人把长得漂亮的女人全带走了。 女人丝毫不领情,她拿了牛肉愤愤道:“我不会做你的奴隶!你是一个奸商!”说罢,她转身狠狠啐了一口痰。 看着此人倔强的模样,佛德根心里腾起一团火,眼皮也不住的跳。他恨不得当场戳死这个对恩人不敬的女人。 奸商?为难时刻钱还是钱吗?饿死了,就是坐拥一座金山,能在冥界享用吗? 那女人离开后,第二个女人被放进来。 这女人更加大方,居然掏出了二十个银币,面对自己苛刻的牛肉供应量,她毫无怨言。此情此景佛德根如何不震惊?看来自己确实是一个大奸商。因为格兰人提供的一头老牛也才二十个银币。 佛德根有些惊讶于难民手里藏匿着不少钱财。 有十多名女难民拿到烤肉退走,她们先是把肉分给自己饥肠辘辘的孩子,然后自己吃剩下的。 那两个女孩背靠大树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这慈祥的一幕,眼神里满是羡慕。 妹妹嘟囔说:“姐姐,要把我们也去买点肉吃。” “不,亲爱的。我们太弱小了,要等到最后。” “为什么?我很饿。” “再忍忍,我们再看看情况。”说这话的时候,姐姐被罩袍遮掩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打磨得晶莹剔透的高档次琥珀。 陷入极度的饥饿,人往往失去理智。 很多穷困的难民,纵使是一些女人,她们或许打不过持剑的战士,对付自己同族的女人怎就不行。 骚乱来得毫无征兆。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手持牛肉的女人和孩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人们开始尖叫,争抢引得她们大打出手,顿时哭声喊声一片。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古尔德也大吃一惊,而接下来的事更为疯狂!这群饥饿的难民,他们见到难以抢到一块肉,就开始冲向烤肉现场。 现在,已经没有人畏惧战士的剑了。 “该死!防御!快防御!来一个刺死一次!”佛德根从未见过这般狂野的场面,他的卫兵们也是大吃一惊。 战士的本能作用于卫兵的脑袋,现在敢冲击烤肉摊子的都是敌人。 争抢食物的人,或是被盾打倒在地,或是被剑当即戳死。 这群职位佣兵,干的就是杀人的活计,办起事来总是干净利落的。 但也架不住难民人多,仍有一大群人冲向了烤肉摊,无所谓火焰的炙热,开始枪托烤肉。 见此状况,佛德根也发了狠,当即下令:“兄弟们,将所有抢夺者全部斩杀!他们已经不是难民,他们都是要抢掠我货物的敌人。兄弟们,等到了梅拉伦,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枚金币!” 接下来,就是卫兵的疯狂。 他们成为高效的杀戮机器,一时间,佛德根的营地一片恐怖。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血水也渗透进了草地。 牛肉?不!所有的烤肉摊子都垮掉了。还有的被刺中的难民掉进了火坑,很快变化了狰狞的着火的人。 “姐姐,他们怎么了!我好怕!” “该死!我们快躲躲!”生怕陷入混乱不明不白死掉的姐姐,拉着妹妹躲在大树的阴影里。 两姐妹又是大难不死,同样没有遭殃的,正是那些没有参与到哄抢行动的难民。 见得哄抢已经被最暴利的手段遏制住,气急败坏的佛德根大声命令:“兄弟们,适可而止!你们把尸体都抬走,我们的烤肉继续卖!” 还活着的难民陷入惊恐中,夕阳下尽是他们呆坐的身影,很多人觉得自己即将被斩杀,完全不知所措。 很显然,商人并不想继续施展暴力。 尸体纷纷被抬走,一些已经被烤糊的牛肉,被从火堆里翻出来。 持剑的佛德根摇摇晃晃,在五名佣兵的护卫下,走近惊恐的难民。 他低沉的嘶吼:“现在,捣乱的人已经死了。你们呢?是想活还是想死?想活命的,带着钱来。不管多少钱,我卖给你们的牛肉。记住!再敢哄抢,当场刺死!” 原来是这样?一些一度吓傻的难民,拿着钱踉踉跄跄的涌过来。 毕竟,是真的饿呀! 第209章 卡洛塔与艾尔拉 难民的数量锐减了不少,而且,佛德根的卫兵在搬运尸体的时候,顺便又在尸体身上搜刮到了一些钱。 剩下的难民变得非常好管理,然问题也来了,这群人并不富有,剩下多是些带着孩子的穷困的可怜女人。 她们多是非常饥饿的,手里也基本没钱,她们无所谓地上的殷殷血迹,也畏惧战士的剑,唯有一双双眼睛盯着烤肉。 有五十多名女难民花钱买到了肉,她们很有骨气,佛德根也不想为难她们。这些女人声称,就是中途饿死,也坚决不给佛德根做奴隶。 虽说佛德根一直在辩解,不过是带她们去自己的皮革作坊做几年工人,期间还有吃有喝。 然而,见到刚刚可怕一幕的她们,根本不听佛德根这一套。她们拿了肉后,除却谩骂奸商外,再给佛德根安一个屠夫的名声,闹的佛德根也非常无奈。 明明是这群难民自己爆发骚乱的,一群人趁乱主动袭击,自己的自卫也算屠夫行为? 至少,现在不存在哄抢的可能性了。 香起飘进了林子,那两个大难不死的女孩,被这香气所吸引。 姐姐弱弱探出头,见得现在的状况终于长舒一口气。 “亲爱的,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是去……买肉吗?” “当然。走吧。” 说罢,姐姐拉扯着妹妹,开始一瘸一拐的向重新做好的烤肉铺走去。 见得两个小孩走来,卫兵又采取了戒备。 因为金主的决意是绝对的,任何试图抢夺烤肉者皆是强盗小偷,这种人在任何地方都是要被处于极刑的。 一名强壮的战士不怀好意的拦住两个孩子。 “站住!你们想吃肉?有钱吗?” “有!”姐姐勉强说道。 “先把钱亮出来,让我看看。” 姐姐无奈,只好拿出自己保存很好的小麻布包,她拉开绳子,亮出里面的金币、银币与琥珀。 夕阳根本无法遮掩金币那漂亮的光泽,何况还有打磨得几乎成了完美圆球的琥珀! 卫兵绷着嘴,伸出右手:“给我一块琥珀,我放你们过去。” “你!”姐姐呲着牙,碍于自己身子的虚弱,只得交出一块琥珀。 这时候,有士兵大喊:“博德森,你在干什么?让那两个小孩离开!” “不!我的兄弟,这两个孩子有钱。” “哦,那就放进来吃肉。” “快走吧。”说罢,此佣兵还拉下女孩的罩袍,发觉到居然是两个女孩。 女孩掌握着一包金银珠宝?真是不可思议。 不由得这个佣兵狐疑,姐姐拉扯妹妹,继续忍着腿疼竭力跑开了。 两个孩子虽然因为长时间的奔波闹得浑身脏兮兮,当她们拉开头上的罩子,就露出了她们的金色发辫,以及辫子上漂亮的银发卡。 见到突然跑来两个孩子,已经在啃肉的佛德根也吓一跳。 “两个女孩?你们两个有钱吗?”佛德根瞪着眼睛狐疑,并下意识的观察两个孩子的脸。“哦?你们两个倒是不错的孩子。很不错……” 听得这话,姐姐明明站在火苗前,突然感觉一阵恶寒。 佛德根也注意到了两个孩子头上的发卡,他估计到了一般的小孩岂有这样的装饰?她们应该是有钱的。 “想吃肉吗?”他故意问。 此刻,妹妹竭力的点头,弄得姐姐有些不自在。 “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少钱。”说着,佛德根眼神示意自己的部下,垂下的左手也伸出四根手指。 很快,有四名武士突然站在了两个女孩背后。 见此情况姐姐着实也吓了一跳。 “你,是想控制住我们?” “不。”佛德根摇头否认,“先让我看看你的钱。” “好……好吧。” 姐姐打开了自己的口袋,里面的金币和球形琥珀给予佛德根的完全就是震惊。 “这些钱,能买到一些肉吧?”女孩警惕的问。 “哦,当然可以买到。你先把钱给我。”佛德根说。 见状,姐姐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两枚银币:“你看,够不够。” “你在逗我吗?你还是真的不懂?”佛德根故意摆出不悦的架势。 “难道真的不够吗?!” 佛德根继续施以眼神,一瞬间,女孩手里的麻布包就被一佣兵夺走。大手亦是扣在两个女孩瘦弱的肩膀,佣兵已经将她俩完全控制住。 佛德根拿到麻布口袋,他特意挑选出其中的两枚晶莹的球状琥珀:“真是个宝贝啊。真是价值连城。” 女孩中的姐姐着实是受不了,她大喊着:“你把我的琥珀还给我。金币可以给你,琥珀还给我。” “你的?”佛德根非常娴熟的将两枚琥珀揣入怀中:“真的是你的?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女孩本来想说自己和妹妹都是奥斯塔拉首领最后的家人的。但是瞧见这个所谓的善人也有着弑杀的嘴脸,倘若真的告知他真相,可不是糟了? 她谎称说:“我们……我们是牧羊女。” “牧羊女?真的?” “真的!” “不对吧。区区牧羊女,怎有金币?怎有琥珀?依我看,你们两个是盗贼!” 一听这个,女孩情绪更为激动:“我们不是盗贼,你不能污蔑我们。” “那么你的金币从哪里来了?” “是我们捡的?” “不见得吧。”佛德无法断定两个孩子是扯谎,但是自己还有别的想法。他又故意威胁说:“你知道梅拉伦人对付盗贼是什么手段吗?拉到湖边,砍掉脑袋!或是绑上石头沉入湖里。还有绑在木头上,被烧成灰!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们两个小盗贼?” “你!你这是污蔑。你不能污蔑我们的清白,就可以杀死我,但是不能污蔑我。”此刻,姐姐都已经气红了脸。 佛德根见状,想不到这女孩心性如此之刚烈?这样的孩子也算是罕见了。 越是这么想,他就对这对姐妹更加感兴趣。 “好吧,两个孩子。也许你们确实不是盗贼,我也可以绕过你们的性命。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姐姐的心情稍稍缓和:“那是什么?” “你们跟着我,我可以一直养着你们。你们再不用去放牧,每天都有足够的食物,可以睡在温暖的皮垫子上。” “你……难道是缺女儿吗?”姐姐已经猜到了这老家伙的深层目的,她故意换个法子问。 “女儿?岂不是最后便宜了别人?”佛德根揪着自己的胡须:“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小,难道不知道我的意思吗?” 确定了这个男人的目的,姐姐又呲着牙:“你要让我们做奴隶。不行!” “哦,一只小狼?不用担心,你会变成我忠诚的小狗。” 佛德根示意部下,一名佣兵立刻掐住了妹妹的脖子,突如其来的情况,闹的妹妹大声哭泣,也令姐姐投鼠忌器不知所措。 佛德根反而趾高气昂:“我这是在给你们活命的机会!你们两个没了父母,要不是遇见我,可能明天就变成了森林狼的食物。再说了,我也不是让你们作为的奴隶,以后我还会温柔的待你俩,怎么就不好了?难道,还想宁愿继续饿肚子吗?” 说到饥饿,两个孩子如同条件反射般肚子咕咕叫。 妹妹依旧在哭闹,自己还被控制住。 佛德根拔出自己的宝剑,厉声呵斥道:“给我跪下。” 姐姐依旧咬着牙,怒目圆睁的看着趾高气昂的家伙。 “给我跪下。” 倒是女孩身后的战士见得金主的愤怒,狠狠将这个不屈的女孩压了下去,结果女孩受伤的膝盖突然触地,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直接弄得她抱着膝盖满地打滚,不停哀嚎。 佛德根吓了一跳,当即埋怨佣兵:“你是这么回事?为何这么用力。” “大人!我真的没用力啊。” 此刻,控制住妹妹脖子的大手松开了,那名佣兵也在看着痛苦中的女孩。 结果反倒是妹妹突然跪在地上,流着泪含糊不清的哀求:“主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她腿上有伤。” “你叫我什么?”佛德根欣喜的问。 “主人。我的主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 “相比起你的姐姐,你更加聪明。很好。” 佛德根收了剑,径直走近依旧痛苦打滚的女孩,亲自就控制住了她,然后,亲自撩开了她破损的裙子,看到了化脓的膝盖,不禁大吃一惊。 “你!你这个孩子,难道从奥斯塔拉毁灭后一直坚持到现在!?你很快都要死了!”惊呼之后,佛德根即刻抓住女孩的小腿:“哦,谢天谢地,你还没有得病。” 他所谓的得病就是败血症,虽然不懂原理,他可是知晓一个人倘若受了严重外伤没有好好救治,最多一周后就发热而死。 情况突然变得有些棘手。 佛德根也算是个老江湖了,即便两个女孩满脸是土又衣衫褴褛,好看就是好看,透过这些秽物,他看清了两个孩子的清秀。 由于并不存在止疼药,佛德根只能差人将这可怜的女孩拉到一边,令其先安静的坐一会儿。他立刻赐予女孩的妹妹一些烤肉,见到那孩子已经拼命啃食起来,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妹妹居然如此没有骨气,竭力展开眼睛的姐姐心在滴血。 姐姐休息了一会儿,腿部的疼痛有所缓解。 佛德根蹲在她的面前,非常奇怪的摆出一副温柔舒缓的表情,而他的手里,还拿着半截烤牛小腿。烤肉的香气窜进女孩的鼻子,哈喇子已经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淌出来。 “想吃肉吗?”佛德根故意摆弄牛肉问道 女孩不说话。 “我其实知道你很像吃肉。孩子,你的腿有非常严重的伤。你这顿肉可以不吃,你依旧不会饿死。但是明天,你一定会浑身发热,你会可怜的死去。到了那个时候,你姐妹怎么办?” “怎么办……”姐姐勉强:“她已经喊你主人了,我……只求你好好待她。因为她是……” 本来姐姐觉得已经无法再隐藏,她想说明自己身份的,非常不凑巧,佛德根打断她的话,庄重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有一个朋友,那个男人与北方的罗斯人有很好的关系。现在罗斯人需要大量的仆人,也许我的朋友会将梅拉伦街头上所有的乞丐全部带走,那些濒临饿死的人会得到罗斯人的保护。 我看到你们奥斯塔拉人糟了难,你瞧,你们还有很多人没有着落,甚至连钱财都没有。 格兰人根本不想救你们,现在能救你们的就只有我。 我会尽量将他们全部带走,我会将一些人交给罗斯人,罗斯人当然会给我一笔钱,因为我可不会白白的将你们这群人送到梅拉伦的港口。 我还会留下一批人为我干活,偿还欠我的债务。 唯独你和你的姐妹有所不同。” 姐姐听懂了一部分,按照她的理解,这个老家伙仍是个奴隶贩子。想想自己,部族首领的孙女居然也成了奴隶?! “我们是你的奴隶,真是可悲。我宁可自杀,也不会……” “你……你这孩子怎么像是训不好的驴子?”佛德根周紧眉头,直言说:“你几岁了?你妹妹几岁了?” “我……我九岁,我妹妹七岁。” “九岁?你难道不知道一个女人十二岁就必须订婚?听着,我会养着你们两个,你们终将是我的妻子,你们将陪伴我的后半生,我会非常疼爱你们俩,会赐予你们地位。不要叫我主人,你要叫我大人。” 姐姐知道此人就是这样的目的,现在,她实在可悲自己只是一个女人,不能像兄长、父亲、爷爷那样战死,活着不过是继续受辱。 “难道我的要求还不能让你满意?你知道吗?我从没有对一个小孩说这么多话。你要明白,如果你死了,你的姐妹就永远失去了你。” “我……”女孩的眼睛不停的颤动,佛德根知道她坚硬的内心终于动摇,顿时一种小狼调成忠犬的征服感浮上心头。 难道说这女孩真的屈从了? 不! 当佛德根昧掉她们珍贵琥珀的时候,当目睹此人下令弑杀的时候,女孩已经对他完全失望。但是,还是要活着!哪怕是为了妹妹。 女孩弱弱的问:“你,真的会救我们?” “当然,我会立刻给你救伤。现在,你要喊我一声大人。” “大……大人。” “什么?我没听清楚。”佛德根故意把耳朵凑过去。 “大人!”姐姐终于说出她最不想说的话。 佛德根,他笑出了声。 “哦!我的孩子,你和你的姐妹都将得救。也许,我需要立刻给你们两个取上一个新名字。” “不!我有自己的名字。” “是嘛?牧羊女也有名字?真是奇怪。”话是如此,佛德根完全觉得这两个女孩的身世并不简单。不过自己已经得到了两个宝贝,她们以往的经历完全不重要。 “我有名字。”女孩强调。 “你叫什么?” “我是卡洛塔!我的妹妹叫艾尔拉。” 第210章 真正的战士是无法被束缚的 佛德根立刻就记住了这两个名字,他又捏着胡须细品着:“卡洛塔,艾尔拉,很好听的名字,就像你们两个人的脸,很精致。即便你们脸上都是泥,我看得出你们的景致。卡洛塔,你有一个温柔的名字,但是你却像是一只野性的小狼,我很喜欢。哦,卡洛塔,艾尔拉,你们得救了。现在,接过这只牛腿,很快,我的人会给你疗伤。” 油滋滋的烤肉摆在女孩卡洛塔的面前,这一刻,什么理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她开始肆意啃食起来,恨不得塞满整个胃囊。 但是她的灵魂深处,从不接受自己和妹妹将是那样的命运——给一个普通的商人做小老婆。 卡洛塔,一个来自古日耳曼语的古老词汇,是形容男人强壮的阴性词汇,虽用于形容女孩的贤淑温柔。 但身为姐姐的卡洛塔,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去做一个,未来专注于家庭生活的女人。 父母兄长皆以死去,而今能相依为命的之后妹妹艾尔拉。 艾尔拉,又是一个好名字,那是一个女神的名字,象征着冰消雪融冬天到来。 妹妹拥有这样的名字,恰是因为她确实是冬季出生的。不得不说,妹妹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有她温顺的性格,着实给人带来舒舒服服的感觉,就像是给她命名的那位女神“艾尔”。 看起来姐妹两个得到了拯救,出于对利益的追逐,佛德根有意救助更多的人。 再将难民身上最后一点钱都搜刮殆尽,最后之前的,也就是难民自己。 出卖自身以求活下去? 艰难时刻,许多母亲祈求佛德根,无论如何,也要救活年幼的孩子。 佛德根做出了肯定的答复,他收拢了难民中的四十多名约莫六七岁的小孩,他们有男有女。 似乎这群小孩都要沦落为佛德根的奴仆?实则不然。 他觉得一群小孩没什么利用价值,归根结底自己是为了求财,自然要想办法以接近低廉的代价用到一群可靠的劳动力。 有一群女人买了牛肉,严词拒绝佛德根的决意。 还有更多的女人,她们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活下去。 佛德根挑选了近三十名看似有些力气的女人,而这些人连带她们自己的孩子,都将作为皮革工人,但佛德根只会支付饿不死人的食物。 至于四十多名小孩,他们都是一种货物。 古尔德那个家伙不是在想办法在梅拉伦集市搜罗五花八门的人,以运到罗斯人做奴仆吗?这群小孩统统扔给他,自己还能捞到一笔钱。也许这样做的,佛德根觉得今年自己的损失不会很多。 一大群难民啃食着手里不多的牛肉。 一堆可怜的尸体被扔到树林里,没有人为之埋葬。 另有一群难民,他们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坐在噼里啪啦的篝火边,佛德根不禁想起白天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他再看看不远处的草地,那里的点点篝火,就是格兰人的营地。 他啃完了肉,唾骂一番格兰人的吝啬,又痛快的抱着皮革水袋,痛快灌着麦酒。 他喝得有些微醉,这边呼唤起那个最小的女孩。 “艾尔拉,给我过来。” 女孩只是看看佛德根,然后她的眼神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姐姐。 “艾尔拉,听话,给我过来。怎么能不听话?” 毕竟佛德根也不是个大恶人,他现在就想着扮演一位父亲角色,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玩意,舒缓一下惊心动魄的内心。 然而,吃饱了的艾尔拉麻溜的窜到姐姐身边。 “姐姐,我有些害怕那个家伙。” “别怕。”卡洛塔侧过脸,悄悄说:“我们还是要抓住机会逃跑。” 这时候佛德根居然晃晃悠悠走过来了,吓得艾尔拉打着哆嗦紧紧抱住姐姐的胳膊。 一个有些肥胖的家伙蹲下来,看着这对受惊的姐妹。 “都叫我大人了,怎么还觉得我是恶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人。卡洛塔,休息好了吗?”佛德根摆出关心的模样。 “我……”女孩冷静想了想,“我好了,大人。” “很好。”说着,佛德根略微撩开女孩严重破损的裙子,亮出她负伤的膝盖。“接下来该给你治伤了。卡洛塔,忍着点。” 随后他嚷了一嗓子:“我的佣兵队长呢?!奥克斯,给我过来!” “我来了。”很快,一位身着皮甲拎着啃到一半牛腿的壮汉来了。 佛德根即刻指着女孩的伤腿:“你瞧,真是非常的危险。奥斯克,现在是你工作的时间。” “大人,让我给她治伤?哦,你知道的,我的手段会很严厉。我就怕你的金丝雀活活疼死。” “不碍事。这孩子就以这样的伤势走了好多天,一定是神将她赐予我,她不会死。”说着,佛德根微笑着看着卡洛塔:“你能忍受一切痛苦,对吧。” 女孩没有回答,不回答就是默认。 “开始准备吧,我的队长。” 强壮的佣兵队长有着自己的一套治疗外伤手段。 一名战士总要面临各种外伤,在并不存在抗生素的时代,外伤医治不及时,死亡就是必然。这个时代亦是不存在细菌概念,也就不存在酒精杀菌的概念。而酒精,维京人能把麦酒的酒精含量精酿达到十度就非常困难了。 佣兵队长这位刀尖舔血的老家伙,他皮甲之下可是五花八门的伤口,还有几处伤口有着非常严重的片状疤痕。 此人折断一根树枝,削去树皮后扔给女孩。 “小孩,不想咬断舌头,就用牙咬着它。” 卡洛塔猜到了此人的意图,慌忙抓着木棍就塞进嘴里,罢了眼睛也紧紧闭上。 在佛德根凝视下,佣兵队长娴熟的拔出自己切肉的匕首,然后左手紧紧抓住女孩纤细的小腿。他将刀刃在自己皮甲上使劲磨蹭几下,然后,刀尖小心翼翼贴到女孩浓重的伤口。 “小孩,接下来会很疼,注意不要咬断舌头。” 还没等卡洛塔反应过来,佣兵干净利落完全挑开了女孩膝盖的肿块。 而这时,卡洛塔疼得呜呜直叫,她的身子在拼命颤抖,左腿不停的踢踏。 佣兵见状急忙大吼:“大人,快按住她的左脚。” 佛德根毕竟不是战士,他吓了一跳后,才慌慌忙忙按住女孩的腿。 没有麻药,甚至安慰的草药都没有,更不存在消毒剂。 佣兵就在以最简单粗暴的手段,给女孩的脓包做着引流。这样的操作佣兵觉得一个真正的男人理应面不改色,事情发生在一个小孩身上,她居然没有疼得昏过去,真是一个奇迹。 佣兵完全割掉了脓包,他还用刀刃竭力刮掉里面的脓血。 直到内部苍白的组织暴露在篝火昏暗的光下。 佛德根心脏持续狂跳:“都弄完了?” “不,大人。你瞧,这是感谢神的怜悯,看来这孩子只是一次严重的擦伤,她并没有更深的伤口。” “哦,所以她已经获救了?不会再有发热的病?” 佣兵竭力摇摇头,然后看着金主:“大人,我很抱歉你的金丝雀将有一个伴随一生的伤疤,甚至,还会让她未来走路有些歪歪扭扭。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她还是要发热而死。” “赶快去做,我要她活着。”事到如今,佛德根没有别的选择。 不一会儿,佣兵拎着自己烧红的剑而来,紧接着,它贴在了女孩腐烂的伤口上。 当炙热的剑与膝盖接触的一瞬间,除却传来可怕的吱吱声,还有女孩那几乎控制不住的颤动。 哭丧着脸的妹妹艾尔拉紧紧抱住姐姐嚎啕,而卡洛塔几乎要把那根木头咬成碎屑。 佣兵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免女孩死于发热病。实际呢?炙热的剑烧焦了腐烂的组织,等同于于烧死了细菌,这样血液里就不会进入脏东西,人也不会死于败血症。 烧焦的皮肉之下都是鲜红的组织,佣兵觉得事情已经办完,他就把剑插在泥地上。 “大人,已经没事了。接下来给她的腿洗一下,再用布包裹一下就可以了。” “这就行了?”陷入惊心动魄的佛德根还没反应过来。 “是的大人。你的但愿你的金丝雀能够平安。” 佛德根拍着肚皮长舒一口气“”“哦!也许我该去对面的格兰部族,把他们的祭司请过来,让祭司给她做一个祈祷。” “算了吧!不要请人家的祭司,你现在应该面对月亮,向天上的女武神致敬。”佣兵一个劲的摇头,又看了一脸虽是满脸泪水、依旧保持精神的女孩。佣兵伸手从女孩嘴里将那木棍拿出来,展示给自己的金主。 “你瞧,她把木棍咬成了这个样子,她还能直勾勾的看着我们。大人,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你只是打算把她培养成你的妻妾?” “不然呢?”佛德根一副奇怪模样。 “大人,也许你还可以把她培养成女战士。归根结底是你救了她的命,也许她会对你忠心耿耿。” 女战士做护卫?佛德根从没有想过。他立刻从自己的腰包里非常慷慨的拿出一枚金币,将它塞进佣兵队长手里,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大人,你的恩惠让我感动。” “拿着吧,这是对你的奖励。” 卡洛塔的伤口得到了一番包扎,非常神奇的事,之前一直忍耐的痛苦现在减弱了许多,虽说仍是疼痛的,自己已经不用再备受煎熬。 这一宿,佛德根的大帐里,姐妹俩蜷缩在一张牛皮上,她们身上也盖着一张皮革。 未来是怎样的呢?前往梅拉伦真的就能安全了? 还是,做这个男人的妻妾? 一瞬间,卡洛塔的精神也为之动摇。但一想到燃烧的奥斯塔拉,她仍被内心的痛苦所左右。 复仇!我要复仇! 做了商人的妻妾就不能复仇了,甚至还会…… 卡洛塔估计到这个商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她想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 再说,自己腿伤的治疗是那个佣兵,跟商人有什么关系呢? 卡洛塔,她即便睡在佛德根的大帐里,抱着自己瘦弱的妹妹,也在盘算着逃跑。 天终于亮了! 即便是五月份,北欧夜里的最低气温也是可怕的。 这一宿,一些饥肠辘辘的难民,他们躺下后就再没有起来。 早晨到了,佛德根的营地又点燃一些篝火。 恢复精神的两个女孩,佛德根对她俩的确是一种款待。比如,恩赐她们吃麦饼与牛肉。 至于其他被收拢的难民,每个人就只有一小点牛肉,甚至是牛的内脏,以此充饥了。 那些格兰人已经在拆帐篷熄灭篝火,他们即将继续赶路。 佛德根带着几个佣兵径直向那边的营地走去。 他找到了格兰人的首领,然而首领对这位不速之客态度并不怎么友好。 因为,昨日傍晚的事格兰人都看到了。 首领直言不讳:“你批评我不是真的善良,你也一样。我看到你的人在公然杀害那些难民。”说罢,首领也有样学样啐了口痰。 佛德根只好尴尬笑笑:“我的朋友,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连土都吃!如果昨晚我不采取武力,那群家伙能把我活活咬掉!” “哦,那就好了。你的这身肥肉正好救活那些难民,这样你就是真的善良。” 首领的讽刺实在扎耳,佛德根尴尬笑笑:“昨日的事到此为止。我的朋友,我还是来买你的牛。不用担心,我仍旧按照昨日的价格,只是,但愿你能看在以往的友谊上,给我一些肥牛。” “你要做什么?”首领警觉起来。 “买你的牛,我带着钱呢!” 首领的态度就和昨日一样,宣称这次会给佛德根三头老牛,闹的佛德根青筋直冒。 “看在以往的关系上,我就收五十银币,我是仁慈。”首领自夸说。 “也好。我收拢了一批难民,我能将他们送到梅拉伦部族那里。你呢?我的朋友?你确定要到耶尔马伦人那里,和他们做邻居。” “不然呢?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首领目向北方长叹一口气:“至少我们的祖先从耶尔马伦来。梅拉伦人,也许他们并不喜欢我们做邻居,佛德根你也知道,那个家伙宣布很大片的区域都是梅拉伦的领地。” “是!我知道。是奥列金,那是一个贪婪的男人,闹的我只能在岛屿上建立据点。” “你信任他吗?”首领故意问。 “我?我不知道,我甚至没有和那个男人打交道。” 首领继续问:“你觉得,奥列金会为了奥斯塔拉人出头吗?” “咦?你的问题很奇怪。奥列金是我们的盟主,他肯定会……” “算了吧!”首领直言道:“这么多年了,都是我们几个部族在对抗登陆约塔兰的哥特兰人,自从那个奥列金当上盟主,梅拉伦人就在没有帮助过我们。佛德根,用你智慧的脑袋想想,我的话是否是真实的?” 佛德根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梅拉伦人没有再帮忙,结果奥斯塔拉人成了扩张与防御的积极力量。或许也是这个原因,给奥斯塔拉带来了毁灭。 首领继续说:“我们格兰人的人口太少,以往有奥斯塔拉人在,我们并不是很担心。现在我们失去靠山了,也意识到了丹麦人的真正实力,梅拉伦人又是贪婪的缺乏可信的。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投靠耶尔马伦人,至少他们不会宣布整个湖泊都是他们的。等我们安定好了,欢迎你继续到我们的部族来做生意。” 听这位首领的肺腑之言,佛德根真是感慨,自己确实不是做首领的料。既然如此,对方抛来善意,自己还是继续做商人吧。 佛德根带着三头老牛回去了,在格兰人赶着牛群又晃晃悠悠移动的时候,佛德根也竭力将自己收拢的难民安置在自己的一票马车上,以求快点跟上格兰人的队伍。 佛德根坐在最好的马车上,他要亲自押运自己随身的最宝贵的财产,也就是一个装满金银的箱子。现在,这个箱子里面有装进了两枚晶莹的球状琥珀。 琥珀原本的主人呢? 卡洛塔和艾尔拉,两个孩子就也坐在这马车上,具体就是坐在一大堆牛皮上。 事到如今,佛德根已经相信自己已经收服了那两个孩子,剩下的就是几年时间的培养。 “古尔德,几年之后,当你看到我身边有两只漂亮的金丝雀,你也会羡慕吧!” 佛德根有着无尽的幻想,他的追究就是这样,坐拥一笔可观的财富还有两个漂亮女人的陪伴,人生还要什么追求? 他是真心打算把两个小孩培养成姬妾,而非是仆人。 他根本没有给予她们任何的束缚。 没有手铐脚镣,更不存在绳捆索绑。两个孩子身体完全自由的,因为佛德根相信自己已经完全收服了她们的心。 佛德根,他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就如佣兵队长所言,卡洛塔不是金丝雀,她像是一名天然的战士,真正的战士是无法被束缚的。 第211章 耶尔马伦部族 今日阳光明媚,但坐在马车上的二女,她们的精神有些消沉。 曾经人口很多的奥斯塔拉部族,到现在只剩下二百余人继续向着耶尔马伦人的领地赶路。 有许多难民陷入到绝望中,那些人已然在森林中自缢而死,或是虚弱倒地,成为野兽的食物。 “姐姐,你的腿好些了吗?”妹妹艾尔拉贴着姐姐卡洛塔的肩膀,弱弱的问。 “我感觉好了很多。” “那么接下来。” 提及接下来的事,卡洛塔顿时警觉起来。她的眼角注意到那个男人在打盹,警惕心也少了一点。 卡洛塔把嘴凑近妹妹的耳朵,小声说:“等我们到了耶尔马伦的港口,你可要听我的话。” “嗯,我一直听你的。” “亲爱的,我们可能只有唯一一次逃跑机会,到时候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姐姐的话是如此,妹妹心里可是非常纠结的。妹妹艾尔拉太年幼了,她天真的认为有个人许诺给予自己和姐姐每天的食物,还许诺以后妥善的照顾,这个人不是善人么? 不过,艾尔拉更相信姐姐。或许姐姐还有更好的对策。 实际呢?卡洛塔对未来的想法也可谓天真,她觉得自己奥斯塔拉首领孙女的身份亮出来,梅拉伦人的首领就会给予自己礼遇。 现在,格兰人的队伍打着头阵,佛德根的商队紧随其后。队伍的最末尾,就是那些决意就是饿死也不要把自己出卖给佛德根的女人,她们带着孩子竭力跟随大部队,以求挨到耶尔马伦部族那里,得到当地人的礼遇。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份了,初夏的暖风吹拂整个世界,此时正是水草丰美。 没有人知道南方布洛湾那里发生的惨剧,耶尔马伦人倒是获悉了别的一些消息,比如有梅拉伦的渔民声称,北方的罗斯人开始在奥兰群岛建立一个据点。 罗斯人确实有了一个新据点,他们已经开始和附近的梅拉伦渔民做生意了。 这一情况更加印证了,关于罗斯人袭击哥特兰岛的传说是真实的。 但是,那些事好像与耶尔马伦人并没有多少关系。 住在湖畔的耶尔马伦人,他们的生活照旧。 这些人身处于内陆地域的湖泊附近,有一条较宽阔的河床和周遭河滩怪石嶙峋的河流,它将耶尔马伦湖的淡水,源源不断注入宽阔的梅拉伦湖。 一般来说,河流湖口的地域很适合建立一个定居点。 然那一带的地域条件根本不能让耶尔马伦人满意。 身处内陆,这群人根本不具备纵兵劫掠外地的实力,再说,他们的正北方不远,就是强大的梅拉伦人活动范围。他们,只能在梅拉伦人的“庇佑”下过日子。 耶尔马伦人在其所在的湖畔南畔的一个小水湾建立了定居点,世代的开拓,使得定居点周遭出现了大量的沿湖麦田。 这个人口高达三千人的部族,他们坐拥面积颇为巨大的田地。此地不仅是春小麦,还有洋葱、卷心菜、豌豆的种植。尤其是洋葱和卷心菜这两种,它们的生长需要充裕的水分和较温暖的气候。时间是六月初,耶尔马伦人去年九月入冬前时种植的洋葱,经过大半年的蛰伏与生长,现在终于进入了收获季。 洋葱的耐寒性,它自古以来就是西欧北欧重要的蔬菜作物。 人们虽然还没有维生素的概念,但是都晓得,吃了洋葱不仅仅对身体有益,它的甘甜与辛辣的混合口感,实在给寡淡的生活增添许多调剂。 而它,也是整个“梅拉伦湖经济圈”中价格低廉的农作物,是贫穷的人也能消费得起的。 这不,一些来自梅拉伦部族的商贩,已经划着大型运输船,逆流石头河进入耶尔马伦湖。 四五百名商人、划桨手进入到耶尔马伦人的港口里。商人们普遍早已建造好自己的房子,那些划桨手不是睡在船上,就是在湖畔搭建帐篷。 所有人都在等待,当耶尔马伦首领下达命令,整个部族旋即开始洋葱收获。 也恰是关键时刻,族人们在自己的田地上巡逻,警惕盗窃者。 与那些洋葱相对的,还有大量绿油油的麦田。 距离春小麦的收获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收获麦子之前,耶尔马伦人能率先收获大量的洋葱和圆白菜。 这些菜能够填饱肚子,但仅仅依靠这些,不能让一个壮汉精力充沛。 普通的族人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他们非常感恩所谓湖泊女神的恩赐,赏赐自己在传统夏荒的时候,还可以吃蔬菜稳定的活下去。 不错,耶尔马伦人的概念里,饥荒事件是罕见的。 北欧就是这样,半岛越是接近南方,农业条件宏观是逐渐向好。耶尔马伦人有足够的食物养活自己,每年还能销售自己的农产品挣上一笔,甚至由于经销商不请自来,他们犯不着亲自组织船队跑到梅拉伦集市。 正当族人们翘首以盼洋葱大丰收的时候,守在偏远农田的农民,看到一支赶着大量牛羊,浩浩荡荡而来的“大军”。 糟了!这群连草根都能啃干净,根部不懂辛辣与甘甜的牛羊,它们会把洋葱啃食干净! 顿时农民们炸了锅。 “不好啦!有敌人来了!他们要抢走我们全部的洋葱!” “兄弟们,拿起武器,快去田地保卫我们的财产。” …… 三十多名率先跑回定居点的农民,在部族错综复杂的土路上拼命扯着嗓子呼救。 随着更多的农民一副惊恐模样而来,还有一些农民回家后立刻拿着盾和短矛又跑出去,那些一时间视而不见的人也不能再袖手旁观。 几个农民干脆闯入了首领的家门,向守卫的卫兵报告可怕的事情。 耶尔马伦的首领温特森也是大吃一惊。 “什么?一群来自南方的牛羊?还有一大群敌人?真的是敌人?” 卫兵也是道听途说:“大人,现在的情况很不明朗。不管是敌是友,那些牛羊一定会毁了我们的农田。” “好吧,先组织军队。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践踏农田,跟我来。” 说着,首领温德森,这位精瘦的中年人立即披上皮甲,带着自己的剑与盾,招呼自己麾下的近百名卫兵进入部族的街巷,并以首领的身份宣布战争动员。 如此命令,整个部族陷入到高度的紧张中。 有些人怀疑,那些牛羊都是南方的盟友带回来的。只是他们这个时间点出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德森召集了部族所有能拿到的动武器的一千二百名男子。更是又四百多名年轻女人,也拿着武器,或者干脆就是掘土的铲子和锄头,参与到本族的阵营里充数。 连带着那些客居的商人们,他们直到倘若耶尔马伦人的农作物毁坏了,自己今年乃至明年都不要想着继续做生意。出于对自己利益的保护,外加一个支援传统盟友的口号,又有三百多名商人和划桨手组成的同盟军,加入到耶尔马伦的军队里。 一时间,一支兵力高达两千人的军队快速集结,奔向部族的农田,并在田垄上密密麻麻站了一大片。 此情此景,弄得缓速移动的格兰人队伍神经一样高度紧张。 “首领,他们是要战争吗?我们是盟友啊。总不会这群人也投靠了丹麦人?” “你真愚蠢。”格兰人首领奥克敲打自己部下的头盔。 部下继续谏言:“大人,有这种可能,你可要小心啊。” “算了吧。我看他们是担心我们的队伍毁了他们的田地。耶尔马伦的首领叫温德森,我知道增家伙的心性。那个家伙最关注自己的田地。通知兄弟们,看好自己的牛羊,不要继续前进了。” 下达完命令,格兰人首领带着十人脱离大部队,前往对面的阵营。 因为南方的盟友普遍养牛羊,耶尔马伦部族需要的皮货很多也来自南方。 首领温德森眯着眼睛,看清了逐渐走近的那个家伙。 “是格兰人?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怀揣着疑惑,温德森也下达命令,勒令族人们保持戒备。而他也带着对等的十个得意战士,走上前与之交涉。 就这样,两个部族的首领在田垄上会面了。 一番礼节性的客套,格兰人说明了奥斯塔拉人毁灭的真相。 “丹麦人?难道,我们南方的防线已经崩溃了?!这样,岂不是我们成了南部防线?” “千真万确。”为了凸显事态严重性,格兰人首领奥克,故意声称,偌大的奥斯塔拉部族,只剩下一百多个妇孺幸存。“据我得到的消息,丹麦人像是被邪神附体,他们发动了无差别的攻击。为了避免灾难,我们逃了。” 听得消息,耶尔马伦的温德森眼皮乱跳,他皮靴里的脚也满是冷汗。 “难道说……丹麦人的追兵……敌人来了?” “他们没有来,也许,他们觉得取得了胜利退走了。” “丹麦人真的没来?”温德森继续问。 “千真万确。我的朋友,我们所有南方的部族都失去了家园。所有部族都在逃亡,为了摆脱死亡,我带着族人来了。我希望,我的族人能定居在你的湖泊附近,以后我们就是邻居。” “这……”说道非常现实的问题,温德森意识到此事自己根本无法做出爽快的回答。 做邻居?基于现在的状况这是一件好事,但善于养牛羊的格兰人来了,牛羊若是控制不好,一定会成为毁坏农田的怪物。 考虑到族人们的心态,温德森估计,真的格兰人混居那绝不可能。 终究来者都是老朋友了,温德森没有再为难这群人。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定要约束牛羊,所谓一旦洋葱被牛羊破坏,格兰人必须拿手里的牛羊抵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温德森暂且给格兰人指明一个暂时的休息地。 “你们的大部队先到我们部族的东北边,那里是未开发的荒地。你们暂且休息,我的朋友,请允许我邀请你到我的家里,我们或许应该好好商量一下未来。” 饱尝舟车劳顿之苦的格兰人确实需要休息,首领奥克答应了友人的好意。 战争警报解除了,生活似乎能迅速恢复。 格兰人的大部队向着新的方向移动,但是,身为商人的佛德根,他见得不远处大量的建筑,意识到自己一定来到了初步的目的地。 “卡洛塔、艾尔拉,我们已经到耶尔马伦了。亲爱的,再等一下我们所有人都能休息。” 两个女孩聚精会神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卡洛塔紧紧抓住妹妹的手,她眼神竭力观察万物的细节,以找寻一个逃跑的机会。 “怎么了?难道你们两个睡着了?”说着,佛德根扭过脑袋,注意到两个孩子的眼神似乎在看别的。 “你们是第一次来耶尔马伦吗?哈哈,不用担心。我们在这里过上一晚,明天就启程去梅拉伦。哈哈,再忍耐一下,等到了我的岛,我会给你们安排最舒适的房间。”佛德根不停说着自己的许诺,言语中充满了自傲。 卡洛塔理解的则是自己和妹妹逃跑的机会,就在今晚! 现在佛德根已经没工夫去管格兰人的事,他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自己控制的近百名奥斯塔拉难民带回去。这么多人的伙食开销并不是一个小数字,他根本就不想在耶尔马伦浪费时间。 一个多月前,当佛德根离开梅拉伦前往南方,当时他走的是海路,但他也走过许多次的陆上线路。 他了解耶尔马伦的地理状况,身为一介商人,他把商队安置在当地人定居点附近的一小片乱世从生的荒地上。 趁着天还没有黑,这位商人带着几个得意部下,赶到码头,找寻那些划船的人,最后他只能与做生意的同行达成一份商业协定。 因为只有自己的商人同行带了大型运输船,耶尔马伦本地的渔民,他们的小船根本就不行! 彼此都是商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 同行们都获悉了奥斯塔拉的陷落,他们根本想不到,他们也都来自梅拉伦,对佛德根有所了解。 他们羡慕这个大难不死的家伙居然搞到了一百名奴隶,除了羡慕还能怎么办? 即便佛德根竭力辩解,同行们在戏谑调侃之余,也拿出了他们的条件。 原来,这些商人就等着运输洋葱呢!很快耶尔马伦人的洋葱就收获了,届时谁的船队在港口,谁就能采购到最优质的那一批。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必须让佛德根给一个好的报酬,船队才可能带着这一群人前往梅拉伦。 难道要被迫待在这里? 不可能! 佛德根估计,倘若他们拉着大批洋葱离开了,只有等到卷心菜再收获的时候回来。如果自己不能立刻和他们达成交易,问题就麻烦了! 他无可奈何的支付给一支商队两磅银币的定金,事成之后他还要再支付两磅。 对于商队,这就是单纯的敲竹杠行为。将佛德根的所有人与财物运到梅拉伦,基本上船队就是顺流而下,可能一整天的时间就能将他们尽数运到佛德根的地盘。前后赚上四磅银币,何乐不为呢? 对于这支职业贩售农产品的商队,他们对着佛德根猛敲竹杠,四磅的银币收入,已经快赶上了他们全年贩运的毛利润。哪怕是船队的主人,此人的年净收入也才一百个银币左右。其套路则是囤积洋葱到冬季贩卖,囤积麦子到夏荒贩卖,以在供求失衡的时候投放市场赚钱。 但多数的船队都是小本经营的商人在做,要不是因为丹麦人的事情,自己损失了全部的船只,佛德根也不屑于和这群人交流什么。 毕竟在佛德根的商圈里,认识的都是活跃在“梅拉伦经济圈”内的大商人们!他佛德根水平自然差很多,那也是看跟谁比。要是搁在往年的欣欣向荣和平岁月,倒腾皮货生意,他全年净利润挣上二十磅银子绰绰有余了。 第212章 卡洛塔、艾尔拉的逃亡 佛德根看似爽快的给了定金,他回到自己的营地,心情并不好。 那三头老牛在路上就被宰食,难民们分食剩下的肉块。 唯有他的精锐部下了,佛德根掏钱给他们在耶尔马伦的集市采购了一批美食,甚至还有二十多橡木桶的麦酒。 想不到返程之路还能特别麻烦! 痛失四磅银币的他,只能寄希望于在这群难民身上捞取最大的利润,弥补自己的损失。 他已经想好了,完全沦为为孤儿的那几十个孩子,既然古尔德那个老家伙愿意做一个好人,孤儿尽数交给他。就是这个费用嘛。考虑到自己仅仅支付运费被坑了四磅银子,再加上路上的粮食损耗,所有的钱都得有古尔德报销! 心情不快也许只能靠喝酒来弥补。 入夜了,远处是格兰人的营地,那里篝火一片。 自己这里也有十多摊篝火,那些难民们吃了些肉,现在靠着火横七竖八睡着了。 面对着篝火,佛德根和自己的几名忠心耿耿的佣兵坐在一切。所谓忠心,当然都是金钱收买的,而今,他更是要用优质的麦酒款待大家。 当麦酒入了口,辛辣的口感顿时让佛德根意识到,这是好酒。 “真是捡到宝贝了!想不到耶尔马伦人的精酿水平这么高了?!” 他痛饮一木杯,那些部下亦是高高兴兴一饮而尽。 唯有这个,让他的精神舒缓了许多。 佛德根这就招呼起闷头啃肉的两个女孩。 “卡洛塔!艾尔拉!到我身边来!” 无奈,发觉时机部队的两人只好不情愿的凑到这个老家伙身边。 佛德根抚摸两人扎起的辫子,还扣扣她们的银子发卡。他估计的,两个孩子的身份绝不是牧羊女那么简单,就是现在,她们过去的以往还重要吗? 佛德根觉得自己像是抚摸两只小森林猫,看来她们是真的认同了自己的命运,现在变得无比温顺。 佛德根举起空酒杯,粗鲁地交给最小的艾尔拉。 “看到那个木桶了吗?给我倒酒。” 艾尔拉,她很不喜欢被这么粗鲁的使唤。她看了一眼姐姐,只好勉强暂且挣脱佛德根的怀抱。 精酿的麦酒虽是干红葡萄酒的水平,不过佛德根手里的橡木杯,足够装下接近五百毫升的量。 他们从耶尔马伦人手里买得的好酒皆装在被箍桶匠精心制作的橡木桶,唯有一个倒酒的出口被一个木块狠狠塞着。 它的酒精量已经达到深度发酵的极限,忍耐这份过分的酒香,对艾尔拉实在是一个挑战。 也是因为这份酒气,机灵的姐姐卡洛塔自觉终于找到了逃亡的契机。 艾尔拉好不容易给手里的木杯倒满,在篝火旁一群佣兵的起哄下,她晃晃悠悠将杯中递给自己的主人。 主人? 对! 现在的卡洛塔,就如一只小猫一般,故意磨蹭佛德根这个老家伙的胸口。 本就因喝酒兴奋的佛德根更是精神大爽。 他接过酒杯,先是凶猛的喝上一口,溅出的酒水滴在卡洛塔头上不少。 “真是好酒了,我只是有些可惜,你们两个还是太小了。” 卡洛塔听得这番话,双手干脆抚着佛德根的胸口,轻轻揪他的头发,连带着脑袋都贴了上去。 妹妹艾尔拉吓了一跳,她本就对侍奉充满了戒备,想不到意志一直很坚定的姐姐,已经…… 卡洛塔想方设法摆出媚相,“大人,我们确实太小了。几年之后,我们会好好侍奉你。” 佛德根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幸福感,充斥了他的头脑。 他不着急继续喝,而是将酒杯递给身旁的女孩。 “这是好酒,喝吧,我的卡洛塔。嗯……我的女人。” 看着这个老家伙满脸通红的笑脸,卡洛塔觉得自己仍需再接再厉。老家伙必须喝掉更多的酒,直到喝不下的那一刻。 但是看看这杯被老家伙嘬过的酒,不说有一种天然的恶心感,就是这过分的酒气,卡洛塔只能勉强忍耐。 见她犹豫,佛德根继续催促:“给我喝呀,我的好东西都会给你,你可不能不领情。” 咬了咬牙,女孩双手捧起酒杯,闭眼灌了自己一口。 是苦涩外带一丝古怪的辛辣,就这破东西,男人们还喜欢喝? 卡洛塔想起了已经死去的爷爷、死去的父亲,所有死去的亲人。他们都是喜欢的喝酒的,果然,也只有男人会喜欢这东西。 她想把就咽下肚,奈何自己的嗓子已经不受脑子控制。 突然间,卡洛塔将一嘴的酒喷了一地,闹的围观的佣兵哈哈大笑。 佛德根也扯着嗓子笑出来,继续用酒杯盯着女孩的脸:“觉得不好喝?你一定要给我喝一口。否则,我应该惩罚你。” 抿了抿嘴,苦涩的感觉闹的卡洛塔很无趣。无奈自己总不能在关键时刻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逃亡大计,就是腐烂的酸水,今天自己也得灌一口。 卡洛塔终究喝了一口,由不得品味那恼人的苦涩与辛辣,她猛地抬起头,艰难的摆出笑脸:“大人,我已经喝了,你也要喝哦。” “好啊!你可真是我的金丝雀,已经会侍奉男人喝酒了。” 说罢,佛德根真是一饮而尽,罢了还感叹一个:“想你几天前还是那么的固执,竟不知道我是真心待你们两个。” “哦,大人,请饶恕我们的固执。” “好的,我饶恕你们。”说罢,佛德根的酒杯又扔给了艾尔拉。 见状,卡洛塔立刻招呼妹妹:“艾尔拉,快给大人倒酒。” 今天的姐姐变得非常奇怪,既然是姐姐的要求,艾尔拉只好照做。 她们顺从的模样仿佛就是发自内心的,佛德根结果酒杯,又一口气将麦酒灌进自己已经鼓鼓的肚囊。 佛德根又连喝三大杯,他深深打了一记饱嗝后显然仍没有喝过瘾。他将酒杯再次扔给艾尔拉,这一回,女孩只好唯唯诺诺说酒桶空了。 “空了?”脑袋已经有些迷糊的佛德根,招呼自己一样迷迷糊糊的部下,再搬来一个新酒桶来。 艾尔拉奋力扒开新桶的木塞,强烈的酒气直接喷出来。女孩下意识掩住口鼻,艰难的再给续上杯子。 此刻卡洛塔突然严肃的说教妹妹:“快把酒拿过来!没看我们的主人还没喝够!” 变得笨拙的佛德根揪住卡洛塔的金色发辫:“卡洛塔,不要这么说你的妹妹。” “大人,我们……只想好好侍奉你。” “是吗?!”佛德根明显上了头,他脑子实际很兴奋,就是浑身仿佛不听使唤。他非常粗鲁的抓住卡洛塔的脖子,吓得女孩以为自己要被这个男人掐死,结果当然不是这样。 当卡洛塔嗅到那杯酒强劲的酒气,她就知道此物的强大威力。越是好酒才越是辛辣,也就更加难喝。她就是怎么想的,也知道这样的酒更容易把一个强壮的战士弄得昏死过去的一滩肉。 “看来你们……是聪明的姑娘。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妻子,卡洛塔……卡洛塔,你其实什么都懂……可能你已经恨不得换种方法侍奉我。一切都不到时候,你们都是漂亮的……我要你们给我生两个漂亮的儿子。你……你腿上有伤!等我们回去,我会请来最好的巫医,给你治好。”说罢,佛德根可算松开手。 卡洛塔捂着脖子使劲咳嗽两下,亲自端着酒杯递给手脚不利索的佛德根,杯子直接贴着到了胡须,面带微笑看着虎视眈眈然一张红脸的佛德根。 “大人,继续喝吧。” “好!我们喝!兄弟们,今天我很高兴,所有人都要喝醉!庆祝……庆祝我们到了安全的耶尔马伦!庆祝我……收服了两个妻子。” 但是佣兵们觉得金主在开玩笑,别的商人都是找些年轻的女人领回去,想不到自己的金主还想把自己的女人从小培养。终究金主就是金主,今天的金主心情好,可是花钱买了快一牛车的精酿麦酒! 金主买这么多酒客不是打算运到梅拉伦集市卖掉,瞧着阵势明明就是大家开怀痛饮。 是啊,谁能想到耶尔马伦人的手里还有这么好的酒,今天也是金主请客。 那还有什么顾虑呢? 佛德根的整个商队都在开怀痛饮,而这恰恰就是卡洛塔希望看到的。 最后,佛德根带着仅存的意识,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一些佣兵也回到自己的帐篷,另有不少人,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躺在篝火边,甚至有人手里还抓着牛肉,就呼呼大睡了。 夜已经深了,帐篷里的佛德根裹着一张羊皮毯子呼呼大睡。他的身体里不知灌了多少酒精,终归他现在的状况就是宿醉。 和他完全不同,姐姐喝了点酒精神反而精神不少,妹妹则是滴酒未进。 姐姐卡洛塔一直保持着清醒,妹妹艾尔拉依偎在姐姐身边已经睡着了。 三人同在一个帐篷内,估计是因为自己的谄媚完全换取了佛德根的注意,佛德根和他的人毫无防备。 姐姐时刻保持清醒,有些昏沉的时候就触碰自己的伤口,终于挨到了她需要的时机。 卡洛塔轻轻晃醒妹妹:“亲爱的,时机到了。我们准备跑。” 艾尔拉弱气的嘟囔:“姐姐,我还以为你认同那个男人了。” “傻姑娘,那是欺骗。现在我们可以逃走了,注意,瞧瞧的走。” 于是乎,两个孩子轻轻钻出舒服的皮革睡窝,他们没有穿靴子,而是将自己有些破损的皮靴拎在手里。她们打着赤足走在满是沙石的草地,不但溜出了帐篷,也溜到篝火处。 她们捡拾了一些吃剩下的牛肉块和吃剩下了的麦饼,塞进自己找到的一个麻布口袋里,消失在了篝火找不到的地方。 这一宿,因为集体宿醉,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孩子的失踪。 对于佛德根和他的人,倘若又一伙儿盗匪趁夜色偷袭,他的人与财物必然尽数损失殆尽。或许他应该庆幸,只是两个小奴仆的逃亡,而不是自己的脑袋被盗匪砍下来。 天终于亮了,脑袋非常昏沉的佛德根,他在太阳升出很久后才因为腹胀苏醒。他想要出去小解,待其爬起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某些宝贝。 “卡洛塔!艾尔拉!” 佛德根瞪大眼睛看着被翻开的皮睡窝,还有两个女孩消失的皮靴。 他的胡须在颤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使劲拽了一把胡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醒了。 “卡洛塔!艾尔拉!你们在哪儿?!” 着急的他猛然站起来,然脑袋的剧痛又迫使他干脆坐下来。 他匆忙披上自己的皮衣,顾不得穿靴子,打着赤足就走出帐篷,结果不但撞到了自己的佣兵,还有另一些人。 有五个外来的高壮的男人,他们的脑袋上都顶着插了羽毛的狐皮帽。毕竟大家都是商人,哪怕是贩运洋葱的商人也是商人。是商人,就得注重自己的外表。如今,商人们乃至尊贵的部族首领,都需要名贵的皮革以及漂亮羽毛装饰自己。 来者都是佛德根临时的商业伙伴,此行来,五个家伙的唯一目的,就是催促佛德根该起航了。 一名年纪较大的男人,他顾不得佛德根明显的焦急态度走上前:“我的朋友,就如昨日的约定,我们现在该起航了。” 然而,佛德根直接拉来自己的佣兵队长,匆忙的问:“见到那两个小孩了吗?” “大人?她们不是一直在你的帐篷里吗?” “呸!她们不见了。对了,是不是她们出来上厕所了?”说着佛德根左看右看,吩咐下属:“你们赶紧去曹东看看,把那两个孩子找到给我带回来。” 佣兵很是不懂金主的话,无奈金主是这样的命令,他们只得照办,即便大家都没见到有任何人从帐篷里出来。 船队的商人们见得佛德根居然对自己一行如此之怠慢,那老者直接把老脸凑了过去:“现在让我们谈谈正事吧!佛德根,我们现在必须走。” “是!我知道,可是……”越是着急,佛德根的脑袋就越痛。 因为耶尔马伦人即便懂得精酿,即便酒精度数高了,这里面还混着不少甲醇等杂质,喝得太多头疼是必然的。 佣兵们找了一下,甚至还到难民里竭力甄别,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该死,她们可能是逃了吧!?” 船队商人们更加愤怒了,他们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番。 那老者终于精神爆发,破口大骂:“佛德根,你在诓骗我们吗?你是一个混蛋!” “你!”被人骂了一番,佛德根脑袋疼是疼,思绪可算是回到了今日的正事。“你居然敢骂我。” “佛德根,梅拉伦的佛德根!我们都是同行,你知道同行的规矩。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出发,明天就会抵达梅拉伦集市。如果你错过了今天,我们就不走了。还有你支付的定金,也休想拿走。你知道规矩。” 规矩,佛德根太知道规矩了。 毕竟人家本职是贩卖洋葱和麦子的纯粹的农业商人,他们和耶尔马伦人也有商业上的协议,在收获季即将到来的时候,他若是不能按日期办事,商业机会怕是长久的被同行占有。 干运输船的活计本就是兼职,要不是佛德根给的钱非常多,他们并不乐意干。 陷入两难境地的佛德根估计到两个孩子是跑路了,想到这儿,他愈发觉得昨夜的卡洛塔反应何止是反常。 “卡洛塔,你是一个小贱人!你居然带着你每门跑了!你跑了,那是自寻死路!枉费我的爱心。” 佣兵即刻问:“大人,还找吗?” “找?找什么找?!那是两个找死的小孩,她们不想得到幸福,我又何必再强求她们!唉,至少我还是捞到了两个小宝贝。”至此,佛德根只能自我安慰一下,他昧下了女孩手里的高级琥珀,经济上的收益实则不错。 佛德根开始拔营,又憋着一股气口头上给同行的苦等道歉。他还有些自责,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该给她俩上一个脚镣,只有将她们带回去她们才死心。 可话也说回来了,都是奥斯塔拉人,为什么别的难民仅仅给了点肉吃,就变得极度的恭敬? 所有人都在想着湖边走,那里就是靠岸的一支船队。 临近岸边,佛德根监督自己控制的难民上船,这里,所有的小孩将安置在同一艘大型商船里。 在那之前,不死心的他亲自甄别了一番难民,可惜,这里的小孩里没有卡洛塔和艾尔拉的身影。 他仰天狂吠:“卡洛塔!艾尔拉!你们两个小贱人跑到哪里了?!” 这时,一个机灵的女人斗胆说:“大人,我知道这两个人。” “你知道?!”佛德根一看看中说话的女人,如同抓住了一丝希望,急匆匆走去。“快说,她们在哪?!” 女人吓了一跳,勉强说:“她们是我们部族首领的孩子,那两个女孩已经死了。” “死了?胡说!” “大人,我们不敢胡说。她们真的是首领的孩子,首领一家都去战斗了,所有人都死了。” “嗯?”事情突然变得离奇,“卡洛塔?艾尔拉?首领的孩子?你们部族有多少个叫这样名字的女孩?” 女人立刻回答:“大人,谁敢给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和首领孩子一样的名字?我们都不敢。还有谁,敢用艾尔女神的名号给自己的女儿命名?只有高贵的人!” “你……难道这几天陪伴我的是鬼魂?嗯?啊!不对!”一瞬间,佛德根开窍了! 他低下头,暗暗嘟囔:“我就说,你们怎么会是牧羊女。你们居然是奥斯塔拉首领的孩子。卡洛塔,你身上有傲气,你也很有心机,居然懂得欺骗。你们逃吧!逃吧!耶尔马伦人不见得有我这么仁慈,你们两个做了别的人的奴隶,那就是活该!被狼吃掉也是活该!” 说实话,佛德根获悉的新情况完全是晴空霹雳,他甚至有点后排,也清醒自己失去了她们。 倘若自己真的有了这样的两个妻妾,别的部族首领知道此事,自己是否会遇到生命威胁呢? 毕竟,各部族首领的女儿,可能根本不是按照十二岁订婚约的传统,可能一个女儿自生下来就有婚约。 谁能想到奥斯塔拉首领的女孩就没有死呢?! 虽说佛德根估计到两个女孩有可能钻进耶尔马伦人的社区,倘若自己乐意,完全可以出钱令自己的佣兵去找,找到她们的可能性实则蛮大的。他甚至觉得饿,两个女孩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最后得到耶尔马伦人首领的庇护,成为其养女也说不定。 现在的情况是,也许失去她们才没有安全隐患。 僭越之事,商人们还是不要触碰。否则鬼知道女孩潜在的未婚夫的部族,会带着怎有的怒火来讨伐。 他琢磨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日子堪称魔幻,昨日哪怕是被违心的侍奉,那也是奥斯塔拉首领的女孩在侍奉,真是梦幻的经历。 一切都该结束了,现在还是回家好好休养为妙。之后,再把手里的难民,尽数卖给古尔德。 佛德根,他觉得奥斯塔拉人有毒,自己已经受够了神奇的他们。皮革工人?算了吧!招募工人还是招募些本分老实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手头的这群难民,都是一群骗子,是上了岸就会逃跑的家伙。 这一次佛德根警惕起来了,他令佣兵给所有难民捆住手,还打上绳结套住所有人的脖子,这就是预防逃命。 佛德根坐上了船,船队载着满登登的人、大量的货物,甚至是拉货的木车和牛,向着离开这座湖泊的出口而去。 目标,梅拉伦湖。 第213章 洋葱堆里偷渡客 公平的说,商人佛德根比许多同行仁慈一点。 他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救下了老少一百余名奥斯塔拉难民,对于整个难民群体,这部分人是幸运的。 佛德根已经改了主意,他对奥斯塔拉人已经失去耐心,手里的一堆“烫手山芋”必需由一个“大善人”接盘。 他雇佣了一支船队撤了,格兰人和他们的牛羊,也有了一个新的归宿。 其实就如许多奥斯塔拉难民估计的那样,她们高价买了商人的牛肉,以近乎饿死的代价抵达了耶尔马伦人的领地。 许多人身完全自由的难民饿死、累死在中途,侥幸活下来的人,终于如愿以偿的被相对富裕的耶尔马伦人收留。至于代价,妇孺当即成为收留者的家庭成员,或者说,是干活的劳动力。 表面上,耶尔马伦人是真的善良。实际呢?他们的作风颇为务实。 他们收留了带着孩子的可怜女人,却无法容忍全体格兰人的“武装移民”团体挤占自己的生活空间。 就是卡洛塔和艾尔拉逃亡之夜,格兰人首领奥克和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对双方未来之发展达成了共识。 格兰人当然希望和老伙计住的更近一些,耶尔马伦人何尝不这么想。 就是格兰人的牛羊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人口,那可是一大群能拼命吃草的怪物啊!在牛羊看来,麦苗、洋葱苗,乃至所有绿油油的东西都是青草,都是可以吃。 温德森给格兰人出了一个好主意。 “你和你的族人们向湖泊的东北方向移动,那条满是石头的河,它的附近都是乱石滩,上面长满了青草。那里可能非常适合你们。” 首领奥克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但温德森无意冒犯自己的盟友。 “那个乱石滩根本不适合耕种,我可以负责任的说那里确实是放牧的好地方。再说了,那些石头是上好的建筑材料,甚至,你还能在石头中发现铁矿石。” 石头?铁矿石?现在的状况是格兰人举族迁徙到耶尔马伦人的领域,初来乍到自然要听当地人的建议。 耶尔马伦人也是实诚,首领告知自己就是担心格兰人的牛羊毁灭庄稼。湖泊的西部和北岸是无尽的沼泽,那里不可放牧更难以耕种。所以本地区唯一可供格兰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东北方的河口地区。 至少那里有很多牧草,地表也坚硬。 至于石头,用它盖石头房子或许比自己曾经的木屋更保暖一些。 据说还有铁矿石?倘若加工一番制作铁器,定居新地域的格兰人,是否可以做起向盟友销售铁器的生意呢? 格兰人做出了抉择——继续迁徙。 自佛德根船队离开后的第三天,修养一番后的格兰人,赶着自己的牛羊开始新的征程。 三天时间里,他们基本约束了自己的羊,奈何一些家庭的牛羊啃食了盟友的麦田。对于这件事耶尔马伦人可是丑话说在了前头,格兰人只好交出一些牛羊赔罪。 牛与羊,人们饲养它们的目的就是吃肉喝奶用毛皮。 用牛拉犁可是精耕细作的标致,所谓善于农业的耶尔马伦人,他们不过是把原始的木犁安装一个铁刃,开垦土地也是由农夫拽着犁前进。他们,甚至连马耕都不存在。 或者说,当前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马匹还是稀罕的牲畜。 哪怕是丹麦人,这一时期他们才刚刚接触马匹。年轻的拉格纳也是几年前见到了法兰克人的骑兵,暂且他还无法预料到骑兵的潜力,只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家的长船更有战争效率。 格兰人用牛羊以及乳制品,向耶尔马伦人交易了一批生活器具,乃至余粮。 耶尔马伦首领也得到了对方首领十头牛的大手笔的馈赠。 那可是十头牛!其中的奶牛几乎可以保证首领一家天天有牛奶喝。 总的来说,双方的合作将是一场双赢,暂时住在耶尔马伦湖的两支部族,一支大规模生产粮食和蔬菜,一支大量发展畜牧业。这样可好,维持人生存的碳水、维生素和蛋白质齐了。 格兰人来了,他们在石头河的出湖口建设新定居点,这里就是未来的“埃斯基尔斯通纳”城,一个商业贸易点,更是未来瑞典中南部的钢铁冶炼中心。 就如耶尔马伦部族说明的那样,河口地区的乱石滩有很多露天的铁矿石,其附近确实有一条铁矿脉。 但是,这条矿脉不得了,它从约塔兰高地一直延伸到了北极圈! 北方的罗斯人,他们几乎不用怎么发掘,就找到了暴露在地表上的矿脉之余脉。 只有当格兰人到达了被推荐之地,首领奥克敏锐的发觉到这里确实有许多黑色的、在太阳光下有些亮晶晶的石头。此物是铁矿石无误,乱石滩山确实有矿石,就是没有谁来发掘它。 “如果我们利用这里的铁矿,恐怕比我们饲养牛羊更能获利!” 一个伟大的想法在首领奥克的脑子里萌发——冶铁致富。 当他们决定扎根此地并计划大规模冶铁并付诸实施,实际意义的“埃斯基尔斯通纳”就诞生了。 它坐落于梅拉伦湖居民与南方居民陆路交通之要冲地位,扼守住这里,利用现成的航运,使得本地可以形成一个贸易集镇。 耶尔马伦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的建议将给自己带来灾祸。一旦格兰人的新城镇建好,商人们何必再到耶尔马伦人那里客居呢? 埃斯基尔斯通纳,本意就是“传教士埃斯基尔的城镇”,它也是“北方十字军征服”时期才改的名字。在那之前,城镇早就诞生了。 她可以有各种名称,但她的城市经济属性不会变 本位面,格兰人取代了耶尔马伦人,成为该地理位置的永久性定居者,也聪明得立刻开发本地区的铁矿石资源。 并没有谁想到过,一群躲避战争的部族能有机会在新地域成为钢铁大亨。 就像奥斯塔拉部族首领家族最后的幸存者,两个孩子也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 两个孤独的孩子,她们逃跑的时候非常仓促,现在两人已然身无分文。 她们倒是想混进开往梅拉伦湖的商船,奈何这段时间,唯有一支船队离开,却有多支船队摆着长蛇阵进入耶尔马伦的港口。一时间,湖畔港口堆满了船,就好似搁浅的鲸群。 传说中的耶尔马伦,她越来越热闹了。 既然是热闹,就有穷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管理治安?不,首领家族还没有发明“警察”这一职业。 耶尔马伦错综复杂的街巷,给了窃贼一些活动的空间。 像是卡洛塔和艾尔拉,两个颠沛流离的孩子,她们也能趁机如同老鼠般藏匿,找寻残羹剩饭苟活下去。 她们躲进了一处空旷的牛棚里,躲在一大堆枯黄草垛的夹缝中。 也恰恰是这里,两个孩子知晓自己能获取一些特殊的宝贵食物。 论养牛,奥斯塔拉人比格兰人更胜一招! 哪怕是首领的孙女,两个女孩的挤奶水平不比一群老妇更差。还是因为独特的体质,奥斯塔拉人和许多部族一样,他们直接喝生牛奶,拉肚子的可能性都是很低。 她们白天能混出去,在脏乱的街道搜罗一些有用之物,要提防坏人,也在打听消息。 这段时间她们倒是获得了重大消息。 原来,耶尔马伦人首领请祭司做了一个占卜,祭司们确定今年的洋葱收获季在儒略历的六月十五日。 往年收洋葱的日子也是如此,在祭祀之前,族人们已经在打磨自己的锄头和铁锹。 在不存在挖洋葱机械的时代,就是需要人工徒手挖掘,也只有高水平的人不会挖坏葱头。 六月十五日挖洋葱?在那之后,大量洋葱要被商人运到梅拉伦的港口集市销售? 两个孩子晃荡了一天,她们拖着疲惫的身子逃回藏匿的牛棚,钻进草垛里。 这户靠销售牛奶为生的家庭根本没有发现自家牛棚住进两个不速之客,就像他们也不会关心乱窜的老鼠。 夜深了,饥肠辘辘的两个孩子如同老鼠般开始行动,她们的目标就是牛。 牛被唤醒了,姐姐拿着枯草喂食,顺便安抚着牛。 妹妹则趁机趴下来,如同牛犊一般开始嘬牛奶。 艾尔拉喝饱后,换做姐姐卡洛塔去嘬,小个子的艾尔拉接替姐姐操持起训牛的真正的传统技艺。 如果有机会,两人乐意和别人谈起养牛经验,比如说和罗斯的露米娅,那个养驯鹿专家? 现在,她们还不知自己的命运。 她们仍在等待时机离开耶尔马伦。 梅拉伦部族就是幸福之地?那里必须是!就是那里,支持了姐妹有了坚持逃亡的动力。 在耶尔马伦,两人就像是隐形人一样。按照两人的身份,她们当然可以请求首领家族的庇佑。但她们没有,只因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证实自己的高贵身份! 两个孩子不但身无分文,她们浑身破破烂烂,乍一看去就是孤儿乞丐。 她们仿佛不存在,安静的等待洋葱收获季的到来。 夜深了,本就憔悴的卡洛塔,她的情况更加糟糕。 妹妹艾尔拉看在夜里,就是这天的白天,姐姐的走路又变得一瘸一拐。 “姐姐,你没事吧?” “我,应该还好。”说着,借助月光,卡洛塔撩开自己的衣服,看清了自己都不愿看的伤口。 月光照到她憔悴的脸,也显明了她的忧伤。 不管怎么说,用烙铁“焊接”伤口的行为有杀灭腐败细菌的作用,它终究只是暂时性的极端操作。如果卡洛塔在这番治疗后能持续吃到高营养食物,她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会完全战胜细菌的反扑。 而这也就是佛德根之前的说辞,那个老家伙确实做好了给卡洛塔精心治疗、好吃好喝待遇的打算。 但是代价,正是是永远的失去自由与理想。 卡洛塔宁可死也不想那样,所以现在,她只能接受这“自由的痛苦”。 “糟了,伤口变得严重了。” 看见姐姐的伤口,艾尔拉惊慌失措,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姐姐,你真的没事。我害怕。” “被怕,亲爱的,我还能继续坚持。等到了梅拉伦,我就好了。” “你说真的?”妹妹把小脑袋凑过去。 “当然。”卡洛塔的小手搭在肩上,眼睛望着月亮:“亲爱的,你知道么?我们能活到现在是一个奇迹。女武神许诺我们继续活下去,我们就不会死。等到了梅拉伦,一切都会好起来。” 艾尔拉听得真真切切,她依偎着姐姐甜甜睡去。卡洛塔只得搂着妹妹,忍着二度化脓的右腿的疼痛勉强睡觉。 在梦里,她们梦到了幸福,梦到了已经死去的家人。 但是户外的嘈杂弄醒了他们。 牛的主人把牛带走了,奶牛如今客串了拉车的使役,今日整个部族总动员,洋葱挖掘行动开始了! 滞留许久的商人们亦是陷入到狂欢,他们恨不得把准备的货款今天就花掉,明日就顺着温润的南风,扬帆赶往北方。 这,正是两个女孩等待许久的契机! 白天,她俩离开了藏匿十多天的牛棚,跑到了湖泊码头。 她们无意和这里发呆的水手搭讪,一个聪明人这时候最好把自己藏起来。 卡洛塔知道自己在拿自己和妹妹的生命在冒险。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身无分文,连衣服都是破败不堪的,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吗? 唯有一个,那就是彼此了! 卡洛塔已经做好了极端的准备,假设偷渡失败,就是自己与妹妹的死期。如果是必死,也是姐妹俩抱着投水自尽。 她们藏匿在码头僻静的角落静静等待,终于到了傍晚,在人潮的欢声笑语中,大量的洋葱开始涌入港口。 收获季的第一天,最优质的洋葱出产了! 整个耶尔马伦开始的洋葱宴席,许多农民也舒心挣了一笔银子。 最高兴的当属商人们,他们客居很长时日了,终究功夫不负有心人。 高度警惕的卡洛塔拉扯着妹妹趴在草丛暗中观察,她强打起精神忍耐腿疼,她的目光锁定了一个目标。 “亲爱的,就是那艘船,夜里我们摸过去。我们钻进大箱子里,钻进洋葱堆里。” 艾尔拉有些担心:“可以吗?我们会憋死的。” “不用担心,我们憋不死,只要小心行动,不要让人看见。” “好,我听你的。”艾尔拉点点头,七岁的她确实没有什么高见。 卡洛塔清楚自己在冒险,这个冒险实在值得。 夜深了,除了夜里守卫洋葱的水手围着篝火打盹外,并没有人肆意走动。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蹑手蹑脚的出现了。为了活下去,卡洛塔造草丛里咬着一根木棍,徒手挤掉了膝盖的浓水,这令她感觉好了一点。倘若不这么做,她怕自己的计划前功尽弃,更是会要了妹妹的命。 如今鞋子已经彻底坏掉,两人索性把皮靴抛弃,打着赤足如同两只猫咪,无声无息的接近运洋葱的大型货船。 哪怕是货船,维京人也没有设立一个甲板,装载货物的大木箱是有,它是露天安置的,最多在运输时盖上一层帆布。 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女孩,没有出任何的茬子,她们钻进紫红色的洋葱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洋葱球的空隙给了两人呼吸的空间,就是这里面的洋葱气息实在浓烈,但她们可不敢探出头。 天亮了,没有人发现洋葱堆里混入了两个小孩,商人们满脑子都是卖了洋葱赚钱,最多只是看看洋葱的现状后,一张巨大的麻布盖了在露天木箱上。 船只突然开始运动了,被气味熏得昏昏沉沉女孩终于探出头来,望着头顶蒙蒙亮的世界,不由大吃一惊。 “姐姐,他们出发了,是去梅拉伦吧。” “一定是的。艾尔拉,我想好了。”卡洛塔小声说。 “我们怎么办?” “到了梅拉伦我们就去找梅拉伦人的首领,我们最好亲自去。如果不行,就向这些商人说明身份,让他们引导我们去。” “好吧。姐姐,我有些饿了。” “饿了?”卡洛塔微微一笑,“你被洋葱淹没了,这里都是吃的。吃吧……” 但是洋葱,它的热量太低太低,辛辣的口感也令两个孩子难以忍受。 为了活命,只能啃食。 第214章 救赎者耶夫洛 漫长的航行折磨着两人的精神,本就低热量的洋葱因为辛辣,两人也吃不了太多。虽然不想这样,卡洛塔太虚弱了,她还是饿昏了过去。 艾尔拉的情况一样的糟糕,她能从老家一路坚持到现在,堪称一个奇迹。 洋葱是六月十五日收获的,奈何这支船队拉的洋葱太多,当船队抵达梅拉伦集市的时候已经是十七日上午了! 即便是六月中下旬,北欧的气候也只能用温润来形容,每一个夜里都是比较冷的,虽说这并不影响大量男孩在白天的湖泊里戏水。 吃洋葱填饱肚子?那根本没什么用,否则减肥人士也就不会追捧它。 麻布被掀开,水手们们大吃一惊。 “哇!难道还有洋葱仙女?这里有两个女孩的头?!” “你是傻瓜吗?该不会是耶尔马伦人的女孩被我们带过来了?” “也许吧,小孩都喜欢玩耍,有的喜欢爬树,有的喜欢……嘿嘿,钻进洋葱堆里。” 水手从没见过这种事,倒是船队的主人意识到了问题:“你们别笑了,这肯定是两个小毛贼。” 当她俩被水手粗鲁揪出来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卡洛塔脑子很乱,她清醒后,腿疼卷土重来。 她被人拽着快被撕碎的衣服揪起来,因为满身都是洋葱根儿的泥土,她们清秀的脸庞完全被遮盖,乍一看去真是肮脏不堪! “这里,是梅拉伦吗?”卡洛塔弱弱的问。 “你们两个是老鼠!差点毁了我的洋葱,我也不是什么恶人,现在滚吧!”商人根本无意处罚两个小孩,更无意理睬女孩嘟囔的话,他只想将小孩驱逐掉。 因为商人抵达了梅拉伦人的港口,这里本就是人头攒动之地,且梅拉伦人非常厌恶贸易区的暴力事件。 商人就是有气,怒火也不会对着两个一副乞丐模样的小孩撒。 根本不由卡洛塔解释,两人就被粗鲁扔上了岸。 那商人还“善意”的喊了一嗓子:“小乞丐,去祈祷吧!但愿梅拉伦人是仁慈的。” 又是膝盖着地,卡洛塔这回坚强的没有大声尖叫,她痛苦中咬崩了两颗快掉的乳牙,接着死命拽着不明所以的妹妹,踉踉跄跄向着一个狭窄的街巷挪动。 “慌不择路的老鼠。”商人咧着嘴暗骂自己的晦气,然后面对依旧嘻嘻哈哈讨论的水手:“没有什么洋葱仙女,别笑了!快检查我们的葱,看看那两个老鼠破坏了多少。” 类似的情况梅拉伦人见得多了,总有小贼冒险去偷商人的财务,闹的梅拉伦的军队总得定期处死几个来维持秩序。 行走在港口的人们都在关注新运抵的新鲜洋葱,谁会关心两个小乞丐呢? 两人钻进了肮脏街巷的隐藏潮湿的角落,是一个倾倒粪便的角落。它是真的恶臭不敢,也只有这里,能暂时给这对姐妹短暂的安宁。 满口是血的卡洛塔坐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膝盖,小脸都为之憋红了。 艾尔拉试图安慰姐姐,换来姐姐坚强的苦笑。 “姐姐,我们怎么办?这里就是梅拉伦吗?你的嘴也没事吗?” “就是……就是梅拉伦。我牙掉了,以后会长新的。” “现在……我们怎么办。”艾尔拉焦急的问。 怎么办?事到如今卡洛塔也不知该怎么办?但是求生的本能告诉她,自己和妹妹必须坚强活着。 或许,幸福就在前方,这是这命运中的苦难还没有过去罢了。 她勉强告诉妹妹:“我们要找到梅拉伦人的首领,告诉他我们的经历,我们的部族。我们一定会得到优待的。” “好,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说着,艾尔拉无所谓周遭的恶臭,她凑近姐姐依偎着,唯有这样,卡洛塔和艾尔拉,这对可怜的姐妹才感觉到了可贵的温馨。 脏乱恶心的角落只是暂时的避难所。入夜后她们瞧瞧的离开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也没有人会关心街头乞丐的命运。 如果真的要关心,那就是梅拉伦首领的态度,是否接受部族贵族的建议,处死全部的街头乞丐。 这样,这群潜在的盗贼就能永远的消失掉,商人们再不用担心自己的意外损失。 梅拉伦的庞大超过了卡洛塔和艾尔拉的想象! 相比于故乡,此地明显更加富足。 但梅拉伦再是美好,此地可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不!没有的。 一个美好的未来现在仍是遥遥无期。 还有这里本就有的乞丐,一群和她们一样衣衫褴褛的小孩一样不少?和真正的乞丐搭讪?卡洛塔不敢,艾尔拉更不敢,或者说她们根本就不屑。 两个孩子有找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矮巷子,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此地并非倾倒粪便之地,它不过是两户人家石头围墙中的缝隙。 也许,在和梅拉伦人首领接洽之前,这里就是自己的避难所。 她们扔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日子也一点点的过去。 但是卡洛塔的伤势愈发严重了,长时间的饥饿快要磨损掉她最后的生命力!那搜集到的残羹剩饭,姐姐将大部分交给妹妹,换来的也不是妹妹的平安。 两个女孩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直到现在,艾尔拉依旧坚信着姐姐。 直到一个可怕的临界点,姐姐的脑袋够了下去,任由妹妹使劲推也没有唤醒姐姐的精神。 “姐姐!你……你……” 艾尔拉觉得可爱的姐姐已经离开自己,去和早已死去的父母族人相聚。 不!她不能死! 一身肮脏又痛哭流涕的艾尔拉,她始终相信一个奇迹,那就是来到梅拉伦,自己和姐姐会得到救赎。 因为女武神给予了恩惠,可能是自己和姐姐都没有遇到那个被女武神派遣而来的贵人。 痛哭的艾尔拉冲出藏身的巷子,暴露在一样脏兮兮的街道,向过路的人哭诉着。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姐姐!” “我求求你们!我的姐姐要死了!” “你们谁来救我们啊!呜呜呜……” 可怜又可悲,艾尔拉只是跪在地上呜呜的苦,虚弱的她几乎都哭昏了过去,双眼也哭肿了。 路过的梅拉伦族人,谁会关注一个肮脏的小乞丐?尤其是一个小女孩乞丐。 因为,倘若是个小男孩,可能会有好心人将其领回家,尔后培养成一个忠实的男仆。至于女仆,当然也是需要的,只是正常人家不会觉得带走一个身份可疑的女乞丐是正确决定。 而且这种脏兮兮的皮包骨的小女孩,就是做皮肉生意的鸨子也不会关注。那群人培养的都是从正经人家买来的养不起的孩子。 梅拉伦街头流浪的一群孩子,这里的流浪女孩是最被轻视的一群。她们死得往往如同一只扑街的老鼠,尸体被梅拉伦人发现后拉走,随便找个土坑埋掉。 难道满怀希望来到梅拉伦,换来的就是死亡的结局? 不! 有一个大善人给了古尔德一个要求,而古尔德又安排自己信赖的手下耶夫洛,帮助其未来的主人完成善良的举动。 耶夫洛带着二十多人登陆了,他们不是兜售古尔德的商品,这方面完全是古尔德家族亲自负责,从事武装护卫的一票佣兵,他们接受了新新任务。 耶夫洛的任务只有一个——尽可能搜集街头无助的小孩。 对于这个任务,耶夫洛完全是支持的!他幻想自己能在梅拉伦的奴隶集市,发现可怜的芬族小孩,也就是自己的族人。 近二十年前,那时候自己可怜无助,现在,他有了能力,只想救下自己的同族。 然今年的奴隶集市只有另一群可怜的布里吞人,不存在任何一个芬族人。 无助的小孩还是要搜集的,这里男女完全不限制,即便是乞儿,只要大抵是健康的,可谓有一个算一个。 一个小女孩尖锐的痛哭声引起了耶夫洛的注意,他以为不过有是父母当街训诫孩子,待其领着人去一探究竟,才发觉一个衣服几乎就剩下遮羞布,浑身是土、光着藏脚的小女孩在痛哭。 一个小乞丐? 不!问题恐怕并不简单。 毕竟耶夫洛已经是一介战士了,这就使得他对金属色泽的东西极度敏感。因为剑,就是金属色的,只有看清它的色,才能避免在战斗中被击中。 哪怕是脏兮兮的,耶夫洛看到了女孩头发辫上的发卡。 这个发卡不一般,说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岂能戴着银子打造的发卡? 什么?她还说有一个姐姐? 耶夫洛一甩脖子:“兄弟们,救了她吧,似乎这巷子里还有一个女孩。” “老大,可以吗?我觉得她太脏了,会弄得我们一手跳蚤。” “对啊,老大,我们何必呢?还有别的孩子,这个小女孩她注定要死,我们……” “闭嘴吧。就是再脏,把头发剃干净,再用肥皂洗干净就行了。”耶夫洛不悦道,“我觉得很异常。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现在救了这个女孩,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好处。” “是的老大。”佣兵不耐烦道:“捡到一个给一个银币,咱们大家平分。不错,金主大人是慷慨的。” “不是的!我的预感难以形容,现在跟我走!记住,我是你们的队长。”说罢,耶夫洛一甩脖子一个上前去。 佣兵们无奈,只好走近这个哭泣的很长时间没人搭理的小女孩。 艾尔拉,她哭红的双眼看到了一大群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吓人一跳。 艾尔拉直接瘫坐在地,然后下意识的抓住自己破损衣服的破布遮掩身子,然后顽强站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姐姐吧!她要死了!求求你们。” “你是在求救吗?”耶夫洛善意的问。 女孩使劲点点头:“一定要救活我的姐姐,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 “好吧。兄弟们,我们走。”说罢,耶夫洛突然抱住了极度轻盈的女孩,根本无所谓她的肮脏。 耶夫洛就是这么干脆,女孩所谓“重要的事”令他觉得事情的确不简单。 一行佣兵钻进狭窄的箱子,耶夫洛赫然看到一个侧倾身子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已经死了…… 耶夫洛放下怀里的女孩,这孩子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扑在她姐妹的“尸体”上。 “老大,有些遗憾呢?” “是啊。不过救一个,至少是一个银币。这女孩很幸运,遇到我们这些善人。” 耶夫洛夫伸出手,制止手下的话。“我去看看,你们把风。” 是否是死尸,耶夫洛还需亲自判断,她觉得这倒毙女孩的情况有所不同。尸体该是灰白色的,这孩子可不是。 他蹲下来,在另一个小女孩的哭泣中,将手贴在面前倒毙女孩的脖子,微弱的脉动触感真是太真切了。 “大人,我的姐姐是不是已经死了?!” 耶夫洛先是一怔,皱着眉问道:“孩子,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 “是啊,大人。姐姐她都把找到的吃的给我,可她……呜呜呜……我没有姐姐了。” “她是饿昏了,根本就没有死。”耶夫洛笑着看着哭泣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尔拉,我姐姐叫卡洛塔。”说罢,女孩继续哭起来,哭得不停咳嗽。 “好了艾尔拉,你姐姐没有死。”说罢,耶夫洛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干粮——一小块麦饼。 麦饼的出现完全抑制了艾尔拉的哭泣,她出于本能抓住麦饼就啃起来。 耶夫洛拼命摇晃着瘫软的卡洛塔,拼命呼唤着女孩的名字。 冥冥之中,卡洛塔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山顶,远处就是波澜的大海,头顶上满是云朵,距离自己一步之遥。 在云朵上,自己的家人族人都在那里,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突然间,耳畔传来这样的声音:“卡洛塔!你给我醒过来!你现在不能死!” 来自诺斯语的亲切呼唤来自一个男声? 突然间,几乎灵魂灭谢的卡洛塔睁开了眼睛。 她湛蓝的眼睛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但是这个面孔一点都不可怕,甚至还有一种可以依赖的感觉。 “卡洛塔,你终于醒了。” “你……”张着干瘪的嘴唇,卡洛塔缓缓说:“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我这就来救你。” “是瓦尔基里派你来的?谢谢你……”说着,卡洛塔脖子一歪,好似又昏了过去,这次她眼角流出了热泪。 耶夫洛没有磨叽,勒令部下扔来装满麦酒的皮水袋,他咬开木塞,颇为粗暴就往女孩嘴里使劲灌廉价麦酒。 最廉价的麦酒,关键时刻它也能填饱肚子。因为,这里用的麦酒几乎没怎么过滤,不但酒精度数极低,酒液更是浑浊不堪,那就是悬浊的燕麦颗粒!也就是说,它实际还蕴藏很多能量。 这一刻,酒也变得甜美,虚弱的卡洛塔突然清醒过来。她觉得情况不对,待睁开了眼睛后什么都不管了,她抱住这皮睡袋,肆无忌惮畅饮起来。 第215章 耶夫洛与卡洛塔 陷入极度饥饿的孩子完全的饥不择食,甭管是水还是什么,卡洛塔本能的觉得自己饮下的东西能让自己好受些。 她根本想不到,自己愣是灌了自己一肚子的麦酒。 在酒精发作之前,她几乎归零的血糖,拜浑浊的麦酒所赐可算有所提升。 她的精神只是稍稍好了一些,整体来来,情况仍显糟糕。 “你感觉怎么样?”耶夫洛扶着女孩温柔的问。 “我……”卡洛塔艰难抬起小脑袋,她的眼角又注意到啃食麦饼的妹妹,不禁又流出欣慰的泪。 “小孩,回答我。” “我……我感觉好了一点。可是,我想我还是要死的吧……” “死?你被我发现了,你死不了的。” 女孩的眼眸流露着满足,以及淡淡的遗憾。 “我的腿……有伤。我还是会死的。” “有的伤势?”耶夫洛顺势拉开她遮羞的破布,看到了那流淌浓水的膝盖,再加上双腿满是泥土,情况的确是糟糕透顶。他下意识的把手紧紧贴住女孩的额头,女孩不但没有骇人的发热,甚至则身子明显的发凉。 卡洛塔缓缓伸出手,竭力抓住这位好人的衣服:“我……只有一个请求。” “请求?说吧。” “我……我要死了,我只希望你救了我的妹妹……” 这时候已经啃完整个麦饼的妹妹艾尔拉爬了过来,她把笑脸凑过去,撕心裂肺的喊:“姐姐!你不会死。他们会救了你我,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不,我伤势太重了。”卡洛塔侧脸看着妹妹,“刚刚我看到爸爸妈妈了,还有我们的族人们。他们都在云端,我本来……也该去的。我想,很快我的灵魂就要走了。” “不!你不能走!我们要好好活……呜呜……”艾尔拉再度泪奔,她觉得姐姐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但耶夫洛觉得事情十分无趣,丝毫没因这份姐妹情有所感动。毕竟以他的经验,怀里的孩子仅仅是因为太虚弱了,自己这一袋子麦酒灌进去,她死不了,最多就是醉过去。 卡洛塔继续嘟囔:“大人,我只求你救救的妹妹。我……看得出你是好人。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待她,不要……让她做奴隶。” “奴隶?为什么?有时候,做一个奴隶并不是糟糕的事。” “不!”女孩的情绪立刻紧张起来:“我们不能!” “但是,落在我们的首领,你和你的姐妹已经身不由己了。你,就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吗?” “不能!如果是做奴隶!我宁可死去。” 现在耶夫洛觉得非常的荒谬,他和兄弟们奉命到梅拉伦的街巷收拢乞儿,就是运送到北方给罗斯人做奴隶的。 耶夫洛安慰道:“我们可以救你,你用不着死。代价就是你和你的姐妹,要给某个尊贵的人做奴仆。放心,那位贵人会善待自己的仆人。你们两个以后再不用乞讨,也不用像肮脏的老鼠般可悲的死去。” “不!我们不能,唯有这个。如果可以,我的妹妹做你的妻妾。大人,求求你……” 耶夫洛实在弄不明白,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还有什么可纠结的?难道,这女孩与自己一样都是倔强的? 看到她是这样的执念,耶夫洛倍感欣慰。 在遇到这对姐妹前,他和兄弟们已经奉命捡了十个孩子,非常神奇的是,这里面是清一色的女孩。具体而言,也是身体没有大毛病的女孩。 从罗斯到梅拉伦,抛弃女孩这类事情时有发生。 在这个贫富差距非常极端的古代社会,穷困家庭都在竭力的培养自家的男孩。家庭的女孩是劳动工具,一旦生活有了困境,她们就是第一个被赶出家门的。 把女孩卖给老鸨子赚上一笔钱,一些家庭会这么干。 亦或是提前给女儿做了订婚仪式。 总之,家庭困境中她们就是最先被牺牲的。 一些倔强的姑娘抗拒这样可悲的命运,她们逃了,沦落为乞儿。亦或是家庭遇到灾祸,家中顶梁柱死亡,母亲只得带着孩子乞讨。 小男孩做可怜的乞丐?这种事非常的罕见。只要那孩子不是蠢货,就会有人家将其拉到自家做小厮。 更有甚者,梅拉伦部族的首领有意搜集这样的孤儿,留在身边训练成只忠诚于自己家族的私兵。 按理说,耶夫洛应该遵从金主古尔德的命令,只把精神状态很好、没有伤势的妹妹带走,这可腿有重伤的女孩根本不用管的。 想不到这孩子是如此的倔强,自诩快死了,也要坚持给妹妹一个好出路。 此事真的很不简单。 耶夫洛想了想,伸手拨弄起女孩的头发,尤其是拨弄那个银色的发卡。 “你的发卡,居然是银子。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卡洛塔,你和你的妹妹,不像是一般的乞丐。我不嫌弃你们的肮脏,现在能否告诉我你的故事?” 自身的苦难可谓一道伤疤,既然贵人想知道,她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现在,轮到耶夫洛浑身发抖。 “奥斯塔拉人,你们是奥斯塔拉人?你真的是奥斯塔拉首领的孙女?真是不可思议。” “大人,千真万确。”卡洛塔落着泪说:“神饶恕了我们,没有第一时间赐予我们死亡。也许,都是为了等待你的救助。一定是艾尔女神,让我的妹妹遇到了你。我想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了。” 奥斯塔拉人?耶夫洛听到金主提及这个部族,他们是南方的一个势力与昂克拉斯相当的族群,是一大群养牛羊的高手,也一直处于和登陆的哥特人争夺放牛牧场的第一线。 因为古尔德没工夫去危险的南方边境线,但倒是和贩运牛皮的二道贩子打过很多交道。 耶夫洛觉得这女孩的话都是真实的,她们的确是奥斯塔拉人的幸存者,而且还是颇有身份地位的孩子。 是啊,也只有这样的孩子,才更可能为了荣誉宁死不屈。 另一个佐证正是这几天开始在梅拉伦集市流传的传说,那就是牛皮生产大户的奥斯塔拉部族,被丹麦人的军队彻底毁灭了。 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暂且不说,不过这几天梅拉伦部族确实因为这些传言做出了反应。 梅拉伦人有所戒备,这几天湖面的船只多了起来。 就说昨天,耶夫洛在金主的岛上,亲眼看到了二十多艘龙头战船向着东方航行,船只上的划桨手清一色的戴上了青铜头盔。 这说明了什么?军事行动吗?看起来确实如此。 集市里盛传一件事,所谓梅拉伦部族的普通男丁都接到了首领奥列金的命令,即检查自家的武备状况,在接到作战命令后,能立刻参与到战争。 二十余艘战船也不是采取什么军事行动,而是前往东方的湖泊入海口的那个小渔村,在那里建设一个小型据点,谨防敌人从那个方向杀进梅拉伦的港口。 事实变得非常的传奇,梅拉伦人也在试图建立一个具备强大战略价值的小要塞。加之当地本就存在一个微小的渔村,倘若继续发展下去,这不就是斯德哥尔摩的雏形? 那些事终究不是自己管的,耶夫洛身为芬族人,而今跟着金主古尔德,几个月后,自己就被金主送给罗斯人了。 罗斯人是下一个金主,据说还是更为友好与有为的金主。 至于所有收拢的小孩,通通带到罗斯人那里做仆人。耶夫洛从古尔德嘴里获悉的消息,罗斯人首领父子这两年明显是发了疯似的渴望增加部族的人口,只要是女人,哪怕是语言不通的外族,只要能生孩子就是自己人。 被自己带回古尔德岛的孩子们,多半几年后就成了罗斯部族的母亲。 罗斯人这么做,金主认为他们想取代梅拉伦人成为新的盟主。 对于自己,耶夫洛寻思着自己得到他们的重用,就必有好前途。 想到这儿,如父亲般的金主对自己真是不薄。 现在,卡洛塔仍觉得自己命不久矣,非常奇怪的是,她待着这个强人的怀里,定是之前喝了东西的缘故,精神明显觉得好了很多。也许,神令自己可以继续活着。 想了一些事后的耶夫洛再拍拍女孩的脸:“卡洛塔,你说自己是奥斯塔拉首领的孙女。你银子做的发卡让我有些相信你。不过,我的金主可能不会很相信。你……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 “我……”卡洛塔想了想,遗憾的说:“也许我和妹妹逃命的时候,应该拿着我们部族的一面盾。或者,是我爷爷的剑。那些东西,不是我们这样的女人可以拿到的。” “那么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表明身份?至少,表明你就是奥斯塔拉人!比如,一些刺青。” 这时候,一旁关注着的艾尔拉,猛地背过身子,撩起自己肮脏不堪的发辫,露出了自己干净的脖颈。 脖颈之上有一个“小牛头”图案的刺青,女孩弱弱的问:“大人,是这样的刺青吗?” “一个小牛?孩子,我并不清楚,也许这个可以证明你们的身份。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说善待你,现在跟我走吧。” 说罢,耶夫洛勒令手下抱起虚弱的妹妹,她自己直接抱起更为虚弱的姐姐。 一位部下狐疑道:“老大,真的可以吗?我们的金主说过,不要受伤和有疾病的小孩。” “这个叫卡洛塔的孩子的确有伤,只是皮外伤而已。如果她是浑身发热了我们的确用不着救,现在她明显没事。兄弟,都给她一袋子救了,我们好人做到底吧。” “哦,老大,你可真是仁慈。” “仁慈?”耶夫洛勉强笑了:“你们就不觉得,这对姐妹很漂亮吗?走吧,我们现在就回去。” 就带着两个小孩回去,耶夫洛的部下实在有些沮丧。他们恨不得每个人就捡到一个孩子,从而领到一枚银币的报酬。 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佣兵队长?仅仅是因为两个孩子所谓的漂亮? 漂亮?呸!脏兮兮又还有伤。 对此大家值得调侃一个打架毫不手软的家伙,居然还有一个仁慈心肠。 就这样,卡洛塔和艾尔拉在梅拉伦流浪了三天,奇迹般的坐上了一条长船,目的地居然是一座小岛。 穿上的卡洛塔精神依旧是迷糊,这次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她喝了太多的麦酒。 湖面之上,十几条船桨缓速划着,见得两个孩子都瞪着大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耶夫洛调侃道:“你们最好是奥斯塔拉人的贵族,这样,我想罗斯人会给你们礼遇。” “罗斯人?”卡洛塔缓缓的问:“我知道罗斯人,我爷爷说,罗斯人有个叫留里克的人,他被……他被神眷顾。” 耶夫洛着实吓了一跳,再想到自己的未来,他这便说;“原来你知道他们?” “因为那个传说。罗斯人首领唯一的儿子,得到了神的恩惠。我们奥斯塔拉人已经准备把牛皮卖给他们,但是……现在全都完了。”说着,女孩的双眸又流出两行泪。 “孩子,你就仅仅知道这些?” “是的。”卡洛塔即刻问道:“大人,我们要去哪里?” “回我金主的岛屿。” “不!我是问,我们最终的归宿。难道,真的是做奴仆?我们是首领的孙女,按照传统,我们只能嫁到别的部族,不能做奴仆。如果真是做奴仆,我……宁可投水自杀。” 小小年纪就烈性子?卡洛塔觉得不见得。她要死想死定是早就死了,如今沦落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她的妹妹。 耶夫洛随口说:“我也不怎么了解罗斯人,你提到了留里克?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三个月后我将是留里克的佣兵队长。你觉得留里克是神奇的人吗?好吧,三个月后你也能见到他。如果,你们两个是真正的贵族,也许罗斯人会收留你们。不如说,做首领的女儿。你们的未来谁知道呢?也许成为留里克的妻子也说不定。” 听得这些两个孩子只有惊得掉下巴的份儿。 对于她们,留里克不过是爷爷嘴里的传说般的人物。所谓传说,说白了也是这些年来罗斯商人的说辞,传来传去,传到奥斯塔拉这里,留里克被描述成“奥丁的使者”,以及别的什么神奇的存在。 留里克的神秘就像是罗斯部族一样,都是神秘的存在。 是啊,罗斯人在遥远的北方!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离开了梅拉伦湖,就好比奥斯塔拉部族离开了耶尔马伦部族一样,那都是很古老的事了。 倘若不是每年有大量的商人,带着来自北方的珍贵毛皮进入梅拉伦集市,罗斯部族几乎成了被遗忘的存在。 卡洛塔再度问道:“大人,你真的是留里克的佣兵队长?” “我?暂时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 “那么你救了我们,也是奉了留里克的命令?” “这……大抵是吧。”划桨的耶夫洛不想说太多话。按理说,这女孩的推测是正确的。自己的金主是奉罗斯的留里克之邀,来梅拉伦湖捡孩子的,捡到这两个孩子,理论上也是留里克救了她们。 此刻,卡洛塔的双眸继续涌出泪水,她这回是感动的哭了! 她抱着自己的妹妹嚎啕大哭,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艾尔拉,一切都是命运啊。是留里克救了我们,就是被爷爷赞誉的那个人,是他救了我们!” 热泪不停流淌在妹妹的脸上,艾尔拉也为这情绪感染落泪。 一对姐妹如同表演一番戏剧,她们歪好顺便述说自己的故事,可是给了划桨的人们打发了无聊。 当然,大部分是不信的,即便是耶夫洛,他乐意相信女孩们的奇幻冒险,就是她们的身份仍旧可疑。 不远处就是古尔德岛了,现在那里已经停靠了不少商船。这段时间的情况对古尔德的商业是一片大好,来自罗斯人的奇怪啥商品,引得整个梅拉伦的有钱人都来一探究竟。他们来了多少都买了一些,所以古尔德进口的肥皂根本就不愁销路。 在肥皂卖完之前,客商的船只只会继续赖在古尔德岛。 耶夫洛等人只是护卫金主的安全,顺便再拿钱做些别的事,比如收拢乞丐、买走奴隶。 如今的古尔德岛已经安置了许多人,他们将是运到罗斯部族做仆人的。 在确定两个孩子身份之前,耶夫洛不觉得金主会给她俩特别照顾。 其实金主待人接物一直很客气,金主给了所有买来的人足够的食物和遮风挡雨的场所,还有比这更仁慈的吗? 第216 古尔德认得那刺青 船只靠岸了! 因为体能得到补充,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又有力气走动。就是她们现在的模样,活脱脱的两个小乞丐。 按照金主立下的规矩,新捡来的乞丐都需要得到净化。 所谓的净化就是拉到一个特设的木屋里,把他们的破衣服扒下来一把火烧掉,彻底清除虱子跳蚤,之后会赐予其一件简陋又得体的布衣。 他们的身子会被好生清理一番,还会因地制宜的使用刻着“rus”字样肥皂,进行一番非常彻底的清洁。 肥皂确实是个好东西,金主靠这个敛财一笔不说,兄弟们实在是享了金主的福,大家每天都用它清洗身子。 这段时间,耶夫洛都是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清洁感觉,想必那些捡来的、买来的人,也都很高兴吧。 就是这两个孩子与众不同。 耶夫洛今天回来的早,他有意将此事提前告知自己的金主。 也就数他最是得到古尔德的器重,这不,耶夫洛只身闯进古尔德的议事厅,看到了正和商人洽谈的金主。 耶夫洛很识趣的站在一边,静候金主把事情办完。 古尔德也看到了自己的佣兵队长突然归来,瞧他那模样,定是在集市里打听到了某些重要消息。 他快速结束了生意,在商谈好价格后,把交货和收款的事宜全部扔给长子斯诺列瓦,之后,给有事禀报的耶夫洛一个眼色。 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古尔德悠哉地坐在一张皮垫子上。 他摆摆手,示意亲密的耶夫洛坐下来说话。 “你这么早回来,实在集市发现了新东西?所以,你就急匆匆回来禀报?也许,你可以报上我的名号,把那位商人请到我这里,我会高价购买商品。” “是的,大人,如果那是一位商人,还有珍贵的宝贝。”耶夫洛回应说。 “哦?那么就不是咯?是什么?难道你从那个奴隶市场带回来很多人?” “不。大人,只有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古尔德立刻眯起眼睛,“两个非常特殊的孩子?在你总不会给我开玩笑。” “千真万确,大人!请宽恕我的鲁莽,我听信了那两个孩子的话。那是两个女孩,她们自称来自南部的奥斯塔拉。” 奥斯塔拉?这几天古尔德确实听说该部族被丹麦人毁灭了,消息传到梅拉伦实在有些滞后,但惨剧是传过来了,引得梅拉伦人突然采取戒备。 “奥斯塔拉?现在消息都说,那个部族被彻底毁灭,丹麦人连一个活口都没留,最后还把房子烧了。” “这正是我怀疑的地方,大人。因为那两个小孩,她们自称……” “是什么?” “是,首领的孙女。而且,也是那个首领家族最后的幸存者。” “真的?!她们在哪?!”古尔德猛然站起来,脸上的赘肉都为之颤抖。 “她们就在户外,兄弟们在看着她们。” “快!快让她们见我。” “这……大人,你也清新她们的说辞?” 古尔德使劲摇摇头:“为什么不信呢?普通的小孩可没有脑子有这样的说辞。你快去把人带来。” “遵命!” 就在古尔德和耶夫洛交谈之际,两个女孩一直被晾在户外。 一座被商人控制的小岛?卡洛塔和艾尔拉的视力都很不错,此时太阳高高照,湖面的雾气早已消散,两人远眺不但看到波光粼粼湖面上大量的帆船,也看到远处热热闹闹的集市。 相比之集市,这个岛屿也很热闹。 卡洛塔看到,一些明显商人打扮的人,招呼着手下,将一些木箱往自己的船上搬。还有一些货物是显而易见的——动物毛皮。 一些打扮得简陋但得体的女人也在帮忙工作,甚至还有一些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孩,也在拖拉着缆绳。 嗅觉敏锐的她嗅到了空气中令人不安的气息,似乎是一种臭气。 有人给了两个孩子一小块硬邦邦的面包块,她们就如同松鼠一般,张着小嘴一点点啃食。 而这,也是她们一个月来吃到的正儿八经的食物。 耶夫洛突然出现了,他将两个孩子拽进古尔德静候的房间。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两人,突兀的出现在古尔德面前。 “就是这两个孩子?耶夫洛?” “正是,大人!” “嗯?看起来真是肮脏不堪呢!就像是,一只掉进泥塘的貂。” 一听这样的评论,恢复一定体力的卡洛塔当即反驳起来:“我们才不脏!我们奥斯塔拉人从来光明正大!你才脏,你们这**商穿着雪白的貂皮,心里面全是泥巴!” 现在,耶夫洛顿时冒了火气。他左手立刻盖在女孩头上,右手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说:“不准对我的主人恶语相向。” 对此,卡洛塔也大吃一惊。 古尔德生气吗?说实话确实有点小生气。 不过,这番咒骂居然来自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而且,这咒骂实在是颇有水平,显然她倘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恐怕现在当是怯生生的缩层一团,见得穿着华丽之人,理应出于本能的瑟瑟发抖。 这个孩子,她见过世面! 古尔德再看看另一个孩子,她们虽然肮脏,站在那里也显得落落大方。 “好吧,我并不生气。一只可怜的雪貂掉进泥塘,只要将它洗干净,又是白色毛茸茸的宝贝。我看,你们两个需要一次清洁,正好我很乐意派遣我的侍女帮助你们。” “哦,那真是谢谢了……大人。”卡洛塔故作客气的说。 古尔德点点头,继续说:“听说你们两个是奥斯塔拉首领的女儿?” “不。是孙女。”卡洛塔干脆的指正。 “真的吗?我如何相信你?” “我用不着让你相信,大人。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这样的身份,这是我们的命运。” 听得这话,古尔德有点佩服。“不错,一个高贵的人内心也是高贵的,哪怕你们失去了财物,但没有失去你们的灵魂。我愿意相信你们的身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提到一些信物。孩子,你们不要看我像是冬天的海豹那般肥硕,我对你们有些了解。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卡洛塔,我的妹妹是艾尔拉。” “不错的名字。卡洛塔,你过来吧。站在我面前,把后背对着我。” 卡洛塔立刻谨慎起来:“你想做什么?” “哦?你还怕我吃了你?我难道是熊吗?你过来即可,我要验证一个东西。” 听得古尔德的命令卡洛塔走了过来,她非常吃惊于被这个商人勒令撩开脏兮兮的发辫,就仿佛此人什么都懂。 女孩的脖颈因为一直被头发覆盖,此地非常的洁净,其上的“小牛头”刺青一瞬间说明了一切。 古尔德压着内心的激动,他令女孩站回去,接着扬起脑袋想起一些往事。 “的确是首领的后裔,我知道你们家族的标致,你们的刺青我认得。” 卡洛塔吓了一跳:“商人大人,你知道我们?” “当然。当时我还是个年轻人,我的父亲勒令我去南方做生意。你们的首领叫斯塔夫,那时候他也是个年轻人。我买过你们的牛皮、羊皮,但是后来我不做这份生意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你们的一个传统。”说着,古尔德故意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你们首领家族的每一名成员,脖子上或是背上都有家族刺青。你们部族的普通人,无法享受这份特权。” 此刻,卡洛塔和艾尔拉已然泪流满面…… 确实在北欧的社会里,纹身和刺青也象征着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很多战士会在身上刺上文字或是图案,彰显自己的勇猛。至于部族里的高贵者,他们独享一些特殊的标致,只有家族核心成员享有它。 要不是腿上有伤,卡洛塔已经跪在地上。她嘤嘤地嘟囔:“大人,想不到,你这么了解我们。” “遇到你们真是一个奇迹。”古尔德把脸转向耶夫洛:“这次,你真的给我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宝贝。我估计罗斯人会非常高兴。” 古尔德也注意到了卡洛塔腿部的伤势,不禁关心说:“卡洛塔,看起来你的伤势很严重。” “没关心,这么多日子我已经忍过来了。” “不。”古尔德一眼看出这女孩的腿伤非同小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问问你们,看来,现在你们需要吃些东西再好好洗个热水澡。放心,孩子们,你们将得到我的庇护,未来,会有更尊贵的人庇护你们。” 就这样,卡洛塔和艾尔拉,两人被四名穿着打扮非常保守的妇女,带领着去了一件暗室。 所谓的“暗室”,实则就是一个有木地板的澡堂。 作为商人,有了钱财后求得就是过上远超常人的生活享受,拥有了这些,一些商人才可能去追求更大的权势。 古尔德家族很早就听说了芬兰部族发明的桑拿浴,以至于他麾下的来自芬兰的佣兵,详尽的向金主描述了如何建设一个蒸汽房。 到了长子斯诺列瓦这里,全家人蒸桑拿成为冬季的正常享受。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番享受,长期沉浸在发烫的蒸汽里,实在对男性非常不友好,而这恰恰就是斯诺列瓦连生两个女儿的重要原因。斯诺列瓦还算是幸运的,倘若他追求的是“烫人”的蒸汽体感,怕是只能迁怒于妻子是“不能下蛋的母鸡”,实则是自己被蒸汽烫成了废物而已。 这里当然也有供泡澡用的巨大木桶,它的尺寸足矣令肥硕的古尔德,如同真正的象海豹那般趴在里面吐泡泡。 如今有了来自罗斯的两款肥皂,洗澡突然变得神奇起来。 那么多运抵的肥皂的确暴利,古尔德家族可没有傻到放着好东西自己不用。 现在,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开始了一段如同冥界般的洗浴体验。 一些木盆不停的往大木桶里灌热水,另有一些盛满热水的盆备着。 长期住在古尔德岛上的女佣们都是雇佣的长工,她们平日里就做着各种杂役,当然她们的年纪实在不小,因为毫无姿色,岛屿实际的主人斯诺列瓦对她们毫无兴趣。 虽然她们是一群老妈子,也恰是这种人做杂役让金主省心。 最大金主古尔德发了话,要用硫磺皂涂满孩子的身子,要使劲搓洗孩子的头发,但要注意不要破坏孩子的伤口。 话是这么交待的,结果依旧虚弱的卡洛塔完全是一只无助的鸡崽儿。 女佣们都知道自己在伺候某部族大小姐的洗浴,就是想不到她们居然这么脏! 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的发辫被完全舒展开,金色的头发却也粘连得不成样子。 她们被热水从头浇灌的不下十次,黑乎乎的热水顺着桑拿房木地板的缝隙,淌进满是沙石的地面。 同时,她们因长期慢性饥饿变得过分纤细的身子,也被麻布不停揉搓,女佣们只希望这样尽快带走她们身上的泥巴。 最后,一坨散发着诡异臭气的黄白色块状物出现了! 不得不说,留里克搞出的量产型硫磺皂,它的个头过于实惠了,以至于顾客都是双手在肥皂上蹭得满手小泡泡,在往身上涂抹。 古尔德则用刀子把肥皂切成小块,这样一家人就能舒服的使用。 女佣们也是这样操作的。 “你们在对我做什么?这么这么臭!女人,不要用这个散发冥界臭气的东西……” 卡洛塔嘴上这么说,女佣只是闷着头工作。 连说了很多句,卡洛塔仍旧摆脱不了浑身滑溜溜的结果。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全身都是滑的。” “艾尔拉,你再忍忍。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对我做什么。” “可是我不敢睁眼啊!我有些眼睛疼。” 一开始,这群女佣也震惊于硫磺皂的神奇体验,双手黏糊糊又滑溜溜的感觉真是匪夷所思,这感觉可不是满身油脂可以描述的。之后在水里涮涮,一双手极度干净,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残留污垢,乃至手指甲缝隙都是干净的。 用它清洗头发,这群老女人们有了这辈子根本无法想象的清爽感觉。 因为,她们的头皮也变得干爽紧致。 卡洛塔浑身开始散发着硫磺气息,她甚至觉得商人怕是钻进了某个山洞,结果从冥界搞到了一些诡异的东西。她也不敢多问,因为自己满良都是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勉强睁开眼,就好似有针尖刺激眼睛的痛感。 直到大量的清水又给两个女孩从头浇到腿。 卡洛塔被彻底洗干净,那位肮脏的污垢荡然无存。 她感觉到浑身皮肤发紧,自己的小脸紧绷绷的,头发也干燥无比。 透过木窗的缝隙,她看清了自己的双手,也看清了自己发白的指甲缝。 “污垢?都没了?!” 陷于惊讶中的她已经忘记了膝盖的痛苦,非常糟糕的是,即便自己浑身被擦干净,又换上了整洁的麻布衣物,那臭气依旧挥之不去。 两个小孩出浴了,没有什么美感,因为只有洗干净后,他人才真的看明白两人的消瘦,还有精神欠佳的脸。 第217章 一位女首领的诞生 卡洛塔稍稍有点疲惫,她和妹妹刚离开桑拿房,就被等候已久的耶夫洛接应。 “大人,看起来我们已经干干净净。接下来……” “叫我耶夫洛就行。你是卡洛塔,现在你真是漂亮多了。还有你的妹妹艾尔拉。” 哪个衣着朴素、外貌干净清新的女孩不给人舒服的感觉呢?表面是如此,卡洛塔和艾尔拉毕竟算是一介贵族,那种不同于普通部落民的气质,耶夫洛是能轻易感受到的。 现在,耶夫洛还有另一项任务,这专项任务从其身后站着的、头顶一副花冠的女巫医,就说明了一切。 耶夫洛继续说:“我的主人已经安排了晚上的事。你们两个是尊贵的客人,今晚主人将你们共进晚餐。在那之前,卡洛塔,我奉命处理你的伤口。” “共进晚餐?为了我们姐妹?!”卡洛塔感动吗?她首先是保持戒备。 之前和那个名叫佛德根的商人那番糟糕的接触,弄得卡洛塔待人处事不得不特别谨慎,就仿佛那群商人总是馋自己和妹妹的身子。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就会变成被许多人争相抢夺的宝贝。 卡洛塔不觉得自己很漂亮,不过这段时间的经历,难不成…… 她并不自恋,她只希望自己和妹妹能尽快度过苦难。但是那个肥硕的金主提及一些非分的要求?事到如今,卡洛塔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 因为,人总得活着。 她想了想,恭敬地勾下头说:“耶夫洛大人,谢谢你为我治疗。” “走吧,金主大人还请来了巫医。你放心,很快你就会康复。” 一间比较普通的休息室,卡洛塔安静地躺在一张松软的羊皮毯子上。 巫医已经坐在地上拼命捣着草药,而耶夫洛也在用牛皮磨蹭一支小刀。 看到刀子的卡洛塔不禁瑟瑟发抖,她并不是畏惧刀子本身,只是想到了之前被某个佣兵戳伤口的经历,虽说那也是所谓的治疗。 “你很害怕吗?放心,我的手法很快。”耶夫洛安慰说。 “哦,大人。你……至少让我咬着一个东西,我怕咬断舌头。” “你想的很周到。”耶夫洛自己没多想,随手扔给女孩一团麻布,只见的卡洛塔赶紧将其折叠一番,塞到嘴巴里。 她的妹妹则跪坐一边,紧紧拉着姐姐的手,泪水不停流出来。 刀子已经磨得锋利无比,耶夫洛按住女孩的腿,刀尖开始贴住浓肿的伤口。 也是只有这个时候,耶夫洛赫然发现,这伤口被治疗过,可以说,还是被战士们才会用的粗俗方法治疗过。 这女孩逃亡之路一定发生了非常刺激的事,耶夫洛动手之前只好勉为其难的再问问。 差点被某个商人拉去做妻妾?真是荒唐!更荒唐的,莫过于伤口被一名佣兵给“焊接”上了。 那样的操作只能作为一个应急,而且很可能后患无穷,甚至,废了这女孩的腿! “真是的,我倒是想看看是那个蠢货给你治过伤。你的腿得不到妥善治疗就废掉了,现在你很幸运。” 听得,卡洛塔使劲咬着麻布团,她把脸摆到一边,泪水不自觉的流出。 “那就开始了,孩子,坚强点。” 说罢,刀尖又刺入了伤口…… 因为被水浸泡过,她伤口表层的结痂发白且容易脱落,然下层的脓包仍需要做彻底的引流。 虽然不知道具体致病的机理,梅拉伦的巫医和祭司都知道,化脓的伤口往往引起发热,而过分的发热引起死亡。想要避免死亡,就必须清除所有的脓液。甚至,要不停切割伤口,直到看到鲜红的肉,以及流淌的鲜血。 治疗手段虽然暴力野蛮,往往伤者会疼昏过去,而这也是巫医们能想到的最佳治疗手段了。 相比于巫医,耶夫洛个人刀工更胜一筹。他揭开了女孩松软的结痂,用刀子彻底清理恶臭的脓液。 揭伤疤实在是一场煎熬,卡洛塔的额头渗满汗水,她的身子也在不自觉的抖动。 接下来则是巫医的时间。 一番神秘咒语后,一团发粘的草药团贴在卡洛塔的伤口上。 其实,这团草药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一堆被巫医的石臼捣成糜状的欧洲马齿苋,然后混了一些蜂蜜进去。 巫医们也不知道这种草药治疗的原因,但它就是对伤口愈合有很大帮助。 他们在长期的生活中总结了这一经验,而马齿苋和蜂蜜,都是具有加速伤口愈合和抗感染的作用。当然,巫医不能保证这种药剂绝对有效,所以施药之前还得做个小小的祈祷,这样就能告诉伤者,是否快速康复要看神的旨意。 直到这时候,卡洛塔终于得到了最靠谱的治疗。 她现在穿着的衣服,本就是古尔德孙女备用换洗的,而且自从体验了肥皂的好,这一家子已经无法离开神奇的印着rus字样阴文的肥皂,他们的麻衣和皮衣,皆由肥皂清洗。 卡洛塔穿着的衣物里残留了一点硫磺成分,使得这身衣服自带一定杀菌功能。还有她的身子被涂满较高碱性的肥皂泡沫,身上的细菌更是被大规模杀灭。真正靠谱的具备抗菌、加速愈合的药剂突破在伤口上,可能对于卡洛塔,现在唯一能阻挠她伤势恢复的,就是自己虚弱的身体了。 恢复元气?这也很好办! 只要古尔德有意,给这两个孩子提供和他孙女完全一样的伙食,可能不出半年时间,两个干瘦得弱不禁风的可怜小孩,就变成了小胖墩。 卡洛塔伤腿的膝盖被缠了一圈麻布。完全是因为古尔德家族开始把五花八门的麻织品都用肥皂洗一遍,使得连包扎用的麻布,都相当于消毒处理过。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巧合,卡洛塔姐妹如今开始生活在一个低细菌的环境,而这非常有利于她们身体的恢复。 治疗后的卡洛塔走路变得一瘸一拐,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感觉好了很多,内心里充满怀疑。 她被耶夫洛搀扶着胳膊,不禁问道:“大人,接下来就是吃饭?” “是啊,我看你们姐妹已经饿坏了。的确,现在太阳也要落山了。”搀扶着女孩,耶夫洛想想刚刚这女孩的表现,心里也不由的称赞。“你可真是个坚强的孩子,你甚至没有昏过去。如果你是个男孩,一定可以成为勇猛的战士。” “难道,女孩就不行么?”女孩弱弱说。 “一个女战士?卡洛塔,也许你不能。” “唉……”卡洛塔叹了口气,缓缓说:“我们本来被丹麦人俘虏了,丹麦人有个叫拉格纳的男人,他放走了我们。” “居然还有这种事?也许那个男人可以把你们带走做奴隶。他居然放过了你们。”耶夫洛听得有点惊讶,但并不是特别注意。 “因为……”卡洛塔已经不想多说,但她单薄的嘴唇已经露出愤恨的牙齿,还有被她亲自咬崩的乳牙牙根。 “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好吧,我不多问。” “我……我想报仇。” “所以你就打算成为女战士?你的确可以忍耐痛苦,孩子,一个优秀的战士在攻击敌手之前,要先能扛住挨打。也许你有这样的潜力,可我并不希望一个漂亮的女人去从事应该属于男人的打斗。” “好吧,仇恨我一定要报。那么……”卡洛塔抿抿嘴,谨慎问道:“那位商人大人,他对我们……他对我们真是太好了,为什么?难道……” 耶夫洛呵呵的笑了:“卡洛塔,就像在船上我说的那样。你们两个要去罗斯人那里,我的金主是罗斯首领的老朋友。也许看在你们爷爷的份子上,罗斯人首领会非常高兴收留你们。而我的金主很乐意促成这件事。” 听得,卡洛塔安心的长出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真是太好了……” “走吧。卡洛塔,艾尔拉,你们安全了。我的金主不会亏待你们两个。” 现在,虽然事情和自己想得出入非常大。卡洛塔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幻想的事成真的。梅拉伦这里的确有贵人,但贵人并不是梅拉伦人。 罗斯人,是你们吗? 曾几何时,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对罗斯人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家人的说辞。 爷爷对罗斯人一直有着高度评价,总之羡慕遥远的北方降生了一位高人。 大家只是听得留里克的名号,总是被商人吹嘘亦或是调侃着的,一个据说得到大神奥丁恩惠的男孩。所以就有一种说法,窝在遥远北方的罗斯人,他们将因为这个孩子而崛起。 可能这是罗斯人编造的预言,奈何商人们都这么多,听得多了,奥斯塔拉人不得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卡洛塔一直被耶夫洛亲自搀扶,她又拉着妹妹的小手,三人一道走进古尔德家的餐厅——一间独立的规模的不大的木屋。 时间已是日薄西山,整个梅拉伦集市贸易繁盛的时间已经过去。 夜生活?没有的。 整个梅拉伦集市会迅速进入自发的宵禁,商业也为之暂停。 在古尔德岛,大部分仆人入夜就休息了。尤其是那些被买来的、捡来的人,他们吃罢晚餐纷纷入睡。对于这些人,当前的生活就好似天堂。他们暗暗赞誉古尔德是个大好人,据说罗斯人的首领更为慷慨,他们也第一次的对未来充满希望。 天上开始出现星光,湖泊涌起凉风。 在古尔德的家宴现场,这里又双叒叕弥漫起烤肉的香气。 当卡洛塔和艾尔拉再度出现在古尔德面前,在女人问题上身经百战的他,仅从两人整洁的容貌即可推断她们未来的模样——两个漂亮的女人。 他毕竟对奥斯塔拉首领家族有过亲身接触,甚至他能够确定,当年那个首领怀抱着的小男孩,那男孩长大后也有了两个女儿。不曾想三十年过后,自己有幸庇护他们最后的族裔。 奥斯塔拉家族,他们娶媳妇当然是优先选择其他部族首领的漂亮女儿来,他们一直有选择的通婚,于是几代人下来,吸收了各部族漂亮女人血统的他们,自然使得这两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比如,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以及略高的鼻梁。 她们平日吃得也都是比较精细的食物,犯不着如普通人那样奋力去啃咸肉。 所以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都有着令人舒服的尖下巴。 相比之下,古尔德的两个孙女就是单纯的小圆脸了。 姐妹合坐一张桌子,她们的面前摆放着油滋滋的烤羊、最新出炉的面包块、倒进水晶杯里的蜂蜜水,还有一些开胃的新鲜树莓。 这里的主食依旧是烤肉。 油滋滋烤肉不足为奇,两个孩子特别关注桌子上的敦厚质感的水晶杯。她们瞪大眼睛观察的模样,可是惹得古尔德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不要再看了!从进屋开始,你们就左顾右看。难道作为我的客人是很艰难的事。” 卡洛塔急忙咳嗽两声,拉着妹妹盘腿坐好,尤为要挺直腰板,这样更显得她们不俗的气质。 作为宴会之主的古尔德,他举起自己昂贵的镶金的白牛角杯:“家人们,今天的宴席是为了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是奥斯塔拉首领的末裔,是尊贵的人。”说着,古尔德看着有样学样具备的卡洛塔:“孩子,你杯子里的是蜂蜜,就当它是酒吧!让我们干杯。” “好,干杯……” 现在的卡洛塔俨然是以奥斯塔拉部族的身份参加到这场宴会,她也深深的感受到这一点。 随着古尔德继续说了一些尊重的话语,卡洛塔觉得事情正变得有些奇怪。 这场宴会里,两个女孩无疑成了绝对的焦点。虽说她俩的确是奥斯塔拉人首领的后裔,斯诺列瓦一家仍觉得父亲给了她们太多的礼遇。她们可是两个小孩啊!甚至比自己的两个女儿还要年幼一点。 如果说父亲疯狂巴结区区八岁的罗斯的留里克,是为了自己家族愈发暴涨的利润,那是情有可原。因为家族与罗斯人的合作,已经化作了大量的银币、银币,它实在令斯诺列瓦震撼。 这里的两个失去家族的孤女,善待她们对古尔德家族有什么好处吗? 而这,恰恰也是卡洛塔和艾尔拉必须搞明白的。 古尔德宣布大家可以吃饭,紧接着,他就把切肉的刀子戳进烤肉里。 美餐就在面前,好在两女都接受过餐桌礼仪的基本训练,再是饥饿她们也抑制住了吃饭的本能。 所以在宴客之主宣布宴席开始,两人也不用摆在桌上的餐刀,直接上手撕扯起烤肉来,以至于两人很快吃得满嘴油。 “哈哈,你们瞧,多想是两匹饿急了的小狼。”古尔德调侃着,虽然他自己的吃相也很凶猛。 古尔德一家子都是吃肉狂人,尤其作为一家之主,古尔德时常宣称自己年轻时可一顿啃掉一只小羊,现在做不到只不过是年纪大了而已。 孩子终究是孩子,饿疯了的两人简直有着无限进食的渴望,终究两人肚子塞得硬邦邦,里面尽是面包和肉。 吃饱喝足后,卡洛塔精神好得不得了。 她能感受到这位自称叫古尔德的拥有巨大财力商人的善意,她仍要问个究竟。 “伟大的商人,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你会怎样安排我们。我听说,没有真正免费的宴席。” “哟?开始用敬语了?卡洛塔,你很聪明。”说着,古尔德又灌了自己一杯葡萄酒,热情的说:“也许我的耶夫洛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两人的确是尊贵的人,我要把你们带到罗斯人的领域,我会竭力把你们推荐给罗斯人的首领。” 古尔德话没说完,卡洛塔赫然自觉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她突然问:“要做什么?难道,要把我们姐妹,交给罗斯人首领做妻妾?不……不行!” 女孩简直是毫无征兆的愤怒,古尔德吓了一跳的同时,明面上竭力保持淡定。 他安抚说:“如果是那样,我为何不把你们两个养在身边以后做妻妾呢?放心,我不会那么做。而且罗斯人,嘿嘿……你们根本不了解罗斯人。” “是,我确实不了解。我的爷爷只告诉我,罗斯人诞生了一个伟大的人,叫做留里克什么的。” “啊!就是留里克!”古尔德因喝了些酒精神也为之容易亢奋。他一拍大腿:“就是留里克!你们两个没了父母,真是太遗憾了。而罗斯人的首领,那个老家伙年轻时死了两个孩子,现在有了一个神奇的留里克,可是将这孩子当个宝贝。但是,那位首领永远忘不了自己失去的两个孩子,他甚至将自己的小女仆,当做女儿来看待。你们的身份可是比那个女仆高贵太多,你们本身也是那位首领的盟友。” 古尔德说的种种,卡洛塔感觉就好似天方夜谭。 “商人大人,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给罗斯人的首领,去……做女儿?”卡洛塔弱弱的问。 “这不好吗?这样,你们还能是留里克的姐妹。你们知道吗?哈哈,留里克他真是……”想到激动的事,古尔德又笑着给自己灌上一杯。 现在,古尔德开始了对留里克的疯狂商业吹捧,不但是为了证明留里克的睿智,也为给自己的家族抉择之正确性做出佐证。 就是卡洛塔听得更觉得离奇,她实在想不到,闹的自己浑身散发臭气的那个奇怪东西,就是留里克的发明物,而那个东西已经让商人大发横财。 但那个东西确实是个宝贝,卡洛塔如今也有了前所未有的舒适体验。甚至,据说那个叫soupa的东西,还能杀死恼人的跳蚤。 留里克似乎创造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卡洛塔不能很好的想象,唯一让她非常感兴趣的,就是留里克对待仆人的态度。 站在古尔德的视角,他就是觉得罗斯首领一家对自家的那个小女仆太好了。还有留里克对露米娅的态度,甚至达到了亲姐弟的程度。 就这样,留里克从虚幻般的人物逐渐变得可以触摸。 “如果是这样,对我们两个,真的是……一种幸运。”卡洛塔缓缓说。 “唉!就是你们两个的幸运,啊,说起来……”古尔德还得灌自己一杯酒以烘托自己的兴奋,“说起来,罗斯人必须为你们的苦难负责。罗斯人袭击了哥特兰人,所以才引起丹麦人反击。如果丹麦人打到梅拉伦湖,我也只能撤走。如果罗斯人今年没有行动,你们也就不会沦落到此。” “所以,你的意思是罗斯人要负责?”卡洛塔弱弱的问。 “哈哈,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我们奥斯塔拉人的命运又不是被罗斯人掌控的。”卡洛塔木着脸:“我们一直在和那个哥特兰人争斗。这一次,我们失算了。谁能想到敌人的船队可以铺盖整个海面,至少我的家人是在战斗中阵亡的。只有我和妹妹这样弱小的女人,才有资格逃命。” “还是别说这个了。”古尔德摇摇头,“罗斯人还是要负责的,他们必须收留你们两个。你们放心,我会大力促成这件事。现在唯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卡洛塔又瞬间警惕起来。 “你们两个,该以怎样的身份去。” “怎么的身份?首领的孙女?”卡洛塔捏着自己小小的尖下巴,她从没想到这些事,甚至今天早晨自己还是陷入弥留的肮脏小家伙呢。 古尔德断然否定,因为酒精的力量,他的动作行为更为夸张。他乱扯着胳膊,伸着肥头大耳的脑袋大声嚷嚷:“呸!首领的孙女?你们奥斯塔拉人还有几个活人?依我看就剩你们两个活下来了!再说了,卡洛塔,你希望自己的部族永远消失?” 话是有些伤人,扪心自问卡洛塔多么希望和谐的奥斯塔拉原地复活。 “大人,我……我做梦都想重建奥斯塔拉。” “那就去重建!记住,卡洛塔!还有你,别发呆了,艾尔拉。你们两个是女人,你们两个记住,一个女人,就是一个部族。你们不用多想,你们就是奥斯塔拉。你们长大后找到男人结婚,生育很多孩子,孩子再生育更多孩子。你们两个脖子后面的刺青证明了你们高贵的身份。我所了解的罗斯人非常重情义,也许梅拉伦人不收留你们,罗斯人一定会。你们两个在罗斯人庇佑下重建奥斯塔拉,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事情变得非常现实,卡洛塔赫然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有着巨大潜力。 古尔德现在完全笑出了声:“真是个傻孩子呀!卡洛塔,你的家族没有别的后裔了,你和你的妹妹就是最后两人。奥斯塔拉在联盟里可是有席位的,如果首领没人继承,席位也就没了。我觉得,你必须接任首领的职位。” “我?我来做奥斯塔拉首领?”卡洛塔瞪大眼睛手指着自己,脸上写满了震惊。 “为什么不呢?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看着奥斯塔拉不复存在,要么你来当首领。” “我……我的部众呢?这很荒谬吧。” 古尔德摇摇头:“暂时你不需要部众,等你长大后生了很多孩子,你的家族就算是复兴了。届时就必然有人加入到你的部族中。孩子,这里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们奥斯塔拉人,我所了解的,很多人就是慕名你们的养牛技术而加入你们的。” “这倒也是。”卡洛塔自豪的笑了,甚至自我夸耀:“别看我只是一个孩子,我很会养牛,这是我们奥斯塔拉女人都要学习的技能。甚至,我的妹妹也是好手。” “好啊,我想你已经明白了。”说罢,古尔德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他环顾四周勒令自己看大戏的家人们,以及唯一有资格进入家宴的佣兵耶夫洛,勒令他们高举起酒杯。 敬谁?就是敬卡洛塔。 “敬奥斯塔拉部族女首领卡洛塔!”古尔德第一个热情高呼。 虽然有些尴尬,其他人相应举起酒杯。 就这样,卡洛塔有了新身份,就是这个身份至少得有靠谱的人来承认。罗斯人会承认吗?古尔德觉得,既然奥托和留里克早就自称有意去竞争梅拉伦部族在联盟的权势,收留这两个女孩可谓必然的正确之举。 卡洛塔虽是女孩,她已是奥斯塔拉首领家族权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联盟里也没有规定某个部族的首领必须是男人,只是通常情况,一个首领至少会有一个儿子来继承大业。 如果罗斯人愿意承认奥斯塔拉没有覆灭,那就必须承认卡洛塔的首领身份。 这样,从性质上来说,即是奥斯塔拉部族成为了罗斯部族的附庸。 作为一个有野心且实力不可小觑,又在快速增长的部族,自己的附庸人口多寡都是无所谓的,求得就是一个性质上的隶属关系。 古尔德出于商业思维的考量,他敢断定,聪明的奥托和睿智的留里克,恐怕不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会去传播某些消息。 比如梅拉伦人坐视丹麦军队摧毁奥斯塔拉部族而拒绝救援,最后是罗斯人收留奥斯塔拉难民。哪怕罗斯人就收留区区两个孩子,那也是“只有罗斯人收留奥斯塔拉难民”,之后还可以宣传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哪怕这是名义上的。 那么这两个孩子对于古尔德,他已经告诉她们自己将在麦收之后居家搬迁。 一个坐拥巨额财富的大商人搬家到罗斯人的领域,卡洛塔觉得,怕是这位商人对梅拉伦人也很失望吧。商人赌上自己家族的财富也要移民罗斯,也许罗斯人带来的未来真的很不一样。 至少古尔德完全认同了两个孩子的高贵身份,也有意称呼卡洛塔为“首领”,闹的女孩总是非常尴尬。 两个孩子开始了舒舒服服的客居生活,自她们上岛就再没有登陆。她们也犯不着登陆,此地有吃有喝,生活暂时恢复了祥和安全。 她们和古尔德的两个孙女成了很好的朋友,彼此总是聚在一起做着小女孩喜欢的游戏。也有时候,卡洛塔和艾尔拉当众表演一个挤牛奶与安抚牛的传统手艺。 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吃得太好了,卡洛塔虚弱的身体补充了大量的蛋白质、碳水和维生素,她干瘦的身体可算有了些脂肪,腿部的伤势康复速度惊人。 自敷药十五天之后,卡洛塔的膝盖伤口就变成一块巨大的结痂。由于新皮肤在高速生长,闹的她时常痒痒。 这段期间她也完全知道,越来越多的来自梅拉伦集市的小孩进入岛屿的原因。 原来这些都是商人古尔德的任务,具体而言都是罗斯人的目的。 这里也不仅仅是小孩,还有那些奴隶市场的可怜人,几乎是一旦有了,就被商人带到岛屿。 这些人几乎都是年纪各异的女人,其中以乞讨的小女孩最多。她们都会变成罗斯人的奴仆?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另外,还有一些年轻的男人登岛了,卡洛塔看到,那个发现自己、拯救自己,乃至治伤的大好人耶夫洛,他居然在教一群年轻男人打斗技巧。他们是新的佣兵吗?卡洛塔不怎么关心这个,她唯独特别惊愕的正是耶夫洛的身份。 她着实想不到,耶夫洛居然是个芬兰人,而且耶夫洛这条命,也是如今肥硕的老胖子古尔德当年赐予的。所以耶夫洛的身份是奴仆,恐怕是也不全是。 他,就好像是大商人的养子。 还没有到罗斯人的罗斯堡,在商人古尔德的岛上,卡洛塔姐妹已经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当然,论奇怪哪有自己的新身份奇怪。 到头来,只有这个大商人认同了奥斯塔拉部族的孤女担任新首领的职位,哪怕部族就剩下两个女人了。 卡洛塔当然知道还有不少族人其实没有死,他们可悲的成了其他部族的奴仆,怕是永世过着悲惨的生活。 想到这些,她就想到了古尔德的好。 一个报恩的念头在萌动。 那就是所谓奥斯塔拉部族倘若真的因为自己争气的肚子得意恢复,那就给自己的子孙下来,以后历代首领必须善待古尔德家族。给他们最低廉的价格的牛皮,最优质的酸奶乳酪,以及首领应邀请古尔德家族成员进入家宴。 第218章 商人佛德根又来了 卡洛塔、艾尔拉,两人的生活终于平静下来。 日子是一天天的过,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底。 在过去的一个月了,虽说梅拉伦人都知晓丹麦人袭击了南方,敌人终究没有北上继续作战的意图。梅拉伦人采取了戒备,所有男人也都做了最基本的战争准备。 敌人并没有扩大战争,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渐渐不再担忧。 因为气候正在逐渐转凉。 秋天就要来了,梅拉伦堡周边的麦田进入到最后的抽穗状态,距离成熟已然是一步之遥。 但在麦收之前,很多农作物已经成熟,并在集市里完成交易。 古尔德也不知道罗斯人对自己带回去的一堆商品是否感兴趣,终究留里克的态度是,只要是有用的东西都要。 洋葱、圆白菜、黄根胡萝卜,这类耐储且量大的蔬菜,古尔德可是储备了不少。 另有大量的新鲜树莓,他也差人购买这类梅子,烘烤成梅子干。 他寻思着,留里克许诺粮食高于市场价一倍来收购,那么水果蔬菜呢?是否也是提高一倍收购价?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年的罗斯人非常需要粮食。 以往自己北上的船队往往有大量的空船,今年的情况要彻底改变。 古尔德自己坐镇岛屿,差遣长子回老家通报搬家的命令。 这样,他在昂克拉斯的家族成员们,以及依旧囤积在当地的大量财产,都要首先运抵古尔德岛。 在可以想象的未来,这个有约莫两个足球场大的岛屿,将变成一个巨大的货场,且大量船只围岛停泊。 即便古尔德还没有展开搬家行动,他的名声已经在集市里传播。 因为那些挪威商人掳来的布里吞人男男女女,都被古尔德买走。 街道上肮脏不堪的小乞儿,也尽数被他带走。 乞丐,那些蹲在墙角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是真正的乞丐。 他们不求钱财只求一口饭吃,哪怕是啃完的鱼骨头他们都会尝试再啃一遍。有时候街道隐秘之处传来阵阵恶臭,不出意外那就是死亡多时的乞丐腐尸。 有谁会怜悯这样的人吗?有是有的,就是仁慈的人太少了。 梅拉伦部族的确是繁荣的,其内部的贫富差距也更为极端。一旦有自然灾害,部族的佃农随即破产,他们不想变成奴隶,就只能待在街头。 商人古尔德几乎将接头的乞儿搜罗一空,顿时整个集市的治安变好了。比如这段时间,买鱼的商贩基本不用再担心自己的鱼被盗,卖胡萝卜的农民也不用考虑自己的“额外损失”。 因为所有的乞儿都在古尔德岛,这里已然成了一处孩子窝! 要养活七十多名小孩,如果只是养活他们,那并非多大的数目。何况这里的孩子以女孩为主,歪好有的男孩也是年纪太小,养活他们不需要多少食物。 这么多小孩皆要成为留里克的仆人? 可能问题没这么简单。 古尔德会按照约定把尽量多的孩子运回去,自己从中合情理的赚上一笔费用。那么这群孩子的归宿呢。他自然而然想起了那群跟着留里克做战争训练的男孩们,也许留里克已经在为自己年幼的部下准备十年后的妻子了? 想想这个,他还挺兴奋。 近段时间古尔德一直闲来无事,连带着那两个奥斯塔拉女孩也是无所事事。 无聊的日子是暂时的,他知道,等到麦收时节一到,自己就要带人冲进集市,第一时间把麦子买到手,哪怕麦仁还没有晾晒。 终于有一个微胖的老家伙,划着小船突然拜访。 此人戴着漂亮的雪貂皮帽子,顶部还插着两片漂亮的羽毛。此人还披着一件雪貂大衣,束腰的皮带缠着金丝线。他的靴子是黑色小牛皮打造,鞋帮和鞋底的缝合线也颇为紧密。 如此一位衣冠楚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商人佛德根。 此人的出现让古尔德本能的认为,自己又要敲定一笔大生意了。 在码头,古尔德亲自接见了他。 两位有着财力的商人热情相拥,就是这个笑容嘛,充满了商业气息。彼此表面笑呵呵,谈及商业话题,都想着捞到最多的好处。 古德尔愿意和佛德根做生意,他图的就是佛德根手里的皮革以及皮衣。 因为在梅拉伦商业圈,主流的商人都知道这个佛德根,买了牛皮后加工成皮衣,还要再赚上一个加工费。以往都是少数散居的裁缝做这种事,佛德根倒是集中了一批裁缝给他干活。 “我的朋友,难道是我的好东西吸引了你?也许你该更早的登陆我的岛,很抱歉,我的优质商品都要卖干净了。” 佛德根轻轻推开这位老伙计:“别提了,今年我吃了大亏。” “你出事了?” “南方!奥斯塔拉人被攻击了,我也跟着受牵连。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我可是跟着格兰人一起逃命,才避免被丹麦人砍死……”佛德根故意把自己的遭遇描述得凄惨一些,实际呢,他的损失并不严重。 “哦,真是太惨了,让我们屋里说说吧。来人,给我的朋友安排一下。” 古尔德招来两名佣兵,招待佛德根及侍从进入议事厅。 他转头又招来耶夫洛:“你去把那两个女孩喊过来。” “遵命,大人。” 耶夫洛迅速跑开,不一会儿就把玩乐的卡洛塔和艾尔拉揪了过来,带到了等候一阵子的古尔德身边。 “大人,有重要的事吗?”卡洛塔收取欢乐的脸,弱弱问道。 “有一件事。刚刚来了我的一个朋友,我怀疑,那个人你们姐妹也认得。现在跟我走吧,验证我的猜想。” “我们认得?”狐疑中的卡洛塔想了想,“好吧,如果能知道我族人的下落就太好了。” 自己还能有什么熟人?卡洛塔觉得这个肥硕的古尔德可谓是神通广大的商人,说不定自己的族人里还有和他打过交道的。 两个女孩紧紧跟在古尔德身后,走偏门进入到议事厅,也就是洽谈商业的场所。 这时候,早一点来的佛德根,他已经瞪着眼睛面对装满葡萄酒的透明水晶杯,脑子里充满了羡慕。他向将其占为己有,只因身边一直有古尔德的佣兵如门神一般狠狠盯着。 古尔德来了,他咳嗽两声,这才引得佛德根猛然抬头。 恰是这一抬头,卡洛塔、艾尔拉,她们愣在当地。 “是你?!佛德根!”卡洛塔惊呼一声后猛然捂住嘴,下意识的就使劲抓住古尔德的腰带。 艾尔拉受到的惊吓更严重,干脆紧紧抱住姐姐的身子,紧紧闭上双眼。 “你……你们?卡洛塔、艾尔拉?!是你们吗?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佛德根惊得愣在当场,他颤抖的手差点闹得那玻璃杯掉在地上。 对此古尔德有些吃惊,想想女孩之前的自述,乃至佛德根的自述,他估计到怕是彼此早已有所联系。 “呵呵,我就猜测你们是认识的。哈哈,佛德根,居然真的是你。”古尔德笑出声,然后绷着嘴摇摇头。“坐吧,佛德根,我的朋友。但愿你以后不要再惊吓这两只金丝雀。” “我……”佛德根呆滞了一会儿,他坐下身子思考一下当前的处境,脑子里不由得多想一番。 哪怕是她们吃胖了一点,两张面孔佛德根也是记得的。 佛德根绷起脸:“我的朋友,是我救了这两只金丝雀,她们逃跑了。她们不属于我,但也不属于你。我们是朋友,我奉劝你,她们就是再美丽,也不是你我可以收为妻妾的。” “是!我听说了。这两个姑娘告诉过我你的非分之想。” “的确,如果我早早知道她们的身份,也不会有那些想法。但是你!”佛德根绷着一场厚重的老脸,就好似乌云压制着大地。“朋友,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得到她们。相信我现在说的话,她们是奥斯塔拉人的贵族,不是你我这样的商人可以拥有的。为了我们的利益,你还是放了她们吧!。” “哦?如果我不同意呢?”古尔德知道了此人的意思,他就是故意这么反问。 “你不同意?那么,也许我会失去你这么一位朋友。” 现在,古尔德抿着酒杯笑而不语。 冷静下来的卡洛塔就坐在古尔德的身边,她吃惊之余努力打起精神,先是清脆咳嗽两声,说道:“佛德根,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现在还会有那种想法吗?” “你……卡洛塔,我可不敢。你很漂亮,却不是我这种人能够拥有的宝石。” “不!”卡洛塔摇摇头,“你不但要我们做你的妻妾,还昧下了我们的琥珀、我们的金币。你真是贪婪。” 古尔德立刻附和说:“这事我听她们说了,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你。佛德根,乘人之危,你的商业可做不长久。” “我……你们两个联手抨击我?”佛德根憋红了脸辩解说:“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我才不会要她做我妻子。” “而且你,还强迫我的很多族人做奴隶。你真是狠毒。”卡洛塔继续批评。 卡洛塔年纪是小,她绷着清秀的小脸说出如刀子的狠话,弄得佛德根浑身不自在。 他即刻辩解:“卡洛塔,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有强迫你的族人!你们的人都要饿死了,我从格兰人那里买了牛,给你们吃牛肉。我是一个商人,向你们要一份报酬很正确吧!孩子,你不用否定,如果你和艾尔拉不吃我的牛肉,你们早就饿死了!” 此事的确没有丝毫的虚假,卡洛塔点点头:“是这样。但是我们幸存的族人依旧成了你的奴隶。他们一定全部被你卖掉了,因为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古尔德亦是绷着脸插话道:“你本是本本分分的商人,想不到也去做了奴隶贩子,就像那些挪威人一样。你要是贩卖的是敌人我无话可说,现在你已经堕落到连盟友的族人都卖。” 此时的佛德根很像好好辩解,他自己已经气鼓鼓的,索性暂且从了他们的推论。 佛德根故意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你们说的不错,做生意嘛,我就是求得钱财。奥斯塔拉人的确很惨,比起见人就杀的丹麦军队,我至少救活了一百人,他们至少还活着。” “奴隶?活着还不如死了。”说这话,卡洛塔已经流淌出两行热泪。 见状佛德根矢口否认,他双手也为之拼命摇摆:“孩子,你错了。古尔德,你们都错了。你们不要再误会我,我并没有真的去做奴隶贩子。” “那是骗子!贪婪的骗子!你得罪我了。”卡洛塔以最弱气的姿态说出最狠毒的话,而她的小脸也因为出离的愤怒憋红。 佛德根先不跟小女孩说话,他告知古尔德:“这些日子我听说了一些事。你们说我要做奴隶贩子,古尔德,你不是也在拼命收集梅拉伦街头的乞儿。这件事我都听说了,据说有个商人几乎把乞儿抓走了,有传言说,那个商人就是你,你也是奴隶贩子。” “我并不否认。你获悉的是事实,但不是真相。那些孩子我都养着好好的,现在所有孩子都很健康。未来,我要把孩子们送到罗斯人那里。” “送去罗斯人那里?干什么?” “因为……”古尔德再想想,随口编个理由就说:“罗斯人的首领很喜欢孩子,他们终于意识到抛弃女婴是愚蠢的事。他们甚至已经跑到东方吸收外族的女人做妻子的,我想你能够明白。” “真是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他们仍女婴是单纯的养不起更小孩,难道曾经的他们只是不喜欢小女孩?”佛德根摇摇头,“所以你就搜集了很多孩子?哦,那你真是善良。你居然会养活这么多的乞丐,你真是富有。哦不,你真是大善人。” “哈哈,收起你的奉承吧!我当然是富有的。”古尔德笑道。“罗斯人说了,他们需要更多的孩子,或者是更多的人口。朋友,也许你能猜到,罗斯人他们……” “他们大发慈悲了?” “不!他们太有野心了!”古尔德郑重其事道。 第219章 一批难民的归宿 罗斯人的传闻很多,他们的野心佛德根当然能感受到。佛德根今天来实际是探个口风,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说明自己的最终目的。他仍旧在试探,想不到古尔德已经点名了“罗斯人需要大量人口”的商业机密。 因为人口,那就是一种商品! 哪怕大家都反对将盟友之民当做奴隶贩售掉,实际呢?一些破产者不想自杀,他们想要一家子继续活着,就只好委曲求全给富裕者做奴隶。 最强大的梅拉伦部族认可这种特殊的传统,也并没有什么习惯法来约束。 贩卖盟友之民,这名声的确不好。话也说回来了,商人嘛,求得就是一个财。只要商人不去挑战部族首领的权威,破坏首领家族的利益,那么就没有谁去管他们做了什么。 “算了吧,我来这里也不是和你叙旧聊天的。我听说了罗斯人的一些事,也听说你销售了许多叫soupa的神奇东西,可以洗掉最肮脏的东西。你发财了,可惜我今年赔了很多,我这次来只为求你一件事。” “你还能恳求我?”古尔德不厚道的笑了。 佛德根点点头:“也许我的请求你会感兴趣,还有一些好消息……”他又看上古尔德身边的女孩:“卡洛塔,也许你也会高兴。” “我会高兴?”女孩勉强笑着说:“如果我的族人还都活着,我才会高兴。我唯一能高兴的只有这件事。” “啊!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古尔德这番一拍大腿脱口而出,卡洛塔又是吃了一惊。 “佛德根,你说的是真的?我的族人。” “就是你的主人,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我把那些盟友之民卖了?怎么可能?” “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说着,卡洛塔完全站起身。 “他们都很好。女人、小孩,我带走的那些人,他们都在我的小岛上。哈哈,古尔德,现在你也不能说我是个恶人。我和你一样,都是善良的男人。” 古尔德耸耸肩,他觉得话从佛德根嘴里说出来非常荒谬。这便问:“真是奇怪,我听说你收拢了一百个奥斯塔拉人,你收留他们是图个什么?” “当然是给我干活,你们知道我的工作。我救了这么多人,总不能白白给他们食物,我又不是真的圣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他们都会给你干活?”古尔德故意问。 “那怎么可能!他们只是暂时的工作,我还是要把这群人……让他们离开我的岛。” 古尔德摇摇头:“那不还是卖掉吗?” 提到“卖”这个词,它就好似语言里的小刀,疯狂戳击卡洛塔的心窝子。 她扶着木桌案奋力疾呼:“不行!不不能卖了他们。他们是我的族人。” 佛德根的确忌惮卡洛塔的身份,但他不会畏惧一个小孩。“卡洛塔,那些人在我的手里,很多人都表示了愿意为我工作,愿意做我的仆人。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暂时只有我在帮助他们,也只有我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不!你不能!因为我已经是奥斯塔拉的新首领。” “你?”佛德根先是冷静一会儿,接着哈哈大笑。 当然,整个现场也只有他一人在狂笑。他笑了一阵子发现气氛非常异常,尴尬得迅速冷场下来,赶紧问:“古尔德,这孩子也能做首领?奥斯塔拉部族已经毁灭了。” 古尔德摇摇头:“不,奥斯塔拉没有覆灭。也许我该特别为你隆重介绍,这位是奥斯塔拉的新首领,卡洛塔夫人。” 古尔德为了体现女孩的高贵身份,特别用了“夫人”的诺斯语词汇。 “荒唐!她是一个小孩,谁会承认?” “我承认了。”古尔德面不改色道。 “你?你就是一个商人,仅此而已。” “不。我是罗斯人器重的商人,罗斯人也会承认卡洛塔的身份。” “真是胡闹。”佛德根摇摇头,“无所谓了,我毕竟是一介商人。既然你承认她是一位罕见的女首领,你愿意为她做一些事吗?” “当然。”古尔德的回答毫无犹豫:“只要不是过分的事。” “那么,买下我手里的奥斯塔拉难民,你愿意吗?” “买下他们?”古尔德反而有些犹豫了。 卡洛塔猛然扭过脑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竭力恳求:“大人,一定要救助我的族人。”见得古尔德还在犹豫,她更是大声说:“求求你救了他们,以后我们奥斯塔拉人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本是犹豫不决的古尔德,听到女孩还有这样的恳求,他的心态当即转变。 商人嘛,求得就是一个利益最大化。 “好吧,我来拯救你的族人。”古尔德没有多看女孩欣慰的脸,他问到佛德根:“你手里有多少人。” “人数不少,合计又一百一十人。其中又四十名妇女,其余的都是小孩。” “这么多?!”古尔德着实吃了一惊。 “的确很多,因为我从别的渠道又搜集了一些难民。现在很多难民是住在南边的耶尔马伦的,我还打听到了格兰人的消息,他们成了耶尔马伦人的邻居。大部分难民融入了新部族,我想,卡洛塔是无法号召他们回归。” “那你就不能……”卡洛塔刚刚嘟囔,就被人打断。 “天真!”佛德根厉声呵斥:“卡洛塔,你真的以为大家都承认你的身份?你就是一个小孩,能给你的族人粮食吗?” 听得,女孩闭上了嘴。 佛德根又看向古尔德:“朋友,我很缺钱。” “你缺钱?因为养活那些难民吗?”古尔德心里并不太信。 “提供一些食物,我还是有这份本钱的。主要是今年的生意基本黄了。” 古尔德的眼神注意到佛德根腰里的佩剑,故意问:“怎么?是打算把剑还给我换钱?” “剑?算了吧。罗斯人的这把剑又好又漂亮,我可是要把它传给我子孙的。我的确缺钱,所以我手里的奥斯塔拉难民都给你。你要给我钱。” “给你钱?就像是购买奴隶?”古尔德故意问。 “算了吧,我的朋友。卡洛塔在这里,她不想听奴隶这个词。现在的问题很简单。反正梅拉伦人大抵不要他们,你老家昂克拉斯呢?乌普萨拉人是否要呢?如果你不接收,我想总会有人要他们。” “那我要了,他们是奥斯塔拉人,我总不能亏待奥斯塔拉的女首领。” 此刻,卡洛塔一双红红的眼角深情看着身边的商人,目光里不仅有感激,古尔德看得出,这里还有对报恩的迫切。 佛德根耸耸肩:“真是痛快的决定!好吧,说说价钱吧。” “你说吧,朋友。” “四十个女人,一个五十银币,七十个小孩,每个二十个银币。加在一起是三千四百个银币。再加上我提供的伙食费,住宿的支出,还有运输他们到安全地区的费用,乃至中途我买食物的费用。所有加起来,你给我四千枚银币。” 慈悲心大发的古尔德这时候也绷起脸:“你疯了吗?你知道集市上那些布里吞女人吗?只有最漂亮的才是二十个银币。” 佛德根挺直腰板:“所以我可不是卖奴隶,哪里的奴隶是这样的高价。” “所以,你是比奴隶贩子还要奸诈的家伙。”古尔德嗤之以鼻道。 “不,我只是求财而已。” “我看你是想把今年的损失,在我这里捞回来。你很聪明,也很奸诈。” 佛德根笑出了声:“哈哈,你是真的高人。但是我不觉得你就是好人,你可是把soupa卖到二十银币一块的价格。” “算了吧,请不要讽刺我。”古尔德伸直脑袋,突然摆出一副严肃相:“我会把卡洛塔和艾尔拉带到罗斯人那里。我很了解罗斯人,他们是最重情义的部族,相反梅拉伦人就很虚伪。如果罗斯首领知道,一个商人居然把上百位盟友之民当做奴隶卖,你怎么办?你说自己不是奴隶贩子。你觉得罗斯人会信你的鬼话吗?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 古尔德的话就是一种威胁,佛德根确实有些心虚。“但是,我至少要得到一笔好处。” “你要好处吗?”卡洛塔突然红着双眼苛责道:“我有三枚琥珀,那是我们的宝贝,是你抢走了它。它可是每一枚都有一磅金子的价值。” “三个?不,我只拿走了你们的两枚,那是我救你命的酬劳,再说了,琥珀哪有那么贵?”佛德根反驳着女孩的谬论。 古尔德此刻当然是站在女孩的立场,他见得老朋友心态动摇,恰是机会穷追猛打。他故意说:“卡洛塔就是奥斯塔拉的首领,你敲诈了一位首领,这个罪过足矣给你带来死亡。” 卡洛塔继续跟进:“对啊!你确实救了我们,你也可以得到那些琥珀,除此外你不可以要求更多。你要把族人还给我,这样你将得到不错的名誉。等我到了罗斯人那里,我会告诉罗斯首领你是个好人。如果你坚持要这么高的价格,我只能告诉他们,你是恶人。” 古尔德完全听明白女孩的说辞,他心里暗暗佩服这丫头也是个小人精,就是太年幼了,还天真的认为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可不得不说,这丫头已经在给自己捞取利益了,是要好好帮助。 佛德根真的动摇了,他仍要为自己捞到更多好处:“你的族人需要吃饭,其中的病人我也找了巫医治疗。我控制的所有难民,他们没有任何的死亡,他们活得好好的。我做了很多好事,我至少要得到一些报酬吧。” 所以表面上,佛德根和卡洛塔是针锋相对的,见状古尔德当机立断来做一个话事人。 古尔德趁机提出了一套解决方案。 “干脆这样吧,佛德根,我不给你报酬也部队。你之前给我的两磅金子,我还给你。今年你遭遇了很大损失,你的确需要钱。我现在就能给你金子。” “哦?那真是好事。我的要求也不是那么苛刻,如果是两磅金子,我……我是愿意的。” 因为从一开始佛德根就觉得不过是自己和古尔德两人的单纯生意,他想不到当前的太多意外事件,那就不能奢望太多了。再说,他本就有了讨价还价的态度,他的价格底线其实才一千银币,故意报高价就是留着给人砍价的。 想不到,大方的古尔德要拿出两磅黄金! 古尔德先令佛德根休息,他自己暂且离席,不一会拎着一个麻布包归来,亲自放在佛德根面前。 “这是……” “是金子,你打开吧,朋友。” 佛德根急匆匆来开绳子,看到里面满登登的金币,不由得对古尔德的慷慨肃然起敬。 古尔德坐回主家的位置,一副高傲模样:“我先给你一磅金子,另外的一磅很快还会给你。我也劝你为以后做些打算。你今天算是帮助了奥斯塔拉人,我会将这些难民带到罗斯人那里,未来奥斯塔拉将与罗斯成为前所未有的紧密同盟。罗斯人对外族人是很好的,梅拉伦人则靠不住。朋友,跟我一起移民吧。去罗斯人那里。” “你疯了吗?古尔德?!”佛德根大吃一惊。 “我没疯。我的朋友,你也带着家眷跟我走吧,你去罗斯定居将得到更大的利益。” “真的?算了吧,我还没有这方面打算。”确实佛德根不会因为友商一句话,就改变自己的经济产业布局,以及生活习惯的家。 古尔德继续建议:“估计你现在也不想再去南方做生意。去北方吧,罗斯的留里克,那是被神眷顾的人。因为留里克,我今年的收益相当于我过去三年的总和!留里克会是新的首领,他需要各方面的人才。罗斯现任首领奥托很重义气,你的确救援了很多奥斯塔拉人,你的壮举会得到罗斯人的赞誉,甚至得到他们的恩惠。” “不,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轻易搬家。” “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搬家啊,朋友。你可以带去商品贩卖,罗斯人会喜欢的。” “真的?算了吧!”佛德根摇晃着脑袋:“他们又不要牛皮,他们自己就是贩卖珍惜皮革的商人。再说了,古尔德,你允许我在皮革生意上分一杯羹?” 古尔德愣神了一阵子,确实,站在商人立场上,把利益分给友商确实有点蠢。 他立刻强行解释:“不碍事。你的作坊不是还在生产皮衣吗?罗斯人会需要的,你倒是可以试试。还有,不要觉得销售大宗货物利润少,比如大量的耐储的胡萝卜,你运到罗斯人那里,只要运得足够多,就能得到不错的收益。我了解罗斯人,他们会全部买下。” “哦?这倒是提醒了我。”佛德根捏着下巴,想到了制作皮衣大量销售给罗斯人的可能性。他又试探性问:“可是,我的皮衣并不便宜,至少一件男子穿着得体的皮衣,我要十个银币,罗斯人买得起?你知道的,整个梅拉伦,只有我在组织人手专门制作成衣。” “哈哈,他们肯定买得起。”古尔德一拍大腿:“你难道忘记了他们袭击了哥特兰岛?这件事哪怕是梅拉伦的小孩都知晓。他们抢了多少银币,你能估计吗?” “这……” “听我的话,去做吧!” 终于,在一番奇遇后,佛德根成功的敲定了“生意”。 公平的说古尔德还是给自己不菲的利益,就在古尔德的议事厅中,双方做了一份协议。 那便是,在古尔德的船队起航之前,所有的奥斯塔拉难民仍旧待在佛德根控制的岛屿。那些难民需要参与制作牛皮衣服和麻织品,赚取自己的伙食费,也必须使得佛德根持续获益。 船队起航之时,所有难民登上船只前往罗斯堡。在那之前,佛德根也必须告诉所有难民,奥斯塔拉首领家族最后的女人,以及继任首领之职位,这个职位也得到了罗斯人的认可。 罗斯人认可?罗斯人不但认可了,还宣布支持奥斯塔拉的重建,佛德根必须这样宣传。 唯有此,那些难民才会完全安心的工作,等待八月份麦收完毕后的约定之日。 第220章 麦收之日起航之时 麦收带来了梅拉伦湖经济圈的极致繁荣! 相比于别的部族,梅拉伦的领地靠近大湖,所在地理位置之气候也更为温润一些,此地的土壤也是比较肥沃的。 梅拉伦农民沿着湖畔大规模开垦农田,只是碍于农夫的体力,每一户农民可以达到耕种一公顷左右的面积。相比于遥远东方的诺夫哥罗德的农民,梅拉伦农民实实在在占了农具的优势。 梅拉伦人照样不懂得人畜粪便可做肥料,也不懂得深耕技术与高级的播种术。 他们就是人拉铁犁翻垦一番田地后,大规模又没有明确目的的撒上种子。接下来的时间,那真的是纯粹意义的靠天吃饭。 总的来说,斯韦阿兰平原的气候因为广袤波罗的海的存在是比较稳定的,海洋的气候调节作用是有的,奈何此地的纬度太高,阳光并不能给予燕麦和黑麦足够的能量,气温对所有农作物也很不好。 但和罗斯堡的贫瘠完全不同,北方的罗斯堡只能种植一些耐寒品种的洋葱,产量也不高。 梅拉伦的粮食开始收获了,或者说是整个思维亚部族联盟的粮食开始全面收获。 从最西端的昂克拉斯,到最强大的梅拉伦,各地的麦子进入收获期。各部族的男丁们行动起来,女人们全体参与到后勤工作,孩子们也下了农田捡拾散落的麦穗。 所谓“死神镰刀”,它就是整个湖冶铁的欧洲民族的割麦子神器。 长柄镰刀在壮汉手里,瞬间将大片发黄的麦子扫倒,并被镰刀聚拢到一边。接下来,是女人孩子将麦子收拢。或是肩扛,或是装进自己的两轮小推车,拉到自家的打谷场,然后操持着巨大的连枷夯打麦子。 后来,收割麦子的巨镰,被描述为死神的象征。打谷子的连枷,也成了战士的武器。 燕麦从麦穗上抖落下来,一户农民在以粮食偿还欠款后,剩下的粮食不但是一家人未来一年的口粮,也是用来交易其他生活用品的媒介。 普通的农民并不清楚基本的商业知识。 他们见到别的农户都在兜售麦子,完全是陷入到一种恐慌了,他们也开始兜售自己的麦子。另一个迫使他们快点卖掉粮食的原因,在于他们并没有很好的储粮技术。 大户人家可以建设优秀的粮仓,最大限度降低粮食仓储时期的意外损失。普通农户的能力实在有限,还是将它变成钱更有效。 所有的农民都在销售麦仁,接下来自然成了商人们的狂欢。 干燥燕麦仁,一般的年景它的价格时常为稳定在一枚银币买十磅的程度。 农民为了赚得更多的钱,这段时间真可谓梅拉伦的平地,到处成了晒谷场。也真是老天作美,多日以来的晴天使得粮食翻晒工作一片大好。 梅拉伦人的一亩燕麦可以达到一百斤的收成(晒干后),单亩产量比盟友的农民要多,这也是梅拉伦人得以强大的关键。 梅拉伦迎来了一场大丰收,农民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只是所有人都在抛售抛售麦子,这个收购价迅速暴跌到一个银币能买十五磅的程度,甚至价格战还有愈演愈烈的程度。 古尔德照例是不需要和农民们讲情面的,因为定价权实际就在商人们手里。 商人们彼此间也并没有形成商业组织,大家不过是被“看不见的手”所支配,见得市场上的麦子特别多,农民们都竭力把富裕的麦子脱手,商人也就趁机径向压价,价格也逐渐达到了一个大家都比较能接受的程度。 古尔德也是随大流,作为一介老江湖,他懂得市场的规矩。 在梅拉伦,他就是按照市场价,最后以暴跌到一个银币买十七磅燕麦的价格时行动了。 大量的麦子装进麻布口袋,一袋又一袋的燕麦被搬运到古尔德岛,以至于堆成了小山。 古尔德其实有些担忧罗斯人的财力,也没有过分高估自己的财力。 事实上,古尔德卖掉了全部的肥皂,毛利润就是两万余银币。 加上他的其他收入,他粗略的估算自己的净利润达到了三万银币。三百磅的纯粹银子。 再加上家族的全部积蓄,古尔德的财富勉强达到了十万银币的程度。 虽说拥有这样规模的财富,比起哥特兰岛的那些家族大户,并不算真的有钱。 问题就是跟谁比,相比于丹麦人的联盟,思维亚联盟确实是穷的。 古尔德购买粮食的预算高达一万银币,具体来说,他会支出这么多钱买到梅拉伦人手里的粮食。 对于故乡的族人们,他也拿出了五千银币高价收购,以此作为离开前的最后献礼。从此,离开昂克拉斯,成为罗斯人。 对此,昂克拉斯首领昂格里夫并不惋惜,走了一个势力强大的商人也好,甚至这位商人离开前还不忘在买粮食问题上让利。在他看来,古尔德家族的搬迁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呀。 古尔德究竟买了多少粮食? 他在梅拉伦买了十七万罗马磅,折合就是六十六吨晒干后的新燕麦。 他在故乡昂克拉斯买了六万罗马磅,又是二十四吨。 两者合计多达九十吨麦子,它们如何不堆积成小山呢? 那么说,强盛的梅拉伦人的粮食产量是怎样的数量级呢?梅拉伦人开垦的土地达到了八千公顷的规模,某种意义来说,梅拉伦人与维京海盗的界限逐渐消失了。虽说梅拉伦人也会干一些抢劫的勾当,实则根本没有迫切的需要。 梅拉伦湖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住在此地的人愈发的内敛。如果仅仅靠种地就能过上舒服的日子,何必冒着死亡的风险打劫呢?再说丹麦人并不是好惹的,哥特兰人也不弱。 基于这一经济现状,梅拉伦首领奥列金选择战略上的保守,实在情有可原。他总不能带领族人南下找哥特兰人、丹麦人寻仇,而毁掉自己的收获季。他也认为,丹麦人没有扩大战争,主要原因也是丹麦人不敢愚蠢的毁掉自己的收获季。 八月份,那些最凶猛的海盗也会暂停砍人的营生,回到老家把麦子割了,然后宅在自己家里面对整个冬季。 梅拉伦人燕麦和黑麦的年产量可以达到六千吨的规模,另外还有大量专用的农田种植蔬菜,其中黄根胡萝卜和洋葱特别多。他们并不知道维生素的概念,只知道蔬菜也是食物。 大家最喜欢的还是麦子,梅拉伦人也不可能消费掉这么多的麦子,各路商人购买麦仁后往往立刻开始行动,赶在入冬前输送到联盟中缺麦子的部族。 一条向罗斯人输送麦子的“粮食航线”始终存在,只是这个世界的粮食市场价总是低廉的。 罗斯人也不是凯子,谁会在八九月份花费一个银币只买十磅麦子?运到罗斯堡的新麦,一个银币卖十二磅是正常的。只有到了春季,价格才会稳在十磅一个银币的程度。 用一万五千枚银币买了二十三万磅麦子,加之之前剩下的那些旧麦,古尔德看到堆成山的粮食堆就哈哈大笑。 罗斯人应该会兑现诺言!那么自己就会得到三万枚银币的巨款。 还有一大批奥斯塔拉难民、自己收拢的各色人员,古尔德寻思着,自己在这方面也得赚上一万银币。 他觉得自己也是在干奴隶贩子的事,不过他始终坚信,因为所有被收拢者都得到了照顾,他们到了罗斯人那里很可能被当做族人来接纳,他们将始终得到不错的照顾,那么自己就不是真正的奴隶贩子,而是一个善人。 捞到了巨额财富,还能收获声誉,乃至家族未来的安全保证。 古尔德想到这些梦里都能笑醒! 现在的问题是,出发的日子就要到了。 古尔德非常清楚,等九月份一道,罗斯人又双叒叕的开启“索贡航行”。诺夫哥罗德的粮食收获日期比梅拉伦湖地区晚一些,即便诺夫哥罗德就坐落在伊尔门湖的湖畔,那里毕竟是内陆地区,当地人吃了地理位置的亏。 自从古尔德和罗斯人接触,就知晓罗斯人一年两次的传统技能——搜刮诺夫哥罗德人。 时代真的是变了,罗斯人大有吞并诺夫哥罗德的趋势。 他将出发日子定在八月二十日,不得不说,时间定得真是晚。 搬家毕竟不是小事,现在看来小小的古尔德岛几乎装不下人和货物了。 现在古尔德家族只有少量的佣兵和少部分财产留在老家看着人去楼空的老宅子,一支三十多条船构成的船队,载着老家的人和物资,晃晃悠悠抵达了古尔德岛。 通过雇佣的方式,古尔德又雇到了十艘运输船,左右船只加在一起,他组织了一支庞大船队——各色船只一百四十艘,雇佣的划桨手就多达一千五百名! 为此,古尔德不得不支付划桨手每人两枚银币,前往罗斯堡的航行旗舰,也需由金主提供每天不少于一磅麦子的口粮。最终统计的雇佣开支也令他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一个搬家和运货的工作,居然变得耗资恐怖的事。同时,所有的佣兵,连带自家的家族成员,奥斯塔拉难民们,都要参与到划桨中,所谓节约开支。 八月十九日,一个湖风和煦的夜晚。 凉风习习之下是古尔德岛彻夜的热闹。 卡洛塔和艾尔拉在古尔德岛适应了新生活,在此期间两人登陆过佛德根的贸易岛屿,看到了自己失散的族人们。那场见面所有人回忆起自己的苦难,无不抱头痛哭。 也恰是因为这个,两个女孩首领孙女的身份被所有难民人证了,难民们也完全接受由卡洛塔担任女首领,对于全族搬迁到罗斯人的领域,大家多少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好选择。 夜深了,一间精密的木屋,腿伤痊愈只剩下巨大暗红色疤痕的卡洛塔静静地躺着,她为亲爱的妹妹簇拥,两个女孩裹在一张松软羊皮毯子里。她们并不瞌睡,完全是因为兴奋睡不着。 “姐姐,明天我们就出发了,罗斯人,他们对我们……真的会很好吗?” “你信吗?”卡洛塔抚着妹妹的发辫。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 “相信他们吧,我们现在只能相信。” “相信留里克,那个人也是一个孩子。就像我们一样。” “不,他不一样。”卡洛塔长出一口气,她实在对留里克有着极高的期望。 这段时间里,出于好奇心与刺探情报,卡洛塔可是缠着古尔德好好了解了不少有关留里克的事。由于了解的多了,卡洛塔愈发感觉离奇,也许只能用“被奥丁祝福的孩子”来形容了。 被神祝福的人,一定是个好人吧。 “艾尔拉,安静的睡吧……” “好吧。” 深夜,微弱的月光下卡洛塔依旧睁着双眼,妹妹终于睡了,她自己的脑子还在思考着太多事。 她们毕竟是孩子,哪怕已经是奥斯塔拉部族是首领了,她们当前基本帮不上古尔德什么事情,所有的族人反而需要古尔德的持续帮助。 好在这个老家伙也是实干家,浑身肥硕的脂肪没有磨损他的行动力。 一百四十艘船只里,其中也有佛德根提供的三十余艘船只,其上坐着全部的奥斯塔拉难民,还有多达三百套的牛皮缝制的大衣,以及一百多副用边角料精心缝制的皮手套,甚至是五十多只发黑的正套住大半个脑袋的牛皮帽。 亚麻也是七八月份收获的,古尔德一直忙着收集粮食的事,而佛德根把握住时机,收集了近五吨重的仅仅粗加工的亚麻,至于纺织的工作,那就是罗斯人的事。 这里的船只中,三十艘装载燕麦,十艘装载蔬菜。还有四十多艘船装着古尔德家族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乃至最宝贵的财宝。 甚至,里面还有古尔德买到了二十橡木桶的麦酒。冬季可不是酿酒的好时机,但人生不能没有酒,漫长的冬季更是需要它! 家族成员们、雇佣的梅拉伦划桨手、佣兵、收拢的乞丐、布里吞奴隶,乃至友商的人,各路人等合在一起,已经形成了一千九百人的庞然大物。 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疯狂。 古尔德的庞大船队甚至震惊了梅拉伦首领。 首领和麾下的主要军事将领,下意识的认为这群人是要自发的找丹麦人寻仇什么的。调查一番后,想不到他们是前往罗斯堡。 古尔德的行动起到了标杆作用,他大张旗鼓的宣传自己要移民罗斯堡成为罗斯人,引得不少商人侧目。 本来嘛,仅仅梅拉伦部族,每年都会有一千余人如同候鸟那般,跑到罗斯堡“越冬”。各个部族北上的人,往往达到三千人的规模,其中属于梅拉伦部族的小本生意的商人非常多。 每一年的八月底,都有会大量满载物资的船只离开梅拉伦湖,目的地正是罗斯堡。 对于梅拉伦首领这已经习以为常,首领奥列金一直也没把罗斯人当成什么神奇的存在。 只是到了今年,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胁——罗斯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否则,北上的船队的规模如何是前所未有之大呢?! 这不,首领派遣了自己的亲信,乔庄打扮就成了普通的商人,混在了北上的队伍里。首领的意思非常单纯,他不希望手下以梅拉伦首领的名义和罗斯人首领接洽,他勒令亲信就作为普通的商人做着普通的生意,顺便深入当地人的生活展开调查,以考证究竟是什么吸引一个大商人居家搬迁,甚至还是带着巨量的粮食搬迁。 古尔德,他并不关心梅拉伦首领是否有何意图,他只关心自己调动的史无前例的庞大船队,能够安稳的抵达罗斯堡的峡湾。 就在八月二十日,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站在古尔德岛的栈台上,踏着登船的翘板进入宽大的货船。 两个孩子头顶白狐皮的帽子,她们身上也披着白狐皮的大衣。这套衣服实则都是古尔德孙女的衣物,介于几个女孩已经成了玩伴(也是古尔德特别乐见的),卡洛塔穿着心安理得。 最终,佛德根并没有归还琥珀,卡洛塔不觉得自己吃亏,她站在船头,很快就要带领族人开启新的生活。 在她的面前是铺满湖面的船只,她不禁想起了丹麦战船铺满整个布洛湾攻击奥斯塔拉的可怕场景。 但这些船只都是温柔的,它们仅是有着宽大肚子的货船,各船都没有可怖的龙头装饰,有的只是平躺在船艏的横杆,由它来充当缆绳的支点。 “不要再看了,卡洛塔、艾尔****船的古尔德拖着自己的长袍气喘吁吁大声说。 卡洛塔即刻扭过头:“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了吗?” “很快。当我扬起风帆,我的旗舰引领所有船只行动。” “时间到了吗?” “大概到了。”古尔德没有再磨蹭,他甚至连航行前的祭祀都懒得弄。因为他觉得,自己既然受到了留里克的委托,如今自明显还是超额完成了任务,难道神还会降下灾祸吗?应该是祝福才对吧! 他甚至觉得神会突然降下一阵南风,这样船队就能顺势一路北上,畅通无阻的抵达目的地。 不过很多随行的划桨手,他们还是合伙请了梅拉伦的祭司,在岸上宰了一头牛祭祀,以求航行安全。 衡帆降下了,优秀的划桨手操持着风帆的方向,船只缓缓移动,接着划桨手坐下来,开始奋力划桨。 旗舰行动了,其余船只闻风起航。 古尔德船队一百四十艘船组成起一支浩荡大军,其上满载的货物也很惊人。 如果说还有什么更惊人的,莫过于那些尾行的船只。那是大量的商船,如同候鸟一般,上千人听闻古尔德的举动,就纷纷放弃自由北上的决意,这番大家跟着古尔德行动,规模蔚为壮观。 于是乎,一支多达四百艘五花八门船只构成的“大军”,以震惊梅拉伦首领奥列金和全体梅拉伦居民的阵势,冲向湖畔的入海口。 可古尔德根本没有想到,他率领的“浩荡大军”,很快就撞上了在现今斯德哥尔摩位置游荡的罗斯人船只。 那是驻扎在墓碑岛据点的罗斯人。 古尔德觉得自己是真的得到了神的庇护,归根结底还是留里克带来的幸福。 罗斯人修建了据点,如今据点的人们,成为自己前往罗斯堡的导航员。 罗斯人当然更为惊讶。 谁能想到,今年秋季回归罗斯堡的客居者们,居然是四百艘船构成的庞然大物。船队的规模令罗斯人感到恐惧,谨慎的他们登船检查一番后纷纷笑开了花。 游荡的罗斯船只非常愿意做引航船,甚至自发去武装护航。 因为,没有谁拒绝带着巨量货物的商人们。 这群商人船队的到来,罗斯堡的人们会为他们欢呼,这份欢呼会化作一场狂欢。 第221章 罗斯人又做了什么 罗斯人,他们并不关心古尔德在南方的生意,乃至丹麦人发起的一场军事反击。 就仿佛这些南方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地缘政治时间,和罗斯人毫无关系似的。 虽说一系列的异变恰恰就是罗斯人带来的。 就像那位行将被杀的哥特兰岛商人的咒骂:“是你们挑起了战争!” 战争从没暂停,只是战役级别的作战很久没有发生了。罗斯人攻击哥特兰人,丹麦人面子上过于不去。丹麦人也没有能力进攻他们甚至不知道具体位置的罗斯人,丹麦军队也无法短时间做好进攻梅拉伦的准备。 丹麦军袭击了北方联盟下属的一个相对弱势的部族,看似只是摧垮的一个部族,实则带来的是北方思维亚部族联盟,几十年来维系的南方边境线的大规模退却。 奥斯塔拉的毁灭,带来的正是联盟的人民对约塔兰的控制权。 至此,脱离哥特兰岛,移民约塔兰地区的人们,终于可以自称“古斯塔夫”,也就是“约塔兰中流砥柱”的概念,即是向他们的盟友丹麦人宣布,约塔兰是属于哥特兰人的约塔兰。 这种思潮自北方联盟失去他们的南方据点后,迅速在哥特兰移民心中复活。 毕竟他们可是不要给丹麦大军做忠犬的,与丹麦人的联盟不过是权宜之计。 甚至于大家也不是真的要和斯韦阿兰平原的那些伙计们老死不相往来,如果可以在他们身上捞到更大的好处,背离丹麦也不是不可以。 维京人的政治生态,正可谓是“没有永恒之敌,只有永恒的利益”。 哥特兰人,他们的内部派系错综复杂,各大家族心怀鬼胎。终归大家有一个朴素的理念——自己的生意不该有强权打扰,或者说,自己也要成为一支强权扞卫自身的利益。 但是,哥特兰人错了。 罗斯人永远忘不了自己的血仇,或许他们天生就比别的部族更为耿直。 更糟的事,在哥特兰人无法预想自己的敌人还会采取怎样报复之前,他们也树立了更多的敌人。 今年的南方热闹非凡,罗斯人这里的战略布局也堪称精彩。 罗斯人现任首领奥托,他做出了一些列高瞻远瞩的决意,罗斯人再不是龟缩于一介峡湾中的神秘存在。 部族的人口也因为这些决意而开始暴涨。 七月份,第一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人生下了混血的孩子,那是一个男孩,一位未来的勇士。 更令奥托兴奋的还是自己的侄媳。 佩拉维娜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部族的女人都在推测的日子,断定她生育的日子就在八月份。 人们都在传说,女人的肚子越大,越能佐证里面怀的是男孩。 奥托甚至去询问了精神明显发蔫儿的大祭司维利亚,也得到了自己将得到一名孙子的答案。是的,去世亲弟弟的儿媳生下的儿子,等同于奥托的孙子。 生活充满了希望,同时也充满了挑战。 一年又一年,当天气还是最温润的夏季,罗斯人已经开始提前准备越冬的物资。 首当其冲的,就是把大量的陶瓮推到海边,他们支起大量的柴堆,开始传统且低效率的海水煮盐。 一个半人高的陶瓮往往灌入相当于四十升左右的海水,燃烧的木柴和炭块为之加热。 煮盐也是个手艺活儿,部族里有一些高人,他们已经懂得要控制煮盐的温度,这样最先析出的那些结晶,它们是苦味最淡的好盐。 更多的族人,他们煮盐是为了腌制鱼肉或是别的什么肉。苦涩的味道?无所谓!这份苦味相比于鱼腥味,乃至鲨鱼肉味,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有盐吃就不错了,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碍于波的尼亚湾悲催的海水含盐量,一个陶瓮的海水,以最粗犷的方式把水分煮干,瓮里只能剐蹭出区区半磅的粗盐。至于那些只求低苦味好盐的人,他们因为倒掉了多余的卤水,费劲煮好的也不过是三分之一磅的盐。 由于投入的物质、时间,乃至人的精力的成本有明显差别,苦味最淡的盐,价格也最高。 要腌渍大量的食物苟活到来年春季,每个家庭都需要大量的盐。普通家庭当然是选择直接把海水煮干,凑合着劣质盐用得了。当然,常年吃含有氯化镁之类物质的粗盐,人的寿命会大打折扣。 族人们有资格担心这个?没有的。他们最该小心的是不要因为一场发烧,突然是丧失生命。绝大部分人,他们没有养老的资格,哪怕是首领奥托,他对自己生命上限的预估,也才仅仅六十岁。 好在罗斯人和别的部族一样,所有的维京系部族都是这项传统煮盐手艺的坚持者,有地位的家族也永远吃着“精加工”的好盐。 再加上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森林资源,罗斯人可以肆无忌惮的砍树制作木炭,以此奢侈的手段获得大量的盐。 所有成本加起来可是不少,罗斯人完全能够承担这份压力。 盐是好东西,可惜诺夫哥罗德人只能高价去买别人的,除非他们可以抵达海边,对于诺夫哥罗德居民,此意向几乎等于找死。 在诺夫哥罗德,奥托实实在在的完成了拉一派打一派的聪明操作。 白树庄园已经彻底成了忠犬,以至于那边的庄园居民觉得,白树庄园的家伙们特别愿意将自己的女人进献给罗斯人。 对于这等忠犬,赐予满是肉渣的骨头就是非常必要的! 现实的压力迫使奥托计划的秋季索贡航行的日子要有所提前。 奥托盘算着给白树庄园的忠犬们一些回报,之后自己也要非常合理的从他们手里拿到大把的粮食。奥托说服了自己的部众,所谓今年必将有大量粮食交付给住在新罗斯堡的首批移民。 难道大家都支持首领的决意? 不! 这份决意动了一部分人的蛋糕,哪怕这份决意是为了部族未来着想。然而,绝大多数的族人因为信息差,没有权限站在首领的位置上看待部族发展问题,不能说他们愚蠢,只是他们出于自己的生活状态,更注重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目前,那些潜在的反对者只能把怨气埋在心里,因为现在,公然反对首领当然可以,最后理所当然落得一个被驱逐的命运。有被驱逐的人吗?当然是有的。 没有人知道那些被驱逐者的状况,也许他们早就被当做落单的肥羊,被撕咬得渣都不剩。 其实情况也不是那么糟,不少被驱逐者跑到了瑟梅利亚岛,甚至和古拉脱维亚人混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甚至里加这座城市,就有各路叛逃本部族的维京系移民定居,客观上他们帮助了当地拉脱维亚人的文明发展。 归来的奥托正在依据自己的决意,安排部族下一阶段的发展。他甚至参考了儿子的意见,所谓既然祭司们的财政大权完全由首领本人把持了,祭司们用不着那么多钱,何不将钱用于新据点的建设? 奥托的确是这么做了,他暂时决意拿出一万枚银币,特别以自己的名义,宣布这笔钱当用作对新罗斯堡的资助。 一万银币只是一个支出的底线,至于最后会花费多少,古尔德并不清楚。 大量的商人们如同迁徙的驯鹿群,每年八月底左右都会带着大量货物如约而至。罗斯人自古以来很需要这些商业伙伴,尤其是运抵的粮食和麻布,大家需要这些必要商品过日子。 就是今年的情况变得非常特别。 儿子留里克已经挣了非常多的钱,因为那些仆人们都投入到工作,被祭司放弃的肥皂产业,在仆人的手里不但恢复,甚至超出了之前的产能。谁能想到,被自己带回来的一群诺夫哥罗德小女孩,已经能帮助她们的主人快速捞钱了。 奥托想当然的认为,商人们会肆无忌惮的购买肥皂,所以儿子的仆人们造的就不是肥皂,那是源源不断的金币银币啊! 除此之外儿子还有许多暴利的敛财之道。 事到如今,包括部族的铁匠们的收益,儿子通过契约文件,以“神之见证”的名义,从铁匠手里分得一杯羹。 这里绝非留里克捞到钱那么简单,整个罗斯人也在“炼钢变革”中获得实在好处。自从体验到了低碳钢制造的生活、战斗用具的罗斯人,他们再也不能接受过往的日子。 战士们得到了自己的新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用全新的钢剑斩断自己的旧铁剑,然后当即把残破的旧剑卖给铁匠,再被加工成匕首、斧子头等低碳钢器具。介于不需要冶炼矿石,断剑直接可用于锻造塑性与渗碳加工,铁匠们收取一笔大家都觉得公平的加工费,最后得到实惠的,是整个罗斯部族。 专业的伐木工、造船匠、木匠,他们也无法忍受自己偏软的熟铁斧头、锤子。 低碳钢的生产用具率先用在造船业上,这当即带来了非常喜人的效果。 例如,用低碳钢锻造的北欧式刨刀。造船匠惊讶的发现,自己手里的家伙突然不存在卷刃的状况,处理了不知多少根原木了,刨刀依旧锋利如初。 因为不必频繁的磨刀,刀具的磨损几乎达到肉眼无法揣摩的地步。 这个夏季,因为工具的大规模革新,罗斯人本就兴旺的造船业更显火热。 本来嘛,罗斯人也是按照传统维京工艺造船的,即木板沿着肋条一块块叠加过去,这样的操作就特别考量刀具的性能。 钢斧头能更快的伐木,钢刨刀、钢刮刀,能高效的加工出非常平整的板材。 一艘普通的渔船,它的生产效率提高了近三倍!整个罗斯部族的造船匠们得了神奇工具,他们首先想着的就是加大生产力度,为了更好的卖船,他们选择降低了价格。 新下水的渔船价格降了不少,曾经一条小型渔船需要三十银币,现在只要二十枚。 这难道不会带来更大规模的连锁反应吗? 部族里不少在之前的一系列行动没有捞到很多财富的家庭,他们的日子几乎都是靠出海打渔来维持,渔船是他们生活的根本,也是他们必须要细心维护的宝贝。 由于多了留里克这个渔获的大卖家,许多渔民手里积攒了一些钱。 这些渔民见得渔船降价,他们拿着舍不得花的家当,买到了廉价但质量反而过硬的新渔船,因为哪怕是钉子,而今也变成了钢钉。还有许多渔民,他们再不用以帮佣的身份为别的渔船打工,他们终于敢于买到自己的船。 罗斯人的渔船越来越多,在可见的未来它们只能更多! 更多的渔船出海了,罗斯人游弋在整个波的尼亚湾,打捞鲱鱼的船队最远抵达了梅拉伦湖入海口的位置,他们甚至以极度优惠的价格,把新鲜渔获卖给自己在墓碑岛的同族。 而墓碑岛的两处天然峡湾,首先就被渔民当做可以选择的避风港,墓碑岛本身也成了罗斯渔民可以放心涉足的歇脚站。在它成为真正的军事基地之前,它的商业价值已经开始被罗斯渔民发掘。 罗斯人的渔船数量的确增加很多,温暖期里,罗斯堡沉浸在叮叮咚咚中,蜿蜒曲折的道路,经常有十多人合力扛着巨大木材挪步的身影。 只是对比广袤的波的尼亚湾,罗斯人和其附属的所有人口,而今加在一起才达到八千人的规模。和陆上狩猎完全不同,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扫荡整片海域的渔获? 现实就是,罗斯堡每天两次的鱼市里,主要渔获的价格都下降的很多。 唯一不会变化的就是鲸肉,捕捉它们需要运气,更需要勇气。 通常部族的渔民对捕鲸并非那么热衷,大家知道鲸脑油是很好的灯油原料,终究各家各户需要的不多,替代品如海豹油,获得这个也不难。 留里克需要大量油脂制作肥皂,在可以大规模冬捕海豹之前,鲸脑油和其他部位的鲸油,就是最好的原料。因为这份需求,渔民们开始变得乐意捕鲸。 待到大量新渔船和新渔民参与到海洋捕捞,鱼市的价格稳定被彻底打破。鲸肉因稳定的价格顿时得到渔民们青睐,渔民们捕鲸热情提高了,留里克乐见于这一结果。因为,留里克不愁自己仆人们,那群小女孩的肥皂生产效率,他永远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供应链出现断档,闹的肥皂作坊停工。 留里克并不太关心父亲做出的重重决意,毕竟那些决意无外乎和经营新定居点有关。似乎还要加大力度表彰一下白树庄园的忠诚?好啊!想到这点,留里克就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这段时间还有许多可喜的事,让他倍感欣慰的比如驯鹿群的繁衍。 一开始鹿群只有十五头,那些母鹿五月份就产仔了,所谓它们本就是怀着小鹿抵达罗斯堡的。 小鹿茁壮成长到可以乱跑,鹿群规模已经达到二十余头。 露米娅告知留里克,等到九月份,现存所有的母鹿必然再度受孕,待到次年春季,鹿群理所当然会达到三十头。虽说距离变成三四百头鹿群的庞然大物过于遥远,留里克可以预见的是,这群大概本是活在拉普兰或是摩尔曼斯克的鹿,而今在罗斯堡这片地界明显活的很好。 驯鹿全身是宝,最宝贵的莫过于它的皮革。倘若鹿群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罗斯人仅仅依靠加工、销售鹿皮,想必就能变得富裕。 鹿群的基数实在太小了,留里克很懂得数学,基数小是暂时的,之后的日子,等待自家控制鹿群的理应是指数级的增长。 养鹿仅仅是为了钱吗?归根结底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留里克更不能忘记自己和古尔德的约定——制作烈酒。 罗斯人嘛!仅仅是喝浑浊的麦酒,也算是罗斯人?罗斯人,就该喝烈酒,一点就着的那种。 终于在儒略历的八月的第一天,在自己的新家快要完全落成的前夕,留里克跑到克拉瓦森的铁匠铺,颇为的突兀的提出了自己的新想法。 只要用一些特殊器皿,就能将最优质的精酿麦酒,再度精酿成最好的酒?!甚至还能如同纯粹的水的完全透明? 克拉瓦森完全没有“蒸馏高度烈酒”的概念,他完全支持了留里克的决意。 但是留里克,他的想法不仅仅是造出几瓶二锅头,来向古尔德炫技所谓“我能”。因为酒精,它能为人类社会带来变革。满足酒瘾不过是不怎么健康的“快乐需求”,留里克看到了酒的诸多好处。 他亲自行动了! 第222章 要有蒸馏器 蒸馏酒,仅仅把它作为非常刺激的饮料? 留里克并没有酒瘾,也晓得以自己当前的身子骨喝酒,无异于一种自杀。他更是估计到自己的族人们一旦体验了喝醉后飘飘欲仙的感觉,极大概率就无法释怀。 那些女祭司们耽于商人销售的精酿麦酒,大肆饮用后都成了一滩烂泥。倘若是男人得到了烈酒,灌到暴毙也是正常。 但是,烈酒,它是个好东西。 制造一些优质的烈酒,它的辛辣与快速达成的宿醉体验,可以作为捞钱的宝贝。 指望它捞到大钱,留里克并没有这方面的巨大奢望。 如果自己可以造出非常纯粹的酒精,很多事物都能为之改变。 想要大量制造酒精,在本时空可谓是极度的困难。酿酒的原料必是富含糖分的谷物,为了一摊好酒,可是要消耗不少麦子。 原材料?它大抵不是问题。 留里克用不着为别的部族人民之生存负责,他只要有本事搞到大量麦子,如何支配也是自己的事。 甚至于自己也不必一门心思亲自上阵去搞粮食酿造,实则只要去购买低酒精度的普通麦酒,拿到自己手里精加工就行了。 所谓的精加工就是蒸馏,而研发一套本时空可以凑合着用的蒸馏器具,达成浓缩酒精的目的就已经足够。 归根到底,要完成对古尔德的许诺,留里克必须搞出一套蒸馏器。 酒精该如何蒸馏呢? 问题在理论上也许并不难。 对于铁匠们,生活突然变得非常有盼头。大家都忙碌起来,忙碌的代价自是财源广进。 劫掠的大量哥特兰人的银币在罗斯堡流通,它们的出现实在为罗斯堡经济发展,刺入了一记强效的强心针、兴奋剂。 银币在向各类手艺人那里富集,这正是铁匠们面临的情况。 铁匠没有参与到今年的战争,结果他们凭借手艺,可是在持续赚取战士们的钱。 就说克拉瓦森,这个老家伙手头的订单已经排队到了光明节,也就是冬至日。他频繁的命令自己的儿子,带着男仆卡姆涅,拉着双轮小车跑到不远处的山上去开采铁矿石,顺便还要挖掘沙子和氧化钙。 他自己也从未闲着,一双满是汗毛的手,时常在火炉边挥汗如雨,热力时常烘烤他的双臂,弄得就好似两条一尺长的烤龙虾。 包括压制玻璃的工作也没有停下。虽说制作玻璃器实在是捞钱的好把戏,就是它的受众是有限的。对于普通人,金属工具、武器才是必须的,玻璃的杯子不过是一种奢侈的享受,普通的贫人可没有财力拥有那种奢靡生活。 压制玻璃的工作并未暂停,一个年轻的女人承接了这份神奇的工作。 莉莉娅,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的大小姐,她本是有着窥探学习瓦良格冶铁的手艺的,她实在也了解了一些打铁的要领。但是她从没想到,自己经过一个多月的频繁练习,已经成了玻璃匠人。本着女人的细腻心性与强大的耐心,还有对神奇事物的好奇,她制作玻璃器的水平还在提高,甚至有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比如,趁着玻璃仍旧炙热,在柔软的表层凿刻一些花纹来着。 说到底,制作玻璃的原材料可谓到处都是,它卖出去的价格一开始震撼了莉莉娅,如今已然悉数平常。 原材料是丈夫和公公去采集的,一开始她只是亲手操纵留里克制作的压铸工具,后来,就成了她带着厚实的皮手套,亲自熬制熔融的沙子、调配纯净的熔融二氧化硅,以及向里面加入二氧化铅、氧化钙等必要的碱金属。 还是因为留里克放在铁匠这里的“元素周期表”,她的世界观已经完全被颠覆。 就仿佛,自己已经成了魔法师。 有句话叫做什么?如果你没有学习物理和化学,你的生活中将充满魔法与奇迹。 她扪心自问,如果不是知道所谓的元素,自己如何想到,晶莹剔透的杯子,都来自细小的黄沙呢。 虽说她仍然认定这些都是“神的奇迹”,自己有幸接近一位神人,获得了这份神奇的力量。 今天,神人居然大驾光临。 留里克照例和自己的伙计们,每个晴朗的上午在郁郁葱葱的山坡上操持着剑盾挥汗如雨。大家就是在打斗中学习打斗,彼此研究着打架的套路,也探讨着怎样的盾墙最是威猛云云。 留里克来了,儒略历八月的第一天,他带着自己的想法来了。 “哦!我的小主人,今天也是来收取你的利益吗?”克拉瓦森见得留里克只身一人大驾光临,急忙扔了自己的铁锤,又把剑胚扔回火炉里。 克拉瓦森随后吼一声:“莉莉娅,回去拿钱。” “好勒!父亲。”莉莉娅也是停止擦拭玻璃器的活计,急忙钻回长屋,拿取拿包准备好的银子。 不一会儿,这包银子就由莉莉娅塞进留里克的小手了。 “弟弟,你看看这些银子,一枚也不少。”她用努力学习的诺斯语结结巴巴的说。 因为有着婚约,而且婚约自定下几乎不会改变,如今莉莉娅一直称呼留里克“兄弟”,也唯有她这样的身份,享受这种对着留里克直呼其名殊荣。 留里克认真看了这女孩几眼,恬静的外表下多了几分劳动者的干练。还有如今由她亲自制作的玻璃器,等商人们大规模回归,必将化作巨大的财富。 留里克认真数了数钱,不多不少正是一百二十枚。这笔钱就是所谓的合同分红,克拉瓦森的钢制品利润的10%必须交给留里克。一百二十枚银币,等于说克拉瓦森一家在七月的最后十天,捞到了一千二百银币的利润。 低碳钢制品本身就是暴利的,不过促使众多铁匠赚钱容易,也在于大量银币的流入导致的通货膨胀。 “接下来,你还要去那几个店铺收钱吗?我的小主人,请容许我把你留下来,在我这里喝些水吧。”克拉瓦森客套说。 “喝水?也好。”沉甸甸的银子挂在腰间。留里克随意找到一个木凳悠哉坐下,莉莉娅见状,急忙用布满花纹的漂亮玻璃杯,倒上一杯清新的雏菊茶递了过来。 毕竟是七月底八月初,罗斯堡附近山林下的草地,大量野花盛开,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菊花。一年又一年,又到了采集菊花的日子。 抿一口菊花茶,留里克下意识的翘起二郎腿。 不错,他在克拉瓦森的铁匠铺就是十足的大家,是需要被好好供养的大金主。 “卡威和那个卡姆涅,他们又去山里了?”留里克问。 “是的。”恭敬站着的克拉瓦森急忙说,“我的订单非常多,书写合同的木板堆在一起,比我整个人都搞。小主人,看来你还要获得超过一千银币的收益。” “哦?这不等同于你的收益又要超过一万银币了?!” “那是当然。”克拉瓦森嘴上笑嘻嘻心里也是美滋滋,就是突然有了很多钱,他觉得生活变得有点迷茫。因为,铁匠们普遍不是追求奢靡的家伙,大家的乐趣往往在于打造最好的铁。 菊花茶可是比松针水好喝很多,它一样能够提高身体的免疫力。 留里克可不想因为突然的一场疾病闹的年纪轻轻就死亡,这番迅速喝下茶水,以一副大爷的做派,说明自自己的意愿。 “克拉瓦森,现在又有一个赚大钱的工作,你必须要帮我。” “哦,悉听尊便。”克拉瓦森恭维道。 “也不是别的。还记得我曾提到的酒吗?我将要制作出最好的酒,比那些商人销售的所谓好酒还要辛辣。以至于,它可以燃烧。” “什么?燃烧?”克拉瓦森掏掏耳朵:“我的小主人,刚刚我究竟听到了什么?最好的酒?燃烧?最好的酒可以燃烧?” “对!就是燃烧。”留里克面不改色的看着这位脸色尴尬的老家伙。 “怎么可能?酒是酒,又不是木炭块,怎么可以燃烧?” “你觉得非常荒谬吗?”留里克木着脸故意问。 “我……”克拉瓦森一想,这位留里克又不是凡人,继续创造奇迹实属正常,就是他无法想象麦酒燃烧。“酒,那可是酒啊!它可以浇灭水,它如何能燃烧?” “酒当然可以燃烧,只是,我们必须把里面的水拿走,剩下的精华才是酒的本质。克拉瓦森,你已经知道了这世间是很多元素构成的,你的一只脚已经踏足了神的领域,难道还要质疑什么?” “我……我不敢妄言。” 所谓“神的领域”最是唬人,克拉瓦森也不敢多问,只求得一个如何造出可以燃烧的酒。 “如何制造?就是蒸馏,为此我需要你制作一些特别的玻璃器皿。放心,未来的几天我会帮你,直到,我们把现有的麦酒变成可以燃烧的水。”这里留里克特别强调了“蒸汽”这个词。 “如同纯净的水一样,有酒香还可以燃烧吗?哦,我真想看看这个奇迹,让我们开始吧。” 克拉瓦森的怀疑在见到燃烧的酒精之前是无法消弭的,他选择带着全家人无条件的支持留里克的决意,陪着这位看起来是小孩,实则是神力之人的工作。 一场制造蒸馏酒的尝试正式开始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制作蒸馏酒,何必非要用玻璃器皿呢?古法蒸馏器,用纯木头的材料制作各种容器有什么问题吗?当然是没有问题。 这里用青铜为原材料,加工出非常优质的蒸馏器,以克拉瓦森当前的手艺当然也能做到。哪怕是制作青铜材质的无缝管子,他也有这方面的本事。 留里克已经想到了成本问题,更想到了当前自己不过是进行一场实验。 大规模蒸馏酒的制造,绝不是一个拥有技术的高人指指点点,一群从未见过蒸馏酒的酿酒人,就能造出高效率的蒸馏器以迅速量产烈酒。 罗斯人能否大规模生产蒸馏酒?当然可以,甚至非常应该。 罗斯人不喝烈酒,那还叫罗斯人吗?甚至留里克已经给未来的烈酒想好了最是恰如其分的名字——伏特加。 现在的问题是,必须通过自己的理论知识,完成了一个从零到一的实践,也就是要首先完成实验室级别的酒精蒸馏,以证明罗斯人可以。 既然如此,最适合当前需求的,就是一系列的透明且易塑形的容器。它一定要透明,这样操作者可以切实观察蒸馏反应的具体进程。 青铜不行,陶瓷更不行,它们虽然都是蒸馏器可以选定的制造材料,如今没有什么比玻璃器更好的。 把玻璃器制造成蒸馏器,克拉瓦森一家已经在留里克的亲自指导下行动了。 如果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贸然吹玻璃,这样的工匠不但无法把玻璃器吹好,回涌的热气还能瞬间摧毁工人的肺,闹的死于非命。所以留里克可不敢让铁匠冒险,罗斯人当前掌握的仍旧是压铸玻璃的技术,即便是制作大型的玻璃蒸馏器,仍是基于压铸工艺的生产。 一套大型的青铜材质的压铸模具生产完毕了,加之配属的杠杆系统,制作这样一套全新的“玻璃器压铸机”,就消耗了克拉瓦森四天的时间。 对此留里克也有些遗憾,仅仅是一套结构简单的“特种手动冲压机”,制造它真的很难吗?但事实更为现实。倘若不是留里克亲自指导,克拉瓦森和卡威,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杠杆组合构成的机械。或者说,他们的生活中本身不存在任何机械结构的器具的,因为留里克来了,也就有了机械。木头做的机械仍是机械。 至此,时间已经是八月五日了,可以燃烧的酒,它到现在仍不存在。 这天下午留里克照例又来了,他已经收完了所有铁匠拿出来的银子,此乃自己的“炼钢分红”。 比起这笔钱的收益,留里克更关心交待给克拉瓦森特别任务是否终于完成了。 “终于完工了。你觉得怎么样?留里克。”克拉瓦面对着自己拼凑而成的足有一人高的木结构机械,不由的感慨一番自己多日的辛劳。 “我觉得还行。但愿它像看起来的这样好用。” 留里克的目光特别看着那巨大的青铜臼,以及压力冲头。这两套机构并不会让本时空的匠人感觉陌生,这套组合根本就是石臼的放大版本,恰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浇铸这样特殊的青铜件,实在考验铁匠的冶炼能力。 相比于别的铁匠,一年以来克拉瓦森和卡威的冶炼水平突飞猛进。他们为了能更高效的冶炼海绵铁,乃至大规模的剑胚渗碳,一个更大一些的泥筑火炉已经投入使用。 某种意义来说,东方人的高炉技术,就是在追求冶炼效率最大化的理念下,不断的制造更大规模的炉子,最终量变成了质变。体型巨大的炉膛带了了极为强大的锁温能力,更强劲的鼓风机,使得高炉能长时间维持极高的温度,以至于持续冶炼熔融状态的生铁水。 克拉瓦森家的新炉子不过是比以前的炉子的炉膛大了约莫50%,炉壁更厚了,皮囊鼓风机也变成了两个。 新炉子的冶铁效率更高,炉灰清理效率也很高,当然,它熔化陶土坩埚里的青铜液,效率也是前所未有的。 消耗了大量青铜材料,以及不断调试后才做好的杠杆系统,终于可是投入制造了。 但话也说回来了,克拉瓦森实在有些质疑。 “留里克,你觉得我们为了制造一个大型玻璃器皿,就耗费大量青铜料,制造这么一套机械,真的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当然值得。” “我……就是有些担忧。如果完成了你的计划后,这个机械就没了用武之地。” “你害怕我荒废了它?”留里克笑了,“我的朋友,你为何不用它持续制造大型玻璃容器呢?你不觉得,它可以取代木桶,成为新的储存麦酒,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的容器?” “咦?这倒也是,比如储备你说的可以燃烧的酒?虽然我更青睐于橡木桶。” 留里克摇摇头,接着他亲自好好审视一番自己要求制作的机械。他的小手尤为伸进青铜臼里,还特别触摸了那巨大的反射金光的青铜冲头,不由摇摇头。 “留里克,你觉得不妙了?”克拉瓦森问。 “有一个问题。”留里克扭过头,那脑后的金色马尾也为之甩动,“臼里太粗糙了。我想你还要好好打磨一下。” “好吧,既然你非常坚持,就是这份工作仍要耗费时间。”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如果它不够光滑,我们的器皿无法制造。对了,压铸之前,里面要刷上一层木炭粉,来作为防粘连的用品。” 第223章 甲醇消散酒香四溢 制作大号的玻璃器具,吹玻璃的古老技术已经变得不合时宜。 大型玻璃器以压铸为主,接受此等加工的熔融玻璃里也有着五花八门的添加剂,为的就是在压铸过程中玻璃不崩裂。 制作玻璃本就是高难度的技术活儿,留里克不敢奢望克拉瓦森的技术,更不敢奢望自己的理论。如今他自己比手下的工匠最大的优势,不过是掌握了先天的知识。有了知识,剩下的正是不断的试错,以求在当前技术水平下达成自己的目的。 于是乎莉莉娅费劲巴拉制作的多达二十个玻璃杯,它们就成了原材料。女孩有些遗憾,她本就打算造一批玻璃器,转交到自己的娘家。她年纪小脑子可是好使的很,知道自己的制造物,能迅速给故乡的人们带来一笔可观是收入。 虽说有些遗憾吧,目前除了这些现成的成品玻璃器,富余的原料实在太少,再去开采与调配原料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留里克很感激莉莉娅的牺牲。 不过呢,莉莉娅遗憾归遗憾,如果能帮助自己的这位长相颇为清秀的未来妹夫,她非常乐意。 有一说一,留里克本就乐忠于清洗自己,自从肥皂开始广泛使用,他的自我清洗变得更为频繁。一个干净小男孩,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如何不喜欢他呢?何况这孩子已经是家人了。 另外的,莉莉娅也想见证新的奇迹。 二十个杯子熔化成了一团粘稠的熔融玻璃,因为加入了氧化铅缘故,它的可塑性变得更强,巨大的陶土坩埚本是烧青铜水的,如今里面被熔融玻璃占据。 为了加工这个,铁匠铺完全暂停了打铁的工作。 克拉瓦森亲自监督着玻璃的融化,见得时机成熟,他大吼一声:“要开始了。卡威,准备好!” 紧接着,戴着厚实皮手套的克拉瓦森,用巨大的火钳勾住发红的坩埚,他拎着这一桶极度炙热的东西,急匆匆跑到那压铸机械旁。 围观的穿戴皮革围裙的莉莉娅都看呆了。同样惊讶的也有留里克,还有执意来此看热闹的两位亲密伙计卡努夫和菲斯克。 甚至是留里克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有着这方面的理论基础,除此外的一切只能靠脑补。 现在呢?经过卡威预热过的青铜臼,被克拉瓦森浇进大量的熔融玻璃液。 眼疾手快的卡威抓紧时间,当父亲将基本空了的坩埚拿开,他就凭浑身的力量,双臂抓住那巨大的杠杆,奋力压了下去。 坚硬的造船用橡木杠杆在空间中画了一道弧形,一套木制机械结构,将其转化为青铜冲头的垂直力量。 即便青铜臼被预热过,炙热的玻璃液还在快速降温。卡威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他用全身的力量压钢杆,冲头完全浸入玻璃液中,以至于粘稠的玻璃液不少已经溢出来,甚至掉落在地上,接下来的就是等待。 因热胀冷缩的原理,留里克没有等候多长时间,玻璃已经冷却到失去了亮红的炙热,它已经变得通体透明化,就是它的热力足矣快速烫熟一块肉。 直到它已经冷却到戴着皮手套的工匠能够触摸的程度时,卡威小心翼翼的将发热的青铜臼奋力放倒,还因为得益于提前涂抹的防粘连用的碳粉,那里面压铸完毕的玻璃器非常轻易的被拿了出来。 为了避免它冷却后崩裂,这玻璃器被故意设计得壁较厚。它仍需要一番退火处理,以彻底消除引起崩裂的应力。在那之前,克拉瓦森仍要对它进一步加工。 熔化二十个普通玻璃杯,留里克初步完成了第一个大型玻璃器。 他需要两个大型容器,莉莉娅不得不继续做出牺牲。 但是,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在火炉旁,克拉瓦森针对大型玻璃器进行着局部加热。玻璃器又开始受热变现,这一次正是克拉瓦森针对它的瓶口进行拉伸处理,以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做出奇怪的形状。 它将要被加工成玻璃瓶子,理论上它的壁可以加工得很薄。留里克根本不能奢望克拉瓦森一家能一瞬间掌握高超的工艺,两个大瓶子的壁很厚,也使得瓶子有了进一步拉伸的可能。 因为加入了很多的氧化铅,玻璃瓶子通体实则有些发黑。 本是巨大的广口,被克拉瓦森不断的束口加工,最后,它愣是变成了一个窄口瓶。 也就是说,两个瓶子成了类似“大肚子长颈的花瓶”这样的存在。 随着瓶颈被故意弯折,随着退火工作的完成,蒸馏器最关键的设备算是加工完成了。 两个瓶子摆在地上,克拉瓦森身上满是汗水,他苍老的脸上也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留里克,现在该怎么办?看起来,你就是要往瓶子里面倒酒?” “对的。” “酒呢?”克拉瓦森气喘吁吁问。 “我已经和我父亲商量好了,我准备了一桶精酿的麦酒。” “这样也好,我还以为我需要亲自去买酒。接下来只是把酒倒进瓶子,然后呢?” 蒸馏的原理与技艺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留里克照例好好检查两个瓶子,他除了感慨一个老朋友的水平,还暗叹这家伙不如做个专业的玻璃匠人得了。他更是有些遗憾,倘若克拉瓦森不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古老且蛮荒的时代,而是活在一千多年后,这么一位有着强大动手能力的人才,定是一位理论与实践都极度优秀的国家级的工程师。 国家级工程师? 克拉瓦森的确是罗斯部族的工程师。 这样,蒸馏器的蒸馏瓶与收集瓶都做好了,那被故意弯折加工的“长颈”,则是酒精蒸汽可以凝结的关键。 一根特制的铜管也被克拉瓦森造出来,由它连通了两个瓶子,彼此间的缝隙则有皮革或麻布填充。 时间一直到八月八日,到这一天,留里克才确定,自己要求的蒸馏器做好了。 而且这一天留里克不是自己而来,罗斯部族的大首领奥托,也兴致勃勃的带着自己的酒桶,跑到克拉瓦森这里观摩奇景。 奥托,他听得儿子手舞足蹈的解释完全动了心,毕竟闻听有什么“来自瓦尔哈拉的绝世美酒”可由仍处凡尘的自己享用,为何不动心呢? 想必这又是儿子获得了的“神的智慧”。 首领奥托大驾光临,克拉瓦森对他只有尊重,却从未对其有过任何的恐惧。 莉莉娅则不同,她毕竟是在老家见到过罗斯首领暴力的一面,不由的心生敬畏。 但是再看到自己的公公、丈夫,可以和善的和首领谈笑风生,她的紧张之心也淡化了。 奥托把亲自抱着的酒桶放在地上,习惯性的拉着儿子到身边,揉着留里克的小脑袋。 不过,最令这位资深首领震惊的,还是那两个被一根铜管连接的大瓶子。 奥托!他从没有想到过世间还能存在着这样巨大的,明显被人为雕琢的完全透明的容器,激动之余,双手不由得实际捏住儿子的小脸,捏得留里克整个人都变形了。 “留里克,这就是你的……你的新宝贝?纯粹的水晶做的?” “爸爸……你放手吧!我的脸已经……” 奥托急忙收手,这番立刻问及快要笑出声的克拉瓦森:“我的朋友,这些都是你根据我儿子的要求?造的?应该是这样。” “当然。”克拉瓦森右手捂住心脏,微微鞠躬,“大首领,这是留里克带来的奇迹,我只是一名工匠。” “哦,你谦虚了。” “不。”克拉瓦森摇摇头:“如果不是留里克,我们如何见到这么巨大的入水般洁净的透明容器?” 又开始商业互吹?留里克有些不高兴:“铁匠,不要废话了。好酒就在这里,我们快点开始吧。” “好勒!”克拉瓦森走近奥托:“留里克决意开始,接下来我们?” “开始吧!”身为首领的奥托急不可耐下达了最关键的命令。 精酿的麦酒,它之所以是精酿,某种意义正在于它的酒精度数更高,为了更高的度数,除了持续性发酵外,本地居民意外的找到了一种独特方式。。 按照传统的北欧酿酒技艺,燕麦或是黑麦,普遍都能酿造出酒精五度的麦酒,想要酿造更高的酒精度数,有一种行之有效但条件苛刻的方法。 北欧这地界冬季往往非常寒冷,即便是毗邻波罗的海,冬季的夜里,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度也是可能的。 有些耽于酿酒的家庭,他们偶然把储酒的木桶放在户外,结果打算饮酒的时候,发现酒桶里出现一块冰坨。 这冰坨毫无酒味可言,它就好似一块冰,和随处可见的积雪并不而至。 人们饮用剩下没有结冰的部分,结果感受到了明显的辛辣口感。 因为酒精的冰点比水低非常多,它成了人类最早能接触并利用的防冻剂。 哪怕只是五度的麦酒,因为这点酒精的存在,它整体的冰点降低了不少。即便是结冰,那也是里面的水先冻结,结果就导致酒精被动的不断浓缩。 制作精酿麦酒的一种办法就是冷冻,从而被动达成浓缩酒精,只是要操作这种技术条件实在苛刻。 反正都是想办法去除掉酒里面的水,冷冻法哪有蒸馏法来得畅快。 其实仅仅是行之有效的蒸馏技术没有传到北欧这里,如今时代变了! 北欧的第一款为蒸馏酒而打造的蒸馏器诞生了,它即将投入到生产中。它的初次登场就是惊艳的,因为,这套蒸馏器的核心主体,还是两个大号的玻璃瓶! 留里克甚至相信,这两个玻璃瓶是本时空的人类世界,最大的玻璃器具。 奥托亲自把浑浊发黄的麦酒,通过一个漏斗倒进第一个玻璃瓶里。 所谓的“大号玻璃瓶”,实际的容积并不大,约莫只有四升左右。区区制作这样的玻璃瓶子,犯得着耗费莉莉娅辛苦制作的二十个玻璃杯?问题就在于玻璃加工技术的不成熟,瓶子的壁必须很厚。它已经经过了退火处理,留里克完全不担心它会崩裂了。 蒸馏的过程仍是留里克亲自指导的。 就在铁匠铺内部的沙石地,一个全新的小灶台被突击搭建起来。 石块搭建了一个平台,容纳麦酒的玻璃瓶被安置在上面,瓶子下面则放上了正在慢燃的炭块。 当前,这装满麦酒的瓶子是开着口子的,而这也是留里克有意为之。 早期的蒸馏酒设备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没有谁会把玻璃容器用于蒸馏。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想这么做,仅仅在于,他们仅用吹玻璃的传统技法,根本造不出来容积高达四升的玻璃瓶。再说了,如今吹玻璃的手艺,在西欧已经失传,只有东罗马仍然保留着。 蒸馏普通的麦酒竭力制造高纯度的酒精,它真是个费时费力的过程,这其中温度的掌握最为要命。 如果有一支靠谱的温度计,留里克自觉自己的工作将会比较顺利。 奈何自己并没有这种神奇设备,但他仍有自己的优势——知识。 “甲醇挥发温度低,大概只有75c?这个温度我的手稍稍触碰一下。乙醇的蒸发温度要高一些。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水的蒸发温度……” 甲醇的毒性太强,土烧蒸馏做不好,甲醇残留太多又喝了这样土烧太多,怕不是一命呜呼,正可谓假酒害人呐。 留里克已经想到了一番套路,他已经开始尝试。 燃烧的炭块开始加热装满麦酒的大瓶子,透过基本透明的玻璃壁,人人都能看清内部物质之变化。 一开始,瓶子是被单纯的加热。 它狭窄的弯曲瓶颈是一直开放着的,随着加热的持续,铁匠铺内酒香四溢! “啊!我从没想到过这样,如果只是闻着这份香气,我很高兴。”奥托自顾自的感慨着,如果不是酒香令人陶醉,还有谁会那么乐忠于喝麦酒? 留里克可是面色冷静,他的一双大眼睛持续观察着瓶口的局面,乃至瓶内麦酒的变化。 直到瓶内之酒开始冒出小气泡。 克拉瓦森已经背着手看了好大一会儿,不是说好的蒸馏吗?看起来,留里克这孩子仍是单纯的煮酒。 他不禁皱着眉头问道:“到时候了吗?留里克,另一个瓶子何时可以启用?” “再等等。” “到底等到什么时候。”奥托也不耐烦的问道。 留里克看看身边的人们,大家因为对蒸馏酒一点概念也没有,目前只好做一介看客。他又看到这被加热的瓶子,瓶子底部都已经为炭火熏黑,在看内部之酒,气泡真的越来越多。 此刻的室内早已酒香四溢,当他把鼻子凑近那曲折但开口的瓶口,嗅到的都是令人陶醉的芳香。 瓶壁上早已布满哈气,还有这故意制作的弯曲瓶口,它被刻意弯折成拥有一处储存液体的极小腔室。留里克定睛一瞧,这腔室内看来已经储存了一点液体。 他将食指伸进去瓶口,一股持续不断的热情喷涌着,不得不说,这气体可真是湿热至极,似乎只要把手指放一会儿,指尖就附着大量水珠。只是这热力真的很强,手指放置时间长一点,那就是可怕的烫伤。 他的指尖触碰到那腔室,手指又急匆匆剐蹭了一番瓶颈内部。 然后,抽出手指用嘴吮吸。 就是当舌尖触碰手指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的表情彻底改变。 “留里克,你这么了?!”奥托敏锐的注意到儿子表情的变化,整个人也陷入紧绷状态。 “难道又了什么异常吗?”克拉瓦森也跟着问。 留里克暂不说话,他又换了根手指,继续戳进瓶颈内,剐蹭那湿润的“哈气”再由舌尖舔舐。 连续两次的尝试他觉得口腔获得的辛辣感实在不是错觉。 是酒!而且是明显有了辛辣感的酒。 还有那个狭窄腔室,里面储存的那点东西,根本就是高度数的酒液! 想不到自己基于拥有的理论进行的初次实验就成功了?! 岂止如此!留里克觉得自己放任瓶子不断的涌出酒气,麦酒里面糟糕的甲醇估计早就蒸发干净,甚至于自己的行动已经满了,由于含水量巨大的麦酒的气泡越来越多,整瓶麦酒距离沸腾点越来越近,自己所需的酒精实则已经在快速蒸发了。 因为自己的犹豫,一部分宝贵的酒精已经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引得大家对远超以往的强劲酒香赞不绝口,甚至把待在起居室里缝制皮革的卡威的母亲也吸引了出来充当看客。 留里克使劲跺了跺脚,大声命令:“就是现在,我们把塞子盖上。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铜管冷凝!还有木炭,继续烧瓶子。” 留里克说完话,也是他亲自把那插着铜管的软木塞,狠狠的塞进曲折的瓶口。 就这样,被加热的瓶子被封住了,为了保障密封性,留里克还塞了一片软皮革。这番操作后,愈发热力十足的酒精蒸汽混着部分水蒸气,混合蒸汽进入散热性极好的铜管中,开始了快速的冷凝。 铜管的很好散热性与吸热性,也使得它成为空调的重要构建。它或许不是最优秀的冷凝管,无疑它是性价比最高的,一千年后的人们愈发的需要它,以便在酷热的暑期,配合冷凝液拯救自己的老命。 铜管内的酒精与水的混合蒸汽的冷凝过程简直是一瞬间的,这不,当蒸馏瓶组件在留里克手里完成建设完成,不一会儿,铜管的出口已经在滴答着晶莹的“水滴”。 它真的是水滴吗? 当然不是。留里克已经感受到了刚刚的神奇的辛辣体感,似乎根本不是自己这幅躯体的娇弱,使得对诸如辛辣感觉刺激的耐受力差。 辛辣来源是酒精,它的辣味让留里克有了曾经的那种感受。 形象的说,就仿佛嘬了一口72°的酒头酒,比二锅头的感觉还要有劲儿! 也许,自己该将这蒸汽状态的酒液好好收集一番,然后点上一把火。它只要能燃烧,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第224章 alcohol来了哦 所谓的水滴开始快速坠入瓶底,滴答声成了动听的乐章。 “就是这样吗?”看着云里雾里的奥托不由问道。 “就是这样了,爸爸。还有克拉瓦森大叔!”留里克骄傲的说。 “接下来呢?我们就是等待?还有,那管子里流淌的,到底是水,还是酒?”奥托的问题非常尖锐,克拉瓦森也抱有同样的疑问。 “当然是酒!也不仅仅是酒。或许,我应该称呼它是酒中的精灵。” “酒中的精灵?”奥托觉得儿子的话非常新奇。 不得已,留里克还需要当众对他们科普一番酒精的概念。 那铜管里一直淌出“水滴”,由于控制着慢燃木炭的量,蒸馏瓶内的麦酒一直保持着接近沸腾的温度,而这也恰好的酒精能快速蒸发之温度。 留里克小小的身影在一双双眼睛注意下手舞足蹈,他嘴里说得话也更为有趣。 “我们的麦酒就好比铁矿石,铁矿石里最关键的是铁,麦酒里真正美妙的是……是alcohol。” 对名词非常敏感的克拉瓦森突然认真起来:“alcohol?一个新词?” “对。”留里克跺了跺脚,“我现在给酒中的精灵,取名为alcohol。” 说实话,留里克说出这个词汇,在他人看来无异于生生造了一个词。alcohol这个词本意就是“酒的蒸馏产物”,它是大食的语言,确切所指的就是酒精,如今这一概念根本就没有传到西欧,传到北欧就更别提了。 北欧的诸部族相信小精灵的存在,大家把小精灵描述为飞在花丛中的神圣物,某种意义上实际是对蜜蜂做的美好会意。因为被大家奉若圭臬的蜂蜜,也是勇士冒着被蛰得浑身是包的下场,去捣毁野蜂巢猎获的。极度的甜蜜感觉,自然让人民对蜜蜂有了别样的情感。 留里克能想到的最能让他们理解的概念,就是形容酒精为“麦酒里的小精灵”。 既然自己强行提出了最恰当的词汇,他也就不改了。 克拉瓦森当即接受了这个词,作为资深的工匠,乃至一介手指已经触碰到现代化学边际的老家伙,他完全懂得了留里克的话,甚至觉得这孩子的解释妙不可言,就仿佛一切并不是看起来的“神迹”,完全是遵从于一些本就有的原则。 克拉瓦森和卡威洗耳恭听,因为话是留里克说的,他们将这些言论当做真理。 留里克这里口述的就是相当于初中的物理知识,还是入门的那一种。知识看似有些低端,它却是更高深知识的基石。 一边听着留里克的描述,克拉瓦森心里也在复述,并努力理解:“水的元素构成,酒精也是元素构成。只要给予正确的温度,水留下来,酒精飞进铜管,又变成了类似水的存在。一定不能给予太高的温度?麦酒绝对不能沸腾?哈哈,让我使劲去拧巴瓶子的脖子,是为了引流?” 克拉瓦森和卡威听得津津有味,正是因为他们已经从留里克这里学到了比较正确的“现代原子论”,现在基本懂得了蒸馏的本质。 但是奥托,他紧紧皱着眉头,一种难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因为,奥托根本想不到,几乎都是诺斯语的词汇,众多词汇组合起来,宝贝儿子说的话自己居然听不懂了。而那两名资深铁匠,可是一直微笑着点头,好似完全听明白了。 奥托却是不懂,不过懂得原子论,对他这位首领实在不重要。 就在留里克拼命嘚啵科学知识的时候,那蒸馏后凝结的酒液不断滴答,愣是铺满了收集用的大玻璃瓶的平地,里面已经有薄薄一层了。 此刻明眼人都看的非常明白,浑浊不堪的麦酒扔在冒泡,另一个收集瓶里不断增加的液体,居然近乎于纯粹的透明。 留里克继续在介绍,他甚至直接说明了酒精的分子构成! 如果在以前,他科普这类知识无异于天方夜谭。 如今很多事都变了,留里克有克拉瓦森和卡威两个知己,目前也只有这两人对“原子论”奉为真理。 对于奥托,等待变得颇为无趣,他没法介入儿子与铁匠们的聊天,甚至丝毫听不明白他们在聊些什么。他就盯着那瓶子里神奇出现的液体,看着插进来的铜管持续滴答,又不停嗅着仍旧弥漫的酒香,盼望着那液体越积越多然后自己享用一番。 终于,漫长的等待奥托觉得自己坐着的时间太久,老腰都要断了。 “留里克!不要和他们废话了。” “啊?爸爸,有事?!”这时候,留里克才不得不中断自己晦涩难懂的科普。 奥托无聊的跺着地面:“你还要多久结束?我还等着喝你的最好的酒。” “酒?那里面的就是啊。”留里克随手指着。 这下奥托不禁皱起眉头,只因那酒还是太少了。 “就这么点,算了吧。孩子,铁匠们,你们继续把,我要出去转转。” “嗯?爸爸,你不再等了。” 奥托耸耸肩,“等到天黑了我再来,留里克,到时候你必须让我满意。至少,你的好酒必须能装满整个橡木杯。” 美酒装满橡木杯?说实话还真是有些挑战。 既然自己的父亲亲自采购了麦酒供自己尝试,他的确该享受美酒的伺候。 留里克答应下来并保证完成任务,就目前情况来看,他觉得到蒸馏持续到天黑,麦酒里面的酒精恐怕就剩下一点残留了。 就事实而言,留里克的这套蒸馏系统,实在是解决了能否蒸馏的问题。它的蒸馏效率是非常糟糕的,但它还是蒸馏出了不少真正意义的蒸馏酒。 箍桶匠制作的专门盛放麦酒的橡木桶,里面的容积往往超过十五升。 奥托连桶买来的一桶麦酒,其容量已经达到二十升之巨。它量可是大,酒中的麦子碎屑闹的酒液极度的发黄浑浊,酒香的同时苦味也很强烈。 啤酒也是一种麦酒,本时空的麦酒非常缺乏泡沫,酿造技术的一般,使得奥托从客商那里买到的酒,度数也不过比五度略高。 这一桶麦酒里足有一升的纯酒精。 留里克又不是酿酒的匠人,他能估算出这一桶原汁麦酒大抵含有多少酒精,却根本无法估算瓶子里的酒液,它的酒精含量究竟如何。 他倒是可以确定一点,莫看那酒液很纯净,距离纯粹的伏特加相去甚远。 只有精馏到95°以上的伏特加才配称之为“生命之水”,毕竟伏特加本身的喝法就是作为基酒来调配,自从人们可以酿造纯度惊人的酒精,到那个时候才真正有了“vodka”这个名词。 vodka到底是什么含义的词汇?它本意更接近于这样一个概念,即“几乎没有水的酒”。但这个词读音有些酷似拉丁语中的vida一词,即晟敏之意,谓之为生命之水也对。 然而留里克的这套简陋系统里生产出的的确是一种烈酒,由于只能凭借眼睛看气泡,来估算蒸馏时的温度,导致大量水蒸气也混入酒液里。 一开始产生的蒸汽,的确几乎都是酒精蒸汽,但蒸馏进入后面的阶段,水蒸气的比重越来越大。 一桶麦酒的酒精含量的限度留里克一开始就做了预估,当铜管里几乎不怎么滴答出液体了,留里克暂停了蒸馏作业。 “克拉瓦森,我们暂停吧。你现在把瓶子里的麦酒倒出去,我们换新的。” 克拉瓦森吃了一惊:“为什么?我们应该浪费?我看剩下的麦酒还有很多,我宁可自己喝掉。” “这麦酒已经没用了,不信你可以把剩下的东西尝尝,我敢保证它只有苦涩,毫无酒的鲜美。” 克拉瓦森觉得很奇怪,这孩子几乎没有喝过酒,今天表现的却好似整个部族的最资深酒鬼。他穿戴打铁才用的厚实皮手套,将炙热的麦酒剩余液,非常奢侈的直接洒在铁匠铺户外的沙石地上。 克拉瓦森真的舔舐了一番瓶子里的一些残余物,结论确实和留里克预言的那样——看似是酒,已经不过是浑浊的苦涩汁液。 克拉瓦森的舌头确实没有诓骗他的脑袋,而这结果也是留里克并没有预估到。 即蒸馏到了最后阶段,酒液里的酒精几乎蒸馏殆尽,剩下的都是些最难蒸馏的物质。这些组织的构成非常复杂,说它们是酒,那也是真的有酒味,就物质构成而言,它们真的不是乙醇。 酒精都去哪儿了?克拉瓦森自然想到了另一个瓶子里,留存在平底近乎一个指关节高的液体。看起来正如留里克的比喻,就好比铁矿石中的铁,已经彻底和矿渣分离。那瓶子里的就是麦酒的“矿渣”! 用区区一个不大的瓶子,就妄图用一个下午时间彻底完成一桶麦酒的蒸馏?实在太荒谬了。 奥托想喝上好酒,在那之前他也没有声张儿子的实验。虽说听不懂儿子的话,他是完全信任儿子的,所以夜里的一杯神奇的酒,也必须是身为首领的自己所独享。 奥托没有把此事告诉族人,他就喊上几个伙计,在部族崎岖的街道巡查,以体察族人们的生活,乃至评估那些被儿子花钱动员起来的年老体弱的族人,是否真的在认真工作。 天色终于暗淡下来,奥托如约而至。他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串烤鱼,这上面一下子插了二十多条被烤的滋滋冒油的鲜美鲱鱼。 不用说,其实这是他身为首领,得到了族人馈赠罢了。 就是他的这套披着手里拎着一串烤鱼,撸串的模样实在有些邋遢粗野,这和留里克干净得好似传说中森林精灵的模样完全不同。 留里克,他也觉得自己父亲的模样很是滑稽。 奥托刚刚进了铁匠铺,第一时间就是找寻传说中的酒。他目光犀利依旧,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大号玻璃瓶里盛放着的近似于水的东西。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留里克下意识的问候。 “酒呢?就在瓶子里?” “就在那里了。”留里克随手一指道。 “好,快让我喝。” 奥托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随手将飘香的烤鱼塞到儿子手里,径直就走近那玻璃瓶后,直接拔掉了软木塞。 首领的举动可是让准备接茬说话的克拉瓦森吓了一跳,他本是有太多的话要说的,这下只好拎着一个玻璃杯走近之。 “首领,这里面都是最好的酒!是浓缩了半桶麦酒,才得到了最关键的精华。” “哦?是吗?我……已经感受到了。快让我喝!” 玻璃瓶中的酒,留里克已经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作为一介实干家,留里克已经品尝了一番自己的杰作,他自己是舔舐了几口,而克拉瓦森,这个老家伙至少美美的喝上了一口。 克拉瓦森喝了,卡威也喝了,甚至是莉莉娅也喝了半口。 现在,轮到奥托尝试一番。 可这一记尝试,耗费铁匠一家一个下午时间蒸馏出的宝贵酒液,要完全进入这位大首领的肚子。 留里克虽然觉得有些不妥,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凭着他自己的估计,这烈酒的酒精度数,一定得是二锅头级别的。老父亲若要吨吨吨喝个干净,大抵就是个“二斤哥”。 看起来区区“二斤哥”何足挂齿?但是,本时空哪个狂人可有此等的酒量?那打虎的武松不知喝了多少碗黄酒,才给自己灌到醉酒的程度,倘若是直接抱着二锅头纵饮,一斤两斤整个人都能瘫痪掉,之后呼呼大睡,老虎长出一口气。 在留里克看来,自己目前搞出的蒸馏酒还是土烧的级别,它虽已是烈酒,仍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不过,他有些相信自己的老父亲喝掉铁匠铺一个下午的杰作后,不一会儿就要进入宿醉状态也说不定。 虽说人的酒量可以越练越大,那都是后话了。 一支有杯耳的玻璃杯,被酒液灌得满满当当,空气中的酒气也更为芬芳。 此刻,奥托双手捧着玻璃瓶,他张着巨大胡须的老脸面对着手捧着的宝物,突然间,一种不可明说的失真感油然而生。 他俯视已经走上前来的儿子:“留里克,我手里的还是麦酒吗?它的气味,前所未有!” “爸爸,你尝试一下。我想你以后会爱上它的,嘿嘿。” “好!这是你们给我的礼物,我当仁不让。” 奥托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手中之物的宝贵,他张开血盆大口,以极度粗犷的方式,就好似以往拿着橡木杯或是牛角杯痛饮麦酒一样,如今他仍是灌了自己大半杯。 因为就在他嗅到十足酒香气息的时候,一种彻底喝掉它的强烈占有的欲望,就左右了脑袋。他的嘴里,已然满是哈喇子。 然而,当酒液入口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何其的愚蠢。 奥托顺势将一口的酒液咽下肚,甚至毫无细细品味,然后张着大嘴爆喝一声:“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酒?!” 留里克大吃一惊,克拉瓦森和卡威,两人更是不知所措。 “首领,你……你没事吧。”克拉瓦森弱弱的试探。 奥托的大嘴终于闭上,他的左手也不停揉着自己的肚子,缓缓说起来;“真是……一种神奇的感受。我感觉自己仿佛吃了一整个洋葱头,我从没有这样热烈的辛辣感觉。现在,我觉得肚子暖暖的,真是……好舒服。” 奥托他的老脸也洋溢着幸福,不用多说这是喝美了。 他又抱着酒杯谨慎抿上几口,闭着眼睛体验着酒的烈度,也感受着入肚后的温暖。 第225章 老首领也是醉了 可以说因为本时空的人们,总是缺乏在味觉上的强烈刺激,这使得大家歪好获得了某种强烈刺激,就会变得欲罢不能,渴望能时常享受。 人类就是这样,北欧的人们不出其右,大家总是在追求刺激感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追求烈酒是一个,未来那种没有咖啡、没有辣椒活不下去的日子,也是一样的机理。 所以说,极度苦涩的黑啤,为何德意志人会喜欢它呢?法兰克王国的居民也是酿造五花八门的麦酒,结果东法兰克王国很善于将黑麦酿造成酒,再经过深度酿造和冷冻法处理,那黑啤的酒精度数可以加工到8°。 这个度数已经非常惊人,为了获得飘飘欲仙的体感,德意志居民愣是适应了黑啤的苦涩,并描绘成一种独特的醇厚口味。 当然,都是对黑麦进行酿造加工。诺夫哥罗德居民已经懂得把吃剩下的黑麦面包,酿造成独特芳香淡淡甜味的含酒精饮料。那就是格瓦斯了,但是它的制作,现实中是比酿造麦酒还要罕见。 原因也非常简单。就算诺夫哥罗德人一直懂得酿造麦酒的技艺,更创造性的发明了酿造格瓦斯的本事,只苦于粮食真是太宝贵了,他们很少这么浪费麦子。 一旦在寡淡的生活中体验到了来自于高度酒精的辛辣刺激,奥托的脑袋就受到了这一刺激,再加上它还有着“瓦尔哈拉美酒”的传说中的身份。 奥托,他现在觉得,以前喝的酒都是什么玩意儿…… 简直弱爆了。 蒸馏后的酒,它颇为意外的被留里克所谓的加工工艺,剔除掉了一大部分对人体有极大危害的物质。酒精伴随着燕麦特有的芬芳,嗅起来极度令人舒服,再是入口一瞬间的辛辣,口腔感觉一点疼痛,当它进入肚子,就是全身的温暖。奥托这辈子那里接受过这等刺激?! 但刺激仍需更进一步。 奥托贪杯了,他实在喜欢上了这神奇的美酒,他还没有意识到一饮而尽的后果,现在只想彻底喝光铁匠铺下午的全部成果。 玻璃杯再被倒满,那玻璃大瓶子里也几乎一滴不剩。 “爸爸,你先别着急喝。”留里克拉着老父亲的衣襟说。 “哦?你也要喝一点?” “不!你把杯子放在地上,我……”话说了一半,留里克转身就跑进那为了冶铁而时常燃烧的火炉。不一会儿,他就拎着一根燃烧的小木棍回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奥托问。 同样疑惑的更是克拉瓦森和卡威。 留里克只是蹲下来,他什么都没有说,仅是将燃烧的木棍轻轻触碰玻璃杯,整个杯口当起燃起一团火! 幽蓝的火苗惊得克拉瓦森一下子坐在地上! 卡威与围观的妻子莉莉娅,惊得根本是双唇打颤。 奥托也从未见过此等奇迹,他换了一下精神,甚至揉了揉眼睛才坐在地上,屏住呼吸看着杯中持续跳动的火苗。 这里,唯一乐开花的人,就是留里克! “奇迹!真是一个奇迹!留里克,这也是瓦尔哈拉才能有的奇迹吗?!”奥托的表情就像是孩子,谁人都能感受到,这个老家伙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某种精神刺激。 该怎么回应呢? 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科普酒精燃烧之事的,留里克索性顺势说:“就是瓦尔哈拉的奇迹。不错,我又是梦里得到了启示。我获悉阿斯加德的酒都是这样的,如今我们在凡尘做出了它,我们罗斯人只需要使用我们做出的工具,就能实现类似的喝酒享受。” “是……是这样吗?”奥托他可不觉得留里克这番说辞是蹩脚的,反而就该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真理。 接下来奥托的举动也令留里克吃惊不已,那就一口闷下“燃烧的酒”。 是啊,想来自己所在的部族的族名就是“罗斯”,一个从根儿上就非常狂野的族群! 罗斯人,还有他们的斯拉夫后裔们,其中不乏敢于猛灌极端烈酒的狂人。 但是呢,轮到喝烈酒这件事,留里克非常相信只有东方人才是这方面的豪杰。因为数据不会骗人,千年后的世界,实际是东方人才是人均消耗烈酒最高的。 那种精馏浓缩到96°的伏特加是基酒,普通人喝得已经是稀释到40°,甚至是38°的了。再者为了消弭掉酒品里的燥苦的不佳口感,往里面关注白桦汁、柠檬汁和蜂蜜,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可以说从一开始,伏特加就具备调制为鸡尾酒的特制。 留里克的心情颇为激动,燃烧的火焰充分证明了一件事——此乃真正的烈酒! 他知道一个酒精燃烧的浓度下限,大抵就是41°。 用纯水稀释酒精,浓度卡在这个点后,美酒就能作为一种燃烧剂,他得以估算出自己蒸馏酒的度数下限。 激动的心情萦绕着留里克,他的表情甚至变得有些狰狞,这便扔了慢燃的木棍,怂恿一样特别兴奋的奥托。 “爸爸!也许这就是瓦尔哈拉的烈火酒,喝了它,我想你一定会充满力量。”留里克故意怂恿道。 “力量?比如变得年轻?好啊!” 奥托的老脸已经有些红了,并非是酒精上了头,酒精的劲道还需一段时间后体现。 现在的奥托就是单纯的心情激动,他双手捧着窜动着火苗的杯子。 我这是在做什么? 一杯燃烧的水? 不,这是酒! 我……居然在用水晶的杯子,喝着燃烧的酒。这就是瓦尔哈拉才能有的奇迹吗? 临近关头,奥托犹豫了一阵子,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闷下这燃烧的烈酒。 为此,他硕大的胡须都被火苗烧焦的不少,还有那热烈的酒进入嘴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都能像是传说中的怪物,一条可以喷火的蛇一般。 已经被火焰加热的酒又进了肚子,奥托顾不上自己被烧焦成粉末的一片胡须,急忙意犹未尽的擦擦嘴,感受着腹中的温暖。 他又温柔的看着儿子,一只大手直接盖在儿子的头顶:“真是好酒啊!我真的……不能说明我现在的感受。留里克,可真有你的。” “爸爸,你喜欢吗?”留里克抬起头明知故问。 “喜欢!当然喜欢!我现在决定了,接下来我需要更多,我要天天喝这个。” 老父亲一瞬间就成了酒鬼?说实话留里克对奥托态度的变化有所吃惊。 奥托目光深邃地看着一样一把胡子的克拉瓦森,明显那话就是跟这个老家伙说的。 克拉瓦森慌了神,有些犯难道:“首领,只要是你的吩咐,我当然会去做。只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为了得到你刚刚享受的……享受的alcohol,你的那一桶麦酒已经消耗掉了一半。” “嗯?怎么可能?!”奥托瞬间怒目圆睁。 留里克当即解释:“爸爸,这是事实。就像是铁矿石,那些没用的矿渣真是太多了。” “哦?也就是说,我花费了十个银币买到的一通麦酒,最后只能用这个玻璃杯喝上三杯?” “正是。”克拉瓦森点头道,“不过,也许尊贵的首领,你能够应付这样的消费。只是你必须给我提供足够的麦酒。” “这个没问题。”奥托刚刚瞪着的大眼睛又眯成了缝,此刻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因为酒精的侵蚀作用,他的精神已经愈发的情绪化,甚至连肢体动作也变得有些夸张,说话声音逐渐接近于咆哮。 他是这个样子,克拉瓦森父子感受到了威严。 唯有留里克最是懂得这老家伙的变化——醉意终于开始上头了。 奥托依旧回味着烈酒的滋味,他看着儿子,嘟囔道:“alcohol?这个词就是你的酒名字吗?真是不好听。留里克,给我取一个更好的名字,一定要顺嘴。” 一个好名字,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叫vodka。” “vodka?听起来,挺不错。”奥托并没有深究此词的含义,他觉得至少顺嘴的很多。 可留里克深深觉得vodka必须从一开始,就不能仅仅作为一种酒品的名字。它是一种文化,是一种象征,必须成为罗斯人的象征物之一! 最好让别的部族、集团,一想到vodka,就想到罗斯。 留里克继续道:“爸爸,为了制作这个vodka用掉了价值十个银币的麦酒,现在做成了可以燃烧的vodka,我觉得价格翻上十倍没有问题。” “十倍?一百个银币?”奥托吃了一惊。 “是!我们可以用它赚钱,赚上很多的钱,我们会因为这个更加富裕。前提是我们必须得到大量的麦酒。爸爸,我们罗斯人要变得强大,不仅需要更多的战士,还需要大量的钱!非常多的钱。爸爸,弄到麦酒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恳求你短时间内,把客居我们这里的客商手里的麦酒,全部买到手。” 奥托没有多想,急忙点头:“好啊!好东西,都是我们的。” 留里克的一席话实则也是说给克拉瓦森听得,这个老家伙知道自己又能获得一个捞大钱的机遇,这便笑而不语。 克拉瓦森又是怎么想的?这个老铁匠已经学会了制作玻璃容器乃至玻璃瓶的技艺,如今连蒸馏烈酒的技艺也是实践中学会。玻璃器是昂贵的,烈酒亦是如此,两者结合在一起,赚大钱一定是必然的。 奥托给克拉瓦森做了交待,所谓明日中午,他必将前来拿走蒸馏后的vodka。 夜逐渐深了,奥托却愈发的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他觉得自己太疲惫了,留里克言简意赅的说明,他那是醉了。 奥托牵着儿子手,此刻庞大的躯体已经变得晃晃悠悠。 他以仅存的意识嘟囔个没完没了,都是在赞誉烈酒的美妙。 “伏特加是好东西,喝上一小杯会觉得快乐,喝得太多就会昏昏欲睡。爸爸,你以为自己只是喝了一杯半?你几乎喝了那大半桶的麦酒!” “有……有那么多吗?还别说,上次我有这样的感觉,那是喝了一桶麦酒之后。” 老父亲还有这样的经历?留里克自己并不知情,搞不好这所谓的吹嘘实际是这个老家伙对年轻的追忆。 奥托并没有扯谎,他的确有着啤酒肚,肚子亦是海量。只是出于作战与械斗的需求,他的衣装总是被皮带约束,战斗时穿着的皮甲和锁子甲更是显得奥托浑身肌肉爆棚似的。 他本身食量也大,年轻的时候啃掉一只烤熟的羊羔不费事。在喝麦酒的问题上,只要走肾够勤快,他喝掉一个橡木桶的酒实属正常。 或许这就是基因的力量。 历史上的留里克家族都是大酒桶,仿佛沾了这一血脉的人,也都继承了海量。 留里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幅仍显弱小的躯体,天生具备了“六斤哥”的战斗力。 奥托,他拉着儿子的手终于摸到了自家的门。他甚至没有和搭讪的伙计们打招呼,真是一门心思的想趴在自己的兽皮褥子上,好好享受着灵魂漂浮一般的身体感觉。 可以说他就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才走进家门,中途万一有所懈怠,那真是躺在地上就呼呼大睡了。 尼雅从没见过丈夫成了这幅狼狈的德性。 等等?真是的狼狈?!她觉得丈夫明明乐在其中。 奥托的脸好似涂了一层朱砂,他的身子也在快速出汗。 他迷迷糊糊的模样惊到了尼雅,也令拿着钢针缝制兽皮衣物的露米娅大吃一惊。 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丈夫最是令妻子愤慨,接下来的事完全不出留里克的意料。 尼雅嘴上却是骂骂咧咧,结果还是亲自为之铺好皮褥子,将浑身松软的奥托搀扶躺下。 可此刻的奥托尽是说些难以理解的话。什么灵魂上了天,什么瓦尔哈拉的美好风景云云。 “留里克,你父亲到底怎么了?”尼雅毫无例外的审问起留里克。 “这……他醉了。” “醉了?他这是喝了几桶麦酒?!” “也没有几桶。不过是喝了我制造的……制造的vodka。” 真是一个奇怪的词汇,尼雅倒也不是不清楚儿子这段日子做的事:“所以,你成功了?你成功后就让你父亲去尝试?” 留里克无奈的耸耸肩:“他毕竟是男人,男人总会尝试些刺激的东西。” “哦!真是疯狂。”尼雅翻了一下白眼,旋即瞪着留里克:“你也是个男人,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你永远都要记得,当你成了这副模样,身边至少要有女人帮助着。” “那当然。露米娅,她会帮助我。”留里克随口一说。 “她?算了吧,不过是仆人。”尼雅言语略带轻蔑,她的眼神却也没有注意到露米娅那猛然略微泛红的小脸。 “也许吧。”留里克坐下来,凑近自己的女仆长露米娅。“妈妈,我饿了。” “好吧,我给你弄点肉吃。” 与其说露米娅是个仆人,身为首领妻子的尼雅更是一位老妈子。也是奥托对生活有自己的理解,他本人的确曾有着妻妾成群的念想,随着年纪大了,这种念想消失了不少,到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 如果奥托还能保留一丝这方面的念想,而今真的实实在在被热辣的烈酒冲得荡然无存。 女人有什么好?还不如儿子搞出来的vodka。 奥托陷入到久违的宿醉中,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不过是被禁锢在一副衰老的躯壳中。因为烈酒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真的飞起来了,飞向了天宇。 奥托开始了呼呼大睡,夜深了,伺候完这个老家伙,尼雅内心有些忐忑的凑了过去,与丈夫共眠。 尼雅这辈子特别欣慰的,正是丈夫没有对自己做出背叛。奈何两个儿子接连意外死去,她的心都要碎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丈夫,斗着胆子建议奥托再找个年轻的女人,生下有望继承首领大位的儿子。 奥托并不同意,结果两个月,年纪着实不小的尼雅发现自己再度怀孕。大半年后,神奇的留里克降生了。 父亲的鼾声吵闹着留里克,如果自己的新家现在完工了,也就不必再受这等煎熬。 可母亲简直对鼾声免疫了,他们这对老夫妻挤在一起入睡,很明显,就算拥有了巨大的财富,他们眼里彼此才是巨大的财富。 留里克的财富呢?现在,有一个露米娅,还有一支规模很大的仆人队伍。她们才不是女仆,她们都是人才。这个时代,人才才是财富,或者说,是创造财富的源泉。 留里克把铺盖搬到锁在墙角的露米娅处,实实在在惊到了这位女仆。 女孩有些心动,就仿佛弟弟需要姐姐的呵护。 “masta,你还不睡吗?” “有些睡不着,我现在只想和你说说话。” “好吧。来吧。”露米娅爬起来,月光之下,她颇为自然的为“弟弟”铺好了毯子。 因为之前的谈话,露米娅更加意识到自己对留里克的重要性。 不过,在她的内心深处真是巴不得罗斯人的大首领就这么昏睡死去。露米娅永远不会原谅奥托,但她对留里克只有感激与依赖。正是这份情谊,她被迫接受自己成为类似于女儿的存在,表面上完全认同奥托的威严,强迫自己接受现在的命运。 如果奥托昏死过去最好,这样留里克一定能立刻继任首领。 露米娅天真的想着。 她也想到了别的事情,待留里克凑到自己身边,她的双眼透过木窗的缝隙望向天上的月亮:“一个人喝了太多的酒就会死。酒能带来快乐也能消除一些烦恼,波娜就是这么死的,祭司们差点因为酒弄砸了一切。” “姐姐,你是这样的见解?”留里克有些激动。 “可能首领他喝了很多吧?” “也不多,有三个橡木杯那么多。不过每一杯都是酒的精华。” “那么,你制造它只是为了取悦首领?值得吗?” “还有钱,很多的钱。”留里克说。 “可是,你一点都不缺钱。” “也不只是钱。我在做最好的酒,这样它就是一种药,能够帮助受伤的人永远不会担忧发热病。它甚至还能作为一种武器,最好的酒可以燃烧,它甚至还可以……” 反正寂静的夜里闲来无事,留里克针对酒精科普了一番。 露米娅听得似懂非懂,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小主人的激动。 她望着月光,长舒道:“好啊,你说它是好的,就是好的。masta,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我甚至……” “别多想了。做好我的仆人。”留里克冷淡的回应,但他的心里已经猜到许多。 毕竟,如今的露米娅已经是各种意义上的少女了,自己呢,这幅躯体仍旧是一个单薄的小孩。 也恰恰是小孩,自己在成为首领之前,仍有大量的时间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终给予自己和那些忠诚的族人们,带来很大的利益。 第226章 罗斯酒业的诞生 一把年纪的奥托罕见的享受到一场宿醉。 这一宿他睡得非常深沉,待苏醒之时太阳早已升起。 或许是蒸馏的过程已经消除掉了许多脏东西,苏醒后的他并未感觉难忍的头疼,取而代之的则是浑身的空虚感,就好像全神贯注的划船一整天又呼呼大睡一天后的感觉。 但一想起醉酒后飘飘欲仙的感觉,他爬起来后啃了点咸肉,着急忙慌的奔向克拉瓦森的铁匠铺,拿走了最后的那部分蒸馏酒。 自从有了第一次的享受,奥托实在爱上了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罗斯部族的麦酒都在向首领的手里集中。 一般来说,一桶麦酒在罗斯堡的市场价往往有十个银币。若是有了口味最醇厚的,价格涨到二十银币也正常。 通常价格是恒定的,唯有今年的情况发生巨变。 这个时代,普通平民或是因为意外、或是因为战争分红获得财富,不要奢望他们会储蓄,第一时间消费一番改善生活,才是一种常态。 这便是马洛斯精神需求理论所形容的,通俗的说,就是人要吃饱饭,然后吃得好。 如何才算吃得好?天天吃麦饼、啃烤肉,并有麦酒佐餐,真是生活乐无边。 商人们故意抬高了一番价格,而罗斯人的战斗力也很猛。 那些最早入港的麦酒早就销售殆尽,商人们趁机抬价的同时,更多的商人询问后,也开始自发的将梅拉伦的麦酒向罗斯堡输送。 奥托以高于市场价近一半的价格买了十个橡木桶的麦酒,为此他耗费了一百五十个银币。这些酒并非好酒,不过即便是最普通的玩意儿,他觉得克拉瓦森完全有能力将它们变成伏特加。 如今所谓的伏特加,不过是留里克给罗斯人自行加工的蒸馏酒一个确切的名字。 在留里克看来,只有接近于纯粹酒精、没有任何的香气、仅有酒精气息的,那个东西才配称之为伏特加。 不恰当的说,伏特加可以说就是不添加的丙酮的工业酒精。与其说是饮料,不如说的让汽车狂奔的燃料更贴切。 所以,一份加工蒸馏伏特加的重担,突然间落在克拉瓦森身上。 突如其来的工作,堪称给这个忙碌的铁匠家庭火上浇油。 还有什么办法吗?那是部族大首领的命令,命令是严苛的,却也代表着能够捞到巨大的利益。 奥托究竟给了他们什么任务? 那就是每天必须加工一个橡木桶的麦酒,化作三支玻璃杯里可燃烧的伏特加。奥托虽是初次接触真正的烈酒,但真正的酒鬼对酒的品味并不需要太多的次数考验。他会亲自尝试点燃烈酒,以验证制作者是否往里面注水了。 更确切的说,他也是听从儿子留里克的解释,所谓麦酒无法燃烧而伏特加的火焰能烧毁胡子,就在于一个水多一个水少。 压力之下,克拉瓦森还能怎么做?似乎蒸馏酒的工作最重要的就是监督而已。 他给了学生卡姆涅这份监督的工作,压力之下一件魔幻的事情也在发生。 远在东方的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人们绝对想不到,那个死了父母的孤儿卡姆涅,正被瓦良格人培养成最好的酒匠。 好东西奥托也不是耽于个人的享乐,他将最新获得的伏特加装进野兽胃囊做的水袋,然后分给自己最重要的那些伙计们。 这下可好,克拉瓦森的名气更大了。不少好事者借着订购利剑的名义,获悉了伏特加的来源。他们还不能理解麦酒怎么就成了可以“可以燃烧的好酒”,总之首领把点燃伏特加当做可以玩弄的奇迹,顺便再度证明自己儿子的高贵。 奥托当然不是一个酒鬼。他的确渴望天天享用琼浆玉液,终究知道自己的生命并不长久。 “燃烧的伏特加”是一种奇迹,他就在部族里,和自己的那些上年纪的亲信,亦是部族非常有分量的那群人,宣传又展示这个奇迹。 但是,每个夜晚父亲都变得有些醉醺醺的,留里克看着这个老家伙,不由的担心起来。 留里克当然巴不得自家的新房盖好,现在模仿诺夫哥罗德式木屋的新宅子终于到了非常关键的阶段。那边是在木墙故意留出的夹缝里,塞满压实苔藓。以及在人字形排布的坚硬木梁上,铺设木质圆木。罢了还是要铺设苔藓后,再压一层圆木充当瓦的供能。 这就是木刻楞,一栋有着石头堆砌壁炉的木刻楞,它的落成怕是这几天的事了。 留里克渐渐把心思放在新宅子上,很明显的事,父亲本来对新家是上心的,现在的心思全在酒上。 终于,一个安静的晚上,趁着父亲的精神还非常不错,就在餐桌边,他说起了自己的担忧。 “爸爸,这段时间你喝酒真的太多了。” “哦?真的很多吗?我觉得这段时间,每一个晚上,我的灵魂都在瓦尔哈拉游荡。我……甚至见到了布伦希尔特。那位女武神跟我说……” “布伦希尔特?”留里克觉得很荒谬,那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罢了。罗斯人普遍承认这个神只,似乎除了祭司,没有谁宣称能和这个神对线的。留里克故意问:“那么,女武神说了什么?” “哦。他说很多年后会死于一场战争,以真正战士的姿态死去。” 听得丈夫说了这样的话,尼雅惊了一下,她急忙咳嗽两声:“别说傻话了,你是要死在家里的男人。” 奥托耸耸肩,对妻子的话不以为意。他看着儿子的双眼,以一位战士的身份,再对留里克悉心教育一番:“知道一个男人最好的归宿是哪里?” “是战场,我知道!” “你知道?”奥托大为惊喜。 留里克实在是知道父亲喜欢听什么话,他故意说:“一个真正的战士,他将战死在最后一场战争中的最后时刻。这样,他就是战死的,而不是衰老得如同一根枯树枝再静静死去。” 留里克不过是引用千年后某位将军的名言,此刻,实在给予奥托最大震撼。 公平的说,他引用的话也着实震撼人心,是真正说给战士们听的。 兴奋的奥托突然站起来,在家人的关注下,猛然高举起儿子,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稍许,奥托勉强安静下来,继续之前的话题:“我的灵魂的确去了瓦尔哈拉的门口,那不是梦。女武神告诉我,多年后我会死于战争,而你,留里克,你将接替我的位置。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命运。女武神说,我提前享用了瓦尔哈拉的酒,这就是一种证明啊!证明我已经被选中。可能但凡喝了这酒的人,都能在死后成为英灵。孩子,你知道吗?你那些叔叔们都觉得,是你赏赐了他们这一机会!” 留里克猛然睁大双眼,他觉得事情变得非常离奇。 奥托这个老家伙当然就是在做梦,但是,他把梦境普及给了“叔叔们”,也就是诸如哈罗左森这种部族的重要人物,情况就完全变了。 这么多年了,留里克早已承认了奥托的这一父亲角色。 现在的局势也非常的明朗的,固然以往罗斯部族选定首领,是通过公开的必须选定的,而今,那个家伙有胆子来挑战“被奥丁选中的人”? 自己会亲政,大首领奥托一旦去世,无论自己年纪怎样,都一定会接任大为。 留里克现在最大的需求就是拥有部族的最大权力。现在奥托愈发的耽于酒精带来的迷幻,留里克则是愈发的享受被人簇拥膜拜的感觉。 他当然要成为一个新首领,乃至升级为王公,或者是凯撒、奥古斯都这样的新名号。 但是,在那之前,留里克觉得父亲奥托必须为自己的未来铺设更宽阔更坚实的道路。 也就是说,自己接手的罗斯部族必须是强大的。 所以,奥托一定不能因为喝酒而暴毙。 见得奥托非常兴奋,以及母亲尼雅的苦笑,留里克木着个脸,义正辞严的抓住奥托腰间的睡袋,将其硬生生拽下来。 “哦?留里克,你也要喝?” “不行,爸爸,今晚你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奥托诧异道:“我巴不得你再长大一些,这样我们就可以共饮。” “算了吧。我就是怕你喝了太多,灵魂去了瓦尔哈拉就再也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呢?!”奥托听得出,儿子这是怕自己喝酒死亡。 喝酒还能死人?奥托根本不知道酒精的强大的威力,他觉得非常荒谬。 但留里克就是拽着水袋不放手,更是严肃的说:“其实卡努夫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们这些老家伙都在饮酒,克拉瓦森也告诉我许多事情,你们对伏特加的渴望真是太强烈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就该享乐,因为我们高贵。” “不!伏特加虽好,它会侵蚀你的心,让你忘了作为首领的责任。爸爸,应该带领族人们走向强盛,让最贫穷的族人也能吃饱喝好。既然是享乐,你若是带着全体族人一起享乐,那才是最完美的。” 奥托有些尴尬,听得儿子的见解,他觉得儿子的话有些道理却有说不上如何的有道理。 留里克仍旧拽着水袋:“爸爸,以后我必须限制你的酒量,确保你的头脑是清醒的。” “可你总不能限制你的父亲。我的孩子,这件事你该听我的。” 话是如此,因为只有唯一的儿子,奥托说白了对留里克是溺爱的。很多事上他是故意迁就儿子的,不如,完全是因为儿子的原因,奥托对女仆露米娅可谓非得客气。 本该是一言堂的首领,结果呢,因为奥托的刻意放任,留里克小小年纪已经有了极大的自由权限。 留里克实际上已经在做着本该只有首领有权做的事,比如所,训练军队!哪怕那些军队只是一群八九岁的小男孩。就是这样,敏感的战士也能估计到一个充满战斗性的未来。 留里克摇摇头:“爸爸,我们应该定一个约。” “那是什么?” “关于你每天该喝多少酒的约定。” “好吧。”奥托长舒一口气:“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留里克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把自己的最新计划藏在心里,暂且把水袋还给奥托。 留里克顺势指着桌案上的玻璃杯:“一天一杯,不能多。” “哦!就这么点?太少了。” “少吗?爸爸,为了三杯伏特加,我们就拿走了一桶麦酒的精华。长此以往,整个联盟的麦酒都经不住我们罗斯人的消耗。你至少要有节制吧。”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争辩了。你的话有些道理,至少今天要给我一个特例,算是我最后的纵饮?” “也好。”留里克无奈的摇摇头,紧接着就在震惊中看到父亲拧开水袋的木塞,对着自己的大嘴就灌烈酒。 这举动震惊了留里克,更震惊了尼雅。 奥托,他这一天的确是享受了最后一次纵饮。 并非是他单纯的应和儿子的好意的自我节制,恰恰是因为他真的不能继续纵饮了。 只因第二天,留里克上午只是安排自己的伙计们简单的训练就草草结束操练,麻溜的跑到铁匠铺,向克拉瓦森说明了自己全新计划。 一个令克拉瓦森觉得不靠谱,但前景颇为广阔的事。 具体而言,那是一份全新的发明,即是把烈酒和玻璃杯结合起来的发明。 自从克拉瓦森短时间内自我鼓捣出了“压制玻璃杯约束瓶口术”,留里克就萌生了指挥克拉瓦森做小玻璃瓶的事。 而且,为了效率,是应该尝试搞吹制玻璃瓶了。 吹玻璃的工作很是考验技艺,确实,缺乏训练的人贸然操作,反冲的热气瞬间能毁了人的肺,最后闹得惨死。 如果,吹起的不是人的肺,而是一个气囊呢? 换言之,本身肺的存在就是一个气囊。肺脏的诞生,就来自于古代硬骨鱼演化出的浮力气囊,肺的本质就是可伸缩的气囊,用肺呼吸可谓是副业成了主业的进化操作。 留里克想到了用当前就有的皮囊鼓风机吹气,制造瓶子的手艺。 以他自己的理解,区区吹制玻璃瓶,目前看来已经不是难事。 本来嘛,留里克觉得克拉瓦森是很难造出青铜管的。谁知这个老家伙就是先铸造一块青铜板,将其锻打较薄后,卷曲起来热焊,这不就成了管子。这个管子如今成了蒸馏设备里最核心的部件。 留里克这一次简直是以工程师的身份,将克拉瓦森一家人统统叫到铁匠铺。 包括未来的大姨子莉莉娅,以及唯一的男仆卡姆涅。 留里克勒令莉莉娅以扫把扫干净一片沙石地,然后他令大家拎着皮垫子坐好。 他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着草图,嘴里也做着讲解。 任何的工匠,他的逻辑理解能力都是很高的,甚至仅凭描述,就在大脑里脑补出制成品的模样。 克拉瓦森和卡威就是这样,甚至连莉莉娅和卡姆涅,也表示理解了一些。 莫看莉莉娅和卡姆涅是孩子,确切的说还是文盲,由于这段日子他们一直以工匠的身份生活,两人已经接触到了许多实践知识。 小孩的模仿能力、追求刺激的决心、好奇心,以及对成就感的需求都是极高的。 莉莉娅愣是成了做玻璃器的老手,双手也因为有的不少茧子,乃至因为接触碱性物质,细嫩的双手部分区域都蜕皮了。 卡姆涅更不得了,这孩子已经学了多项技能,而今已经开始监督蒸馏酒的制作。 在场的人们各个都是工匠,当然,留里克是工程师。 留里克提出了这样的几项要求。 第一:制作一个青铜管。青铜管的一端粘上一团柔软的熔融玻璃液,另一端接上气囊鼓风机。以鼓风器吹起,迫使玻璃液成为一个空心的存在。 第二:制作一种特殊的青铜模具,里面要有小号窄口瓶子的形状。该模具可以一分为二,当青铜管拽着玻璃液放进模具空心的内部,模具可以合适。而且模具不能大,必须使得成品非常精致。 留里克一番比划,克拉瓦森仅凭想象就意识到了里面的旋即,他自然觉得奇妙,但是就留里克表明的美妙结果,他还有怀疑。 怀疑?那就用制成品去验证怀疑和否靠谱。 其实留里克的要求并没什么神奇了,因为后世的量产型玻璃杯,都是这样的套路。 那就是机械吹管,在金属模具内,把熔融玻璃吹成容量恒定的瓶子。因为这份操作,引发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全球玻璃容器的井喷式量产。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啊! 区区做模具,烧制陶土不是更好吗?就目前来看,没有什么比浇铸青铜效率更快了。 时间是八月十四日,留里克昨日要求父亲少喝酒,今日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克拉瓦森已经制作好了模具。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罗斯人的酿酒技术,已经完成了技术革新,甚至然酒器都变了。 这个模具真的不一般! 因为,留里克要求泥模都要特殊加工,除却要有特殊的形状外,里面还被反向刻了文字。 作为内胆的泥模被凿刻了罗马字母的“rus”和“vodka”,这里留里克无意再刻上罗恩字母。 不管怎麽说,未来的大趋势确实是罗马字母成为世界主流,究其原因,它是罗马帝国的文字,仅此而已! 再说了,留里克觉得自己所了解的后世的现代化罗马字母,它是非常成熟的字母体系了。 泥模上的阴文,随着浇铸的完毕,就变成青铜器上的阳文。 rus和vodka的字样是凸起的! 既然青铜模具在淬火之后瞬间就降温成型,克拉瓦森巴不得现在就实验了。 要做一个青铜管,这个工作由卡威承担。 一家两个资深的铁匠,他们更是优秀的冶炼人才。当克拉瓦森完成青铜模具,卡威这边也完成了任务。 高温之下的青铜管缝隙处融合了,而且这个管子完全能抵挡住熔融玻璃液的热度。 毕竟留里克是要求在玻璃液里加入氧化铅,铅当然有毒,既然毒害的是别人的脑袋,自己是为了捞钱,那就如所谓。再说还有一个剂量问题呢。 这一宿,富有极强行动力的克拉瓦森一家开始了伟大的壮举! 一团粘稠的玻璃液,或者说是一团胶黏的炙热物质,附着在铜管的一头。 软软的玻璃团被放入一半模具里,另一半随即合上。留里克生怕吹制的时候,玻璃液从模具两侧缝隙溢出,所以模具还被压了一块石头。 操持气囊鼓风机的卡威行动了! 这位有着强壮胳膊的擅长划船和打铁的汉子,他的力量让妻子莉莉娅佩服不已,而今,这是一个略有缓慢但绝对强力的压制,来自气囊的强大气压,彻底改变了模具内玻璃团的模样。 以至于,一些软软的玻璃从模具入口溢出。 随着模具被打开,留里克笑了…… 克拉瓦森笑了,卡威笑了,莉莉娅和卡姆涅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一个玻璃容器完成了! 克拉瓦森操持匕首,顺着铜管切割附着的瓶口玻璃。因为现在的玻璃依旧非常炙热,它的柔软很容易让人切割呢。 再说了,由于吹制之前模具内部涂抹了一层碳粉,玻璃瓶脱模毫无阻碍。 现在可好,留里克捏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满意的看到自己需要的字符了。 “留里克,这下好了,我看我们已经成功!”克拉瓦森兴奋道。 “对呀,还有你要的字符。这就是证明它来自我们罗斯部族的字符?还是罗马人的字符?”卡威惊讶的说。 “你们说的都对。”留里克抓起一块皮革套在手上,将那依旧能烫熟皮肉的瓶子摆弄起来。塔虽是炙热,如今已经冷却到不能被塑性的地步了。 只要冷风一吹,它降温速度会更快呢!就是这样的玻璃瓶很容易碎裂,或者说它装了开水马上就崩了。 不过呢,撞上冷却的烈酒,什么问题都没有。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就是单纯装酒?”克拉瓦森舒适问。 “当然!要装酒,因为刻印的可是vodka!如果是装别的,我们就要修改模具了。”留里克热情的说,“接下来等它自然冷却,我们要把它内部洗一下,然后,把今天做好的蒸馏酒灌进去。” “是给首领享用吗?”克拉瓦森是笑着问。 “那是当然!我和我父亲做好约定了,为了避免我父亲沉迷美酒,就像那个被他斩杀的波娜那样,我只能这样做,约束他!” 克拉瓦森无所谓留里克的决定,他继续嘟囔:“既然如此,为了约束首领,何必做出这样别致的瓶子?以至于我们又学会了新的本领。” “当然是为了赚钱!” “哟!你真的一点都不谦虚。” “那是当然。”留里克来了性子:“克拉瓦森!卡威!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卖酒?总不会是把伏特加装瓶子里,连瓶子一起卖掉?!”卡威简直是明知故问。 “你说的非常对。”留里克旋即介绍起美好的前景:“我就是要卖酒!你们知道古尔德的那个玻璃瓶,那是罗马人的宝贝,为了得到它古尔德用了三十个金币!还有呢!罗马人也会某些制作好酒的办法,但是就没有我们这样高明。古尔德的一瓶酒价值至少四十个金币,你们觉得我们呢?” “这……”激动的克拉瓦森心脏都要炸了:“我们也卖四十个金币?” “不必。那样的价格没有多少人受得了。依我看,十桶麦酒可以加工成一桶伏特加。一桶伏特加灌进这种瓶子,足够五十瓶了。” 留里克的估算还算准确,十桶麦酒变成50°的伏特加完全合情理,他搞出的玻璃瓶容量约在二百毫升,不得不说是真正意义的小瓶子。 恰恰是它的小显得非常精致,恰恰迎合了人们对宝贝的需求。宝贝嘛,就该是袖珍的。 再说了,它是宝贝也是很好的生活用品。 拥有这个瓶子的人,用它装蜂蜜、装普通麦酒,乃至纯水都行。 尤其的纯水,别人乍一看去还以为装的是好酒呢! 就这样,克拉瓦森一口气做了五个这样的小瓶子,它们根本没有经历退火处理,都是颇为快速的自然冷却。经验与不能完全明白的理论使得他认定,这种瓶子暂且不耐热。 反正是装酒,反正也是一种实验,要求不用太多。 于是乎,今日蒸馏的一桶麦酒所得的烈酒,完全装满了五个印着“罗斯伏特加”字样的玻璃瓶里。它的外形确实有些像留里克印象里超市销售的某咖啡的玻璃瓶,随着橡木塞子盖上,它的模样让留里克有一种强烈的时刻错乱感。 就仿佛千年后工业时代的产品,出现在了蛮荒的九世纪。 瞧瞧吧!它身上还有模具的痕迹呢!就是贯穿整个瓶子的一条暗线,那就是两瓣模具的闭合线,也表明了它的制造原理。当然,只有最优秀的工匠能意识到它是怎样被创造的。这种人,恐怕在东罗马也是屈指可数。 而这,就是留里克打算给父亲的礼物。然后交待奥托每天喝一瓶。 虽是一瓶,那也足有二两二锅头的程度了。 但留里克更是想到它的商业价值。 都是卖酒嘛,自己必须收获更多的利润。 这里有什么成本呢?麦酒成品,蒸馏劳动成本,玻璃瓶制作成本,包装成本,还有销售成本等。 所以这些加起来,一瓶酒卖上一百五十银币很合适吧! 毕竟仅就玻璃瓶,它的价值怎么说也得又一百个银币。 真就一百五十个银币?会不会还是太贵了点?我要是只给大商人销售,就不好赚小商人的钱了。 留里克还拿不定主意,不过他已经和克拉瓦森做了约定,那就是大量生产新型的玻璃瓶,以及尽量做蒸馏酒。 留里克觉得自己可以成立一个“罗斯伏特加酒业”的公司,瓶子上的阳文就是自己的商标呢! 价格嘛,他做了一个可以接受的区间,那就是一瓶烈酒,一百银币到一百五十银币。 确实价格非常昂贵,一瓶酒足够普通一个男人过上四年日子了!反正烈酒也不是普通人可以享受的。 以后也是可以降价,就是前提是必须产能爆发! 产能爆发?他觉得首先得粮食产能爆发,否则什么都是妄想。 第227章 粮食、难民我全都要 一开始只有几瓶,后来越来越多。 克拉瓦森一家已经开始使用特立独行的吹玻璃技法,还是由于相比于压制玻璃器所需的原材料少许多,玻璃瓶的产量也完全超过了留里克的想法。 到了八月十九日夜里,克拉瓦森愣是制造了八十个小玻璃瓶。之后的日子,克拉瓦森仍能抽空制作五个六个瓶子,前提是材料供应稳定。 他更是敦促儿子卡威,带着男仆卡姆涅去山区采集石英、石膏,以及别的制作玻璃器必须的材料。 克拉瓦森则留在铁匠铺,他必须继续着打铁的工作,蒸馏麦酒的工作暂且也有儿媳照看。 整个家庭愣是忙碌起三种业务,这一时刻,方能体现人手的重要性。 终归劳作是能够带来巨大收益的。 虽说自家已经坐拥了非常多的钱财,如何消费居然都成了问题。克拉瓦森可是个明白人,他在罗斯部族混得风生水起,还不是跟对了主人? 之前是奥托,如今就是留里克。 难道制作玻璃瓶和蒸馏酒,仅仅是出于销售挣钱? 留里克有着自己的想法,这番想法着实令克拉瓦森一家觉得非常奇妙。 什么叫做奢侈品?那就是富贵人家销售的生活用品,因为使用者是富贵的,所使用的商品也就有了极高的溢价。 这些烈酒现阶段必然是那些富裕户能够消费得起的,他们也定是为了凸显自己的高贵,可以支付这笔钱。 钱财落到自己手里,留里克想到的绝非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本时空概念的荣华富贵,在他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钱财要用在自己族人的身上,尤其是那些贫穷的身上。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通过一些高价值消费品作为媒介,合理的拿走富裕户的一笔钱,补贴部族的穷人。 留里克觉得这样的操作对自己是非常有利的。 罗斯部族的强大必须建立在内部的根基稳定上,富裕的贫穷的,必须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他们凝聚起来。 留里克觉得,真正的凝聚罗斯部族,自己必须成为众人都乐意称颂的王。 要使得族人们都能得到看得到的恩惠,大家的生活水平必须逐渐向好。 说白了,留里克可从不觉得搞出玻璃容器是多么伟大的创举。 它是一种工具,甚至还不如低碳钢武器、工具的意义大。不过,罗斯人也必须拥有它们,当科技水平足够高了,玻璃器的力量才能爆发。 现在,留里克最需要的其实是粮食、衣服和人口。 归根结度还是需要巨量的人口,而粮食和衣服,是维系一个族群庞大人口的最关键的东西。它们两个缺乏一个,结果都是人口的突然性的大规模损失,甚至比战争带来的破坏恐怖千百倍。 也不仅仅是留里克,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新罗斯堡的建设需要非常多的物资,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越冬的粮食。首领奥托不怀疑自己族人的狩猎、捞鱼能力,仅靠捕鱼抓海豹,新罗斯堡的首批殖民者,应该能自行度过第一个冬季。 奥托却也不敢过于乐观,倘若母城罗斯堡不直接给予援助,那边还是要在首个冬季损失不少人口。 奥托留里克父子,虽然有着不太相同的理念,在获得粮食的意愿方面,真可谓出奇的一致。 他们恨不得罗斯堡作用一座麦子堆砌的山包,这样族人们就能衣食无忧不说,富裕的粮食还能酿酒喝。 当然酿酒这件事,当属奥托最为上心。 啊!真可谓是想什么来什么! 一直庞大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奔向罗斯堡。 完全不同于可以高速踏浪航行的战船,那些有着巨大肚腩胖墩墩的维京货船,它们单薄的身子已经有了极大的载货能力,货物压着船壳,闹得船只都要沉到海里了。 如此窘境,使得古尔德的大型船队虽有罗斯渔民的护航,他也甭想高速的前进。 从梅拉伦港口到罗斯堡峡湾,即便是一条战船,划桨手也要操纵它在海面行进超过三天。到了古尔德这里情况就更糟糕了。 五天!整整五天时间过去了。古尔德依旧航行在奔向罗斯堡的航路上。 时间已经是八月二十五日,中午的阳光将罗斯堡峡湾照得透亮,世界陷入和煦金光中。 这个时间点,峡湾外海的海面,一堆拖网渔船组成三三两两的阵列,继续着捞鲱鱼的作业。 另有一些较大型的渔船,划桨位的桨叶都被收起来,大量绑着麻绳的木棍被划桨手操持着。 这群人是聚众钓鱼的高手,他们就是在钓窝在深水区的鳕鱼。 这段时间里罗斯堡的生活气氛愈发微妙,就像往常那般,南方的商人们开始全年最大规模的北上,他们带着各类货物而来,来了就不走了! 客商离开的日子要等到明年春天,所以接下来的漫长冬季,罗斯堡实际进入到最热闹的时光。 渔民们为了买到更多的有用生活品,也是为了冬季储备食物,他们的捞鱼热情特别高涨。 突然,一些渔船不按套路的冲向峡湾。 这些渔船个头都很大,划桨手们拼命划桨,引得安静作业的渔民啧啧称奇。 它们是一群信使,任务就是狂奔到峡湾里,宣布巨大船队抵达的喜讯。 而且,古尔德也派遣了他的佣兵和他的长子登上了踏浪而行的渔船。 对于奥托,今天似乎又是一个安静且平常的日子。 他知道古尔德为代表的商人们虽是都能到来,如此他也就少了一份期盼。 他一介大首领本身也没什么好娱乐的,还因为他已年纪大到懒得女色,最近的日子,他更乐意和一辈子的老伙计们坐在一起,分享着儿子主持酿造的烈酒,以及廉价的麦酒。 突然间,有部族的年轻孩子闯进哈罗佐森家,因为首领奥托就呆在这里和伙计们聊天。 “首领!他们来了!”这年轻人大声呼喊着,他进了长屋就以半爬的姿势,凑近老脸发红的奥托身边。 “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敌人进攻?” 这时候,故意搂着那两个俘获的女人的哈罗左森,亦是红着脸侃侃道:“居然还有敌人?他们老的好啊,我正好试试我的钢剑。” “到底怎么回事?”奥托木着脸问着年轻人。 “首领,是商人们。他们来了。” “终于来了?”奥托有些惊喜,然后又冷静下来。 商人们,他们年年来,根本不足为奇。 奥托继续问:“难不倒商船都开始进入峡湾了?” “也没有。不过来了一个信使,是那个叫古尔德的商人派来了。信使说,他是古尔德的长子。” 听到这儿,奥托来了精神:“哦?信使在哪里?” “就在外面。” “快让他进来!” 紧接着,得令的年轻人窜了出去。 当前,古尔德的长子斯诺列瓦,这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一身名贵毛皮制作的盛装,已经在哈罗左森明显比较俭朴的长屋外等候多时。 就这个长屋?居然是罗斯人首领的家?父亲就是和他们做生意? 可以说,因为误会,斯诺列瓦对罗斯首领的感觉并不好。 他进屋里,见得昏暗的油灯之下坐着的,是一大群穿戴着各类皮革,以及粗麻布的壮汉们,以及众多壮汉投射来的犀利眼神,可是让这位胖子大吃一惊。 按理说斯诺列瓦在古尔德岛销售自家货物已经好多年,他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商业老手了。 而今,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巨大威胁。 因为斯诺列瓦确实是初次来到罗斯堡,也因此奥托从未见过他。 不过呢,奥托实在和古尔德打了太多的交道。 奥托的脸庞依旧是酒精上头后的红润颜色,甚至接近于煮熟的龙虾,再加上他金白色的须发,形象确实非常新奇。 奥托被斯诺列瓦审视,反之亦然。 “你坐下来吧。”奥托随手拍拍身下的皮垫子。 斯诺列瓦先轻鞠一躬,然后拧拧自己的啤酒肚,轻撩开名贵的貂皮外衣,才挪步坐在皮垫子上。他认得出自己坐在鹿皮和牛皮上,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坐在熊皮上。 也恰是这个动作,不由任何的解释,奥托完全相信了来者的身份。 “像!的确像是古尔德!甚至连坐下来的姿势都是一样到。” “你就是罗斯人的伟大首领吗?”斯诺列瓦谨慎恭维道,他说话时还双手撑着地,显示自己的卑微。 “正是我。我是罗斯首领奥托,至于伟大,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斯诺列瓦继续躬着身子,详细汇报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古尔德的长子?我相信你,瞅瞅你的肚子,还有这身着装,我看到你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大概二十年前,当时我见到的古尔德,也是你现在的模样。” 毕竟父子长相都是非常相似的,何况以为都是罕见的胖墩墩形象,再加上蓄着规格也非常类似的胡子。在奥托看来,眼前的家伙就是年轻时候的古尔德。 “年轻人,我从未加过你,只从你父亲那里得知了你的一些消息。你来了,你父亲呢?” “伟大的首领,我父亲的庞大船队还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何时到来?!”奥托迫不及待追问。 “是!首领!我提前抵达,就是为了想你通报这件事。我还有更多的事要向你汇报,甚至是……得到你的某些许可。” “哦?你一一说来。” “是!首先我要说的事,我们的船队已经缓慢航行了五天,我们将在明日抵达罗斯堡。” “居然这么慢?”奥托颇为吃惊,“我的船队冲向你们的湖泊入海口,可能两天就到了。” “我们是商船啊!我的首领!我们只能白天航行,夜里要靠岸过夜的。再说,今年是我们家族的整体搬迁,所携的货物之巨前所未有。我们的速度很慢,那些依附于我们求得安全的小型商队,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这样说奥托就好理解了。 商船毕竟不同于战船,两者的建造模式都是不同,商人们也不是战士,指望商人在夜里持续航行,真是疯了。 斯诺列瓦特别强调:“我听说,你们今年需要大量的粮食,还有一批奴隶。我的父亲完成了这一任务。” “哦,你们都完成了?”虽然这些计划都是儿子留里克弄出来的,现在来看,以上计划对罗斯人的未来真的非常有利。 情况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罗斯人现在真的太需要粮食了。 “你的父亲,搞到了多少粮食?”奥托追问道。 “加上今年收获的全部新麦,还有去年的旧麦,有二十三万磅。” 震惊!还有什么好说的?! 奥托惊得大张着嘴,他的老伙计们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这个数量实在太巨大了! 见得他们都很吃惊,斯诺列瓦急忙说:“首领,我从我父亲那里获悉,你们会花费双倍的市场价,购买我们的麦子。我想,你们是会兑现这份承诺的。” “这……”奥托犯了难,他掐指一算就估计到所谓收购价。 虽说儿子提出双倍购买古尔德拉回来的粮食,介于儿子手头控制的钱是真的多,奥托本是不以为意。 粮食嘛,还能贵到哪里去呢? 但是市场价不是经常稳在十磅麦子一个银币吗?奥托身为维京人,他的数学能力还算不错,他掐指一算就估计到,自己怎么着也得支付四万枚银币买下这庞大的粮食。 粮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就是现在罗斯堡的钱财…… 斯诺列瓦见奥托犯了难,他估计可能罗斯人也存在财富问题。 是啊!双倍于市场价的收购价,斯诺列瓦不太相信罗斯人会落实这一许诺。 难道他们是一群傻瓜吗? 斯诺列瓦急忙恭维道:“伟大的首领,我听说,这么多年来,伟大的罗斯人一直对我们家族的生意照顾有加。尤其是首领继承人留里克,他一定是商业之人派遣到凡尘的使者。我实话实说,因为你们的恩惠,我的家族夏季的收益,等于之前的三年或四年!既然你们非常需要粮食现在巨量的粮食已经来了,我们一切都好说。” 商人总是追求一个买卖公平,战士追求的则是一言九鼎,双方有着共同的追求,那就是诚信。 奥托当然拿得出四万银币买粮食,就是这份操作也太疯狂了。 不管怎么说,倘若部族买下了古尔德的粮食,其数量很可能比诺夫哥罗德人的秋季贡品不相上下。难道仅仅是古尔德运粮食?一定不是的。 这样想来,奥托觉得部族仅仅通过购买的方式,就能买到三十万磅的麦子。事到如今,这些麦子将极大有利于新罗斯堡殖民者的越冬。 奥托总体是非常欣喜的,他努力保持着淡定,就是醉酒的红脸使得他有些样貌怪异。 “现在有粮食,有皮革,还有一大群奴隶吗?” “正是,这正是我要特别说明的。”斯诺列瓦郑重其事说,“也许我应该立刻亲自告知尊贵的留里克,告知他我的父亲完成了搜集奴隶的任务。” “奴隶?都是些强壮的男人吗?”奥托想都不想问道。 “不!是一大群小孩。” “一群小孩?唉……” “怎么?首领,这些不是你需要的吗?” “你我的儿子留里克需要的。唉……真是搞不懂他。”奥托实在有些无奈,以他的观念,优秀的奴隶必须是强壮的男人。奴隶吗,留着就是干活用的使役。儿子可好,所谓奴隶所谓仆人,他无所谓男女,一个硬性的标准则是必须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从小培养忠诚的仆人?奥托不觉得这不对,但他觉得儿子留里克现阶段需要的是一大群强壮的人,来进行繁琐劳累的工作。 斯诺列瓦继续说:“有女人有小孩,还有一批布里吞人。我们很好的完成了任务,现在的奴隶数量有一百多人了。” “这么多?!”奥托吓了一跳。 “是的……”说到这儿,斯诺列瓦的也眼神不自觉的跳动起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 “你在犹豫?” “是!事情非同小可,也许我这样卑微的人不该说明情况。” “你但说无妨。”奥托命令道。 斯诺列瓦很懂得如何在强者身边混下去,尤其是面对着一屋子的眼神犀利的壮汉。他实在是聪明,即从眼神就看着出这群人定是砍下了两位数以上的脑袋,自己必须保持极度的恭敬。 他双手撑着地,弓着背说:“伟大的首领,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我们的盟友,奥斯塔拉人的营地,已经被丹麦军队彻底毁灭了。” “嗯?你说什么?”奥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是奥斯塔拉人,他们的家园被丹麦人摧毁了。” 顿时,这一屋子对战争极度敏感的猛男们,瞬间挺直了腰板。不管大家对商人的态度怎样的,嗅到了战争的气息,大家没法不警觉。 对此,斯诺列瓦对着奥托,转述了一番自己父亲交待的话。 那就是由古尔德所获悉的,关于奥斯塔拉人被袭击的来龙去脉,乃至更详尽的南方局势的巨变。 奥托真是大吃一惊,用震惊来形容绝不为过。 “古尔德的分析就是说,我们针对哥特兰岛的报仇,间接引发了奥斯塔拉人的毁灭?”奥托反问道。 “荒谬!”哈罗左森实在听不下去了,义愤填膺疾呼:“丹麦人和哥特兰人罪大恶极,难道丹麦人发动的战争还少吗?难道我们罗斯人还成了引发战争的罪人?” 顿时斯诺列瓦慌了神:“首领,我们家族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不!”奥托举起右手,制止部下的议论。“此事和我们的确有些关系,在出征的那一刻,我们就想到了丹麦人可能的报复。但是谁能想到,他们不攻击我们,而是攻击我们比较弱的盟友。” “还是突然袭击。”斯诺列瓦补充说。 “他们没有袭击梅拉伦人吗?” “没有的。敌人彻底毁灭了奥斯塔拉,几乎杀死了所有当地人。有幸存者说,那些丹麦人说了一些话……” 见得这个胖子开始语焉不详,奥托追问道:“到底是什么话。” “那些敌人说,因为罗斯人毁灭了哥特兰岛的一个定居点,丹麦人必须以牙还牙,于是奥斯塔拉部族,只有很少的人幸存。” “哦!真是一个悲剧。梅拉伦人又做了什么?这些事我居然不知道。” 奥托的确很难知晓南方的事情,而这也是罗斯人自己的选择。罗斯人用行动表示,他们有意在脱离思维亚部族联盟。这样一来,强大的梅拉伦人也用不着去考虑罗斯人,彼此的联盟某种意义上都要名存实亡了。 随着斯诺列瓦的讲解,奥托虽然难以相信,他还是愿意信任这胖子的话。 终于,斯诺列瓦说到非常关键的一点。 “奥斯塔拉部族毁灭了,仅有的难民四散奔逃。梅拉伦人拒绝收留这些可怜的难民,耶尔马伦人收留的一些,至于我们家族。我们听说罗斯人需要大量的奴仆,就收留了一百多名奥斯塔拉难民。因为男人几乎都死于和丹麦大军的战斗,活下来的几乎都是妇孺。我的父亲不忍这些人可怜的死去,据说罗斯人都是仁慈的,我的父亲带着他们一同前来。 我只是一介商人,我斗胆向你建议,收留这些人。” “居然还有这种事?难民里有很多年轻女人吗?”奥托的话让斯诺列瓦有些误解。 “确实有许多女人,甚至……” 不由他说话,奥托一拍大腿想都不想就是或:“收留!当然要收留!那些女人来得好啊!我的族人们渴望妻子,大家已经不得不去东方找寻外族人做妻子了。她们来的好,我收留她们,还有那些孩子。奥斯塔拉的难民我全都要。” “哦!罗斯人是真的仁慈。” 奥托笑起来,他的伙计们也都笑起来了。 毕竟难民不同于努力,这群难民都是属于联盟的人口,现在看来梅拉伦人拒绝收编他们,就是一种恶毒的背叛。罗斯人必将做大做强,奥托敏锐的意识到,收编难民的好处,不仅仅是增强实力,也是赚取口碑和信誉。 成为盟主,要有武力也要有信誉。 斯诺列瓦的话还没有说完:“首领,奥斯塔拉人的首领家族并没有全部战死,到现在只有两个小孩逃了出来。” “是幸存者吗?” “是。不仅仅是幸存者,现在难民们推举其中最大的孩子,担任奥斯塔拉首领。” “一个小男孩吗?”奥托捏着胡须,不禁畅想未来:“让他过来,我收留他们。那个男孩将是我儿子的朋友,我将赏赐奥斯塔拉人新生,未来,奥斯塔拉人必须接受我们罗斯人的领导。” 斯诺列瓦不关心别的事,他特别更正奥托的估计:“首领,容我解释。那是两个女孩,一个九岁,一个七岁,她们是非常漂亮的。” “嗯?漂亮的小女孩?难道他们把小女孩推举成首领?真是神奇。”奥托的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来这就是事实了。 “是的,难民们别无选择了。我父亲的意思也是认可女孩的新身份,毕竟奥斯塔拉需要一个合理的新首领,以便和罗斯人交涉。即便是臣服,也必须有一个首领来代表奥斯塔拉人跪下来。” “跪下来?”奥托哈哈笑了:“你刚刚说的什么?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哦,她们就不用跪了,给我躺好就行了!我的独生儿子留里克也是八岁九岁的样子,我的儿子几年后就会成长为真正男子汉,他永远都是缺少妻子的。哈哈,我也渴望有生之年抱到更多孙子。” “这么说来?首领你甚至愿意收留那两个女孩?” “我有这么说吗?”奥托微笑着否定,然后举起右手食指,指向天空:“神来作证,我会收留奥斯塔拉人。但是那两个女孩做首领,在见到女孩之前我还不能决定。如果她们是漂亮的,那么我就承认,我还要她们作为儿子的妻子,我还会收养她们,许可她们和我的家族住在一起。我可以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们。前提是,她们真如你所言是非常漂亮的。” 斯诺列瓦笑了:“哦,我亲爱的首领,我不敢有任何的撒谎。她们真的很漂亮!” “那就拭目以待吧!” 第228章 反正你早晚要做首领 奥斯塔拉部族?战争难民?还有两个漂亮的……姑娘。 “哦,我的孩子,你还将拥有更多的妻子。那两个奥斯塔拉姑娘,都将是你的妻子。”夜里,奥托当着儿子的面介绍着明天必然会发生的好消息,同时这个老家伙真是乐的合不拢嘴。 奥托高兴的源泉当然不是再给儿子选两个妻子的事,他实际也没有太过当真。 留里克可是当了真:“爸爸,你是认真的?我不是已经有了……” “那个斯维特兰娜?你打算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 “我……”平心而论,留里克的确是反对三妻四妾的。不过呢,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自己未来掌握了大权后,也不可能一直自律。这个时代的君主,倘若没有三妻四妾,臣民都会质疑君主不是个真男人,而非赞誉君主所谓的忠贞。 “还是听你父亲的话吧。”母亲尼雅凑过来,言语真是意味深长。 “妈妈,就连你也……” “我当然不反对,你必将成为最强的男人。听着,每一个强者身边都有一群妻妾。我们家族的人口本就稀少,你的两个哥哥早死,你父亲年纪也太大了,希望就落在你的肩头。”尼雅继续说。 奥托很满意妻子的话:“我就是这个意思。留里克,你必须子孙昌盛。” 一支小手捂住精致的小脸,留里克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也罢,罗斯部族就是这样的风俗。 把她们都当做妻子,最后的目的实则是给部族带来人丁? 或者说,就是凭借首领一己之力,为未来的王国扩充王族人口? 倘若要维持一个王国的稳定,还真的需要国王的老腰给力。这倒也是,维持一个古代的王国,仅靠一个国王殚尽竭虑管理大大的疆土太疯狂了,还是多册封一批儿子当领主比较靠谱。 对明天,留里克多了忐忑,也有希望。 奥托非常高兴,他的兴奋更多来自于那些商人带来的巨大物资上。他最担忧的莫过于新罗斯堡越冬物资的筹备问题,倘若自己无法从商人手里买到足够的货物,就真的需要杀奔诺夫哥罗德加大力度搜刮一番,由此引起当地人的剧烈反抗可就不好的。 忠犬只有一条足矣,那就是忠诚的白树庄园。其余庄园,皆是一群奶牛。 奥托就是这样想的,若是自己搜刮的太狠,奶牛饿死了,自己也是得不偿失。 现在看来,因为商人带来大量粮食,问题将得到很大的缓解。 粮食!必须买粮食!买到大量的粮食!甚至把古尔德运输的粮食,第一时间买到手里。 毕竟是高兴的事,奥托摆弄着手里装着烈酒的玻璃瓶。他上午已经喝了一瓶,今晚,他强行要求儿子再拿一瓶来助兴。 “爸爸,不应该吧,我们有约在先。”留里克很不情愿。 “让你拿你就拿来。” “为什么?即便你是首领。” “快点!”奥托突然变得暴躁,他猛地一拍木桌,闹的桌案的油灯溅下一小滩海豹油。 留里克毫不畏惧,他知道父亲就是吓唬罢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喝。保持一个好精神,明天船队就到了,届时你是我们的大首领却在呼呼大睡,难不成让我这个孩子去接应他们?” 奥托憨憨一笑,手指继续敲打的桌子:“有什么不好吗?你比我更有智慧,若不是你现在还是个孩子,我现在就把位子让给你。反正你都是要做首领的,明天你提前以首领的身份去接应,也没什么问题。对了,明天你先去古尔德的家,那个长子斯诺列瓦,那个酷似古尔德的胖子会等你。你们和哈罗左森接头后就去海滩等着。如果明天我脑子清醒,我也去。” “真是荒唐!你报重要的事扔给我?”话是如此,留里克实际有些暗爽。 难不成,这老家伙还想做一个天天喝酒的“太上皇”了? “还是把酒给我,现在我就是好这一口了。你给我喝酒,我还要再和你商量要事。” “又是有关女人的?爸爸,你真要把我当做四月的公牛。” 奥托噗呲笑了:“你要是四月的公牛倒好了!那个时候你就长了胡子,可以划动最沉重的桨。哦……”说着,奥托猛然瞟一眼坐在墙角的露米娅:“你的大祭司也别闲着,到时候给你生个儿子,以后这个儿子的后裔就世世代代做大祭司。哈哈,祭司也是我们家族成员。” 奥托纯属口无遮拦,可这话说出口,惊得露米娅都要趴倒在地上。 事实是,等到留里克开始长胡须,露米娅就已经长成大人了。她现在真想找到僻静的地方回避一下,然后抒发自己的暗爽。 留里克并未批评父亲的不着调:“说吧,到底是什么要事。” “非常重要!我非常需要你的建议,那是有关我们部族发展的大事,只有你能做出正确的裁决。” “真的这么重要?!” 留里克动摇了,他真的从上锁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摆在桌案上。 看着这晶莹剔透,瓶口塞着软木的瓶子,奥托也不由感叹一个:“时代还真是变了。” “你要纵饮就纵饮吧,你呼呼大睡也无所谓。你把你的剑借个我,我带着剑去会见商人们。” 留里克的话有着试探的意味,奥托丝毫不觉得儿子的话有什么冒犯的,甚至非常高兴。他当即就解下了腰间挂着的“毁灭者”,猛然摔在桌案上。 “那就再给我拿两瓶,明日你拿着剑去海滩。” 留里克万万没想到父亲这是玩儿真格的。奥托这是在放权吗?还是暂且把自己当一个工具人。 因为按照以往的传统,当商人船队大规模抵达,首领应该去接应一下,以表示罗斯人的诚意。 宝剑就摆在这里,此乃自家要传承下的宝剑啊! 虽然留里克觉得这个满是花纹的大马士革钢刀,并没有自己安排克拉瓦森用全世界顶尖的瑞典铁矿石锻打的百炼钢剑更好用。 留里克看了一把剑,有眼巴巴的看到父亲已经非常娴熟的拔掉软木塞子,对着玻璃瓶就吨吨吨将这约莫四两烈酒灌入腹中,他无奈再给父亲拿来几瓶。。 然后奥托大呼过瘾中又开了一瓶。 倒是这一瓶,奥托将它倒进精致的玻璃杯中,任凭酒香开始肆意。 “啊!真是好酒啊,你说这就该卖多少钱?” 看的父亲如此纵饮,留里克惊叹于父亲这个家伙已经懂得酒鬼之道。 也罢!毕竟是罗斯人。 留里克冷着脸说:“至少一百个银币。我会看情况而定,这一瓶酒也可以卖到二百银币。” “那么你现在有多少瓶?” “你还要喝?”留里克警觉起来,他根本不回答父亲的话,而是催促道:“快告诉我你要说的事。” “好吧。因为古尔德,你需要的奴隶、佣兵,还有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完全超额的完成了。孩子,你可是向他许下重诺!” “是以两倍市场价收购麦子吧?我知道。”留里克点点头:“我巴不得他现在就回来。” “他的长子率先来了,那个胖子本该第一时间见你,现在天黑了事情明天再说。那人把说了,古尔德运来了二十三万磅麦子,你买不买?” “啊?!这么多!”留里克着实吓了一跳。 关于罗马磅的分量,留里克最能参考的是后世英磅的分量。终归罗马磅分量少于一斤(500g),也必然比半斤高很多。另一种直观的评估,即一磅麦子足够一个盖房子的工人不饿肚子。这里,不饿肚子和吃饱饭当然有一点点差别。 现实是,一个盖房子出卖体力劳动的壮汉,他可能一天消耗三千大卡的热量。一罗马磅的燕麦乐观估计能为他提供一千六百大卡。缺失的部分,用鱼肉即刻弥补。何况在一般的日子,大家普遍是吃鱼的。 实际上,罗斯人的壮汉们都是吃鱼界的大胃王。一个壮汉,吃掉四条鲱鱼就有一千六百大卡热量摄入了! 罗斯堡鱼市的鱼类价格,经常可以一个银币买上三十磅鲱鱼,或是四十磅鳕鱼,鲸肉则很贵。一个纯粹出卖体力劳动的壮汉,三个银币就能保证一个月内,天天吃上三磅鲱鱼,即可获得两千大卡热量。 但这里也不存在纯粹的出卖体力的无产人员,大部分罗斯人的本职工作就是渔民和猎人,狩猎捞鱼的本事如此,使得长期以来鱼肉的主要消费者,是那些客居的商人。罗斯部族大部分族人一直是大量吃鱼的,为此部族里有一群壮汉理所当然! 所以留里克招待自己的伙计们每天吃肉,大家非常愿意吃鲜美的鲱鱼,或许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两罗马磅重的鲱鱼,所含热量已经超过一千二百大卡,已经超越了八九岁小男孩的体能消耗。 鲱鱼就是波罗的海种群数量非常庞大,且热值极高的冷水鱼。两磅鲱鱼热量就抵得上一磅燕麦。 留里克根本无法精确的计算,也没有做出很好的预估。 事实则是,如果他真的能够使得罗斯人这群吃吃鱼高手,拥有机会大量吃麦子,结果就是罗斯人的饮食量,已经在九世纪达到了二十一世纪瑞典的胖子的水平。届时,恐怕罗斯人还会面临过另一个窘境,即开始有资格关心肥胖问题了。 留里克脑内一算,就估计到这么多麦子足够一千个壮汉,吃上二百三十天。而罗斯部族的本族人口,如今因为外族女人的加入已经完全超过了四千人。 就吃饭问题,罗斯人当然犯不着考虑客商们、客居者的嘴,他们几千人吃饭自己想办法吧,留里克只需考虑自己人的日子。 现在,罗斯人向诺夫哥罗德索贡的传统技能又要施展。这次能带回来十万磅麦子吗?理论上可以的。 留里克相信自己父亲施展的武力已经震慑了那边的叛逆,剩下的就是秋季的搜刮。 乐观的估计,搜刮各个庄园拿走合计十万磅粮食合情理,甚至还有更多。 现在可好,留里克算是明白了,鼓动商人们去贩运粮食,实在比自己部族的船队去抢掠有效。 当然,商人们都是无利不起早,鼓动他们做事,买家必须付出可观的金钱才行。 但就解决部族的吃饭问题,留里克脑子里可是有一笔账。 那就是罗斯人本部族的人口,一年到底需要多少粮食? 留里克做了一个针对数量级的评估,那就是按照四千名壮汉的标准,全年需要一百五十万磅。这个数值还是一个巨大的高估,毕竟罗斯人的食谱里,鱼类尤其是鲱鱼,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当然如果可以吃麦子,大家当然非常喜欢它。 就好比首领大人尝试了烈酒后,还不到十天的功夫,就已经成了非常熟练的对瓶吹高手。 大家天天吃上了麦饼、面包和麦粥,恐怕就无法接受以往靠鱼糜,或是干脆生吃鲱鱼度日的苦日子。大家世世代代过着这样的生活,当然不觉得此乃苦日子。但是习惯了天天吃面包后,以往的日子就被定义成必须竭力堕落回去的苦日子。 罗斯部族里,需要每天吃一磅麦子的人实则不多,或许真的只有一千人规模。留里克保守估计,整个部族全年的粮食消耗量,现阶段只需要一百万磅足够了。 这又是一个怎样的概念? 留里克估计,倘若自己买下古尔德贩运的粮食,再加上父亲带人去诺夫哥罗德搜刮的粮食。恐怕还有别的客商带了部分粮食来试图销售掉。 今年冬季,罗斯人很可能储备多达四十万磅的麦子! 罗斯堡还从没有储备过这么多粮食的先例! 奥托木着逐渐变红的脸,严肃认真的说:“孩子,你设立的那个大钱箱,现在该派上用场了!我需要你的建议!” “用!必须使用。那个大钱箱就是为了这个而用的!” “你确定?也许你不应该坚持用双倍价格去买粮食。你应该明白,那是一笔巨大的钱啊!我们也是在做亏本买卖。” “我当然知道,可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必须诚信,不是么?我已经许诺了,就会照着做。二十三万磅粮食,就是四万六千枚银币。这笔钱,我们……”留里克咬了咬牙:“我们出得起!” “你非常坚持?不变了?!”奥托继续追问、 “对!不变了。” 奥托不禁长叹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会退缩的!那可是接近五万枚银币的款项,你是这么的干脆。看来你的视野并没有局限于这笔钱。” “当然!”留里克听得出这是夸奖,为此他顺势自夸起来:“我要建立伟大的事业,我可是得到神恩惠的男人,若是被凡尘的一些银子蒙蔽了眼睛,我就堕落了。归根结底,大钱箱的钱是要用于我们罗斯人和我们的仆人,又不是我个人享乐用的。再说,就算是享乐,我有更好的玩具。” 奥托乐在心里,现在由回到最初的话题。他摆弄着手里的酒瓶子:“我曾以为你的水晶杯是惊世骇俗的。现在看来,你可以短时间制作很多,每一个都能卖上高价。依我看,你可以用这些酒抵上那些银币的款项。” “哦?爸爸,这些本是我给你准备的伏特加。” 听得,奥托心里就更爽了。但奥托也不是真正的酒鬼,趁着自己脑子还清醒,他建议说:“卖给古尔德,你可以提出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听着,水晶杯子里装着可以燃烧的酒,怎么想都是一个奇迹。说!你到底准备了多少瓶酒?” “实不相瞒,有一百瓶。只要爸爸你给我提供更多的麦酒,我能制作更多。” “一百瓶?每一瓶卖上二百银币,两万银币没问题。你不是还有肥皂吗?” “对啊。我的那些小女仆,她们已经是很不错的肥皂工匠了。” “把肥皂也卖给古尔德,就像春天你做过的。” 留里克点点头:“爸爸,这些我自会处理。” 奥托笑了,笑得像是个二百斤的象海豹。激动之余他又拔掉软木塞,接着凝视着瓶口:“我真蠢,居然担心你会舍不得钱,想不到你才是最大的商人。啊!真是美酒。一瓶就是两磅银子,瓦尔哈拉的圣物,结果我今天就享受了三瓶。我真是太奢侈了。” “你也知道你的奢侈?!别人一个月只有三个银币用,你呢?六百枚银币就被你喝了。”尼雅听了半天,这会她微笑着亲自上手把桌上未开封的瓶子拿走,言辞里难以遮掩她的骄傲:“听着,给你儿子留点货物,我们还要这东西赚钱呢。” “啊!好吧。留里克,明天的事就交给你了!钥匙就在这里。”奥托把祭司长屋那个小房间的青铜锁的钥匙放在桌案,然后猛然灌完烈酒,当即就躺倒在地。他望着自己长屋的木梁,愈发感觉着天旋地转,觉得一切逐渐变得梦幻,慢慢地鼾声四起…… 新的一天在平静中到来,由于大型船队即将入港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罗斯堡,人们沸腾了! 留里克暂停了今日的训练,他确实也没法训练。 商人们如同候鸟群回归他们在罗斯堡的巢穴,罗斯人必是带着男女老幼聚集在海滩,带着钱币,以求大肆购买一番。 果不其然奥托又宿醉了,得益于昨夜的临时放权,留里克代行了奥托的任务。 并不能说是奥托有意怠慢商人们。实在是奥托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需要退休了。当他在铁匠铺看到酒居然能够燃烧的奇迹,甚至自己带着酒瓶,在任何地方都能复刻奇迹,他就萌生了这一想法。 让儿子去历练,实在是好事。 可奥托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从一开始就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哪怕留里克一开始保有天真,自从小脸沾满鹿血后,他的心性也在悄然变化。 毕竟留里克,或者说是刘利,他已经是一位有意追求权势的男人了。 今天的他带上了首领的佩剑,加之他今天的工作的特殊性。 可以说,留里克距离成为首领,只差跪在石船祭坛里,接受一次仪式。 第229章 临时大首领留里克 早晨的留里克穿上自己的一身白狐、雪貂制作的清新的白色着装,一条黑牛皮腰带约束着他的小腰。 一支镶嵌宝石的佩剑挂在他的腰身,而一把长剑,它将此背在背上。 此乃父亲的宝剑,亦是未来自己的宝剑。 独自背负着宝剑,留里克有了做首领的感觉。 今早的鱼市比以往更加热闹。那些夜间捞鱼的人们,已经遇到了一批提前抵港的商船,他们获悉大型船队仅仅是在海边休息,很快,船队入港。 提前得到消息的罗斯族人,早就聚集在海边,带着钱币等候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在这里,留里克准备了最多的财富! 他大清早招呼着自己信赖的菲斯克和卡努夫,三个小孩急匆匆奔向祭司长屋。 在与大祭司维利亚打过招呼后,他打开了房间的钥匙,确认了被自己掌控的巨额财富。 “老大,这么多……这么多钱?”初次见到巨量财富的菲斯克,他的双腿为之颤抖,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冥冥之中菲斯克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一股子占有欲。 “怎么?钱真的很多?”留里克平和的反问。 “对……这就是你的……” “是我的钱库,也是我们罗斯人的钱库。”和吃惊的菲斯克、卡努夫截然不同的是,留里克面不改色。“我就是清点一下。你们羡慕吗?听着,你们的贫穷只是暂时的,跟着我,你们两个有朝一日也能富有。现在跟我走吧,带你们去见一个奢侈的家伙。” 如果说奢侈,留里克的这身行头就奢侈极了。他把自己打扮成颇为漂亮的小男孩,就是背负的大剑证实了自己的高贵身份。 部族的普通人,但凡见到这么一个身影,大部分是因敬畏避而远之。 也有许多平日里一直在得到留里克的恩惠的人,过上了不用担心饿死的生活。这样的人热乖乖站着,微笑着向留里克略微鞠躬。 即便古尔德一度离开罗斯堡,此人仍旧留下了一批佣兵和女佣,以打理他宅子的运营。由于今年是必须搬家的,古尔德的宅子附近也一直在大兴土木。 只不过古尔德的行动和一些罗斯人家庭显得很不同。 首领的新家即将竣工,普通人家遂把首领之家当做标杆,一栋栋有木地板的栅栏式木刻楞正在井井有条建设中。倒是古尔德这里,还在建设传统的木长屋。 胖胖的斯诺列瓦知道自己背负的责任,父亲终将老去,家族的重担将由自己扛着。他庆幸于自己和罗斯首领的会面是非常成功的,至少自己丝毫没有发憷。 倒是罗斯首领,按个男人的样子有些奇怪,就好像……喝醉了。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空气里确实弥漫着酒气的芳香。这一切大抵都是来自首领手里的那个水晶瓶? 一名佣兵急匆匆跑进宅邸。 “大人,罗斯首领之子来了!” “首领之子?留里克?”斯诺列瓦本是打算静等罗斯首领的,或是再等一会儿自己亲自去海滩等候父亲的船队。想不到,自己本该亲自去见的首领之子亲自拜访。“快!让他进来。” 留里克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毕竟常驻于此的佣兵即便对留里克有意见,他们见到首领之剑也保持着谦恭。 留里克进屋了,他甚至显得趾高气昂,或者说,小小的身板还显着英武之气。 此刻,斯诺列瓦倚靠一副没有腿的铺设胸脯的靠背椅,面对一桌案,其上有凉肉、梅子干和麦酒。他心情很不错,但见得来者其实是三个小孩,斯诺列瓦觉得有些胡闹。 “怎么?你们的首领呢?你们中,谁又是留里克?” 这个胖子态度怎么有些轻浮?难道此人向来如此? 留里克木着脸:“我就是留里克,罗斯首领之子,未来的合法首领。我知道你,你是斯诺列瓦,古尔德之长子。” 斯诺列瓦眼前一亮:“哦?你也认识我?啊,真想不到你真的是一个孩子。哦,我有些遗憾,如果是你们的首领亲自来,我就非常高兴。” “嗯?”感觉又被冒犯到的留里克眯起眼睛:“一个孩子就不行吗?” 听得,斯诺列瓦端起他精致的水晶杯,嘬了一口麦酒,咯咯笑起来:“你难道还是来和我洽谈生意的?我听过你的很多传说,据说你是一位被神祝福的孩子,现在看来……哦,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 “哦,既然你来了,那就先坐吧,等一会儿我要去码头。” 留里克点点头,然后不动声色解开系在身上的麻绳,他捧起父亲的宝剑,突然拔出木剑鞘,将剑狠狠插在长屋内的沙石地上:“你可识得此物?!” “这……”斯诺列瓦一怔。 但佣兵们可是似的,遂有人凑近斯诺列瓦耳畔嘀咕:“大人,也许你真的不该怠慢他,即便是个孩子。那些传说都是真的,这把剑也是首领之剑。搞不好,也许罗斯人真正的首领,就是这个孩子。罗斯首领说不定已经秘密交接。” 佣兵的话更令斯诺列瓦感觉荒谬,但转念一想,那个被父亲解救的卡洛塔,居然都成了奥斯塔拉的首领。 这世间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发生的? 留里克抬起头,操持着他童稚的声音命令:“斯诺列瓦,我以罗斯首领的名义,命令你跪下!你的父亲已经臣服于我。你!必须给我跪下。” 斯诺列瓦大吃一惊,一个小孩居然给自己摆谱了。 但是那些佣兵居然当场单膝跪地,行使一介武人的礼仪,就仿佛这小孩才是金主。 不!那孩子不是金主,定是佣兵们感觉到了威压才纷纷跪下。 这番行动,闹的斯诺列瓦尴尬不已。 其实留里克自己也有些露怯,确实自己这小身板与“毁灭者”这把长剑一对比总显得非常违和。再说了,自己今日穿着着一套名贵的行头,更像是一介商人的孩子嘛。 见对方犹豫,留里克双手握住那大剑的剑柄:“你们的家族已经搬迁到罗斯人的领域,根据我们的协议,你们的安全当得到我的庇佑,所以,立刻下跪!斯诺列瓦,我本是立刻买下你父亲运来的全部货物,你的怠慢让我气愤。” “哦!不!”唯有提及钱的问题,斯诺列瓦彻底慌了神。 有其父必有其子?实在不然。斯诺列瓦和古尔德的心性有所不同。 斯诺列瓦对于联盟各个部族的首领,都有着各异的偏见。故乡的首领是个压榨穷人的大地主,梅拉伦的首领非常贪婪又伪善,罗斯首领似乎一直决定窝在北方,如今还有一个小女孩,居然做了奥斯塔拉首领。 斯诺列瓦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做生意,倒是古尔德,这个老家伙在整个联盟的控制区游荡,实在知道自己需要强权者的庇佑。 斯诺列瓦天然的对各色首领有着鄙夷的态度,如今罗斯人首领派遣儿子来了,斯诺列瓦也就有了故意怠慢。 但是,钱就是钱。 这个胖子立刻起身,他实在知道这留里克态度的意思。家族,会因为和罗斯首领的交易,当即捞到一笔前所未有之财富。 此衣冠楚楚着无所谓干净埋汰,四肢趴地的模样好像一只乌龟。 “你起来吧。”留里克平静的说。 这样斯诺列瓦才爬起来,然后凑近留里克,双手合十,一脸谄媚的笑容弄得他脸上的赘肉都为之颤动。 “我就是代表首领来与你洽谈生意了。这里我其实很熟。”留里克又左看右看一番后,看着两眼放光的斯诺列瓦:“钱已经准备好了,当我看到我要的货物后,财富将第一时间拉到你们家族的居所。我奉劝你,以后见到我要多下跪,也不要像乌龟一样趴着,像个战士那样单膝跪地即可。你必须记得,我们强大的罗斯人不是平白无故保护你们这些商人的,也不是平白无故给你们古尔德家族优惠。” “啊!是的,在下有错。”斯诺列瓦恭维着,这举动也让留里克明白,恐怕这个胖子远远不如他父亲的品行。古尔德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家伙,懂得取舍,也有自己的傲骨。 这个斯诺列瓦可好,俨然一个“资本的工具人”,只要能捞钱,简直巴不得跪下去舔舐干净买家的靴子。 如果这样最好,这样的“资本工具人”,恰恰可以发展成罗斯人的工具人。 “我就坐一坐,此行主要和你见个面。你,给我的兄弟们准备些吃的。” “是是。”斯诺列瓦点头如捣蒜,之后立招呼佣人。 可以说,在卡努夫和菲斯克看来,自己的老大只用三言两语,就让一个衣冠楚楚的商人趴在地上。 真是一个王者的壮举啊! 拿着首领之剑的首领之子,留里克的英姿给予菲斯克的震撼,已经超越之前见到的那巨量的财富。 一番休息后,留里克的肚子里塞满了不少肉。 趁着吃饭的功夫,留里克的眼神瞄上了斯诺列瓦把玩的玻璃杯子。在仔细观察一番后,他真是想哈哈大笑。 “这破杯子不是我造的吗?怎么被这个斯诺列瓦当宝贝了?真是荒唐。不对!那几个商人把我的杯子带去南方了。就是他们!想不到还被古尔德买了?那倒是有可能,那个胖子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宝贝。” 留里克把话憋在心里,而他心里也有了底。 因为那些运输玻璃器的商人可不会搞赔本买卖,既然古尔德觉得玻璃器属于稀世珍宝?好啊!后面还有上百个装满烈酒的玻璃瓶呢! 再闲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留里克带着两个伙计起身了,他们三人在古尔德的宅邸白吃了一顿饭,但主家斯诺列瓦已经要支棱起肚腩翩翩起舞了。 海滩已经是人头攒动,在约定之地留里克顺利和哈罗左森接了头。 在见到首领之剑后,哈罗左森大吃一惊。 “留里克!难道首领他没来?” “不错。今日,我代行首领之责任。” 听得,哈罗左森又是吃惊,不过再转念一想,他还觉得一丝欣慰。他淡淡的说:“我想,这其实是你父亲对你的试炼吧。未来你是我们的首领。”他说着这样的话,心里暗爽不已,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卡努夫,已经成了未来首领亲密的跟班。甚至连“首领试炼”都不忘带着。 “不错,就是一次试炼。等古尔德来了,我亲自和他交涉。” “好吧。”哈罗左森右手捂着胸膛,略略躬身:“那么大首领,一切就交给你了。” 首领?留里克嘴角微微一笑:“好啊,我就是首领。我也是是应该表现一番,让你们知道我的能力。” 今日,罗斯部族的人们皆着盛装,也就是他们各自的最好的衣物。 这里能穿的一身雪白的,无一例外不是富裕者,就是这种人非常少。 留里克的白狐雪貂皮草,还有他扎起来的金色头发,整个造型在人群人实在亮眼。 与他的亮眼相匹配的,还有自己姗姗来迟的母亲,以及又戴上巨大银饰的女仆长露米娅。两个女人的到来,丝毫无法掩盖留里克的亮丽。 甚至可以说,在留里克长出胡须之前,他依靠今日的着装,扮作一个女孩也是可以的。 正午的阳光照得世界透亮,和煦的南风窜入峡湾,吹得人们倍感舒爽。 就在不远处,一支大舰队来了! 他们浩浩汤汤而来,扬起的风帆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岸上的人们翘首以盼多时了,甚至人们早就为上传的靠岸,准备了大量冲滩的位置。 罗斯人的运输船最好是找个真正的码头,倚靠着栈台靠岸。古尔德自己是没有靠岸的顾虑,他在罗斯堡经营这么多年,自然修了靠谱的码头。 就是比起以往的年月,今年他的商队规模足足扩大了四倍! 古尔德真正的将绝大多数家当,懂昂克拉斯搬到了罗斯。 漫长的航行闹的这个上年纪的胖子精神一直不好,唯有终于要抵达目的地了,他的精气神突然振奋起来。 “姐姐,岸边就是罗斯人的领地了?真是传中的那样,建立在峡湾中的定居所。”艾尔拉欣慰的同时也非常敬畏,因为仅从她的眼睛都看得出来,罗斯人的家园规模真的很大。 和梅拉伦部族有所不同的是,梅拉伦是建立在河畔平原,毫无拘束可言的他们当然可以四处开花,闹的梅拉伦人口虽然庞大,他们居住也显得颇为分散。 罗斯人截然相反!罗斯堡依托山区的缓坡而建设,此地却是天然良港,也因此闹的地狭人稠。 卡洛塔也被震撼到了,“真的,到处都是房子!海岸上到处都是船?!怎么这么多?!这就是罗斯人。” “这就是罗斯人的地盘。”古尔德骄傲的说。 “大人,接下里我们的族人,都要住在这里了?”卡洛塔试探性问着古尔德,言语也多恭敬。 “这就看罗斯人首领的态度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你们不但能定居,生活会迅速恢复和平。” 卡洛塔欣慰的笑了。 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劫后余生的她深深意识和平的可贵。在梅拉伦的奇遇,也令她意识到善良的人是有的,前提是真正的预见到,而非伪善者。 须臾,古尔德站在船头,面向着自己旗舰的所有划桨手:“兄弟们。奔向我们自己的码头,引领大家小心前进,不要撞坏栈道的木板……” 他大声吆喝,亲自指挥着旗舰的转向。 古尔德的船队开始做着整体性的运动,其他的小型商队,则直奔罗斯人清理干净的海滩。 就像往常那样,候鸟般的客商与罗斯人很有默契。有一些海滩区域,罗斯人不会在此停船。一切都是因为默契,那些区域是留给客商停泊他们的船只。所谓船只只要冲滩,接着还会被继续拉到满是沙石的滩地,接下来的半年,这些船只大部分就放在岸上,以保证冻结的海冰不会破坏船只。 即便是古尔德的大型商船也必须如此,前提是他搬运走所有的货物。 然而情况超乎古尔德想象。 他本意是拉着麦子的运输船首先抵达栈桥,这样他就能立刻雇佣岸上等候活计的罗斯壮汉们,雇佣他们把货物搬走。 然而船只的势能太强了!三艘运输船没有调配好,被橡木板加固的船只发生挤压,船只本身没事,结果闹的栈桥塌了,以至于栈桥上的二十多人悉数掉进潜水里。 留里克真切目睹了这一情况:“难道,那个老家伙带的货物太多了?也好。” 留里克也注意到斯诺列瓦突然煞白的脸,他问:“你怎么了?看起来你们的船队并没有遇到大问题。” “见鬼!我见到这个栈桥就怀疑,它太脆了。真搞不懂我父亲为什么没有好好修缮,现在我们可以造新的了。”吐槽一番,斯诺列瓦建议:“我的首领,现在我们去那边吧。” “也好。我要第一时间见到古尔德。” 留里克很高兴斯诺列瓦直呼自己为“首领”,看来这个家伙也入戏了。 一支大剑依旧倾斜着背在身上,剑柄上的巨大红宝石格外显眼。同意显眼的还有留里克一身白色毛茸茸的着装。 说来非常有意思,毕竟整个北欧地界,最珍贵的毛皮基本归雪貂皮莫属。在没有人工养殖的时代,猎杀雪貂开始一项技术活,加之雪貂只有到了冬季才会长出白色的毛皮,这就更增大捕捉难度了。 富裕者不约而同用雪貂装饰自己,更大原因就是它的珍贵。 古尔德面对窘境,除了暗骂一个倒卖外,就只好组织船队稍稍拐弯,去做着传统的冲滩作业。虽说这样比较毁伤船只的龙骨,那也比船队都赖在海面迟迟不能靠岸好。 沉重的船只直奔海滩,那里的沙石必将缓解船只的冲击。 古尔德仅仅抓住船头的那根捆扎绳索的木棍,他的眼神赫然看到了岸上一个白色的小子。 是一个小孩?! 他定眼一看,顿时乐开了花:“是留里克!看来罗斯首领也到了。” 但是,奥托并没有来。 甚至于奥托留在自家长屋呼呼大睡,脑子里做着有关瓦尔哈拉的美梦。现实是家人们全跑到海滩了,老伙计们也几乎都去了,甚至于自己的佩剑也交由儿子暂行保管。 某种意义上奥托出现了短时间的大权旁落,成了真正意义的孤家寡人。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他觉得自己心爱的罗斯部族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新收留,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牵挂。所以,他曾讨厌烂醉如泥,而今他自己也逐渐开始耽于享乐了。 他是大首领,目前也只有留里克敢于做出一番批判。 古尔德很想在落地后与奥托好好聊聊,尤其是洽谈购买商品的事宜。毕竟货物实在太多了,古尔德对留里克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倘若留里克因为价目实在太高,降价当然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些事古尔德觉得还是要亲自和大首领奥托好好聊聊。 结果呢?古尔德注定失算,但绝对不亏。 第230章 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旗舰势大力沉撞上沙石海滩,坚硬的橡木龙骨凿出了深深的凹痕。 一块木板被从船上放下,它倾斜着杵向地面。 岸上的留里克一眼认出了古尔德这个肥胖的老家伙,只见这家伙还挺会玩儿,居然坐着木板呲溜就滑到地面,然后 完美的落地,那肥硕的肚腩和脸上的赘肉还震颤了一番。 “走吧,斯诺列瓦,跟着我去见你父亲。”留里克一甩脖子,他的两个亲密根本先行走步。 现在的留里克已经没工夫围观另外那一大堆冲滩的商人们,那些人也带了大量的货物,但不是自己的菜。或者说,那些人带的货加起来,都不如古尔德有分量。而且如此多的散户客商跟着古尔德的大部队跑,其实图的就是一个航路安全罢了。 那些客商里,集邮者佛德根的身影,这个老家伙亲自带着一堆牛皮做的皮衣来商业探险了。 结果,奉命带领着部族里的青年战士们维持秩序、惩罚盗窃者的阿里克,他一眼就注意到某个商人兜售的皮衣。 阿里克第一时间就买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据说来自梅拉伦部族,一介资深请高人做皮衣的家伙,其人的货物是真的优质。 所谓可有千秋嘛!自己的妻子佩拉维娜在缝纫麻布衣服上很在行,加工皮革就差了不少。 于是阿里克第一时间就纠集自己那些打了胜仗的兄弟们,第一时间几乎就把佛德根的成衣买了一半。 这气的佛德根自抽老脸,暗骂自己定价定便宜了。同时可不得再感慨一个罗斯人真的挺富有的。 斯诺列瓦有点奇怪,他觉得留里克这孩子总有点大人的意思,虽说自己和他见面不过半天的功夫。 此人,绝不是以往见过的任何小孩。 就仿佛,这个孩子的灵魂,远比他表面的稚嫩更显得有城府。 两名穿着白狐皮革袍子的女孩,也顺利的从“木滑梯”落地,踏在罗斯人的领地,卡洛塔和艾尔拉难免有些怯生生 的。 她们两个也见到了不远处那一身雪白的小孩,在没看清楚前,卡洛塔还以为那是女孩,结果在船上的时候,古尔德 就说那孩子就是留里克,甚至还因衣服的色调调侃了一番。 这下可好,远远看清留里克相貌的卡洛塔,她可算是意识到古尔德的赞誉,乃至死去爷爷的赞誉,居然都是靠谱的 。 留里克,他真的干净、真的整洁。他携带佩剑的样子像极了战士,还有他那有别于一般孩子的矗立着的英姿,尽显 高贵。 一时间,卡洛塔本能的有些怯生生,她的妹妹艾尔拉就更谨慎了。 两个女孩有意识的躲在古尔德的身后,殊不知她们两人的奇怪举动,引起了留里克的强烈注意。 为何呢?有些衣冠楚楚的人,留里克一看便知那必是古尔德的家人。那些人非常好辨认——全是胖子。 倒是有两个和自己非常酷似的“金头发白兔”,紧跟在古尔德身后,就仿佛他的女儿。 呸!肥硕的古尔德怎么会有两个瘦嘎嘎的后裔? “难道她们就是所谓的奥斯塔拉最后的女孩?真是奇怪,你们两个怎么和我的打扮高度相同?!”心里寻思着,留里 克在勾头看看自己的袍子:“早知道我就不穿这么惹人显眼的衣服了。” 留里克摘下自己的白狐帽子,昂起高傲的头颅趾高气昂走上前。 “古尔德,你终于回来,让我等的好久。” “哦我的老朋友!”古尔德张开双臂,他下意识的想与朋友拥抱一番,眼看留里克也太小了,遂作罢。 “对了,你父亲呢?大首领呢?” 留里克脑袋一歪:“就在这里呢。你瞧,我带着剑呢。” 是首领奥托的“毁灭者”。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在古尔德心头,他不由得为之向后一步走,可是几乎把躲藏的两只白兔挤到地上。“留里 克,难道大首领已经……” “嗯?你……你难道以为?!”留里克知道古尔德揣测奥托挂了。诚然,倘若那个老家伙天天纵饮烈酒,早晚都得死 于酒精中毒。 留里克急忙解释:“我父亲一切安好,就是他最近爱上了一件宝物,弄得他都无心管理部族的事务。你不用担心, 我终究是要继承首领大位的,现在做些事情也好。” “一个临时的首领?好吧,我的首领大人。现在,请容许我想你介绍两位可爱的朋友。” 本来嘛,古尔德打算缓一缓介绍奥斯塔拉的两个女孩,既然她们愣是粘着自己,这番也就推上前台。 留里克,他的表情波澜不惊。 两个金头发的小姑娘站在古尔德身前,她们多少有些怯生生,狐皮或是雪貂皮帽子遮盖她们的头,金丝耷在脸颊。 她们的脸色颇为红润,整个人却也显得有些消瘦。消瘦可是消瘦,两人整体来看都是健康的,她们的衣着富贵又清新, 给留里克的感觉,就好似两位精灵小姐。 这不奇怪,留里克已经知道她们的年龄,知晓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总是极度苗条单薄的。 不过呢,这些都不影响她们几十年后成长为有着水桶腰的大妈。 相比于东方人,留里克实在知道,北欧的姑娘,最是美丽动人的岁月时光,恐怕也就是十年。 公平的说,自己故意喝得烂醉如泥的父亲所言极是,她们的确很漂亮。 其实奥托也是听斯诺列瓦说的,大家都是男人,审美也是高度一致。 就是据说这两个女孩经历过一段非常痛苦的往事? “古尔德,我听你长子说了,这是奥斯塔拉的女孩?” “是首领的孙女们。不过,现在情况变了。”说罢,古尔德捣了捣卡洛塔。 一个比较高挑的女孩向前两步走,她看起来有些怯场,一直略略勾着头。 留里克可是波澜不惊的命令:“女孩,抬起头来,看着我。” 卡洛塔一惊,想不到自己魂牵梦绕的留里克,言语如此犀利? 她猛地抬头,直勾勾的看到留里克湛蓝的双眼,还有他白皙且纯洁的小脸。 正是因为一直在用肥皂洗脸,留里克的脸上是毫无雀斑的。他是真的干净,干净到令卡洛塔觉得此子可谓神圣。 陌生的两人互相凝视总是冒犯的意思,卡洛塔急忙又勾下头,但留里克目不转睛。 难道她们也要做我的妻子吗?! 留里克又大声说:“女孩,继续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身份。” 卡洛塔再是一怔,急忙抬起头慌忙说:“我……我是卡洛塔,奥斯塔拉首领……部队!我是奥斯塔拉的女首领。” “嗯?奥斯塔拉的女首领?你?我觉得不像啊,奥斯塔拉怎么会选一个口吃的女孩做首领。” “不!我不口吃。”卡洛塔觉得自己被稍稍冒犯到,她有些生气,恰是因为这个,她慌乱的心镇定下来了。 女孩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犀利,留里克清楚注意到这点。 “我是奥斯塔拉的女首领,我是卡洛塔,这是我的姐妹艾尔拉。”说着,女孩将妹妹拉到身边:“我们的部族经历 了一系列的苦难,如今就是来投奔你们的。” “投奔我们?”留里克实际是明知故问,他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奇妙,这便问:“为什么?难道是客居?我想我们这 里的地界,已经住不下太多人了。” 他是反对吗?卡洛塔有些慌,还因为想起了痛苦的事,她双眸当即涌出泪水:“留里克!我的爷爷时常念叨着你, 说是你是联盟不是处的人才,你是最优秀的。我们的部族遭遇大灾祸,人几乎死完了,我们需要你们罗斯人的庇护。” “一定要吗?”留里克依旧故意板着个脸,好似油盐不进,亦或是明摆着以冷漠暗示反对。 “我求求你了!”突然间,卡洛塔拉着妹妹跪了下来,两个孩子开始痛哭流涕。这里卡洛塔哭的最凶:“留里克, 你是圣人!梅拉伦人拒绝收留我们,现在只有你们罗斯人可以收留我们。只要你们许可了,以后我们就永远是你的仆从 。甚至!我会……” “做我的妻子吗?”留里克故意问 “啊!?” 留里克以有些冷淡的语气说出这个绝对会令卡洛塔浑身颤抖的话。 “怎么?你惊讶了!你并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不,我愿意。”卡洛塔慌慌张张的说,“只要你能庇佑我的族人,让我做什么都行。” 自从担负起复兴部族的重大使命,卡洛塔实在是豁出去了。殊不知,她算是找对了人,因为留里克同样背负了“为 了罗斯部族带来前所未有繁荣”的使命。 “那你就先起来吧。”留里克抬手说道,而且这姿态,俨然老辈对晚辈。 说实话,留里克对着两个女孩的初次见面,感觉上并不很好。据说她们是美若精灵的,至少父亲奥托是这么说的。 她们的确很漂亮,或者说是可爱,就是两个女孩并没有更多的特别之处。 都担任首领了,这女孩是不是还缺乏一些骨气?居然随便下跪! 此时,古尔德急忙站出来打圆场:“留里克,你们罗斯人一定要收留他们。我是在建议你这么做,因为,这样对罗 斯部族一定有好处。” 留里克点点头:“好的,我的智慧能辨别出收留她们会有巨大的利益。我并没有拒绝女孩的恳求,我听说你长子的解 释了,他们奥斯塔拉人被丹麦人袭击,现在只有一百人到我的罗斯堡?” “千真万确,而且都是妇女和孩子,你们罗斯人一定会喜欢的。”古尔德补充道。 “当然,我罗斯人需要更多的人口。只是如果有一些奥斯塔拉战士加入,我会更加高兴。你知道的,我们罗斯人需要 战士。” 此言无疑又是戳击卡洛塔心灵的刀子,奥斯塔拉的男人们奋斗过,可惜几乎都战死了。得到了收留的许诺,卡洛塔 站起来擦干眼泪。 她插话到:“伟大的……伟大的留里克,是不是你已经罗斯部族的首领了。” 她加了敬辞“greta”,留里克觉得这有“大帝”才配加这么个前缀呢。哈哈,难道这女孩其实也很懂察言观色? 留里克看过卡洛塔的脸,所以另一个各自更矮小的就是艾尔拉了。相比于姐姐,妹妹显得更秀气些。 “我还没有担任首领,但是首领之位必然是我的。你,奥斯塔拉女首领,你现在可以把我看做罗斯首领,我说的任 何话也都很有份量。我的首领父亲把宝剑借给我,今天我就是首领。” “啊!伟大的首领,愿神永远庇佑你。”卡洛塔恭维道。 “不用客气了。”留里克亮出一抹笑容:“我的首领父亲已经决定了,我的家族将收留你们两个。你们的族人们都 将被收留,将得到我们的善待,以后必然过上和我们罗斯人一样安定的生活。至于你们两个,将住在首领家中。” “啊!也就是说你的父亲,打算……收养我们?!”卡洛塔急迫的问,激动中也难掩内心的喜悦。 “收养?算是吧。”留里克耸耸肩:你瞧,我们三人穿着非常类似的白狐雪貂衣物,我们都是金色的长发,你们若 是想我这样把头发扎起来,那就更像了。我们会不会很像是一家人呢?没关系的,以后你们告诉我之前的日子,我们好 好聊聊。如果是苦难的记忆不说也罢,我倒数很有想法了解我们联盟南方居民的故事。唉,我甚至没有离开过这个峡湾 。” “好的,伟大的留里克。”卡洛塔甜甜的说。 “不要给我伟大的前缀词,还是直呼我的名字。记住,我们罗斯人和奥斯塔拉人本就是联盟。我们本就是一加人, 我就是你们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是你们可以依靠的靠山。甚至……” 本来留里克有感而发,想说一个“是你们的丈夫”,仔细一想老爹的武断畅想还是太扯了。 他补充说:“反正咱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我的父亲非常关注你们两个,他很乐意收留你们作为女儿。” 留里克只是打个幌子,虽然他知道奥托一定会善待这两人。收留做女儿?呸!那个最近耽于喝烈酒的老家伙,更乐意 看到一群孙辈乱跑。 两个女孩又哭了,尤其是卡洛塔,她痛苦中带着笑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留里克。是啊,既然留里克都不见外了, 还一直释放着善意。 留里克被两个痛哭的基本同龄的女孩抱住,就仿佛他的确是她们的兄弟。 此情此景,尼雅看得落泪,她倒是不反对自己再养两个女儿。反正嘛,多年后自己的独子和她们成婚并无问题,这 样,罗斯人不也等同于控制了奥斯塔拉部族? 唯有露米娅看得醋意大发,一介养鹿人沦落在罗斯人首领,这里真的只有这个留里克是真的大好人。露米娅把留里 克当做唯一的依靠,当做唯一的弟弟。现在呢…… “真是感人至深啊!”古尔德鼓起掌来,“恭喜你留里克,我的朋友,你现在多了两位姐妹。” “那你是觉得我很快乐咯?”被两个女孩死死抱住,闹的留里克只能伸出个小脑袋,这番尴尬的看着笑呵呵的老家伙 古尔德。 “我觉得你当然快乐。听得,你交待我的一切我都完成了,但愿你的许诺也都会落实。” “那当然!”留里克毫不犹豫说:“钱都准备好了,绝对让你满意。还有,我许诺的蒸馏酒也已大成。” “真的?就好似我之前高价购买的?” “当然!”留里克挤出一丝笑容,“真正的烈酒是能燃烧的,我已经完成了。等我们详细洽谈商业的时候,我会把手 头的所有烈酒,都交给你。” “哦!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要的东西呢?奴仆,佣兵。粮食,还有别的。” “都在这里呢。”说罢,古尔德打了个响指,很快一群壮汉出现了。 第231章 留里克与耶夫洛 这里有一男人,他并是那种膘肥体壮的存在,而是有一种精瘦又灵巧的感觉。还有此人的长相与罗斯人或是别的部族差别很大,此人皮肤确实挺白的,偏偏有一种比较扁平的脸,头发也更偏棕色。 以上种种充分证明了一件事,他绝不是日耳曼人,连斯拉夫人都不是。 留里克唯一能揣测的,就是此人是芬兰人。因为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你!就是你!”留里克伸手就指:“你一定是耶夫洛。”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耶夫洛有些吃惊。 “我当然知道,古尔德给了你高度评价。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是留里克,我就是你未来的金主。你需要向我许诺,以后为我效力。” “那是当然的。”话音刚落,耶夫洛干脆利落的单膝跪地,右手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还有其人身后的那些武士着装的人们,他们见得领头人的动作,也都单膝跪地。 突如其来的情况,可是吓了留里克一跳。 这个单膝跪地的武者,一根麻绳箍住了他的额头,也约束了一番散乱的头发。此人的胡须也明显是精心修理的,虽有络腮质感,可见必有尖刀贴着皮肉刮胡子,方有现在的棕黄色的发根。 这个耶洛夫给了留里克非常干练的感觉。想想也是,此人本是古尔德的佣兵队长,更是被古尔德亲自从小培养的人才。 恐怕因为要时常训练与打斗,此人可没有像是其原来的主人那样,成了一头肥硕的象海豹。 留里克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这一刻,他也有了一种续上有趣胡子的冲动。 毕竟是爷们儿嘛! 这个时代,男人的胡须,往往与男人的力量挂钩,同时也和那方面的力量挂钩。 因为成年男子光秃秃的下巴,传说只有法兰克宫廷和东罗马宫廷的阉人,以及唱诗班的阉伶,才有这样的仪态。 刮掉一人的胡须,可谓一种强烈的侮辱。 留里克能深深感受到此人的魅力,再看到其胳膊上的肌肉纹理,很令他满意。 “这就是要赠与我的佣兵们?”留里克故意问。 “正是。我的首领,你将拥有他们。” 留里克点点头,他双手依旧扶着剑,以童稚是声音命令:“你们都起来吧!” 耶夫洛得令起身,此刻他丝毫不绝得给一个小孩下跪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早已了解了自己的命运,仅仅短暂的接触,他对留里克的第一映像真是好极了。 这孩子果真有一种王者气场。 得益于在古尔德岛的训练,耶夫洛身后的那些佣兵,他们基本是也成了不错的战斗力量。就是这群人几乎都是来自梅拉伦部族的、出来闯荡江湖的年轻人,大家初登传说中极北的罗斯人的领地,各个显得谨慎,不过他们的内心,都有一种落脚定居的诉求。比如说,成为罗斯人,并不会令他们这些祖籍梅拉伦的人们感觉不适。 耶夫洛也表现的很谨慎,或者说,他已经学会了要臣服于强者。 “耶夫洛。”留里克突然问。 “是!” “我听说,你是芬兰人?这是真的?” “正是。” “好啊。”说罢,留里克说了一句来自芬兰语的问候。 这一问候,着实弄得耶夫洛又惊又喜。 “主人,你……你会我们的语言?”耶夫洛的这话也是用芬兰语说的,留里克听不太懂。 但是,留里克的眼角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女仆长露米娅的神态正变得有些复杂,她…… “露米娅!” “是……是!” “用你的语言,和他说几句。” 露米娅得令,先是握紧双手腼腆的走上前,开口就操持起自己的萨米语,而她所说的所有话语,耶夫洛瞪大双眼,皆是听得真真切切。 留里克毕竟只从露米娅这里学到了一些萨米语的词汇,它们的数量不多,不过倘若不能经常使用,也非常容易忘却。 留里克忙于很多的事物,平日里皆以诺斯语说话,不仅是和古代芬兰语极度相似的萨米语词汇忘却很多,连古斯拉夫语词汇,亦是忘掉不少。 至少留里克有学习过,他意识到露米娅和这位耶夫洛,两人正兴奋异常的互报自己的身份。 虽有不舍,留里克拍手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到此为止吧,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闲聊。耶夫洛,看来你懂得养鹿人的语言,也没有忘却自己的芬人语言。” “是的!主人。”耶夫洛态度坚定,就是颤动的眼神明明是告知留里克,他都要哭出来了。 是什么让耶夫洛这样激动?! 完全是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居然可以在偏远的罗斯部族这里听到家乡话,还有自己这十多年来,首次有机会对另一个“同乡”以乡音畅谈。 毕竟萨米语是从古代芬兰语言分离出去的,分离发生年限不过在公元一千年左右。可以说,养鹿的萨米人本身就是芬兰人。 留里克拍着小手随口说:“好极了!耶夫洛,你是一个芬族人。当我们罗斯人征服东方的时候,你将有巨大的作用。” 耶夫洛为之一怔:“主人,难道你对东方很有兴趣?” “东方?”留里克嘿嘿一笑,挺起胸膛倡言:“东方是美妙的地方,那里充满了未知的财富,那里不也是你的故乡吗?听着,我对你们芬人很感兴趣。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所有芬人、养鹿人的首领,但不用担心,我将是仁慈的首领。到了那个时候,我需要你的力量。” 耶夫洛又不是傻瓜,他略略感觉到新主人的抱负,还有自己神奇未来的可能性。 耶夫洛没有多言,而是勾着头礼节性的祝福:“如果我能协助你征服东方,那是我的荣幸。如果我有生之年再去故乡看看,甚至找到我的族人,我也会很高兴。” “哦?”留里克眯起眼睛,“你难道还记得自己的族人。我听闻一些有关于你的故事,据说你本是战争中抓获的俘虏。” 留里克的话说得很直接,耶夫洛并不生气:“正是。所有人都说,罗斯的留里克是被祝福的人,也是一位仁慈的人。如果我有幸得到你的器重,但愿我在东方的族人,也能得到你的器重。” 嗯?这个耶夫洛也是上道儿之人? 留里克有些暗爽,转念一想,恐怕古尔德早就对此人做出了一番思想工作了,所以耶夫洛才能迅速适应新的身份? 另一方面,留里克的内心里,本来就把征服芬兰地区作为未来发展战略之一。原因并非是他非要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在地缘政治上,对着新罗斯堡的建设与发展,甚至还有奥兰群岛兴建的墓碑岛据点。等于说整片芬兰半岛就处于罗斯人三大据点的包围中,如此态势,征服芬兰不很正常吗? 再说了,芬兰要么被罗斯人后裔控制,要么被瑞典人控制。 归根到底,能控制芬兰的两伙人,都和斯韦阿兰定居的维京人有血缘上的关系。 留里克见过了耶夫洛,更检阅了其人身后的那些佣兵。一番对话后,他对耶夫洛充满了兴趣,似乎此人天生就是忠诚的佣兵。 等等,佣兵的忠诚?! 这些家伙归根到底恐怕还是对钱更忠诚一些。耶夫洛倒是有童年的那些过往,恐怕他在忠诚于钱的方面意外,也是忠诚于恩人。 留里克再度扶住剑,当众大声吼道:“所有的佣兵兄弟们!我是你们的主人留里克!罗斯部族首领之子,无可置疑的下一任大首领!你们将成为我的佣兵,只为守护首领家族。 你们将因为自己的忠诚得到优厚的待遇。现在我规定,佣兵队长,每个月二十银币,普通佣兵每个月十个银币。 另外,你们的伙食、衣物和武器,皆有我承担。” 此言一出,佣兵们议论纷纷,大家无一不对主人这慷慨的决意高兴。 但古尔德的老脸沉了下来,他实在觉得留里克给佣兵的待遇有些太高了。 高吗?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决意是正确的。 某种意义上,在自己麾下的那一百多个弟兄长大之前,眼前的这伙儿佣兵,暂时就是自己的可以直接调动的军队。 当然,这伙儿人距离升级为“禁卫军”还有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在血缘上并不是罗斯人。 或许耶夫洛可以是非常忠诚的,其他人就算了。留里克更相信自己的堂兄阿里克,以及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那些年轻族人。之后,他最信赖的还是自己亲手训练的那一群部族男孩。 守护首领家族安全,守护首领的财富,这些工作当然要交给罗斯部族的自己人。 花钱买来的佣兵最大的好处,就是在未来战争中,许以重金,令他们去打头阵。 可以说,留里克当前的实际意思,就是将这合计三十人,当做阵前厮杀的工具人,还有和平时间的劳动苦力。 “现在我宣布,耶夫洛为我的佣兵队长。耶夫洛,走到我面前,跪下!” 耶夫洛一言不发,他单膝跪在留里克面前,两人眼睛几乎平视。 突然间,留里克拔出了自己佩戴的短剑,碳钢亮白的颜色反射着的阳光直接闪动耶夫洛的眼! 一把矗立沙石地满是花纹的剑,还有一把亮白的剑! 仅凭直觉,耶夫洛就晓得此乃稀世珍宝。可他愣是不懂,罗斯战士的亮白颜色钢剑的装备量,几乎每天都在提高。距离罗斯人全面换装钢制武器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短剑突然搭在了耶夫洛的左肩,突如其来的境况令他大吃一惊。 留里克此刻却念念有词:“奥丁见证,勇敢的罗斯人见证,被祝福的留里克认定!” 说罢,剑又搭在耶夫洛右肩。 “我认定,芬人耶夫洛,耶夫洛为我的佣兵队长。愿你的忠诚如同坚硬的石头,愿你的勇敢如同利剑。从今以后,你将为罗斯部族而战。” 突然,剑背敲打住耶夫洛的天灵盖,留里克低沉着声音问:“你愿意为我而战吗?” 这是一场仪式!意识到这一点后,耶夫洛再不觉得违和。 “我愿意。我将为留里克而战!为罗斯部族而战!” “好!记住你的誓言,奥丁也将赐予我祝福。如果你选择背叛,神将降下天罚。” “我!不敢违背!” 直到这个时候,留里克把剑收了回来。他一并看到了耶夫洛炯炯有神的双眼。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是信奉某个神灵的,所谓依靠这些信仰,给自己在世界中寻找到一个合理的位置,让心灵不再迷茫。因为这个因素,人们对神秘之物总会有所敬畏。 留里克很喜欢耶夫洛这个家伙,所以要用一定的金钱笼络他,同时通过一些仪式,锁住他的心灵。同样这一完全模仿“骑士册封礼”的仪式也是做给其他佣兵看的,留里克寄希望于鬼神之力约束这些佣兵。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活学活用自己的“神之子”的神奇身份笼括人心,瞧瞧古尔德这个胖子的眼神吧,他看到了凝重与肃穆。 看起来佣兵们都被驯服了,还有别的人呢? 佣兵们被要求站在一边,紧接着,所有的奥斯塔拉难民(几乎全是带着孩子的妇女,以及小孩)下了船,难民自然而然的聚集到他们年仅九岁的女首领身边,等候着同样稚嫩的罗斯首领的下一步安排。 而卡洛塔、艾尔拉两姐妹,也在等候留里克的下一步要求。 最后下船的则是要被古尔德隆重介绍的。 现在,是古尔德家族的私人佣兵卫队,挨个将一大群人带到了留里克面前的沙石地上。 随着人员越聚越多,留里克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怎么回事?古尔德,你不会是告诉我,这一群人都是你给我找的仆人?” 肥硕的古尔德那戴着多枚宝石戒指的大手扶住自己的心脏,微微躬身道:“我的首领,他们都是你的仆人。你给我下达了命令,如果可以,就尽量找寻一些生活没有着落的人。我完成了约定,而你,也是仁慈的。” “是!但是,我怎么看到这里有一大堆孩子,甚至……是女孩?” “正是。都是一些可怜的乞儿,还有一些布里吞人,我从奴隶市场将其解救。” “这……这也太多了!” 留里克不禁怀疑,搞不好古尔德在南方,干脆就是拿出银子从当地农户手里领走他们养不起的女孩。 荒谬吗?不!留里克可是知道自己麾下的十名新女仆的来历,统统都是父亲从诺夫哥罗德拿钱换的。 “古尔德,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用钱诱惑当地人,夺走了他们的女儿。”留里克故意苛责说。 “不,我可没有这么做。所有的孩子都是乞丐。我是一介商人,现在我把这些濒临饿死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带来了,希望你能满意。” “她说的没错!”本是站在一边的卡洛塔看不下去了,她快速脱离自己的族人,快步走近留里克。“我可以作证。” “嗯?他们真的是乞儿?” “正是。因为,我和妹妹也做了几天的乞丐。多亏了古尔德大叔,我们获救了。否则,我早已饿死。” 自己被留里克误解,古尔德丝毫不觉得委屈。毕竟商人办事往往无所谓对错,大家都是求利益的。纵使有千般辩解,扪心自问,古尔德知道自己转运这一大群人可不是所谓的仁慈,目的不过办完事零钱,最终做的还是现实意义上的奴隶贩子的活计。他唯一能辩解的,就是这些人到了留里克手里,肯定能得到前所未有之善待。 “好吧。”留里克点点头:“既然奥斯塔拉首领都这么说了。我就收下这些人。” “哦!我的主人,你真是仁慈是首领,所以……”古尔德立刻双手抱拳,脸上也开始笑嘻嘻的暗示。 “钱?钱不是问题。其他的货物呢?粮食呢?” “都在这里了。”古尔德指着所有冲滩的船只:“大量的麦子,大量的蔬菜,还有一批酒。甚至还有一批没被加工的亚麻。我的首领啊,我非常希望你能买下它们,我知道,你们很需要。” 需要吗?罗斯人当然需要这些物资,而且这份需求的迫切性前所未有。 可怜自己的老爹彻底爱上了烈酒,现在都在宿醉。 不过老爹把首领之剑都交给自己了,等同于说,罗斯部族的行政大权,也交给了自己。 留里克二话不说,当即拍板:“我全都要!” “这……这是真的吗?!”古尔德喜出望外,还有他的家眷们,也都乐开了花。 高兴可是高兴,古尔德不由得忧虑起来,委婉的说:“我的首领,承蒙你们的照顾。我运来的东西非常多,你们大可体现享用。” “嘿嘿,你是担心我不能立刻拿出一笔钱财?你不用担心。”说着,留里克指着那些被运来的仆人:“还有这些人,我都将付款。让我们先安顿好这些人,等一会,我要去你的宅邸好好聊聊。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今天我们算完账,明日你即可拿到全部的货款。” “哦!那真是太好了!”古尔德拍手称快,肥硕的身子也猛然跳起,那肥硕的肚腩就好似海波翻涌…… 第232章 被收留的女孩们 罗斯堡的大片海滩热闹非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此地都将作为集市而存在。 候鸟式的商人“大军”平安抵达,几乎所有人都对罗斯人抱有巨大的希望。据说罗斯人在战争时期抢到了巨额财富?商人们渴望现在分一杯羹。 留里克的堂兄阿里克,他担任起维持秩序的工作,顺便还给自己和伙计们买了一些皮衣。 皮衣几乎都来自佛德根。瞧瞧吧,很多罗斯男青年,慷慨的把银币拿出,换上了崭新的牛皮衣高兴的炫耀着。 暂时阿里克无暇顾及弟弟,哪怕弟弟如今已经带着首领之剑,去行使首领的职责。 终于,有人急匆匆跑到嘈杂不堪的集市现场,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找到了吆五喝六的阿里克。 “阿里克,快!奥丁之子要你带着兄弟们赶紧去那边。”信使慌里慌张,他的右手一直指着古尔德宅邸的方向。 “没看到我正忙着的吗。” “阿里克,这是一个命令。奥丁之子要求我们现在就去,最好,尽量带着部族的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们去。” 去那里做什么?总不是小老弟遇到了麻烦? 这一刻阿里克振臂高呼,充分体现了一位青年军事统帅的号召力。 很短的时间内,二百多男子闻风而动,他们紧随在阿里克身后。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赖在集市,以求在花光预算之前,买走各种有用之物。 阿里克带着一群男人浩浩荡荡而来,他们几乎都是剑不离身的,这番赶来就仿佛来打架的。 结果,在获悉留里克的决意后,大家伙除了震惊,还有喜悦吧。 短暂的时间内,留里克和奥斯塔拉女首领卡洛塔,对未来的事宜深入交谈了一面。 现在,奥斯塔拉人还能有什么奢求呢?只要能比较有尊严的活下去,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留里克和卡洛塔定了一个约,所谓如何立刻安顿好大部分难民。 阿里克带着男人们兴冲冲而来,其中还要不少年纪较大者。大家获悉留里克非常负责任的决意后,当即和这群难民搭讪。 那些带着孩子的女人,她们死里逃生,两个月以来一直在苟活。 让苦难的过去永远过去的,一个新的生活必须开始了。 所有带孩子的女人全都找到了自己的新归宿,那就是立刻嫁给搭讪的罗斯人。 毕竟她们是女人,尤其是生过孩子的比较年轻的女人,因这方面的经历,使得她们再度生育时基本没了难产的隐忧。 一些罗斯男子根本没什么顾虑,他们只求一个妻子,他们向难民女子做出许诺,甚至指出留里克就是许诺的见证人。 几乎生活无着落的她们,当即接受了这份好意。然后,继续拉扯或是怀抱自己的孩子,跟着新的丈夫离开了。 对于她们,新的生活已经开始。 卡洛塔有些惋惜又有些欣慰。 族人们并没有成为奴隶,而是成了盟友之民的妻子。 可是事情成了这样,奥斯塔拉部族还能复兴吗?失去了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男子的部族,剩下的女人孩童能被盟友之民收留乃至收养,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但是他们等于说放弃了奥斯塔拉的身份,如今就是要以罗斯人的新身份生活。 除此外,还有一批奥斯塔拉的孤儿,而且清一色的是女孩。 现在是女孩,十年之后就是女人,接着,就是罗斯新一代的母亲。 留里克能想到的安顿她们的最佳办法,就是为其找到寄样家庭。恐怕那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寄养家庭,留里克非常相信,当自己决定执行这一决意,等同于给自己的部下指认未来的妻子。 那些有孩子的女人都离开了,剩下一群孤女呆呆站着,她们基本知道自己所谓的首领如今也要依附于强者,至于自己…… 所有的女孩闭着嘴,唯有心里默念着自己能有一个好归宿。 留里克又叫来了不少伙计,这些男孩皆是他认为强有力的存在。确切的说,留里克把自己训练的男孩进行了分组,最小的单位就是十人小组。他喊来的都是“小组长”,以及注定成长为孔武壮汉的人才。 女孩们聚在一起,留里克的伙计们则被勒令站成一排。 他们都在一众人的密切关注下,古尔德和哈罗左森,还有别的有排面的家伙,已经在嘻嘻哈哈议论了。 留里克扶着剑,他已经站着处理的太多的事,如今太阳西斜自己已感疲惫,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兄弟们,我就不废话了。你们对我忠心耿耿,我当然要做出表示。你们看这些女孩,她们与你们几乎同岁。虽然不符合我们的礼仪,我还是决定了。你们今天把她们全部领走,等到十二岁了,就订婚!” 听得,女孩们又惊又喜,而男孩们就只有狂喜了。 纵使他们还是孩子,如今真是一个个的盼望着自己的十二岁生日,渴望早点有资格结婚,然后成为真正的勇士。 “你们自己来选吧!”留里克下达命令之后,男孩们急匆匆跑来,瞄准自己的目标,抓住对方的手腕就走。 “真是一群猴急家伙,但愿你们未来在战场上,也能非常勇敢。”留里克不多言,他的眼睛一直在观察。 自己的部下也不过八九岁而已,与其说他们是在亲自选定未来的妻子,不如说是找一个异性的童年玩伴更贴切。 这不留里克眼巴巴的看着卡努夫拉着两个姑娘的手腕,他满是雀斑的脸笑开了花。 在所有部下里,唯有菲斯克保持着淡定,但这孩子紧皱的眉头,留里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菲斯克没有选定自己的女人,留里克可丝毫没打算亏待自己的这位忠诚的伙计。 之前的时间,留里克意外的在难民中发现了一对双子姐妹,扪心而问她们是很可爱的,就是家园毁于战火令人伤感。现在只有这两个女孩没有参与其中,傻子也能明白,此两女留里克另有安排。 或者说从一开始,留里克就是要将两女交给已经十岁的菲斯克的,不曾想,菲斯克光顾着皱眉。 所有的难民女孩有了自己的归宿,如此境况,卡洛塔也倍感欣慰。 两手空空的菲斯克一时间不知所措。 “菲斯克!”留里克使着眼色大声质问:“你就不选一个?” “一定要吗?” “为什么不呢?你很快就到订婚年龄了。看起来你在担忧什么。” “是!因为我……我的家……”菲斯克想说贫穷的,不过承蒙自己的伙计关爱,困难时光已经过去。就是家庭成员突然多了,生活水平又是下降。 “你来。”留里克摆摆手,接着又把那雪藏的两女推到前台。 “这两个姑娘就交给你。” “这……合适吗?”面对几近同龄的女孩,菲斯克居然有些腼腆了。两个女孩亦是手拉着手,双双勾住脑袋,害羞中还有不知所措。 “你居然羞涩了,你是个男人啊,还是我可以信赖的大将。我赏赐你的,你就接受。”说罢,留里克双手猛推二女的背,硬是将她们推到菲斯克身边。 “听着,她们的家人都死于丹麦人的袭击。菲斯克,你的父亲也是死于丹麦人的袭击。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有亲人死于丹麦人的袭击,也许你和她们能有很多的话说。” 两个女孩明显意识到了留里克说了什么,她们同时抬起头,颤动着双眼吃惊的看着菲斯克的脸。 一切尽在不言中。 菲斯克展开双手楼主了她们,而那紧绷的嘴巴和坚毅的眼神,等同于向他的女人许诺:必须向丹麦人复仇。 留里克的嘴角欣慰地撇了撇,他接着大声吼道;“兄弟们,她们如今就是你们的家人。我命令你们善待她们。你们也完全不用担忧吃饭的问题,你们的女人也是一样,每天两磅鱼肉,这是我的赏赐。” 一瞬间,菲斯克带头吼起了乌拉,其余人闻声而动。 孩子们的吼声令围观者啧啧称奇。 “乌拉”的口号明显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此口号是对着留里克有节奏的喊,那就非常有意义了。 可以说,此口号象征着留里克早就确立了一个权威,而非是依靠首领父亲的宝剑傍身。 短时间内,带着孩子的妇女,还有家人全灭的孤女,皆有了新归宿。 卡洛塔拉着妹妹艾尔拉的小手,两人不但看呆了,耳畔也尽是一群小孩对着留里克欢呼的模样。 但是现在,自己和妹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奥斯塔拉部族的女首领?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难道,真的指望自己的肚子,去复建一个部族? “那么,我的丈夫会是谁?难道成真的是他?”卡洛塔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留里克的背影,内心越是嘀咕,心情就越是复杂。 终于,有两只温柔的手,分别捂住了卡洛塔和艾尔拉的小脸。 她们顺势抬头,看到的是一位满脸皱纹态度祥和的中年女人。 “夫人,你是……”卡洛塔弱弱的问。 “我是首领的妻子,留里克的母亲。孩子,做我的孩子,好吗?” “我……也许我应该再考虑一下。” “用不着再考虑了。”尼雅微笑着说:“我会如同你们的亲生母亲那般照顾你们,罗斯部族真正的大首领,会作为你们的父亲。你们瞧。”尼雅指着自己的儿子:“留里克,未来罗斯人的大首领,他就是你们的兄弟。孩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难道还要再考虑吗? 卡洛塔和艾尔拉,两人巴不得能被罗斯首领收养,卡洛塔不敢有跟多想法,也没法子多想。 “好的,妈妈。”卡洛塔瞬间进入状态。艾尔拉看的姐姐的举动,也有些不情愿的呼唤了一声母亲。 尼雅欣慰的笑了,她将脸凑过去,嘴巴贴近儿女的耳朵:“真是聪明的好孩子。以后,你们就要和留里克一起生活了。嗯……直到永远。” 此言正是尼雅的暗示,她不想到卡洛塔其实什么都懂。 “妈妈,我懂了。” “哦?你懂了?” “是的,我……我和艾尔拉,都会……成为留里克的妻子。是这样吧。” “当然。你愿意吗?”尼雅明知故问。 “我愿意,来到罗斯部族,真是我们奥斯塔拉人最正确的选择。”说着说着,卡洛塔干脆落泪了。 “孩子,不要哭了,以后我们好好生活。”尼雅左手擦拭着卡洛塔的眼泪,右手还下意识的捏捏艾尔拉肥嘟嘟的小脸。她以为卡洛塔是因为感动而落泪了,但这只是事实的一部分。 卡洛塔还有些伤感,终究奥斯塔拉的难民得到了生存的保障,大家未来的日子也都有了尊严。但是奥斯塔拉已经被罗斯部族吸收,一个完整且独立的奥斯塔拉,可能再也不存在了。 尼雅很高兴收养奥斯塔拉部族最后的两姐妹,她甚至恨不得自己的儿子和这两个女孩瞬间长大,之后完婚。 东方的那位斯维塔兰娜是尼雅不了解也不能触及的,露米娅虽是天天见,毕竟是养鹿人,还是一介仆人,尼雅多少心里有些芥蒂。 卡洛塔和艾尔拉就不同了,她们天生丽质,逃难之时变现的极度坚强的品质,也是被罗斯人推崇的。这样的女孩长大后,必是非常杰出的女人,何况她们的身份也很高贵。 捏着二女的脸颊,尼雅甚至给自己的孙辈都想好了名字,那就是自己死去的两个儿子的名字。 这里无所谓吉利不吉利的问题,尼雅只求自己的两个孙子可以继承他们死去伯父们的名字,一次弥补尼雅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丧子之痛。 母亲收留奥斯塔拉部族女首领为女儿,此时留里克丝毫不抵触,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就这样,奥斯塔拉难民算是有一个优渥的归宿。 接下来,还有许多人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归宿。 这里,非常棘手的问题,莫过于仆人们的居住。留里克兴建的两座大型的“营房宿舍”完全能够投入使用,只是来的人数目庞大,区区营房根本就挤不下来。 何况,那两座营房有各自存在的目的。 一座营房给最忠心的仆从住宿,另一个则是给佣兵。 当前的结症在于来者太多,现有基础设施完全无法满足现实需求。 留里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和要改变的迫切性。 因为,虽是八月底,凛冬将至! 必须在入冬前建设一批坚固且保暖的房子,它们不需要搞成有木地板和壁炉的木刻楞,照着传统长屋建设就行了。最终的目的,就是保证他们不会冻死。 给所有的仆人安全保障以及充足的食物,留里克可不是救苦救难的圣人。 所有的仆人们都是有用的,收留奥斯塔拉人,罗斯人也需要从义举里捞到好处。因为这里不是奥斯塔拉人的领地,收留他们可是要收“房租”的,租金当然好谈,总是他们目前身无分文,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些带孩子的女人成了罗斯人的妻子,这是一种代价。孤女难民成了自己伙计们未来的妻子,也是一种代价。 就是这样的代价,大家都很能棘手。 至于那些古尔德各种渠道弄过来的仆人,他们必须无条件的付出捞到,以从主人这里换取生存的粮食,和住在温暖屋子里的资格。 不过留里克确实有很重的恻隐之心,面对一大群据说是捡来的乞儿,留里克已经想好了决策。 莫看被运来的人里,有数量庞大的女孩。 许多族人觉得这些小孩的作用实在渺小,留里克可不这么认为。相比于男孩,这些失去依靠的女孩最是懂得把握机会,对稳定平静生活的诉求也极度强烈。还因为她们是女性,就基本与武力叛乱绝缘了。 无论是难民女孩,还有梅拉伦接头捡的乞儿,她们都将变成劳动者。固然指望她们做体力活儿是天方夜谭,留里克只打算安排她们做高技术含量的活计。比如说,制作肥皂,亦或是拉到铁匠铺打杂。甚至,是荒野里割草,拿回来饲养驯鹿。 她们再羸弱,也是劳动力啊!当然,再接受一定文化教育,情况会更好。 留里克本就想好了,等到无聊的冬季,自己当做老师给部下们讲些文化课,尤其是普及一下实用的数学知识,如今看来可以教育的学生变得非常多了。仅仅自己去当老师,还不得累到昏阙? 留里克想到了露米娅,这女孩可谓自己的第一个学生。终究,学生也要成为老师,去教育更多的学生。 至于粮食问题,这个并不是问题,却也是留里克必须要和古尔德第一时间谈妥的问题。 而这,就是留里克和古尔德约定的,今晚必须谈妥的问题。 抵港的下午,各色人等难民、仆人还有佣兵,留里克自认为给这群人的安置工作已经完毕。要安置这么多人,古尔德必然能够提供很多的帮助,在新房子建设完毕前,留里克觉得自己需要持续的得到古尔德帮助。 古尔德就是求财的商人,在此基础上,也是个识时务的家伙。 留里克知道,今天自己必须以罗斯首领的身份,和这位敲定罗斯部族有史以来的最大一桩生意,生意即刻洽谈! 第233章 罗斯部族有史以来的最大一笔物资交易 a;nbspa;nbsp在所有跟随阿里克而来的男人中,本是有意在集市购买生活用品的卡威也闻风凑了过来。 a;nbspa;nbsp一群男人去迎娶难民女子,甚至养育女子的孩子? a;nbspa;nbsp这一决定是留里克下达的,亦或是大首领早就做好了规划? a;nbspa;nbsp终究是罗斯人收留了落难的盟友,尽到了同盟的义务。 a;nbspa;nbsp总之,卡威觉得自己跟对了人。一个优秀的男人最关键的就是将道理,首领更需这等品质。 a;nbspa;nbsp形形色色的人陆开始离开。 a;nbspa;nbsp难民们自不用说,他们找到了新的归宿。留里克的一众新仆人,暂且仍需要古尔德为其提供住处。 a;nbspa;nbsp其实卡威不觉得留里克执意雇佣一批佣兵是很好的决意。 a;nbspa;nbsp罗斯部族的年轻人多了去了!难道留里克对自己人有怀疑?难道这孩子竟不知道,关键时刻只有自己的族人才是最 a;nbspa;nbsp可靠的。至于佣兵?谁知道呢。 a;nbspa;nbsp卡威没有离开,他更是目睹一大帮子罗斯人优哉游哉的男人,迅速变成了搬运工。他们背着麻袋基本排着整齐的队 a;nbspa;nbsp伍,以将货物搬运到古尔德的仓库。 a;nbspa;nbsp等他正欲离开的时候,留里克叫住了他。 a;nbspa;nbsp“我的小主人,有什么要事吩咐?” a;nbspa;nbsp“有一个。”又背上父亲的宝剑,随在古尔德身边的留里克吩咐:“去把我们做的那些东西都拿过来。” a;nbspa;nbsp“嗯?那是什么?” a;nbspa;nbsp“就是vodka!快!没看见我们的大买家就在这里?!”留里克言辞故意苛责,卡威非常识相的明白了一切。 a;nbspa;nbsp因为彼此早已约好了,即用木箱准备一百瓶伏特加,竭尽所能的销售给古尔德这位大商人。 a;nbspa;nbsp肩负起重大使命的卡威一路狂奔,留里克则是在女仆长露米娅的伴随下,跟着古尔德人口庞大的一大家子,进入到 a;nbspa;nbsp海边的“豪宅”中。 a;nbspa;nbsp这里,留里克就是十足的贵客。 a;nbspa;nbsp古尔德回来了,他决意好好宴请一番自己最为尊贵的客人,一定要让留里克,或是即将赶来的大首领奥托吃好喝好 a;nbspa;nbsp,只有这样才是谈好生意的关键。该如何做好这桩生意,古尔德心里有个底线,但不会告诉留里克,取而代之的只是他 a;nbspa;nbsp满是赘肉和胡须的老脸的乐呵呵颤抖。 a;nbspa;nbsp而他小儿子、孙女们凑近留里克身边的调皮,可是活跃了气氛。 a;nbspa;nbsp另一方面。 a;nbspa;nbsp宿醉许久的奥托终于在快要太阳落山的时候苏醒了! a;nbspa;nbsp“真是可恶,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人呢?你们都跑哪儿去了?” a;nbspa;nbsp当他大声呼唤,才有拎水桶的妇女恭恭敬敬走来,告知他发生的一切。 a;nbspa;nbsp“哦!酒真是好东西,我还是喝多了。”他后悔因为呼呼大睡错过了许多好事,也更加担心让儿子留里克去行首领 a;nbspa;nbsp之职,其实不太强人所难了。 a;nbspa;nbsp但他并没有忧虑多久,不一会儿,大量人员陆陆续续回来了。 a;nbspa;nbsp目光很不错的奥托几乎处于本能的警觉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群手无寸铁、衣着简单的男人。是奴隶?不像。 a;nbspa;nbsp突然间,奥托意识到了,莫非这些青年男子,就是儿子需要的所谓佣兵? a;nbspa;nbsp佣兵?罗斯部族真的需要他们。 a;nbspa;nbsp扪心自问,在这个问题上奥托有一点抵触。就算也是从盟友之民里选出的年轻男子,他们的忠诚度存疑,而且,是 a;nbspa;nbsp否会对自己的家族或是部族重要人员不利? a;nbspa;nbsp再好好看看,许多族人男女,带着大量购买的新鲜玩意儿都回来了。他甚至看到,一些有着水桶腰的妇女,扛着打 a;nbspa;nbsp捆的亚麻轻步如飞,好似晚上几步就不能做出优质麻线和布匹似的。 a;nbspa;nbsp而且,妻子也来了。 a;nbspa;nbsp傍晚的妻子变得非常奇怪,她的双手拉扯着两个孩子。这俩孩子皆是一身白,闹到奥托使劲揉揉眼睛,搞的他以为 a;nbspa;nbsp自己可爱的留里克裂开了。 a;nbspa;nbsp奥托如同一尊雄伟的塑像,站在沙石道路上,拦住了人群的前进。 a;nbspa;nbsp一番极为短暂的接洽,以耶夫洛为首的新晋佣兵,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拜服这位曾经近乎于传说中存在的罗斯部族 a;nbspa;nbsp大首领。 a;nbspa;nbsp可以说,许多梅拉伦人对罗斯人知之甚少,所谓的了解也都来自于商人们的口口相传。广大的农民自觉用不着知道 a;nbspa;nbsp那么多,只要任何自家的田地,认得自己的妻儿,还有任何本部族的首领,这就够了。 a;nbspa;nbsp奥托见得他们下跪了,心情自是不错。 a;nbspa;nbsp“你!”奥托随手指着领头的那蓬头的男子:“你们从何而来,到我的领地为了什么?如实汇报。” a;nbspa;nbsp耶夫洛非常沉稳淡定的抬头回答:“伟大的首领,我们是留里克的仆人。你是罗斯部族真正的首领,我们也是你的仆 a;nbspa;nbsp人。” a;nbspa;nbsp“我的仆人?哈哈?难道你们还是仰慕的我威名?我看只是为了钱。” a;nbspa;nbsp耶夫洛继续回答:“是的,我们是佣兵,但是我们有原则。如果能够为奥丁之子效力,这是我们的光荣。” a;nbspa;nbsp“那就是仰慕我儿子的名声?你如实回答。” a;nbspa;nbsp“正是。我不敢隐瞒。” a;nbspa;nbsp奥托点点头,就今天的情况,自己的确是一度“大权旁落”。那又怎样呢?奥托觉得自己晚年的最大使命,俨然变 a;nbspa;nbsp成为部族培养一个新首领,为了这一目的,怎样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a;nbspa;nbsp“你叫什么?”奥托问。 a;nbspa;nbsp“我是耶夫洛,本是古尔德的佣兵队长,我已经在海滩上向留里克效忠。现在,我……”耶夫洛迟钝了一下:“我也 a;nbspa;nbsp会想你效忠。” a;nbspa;nbsp“是吗?” a;nbspa;nbsp奥托又不是能被几句花言巧语骗过的蠢货,他走上前,伸出自己的右脚,勒令道:“舔舐我的靴子,证明你值得被 a;nbspa;nbsp信任。” a;nbspa;nbsp这……明明是奴隶才会干的事。但是…… a;nbspa;nbsp耶夫洛犹豫了一下,然后俯下身子照做。 a;nbspa;nbsp“抬起头来。”奥托以脚背轻踢耶夫洛下巴。“现在看着我。” a;nbspa;nbsp“哈罗左森!过来。”奥托又是命令。 a;nbspa;nbsp这会儿的哈罗左森急匆匆跑来,仪态上多了一股谄媚。“大首领,请你吩咐。” a;nbspa;nbsp奥托趾高气昂中,不慌不忙指着所有跪地者:“留里克给他们安排好了吗?这是我们高贵者的居住地,他们可以进 a;nbspa;nbsp入?” a;nbspa;nbsp的确,首领家族和亲信们的居住地,部族的普通人都是避而远之的。 a;nbspa;nbsp“大首领,那个大长屋,留里克已经做了安排……” a;nbspa;nbsp“哦!我懂了。”奥托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你把耳朵凑过来。” a;nbspa;nbsp“遵命。” a;nbspa;nbsp随着哈罗左森把耳朵凑来,奥托小声嘀咕:“听着,我还是对这些人不放心。排兄弟们监视一下,发现又可疑者立 a;nbspa;nbsp刻抓住审问。明天你就安排这些人去伐木,不要管我儿子怎么安排,就照我说的做。” a;nbspa;nbsp哈罗左森没有多言,即可要求所有跪地者跟着自己离开。 a;nbspa;nbsp一番小插曲告一段落,带着大量货物的男男女女,也都奔向自己的家,并积极准备着今年的越冬。 a;nbspa;nbsp妻子回来了,当妻子拉扯的两只白兔真正站在自己面前,奥托才发现这两人竟是女孩。 a;nbspa;nbsp就在刚刚,罗斯首领的英姿卡洛塔看得真真切切。她眼睛看到的是一位威严的首领,而且,首领的仪态还有几分死 a;nbspa;nbsp去父亲的模样。不!这位老男人更加英武。 a;nbspa;nbsp不得不说,由于两个女孩的着装和留里克撞衫,奥托一时间看花眼情有可原。 a;nbspa;nbsp卡洛塔彬彬有礼的代表妹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a;nbspa;nbsp听得,奥托干脆笑了出来。然后,他满是老茧的双手,突然抬起二女的下巴,细品她们的容貌。 a;nbspa;nbsp“不错,就像传说中的那样,很漂亮。好啊!正好我我儿子的妻子。” a;nbspa;nbsp再度听到这话的卡洛塔已经习惯了。 a;nbspa;nbsp她颤动的眼睛深情的看着奥托:“我是卡洛塔,我已是奥斯塔拉人推选的女首领。罗斯人对我们的救助,我们奥斯 a;nbspa;nbsp塔拉一定会报答。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爸爸。” a;nbspa;nbsp一声爸爸基本顶上了部的话语,奥托乐呵呵的再看看自己的妻子:“她们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反对吧,尼雅” a;nbspa;nbsp“哦!我怎么能反对呢?我真的很高兴。” a;nbspa;nbsp“那就不要磨蹭了,带他们进屋吧。” a;nbspa;nbsp就在长屋里,奥托津津有味的听得两个女孩的一番简述,还有自己妻子提及的事。 a;nbspa;nbsp嚼着肉干的奥托终于真正了解到了奥斯塔拉的惨剧,一把切肉的匕首也突然插进木桌中:“看来我们的报复还不够 a;nbspa;nbsp。” a;nbspa;nbsp两女吓了一跳,尼雅亦是本能的问:“继续战争?!” a;nbspa;nbsp“战争何时听过了?我们罗斯部族非常强大,我们的留里克的存在,充分证明了我们的部族得到了奥丁的庇佑。梅 a;nbspa;nbsp拉伦人竟然是一群懦夫!明年春季,我们还是要战争。” a;nbspa;nbsp“那就打吧。”尼雅没有丝毫劝慰的意思,毕竟在大家的生活中,战争本身就是非常常见的事。如果不想沦为奴隶 a;nbspa;nbsp,就去主动出击! a;nbspa;nbsp“那就明年,丹麦太远,我们继续拿哥特兰人练手!” a;nbspa;nbsp年老的丈夫又说出这等提起的话,尼雅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奥托。她的双眼也燃起一团烈火:“好啊!去战斗。现 a;nbspa;nbsp在我们还有了一批佣兵,我想,如果是针对我们联盟的敌人,他们也会拼命。” a;nbspa;nbsp“佣兵嘛……还是考虑一下。”奥托捏着胡须:“看来留里克还在古尔德那里。” a;nbspa;nbsp“当然!”尼雅笑道:“你就不要吃我们家里的鱼干了。你现在去古尔德的宅邸,那个老家伙已经设下宴席。你可能 a;nbspa;nbsp不知道,我们的儿子已经代表你做出最后决定了。” a;nbspa;nbsp“嗯?什么决定?” a;nbspa;nbsp“是傻啊!那些粮食啊!你绝对想不到那是怎样的数量。”说着,尼雅双手疯狂的比划,毕竟她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 a;nbspa;nbsp么多的粮食。“古尔德运来的粮食将堆成一座土丘,足够我们整个部族吃到明天春季。留里克决定部买下来!” a;nbspa;nbsp“果然……成真了。” a;nbspa;nbsp由于在和古尔德长子的交谈中粗略的算过一笔账,奥托估计自家掌控的银币,几乎都要支出掉。虽说古尔德在罗斯 a;nbspa;nbsp人兴建新据点的时机雪中送炭实在是大好人,说买下这批物资不心疼那也是扯谎。 a;nbspa;nbsp因为奥托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家有朝一日可以拥十万枚银币的机会,且这一数字还能继续攀升。 a;nbspa;nbsp可敲定这笔生意,储存的钱怕是…… a;nbspa;nbsp奥托这会带着阿里克奔赴古尔德的宅邸。一路之上,他听了大侄子对那些佣兵的安排,并对儿子未雨绸缪盖房子的 a;nbspa;nbsp举动倍感欣慰。 a;nbspa;nbsp两人结伴而行,一路之上尽是高高兴兴抗物资的人们。他们太高兴了,甚至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的大首领。 a;nbspa;nbsp夜渐渐深了,古尔德家的会客大厅,如今第一次人满为患! a;nbspa;nbsp古尔德把宴会场布置了一番,形成了古尔德一家坐在一处,奥托一家住在一处的局面。可以说,仅从座次来看,双 a;nbspa;nbsp方的级别仿佛是完对等的。 a;nbspa;nbsp但罗斯人这里并没有通过座位规定等级的概念。 a;nbspa;nbsp奥托来了,他自然而然和儿子坐在一起。随坐的还有搬着木箱的卡威。 a;nbspa;nbsp和他们相对,就是古尔德的主要家庭成员们——从大到小所有的儿子们。 a;nbspa;nbsp宴会中没有女眷,留里克的女仆长露米娅乖乖站在一边,而古尔德的女人们一个都不在场。 a;nbspa;nbsp毕竟此宴会也是洽谈商业的现场,女眷的确多余,甚至古尔德觉得,只带自己的长子斯诺列瓦足矣。 a;nbspa;nbsp在一片快乐的气氛中,随着一盘烤羊被壮汉抬进来,会场充斥着肉香。 a;nbspa;nbsp古尔德率先站起身,高举着自己的镶嵌有黄金的象牙酒杯:“请允许我敬你,伟大的首领。” a;nbspa;nbsp按理说古尔德完可以拿出精致的玻璃杯,可现在的情况是,对面首领一家都是自带水晶杯,甚至比自己拥有的形 a;nbspa;nbsp状更加漂亮。拿出玻璃杯可谓露怯,完处于震惊中的古尔德,只得拿出老杯子。 a;nbspa;nbsp因为到了现在,古尔德仍不知晓罗斯人居然成了玻璃制品的生产商。 a;nbspa;nbsp“干杯!”奥托举杯,虽然这里面装得这是普通的麦酒,他一饮而尽。事到如今,奥托已经觉得,普通的麦酒不算 a;nbspa;nbsp是酒了! a;nbspa;nbsp古尔德的侍女切割起羊肉,然后装进银质的盘子里,分发给在坐的各色人等。轮到了奥托,侍女非常懂规矩的卸下 a;nbspa;nbsp烤羊酥脆的小腿,装盘呈上。 a;nbspa;nbsp除此外,研磨并用筛网筛过一遍的优质麦面粉烘烤的非常松软的面包,可谓晚餐的主食。另有一些淋上蜂蜜的已 a;nbspa;nbsp经处于极度甜蜜的覆盆子果干,则成了开胃小菜。 a;nbspa;nbsp不错,相比于自家的鱼干,还是这些美食最是拉馋。 a;nbspa;nbsp奥托再看看古尔德的家福,他算是明白了这群人怎么清一色的胖子。合着这一家子做生意,归根结底就是满足口腹 a;nbspa;nbsp之欲? a;nbspa;nbsp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古尔德觉得气氛已经酝酿得非常不错,是时候开始商业谈判了。 a;nbspa;nbsp“伟大的首领,我和留里克已经做出了初步商议。罗斯部族将买下网点部货物,希望你能最后确定这场贸易。” a;nbspa;nbsp“这是好事了!”喝了点麦酒的奥托正是兴奋,他敲打着桌子亢奋说:“我正在东方兴建我们的新罗斯堡,你的物资 a;nbspa;nbsp来的太及时了。” a;nbspa;nbsp还是客套的话,古尔德继续说:“能帮助你们,就是我的最大荣幸。” a;nbspa;nbsp“那就谈谈价钱吧!” a;nbspa;nbsp虽然留里克有意告诉老爹所有物资的价钱,奥托此番明显想亲自来问个明白。 a;nbspa;nbsp古尔德掐着手指说:“所有的燕麦、洋葱、胡萝卜,它们已经突破了五万银币。噶怒次这些,一口价,五万银币! a;nbspa;nbsp”古尔德已经不想多计算,虽说他觉得砍掉零头自己吃亏。 a;nbspa;nbsp“还有运输的那些仆人努力,还有佣兵。他们总量超过一百人了,我还是按照一百人算。每一个按照一百银币,我要 a;nbspa;nbsp一万银币……” a;nbspa;nbsp“听!”奥托猛敲桌子,闹的啃干净的羊骨都震掉地上。 a;nbspa;nbsp留里克闭着小嘴,他看得出老爹这是慌了。 a;nbspa;nbsp“太荒谬了!”奥托奋力疾呼:“这么多钱?你这是在抢钱啊!” a;nbspa;nbsp“可是……”古尔德定了定神,眼角余光看了一下木着脸的留里克,急忙解释:“伟大的首领。比如说我运来的人。 a;nbspa;nbsp在梅拉伦,我给他们房子住,给饭吃,有病是还瞧病。运输他们也需要一笔费用。所有的都是要钱!我和留里克商量过 a;nbspa;nbsp,现在我雇佣人手,给你们的仆人该新房子,我也要挣点钱吧!这件事,你们可不能两三千银币就把我打发掉。” a;nbspa;nbsp奥托仍觉得荒唐,即可辩解:“这就是你的不地道。我们可是按照双倍的价格购买你的麦子。” a;nbspa;nbsp古尔德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但麦子的事古尔德的底线很高:“我的首领,麦子的事我们可是发过誓的。我们甚至 a;nbspa;nbsp有书面的合同,我是否应该立刻拿出来呢?唯有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能反悔。” a;nbspa;nbsp“你……”奥托吃了一惊,确实这个胖子和自己的儿子签了不少书面文件,甚至还有祭司作为见证人呢。 a;nbspa;nbsp一直闭嘴的留里克自觉找到了发生机会,这便代表慌神的父亲再度重申:“我会按照约定。我支出一万银币,买下 a;nbspa;nbsp所有的仆人合情合理。这里也有那些佣兵的相关费用。古尔德,你在梅拉伦针对他们付出的一切开销,我来承担。” a;nbspa;nbsp古尔德倍感欣慰,他委婉的说:“普通佣兵我是无所谓的,他们成为你们的仆人,对他们也是一种好处。唯有耶夫 a;nbspa;nbsp洛!失去他,我痛失所爱,因为这个你们需要补偿我。” a;nbspa;nbsp“钱?耶夫洛?”奥托一瞬间想起那个年轻人,似乎那人与这个古尔德还有很深的情谊? a;nbspa;nbsp“唯有这个,不是钱的事。以往是耶夫洛保护我的人身安,现在我需要新的靠山,就是你们。”古尔德真挚的看着 a;nbspa;nbsp看着奥托:“大首领,我搬家了。我需要你们的承认,承认我是罗斯人。如果你现在承认我,这一万银币我都不要了。 a;nbspa;nbsp” a;nbspa;nbsp“嗯?你要完加入我们?”奥托捏着胡须问。 a;nbspa;nbsp“我已经完脱了昂克拉斯,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我希望是罗斯商人。” a;nbspa;nbsp“准了!”奥托随口笑嘻嘻的说,“所以,麦子的费用,是不是……” a;nbspa;nbsp古尔德有慌了神,“我的首领!我已经愿意放弃很大的利益了,唯有麦子这件事,我希望看在商业原则的份子上, a;nbspa;nbsp请一定要维持价格。” a;nbspa;nbsp作为买家,奥托当然想压低价码,何况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以用权势来压迫古尔德就范。 a;nbspa;nbsp但留里克并不满意父亲的鸡贼行为。 a;nbspa;nbsp留里克替父亲说:“我们也是有原则的。一万银币我照样给,麦子的钱一个银币也不会少给。六万银币吗?我拿出 a;nbspa;nbsp来毫不后悔!我不会违约,相信你也不会。所以现在是我履行约定的时刻。卡威!” a;nbspa;nbsp“在!”几乎沦落局外人的卡威大声回音。 a;nbspa;nbsp“把你的箱子搬到大商人面前,打开!” a;nbspa;nbsp卡威拎着木箱来了,随着青铜锁的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的玻璃杯,惊得古尔德完躺在地上。古尔德的儿子们,一 a;nbspa;nbsp个个探着头,凝视巨量的稀世珍宝,一个个傻了脑袋。 a;nbspa;nbsp这里尽是玻璃瓶,里面尽是奇怪的液体。 a;nbspa;nbsp“你们,居然有……这么多水晶?不!我感觉是玻璃。” a;nbspa;nbsp留里克憋了许久,现在终于说:“古尔德,我早就该告诉你,你之前展示的玻璃杯,都是我们罗斯人制作的。” a;nbspa;nbsp“真的?这果真是真的?” a;nbspa;nbsp古尔德后来略路知晓这一消息,他一直有所怀疑的,而今看到如此多的玻璃器,这份怀疑已经荡然无存。 a;nbspa;nbsp“当然是真的。卡威,给我们的商人倒上酒。” a;nbspa;nbsp得令的卡威拿出一瓶,当着古尔德的面拔掉木塞,顿时强烈的酒香喷涌而出。古尔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本事空了 a;nbspa;nbsp的象牙杯,被透明入水的酒液灌满。 a;nbspa;nbsp“留里克,你……你告诉我这是酒?” a;nbspa;nbsp“这就是酒!尝尝吧。”留里克怂恿道。 a;nbspa;nbsp古尔德当即双手握杯一饮而尽,接着,就被强烈的冲劲儿惊得快把到肚子的烈酒再喷出来,但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 a;nbspa;nbsp好酒。 a;nbspa;nbsp他的情绪稍稍稳定,然后把玩起已经空了的玻璃瓶,嗅着瓶口依旧强烈的酒香,默默闭上眼睛回味,又感受着肚子 a;nbspa;nbsp暖暖的奇妙感觉。 a;nbspa;nbsp玻璃瓶上有着奇怪的花纹,古尔德意识到这是罗马字。 a;nbspa;nbsp“留里克,你在上面刻了什么?” a;nbspa;nbsp“就是我们部族的名字r,还有酒的名字vodka。还有,这个酒是可以燃烧的。” a;nbspa;nbsp古尔德不明就里,随着他象牙杯里的烈酒燃起炙热的火苗,古尔德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a;nbspa;nbsp他颤颤巍巍的说:“我的家族在梅拉伦买到了新的水晶杯,觉得是稀世珍宝,想不到你这里,怎么这么多。我还做 a;nbspa;nbsp了约定,燃烧的酒,你居然做到了。” a;nbspa;nbsp留里克是了到不行,这便不怀好意的为;“我的朋友,你的玻璃杯的确是我们只做。” a;nbspa;nbsp听得,古尔德当即对着长子骂骂咧咧,称呼斯诺列瓦是个笨蛋。可长子也百口莫辩啊! a;nbspa;nbsp“古尔德,时代变了。”留里克安慰说:“我受了奥丁的启示,以往只有罗马人会做的玻璃器,我们罗斯人不但会 a;nbspa;nbsp做。你瞧这些瓶子,我们做了很多。” a;nbspa;nbsp“多少钱?我要得到他们!”古尔德想都不想就说。 a;nbspa;nbsp“我本是定价一瓶二百银币,也许真是太贵了。一百银币恐怕也太便宜,依我看,一百五十银币如何?” a;nbspa;nbsp“好!我都要。”古尔德敲着桌子说。 a;nbspa;nbsp“那就一百银币。”留里克笑道。 a;nbspa;nbsp至此,古尔德实在不知道留里克到底是否在戏耍自己:“你居然降价了?!”甚至奥托也觉得儿子决意不妥。 a;nbspa;nbsp留里克笑着摇头:“古尔德,唯有你,我是可以降价的。我们很高兴,你整个家族定居在罗斯堡,还加入到我们罗斯 a;nbspa;nbsp部族里,即便你知道如今我们已经取消部族分红了。我们非常欢迎你们。” a;nbspa;nbsp“不用奇怪,这是我的选择。看来我做出了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a;nbspa;nbsp“那你带了更多麦酒吗?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留里克追问。 a;nbspa;nbsp“有的。” a;nbspa;nbsp“好。制作vodka的关键就是麦酒,你把麦酒都给我,我们给你做烈酒。至于价格吗,做一瓶我们就卖给你八十银币 a;nbspa;nbsp也是可以的。” a;nbspa;nbsp古尔德激动的身子颤抖,“我也喜欢你们的瓶子,如果仅仅是瓶子……” a;nbspa;nbsp“酒瓶?好啊。这种瓶子,五十银币一个。你的那种杯子贵一些,也是六十银币。” a;nbspa;nbsp获悉了真正的价格,古尔德内心真的大呼上当,自己居然在梅拉伦被同行坑了。除了说长子缺乏经验来辩解,还能 a;nbspa;nbsp说些什么? a;nbspa;nbsp就这样,罗斯人完成了罗斯部族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单交易。 a;nbspa;nbsp烈酒和玻璃瓶抵消了一万五千枚银币的款项。 a;nbspa;nbsp留里克这里只用了四万五千枚银币,就得到了古尔德运输的一切。固然还有许多小宗货物应当计算款项的,高兴的古 a;nbspa;nbsp尔德已经将其忽略。 a;nbspa;nbsp为何?因为,双方接下来又要签署新的贸易协定,这会给大家在明年的贸易季,带来更加庞大的收益。古尔德深信 a;nbspa;nbsp这一点,他觉得自己也可以从玻璃器贸易中分一杯羹。即便他知道留里克已经和乌普萨拉商人和梅拉伦商人,做过了玻 a;nbspa;nbsp璃器的交易。 a;nbspa;nbsp这场贸易里古尔德赚了大钱,而罗斯人所赚取的就不仅仅是钱币的利益。那可是雪中送炭的物资啊!巨量的粮食运 a;nbspa;nbsp抵新罗斯堡,当地的居民必将安稳度过第一个冬季。 a;nbspa;nbsp而故土的人民,很多人都将有资格分享这批物资。 sript/sript 第234章 阿斯加达尔的降生 a;nbspa;nbsp天气恍若每天都在转凉,人人都清楚秋季已经降临,冬季也就不远了。 a;nbspa;nbsp和逐渐转凉的天气不同的是,罗斯人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a;nbspa;nbsp秋天到了,又到了向诺夫哥罗德人索要贡品的集结。 a;nbspa;nbsp当然今年的情况有太多的不同,今年的索贡航行,船队将能在墓碑岛和新罗斯堡,这两个新兴据点歇歇脚,使得以往漫长且艰苦的跋涉不至于过分艰辛。 a;nbspa;nbsp普通的人家依旧在储备着越冬的物资,形形色色加入到罗斯人集团的人们,也开始接受新的生活。 a;nbspa;nbsp今年秋季开始,局势的确变得不一样了,因为住在罗斯堡的人们,愣是突破了八千人的程度。虽没有进行面的人口普查,奥托用直觉都能意识到人口的变化,他就纳闷儿了,明明已经有一千多人殖民外地了,母城罗斯堡的人口怎么反而增加了?他决意建设新罗斯堡的目的就是分流人口。 a;nbspa;nbsp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a;nbspa;nbsp今年抵达罗斯堡的商人数量更多了,他们就是为了财富而来的。 a;nbspa;nbsp商人们都在传说罗斯人因为讨伐哥特兰人发了大财,虽说后续丹麦人为他们的兄弟复仇,可罗斯人非但没有损失,人口还增加了。 a;nbspa;nbsp古尔德与罗斯首领做了一笔史无前例的大交易,对外宣称货款就高达六万银币。 a;nbspa;nbsp而且,罗斯人极度慷慨的第一时间就拿出了这笔钱。 a;nbspa;nbsp事实也确实如此,那场夜宴的第二天中午,留里克亲自领着古尔德踏入神圣的祭司长屋。 a;nbspa;nbsp就在长屋内,大祭司维利亚还针对古尔德这个胖子做了一个简短的仪式,以承认他成了罗斯人。 a;nbspa;nbsp大量的银币搬运到了古尔德的宅邸,根据协议,古尔德仍将继续履行协议义务,比如盖房子。 a;nbspa;nbsp可以说,抢掠来的大量钱币,最终还是涌入到了留里克和古尔德的手里。 a;nbspa;nbsp由于古尔德如今非常乐意听从留里克的安排,这就使得留里克的“大钱箱”成为了罗斯堡部族的“央行”,具备了调控部族经济的能力。 a;nbspa;nbsp他意识到自己完可以利用财富,通过撒币的方式,将部族里五花八门的人口调动起来,使得经济有可能开始高速运转。当然撒币也不是乱洒,货币是一种媒介,这些媒介还需通过合理手段拿回来,从而继续一个循环。 a;nbspa;nbsp罗斯部族和客居的人们依旧不到一万人,狭窄的市场自然使得留里克的眼光放到了不怎么遥远的南方,以及神秘的东方。 a;nbspa;nbsp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a;nbspa;nbsp生产!大量的生产!那些仆人虽是羸弱,他们身体歪好恢复一些,就必须给主家创造财富! a;nbspa;nbsp当然现在最大的问题,留里克绝对还是要解决自己手下各色人等的住宅、穿衣和吃饭问题。 a;nbspa;nbsp毕竟羊要是冻死饿死,也就没法薅羊毛了。 a;nbspa;nbsp留里克动用金钱的力量,雇佣更多的部族妇女纺麻线织布、裁缝皮革。妇女们能大规模发挥手工业能力的前提,自然也是客商们销售了大量的亚麻。 a;nbspa;nbsp就像父亲从诺夫哥罗德带来的小女仆那般,留里克赐予了她们统一着装。 a;nbspa;nbsp现在的问题是,还有六十个梅拉伦部族捡到的孤女,她们也是自己的仆人,自然需要统一着装。 a;nbspa;nbsp留里克已经没心思考虑,为何自己会有数量惊人的女仆,总之现实就是这样。 a;nbspa;nbsp至于另外的二十名布里吞女人,她们似乎还是天主的信徒?由于她们都是懂得织布的,把亚麻杆最终制作成麻布,这就是留里克交给她们的第一份任务。 a;nbspa;nbsp留里克从中挑选了三十名身体素质不错的姑娘,她们换上了新的衣服,住进了那仆人专属的大长屋,其余的女仆还在等待着。 a;nbspa;nbsp一时间,肥皂作坊的劳动力增多了,女祭司帕尔拉的工作也变得更为疲乏。要管理数量暴增的小孩,要约束她们的行为,避免互相争吵的可能,最关键的是安排她们干活儿。仅靠帕尔拉一介女流充当“生活教师”的工作,实在艰难。 a;nbspa;nbsp艰难归艰难,孩子们总体是珍惜如今有饭吃的生活。 a;nbspa;nbsp肥皂的产能因为孩子们的加入突然暴增! a;nbspa;nbsp也不仅仅是工作人员增加引得产能提高,最关键的原因还在于原材料供货量。 a;nbspa;nbsp完是因为人们对凛冬的恐惧,渔民们愈发的倾向于猎捕晒太阳的海豹,亦是整个波的尼亚湾得搜索鲸群,伺机展开猎杀。 a;nbspa;nbsp海豹油、鲸油,它们都是燃灯的好材料,但渔民们知道,把多余的脂肪卖给留里克,将得到高于市场价的报酬。 a;nbspa;nbsp他们也不知道内情,也懒得问,只想开开心心把玩手里的银币。 a;nbspa;nbsp海豹油脂本就是肥皂的主要用油来源,而今供应量更大了。 a;nbspa;nbsp更多的肥皂产量意味着更多的财富,而今,留里克甚至自己明显是在构筑一个庞大的经济体。而且这个经济体的特点不是来自于传统的农业生产,而是生活用品的加工,以求通过产品的高附加值和溢价,换来大把财富。然后在用赚到的钱,从外族进口罗斯堡的必需品,比如说大量的粮食。 a;nbspa;nbsp仅就罗斯堡,经济就是外向型的。 a;nbspa;nbsp当然这一局面正在改变,涅瓦河兴建的新罗斯堡或将成为粮食和皮革的生产基地,只是那里变得成熟仍需要许多年月,在那之前,罗斯部族的经济,依旧严重依赖贸易。 a;nbspa;nbsp否则,骤然兴起的幸福日子也会突然消失,使得罗斯人回到曾经的粗犷。更糟糕的是,一旦开始享受好日子,退回去是大家难以接受的。 a;nbspa;nbsp接受了留里克的钱,伐木工、建筑工更为活跃,甚至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也投入到建设中。 a;nbspa;nbsp更多的新长屋开始建设,新的长屋建在之前的荒突,为了避免海潮侵蚀的可能,它们的地势都很高,使得它们也颇为显眼。 a;nbspa;nbsp部族发生的一切都是奥托乐见的。 a;nbspa;nbsp而奥托,他也正式开始了支援新罗斯堡的物资筹备中。 a;nbspa;nbsp不过在之前,另一家巨大的喜事,降临在奥托的家族里。 a;nbspa;nbsp那就是阿里克的妻子,佩拉维娜终于到了关键的时刻! a;nbspa;nbsp松软的鹿皮上,躺着以为满脸是汗的处于痛苦中的大肚女人。 a;nbspa;nbsp她是佩拉维娜,接近一年的等待终于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刻。 a;nbspa;nbsp阿里克焦急的待在自家的长屋,他紧握住妻子满是青筋的手,不停的安慰着:“再坚持一下,佩拉维娜,我们的孩子,一定……” a;nbspa;nbsp“是!我……我在努力。” a;nbspa;nbsp本来,担任接生婆的尼雅觉得阿里克要回避一下,即便即将分娩的是她的妻子。尼雅倒是将自己的儿子留里克带进这长屋,她相信,因为儿子的身份,可以保佑佩拉维娜不至于难产。 a;nbspa;nbsp可是现在的情况明显有些糟糕啊! a;nbspa;nbsp阿里克还是被请进来,由他紧握着妻子的手,安抚极度痛苦中的佩拉维娜。 a;nbspa;nbsp“孩子!用力!不要怕疼,坚强的忍耐!” a;nbspa;nbsp“再使劲,坚持住。” a;nbspa;nbsp“哦,我的佩拉维娜,你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勇敢的男孩。坚持住,又是一位罗斯勇士要降生啦!” a;nbspa;nbsp尼雅一个劲的精神鼓舞,她能做的也确实只有这些。 a;nbspa;nbsp这个时代当然是有剖宫产这种外科手术的,不过呢,孩子活下来了,母亲却死了。 a;nbspa;nbsp楚女妣厉或许是最早有史料记载的接受了剖宫产手术的女人,她死去了,而楚国因她而诞生。 a;nbspa;nbsp佩拉维娜当然还不至于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诞下一子,她仍在努力,已让腹中的孩子降生。尼雅没有助产钳,更没有止痛的药剂,一切都要靠佩拉维娜,还有神的恩惠。 a;nbspa;nbsp见得孩子还是没有出世,而佩拉维娜简直要虚脱了一般。 a;nbspa;nbsp尼雅急了,急忙把看呆了的留里克拉过来:“快!做点什么?” a;nbspa;nbsp“啊?我能做什么?” a;nbspa;nbsp“祈祷,向神祈祷。你是得到恩惠的,快祈祷!祈祷神减少你姐姐的痛苦。” a;nbspa;nbsp祈祷?留里克觉得很荒谬。 a;nbspa;nbsp可是他看着嫂子痛苦中期盼的眼神,只好凑近她的脸,蹲下来双手抱拳,勾着脑袋若有所思,给他人的感觉,留里克仿佛在与神在沟通。 a;nbspa;nbsp留里克确实没见过女人生孩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非常尴尬。 a;nbspa;nbsp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的出现就是对嫂子的最大精神慰藉,似乎真的减轻了她的痛苦。 a;nbspa;nbsp嫂子佩拉维娜可并不是柔弱的女子,她怎就难产了? a;nbspa;nbsp难道她怀的不但是个大胖小子,还是特别大个的巨婴? a;nbspa;nbsp留里克一边装模作样的祈祷,阿里克和尼雅竭力安抚着佩拉维娜的情绪。留里克的女仆长露米娅,而今也是在长屋里不停的忙活,尤其是用室内的篝火烧上一铜壶的热水,以备给孩子擦身。 a;nbspa;nbsp户外,大首领就在门口不停的转圈,毕竟即将诞生的可是他的孙辈。罗斯人并没有那么明确的辈分观念,“侄孙”和“亲孙”的意义几乎是一样的。 a;nbspa;nbsp他期盼着死去亲兄弟的后裔平安降生,而他的一票同族伙计们,则聚集过来,听得室内的哭嚎,调侃一个未来勇士的降生,就像那孩子父亲阿里克一样必是年纪轻轻就立下巨大战功。 a;nbspa;nbsp也许真的是祈祷的力量!至少尼雅是这么认为的。 a;nbspa;nbsp一开始是孩子的胎毛,然后,一个大胖小子紧闭着双眼,在惊雷般的哭嚎中降临世界。 a;nbspa;nbsp婴儿的啼哭瞬间传至户外,奥托也不乱转了,他那如同鸽子排队般坐地的伙计们,顷刻间站起来。大家蜂拥到禁闭的木门,听闻里面的说话声,不由的乐开了花。 a;nbspa;nbsp“哈哈!是个男孩!”尼雅碰着湿漉漉的侄孙,脸上乐开了花。 a;nbspa;nbsp“露米娅!刀子!” a;nbspa;nbsp尼雅接过露米娅递过来的刀刃被炙烤的匕首,猛然割断了孩子的脐带,然后第一时间用准备好的温热的水,为这男婴擦干净了身子,并用准备好的非常干净的小羊皮将他包裹住。 a;nbspa;nbsp尼雅抱着孩子,跪在极度虚弱又倍感欣慰的佩拉维娜身边,她将继续哭闹的婴儿放在母亲身边。 a;nbspa;nbsp看着自己的儿子,佩拉维娜已是满脸泪水。她用手指轻轻触碰孩子的笑脸,而这孩子都回以强劲的哭嚎。 a;nbspa;nbsp“啊!是我的好儿子。佩拉维娜,你可是为我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极度激动中的阿里克如是说,若是不被婶子尼雅拦着,他就立刻抱起儿子了。 a;nbspa;nbsp十九岁的堂兄已经做了父亲,留里克看着孩子,他的内心也倍感欣慰。 a;nbspa;nbsp“哥,给他取个名字吧。”留里克率先提醒道。 a;nbspa;nbsp“哦!是!我可要给他取个好名字。” a;nbspa;nbsp但是取怎样的名字,可是难倒了阿里克。他实在想给儿子取一个霸气的名字,然后亲手将这娃培养成战场上的狂战士,继续为部族立下大功勋。 a;nbspa;nbsp在尼雅完拿掉胎盘,虚弱的佩拉维娜勉强坐起来,看着纠结于取名的丈夫:“他是我的儿子,命名的事,让我来吧。” a;nbspa;nbsp“你?好吧。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好名字。” a;nbspa;nbsp“就叫阿斯加达尔。” a;nbspa;nbsp“这个名字?什么意思。”阿里克有些疑惑,留里克倒是有些明白了。 a;nbspa;nbsp“就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礼物啊,我的哥哥。”留里克笑道。 a;nbspa;nbsp佩拉维娜更是欣慰的笑出声:“还是我们的留里克最有智慧。阿里克,我们的孩子有着罗斯人和诺夫哥罗德的双重血统,他的名字就继承了这一点。” a;nbspa;nbsp“对的。”留里克即可补充说“达尔,诺夫哥罗德那边的语言,就是献礼的意思。” a;nbspa;nbsp“好吧。”阿里克耸耸肩,“我还是愿意叫他阿斯加德。”然后看着自己闭着眼的儿子,温柔的说:“阿斯加德,你拥有这个高贵的名字,我可要把你培养成优秀的战士,一定要比我还要勇敢。” a;nbspa;nbsp尼雅欣慰的看着这一切,她微笑着说;“佩拉维娜,一定是因为留里克的祈祷,奥丁对你赐福,所以你的孩子也得到了祝福。这个孩子,用东方的语言就是阿斯加达尔,用我们的语言就是阿斯加德。” a;nbspa;nbsp“那就叫阿斯加德吧。”佩拉维娜腼腆一笑:“因为我已经是罗斯人了,不是么?” a;nbspa;nbsp谁能想到,阿斯加德就这么降生了,冥冥之中确有一种命运,这个孩子必将继承他父亲和爷爷的武力,成为一位强有力的战士。 a;nbspa;nbsp并且,成为罗斯部族的一位重要人物。 a;nbspa;nbsp阿里克的妻子生下了一名非常健康的男婴,好消息迅速在罗斯部族传播,因为这意味着首领家族增添了一位男孩。 a;nbspa;nbsp这男孩的名字也很霸气。谁有胆子会给自己的儿子用“众神的圣域”命名呢?就不怕众神的责罚吗? a;nbspa;nbsp孩子叫做阿斯加德又非常健康,大家非常相信,恐怕此子又会是如同留里克这般神奇的存在? a;nbspa;nbsp大家愿意相信这一点,是不是真的还得拭目以待。 a;nbspa;nbsp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在之后的日子里,第一批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都完成了生育,非常幸运的是,竟没有一人难产。 a;nbspa;nbsp诞下的孩子里自然有男有女,在以往的日子里,有些女婴会被父母故意抛弃掉,非常现实的理由是养不起。但是今年的情况已经变了,如果自家的粮食比较充裕,谁会狠心抛弃孩子呢? a;nbspa;nbsp现在罗斯堡的女人们变得史无前例的重要。留里克支付那些给他工作的女人报酬,一旦女人手握住银币,一些事情已经发生改变。 a;nbspa;nbsp佩拉维娜已经完进入到母亲的状态,留里克当然要给自己的嫂子最好的补品,他甚至希望嫂子可以做一个月子。罗斯人这里并没有坐月子的概念,留里克还是说服堂兄阿里克,所谓至少十天内,一定要令嫂子待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带孩子。 a;nbspa;nbsp阿里克又是怎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宝贝弟弟的祈祷肯定起了作用,正是因为那份祈祷,一度难产的妻子迅速脱离痛苦了。他对弟弟的话言听计从,这就使得佩拉维娜每天都吃到大量的肉和麦粥,蜂蜜也没少吃。 a;nbspa;nbsp结果是怎样?已经睁开双眼会咯咯笑的阿斯加德,他接收到了最优渥的哺育。 a;nbspa;nbsp时间早已进入九月,留里克的新屋就差最后的房顶草甸的铺设了,室内的许多家具也已经完工,例如舒适的木床,搬家的日子就是这几天了。非常明显的是,在奥托之前,就能享受到住在新家的快乐。 a;nbspa;nbsp如今,老宅子长屋早已摆脱了曾经的冷清。住在这里的人多了卡洛塔和艾尔拉两姐妹。因为她们高贵的身份,两人入住的第一天,就得以和同龄的留里克睡在一起。 a;nbspa;nbsp虽说露米娅的身份不过是女仆,那只是暂时的。在得知露米娅早晚都要继承部族大祭司这件事后,卡洛塔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对她尊重起来。而等两姐妹获悉,露米娅竟懂得养鹿的本事,她们三人当即聊起如何饲养大型动物这件事。 a;nbspa;nbsp毕竟养鹿和养牛,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于是乎,可耻于吃白饭的卡洛塔姐妹,突然客串起来的驯鹿的牧童,而她们对放牧的精通,也令露米娅大为赞赏。 a;nbspa;nbsp既然大家都有高贵的身份,即便族裔有所不同,三个女孩心里的芥蒂荡然无存。 a;nbspa;nbsp奥托家里有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孩簇拥着留里克。 a;nbspa;nbsp又是一个安静的夜,唯有奥托的鼾声,给原本的平静带来一丝恼人的杂波。 a;nbspa;nbsp这一夜,因为一些胡思乱想,留里克睁着眼睛内心里不停的琢磨,甚至顾不得把卡洛塔耷过来的一条腿踢回去。 a;nbspa;nbsp留里克想的还是阿斯加德那孩子。 a;nbspa;nbsp“阿斯加达尔?阿斯加德?我总是觉得怎么那么熟悉?等等,会不会是……” a;nbspa;nbsp“佩拉维娜总不会只有这一个儿子,她平安生育一次,以后肯定不会再难产了。她再生一个儿子,是不是该叫吉尔呢?” a;nbspa;nbsp“好了,如果有吉尔了,谁是奥列格?是我姐姐的孩子?可我又没有姐姐。” a;nbspa;nbsp想到这儿,暗夜中的留里克猛然凝视卡洛塔那沉睡的小脸,不由心里一惊。 a;nbspa;nbsp“她?!不会吧。那不就是我的孩子了?但是伊戈尔肯定是我儿子?伊戈尔的母亲呢?斯维特兰娜?见鬼,世界线的变动怕是已经不小了。” a;nbspa;nbsp越想越是闹心,留里克这便推掉卡洛塔的腿,避免自己再变成人形抱枕。他平静的想着,细细的品味。 a;nbspa;nbsp“好了,我是诺夫哥罗德之主,也许阿斯加德这孩子,我得安排他去征服个基辅什么的。啊,我还是想更和平一些,我要一个秩序,不要太过野蛮。” sript/sript 第235章 一幢木刻楞的诞生 a;nbspa;nbsp儒略历九月五日,随着最后一块茅草甸的铺设,留里克的新家终于大功告成。 a;nbspa;nbsp也是这一天,留里克与家人们,搬进了有木地板的新木刻楞。 a;nbspa;nbsp这幢木屋不一般! a;nbspa;nbsp留里克就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竭力在九世纪,构建了一个千年后的,很有俄罗斯人风格的木质民房,也就是真正的木刻楞。其实也谈不上纯粹的俄罗斯风格,或者说是斯拉夫风格。 a;nbspa;nbsp木刻楞式建筑的关键,就是以木头为主要建材,建造适合极寒世界定居的民居。 a;nbspa;nbsp这幢房子在罗斯堡的一票长屋建筑中,显得那么的特别! a;nbspa;nbsp它乍一看就是纯粹的木屋,细看放见端倪。大量被加工的木头堆叠成放,使得它的外壁有一种森林的质感。不得不说,因为木料的结构,使得这房子真的是棱角分明。尤其是树立起来的方形石头烟囱,使得它实实在在成了除却铁匠铺外,另外的拥有烟囱的建筑。 a;nbspa;nbsp它的出现,就仿佛错乱了时空。 a;nbspa;nbsp如果说哪些部分,和罗斯人传统长屋有些相似,莫过于它人字形房顶的茅草甸了。而且之所以还要加茅草甸,完是因为留里克觉得,仅仅依靠木材构成的房顶,隔水性并不好,还需传统长屋的房顶隔水材料的帮助,大量的茅草的隔水能力还不错,凑合用也行。 a;nbspa;nbsp当然,最好的还是用粘土烧制瓦片,留里克知道自己提出一个方案,部族里的烧陶匠就能造出来。但是这里的问题从不是能否制造,而是真的铺设陶瓦,房子防水效果好了,房顶也实实在在太重了。 a;nbspa;nbsp罗斯堡这地界又是冬季经常下暴雪的,比起房顶漏水,人们最担心的从来是冬季房子被积雪毁灭掉。超重等于塌方风险,而塌方后,不说人被砸死砸伤,极寒会迅速要了人的命! a;nbspa;nbsp木刻楞的外形与众不同,它内部更有意思。 a;nbspa;nbsp它是三室一厅的内部结构,由客厅、主卧、两个次卧,和一个储物间构成。房间结构如此,完是留里克的恶趣味。 a;nbspa;nbsp所有的卧室里皆有木床,床铺下铺松软芦苇草,其上铺设被裁减后的整张牛皮,皮革之上又铺设上一层细腻麻布,一次作为褥子。 a;nbspa;nbsp虽是没有弹簧,不得不说,这床铺可谓集合松软与保暖。 a;nbspa;nbsp床铺上也有被褥,即整张皮革套着一层麻布。它不足为奇,因为留里克早在自家的旧宅就开始享用了。 a;nbspa;nbsp枕头也是有的,它甚至非常特别。 a;nbspa;nbsp购买自古尔德之手的燕麦绝大部分是新麦,这些麦子有相当部分没有很好的脱壳,这就不得不使得罗斯人在享用它们之前,还需加工一番。通常燕麦壳是没用的废物,如今留里克把它作为枕头的填充物。 a;nbspa;nbsp一个房间要有木床,也要有床头柜。柜子也不过是木板榫卯而成的物件,罗斯人精于造船,也就精于制作木工家具。就是床头柜上和抽屉里能放些什么?或许一盏油灯,一把匕首,乃至一些银币金币。 a;nbspa;nbsp木刻楞也是有窗户的,由于还没有制造玻璃板,所谓的窗户实际是挂在窗户框上的厚木板。需要采光时它被支起来,等到寒冷的雪夜,木板还需加厚。 a;nbspa;nbsp留里克最津津乐道的可谓他给新宅子安置了一个壁炉。 a;nbspa;nbsp壁炉设在客厅墙壁的中心处,炉膛由耐火的铁矿石堆砌,烟囱则是普通花岗岩围成。 a;nbspa;nbsp客厅里虽有低矮的四角木椅,亦有大量的被裁剪过的方形皮坐垫。 a;nbspa;nbsp要让罗斯人一瞬间摆脱席地而坐的传统真是太难了,那么还是继续坐地吧。留里克又差木匠做了极简风格的木桌,它平时可以立着摆在墙边,需要用时搬出来。 a;nbspa;nbsp再各个房间的木墙上皆有一些铁挂钩,随着家人们的入住,它们立刻派上大用处。 a;nbspa;nbsp主卧自然是奥托与妻子的居所。 a;nbspa;nbsp挂钩上挂着奥托的宝剑、盾牌,乃至锁子甲和皮甲。夫妻二人的一些厚实皮衣,也尽数挂了上去。留里克给父母准备的自然是拼接而成的硕大双人床,床铺两侧还都有床头柜,也都摆着一副暂未注入油脂的青铜灯具。 a;nbspa;nbsp有两个次卧,一开始留里克就给自己的露米娅留了房间,现在情况完变了。 a;nbspa;nbsp露米娅不得不被安排进留里克的卧室,更糟的是,暂且两人还要挤在一张木床。当然咯,留里克想到自己未来怕是要长成胡子一把的彪形大汉的,他就是给自己的床铺做的很大,而今挤下两个小孩自是没问题。 a;nbspa;nbsp那么,本该安置露米娅的房间又是如何? a;nbspa;nbsp卡洛塔和艾尔拉,两个奥斯塔拉部族的女孩住了进来。 a;nbspa;nbsp她们几乎是本能的意识到那宽大的铺设皮革的台子是用来睡觉的,而躺上去后松软又温暖的感觉,简直一瞬间就勾出了瞌睡虫。要不是还有一顿晚餐没吃,她们下午就已经呼呼大睡。 a;nbspa;nbsp只是两个女孩几乎是一无所有的抵达罗斯部族的,如今的她们换上了留里克为其提供的普通麻布、皮革衣服,古尔德赠送的昂贵白狐皮外罩,则成了墙壁的美妙装饰物。 a;nbspa;nbsp至于储物间,尼雅立刻意识到了它的巨大作用。 a;nbspa;nbsp这间毫无窗户的暗室,木墙的挂钩正好用来悬挂咸肉干,另有一批麦子安置于此。 a;nbspa;nbsp关于厨房和厕所,它们并不在木刻楞内部。根据传统,留里克差人制作了旱厕。厨房则干脆是一个有坚固墙壁的棚子,内有容纳炭块的灶台。 a;nbspa;nbsp新房子终于建好了,并没有什么新房建成的仪式,奥托是高高兴兴搬家进来,并开始了第一天的舒服的居住体验。 a;nbspa;nbsp族人们对首领家的新宅子早就有了兴趣,在它落成之前,许多族人依然了解了它的构造原理。大家普遍觉得,新宅就是把传统长屋安置在木地板上,内部又设了大量隔间。 a;nbspa;nbsp既然首领一家觉得新宅子的构造非常好,大家也就跟着仿效了。 a;nbspa;nbsp在可见的未来,甚至是当前的九月份,将有更多类似的木刻楞建成,并形成罗斯部族新的传统民居样式。 a;nbspa;nbsp新的一天在平静中到来。 a;nbspa;nbsp宽大的客厅里弥漫着燕麦粥的有人香气。 a;nbspa;nbsp本是靠在在木墙边的矮桌被放好,桌上摆好一批陶碗,其中或是煮到烂熟的燕麦粥,或是切好的咸肉。这顿饭是尼雅拉着露米娅大清早做好的,等吃罢了饭,大家还有各自的活计。 a;nbspa;nbsp“啊!昨晚真是太舒服了,让我想起了在诺夫哥罗德的经历。”盘腿而坐的奥托猛然舒服的伸起懒腰,赞誉道。 a;nbspa;nbsp“爸爸?你真的非常喜欢吗?”留里克迫切的问。 a;nbspa;nbsp“当然,那边的人比我们会享受,现在我也开始享受到了。睡在床上,真是比睡在地上舒服。” a;nbspa;nbsp留里克就是希望听到这样的赞誉,他甚至有点遗憾自己搞不定弹簧,否则非得搞出一张席梦思床垫出来。 a;nbspa;nbsp他问及那两个女孩:“卡洛塔,艾尔拉,你们觉得如何?” a;nbspa;nbsp“非常舒服!”卡洛塔的眼神热情似火,“我从没有这么舒服的睡眠体验,我真是不想离开它。” a;nbspa;nbsp艾尔拉自然是听姐姐的,发自内心的重复上述的话。 a;nbspa;nbsp大家都对新宅子抱有巨大的好感,生活也充满了无限美好。 a;nbspa;nbsp奥托操持起勺子开始大口的吃浓稠的麦粥,不时的还啃一块咸肉,以增强麦粥的口感。 a;nbspa;nbsp大家都是惯用勺子吃饭的,而今部族的麦子储备又是史无前例的,曾经需要节约吃掉的燕麦,至少首领一家可以肆无忌惮的享用。 a;nbspa;nbsp过去的一段时间,留里克赐予自己所有新老仆人的食物,都是来自于古尔德的那一大批麦粥。由于仆人们以小女孩为主,她们又不是什么大胃王,不过是一群小孩,每天吃掉半磅麦子就已经严重过头了。 a;nbspa;nbsp这里还包括留里克的那一百五十多名接受军事训练的伙计们,所有人的伙食都是类似的,即燕麦粥和鱼肉的混合。巨大陶瓮煮熟的鲱鱼和燕麦,佐以煮海而得的盐,留里克亦是强迫自己的手下引用干菊花、干松针煮的茶水。 a;nbspa;nbsp现在好了,每一天,孩子们吃到了高碳水、高蛋白,以及略高油脂和盐分的食物。饮食里更是富含了维生素和矿物质。 a;nbspa;nbsp可以说,对于不做大量体力消耗的孩子而言,留里克赏赐他们的伙食营养水平,已经和千年后的瑞典孩童,没有太大的区别。 a;nbspa;nbsp或者说,从现在开始,罗斯部族的一批儿童的营养摄入,已经系统性的面超越其他部族。吃得好,意味着身体素质进入巅峰,再加上肥皂开始的广泛使用,疾病已经难以再侵蚀儿童健康。 a;nbspa;nbsp普通族人倒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所看到的是,留里克是个仁慈的大好人。他小小年纪就对兄弟们、仆人们很好,以后对族人们岂不是更好? a;nbspa;nbsp奥托非常迅速的吃完一碗麦粥,把他空陶碗递给露米娅:“再给我来一碗。” a;nbspa;nbsp“是,大首领。” a;nbspa;nbsp露米娅恭恭敬敬,走进那搬进屋的陶瓮,抄起青铜勺子就是舀。而她的肚子里面也灌了不少麦粥,而今有麦有肉,甚至如果自己愿意还能喝点麦酒,如此生活堪称梦幻。 a;nbspa;nbsp难道不是梦幻么? a;nbspa;nbsp露米娅昨夜就是和自己的主人留里克睡在一起的,那里会有主人会许可一介仆人如此亲近的机会?结论已经不言自明。 a;nbspa;nbsp比如卡洛塔和艾尔拉,本以为是之前的长屋太拥挤了,露米娅姐姐才不得不和留里克凑在一起休息。 a;nbspa;nbsp想不到他们的关系早就非常亲近了。 a;nbspa;nbsp未来的大首领和未来的大祭司保持着极度亲密的关系?卡洛塔都为之欣慰。 a;nbspa;nbsp再吃几勺子麦粥的奥托,票几眼拿着两根木棍夹咸肉的儿子,一个念头猛然浮上脑袋。 a;nbspa;nbsp“留里克,我就奇怪了,你还是喜欢用木棍?你就不能用手抓肉?” a;nbspa;nbsp留里克嘿嘿一笑:“我习惯了。有了这两根棍子,我可以轻易从沸腾的汤锅里,把肉夹出来。” a;nbspa;nbsp“一个奇怪的小把戏,可惜我学不会。” a;nbspa;nbsp奥托这是吐槽筷子,他的卫生观念本就单薄,如果不是肥皂能轻易让它变得极度干净,从而理论上可以取悦众神,他也懒得用。他把肉塞进嘴里,接着就是把油腻的手在麻布衣上随便蹭蹭。 a;nbspa;nbsp儿子呢?这孩子吃饭时,手几乎碰不到食物。 a;nbspa;nbsp卡洛塔可是来了兴致。她就像是面对亲弟弟那般询问道:“留里克,你的奇怪餐具,让我也用一下?” a;nbspa;nbsp“好吧。” a;nbspa;nbsp留里克把筷子递过去,卡洛塔尝试操作它,却发现一块肉片都夹不起来。她皱紧眉头使劲尝试,除了引得他人发笑外,好像什么作用都没有。 a;nbspa;nbsp最后,她简单粗暴的把筷子插进肉,当做一支大牙签,想都不想就把咸肉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去。 a;nbspa;nbsp“留里克,你的手太灵活了,难道这也是被神祝福后的结果?” a;nbspa;nbsp她的话让留里克有些哭笑不得。 a;nbspa;nbsp留里克收了筷子,转而递给露米娅:“来,给我们的卡洛塔表演一下。” a;nbspa;nbsp事到如今,作为留里克的第一位学生,露米娅掌握的奇怪知识一直在增加。留里克觉得,这孩子的数学知识水平已经达到了小学五年级的程度,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计算都会了,只是碍于现实,数量级太大的数字她严重缺乏逻辑概念,她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理解。 a;nbspa;nbsp露米娅早就被留里克灌输了筷子的使用方法,经过很长时间的锻炼,她已经基本掌握把两根木棍当夹子来用。她更是在尝试学会一个留里克才懂的绝技——木棍在各个手指上循环旋转。 a;nbspa;nbsp此乃留里克的转笔把戏,转筷子和转笔本身也没多大区别。 a;nbspa;nbsp它在当前的时代有什么意义吗?倒是有一个,即取悦他人。 a;nbspa;nbsp留里克就用这套手指转木棍的把戏,证明着自己的手指灵活,顺便取悦一番自己的家人。 a;nbspa;nbsp留里克的双手确实灵活,若不是这幅儿童的躯体限制了自身,他本人完能化身一位工匠,亲手制作一些有用的器械。 a;nbspa;nbsp现在,留里克又有了一些点子。 a;nbspa;nbsp孩子们摆弄了一会儿木棍,奥托被他们逗得呵呵笑。他觉得自己在享受天伦之乐,如果这里再坐着诺夫哥罗德的斯维特兰娜,那就再好不过了。 a;nbspa;nbsp奥托一个幸福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儿子,身边陪着四个漂亮姑娘。她们都是儿子的妻子,虽然她们现在就坐在这里,一个二个都是小女孩。 a;nbspa;nbsp奥托刻意咳嗽两声,中断孩子们的嬉闹。 sript/sript 第236章 要有税收的概念 肚子里也塞了不少美餐,奥托提及未来要施行的最关键的事务:“我很快就要去诺夫哥罗德收取贡品了。留里克,我们可说好了,我可要带走至少一万磅的麦子去东方。你知道的,未来,我们兴建的新罗斯堡将越来越重要。” “一万磅就够了?”留里克耸耸肩,“那里住着一千人吧!他们都是我们的族人啊!依我看,带去五万磅麦子更合适。” “这……太多了吧。”奥托有些吃惊。 “我觉得可以。本来我们住在罗斯堡的人们,冬季普遍是吃鱼的。我们今年的渔船更多,捕获的鱼也更多。给我们在东边拓荒的族人一批粮食,他们是最需要的。” “是吗?”奥托觉得儿子是表情还有深层次的意思没说,他略带戏谑的说:“你给你的仆人非常好的食物,和我们现在吃的并无二致。我还以为你不怎么关心普通族人。” “爸爸,你在苛责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想说。你对仆人们,有些太好了。” “那些人毕竟是我的仆人。”留里克强调说,“我给他们很好的食物,他们是为我工作。至于我们东边的族人们,给予他们多少资助,就看首领的心意安排。我们现在并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我有些遗憾。如果我们不是首领,自然不用关注他们今年吃些什么。但我们是首领。” 奥托点点头:“我是首领,我必须关注他们。留里克,你的话也不正确,如果遇到战争,东方的兄弟们必须参与其中。我们都是罗斯人。” “这倒也是,恐怕现在我们的族人们,就只有无条件参与战争这一条义务了。因为我们连部族的集体利益分红都取消了。我有些怀疑,战争时期那些平日的不到好处的人,是否会拼命。” 留里克提及的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奥托实在无法评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曾经的部族制度已经永久性的终结了,如今的战利品、讨得的贡品,都由参与者家庭分享,当然,首领家庭由于也把控住了祭司们的财权,获得的收益也是史无前例的。不参就无法获得,可是,不参与者仍旧要在危急时刻保卫罗斯部族。 现在的罗斯人的核心区不存在遭遇袭击的可能性。 就是留里克用脚趾头想想,罗斯部族内部的有权势的一票家伙去年的会议,大家更注重于利益的分配,却不曾想就是在打击部族的凝聚力。 真的大灾难降临,那些平日里没有享受到红利的家庭,可不得选择“自我流放”? 呸!大灾难降临,吃过红利的人或许会抱团抗争,别的人平日得不到好处,可不得撒丫子跑了。人呐,毕竟只有自己的利益遭遇攻击,才会疯狂反击! 对此,留里克自有意见:“爸爸,粮食都是我买的,所有权都是我们家的。我们把粮食给那边的族人,应该是以首领的名义资助。他们不能白白吃掉我们家的粮食。” “嗯?”奥托皱起眉;“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们可以接受我们的粮食,就必须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粮食是借给他们的,明年他们要还。他们可以耕种一些土地,产出的粮食要还给我们。我们是仁慈的,他们借多少,明年秋季就至少要还多少。” 奥托突然意识到儿子的话有些不对劲:“等等!难道最后变成了,我们向我们的族人收贡品?” “不错。这有什么不好的吗?”留里克严肃着脸回答。 “这……我总感觉有些……” “爸爸,你觉得不合适?时代已经变了!难道你要白白送给他们粮食吗?凭什么?只因为他们初次定居在新罗斯堡生活困难?” 奥托本意是,将从诺夫哥罗德收取的贡品,一部分交给定居的新罗斯堡居民,他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让那边的族人们挨过第一个冬季。他一直没有想到,要从那边的族人手里捞到什么现实的利益,只是本着首领的责任,去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他实在想不到,儿子留里克,这位未来的大首领,竟然针对族人计算利益得失了。 奥托不知道那么做是好是坏,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恐怕最终是好事吧。 奥托将自己赠予粮食的想法说出来,留里克当即质问:“爸爸,我们年年都从诺夫哥罗德收缴贡品,难道我们以后要永远资助新罗斯堡的定居者?既然贡品变成参与者才有权分享,参与者难道愿意吗?难道定居新罗斯堡就意味着坐享其成吗?凭什么?!” “啊?我确实没有想这么多,留里克,我们该怎么做?”奥托试探性问。 “还是收取贡品。”留里克强调说,“爸爸,你是首领,分配贡品的权力在你。如果我是首领,诺夫哥罗德的人们还是要给我们一批贡品,也就是大量的麦子。我会把麦子储存起来,不会再一股脑的分给索贡的军队,而是支付给他们钱。 这样,今年拿了我们麦子的族人,明年他们要归还等量的麦子。诺夫哥罗德人的贡品,也都该由我们来掌控。 我现在已经有了大钱箱,我还想要一储存粮食的大仓库。 那么,那些粮食就不属于贡品了,而是税(说出了税收的英文单词tax)。 我的目的是,最终每一名族人都要交出一部分财物,由我来代为保管。我并不是贪婪,因为这些财物将用于我们部族的建设。就好比我将掌握大量的粮食,倘若我们的部族遇到灾难,使得普通人无法获得粮食陷入饥饿,我掌控的粮食就将发放给每个人,这样,大家就度过难关了。” 留里克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可是让奥托立刻明白“税收”的目的与意义实在太难了。 奥托倒是明白一点,既然族人们去年的会议就是在讨论“不劳者不得食”的原则,从而彻底修改了部族分红的部落民传统。 既然大部分人觉得这么做的正确的,那好啊!没有真正不计报酬的恩赐,得到赏赐的人就该做出积极回馈。 奥托一拍大腿:“可以。新罗斯堡的人们必须垦荒,并在明年种上麦子。你说的很对,二十万磅的麦子都是我们家的,哪怕那边的都是我们的族人,今年我们赐予他们一磅麦子,明年就得归还两磅。他们只要接受馈赠,明年就必须回报。” “而且,粮食必须归为我们家。爸爸,你毕竟是首领,按照远方法兰克人的说法,你就是我们的国王!”留里克故意恭维说。 被儿子一番抬举,奥托心思被说美了。 既然说到了开荒的问题,毕竟罗斯人又不是不懂得种地,他们只是被贫瘠寒冷的罗斯堡自然环境限制了种植的能力。 奥托敲打的桌子激动的说:“既然是开荒,他们还需要些工具。可是我们连木犁都没有,看来还需要诺夫哥罗德人提供一批犁。” “不必了。”留里克摇摇头,说起了自己本就有计划制作的器具之一的犁:“要什么木头犁啊。我们完全可以制造更好的。” 奥托一惊:“你会做犁?你会种植吗?我的孩子。” “我不会种地!反正我就是会做犁。爸爸,你不是说诺夫哥罗德还有一条忠犬吗(指的白树庄园)?我将制造一种全新的犁,会引起当地人粮食的高产,这样他们就能进贡跟多的麦子,这不好吗?我制造的犁一定可以帮助我们的新罗斯堡的族人,很容易开垦大量土地。最后得益是我们!” 奥托瞪大双眼,他知道但凡是自己儿子提及的事,从来是说到做到的。 “时间还来得及吗?我很快就要带着兄弟们起航了。” “爸爸你什么时候走?” “今年的情况……大概十天后。今年我们动作有些晚。” “不碍事。我明天就行动!” 留里克的行动力自然是没的说。今日吃罢早餐,他一如既往的领着一百多弟兄,又在山丘上操持木棍木盾,模拟了一场战斗。 军事训练从春季持续到秋季,而今,孩子们听得留里克的命令,队伍完全能够收放自如,甚至做出一些复杂的队列变换。恰是这些队列变换的强大服从能力和纪律性,留里克觉得这群孩子长大后,形成的战斗力必是完爆别的部族。 因为当前孩子们的步兵战术已经达到“百人队”级别,想要击败这样庞大的集群,以当前部落战争的水平,留里克相信自己的手下将战无不胜。 留里克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利用新晋的佣兵队长耶夫洛,暂且这是将那些人当做伐木工来用。 关于这方面,留里克是非常赞同父亲安排的。 奥托却是不能一瞬间就相信那些佣兵。 那群人的忠诚度有待考察,何况,谁是插科打诨的家伙,谁又是敬业的,他们伐木的时候确实能将自身的态度原原本本展现出来。 留里克觉得,既然耶夫洛是一名优秀的战士,等待明年,自己的一百多名伙计们就能拥有新的老师——耶夫洛。 在那之前,留里克还不希望耶夫洛和其他佣兵,从事所谓的“保护首领的安全”的工作。 因为首领的安全,自然有一大群亲信时刻保护着。那些招募的佣兵,在明年春季之前,都将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是拿银子和粮食的伐木工、建筑工、搬运工,等等。 如果说谁宣布受不了,那就从罗斯部族的领域滚出去,留下来的家伙们,留里克相信这群人才是真正愿意任何状况下都是拿钱办事的敬业佣兵。 关于制造犁,留里克仍需职业铁匠的帮助。 这天下午,他先是宅在自己的新家中,马不停蹄的构思自己的设计。 由于还没有纸张,留里克找来一块木板,就用刀尖,在木板上划刻出犁的模样。此乃他的职业素养,以至于不过是在木板上凿出一份图,他都竭力做的惟妙惟肖。 次日午饭后,留里克带上自己的木板,兴致勃勃直奔克拉瓦森的铁匠铺。 太阳正当午,一个满胳膊是毛的老家伙,还在拼命敲打着剑胚。 虽说或许制作玻璃器更是有利可图,碍于受众之狭窄,克拉瓦森是觉得玻璃器难以再从自己族人手里捞钱,他仍需大量打造钢剑,以完成之前的那些订单,稳定住自己的名誉。而且在可见的未来,打造碳钢武器,永远都是他一家子要从事的。 只身而来的留里克的突然出现着实突兀,还有这孩子披着白狐皮袍子的样子,与肮脏和炙热的铁匠铺,真是格格不入。 “我的小主人,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吗?关于之前的款项,我已经交给你了。” “难道我们交谈,更多是关于钱的问题吗?”说着,留里克随口问道:“莉莉娅在哪?” “你找她?她在屋子里,正在操持着织布机呢。” “她还会织布?!” “当然。”克拉瓦森有些奇怪:“大部分女人都会这种技艺,何况她还是诺夫哥罗德人。”克拉瓦森有笑了笑:“我的莉莉娅总能给我弄些新花样,你去看看吧,她在纺织一匹花纹布。” 留里克本是来和莉莉娅探讨在诺夫哥罗德使用先进犁头垦荒这件事,他窜入铁匠铺的内堂,留里克的这番突然的出现吓到了克拉瓦森的妻子,但莉莉娅埋头于工作,受不到任何的干扰。 她坐在皮垫子上,手脚并用操持一架非常简陋的织布机,它简陋得简直不像一台机械,但确实可以织出布匹。 “弟弟,你来了。有什么事吗?”莉莉娅非常平和的说着斯拉夫语言,而汗水也布满了她的额头。 “哦,看起来你在纺织花纹布。是不是用上了新的亚麻了?” “当然,新的亚麻我还做了苔藓印染。你瞧。”莉莉娅眼神示意,“很快我可以给我的卡威制作一件漂亮的麻衣。对了,你来就是来看我的?” “唔。有一件要事,我尤为要和你说说。” “哦,那你说吧。”莉莉娅嘴上这么说,手脚仍旧把持着织布机。 留里克看得出她根本腾不出手来,一番打听方知卡威又领着卡姆涅,拉着铁匠的双轮手推车,跑到附近山区去开采矿石了。留里克倒是不奇怪,当前趁着气候还没有巨变,铁匠铺可是要囤积一些矿石和炭块,使得作坊能在寒夜继续运行。 无聊的冬季对许多族人却是无聊,结果春季以来,不少妇女挺起了肚子。 铁匠铺可不是这样,人人都知道钢剑真是太好用了,钢制的斧头也是伐木的神器,族人们渴望全面换装,这就迫使部族里屈指可数的铁匠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干”。冬季获取矿石的难度太大,身强力壮的卡威不得不竭力搞到更多矿储备起来。 铁匠们非常乐意拼命,不仅仅是因为经济收益。还在于铁匠们商议之后,就是要通过高强度的工作,向当前的首领奥托和未来的首领留里克,表现自己的忠诚、可靠与重要。 第237章 要有犁 留里克不说自己是来探讨制作铁犁的,他手头的木板也没有给任何人展示。 他乖巧的坐在莉莉娅身边,问及许多有关诺夫哥罗德的故事。 莉莉娅本以为这孩子会询问有关斯维特兰娜的事,她真的有意好好介绍一番自己的那位可爱又粘人的妹妹。 不曾想,留里克匪夷所思的特别关心农民种地。 “你问我故乡人怎么种地?还能怎么种地?用一根捆着石片的木棍,把田地翻一遍,然后撒上麦子,不就行了?” “是随便泼洒种子吗?”留里克追问。 “大概……就是随便吧,我看到我的族人,都是一边走一遍撒种。” “然后呢?” 莉莉娅稍微想想:“然后再把土压一下。把种子都压在土里。” “这就行了?” “可以了,不然还能怎么做?我又不是种地的农妇。”莉莉娅有些不悦,她只是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一下,不代表她就是一介农妇。甚至说,莉莉娅的内心里是瞧不上农夫的,她身为庄园首领的长女自是相对养尊处优,而她的概念里,最高明的人当属铁匠。 事到如今,她果然成了铁匠的妻子,哪怕铁匠铺是脏兮兮的,她毫不介意。她甚至撺掇丈夫打造一批铁质和青铜的农具配件,比如说有孔的锄头片、铲子片,所谓送给娘家的礼物。作为交换,卡威必将得到大力的回馈。因为莉莉娅已经决定了,今年秋季自己一定要回乡看看娘家人,并汇报一个自己怀孕的喜讯。 听得莉莉娅的详尽描述,留里克的脑海勾勒出一番诺夫哥罗德人种地的场景。 随便垦荒一片地,随便撒点种子,不存在灌溉系统,等到秋季把麦子一收,纯粹的靠天吃饭? 似乎,他们所谓的农民,过着的仍是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他们的耕种和精耕细作一点边儿都不占。 留里克继续问:“那么,你们翻土地的工具都是什么?一块石片?” 莉莉娅停下手头的工作,当即比划起来。 这样,留里克算是明白了当地人有三种翻土地的工具,如同铁锹一般类似耒耜的农具,刨土的锄头,和木犁。 对,就是木犁。 留里克获悉了一个古斯拉夫语的词汇,它的意思明显就是“木犁”。诺夫哥罗德居民用坚硬且有特定曲折的橡木将其打造,由壮丁牵引,后方妇女搀扶的方式操纵木犁。此物样式并无神奇之处,似乎但凡农耕民族,都有类似样式的垦荒器具。 它歪好是个犁,基本只能在土地里凿出一个近乎支线的凹痕,它的作用似乎仅限于把土地弄得松软一些,之后好播撒种子。 直到这个时候,留里克突然展示自己的木板指着上面的图案:“姐姐,我就是为了你说的犁而来的。你看看我的图画,我打算制造一种好犁。” “犁?”莉莉娅看着图画,她实则根本看不懂。 莉莉娅的脑子是好使的,她看不懂留里克图画的唯一原因,是缺乏一定的几何知识学习。她无法根据留里克的图画,脑补出犁的模样。再说了,这个所谓的犁的样貌,莉莉娅丝毫没有概念。 当然这里也不能全怪女孩暂时的无知,留里克的图画标注的犁的样式,在整个欧洲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它是有犁铧的、可把土壤翻垦到一边的、计划制作全金属犁铧的曲辕犁。 集合这些技术要领的犁可谓高科技。 现在西欧的农具是什么状况?除了用穷酸形容,还有更好的词汇吗? 甚至于,犁铧这种最关键的部件,只是极少数的法兰克领主刚刚开始拥有。绝大多数农民、农奴,依旧在用奇怪形状的硬树枝,当做木犁来用。可想而知,这所谓的木犁用上一次就该扔了,糟糕的农具亦是限制粮食产量的罪魁祸首之一啊。 如今,留里克想要在自己部族能控制的农垦区,尝试一场农业变革。 首先就由一副曲辕犁带来一场耕作的飞跃!甚至,从犁地、播种乃至平土,都要一次全面的变革永远的告别原始农业。 距离首领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如今,被选中可以参与索贡航行的人们,他们的目的再不局限于捞到些生活物资。 一些女人会坐上远航的船只。她们就是诺夫哥罗德当地人,她们夏季之时嫁给了罗斯人,承蒙首领的许可,她们可以跟着丈夫再去故乡瞧瞧。 而且奥托丝毫没有干涉这样的探亲活动的打算,可以说留里克正不断地改变着他看待外族人的想法。 女人们当然也不会空手而去,她们普遍已经怀有身孕,秋季的探亲除却报喜外,还有自己丈夫提供给娘家人的一点宝贝。比如说,一把手斧,一些陶罐。 这其中最为贵重的莫过于盐! 联姻本就是互惠互利的手段,诺夫哥罗德人在解决罗斯人青年婚姻问题的同时,他们将得到金属工具、食盐的馈赠,同样的,当地人还会给自己的女婿女儿更多的麦子,除了有对女儿关爱的要素,自然也是隐晦的对女婿的更多诉求。 非常有趣的是,当诺夫哥罗德人能从罗斯人手里比较廉价的搞到盐,就犯不着和斯摩棱斯克人高价换取产自黑海的盐。其中节约下来的物资,除了惠及自身,罗斯人也能借此捞到更多好处。 几乎每个娶了诺夫哥罗德女人的男人,因沉浸在妻子怀孕的喜讯中,自然而然在准备一些礼物。 身为白树庄园长女的莉莉娅,她的礼物最为丰厚! 有她亲手制作的愈发精美的玻璃器,有丈夫回炉再造的铁质工具。她甚至做了一些散碎的光滑玻璃块,在预留的孔里串上麻绳。 最早的玻璃器就是女人的首饰,莉莉娅以女人的直觉发掘了它的本质。她佩戴上了由更多的琥珀和玻璃块串成的项链,也为自己的妹妹、母亲各准备了一条。 但是,留里克所谓的特别的犁,它究竟是怎样的呢? 如果真的有助于故乡的人们种田,实在是好事。 次日下午,留里克如约而至。 早已得到消息的卡威特意留在铁匠铺,还有克拉瓦森、卡姆涅,大家坐在内堂的皮垫子上,听着留里克的说明。 一时间,铁匠铺里充满了学术气氛。 “现在我们必须制作一台可以轻易翻垦土地的工具,也就是犁,但又不是一般的犁。它必须有着金属的犁铧,必须有着弯曲的颈……” 留里克竭力想用他们能够理解的话,还描述所谓曲辕犁。 克拉瓦森听得一头雾水,莉莉娅虽然对木犁有些概念,但丝毫无法理解留里克的器具构思。 在冶金与制作器具,克拉瓦森可谓罗斯部族的顶尖级高手。他的顶尖当然是相对的,他有着大量的实干经验,对于制作器具有着自己的说法,然而这些经验根本没有成为体系。 留里克想通过力学的教育,使得克拉瓦森和卡威这两位行家懂得曲辕犁真乃破土垦荒之利器。力矩?力的方向?什么又是力? 非常尴尬的是,克拉瓦森甚至连木犁都没见过! 罗斯部族当然也是种地的,所种植的不过是一小撮耐寒品种的北欧洋葱。犁地?不存在的。农夫就是用锄头和稿斧夯地,然后再种上洋葱块根罢了。南方的盟友们当然是用木犁犁地,克拉瓦森毫不关心那些农民,他甚至没工夫去南方,自然不了解。 虽然对犁和犁的作用一窍不通,照着留里克提供的刻在木板上的图案,并在这孩子监督下打造出一把所谓的犁,在技术上不存在任何的障碍。 克拉瓦森端详许久那木板,一本正经道:“照着图画去制作,我可以。留里克,你非常需要它?” “当然,我需要很多。” “嗯?难道仅仅是送给诺夫哥罗德人种地?如果它是个好东西,我们为什么不自己用呢?” 克拉瓦森的质问毫无意义,留里克挺起胸膛,以命令的口气说:“这不仅是我的决意,也是大首领的决意。首领给你命令了,必须在出发前制作十件,你必须完成。” “啊?这么多?!”克拉瓦森吓了一跳,“你知道的,我还有打造钢剑的工作,甚至还有一些斧头……” “那些以后再说,你必须将我要的犁造出来。因为,这关系到我们新罗斯堡定居点明年的垦荒。听着!我们的部族要开始种地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开始吧。”克拉瓦森麻溜站起来,做出了非常积极的表态,“留里克,你要的究竟是什么,至少给它取个名字。” “名字?就叫krokaproga。” 留里克发明了一个词,实则就是把自己部族的诺斯语方言的“弯曲”和“破土工具”结合而成,他决定就以此形容曲辕犁。 接下来,制作与加工开始了。 克拉瓦森的工作,就是手工锻造那最关键的犁铧。 一块熟铁开始了不停的锻打,它越砸越扁,并被敲打成有一点北欧森林斧的形状。接着,非常关键的操作来了。那边是将此特异形状的铁板砸弯,最后形成一个卷曲的弧度。 它有什么用处吗?用留里克的话说,此物凿进土里,它不停前行,土就顺着卷曲的凹槽,被带了出来,留下了一条可供撒种子的沟壑。以后农夫播撒种子,就精准的洒在沟壑里。 这番说辞克拉瓦森基本听不懂,但莉莉娅有些明白了其中的精妙。 卡威则是负责木器的加工,而卡姆涅就是打下手的。 可谁曾想到,似乎只是嘴上转述“奥丁智慧”的留里克,是个彻头彻尾的实干家。 留里克的确不怎么懂木器加工,但木材和钢材,作为结构材料而使用时,彼此的差距真的很大吗?留里克以匕首,亲自在木块上凿刻痕迹,所谓下凿子的位置。他精确的确定各木质零件的长度,还对卡威的加工亲自指导。 欧式刮刀以较慢的速度加工一块天然弯折的橡木枝干,此物即为犁之曲辕,其余的零部件,皆是围绕着这根弯曲器件加工制造的。 曲辕犁这等犁地神器出现于唐,公元829年,东方依旧是唐。这个时代,本该没有任何的民族拥有比唐更先进的农耕器具的,留里克却悄无声息的在遥远的北欧,在波罗斯海身处,非常突兀的完成了一次对唐的学习。 当然这里也不能算是学习。复刻自己的也算是学习吗? 公平的说,曲辕犁从结构上来说,并非是复杂器械。它的神奇之处在于降低了用力的位置,这样不仅省力,也使得拖拽物的运动更为平稳。还有它被设计的凹陷式犁铧,以及尖锐的斜插地面的犁箭。 这些设计可谓运用到大量力学知识而做出的宝贝。 当留里克当众说明了自己的设计方案,仅仅过了一天,到了次日下午,第一款由罗斯部族制作的曲辕犁诞生了。 “留里克,你觉得怎么样?它真能轻易的开垦土地?”克拉瓦森有些怀疑。 组装好各色零件的曲辕犁就摆在铁匠铺的棚子里。 但留里克也是通过自己的认知复刻了这一宝贝,它是否真的好用?无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它应该优秀的。克拉瓦森,我们现在就带着它试试。”留里克道。 “去开垦?那你得找一片荒地。” “不必了。”留里克摇了摇头,他小手指着铁匠铺门口早已被踩踏得非常平整结实的沙石地。“就在门口尝试,如果它连这里都能开垦,遇到一般的荒地,效果只能更好。” 克拉瓦森耸耸肩,随口命令卡姆涅:“去!麻绳拿来。” 也许欧洲人永远都不能很好的使用耕牛,尤其是当今的时代,纵使一些家庭、庄园拥有木犁,作为驱动力的也是农民自己。 在罗斯部族,拖曳曲辕犁的“耕牛”,就是身强力壮的卡威。 至于克拉瓦森,他站在曲辕犁后,双手操持着握把,所谓掌控前进方向,并保证犁不会倾倒。 真是一副有些怪异的场面啊! 留里克站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而卡姆涅和莉莉娅这两位诺夫哥罗德人,就只有惊愕的目光。 因为,犁铧开始前进了! 由于“耕牛”的驱动,犁铧最尖锐的犁箭倾斜刺入沙石地,最后又是整个犁铧沉入地下。 卡威二十岁了,他不到十岁就开始给父亲打杂,而今早已是浑身腱子肉的力大无穷的青年才俊。他甚至没有疲惫的喘息,被克拉瓦森操纵的曲辕犁,至少轻易行进了十米之远! 犁铧所过之处只剩下深深的凹痕,还有异常松软的沙石。阳光之下,那些本是不见天日的细小的卵石已经在反光了。 两个男人甚至在犁地上找到了乐子。 曲辕犁突然180°转线,克拉瓦森不觉得这转线有什么麻烦的,殊不知,正是这灵巧的转弯,就是它的第三优势。 所有的优势是什么?曾经要用锄头或稿一点点挖松的地,如今只需一个壮汉牵引着曲辕犁,krokaproga这件器具就够了。壮汉走过的身后,就是翻垦完毕的土地。 莉莉娅和卡姆涅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们本就崇拜留里克的智慧,而今,留里克俨然成了“农业之神”。 一切尽在欢喜中! 很快,部族里的不少人都开始对克拉瓦森铁匠铺门口的那一大片凹痕品头论足,甚至有好事者编出故事,所谓可怕的海涡虫上岸了,那怪物畏惧留里克神之子的身份,留下抓痕就退回海里。 鬼知道这言论究竟是编故事,还是好事者要巴结首领一家。 总之因为实验曲辕犁的时候没有外人围观,知道内情者又忙于加大产量,这言论自然就在部族里发酵,最后有谁得到好处了?当然还是留里克。 犁铧是渗碳的,之后又是表面淬火的热处理。犁铧成了锋利和坚硬的存在。它被卡在特制的木杆上,为了更加稳定,克拉瓦森尝试用粘接船缝的松脂当粘结剂,是否有效留里克就不知的。 其余的木材皆是橡木,那些或许可以成长为船只龙骨的小橡木被卡威砍伐,它们成了兼顾的配件。 有了第一件的成功,剩下产品的制造就变得迅速的。 不知不觉,奥托出发的日子终于要到了,而克拉瓦森和卡威见识过曲辕犁的犁地神威,他们愣是造出了二十套!即曲辕犁本体和牵引的麻绳,它已经成为了本是空的高附加值的农用机械。 是该给它定个价值吧! 该如何定价呢?克拉瓦森一家仍不能懂得它的价值,索性犁铧所用的铁,足够打造两把钢剑了。 克拉瓦森从不是出于挣钱的目的从事铁匠这一行,他渴望制作出更优秀的工具,以使得生活变得更舒服。曲辕犁的制作,可谓合乎他的脾气。 钱当然还是要是收的,按理他可以要求留里克拿出两千枚银币的报酬。他选择重大让步,留里克爽快的支出五百枚银币,二十套曲辕犁正式成了留里克的财产。 现在好了,这些生产器具的出现,以及在罗斯堡的演示,奥托大吃一惊外,也瞬间意识到了此物一定能帮助自己东方定居的族人垦荒。而且它们的所有权是属于留里克的,留里克也不是做亏本买卖的善人。 曲辕犁将交给新罗斯堡和白树庄园的人们,就像接受其他的器具,他们必须在未来支付报酬!所谓报酬,将伴随他们一生,乃至子孙。首领家族也将永世收益。 这叫什么?这就是税,就是tax。 而且就是“养肥羊割羊毛”的手段。奥托已经迫不及待把这些器具送过去了! 第238章 有所不同的秋季索贡航行起航 相比于去年,这一次罗斯人的索贡航行明显推迟了不少。 这一次,罗斯人可不是仅仅去索要更多的贡品,之所以推迟时间,真是因为他们必须花时间、精力,去筹备支援新罗斯堡建设的物资。 奥托从来没有想过,古尔德会从南方运来足够整个部族吃上一段时间的粮食,其中的一部分,正好用于资助。 九月十五日真是秋风萧瑟,苍茫时节的凉风总是灌入峡湾中,而周遭的那些橡木,也不停的落下枯叶,唯有深绿色的松树依旧完全生存。 气候正渲染着一股肃杀的气氛,没有人喜欢这个。 其实也没有人喜欢冬季,它一点都不美好,而是稍有不慎,就能使得凡人冻成冰坨。到了冬季,人类也过上了土拨鼠的日子,尽量的待在室内挨过漫长冬季。 当然,除了冬至日的那一天,整个部族会为之癫狂。 海滩之上到处是船只,峡湾的海面也尽是风帆。 尤其是古尔德家修筑的码头,它被加固了一番,而且可供停靠的泊位也增加了四个。 秋天毕竟是到了,一部分游商把手头的东西卖掉,就扬帆回到南方的故乡。终于那些没有走的家伙们,就是留下来的一票皮毛商人,他们或是决意亲自冬捕,或是干脆购买罗斯猎人的成果。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瞄着雪貂那白如雪又极度丝滑的皮毛而来。 一些强壮的人肩扛装满粮食的麻袋,运抵宽大的运输船上。 事到如今,已经转化身份为罗斯人的古尔德,自然而然要从索贡航行里分一杯羹。 这一次,就由古尔德提供最优秀的运输船,也唯有他的帮助,使得罗斯人用不着太多的船只,就能装下更多的物资。 秋季,那些有意移民新罗斯堡的族人,也不会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季节冒险。 因为留里克的建议,部族有五万磅的燕麦需要运输,另外也有超过一千磅的胡萝卜。 它们的总重量实则高达四吨了! 罗斯部族自己的运输船,指望两三条船运输他们实在很有风险。尤其是秋季,倘若海波过于汹涌,自是船毁人亡物资喂了鱼。 罗斯人需要古尔德的帮助,仅仅两条大型运输船就完美的装载了这些货物不说,仍余下相当大的空间可供载客。 还与罗斯人的划桨船完全不同的时,当一条船足够大了,划桨还是最好的驱动方式么?古尔德豢养的一批职业水手,他们虽然经常要扮演搬运工的角色,如今就是非常优秀的操纵风帆的人才。 有粮食、有蔬菜,还有最新制作的一批生产工具。 一开始,奥托本着大首领的责任,真的有想过自掏腰包资助自己的族人。 他的心态已经变了。 为什么要无偿资助,所运输的财物粮食都是属于首领家族的,那些移民者必须付出获得它的报酬。 奥托听从留里克的意见,已经定下了明年收税的计划。 粮食即是口粮也是种粮,全新的曲辕犁则是垦荒利器。至于之前交给移民者养殖的牲畜奥托就不管了,粮食和工具自己可以“送给”他们,至于报酬,就是明年他们垦荒所得收成的十分之一!这份税收也将永远的持续下去。 不错,留里克就是给父亲奥托提出了“十一税”的概念,而这本身也是古罗马所使用的税收模式。 这种税收的模式,是否也可以用于诺夫哥罗德呢? 奥托带有多重目的踏入此行,而且今年秋季的行动意义非凡! 中午时分,年迈的维利亚又在海滩搭建起了祭坛。 一只购买自商贩的绵羊作为牺牲,露米娅也在祭祀中被委以重任。 这个养鹿人女孩对血腥之事从未畏惧过,因为她曾经生活里,任何的小孩,都必须像猎手一般生活。因为那就是养鹿人的生活方式。 她非常果断的屠宰了这只羊,并在维利亚的指导下,拿出了热腾腾的羊肝。 维利亚宣布今年的航行必是海波平静一路顺风。当然,无论羊或是别的动物的肝脏血管排布怎样,维利亚从来都是宣布吉利。其实这就是走个过场,奥托实在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她的宣布对参与行动的普通人至关重要。 因为慢慢航路,大家渴求的就是一个平安。 一个苍老的声音略带沙哑的宣布吉祥,很快,整个海滩陷入到鼎沸的狂欢。 族人如此热情,奥托也为之心动。 一身皮甲、修建了一番胡须的奥托,他已经站在了自己旗舰的船艏。他抚着有骇人浮雕的“龙头”,高举挥动他的花纹钢剑。 沙土地上的一票人皆为首领的热情所感染。 甚至是不少抱着孩子的女人。 “兄弟们!看住你们的女人,你们的孩子,不要让她们在海上过于颠簸!” “女人们!回到故乡后,告诉你们的亲人,我们罗斯人是强力的,更是仁慈。告诉他们,只有臣服罗斯人,才能得到赏赐和保护。” “兄弟们!护送你们的女人上船!大祭司已经向奥丁许愿,这一次我们一路平安!让我们走吧!” 一众年轻的壮汉好似打了鸡血,他们开始推动船只进入大海,围观的人群也纷纷高举双手欢呼。 有些女人甚至聚集起来,唱起罗斯部族的古老歌谣。 旋律是优美的,留里克也从此民谣里,听出了妻子对丈夫的胜利期盼。它不存在任何一丝伤感的气氛,完全是因为,大家都相信,但凡罗斯部族的任何形式的出征,收获的都只是胜利。 这一次留里克就站在岸边,站在父亲的旗舰前。 年轻的壮汉奋力推动旗舰如何,并在沙石地留下一条龙骨凿出的痕迹。 就像父亲一直举着剑,留里克亦是拔出了自己的短剑。 “爸爸!记住我们的约定,我们的部族将因此强大。” “我知道了!留里克,留在故乡,等我回来时,你最好给我弄点新花样。”奥托大声吼道。 看似不过是首领父子的告别而已,没有人知道那“新花样”是什么意思。 同时令奥托欣慰的,还有儿子身边站着的那两个女孩。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竭力呼喊“爸爸再见”的模样,实在令奥托有些恍惚。就仿佛,她们确实继承了自己的血脉。 一支由五十条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奔向东方。 这一次奥托又是带上了五百多人的军队。 如果仅是去收取贡品,为何要带这么多人?说白了,还是奥托对诺夫哥罗德人充满警惕。 白树庄园是因为知道合作会有很大的好处,才甘心做忠犬的。再说,白树庄园本身就被当地其他庄园排挤,他们天然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另外的诺夫哥罗德庄园,他们的合作就是建立在罗斯人的强大的军事威慑下的。 这其中,人口最多的松针庄园,它必须被进一步的削弱。奥托觉得,扶持白树、打击松针,拉一派打一派的套路,是唯一有效控制诺夫哥罗德的方法。 至于儿子留里克描述的仁慈对待,给他们一些有用的工具,他们就会欣然臣服这类的猜想,此等思想实在天真。 那些犁地、翻土的工具当然要交给忠犬,好东西,目前只配白树庄园拥有。 不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战略目的,还在于白树庄园的大小姐,就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自己的旗舰上。船队运载的绝大部分女人,也都来自白树庄园。 奥托能够感觉到,两个族群的关系从未有今天这么亲密过。 船队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岸上的人们仍旧没有退却。 大家对未来的前景议论纷纷,许多人开始讨论移民新罗斯堡的可能性。 毕竟不管怎么说,新罗斯堡更为温暖,因为之前的海怪的谣传已经因为曲辕犁的当众展示不攻自破,原来此物又是留里克发明的耕作机器。 这说明了什么? 族人们几乎都是文盲,不代表没有生活经验。首领一家开始研究耕作的器具,不正是说明了,去可以垦荒之地才是有前途的。 现实也倒逼族人们有移民的想法,罗斯堡的地界的确太拥挤了。如果不想住到山丘上原理海滩,那就只好移民咯。 凉风吹干了尼雅的眼泪,她有些伤感丈夫又去远行了。固然身为首领的丈夫带着精壮之士的远航断没有危险,她年纪大了,脑子里充满了担心。 如今唯一能让她欣慰的,莫过于儿子还在身边。如今,身边又多了两个女孩。 人群逐渐散去,留里克也回到了自己的家。 突然少了一个爱喝酒的壮汉,尼雅照例把晚餐准备好,心里却是有些空落落的。 “妈妈,你在担心什么吗?”留里克注意到了母亲的异样。 “不,没什么。”尼雅麻木的脸挤出一些笑容。她下意识的抚摸一番儿子的小脑袋,嘱咐:“快吃吧。吃完了早点休息。” “可是,我的露米娅还没有回来。” “她?她今年表现不错,也许大祭司还要继续教授她一些功课。” 留里克不得不佩服自己女仆长的果断,甚至他还觉得瘆得慌。 当自己戳死祭品的鹿时,留里克一度非常的紧张。然而,留里克今天目睹到的,是露米娅以非常淡定的姿态,割断了羊的脖子,并在绵羊还在微微颤动的弥留之际,割开了羊腹。如此熟练,就好似一介真正的屠夫。 祭祀之时,留里克和奥托都是单膝跪在海滩祭台边的,所有发生的事留里克完全知晓。 留里克啃食一些肉食,而这陶碗里的肉,就是煮熟的中午作为祭品的那只绵羊。还别说,撒上了海盐的清煮羊肉,它有膻味,此膻味配上海盐,那就是单纯的咸鲜了。 此时,露米娅突然回来了。 她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继续披着自己的麻布罩袍,嗅着食物的香气,下意识的凑近留里克的位置。她整理一下袍子,盘腿坐下后,再把罩头摘下,露出她干净的小脸,还有脑后的发辫。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维利亚又把你留到很晚,叫你一些复杂的祈祷词。” 露米娅笑了笑:“她表扬了我,说我真的很像大祭司了。” “就是你杀死这只羊吗?”说着,留里克还刻意指着碗里的肉。 露米娅一下子笑出了声:“对。” “你真是果断,就好像你……本来就是行家。” 留里克的言辞是有些谨慎的,不料露米娅更加自豪:“这很正常。我是养鹿人,我本就亲自处死过鹿。甚至还有土拨鼠、兔子之类的。” “这……”场面有些尴尬,留里克又是心头一惊,他从没想到露米娅还是一介“屠夫”。 留里克勉强问道:“露米娅,你处决第一只动物的时候,大概是几岁,用的是什么工具?” “大概就是六岁吧,是一只兔子。我用了一把石刀,很多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唉,我现在好饿,可以赏赐我一些东西吗?masta?”露米娅的言语变得温柔,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痛苦。 露米娅并不恨罗斯人这一群体,她狠的是奥托这个人。而她最喜欢的,则是奥托的儿子留里克。 这里固然非常的矛盾,却又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她甚至希望羊的肝脏血管表现出凶兆,如果奥托的船队倾覆,接下来自然是留里克迅速承接大位。而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地位又要提高了。 仅有十一岁的露米娅,她的心里已经萌生了进军更高权力地位的想法,但她和死去的波娜完全不同的是,她实在知道自己当前拥有的,都是来自留里克的赏赐。 她尤为相信那份誓言的绝对性——如果对留里克不忠,奥丁自会降下极寒作为报复。 留里克察觉到了露米娅也有残忍的一面,而尼雅,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露米娅有着危险性。她有些不希望露米娅在和留里克挤在一张木床,再说了,卑微的仆人岂有资格享受这种高待遇呢? 既然儿子不提,尼雅也不好多说。不过她现在着实找到了理由。 “留里克。”尼雅说道。 “妈妈?” “你父亲去东方了,今晚你陪我睡。” “这……”留里克眼神瞥向露米娅一眼,又急忙回应:“好吧,妈妈。” 恰是留里克的下意识举动,闹的尼雅更为警惕。自从露米娅一进门,这女孩之前的谦恭和怯懦荡然无存,而是非常随心所欲的凑近她的主人,丝毫不存在仆人的姿态。 这里的不自然尼雅不慎了解,其实原因也非常简单。 露米娅永远忘不掉,雪夜下自家的废墟,罗斯首领奥托那狰狞的脸,已经此人用麻绳捆绑自己的手脚之暴力。如果奥托不在,只有一位非常关心自己的主人留里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尼雅继续说:“在你父亲回来前,你每个夜晚都和我睡,明白吗?” “哦,好吧。” “这就对了。”尼雅欣慰的露出微笑。 接着,她又问道:“留里克,你想好做些什么了吗?你的父亲可是希望你有些新的动作,你也许诺了。” “是啊。” “到底是什么?!” 留里克的脸庞平静下来,他看了看安静坐着吃肉的卡洛塔和艾尔拉。 他尤为顶住卡洛塔的双眼:“卡洛塔,我想你永远不会忘记部族毁灭的仇恨。” 本是心情平静的女孩,她白皙的脸突然狰狞起来,她呲着嘴还露出了崩裂乳牙的缺口。她恨得小雅切齿,小手也攥紧了那两根木棍(卡洛塔在学习使用筷子夹肉片)。 “我必须报仇!以牙还牙!” 她确实在说以牙还牙,留里克觉得话从她这位豁牙子小孩嘴里说出来,真就是现实意义的要“以牙还牙”。 “那好。”留里克敲了敲桌子,说:“我想好了,你们奥斯塔拉部族的小孩,主要都是小女孩吧!我要你把她们组织起来,我要像训练男孩那样,训练她们。” “啊?!留里克?!”卡洛塔大吃一惊。“你难道要训练我的人打仗?她们都是女人啊!” “为什么怀疑呢?难道女人就不能成为战士了?” “这……如果你不嫌弃我们是女人。” “怎么会呢?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样,我早晚都要训练我们部族的女孩们,我相信只有优秀的女人,才能生育优秀的男人。你们奥斯塔拉人接受我们罗斯人的帮助,自然要听从我的指挥。” 维京世界的女战士传说有很多,虽说大家不希望女人进入战阵,由于甄选英灵的女武神就是女性,大家也喜闻乐见战场上的女战士的传说。 留里克倒是不希望自己部族未来的年轻女人真的成为结阵的女战士们,她们至少要接受一定的军事训练。此训练更多是培养她们的服从性,以及整体的纪律性。 留里克继续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女人担任副手。卡洛塔我觉得你可以。” “我?” “对!我还会组织我的女仆们,她们大抵和你是同岁。最后你有可能统领一百五十名女孩。关于我在后山做的那些事你是知道的,女孩们也必须完成那样的训练。你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我父亲面前的时候,你们奥斯塔拉人哪怕就剩下一群小孩了,也会被我们罗斯人赞誉。” 事到如今,奥斯塔拉人唯一不能再失去的,就是自己的光荣。 卡洛塔满口答应,因为这会带来新光荣。 留里克呢?他就是要给一群女孩军训,还必须接受武器训练,留里克觉得,也许有朝一日自己会用上女人们的力量。以使得再也不能通过罗斯部族男丁之多寡,来平叛部族的战斗力。 危急时刻,女人们必须变成某种可靠的战斗力,以扞卫罗斯人的荣耀与尊严, 第239章 瓦尔基里军团就这么诞生了 罗斯人的索贡船队奔向了东方,根据以往的经验,留里克觉得父亲这次运行,理论上最早也是十月初归来。 再悲观一些估计,船队也要是十月中旬返航了。 总之他们绝不可能在十月底才返航,其原因非常的单纯。即每年的十一月初,波罗的海的波的尼亚湾和芬兰湾,都会开始结冰,最后冰层可以厚达五十厘米,成为可以稳定奔走的从场所,却也是航行的恶梦。 更有甚者,十月中旬部分海域就结冰了。 船队出发后不久,一场秋雨袭击了罗斯堡。 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秋雨必然给了奥托的船队一定影响。 罗斯人丝毫不畏惧这秋雨,他们在寒冷中划着桨,以至于带雨水稍停,划桨手就能看清彼此身上冒出的热气,尤其是戴帽子着,摘下绒帽,那脑袋就像是快要烧开的一壶水。 气温骤降,留里克站在自己的门口,都能感受了冷风逼人。 这才一场秋雨,接下来的情况只能更糟。 秋雨持续了整整五天,留里克也不知道父亲统帅的船队是否一切正常,是否有人罹患疾病。毕竟他们是海上勇士,一旦离开了母港,生存还是毁灭就全凭自己本事了。 对于航海的巨大风险,罗斯人早已有着心里准备。 事到如今,倘若船队遭遇大风雪、冰雹、巨浪之类的灾害,闹得大部分船员葬身大海,甚至奥托本人也被海波吞没,族人只能认命。 相比于曾经的时代,如今的罗斯人的抗风险能力更强了。 因为,部族再也不需要通过比武竞技的方式,去争夺大首领的位置。 时代变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必要。 难道一介凡人,他即便是强有力,敢于和“奥丁之子”争夺权势? 何况,这位承蒙大神恩惠的人,他的确是圣子降临。 如今依旧是相当多的族人在接受留里克的恩惠,尤其是部族里的一票男孩们。 毕竟部族的本体也才四千人,其中的超过一百五十名七岁到九岁左右的男孩,都成了留里克的伙计们,那些更小的男孩,孩子的父母也巴不得幼子立刻成为留里克的兄弟。 人呐总是非常现实的,孩子的父母都明白了,但凡是比留里克年龄小的部族男孩,只要听命于留里克,都能得到食物的赏赐。 瞧瞧孩子们吃的都是什么?每一天都是麦饼和肉的组合,食物之丰盛令大人都垂涎! 大部分人都是乐见于自己的小儿子们能有吃饱饭的机会,顺便也是削减自己家庭的开支,可谓一举两得的好事。 只有少部分有见地的族人意识到,留里克的手段比他老首领的父亲还要高明太多。 事到如今,即便是阴雨天气,美餐照样的提供的。 甚至于,那些被忽视的、甚至是可有可无的部族女孩,也被留里克组织起来。 时间已经是九月底了,那些来自梅拉伦的孤女、奥斯塔拉的难民女孩,每天都在得到留里克的恩惠。即便有些难民已经被族人收留,难民的女孩依旧被赐予食物。 留里克的确是仁慈的圣人,而这份圣贤,就是建立在留里克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捞到的巨额财富上。 孩子们的伙食费,每天都要消耗掉留里克二十枚银币,目前他完全能支持这比开销。所谓“大钱箱”就是干这件事的!留里克觉得自己是在用“部族财政”的钱给部族的小孩提供营养餐,族人们并不能理解,他们所能认知的,就是留里克真是个圣人。 经过近四个星期的修养,那些乞讨的、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女孩们,她们骨瘦如柴的身形变化很大。 她们每天都吃着远超其他部族同龄人的伙食,尤其是碳水和油脂的摄入,已经和刚刚抵达罗斯堡时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她们的小脸重新恢复饱满与红润,不少人还出现了婴儿肥,金色的头发被精心的清洗与捆扎,成为统一且精致的发辫。 她们穿着为其量身打造的麻布衣物,即和留里克最初的那十名女仆着装款式完全相同。 留里克的来自梅拉伦部族的新女仆们。都佩戴了一枚银牌项链,其上刻着留里克恩赐的名字背后自然清一色的刻印“忠诚于留里克”。 就是为了这取名,留里克可是绞尽脑汁。字母a开头的二十个,b开头的二十个,c开头的又是二十个,直到给手头的仆人取上名字。 至于名字所蕴含的意义,他已经没工夫管了,终究这名字就是一个自己好辨认的代号。 而那些奥斯塔拉部族的难民女孩,她们的身份是自由的,自然不需要铭牌之类的物件。 但她们得到庇佑,就必须履行保卫罗斯部族的责任义务。 不错,这就是留里克要求卡洛塔,这位奥斯塔拉女首领必须履行的义务。 所以一切的作为,一瞬间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赐予骨瘦如柴的小孩以食物,就是某种意义的“养羊”。现在,羊群将被组织起来,以期通过训练,成为某种特别的作战力量。 留里克,当秋雨结束后大地变得比较坚硬之时,那藏在内心深处,训练一支女兵队伍的计划,如今终于到了可以落实的时候。 九月二十五日,秋分日。 这一天的天空依旧是阴霾的,已经成为祭祀活动关键祭司的露米娅,她昨夜就留宿祭司长屋,现在她在头顶鹿角盔、手持两根木棍支撑身体的大祭司维利亚的热忱嘱咐下,进行秋分大祭祀的工作。 而留里克,就是这天早晨,大量的女孩接受了召集的命令,聚拢到首领家的门口。 一大群吃过早饭的女孩,她们聚集起来好似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她们应该都到了。卡洛塔,你是她们的首领。”饭桌上的留里克略带戏谑的调侃。 卡洛塔使劲咽下唾沫:“留里克,我……有点紧张。” “嗯?你是要选择报仇的,奥斯塔拉人也必须有一支队伍。” “难道,女人也可以?!” 卡洛塔想要使劲说服自己,所谓战场之上女战士依旧是强有力的角色,但是,她见到罗斯部族里的一票膀大腰圆一脸胡茬的壮汉,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也担忧留里克的决意是否合理。 女战士?到底能有多么强力? 这时,尼雅突然伸出有右手,盖在卡洛塔的头顶:“我的孩子,听留里克的话,你能行。” 女孩的心安稳了些,她知道的,罗斯人和奥斯塔拉人有着共同的仇敌,也唯有罗斯人会真的帮助奥斯塔拉人。 她站起身,在留里克引领下站到了门口,只见身边站着的,仅是些穿着统一、发型也完全统一的女孩们。 这其中,那十名最早被赐名的女仆奉命站在最前排,她们享受了最高规格的恩宠,见到自己的主人,也都投以亲切的目光。 突然间,留里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一阵金属的嗡嗡声,瞬间终止了孩子们的聒噪。 “女孩们!”他以童稚的声音大吼:“从今天开始,我将训练你们!你们将不再是柔弱的女子。我!留里克!我将把你们训练成可以战斗的女战士,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我是奥丁祝福之人,也是被托尔、被弗雷祝福之人,而你们,就是我的瓦尔基里。 现在,我赐名,你们就是我的瓦尔基里军团。” 罗斯人,他们是不懂得“亚马逊女战士”的传说,但是他们人人都懂瓦尔基里,即便是这群一度落难的小孩,也知道这些传说。 北方的传说中,细节部分固然是五花八门的,但核心的部分大同小异。 瓦尔基里不是一名女武神,而是女神的群体,那是由一群女战士构成的群体,是大神的女仆。 留里克想要把部族女孩尽量组织起来,组成一支女兵队伍,以求危机之时扞卫部族。但是碍于族人们对女人固有的偏见,自己自然要给由她们组成的部队,取一个霸气的名字。 瓦尔基里军团,现在乃至未来,皆由罗斯的女人构成。也许它名字还有点中二,部族的男人们绝对吃这一套。 一些女孩们意识到了这名号之响亮,也有不少人,她们注定是被时代洪流裹挟前进的沙石,她们只想遵从于自己的主人。 总之,赐予每天粮食的圣人发号施令了,他是那样漂亮、英武、仁慈的男孩! 女孩们自发的嗷嗷呼唤,抒发自己的支持认同。 她们欢呼的样子,尽被一旁观摩的芬人耶夫洛注意到。 “留里克,你的号召力是天生的吗?我真是跟对了人。”耶夫洛心里暗爽,他依靠着一棵枯树,双臂抱拢,注意着接下来人群的变化。 耶夫洛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即教给那些可以走着异常整齐步伐的男孩们,非常实用且强力的单打独斗的技巧,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砍十个而自己毫发无损”的北欧武术。 耶夫洛更是知晓,很快,自己也必须将自己的战斗技巧,全盘告知且教会留里克。罗斯人未来首领必须以身作则,成为一名强有力的战士,他深知自己身为“老师”的职责。 哪怕是为了那笔银子,和每天好吃好喝的待遇,也必须遵守自己的职业操守。 教官耶夫洛看到的是女孩们的一呼百应,他并不觉得把一群小女孩训练成可以持盾砍杀的狂战士是什么好事。如果硬是要参与作战,女战士为什么不操纵些别的武器呢? 比如说投掷短矛,持弓放矢。 耶夫洛依稀记得自己在故乡的时候,部落的女人们也要拿起木棍、石头,和敌对的部落作战,乃至和偷袭的各路瓦良格人作战。 其实他并不觉得各路瓦良格人是邪恶的,具体而言,自己部落以外的人都是不确定的。 自己被俘为奴,瓦良格人的确有罪,但是自己的部落也会主动袭击别人,掳掠人口为奴。生活就是这样子充满了危机,而作为了被古尔德豢养的佣兵队长,耶夫洛愈发的懂得了一种商人的思维。 所谓没有明确的好与坏,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所以现在的耶夫洛实在知道,留里克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罗斯人的利益。如果这孩子治下的罗斯部族不够强大,就有强敌找上门来。甚至哪怕罗斯人本就很强大,强敌也要找上门来。 留里克觉得气氛渲染的已经非常不错,他突然把剑交到卡洛塔的手里。 “女孩们!她是卡洛塔!奥斯塔拉部族的女首领!现在我宣布,她就是瓦尔基里军团的指挥官!” 这里,留里克给卡洛塔安排了一个“康茂德”的名号,此名来自拉丁语,本意就是军队的指挥官。 至于罗斯人固有的“战争酋长”这一称谓,让它称谓历史吧。甚至大首领“fohera”这个词,也成为历史吧。 卡洛塔面对鸦雀无声的众人有些发憷,她再看看手头的钢剑,觉得自己手持的明显是一圣物。 她非常僵硬的举起右手恢复钢剑,表情也颇为凝重。 “姐妹们,我就是你们……你们的指挥官。奥斯塔拉的女儿们,还有梅拉伦的孩子们,是奥丁之子留里克赏赐我这份……这份权力。现在,请跟随我。” 她的话说完了,但场面依旧是安静的。因为大家实在不知道该欢呼些什么。 待在卡洛塔身边的留里克,他注意到一票的孩子的眼神瞄着自己,此刻更有不少围观的大人,也向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们,都在等在自己真正主人的进一步命令。 钢剑依旧攥在卡洛塔手里,现在的境况闹的女孩时分尴尬。 留里克猛人站在她的伸手,攥住她持剑的右手,将之高高举起。 “瓦尔基里!卡洛塔!乌拉!” “卡洛塔!乌拉!” …… 留里克连吼三遍,紧接着,一票女孩们高呼起卡洛塔的名字,只可惜她们并不懂“乌拉”的意思,索性根本不喊。 仅是如此,卡洛塔已经陷入精神恍惚,她一个控制不足,鼻子酸楚的同时,眼角也饱含热泪。 她感觉自己毁灭了的奥斯塔拉部族复活了!她们虽是女孩,都在欢呼自己的名字呢! 恍惚中,她突然想起来商人古尔德的话——哪怕奥斯塔拉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也能复兴整个部族,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瓦尔基里军团”,是否就是复兴的力量? 就这样,罗斯部族的一支纯粹女人构成的军事力量,现在就算是成立了。 它看起来仍是极度荒唐的,当前也没有谁把一群七八岁的小女孩当回事,而且真正觉得她们都是潜力股的智者也是只手可数。 队伍是成立了,接下来便是训练。 成立这一“女性组织”一时间闹的部族沸沸扬扬,大家巴不得有些有趣的谈资,这不,谈资来了。 留里克和卡洛塔引领着一百四十多名女孩,在族人围观和品头论足下,奔向传统的西边山丘的训练场。在那里,男孩们已经完成了集结,并开始了日常的械斗。 男孩们排成人墙,木盾也犬牙交错,之后大家喊着口号,整齐划一的和另一支队伍,非常暴力的撞在一起。 训练俨然成了一种危险的游戏,偏偏好勇斗狠的男孩们喜欢这种游戏。 因为在战场上,整齐划一的队列冲击,留里克相信倘若只是步兵战争,这世间没有多少敌人能扛下这样的攻势。这里面的要领实则只有两条,纪律和力量。 固然古代战争是一力降十技的,但纪律永远是打胜仗的关键。 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就是装备着神仙武器,也是一群乌合之众。任何时代这一原则都受用。 男孩们接受的结阵训练、人墙冲撞的训练又持续了整个温暖季节,他们虽然只是孩子,懂行的老家伙都知道,这群小男孩只要再给他们十年时间,必是罗斯人极端强大的力量!这一点,老家伙们在喜闻乐见的聊天中已经达成共识。 何况,这群男孩还都学会了不少擒拿技术,结果闹的罗斯人的摔跤游戏的格局都变了!变得不再那么依靠纯粹的蛮力,大家都开始琢磨手脚的技法,乃至深入研究躺地锁喉之类的招数。因为,这些招数特殊场合,就是徒手杀敌的可怕技艺。 男孩们也不是一瞬间变得可以听得号令整齐划一的行动。 一切都是从队列训练开始。 新来的女孩们自然也毫无意外。 留里克来了,但今天的训练有所不同。 男孩们在入冬前都不用再进行队列冲撞的训练,而是在耶夫洛的指导下,学习最高明的单打独头的技巧,所谓倘若阵型乱到不能恢复,所有人化整为零,都能成为混在敌人堆里的狂战士。他们必须从耶夫洛手里学到“我能打十个”的本事。 而留里克,他早就训练的最初的那十个女仆如何排队,而今就由她们兼领一个个队长,卡洛塔担任军团的指挥官。至于她的妹妹艾尔拉,这个明显柔弱不少的女孩,她就暂且做一介“小兵”吧。 留里克开始行动了,现在自己明显就是在给一群小学生军训。 就像去年自己给部族男孩训练队列那样,一开始固然是非常困难的,其实需要一周的高强度训练,这群女孩们必然可以动作整齐划一。倘若那时候手持诸如木棍这样的武器,也必是让部族的男人们震惊吧。 留里克目前最迫切的,就是把这群女孩训练得可以排好整齐的队列,她这整齐的步伐,并在海滩上结阵以迎接凯旋的船队。这儿就是他给父亲奥托整出的“新花样”。 至于最终的目的,那就是控制,将部族的女孩们也控制起来,让部族的男人们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们永远都不是累赘,而是被未来首领珍重的宝贝。 终究男孩女孩会长大,他们的父母也老掉,罗斯部族将能够在未来二十年里完成一次非常强烈的新陈代谢。 部族不需要现在的老家伙们,留里克知道自己控制的这群喊着相同口号、踏着整齐步伐的男孩女孩,就是部族的未来。 第240章 耶夫洛的瓦普吉斯剑技 古尔德的佣兵队长耶夫洛,而今他并没有真正意义的成为留里克的佣兵队长,却成为一群男孩的教官。 一开始,男孩们对这个高大但并不是那么强壮的男人有着强烈的怀疑。 他们自然而然将此人与自己强壮的父亲做比较,几乎所有人都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强力。 要在一群小孩中立下威信,那就让自己先成为靶子,被这群崽子群殴一番。 可是群殴?那怎么可能? 耶夫洛手持木棍,以此当做剑,另一手拎着木盾。他俨然剑盾手的姿态,奋力疾呼:“来啊!你们谁是勇敢的男人?来攻击我,打败我!” 好勇斗狠的男孩们就好似一团柴,只需一个火星子便是冲天大火。 长久的军事训练练就了他们的勇气,介于当前就是单人挑战,是部族最常见的比武形式,便有男孩鼓起勇气,在伙计们的起哄下,举着木盾,冷静的冲了过去。 一个男孩竭力狂奔,妄图用自己的蛮力撞翻耶夫洛的下盘。 然而,角力仅有一个回合。 耶夫洛一个高抬腿,连同那孩子的盾牌一起,将其揣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你?像是一头公羊,可惜撞不倒我。” 趴在地上的孩子呲着牙,表情不甘。 其余的孩子们亦是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实在想不到,留里克老大怎就拉过来这么一个大魔王。 “让我来吧!”卡努夫自告奋勇,那些孩子们也高呼起他的名字。 又是一个小男孩,也许比刚刚的强力一点。不过耶夫洛已经估计到,这群孩子接受留里克的单一训练时间太长,他们没有一人懂得如何单打独斗砍杀敌人。 “小子,你很强吗?来!”耶夫洛故意将整个胸膛面对卡努夫,“你能触碰我的皮甲,我就算你赢。” 这难道不是挑衅吗? “我会教训你!”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卡努夫,他想不到任何的作战技巧,如同蛮牛一般冲撞而来。 倘若卡努夫已是壮汉,他的冲击自然势大力沉。 而今,这孩子仍旧是一介孩童罢了。 他的冲击仍是没有章法的,耶夫洛倒是有意和他玩玩。 一记训诫的转身,耶夫洛就躲过了孩子的冲撞,接着,他对着卡努夫的后背就踢了一脚。 木剑摔掉了,木盾也摔掉了。脸上满是泥土的卡努夫爬起来,他觉得此情此景那么的熟悉。 他仍旧不气馁的反扑,而这一次,他就是要徒手攻击耶夫洛的下盘,以证明自己从留里克那里学到的擒拿术的作用。 耶夫洛有些吃惊,这孩子赤手空拳就冲过来了? “真是一个莽夫,你这种人会死在第一场战斗。”耶夫洛就是欺负小孩了,而这份毒打,是对这群未来罗斯人勇士的关爱。因为现在的他们,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战斗。 如果他们都是这么鲁莽,耶夫洛估计到,自己的小主人留里克对战斗也必然充满了天真。这份致命的天真必须剔除掉,否则罗斯人也会毁灭。 盾牌有些用力的扇到卡努夫的脸,当这孩子再爬起来时,他的左脸已经红扑扑。他捂着脸坐在地上,疼痛委屈于一身,他哭丧着脸向自己的朋友哀嚎:“菲斯克!给我报仇!” 此刻的菲斯克,俨然成了全村儿的希望。 啊,罗斯部族确实算是一种形式的大村儿。 敌人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 谨慎的菲斯克也不想落得一个嘴啃泥的下场,他学着记忆里自己父亲练习作战的模样,木盾抵在胸前,持木剑的右手,剑尖指向敌人,做出预备突刺的动作。他还扎着马步,慢慢的向前移动。 耶夫洛眼前一亮,不由得谨慎起来,他看得出这孩子比其他人更高大些,显然年龄也更大。 这孩子最特别的,就在于光秃秃的脑袋,并非孩子脑袋无毛儿,只是因为此子就是喜欢这样的发型? 两人谨慎的接近,盾牌的间距继续只有一厘米。 耶夫洛以俯视着自己勇敢的“敌人”,故意挑衅说:“小子,你的下身肯定就如你的脑袋一样没有毛发,你太小了,还是放弃吧。我怕会把你打哭,就像你的同伴。” 菲斯克顿时心里一团火,这份愤怒却被平静的有着不少雀斑的脸庞掩盖。 他猛地一扫腿,这踢击不偏不倚中了耶夫洛的腿关节。 耶夫洛可算感觉到了疼痛,但整个下盘依旧稳定。 “你有点像是个战士了。所以,去死吧!”耶夫洛爆喝一声,盾牌迅猛一推,而菲斯克竭力阻挡。 此时此刻,留里克在费劲巴拉训练那群小女孩什么是左、什么是右的时候,也为盾牌的撞击声惊扰。 留里克乐见于耶夫洛教育那些孩子,就是过程有点出人意料。他想不到耶夫洛特殊的强力,亦是没想到菲斯克在除却蛮力外,真有些别的的本事。 索性留里克暂停了训练,让一票女孩在卡洛塔的引领下原地休息。 他麻溜的窜到男孩们的训练处看一出好戏。 菲斯克又进攻了!孩子们为之鼓噪呐喊。 但这一次,菲斯克又被耶夫洛的盾牌侧面撞开,接着,木剑的剑尖紧贴菲斯克躯干。 “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死了三次。认输吗?” 菲斯克依旧呲着牙,他没有哭泣的意思,哪怕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伤口,一只耳朵也红的厉害。 菲斯克捡起木剑,踉踉跄跄的继续进攻,第四次攻势仍旧被轻易化解。 当前发生的一切留里克都看在眼里。 可以说菲斯克的失败是注定的,一个十岁的小孩和一名二十五岁的职业佣兵战斗,这不是找虐吗? 虽是如此,留里克看到了耶夫洛攻击的奇妙之处。 果不其然,这耶夫洛的确是一位可敬的对手,他毫无玩乐的意图,所发起的攻势与反击,个个都是杀招。 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战斗就是这样,双反军士接触的一瞬间,往往就产生巨大伤亡。 战场没有你来我往过招的机会,大家都是职业军人,干的就是一招杀敌的活计。 哪怕是千年后,当双方的线列阵互开两三轮枪后,既然双方都不撤退,那就只能进行残酷的刺刀战。而刺刀相接的一瞬间,巨大的伤亡就发生了。 耶夫洛使用的招数极为干脆,多是盾牌格挡,然后灵巧的右手操持木剑,变着花的戳刺。很显然,就是木剑也能戳得人内出血,耶夫洛不想真的给予敌手严重伤害,不过虽是点到为止,菲斯克仍被夯过来的木剑揍得流鼻血。倘若这是真的钢剑,菲斯克的脑袋早就飞到空中了。 男孩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爬起来的菲斯克捡起木剑,一言不发继续战斗。 而此时,耶夫洛越来越觉得有趣。 他觉得这孩子竟与曾经的自己有些相似,一个百折不挠的拼命抗争的男孩。 男孩在晃晃悠悠中发动第五次进攻,围观的孩子们揪心的看着,嘴上仍旧高呼着“乌拉菲斯克”的口号。因为留里克告诉自己的伙计们,所谓“乌拉”,就有“我们必胜”的意思在里面。 菲斯克明显收到了精神鼓舞。 一把木剑突刺而去,耶夫洛又是以盾牌奋力一推。木剑飞了,接下来,是耶夫洛的木剑猛人抵着菲斯克的脖子,依托蛮力,愣是将他压在地上。 耶夫洛的右腿压住菲斯克的左臂,左手按住菲斯克的右臂。他手里的木剑狠狠抵住满脸是血的男孩脖子,这一刻再也没有挑衅的言语,“孩子,如果我手持的是铁剑,你已经死了五次。你很勇敢,也许也非常懂得人墙战斗,但是,你们所有人都不了解真正的战斗。” “唔……”菲斯克依旧不服软,他攥紧的拳头直冒青筋,反抗的意识从未中断。 “仍旧想要胜利吗?那好,我可以教你。” 看了半天戏的留里克出现了。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拍这手而来,故意带着训斥的口气说道:“耶夫洛,也许你不该这么过分。” 耶夫洛站起身,失去束缚的菲斯克,擦一把鼻子上的血水,也麻利的站起来,虽然整个人还在晃悠。 耶夫洛有自己的想法,他恭敬的说:“主人,这些孩子必须懂得什么叫做疼痛,这样,以后在战场上就感觉不到痛苦。” “要大人先学挨打吗?也许你是对的。但是,你的手段太狠了。”留里克试图以这样的话安抚菲斯克。 菲斯克捂着脸,勉强嘟囔起来:“没什么。我……我还能战斗。” “够了!菲斯克,现在认输没什么。如果你赢了,我就只好物色更好的勇士训练你们。” 留里克言外之意可谓菲斯克必输无疑,所有人都是必输无疑。他再抬头看向耶夫洛:“你使用的招数到底是什么?你的动作非常流畅,只用一击就化解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这是我被古尔德器重的关键,也是那个人请来高手训练我,我学到了很多实用的作战技巧,就是没有明确的名字。如你所见,曾经的我就像这个男孩被揍得满脸是血,十多年后,我已经这般强力。” 可以说耶夫洛的这番话才最是被揍的菲斯克受用的,因为,菲斯克就是想成为强者。 “是特殊的战斗技术吗?”留里克刻意问。 “大概是的。我敢说,对付大部分的敌人,我能很轻松的要了那人的生命。即便我的敌人可以是比我强壮多倍的壮汉。” 留里克点点头,“你的确不是自我夸奖。那就继续训练他们。” 可以说,耶夫洛的初次登场拉满了孩子们的仇恨。他用手里的木剑否定了孩子们一年的训练结果,在种种挫伤这群自命不凡小男孩的锐气后,也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人墙冲撞属于集体作战的艺术,很多时候,士兵都要单兵作战。盲目的乱无章法的作战,自身浑身都是破绽,被敌人一击杀死也是正常。 接下来的时间,耶夫洛教育男孩们的,基本可以归纳成五种战斗动作手法。 归根到底,留里克看明白了,在打斗艺术方面,西方和东方是大同小异的。 人没有可怕獠牙,肌肉力量也不高,但人有脑子。哪怕手里只有一根木棍,也知道如何躲避敌人、野兽的攻击,还有保护住自身的要害,攻击敌人的要害。 进一步精简的描述耶夫洛所教授的,就是如何躲闪,和如何攻击敌人死穴这两招了。 罗斯人手里的木盾并不比盟友部族的更坚硬,面对敌人势大力沉的战斧攻击,木盾的格挡也是一种作死。 那就不要再硬碰硬的作战了,战斗需要灵活性,蛮力当然是需要的,完全依靠它是死路一条。 被古尔德买走的耶夫洛,不得不学习和精进自己的“砍人”技艺,此乃他赖以为生的技艺! 所以这个时代,北欧的各个部族本质上的不存在脱产的纯粹职业军人,最接近这一存在的,莫过于各首领、富商的用金钱豢养的私人卫队。 理论上,部族的所有能拿得起剑的男人都是战士,哪怕是十岁男孩也是战士。 比如被胖揍的菲斯克,他已经是部族战士的一个底线了。 这种被紧急武装起来的部落民,他们的体魄固然不错,也懂得一定的战术,但面对真正的练家子,还是被暴打的份儿。 给部族所有的男子进行打斗训练?太荒谬了。甚至大部分部族首领就没想到这一点。 因为大部分部族的首领,对教育的关注度基本为零。没有哪位首领想到过需要集合部族的孩子们,聘用某个“战狂”做教练,交给所有孩子如何作战。 最后孩子们长大,大部分都学到了一点野路子的作战技巧。只是缺乏系统性的训练,他们就是集结数百人,仍是会被首领的佣兵卫队看瓜切菜般暴打。 长达五天的时间,罗斯部族的一百多名小男孩,每一天的上午都在学习持剑、持盾的手法。 留里克也看明白了,耶夫洛所谓的杀招,基本就是瞄准敌人的脖子和心脏位。至于攻击别的位置,比如攻击敌人的脚令其跌倒,攻击其头盔令其眩晕。耶夫洛觉得这些手段意义不大,他也是附属自己当年神秘老师的说辞,所谓“不能一击杀敌的动作最好别用,因为敌人只想第一时间砍了你的脑袋”。 不教花里胡哨的花拳绣腿?就教面对敌人蓄势的各种动作,调整自己的应对方式,选择最佳出手方式,完成一击必杀。 留里克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这个耶夫洛,必是从某个大师那里学过正儿八经的武术。 儒略历已经到了十月份,罗斯堡这地界的气温持续走低。 所有的男孩们已经换上了自家的皮衣,在变得肃杀的林子里,开始了一对一的训练。固然他们之前的几个月时间也经常做一对一训练,那些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野路子,与其说训练,形容为特殊的嬉闹也比较合适。 他们的打斗变得有章法,结果是什么?训练已经几天了,几乎所有男孩身上都有大大小小伤口,以及糟糕的淤青。留里克对此不得不感慨一个,幸亏他们是用木剑打斗,这要换做真的钢剑,可不是全体阵亡了! 为何?这群崽子们可真的是好学生。瞧瞧他们身上的淤青都在哪里?主要在胸口处、肩膀处,简而言之,这群男孩完全在贯彻落实耶夫洛教给的理念——躲避、格挡敌人的攻击,瞄准敌人要害发动致命一击。 后来,留里克完全明白了耶夫洛的武术到底叫什么。 有一个名叫瓦普吉斯的老家伙,或许现在已经作古。此人被古尔德请去,以求此人交给他的佣兵队伍最好的杀敌技巧。年轻的佣兵成了老人,自然而然被古尔德淘汰掉。 而年幼的耶夫洛成长为大人,十多年的时光大部分用于训练实用性的战斗,自然而然学会了那个瓦普吉斯的毕生技艺。 耶夫洛的作战武术到底叫做什么名字? 它毕竟不是耶夫洛总结出的一系列砍人技巧,既然耶夫洛口口声声指出自己的老师叫做瓦普吉斯。 索性留里克为之定下了“瓦普吉斯剑技”的名,而该剑技,实在是强调盾与剑的协调配合,恰是非常适合罗斯人的战术战法。这样,自己的伙计们接受的训练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名字,再不是什么说不上名的野路子。 看得他们训练得热火朝天,留里克何尝不是心里痒痒? 最终在十月四日,留里克在勒令卡洛塔继续训练女孩们排队走队列外。他叫来随时指导男孩们打斗的耶夫洛,将其叫到一棵倾倒的巨大枯树干旁,说出自己的要求:“耶夫洛,现在你必须训练我。我必须成为强有力的战士!你要把掌握的瓦普吉斯剑技全盘教给我。” 对此耶夫洛满口答应,趁着这个机会,他也畅谈起自己的心里话,以及对现状的一些见解…… 第241章 要有弓 留里克沉稳地坐在倒塌的树干上,耶夫洛亦是如此。 看起来这就像是兄长给小老弟讲授一番道理,情况当然不至于如此,不过留里克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个弟弟。 “留里克,你让我训练你?我当然可以。不过,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就留什么情面。希望……”耶夫洛停顿了一下,他实则有些吃惊于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希望你不要有什么误解。” “我懂。我全都明白!现在受点伤,只是为了以后不流血。” 留里克微微勾着头,思索着自己的将来。在他的内心里,也有成为一名武士的希望。 会变得很酷吗? 但绝对会令族人们进一步信服。 耶夫洛诚恳的说:“既然你认同了,你决定何时接受训练?” “今天已经结束了,明天上午开始吧。你已经教训了我的人,明日,我要和他们一起,接受你的训练。” 听得,耶夫洛麻溜的从树干上跳下,半跪在留里克面前,“我会毫不留情,这是你希望的。” “对!如果我不能忍受住训练,就不能成为真正的首领。你起来吧,你我不要过于拘礼。” 耶夫洛奉命再坐到留里克身边悉听尊便。 “耶夫洛,你到底觉得我的人怎么样?”留里克指着不远处继续扭打的男孩们。 “他们很勇敢,就是仍缺乏训练。” “依旧是单打独斗的训练?” “是。”耶夫洛诚恳的说:“你发明的战术也许是有效,如果他们都能变成单独作战的高手,你的人将更为强力。” 留里克点点头,耶夫洛的话说得有道理,也符合自己的心意。 因为留里克所了解的发生在今年的作战,罗斯军队的阵线撞翻了敌人的阵线,接下来几乎成为各个罗斯战士个人的战斗。结阵的确有战术效果,但战场的变化总是突然。一名战士,技多不压身呐。 留里克心情不错,继续指着另一边,正被训练着走队列的女孩们。 “你觉得,我训练这群女孩如何?” “她们?”耶夫洛瞬间皱起眉头:“难道你打算让她们上战场?” “那样不好吗?我并不会因为她们是女人,就轻视她们。”留里克自豪的说道。 可是,他的意愿遭遇到耶夫洛的强烈质疑。 “还是放弃吧,女人最好不要上战场。哪怕你成立了瓦尔基里军团,她们是凡人,并不是真正的女武神,她们不过是一群柔弱的女子。” 柔弱?不见得吧。留里克很想拿卡洛塔的例子进行反驳,仔细想想,自己这番斗嘴实在没什么意思。 一个资深的佣兵队长、一个被古尔德极度信任的贴身保镖,他一定能说出一些高明见解。 留里克强调说:“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把我们部族的女人们全部组织起来。我们罗斯人的人口并不多,如果必要的时候女人也能成为战士,我们的实力就增强了。听着,我雇用你们,最终也是增强我们罗斯人的战斗力。” 耶夫洛点点头:“留里克,我的主人。你确实比我了解的别的部族首领更为高明。不愧是被奥丁祝福的神人。” “又是奉承?”留里克故意用小指扣扣耳朵:“我丝毫没有高兴,这些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几乎堵住了我的耳朵。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见解。” 耶夫洛微微一笑:“也许女孩中有一小部分能成为女战士,大部分女孩长大,她们最好的工作,就是给你们罗斯人生育更多的男孩。你知道的,有些男孩可以长成传说中的巨人,一个巨大的身形站在这里,就能吓傻许多敌人。女战士?她们肯定会吸引敌人那方面的注意。哦,也许你还不能很好了解。” “我了解!我都明白。可是,我必须训练她们。至少她们要学会拿起武器自我保护。” “如果是这样,那趁早打消让她们手持剑盾的想法,她们很难有力气拿起剑,很难参与激烈的战斗,甚至见到流血的伤口都会疯掉呢。” “所以,她们应该装备怎样的武器?”留里克追问。 耶夫洛毫不犹豫义正言辞道:“当然是弓。除此外还有更好的吗?” 说着,耶夫洛眼望天空,双手还做出拉弓射箭的姿势。留里克注意到了此人右手的指法,完全不是欧洲惯用的地中海式,而是大拇指和食指形成特殊的夹角,看似非常奇怪。 “你……还会射箭?”留里克不禁吃惊的问。 “当然。”耶夫洛不以为意,“我懂得这项技能,但并不精湛。如果是射杀一只兔子、斑鸠,我还是可以的。” “所以,你建议我,把我的瓦尔基里军队的女孩们,全部训练成射手?” 耶夫洛耸耸肩:“当然。她们学会了射箭,就算上不了战场,还能射杀个兔子带回家。如果能射杀一只雪貂,剥下皮革就赚大了。” “可是,我觉得我的族人们并不喜欢弓箭。许多猎人,都是布设陷阱的。我们部族里持弓的猎人,还不到三十人。” “是吗?那就太糟糕了。这些年来我倒是发现了,整个思维亚联盟的各个部族,看来都不怎么爱用弓。这和我的故乡有点不同。” “你的故乡?”留里克立刻扭过头看着耶夫洛的眼镜:“对哦,你是芬族人。” “对!我是芬族人。你想知道我更多的事情?我乐意和你分享我的故事。但是现在,我必须和你说说弓。” “好啊。难道你故乡的族人,都很爱用弓?” “那是当然的。我们和你们有所不同,故乡的人们不懂得冶炼金属器,为了猎获动物,我们必须制作弓箭。” 耶夫洛的言语说明的就是一个现实。 芬兰人,具体而言是芬乌格尔族群,他们翻越了乌拉尔山从亚洲进入欧洲。 也许从文明的一开始,东方就天然的拥有强烈的射箭文化,来自西伯利亚的芬乌格尔族群,也都天然的拥有这份本事。 事到如今,在被进击的斯拉夫人不断挤压生存空间,遁走到现代芬兰地域的芬族人,乃至跑的更北的萨米人,依旧要通过制作木弓和箭矢,以此狩猎和保护领地的安全。 但他们实在是缺乏金属器具,指望黑曜石和骨头打磨的箭簇来射杀穿着皮甲甚至锁子甲的瓦良格袭击者,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某种意义上,就是芬族人的武器装备天然的不行,纵使其中不乏敢战之士,依旧被斯拉夫人和瓦良格袭击者的不断骚扰下,持续的收缩活动空间。 耶夫洛的话可是好好给留里克提了醒,因为在他的计划里,罗斯部族必须装备大量的弓。 弓?何止是弓!十字弓也要装备。 毕竟,留里克长着一颗东方的脑子,东方的那些射箭的传统不可丢! 而非常现实的是,仅靠蛮力搏杀的时代终极要结束。哪怕是蛮力之战,双方讲究见面就杀招,要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我而消灭敌人,如果可以用某种武器实现胜利的目的,何必要亲自搏杀呢? 弓、十字弓,乃至火药武器,都是为了这一目的而生。 拜他们所赐,战争的烈度跟着越来越大。 留里克强烈的发问:“耶夫洛,你的意思是,你会制作弓?”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真是太好了!”留里克高兴的拍打起大腿:“我要你给我做弓,我要你教会我的女孩们射箭。不!还有我的男孩们。” 一时间耶夫洛对留里克的心血来潮闹得有些懵圈。 “我的主人,不是说好的明天训练你剑术么?” 留里克尴尬的笑了:“当然要训练。你手里有弓吗?很遗憾我们部族持弓的猎户,都被我父亲带走了。” “当然是有的。古尔德的家里持有弓。你知道的,身为佣兵,我们都不是只会蛮力作战的狂战士,我们都具备别的作战技巧。有的善于投矛,有的善于扔飞斧,大部分人都会射箭。” “好啊!那么我的其他佣兵呢?他们也如你说的这般强力?我怎么觉得他们更适合做伐木工?” 耶夫洛的表情当即有些尴尬:“我的主人,因为古尔德,他不可能把整个佣兵队伍转让给你。你的很多佣兵还需要时间训练,依我看他们的现状并不比你的男孩高明到哪里。” 他这么一说,留里克有些明白父亲作为的意图的。这里固然有不信任的因素,想必父亲奥托也看命令了,那群所谓的佣兵并非真正的战士。持斧伐木的工作有很多好处,比如如今部族的大兴土木本就需要大量木材,他们伐木提供建材的同时,也是锻炼自身的体魄。 留里克基本明白了:“很好,明日给我带来五张弓,给我若干只箭。或者,我一会儿亲自和你去古尔德那里,讨要一些木弓。” 一群金发的湛蓝眼睛皮肤白皙的女孩们,她们手持木弓不断射箭。 留里克觉得,如果她们再长着尖耳朵,那就更梦幻了。 也许瓦尔基里军团可以完全弓兵化。当然,她们也必须学会一些肉搏战的技法,不会近战的弓兵不是好弓兵。 女孩们是如此,男孩们更应如此。 下午时分,留里克真的和耶夫洛,有些突兀的抵达古尔德的宅邸。古尔德本就承担了不少罗斯部族大型土木的工作,他亦是在扩建自己的“豪宅”。既然首领一家已经住上了有木地板的、模仿诺夫哥罗德建筑风格的特殊长屋,古尔德有样学样开始建筑。 留里克在这里也见到了自己的大量女仆们,也就是一大群不得不挤在一起住宿的梅拉伦的前乞女。 他的出现有些突然,即便如此,古尔德还是设宴款待起自己的大金主。 会客厅里,留里克的矮桌前照例摆上一些肉干、面包块,乃至一些梅子干。 而曾经的佣兵队长耶夫洛,如今居然成了宾客。古尔德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怪异。 “我的小主人,有什么吩咐吗?我会竭力完成。”古尔德客套说。 “我只有一个目的。我要弓。” “弓?你……你是要打猎?” “当然。如果敌人算是猎物。我不想废话,给我五张弓,五十支箭,我知道你有这些东西。” 古尔德也不多言,他没有脖子的脑袋竭力点头:“好啊,我现在就能提供,只要你满意。” 见得古尔德是如此的配合,留里克不禁想的更多。 “好吧,那么你能制作更多的弓和箭矢吗?” “这……”本是没什么怀疑的古尔德现在也不得不问个究竟。“我的主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古尔德,我想训练一支善于持弓射箭的军队,但我非常缺乏弓矢,如果你能祝我完成这一夙愿,我会很高兴。” “就这?”说实在的,老谋深算的古尔德差点笑出声。他觉得这孩子的话太荒谬了,纯粹持弓的队伍,指望这些人杀敌吗?难道还有比这更奇怪的决意么? 古尔德没有当即反驳,大手一挥就差人带来一张弓。他将其攥在手里,站在留里克面前。 且说这张弓,它就是一根小橡木的木芯削成的。 它被削成大抵的圆柱体,歪好经过了训弓作业,形成了弯折的弧度。 其弓弦则是拧成的一根麻绳,弓弦两端皆有兜,一次挂在所谓的弓稍上。 就这东西,真的算弓么? 留里克见得它,当即眉头紧皱,看起来这东西就好似一个玩具。 “古尔德,你在耍我?这个东西也是弓?” 正欲一番讲解的古尔德大呼不解:“我的主人,我不敢有丝毫期满。这就是我们的弓。” “可是,这东西太简陋了。” 此刻耶夫洛急忙插话:“主人,古尔德大人的确没有欺瞒,这就是我们最常见的弓。哪怕是你们罗斯部族,也是这样的弓。弓就是弓,如果你觉得简陋,或许可以镶嵌上一些金子、宝石。” 听得,留里克很是哭笑不得。 就这东西,哪里有东方的筋角复合弓有意思? 古尔德很高兴耶夫洛继续称呼自己是“大人”,他将弓摆在留里克面前的桌案:“它并不是杀敌的利器,但绝对是打猎的好工具。只要勤于练习,射杀珍贵的雪貂不是难题。” “那么它能射杀熊吗?”留里克张口就问。 “算了吧。”古尔德耸耸肩,指着自家挂在木墙上的熊皮:“听着,面对熊不要怕,要勇敢面对。对付熊的最好武器就是长矛,大家一涌而出,危险的熊就成了我家的装饰品。指望弓?那箭矢甚至不能射穿熊皮。” 古尔德的话似乎有些夸张,不过瞧瞧这弓的样式,留里克就不觉得那是胡诌了。 留里克凝视着这张弓,弓臂总长看起来只有一米。 此物明显是一把单体短弓,看起来就和玩具差不多。 留里克站起身,他左手抓起弓,右手就开始拨动弓弦。 “奇怪!我好像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弓拉开了?!这东西真的算弓?” 同时耶夫洛见得主人留里克的动作也是眼前一亮,饮料那拨动弓弦的是大拇指啊! 耶夫洛不禁发问:“我的主人,难道你……天生会射箭?” “也许吧。”留里克耸耸肩:“我不知道这弓力道如何。就让我出去试试,你们给我找个东西当目标。快去!” 此事古尔德可谓非常积极,几个招呼下来,就有一批人开始布置所谓的靶场,以求让自己的留里克金主玩个痛快。 事实就是这么现实,古尔德嘴上不说,他觉得留里克今天就是跑到自己客串“持弓猎户”玩耍。 至于组织弓兵为主的队伍,古尔德依旧觉得荒谬。因为现实就摆在这里,那张佣兵打猎为主杀敌作战做为辅助的木弓,是一个小男孩都能拉开的物件。它能有多么强力? 古尔德心里默念:“留里克,你还是把它当玩具算了。” 第242章 鹿骨扳指 留里克难道玩过弓?古尔德可以说自己是看着留里克长大的,他根本不记得这孩子玩过弓。 但留里克玩过弓,具体而言,就是另一个位面他自己做的竹弓。虽是竹弓,他觉得那竹弓的力道,可比自己手里的“玩具”猛太多了。 之所以他这样认为,就是那竹弓抛射自制的箭矢,箭簇撞击水泥地,因力量太强经常闹得崩箭。 甚至射击木板后,最后还需羊角锤勾住肩头,用杠杆原理把箭簇拔出来。 如果那竹弓“玩具”算是正儿八经的弓箭,可以说按照北欧的低标准,留里克确实是天生懂弓箭的。 手头的“玩具”能有多大的磅数?留里克悲观的估计这破玩意儿可能只有十磅。 实际呢,留里克的估计出现了不少的偏差。 他手头的由橡木芯制作的短猎弓,磅数已经达到二十了。仅就打猎而言,这种弓发射轻箭,射杀兔子小鸟绝对没问题。但是,妄图射杀棕熊、野猪,那就是太自我高估了。 留里克当然不是一般的小男孩,他的体能在同龄男孩里属于优秀,他现在的力气就不小了。 再加上这幅躯体继承而来的血统,注定将拥有很大的力气。 他完全可以拉开二十磅的弓,身为一介男孩,能做到这个已经是不菲的能耐。 但是对于成年壮汉,都是能够毫不费力拉开这样的弓。 罗斯部族里当然有些猎户拥有更高磅数的弓,只是把由一根木头做成的单体弓用好,必须是长期的训练。在对哥特兰岛战争中,部族的猎户的箭矢给罗斯人带来了不错的战术优势,所以奥托才开始重视他们,这便带着部族持弓猎户,去东边碰碰运气。因为,奥托想要顺路猎个熊,或是别的有趣东西。 且说户外,古尔德为留里克找到三块废旧的船板,以此合并成更大的木板以作为目标。 相比于正儿八经的靶子,它实在太大了。 “他们肯定觉得我一窍不通?也许吧。我手里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就是箭?不错,至少是三片羽毛。箭簇又是什么?” 嘴上嘀咕着,留里克弯腰捡起一支约莫一米长的箭。他尤为注意箭簇部位,发觉这是铁。 “难道他们是先敲一个铁管,再将其加热,在一端敲出一个箭簇?也好,木棒能很好捅进铁管里。” 另一方面,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古尔德家议事厅前的小小空场里。 此刻,古尔德挺着大肚子,身着华服的同时,手里还端着盛满葡萄酒的玻璃杯。 他饶有兴致看着留里克这孩子端详的动作,也问及自己的前佣兵队长耶夫洛。 “你这几天都在训练那些男孩,他们怎么样?” “大人,他们都很勇敢。”耶夫洛诚恳的说。 “除了勇敢,还有呢?” “很团结。” “是团结在留里克身边?” “不仅仅如此。他们彼此都是兄弟。” “哦!这倒是好事。”古尔德心里暗爽,他觉得相比于别的部族,罗斯人的年青一代们,似乎天然的就有更高的组织性。 “那么留里克如今喜欢了弓,他到底要做什么?” 耶夫洛毫不犹豫的说:“他想把那些女孩训练成弓手。可能他还会决定,让所有的孩子都学会射箭。” “算了吧。”古尔德摇摇头:“如果弓真是优秀的武器,我早就给你们人手配上一个。听着,只有矛和斧才是万能的杀敌工具,弓还是用来打猎吧。” “大人,也许这孩子会创造一些奇迹。他毕竟是奥丁之子。”耶夫洛诚恳道。 “好吧,我也相信那些传言。但是,弓就是弓,一根有弹性的木棍罢了。不要再说了,看看留里克的动作。” 留里克丝毫不关心围观者的议论,哪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是自己的那些可居于此的女仆们,她们都了解到自己的主人有一个奇怪的夙愿,就是大家人手一张弓。如果能成为打猎的高手主人能高兴,大家非常乐意学习射箭。孩子们更是悟出来学习射箭的好处,那边是可以通过打猎,烤些鸟肉吃得更多。 但留里克,他从来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初学者。 他左手持弓,食指绷直指向标靶,其余手指握紧弓。箭杆搭在他左手上,右手随即抓紧箭尾。 也许人类射箭的手艺就是天生的。一个完全无知的人,只要看一眼他人射箭的姿态,自己即可有样学样,一段时间练习后又是一个猎户。 留里克的姿势倒是完全东方式的,他的身体自然而然有些前倾,箭杆也是竭力和视线平行。 微风吹过他的脸,脑后金色马尾随风乱飘。 他闭上左眼,以绷直的手指当做准星,脑子里自然而然模拟出一个弹道。他的右脸颊也贴住了麻绳弓弦。 最精妙的在于他拉弓的姿势,该姿势可是令耶夫洛瞪大了双眼。他想到刚刚在屋子里留里克拉动弓弦的样子,那一刻他就有了兴致。 想不到,当时这孩子的动作根本不是一个巧合。 “留里克,都这样了你还说自己不会射箭?你完全懂得我们芬人的射箭方式。” 就在耶夫洛的惊喜中,留里克撒放了。 射手与靶子的距离连十米都不到,而那靶子足有一米宽。留里克的眼神儿也是很优秀的,何况他并非毫无射箭经验。如果这样还能脱靶,那都算是一个奇迹。 留里克的这幅躯体还是太年轻了,他无法将弓拉满。加上弓的磅数仅有二十,就不要奢望它能储蓄多少能量。 箭飞射出去,由于三片羽毛粘粘的时候,其实完全是手艺欠佳导致并非完全与箭杆平直,留里克惊讶的注意到箭在旋转中击中靶子。 围观的人当即议论纷纷,一群小女孩亦是躁动起来。 “他居然击中了。”古尔德赞誉道,甚至忘了喝酒。 “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他一定能击中。”耶夫洛说。 “他还能继续吗?” “一定可以。我看得出,他一定骗了我,他用过弓。” “算了吧。”古尔德摇晃起脑袋:“他绝对没有用过弓,你知道的,我可是看着他从出生成长到现在。他一定会说自己是从瓦尔哈拉了解的这份本领。你知道吗,他从来都是这份说辞。” 留里克连续射上十箭,如此低磅数的弓,他射完箭丝毫不觉得胳膊的酸楚。由于箭全部上靶了,他还有些小兴奋。 不过当他亲自走进靶子,没用多大力气就把箭拔出来时,他实在觉得手里的家伙就是玩具。 “你觉得如何?”走近的古尔德好意闻讯。 “箭是好箭,弓很糟。” “那么你仍觉得自己的意愿是正确的?” “对!古尔德!”留里克抬头看着这位老家伙的眼睛:“我要给你给我制作更多的弓和箭。我们说好了,现在给我五张弓,五十支箭,明日我要训练我的女孩们。” “就是她们?”古尔德随手一指那些聚拢而来叽叽喳喳的小女孩。 “就是她们!这张弓就像是玩具,它是像我这样的小孩都能拉开的玩具。在我能制作更优秀的弓之前,我的人需要这方面的练习。这东西不是战斗用的好弓,确是训练用的宝贝。” “好吧。我明白了。”古尔德长叹一口气:“对了。你还说你不会用弓?我想,耶夫洛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耶夫洛木着脸高挺起胸膛走了过来。 此人当面就问:“为什么?留里克,你懂得我们芬人的射箭方式。” “你们的射箭方式。”留里克看着自己手里的弓,又搭上一支箭比划起来。“就是这样持弓?” “你的右手。”耶夫洛指着说;“你和别人的确不同。你是大拇指勾住弓弦,别人都是食指中指。” “是吗?我还是觉着这么射箭舒服。” “一点都不舒服。”耶夫洛摇晃起脑袋说:“这世间的确有更好的木弓,我听说还有一种黏合牛角的做好的弓。想要拉开那样的弓,射手的拇指必须得到保护。看来,我需要给你一份礼物。” 说罢,耶夫洛从自己的腰间牛皮口袋拿出一个黄白色的指环,放进留里克手里。 “你把这个东西套在拇指上,当你遇到更好的弓时,必须配搭它拉弓弦。” 一瞬间留里克就明白了耶夫洛的话,这所谓的指环明明就是扳指! 留里克直接惊呼了“banzh”这个词汇,说白了就是汉语。奈何诺斯语里本来就没有形容扳指的词,最多也是用“指环”来代指。但指环毕竟是一种装饰品,扳指则妥妥是一种工具。 耶夫洛继续说:“这算是我礼物吧。我用鹿的小腿骨制作了它,你瞧,我还在上面雕凿了鹿的模样。” 留里克大眼一瞧,只见这扳指上被刻了四个鹿头,那巨大的鹿角真是惟妙惟肖。 “耶夫洛,他是你的工具,你不再需要了?”留里克好奇的问。 “我可以再做新的,甚至能做出青铜的指环。而你现在非常需要它。” “那好吧,我就收下这件礼物。” 得到部下的礼物固然是欣喜的事,不过这份礼物可谓非常梦幻。 留里克而今表现的当然也非常梦幻,他给耶夫洛表演了一番姿势走样的“芬兰射箭术”。 留里克并不喜欢地中海式射法,即便没有扳指,他还是喜欢用拇指勾住弓弦。所以自己麾下的弓箭手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摒弃掉地中海式双手指拉弦法,并走上扳指流派的康庄大道。 不列颠的长弓手,亮出两个手指做v字,亦是表示victoria,也是嘲讽敌人“有能耐来砍我拉弦的手指”。 如果阿金库尔的那些家伙们都是佩戴扳指的,那么嘲讽的姿势会不会变成向着法军树大拇哥,同时嘴上高呼“你们摔进泥坑的样子真蠢”? 一番臆想,留里克甚至想到了一种弓手的礼节,那就是佩戴扳指竖起大拇指。 次日,古尔德如约的拿出五张弓和五十支箭。他还差遣手下会做木弓的人,去砍些橡木现在就开始做弓。 古尔德有这样的意愿,他的长子斯诺列瓦则成了监工。 毕竟古尔德家族在做生意上脑袋绝对好使! 一百五十个小男孩,还有等量的女孩,留里克的意图分明是男孩女孩都要进行军事训练的,秉承对这孩子的了解,古尔德相信留里克绝对是说到做到。 所以这里面就存在一个很大的消费市场。 单纯制作可以打猎的橡木弓并不难事,制作配套的箭倒是费劲一些。还是将它们做出来,最后也是留里克买单。 古尔德甚至在心里给弓箭定价了。橡木弓三个银币,箭矢一个银币十支。相比于弓,箭的确是便宜的。其实真正的好箭在于其原料,箭簇要用青铜合金,箭杆是加工打磨异常平直的橡木杆儿,箭羽则需灰雁飞羽。这一套下来,人工费、材料费,普通的猎户连一根都消费不起。 古尔德自己豢养的家庭铁匠,也没工夫去加工一批铁箭头,那难道不是浪费铁吗? 如果只是打算制作一支可以猎杀枝头斑鸠的箭,用不着这么极端的材料。 所谓箭羽,干脆捕捉一些鸭子、斑鸠,取下凑合用的羽毛,也不用黏合三片羽,两片歪好保持非常稳定就够了。 箭簇干脆用骨头算了,最后麻绳一捆。箭杆歪好加工一下,它也不需要太平直,因为没有谁指望劣等的弓能把箭射得太远。 新的一天,男孩们照例进行单打独斗的练习。 女孩们也暂停了长时间的队列练习,这么多天的训练,留里克非常欣慰的看到,她们不但分清了左右,已经可以排成整齐的队列,踏着完全相同的步伐,保持一个矩阵在口令下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前进。 无疑,卡洛塔实实在在成了女孩们信赖的女领袖。奥斯塔拉女首领卡洛塔哪怕只有九岁,在训练孩子的模样,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都觉得这份首领的工作做得很好。 弓箭到了,没有任何的磨蹭,针对女孩们的射箭训练旋即开始。 一时间,树林里箭雨乱飞,一些作为靶子的树干,很快就插满了箭。事情发展和留里克想的一样,女孩拿到弓箭几乎一瞬间就上手了。上手归上手,能否射准靶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243章 爆弓了 所有召集而来的女孩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人了! 这里面大部分是留里克的女仆们,另有一群奥斯塔拉难民女孩。另外的,则是罗斯部族自家的姑娘们。 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众多部族家庭面前。既然留里克是一视同仁的,把自己的女孩送过去半天的训练,上午结束还能得到两磅鱼肉的赏赐,何乐不为呢?这样自家的儿子女儿都能得到留里克食物的赏赐,等同于减少了自家的经济负担。 留里克知道,那些一度观望的家庭,他们意识到可以捞到甜头后就会把幼子送来,自己麾下的男孩女孩数量会越来越多。 就目前来看,由于掌握了“大钱箱”的控制权,留里克还不担心部族的财政问题出现麻烦,但吃福利的孩子太多了,要维持每天吃饭的福利,自己必须完成一些迫切的革新,从族人手里捞到钱养活部族的孩子们。 发掘自耕农的经济潜力,开始建立一套收税制度,这些变革举措已经正式开始了。 孩子们呢?留里克有意发动他们去搞一些有益于部族的义务劳动,就是目前他们还太年幼了。 若大家普遍到了十岁,甚至到了所谓成年的十二岁,就真的需要组织他们做更多的事情。例如组织男孩们去伐木、建筑,组织女孩们搓麻绳或是织布、缝纫皮革。 在那之前,他们仍需学习。 留里克萌生了在漫长的冬季组织孩子们学习的计划。 学习什么?他们必须学会罗马字母,利用其发音原则拼写罗斯人的诺斯语方言。 他们必须学习数学,乃至一些物理知识、化学知识。 留里克单纯的希望自己的族人们能变得聪明些,他当然不能奢望讲解太高深的东西他们能听得懂,索性讲解一些浅显但特别有用的知识就是最好的。 又是连续三天的训练,不少女孩的手指已经磨秃了皮,她们仍然乐在其中,毕竟她们平日的生活也没什么娱乐。 射箭反而成了一种有趣的娱乐。她们也必将在娱乐中,从了解射箭,逐渐变得擅长乃至精通。 留里克并不是真正的射箭教练,这里真正可以做的教练大有人在,那就是耶夫洛和他的几个伙计。 古尔德派遣了他佣兵部队的射箭高手,也就是所谓射杀野兔的优秀猎手。 一个名叫弗莱泽的批头散发的人成为一票女孩的教练,他的任务也不仅仅是接受留里克的聘用成为老师,也是要从女孩中挑选出一批射箭高手。 最优秀的女孩将得到主人的重用! 随着这一消息的下达,那些对未来有野心的女孩,就好似吃了兴奋剂。一批女孩最是卖力训练,只求自己能拥有优异的射艺得到主人的爱怜。 几乎所有女孩都相信一种可能性。 因为,一个男人可以拥有多名妻子。传说中奥丁的瓦尔基里中最优秀的便是神的妻子。 这里最卖力训练的当属留里克最初的那十名女仆,何况对于她们,当前明明还有另一种危机。 她们十人都来自诺夫哥罗德,也都来自白树庄园。而其他的女孩,全都是瓦良格女人。 她们在人群中属于少数派,却因为来的早,提前享受了主人的呵护。或者说还是顶级的呵护,这从她们刻印名字的金纹银牌就能体现。 要把持住自己现在得到的,那就必须继续奋斗,必须在射箭上做的最好,以求主人的关注。甚至是,升级为妻子。 她们十个女孩人小但不蠢,当一些女孩因为拉弦闹着手中秃皮退却,这十个女孩仍旧在练习。由于下午她们照例要去做加工肥皂的工作,便格外重视上午练习射箭的机会。 留里克也住到了这一点。 “啊,到底是我最初的女孩们最用心。至少你们不是为了单纯吃上饱饭,你们真的要做的我的瓦尔基里?好啊。” 然而,到了第四天,一张木弓突然爆了! 崩裂的木屑插进了女孩贝拉的小手,一时间鲜血染红了整个左手。 “贝拉!”本是观看监督的留里克大叫着她的名字,立刻冲了过去。 见得主人冲过来了,围观的孩子们瞬间让开一条路。 相比于别的仆人,女孩贝拉属于不折不扣的高贵者。 大家都是留里克的女仆,拥有镶金铭文银牌的女仆仅有十人,而且这十人的着装也更为得体漂亮一些。 从心理上来说,留里克也关心她们十个。 “贝拉,你没事吧?!” 留里克嘴上这么说,他的双眼看到了女孩左手上的一条血道子,鲜血以及染红了手。 即便受伤的左手被女孩使劲捂住,鲜血还是缓慢的滴淌。 “masta!弓!坏了。对不起!我……是我的错。”贝拉使劲道歉,她的眼角满是泪水,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因为痛苦,亦或是两者都有。 这时候,连安娜也急忙忙着自己的姐妹解释:“masta,真的不是她的错。弓是自己裂开的。” “是啊,masta!我们都可以作证。”西西娅也站出来袒护自己的姐妹,眼神里充满了求饶。 她们姐妹情深?留里克心里很是满意,不过她们好像认为自己一定会责罚她们似的。 留里克的小手盖在贝拉的脑袋上,面带笑容安抚说:“我没有责怪你。你现在受伤了,快把右手拿开。” “是……是!” 贝拉缓缓松开手,留里克得意看清伤口的全貌。 看起来就是坚硬的橡木屑如同木刀,给她造成了严重伤口。 以本时空的角度看,一个几乎贯穿整个手背的伤口,已经属于致命伤了!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甚至人们卫生观念淡薄的时代,一个巴掌大的伤口引起的化脓感染足以要了人的命。除非,伤者的身体免疫力非常强,但拥有这等强大免疫力的人,他至少平日里要吃到足够营养的食物。 可怜的女孩贝拉情况要好很多。 她吃得优质的餐饮,平日都在做着劳动,她的身体素质是相当不错的。而且留里克的罗斯部族,已经拥有了可以凑合用的消炎药剂。 女孩集疼痛内疚于一身,留里克暂时只好继续语言安抚。万幸的是她的伤口并不深,当前流淌的也是表层静脉血。殷红血水流淌一些,伤口逐渐被凝血因子堵塞封闭,这意味着她身体的自我修复已经启动,接下来最关键的莫过于杀灭细菌避免伤口感染。 “贝拉,坚强些。你是我的女战士,你忍受现在的痛苦,对你有好处。” “masta!我……我会坚持。”女孩勉强说。 “你先继续捂住伤口。”说罢,留里克将教练弗莱泽喊来,当即指着地上段成两节,断裂处非常锋利的橡木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主人给我提供的就是这样的弓?你们为何不给我提供好弓?!” 弗莱泽也是一脸无奈,他脑子一转,立刻找到了不错的理由:“我的小主人,我们一直用着这样的弓。可是,哪个猎手会一天拉动它一千次呢?就算是最好的弓要这样的使用,早晚也要废掉。” “是吗?”留里克故意摆出质疑的眼神。 “是的。”此时,耶夫洛凑近来,为他曾经的伙计出头,也是给留里克讲一个到底:“每一张弓往往是以崩裂结束。就像是一名战士,他渴望死在战场上,这样灵魂就能前往瓦尔哈拉。如果弓有灵魂,它也希望这样的结束。” 这人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留里克点点头,他完全明白了这两人的说辞。 归根结底任何的机械的每一次使用都是又磨损的,而这也是无法在世间造出永动机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磨损到达一定程度,机械就将停止运转。 弓,它也算是一种具有弹性的机械,弓臂的每一次拉伸都在积攒疲劳,并产生细小的裂缝,最终在某次使用后折断,或是干脆爆弓。 这张弓崩裂了,其他的呢?留里克估计,自己还是这样带着一百多孩子,就靠几张弓持续不断的射箭,不出几天,这些糟糕的木弓全部化作柴火。 训练还是要的,除非用别的弹性材料取而代之。留里克已经有了绝妙的想法。 不过现在,给贝拉包扎伤口才是要紧的事。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留里克撩开自己的皮衣,扯着自己的麻布衬衣,使劲撕扯出麻布条。他亲自将此物当做纱布绷带,亲手给贝拉来了一记包扎。 贝拉她感动的都哭了。 一个小姑娘的激动哭泣,就如同一支箭直戳留里克的内心。 她是我的仆人?不!她更像是我的学生,我的一个重要的女学生。 在留里克心中,第一位女仆露米娅,她是注定要成为忠诚的大祭司的。其余十个女仆,也必须代表自己的意志,于未来统辖一些必要的偏文职的部门。 所谓瓦尔基里军团的女孩们必要的时候必须参与作战,但作战也不会首先使用她们。这群女孩是幸运的,留里克有意在未来给她们都安排一份差事。 这里面,最初用abcd来编号明明的女仆们,她们现在就能得到极高的待遇。不如首先得到主人留里克的关怀。 当前发生的一切卡洛塔看在眼里,她实在想不通,留里克对一介仆人居然这么关心?! 一时间卡洛塔热忱的看着安抚人心的留里克,她的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为什么负伤的不是我! 给她包扎完伤口,留里克随口说:“安娜,西西娅。你们带着贝拉回宿舍去!记住,用一般的肥皂清洗她的伤口,用锅煮沸这条麻布条,然后再把伤口包裹住。下午你们三人不要再去制作肥皂,安心休息。” 一个时长未定的假期? 可贝拉丝毫没有高兴,她勉强说:“masta,我……我必须工作。不工作就不配吃饭,这是我们的约定不是么?” “那也要等你伤愈。你的伤口很严重,甚至会威胁到你的生命。现在唯有我能拯救你,听我的话,回去休息!我还会去看你,给你进一步疗伤。” 贝拉含着泪向留里克微鞠一躬,就在两个姐妹陪同下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留里克这便使劲拍手:“不要再看了!继续训练!记得要保护自己的手。” 这件事似乎告一段落? 它只是一个开始。 从任何角度看,女孩们的训练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性的训练,那么在训练中受伤不足为奇。 什么平时流血战时就不会送命之类的说辞,留里克不想自我安慰。 现在的结果就是自己最珍重的女仆之一受伤了,并非她操作不当,而是所谓武器质量太差。就算有着“机械疲劳”的理由,都不能掩盖劣等橡木弓的糟糕。 这不,下午时分,留里克拎着崩裂木弓的碎片,在耶夫洛和教练弗莱泽的陪同下,找到睡午觉的古尔德兴师问罪。 古尔德带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来到议事厅,会见摆出怒气的留里克。 “我的小主人,是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你瞧。”带着怒气的留里克指着扔在长屋内沙石地的木弓残片。 “这是什么?!” “是你提供的弓!它崩裂了,甚至伤了我的仆人。我的仆人伤势很严重,甚至可能损失一只手。” “啊?这么严重?!”古尔德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举族投了罗斯部族,如今就必须遵从于这位注定成为未来首领的留里克。 “真的,非常严重。” “那……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古尔德慌慌张张问,其实他脑子里已经本能的想到,怕是这孩子是来要钱的。 “给我五百银币,用作我仆人治疗的费用。” “啊?这么多?弓崩裂的总不至于……” “那是我的女人!”留里克爆喝一声,这一刻面对古尔德的敷衍与质疑,他是真的生气了。“你的破弓弄伤了我的女人,我已经非常仁慈的只需你赔偿五百银币。你难道不满意?” 这孩子的女人?古尔德下意识的想到受伤的搞不好就是那两个奥斯塔拉女孩。 “你必须给钱。还有我们之前的约定,你继续制作木弓。但是你要小心了,如果再出现弓崩裂弄伤我的女人,你还是要赔钱。” “你!”古尔德憋住一口气,他想骂留里克是不按套路出牌,也不得不感慨入伙罗斯人后,自己好像已经身不由己了。 古尔德也注意到,留里克这番连桌案上用蜂蜜腌制的覆盆子果干都不感兴趣,这孩子是真的生气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差人取了五磅银币交到留里克手里,罢了还要亲自表示一个遗憾。 留里克得了钱心里可是有些暗爽,他本是有些露怯,不得不表现得非常强势来壮胆。想不到古尔德一下子就怂了?结果就是自己得了一笔钱,而这比起基本能变成自己手头的男孩女孩们大半个月的伙食费。 贝拉用自己的受伤,给兄弟姐妹们换来大半个月的吃食,也算是值得的。 真的值得?不…… 留里克离开了,古尔德马上抓紧手下的衣领:“弗莱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人。确实有个女孩受伤,但不是奥斯塔拉的女孩。”弗莱泽怯生生说。 “嗯?那是什么人?”古尔德松开了手一脸狐疑。 “一个带着金纹银牌的女孩,叫做贝拉。” 古尔德瞬间明白过来:“那不是也一介仆人吗?留里克,你……你居然对仆人这么上心?呸,我看你还是想趁机搞我一点钱。” 弓手弗莱泽急忙问:“大人,你愤怒了?可他毕竟是……” “那又怎么样呢?”古尔德耸耸肩,看着弗莱泽的眼睛:“你会做弓。现在你去指导兄弟们做弓。记住,要是弓再崩裂了,损失的钱你们来承担。” “这……”一时间弗莱泽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滚!不要再打扰我的午休。”古尔德照着弗莱泽小腿就是一脚,然后自顾自的回去了。 留里克急匆匆回到给仆人们的宿舍,就如约定的那样,贝拉躺在自己的床铺,身上盖着皮毯子,她的手掌继续扎着麻布条。 安娜和西西娅果然在奉命照顾她。 留里克带着放牧归来的露米娅,此行他手里多了一件宝贝——一瓶烈酒。 古尔德把运来的所有麦酒全给了留里克,之后这些麦酒尽数搬到了铁匠铺。事到如今卡威莉莉娅夫妇回乡探亲,男仆卡姆涅居然承担起了生产工作。卡姆涅已经在从事蒸馏酒的作业,就结果而言,这孩子也能依靠蒸馏器,制作可以燃烧的烈酒。 甚至于这孩子也能在克拉瓦森的帮助下,操纵气囊鼓风器,对着模具吹瓶子。 现在留里克非常希望手头里有双氧水、碘伏,或是诸如氧氟沙星之类的外用消炎药剂。 奈何手头里拥有的两样法宝,就是肥皂的烈酒。 肥皂只能清洗一下伤口,而且它的腐蚀性使得它只能使用一次。 这里真正靠谱的消炎药就只剩下烈酒了。 留里克一瞬间化作了医生,他揭开贝拉的麻布条,看清了伤口的全貌。 在贝拉咬牙坚持中,留里克用烈酒擦拭女孩的伤口。 “露米娅,为你的姐妹念祈祷词!快!” 看的贝拉妹妹疼得一头是汗,不知所措的露米娅被留里克喊醒了。 所谓治疗,三分治疗七分安慰。痛苦中的伤病员,最需要心理安慰,露米娅的祈祷安抚了贝拉。 留里克终于收了手,他也没有再给女孩包扎。 “安娜,看到这个瓶子里吗?这里面都是可以燃烧的好酒”他随口吩咐女仆:“今晚再给你的姐妹擦拭一下伤口。还有你!西西娅。你们记住,这种酒可以杀死一些看不见的鬼怪,可以彻底保全你姐妹的生命。今晚给她擦拭一遍,明早再擦拭一遍。” “我懂了。”两人异口同声。 第244章 要有钢臂十字弓 新的一天,孩子们的训练照旧。 因为昨日的训练,那些练弓的女孩们格外小心起来,不过树林里满是箭羽飞过的嗖嗖声,那作为靶子的一个个树干,很快又插满了箭。 她们使用的依旧是普通的橡木弓,而且这些弓并没有经过特殊的加工,甚至连烘烤这种干燥处理可能也没有好好做。 留里克又不是制弓匠,其中的道道他是不懂的。 他唯独明白弓的核心,那就是弓臂的形变储存能量,能量一瞬间化作箭矢的动能。归根结底这是数学和物理的问题。取代橡木作为弓臂的刚好材料,罗斯部族明显是有的。 持弓的女孩们纷纷眯着左眼,近乎于凭借感觉,射击二十步外的靶子。 此乃非常近的距离,但对于初学者,想要射中这么近的树干可不是容易的事。 传统的单体弓就是这样,它并不存在真正的瞄准机构。完全不同于现代复合弓上五花八门的装备,以及现代化的瞄准机构,古代的单体弓之使用,完全依靠射手的感觉。 所谓射箭上万次,射手已经人弓合一,射箭几乎不需瞄准,弓手即可百米穿杨。 这等李广般的存在可谓神人,留里克从来不奢望自己的部分手下能有这般实力。 女孩们在那边射箭,男孩们继续着一对一的格斗。 这几天,留里克也在跟着耶夫洛学习剑术。 他努力的学习,只为成为战斗中的高手。他知道,耶夫洛所教授的完全就是杀人之术,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迅捷。没有拖沓,不存在花拳绣腿,讲究的就是盾格挡的同时利剑杀敌。 耶夫洛已经教授了十多种剑盾配合的战术,以及演示了一番奇怪的动作。 据说这些都是战斗中可以使用的,至于面对不同的敌人灵活的应对,这就需要大量的练习。 但留里克目前有一个大问题! 耶夫洛目光敏锐的发现了。 衬里的麻衣已经被汗水沾湿,留里克气喘吁吁,暂停了自己和菲斯克的单独训练。 “留里克?这就够了?你已经继续坚持。”耶夫洛故作不悦。 “先到此为止吧,我还是个孩子。”留里克气喘吁吁的说着,罢了又令菲斯克找另一个对手训练。 他走近倾倒的枯树干,直接坐了上去,抱着储水的玻璃瓶就美美灌起水来。 “呵呵,那边的人们怎么都想不到,罗斯人的生活里玻璃器越来也多,已经奢侈到使用玻璃壶了。” “耶夫洛?你……”留里克抬起头,看着走近的年轻人。 耶夫洛随意的坐下来,随口道:“我的主人,你要成为真正的战士,还需要更刻苦的锻炼。” “我懂。” “不!你不懂。恕我冒昧,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留里克随意道。 “是。”耶夫洛有些不喜欢留里克敷衍的态度,考虑到自身的责任,也就大胆起来:“留里克,你还是太仁慈了。我看不到你的凶狠,你的训练更像是一种游戏。难道你是怕伤着你的训练伙伴,还是……” 留里克当即抬起头来,不悦的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的主人。我只希望你更凶狠些,因为你的敌人永远是凶狠的。也请你在未来的训练里竭尽所能挥舞你的剑。” “就这?我觉得自己已经很用力了。” “不!恕我大胆,我的主人,也许你亲手斩杀一个人,你也就变得凶狠了。听着,一个战士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成长。” 听得,留里克刚喝的水差点喷出来。 “杀人?为什么?!去杀死敌人?我……你指望现在的我上战场?” “你在害怕?!” “我……我不怕。” “不!我看到你在害怕。一开始都是这样,以后你就习惯了。”突然间,耶夫洛扭过头,狠狠瞪着留里克的眼睛:“比起教你剑术,我更愿意教你勇敢。你既然要担任首领,早晚都要带领族人参与到战争。你居然犹豫了!” 留里克确实犹豫了,他本不想做弑杀之人,不过就现代的局势,似乎罗斯部族根本不存在独善其身的可能性。 “杀死敌人?我还是太嫩了,杀死一头鹿我都要做一番心理斗争才下刀子。难道我注定要暴力起来?”心里的话留里克将之紧紧压制。 看起来,明日自己再参与打斗训练时,下手可要狠辣一些。 这样的话菲斯克是否会吓一跳? 留里克暂不想有关杀敌的事,固然他知道立威的最好放下就是战功,不过自己成长到可以参与到战争,还需要好多年岁。 耶夫洛顺便提到了另一件事:“弗莱泽已经指导人去做新的弓,因为昨天的事,新弓或许有更高的质量。” “是个好消息。”留里克长出一口气,话题终于变得轻松。 “还有一事。”耶夫洛的语气变得温柔:“你对仆人的态度……真的很奇妙。我听说昨天的那几个女孩,都是你最初的仆人。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我对她们过于仁慈了?!” “难道不是吗?我感觉你的意思,似乎要把她们都收做妻子?哦,你是她们的主人,你有这份权力。这对她们本身也是好事。” 留里克毫不害羞,他平静的脸色仿佛就在告知耶夫洛的揣测全都是真的。 留里克淡淡说:“也许吧。她们毕竟是我父亲送的礼物,至于别的女孩,并不是。” “还是继续训练她们用弓?” “不然呢?你难道还指望她们学习你的剑术?”留里克反问道。 耶夫洛耸耸肩:“嘿嘿,额外学点也是好处。那个女孩,她的伤势还好吧?” “当然。她的伤口并不严重,我给她用了做好的药剂,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此我很遗憾。留里克你应该知道,每一根橡木不停的掰弯,早晚都会崩裂掉。弓就是这样,如果新弓最后损坏了,还请你不要太惊讶。” “咦?”留里克立刻敏感起来:“你难道是在给古尔德鸣不平?”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算了。”留里克耸耸肩:“我正有一物打算给你展示一下。” 说罢,随着一身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留里克抽出了自己亮白的钢剑,并奋力插进身边的枯枝上。 “耶夫洛,你手持这把剑,你可以试试能否折断它,或是让它变形。” “主人,你……” “你觉得我是刁难吗?”留里克命令道:“照我说的做,如果剑损坏了,我不会怪罪。你若是不做,我就发怒了。” 耶夫洛实在不知道这孩子想要做什么,无奈之下,他只好捡起留里克宝贵的佩剑。 说起来,耶夫洛只知道罗斯人开始装备一种可以斩断铁剑的“硬剑”,留里克掌握的可谓最华丽的硬剑。 难道要弄弯它吗? 耶夫洛这辈子都没有接触过钢剑,他大胆的握紧镶银的剑柄,尝试弄坏剑刃。 剑锋杵进树干,操持着剑柄的耶夫洛意图用自己的力气,把剑刃弄得成永久性弯折,所谓成全自己的主人。 剑刃的确变弯了,可是一股强烈的反弹力量是怎么回事? 耶夫洛瞪大双眼,他的眼角赫然看到留里克正双手抱拳微笑呢。他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剑刃已然弯折得厉害,可这里面明明还有大问题。 耶夫洛放松了力气,而弯折的剑瞬间恢复原状。 在惊愕中,他握紧短剑挥舞一番,尔后,他小心的用手指夹着剑背,令剑尖对准自己的眼珠。 因为激动,耶夫洛的手不停颤抖,“真是……真是不可思议。剑刃仍是一条直线。” 此刻的留里克一脸自信。“那是当然的。耶夫洛,你明白了吗?” “明白?我明白什么?”耶夫洛收了剑,一脸狐疑。 “难道你刚刚没有感受到力量吗?这把剑,你可以用力气弄弯它。当你泄了力气,它又变得平直。你不觉得,它和做弓的橡木有些相似。” “啊?你难道打算……” 透过耶夫洛经验的眼神,留里克明白此人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图。 “至少我不用担心一把硬剑崩裂掉。我很快会用它制作一种全新的武器,我的女孩们会率先使用它。当我成功后,你可不要太震惊。”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说实话,耶夫洛所想的是留里克利用剑的弹性制作特殊的弓,恐怕这本身就是“硬剑”的另一种特制。 上午的训练终于结束了,由于男孩女孩都增加的训练强度,到了午餐时间,他们皆为饿狼。 身为教练的耶夫洛和弗莱泽,两人得到了更好的餐饮,此乃他们赢得的奖励。 看着面前的烤肉和面包,耶夫洛不禁想起留里克临离开时说的话:“我早晚都将为你打造一把好剑,一把有弹性的、无法折断、能轻易斩断普通剑的好剑。” 想想真是让人兴奋啊。 在制作器具方面,留里克的行动力永远是没的说。 他吃罢了饭就换了一套衣服,脱下的满是汗水的衣服自然有人为他清洗。 浣洗者便是露米娅,给主人洗衣服本就是自己的责任,而她也格外享受这份“福利”。就目前而言,在所有的女仆里,可以和留里克关系最为密切的当属她了。 尤其是现在。留里克不得不每天和母亲睡着一起,以缓解母亲的空虚感。再说了,一个母亲抱住自己年仅八九岁的儿子入睡,这是多么正常的事。留里克自己的床铺呢,暂时则被露米娅占据。 露米娅觉得,自己已经在做着一些妻子才做的事情。她真是巴不得身份升级,守着留里克这座靠山。以在罗斯部族稳固自己的位置。 换过衣服的留里克直奔铁匠铺的所在。 事到如今,之前所有关于十字弓的臆想,如今终于要开始实践了。 其实从铁匠克拉瓦森打造第一把钢剑开始,留里克就想到了这方面的可能性。 甚至于制作十字弓本身就列在计划里,只是他没有想到计划付诸于实施是这么的快。 留里克之身前往,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还有如往常一样,他行走在部族的街巷,见得他的人纷纷施以敬意。 他一路小跑而去,抵达了叮叮作响的铁匠铺。 “哦!留里克,你又来了,今天还没有到收钱的日子。”克拉瓦森乐呵呵的说着,顺便吩咐监控蒸馏器的卡姆涅出来给主人下跪。 留里克命半跪的卡姆涅站起身并乖乖站好,尔后,他的视线看到了炉膛里正在闷烧渗碳的剑胚,不由得喜出望外。 因为剑胚,完全就是一种被加工得很扁很直的低碳钢钢片! “克拉瓦森,我不多说废话。我来只为宣布一件事,我有了一个新的计划,我要制作一种新式武器,而你必须帮助我完成。” “啊?!好吧。”事情来得过于突然,克拉瓦森嘴上连忙答应,就是这心里面可是有所抵触。抵触原因无他,最优质的劳动力卡威带着妻子探亲了,铁匠铺还有大量订单要做,当前又不能指望年幼的卡姆涅拼命打铁。克拉瓦森可怜自己一把老骨头,只好继续奋战。 年老的铁匠用清水擦干脸上的汗,再熟练的使用肥皂,洗干净脏兮兮的手。 他令内堂的妻子拎来一壶放凉的秋菊水,倒进准备好的玻璃杯。 “留里克,喝上一杯我们好好说。” “好吧。”留里克兴致勃勃痛饮一杯菊花茶,口中的滋味,让他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熟悉。 留里克也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一名工程师,在制作机械设备方面,他觉得自己若不是被这幅渺小的躯体限制,早就亲自上手了。 三人席地而坐,在他们中间摆放着一块干净的木板。 留里克无所谓肮脏,他手持一块被匕首略略切削的木炭,用以当做碳素铅笔绘制图画,嘴上也详细讲解起来。 “我要一支加工好的剑胚,我要你将其打造成弧形,并将两个端点敲打成两个圆环。” “我需要你制作这样的特殊木器元件。” “我需要你用青铜浇铸这些零部件。” “我还需要你制作一种特殊的箭。” …… 随着留里克的讲解,克拉瓦森这个资深铁匠,终于从完全的云里雾里,逐渐明白了些许留里克大概想要制作什么。 克拉瓦森不可能联想出从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这东西可能和弓很相似。至少,它与弓的目的是一样的,即发射箭矢击中猎物。 就是留里克的想法过于不可思议。 “留里克,你是认真的?用没有开刃的钢剑做弓臂?这可能吗?” “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留里克木着脸反问:“克拉瓦森,你这里不是有做好的钢剑吗?你取来一把,用力弯折它。我不得不说,目前我找不到任何的东西,拥有比它还要强的弹力。再说了,你难道相信自己制作的钢剑会折断?” 这番反问把克拉瓦森逗乐了,因为这个老家伙针对每把完成的钢剑必须施行“出厂试验”,即所谓尝试永久性弯折它。因为普通的铁剑,弄弯它后就只能用铁锤将其砸成原本模样。而弯折的钢剑似乎不存在“永久性弯折”。 “那就开始吧。留里克!我可不是制弓匠,你看得起我真是我的荣幸。那么,你知道为它取一个名字。”克拉瓦森诚恳的问。 坐在地上的留里克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就叫它korsboge。” 所谓的korsboge是诺斯语的两个词的合成词,其实就是crossbow,即十字弓。 毕竟欧洲人初次接触并使用十字弓,都要等到十二世纪了。大规模使用钢制十字弓,则从十四世纪开始。 对于欧洲人,此物就是一种横向安置在木托上的弓,就是一种“交错弓”。 它是弓也不是弓,留里克的出现,使得针对该类武器过早的出现在欧洲。而且它一出场,就是绕开纯木制的版本,直接以“钢臂十字弓”的姿态亮相。 留里克相信它有着极端的强力,甚至能给罗斯部族的作战模式带来彻底的革新。 但这世间还没有人幻想可以存在这样的武器,在它能够被制作出来、能够证实自己强大的破坏力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克拉瓦森很高兴满足自己金主、未来首领的新需求,他也继续诚恳说:“一个交错的弓?很贴切的名字,但是我从没有见过它。留里克,也许只有你能够亲自帮我。我希望在我制作的时候,你可以亲自指导。” “那当然!我还会亲自帮你呢。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将制作的本该是属于阿斯加德的武器,我又得到瓦尔哈拉的启示,神许可我们罗斯部族,在凡尘制作阿斯加德的武器。听着,托尔也是支持的。” “哦!居然是神的旨意?我可要认真完成。” 留里克这番神神叨叨的话没法不让克拉瓦森有一点怀疑,转念一想,谁敢说如今的留里克不是真正得到奥丁恩惠的孩子呢?他一定也得到了托尔、弗雷的恩惠。甚至于,还是芙蕾雅要求他要妥善对待孩子们。 总而言之,这孩子用着屡试不爽的口气,证明了他自己的要求是合情理的、迫切的,以及必然会成功的。 至少留里克从没有经历过失败,克拉瓦森也就脱掉麻布衬衣,穿戴一件防烫伤的皮革围裙,暂停制作钢剑的工作,开始按照留里克的要求,率先制作十字弓的弓臂。 所谓弓臂,便是一根长达约七十厘米,厚度已经被加工得仅有不到九毫米的剑胚。 随着平直炙热、已经渗透足够碳元素,化作低碳钢钢条的剑胚逐渐被铁锤敲打成了微微新月的形状,制作试验性钢臂十字弓的工作正式开始! 而留里克,他本该耽于军事训练,下午本该修养身子,如今真是又找到了令人精神极度亢奋的工作。 留里克,他已经幻想着未来的罗斯军队,带着大量的远程武器,当敌人的军队还没有冲到身边时,就被威力强大之钢臂十字弓发射的重箭,射穿了盾牌,射穿了躯体。 面对莫名其妙的巨大伤亡,敌人在错愕中撂下倒地的同伴落荒而逃。 所谓战斗,在两军零距离厮杀之前,就以罗斯人的完胜而结束。 因为这份强烈的兴奋,留里克甚至忘了自己当前对弑杀的忌惮。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自诩不是那么热衷暴力的人,却在高高兴兴研发本时空的欧洲最暴力的远程武器,这里满的矛盾真是难以言明。 第245章 钢臂十字弓的力量 父亲也许快要回来了。 一支庞大的船队载着大量的粮食满载而归?现在的留里克倒是希望那些人晚一点回来,这样自己就有足够时间把十字弓做出来。而这,就是留里克给予父亲奥托的“新花样”这一。 在本时空,相比于别的武器,钢臂十字弓可谓实实在在的高科技! 这里不仅仅是它创造性的武器化思路,以及非常神奇的选材。它最高妙的,就是它是一种真正的机械。 它的蓄能零件就是一支弯折的钢片。 低碳钢钢片绝不是优良的弹性材料,甚至说它是非常糟糕的。也许很有弹性的硅钢,更适合承担钢臂的伙计。 当前的情况则是,罗斯部族制作低碳钢,已经是划时代的成就。至于制作硅钢,那比制造一台蒸汽机还要困难! 至少低碳钢是需要巨大的力量才能将其折断,仅靠人力做到这一点,留里克完全不相信。 这样的弓臂的磅数可以破千,然它的拉距注定不会很长。 原本的钢剑,它的剑刃的长度是标准的三分之二个stika,约莫七十厘米。经过一番锻造加工,它被改造成略有弯折的约莫五十厘米的钢臂。 此物摆在地上,乍一看去的确有点弓的意思。 克拉瓦森仅仅完成它就废了不少力气,而他仍必须在留里克的监督指导下,制作更多的部件。 一块本是要作为船只粗肋条的干燥橡木将被加工成十字弓最关键的木托。 想要妥善的加工它,实在有些考验克拉瓦森的木工技艺。 因为干燥后的橡木,就是古时候人们能找到的性价比很高的硬质木材。就像历史上的西班牙、葡萄牙,庞大又坚固的盖伦船,最关键的木材就是橡木。加固橡木板是坚硬到能够一定程度的硬生生挡住十七世纪实心炮弹的冲击。 克拉瓦森操纵钢制刮刀,把木材加工成特定形状的木托。 因为留里克的趣味,他觉得自己毕竟要做可以瞄准射击的远程武器的发射具,自然要做成枪械的形状。甚至于他也曾想过,给完成后的十字弓安装上一支刺刀的可能性。他一番思索,还是觉得自己的奇思妙想是错误的。 十字弓天然有着局限性,它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特形木托乍一看去有一种栓动步枪整体式木托的感觉,尤其是那特殊形状的直角三角的肩托。这样的设计本意是竭力分散枪械射击后的后坐力,十字弓发射中箭当然也会产生一定的后坐力,留里克估计,他执拗的设计要求,搞不好后坐力会降得很低。 克拉瓦森的铁凿子开始在木托上凿洞。 一个可以容纳弓臂的容纳槽先完成,之后是可供固定麻绳缠绕的孔洞,还有可以容纳弩机系统的空间。 木托上最终完成加工的,就克拉瓦森凿刻的一条平直的沟壑。这条沟壑,就是箭槽。 当克拉瓦森亲自将钢臂放进容纳槽,在以麻绳死死固定,辅助以松脂黏合加强稳定性。虽是还没有制作弩机系统,到目前为止,十字弓的雏形已经显现。 把装满粘稠松脂的木盒放在一边,克拉瓦森随意坐在地上,以粗糙的双手捧着自己完成的奇怪物件。 他激动的说:“留里克,我现在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坐在木块上亦是双手磨出茧子的留里克问道。 “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武器该是怎样运作。当我完成最后的机构,我只要将麻绳的弓弦挂在那机构上。我将箭矢放在凹槽内,我就能想什么时候发射,就是什么时候发射。” “就是这样。”留里克喜出望外,如此也不枉自己连续两个下午泡在克拉瓦森的铁匠铺不停的讲解指导。 兴头中的留里克随即问及自己的男仆:“卡姆涅,你明白了吗?” “我……”男孩卡姆涅并不清楚,他也不敢贸然的自诩清楚,言辞变得支支吾吾。 “没关系,等它做好了,我可以让你试试。听着!我觉得这东西可以轻易的杀死一头熊。” 话音刚落,卡姆涅的精神当即亢奋起来,原本闪烁的眼神瞬间刚毅。 “主人,你说的是真的吗?轻易杀死一头熊?!” “当然。”留里克有些吃惊,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还能激发这孩子的斗志? 卡姆涅以热忱的目光,看着身边尚未完工的十字弓,呲着掉了一半的乳牙说:“如果我能使用这种武器,我要射杀所有见到的熊。我要给我的父母报仇!” 听得这儿,留里克猛然想起这孩子沦落为孤儿,就是父母为熊所害。 “你会的。”留里克伸出手,盖在自己男仆的头顶:“以后你要多多制造这种武器,要射死更多的熊。我们罗斯部族就应该猎熊,最优秀的战士一定要头戴一顶熊皮帽子。” 听得卡姆涅高兴坏了,他觉得自己的主人就好似兄长。而他自己的“复仇大业”就从尚未完工的十字弓开始。 所以这款十字弓,就剩下把扳机系统造出来。 就算克拉瓦森自诩是个制作金属器具的高人,留里克实在不敢高估此人的实力。指望这个老家伙能妥善的制作出精密一些的器件?留里克估计是不行的。 要有扳机系统,它必须简单可靠,最关键的则是本时空的罗斯铁匠,能比较容易的造出来。 留里克能够想到的,正是秦弩的那一套经典扳机。 毕竟,它经典到其实只有三个部件和两个金属插销,所用的材料也是青铜。 它的结构即便简单可靠,所需浇铸的金属液也很容易制造,但是浇铸青铜水的泥模,可是克拉瓦森不能仅凭留里克绘制的粗糙图纸做出来的。 还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则,克拉瓦森不能联想到自己从没见到过的东西。 秦弩的扳机系统,它简单归简单,其中的力学知识可丝毫不简单。 在之前的帮工中,留里克手上本是因握剑而产生的茧子变得更厚实,他的指甲里也时常沾满泥土。 这一回,轮到留里克在克拉瓦森的指导下制作泥模。 就在第三天的下午,加工完成的加了铁矿石粉的泥模,开始在火炉里烧纸成类似坩埚的硬化模具。有三个这样的硬化泥膜,它们陆续被浇铸上滚烫发光的青铜水! 接下来的时间莫过于青铜水的冷却。 各个部件连同销子皆以完工,它们被克拉瓦森突击用磨刀石打磨得锃亮后,留里克还不忘提醒这位老铁匠为零件倒个角。 啊!留里克就是这样的习惯。 任何的工件都要倒个角,所谓不伤及别的工件,也不伤及工人自己。 弩机系统的安装一切顺利,三个零部件也是完美的配合。 不过留里克制作的弩机系统并不存在所谓的望山,或者说瞄准系统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望山。 因为还有一块小型的碳钢薄片将被敲打出来,它原本的作用,就是轻微的卡住安置在箭槽内的箭。 所谓瞄准系统,就需要在这碳钢薄片上做文章。 留里克就是要在其上制作出瞄准孔和准星,所谓更为靠谱的机械瞄准。甚至,留里克也设想了安装标尺系统,以辅助射手攻击远距离目标。 随着最后的青铜销子被敲进去,克拉瓦森看着手头的“交错弓”,他已经跃跃越试了! 虽然他知道这东西还需一些额外部件,以及必须制作可供发射的特殊箭矢。它甚至还没上弓弦,克拉瓦森已经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 “留里克,你告诉我,等我们完成了它,真的就可以……”克拉瓦森指着安装完的扳机:“扣动这里就能射箭?” “不然呢?”留里克随手指着卡姆涅:“他能用这个射死熊。我们这里没有熊。唉!等我完全完工,你找块木板做靶子,我敢说,卡姆涅射出的箭,将射穿那木板。” 这番话令疲劳的克拉瓦森异常亢奋,就好似去年,他首次获悉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加工,制造出最坚固、最亮白的剑。 可谁能想到,未开刃的亮白的剑胚,如今成了一种非常特殊的“交错弓”的威力源泉呢? 整整五天时间!钢臂十字弓终于可以说是完成了,就其样貌而言,留里克比较满意。 这几天,留里克上午接受军事训练,下午换了汗津津的衣服就直奔克拉瓦森的铁匠铺。 所有的男孩们都在打听自己老大要搞出的新式武器,留里克亦是没打算闷头做武器,因为十字弓完成后,就需要装备给手下参与训练。 尤其是那些女孩们! 留里克从耶夫洛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所谓女孩们训练的太久,她们的胳膊说不定能比男人还强壮,那就很不可爱了。 再说了,她们毕竟是女人,她们的身体结构使然,或许射箭之时应该穿戴特殊的护具,否则回弹的弓弦会给她们的身体带来意外伤害。 比起爆弓的损害,留里克是真的不希望她们变成传说中的“斯基泰的亚马逊女战士”,所谓为了射箭方便而主动的伤害自己身体。 这几天,在山丘上的训练场,留里克给他人的感觉确实变得野蛮了一些。 甚至是菲斯克,也觉得比自己小两年的老大,那持剑的动作明显变得生猛。训练之时,菲斯克想要进行最野蛮的反击,奈何碍于对方的身份他只能作为陪练。菲斯克只有招架留里克木剑暴击的份儿,罢了,他将心里的憋屈发泄到别的孩子身上。 所以菲斯克的举动在男孩们看来,分明就是想成为最能打的那个。 十字弓终于完成了,甚至配套的短粗型的箭矢也完成了。 新式武器必须通过测试才能证明它的优秀。 由于原型十字弓只有一把,它明显不应该于大庭广众进行测试。 留里克这番就找到两个重要观众,即古尔德和耶夫洛。其次,还有诸如露米娅卡洛塔这样的女孩。 他们中,有的是自己的朋友,有的就是自己的女人。 向这些关心亲密的人展示新式武器的威力,留里克觉得最恰如其分。 而且,他选择的射手也不是别人,正是有志于猎熊的卡姆涅。 其实仅仅的十字弓独特的外形,就赚足了围观者的胃口。 留里克无比自信的和克拉瓦森站在一起,这时古尔德大腹便便而来,就现在的情况古尔德急于弄清一些事。 “留里克,你真的打算让那个孩子去操纵你的那个什么?” “是交错弓。” “好吧。交错弓!你觉得这东西真能猎熊?留里克,我想你从没见过熊!” 留里克刚想回应一个我见过,自己一寻思,自己连罗斯堡这个小地界都没有离开过,如何见过熊。 他旋即反问:“那么我问你,如果我的交错弓发射的箭矢,能够射穿木靶,它能否猎熊?” “这……应该可以。”古尔德抬起他那肥胖的脸,凝视男孩卡姆涅他仍旧显得单薄的身躯,以及快有男孩身高三分之二高的所谓交错弓,不由倍感怀疑。“那孩子的箭射穿木板?我不信!留里克,那些木板本是用于造船,它们非常坚硬,甚至近似于石头的坚硬。” “是吗?我们可以打赌。”留里克故意眯起眼睛。 “打赌?赌什么?钱?一磅金子?” “金子?”留里克笑着摇摇头。 “那赌什么?” 留里克想了想,说:“好吧!就赌金子!我赌的卡姆涅发射的箭矢,可以射穿木板。你明显是赌他不能射穿。你赢了。我给你一磅金子,用十磅银币结算。如果我赢了,你手里那些懂得制弓的手下,全部开始按照我的要求,去制作交错弓。” 古尔德觉得留里克的提议实在莫名其妙,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必输无疑。 现在,卡姆涅兼顾着主人的信任,还有自己猎熊的渴望。就算主人说了,射击约莫三十米外的相当于两个持盾男子站立的巨大靶子,箭矢将打穿靶子,卡姆涅尚未射箭,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留里克见自己的男仆准备的差不多了,突然大吼:“卡姆涅!去做吧!给我证明你的力量!” 卡姆涅怀揣坚毅的眼神再看留里克一眼,开始了伟大的行动。 就在众目睽睽下,一件放在地上的满是麻绳的、看似没什么意义的奇怪工具,卡姆涅将其捡起来开始使用。 这是什么东西? 它其实就是一套绞盘系统。 没有错,其实留里克所研发的这款钢臂十字弓,它实际是一种绞盘弩。 如果射手是一名壮汉,他戴上手套,就能奋力的将麻绳弓弦拉到扳机的卡槽处。奈何卡姆涅不过是个七岁的比较瘦弱的小孩,他根本没有能力徒手上弦。 这种状况,就需要绞盘的参与。 克拉瓦森在留里克的帮助下,浇铸了青铜齿轮,其牙齿被打磨得锃亮,联合其他部件构成了简单的棘轮系统。 十字弓平放于地,卡姆涅在肩托处把绞盘扣上,两个钩爪勾住已经绷直的麻绳弓弦。 这孩子坐在地上,不停的转动扳手,弓弦也在一点点的接近扳机卡槽。 “难道上弦也这么慢吗?”一时间觉得自己要输的古尔德又觉得自己能赢了。 留里克随口说:“上弦的确慢,你应该看到,一个小孩在为它上弦。你也应该明白,它很难上弦,就一定说明了它很有力量。” 听得这么一番解释,古尔德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废了一番时间,卡姆涅可是完成了上弦工作。他紧接着小心翼翼将短粗的弩箭插进箭槽,并被末端的碳钢片轻轻固定。 相比于别的弓,所谓交错弓有些沉重。 留里克从来也不指望一个小孩能端着它射击,所以一个削尖了头的木桩被砸进沙石地,就由它作为一个支架! 卡姆涅有些奋力的将他架设起来,接着开始瞄准。 男孩瘦弱的脸颊贴在木托上,他眯着左眼,右眼死死盯着准星,并将准星瞄准巨大的木靶。 “三点一条线,三点一条线。”卡姆涅嘴里默默的念着,他的手也触及了扳机,就是缺乏按下去的勇气。 他在等待一个命令。 留里克见其准备妥当,大喝一声:“发射!” 卡姆涅横下一条心,他使劲握紧抓握扳机的手。 一股强劲的后坐力作用于它的肩膀,而几乎是一瞬间,靶子就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碎裂了。 所有围观者瞪大了眼睛,甚至也包括了留里克。 在十字弓发射箭矢之前,留里克都只能估计它的威力。可实验的结果是异常恐怖的!木靶不但被打穿,而且破了一个不小的洞! 大量锋利的木屑碎片,向着木板后方绽放,至于短粗的箭矢,看起来是飞到了靶子后面不远处的沙石地上。 古尔德震惊了:“我……我输了!留里克,你的人真的……真的成功了!你的武器……” 留里克高兴归高兴,他没有理睬古尔德,而是竭力吼道:“卡姆涅!继续发射!把你所有的箭都打出去!” 对于卡姆涅,他本来并不能意识到“木板碎裂”是怎样的景象,现在事实如此,箭矢给本来要做船只的橡木板凿出了洞不说,打穿它后又窜了一定距离。 弓箭能有这等威力? “该死!要是我父亲能有这样的武器,死的就是熊!” 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他痛哭流涕,而在留里克看来,自己的男仆就是激动得落泪。 卡姆涅照例用棘轮绞盘为威力强大之交错弓上弦,过程固然是慢,然箭矢的威力是真的那。 之后又是四次的成功射击,拥有经过淬火处理的、随意黏上两片大雁羽毛的短粗弩箭,全都打穿的木靶。 实验告一段落,所有人齐刷刷跑到靶子处,这里最快乐的当属射手卡姆涅,其余人等皆是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结局。 其实那木靶只有约莫两厘米厚,它并非那种特别优质的船只肋板,但罗斯人拥有的弓箭,就是贴着这等木板射击,顶多箭簇在木板另一头微微冒出一个尖头也就仅此而已了。 “你输了。”留里克拉扯古尔德的衣襟。 “是!我输了。由你的交错弓,以往的木弓都是柴火!”古尔德跺了跺脚,这个老家伙在看清了木靶上五个孔洞后,就完全意识到十字弓的强大战术价值。 因为一般的运输船,它的木头肋板往往只有手指那么厚,战船虽然厚一些,恐怕也是能被这等武器打穿的。 那意味着什么?船毁人亡! 古尔德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他看着笑眯眯的留里克,哆哆嗦嗦的是说:“你赢了,我非常喜欢你的新武器。korsboge?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武器!我想我必须帮你制作它。” 留里克满意的点点头;“那当然。我要的就是你的许诺。你过我们可要先说明白,我许可你为我们罗斯部族制作它,但是你不要想着偷偷贩卖它!我是信任你的,就是不信任别的什么商人。如果……这种武器落到丹麦人手里,我们可就遭殃了!” “是!”古尔德急忙躬身道:“如果我忤逆了你的决意,你可以责罚我。我的家族就在罗斯部族,我敢以我家族的荣誉做担保,我只忠诚于你。哦,我多少渴望在有生之年再看到更多的奇迹!” 留里克嘿嘿笑了起来:“好啊!你会看到的。试验大获成功,我想我应该立刻指导你的人,给我制作stelkorsboge(钢臂十字弓)。以后它必须是我们罗斯部族的军队必备的武器。” 第246章 罗斯箭阵的开端 十字弓发射的弩箭成功打穿了比木盾还要厚一点的橡木板,而且,操纵十字弓的不过是一名七岁的小孩。 古尔德和耶夫洛都能意识到它拥有的强大作战实力,不过如何用好它,两人并没有明确的意思。 十字弓的试验成功了,事后所有发射出去的弩箭也都被收集起来。 夜深了,户外冷风阵阵,初冬的寒冷已经降临罗斯堡。 大部分的居民已经熄灭了自家的油灯,一家人凑在一起休息。 铁匠铺内,遮风的木板被临时矗立起来,几盏油灯的照耀下,铁匠铺显得比较明亮。 克拉瓦森席地而坐,他将卸下弓弦的十字弓放在一边,一个装满箭矢的麻布袋随意放在身边。 五支弩箭随意的摆在沙石地上,它们的情况明显都有些糟糕。 “留里克,我们的武器过于强力,这些箭矢全部弯折。你瞧,这一支连箭杆都折断了。” 盘腿而坐的留里克并不吃惊,他躬着身子,借助油灯的火苗光亮,观察着弯折的箭簇,以及箭杆的断面。 “只能使用一次吗?也许这也是好事。” “好事?!”克拉瓦森疑惑道:“你让我做的五支箭全部损毁了。持弓的猎手会回收自己的箭,你可倒好,全部损毁。” 克拉瓦森言语之中的不满留里克可以理解,他耐心的解释说:“你瞧,箭矢不是弯折就是断裂,这样敌人就不能再次使用。” “就这?你难道觉得敌人会有机会拥有我们的武器?!” “难道那不可能吗?!” 克拉瓦森旋即不屑的笑道:“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明明只有我们罗斯人掌握了这种武器,而你就是它的发明者。以后的岁月,只有我们用十字弓剥夺敌人生命的份儿。”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留里克并不很意外,确实会有很多眼界局限者,觉得自己拥有了一种大杀器后,就能永远把持着强者的权势。 比如建立一支强大的铁甲舰队,瞧瞧它可怕的口径,谁能怀疑它的不够强力?所以它是最强的,舰队的拥有者没有想到、或是不屑于了解敌手的进步与野心。 留里克从不觉得自己搞出的钢臂十字弓是永恒,他也不奢望能够说服克拉瓦森辩证的看待这件事。 毕竟现在的问题是十字弓只有一支,只有当它有了足够的数量,才能真正展现自身的威力,所谓量变化作质变。 留里克侃侃而谈:“我们不能把敌人想的愚蠢,我们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我觉得箭矢只能用一次也是一种优势,终究我们是需要箭矢完成射杀,只要能完成这一目的,我们明明可以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做箭矢。比如说石头。” “石头?”克拉瓦听得耳目一新。 “对。比如说用玻璃。” “玻璃?它还能用来做箭矢?难道让我将它拉伸成整支箭的形状?”说着,克拉瓦森脑补起一个神奇的画面,所谓十字弓发射的,将是一样透明的圆柱体。 留里克解释说:“用玻璃做箭头,用木棍和麻绳捆绑住它,最后黏上两片羽毛。” “但是这样的箭还能打穿木头吗?” “这……恐怕不会了。不过,它仍旧能够击穿鹿的毛皮。箭头一定会鹿的体内碎裂,这样鹿是必死无疑的。如果我们射击的是敌人,中箭之敌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铁头的箭明明能击穿木板。”克拉瓦森遗憾的说。 “你难道不是觉得用铁箭头成本太高了吗?比起冶铁,我们只做玻璃器的速度更快。你知道的,很多猎人就是用黑曜石只做箭头,黑曜石是什么?就是一种玻璃。这样,你是否觉得玻璃箭头是糟糕的呢?” 克拉瓦森耸耸肩:“谁知道呢?依我看,最好的箭头必须是闷烧后打造的钢。”说着,他把玩着弯折的箭头:“我就是用最普通的铁打造了它们,应你的要求箭头被敲打得很长。我喜欢做成杯子的玻璃器,还是用铁制作箭头吧。青铜也许也行……” “这三种我全都要!”留里克果断说道。 “你全都要?” “对!”留里克的态度异常坚决:“听着,克拉瓦森!我不是猎人,也不想成为猎人。我用不着重复使用箭矢,因为这些箭矢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品。这里唯一能够重复使用的就是十字弓,箭矢无论做成什么样子,它的美妙仅限于射杀敌人的那一瞬间。它不能射杀敌人,就是最糟糕的箭。”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 “当然。”说着,留里克干脆窜到克拉瓦森面前,看着这位老家伙的眼睛:“听着,我需要更多的十字弓,可能要有一百支。我必须组织一支主要使用十字弓的队伍,将他们组织起来,同时射箭,大规模的射杀冲锋的敌人。我要的是最大限度的射杀,而是不是什么最大限度的重复使用箭矢。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克拉瓦森多少明白了一点,他急忙问道:“留里克,下一步,你需要多少支十字弓?” 留里克看一眼放在一边的那张十字弓,随后说:“至少十支,现在就开始制作吧。” “箭矢呢?” “我要你制作玻璃箭头的箭,既然你坚持用铁,那就做。” 克拉瓦森点点头:“好吧,也许我们现在就该谈谈价格。你知道的,我们所用的弓臂,本该是成为一把钢剑。” “一支十字弓六十银币,一口价!”留里克果断说道。 “成交!” “一支铁头剑一个银币!” “成交!” “那你就继续做吧!我限你十天时间将它们全部做出来。”留里克兴奋说道。 本是非常高兴的克拉瓦森当即慌了神:“我的主人,你真是为难为了?第一支十字弓,我们明明……” “闭嘴吧!你已经有成功经验了,难道制作第二支会很慢。也许你们的铁匠同盟应该开个会,也许你可以和你的伙计们分享这笔钱。” “呸!”克拉瓦森当场打住:“我和他们的约定不包括十字弓。别人的钢剑订单我拖一拖。留里克,你的生意我来做!” “这才对嘛。”留里克笑了笑,安慰说:“未来每个下午我都会来,我会安排一些朋友帮助你。哦,不!应该是帮助我们自己。” 这样,留里克拿出了接近八磅银币的庞大订单。订单里囊括了九支绞盘钢臂十字弓,以及二百支弩箭。 十字弓本体的价格也被明确下来,介于它的弓臂是要打造成钢剑的,索性价格就与钢剑等同,即六十银币。 指望克拉瓦森一人在打造十字弓的时候再顺便制作一批弩箭,他就只有一双手,根本不能短时间完成一切。 留里克只要求必须制作出五十支铁头弩箭,而且这些箭头必须经过闷烧渗碳和淬火表面硬化处理,这样做的目的也就是所谓任凭箭杆随便断,箭头保持原样就行。因为只要有带有套筒的铁箭头,给插上一根木头,就又是一支弩箭啦。 至于没有尾羽?无所谓。反正三四十米的射击距离,箭的尾羽作用不大。 第二天的下午留里克果然如约的带着伙计们,跑到了克拉瓦森的铁匠铺。 男孩女孩都知道了十字弓的强大威力,想不到自己有机会参与到它的制作,被挑选到的人,别提有多高兴! 菲斯克、卡努夫、卡洛塔、艾尔拉,除此外还有近二十名男孩女孩。 一大票孩子在留里克的带领下,突然出现在克拉瓦森的铁匠铺这场面何止是突兀? 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一种劳动力。 见得留里克这般重视和配合,本来觉得压力巨大的克拉瓦森,心情好了不少。 对于留里克,手头上接受军事和体育训练的孩子,总数量已经超过三百名。他们即便是孩子,数量乘以三百就是一张恐怖的胃口。 一个多月过去了,包括那些乞讨的梅拉伦小女孩,而今的身体素质已经完胜其他部族的同龄人。男孩女孩吃着麦饼鱼肉,他们必须付出一定的劳动,以弥补自己的伙食消耗。 一批专供仆人住宿的长屋正在快速建设,更多的皮革、麻布衣物也在缝纫中,表面上留里克要为这些东西买单,实际呢,真正的买单者是那些仆人们。 留里克已经开始命令一些小孩在林子里捡拾枯枝,备着当做冬季取暖的柴火。 也有孩子手持斧子,小心谨慎砍伐一些小树,再将倒塌的树砍成一节一节的。孩子们都非常卖力的工作,因为她们知道,这些柴火是自己和姐妹们冬季不会冻死的关键。 留里克挑选出最信任的那些伙伴、仆人参与到十字弓的制作。对于这些人,他是一万个放心! 纵使留里克认定了罗斯人不能指望仅靠一种武器保持军事上的优势,如果某种武器能给部族带来巨大的优势,那么秘密武器的信息,敌人甚至是盟友,最好很久以后再了解。或者说,当部族有了更好的东西,淘汰了的旧武器高价卖给盟友,也是极好的。 父亲的船队在做什么呢? 难道他们又是因为要处理大量事物,耽误了返航的日期?他们总不会到十一月份在返航吧?那个时候海域已经开始大规模结冰了。 留里克对父亲奥托有一丝担心,但也有一种预感,最晚是十月底,比如儒略历的十月二十五日左右,罗斯船队一定会在寒风中返航。 但是天公不作美,十月中旬,一场暴风雪突袭了罗斯堡! 暴风雪是一场灾难,寒风甚至吹飞了一些家庭长屋上的茅草,也吹倒了一些松树。得益于峡湾两侧山丘的保护,峡湾内的风其实还不是很强劲,而海面上真的是波涛汹涌。 和波涛同时的,还是如同刀子般的细密的雪花。 持续两天的暴风雪结束了,整个世界的样貌也大变样。 一些年老的族人愣是在突如其来的恶寒中被冻死在家里,更多的人则是躲在自家长屋里,提前开始了冬季的苟安。 当然,也有一群猎手在跃跃欲试,因为去年冬季狩猎的大获成功,这群猎人开始打磨自己的刀刃,渴望前往北方,前往人类世界的尽头,再去找寻养鹿人抢掠一番。 还是因为这场暴风雪,实在给克拉瓦森带来的一定的麻烦。 留里克和大商人古尔德做了一个约定,作为赌注输了的代价,古尔德要为留里克做更多的事情。留里克没有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无非是要求加快仆人长屋的建设,以及最关键的差遣人手搬运挖掘搬运铁矿石。 留里克的确是要求古尔德差人帮助自己制作更多十字弓,所以铁匠不用费时间亲自开采铁匠石,由人帮他办好这件事,铁匠节约下来时间,就是留里克希望的最好帮助。 雪停了,气温明显不会再回到从前。 出海打渔的渔民开始汇报一件糟糕的事情,即海面开始产生浮冰。 都这个时间了,首领的索贡船队怎么还没有回来?留守的族人们再也不能保持乐观,一个二个担忧起来。 留里克的担忧也是与日俱增,不过十支十字弓仅用七天时间就全部完工了。 铁匠铺内,全部十字弓呈矩阵排列摆放在地上。 克拉瓦森双手的茧子非常恐怖,还有他蓬乱的胡须,破损不堪的牛皮围裙,显得这位铁匠非常的朋克。 和这个深沉的老家伙相对的,就是二十多个孩子兴奋的目光。 “接下来还是试验吗?”克拉瓦森问及留里克。 “对!这一回,我们必须玩弄一个新花样。” 说罢,留里克大吼:“菲斯克,卡努夫,带着兄弟们拿起十字弓。嗯……还有卡洛塔,艾尔拉,你们也来。” “我?”卡洛塔兴奋又谨慎的问:“留里克,我是女人,难道也能操纵它?” “难道你觉得自己不配?你可是瓦尔基里军团的指挥官。”留里克摆着冷酷的脸,明显就是在批判卡洛塔的言语。 “好吧。艾尔拉,我们也来。”卡洛塔横下一条心,拿起一支比较沉重的钢臂十字弓。 一众穿着皮衣戴着皮帽子的孩子站在积雪中,大家换上的厚实衣物,几乎能够完美抗住零下二十度的低温。 相比于部族里的一些孩童,留里克的人在穿衣服方面也是追求最佳的保暖。故而留里克要提前支付一笔购买、定制衣服的费用,他果断的支付了这笔钱。 买衣服,可谓是一笔非常正确的投资! 一场暴风雪,有三十多人为之死亡,其中死者多为先天体弱者。而留里克的伙计们、仆人们,全都是健康的。 雪地之上又矗立起木靶,二十名孩子站在雪中,在留里克的要求下,排练起所谓“罗斯箭阵”。 十名手持十字弓的孩子目光坚毅,在他们前方约莫三十米出,就是矗立起来的,相当于三个壮汉战成一排的木靶。 留里克拔出短剑,伴随着说话的雾气,持剑大吼:“兄弟们!十字弓的最佳用法就是集中起来!想象一下我们是一支军队,我们就是罗斯军队正面厮杀之前首先发起攻击的力量。” 说着,他的剑直指靶子:“想想一下,那不是一片木板,而是逼近中的丹麦军队!那是最可恨的敌人,兄弟们,用你们的武器射杀他们!” 一席话激发了所有人的斗志。 比如说菲斯克,比如说卡洛塔。 留里克是有选择的选定十字弓实验员,在场的二十人都是有亲友死在丹麦军队手里。尤其是卡洛塔和艾尔拉,留里克知道她们无比渴望复仇。 可怜的卡洛塔,她是那样的羸弱。留里克寄希望于自己研发的武器,让这个女孩,乃至所有的奥斯塔拉人知道,即便部族仅剩下柔弱的女人,也能使用特定的武器报仇。 “所有人!半跪!” “左肘抵住左膝!” “准星瞄准目标!稳住身体!” 一瞬间,留里克产生强烈的错觉,就好似自己的手下们手持的根本不是十字弓,而是一支步枪。 啊!也许在三十米的距离内,十字弓发射的铁头重箭,它的威力相当于小口径子弹。不!甚至还有更猛一点。 见得他们基本准备好了,留里克大声急令:“发射!” 因为重箭带来的后坐力,本就是比较费力才以跪姿射击的身子很轻的孩子们,差一点跌倒在地。 但射击的结果是惊人的美妙! 一轮齐射,十支弩箭全部中靶,或者说已经是嵌入、打穿了木靶。 靶子出现了三个洞,明显弩箭已经打穿了它。另外的七支皆歪歪扭扭的嵌入呢。 “干得好,兄弟们,姐妹们。继续上弦,准备好后再次发射。” 一个柔弱的、差点因为腿伤丧命的女孩,而今依赖手上的武器,已经可以轻易的杀敌了。卡洛塔看看妹妹那更加娇小的模样,就是这样更柔弱的孩子,都能操纵这种武器呢。 其实艾尔拉是用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端平了十字弓。好在因为棘轮绞盘,年仅七岁的她照样给十字弓上弦。 不得不说上弦真是一个磨蹭的过程,然第二轮齐射又是对着木靶进行了一番强力的破坏,大家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更疯狂的是,当经过了五轮齐射,那靶子已经彻底成了碎片,它剩下的价值莫过于扔进篝火里当燃料了。 稍有些常识的孩子已经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因为木靶的木板本身就是可以用作造船的,十个孩子的齐射彻底摧毁了木板,如果目标的敌船,岂不是敌人船毁人亡了? 如果目标是一头鹿,一轮齐射后,鹿必然当场死亡。 孩子们意识到自己的射击非常精准,他们自诩无法在这样的距离,操持一般的弓射中木靶,但是操纵十字弓,精确射击竟然是这等准确。 其实嘛,大部分的钢臂十字弓,能够精确射击的距离就是五十米左右罢了。这个距离内短粗的弩箭才能稳定飞行,才具备撞碎木板,也就是平直撞碎敌人木盾的能力。 至于超过了这个距离,那还是用弹体木工抛射轻箭吧。 本来,罗斯人乃至其他的维京系部族,于这个时代是不那么喜欢在战争中使用弓箭。原因就在于骨头箭头和劣等橡木单体弓,并不能给着甲之敌造成严重伤害。本时空的维京人不是不懂得弓箭,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掌握制作大威力弓箭的技术。 然而长弓会有的,骑兵也会有的。那些移民法兰西布列塔尼地区的丹麦人后裔,不但善于射箭,还建设了重骑兵。还是这群人,前往圣地的他们将东方的弩弓技术带回欧洲,并研发出钢臂十字弓投入战争。 如果这一切注定都是历史的必然,罗斯人则是在留里克的带领下,把十字弓的科技和使用套路,提前五百年带入欧洲。 它的使用方法,或者说是留里克为之取名的“罗斯箭阵”,就是一种线列阵。但这种套路,早在一千年前,东方人就已经经常使用。 之后,留里克还组织手下,尝试了三段击、四段击,乃至五段击的套路。 他甚至尝试所谓五人组成一组,一名射手专职射击,其余四人的活计就是上弦上箭,所谓一种轮射战术。 雪地中,留里克开始乐此不疲的练习自家的“罗斯箭阵”,手下们也玩得非常开心。在积雪中,男孩女孩继续着日常的军事体能训练,男孩们继续打斗,女孩们继续射箭。 终于,留里克将十字弓带到训练场的山坡处。 在这里,他终于开始训练自己的男孩女孩们,所谓罗斯部族的步兵方阵。 他的想法非常的单纯,所谓未来的战争,罗斯部族的步兵战术必须有两板斧。 第一,弓兵率先抛射箭矢,然后十字弓直射重箭。 第二,弓弩手退下,罗斯剑盾手排成密集阵型,向着挨过箭矢的敌人推进。 留里克的训练计划令教练耶夫洛、弗莱泽大吃一惊,固然一开始的训练尝试,弓手好剑盾手的配合非常糟糕,经过了一番磨合,情况也在好转。 尤其是那所谓的箭阵! “留里克,女孩们还是退下吧,你的手下最好全是男人。啊,依我看你根本不用过于考虑敌人冲到你的军队面前的情况,因为你的十字弓已经射杀了大部分冲锋之敌啊。”耶夫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留里克再度展现自己的伟大抱负,作为一介忠诚的仆人,耶夫洛觉得自己唯一能够报答的,就是拼命训练罗斯的男孩们剑术,尤其是指导留里克,在其长大成人前,就成为优秀的战士。 第247章 秋季索贡航行的结束 奥托的船队果然又误了日期,这一切当然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一批非常关键的燕麦运抵兴建中的新罗斯堡,只是三多月没有见,一开始的蛮荒之地,而今已经变成了一片人居聚落。 那位被任命为本地首领的老家伙,在他的带领下,首批罗斯移民不但建成了定居点,他们甚至开垦了一点土地。 移民用把斧头改造成锄头,或是干脆就是用森林斧夯打大地。 他们亦是放火烧荒,在火后黑漆漆的草地创造出松软的农田。新开垦的农田根本不到可以种植的日子,不过大部分移民已经预备了一点麦种,打算在春季到来后播撒春小麦的种子。 大量的罗斯传统长屋拔地而起,它们自然是用未被精加工的树干搭建好木屋,之后给木墙覆盖保暖的泥土。房顶自然也是在木板上堆砌大量茅草,局部则用泥土固定。 这段时间内,新罗斯堡的移民并非仅仅建设家园这么简单。 他们是一批开拓者,他们乐意主动的以定居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探险。 因为,对越冬食物的巨量需求,迫使他们必须更大胆的探险。 所以本地的领导者科努松,告知了奥托这段时间他们在探险中的奇遇。 所谓在定居点的北方,乃至庞大拉多加湖的北方湖岸,那里存在着身份不明的定居者。甚至罗斯人的捕鱼船只也远远的在湖面,看到了远方独木舟的魅影。 北方的地界有奇怪的定居者,当奥托抵达新罗斯堡,这位身经百战的老首领,一口咬定那些身份不明者都是芬人。 难道要袭击他们吗?不。如果必须展开袭击,那也不是现在。 奥托下令自己的手下,紧邻入冬禁止全部的冒险探索。 探索当然还是要做的,明年完成春耕后,就是所谓探索季。 而整个波罗的海世界,传统的贸易季,或是所谓战争季也随之到来。这一会,奥托主动的萌生了继续扩大报复的念头,而且自己组织军队发动战争有着完美的理由——为死难的奥斯塔拉老首领报仇。 年轻的族人们当然渴望更多的金钱,乃至拥有更多的女俘。 奥托呢?他觉得荣誉更为重要。打出为盟友报仇的旗号,可谓是针对盟主梅拉伦部族故意的越俎代庖。 那又如何?勇敢的梅拉伦人变得保守,而罗斯人也不再是藏匿北方的一块石头。 奥托向新罗斯堡的移民们透露了明年发动战争的想法,也向他们颁布了一道可谓神奇的政令。 “我带来的全部粮食都是我的财产,你们可以租借我的粮食,作为代价,明年的收获季开始,你们必须上缴一定量的粮食,并将永远缴纳。” 一开始,大家对大首领的命令非常奇怪,所有人都震惊于首领居然运来了五万磅的粮食!有了这批粮食,所有的移民再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 因为移民总共还不到七百人,若是大家都能分享这些粮食,仅靠吃麦子,人们就能吃上超过三个月。 首领的粮食真是雪中送炭,然许多人觉得首领是在强迫自己家接受一个不平等的命令。 见得人们兴奋与不满情绪交织的窘况,奥托立刻拿出了所谓的曲辕犁,当众差人表演了什么叫做高速高效的开垦土地!在这个北欧人连农家肥都没概念的时代,能开垦更多的土地,就意味着更多的丰收。 播种一个收获最多五个,罗斯人也认这个道理,比起把储存的麦子当做粮食,一些人也盘算着储备更多的种粮。想要收获更多?看来只有开垦更多的土地,播撒更多的种粮才行。 这些离开故土的殖民者们,他们多是在故土混得不怎么好的人,他们就是罗斯部族的弱势群体。在一片荒芜之地,指望打猎捞鱼储备数量惊人的食物,实在有些为难。何况,这些家庭还必须亲自奋力搭建自家越冬的房子。 要盖房子、要储备挨过漫长冬季的食物,没有几个家庭能够妥善的完成。 实际上大家都希望首领能给予一定的施舍。 只是大家没想到,首领的确给予了丰厚的施舍,但是要回报这份施舍的,是家庭永恒的回馈。 就是所谓tax,所谓的税。 那些实在没有时间精力是搜集更多食物的人们,碍于现实不得不接受奥托的粮食。至于未来的每一年都要归还首领家族的粮食?此事以后再说,首先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如果活过马上就到的冬季。 奥托赠予了十副曲辕犁,又给每个接受粮食的家庭一些农垦必须的工具。他甚至嘱咐人们,明年春耕不准随意播撒种子,每一枚种子必须放进铁犁垦过的凹槽里。 所有的移民实际来自二百三十三个家庭,他们基本都建好了自家的长屋,所以涅瓦河入海口处,就是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村落。倘若附近再出现大量的农田,再用木头泥土修建矮墙,可以说一座城市就诞生了。 几乎所有的移民家庭最终接受了奥托的馈赠,五万磅粮食发到他们手里,平均一个家庭得到二百磅,所谓代价,就是明年高达二百磅麦子的税!以后每一年,如若首领没有新的决意,就按照这个数量交税。 至于这个税赋嘛,诺夫哥罗德的居民,也被命令按照这个标准缴纳。然而与之完全不同的事,当地的庄园主负责从农民手里征收粮食,最后奥托只需从庄园主拿到粮食即可。庄园主是代理收税人,而那些罗斯移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自耕农,是有土地的小农。 毕竟规则是留里克提出来的,他的老父亲奥托是为儿子贯彻落实新规则。新罗斯堡俨然成了税收制度施行的试验区。 留里克可不打算做亏本生意,自己的族人借自己的粮食,他们要拿出本金和利息,也要拿出税。 最终他们缴纳的税,留里克用不着这些麦子来扩充自己的钱库。麦子是必须消耗掉的,罗斯人缴纳的税,最终也要惠及罗斯的孩子们。 至少,移民家庭拿到了二百磅麦子。至于明天、明年,工具已经有了,一切明年再说。 船队卸下大量货物,庞大的运输船突然变得非常轻盈。 古尔德豢养的那些水手可是帮了奥托大忙,尤其是这一次,运输船上的水手凭借着操纵风帆的技术,硬是不用划桨手来划船,船只就借着北风,在涅瓦河逆流而上。 船只完全不用划桨,前进全靠风?奥托本是觉得航行不能完全指望风,想不到仅凭风帆,运输船居然也能有着划桨战船的速度。 此行,古尔德的大型风帆运输船真是出尽了风头。 “如果我们组建一支纯粹风帆的船队是否可行呢?留里克,我的儿子,也许你可以完成这一切。” 奥托有一种赏赐古尔德的念头。 他的船队顺利抵达白树庄园,就是这个抵达的日期,已经远远超过了本地的收获季。 白树庄园乃至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的粮食,已经在九月下旬收获完毕了。相比于往年的情况,由于收获季天公作美,本地人喜迎丰收。 当然,他们所谓的丰收就是亩产到了一百二十斤的程度罢了。 庆祝丰收的篝火还留存着痕迹,白树庄园早已完成了自己部族对斯拉夫农神、伊尔门湖神的祭司。 庄园之主里古斯,在祭祀活动结束后,马不停蹄的号召人们拿出给瓦良格人的贡品。 以前的年月,人们对此是抵触的,唯有这一次,人们丰收的喜悦余兴未消,大家更加期盼罗斯人的到来,期盼着罗斯人履行自己的誓言。 奥托的船队进入沃尔霍夫河,所有船只扬起风帆,在强劲且寒冷的北风的吹动下逆流前进。 奥托登陆了他忠实的白树庄园,一批身着青铜、铁盔的战士跟着跳下船。他们没有任何暴力的意思,而且许多年轻人抱下了女人,她们就是白树庄园的庄员。 久违的故土就在眼前,才是几个月不见,莉莉娅觉得自己已经阔别故乡好多年了! 她自然而然挽着丈夫卡威的胳膊,向着激动得浑身颤抖的父亲走去。 是的,当罗斯人的庞大船队赫然出现,白树庄园所有人高高兴兴的聚集到了河畔。 奥托踏着坚实的步伐,他深邃的眼眸和随风飘逸的胡须,还有这番锁甲持剑的姿态,好一个深沉的老战士。 庄园长里古斯,他佝偻着身子携家人一道单膝下跪,向这位强者行礼。 甚至于,那位斯维特兰娜,也很有理数的单膝跪地。 看到女孩那金黄色的发辫,还有可爱的模样,突然间,一种将她带回罗斯堡,留在自己家抚养的冲动就油然而生。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奥托知道,自家留宿的女孩已经太多了。 “你们都起来吧!尤其是你,里古斯。” 里古斯拄着拐杖缓缓站起,他看到了,就在自己面前是高大威猛的罗斯大首领,在此人身后,又是一大群持盾皮甲手持亮白硬剑的罗斯勇士。 里古斯更是看清了自己长女莉莉娅的全新样貌,她已然是瓦良格打扮,就是她胸前佩戴的巨量的宝石,完全颠覆了里古斯的认知。 “首领,我们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很乐意为你做事。” 奥托张开双臂,豪迈的说:“我说话算话,你们是我们罗斯人忠诚的猎犬,所以,我将给予你们美妙的赏赐。我要好好和你说明情况,现在告诉我,粮食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很乐意为你效劳。” “很好。”奥托一甩脖子,示意卡威可以携妻子,去直面自己的老丈人了。 就在白树庄园居民的众目睽睽下,莉莉娅兴奋的扑向自己的老父亲,接着又拥抱了自己的母亲、长兄,乃至拥抱自己可爱的妹妹。 她更是抚着肚子,对家人宣布自己怀孕的事实。 女儿怀孕了?不就是等于说自己的计划完成了一半?女儿的儿子,必将成为白树庄园的铁匠。 里古斯暗爽中看着卡威拎着麻袋而来。 随着捆扎的麻绳被打开,这个老家伙干脆扔了拐杖,一下子坐在草地上,双手疯狂的颤动。 “是铁!居然是铁……难道都是……都是给我的馈赠。” “就是给你。”卡威温柔的说:“我和莉莉娅已经商量好了,我们的首领也统一。这麻袋里的伐木斧,是我个人给你的礼物。” 卡威还有不少话要说,奥托走上前,大手盖在卡威肩膀所谓令其退下。 “里古斯,卡威给了你礼物,现在,轮到我展示礼物了。” 既然这个庄园大部分人都来凑热闹围观了,奥托干脆当众展示曲辕犁强劲的犁地能力。河滩的草地瞬间出现大量沟壑,它对土地的开垦深度,完全颠覆了只是木头垦土的当地人对垦荒的认知。 奥托当即宣布,十副曲辕犁是属于白树庄园的垦荒工具。所以基于当地人的理念,这些工具实际是整个庄园共有。 里古斯,他并没有完全吃白食的道理,大家渴望这些神奇的铁犁,完成对自家田地最彻底的改造。 今年秋季,一些罗斯青年照例又来庄园寻觅一个妻子。那些携妻探亲的人,又称为妻子娘家人的焦点。 他们不是空手而来,他们信守诺言! 那些非常贫穷的白树庄园普通家庭,因为嫁女儿这件事,不但得到女婿给的食盐赏赐,甚至还多了铁斧、匕首等工具。 白树庄园瞬间变得热闹,人们开始了新的狂欢,大量篝火被点燃,就仿佛之前丰收节祭祀的延续。 欢迎宴会上的奥托自然而然成了座上宾。 他坐在皮垫子上,触手可及之处,就是乖巧坐着的斯维特兰娜,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虽然这孩子还没到可以结婚的年龄,她和留里克的婚约定下就不会变。因为这层关系,奥托俨然将她看做真正意义上的女儿。 奥托的身边还放着盘子,其上有肉干,有松软的黑面包,还有略有酸甜的格瓦斯。 然而奥托拿出的烈酒,又一次超越了里古斯的认知,整个白树庄园的统治者家族,也必须接受一个奇迹。 油灯之下,奥托展示起一批玻璃瓶,他格外展示的莫过于特殊的玻璃瓶,还有其中的烈酒。 点燃烈酒的把戏,在里古斯看来就是魔法,对此奥托丝毫不怀疑。 他揉着斯维塔兰娜的金发小脑袋,恍惚中他觉得自己抚摸的明明是儿子留里克。冥冥之中他们两人本就有夫妻相。 “这一切都是留里克的杰作,包括那些铁犁,还有你们看到的玻璃器,还有更多的东西,都是留里克创造的。” 里古斯听得瑟瑟发抖:“你的儿子留里克,真的得到你们大神的恩惠了?” “难道你还在怀疑吗?”奥托反问:“瞧瞧这些物件吧!斯维特兰娜必然是留里克的妻子,她的孩子也将继承我家族在部族的权势。里古斯,你应该感谢留里克,也该感谢你的斯维特兰娜。” 里古斯当然是要感谢的,宴会结束后,他甚至没有心思和女儿女婿谈心,而是一门心思的研究起精美的玻璃器。 他也是后来才从妻子嘴里得知,大部分玻璃器都来自莉莉娅之手。可这并不能说明莉莉娅拥有神力,留里克仍旧是创造这一切的神人。 罗斯人计划上不会在诺夫哥罗德逗留很久,奥托计划收了粮食立刻撤退的。 然而奥托万万没想到,可恶的松针庄园居然玩起了拖字诀! 死了妻子。女儿被掳走,松针庄园之主的臣服就是表面功夫。 鲁莽的瓦季姆觉得自己的生命拥有了重要意义,那就是反抗罗斯人的残暴行径。如果说瓦季姆把复仇的渴望压在内心,他的父亲已经采取行动。 松针庄园故意拖延交付麦子的事宜,或是以贡品数量太大,或是人们不配合。 一番警告只好,松针庄园仍然在拖延,不得已奥托又使出了暴力手段。 “你们这群蠢货,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你们注定有些人要冻死在冬季。” 奥托纵兵焚毁了一些房屋,驱逐了一些人,也斩杀了是所有反抗者。更疯狂的是,奥托亲自斩杀了庄园主新娶的小老婆,并威胁到:“明年你胆敢怠慢,你的长子必死无疑。” 松针庄园终于如期的交付了巨量的贡品,罗斯人在环伊尔门湖地区收获颇丰,所有运输船全部装满。 然而松针庄园的阴谋还是奏效了。 一场降雪袭击的伊尔门湖地区,整个大地变得银光素裹。其实从收到曲辕犁的第二天,白树庄园的人们已经开始了垦荒,犁地之快颠覆了本地人的认知。奈何降雪覆盖了大地,一些庄员指望在降雪钱好好改造自家田地的,现在看来必须等到开春。 难道风雪就能影响罗斯人了? 松针庄园的冥顽不化者都认为,瓦良格人就是从北方的积雪中冒出来的怪人,他们是一群不怕寒冷的人。但是,他们的船只无法在冰上航行。 奥托明确的看清这一点,但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向坚持抗争的松针庄园发动报复。 罗斯人又一次耽搁了行程,他们浩浩荡荡来到诺夫哥罗德,摆出一个浩大的排场,在白树庄园赚足了人气,也在松针庄园留下了更多恶名。 罗斯人撤了,甚至撤的有些突然。 莉莉娅已经把自己的见闻告知了母亲,尤其的关于留里克的一切。拜这些贴切的话语,里古斯意识到,那位留里克绝非神灵一般的存在,那孩子的确有神力,不过抛开这些神力,那就是一位可爱的男孩。似乎,要比他的父亲温和太多。 莉莉娅给妹妹佩戴漂亮的玻璃珠混琥珀项链,也就匆匆登上罗斯人返程的庞大船队。 艰辛的返程之路变得充满危险,船队在冰冷的海风中踏浪前行,海面上开始出现的碎冰随时随地调动着人们的神经,偏偏携带的巨量贡品压低的航速。 奥托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疯狂的航行,也许抵达故乡的时候,已经是寒气逼人的十一月。船队虽然现在已经是撞破细小碎冰前行,平安回家问题不大。不过大家必须意识到,当船队抵达后不久,整片海域就会被厚厚冰层覆盖。 罗斯人艰难的返航,奥托巴不得自己早点回家。 因为留里克,会展示一些新花样吧。 第248章 留里克所做的独特欢迎仪式 罗斯船队逆风而行,最终,船队愣是在儒略历的十一月一日回到了罗斯堡母港。 敦厚的运输船冲撞着海湾上的浮冰,奥托非常后怕,可能自己的船队晚回来几天,任何船只只能被冻结在海上。 船只冻于冰面,这种糟糕事件罗斯人又不是没遇到过。他们的渔船自然是竭尽所能的捕捞渔获,哪怕是海面已经出现大量浮冰,亦或是温暖季节刚到,就无视高达数米的冰山,冒险出海捕鱼。 不能说他们仅仅是勇敢的,最关键的行动动机,莫过于饥饿的肚子。 奥托的船队回来了,他们带走了五万磅粮食,结果带回来的新麦,是四十万磅! 因为松针庄园愚蠢的抗拒,奥托惩罚性的收缴了更多的贡品。至于那些当地人的死活,他才不用管呢。 如果说诺夫哥罗德地区有哪些人需要额外照顾,甚至是扶持,莫过于忠诚的白树庄园。 罗斯堡被积雪覆盖,附近的山丘亦是银光素裹。 海面之上已经没有游弋的渔船,庞大的船队突然出现,它们就像是从薄下突然冒出来似的,当岸上人的人们看清这一盛景,整个罗斯堡为之沸腾。 如今,白天的时间已经非常短暂了,气温也非常寒冷。 留里克故意在户外安置一个陶瓮,通过观察水冰的厚度,以对气温做出估计。 实际上,罗斯堡全天的气温都在冰点之下,如此寒冷,继续命令孩子们做什么军事训练已经不合时宜。留里克不觉得大家穿上毛皮衣物后会畏惧寒冷,碍于愈发短暂的白天,他也不断的削减训练时间。 所谓训练,照例是男孩女孩排成矩阵队列,带着木头做的武器,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号子走路,之后又是喜闻乐见的打架训练和射箭大赛。 经过长久的训练,男孩们俨然成了行动整齐划一的军队。 女孩们呢?她们接受了高强度的队列训练,而且为了速成,留里克干脆从女孩中挑选出表现好的,赋予其“队长”的权限,对怠慢者直接提上一脚。倘若有严重的怠慢者,直接饿饭伺候。 她们八月底来,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的训练,她们已经可以跟着口号的节奏,踏起整齐划一的步伐。她们还拼命的练习射箭,不说她们是否能射杀兔子小鸟,“瓦尔基里军团”的孩子们,她们却有很大的潜力。 钢臂十字弓是十月份才造出来的宝贝,最初的十副制作完毕,克拉瓦森旋即开始制作新的。 于是乎,孩子们的军事训练立刻增加的新项目,以至于不少人赫然发觉,自己明显就是强大的猎人嘛! 有道是训练一名优秀的长弓手可能要十年,而训练一名精锐弩手,可能一两个月就嫌多。 留里克对这番理念有了全新的了解,因为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手下们,无论男孩女孩,他们分明是最多两天的功夫,就懂得了十字弓的全套操作。 他也不得不感慨一个小孩的学习能力真是惊人。 现在,虽然延误了日期,父亲统辖的罗斯索贡船队,终于平安的回来了。 时间正值正午,在所谓多达十个由连树皮都没扒下的原木搭建的木棚子食堂里,留里克正带着自己的手下们进餐。 大家照例是吃着煮熟的燕麦,据说这叫做麦粥,留里克更乐意称呼为卖麦仁饭。 捕鱼行动虽然暂停,孩子们的饭碗里依旧有鱼肉。 都到了这个季节,整个世界就是一座大冰箱!那些之前捕捞的鱼直接扔在雪堆里,而今,罗斯人各家各户都储备的规模庞大的冻鱼。冻鱼做熟了也没有鲜鱼好吃,不过大家并不着急,尤其是吃饭的女孩们,她们直到很快自己将陷入忙碌。 许多女孩必须在冬季加紧的制作肥皂,而所需的原材料就是冬捕获得的大量海豹油脂。至于海豹肉,自然成了孩子们可以吃到的优质鲜肉。 这些享受留里克特别待遇的孩子们,他们吃着罗斯部族最好的伙食,心里感念的,就是留里克这一个人。 关于所谓的食堂,留里克的确只需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以容纳数百个孩子统一就餐。房子修得固然简陋,内部的物件也是透露着强烈的北欧极简风。 十名孩子挤在一条长板凳上,趴在面前木条拼凑的长桌,各自拿着木勺子挖着麦粥吃。每个房子里至少三个这样的长桌长凳 这里也不乏拿筷子的人,即用两根木棍夹取煮熟的鱼肉,或是用它巴拉碗里的麦仁。自从留里克展示了用筷子夹麦粒的神奇操作后,一些孩子旋即有样学样。 北欧人用筷子吃饭是不是非常奇怪? 留里克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很有必要。 因为用刀叉吃饭的文化完全就是法国波旁王朝文化普及后的结果,在之前的时代,广大欧洲地界可以称之为餐具的东西只有两个,切肉、自卫用的匕首,以及勺子。 普通人家怎么会有宝贵的匕首?最多就是木勺子。 当然,一双手本身就是特殊的餐具。 用脏兮兮的手抓取食物吃饭,病从口入自不必多言。鼓励自己的手下们竭力避免用双手触及食物,以勺子和两根木棍作为媒介,这样一定能很大程度改良卫生状况,减少罗斯孩子的疾病死亡。 孩子们在叽叽喳喳中进餐,作为他们的首领,留里克自然有意和手下们共进午餐。 他给自己设立了独立食堂,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安置了一圈的木凳。因为是冬季,凳子上都有皮垫子。 留里克自然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再按照东风的习惯,主人坐在北,左手边皆为男,右手边皆为女。 每一次,卡努夫、菲斯克这样的心腹都是坐在留里克身边。而今,耶夫洛和弗莱泽两名教练,也加入到宴会现场。 留里克的右侧,自然是卡洛塔、艾尔拉两姐妹,有时闲下来的露米娅也会入座。 除此外,还有一群男男女女能被允许进入这间食堂。可以与留里克共进午餐者,皆为留里克的心腹,每个人都能意识到自己拥有光明的未来。 大首领仍旧没有归来这件事闹的部族人心惶惶,年迈的大祭司维利亚,只好把鹿角盔戴在露米娅的头上,勒令她代表自己,向族人们宣布占卜的结果。 大祭司总说首领的船队很快就回来,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部族里开始有风言风语,所谓今年首领要在新罗斯堡扎营,明年冰雪消融后才会回来。 这里也有人非常恶毒的放出糟糕言论,所谓奥托和那些族人已经命丧大海。 至于说出这样话的人,事后已经被阿里克抓到并砍了脑袋,还当众展示了妖言惑众者的尸体。 可大家万万没有想到,被斩杀者,居然是梅拉伦部族派来的细作!渗透的细作观察了很多事,甚至包括留里克训练孩子的事。个别有大局观的细作意识到了罗斯人的野心,以及传说中的留里克是真的有本事。 细作巴不得罗斯人突然沉沦,没了这个竞争者,梅拉伦人才能继续保持在联盟里的权势。 或许有罗斯人希望奥托死掉,这样野心家就能站起来,强行挑战继业者留里克。但野心家知道,前往收取贡品的人自古以来是罗斯部族的精锐,是罗斯人保持实力的关键力量,没有谁希望那些族人全体葬身大海。 终究个别细作被杀,其余细作选择闭嘴,继续以商贩的身份静静观察。 细作,他们第一时间知晓了十字弓这种神奇的武器,一种想要带走一支的进献给主人的想法,也占据了细作的脑子。 非常糟糕的是,留里克暂时还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潜在的敌人给盯上了,敌人不是丹麦人,而是盟主梅拉伦首领奥列金。 进餐的孩子们欢声笑语,一名心情极度亢奋的煮饭妇女,发了疯般闯入木棚。 “留里克!我们的大首领回来了!” “什么?我父亲终于回来了?!”留里克急忙扔了勺子,愣是站在了凳子上。 “千真万确!庞大的船队,出现了!他们很快就要进入港口了。” “哦,真是太好了。”留里克麻利的跳到地上,大吼一声:“兄弟们,把所有人组织起来,排好队伍!”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他们甚至顾不得把碗里食物吃干净,就随着留里克的脚步匆匆忙忙出了门。 固然浪费食物是愚蠢且可耻的,然留里克的命令是绝对的,大家吃的也是留里克提供的粮食,所以这里没有所谓浪费粮食的可耻,如若不能立刻执行留里克的命令,才是最大的可耻。 留里克发出了集结指令,一瞬间,全部十个食堂,所有孩子鱼贯而出。 整个场面有些聒噪混乱,留里克随意站在一个空置的木桶上,拔出自己的佩剑大呼:“兄弟们!首领已经回来,所有人排好队,我们去海滩!” 一瞬间,大家知道接来下该做什么,因为一切早有彩排。 卡洛塔照例开始集结自己的女孩们,留里克则领着菲斯克、卡努夫等人,将全部男孩聚集。 可能只有一分钟的功夫,之前的混乱荡然无存。 那些煮饭的厨娘不禁窃窃私语:“留里克,你已经把数百名孩子训练成了军队。” 留里克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高举着自己的佩剑,在他的身后,则是两个排成矩阵的两个方阵。 “左!右!左!右……” 卡洛塔喊着号子,监督女孩们步伐一致队伍整齐。 男孩的队伍则是很有威信的菲斯克来领导。 大量的人群已经在向海岸集结,但在混乱的人群中,一支军队有条不紊的踏着整齐的步伐,在被踩的非常瓷实的雪地高调前行。 不少人愣是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一排五人,纵深多达三十排,男孩队伍如此,女孩亦是如此。 留里克拿出大钱箱的钱,给所有接受训练的孩子定制了款式一样的厚实皮鞋,一样的皮衣,甚至还有一样的能护住耳朵的牛皮帽。 所有衣服的定制,实际从留里克给十个女仆订购衣物后,就开始扩大订购范围。部族里庞大数量的妇女,一听劳动就有钱拿,缝纫材料还是留里克提供,她们的工作热情异常高涨。 可以说,男孩女孩穿着一个款式的衣服,仅仅视觉上的冲击力岂是一个震撼就能概括的?何况他们踏步的节奏真的是高度一致。 注意到围观族人惊讶的目光,队伍里的孩子们也倍感光荣。 尤其是那些梅拉伦的孤女,她们觉得成为队伍的一份子,身体和心灵都是极度温暖的。 但这仍不是最令人震撼的。 留里克给自己和手下们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孩子们依旧排列着整齐的阵型,所有人的目光凝视着不断逼近的船队。 伟大的奥托屹立在他的旗舰船头。他扶着船只的龙头木雕,嘱咐手下划桨时不要畏惧浮冰,他的眼神则凝视着聚拢在岸边的族人们。 突然间,远方传来清脆的吼声。 “乌拉罗斯!”留里克举着剑带头怒吼。 他的手下们,皆以童稚之尖锐轻音,高呼:“乌拉罗斯!” “乌拉奥托!”留里克继续怒吼。 “乌拉奥托!” …… 这就是留里克预备的欢迎仪式,如果不是条件限制,留里克就会亮出一些旗帜,再弄来一切皮鼓又节律敲打,以营造最为热烈的气氛。 暂且他只能指望手下们洪亮的嗓音了。 “真是奇怪,我怎么觉得他们在呼喊我的名字?”奥托有些不解,甚至扣扣自己耳朵,吹走挖出的耳屎。 同行的哈罗佐夫调侃道:“首领,这一听就是留里克的孩子们。” “嗯?那些孩子吗?” “难道不是吗?”划桨中的哈罗佐森直言:“谁知道个乌拉是什么意思?只有留里克知道。能把乌拉当做口号喊的,除了你儿子的人,还有谁。” “这倒也是,也许他把那些女孩们也训练的很好。”奥托心头暗爽,随着船队继续毕竟港口,他看清了更为壮观的细节。 难道儿子带着手下,在海滩排成整齐队列迎接,已经成了罗斯人新型的保留节目了? 然而这一次,奥托不禁使劲揉揉自己的双眼,一个恍惚,他觉得眼前尽是重影。直到开始有船只冲滩为止,奥托才意识到那些孩子居然穿上了统一的衣服。 一个有着粗犷、扎成辫子胡须的老家伙跳下了龙头战船,留里克一眼看出那就是久违近两个月的父亲。 “乌拉!奥托!乌拉!罗斯!” 留里克高举短剑,瞪大双眼引领自己的手下再度吼出高亢的口号。 他拼命摆动着双手,挥舞着利剑,鼓舞手下继续喊出整齐口号,尔后鼓舞气氛的工作,他交给了菲斯克。 罗斯人的孩子们必须证明他们可以继承父辈的勇敢,尤其是父亲战死了的孩子,更需要自我证明。菲斯克非常珍惜可以在大首领奥托面前表现的机会,他领导大家,也扯破嗓子的气势,喊出最大声的口号。 这一切,尽在族人的震撼观摩中。甚至于孩子们强大气势带来的震撼,和船队的大规模冲滩是等同的了。 留里克收了剑,径直的走向父亲奥托。 一位久经风霜的老战士,带着他身经百战的大军带着巨量的战利品凯旋了,这位老战士就是奥托。 一位年纪看似幼稚的年轻战士,带着被整训得很有气势的年轻“军队”,迎接他们的父辈。 尼雅站在人群中,这一刻她不仅仅是奥托的妻子,而是像所有罗斯妇女一样,目睹新老两位首领的对线。 人们看到的不仅是老首领再度证明了自己强势与可靠,也看到了下一任首领的抱负。 奥托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接着满是胡须的嘴,亲起儿子稚嫩的小脸。 然后将他抱在怀里,兴奋的问道:“留里克,这就是你的军队吗?” “是的!爸爸!” “这就是你的新花样?哦,我真的很感动。” “你觉得很不错吗?”留里克明知故问。 “是啊,不过你的女孩们呢?” “她们就在这里。”留里克旋即大声吼道:“卡洛塔,命令女孩们摘掉帽子!” 留里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一百五十名女孩没有任何的拖沓。要知道,一大群人在同样的时间做出同样的动作,是奥托难以想象的。 金色的头发还有耷拉到前胸的发辫,还有一张张清秀的脸庞,她们皆穿着厚实、得体又统一的衣服。 “啊!你的女孩们也变得非同寻常了?!” 留里克随即一个命令,卡洛塔一路小跑,站在了奥托的面前。 “你……你是卡洛塔?”奥托吃惊的问。 “爸爸,一个多月没见,你忘记我了?” 女孩睁大双眼,一声爸爸叫得奥托心里美滋滋。 “你……吃胖了。” “不!我是变得强壮了,变得可以作为女战士。你瞧,我们广大的女孩们必将让你刮目相看。如果未来会有战事,我们也将在留里克的带领下,保卫我们的罗斯,我们的奥斯塔拉,我们的一切。” 其实这些话都是留里克教给卡洛塔说的,类似的话语还预备了很多。 奥托心理听得美滋滋,他放下儿子,一双大手盖在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头顶。 他们两个,一个是罗斯人的未来,一个又是奥斯塔拉人的未来。或者说,他们两人,还有这群有着各自来源的孩子,他们就是北方思维亚联盟的未来。 至于梅拉伦的那群掌权者,根本靠不住。 “走吧,留里克、卡洛塔,带着你们的人回家。接下来是我的时间,这里即将变成分发物资的现场。” 奥托再拍拍儿子的小脑袋,示意他不要再磨蹭。 “爸爸,其实我还有一些神奇的东西要让你瞧瞧。”留里克有点不舍,他迫不及待就像把钢臂十字弓展示一番的。 奥托则觉得一大群孩子排出不可思议的整齐阵列就是留里克最大的礼物,见到这个场景,除了震撼外,奥托赫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一名战士。 儿子年纪虽小,已经有了首领的号召力,他也感觉到儿子身上属于战士才有的说不出来的独特气质。 一个念头在奥托的脑海一闪而过,以往他觉得儿子还太小,也许如今,留里克已经到了见世面的良机。既然这孩子注定要继承自己的权势,就必须早点离开罗斯堡这一隅之地,去见识世界的广大。 他最后拍拍儿子小而结实的后背:“你和你的妈妈暂且回家,解散你的士兵,当我处理完我的要事,还有一些事需要告知你。” “啊?难道又有一批诺夫哥罗德仆人?”留里克心直口快。 “今年没有,如果你需要,明年再给你带来些。快回去吧!” 留里克有点失落,不过转念一样,今天的这番表演,自己又赚了一番人气。但表演仍未结束。 回到阵列中的留里克又是一番发号施令,现在的情况是,所有归来的罗斯人,他们看清了孩子们的整齐队列,也看到他们踏着完全相同的步伐,以整齐的阵型,稳速离开了嘈杂混乱的海滩。 奥托瞪大双眼,眼珠上布满血丝。 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双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们难道还是孩子们?呸!只要再过十年,他们就是最强的战士! 第249章 年罗斯人的冬季 奥托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有一种其他的弓,它发射的箭矢能打穿木板,而且这款武器一个小孩都能独自操作。 诚然,钢臂十字弓的上弦方式非常独特且很费时间,它发射的箭矢既然能打穿木板,自然也能射杀熊和野猪。 此物才是自己可爱的儿子留里克真正意义的“新花样”。 奥托在亲自的持弩射击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用不着什么棘轮绞盘上弦。自己戴上厚实的皮手套,双脚踏着弓臂,就用双手之力,在一声怒吼下,即可将浸了油的粗麻绳弓弦搭在扳机处。 “嘿嘿?也许它最适合大人使用?” 把手缩在皮衣里的留里克,满意的看着父亲的喜悦:“爸爸,这个就是给大人准备的。它可以让我们的战士变得特别强力,也能让许多孩子,具备杀死敌人的能力。” 奥托粗犷的脸颊又贴着木托,在留里克看来,自己老爹略微前躬的资深,他整个人分明拿的是一把步枪啊。 奥托嘴里念叨着:“木盾已经没有防御效果了。要是敌人的勇士被这样简简单单射杀,是不是不公平?嗯,也许真正的战士不该持有这等武器,还是像是真男人那样厮杀。” 老首领不再多言,他又一次扣动扳机。迅速归位的麻绳,好似刀子一般,又一次刮掉了奥托不少胡须。 而这一支发射出去的淬火钢头箭,再一次打穿了木板,狠狠凿在其后的第二片木板上。 此刻,第二片木板上已经插上了八只箭。 “我倦了。”奥托收了武器,随手扔给跃跃欲试的哈罗左森,然后使劲甩甩因为徒手上弦弄得有些酸痛的胳膊。他走近儿子,直白的问:“孩子,你打算怎么用它?比如说射杀猎物?” “当然。比如射杀海豹。” “海豹?”奥托摇摇头:“还是去猎杀熊吧,或者是攻击敌人。你告诉我,如果你统帅了一支军队,会怎样用的……你的十字弓?” 留里克想都都没有想,大声说道:“当然是大量装备,击中使用。爸爸你知道的,我和克拉瓦森有了新约定。” “也就是你的箭阵?好吧,也许会有效。” 奥托无法联想一副万箭齐发的场面,也许很大的原因在于,罗斯人组织起所谓的军队采取一些行动,兵力往往只有五百人左右。如今,弓手释放火箭,使得工兵开始得到奥托的关注,却也仅仅在于纵火方面。 十字弓给了奥托强烈的震撼,他最后拍拍儿子戴着绒帽的脑袋:“孩子,不久之后你也许就有机会了。” 留里克不太清楚父亲这一席话的意思,暂且也不想再关注有关十字弓的事。他只需要偶尔跑到克拉瓦森的铁匠铺,拿取一些进献给父亲的烈酒的同时,看看又有多少副十字弓完成。 索贡的船队回来后,部族旋即开始一年一度的分赃大会。 就像之前又一次修改后的“规矩”那样,首领家族分得了全部贡品中的一半!而这,也是奥托出于高兴后大发慈悲的结果。 这一回,一小撮未婚的罗斯男青年,又在诺夫哥罗德迎娶了自己的妻子,他们回来后,照例又举行了罗斯部族的婚礼。 婚后的男青年得到的不仅是族人们对生育新战士的祝福,他们也手握了大量的粮食,可以携新婚妻子,度过一个安稳富足的冬季。 五百多人名罗斯战士,分享多达二十万磅粮食,这是他们应得的奖励。 每个战士享有约莫四百磅燕麦或是黑麦,除此外还有别的一些物件。 罗斯人的夏季总是非常忙碌的,轮到寒冷的冬季,人们碍于严寒躲在家中,若是没有足有利益的事情,并不会离开家。 躲在家里,一个男人可以两天才吃掉一磅麦子。 所以,以往的索贡航行,部族的全体成员就是在吃大锅饭,使得大家分得的粮食往往只能吃上一个月。 如今事情变得不一样的,不仅是部族改了分红的规则,也在于部族加大了勒索力度。而今,参与行动的家庭拥有的麦子,全家人节约一点吃,就能吃到冰雪消融,何况自家已经准备好了越冬的食物,掠夺的燕麦属于锦上添花。 他们将能够长时间吃饱饭的原因归结为首领的英明领导。 可以说,每一次索贡航行的成功,伴随着的都是奥托威望的提高。 但奥托一年比一年老,当前拥有的强壮,也是会在几年内迅速失去,最后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等待寿终正寝的老人。 每一个冬季,奥托内心的危机感就强烈一分,再见到维利亚一年来的时间身体状况的快速恶化,他的担忧又加了一层。 “留里克,你必须迅速得到历练。露米娅,你也必须成长。” 这种迫切感达到了极致,便是奥托决定实行的一场伟大计划。该计划在十一月份便开始在罗斯部族里静悄悄的筹备。 自索贡船队归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时间也进入到儒略历的十二月份。 这段时间内,罗斯部族的人们并非一个个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家温暖的宅子里。 冰雪对于许多人是糟糕的严酷的,但对于一些勇敢者,难道不是捞取利益的契机? 何况,今年的情况出现了更大的变数,它的出现实实在在刺激了部族的猎人们。 如今,自发的外出布置陷阱猎杀雪貂,它的利益诱惑力,似乎被另一种猎物有所取代。 在晴朗而短暂的白天,积雪照例覆盖着正片大地,罗斯堡所在的峡湾里出现了厚达半米的恐怖冰层。坚冰没有封住渔民打鱼的念想,比如凿一个洞,抛下钓鳕鱼的麻绳与鱼钩。 然而渔民凿洞后,往往能意外的用短矛戳中冒头呼吸的海豹。 以往族人们冬季抓海豹就是为了吃肉,就是为了剥皮后鞣制卖钱。 现在呢?曾经价值有限的海豹油脂,正在被留里克高价收购。 因为探险者惊讶的发现,只要离开了罗斯堡峡湾,进入被冰封的广大海域,此地的冰层更薄一些,更容易凿出孔洞。 有超过四百名渔民,他们封锁了渔船,将其推进木棚子。然后操持着雪橇,载着搭建帐篷的装配,跑到远方的海面当起了海豹猎人。 而留里克的女仆人,她们清一色的成了肥皂工人。 不错,她们就是实实在在的童工。 但留里克丝毫不觉得自己存在某种罪过,他告知自己的手下,现在熬制油脂制作肥皂,都是为了赚取银币,之后商人再用银币购买粮食,这样大家才能顿顿吃饱。说了太多她们难以理解,留里克索性重复的灌输一个道理:我们就是要用今天肥皂去换取我们明年的粮食,我们不做肥皂,所有人都会饿死。 那些如今做了罗斯人的梅拉伦乞儿,一想到曾经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的痛苦,就特别珍惜得之不易的恩惠。 最初的十名女仆成了最好的“肥皂老师”,她们普遍负责六个左右的手下,成为一个个班组。 留里克将女孩们的班组进行工作分工,使得肥皂生产所有的步骤,都有班组全权负责。 因为就现在的情况,那些行动力惊人的猎人们,每天都能拎回来超过一百只肥嘟嘟的海豹。留里克得到的不仅是超越他估计的大量油脂,还有大量的肉食。 他实在想不到,吃海豹肉居然成了一种生活日常。 而最令他震惊的,莫过于自己的露米娅。 “这女孩真不愧是个萨米人。什么?生海豹肝别有风味?呸!腥味儿算什么美味。” 但对海豹肝情有独钟的露米娅,而今确实有这重要的工作——担任老师。 那些木棚子食堂被加固了,所谓加固物实际就是积雪和冰块。漏风的棚子歪好成了封闭场所,此地充当教室再合适不过。 说来非常奇怪,而今就是善于养鹿的萨米人露米娅,开始操持着祭司木板,给一大群孩子讲述罗斯人的历史。 什么是罗斯部族? 什么是思维亚部族联盟? 什么又是丹麦人? 还有神秘的东方民众? 现在的露米娅是一个辅助性的角色,真论到教学,留里克必须亲自出马。 在这里,留里克暂时所教授的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历史,或者说是“过去的故事”。孩子们将它当做故事来听,在昏暗的油灯下,留里克看到的是一张张瞪大的眼睛。一瞬间,一种为人师表的快乐浮上心头。 就是令他有点遗憾,能在这里接受学习的,除了自己的女仆外,男孩的数量只手可数。坐在此地的男孩皆为自己的亲信,他们不一定是真的为了知识,或许仅仅是因为想和老大关系更紧密 既然如此,留里克干脆告知大家,所谓的“人类世界”并不是所谓世界树上的巨盘,而是一个浮在水面上的大球。但是,想要让孩子们抽象的明白世界的面貌真是太难了,为此留里克也不得不编造一些故事,以便自圆其说。 大量不可思议的说辞倒是令露米娅高度紧张,她觉得“神之子”的话就是真理。 她觉得留里克就是自己的男神,她眼神里有的就是崇拜的目光。 当然,所有的女仆态度出奇的一致。主人,就是最伟大的人。 留里克觉得这样的生活安逸极了,自己暂时不能给部族所有的孩子教授知识,能够把自己的女孩们教明白,也是莫大的好事。 因为这里的女孩们,她们是女仆不假,留里克并不觉得自己的肾是无敌的,自己的确可以索要一些女孩的婚姻,这里绝大多数的女孩,她们就只是女仆,仅此而已。她们将以完全纯洁的姿态嫁给部族的男孩,留里克相信,这些掌握一些知识的女孩,必将首先教育她们自己的子女。 留里克比较着眼于下一代,毕竟十年育树百年余人,比如普鲁士老国王用了半个世纪才真正完成全国的义务教育,教育的事必须要有,就是急不得。 安逸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 女仆们每天有大量时间忙着制造肥皂,完成了计划工作后,再接受留里克的文化知识教育。 至于部族里的一群男孩,他们目前就是忙着玩雪。或是跟着渔民父亲去抓海豹了。 部族的五户铁匠继续着叮叮咣咣,他们套着皮质围裙,站在火炉和铁匠台前,在热力之下工作。 铁匠的汗水不时坠入炉火,引出强烈的噼啪声。 今年的情况对于克拉瓦森一家很不一样。 “爸爸,我们放弃了别人的订单,真的正确吗?我还想着继续打造钢剑。”正在拼命打弯铁条的卡威,情绪上有些不满与疑惑。 埋头翻弄闷烧中的海绵铁的克拉瓦森,并没有直面儿子。 这位老铁匠埋头说:“我和留里克做了约定。五十副钢臂十字弓,我必须在冬至大祭前完成。” “可这个工作量并不小啊。我们还要制作一千支特殊的箭矢。爸爸,我们是制作剑与矛的铁匠,不是弓匠。” “我们也从来不是弓匠。听着,卡威。”这时候克拉瓦森才抬起头,他手里也操纵火钳,把发红的海绵铁拿出来,拎到铁匠台上:“不要再废话了。今年冬季,制作钢剑的伙计交给那些同行,我们就专注于完成留里克的订单。你不用遗憾什么,五十副十字弓还有箭矢,我们照样挣五十把钢剑的钱。再说了,这次你我都不用担心客户拿不出钱。留里克他是最富有的!” “这道也是。”卡威皱着眉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打造宝剑。一个男人就该有自己的剑,要用剑和盾去战斗。” “算了吧!卡威,你是铁匠,不要有什么战士的想法。我们就是单纯的打造武器。什么是好武器?能杀死敌人的就是好武器,这和荣誉毫无关系。我们现在做的十字弓交给卡姆涅,这孩子都能操纵它杀死一名两个stika(接近两米)高度的壮汉。” “好吧。我估计这东西能轻易打穿厚船板。要是卡姆涅都能杀死一个壮汉,他能被称为英雄吧。”卡威耸耸肩,把一支已经打造成弧形的、还处于熟铁状态的弓片,塞进了专为闷烧渗碳的新炉子里。 卡威更是娴熟的吹上一记口哨:“卡姆涅,把炭块拿来,剩下是你的活儿。” 仅有七岁的身形单薄的卡姆涅,急匆匆抱着一小藤筐的炭块跑近炉膛,一边往里面塞炭,一边回应刚刚卡威的话:“留里克大人发明的武器是最好的,我会用它杀死所有看到的熊,然后把……把熊皮献给我的大人。” “就凭你?好吧,也许你有机会。”卡威摇摇头,看着整个人都要钻进炉膛的小孩卡姆涅,便就拎着铁锤,和父亲一道,开始了块炼铁的锻打。 锻打块炼铁是制作钢臂十字弓的第一步,接着卡威也要参与青铜零件的浇铸,和橡木枪托的加工。 打造钢剑,那就是不停的闷烧与锻造的过程。可这制作十字弓,里面的工序真是复杂极了。卡威,他内心里宁可更多的敲打钢片,也不喜欢当前五花八门的繁琐工作。 整个克拉瓦森家没有任何一人是悠闲的,甚至是怀孕的莉莉娅。 这位年龄勉强十六岁的诺夫哥罗德姑娘,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而今是皮衣也无法遮掩她显怀的本质。 但她仍旧肩负给自己家捞钱的重要工作,就是制作玻璃器,以及制作蒸馏酒。她甚至觉得仅就赚钱而言,何必丈夫、公公,乃至自己未来的儿子,要光着膀子奋力打铁? 制作玻璃器不是更赚钱吗?用山区很容易收集的晶莹剔透的小石子,加工成透明的杯子,一番不是很复杂的加工,就能赚取相当于一把剑的收入。 她知道自己无权对男人的工作和决定指手画脚,这番就只好闷着头忙于自己的事。 并默默等待罗斯人在冬至日的光明节。 整个罗斯部族,也在翘首以盼光明节,乃至大首领必然会在节后发布的新决定。 。 第250章 北狩计划 太阳慵懒的升起,似乎没过多少时间就沉入地平线。 每一天,黑夜占据了人们几乎所有的时间。即便如此,罗斯人仍能在夜晚继续着自己的冬季工作。 那些最勇敢的人们在打磨自己的矛头、斧头和剑刃。 也有一批猎人,他们并非离开峡湾,进入冰封海面抓海豹。而是深入内陆,布置陷阱抓雪貂。 捕貂的猎人总能有所收获,他们剥下貂皮,带回罗斯堡后第一时间将其卖给滞留的商人们,赚取一笔可观的钱币。雪貂皮价格还是老样子,一张皮六银币。至于商人们把它加工后,带到梅拉伦以超过十五银币的价格卖掉,就是罗斯猎人懒得管的了。 时间正是光明节前夕,在罗斯人的议事长屋里,奥托将自己的亲信们纠集到一处,探讨光明节后部族的伟大行动、 原木拼凑的木墙上挂着二十多盏油灯,窜动的火苗给这间用泥土加固后非常保暖的屋子以光明。 室内,三十多名罗斯部族里非常有声望的男人盘腿而坐。 他们披着鹿皮、牛皮制作的皮衣,其内或是多层麻布衣,或是羊毛线手工编织的毛衣。 所有人都仍旧戴着帽子,其中不少人干脆顶着一张狼皮,那毛茸茸的狼尾成了不错的装饰物。 当然也就讲究的家伙,脑袋上干脆顶了一只北极狐。 在所有人中打扮的最奢华的,当属大商人古尔德。如今,被接纳为罗斯部族一员的古尔德,因为其强大的财力,还有在商人界的号召力,乃至对罗斯首领家族的臣服姿态,他不但被许可参与到罗斯部族的关键会议中,也成为关键角色。 奥托赏赐亲信们一些灌了水的烈酒,即便如此,依然辛辣的酒一口闷下肚,所有人神清气爽,室内的空气中也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会议也由这一碗酒拉开序幕。 “兄弟们,过去的整个夏季我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过去的荣光我们暂不继续追忆,我只想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其实大家挺乐意叙叙旧的,毕竟罗斯人结束了蛰伏后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让部族的有识之士萌生了取代梅拉伦部族,使罗斯部族成为新盟主的想法。 哈罗左森急迫的问:“接下来的安排?事情我们基本都知道了,还是如去年冬季一样,去找寻养鹿人,把他们的鹿夺过来。” 奥托看看眼前的伙计们,凝视他们跃跃欲试的眼神,冷静的说:“计划的确如此,我想你们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听着,我们的目的就是前往遥远之地,到我们缺乏探索的领域,把那些人的鹿全部夺过来。我们一定会大获成功,为此我们都能发大财。” “发大财?”哈罗左森笑了笑,调侃道:“鹿皮的确宝贵,就是不值钱。一张皮能卖到两个银币就不错了,我敢说那些商人敢于压低价格。可以把价格压到只有不到一个银币。” 哈罗左森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没注意到商人古尔德的存在。 古尔德故意咳嗽两声,提起他肥硕的胸膛,用憨厚的嗓音当众表个态:“伟大的首领,还有我的朋友们。我愿意按照两个银币的价格收购未被加工的鹿皮,你们提供多少,我要多少。我以人格担保我的承诺。” 此言一出,所有人为其的豪言刮目相看。 哈罗左森有点露怯:“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我并没有针对你。我只是想说,比起抓捕养鹿人的鹿群,我觉得还是洗劫哥特兰人才能真的发大财。你们知道的,我们取了了巨大的成功,年轻的男孩们都渴望再次战争捞到巨大的好处。” 大家交头接耳,不过很快大家的言论又趋于统一。 所谓战争的必须的,针对哥特兰人的战争本质是一种复仇,而今,战士们还有了为奥斯塔拉盟友报仇的理由扩大战争。 奥托咳嗽两声示意大家安静。 “战争是必须的,我知道很多年轻人渴望当英雄。现在,我们该给年轻人更多历练的机会。” “就是去北方狩猎?也许……”哈罗左森有些不以为意。 “不!这次情况将是非常特别的。不仅是我们又一次集体行动,我会把我的儿子带上。” “什么?!”哈罗左森使劲扣扣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其他人亦是瞪大了双眼。 奥托嘴角微微一瞥,他能估计到伙计们的惊讶:“我意已决。留里克必须要成长,他必须经历锻炼。” “可他太小了。”哈罗左森质疑道。 “年纪小就不能探险?他命里注定成为我的继任者,他将是你们的新首领。难道你们能接受一个缺乏功绩的首领?” 这时,便有人举起拳头示意:“那就让他参与行动,让留里克接受锻炼!我们需要这个的留里克来统领未来的罗斯。” 紧接着,大家都说出了同样的看法。 这种状态下,大家的言语丝毫没有忌讳奥托在场的事实。留里克接任首领职位,就意味着现任首领奥托已经死了。 奥托浓密胡须下掩盖着自己的微笑,他丝毫不害怕死亡,只是迫切的渴望在自己走到生命终点前,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倾力教授给儿子。 可以说,奥托的决意,其中的关键核心没有人质疑,大家只在细节部分抒发自己的意见。 议事长屋里,奥托制定了一整套的行动流程。 关于罗斯堡和周边的地理环境,罗斯堡自然处于波的尼亚湾内,北纬65°左右的一个峡湾里,它的周围存在满是岩石的山丘,一条发源于挪威山麓的河流将纯洁净水注入罗斯堡峡湾内。 在温暖季节,峡湾近海处存在一批小型岛屿,就是这些岛屿没有淡水不说,它们严重缺乏经济价值。 罗斯人的渔民更是意识到,想要捕到更多的鱼,必须进入偏南部的海域。罗斯堡以北的海域仍是非常陌生的,那里显然是严重缺乏渔获的,就是附近的陆地,那些缺乏探险的领域,应该能捕捉很多雪貂、狐狸。 这一次,奥托是目的就是带领族人,沿着冰封海岸线向北前行。计划奔走的路径和去年冬季有所不同。 能够找到养鹿人和大量的鹿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他也不担心队伍没有收获。未知的森林等同于未被探索的风水宝地,因为所有猎人都知道,想要获得最好的毛皮,就要拼命向北,甚至走到传说中的世界尽头之海,走到人类世界的边缘,甚至可以窥探世界树之外的未知。 说白了,就是最好能抓获大量的鹿,抓不到鹿,那也一定能抓到些雪貂,总体来说大家相信自己是稳赚不赔的。 冬季狩猎就是这样子,曾几何时,罗斯部族的猎人们甘愿冒着被冻死的风险,拉着雪橇去冬捕。 虽然发动战争抢到战利品明显更有利益,大家仍对冬捕充满兴趣。 奥托将行动的时间确定下来,就是儒略历的一月一日,也就是所谓光明节之后的第四天,亦是儒略历的830年第一天。 盛大节日后,决意出发的人们,拥有最后的三天时间筹备。 会议很快开完了,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坐在铺在木板上的皮垫子,奥托小酌一瓶烈酒,回味着会议的事,也在等待儿子和他女仆的归来。 如今,白天的时间几乎一晃而过,留里克不得不暂停所有孩子们的军事训练,取而代之的,他拥有更多时间,给自己的女孩们教授文化知识。 虽然没有钟表,留里克通过大祭司维利亚,学到了通过北斗七星判断时间的招数。 罗斯人这里自然是没有“北斗七星”的文化现象,祭司们称那些星星是瓦尔基里的成员们,或是一些神只,说法虽有所不同,却是罗斯人觉得最靠谱的夜晚判断时间的工具。 留里克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三个姑娘。 露米娅的心情很不错,她很高兴自己可以担任罗斯部族冬至祭祀的关键祭司,也兴奋于留里克的重用。 一行人回来,本是再吃点东西就休息的,他们回到家明显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留里克刚刚推开木门,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安静的坐着。 “你回来了,快到我身边来。”奥托摆着手。 “你们三个先回屋休息吧,我……” 留里克话还没说完,只听奥托大手一指:“露米娅,你也过来。” “我?”女孩有些吃惊,不知老首领有何吩咐。 留里克和露米娅乖巧地坐在奥托面前,洗耳恭听关于今年冬季狩猎的多有事宜。 终于,奥托一张大嘴,说到了有关于留里克本人的事宜。 “什么?我要离开罗斯堡,加入狩猎队伍?!” 留里克非常吃惊,想不到自己会因此首次离开罗斯堡,参与正式的行动。 “爸爸,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奥托面色凝重,敦促道;“这件事没有妥协的余地,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通过这次行动,在族人中建立新威信。” “真是……真是想不到我这么早就要离开罗斯堡。” “你在嘀咕什么?”奥托追问。 这时,留里克抬起胸膛,脸上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奥托能透过这份微笑,意识到自己儿子的态度——他毫无抵触情绪,甚至充满了期待。 “爸爸,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决意,这段时间我注意到很多战士都在摸见。甚至是阿里克也在准备狩猎时吃的食物。你觉得我已经到可以参与你们大人行动的年龄了?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可以参与进来。” 奥托悬着的心完全放下,他实际和妻子尼雅商量了一番。 既然儿子态度非常坚定,奥托舒心的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拒绝。如果你拒绝我也不强求,你毕竟才八岁。” 被小瞧的感受可是不爽。“呵!难道年纪小就是弱?我不怕在雪地上漫步,我也确实需要一些试炼。爸爸,参与行动的都是我们部族的精锐吧?” “正是。”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展示一下我自己的强力。” “你的强力?你还是个孩子。”一边坐着的尼雅咯咯笑起来。 “尼雅,不要为你儿子担心。”安抚完妻子,奥托继续直视留里克的眼睛:“听着,我们很有可能再遇到养鹿人的团体。我们将掠夺他们的鹿群,我们将进行战斗,留里克,这恐怕就是你的第一战。” “战斗?”提及这个词汇留里克多少有些紧张,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褪去了之前的天真,融入到罗斯人的环境中,自己已经变得和他们一样充满血性。 “对!就是战斗。留里克,你训练那些孩子不就是为了预备未来的战争,可你从不知什么叫做战斗。养鹿人都很弱,你可以先拿他们试试手。” 父亲的话说得如此简单干脆,就好似那些养鹿人天然就是罗斯人的猎物,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不过呢,通过奥斯塔拉人灾难的结果,留里克透过卡洛塔姐妹完全意识到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残酷真相。 真相是那般的简单,甚至于有点黑暗森林的意味。 所谓可以仁慈,不要过于仁慈。你可以不攻击别人,但是必须相信别人一定会试图攻击你。所以发现了羸弱的他人,你应该主动出击征服他们,成为你的奴仆,避免他们有朝一日成为你的敌人。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芥蒂,留里克犹豫了一阵子,郑重的说:“我早晚成为军事统帅。那就行动吧,向北方的那些人发动战争。” 留里克的宣言很令奥托欣慰,但是,这番豪言可是吓傻了露米娅。 因为露米娅,就是一位养鹿人。她实在想不到,仁慈的主人,居然也要像他的父亲那样,拿养鹿人开刀。 一瞬间,露米娅觉得自己的主人也有些面目可憎了,明明是那么可爱的男孩,如同自己的亲人,偏偏是他…… 露米娅的精神有些恍惚,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压抑得不能呼吸,她回忆起去年的冬季,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女孩剧烈的情绪变化为奥托注意。 “露米娅,不要哭。”奥托大声呵令。 结果这声呵令,闹的露米娅干脆嚎啕大哭。 她趴在地上,爬向奥托,在哭泣中诉说自己的夙愿:“首领,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可以,千万不要杀死那些养鹿人……我们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什么人都不想招惹……呜呜。” 奥托拖着下巴,不耐烦的说:“你和那些人已经不同,你是罗斯的仆人,不再是养鹿人。那些人又不是你的族人,何必为他们哭泣。” “首领,我只求你绕过他们,不要……不要……我求你不要杀死他们。” 露米娅哭成了泪人,她趴在木地板上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她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仆人,留里克不禁想起了去年的事。一瞬间,留里克意识到刚刚的那份豪言,或许有些过分了。 留里克注意着父亲的态度,很显然这位粗犷的老家伙对露米娅的哭泣没有什么反应。 听懂了女孩的哭诉,留里克觉得此事需要折中一下。 留里克大声说:“爸爸,也许我们应该考虑一下露米娅的话。” “需要吗?不过是一个仆人。” “她是我的仆人,她的哭诉,我觉得有些道理。”留里克的说辞,立刻引得露米娅注意,哭泣声也戛然而止。女孩扭过头,以强烈的委屈神色看着自己的主人。 看的她哭泣,留里克的心理多少不是滋味,现在的他最受不了女人的哭泣,他目前无法练就铁石心肠。 留里克想到了一个能令人满意的方案。 “我们的计划不会改变,但遇到了养鹿人,我们不应该试图第一时间杀死他们,而是命令他们臣服。我想,我们罗斯部族必须征服罗斯堡以北的世界,那里必须是我们的领地,那里的养鹿人必须是我们的仆人。他们只要愿意做仆人,我们就不应伤害他们。也许有朝一日,那些养鹿人还能为了我们罗斯人战斗。” “指望他们为我们战斗?”奥托听得耳目一新。 “为什么不呢?现在我手上还有一些芬人,再来些别的人也无所谓。也许我们必须利用找到的养鹿人……”突然间你,又是一个绝美的念头浮现留里克脑海,他一拍大腿站起来,大声说:“爸爸,我想明白了!我们的行动并不是杀戮他们,而是收编他们。以后,那些养鹿人只为了我们养鹿,每年他们必须给我们进献一些鹿,作为交换,我们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就应该成为我们豢养的绵羊。” 由于税收的理念已经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还是施行,奥托亦是一拍大腿站起来:“好想法!我们就这么干。不过……” “不过什么?” 奥托故意问道:“如果养鹿人坚决抵抗呢?仁慈?” “不!”留里克断然拒绝:“对于抵抗者必须杀死。至于选择臣服的人,我们必须在以后的岁月里保证他们的安全。就像……我们给露米娅的庇护。那些愿意做我们仆人的人,都将得到优待。爸爸,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但凡是做了我的仆人,我将保证他们不被饿死,可以在我的治理下平安活着。” 奥托绷着嘴:“你依旧是仁慈的,不过这份仁慈我喜欢。但愿,臣服的人绝对忠诚。如果是叛徒,必须处死。”说到此,奥托质问依旧跪趴的露米娅:“露米娅,这次行动你必须跟着你的主人一起走。你知道我的意图吗?” “哦,伟大的首领,我……我不知道。” 奥托皱皱眉:“你是傻瓜吗?我带上你行动是觉得你有用。露米娅,我改主意了,我可以和你做一个约定。当我们包围了养鹿人的营地,我可以下令不首先进攻。你!你去和养鹿人交涉,命令他们臣服,这样我可以赦免所有人。你觉得我的决意如何?” 露米娅立刻带着笑容回应:“真是太好了。伟大的首领,你真是仁慈。” “我的仁慈?”奥托嘿嘿一笑:“也许我是仁慈的,比如对你,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的族人。这是想不到你居然给养鹿人求情,我有些失望。你去感谢你的主人吧。听着,是你的主人的想法,让我改变了决意。” 留里克以眼神回应了露米娅投来感激,今天露米娅的举动明显说明她对同族有着浓厚的感情。这就令留里克有些费解,那些养鹿人,也就是拉普人,明明就是一些散落的氏族部落,形成一个国家还是没影儿的事。露米娅何故为那些所谓的族人着想? 殊不知,露米娅只是单纯的想起一年前的灾祸就感觉恐惧,而且,她不希望自己钟爱的主人,会成长为暴力的狠角色。 可是,留里克终成部族首领,他必须带领族人迎接挑战。和平与稳定,需要剑与盾来守卫,哦,还有全新的钢臂十字弓。 留里克能向露米娅许诺的,就是自己只针对死命抗争的敌人,对于仆从者,不但赦免,还会将其收编到自己的部族里。毕竟罗斯人如今大规模的吸收诺夫哥罗德人,吸收一大群养鹿人也是合理举动。 收编养鹿人有何用?养鹿啊! 比起碰运气式找寻和掠夺养鹿人,何不将找到的人迁徙到罗斯堡附近呢?何况罗斯堡这地界本就是养鹿人的故土。 留里克也是后来才估计到,正是露米娅看懂了罗斯祭司掌握的“史书木板”,清楚获悉罗斯堡的过去。 如今繁荣的罗斯堡,就是昔日养鹿人的家园。 第251章 公元830年的第一天留里克的首次远征随之开始 相比于之前的年月,今年的光明节祭典明显更为隆重。 儒略历十二月二十八日,这一天没有阳光,罗斯堡进入一年中唯一一天的绝对极昼。 被大量篝火照得明亮的石船祭台,一时间人头攒动。包括那些客居越冬的商人们,也加入到盛会的人群里。 在无数族人的注目下,一位年轻的女祭司当众接过了年迈大祭司的鹿角盔,将其戴在自己的头顶。 大祭司维利亚,她已经衰老到没法亲力亲为整个仪式。她站在被烛台火焰包围着的石船祭坛内,以沙哑的声音,指导戴上鹿角盔的露米娅从事最关键的工作。 而奥托和留里克,安安静静的半跪在祭台内,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一头雄鹿被露米娅很不情愿的亲手割破喉咙,以冒着热气的鹿血,敬奉天上巡游的女武神。 她将鹿血撒在雪地上,尔后与其他祭司合力,剖开了鹿的肚囊,扯出鹿的肝脏。 “接下来是我的工作。奥托,留里克,跟我来。” 终于,处于监督与观摩状态的真正大祭司维利亚,开始了唯一一个必须亲自参与的占卜。 因为鹿血已经展示给众神,鹿血也滋养了大地。 这一次的占卜再不用“宝石把戏”,鹿的肝脏必须被切割,维利亚会通过血管的排布,来判断北狩行动的吉凶。 而这,就是本次祭祀比之以往有所不同的关键。 一把镶了黄金的碳钢匕首握在维利亚之手,因为碳钢嘛,留里克一直谎称它是“来自瓦尔哈拉的技术”,这把最近打造的匕首自然有了某种神力,维利亚坚信这个。 鲜红的鹿肝被露米娅捧至一木台,就在极光月光,乃至烛火篝火的照耀下,维利亚完成了切割。 她颤抖着手端来油灯,聚精会神观察被切割的肝脏断面。 “奥托,到我身边来……” 奥托得令,怀揣着万分的谨慎,走近大祭司。“伟大的祭司……是吉兆吗?” “是一个预兆,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 “大祭司……”奥托脑子很懵,他的态度更为谨慎。 而维利亚,她觉得自己从鹿肝得到了某种特殊的启示,恐怕这就是神的旨意,她坚信这一点。 “告诉族人们。你们向东走,必然会与未知之人发生战斗。鹿的主人将获得他的第一场胜利,罗斯的疆域将扩展到世界尽头之海,并在冰封之地发现新的宝藏……” “这……这是什么意思。”奥托疑惑的问。 “预兆就是这样。请你告知你的族人们。” 奥托很是疑惑的面对这一切,他不懂什么是“鹿的主人”,但是对所谓开疆扩土挺感兴趣。会发生战斗吗?最好要有战斗,这样,参与行动的年轻人就不会觉得行动是无聊的欺负养鹿人。 所以,奥托再度疑问:“伟大的祭司,我们的敌人……是养鹿人吗?” “不!你的敌人是未知之人,绝不是养鹿人。” 未知的敌人?奥托觉得更有趣了。 至于鹿的主人的第一场胜利,到了现在,奥托有点觉得,这就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啊。 奥托没有再磨蹭,他抓起滴血的鹿肝,以咆哮的吼声告诉族人们:“兄弟们!大祭司完成了占卜!你们渴望战斗吗?” 他的这一问当即引得部族的年轻人精神亢奋。变得热闹非凡的族人们开始发出战吼。 “那就去战斗吧!所有参与狩猎的勇士们,你们必将与未知的敌人作战,你们必将把罗斯人的领域扩展到世界尽头之海。兄弟们!我们不是去狩猎,是去征服北方。” 说到兴奋处,奥托拔出佩剑,就以剑尖挑住鹿肝,将其高高举起,任由钢剑饮血。 而好战的族人们也陷入癫狂。 看到这样的壮观场面留里克的心情没有剧烈波动,年轻的族人们一提到战斗就变得亢奋,甚至从不考虑可能的受伤与死亡。 留里克觉得大祭司所谓的预言并非什么“神的执意”,不过又是这位老太太的借题发挥罢了。当然他自己也明白,直到现在,这位老奶奶仍是竭力抬举自己,更是借预言,对自己进行一番督促。 “我,就是鹿的主人。因为我现在就是部族里所有驯鹿的主人。当我统御养鹿人的群体后,我将是所有驯鹿的主人……” 所以,留里克丝毫不觉得大祭司的话存在任何的隐晦。 冬至日,光明节大祭在群体性的亢奋中胜利结束,之后,决意参与北狩的人们,回到家里开始了最后的准备。 儒略历十二月二十九日,阳光终于回归,虽然它仍是一闪而过。 生活已经充满希望,重新见到阳光的人们都明白,未来的白天只会越来越长,不久春天就回来了。 和以往群体狩猎有所不同的事,奥托决意组织一支规模有三百人的精英队伍,沿着冰封的海岸线直奔东北方,去找寻所谓“未知的敌人”。 何为精英队伍?那些曾参与过四月底对哥特兰人战争的年轻人,引的奥托强烈关注。 他身为首领,自然亲自选择最精英的战士。 奥托更是强令铁匠卡威加入其中,不仅是他信任这位年轻人,也在于本次行动,队伍需要一个懂得修理工具、武器的铁匠。卡威呢?能参与到新的冒险,他求之不得!比起打猎,卡威实际向找寻新的铁矿、铜矿,甚至是直接挖到金子。因为本时空的铁匠,基本也是位“地质专家”。 奥托命令这群普遍只有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忘记掉打猎的想法,而是抓紧时间准备自己的武器、野外露宿的一切物资,尤其是皮革毯子和制作大量的麦饼。 北狩俨然变了味道,奥托就是要遵从大祭司的预言,去和所谓未知敌人开战。 当然还有一批勇敢者,他们就是单纯的去打猎,但北进的线路和奥托的队伍完全不同。 那些猎人是自发的行动,奥托则是集结起一支实实在在的军队。 在最后三天的准备工作中,留里克也没有闲着。 就在自家门口,留里克纠集了自己的卫兵们——那些主要还是为了挣钱而存在的佣兵。 所有的佣兵还在古尔德岛的时候,就开始接受耶夫洛的训练。他们抵达罗斯堡,又接受了有讲究的队列训练。 甚至在最后的关头,这群人还接受了全新的训练,以便凑合的掌握新式武器。 留里克观察着站在自己面前排好队列的二十人,这其中耶夫洛就是他们的领队。 一双犀利的眼神来自于一个孩子,但所有的佣兵不觉得这位小孩有任何的幼稚。传说中的留里克,他的许多行为举止很像大人。 还有有他研发的神奇的钢臂十字弓,而今已然是人手一把,该武器拥有令箭矢打穿木板的能力,用来打击敌人或是狩猎,威力应该是可观的。 如今的佣兵们皆头顶可以护住耳朵的牛皮兜帽,穿着款式类似的保暖的牛皮衣,并由皮质腰带捆扎好。他们也都身着多层粗麻布裤子,脚踏保暖耐磨的鹿皮靴。一面粗麻布坎肩几乎覆盖了他们整个上半身。 他们不仅服装得到统一,在武器方面也高度统一。 给佣兵们全面装备钢剑?这份财物消耗留里克觉得暂时是多此一举。这群人暂时用不着有着过好的武器,何况还是每一个勇士都想得到的钢剑。 佣兵们皆拥有一支短矛,矛头其实就是量产浇铸的青铜。终究它是作为穿刺攻击式武器,以青铜的硬度完全够用了。它作为武器外的最大用处,就是行军杖。 佣兵的腰间也挂着一把小手斧,一支铁匕首,背上亦有一面圆形木盾。 拥有这些装备,一个标准的维京战士形象大抵是如此了。 但这群人装备了一种跨时代的新式武器——钢臂十字弓。 相比于小孩,这群佣兵个个拥有徒手上弓弦的力气,他们穿戴皮手套,也就不会觉得上弦勒手。装备上手的十字弓,木托之上都安装了麻布条背带,这样佣兵就能直接将十字弓背在身上。 他们人手一个缝纫的斜跨包,此物就是所谓箭袋,但这里面只能容纳区区十支弩箭。 留里克其实就是给他们这样设计箭袋的,所谓每一支弩箭都是沉重的货色,自己的手下既然注定要长时间行军,就不应装备太沉重。 留里克检阅自己的手下,他觉得这群家伙已经符合自己的预期。 他发号施令道:“兄弟们,你们使用十字弓做了训练,你们的训练成果令我满意。我们罗斯人将前往北方,和预言中的敌人作战。你们是我的佣兵,在过去的日子里,我赏赐你们食物、住宿,你们每个人都赚取了三十枚银币。你们扪心自问,现在的你们比起刚刚抵达罗斯堡时,是否变得更加强壮?现在,你们必须向我证明,我赏赐给你们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耶夫洛当即站出队伍,突然半跪下来:“主人,我们必将为你而战!” 向一个小孩下跪很尴尬吗? 不! 其余佣兵一律半跪下来,勾下高傲的头颅,宣誓到:“我的主人,我为你而战。” 佣兵的来源几乎都是梅拉伦人,具体而言是一群拥有年轻活力外非常贫穷的年轻人。他们首先想得到一个安稳的生活,其次才是活的有尊严,继而是追求自己的荣誉。 事到如今,佣兵们想要通过战斗,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并得到金主的赏赐。 留里克不慌不忙的吼道:“我的佣兵们!你们必须通过一场战斗,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忠诚。一旦发生战斗,我将赏赐那些勇敢的人,处罚怯懦者。这次行动,我将提前赏赐你们每人十枚银币,除此外我们行动所需的粮食,也由我来准备。” 听得,半跪的佣兵们两眼放光,想不到北狩还没有开始,自己已经狠赚一笔。 留里克继续说:“不要觉得我是仁慈的施舍,我需要的是你们的勇敢。”说到此,他突然问及耶夫洛:“耶夫洛,你说!对于怯懦的家伙,该怎样处罚?” “杀!”耶夫洛的回应言简意赅。 留里克楞了一下,在和耶夫洛交换了眼神后,他笃定了态度:“好啊!对付懦夫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你们中有懦夫吗?我看一个都没有。听着!我们提前做一个约定,斩下敌人脑袋,赏……赏一枚银币。俘虏一个女人或孩子,平安带回来,赏两枚银币。你们觉得如何?” 佣兵们以放光的双眼做出了最热烈的回应。 看着他们如同虎狼般的脸色,留里克内心固然是高兴的,多少也有点紧张。 留里克为自己很刺激的言论紧张,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完全的仁慈?那不可能。罗斯人就是要展现自己的兽性,他觉得,自己也必须在族人面前表现得像一个野兽,否则指望以单纯的“智者”形象统治他们,未免太天真了。 “我就是要统兵打仗,这是我的第一战,我必须把事情办好。” 和别的精英战士做出的准备有所不同的是,留里克负责了自己“直属军队”的后勤物资。 要想打胜仗,得当的战术固然是非常关键的,得到很好保障的后勤,更是胜利的关键。 留里克觉得自己作为佣兵的主人,设立一个后勤标准不但重要,而且特别必要,甚至是需要普及开来,以便未来罗斯部族的战士,不用担忧在作战时期缺乏食物和净水,乃至住宿。 留里克差遣部族的一批妇女,勒令她们研磨麦粒,然后加工成麦饼并放进麻布口袋里,使得一个布口袋塞上十磅重的坚硬又干燥的麦饼。罗斯部族的全麦燕麦饼就是一种硬邦邦的饼干,它不是留里克认知中的优秀食物,确实这个时代,罗斯人能够制作的最耐储存的谷物食物。 除此外,留里克还向族人们收购了一批腌肉,甚至是被冻得硬邦邦的鱼。 佣兵们每个人都将拥有一个自己的雪橇,其上每个人将得到重达五十磅的麦饼,以及三十磅的腌肉,至于冻鱼则是额外食物。其实这些食物所能提供的热量,的确足够一个现代士兵,在战争状态支撑他作战一个月! 留里克就是按照支撑作战一个月的时限,给佣兵们准备粮食。但他实实在在低估了本时空维京战士的耐力,乃至他们可以通过打猎获取食物的事实。 留里克完成了最终的储备。 每个佣兵的雪橇都堆砌了大量的物资。这里有挖掘用的铁铲,伐木、作战用的手斧,吃饭的匕首和勺子,几个陶瓮,一些木炭块,一点海盐,近一百磅的可以直接啃食的高热量食物,可供搭建个人帐篷的麻布和可以裹住全身的鹿皮毯子。 除此外最重要的就是钢臂十字弓。这武器他们将随身携带,腰里也会带着十支箭。然他们的雪橇,都会装载四十支箭。 以上重重装备,使得留里克的佣兵们,和别的罗斯战士完全不同。何况,他们还穿着统一的衣物,在耶夫洛的统领下,此二十人只向留里克负责。 约定的公元830年儒略历新年第一天终于到了! 远征北狩的勇士们集结在冰面上,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数千名罗斯族人。族人们欢送勇士们步入未知的领域,恭祝老首领取得新的胜利。 大家多少解读了那份预言,所谓此行正是留里克的第一战。 被神眷顾的孩子,一定能立下功勋。 “就到此为止吧。”奥托命令自己的老伙计:“我奔向带领你一并前行的。哈罗左森,我想部族必须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的男人镇守着。” “大首领,请你放心,一切就像之前那样。” 奥托深深点点头,然而他并不能完全对这个老家伙放心。奥托当然存在一定的防备心态,毕竟这家伙年轻时可是参与过首领竞争。 奥托最信得过的仍是自己的血亲家人,他对阵亡弟弟的感情,而今全然转移到自己的大侄子身上。 他拍打着阿里克的肩膀:“哈罗左森说的很多。在我们回来之前,就像五月份和六月份那样,你们两位战争首领必须管理好我们的罗斯部族。你明白吗?”78中文首发 . . 阿里克的眼神里多少有着遗憾:“大首领,我多么想跟你一起前往。” “你的话生分了,叫我爸爸。” “是!爸爸。我……”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奥托摆摆手:“到此为止吧!这一战是你弟弟的第一行动。听着,我们不能违背神的旨意。” “是!我完全明白了。”阿里克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虽然失去了这次机会,然作战的机会就在不远的未来。 深沉的战士没有多少言语,拖曳者各自雪橇的罗斯部族勇士,在奥托的带领下,形成一支可观的队伍。 在这里,唯有奥托的雪橇是被部族的年轻战士拉扯着的。 他坐在雪橇上,身边坐着的是留里克和露米娅。首领的雪橇被精英战士们保卫者,能为大首领和未来的首领、未来的大祭司担任拉雪橇的使役,担任该工作的年轻战士觉得此乃极大的荣誉。 而且因为罗斯人年年都要面对冰封海面,和被积雪覆盖的世界,他们在制作雪橇方面可谓技艺高超。拉雪橇的人们并不会感觉到多么费力,这里当然有雪橇的设计方面有着精妙的元素,也在于奥托挑选的战士们,他们年轻而强壮,浑身充满了战士的暴力与坚韧。 奥托震惊于留里克对于佣兵的训练,看起来这群家伙已经训练有素,但因为他们还没有通过战斗自我证明,奥托对他们一直有着高度的警惕。直到现在,他勒令耶夫洛带队的人员,全体处于队伍的最前端。 说白了就是万一和祭司预言中所谓“神秘敌人”接触,最先投入战斗的就是这群佣兵。 佣兵嘛!就是花钱买来的战斗力,如果战斗注定要死人,最好由佣兵们承担队伍的全部伤亡。 奥托就是这么想的的,对此留里克也不反对。 留里克有自己的想法,所谓最好要有战斗,这样佣兵就可以排成线列,向敌人射上一两次重型弩箭达成率先杀伤,达成首杀。 部族的女人们为他们的丈夫、儿子欢呼。 陷入激动中的她们纷纷哭泣,目送着远征的人们渐行渐远。 “好了,就剩我们母女了……”尼雅拉着卡洛塔和艾尔拉的手。 “妈妈,留里克和爸爸,会平安吧?”卡洛塔自然而然的问。 “当然!我的女儿,我们回去,等候他们胜利归来。” 大祭司的预言始终令卡洛塔耿耿于怀。她不喜欢战争,却有渴望暴力复仇。这份念想固然非常矛盾,就好比她希望留里克在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也不希望他受伤。因为,奥斯塔拉人的未来,有仰仗留里克治下的罗斯人庇佑了。 第252章 跨越冰封的鲑鱼河 金色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大地,整个世界是那样的纯洁与神圣。 离开了罗斯堡的峡湾,处于队伍中的留里克,他沉浸在北欧澄澈的空气中,眼看周遭的庄重圣洁。 “啊?难怪古人会形容这是天堂。因为这里就是天堂。” 世界陷入冰雪中,耳畔是不停歇的北风隆隆轰鸣,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心灵都得到了彻底的平静。 “我们就继续这样赶路?”留里克问及父亲。 “当然。这是我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快速通行之路。” 留里克没有多言,他裹紧身披的鹿皮,注意着远方的壮美,也关注着御夫坚实的脚步。可以说整个庞大的队伍都是在结冰的海面上前行。 呼啸的北风吹拂整个冰面,这就使得冻结的海面与被积雪覆盖的陆地有着巨大的不同。 冻结的海面简直是一片通途,步行的人们不需要担忧陷于积雪,他们可以较快的速度前进。但他们不能脱离海岸线,他们需要被积雪覆盖的海岸,和不远处白茫茫的土地,作为完美的导向。 在这个北欧不存在指南针,地磁学也完全不存在的时代,猎人们遵循这样的北狩路径。 大家普遍穿着灰黑色的皮革衣物,亦有一些人顶着白狐的帽子。 短暂的白天很快过去,在北极光的辉光下,队伍依旧在前行。 因为覆盖整个世界的冰雪,它们反射月光、星光乃至极光,只要是晴朗的日子,罗斯人理论上可以彻夜前行。 在离开罗斯堡后,留里克觉得自己的族人们一直在赶路。 无论是短暂的白天还是漫长的黑夜,大家都在有组织的也沿着海岸线奔走。 族人们仅靠步行一天究竟能走多远?留里克无法通过某种工具进行计算,他只能以经验进行评估。 被选定的部族的年轻勇士,他们普遍身材高大,而且这份身高与力量的优势,使得罗斯人比诺夫哥罗德人普遍高大很多。就好比卡威的妻子莉莉娅,相比于善于打铁、胳膊肌肉爆棚的卡威,莉莉娅实在过于单薄了。稍有常识的人看得出,两人身材的巨大差异根本不是两性不同,而是因为两个族群有着血统上的不同。 不过,罗斯人和诺夫哥罗德人终究都是出自于“印欧人”这一族群。 露米娅根本不是印欧人的后裔,已经十二岁的她虽然有了“可以成为母亲的证明”,但她的模样怎么看更像是个孩子。她,就是那种似乎长不大的女人。 对于露米娅,她的身高能突破160厘米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过去的一年时间,留里克是身高长了不少,属于他的黄金生长时期即将到来。即便如此,留里克通过测量皮革长度的绳尺,测定自己的身高已经超过1.3个stika,实际就是突破了130厘米。在未来的几年内,留里克的身高必将突飞猛进,到了十二岁的时候长到160里面也未尝不可。 拥有这样的身高的男孩,已经可以凑合的成为持剑的战士了。 不仅男孩是这样,一个罗斯部族的女孩长到十二岁,她的身高几乎都能超过1.6个stika。 恐怕罗斯人传统上的成年年龄定在十二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众高壮的罗斯战士彻夜赶路,他们像是不知疲倦的骡马,唯有天上的星辰运行到正确的位置,奥托才宣布停下来休息。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北狩的人们才开始在满是积雪的岸上搭建自己的营地。 他们堆砌积雪,迅速搭建起雪墙,又挖掘雪坑,作为自己的睡窝。 许多人挖掘了半地穴式的雪坑,他们用树枝在坑上搭建一个框架,然后覆盖一张麻布。如此,一个冬季的野营帐篷就此形成。 啃食了一番随身携带的麦饼,留里克和露米娅,率先钻进了可以遮蔽风寒的帐篷里。 “呵呵,我这样子是不是成了爱斯基摩人?呸!北亚的土着居民肯定都是这样过日子的,甚至……”留里克脑子胡思乱想,他不由的问及自己的女仆长露米娅所谓养鹿人的冬季生活。 “露米娅,你曾经的冬季,是否也住在这样的坑里?” “基本就是这样的。”躺在皮垫子上的露米娅,算着主人留里克的手,淡然回答:“我……我有点恍惚。就好像,你是我弟弟。” “是想到过去了日子了?” “有一点。我……我有点害怕。我知道,你不是我弟弟。” “不。今天,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弟弟。”留里克哄着自己的女人,擦拭她流出的眼泪。“不要再哭了。未来一段时间,我也要体验一下养鹿人的冬季生活。我要更了解那些人,你知道的,我想善待他们,就像善待你……” 女孩一瞬间想起了去年的寒夜,一个持剑的男孩,奋不顾身扞卫自己的英姿。露米娅哭得更凶了,也非常大胆的直接抱紧自己的主人,自己的弟弟。就仿佛两人是真的姐弟。 留里克有了首次睡在雪地里的独特体验,待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平静的苏醒了。 他和露米娅爬出雪窝,轻易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烤肉香气。 因为就在凌晨时分,一些带了特殊工具的族人搭建的陷阱有了成果,懵懂的雪狐、雪兔试图啃食诱饵而陷入绊网。 比起用弓箭射杀这些动物,还不如布置陷阱来得高效,大部分猎人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大家行动的目的是与未知的敌人进行宿命般的战斗,然行动依旧有着“北狩”的名号,大家当然要趁机捕猎。 倘若大家踏入真正的未知之地,捕捉大量的雪貂,大家是真正的发财了。 奥托啃食族人进献的烤雪兔,他大口撕扯半熟的兔肉,还不忘喝一口玻璃瓶中的烈酒。他再啃食一番携带的麦饼, 这早餐真是美滋滋。 奥托也扔给儿子一串烤兔肉。 这滴油的烤兔面目狰狞,留里克没有多想,随即啃食起来,期间还不忘把兔腿撕扯下来给露米娅。 奥托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一想到昨日这两个孩子睡在同一个睡窝,不禁调侃起来;“留里克,你还是太年幼了。 你知道吗?你的露米娅已经到了可以订婚的年龄。可惜啊,你还没到十二岁。” “我很快就到十二岁。爸爸,你的意思是,到了十二岁我就成了真男人?” 奥托故意说:“成为真男人不仅仅是让你的女人怀孕,还在于你需要有些功绩。听着,越是身份高贵的人,也需要功绩。就是……如果你能让露米娅怀孕,我很高兴。” 此言一出,露米娅的内心有了强烈的震动,她明面上摆着木然的脸,脑子里立刻想起许多事。 “可她本是养鹿人。如果她做了我的大祭司,难道……” 奥托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当即说:“她可以是你的大祭司,也可以是你的妻子。我们又不是南边的那群法兰克人,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留里克哦了一声,直接把手里啃了一些的兔肉交给露米娅。 “既然这样,我可要对我的女人好一些。” 奥托端着玻璃酒瓶,他觉得儿子的举动有着更深层的意味。 “一会儿我们又要赶路了。留里克,那份预言你是知道的,维利亚的预言从没有错误。这一次我们的敌人不是养鹿人,但是敌人非常神秘,我们需要保持警惕。” “我懂。”留里克有些敷衍道:“但愿会有些必要容易对付的神秘敌人,届时是我的佣兵率先进攻。” 很快,队伍再度出发。 让露米娅非常欣慰的是,罗斯人的首要攻击目标不再是养鹿人。再说了,如果罗斯人的军队继续这样沿着海岸线前进,队伍基本上遇不到养鹿人的。 露米娅,她早就向奥托透露了一些有关北方世界的信息,也有所保留。 因为露米娅的出现,使得奥托对北方未知之地有了全新的认识,比如世界尽头之海是真实的。 露米娅宣称,她小时候和家人曾在北方之海眺望,据说那片冰冷海域的尽头,就是世界的边缘。只有当冬季降临,黑夜完全笼罩世界,海域才会被冰雪完全覆盖。这个时候勇敢者就能踏在冰面上去探索世界尽头。 奥托当然相信露米娅的话,毕竟这个养鹿人姑娘的说法,和维利亚提供的消息不谋而合。 关于这些信息,留里克当然有着更大的保留。 留里克没有说明所谓世界尽头之海就是北冰洋,更没有告诉自己父亲和全体族人整个世界面貌的细节。就比如说,他没有说明罗斯堡所在的波罗的海世界的真正海岸线。 留里克觉得有时候说得太详细了,族人是无法理解这浩繁的信息量。总之,他们能相信一直向被走,就能看到“世界尽头之海”,这就足够了。 如果部族的大军持续向北,遇到冬季放牧的养鹿人氏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露米娅知道养鹿人不会冒险进入南方的海岸,大家不想和维京人相遇,也不想和芬人有过多的接触。 只有罗斯人的大军沿着海岸线走,他们部队遇到新的养鹿人,但是,神秘的敌人又是什么? 露米娅,她对大祭司的预言更加的深信不疑。一想到大祭司不是很隐晦的指出,此次行动实际是自己主人,留里克的第一战,她就倍感紧张。 第一战?敌人是谁?和未知的敌人作战,有必要吗?会出大差错吗?他……总不会受伤吧。 事情的变化容不得露米娅左右,甚至,罗斯部族的行军路线,也不为人的意志左右。 行军持续了整整四个完整且短暂的白天。这一路上,他们一边行军,顺便还进行狩猎活动。 在过去的日子里,许多族人收获颇丰。一些人拖拉的雪橇上,物资反而增加了。 如果不是特别的必要,罗斯人并不像消耗珍贵的麦子。他们尽量靠猎捕的雪兔、狐狸肉充饥,剥下毛皮留着卖钱, 而且尤为注意保存好狐狸的腿骨,所谓加工成特别的工具。 相比于带着短木弓的部族战士,留里克的十字弓可谓收获颇多。因为可以瞄准射击,发射的重箭威力很大,族人们看到的情况是,打猎突然变得简单了。 耶夫洛带着自己的手下,在以损失了五支弩箭(飞进厚实的积雪里实在没找到),愣是猎获了超过五十只雪兔,和十只白狐。 说来就是滑稽,那些白狐故意驻足,看到奇怪的东西向自己靠近。它们觉得距离依旧是安全的,身体刚刚做出逃跑的准备,就突然被弩箭射中。箭矢甚至可以打穿狐狸的身体,雪狐当场毙命,就是这样的狐狸皮毛有着两个巨大的孔洞,使得它的卖相不佳。 但也实实在在证明了,重型弩箭对血肉之躯的杀伤力。 据此耶夫洛的声称,在附近树林碰运气的大家,还遇到了一伙北极狼。奈何狼群选择了撤退,使得留里克错过了一个捞取狼皮的机会。 留里克的佣兵没有成功猎狼,倒是有族人成功了。 杀死了北极狼的战士,将狼头割下来,插在自己充当行军杖的短矛的矛头上。这样的人丝毫不限麻烦,只为亮出狼头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强力。 四五天的时间,罗斯部族的军队持续向着所谓“已探索世界”的尽头走出,北狩的行动到目前为止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狩猎。 有些经验丰富的,在四月底对哥特兰人复仇作战持弓射箭的年轻猎人,他们手持不怎样好的猎弓,反而让他们的雪橇堆积了大量兔皮。 一路之上,队伍跨越了几条冰封的小河,不久队伍也明显的在地理上做出一个拐弯。 队伍不再是一条路直奔北方,而是沿着海岸线直奔东方。 不久,队伍里随行的渔民认出了一条被冰封的大河。 罗斯部族的渔民们长期以为罗斯堡北方的海域是缺乏鱼类资源的,然一些勇敢的渔民决意实地考察一番。就考察的 结果而言,北方海域的鱼的确有些少,然附近的几条河流可是有着数量很大的鲑鱼和鳟鱼。 就是这一带的河流入海口距离罗斯堡有些远,而且鲑鱼的洄游偏偏是在已经很冷的九月。渔民普遍不想冒险,生怕自己鱼是捞到了,结果渔船被冻结在海面上。 这一次,随行的一批年轻渔民交换的意见后,明确的告知首领奥托:“这里,就是被勇敢者探索过的鲑鱼河。” “鲑鱼河”?一个非常奇怪又陌生的名字。 奥托寻思一番,可能去年的冒险北狩,队伍就经过了这条河的上游,只是那时候大家帮着赶路,而且所见所谓的景致都是全新的。在那种极寒的恶劣条件下,探索的人们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在获悉了自己的族人居然曾在夏季探索过此地,顿时,奥托已经不觉得之前走过的道路是所谓的探险之路。 不过是以往本该用船只行进的线路,这一次变成了勇敢者的双脚。 面对着宽阔的冰封河面,在短暂白天的“骄阳”下,奥托高举着长剑振臂高呼:“兄弟们!这条鲑鱼河就是我们罗斯人探索的极限!让我们跨越这条河,去探索未知世界。去和未知的敌人作战!兄弟们!跟我走!” 奥托没有再赘言,甚至连雪橇也不做了。 他高举着满是花纹的大马士革钢剑,以大首领的名义,率先卖出过河的第一步。 见状,深受鼓舞的人们紧随其后。 第253章 疑似塔瓦斯提亚之敌 其实罗斯人跨越的河流,就是所谓的托尔尼奥河,它发源于挪威山脊中的托纳湖。这个所谓的托纳湖,是多条诸如波的尼亚湾的河流源头,而发源于它的一条向西的河流,注入了挪威的纳尔维克峡湾。 一个名为巴尔默克的挪威部族,就是现在纳尔维克峡湾的主人。 不过到目前为止,即便空间上两个部族的距离不是很远,甚至双方完全可以沿着即有的河道完成陆路方面的联系,双方却仍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罗斯人不知道巴尔默克部族的存在,然巴尔默克人可不是乐意龟缩在峡湾中的傻瓜。他们是主动寻找外部的商业机会,当地人开始瞄上了远方的不列颠,也把目光瞄上了山脉的东方 强悍的巴尔默克人已经开始和山脉东方的一些“商业上的伙伴”,进行着逐渐热闹的商业往来。就是这所谓的商业活动的规模依旧太小了,甚至于几乎不会干扰到本地区养鹿人的生活。 所以,巴尔默克人或许知道存在一个思维亚部族联盟的罗斯部族,他们不知道罗斯人的明确位置。 奥托率领着自己的族人终于进入到了渔民都没有探索的全新领域,大家在一片树林里安顿下来。 看起来,这又将是一个在寒冷的雪地中过夜的日子。 但是,那些趁着夜色搭建绊网陷阱的猎人,他们指望在未知之地尝试捕捉珍贵的雪貂,却觉察到远方出现的神秘亮光。 那是什么?是篝火! 经验丰富的猎人对火焰极度敏感,他凭经验断定那就是人为点燃的篝火,和星光月光毫无关系。 而且篝火不止一个。 它到底是什么?是养鹿人的营地?还是未知的敌人?! 猎人们丝毫没了布设陷阱的想法,他们纷纷跑回自己的营地,闯到奥托的温暖睡窝前,传达这一惊人的发现。 “你们的眼睛没问题?如果谎报消息,我会治罪。”奥托严肃质疑道。 “哦!伟大的首领,我敢对女武神发誓,我的眼睛是正常的。”猎人亦是严肃回应。 奥托继续问:“篝火有很多吗?” “千真万确。也许那时养鹿人,也许是预言中的神秘敌人……” “闭嘴吧!兄弟们。”奥托在夜月下瞪大双眼,猛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大祭司的预言成真了。听着,我了解养鹿人。他们不会公然点燃篝火,因为那样会吓到鹿群!那一定是未知的敌人,一定是强力的敌人。兄弟们,极光在天上!向女武神证明自己是强力勇士的机会到了,兄弟们,跟着我行动!” 奥托一瞬间忘记了疲惫,没有什么能比战斗更让这位老家伙兴奋的了。 他的手下们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恶狼。 许多在睡梦中的人被唤醒,突然苏醒的人带着一丝起床气,然而获悉到宿命中的战斗终于来了,一个二个麻利站起来。 原本颇为安静的营地突然变得聒噪。 奥托猛灌自己一口烈酒,然后酒瓶随意扔给自己的一个部下。他在用随处可得的积雪使劲擦一把脸,拼命扭了一下自己雄狮般的脑袋:“是时候那那个臭小子揪出来了。” 奥托站在留里克的雪窝帐篷前,非常暴力的直接掀开麻布顶棚后跳了进去。 留里克在睡梦中被揪出来,还被奥托亲自赏了两巴掌。 他有些懵,自己怎么就被父亲扇了耳光? “你还没清醒吗?我的孩子!战斗开始了,这是你的第一战!” “第一战?战斗开始了?” “马上清醒过来!”奥托咆哮着,直接将儿子扔在雪地上,继续呵斥:“做好准备,我们要去战斗了。” 这一声呵斥,加上脸的疼痛,留里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未知的敌人大股进攻了,然而待他在露米娅的拉扯后站起身,看到的是雪夜下一个个整顿装备的部族战士。 敌人呢? 留里克环顾四周,这片藏身之所的小树林明显没有敌人的踪迹。 刚刚那一瞥,留里克觉得奥托突然变得非常陌生,就好似一个狂暴的狮子,失去了往日一个老男人的深沉,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 瞧瞧奥托现在的举动吧!整个营地都为老首领忙碌起来。 而这样的奥托,也是留里克想要成为的人。 不一会儿,一样得到作战命令的耶夫洛,带着麾下的一票佣兵跑近他真正的主人留里克身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的敌人在哪里?”留里克焦急的问。 耶夫洛大手一指大概东方:“就在那边。猎人声称,在冰封河道的东边,出现了大量的篝火。” “是敌人吗?是养鹿人吗?” “这……对不起,首领没有透露更多消息。”耶夫洛遗憾的说。 此刻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的露米娅,目光严肃的瞪着自己的主人:“绝对不是养鹿人。养鹿人不会贸然的用篝火暴露自己的处境。而且鹿,有些怕火。” “不是养鹿人?那就是芬人。”留里克想都不想的说出“finn”这个词。 耶夫洛当即否认:“我的主人,我的故乡在南方。恕我直言,你不能在这片区域遇到芬人。” “不是芬人?怎么可能不是芬人?”留里克非常的诧异。 虽然留里克懂得世北欧世界的基本地理构造,却对九世纪的北欧族群格局知之甚少。其实所谓狭义的芬人,具体而言就是赫尔辛基地理位置上的,沿海岸线居住的土着。 也因为如此,有时候化身海盗的渔民就袭击了沿海的土着定居点,也有时候,干脆就是土着居民来开故乡,到海域西方的那片陆地谋发展。 芬人是他们的自称,大部分时候,斯韦阿兰居住的维京系部族,干脆笼统的称呼他们是“东边的人”。 耶夫洛一口咬定那不是芬人,他也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也许未知的敌人,是塔瓦斯提亚人。” 塔瓦斯提亚人?留里克还是头一次听得这个名字。他急忙问到露米娅,想不到露米娅自称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很过去过的事么?”留里克严肃的问到耶夫洛。 “我还依稀记得,哪怕我忘记了父母的脸,也不会忘记,塔瓦斯提亚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留里克想不到,难道北欧这地界居然还有比维京人更能战斗的部族?这个塔瓦斯提亚人,根据耶夫洛的描述,绝对不是维京人。 那么,他们到底是谁? 不管他们有着什么奇怪的名字,留里克相信,这群人就是千年后现代芬兰人的祖先之一。 想明白这些事后,留里克急令:“耶夫洛。命令兄弟们做好作战准备,你们都跟着我。尤其是你,必须把你的所有推测告知我的父亲。” 大部分罗斯部族的战士只经历短暂的小憩,就又不得不爬起来,在收拾完自己的所有装备,啃食一些硬邦邦的麦饼和肉干,就拖拉着雪橇,在寒冷的雪夜中继续前进。 这一次,留里克也不得不徒步紧跟在父亲的身边。 那么耶夫洛呢? 虽说留里克有一点点的不情愿,他豢养的佣兵被奥托勒令担任队伍的先锋。对于得到这样的安排,耶夫洛觉得此乃成名的机会。 耶夫洛已经告知了奥托自己的猜测,点燃大量篝火之人,有较大可能就是北上打猎的塔瓦斯提亚人。 奥托是没有听说过所谓塔瓦斯提亚人的,他甚至对芬人的了解也很稀罕。他觉得眼前并不高壮的耶夫洛就是一介典型的芬人,实际呢,耶夫洛早已维京化,已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芬人。 通过这些无法证实的怀疑,再加上猎人的汇报,乃至露米娅进一步对养鹿人生活习惯的解释。 奥托将全部信息汇总,他得到了一些结论。所谓甭管点燃篝火的究竟是谁,他们绝对是猎人!既然他们猎人,手头一定又大量皮革。 是命运令两个族群相遇,预言已经非常清晰,这一战不可避免。 罗斯人拖拉着雪橇的军队在森林中穿梭,他们谈不上什么阵型,就是一大群人乌嚷嚷的聚在一起。 奥托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敌人的位置已经明确,解释大军一股脑冲上去,就凭着罗斯人的强大战力,一次冲击不就大获全胜了? 其实,人,首先是一种夜行生物。人所拥有的大量视杆细胞,使得人具备在夜间,凭借微弱的光亮行动。尤其是有着丰富打猎经验的猎人,他们总是善于利用自己的夜行本事,于夜间打猎。 正因为这个原因,高空中的夜间侦察机的特殊选拔的飞行员,能准确的在黑暗的大地上,发现极其微弱的烟头慢燃的火光,继而判断敌人防御阵地的方位。 一个烟头的微光都能被人看到,更何况大量的篝火。 留里克徒步行走了一阵子,就不得不和露米娅坐在雪橇上。 这样的儿子令奥托有些担心,一个优秀的战士岂能畏惧奔袭。考虑到儿子区区八岁,这个年纪也许不要过分要求他。 大军不知在森林中穿行的多久,即便有探过路的猎人做向导,许多人仍旧担心自己走了弯路。直到,人们都能凭借肉眼,看到远方的篝火。 “哇!在那边!” 透过覆盖积雪的松树枝缝隙,留里克看到了远方暗影中的山丘,以及山丘上的大量篝火。 这下,人群任何的怀疑荡然无存。大家心头憋着一股劲儿,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捣毁敌人的营地,抢掠他们猎获的所有毛皮。 啊!罗斯人勇士听得奥托的鼓噪,加上一路上猎人们的聊天,弄得大家都坚信所谓点燃篝火的神秘塔瓦斯提亚人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皮革。那些大胆暴露自己的家伙,简直是引颈受戮的鲁莽者。 没错,就是黑暗森林法则!罗斯人这次不打算讲道理。 随着大军涉足到探路的猎人从未留下脚印之地,大家的行动变得有所谨慎,直到一条结冰的大河挡住了人们的去路。 又是一条结冰的河,人群中的渔民纷纷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在温暖期在此地探险。 面对这条大河,奥托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他的部下亦是停下来等候首领的命令。 坐在雪橇上,自感精神疲惫的留里克勉强问道:“爸爸,我们不立刻进攻?” “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奥托扭头瞥了儿子一眼,突然饶有兴趣的问:“你说,我们是否立刻进攻?” “我想……应该先让大家休息。” “休息?我看我们的勇士并不疲惫。” 奥托嘴上这么说,他实际很了解部下的状况。大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就又在雪夜下走了极为遥远的路,勇士们必是疲惫的,以这样的姿态参与战斗,奥托没了十足的胜算。何况,瞧瞧那些篝火的位置,大军仍然需要走较远的路。 “我看大家都很累了。”留里克跳下雪橇,直言父亲自己已经昏昏欲睡。“爸爸,如果我们的人是疲惫作战,会有很多人意外受伤,甚至战死。既然要战斗,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哦?想不到你其实很懂作战?” “这……”留里克本想谦虚一下,他觉察到父亲有些奇怪的态度,这便振作起来,“我懂得作战。预言说的非常明白,这是属于我的第一战。” “你的第一战。”奥托微笑着深深点头,然后大声对静候指令的部下说:“你们都听到了吧!这一次,是我们的留里克带领我们作战,我们必将获得伟大的胜利。现在我决意,我们如何作战,就听从留里克的安排。” 冰封河畔,精神有些萎靡的留里克突然就被奥托任命为“战争首领”,就是所谓军事指挥官,大首领奥托有权任命人一个族人担任这一临时的却非常重要的职位。 职位落在一个小男孩头顶看似非常荒谬,实则不然,相当多的部族战士都盼望着这一天呢! 因为奥托的衰老显而易见,虽然大家都不情愿,可以肯定的是奥托的生命已不长久,得到众神恩惠的留里克若能早日成为大家信任的,可以带来军事胜利的首领,族人们心头最后的那点担忧也会荡然无存。 事情变成了这样,令奥托有些吃惊的是,自己的儿子没有任何的畏惧。 留里克主动喝了一小口自己下令蒸馏的烈酒,那强烈的辛辣作用在他的头脑,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 所有在场的族人被留里克以“战争首领”的名义聚集到身边,他拔出自己的佩剑,扯着嗓子以求声音能够压制住北风的呼啸。 “罗斯的勇士!现在我就是你们的首领。这是属于我命运中的第一战,我会引领你们胜利!” 当即队伍里起哄的年轻人开始吼起留里克的名字,很快演变成所有人的振奋人心的吼声。 待人群自然安静,留里克终于做出令人奇怪的决断。 第254章 山丘之上的不对称战斗 既然从父亲手里临时拥有了军权,留里克自然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指挥手头三百人的作战。 身为新的军事指挥者,难道不该玩些新花样? 比如说,使用一些罗斯部族从未见识过的新战术,并透过这些战术,给所有参与行动的人以震撼。 不管留里克是否承认,预言就是应验了,所有在场的勇士都认定此乃留里克能否担任新首领的重大考验。 此战实在是未来新首领的立威之战!可以说,哪怕是一场规模不大的胜利,都比发明多个器件更能得到族人的拥护。 留里克深知这一点。自己的罗斯兄弟们,要的就是战斗胜利。 他毫不顾忌的当众质疑了传统作战中,罗斯人一股脑冲锋,凭借气势与纯粹的力量冲垮敌人的战术。 他能想到的可以给罗斯部族的军事行动带来变革的,就是被后世兵家百试不爽的“钳形攻势”,而且留里克想的更妙。这一次,他想实验一个围三阙一战术,其最终的目的,就是完成对敌人的歼灭。 留里克坐在雪地上,以捡到的一些树枝,勾勒出自己人和敌人的位置,以及做出“沙盘推演”。 奥托和他手头的敢战之士环坐于地,大家多少看懂了留里克的战术安排。 面对儿子决意施行的复杂战术,奥托皱了眉。“留里克,这能行吗?” “一定可以。只要大家配合得当。” “你……可是你居然要求你的佣兵,去和逃窜的敌人作战?再说了,他们真的会向你设计的方向逃窜。你,能看清这方面的未来?” 留里克觉得老爹的疑问有点搞笑,转念一想,恐怕仅仅是因为罗斯部族之前的所有战术,不存在“钳形攻势”,也就更不存在比“钳形攻势”更复杂也更狠毒的“围三阙一”战术。 “爸爸,你带着你的主力,按照我的要求悄悄摸过去。如果你们能击败这些……这些塔瓦斯提亚人最好。如果他们逃了,我的佣兵会射杀他们。” 奥托本是觉得儿子的计谋很精妙,这种计谋也只有儿子能想出来。他也觉得,留里克似乎会把自己放在比较危险的位置。 毕竟奥托才是大首领,他随时都能收回兵权。 奥托基本同意留里克的决定,在声称会率领包抄进攻的主力会尽量快速完成战斗,杀死所有的敌人外,也分给了留里克五十名勇士,这里面还有二十名持短木弓的猎手。 这样,留里克可以在截杀逃窜之地的道路上,布设多达七十名伏兵。 战斗计划布置下来,罗斯人的三百余名勇士形成了三个战斗集团。奥托率领的两个集团负责“围三”,留里克的七十人负责“阙一”。 勇士们瞧瞧的跨越实际宽达七百米的冰河,在河对岸的林子里抓紧时间休息,直到短暂的白天快要来临时之拂晓。 留里克就裹着一张皮革休息了一阵子,部族的战士们几乎都是如此。 唯有负责放哨的战士,他们瞪大眼睛注意星辰的变化。 星辰已经到了正确的位置,天空已经开始发蓝。 哨兵开始挨个唤醒熟睡的族人,不一会儿,一名名战士掀开皮革站了起来。 奥托用雪擦一把脸,然后,从自己的雪橇中拿出青铜盔扣在自己脑袋上。他还披上一层薄薄的锁甲衣,再在外面套上御寒的皮大衣。一条皮带扎紧他的腰,接着盾牌背在背上。 他高举着自己的钢剑,监督着族人的动作,嘶吼着督促他们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留里克的小手捧着一支皮盔,看着此物他若有所思。 “主人,快戴上它!我们很快要去战斗了。”已然一身皮甲的耶夫洛催促道。 “唉,我的精神有些恍惚。” “你在害怕吗?”耶夫洛微微一笑:“放心,任何人的第一战都会紧张。等你经历多了,也就释然了。” 这一刻,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耶夫洛就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是啊,此人的十几年大抵就是裹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留里克很在意耶夫洛的想法,他问道:“如果……敌人就是塔瓦斯提亚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将他们全部消灭。” “那就战斗吧。”留里克横下一条心,他本是有有些觉得自己的处境过于魔幻,终究现实就是现实,人生的第一战来了。 他扯掉了扎头发的麻绳,罕见的松开了自己漂亮的马尾,再把看似没多少防御力的皮盔扣在脑袋上。 留里克并没有穿戴诸如锁子甲这种高级甲,他甚至连皮甲都没有穿。并非留里克觉得防御不重要,而是盔甲对于自己这小身板实在太沉重了。 再说了,自己统辖的部队有着独特的作战方式。理论上大家要竭力避免和敌人短兵相接,就用手头的远程武器,在零距离接触前,将敌人射杀即可。 这样,轻装的机动力,就死高于笨重的盔甲。 反过来,奥托所率领的大部分,就不得不多穿戴一些皮甲,哪怕是披上一张鹿皮也是好的。 因为耶夫洛的情报明确指出,罗斯人面对的未知敌人,很可能大量的发射箭矢。那些箭矢注定多是骨头箭头,也许两层皮革,就能抵消掉箭矢的攻击。只要挨过敌人的箭矢,罗斯人的战士就拥有了绝对优势。 就这样,在拂晓天发蓝之际,罗斯人卸下自己的雪橇,仅仅带上作战用的武备。仅有二十名看起来体质比较弱的人,肩负起“看家”的重任。 倒是留里克的手下有所不同。 明显羸弱的指挥官留里克坐在雪橇上,他的身边摆着一支十字弓,身后有放着二十多支箭。 此战,负责“阙一”堵截的留里克所部的七十人,竟将储备的所有箭矢都带上了。各种箭矢加起来,足有一千五百支! 仅凭篝火的数量,留里克无法很好判断敌人兵力,所谓有备无患,他做好了打光箭矢的准备。 罗斯人兵分三路开始行动。 在宏观上,围绕着未名又突兀的山丘,罗斯人的军队以山丘上大量的篝火为目的,率先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钳形攻势。 罗斯人的三支兵力总方向是向东的,奥托亲率七十多人迂回山丘北侧,另有一名亲信率领九十人迂回山丘南侧。 他们并非以密集队形聚成一团,而是排成了松散的队形,形成了一张捞鱼的网。 奥托开发想象力,就以部族的拖网渔船的作业模式为模板,想到了这一招。此招数,就是把敌人想象成鱼。 敌人愿意正面最好不过,这样不由儿子出马,奥托坚信自己人的力量。 敌人若是逃窜,那就将成就儿子的威名。 大概,就是这样吧。 奥托的心头多少有些担忧,然离弦之箭不能回,他的北方迂回部队,已经和南方迂回的兄弟接上头了。 一个个黑影在山丘附近悉数的树林中前进,此刻,天色也逐渐明亮。 处在比较高的位置,呼啸的北风更显凄凉。 奥托见得位置已经差不多,他估计到整个大网不但完成,现在正是收网好时机。 难道要打个奇袭吗?呸!恐怕敌人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了。 踏在满是积雪的土坡上,奥托拔出了自己的剑,伴随着剑音的嗡嗡声,他怒吼到:“罗斯人!进攻!” 得此命令,那些还在缓速前进的人纷纷加快奔走速度的同时,还用剑或斧,敲打自己的木头盾牌以壮声势。 “啊?!难道已经打起来了?!” 暂且停顿下来,已经在山坡上建立“阻击阵地”的留里克,听得来自同族的呐喊,不禁慌了神。 耶夫洛即可安抚:“主人,不用担心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难道我还是女子不成?” 耶夫洛故意调侃“哦,我的主人。如果你持续披散的头发,穿上连体的麻衣,确实有点女子的意味。” “打扮成女人?很有趣,如果这样能让兄弟们高兴。可我是个男人,这一战,我必须证明自己。”留里克当即拔出短剑,剑锋直指不远处山丘顶的篝火。“兄弟们,给十字弓上弦,等候我射击命令。” 留里克这边已经开始准备。 他的二十名十字弓手被分成两排,每一排的位置都比较开,他们形成了长度约莫二十米的线列阵,第一排半跪,第二排站立。 队伍里的三十名持弓的猎人,则组成较为紧密的集团。终究罗斯人现在的短木弓真的不要奢望它能赐予箭矢的射程,再说猎人手头的长箭,不少箭簇就是磨尖的小动物腿骨,套在长树枝上。这样恶劣的箭射杀小动物不在话下,面对皮甲的敌人就乏力了。 留里克寄希望于步弓手抛射箭矢制造混乱,十字弓手才是阻击的主力! 他的想法在没有接触到敌人之前堪称完美,但耶夫洛并不放心。此刻的耶夫洛俨然成了军事参谋,并要求所有的战士,将自己的剑和短矛插在雪地上,所谓一旦敌人突破了箭阵,就抽起武器厮杀。尤其是剩下是二十名战士,他们都是标准的剑盾手,是在弓弩手转化为近战步兵前引起的短暂时间差,率先发动近战进攻的人。 耶夫洛自己也做好心理准备,哪怕自己受伤,也必须保护好留里克。这不仅仅是遵从自己的职业素养,也是对被重用的感恩。 留里克这边的准备已经做好,他看不到的山丘顶部,战斗已经开始。 点燃篝火的人们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塔瓦斯提亚人。 但罗斯人也是首次从耶夫洛嘴里,获悉了这样的名词。 奥托可管不了那么多,目前情况下不是自己人那就是敌人。敌人就是敌人,到时留两个活口问清他们身份就够了。所有的罗斯战士都能很完美的分出敌我,原因就在于彼此间的套上青铜片的皮盔。 至于敌人呢?他们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在自己的营地,被势力强大之敌盯上了。 敌人反应速度之慢令奥托嗤之以鼻。 “我们给过你们准备的机会,你们简直是如梦初醒。” 战斗开始,不劳奥托亲自持剑厮杀,他麾下的年轻勇士们已经勇猛冲击。 一个戴着棉帽的矮个子异族人被罗斯人的亮白钢剑刺倒。 而那些刚刚因为听到可怖的怒吼声,这是临时披着一件皮衣钻出帐篷的异族人,那么刚刚拿起自己的石矛,乃至做工简陋的铁锤,就看到一大群高壮的人冲了过来。 有十多名异族人率先开始了本能的反击。就是罗斯人冲击之快,使得异族人基本来不及操持短木弓射箭反击。 他们歪好也发射了一些箭矢,就如一开始罗斯人估计的那样,骨头做的箭矢,除非射瞎罗斯人的眼睛,除此外骨箭就只有骚扰意义。 见箭矢用处渺茫,异族战士试图用石矛戳杀进击了披甲罗斯战士,黑曜石的矛头能给罗斯木盾以深深凿痕,伤害基本如此了。年轻力壮的罗斯战士,操持自己花费重金购买的钢剑,只用一个暴击就斩下一颗头颅。 另有异族人用铁锤攻击,奈何他们的身板都比罗斯人矮上一头,被罗斯战士使劲一撞就是倒在雪地,当即被剑戳杀。 所谓战斗,真就是一力降十技,再说论战斗,奥托这会挑选的可是都过击杀过哥特兰战士的老兵啊。 山丘上发生的根本就是一边倒的战斗,就双方的身材、体能、武器装备,乃至兵力数量与组织度,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 奥托本以为敌人很强,现实就是罗斯人在虐菜。 一个顶着用大量松鼠皮缝合而成帽子的中年人,此人就是整个点燃篝火的异族人头目。 战斗从一开始就宣判了自己的失败,头目觉得自己要脑袋搬家,然绝处竟然逢生。装备精良的袭击者,他们怎么没从西边打过来呢? 的确在头目的视角里,向西方逃亡是唯一的出路。因为那里,无敌守卫。 一番罗斯人听不懂的语言后,剩下披着皮革的异族人,开始拎着各自的武器,其中主要是短矛和铁锤。少数人临时拿起了弓,奈何箭打光了,索性卸下弓弦把弓当棍子用。 他们开始向着西方跑,向着山下跑。 头目带领着三十多人,奔向了所谓平安逃亡之路。 似乎只要逃得够快,舍弃到自己之前捞到的宝贝,袭击者一定光顾着抢宝贝,自己不就平安了?财宝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头目和他的伙计们,选择保命要紧。 然而,留里克和他的七十名特殊的战士,已经摆出了迎战阵型守株待兔呢! 头目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手下非但不是绝境逢生,而且许多人愣是莫名其妙就会暴毙。 其死亡之突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第255章 科文人乍现 一大群敌人已经开始逃窜,被击倒的人还在被手下补刀。 奥托大吼几声:“兄弟们,不要追了。这群敌人太弱,剩下的事让留里克解决。” 一些罗斯人还在怒吼着追逐,更多的人则是停下来打扫山丘的战场。 奥托觉察到自己居然站在一座石头山上,想不到山顶的积雪不但被清除掉,这座灰色的石头山还有被大量开凿的痕迹。 不仅如此,一些在刚刚露出地平线的太阳光芒下有些发亮的石头,它们的形制明显有些类似,像是被有意打凿成相同形状,被大量堆砌一起。 它们为何亮闪闪的?好奇又敏感的卡威直接冲过去,他抵近后仅凭肉眼就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威在乱军中疯狂大笑:“哈哈哈!是铁矿石!整座山丘都是铁矿石!他们这群异乡人都是矿工啊!我们捣毁了矿工的营地。” 混乱中奥托根本注意不到卡威,再说了,卡威也戴上青铜片加固型皮盔,手上握着钢剑与盾,卡威自称“托尔的仆人”,而今还不是“奥丁的战士”? 太阳也是奥丁化身之一,在旭日中战斗,大家都很高兴。 那些帐篷开始被挨个捣毁,罗斯战士们准备刺杀藏匿的敌人,以及搜刮被藏起来的皮革、银币,或是别的有用之物。 奥托持剑直接撕开了一个帐篷的麻布蓬皮,随着帐篷被捣毁,两个惊恐哭泣的女人赫然出现。 女人有些矮小,身上披棕色鹿皮,仅凭两女的面相,奥托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怎么和露米娅有点像?总不会也是养鹿人吧?” 围过来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站在自己首领的身边,眼神中流露着贪婪的目光。 对于两个未知身份的奇怪女人,她们是羊,罗斯人就是狼群。 “你们都不要冲动。”奥托厉声制止手下,接着他亲自走过去,用剑挑开鹿皮,看到了她们被麻绳捆住的手脚,和灰色麻衣。 奥托为之一振,感叹道:“都注意了,这两个是奴隶。她们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我宣布,所有奴隶都是我的!” 他又想了想,继续命令手下:“注意看管好,你们必须保证奴隶的安全。有谁做了不该做的事,将被惩罚。” 年轻的战士们有些扫兴,谁不希望拥有一个私奴,首领既然提前宣布了占有,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帐篷里的一些皮革都是好东西,歪好首领没有宣布对这些财物的占有。 在留给惊恐中女人裹身御寒的厚实皮衣外,罗斯人搜刮走了所有的皮革和麻布。说到底,年轻的战士还是穷啊。 事情很快有了新进展,因为打扫战场的战士们,赫然发现了一大批异族人控制的奴隶。不仅有男人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孩子。 这就非常奇怪了,怎么会有一大群奇怪的奴隶出现在山丘上。 奥托非常的不解,终究奴隶不是敌人。他差人割断所有奴隶捆脚的麻绳,因担心有人妄图逃跑,他们手上的麻绳依旧。奴隶们被聚拢一处,总数居然多达三十人,其中有十五人明显是壮年男子,就是想不到明显的小男孩也有五人。 随着一批开凿石头的铁锤和铁凿被发现,再加上精神有些安定的卡威汇报了自己的惊人发现,奥托有些明白了现状。 原来,这些被束缚的奴隶,就是神秘异族人控制下的奴隶矿工啊! 奥托更是想不到,这场宿命中的战斗,居然使得罗斯人发现了一座大矿山吗? 虽说罗斯堡附近的山丘不但又铁矿还有一点铜矿,罗斯人从来不缺铁。 能在遥远的未探索之地发现一个露天的矿山,抓获了多达三十名奴隶,若此行截止于此,行动真是一点都不亏。 奥托站在那些堆砌的矿石堆上,面对地平线上的太阳,沐浴在圣洁的金光下。 “留里克,那些逃跑的敌人已经被你收拾掉了吧!阳光之下,你一定大获全胜吧?” 奥托完全可以亲自带人去追击敌人,事实上已经有恋战的族人乘胜追击了。 他觉得战斗已经胜利结束,就在这里等待着,等候胜利的儿子差人走到山坡上,汇报大获全胜的喜讯。 另一边的山坡又发生了怎么惊心动魄的事? 留里克持续按兵不动,随着那些呐喊声愈发激烈,留里克的内心也愈发激动。他绳子有些着急,生怕自己没有赶上这场战斗。 相对于他,手下们嘴上不说,大家真是恨不得脱离阵位,扔下十字弓而是使用剑,加入到混战,生怕好处都别别人抢走。 耶夫洛半跪在雪地中,他奉命躬着背,掩护着一样压低身子的留里克。 “主人,我们已经静候一段时间了,也许大首领已经解决了战斗。” “你是建议我主动出击?”留里克问。 “也许现在出击是合适的。” 留里克咬了咬牙,他抬起头仰望山丘顶部。暂时为止,确实没有什么敌人冲下来。 “你的建议也许有道理,可以让大家保持队形前进。” 留里克站起身,他刚想下达新的命令,就一把被耶夫洛拉扯到雪地里。 因为,有一群慌慌张张的黑影出现了。 所有焦急等待的战士们,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猎物。 留里克扶扶皮帽,急忙拎起已经上弦的十字弓,命令:“所有人,敌人来了。不要着急,等他们靠近后,我们发起攻击。就像是猎杀一头鹿。” 一位优秀的持弓猎人,他们知道自己手头武器能力有限,故而这群猎人都是潜行高手,所谓隐蔽自己摸到猎物附近,突然发射冷箭。这番技能,便是猎人可以比较高效射杀雪兔的关键。 不劳留里克过分的监督,他的手下站在规定的阵位,一个个半跪于地,目光狰狞的看着慌忙的奇怪人群向自己这里冲。 突然间,留里克居然看到具有有冲下山丘的罗斯战士,居然手持剑盾在追逐他们。 “该死。贸然射箭是否会击中我们的人。”突然间,他有点投鼠忌器。 耶夫洛冷下一张脸:“大人,生死由命,你不必担心别人。敌人快冲过来了,我们……”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他竭力平复内心的激动,突然以童稚之音大吼:“所有猎人!放箭!” 最先受到命令的就是持短木弓的步弓手,他们开始抛射骨质箭簇的长箭。 在逃亡异族人眼里,有一伙藏匿在雪地中的弓手突然现身了。 一些箭矢从天而降,由于距离上的误判,这些箭竟无一杀伤。逃亡的人群倒是被散在身边的箭矢吓了一跳,可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的,难道坐以待毙吗? 那位顶着松鼠皮帽子的头目,操持着自己的铁锤吼着留里克听不懂的话语。 难道那个家伙是敌人的首领吗?留里克瞪着眼睛观察着战局的变化,他想不到自己的步弓手没有造成自己预料的所谓第一轮伤害,反而敌人在一个手持大锤的家伙带领下,变得异常好战了。 留里克缓缓端起自己的十字弓,继续命令:“猎人!继续放箭!十字弓手,准备射击!” 第二轮长箭发射了,罗斯猎人们总算给敌人造成了一些伤害。 在留里克眼里,的确有敌人被箭射中,可是敌人就像是受伤的鹿,身上插着可怖的箭羽,整个人扔在奋起奔走。 难道这群疯狂的敌人打算正面突破? 真是勇敢的人,可你们已经没机会了。 留里克的十字弓率先瞄准了那名疑似的头目,并突然站起身子大吼:“十字弓手!发射!” 二十名半跪的佣兵突然起立,他们端着十字弓瞄准各自的目标。 扳机扣下了,留里克的身子猛地一哆嗦,一支沉重的弩箭,在空中打着旋,直奔被选中的目标。 那异族人头目也是眼疾手快,他见得有个异物居然直奔自己飞来,下意识的就用大铁锤格挡住自己的脸。 好巧不巧,留里克的弩箭就是直奔此人的脖子而来的。 一声非常强烈的金属撞击声后,那头目应声倒地。但头目没有被弩箭爆头,他躺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而起手中的铁锤,也被钢质箭簇砸出了深深的凹痕。 仅仅是一轮齐射,全部逃亡的三十人,居然被射中十名。 这些故意被设计出很长箭簇的弩箭,直接击穿了异族人的皮衣,深深凿进身体,带来了可怕致命的贯通伤。 仅中一箭,一名战士当即就丧失战斗能力了。 “哈哈,看起来我打中了一个敌人,耶夫洛,你觉得我是否成了真男人?”留里克心情非常激动,然耶夫洛交给自己主人另一支上好弓弦的十字弓。 “大人,战斗仍在继续,请你小心。” “对哦。”留里克自觉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急忙命令:“猎人,继续放箭。十字弓手,再打一轮。其他人,拔出剑准备厮杀!” 一瞬间被同伴突如其来死亡吓到的异族人,他们瞪大眼睛突然变得不知所措。 罗斯猎人得此良机,向着呆滞的“靶子”精准射箭。 被吓到的异族人弓手,竟然忘记了反击。 非常听从金主命令的佣兵们,他们在踏张了十字弓后,安装上弩箭。 “兄弟们,发射。” 留里克持十字弓率部又是一轮射击,这一次有五个倒霉的敌人被击中。 故意倾斜式黏合的两片箭雨,给了弩箭飞行时打旋的能力。它们是矮粗沉重的旋羽箭,它们势大力沉,因为飞行时旋转,相对克服了自身飞行容易不稳定的劣势。 留里克甚至是看着箭矢以一个低平的跑弧线,瞄着目标精准平飞。这些射击感觉,确实是弓无法带来的。 甚至敌人的头颅都被箭簇贯穿,罗斯人甚至没有给予死者任何反击的机会,属于死者的一切居然就结束了。 “干得好,兄弟们!继续上弦,让我们尽量用十字弓射杀他们!我要赏你们每个人一枚银币……” 耶夫洛很高兴主人的恩裳,但现在的情况已经犯不着再磨磨唧唧给十字弓上弦了。 他大声建议:“已经不用射击了,敌人已经没了气势,他们就是一群肥羊。该剑盾手出动了。” 留里克实则有点意犹未尽,他寄希望这一场伏击战斗,以弓弩完成一次完美的射杀,就目前的局势,确实变得没必要。 “好吧!兄弟们,拔出剑,让我们冲锋。” 耶夫洛亦是拿起近战武器,所谓左手短铁剑,右手短柄战斧,大声喊:“兄弟们,给我们的主人留几个活口。” 十字弓手拿起了短矛和剑,持弓猎人已经率先一步高举斧头向前冲,紧随其后的,就是手持剑盾的战士。 那些被弩箭击中尚存一息者,皆被罗斯人斩杀。也许对于这些伤势严重的异族人,一记补刀,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仁慈。 终于那些侥幸挨过弓弩,打算拐弯逃跑者,不是被追兵赶上并被斩杀,就是被追击的罗斯猎人斩杀。 甚至,还有可怜人直接被化身标枪的短矛戳中。 那个差点被留里克射杀的头目,他倒在雪地中,待脑袋有点清醒就本能的装死。 然而暴虐状态的罗斯战士,已经忘记了此战需要留几个活口。 本是侥幸存活的头目,差一点就要被短矛戳杀。耶夫洛急忙赶来,制止了战士的举动。 他愤怒大吼:“没听明白吗?留里克主人要留一个活口,现在快走开!” 罢了,耶夫洛看看差点被处决的到底者,看清了此人颤抖的嘴唇,和颤抖的手。他对着依旧在装死的家伙的裆部猛然踹了一脚,毕竟此人是个男人,对于对如此部位的暴击,瞬间的苦楚可以否定所有的伪装。 出来混这么多年了,耶夫洛当然也懂得一些下三滥的打架招数。终究这是战争,平时打斗训练用下三滥招数是可耻的,战斗中某些可令敌人失去作战能力的招数,真是不用白不用。 被暴击的奇怪男人在雪中打滚,他的松鼠皮帽也抖掉了。 留里克好赶了上来,对满地打滚的家伙大呼不解。 再看看耶夫洛坚毅的眼神,他不得不问:“这个人怎么了?” “被我打了一下。主人,也许我们可以从此人身上弄些消息。” 看起来族人已经处决了除此人外的所有敌人,留里克觉得这场战斗堪称糊涂账,罗斯人明显答应了战斗,敌人的身份又是什么? “耶夫洛,你去问问此人的身份。” “是!主人。” 耶夫洛走上前,照例以诺斯语询问这个裆部疼痛的家伙。 然而,此人的一番话,闹的耶夫洛瞪大了眼睛。 耶夫洛旋即拿出快被自己忘掉的故乡语言,询问对方的确切身份。 只听得,这个头发蓬松的中年男人,高频率的嚷嚷着一个词汇:“kiven!kivenmakiven!” 留里克亦是睁大眼睛,因为,仅就这些词汇,他听得懂。 “kiven?一个部族的名字吗?”带着好奇心,留里克拎着剑谨慎凑过去。 “耶夫洛,问清此人身份了吗?kiven?一个部族名吗?” 耶夫洛有点吃惊:“大人,你听得我们芬人的语言?” “嗯?”留里克的剑指着倒地者,“这个人,难道是你故乡的族人?” 耶夫洛矢口否认:“不,这是个科文人。” “科文人?又是什么奇怪的家伙。” 耶夫洛摇摇头:“他不是我的族人,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塔瓦斯提亚人。” 说罢,耶夫洛蹲下来,一把短剑直接抵住倒地者的喉咙。 倒地者瞪大眼睛看着锋利的剑刃,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真的是科文人?”耶夫洛谨慎的问。 仅剩自己存活的头目急忙顺从回应:“我是科文人,我们在这里做一些工作。你们是谁?难道你们是塔瓦斯提亚人?哦,大人,不要杀我。” 耶夫洛差点笑出声:“塔瓦斯提亚人?不!我是芬人,也就是苏欧米人。现在,除了我,站在你面前的都是瓦良格战士。” “居然……居然是瓦良格人?!”差一点,幸存的头目就昏了过去。瓦良格人,那可是被塔瓦斯提亚人还要强大百倍的存在,是科文人发疯了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耶夫洛继续说明自己的身份:“我现在是瓦良格人的仆人……” 耶夫洛还想再说几句,不曾想此人疯狂转动眼珠子,态度瞬间变了:“哦!是嘛!你是苏欧米人?南方的兄弟!哦,塔瓦斯提亚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何必为敌?你的主人是瓦良格人吗?如果做瓦良格人的仆人可以活命,我愿意做仆人……我甚至……” 耶夫洛一时间说不出话,他看得出此人像是个商人,一番求饶的举动,让耶夫洛想到自己之前的主人古尔德。因为这个家伙的话太商业化了,此人不是单纯的祈活,而是表示“好汉留我一条命,我可以为你做事”。 “呵呵,你们科文人,打仗不怎样,倒是真正的商人!为了活命,你什么都能出卖?!” “嘿嘿。”头目勉强挤出笑脸,“活着不好吗?” 耶夫洛觉得此人已经完全没了威胁,这便收了剑。 倒是这番举动引得留里克警惕起来,他不悦的反问:“难道你确定了这个家伙,就是你过去的朋友吗” “不!主人,此人是科文人,他愿意做你的奴隶,只求饶他一命。” “求我饶命?有必要吗?科文人又是谁?”留里克追问。 耶夫咯耸耸肩,扭头就是命令那科文人头目:“快给你的主人下跪,向这个孩子下跪。给我趴下。” 一瞬间,像是一只年老的绵羊趴在地上,科文头目勾着头,爬近留里克的脚边。 “你瞧,科文人已经臣服。” 瞟一眼耶夫洛自豪的脸,再看看趴着的家伙,留里克觉得事态发展非常荒诞。 “耶夫洛。” “在!” 留里克皱着眉追问:“科文人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些商人族人。”耶夫洛捏着下巴回忆:“我忘记了很多儿时的事,不过科文人并不是强力的敌人。他们只是一些商人。” “仅仅是商人?” “大概就是如此。主人,kiven这个词汇,在我们通用的语言里,就是指的一种行路手杖。有点像我们最近用的短矛。主人,这个词你的露米娅也是懂得的。” “可我不知道啊。我向她学习养鹿人语言时,没接触这个词。” “也许因为他们比较神秘吧。”耶夫洛耸耸肩:“我的故乡在南方,我知道北方有些科文人,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难道这地方有吸引商人的宝贝? 留里克觉得事情很蹊跷,他这便以养鹿人的语言,命令此跪趴着的科文人:“做我的奴隶,免死。” 说罢,他模仿从父亲奥托那里学到的招数,当着自己族人战士的面,向着科文人伸出右脚。 “亲我的靴子!做我的奴隶!免死!” 很显然,此科文人头目觉得有些荒诞,但他就是听得懂这个明显身份高贵的瓦良格男孩说的话,说的居然还是酷似自己族人语言的话。 啊,因为公元830年代,养鹿人(萨米人)和芬人(苏欧米人),乃至整个现代芬兰地域,甚至是卡累利阿居民,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他们都是芬人大族群的一支,彼此说的方言,还没有到成为独立语言的程度。 头目立刻伸出脑地,向留里克表明自己的臣服姿态。 多一个科文人仆从会意味着什么?留里克暂时还不清楚。但他有种预感,此事根本不是接受一个仆人这么简单的事。 今日的奇遇,注定意味着更神奇的大事。 第256章 收服新的奴仆 神秘异族人有了明确的身份,他们是科文苏欧米人,是一群存在感比较微弱,但实实在在存在的芬人族群的一部分。 头目自称叫做“沃伊玛卡沙德”,本意就是“一场大雨”。 留里克仅从这个名字就估计到,这个家伙出生的时候一定是天降暴雨。 头目表现出强烈的卑躬屈膝神态,不时流露着谄媚的笑容,就好似这雪地里躺着的不是他战死的族人似的。 说实话,留里克有点反感这个投降者,瞬间表现的哈巴狗的姿态令胜利者反感。 既然知晓了敌手的身份,留里克甚至希望这家伙再做出一番抵抗,如此,手下就有充足的理由干掉他。 也许这个人还有用? 留里克示意耶夫洛解开本是捆住头目双手的麻绳。 耶夫洛大为吃惊:“主人,松开了他的束缚,他就逃了。” “那就让他逃吧。”留里克不以为意随手指着手下的十字弓手,“我只需一箭就能要了他的命。就像,轻易射杀一只雪兔。” 麻绳被松开,这位沃伊玛卡沙德丝毫没有逃亡的意思。 因为刚刚的战斗,他不仅仅是意识到了瓦良格人的恐怖军威,也了解到这群狂人还有致命的武器,闹的自己的手下死得莫名其妙。 但随着他深陷瓦良格的群体里,也看明白了所谓可以轻松要命的神秘武器,本质上就是一种弓。 还有一点,一群壮汉,甚至还有南方苏欧米人(芬人)的战士,对着一个小男孩点头哈腰,他亦是觉得不可思议。 解除了束缚,这个家伙竭力想靠近留里克。 这番举动令耶夫洛本能的警惕,他剑斧在手,决意保护自己主人的安全。 “哦,我的新主人,我就是你的一只猎犬。我是最忠诚的。” “花言巧语!”耶夫洛怒斥道。 “他说了什么?”留里克问。 “没什么,只是表示表示一个忠诚。” 留里克听得那人继续大声嚷嚷,便又问:“这个家伙又说了什么?” “主人,他在问,正常战斗难道是你指挥的?” 留里克拎着钢剑在雪坡中向上爬。他不耐烦的随口下令:“告诉他,我就是指挥着。耶洛夫,让他闭嘴。” “遵命。” 耶夫洛没有再捆住俘虏的手,倒是用绳子捆住了其嘴巴。他下令一些佣兵给十字弓上弦,所谓随时随地都能处死这个令人感觉可不信的家伙。 相比于山丘之上的一片狼藉,留里克手头有着唯一的俘虏。 山顶的奥托很自责没有很好约束好手下,竟一个俘虏都没留。倒是手下没有在对那些被异族人控制的奴隶下手,奴隶们在山丘的寒风中哆哆嗦嗦,至少,他们还能哆嗦。 至于异族人死者,很短的时间,就被来自北极的寒风吹成了冰坨。 一名个头低矮的战士登上了山丘,阳光划破澄澈的空气,照着他皮盔上的青铜护片反射耀眼的光。 留里克的胜利确实没有令奥托等候多久,见到儿子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山丘,他为之高兴。 奥托随手招呼几个兄弟跟着自己迎接留里克,他先是甚是一番战士们,继而询问:“你们完全全胜了吗?有没有人受伤。” 战斗之后,留里克意外的没有那种胜利者的喜悦。 他的内心还有些激动,木着脸回答:“我们平安无事。我基本只用箭矢,就杀死了所有的敌人。” “啊?这是真的?”奥托大吃一惊。 “千真万确,现在山坡上到处是敌人的尸体。现在,只有一个敌人被俘虏。”说罢,留里克使出一个眼色,可怜的沃伊玛卡沙德就被押解而来。 耶夫洛更是对着俘虏踢了一脚,弄得此人跪在地上。 奥托审视了这个家伙,不禁回忆:“刚刚我看到有个戴着奇怪帽子的家伙逃了,也许就是这个人。” “是的。当我决定射击他的时候,此人确实戴着帽子。” “真是一个懦夫。”奥托猛然双手举起钢剑劈砍下去。 然剑锋在几乎贴住俘虏脖子的一瞬间奥托停手了,换来的,则是沃伊玛卡沙德的大声求饶。 “真是一个懦夫。偏偏是这么个懦夫,还俘虏了一群养鹿人?”自言自语后,奥托还不忘啐口痰。 在奥托眼里,那些养鹿人本身就是一群懦夫,是天然的可以被欺压的人,或者说,养鹿人以及他们豢养的驯鹿,对于罗斯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些人是天然的可以被驯服的,奥托对其没有过多鄙夷的态度。 然而山丘上逃跑的家伙,他们分明的一触即溃,居然还能俘虏奴役养鹿人? 随着一名俘虏的出现,奥托很快弄清了全部的状况。 现在,这位跪在雪地上,双手又被捆起来的沃伊玛卡沙德,开始向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大首领讲述自己的经过。 原来,就在去年的秋季,一支向北方探险的科文狩猎队,在第一场雪降下后,拖拉着他们的雪橇离开了自己的据点。这支科文人本有五十人,结果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雪,因野外过夜的御寒工作没做好,一夜后冻死了五人。 对于他们,冬季狩猎是为了巨大的财富,也面临高昂的风险。终究死的不是自己,活着的人感慨死者“被雪神夺走了是生命”,然后决意继续北上。 他们是本着北方的名贵毛皮而来,所以罗斯人在搜查他们的山丘营地,也缴获了超过二百张的雪貂皮和狐狸皮! 乃至十多张鹿皮。 所以很短的时间内,奥托就将全部缴获的皮革完成了分配。比如,那些剑斧上有着敌人血迹的勇士,合情理的捞到好处。那些未曾刀剑饮血者,只好分配到一些廉价战利品。 这伙科文人并非完全亲自猎获了一群雪貂,在探险狩猎路途中,他们袭击了一个养鹿人的氏族聚落。 在战斗中,科文人死了三个人,而养鹿人聚落完全落败。 除却十多人赶着大部分家养驯鹿逃亡后,剩下的一群人皆被控制。 就像罗斯人看待养鹿人的态度,科文人也觉得这群北方的弱者,就是一种天然的奴隶。 狩猎之行居然有意外收获,这支科文探险队,押解着俘虏,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决意打道回府。 他们沿着冻结的河面行走,就在平坦的森林雪原,发现了一处独特的山丘。 作为头目的沃伊玛卡沙德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觉得这个山丘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 果不其然,科文探险队惊讶的发现,该山丘就是一块巨大的矿山。 奥托和留里克听得此人的自述,本是有些吃惊他们这伙人还与养鹿人有过一番奇遇。 听得科文人发现矿山这件事,奥托仍感觉震撼。 跪着的沃伊玛卡沙德言辞带着遗憾:“我们命令养鹿人给我们挖矿,本想着挖掘一些矿石,带回去做成铁器。没想到,你们出现了。” “你们还有铁器?可我看到你们的武器,有着大量的石矛。甚至连箭矢也是骨头做的。”奥托不屑的说。 耶夫洛将这番话原原本本的翻译后,沃伊玛卡沙德勾下了名为弱者的卑微的头颅。 对于留里克,发现一座巨大的露天矿山这件事,完全处于他的预料。 短暂的白天就要结束,趁着傍晚余晖,罗斯人不得不再度搭建一个营地。 这一次,罗斯人将营地设在山丘下,并在森林的掩护中点燃篝火。 因为罗斯人,才不会愚蠢的在山丘顶上点燃大量篝火。 虽说罗斯人并不怕什么敌人,他们就是担心突兀又扎眼的火光,把潜在的猎物吓跑。 因为露米娅的关系,现在的留里克对俘虏的一群养鹿人的态度颇为和善。 先于留里克,露米娅已经在安抚自己的同族,并询问这些养鹿人的身份。 想不到,这一来二去的,露米娅居然问出了对方的底细。 露米娅急匆匆窜到围着篝火啃肉的留里克身边,急迫的说:“留里克,那些人的身份我都问明白了。” “难道还是你的亲戚?”坐在一边同样啃着烤雪兔肉的奥托,不以为然的问道。 恰是这一问,露米娅的表情瞬间坚定起来。 她扭头对奥托说:“大首领,他们,确实是我的亲戚。” “嗯?你的亲戚?!”奥托揪揪自己的胡须,不禁细问:“你还有亲戚?你的族人去年冬季就被神收了性命,大神就留了你一个人的命给我儿子做仆人,你怎么还有亲戚?!” “千真万确的事。”露米娅态度异常笃定,弄得奥托更为怀疑。 奥托思索了一下,勉强笑笑:“我想,仅仅是你打算包庇他们?你在希望我善待他们。” 露米娅听得当即跪下来,恳求道:“大首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愿意做奴仆。” 奥托摇摇头,示意:“你不该求我。记住,你的主人,不是我。” 一瞬间露米娅恍然大悟。 留里克揪住露米娅脑后的辫子,就像驾驭马驹的缰绳,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看着她的双眼,留里克认真说:“露米娅,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将成为所有养鹿人的首领。你的那些同族,现在都将得到我的庇佑。” 露一瞬间,女孩鼻子一酸喜极而泣。 之前露米娅的说辞实在引起了留里克的主意,恐怕这女孩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谎。 “他们,真的是你的亲戚?” 她猛擦一下眼泪后,严肃的说:“他们真的是我的亲自。留里克,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养鹿人,可以掰着手指把十代之前的亲戚,都给你列举出来。我发现,他们的领头者,和我五代前的祖父是亲兄弟。” 留里克手里的烤肉差点掉在地上。 这都出了五服了,还能算是亲戚?也许,养鹿人的观念里,所有养鹿人都是一家子。 留里克三下五除二把烤肉啃干净,站起身召集自己的佣兵,尤其是叫上耶夫洛。 他拉着露米娅的手,“走吧,看看你的族人们。” 此刻,奥托的确给了所有被俘的养鹿人“优待”。 所谓的优待,自然是对他们的人身安全没有加害,也赏赐给这群人数不少的家伙们以御寒的衣物,乃至夜间搭建帐篷的麻布。 奥托下令赐予他们一点食物,却没有给予更多。他实在不知道这群家伙能有露米娅这般识趣,因为奥托的确没有用麻绳捆住他们的手脚,仅仅派遣一点手下,要求盯住他们罢了。 所有的养鹿人聚在一起,他们因为和露米娅交涉过,所有人内心的恐惧消除了不少。 留里克踏着高傲的步伐而来,见得一大群围坐在一起的衣衫褴褛又身材比较矮小之人,随口便以养鹿人的语言询问:“你们中,谁是首领?” 在场的养鹿人,闻着皆为之一振。 露米娅当即吼道;“阿尔斯卡大叔,站出来吧!他是我的主人,是个好人。”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低矮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爬出来。 在篝火的昏暗光芒中,留里克审视这个面相特别的男人。 透过此人的面相,留里克清楚的看到了亚洲人的影子,甚至比露米娅还要像是亚洲人。 也对,这群养鹿人的祖先,就是从西伯利亚迁徙而来的,这个时代他们还没有混入太多欧洲血统。 正因如此,养鹿人的身高连芬人都不如。 这些年月,留里克看到的尽是些罗斯部族的壮汉,而今看到了养鹿人中的成年男子,他们就像是一群霍比特人。 因为矮小,武器拙略,人口又稀少,以此三点,他们自然成了悲催的存在。 留里克已经和父亲聊过了,他得到了父亲的授权,所谓自己掌控了这群养鹿人的生杀大权。 仁慈?那是当然的! 留里克继续以养鹿人的语言命令:“你们中所有的男人,站起来。” 九名低矮的养鹿人男子,凑到了名为阿尔萨卡的头目身边,等候留里克的新说辞。 “所有人女人,还有孩子,全都站起来。像你们的男人这样,站成一团。” 养鹿人的男女分成两组,留里克得意看清他们的全部。 养鹿人阿尔萨卡的胡须不自觉的颤抖,他震惊于一个罗斯人男孩居然懂得自己族人的语言。他终于憋不住,问到大家最迫切的需求:“你……你们,能留下我们的命吗?” “你怕死?”留里克故意问。 “大人,如果男人注定要死亡,还请你们,保留下我们女人和孩子的命。” 听得这话,留里克倒是对这些男人有了一点敬佩。 留里克故意道:“为何要说死呢?如果我们要杀死你,你早就死了。听着,现在你们全体跪下!做我的仆人,我就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 暂时,他们无动于衷…… 露米娅一看这情况,当场急了,她大声吼道:“快点跪下!留里克主人会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他是最伟大的圣人,是你们的……是你们的萨满!” 可以说从拉普兰到马加丹,跨度一万公里的北欧和北亚,“萨满”这个词汇,就是北亚系族群通用的。 “你……你难道,会做我们的萨满?”阿尔萨卡震惊中谨慎的问。 留里克随机应变道:“对。我就是你们的萨满,即便我是罗斯人,我也是你们的萨满。这是命运!”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养鹿人阿尔萨卡带着全部的族人纷纷跪下,向留里克宣誓为仆从。 不过在养鹿人眼里,这位聚成必将成为瓦良格人罗斯部族首领的、会说养鹿人语言的神奇孩子,他就是自己的新萨满。 通常萨满是由氏族里的老祖母担任,萨满是巫医,也是氏族的决策者。 在他们看来,留里克俨然成了自己的首领。 他们臣服的模样真是令人满意,本来留里克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强硬手段,迫使他们完全臣服,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打发无聊跟露米娅学的那些养鹿人的语言词汇,这番派上了大用场。 “你们都起来吧!” 一声令下,这群养鹿人齐刷刷站起身。 留里克为表示善意,卸下了自己的剑,拉着露米娅的手领着站在了所有养鹿人中间。他令这些新仆人向着自己聚拢成一个圈。 “现在,我就是你们可以信赖的萨满,你们就是我的族人。你们必须向我表示忠诚,背叛者将被杀死,忠诚者将永远得到罗斯人的安全庇佑。” 头目阿尔萨卡觉得此乃巨大的恩惠,他也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萨满,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 “给我养鹿,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工作!”留里克坚定说道。 “可是,我们的鹿群丢了。剩下的鹿都被科文人杀死。” “不用担心,很快你们将前往我们罗斯人的领地。我在那里豢养了一些驯鹿,却苦于职业的养鹿人。我问你,如果让你养些别的牲畜,比如牛羊,你们可以吗?” “可以!完全可以。”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们永远不用再担心安全问题,以后为我做事,我能保护你们所有人的安全。” 头目阿尔萨卡觉得自己得到了神明庇佑,有一个圣人解救了大家,以后的生活似乎充满光明。 对于留里克,这些养鹿人的出现可谓意外惊喜。自己手头的驯鹿的确很少,不过他们这群专业养鹿人,也许能很好的将鹿群繁衍起来。不仅是养鹿,养殖绵羊、牛一定也是可以的。 这样,露米娅就能从养鹿的工作中解脱,专职于修行,成为最听话的大祭司。 第257章 有关灰松鼠山堡的消息 新的白天到了! 在过去的一个寒冷的夜晚,没有任何一个养鹿人冻死。 其实他们这群人的人数更多,因为给科文人挖矿,已经有五个男人冻死在深夜。倒是女人们都得到了“妥善保护”,但她们也付出了代价。在极端状况下,这些养鹿人女人只好委曲求全。 而今,获悉所有施暴的科文人被铲除的喜讯,新的主子反而一副圣人姿态。获悉这些消息,所有养鹿人都很欣慰。 当清晨时分,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小块麦饼和少量肉干,大家觉得那个名叫留里克的罗斯男孩,就是自己可以信赖的萨满。 本来,奥托觉得自己儿子要驯服一群养鹿人是困难的,结果那群家伙已经成了不离不弃的存在!他觉得儿子定是展示了某种神迹迫使他们臣服。 如果说有神迹,它的确有。 站在养鹿人的视角,一个仿佛从雪地冒出来的,说着养鹿人语言的金发男孩,带着一群壮汉,斩杀了所有科文人并解救了大家,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留里克照例啃食一些麦饼,还喝了些被加热的雪水。 他问及父亲:“接下来,我们还做什么?回家?” “不!”奥托断然否定,随即一个眼色,卡威急匆匆窜过来。 卡威直言道:“留里克,我和大首领想好了。这个山丘是风水宝地,它就是一座大矿山,我感觉整座山都是铁矿,我们应该发掘它的价值!” “建立一个据点吗?”留里克问。 “当然。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里有我见过的最好的铁矿石,它甚至不是一般的铁矿石。” “真的?最好的矿石?” “千真万确。” 留里克有些狐疑,但卡威的话就是事实。因为罗斯人占有的这座山丘,在整个欧洲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它就是露天的铬铁矿,是欧洲唯一的铬铁矿。莫看它真是高度连一百米都不到的小山包,它通体就是因为地壳褶皱而隆起的一条铬铁矿的矿脉节点。 对矿石有着高度敏感的卡威发现了这一状况。 过去的一宿,卡威满脑子都是占有并开发整个矿山。到了拂晓时分,他就拿着随身的铁锤,以及缴获的铁凿子,又爬上山丘顶精细的挖掘了一些矿石。 趁着交谈时机,他特意从麻布口袋拿出自己精挑细选的矿石标本。 他将一块密密麻麻反射光亮的银灰色岩石展示给留里克。 “我知道,这是一块铁矿。似乎还很特别。” “这是最特别的。”卡威耸耸肩,“你知道吗?它非常坚硬。那些科文人的凿子磨损严重,我废了一番功夫才凿出这样一块岩石。依我看,这块石头打磨一番,直接就能作为矛头或是箭头,乃至割肉的刀子。” “啊?有这么夸张?!”留里克有点吃惊。 “不然呢?你以为那些科文人跑到这里挖矿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挖矿冶炼!” 留里克想当然的回答引得卡威强烈的怀疑:“留里克,你太高看他们了。他们的确冶炼了一些铁,质量真是糟糕透顶。依我看,他们一定会把矿石直接打磨成武器。相信我,这些矿石制作石斧绝对可以。” 卡威的话引起留里克的一番联想,或许事实却是如此。 不说这座未名的矿山,罗斯堡附近山丘的那条铁矿矿脉,留里克相信它的含铁量绝对很高,以至于拿着两块矿石敲击,就有很强的金属声。甚至打磨矿石,都能看到金属光泽。 但罗斯人已经掌握了把矿石打造成低碳钢的本事。 奥托任由两人闲聊了一阵子,待其有所安静后,便大手指着山顶:“这是神赐予我们的意外惊喜,它是我们罗斯人发现的第二座矿山。留里克,我已经决定了,我们未来必须在这里建立新的据点。” “啊?这么突然?”留里克下意识吃惊道。 “难道不合适吗?” “不……我……我是支持的。” 奥托看出儿子有点犹豫,他并不了解其实现在的留里克,觉得罗斯人突然又在北方建设据点,这扩张的步子迈得有点大。终究是占据一座罕见的铁矿山,也许未来罗斯人会从这座商丘捞到巨大的利益。 建设它,罗斯人要首先进行一番投资。毕竟兴建一个定居点,绝不是简单的迁徙一点民众这么简单。 再说,现在的情况是乐意移民的族人,更希望往南边跑,比如完全可以垦荒种麦的位于涅瓦河的新罗斯堡。 奥托的大手狠狠扣在儿子头顶,大声说:“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必须控制这座矿山。我要兴建一个定居点,尔后,这里就是我们前往北方的起点。” 听得,听起来父亲的意思并非仅是掠夺矿石,留里克觉得,倘若此地成了一处比较兴旺的据点,罗斯人自可通过此地,统御波的尼亚湾的所有北方陆地。 甚至,连摩尔曼斯克也能威慑到。 “给它取个名字吧。虽然这里暂时只有我们搭建的临时帐篷。”留里克说。 “哈哈,那就叫做艾隆堡吧。现在,我们罗斯人占领了这里,等到春天到来,我会派遣一支船队,在此地的河流登陆,并开始建设定居点。”给儿子说完,奥托又嘱咐起卡威:“定居点建成后,我要你用这里的矿石,给我打造钢剑。既然你说这里有着最神奇的矿石,你就必须给我打造最好的剑。” 这一刻卡威没有任何的心虚,他胸有成竹。 看到年轻人自信的脸,奥托满意的长叹一声:“是时候进行更伟大的行动了。” 所谓“艾隆堡”,本意就是“铁城”,明白该名称真正的意思留里克突然很想哈哈大笑。 就是现在的伏尔加河流域,似乎还是可萨汗国,或是别的什么游牧国家的地盘,她不是斯拉夫人的,也不是维京人的。 留里克一时间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新想法,他本能的决得今年冬季狩猎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难道不该结束吗? 一场规模不大的战争结束,罗斯人没有伤亡一人,却掠夺了大量的毛皮,乃至一批奴隶,还有一座矿山,以及一个虎踞矿山统御北方的机会。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越了预言,罗斯人大获全胜。 留里克这么想,相当多的族人也觉得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然而奥托觉得事情不该就此了结。 一旦获悉了能捞到更大财富、荣誉的机会,奥托年纪大了,他可以说自己犯不着再去冒险追逐这些有的没的。 但此行儿子就在队伍里,这个八岁的男孩注定要继承自己的地位,要统御一个人口庞大的部族。 孩子需要继续的冒险,需要见得大世面,要去征服未知! 没有这等精神的男孩,无法成为合格的首领。 相当多的族人吃过了饭,就在雪地中等候着撤退的命令。 奥托差人将那个被绳捆索绑一夜的俘虏押解而来,在塞给这个沃伊玛卡沙德一点麦饼后,此人的精神状况有所恢复。 奥托趾高气昂的仗剑看着这个跪着的家伙,留里克亦是手握短剑,紧紧跟在父亲身边。 见状,几乎一夜未眠的沃伊玛卡沙德还以为这伙瓦良格人要把自己斩杀。 俘虏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求饶。 “我的主人,不是说好留下我的性命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 在听了耶夫洛的翻译,奥托满意的问:“既然你愿意做任何事,就把我们带到你的部族。听着,我要占领你们的部族。” 在耶夫洛完成翻译前,最先震惊的可是留里克。 “爸爸?你是认真的?!” “怎么了?我的儿子?” “爸爸,这不在我们的计划内。”留里克厉声说道。 “不再计划内?我的孩子,预言结束了吗?我看没有。属于你的战斗仍没有结束,我们应该扩大战果。” 扩大战果?留里克觉得此事并不靠谱:“我们并不知道敌人的方位,距我们的距离,也是不清楚敌人的兵力状况,若是这样还张着所谓罗斯人军力强盛贸然前进,我们很可能面临很多麻烦,甚至是……让大家处于危险。” 奥托对儿子的担忧不以为然,反而故意刺激道:“难道你对你的十字弓缺乏信心?我甚至没看到你的武器大量射杀敌人。你至少让我亲眼看看。” “可是,杀人并不是目的。我们应该统治他们,而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好啊!”奥托就拿话儿在此等候:“我们展开进攻,就按照你说的办,统治他们。” 留里克觉得父亲的态度是不会变了,看来罗斯人就是要凭着手头的三百人,主动攻击真正的“未知敌人”。 很快,沃伊玛卡沙德在震惊中听懂了耶夫洛转述的话。 留里克看得出,这个被捆住的家伙当场浑身颤抖,眼神里有着说不尽的惊恐。 虽是听不懂对方支支吾吾什么话,奥托也看得出这家伙的态度就是不配合。 奥托也不多言,他抄起钢剑,剑锋直接贴住俘虏的脖子。 “说出你故乡的位置,你亲自带我们前去,否则,现在就斩杀你。” 耶夫洛翻译完了,俘虏依旧表现得非常的不配合,他支支吾吾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语。 “他说了什么?”奥托问。 “大首领,我……听不明白。”耶夫洛转身猛然给了俘虏一耳光,责令道:“告诉我你故乡的位置,否则你必死无疑。如果你说出来,则可以活命。” 脸上赫然出现巴掌印的沃伊玛卡沙德缓缓扭动身体再坐起来,他又是支支吾吾说了一番话,眼神中除了祈求外明显也表明,此人并不想透露故乡定居点的位置。 他越是不说,耶夫洛在奥托的示意下就越是出手打人。 此施虐场面,留里克看得实在有些揪心。 是啊,如果罗斯大军杀过去,定会引发野蛮的劫掠,很多人会死。 虽说留里克已经见识过了战斗,见到了大量战死者的尸体,这番心灵得到震撼后,精神的抗压性也大幅提升。 然而,他的内心仍有一些“心理洁癖”,或者说依旧保留着一份底线。 那就是,罗斯人展开战争的目的不该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更好的统御,扩充自己的实力。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成为完全状态的野兽,自己的手下,需要保持一个底线。否则对方的族人都被斩杀了,谁来做新的臣民? 留里克估计到这个家伙不想把祸患引到自己族人身上,这番嘴硬是应该的。 “住手吧!耶夫洛,你问他是否合作!”奥托下令道。 一番闻讯,耶夫洛站起身看着奥托摇摇头。 “该死,这个人简直没有用处。”奥托咬了咬牙,问及儿子:“给你个机会,你觉得如此处理这个拒不合作的科文人。” 留里克木着脸,冷冰冰回答:“给他一剑,让他死。我相信我们未来一定可以找到此人的故乡,我会统治所有的科文人。” 所以这里的言外之意,正是留里克对突然的深入探索找寻敌人作战这件事,觉得事情太唐突,它就是不靠谱。 奥托可没有多想:“那可不行。居然还有敌手如此顽固,我要使些手段。” 奥托有何手段?他勒令四个手下,合理压制住俘虏沃伊玛卡沙德,然后拔掉他的毛皮靴子,故意露出其两只脚脖子。 耶夫洛转述奥托的话:“现在宣布合作还来得及。否则,割断你脚筋后,你就追悔莫及。就在这里成雪狼的食物吧。” 一时间,沃伊玛卡沙德慌忙着试图踢腿,奈何身子被强壮的罗斯人死死按住。 奥托亲自手握钢剑,轻轻的给俘虏的脚脖子制造细小的伤口,他甚至还不忘撒点盐,为之增加疼痛感。 疼痛还有强烈的恐惧,迫使沃伊玛卡沙德紧张的心脏都要爆掉了。 耶夫洛把脸贴在地上,瞪着俘虏的双眼:“说!是否合作?!现在还来得及。” “……” “快说!” “啊!……”沃伊玛卡沙德又咬紧牙关。 “快说,否则,我现在先割掉你的耳朵!”说罢,耶夫洛已经掏出切肉的匕首,他的另一手已经揪住了俘虏的耳朵。 留里克就在一旁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父亲绝不会让这个俘虏好过。 另一方面呢,露米娅也在看着这一切。身为养鹿人的她,内心里居然是暗爽的。毕竟自己的一票远房亲戚居然被一群科文人羞辱,领头的就是这个俘虏。她恨不得罗斯人进一步使用肉刑。 终于,身体的疼痛冲垮的俘虏的意志。 沃伊玛卡沙德在极度痛苦中表示合作。 “早知如此,何必嘴硬呢?” 奥托收了剑,沃伊玛卡沙德也满脸是泪的坐在雪地上,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乡。 此人提到了一个地名:灰松鼠山堡。 耶夫洛将此古芬兰语的名词词组,转化成罗斯人能够听懂的词汇。 奥托捏着下巴,继续听耶夫洛的解释。 留里克亦是捏着自己毫无胡须的下巴,做出自己的分析判断。 “好啊,我们就去攻击这个灰松鼠山堡!我们要占领这里!”自言自语后,奥托面对着所有围观的族人们,他高举宝剑大吼道:“勇敢的罗斯人!预言并没有结束,我们要去攻打科文人的灰松鼠山堡!我们会取得更大的胜利,你们每个人都能再发一笔财富!” 罗斯的勇士后大声吼起来,这吼声简直能制造一场雪崩! 留里克甚至都被族人怒吼着敲打木盾的气势吓到,他的眼角倒是看到跪着的俘虏沃伊玛卡沙德,此人的面色有一点奇怪,好似并没有那么恐惧。 难道这个家伙已经想明白了,决定出卖自己的族人? 倘若真是如此,这种出卖自己族人的家伙,留里克对之不存在任何好感。 罗斯的战士们愿意继续作战。 现在,奥托给予这位愿意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严正的警告:“如果你欺骗了我们,将被立刻斩杀。我会割开你的后后背,掰开你的肋骨,剖出你的心肺。” 奥托的言语恐怖,表情也非常狰狞,除了震慑俘虏外,留里克都有些畏惧。 透过奥托的话,留里克突然觉得,这个所谓的刑罚,怎么有点血鹰的意思? 等等!传说中的这玩意儿真的存在?! 奥托给予沃伊玛卡沙德唯一的活命机会,那就是十天之内带着罗斯人的军队,抵达所谓的“灰松鼠山堡”。如若十天之内罗斯人找到的仍是安静的山里,沃伊玛卡沙德必将得到“血鹰”刑罚,然后成为森林狼的食物。 所以,为什么是十天呢? 按照沃伊玛卡沙德的说法,科文探险队从山堡出发,抵达矿山,所需的行程绝对没有十天。 只要这家伙真心合作,罗斯人一定能找到目标。 另一方面,罗斯人必须考虑自身的给养问题。如果一路之上能打猎大量的小动物充饥再好不过,但大家都不寄希望于果腹完全靠打猎。 大家拖拉着的雪橇还载着大量的粮食,如今一伙被解救的养鹿人加入队伍,吃饭的嘴多了,但粮食仍能支撑二十多天。 可以说,十天之期是一个冒险,倘若超出这个时间,罗斯人的粮食就不足以支撑大家回到老家。 十天之内,要么攻陷所谓灰松鼠山堡得到大量给养财宝凯旋,或者处决沃伊玛卡沙德后打道回府。 罗斯人又开始了新的征程,战士们士气高涨,而被解救的养鹿人,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无路可去,只好跟着自己的新主子,向奴役了自己有段时日的科文人宣战。 一支庞大的队伍突然转道向南,大军沿着冻结的河道南下,继而沿着冰封的海岸线继续南下。 留里克比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片地域的地理,大军已经正式踏上了现代芬兰的海岸。 行途中,耶夫洛走近自己的主人。 “有事吗?”坐在雪橇上的留里克询问。 “主人,我还是担心那个带路的俘虏使诈。” 留里克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必须跟着队伍南下扩大战果。 他告知耶夫洛:“使诈也好,不使诈也罢,那个俘虏知道我们的手段。耶夫洛!” “在。” “我们粮食有限,最好中途能猎杀动物,那些养鹿人们,暂时不能给他们太多食物。你差兄弟看紧他们,如果有养鹿人逃跑,抓回来。” “主人,你信不过他们?” “至少,我需要有所防备。” 话赶到这儿了,耶夫洛再度嘱托:“就是那个俘虏,也必须要有防备。” 留里克微微笑道:“不用担心,十天内找不到所谓的据点,那人必死。你也做好准备,我父亲会要求你们打前战。记住,我的理念里,十字弓手永远是最先作战的勇敢者。” 耶夫洛右手握拳,猛锤自己的皮甲;“主人,请放心,我和兄弟们不会辜负你赐予的率先立功机会。” 留里克叹了一口气:“气势很好。不过呢,我也希望以后的作战,你们能更多的抓活口。记住,我们需要更多的奴仆,我现在也打算成为科文人的首领,以后我们还要向他们收税呢。” 由于赶路途中留里克没有和奥托坐在同一个雪橇,而今奥托透过一场作战,他觉得儿子豢养的佣兵,可以称得上是忠诚的。山坡上确实有大量的敌人尸体,佣兵完成了自己的投名状,成了可以信赖的家伙们。 奥托不知道儿子和耶夫洛说的那一番话,他坐在雪橇上心情不错,前面的拉雪橇的战士,更是高兴的担任“军马”。 奥托的眼睛看着带路的俘虏,他的身边也长时间放着一支十字弓。 这款儿子发明的威力巨大之十字弓,奥托已经表达了非常明确的态度,所谓带路者有意逃跑,便用此物精准射杀。 对此,沃伊玛卡沙德时刻战战兢兢,但并不意味着此人已经成了完全的走狗。 科文探险队的唯一幸存者,直到这一刻仍有着逃亡的想法。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对策,一个可能一石二鸟的对策。 第258章 冰封奥卢河入海口的宿营地 一支庞大的队伍,沿着现代芬兰的处于冰封状态下的西部海岸线南下。 已经化作带路者的沃伊玛卡沙德,他拖拉着疼痛的双脚,拄着一根木棍,于冰雪中艰难前进。 他必须保持足够的机敏,也必须表现得非常忠诚。 否则,这伙儿罗斯人的强大威力之弓箭,就能轻易结果自己的小命。 因为他实在见识到了自己同伴可怕的死相。 有同伴的头颅彻底粉碎了,敌人短而粗的箭完成了这一切。他有幸近距离的观察了罗斯人独特的箭矢,在看到这群人的各种武器装备,他实在难以想象,此三百人竟是一群用钢铁武装起来的狂人。 他,清楚的看到了罗斯人首领披在身上的铁锁甲! “如果你们这些人,和那些家伙打斗一番谁会赢呢?” 沃伊玛卡沙德把想法压在心底,这一路他谦恭的就像是一条猎犬。 对于此等愿意合作之人,奥托并不吝啬投喂此人一点麦饼。 相比于这个带路者,奥托实则很担心那些跟随队伍的养鹿人群体是否会逃跑。 随着三天的野外露营,奥托觉得自己多虑了。 现实的转化非常的微妙,就好像那些养鹿人,已经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儿子当做首领。对此,奥托再无担忧,他甚至觉得有这群养鹿人帮衬着,队伍的前行能减少一些负担。 如果说谁才是雪地踏步的高手,养鹿人当属高手中的高手。他们的冬季放牧,就是赶着自家的驯鹿群,在积雪皑皑的世界不停漫步。 而今他们失去了所有的鹿,却也得到了安全与庇佑的保证。 养鹿人开始主动帮助留里克的直属佣兵们分担一些行囊,也主动坐在地上钻木取火,甚至是打猎。 他们是如此的合作,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是露米娅。 心灵比较单纯的养鹿人比较信得过自己女族人的话,而留里克也落实了自己的许诺,几乎纯粹以肉为食的养鹿人,突然就过上了顿顿是麦饼、麦粥的日子。 一旦吃到了麦子,他们恨不得顿顿都能吃。 留里克恰恰就是这么许诺的,为罗斯人养鹿的酬劳,不仅是安全,还有伙食上的保障,这里的“保障”指的就是高营养的麦子。 和养鹿人一样,罗斯人也是积雪中前进的高手。 因为懦弱的人基本上夭折在孩提时代,成长为壮汉的罗斯男人,他们首先都是些毅力超凡的家伙。 大家裹紧自己的皮衣,忍受着来自北极干燥又刺骨的风,以较快的速度前进。 正常情况下,罗斯人与雪中的踏步,一天最多只能走二十公里。 若是在冰面上踏步,情况就好很多。 他们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出发,他们在夜间继续赶路,在整个两天后的傍晚,沿着海岸行走的队伍,遇到了一条略显宽阔的冰封河流。 “这里是哪里?”奥托强令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说个所以然。 跪坐在奥托身前以示卑微的带路者支支吾吾说:“我……我不知道这条河的名字。因为,我们科文人也很少涉及这里。” 待耶夫洛翻译,气氛的奥托抬起一双大脚就把沃伊玛卡沙德揣倒,疼得此人蜷缩在冰面上哇哇大叫,还以为自己的小命就此丧失。 “耶夫洛,把他扶起来!其他人,我们跨越冰河!” 说罢,奥托身先士卒走入冰封河面,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事到如今,队伍早已进入了自己未曾了解的领域,对于所有罗斯人,当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探索未知的世界,大家有着探索的欲望,心里也有深深的恐惧。 奥托愿意肩负着重大责任,成为伟大的探险者,带领族人继续前进。 队伍在河对岸的森林中过夜,松树林里很快亮起点点篝火。 结果族人们几乎本能的“组队探索地图”,意外在林子里发现了可疑的脚印,似乎存在某个大猎物。 试图打猎的族人取得了成功! 猎人们凑巧发现了一头暂停“局部冬眠”的白熊,趁机猎杀了它。 在入睡前,留里克得意啃食一块被烤得半熟的熊肉,他只吃了一口,就被强烈的臊味弄得浑身难受。 “该死,我还以为我受得了鲨鱼肉,白熊的肉我也能忍受。真是令人作呕!” 留里克随手把肉扔给自己的露米娅,他以烧热的雪水漱了漱口,还是啃食起自己携带的麦饼。 露米娅高高兴兴拿着熊肉,转眼就分给那几名养鹿人小孩。 真正的养鹿人从不忌讳食物的味道,他们可是可以生吃鲜肉还能消化得很好的族群。 在养鹿人们的视角里,他们觉得此乃自己新主子的恩惠。 一头肥硕的白熊被肢解,熊头被斩下,成为代表奥托实力的象征。雪白的熊皮亦是被谨慎的剥下来,如果忽略掉皮革上的一些孔洞,它就是美妙的生活用品。奥托已经想好了,此熊皮带回罗斯堡鞣制革化,就作为床铺柔软的褥子。 可以说,奥托的想法真的对得起大家罗斯人的名号。 不过这白熊死于至少五支十字弓的齐射命中,白熊甚至没有还手的机会就内出血而死。也是如此,受不了纯粹茹毛饮血生活的留里克,就是受不了不放血的肉,何况还是本就有强劲臊味的熊肉。 然而,罗斯人剥皮、肢解一头白熊的场面,几乎把沃伊玛卡沙德吓昏。 在科文人的概念里,白熊这种动物,最好不要主动招惹。谁能想象,狂暴的白熊,罗斯人猎杀它好似探囊取物。 猎杀白熊一头,奥托的心情好受不少。 而那些终日漫长行路的族人们,南下的旅途也有了盼头。 罗斯人开始重点关注周遭的景致,试图发现隐藏在积雪中的小动物。 又是整整两天的旅途,一些罗斯人战士的行囊已经多了一些新花样。主要是白绒绒的雪兔皮,个别运气爆棚的人,用临时布设的陷阱愣是抓到了雪貂。 他们中途又跨过了一条冰封的河,止步于一条规模非常大的冰封河流。 至此,带路者的沃伊玛卡沙德宣布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气喘吁吁的走近望冰河、冰海兴叹的奥托,指着河道的防线振振有词:“我的部族要到了。知道我们沿着河道走,最近的那个部族,就是灰松鼠山堡。” 听得耶夫洛翻译,奥托点点头,示意手下把带路者带下去,赏赐他一块麦饼。 天色快到傍晚,留里克觉得部队会在这里扎营休整的。他想不到老爹会把自己交到身边。 那些养鹿人已经开始传统的钻木取火把戏,所谓用麻绳和木棍,制作成“螺旋钻木取火器”,当然这种本事罗斯人也有,甚至它是广发存在的。 随着第一摊篝火的燃烧,很快,火种传遍了所有篝火。 在冰封的海岸边,一个胡子发白的老人,大手盖着他年幼儿子的脑袋。 虽是冰海,奥托察觉到说了此地的优越性。 “知道我让你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奥托故意问。 “是……是看冰海?” “呸!你看到远方的那个岛屿了吗?” 留里克略微眯起眼睛,再环顾四周,便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酷似海湾的地理结构。 至此,他恍然大悟。 “这里……难道是个海湾?” “对!”奥托满意的点点头:“很适合作为一个定居点,不是么?” “真的合适吗?” “我的孩子,我们应该尝试。”奥托抚着儿子的脑袋,“我们的渔船绝对没有涉及过此地,可我有一种美妙的预感,如果我们从此地出发,在冰海上向着西方前进,我们就能抵达罗斯堡。” 父亲的话突然引起留里克的强烈好奇,他闭上眼睛拼命的思考一种可能性。 因为波的尼亚湾的地理构造留里克的非常清楚的。 可以说过去的时间,罗斯人就是在沿着海岸线,用一双脚丈量“已知世界的构造”。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留里克猛然挣脱父亲的大手:“爸爸,请给我一个时间。我们明早不出发,等到太阳到了天空的最高点,我要确定一件事。” “一件事?那是什么?”奥托有些费解。 “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你应该知道,我们的世界不是世界树枝杈托起的盘子,而是托举起的一个大球……” 留里克说了一阵子,奈何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明白,陷于尴尬中的留里克唯一得意欣慰的,就是父亲对自己任性决定的认同。 奥托决意给族人们一个很长时间的休整,毕竟,根据带路者的说辞,沿着冰河走很快就能抵达目的地。 届时,奥托不相信那些科文人能乖乖跪在地上宣誓为忠诚的奴仆,还是要用武力迫使他们屈服啊。 据说那个部族可能有八九百人,因为之前的战斗,奥托觉得这些未知的敌人就是笨蛋,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是相对的人多,前提是孩子女人都能作为战士。 蔑视敌人是自然而然的,但奥托不想勉强自己的手下。所谓只有养精蓄锐后发动作战,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完成胜利。 得知终于可以堂堂正正打仗的勇士们,他们感谢首领给自己的机会,感恩大祭司的预言,这便在各自的窝棚里准备自己的武器,亦或是抓紧时间睡觉。 奥托呢,第二天一大早,他没有关注儿子在冰面上矗立高耸树枝这件事,而是带着几个年轻的亲信,在冰封海岸再走走。 奥托在考察这一带的地理状况,他越是探索,越是觉得不在此地建设据点,简直是浪费它独特的地理位置。 可以说奥托的眼光是睿智的,因为在另一个位面上,正是征服芬兰地区的瑞典国王,在此地建设了一座城市。 她就是奥卢城,一座冬季被冰封,然生产鲑鱼的美丽城市。 而今,罗斯人的狩猎大军率先在此地扎营,某种意义上,本位面的“瑞典人”在公元830年,就完成了对此地的征服。一座城市或因此而拔地而起,她的建设时间也该历史性的确定为公元830年。 还记得留里克曾实验的测量纬度的把戏吗? 这一次,他就是故技重施,只求一个宿营地的精确地理。 留里克用队伍携带的绳尺做量具,再把一根松树枝插进冰封河面凿出的孔洞,露出冰面的松枝长度,被修剪成标准的一个stika,也就是所谓98厘米。 松枝长度需要又精确数字,留里克求得只是一个正午时间太阳的影子长度。 没有谁知道留里克在做什么,一些好奇的勇士看了一阵子,他们觉得无聊纷纷撤离。 今日阳光是明媚的,就是这条向西南走向的河流,北极的风可以轻易在冰封河道上肆虐,留在河道上耳畔尽是呼呼响声,留里克坚持留在这里,因为正午就要到了。 通过一番提前的验算,留里克通过儒略历推算出今日的太阳高度角。 最终,他只需要得到日影的最大长度,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奥托不离不弃自己的儿子,还有露米娅,这个女孩也坚持站在正午的阳光下,任凭冷风呼啸。 留里克用自己的剑,在日影最大处划了一道,接着急匆匆拿出皮尺进行测量。 他开始把冰面当做验算的草稿纸,用剑尖在上面划拉着奥托根本看不懂的符号。 “留里克,你在做什么?难道是祈祷用的符咒?”奥托影惊讶的问。 露米娅倒是基本看明白了,她替自己的主人解释:“大首领,我的主人在计算。” “计算什么?” “是……计算……”露米娅一时间也不好说,因为她并不很相信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在一个大球上。 留里克一番三角函数计算,最后得到了精确的角度值,最终,他算出了宿营地的纬度。 留里克估计到自己的计算必然有着误差,但此误差在可接受范围呢。 他兴致勃勃的把剑插回皮质剑鞘,走近自己发父亲。 此刻,一头雾水的奥托已经看了半天了,他钟爱自己的儿子不忍打扰他,亦是不离不弃的站在这里以示支持。 “你得出好结果了吗?你究竟在计算什么?”奥托问。 “爸爸,我已经明白了。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北纬65°。” 奥托听到了一些费解的词汇,留里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老爹基本听不懂。 奥托挠挠胡须继续问:“留里克,你只要告诉我,我们跨越冰海,能否直接回故乡?你找到回去的路径了吗?” 留里克深深点头:“找到了。我们向着正西方走,当抵达全新的陆地后,我们需要向北走约一天的路程,就能……就能回到罗斯堡。” “嗯?这是真的?”奥托喜出望外。 留里克哪里敢完全肯定,虽然理论上就是这个道理,罗斯堡的纬度是65°4′,当前自己所在的宿营地,勉强也不到65°1′。两地的纬度差异非常小,但这个差异放在纵坐标,刨去计算误差,至少也是地图上的二十公里以上。 留里克愿意相信数学的力量,愿意相信自己的计算。他使劲跺了跺脚,笃定道:“向着西方稍微偏移北边一点点,我们就能直接走回罗斯堡!” “好!我听你的。”奥托直接拔出了剑,指向西方:“我决定了,等我们征服了那些科文人,我们沿着冰河返回。就在这里,我们跨越冰海直接回家。” 奥托旋即开始宣传这个消息,所谓队伍一路向西就能回家这件事,这样大家返回时候,一定可以节约很多时间。一开始大家都很担忧,本能的觉得此事不靠谱。 既然是留里克摆弄那套看起来像是“祭祀仪式”的把戏,许多人相信,留里克又得到了神的启示。 那就不要担心什么了,等收拾了科文人,大家的凯旋之路就不必再绕弯。 短暂的白天又过去了,可以说罗斯人在冰河入海口的营地逗留了超过一天! 所有勇士的刀斧打磨得锋利,他们也吃饱了饭,精神状况亦恢复了巅峰。大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迎接未知的大战,甚至已经开始做起发财的美梦。 又是一个晴朗的清晨,准备好战斗的罗斯人终于启程了。 临出发时,奥托猛然问及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你一定知道这条河的名字。” 耶夫洛为奥托翻译,转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河流名字“有大洪水的河流”,简而言之,就是“奥卢”。 所以换一种说法,该和的本意就是“洪河”。 “奥卢?好啊!一个有趣的名字。也许我要建设一个奥卢堡,永远控制这里。” 历史在这里达成一个巧合,因为另一个位面的瑞典征服者,就是给新建的堡垒叫做“奥卢堡”,征服者就是用得芬兰人的语言为之命名,再加入一个北欧西欧通用的地名后缀。 沃伊玛卡沙德不清楚罗斯人是首领问清河流名字的确凿原因,似乎单纯是为了筹备未来的战斗? 面对气势汹汹的罗斯大军,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心里别提多高兴。 因为他渴望一场战争,因为,那不是属于他的战争,却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脱身的机会。 沃伊玛卡沙德指着河道,扬言最多就是两天的路程,罗斯人即可啃到所谓“灰松鼠山堡”的村庄,那里超过一万张的松鼠毛皮,将成为罗斯人的战利品。 无可辩驳的是,罗斯人的斗志被彻底的激发了! 第259章 鲑鱼之主部落的戒备 如果说可以有一种选择,科文苏欧米人的几个部落,他们更希望在森林湖泽中,永远安全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们知道自己来自南方,却因为没有对历史的机载,几乎所有部落民都忘记了,他们和芬人、塔瓦斯提亚人,乃至卡累利阿人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彼此当为兄弟。 因为对毛皮、矿石等物资的竞争与争夺,科文人部落终于与定居在当代芬兰中部的塔瓦斯提亚人,发生难以调和的冲突。 科文人的人口太少,相比于塔瓦斯提亚人部落联盟的实力碾压,他们不得不撤向北方。 科文人发现了一条夏季洪水凶猛的河流,因为河流里充沛的鲑鱼资源,成为滋养部落生存下来的关键。 这个时代,芬人和塔瓦斯提亚人都开始逐渐放弃渔猎的老生活,他们开始在定居点附近的湖泊垦荒种麦子,逐渐进入农业生活。 丧失了对南方相对温暖地域的控制权,科文人不得不继续着他们渔猎的生活。 在相对贫瘠之地,为了争夺渔获、毛皮,科文人内部的纷争也在变得严重。 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一片小宇宙中,他们是一大片森林湖泽的主宰,继而欺压更落后的极北方的养鹿人。 终于,一大群黑色的在冰河上挪动的身影,打破了科文人生活的宁静。 罗斯人的军队一直沿着冰封的奥卢河逆流而上,他们在冰面上毫无掩饰的踏步,就好像征服科文人的定居点类似于去诺夫哥罗德收税。 离开了奥卢河入海口,勇士们的心情都很不错,所有人都在做着发财的迷梦,甚至左拥右抱两个当地的女人,成为大赢家。 他们也从没想到若是发生冲突,自己是否会受伤乃至阵亡。 因为在大家的心里,科文人就是一群傻瓜。 有持弓的科文猎人,他们深入森林,用骨头箭簇的长箭,射杀偶尔蹦出洞窟望风的雪兔。 甚至还有渔民,他们给冰河凿个窟窿,放下鱼钩试图钓上什么鱼儿。 科文人已经习惯了冬季,也知道沉浸在被冰雪覆盖的世界,依旧能抓些动物。 甚至是部落战士们上下其手,刺杀几头游荡的白熊。 这些猎人敏锐察觉到了异常的震动,他们藏匿起来后,逐渐看到冰河上出现一大群人影。 猎人瞪大双眼,在短暂白天的阳光下,他们赫然看到了必然来自于金属的反射光。 一群未知的人群,他们居然都带着金属的帽子! 不!他们居然是…… 科文人并不是纯粹的与世隔绝,他们担心邻居塔瓦斯提亚人北上来抢夺自己的狩猎场,也更加担心大海西边的那群瓦良格人,跨越海洋来抓奴隶。 善于做生意的科文人总是带着剥下的松鼠皮,范运到最南方的芬人领地卖掉,以换取当地生产的麦仁和亚麻。在贸易期间,他们也获悉了许多消息。 尤其是关于大海西方的情况。 那些可恨的瓦良格人,他们戴着金属打造的头盔,手里普遍拿着珍贵的剑,划着长船突袭芬人的沿海村庄,抢掠当地人口去做奴隶。 年轻的科文人就是听从这些故事长大的,弄得他们对海边有着异常的恐惧。 年轻人都不懂得什么叫做“瓦良格人”,总之他们是一群可怕的家伙,都戴着金属的头盔。 而今,出现在冰河上的奇怪人群,他们不是瓦良格人还是什么? 顿时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涌上猎人心头。 科文猎人的工作戛然而止,他们收了弓,向着村庄的方向跑去。 今天,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冬季日子。 女人在半地穴的家里制作麻布或是缝纫皮革,孩子们没有忧虑的玩耍。他们躲在温暖的室内,唯有一些男人,扛着斧头去附近的林子伐木烧柴。 科文人已然懂得如何烧制铁矿石为海绵铁,懂得进一步将其敲打成可用的工具。仅仅是碍于极度有限的生产力,以及开采矿石的巨大困难,他们拥有铁器却不多。 即便如此,科文人相对于北方养鹿人,完全拥有了巨大的军事优势。 但这些优势在罗斯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多名猎人慌慌张张跑回村庄,大吼大叫道:“瓦良格人出现了,我们快去山堡避难。” 一开始,村庄的人们是难以相信。 大家知道瓦良格人的存在,却没有人真的见过他们。 有人执意打猎的猎人是遇到了熊,是被吓破了胆子出现了幻觉。 然而局势逐渐恶化,大量猎人和渔夫纷纷逃回来,异口同声汇报着相同的情报。 猎人跑回自己家里,率先勒令妻儿把家里有价值的东西立刻打包,然后背在身上,向着附近的山堡撤离。 猎户们率先撤离,逐渐引得整个村庄的骚动。 这座有着七百多人的科文人部落,开始陷入到混乱中。 部落首领,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家伙,他的名字叫做凯哈斯。改名字在科文人的语言里,指的就是“矛”。 “怎么回事?瓦良格人?我看你是被熊吓到了!乌洛西维,你本该有猎熊的能力,而不是告诉我你很怯懦。” 很显然,首领凯哈斯对自己族人的话不但不信任,而且非常的不屑。 首领是这番携带,猎人乌洛西维慌了神:“首领!真的是瓦良格人。请你走出你温暖的住所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大家已经在撤离了。” 首领看了几眼室内的家人,又蹬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他推开保温的皮帘,站在雪地上,看到的正是一群搬运着自家细软撤离的族人们。 他的眼皮开始打颤,自己的族人居然被一个未被确定的消息,就给吓得魂飞魄散! 倘若这时候“灰松鼠”部落的那群家伙前来偷袭,自己人还是不是损失巨大?! 族人们都在说着同样的事:瓦良格人的大军正踏着冰面,向村庄袭来。 这种情况下,首领凯哈斯也慌了神。 他急忙质问猎人:“你发誓你看到的就是瓦良格人?” “我发誓!”猎人干脆单膝跪地,向首领证明自己此言不虚。 “你还看到什么细节吗?” “瓦良格人?!我看到了那些家伙,所有人都戴着金属的头盔。就像传说的故事那样,他们从西方而来,一定是要捣毁我们的村庄。首领,我们必须保卫我们的家园。” “呸!这事我不用你教我!”首领现在的心情就好似油锅上的蚂蚁,他焦躁的率先命令自己的家人:“带着孩子们快跑!拿着值钱的东西上山丘的山堡!” “你呢?”首领的妻子问道。 “当然是准备战斗!即便是瓦良格人出现了,我们也必须把他们打倒,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首领凯哈斯穿戴上了自己的皮甲,一件曾经的探险队购买自挪威人的皮甲。他又操持起自己的购买自挪威人的短剑,成为了威风的老战士。 这个科文人村庄,他们的概念里瓦良格人指的就是大海另一边陆地的狂人们。殊不知,他们的狩猎探险队,已经多次的涉足到挪威人的领地,和挪威人进行了一番贸易。甚至部落中个别男人,懂得一点挪威人的语言。 探险队实际就是沿着北方的陆路,翻越山脉和纳尔维克峡湾的挪威人发生了贸易往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挪威人和瓦良格人,彼此就是同一族群,彼此的语言也完全相同。有着这样奇怪的认知,恐怕仅仅是因为这些科文人并不能宏观上了解北欧的地理,在他们的概念里,世界也是一片平地。 今年冬季,该部落没有派遣探险队,反倒是隔壁的灰松鼠部落,派遣了一支探险队,所谓探索外部的世界,找寻新的生存空间。 如果灰松鼠部落的行动没有遭遇罗斯人的意外打击,恐怕他们就要真的逐渐搬家到托尔尼奥河的入海口,从而逐渐变成一个脱胎自芬人族群的另一个全新民族——托尔尼奥河谷人。 罗斯人意外的打算了这一自然而然的历史进程,然历史也将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发展着。因为那片河谷,罗斯人首领奥托盯上了那座突兀的矿山,他是铁了心熬建设新定居点——艾隆堡。 这个科文部落首领凯哈斯迅速纠集了二百多名男人。 持弓的猎人们和叉鱼的渔民率先聚集起来,其次又是一大群可以拿动短矛的少年。 首领站在一处雪堆上,当众发表自己的“战争动员”。 “男人们,现在有一群奇怪的家伙打来了。他们很可能是瓦良格人,他们前来就是要毁掉我们的村庄,杀死所有的男人,掳走所有的女人!” 听得,有血性的战士们群情激奋。 “我们能让他们成功吗?”凯哈斯故意问。 “不能!”有人率先喊话,其余人等接连发出怒吼。 首领见得大家士气上来了,安抚说:“以往我们在与灰松鼠的那些家伙的斗争中取得了优势,我们来之不易的优势岂能被瓦良格人毁掉?男人们,你们已经打败了灰松鼠部落,现在瓦良格人送上门来了。你们可以打败他们,夺走他们的优秀武器。 我不奢望我们可以在平地打败他们!我们把瓦良格人引到山堡下,用箭射杀他们!就像是我们的猎人合伙,可以射杀最危险的白熊,射杀瓦良格入侵者也不是问题。” 就这样,首领秉承着自己以往的经验,认定入侵者就像是附近的那几个邻居一样是比较弱势的。 首领并不觉得自己拥有着绝对的优势,看看手头的族人们,就凭他们就轻易杀死上百个入侵者,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村庄唯一能依赖,正是全部落的男女老幼齐上阵,用大量石块、木桩堆砌成的一道“高耸”的环形城墙。它就是所谓的山堡,是科文人,乃至所有的芬人、塔瓦斯提亚人部落生活所迫而兴建的防御体系。 山堡只有一个正门,或者说就是城墙的开口处。它就像是可以庇佑村庄居民的巨大乌龟壳,当敌人入侵,所有人都能撤到山堡。他们用预备好的石头封锁住开口,然后组织所有男人守卫它。 某种意义上,山堡之于村庄绝非避难所这么简单,它还是村庄的粮仓、物资存放处。 首领凯哈斯再下最后一道命令:“鲑鱼的主人们,我们所有人撤到山堡。带好你们所有的弓箭,准备好标枪。我们不必和敌人厮杀,就用手头的弓箭射杀他们。放心,再凶猛的敌人也不能攻破山堡。” 所以,这个部落的名字,就叫做“鲑鱼之主”。他们是科文人的一支实力相对较强的部落,与奥托有意打击的“灰松鼠部落”不但有所不同,两个部落的狩猎场由于存在交错,为了利益,双方一直存在矛盾。 但奥托管不了那么多,他此行并非瞄准“灰松鼠”部落,而是打算尽可能的攻击科文人部落,以使得罗斯人捞到尽可能大的好处。 进军中的奥托根本没有想到,罗斯人毫无隐蔽的行动,已经开始引得最近的那个科文村庄全面戒备了。 又是漫长的旅途,罗斯大军又是在冰河畔扎营。 长时间的行军疯狂消磨勇士们燃烧起来的斗志,渐渐的,大家觉得带路的那个俘虏他动机不纯。 是啊!其实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确实动机不纯,他唯一纯粹的就是想看到罗斯人大战“鲑鱼之主”的人们,最好弄得两败俱伤。这就叫做,借罗斯人的剑,斩杀“灰松鼠”部落的最大竞争者。 这样,纵使死了近五十个族人,最终“灰松鼠”部落捞到了更大的生存空间,那也是一种好处。 但是奥托是真的不耐烦了。 奥托给沃伊玛卡沙德套上了麻绳做的“狗链”,勒令其趴下来模仿猎犬的叫声。沃伊玛卡沙德在屈辱中不得不谄媚的表现得像是一条忠犬,否则,他相信自己若是不合作,套在脖子上的麻绳,就将成为自己的绞绳,最后成为一具快起来的冰冻尸体。 因为,“鲑鱼之主”的村庄很快就到了。 模仿狗的把戏弄得无聊的部族勇士哈哈大笑,留里克实在笑不出来,却也没有去干涉什么。 留里克意外的注意到,那些养鹿人非常乐见于看到沃伊玛卡沙德被羞辱,他们甚至希望看到此人吔大粪,更是希望看到罗斯人攻入科文人的村庄后大开杀戒。 养鹿人就是想泄愤,所谓希望科文人饱尝相同的苦难,然后称赞罗斯人的高明。 对此留里克也不想说什么,毕竟跟随父亲的手下们,都还不是自己的亲信。未来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掌控的罗斯部族后,也不再需要这些狂人。被训练的那些年轻孩子,终将成为罗斯人军队的骨干力量,他们,将是按照留里克意愿建设的有原则底线的战士。 他们一定不会弄出这等戏耍羞辱俘虏的行经。留里克坚信着。 随着有罗斯勇士敏锐的发觉到冰河有被开凿的痕迹,本就是渔民的勇士下意识的认定,此乃渔民凿的窟窿,即便它又结了薄冰。 该消息传回罗斯人的营地顿时引得所有人强烈关注。 这些,奥托完全相信的沃伊玛卡沙德的说辞,意识到此人到现在为止还是有用的。 篝火边,奥托召见了已经卸下狗链的俘虏。 “看来真的要到你的村庄了。你的人会听话的跪下来臣服我吗?” 沃伊玛卡沙德对提问支支吾吾。 奥托趾高气昂道;“他们应该不会主动的。很遗憾,我要斩杀你的人了。” 沃伊玛卡沙德听得实则是暗爽的,他故意说:“任何不愿意臣服的人都该杀!我,愿意做你的忠犬。” 奥托被逗得哈哈大笑,随即扔下一块烤雪兔肉。 “吃吧!我的忠犬,像是一条猎犬一样趴下来,我要看到你不用手吃掉这块烤肉。” 这种情况也已经不需要耶夫洛翻译,沃伊玛卡沙德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真的照做了,所以在奥托心中,这家伙真的成了一条忠犬。 新的一天,当天蒙蒙亮的时候,罗斯军地开始了最后的进军。而这一天,正是约定中的第九天,很明显沃伊玛卡沙德没有扯谎。 罗斯人依旧以冰河为路径,他们走着走着,在通过了一道拐弯后,看到了河畔上覆盖着积雪的村庄房屋。 “这!真是一个大村庄啊。”留里克有些震惊,却也感觉一丝异样,“真是奇怪,我怎么该觉不到人气儿?” 不由留里克怀疑,奥托经由他同意,给了佣兵队长耶夫洛一份非常大胆的命令,即带着所有佣兵作为探路者,踏上疑似“灰松鼠部落”的领地。 佣兵们端着上弦的十字弓,在耶夫洛的带领下,谨慎的向着敌人村庄前进。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三十米持剑盾的近战勇士。 奥托派遣了五十名斥候去一探村庄虚实,勇士们都很高兴,他们得到的命令正是冒着风险率先进入,遇到反抗的敌人立刻发起攻击,打赢之后分配战利品他们得到更多一点。 除却这五十人,其余人等皆在冰面等候好消息。 大家也都做好准备,倘若察觉到远方的村庄正在爆发械斗,其余人齐刷刷冲过去,帮助斥候解决战斗。 第260章 科文战记1:罗斯人进村儿了 终于要打仗了,耶夫洛多少有一点紧张。 虽然约莫十天前,自己所在的罗斯大军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一伙儿科文人。终究那是一场突袭战,且自己的主人留里克运用了计谋,使得罗斯军队在各方面都占尽了先机。 他知道,一个强者的先发制人,往往能率先就把敌手打得无还手之力。 就是现在的状况耶夫洛有点担心。 他的铁剑和斧头别再腰间皮带上,皮带上的麻布口袋亦是插了十支重弩箭。 一支十字弓端在手上,耶夫洛引领斥候们小心谨慎的进入所谓科文人的村庄。 “兄弟们都小心了,当心突然窜出来的敌人。” “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十字弓。情况危急时就拔剑厮杀!” “记住,不留情面!除了放弃抵抗的女儿和孩子,其余都是敌人。” 耶夫洛一边走着,一边对手下复述留里克交待的一些要求。 大部分的佣兵可不如耶夫洛这般谨慎,或者说,此次肉侦行为,完全是他们参加的首次突袭战。 这些佣兵们,他们几乎都是梅拉伦无地的农民,似乎命运就是迫使他们依靠出卖体力过日子。没有被梅拉伦首领选入亲卫队,令这些年轻人很遗憾。 而且过去的年月里,梅拉伦部族鲜有大规模对外用兵的案例,使得庞大部族的年轻人,缺乏通过战争谋取利益的机会。 给土豪大户当佣兵,成了年轻人谋生的重要手段。 而今,此二十名梅拉伦人,就代表着罗斯人参与到战斗中。 他们已经开始幻想着杀进科文人的村庄,每个人都能抢到需要用麻布口袋装运的大量优质毛皮了。 北风横扫冻结的河道,处于河滩处的村庄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中。 有十多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匿在村庄的低矮栅栏、草垛,或是干脆就是房屋后面。 他们披着鹿皮,手持着弓箭,于缝隙中露出眼睛,静静观察正在逼近的敌人。 “那些家伙来了,真的是瓦良格人?” “你很蠢吗?列基阿拉斯,等一会儿听我的命令。我们至少射杀一个瓦良格人。”一名资深的猎人给他的伙计大气,然这位猎人心里也没谱。 “你就那么肯定?阿莫瓦罗,你瞧他们的着装,还有他们的武器。相信我,也许我们的箭……” “不试试怎么知道效果。难道他们的甲衣比野猪的皮还要厚实?难道他们比熊还可怕?” “好吧。”猎人列基阿拉斯看看自己的骨箭头,不由深深叹息。罢了,他从自己的箭袋抽出一支铁头箭。“但愿,这支昂贵的剑能要了一个敌人的命。” 村庄的居民都撤到山堡了,大部分的生活必须的物资也被转移,那些剩下来的东西实在都是些可有可无之物。 十多名猎人被点名留下来,只因为这些人都有杀死熊、野猪的经验,首领凯哈斯觉得这些人能够射杀几名瓦良格人,迫使其撤离。 “他们越来越近了,听我号令再放箭。”猎人阿莫瓦罗命令道。 和科文猎人保持强烈紧张有所不同的是,随着罗斯人的斥候已经快要踏上岸,只需几十步就能踏进村庄,他们看到了异常安静的村庄,心中的紧张消散了很多,队伍也变得有些松垮。 耶夫洛第一个踏上被积雪覆盖的河岸,一瞬间,他觉得情况确实非常微妙。 “太安静了。兄弟们都小心点。” 他的嘱咐并没有引得多少人的注意。 佣兵们全部登岸,他们仿佛发现了金山银海,开始直奔最近的民房,想要第一个闯入把好东西拿走。 紧随其后的则是那些罗斯部族的剑盾手。好东西岂能被梅拉伦佣兵抢走,他们也加入到争抢战利品的浪潮里。 瞧瞧这场面,耶夫洛有一点无奈。身为芬人足矣的他实在了解,佣兵们很可能搜刮不到什么宝物。 突然间,空气中传来嗖嗖声。 紧接着便是有人嗷嗷的尖叫。 情绪稍有放松的耶夫洛赫然看到,有佣兵居然捂着大腿哀嚎。 他下意识的蹲下来,紧张的握着十字弓,准星对准着任意可疑的方向。 一支流箭突然袭来,贴着耶夫洛的脸庞就飞到冰面上,他甚至感觉到柔软箭羽对自己脸颊的拍打。 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戴毛皮帽的可疑者,意识到那边是敌人。 “注意!有埋伏!所有人都回来!” 真的是只有有人受伤,才能令进村儿的人此地危险。 由于敌人躲在暗处,佣兵抛下受伤的同伴,纷纷撤退到河滩,然后端着十字弓,向着可疑处射击。 此番举动气的耶夫洛嗷嗷大叫:“你们这些蠢货,嫌自己的箭廉价吗?没有看到敌人的眼睛,不准发射!” 另一方面,暗藏的科文猎人很高兴自己射中了一个瓦良格人。 猎人列基阿拉斯不屑的嘟囔:“看来骨箭头效果拙略,还是铁箭头最有效果。瓦良格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就是铁箭头很昂贵,你省着点用。”猎人阿莫瓦罗又嘱咐所有人小心谨慎。 这些科文猎人一方面就是要给出现的敌人一个下马威,另外也是牵制住他们。首领凯哈斯从不奢望瓦良格人温顺的离开,大规模的战斗基本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科文人“鲑鱼之主”部落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以使得山堡真正成为军事化的山堡。 那个倒地的佣兵还在哀嚎,由于腿部大动脉中箭,他正在拼命流血。 见得瓦良格人退去,终于有科文猎人按捺不住从藏匿之处窜了出来。一个个头比较矮的猎人操持着短矛冲出,以黑曜石的矛头直接刺中嗷嗷大叫中的佣兵的喉咙。 佣兵嗷了两声,那举起来的胳膊突然放下。 猎人完成刺杀仍没满足,他拔出带血的矛,向着不远处龟缩的瓦良格人大呼小叫。 “那个蠢货在说什么?老大,斯达特拉已经死了!”有佣兵咬牙切齿道。 耶夫洛心情暴怒,不管怎么说死者也是自己训练的佣兵,居然就这么死了。何况那个敌人嗷嗷的话语自己居然明白。 所谓“瓦良格人,你们到了我们的领地就是找死”! “兄弟们,向敌人射击!” 本来嘛,大家都在等候耶夫洛的命令。 十多支弩箭,以极为凶狠的力道击中目标。还在为刺杀一个瓦良格人沾沾自喜的科文猎人,就被多支弩箭打穿身子当场死亡。 “啊!这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武器?!是一种箭?”猎人阿莫瓦罗大吃一惊。 “伊索布拉已经死了,我们怎么办?”有猎人大声质问。 “该死,和他们拼了!兄弟们,用铁箭!”猎人阿莫瓦罗带头从藏匿处站出来,其余猎人纷纷现身。 科文猎人开始拼命向罗斯人的斥候射箭,这番举动完全出乎了耶夫洛的预料,迫使罗斯人不得不采取防备。 持盾的剑盾手成了掩护的力量,那些十字弓手快速踏张上弦,安装上弩箭旋即瞄准射击。 此刻,不时有箭矢击中罗斯人的木盾,看着被略微打穿的木盾,剑盾手不禁哈哈大笑。相比于自己部族可以打穿船板的强劲十字弓,敌人的箭矢真的太弱了。 猎人列基阿拉斯还在质疑瓦良格人怎么也善于射箭,他希望同伴给一个解释。一支弩箭来的毫无征兆,它竟然打穿了猎人阿莫瓦罗的脑袋! 在列基阿拉斯的震惊中,同伴睁大着眼睛,如同被砍伐的松树那般,轰隆一声僵直得栽倒在地。 一个经验丰富的、从小练习射箭、计划这辈子射杀至少十头百熊的猎人阿莫瓦罗就这么死了。 同样遭遇厄运的还有五个弟兄,他们都是直接死于奇怪的箭矢。 列基阿拉斯趴下来,试图抢救自己的同伴,奈何一切都是徒劳的。悲愤中的他意识到情况非常复杂,他奋力拔出收割同伴生命的独特的短粗箭矢后,号召其他活着的兄弟。 “兄弟们我们快撤,不然所有人都死了!” 最后只有五个科文猎人成功逃跑,他们在村庄里留下了七具尸体。 一场有些出乎预料的交战结束了。 罗斯人阵亡一名佣兵,科文人阵亡七人。 不过某种意义上,罗斯人一点损失都没有。佣兵,他们不就是一种花钱买的“工具人”? 斥候们以死亡一人的代价占领了整个科文人的村庄。 死的毕竟是佣兵,至少佣兵也是在死在战斗中。 大家有一点为死者惋惜,并祝愿他的灵魂能够进入英灵殿,因为,死者是留里克的佣兵。 所有人终究是率先进村儿的人,他们兴致勃勃开始搜索,结果发现各个房屋里,最值钱的不过是一些空荡荡的陶罐,还有一堆茅草。 大量的陶罐被打碎,只因为大家相信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结果陶罐就是空空如也,半地穴式的房屋,倒也并非冷清的存在。 两手空空的勇士们开始检查被射杀的敌人,找寻自己射丢的弩箭,顺便把敌人的弓矢收集起来,歪好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一段时间之后…… 看起来前方发生的遭遇战已然结束,斥候们已经控制了整个村庄。 奥托能察觉到自己派遣的部队与敌人发生了战斗,他一时间勒令其余的手下蹲坐下来保持戒备。 如今敌人被击毁,奥托带着留里克,以及所有的族人们,踏上了敌人的村庄。 留里克保持高度的警惕,他有些害怕科文人低矮的村庄住宅,生怕突然冒出一个敌人,把矛头指向自己。 耶夫洛很快站在了父亲和自己的面前。 奥托趾高气昂问道:“你们打了一仗,敌人被击败了吗?你们杀了几个敌人?” “七个。” “这么少?” “就是七人。大首领,请你过目。”耶夫洛使了一记眼色,便有七具尸体被拖拉出来,并在雪地上留下殷虹可怖的血迹。说实话,看到这一幕留里克有一点点触动。 “你们有损失吗?”留里克先于父亲问道。 “主人,我们死了一个人。” “谁死了?!”留里克慌张质问。 “斯达特拉死了。” “啊?他……” 留里克记得所有佣兵的名字,并非他特别关注佣兵,仅仅因为自己的佣兵部下人数不多而已。 奥托看到了儿子的心情有些低落,这便安抚道:“至少死的不是我们的族人,你何必忧虑?” “可是,毕竟是我雇佣的佣兵。” “那个佣兵是为了我们战死,但他是佣兵,不是罗斯人。那个人的命运就是如此,接下来,我们该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说罢,奥托蹲下来,一支大手掰住留里克的脸颊,迫使其眼神向着不远处的山丘看:“孩子,看明白情况了吗?” 留里克眯起眼睛,只为在被白雪反射的非常刺眼的阳光中,看清远方的景致。 只见不远处的山丘,它赫然出现了一堵围墙。 “爸爸?!那是什么!” “那就是山堡。”耶夫洛抢答道:“这个村子的人一定都撤到山堡里了。” 奥托一听,不禁来了兴致;“哦?耶夫洛,难道你对山堡还有些了解?” “是!大首领,我的故乡,村庄也会建设一个用石墙围起来的山堡,它就是为了防御敌人的。想不到,科文人居然也在这么做。” 耶夫洛的话引得留里克的联想,既然芬人搭建山堡,同样脱胎于芬人群体的科文人也会搭建山堡。 “爸爸。”留里克问,“难道我们很快去攻打山堡?” “不然呢?他们不愿意跪下来做奴仆,我们只能用武力让他们屈服。还有,你的人死了,你不想报仇? “我想!”留里克气愤的说。 “这就对了。我的孩子,仇恨是一种武器。我想你的佣兵已经巴不得立刻进攻报仇了。” “那就打吧。”留里克钻进了拳头,事到如今,他自觉已经有了作战的充足理由。 奥托很欣慰的看着儿子,继而又通过敌人尸体的状况,明白了十字弓确实威力巨大。 比如一个敌人,此人的脸部被砸了一个可怕的贯穿的窟窿,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十字弓。 既然要打仗,奥托令人把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拉扯过来。 他令其跪下,质问:“这就是你的村庄?你们的人呢?” 对于现在的状况,沃伊玛卡沙德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喜悦。他故意摆出惊恐的模样,故意颤巍巍右手,指着不远处的土丘:“就是那里!山堡。我们的人一定全部撤到山堡里了。他们一定是派人向你们挑衅,希望和你们在山堡决战。” “真的吗?”奥托那深邃的眼眸望向山堡的石墙,他的胡须也被寒风吹得摇曳。 奥托握紧剑柄,再度质问:“告诉我,山堡里都有什么?” “所有……所有的财宝。还有可以作为奴仆的女人,还有很多很多。” “有食物吗?”奥托问及非常关键的问题。 “有!大量的肉干,那是我们越冬的关键。” 奥托点点头:“正好,我的人很缺乏粮食。你!如果在时间内你没有带领我们抵达这里,我就真的会斩杀你。” “哦,谢谢大人的不杀之恩。” 奥托摇摇头:“不,不的工作还没有完。现在我要攻打山堡了,我要你先去告诉他们我们罗斯人来了。” 耶夫洛翻译后,沃伊玛卡沙德突然慌忙得瑟瑟发抖,便谎称:“我不能去!对于他们,我就是……就是叛徒。他们会杀了我,然后拒绝一切。” “是吗?的确,叛徒该死!”奥托往雪地啐口痰,然后说:“你现在不过是我的一条狗。也好,你就留在这里,等胜利后,我还会需要你。” 沃伊玛卡沙德立刻磕头如捣蒜,因为,看起来罗斯人的大军要击中力量攻击山堡,一场血战的好戏就要上演。 所以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沃伊玛卡沙德的举动骗过了所有人,甚至留里克也觉得此人就是真正的懦夫,一个纯粹的贪生怕死之人。 现在,包括带路的沃伊玛卡沙德,跟随队伍的所有养鹿人,乃至露米娅,都被要求留在科文人的村庄里。奥托指定了二十名能力相对较差的勇士保卫被控制的村庄,并许诺打赢后分得他们一些财物。 其余的近三百名勇士,都被奥托纠集到一处。 奥托站在一摊草垛上,他拔出自己的剑,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剑锋直指位于村庄东方的山丘上再明显不过的石墙。他大声怒吼:“兄弟们!我要要和科文人战斗了。那里有粮食!兽皮!女人!金子!有你们需要的一切!他们胆敢攻击我们的斥候,很快,我要要让他们跪下来祈求饶恕性命。战斗吧!” 罗斯人的怒气被点燃,奥托的这番战前动员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留里克知道,现在的队伍必须一鼓作气冲上去,最好一口气冲垮敌人的山堡。 沉浸在全体性的亢奋中,留里克也拔出自己的短剑,加入到一大群敲打盾牌的族人中,发出自己的维京战吼。 “罗斯人!前进!”奥托剑锋直指,三百名战士开始直奔山堡。 第261章 科文战记2:猪突强袭鲑鱼之主山堡 当罗斯人没什么喘息就向着山堡发动进攻之时,逃亡的那几名科文猎人,已经抓着同伴扔下来的绳索,爬上了两米多高的石墙,并向自己的首领凯哈斯汇报了可怕的情报。 他们还展示了瓦良格人可怕又奇怪的箭矢,说着非常可怕的消息。 凯哈斯非常费解,他不相信此物居然能要人命。因为,他想不通怎样的弓可以发射这样奇怪的短粗的箭。 他非常怀疑逃回来的人,然而非常有经验的猎人阿莫瓦罗战死了,弄得守卫山堡的四百名年龄各异的男人们诧异不已。 他们握紧自己各异的武器,对未来的战斗感觉到担忧。 不安的气氛持续发酵,一时间山堡内部女人哭孩子叫。 但随着山丘之下传来可怕的吼声,“鲑鱼之主”部落已经没时间怀疑与恐惧。 一些视力很好的猎人,他们清楚的看到了一大群黑影,就好似全所未有之规模的野猪群,向着山堡奔袭而来。 凯哈斯站在山堡石墙上,他颤抖的右手拔出铁剑,压制着心脏的跳动对自己的族人大吼:“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我们是身后就是女人和孩子。鲑鱼的主人!为了我们的生存战斗吧!把瓦良格人全部消灭!” 全体科文战士也有节律的发出怒吼,算是对罗斯人攻势的回应。 这一招,反而更加刺激了罗斯人。队伍里参加过讨伐哥特兰人作战的勇士们,想当然的想到了曾经的战斗。在他们的心里,已然把科文人当做了和哥特兰人一样需要认真对待的敌人。 双方的战斗已经没有避免的可能性,甚至连叫阵的可能性都没了。 奥托的想法非常简单干脆,就是猪突作战,直接冲垮敌人完成简单粗暴的胜利。 罗斯人大军一窝蜂的向山堡袭来,他们的冲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颇为扎堆儿。大家都清楚,攻击一点撕破一个缺口,剩下的就是属于罗斯人的单方面战斗。 耶夫洛带领着佣兵们试图冲锋在队形的最前沿,以求在交战后抢占先机不说,再在罗斯首领面前好生自我表现一番。 另一个重大原因,正是因为之前的死者就是自己的同伴,大家是真的报仇心切。 然而更多的罗斯勇士只想早点冲进所谓山堡,去抢掠自己的战利品。 一大群人完全一副争抢财宝的姿态,再者三百名勇士集群冲击的庞大气势,对彼此都是强劲的精神鼓舞。 另一方面,山堡内的科文人已经在积极的组织防御。 科文首领凯哈斯,这个小老头儿藏匿在石墙后的木质脚手架,他瞪大双眼探出半个脑袋,盯着敌人队形的位置。 他的另一只手则招呼着被突击安排的多达五十名弓手。 此刻,所有的步弓手排成密集队形,一双双眼睛看着首领的右手,箭已搭再弓上,虽是都可向正确的方向抛射。 “都注意!” “放!” 科文射手训练有素的同时放箭,空气中突然传来嗖嗖声,不一会儿,五十支箭集体下落。 进军中的罗斯人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就有人嗷嗷大叫。 “是箭!敌人有埋伏!稍稍隐蔽!”奥托当即大叫着,他持盾的右臂,也努力遮掩住自己的身子。 留里克也在进军的队伍里,他的个头实在太小了,然长期的训练,他个人的身体素质完全可以跟上队伍的步伐,却也仅此而已。 突如其来的混乱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他亲眼看到有箭矢坠落在自己身边。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有勇士在嚎叫自己中箭,同样也有狂人暴力的拔出射穿皮衣扎中胳膊的箭,无视疼痛有意继续作战。 “该死,要是被箭打中,我岂不是小命不保?除非我穿的是铁罐头。”留里克咬了咬牙,窜到一棵大树后,抱着自己的短剑咬紧牙关坐下来。 战争,真不是开玩笑的! 有所准备的科文人,根本就不是之前的那股羸弱模样。 留里克觉得自己低估了敌人的实力,瞧现在的状况,自己的族人们正在为自己的傲慢与鲁莽付出代价。 第一波“箭雨”遏制住了罗斯人的攻势,看起来仅此而已。完全是因为科文人的弓与箭普遍比较劣质,加之罗斯人所有勇士都至少穿戴了皮甲,还有这木盾的掩护。罗斯人有五人受伤,伤者仍能继续战斗。 大家纷纷躲在大树后,或是蹲在雪里用木盾遮掩住自己的要害。规避只是暂时,它是一种战术。 待箭雨后,罗斯人的弓手第一时间去捡拾敌人的箭,这一举动无疑刺激了观望的科文人。 眯着眼睛的科文首领心里有气,旋即第二波箭雨又来了。 骨质的箭头纷纷砸在雪地上,或是插进树皮了。 科文人中“鲑鱼之主”部落,在首领凯哈斯的带领下,就是很注重弓箭手的培养。这使得此九百人规模的小部落,在部落争斗中占了很大的便宜。 他们就是靠着集中起来射箭,迫使别的部落多年以来在竞争狩猎场的械斗中屡屡吃亏。 罗斯人可是连续挨了五波箭雨,攻势的确被完全遏制住,罗斯人分明也是吃亏的,索性没人阵亡,亦没人重伤到无法作战,只有十五人挨了轻伤,他们拔掉箭簇还能继续作战。 躲在大树后的奥托一时间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待战场有所安静,奥托看到了不远处藏在树后的那个小小身影,不禁长出一口气。 奥托探出脑袋,眼望着已经不远的目标。 就算是抛射弓矢,科文人的单体的木短弓,最多轻箭抛射到一百米以外,且准头已经非常糟糕,他们把弓手组织起来实在是不得已。他们此番居高临下攻击,使得弓矢在射程上占了一些便宜。 科文人的优势极为有限,奥托带领的罗斯军队的确慌了神,活着五十年了,奥托如今也是首次见到弓箭大规模使用的场景与实实在在的战术优势。 他想起了儿子留里克所谓的箭阵,想不到罗斯人的“箭阵”还没有大显威力,自身就像先遭遇了科文人的箭阵,甚至吃了大亏。 “兄弟们!敌人的箭可能没了。我们继续进攻,斩断敌人拉弓的右手!” 得令,藏匿的罗斯战士突然跳出来。 “兄弟们!吼起来,吓傻敌人!” 奥托一声令下,三百多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直到这个时候,沾沾自喜科文弓兵才意识到自己的努力作用不大。 气愤又着急的首领哈凯斯,他眼巴巴的看着一群顶着金属头盔的身材高大又极度强壮的战士,他们向着石墙冲来,一时间她非常担心这由木桩与岩石堆砌的墙是否坚固。 凯哈斯,他最担忧的就是山堡的大门。 如果说现在山堡何处最薄弱,当属被大量树干堆砌而封锁的大门。 “兄弟们,瓦良格人已经来了!矛手弓手都上石墙。其他人,给我向墙外扔石头!” “保护好我们的女人孩子,让他们躲到地窖。” “所有的男孩,现在你们就是战士!” …… 罗斯人壮汉们已经看清了科文人的石墙,这里相当多的勇士可是攻打过哥特兰道的那个“石墙城堡”的,他们已经有了针对类似建筑的攻击经验。 看到城墙的一瞬间,许多战士就联想到大半年前的战斗。 那时候,一开始大家攻击吃亏,便是阿里克想到砍伐大树当攻城锤的计谋,使得大家成功攻破城门。 就是眼前低矮的石墙,勇士们觉得不需要复杂的操作,似乎只要奋力攀爬就能直接跨过它。 因为山堡的石墙,个头比较低矮的科文人觉得它已经很高。价值建筑方面的技术限制,科文人当前的时代,实在没法子把山堡的墙建设得更高。 面对着一大群有着190厘米高的罗斯壮汉,石墙相对太矮。 守卫石墙的科文射手们心在发抖,眼看着敌人已经逼近,首领急忙命令:“都给我上铁头箭,把他们都消灭!我不准你们吝啬!” 每一支铁箭簇都是昂贵的,至少十张松树皮才能换取一支套筒式铁箭头。 因为科文人虽然懂得冶铁,他们的技术水平过于糟糕,生产力堪称是实验室级别。整个“鲑鱼之主”部落的只有几名实力拙劣的铁匠,更糟的还是他们缺乏矿石,不得不花费大量松鼠皮,跑到南方和芬人交换粗加工的铁制品,或者干脆就是少量铁矿石自己加工。 整个芬兰族群正在发生着步入铁器时代的革新,他们是直接从石器时代进入到铁器时代,由于缺乏内部的科技积累,使得刚刚起步的芬兰地区冶铁业的状况非常糟糕。有限的铁主要用在武器和工具上,用它制作铁箭簇,实在有些疯狂。 铁头箭威力的确是大,若不是万不得已没有猎人会用它。 所以不少猎人亲切的称呼它是“猎熊箭”。 逃回来的猎人忘不了同伴可怕的死相,而今所有人没了退路,只能在悲愤中奋力一搏。 一支箭矢精确的击中了一名高壮的罗斯勇士的脖子,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意识到遭遇到致命伤的勇士自感浑身难受,他吐着血瞪大眼睛,又高举着斧头走了十多步,如同被砍伐的劲松轰然倒下。 一名勇士就这么被射杀,紧接着又是第二名、第三名…… 队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伤亡,这一刻奥托有点慌神。 他咬紧牙关,紧急发布新命令。 “兄弟们,不要怕!搭建人梯爬过石墙!” “弓手,射杀科文人的弓手!” “勇士们,给我组成乌龟,抵挡敌人的箭!” 这些有着战斗经验的勇士,他们十多人为一组,自发的组成一个个战斗的团体。 罗斯人对罗马人几乎没有了解,对数百年前罗马步兵的作战套路亦是一窍不通。然冷兵器时代战争的套路都是大同小异的,罗斯人也玩起龟甲阵,并且就是用乌龟来命名阵型。罗斯人的圆盾故意被设计成遮挡自身的要害,而盾中心的凸起物,也能作为格挡反击的钝器。它的遮蔽范围不大,根本做不到古代罗马军团那种严丝合缝的方形乌龟阵。 十多名罗斯人聚在一起,把盾牌组织起来,他们吼着号子稳步向前推进。 大量的箭矢直接砸在盾上,罗斯人扔在推进。 紧接着,科文人开始遭遇罗斯人抛射的箭矢。 那些试图向是墙外扔石头的男孩,他们成了最先遭殃的人。很快,罗斯人再不担心天降石块的骚扰,而石墙内部已经有男孩中箭吐血。 十多只“乌龟”稳速向石墙逼近,然勇士透过盾牌的缝隙,意识到敌人已经在准备大石块,不由心情紧张。 与此同时,面对敌人弓矢有所退却的耶夫洛与所有佣兵们,被留里克紧急呼唤到身边。 耶夫洛机敏的问道:“主人,现在战事吃紧。你吩咐我们怎么做?” 留里克看看所有持十字弓的佣兵,他完全知道这些家伙的想法。 他想了想说:“也许一会儿的战斗会很困难。你们的工作就是抵近石墙,你们必须给我精确的射杀敌人。听着,射杀石墙上的敌人,就是对罗斯人最好的支援。” 大家心领神会,重弩箭纷纷插进箭槽。 最后,躲在树后的留里克不忘再补充一句:“你们现在不是梅拉伦人,不是别的族人。你们就是罗斯人,我承认你们了!” 金主有这样的豪言,大家心情都很不错。所以,现在正在奋战的、突然战死的,都是自己的同族了。 至此佣兵们完全做到了同仇敌忾。 耶夫洛得到了确凿的命令,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火力支援。 罗斯人的“乌龟”稳健的攻入科文人的石墙下,他们旋即遭遇对方的暴打。 一些巨大的石块被抛下来,亦有矛头一通乱戳。 有罗斯勇士受伤,亦有人抓住科文人的黑曜石矛头,连矛带人一并给拽到石墙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科文战士,立刻被钢剑斩杀。 但也有罗斯勇士直接被大石头砸碎了头颅,当场失去生命。 已经有罗斯人的“乌龟”得手了。 “乌龟”抵住石墙,组成“乌龟”的十多人分散开。懂得配合的人跪趴在地上,用自己的后背作为同伴的垫脚石。 开始有第一个罗斯勇士站在石墙上,攻坚的人们看到自己同伴的壮举非常高兴,虽然这个第一人又被敌人的短矛给推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他爬起来,感慨自己破损严重的锁子甲救了自己一命后,忍受着胸口的疼痛,继续参与作战。 暂时登上石墙的罗斯人都被科文人顶了下来,然科文人的防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首领凯哈斯已经亲自参与到作战,他的两个儿子也在不用的位置指挥。 科文人已经疲态尽显,为了是生存,他们不得不检查下去。 可是,他们的坚持还能持续多久? 凯哈斯觉得自己遇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敌人,搞不好一切都将毁灭!族人们为之努力的一切,都将被瓦良格人摧毁。他带领族人,在悲愤中坚持抵抗,哪怕自己累得都要吐血而亡了。 第262章 科文战记3:鲑鱼之主降了 终于,耶夫洛的十字弓队到了! “兄弟们!前九人!后十人!单膝跪地!” “瞄准看到的敌人,放箭!” 耶夫洛令自己的手下排成线列,接着所有人端着十字弓平射。加上耶夫洛的箭矢,罗斯人打出去的二十支重弩箭,当即取得了战果。 那些暴露着半个身子,拼命挥舞着短矛和哨棒,或是高举一块岩石的科文人,有不下十人被精确的击中。 弩箭打穿了敌人的身子,当场剥夺了其战斗力,使得中箭者从石墙上跌落。 经此一次齐射,科文人的防线当即出现巨大缺口。 本是觉得有压力的奥托,不禁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接着撕扯着嗓子给耶夫洛等佣兵下达命令;“你们这些家伙,把石墙上的斑鸠都给我射杀!” 耶夫洛不慌不忙:“兄弟们上弦!不要怕勒手!速度快点!” 耶夫洛双脚踏着钢片,双手拉着故意浸泡海豹油脂的麻绳弓弦,一个用力就将其搭在设计精妙的扳机处。 其余人等也是完全一样的操作,彼此拉弦、上箭的效率都是相近的。 自第一箭后不到三十秒,第二支箭都已装填。 可以说有着这样的速度,对于十字弓来说已经相当不错。 “端起来!瞄准目标!射击!” 所以在科文首领凯哈斯的视角里,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十多人身中那可怕的短箭,猎人的情报没有任何的虚假。情急之中他都没时间感慨,不得不再组织一批人登上石墙堵住防线的缺口。 然而站位颇为密集的、手持短矛捅刺,甚至是投掷短矛的男人,又纷纷中箭倒下。 “啊!怎么会这样!”惊愕中的凯哈斯急忙去检查死者的状况,看到死者整个人连都被打穿,还有人完全被砸穿了心脏,他不得不大吼一个:“这难道是死神才用的武器吗?这是什么箭啊!” 他跺了跺脚站起来,急命一些在山堡内待命的战士:“给我继续登上石墙,把敌人打退。” 可是,面对着从石墙上跌落下来多达三十具尸体,以及十多名躺地哀嚎的同伴,大家都被吓坏了。 见得手下居然恐惧得无动于衷,凯哈斯可悲可叹。 他对着同族嘶吼道:“难道你们都要做瓦良格人的奴隶?给我去战斗,快点!” 凯哈斯徒劳的挽救士气,然手下依旧无动于衷,脸色上是说不尽的恐惧。 就在凯哈斯发号施令之时,更多的人从石墙跌落下来,无疑这些人多是中了罗斯人的箭矢。更有甚者,被盾墙中突然出现的矛头戳中立毙。 罗斯人攻击的这面石墙已经处处是破绽。 奥托看清楚了一切,一开始队伍的攻击遭遇了不小的阻力,随着耶夫洛带领的十字弓手参与作战,进攻阻力终于没了! 科文人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凯哈斯堵住缺口的时机已经丧失。 十多名罗斯勇士踏着同伴的后背,直接翻过了石墙。 让参与过半年前作战的罗斯战士高兴的是,大家犯不着主攻敌人城门,居然可以直接跨越石墙。 罗斯人冲进山堡内部,他们的进攻之路看到了突如其来大量箭矢,看到了许多同伴的伤亡,尤其是有同伴被一箭封喉的惨剧。 石墙防线到处是破损,到处是翻墙进入的罗斯人。一旦进入山堡内部,就是对等的平地作战了,然而这样的作战分明就是最大的不对等! 科文人不得不退守,凯哈斯举着自己的剑号召道:“还活着的人,退向地窖,我们必须拼死保护我们的女人孩子!” 科文人只是退守,他们并没有逃窜。因为这个部落的居民都知道,脱离了部落的庇佑,逃出山堡不过是冻死饿死的结果。至于投奔别的部落,早点断绝这个奇怪想法吧! 因为鲑鱼之主部落,与其他几个部落的关系颇为糟糕。 罗斯人在山堡内迅速构筑起盾墙阵,进入石墙内部的勇士很快也超过了一百名。 随着有十多名力气惊人的勇士搬开一些堵住大门的石块和木材,所有勇士蜂拥而入。 留里克则是在自己的佣兵护卫下,进入到厮杀现场。 看到地上大量的尸体,还有重伤呻吟的敌人被自己的族人补刀刺杀,空气中弥漫着腥臭气息,留里克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哪怕他的心理年里早就查过了四十岁,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心灵岂止是震撼? 留里克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战斗必须快点以罗斯人的胜利结束。 现在,他看到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高举着那花纹大马士革剑,带领着二百多人构成的盾墙,大家发着“rua”“rua”的吼声,威压带着各式的武器缩成一团的科文人。在这些主力的身后,还有一批持矛的战士,戳杀奄奄一息的敌人伤者。 留里克看到,这些穿戴皮衣皮帽的科文人,在守护一些非常重要的草垛大木屋。 难道,此乃他们的粮仓?或者里面有着大量的金币银币? 就是当前的场面,仿佛自己的父亲要将这些武装起来的科文人一网打尽。 对!如果是奥托,他一定会这么做! 留里克脑袋有些乱,他实在不希望有着利用价值的科文人被杀红眼的罗斯人全部消灭,这便大声命令耶夫洛:“带着兄弟们冲过去。” “好!我命令大家给十字弓上箭,把敌人都消灭!”耶夫洛激动回应。 “呸!”留里克呵斥一声:“我们快点走!耶夫洛,你吼声很大。给我用科文人懂的语言,命令他们停止抵抗。” “啊?!” “快点!在勇士把他们全部杀死前,我要阻止这一切。” 耶夫洛已经懂了,说白了就是自己充当沟通者,迫使科文人乖乖投降免得全部死掉。 很快,耶夫洛拉扯着留里克的胳膊,强行钻入不断收缩包围圈的罗斯人队形里,很快,冲到了最前排。 耶夫洛拼命的以芬人的语言怒吼:“科文人!放下武器!跪下!免死!” 在场的科文部落战士全都惊呆了,想不到敌人中居然有人说着自己听得懂的话语。 奥托对耶夫洛的突然出现有些不满,似乎此劝降的举动,也是儿子留里克要求的。 罗斯人的战士仍在收缩包围圈,一张张胡须都被染红的狰狞面孔,一直张着血盆大口展露獠牙,罗斯勇士分明就是不想给敌人生机识得,他们组成的盾墙亦是坚不可摧。 奥托厉声呵斥耶夫洛:“你在说什么?退下!” 耶夫洛不免心有胆怯,他知道自己是留里克的人,所以也得听从奥托的指挥。 留里克在自己族人严密的队伍里,凭借自己灵巧的身子,窜到父亲身边。 他一把拉住父亲覆盖皮甲的胳膊,目光坚毅的抬头看着奥托的双眼:“爸爸,你不能杀死他们。” 奥托大吃一惊,一只大手直接掐住留里克的脖颈,呵斥道:“你难道不懂?这是战争!战争不能仁慈!” 留里克自觉脖子被掐的生疼,“爸爸,饶了他们!我们需要新的奴隶不是吗?” 奥托不为所动。 留里克拧巴着身子,勉强说:“至少,你得给他们一个投降的机会!如果……如果他们拒绝,我的佣兵会率先射杀他们!” 直到这时,奥托才松开了大手。“看起来我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自我嘟囔一番,奥托大吼一声:“兄弟们!停止!” 训练有所的部族战士听从大首领的号令,不断收缩的包围圈停了下来,但一支支矛头、一把把剑,依然对准六神无主的科文战士。 在科文人看来,事态似乎有了转机。那些已经被罗斯人强大军势吓到的人,终于得到片刻喘息。 奥托眼神瞄向耶夫洛,大声命令:“耶夫洛,劝降他们!告诉他们,跪下来臣服,免死。如果继续作战,就接着打。” 耶夫洛心领神会。 战场突然安静了! 二百多名科文部族战士围绕着一间非常大的草垛木屋,他们聚成一团彼此簇拥,极度拮据的战场环境,使得他们都不能灵活的使用自己的武器。 反观罗斯人,一面面图绘着五花八门图案的圆盾组成墙壁,剑、矛,以及随时都能发射的弓与十字弓,只需指挥着一声令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科文人的毁灭。 在罗斯人的身后是血流漂杵的可怕场面。那些倒地的伤员都刺杀,现场自然听不到伤者的呻吟。 罗斯人屏住呼吸,科文人亦是如此。 唯有耶夫洛大声宣布最后通牒:“灰松鼠部落的男人!我们是罗斯人!现在,我们命令你们扔掉武器,跪下来。做我们的仆人,免死!否则所有人都将被消灭!” 暂时无人响应,倒是可以听到不少科文人在窃窃私语。 奥托的老脸不由的抽搐,他扭头对儿子说:“留里克,我说了,如果他们不跪下,我将杀死他们。” 留里克透过盾牌缝隙清楚的观察敌人的一切举动,他深深咽了吐沫,努力克服窒息压抑的感觉。他小声回应:“我没有为他们求情,现在我们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拒绝,我无话可说。” 奥托点点头,他握住剑柄的手,攥得更紧了。 “也许,我们不要对他们有更多幻想。我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如若不跪下,我就下令继续进攻。” 留里克点点头,认同父亲的决意。 耶夫洛连续重复着劝降的话,那些双腿打哆嗦的科文战士,终于有人做出了积极的举动。 开始有男孩扔掉短矛跪趴在地上。 是的,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男孩。由于每个部落男人都有保卫家园的责任,一个男孩长到十岁,都要自然而然的承担参与作战的义务。 受到剧烈惊吓的男孩率先崩溃,这一刻他们愿意相信敌人的话。 有人开始下跪,更多的人开始效仿。 见得罗斯人并没有趁机行动,不一会儿,所有科文战士全部跪趴在地上。 见状奥托长出一口气,然耶夫洛的话仍没有结束。 耶夫洛手握铁剑与短柄斧,直接钻出罗斯人的盾墙,非常大胆的逼近跪成一片的科文人。 他趾高气昂的命令:“难道仅仅是放下武器就可以?把你们的武器都扔到我的脚边,让我确定你们中没有试图偷袭的蠢货。” 这样,一把把短矛、一张张木弓,大量的抛到耶夫洛的身边。 留里克真真切切的看明白了,这些人已经投降。 他抬头嘱咐:“爸爸,记住我们的约定。他们投降了,就是我们的奴隶。对于这种人,一定不能杀死。” 奥托的表情变得非常温和,或者说他的心遭遇到了另一种震撼。 因为活了五十年了,奥托还是首次遇到这样的事,上百个敌人跪下来宣布愿意做奴隶。 就这样,奥托昂起他披着锁子甲的胸膛,手持花纹钢剑,离开盾墙面对所有跪趴的科文人。 他以犀利的眼神扫视一番这盛况,剑锋指着所有敌人,接着,他对那巨大的草垛木屋产生强烈的兴趣。 耶夫洛得到奥托新的命令,大声问:“你们中谁是首领?给我爬过来!爬到我们首领的脚下。” 这一刻,已然跪下的科文首领凯哈斯,他已经无所谓羞辱不羞辱的。事实就是敌人过于强悍,“鲑鱼之主”部落拼死抵抗,最后还是落得现在的窘境。人心已经崩溃,部落彻底败了。 但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凯哈斯蓬乱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如同一条狗,气喘吁吁爬到奥托身边。 他一时间不敢直面这个高大的家伙。 奥托以兽皮靴子顶住凯哈斯的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 跪直了身子的凯哈斯看清了奥托的脸,瞧着面容,他没有感觉到恐怖的杀气,似乎他们会信守承诺。 “你就是灰松鼠部落的首领吗?”耶夫洛如实翻译着奥托的话。 但凯哈斯的回应令耶夫洛错愕不已。 “怎么回事?”奥托质问,。“耶夫洛,他说了什么?” “大首领……这个男人说,他们是……是鲑鱼之主部落。” “嗯?他们不是那些松鼠?” 耶夫洛旋即询问一番,结果得到更奇怪的解答。 奥托现在算是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带着兄弟们就是在讨伐灰松鼠部落,结果讨伐的是另一个。可是那个带路者说得明明白白,这个山堡,名字就叫做“灰松鼠山堡”。 又是一番消息的核实,问题终于有了眉目。 本地区的确存在“灰松鼠山堡”,它距离鲑鱼之主部落的领地并不远,双方都是科文人,然双方的竞争早已转化为武力械斗。 奥托可以肯定自己被骗了,但是无所谓,那个带路者早晚都是要处死的,而今不过是多了一个处死他的理由。自己终究是带着兄弟们征服科文人,如果一口气征服所有的科文部落,自然再好不过。 所有科文部落都要被征服,尔后,化作自己儿子统御之下的强悍罗斯部族的大肥羊。 局势仍然紧张,留里克突然钻出盾墙,跑到自己父亲身边。 奥托大吃一惊。 留里克顾不得父亲的惊讶,舞动着亮白的钢剑,张嘴就说:“你们!做我的仆人!免死!” 凯哈斯连同所有跪着的科文人,他们听得懂突然出现的持剑男孩的话语,虽然这话语说得实在蹩脚。 其实留里克说的话,就是一堆词汇的拼凑。他说得不是科文人的古芬兰方言,而是正儿八经的古萨米语,归根到底都是属于古代芬兰的语言,大量的词汇只有极为细微的区别。 在奥托的惊讶中,留里克打算提前一步,宣布所有投降者成为自己的仆人。 “我不管你们是那个部落,你们都是科文人。我!留里克!我现在就是你们的主人!臣服于我,做我的奴隶。我将约束我的人,保障你们的生命。” “你们交出贡品,我们就停止进攻。” “你们以后每年给我贡品,就将的我们的庇护。” “否则,必死无疑。” 持剑的留里克看似有些幼稚,但是他的身后就是一群强壮的战士。留里克实在清楚,其实自己的族人此番行动,都算是“北狩”的扩大化。大家归根结底是要财宝的,尤其是各种皮革。这些科文人大概率的储藏了许多的皮革。 至于抓获奴隶,留里克估计自己大部分族人懒得这么干。除非抓获的是年轻女人,那就变成另外一回事了。年轻战士不想要女奴,只想要妻子,无外乎族裔,他们只想在自己财力能力之下,迎娶更多女人,生育更多孩子。 几乎所有的罗斯男青年,都报以这样朴素的想法。 第263章 科文战记4:一场战斗的了结 奥托突然站在留里克身后,他宝剑入鞘,双手搭在留里克肩头,他暗暗说:“留里克,我给你权力,现在你来征服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奴隶!”说罢,奥托推着儿子走进科文首领面前。 留里克心中窃喜,有了父亲的许诺,这样自己就不再担心当这群人投降后,罗斯同族们还会继续要了投降者的命。 因为,按照部族的“规矩”,杀死同族人的奴隶必须赔偿巨款。 没有哪个家伙愿意这么干。 耶夫洛得到了来自留里克的全新命令,随即说:“你!带着你的人向这个男孩投降!你!亲他的靴子,证明你的臣服!” 留里克摇摇头,索性自己有把自己的意愿说一下,也算是向敌人表示一个“大棒子后的胡萝卜”。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古芬兰语说得远远没有耶夫洛好,好在至少敌人可以听懂。 事情变得非常荒诞,凯哈斯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既然大家都跪下来了,那就不要再管什么脸面,只要大家能活下去,向一个小孩宣布效忠也是可以的。 何况,这个男孩手持一支难以置信漂亮的宝剑,想必这孩子在敌人中,也是有着极高的地位,必是瓦良格人中的贵族,甚至是…… 凯哈斯已经猜到,这个自称名叫“留里克”的男孩,就是这伙儿瓦良格人的后继首领。 至少,这个高贵的男孩能独自说出自己和族人们都听得懂的话。 凯哈斯带着强烈祈求的目光,看着留里克那漂亮的蓝眼睛。 “我的大人,你真的能饶恕我们的生命吗?” 留里克心里有一点触动,当即回应:“可以。你的名字?!你的身份?” “我的……我叫做凯哈斯,是鲑鱼之主部落的首领。” 留里克点点头,短剑指着那大木屋:“那里面是什么?凯哈斯,告诉我!是你们的财宝吗?” “是……是我们的……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孩子。也请你饶恕我他们。” 女人和孩子? 留里克看了一眼大木屋被禁闭的木门,认为这个凯哈斯说的是实话。 事情一直非常蹊跷,当罗斯大军进入空荡荡的村庄,还有和敌人爆发激战,整个过程都不见女人的身影。 突然间,留里克看看脚下被踏得非常瓷实的积雪。 难道,山丘之下别有洞天? 留里克再瞪着投降的老家伙,短剑的剑背直接搭在其头顶,凯哈斯脑袋也为之一振。 “你们可以活。所有人都可以活。你们所有人,包括女人和孩子,都将得到我的庇佑。” “哦!感激不尽。”凯哈斯谨慎回应。 “你站起来,把木门打开,让你们的女人孩子全部出来。” 这一刻的凯哈斯只能表示合作。 族人们经常在树林中布置的陷阱绳套总能抓到活蹦乱跳的松鼠,而今,自己也成了被瓦良格人抓到的“松鼠”。 凯哈斯面色凝重,他令族人们让开一条路后,亲自打开了紧闭的木门。 一番呼唤后,大量带着孩子的女人,或是畏惧、或是哭泣、或是沮丧,她们走出储藏了部族大量生活物资的公有大地窖,走出了这个最大的避难所。 她们重新沐浴阳光的同时,看到了规模庞大的入侵者! 顿时,所有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女人在尖叫,孩子亦是在哇哇大哭。 科文人的女人孩子都被罗斯人虎视眈眈看着,就好似狼群盯着羊。 罗斯战士们都被突然出现人群惊呆了,不少人心里打着小算盘,渴望在大首领宣布战斗结束后,各人都能抓到自己的奴隶。 留里克当然也知道族人们的这方向想法。 他高举着有着宝石剑柄的短剑,在父亲权威的庇护下,面相自己的族人们高调宣布:“罗斯的男人们!现在我告诉你们。这里的所有科文人,男人、女人还有孩子,现在都是我的仆人!你们不要妄图得到一名奴隶,你们也不会多少损失,你们每个人都将得到一些财宝。” 许多族人已经猜到留里克会宣布这件事,但当大家真真切切听到这份宣布,心里未免的有些沮丧。 现在,奥托吃惊于儿子会当众宣布这件事。 看到一大群女人孩子出现的一刹那,奥托想到哦啊的第一件事,就是甄别其中的年轻女人,赏赐给自己劳苦功高的族人。 既然儿子提前做了决定,自己只好同意。 虽然凯哈斯听不懂留里克的那番诺斯语的话,瞧现在阵势,他觉得这个高贵的男孩就是在约束所有瓦良格战士。 留里克转过身,眼神中充满着犀利:“凯哈斯!” “在。”凯哈斯站在妇孺群体前躬着身子,一副卑微神色。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的女人孩子将得到保护,尤其是你们的女人,她们不会受到伤害。” 凯哈斯听得有些不可思议,哪怕是部落间的战争,“鲑鱼之主”部落的人们都认为战败者的女人被迫侍奉胜利者是理所当然的事。 “哦,我的主人,谢谢你的仁慈。” 仁慈?真正的仁慈,就是不发动战争。留里克不觉得自己现在是仁慈的,战斗已经结束,他只想立刻建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新秩序。 留里克叹了口气,直接问:“你们还有别的财宝吗?比如说毛皮?” “有!有大量的松鼠皮。” 听得,留里克眼前一亮。在传统的毛皮贸易里,松鼠皮当然比不上雪貂皮名贵,但鞣制后的一张松鼠皮,完全可以卖到超过一枚银币。罗斯人就是追求更好的毛皮,才从养鹿人手里抢了罗斯堡嘛。而今罗斯人的经济支柱,就是毛皮贸易。 凯哈斯愿意相信一个漂亮男孩的话语,因为孩子总是天真无邪诚实可靠的。就是这孩子身后的那些狂人,令他担忧不已。 趁此机会,凯哈斯立刻表示出自己的诚意。 “我的主人,我将贡献五千张松鼠皮,五百张雪貂皮,还有十张棕熊皮。” 由于是一些新名词,耶夫洛经过翻译后,奥托已经站不住了。身为大首领的他直接剑尖直指凯哈斯,勒令:“你们到底藏了多少毛皮?全部拿出来!你们没有选择。” 耶夫洛学着奥托的表情厉声翻译,凯哈斯直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不停的祈祷。 “他在祈祷什么?”奥托问及儿子。 “他……”留里克有点犹豫,还是说道:“他祈求我们,给他们留点物资过日子。” “呸!”奥托的左手盖子留里克头顶,嘱咐说:“你太天真了,你永远不要和奴隶讨价还价。赏赐他们活命已经是最大仁慈,他们别无选择。” 留里克想了想,也许父亲的话是对的。这个蛮荒的时代,野蛮一些总没坏处。 所以留里克改了主意,饶恕所有男人女人的条件,就是交出所有的财宝。 凯哈斯慌了神,他的确有所保留,纵使交出大量的皮革部族还有些剩下的皮革,这些皮革将是开春后带到南方和芬人交易的。若是全给了瓦良格人,部落的未来难以想象。 情急之中,凯哈斯突然爬起来,他跑到妇孺的人群里,突然拽出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然后掐着女孩的脖颈,两人一同跪在雪地上。 “我的主人,这是我的孙女。我将她赠与你,做你的妻子。我只求你再施展一些仁慈,给我们留下一些物资。” 妻子?荒谬! 留里克看了一眼那女孩,看起来与自己的年纪几乎一样,就是这孩子陷入到难以明说的惊恐中。瞧她那略略看着雪地的孔洞的双眼,整个人分明是被吓傻了。 其实还好,留里克不禁想着,若是罗斯人的人墙散开,让科文人的妇孺看后雪地上的大量死尸,她们岂不是当场昏阙? 奥托一样觉得荒唐,他示意耶夫洛转达自己的旨意,于是乎凯哈斯马上掰住自己孙女的下巴,露出小姑娘愣神儿的脸。 “她叫什么名字?”奥托问。 “叫做露米。” 当凯哈斯说出女孩名字的一瞬间,奥托和留里克,两人皆为之一振。 还是奥托更显王者气息,他宝剑直指说:“你们部落的所有女人,皆为我儿子的女仆。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孙女,有资格作为儿子的妻子?她只是一介卑微的女仆!” 听得父亲的话,留里克长出一口气,毕竟自己身边的女孩已经太多了。 露米?这孩子叫露米吗? 留里克完全明白,这名字就是“雪”的意思,和自己的露米娅的名字完全一样。他没法不对这个被吓傻的女孩产生好感,他娴熟的剑收回剑鞘,站在跪着的女孩面前。 凯哈斯急忙说:“她是我的孙女,让她侍奉你,我只求给我们留一点财产。” 留里克已经横下一条心,他瞪着凯哈斯:“你们必须交出所有的财产,我只会给你们留下一些粮食。你的女孩我也将带走,但是她不会做我的仆人。” 这样的结果好似晴天霹雳,转念一想,至少他们会留下一些粮食,族人们至少不会饿死。 凯哈斯急忙问:“我的孙女,会……会怎样?” 留里克先不着急回应,他注意到这女孩也留着令人熟悉的发辫,那些养鹿人的女人也是类似的发型。 “你的孙女,年龄?” “七岁。” “她是蠢笨的吗?”留里克故意问。 凯哈斯急忙否认:“她是聪明的。就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有她的父亲,我的儿子,已经被你们杀死。请你……” “让我善待她吗?当然。她会做我姐姐的仆人,我会将她带回我的故乡。我还要带走你们的一些男孩。凯哈斯,你其他的族人将继续生活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群罗斯人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凯哈斯只能无条件接受。 这一回,留里克横下一条,决意做一名可怕的掠夺者。 被缴械的所有科文人聚成一团,接着其中的年轻力壮者,被勒令打扫战场。 当科文的女人们看到倒毙的大量尸体,她们当场跪倒在地抱头痛哭,或是爬到自己阵亡亲人的尸体前哭到昏阙。 与之相对的是罗斯勇士们快乐的笑脸。 虽然所有的勇士无权染指任何一个科文女人,而且一经发现就将遭遇首领的惩罚。他们丝毫没有生气,因为每个勇士都分到了至少三十张松鼠皮! 留里克可是带着自己的佣兵,举着燃烧的木棒,进入到伪装成大木屋的地窖里内部。就如他预感的那样,地窖里真的别有洞天。 真相更加令人惊愕。 原来山堡里面的所有房屋,都是建在地窖入口处的。这些房屋首先都能居住,掀开木板后,即可爬进地窖。 由于芬兰地区的奥卢河流域的年平均降雨量居然只有六百毫米,还因为寒冷,任何一点向下挖掘两米,都是所谓的永久冻土层。 哪怕是这个海拔达到八十米的小山丘,科文人实则就是在冻土层里硬生生挖出了大量的地洞。它们是终年寒冷的,恰是贮藏各种物资的好地方。部落民也不会有住在地窖的奇思妙想,他们最多将此作为极端危机状态时的避难所。 因为寒冷,又因为皮革皆被加工过,各种皮革都能得到很好的保存。 大量的兽皮被从地窖里搬出来,它们在第一时间就被罗斯人分享殆尽。按照传统,首领家族有权分享特别多的战利品,这一次,留里克决意好生安抚族人们,因为得不到女俘的侍奉而产生的憋屈感。他说服了奥托,所有的皮革尽数分给部下。 留里克倒也不是不懂松鼠皮是好东西,他觉得现在能支撑勇士们到现在的,就是大家对财富的渴望。 至于真正的财富,留里克觉得就是被征服部落的所有居民。以后,他们每年都要缴纳一笔贡品,也就是税。 所以,战斗已经已经结束,剩下愿意臣服的部落民的生命权,必须得到征服者的保障。 这就叫做驯化野生绵羊后,年年割羊毛。 除此外,大量的熏鱼肉干也被搬出来。 各个科文部族会在夏季跑到海边煮海水获得一定的食盐,但不会奢侈到用大量的盐腌制咸鱼。 他们就是用熏烤的方式,把秋季抓到的大量洄游的鲑鱼,加工成硬邦邦的熏鱼干,并将此作为冬季的食物。所以山堡除了是他们的防御设施,亦是他们的粮仓所在。 而今大量的鱼肉干的出现,一瞬间就打消了罗斯人粮食危机的可能性。 奥托大手一挥,一下子剥夺了科文的鲑鱼之主部落的一半粮食储备。 留里克觉得父亲的意愿过于凶猛,不过想到自己的罗斯兄弟们也得吃饭,索性就认同了这种掠夺手段。 甚至更冷血的说,因为这个科文部落死了很多人,尤其是对食物消耗最多的男人。存活下来的人中,也必然有一批人会被带到罗斯堡。 最终留在此地的部落民人口大减,他们也犯不着更多的食物了。 一场战斗就此结束,留里克知道它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部族的勇士在没有攻陷真正的灰松鼠部落前,战斗就不该停止。 灰松鼠啊灰松鼠,一个鲑鱼之主部落就搜刮出超过六千张松鼠皮,想必那个以松鼠命名的部落,岂不是能搜刮出一万张? 短暂的白天要结束了,此战告终,科文部落民战死了超过一百五十人,而罗斯军队也有二十人战死。 现在,罗斯人成了鲑鱼之主部落的主人,所有勇士都住进了当地人的家中。 而那些原住民,被集中安排在一些房屋里,为了方便管理和监视,男人和妇孺被强行分开安置。在罗斯人结束征服作战前,部落民的生活必然陷入高压中。 面对瓦良格人中强悍的罗斯部族,凯哈斯只能带领自己的族人表示无条件认同。 部落民在山堡附近挖掘了一些土坑,埋葬了所有阵亡的部落战士。 那些阵亡的罗斯人也被当场埋葬。 活着的勇士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同伴是战死在他乡,因为大首领已经宣布对该部落的全面占领,未来,罗斯部族必将源源不断收到科文人的贡品,就好像很久以前罗斯人征服了诺夫哥罗德一样。 甚至,以后罗斯人来到这个鲑鱼之主部落,就像是回家一样。 第264章 科文战记5:如果不能打败他们就加入他们 傍晚时分,奥托带着自己的携带大量战利品的军队抵达河畔的村庄。 天色渐渐暗淡,罗斯人控制下的村庄逐渐燃起大量篝火。 由于攻击的并不是真正的目标,觉得遭到欺骗的奥托,恨不得将那条蠢狗牵出来暴打一顿。 所谓蠢狗,正是带路的科文人沃伊玛卡沙德。 当奥托来到村庄,他看到了那些已经准备好大量柴火的也养鹿人,也看到了搜到科文人藏匿的麦酒,自顾自喝酒的留守人员。 甚至是露米娅,这个女孩已经在用找到的陶罐来炖肉了。 奥托很是满意,露米娅正在熬煮之前猎杀的熊肉,此乃自己的晚餐呀。 露米娅就是在户外用石头搭成了小灶台,此刻篝火已经煮沸了汤锅,靠近即可闻到肉香。 见得大军凯旋,露米娅立刻起立,还要求所有的养鹿人向罗斯人大军致意。 奥托的心情很不错,他走近沸腾的汤锅,拔出宝剑直接插进熊肉里,直接将一坨肉捞出来。他吃了一口深表满意。 “露米娅,你做的很不错。” “谢谢……大首领。”露米娅怯生生的说。 “接下来,你的主人会给你也一件礼物。” 奥托话音刚落,露米娅突然看到自己的留里克冒了出来,而且他的手上,还拉扯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小女孩。 “露米娅,我回来了。”留里克摆出热情的笑脸,就是现在的场面令露米娅有些奇怪。 “masta,我很快给你准备晚餐。” “不着急。先认识一下这个女孩。”说罢,留里克将脸上写满害怕的小女孩推到身边。接着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推向露米娅。 一个小孩脚下一滑就向自己扑来,露米娅下意识的张开手,将她一把抓住。 “她……是什么人?” 留里克高抬起下巴:“一切都是命运啊。她叫露米,和你的名字一样。她是科文人,我敢肯定,你的语言和她的语言,完全一样。” 露米娅大吃一惊,她听信留里克的话,旋即用古代萨米语询问一番。 恰是这询问,一直陷入到恐惧中的小女孩露米,突然感觉自己钻进的分明是一个同族大姐姐的怀里。 “你是我的族人吗?”小女孩谨慎的问。 露米娅楞了一下,便抱紧这孩子。因为这一瞬间,露米娅想到了自己早已死去的妹妹,如果妹妹还活在,大抵也是这个年龄吧。 “我就是你的族人。”露米娅热情回应:“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妹。” 听得,小女孩露米已经两行热泪。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露米娅和露米,两个属于不同族群的女孩,本质上就是一家子,她们都懂的“苏欧米”这个词汇,因为,养鹿的萨米人、科文人,乃至塔瓦斯提亚人、卡累利阿人,本质上都是苏欧米人,都是芬兰人。 所以两个女孩的长相有着天然的相似性。 留里克很高兴看到这样的温馨场面,算是对刚刚结束的大战的一番心理慰藉。 他大声说:“露米娅,她以后就是你的侍女。我需要你培养她。” 对于主人的安排露米娅听不懂:“masta,我是你的仆人,难道仆人也可以拥有仆人?” 问题是有些套娃,留里克转念一想,直接说:“她是这个部落首领的孙女,她的名字和你的一样的,一切都是命运,都是神的旨意。你们命中注定是姐妹,所以我需要你把她培养成第二个祭司。” 这样一结束露米娅完全听懂了,“masta,我不辱使命。” 留里克点点头,其实他真正的想法就是想进一步扩大队伍。祭司当然不是单独一人,祭司需要一个群体,一个只忠诚自己的群体,所以构成这一群体的每一个下级祭司,留里克觉得现阶段需要自己亲自来甄选。 得到仆人的不止是露米娅,卡威也得到了自己的仆人。 具体而言就是十个男孩。 语言的隔阂暂时不是问题,因为卡威会说一点点芬人的词汇,未来只要教给这些男孩说诺斯语就行了。 归根到底,卡威很高兴留里克和奥托给了自己扩充铁匠队伍的机会。他本来觉得自家的铁匠铺拥有更多的帮手、学徒,需要大首领奥托五月份再去诺夫哥罗德给自己带回一批男孩的。 这些科文人男孩的状况并不比那个卡姆涅情况更差。 再说了,卡姆涅可是留里克的人,这些科文男孩才是自家能一直控制并培养的的小铁匠。 卡威就是要把挑选的十个男孩训练成铁匠,对此鲑鱼之主部落首领凯哈斯大吃一惊。 铁匠!整个部落的铁匠一个手就数的来,更糟的是,铁匠已经在战斗中阵亡了。部落想要发展必须要有铁匠,其次也需要搞到矿石。 凯哈斯不由的想,那个年轻的罗斯男人自称是罗斯部族最优秀的铁匠,自己部族的一群男孩被选中,恐怕对于男孩们也是好事。他们本该平平静静过完一生,如果成了铁匠,一切都不同了。 还有,凯哈斯相信自己部落的男孩,就是到了罗斯人的老家,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鲑鱼之主的男人。 他甚至开始幻想,倘若罗斯人不是气势汹汹而来,不是毫无交涉就武力进攻。双方首先进行一番交涉谈判,自己一样会选择臣服,因为有利可图。 凯哈斯看明白了事态,和罗斯人合作也许是有利的。 十多间半地穴的房屋中,挤满了所有活下来的科文人部落民。他们的士气早已崩溃,已经丧失了反抗罗斯人的勇气。他们看清了现实,那便是自己倾尽了整个部落的战力,还有山堡石墙的防御优势,依旧被罗斯人砍瓜切菜般暴打。 至少到现在为止,罗斯征服者们没有再下死手的打算。 首领凯哈斯说了,只要大家臣服,每年拿出一些皮革交给罗斯人,就不会再被攻击。 甚至,罗斯人还提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许诺——你们都是罗斯人的奴仆,谁攻击你们,便是与罗斯人为敌,罗斯人必将讨伐。 被聚拢到一块的鲑鱼之主部落的男人们不由得窃窃私语,大家的态度逐渐达成统一,虽然死了大量的族人,那又能怎样?生活还得继续。 因为女人和孩子,现在就被罗斯人控制住。 而是首领凯哈斯也被罗斯人控制,似乎还要商量一些别是事。 但愿,首领能为部落的大家争取到一些利益。 得胜归来的奥托有意把带路的那个家伙揪出来并治罪,然而他看到的是玩忽职守的手下,以及带路者不见踪影的事实。 他在抽了看守的族人几个耳光后,只好感慨自己的天真,居然听信了那条狗。 凯哈斯一直跟在罗斯大首领身边,唯唯诺诺得悉听尊便。 遭到了欺骗,奥托怒不可遏。他扇了手下巴掌,突然又转身掐住凯哈斯的脖子,恶狠狠道:“我的一条狗逃跑了,你呢?你这条狗是否会背叛?” 听过了翻译,凯哈斯已经吓得尿裤。 奥托眼角一撇,看到了对方松软双腿下滴滴淌淌的东西。 “谅你也不敢。走!带我去你的议会所。” 鲑鱼之主村庄那里有什么专门的议会所,如果有,那就是凯哈斯自己的家。 哪怕是作为村庄的首领,他半地穴的房子,在奥托看来也是费拉不堪。 因为奥托,他已经适应并喜欢上儿子为自己打造的“诺夫哥罗德式木刻楞”,说白了,是一种有着现代审美的木屋,如若安装上电气设备,那木屋就是妥妥的二十世纪建筑。 奥托就是对这个村庄的一系列茅草屋嗤之以鼻,但不能否认的事,自从族人们搜刮到了大量的毛皮,他觉得今年“北狩”,理应竭尽所能去搜刮。 奥托和几名孔武的勇士,成为了村庄首领家的新主人。 凯哈斯不敢冒犯这些狂人,部落彻底战败,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用部族的女人去“犒劳”这些狂人。偏偏事情非常的离奇,这些狂人对女人似乎不感兴趣。 凯哈斯可是不信,他令自己的妻子、儿媳来“照顾”奥托。 公平的说,奥托五十多岁了,他仍旧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他对这些女人当然是心动的,不过他活了一把年纪,理智早已占了上风。 奥托的确的理智的,他一想到万一自己没有控制住,导致儿子多了一个弟弟,那不就是给儿子未来的权势添乱?现在的情况是,哪怕是为留里克巩固未来的权势,那孩子完全不需要一个年幼的弟弟。留里克身边已经有了一批忠诚的同龄人,年长的阿里克和卡威,而今已经是他的势力。 奥托打发走了凯哈斯女眷明显是不得已的试图的亲密举动,这令凯哈斯感动不已。 更令凯哈斯惊讶的,就是瓦良格大军里,居然还有一批非战斗人员。他们的群体里不但有女人,还有孩子。 事情变得非常蹊跷,他不知道罗斯人首领还有什么企图。他越是想内心越是不安,坐在已经物是人非的家中,凯哈斯如坐针毡。 不一会儿,留里克接受召唤,来到了这间半地穴的木屋里。 与此室内安静不同的是,户外的世界已经是一片欢闹中,罗斯勇士们大口吃饭,还有机会喝到当地人酿造的数量不多的酒。 “爸爸,有大事吗?”留里克进门就问。 “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留里克点点头,他借助油灯,看一眼那个脸色木然的村庄首领,看到了那人发抖的眼睛。 留里克很快坐到父亲身前,他猛然觉得,整个场面怎么有点“部族会议”的意思,就仿佛是要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对啊!鲑鱼之主部落已经征服了,接下来是继续扩大战果,还是打道回府? 留里克坚信,不仅是父亲,所有的族人们都希望扩大战果的。 但是被征服部落的村长坐在这里,此人能做什么? 奥托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令耶夫洛如实翻译自己的话。 “凯哈斯,我们罗斯人计划攻击灰松鼠部落,现在我的带路者逃跑了,我需要新的带路人。你!一定知道非常多的情报。” 听得这些话,留里克已经确定,在经历很短暂的休整后,部族大军必然主动攻击那个灰松鼠部落。战斗仍将持续,不可避免!留里克攥紧拳头,他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作为部族军队的领导者一支,参与到新的行动。固然是军事冒险的行为,它非常值得。 凯哈斯脑子拼命的转动,短暂的话语中,他明白了罗斯人的真实意图。 而且,提到那个灰松鼠部落,凯哈斯心头就有气。 “罗斯人,我知道那个部落。我们和他们,有着很大的仇恨。” 仇恨? 留里克和奥托都听明白了,此乃对方有意合作的积极信号。 留里克随即谎称:“我们罗斯人,是所有北方养鹿人的主人,他们都是我们的奴仆,他们为我们养鹿,每年交给我们一批鹿,我们赐予他们安全保证。然而那个灰松鼠部落的探险队攻击了我们的养鹿人,很多人死亡。他们是我的奴仆,我们出兵解救了一批人,但是怒火无法平息。这就是我们出兵的理由,我们要讨伐灰松鼠部落。” 留里克的话是故意用诺斯语说的,他需要通过耶夫洛这个翻译远,把话原原本本告知凯哈斯。 最主要的,留里克是说给自己的父亲。 一只大手突然盖在留里克金色的头顶,奥托打心眼里佩服儿子的话,自感找到了绝佳的战争理由。 奥托大声说:“我们组织了精锐部队讨伐灰松鼠部落,但那个灰松鼠的俘虏告诉我们,你们就是灰松鼠。我们今日的战斗非常突然,也许也是可以避免的。这一切,都是灰松鼠部落搞的鬼!” 凯哈斯担任部落首领又不是凭自己年龄大,他听得出罗斯人的意思。这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就是战争是一场本可以避免的误会,罗斯人对鲑鱼之主部落没有绝对的恶意。第二层意思,恐怕这场战争的背后,就是灰松鼠部落在从中挑拨。 越是这么想,凯哈斯凝重着眉毛,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逐渐的,他露出悲愤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膀大腰圆的罗斯征服者:“伟大的罗斯人。灰松鼠部落是万恶之源!他们平日袭击我们的猎人,破坏我们的捕猎陷阱。过于的年月我们死了很多猎人,我们渴望复仇,但是我们没有能力。我们无法击败他们,现在我们死了很多男人,我们已经处于非常大的劣势。” “你渴望复仇吗?”奥托故意问。 “想!做梦都想。” “那么,你想对我们复仇吗?毕竟我们杀了你们很多人。” 一听这个,凯哈斯的脸色突然煞白。 奥托不屑的笑了笑:“算了吧!你们很弱,而我们罗斯人非常强大,以后只会更加强大。” “是!我没有胆量,我们只是你们忠诚的猎犬。” 留里克倾听了一切,显然这场会议自己也是有着充足的发言权的。 留里克振作起身子,面对凯哈斯果断亮出自己的身份:“科文人!我,留里克!我是罗斯人未来的首领,是得到众神庇佑的人。你说,你会做我们忠诚的猎犬,何以见得?” “我……我们的确是忠诚的。”凯哈斯急忙说。 “不。”留里克摇摇头:“我们将去讨伐灰松鼠部落,我们是去报仇。你我的战争是一场误会,但是你们彻底失败,做了我的仆人。我由于忠告,希望你好好考虑。” “请……请讲。” “如果不能打败你的对手,就加入他们。” “这……”凯哈斯已经动了:“我的小主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参与到新的作战中?让我们的男人,为你们而战?” 留里克笑着点点头:“并非如此。你们部落的男人将重新拿起武器,我们将组成一支军队。你们的男人将在我的指挥下,参与到全新的战斗。听着,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你们将为你们的忠诚,得到主人的赏赐。” 奥托觉得儿子的话说得很霸气,看看那个凯哈斯的表情,那本是僵化的老脸,现在明显有了笑容的冲动。 奥托以浑厚的男中音问道:“我是罗斯人的首领,我的部族有一万人!这次我组织了三百名精锐参与作战。现在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是否加入我们的军队去讨伐灰松鼠的人?” 凯哈斯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而且基于现状,罗斯人提出来的要求不但可以接受,而且若是有罗斯人参战,一定可以击败可恶的灰松鼠部落。 “伟大的罗斯人,我们部落所有可以拿得动武器的男人,都将为你而战。甚至是一些女人,如果你愿意,她们也能拿起武器为你而战。” 奥托高兴得哈哈大笑:“女人?算了吧!我只要男人,比如你的那些可恶的弓箭手。你很聪明。现在,告诉我们灰松鼠部落的状况。” 第265章 科文战记6:一支联军的诞生 如果存在有效打击竞争对手的手段,鲑鱼之主部落当然会毫不犹豫的使用。 这一手段,正是利用罗斯人的军势。 所以当这个部落遭遇罗斯人征服后不到几个小时,他们的首领凯哈斯就从坚决抵抗,变作了积极合作。 凯哈斯将敌对竞争状态的灰松鼠部落的虚实尽数说出,而且出于感情,他将敌方描述成实力强悍之敌。 “那个部落至少有一千人,他们的实力非常强大。他们的战士射出的弓箭,可以精准的透过树叶的缝隙,击中隐藏最深的松鼠。他们的人,也能猎杀野猪、白熊,还能将森林狼群完全消灭。” 凯哈斯竭力以惊恐的表情佐证此言不虚。 不过当奥托知道此人提供的敌方的人口数量级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千人?区区一千人,也配自称强盛?” 凯哈斯有些诧异,实际上灰松鼠部落的人口哪里会有这么多?充其量不过五百余人。 凯哈斯即刻改口:“是,比起你们的部落,我们这些卑微的科文人,实在……太弱小。能做你们的猎狗,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这番肉麻的奉承直言奥托听得非常满意,甚至有点飘飘然。 留里克听得可就是另一番滋味,所谓面对臣服的仆从,主家必须要展示自身的强悍,所谓要一个王者的颜面。 根据凯哈斯的描述,灰松鼠部落的领地在南方,只要沿着冻结的河流继续追溯上游,那里有一座小型湖泊,真正的灰松鼠部落就建立在湖的南岸。 灰松鼠部落所在的位置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土丘,那里的土地相对平整,其上长满了以松树、橡木为主的植被。完全是因为本地气候寒冷,当地人只开垦了极少的土地,种植一些耐寒的蔬菜。 所有的科文人都是渔猎民族,并集中在奥卢河流域定居。 鲑鱼之主部落住在靠近入海口之地,待秋季巨量鲑鱼逆流而上,所谓直奔奥卢湖产卵,这个部落即可在湍急的河水旁,抄起麻绳网很容易捕捞大量肥美鲑鱼,并成为越冬的粮食。 他们上游的部落丧失了最佳捞鱼地点,得不到最好的鱼,他们只能想到别的发展方向。 大量的捕捉松鼠,剥皮并贩卖到南方交换食物,看起来是可取之道,何况松鼠肉本身也是果腹之物。他们已经在探索北方,找寻和挪威人贸易的陆路线路。 纷争的根本原因,就是在有限的资源资源获取能力下,大家竭力扩大控制土地的范围,来给本部族捞到更多的利润。 所以,凯哈斯特别提到了灰松鼠部落在森林中搭建的一面漫长的墙。 “那是一座矮墙,用石块和木头制作。在矮墙的周围还布设一些捕兽的绊网,以及一些陷阱。那座墙就是他们搭建的边界。” 听得,留里克首先想到了长城这一概念。 奥托最终却无法理解,一面漫长又低矮的墙壁有何用处。他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屑,“那有如何?我们跨越墙壁,再砍掉他们的脑袋。” “我的主人,也许我们需要一些防备。” 奥托对这番建议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因为他根本就瞧不上这群科文人。 部族战士死了二十人,他将如此的伤亡归结于该死的石墙堡垒。今日有了成功的经验。奥托已经想到了一些对付山堡和弓箭的策略。 灰松鼠部落也是有所谓的山堡,因为防御的需要,他们的定居点已经被墙壁包裹。 “尤其是无聊的石墙,未来还不是被我们的军队轻易攻破。”奥托不屑的说。 “主人,他们的墙,和我们的……有所不同。” “怎么?难道修得更高?” “是的!甚至,还有一些特别的木架,可以有人在上面放箭。” “仅仅是这样?”奥托的态度依旧是不屑一顾。 留里克倒是听出了很多门道,仅就这些有限信心,留里克觉得那个灰松鼠部落,可能用手头的材料,搭建起了日本战国时代式的“城”。说白了,就是用石块和木头制作简易围墙,把村子包裹起来,此乃一种原始但比较有效的防御工事。 要理解那个部落为何要这么大兴土木,原因也非常简单,就是被鲑鱼之主部落迫使的。 这方面,双方不存在真正的恶人,有的就是单纯利益冲突。 “那些人,也如同你们一样,很善于放箭吗?”留里克突然问道。 “是!我的主人,他们中有优秀的弓手,可以射出更精准的箭。就是人数并不多。” 留里克点点头:“这样的敌人最是危险。我明白了,我会采取一些措施。对了,他们是铁箭头是否很多?” “没有!我们严重缺乏铁器,我的主人,当我们看到你们大量头戴的铁头盔,就知道你们正是强大的瓦良格人。” 他还在诉说赞美词语,留里克丝毫没有感动。 他耸耸肩坐正身子:“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制作一些大盾牌。至于敌人更高的墙壁,制作一些梯子不就好了。” 然而留里克万万没有想到,“梯子”这一概念,对于鲑鱼之主部落也是比较新颖的。首先这群部落民是见到过梯子的,但是真的去只做它,他们缺乏技术。 或者说,本地人非常欠缺木材榫卯结构加工的本事。罗斯人则不然,那些造船匠人不得不用榫卯结构拼凑自己船只的核心框架。 就这样,留里克想到了三种攻城所需要的设备。 第一,防箭木盾。也就是砍伐一些小松树,大量细树干拼凑在一起后由麻绳捆扎,最终形成宽度可达两个stika(近两米)宽度的大木盾。由于砍伐的是湿松木,砍倒后树干里的水会快速冻结,意外增强了它的强度。而所选材料皆是细松,大盾整体必然是一个罗斯壮汉能轻易端起了推进的。留里克可以确信的是,哪怕是对方发射铁头箭,碍于其拙劣的短木弓,它最多打穿大盾,露出可能只有几毫米的箭头。至于骨箭,木盾将完成全部拦截。 第二。建造梯子。还是砍伐两棵成长年限类似的松树,它的树干要有壮汉的大腿粗,要在上面开凿出一些缺损,用以盛放横向排列的粗树枝,最后由麻绳进一步捆扎固定。由于留里克不知道对方“城墙”的高度,他默认“城墙”高度至少三米,所以这梯子,就需要做到四米长。 第三,攻城锤。唯独留里克提出的这一武器,引得在场的几位年轻罗斯战士积极回应。因为,罗斯人有着充分的成功案例。所谓攻城锤,在留里克的设想里,就是到了目的地后,挑选一棵大松树砍倒,然后树干通体捆上大量麻绳,麻绳再套着一批细树干。一批勇士扛着细树干,最后就是挑着大松树,直接冲击敌人的墙,或是大门。 所有的意见都来自一位小男孩,凯哈斯在震惊之余,也意识到之前与自己对战的是何等强盛之敌。 战斗不可避免,战斗仍将持续。 攻坚灰松鼠山堡的攻城武器,它很容易就能建造,奥托很满意自己儿子的奇思妙想,不过他仍不能相信,有了这些物件的助力,自己的部族就可以实现零伤亡。 奥托可不是陷入傲慢就忘乎所以,混战之中,他看出了本地人保卫自己家园的勇气。所以这种人的臣服是否长久?假若有朝一日罗斯人势微,他们一定会宣布自己自由了。 要利用他们为罗斯人打仗,要激发他们的斗志。 奥托想到了一记妙招。 他郑重其事的对凯哈斯说:“现在,我要求你提供一支军队为我们打仗,这件事你已经非常清楚。” “是!主人!” “现在我给你一个表现忠诚的机会,当战斗胜利后,你们也能好处。我知道,你们进献给我们的毛皮、食物数量很大,你们实际失去了很多。你失去的东西,完全可以从灰松鼠部落手里拿回来。我许诺,战斗之后,你们可以拿走一半的战利品。” 听得耶夫洛谨慎的翻译,凯哈斯使劲揉揉耳朵不说,还询问耶夫洛是否在翻译的时候措辞有问题。啊,他实在不相信瓦良格人居然仁慈了。 奥托再度说:“我可以分给你们一半的战利品,前提是你们的人积极配合。说,你能提供多少人?” “这……”凯哈斯马上认为,此乃罗斯人对自己的试探。 在犹豫不决中,他意识到这里面就是有着深层次的东西。派人参战已成定局,参战是向主子的投名状行为,就是一旦打起来,自己的族人怕是有很大伤亡。 凯哈斯也相信,如果宣布要和灰松鼠部落打仗,背后还有强大的罗斯人撑腰,部落的男人们绝对义愤填膺,要把被罗斯人践踏的尊严,通过彻底打败灰松鼠部落重新捡起来。 凯哈斯想了一阵子,“一百人,应该……可以了。” “不!太少了,你至少提供二百人。” 凯哈斯一脸难为:“可是!我们部落的男人,那些非常勇敢的男人,都被强大的你们斩杀。主人,难道你要求我组织一些十岁的男孩,参加到军队里?” 一些十岁男孩?奥托的确清楚这个老家伙在抵抗的时候,确实组织大量小男孩扔石头添乱。那些小孩简直是累赘,打仗还是壮汉的事。 也许这个家伙的话并没多少欺骗成分,奥托一想,那些被埋葬的敌人尸首,几乎都是成年男子。 奥托想到折中的办法:“你必须给我提供一百五十人。我不要十岁的男孩,年龄最小也得是十二岁。我要的是男人,在我看来一个男孩到了十二岁,就可以做男人该做的事。” 凯哈斯依旧非常为难。 “你没听明白吗?”奥托突然爆喝一声,吓得留里克以为之一怔。“我将释放一百五十个优秀的男人,他们将为我们打仗!胜利了,你们的部落将得到优待。如若他们不好好打仗,你们部落剩下的人,将全部死亡!” 无疑此乃极致的威胁,说实话留里克并不喜欢奥托的这番恐吓。不!这不是恐吓,而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 毕竟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大首领,留里克虽然宣布了对这些被征服者的所有权,所谓成了他们的主人,但若父亲不承认,那就真的没有效益。 所以这一刻,留里克完全站在了父亲这一边。 “凯哈斯,我奉劝你接受我们的要求。听着,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进入全新的繁荣,前提是你们无条件的合作。倘若你们有任何怠惰、背叛的举动,你们的家眷将遭遇不测!” 留里克以冷冰冰的表情说出这样有威慑力的话,凯哈斯畏惧了,他并非畏惧留里克这一介孩童,而是畏惧其背后的强悍势力。 凯哈斯勾下脑袋跪趴在地上,就由此宣誓自己完全认同罗斯人的一切命令。 “你很聪明。”奥托的表情舒缓开来,接着站起身说:“走吧!到户外去,召集你的男人。我们要组成一支联合军队,讨伐我们共同的敌人。” 本来嘛,就是在温暖季节凯哈斯也是有意组织部落民去袭扰灰松鼠部落,双方都在争夺森林河流的动物资源,双方猎人相见,战斗的概率非常大。 鲑鱼之主部落并不排斥打仗,凯哈斯只是怀疑,冬季作战是否合适。 就这样,大量的男人被释放。他们在全副武装的罗斯勇士押解下,涌进村庄里一处比较平整之地。 经过奥托授意,凯哈斯站在一处草垛上,待自己的族人畏畏缩缩聚集一处后,在凛冽的寒风里,他大声吼出自己与罗斯人交涉后的好结果。 “我们要进攻灰松鼠部落!我们要在罗斯人的帮助下结束这一切!” “我们失去的所有东西,都能在灰松鼠部落手里夺回!” “罗斯人是讲道理的!只要我们表示臣服,只要为他们打仗,我们就能得到好处。” “只要我们为他们打仗,当我们遭遇袭击的时候,如果塔瓦斯提亚人袭击我们,罗斯人就会组织军队帮助我们!” “我们本可避免和罗斯人战斗,是灰松鼠部落导致的这一切,是他们挑拨离间引发了这场战斗!灰松鼠部落是万恶之源!” …… 这番说辞后,垂头丧气的男人们本是议论着罗斯人会当众将所有男人处决,没想到居然是赏赐的巨大机遇。 待凯哈斯的话说得七七八八,男人们的情绪就被调起来了。 留里克和奥托都非常吃惊,这些科文人爆发出惊人的怒吼声。很明显,他们对攻击灰松鼠部落这件事居然有着高度的热情。 留里克不觉得他们是非常睿智的,因为聪明一点的人能理解到,罗斯人就是要通过新的战争,在扩大战利品的同时,也是为了消耗被征服部落的男丁。毕竟最勇敢的战士,往往冲在第一线,自然而然会遭遇敌人的重点打击。 所以活下来的往往只有两种人,有着很好运气和实力的战狂,以及懦弱的人。 战斗狂人若是经过提拔,留里克相信这类人会为了守住新主子的赏赐,作为忠诚拥趸。 至于懦弱者,他们基本翻不出什么浪花,倒是稳定交税。 留里克实际并不反感灰松鼠部落,那不过有时一个将被罗斯人征服的新部落。至于他们和鲑鱼之主部落的矛盾,留里克一样不感兴趣。 留里克最关注的,就是这场扩大化的“北狩”行动后,被征服部落的孩子们,他们是否认同罗斯人的统治。 终究新时代的主人是留里克!那些孩子将是未来的战士,他们才是自己需要控制的战斗力。而如今正值年富力强的家伙,怕是到了自己长大后,已经垂垂老矣。 在鲑鱼之主部落男人的义愤填膺中,有一百五十人被挑选出来。 奥托和留里克监督了这一过程,被挑选出来的人,最大四十岁,最小也有十五岁。 被卸下武装的他们被重新武装,这些科文人重新拿起了弓和矛。当然,这些所谓的武器,在罗斯人看来实在不怎么样。 就在这被篝火点亮的现场,奥托任命部落首领凯哈斯,为部落兵的指挥者。此人的工作,就是当战斗开始后冲在军队的第一线。关于这个,凯哈斯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奥托也选定了一支精锐,总兵力其实只有二百人。他留下了一批战士继续控制着村庄和留下来的那些本地人。 奥托的那番威胁可绝不是单纯的威胁,他就是控制着那些男人的家眷,迫使他们勇敢战斗。 在夜幕下,一支人数多达三百五十人的联军诞生了。 罗斯人为可以进一步扩大战斗而欢呼,普遍对一群失败者加入自己的队伍感觉不屑,乃至是担忧。既然大首领就是这样的命令,勇士们只好认同。 一场战斗后,队伍需要修正。 队伍也的确需要修正,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罗斯人一直在赶路,是时候抢占科文村庄的住房,好生安顿几天养精蓄如。 同时,也得就地取材建造一批攻城必用的器械,带着它们走在冰河上直奔目标。 第266章 科文战记7:大难临头下的灰松鼠部落 那个带路的科文人沃伊玛卡沙德,他趁着看守不注意不仅脱逃,甚至还偷了一点麦饼和干肉,作为逃亡时期的粮食。 他以村庄建筑为掩护逃进雪窝,接着藏匿在雪中,远远观察罗斯人与强大的鲑鱼之主部落的战斗。 在这位带路者的概念里,鲑鱼之主部落因人口很多而好战敢战,不得已,灰松鼠部落修建了边界的矮墙,乃至被动加强拱卫村庄的墙。若是没有这些设施,怕是灰松鼠部落早已消失。 沃伊玛卡沙德喜闻乐见罗斯人发起攻势,双方都是敌人,他们最好两败俱伤! 事态的发展如他所料,就是接下来的结果,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 隐匿的他有意等待一个结果,结果他远远看到,大量戴着头盔的壮汉,押解着大量身着兽皮的矮个子,还有大量明显是女人的人,向山丘下移动。 “该死!罗斯人难道这么强?!你们鲑鱼之主部落就这么不经打?!” 宿敌鲑鱼之主,所有活下来的部众必是成了罗斯人的俘虏,成为了奴隶。 宿敌估计是彻底毁灭了,但沃伊玛卡沙德丝毫高兴不起来。 因为罗斯人所属的瓦良格人,他们都是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南方的那些朋友们早已诟病,各路瓦良格人总是袭击他们的领地,像是抓获野猪、棕熊、鹿一样,抓获他们的族人。 趁着夜色,面色凝重的沃伊玛卡沙德再无磨蹭之意,他向着家乡的方向遁走很远。 他在林间雪地里挖了一个雪坑,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他没有点燃篝火的能力,就是有能力他也不敢真的生火。 他掰断一根树枝,打磨出尖锐的矛头,以此为武器,亦是作为自己的“科文”,也就是行军手杖。毕竟身为科文人,手持一支短矛赶路,再合适不过。 现在,任何的野兽都不能给他带来恐惧。唯有罗斯人!想必最凶残的野兽,面对罗斯人也不得不撒腿就跑。 沃伊玛卡沙德艰难度过寒夜,之后的跋涉更加困难。他不得不加快速度,以求在最短的时间进入自己部落搭建的矮墙,和刻意留在矮墙处长期放风的族人碰头。 一个孤独的行者,依靠有限的食物走了足足一天半,他终于遇到了自己的族人,哪怕族人将其当做故意冒犯的敌对势力,引得他的胳膊中了一箭。 不得不说,骨头箭簇对于厚实的皮革的穿透力实在糟糕。 沃伊玛卡沙德的箭伤很浅,他没有怎么流血,自然也不用为感染引发的发热病担忧。 自他逃亡的整整两天后,村庄的墙终于浮现在眼前。但是,这座给予族人们强大安全感的墙,现在看来,恐怕也扛不住罗斯人的攻势。 沃伊玛卡沙德不知道罗斯人是怎么突破了鲑鱼之主部落的墙,总之他们成功了。 可能这些墙壁的防御已经不是那么的有效。 他满肚子都是想法,当被护送进村子后,他便向所有围观的族人们,宣告一支强悍的瓦良格人入侵的事实。 本来,族人们都在打探探险队的消息,结果探险队的头目孤身一人,以极为狼狈的姿态归来,嘴上说着的尽是些恐怖的消息。 满心欢喜的族人迅速慌了神。 因为,大家都相信沃伊玛卡沙德这个家伙不会胡说八道。 坏消息先于其本人传到了首领的耳朵里。 首领梅察斯塔,按照当地人的语言,首领的名字就是叫做“猎手”。 现实的情况则是,这位梅察斯塔就是一位优秀的猎人。他是老首领之子,随着老首领因为狩猎棕熊受伤导致的伤口感染死亡,三十岁的梅察斯塔作为老首领独子,他以黑曜石短矛杀死了狂暴的棕熊,之后在族人们的推举下,担任了新的首领。 相对于弱势的灰松鼠部落,人们需要一个勇敢者带领大家。 倒是这位梅察斯塔在勇敢以外,总想搞些新花样。所以他在自己脸上刺青,刺上一些黑色的斑驳条纹,透过诡异的面相,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些神秘力量的加持。 当然,在脸上的涂抹泥巴,或是直接刺青,大概率的可以骗过猎物的眼睛。 毕竟松鼠可是机敏的动物,野鹿、野盘羊也不傻,一个猎人需要一点伪装色。 相比于死去的父亲,这位首领实在清楚自己部落劣势的三大原因:人口少、缺乏铁器、缺乏家养牲畜。 竭力消弭部族的劣势,他觉得此乃自己一生的责任。 一听到沃伊玛卡沙德回来了,这个壮年首领喜出望外。 然而,归来的只有一人,以及一个地狱般的坏消息。 “什么?瓦良格人来袭?!” “首领,他是这么说的。”单膝跪地的信使报告道。 “那个家伙,在哪?” “他就在木屋外。” “让他进屋!” 坐在棕熊皮(就是杀死他父亲的那头熊)木椅上的梅察斯塔竭力保持着担心,他心里却好似架子鼓狂敲。 觉得有辱使命的沃伊玛卡沙德一进物,咣当一声便是跪趴在半地穴木屋的土地上,声嘶力竭的哭诉自己过去的遭遇。 梅察斯塔根本就听不清楚,他突然爆喝一声:“你先冷静!告诉我,其他人呢?” “他们!他们都死了!”沃伊玛卡沙德跪直了身子,展现着被泪水清洗的脸。 说实话,梅察斯塔还没见过自己的手下有这等悲惨表情。 然他的话实在难以令人信服,不仅是梅察斯塔,在场的所有族人都觉得事情必是非常复杂的。 沃伊玛卡沙德先是竭力保持淡定的描述自己成功的过往,接着又是声嘶力竭控诉罗斯人做的一切。 “等等?罗斯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就是瓦良格人?我还以为你是成功和西边遥远山脉更加西方的那些人接头了,你们怎么和罗斯人遭遇?” 这里的梅察斯塔就是无法区分罗斯人与瓦良格人的关系,但是他知道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巴尔默克部族(就是纳尔维克港的挪威人),当地人拥有矿石,更懂得冶铁。他寄希望于自己派出的探险队,或是攻击养鹿人搜刮他们的物资,或是找到巴尔默克部族,用自家的皮革换取一些铁。 沃伊玛卡沙德悲愤的说:“罗斯人,就是瓦良格人!他们是完全一样的。他们几天前攻击了我们的宿敌,抓鲑鱼的那些家伙,鲑鱼佬已经死完了,我看到他们抓获了剩下的女人,然后……” “然后怎么样?”梅察斯塔伸着脑袋、瞪大双眼追问。 “那些女人,现实遭遇羞辱,然后全部被杀。” 从沃伊玛卡沙德的眼神里,梅察斯塔看不出扯谎的疑问。自己的这位部下显然是遇到了太多可怕的事情,整个人都被吓坏了。 梅察斯塔还是有些怀疑:“好吧,我相信你,那些罗斯人就是瓦良格人。可他们既然是瓦良格人,为什么要杀死俘虏?难道他们不要女人吗?” 虽说沃伊玛卡沙德觉得自己的扯谎在逻辑上站不住脚,因为大家获悉的消息,瓦良格人对南方朋友们的攻击,从来都是搜刮财宝,以及抓人当奴隶的。 但罗斯人绝对的贪婪的,他们会扩大战果。 沃伊玛卡沙德的态度极为笃定:“首领!他们是一群疯狂的敌人!现在鲑鱼佬已经全部死亡,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接着是我们东南方的那几个朋友们。也许我们应该放弃过往的纷争,因为罗斯人的目标,就是我们全体科文人。” “你……”梅察斯塔浑身颤抖,由于手下的话说得太离奇了,他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便有站在木屋里的男人说:“首领,他的话太神奇了。瓦良格人?至少我活的二十多年里,从没有见过瓦良格人。” 另有人附和:“是啊!沃伊玛卡沙德是否是给失败的探险队找借口?那可是五十个兄弟!我们的部落损失了五十个男人!” 一想到这一点,梅察斯塔赫然想到,自己交给沃伊玛卡沙德的任务彻底失败。 自己批准的冒险举动不仅失败,部落的战斗力也削弱了很大。因为整个部落,如今可以武装起来去战斗的男人,已经不足一百五十人。纵使发动一些年轻女人,最后能有多少? 瓦良格人的事先放在一边,梅察斯塔一想到自己的部落已经元气大伤,愤怒中的他抬起大脚便把报信的沃伊玛卡沙德揣倒。 “该死的,我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瓦良格人?他们是否是真实的我不管,但是你孤身一人回来,剩下五十个兄弟就单纯的是被瓦良格人斩杀?” 踉踉跄跄爬起来的沃伊玛卡沙德悲愤的怒吼,这吼声如同狼啸,接着他站起来,俨然已经没心思估计尊卑,虽然整个部落也没有那么明确的尊卑概念。 他冲了过去,在梅察斯塔毫无防备之时,抓住起脖子,贴着对方刺青的脑袋吼道:“我们已经没时间了!罗斯人用铁武装起来的军队已经在进攻的路上。我坚持到现在就是给族人们报信!我的探险队全军覆没,我可以去死!但是,我们的部落要完蛋了!你却还在这里犹豫不决?!” 梅察斯塔被吓了一跳,他还从没有被人这样冒犯过。 沃伊玛卡沙德很快被人拉开,并被狠狠踹了几脚,接着被按在地上。 “首领,这种废物必须死!我们死了五十个兄弟,必须有人负责。” “不!”梅察斯塔断然拒绝,“现在,我愿意相信他的话是真的。我奉劝你们也都相信。” 被压制住的沃伊玛卡沙德感激不已,他的脸虽是贴在地上,仍旧吼道:“我们必须准备好!要派人告诉我们的朋友!我亲耳听到罗斯的那个首领说,要消灭全部的科文人。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才有可能打败敌人。” “这是真的?!”梅察斯塔走上前问。 “千真万确。我们必须采取防备!请你务必相信我,如果敌人几天后仍没有出现,你自然可以杀了我。我绝不会逃跑!” 梅察斯塔点点头,示意手下把这个家伙松开。 突如其来的恶性情况震撼了整个灰松鼠部落。 获悉参加探险队的家人死亡的消息,他们亲人抱头痛哭,死者的父兄决定拿起武器复仇。 所有的部落男人们都选择了挺身而出,守卫自己的家园。 大家从不畏惧战斗,因为在平日的生活里,和鲑鱼之主部落的争斗就没有停息过。何况很多时候,部落的猎人还与河流上游的部落发生冲突。 各个科文部落从不是铁板一块,唯有当强敌入寇,他们有可能团结起来。 因为这一坏消息,灰松鼠部落的冬季生活完全被打乱了。本来,冬季时期大家的心情可以舒缓很多,因为敌对部落绝对不会蠢到在这样的季节找麻烦。 瓦良格人属于传中的敌人,他们来了,来的目的就是杀死所有科文人。 虽然大家不清楚自己只是窝在森林里安安静静抓松鼠,怎么就招惹到了遥远的瓦良格人。终归战争即将到来,所有灰松鼠部族的族人,团结在他们年轻的首领的铁剑下。 在这一危机时刻,族人们只能期待自己的英雄带来胜利。 不能否认的事,因为沃伊玛卡沙德疯狂的逃亡举动,实实在在给灰松鼠部落带来了非常关键的迎战准备时间。 首领梅察斯塔一寻思,既然罗斯人,也就是瓦良格人,他们的目的是摧毁自己的部落,为了这个目的敌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进攻。敌人一定会疯狂攻击部落的围墙,仅凭自己的力量是难以打败敌人的,所以部落严重依赖围墙的保护。 其次,部落需要援兵! 就在灰松鼠部落的东南方,还有着五个科文人的村庄,他们的人口都不过五六百人的程度而已。 现实就是这样的,整个芬兰地区生活的各路当地人,总人口只有五六万人。 科文人的总人口还不到五千人,就是这样,他们的人口还高度分散。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因为科文人本就是比较年轻的族群,他们是脱离了南方芬人的一群人罢了。他们就是追求毛皮前往北方,迁徙的动机,与海湾另一侧的罗斯人北上定居的理由完全一致,而且北上迁徙主动进攻养鹿人族人,行为亦是出奇的一致。 梅察斯塔派遣一些信使勒令他们,走着驯鹿雪橇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冻结的河道向盟友部落赶路。 不错,灰松鼠部落饲养了五十多头驯鹿,它们全都是之前的年月从养鹿人手里抢到的,并进一步繁育而培养的种群。 梅察斯塔相信东南方的部落会派出人手增援的,但也不能把胜利完全寄托在援军身上,何况梅察斯塔可以理性的认为自己会被救援,可人心是难以折磨的,搞不好那些家伙得知瓦良格人来袭,会首先带着部众逃之夭夭。毕竟这个世界很大,逃亡的族人不过是再去开辟新的定居点。 灰松鼠部落不是也可以逃亡吗? 梅察斯塔选择了拒绝,他决定带着悲愤的族人与敌人殊死搏斗。 因为梅察斯塔宣传的就是探险队被瓦良格人杀死,几乎部落里所有的小家庭都有成员死亡,此乃整个部落的仇恨,没有人愿意逃亡。 终归沃伊玛卡沙德是探险队的首领,全军覆没的事实他必须承担一定的责任。梅察斯塔没有杀死他,而是将其关在一个地窖中监禁起来。 即便如此,沃伊玛卡沙德已经满足,战争警报终于化作了战争动员,灰松鼠部落行动起来了!甚至是大量的男孩也被组织起来。 灰松鼠部落开始加固自己村庄的围墙,碍于气候的特殊性,他们有了自己的神奇招数。 积雪之下是坚硬的冻土,向依靠石铲挖掘,未免太伤工具了。还因为有限的铁器都是宝贝疙瘩,耗费铁力挖土,这种事大家不愿意做。 他们至少对积雪挖掘了一番,将大量积雪堆砌在部落石块和木材混合而成的围墙前。积雪越来越多,所以若是有侧面的剖面,部落的围墙已经变成了向外的直角三角。 积雪堆积之后被故意压实,按照梅察斯塔的要求,坚固的积雪必须可以保证一个男人从墙顶滑到墙下,绝对不能被压住凹陷。 由于动员了所有人,这份工作变得并不困难。 墙壁被修得光滑,这就是梅察斯塔想到的招数,为了让它更加光滑,他还组织部落的女人煮雪水。雪水煮成温水,人后直接浇在墙外的雪堆上,仅仅两天的功夫,灰松鼠明显给自己修筑了一座冰堡! 首领差人做实验,结果证明,没有人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哪怕是用上了匕首,也不能爬上这座冰滑梯。 围墙如此,“冰堡”的两座大门也被加固。倘若敌人进攻大门,灰松鼠部落准备好了大量的木块和石头,他们可以急短时间把城门堵塞。理论上,城门反而更加结实。 有了这样的防卫,它只是被动防卫。 梅察斯塔差人带着一批狼粪和炭块,前往领地边界矮围墙处放哨。 哨兵的目的只有一个,见到戴着金属盔的人出现就点燃狼烟。梅察斯塔也是从南方的朋友那里学到的这一警戒招数,芬人是见到瓦良格人船只靠岸,哨兵点燃狼烟,内地的定居点抓紧时间撤离躲避灾祸。 虽然不曾试验过,梅察斯塔决定试试这招数。 瓦良格人的军队一定会来,这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267章 科文战记8:罗斯大军兵临城下 距离沃伊玛卡沙德归来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在自家的木屋里,梅察斯塔检查着自己的皮甲,不时的还挥舞一下继承自父亲的铁剑。 突然,他的儿子背着弓闯了进来。 “爸爸,这场战斗我必须参加。可是母亲觉得我还不合适,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 来者正是梅察斯塔的小儿子泰拉维斯,本意“健康的人”,年仅十岁的他显然有了当英雄的想法。 梅察斯塔挺欣赏自己的这个儿子,因为自长子夭折后,唯有小儿子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他喜欢自己的小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浑身都是他年少时的影子。 就像梅察斯塔一样,小儿子泰拉维斯的额头与下巴,都有着纵向的刺青。对于泰拉维斯,若是说父亲的拒绝,他会主动要求刺上和父亲一样的纹路。 但是,梅察斯塔觉得,只有真正的强者,可以拥有与自己完全一样的刺青,哪怕是儿子,没有功绩也不许可。 “你想到战斗?快到我身边来!” 泰拉维斯急匆匆跑来,他蓬松的棕色头发位置抖动。 “爸爸,妈妈和妹妹都不希望我参与战斗,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年纪小。我要和其他人一样战斗。” “你还要战斗?”梅察斯塔蹲下来,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 “当然!我是个男人!我要射杀瓦良格人,保护大家。” 听得,首领梅察斯塔感动不已。 终究是战斗,战斗就要死人,自己的妻子只有最后一个儿子了,她爱惜儿子无可厚非,但是过分的爱无外乎剥夺一个优秀猎人的可能性。 “我许可了。泰拉维斯,你说,你将怎样攻击瓦良格人?” 这男孩立刻卸下自己的短弓:“过去的日子我按照你的规定,每天都在练习射箭。我已经是非常优秀的弓手,我不想再射杀松鼠,我要射杀敌人。你给我铁头箭,我会打穿敌人的脖子。” “很好!”梅察斯塔深深点头:“那么,我会把你安排到塔楼。我会给你很多铁头箭。你在高出视野开阔,你可以射杀很多敌人。听着,你必须成为新的英雄。最后……” 说到激动处,梅察斯塔拔出自己的铁剑,在抓住小儿子的手,两人合力握住了剑:“泰拉维斯,你取得了功勋,未来,你就是这把剑的主人。你就是部落的首领。” 凝视着这把爷爷的剑,泰拉维斯握住它,不由的心脏狂跳,一颗战士的心觉醒了! 此刻的首领梅察斯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知道自己是把儿子放在比较危险的位置,恰是那样的位置能更好发挥弓手的本事。儿子是射箭技巧的确优秀,他非常矮小的身材或能大大提高生存率。 如今是危机时刻,小儿子泰拉维斯又不是什么天生高贵者,甚至首领自己也不觉得自己高贵。危急时刻,部落已经顾不得个别人的死活,大家唯一要做的就是所有族人团结御敌。 甚至是部落的小女孩,也必须拿起武器。至少,她们要不断给弓手传递箭矢,或是搬运战斗的必需品。 极端的情况,小女孩都要拉弓射箭。 灰松鼠部落就是这样,生存在竞争压力比较大的环境中,哪怕是看似柔弱的女人,甚至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都在平日里拿着短木弓练习射箭。她们本是参与到打猎补贴家庭,危机时刻,理论上也能作为战士。 以往部落从没有遭遇过真正的灭顶之灾。而今大灾祸来了! 首领梅察斯塔不仅说服了自己的妻子,令她参与到作战,至少也得射箭掩护。 还有他的小女儿赛波拉娃,本意是“可爱小松鼠”的女孩,仅有八岁的她也被要求拿起短弓,成为一名弓手。 这便是灰松鼠部落,他们对弓箭的依赖,比鲑鱼之主部落还要高。但是他们弓箭的质量,就非常的一般。 关于灰松鼠部落已经有所戒备这件事,罗斯人丝毫不知道。 或者说,奥托根本就没心思思考这件事。 因为在他看来,纵使新的仆从声称敌人实力很强,问题想来也是不大的,战斗的结果基本上就是联合起来的队伍仅用一个冲击,就能完全解决问题。 罗斯人最终休养了长达三天时间。 这些日子,留里克也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攻城器械,尤其是一批很长的梯子,它敦实又厚重,转运的时候自然需要十多人合力肩扛才显得不是很费劲。 不过罗斯战士想到了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拖曳着梯子行走于冰面。合计四架梯子都是这样拖行的,碍于冰面拖行不是费力的事。 另有多达二十面木盾,它们被故意修造得比较薄,它肯定是无法抗住自家弩箭的射击,对付敌人短木弓发射的石头箭簇,显然是完全够用。 非常有趣的是,这些细树枝拼凑捆扎而成的木盾,完全成了雪橇。 一个安静的清晨,罗斯人与仆从部队合计多达三百五十人的联军,开始了新的征程。一批留守下来的战士,承担了对新征服领地的控制,主要的就是控制剩下的那些部落民,避免他们趁机反水。 虽然有些无奈,留里克将自己的露米娅留在鲑鱼之主的村庄了,与剩下的族人们在一起。 这一战,至少罗斯人的军队里没有女人的身影,有的,就是除却留里克以外,皆为强壮可战之男人。 微弱的北风带来寒冷,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春季已经不远,众人脚下踏着的冰河,不久就会恢复本来的面貌。 冬季绝不是战争的好时机,首领凯哈斯老当益壮,他知道自己部落的女眷们完全被罗斯人控制着,罗斯人奇迹般的并未对女人们做出过分举动,但他非常相信,这是建立在自己部落配合的基础上。 那个坐在雪橇上的金色马尾的男孩,也许他是真正讲道理的人。只是,想必这份理性,也是建立在鲑鱼之主部落男人们配合的基础上。 部落被征服了,部落民要为新主子打仗。 获悉虽然自己必将处于战斗第一线必将遭遇敌人的集中攻击,新主子许诺,第一批攻入敌人定居点的人,有权率先挑选战利品。 鲑鱼之主部落的战士,他们的武装依旧是老一套的简陋。所有男人披着兽皮,头戴皮毛,连同所谓的靴子,几乎都是裁减后的皮革穿孔绑住麻绳,硬生捆在脚上。 这所谓的雪地鞋远远不如罗斯人经过精细缝纫的皮靴靠谱,如果说它有那种优势,大概就是踏足冰面更防滑一些。 他们背着短木弓,手持短矛。他们的麻绳腰带还捆着些小麻布口袋,里面塞着一批干肉。 他们的一些都透露着简陋与寒酸,留里克有些过意不去,纵使他们要做主攻力量会大量死亡,也不该派遣一群状况极为糟糕的人去打头阵。 仆从的这群科文人就是带着简陋武器打头阵,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二百名用金属和皮革做好全套武装的罗斯人军队。 坐在雪橇上的留里克被自己的佣兵们护卫着,因为佣兵们在战斗中表现非常抢眼,在奥托的内心里,这些外来者已经成了现实意义上的自己人。 留里克无法感知开路的科文部落民心里的感受,一路之上,他时常与耶夫洛探讨有关战斗的事。 “那些带血的箭已经掉光了箭羽,不用担心,距离比较近的时候,我们的弩箭不需要箭羽。” “以后若是有旷野作战,所有十字弓手必须先脱离阵型,要先用箭射杀一批敌人。哪怕你们扯到阵型里,也要想方设法从缝隙里射箭。” “我们折断了一些箭,现在仍有一千三百支可用。你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一旦弩箭打光了,你们就用缴获的弓与骨箭继续射击……” 基本上留里克就是一个发号施令者,耶夫洛的工作就是洗耳恭听并深深刻印在脑子里。 耶夫洛一直是点头如捣蒜,他心里暗暗佩服,这孩子必是天生懂得作战,留里克真乃奇人也! 那个沃伊玛卡沙德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从沦陷的鲑鱼之主山堡逃到自家部落,他在冰河之畔以极快速度狂奔。 换做是携带了大量粮食、攻城用器械,乃至总数累计达到四千支的多种类型箭矢的罗斯军队,大军已经沿着冰河走了整整两天。 若不是此行是首领凯哈斯亲自带路,奥托早就会怀疑这群鲑鱼之主部落民是故意戏耍。 终于事态出现了转机。 入夜,本就寒冷的气温变得更加恶劣,好在这段时间天公作美,没有恶劣的暴风雪引起灾祸。 罗斯人联军在河畔点燃大量篝火,恰是这些篝火,引起了已经有所戒备的灰松鼠部落的哨兵的警惕。 奥托和留里克偎在篝火边,啃食本是冻成冰坨而今又被烤得滋滋冒油的雪兔肉。 凯哈斯紧张兮兮的凑过来:“伟大的罗斯大首领,我们即将进入灰松鼠部落的领地,我们将通过那座矮墙。” 得到信任的耶夫洛如今有权靠近奥托,此人如实进行翻译,奥托的胡须也因为高兴而颤动。 “终于要打仗了吗?我们通过矮墙,多久抵达敌人的村子?” “大概还有一天到两天的旅程。明日我们步行一整天,到了后天的白天,我们可以抵达。” 奥托深深点点头,严肃的质问:“你去过那些人的村庄吗?你必须确定自己懂得路径。” “我完全知道,我以族人的生命为担保。” 奥托先不着急说话,他嘿嘿笑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显然,鲑鱼之主部落的首领很聪明。 奥托拍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老头的肩膀:“你懂得自己的任务,你我不必再多言。你回去吧,招呼你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听着,你们负责率先进攻,倘若……” 奥托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倘若没有我的命令擅自撤退,我将杀死撤退者。” 听明白奥托的话,凯哈斯的眼睛瞪大如铜铃。 看起来,鲑鱼之主部落的战士们,要么付出很大伤亡的代价冲锋并打赢,要么被后方的罗斯人以懈怠为由斩杀。 凯哈斯将罗斯人的命令告知心情复杂的族人们,大家逐渐统一了思想,那就是抱着必死之决心一口气打赢灰松鼠部落。否则…… 哪怕是为了自己部落的妇孺的生命,也必须拼死一战。 新的一天,队伍继续赶路。和之前的日子完全不同的是,奥托下令自己的战士们保持高度的戒备,尤其是队伍里的弓手,要时刻握紧弓。 就连留里克,他也命令自己的十字弓手随时待命。 他们继续在冰河上行走,只因理论上敌人是无法在冰河上搭建矮墙。 结果,真的有一座矮墙横亘在冻结的河面上。 奥托立刻下令手下戒备,接着勒令仆从的科文人一探究竟。 凯哈斯从没见过这等事情,他派遣两个手下一探究竟,获悉情报后,他亲自将情报,以及自己的理解告知奥托。 “大首领。我想灰松鼠部落已经有了戒备,也许你说的那个逃亡的奴隶,那个人已经告知敌人一切消息。” 奥托有时甚至在想,逃亡的家伙已经冻死在森林里。听得凯哈斯的描述,奥托愿意相信其所描述的都是真实。 “大首领,请你一定要谨慎一些。” “谨慎?算了吧!我的剑会斩断一切敌人,我儿子的智慧,将让叛逆痛苦不堪。”很显然,奥托对所谓的忠告根本不屑一顾。 一批鲑鱼之主部落的男人,开始合力搬运那些被放倒在冰面上的大树。 随着罗斯人亲自进行检查,树分明是近期才砍倒的,斧头砍砸树干,都能看到刀口里面的冰晶,枯树可不会是这样。 和奥托的无所谓有所不同,见得这样的场面,留里克无法释怀自己的怀疑与担忧。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敌人已经有所防备了! 大军要攻击一个城池吗?强行攻击一个有所防备的城池,真的合适吗? 显然父亲奥托觉得很合适。 留里克寻思着,也许仅仅是因为首攻的都是些所谓的廉价仆从,以绝对理性的方式去考虑,留里克不能说老爹做的有错。恰恰这么做,对罗斯人自己特别有利。 大树被拉开,队伍真正踏上了灰松鼠部落的领地。 罗斯人又在河畔边扎营,他们点燃了篝火,意欲裹着兽皮入睡,在吃饱喝足后,等候着明日的战斗。 “明天就开战了,你也好好准备一下。也许这是针对你预言里的大战。”奥托祝福者儿子,还把手里的烤肉往儿子嘴边塞。 留里克说他不紧张那不可能,事实上相当多的罗斯勇士也是紧张的,或者说紧张中夹杂着强烈的兴奋。 但那些仆从人员,他们几乎就是恐惧了。 因为在鲑鱼之主与灰松鼠的争斗历史,两个部落都是零星的猎人越界玩偷袭,真正的组织超过一百人的队伍发动进攻,还没有过这种事。 留里克吃了些烤肉,他脑子里已经想了很久的事,现在便对父亲说:“我怀疑,其实我们的行动早就被敌人发现了。” 奥托吃了一惊:“何以见得?” “难道在冰河上修路障还不能说明问题?” 奥托一想,自己率众大摇大摆的前进,被早早发现的确合情理。但那又如何? 奥托傲慢的说:“他们发现我们,我无所谓。终究到了明天晚上,就是我们占领他们的村庄。留里克,到时候我可得给你抓个漂亮姑娘,让她做你的女人。” “你……”留里克觉得父亲是因为嘬了半瓶子烈酒脑子晕了。的确,慢慢“北狩”之路,留里克给老爹准备了一些玻璃瓶装的烈酒,供其个人享用。 留里克使劲摇摇头:“我身边的女人太多了。还是让我们打好命运里的战斗,现在我有一个建议。” “你说吧。” “我们要大量布置篝火,哪怕没有人烤火。” 奥托直呼莫名其妙,然留里克的解释令他惊喜:“既然你我都相信我们的行踪被发现,想必我们现在就被他们远远监视呢。我有些担心营地被偷袭,所以我想施展一些谋略。黑夜之中敌人无法准确判断我们的人数,他们只能通过篝火的来估测。我们布置大量篝火,也许敌人会觉得我们出动了超过一千名勇士,如果敌人因为恐惧,我们明日就能看到下跪的人群。如果能以这样的方式胜利,我很高兴。” 这里,奥托就没有听明白留里克言辞里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他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 倒是通过计谋吓傻敌人,自己很乐意去施展一番。 于是乎,罗斯人的营地篝火数量在迅速扩展,由于只需要拎着一个点燃的树枝,很快就能制作一团篝火,很短时间内,罗斯人营地篝火量至少扩大的五倍! 对于灰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带着十几个精明的族人登上村庄围墙之顶,他的儿子更是爬上了塔楼。 这个时代人们的视力都是很好的,世界亦是未曾遭遇光照污染,站在相对的高出,灰松鼠部落的人很容易注意到远方的篝火。 梅察斯塔的脸在颤抖:“该死,他们怎么这么多人。” 有部落战士心虚的说:“首领,他们人多,但不善战吧。” “他们不善战?他们可是瓦良格人!”另一人反驳。 又有人自我安慰说:“他们走了很远的路,也许已经气喘吁吁。他们一定带了有限的粮食,只要我们守住墙,就能迫使他们撤离。毕竟我们的粮食很多。” 这位部落战士的话实实在在给了梅察斯塔安慰:“都下去吧!他们明日会过来,去照顾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听着,只要我们长期坚持,不管援兵来不来,我们耗到敌人没粮食,我们就赢了。” 这一宿,很多人一夜未眠。 新的一天在萧瑟中到来,精神高度紧张的罗斯人,甚至分给了仆从的鲑鱼之主部落战士一批麦饼,所谓每个进攻的男人都能得到半块。 许多人,他们这辈子首次吃到瓦良格人制作的食物,而且还是宝贵的麦饼。没有谁内心感激,他们觉得瓦良格人诡异举动,就是暗示大家为他们拼命。 其实不然,这一天罗斯人亦是在出战前每每饱餐一顿,接着带着自己的攻城梯子、大盾,以军势威压仆从人员,并由仆从的士兵发起了战斗。 罗斯大军来了! 大量的灰松鼠部落的男人带着弓箭、短矛站在墙上。远处一直传来骇人的怒吼声,这些部落战士不由得瑟瑟发抖。 举着剑的梅察斯塔大吼:“不要怕!你们是最优秀的猎人!当敌人出现后,瞄准他们的脖子!记住,他们的脖子没有盔甲,打穿他们的脖子,打穿他们的血管,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优秀的猎人!” 不得不说,梅察斯塔的鼓动取得了一些效果。因为部落战士的打猎技巧,就是他们野蛮的骄傲。 那吼声越来越近,终于,黑压压的人群从远方的林子里冒出头,他们在晨雾几乎散去之际突然出现,其引路人正是鲑鱼之主首领凯哈斯。 凯哈斯唯一自信之所在,便是自己的背后有数量庞大的罗斯战士。 奥托也不多言,他摆出手势后,凯哈斯知道罗斯人已经给自己下达了进攻任务。 罗斯人肯定是不会参与首攻的,看似把率先进入村子率先分战利品的殊荣给鲑鱼之主的男人们,实际就是让大家探路。 事到如今,凯哈斯已经全明白了。事已至此,大家只有勇往直前。 但他还是做了另一番鼓动人心的号召:“兄弟们,我们与他们多年的仇恨要做出了结!罗斯人为我们撑腰,让我们攻进去,报仇吧!” 仿佛,今日的作战就是鲑鱼之主部落的复仇之战,他们在嗷嗷叫中冲锋开始了。罗斯人扛着大盾,喊着号子,一步一个坑似的稳速前进,唯有鲑鱼之主的男人们带着四架大梯子,如冰河流凌之势,向着冰雪加固的灰松鼠山堡强袭。 战斗没有任何的战前叫阵,没有任何的战书,亦是没有什么磨蹭。 战斗已经开始。 第268章 科文战记9第一天的战斗 战争爆发了! 局势发展根本容不得灰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犹豫。虽然他觉得敌人的样貌都很奇怪,最先冲锋的家伙们有着强烈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他们发动了强攻,自己人必须将他们打退。 “所有猎人都准备!都上木墙,拉弓射箭!”梅察斯塔奋力招呼着,他的族人们怀揣着紧张的心,一手持弓,一手抓住一把箭,纷纷登上墙后的脚手架。 梅察斯塔看看左右,当即下令自由放箭。 同时,他也给躲在简陋塔楼上的小儿子泰拉维斯示意,要求这孩子展示自己的实力。 另一方面,带领部众杀向宿敌村庄的凯哈斯,他震惊于敌手加固了墙,看着倾斜的雪坡,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攻击要受挫。由于背后就是大量的罗斯战士,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凯哈斯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他长着大嘴嘶吼,左盾右剑的他混在族人的队伍里冲击。 终于,预料之中的打击降临了! 灰松鼠部落愣是组织了超过一百名弓手,墙上站着多达七十人,墙下也有三十人。 箭开始大量抛射,得到重力势能的能量加成,下坠的骨箭也有了不错的杀伤力。 开始有进击的鲑鱼之主部落战士被打穿所穿的厚实皮衣,由于伤口很浅,这样的伤者依旧举着短矛嗷嗷叫的冲击。 另有几个可怜的男人成了十足的倒霉蛋,好巧不巧下坠的箭击中看他们的脖颈。 一瞬间的重大伤害,直接导致了三名战士到底,他们在痛苦中吐着血,艰难的呻吟声淹没在族人的冲锋喊杀里。 见得有许多族人受伤,更看到不少箭矢居然瞄着自己飞来。 凯哈斯在用木盾挡住几支箭后,扯着嗓子大吼:“兄弟们,不要害怕!我们快点冲,爬上城墙将可恶的松鼠佬全部消灭!” 这一声怒吼,可是为墙上的梅察斯塔听到。 “怎么回事?他们难道是……”看到这群嗷嗷叫的家伙们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奇装异服的人,梅察斯塔相信,进攻自己的不仅仅是瓦良格人,还有当了仆人的鲑鱼之主的那些理论上的同族。 越是这么想,梅察斯塔越是笃定。 “兄弟们!攻击我们的是鲑鱼佬。他们成了瓦良格人的猎犬,他们是一群疯狗,我们必须射杀他们!” 但凡提及鲑鱼之主部落,灰松鼠部落的族人的愤怒就被点燃。 大家本来还是非常紧张的,毕竟所有人这辈子都未曾见到今日之庞大阵势。 哪怕其实即使三百多人的军队攻击一个小村庄这么简单。 对于他们,无异于一场庞大的战争。 越来越多的鲑鱼之主部族战士中箭,一些伤者开始坐下来,咬着牙想要拔出带有倒刺的箭矢。 另有一些居然已经试图后退,逃到对方弓箭射程之外。 混乱中的凯哈斯一个劲的艰难前进,他见到自己的族人在敌人越来越强力的射击下,冲击势头变得有些乏力。他以木盾遮盖自己的要害躯干,高举着继承自先祖的铁剑,以求能引领所有的勇敢者继续冲。 但是,至少有二十人中箭倒下,他们并没有死亡,只是蜷缩在雪地哀嚎。 在他们身旁,则可怖的插着大量箭矢。 终于,望着不远处“松鼠佬”的虚掩半个身子的弓箭手,乃至从塔楼上射下的箭,更多人的士气居然就这么崩溃了! 开始有人选择逃亡,甚至本该是看着梯子冲在第一线的男人,有人干脆松手向后跑。 他们躲避弓箭无可厚非,然而这番举动令奥托震怒。 一只大手始终盖在留里克的肩膀上。 现在的留里克目睹真正的战斗,他皮靴里的双脚不自觉渗出冷汗,双眼更是睁的大大的,一时间他没有在想攻城的计谋,而是实实在在欣赏一场真正的古代攻城大战。 它精彩吗?不!战争无所谓精彩,倒是让人肾上腺素爆棚。 见得派出去攻城的家伙居然退却,留里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被震怒的父亲捏碎了。 “爸爸……他们,在……在逃?”留里克弱弱的问。 “该死的凯哈斯,那个家伙辜负了我们的信任。留里克!”奥托命令道。 “在!” “现在,是你自我证明时刻。” “啊?!难道你让我带人进攻?!”留里克吃了一惊。 奥托松开手,接着直接用力将儿子猛然一推,接着严肃命令:“带着你的佣兵们,用十字弓射杀逃跑的人!记住,叛徒不配活着。” 虽然感觉有一些残忍,留里克倒是清楚此等时刻没有什么比军心更重要的了。 处决几个逃兵,命令剩下的人继续狂冲才是正道。 留里克屏住呼吸,小手指着自己站立于队伍里的佣兵们。 佣兵皆在耶夫洛的带领下,脱离了罗斯军本镇。 二百双骇人的眼睛看着脱离队伍的包括留里克在内的二十人,大家都在关注未来首领留里克的一切举动。乃至等待大首领的命令,虽是砍杀逃亡的仆从者。 留里克招来耶夫洛耳语几句,接着他干脆自己拎起一支上了箭的十字弓,暂且就以队长的姿态,把队伍排成线列,就好似组织行刑队一般组织起他们。 唯有耶夫洛率先以古芬兰语吼道:不可退兵!快点回去战斗!否则你们会被消灭!” 也许这番吼声淹没在溃逃的哀叹,以及不远处敌人的兴奋呐喊里,和萨满巫师敲打皮鼓中的肃杀。 留里克木着脸,他再无什么犹豫。 “十字弓手!” “举弓!发射!” 一声令下,包括留里克在内,二十支中箭发射,当即有六名溃逃者被击中。这里所谓的击中已经与射杀无异了。 那种近距离中了弩箭的人纷纷倒在地上,癫狂抽搐几番就彻底不动了,而其身下的积雪,也迅速变得殷虹。 没有死于敌手,反而被督战的罗斯人轻易杀死。 这一刻,所有溃逃的鲑鱼之主部落民愣在当场,他们有想起战败时的场面。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战败的屈辱感,有的,是对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死亡而震撼。 趁着十字弓手上弦的空档,耶夫洛大声吼道;“继续进攻!退却者将被杀死!” 罗斯人的态度是认真的,逃亡的人纷纷在惊恐中掉过头,继续向着敌人的墙冲去。 此刻的凯哈斯注意到自己族人被制裁的场面,他奋力呼叫:“不可退兵!” 完全不是凯哈斯的呼吁有用,而是大家都知道罗斯人就是说到做到。他们的脑子一片空白,开始了机械性的冲锋,甚至,连打击身体的敌人的箭矢,都不再有痛感。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中了罗斯人的弩箭更可怕的事。 另一方面,灰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他本已觉得自己的弓手立功了,敌人就被弓箭打退了?他不得不思考族人们之前的畅想,所谓这伙敌人劳师远征,他们或许的强力的,到了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然而,敌人卷土重来,瞧瞧这气势更胜了。 “该死!他们又来了。带着矛的男人,全部上墙!” 梅察斯塔看到敌人扛着梯子而来,知道他们是想借由此攀爬冰墙的。故意修筑的冰墙就是为了防止敌人攀爬,子的突然出现,梅察斯塔焦急中自谈失策。 弓手们依旧认真,他们居高临下,随着敌人愈发靠近,他们精确射杀松鼠的本事终于能派上用场。 更多的鲑鱼之主部落战士中箭,他们又付出了一批伤亡,终于摸到了敌人的冰墙下。 凯哈斯举着罗斯人赏赐的盾牌护着躯干和脑袋,他声嘶力竭的吼叫,下令族人把梯子立起来。 更多的战士决意直接攀爬倾斜的雪坡,结果他们刚刚开始尝试,才意识到这居然就是滑溜溜的冰! 有人试图用石稿攀爬,这样的人被突然射击的弓所射中眼睛和脖子,人当场阵亡。另有不少人,他们的身上已经有了大量小伤口,箭矢就挂载皮衣上,疯狂的是居然有人身上挂了十多只箭。 甚至是凯哈斯的盾牌,他自觉场面触目惊心。因为盾后的把手处附近,赫然出现三个击穿一半的铁箭簇。 慌忙之中他已经没时间惊恐,他就站在倾斜的冰墙之下,勒令战士攀爬架好的梯子。 一些勇敢者开始了攀爬,另外一些人操持着各自的短弓,对着墙上的敌人施展火力压制。 从一开始,鲑鱼之主部落民就在冲锋时释放弓箭,由于发射的箭矢数量不多,亦无明确目标,灰松鼠部落几乎没有伤亡。 随着双方的弓手开始近距离射击,双方都能看清各自的眼睛与面孔,战斗真正进入到白热化。 开始有灰松鼠部落战士中箭并硬生生从墙后脚手架重重跌下去,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梅察斯塔看着揪心,他急令后备战士爬上来,弥补缺失。 现在能领梅察斯塔高兴的,莫过于自己的措施有了效果。而今,村庄围墙的大门都被各种沉重的杂物封堵,敌人绝无手段从正门进入,他们亦无能力直接爬上冰墙,他们只能依靠四支很长的梯子。 因为只有四个突破的工具,对于守城部队,守卫似乎变得简单了。 多名攀爬的战士直接被短矛戳死,这令有意继续攀爬的人胆寒。加上不时有石头被扔下来,或是顺着冰墙滚落,石头砸断另一些人的腿,或是直接被砸碎头颅,场面一片狼藉。 死者身上都有着致命的伤口,冰墙之下迅速堆积了一些陷入弥留的人,流淌出的热血也蒸腾起骇人的雾气。 战场变得可怕,如今的场面,战斗的双方战士都是头回相见。 就在混乱中,梅察斯塔终于看到那个持奇怪花纹木盾的男人的脸。 “该死!绝对是你!凯哈斯,纳命来!”吼罢,梅察斯塔操持便是铁箭搭弓。 凯哈斯隐约听到有人吼自己的名字,他的眼神一甩,看到有人瞄准自己。 一个条件反射式的格挡,他抗住了这不到十米的铁簇箭的射击。 箭簇整体击穿木盾,它再前进一点,就能射瞎自己的眼睛。 凯哈斯整个人几乎吓得瘫软,他想到了撤退,但是一想到刚被射杀的那些人,他犹豫了。 他在犹豫中备受煎熬,他的族人们也在做着明显徒劳的进攻。 凯哈斯不理解,难道自己的新主子要让所有人去死?还有,灰松鼠部落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他们不是一群只会被动防御的懦夫吗?懦夫合适变成了勇士?! 现实就是,本该勇敢的鲑鱼之主部落,也许大家的勇气早就丧失,剩下的人皆为懦夫。 随着越来越多的族人被松鼠佬杀死,还活着继续战斗的族人,他们的精神即将总崩溃。 “首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死完了!”有皮衣上挂着箭矢的部落战士窜到凯哈斯身边。 突然间,凯哈斯见得此人浑身僵硬,接着就瘫倒在地。 一支箭扎中了战士的后脑,此铁簇箭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年仅十岁的泰拉维斯。 这孩子就好似狙击手,实际上他现在做的正是狙击的工作。 泰拉维斯至少精确射杀了三人,本着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他专门射杀敌人的要害,尤其是大血管所在的脖子。 这一箭直接摧毁了那人后脑,整个人当场在骤然僵直中死亡。 族人战士死在自己面前,凯哈斯的精神终于崩溃了。 “兄弟们!我们撤吧!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凯哈斯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紧急一个转身,开始了带头撤离。其余或者的鲑鱼之主部落战士,也都选择退却,还将梯子直接抛弃掉。 突然间,一支箭朝着凯哈斯的后背处袭来。 他实实在在摔了一个跟头,接着捂住耳朵撕心裂肺的哀嚎。 因为他赫然看到,就在自己身边处,一支箭的铁箭簇挂着一只耳朵,无疑那就是自己的耳朵。 悲愤之中,他抓起那支箭,继续捂着耳朵逃离,甚至将罗斯人赏赐的盾也忘记了。 凯哈斯,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就是自己继承下来的铁剑。 面对鲑鱼之主部落的全面崩溃,留里克的眼皮为之颤抖。 毕竟根据约定,擅自退兵者死。 留里克有些难为情的看一眼面色凝重的父亲奥托,又把头扭了回去。 不管奥托有什么想法,身处战争中,留里克决定无情的落实自己的责任。 耶夫洛照例吼道:“不可退兵!叛徒必须死!” 但面对彻底的崩盘,耶夫洛的吼声已经没有意思。 留里克亦是目光严肃,他率先用大力气举起十字弓,命令道:“十字弓手!抬弓!” 见状,逃亡的鲑鱼之主部落战士全体愣住,但凯哈斯什么都不顾及了。 凯哈斯半脸是血的模样令奥托吃了一惊,紧接着,奥托看着自个家伙带着数量锐减的人继续撤退。 “准备!”留里克已经再拉长音,训练有素的十字弓手马上要扣下扳机之际,奥托一声吼,就好似熊啸划破山林的安静。 “佣兵撤回队伍!不准射杀他们!”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毕竟他并不想要大肆消灭自己的仆从军,佣兵们收了十字弓,见状,鲑鱼之主部落幸存的战士,皆如卸重负一般,纷纷瘫倒在罗斯人的阵前。他们狼狈的模样,干脆引得不少罗斯战士啐痰或是辱骂。 可以说到了现在,一场攻坚战以罗斯人联军的失败告终,当然罗斯人从没有这么认为。仅仅是灰松鼠部落的人觉得自己赢了第一战。 第269章 决战前的酝酿 奥托听到不远处的敌人正站在堡垒上哈哈大笑,还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不用说,那必然是恶毒的嘲讽。 他见得太多了,让将死之人过过嘴瘾无所谓,而且看看现在鲑鱼之主部落的处境,他觉得自己的谋划已经成功。 罗斯人没有再动武,大家看着坐在雪地上垂头丧气的部落民。 凯哈斯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几乎是爬到奥托面前,他的手继续捂住渗血的耳朵伤口,另一只手一直拿着箭。他见了奥托就在拼命的哭诉,待耶夫洛翻译后,方知此人不仅是控诉灰松鼠部落的强大,也在抱怨罗斯人为何不投入兵力。 奥托不慌不忙的问:“你不是说灰松鼠部落是一群傻瓜吗?你们不是和他们是世仇吗?怎么?给你们报仇的机会,你居然抱怨我不出手相助?” 痛苦中的凯哈斯语焉,他拿着插着耳朵的箭支支吾吾。 “这是你的耳朵?”留里克开口便问。 凯哈斯旋即哭丧着脸说:“我的小主人,我们失算了!敌人很强,他们有很强的弓手。” “别听他胡说,不过是一个懦夫。”奥托蔑视道。 留里克看看奥托的严肃老脸,再看看凯哈斯血泪纵横的脸。“爸爸,我相信敌人是很强的。所以等到我们进攻的时候,可要小心。” “可是,这个男人丢弃了我们所有的梯子。” 留里克摇摇头:“爸爸,事实证明那些梯子并不好用。看起来敌人用冰雪加固了他们的墙,我们就不要奢望爬墙进攻了。” “所以,我们怎么办?”奥托问及儿子。 “砍伐一棵大树,或者准备大量篝火。今日我们不能继续战斗,我们需要休整。明日我们最好用大树撞开他们的大门,如若不行,我们就放火,把他们的木门烧毁!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奥托听得点点头:“还是你最有计谋。” 赞誉罢了,奥托看了看受伤的凯哈斯:“扔掉你的耳朵,清点你活下来的人,我赏赐你的人麦饼和肉干。而你,我会给你特别的礼物。现在下去休息吧!” 如此,第一天的战斗结束了,战斗却仅仅是一个开始。 罗斯人的记忆力没有战败,年轻的战士更是沉溺在去年横扫哥特兰人据点的快乐中。而今遇到一个钉子,岂有不把它敲打的道理。 得胜的梅察斯塔丝毫都不轻松,因为罗斯人非常可恶,他们就在自己弓箭射程之边缘处点燃篝火并扎营。罗斯人将村庄包围了,大量的篝火围绕着村子,这令胜利后的灰松鼠部落,根绝不到任何胜利的喜悦。、 更糟糕的是,为了一场胜利,所有族人发射了超过一千支箭,其中至少还有一百支铁簇箭。 如果弓手失去了箭,他们就只能用石斧和石矛作战。如若冒险出去捡箭,想必还会被敌人伏击。 没有人愿意冒险离开保护自己的墙,而且现实就是留里克令自己的佣兵趴在雪地上,十字弓成了绝佳的埋伏用武器,可以破天荒的用卧姿射击。 灰松鼠部落民众的压力非常大,他们就剩下三千多支箭了,由于战斗力的缺失,所有懂得射箭的部落女人都被要求去做弓手。女人们的觉悟很高,她们知道战斗就是为了自保。弓手变多了,有限的箭引得每一名弓手分得的箭不到五十支,倘若敌人再进行几番进攻,真的就没有备用箭了。 相反的,罗斯人白天的操作可谓一举多得。 战场上落下来五十多具尸体,回来的鲑鱼之主部落民只有九十五人,其中还有不少人受伤。 灰松鼠部落也伤亡三十多人,他们几乎都是在最后阶段双方弓手近距离攻击时被击中。相对罗斯人联军,白天的战斗后,某种意义上灰松鼠部落获得的也是惨胜。他们毕竟可以打仗的男人就是一百五十人,这下可好,而今能战斗的男人一百出头。 固然组织了女人。女人投入厮杀吗?就连梅察斯塔本人也觉得不靠谱。 梅察斯塔获悉伤亡情况后如何高兴?他觉得明日就是大决战了!他不敢在部落中渲染恐怖气氛,只能告诉大家“我们大获全胜”。他还请部落的巫师做了一个占卜,为了稳定民心,巫师声称一支庞大的援军很快就能抵达,很可能明日太阳落山前就能抵达。 大家是相信巫师的,姑且只能在护理伤员之余,男女老幼齐上阵,守卫自己的家园。 而罗斯人这里的情况就好很多,凯哈斯也得到了自己的犒劳——一瓶烈酒。 夜深了,围坐在篝火边的留里克有些费解父亲的决意。 “爸爸,你为何给他们酒?为何给他们肉和麦饼。你不是厌恶他们的吗?还是因为,我其实是他们的主人?” 奥托摇摇头:“你觉得我仁慈了?” “是的。” “不!我这不是仁慈,这叫做谋略。” “谋略?”留里克忍俊不禁,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老爹还能有多少战术谋略。“何以见得呢?”他故意问。 “唉!”奥托望着不远处敌人堡垒亮起的火把,又问道:“埋伏都贮备好了吗?啊,今晚我可要穿着盔甲休息。” “都准备好了。” 奥托这便以老父亲的身份,告知儿子:“好,我现在告诉你,他们最勇敢的人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不能说不勇敢,他们至少会很听话。我已经告诉了那个家伙,我们将协同进攻,如果我们准备得当,明日就是决战之日。一瓶酒证明了我的诚意,我不信那个掉了一只耳朵的家伙会拒绝。” 留里克算是明白了:“爸爸,其实你还是需要他们有一个忠诚的证明。就像我的佣兵参与到战斗,现在你已经不怀疑他们了。” “你也很聪明。”奥托善意的揪揪儿子的金色马尾:“我想好了,等一切结束,我会宣布像是耶夫洛这样的男人,就是我们罗斯部族的一员。我不在乎他是什么族裔,总之为我们立下战功,对首领忠诚,这就是我需要的罗斯人。” 留里克实在是惊喜,他微笑道:“但是这样的人还是不能参与到战利品的分红。” “那是当然。记住,他们是新的罗斯人,首先是你的仆人。给仆人多少赏赐,全看主人的心意。你快去睡觉吧。你今天表现出了优秀战士的镇定果断,记住这依旧是命运之战。我们必须在明日攻破敌人的村庄,征服他们!” 留里克点点头:“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吧。” “跪下来愿意做仆从的人,应当饶命。” “好!我答应了。”奥托爽快的回答。 这一宿,留里克裹着皮革露宿。众多的战士寐不卸甲,不过是披上一层皮革就睡了。 战士睡得都很浅,手里往往还攥着剑柄,所谓在放哨的人传来敌人的偷袭警报之际,所有战士能立刻跳起来投入作战。 罗斯人给了敌方较高的估计,敌人却也没有发动夜袭。 灰松鼠部落的民众一致选择了保守,黑暗令他们恐怖,瓦良格人点燃的大量篝火,让许多人相信,自己的胜利可能不值一提,真正的决战并未开始。 胜利并未提升大家的士气,部落民男女老少亚历山大,只有最幼稚的孩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依偎在父母怀里休息。其余人等,几乎一夜未眠。 漫长的夜晚逐渐过去,天亮了,疲惫的部落战士纷纷拿起武器,有些无精打采的登上墙后的脚手架。 世界依旧寒冷,精神疲惫的部落战士纷纷看到,不远处的稀疏松树林子正传来异样的躁动。 “那是怎回事?” “大地在震动吗?有大树在晃?” “不好!快去报告首领!” 早起的战士闯入梅察斯塔的家,突如其来的警报引得这位首领还以为瓦良格人全面进攻了。 “森林变得奇怪?说什么蠢话!”梅察斯塔非常怀疑。 唯有他本人登上墙,才注意到来自于敌军营地里的诡异场景。 罗斯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大清早,睡眼惺忪的留里克被勇士们的欢呼声吵醒。他很快看到,有族人在使用最传统的维京伐木术,试图砍倒一棵树干笔直的大松树。 它的确不是最大的松树,作为攻城锤,尺寸倒是合格。 砍树的事干脆就是随军的铁匠卡威亲自操持大斧,他给树干砍出一个深深的凹痕,之后又在另一侧敲凿处较小的凹痕。一块木楔砸进小凹痕内,随着逆向操作森林斧化作的大铁锤,卡威在勇士们有节奏的呐喊声中,疯狂敲打木楔。 经过几十次的敲打,高耸的松树愈加歪斜,最后折断坠落,发出恐怖的巨响,大地也为之强烈震颤,它不仅是震撼了敌我双方,亦是震落了附近松树枝头的所有积雪,甚至震昏了躲藏的松鼠。 大量灰松鼠部落战士聚集在城墙上,他们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种极端糟糕的预感浮在梅察斯塔心头,“他们在砍树吗?他们难道是想撞开我们的墙?还是……” 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他立刻招呼人手去加固城墙,无论是用石块、冰块还是木头,甚至是自己部落阵亡者已经被冻成冰坨的尸体,总之一切能堵塞大门的东西,都变得异常重要。 罗斯人用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制作自己的攻城锤,实际就是一棵松树。 由于损失了所有的梯子,罗斯人不得不用手头唾手可得的松树资源来制作新的。 许多人包括留里克在内,都觉得今日就是决战之日,然而聪明的指挥者需要考虑一下鲑鱼之主部落的失败经验。 虽是有点可惜,奥托成功安抚躁动的部下。 这里,许多参与过攻击哥特兰人行动的勇士,最先认同了首领的决意。 完全就是因为一票客串的木匠们,这些人操持用于砍杀的斧头,认真加工自己的攻城锤。大家都相信,既然梯子不能解决问题,那就一众人抱着大树撞开敌人的城门,去复刻一次阿里克式的胜利。 整整一个白天,灰松鼠部落的村庄都陷入罗斯人的包围中。 罗斯人就在城墙之外,他们就站在弓箭射程之外,手持各式的武器或是站立或是走动。 虽是没有言语,罗斯人的行动分别就是在说:“不善妄图逃跑。” 村庄之内恐惧的气氛正在蔓延,尤其是部落巫师声称的援兵抵达之日本就是今天,如今太阳都要落山了,难道那些所谓的盟友会选择夜间赶路吗? 更多人相信,自己派遣去的信使早已被截杀,大家并不认为那些部落会真的为了灰松鼠部落拼命。甚至有人相信,那些部落恐怕根本不认为,会有瓦良格人登陆到内地劫掠破坏。 巫师的预言随着夜幕的降临彻底失效。 一时之间,“我们被抛弃了”的言论甚嚣尘上。部落战士的军心不稳了,梅察斯塔也没有想到斩杀一两个乌鸦嘴来稳定士气。 他徒劳的在村子里大喊:“不要害怕!我们还有墙!我们还有弓!我们不需要什么盟友!让他们进攻吧,我们用弓射杀他们!瓦良格人是强盗,他们死一些人就撤了。” 可是,又有谁会那么乐观呢?今夜与前一夜如出一辙,墙外的黑暗森林里,又亮起了规模庞大的篝火。 只是站在墙头看到这些篝火,哨兵就浑身颤抖。 可以说,留里克想到的“篝火疑兵战术”,对于单纯的科文的灰松鼠部落太有用了。倘若不是包裹整个村庄的围墙给了他们最后一分自信,整个部落的精神已经崩溃。 当然,倘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城墙设施,罗斯人也不会故意在林子里逗留,而是抵达的第一时间就发动进攻。 新的一天到了,就是这一天,天空一片阴霾,气候也愈发寒冷,就好似一股寒流逼近中,天气糟糕,防守的灰松鼠部落民心情一样非常糟糕。 因为就在弓箭射程之外,大量戴着金属头盔的瓦良格人,看起来他们终于要发动猛攻了。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些盾?”梅察斯塔眯着眼睛注意到敌方阵营的些许奇怪装备。 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最令人惊讶。 临战之前,奥托觉得自己的留里克一定可以给一些很好的渐渐,而且广大的战士也都相信聪明的“奥丁祝福者”,肯定又在夜里睡觉的时候得到了神的启示。 说实话留里克有点尴尬,他给自己的科技发明纷纷冠以“神之启示”,所谓让族人们相信这些科技是合理又神圣的,亦是增强了自己的神秘感。 留里克提出了一些攻城的方案,奥托想都没想,就按照这番要求执行。 为什么要怀疑呢?奥托自都相信儿子的一套计划,一定来自“神之启示”,他这么相信,其他族人必是完全认同。 真正的攻坚战爆发了! 奥托在开战前高举着剑,他的大脚踏着积雪,严肃的目光注视着他同样面色凝重的战士们。 突然,他的宝剑直指不远处的墙:“兄弟们!让我们撞开城门,夺取属于你们的宝贝!毛皮!奴隶!都是你们的!” 罗斯勇士开始敲打自己的盾牌,集体发出有节奏的吼声,给予敌人强烈的精神刺激。 城墙上的梅察斯塔招呼自己的部众:“该死!要打起来了。你们不要怕,不要紧张,用我们的箭射杀他们!” 话是如此,可梅察斯塔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 他们毕竟是森林猎人,他们的信仰也不似罗斯人。科文人热衷于打猎与交易,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探险者,但是进行最野蛮的战争,他们有着许多天然的劣势。事已至此,灰松鼠部落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被动迎战。 “兄弟们!进攻!” 奥托一声令下,罗斯人开始行动,一个特殊的进攻阵型,从藏匿的河畔松树林里脱颖而出。 但在灰松鼠部落战士看来,瓦良格人的进攻方式,真是太奇怪的。 现在,仿佛有三个大模板,在雪地上挪动。木板之后,皆是罗斯人。 第270章 罗斯大军强行攻城 这一次,罗斯人摆出了前所未有的进攻阵型。 阵型的各种细节,真可谓充满了留里克的想象力。 或者说只有能够摆出这样的阵型,才可称之为一支军队。而自己的罗斯人部族以往施行的战斗,与今日的一比,那和打群架无异。 本次作战,留里克觉得自己的族人们终于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多兵种配合,也就是攻城部队、重装步兵、轻型步兵和弓弩手的配合。 就像是一辆装甲车后往往会聚集着一批步兵,这里的装甲车就是一个坚实后盾,它的装甲能硬抗相当多种类的炮弹子弹,它庞大的身躯,亦是掩护了众多步兵。 罗斯人则以巨大的木盾(高和宽都接近两米的薄木板盾)做掩护,持巨盾的壮汉以一步一个坑的姿态,以近乎于平日走步的速度,逼近敌人的山堡城墙。在壮汉的身后几乎都聚集了二十名剑盾手。 由于没有灌下大祭司调配的精神亢奋药,他们还不能称之为狂战士,却实实在在是攻坚力量。 他们皆头戴青铜、铁盔,身上不但穿戴皮甲,外面还套了一件锁子甲。奥托将队伍里最精锐的、武器装备最好的六十余人,按照留里克的要求作为攻坚主力。 因为他们强悍的装甲,留里克相信敌人的箭矢根本无法破防。所以,他们在攻入敌人村庄之前,首要任务是吸引火力。 一个被大盾掩护的攻城锤,才是真正的进攻核心。 这一被加工制造得很好的攻城锤,它被捆上麻绳,麻绳上套着细树枝。多达十名战士靠着健康,将其扛起来。在他们的身边,又有一批剑盾手掩护。 最终阵营的后方,几乎都是弓箭手了。包括一度战败的鲶鱼之主部落民,他们听从罗斯人的命令,操持起短弓奉命后方掩护。 为了获得功勋,也为趁早结束这场战斗,留里克带着自己持十字弓的佣兵,就跟在攻城锤附近。 罗斯大军气势汹汹而来,脚步甚至引得大地在震动。 梅察斯塔一直在观察着瓦良格大军的动向,他觉得阻击的时机已经到来。 “他们到了!快点射箭!” 顷刻间,城墙上与城墙后的所有弓手,他们搭弓于左手,以较大的仰角瞄准天空。 接着,第一波箭腾空而起。 他们是近乎于同事间展开抛射,箭羽划破空气,整体传来一阵呼呼声。 奥托知道这是什么,他严肃的大声吼道:“箭来了,准备迎击。” 所有持盾的罗斯战士,皆以圆盾抵住自己的脑袋,那些双手端着巨盾的人,近乎于将盾整体托举起来。 很快,没一张巨盾之下,迅速聚拢了七八名战士。其后的人们也都各自举起自己的木盾,排列成非常密集的阵型。 大家相信,留里克说的这种防御套路,是可以很好抵挡住敌军的箭的。 留里克本人,也在他的佣兵组成的环形盾阵的庇佑下。哪怕佣兵使用血肉之躯,也要为主人扛住箭袭,结果灰松鼠部落的第一波箭雨,完全没有落在留里克所处的区域。 大量的箭矢落在了罗斯人的各种盾牌之上,抛射的战术给了箭强大的下坠势能,然骨箭簇的事实无法弥补它的劣势。 一部分箭矢出击罗斯人的盾牌即发生爆箭,箭杆纷纷折断,骨箭簇在木盾上凿出深深凹痕后,也都被弹开。 此箭雨根本没有给进击的罗斯人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使得罗斯人缴获了一批还能用的箭。 见得敌军还在缓步前进,梅察斯塔只好命令自己的手下继续射箭。 但是,这分明就是一种徒劳的反抗。 第二波箭雨又来了,这一次只有极个别罗斯战士遭受完全可以忽略的擦伤。 等到第三波箭雨,刻意出于阵型后方的留里克,他终于遭遇到敌方的攻击,只是攻击毫无效果。 耶夫洛的盾为自己的金主挡住了两支箭,偏偏有一支箭意外打穿了他的麻布外衣,这令他非常生气。 箭矢就挂在耶夫洛的衣服上,留里克也得以零距离看清敌人箭矢的模样。 公平的说,箭羽做得很漂亮,它漂亮就意味着符合空气动力学,就是箭头嘛…… 所谓箭头,它压根就是小动物的腿骨打磨而成,中本是容纳骨髓的中空结构,成了极好的套环。它毕竟是骨头,磨得越锋利,反而更容易撞到硬物崩裂。 “主人,我们的兄弟看来就要走过最艰难的路。接下来就是攻城大战了。”耶夫洛嘱咐道。 被盾牌保护很好的留里克,透过佣兵盾牌的缝隙,看到了三个“方块”已经抵近敌人的墙。 “他们做得好。兄弟们,我们也要采取行动。记住!我们的任务就是用十字弓,把墙上的斑鸠全部打下来。” 耶夫洛点点头,接着一声怒吼:“兄弟们,主人已经下命令了。我们开始行动。” 战斗欲完全被调动起来的留里克更是一声吼:“击中一个敌人,赏一枚银币!” 身处于战地,大家的精神本就高度亢奋,一听还能挣钱,佣兵们只想着用十字弓大开杀戒。 留里克的佣兵迅速开始摆起线列阵,他们和接到攻击命令的其他弓兵一道,开始了火力反制。 凯哈斯本来觉得罗斯人军队会在强攻时遭遇伤亡的,结果他们的推进一切正常。 他便以古芬兰语言激励自己的族人:“鲑鱼的主人们,现在是向罗斯人表明我们力量的时刻了。我们要打败松鼠佬,向他们射箭!” 留里克看到,那些仆从部队开始将缴获的箭矢再发射回去。由于作战双方都处于弓箭射程范围内,战斗终于变得白热化。 耳畔传来嗖嗖声,紧接着,又是墙后族人的哀嚎。 梅察斯塔扭过头,以悲愤神色看着到底的族人,尤其是其中中箭的女人。 危局之下,一些族人的死活他已经不能考虑。 他扭过头,亲自操持短弓射击,嘴上更是叫骂:“你们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用木盾保护自己。” 纵使是换上了铁簇箭,梅察斯塔发现自己也不能打穿进攻者的大木盾。 反倒是城墙上的弓手们变得胆怯,只因他们看到有同伴中箭后,掉下城墙。 更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 梅察斯塔的耳畔尽是敌军的吼声,透过树林的阳光照在敌人的金属头盔上反射的光芒,更加令人畏惧。 “这倒地是怎么回事?他们有些人身上插着好几支箭,怎么还能战斗?”梅察斯塔大呼不解,他的族人心里就只有恐惧了。 随着听到地方阵营里居然传来了自己能听懂的语言,结合那些人的作战方式,梅察斯塔已经确定了,那些家伙就是传说中被毁灭的鲶鱼之主部落。 “该死的沃伊玛卡沙德,你骗了我。他们那里是被杀,分明是投降了瓦良格人。”咬紧牙关,梅察斯塔在嗖嗖声中无视乱飞的箭,他抬高弓,以几乎拧断弓弦的姿态发射出一支铁箭。 这一箭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鲑鱼之主部落一名弓手的脑袋,铁箭簇砸穿了脑壳,整个人当场死亡。 凯哈斯吃了一惊,想不到敌人竟有如此之神射手。 许多弓兵慌了神,凯哈斯大吼道:“都不要乱!继续射箭。” 见状,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情况留里克难以不紧张,他的心脏在狂跳,想必自己的位置已经不安全。 既然自己都不安全了,那么带着主力主攻敌人城门的父亲,岂不是更加危险? 总是老爹不但穿戴皮甲,又披着一件锁子甲。倘若敌人的铁箭簇是近距离射击,留里克相信老爹还是能遭遇到致命伤。 奥托,在自己长大之前,他不能死! 留里克踏出坚实的步伐,他会有些混乱的仆从部队吼道:“不准乱!想想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你们现在是为他们安危战斗。给我继续作战!” 这么一说,鲑鱼之主部落战士分清了利弊,在火力压制暂停一段事件后,又恢复射箭。 可以说,梅察斯塔用自己的个人能力,为防守的族人们争取到的一丁点时间,并没有取得什么战术优势。 现在,明显又一群瓦良格人,在大量盾手的掩护下,开始强攻村庄的大门了! 灰松鼠部落的战士们非常清楚,倘若大门洞开,一大群穿戴锁甲,高举铁剑、铁斧的家伙冲进来,所有人都要丧命。 大量箭矢瞄准攻击大门的罗斯人,包括指挥撞门的奥托,都成了重点攻击对象。 罗斯人的攻城锤冲撞开始了。 先是十名战士在剑盾手嗷嗷叫的掩护下猛冲,大树干以强悍之势撞击禁闭的大门。仅此一击,正面墙都在颤动,不少灰松鼠部落的弓手干脆被震得坐下来。 脚滑跌倒的梅察斯塔感慨自己又失算了,纵使自己用杂物堵住了大门,敌人只要继续撞下去,大门或许不会被撞开,整个墙可是被震塌了。 毕竟灰松鼠部落所谓的围墙,它的核心构筑材料,就是扎进土层的大树干啊。 罗斯人开始喊着号子,以大树干撞击木门,这里的奥托完全成了指挥着,自然他也成了众矢之的。 好在那四面巨盾为攻城部队构建了一个“龟壳”。盾上已经插了大量的铁簇箭,灰松鼠部落战士仍未击穿罗斯人的装甲。 但是,确实有十多名试图通过梯子爬墙的罗斯战士受伤,并跌落到墙下,撞到了已经冻成冰坨的之前攻城者的尸体。 见得地方大门迟迟没有撞开,见得自己的族人正早遭遇伤害。 顾不得那么多的留里克决定冒险。 “耶夫洛,带着兄弟们跟我走!” 耶夫洛大惊:“大人,我们就在这里射击才是安全的。” “闭嘴!我们安全就是兄弟们的危险!现在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耶夫洛咬了咬牙,大声质问:“你要做什么?” “我们靠近城墙,近距离射杀那些可恶的斑鸠。” “那太危险了。” “闭嘴,我是你的主人,听从我的命令。” 耶夫洛从未见过自己的小主子如此果断,甚至是一种鲁莽。他的确一度怀疑主人因为过分的仁慈缺乏勇武,也许是见识到真正的战阵,整个人变得非常勇敢了。 耶夫洛还能怎样?只能带着兄弟们,手持十字弓奔向战斗一线。 留里克自觉位置已经足够,脚步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持弓!发射!” 加上留里克自己,二十名十字弓手向着城墙上的目标发动了齐射。 站立式射击的后坐力令留里克猛然后退,其他人的身体也都为之颤动。 二十支重弩箭飞出去了,它们每一支实际都接近二百克,其储存的动能惊人。 只此一轮齐射,就有多达十名灰松鼠部落弓手被射杀,并全部跌落下去。 梅察斯塔虽是幸免于难,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支恐怖的铁簇短箭打穿了掩护的墙,差一点自己也被击中。 留里克自感占了便宜:“兄弟们,上弦。” 说罢,他把自己的十字弓扔给耶夫洛。 耶夫洛双脚踏着弓臂,以戴着手套的双手,用全身之力将此钢臂十字弓上弦,迅速安装箭矢后交付自己的主人。 近一分钟的时间所有人装填完毕,又是二十支弩箭发射。 新一轮的弩箭打击,愣是打掉了补充到城墙上射击的弓手。 如若城墙鲜鱼城门被攻破,今日便是所有人的末日。开始有部落女人持弓上城墙,接替战死的男人继续作战。 一个小巧的身影顺着脚手架的木梯爬了上来,她是一个女孩,身背短弓,裤腰带上还别着几支箭。 见状,梅察斯塔大惊失色:“赛波拉娃,你给我下去,给我藏起来!” “不行,我也要战斗。”女孩执拗的说。 “你给我滚回去,你太弱小了。” 不错,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力气只能艰难拉开一把猎弓,至于用它猎杀小动物都是极度困难的。 小女孩赛波拉娃还是爬了上来,然而留里克率部发射的新一轮箭雨又开始新的压制。 混战之中,罗斯人不会因为持弓射箭的是女人就仁慈。开始有女弓手遭遇伤亡。 被弩箭砸得炸裂的木屑,也震撼了根本不懂何为战争的小女孩赛拉波娃,她鼓起来的勇气被彻底摧毁,就在城墙上惊恐得嚎啕大哭。 第271章 冰霜号角 危急时刻,梅察斯塔也顾不得那么多,他见得自己的儿子还在塔楼上试图射杀撞击大门的敌军。 他对着塔楼大吼:“泰拉维斯,你去射杀敌人的弓兵,注意奇怪的人,把他们消灭!” 泰拉维斯听到了父亲的呼唤,他于塔楼抬起脑袋,很快真的看到了一批笔直站着的奇怪的人。因为,他亲眼看到奇怪的家伙发射了奇怪的箭,自己城墙上的族人遭遇到新的伤亡。 留里克的佣兵们已经连续发射了七轮,灰松鼠部落遭遇到了非常重大的损失。 留里克非常好奇,莫非是弩箭给予的伤害太弱了,敌人城头始终有人在防御,弄得自己的族人无法爬墙得手。 实际呢,城墙之下已经有多达四十具尸体,每一个死者身上都插着诡异恐怖的弩箭。 塔楼上的泰拉维斯拎起一支铁簇箭,他手里的箭实则不多了,尤其是铁簇箭仅剩下五支。 他注意到,像是一个孩子的小个子身影,似乎又是一群怪人的指挥者。 “也许杀了他,我的族人能好受些。” 泰拉维斯所在的塔楼始终没有引得留里克的注意,如今,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一支箭毫无征兆的瞄着留里克飞来,接着硬生生的以大仰角砸在留里克脚边不到半米处。 已经端着十字弓的留里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受伤的十字弓也随之掉落。 “该死,有人在攻击我!到底是谁?!” 留里克一边吼,一边找寻掩护的依靠,他想到了盾牌。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落在了自己的十字弓手阵型里,很明显,它就落在留里克刚刚的位置。 “危险!”耶夫洛扔了十字弓,操持着一面盾就扑向留里克。他以躺着的姿态保护住自己的主人,而盾牌的后面完成的出现了整个铁质的箭簇。 见状,被耶夫洛保护的很好的留里克,浑身都在冒冷汗。 “主人,我说了,这里很危险。”耶夫洛不慌不忙道。 留里克可是在浑身发抖,自觉死亡竟是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敌人,想要杀了我?” “恐怕是的。但是现在问题已经不严重。” 留里克眼角一撇,欣慰的看到自己的佣兵纷纷拿起盾牌,组成一面盾墙。 “看到敌人弓手了吗?”留里克紧张的问。 “大概在那个该死的塔楼。” “见鬼,我怎么一直没注意那里。” 耶夫洛乐观的笑道:“也许你只顾着射杀斑鸠,忽视了更大的猎物。” “那就把那个猫头鹰打下来,快!”留里克恶狠狠道。 “遵命!” 泰拉维斯只剩下最后一支铁簇箭,他注意到敌人反常的反应,还以为自己得手了。 不一会儿,反击到来。 十多支弩箭对着塔楼便是一顿射击,相对薄的木板皆被打穿。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泰拉维斯蜷缩成一团,他在嚎啕大哭,索性这番蜷缩也使得他得以保全性命。 耶夫洛领人发射两轮,说实话大家的胳膊已经颇为酸痛。纵使此十字弓的钢臂故意做的很长,它毕竟是钢臂,弓手仍需全部的力气上弦。 耶夫洛撤下来,告知留里克:“兄弟们都很累了,接下来……我们需要休息一下胳膊。” “不可!”留里克拎着那三支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箭,大声说:“我们带着滑轮索呢,用它上弦。” “但是,速度会很慢。” “快去做!在攻破敌人城墙之前,我们必须给兄弟们掩护。”说罢,留里克还推了耶夫洛一把。 主人的要求令耶夫洛非常感动,主人不愧是勇敢者,待到他长大之时,绝对是大家可以信任的王者。 耶夫洛大吼道:“都听到主人的命令了吗?战斗还在继续,我们的箭矢还有很多!去都去拿滑轮索,我们继续战斗!” 得此机会,已经被吓得尿裤的泰拉维斯从摇摇欲坠的塔楼爬下来,接着听从父亲的命令,带着妹妹撤离。城墙之内有着大量死于箭矢的死尸,他们怀揣忐忑逃到木屋,逃到部落的萨满巫师身边。 现在,避难者们只能祈求巫师给予一点心理上的安慰,祈祷奇迹会发生。 带兵攻城的奥托忙着撞城门,他根本无法了解弓手给了敌人多大的伤害。 奥托觉得自己根本就在打一场窝囊仗,明明应该有用的攻城锤,怎就撞不开敌人的城门?其实城门已经严重变形,由于城门之后是大量沉重的杂物,比如说大量冰块,它们这些障碍物的存在,撞门的确是徒劳的。 不过整面木墙已经松动,捆扎树干的麻绳断裂的不少,还有一些构成墙壁的树干出现严重裂纹。 只要继续撞下去,就没有城门问题了,而是整面墙的垮塌。 奥托无法估计到自己能够撞垮一面墙,他愈发的不耐烦,仿佛本次攻城战又要失败。 另一方面,灰松鼠部落距离心理崩溃,仅是一步之遥。 因为他们作为守城一方,严重的伤亡已经使得八十人失去战斗能力,还在继续战斗的人,也快要用光箭矢。 一旦箭矢用完,梅察斯塔想到的,就是全体操持短矛与敌人做出最后一搏。 恰是在这危机时刻,远方传来了低沉的号角。 号角声,就像是刺破黑暗的曙光。 作战双方都听到了这号角声! 进攻的罗斯大军吃了一惊,而苦苦挣扎的灰松鼠部落战士顿时来了精力。 愁眉苦脸的梅察斯塔突然亢奋起来:“兄弟们!山神、河神保护了我们!援兵终于到了!” 奥托清楚的意识到敌人振作起来了,而耳畔一直传来号角声。 几乎是出于本能,奥托意识到巨大的危机,他没有犹豫突然的下令撤退。 撤退的命令非常突然,甚至让一票战士非常不解。 卡威大惊失色:“大首领,我们距离成功一步之遥,为何撤退?!” “蠢货!难道你是聋子吗?” “什么?!” 奥托以剑柄敲打卡威的头盔:“肯定是敌人援兵!我们不要再攻打这个乌龟壳,我们要和他们的援兵作战了。” 说罢,奥托再大呼一声:“兄弟们!不要再去撞墙,保存一点力气,他们援兵来了,我们消灭他们!” 这样,许多费解的勇士明白过来,大家开始比较有组织的撤退,撤离之时,他们也在尽量拉走受伤者。至于死者,暂且不管。 留里克当然也听到了号角声,那持续的沉闷响声,引得整片树林都在震颤。 “耶夫洛,到底发生了什么?该不会他们还有援兵?” “很有可能!我的主人,干掉他们?”耶夫洛故意笑道。 虽然没有弄清状况,更看不到敌人的魅影。 留里克清楚看到自己攻城的族人都在向着营地撤退,想来老爹已经做出打算。本着大家作为维京人的尊严,留里克相信这里有可能逃亡的,只有鲑鱼之主部落的仆从者。 留里克随即给耶夫洛安排任务:“带两个兄弟,约束那些抓鲑鱼的家伙们,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为罗斯人战斗。” 不一会儿,奥托带着攻城大军,乃至所有的器械都回到营地。他们人回来了,还不忘竭力捡走雪地上的箭矢,据说之后用得上。 “爸爸,难道敌人有援兵吗?”留里克实则明知故问。 奥托也不废话:“不会有错,接下来是要砍杀新的敌人。” 奥托本着直觉退兵,他找到仆从的凯哈斯,获悉了一条重要情报的同时,也听懂了那些城墙上的家伙在说些什么。 “我的主人,可能东南方那几个部落联手而来,因为牛角号只为决战吹响。是我们科文人抵御塔瓦斯提亚人时,代表联合作战的号角声。” 奥托点点头,又鄙夷的看着那些城墙上耀武扬威的幸存者,啐口痰恶狠狠道:“等消灭你们的援兵,继续收拾你们。” 说实话,罗斯人的攻城战伤亡实在微乎其微,尤其是攻坚的重装步兵无一伤亡,他们的皮甲和锁子甲为他们取得了巨大的战斗优势。而这份战斗优势必将在正面砍杀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奥托带着所有的战士,包括那些仆从者撤出林子,大家开始向冻结的河面奔袭,仅仅是因为那里是一片开阔地。 奥托相信,既然自己是沿着冰河一路而来,所谓敌人的援兵也必是走着这样的道路。由于凯哈斯的人在战斗中有不错的表现,奥托变得比较相信此人的话,即援兵必会为了行动的训诫,走冰河而来。凯哈斯甚至声称,援兵很可能驾驶驯鹿雪橇。 另一方面,一支多达八百人的援兵,就是坐着驯鹿雪橇而来。 四头驯鹿拉着一辆较大的雪橇,其上挤着十多人,或是三四人。总计有多达一百辆驯鹿雪橇奔袭而来。 这些住在靠近奥卢湖的部落虽然不满鲑鱼之主部落对“鲑鱼潮”和松鼠捕捉的垄断,他们实际也不是特别喜欢灰松鼠部落。 各部落都是竞争关系,仅仅是因为反对塔瓦斯提亚人的攻击,彼此才会保持紧密的关系。 所以大家都懂的唇亡齿寒的道理,故而三个部落首领花了些时间交涉,最后决定出兵。 毕竟,信使不会开这种玩笑。 瓦良格人入寇一定是真的。 援兵在逼近灰松鼠部落的冰河上听到了喊杀声,顿时大军精神紧张起来。 毕竟这些住在内陆的科文部落,他们有很少数人见到过纳尔维克港的当地部落,知道当地人懂得冶铁,也许瓦良格人和他们也是类似的存在?传说中的瓦良格人就是大量使用铁的族群。 要和这样的敌人战斗,单个战士难免的发憷,不过人数一旦多了,情况就变了。 三个部落简直倾巢出动,绝大部分年轻力壮的男子加入其中,许多人希望通过一场反击,证明自己是可以击败瓦良格人的勇敢者,让自己在乡亲们面前变得有地位有荣誉。 可以说,八百人的大军是三个部落前所未有集结出来的强悍力量,倘若大家打败了瓦良格人,下一步就是主动寻找塔瓦斯提亚人反攻,夺回自己失去的土地。 人数,支撑了他们的自信。 但对于罗斯人,一切都没用。 毕竟,这里的罗斯军队可是不一般。四百个罗斯战士敢于袭击同样属于维京人的一个两千人的定居点,而且还打赢了。区区八百个科文援兵又算什么? 在这里,恐怕只有留里克比较谨慎。 某种意义上,留里克的谨慎位面有些多余,他仍有多达一千支的弩箭,足够支撑他佣兵们的恐怖战斗力。 随着佣兵们得意喘息,大家的力气也在恢复。 随着罗斯人裹挟着仆从部队,三百出头的战士聚集在冰面上。 就在远方,一大群黑压压的人群出现了。 “是敌人!他们来送死了。”卡威举着钢剑兴奋的说道。 奥托皱着眉不耐烦道:“我看到了!小子!准备战斗吧!” 奥托随即下令部队摆出传统的盾墙,那些穿着锁子甲的重装步兵,就是存在于正面的中坚力量。 盾墙的两翼则是装备稍差的战士,当然这里的“稍差”只是相对于别的维京系部族,对于科文人仍是巨大的优势。 所有的弓手都被要求处于持盾战士的后方,奥托已经明白弓箭大量使用的战术优势,只是接下来必是正面鏖战,弓箭手的用处恐怕不大。 大家的皮靴皆是防滑的,大家持剑摆盾的姿态,有着说不尽的威武。 留里克倒是给予父亲新的建议。 “什么?你的佣兵要现在阵型之外射箭?” “当然!这就是我的十字弓存在的真正价值。”留里克自信说。 这份自信令奥托很放心,但他死死按住儿子的肩膀:“让耶夫洛去迎战,你留下。” “爸爸!你……你怕我出事?” “对!”奥托直言不讳:“敌人人多,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的砍杀,你这个孩子必须退下。” 认清现实的留里克自知现在还轮不得自己上阵砍杀,但他仍有新的想法。 耶夫洛已经带着十字弓手脱离阵型,不远处则是纷纷下了雪橇,自觉聚成一团稳速推进的敌人援军。 留里克窜到了仆从部队身边,站在凯哈斯身边,以当地人听得懂的语言大吼:“现在,你们都自由了!” 顿时,众人大呼不解。 凯哈斯更是不清楚自己的主子到底什么意思。 留里克摆着严肃的脸:“我的话你们没听懂?我们并肩作战!我们胜利了,你们就能得到自由!从此,你们鲑鱼之主部落不再是我的奴隶,而是我的盟友。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也有得到自由!” “为自由而战?”凯哈斯激动的问。 “对!为自由而战。”留里克笃定道。 奴隶们做梦都没想到,罗斯人决定释放他们,前提当然是要完成战斗的胜利。获悉这一情况的奥托虽是不满,既然是留里克的决意,他只好认同。 奥托唯一欣慰的是,似乎这些仆从者的士气爆棚了。 士气!有了士气,罗斯人战无不胜! 第272章 冰上的决战 艰难的攻城战令罗斯人充满怨气,他们正愁无法发泄之时,敌人的援兵居然到了。 牛角改造的号角吹响骇人的号声,增援而来的大量科文人为号声所鼓舞。 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冰面上,那里聚集了一大群怪人。 虽是阴霾的世界,罗斯人身上的锁子甲和金属盔的形制实在特别。还有他们大量使用圆形盾牌的姿态,增援的科文人想当然的认为,远方的家伙们就是敌人。 援兵纷纷下了雪橇,他们踩着特制的皮靴,使得自己可在冰面上比较平稳的前进。 他们大部分人手持短矛,矛头的材料可谓五花八门。 一小部门人的矛头是铁、青铜,大部分的则是黑曜石、燧石和骨头。 他们也携带了不少弓,以及一批箭矢。 除此之外,只有个别人员才装备了购买自南方芬人的铁剑或是自制的。 他们人多势众,武器装备竟是如此的简陋。恰是他们的庞大人数,支撑起了强悍的自信心。 因为,几个河流上游的部落,有史以来还是首次组织起如此之庞大的军队。 当然,敌人的兵力数量,对于罗斯人,对于奥托,都是一种挑战。 肩负着首领的责任,站在奋战第一排的奥托,镇定的告诫他的年轻部下们:“兄弟们,我们的敌人也许有一千个,你们不要怕,他们很弱。” “他们会发了疯似的冲过来!记住我们的作战要领,让他们冲,刺杀他们的脖子、肚子!毫不留情。” 年轻的勇士认真的听从大首领的话,他们多是二十岁出头,因为去年的战争见识到了鲜血,他们本就有着傲气,这一回有幸与大首领一道,进行罗斯部族前所未有之大战,这是何等的荣幸。 这样的阵势,奥托回忆自己五十多年的人生,也是头回见到。 罗斯人这里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大圆盾彼此嵌合,成为一堵墙。但他是缺乏机动性的!奥托自己并没有对部族传统的作战阵型进行什么革新,处于阵型中的战士们缺乏进一步的阵型变换教育,所以罗斯人目前的阵型是缺乏机动性的。 他们恍若在冰河之上组成了一座堡垒,奥托巴不得敌人亲自来打,这样罗斯人就是以逸待劳,发挥自己的优势。 情况当然是在变化,奥托没有对传统的阵型革新,留里克已经教会了自己年幼的伙计们许多新花样。 所谓新花样里重中之重,就是复杂的队形变换。 通过吼出不同的词语,或是挥动几面小旗,那些孩子们就能做出方阵、线列队、空心阵之类的阵型。 他们毕竟是孩子,奥托在亲眼见识到那些小孩可以做出复杂的队形变换,他首先感慨欣慰的是自己儿子的能力,在遇到真正的敌手之前,奥托无法理解那些奇怪队形的优越。 奥托完成的嘱咐,那些战士们憋着一股气,盾牌遮住第一排战士的半张脸,一双双犀利的眼神凝视着远方冰面上黑压压的人群。 奥托又嘱咐处于阵前的耶夫洛等佣兵。 “耶夫洛,你们就发射一次,然后钻进我们的阵型里。” “大首领,我们至少可以发射两次。”耶夫洛建议说。 “不!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你们不是弓手。记住,旷野战斗,只有剑和斧能解决问题。” 奥托的话实际也是说给留里克听,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过于请来十字弓和弓了,虽说这两款远程武器在攻城战确实取得了不错的表现。 他一直令留里克待在自己的身后,要和那些弓手混在一起。 罗斯大军摆出了一个弧形的阵势,奥托知道自己阵型的两翼是薄弱的,故而在作战时,两翼可以向内收缩,最后阵型变成一个坚固的圆环。 奥托觉得,队伍最艰难的时间实则是遭遇敌人攻击的一瞬间,只要队伍不被冲垮,剩下的就是不停的反击。 但现在的情况变得非常微妙。 阴霾之下的冰河,冷风不停吹拂这冰面上的雪子,气温很低,冷气如刀子一般割着战士满是胡须的脸。 罗斯人这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随着科文援兵看清了自己的敌手,他们分明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明说的恐惧感。 几个带队的头目都感受到了危险,他们一番商量之后,先不着急猛攻,而是派遣五名曾去过远方纳尔维克港的人先去探探路。 科文援兵初来乍到,头目试图与敌手进行一番交涉,若是谈判未果开战也不迟。 庞大的人数构成了他们的自信,那五名使者肩负起各自头目安排的使命。 归根结底,头目的要求便是:放下你们的武器,离开我们的土地,否则全部杀死。 那可是八百名战士,众部落的力量凝聚起来,可是塔瓦斯提亚人都震撼的。即便传说中的瓦良格人是强者,大家又不曾见过他们,己方兵力明显非常多,胜利的天平显然倾向于科文人。 报以这样的心态,五名使者拄着短矛(行军杖),大摇大摆的走向罗斯人的阵型,顿时,全体罗斯人精神陷入紧张。 尤其是是耶夫洛,他得到的命令是射击所有靠近阵型的敌人。 耶夫洛急忙扭过头:“大首领,他们来了。是否攻击?!” “攻击!”奥托毫不犹豫说。 罗斯并不想和对方有任何形式的谈判,奥托觉得这不但没必要而且荒谬。这些科文人,根本没有权力和罗斯人讲条件。 至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维京人的世界不存在这里的传统。 那五人已经接近十字弓的有效射程,耶夫洛亲自端起十字弓,勒令其余佣兵一律做好准备。 “各自瞄准目标!” “记住,簧片上的准信对准敌人的身体!” “发射!” 那些使者距离十字弓阵地实则有八十米,耶夫洛处于紧张提前下令发射,即便如此,这些十字弓充分体现了它的战术优势。 强悍的大拉伸度钢臂带动半磅重的重型箭飞了出去,强大的后坐力也令是射手身子猛地一退。 故意倾斜黏合的羽毛,引起飞行的弩箭拼命旋转。 纵使整个河面上一直吹拂着冷风,旋转着的重弩箭以强大的抗风偏能力和强劲的势能,在发射后仅有一秒多点的时间,就击中了大摇大摆的五人。 这个距离上,留里克研发的钢臂十字弓依旧有着强大的力道,五个信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得自己身上插满了奇怪的东西,接着在巨大的痛苦中瘫倒在地,一番抽出后一命呜呼。 这一幕,交战的双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留里克,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武器竟在如此之远的距离仍能完成精确的射杀,现实是如此的干脆,敌人倒下后就在没有起来,敌人死了。 很快,留里克淹没在族人们的欢呼声中,勇士们用剑敲打自己的盾牌,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呐喊。 罗斯人声势之大,除了振奋自己的斗志,也激怒了那些科文援兵。 懂得不少纳尔维克港当地语言的信使,被寄予厚望和奇怪瓦良格人接洽的信使,莫名其妙的就死在瓦良格人的阵前。 科文援兵们先是愣神,接着,所有的头目高举起自己的铁剑,以狰狞的面孔发出进攻的命令! 冷静的奥托见状大吼:“他们来了!耶夫洛,撤回来!” “不!大首领,我们还能继续!” 说罢,耶夫洛号令手下:“所有人都半跪,端着十字弓听我命令!” 然而,率先发难的竟是科文人的弓箭。 开始有箭矢坠落到耶夫洛阵前不远处的冰面,虽是平安,自己很快就要进入敌人的射程。 面对黑压压冲过来的敌人,耶夫洛紧张中下令:“抬高!发射!” 所以会用弓的人,都摸索出45°角射箭,箭的射程最大。对于交战的双方,如此经验大家都懂。 二十支弩箭以低平的抛物线,旋转着砸向科文援兵的密集阵型里。它们下落,迅速造成了敌人多达十五人的严重受伤。伤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极端的痛苦迫使他们停止冲锋蜷缩于地,结果不少伤者愣是被自己人踩踏致死。 “快回来!”奥托大吼。 耶夫洛本想在使劲再徒手上弦,胳膊的酸痛迫使他暂停,关键还在于敌人的箭矢已经开始落在罗斯人的阵型里。 耶夫洛带着自己人撤回阵型,下一步便是高举着盾牌,在为主人留里克做好防御的同时,也是自我防御。 科文人的箭矢开始噼里啪啦的撞击罗斯的大圆盾,也开始有仆从部队的弓手出现伤亡。 鲑鱼之主的弓手奉奥托之命反击,他们以大仰角对空射箭,以求以夸张的抛物线,使得处于阵型内部的他们,可以射杀冲击阵前的敌人。 双方的弓手都是指望弓兵人数进行概率化的攻击,偏偏最有杀伤了的十字弓手的漫长装填时间,使得罗斯人不具备一直长期射击的机会,哪怕留里克的人手头还有一千支弩箭。 战争就如奥托与其的那样,只有剑与斧可以决定谁是赢家。 奥托沉着的吼道:“他们来了!准备迎接撞击!” 那些各自相对矮小的科文战士,操持着短矛无畏的冲向罗斯人图画很漂亮的圆盾,大量科文战士都是如此。 他们勇敢的纵身一跃,不少人愣是窜到了罗斯人的阵营里。结果这些勇敢者纷纷被准备好的罗斯剑盾手捅杀。 最前面的科文人冲撞到罗斯人的盾墙,其后的奔跑着,有撞到了前面的同伴。 罗斯人的阵型整体向后移动了一个身为,他们依旧抵挡住了科文人的强袭,接下来的事已经不需要奥托再怒吼着指挥。 怒吼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所有交战者都在怒吼。 身处于阵型中的留里克,自感根本就帮不到什么忙,那些鲑鱼之主的仆从者也是如此。 意识到敌人在有意攻击两翼,罗斯人开始自发的收缩自己的阵型,当阵型完全变成圆环之际,罗斯人的脚下已经躺倒了大量尸体。 盾牌染血,锁子甲染血,还有第一排勇士的胡须也变成了骇人的红色。 罗斯人的钢剑充满了杀伤力,每一把剑都从盾牌的缝隙处突然发难,锋利无比的剑轻易戳透敌人的皮衣,近此一刺即可解决一个敌人。而喷溅的血迹已经让奋战第一线的、披着锁子甲的重装步兵,沐浴到野蛮杀戮带来的淋漓鲜血中。 他们浑身是敌人的血,它就好似某种令人狂化的催化剂。 六十名身披锁子甲的精锐,他们在之前的战斗就无一伤亡,如今他们长着血盆大口,加之满脸是血的模样,就好似吃人的怪兽。 奥托无比开心自己的族人进入到狂化状态。 人数本是众多的科文人将罗斯人的环形盾墙团团围住,按照科文人的想法,只需继续猛攻,奇怪的瓦良格人肯定要崩溃的。 结果便是,那些最先突进的人已经全部死亡。 随着死伤的人太多了,后续的科文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手持自己短矛,纷纷发憷愣住。 得此机会,耶夫洛紧急命令:“十字弓手!射击!” 留里克很欣赏自己的耶夫洛的临场反应能力,只见耶夫洛带人双手举着十字弓,就从盾牌的缝隙把箭发射出去。 弩箭飞驰的带来的风,也为罗斯人战士感受到。因为,箭矢就是从他们的耳畔飞过。 在科文人愣神之际,突然有二十人受伤倒下。 从敌人的眼神里,奥托看清了他们的恐惧与不解,正巧自己的一批勇士已经狂化,勇士们需要通过疯狂的杀戮,宣泄自己的愤怒的同时,也是向诸神证明自己的强力。 因为,诸神的眼睛是不被阴霾所屏障的。 可以说,这场战斗从罗斯人硬生生顶住敌人冲撞的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奥托一声令下:“诸神看到了你们的勇敢!奥丁庇佑的孩子就在你们身边!狂战士!将敌人全部消灭!” 得此号令,原本还是盾牌贴盾牌的罗斯勇士,他们坚固的阵型突然解散。 罗斯人开始了全面反击,纵使他们的兵力仍是劣势的,面对着一大群被打崩了士气的装备简陋的科文援兵,剩下的,就是一场科文人遭遇到的前所未有的野蛮杀戮,对于罗斯人,恰是一场征战的狂欢。 谁人不想得到“狂战士”的荣誉?能被大首领称呼为狂战士,每一个年轻的勇士都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这一荣誉,哪怕大家都没有携带大祭司制作的奇怪蘑菇酱。哪怕不通过罕见的令人狂化的药剂,打红眼的罗斯人,现在只想消灭眼前所有送死的敌人。 科文人刚刚还是士气高昂,现在呢? 已经有一百多人在接触战中被杀,而罗斯人的伤亡,不过是几名仆从的鲑鱼之主弓手受了箭伤。 装甲、武器和体魄都占优的罗斯人开始了疯狂的反击! 大家都愿意相信,大祭司预言的“北狩”的宿命之战,实际就是这一战。 第273章 留里克的冷酷逼降谋略 冰河上的战场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二百多名人开始追着六百多人跑。 这一期间大量逃亡的科文人被从背后杀死,死者再也不用因为背后的伤疤而羞愧,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接下来的战斗看起来已经没多大意义,留里克会施展仁慈吗?不!沉浸在战场,留里克的心也跟着自己的族人们一同陷入到集体性的狂化中。 这里,所有人都是狂战士! 甚至也包括鲑鱼之主的仆从部队,纵使被追杀的都是同属于“科文”这一大族群的一份子,首领凯哈斯觉得既然他们拼命向自己人射箭,他们就是纯粹的敌手。 再说,现在正是向罗斯人表示忠心,以奋勇作战来暴打罗斯人的“恩情”。 留里克看到,连那些仆从者都紧跟二百名皮甲狂战士猛攻了,自己何必手下留情呢? 他给耶夫洛下达命令:“带着十字弓,竭尽所能射杀所有的逃亡者。杀死所有受伤倒地的敌人,伸展仁慈。” 某种意义上,留里克下达的命令里真的有仁慈的元素。 而这所谓的仁慈,就是补刀,让敌人的伤者不再受痛苦,得到一个痛快的死亡。 待耶夫洛领着一众十字弓手,原地完成一轮不怎么精确的远距离射击后,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件事。 “耶夫洛!” “唉!”正用滑轮索上弦的耶夫洛冷静回应。 “当敌人跑得太远后,追击的事交给别人。” “我们……” 留里克旋即指着满地的敌人尸体:“斩下他们的头,遇到奄奄一息的,赐予仁慈再斩下他们的头。” “这……”突然间,耶夫洛觉得自己的主人变得陌生。“这是为什么。” 留里克亦是摆着冷酷的脸:“打完这一仗,我们要继续进攻灰松鼠山堡。我们需要新的奴隶,不是必须要了他们的命。你去搜集敌人的脑袋,我想那些人见到如此多的脑袋,会选择放下武器。” “主人,你是要求他们投降?”耶夫洛有些吃惊的问。 “正是。我会说服大首领,他们愿意投降做奴隶,即可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耶夫洛随口就问:“如果他们拒绝呢?” “不能为我所用者。杀!” 耶夫洛点点头,虽感觉不妥,还是感叹道:“你真的像是一个首领了。”说罢,耶夫洛看着疯狂反击的罗斯大军,看着他们肆意砍杀落单敌人的后背,他率众举起十字弓:“抬高!射击!” 敌人已经逃得更远了,甚至一批人争先恐后爬上自己的驯鹿雪橇,渴望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士气崩了,撤退变成了溃退,似乎只要控制住驯鹿雪橇,逃亡就变得容易。 那些被训练得很好的驯鹿姑且没有因为人类的战争惊慌失措,反倒是先逃回来的人,他们用皮鞭疯狂抽打着鹿,有的雪橇因而横冲直撞,使得本是比较有秩序的鹿群变得混乱。 罗斯人当然紧紧抓住混乱之机,他们穷追不舍,已经有五十名勇士愣是一路追杀,杀到了科文人的雪橇群体里。 即便如此,一批来不及逃亡的科文人趴在了雪地上,他们的后背则是涓涓流血的可怖伤口。 至此,一些罗斯人终于停下了战斗。 罗斯人开始牵拉驯鹿的缰绳,和同伴们讨论本次的巨大胜利。缴获的一大批驯鹿雪橇引起了不少人的驾驭的想法。 只有区区三辆驯鹿雪橇载着区区二十多人逃出来战场,此一小撮科文逃亡者的身后,矗立着的正是罗斯人盔甲染血、胡须湿红的凶悍形象,以及变得殷虹的冰面。 冰河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大量的尸体,那些还在蠕动的伤者,纷纷被罗斯人刺杀。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奥托拎着滴血的钢剑,他站在一辆驯鹿雪橇上,被自己的勇士们簇拥着。 “奥托!奥托!奥托……” 大家张着血盆大口吼着奥托的名字,就好似崇拜大神奥丁。 留里克,他小小的身影漫步于战场上。已经见识过淋漓鲜血的他,已经不会再被这可怕场面惊吓到。 战斗可怕吗? 当然可怕! 虽然留里克本是希望用和平一点的方式,迫使自己的敌手们臣服。显然自己的老爹还有族人们,他们的想法就是简单粗暴的进攻,这种想法很朴素也很高效。 正如此次战斗,明明是一场前所未有兵力之决战,罗斯人自身竟做到了无人阵亡,仅有个别人受伤,多亏了优异的的盔甲。 罗斯人的军队里当然也是有人战死了,那是鲑鱼之主部落的仆从者而已。 不远处,父亲正在被勇士们簇拥着欢呼。 留里克看来几眼那边的人群,就有冷眼凝视着自己的佣兵们,凝视他们蹲下身姿斩掉敌人头颅的行径。 几个小雪橇上已经堆积了一些球状物,那是什么不言自明。 此刻,面色凝重的耶夫洛擦干净自己血污的手,走近留里克。 “主人,我们要收集所有的头颅?也许,山神与河神会为之震怒。” 留里克听得很荒谬,转念一想,他才意识到耶夫洛本身就是个芬人。 “何以见得呢?” “因为。”耶夫洛顿了顿气,“他们的灵魂不再完整,他们就不能回归灵祖。” “灵祖?那是什么?” “就像是……一片海洋。是灵魂之海,是死去芬人的归宿。你下令斩下他们的头颅,他们就……” “他们残缺的灵魂就在这世间游荡?”留里克摇摇头,他觉得耶夫洛的话很荒谬,“那就继续砍砸!我们是罗斯人,我是被我们的神赐予祝福的人。如果芬人的神震怒了,那就来吧!这些死者的怨灵如若震怒,那就来吧。” “既然你坚持……”耶夫洛不再多言,虽觉得不妥,他继续操持斧头,令那些战死的敌人继续身首异处。 耶夫洛当然知道芬人和科文人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双方的语言都是互通有无。他们几乎全军覆没,证明了罗斯人有着绝对的强力。而这份强力,是耶夫洛这辈子首次见到的。 很快,留里克的佣兵已经搜集到了超过五百颗头颅,他们的行径终于被率众打扫战场的奥托注意到。 一开始,奥托还以为那是留里克的佣兵在自发的泄愤,直到问及耶夫洛详情,方知留里克的疯狂决意。 奥托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他领着十多人气冲冲直奔自己的儿子,接着一把掐住留里克的脖子,就仿佛要将之捏断。 “你疯了吗?留里克,你为何要下达那样的命令!他们已经战死了,你就那么想要泄愤吗?” 留里克先是大吃一惊,然惊慌的脸色迅速变得淡定。 对此奥托也是吓了一跳。 “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说罢,奥托松开了手。 被突然袭击,脖子非常痛苦的留里克指着尚未被攻破的灰松鼠山堡,目不转睛说:“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必须打下那座山堡。” “当然!我正带着兄弟们归来,我们必须在夜幕降临前,把山堡打下来。” “我也是这么想。这一次,我想到了一个计谋。” “哦?”奥托稍稍消气,看的儿子笃定的眼神,应该不是说谎。“你的有什么计谋。” 留里克随即指着已经变得灰白的敌人头颅,“我不相信敌人还有勇气继续坚守,他们必须受到惊吓,他们必须知道期待的援兵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我要他们亲自打开城门,活着的人跪在我们面前祈求我们饶恕他们的命。” “就像是饶恕那些家伙?”奥托指的仆从的鲑鱼之主部落。 “当然!”留里克态度依旧强硬:“我们把这些头颅堆砌起来,或是直接扔到他们的墙内。对!所有头颅全部扔过去。” “那么,他们就愿意做我们的奴隶?” “他们一定会的。我们应该命令他们,被斩断的头颅就是负隅顽抗的下场,也要告诉他们,投降将得到生命保障。” 奥托觉得有点意思,毕竟自己的部下也大累了,若是继续强攻,自己人会出现新的伤亡。 奥托仍故意问:“如果他们负隅顽抗?” “杀!”留里克直说一个词,笃定的眼神说明了态度的决绝。 “啊~”奥托既高兴又感慨:“任何一个年轻人,经过一场战斗总能成长。留里克,你已经长大。现在走吧!你可以尝试一下,迫使他们投降。” 一大群衣装血污的罗斯人,背着他们的大圆盾,拎着自己的钢剑或是大斧,大摇大摆走近之前的战场。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鲑鱼之主的仆从者,自认因为参与到协同作战里,大家为罗斯人获得战功,罗斯首领的许诺也该当即落实。 凯哈斯精神亢奋,因为奥托同意了留里克的决意,决战胜利了,他的族人也得到了自由。 鲑鱼之主的男人们顿时以胜利者自居,他们被要求控制着科文援兵遗留下来的所有驯鹿雪橇,浩浩荡荡回到山堡外的战场。 得胜的人与一小撮滞留者接上头,得知敌人并没有趁着混乱跃墙逃跑。 奥托眉头紧锁,心里嘀咕:“你们明明有了逃亡机会,难道就待在你们的山堡里坐以待毙?” 某种意义上,灰松鼠山堡的最后守卫者们,他们就是在坐以待毙。 这是有现实原因的! 那些勇敢的战士悉数被罗斯人杀死,还有一批人身受箭伤。非常糟糕的是,灰松鼠部落的箭矢已经捉襟见肘,而罗斯人发射的特殊短箭,他们无法理解何等的弓可以发射这样的箭。 战斗已经持续了三天,天色已是傍晚,倘若今日仍未分出胜负,胜利也必在明日见分晓。 灰松鼠部落失去了大部分的男丁,甚至还损失了不少女人。活下来的人依偎在部落萨满的周围,祈祷着终于赶来的援兵可以击败入侵者。按理说他们有趁机逃亡的能力,却没有人这么做。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对于他们,家是可以放弃的,前提是族人们一起探寻一个新的定居点安家。 一批伤员需要照顾,精神接近崩溃的女人孩子也不知所措。 首领梅察斯塔直到自己部落已经濒临崩溃,那些瓦良格人继续撞击一番城门,一大面墙就塌了。援兵的出现,就好似暴风雪的阴霾消失,太阳播撒夏日阳光。 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援兵啊!梅察斯塔也跟着族人们祈祷援兵大获全胜,战斗的喊杀声逐渐暗淡下去,随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基本看明白的梅察斯塔,突然身子一松,就瘫在城墙之上。 他的儿子泰拉维斯扑向父亲,竭力将精神恍惚的梅察斯塔搀扶起来。 如今,只有十二名弓手敢于站在墙上,他们皆弓着身子,生怕如自己的同族那般,被突如其来的铁簇短箭射杀。但作为男人的责任感,他们决意跟随首领,待在最危险的地方殊死搏斗。 此刻,罗斯人在奥托的带领下排成盾墙,所有人带着强烈的节奏感敲打自己的盾牌,同时嘴上吼着完全相同的口号。 如此气势,完成对濒临崩溃的灰松鼠部落强有力的精神威压。 奥托此举就是在给儿子造势,因为他并不能保证逼近城墙的儿子,不会遭到敌人的冷箭。 一副沾染血污的锁子甲被强行披在留里克身上,最下端的甲环已经到达留里克的膝盖处。 现在的留里克衣着有些不伦不类,锁子甲的重量也令他很不舒服,自己终究是得到了进一步的防御。 接下来,留里克带着自己麾下的特殊战士,踏出坚实一步。 有四十多人脱离了罗斯人的密集队形。 其中,耶夫洛带队的佣兵们,皆端着上了箭的十字弓,伺机射杀所有试图反击的敌人。 其余的二十人,拖拉着装满敌人战死者头颅的雪橇紧随其后。 留里克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若是敌人突然蹦出来一个神射手,发射的还是铁簇箭,自己怕是要严重受伤。 此刻冒险是有意义的,因为留里克觉得自己明显就是一个劝降者。 许多墙头上的人仅仅伸出眼睛,也包括梅察斯塔父子,大家都不知道这群入侵者想干什么。 “兄弟们,不要冲动,他们似乎不是想战斗。”梅察斯塔抑制住自己麾下几个扣弦的战士。 留里克终于从十字弓手背后站出来,他小小的身影瞬间令同样年幼的泰拉维斯惊愕。 “居然是他?!” “你……你认识这个孩子?”梅察斯塔问了一下,接着又完全否定:“怎么可能!那像是个瓦良格小孩。” “我认识他。我本该将他射杀,看来那个孩子的确是个指挥者。” “你错过了机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机会还有。”说罢,泰拉维斯攥着弓,右手拿起最后一支铁簇箭:“只有这样的箭,可以击穿他们的铁索甲。” 但泰拉维斯持箭的手被他的父亲一把按住。 “爸爸,你……” “不要激怒他们。”梅察斯塔低声说,“我们继续观察。只有我让你射箭,你才可以。” 两人在窃窃私语,突然就听到了可以听得懂的用童稚之音说出的语言。 留里克昂起胸膛,站在距离城墙仅有约莫三十米处,大吼:“你们!停止抵抗!你们的援兵全部死亡!现在你们停止抵抗,做我们的奴隶,你们将能继续生存。否则,这就是下场!” 停止抵抗?做奴隶?!援兵都死了?! 梅察斯塔知道自己的族人们肯定守不住,他也同时不相信敌人的许诺。 突然,大量奇怪的东西隔着墙壁扔了过来,便有落在城墙的脚手架上,为伺机反击的人们捡到。 梅察斯塔勒令自己的儿子将那毛茸茸的东西拿过来,虽然他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糟糕预感。 泰拉维斯先是大胆的拎起,接着看到了死者狰狞的面孔。他当即脱手,一下子瘫倒在地,脸色煞白的他指着轮动的头颅,“这……这是什么?战死的人?” 此刻,越来越多的战死者头颅被扔进来,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第274章 征服者留里克 二十名罗斯人暂时的工作就是疯狂的将雪橇上的头颅扔进墙,据留里克说此举能吓傻敌人,迫使他们投降的。 多达七百颗头颅扔了过去,闹的山堡高墙之内尽是这些可怕的存在。那些不明就里避难的女人孩子,他们如何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众多的狰狞凄惨之头颅,整个灰松鼠部落陷入到疯狂的尖叫声中。 留里克,还有他处于第一线的勇士们,都听到了那是大量来自于女人的尖叫。 “这就是你们期待的援兵!这就是你们援兵的头颅!你们已经彻底失败!投降,做我们的奴隶,将不会被杀死。否则,我们撞开你们的城墙,所有人必死。” 留里克是用从露米娅那里学到的古萨米语说的,科文人当然是完全听得懂。 山堡内尽是狰狞头颅,梅察斯塔已经心灰意冷,包括他年仅十岁的儿子在内,所有有意奋战的勇士,现在都已经精神崩溃。 留里克继续吼道:“捕捉鲑鱼的部落已经成为我们的仆人,他们的族人都得到了善待!现在,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做我们的仆人!或者被杀死!” 梅察斯塔心想着,难道那孩子其实不是瓦良格人?而是一个仆从于瓦良格人的某部落的孩子? 他觉得留里克说的语言让人感到一丝亲切,就是语言的内容惹人恶寒。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梅察斯塔毅然决然的站起身。 一个男人突兀的出现,引得耶夫洛率部的十字弓手,纷纷将准星瞄准了他。 梅察斯塔鼓起勇气,大喊:“只要我们放弃抵抗,做你们的奴隶!我的族人就能继续活着?” 留里克很高兴敌人有合作的意愿,这便大声吼道:“我!留里克!罗斯人首领的继承者!被大神奥丁祝福的人!所有养鹿人的主人!捕捉鲑鱼部落之主人!你是谁?!” 梅察斯塔心头一紧,想不到这小孩来头还不小,虽然一些词汇他根本不懂。但梅察斯塔多少知道一点有关罗斯人的传说,他首先是知道“罗斯人”这一概念,知晓该部落属于瓦良格人的一支。只是他从未想到,瓦良格的战斗力竟是如此的疯狂。 “我……我的名字是梅察斯塔。灰松鼠部落的首领,这是我们的土地,你们……你们为何袭击我们?” 为何?一个很好但无意义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有一丝理亏,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呢? 留里克大吼道:“灰松鼠部落的人们,这是你们的命运!所有科文人,都将成为我们罗斯人的奴仆,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留里克的仆人!我可以在这里向诸神发誓。你们投降!做我的仆人!所有的男人!女人!还有孩子!都将得到生命的保障!只要你们决定放弃抵抗!你!” 留里克伸手直指梅察斯塔:“你。跪在我面前亲吻我的靴子,宣誓做我的仆人,你们所有人都将得到生命保障。如果拒绝!所有人都得死。” 梅察斯塔知道这些家伙绝对是认真的,非常糟糕的是自己已经没有继续抗争的资本。 他没有办法,终于勾下了自己抗争的头颅,下令自己吓傻的族人们,将封堵大门的所有杂物搬出去。 灰松鼠山堡,开城投降! 这一决定当然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和质疑,许多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首领不要这么做。 梅察斯塔的态度非常决绝:“你们都起来!罗斯人已经对他们的神发誓!只要我们开城投降,所有人还能活着。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梅察斯塔仍被一些女人簇拥,反倒是另一些女人,已经开始搬运那些堵门杂物。 越来越多的人精神动摇,他们将生存机会寄托于罗斯人的施舍。 逐渐的,留里克在内的所有罗斯人,都注意到被撞得接近散架的大木门,终于有了打开的迹象。 木门裂开一道缝,有人警惕的钻了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站在城墙上的男人。 木门逐渐完全打开,引得罗斯人军队强烈的躁动。 奥托勒令大家保持安静,绝不可贸然出击。 梅察斯塔的身后是疑惑中的数以百计的族人,他代表所有活着的族人来乞降。 留里克趾高气昂的站着,他的身后尽是弩箭上弦的十字弓手和威风的剑盾手。 “来吧!仆人。证明你的忠诚!”留里克拔出短剑说。 梅察斯塔面色凝重,他在走的时候,将祖传的铁剑直接插在地上,张开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武器。 他走近留里克,突然跪趴于地,没有任何言语的他便亲了留里克的靴子,之后终于跪直了身子。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小孩下跪,梅察斯塔有一种屈辱感,为了部落民众生存的可能性,他只能这么做。 “我的主人,你会信守承诺吗?”梅察斯塔谨慎的问。 心情大好的留里克微笑道:“当然!我对众神发誓了!只要你们是真心投降,我就信守承诺。你的投降是真心的吗?” 梅察斯塔总觉得罗斯人是容易被激怒反悔的,他急忙说:“我们是真心的。” “那好!你站起来吧,让你的族人全部出来,你来安抚他们。我的人将进入你们的山堡。记住,但凡是没有撤离的,皆是必杀的敌人。” 就这样,灰松鼠部落还活着的人,他们带着万分的忐忑,互相搀扶着,赤手空拳的走出自己坚守许久的山堡。 大量的罗斯战士,他们见得大量人群出来,眼神中就冒出一团火。 罗斯人对这些山堡守卫者并没有什么仇恨,因为奥托的战前鼓动,大家看得那些人,分明是看做一大堆财宝。如若不是奥托把控住全局,一大群就将冲上去亲手去抓自己的奴隶。 但没有人敢违背命令,大家心不甘情不愿看得那些守卫者离开山堡又聚在一起,很显然,现在的留里克已经是那些人的主人。 每一个奴隶转卖后都能换上一笔钱,它可以是自己半年的生活开支,或者干脆使役奴隶去干活儿,自己获得收益。亦或是干脆将女奴升级为妻子。 大家把奴隶看做是重大资源,留里克何尝不是这样的态度。 相比自己的族人,留里克处在非常高的层次位。见得所有的灰松鼠部落民基本出来,留里克也想好了安置他们的对策。 一支支上了弦的十字弓对准这些抱成一团惊恐中的人,大部分眼睛敏锐的人直到这一时刻,才知道“可怕的短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壮汉手里拿着的奇怪武器,就是短箭发射器,中箭者皆立毙。 投降的梅察斯塔一直处于恐惧中,生怕罗斯人会下令大开杀戒。 奈何大家已经是砧板上的肥肉,而今只能听从罗斯人的安排。 “你的人都出来了吗?”留里克摆出趾高气昂之姿态,但他分明就是小孩的身姿,他不能震慑住这里的所有人。 梅察斯塔急忙恭维说:“活着的人都出来了,现在我们的山堡里,只有死者。” 留里克眯起眼,警告说:“是吗?我的部众将要进入山堡,没有撤离者就是我们的敌人,是必须要处死的。你可知晓?!” 梅察斯塔犹豫了一下,因为一小撮受了重伤的族人并未死去。地窖之内也还关押着一个人,那个和瓦良格人有一定关系的沃伊玛卡沙德。 事到如今,他深知自己只能保护剩下还能自主走动的族人。 “我的主人,我们都了解了。我们是你们的奴仆,我们悉听尊便。” “真的是这样吗?”留里克故意问。 “是的。我们是你们忠诚的仆人。” 留里克摇摇头:“不!你们都是我的奴隶。记住,你们的主人是我,留里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是梅察斯塔,部落的首领。” “你们战败了,做了我的奴隶。我本该将你们拆散,均匀的分给我的族人。” 梅察斯塔一听,当即面露惊恐,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伟大的罗斯人,我只求你们不要拆散我们。我们……我们所有人,现在就推选你做我们的首领。” “哦?”留里克觉得很有趣,因为就算是古代芬兰人的语言里,首领和奴隶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对于留里克,他并不喜欢“奴隶主”这一身份,他天然的觉得这个词汇脏。虽说现在自己的身份明明就是奴隶主的,如果自己可以有一个更温和的身份,他自己的内心觉得舒坦一点。 “做你们的首领?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已然是你们的主人。我可以保全你们的完整,保障你们的生命,但是你们必须表示忠诚。” “是!伟大的首领,我要向你献上一件礼物。”为了是生存下去,梅察斯塔幻化成了一条猎犬,竭力迎合自己的新主子。 他觉得自己帮助族人找寻到最有利的生存之道,而且这个叫留里克的尊贵者,显然是比较讲道理的。 梅察斯塔很快从人群中,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拉扯出来。 十岁的泰拉维斯一直噘着嘴很不情愿,八岁的赛波拉娃呆滞的表情有如随波逐流的叶子。 梅察斯塔勒令两个孩子跪在留里克的面前,进一步命令两人去亲留里克的靴子。 “你……是什么意思?!” 梅察斯塔的内心如何是情愿的?为了广大族人未来的安全,他觉得自己身为首领,需要付出很大的牺牲,如果牺牲两个孩子换来整个部落的安全,这是合适的。 梅察斯塔恭维说:“我的主人,这是我的两个孩子。我的女儿可以做的贴身仆人,我的儿子可以为你战斗。” 这算是什么?和亲吗? 看的小女孩唯唯诺诺的模样,她整个人分明是吓傻了,这番机械式的下跪姿态,留里克倒是心生怜惜。 但那个比自己还要矮一点,据说已经十岁的男孩,这孩子分明就是倔强的牛犊子。 见得儿子没有跪下,梅察斯塔慌了神,当即踢打起儿子的膝盖。 泰拉维斯倔强着脸,他跌倒又马上爬起来,再跌倒又再度爬起来。 “他很倔强……”说着,留里克便拔出自己的短剑。 在梅察斯塔大惊失色之时,却见到年仅十岁的泰拉维斯猛然扑向留里克,简直是渴望用双手进行搏杀。但是,这招对精通摔跤的留里克是没有意义的。 留里克吃了一惊,在一记干净利落的柈腿动作后,便将袭击者压在身下,留里克的短剑直接抵在此人的脖子。 耶夫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见得自己的主人已经完美的解决了战斗,他稍稍安心的同时,也即刻令自己的手下上前三步走,端着的十字弓随时发射。 因为小儿子的疯狂举动,梅察斯塔浑身战栗中跪在地上,他苦苦哀求:“我的主人!他还是个孩子!请你不要冲动,请你赦免他。” “为什么?!他明明在攻击我。” 与此同时,奥托已经带着全部身披锁子甲的战士,悄然出现在留里克的身后。奥托本是故意放权,他决意做一个看客,看着留里克把征服的事处理妥当。 发生了一点小波澜,留里克完全控制住的局势。奥托安心的同时,无法不怀疑这些人是否还在故意顽抗。 留里克很快也注意到父亲的存在,那些披甲的精锐都在这里,只怕老爹一旦怒火中烧一声令下,这里的投降者还不是被看瓜切菜般消灭?那就不符合自己的意愿了。 即便如此危机,被死死压住的泰拉维斯愣是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反身反击,还有脖子边闪寒光的剑的可怕。 泰拉维斯仍不服气,他叫嚷道:“你!我本该用弓射杀你!你逃了!现在我……我已经没了机会。你杀了我。” 留里克真是大吃一惊,他攥着剑柄的手也攥的更紧了:“什么?射箭者就是你?” “就是我!没有射杀你,你是走运。” “我的走运?不,那是命运。你们命中注定是我们的仆人。” “不!我不服!”泰拉维斯竭力发出反抗的呐喊。 “你不服?你们战败了,你们是失败者。我可以保全你的生命,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奴隶。相信我,这是对你的赏赐。” 屈辱?可悲?其实泰拉维斯一介真正的孩子没有这么多想法,甚至他的父亲梅察斯塔,优先想到的也是如何苟活。 泰拉维斯唯一的念想,就是渴望和敌手进行一次对等条件的决斗。 “我……我要和你打架。只要你打赢了我,我就做你的仆人。如果我赢了,我的族人都要获得自由。” 在场的罗斯军队,所有懂当地人语言的人都觉得此子的话过于荒谬。 战败者对胜利者讲道理?成何体统? 留里克反倒是当众收了剑,也松开了压制住泰拉维斯起身的腿。 “既然你要打架?那就来吧!”说罢,留里克卸下自己的剑,还拖到了锁子甲,将其一并交给自己的父亲,并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你用不着和他们决斗。那个孩子不可能打败你,这是何必呢?”奥托抱有疑问的同时,也勒令麾下战士全部充当看客。 留里克的回答也很精妙:“那个孩子和我们有些相似,遇到战斗,坚持到底。你也是欣赏这种品质的。” 此言说到奥托的心坎里,一场比试是可以的,虽然儿子肯定是大获全胜,就是用自由的权力当做赌注,这些失败者何德何能声称只要打架打赢就必须恢复自由? 但留里克就是摆出自己的身份做出了郑重的许诺。 一方是缩成一团唯唯诺诺的灰松鼠部落幸存者,一方又是趾高气昂披着锁子甲的罗斯战士。 留里克和泰拉维斯互相凝视。 留里克目光如炬,眼睛直指自己的敌人“:我是罗斯部族首领的继任者。你是灰松鼠部落首领的继承者。你我都代表各自的部落,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泰拉维斯。” “好!泰拉维斯,这是我们的约定,也是被神注视的约定,我将信守承诺。而你,如果你仍旧战败了,就必须真心做我的仆人。” “我不会战败!”泰拉维斯笃定说,“我会打断你的门牙,你会哀求。但是,如果我输了,我会做你的仆人。我对我们的神发誓。” “很好。那就来吧!”留里克伸出右手,做出挑衅动作,虽然他不觉得对方懂得一根中指的意思。 终归挑衅有了成果,那孩子冲了过来。 打架就是打架,留里克年龄的确比泰拉维斯年幼一点,综合素质上留里克就是完胜的。何况这具北日耳曼人的躯体,天生就比芬人族群更彪悍。 留里克瞅准机会,先是肘击精准的打断泰拉维斯摇摇欲坠的乳牙,之后使出几个擒拿术的手段,就再度将其按在地上。留里克故意掰着泰拉维斯的手指,大有将其掰断的趋势。 一切都在预料中,见到这一幕,奥托怎么觉得那么熟悉? “疼!疼!我的主人,我投降!” “啊!不要再掰了。” “你臣服了吗?你承认战败了?”留里克故意问。 “是!我投降,我会忠诚于你。” 这一刻留里克愿意相信,这便松开了手。 终于,桀骜不驯的泰拉维斯终于被驯服了,他主动跪下,用牙齿透风的嘴诉说自己射箭之事,接着表示臣服, “你就是那个弓手?真看不出你还是射箭高手?!” 跪着的泰拉维斯自荐说:“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我是一名优秀的弓手。只要你能保障我族人的安全。” “当然,我是诚实的人,是你可以信赖的。”这一刻,留里克疯狂旋转的头脑想到了铁木真收服只儿豁阿歹,之后赐名哲别之事。 留里克没法不这么想,因为哲别是“箭”的意思,泰拉维斯这个名字也跟箭有关系。 “好啊!你非常欣赏你的射箭技艺。只要你是真心臣服,你对我射箭这件事,我就不放在心上。我会给你安排一些事,比如令你训练一批弓手。你要为我战斗,你也会得到赏赐。” 留里克的话,就暗藏了对泰拉维斯未来的安排。留里克需要的是左膀右臂,也需要一些军事训练上的教练。这个男孩年纪轻轻就有优异的射箭技能,怕不是就如哲别那样不世出的天才? 将其收入账下,当为正道。 还有这些仆从的灰松鼠部落的幸存者,留里克给他们选定了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令这群抓松鼠的高手们,根本想不到的、与抓松鼠完全没关系的安排,那份安排,却是对罗斯人的重大利好。 第275章 背叛的逃奴必杀之 泰拉维斯的心意已经满足,他并没有多少逻辑上的考虑,自己就是彻底战败了,遵从于强者便是落实自己的誓言。他跪趴着去亲留里克的靴子,见状,他的妹妹赛波拉娃效仿哥哥,做出完全一致的举动。 比起兄长,赛波拉娃真就是如秋季奥卢河上随波逐流的叶子,任人摆布的命运她已经无所谓了。 两个孩子站起身,下意识的站在自己父亲梅察斯塔身边。 留里克张开双臂,又摘下自己的头盔,露出干净漂亮的金色马尾。他面带微笑的模样,给人的完全的舒服的感觉。可这个孩子,刚刚明显展示出冷酷的一面。 这份微笑,甚至让耶夫洛等参与到“斩首死尸”行动的人,都觉得违和。分明是一个可爱漂亮的男孩,愣是做出了那种举动。 梅察斯塔活了这么多年了,他透过这份微笑,感受到的分明就是这个漂亮男孩的深不可测。 留里克再度重申:“我给了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依旧战败了。你们是勇敢,我敬佩你们在守卫山堡时的勇气。我们罗斯人崇敬勇敢者,也许这一次战斗本可以避免。但是,就是你们,主动攻击了我的仆人。有一个俘虏,自称来自灰松鼠部落,所以我们来讨伐你们!因为,你们攻击了我的仆人。” 此言,就是留里克在给罗斯人的进攻找寻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一套话分明是奥托首先对鲑鱼之主部落说的。现在,留里克终于把这番话,说给了真正的灰松鼠部落听。 梅察斯塔面露愧色,他把话压在心底,可不敢说就是自己派遣的探险队。但罗斯人的进攻理由就是如此。他不得不幻想,假若自己没有派遣探险队,假若沃伊玛卡沙德和那些人全都死了,自己的族人也就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如今的灰松鼠部落已经覆灭,剩下的人们将以全新的身份生活。 接下来,终于完成了最终胜利的罗斯人大军,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根据约定浩浩荡荡开赴灰松鼠山堡。 纵使梅察斯塔带领族人完全投降,他们仍要付出一些代价。 那便是他们储藏的所有财产物资,它们就是罗斯人的战利品,也是留里克和奥托可以满足部下的条件。 广大的罗斯战士,他们忠心耿耿跟着首领父子征战,就是盼望着打赢后捞到大把好处。 奥托深谙此道,留里克对此也是了解的。 这个时代,不要奢望真的可以用某种限制、某种敬畏的信仰,来约束这群野蛮的战士。留里克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天真,经历着本次被鲜血浸染的“北狩行动”,他实在明白了,自己的族人们爆发出的勇气与兽性,都是为了在战斗后疯狂掠取财富。 不恰当的比喻,进入山堡的罗斯人俨然成了一群蝗虫。 他们搜刮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尤其专注于找寻毛皮和食物。 太阳已经落山了,年轻的罗斯战士们有权率先进入山堡搜刮,而奥托起到了抬头作用,他押解着山堡曾经的主人梅察斯塔,令他指认所有的仓库和地窖。 大量的松鼠皮、鹿皮被搜出,甚至还有两张熊皮和十多张狼皮。 皮革的价值毋庸置疑,奥托想要搞到更多的好东西,奈何这个梅察斯塔声称,自己手里有价值的东西,除了皮革就只剩下大量的熏制得硬邦邦的鱼肉干。 奥托想当然的认为此人在撒谎,便下令手下全力的搜索。 这一搜索可是不得了,一个被插了木杠子的地窖入口,引得了十多名罗斯战士的注意。 随着木杠被打开,地窖内熏鱼干的腥气扑面而来。 对于不觉得生吃鲱鱼是什么问题的罗斯人,这股腥气简直是一种美味。他们觉得自己发现的就是当地人的食物仓库,但大家万万没想到,里面居然藏匿着一个大活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囚禁的沃伊玛卡沙德。 幽闭的地窖内,拎着火把深处其中的罗斯人,当即就和可怜的沃伊玛卡沙德扭打起来。这个用了所有解数逃脱罗斯魔爪的家伙,终究被揍得满脸是血几近昏阙后被拖到了地面。 即便此人脸上有许多的血,地面的人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居然是我们逃跑的那条狗。他居然没有死。” “不会吧!会不是只是长得像。” “不!快去报告首领,逃跑的狗被我们找到了!” 毕竟沃伊玛卡沙德是宣誓效忠的,他如今是一名逃奴,理应受到审判。 此刻,已经待在本属于梅察斯塔宅子里的奥托,完全成了山堡的主人。昔日的主人而今只是唯唯诺诺跪坐在一边悉听尊便。 奥托感慨本地人的寒酸,他想了想,这些家伙终究不是哥特兰人,征服他们到底也没有捞到太多的油水。 正当奥托心里不爽,又有些担心执意待在山包外和那些臣服者待在一起的留里克之时,一名战士急匆匆跑来,接着恭敬半跪于地。 “大首领,我们发现了一个人。” 奥托随口就说:“一个敌人吗?杀了他!”说罢,他还看了一下唯唯诺诺的梅察斯塔:“我们做了约定,没有撤离者都是必须杀死的。” 梅察斯塔有一点吃惊,他多少猜到了那个所谓的人是谁。 报信的战士面露难色:“但是,那个家伙是……” “是什么?” “是你逃跑的猎犬。” “是他?!沃伊玛卡沙德,该死狗!”奥托的怒气顷刻间被点燃,他猛然从熊皮座椅站起身,质问:“你们没有把那人杀死,对吗?” “正是!” “走!我们出去,我要公开斩杀这个不忠的狗!” 奥托悻悻然走近木屋门口,又冷眼看着勾着头的梅察斯塔:“要杀你的人了。记住,背叛者必须死。” 奉命担任翻译的耶夫洛,不但翻译了奥托的话,在加上自己的面部表情后,此言就变得充满了恫吓。 梅察斯塔被吓得不轻,急忙说自己不敢反叛。 就在户外,一大群罗斯人举着烧着的木头,将明显遭遇殴打的沃伊玛卡沙德包围住。 奥托趾高气昂走进人群,解下一脚将蜷缩成一团的人揣倒。 “你是一条愚蠢的狗!现在你必须死。”说罢,奥托随便点选两个人:“你们两个,将这个罪人拉起来,我们要公开处决背叛者。” 因为沃伊玛卡沙德逃跑这件事,奥托对灰松鼠部落天然的缺乏信任。奥托将这段日子诸多事宜进行一番梳理,他愈发觉得整场战争的背后,都有这条狗的运作。 赦免该部落幸存者,完全是留里克的主张。 按照奥托自己的想法,除了其中的年轻女人外,该部落其余人员一并处死算了,省的节外生枝。 奥托的这种想法,留里克可从来没有过。 山堡之外,留里克在留守战士的护卫下,所做之事,居然是安抚那些惊恐的新晋仆从者。 也许摘下头盔的留里克给他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漂亮的男孩,是怎样都和暴力没关系的男孩。 留里克深入战败者的阵营他赤手空拳而来,当然,在他的背后则是一票手持十字弓的战士。 那些女人孩子不敢轻举妄动,幸存的男人也都保持着安静,二百双眼睛看着留里克,接着倾听他善意的讲话。 “我现在是你们的主人,我会把你们全部带走。我不会羞辱你们,只要你们保持臣服,一切都能好起来。 失去丈夫的女人,将得到新的丈夫。失去父母的孩子,将得到我的养育。我会保证你们所有人都活着,只要你们臣服。 我们在北方发现了一座铁山,我会命令你们挖掘矿石,我会派人教会你们冶铁。你们不必再去捕捉松鼠,你们所有人都将是我可以信赖的矿工。你们开采矿石冶炼,将得到我们罗斯人的庇护,将不会饥饿。 如果有谁胆敢攻击你们,就是向罗斯人开战。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会帮助你们而战……” 留里克估计到这些人正处于极度的惊恐中,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征服者对生命权的保证。 他做出了这样的许诺,也当众替灰松鼠部落,勾勒出一个美好未来的图景。 还因为他的言语,使用相对流利的“养鹿人语言”说的,科文人完全听得懂,无形中也增加了一份亲近感。 待留里克说完话,一个住着拐杖,满头奇怪发辫的中年妇人,拎着一支皮鼓站了起来。 仅从其打扮来看,留里克立刻意识到此人乃萨满。 “我是波尔拉,我是部落的萨满祭司。孩子,你竟是被你们的神庇佑的幸运儿?” 留里克完全听得懂此人的话,他明白这个女人名字本意是“猫头鹰”,再看其装扮,确实有点猫头鹰的意味。 和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对视,留里克的感觉有些奇妙。因为这个中年女人,真的有点森林精英的意思,神秘又鬼魅。 留里克定了定神,反正她是装神弄鬼的,自己理应变本加厉。 “一切都是预言。我们的神降下启示,告知我会和你们发生一场战斗。我懂得你们的语言,也是一个神迹。” 没有人觉得这等言论是离奇的,包括真心表示臣服的泰拉维斯在内的灰松鼠部落幸存者,这一刻都在用震撼的眼光,看着趾高气昂的金发男孩。 还有不少人眼瞅着吃惊的萨满,等候她的意见。 没有了首领,萨满就是部落的首领,萨满巫师波尔拉,她突然间浑身抽搐,接着在狂躁的敲打皮鼓的同时,嘴上发出猫头鹰的鬼魅鸮鸣。 部落民见状,纷纷跪趴余地。 “这是怎么回事?!”留里克觉得很离奇,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也坐拥他的头脑。 一番鸮鸣后,这位女萨满又在抽搐中嘟囔了不少谁都听不懂的话,给留里克的感觉,这家伙就是在和他们的神沟通? 其实留里克都明白,此乃一个“附体”的仪式罢了,不信者自然不信,偏偏这群部落民摆了明是相信的。 围观的所有罗斯人不知所措,留里克暗暗嘟囔:“你学鸟叫的声音真不错,真不愧是叫做猫头鹰的女人。” 他不禁幻想,若是自己的部族里出现几个善学鸟鸣熊啸的女祭司,生活肯定增添一些乐趣,祭司的时候也能烘托仪式感。其实罗斯人和这些科文人一样,留里克实在知道自己的族人也是相信大山、河流和海洋都是有守护神的,要不然也不会年年春天在海边搞大型祭司了。 萨满终于恢复了安静,跪趴的人也纷纷起身。 拎着皮鼓的萨满脱离人群,大胆站在了留里克面前。有佣兵想驱赶靠近金主的这个家伙,被留里克一把拦住。 “你和你的神沟通完毕了吗?”留里克的闻讯俨然非常懂行。 萨满点头称是,接着她高举皮鼓面对其他族人:“山神、河神还有大湖之神都已经决定了,这个男孩,便是我们的主人。我们需要信任他!因为,他就是神!” 听得,留里克差一点就憋不住了。他实在想不到竟有如此阿谀奉承之人,不过,萨满对自己的这番抬举,实实在在为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留里克注意到,篝火照耀的一张张脸庞,恐惧感消失了。 那个一直唯唯诺诺眼睛空洞的小女孩赛博拉娃,居然主动的靠近过来。 留里克的衣襟被这个梳着一根发辫的小孩子拉动,“主人……你真的是神吗?” “我……”留里克本想否定,瞧瞧现在的阵势,公然否定好像也没什么意义。“我是被神祝福的人,也许我真的是神。” “那你就是神。我的父亲让我做你的女人,能……做你的女人,我很高兴。主人,你的许诺都是真的?” 其实留里克比赛波拉娃高了不少,两人的年龄实际一样,都是仅有八岁。 留里克终究只是一副八岁的躯体罢了,他终究是个内心上的老家伙,现在,他变得更加务实了。 他抚着女孩的额头,以温柔的口气说:“我会信守承诺,我就是你们可以依赖的靠山。你们所有人,就是我的族人。” 赛波拉娃到底是个小女孩,她天真的认为这个男孩毫无敌意可以亲近,殊不知就是这个男孩发明的武器和豢养的军队,造成了灰松鼠部落的重大伤亡。 留里克安抚着这位名叫“可爱松鼠”的赛波拉娃,就好像安抚自己的孩子,或是安抚妹妹。总之,这个女孩还有那个泰拉维斯,于该部落都是高贵者。 想要很好掌控这个部落,首先要把控住高贵的人,其次是手持皮鼓的萨满。至于那个梅察斯塔,留里克觉得此人未来的用处恐怕不是很大了。 因为未来属于年轻人,就是自己这代人,是留里克统御之下的罗斯年轻人和所有年轻的仆从者。 正当留里克用一系列许诺迅速安抚六神无主的灰松鼠部落幸存者,让他们相信自己是一个守信誉的征服者的之时,奥托纠集一票战士,高举着火把,气势汹汹走出几近倒塌的大门。 心态刚刚稳定的幸存者,这下子又惶恐起来。 留里克急忙安抚:“你们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们,我是你们的主人,没人敢伤害你们。” 说罢,留里克急匆匆跑近父亲,这一瞥也见到了被押解着的沃伊玛卡沙德。 “啊!是这个男人?他没死?!” “他必死无疑。”奥托看了一眼被押解者,又对留里克说:“现在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事?”留里克好奇的问。 “就由你,处决这个可恶的叛徒。” “啊?!难道,你让我,亲自处决他?!” “怎么?你不敢?!”奥托苛责道,“记住,你是要继承我事业的男人。对于叛徒,你必须将其斩杀。” “这……” 本想着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且特别冷血无情的留里克,一听老爹的命令,当场迟疑了。 “不要担心。处决叛徒,这是你的权力,是你必须要做的。今天,你必须当着那些仆从者的面,处决这个叛徒。你要树立自己的威信,也给那些仆从表明你的态度。” 留里克听懂了奥托的话,奥托到底是非常务实的老家伙,令自己处决此人,在树威的同时,也是杀一儆百呢。 留里克瞥着小脸再看看明显被殴打的奄奄一息的沃伊玛卡沙德,心想这家伙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倒霉透顶。 亲自处死他?用剑? 留里克的内心在打鼓,天气寒冷,他的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一个念头突然浮在脑海。 “不行!我不能亲自动手。” “嗯?”奥托大吃一惊。“那可不行!你就在这里将他斩杀,这是我的命令。” 留里克看到两名勇士已经将沃伊玛卡沙德按在地上,此人已经完全放弃抵抗,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无所谓的吐气。 “那也不行。”留里克急中生智,“我的剑不能被这等叛徒的血污染。他必须死,但是必须换一种死法。” “哦?你有什么想法?” “我?自有想法。” 不一会儿,沃伊玛卡沙德被捆绑在一棵松树上,在他面前,是多达十六名排成两排的十字弓手。 所有的灰松鼠部落幸存者被命令观看行刑,其余的罗斯人、鲑鱼之主仆从者,都高举着火把充当看客。 沃伊玛卡沙德被一条破布蒙上了双眼,嘴里也塞了布头,虽然留里克不觉得此人还有精力破口大骂什么的。 留里克已经想好了,既然要处决一个叛徒,那就把排场搞大,去做到真正的杀一儆百。 手持短剑的留里克俨然成为一名仲裁者,没有谁对他矮小的身材和低幼的年龄表示不屑一顾,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此子乃“奥丁祝福者”。 对叛徒的处刑由留里克来监督,尤其是在这夜幕下行刑,更显得庄重,就仿佛留里克完全是得到了奥丁和瓦尔哈拉的授权。 留里克面对所有人,大声先用诺斯语说:“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捣的鬼。他带人攻击奴役了养鹿人,他挑拨了我们和鲑鱼之主部落的战争,他将战争的灾祸带到灰松鼠部落。这个男人,就是万恶之源!他必须死!” 同样的话,留里克又用科文人听得懂的语言复述一遍,当即引得所有科文人的强烈共鸣。 就算是仆从了,那也是无奈之举。如果可以,谁会希望战争呢? 大家打不过罗斯人,便把火气往沃伊玛卡沙德身上撒。 奄奄一息的沃伊玛卡沙德确实也不是那么的冤屈,他本是想看着罗斯人大战灰松鼠部落的敌手好坐收渔利,结果招来的明明是最凶猛的怪物。 留里克听到耳畔有很多谩骂声,都是是在指责沃伊玛卡沙德的。 “唉!你也是个可怜人,更是个可恨的人。”留里克摇摇头嘟囔,就背对着被捆者。 “耶夫洛!” “在!” “行刑!”留里克大声命令。 耶夫洛亲自率领佣兵举起十字弓,随着一声令下,弩箭全都击中了被绑的犯人,沃伊玛卡沙德第一时间就死了,死的确实有些窝囊。 “一切都结束了。”留里克抬起头,眼睛瞟向父亲奥托:“爸爸,也许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奥托摆着严肃的脸,“事情还没有完!” “还没有?!”留里克睁大眼睛问。 “战争仍没有结束,除非剩下的那些部落愿意归降我们。听得,留里克,我们的目的是征服所有科文人。我们,就是他们的主人。以后所有的科文人必须像是诺夫哥罗德人一样,年年纳贡!” “好吧,正合我意。”留里克也不再多言,毕竟对于这件事,自己和老爹的态度完全一样。只不过,老爹明显是想以最快速度完成对所有科文人的征服,甚至是闹得“北狩行动”变成“征服科文人行动”。 离开罗斯堡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留里克倒是有些收获,他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一名拥有兽性的爷们儿了。 第276章 芬兰之北尽归我土 事到如今,罗斯人的目的已经转化为彻底的征服。 罗斯人住进了灰松鼠部落民的家里,而真正的部落民不得不在户外搭建临时的窝棚,奥托决意通过这样的举动,一来犒劳一下自己劳苦功高的战士们,二来也是想新晋臣服者,宣告何为主仆关系。 包括那些仆从参战的鲑鱼之主部落的战士,他们也不得不搭建一个窝棚。 “灰松鼠”与“鲑鱼之主”,两个在渔猎方面有着经济矛盾的部落,而今就以这样尴尬的方式见面。 梅察斯塔和凯哈斯,两名部落首领彼此间已经再无仇恨。 因为,两支同属于科文人这一群体的部落,已经被征服者定下了完全不同的命运。 仇恨已经没有意义,两人甚至坐在寒夜的篝火旁,探讨着各自的未来。 夜幕下的火焰熊熊燃烧,搭建窝棚的族们皆已睡去。 梅察斯塔无聊的往火堆里扔着木条:“最终,还是你们取得了胜利。” “不。我失败了,你也失败了,我们全都失败了。”凯哈斯暗暗叹息。 “我们打不过他们,我们都要接受他们的统治。真是想不到,我们世代捕捉松鼠的猎人,要离开故土。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地盘。” 凯哈斯勉强咧出苦笑:“你这是抬举我吗?你们要去哪里?” 梅察斯塔先是指向西方,再是指向北方。“一切都是命运,如果我没有派遣那支该死的探险队,我们岂能遭遇如此厄运。我本来对发现铁矿的事沾沾自喜,没想到它成了罗斯人的宝贝。现在可好,我们灰松鼠部落终将成为矿工,整个部落都要只为迁徙。以后,你我再也不是敌人。” “也许,对于你们这不是坏事。”凯哈斯伸手指着已经被占领的山堡,“你贡献了儿子和女儿,你把孩子谨献给那个留里克。你很聪明。” “是愚蠢吧。你知道的,我无可奈何。”梅察斯塔遗憾说。 “我们都是无可奈何,我也送出了女儿。也许,只因为我的女儿并不漂亮,无法成为那个男孩的妻妾。这一点你是幸运的,因为那个男孩,将是罗斯人的首领。” “谁知道呢?”梅察斯塔耸耸肩,“我已经奉命把信使都派出去了,河流上游的那几个首领肯定会来。如果他们不来,罗斯人明年就会派更多的人来讨伐。不管怎样,我们离开后,就有你们管理剩下的科文人。你现在是大家的首领了。” 凯哈斯没有马上回应,他空空的眼神瞅着火苗,心中思考很多。 统御所有科文人部落?自己何德何能呢? 很明显,鲑鱼之主部落从没有强大到可以并吞所有的部落,凯哈斯这辈子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罗斯人来了,奥卢河流域的部落政治被迫彻底洗牌。 未来的鲑鱼之主部落,就将是在罗斯人的监管下,代表罗斯人控制所有科文人。 如若罗斯人是有原则的,这样的未来似乎还不错。 其实在战斗后的第一个清晨,几名信使的操纵驯鹿雪橇奔向另外三个部落。 其他的幸存部落民,开始在罗斯人的监督下,清理已经被冻成冰坨的战死者的无头尸体。 身首异处的死尸,他们的灵魂将不能回归灵魂之海,可悲的灵魂只能在被积雪覆盖的森林里游荡。 科文人相信这些说法,他们自发的收拢起尸体,之后奋力在松树下挖掘土坑,连同尸体和头颅一并扔进去。那名善于模仿鸟鸣的萨满巫师,在每一个乱葬的墓前都做了一场奇异的舞蹈。 不错,在留里克看来那就是奇怪的舞蹈,再加上跳舞时的独特鸣叫,似乎这样就能和他们相信的灵魂之海联系。 这是他们的信仰,留里克只是作为一介旁观者。 至少他们在奋力埋葬死者,总算有一个入土为安的结局。 等到姗姗来迟的冰消雪融的春季,留里克知道灰松鼠山堡将人去楼空,战争的痕迹也被奔涌融冰洪水的奥卢河彻底冲刷掉。 罗斯人还要在灰松鼠山堡逗留一段时间,只因罗斯人必须和全体科文人的首领,缔结一份神圣的约定,以确定主人对仆人的权力,以及仆人对主人的义务。 奥托第一时间安排了幸存的部落民充当信使,给予信使传递旨意的时间仅有三天。 可以说奥托给了尚未出现的那三个部落一点准备的时间。 罗斯人最多会再等四天,若是第四天,那三个部落首领没有亲自来,就等于宣告他们在向罗斯人宣战,那么罗斯的讨伐必将在明年到来。 三日的等待时期,罗斯人勇士所要做的就是休息。一些年轻的勇士盯上了那些死了丈夫的灰松鼠部落的女人,完全失去依靠的女人,为了活命或是没什么念想的被动接受,她们和罗斯人发生了关系。 但这些幸存者皆已成为了留里克的奴仆,而且为了安抚没有在战争后得到奴隶的部族战士们,留里克放言,回归罗斯堡后,所有的勇士都发放十个银币的特别奖励,实际就是买断自己人对奴隶的所有权。 结果事态迅速发展成了,不少部族战士和被征服的女人成为了露水夫妻。他们破坏了规定,但奥托和留里克都不想干涉什么。 这两年来,罗斯人一直在吸收外族女人,该政策已经引起了罗斯部族人口的发展新常态。大量实际上没有婚姻的女人,留里克就是现在担任首领,也会想办法给她们介绍婚姻,而且本时空的女人需要依靠一个男人来生存。 此乃本时空北欧的生活常态,女人们从没有想到过去一夫多妻制是不合适。 奥托与留里克的要求只有两个:拥有女人的勇士,得不到奖金。发生了关系,就必须将关系永远坐实。 虽然缺乏仪式感,多达二十名罗斯勇士,立刻就拥有了一名被首领家族认可的科文人妻子。 年轻的勇士们觉得自己赚大了,而且自己明明还有机会在未来迎娶更多的女人。 一个完美的榜样就在这里——留里克。 既然未来的首领还只是一个小孩,在故乡的时候就注定要拥有多达四名妻子,而今又收服了第五名。一介战士自然是比不上首领的,那么抓住机会,这辈子怎么样都得迎娶两三个吧。 如若没有大量外族女人的加入,罗斯堡男多女少的状况颇为严重。冥冥之中,就是过多的男青年数量迫使罗斯人集体性的走出去,去用罗斯人的剑征服罗斯人的新天地。解决广大年轻年婚姻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强行迎娶外族女人。 留里克非常高兴的是,自己的族人们对妻子的族裔并无要求,在这一问题上他们表现的特别宽容。一场民族的融合正在发生,罗斯人的实力正在膨胀。 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内,三名吃了大败仗的首领驾着雪橇抵达了被征服了灰松鼠部落。 八百名男丁出征,他们寄希望于这支大军可以彻底歼灭入侵的瓦良格人,结果逃回者寥寥。 可以说这一战之后,此三个住在河流上游奥卢湖附近的部落,他们已经被惨败打断了脊梁骨。 本来,这些部落的人口也就五六百人,倾尽自己实力的出征惨败后,他们甚至连渔夫都快没了。 这是怎样的概念? 一场大战,三个部落到现在,普遍的女人剩下三百人,所有年龄段的男人,仅仅只有五六十人,其中壮年的男丁屈指可数。三个部落都是类似的状况,大战之后他们的人口结构完全变了! 所以当信使带来罗斯征服者的最后通牒后,三个部落首领一商议,碍于现在凄绝的形式,他们决定投降。 理论上,他们完全可以举族逃亡去建造新的定居点。然而失去了绝大多数男丁的部落,又如何有动力建设新定居点? 再说,如果现在拒绝罗斯人,未来被他们发现,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三个首领听从信使的建议,他们带上了一批贡品,寄希望于罗斯人收下礼物,能对自己的部落开恩。 阴霾的日子终于转化为降雪,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新晋的积雪覆盖了战争后被冻结的血迹,银光素裹的大地掩盖了所有战争的痕迹。 第三天的中午时分,冰河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些雪橇,他们的出现立刻引得了伐木当柴烧的罗斯人的注意。 奥托匆匆领着一票勇士站在冰封河畔,注视着一支队伍逼近自己。 须臾,三个穿戴非常毛茸茸的男人,在一小撮明显是孩子模样的随从陪同下,走近罗斯人浩荡的队伍。 来者正是那三个素未谋面却派兵参战的敌手。 奥托身披锁子甲、一脸胡须、手握钢剑的形象,给了三个首领极大的恐惧。再看看这些罗斯人吧,他们确实是瓦良格人,和传说中的形象一模一样! “跪下!”本是充当翻译的耶夫洛,代表奥托勒令道。 此三人连带随从纷纷跪趴余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听得翻译,奥托再看看那些拉着一些皮革的驯鹿雪橇,不由感慨那三个部落很聪明。 这一切留里克正是等着眼睛旁观,在他的身边则站着泰拉维斯和赛波拉娃兄妹。 “那三人都是谁?三个首领?”留里克问。 “是的主人。他们是巴坎(极寒)、泰尔霍(橡果)和奥赫多(大熊)。” 一些有些奇怪的名字。 留里克耸耸肩,问:“你都认识他们?” “只是听我父亲说过。我们和他们是朋友,所以……” “怎么样?”留里克追问。 “所以,他们才会出兵帮助我们打仗。主人,希望你不要怨恨他们。” “那就要看他们的作为,他们最好是忠诚的仆人,”留里克不再多言,他一甩脖子转身就走:“你们两个不要再在户外逗留,跟我进入屋子。” 如今,留里克自然而然的安排这一对兄妹做自己的跟班,由于两人非常的配合,弄得留里克心生恍惚感,好似彼此早就认识。 留里克首次听到了那三个首领的名字,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留里克完全知晓,所以他第一时间带着跟班回到温暖的半地穴房屋,也就是曾属于泰拉维斯兄妹的家,也就是灰松鼠部落首领寒酸的宅邸。 不一会,三个首领以及仆从,在手持剑盾的罗斯勇士的“护送”下,进入到预设的议事会场。 坐在兽皮垫子上的奥托一副趾高气昂姿态,房间内还站着二十多名身披锁子甲的武士,更加彰显了罗斯人的赫赫武德。 如今,科文人所有的部落首领极度罕见的齐聚一堂,这一刻,纵使大家平日里有着诸多恩怨情仇,大家都成了罗斯人的奴隶。 客套和虚与委蛇的话,奥托没心思、没理由和这些失败的奴隶说。 他直接以罗斯大首领的身份,摆明了自己的要求,耶夫洛则在一边竭力的同声翻译。 “你们这些科文人,现在都是我们罗斯人的奴隶!对于臣服者,将得到我们的庇护。对于叛徒,将被杀死。” “你们三个首领,居然派遣军队攻击我们。你们有罪,看在你们认罪的态度很好,我可以给你们宽大。” “我们罗斯人是你们所有人的主人,但是我并不打算直接控制你们。灰松鼠部落将被带走,身下的四个部落将继续待在你们现有的土地。” “我认定鲑鱼之主部落,为剩下所有部落首领。凯哈斯,代表我们统治你们。” “除却灰松鼠部落,你们剩下的四个部落必须尽到仆人的义务。你们每个部落,每年必须给我们罗斯人进贡两千张松鼠皮,如果做不到,就将遭遇我们的讨伐。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力!你们必须给我们缴纳贡品,松鼠皮少一张都不行。” “作为交换,如果外人攻击你们任何一个部落,都是向我们罗斯人开战。据说存在塔瓦斯提亚人,这群人如果攻击你们,我们罗斯人会主动攻击他们。” 奥托如此说着,各个首领听着真是如坐针毡。 “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奥托故意问。 场面诡异的冷静了一阵子,终于有一名部落首领,弱弱的说:“伟大的……伟大的罗斯人。因为战争,我的部落几乎死了所有的男人,你命令我们每年拿出两千张松鼠皮的贡品。实在,有些困难。” 奥托突然拔出宝剑,金属的嗡嗡声吓了静坐围观的留里克一跳,也几乎吓尿了五个首领。 奥托的剑直指那名说话的首领,吓得那人几乎瘫在地上。 “你们有什么困难?难道是因为我们杀死了你们的男人?” 趴在地上的首领结结巴巴说:“伟大……的罗斯人。我们……损失了太多的男人。我的随从都是一些男孩,我的族人甚至缺乏渔夫。一年两千张松鼠皮……” 奥托当即呵斥:“住口!这就是你的理由?不如我们带人斩杀你们所有人,这样你们以后也不用再缴纳贡品,因为你们都死了。” 那个首领艰难的爬起来,他知道讨价还价已经毫无意义。 这一刻留里克能感觉到自己老爹的霸气,虽说父亲的要求明显就是不讲道理,但老爹做事都是奔着罗斯人获得利益的立场。 留里克觉得父亲的决意过于苛刻,毕竟就是没有战争,五个科文人部落合起来的人口,也就四千人规模罢了。经历了一连串的战争,留里克估计到所有死掉的科文人,人口已经超过了一千人。剩下的人口里,一批人还要永久性离开此地。 剩下的的科文人,按照奥托的要求,这些人无论老幼,每人每年都要进贡四张松鼠皮。 留里克甚至觉得本地区有那么多松鼠可供科文人捕捉吗? 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留里克什么话都没说,毕竟罗斯人需要展现主人的权威,这些被征服的家伙们需要无条件的恭顺。完成一个苛刻的纳贡义务,即是长期对他们实力的放血,避免理论上的做大反攻,也是透过苛刻的任务,迫使他们展现忠心。 奥托最后重申自己着急所有部落首领的唯一理由:“你们四个部落,每年必须在秋季之时,进贡给我们八千张松鼠皮、如若完不成,就会遭到我们的打击。” 没有人敢质疑敢反驳,任何有实际意义的理由,在奥托这里都成了无意义。 但奥托的要求还没有完。 这次,奥托针对的就是那三个派遣援兵增援,结果被罗斯大军杀得近乎于全军覆没的部落。 “我听说你们三个部落养了一些驯鹿,可有此事?!啊,你们都不用是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有。现在我命令你们纳贡一百头驯鹿,还有你们储备的干草。我还要你们提供二十辆驯鹿雪橇。如若你们完不成这个,必将遭遇我们的讨伐。” 关于鹿的事情,其实都是梅察斯塔说的。事到如今,梅察斯塔已经顾不得和三个邻近部落平日里相对和谐的关系,为了在新主子面前努力的给自己的族人们带来跟高的保障,他拼命的抖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可谓把自己的朋友卖得很彻底。 科文人的驯鹿,大部分就是从北方养鹿人手里抢到的。 野生的驯鹿还需要手段驯养,与其抓野生的,那还不如抢掠他人驯鹿好的。抢掠与征服,这些概念科文人都清楚。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被大海西方的瓦良格人全部征服,更想不到的事,那些养鹿人早已投奔了瓦良格人。 各科文部落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样。 等于说,当罗斯人宣布对所有科文人的征服后,芬兰地区的北方,直到北冰洋的海边,都成了罗斯人的地盘。 奥托以罗斯人首领的身份,宣布自己是所有养鹿人、所有科文人的主人。 而留里克,将继承这一切。 留里克不禁想着,奥托之于罗斯部族,分明就是一位英雄人物,是一位深沉的开拓者。反观自己,也许是碍于这渺小的身躯,整个人还是太保守了。 “不行。我必须比奥托还要强势,我必须带着罗斯人大军,打下大大的疆土。整个芬兰,整个拉普兰,整个摩尔曼斯克,都是我的!都必须是我的!哦,以后还得有卡累利阿。” 其实呢,留里克知道奥托做出这样的宣称后,拉普兰地区,摩尔曼斯克地区,和奥卢河流域,因为这些地区有限的居民要么是人数稀少且装备窳劣的战五渣,要么就是仆人,罗斯人的宣称有着非常现实的意义。 那三名首领垂头丧气的离开了,他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权力,只能带着罗斯人的野蛮命令,驾驭着卸下所有礼物的驯鹿马车奔向自己的部落,被迫凑齐罗斯需要的贡品,并在三天时间内赶回来。 若是耽误的期限,便是对罗斯人的背叛,奥托威胁自己的惩罚说到做到。 三个首领不敢违抗,因为,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反抗的资本。 第277章 留里克的驯鹿群 对科文人的征服看起来就这么结束了,罗斯人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代价仅是三十多名勇士的死亡。 罗斯人还是付出一点代价的,但部族的人口又在快速膨胀,新一代的年轻勇士正常积极成长,加之大量仆从者的加入,奥托相信自己部族的实力反而提高了很多。 自己的所做作为都是在为儿子留里克未来的统治打下基础。 至此,是该结束严重超期的“北狩行动”了! 来的时候是二百多名拉着拉着雪橇徒步奔走的勇士。归途,还能徒步吗? 不!归途,罗斯人将走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因为就在奥卢河的河口,诸神已经给了留里克启示,大家都是这么相信的,那便是留里克所言的一路向西便能抄近道回家。 奥托深信不疑,其余人等奉若真理,也为之骄傲。 没有人担心徒步跨越冰封大海充满危险,再说大家也不是徒步回家,大量的驯鹿拖拉的雪橇,就是族人们完美的交通工具。 更是没有人担忧迷路,因为回家的领航员,就是留里克本人。 罗斯人,就是要横跨冰封的波的尼亚湾!一旦通行了这条线路,从海冰解冻开始,罗斯人的船只便利用全新的航线,直接杀奔奥卢河,完成对当地人的统治。 何况,在奥卢河口建立一个据点,并命名为诸如“奥卢堡”之类的名字,奥托可没有打消这一念想。 聪明的首领都能察觉到,奥卢河入海口,是芬兰地区北方的重要战略地点。 历史上恰恰就是瑞典人,因为入侵芬兰,瑞典军在奥卢河口修筑堡垒,最后演化成一座城市。 约定之日到了,新晋仆从的三个科文部落,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臣服诚意。 冰封的奥卢河完全没有解封的意思,而且气温是真的寒冷,唯一令大家欣慰的是降雪终于停了。 夜间变得不再黑暗,月光和星光照在满世界的积雪上,那反射的光足够人群于夜间跋涉。 冰封的河构成了完美的道路,一支由驯鹿雪橇构成的队伍,拖拉着一些货物平安抵达罗斯人的营地。 奥托带领一票战士,他们头戴骇人的金属头盔,身披坚固的锁子甲,以孔武模样面对瑟瑟发抖的来者。 “这些就是你们的贡品?”奥托随口问及一个唯唯诺诺的首领。 那首领连连点头,之后招呼部落的小男孩将被粗麻布遮盖的货物展示出来。 随着麻布被拉开,大量的皮革映入奥托的眼帘。 毛皮!大量的毛皮!毛皮就是钱!就是资产! 奥托的双眼就差放射绿光,他的手下也为之震惊。 “你们带了多少毛皮?” 首领压制着心里的不舍:“我的部落有一千张松鼠皮,五十张狼皮,还有一些兔皮。我们缴纳这些贡品,希望秋季的时候,能……” 耶夫洛的翻译出现了一些偏差,本来这首领的意思是减免一些贡品负担,不曾想竟被翻译成以此抵消今年贡品。 奥托勃然大怒,他直接拔出宝剑,剑刃直接精准的削掉了那首领的皮帽,露出那冒着蒸汽的地中海脑袋。 那首领当即跪下来发抖,其余人等皆在震惊中不知所措。 “秋季,两千张松鼠皮,必须交出来。还有这些拉货的驯鹿雪橇,我就算是你们的贡品。” 一听罗斯人要永远的没收雪橇乃至使役的驯鹿,三名首领全都慌了神。 他们爬到奥托身前不停的祈求,却被奥托直接揣倒。 “你们全都滚蛋!带着你们的崽子滚蛋!否则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奥托张牙舞爪中不停嚷嚷,急令自己的手下驱散这些部落民。 几十人几乎只是带着木棍,就在冰面上连滚带爬的逃亡,还时不时看看罗斯人是否追上来。 留里克暂且作为看客,他有些觉得老爹的做法过于粗暴,终究那些家伙都是绵羊,如若绵羊长期生活在惊吓中,那就不要幻想以后能剪多少羊毛。 留里克在族人们的哄堂大笑中,瞥上几眼那些慌张逃跑的部落民。 他笑不出来,但心里多少有些兴奋。 这里的兴奋之源,就是拉车的驯鹿! 雄鹿和雌鹿的区别在外观上就能显现。留里克看到的是,三个部落遗留下的新一批驯鹿雪橇,每个雪橇还是标准的四鹿拖拉,累计就是八十头成年鹿呀! 在平日的生活中,留里克出于无聊,遂和露米娅探讨了一些有关驯鹿的正经知识。驯鹿是在九月份进入发情期,待到最温暖的夏季小鹿出生。 留里克看不到怀孕的雌鹿,他由此判断,恐怕那三个尚未亲自考察的科文部落,手头里还有一大群鹿呢。 谁是养鹿人?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养鹿人。 老爹和族人们对本地人的皮货储备充满了强烈的兴趣,现在的留里克最关注的就是缴获的所有的鹿。 在逗留的时间里,已经有十头雄鹿被宰食,那些雌鹿倒是完全安全的。 时至今日,罗斯人缴获的驯鹿多达二百七十头,留里克第一时间便对所有的鹿宣布的主权。如此多的接受了很好驯化的驯鹿,一瞬间满足了留里克的需求。自己梦寐以求的构建一支驯鹿种群,居然就这么成功了! 和驯鹿一样抵达的,还有一批草料。它们被随意的堆在雪橇上,此乃科文部落们为驯鹿准备的冬季粮食,毕竟他们并不是真是的“养鹿人”,趋于定居的他们可没有动机去搞什么冬季放牧。 又是一个新的黎明,儒略历到了哪一天留里克已经忘却了,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和族人们离开河口到现在,肯定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光。 北狩到现在,部族失去了一些勇士,队伍反而膨胀到了超过五百人! 大清早,再吃过一顿几乎全是肉的早餐后,回家之旅也该开启了。 如今,罗斯人控制了多达七十余辆大型雪橇,理论上它们完全可以运载一千人。由于返程都是行进在光滑的冰面,拖拽雪橇的驯鹿只会在起步的时候有些吃力,一旦运动起来,满载的雪橇便可以高速前进。 固然这依旧很消耗驯鹿的体力,恐怕还要造成一些鹿累死。 为了能早点回家,没有谁还愿意在用一双脚去丈量大地。 多达五十辆雪橇挤满了人,那是罗斯人、灰松鼠部落全体幸存者,以及一部分鲑鱼之主部落民。其余雪橇完全拉货。昔日的灰松鼠山堡未完全废弃,凯哈斯留下一些人,宣布对该山堡的占领。但留守者高兴不起来,罗斯人几乎带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仅仅留下了一点肉干。留守者必须化作雪原森林的猎人,硬生生扛到冰消雪融。 大量缴获的毛皮、熏鱼干,乃至一些冰冻的鲜肉堆在雪橇。另有大量的驯鹿草料,以支撑鹿群未来艰苦跋涉的需求。 留里克,他坐上了奥托选定的最坚固的雪橇,紧随其后的正是泰拉维斯和赛波拉娃两兄妹。 冰河之上一支前所未有规模的雪橇队赫然出现,大军就等待着首领的出发命令。 女孩赛波拉娃不舍的看着自己部落已经破败的山堡,一瞬间悲从中来,眼眸的泪水不停流淌。 “你伤心了?”留里克问。 “主人,我……有一些……” 冰凉的微风吹拂女孩的脸颊的金丝,留里克叹言:“唉。到底是你的故乡,你伤心就哭出来吧。你的部落要跟着我们走,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更好的地方生活。那里的环境和这里很相似,你们的日子会更加美好。” 在女孩不停啜泣之时,善于射箭的泰拉维斯憋不住自己的疑惑:“你们罗斯人的故乡,美吗?” 留里克楞了一下,不禁挺起胸膛:“罗斯堡很美,因为你们的加入,以后会更加美丽。泰拉维斯!” “在。” “以后,你是我的人,你的族人都是我的人。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首领,等抵达了罗斯堡,我会供养你们一段时间。等到夏季,你们都去矿山。你们可以在那里建立新的山堡,因为那里本来就是你们的探险队发现的。” 泰拉维斯知道留里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稍稍有些安心。他实际也别无选择,对于未知的未来充满担忧。 奥托此刻和凯哈斯、梅察斯塔交涉了一番,他最终上了雪橇。 “留里克,和你的仆人聊得很开心?” “是的。”留里克木着脸回答,他见得老爹的脸庞那才叫做开心。 “好吧,是时候回去了。” 奥托使劲清清嗓子,突然站起身高举自己的剑,号召所有等待出发的人们:‘兄弟们!我们回家!现在,我们走!’ 御夫实际都是本地的科文人,他们实际比罗斯人还要善于操纵雪橇。 纵使大部分雪橇坐满了人,拉雪橇的四头长着冬季厚毛的驯鹿依旧提供了强劲的动力,哪怕是个头小的雌鹿,依旧能力非凡。 驯鹿防滑的蹄子在冰面疾走,雪橇的速度也迅速达到了普通人慢跑的水平。对于这群夏季的划船高手,坐在雪橇上的罗斯勇士,以自己的划船经验判断出,这雪橇的速度似乎已经和顺风时候的长船速度一样快! 他们又找到了划船的感觉,也感叹雪橇与驯鹿的重要性。 奥托一直摆着深沉的脸,他的耳边尽是自己的儿子和两个小仆人,用科文人听得懂的语言交谈。他们在聊些什么?奥托并不清楚,但奥托敏锐的意识到,儿子并没展示主人的威严,仿佛他们三人只是同龄的朋友。 “啊!毕竟都是孩子。留里克,你很真心自己的仆人们?但愿他们是永远忠诚的。” 雪橇在冰封奥卢河上竟然以一小时十公里的速度“狂奔”! 庞大的队伍在傍晚时分,就抵达了阔别已久的鲑鱼之主部落。 黑压压的雪橇群的突然出现,自然而然的引起当地人的警觉。那些留守的罗斯战士第一时间拿起武器,剩下的本地妇孺,也都拿起了木棍和短矛。 留守的罗斯战士本能的感觉来者可能是敌人,不由得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少女人以古芬兰语大吼:“是松鼠佬!罗斯人失败了!那些人的雪橇队来了!” 部落民人心骚动,好在留守的罗斯人听不懂这些引起恐慌的话。 他们先是保持戒备,随着看到了夕阳之下,雪橇上的人反射的亮光,这才确定这如何是敌人,分明是凯旋的首领,凯旋的兄弟们! “我们赢了!首领回来了!” “我们快点点燃篝火,庆祝他们回来!” …… 留守的罗斯人陷入到极端兴奋中,听懂他们话语的露米娅也振作起来。 过去的一段时间,露米娅的安抚了和自己同名的女孩露米,她亦是在努力安抚本地的科文部落民,告知他们只要保持忠诚就能得到罗斯人的庇佑。 见得这个奇怪的女孩居然得到了留守罗斯战士的尊重,鲑鱼之主部落的妇孺们纷纷信了她的话。 露米娅自己的身份正是祭司,她还有着神圣的未来,被罗斯战士尊敬再正常不过。他人看来,此女子的身份明明是养鹿人,也许只要向她一样保持臣服,罗斯人也会施以尊重。 奥托趾高气昂的下了雪橇,他的战士们有样学样。 庞大的队伍进入到了鲑鱼之主部落的河畔村庄,随着人群中夹杂着大量的妇孺,这些人的身份迅速暴露,瞬间引起大量部落民的烟雾。 “灰松鼠”和“鲑鱼之主”两个部落的矛盾,可不是两个首领在篝火前迫于特殊的形势握手言和就能解决的,毕竟两个部落往日的冲突,互相都死了不少人。 只是碍于罗斯人的赫赫武威,两个部落的普通部落民才没有厮打成一团。 夜幕再度降临,冰封河畔亮起大量篝火。 有大量的冻鱼在被紧急加工成烤鱼,所谓未来旅途的食物。 一个白天的舟车劳顿,灰松鼠部落民厌恶鲑鱼之主的那些家伙,哪怕是彼此都是同族,他们不想和那些人过于接近,便纷纷在河畔搭建临时的窝棚。甚至不少人裹着兽皮,围着篝火就睡着了。 奥托和留里克可没有闲着,两人召集了最关键的人员,就在凯哈斯的家里,召开一场临行前的关键会议。 第278章 征服冰海 大军得胜归来,欢乐吗? 不!完成讨伐的战士们归心似箭,漫长的北狩消磨着战士们的心,如果有战斗,他们还能再硬气的拎着战斧利剑鏖战,而今敌手全部臣服,大家只想回到罗斯堡。 就在户外,罗斯战士们围着篝火七嘴八舌谈论起回家的方式。 人们都在讨论直接跨越冰海的合理性,因为这个方案就是留里克提出的,那孩子在河口搞出的奇怪把戏弄得大家莫名其妙,结果把戏之后那孩子便声称一路向西就是家。 倘若此乃夏季,划着船的大家并不反对尝试走这条线路。但是跨越冰海,罗斯人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甚至于,罗斯人从没有在冬季,踏足夏季波涛不止的海洋中心,那里对于大家都是完全陌生的恐怖的。 其实大家最担心的还是海冰突然变薄,在茫茫冰冻海洋之上掉进冰窟,然后被冻死。 有的人觉得此乃不靠谱的冒险,有的则是单纯的归心似箭,认为既然留里克说可以,那就是可以的。 在凯哈斯的家里,当奥托说明自己身为首领完全同意儿子提出的回家方案时,首先,在场的罗斯人没有任何的反对,他们内心固然是紧张的,却不会认为“奥丁祝福者”的留里克会拿自己和族人们的生命开玩笑。 但这份觉得当即引起了梅察斯塔的惊恐,以及露米娅的吃惊。 也许相比于罗斯人,养鹿人和科文人,多少缺乏一些“作死”的勇气。 梅察斯塔斗胆说:“伟大的罗斯人,我们愿意仆从你们,可是我们不想冒险。大海太危险了!冰封的的大海更加危险。” 耶夫洛还在翻译此人的话,留里克可是听不下去了,他猛然从坐着的兽皮垫子站起身,大声说:“你的话我听得懂。这是我的决意,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 “你!”梅察斯塔的眼角注意到罗斯大首领那犀利的眼神,他怀疑留里克的决意,却不敢再质疑。 不料露米娅摆出一副难堪的脸,劝说道:“留里克,跨越冰海真是太危险了,很多人都害怕,也许我们可以……” “你想怎样?”留里克突然撇过脸。 露米娅一怔:“我们可以……原路返回。” “那是浪费时间!我们本来可以三天四天的时间就回家,你难道觉得我们有功夫花费掉十天?” 留里克的话完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关键的点就在于这个返程所需时间。 奥托焦急的问:“四天时间?这么短?” “也许只需要三天,只要那些驯鹿依旧强力。爸爸,我们只要一路向西就行了。你可是直到我们的罗斯堡,我们的家园附近,可就只有罗斯堡附近有山丘啊!” 留里克的话深深刺激了奥托,这下子,更加坚定了奥托的支持态度。因为罗斯堡所在峡湾附近的山丘,每年来来往往的商船,都是借助那座蕴含铁矿石的山丘,来判断罗斯堡的位置。每一次,都没有商人迷路过。 梅察斯塔震惊于罗斯人的决意,露米娅担忧路途的危险,而凯哈斯,他是无所谓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族人被迫跨越冰海。 留里克继续说:“冰海会解冻,终究我们还是要划着船抵达这条河,与科文人交流。既然划船可以来,我们坐着雪橇在冰海上赶路,这与划船又有多大的区别?” 此言无疑坚定了奥拓的信念。 接下来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奥托就在这点燃篝火的半地穴木屋中彻底敲定主意:“我们跨越冰海!明早就出发!” 罗斯人的行动力又是另一个让其他族群震惊的要素。 次日清晨,返程之旅正式开始。 得到跨越冰海命令的罗斯人,大家有怨言也必须接受。昨日篝火的讨论就让它过去的,接下来所有人要听从首领的安排。 每一名罗斯战士携带的小雪橇,全部用麻绳拴在科文人大雪橇的后面,其上堆满了属于个人的战利品的大量毛皮,乃至一些食物。 鲑鱼之主部落又提供了一批熏鲑鱼,队伍得到了这样一次的关键食物补充。 庞大的雪橇队伍变得更加沉重,每辆雪橇的重量超过了一吨。科文人和养鹿人能估计到雪橇的恐怖重量,他们不但怀疑队伍向西能否跨越未知的冰海,更担心雪橇会压碎海冰。 关于载重和冰块的事,留里克根本就没有考虑,因为波的尼亚湾的冬季冰封期,海冰已经不是用“很厚”来形容的。 罗斯人扔下尚未燃尽的篝火,纷纷兴高采烈的跳到自己的雪橇上。那些被解救的养鹿人,纷纷变成了雪橇的御夫。 养鹿人和灰松鼠部落的科文人,大家内心忐忑又别无选择。 冰海,如同恶梦。罗斯人的领地,充满了无限未知。 他们实在不知道世界的全貌,甚至连北欧世界的地理结构也一无所知。所有科文人觉得西方之海是一望无际的海,只有可以驾驭海浪的瓦良格人,才能在海上纵横。踏足冰封之海显然就是瓦良格人能干得出来。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其实从奥卢河的河口到罗斯堡的峡湾,直线距离仅有一百四十公里。 留里克其实也不知道确凿的距离参数,他就是相信科学,知道地球是一个球,通过测量日影手段断定了两地非常精确的维度参数,断定向西走就能到家。 还在于他天然知道的世界全貌,哪怕是这是在九世纪,波的尼亚湾也是很狭窄的海湾。 又是奥托,这位勇敢的罗斯大首领,在临近出发之刻,站在雪橇上面对着播撒金光的朝阳大吼:“伟大的神!你的仆人将要跨越冰海!是你厚爱的留里克做出这样伟大的决定!祝福我们吧!让我们平安回家!” 太阳,就是奥丁的化身之一,罗斯人相信不已。 那个灰松鼠部落的女萨满,她沐浴在朝阳的神圣金光中,手舞足蹈向科文人信仰的太阳神祈祷。 甚至是养鹿人,也在默念自己神灵的名字。 露米娅则做的更绝! 毕竟她就是罗斯部族的祭司,也是未来的大祭司。 这个女孩站在即将奔向西方的队伍最前端,面向着东方,她向着朝阳大声背诵只有给出征战士才吟诵的祈祷文。 一些懂行的罗斯勇士瞬间意识到,那女孩正在做一场祭祀仪式。 奥托见状大喜,他急忙把有些木讷的留里克拉起来,已让儿子的脸沐浴金光。 祈祷和祭祀,说白了就是让大家安心。 毕竟对于所有人,跨越冰海都是一次史无前例的疯狂壮举,如若不是留里克笃定和大首领的支持,谁会这么做? 如果不是有利可图,罗斯人如何去探险?大家自我安慰,此举就是用特殊的手段,去探索一条航线。 而且事到如今,罗斯先人嘴里神秘的东方已经不在神秘,罗斯人已经占领了这里,传说中的“东方之地”,该地域的人也纷纷成了罗斯人的奴仆。 “前进吧!”奥托一声令下,真正的归途开始了。 驯鹿被喂饱了干草,它们驱动雪橇开始了“飙车”。 曾经罗斯人强迫大量缴获的驯鹿奔走,结果中途累死一大片。其实那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因素正是那些驯鹿只是养鹿人可以宰割的肉食,而非被训练过的专业使役。 这些为拉雪橇培养训练的驯鹿,它们展现了强大的耐力和机动性。 庞大的罗斯雪橇大军,仅在傍晚就抵达了奥卢河河口。 他们在这里扎营,带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所有人面对着茫茫一片白的冰海,不由的发出难以明说的感慨。 一双大手盖在留里克忐忑的肩膀。 “留里克,接下来就是验证你理论的时候。有信心吗?”奥托问。 “我……有!” “你有些犹豫?” “不!”留里克坚定了信念。他实际还是可以打退堂鼓的,毕竟只要队伍向北方沿着海岸线走,走一个大拐弯就能回家,因为这就是波的尼亚湾,此线路也是被罗斯人用双脚丈量过的。 “那就走吧!” 奥托不在多言,开始组织起队伍进入冰海。 就在出发之前,露米娅根据自己学到的,在海岸用积雪堆起了一个小小的祭坛。为了表示诚意,也是为了安心。一头雄鹿作为祭品被宰杀,而负责割喉者,就是留里克本人。 关于处死一头驯鹿,露米娅多少有些不情愿,她唯一高兴的是驯鹿群又回来了,自己可以帮助留里克建设一支庞大的鹿群。看到大量的鹿,这是露米娅最安心的时刻,就仿佛那就是自己家昔日的鹿群。 当然,一切都变了,自己已经有了全新的身份,成为了祭司。 露米娅手持留里克的那把钢剑,划破鹿的肚子,掏出肝脏将其再度割开,当众宣布吉兆! 会有人质疑祭司的占卜吗?没有人! 因为神已经给出了启示! 仪式之后,鹿肉旋即被快速分解,露米娅也不忘把鹿肝切割,直接把鲜鹿肝直接塞进嘴里,她的那些养鹿人同族也是完全一样的行为。 人们安了心,他们的雪橇终于要进入白茫茫的冰海。 大家依靠着太阳和星光的位置进行导航,尤其是夜里,环绕北天极运动的那些关键的星星,就是最佳的导航。 或是怀疑、或是兴奋、或是盲从,或者什么都不想。 御夫以麻绳鞭子敲打驯鹿,第一辆雪橇背对着朝阳,罗斯人和他们的仆从,向着苍白的冰原前进。 如果有人可以通过鸟瞰的上帝视角,就能看见一大团黑压压的物质,突出的在冰原快速挪动。它们恍若海豹群,又完全不是海豹。 他们看似体型臃肿,速度可一点都不慢,并在海冰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痕迹。 北风吹拂留里克的小脸,吹拂他忐忑的新。他身为首领之子自然身处领头的雪橇,所有雪橇都紧跟他的步伐。 四周的环境简直是绝对的平坦,而这,恰恰是所有土生土长的罗斯人不曾领略过的。 纵使平日里也有不少主人跑到海冰之上凿洞诱捕海豹,却没有人胆敢深入海冰深处。 大家纷纷瞪大双眼,在极度的忐忑中欣赏着一望无边又绝对平坦的冰原。一双双眼睛又瞄向苍白的冰面,凝视宽大的雪橇板滑过浮雪的场面。 如果说留里克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路无言,同坐一辆雪橇的奥托也保持着沉默。 漫长的旅途终究带给人们以枯燥,一行行进了很长时间了,雪橇上的人们见得担忧的危险根本不存在,雪橇不还是平稳移动么?想必未来也是如此。 许多人碍于雪橇的轻微震动,这震动弄得人昏昏欲睡,便有不少人裹着兽皮,互相依偎着小憩。 唯有驯鹿,吃饱了干草的它们在持续狂奔。 随着夜幕的降临,疲惫的驯鹿都得以喘息。罗斯人赏赐给使役的鹿大量草料,不过问题也来了,奥托见到那些鹿疯狂进食的模样,不由担心它们会在大军回到罗斯堡之前,纷纷饿死于冰面。 曾经奥托也是想要把俘获的大量驯鹿全部驱赶回老家的,偏偏大部分鹿都死了。 罗斯人就用准备好的柴火,在冰面上点燃了十摊篝火。 冰原反射着月光星光,天宇还有很暗淡的极光,哪怕是夜幕降临,整个世界因为冰雪的原因,能见度实则不低,若是大军强行启程,他们依旧可以夜间行进。 但大家碍于舟车劳顿,所有人的只有在啃食干粮的时候对前途聊聊外,罗斯就躺在准备好的舒展开的宽大鹿皮里,不停的扭转身子使得全身被包成肉粽,鹿皮成了绝佳的睡袋。 至于所有的科文人部落民,只有裹着各自的粗麻布衣服,依靠篝火的温暖了。 富含油脂的松枝被烧得劈啪作响,留里克有些惊奇篝火似乎对冰层毫无影响。 许多人已经沉沉睡去,奥托围着篝火,猛灌自己一瓶烈酒,现在正是酒意上头的时刻。 奥托拖着晕晕的身子挪到望着火苗发呆的留里克,突然说:“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爸爸,你喝酒了。”留里克扭头问。 奥托勉强挤出笑脸:“最后一瓶,回到罗斯堡,你要给我制作更多。你说,神给你什么启示了?我们还要在冰面上呆多久?” “这……也许还有两天。如果快的话,还有一天。” “这么快?你确定。”奥托听得大喜过望。他没有任何的怀疑,又拍拍留里克的肩膀:“早点睡觉,明早我们还要快点走。” 其实留里克的估计有些保守,实际上罗斯大军仅仅在第一个白天,就狂奔了长达七十公里!倘若他们出发的更早一点,还能奔袭得更远一些。 这实在是惊人的旅程,哪怕是对于经过使役训练的驯鹿,一天八十公里,基本就是雌鹿的极限,雄鹿倒是可以跑得更远一点。 罗斯人实际已经处于海湾的中心位置! 虽是中心,这冰层也有接近两米厚,许多地方的冰层厚大十米,甚至还有更夸张的存在,还因为它是缓慢冻结的,这样的低盐度海冰,硬的像石头。过分厚的冰层断裂,便是未来的危险冰山 但海冰的天然延展性使得冻结的海面,局部地区的冰会变得异常,那种异常,是罗斯人、养鹿人和科文人从未见到试过。 次日,天还未亮之时罗斯人就开启了新的旅程。 非常糟糕的是,由于一些人御寒工作没有做好,有多达十名鲑鱼之主部落的女人和孩子,她们被试图唤醒之时,被人发现已经和冰原融为一体。 没有谁过度悲伤,更多的就是人们的惋惜。 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这是挑战一个全新的未知,只要踏入这冰海,什么奇观、什么惨剧,都不再是匪夷所思的。 然而,不算出扭曲的大地,终于让大家警惕起来。 “那是什么?!”留里克小手指着前方的隆起,大声质问。 奥托眯着快被冰面反射的阳光刺瞎的双眼揣测:“也许只是单纯的冰吧。” “啊?难道冰还能组成一堵墙?!” 其实所有人都逐渐感觉到雪橇的行动变成缓慢了些,驯鹿的喘息也变得更加沉重。 还是铁匠卡威有经验,他紧急制作了一个确定垂直度的调子,错愕的觉察到整个队伍居然在爬坡,大家都处在一个上坡中。 冰海的上坡? 事实就是如此。 膨胀的海冰引得其在海面上隆起成巨大的条形鼓包,它愣是绵延超过五十公里,其高度也破天荒的达到二十米! 由于一直在缓慢的上坡,罗斯人一时间没有察觉到,更从未经历过这一情况。 直到队伍的最前端,因为冰层的内应力过于强大引起的冰层断裂,一座极具隆起累计高达三十米的冰山,赫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爸爸,看来我们要继续前进了。”留里克勉励道。 奥托的心脏在狂跳,他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事,很显然,必然是奥丁才能创造这样的奇迹——冰封海边并创造一座大冰山。 “走吧!我们征服它!” 队首的雪橇全力以赴,驯鹿喘着可怕的粗气,一步一个坑似的拖拽雪橇攀登。 等到留里克终于站在了冰山之顶,所简单到的,完全令他浑身战栗。 奥托亦是激动得说不出来话,因为远方,就是大地! 哪怕是被积雪覆盖,那也是大地!透过完美澄澈的空气,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陆地,呈现在奥托、留里克父子,乃至随行的露米娅、露米、泰拉维斯和赛波拉娃这样的孩子。 没有人以这样的视角观摩大地,奥托敏锐的注意到偏西北方向的大地,存在一小片特殊的凸起,不由得进一步浑身发抖。 “留里克!那里!”奥托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那边的凸起:“难道,那里就是……” 留里克远眺那看似突兀丘陵的存在,面带微笑淡定的说:“你没有猜错,是罗斯堡!是我们的家!这片海岸线上,只有我们的罗斯堡旁边,存在一座山丘。” 奥托如卸重负一般的仰天长叹,然后兴奋地跪在地上。他面相太阳高举着双手,赞美道:“伟大的奥丁,感谢你的恩赐,我们回家了!” 他又迅速站起来,面向着“冰丘”下所有的族人和仆从拔出宝剑,剑锋直指那被冰丘掩盖的世界。 奥托狂啸道:“兄弟们!前面就是罗斯堡!我们回家!回家!”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见得首领所在的雪橇突然消失(已经跑到冰丘另一面),其余雪橇紧缩其后。 终于,所有人都看清了大地,接下来的旅途再不需要星星太阳来导航,那冰封海岸线的凸起山丘,就像是灯塔一般,吸引这些例假近两个月的孩子们,回到罗斯堡。 而最后的归途,就剩下最后的二十余公里。 在太阳落山前,庞大的队伍进入到罗斯堡的峡湾。 人们注意到从不可思议方向出现的大量挪动的黑影。罗斯人本能的保持戒备,所有拿得动武器的男人齐聚在冰封海滩,包括留里克手下的孩子们,也都手持兵器迎击可能的偷袭。 因为来者明显来自东方,大家想当然的认为那就是“东方人”,或者就是芬人跨过冰海袭击了。 然而,当视力很好的人,纷纷看到那雪橇上高举宝剑,一脸络腮胡子随风飘扬的战士,刚刚还做好战斗准备反击入侵的人们,这回喜极而泣。 尼雅拉着两个女孩,她站在人群中,望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由潸然泪下。再望着庞大的驯鹿雪橇队,她哭得更凶了。 “妈妈,你怎么了?”卡洛塔问,“是因为他们回来了吗?” “是!是留里克,还有大首领……” “你为什么哭呢?你应该高兴。” 抹一把泪,尼雅轻轻捏着卡洛塔的笑脸:“你现在还不懂。等你嫁给留里克,等你也有了孩子,就能体会我的感受。” 第279章 归来狂欢与毛皮狂热 出发的时候,三百勇士拖拉着一些雪橇,携带着一批粮食,前往神秘危险又充满机遇的北方。 儒略历已经快到三月了,勇士们以全新的交通工具,以更大规模的群体回归。 大量的罗斯人,或是拎着剑,或是扛着短矛,簇拥在雪橇队伍中。 不少人下意识的触摸使役驯鹿的巨角和毛皮,不少人凝视着被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的皮革,还有那些穿着兽皮和粗制麻衣的奇怪男男女女。 他们,是外人! 他们,很可能是新的奴隶。 但是这些人的手脚没有任何束缚,并竭力回避凝视过来的眼神。 奥托以王者之姿态跳下雪橇,在罗斯堡的冰封海岸,和率先冲过来的哈罗左森会面。 “你们走了将近两个月,就仿佛离开了足有一年。我的大首领,你们这是……” 奥托面带笑容,他手指着东方回应自己的亲密伙计:“哈罗左森,我们不仅是狩猎,我们探索了东方之地。” “真的?” “当然!”心情一片大好的奥托招呼自己的留里克,紧接着,跳下雪橇的留里克拉扯着那对兄妹,站在奥托身边。 “你瞧,我的儿子有了新的仆人。他们是东方之人,他们不是芬人,叫做科文人。” 哈罗左森瞟了两个孩子一眼,仅此一瞥,便断定两人的长相确与自己的族人有些明显的差异。他们,更像是露米娅那种模样,比如圆溜溜的杏眼,脸部整体偏平坦,倒是头发可是比露米娅更为金黄一些。 在看其他坐着雪橇的怪人,都有着类似的模样。 哈罗左森真心为首领高兴:“看来,你们的收获巨大,我的首领,你立下了功勋。我们还以为你们是奇怪的袭击者,没想到,你们居然跨越冰海而来。” 奥托笑呵呵的向前三步走,拍打着老伙计的肩膀:“他们不是我的奴隶,是留里克的奴隶。我现在回来了,告诉我,一切安好吗?” “哦!当然!真是一切太平,大家的日子都很平静。现在你们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 “那就走吧!我们需要一场盛大的庆祝会。” 罗斯堡,厚重的峡湾,还有峡湾附近的山丘,就如同母亲一般,包容了自己外出闯荡的儿子们。 “北狩行动”以一种大家都未曾想到的方式正式结束,而本次行动收获最大的,哪里是什么敲诈和掠夺到的大量毛皮、数百名奴隶? 那是一个伟大的信息,使得罗斯人世界观里的已知世界的边界,又向东方延伸的很多。 那些来自“东方之地”的科文人,他们就是罗斯人从未见识过的族群,而今,大首领在回到故乡后就传达出振奋人心的消息——罗斯人已经征服了科文人之地。 “东方之地!除却芬人领地以外的所有东方之地,都是我们的!” 罗斯部族陷入到狂欢中,被积雪覆盖的罗斯堡,很快就点燃了巨量的篝火。就在夜里,刚刚归来的露米娅,她根本顾不得舟车劳顿,就戴上鹿角盔,在大祭司维利亚的指导下,于深夜的石船祭坛,进行了一场“回馈奥丁”的仪式。 这场仪式堪称豪华,被作为牺牲的雄鹿就有两头。 要处死两头鹿,虽是有点不舍,留里克努力克服自己的疲倦,还是亲手握住钢剑,斩杀了鹿。在他看来,大家都觉得完成了这场祭祀,一切才算有了明确的结束。 鹿血染红了祭坛,冒着热气的鹿肝被摆在青铜盘上。露米娅小心翼翼将之摆在祭台,此刻,天宇本是暗淡的绿色极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维利亚那恍若大地龟裂的脸往着天宇,看着闪耀的极光,两行热泪湿润了她枯萎的脸。 她在圣域情不自禁喃喃:“神已经得到了我们的回馈。你们跨越冰海的伟大举动,得到了神的认可。我们征服了那些东方的人,也被神许可。” “奶奶,这是好事吗?”留里克故意问道。 维利亚又低下头,他缓缓环顾四周,看着奥托和他的亲密伙计,以及所有参与过了行动并平安回来的勇士。她再看着留里克:“那些被征服的科文人,你要怎样对待?他们,是你的仆人。” 这恍若是来自灵魂的质问,留里克不由得思考起很多! 毕竟事到如今,罗斯人的群体构成变得更为复杂了。庞大的人口里增加了大量的诺夫哥罗德女人,以及罗斯人和她们的混血后代。一批养鹿人和科文人又加入进来,其中一些女人也成了罗斯人的妻子。 留里克没有多想:“我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是我的仆人。仆人要忠诚于主人,为主人做事。而主人必须给予仆人庇护。这是我和神的契约。” “真是一份完美的契约。遵守契约吧!就像你的名字,罗斯将再次强大。” 罗斯将再次强大。 这话认真思索起来就有些玄妙了,莫非很久以前罗斯人一度很强势?留里克不禁想,维利亚或许还把一些过去的故事埋在心里,毕竟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至于那些事,并未刻在木板上。 盛大的祭祀活动不过是更为盛大的整个罗斯堡狂欢的一部分。 族人们不仅为归来的勇士祝贺,还因为时间很快到三月份,那海洋中心诡异扭曲的巨大冰坨,也要快速快速松动,冰封如铁的海洋将以极快的速度解冻,为了迎接四月份开始恢复的贸易季,罗斯人也有意找一个由头,消耗一下家里的各类物资库存。 相比于以往的冬季,罗斯人正在经历的冬季本就是前所未有之富足,富足的原因也不是别的,就是来自去年夏季对哥特兰人的战争抢掠到了巨量货币,以及留里克要求古尔德和尾随这位大商人的一大票小商人带来的巨量生活物资。 留里克本是估计所有的谷物粮食能支撑罗斯人支撑到二月初。 实际呢?罗斯人小家庭又不是天天吃麦子,哪怕麦子好吃,他们也是比较习惯于少量的麦子和大量的肉。 冬季还能吃到不少鲜肉,这就完全因为留里克建立起的全新“肥皂贸易”,贸易引起大量留守的男人,操持巨大的北欧森林斧敲凿极厚的海冰,引诱海豹透气。 在奥托的队伍离开的两个月,超过五百名罗斯男人拖拉着雪橇,沿着海岸线向南,去找寻比较薄的海冰,来捕捉更多的海豹。 渔民知道比较南部的水域更好捞到鲱鱼,想必抓海豹也得去南方碰运气。 他们的运气堪称是实力的象征,仅仅两个月,就有多达六千头海豹被捕捉。如此多的海豹以至于留里克的肥皂作坊,大量的块状海豹板油只能扔在雪地里长期储存,仅靠一票孩子的加工肥皂工作,还无法短时间消耗掉几十吨重的海豹油。 至于海豹肉,纷纷进了罗斯人的肚子。柔滑细密的海豹皮,可是让客居的一票毛皮商人癫狂。 古尔德,自然也是这份“毛皮狂热”的一份子。 所有的商人都看到了未来的巨大商机,因为那些刚刚归来的勇士,就开始找寻商人,去商议松鼠皮的合理销售价。 所以,大量的罗斯人可不仅仅是围着篝火喝着麦酒,他们还与形形色色的商人交涉,一些生意就在第一个晚上达成。 他们趁着狂欢倾销自己分得的战利品,以求用赚到的银子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商人们又不是傻瓜,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左右瞬间出现的毛皮交易市场。 根据以往的情况,罗斯猎人们满载而归之时,毛皮市场就开始出现,在一段时间内,整个罗斯人都是一座大市场。 待交易结束,罗斯堡内的所有皮革匠的家庭,都开始沉浸于鞣制皮革的臭气里。 今年的情况和往年并无本质的不同,然新晋投入市场的毛皮数量之大、质量之高,是所有留守者始料未及的。 简直从第一桩生意开始,便有商人开始下压收购价。 或是急于抛售手头的皮革换钱,去归还铁匠铺的赊账、订购新的钢剑,或是仅仅是想要买些麦子和冻得硬邦邦的胡萝卜熬汤满足口腹之欲。 或是干脆就是喜欢手握银币的感觉。 皮革的主人开始大量抛售皮革,为了变现快点,或是主动降价,或是被动接受商人的定价。 祭祀活动可以作为价格的一个分水岭。 祭祀之前,卖掉松鼠皮的人,一张皮革还能搞到一个银币又五十个铜币。 祭祀之后,收购价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甚至一度有人愿意以一个银币的售价卖掉两张松鼠皮。 要知道,平常时期的松鼠皮虽不比雪貂皮惊人的一张六个银币,那也是接近森林猫皮的价格,是两个银币。现在可好,究竟谁在“北狩行动”里、在攻击科文人诸部落的行动里大发横财?! 是商人们! 而这就是经济,就是一度可以有客居者拖家带口而来客居的最大利益动机。 商人们正在伺机大发横财,大量小商人已经加入到癫狂的大军中,一个个客居的商人家庭光忙着也夜幕下爆买毛皮,甚至忘却了何为困窘,一家人都在幻想着贸易季恢复后,自己到南方贩卖皮革制品狠赚一笔。 这一切,都在留里克无从感知的时候悄然发生。 狂欢持续到了太阳升起! 罗斯堡内,大量的篝火堆依旧慢燃着炙热的余烬,不少喝醉的、过于疲惫的人,就躺在篝火边呼呼大睡。 还有许多参与行动的勇士,他们卖掉了毛皮,怀揣着一大把银币和阔别已久的生育孩子不久的诺夫哥罗德妻子团聚而眠。 留里克何尝不是这样? 幸亏奥托为何和留守的老伙计们叙旧,他从铁匠铺那里拿走一批烈酒,在哈罗左森家里,和伙计们讲述自己伟大的征程,也在聚众酗酒中,集体因烈酒而聚成一大群糜烂的胡子拉碴的大叔,横七竖八倒成一团,就好似刚刚结束一场血战的战士,直接躺在战场休息。 这就引得首领之家,已经彻底成了孩子窝。 “新来的孩子,我必须把他们被养成可靠的伙伴。或是妻子,或是手下悍将。” 这不,留里克被思子心切的尼雅直接拽上床,将之使劲抱在怀里。这张床铺本该是躺着奥托这位壮硕的老家伙,在队伍北狩之际,尼雅完全是因为空虚,将卡洛塔小姐妹拉过来。 然无论如何,后没有怀抱自己生育的儿子那样令她安心和幸福的。 一张大床挤着一大三小合计四个人,虽是有些拥挤,大家都觉得幸福。 露米娅则领着鲑鱼之主部落首领之女露米,这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名字的小姑娘,两人就睡在留里克自己房间的床铺。 至于泰拉维斯兄妹,他们就住在本是属于露米娅的房间。 一幢温暖的木刻楞竟塞进了七个孩子,留里克自然也算孩子之一。 新来的三人惊叹于睡在床铺上的奇妙感觉,他被毯子包裹住的奇妙感觉,甚至说不尽的安全与温暖。 相比于妹妹,泰拉维斯对正在发生的所有事都非常敏感。这孩子知道战场上不可能击败罗斯人,罗斯人也表达出了对臣服者的仁慈,投降做仆人是唯一合算的选择。 可是,这所谓的仁慈,简直是一种呵护! “奴隶?我们进入罗斯人故土的科文人,难道真的是奴隶?” 泰拉维斯所知道的是,所有拖家带口的科文人,都被要求在一片空旷的荒滩暂时居住。还有那些养鹿人,他们又被指定另一处荒滩集中居住。 罗斯大首领提供了一批麻布和皮革,还赠与了一点劣质的斧头,这便使得科文人以非常快的速度搭建起可以躲避风寒的帐篷。待到新的一天,科文人必将开始就地搭建自己的住房。 据说所有科文人都要迁徙到北方的矿山,在那里建设一个新的定居点。 本来对未来充满担忧,看到规模庞大的罗斯堡,以数量惊人的罗斯人,泰拉维斯一时间陷入到恐惧中。现在,他躺的是松软的床铺,脚踩的是纯粹木头的地板,因为一个内置的石头炉膛,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是温暖的。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幸福的感受,一切有如梦幻。他甚至非常恍惚,罗斯人都是有血有肉甚至非常注重欢乐的存在,甚至还是充满温情的,这和他们在战场上的恐怖表现,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泰拉维斯知道自己离开了故土,自己的未来和妹妹的未来也都不是可以自我掌控的。科文人享受的分明就是优待,这份有待恐怕就是自己主人单纯的恩惠。 他和妹妹成为漂泊到大海另一边世界的游子,对于科文人,西方之地也是存在于传说中。 事实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瓦良格人不是从冰雪之地冒出来的野蛮怪物,他们是人,是懂得享受的人,是人口巨大,村庄规模惊人,实力强悍的部落。 罗斯堡,是完全震撼泰拉维斯的存在。 第280章 兄弟们!我回来了 清晨,部族的聒噪吵醒了熟睡的孩子。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完全是因为习惯使然,作为“瓦尔基里军团”指挥官的卡洛塔,自然而然受制于精准的生物钟,她的苏醒也带动留里克拖着昏沉的身子缓缓坐起。 卡洛塔一副亲昵的模样,凑近留里克带着撒娇的口气说:“我的首领,该去训练了。其实,大家盼望你回来很久了。” “是吗?哦,是的!和他们好好见面,我可要说些话呢。”留里克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待他清醒后才终于明白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躺在了自家的床铺,而母亲正以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尼雅故作生气说:“你们的父亲为了狂欢,干脆忘了家在那里。不用管他,我现在就给你们准备饭。” 说是尼雅亲自去准备,其实就是令仆人亲自做饭。 还记得留里克曾从古尔德手里买来的那五个可怜的布里吞女人吗? 那五个女子有着在本地人看来比较奇怪的信仰,许多人都看到他们对着一些被麻绳交错捆绑的木棍膜拜,据说法兰克人也做同样的事。 古尔德知道自己的那两个已经怀孕的布里吞女奴有着一样的毛病,比较信仰金币和银币的他本人是无所谓的,倒是一些手头的下人对此有些不屑的看法。 古尔德倒是明白许多,比如只要让他们有机会做一些“祭祀”活动,人就变得安心,就会去干活儿。 终究她们是留里克的奴隶,这不,被尼雅招去作为专职烧饭的厨娘,作为代价就是保证她们不饿死,真是再合算不过的事。 尼雅只是给她们下达一点口头指令,比如熬煮麦粥、用石磨棒子加工面粉,用陶土烤箱烘烤面包、或是洗衣服(自然用到肥皂),她们就是专职的杂役,每天过着有些清苦但绝对不会饿肚子的生活。 尼雅对她们每个早上对着奇怪交错捆扎的木棍下跪祈祷这件事也毫无干涉。 留里克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些女人都是“主的羔羊”,也许她们可以被更好的利用,但不是现在。 他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一本羊皮书“出埃及记”呢,也许她们会觉得梦幻。 皮质门帘被拉开,留里克非常随性地敲敲木墙,唤醒了熟睡的泰拉维斯兄妹,亦是吵醒了露米娅和她渴求的同族“妹妹”。 “你们两个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出来吃饭了。” 这场面,就像是家里的长子就招呼赖床的兄弟姐妹起床,此留里克觉得非常合情理又该是平平常常的事,对于泰拉维斯和赛波拉娃,堪称一种魔幻。 兄妹的赤足踏上简陋靴子,然留里克直接扔过来全新的麻布衬里衣物和全新的皮衣。 留里克带着微笑:“穿上这些衣服吧,以后你们都要穿这些。以后你们就是罗斯人了。” 留里克实际就是随口一说,一句“你们以后就是罗斯人”,更是让他们浑身颤抖。因为自己的主人,丝毫没有见外,这份温情举动令泰拉维斯猛然不适应。 更令这对兄妹不能理解的是,他们需要明确的理解何为内裤,何为秋裤,还有何为皮外裤,乃至有一点紧身款式的皮衣。 留里克不过是考虑到罗斯部族现有的裁缝水平,组织起一批技术还不错的女人,支付工钱要求她们制作一批款式一样的衣服,以保证自己的手下孩子们有着趋于统一的着装。他实在知道,统一制服对于一个群体维持凝聚力,有着意想不到的魔力。 这对兄妹是首次穿着裤子,在留里克的亲自指导下,他们穿上了和留里克颇为酷似的着装,最后干脆换上了做工略显简陋的高帮皮靴,他们甚至穿上了较细麻布缝合而成的袜子。 其实,为了折腾出这类“现代化”着装,留里克可是支付了一笔不少的费用,由于这类奇怪的订单需求,招募的女人们的裁缝水平纷纷在实践中有所提高。 穿在兄妹俩身上的衣服,都是留里克离开的这两个月,部族的裁缝们用勤劳的双手制作。 以至于留里克的全体手下都有了类似的着装。连保暖又舒适的服装都是“大哥”赏赐的,忠诚没的说。 换了一身着装的兄妹互相大量,泰拉维斯多了一股英武之气,扎着长辫子的赛博拉维也变成了干练的女孩。 两人离开了房间,旋即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那是一张很大的低矮桌案,其上有大量的银质盘子,乃至两张透明的玻璃盘,盘子上装着一些切好的肉块,一些麦子做的饼。还有一口陶瓮,里面飘出勾引馋虫的香气,其实就是洋葱、胡萝卜、洋白菜和一点海豹油脂乱炖的油腻浓汤。 这,就是罗斯人真正的餐饮?还有他们梦幻的餐具。 两姐妹呆在原地,反倒是露米娅的小妹子露米丝毫不见外,天真的小女孩伸手就巴拉麦饼,抓住后就抱着啃食。 泰拉维斯想不到留里克居然都不震怒,一个仆人居然如此大胆?! 留里克随意的坐下来,瞥了一眼发呆的两人,用养鹿人语言说:“你们两个不要发呆。坐下来吃饭。你们不要觉得现在看到的不可思议,我把你们当自己人,才会许可你们住进我的家里。你们两个还真以为自己是低贱的奴隶?现在给我坐下来。” 泰拉维斯鼻子酸酸的,他盘腿而坐,下意识拿起麦饼使劲啃食,一边啃一边哭泣,此景吸引了所有同桌人的眼球。 尼雅本身是抵触这样的外人小孩突然到了自己家里,既然留里克执意这么做,尼雅无话可说。 “我的儿子,你的新男仆是个还哭的傻瓜吗?” 留里克耸耸肩,“我多少理解他的感受,他根本不能想象我们生活的富足。” “是吗?但愿你能一直忠诚你。” “他会的。” 留里克已经不想多言,他用不着泰拉维斯再用言语来重申忠诚。留里克心里早已有数,这个泰拉维斯本身的存在,不仅是仆人,也是一个人质,更是要被重点培养的未来人才。首先,留里克想到的就是利用这孩子射箭的技术,其次,才是将其培养成完全忠诚于罗斯首领的科文人部落首领之一。 所以,必须向他们展现罗斯式的生活,让他们羡慕,让他们渴望自己也可以拥有同样的生活,让他们的价值观和罗斯部族趋同。这样,他们就是罗斯人! 要让科文人慢慢变成新罗斯人,让所有被征服的部落变成新罗斯人,此乃留里克有意去完成的。 透过那孩子被泪水覆盖的坚毅眼神,留里克已经感受到了泰拉维斯对于忠诚的诠释。 也许冰原游荡近两月的留里克,他归来需要好好睡上几天懒觉的。一股强烈的责任感驱使他弱小又极度坚强的躯体站起来,去带领自己年幼的手下们,继续在冬日里做上一次冬季训练。 一顿全所未有的餐饮震撼了泰拉维斯兄妹,两人被许可大快朵颐,两人的胃囊也都难得的塞得很满。吃饱了饭,所有人都觉得精力充沛,就好似昨日的舟车劳顿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相比于只会用木勺子吃粥喝汤的泰拉维斯兄妹,留里克这番运用两根木棍精确夹住肉片就往嘴里塞的本事,让泰拉维斯好奇的同时,他脑子里也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这个男孩似乎奇迹缠身。 这个男孩地位尊贵。 所以,我能做什么? 还没等泰拉维斯思考多久,留里克断然宣布了接下来的安排。 留里克伸手指着这对兄妹:“我很快会召集我的兄弟们。泰拉维斯,你是优秀的弓手,我需要你帮助我训练更多弓手。” “主人……我……我可以?”男孩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你必须做的事,我看好你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赏赐你这样的餐饮。还有你,赛波拉娃。”留里克的手直接指向兄妹里的妹妹:“听说你也懂得射箭?很好。我要把你编入我的瓦尔基里军团,哪怕你是女人,当出现战争也需要手持弓箭出战,就像你们守卫自己的山堡那样。” 赛波拉娃的脸庞有些僵硬,即由留里克的话,她想起了战场的恐怖,不由悲从中来。 留里克无意吓唬这女孩,他继续强调:“你们不是懦夫,只是过于弱小。现在你们唯有接受我的指挥,才能变得强大。你必须拿起弓箭,接受我的训练,否则就是不忠。” 赛博拉维当场愣住,她其实知道自己被许配给这个自信且漂亮的男孩,就是男孩说的话真的很残酷。 她的内心里充斥着孩子的天真,哪怕是见识到了鲜血,赛博拉维,这只可爱的松鼠,她首先受到的是强烈的精神刺激,她并没有像自己的兄长那样变得非常坚毅。 她不喜欢战斗,甚至不太喜欢去抓捕松鼠,她只想和那些小动物玩,之后凑到部落萨满那里,听那个女萨满模仿鸟兽鸣叫,以及通灵的事。 也许赛波拉娃更适合跟着露米娅,变成一介祭司。 但留里克只想让这位“妻妾”变成可靠的女战士。 这种情况下,卡洛塔这位瓦尔基里军团的指挥官自然而然被留里克搬出来。 “卡洛塔!” “在!” “这是赛波拉娃,名字是松鼠,她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姐妹,你要训练她射箭,明白了吗?” 卡洛塔知道这对被邀请进首领之下的孩子身份,她也是单纯的认为,曾经的奥斯塔拉部落和科文人的灰松鼠部落,虽是讲着不同的语言,双方的实力应该是一样的。 卡洛塔觉得这对兄妹也算是落难的“尊贵者”,自然得到留里克的优待。她深深的点头,表示自己会把事情做好。 留里克很快把事情安排的很明白。 他长叹一口气,迅速站起身:“现在,我要把兄弟们召集起来,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回来了。还要让他们见见新的兄弟!” 按照留里克自己顶下的规矩,冬季的漫长时光,孩子们是不会接受集体性的军事训练的。 特殊时机需要破例,上午,留里克差人去告知在部族杂乱曲折街道游荡的闲人,告知他们的孩子“老大”留里克发布了召集令。 众多的男孩,他们无聊的冬季生活突然有了巨大的乐子。他们迅速换上统一发放的全身着装,带上特制的木盾和木剑,甚至是一些木弓,向留里克的首领之家门口聚集。 一些女孩的行动稍微迟缓一些,她们在完成手头的针线活儿后,亦是做了一番打扮,以小小女战士的姿态,拎着木弓和箭出了家门。 所有贫穷的家庭,他们年幼的男孩女孩全都接受了留里克的恩惠,也就是首领的恩惠。他们得到了一点粮食和皮革的赏赐,一批无所事事的妇女也都被要求做一点手工伙计,留里克也会为此支付一笔数量不多但雪中送炭的钱或物。 得此恩惠,孩子们被自己的父母教育,首先要忠诚于留里克,其次是竭力的表现,以求为自己和家庭捞到更多的赏赐。 留里克没有等待多久,总数量多达三百人的孩子大军,就齐聚在首领家门口,他们制式同意的皮靴,也将门前所有的积雪,压成了兵。 数百人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帽子,手里也都拿着木头做的武器。 留里克站在门口的木台阶上,他拔出短剑将之高举,接着一番口号,本是杂乱无章的队伍,迅速开始排成整齐的纵队。 这一时刻,卡洛塔和艾尔拉,两个女孩也都戴上绒帽加入到队伍中。 留里克完全一副王者姿态,或许他还应该戴上一顶王冠,更加活跃此雄壮气氛。 门前的小空场被罗斯的孩子们挤满,在大人看来,这些本该是善于上房顶薅茅草的顽劣男、唯唯诺诺埋头干活儿的女孩是难以被训练的,结果和他们同龄的留里克,已经把他们训练成整齐的队伍。 他们每一次的整齐列队,对于罗斯部落的普通民众都是喜闻乐见的趣谈。大家都在说,这些孩子不得了,十年之后哪怕是其中的女孩也必是传说中的女战士。 当然也有不少人调侃,十年之后的女孩怕是都做了母亲。亦是有人认真的估计,强壮勇敢的母亲必将生下更为勇敢的男孩。 大量族人聚集而来,年纪大的人看到了罗斯的未来,年纪轻一些的人,巴不得自己的年幼子女快点长大一点,使得他们可以接受留里克的训练。不仅仅是接受训练,孩子变得极度的有规矩,也在于这里面有着非常本质的经济原因——只要是今日有训练,富有的首领家族必赏赐参与的孩子们一顿他们绝对吃不完的大餐。 “好!全体!站如红松!”留里克一声令下,男孩女孩全体立正,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整齐划一的靴子并拢声。 “稍息!” 一声命令,三百人又是群体性的右腿向右边挪半个身为,紧绷如松树的肩膀也都松弛下来。 场面陷入到诡异的寂静,唯有那位围观的部族男男女女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在这里留里克看到了非常多的熟悉身影,那是菲斯克,是卡努夫,还有几名很有潜力的未来大力士。 所有的佣兵也都聚集于此,他们也排列成整齐的队伍。不过相对于孩子们极度坚定的眼神,大部分佣兵们的脸色有些拉胯。这并不奇怪。留守的佣兵基本就是单纯的苦力,他们要拎着斧头整日伐木,以保证许多炉子的运作,包括烧饭的柴火也有他们砍伐。那些参与到行动中的佣兵,他们的精神始终高度紧绷,而今突然放松,像是耶夫洛这样的精英战士,未曾得到很好休息的他现在也是精神有些萎靡。 再扫视几眼吧! 留里克最关心的当然是自己的年幼手下们,他们无论男女,都是自己的部下,在可见的未来,他们还会大规模的结为夫妻。 留里克就是这样的计划,他要为自己打造一支禁卫军,一支是和首领处于“命运共同体”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兄弟们!姐妹们!我回来了!今日将你们召集,就是要看看你们! 我看到你们都很健康,所有人变得强壮了,可是,我也觉得一些人是吃了太多的海豹油脂,整个人也变成行动迟缓的海豹!” 这番话引起不少生活缺乏笑料的孩子哄堂大笑,连围观的族人们也都嘿嘿起来,去调侃留里克真幽默。 留里克伸出双手,以下压的姿势命令虽有欢闹暂停。 “这一次我们探索了北方,探索了东方。你们知道那里吗?现在……” 终于到了这一时刻,留里克可算把已经看傻了眼睛的泰拉维斯姐妹拉到面前。 “我的兄弟们,这两人便是东方之地的人,他是科文人,是我们初次遇到的人们,现在所有的科文人已经加入到我们罗斯人中。这两人,以后也是你们的兄弟,是你们的姐妹。以后,我们的队伍里也要加入一批科文人孩子,或是别的部落的孩子。” 其实留里克最担心的永远是由于族裔和语言的不同,自己的部下之间会自然而然组成小团体并相互倾轧。那样的结果最好不要发生!留里克觉得,他们彼此共同成长,在训练中乃至未来如果会有的激战中培养出战友情,彼此的友善关系就能长存。 留里克无法估计到遥远的未来,比如一百年二百年之后的场面,不过呢,既然罗斯人已经征服了芬兰北部地区,当地必须永远是罗斯人的地盘。 留里克隆重介绍泰拉维斯:“你们瞧这个人,你们觉得他有些矮小,有些其貌不扬?如果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他是一名神射手,可以隔着三十个stika精准的射中矗立的剑柄。他比你们所有人都善于射箭,我会要求他把射箭的技术教给你们。” 留里克的这份决意引得大家高度赞扬,毕竟对于他们,从去年入冬前的时光开始,持木弓射箭,变成了男孩女孩都喜欢的游戏。男孩当然是喜欢射箭的,只是碍于他们有责任成为近战厮杀的狂战士,这才被要求学习一系列的专业格斗武术。 两个孩子都被介绍,至于泰拉维斯兄妹真有留里克吹嘘的那样善于射箭,还需大家亲自观摩。 大冷天的召集大量的孩子,宣布自己胜利归来并检阅他们,是留里克的一大重要目的。介绍泰拉维斯兄妹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目的。 另一个重要的目的,正是留里克内心里隐隐闪现的忧虑感,他觉得自己的时间真是太重要的,虽不能指望手下的一票孩子迅速长大五六岁,碍于特殊的时局,孩子们必须趁早的成长起来,哪怕是只有十二三岁,留里克就不信的,平日里命令他们大量吃鱼吃肉,如今还要麦子吃,他们以那样的年龄就能变得比较强壮。 留里克的担忧也不是别的。 新的春季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他略略感觉今年气温回升是慢了一些,然本是龟缩在北方峡湾的罗斯人从去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突然变得乐于大规模对外扩张。扩张和复仇的行动居然还是并存着,罗斯人必须付出两份代价,这就导致罗斯人一年来的穷兵黩武,已经造成多达一百名纯正罗斯血统的战士牺牲,他们牺牲的代价当然是罗斯的疆土大大扩充,奈何死去的精锐勇士不会复生。 在年轻的战士成长起来之前,罗斯人那里经得起这样的兵力消耗?纵使大量的外族人加入罗斯部族,他们多是些妇女儿童。至于招募佣兵,留里克不觉得大部分用兵有如耶夫洛这等忠诚。 如若损失五百名精锐战士,罗斯部族必是严重的伤筋动骨。 留里克估计自己无法说服老来得志的老爹奥托,要求他的“罗斯扩张”暂且内敛一些,尤其是避免和外族直接的武力冲突。想来这种事是难以办到的,因为他们才是最纯粹的罗斯人,一旦征服的欲望被激发,想要收手是艰难的。 面对这等情况,留里克想到的就是训练自己的手下。 他所要宣布最重要的事,便是提前恢复训练。 “兄弟们,春天就要到了!我要你们通过训练,消除掉身上的海豹油脂,我要看到你们健壮的身影,以后我要带着长大后的你们,去继续扩张我们罗斯人的领地!去征服更多的部落!” 气氛已经被点燃,瞪着眼睛的菲斯克突然举起木剑,大吼到:“乌拉留里克!乌拉!” 乌拉之声旋即如山呼海啸般吼起来。没有谁明白“乌拉”的确切意思,总之大家同时以强烈的弹舌音怒吼这个词汇,那真是非常提气,孩子们陷入到热血澎湃的自我陶醉中,对自己的首领留里克,有的是万般憧憬,还有对中午吃什么充满好奇。 毕竟规矩就是这样,留里克召集大家集结,罢了管饭。 第281章 一点经济上的小问题 留里克真是巴不得自己的手下一瞬间长大,哪怕他们能迅速成长得足够强壮和高大。 他看到了罗斯人在过去一年时间内的扩张带来的巨大经济、政治利益,也意识到了这份突如其来景气的背后,部族存在的重大忧虑。 弱肉强食,就是本时空北欧的政治生态。各个部落当然可以结盟,缔结盟约的各方,权力当然是不对等的。 缺乏实力的部落,或是主动依附于更强大的部落,或是被对方打败吞并。 罗斯人的强大就是在于常年的龟缩,使得部族掌握有一支人数不菲的精壮男子,他们就是支撑部族战斗力的关键。 那些精锐已经有所损失,所谓弥补,留里克只得加紧训练自己年幼的手下。 时代如洪流滚滚向前,一些事情必须要变化,尤其是罗斯人对待其他的非联盟的、说着另一些语言的部落,双方必须构建起全新的盟约。 科文人来了,一批养鹿人也来了。 奴役他们?不!如果是为了振兴罗斯,去建立一个强大的地区强权,奴役的行为堪称是为自己的毁灭而提前掘墓。 效仿斯维亚部族联盟? 那个梅拉伦部族完全是因为人口众多、具备经商和种地的双重能力,又坐拥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他们的兴盛就来自于这几个必要条件,从而成为盟主。 假若仅仅是因为人口众多、综合实力比较强,就可以作为一介盟主,罗斯人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留里克觉得自己犯不着真的去奴役科文人、养鹿人,既然目的是获得更大的利益,自己完全可用更加先进且高效的手段,让他们变得特别乐于辛劳。 因为他们都是人,都有着让生活更加富足的渴望。 要给予他们一份契约,那便是臣服并不可耻,合作带来繁荣。作为掌控权利者,自己也必须遵守这份契约。 罗斯部族的孩子们虽是对突然冒出来的外族男孩有些抵触,终究这群孩子做梦都想成为那些战场英雄,想要成为优秀战士,他们对一种人非常崇拜——善战者。 一名持弓的猎人究竟能把短木弓玩到怎样的程度? 泰拉维斯在男孩们的训练场,他就用罗斯人自己制作的短弓,以三羽铁簇箭击中了远在四十个stika(约39米)外的靶子,即一小块雪兔大小的破烂皮革。 箭的击中可不是运气,泰拉维斯连续射了十箭,每一支都击中了靶子。 最为神奇的是,一支箭击中了另一支的尾巴,将之劈成两片。 “robinhood!”留里克一时间抱着脑袋大为惊呼。 围观的男孩女孩都因为经验嗷嗷叫起哄,留里克是真的双手保住了脑袋,浑身不由得颤抖。 他有一点后怕,或许那个时候这孩子瞄准再精确一些,自己跑的慢一点,岂不是受伤了? 完全是依靠射箭的手艺,泰拉维斯在男孩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包括他的妹妹赛波拉娃,也是通过精准的射箭表演,得到了女孩们的推崇。 难道科文人的孩子都是善于射箭的?一想到攻城之战中,罗斯大军的锁甲皮甲上一度挂满了敌人的箭矢,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 仅仅三天之后,已经相对安定下来的科文人灰松鼠部落,和那一小撮养鹿人,留里克下达命令,要求他们交出年龄在六岁到十岁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 一开始,灰松鼠部落的梅察斯塔和养鹿人头目阿尔萨卡觉得这道命令存在阴谋,他们即便表示臣服,多半也是为了活下去的权宜之计,他们嘴上说着忠诚,内心里的隔阂岂能瞬间消失? 虽说罗斯人提供了很多资源,不能说这就是巨大的恩惠,需要自己无条件心甘情愿的做所有的事。 二十多名男孩女孩接受了留里克的征召,他们是养鹿人和科文人的混合,归根到底,他们都是“古代芬兰人”,彼此又不存在真正的语言隔阂。 泰拉维斯自然而然做了其中男孩们的指挥官,赛波拉娃成为女孩们的指挥官。 科文人和养鹿人,乃至芬人,他们是天生相对矮小的族裔,可能这份相对的矮小是不能通过大量吃肉和牛奶来改变。小也有小的优势,他们既然不宜身处第一线,和其他的维京系部族正面攻坚,战场上他们最佳的位置,就是在后方进行火力支援和远程输出。 留里克给泰拉维斯和赛博拉维最大的要求非常简单:“你们带着自己人认真射箭,我要你的人都能够做到罗宾汉。” 不错,留里克给“飞驰的箭将前面的箭劈成两半”,留里克给予这一独特技艺明确的词汇罗宾汉,他们不懂这个词背后蕴含的文化特质,他们觉得这不过是留里克众多发明的新词汇中的一个。 倒是要完成这样的技艺,若不是长久的训练和亿点点天赋,是很难完成的。 留里克的部下变多了,其中人员的训练方向也开始了分化。 他信守承诺,贯彻落实自己定下的规矩。哪怕冰雪尚未消融,既然训练已经恢复,食堂也基本结束了它作为临时教室的存在。 那些敦实的木制建筑常常沉浸在食物的香气中。 三百多名孩子有着各自的座位不说,他们有着自己的木碗、木勺和木叉子,还有不少人模仿自己的“老大”留里克用两根木棍作为手的延伸。他们将学习筷子的使用当做打发时间的玩具,当能操纵木棍夹起石头后,孩子便会主动炫耀。 从一开始,留里克对卫生的要求就比较高。他勒令自己的手下需要定期清洁自己的身子,发放的衣物中,亚麻服装需要定期用肥皂清洗,个人也需要定期擦拭身子。 饭前洗手,训练之后一定要清洗衣服,要勤于洗脸和头发。留里克会趁着检阅的机会,惩罚其中的肮脏者,手段非常简单干脆,即今日免费的午餐取消。 同样的,在吃饭的时候用手直接触摸食物,也被认为是错误,留里克要求自己的手下互相监督。 这番严苛的进餐前后的要求,完全有了一种仪式化的感觉,孩子们总是觉得多此一举,他们却不能完全明白留里克的良苦用心。 每一年,罗斯部族都要夭折一批非常年幼的孩子,这些孩子多是死于感冒和腹泻,简而言之就是御寒工作没做好和吃坏了肚子。纵使是许多家庭已经买到了肥皂并用于日常生活,指望所有人都用它洗手,留里克深知自己太高估族人们了。肥皂依旧宝贵,人们也是谨慎的使用它,用肥皂洗手这件事未免有些奢侈,而将散发浓厚酸臭味的衣服洗干净,则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留里克的手下们一直非常健康,甚至罕有人生病。 没有谁真切的关注这件事,或者说他们对于疾病与死亡,都是带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 哦!一个人死了,那一定是他注定的命运,仅此而已。 并没有人将疾病与恶劣卫生状况联系起来,留里克只能通过构建起一种仪式化的卫生工作,让自己的手下被动养成相对于大部分族人,达到堪称“洁癖”的卫生理念。 泰拉维斯兄妹震惊于罗斯人的富足,因为自己和妹妹已经吃了许多时期的麦粥和蔬菜汤,还有大口的海豹肉、鱼肉。他本是觉得初次吃到这类食物是留里克的馈赠,想不到所有的孩童都是吃着这样的优质伙食。 渐渐的,他觉得这就是罗斯人再正常不过的生活,既然孩子都能吃得这么好,年长者岂不是更好? 一种自卑感深深伴随着泰拉维斯,他是要强之人,他感受到的是科文人的落后。 如何为科文人正名?那就是做好自己的事,让罗斯人刮目相看。他是这么想的,渴望着通过立大功让罗斯人称赞科文人也是可以非常优秀的。 冬日依旧,罗斯堡内一片欣欣向荣!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快要到来的贸易季准备,由于巨量毛皮的涌入,整个部族的皮革匠全家上阵,开始了全天候的奋斗。 商人们更是趁此机会想方设法的捞取货物。 大部分商人年年在更为寒冷的罗斯堡过冬,为的就是捞取毛皮做二道贩子赚差价,本质上这些人是搬运工,他们的工作缺乏技术门槛。 那些极少数的有着较大财力的商人,某种意义上他们都可以算是企业家了。 留里克轻而易举就了解到大商人古尔德在专注于那些事。 严寒依旧,它无法干扰古尔德的雄心,哪怕这个家伙自感人生就如夕阳。他要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赚大钱,在给家族积累更多财富的同时,令余生过得更为快活! 这个老家伙永远是喜欢年轻姑娘的,他却无权再迎娶一个罗斯部族的姑娘。 奥托和留里克认定自己部族的姑娘都是一种特别的“战略物资”,能避免“扔进树林自生自灭”的女婴长到十二岁就订婚了,小一些的女孩已经全部加入到留里克的瓦尔基里军团。 但古尔德作为一介老色胚,在生育更多财富继承人的问题上,他的活力就好似不知疲倦的鼩鼱,此乃他人生里的既赚钱之后的第二大乐趣啊。 他迎娶了第八个妻子,那女孩也是外来客居者的女儿,只因为资金周转问题有求于古尔德,便献出女儿达成了借款交易。 他的长子斯诺列瓦真可谓古尔德的亲儿子,他也迎娶了梅拉伦部族一个客居商人的女儿,成为自己的第二个妻子。说白了,他觉得只有更多的娶亲,才有更大的几率拥有一个儿子。 毕竟庞大的古尔德家族,只有男性才有绝对的继承权,身为长子,斯诺列瓦背负着很大的责任。 所以,在明面之下,所有的商人都忍受着货款部族的问题,想方设法扩大各自的交易。 罗斯人今年提供的各种货物真是太多了,他们是北方物资的生产者,相比于去年,今年的经济活动过于景气,以至于罗斯部族有限的经济市场,出现了货币部族的怪现象。 明明罗斯人抢掠了二十万枚以上的银币,亦有大量小购买力的铜币流入市场。 货币不足就是实实在在的事,事情变得有些魔幻! 毕竟他们是罗斯人,现阶段的罗斯人的构成主体就是纯粹的维京人,作为维京人,囤积银子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里最为疯狂银币拥有着只有两人,留里克和古尔德。 为了对抗巨额的硬性经费开支,留里克首先想到的就是让钱币回流到“大钱箱”,也就是现实意义上了部族“国库”。 由部族首领层面推出的免费午餐,针对的是留里克的手下们,三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巴,要喂饱他们,每个月的经费开支怎样也是超过六百银币了。 留里克召集部族的女人担任裁缝工作,使得每个手下都有一身得体的行头。有一说一,这份服装是一开始的高投入,后期基本就是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 哪怕是雇佣族人担任建筑工、厨师,这些工资性开销也并不多。何况那些佣兵和奴隶,留里克只需提供很少的报酬,就能合情理的要求他们多多劳动。 所有的开销中,规模最大的也是两个,即留里克自己的手工作坊的原料成本,比如大量的海豹油脂、木炭块。 以及从古尔德手里买入的大量粮食和蔬菜。 大量钱币实际流入了古尔德的口袋,反过来古尔德又需要花钱从留里克手里买入肥皂、玻璃器制品和全新的烈酒。 于是乎这份贸易达成了一种神奇的闭环,如果罗斯部族要统计gdp,那么留里克和古尔德的交易,必然占据gdp的一半比重了。 当然,处于第三位的富裕户,他们是全新崛起的家族,而且也代表了全新的工匠势力,他们恐怕也能占到gdp五分之一的比重。 铁匠克拉瓦森和他的同行签署协议后共享了炼制百炼钢的手艺,他亦是垄断了罗斯部族的玻璃器制造,而今大量的科文部族小孩成了专职的铁匠学徒,他们甚至不再留里克的军事训练征召名单里。 克拉瓦森的家族正在崛起,而克拉瓦森父子的打铁工作捞到了巨额财富,时间到了三月份,他们掌控的银币,就超过了两万枚! 坐拥这没多的钱币,克拉瓦森自然而然是在自家已经搭建完毕的诺夫哥罗德式的木刻楞里,设立一个坚固的房间,存放自己巨额银币。 这个时代有没有银行,所有人的财富只有自己想办法保护。哪怕罗斯人很早就规定,偷窃族人的钱财,要被处于砍手指、棒打后背后驱逐,乃至被斩杀的刑罚,然盗窃之事岂能根除? 并非人心不够纯朴,完全是因为生而为人对于财富的欲望,让一些人铤而走险,而坐拥了巨额财富后,被窃贼和强盗盯上的风险更大了。 克拉瓦森坐拥他未曾想到的可由自己家族支配的巨额钱财,他难能可贵都没有想到去消费,反而开始驱使新来的一大票孩子,成为所谓的矿工,勒令卡威、卡姆涅带领他们,坐着雇佣的驯鹿雪橇,去远处的山上挖铁矿石,来完成大量订单。 他们更专注于生产更多的金属制品,尤其是完成留里克更多钢臂十字弓,和部族男青年的钢剑订单。 10%的银币收入以类似税收的方式留回留里克的钱箱,即便如此,克拉瓦森家的财富还在快速增值。 就这样,两大一小的吸金高手,客观上他们彼此非常必要的经济联系,有些遏制的罗斯人的自由经贸。 小商人手头的流动资金有些匮乏,普通罗斯家庭的资金总体也是匮乏的。 但今年的贸易前途真是太美妙了,既然缺乏流动自己,哪怕是以物易物,交易也得继续。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能作为交易的媒介,甚至是自己女儿的婚姻权,为了挣大钱,那些商人们觉得自己把握住发大财的机会,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留里克,他如何能早早的觉察到这一情况?或许仅仅是因为如今时代的罗斯部族的核心人口也才膨胀到五千人的规模,其中还有一大票的新生儿。那些臣服的科文人如今只能算一种关系非常特殊的盟友,而控制着的养鹿人,数量也才十人罢了。 自由的市场?就这么点人用得着么?留里克觉得还不如自己全部控制住各个小家庭,就好似建设成一个囊括家属成员在内人口达到四五千人的中型企业,要管理这么多人,的确也不需要太过复杂的组织架构。 第282章 要有商业税 留里克总体是暂不关心自己的族人们是怎样和那些客商交易的,直到时间到了春分大祭之后,深处祭祀现场的他,听到了族人们在抱怨一些事情。 什么?五张松鼠皮才能换到四个银币? 什么?一整张非常细腻的海豹皮也才两个银币? 什么?名贵的雪貂皮也降价到了五个银币? 留里克更是听说了一件事,古尔德家族就是整个部族里最大的毛皮收购商。这就不禁让留里克多想,那个家伙已经拉走了一批肥皂,放到了他自己的仓库,同时那家伙也在大量低价收购皮货。 固然趁着低价疯狂囤货是资本的正常市场反应,事情发生在古尔德身上,留里克实在不爽。 偏偏出现这种情况,自己的老爹还是和伙计们商量别的事情,据说他们在商讨如何继续报复哥特兰人,之后还要聚众喝一点燃烧的烈酒,就好似把烈火吞进肚子展现硬汉风采。 最近这几天,奥托最懊恼的是自己的失误,燃烧的烈酒烧掉了自己的一点胡须,似乎因此损失了一点威严。但该喝的烈酒是少不了的。 老爹沉溺于烈酒的超常刺激中,他最关心的还是打劫与征服。 留里克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刻,自己越要肩负起首领的责任,他甚至觉得此乃老爹奥托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自己继续历练。 历练?好啊! 那就办点正事吧!要把一个已经是实际意义上城邦国家化的罗斯部族,必须拥有的一项权利给确定下来——商业税必须收取了。 儒略历的四月就在人们的期盼中平静的到来。 平静是表面的,就像开始涨水的溪流,很多蓬勃的事情都在悄无声息中渐变。 今年确实比去年的情况糟糕一些,四月一日,海湾的浮冰仍没有消融的状况,甚至是进入广阔海洋里凿冰诱捕海豹的猎人,他们传来的消息依旧恶劣。相比于之前的时光,海冰的确是变薄了些,只是厚度从一米缩减到半米,情况依旧是恶劣的。 恼人的冬季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延长,罗斯人乃至所有客居的商人,他们需要罗斯的祭司占卜出一个答案。 如此窘况,在大祭司维利亚的记忆力并不罕见。 她依稀记得,有几年冬季,海冰直到五月份才溶解到勉强可供船只航行。 甚至还有的年头,时间都快到夏至大祭了,山丘背阴处仍有一些积压的冰块存在。 恐怕这一切都不是“神的愤怒”,毕竟也有些年月明显是温暖的冬季,海洋在三月份就解冻到足够航行。 曾经的岁月,海水何时解冻对罗斯人的生活都没有多么明显的影响。提前解冻,罗斯人没有暴富,滞后解冻,罗斯人的生活依旧普通。 也许今年人们的骚动,都是在于商人们已经囤积了大量的货物,他们对于贸易有了空前的渴求,奈何冰雪依旧坚硬,气候依旧寒冷。 商人们最想得到一个好的启示。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乃至一大票罗斯人,也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当冰雪消融后,罗斯人的庞大船队会带着各自的目的,或是贸易、或是建设,或者干脆就是战争,奔向四面八方。倘若启航被迫延迟到五月份,很多事都会被打乱计划。 其实呢?公元830年开年的气候确实是寒冷的,尤其是罗斯堡所在的波的尼亚湾深处。 结束“北狩”的罗斯人大军横跨冰封之海,他们见到的怪异扭曲的冰山,它的出现本身就是极度罕见的。它通常会被海冰的应力挤压成五六米的狭长褶皱,今年的情况更为突出。 不仅是罗斯堡的地界,整个北欧的气候都更显寒冷,以至于整个波罗的海都被冰封! 如果说这份冰封对于丹麦人有一些好处,那便是他们可以徒步经过冰封丹麦海峡,用一双脚走到奥斯陆!他们居然在冬季进行了货物交换,在以往的岁月,这种事是极度罕见的。 小商人们陷入焦急,他们不知道的是,南方的梅拉伦湖如今也是一片冰封景象。冰湖之上大量捕鱼人在游走,或者拉着雪橇沿着冰封河道走入耶尔马伦部族的领地,并与突然移民过来的格兰人,以毛皮、亚麻交换一些格兰人制造的铁器。 不错,逃亡到现今埃斯基尔斯蒂纳的格兰人,他们为了艰难求生,通过冶炼当地的铁矿石,就以贩卖铁制品换取各种食物度过冬季。 但那些梅拉伦集市街头无人领走的可怜乞儿,大部分就冻死在这个寒冬中。如此一来,最终被留里克收编的那一票乞儿,他们无疑是非常幸运的。 梅拉伦部族永远有着大量穷人,如此严寒有使得一些家庭家破人亡,侥幸活下来的孩子也要面对孤独,乃至饥饿和严寒。梅拉伦首领并无精力和意识去管理他治下的孤儿们,富裕者普遍也视孤儿为害虫,是要避而远之的。 每一天,梅拉伦巡街的首领佣兵,都要收敛一些死亡的乞丐,将冻僵的尸体扔到柴堆统一烧成灰烬。 新的乞丐依旧在出现,新的死亡也接踵而至。 梅拉伦部族,乃至其他的联盟部族,因为这个寒冬,他们的族人数量有着明显的减少。梅拉伦部族已经损失了多达四百人,死者多是孩子和上年纪者,体力强健者基本平安,部族当前的实力并未明显受损。 就是令梅拉伦首领奥列金担心的是,这冰雪还不消融,播种季节岂不是耽搁了?最关键的贸易集结的耽搁,岂不是更为致命?! 梅拉伦人在举行盛大仪式,祈求神的恩赐,让冰雪消融,一切恢复常态。 罗斯人这里也在做着完全一样的事! 虽然是极度的舍不得,留里克不得不贡献出多达五头驯鹿用作牺牲。他身为“被奥丁祝福的人”,更是被寄予厚望。大家相信这个孩子能直接与神对话,他便能以罗斯首领的身份,向神索要一个答案——冰雪何时融化。 如果可以,留里克应该请求奥丁的宽容,最好在祭祀的第二天,就让冰封之海变成万里破涛。 祭祀在万民企盼中开始,也在万民感叹中结束。 留里克不得不听从大祭司维利亚的建议,他斩杀了鹿,以鹿血涂抹自己的脸,然后躺在祭坛中铺展的鹿皮中闭上双眼。维利亚随即指示戴着鹿角盔的露米娅宣布,留里克的灵魂这时已经亲自去了瓦尔哈拉,去亲自面神了。 人们瞪大双眼等待一个结果。其实呢?留里克是假寐,他能感觉到鸦雀无声的盛大祭祀现场是何等肃穆,心里也想好了对策。 一切都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剧本来,留里克在一阵故意的抽搐中,被露米娅宣布“他的灵魂已经回来了”。 留里克故意沉着脸,宣布冰雪将在五月份融化。 谁能不感叹这个有些糟糕的消息? 留里克面对人群的聒噪与不满,他的心思丝毫不乱,这便继续宣布:“也许这不是我们渴望的答案。奥丁就是这样的态度,作为凡人,你们无权和神去讲条件,哪怕是我也不行!五月份,就是五月份!这是神对我们的考验,如果我们罗斯人不能战胜这个小小的困难,也就不会有更大的发展。” 难道五月份冰雪就必然融化? 管它呢!如若那时候的情况依旧糟糕,届时再来一出祭祀大戏得了。 就在祭祀现场,腆着大肚子的古尔德,领着整个家族的全部成员成为关键的看客。 不同于大部分民众的深信不疑,古尔德从一开始就明白此举必是留里克和祭司们商量的把戏。首先,古尔德相信留里克的确得到了神的恩惠,但让他相信奥丁处处眷顾这孩子,那就太扯了。奥丁是传说中的大神!又不是留里克的保姆。 古尔德非常的务实,他由于见多识广,有人说一个人死了会成为英灵,有人说灵魂回归灵魂之海,有的说是尘封在漆黑的冥界。他还听自己的布里吞女人说,坏人死了就会在满是火焰的世界备受煎熬,好人死了则会去一个美妙的地方永远生活。 各色人有各色人的说法,既然死亡终是不可避免的,享受现世生活何乐不为? 他觉得自己已经在今年囤积了巨量的货物,尤其是自己经营的最传统的毛皮贸易,今年有了爆发性的长足发展。他看到了寒冰封冻的商人们的欲望,不仅是商人们,大量的买主也在期盼着带着巨量货物的商人船队抵达。 故而古尔德并不着急,甚至于更长的封冻期,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为后续的贸易季做准备。 但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祭祀活动不久,留里克居然亲自走进自己的宅子里。 冰封依旧,微风倒是让人感受一点温柔之感。 儒略历四月五日下午,留里克身边仅有耶夫洛陪同,两人踏足古尔德的宅邸。 本已睡午觉的古尔德,不得不立马爬起来,会见自己的老朋友。 就在古尔德差人建筑的拥有实木地板的通体敦实的木头会客厅,他火速摆下小小的宴席。 古尔德想当然的认为留里克突然造访,必是商量新的贸易计划。 不过,见得留里克这孩子居然对桌案上的极度甜腻的梅子果干都不感兴趣,而是一直摆着一副有些冷酷的平静脸庞,着实让人有点担心。 古尔德心里喃喃,到底是经历过真正战争的人,曾经有些天真的孩子,是否已经变了? “留里克,你是一只吉祥的鸟儿,今日又飞到了我的家里,给我带来好消息?” 古尔德红润的脸庞写满了谄媚,他对待重要的贸易伙伴总是这个样子。 留里克依旧摆着平静的脸,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客套,也不管桌案上的小食与葡萄酒,开口就直奔主题。 “古尔德,这一次我是代表首领,向你宣布一项非常关键的命令!” “啊?!”古尔德大吃一惊,他端着纯金酒杯的手也为之颤抖。 “你在害怕吗?” “不!”古尔德矢口否认,“我已经是罗斯人了,首领交待的事我当然要做好。” 听得,留里克猛地振作起来,平静嘴角也稍稍撇出一丝微笑:“你是这样的态度?真是太好了。” “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古尔德恭维说。 “我要钱。” “是新的贸易?好啊!我手里还有大量财富。”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说着,留里克的小手有节奏的敲打木头矮桌子,他缓缓说:“这是首领的命令!首领已经决定了!从今年开始收税。” 税,就是tax。自从公元829年,留里克在罗斯部族提出tax这个概念,大部分人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古尔德也不例外。 “收税?嗯?我是个商人,并没有和你签订在农业上的契约,即便如此,也要收税吗?” 也许换个人就能被古尔德的这番质问给问住了。 公平的说,古尔德的话丝毫没错。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所谓的税,一开始就是指的基层的个体向群体组织者提供的农业性质的“贡品”,它的出现非常符合一个群体的自然发展。 那些移居新罗斯堡的族人,他们和首领家族签订了一份契约,即得到首领提供的优质农具开垦土地,得到首领提供的种粮与大量口粮,作为代价,以后每一年的收获都要拿出一小部分交还给首领。 族人们普遍对税收,对tax这个词汇就是这样的理解。 他们当然是对这个概念了解的太肤浅了。 留里克直言说:“你我确实没有农业上的契约,我们明明是商业上的契约关系。有了契约,你就要交税。” “啊?可是,你我的契约上……” “听我说!”留里克伸着小脑袋提高声音:“听着,你我的契约只是两个人的契约。实际上,你作为商人与我们罗斯部族还有一份契约。” “那是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大量商人在罗斯堡做生意,进口我们的货物运输到外地销售,从中谋取很大的利益。数以千计的商人年年都来,他们可以在罗斯堡平平安安做生意,不用担心有盗匪袭击他们的财富,即便是有,我们罗斯人也会以极刑惩罚盗匪。部族为商人们提供了安全保障,提供了和平的经商环境。但这份平静不是天生的,我的部族的付出需要得到报酬。” 古尔德瞬间反应过来:“所以你让我交税,就是支付这一笔特殊的代价?” “没错,你不愧是大商人。”留里克觉得事情已经办妥,态度变得非常和善。 这时古尔德可是犯了难,他稍稍摇头:“虽然和梅拉伦人的解释有所不同。留里克,你有点变坏了,有点像是梅拉伦人办事了。” “哦?我变了?我还是这样的秉性。” “不!你比梅拉伦人给了更合理一些的理由。即便如此,也请你听听我的意见。”古尔德大胆的说。 “是吗?你说吧。” 留里克不觉得古尔德还能说出什么理论,他已经做好与之辩论的心理准备。 留里克已经决定亲自去“发明”商业税,并在今年开始征收。他不奢望所有的商人会配合,甚至悲观的认为大量商人其实是不配合的,毕竟谁会把自己的钱心甘情愿吐出来一部分呢? 如果遇到一些麻烦,那就用一点强权力量去解决。终究自己会取得成功,以后这个商业税也要年年收取。 当然,如果商人们普遍配合,也就犯不着自己动粗。 所以,留里克觉得自己必须首先搞定最富有的商人古尔德,只要古尔德家族是支持的,其他商人一看风向是这样,想必也会纷纷认同。 但古尔德的说辞有些出人意料。 留里克一开始是想到了商人们是高度利己的,为的就是获得更高利润,不曾想他们利己态度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过,这似乎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第283章 纳税第一大户古尔德家族的抉择 对于商业,古尔德有着自己的理解。 他将自己的意见告知留里克。 “形形色色的商人来到罗斯堡做生意,其实大家觉得是自己给罗斯人带来了外面的货物,同时自己也能带走罗斯堡的货物销售到远方。大部分商人就是这样的想法啊,假若没有商人们,罗斯人就只能完全依靠自己。所以,很多人觉得自己是有恩于罗斯人的。” “就是这样?真是荒谬。”留里克也算是活久见了,莫非很多客居商人的态度就是如此?莫非他们觉得自己不来,罗斯人就会贫穷? 留里克生气的说:“依我看,他们明明就是盯着我们的皮革利润而来,包括你也是。是我们给了商人们盈利的可能,怎就变成了商人们给我们单方面的输送利益。” 古尔德耸耸肩:“也许,也有人觉得这是互惠互利的。即便如此,商人们和罗斯人本身也是两不相欠的。” 真的是两不相欠? 留里克的态度自然是完全的否定,他眯起眼睛,宣告此事并不简单。 他平淡中透露着严肃反问:“你其实是觉得我提出的税收方案不合理,是多余的?而且还会损伤商人们的利益?” 古尔德没有贸然回答,这份沉默被留里克理解为默认。 “那好。既然如此,我为何不亲自组织起贸易队伍,我可以自己组建一支听命于我的商队,何必再依靠那些游商?我完全可以作为一介商人。” 哪怕他是一个孩子,几年以来他一直表现出强有力的行动力和毅力。本是沉默的古尔德彻底坐不住了,他窥探到了留里克有抛弃自己的意图。 古尔德就算是再有远大的抱负,也知道自己的财富来自于这个孩子的恩赐,虽然有些夸张,事实却是如此。 这个老家伙急忙挺起腰板,还令议事厅里候着的仆人离开。 古尔德急忙解释:“你的任何决意我都是支持的,我已经罗斯人,怎么能不支持首领呢?我是你忠诚的仆人。只是我有必要告诉你大家普遍是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针对你。”留里克爽快回答。 听得,古尔德长出一口气。 终归古尔德的话不是临时的胡诌,留里克趁此机会感觉好生思考一番。 的确,假若一个有志于变得强盛的国家,她为了阵型自身的经济与实力,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招商引资。商人们都是逐利的,而收取商业税,也是一个国家得意稳定运作的重要财政基石。 在三五年之内将税收降为零,此乃吸引商人投资的关键。时间一过,税收是必须要的,而且有了这份非常可观的税收,财政出现了大量盈余,一个国家才能利用这笔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更好的建设国计民生。 就在刚刚,古尔德特别提到了强大的梅拉伦部族,也在对所有的外族商人定期收取一笔财富。具体而言,是在那个首领定下的“核心区域”内由其他部族建设的销售点,必须支付一笔交付首领的贡品。 古尔德称之为税收,留里克这个称呼为地租更合适。 思考了一小会儿的留里克这便解释道:“即便如此,我仍是要收税的。我和那些梅拉伦人截然不同!你刚刚已经说明,你在梅拉伦的核心领地做生意,必须给那个首领贡品。然而你经营湖泊上的一座小岛,许多商人也是做着同样的事,这样就不用缴纳什么贡品。 你理解的税,根本就不是税,不过是租金罢了。 你说罗斯人商人两不相欠或者互惠互利,依我看,我作为首领,完全可以按照梅拉伦人的手段办事,收取他们的地租。 我们罗斯人给外族商人长年累月的提供稳定的经商环境,商人在我的领地了建设住宅仓库,完全挤占了我们罗斯人自己的生活空间,按理说我应当收取一笔钱,补偿我的族人们。 可我不会把事情做得太极端。古尔德,你愿意听听我的深入想法吗?” 古尔德的兴致完全被调动起来,他想不到这孩子竟是妙语连珠。 说实话,这孩子已经在行驶首领的权力,他要是想弄钱,完全可以领着一群勇士,强迫商人们拿钱来。这种事梅拉伦部族的那个首领又不是没干过。 曾经年轻且实力很弱的古尔德,忘不了被那个首领搜刮过的经历。 “你说吧。”古尔德爽快回答。 “那就听好了。”留里克昂扬起胸膛:“我会说服或是命令所有在我的罗斯堡客居的商人乖乖的拿出一笔钱出来,就在今年的贸易季到来前,我必会收取这方面的商业税。古尔德,你是一位大商人,我需要你的支持。” “是!我的家族是永远追逐你的。” 留里克绷着嘴摇摇头:“我需要你真正的支持,而非口头的附和。你要支持我的意见,并真心帮我去做。” “那么,我该怎么做?” “你知道我的梦想吗?是,你是知道的。我想让我的部族变得空前强大,如果你以为只是拥有很强的军事实力,有着几千名战士就算强大,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要让部族真正强大,所以我需要大量的钱财。 我没有任何只顾自己享乐的意思,我的钱财终究是为了整个部族。 我的父亲奥托年纪大了,他现在比较愿意和那些大叔闲聊,比较沉溺于酒。他让我去做许多事情,并许诺我的作为他都会予以追认。我现在就是部族的首领!哪怕没有经历过最后的仪式。 你到底知道我的梦想吗? 我希望在我的部族里,所有罗斯的男孩女孩都不会挨饿,不会被冻死。所有的男人都能娶到至少一名妻子,所有的女人都能得到丈夫的保护。所有的家庭都会变得有足够的食物和衣服,就不会恶意抛弃自己的女儿,去勉强养育儿子。 罗斯人还要继续的征服,那些臣服我的人,我会让他们也有足够的食物和衣服,我会让他们安静的生活,这样就不会反叛。 罗斯人还要继续复仇,我就需要更多优秀的武器,更多的战士,还有更好的船只。 为了达成我的梦想,我需要非常多的钱财,非常多的物资!” 留里克虽是滔滔不绝,他稚嫩的童音可谓嗓音清纯,就是这番话语实在令人震惊。 古尔德惊叹于留里克的梦想,耶夫洛简直不敢相信一位罗斯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因为惊讶,古尔德浑身都在冒冷汗,他安静了一阵子,才缓缓回应:“你的话,让我想到了芙蕾雅女神。那是最仁慈的女神,是所有人的母亲,她是爱与呵护的化身。” “你……是说我就像是芙蕾雅?我是个男人。” 古尔德摇摇头摆出笑脸,让严肃的气氛多一点放松:“但是你不能否认,在你长胡子之前,你是非常漂亮的男孩。听着,既然你能得到奥丁的祝福,你又如何确定自己没有得到芙蕾雅的祝福? 你的伟大理想,就像是一位女神的理想。 不!我甚至觉得,你也许同样得到了弗雷的祝福。我可以肯定,你早已得到了托尔的祝福。” 何为奉承?这就是奉承! 罗斯人信仰五花八门的神只。大部分男人信仰奥丁,大部分女人都觉得信仰芙蕾雅、弗丽嘉这样的女神对自己有利。 古尔德嘿嘿一笑:“留里克,若是你穿上祭司的素白长衫,你再舒展自己的头发,戴上花冠。你就站在祭坛里,没有人会觉得你是男孩。 可你确实是一个男孩,一个仁慈的、伟大的、勇敢的、被整个阿斯加德众神厚爱的男孩。不错,你将成为非常优秀的首领,就是你的梦想的确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支撑。” “我不想听你奉承的话。”心情很好的留里克继续说:“我就是在努力赚取财富,比起赚到银币,我更希望得到大量的粮食、皮革、亚麻和铁矿石。我赚取银币又不是熔化了做餐具,极度饥饿的时候银币毫无用处。我赚取银币就是换取更多物资,以让我的族人们更加强壮,生活更好。所以,商人们必须拿钱来!” “那就去做吧!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实现梦想,也许只有这样,我的灵魂才能更加去接近神。所以让我们讨论一个现实,你究竟要收取多少的税款?我必须丑化说在前面,如果商人们觉得赚得的钱大部分缴税了,他们就不会再来罗斯堡。如果税收太少,我想你也不会满意。” 留里克爽快的回答:“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已经想到了。那些商人们,每一户都要给我缴纳五十个银币。我想这个税款是合适的。” 古尔德楞了一下,他其实想说这比税款有点多,毕竟一大批商人都是小本经营,这么多年来都是跟着大商人身后啃食残羹剩饭的,那些人能赚取多少利润呢? 留里克亦是停顿一下,特别强调:“唯独你!古尔德,你今年要缴纳一万银币的税款。” “啊?!”古尔德真是大吃一惊:“这么多?我难道就是你的绵羊?!你……” 留里克当场翻了脸,摆出威胁神色:“嫌多?你可是罗斯人,你必须听从我这个首领的话。你应该明白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我们罗斯人本就缺乏专业的商人,而今,你可是我信赖的大商人,和那些游商对比,就好似你是一名穿着锁子甲的勇士,那些人不过是只有一层遮羞布的笨蛋。” 古尔德开始支支吾吾,没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留里克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是不爽的。 是啊,让一介大商人缴纳一笔沉重的赋税,商人岂能心甘情愿?更有甚者还会起反意,更多的则是收拾细软撒丫子跑了。 留里克这便指出其中利害:“听着,你现在赚取的巨额财富,一跃成为大富豪,难道都是你个人的能力?别傻了!你是依靠我变得富有,没了我们罗斯部族,你还有多少作为?! 我现在非常需要你,我需要的也永远是听话的古尔德家族。” 现在,古尔德的额头又在伸出冷汗,这一回他不再是惊讶,而是透过留里克的眼神,古尔德看到了凶相。那是杀人的眼神,是经历过战斗的人才有的眼神。 古尔德觉察到的两种意思。 如若自己拒绝或是对合作表示迟疑,自己将不在被重用,留里克旋即会豢养新的商人去代替其本人做各类商品的经销商。 或者,自己被罗斯人监禁或是被除掉,所拥有的财富毁于一旦。 古尔德只能首先思考最坏的可能,他权衡了一番,决定完全认同。 “好吧!一万枚银币,我会拿出来。” 留里克能明显察觉这个老家伙的叹息声,想来也是,让一个大商人突然吐出来一万枚银币,商人如何笑得出来? “不用难过,你难道觉得自己损失很多?我想,如今你也不会因为一万枚银币患得患失。你将因为积极的合作,得到我更多的扶持。” 古尔德砸勉强中带着一丝求饶;“是的,我的家族是你忠实的仆人。” “很好。今天我就要你把一万枚银币拿出来。或者,你可以直接也呢过粮食来支付。我知道你手头里还有许多的粮食没有销售掉。你也不用继续在试图哄抬粮价,还是按照平常的市场价,一个银币兑换十磅。你现在给我准备好十万磅,这份粮食我禁止你卖给任何人。” 古尔德知道留里克手头里也有着大量的粮食,非常神奇的是,这孩子对于自己手头粮食的掌控,根本就是分给他的手下食用。恐怕这孩子根本就没有贩卖粮食牟利的打算,真是让人感觉奇怪。 基于这一点,古尔德如何想到,留里克囤积粮食的目的就是为了供养自己的手下们,此举一来是保证高热量的谷物以维持孩子们、佣兵的日常热量消耗,二来也是以此为诱惑,迫使他们愈发依赖首领的供养,为了每天能吃饱饭,他们必会保持忠心。 还有非常特殊的一点,把一包干燥的谷物作为劳动报酬,留里克交待给族人伐木、建筑乃至裁缝的工作,他们有着极高积极性。 终究按照留里克的这种消耗方式,他手头的谷物根本坚持不到五月初,故而这段时间内,孩子们的食谱里鱼肉、海豹肉的比重越来越大。 古尔德手头的谷物根本就不足十万磅了,既然留里克有了要求,他只得立刻交出所有库存,唯独留下自己家族的口粮。 古尔德做出了立刻交出税收的许诺,留里克也立即给予振奋人心的回馈。 “我非常需要你的配合,我非常需要你这位顶级的大商人率先做出表率!当我开始全面收税的时候,我会向那些小商人宣布。你!古尔德!你的家族拿出了最多的税款,所以其他商人没有理由拒绝纳税。 作为对你的回馈,我将为你找到更多的利润空间,哪怕未来的你只能得到利润中的一般,一样能够大发横财。 听着,你只是一介大商人,而且是依靠我的功绩才崛起的大商人。你现在的钱实在太多了,可你的家族注定只能依附于我。你就安心做一个富裕的人,你的家族一直在幸福与富足中生活下去,不要想别的。你的家族得到我全面保护,所有的风险也由我来承担。” 古尔德觉察到留里克是说漏了嘴,很明显留里克在收取商业税上,这孩子提出了一个新颖的想法,却不能在税款数量上拿捏妥当。 这孩子未来必是要拿走自己一半的利润做税收。 “好啊!如果我的家族一年纯粹利润有十万枚的银币,拿出一半。不!拿出六万七万来交税,也未尝不可。至少罗斯人比梅拉伦人更加讲道理。既然我比较缴纳大量税款,他们也就不会再像是昂克拉斯部族和梅拉伦部族一样,总是觊觎我的财富。” 古尔德当然是清楚的,身为首领,留里克完全可以办事不讲理,显然这孩子的做派从来都是讲究契约的。 这不,留里克立刻提出了全新的利益方案。 “我有一些商业上的事要和你谈。我要招募一批造船的专业人士,具备制造你的大型货船的能力的专家!我还希望你想办法把那个善于制作皮革制品的佛德根一家邀请到罗斯堡。你会因为这些作为,得到我的进一步优待。你要安排你的儿子们去做这些事,以后,你的儿子中的优秀者,必将得到我家族的永远重用。” “你……你要制作大量的运输船?不应该的战船吗?”古尔德费解的问。 “我就要运输船!我要完全依靠风帆前进的运输船。我们罗斯人已经扩大了很大的领地,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成果,我要立刻利用新征服领地的资源。那些运输船,就是用来装运一整座大山的铁矿石,那是我们北狩最重要的成果,那是我们的铁匠见到过的最好的矿石。运输船,也要用来装载巨量的东方毛皮、东方鲑鱼,以及别的好东西。 我不相信别的大商人,我就信任你。那些全新的铁器和毛皮,我该依靠谁销售出去?” 腆着大肚子的古尔德笑了,笑得分明就是二百斤的傻子。 他觉得这里面的利润空间,已经没有更好的词汇去形容它的曼妙,相比之下,所谓的商业税或许已经微不足道。 作为大商人,古尔德没有义务去管小商人的死活。自己只需伺候好甲方爸爸就行了。何况这位甲方,还是自己实打实的大首领呢? 第284章 阿里克与奥托的小小分歧 奥托将公共事务管理的权利暂且交给留里克,他就是在历练唯一的儿子,以使得他早点能继承自己的事业。 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几年以来,罗斯部族正在快速变得美好,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奥托没有想到了,部族正踏步走在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上。 此道路,不仅是什么通向北方、东方的征服之路或是商路。 那是一场对部族彻头彻尾的变革之举,是留里克的梦想,却是奥托等一众部族老家伙根本没法想到的。 曾经极度稀罕的玻璃器,而今虽谈不上特别廉价,相当数量的族人已经拥有,并且部族仍在以较快的速度生产与贩卖。 纵饮麦酒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式,将一大桶麦酒浓缩成仅有几杯的可以剧烈燃烧的烈酒,成了这群老家伙的新宠。不仅他们喜欢,不同的男青年渴望尝试一番饮下燃烧烈酒的神奇感觉,哪怕很可能因为操作不当,就如首领一样烧掉一半的胡子。 还有更多不曾拥有的物件诞生了,无论它们是生活用品、工具或是武器,它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卖掉必然赚到许多钱。 奥托回来了,他非常乐意和自己的伙计们聚在一起,在“二两老白干三两猪头肉”一般的氛围下,品着“rusvodka”烈酒,嚼着肉干和梅子干。他们是一大群身经百战的老家伙,比起做生意捞钱,他们更渴望向着敌人宣泄自己的暴怒。 今年也必须如去年一样,部族需要派遣一直军队,继续向仇敌报复。何况今年,罗斯人有了绝佳的出战理由——为奥斯塔拉人盟友报仇。 随着春分祭祀过去,冰雪虽未融化,奥托和他的伙计们已经在探讨报复行动的具体事宜。 就是这方面有着诸多的技术性细节,绝非一个指挥着领着几百个壮汉,拎着各式武器嗷嗷叫的划船登陆哥特兰岛再大杀四方就能完事的。 大家都相信敌人绝不是傻子,他们吃了大亏肯定要加强戒备。 再说,哥特兰人就是丹麦人豢养的猎犬,打了丹麦人的狗,谁知道丹麦人又会采取怎样的报复? 并非大家是忌惮敌人的报复,倘若这份报复扩大化,导致部族与梅拉伦人的商业活动遇到麻烦那就不好了。 可是想着报复敌人又不会因此导致自身的经济活动毫无影响,此事谈何容易?七八中文天才  连续多日的探讨,奥托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家伙有了一些偏保守的想法。 像是阿里克这样立下战功的少壮派,他只想着复刻一次胜利,再去抢掠大量的粮食、银币和宝石。无疑这份想法引起奥托的不满。 “今年情况非常特殊,我们要继续建设罗斯堡,还要发展新征服的土地。我不能把所有的精锐都交给你,我们也没有能力攻占整个哥特兰岛。”奥托如此说。 不错,阿里克的想法非常的激进,他渴望伯父也能下放一下权力,令自己带领全罗斯的年轻人,组织庞大的船队和哥特兰人进行总决战。 “难道因为我们人少,就是怯战的理由?难道因为担心丹麦人的反攻,我们就保持戒备?” 奥托严肃反问:“你在质疑我变得怯懦?” “我……”阿里克咬了咬牙:“大首领,不要忘记你的亲弟弟因何而死。我们……必须报仇!这是我一生的使命!”就在纯木制的议事厅,本是坐着的阿里克突然站起来,他非常逞能的职责自己的伯父因为年纪太大变得保守。 可人人都知道,奥托大首领可是带领族人和被征服的奴隶,直接跨越冰海归来,这份勇敢无人能敌。阿里克的指责明显是突兀的! 年长者们要求阿里克为自己的不敬道歉,但阿里克表示拒绝。 他振振有词:“我们都有着共同的先祖,我身为战斗的英雄,必须要继续发扬祖先的光辉。现在我长大了,我必须向哥特兰人报仇,现在我还多了向奥斯塔拉人报仇的事。我想,就算是留里克站在这里,他也会支持我的计划。” “你坐下吧!”奥托沉默着脸命令。 终究阿里克还是尊重自己的伯父,这便坐下来小声嘟囔自己的失礼,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决意有任何不妥。 侄儿胆敢指责自己不够勇敢,真是荒谬。 但最令奥托警惕的,正是侄儿明显表现了对权力的追逐。 时代已经变了!罗斯部族恐怕永远都不用为竞争首领之位,进行整个部族无限制年龄的比武竞技。 自己年纪已经很大,能继续生活十年那都是神的恩赐。 如今部族里最有威望的只有三人:留里克、阿里克和哈罗左森。 但哈罗左森从一开始就表示自己无意争夺首领之位,其子也没有这方面意向。 留里克的确是威望最高的人,就是这还是是否完全得到了年轻战士的拥护?奥托觉得他并没有。 虽然和科文人的冰河决战,罗斯战士和仆从者,打败了数倍于己的敌人,取得了前所未有交换比之胜利。奥托知道,年轻的战士们觉得自己是跟随大首领战斗而取胜,胜利的荣耀属于奥托,并非留里克。 在所有十五岁到三十岁的男人心里,阿里克,这位持剑斩下至少二十名精锐哥特兰、丹麦战士的年轻男人,才是大家心中最典型的首领形象。因为自古以来,罗斯首领都是砍杀界的猛男,奥托本身也是因此上位的。 归根结底,留里克把事情做得再好,现阶段他最大的短板就是缺乏战功。 问题是,没有谁会奢望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也能在战场上持剑斩杀多名全副武装的壮汉,那太不现实了。 奥托不禁去想,被众心捧月的感觉是曼妙的,一定会让人内心膨胀。哪怕阿里克深爱自己的弟弟,可他明明可以为了部族的大义,在对部族发展理念上,与留里克发生冲突。 扪心自问,奥托也是支持阿里克的“绝对报复”理论。不过,阿里克毕竟是自己的大侄子,论及感情,奥托永远是认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仅就那孩子可以把部族的男孩女孩训练得,仅用几个非常简单号令就能整齐有序做出复杂队形的姿态,他就觉得只有留里克设想的道路最有前途。 今日的探讨有着并不愉快的收场,奥托的情绪变得有些沉重,他总是感觉已经日渐羽翼丰满的阿里克,必然成为部族里强有力的势力。 奥托的脸色微红,唯有鼻子头红艳艳,此乃小酌烈酒的表现。 他吃了些肉干才回到自己家里,没有和领着养女们缝制皮革的尼雅多说几句,他脱下皮衣,穿着宽松的亚麻长袍,躺在松软的皮垫子大床上闭上双眼,满脑子想的还是阿里克的那些计划。 难道现在就发动全面战争是合情理的?呸! 松软平整又宽大的木床,温暖有壁炉的大木屋,还有这一身宽松但略略修身的亚麻着装,可以进行浑身的清洁,每日还有烈酒相伴。奥托已经习惯了这等舒适的生活,他还想更多的去享受一下。 此生,带领整个部族的男丁与仆从的奴隶,向哥特兰人发动全面复仇还是算了吧!时机根本不成熟。 “阿里克,你是一个鲁莽的傻瓜。你并没有你的弟弟那样睿智。” “你可以是很优秀的战斗领袖,却不能给部族带来真正的繁荣。” “如果是你担任首领,我们的部族只能在战争中逐渐消亡。” 在会议上,奥托并没有明确表态,去年所有的军事行动部族损失了超过一百名精锐战士,分明是对部族比较严重的打击。战争就会死人,大家都有这方面的觉悟,不过身为首领,奥托必须权衡战争之后自己的得失。不能只看到搞到了多少钱、粮食和奴隶,还要计算部族的战士损失。 因为,部族目前能调动的最可靠的战斗力兵力勉强有两千,其中的精锐最多八百人。 罗斯部族,哪怕住在罗斯堡的形形色色居民可以一度膨胀到八千人,真正能守卫这个部族的人口,也就只有两千人。 想到了留里克,奥托就想到了更美妙的可能性。 很显然自己的儿子意识到了部族的战斗人员总数还是太小,所以才不可思议的去训练那些女孩。他无法设想长大的女孩是否能以真正女战士的姿态作战,他唯一相信的事,倘若有大战,部族的女人至少能自我防卫,不会成为拖累。 想到了儿子,结果留里克突然就会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耶夫洛带领的几名佣兵,他们合理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皮箱归来。 留里克带着自信的笑容归来,他立刻得到母亲的拥抱。 尼雅热情的问:“饿不饿啊。我给你准备点肉干。” “还是看看这两个皮箱吧。” 留里克随手一记响指,耶夫洛得令打开皮箱,展示里面满登登的银币。 还只是一年前,尼雅看到这么多的银币都要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仅仅一年时间,这位老妇人对金钱的态度已经有了巨变。 皮箱里的钱的确是多的,不过自家已经积累了规模空前的财富,已经足够到购买食物去养数百张嘴巴。 卡洛塔和艾尔拉,乃至赛波拉娃,三个女孩兴匆匆的围过来。相比于另外两个女孩,突然见到这么多钱,科文姑娘赛波拉娃,唯有她最为震撼。 尼雅随口就问:“今年你去铁匠那里收取你的利益了?难道铁匠们……” 尼雅知道儿子和那些人的契约,利润的10%归首领,所以铁匠们的收益岂不是更为夸张? 留里克当即打哈哈道:“这是全新的税收,我向大商人古尔德要了这笔钱。” “嗯?你们曾经签署过契约,古尔德所有的商业利润,你也有分红。你还能很轻松的从他手里弄到钱?” 的确,自己与古尔德有过明确的商业契约调侃,严格来说双方的关系就是商业合伙人。 “情况已经变了,现在古尔德是咱们罗斯人,我们又是首领家族。我要古尔德拿出一部分钱来充当税收,这是合理的。” “他就那么心甘情愿?!”尼雅本身对丈夫和儿子的“tax”的概念存疑,不曾想自己的儿子为了搞钱,已经疯狂到这般田地。 留里克苦笑说:“哪有那么容易。爸爸呢?我要和他商量一些事。” “他就在内室里。” 不一会,刚刚睡着的奥托被唤醒,他记得儿子去找古尔德商量一些事,不曾想两人的商量如此之漫长。 奥托以全新压制的量产型的精致玻璃酒杯,给自己倒了一小盅烈酒,一饮而尽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且说这所谓“精致玻璃杯”,它就是铁匠铺的新发明。是怀孕中的莉莉娅,闲来无事就和卡姆涅研究制作更多的奇怪玻璃器。克拉瓦森遂听从儿媳的建议,制作了一副青铜模具,和纯木制的有着很长杠杆的“手工冲压机”,之后便由年仅八岁的诺夫哥罗德人卡姆涅,如同抓住树枝的猴子,以全身力气压铸模具里的粘稠玻璃液。最后则是莉莉娅手持小刀,割掉溢出的半固态的玻璃液。 相比于别的玻璃器,此物就是饮用佳酿的精致小器物,铁匠铺已经向客商们销售了足有一百个!就是此物的售价,仅有十个银币罢了。它的确是客商眼中的廉价之物,廉价到富裕的大首领奥托使用此玻璃酒盅毫不心疼。 当然,留里克也因此物合情理的赚到了自己可观的分成。 恰恰也是归来的留里克,第一时间跑到铁匠铺拿回自己的利润,在和克拉瓦森的交谈中,对所有客居商人的经济状况有了颇为现实的了解。 毕竟那些商人,他们都知道听命于罗斯首领的罗斯铁匠,被许可给任何愿意付钱的处于同盟中的人打造钢剑,只要把钱拿出来一切都好说。那些商人们纷纷拿着真金白银而来,付钱之爽快,实在超越了必然是手持钢剑作战的那些罗斯本土战士。 克拉瓦森和他的同行都知道,这些不懂得打铁、不懂得如何挑选各类矿石,更对亲自战斗充满恐惧的商人,他们却非常渴求一支好用又漂亮的短剑来自我防身。其实克拉瓦森都懂,防身是假,展示自己的财力才是根本。他们手持钢剑根本就是炫耀为主的目的,所以还要在剑柄和剑鞘刻上花纹,镶嵌金子银子,乃至宝石。 然后当着商业伙伴的面用镶嵌金纹和宝石的钢剑斩断铁片、铜片,声称自己得到了一支神兵利器,以显示自己的非同凡响,寄希望于此来提高自己的商业名誉。 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第285章 强力收税 放在墙边的木桌被搬回大厅,留里克令自己的佣兵退下,又令他们以麻布肥皂擦洗自己的身子后,就可以回到宿舍休息了。 满是银币的箱子就放在桌子上,在幽暗的油灯之下,银币反射着令人陶醉的银光。 如今,看着它们奥托也不会精神躁动,他实在已经看得太多了,钱太多,精神有些麻木。 “留里克,你的这些钱,从而何来?”他沉静的问。 留里克一脸花儿盛开的模样,这便站着身子,手里不停捏着成色很不错的这些罗马银币和加洛林银币。 “爸爸,这是我收取的全新的税。” “税?你……”奥托脑子疯狂的旋转,他觉得这场面很荒诞。“那些拿着麦子的移民可能刚刚播种,你如何收税?你说这是真的税?是给你的税?!” “就是商人们啊!”留里克直言不讳道。 “商人?税?” 看着父亲狐疑的脸,留里克一瞬间明白,直到现在老爹仍不理解何为税。看来还需要自己的一番解释? 不!用不着太多的解释,留里克估计老爹也没工夫听自己的解释,反正钱就在这里,捞到钱才是硬道理。 商业税一定要收,而且不仅仅是商业税。 还有非常重要的关税。 罗斯部族的三大税收体系:农业税、商业经营税和关税。这三大非常关键的税种必须建立起来。 当然,留里克觉得自己的部族在未来一段很长的发展时光里,只需要此三种核心税种来给部族的财政兜底,至于人头税和印花税,暂且不需要。 尤其是人头税,留里克并不觉得它是必要的。哪怕这个人头税,在法兰克王国一票的封建领主眼里,就是天经地义的税种,更是非常关键的财富来源之一。 对于连封建国家概念,还处于部落联盟状态的罗斯部族,哪怕是“税收”这一概念,要让大家接受想必也有一点难。 现阶段,留里克还不敢要求自己的本土族人缴纳什么税款,此事想都不要想,想让族人“平白无故”拿钱,想都不要想! 一套比较完善的税收制度必须建立起来,留里克不奢望自己的本土族人能快速接受,但那些客居者必须立刻接受商业税。 商人们或许就如古尔德所言,普遍是非常抗拒,甚至会对罗斯人未来的商业带来不利影响。 留里克心里有数,那些缺乏实力的小商人损失就损失了,有听话的大商人在,还有什么问题? 那些小商人最好采取合作,留里克默认他们普遍抗拒,这就需要身为大首领的奥托亲自带着战士们出面,武装收税!尤其趁着此冰封之际,趁着海冰没有融化,小商人们无法撒丫子划船跑路,趁机把税收上来。 他们明白爱来不来,反正他们人可以跑,遗留下来的住宅就被罗斯接管。 其实留里克也比较发愁,自己的那一票新晋的仆从,比如已经搬到自己的灰松鼠部落新营地的“神箭手”泰拉维斯,那些科文人部落民依旧暂且住帐篷。这可不合适! 故而那些跑路商人遗留的住宅,正好做未来新晋奴仆的临时宿舍。 留里克指着皮箱直言道:“这可能算是我的新发明。我今日和大商人古尔德谈了很多,从今年的贸易季开始,他每一年都要给我缴纳一笔税。只要他在我们的罗斯堡做生意,每年必须缴纳一笔钱。不仅仅是古尔德,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年开始,所有的客居商人都要交钱!” “啊?”此时,奥托担任十多年首领,他真是一点都没想过。 “你……你竟然向他们伸手要钱,而且你还成功了?你……你可真是个天才!我怎么没有想过!” 奥托的回答也令留里克有些吃惊。等等?难道的老爹本身也是想搞钱的,他没有去收取“商业税”仅仅是缺乏一点想象力? 奥托情不自禁嘚啵起嘴巴,罢了干脆把桌案的烈酒一饮而尽。 他热情地敲打桌案,弄得满是银币的箱子也为之震颤。 留里克觉得自己这个被烧掉不少胡子的老爹,今天快乐的就像是一只抓住香蕉的猴子。 但等到奥托稍稍冷静,他才突然质疑:“留里克,你说我们就这样去要钱,他们会给?” 留里克耸耸肩,他清楚奥托已经给出了非常明确的答案——这个商业税肯定要收。 “我们是必须收钱的,他们必须交钱,如果他们拒绝,爸爸,你大可将他们驱逐,让他们只身走入冰海,至于是否会被冻死,就看神的态度。” “那么神的态度呢?”奥托谨慎的问,“你察觉到一些吉兆了吗?” 留里克一怔,一寻思这奥托是真的迷信。也罢,反正嘴是长在自己脑袋上的,怎样说都由得自己来。 “有吉兆!” “真的?那好!我们何时去收钱?!” “这……”令留里克非常吃惊的是,是否是因为老爹闷了一瓶烈酒,情绪因而变得非常激动与直接。有道是酒后吐真言啊,这个老家伙归根结底都是爱钱的! 其实吧,大家都是爱财的,都是渴望躺在用金银铺就的床铺睡觉,最好在死后,躺在船型墓中用银币覆盖全身。 阿里克想要用穷兵黩武的手段去争取强劲的战争红利,去复刻之前的巨大胜利。奥托更显得内敛,他年纪大了,更乐意用相对和平的手段来敛财。 无疑留里克的决意简直是发明了全新敛财之手段,而且作为规则的制定者,这比钱财自然当由首领家族掌控。 奥托就是酒后吐真言,再说面对儿子他也没心思扯谎。 奥托需要一个行动的时间,现在问题又交还给了留里克。 “你问我何时行动?这件事……也许……” “快拿定主意!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否则冰雪就要融化了!”奥托催促。 “那就两天之后!”留里克一拍大腿站起来,“我们要先召集所有的商人们,让各个商户派人来开会。为了保证他们乖乖拿钱,我们必须保证武力的威胁。他们最好合作,如若不合作,就逼迫他们合作。” “我看可以。”说罢,奥托什么都不顾及哈哈笑起来。 反正敛财针对的并非罗斯人,对象是那些客居的商人。奥托丝毫不怀疑留里克的决意是否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反正这么多年了,那些客居者占着罗斯堡的地盘,至少也得缴纳一点地租吧。 次日清早,奥托怀揣着儿子的计划,旋即召集部族的主要的德高望重者开会。议题再不是关于战争报复,议题就是如何搞钱。固然有些人带着强烈的怀疑,由于大多数人非常支持这份决意,也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不曾想,或是有人偷听,或是有与会者嘴巴不牢靠,亦或仅仅是议事屋的木墙还不够厚实。 甚至,也有古尔德的手下出于各种目的,泄露了首领觉得收取商业税这件事,并透露了古尔德交了一万银币。 正是这“一万银币”的消息,经过传播者之口,完全变成了罗斯人要对所有客居商人,每一户收取一万枚银币的重税。 大多数人一开始是不相信的,然三人成虎。 人口处于劣势的客商们,几十年来他们始终觉得自己和罗斯人有着非常稳固的联盟,大家本身也处于同一个部族联盟,怎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奈何大海被冻结,陆路的积雪甚至淹没的腰,被推到岸上的船只不存在航行的可能。 带着货物和钱箱逃跑?那太疯狂了! 当然,确实有商人家庭,趁着夜色收拾值钱的细软,他们拉着雪橇悄悄逃离罗斯堡,并将空荡荡的木屋,和一些不太值钱的东西留下来。 大部分的商人,他们被糟糕的消息弄得头昏脑胀。逃亡吧?在卖到大量货物之前,自己手头的银币都要没了。一家人就等着卖掉罗斯人搞到的皮革发财呢。若是放弃这些货物,一家人真是濒临破产。再说逃亡,在寒冬冒险逃亡,本身就充满危险。 等到快到傍晚的时候,由于听到了这些风声,奥托意识到这些客商明显存在很强烈的不想拿钱情绪。七八中文天才  这份情绪已经严重干扰到部族人与客商的正常交易。 那些商人在指责罗斯人麻不不仁,只是打算卖给商人新鲜的海豹肉和鳕鱼肉的冬捕渔夫,他们被一番莫名其妙批评后索性生意不做了。 谣言在发酵,留里克和奥托一时间想不到究竟是何人散布了收税的消息。 就两人听到的消息,那明显就是对收税的曲解。 “一万银币?我要是能挨家挨户榨取一万银币,我能用银币堆砌成一座大山!” 留里克催促父亲赶紧差人去想商人们宣传首领的决意,所谓商业税是要有的,但根本不是一万银币的数额。 没有一万银币?那数额绝对也不少。既然带着剑的罗斯战士亲自在说明这件事,只能说明事态很严重。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有的人趁夜逃跑,有的人在麻木与犹豫中观望,只有少部分的商人,他们相信罗斯首领不是孬种。 大家都得到了一份首领的命令。 即明日上午,各家商人需要派遣当家人,聚集到如今冰封的海滩,听取关于收税的具体事宜。 去海滩吗?当然要去。倘若不去,谁能保证罗斯人不会铁腕伺候? 毕竟这些家伙征服了“东方之地”,据说做到了三百人斩杀敌人八百人而无一受伤的奇迹。客居商人大量的商业老油条,他们与很多战士打过交道,懂得这类武人一旦陷入狂躁那真是六亲不认,和他们讲契约太荒谬了,为了自我安全只能表示顺从。 至少,罗斯人透露税收的目的并不是伤害商人们。 大家多少对罗斯人抱有幻想,这一宿,那些决意留下来静观其变的商人们,大部分守住家人一宿未眠。 约定之日终于到了。 来自北极的冷风依旧灌入海湾,虽是四月份,气候依旧糟糕透了。 天气晴朗又有何用?气候是真的冷,聚集到冰封海滩的商人们,他们虽然穿着华丽裘皮,用金丝线装点自己的毛茸茸雪狐帽,脚踏染色的羊毛毛毡靴,在用小牛皮腰带约束自己的腰身。 他们穿着华丽得体,他们这样的穿着本身也是常态化,只为显现自己商人的有财力的身份。 而这份华丽衣装,让那些被奥托下令手持短矛和利剑的战士们看来,就是一大群可以敲诈的肥羊。 商人们看到海滩上站着的大量士兵,不由得心中紧张。 有道是心怀利器杀心自起啊,商人们真觉得自己突然成了待宰的羔羊,鬼知道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 但奥托真的没有首先动粗的打算。 收取商业税的想法是留里克提出的,他作为命中注定的下一代大首领,利益当众解释和命令商人们必须缴税。 海滩上热闹非凡,大量部族的男男女女聚集而来看一出罕见的大戏。 在各色人等的注意下,留里克和奥托有着极为梦幻的登场方式。 五十多名年轻的战士,他们多数才刚刚二十岁。 他们赤膊上身,浑身的腱子肉无视北极风寒。他们喊着号子,牵拉着五十条绳索,就拉动着奥托自己雕刻着怪物船艏的长船,将它拉到海滩,就仿佛大船在冰上航行一般。 留里克和奥托,这对荣耀缠身的父子就站在船头。 龙头战船带着强烈的威压感,它就是在冰雪上滑行,引得商人们纷纷退却。 罗斯人在欢呼,商人们鸦雀无声。 在多达四百余名商人注视下,奥托终于以浑厚又不失霸气的嗓音说话了。 奥托办事就是简单直接,他开口就是要钱。 “你这些商人,长期住在我的罗斯堡!从今年开始,你们每一年都要缴纳一笔tax,这就是你们必须缴纳的地租,也是你们为在罗斯堡做生意必须支付的代价。我告诉你们!每一户商人,必须在今天拿出五十枚银币!听好!五十枚银币!就是这个数额。 你们把钱拿出来,今年就将得到我们罗斯人的保护。如若不拿钱,就不要想着今日还能回家!” 事情的确出乎商人们的预料,比起一万枚银币的税款,五十枚银币其实所有人都出得起的。就算一些商人一时间拿不出这笔钱,拿出等价值的货物抵税一点障碍都没有。 商人在议论,留里克眯着眼观察着,他觉得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们眉头上的阴云已经消失。 留里克依旧有话要说。 他被奥托直接抱起,并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 留里克处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上,就仿佛坐在巨人的肩膀上。 他以童稚之音嘶吼:“所有商人!听我说!这是首领的命令!从今年开始,你们的每一条商船,进入我们的罗斯堡,都要缴纳十个银币的入港费用。 你们没有拒绝的理由,你们只要和我们做生意,就必须再缴纳这一笔款项。 只要缴纳十个银币入港费,你们的船只就将得到我们罗斯人的保护,有人胆敢破坏你们的船只,必将被斩杀。 记住,从今年秋季开始,进入我们峡湾的商船,都要缴纳这笔入港费。” 所谓入港费,留里克更乐意称之为关税。 留里克一开始有想法和他们好好讲讲税收的目的,终究户外有些冷,留里克不想浪费时间,他也觉得那是多费口舌。自己需要如老爹一样果断,就仅仅给予商人们两个选项:合作得到保护、拒绝现在就滚蛋。 但留里克还是低估了老爹的手段。 奥托振臂一呼,命令:“你们现在就要拿钱,我会通知你们的家属把银币或是等价值的货物拿来。当我收到了钱和物,你们才可以离开。” 这…… 税收怎么有一点勒索的意味?!留里克脑子有些晕,既然老爹坚持,似乎这样做能非常快捷的把钱收上来,那就这么做吧!虽然有些违背了自己的主意。 留里克寄希望于一种非常和平的手段收取商业税,结果奥托默认商人们都是铁公鸡,需要用铁钳把铁羽毛拔掉。所以,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因也简单,至少十个商户连夜跑了,此事带来了负面影响。奥托想到昨日商人们的骚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就结果而言,还是奥托的手段简单干脆直接! 被困的商人们就算衣装厚实,他们置身在持续冷风吹的海滩,站着时间久了难免也觉得冷。 出于对当家人的关心还有依赖,商人的妻妾听从信使的要求,纷纷带着自家的钱或是抵税的货物,匆匆忙忙涌入海滩。 客居人员有三千人的规模,实际的客居家庭并不到五百户。他们多是从事各类物资加工的家庭作坊劳动者,本身他们也是商人,某种意义上他们多是“个体户”“夫妻店”,其中经营皮革加工者人数众多,而纯粹的二道贩子数量很少。 主要还是大量货币流入罗斯堡,闹着这个规模有限的市场迅速变得通货膨胀。 曾几何时,客居家庭一个冬季挣到十个二十个银币的纯利润是常态,而今不少家庭收入涨了十倍! 罗斯人放话了,不立刻拿钱交税,你们的丈夫、主人就会冻死,你们的财产会被没收,但若交了钱,你们就会平安,商业活动也将得到完美的保护。 一千多人客居者聚集到海滩,来者几乎都是女人,要不说一介商人富裕后,首先会把自己的女人打扮好。女人们穿着也比较讲究,为了救下当家人,她们爽快的交了钱。 只要缴纳五十银币的税,事情就结束了。 处于人墙状态的罗斯战士听令松开一个小口子,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妻妾交了钱,一个商人被放出来。 依旧站在战船船艏的留里克注意着这一切,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老爹的手段,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那些商人当然是巴不得立刻脱离包围圈,那些女人出于依赖心理也不会许可当家人出事。他们第一时间拿钱摆平问题,其爽快出人意料。 仅仅这一天,商业税的征收工作以一种非常高效率的姿态完成了! 加上抵税的货物,一共有多达四百三十个商户纳税,那可是两万余银币以及等价物资的入账。 税收的零头部分,奥托在留里克的默许下将之作为酬劳,给了所谓“维持秩序”的所有战士。 剩下的两万银币和等价货物,尽归首领家的仓库。 难道就没有人站出来,向首领表示身为罗斯部族的一员,应该分一杯羹? 没有的。完全没有的。 族人们都在称赞首领一家果然是高贵的、非同一般的,居然轻而易举就让商人们拿钱出来。对比首领家族的作为,他们愈发感觉自己的渺小。他们看到那些战士只是排成人墙站着,事后每人都拿到了一点银币的赏赐。 族人们比较羡慕那些拿到钱的战士,就仅此而已了。 一般的族人,他们没有胆量,更没念想去想着给首领提要求,他们只希望跟着大首领奥托打胜仗,或是给未来的大首领留里克做事挣钱。 现在好了,三万银币入账。这笔钱实际非常多,收税居然捞到这么大一笔财富,奥托惊愕之余,他对讨伐哥特兰人抢钱的念想,突然消退了一点。 敛财都成了这般田地了!为何要拼了老命去和与自己一样有战斗力外人决战?奥托知道打仗的目的其实是掠夺为主报仇为辅的。 奥托问及留里克的想法:“这笔税款你要则么用?” 留里克想都不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收税就是为了建设。我要用这些钱去购买我们族人的劳动,让他们去北方矿山建立营地、东方的科文人定居点建立我们的堡垒,还要去建设我们的新罗斯堡。这些钱将全部花费掉,我们的族人将赚取这三万枚银币,最后,他们将为我们部族建立更强大的定居点。 当我们的人都变得富裕了,我们的部族也才能更加强大,这样我就能收取更多的税,从而建设更好的定居点。 我们每一年都会更加强大,就像是滚动一个小雪球,我们的实力就如同这个雪球,越滚越大。” 奥托虽然还不太能理解,大规模基础建设之后对部族有着非常长远的利好发展。他至少能感受到留里克言语中带有的那种蓬勃朝气。 还有,奥托最懂得自己的族人。族人们受够了贫穷,生活条件变得好转也是这两年的事情,无疑留里克这孩子做出了很多贡献 族人们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物资,更多的银币。 他们,就是渴望更多财富,如果可以出卖劳动力挣一笔不菲的钱,真是再好不过。 第286章 留里克的新职位 终于到了四月底,如磐石般覆盖在大海之上的冰层,它终于开始出现大量的裂缝。 风向终于变了,罗斯堡的人们终于能够感受到存在来自南方的温润的风,它抵消了北极的寒冷,更带来了希望。 曾创造奇观的海冰,正以很快的速度崩解。 那些曾经因海冰应力形成的巨大冰包,它们脱离冰层,或是被风吹动,或是受到微弱海流引导,它们是一座座漂浮的大冰山,愣是变幻成大量的“破冰船”。它们在海中四处乱撞,加速着正片海域的解冻。 而在罗斯堡的南方,在哥特兰岛的位置,情况已经大为好转。 比之去年还要漫长的冻结期给南方的人们带来很大的麻烦,终于漂浮的海冰留下了可以通航的道路,哥特兰渔民们迫不及待把船只推回海域,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冒着被冰块挤压而船毁人亡的风险奋力捕鱼。 他们的余粮的确快耗尽了,若是海冰仍没有融化,饥荒会杀死很多岛民。 情况变成了这个样子,作为哥特兰岛民,他们对全新一年的贸易季,还能有多少念想? 贸易?贸易当然要做。只是现在更大的问题是生活下去。 如果生活实在变得艰难,干脆登陆约塔兰,和当地的兄弟们继续向北方发难? 发动军事进攻来解决哥特兰岛内部困境的思想快速在岛内蔓延。事实证明,斯维亚人的联盟并不如看起来的那样稳固,那些人的战斗力多半也是比较羸弱的。 除了联盟中的个别部族,比如梅拉伦人,比如罗斯人是强悍的。 既然丹麦人愿意为同盟的哥特兰人撑腰,借助丹麦人的军势而发动进攻,倘若遭到敌人的激烈报复,想必丹麦联盟的大统领还是要率领大军参战的。 一旦开战,就不仅仅是哥特兰人自己的问题。 这就是哥特兰人的想法,他们的想法是典型维京式的,充斥着彻头彻尾的冒险,就是在拿岛屿的命运做赌。 那些各个家族的长老们在冰雪依旧的时候就聚在一起开会,商讨怎样的劫掠行动最能利益最大化。 非常巧合的是,罗斯人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那些跟随奥托在“东方之地”打了打胜仗的年轻人,他们将自己的经历告知留守的同乡,他们夸大自己的战绩,吹嘘敌人的强力与自己斩杀了多少人。 年轻人惊叹英雄们的壮举,他们握紧自己的剑和斧,渴望成为新的英雄。 如今有一位年轻英雄最受大家推崇。 阿里克,他实在是罗斯部族少壮派的精英,是年轻人瞩目的前“战争酋长”。 “我们应该继续战斗!我们要继续复仇!我们要抢到更多的粮食、皮革、钱,还有女人。”年轻的战士总是在无聊冬季之夜,追忆去年的荣光,又强化自己身为男人的这四点重大需求。 随着冰层开始解冻,他们发动新一轮战争的呼声愈发高涨。阿里克无疑成为年轻人这一诉求的代言人,他变得非常激进令奥托有些闹心。 完全是因为,这份激进突然变得有些不合时宜。 奥托并非完全拒绝阿里克的决意,他身为大首领,早已确定今年的主要工作是用在建设上。至于发动报复性战争,它是可以的,但是,像是阿里克之前的提议,什么出动一千名优秀的战士,去横扫哥特兰岛,这种事想都别想! 阿里克已经变得极为好战,他毕竟是罗斯部族的男子,是战斗的英雄,获得第一份荣誉后就渴望更多。甚至于,要在妻子面前展示更为强力的自己,也是他的一种朴素诉求。 有谁能让阿里克稍稍冷静,去理智的进行规模有限的报复?奥托自然而然想到了留里克。因为阿里克,是真的喜爱自己这个弟弟。 冰雪持续融化,缴纳了一笔商业税的商人们,有的谩骂罗斯人的无耻,有的由于损失能够接受只能自我安慰一个认栽。想让他们高兴拍手什么罗斯人收税完全正确,那真是脑子进水的想法。 确实有商人打算一去不回,大部分商人迫于生计需要,他们还得在秋季划船归来,因为脱离了罗斯人的毛皮贸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所有待在罗斯堡的人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迎接着冰雪融化。 被冰封的罗斯堡热闹起来,而注入峡湾的所有溪流也都变得暴躁。 海面上漂浮着大量冰块,朝阳的金光照射它们,浮冰就好似战士的锁子甲一般密织交错,它们沉闷的撞击声,令罗斯人充满希望。 祭司们在组织一场大型祭祀,也是罗斯人仅次于冬至日光明节的大型节日。 定是拜神的恩惠,年迈的大祭司挨过了最寒冷的日子,南方开始吹拂,她形容枯槁的身躯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元气。 维利亚继续指派露米娅兼任大祭司的职责,负责祭祀的一系列活动。 长期为留里克制作肥皂的帕尔拉,她本职就是祭司,也开始带领留里克手下的一众小女仆们,担任起下级祭司的工作。 相比于去年,今年的祭祀活动将更加有台面。 不仅仅是祭品的种类数量增多了,还在于这次祭祀不仅仅属于罗斯人。 那些科文人、养鹿人,他们有着各自崇拜的神灵。哪怕是被迫迁移到罗斯人的领地,就在罗斯堡内,他们得到首领的默许,用石块和树枝自行搭建祭坛,先于罗斯人就开始了自己的祭祀活动。 因为他们知道,当船只可以航行,各自就将奔向各自的归宿。 哪怕那些养鹿人知道了罗斯堡是自己祖辈的故乡,逐水草而居的他们并不介意什么。养鹿人得到留里克庇护的唯一条件,就是伺候好属于留里克的鹿群,繁衍它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达成皮革和鹿肉的自给自足。 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这种事!罗斯人只是观望这些异族人,或者说是留里克的异族奴隶们的奇怪祭祀仪式。那些所谓的祭司把自己打满的像是鸟类,又是围绕着篝火,一边敲打两支木棍一边模仿鸟叫。 留里克麾下的那些“小战士们”,也必将在新的祭祀活动作出自己神圣化的表演。 说白了,比起把祭祀活动献给神灵得到神的恩惠,留里克觉得这种想法过于理想化。 这么多年来,留里克生活在如此环境中,他相信这就是真正的现实,茫茫宇宙也存在一个创造一切的神,那个神就是大爆炸的奇点。神就是神,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罗斯人也不能事事都觉得自己能得到神的偏爱。 任何的事能否做好,首先还得看自己是否做出努力。 祭祀的目标并不是神,而是广大的人。说白了,祭祀就是给族人们看的,既然大家都信这个,做一场仪式好让大家安心再正常不过。基于这个心理,留里克就是要把今年的祭祀做得更加盛大,来提高族人的自信心! 男孩女孩已经开始全新的训练,他们被留里克要求排成整齐的方阵矗立在未来的海滩祭台周围,要踏着整齐的步伐在海滩巡游,要让所有的围观族人见识到罗斯孩童不一样的风采。 此事,就是在留里克的算计之内。作为一个家长,看到自己儿子做出惊人举动如何不高兴?一大群孩子做着队列正步还有复杂的队形变换,孩子的父母在兴奋的同时,也会感慨首领的智慧。 究竟何时才是祭司之日?那就要看海冰的情况。 到了儒略历的五月五日,在满是浮冰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一批自诩船壳很厚的渔船。一些渔民等不及了,他们就是要在如今恶劣的开荒下去钓鳕鱼。观望他们扛着大鱼归来的其他人,也蠢蠢欲动的攥紧自家的大网,渴望施行今年的拖网捕捞工作。 终于,祭祀之日被确定在了五月十日,也是那一天,当上午的祭祀完成后,祭司即宣布所有船只可以安全的奔向大海。 维利亚相信,到了那一天,再不存在具有威胁的浮冰。 就和往年一样,今年奥托必须召集部族所有德高望重者开会,以正式确定今年已经迟到的“春季索贡航行”之事。 除此之外,奥托也不得不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去面对自己斗志昂扬的大侄子阿里克。 议事的木屋温暖无比,年幼的留里克毕竟已经是部族实实在在的风云人物,他首次参与到部族的正式会议中。 望着周遭的一把胡须的老家伙,他们中多数人自己是认识的,还有一些脸熟但叫不出名字。他们都是父亲的老相识,也是部族居民的所谓“智者”。 这里非常特别的,无疑是盘腿而坐的阿里克,还有他非常独特的出场方式。 “阿里克。你怎么套着锁子甲?”见面的一瞬间,奥托沉闷的脸突然精神起来。 阿里克便用拳头敲打起自己的胸膛:“大首领,这就是我态度!你明白。” “是!我明白……”奥托没有多言,他咧着嘴摇摇头,心想着我待会儿再说服你。 没有会议桌,所有人盘腿而坐,在他们的身边有一些肉干和梅子干,最关键的还有烈酒“rusvodka”。 基于这样的会议现场,奥托尊贵的首领形象并未彰显出来,他显得非常的平易近人,而深邃的眼眸由彰显一股子老辣。 被一双大手搭在肩头的留里克,他被迫依偎在父亲怀里。 这个男孩不一般,他有着漂亮的金色头发,无比干净的白皙脸蛋,还有一双澄澈的蓝眼睛。他衣着看似朴素实则华丽,花纹皮带之上刮着的镶嵌宝石之钢剑,更显其尊贵。 奥托先是小酌一杯,宣布开始最关键的议题。 “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天,关于进一步建设我们新罗斯堡的事是一定要施行的。我将带领一批人继续索贡,也要考察我们滞留族人的越冬情况。所以我索到的一些贡品,将支援那些族人,希望你们都同意。” “我是完全同意的。”哈罗左森抢话道:“在座的诸位有目共睹,你的作为终究是为了我们部族的好。如果能让我们变得强大,我的完全支持的。” 其他人也都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归根结底大家都是认同的,仅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上有一点独特但无关痛痒的小看法。 “很好,你们已经做出最后决意,是完全赞成的。”奥托看看大家,提及另外的事。这一次,他特别将留里克推到前台。 “你们看到了!我的儿子首次参与到我们的会议,以后的重要会议他都会参加。未来,他们就是你们需要尊敬的大首领!” 奥托就是要重申一下留里克的尊贵,这话实则也是敲打阿里克,责令遵从自己的弟弟。 事到如今,年长者已经不觉得未来再举行什么部落比武来选出首领是有必要的,既然留里克得到神的恩宠,以后自然是留里克及他的后裔世袭首领。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安排吗? “我将任命留里克重要职位。”奥托以浑厚的嗓音宣布道:“我要任命他战争酋长的正式职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留里克浑身一震,接着有释然了。果然自己还不是首领,总是代替首领去解决许多事务,不过是“钦差”的职责。 担任部族的“战争酋长”,该地位简直就算是部族的三号人物(第二号是大祭司),只要大首领不作出新安排,这份职位就要无限期延长。 比如,经常负担重要工作的哈罗左森,他的身份正是“战争酋长”,理论上,假若部族的首领战死,“战争首领”更有可能被推选为新的“大首领”。 理论上是这样,如今罗斯人选取首领的制度,人人都看得出它分明已经开始“家天下”了。 听到这个安排,表现最激烈的当属阿里克,因为,这位年轻人就等着本次会议上由奥托安排自己担任“战争酋长”。此乃军事长官的职位,获此职位者就有权带领部族的战士征战。 阿里克大惊:“大首领,难道你打算让弟弟……让他现在就率兵打仗?” 奥托并没有当场解释,也没有安抚狐疑的留里克。 “怎么?不可以吗?” “可是他才八岁啊!大首领,难道你反对我的想法,只是想要让弟弟参与其中?这……对于他真是太早了。” 第287章 针对哥特兰岛敌人的新战术 奥托的大手按住留里克的肩膀,此乃暗示他稍安勿躁。 奥托故意说:“留里克真的年幼吗?还是你觉得仅仅是年幼,就不配做一名战士?” “对!”阿里克果断回答,“至少五年后,弟弟才能真正像一名战士。” “算了吧。阿里克,你还是太鲁莽了。那些科文人,那些守卫堡垒的人,其中就有八岁的男孩,甚至是女孩。他们参与到战斗中,他们射出的箭矢一样危险。” “可是,你总不能希望八岁的留里克,就参与到攻击哥特兰人的队伍。我们要和壮硕的敌人搏杀,那里不是留里克该去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赋予他这个职位。”奥托无视阿里克的质疑,更无视其他人的疑惑。 奥托做了非常简单的解释:“难道你以为拥有个职务,就必须摔兵征战?留里克就是我们部族的意味战争酋长,他去过战场,参与了我们罗斯人的冰河大战。阿里克,你的弟弟虽然仅有八岁,他的勇气并不比你差。这一次,留里克要在冰雪消融后带着一批人奔向北方。 我们罗斯人要在北方建立一座新定居点,那就是艾隆堡。那里是未知的世界,可能还有凶险的外族人,一定有着大量危险的野兽。 留里克将负责建设那个定居点,也有权带领一些战士去抵挡可能的危险。 至于你……” 说到此,奥托故意做出停顿。 意识到气氛非常微妙,阿里克瞬间挺直腰板:“我怎么样?” “你!你也要成为战争酋长。” “啊?!”阿里克大为惊喜得都要站起来了。 奥托依旧面不改色:“我想明白了。一个月的时间,你都在游说我攻击哥特兰人的好处。我没法说服你,我只能认同。既然年轻人有着奋战精神,这很好。我许可你带人攻击哥特兰人。” “爸爸!你终于同意了?!”阿里克兴奋的干脆称呼奥托为父亲。 奥托依旧保持着镇定:“我是你的父亲,更是你的首领。你可以去打仗,但必须接受我的控制。我只能给你二百名战士,你休想得到更多兵力。” “这……”阿里克心头猛然爆发的一团火,无异被一桶水浇灭。“二百人,我……我能有什么作为?!” 看着他委屈的脸,奥托的严肃无任何变化:“你还想怎样?给你二百人,你就不能有大作为了?” “可是,我想登陆那个该死的岛,去消灭那些恶人。大首领,我们还有给奥斯塔拉人报仇的事要做。” “不!我们暂时还不是盟主,我们没有权限去做梅拉伦人该做的事。” 奥托这话说得有一点精妙,阿里克猛然意识到首领的野心从不是开玩笑。 “那么,你让我做什么?”阿里克追问,“我总不能在海上洗劫哥特兰人的渔船?!” “嘿!我还真就是这个意思。”说到此,奥托紧绷的脸终于露出欢愉,他拍打着儿子留里克的肩膀,就好似玩弄一个玩具。“阿里克,你的想法和你弟弟不谋而合。我也请你听听留里克的意见。” “他的意见?好啊。” 阿里克缓缓坐下,双手抱拢就等着小老弟的聪明言论。 对此,留里克憋得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给老爹外的第二人好好说明了。 “我的哥哥,战争不可避免,但我们必须控制战争的烈度。我也反对你出动一千人的机会,我倒是非常支持你采取一些行动。” 留里克以童稚之声说话,脸色正如其生父一样严肃,就是这话听起来好像说了什么,又是什么都没说。 “你……真的支持。”阿里克问。 “是的,我支持你袭击哥特兰人的渔船,因为,这些虽然不在你的计划内,恰恰在我的计划内。” “唉?很有意思,说下去。” “阿里克,其实,你的主要任务是以战争酋长的身份,在今年去建设我们的墓碑岛定居点,你要带着兄弟们奴隶建设那里。总有一天,当我们的实力变得足够强大,我们就必须发动全面进攻,最终夺走整个哥特兰岛的财富。 我们的庞大船队不能全体从罗斯堡出发,经过漫长的航行展开进攻,那样战士太疲惫了。 我们非常需要墓碑岛这个军队集结点,我听说从那里出发,到哥特兰岛仅有两天的航程?” “正是如此。”阿里克断言道。 “哦,那真是太好了。墓碑岛就是我们的军队集结点,我们要建设它,要把它变成一个堡垒。这样如果哥特兰人发动反攻,他们休想攻破我们的堡垒。最终之后我们在堡垒的港口里集结军队的份儿,最终只有我们选择何时出征,敌人只能被动挨打。” 弟弟的话听得很提气,他摊开了一副非常美妙的未来图景。 虽然知道它不能迅速实现,阿里克看到了希望,他心里的那种缺乏底线的战争狂热,也终于有所收敛。 阿里克问及另一件要事:“我的弟弟,你说那些船只。听你的意思,袭击船只是必要的?难道去做海盗的工作,在你看来十分必要?其实真正的战士并不喜欢做这种事。” 海盗?你们,还有我,不都是海盗吗? 事到如今,经历过真正战斗的留里克已经不觉得“海盗”这个词汇是多么糟糕的。如此环境,任何的渔民等同于海盗,之所以没有选择首先劫掠,仅仅是因为担心被对方反噬。他觉得渔民们总体是和谐的,只因为庞大的海域上,各个渔民船只,彼此都达成了一种危机平衡。 渔民,都是好勇斗狠之人。 留里克没心思探讨什么“海盗对不对”的话题,那毫无意义。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你的船只能主动攻击敌人的渔船。你可以将敌人全部杀死,可以拿走船上的所有有用之物,唯独……” “唯独什么?”阿里克追问。 “你要把船给我带回来。” “啊?!这……”阿里克非常吃惊:“按照传统,那些船只直接捣毁算了,没有特别的要求我是不会拖曳敌船的。怎么?你其实你需要那些船?” “对!”留里克终于站起来,以彰显自己的决心。他径直走近阿里克,如同红松般笔直矗立:“你抢到多少金子、多少皮革,还是什么好东西我都没兴趣。我就是要那些船,现在,在我眼里没什么东西比船还重要。” 阿里克突然被小老弟的话逗乐了,其他人也跟着偷笑起来。 严肃的气氛多了一分欢愉,欢乐的原因非常简单。 身为罗斯人,没有谁不爱船。 留里克看看愉悦的人们,他把精致的小脸移过来,继续凝视阿里克已经开始续胡的脸:“我就是要那些船,你的人要把船只给我拖拽回来。” “只要这样,你就满意了?” 听得这话,留里克的脑子不得不多想一番。 他觉得自己的兄弟是想讨要一些报酬,其实呢,阿里克是乐意给自己的小老弟做些事的。 阿里克是真的喜爱弟弟,正如留里克更加弱小的时刻,阿里克总是乐意在睡觉的时候搂住他,能抱住自己的弟弟,会让阿里克感到一丝温暖,以及骄傲。 区区打完仗把用处不是很大的敌船费点劲拉回来,此事做了就做了。 留里克并不知兄长的想法,有道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他已经谋划了一个报酬标准,这便说:“我总不能让你和你的人白白做事。你们去打仗,把缴获的船只拖回来。无论任何的敌船,只要拖回来,一艘船我给你二百枚银币。” “啊?这么多?!”留里克的话完全出乎阿里克的预料,亦是出乎许多长老的预料。 “怎么?很多?阿里克,你只要能做到这些,就是我部族立下大功。我再说一遍,无论任何大小的敌船,都是这样的价钱,二百枚银币,你和你的战士分享,如何分享都是你说了算!” 说白了,阿里克希望部族发动一场巨大的攻势,在他内心深处主要还是想基由战争发大财的,为形形色色的人复仇,主要还是一份战争借口。 大量银币涌入罗斯堡,一瞬间就导致部族出现通货膨胀。留里克疯狂的想方设法的搜刮银币囤积起来,亦或是用各种手段控制住祭司们的钱,除了故意敛财后去建立一个“国库”,客观上也在为平抑物价做贡献。 即便如此,罗斯人的生活也发生巨大改变,许多东西的价格都有些上涨,尤其是变得火热的造船市场,新造船只的价格一直在稳速上涨。如今用二百枚银币买一艘新造的较大渔船,已并非不可能。 物价水平变化之快,罗斯人和客居者都不得不去适应,那些比较保守的人,他们变得有点不适应了。 拖曳回一艘渔船也能赚到二百银币?等等?为何非得是二百枚? 稍稍一想后,阿里克觉得自己明白了老弟的用意。合着赏金是每个战士一枚银币啊?若果真如此,阿里克相信大家绝对有动力到处袭击渔船,罢了还要把空荡荡的船只拖回来。 只要能赚到钱,那就犯不着去和敌人拼命了,虽然他觉得去赚老弟的钱也不合适。 阿里克故意以露怯试探说:“我可以不要这么多钱,你毕竟是我的弟弟啊。” “那不行!我可是讲究契约的,你我是兄弟,即便如此也要立下契约。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会变。” “既然你坚持,我就同意了。”话是如此,阿里克内心根本是狂喜。 留里克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补充说:“我希望未来的战斗,我们的部族不会损失一名战士。” 阿里克诧异道:“这……恐怕有些难。敌人并不弱,他们会守护自己的渔获拼死作战,我们……” “还是听我说吧。我将给你提供一批特别的武器。” “那是什么武器?” “就是我的钢臂十字弓啊!”留里克说及“stekrosebage”的词组,奈何十字弓这件器物对于阿里克还是非常陌生的。 “你说十字弓?我见过你的试验,它似乎很不错,只是……” “你觉得它在实战中性能存疑?”留里克摇摇头,“它是真的优秀,它发射的箭矢能击穿敌人的木盾,想必也能击穿船壳。箭矢击中敌人,就能造成死亡。比起弓,我的十字弓甚至不需要怎样训练,就能很好的使用。用十字弓射杀那些人,夺得他们的船,这就是我设计的针对哥特兰人的新战术。” 这话说得非常梦幻,阿里克也是讲究眼见为实的,他暂时保持迟疑。不曾想闭嘴的奥托现在为留里克站台,盛赞十字弓的强势。 兄长提出质疑也在留里克的预料内。 “我手下的佣兵队长参与到了东方的战斗并立下战功,至少有二十名佣兵如今是值得我们信任的。阿里克,也许你并不知道,我们的大首领已经钦定这二十人成为我们部族的战士。” “还有这种事?!”阿里克可谓闻所未闻,“他们可靠吗?” “三百人对战八百人,他们不曾怯懦!他们被我训练成使用十字弓的高手,他们射杀了很多敌人,他们可以信赖!所以他们,将以我们部族战士的身份,加入你的队伍。” “大首领,是这样吗?”阿里克狐疑的问及奥托,得到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不错,奥托信守自己的诺言,大军还在冰封奥卢河凯旋之际,他就做出许诺,给立下战功的佣兵以“罗斯族人”的身份。回到了罗斯堡,奥托信守诺言,就是加入的仪式做的过于低调了。 就在这里,留里克宣布自己的佣兵队长和一批佣兵,组成二十人的小队加入到阿里克的讨伐部队中。留里克也提到了全新的海战套路,那就是不要优先使用冲撞和跳帮搏杀战术。 哥特兰人的箭矢并不强势,甚至比芬人、科文人还要糟糕一些。新战术正是船只以罗斯船桨的战术优势快速抵近,突然向敌船发射弩箭完成杀敌,毕竟敌船也是没有甲板的。 留里克要的是船只,他的底线仅仅是船只不漏水,这样船壳被弩箭凿得千疮百孔,乃至桅杆都断裂了,如此糟糕透顶的船仍然拥有二百银币的价值。 留里克其实也在盘算另一件事,那就是让阿里克领着兄弟们去战斗,以实战去检验自己研发的十字弓是否真如臆想的那般是海战利器。 留里克分明有着多方的计划,为了十字弓的战术的运用,他愣是决意拿出大手笔,多达两千支箭矢! 当然,这些箭矢中有一部分参与过对科文人的战斗,战后回收的一千支里,它们的箭簇是相对完好的,箭杆大部分要重做,而尾部的羽毛几乎都脱落了。 倒是这些比较重的弩箭,在短距离使用的时候它们完全不需要尾羽。甚至说,故意用小刀切割一块木头,将末端削出略略带有尾翼的姿态,这样箭矢多半还能在较远的距离保持飞行的平稳。 归根到底留里克的概念里,自己的十字弓就是在五十米内使用的战术武器。超过这个距离,精度会有些下降,最糟心的其实还是动能损失带来的威力降低。 在“北狩”时期,克拉瓦森的铁匠铺根本没有闲着。他必须继续完成留里克关于十字弓的生产要求,同时也得完成部族战士的钢剑需求。虽拥有很多财富,克拉瓦森变得更忙了,他不得不开始压榨年仅八岁的卡姆涅的劳动力,迫使这样的小孩去打铁,去操纵火钳。还有怀孕的儿媳,她休想安心静养,也要去生产玻璃器和酿酒。 克拉瓦森生产了很多新的弩箭,就是这些箭矢充满了想象力。 因为它们的箭簇,就是浇铸在青铜模具里的玻璃液凝结后的玻璃箭簇。 以这个老铁匠的了解,由于十字弓过于劲道,优秀的钢制箭簇总是无碍,箭杆几乎用了一次就要换新的。有道是不变的箭簇流水的箭杆。基于这个道理,那还拘泥于铁箭簇干什么。 大量的玻璃箭簇的弩箭还是量产,最后和切削的不太直的木棍,以松胶和麻绳捆扎,这样一支连尾羽都不存在的劣质的一次性的弩箭就完成了。还别说,它是真的劣质,胜在产能很高。 毕竟是战斗,留里克给兄长的都是铁簇箭,战斗的问题上含糊,那就是虐待自己的战士,留里克可不敢干那种事。终于那些玻璃箭簇的劣质弩箭,用它打猎想必是有用的,就是基本休想二次利用。 无所谓!甚至留里克觉得可以让自己人多装备一些玻璃弩箭,毕竟队伍只穿皮革的密集冲锋的敌人,用玻璃弩箭能完成杀敌,那就犯不着用费钱的铁簇箭。 似乎到了这里,关于今年关于战争的安排已经有了结果。 终究今日的会议不是单单研究如何打仗。 奥托见得令他头疼的事终于以阿里克的妥协与高兴中结束。 奥托做出了另外两份规划。 其一,身为首领的奥托要带领船队,做着部族传统的向诺夫哥罗德的春季索贡航行。 其二,留里克需带领一批族人,和所有投降的灰松鼠部族的科文人,前往北方的那个矿山建立永久定居点,最好能快速利用当地丰厚的铁矿资源冶铁。 会议至此结束,会后的第一时间,阿里克见到了佣兵队长耶夫洛,也亲眼看到了留里克发明的所谓十字弓使用套路。 留里克组织起他所有的佣兵,还外搭一些参与过冰河决战的战士。留里克愣是组织起多大七十名十字弓手,能使用这么多支十字弓,本身都是一份奇迹。 如此阵仗不仅惊到奥托,也令所有围观的人们大呼过瘾。恐怕,这就是留里克所谓的“罗斯箭阵”的真正状态吧! 他们排成两排,他们同时扣动扳机,五十步外被树立起来的木板,顷刻间被铁簇箭砸得千疮百孔,不少箭矢直接打穿木板。当然,深究起来这木板也是特别选取的材料拼凑而成,它天生就是脆弱的。它被砸得木屑横飞千疮百孔之相,真是一出好戏。 围观的人们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些专业造船的匠人们,当他们看到如此场面后,不得不想到非常现实的事:“我们必须用更厚的,最好还是阴干多年的橡木板,用它来建造大船。哪怕材料不好找,也总比被十字弓的弩箭砸到漏水要好。” 匠人们下意识的想到技术泄露的可能性,为了保证罗斯船只的坚固,不会因此砸了自己的招牌,他们决定改进加工制造工艺。 不能说他们的想法是杞人忧天,但事实正是,环波罗的海,整个欧洲,乃至环地中海,没有第二个欧洲民族懂得锻造百炼钢,那就更缺乏想象力利用它的弹性做强劲武器了。 有了最强的远程武器,阿里克对未来的劫掠作战充满希望,就在无数人的希望中,大家迎来了冰海的解冻,迎来了罗斯人被迫推迟的大祭祀。 第288章 罗斯的孩子们啊!奔向动荡的远方 波涛回归,海冰溶解。 一些浮冰依旧沉沉浮浮漂泊着,不用担心,它们已不再危险。哪怕大祭祀还没有进行,罗斯渔民的海洋捕捞就开始了,复兴的鱼市上也出现大量鲜鱼。 还要再去啃食去年的熏鱼干?已经完全不必。 那些交了税的客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罗斯堡。大海是无情的,任何时候的远航都是在冒着风险。商船结伴而行是比较常见的,同样船只拥有着也都迷信。 大家都在期盼着罗斯人的祭祀,人人都清楚,当祭祀结束后,罗斯人的索贡船队就会起航。 一年又一年,商队跟着罗斯船队动身,那就是最完美的护航。 大家等候祭司给予的吉兆,这份所有人都渴求的吉兆,只有当驯鹿的肝脏在祭台上被剖开之际才能向所有人展现。 祭祀活动如期举行,地点就是在海滩上。 听着海波声,围观祭祀的所有罗斯族人聚集起来。大量的年轻人展露起健壮的肌肉,双手攥紧拉船的缆绳。这一天,所有的年轻壮汉都被集结起来,他们将用全身之力,将拖曳到岸上的船只,再都拽回大海。 在祭祀之前,留里克带领着他年轻的手下们,实实在在的为部族的人们表演一出好戏。 “左!右!左!” “左!右!左!” …… 站在队首的留里克不停喊着号子,他得意的几名手下,也在负责号令后面的队伍。 三百多名孩童,他们有男女友,彼此穿着着高度统一的服装,手中的“武器”亦是高度统一。 男孩们左手持木盾,右手持木剑。 女孩们的腰间麻绳带挂着粗麻布做得箭袋,其中各插着五只箭。她们双手握住自己上了弦的短木弓,根据留里克的趣味,她们持弓的统一姿态,就像是握住一支枪械。 留里克甚至想让她们举起一面旗帜,奈何自己实在想不到怎样的旗帜能代表自己的势力。难道用罗斯人的印在船帆上的那个“船桨”图腾做旗帜?也许可以。 不过大家毕竟是罗斯人,也许需要有更合适的旗帜。 没有旗手,没有鼓手,吹喇叭的人也没有。即便如此,留里克带着自己的部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海滩,完全成了亮丽的风景线。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孩子的父母都在为自己的子女能加入这支伟大的队伍高兴。 完全是出于战士观念的直觉,部族的勇士们从这份整齐划一中,看到了何为强盛。 男孩一个方阵,女孩一个方阵,他们分列于祭坛两侧。 他们,完全就是神圣祭祀的守护者! 留里克换上了朴素灰白色的麻布长衫,他扎起来的金色马尾而被放下。一条麻绳箍住他的头,一条皮带扎好他的腰。 完全是因为留里克听到了的调侃,所谓自己是“非常漂亮的男孩”,既然如此,那就真的去表现所谓的“漂亮”吧! 他打扮的有一点像是女孩,唯独皮带扎好的腰后,展示了何为英俊。 留里克是干净的,他亮金的头发在朝阳的柔光下,就好似缕缕白金丝。 那十名诺夫哥罗德来的小女仆,也都担任起下级祭司的工作。 甚至于跟随露米娅的那个科文人小女孩露米。 从某种意义上,祭司活动已经变得非常奇怪。关键的祭司们,其中大部分人居然就不是土生土长的罗斯人,她们的确在担任祭司之职,然其真正的身份,就是留里克的仆人。 给予这一原因,并没有谁觉得今年的祭司有什么不妥。 归根结底,罗斯人的祭司就是给大神奥丁表达一个态度,祈求一个平安与胜利。 族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正常祭司,已经演化成留里克与他的“天父”进行沟通的仪式。围观的人们永远的缺乏谈资的,他们看着正在举行的仪式,交头接耳不断。 族人们将那些护卫祭台的三百名孩子,比作“瓦尔哈拉的英灵战士”。把那十几名年幼的女祭司,比作“瓦尔基里们”。无疑,手持钢剑正在斩杀与剖开驯鹿牺牲肚子的留里克,就是某种意义的“奥丁”。强烈的仪式感之下,罗斯人都在为自己的身份自豪。 尤其是一些围观盛况的商人都在交流,虽说罗斯人逼迫自己缴纳的一笔所谓的税,看起来罗斯首领并非被金钱迷了心窍。罗斯人是整个联盟里最为敬仰神的存在,他们举行祭祀的排场,远超强大的梅拉伦人。 一些商人,他们在震惊中纷纷做出自己的判断——罗斯人敬神,他们也会更加讲究契约吧。 在围观者中,也不乏一些鬼鬼祟祟的眼睛。 那是梅拉伦首领奥列金派遣的化妆为商人的细作,关于罗斯人的真实境况,他们记在脑子里。关于罗斯人北狩与东征的事,他们也都一一记下。还有一些神奇的武器、罗斯首领的慷慨。 重中之重,莫过于罗斯人的未来首领的留里克。 看到那个漂亮的男孩毫不犹豫割断鹿的脖子,又冷静的拿出鹿肝,细作们没法不紧张。他们终究只是看客,更没有暴露自身,只是默默记录着所闻的一切后回到梅拉伦向他们的主子汇报。 祭祀的一些仪式井然有序进行着,随着露米娅听从大祭司维利亚的命令,以她高亢而尖锐的嗓音宣布祭祀获得了吉兆而结束。 就仿佛是留里克向神请求了一份祝福,未来一年内,那些得到祝福的人纵横大海都将是平安的。 大量船只争先恐后被拉进大海,从五月十日开始,停滞的海洋贸易恢复了。 罗斯堡的商业行为,就好比这解冻的大海一般彻底复苏。 整个定居点的人们行动起来,按照既定的规划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在井然有序中,奥托在祭祀后的第三天,带领一支人数多达七百人的队伍,乘坐多达三十条船,开始了奔向诺夫哥罗德的航线。这其中,真正的战士其实仅有三百人,其余人等,或是决意移民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的族人,或是抱着新生孩子与丈夫回娘家探亲的诺夫哥罗德女人。 奥托信守了承诺,那些女人感激首领的诚信,她们更是带着强烈的自豪感,抱着自己生下的混血孩子,带着一些对娘家人一定有用的生产工具,踏上碧蓝的航线。 紧随其后的自然就是规模庞大的商人大军,他们中又以大商人古尔德的船队最为关键。 这一次,古尔德运载的所有货物里多了一大笔稀罕货色。有数量多达二百具之众的多种形态的玻璃器,它们是一种漂亮的容器,目标客户就是梅拉伦的富人。 除此外,还有数量多达一万块的肥皂,为了表彰古尔德在纳税这件事上的积极,留里克故意降低了肥皂的货款。所有的肥皂被故意做成一个罗马磅的份量,这些对外销售型的肥皂不掺硫磺粉,仅仅是皂化后的海豹油脂罢了。给予该物承认比较简单,留里克给出的价格仅仅一个银币。 当然,比起它的实际成本,留里克仍是大赚特赚的。他实在也是给古尔德大大的让利,最终这批肥皂能卖到怎样的价钱,那就看古尔德的本事了。留里克对这件事的想法比价单纯,或许继续时代的局限性,他的确不能妥善的制定一个税率,更不能奢望能瞬间组织起一支特殊的队伍,去给商人查账并打击偷税等行为。他就是想着,等古尔德在新的贸易季赚够了钱,罢了自己领着人再去敲竹杠算了。 南下的古尔德当然还肩负着留里克交待的诸多使命,重中之重,正是继续搜集那些流落梅拉伦晦暗街道的乞儿,或是破产的农民。留里克自作主张的要求这个老家伙去想办法拉拢南边那些部落里,所有觉得生活艰辛到活不下去的人,要求他们签下契约移居到罗斯人这里。 对于这类人的安排,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还能有什么?北方的定居点,东方的定居点,那里永远需要劳动力!只要能劳动又决定追随罗斯首领就行,务实的罗斯首领父子对他们的身份并无太大介意。 多达四千人在仅仅一天的时间里离开了罗斯堡,一度人口突破八千人的定居点,在短暂的极度热闹后,迅速陷入到低谷中。 可不是吗?那些外出打拼的人大部分离开了,留守下来的人也都是暂时性的留守。 公元830年的罗斯堡注定变得非比寻常,她必将进入到有史以来居民人数最少时刻。并非人口出现凋零,完全是因为罗斯人把建设的摊子铺的太大,弄得母城也不再强盛,暂时堕落为普通的北欧小部落。 因为在奥托与追随他的船队离开后,又有六条船只,以非常特殊的方式离开峡湾。 那是六艘龙头战船!船艏都安装了最新凿刻的有着蜥蜴脑袋的浮雕,浮雕还用蓝色地衣熬煮的蓝水浸染,弄得浮雕也是发蓝的。 阿里克带领着自己的讨伐大军出征了,耶夫洛暂别自己的主人,就以阿里克手下部将的身份,开启了新的战争。 说实话,耶夫洛有一点不喜欢阿里克,唯一的原因正是此人似乎太傲慢了。并非阿里克对他人的态度蛮不讲理,恰恰相反,他甚至不反对一介芬人担任自己的手下,因为他实在懂得,在战场上,只要和你在一个阵营里的伙计,那就是兄弟,你为他守护后背,他也会守护你的后背。 阿里克根本不把哥特兰人当做强敌,这令耶夫洛有一些担心。好在,这位经验丰富的佣兵手握尖端科技的武器,他信任自己的主人研发的十字弓,更信赖自己出生入死的佣兵战友。 二百名恐怕是最为精锐的罗斯战士,带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奔向墓碑岛,之后又是岛屿所在的奥兰群岛的南方,奔向未知的战场。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而留守的族人们丝毫感觉不到什么平静。 首领家又变得安静起来,对于未来的事,尼雅有些期待,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要以非常独特的身份,亲自带领一批族人,和那些说着和露米娅一样语言的仆人,去奔向北方“未知之地”,她想到了自己夭折的两个儿子,但她直到倘若留里克无法经历这样的力量,纵使有着高贵的身份,也不能做到完全服众。 她在油灯下,为儿子缝制一件雪狐皮的外衣。看着儿子坐在自家大厅桌案边,聚精会神中嘴里不知嘀咕什么的留里克,她觉得那像是一首歌,不禁问道:“你在准备好了吗?” “啊?”留里克一愣。 “我是说,你准备好远征了吗?你还要选取一些孩子跟着你远征,你很大胆啊。” 留里克并未显得很兴奋,恍若此乃命运:“我当然准备好。我知道,你对我非常担心。” 尼雅鼻子一酸,接着擦拭廉价的泪。 这时,忙着用进口的宝贵钢针给自己缝合兔皮手套的卡洛塔姐妹,纷纷凑近落泪的尼雅。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留里克,我们奥斯塔拉人什么都不怕,我们不会遇到任何危险,我们会好好建造艾隆堡。”卡洛塔的安慰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尼雅哭得更厉害了。 她粗糙的手抚着卡洛塔的小脸,这一刻,她真的将这个小女孩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一瞬间,本是热闹的家里的孩子们纷纷离开,唯有露米娅这个担任祭司的姑娘,会继续留下。 留里克甚至还要带走那十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小女仆,居然要以战士的姿态去训练她们,就真的好似奥丁身边的瓦尔基里们的存在。 许多被儿子器重的孩子都要参与到行动,尼雅不懂,为何儿子非要挑选一大批孩子参与其中,莫非这是一种军事训练吗? 尼雅的揣测没有说明,但事实就是如此,留里克就是要带领自己的一批手下,以建造艾隆堡发掘矿山价值的行动的名义,对手下进行拉练。某种意义,这就是字面意义的“罗斯堡童子军的夏令营”。当然,这所谓的“夏令营”必然有着危险性,否则留里克也不会决意一口气带上三十支十字弓。 留里克不停的解释自己的梦想,特别强调开发艾隆堡后,罗斯部族就有着源源不断的最高品质的铁,甚至声称:“未来,我的战士都要穿戴锁子甲。我的战士在任何的战斗,最多只是有点轻度受伤,绝不会有人战死。这就是我必须发掘铁矿的理由,也是我对那些臣服于我们的科文人的许诺。” “我懂!”尼雅欣慰中带着哭腔,“还有那个女孩,叫做赛波拉娃。” “还有泰拉维斯,那个男孩就是我选定的未来艾隆堡的……首领。” 尼雅吃了一惊:“你这么相信他?他是科文人。” “不!他是我的部下,是我的仆人。但我更乐意和他做兄弟,我要让那些科文人,尤其是那些科文孩子知道,我才是他们最可靠的首领。” 说到激动处,留里克干脆说:“妈妈,你知道吗?我刚刚编了一首歌。” “你……你还会编歌?”尼雅欣慰的问,“难道你刚刚哼唱的?” “正是!下面就由我歌唱一番吧。” 留里克清清嗓子站起身,在油灯的火苗映照下,他以诺斯语轻声歌唱。 时刻被我们牢记的, 是一个伟大的梦想。 愿亲爱的家乡美好, 愿神圣罗斯光荣。 听风雪呼啸,看极光飞翔。 我的心灵向我呼唤, 奔向动荡的远方。 哪怕是困难接着困难, 也不能让我们退却。 让我们结为兄弟, 我们充满力量。 听风雪呼啸,看极光飞翔。 我的心灵向我呼唤, 奔向动荡的远方。 …… 留里克以轻声歌唱这首被他改了部分歌词的名曲《歌唱动荡的青春》,核心的立意当然丝毫未变。 歌曲曲调优美又充满朝气,其中还有着淡淡的广袤东欧的那种深沉感。在他看来,也许只有这首歌,最能对应罗斯的年轻人。 是啊,毕竟这首歌本就是历史上的罗斯后裔谱写的歌曲,但它的立意更为伟大,正是呼吁年轻人为了伟大光荣的理想,去建设自己的国家。 尼雅听呆了,卡洛塔和艾尔拉脸上露出笑意。不仅仅是这首歌的歌词充满了希望,还在于它是留里克亲自歌唱的,意义就变得非凡了。 “怎么?我唱的不好?”留里克故意问着母亲。 尼雅欣慰的长叹一口气;“你唱的太动听了,没有任何的歌谣比它更加婉转,没有任何的歌谣,比它更让我高兴。留里克,正如你的歌词那样,你……你是要和那些科文人也做兄弟吗?” 母亲的问题令留里克猝不及防,他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白道:“对!科文人,养鹿人,或是别的被我征服的部落,他们只要臣服,就都是我们罗斯人。我要收编那些孩子做我的部下,我要让他们对身为罗斯部族的一份子而骄傲。还有这首歌,我已经决定了,当我出发之前,我的手下必须人人会唱!” 尼雅的思想拘泥于这个时代,她的视角要比奥托狭隘,她甚至本能的觉得儿子的梦想过于理想化了。终究那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出于宠爱的心理,只好完全接受留里克的决意。 “但愿,他们能做你最忠诚的兄弟。” 留里克果断回应:“这一次,我要带领科文人的臣服者去建设他们新的定居点,我就是要夺得他们的好感。以后,那些科文人,也是我们的战士。” 在这缺乏娱乐的时代,孩子们的打架摔跤都成了重要的娱乐,而今,包括抢夺“皮革团子”的最古老的橄榄球运动,和射箭比赛,都是孩子们重要的娱乐。 他们从来不是天生纯粹好勇斗狠的,他们的内心也有对文艺的追求。男孩女孩都会自发哼唱一些歌曲,所谓民歌。 罗斯人的民谣是悠长的,对应的仿佛就是入冬后的苍茫大地,歌声悠久空灵甚至是一丝寒冷。 突然间,留里克的这首《歌唱动荡的青春》,迅速成了孩子们乐于学习的对象。不仅仅因为歌曲是留里克带头传唱的,就是在于它的美妙的立意。 哪怕是孩子,他们知道自己即将开启怎样的伟大行程,这首歌在临行前出现太是时候了。 它,就是对远征的罗斯年轻人的赞歌啊! 也是对梦想的赞歌。 孩子们不再觉得自己的人生目标只是变得富裕与婚姻,大家彼此间当为兄弟,大家更高的理想绝非仅是实现自己的幸福,而是为了罗斯部族变得更为强盛而努力。 瞬间,奔向北方建设艾隆堡的行动被拔高。 孩子们终于迎来自己人生中的首次“伟大事业”。 第289章 臣服于留里克的科文灰松鼠部落的价值 “北狩”的大军是二月底回到罗斯堡的,那些被猎捕的科文人,他们的正式身份正是留里克的奴隶,这一点为所有罗斯人承认,恰是基于这一点,也就没有人胆敢去骚扰属于首领一家的“财产”。 虽是奴隶的身份,可他们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像是那种备受欺凌的朝不保夕的奴隶。 灰松鼠部落的人口萎缩到勉强二百人,他们以奴隶的身份暂居在罗斯堡。 经历了战争与漫长的跋涉,那些年老与体弱者全都死了,还有一部分女人被罗斯人带走,去做了罗斯战士的女人而意外的摆脱了奴隶的身份。 比起去做那些战士的女人,似乎做留里克的奴隶,日子反而过得更好。 是啊,生活都这样了,还能变得更糟吗? 部落首领梅察斯塔,事到如今他仍是作为部落的首领。由于自己一双年幼的子女都得到了留里克的重视,很显然,灰松鼠部落的未来不会很糟。 大家都知道了自己未来真正的命运——去北方。 “沃伊玛卡沙德,真是想不到。你带着兄弟们发现的矿山,给部落带来灾难。很快,整个部落都要迁移到那里定居。似乎对部落也是件好事。” 一想到这,梅察斯塔总是放下罗斯人给的斧头,他站在树林里,将目光瞄向北方。 不错,这些部落民在搭建好自己居住的帐篷后,又开始搭建一批覆盖泥土和枯草的御寒木屋。留里克借给他们一批伐木的铁斧、切割木条的刮刀,乃至刨地用的稿和铲。 这些只是经过淬火处理的熟铁器具,它们比其他地区的纯碎熟铁工具更加坚固耐用,但比起罗斯人开始普及的低碳钢工具,已经有些脱离时代。 其实只要回炉烧红,再进行渗碳处理,罗斯人保有的大量铁器都能变成碳钢用具。 但就实际使用效果来看,仅仅是做伐木工作,铁斧头已经完全够用。所谓与其说是铁斧砍倒一棵树,不如说树是被不怎么锋利的斧头砸断的。 灰松鼠部落必须搬迁到北方的矿山,并在那里重建部落,永久接受罗斯部族,或者说是罗斯首领家族的控制。 法理上,灰松鼠部落已经是留里克的私人财产了,所有的部落民亦是如此,他完全可以为所欲为的使唤他们,也不会遭遇其他人的非议。 留里克无意虐待他们,甚至还给予了优待。 他与梅察斯塔口头上做出一份许诺,即自己赐予部落民食物,部落民付出的代价就是为罗斯人伐木。 灰松鼠部落的民众开始砍伐松树和橡木,再用刮刀去除树皮,之后留里克将之卖给彻夜工作的部族造船匠,换取一些银币,由用钱从古尔德那里买一点干燕麦,以及从坚持凿冰冬捕的族人手里买鱼。他将谷物和渔获赐予灰松鼠部落民,从而达成一个交易的闭环。 在这份循环交易中,各方多少都赚取了一点那些灰松鼠部落民的劳动价值。 对于部落民,他们实实在在觉得罗斯人的确不如曾表现的那样糟糕。 甚至不少人觉得,部落真正的首领明明就是罗斯人留里克,哪怕那是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尊贵的男孩,既然只要为他做事就能得到粮食,得到安全保证,何乐不为呢? 部落民愈发的卖力干活儿,其中一些具备特殊技能的人,也开始逐渐体现出来。 毕竟,那些在战场投降的男人,他们本身就是猎手。他们被许可重新装备弓箭,并宣誓不会将箭头对准任意一个罗斯人,违者以死谢罪。 他们用精挑细选的富有弹性的橡木树枝,重新制作自己的短木弓,并借来罗斯人的铁簇制作最优质的箭矢,开始在罗斯堡附近的山区周围打猎。 他们拖拉着小雪橇出发,自称不会逃跑。 猎人们也确实没有意愿逃亡,毕竟还有大量的部落族人留在罗斯人的领地充当人质呢! 灰松鼠部落的猎手在山丘附近射杀所有发现的猎物,比起爱布设绊网等陷阱的罗斯猎人,这些科文人更喜欢持弓直接射杀。 长腿的雪兔,机警的雪貂,乃至偶尔出现的北极狐,他们猎杀了一些。猎物的肉自然为猎人分食,猎物的腿骨被做成骨簇,而皮革则交给了留里克。 另有一些部落民,他们是懂得烧制木炭的匠人。橡木歪歪扭扭的枝干被砍掉,相对直的树干“进贡”给留里克,那些枝干自然被顺便加工成炭块。 幸存的部落民仅有二百人,他们如何用得了那么多炭块?他们将多余烧制的碳“进贡”,并祈求可以得到更多的食物。 留里克对这些变化有些吃惊,他们的诸多合理要求,自然而然的予以支持。 这算是谄媚吗?也许是吧。 他们并非是渴望得到优待,只是想生活的好一点。 科文人乃至养鹿人,两个有着共同来源的族群,他们以不同的原因加入到罗斯人的阵营又如此之听话,为自己工作明显非常卖力。如何解释这一点?留里克觉得,只能以所谓“诡异者狂热”之心态来解释了。 对比罗斯人,他们都是他者,为了证明自己对新主子是有用的,他们在拼命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果他们是这种心态,事情明显是好得不得了! 留里克比较欣赏这群人中有技艺的匠人,也将其中的所有小孩集中起来管理。 终归整个灰松鼠部落将被罗斯部族彻底吸收掉,他们的后代终将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罗斯人,就是现在,留里克自觉还不能宣布他们就是“新罗斯人”。他们,仍旧是一批奴隶,而奴隶的本分,就是听话。如果赏赐一些他们生活的必需品就能换取他们的听话,留里克很乐意上次一些东西,并在可见的未来为自己捞到更大的好处。 时间终于到了五月,在科文人和养鹿人的震惊中,他们看到了一副壮观的景象。 超过五百艘各式大小的、新旧各异的船只,它们铺满了峡湾的海面,张开的巨帆遮天蔽日! 对船只概念仅限于独木舟的人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过了很短暂的时间,心里多少做了一番思想准备的科文人灰松鼠部落,终于等到了来自主人的正式命令——我们的远征要开始了! 大商人古尔德亲率庞大商业船队南下,他带走了库存的所有货物,也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地理干将。 古尔德自家建设的码头暂时变得冷清,很快,它又突然恢复了热闹。 两个年轻的胖胖的男孩,他们是古尔德的另外的儿子,奉命管理他离开后的宅邸,还要负责管理家族与罗斯首领的关系,和家族的生活。 两人带着万分的谦恭,面对着尊贵的留里克,更是遵从老父亲的命令,毫无保留的来满足留里克的所有要求。 又是一个好天气,恰是这一天,就是留里克决意的出征日期。 儒略历五月二十日,所有的准备皆已妥当! 时间已经快到夏至日了,那一天罗斯堡没有黑夜。如今白昼的时间已经变得非常漫长,整个峡湾也沉浸在全年中最温暖的时期。 但海水依旧是比较冷的,只有胆子很大的家伙敢于扔了衣服在海水里畅游。此乃逞能行为,罗斯的渔民多半不愿这么做,只因对大海的敬畏。 清晨,苏醒的留里克双手拍打着自己的笑脸,从母亲的怀里爬起来。 他有些可怜这位侧卧的母亲,因为她唯一的儿子,就要以“战争酋长”的身份,带着一批族人奔向北方去建设。 虽说此事与战争无关,毕竟是对未知领域的拓荒,哪个母亲不担忧呢? 该有的嘱咐尼雅早已说完。 她照例苏醒后,给即将出发的孩子准备一点早餐,就仿佛今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 留里克盘腿坐近餐桌,啃食着麦饼吃着肉干,眼神一直瞥着茶饭不思的母亲。 他能够理解这位母亲的心情。 “妈妈,我知道你还在担心。没什么好担忧的,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完成了工作我就回来。” 何为“完成工作”?尼雅不清楚,她淡淡的将自己的麦饼推给留里克:“吃吧,多吃一些。” “嗯……好。” 尼雅的面前实际坐着四个孩子,除了留里克,就是卡洛塔、艾尔拉和赛波拉娃。三个女孩,注定都是他的妻妾,可他分明希望自己的妻妾能够成为女战士,而非娇弱者。 他们闷头的吃,尼雅也不再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户外的世界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虽是说好的出发的人群要在古尔德家的码头集结的,像是菲斯克、卡努夫这等留里克的死党,他们纠集包括自己在内的全部被选定参加到“远征”的五十名小战士,带着留里克发放的真正大人们才配用的铁制武器,聚集在首领家门口。 一同来的还有那十个女仆,从安娜到尤利娅,她们暂停了制作肥皂的工作,而拿起了木弓与箭矢,以“瓦尔基里军团战士”的身份,前来觐见自己的指挥官卡洛塔和自己的主人留里克。 那些腰间挂着铁剑和斧头,上手捧着十字弓的三十名佣兵也在这里,佣兵们的带队者,由于耶夫洛的暂时离开,变成了箭术教练弗莱泽。同时,这个弗莱泽仍要承担起对所有小孩的管理,就像是平日的训练那样,接受他这个重要任务的监督。 这一回的“远征”留里克的身边不乏一批得力干将。 他这个战争酋长有权力调动数百名战士去打击敌人,他只是可丁可卯的调动了除却佣兵外的一百名血统纯正的罗斯战士。莫看这批战士人数少,他们就是参与过“北狩行动”的老兵,是和科文部落联军打过仗的。 本来嘛,留里克调动他们是单纯的考虑大家是并肩作战过,这份战友的关系的存在,自己能更好的使唤他们。 但在大多数看来,此乃留里克的一点小计谋。 哪怕是留里克认同那些科文人奴隶不会造反,大家看来,那些得到恩赐后可以史无前例的拿起铁斧铁矛的科文人,真是充满了反叛的可能性,所以就需要强悍的罗斯战士以气势压制住他们。 饭毕,自觉精神抖擞的留里克,他换上华丽的衣装,斗志昂扬出现在等候的人们面前。 “看起来你们都准备好了!我也不说什么,让我们从出发吧。” 他没有做什么斗志昂扬的鼓噪,然他的小战士们,纷纷吼叫着“wuraaaaaaah”来回应自己的战争酋长。 留里克大摇大摆的带领一票人等走向海滩,欲与那里等候上船的科文人会面。 他没有回眸自己的母亲,而尼雅可是死死盯着自己儿子的背影,还有那随着步伐在雪狐帽子下抖动的金色马尾,接着她也加入到队伍中。 留里克要带着一群人前往北方,去开拓那个传说中的铁矿山?据说那个铁矿,比罗斯人堡附近的那小片山丘的矿石还要优质?!部族的铁匠们都是眼红这份资源,奈何留里克专门挑选了卡威参与到行动中。 原因没有别的,只因就是卡威这个年轻人,发现了铁矿山的秘密。同时前往的,还有卡姆涅,以及另外十名年纪都不到十岁的,来自科文人鲑鱼之主部落的铁匠学徒。有趣的是,因为学艺的早,卡姆涅就是这群科文孩童的大师兄。 其实经过两个月的全天候的学习,新来的男孩们虽然还没有力气拿起铁锤参与打铁,都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帮衬。他们总体对铁匠的工作充满崇拜,在做着利索能力的帮助性工作之余,整日观察打铁的要领。 可以说,这些小孩从一开始,就是在学习从找矿、选矿、冶炼海绵铁、锻铁、渗碳、淬火、抛光的一条龙技巧。罗斯人实实在在的就是在向科文人进行科技输出,归根结底,还是为罗斯部族培养可以被完全控制的全新的铁匠群体。 毕竟现实有一点滑稽,土生土长的罗斯男孩,他们更喜欢去做骁勇的战士,而非整日闷头工作的铁匠。 留里克能怎么办?他只能安排听话的奴隶或是臣服的人去学习如何做铁匠。 终有一天,整个灰松鼠部落民,必须以冶铁作为主要的生活行当。留里克就是安排自己的奴隶们去发掘这等产业,也是他开拓矿山的首要目的。 往大了说,罗斯人的未来,将离不开北方的那座庞大的铬铁矿山。 第290章 留里克的船队首次远航 古尔德宅邸门口的沙石地已经聚满了人,那些必须再度移居的灰松鼠部落民,他们在首领梅察斯塔的带领下,带着两个多月来积攒的各类细软,以麻绳捆扎好挂在肩上,又或是放在自己脚边。 他们,毕竟是科文人,当留里克再看到他们集结的时候,第一眼就看清他们手中拿着的“kwen”,也就是他们名字的由来,一支在矛头下放安装了一个木质小挂钩的、充当行军杖的短矛。只是这个短矛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它的矛头就是淬火的熟铁,成了异常锋利又坚固的存在。 梅察斯塔早就带着族人来了,但这个家伙的目光一直在盯着罗斯人的大船。 码头的四条栈桥边,被缆绳拴着四条大型货船,它们就是罗斯人目前拥有的最大的船舶,敦实的体型实在令科文人震撼。另有一批船舷低矮的传统长船,由于没有安装恐怖怪物浮雕的船艏,证明了它的本质就是大型渔船。 这一次,将前往北方的人,加起来也有五百人的规模。 不!情况也不仅如此。因为“北狩行动”的成功,大首领奥托向向全体族人宣布了探索的成果,所谓多年来人迹罕至的海湾深处,那里的水文情况得到了探索,终于可以确定渔民可以自由前行,去发掘当地的渔业资源了。 既然大首领是这样的说法,渔民们当然要响应一番。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北方的水域缺乏开发,大家相信率先进抵的渔船,将能捞到大量渔获。 现在,留里克来了。 梅察斯塔率众以谦卑的姿态单膝跪地,纷纷勾下他们曾拼死奋战过的倔强透露,以此礼节面见自己尊贵、仁慈又讲究契约精神的主人留里克。 留里克带着他年轻的战士们出现在热热闹闹的码头,那些等候登船的科文人,目光纷纷瞥向这里。 梅察斯塔踏着谨慎的步伐走来,他右手捂住心脏,微微鞠上一躬:“主人,你终于来了。” 留里克仔细瞧瞧这个男人的表情,再看看那些科文人。 “你们,都非常担心这次航程?” “这……”梅察斯塔犹豫了一下:“实不相瞒,我们……我们没有坐过比独木舟更大的船。” “你们……” 留里克觉得非常荒唐,再转念一想,此人的话应该不是胡扯。 他继续问:“你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行李都带好了?” 其实,如若时间再充裕一些,梅察斯塔想要再多带一些东西。例如提前预支一些木器零件,从而在登陆后就迅速搭建房屋。 “我们都准备好了,比如一些食物。我们还拆掉了所有的帐篷,连带支撑的木架。我们到了目的地,能迅速搭建起棚子,没有人会着凉。” 所谓帐篷,就是皮革、麻布和木条拼凑成的密闭棚子,它只能作为露营的器具而已。 “还是要第一时间建设木屋。”留里克稍稍叹言,“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带了些人手,他们会帮助你们盖房子。” “哦,那真是太好了。” 梅察斯塔对未来并没有多少热忱的期待,他只希望自己飘零的部落能真正安定下来。 留里克再看看聚集的人群,又与古尔德的两个儿子交谈了一番。 接着,他找到了搭建完祭台的露米娅,命令祭祀可以开始。 温润南风的呼呼声无法遮掩皮鼓的敲打,非常有趣的是,灰松鼠部落的萨满,始终打扮成一只猛禽,也就是一只猫头鹰,敲打皮鼓在石头小祭台前做着奇怪的舞蹈。 而祭司露米娅带着那个鲑鱼之主部落的女孩露米,两人却在做罗斯人的祭司大海的仪式。 可以说这场祭祀真可谓是一种混合体,缺乏严肃性,却有有些趣味。 灰松鼠部落崇拜猫头鹰,非常干脆的理由是猫头鹰善于捕捉松鼠,女萨满希望再度为部落带来猫头鹰的力量,使得部落抵达全新之地的生活能快速恢复正常,能够迅速把捕捉松鼠的老本行捡起来。 露米娅的工作则很简单,她在祈求神给予大海平静,让北上的船队得到平安。 因为这场混合的仪式,罗斯人放下了紧张,所有灰松鼠部落民,他们愿意相信平生首次坐大船不会遇到灾祸。 科文人是敬畏大海的,他们惊叹于大海的广阔,有害怕渡海而来的瓦良格人。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登船的木板被架设好,因被很粗的麻绳捆住,敦实的大型货船仅是在栈桥边微微翻腾。 比起别的船只,货船是最稳当的,但它们的航速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很快。 货船有着庞大的载重量,古尔德家的大型货船的极限载重完全可以达到五吨,一条船塞上五十名年龄各异的科文人再容易不过。 或是忐忑、或是兴奋、或是什么都不想,部落民带着自己的细软开始登船,然后找到一个角落安静的坐下来。 由于灰松鼠部落里有着不少孩子,以及体型娇弱一些的女人,三天货船就能塞下他们,顺便还能堆砌一些细软,就是这样的货船搞到最后,简直有点“偷渡船”的样子。 留里克的佣兵、小部下、铁匠和小铁匠,还有那一百名罗斯战士,他们纷纷登上预定好的长船上。 登场需要一个过程,留里克决定在最后一人上船前,自己就在码头的栈桥上杵着。 越来越多的部族人员聚集在海岸,他们就是来为新一轮出发的船队送行的。 终究自己的儿子要亲率部队远征了,年仅八岁的他就要完成这一壮举。 尼雅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迅速长大,成为勇武的战士和智者。 儿子要远征了,固然该有的嘱咐都已说完,见得儿子还站在栈桥,她脱离喝彩的人们,兴匆匆跑上栈桥,一把将留里克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一下儿子的额头。 留里克懂得这个女人的依依不舍。 “妈妈,不用为我们担心。” “是!我不担心。” “你还是担心了。”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头发变得湿润,那正是母亲的热泪。 尼雅满是皱纹的变得苍老的脸为泪水浸湿,这一幕,留里克觉得她是担心自己这是上战场,是凶多吉少的事。还是因为奥托不在这里,奥托并非是行动的指挥者,她才觉得此行充满危险呢? “就到此为止吧。”留里克严肃的说着,双手也在轻轻推搡着母亲。 尼雅明显察觉到了异动,她急忙松开了手,吃惊的看着态度坚决的儿子。 她轻叹一声:“该说的我都说了。”接着,她猛地抬头,带着哭腔严肃的吼道:“卡威!照顾好你的兄弟。卡洛塔、艾尔拉,照顾好你们的男人。所有的罗斯人,你们必须听命于你们的战争首领。所有的科文人,必须听从你们的主人!” 尼雅可是大首领之妻,她的话至少在所有的部族女人中很有份量。因为这一层的原因,那些听命于留里克的罗斯战士,把尼雅的命令当做奥托的命运。 他们当然会听从留里克的任何决意,不仅仅因为留里克是指挥官,还在于这位小小的指挥官,他在给报酬方面从来是慷慨的!为此,留里克可是许诺给大家,行动时期每人每个月给十枚银币! (由于巨量银币涌入带来的通货膨胀,部族内部的雇佣的佣金价格高度对其渔民的渔获售价,佣金也被动提高了不少。) 终于,留里克成了最后滞留在岸上的人。 他推开了尼雅,微笑的说:“不用担心什么。目的地距离我们的罗斯堡只有不到两天的航程。我们去了那边,还需要部族源源不断的提供物资。妈妈,当我把那里建设得不错了,可要邀请你去看看。哦对了,还有返程的爸爸,你们都要去看看我的杰作。” 尼雅终于欣慰的笑了:“好啊,我会的。” 留里克跳上了木板,接着抓住卡威强有力的胳膊登上船。 按照传统,留里克所在的船只就是旗舰,就是这长船没有华丽的船艏木雕,显得过于普通了。 “可恶,这艘小船配不上我的身份啊!” 留里克暗暗念叨,而船只得到风的助力,开始离开港口。 他望向岸上挥手的族人们,尤其望着摸着眼泪摇手的母亲,下意识的抽出自己的短剑。阳光照在短剑上,反射着强烈的闪光,而他的旗舰也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端。所有船只都跟随旗舰,追随着留里克和他的宝剑,陆陆续续离开峡湾。 “终于开始伟大的远征了。”留里克长叹一口气。 走在他身边不远卡威问道:“你确定吗?我们真的不用船桨,只靠风力?” “难道不行吗?” “这……我只是有点不妥。” 留里克耸耸肩,他站起身,小手指着后方的那四艘敦实的、有更大衡帆的货船:“你看它们咋么样?” “货船,怎么了?” “它们就没有船桨啊。”留里克兴奋的说。 卡威不以为意:“货船也是有桨的,不然无风的时候怎么办?” “那也不是以划桨为主。依我看,我们完全可以不需要桨,我们就依靠风。” 突然间,卡威举得留里克这绝非心血来潮的随意说辞。他,应该是认真的。 “你,真的这么决定?” “不然呢?”留里克长叹一声,“我想我应该拥有自己的船只。他不该是我们传统的龙头战船,而该是想那些货船一样,宽大又敦实。我们甚至可以让货船变得更大,那就可以运输更多的货物。” “你真是这样决定的?”卡威谨慎的问。 “是的。不过并非是现在,你就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拥有更大的船只。”说罢,留里克兴冲冲的坐下来,他的心在蹦蹦跳,只因自己决意着手船只建设了。 老实说,留里克对部族的那些龙头战船并没有多少赞誉。 它没有甲板,龙骨是一条橡木,桅杆只有一面,主要的推进是全体人员划桨。 划桨船的最大问题,就在于它纯粹人力的推进方式,限制了它的发展前景。因为为了推动更大的船只前进,划桨船就必须安置更多的划桨手,这方面还是古代罗马人做得登峰造极。那些大型的所谓战舰,要数百名奴隶在船只底层坐的整整齐齐,全员以一样的节奏划桨。 它的上层则是大量的罗马步兵,海战的作战方式其实就是三种套路:各类扭力弹弓射击,船艏撞角冲击,还有士兵跳帮搏杀。 而决定海战胜利的,往往就是依靠跳帮搏杀的胜利,海战更像是陆战的一种延续。 类似的战术根本就是自然而然就能形成的,罗斯人的战船除了没有扭力弹弓这种“黑科技”外,冲撞和跳帮就是常见套路。虽是没有扭力弹弓,留里克觉得自己的钢臂十字弓,已经在帮助南下征伐的阿里克船队扫荡大海了。 再说,其实留里克不觉得扭力弹弓是性价比很高的武器。 划桨船时代要结束了,未来就该是大型货船的天下! 它现在跑的是慢,可它的肚子装的东西多啊!偏偏随着矿山的开发,部族肯定是需要非常多的专业货船的。 航速慢,那就增加桅杆,增加风帆面积,就改良船只结构加装球鼻艏。让它变得更大,装备更多风帆,还愁跑得慢? 这个念头一上来,留里克恍然大悟! “等等!我要是真的这么做,岂不是……我要建设一艘卡拉维尔船吗?我要是成功了,那就真是好事了。” 事实上,维京人的大型货运类船只,就是后世各国主要船只的根源。 货船安装甲板和尾楼,就叫做科克船。科克船安装近东式斜帆就是卡拉维尔船。卡拉维尔船做大,每根桅杆安装多面衡帆,就是卡拉克船。接着,是登峰造极的盖伦大帆船,继而是安装铁龙骨的盖伦船。 当蒸汽锅炉和巨大的明轮安装在船上,一切都变了。 那些运载了大量科文人的大型货船,它们就是航海时代的先驱! 比起罗斯人其他的船只,当属货船最为稳定,但海波还是有的,略感强劲的南风推动船只快速推进,船只都在随着海波上下起伏。 然而哪怕只有这点起伏,那些首次乘船航行大海的还一度非常兴奋科文人,兴奋和踌躇全都是过去式,现在,不少人干脆是趴在船边,因为糟糕的晕船,正在将早晨吃过的半消化的东西,纷纷吐到海里喂鱼。 留里克看到了他们的糟糕的境况,然自己已经适应了航行,如今这点颠簸他已经忽略了。他已经无法感受晕船者的痛苦。 但对于坐在旗舰上的泰拉维斯和赛波拉娃兄妹,航行变成一种煎熬。他们似乎觉得科文人避开大海真是正确的选择,贸然踏足大海真的会遭遇大海之神的警告。 也许,大海仅仅守护可以伏波的瓦良格人。 至少赛波拉娃还能有卡洛塔姐妹帮忙照顾,泰拉维斯只能在呕完后,昏昏沉沉的继续坐好,期待着早点登岸。 这一路,罗斯人的船队主要依靠风帆前行,按理说他们明明可以用船桨的。宽大的船桨都被收起来,轻盈的长船都要迁就装载大量人员和物资的货船前进。 第291章 定居点建设中 经过漫长的航行,时间几近傍晚。 整个白天,船队都是贴着海岸北上的,所有人都能远远看到海岸,已经看清点缀在海上的荒岛,以及岛屿上还没有融化完全的冰块。 其实到了现在,留里克的目的地仍有许多积雪,因为那个所谓的目的地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做凯米,聚成还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船队逼近一条小溪的入海口,船只纷纷在此靠岸。 唯有多达三十艘的渔船,他们紧跟着留里克的船队,实则就是为了在发掘北方海域渔获资源上得到留里克的好运庇护,现在他们继续自己的工作,还是准备好吸引鱼饵的火把,最后撒网祈求来一个一网打尽。 他们能否大获成功?当然是不可能! 海湾的最北方,这里所谓的海水几乎都没有咸味了,这里可以生活大量的淡水鱼,然罗斯人喜欢的鲱鱼和鳕鱼,才不会冒死跑到这种地方生存。 唯一渔民们能期待的,就是所谓洄游的鲑鱼潮,可那也是九月份的事情了。再说了,科文人仆从者声称一年一度的盛大的鲑鱼潮场景,罗斯人并没见过。或者说大家见识过鲑鱼大量涌入峡湾,只是它绝对没有科文人声称的那么刺激。 船队的所有人在岸上过夜,那些饱受晕船痛苦的人们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到了现在,前方的航路已经非常明朗了。 有勇敢且个子略小的年轻战士爬上桅杆,他看到了正北方若隐若现的海岸。 这位战士可是参加过“北狩”的,上次来整个世界都被冰封,这次看到了北方的海岸线,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自然浮上心头。 他向留里克做出了准备的报告,其实留里克也是心中有数。大家都相信,明早全体再度踏上航行,或许只需要一段时间,目的地就到了。 次日,停泊的船队再度踏上征程。 他们很快就看清了北方的海岸,整个船队也都调整船帆与船只中轴的角度,全体跟随留里克的领头旗舰,开始了一个角度很大的转向。 船队开始了侧风航行,各个船上的罗斯人开始了驾驭南风,而这种航行方式为罗斯帆船,带来了他们能利用风力时的最快航速,只因这个侧风航行的套路,有点学习飞机机翼。 人人都知道,船队的目的地快要到了,这份强烈的期待感,在大家经历过第一个大型河流的入海口后变得异常强烈。 留里克也兴奋起来,旗舰上的所有人都在凝视着海岸,寻找着那座突兀的矿山。 就仿佛罗斯人通过峡湾附近的山丘找寻家的位置,留里克和他的人,也在竭力扫描平整的地平线的特殊隆起。 不得不说,澄澈的空气足够视力很好又站在高处人看到三十公里外的重要地标,偏偏罗斯人经历首个大河入海口后,距离目标已经不少于三十公里了。 渐渐的,前方的景象变得特别清澈了。 山丘!它就在那里! 旗舰,连带着所有的船只,大家都变得骚动。 “我们已经到了!兄弟们,做好登岸准备吧!”留里克大吼道。 不劳他下达命令,船队上的各色人员,尤其是留里克带来的罗斯战士,以及古尔德家提供的专业水手。这些专业的人员已经开始操纵船只,做好一些列的登岸准备! 很快,一切变得明朗。 船队抵达了所谓第二条大河的入海口。船队穿梭过一些荒岛,通过因冰雪消融变得有些湍急的河口,全体奔向平坦的左岸(东边的)河畔。因为这里,就是年初的时候,北狩的大军战斗后的露宿营地呀!甚至有船上的一些人看到了自己曾经露宿的痕迹,那些搭建好的帐篷木架子还在那里歪歪扭扭杵着呢。 低平船底的长船开始冲滩,后面的长船紧随其后,唯有货船还在慢吞吞全进。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就是低矮又敦实的矿山,也是留里克第一次战斗的地方。 “我终于到了!” 留里克猛吸一口气,带船只停稳,硬橡木龙骨扎在淤泥中,留里克和他的同伴纷纷跳下船,踏在松软的长满苔藓和新晋露芽的青草的地面。 不论自己人的情绪是否稳定下来,留里克大吼一声:“让我们开始吧!一个定居点!” 他自顾自的走向愈发变得坚固的陆地,望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份建设的热情。 一群健壮的男人从船舷跳下,他们接住抛下的缆绳,开始竭力将船拉上岸。 一时间,他们的皮靴踏进淤泥,经过一番竭力的走动,终于登上比较坚硬的陆地,而变得空荡荡的长船,留下一条深深的印记。 很快,灰松鼠部落的民众,也扛着各自的行李,站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越来越多的物资开始被卸下,比如大量的粗麻布口袋,这里面装载着的是大量燕麦、木炭块,还有专门搭建帐篷用的尚未好生裁减的麻布。 留里克找到了曾经的营地。 他蹲下来,小手扒拉着湿润的篝火痕迹。又站起身,看着远处继续附着大量积雪的矿山,还有周遭地区随处可见的冰坨。 整个世界湿润极了,却有没有丝毫的燥热。 世界依旧是冷的,正如海面上还飘荡着大量的冰坨,其中不乏骇人大小的危险冰包。 留里克注意到,那些涉水上岸的人都迅速脱下自己湿漉漉的靴子,只因被灌进一脚冰冷的海水,他们坐在湿润的地上,压迫着刚刚冒头的青草嫩叶,双手捂住自己变得冰凉的脚,试图给予温暖。 留里克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涉水,就是自己的一双靴子已经裹上了不少乌黑的泥巴。 “黑泥?看起来这地方的土地也是肥沃的吧?就是太冷,任何耐寒的作物都会冻死,” 所有人都登陆了,接下来的事已经不由留里克亲自吩咐。 还在船上的时候,各色人员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他们已经上岸,哪怕是为了让涉水发凉的双脚温暖起来,也要立刻开始建设。 罗斯人和他们的仆从灰松鼠部落民,开始在五个月前废弃的临时营地的基础上,就是在矿山不远处的河流入海口,开始了定居点的建设。 没有更多的言语,他们开始繁重的工作,甚至恨不得在太阳落山前,就把定居点建好。 那些罗斯战士,他们估计到此行是不会和什么敌人遭遇,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为新定居点提供大量的木材。 留里克并非是愚蠢的慷慨,要得到那每个月十枚银币的报酬,就是要按照他的要求来办事。 既然自己小小年纪的战争酋长是管饭的,发家也就没什么怨言。 强壮的战士卸下自己的皮甲,哪怕气温很低,他们就仅着一身宽松的细麻布衬衫,双手捆扎着麻布条,操纵为伐木而打造的先进的低碳钢重型北欧森林斧。 锋利的斧刃被打磨得锃光瓦亮,只要一次重击,一棵碗口大的树就几乎被砍掉一半。 甚至只需三次重击,一棵松树就被砍倒。 罗斯人更是运用其自己的拿手好戏来对于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抱住的巨大红松。 强壮的伐木工以钢制斧子猛凿树干一面,造成一个危险但不至于坍塌的断面。接着又轻凿另一面,加入一个专门做的铁楔子。伐木工敲击楔子,大树终于沿着最大的截断面,轰然倒塌! 那可真是地动山摇般的感受,让所有的灰松鼠部落民都震惊了!只见不远处的几乎可以遮蔽阳光的茂密松树林正在经历可怕的异变,地面一直在猛烈震动着,甚至地面的一些冰块都因震动而碎裂。 部落民很快便在震惊中明白了一切——罗斯人正在砍伐几乎不可能砍倒的树。 罗斯人做到了,在太阳落山前,多达三十棵巨大红松被砍倒,再加上被砍的一批小树,曾经茂密的一团树林,仅仅是半天的功夫,就变得非常悉数了。 这些松树都能结出大量松塔,理论上它的果实经过加工后可以是用。留里克并非没有想过利用本地区遍地都是的松树,去开发松子资源,就是打开坚硬的果壳可是需要些技巧。 留里克现在只希望利用本地区的松树资源,固然橡木比松木的性能好上很多,然松木的最大优势,正是开发它极度低廉的成本。 一批罗斯战士接过同伴运回来的木材,便第一时间操纵斧子和刮刀,开始了精细加工。 他们开始建设大量的木屋,随着诺夫哥罗德式木屋的建造理念传到罗斯人这里,曾经的那种随意垒砌木墙又加盖房梁的模式已经淘汰了,事到如今大家都知道建造有木板、有木床的房子,住进去真是一种享受。 罗斯战士们都喜欢全新的木屋,留里克亦是给大家下达命令:新定居点的房子必须有地板。 这份要求可是难坏了灰松鼠部落的民众,他们本是打算按照自己的传统,去挖掘一个土坑,再在其基础上建设半地穴房子的。 首领梅察斯塔尝试向下挖掘,在挖过薄薄一层湿润的土壤后,他断然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缘何? 只需向下挖掘区区三十厘米的程度,铲子就开始接触硬邦邦的冻土。 这些科文人只好向罗斯人学习如何盖房子,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再度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落后。 灰松鼠部落是有志气的族群,仅存的那些男人手握着金属工具,他们开始全力学习罗斯人的造房子术。 其实仅就盖房子而言,反倒是诺夫哥罗德人比传统的罗斯人更有能耐,哪怕是使用有限的铁斧和大量的石斧,他们照样砍倒大树后进行精细加工。 罗斯的年轻战士学到了一批很有特色的建造法,相比于那些东方的人们,他们又占据了工具上的巨大优势。 诺夫哥罗德居民完全不需要铁钉,他们就是针对粗细相似的树干,将其凿成近似的长度,接着就是在厚实木条两头进行凿刻,硬生生凿出榫头。 既然是搭建木屋,罗斯人恐怕真的没有哪种手段比诺夫哥罗德人的性价比更高。因为这类木屋的模式,已经彻底改变了罗斯人对待木屋的那种“比较漏风”的映像。榫卯结构的木刻楞完美运用了厚实木材的保温能力,再用一些苔藓、麻布堵上最后的缝隙,哪怕户外已经是零下四十度,一木墙之隔,室内的生活依旧温暖。 一大批被削成锥子头的木桩,被操纵巨大又坚硬的橡木大锤的罗斯战士,狠狠凿进地下,凿到深层的永久冻土带。 以一个典型新式木屋为例,它是这样建设的。 按照罗斯人制定的结合诺夫哥罗德和自己部族的建筑技法所设定的流程,建筑就是先从打地桩开始。 十六个短粗的木桩(数量并未限制,越多房子越稳定)组成矩阵,木桩末端皆被凿出榫头,之后安置四条互相平行之加工过的木杆。 接着,大量被刮刀加工得方方正正的木条开始整齐的铺设,以形成坚固木地板。 这样,一个颇为平整的建筑平台就完成了!接下来的事再简单不过。 那些预制好的拥有榫头的木条,开始入堆积木一般,互相完成榫卯,木墙也因此越堆越高。 最终在房顶安装罗斯人传统的人字形框架,铺设大量的木肋条,基于木肋铺设木板,最后再铺设一层茅草。一幢木屋大抵就完成了。 留里克挑选的战士当然不全是年轻人,其中有着不下十人年纪稍大些的老战士,这些人本身的工作其实是木匠,他们经历了最狂野的青春时代,如今打仗与抢掠可谓副业。带上这几位,留里克需要的就是他们的技能。因为他们,都参与到对首领新房子的建设中,有着充分的建设诺夫哥罗德式木刻楞的经验。 那些将要享受全新住房待遇的灰松鼠部落民,他们加入到建设的队伍里,还有留里克麾下的一大票孩子,她们也在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 一时间,多达二十五撞木刻楞完成了地基的打造,甚至不少已经完成了地板的铺设。明眼人都懂,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榫卯堆叠木条,可能在三四天的时间内,现在建设的所有木屋都要竣工了。 最初只有二十五撞木刻楞,这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留里克渴望这座正在建设的城镇,成为罗斯部族控制的最大规模的冶铁中心。莫看这里都打了五月份了还是冰雪随处可见,冶铁时的热力将庇佑生存与此的人们,定居者将因为铁与钢变得兴盛。 第292章 艾隆奥拉瓦堡 。第一个夜晚渐渐降临,亲自参与劳动做出表率的留里克,也结束了他搬运精细木材零件的工作。 整个下午的建设时间留里克并未帮太多的忙,面对化作巨大建筑工地的所谓定居点,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但是现在,工地一片狼藉的景象真是费拉不堪! 他觉得到处都是散落的需要使用的木器工件,“晚上,我还是跑到穿上睡觉?反正长船都拉上来了。” 大量的篝火燃烧了一个下午了,那些大量多余的树枝自然成了绝好的燃料。根本就是篝火的热力,使得其附近的地面愣是被烘干。 一批灰松鼠部落的女人,她们管理一批被烈火烘烤的陶瓮,烧煮里面的麦子。熬粥的行动持续了很久,待下午的工作结束,疲惫的人们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犒劳! 人们眼中看到的是,留里克真的没有食言,所有人都吃到了煮的稀烂的燕麦粥,其中不乏一些大胃口的家伙,肚子里塞满了糊状麦子。 那些尾随的渔民们也纷纷登陆留里克的新定居点,据说要被命名“艾隆堡”的地界。他们带来了一批渔获,非常糟糕的是渔获并不多。 渔民们纷纷向留里克表达自己的遗憾,看到他们廉价销售的寥寥鲱鱼,留里克算是明白为何自己的族人长期缺乏探索北方的动力。合着完全是因为这地界的渔业资源少,兄弟们捞不到更多渔获,那还来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有一位五十多岁的渔民,亲自走进留里克。他拎着小藤筐,里面就是所谓一整天的收获。 老者自称年轻时也是战士,也多次去过诺夫哥罗德,甚至也与哥特兰人交手。 “留里克,看看吧,这就是神的馈赠。真是糟糕,鱼太少了。” 留里克当众接过藤筐,他感觉不到多少份量,由于知晓了其他渔民的境况,在开盖之前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这里面的鲱鱼还不到十条。 “这……怎么这么少?” “就是这么少。看来这地方不是捕鱼好地方啊。” 留里克并不觉得情况是恶劣的,因为科文人就是依靠捕捉河流渔获为生的,“你……也许你和其他人应该沿着河流逆流而上。科文人捕捉了许多河里的鱼,我们现在拥有的这条河流,它的上游充满希望。” “算了吧!”老渔民或是因为年纪大了,冒险的心也为之淡化:“让年轻人去吧。留里克,我打算回去了,说真的我宁可到南方去打渔,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们果然要走吗?” “是的。” “那好吧,你们可以回去。我只有一个要求。” 留里克想了想,他将一部分登岸的渔民聚拢而来,先全部购买他们的渔获,接着嘱咐:“你们回去,带我向留守的族人民问号,告诉他们我们的北方定居点的建设一切正常。但我们需要更多的物资!你们作为渔民,要尽量的捕获,尽快运到这里。我还要你们带来一批木匠高手,支持我的工作,我会给予你们报酬。” 留里克所言,都是为了进一步得到后方的补给。 毕竟是登陆的第一个晚上,他决意好好奢侈的消耗一下带过来的食物。然这样的消耗不长久,最终大家必须严重依靠后方物资补给,亦或是拼命的捞鱼和打猎,从本地猎取所有能吃的食物。 大家可以畅快的享受放了盐的麦粥,多数人却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并不能维持很久。 少数人知道他们自己的粮食现状,不由的在篝火旁,与自己的同伴闲聊起粮食问题。 大家探讨最多的还是东方不远处的矿山,尤其是卡威和他的那一群学习铁匠工作的孩子,他们肩负起了非常重大的责任。 未来的安排其实已经非常明朗,登陆第一天,整个队伍进行一番休整与筹备,此人一早,大部分人员就要奔赴矿山。 新鲜的松木条被扔进火里,木条先是蒸出大量水气,接着猛烈燃烧起来。 木条内的松脂被烧得劈啪作响,火焰跳跃也蔚为壮观,享受着这份热力烘烤,所有围坐在篝火边的人都很快乐。 无疑,灰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觉得自己的部族完全得到了罗斯人的重视。 他凑到留里克的身边,奉上他自己烤制好的一串小鱼。 “你的礼物?”留里克问。 “主人,吃吧,刚和那些渔民换的飞鱼。鱼去了内脏去了头,它是按照我们的习惯烤制的。” “好吧。”嗅着鲱鱼肉的香气,留里克接过这份馈赠,也估计到此人凑过来定是有要事商量。 这不,梅察斯塔开口了。 “主人,那些正在建设的房子,莫非都是赏赐给我的部族的?” “那是当然。” “哦,如果可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真是太好了。我知道,我们必然为此付出代价。” 留里克一个机灵振作起腰板:“你很聪明嘛,你们当然要付出代价。” 说罢,他的小手指向东方,指向那星光下若隐若现的山丘。 “你已经非常清楚了,我要让你的人去挖矿。你们的男人必须挖矿,还有一部分要学会制造铁器。以后,你们的部落用不着再去费尽心思捕捉松树,你们的部落就以为我冶铁为生。” “这……”梅察斯塔面色变得有些难堪。 “你怎么了?” “主人,我们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做一个铁匠需要漫长的学习,我不能肯定我的人能有那么大的智慧。” 这是谦虚?不!分明就是单纯的怯懦吧。 留里克木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凝视着梅察斯塔的双眼:“你们必须学会打铁,因为你们的人曾经尝试过。矿山就在我们面前,就是你派遣的探险队发现了它。” “这……确实是这样。” “所以,后面发生的事,你有很大责任。你的探险队袭击我的仆人,我不得不采取报复。既然你们也都成了我的仆人,这比帐到此为止。”留里克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态度,他人是小,一番言语可是令梅察斯塔惊出一身汗。 这就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持刀者是个小男孩。 “好吧,我们会竭力学习打铁。”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聚集起来,把一些未来的事确定好。” 整个队伍里的一批重要人物聚集到留里克坐在的篝火堆边,这里最重要的还是灰松鼠部落的首领,索要探讨的也都是有关灰松鼠部落民的未来 吃罢了饭,留里克自觉充满力量,本该疲惫的身心也都恢复精神。 他人小鬼大般站在一群坐着的人面前。 他说:“现在,定居点已经建设。你们这些老战士,知道这里曾是我们去年战斗之后的临时营地,以后这里就是永久定居点。我该为它取个怎样的名字呢?我想,叫做艾隆堡再合适不过。” 许多人已经知道这样的名词,它是大首领奥托首次提及,人们纷纷估计北方崛起的定居点要以此命名的。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首先,罗斯人是没有意见了,这种事本身就是要按着首领的意思来,下面的人看着就行。 不料,梅察斯塔谨慎的说明自己的见解,他知道“艾隆”的意思就是诺斯语里的铁,但是单纯叫做“铁城”并不能让灰松鼠部落的永久定居者感觉满意。 毕竟“灰松鼠”是大家自古以来自称的名号! 面对着一众罗斯战士犀利的眼神,梅察斯塔强忍着紧张,说:“主人,我只有一个希望,请一定要在定居点的名字上,加上我们这些人的名号。” “你们?难道冠以松鼠的名号。恩,我们语言中的松鼠叫做……” “还是用我们的语言吧。叫做奥拉瓦。” 留里克想了想,他没有否定,毕竟自己未来的统治需要这群科文人的支持,自己,必须成为说着同样古芬兰语的族群的大王。某种意义上,科文人属于最早从龙的一伙儿人,自然需要一些优待,从而作为一个标杆告诫那些新臣服者作为忠实奴仆的好处。 “好吧,那就加上奥拉瓦。”说着,留里克抬脚使劲跺了三脚地,“我已经决定了,我们所在的定居点,就叫做艾隆奥拉瓦。梅察斯塔你觉得如何?” “好名字!” 从这个家伙的脸上留里克看到了满足,此情此景他不得不琢磨,一个名号对于一个族群是多么的重要。 定居点有了全新的名字,它的本意就是“铁松鼠之城”。 灰松鼠变成了铁松鼠,想想也是一件妙事。 与其说这是一场众人围坐的篝火会议,不如说就是留里克的独角戏。 他留里克就是决策者,其他人必须围着他转。 “既然已经有了名号!梅察斯塔,我给予你的人另一项有关建筑的要求。” “请你吩咐吧,我们会完美的做好。” 留里克轻轻一笑:“你们的确会做好,那是你们的长处。我要求你的人砍伐大树,要环顾整个定居点建立高大的围墙,还有可拆卸的木门。” “这……为了防御作战?我们的敌人是谁?”梅察斯塔警惕起来。 留里克终于嘿嘿笑出声:“放心,你们都是我的仆人,建设围墙也是为了你们的自保。至于敌人,你们以为是谁?某个敌对的部族?怎么可能?!” “到底……是谁。” “是白熊啊!” 留里克此言一出,顷刻间弄得在场围坐的人,他们绷着的脸哄堂大笑。 不少人笑出来泪,还在嘟囔诸如区区一介白熊或是狼,居然吓得我们要建设围墙。 “都别笑了!我说了,建造围墙,你们必须给我去造!我不可能放任熊在我们的定居点乱逛!” 对于此事,梅察斯塔是笑不出来的。科文人在山丘或是高地建立山堡,主要是抵抗敌对部落的进攻,其次也有防御猛兽的作用。 留里克补充道:“我很欣赏你们曾经建设的山堡,到最后我们也没有攻破它,是你们主动投降。” 说及此事,不少经过了那场战斗的罗斯战士,又投来犀利的目光,像是一群野兽,要把梅察斯塔生吞活剥。 “那些事都过去了。”梅察斯塔谨慎的说,“我对你们没有任何的仇恨,我,是你的仆人。” “是啊。事情的确过去了,昔日敌对的双方,而今坐在一起畅谈未来的事。” 话是如此,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言语怎么那么虚伪呢?呸!虚伪也是相对,对于胜利者,虚伪也不受指责。 终究双方恢复和平了,留里克并不想去虐待这群投降者,他就是担心一旦采取过分的手段,会逼得这群桀骜的科文人群起反击。 他们,需要得到尊重,哪怕是形式上的尊重,也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身为罗斯未来之首领,对他们是重视的。 那么说,留里克能否出演一出形式上的好戏吗? 当然是有的。 接下来,留里克与众人探讨的,无外乎对本地区河流里的鱼类资源的情绪,还有对矿山、木材资源开发的强烈热忱。 他其实想好好谈论捞鱼的事,所谓真正的淡水鱼也不会在半咸不咸的近海地区生活,哪怕只有一点盐度,淡水鱼一样难得生存。 渔民们今日还没有深入河流深处探索,一部分渔民明日清早就要撤走,还有一批肯定是决意留下来的。一批年轻的渔民(战时就是充当精锐战士)获悉,既然定居点正在大兴土木,留里克给予登陆工作的人很不错的酬劳。事情成了这样子,那还碰运气式的捞鱼、钓鱼干什么?! 那还不如登陆,跑到留里克面前求一个差事,对此那孩子一定会安排一个工作,之后慷慨的掏钱。 一批渔民是抱着这样的态度滞留,他们也终将实现自己独特的价值。 再说留里克这里,他趁着机会,一方面的带领参与战斗过的族人们回忆半年前发生于此的战争,另一方面告知梅察斯塔,那些被杀的科文人的下落。 前面的追忆,在场的罗斯人有说有笑,双手还比划着十字弓打穿敌人身子的激烈战况,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梅察斯塔真是笑不出来,甚至觉得此乃对自己部落的侮辱。 那又能怎么办呢?这一次罗斯人可是带了很多所谓的钢臂十字弓,此等可怕的武器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此地还有别的敌人? 或者,仅仅是留里克想要射杀白熊,去猎获珍贵的熊皮? 梅察斯塔觉得自己的估计是正确的,否则留里克也不会刻意提到熊。那些狰狞的罗斯人所言却是事实,他们的十字弓发射的短粗的箭,实乃奢侈又锐利的武器。他相信,这世上肯定没有什么皮甲能防住他,除非,全身挂满铁片,就像南方芬人讲故事的人声称的那个叫做罗马的国家,有着酷似鱼鳞的甲,然那所谓的鱼鳞,每一个鳞片是真的铁片! 用它猎熊真是再合适不过。 fpzw 第293章 罗斯的斯普尤特探险队逆流而上 留里克并不想就所谓篝火会议在做什么长篇大论,哪怕是忆往昔的事也该到此为止。 他想快点结束,之后也不必再在岸上过夜,索性直接抱着鹿皮套一层麻布的被褥,跑到干燥又平整的长船上窝着睡眠。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留里克勒令自己人纷纷闭嘴,他走近梅察斯塔,“现在告诉你一件事,你派遣的探险队全军覆没,我的部族无一损失。那些人都死了,我完全可以不管那些人的尸首,任由它们被雪狼啃食。可我得到了神的命令,所以在我们离开前,大部分尸首都被收敛。所有尸首聚拢在山脚下的一个凹陷处。” 梅察斯塔听得浑身发抖,他不知该怎样评价眼前的孩子,为何要突然告诉自己这件事。他们是野蛮的家伙,却有彰显了仁慈。等等!真的是仁慈?还有一丝威胁的意思吧! 换位思考一番,梅察斯塔问心自问,曾经的那些部落战争,自己人可不会去管倒毙的敌对的鲑鱼之主部落民的尸首,索性任由其腐朽后回归大自然。 梅察斯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们……都在那里面?” “就在山脚下,我想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明日我们大部分人要前往山丘,去继续开发曾被你的人开发过的矿山。至于那些死者,我想为他们建立合葬墓、山堡附近是你们的墓地,我知道你们的传统。所以建设一个合葬墓,以后那片区域,就是你们部落的墓园。我想我的安排你可以接受。” 梅察斯塔心中又恨,就是看着这位俊俏的男孩,以及男孩的决定,他实在恨不出来。 梅察斯塔是理性的人,知道怎样的作为才能带来族人趋利避害。 绝对理性的考虑,探险队的人死了就是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现在,重要的就是安抚还活着的部落民的心。 至少到现在为止,罗斯人并没有干涉自己部落的祭祀活动,族人反而都得到了不错的食物待遇,而今又是更好的住房。甚至于留里克首领是真的懂得科文人! 梅察斯塔眼含热泪,完全认同留里克的全部决意。 他的脸有瞅着不远处星光下隐隐约约的山丘,一种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太像了!如若再建设好围墙山堡,再设立好墓园、祭坛,再在河滩放上一些独木舟,这一切太像故乡了! 他的脸回过神来,看着留里克:“我也做出决定,以后我们的部落不再自称灰松鼠。我们有了全新的名字,我们就是铁松鼠!” “是嘛?”留里克笑着回应:“还是叫做斯泰拉奥拉瓦吧,你们的部落需要用钢来命名。因为,我们罗斯人只要得到机会,就会炼钢,这就是我们强盛的关键。梅察斯塔你应该为自己的决定高兴,你的主人,注定成为瓦良格人的最强者。” 听起来真是需要值得高兴的事,奈何罗斯人普遍听不懂留里克说的这番“科文人的语言”,他们跟着瞎起哄,唯有梅察斯塔在激动落泪的同时,心里泛起一股冥冥的恐惧。 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年幼一点的瓦良格小孩,他有着巨大的野心,其愿景之大,完全超越了自己的设想。他,难道要征服“所有可踏足、可行船之地”? 啊!毕竟更名成“钢铁松鼠”的部落,他们从来都是希望在密林河畔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能有什么野心呢? 所以当其他的钢铁松鼠部落的民众知道,自己需要像建设旧山堡那样建设自己的新家园,大家都很高兴。 而当大家获悉那些探险队的死者的尸体有着明确的归宿,当即炸了锅! 因为,不少幸存者老妇人的儿子,或是丈夫,就是探险队的一份子!她们聚集到自己部落的萨满身边,祈求她等到明日大家找到了全部的尸首,为死去的亲人做上一场祭祀,以求他们游荡在冰冷世界的灵魂,可以回到科文人梦中的灵魂之海以安息。 探险队的人就在那里!就在山脚下的一个雪窝中! 这一宿,已经更名为钢铁松鼠部落的人们,一想到族人还暴尸荒野,他们的心就不能释怀,直到极致的疲惫降临,他们才纷纷睡下。 明日该做什么,留里克和他的伙计们已经做好了安排。 夜幕已经降临,在天亮之前,自己最好什么都别多想。 他躺在被拖拉到岸上的旗舰长船,在比较平坦的船只内部铺上鹿皮,再裹上被褥如此休息。 他没有去问及泰拉维斯兄妹对于矿山于死者的诸多感受,就是同处于一艘船上,他能听到兄妹俩的窃窃私语,知晓他们对部族死者的惋惜。 大河之畔,这里本该是绝对的狂野,本是未被人类发觉的纯粹自然之地,而今罗斯人于此扎下了深深的木桩,城镇即将拔地而起,荒芜之地必将充满人气,还有炙热钢铁的热力。 河畔的建筑工地陷入暂时的安静,篝火依旧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松脂灼烧的异味。被火焰烘烤的比较干燥的地面上堆满了五花八门的木条,以及未被加工的圆木。 甚至这里还孤零零的躺着一颗被砍掉所有树枝的巨大松木,它是硬生生被二十多名罗斯壮汉从树林里拖拉出来了。 罗斯的年轻人注意到了这里得天独厚的木材资源! 不同于罗斯堡所在的地界,故乡附近的巨大松树或是橡树被砍伐得差不多了,加之一年多来造船业的发展,部族对于木材的需求与日俱增。 大家本来是来到北方探索矿产资源的,对航海高度敏感的人,瞬间意识到此地木材资源的重要性。 大树!非常高的大树!是在故乡基本绝迹的大树。 固然在罗斯人眼里,最好的船材是橡树,奈何橡树容易长得有些歪歪扭扭,折中来看更为常见的红松就成了重要的替代品。松树是比橡树的硬度差一点,这一点罗斯人通过经验可以判断。 在新定居点附近发现一批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型红松,人们绝得将其砍伐后,只要在树干里挖凿一番,就是优秀的独木舟了。 不过,它最大的价值就是在于龙骨!红松太高了,取其芯部最硬的部分凿成条状,令其自然阴干,那就是绝好的龙骨材料,基于它罗斯人能造出更大的船只。 新的一天就在凉飕飕的微风中到来。 整个世界沉浸在薄薄的海雾中,待太阳升起,雾气很快消散。 一宿的睡眠留里克并不举得自己得到很好休息。 “到底是舟车劳顿,我至少也得睡到中午。唉,还是起来吧,今天中午我必须带着他们抵达矿山。”他拍拍自己的小脸振作起来,然后坐起身子,看到已经开始劳作的人群。 通常来说罗斯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也就是起床吃一顿,和傍晚吃一顿。只有那些做了重体力劳动的人,才会在中午时分吃上一顿,故而对于大家,傍晚的这一顿是正餐。 留里克至少给自己的年轻部下们普及了一日三餐,还是因为日常的训练,一众孩子迫于饥饿,真是竭尽所能想要吃到更多的东西。 清晨,熬煮麦粥的香气荡漾在营地上空,或是寻着这股浓郁垂涎的香气,一批渔民非但没有掉头回乡,而是操纵风帆渔船直接冲滩。 留里克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内心不由得有了一番感动。 一些胆大的年轻渔民,他们多么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一百名被挑选的战士的一份子,追随者留里克,从而有望让自己以及后裔,成为未来掌权了的留里克的顶级亲信。 其实只有五艘小型渔船冲滩了,全部登陆的渔民仅有二十人。他们都是年轻有为,一条船上彼此多是兄弟挚友。 刚刚吃过热腾腾的咸麦粥,留里克自觉精力充沛,似乎接下来长达五公里的内陆越野,也不是艰难的事。 渔民们突然的登陆令他非常高兴,毕竟现实摆在这里,他实在高估了仅靠手头这点人建设新城镇的速率,他需要更多强壮的劳动力。 留里克站起身,接受着自己族人的拳头锤击心脏的战士式的行李。 渔民的头目叫做斯普尤特,他和他的同伴并未参与北狩,亦是没有参与对哥特兰岛的讨伐,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非常年轻。 这二十名渔民普遍今年才到二十岁,相比于别的战士,他们未上过战场,纵使有着猎杀陆上野兽,以及以鱼叉戳杀白鲸与海豹,他们还是过于稚嫩。 “战争酋长大人,我们来,是想为你工作。” “哦?”留里克有点吃惊,“我还以为你们去夜钓了,是要给我进献渔获的。” “大人,我们是真心想为你工作。我们可以伐木,可以建设房子,还能给你修善船只。” “我都懂的。”留里克直接掐着腰抢话道,“你们想要一些报酬,就像其他人那样。哪怕是工作有些疲惫,能三天赚到一枚银币,伙食也是免费,这种好事你们不想错过。” 听得,渔民斯普尤特憨憨的笑了,不由心里嘀咕:留里克就是聪明,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聪明万分。 留里克却没有赏脸:“你们的目的其实还是获得银币,难道你们觉得不请自来为我办事,我就必须给你们好处。” 斯普尤特有些慌神,他再看看留里克身边其他部族兄弟们的表情,一瞬间深深露怯,脚步都变得有些疲软了。 “如果,你是拒绝的。我想我们还是离开。”说着,一些渔民已经开始后撤了。 “且慢!”留里克招手道。 “大人,还有吩咐?” 一瞬间之际,留里克的眼角瞥向奔流不息的河流,他寻思着昨日萌生的念想今日可以借助这些渔民立即落实。 “你们可以为我工作,但不是建设。”说着,留里克的小手指向河流的上游。“你们沿着河流逆行,给我探索河里的鱼。我就不相信,你们在这片海域捞不到几条鱼,在河里仍然不行。” “我们,去捕捞河鱼?这能行吗?”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突然间又是灵光一闪。他跺了跺脚:“哎呀!谁能知道这一带有多少资源呢?我们冬季在这一带可是抓到了不少雪貂和雪兔,你们逆流而上,说不定也能抓到一些小兽。” 这番提醒实在让人联想到很多东西。 斯普尤特恍然大悟:“春天到了,那些冬眠的黑熊,还有游荡的白熊,他们都该出现了吧。故乡的熊都被猎杀殆尽,也许这里……” “好想法!你们就这么干!” 留里克可以确信的是,波的尼亚湾北方的陆地,这里栖息的北极熊肯定比人还多。它们有多少、三万头、五万头,或是更多。也许现在北冰洋上的浮冰,到处是北极熊游荡的身影。 重新建设一个科文人式的山堡,一个目的是防御北极熊的偷袭。 北极熊的皮革本就是一种珍宝,熊肉也是一种不错的肉食,就是猎杀一头强壮的重达近一吨的熊,怎么想都是一件艰难的事,弄不好还要被熊反杀,搞的猎手成了猎物。 渔民在此,留里克旋即招来自己麾下的五名佣兵,赐予此装备十字弓的佣兵战士以特殊的使命——跟随渔船探索,发现大型猎物直接射杀。 发现并猎杀熊、狼、狐狸,还有驯鹿,都成了渔民们需要做的事。 留里克开出了一副条件,便是按照罗斯人传统的皮革收购价格,自己全盘收购新鲜的皮革。包括猎物的肉,还有捕捞的渔获,留里克也愿意花钱来买。 他唯一的警告,便是一旦遇到所谓“夏季放牧”的养鹿人,不得主动射杀他们,而是要用强力手段俘虏他们,最后统统带回营地。 他们,就是一支逆流而上的听命于留里克的罗斯探险队!五条小渔船,合计二十五人! 他们得到了全新的命令,庆幸于自己得到为留里克办事的机会,大家获得了一份荣誉。 当然,除却比较虚的荣誉外,一直以“特别喜欢遵守契约”的留里克许诺了拿真金白银购买,购买探险队所有发现的好东西。 为了获得巨大的利益和荣誉,渔民们没有再多逗留。随着肩扛钢臂十字弓的佣兵战士上了船,渔民们自感实力大增。 五条小船逆流而上,每条船上四片桨叶有规律的划动,张起的大帆也为不再如刀子般凌冽的南风吹拂,他们渐渐消失在留里克和其他岸上观望着的视线里。 卡威始终站在留里克身边,看着渔船渐行渐远,逐渐被墨绿的森林遮掩。 “留里克,你真的认为他们可以猎杀一批白熊?”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不管他们是否成功,这一带永远都是我们领地了。从这里继续延伸到科文人的那条奥卢河,还有我们正东方的摩尔曼斯克的三面环海的半岛,居住的养鹿人,必须都是我的仆人。” 留里克的话说的有些多,卡威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词。“留里克,什么摩尔?什么斯克?一个半岛?” “啊!”留里克小身板为之一怔,又指着奔流不息的河流:“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神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卡威大为惊喜:“啊,看来昨晚你得到启示了。” 类似的说辞留里克早已屡试不爽,他随口便说:“哪怕一些地域我们还没有去过,神给了我启示。” “奥丁……还有什么启示?” “有!”留里克露出自信的微笑,“有一个半岛,是养鹿人的领地。我们正北方的世界尽头的冰封之海,却有一个永不冻结的海湾。走吧,我们要登上矿山。记住!是奥丁赏赐我的命运之战,是奥丁赏赐给我们矿山。接下来,该是你体现才华的时刻。” “那就出发吧。”卡威扭过身,看着自己的族人们,“大家都准备好了。那些科文人准备好了,你的小部下,也都做好准备。就等你的命令了!” “出发吧!”说罢,留里克猛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在剑锋的嗡嗡声中,他怒吼道:“除了留守继续建设的兄弟,其他人,给我去矿山!” 族人们发出振奋人心的怒吼,而科文人显得异常迫切。他们聚成一团组成浩荡队伍,人数多达四百人! fpzw 第294章 山丘下的熊 罗斯人终于在留里克的带领下,正式开启了对铬矿山的开发第一步,庞大的队伍带着大量挖矿的工具,浩荡冲击着原始的寒带松林。 仅有一小部分罗斯战士和科文人留下来,来进一步建设艾隆奥拉瓦堡。 留里克甚至勒令所有的小部下,乃至听命卡威和卡姆涅的“见习小铁匠”,不算是钢铁松树部落的孩子,累计竟有多达七十多名武装起来的小孩。他们拿起金属的矛和斧头,装备了很多短木弓与铁簇箭。留里克亦是将此行当做非常重要的野外拉练,是对自己麾下小战士训练。 孩子们无权以疲惫之由退出队伍,他们必须应对拉练之路的一切障碍,哪怕前方出现了一群野兽,也必须拿起武器战斗。 打猎,去猎杀巨大的野兽,本就是对战士的训练。 似乎这有点斯巴达了,留里克觉得对手下们还是太仁慈;他们毕竟是被二十五名持十字弓的佣兵。八十多名罗斯精锐战士保护着,能有什么危险? 瞧瞧孩子们有说有笑的脸,留里克不再担忧什么。 他甚至特别期待前往矿山之路,能中途遇到大量的熊或是鹿,猎杀它们就是练兵,猎获的肉食也能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 就是罗斯人保持着庞大的队伍,一般的野兽一旦觉察,它们会立刻逃跑吧。 留里克对路途上的意外之喜不抱有多少幻想。 一开始,大家还说说笑笑,渐渐的一些人渐感疲惫。 森林中的大部分积雪已经融化,一双双脚踏足松软的松针垫子,前行反而受到了一定的阻力。 好在低矮的矿山就在前方,和冬季见到它的景象有多不同的是,在热烈的阳光下,矿山上突兀着大量灰白色的岩石,那与积雪的色泽完全不同,却也在墨绿色的林海中一枝独秀。 这类的小山丘在本地区并非罕见的,倘若不是对冶炼有着高度敏感的工匠,根本不会对它们有什么兴趣。如果有兴趣,那也是开采石材盖房子,仅此而已了。 其实整座小山就是被地质运动挤压出的岩石隆起,灰白色的花岗岩包裹下的,就是一条铬铁矿矿脉,矿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开采矿石本身并不费力,最关键的其实是如何搬运他们。 对于卡威和他的一群年仅十岁左右的手下,只能在密林里坚持。这些孩子都拎着一支粗麻布的口袋,腰里也刮着一只斧状铁凿,他们得到的任务就是开挖矿石后,想方设法运走。 这里没有路,更没有直接通向山丘下的水道。 针对这种情况,多数国家的矿山开发,那些矿石或是被人类背出去,或是使用矮脚马、驴子之类的使役。 “也许我们该砍一些树,把树根也挖掉,创造一条路。把驯鹿也带过来,制造一些车辆,还有冬季用的雪橇,以后就用驯鹿来拉走矿石……” 卡威有着这种想法,巧了的是留里克也有意在森林中砍出一条路。 队伍约莫走了三公里,山丘是越来越近,大家就坐在密林下已经颇为干燥的“松针垫子”上稍事休息。 大家抱着灌满河水的胃囊水袋痛饮清水,一些人又吃点鱼干补充一下体力。 留里克安静的背靠一棵大树静坐,他砰砰直跳的心脏证明了此行分明是一次比较掏力气的“远征”。 卡威带着目的走近,然后随性的坐在留里克身边。 “你……有事吗?” “唉,森林中行走真是累人。我们脚下厚厚一层松针,我走路都觉得摇摇晃晃。” “那就清理掉松针,砍掉一批树。以后我们必须踏足在坚硬的陆地。”留里克喘着粗气说。 “你看起来很累?” “我有一点。” “那就找给人背你一程,留里克,你是个首领,不过在你真正成为男人之前,你还是个孩子。” 孩子,一个孩子的躯体确实缺乏力气。留里克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几个真正的孩子,对比他们,看来自己是真的体弱一点。 其实这也正常,卡洛塔姐妹总是处于被动的“体育运动”中,她们的每一天大部分的时间就在奔跑的,尤其是在她们的奥斯塔拉故乡,她们身为首领的孙女同样也是劳动力。而泰拉维斯兄妹,他们根本就是森林中的小猎人,于当下的环境漫步,他们最为熟悉。 所有的罗斯人趁着休息的时间,都在谈论脚踏松针的难受,诉说走路晃晃悠悠好似喝醉。 那些科文人根本不以为意,他们自古以来就以适应松针之地,更懂得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操持手中的弓箭射杀机警的松鼠。 留里克拒绝了卡威的建议,随口道:“等我们安顿下来后,我会想办法修一条道路。我要砍树,祛除松针,给路上铺满碎石子。对!我们现在就干!” 终究罗斯人目前的建设需要大量的木材,留里克很快召集了一批看不疲态、浑身充满力气的部族战士。他吩咐大家立刻开始伐木,在众人的怒吼下,十多名操纵森林斧的壮汉行动了,森林很快为之震撼。 大树轰隆隆的倒塌,大地的震动也彻底打搅了梅察斯塔的思绪。 这个三十多岁的科文男人,他急匆匆跑到留里克这里,抱怨道;“主人,我看到你派人伐木。本来我的人已经瞄准了松鼠,现在它们都逃跑了。” “什么?还有松鼠?” 留里克当场愣住,接着脸上浮现出欣喜,这便追问:“你真的看到松鼠了?” “千真万确,我们就是以此为生。” 正在修建的艾隆奥拉瓦堡已经处在北极圈内,本地区太寒冷了,留里克下意识的觉得只有雪貂才能在此生存,松鼠是受不了这等低温。看来,自己是错了。 “真是想不到,我们以后还能抓到松鼠。” “还有熊!”梅察斯塔瞪大的双眼透露着说不尽的渴望,“有松鼠就一定有熊、有狼。我的故乡就是这样,这里也一定如此。” “哦,那就借你吉言。” 留里克本想敷衍一下,不料梅察斯塔认真的。瞅着这位变得犀利的眼神,留里克感觉这家伙身处松林,根本已经进入到猎人的“工作状态”。科文人,他们对持弓射杀猎物有了高度的追求,就仿佛是来自基因深处的呐喊。 “主人,我听说你要伐木创造一条路。但是我更担心遭遇到熊,你应该令男人们警惕起来。以往我们遇到熊,单个猎人是敬而远之的。现在我们人多,又有……你的神奇的武器。我们应该主动去发现熊,杀死它。” 关于这件事纵使梅察斯塔不说,留里克也是有意主动猎熊的。 但他为从此人言语中意识到,梅察斯塔是多么的希望找个由头,发泄他憋屈多个月憋屈。梅察斯塔更觉得需要自己带领部落的为数不多的男人完成猎熊,以向新主子献媚邀功。 “你想怎么做?”留里克问。 “主人,我是猎人。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此行我们会遇到熊,我建议立刻采取行动。” 难道他真的有猎人的第六感?恐怕这种基于经验而萌生的感觉是真实的。 他越是这么说,留里克愈发觉得此行遇到熊是大概率时间。啊!倘若猎杀十头、二十头,那真是大赚特赚呀! 留里克对梅察斯塔总体是信任的,由于控制了科文人的全部女眷,剩下的那点男人真就只有卖力的表现的份儿。 梅察斯塔愿意做探险的先锋官,留里克允诺后,又调拨自己麾下的十名佣兵,手持上弦的十字弓跟随前进。 当队伍结束休整,梅察斯塔带队的多达三十人的先锋,迅速进发到队伍之前。他们像是消失了一样,至少留里克的肉眼难以从森林树干的缝隙中,找到先锋人员的踪迹。 梅察斯塔等人并没有跑远,他们在留里克大部队前方约莫四百米的位置。森林已经遮蔽了他们的光影,然优秀的猎人能轻易从被踏足过的松针垫子上,了解到他们曾经来过。 哪怕是成了罗斯人的奴仆,梅察斯塔和他的人面对武装起来的罗斯战士,一见面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如今,钢铁松鼠部落的男人们,他们终于可以以铁刃改造自己的行军杖,加上梅察斯塔自己的二十人,自身背短木弓的同时,双手也都拿着短矛。 普通人听从他们首领的话,首领说了前方熊出没,那就是一定有熊的。 因为以往在故乡的猎熊行动中,梅察斯塔的预言总是正确的,可哪怕发现了熊,要完成一次围猎也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曾经削弱科文人猎熊效率的,就在于它们窳劣的武器。 这一回,情况变了。 住在罗斯堡的三个月的时间,加上在故乡和罗斯人接触的时间,梅察斯塔被迫去学习瓦良格人的通用语言,以好在未来代表自己的部落和罗斯人谈条件。 他懂得了一部分的生活常用词汇,既然本次行动可谓是并肩作战,他大胆的以诺斯语问及随行的那些佣兵。 啊!只要看到他们双手端着的十字弓,梅察斯塔就想到被它支配的恐惧,还有全族被困在山堡的围墙内只能被动挨打的耻辱。 梅察斯塔想要拥有这曾大肆射杀族人的武器,以求自己的部落也能变得强大。 可他估计到,自己是没法子使用罗斯人的武器。 他还是要尝试一下,未曾想的是,一名持十字弓的罗斯人愿意出借自己的武器。 “啊!勇敢的战士,你真的许可我……” 佣兵并没有纠结的态度,他突击教给梅察斯塔如何用绞盘给十字弓上弦,如何安装箭矢,以及如何射击。因为佣兵们对于留里克命令的理解,就是在本次行动中,将梅察斯塔作为队伍的指挥官。他们是佣兵,自然对科文人没什么偏见,索性就把梅察斯塔当做狩猎的指挥者。那么指挥者提出的要求,佣兵需要有所支持。 直到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侵占了梅察斯塔的头脑,令这个三十多岁壮男人惊恐的是,他难以想象罗斯人的武器竟是如此的精巧。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对着一棵树进行试射,那毫无必要。而且基于他猎人的职业习惯,所谓进入狩猎状态的时候,任何的猎人都不能肆意浪费自己的箭矢,因为,“你永远都觉得自己缺乏箭矢”。 梅察斯塔勒令他的人排成宽大的人墙,猎手或是持短矛,或是铁簇箭搭在弓上。每人的间隔其实已经有近三十米了,事态真就变成了“科文式森林狩猎”的模样,所谓增大搜索面后,只要有一人发现大型猎物,通过大声嘶吼,或者直接吃口哨,大家聚集起来一拥而上完成猎杀。毕竟猎熊这件事,单个人去做是送死,非得十个人以上才能万无一失。 梅察斯塔手持罗斯人的十字弓,经过进一步询问,他事到如今才知道,合着留里克身边的那些贴身战士,还有拼命向自己山堡射箭者,他们根本就不是罗斯人! 他们是佣兵,是定期领取银币和粮食为留里克卖命的人。 得知真相后的梅察斯塔也不想说些什么,他毕竟听说过许多事,比如南方的芬人,就有一些人主动或是被动的给瓦良格人卖命。那些投奔了瓦良格人的家伙,甚至也会站在瓦良格人的立场,来袭扰自己的故乡。 就比如芬人耶夫洛,留里克的佣兵队长,也是战场上最凶狠的那个矮个子,那个家伙就是个芬人! “现在,我和耶夫洛也一样了。我的族人也站在了罗斯人的立场上。”这样想着,梅察斯塔居然有些安心。他所了解的最强大的敌人,莫过于罗斯人了,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包括前方出现大量的熊,他也无所畏惧。 先锋队伍都是壮年男子,他们比拥有大量妇孺的大部分行动快捷太多。 他们愈发的逼近矿山,此地的树林也愈发的稀疏。 视野终于变得开阔后,猎人们以近乎于鹰眼,去扫描山丘。 有句话叫做什么?运气来了,真的渴望什么就来什么! 熊!熊出没!熊就在那里! 那是一些白色发黄的蠕动个体,似乎正闷着头啃食些什么。 那低矮的山坡至少有十头熊!如此景象,梅察斯塔活了三十多年他还真就是活久见,而且也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 “这是怎么回事?总是见面争斗的熊,为何变得相安无事了?为什么?” 那名出借了十字弓的佣兵可听不明白梅察斯塔的嘟囔,便用诺斯语催促:“战斗!现在。我们要给主人献礼。” 梅察斯塔立刻清醒过来,他的眼里只有猎熊的盛况,甚至忽略了自己派遣的探险队的几乎所有成员,都战死在这里,都是为罗斯人所杀。 真就是风水轮流转,才四个多月过于,两个族群居然并肩作战了。 梅察斯塔一声令下:“兄弟们我们走!用弓箭射击,在用矛戳死熊,就像我们在故乡做的。” 钢铁松鼠部落的男人们开始行动,他们突出森林,开始聚成比较严密的狩猎队伍,所有人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 佣兵们紧随其后,端着十字弓就等候着进入合适的距离射击。 北极熊的毛皮反射阳光,他们成了漂亮的黄白色,然它们抬起脑袋后,纷纷露出红黑色是嘴巴,这是非常不正常的,但梅察斯塔不管。 熊们或是仗着自己身材壮硕,或是单纯的不知来者的危险,它们抬起头并没有采取措施。 突然,空气传来尖锐的嗖嗖声。 只是一瞬间的事,有一头熊就在惨叫声中跌倒,它艰难爬起来后继续嘶吼,可没走几步就彻底瘫了。 是十字弓!佣兵们惯用的齐射套路瞬间的、以极度轻松的方式完成一个射杀。 区区熊皮,如何挡得住钢臂十字弓发射的尖锥形弩箭的贯穿? 梅察斯塔是眼巴巴的看着熊突然死亡的,他大为震惊之际,旋即利用佣兵交给他的招数,约莫对准一头发呆的北极熊,扣下了精巧的扳机。 恰是这一箭,他梅察斯塔到底还是个欧洲人啊,箭矢好巧不巧以极快的速度击中熊的眼睛,继而破坏了熊的头脑,仅仅是轻轻扣动扳机,一头凶猛的熊就死了?! 狂喜之中的梅察斯塔已经忘记要再上弦的,他兴冲冲的跑过去检查自己的战果。 然而但他站在还在微弱痉挛的胸尸体前时,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不仅直接一阵反胃,索性被理智压制住没有呕出来。 熊在啃食一块略略发臭的腐肉。再进一步辨别,所谓腐肉,分明就是人啊! 如同晴天霹雳正砸住他的脑袋! 手里拎着的十字弓不自主的落在地上,梅察斯塔已经顾不得猎杀别的的熊,他突然跪在地上惊恐中嗷嗷大叫。 只因这具死尸,就是他的族人,就是他亲自派遣的探险队的一员! 真是想不到,一位优秀的猎手死后,居然成了熊的食物。现在,梅察斯塔对自己完美的射杀没有了亢奋欣喜,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报仇!对于熊,他多了一分仇恨! 他突然仰天大吼道:“兄弟们!所有的熊!全部猎杀!” fpzw 第295章 山丘下的科文祭台与迟到四个月的葬礼 主宰者北方冰雪世界的高傲的北极熊们,当它们见到了自己同伴的突然大量死亡,才真正意识到,谁才是冰雪世界真正的主人。 它们纷纷放弃嘴边的食物,虽说这些开始发臭的食物不过是它们结束冬眠后,为恢复体力不得不啃食的一餐。 它们开始掉头逃向树林,却无法真的摆脱猎人的追捕。 这就好似战争! 当北极熊威武的高耸着自己的头颅,科文猎人们是要高度戒备。现在它们逃了,猎人们已经顾不得什么困兽犹斗,本是身材比较低矮的他们,仗着手里的铁矛和弓箭,对着逃亡之熊穷追猛打。 然而,罗斯人的佣兵们,诠释了什么叫做狩猎时代的伟大变革! 最为廉价的、仅供一次性使用的玻璃箭簇的弩箭完成装填,佣兵们自由射击,而逃亡之熊也纷纷中箭。 哪怕连箭羽都没有,那些可以被削出有略微扁平尾巴的箭,勉强在高速飞行中保持稳定。 大量弩箭先于科文人的追兵击中熊,而熊在笨拙惊恐的奔跑中,纷纷痛苦的跌倒。 就像是留里克和铁匠克拉瓦森一开始探讨的那样,玻璃箭簇的弩箭的制作成本很低,对于轻甲单位却有着非常特殊的杀伤力。 相对锋利的玻璃箭簇捅穿了熊皮,箭簇在熊的肉身内断裂。熊越是挣扎,体内的异物就愈发的割破它脆弱的脏器,达成持续性伤害。 科文猎人们纷纷冲了上来,对着挣扎之熊一顿猛刺,彻底完成一个击杀后,他们的目标旋即转换。 且说这些北极熊。 它们结束了冬眠,拖拉着饥肠辘辘又显得消瘦的身躯到处觅食。它们是杂食的是生物,故而在极端的状况下也会食腐。 它们嗅到了空气中微弱的臭气,便自发的奔向安静的矿山,并找到山坡下可以果腹的食物。 它们本是散居的猎手,通常只有在“鲑鱼潮”的九月,才会大量聚集在一些河口,相安无事的捕捉自己需要的鱼。它们保持着和谐的最大原因就是一段时间内的食物充足,而现在,它们为了填饱肚子,已经根本无所谓大量竞争对手的存在。 熊就是熊,它们有的只有兽性,在面对不断逼近的奇怪东西,它们并没有首先撤退。 恰是这番犹豫,成全了人类的一笔财富。 聚集在矿山附近的熊一度超过了三十头,被联合猎杀的却有多达二十头! 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功令梅察斯塔震撼,更令他震惊的是,所有的猎杀中,几乎都是那些罗斯佣兵手中的十字弓,完成了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杀伤。 十字弓,它前所未有加强了猎人的战斗力,却也大大增加了战争的惨烈。 警如这些可悲的开始腐朽的、化作北极熊美餐的死者,他们都是自己的族人,他们也几乎全部死于十字弓射击。 梅察斯塔找到了几支有着锈蚀的带有羽毛的弩箭,再结合一些死者被砸烂的脸部,他确定杀人之器物,就是十字弓。 失踪的探险队除却被处决的沃伊玛卡沙德意外的所有成员都被找到,他们就在这里,暴露在野外整整五个月了! 后续的大部队陆续抵达,当留里克再度站在矿山之下,他已经看到先锋部队已经手持满是熊血的匕首,将整张熊皮剖下来。 熊头则是首先被砍下来,它沉重又狰狞,需要一个猎人以全身之力抱起来。 能抱住并高举熊头,就是猎人力量的自我证明。 现在,梅察斯塔收集了二十颗熊头,将它们比较有规则的摆好,以便令自己的主人检阅。 留里克终于到了,漫长的跋涉弄得他的脚腕有些酸痛。 大部分人的情况大抵都是如此,其实大家的着装,尤其是脚上踏着的皮靴,更适合在雪地和冰面上行走,跋涉与松针垫子上实在是费力气。 见得小主人到来,梅察斯塔顾不得擦拭脸上的熊血,匆匆跑去汇报情况。 留里克只想暂时休息一下,见得跑来的梅察斯塔有些狼狈的模样,他不得不谨慎询问:“怎么回事?你们和什么怪物打仗了?脸上的血渍……” “是熊!是熊血。”梅察斯塔略带欣喜的轻轻鞠躬,“请你快跟我来吧,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那就走吧。”留里克一甩脖子,示意自己正在休息的部下继续赶路,最后大家站在低矮山丘之顶,完成今日从行动。 他领着自己的部下,尤其是那些初次离开罗斯堡见世面的男孩们。 当大家看到松软的松针地上堆砌了大量的狰狞的熊头,就是留里克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都是你们刚刚杀死的?”留里克谨慎的问。 到了这时候,梅察斯塔失去了之前的略略高兴,他木着脸说:“主人,我们杀死了很多熊,却让一些逃跑了。” “无所谓。我想,你这一生还没有一口气猎杀这么多熊的记录。” “你的话千真万确。但是要将大量的熊吸引到一处在围剿,真的需要一些诱饵。” 诱饵?留里克听得非常兴奋。他看到自己派出去的先锋人员毫无伤亡,而熊是大规模被猎杀。难道猎熊还能像是钓鱼和撒网捞鱼?只需要释放一些诱饵,就能完成大量猎杀? 但他注意到梅察斯塔凝重的表情,意识到此事恐怕并不简单。 “说吧,你说的诱饵是什么?”留里克问。 “就在那里,请你……跟我来吧。” 听得他这样的话,留里克突然恍然大悟,而他的鼻子也嗅到了空气中不同于血腥气息的淡淡臭气,就像是放了好几天的海豹肉那样的臭。 留里克示意部族的战士们全体跟进自己,也包括自己麾下的男孩女孩们。 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一想到会看到可怕的场面,他本是可以勒令麾下的孩子们全都回避的,可一想到如今的时代,要在这样蛮荒世界坚强生活下去,哪怕是孩子,毅力也需如钢铁。精神刺激?!那就来吧!年轻的战士不能害怕尸体。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留里克知道年初的时候队伍撤离这里,大部队收殓了一部分敌人的死尸,仍有许多就散落在荒野上无人收殓。 他终于跟随梅察斯塔的脚步,走近了那所谓的“乱葬坑”,也就是几个月前罗斯人挑选的一个堆砌死尸的雪窝。 大部分的冰雪已经融化,大量死尸躺在松针上,他们开始快速腐朽,而其残破的身躯变,大量的青草也在奋力勃发。 不少孩子捂住了口鼻,留里克的女仆们更是惊恐的蜷缩在一起,纷纷下意识捂住眼睛。 像是赛波拉娃,她直接扑进兄长的怀里,不敢看族人的尸骸。 而卡洛塔姐妹,她们就是杵着身子安静的凝视着。不能说她们的心的冷血的,而是她们早已经历过比这还要恐怖的精神刺激,再度见到大量的死亡,她们的内心早已麻木。 那些罗斯战士们的心情可是毫无波动,一些曾经的战斗亲历者,他们回忆起此地的环境,也开始回忆战斗的经过。 梅察斯塔一股垂头丧气的模样,诚然看到自己部众的大量尸体,任何一个首领都会惋惜的。此人悲怆的神色令留里克有点熟悉,想来自己的老爹奥托在说起墓碑岛上那些坟冢时,也露出同样悲哀的神色。 “不错,这些人就是你的部众。我参与了那场战斗,我射杀了你的战士。我必须这么做,否则躺在这里的,就是我……”留里克的话语极度严肃,他在解释自己杀敌的合理性。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对此梅察斯塔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他就是见到部众尸体有着仇恨,一想到罗斯人的强大军势,任何反抗的心思当即就荡然无存了。我们可以说这个家伙是背叛了曾经勇气的怂货,他确实是理智的,悟出了另一种生存之道:打不过他们就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梅察斯塔依旧木着个脸:“主人,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希望安葬他们,就在这里给他们修一个墓。” “好啊!我早已有这个想法。我们已经到了矿山之下,我告诉你,山顶上就是你们的探险队开发的矿场,上面也有你的人的尸体。” “啊!?”又是一记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梅察斯塔身子猛然一阵,接着颤抖声音恳求:“我希望,你也许可我们将他们全部安葬。” “那是当然的。不但要安葬,我还要设立一个墓葬区域。你们的萨满巫师还在队伍里,我会在今天太阳落山前,就帮你的人完成一个墓葬,并许可你们进行祭祀。” 突然间,梅察斯塔鼻子一酸,他整个人轰然跪下,感谢罗斯人的仁慈。 啊,虽然确实是罗斯人杀死了探险队的人。梅察斯塔已经无所谓罗斯人现在的决意是否虚伪,因为事情正如留里克所言的那样发展着,罗斯人真的开始在腐朽的尸体上直接填埋泥土,去做一个大坟茔! 一支支铲子开始挖掘有些湿漉的泥土,一批钢铁松鼠部落的民众开始用手头的各式工具,亦或是仅用双手,掩埋他们死去的族人。 有些女人认出了死者是自己的亲属,她们在悲痛中掩埋死者,却无法提起对罗斯人的恨。 她们不得不去妥协,然事情的发展令她们愈发的欣慰。 部落的萨满巫师波尔拉一直活得好好的,在罗斯堡生活的时期,大家都认定这个女人得到了罗斯人的肯定。 为什么会这样呢?恐怕最直接的原因,正是因为她是一位通灵者。 部落民在掩埋尸体,不时有男部落民和罗斯人的佣兵,用粗布裹着瘫软的死尸从山顶走下,将尸体扔进坟墓。罗斯人就是在打扫他们本该在四个月前就好好打扫的战场。 他们甚至将找到的这段的矛,一些小木盾,纷纷扔进坟墓,作为死者的陪葬品。 整个埋葬的过程中,打扮成猫头鹰一般的巫师波尔拉,她在阳光下剧烈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嘴里也在嘟囔着没人听得懂的话语。 她实则在放松自己的甚至,包括嘴上的嘟囔,也是顺从自己的内心而做的无意义的话语。 她就是这样的人,坚信万物有灵,坚信自己可以与灵魂之海的逝者对话。 她陷入癫狂之中,下意识的认为死者的灵魂因为得到了安息,从而可以回到灵魂之海,死者对于杀死自己的罗斯人也没有了仇恨。无论是出于内心的冥想,亦或是单纯政治上的目的,萨满在癫狂中已经想到了傍晚时分的祭祀时,自己该说出怎样的话。 梅察斯塔带着他的族人掩埋死者,留里克是完全支持的。他们慢慢做这件事,留里克可是带着他自己的罗斯部众们,攀登上了低矮之丘,再度占领了科文人开发的矿山。 虽是过了四个月,那些被捣毁的帐篷,痕迹依稀可见。各种迹象都表明这里有着人类的活动,现在,人类占领了这里。 用不着留里克吩咐,卡威已经手持开凿岩石的稿斧和锤子,开始挖掘随处可见的露天矿石。 不得不说,矿石真是太好找了!整座矿山虽是有着大量灰色花岗岩,优秀的冶金专家站在山顶一下子就确定了矿脉。 铬铁矿的形成是特殊的,是富含铁与铬的岩浆被地幔意外的推向地表,形成薄薄的丝状矿脉。它们与周遭的花岗岩的颜色有着本质的不同,这种不同在眼光下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卡威和他的来自鲑鱼之主?的铁匠学生们开始了挖掘,并把碎屑状态的岩石快塞进准备好的麻布口袋。要把这些矿石带走着实是一桩体力活,卡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在他看来,困扰自己家冶铁的最大障碍,从来不是什么打铁时候的劳动力太少,而是矿石的难以获得。不说优质矿石了,哪怕是劣质矿石也是难以获得的! 不同于罗斯堡的山区比较多了的发红的氧化铁和发黑的的磁铁,这里的铁矿石更显得有金属特制,简而言之就是非常闪亮。卡威还不知道此乃铬铁矿,他其实在留里克拿出的那份“元素表”上知晓存在标注为cr的元素,却无法知晓它的现实存在。 其实这不奇怪,因为整个欧洲只有一个铬矿,它也是在公元830年开始被人类发觉。非常有趣的是,本位面最先发掘铬矿的,居然是逐渐脱离石器时代、跑步迈进铁器时代的古芬兰人的一支本该是在历史上只有传说概念的科文人。 历史终究在某些方面回归了正规,科文人终究如传说中那样在波的尼亚湾最北部的河流入海口定居下来,他们因铁矿而定居,随着祭坛和坟墓都被设立起来,科文人已经不远再迁徙。 未名的河流终于有了名字,它的名字本该叫做“凯米河”,由于历史的微小转变,它自然而然按照科文人的语言念作“aironorava”,也就是“铁松鼠河”。名字的确有些古怪,它就是以定居于此的科文人部落名称而命名。 天色渐渐暗淡,这一宿全体奔赴矿山之人,只能露宿森林了。 大家并不畏惧露宿,他们燃起了篝火,开始切割北极熊的肉,并欲在火上烧烤以果腹。 一个巨大的坟茔被封土填埋完毕,部落萨满也令人用松树枝搭建起一团巨大的柴堆。 卡威带着孩子们,背着沉重的矿石纷纷下山,要冶炼这些矿石需要搭建炉子,那需要一点时间。由于疲惫,卡威什么都不想做,他的目光逐渐瞄准那些热热闹闹的科文人。 “呵呵,你们在为一场重大祭祀准备吗?为死者祈祷吗?” 虽然自己不是战士,也不信仰战士的守护神奥丁。作为铁匠之神的崇拜者,他对于英灵殿什么的有所怀疑。在获悉了科文人关于灵魂之海与万物有灵的信仰,他自己的信仰观念就变得更加的混乱。 “也许东方之地的神灵会永远庇护这些人吧。” 钢铁松鼠部落需要一次关键的祭司以定人心,留里克非常清楚这一点,这一回她决意亲自参与其中。 在他看来,比起武力的征服与压制,在精神之上的征服明显更有效果。 留里克需要得到这些部落民的肯定,然他们知道罗斯首领是重视他们的,是尊重他们的。 但几乎所有的罗斯人,对异族们的篝火祭祀活动毫无兴趣。他们无所谓那些人的聒噪,便在树林边点燃自己的篝火,又把窝棚搭好,吃几口撒了盐的臊味很大的熊肉,熬煮一点携带的麦仁,便解决了一餐,之后便昏昏沉沉休息了。 想要令自己的族人参与异族的仪式,实在是困难的。但留里克不会孤身一人参加,他的佣兵们哪怕是为了钱,也都以罗斯战士代表的姿态,参与到篝火祭祀中。 一些罗斯人睡着了,还有一些因为无聊,只能看着科文人无论男女老幼对着篝火癫狂的跳舞。 留里克,这一回他居然也加入到这癫狂的篝火舞蹈中。 其实所谓舞蹈,就是大家聚成环状,围着篝火转圈,嘴里在嘟囔科文人的一些简单的祈祷词。 “猫头鹰之神!出现吧!沟通灵魂之海!让死去了亡灵回归!” 他们大抵嘟囔着这些话语,虽然感觉有些荒诞,留里克带着自己的佣兵们,愣是和科文人混在一起,愣是为那些死者祈祷。 要知道,虽然罗斯人也会为死者做祈祷,这份工作一般是有职业的接收奉养的祭司群体代劳的。 留里克居然放下高贵的荣耀,参与到战败者的祭祀中,恍惚中,科文人的男男女女觉得这个懂得自己语言的罗斯小孩,就是收到神使之人。 转圈的人分了三层之巨,就在噼里啪啦的火堆前,萨满巫师波尔拉正在剧烈的颤抖,如同陷入到羊角风中。 随着她的癫狂突然间的终止,转圈的人群纷纷跪趴下来。 当然,留里克和他的佣兵可是退了出去,他们毕竟不是科文人。 萨满念着古老晦涩的咒语,同时嘴里还敲打着她的口簧琴,传出自然界本不可能有的声响,好似就是与灵魂之海沟通之媒介。 她在祈祷,最终她在一阵乖戾的吼叫后,宣布大家最渴求的结果。 “他们的灵魂已经回归灵魂之海!他们终于安息了!他们不再对罗斯人有仇恨!他们希望我们的生活回归平静。” 听得,跪着的人统统站起身,一瞬间,不少人喜极而涕。 这下留里克是彻底看明白了,扪心自问,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萨满的机智。 既然钢铁松鼠部落的高层人员都是宣誓合作的,他们也是在引导其他族人的合作,现在的情况,留里克觉得还差自己的一个重大许诺。 他走近猛烈燃烧的篝火,大声说道:“钢铁松树部落的人们!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园。你们的墓地和祭坛都已经建立,你们将不受任何干涉的做你们自己的祭祀,你们将做着我交待给你们的工作。你们以后只需要给我缴纳一部分贡品,在战争的时候组织人手为我而战,我和我的子孙,都将承认你们就是我们罗斯人最忠实的奴仆。 你们忠诚于我,我将庇护你们。以后你们就以打造铁器、捕杀野兽、伐木为生,你们给我提供大量的铁、兽皮还有木材,将换取我的燕麦,还有别的物资的供应。 我参加了你们的祭司,是我参与到了战斗杀死了这些死者,死者的亡灵已经原谅了我。 现在请你们所有人认同我的统治,你们将为自己的忠诚而得到永远的得到好处。” 归根结底,留里克就是在强调一件事:臣服将得到优待。 可他并没有想到,朴素的部落民们更加相信“猫头鹰之神的启示”,神的意思很清楚了,留里克虽是罗斯人,确实可以作为自己人的存在。 有道是公道自在人心,留里克的宽仁与扶持是这些科文人看在眼里又得到实惠的。尤其是经过这场祭祀,已经没有人再把留里克当做外人。他们已经演化为更乐意跪拜留里克,而非是自己真正的首领梅察斯塔。 这不,梅察斯塔率先下跪,引得其他部落民纷纷跪下,乃至萨满巫师也跪下了。 好戏发展成了这个样子,留里克自己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而那些没有睡觉全程看戏的罗斯人,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都在默默的惊呼,王者留里克彻底驯服了那些部落民,就好似驯服一群小牛那般。 第296章 铁匠卡威独特的新熔炉 那给予死者祭奠的仪式,更像是科文人定居的奠基典礼。 钢铁松鼠部落算是正式的安定下来,大规模的定居点建设也旋即开始。 一条从城镇通向矿山的道路开始打通,大量手持斧头的人迈进森林,他们朝着矿山的方向,就是要在好寒带密林中砍出一条通路! 大量被砍倒的松树被拉扯到建筑工地,各个树干相对纤细的树,它们被砍出建锥形的末端后,被直接埋入挖掘妥当的坑中,之后埋入泥土与河中的卵石以固定。 科文人正在建设一道全新的环形围墙,它便是全新山堡的屏障,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是,罗斯战士参与到山堡建设中。 仅仅用了五天的时间,被命名为艾隆奥拉瓦堡的定居点,它的城镇围墙已经出具规模。那是大量的框架性结构,大量高耸的树桩将定居点包围起来,形成了半直径近乎四百米的大圆。 其实,这样的范围仅仅相当于一千多年后的一种小型的住宅小区的面积,但对于这一时代,它之于欧洲已经算是相当大的“城市”。哦,如果当地人真的愿意将它叫做城市。 在留里克看来,自己要求建设的永久定居点依旧是一个村子,哪怕是有围墙,它也是一个小村庄。 长久以来,科文人建设自己的山堡,都是因地制宜的使用建筑材料。 他们懂得制作陶器但还不会奢侈到烧制黏土砖盖房子。他们用唾手可得的大树建筑,用它拼凑成围墙后,再堆砌土壤后夯打至结实。 到了全新的世界,他们还是用着固有的套路来建设。 对此留里克有着自己的想法。 “用木头建筑速度就是快,最大的问题可是不够长久。” 留里克思考了一番,他给梅察斯塔新的任务:“你的人不要光忙着伐木打木桩,也不要觉得仅仅是制作木头栅栏就完成我的要求了。我要求围墙更加结实!你必须用石头进行加固。” 对此,梅察斯塔大吃一惊:“啊?我们用手头?我们真的要这么做?至于吗?” “你在质疑我?这是我的命令,找我说的做。” 留里克不想做任何的解释。见得主人态度坚决,梅察斯塔和他的人无话可说。 轮到用石头盖房子,罗斯人在这方面有着一番技能。 用石头堆砌墙壁,怎么做都是比单纯用木头更耗费时间。事到如今,获取石头是相当容易的,只是获取大个头的石块,唯一的优秀石材产地,就是在不远处的矿山。 建造纯木的木刻楞,建造木石混搭的围墙,繁重的体力劳动由罗斯战士和科文人部落民负责。像是留里克麾下的那一票孩子,他们也都被安排力所能及的任务,比如说充当搬运矿石的“驴子”。 相比于监督他们建筑,安顿下来后的留里克的精力几乎全部转移到了对矿石的冶炼。 说到底,他留里克执意奔向北方,就是未来开采这个大矿山。 一切都是一次强烈的巧合,是卡威发现了矿山上的矿石有着与众不同的色泽,这才引起留里克精神的高度敏感。 如果仅仅是冶铁,利用罗斯堡附近山丘的矿石,就已经能很好的完成自己的需求。 留里克可是有好好看过本地的矿石,它通体是偏黑的,定睛一瞧,只见矿石表面有着密密麻麻的亮闪闪之物,而这就是矿石本身。 他的灵魂在告诉他的头脑,此矿石必有别的东西。 其实到了现在,留里克还不能确定矿石中额外存在的金属到底是什么。或是锰,或是铬,乃至是锆。他其实更希望额外的物质是锰,这样理论上自己就能制造更加富有弹性的钢材,从而制造更为强悍的钢臂十字弓,令自己愈发的武德充沛。 奈何罗斯部族比较原始的冶炼方式,令他对冶炼的前途有所担忧。 但是,资深且自信的铁匠完全无视掉留里克的担忧。 卡威就是要在河畔边搭建他全新的铁匠铺,并在搭建好的小火炉里,把矿石炼成铁,之后再重复百炼钢的锻打套路。 比起留里克,卡威只是相信矿石里有别的神秘物质而已。可那又如何?只要把矿石燃烧成海绵铁,自己的锻打就能造出可塑性不错的的铁锭,多一些杂七杂八的物质想来也是无所谓的。因为他见识过父亲克拉瓦森的奇怪冶炼,就是把铜矿石、铁矿石,以及锡锭放在一起焚烧,以求看看能有什么成果。 结果铁矿石居然在陶土坩埚里熔融了,就是最后打造出来的工具质量并不出众。加入了少量的铁矿石使得全新的锡青铜变得更硬一些,却还是比不上熟铁。克拉瓦森也没有再研究下去,倘若他加入更多的铁矿石也是无济于事的。只有很少量的铁,会在现有的罗斯人能达到的冶炼温度下,融进熔融状态的锡青铜金属液里。 归根结底,任何的时代制约金属冶炼的最大障碍,就是温度不达标。 要不是温度不够,古人也就不会采取焚烧锻打海绵铁制造铁器的套路。 虽说东方发明了高炉技术,然它的极限高温也只能达到1400c还不能持久,它普遍能稳定在接近1300c的程度,从而量产生铁水,却休想熔化熟铁锭。 也是这个缘故,在煤气炉技术诞生之前的高炉,是休想直接熔炼出熔融铬铁合金水的,也就更不可能熔炼锰铁合金液。 不过,倘若这些特殊的金属是小规模的存在于铁矿中,它们的存在的确不怎么影响铁匠焚烧出海绵铁以及后续的锻打。 非常幸运的是,罗斯人占领的这个铁矿,其中的铬含量并不极端充沛。 留里克出动了三十名男孩,勒令他们扛着各自的小麻袋,搬运着从山顶上开采出的,被卡威认定为精矿的矿石。再加上卡威麾下的十个铁匠学徒,以及卡姆涅这样的有着充分经验的小铁匠,他们全都成了搬运工。 一个小孩能搬运一两公斤的中午持续步行五六公里,对于孩子真就是一次壮举。 他们壮举的背后,是他们长期的体能训练带来的身体素质优质,亦有大量优质食物提供的强大的后劲,他们还有这一颗向自己的主人、“大哥”表现忠诚的火热的心。 其他的孩子也有着自己的工作,就如留里克的那十名来自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的十个被赐予名字的小女仆,她们现在的工作还真就是玩泥巴。 都是玩泥巴,这个泥巴真的不好玩。 她们在森林中找寻粘土,她们不得不拨开厚厚的松针,并向大地深处挖掘,而非在河滩利用那些富含沙子的无意义的土。 粘土固然是广泛分布的,找到优秀品实在需要一点运气。 她们没有找到非常优质的,只能找到一些发黑的深层土壤,不过它们还是具有粘性可以塑性。 女孩们的工作是负责搭建一个卡威需要的冶炼炉子。 她们用变得黑黢黢的双手,借助河流的水,揉搓手里的泥团子,并将它们如同垒积木般堆砌,从而越积越高成为炉子的形状。仅仅如此当然还不够,卡威要求泥炉的顶部更加顿时,而炉子的高度也要提升。 一个全新的泥炉被制造的越来越高,到最后,这些个头比较低矮的女孩,都需要举着胳膊把泥团向上堆砌。 就在二度抵达矿山的第六天,女孩们的“伟大工作”终于有了令卡威满意的结果。 她们还不知道这个炉子究竟能带来什么,终究自己本是一介女孩,硬生生完成了主人交待的重要任务,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那是一个安静的傍晚,出具规模的定居点里炊烟袅袅。 出具规模的木头围墙,部分地方已经开始被大量堆砌河里的鹅卵石,亦是干脆就是用铲子扬起泥土来加固。又是忙活一整天,只有到了这个时候,男人们才会停下来,美美的吃起热气腾腾的麦粥,以及大量的新鲜烤鱼。 定居点的物资供应情况发生了巨大的改观,那些回归罗斯堡的渔船,他们很快就带来了故乡的物资和技术人员的支援。 一批优秀的木匠处于争取更多财富,乃至为自己和子孙在留里克身边捞取政治财富的心态,跑到荒凉又苦更为苦寒之地。 大量燕麦和更大量的渔获,大规模的向艾隆奥拉瓦堡运输。工作的人们不但没了后顾之忧,一些科文人也在积极的利用本地区的动物资源,通过打猎的途径获取更多的肉食。 仅仅几天的功夫,他们伐木的同时也不忘利用手头的弓与更好的箭,射击所有发现的松鼠。 他们已经捕杀了一百多只松鼠,猎人吃到了烤肉,那皮革自然上缴给留里克,所谓仆人给在主人的贡品,某种意义就是科文人用松鼠皮兑换留里克的燕麦。 年轻的男人们在畅谈这些日子的繁忙又充实的时光,以及对钢铁松鼠部落的女人们品头论足。 留里克,他可不想搀和到一大群糙汉子的粗俗的谈笑中,比如和他们谈论哪个搬运木柴的部落女人更漂亮之类的话。 他就和卡威,还有一群忠实的伙伴,守着刚刚堆砌好的依旧潮湿的泥炉,以炉子旁边堆砌的从故乡带来的优质木炭块,还有被孩子们费了很大力气搬运而来的精选矿石。 一众孩子们,他们无论男女都是聚在四摊篝火边,抱着木碗大口吃着咸麦粥,是不是再啃一口自己亲自做的烤鱼。相比于那些粗俗的壮汉,孩子交流的话题就单纯许多。至于那十名女仆,她们或者斯拉夫语,聊着他人听不懂的东西。 无论这群孩子聊些什么,留里克都听得清清楚楚。归根到底,大家还是想看到自己多日奋力的、弄得双手脏兮兮乃至磨出茧子的奋战,究竟会取得怎样的结果。 卡威就随性的坐在一根平躺的树干,以此作为凳子。 他见留里克喝完了麦粥,便将肚子里憋的话输出了:“到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妥当。” “终于要开始了吗?” 留里克平静的态度令卡威有些吃惊,“怎么,你并不是很期待?是的,我现在就可以开始。” “那就开始吧!但愿……我们可以用传统的方法成功。” 这话说得令卡威有些懵。传统的方法?怎么,难道还有比“传统方法”与众不同的存在? 其实,留里克此番的沉默只因他脑海里在想些问题。他一直监督着自己的女仆搭建泥土,甚至他本人也做了一番指导,比如教导她们如何堆砌不会塌方。 这个泥炉不一般,通过绳尺的粗略测量,它的高度已经超过了一个stika,实际上它的高度达到了130cm的程度。比起克拉瓦森和其他铁匠的炉子,当属这一炉子最高。 之后炉子的内膛还进行了精加工,那边是用铁矿石充当耐火砖,铺设了一层耐热的内膛。卡威算计的很清楚,当冶炼开始后,矿渣都会从设计好的孔洞被移除,那么内膛的铁矿石也都互相粘粘成一体。因灰烬和炉渣的原因,海绵铁基本无法和炉膛粘粘,从而达成了一个耐热又稳定坚固的坩埚环境。 泥路有了一点高炉的意味,留里克估计到卡威已经悟出给炉膛增加温度的正确套路。 要制造一个真正的高炉吗? 留里克回想着自己脑内的知识,他虽是知道高炉冶炼的原理,但在这个时代完全依靠自己的理论基础去进行复刻,实在有些困难。高炉当然是要有的,他不奢望能短时间内将“古代高炉”技术复刻并让自己的部族铁匠能很好掌握。 因就现在的情况来开,罗斯人对铁器的需求量,还没有大到必须研发高炉技术量产铸铁的程度。 留里克决意明日大清早,大家不必再直奔矿山挖矿,就在河滩上尝试冶炼。 在那之前,卡威站起身,他要完成一件非常必要的工作。 “留里克,我现在充满了精力。我用不着等到明天,只要这炉子彻底达到我的要求,我立刻就能冶炼。我所需要的原料和工具一应俱全,唯一缺乏的,就是一个干燥的炉子。” 留里克一听就明白了,“你要焚烧炉子,让它固化?” “对!”卡威自信道,“那需要一些时间,为了让我的全新炉子能使用的更长久,我现在就要做。” 于是乎,卡威开始行动。 他要将整个火炉焚烧至陶土化,且炉膛内的矿石能够互相粘接。 只要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那么他就可以自豪的告知自己的老爹克拉瓦森:“我有了比你更好的炉子,爷爷还有别的祖先,都会我们骄傲。” 第297章 它有点像最原始的高炉 相比于烧矿石,烧制陶土犯不着用极端的高温,只需要木炭和木柴混在一起焚烧,达成一个七百度的低温闷烧环境,仅仅需要四个小时的功夫,低温陶瓷就烧制完成。而这等低温闷烧制陶,就是罗斯部族的制陶匠人的手艺,它恰恰也是给玻璃器退火的工艺。毕竟玻璃器与陶器,最主要的成分都是二氧化硅。 一团全新的篝火迅速腾起,比起其他的篝火它更加明亮。 因为,在火焰核心中被炙烤的就是全新的火炉,它正在从湿漉的泥土,变成坚硬的陶土炉。 这个炉子完全可以再修筑的高一些、内膛耐火矿石堆砌更多一些、陶土炉壁做得更厚,并对介入皮囊鼓风机的孔洞加工,还要再钻出一个专门接铁水的孔洞。 如此,一个先秦级别的小型高炉就完成了。它看似简陋,性能确实卓越的,那种高炉已经可以熔炼生铁水。 当然卡威拥有的新炉子更加原始,它根本就不是高炉,无论怎样的供给空气,它都不能孕育一个稳定的1200c的高温环境。它达到1100c已经是极限,而这个温度休想熔炼生铁水,仅能量产锡青铜水。 留里克已经非常疲惫,虽说已经有木刻楞建设完毕,他就是受不了新鲜松树的强烈气味。在气味消散之前,他还是在长船里面休息,其他的孩子多半也是如此。 相比于有讲究的人,一大群罗斯勇士就没有那么讲究住宿环境。他们就是在篝火边做好铺盖舒服的入眠,而在他们睡觉之前,许多人就跑到河边,用河水擦洗干净自己满是汗渍的身子,当然这份擦洗可是利用上了肥皂,他们给予自己完美的清洗。 甚至一些带了更换衣服的人,就把脏衣服交给科文女人,要求她们为自己浣洗。在这里,钢铁松鼠部落的女人们,她们虽是羸弱,如今实实在在全盘负责了建筑者的后勤工作。 煮饭、剖鱼的是她们,收集柴火是她们,洗衣服的仍是她们。这份分工实实在在支援了定居点的建设,就是这些部落女人并没有那么情愿。他们非常愿意给自己的族人洗衣服,但一想到要给罗斯战士洗衣,那种厌恶感是长存的。她们可以说留里克是值得尊重与信赖的人,其他的罗斯人,那就值得怀疑了。 留里克躲在船上入睡了,整个建设场地也没有几个人保持清醒。 有一些晃悠悠的人,他们实则的爬起来如厕罢了。 卡威完全是因为内心的强烈期待,他保持着精神亢奋,一直凝视着燃烧的篝火,那被灼烧的泥土的气息,他觉得都是一种异样的芬芳。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火炉正在发生剧烈的化学变化。 在内膛,一个高温的环境已经形成。它当然不可能熔化铁,也就更不能熔化内含的铬。但矿石中含量达到31%的硅酸盐已经熔化,并开始渗透到粘土里,最后和陶化的粘土融为一体,成为一种那高温物质的存在。 终究是抗不过疲惫,卡威稀里糊涂睡着了。 天色逐渐湛蓝,一些早起的女人有做饭的任务在身,她们的聒噪猛然惊醒了卡威。 这位年轻有为的铁匠爬起来,他喜悦的看到自己的炉子已经完成! 哪怕它已经被熏成了黝黑色泽,在用麻布猛烈擦掉一些表面的碳化灰烬,卡威看到的正是自己预计的颜色。 其实,这些粘土已经被烧成了“青砖”,它们就是似乎有着淡淡蓝色的灰色,其内部已经存在大量的玻璃结晶,整体也都融为一体。 炉子依旧是炙热的,透过长型铁钳的触碰,卡威欣喜的察觉到内膛的矿石已经完成了向耐火砖的转变。 这也证明了另一件极度重要的事:本地的矿石完全可用传统办法处理。 卡威是完全自信的,看到留里克谨慎的态度,他也有一点点的担忧。到现在,他的担忧荡然无存。 一个年轻人在兴奋的大吼大叫,连续的吼声唤醒了很多人。 留里克也被吵醒。 “可恶!大清早就不让人好生休息?!” 他左手扶着小脑袋,把赛波拉娃搭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拿开,又将被卡洛塔抱住的右臂抽出。 留里克坐直身子,将小脑袋从船舷上挂载的涂着花花绿绿纹饰的盾牌处探出,就看到一个蓬头的家伙围着黑乎乎的火炉兴奋狂跳,就仿佛一个萨满巫师在跳舞。 “哎呀,是你!卡威!你成功了?!”留里克趔趄着嘴,很快跳下故意搁浅的长船。 他很快得出了答案,也是自己最渴望的答案。 兴奋的卡威已经无所谓留里克的尊贵,他兴奋的双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一边疯狂摇晃一边说:“炉子成功了!我们现在就能冶炼!我们要大获全胜!” 卡威兴奋的模样居然令人有些害怕,留里克急忙挣脱出来,带着兴奋的微笑回应:“你给我镇定起来。既然成功了,你就给我冶炼。我要早点看到海绵铁还有铁锭!如果你能给我打造出一支斧头,那就太好了。”七八中文天才  “好!”卡威没有再多言,作为一个实干家,他立刻采取行。 一场伟大的冶炼开始了,但一开始它并未受人关注。 毕竟是冶铁,那是铁匠的工作,普通的罗斯战士并不关心这件事,他们最热衷的还是去战斗,去抢掠敌人的财富养肥自己,到时候什么铁器还不是一应俱全? 善于掠夺的人无法感受铁匠的艰辛,也更无法感受冶炼的乐趣。 看着貌不惊人的矿石最后化作手中的工具,那种成就感真的令卡威迷醉。 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呱呱坠地。 卡威先是在炉膛里放入烧红的木炭,再扔进去大量的树枝。 此乃冶炼的第一步,即“暖炉子”。 出于经验,他要为炉膛预热一个比较高温的环境。他很快把携带的皮囊鼓风机搬运来,将吹风口对准炉子下端的进气口,他开始奋力操纵的同时,炉子的顶部也窜出非常汹涌的火苗,就好似咆哮的火龙!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留里克和他的年幼伙计们看得津津有味,大家都在驻足观看,也寻思着给予铁匠一点帮助。 也许现在的境况,尽显了人们对火焰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崇拜! 冥冥之中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怂恿着留里克,让他会已经猛烈燃烧的炉膛再添一把柴。 陶土化的炉子已经成了炽热的存在,被卡威拼命烘烤了许久,它坚硬的陶土外壳已经炙热到能够轻易烙熟麦饼,一块鲜肉放上去,很快就被烫熟。 哪怕是在自己的铁匠铺子,卡威可不敢徒手去触摸炉子,它真是他热了,简直是触碰一下,手指上的皮肤就瞬间被烫得发白,也就是所谓熟了。 基于这个道理,卡威准备了一点实验用的鲜鱼肉。 他站在临时用随处可得的木头,紧急拼凑成的围绕炉子的支架上,木棍挑着鱼肉,观察鱼肉烫熟的过程,以判断炉子是否合格。 他的技术明显是弱于其父克拉瓦森的。要是那个老铁匠站在这里,完全只需站在炉子旁感受热力,再看看炉顶喷出的焰色,立刻估计出一个温度。 卡威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随即大量矿石被扔了进去。 矿石砸中了燃烧的炭块,一瞬间如炎龙暴虐,留里克知道自己现在无法给卡威有效的帮助,他与伙计们作为一介看客,欣赏着如同火上浇油的扔矿石过程。 真正能帮得上忙的,就是小铁匠卡姆涅和其他的十名铁匠学徒。 至此,冶炼也到了它的最关键的时刻。 卡威和克拉瓦森早就在日常的工作中,悟出了只有让火炉变得更热,方能更好的完成冶炼。这些都不过是他们的经验之谈,直到留里克抛出了他神奇的“原子论”。 拥有着长时间打铁与划船练就的强壮胳膊肌肉群,卡威很好的驾驭住自己的皮囊鼓风机。大量的炭块不停的被自己的铁匠学徒们扔进炉子,而他就拼命的鼓气,每一次凶猛的吹起,火炉也喷出大量红色的烈焰。 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啊!留里克竭力保持着兴致看下去,不得不说冶炼的整个过程正变得有些无聊。 直到留里克注意到,那喷出来的火焰已经不是红色,是亮黄色! “真正的高温火焰应该是蓝色的!他们用现在的技术设备达到蓝焰,最多只能达到白焰。他制造出接近白焰的特别黄焰,不就是说明的炉温已经非常高了?!” 留里克不再仅仅作为一个看客。 他走进卡威,站在火炉很近之处,看到了勉强朝自己微笑的卡姆涅,还有已经扔掉了麻布衬衫,赤着尽是腱子肉的臂膀浑身是热汗的卡威。 卡威好似陷入无人之境,他闷着头做着自己的工作,好似不知疲倦。 留里克咳嗽两声,才引起他的注意。 “火焰已经接近白色了!卡威。” “是吗?”卡威稍稍抬头看一眼喷出的烈焰,“是黄色的。留里克,我可不知道还有什么白焰。” “不!只有达到了最高的温度,真正的白焰才会诞生。达到了白焰,大部分铁矿石就会彻底熔化,你就可以像是冶炼浇铸青铜一眼,去浇铸铁器。” 留里克的此番话语,被卡威理解为一种非常善意的展望。 人呐,无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事物。卡威没有见过所谓“真正的白焰”,更不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就这样,里面的矿石可以变成海绵铁吗?”留里克再度问道。 “一定可以,就是需要时间。你知道的……”卡威使劲甩甩脑袋,不少头发上的汗水直接甩到留里克的脸上。 留里克还偏偏伸手沾了一下又一番舔舐,感受到浓厚的鲜味。看着这个奋力战斗的男人,他高兴于自己麾下有着如此实干家,却有遗憾实干家太少了。 “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真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卡威顾不得疲惫:“我想,等到太阳到了天穹之中,工作就该告一段落。你知道的,我的大人,这些矿石里有着独特的物质。” “好吧,请你继续。” 还能在做些什么?留里克只能坐在一边等待。 看似只是卡威一个壮汉的独角戏,莫非一场冶炼要把他给累趴下? 不!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留里克猛然坐起来,不一会儿,他将能找到的十多名全力伐木的佣兵叫了过来。 已经显露疲态的卡威,他一开始并不希望不懂、恐怕也不屑冶铁的佣兵参与到自己伟大的工作,奈何发软双臂的苦楚终于左右了自己的头脑。 十多名佣兵开始彰显他们的力量,他们疯狂的操纵鼓风机,那皮囊一鼓一瘪,而喷涌的炉焰也汹涌到了极点,就仿佛火炉就是龙蛋,一条幼年的火龙即将飞向蓝天。 卡威得以好生喘息一下,他直接痛饮奔涌的清洁河水,又以河水洗干净头发。 他坐在留里克身边的木头上,双手搭在膝盖,剧烈喘息的模样真是令人揪心。 “你知道吗?留里克,我觉得我的胸膛就要炸裂了。” “你的肺很痛苦。”留里克平静的回答,看似并不对卡威有什么关心。 “是的,真是痛苦。也许只是我放了太多的矿石,我的野心太大了,净想着一口气多冶炼一些,我为此几乎拼上了命。” “你的工作会有成果的。现在告诉你,你觉得自己的炉子怎么样?!” “它真是太好了。”卡威高兴起来,他的痛苦也缓解很多。 留里克依旧面部改色,双眼凝视着炉子:“我刚刚说的话并不是单纯的畅想。卡威,我想我们应该修造更大更高的炉子!我们要用全新的皮囊鼓风机,最少安置八台,让一众壮汉操纵。这样,炉膛达到的温度,能彻底让矿石融化。” 对于这个畅想,卡威听到第一次就彻底忘不了了。“你……算了。我不质疑了,我就是想问,我们能否造出来。留里克,你肯定得到了托尔的庇佑,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就应该造一个更大的炉子。” 更大的炉子?留里克嘿嘿一笑:“那就叫做高炉,到时候炉子可要进行大量改造的。我告诉你!到时候木炭会和海绵铁混合,变成如同青铜液一般的存在。你可以浇铸它们,但里面的碳实在太多了。你已经懂得了我的元素表,你应该明白,正是因为碳太多了,铁矿石才能彻底融化。这样浇铸的物件肯定不适合做武器,但是可以作为工具。” 卡威听得近乎于天方夜谭,然他触及了那份“元素表”以及全新的诠释世界的理论,由于很多理论与现实情况是完全一致的,他愈发的信任这份理论,所以对留里克的解释他选择相信。 思路就是这样的思路,只要制造出更大的炉子,有着更好的锁住温度的结构,以及喷进更多的空气,方能以合金物质的形式熔化铁矿石。 留里克其实注意到了,基于现有的物资,他是可以制造一个高炉的,因为卡威的这个高耸的炉子,已经有了点高炉的意味。 他真正欠缺的只是一个高效能的泵送氧气的鼓风机,至于鼓风机,他想到了一些事。 一双湛蓝的眼睛不禁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因为融冰而成夏季洪水变得水流湍急的河。 电动的鼓风机也是一个风扇!只要能驱动一个轴承疯狂转动就行,它的驱动力可以是电动机,当然也可以是水车! 水车?!那不是…… 一想到十四世纪末的米兰人开始大规模的使用水力来进行搬家锻造,从而迅速造就了一批“铁罐头”战士。想到这一点,留里克就觉得自己需要复刻一下。归根结底,水车技术并不复杂,不过是几个木轴与木齿轮的机械传动机构罢了,因为对机械强度要求不高,它甚至不需要高级的轴承系统,对机械结构的公差容忍度极大。现在,留里克已经动了造水车缓解艾隆奥拉瓦堡劳动力不足窘境的念头,默默将其作为发展计划中亟待解决的项目。 第298章 献祭宝剑拥抱铬钢 炉子下端的特别孔洞被打开,很快,一些炙热的熔融物质快速流淌出来。 此乃矿渣,它们现在的状态实则与岩浆没什么差别。 单纯冶炼的工作至此基本就能宣布告一段落,待大部分矿渣全部流出来,那依旧炙热的炉膛里剩下的,想必就是已经被烧得千疮百孔的海绵铁。 如果被扔进的是一般的铁矿石,炉膛里的就是海绵状态的几乎不含氧、碳的纯铁。可世间如何存在一种纯净的物质?哪怕是作为的熟铁(纯铁),不说含有碳、氧、硫,也肯定会含有一点其他金属,甚至还能找到金原子。 微量的杂质对金属材料的性能影响总体也是微弱的,除非杂质含量达到了一个比例。 炉口还在喷涌着热气,其中的燃料并未殆尽,哪怕是炭块都已化作了烟尘,炉膛依旧能保持很长时间的高温。 内部成分非常特殊海绵铁被烧得通红,比起一般的海绵铁,意欲融化它们,这炉膛怕是得被烘到1800c。 它们真的是非常特殊的海绵铁,在1100c的炉膛烘烧了不下四个小时,它们终于变得可锻打。 一宿的努力,加上半个半天的奋斗,卡威欣慰的看着流尽的矿渣。 他酸痛又结实的双臂,猛然操持起一支巨大的火钳。 一些技术糟糕的铁匠,他们为了拿出冶炼好了的海绵铁,会首先破坏掉炉子。由于黏土小炉子本身被当做一次性的工具,破坏也就破坏了。 克拉瓦森可不敢这么瞎折腾,他是职业铁匠,他的炉膛是要反复使用并经常修理的。到了其子卡威这里,他宁可操持巨大的火钳去“火中取栗”。 他站在高处,双手举着火钳,屏住呼吸的同时咬牙忍耐着喷涌的炙热气体,汗水很快就被烘干,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烤熟,卷曲的头发也似乎要燃起一把火。 终于,火钳夹住一块扭曲的海绵铁硬生生被他扯出来。红的发白的铁块猛然掉在地上,卡威随即大吼:“卡姆涅!快!” 见状,卡姆涅急忙操持小火钳,使出浑身的力量将海绵铁夹起来,将其带到卡威从自家带来的铁匠台——一块体积很大的被打造出平面的铁砣。 留里克看得真是惊心动魄,不由的为卡威捏一把汗,同时也非常担心自己的男仆卡姆涅会意外的严重烫伤。索性,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并没有人受伤。 卡威跳下来,他顾不得那些继续看大戏的佣兵,以及一票惊得目瞪口呆的男孩。 他直接跑到放在一边的木桶处,将本是用于淬火作业的河水,直接浇在自己的头上,以令快要着火的脑袋降温。 他怪异的举动无法不引得留里克震惊。 “你怎么了?莫非受伤了?!”留里克紧张的问。 “不碍事。”卡威的精神并未完全恢复,他觉得自己的脸依旧炙热。他粗略的推开留里克,接着扎着马步一声吼:“啊!该是锻打了!这是男人的事!” 留里克看得有些懵,紧接着,卡威愣是对着他来发号施令。归根结底,卡威根本不奢望在锻打海绵铁的时候,一些小男孩能掌控局面。 卡威知道留里克对于冶炼的强烈关注,他粗糙炙热的大手搭在留里克肩头,双眼燃起一团火:“留里克,我现在希望你的支持。” “你……你说吧。我会支持的。” “我要你的佣兵,我要他们帮我冶铁。” “这……好吧!” 考虑到卡威大清早可是扔进去了大量的矿石,再看看流出来的矿渣也不是很多。这高耸的炉子里肯定有着大量的海绵铁,奈何大费周章获得的海绵铁,倘若不能把握时机立刻锻造成工具或武器的胚子,实则就是一种愚蠢奢靡的浪费。 然后,留里克注意到自己发布的“支援锻打”的命令,佣兵们只是口头上有气无力哦了一声。他们并非是因为频繁的接力操纵鼓风机变得疲惫,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佣兵也是战士,给予对自己身份的定位,包括刚刚的鼓风,他们也是内心抗拒的,如今要作为临时铁匠,他们如何有这般觉悟? 呵呵,看来你们真是一群渴望物资奖励刺激的家伙们。 锻造是体力活,它更是不能拖延时间,留里克懂得卡威给佣兵们安排的工作,其实工作极度简答,就是操纵火钳夹住海绵铁令其稳定,真正的锻打当然还是职业铁匠卡威本人。 留里克当众大吼道:“我是你们的金主!听着,你们必须为我工作。你们现在担任铁匠,事成之后你们将得到奖金。你们的奖金不再是一些银币或是粮食,而是一支斧头!你们将亲自去制作自己的斧头,今日生产出来的斧头都将被我买下,它们全都作为你们的犒劳!相信为,这一定会是你们见过的最好的斧头,也是你们现在能掌握的最好的武器。” 留里克这么一说,情绪抗拒的佣兵们态度顺便变了。卡威呢?他也有了继续奋战的强大动力,因为自己家最可靠的合作伙伴留里克就在这里,这孩子声称会花钱购买,那就是真的会按市场价收购。 对于战士,的确是没有什么比得到神兵利器或是坚固的铠甲,更能让他们兴奋的。 留里克的佣兵都是希望攒够了钱去买一把钢剑,或是在未来的战斗立下战功,能得到金主的赏赐。 其实佣兵们是真的单纯,他们完全可以去巴结卡威,从而从这位现实意义上锻造钢剑的大师这里,以理论上比较低廉的价格买到钢剑。 不过,倘若能获得一直无与伦比的斧头也是可以,以为在战斗和生活中,斧头比剑更常用。 一名壮汉奋力夹住一坨海绵铁,卡威操持自己焖烧渗碳又淬火的专用铁锤锻打。 仅是首次撞击,他会感觉到了海绵铁的强劲力道。 “哎呦!真的很硬?!倒是怎么回事?” 他的惊呼声音有些大,留里克急忙凑过去:“怎么回事?” “留里克,肯定是因为矿石里的奇怪东西,它真的很硬。” “硬?那是好事啊!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留里克问。 “那就让其他人保持炉膛的炙热。还有,把小火炉也烧起来,我锻造的时候需要保持铁块的高温。” 河畔的露天冶炼厂很快忙碌起来,众多人等开始各司其职,奈何真正打铁的仅有卡威一人,其余人等皆为辅助。 的确,留里克不能奢望自己的佣兵突然成为铁匠,他们的技能还不如那些仅有九岁十岁的铁匠学徒。哪怕是铁匠学徒们,它们仅仅是初学者,而羸弱的身子骨让他们只能打杂。 纵使锻打变得前所未有之费劲,卡威挥洒着汗水,他觉得可以获得一种全新的金属材料,而事态正向着他渴望的方向进发。 一坨海绵体被硬生生砸成两块,毕竟制造一支主要用于战斗、以及砍断猎物腿骨的小型手斧,并不需要大型森林斧那样消耗太多铁材。 虽是锻打非常吃力气,卡威挥洒着汗水,充分彰显着一个男人的力量与勇猛。 每一次锻打,都有火星被砸出,而海绵铁也在快速的“坍缩”,最后成了一块暗红色的铁块。 卡威将此铁胚扔到大火炉旁的临时小炉子,将其塞进炙热炭块中,令其提温。 铁材再度变得适合锻打,他开始了精细化作业。 铁块被越打越薄,边缘地方开始被打出强烈的弧度,继而被打出预留的待打磨的刃部。 它终于有了小号北欧森林斧的模样,比如有了很大弧度的斧刃与狭窄的斧背。 北欧风格的狭窄斧背,被卡威敲打得不断卷曲,最后卷曲成了孔洞,他基于此进一步锻打,制作出容纳斧柄的插接结构。 他锻打的工作突然暂停下来,焦急等待结果的留里克猛然吼道:“卡威,现在怎么样了?!” 很快,卡威以笑脸回应留里克。他也不多言,捡起一支火钳夹住依旧发红的、被锻打出优美样式的斧头,缓慢的放进乘着凉水的木桶。 斧头在水中急剧冷却,其表明突然形成了薄薄的氧化层,它被拿出来的时候通体发黑,这不足为奇。 然而,当卡威开始用从老家拿来的砂岩磨刀石,来打磨斧头胚子,祛除黑制,想要看到银色的内质,神奇的事发生了! 大量的佣兵窜到卡威这里,留里克干脆钻入人群,站在了卡位面前。 “你嚷嚷什么?”留里克不屑的问,“打铁让你神经错乱了?!” “你瞧瞧吧!”卡威不多言,他展示着手中被略略打磨的斧头胚子。 见得,留里克有些皱眉:“这……居然比银色要暗淡?” “而且颜色的质感非常细腻!真是太细腻了。”卡威补充。 “仅仅如此吗?” 卡威耸耸肩,展示起自己的磨刀石:“比起打磨别的东西,这块斧头胚子真是太糟糕了。” “它不够好?!” “不!”卡威断然否定,“它真是太好了!好到很快就能废掉我的磨刀石。我可以肯定,它的坚硬超过我的想象!” 坚硬?它真的坚硬? 留里克决意做出实验,而实验道具正是自己别着的短剑。 他抽出自己的亮白色的短剑,不由发问:“它们两个互相刮擦,究竟谁才能留下痕迹?” “那还用说,肯定是这个斧胚。”卡威毫不犹豫说。 “不一定吧!你打造我的这把剑,你何时觉得费力气了?” “这……”卡威无言以对,一瞬间更是萌生了诡异的想法。莫非区区一个斧头胚子,已经坚硬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其实,现在的留里克艰难的顶住很大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斧胚放在铁匠台,手持钢剑剐蹭其被打磨过的断面。结果是什么?并非他的双手缺乏力气,这斧胚真就不存在刮痕似的。 “奇怪,这么硬?!” 留里克就不信邪了,他把剑扔给卡威,命令道,“你来拿着它,劈砍斧胚。” 卡威接过剑,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留里克,至于吗?这可是你的宝剑。” “不碍事,剑只是工具。”留里克抱着双臂,双眼凝视着铁匠台一脸的笃定,“给我劈砍,快!试试谁更硬!” “砍啊!”不知哪个佣兵起哄吼道,其余人等纷纷举起拳头嗷嗷叫的撺掇持剑的卡威。 卡威横下一条心,他虽有不祥的预感,现在也不得不用留里克的宝剑冒险。 他以最健壮的右手握住剑柄,抡圆了对着斧头胚子就是一记猛砍。强烈的撞击干脆让他脱手,而当卡威将掉落的剑捡起来,不由得的再度脱手。 因为,他从未见过这种事。 “怎么回事?!”留里克有些不耐烦,他捡起自己的剑,终于轮到他自己陷入震撼。 “哎呀!居然!剑刃崩裂?!它没有卷刃,是崩裂!”惊呼之中,留里克立刻扑到铁匠台,定睛一看,不曾想那斧头胚子仅有细小的划痕。可是,自己的碳钢剑的剑刃已经崩裂,留里克实在清楚,此剑必然已经存在了大量肉眼看不到的小裂纹,可以说整把剑已经报废。 一瞬间,一种失落感浮上心头。不过,在凝视斧胚的某一个恍惚瞬间,看着此物熟悉又陌生的质感,留里克终于可以做出一记准确的判断。 “是铬!这东西是铬铁合金!如果放在柴堆焖烧渗碳,它的强度还能提升!” 留里克的失落感仅仅维持了不到十秒钟,他把报废的剑猛然插在地上,双手高兴的捧起斧胚。 “留里克,你……”卡威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他举得自己弄坏了留里克的宝贝,不曾想这孩子好似喜新厌旧。 留里克喜极而涕:“我们终于制造出更硬的铁了!就是铬!它真的是铬!我们很快就能造出铬钢!我要用铬钢制造全新的剑!有了它,所有人的钢剑都不值一提了!” 看起来他是真的兴奋,卡威一改愁容勉强跟着笑起来。 其实卡威还是不能确定究竟发生了很多事,表面上确实是斧胚居然比钢剑还要硬,但仅仅因为此时,他相信留里克不会兴奋到癫狂,这孩子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留里克已经明白此斧胚只要进行一点渗碳作业,就可以说它就是不锈钢了。 这支斧胚乃至火炉里的一大堆海绵铁,它们的确是铬铁合金,而不锈钢的关键,就在于里面掺入了大比例的铬。 既然确定了它是铬,一切就全都明白了。 铬钢非常坚硬,即使任性都很糟糕。用它制作武器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它根本不适合做剑,或是制作钢弩,现在确定了神秘金属物质的身份,留里克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念头。 留里克确信自己哪怕是理论上也不可能用此地的铬钢来制造十字弓,倘若拼命发扬铬钢的坚硬,那么它会有很大的用处。尤其是对于罗斯人,伐木是大家非常重要的技能!警如现在,用铬铁合金制造斧头,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留里克努力平复了心情,他把斧胚还给卡威:“以后你再给我打造一把好剑,但是现在,你必须将所有的海绵铁给我打造成斧胚!你将用整个下午完成这件事,之后,我会差人进行彻夜闷烧的渗碳处理。” 卡威支支吾吾的问:“我弄坏了你的剑,你原谅我了?” “我何时生气了?”留里克真诚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我知道你很累了,我还是要求你继续做下去。听着,你在制造最坚硬的斧头,它是铬钢!”留里克临时拼出一个词汇“cromste”来形容铬钢,不过一些现场围观的人,更愿意叫它“人类世界的最硬的铁”。 啊!毕竟是留里克做出的许诺,每一名佣兵都能拥有一把用这些材料打造的斧头。 佣兵们万万没想到,金主大人居然敢用自己的宝剑献祭,以获得最为坚硬之物。他们觉得自己赚大了,拼了命的穷尽褒奖之词赞颂它是神兵利器,接下来,针对后续海绵铁的锻打,他们一改所有的萎靡,变得极度的亢奋。 可以说,留里克确实是献祭了宝剑得到了铬钢,事实确实是如此,罗斯人已经具备用传统方式、在耗费很多人力物力的前提下,得到不锈钢工具的能力。 在优秀的金属材料的超高级性能面前,他觉得一系列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就是苦了自己的宝剑。 第299章 铬钢大成 天色已经是傍晚,卡威的工作仍未结束,那些佣兵也在各司其职做事,疯狂的挥洒自己的汗水。 留里克一直坐在躺倒的木头上监督着他们的工作,最后不再把玩已经有裂纹的剑,将其插回皮鞘。 他毫不后悔,甚至欣慰于自己的冒险实验的成功,以及保证自己未来少走一点弯路。 归根结底,留里克觉得自己的短剑大部分时间就是充当仪仗的存在,是彰显自己的富贵与权威,所以,大家更需要它亮闪闪的颜色,而不是奢望自己拿着它驰骋沙场。 现在,留里克非常关注那些铬铁。 已经有些斧胚被扔进炭块堆进行漫长时间的表面渗碳处理,斧头的硬度将变得更加极端。 “我可不需要一把斧头,该用它做些什么?做一把坚硬的不锈钢小刀,或是勺子。对!不锈钢勺子,可勺子就需要手动冲压机,趁着胚料还是炙热的时候在模具上不停的猛砸!唉……” 肚子咕咕叫的留里克终于不再做一个看客,他现在还需要做另一件事——监督那些科文女人是否好好做饭了。 男人们耗费了巨大的体力,留里克决意好好犒劳自己麾下一种冶炼铬钢的人才们。 天色逐渐暗淡,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那是麦子,那是鱼肉。 身为铁匠,卡威太懂得“趁着火候锻打”的道理,基于自己的人生原则,以及对留里克做出的许诺,他必须将所有的海绵铁尽数敲打成斧胚。 倘若合格的铁匠数量更多,这份工作就并非那么艰难。奈何合格铁匠就他一人,其余人等皆为打杂。他咬紧牙关挥动大铁锤,硬生生在太阳几近落幕之际,完成了所有海绵铁的锻打。 一团特别的篝火持续燃烧,多达三十支斧胚全部放入,接受着漫长且极为必要的表面渗碳处理,以使得他们在最后一次淬火前就已经变得非常刚硬。 坚硬,就是铬钢最显着的特点。 留里克相信,这份坚硬必将开创未来战争的一些新局面。 卡威已经不知道自己挥舞了多少次大锤,他自诩是非常健壮之人,而今他坐在木桩,借助篝火看着自己磨满了茧子、一些地方被挤裂的伤口的手,受伤也满是泥土灰尘。他用肥皂好好洗洗手,希望着能洗掉所谓“眼睛看不到的脏污”。 他觉得身份虚弱又发冷,哪怕是明明烤着篝火,这种不适感也非常明显。 “哎呦!到现在我终于有时间吃点东西了。” 卡威艰难的站起身,他的身躯晃晃悠悠就好似喝了许多的酒。他寻着麦香走近正在露天熬煮麦粥都是那些大瓮,不过他犯不着亲自去讨要一碗食物。 对于这位立下赫赫大功的人物,留里克已经为其预备了一顿美餐。 事实上,所有参与了重体力劳动者,留里克考虑到他们现在以及未来都要经历的巨量能量消耗,在食物供给上实在是下了血本。 其实,那些佣兵们都抱着自己的木碗,或是坐在木头桩上,或是找到一块岩石,亦或是直接席地而坐,抓住自己的木勺,就开始大口大口的挖着被熬煮得非常稀烂的燕麦往嘴里塞。 篝火边也挂着大量被去除头和内脏的比巴掌长一些的鲱鱼,一根树枝往往戳中多达十天,形成重量有些夸张的“鱼肉串”,不少已经被烤着滋滋冒鱼油。 另外的,也有一些大陶瓮熬煮着所谓蔬菜汤,实际就是取材于罗斯部族库存的一批老洋葱,和低温保存的黄根胡萝卜。里面还有一些被钢铁松鼠部落的女人们采集的新鲜可食用蘑菇,乃至一些罗斯人可以接受的新鲜松针嫩叶,被砍成肉糜的熊肉,进行了一番乱炖。 比起其他部族对于饮食方面的随意性,留里克现在可以说是真正亲政了艾隆奥拉瓦堡的一切公共事务,故而在人员的饮食方面,他下了很大的本钱。 罗斯人经常习惯于一日两餐,而傍晚的一餐为全天的重中之重。留里克决意,凡是重体力劳动者,他们一直享受极为优渥的饮食照顾,这份优待更是汇集到了那些钢铁松树部落的男人们。 在大家的眼里,留里克就是一视同仁的人。大家觉得他的仁慈的人,却并未想到,留里克的决意就是理性的追求建设的最大效率。所有参与建设的人,必须保证他们的身体不至于垮掉。基于现实,留里克对损失任一一个劳动力,都非常忌讳。 无疑,卡威成了最大的贡献者。不仅仅因为他开始冶炼锻打铬钢,还在于他就是兴建中的定居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铁匠,当建设者的工具纷纷出现磨损,唯有卡威能为他们做出最好的修善。 目前的卡威完全是不可代替的人才。 晃晃悠悠的他被佣兵搀扶着走近留里克的“御用”篝火,他还被要求盘腿坐在一张北极熊皮上。 在他的面前赫然摆放着两个很大的陶碗,其中一个盛满了飘香的麦粥,另一个尽是洋葱切片和熟熊肉的混搭。 这还不算完!留里克也不知道卡威的食量究竟几何,本着怎么着都不能饿到铁匠的原则,这地上还插着一根木条,其上有多达二十条鲱鱼。 “卡威,你终于来了。”坐在一边随性的与自己的亲密部下们啃食烤鱼的留里克说道,“你早该过来吃饭的,看来你的工作终于完成。吃吧,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看看留里克,再看看美餐,卡威的眼泪一下子就从嘴角流淌下来。 木勺率先插进浓稠的麦粥,卡威肆意的啃食,那被故意多放了盐的本该是齁咸口感,对于身体已经非常缺盐之人,无异于一种神经上的强烈刺激! 大量的碳水化合物和盐分被快速进食,卡威也不放过另一个陶盆里的洋葱和撒了盐的熊肉。洋葱的甘甜与辛辣,复杂的口感实在是难得的体验,待卡威狼吞虎咽将解腻的洋葱吃干净,这麦粥也被喝的见底。 卡威随手擦掉嘴角的麦粒,意犹未尽的将陶盆摆给留里克。 留里克见状便是示意身边的卡洛塔:“快给他再乘上一碗。” 虽是部族库存的燕麦、黑麦已经不多,它们终究是优质的食物,留里克想明白了,谁为自己办事卖力,就有权享受最好的粮食。 遂当卡洛塔捧着第二碗热气腾腾的麦粥走来,卡威已经化身大胃王,开始双手捧着被炙烤冒油的鲱鱼,痛快撸串。 看着他如狼似虎的吃相留里克纵使有不少话想问,现在只能先闭嘴。 扪心自问,留里克觉得自己这几天并没有吃掉多少食物,而其他人早就把携带的各类食物吃干净。他非常庆幸自己给尾随的渔民们安排了任务,到现在,每一天都有一些渔船,载着自己从南方海域捞到的新鲜渔获,亦或是从故乡的“首领仓库”中带来的粮食,乃至古尔德家族平价销售的库存,渔民们将各类物资运到北方,这才免掉建设者的后顾之忧。 倘若没有这些渔民运输队的存在,留里克确信自己的工作已经停摆。 要维系这样的经济运作模式,完全就是依仗着对大量财富的控制。至此,留里克的“敛财”本事,他觉得自己用对了地方。 留里克确信所有伐木、建设,乃至辅助打铁的男人们,他们每天的热量消耗肯定超过三千大卡,达到四千大卡也不稀罕。 恐怕卡威仅在今天就消耗掉了五千大卡的热量! 一个壮汉可以在三四天持续着这种极端高消耗的状态,但若得不到足够的补充,强壮之人很可能直接累得猝死!事实上卡威今日已经表现出强烈的过劳状况,倘若现在能有测量血压的仪器,就能惊讶的发现卡威的血压已经破了一百六,偏偏夜幕掩饰了他因过劳高血压变得发红的脸,此绝非被烈火烘烤所致。 得到了大量碳水、脂肪,以及极为重要的水分、电解质的补充,卡威的精神状况终于恢复了一些。 卡威喝了两大碗麦粥,实在想到与进食了近三磅干燥燕麦。 他更是啃食了多达二十条鲱鱼,仅就鲱鱼之热量,也有两千大开。 作为铁匠,卡威总是要做重体力劳动,他的食量本就大的,这一次他实实在在破了一个吃饭的记录。 一顿饭吃掉超过五千大卡热量的食物,与当今的时代的任何地方,能享受到这等极高能力摄入,都是一种奇迹。 “你感觉好些了吗?”留里克善意的问。 “好多了!”卡威尴尬笑着拍打自己硬如石头的肚子:“我真的吃不下去了,恐怕我把三天的饭用作一天吃掉。真是谢谢你留里克,你的犒劳我很高兴。” “这是应该的。现在你告诉我,明天你能继续工作吗?经过一夜的渗碳作业,明日那些斧胚该进行最后的锻打以及关键的打磨,你还可以吗?” 卡威胳膊仍是酸痛的,他建议说:“既然你要把斧头赏赐给你的佣兵,他们有理由亲自参与最后的加工。我只能为他们最后锻打,最后打磨的工作,还有安装斧柄的工作,都该是他们自己的事。” 留里克注意着卡威的憔悴,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你……真的是太累了。好吧,我会安排此事。” 这一宿,卡威得到了久违的舒坦。 过去的一个昼夜恍若梦幻,由于过分的疲惫,他睡下后再睁开眼,感觉是恍若一瞬间天就亮了。他到底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放在战士群体里也是极为年轻有为之人,而他偏偏是个铁匠,身体素质实际比战士还要好。 那些被安排守夜的人,持续监督闷烧的过程。 待卡威苏醒后,他指挥人手,将持续表面渗碳肯定持续了相当于十二个小时的胚料扒拉出来。接着,高耸的大炉子开火! 火苗重新开始喷涌,只是没有了鼓风机的强力灌风,以及燃料少了木炭块多了松枝。 见得卡威又铿锵有力的挥动起铁锤,留里克悬着的心放下了。 “到底是个年轻人,年轻就是好啊。哈哈,我就是太年幼了。” 一个恍惚的瞬间,留里克觉得自己又成了老家伙,唯有看到自己稚嫩的小手方知自己的幼稚。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思想也是幼稚的,身处于这样的时代,拥有着大量超前的知识和一定的动手能力,奈何自己只是一个人。超前的理念根本不能适应这一时代,经过了战斗的毒打后,他方知自己曾经有一点天真。 现在,留里克极度迫切的希望给自己的族人们装备最好的武器、最好的工具,以在蛮荒的世界为大家兜底,保证部族好仆从,任何时候都不会被其他强盛的部族毁灭。 铬钢就是不锈钢,现在这些渗碳后的铬钢开始了最后的打造。 “它比低碳钢更加坚硬,这下罗马人的甲胄骑兵,也经不住铬钢长矛的戳刺吧?反正做斧头肯定合适。” 很快卡威最后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他得意坐在一边的木桩上,指挥着那些佣兵兴高采烈打磨自己的斧头。 河滩之上有着大量的鹅卵石,以及大量的砂岩。 要打磨武器的刃部,最高效的手段就是制作一个砂轮机,哪怕是人力砂轮机,那效率也胜过平面磨刀石打磨。 那么说有最好的磨刀石吗?当然是有的。 那些尚未冶炼的矿石,它们高达69%的成分就是高度融合的氧化铁和三氧化二铬。恰是因为这份高度的天然融合,使得罗斯人占得巨大便宜,所有的斧头的金属成分,就是融合得非常均匀的低碳铬钢。 佣兵们平日也是自己打磨手里普通铁剑和小手斧,他们有着充分的打磨经验,这一次也不得不震惊于全新手斧的耐磨性。 相比于普通砂岩,还是铬铁矿本身才是更好的磨料。矿石在不断的相互打磨中被磨的平直,即便如此,为了打磨出锋利的斧刃,每个佣兵从早晨忙碌到夜幕降临,这份工作才终于有了结果。 夜幕掩盖了铬钢灰亮的金属光泽,却无法遮掩他们的坚硬。 一团篝火旁,一名佣兵无视着在打磨时双手割破的伤口,他把自己配发的普通铁剑放在地上,在其他佣兵的怂恿下,操持着自己打磨完毕的铬钢斧头,狠狠的劈砍下去。 铁剑当即被砍成两截,而那断裂口,也在篝火下闪现出平整的横断面。 一瞬间佣兵们炸开了锅,留里克听着声音带着人急忙跑去。 “你们在做什么?!” 那名收拾铬钢斧头的佣兵,急忙兴奋的献上自己的宝贝:“大人,你瞧!我的武器做好了,恕我直言,有了它,我在以不需要以前的剑!就像你一样,我献祭了它。” “你……”留里克看着地上的断剑无话可说。 他接过斧头,自己观察着它被打磨得通体颇为光滑的模样,不由的精神恍惚。 “真是太漂亮了,太漂亮!简直不是830年可造出的宝贝,更像是2030年的手艺工具。” 没人听得懂他的话是和意思,只是听明白了此乃赞誉。 接下来的事出乎留里克的预料,他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没有做出明确的恢复,自己的佣兵们愣是纷纷拿出自己容易弯折的劣质的普通铁剑,纷纷以自诩为神兵利器的“铬钢战斧”,将其统统砍成碎片,而依旧锋利如初、篝火下也看不出任何卷刃与裂纹的斧刃,更加让大家亢奋。 仅仅到了第二天,拥有了全新斧头的佣兵们,一些人继续做起了伐木工的工作。要砍伐大树,当然还是传统(所谓传统也只有一年时间)的碳钢大斧最为勇猛,对于小树,这些铬钢手斧当即展现出恐怖的砍伐效率。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所有的科文人,他们实在想不到自己的探险队意外发现的铁矿,居然能化作这等宝贝。 钢铁松鼠首领梅察斯塔,他甚至觉得倘若自己的探险队早点开采一些矿石带回去,自己也能拥有大量的铁器。事到如今,他将自己和其他科文人部落战败的原因,主要归结为武器的极端窳劣。 “倘若我占有了矿山,就能打造大量坚硬的斧头和矛头,铁箭簇也不再稀罕。” 但是,梅察斯塔大错特错。那些战死的的部落铁匠,他们的制作的炉子能对付一般的矿石,但对于此地的铬铁矿,他们必须制造更大更厚的炉子,以及安装更猛的鼓风机,方能将其熔炼成海绵铁继而进一步锻打。 的确是他们发现了矿山,但从一开始,科文人就没有冶炼它的能力,最终他们会因矿石难以冶炼的原因放弃掉,转而继续到南方的芬人手里以高价买一般的铁矿石带回来加工。 终于,铬含量约在12%、碳含量约在1%的低碳铬钢工具,开始慢慢的出现在艾隆奥拉瓦堡的建筑工地中,拥有这类工具的人,他们的劳动效率当即快速提升。 一场由量变到质变的效率跃进,由此拉开序幕。 第300章 水车企划 极端的锋利、坚硬、耐磨的铬钢工具开始出现,即第一批斧头后,卡威开始深入冶炼,而到了现在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留里克的计划中,整个钢铁松鼠部落都该变成职业的打铁人,他命令卡威教给这些人技术,对此卡威是支持的,而梅察斯塔与他的部众,更是全力的配合。 一瞬间卡威成了技术顾问,而留里克对于冶炼方面的一些知识,使得他自己也能以顾问的身份派上用场。 一时间,一批小型黏土炉子,就好似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他们就在取水方便的河滩建设,为了避免遭遇雨淋,所有的炉子都被紧急搭建的遮风挡雨的棚子。 一开始,那些科文男人的手艺是非常生疏笨拙的,但他们知道只要掌握了先进的工具,自己的部落也有可能像罗斯人一样强大。他们更是有一种“皈依者狂热”的心态,所谓展现自己的奋斗精神,以谋取留里克的尊重。 毕竟留里克无差别的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优质伙食,此等留里克自掏腰包的行为,自然被他们解读成正反馈。卡威一瞬间多了不下三十名成年的学生,他们至少也打造出了一点批有用的工具,比如非常重要的铲、凿、稿、斧、刮刀、切肉刀,以及极为少量的矛头。 在生产与加工中,人们都注意到了,所有的铬钢产品,它们拥有极好的硬度与刚性,却几乎没有弹性。 留里克知道铬钢的弹性就是非常糟糕的,继而放弃了用它制造钢臂十字弓的念想,却萌生了再制作一支铬钢短剑。留里克并不奢望铬钢做出更长的剑,或者是什么“多普勒大剑”这样的条顿猛男专属武器,原因就在于铬钢缺乏韧性,哪怕是退火处理,这份糟糕的韧性也没法拯救。 偏偏作为金属工具和冷兵器,硬度基本上最重要的。钢臂十字弓可谓是这里发挥想象力搞出的战争中行之有效的奇葩 对于科文人,他们当然奢望有一支剑,以向乡亲们彰显自己的不俗。 但那有太不现实了,他们退而求其次,渴求一支自己的优秀短矛。 他们毕竟是科文人,这份自称就来自他们喜欢装备的一种有挂钩的特殊短矛。而今,黑曜石、铁矿石的矛头不再使用,他们开始奉留里克之命,打造铬钢矛头。 留里克知道,仅就武器而言,没有什么比短矛更有性价比,恐怕短矛也是人类这一物种从默默无闻到制霸蓝星的最关键的武器。 考虑到这段时间自己对于物资的巨量消耗,留里克开始考虑制作武器销售出去。 法理上,整个钢铁松鼠幸存的部落民都是自己的奴隶,留里克有权向他们随意索要无度的。 留里克没有把事情做的这么极端,他首先保证这些人的居住安全和食物供应的安全,至于他们其他的劳动价值,当然要尽数拿走。如何衡量他们的劳动价值剩余呢?那就是铬钢工具的产出吧! 他决意将这些工具卖掉,以换取他人的劳动成果来补充自己的消耗,从而达到一个稳定的正循环。 所以,谁是买家?!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留里克当然知道铁器乃一种暴利,他更是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必须先满足自己部族人员对于工具、武器的需求,等到有限的内需市场饱和后,再对外销售。 当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留里克看到,纵使自己控制了一座超级矿山,碍于自己当前有限的技术,以及捉襟见肘的劳动力,想要很快的发掘它的财富价值,偏偏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当前,定居点消耗量最大的物资就是粮食。 留里克有点庆幸,由于定居点的居民,乃至一片庞大区域的人口仅有一万人到两万人之间,使得本地区纯天然的物产,基本就能养活所有人。 前提当然是渔民们卖力干活!要在有限的生产能力下搞到更多渔获果腹,留里克一直在快速消耗着自己的银币库存。这段时间,定居点每天的鲜鱼消耗量就超过了一千磅,再加上其他方面的耗损,留里克自我算计,每天的财政开销也得接近二百枚银币了。 留里克当然可以以高消耗的姿态度过很长一段日子,但他并不完全指望古尔德这个超级经销商,用以往的商品为自己在南方赚取巨大财富,从而弥补掉北方的耗损。 这份期望显然是追本逐末的行为。 所有的结症都指向一个非常明确又极度糟心的问题——我的劳动力不足,就是用鞭子抽打他们,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的工作怪物。 该怎么办?! 机械! 经过了长达两周的建设,通过大量使用木材的建设方式,一座几乎全由木头打造的微型城市拔地而起。其实它仅仅是完成单层的木头围墙的建设,倘若细看,这围墙仍是千疮百孔,需要更多的木条加固的。 河畔的木头城市内拥有了大量的诺夫哥罗德式木刻楞,却也有一些被科文人迅速挖掘并建造的半地穴木棚。 有八座警戒性的了望塔也纷纷搭建完成,虽说这些木质塔楼让留里克感觉摇摇欲坠,它们的出现确实让视力很好的哨兵站在了望塔上看到很远的地方,比如说北方蜿蜒的河道,甚至还有远方突然冒出来的一些发白蠕动的两点,那是北极熊无误。 每一天,都有伐木人拎着猎物归来,它甚至变成了一种产业。 十字弓的出现,使得小孩都有了恐怖的狩猎能力! 不过泰拉维斯这样的科文小猎人,他非常善于使用木弓,他得意使用大量铁簇箭,猎杀的效率大幅提升了。相比而言,他的那些同龄的罗斯人同伴,像是被留里克拉到北方见世面的菲斯克、卡努夫等孩子,他们发现自己的双手何其笨拙,在佩服泰拉维斯的精湛箭术之时,兄弟之情也在加深。 哪怕是孩子,他们崇拜任何有战斗力的同一阵营的人,哪怕那是一个科文人。 留里克暂不想干涉自己部下的狩猎行为,他们是一群撒出去的小鹰,如果通过自有的狩猎锻炼自己的武艺再好不过。倘若出现了伤亡,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因为这就是真真切切的北欧生存法则,寒带森林里,要么猎人胜利,要么猎物胜利。 结果呢?留里克很快获悉这样一些事。 泰拉维斯和他的罗斯朋友们,愣是在森林里用两支十字弓,仅在一天内就猎杀了三头棕熊和一头白熊,另被眼神敏锐的泰拉维斯猎杀掉了二十只正在更换夏季毛发的警惕的雪兔。 他们的成长令人欣慰,但铬钢工具产能增长之缓慢,留里克痛心不已。 终于,他下定决定要做出一点改变。 一个温润的夜晚,一团明亮的篝火。 结束一天打铁的卡威,和那些强壮的佣兵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如今留里克愿意为打铁的佣兵们支付更多的报酬,拥有铬钢斧头的他们,几天以来变得愈发的配合。 现在,他们刚刚吃过近乎全是各种烤肉的晚餐,等候着留里克的新决意。 窜动的火苗前,留里克盘腿而坐于一张柔软的熊皮。火苗在他的眼睛跳动,所有人都期盼着他的新想法。 “可能……我有些急功近利了。现在我们面临着很大的困境,我们的铬钢产量实在太低了。” 卡威小声嘟囔:“那又能怎样呢?我们还是缺乏铁匠的。我也有一个困境,那些人每天都背来矿石,现在矿石堆积成了小山,我的炉子却不能很好的完成加工。” “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我们必须采取对策。”留里克挺直腰板强调。 “对策?你的对策是什么?依我看,兄弟们的实力就是这样,你再是强求大家也不行的。” 留里克感觉到卡威这番就是线性思维,这并不稀奇。 他不想再弄些弯弯绕的东西,小手直指不远处夜幕下水花翻腾的河流:“就用水的力量!卡威,你的困境实际就是缺乏打铁的高手!那么,我就让大河来作为新的铁匠!” “什么?大河做铁匠?!”卡威一时间愣住,接着哈哈大笑。 这番放肆的笑声,即是卡威对于荒诞之事的不信任,也在于用笑声宣泄他这段时间的疲乏。 让人觉得荒唐的笑声,很快引得所有佣兵们的高声怪笑。 受到这番笑声的感染,留里克绷着的小嘴也咧出微笑。 留里克丝毫不觉得受到任何的嘲讽,确实,哪怕是一种比较简单的水力机械,这群对机械概念几乎不存在的人,他们完全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才会感觉荒谬。 笑也是笑了,当欢愉的气氛安定下来,卡威语重心长的问:“留里克,你真的是认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我要你明天就给我做,还有你们!” 说罢,留里克站起身,他双手比划着嘴上滔滔不绝。 “我你们在河边挖掘一条小水道,我要在水道边建设一桩房子。我要你们砍伐一棵届时笔直的树,让它架在河畔房子中间,被水流冲刷着不停旋转。我要你们制作一些固定下来的铁锤,这样旋转的木杆将带动铁锤锻打……” 仅靠言语是难以给他们说明白的,留里克见得自己费尽的说了一通,卡威还是一知半解的模样,便懒得再去费口舌。 现实就是这样真实,纵使是经验丰富的卡威,他对于机械的最初概念,仅限于克拉瓦森铁匠铺的那个“杠杆式手动玻璃器压铸机”而已。 想必其他人,还是卡威有可能率先讲明白。 这一宿,留里克把佣兵们的任务安排下去,罢了又与卡威凑在一起,通过拎着小木棍在杀敌上画简易的图,留里克寄希望于这种方式,让卡威对“水车锻造”有着抽象理解。 经过留里克的不懈努力,卡威可算是开窍了! “啊!真有你的!”终于了解一些皮毛的卡威兴奋的拍打留里克的肩膀, “你都懂了吗?!” “懂了。就像是我家手推车的车轮!唉,你应该早点说起车轮的事,让水流推动车轮转动,里面的轴有着固定的凸起拨子。这个凸起转动到锤子的长柄,就把锤子压上来,它离开正确的位置,锤子就砸下来。是这个道理吗?!” 听到这些,留里克感动得都要哭了。他的小脸本就被篝火烘烤得发热,因为自己大费口舌后终于让自己亲爱的铁匠弄清楚状态,他因为高兴脸庞就更烫了。 次日,一场全新的建筑行动,在河畔悄然开始。 反正现在也没有买家,新造的工具当然是首先满足建设者的劳动需要。那些打造好的沉重的、没有渗碳仅是淬火热处理的铬铁锹和铬铁稿,开始投入到对河道的挖掘中。 一些科文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实在不懂留里克大人要对河道做什么。看起来,这份奇怪的行动没有什么意义。一些女人可是揣测,或许留里克大人要制作一个陷阱,令合理的鱼自发的游到预设的水窝,当入水口被迅速封堵大家拼命舀水,一池子鱼就一网打尽。 在科文人故乡的奥卢河流域,各个部落懂得钓鱼、撒网捞鱼的本事,他们也善于围堰舀水捕鱼。 接下来的事实在是出人意料。 一条崭新的平直的小河道出现了,它为佣兵挖掘。它超过了一个stika的深度,由于对其上游的固有河道的一番改造,使得小河道内的水流更湍急一点。 之后的三天,一间独特的木刻楞在河道旁拔地而起,但这绝不是最让人好奇的事情。 一根笔直但不是很粗的松木被砍伐,它是被精挑细选的木材,是制作木轴的好材料,只因它几乎是公差很小的近似圆柱体的存在。 留里克其实是难以接受一个并非纯圆柱体的轴承的,碍于这一时代,他只能忍受这种不完美。 不过,一旦自己参与设计、监督建造的罗斯部族第一台实用性水车机构投入生产,它不仅仅是完成部族的一个技术空白,也必将带来一场变革!因为这个木轴怎样旋转,它就是有些歪歪扭扭,也是又一个旋转中心的,这就足够了。 fpzw 第301章 打铁的效率大幅提升了 车床,它就是“工业母机”。哪怕非常的简陋,它也能大大改善匠人的工作效率。 留里克所认知的欧洲的历史趋势,那个位面,几场严重的大鼠疫导致大量欧洲人口丧失,千万人死去,活下来的人仍要艰难活下去。由于大量壮年劳动者在疾病中死亡,剩下的人有了和雇佣者谈价码的资本。 如此,欧洲人开始大大加强他们从修建高耸防御性城堡的技术里学会的机械知识,他们将知识化作新型机械工具,以加强自己的生产效率。本该是畜力人力的磨坊,动力变成了水车和风车。 尤其是德意志和米兰的钢铁钢铁行业,因为水力锻造的存在,他们的效率大幅提升,成为大量板甲骑士战争局面的物质基础。 可以说,留里克治下的罗斯部族,面临着非常类似的境况。 作为一介万众瞩目势要有所作为的首领,留里克必须想办法提高部族的实力。部族的人口的确在增长,大量嫁来、掳来的外族妇女,她们几乎都有了“罗斯母亲”的身份,大量的婴孩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陆续诞生。 大量孩童要诞生了,这意味着整个部族对于生活物资的需求量,将在未来一年内大规模暴增! 能避免物资短缺的手段,留里克想到的就是通过有利于罗斯人的贸易顺差,以经济商品换取南方的粮食、亚麻这等保命物资。另一个手段,就是寄希望于给部族的定居点提供优秀的生产工具,尤其是给予农业为主的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更好的铁器,以求他们能搜获更多粮食,来填补罗斯堡母城潜在的食物短缺。 说到底,能长久避免这些危机的手段,都是提高生产力! 水车不停旋转的巨大轮盘,就仿佛历史的车轮,可将蛮荒落后远远甩在身后! 现在,第一台工业母机,进入到制造核心部件的阶段。 只要水车能带动一个木轴旋转,留里克就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造出一台工业母机,那就是水车驱动下的木车床。 木车床带动一根木材旋转,哪怕它一开始有些晃动,最后留里克将用自己手里的“车刀”,将其加工成前所未有标准的圆柱,这个圆柱不仅是第一个车床制造的工业品,它也能替换掉之前的材料,使得水力木工车床,有着更加稳定的旋转。 这些想法留里克暂且憋住,他监督着佣兵们,给木轴安装上一个直径达到标准的两个stika(196cm)的木辐条和木板钉,以临时做的小钉子钉成的“轮子”。“轮子”上还有长达半个stika的所为桨叶,以使得水车的核心部位,成了直径长达三个stika的庞然大物。 安装这个巨大期间耗费了一番人工,而没有封顶的木刻楞,让搬运它成为不太麻烦的事。 所以,水车有轴承系统吗?它其实是有的。 其实就是卡威拿出自己的铁锤,愣是在一开始,就给木轴硬生生敲上了一圈容易塑形的熟铁。 滚珠轴承系统是好,奈何做不出来。滚轮轴承也好,一样做不出来。 留里克没有办法,本着被迫凑合着用的原则,他就使用这种熟铁的有着巨大公差的硬碰硬的所谓“滑动轴承”,相比于木材的磨损,还是熟铁只见更加耐磨。为了减弱它的摩擦力,留里克只好往硬接触的轴承里灌注油脂, 水车的木轴暂时被牢牢锁定,它被安置在木刻楞木头地板上的木质平台。轴承上被额外敲打上了三个铁环,每个铁环还有一处大磨过的凸起,它就是一种“拨子”。 此随着木轴旋转的拨子就能不断拨动铁锤的木棒,就像是跷跷板的原理,沉重的铁锤被抬升到高出忽然下降,完成一次锻打。 事情正在向着留里克希冀的那样发展。 到了第六天,水道畔的水车安装上了简易的遮风挡雨木棚,到了现在,留里克终于可以说自己的计划得以实现! 水车大成!那就看看它的实力吧! 庆幸于这段日子的天空作美,一段时间以来本地区只下了一场非常微弱的毛毛雨,雨后天气迅速放晴。天气对罗斯人的所有行动没有什么干扰,使得水车的制造非常顺利。 留里克庆幸自己没有遇到什么乱子,现在他渴求的水车,那个松木轴承已经在吱吱呀呀的旋转了。 还别说,她看起来旋转的速度不慢,可力量惊人! 木轴上的三个凸起拨子,对应了木刻楞里三座铁匠台。这些铁匠台都是使用铬铁锤子和铬铁平台,都是利用本地的矿石冶炼锻打得到的。 整个水车建造的过程中,大量的定居点人员都来围观,他们一时间不知道此为何物,终究等到围观者亲眼看到,奇怪的铁锤居然开始了自动化的锻打,他们猛然觉得此乃一种神力,闹得大量人员暂停手头的工作喷涌而来。 卡威和留里克就站在充满松脂气息的水车内部,三个铁匠台已经全力开动了! 因为最耗时的工作就是将海绵铁锻打成铁片,加上铬铁的海绵铁状态更为坚硬,闹的铁匠必须更加卖力。 水车的强大力量,驱动着三个铁锤不知疲倦的锻打。还因为铁锤都是销钉固定的,把销钉抽出来,铁锤一下子就能卸下,如此卡威还能精准的控制铁匠台开工数量。 “嘿嘿!真是好极了,我只要夹住火钳,它就一直帮我锻打。留里克,你真是神人。” 卡威的赞誉已经让留里克耳朵起茧子,“算了吧,我的确是神人,你也犯不着再夸奖我。仅仅是锻打海绵铁还用不着你亲自出面,交给佣兵们,或者是那些男孩。” “他们?他们才八岁九岁。” “不用担心,仅仅是锻打这个,他们可以。我的卡姆涅,绝对行!其他的佣兵,该投入更重要的工作。” 卡威还想在水力锻打中继续玩耍一番,一想到自己和留里克的目的都是为了制作更多的工具,最后的塑性敲打工作可就是自己的要事。 终于到了第七天,已经建造大成的水车锻造作坊,卡姆涅和他的十名铁匠小同行们,包揽了最基础的锻打海绵铁为铁钉的工作。水车的传动不停歇,除非是进入枯水期,或是入冬时期人工封闭小河道进水口。它一直转动,工人就可以一直锻打。 大家都是人,哪怕是这个时代,很多人意识到水车的“无限敲打”的力量,一些人想到了去捣麦子为面粉,还有的是想着捣烂骨头做骨粉,甚至是把买到的亚麻杆敲打成得蓬松。 暂时这个水车就专职金属的锻打。 而卡威,他的工作就成了将铁锭进一步塑性成工具的模样,人们最需要的铬铁斧头终于开始了相对以往惊人的量产。 仅仅的第八天,也就是水车投入使用的第二天的一整天,卡威愣是打造了多达五十支直接插入木棍就能使用的铬铁斧头,它仅是经历淬火热处理,根本没有经过渗碳。不过,仅仅作为伐木工具,它已经完全够格了! 至于那些佣兵们,留里克安排他们冶炼海绵铁,再把海绵铁从炙热炉子拿出来。 科文人也都没闲着,其中懂得烧炭的人才立即被组织起来,他们就在定居点开设烧炭作坊,随着炭块开始量产,大火炉和多个小火炉的燃料短缺问题,逐渐得到了长久的缓解。 时间,悄然的进入到六月份,艾隆奥拉瓦堡的终于变得像是留里克希望的模样。 她是一座以钢铁冶炼而存在的城市,其定位和另一个位面位于此地建成的芬兰城市凯米,其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地位是完全一致的。 一些科文男人也被卡威命令参与到最后的锻打,科文人开始依照自己的喜好,打造自己需要的斧头、矛头。比起一开始,这些人的技术逐渐提高,至少在梅察斯塔看来,自己的部落突然拥有了超过十名铁匠! 梅察斯塔看到罗斯人还在兴建更多的水力锻造的作坊,一个月过去了,事到如今生产工具的短缺奇迹般的没了,甚至还开始有了日渐增多的盈余。 身为被授予权力的定居点的“城主”,梅察斯塔意外的面临了一个难题——主人留里克提高的铁器生产效率,而自己运输开采矿石的效率,反而滞后了! 到了六月初,留里克手头已经有了多达三百支仅仅经过淬火处理的铬铁斧头,即便没有经过“表现渗碳工艺”的加工,它依旧非常坚固。 留里克终于开始以它,作为给予运输渔获的渔民的报酬。他将斧头的价格定到十个银币,可以说这个价格并不高,但其超级性价比使得渔民们趋之若鹜。 这下可好!更加温暖的时期到来了,渔民们的渔获量开始大幅提升。罗斯渔民为了得到高性价比的铁器,他们屈服于利益,开始大规模向着北方定居点运输物资。 因渔民们的配合,留里克基本解决掉了“粮食不够吃”的问题。 情况变得非常微妙,由于运输渔获的渔民太多,人的胃口又是有限的,留里克能怎么办?他们是来换取优质的铬铁工具,留里克旋即提高价码到一支斧头二十银币。渔民们纷纷拿出渔获,或是银币,完成了购买。 所以到了六月份,艾隆奥拉瓦堡终于不再是吞金的大嘴巴,她终于开始产生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 整个五月份的巨量财富投资建设的新定居点,建设的罗斯人最初的“重工业”,它终于开始在六月份展示出自己强大的生命力! 留里克本人,正是这座矿山的主人!科文人的钢铁松鼠部落,正是听命于留里克的矿山的守护者们。 他们整个部落完成了最彻底的改造,他们的经济活动已经彻底从单一的捕捉松鼠,变成了以钢铁工业为主狩猎捕鱼伐木为辅的经济模式。恰恰是钢铁工业,使得这些可温柔的财富也在增值。 留里克默许他们积累自己的财富,而留里克本人从中猎取了更多。 铬铁、铬钢工具正在以一天接近一百支的速度生产,整个定居点就是成了一座古代钢铁厂。纵观本时空的除却东罗马控制区的欧洲,留里克的“钢铁厂”的当前日产能,可以称之为第一。 啊,比烂的时代,日产一百只相当于斧头部位相当于拳头大的手斧,居然就是一种伟大成就。 立下汗马功劳的科文人得到了一份微弱的红利,恰是这份红利,已经让他们不必担心饥饿和寒冷。科文的男男女女感激留里克,他们在罗斯治下的和平中得到了安定、得到了温饱,未来充满阳光。 留里克,亦是对未来充满希望。他现在就是希望定居点能疯狂的生产铁器,从而在收获季,换取大量南方商人运输而来的粮食,以保证罗斯部族的几千人有着可以吃一整年的燕麦和黑麦,乃至大量的蔬菜。 哦,还有大量的亚麻,罗斯人的女人们,还有科文的女人们、奥斯塔拉的女人们,她们灵巧而伟大的双手,可要给整个罗斯治下的人们,编织出大量的花纹布匹,让大家穿着温暖舒适,又变得美观得体。 时间正奔向夏至日,一个多月以来,留里克竟一直待在艾隆奥拉瓦堡。 和五月初的境况完全不同,经过了大量人类活动的“污染”,荒凉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说,科文人手持铬铁斧头,愣是砍出一条从定居点直奔矿山的比较狭窄的道路。他们来不及清理树根,也基本没怎么清理地面的厚厚松针。一条路反正的诞生了,使得运输矿石的队伍,他们的搬运效率有所提升。 当然一些改变也是有的,运输队开始出现驯鹿的身影。 一些驯鹿被从罗斯堡运输而来,这些经历了充分使役训练的鹿,它们迅速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它们身上挂着皮革兜子,其中通常装入两块矿石,由坐着船只奉命而来的养鹿人照顾与驱赶。 还是在六月上旬,尼雅知道儿子留里克一直在北方奋斗,她待在老家,听到了侄子阿里克派回来的信使,汇报“二百海上英雄”取得了非常大的胜利,奈何却没有得到丈夫和索贡大军的消息。 丈夫奥托已经老了,尼雅的心愈发侧重在自己的宝贝儿子。 终于,她实在忍受不住对独子的思念,加之她对于北方定居点的强烈好奇。尼雅终于登上了古尔德家族的驶向北方的货船,有些糟心的不得不和大量新鲜渔获待在一起。尼雅已经知道了铬钢斧头的强悍威力,儿子取得了成功,如此她就更需要一探究竟了! 母亲居然来探望了?! 先到的信使半跪在留里克面前汇报这件事。 “她来了?就她自己,没有别的仆人?” 信使回答:“有几个布里吞女仆,没有别人。” “我的露米娅呢?” “她……大祭司还在教授她功课与礼仪。大人,你知道的,很快就是夏至日了。也许到时候你也要回到罗斯堡参与到祭祀。” “到时候再说。”留里克耸耸肩,他很欢迎尼雅的到来,让她瞧瞧“铁城”的诞生,届时自己在扑到她怀里磨蹭,以满足这个老女人的思子之心。 第302章 尼雅在艾隆奥拉瓦堡 一艘敦实的货船驾驭着强劲的南风奔向北方,船只之上被搭建起一个木棚,亦是被一些木板拼凑出隔绝货物的甲板,一位尊贵的老女人就坐在这里。 尼雅早已年老色衰,她以极高的年龄生下幼子留里克,自身就冒着巨大的风险。 她与丈夫奥托商议后,给予留里克名字。该如何解释“留里克”的名字含义?它确实有“让部族再度强大”之意,奥托就是这样想的,所谓就像是那些祭司木板上刻印的古老记忆,曾经的罗斯人很强大。 尼雅有着她身为女人的想法,她的理解里,儿子的名字分明就是“再度得到宝贝”,以此祭奠死去了两个儿子,还有对唯一尚在的儿子的殷切希望。 幼子得到众神的爱戴,尼雅此行,就是要见识见识被幼子主持修建的、以冶炼锻打铁器为存在目的的北方定居点。 漫长的航行让人觉得有些无聊,事实上她也很久没有出海远航。 “安娜,给我接点水来。” “是,主人。”布里吞女仆从容的接过尼雅的玻璃杯,从青铜壶里倒入煮好的加了蜂蜜的松针水。 船只有些晃动,好在此玻璃杯设计得巧妙。 尼雅干瘪的嘴唇得以湿润,她焦躁的心情有了缓解。 她喝饱了水,将杯子交给仆人,仅是一瞥,她的眼神又注意到仆人脖子上挂着的木条十字架的挂饰。 “呵!奇怪的信仰,竟不知道我的儿子才是被众神选定的人。” 尼雅不想多说什么,商人去年从梅拉伦的市场搞来的布里吞女人,她们都有些奇怪的想法。介于只要给她们一个每天做仪式的小房子,再树立一根棍子,并在棍子中间横着榜上一根小木棍,她们做了仪式后就能安心的侍奉,尼雅有些厌恶但并不制止。 周遭的景致总是一层不变的,而自己脚踏的木板下,是一大堆新鲜捕捞的鱼,还有一些咸鱼。现在,多支运输船正竭力以最快速度奔向北方,以求在鲜鱼腐坏之前,将这堆鲱鱼、鳕鱼交付买主留里克。 “还有多远啊。”尼雅不耐烦的嘟囔。 “尊贵的主人,等到明天早晨,我们就到了。”一把胡子却身形消瘦的船长恭维道。 “难道我还要在船上过夜?” “不。我们将靠岸休息。” 听得,尼雅的不耐烦更加剧了,“就不能再快点?” 船长也很为难:“主人,我们的船是没有划桨的,我们完全依赖风,但是夜里是无风的,还有……” 船长还要说什么夜间导航的问题将是一场灾难的,尼雅摆摆手,谢绝再听什么。 纵使罗斯的船只总是有着冒险精神,在夜里坚持航行,若没有精湛的航海本领无异于找死。夜航就是一种冒险,倘若船只目的是夜间奇袭,夜航无可厚非。但就众多运输生活物资的船只,还是谨慎为妙。 一天多的时间,对于处于比较低温状态的渔获,鱼肉的确是开始轻度腐化。 不过不要紧,罗斯人迫于生活的无奈,他们全员都能忍受这种轻度的臭气。 这一宿,尼雅在岸上过夜。 她穿着细腻的麻布,披着柔软的雪貂裘皮,身上的饰品或是金银或是宝石,乃至彩色玻璃珠子。 那些布里吞女仆的衣着也就朴素多了,不过是清一色的青灰色布衣。她们的朴素,进一步凸显了主家的高贵。 但在岸上休息方面,首领的妻子尼雅,她也与大部分船员一样,住在各自的帐篷里,听着海波,与一座小岛的海岸入眠。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如此年龄还能经历这般事情,她觉得自己成了孤独的女人置身于苍茫的大地与波涛之海。它很不得立刻抵达目的地把儿子搂在怀里。 次日,航行依旧。 岸上的睡眠尼雅并不开心,舟车劳顿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她又坐在船上精神萎靡不振。 直到船长吼出悠扬的号子。 “舵手!前方是岸!我们向东!” 所有船只都开始转向,看到一场情况尼雅直接站起身,她趴在船壳的围挡处眺望远方。 “快到了吗?”她问。 “很快就好了,主人。当你看到一座崭的城市,那就是我们的艾隆堡了。” “哦,那么我很期待。” 尼雅的兴致终于被调动起来,双眼好奇的观赏千篇一律的海岸线。 很快,她所在的船队就遇到了罗斯人的小型渔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目的地是真的要到了。 曾经这一带都是荒芜之地,而今渐渐变得有人味儿。 她的满心期待不久便有了振奋人心的结果。 “前面那是怎么回事?那个河口,那是木墙吗?”尼雅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一些,奈何自己毕竟是老了。 站在船头的船长一脸亢奋,他指着木墙之所在:“留里克主人就在岸上!主人!我们要靠岸了,请你做好准备。” “哦!那可真要做点准备。”尼雅干瘪的脸庞终于挤出微笑。 曾经满是泥巴和碎卵石的河滩被留里克差人稍稍清理一番,一些木桩被打你河道淤泥,依靠这些木桩,可容纳八条船只停靠的、铺设了厚木板的码头栈台投入使用。如此来往的船只,它们的卸货变得方便,定居点对外来物资利用率也就更高。 可以说,本来没有人意识到需要建造一个码头的。 留里克下达了命令,并拿出了一点银币和铜币做酬劳。 码头不但建成,一条从码头直通艾隆奥拉瓦堡的木围墙的,由木板嵌合在沙石地的道路,仅用两天时间就拼装完成,这样登岸之人再不用烦恼靴子湿漉。 敦实的货船,它扬起的大帆实在显眼。 早起的留里克这段日子最喜欢监督铁匠的工作,尤其是监督那些科文部落的男人,是否在好好的学习精进自己的打铁技术。 留里克亦是有意监督刚刚建成的第二座水车。与第一座所有不同的,全新的水车它的轮盘要小一些,而设置的两个锤头敲打的可不是海绵铁,而是敲打石翁里面的燕麦粒。 基于现有条件,留里克还没有能力搞出实用性的水车石磨盘系统。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被粗加工的燕麦,使得后续的熬煮变得高效,且食用者能够更好的吸收其营养。针对传统就有的石臼捣制燕麦粉,变成水车铁锤去捣,效率当然没的说,且水车不知疲倦。 留里克已经知道母亲要大驾光临,恐怕就是这两三天的事。 他很明白,什么叫做“给父母最好的礼物”啊?莫过于子女健健康康的站在他们面前。 留里克想好了对策。 劳作的人们都有自己的任务,为了得到留里克的一点赏赐,也是为了得到明语,大家工作总体是非常卖力的,恰是因为这个因素,定居点才能以极快的速度建设。对此留里克有些心得,所谓刺激他们努力工作的不仅仅是“为奥丁祝福的人工作”是光荣,还在于自己不仅给予他们饱餐,还有一点钱。 “普欧若拉之下难道还有比我更圣贤的首领?”留里克其实有点洋洋自得。 他当然有着自傲的资本,就在于自己的强大财力。 而今,大量制作的铬铁、铬钢工具都以不同的价格卖出去,每天的产值已经达到了接近两千枚银币的水平,前提固然是所有的铬铁工具都能以高价卖出去。 总之,不管以后的销量如何,留里克顾不得那么多,他觉得自己必须趁着短暂的温暖期大规模生产,以求未来获得更大利润。 留里克也给自己算了一笔经济账,整个定居点每天消耗的各类物资的价值,暂时可能就在三百到四百银币左右,比起一开始的消耗已经少了很多。 要养活大量做着惊人体力劳动量的男人们,其中食物方面的资金消耗是最大的。 终于,经济方面良性循环步入正轨。 一名佣兵急匆匆的跑到围观水车夯捣燕麦仁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的麦香,让他沉醉。 “大人,大首领的妻子,你的母亲,她终于到了。” “终于来了?!”留里克瞬间扭过身,脸上写满愉悦。 不一会,留里克竭力召集了一批自己的亲信,组成一支浩荡的队伍奔向码头方向。 与此同时,停靠稳定的货船放下木板,尼雅在女仆的搀扶下,终于登上了目的。她看着脚下的由木板铺成的路不由得啧啧称奇。 “真是不可思议,是谁想到的主意?木板铺成路?” 有人急忙回答:“就是你的儿子。” “真的是他?不愧是我的儿子。” 尼雅暂时没有注意到留里克的身影,她抬起头在阳光下观察壮观的景象。 被围墙包裹着的一定就是艾隆堡,哦应该叫做艾隆奥拉瓦堡。 仅就外观而言,尼雅就感受到它的敦实,以及木墙、塔楼带来的强烈安全感,这与定居点比较开放的罗斯堡有着本质的不同。 “走吧,仆人们,我们向前走走。”尼雅轻甩脖子,她估计儿子已经待在围墙里面。她估计到,以儿子的性格,应该会再修善一幢漂亮的房子,作为仪式、会客的所在,亦是舒适的寝室。 她没走多远,温润的南风吹拂她的脸庞,她的眼角觉察到不远处的河畔建筑处走来一队人。 有道是心有灵犀,她轻轻撇过头,赫然看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儿子。 顿时,一股子身为母亲的本能,促使她发了疯似的驱动老掉的身体,脱离木板路,在比较湿润的沙石地上狂奔。 很快,留里克便被自己的母亲抱住,被她狠狠的攥在怀里……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拥抱,这一刻尼雅得到了满足。她非常震撼于留里克真就筑了一座城,但有所的一切,都不如自己的儿子重要。 只有当留里克抱怨自己被抱得太紧,尼雅才放松了手,罢了留里克的额头还是被她亲了好几下。 “妈妈,你满足了吗?” 留里克的疑问让尼雅有点尴尬,她能怎么说? “满足,只有把你抱在怀里我才满足。你觉得呢?” “好吧。”留里克耸耸肩,“也许我该道歉,我专注于定居点的建设,一个多月来我都没有回到故土。我应该早点探望你的。” “不碍事。”尼雅捏着儿子的笑脸,尽显为人母的温柔:“我来了,我看到你很健康。唔,还有你的女人们,都很健康。” 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亲切的喊着尼雅“妈妈”,自然也得到了尼雅的亲昵拥抱。 就是钢铁松鼠部落的小女孩赛波拉娃,她依旧有些木讷谨慎,为此,她没能得到尼雅的亲昵。尼雅当然也犯不着亲昵这么一个外人,事实上尼雅对于儿子第一个仆人露米娅,也谈不上是多么的亲昵。 留里克的志向自然是建立一个“庞大的罗斯”,然大部分真正的罗斯人,对于“罗斯”这一概念的理解,完全就是只有数千人规模的部落,少数人想要建立一个以罗斯部族为主导的联盟,再统帅一些作为奴仆的部落,最高的志向也就如此了。 不能说他们是蠢笨,仅仅是因为他们缺乏更大的格局观,大部分罗斯人坚定的认为,那些科文人都是留里克本人的奴隶,而且投降的科文人也是如此自我定位的。 殊不知,一个多月以来的共同生活,留里克看到了这些科文钢铁松鼠部落居民的配合,以及对自己表现的遵从,他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他们的灵魂,如此,这些科文人已经不能说是奴隶,而是部众,是族人。 他是这么想,尼雅可不这么想。 故而在接下来留里克带领她参观自己的伟大杰作时,尼雅惊叹于定居点建设的木墙稳健安全、木屋厚实宽敞且数量繁多、多种生活用途的建筑也都建成,但她难以接受科文人可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或者说是留里克身边随意的走来走去。 他们,竟不知道自己的奴仆? 尼雅的想法仅仅是压在心里,她不想干涉留里克的任何举措,转念一想,留里克放任奴仆随意走动,必有别的隐情。 留里克着急给母亲展现自己的成就,尤其是带着她参观自己在木墙内的舒适的木屋。 室内的光线有些灰暗,对着木板窗户被打开,室内终于敞亮。 在这幢木屋里,尼雅找到了一点回家的感觉,毕竟现在罗斯人的木屋建设模式,已经偏向于更有效率的诺夫哥罗德木刻楞。 尼雅坐在床头,坐在松软的革化白熊皮充当的床单上。 她认得出此乃熊皮,更知道此物并且从老家带回来的。儿子如何得到,真是不言自明。 她有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竟然睡在熊皮之上,真是一个英雄勇士啊! 尼雅已经参观了一阵子,她就是最尊贵的客人,现在,她就待在儿子住所的卧室,与儿子、“养女们”在一起。 “我很高兴你建设了很多房子,艾隆堡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定居点。这里房子非常多,我看连最卑微的奴隶也住在了温暖木屋内,留里克,想必你也给奴仆很多事物。” 留里克当即肯定:“那是自然,如果奴仆饿坏了肚子,他们一旦饿死了,谁给我工作呢?” “这倒也是,但是我注意到你对他们太仁慈了。尤其是那些科文人,我看到了那些冒着热气的桑拿房,你居然许可他们建造这个。” “咦?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当然奇怪!你居然把它建在木墙之内,洗浴本就是私密的事,现在,你……” 留里克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自觉明白了尼雅不悦的原因,“也许我该在木墙外建设一些清洗自身的木屋。这都不碍事,我是要求他们每天做完一天的工作清洁自己的身体。咱们罗斯人都是带着肥皂跳进河流的,那些科文人他们很喜欢现在桑拿房里坐上一阵子,再带着肥皂去河流。现在,很多我们的罗斯勇士,也觉得科文人的清洗方式更好。” “那仅仅是男人。留里克,你必须为我准备一个清洗的地方,就像我们的罗斯堡。” “嗯?妈妈,其实你是希望。” “是啊。”尼雅嘿嘿一笑,“我的儿啊,这是倒霉,我这一路简直是站在鱼堆里,我要清洗自己,更要把你亲手清洗一番。就像小时候我给你洗澡那样。还有这一宿,就在这这里。”说这,尼雅笑呵呵拍打床铺:“我的儿,你今晚必须陪我。我决定了,我在这里住上几天,每个夜晚你都必须陪我。” “好吧。”留里克并不排斥,他只是问:“罗斯堡的情况怎么办?爸爸他们可能要回来了。” “那也是他的事。”尼雅继续笑着说。“你父亲有着男人们的大事,他不会有任何危险,他能处理好所有的事。留里克,有你在我就满足了。” 留里克尴尬笑了笑,他想了想,可能母亲待在这里,更能激发起族人们的建设热情,还能解释为向其他族人的暗暗示,即首领家族非常重视北方的艾隆堡。 第303章 来自大河上游同样说着诺斯语的访客 尼雅的参观还在继续,由于要准备一批傍晚熬粥的被捣碎的燕麦,留里克就带着母亲参观自己的燕麦加工作坊。 锤头敲打石臼,干燥的燕麦粒正逐渐被砸成齑粉,它实际上与东方舂米的工具,并无本质的不同。只是强劲的铁锤能把麦粒砸得粉碎,形成在这个时代本是需要耗费不少精力才能得到的粗面粉。 “这……这是……” 尼雅惊得目瞪口呆,她根本就不明白水车带动的木轴,与不停敲打的锤子的关系。 “是神迹!这是神迹啊!” 尼雅的身子开始颤抖,接着目光凝重的看着一脸天真的儿子,不由颤巍巍的说:“儿子,是不是奥丁赏赐给你了神力。我看到,你的锤子一直在敲打。” “神力?”留里克有些懵。 “就是神力!我见不到捣麦仁的人。仅仅,是锤子。它在自己运动!” 听得,留里克真想的笑出声,他指着不停旋转的木轴:“妈妈,力量的源泉就是这根木头,但根本的源泉就是外面的河流。我告诉过你的,奥丁把大部分智慧就放在我们目光所见的世界,他只是给我启示让我去寻找。现在我可以说,我又找到了一些。现在,我已经在利用河水,为我们做一些有用的事了。” 尼雅惊讶的脸庞依然紧绷着皱纹,她还在嘟囔:“神迹!真是一个神迹。” “唉……”留里克的小手拍打自己的额头,恐怕自己无法说服母亲,好在自己跟随而来的年幼部下,无论男女,他们普遍都意识到了所谓的水车的奇迹,本质上就是罗斯人驾驭了河流之力。 当然,按照科文人的意思,那理解能力就更加奇妙了,所谓强悍的瓦良格人开始从河神手里榨取力量了。 所以这些荒谬的说辞有什么好处吗?对于留里克的好处当然是有的,那就是他在自己部下的眼里,变成更加伟大的存在了。毕竟自从用了水车舂捣燕麦后,大家木碗里的燕麦,不仅很容易煮熟,而且成了颇为粘稠好喝的存在,真是体验过一次就彻底爱上了它。 作为高贵者,留里克和他的母亲自然要吃到更好的食物。 被舂捣过的燕麦碎屑,被细麻线做的纱网筛过一遍,得到了的就是粗制燕麦粉。倘若在用目数更高的纱网筛一遍,那就是精面粉了。 还是以往制作麦饼的方式,只是使用了精细加工的面粉,留里克可算是吃到了他概念里的“石锅烙饼”。啃食这种饼子自然不需要多大力气咀嚼,尼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她当然知道如何制作精细面饼,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本该是穷乡僻壤之地,得意天天吃这些精细食物。 尼雅终于如愿以偿,她可以高高兴兴的将儿子抱在怀里,就像曾经的那些岁月。 儿子正在快速成长,还有他奉命兴建并致力的定居点,建设正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尼雅知道这背后必须要强大的财力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偏偏儿子就是坐拥巨大的财富。 之后的日子里,尼雅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由于仔细观摩了水车的运作,乃至观看第三号水车作坊建设的过程,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此并非什么“神迹”,确切的说就是“凡人得到了神的智慧”,无疑就是留里克传播了智慧。 尼雅就是艾隆奥拉瓦堡最尊贵的客人,她每天吃着柔软的细面麦饼,吃得都是鲜鱼肉,或者是狩猎到的熊肉、鹿肉。一座为她而建的桑拿房、桶浴房迅速建成,她成了浴室的常客,也彻底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罗斯堡到底有多好?仅就享受而言,恐怕还不如这里。 望着高耸又坚固的木墙,还有墙内被包裹的偌大的“村庄”,强烈的安全感让她这么一位老妇人安心。而每天看到致力于建设、与他未来的妻妾们谈笑风生的儿子,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更让她难以自拔,甚至于丈夫奥托都不再重要。 十名诺夫哥罗德女仆,还有卡洛塔姐妹、科文女孩赛波拉娃…… 尊贵者只要有意,可以根据传统迎娶很多的妻子。瞧瞧现在的阵势,首先尼雅对自己儿子有着十足的信心,他祈求芙蕾雅女神让自己长寿一点,这样儿子长大了,自己就能拥有可能多达二十名的孙辈,她觉得这就是自己人生最后阶段,能看到的最美妙的奇迹,此生无憾已。 尼雅正在享受她从未有过的生**验,其实在留里克看来这都不算些什么。 每天吃到优质的饮食,住在温暖整洁的房子,睡在宽大舒服的双铺,再在自家的浴室每天都保持清洁。 这应该是最正常的事,也是在任何境况下都要尽力去满足。 就是这里面的费用问题留里克实在的给自己算了一笔账,想要满足这些千年后的人们最基本的生活保证,与当前的时代来实现它,实在需要一个家庭有着足够的财力,它本就是富商巨贾才能完成的。 现在的生活固然美好,罗斯堡才是真正的家。 尼雅明白自己是客居,儿子留里克更是客居。 真正的定居者只有一小撮人,就是那些投降的科文人。当冬季降临,科文人要继续坚守着被木墙保护的定居点,或许届时也有一些罗斯人住在这里,目的自然是狩猎获得毛皮的。大部分罗斯人不会冒险离开故土,除非狩猎动物带来的毛皮经济强大的到足够驱使非常多的人冒险。 新一年的冬季狩猎行动,最早四个月后就可以进行了。 尼雅又不是只会耽于享乐的妇人,她本身就是裁缝皮革的高手,她实在懂得当大量毛皮进入到罗斯堡后意味着什么。 以往的冬季狩猎,猎人们因为缺乏一个强有力的根基,大家都是聚在一起奔向北方,一般短暂狩猎后就打道回府。没有更大的目的,大家不会长期在寒冷的旷野逗留。而今有了艾隆堡这一据点,想必未来的冬季北狩,境况必是更有利于族人们。 尼雅和留里克做了一番约定,因为夏至祭司的关系,如果条件是许可的,留里克身为被众神爱着的孩子,需要跪在祭坛内,向众神诉说自己的忠诚与敬慕。 参加夏季祭祀?当然要的! 留里克有着自己的想法。 夏至祭祀就在儒略历的六月二十八日,那是所谓“无夜之夜”。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一段时日,距离返程之日,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纵使艾隆堡定居点增添了水车锻打的机械设备,碍于被训练的钢铁松鼠部落的男人们,他们的精细打铁技能非常窳劣,并非他们造不出实用性的铬铁工具,完全是效率太慢。 是的,留里克觉得日产一百支斧头还是太慢了! 他的伟大计划,就是罗斯部族,各年龄段的男人首先拥有自己的斧头,满足之后,再去竭力满足罗斯每个罗斯女人也有一支自己斧头。 打铁这件事归根结底还需要真正的技术工人去做。故而铁匠卡威的最大任务,就是趁着自己还待在艾隆堡的日子,拼命向科文人传播自己的打铁技术。 卡威肯定要回到罗斯堡的,因为“大火炉”的成功,留里克觉得自己应该在故乡尝试落实掉自己更伟大的“高炉计划”。 故乡罗斯堡有着最专业的铁匠,留里克也想到直接用货运帆船直接运输矿石,自己完全可以在罗斯堡这样的人力物力都非常充沛的地界,直接建设一个受制于自己掌控的大铁厂。 然而,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总是在人毫无准备之际突然降临。 一些向艾隆奥拉瓦堡运输新鲜渔获的渔船,他们纷纷决定尝试留里克的建议,他们也跑到河流的上游撒网,以试探淡水的渔获情况。 还别说,他们抓到了一些北欧鲈鱼、梭鱼,其数量是喜人的。 这一情况被钢铁松鼠部落的科文人获悉后,首领梅察斯塔当即向留里克说明自己的经验:河鱼不会在入海口聚集,倘若上游存在一个湖,那里当是很好的渔场。 那么说上游有大湖吗? 留里克不敢妄下定论,他现在更没有精力派遣新的探险队考察。甚至于曾非常致力于考察外部世界,给自己部落找到全新发展点的梅察斯塔,他优秀的探险队员都死在了矿山下,碍于壮年男人的绝对匮乏,他暂时丧失了冒险的渴望。 至少有一支探险队派出去了,一个月以来他们始终杳无音信! 他们是罗斯人,还有一批装备了优秀武器的佣兵!他们绝不会成为熊嘴里的食物,他们只会成为拼命猎杀熊的狠人。 正当留里克把心思都放在其他重要事宜上,阔别了一月有余的渔民探险队,他们终于回来了。 他们的回归不一般啊!去的时候就仅有五条小渔船,树立衡帆在南风吹拂下逆流而上。 而今归来,他们在淡定的漂流,且船只再不是五条,而是七条! 怎么会多出两条小渔船?! 开始在河道上捕捉淡水鱼的罗斯渔民,率先和这些探险的同行会面,接着他们明白了多出的两条船以及船上的十个人究竟是何来头。 那十名穿着皮革大衣的男人,他们的身材强壮有力,续起的胡须让人感觉强烈的威严感。 他们只是戴着保暖的皮革帽子,却也把圆盾和挂着铁片的头盔带在身上。 仅就这些装备,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都应该是战士。 他们不是罗斯勇士,却胜似罗斯勇士。 难道北方之地,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强悍部族吗? 当他们开口说话,与新遇到的渔民交涉时汇报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巴尔默克人的身份被自报出来。 一个大家不曾知晓的名字! 但他们说的语言,只要是罗斯人就一定能听懂,大家说得竟是同一种话。共同的语言顿时令大家萌生一种强烈的亲切感,就仿佛这些所谓的“巴尔默克人”,就是斯维亚部族联盟的一部分,就像是罗斯人一样,会被梅拉伦部族当做一支“失落的盟友”来看待。 只是罗斯人与南方的兄弟一直有着频繁的商业往来,仅仅是部族的统治者十多年来几乎没有再去过梅拉伦的领地而已。 巴尔默克部族又是什么情况?他们难道已经忘了梅拉伦人?好在,他们对罗斯人有些道听途说的了解。 十名巴尔默克探险者被渔民护送着顺流而下,为首者自称叫做莫德根,他获悉罗斯人的首领就在河流入海口的名为艾隆奥拉瓦堡内,他们十人此行的目的一下子就彻底变了! 奇怪的访客坐在他们朴素的小船,接受着岸上人的引导,停靠在了码头处。 麻绳拴住了船艏的凸起木桩(实际是龙骨的一部分),将其牢牢固定与栈桥处。 莫德根带领他的九名随从,站在了坚实的木板路,接着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座拥有着高耸木墙与木头塔楼的城镇! 他们一时间愣在当场,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许多可供交换的货物没有拿上岸。 此刻,留里克也是刚刚知晓了这些神奇的拜访者存在,他不懂巴尔默克部族是什么人,出于本能的自保原则,留里克有意会见他们,却也在城墙内他的住宅里摆起谱。 有道是第一面的观感极为重要,在这件事上,留里克即刻做出一番准备。 几名佣兵在码头等候多时,见得访客屹立不前,便有佣兵故意带着粗鲁的口吻询问:“你们怎么回事?我的主人得到你们的消息,正有意接见你们。倘若我的主人震怒了,你们将被驱逐。” 佣兵又瞥了一眼他们仍在船里的布袋,“快点走,否则生意别想做了。” “哦!是我的罪过。”探险者莫德根急忙招呼手下拿好自己非常重要的商品——两个细麻布编制口袋的白花花的海盐。 佣兵的态度确实粗鲁,一来此乃佣兵的傲慢,二来也是留里克要求他们这么做的。 黑暗森林法则?留里克虽然不认为此乃唯一的真理,但它确实有这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人的自保是一个根本原则,和没有打过交道的外族接触,最好是有这皆大欢喜的解决,大家和平的做生意。但北欧地界的生存逻辑,留里克亲自经历了战争算是正式明白了。 何为生存逻辑?两个族群见面,打得过就直接开战,完成抢掠发财。打不过,那就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大家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暗地里使点黑手以给自己捞好处。 留里克需要向同样说着诺斯语的外来者表明一个非常关键的态度,即我们罗斯人非常强大,不要打任何不利的主意。 留里克当然是计划展示一下自己的财富能力,不过现在彰显武力更为重要! 因为既然定下了罗斯人要与梅拉伦人竞争的发展基调,留里克身为未来的首领,断然不希望背后突然冒出来一个潜在的敌人。 fpzw 第304章 纳尔维克的来客 当巴尔默克探险队的船只还在河面上优哉游哉的飘荡,一条渔船发了疯似的向艾隆堡狂奔,渔民渴望通过提早报信得到留里克的赏赐许诺。 渔民确实因为汇报了这一不可思议的重大消息得到了赏赐。 留里克来不及怀疑,他信任自己的部下,事到如今在给佣兵安排一些接待上的任务后,就紧急召集还在城墙内继续盖房子的罗斯部族的男人们,乃至一些科文男人,他命令这些人全部拿起武器,把头盔、绒帽穿戴好,有条件的人披上自己的锁子甲,打扮成要出征的样子。 还别说,命令下达后,有些人真就觉得有未知的敌人大股进攻了。得益于坚固的木墙,没有任何人胆怯。他们反而特别期待一场战斗,清醒不用再用猎杀熊和狼彰显武威,而是斩杀敌人方显得武德充沛。 奈何来者不过是一小撮人,似乎有何探险的意味,获悉实情后大家兴奋的新不得不暗淡,一个个变得有些气愤于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失之交臂。 留里克不是要对来访者不利,他命令这些人聚在一起站好队伍,不求他们站得多么整齐,总之得把罗斯人的赫赫武威表现出来。 什么?必须摆出一番武威的姿势吓唬一下来访者?好啊!简直求之不得。 罗斯男人们,他们每天的工作总是从早到晚伐木与盖房子,虽说尊贵的留里克极为慷慨的赏赐大家美餐,而且就在五月底,那孩子真的统一支付给大家约定好的银币作为报酬(因为管吃住的缘故,这笔钱属于纯利润),大家哪怕是看在钱的份子上,也是对留里克有着极高的忠诚度。 就是这样的生活有些无聊,而且因为留里克的规定,不能私自找那些科文女人消遣,让他们无聊的生活更加缺乏乐子。 没机会打仗,而今有一个“吓唬访客”的游戏摆在大家面前,那可当然要满足留里克大人的要求,好好表现的面目狰狞,让他们看看何为浴血奋战过的罗斯勇士。 留里克在木墙内列了阵,他还故意要求一些科文弓手站在木墙后方的脚手架,手持弓箭充当哨兵、实则是第一时间让到访者看清城镇是设防的。 他立威的想法成了现实,来访的十名巴尔默克人,他们一样是眼神敏锐、心性机警的海上勇士。他们看到了庞大的城市(哪怕半径不到五百米,木墙周长一千五百米左右,它就是巨大的城市),一座很大的木门,以及墙上、塔楼上持弓的人。 佣兵趾高气昂的踏着嚣张的步伐,这些用兵步伐还高度的一致,就是在向到访者展示何为训练有素。 仅是如此,探险队长莫德根,名字来自于诺斯语“勇敢”之意的人,他站在敦厚的木门外,品味刚刚看到的所有,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些恐惧木门的打开,以及和罗斯首领见面的机遇,他更是相信,这座城就是罗斯人的母城,虽然他有些不能确信。 佣兵喊了几嗓子,门口等候的佣兵同伴,他们拉开门闩,在用绳索将大门打开。 当木门打开的一瞬间,木墙之内大量敦厚的、错落有致、棱角分明的大量木刻楞映入探险者眼帘。 大量的金属物在反射太阳光! 莫德根不由的伸出右手保护自己的眼睛,他眯着眼终于看明白,发射阳光的居然是战士的头盔,乃至钉上金属皮的盾牌! 突然间,有人怒吼一声,紧接着,便是非常有规则的武器敲打盾牌的声音。 “这……这是要什么?!大人,我们只是想和你们做生意,说好的,你们不会伤害我们。” 莫德根的双腿颤颤巍巍,他真的感觉这些首次见面的罗斯人是要坏了商人的规矩。 佣兵们心里在哈哈大笑,这一刻,佣兵对于所谓巴尔默克人的评价已经趋于负面,仿佛那个神秘的部族,没有梅拉伦人的强大,更没有罗斯人的强大。毕竟佣兵们几乎都是出自梅拉伦部族,而今归为罗斯人的留里克指挥,他们总是生活在强悍的部族,最是鄙夷胆怯之人。 难道巴尔默克人只是一群热衷于贸易但武力不足的家伙? 哦,如果真的这样的话,罗斯人为何不出兵征讨一下,这样作为佣兵的大家还能捞到一批可观的战利品。 “不要磨蹭!走吧!外来者,你们看到的就是我们罗斯人迎接客人的仪式。”佣兵故意说道。 “啊?你们的仪式?真是……” 莫德根非常无语,他和他的人都不敢贸然踏进木墙,生怕里面的勇士如饿狼一般,等着自己进去就被他们生吞活剥。 佣兵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粗鲁的推搡起来,嘴上更是骂骂咧咧,这才迫使巴尔默克的探险者在极度的紧张下,进入到木墙内。 他们走在一条通向最尊贵、最大木屋的木板路上,接受着周遭所有武装战士的“注目礼”,如果摆出狰狞面孔以及进攻姿势也算是一种礼节的话。 最大的那幢木建筑有些独特,木墙之内所有的建筑都有自己的特色。 莫德根看得出建筑者必是根据一个统一的母版而进行建设,那幢最敦厚的则鹤立鸡群。 还是同样的模式,留里克身为尊贵者自然要有尊贵的官邸。 诺夫哥罗德式的建筑不仅是结实木地板、坚固榫卯结构的木墙,以及人字形的巨大挡雨的房顶。留里克按照自己的喜好,是一定要给所有的木建筑安置一个壁炉和高耸的烟囱。 壁炉系统,不过是矿山运来的那些用处有限的花岗岩堆砌而成,粘土则最为粘合材料让它更稳固。 遂在探险者看来,所有的木建筑还有一个烟囱,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建筑,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为接下来的会面担忧不已。 此刻,留里克就坐在官邸的大堂内。 还记得那些被猎杀的北极熊吗?一个多月来,不停有北极熊、棕熊被装备了十字弓的猎人,以堪称不可思议简单的方法猎杀。 昔日极为昂贵的熊皮变得相对廉价,它们尽为留里克拥有,成了自己官邸的装饰品。 那些熊头也没有扔掉,毕竟熊头在大家的观念里,就是作为一名战士勇气的象征物。 熊的脑浆被抽出,大部分肌肉组织被割除,剩下的部分还被烘干处理,并运用了食盐与芒硝进行简单的防腐处理。熊头相对缩小变轻,但其张开的大口与可怖的獠牙,依旧骇人。 多达二十个熊头被挂在正厅木墙上,熊头之下坐着的正是留里克本人,以及他从佣兵、罗斯战士中挑选的最精壮的男子。 他们坐在留里克的左右两侧,众人皆披着锁子甲盘腿而坐,其拥有的钢剑皆卸下剑鞘,搭在自己肩头以示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便可战斗。 留里克有些觉得自己摆谱过分了,这样是否会吓到那些访客? 至少尼雅觉得儿子的举动过分讲究牌面,但她并不反对,她觉得儿子就是喜欢讲牌面的人,这份牌面,可是比自己的丈夫勇武太多。 大木屋的沉重的木门被拉开,一股肃杀之气喷涌而出。 室内被故意布置的有点黑暗,遂当门被打开,室内所有的油灯,火苗无法控制的蹦跳,更加剧了紧张气氛。 莫德根率先看到的是室内武人锁子甲的反光,以及木墙上挂着大量张着血盆大口的熊头,他忙着害怕了,没有立刻找到真正的尊者。 佣兵继续推搡:“走吧,我的主人正在等你。” 终归此行是为了贸易,本质上也是一种碰运气。莫德根不懂自己非常意外的遇到了传说中的罗斯人,对自己究竟是福是祸。 也许终归是好事情。 他如此自我安慰,把几近磨烂的靴子踏入到坚实的木地板。 当他踏入地板的一刹那,便见到一个头戴雪貂绒帽,身披纯白貂皮大衣之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 不!那不是女孩,是男孩!这个男孩不一般,他竟然被一众武人簇拥,加之浑身的奢华,他就是所谓罗斯战士的主人?! 见到外来者,留里克只是稍稍抬头瞧了一眼。他本身有些紧张,见得来者居然是破衣烂衫之辈,一种鄙夷轻视的心思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留里克试了一个颜色,左右之武人皆以诺斯语整齐的命令;“跪下!” 强大的气场如晚近巨石之威压,莫德根当即单膝跪地,他的随从亦是如此。 下跪的莫德根急忙抬起头,奈何那尊贵的孩子根本不拿正眼瞧自己,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整个室内陷入诡异的冷静,这份安静之感恍若无数把钢针,扎得莫德根浑身难受,强烈的焦虑感让他和随从额头上不停的渗出汗水。 留里克就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他知道,身为尊贵者摆出威压之势力,只要抬起高傲的头颅不说话,就能让他人感觉巨大压力。 他故意晾了来者一下,这才缓缓说:“你们,是谁?为何要进入我的领地。” 紧张的气氛可算有所缓解。 莫德根急忙操持自己哆嗦的嘴巴,有些结巴的表示:“我们……我是巴尔默克人。我们来到东方,是想找寻那些人做点生意,买一些他们的皮革。” “巴尔默克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为何会说我们的语言?” “这……”一时间莫德根不知如何回答了。 留里克继续问:“好吧。巴尔默克人,告诉我你们的故乡。我们终归说着同样的语言,也许我们是可以交流的。” 气氛得到了大大的缓和,莫德根虽然觉得自己和一个孩子交涉太荒诞,但肃杀的气场始终围着自己,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敢贸然询问有关罗斯人的事,迫于压力,他不得不介绍一番自己的故乡。 他指着正西的方向:“尊贵的人啊,我们来自于西方。那里有一座终年积雪、绵延到世界尽头的大山。我们的家园就在山的另一面,那是一处峡湾,我们……我们强大的部族就处于峡湾中。” 留里克眼前一亮,不由得身体坐正,胸膛还往前倾。 “你们……其实是挪威人?” “挪威?”听得这个词汇,莫德根的眼神激烈的震颤:“大人,我们不是挪威人。” “可是,你自称你的部落在大山的西方的峡湾里。” “但我们并不是挪威人。我们是巴尔默克人。” “这……” 留里克脑子有些乱,他很费解,根据他对北欧的认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心山脉之西麓,皆为挪威人的领地。 “我们确实不是挪威人。”莫德根急忙解释,“他们在我们的南方,那是一个联盟。我们与他们并不是联盟,我们是自由自在的人,我们得到了众神的恩赐,拥有着永不冻结的海湾。” 这句话里有着异常关键的要素! “你说什么?永不封冻的海湾?!” 留里克本是淡定的心态突然有些崩,他情绪之变化着实惊到了莫德根。 “大人!千真万确,我们巴尔默克人是强大的,我们是被诸神选中的特殊的人,所以我们的海湾也是不会封冻的。” 这时,便有护住的佣兵亮出宝剑;“呸!你们是被选中的人?真是荒谬,只有我们的罗斯人,只有我们的主人才是被奥丁选中的人。” 碍于这种境况,莫德根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他选择闭嘴。 留里克举起右手示意部下闭嘴,继续道:“一个不冻的海湾?我很有兴趣。好吧,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 “你……知道我们?” 留里克点点头,自信的表情就是暗示他已经完全明白。 比如说,“瓦尔基里”这一词汇,其实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中对“神挑选人间的英雄成为英灵的过程”的描述,此词汇的重点就在于“挑选”的概念。巴尔默克部族的名字,就存在这一概念。 “也许你们应该有另一个名字。”留里克说。 “什么名字。” “纳尔维克。” “嗯?这个名字,能说明什么?哦是的,我们的部族是在北方,我们是北方的一个海湾。”很显然,莫德根对罗斯人给予自己部族的称呼并不满意,究其原因还是太随便了。 “怎么?你不满意?” “不,我怎能不满意呢?莫德根眼神瞥着左右的武人,又连续嘟囔了几遍。 “那好吧。你们是巴尔默克人,也是纳尔维克人。你们自称是被神选中的人,但我要告诉我,我才是被神选中的。” 对于这等自吹自擂,莫德根倾向于此乃一个孩子的狂妄自大。不过碍于现状,他只能继续跪着认同留里克的自称。 反观留里克,这下子他已经彻底明白来者是何人了。 来者就是纳尔维克港的土着居民,或者说就是标准的挪威派系的维京海盗。纳尔维克港之于后世的现代挪威,它是非常着名的北方欧洲不冻港,对于整个北海地区的贸易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这一点留里克确有了解。 但纳尔维克港的价值不仅仅如此,它是幽深的不冻港,受到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此地港口终年波涛,使得鲱鱼资源极为丰富。海湾里更是拥有着巨大的铁矿资源,恰是因为坐拥铁矿,如今的纳尔维克港的居民,才能大肆的炼铁,使得他们在扩张之路上拥有战术优势。 只是留里克现在才明白,如今挪威概念固然存在,一些挪威商人总是贩运从不列颠抓到的当地人,跑到梅拉伦的集市卖掉,那些贩运奴隶的家伙都是自称挪威人。 此挪威非彼挪威,如今纳尔维克港的居民还是相当自由的存在,他们未曾加入任何的部落联盟,因为地处足够偏僻,他们自成一体。虽然历史的大趋势是,他们的自由自在恐怕很快就会结束。 因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当前的历史趋势,就是奔着统一而去的。至于其后来分裂成三个国家,则是后话。 第305章 互相威慑 将船只顶在脑袋上,大家带着两条船跨越冰封的山脉,并在高山的湖泊卸下,接着大家顺着河流一路漂流。 莫德根和他的伙伴就是要前往山脉的东方,找寻那些拥有大量毛皮的人进行交易。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的进入罗斯人的领地。 而今,更要和一个自称得到神灵恩惠的小孩做生意。 荒诞吗?真是太荒诞了。 罗斯人就在这里,既然对方本质上也是乐意做生意的,那就不用在拘泥什么。商业嘛,不管买主是瞎子、聋子亦或是小孩,他们愿意付钱购买商品,那就是最好的客人。 莫德根努力静下心来,恭维说:“尊贵的人呐,我们有幸踏入你的领地,这定是我的命运。我们翻越大山就是希望找到我们商品的买主,也许,罗斯人就是我们最尊贵的买主” 此番恭维之词让两边的武人很是快乐,留里克心里有一点点高兴。 “我知道你们是试图做生意的。说!在遇到我们之前,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是寻找科文人。我们想要买到他们的皮革,或者我们踏入广袤的荒芜之地亲自去打猎。大人,也许你并不清楚,我们很需要皮革。” 似乎此人的言语非常的诚恳,留里克捏着自己的小下巴仔细寻味这番言语。 可不是嘛!纳尔维克港虽然永不封冻,那一带的地理构造可是极度复杂的,只有极少数的小平地可以饲养非常稀少的牲畜,乃至种植一点耐寒的作物。 恰是因为这个原理,迫使当地人尝试走出去。 留里克想了想,他比划了一下手指,一名佣兵凑了过来。他吩咐一番命令后不久,佣兵快步跑了出去。 “大人……”莫德根见状有些莫名其妙。 留里克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你们不是要寻找科文人吗?很好,很快你就能见到科文人。” 这番说辞,本就莫名其妙的莫德根就更加疑惑了。 留里克只是笑而不语,很快,随着钢铁松鼠部落的首领梅察斯塔走入房子,莫德根才开始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性。 梅察斯塔奉命坐在武人的行列里,留里克介绍说:“你们来寻找科文人?你瞧,这位即使一位科文人的首领。” “他?”莫德根看了梅察斯塔一眼,下意识的做出判断:“莫非,你们和科文人已经结盟了?” “并非结盟!是征服。”说着,留里克骄傲的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胸膛:“时代变了!我们罗斯人征服了所有的科文人,我就是所有科文人的主人。远方的来客,你们这趟旅途注定不会遇到科文人,你们遇到的将只有我们罗斯人,因为科文人,已经是我们的一部分。” “他们……都成了你们的奴隶?” 奴隶?留里克本想反驳一下,他心里更乐意把科文人称之为自己的眷属。 不过赋予其“奴隶”的身份,定能彰显自己的武威。 “对!他们都是我们的奴隶。”说着,留里克态度变得极度认真,漂亮的小脑袋向前倾着,眼神里充满了刚毅:“他们都是我个人的奴隶。你想和他们做生意,那就和我做生意吧。” 谁能想到,拥有毛皮的科文人已经被他人征服了。 仔细想想此事恐怕并非坏事。 莫德根此行纯属是他带着兄弟们的自发探险,他们也是听从曾经探险者的传说。传说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河畔住着自称“科文”的说着另一种语言的人,科文人手里有着大量的皮革。虽是语言不通,交易照旧。 仅仅是这点只言片语的信息,莫德根就踏上了冒险的征程 跨过了千难万险,为了交易到大量贸易,一个多月的正途想不到竟然落到这般地步。 既然贸易伙伴变成了征服科文人的罗斯人,双方说着同样的语言,这下莫德根也放弃了“坑买主一把”的想法。因为他并不觉得罗斯人是可以诓骗一下而自己不会遭到报复的存在。 目前,信息仍是非常的不明朗。 整个场内的气氛有一点尴尬,莫德根再度大胆恭维:“大人,想必你就是罗斯人的首领,而这里也是你的领地?哦,真是一座伟大的城市。” 所谓城市,在诺斯语的语境下就读作“布罗格”,或者说就是“堡”。 它更近似城邦的概念,因为各个部族除却自己的主城外,基本没有第二个主要定居点,那种几户人家构成的微型村庄不算。 在场的罗斯人听得懂意思,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留里克顾不得来者的尴尬,笑着说:“难道你们一位这一座微小的定居点,就是我们罗斯人的核心?不!你太看低我们了。” “啊?!难道,你们的定居点还有很多?” “当然。”留里克振作身子,“这里甚至不是科文人的领地,这座城叫做艾隆奥拉瓦堡,是我们罗斯人的殖民地。而我,也不是罗斯人的最大首领,但我确实也是一位首领。” 留里克把基本的实情都说出来了,奈何莫德根想要理解它实在需要动一番脑子。因为现在的纳尔维克港的居民,暂时还没有开启一条横跨北海的航路,他们暂时并未殖民设得兰群岛。 纳尔维克港至今仍只有一座大型定居点,当地人是迫于峡湾环境的拮据,才没有分散居住。因当地渔业资源的丰富,他们的人口也较多。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留里克觉得自己必须秀一下肌肉,此非夸耀,而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所谓止戈为武,真正的武力绝得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是当武人亮出自己锋利的剑,就能依靠强大的气场吓得敌人投降,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碍于现状,留里克和奥托的态度是一致的,一年来的武力行动导致罗斯人损失了一百名最精锐的战士。似乎这点损失不算什么,但是,罗斯部族可以拿得动武器的男人也才两千名,核心战士更是仅有七八百名罢了。出于传统的思想,奥托和留里克无法彻底相信佣兵和被征服的仆从者会为了罗斯人完全卖命,故而最精锐的几百名部族战士,就是罗斯可以强盛的根基。 “我们的核心在南方的罗斯堡,那是一座巨大从定居点,人口至少有……”说着,留里克伸出双手,亮出五个手指。“一个手指代表一千人,仅仅是罗斯堡,我们就有一万人。” “啊?!”莫德根大吃一惊。 敲着对方毫不做作的惊愕表情,留里克自诩自己摆出“炸毛的猫”的姿态,的确让他们觉得罗斯人部族是异常强大的。事情还没完。 留里克继续:“这里是艾隆奥拉瓦堡,是我们的北方定居点。科文人的领地也是我们的罗斯人的领地,他们的勇士皆为我们的勇士。还有南方的一些岛屿,也是我们罗斯人的定居点。甚至还有更加遥远的东方,名叫新罗斯堡,那里住着至少五千罗斯人,甚至还有超过一万名东方的仆人。” 话是从一个漂亮男孩嘴里说出来的,莫德根觉得荒谬又不敢否定,他不觉额一个孩子能非常有逻辑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恐怕罗斯人就是控制了大片的定居点,还有他们的人口,真是远远超越了自己的故乡。 一瞬间莫德根头顶渗出大量的汗水,他本是做生意而来,现在对这桩交易,不由的产生一种恐惧。 因为交流是相对的!罗斯人既然征服了科文人,还有能力出动大军到处修建定居点,他们一定是非常好战的存在。倘若让他们完全知晓了自己的巴尔默克部族,罗斯人是否会动下远征政府的想法? 留里克没有估计到莫德根的想法,“既然我说了我们罗斯人的境况,你们呢?你们巴尔默克人又是怎样的。” “这……” “你倒是说啊?!”留里克催促。 莫德根想不到自己居然被迫要作为使节般的存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压上了沉重的担子,此番需要自己的好口才,不说打消罗斯人可能萌生的征服欲望,至少也得让给他们明白,任何尝试攻击巴尔默克人的阴谋,无论成功与否,攻击者都要死伤惨重。 “大人,我们的部族也有一万人,我们的战士都是勇敢的,而且他们也非常渴望走出峡湾做生意。比如说我和我的兄弟们,我们不知疲倦的奔走了超过一个月,我们原计划翻越大山后,用整个夏季找寻科文人做生意。在我的部族,我只是很平凡的人。我们有很多非常勇敢的人,他们可以在雪地中持续跋涉,十天不吃不喝。他们可以只用短矛,就和大海中的怪物搏杀。” “哦,这么说你们巴尔默克人是非常勇敢的存在?” “当然。” 留里克点点头,看起来对方并不想示弱,却也更不想示强。 话又说回来,倘若巴尔默克部族真有一万人,罗斯人的确该警惕他们。留里克心里有点害怕,他不能确定对方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一万人,按照遥远东方的标准是比较小的人口单位,而在欧洲,这点人就是能成为一个区域强权,何况他们还是标准的维京人。 事态变得有些微妙。 可以说发生在830年的凯米河入海口的艾隆奥拉瓦堡,来自斯韦阿兰的罗斯人,首次与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发生了历史性的接触。双方都不能很好的判断对方的底细,互相自吹一番又保持谨慎,实在都是合理的。 不过留里克拥有着来自后世的知识,他知道一千多年的岁月变化,无法造成峡湾沧海桑田之变化。千年后,纳尔维克港依旧是重要的港湾,还是现代的挪威的军港,更是关系到挪威经济命脉的北方港口。 初步的交流到此为止,留里克不忍这些人继续半跪。 他打了一个响指,招呼穿戴锁子甲的佣兵凑来听命令。很快他们扛着一些被粗略鞣制、尚未完全风干的北极熊皮进了屋,在莫德根和他的同伴们惊讶目光中看着熊皮的铺设,就仿佛这些熊皮成了非常链接之物。 莫德根的眼睛不由得盯住木墙上刮着的熊头,浑身涌出一阵恶寒。 “说吧,你们打算交易的商品,究竟是什么?”留里克待其坐踏实后问。 “是盐。” “盐?这算很珍贵的商品?”留里克问。 “这……对于科文人,也许是珍贵的。但是,对于你们,自然是非常平常的存在。” 这算是一种奉承吗?留里克不好做出肯定,因为对于波罗的海的居民,大家烧干一个陶瓮的海水,才能得到一点盐,就是为了烧干水,可要耗费大量的柴火呢!盐是大家生活必须之物,此绝非是人不吃盐就会死,还在于用盐腌渍鱼肉、红肉,乃至一些诸如黄根胡萝卜的食物,是大家越冬的关键。固然依靠极寒和烟熏干燥处理也能保证食物不会腐化,可那还是不如用盐腌渍后,可以确保食物有着更好的口感。 用含盐量极低的波罗的海的海水煮盐,罗斯人手里的盐,获得它的成本其实不低。 留里克命令:“你们把盐拿出来,让我瞧瞧。” “遵命。” 莫德根旋即令自己的手下拿出两个沉重的粗麻布口袋,困扎口袋的麻绳被解开,他们当众展示口袋里数量惊人的白花花的盐。 看得这个,留里克猛然站起身,面色凝重的走了过去,接着当众半跪在莫德根的面前,伸出右手触碰袋子的盐,舔舐满是盐粒的手指。 而这个过程,莫德根一句话都不说,他看着面前男孩扎起来的金色辫子,惊叹于男孩头发的闪亮与柔顺。实话实话,他从未见过有人拥有这样漂亮的头发。 盐粒入口,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直接强烈刺激到留里克的小脑袋。 简而言之,这些外乡人提供的盐实在是好盐! “啊,这些盐的质量很不错。”说着,留里克抬起头直接问及核心问题:“你们的盐有多少?!” “有至少三十个罗马磅。” “这么多?!”留里克凝视着两个大口袋,他的头脑里的小马达开始疯狂转动,想要把所有的盐尽数买过来,以填补这段时间以来,所有建设艾隆奥拉瓦的重体力劳动者的大量盐分损耗。 现实意义来说,这些外来者运来重达三十磅的盐,就是雪中送炭。 第306章 一笔交易 总体而言罗斯人和仆从们都是生活在靠近北极圈的极寒之地,由于气候的寒冷,大家总体是很少出汗的。加之食物里有着大量的海鱼,在烹饪鱼肉的时候总会有一点海盐被吃进肚子。整体而言,罗斯人根本不存在食盐短缺的问题,他们和内陆耕种的居民完全不同。 巴尔默克人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莫德根的计划就是把盐卖给内陆的科文人,继而拉着大量的皮革,回到土地狭窄、到处是荒芜山地的纳尔维克港卖给自己的族人,以赚一把大钱。 只要不进行长时期的剧烈体力消耗,北方沿海地区的居民就不会有缺盐的情况,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如此。 莫德根觉察到自己的大买家明明也是海上好汉,他们怎么会对盐有着强烈兴趣? 他谨慎的问:“也许,你们并不是很缺盐。” “对,我们的确不缺盐。但是煮盐是一个麻烦的事,如果你们可以提供大量的盐,我何必分出人手去煮盐?就比如你和我,你们煮盐,我用皮革买盐,大家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莫德根听得这番解释,不由尴尬的笑了笑。 留里克吮吸干净自己的手指,仅凭这些盐,他估计到巴尔默克人不仅是通过煮含盐量比波罗的海高很多的大西洋海水获得盐,而且他们一定懂得煮盐的一些技巧。 此盐的口感真是好极了,留里克觉得他们对食盐析出的温度把控能力也是不错的,这嘴里几乎感觉不到来自氯化镁的苦味。要知道,极尽纯粹的氯化钠的口感,被人的舌头感知,就会诞生一种特别愉悦的感觉。倘若加工的时候没有去除掉苦味的杂质,味道就糟糕了。 留里克拍拍手,骄傲的说:“你们的盐我全要了。你们不是要毛皮吗?我这里有很多种皮革!我就用皮革和你们交换全部的盐。” 莫德根大喜过望,想不到对方如此痛快。 “你们,还有什么商品?”留里克继续问,“如果是有趣的东西,我全都要。” “还有……还有一些铁器,我想你们唯独不需要这个。” “铁器?好吧,我们自己不缺铁。”留里克又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是继续谈谈盐的问题。你们出个价,我要多少皮革才能全部换取你们的盐。” 莫德根其实一直有些担心,他身边都是些持剑的罗斯战士,双风这是在做生意,他总是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压迫感,为了自己能平安的从罗斯人的堡垒里带着货物离开,莫德根可是不敢狮子大开口,甚至他愿意为了交易顺利给出一个更低的价格。 莫德根看看坐在身下的熊皮,还有墙壁上的熊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愿意用一磅盐,换取你们的……你们的两张熊皮。” “就这?” “怎么?你们不愿意。”莫德根急忙说,“曾经我们的探险队是用一磅盐换取科文人多达五十张松鼠皮。熊皮虽然比较难获得,但是我们的盐也很宝贵。” 留里克觉察到对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按照留里克的想法,他们出的价其实低于自己心理预期很多,就仿佛他们是故意示弱。 其实呢,此纯粹是留里克多虑了。在纳尔维克港,因为大西洋海水盐分更高,当地人煮盐的成本可是比罗斯人低很多。 碍于漫长的贸易线路,以及拙劣的交通工具,一磅盐换两张熊皮,实际上并不能说明谁赚谁赔,双方的交易实际很难用银币重量来衡量,归根到底罗斯人存在于思维亚部族联盟的贸易体系中,今年开始罗斯人才与巴尔默克人有了接触。 “好吧。”留里克不再说什么:“既然你们愿意以这样的价格买我的熊皮,我们就这样交易。我用六十张熊皮交易你们的盐,就是我担心你们根本没有力气把它们带回故乡。” 莫德根笑了笑:“不碍事,我们是强壮的人。哦,如果你们愿意卖给我一些奴隶(指的科文人)帮我们运货,我是很高兴的。” “那可不行。”留里克摇摇头:“我也希望你们能运来一些奴隶,你知道吗,我们罗斯人需要大量的奴隶。” “奴隶?也许吧,如果我们可以抓到。”莫德根捏了捏自己的胡须,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话赶到这儿,留里克并不想在奴隶的问题上大做文章,虽然他非常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比起让商业伙伴去抓捕未知之人做奴隶,自己为何不去开发诺夫哥罗德当地的劳动力呢?恐怕只要施舍一点恩惠,就有许多人争相恐后来做仆人。或是租赁一点金属农具,又能诱发大量诺夫哥罗德人开垦土地,从而成为“税民”。 留里克继续问:“你们似乎还带了别的商品?” “是一些铁器。大人,如果你们愿意买走。” “让我看看吧。” 莫德根旋即示意部下打开另一个麻布口袋,只见其中尽是些尚未安装木柄的斧头。他将全部的斧头挨个拿出来,向所有在场的人展示。 “大人,如你所见,如果你愿意买下这二十枚斧头。” 斧头?留里克伸着小脑袋一瞧,只是轻轻瞥了一眼便没了兴致。 “你的这些斧头,明显都有了锈蚀的痕迹。看起来它们很劣质啊。” “这……”莫德根心里有一点不悦,无奈人在屋檐下,他自嘲的说:“很显然,我们的打铁技术并不优秀。在你们看来这些斧头是非常糟糕的,如果……” “哦。你的意思是说卖给科文人,你们又将赚取一笔财富?说,打算一个斧头换几张皮革?” 莫德根没有犹豫:“一枚斧头相当于一磅盐,我愿意这样定价。大人,如果你愿意购买,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想必都是使用银币的。我愿意每枚斧头十个银币的价格,将它们尽数买个你。” 莫德根提出了价格,他本人觉得是合理的,奈何两侧的罗斯勇士们不禁嗤笑起来。 “怎么?我的定价有些荒谬?” “不!”留里克伸出右手制止大家的嘲笑,接着凝视莫德根的眼:“远方的朋友,你们太高看自己的商品了。你的斧头明显就是最劣等的,如何敢定价十个银币?!” “你……” 莫德根昂起胸膛,他感觉到了来自一个小孩的羞辱,这份全所未有的感受让他愤恨。 愤怒只是压在心里,他竭力压制皮肤的震颤,故意说:“所以你们的斧头更加优秀?” “那当然!可以轻易的破坏掉你的斧头。” “啊?!” “怎么,你不信?”留里克故意挑衅。 “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 莫德根猜到了对方大概想做什么,“大人,两把斧头碰撞,好不容易打磨的刃部就坏损了。我的斧头坏损没关系,就是担心伤了你的斧头。” 听得,留里克楞了一下,接着缓缓笑出声:“我怎么觉得你在嘲讽我?” “不,我绝无这个意思。” “无所谓,最后损坏的只能是你的斧头。既然你对自己的斧头有自信,我们就试试。正好,也可以向你展示一下我们罗斯人的斧头!”留里克一脸自信的吩咐一名佣兵起身,接着抄起自己的铬钢手斧走近莫德根。 一位披着锁子甲的武士站在自己面前,强烈的势力威压让莫德根赶到恐惧。 更令他啧啧称奇的是,对方手里的斧头,它的颜色怎么那么特别呢? 更黑的颜色看起来就不是简单的铁。 留里克最后一问:“你的斧头将被破坏,你可不要反悔。” “是,我不反悔。” “那就开始吧。” 留里克下达了命令,那么持斧头的佣兵怒目圆睁,他右手攥紧斧柄,对着莫德根的一枚斧头的背部,就死命劈砍下去。 到底是完全脱产的佣兵啊,他们每天的事务,不是持斧砍伐大树,就是做着格斗训练。他们成了非常健壮的存在,尤其是双臂的力气最为惊人。 铬钢手斧以极大的速度劈砍下来,风驰电掣的一瞬间,只听得啪的一声,惊人的事发生了! 到底是北欧风格的斧头,莫德根带来的斧头有着修长的斧背,而今这斧背愣是被劈成了两节。 事情成了这样,佣兵们丝毫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为了庆贺、亦或是一种祭祀行为,他们得到了自己的铬钢手斧后,纷纷砸断了自己的旧剑。 佣兵把玩着自己的斧头,他检查着斧刃,自豪的嘟囔:“果然,我的斧头一点伤痕都没有。” 以此同时,众人看到的尽是外来者们震惊的脸。 莫德根硬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嘴不停的哆嗦,回忆此生记忆,自己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事。 在他的概念里,两把斧头的碰撞,一定会闹的双方斧刃被砸出深深的凹痕。 结局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罗斯人的斧头居然安然无恙?! 一切尽在留里克预料中,他心里暗自庆贺:“你们的斧头一定还是老一套的加工。” 以留里克对北欧世界当前冶炼技术的了解,除却罗斯人治下的两处地域,欧洲其他地方不但不懂得制造低碳钢,他们甚至连淬火的热处理工艺都不明白。 故而外来者虽然懂得冶铁,他们的斧头不过是一块熟铁在逐渐冷却的过程中被敲打成斧头的模样,它基本成型的时候,金属也因为不够炙热变得难以苏醒。它们就是一些自然冷却的纯铁,其硬度只能说还算不错,至少用来伐木是足够了,唯一的麻烦仅是需要经常维护。 铬钢则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铬铁合金天然就是坚硬的,表层渗入碳后,它的硬度进一步提升,再经过淬火处理,其硬度与刚性都达到了一个巅峰。用它制造剑,极度缺乏延展性的它很容易折断,然作为斧头,实在是坚不可摧的宝贝。 留里克一脸自豪:“这下我赢了。远方的朋友,这就是我们罗斯人的斧头,你觉得如何?” “这……简直是……是阿斯加德才有的神兵利器吧?!” 莫德根一副吓傻了的模样,趾高气昂的佣兵代自己的主人高调宣布:“你猜的很对,这就是阿斯加德的人们拥有的斧子。我的主人的确得到了神的祝福,否则也无法用人间的矿石创造这样的工具。” 莫德根捧着自己两节的斧头,他赫然觉察到自己斧头的断面竟是非常的平滑。它并非是收到撞击断裂,罗斯人的斧头做的事,就好似切肉的刀子割断一条鱼那般轻松。 一个大胆的想法马上浮上他的心头:“我的大人,我现在有一个强烈的请求!” “请求?你说吧。” 见得对方的态度变得和善了,莫德根大胆道:“我渴望购买你们的一支斧头,我也渴望阿斯加德才有的工具。我愿意以三十磅盐,换取你的一把斧头。” 留里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倘若对方就是这样态度,自己岂不是能狠狠宰一下这些跋山涉水的商人?固然是商业贸易,商业自古是不相信眼泪,更不需要太多的人情,对方乐意低价抛售,卖方愿意抢购,大家各取所需。 留里克还是试探了一下:“难道你还是不想要熊皮了?还有,你为何问我,可否用你全部劣质的斧头,换取我的一支最好的斧头。” “那怎么可能呢?”莫德根谦恭的说,“比起你们的斧头,我的这些都成了废物。变成了毫无价值的东西。” 其实,只要把这些所谓的废物进行一天到两天的闷烧渗碳作业,接着再来一次锻打和淬火,它们虽然比不上铬钢,身为低碳钢依旧是神奇的工具。 留里克只是想不到,他们费劲千难万险,为了得到一把神奇的斧头,就完全不计成本以全部货物来换? 倘若这桩生意完成,他们真是赔大发了。 留里克当然可以一口敲定这比生意,让对方求仁得仁。 但真的这么做了,留里克不由的担心这会不会是一种目光短浅的行为。默认朋友和潜在的竞争者都是可以愚蠢的、是可以被诓骗的,那么,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才是愚蠢的! 既然罗斯人和纳尔维克港居民终于开始联络,双方必须要建设更好的双边关系。由于地理足够远,双方的实力都不弱,留里克没有打算入侵他们,想必他们见得自己拥有强悍的武器,更不敢起野心。 让利吗?这种时候,也许让出一点点利益,就是能为罗斯人争取到一个潜在的盟友。啊,不说是盟友,那也是一个贸易伙伴。 留里克察觉到了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现阶段拥有的重大战略价值——他们可以提供上好的海盐。 留里克清了清嗓子,态度热情起来。 “远方的朋友,你们远道而来,让我们知道遥远山脉的西方,还有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我愿意代表罗斯人与你们交朋友,我们可以互相贸易,让我们都变得更加强大。” 莫德根脑子有些乱,似乎情况总体变得好起来,“你们愿意接受我的交易条件?” “不。”留里克摇摇手指。 “哦,莫非我还要再付出一点代价?” “并不是。你和你的人都将得到一把我们罗斯人的优秀斧头。之前你我的皮革交易终止,十把斧头换取你们的全部货物,你觉得如何?” 莫德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大人,你确定?!” “我确定!” “哦!那你真是被神祝福的孩子。”莫德根说话的时候就两眼放光,他的伙计们更是觉得自己赚大了。 “但是还有另一个条件。”留里克继续道。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我邀请你们前往我们的母城罗斯堡。我们对你们巴尔默克人非常感兴趣,我们渴望未来进一步的贸易。我将安排你们和我们真正的大首领见面,正式的洽谈你我的未来,可能还要拜托你们给巴尔默克的首领带来我们罗斯人的问候。” “好啊!我也想要见见世面。只是,你真的不是罗斯人的首领?”莫德根诧异道。 “我是,却也不是。” “那么你是谁?尊贵的朋友,自见面到现在,我甚至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有罪。” 名字大抵就是个代号,留里克无意多了解这些对自己用处还比较未知的外人的名字。 “好吧。你叫做什么?”留里克问。 “莫德根。” “好吧,莫德根。”留里克耸耸肩,接着挺直腰板:“我是留里克,罗斯的留里克,首领奥托之子,我得到了奥丁的恩惠,是未来的罗斯大首领。你或许从一开始觉得我是一个孩子,就觉得我缺乏可信度。现在我告诉你,我值得你的信任。 我会立刻买下你们全部的货款,现在就能交给你们斧头。我还要求你们继续住在我的定居点里,直到夏至的前几天,我们将乘船南下回到罗斯堡。 你们将在我们的领地住上一段时间,你们将得到很好的待遇。我向你们许诺,我不会食言。” 听起来真是太诱人了,莫德根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哦,真是美妙的恩惠。但是大人,代价是什么?” “是我们两个部族的和平贸易!比如说,我们卖给你们皮革和最好的武器,你们卖给我们最好的盐或是别的什么。最终你们将在我们的护送下,作为我的信使踏上返程之路。你们必须让你们的首领知道我们罗斯人的存在,以及我们的强大的实力,还有对贸易的希望。” 至此,莫德根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旋即半跪余地,右手握拳敲打自己心脏:“大人,我们愿意为你效劳。” 第307章 斯普尤特渔民探险队的报告 遭遇并与巴尔默克部族的商人洽谈贸易事宜,纯粹是意料之外的事。 那十名旅人退下去休息,留里克落实了自己的诺言,给予他们以优待,比如提供住宿与饮食,连同他们自己的小船,都被推上岸进行必要的修修补补。 按理所有的费用都需要这些旅人支付,留里克没有再为难他们,宣布所有费用皆可免。 但不能说留里克有了损失。 那些人离开后,议事的现场立刻热闹起来。 留里克机警的看着沉默良久的科文人梅察斯塔:“你已经懂得我们语言,虽然说得不好。你应该能听懂我和那个人的对话。现在告诉我,你可曾知晓那个巴尔默克部族?” 梅察斯塔淡定的点点头:“我当然是懂得的,我的人曾与他们接触过。” “哦?你的人?就在你的部落里?哎呀,我应该把他们叫回来。” 梅察斯塔无奈咧出一丝苦笑:“大人,他们都战死了!我的部落大部分男人,皆被你们所杀。” 听得,留里克不由伸出双手拍打一下自己的脸庞:“真是箭矢不长眼啊!那么你对他们的了解多么?” “他们……大概只是想做点生意,必然卖给我们一点盐。你知道的,我们非常缺乏盐,为了得到盐,我们要背上大量的皮革去南方,和那边的芬人兑换。现在我们已经迁徙到了海边定居,就在这个靠海的山堡。这些日子我们已经懂得了如何煮盐。” 留里克耸耸肩:“但是这里的海水只有淡淡的咸味。我敢说,巴尔默克人面对的大海,蕴含着更多的盐。” “这是真的?”梅察斯塔吃惊的问。 “那是当然。”留里克故意加大了声音:“他们面对着的,恐怕就是世界尽头之海。我们是世界被海水包围,所有的陆地都是浮在海水上的巨大的岛屿。海洋太大了,有的地方海水很咸,有的地方那简直不是海水,更像是某种湖水。” 广大的罗斯战士、佣兵,还有科文的梅察斯塔,他们还是首次听到留里克这样描述世界,真的大大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 因为说话的人有着高贵的身份,是实实在在的智者,大家愿意相信,而且这值得相信。 留里克继续看着梅察斯塔的双眼,笃定道:“既然你们比我们罗斯人,曾更早的和他们接触过。你就好好的建设这里,我可以肯定,未来艾隆奥拉瓦堡将成为非常关键的贸易据点。你的人要倾尽全力学习打铁,并有铁器兑换巴尔默克人的最好的盐。我还需要你的人尽量和他们兑换盐,这样冬季之前,我们就能腌渍更多的食物。” “我明白了,大人。” 留里克点点头:“你退下吧。” 梅察斯塔退去不久,另一位重要之人,被邀请至房屋内。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奉命探险的斯普尤特。 但当这个年轻人踏足木地板后,他邋遢的形象着实让人非常难受。 他胡子邋遢,脸上有些脏,身上的皮衣有着大面积的破损,整个人完全是一副经历了可怖战斗后幸存的姿态。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莫非你徒手和熊搏斗了?” 斯普尤特无所谓留里克的吃惊,提及了熊,他整个人变得非常兴奋。 邋遢的脸庞亮起一双锐利的眼眸,满脸都是邀功的表情:“大人,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在北方的河流遇到了什么。” “你们遇到了巴尔默克的旅人,我知道了。” “不!”斯普尤特的表情更是龙飞凤舞:“我们发现了一片小湖,湖中还有很多的鲈鱼。我们进一步考察,发现有多条河流注入这个小湖,那些河流通向遥远的地方,我们完全可以进一步探险。” “所以,你们就进一步北上了?”留里克的性质被提起来了。 “我们并没有这么做。我们就在湖畔扎营,非常有幸的遇到了一些熊,还有孤零零乱跑的鹿。我们就是用十字弓轻易猎杀了两头熊,还有十头鹿。肉被我们吃掉,熊皮和鹿皮我们都带回来了。它们都是我们谨献给你的礼物。” 留里克心里固然满意,但转念一想,拥有这些收获,他们自己为何不主动和巴尔默克的旅人交易,而是将其带了回来? 还有,那些旅人为何不提十字弓的事? 进一步的询问,留里克得到了一个逻辑上站得住脚的答案——与巴尔默克人的遭遇,完全是返航时发生的事件。 渔民们探索的任务有了重大进展,那便是探寻到了河流上游卓越的淡水鱼资源。还因为河流本身的因素,要捕捉淡水鱼,就捕捞效率而言,完全可以胜过海洋。 海洋捕捞,效率最高的莫过于两条较大的渔船合作,拖拉一张非常大的麻绳网向着一个方向前进,待船只觉得时机成熟就收网。由于完全没有声呐设备,船只动力是划桨与风帆的混合。这样的捕捞根本就是碰运气,得益于整个海域的鲱鱼资源依旧非常丰富,罗斯人每次撒网都有收获。 河流捕捞当然还是类似的套路,只是从漫无目的的横扫,变成了大网沉河底后对游弋的鲈鱼、鲑鱼来一个一窝端。 当然科文人有更原始的套路,即制造一个平静的水塘,吸引游鱼进入,之后封闭水塘入口后,把水尽数舀出去,施行鱼群一窝端。 相比海鱼,淡水鱼的鱼刺更多一点。鱼刺的小问题对罗斯人根本不成问题,他们都知道淡水鱼的鱼刺主要集中在何处,在吃的时候注意一点就行了。 生活依旧是清贫的,大家有东西吃,还在乎鱼刺多吗? 实际上,斯普尤特所述的那个小湖,实际是两条较大河流的交汇处,另有大量的小溪注入这里,故而此地形成了一座规模不算小的淡水湖。 它的地理位置颇为优越,在此建设一座小城市也是合理的。 不错,她就是罗瓦涅米,所谓圣诞老人的故乡这一。 但现在的罗斯人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浪漫想象,斯普尤特干脆称呼那里为“鲈鱼湖”,算是给其一个名字,仅此而已。 沿着河道北上,从艾隆堡到所谓的鲈鱼湖,即“罗瓦涅米”这个地方,地理上的直线距离有着九十公里之远,考虑到河道的蜿蜒,探险队实则是逆流而上长达一百五十公里。 可以说,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发现了鲈鱼湖,实在是谨献给留里克的珍贵礼物。 这份礼物的珍贵,就在于当地的淡水鱼资源。 如果能就近利用本地的渔业资源,那总好过摆脱罗斯渔民从南方海域捕捞海鱼再运输而来。 运输过程中海鱼轻度的腐烂发臭,这些大家都是可以忍耐的,唯一让留里克有些忧虑的,就是他需要支付给渔民买鱼的钱以及运输费。 到现在为止,罗斯部族的全面税收制度并没有确立下来。一个制度往往不能因为首领的一份决意,就瞬间让所有人支持,何况这份制度还是要从居民的口袋里拿出点银子。纵使收取的资金,它使用的目的还是建设整个部族的。由于以往的生活中大家毫无税收概念,事情做的急功近利,留里克很担心自己依靠神话故事建立起来的强大威信受到损害。 基于这样的现状,留里克就必须支付给自己部族的自由的渔民以款项。 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怕是做慈善,施舍慈善者也是要获得名誉的满足,乃至自我价值观的满足。 科文各个部落,他们本身就是渔猎民族,更是善于捕捉淡水鱼的民族。 说到底,钢铁松鼠部落的属性就是奴隶。 他们就是奴隶。仁慈?会不会有些妇人之仁? 我非常需要他们提供劳动力,给予他们优质的食物和住宿,乃至安全保证,为的都是得到他们更多的劳动价值。我的目的,就是需要剥削他们,来维系我的财政周转。 留里克算计发现,既然钢铁松鼠部落消耗最多的物资就是食物,他们如果能自行解决这些问题,作为他们的主人,在铬钢斧头变现之前,自己就犯不着天天财政大出血了。 目前,入海口的渔业资源极为糟糕。据说九月份的时候会有一支庞大的鲑鱼队伍进入各个淡水河流,九月是科文人的传统捞鱼季,奈何九月太遥远了。 科文人理应想办法前往北方,甚至就在那个鲈鱼湖建设一个小定居点,其存在的价值就是捞鱼,以供应艾隆堡的食物需求。 想到了这一点,留里克自觉必须与梅察斯塔把正式的契约确立下来。 夏至日真的越来越近,尤其是那日渐减少的夜晚时间,都在于是无夜之夜的到来。 自探险队归来有过去了五天,短短五天时间,第三座水车建设完工并开始投入使用。 死了大量的男人,钢铁松鼠部落的男丁非常匮乏,随着罗斯战士们将回到罗斯堡,他们撤离后的艾隆奥拉瓦堡,就真的成了科文人的山堡。人口不多的部落民身为留里克的奴隶,他们必须为主人进献自己的劳动成果——铬钢斧头。 指望开始全面接触冶铁工作的科文部落民,仅有两个月就成为优秀铁匠实在不现实。 他们对闷烧渗碳的工作并不能理解其中的真意,好在他们终于懂得了如何操纵大火炉、烧制海绵铁,以及锻打和淬火的工作。 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铁匠?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天候的训练,哪怕是一个初学者,倘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的冶炼锻打中度过,其技能也是愈发精进。 留里克本来有些不放心,在看到那些壮年男人已经能挥动手里的铁锤,把胚子敲打成“北欧手斧”的模样,也就放下心来。 归期将至,在撤离之前,留里克独自在自己于木墙内的官邸,召见钢铁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 一间昏暗的房间,只有数盏油灯跳动的火苗给予有限的光。 房间内坐着一长一少两个男人。 年少者不用说,自然是睿智的留里克。 “大人,想必你我要进行一番密谈?”安定下来的梅察斯塔谨慎的问。 “对。确有一件事,你我需要好好谈谈。” “是什么事?” “是关于艾隆奥拉瓦堡的未来,我想你也一直关注这件事。” “这……”梅察斯塔有些犹豫,其实他不觉得此事还有什么好谈的,这便心平气和说:“难道还需要好好谈谈?我们是你的仆人,就像一开始的约定,我们挖掘矿石,再冶炼锻打成可用的器具,我们把器具进献给你。身为主人,你们为我们提供食物,还有安全保证。” 留里克点点头,不动声色道:“问题的结症就在这里。一开始这尽是我们初步的契约,现在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城市建立起来,而你也曲解了我心目中的奴隶与主人的关系。” “那么……”梅察斯塔语焉不详。 留里克旋即趁着小脑袋,油灯跳动的光照在他的脸庞,更加彰显了严肃的气氛。 “现在,你我必须签订一份正式的契约,我们必须把关系确定下来。我虽然是你们的主人,通过这份契约,我们必须确定主人的责任与权力,更必须确定奴仆的义务。” 梅察斯塔并不能一下子理解留里克这番有些绕口的话,在他的心目里,现在虽然做了奴隶,生活实际比过去更加安定富足。做奴隶屈辱吗?恐怕并不是! 吃饱饭的日子变多了,更不用时刻担心有强敌发动攻击,大家都觉得成为罗斯人的仆从也不错,至于仇恨,那能怎么办呢?罗斯人的小首领可是亲自埋葬了那些死者,罗斯人还尊重大家的祭祀呢! 梅察斯塔实际觉得主人已经提供了很多的恩惠,剩下的日子把主人交待的事继续做下去就行了。 然而,留里克就是要和自己的这些仆人建立一个相对再平等一点的契约。 有道是纯粹的武力征服后,再以武力拼命盘剥,纯粹是一种杀鸡取卵的错误行为。再者,留里克的内心并非这等暴戾,他要的是生产的效率,要在现有条件下尽量发展自己控制下人口的生产力,以求自强。 fpzw 第308章 留里克在艾隆奥拉瓦堡的契约 留里克笃定“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是一个真理。 对于处于曾处于渔猎经济的钢铁松树部落,当他们的人开始大量使用铁器,开始运用河流的水之力,还有炉子的火之力,他们的生产力发生了质的转变。 留里克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必要用鞭子抽打科文人,他们整个部落的生产力已经大幅提高了,要更合理的获得他们的劳动价值,比起把他们继续当做奴隶,那还不如将他们全部转化为“税民”更有经济价值。 “现在我要与你们确立一个契约。首先,我必须声明一点,你我的关系仍旧是主人与仆人,但是你们有了另一个身份,taxman(税民)。” “税民?这是什么?”梅察斯塔首次听到这个诺斯语词汇。 “暂时你不需要弄明白,总之我需要你们长久的为我工作,我希望不是通过逼迫,而是你们高高兴兴的去冶铁并进献给我。现在我规定,从明年开始,你的部落每年必须给我制造两千把斧头、五百支稿斧。你听明白了吗?” 梅察斯塔虽然听得真真切切,也感受到了思思恶意,他的身子可是在瑟瑟发抖啊。 “大人,你的要求竟然是……” “怎么?”留里克歪着脑袋,“嫌我的要求太高了?我见到你的人已经懂得冶炼,甚至也懂得搭建炉子。你的人更是懂得烧炭,还懂得运用驯鹿去运输矿石。我本打算给你们的任务的一年生产斧头五千把。我已经降低了标准,你还想怎样?” 梅察斯塔咬了咬牙,他考虑到当前的斧头日产量比较稳定在一天五十支,固然也曾有一段时间日产达到一百支,那完全是建立在优秀的罗斯铁匠奋力工作,以及提前囤积了大量的矿石。罗斯人要暂且离开,剩下时光的冶炼工作全是科文人自己的事。由于矿石运输量、木炭烧制量,乃至壮年男人的劳力使用,几方达到了一个稳态,使得产能也进入到稳态。 对此留里克是懂得的,他提出的命令,也是有估计梅察斯塔手下人的生产实力。 梅察斯塔艰难的回应:“好吧,我会做到这一点。” “今年就不必这么拼命了。”留里克摆摆手道,“在你们的故乡我们有约在先,九月份我们去奥卢河收取科文人的贡品。对于你们钢铁松鼠部落,你们今年必须缴纳的贡品就是一千把斧头!从夏至日到九月份我们再来,你们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制作它们。哦或者对于你们并非是缴纳贡品,而是缴税。你们实际只用缴纳一千支斧头的税赋,倘若你们制作了更多,我将用燕麦、亚麻与你兑换。” 一听这个,梅察斯塔瞬间意识到了商业的气息。 “啊!拿到只要我们缴纳了你需要的,我们制造更多的东西,它们就属于我们部落?” “那是当然的!你们超额生产的斧头只能卖给我,至于皮革,你们也当优先卖给我,我们给予你们一个更好的价格。倘若你们擅自的把不该卖的东西卖出去,卖给我们罗斯人还好,倘若卖给其他的部落,乃至是巴尔默克人,被我发现就要遭到处罚。 我想你们并不是非常需要银币,你们更加需要优质的谷物和布匹。所以你我的交易中,我会主动使用亚麻和燕麦。 听着,这份契约你只有接受的义务,你必须接受!我不会听你任何有关无法完成任务的理由,那些统统都是借口。倘若你真的完不成,也将遭到责罚。 听着!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你更要明白,你的儿子和女儿,都被我控制着。” 留里克的决意真乃字字珠玑,梅察斯塔本是庆幸于自己完全可以带领族人,通过生产更多的东西以换取更多消费品,使得大家生活变好,现在的问题变成,昂若自己懈怠了,罗斯人一定会采取报复行为。 留里克觉察到了对方的忌惮,“你在紧张?哦你当然可以紧张。你必须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饭,我毕竟是你们的主人,我们罗斯人是征服者!你们现在的安定纯粹是我的施舍,而你们必须付出代价。我给你们的要求并不高,你们甚至还有能力去赚取私有的财富,而我也无意再去抢掠你们私有的财产。” 梅察斯塔点点头:“我想,我还是要进一步付出代价。” “不错!如果发生了战争,有敌人攻击我们罗斯人,你们科文人必须组织起军队与我们并肩作战。在战斗方面,我是绝对公平的。倘若你的人立下战功,就会得到和罗斯战士完全相同的奖赏。” “啊?这……” “怎么?吃惊了?” “我们……”一时间梅察斯塔的心思非常混乱,他一会儿觉得罗斯人严酷,一会儿又觉得他们是讲道理的,现在他们变得仁慈了? 梅察斯塔无法用一个简单的词汇概括眼前尊贵的男孩,碍于现状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项,其认同留里克的一切要求。 他不再多言,便躬下身子示意:“我完全认同你的决意,我会把事做好。” “起来吧!”留里克估计对方还有很多疑问,任何的疑问现在都没了意义。“你就按照我的交待去做事,只是我将不再给你们免费提供大量的食物,你们将自行去搞到食物,比如说打猎或是捕鱼。北方的河流有着大量的渔获,你们可以自行获取。如果食物不够吃,不用担心,我会组织渔船向你们运输渔获,你们就用冶炼好的铁器,或是矿石、皮革跟我进行兑换。记住!唯独铁器,你若是私自卖给外人,将得到我的处罚,所有后果你来承担。” 梅察斯塔早就想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吃着大量优质食物。带领族人回归到打猎捕鱼的老传统,他无多少压力,再说本地区的野兽数量可是不少,而当族人开始使用更好的箭后,打猎的效率大幅提高了。 然另一个问题是,如果分出人手去打猎,自己冶铁的人手就降低了。女人当然也是能去打猎的,大部分女人都是弓手,但身为首领,实在不能过于的将弄到食物的责任交由部落的女人承担。恐怕打铁、开采矿石,换取留里克提供的食物,才是最合适的。 无论如何,梅察斯塔知道自己只有认同的份儿。 就这样,留里克补充了一些条款,用梅察斯塔看不懂的罗马字母,在木板上做了书面契约。 双方签署了一份契约,使得战败的钢铁松鼠部落已经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奴隶。 他们就是留里克所谓的一种特别的“税民”,或者说成了罗斯部族最早一批的“工业人口”。留里克做梦都希望拥有自己的大铁厂,这一梦想看来是要在艾隆奥拉瓦堡落实下来,渔猎为生的科文人,摇身一变成了“炼钢工人”,还因为水车的投入使用,留里克相信他们的生产能力。 留里克的归期将至,对于艾隆奥拉瓦堡意味着什么?恐怕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因为契约,所有夏至日之前生产的铁器,留里克计划将其中的大部分运回罗斯堡。 一同处于货物清单上的,便是大量的被粗略鞣制加工的野兽皮革。 打制好的铬铁工具,它比普通的淬火熟铁工具要好,甚至和低碳钢工具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留里克寄希望通过把它们尽数销售出去,来弥补掉自己财政支出。 各类铁器总是非常暴利的,哪怕是最普通最劣等的熟铁,哪怕是一支小斧头,其价值也有与一张雪貂皮相当。 而今,精加工的铁器变得异常暴利,其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皮革。 那么说罗斯人费尽心思捕捉野兽剥取皮革,还有多大的价值吗? 恐怕它的商业价值有所弱化,然皮革并非一般的商品。在缺乏亚麻、棉花种植乃至贸易的地域,皮革就是当地人唯一的制衣材料。 皮革贸易仍是罗斯部族的经济支柱,而今恐怕就是所谓多面开花的黎明。 留里克已经在统计要带回去的货物,随着统计的深入,其规模之大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譬如曾非常珍贵的北极熊皮,它的珍惜就在于要杀死一头北极熊从来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猎杀北极熊,不亚于两名战士的生死搏斗。 但是,随着十字弓的使用,猎杀北极熊的效率大幅提高了。 身为主人,留里克得到了大量的供奉。北极熊皮多达八十张,棕熊皮也有多达五十张。 这还仅是熊皮,在所有皮革中,数量最多的其实是长腿的雪兔。 留里克很早就注意到,那些长腿而机警的雪兔,妄图抓获并饲养它们实在艰难。真正可以饲养的实际是穴兔,奈何它们的活动区需要更温暖一些的南方。例如新罗斯堡所在地域,就有很多短腿的穴兔生活,它们抓捕后更容易驯养,它们就是所谓家兔。 雪兔本就是狼、狐狸,乃至熊的食物,而今它们就算非常机警,也无法猜透人类的陷阱,乃至不知从何飞来的箭矢弄得一击致命。 所以说留里克到底搞到了多少兔皮? 这个数量有些让人震惊。 雪兔皮数量不仅超过一千张,而且每一张的面积着实不小。 可以说此乃拓荒者们的意外收获,北方的陆地罗斯人并非初次来,只是以往大家都是冬季于此狩猎,那种境况下抓获浑身白乎乎的雪兔颇为困难。 然罗斯船队是五月份抵达目的地,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罗斯猎人、科文猎人,他们在大规模伐木的时候,就天天看到极为大胆的、褪了白毛的雪兔在自己身边反复横跳,它们如此大胆挑衅,岂有不猎杀的道理?! 五月到六月,正是芬兰雪兔的繁殖期。它们冬季始终保持机警,唯有这两个月一反常态。 某种意义上,本地区大量的动物资源,比如雪兔资源,维系了梅察斯塔的自信。 按照罗斯堡现在因大量银币流入而上涨的物价水平,曾经只卖一个银币的驯鹿皮,而今翻倍,或者说大部分的物资价格都是翻倍的。如此一来,一张雪兔皮的价格也可达到一枚银币。 本就热闹的码头现在变得更加热闹,踏足木板路的人越来越多,随着大型货船纷纷靠港,货物的装运工作终于开始了。 那些跟随留里克这位“战争酋长”于北方奋战的罗斯战士,他们的狩猎、伐木和建设的旅途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广大战士一开始有着和未知敌人打一仗的冲动,然生活很快变得枯燥,唯有打猎和吃饭能让大家快乐。 终于要回家了! 暗藏在人们心中的消极情绪,随着那些敦实的大货船靠港,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成了搬运工,开始将留里克的战利品装运到大船。而他们每一个人的腰带上都挂着自己的麻布小口袋,里面尽是些叮叮作响的银币,此乃大家近两个月来工作的报酬。 钢铁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他就站在木墙之上,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切。 对于他,当留里克带着大量货物离开,自己的部落也要在全新的定居点,迎接自己的夏至日祭司,为此萨满已经在做准备了。 梅察斯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所谓完全落实契约,自己的部落缴纳完沉重的税赋后,仍有大把的机会为自己积累财富。 他本人已经对着自己人下令,夏至日后所有新生产的铁器,不准私自卖给罗斯渔民,大家唯一的收购商只有留里克本人。非法的交易一经发现,梅察斯塔扬言要对违规者采取断然措施,即斩断双手的责罚。 发布这一暴力严酷的命令,实在是他的无奈之举。他不知道留里克的惩罚究竟是什么,留里克并没有把话说明白,这份未知的恐惧不断发酵,弄得梅察斯塔相信留里克那个男孩,他已经会采取极端方式施行惩处,就好似他下令处决了沃伊玛卡沙德。 但梅察斯塔注意到了契约中的许多可操作漏洞,或者所谓的漏洞实则也是留里克留的后门。 他注意到,契约最大的限制就在于有关铁器的交易。那个孩子明显就是要垄断全部的铁器。铁器贸易之外的交易反倒没有太严重的约束。 不错,留里克就在非常重要的皮革贸易上,给这些科文人留了一个后门。 梅察斯塔知道留里克是鼓励自己的人把皮革卖给他,倘若卖给其他人,这种行为并没有任何处罚。也就是说,留里克实际默许了皮革的自由贸易。 有一说一,科文人各部落的传统经济基础,就是建立在皮革贸易上的,在奥卢河流域,科文人完全是把松鼠皮当做硬通货,松鼠皮就是一种古代芬兰地区的特殊货币形态,但凡有价值之物皆可由松鼠皮衡量。留里克先要从他们手里疯狂的掠夺,也深知不能过分索取,基于这一思想,科文人的传统经济模式就必须保留下来。 而非常现实的问题就在于,科文人手里几乎没有银币,缺乏了这样的交易媒介,铁器贸易又被自己垄断后,他们当然只能寄希望于渔猎,用皮革向罗斯人交换物资。碍于铁器的生产周期比较长,其中一千支斧头是今年税赋,生产这些斧头耗时很长,它们无法为给钢铁松鼠部落带来利益。 如果连皮革贸易都要被自己垄断,恐怕他们的狩猎积极性也就不高了。 其实梅察斯塔还从契约中悟出一个道理,所谓没有约束的就是合规的。 例如,留里克并没有明确说明,新晋的科文铁匠,给罗斯渔民修善铁器的报酬是否也算入冶铁收益中。既然没有明说那就不算数! 在留里克的眼里,他愿意相信科文人整体是纯朴的,也愿意相信科文人从不是愚蠢之人,他们的失败仅仅在于战士素质糟糕、武器装备落后而已。 而今,他们踏上了罗斯人的战船,武器装备水平大幅度提升了。钢铁松鼠部落,所有的弓手都换装铁簇箭,所有的行军杖全部安装的铁质矛头,伐木的斧头全都变成质量一流的铬铁。他们一瞬间就石器时代过度到铁器时代。 正是相信他们是聪慧的,留里克就不得不对他们有所提防。 留里克估计自己无法完全杜绝暗地里科文人把打好的铁器偷偷卖给罗斯渔民,毕竟双方一定会有实实在在的交易需求。 反正契约已经确定,留里克心理底线就是他们未来每年两千支斧头的税赋。倘若真的查到他们在私下交易,所谓的处罚方法实际并不血腥,或者说是一种软刀子割肉,即惩罚性加税。 随着人口增加,还有生产工具的升级,他们的生产效率只能持续上升,为此就要收取更多税赋。如何合理的加税?那就声称他们偷着贩卖铁器的事败露,而加税就是一种合情理的惩罚呀。 当然,自从经历了战斗,亲自指挥战士大量击杀敌人,留里克内心的阴暗暴力的一面,也在不知不觉中站起来。 他虽不是天生暴力者,而今也被时代逼着成为强硬派人物。 倘若钢铁松鼠部落变得懒惰,他们无法完成税赋要求怎么办?那就只能采取严酷手段,比如说针对科文人进行类似“十一律”的刑罚,将倒霉蛋捆起来后来个万箭穿心,就以这种严酷手段迫使他们相信主家的权威不容违背,交待的任务想方设法也得完成。 在他们没有耽误日期之前,留里克当然不会把暴力显示出来,他甚至没有告诉梅察斯塔何为“真正的处罚手段”。 他自觉这套暂且埋在心里的处罚办法颇有“秦律”之严酷风,失期当斩的手段固然严酷一点,对于仆人,目前还是这套手段最简单有效。 再向上想一层,留里克愈发相信,整个部族身处一个蛮荒严酷的环境,要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和心怀鬼胎的盟友,乃至不知敌友的纳尔维克港居民,部族的处境过于极端,所以整个部族也需要用一种极端一些的手段克服全部困难。 归根结底,最大的危险目前仍是外敌的军事威胁。 加之留里克的雄心,恐怕把罗斯部族武装成一个大军营,把所有的仆从者都纳入到“大军营”之中,方为良策。 fpzw 第309章 留里克踏在故乡的码头栈桥上 来自纳尔维克港的旅人,他们意外的极北之地遇到了罗斯人,而今他们又开始以特殊的方式,奔向罗斯人的母港。 罗斯堡?据说那是一个强盛的定居点?除此之外,罗斯人的定居点已经星罗棋布了? 用大量的盐换取了极为优秀的斧头,莫德根客居在艾隆奥拉瓦堡短暂的时日,他敏锐的注意到了罗斯人训练的科文人铁匠,是如何将矿石打造成斧头,尤其是其中的许多前所未有的锻打、加工工艺,让他耳目一新。 莫德根毕竟不是铁匠,他甚至觉得把矿石烧成海绵铁,这种事只有铁匠亲自做才能达成。倘若没有神的许可,将矿石变成铁,一定是不可能的任务。 莫德根有着这方面的迷信,故而他对铁匠充满敬意,在看到罗斯人的水车锻造的作坊、巨大的火炉,乃至十多人同时锻打的场景,他心里剩下的就只有敬畏了。 罗斯人,是不能招惹的存在。但是,他们或许是很好的贸易伙伴。 在纳尔维克港,当地人的造船工艺与波罗斯海世界并无差异。大家都是运用传统的工艺制造船舶,只是巴尔默克人离开峡湾,面对的就是茫茫大西洋,他们的任何船只都要面临更大的海波,故而船体更为结实。 大洋里的鲱鱼捕捞业,维系着巴尔默克部族的生活。相比于还能有一些农田、牧场提供陆路农产品的斯维亚部族联盟和丹麦部族联盟,巴尔默克人就只能终日依靠吃鱼度日。 在艾隆堡,莫德根首次吃到了在故乡非常珍贵的燕麦,那种来自谷物的舒服口感,还有咽下肚的温暖,他觉得围墙包裹下的,根本就是传说中的阿斯加德。 莫德根确实没见过多少世面,他的勇气从未被狭隘的峡湾所抑制。 他吃了一次燕麦,再也忘不了它的美味。当他看到了罗斯的留里克在随意使用那些“水晶杯”的时候,不仅仅震撼罗斯首领的庞大财力,内心里更是极度羡慕、 就在码头,莫德根看到了穿着华丽的留里克,以及他的满脸皱纹有雍容华贵的母亲尼雅。在这对母子的身后,跟着十名衣着完全一样、发型也完全一样的姑娘。她们都是留里克的小女仆,虽有着卑微的身份,结果一个二个脖子上都挂着“水晶吊坠”。 难道罗斯首领还拥有大量的宝石?仅仅一个女仆的吊坠,恐怕也能交易掉十个金币吧! 莫德根实在不知道,所谓的“水晶吊坠”,就是彩色玻璃而已。 归途,古尔德家族提供了多达十艘的货船,大量的人员和货物,一股脑的登上船只,弄得货船变成了沉重的憨憨。 码头,一条木板被放下。 留里克牵着母亲的手:“妈妈,小心一点,我们登船。” “唉,好的。但愿归途平安。” “不用怀疑,我们一定平安。希望回去后,远征的人们都能陆续归来。” 留里克的话引得尼雅的注意,事实上她从罗斯堡北上之际,只是听说了一些从南边来的信使汇报的侄子阿里克的劫掠行动,就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他们会平安回来的。孩子,为了他们的平安,你可要在祭坛上为他们祈祷。神会倾听你的。” “好吧。” 打仗而没有伤亡,这种事可谓小概率事件。留里克固然是担心阿里克,既然从一开始,部族的一众二三十岁的青壮年,就推举阿里克为头目,去向大首领请战。是他们选择了主动战争,如果他们有了损失,也该由他们自己负责。 留里克需要的是听话的战士,奈何部族里的一些好战者,他们现在年轻气盛,恐怕要求他们闷着头来搞基础的建设,还不如跟着战斗英雄阿里克去将复仇持续扩大下去来得爽快,实则就是以复仇的名号,去劫掠哥特兰人、丹麦人的财富富裕自己。 有一说一,留里克不能否定劫掠行动带来的收益,有道是巨大的风险对等巨大的收益。 只是丹麦人已经用毁灭奥斯塔拉部族的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何为丹麦人的愤怒。 所以,留里克、阿里克两兄弟,在面对宿敌的问题上,天然的产生了概念乖离。 阿里克觉得哥特兰人乃至他们的主子丹麦人,他们确实有些强大,然罗斯勇士明明是大海之上的第一强者。 留里克毕竟是和奥斯塔拉首领的两个幸存的孙女长期住在一起,透过两个女孩的话语,他得出的结论与堂兄截然相反。丹麦人的强大绝不仅仅在于人多,而是丹麦人的首领有着强大的号召力,居然可以鼓噪大量部落组织联军战斗。 那么说罗斯人有这种号召力吗? 呸! 留里克觉得经过了半年时间的接触,自己能召集一批科文人,填充到罗斯人的军队里去抵御外敌进犯。科文人才多少人?冰河之战,他们敢战之士几乎全军覆没,各个科文部落脊梁骨都被打断了,这样的科文人还能提供多少兵力? 故而,留里克的态度用一个词概括,就是“苟”!说是卧薪尝胆,说是韬光养晦,乃至闷声发大财都对。 哪怕现在控制了北方铬矿,铬铁工具的产能达到了部族前所未有的程度。 罗斯人已经在武器、工具上占了便宜,然核心人口的绝对缺乏,让开始部分接触、处理部族事务的留里克,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全面战争威胁力不从心。 而另一个让他遗憾的,正是自己还没有彻底把控住部族的各种权限。 究其原因,不仅仅是他尚未成年正式接任大首领的职位。非常关键的一点,现阶段部族最好战的那数百人,他们就是部族精锐战士。像是留里克这种有意通过相对内敛化的、通过提高生产效率实现财富积累的策略,还是不如精锐战士以命相搏去战斗去劫掠。 似乎后者,跟更让奥丁的战士们在浴血厮杀中,找到自己生命的真谛。 十艘货船缓慢的离开艾隆堡的港口,以这十艘船为核心,一批长船跟随,庞大的船队,开始迎着南风蛇皮走位,奔向南方的罗斯堡。 即将到达儒略历的七月份,此乃整个北欧世界最温暖的时节,气温丝毫没有燥热,而是宜人之感。 北欧各地种植的燕麦、黑麦,它们在六月、七月进入到最为关键的生长期。 北欧的农民都在期盼着今年收获季的丰收,然播种期毕竟滞后很多,麦苗的糟糕长势开始引得一些农民的担忧,倘若麦子成熟恰好撞上了第一次的寒流,也就是意外跨入霜期,结果就是绝收! 一些恐慌情绪开始蔓延,农民们自发起来的五花八门的祭司活动越来越热闹,这一点梅拉伦人的祭司们深有感触,毕竟那些人很愿意收钱办事。 不过这份恐慌,都被传统的贸易季的热闹掩盖住。 当然,在丹麦人控制下的最为“繁华”的日德兰半岛,来自哥特兰人信使的抱怨,无疑是深深刺痛丹麦首领哈夫根的神经。 “那些梅拉伦人,太过分了!罗斯人袭击我们,你们也采取行动了?!” 盛怒之下哈夫根有意组织一支船队讨伐罪大恶极的梅拉伦人,这种疯狂的计划第一时间就遭遇各个部落的否定。原因非常简单,一年前的远征那些派军参战的部落,大部分吗,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而前后损失的资金着实不好。 哈夫根又不会自掏腰包给手下发补贴,大战若是捞不到钱,那还去干什么? 要和实力非常强大的梅拉伦人开战,没有充足准备就仓促出征,着实是愚蠢行为。一旦不能一举击垮梅拉伦人,北方的斯韦阿兰各部落联合起来发动反击,谁会成为北方联盟的首选目标呢?那些人不见得会优先攻击实力最强的哈夫根的部族吧。 关于这件事,哥特兰信使完全是把到处大捷的罗斯人当做梅拉伦人,不仅仅是幸存者自称袭击者就是梅拉伦人,还在于梅拉伦部族距离哥特兰岛很近。 实则,这就是阿里克所谓的计谋。 他故意打出“梅拉伦复仇者”的旗号,故意放过一些敌人,声称劫掠渔船就是给奥斯塔拉人报仇。 这个理由太合乎情理,丹麦人的确相信,然没有哪么部族响应哈夫根的战争意图。无奈之下,哈夫根派遣五条船,近二百名战士,以盟主的身份支援哥特兰人。 这些丹麦人进驻到了哥特兰岛的最北端,其使命就是当梅拉伦人登陆后,组建起丹麦-哥特兰联军,抗击敌人入侵。难道要去海上找寻打劫的梅拉伦人将其消灭? 海域真是太大了,主动搜寻,那还不如安定下来驻守稳妥。再说,二百名丹麦战士,他们并非纯粹的战士,平日里本就是和哥特兰人一样是“种地为辅捞鱼为主”的渔民,他们脱产以守卫哥特兰人的家园,当然要天天去吃燕麦和大口的肉。 否则,丹麦人为何要为盟友打仗? 所以丹麦人的这些消极的举动,丝毫没有影响阿里克从胜利步入新的胜利。 南方的海域发生着有利于罗斯人的事,阿里克的声望在战争中持续抬高,留里克完全不知晓这一点。 现实是,留里克建设与经营艾隆奥拉瓦堡卓有成效,他阿里克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个一度埋葬了六十五名罗斯战士的处于奥兰群岛的墓碑岛,而今已经实际上的成了阿里克的“军事基地”,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罗斯人的海盗窝点。它真的就实现了一开始建立定居点的战略目的,罗斯船只真的基于这一基地,可以肆无忌惮的扫荡南方的海域。反正梅拉伦渔民最远也只到奥兰群岛捕鱼,所以群岛之南皆是敌人,大家可以肆意战斗不必担忧误伤盟友!哦,即便误伤了也无所谓,锅反正都得由哥特兰人背。 阿里克的劫掠持续着,恐怕只有大海封冻了,他的事业才会告一段落。 热烈的阳光照耀峡湾,罗斯堡难得的处于生机盎然中。 看吧!山丘上的松树是墨绿的,导致峡湾的海水也被映射成了墨绿。 罗斯部族依托山峦以海岸线的密集建筑群,赫然出现在贸然闯入峡湾的庞大船队中。 “留里克!” “留里克!” …… 捕鱼作业的渔船自发靠近这支船队,渔民一边喊着留里克的名字,又一边划桨跟随。 坐在船上的莫德根和他的伙计,耳畔里尽是这些有关赞誉留里克的呼唤。 事到如今,那些罗斯人全员跪在一个金发男孩的面前,这样的场景莫德根已经不觉得奇怪。 还有更令人惊叹的事吗? 莫德根眼望前方,他看到的是狭窄的峡湾深处,一个庞大且拥挤的定居点,还有峡湾海域游荡的大量竖起桅杆的船舶。 正所谓是艨艟八百,水手三千。仅仅是一路上遭遇的数量很多的罗斯渔船,就进一步的让莫德根震惊。 船队向着一个固定的地方航行而出,让人吃惊的是,罗斯水手无所谓货船上挤满了人,他们精湛的操舵手、操帆的技能,使得货船真就全程全凭风力,从艾隆堡一路漂回老家。 对此留里克和其他人,不得不佩服一个古尔德家族豢养的职业水手的水平,莫看他们年纪普遍不小,精湛的技术令人钦佩安心。 沉重的货船终于抵达古尔德家族的港口。 哦,或者说这个港口已经成了罗斯部族正式意义上的港口。 站在船头,见得眼前变化很大的景象,留里克下意识的张开嘴巴。 “哇!一个多月不见,靠谱的泊位大幅增加了!” 为了应对未来更大规模的贸易需要,古尔德家族的男孩听从老父亲的命令,真就在持续扩建港口。这里当然是没有任何形式上的起重机械,然木板和硬木桩打造的泊位栈桥被进一步加固,以至于它们完全能扛住,沉重货船在海波中不停晃荡造成对栈桥的撞击。 在栈桥,两个肥胖男青年穿着更为华丽的衣装,他们一身毛茸茸的雪貂衣物辅助大量的彩色布条、宝石装饰和金丝,充分彰显何为本时代典型的富贵。 啊,没有什么能比肥胖的体态更能彰显大富大贵的了。 这里就是阔别了一个多月的家! 留里克走过木板,踏足坚固的栈桥。他下了船就是与古尔德的年轻儿子们简略交谈几句,就在第一时间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决意一桩非常重要的交易立刻了解! fpzw 第310章 另一位战争酋长阿里克的凯旋 不错,留里克本人没有能力对皮革进行精加工。皮草没有进行深度鞣制,它一旦腐朽就与废物无异。 古尔德家族,他们就是在罗斯堡经营多年,多亏了部族提供的长久稳定环境,才使得他们拥有了大富贵。当然留里克确信,自己就是古尔德的贵人,向着这位富可敌国的商人索要更多的财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由于部族内部各种金属工具、武器的交易,都被留里克垄断了。铁匠团体乃至新晋的科文铁匠,实实在在的是与留里克出于利益共同体。 留里克会公开售卖自己带回来的铬钢、铬铁工具,其中几乎都是斧头,一把斧头价格二十个银币或是等量银币的实物来兑换,留里克决定对现有的定价不做修改。 不过,带回来的大量皮革可就要做一番文章了。 所有的毛皮,包括全部的北极熊皮,留里克一口价,一张熊皮五十个银币、一张雪兔皮两个个银币,驯鹿皮也得有五个银币。 如此价格已经大大超过市场价了,也就属熊皮的价格不至于高得太离谱。 留里克就是有意为之并有意强迫他们购买,他心里已经盘算出一个“针对大商人的皮革消费税”的概念,用以在古尔德家拼命拒绝时抛出来弹压,迫使他们接受这个名字古怪、充满恶意的新税。 归根结底,留里克就是要从大富贵里捞钱,以缓解他治下日渐赠长的财政开支压力。 听得留里克的报价,两个肥胖的年轻人当场睁大了他们因为肥胖几乎眯成一条线的双眼,可算明显露出了湛蓝的双瞳。 其中的哥哥据理力争:“我尊贵的大人,你提出的价格真是太高了。市场上如何有这样的高价?完成这笔交易我们有所损失。” “怎么?你们拒绝和我交易?” 留里克仅是稍稍皱眉,就吓得两人收回自己的抵触情绪。 “可是,价格还是有些高。” “怎么?想要讨价还价?听着,我们从遥远的北方猎获最凶猛的野兽,你们应该赞誉我的勇猛,现在你告诉我制定的价格太高了。”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大人。”其中的哥哥拉扯弟弟,两人知道现在没有退路,他们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了家族的长久,他们捂住心脏略略鞠躬:“那就按照你的要求。我们……我们愿意花钱购买。” 无奈是无奈,古尔德移民到罗斯部族后不久,就开始对自己的举动有了一点怀疑,具体说是心里多了复杂的滋味。 总体来说傍上罗斯人,自己应该可以得到长久的稳固,而自己的后代,也有望进入到罗斯人的核心集团里,这是他们在故乡无法享受到的政治权利。就是为了得到它,家族真的持续大出血,仿佛自己的家族成了留里克的绵羊,但留里克确实不是耽于享乐之人,索取的资金居然用在普通人身上。古尔德老谋深算,他可知此乃拉拢人心之策。 古尔德给予孩子们的教育,就是要求他们听从留里克的要求,哪怕这个要求有些不合理。 尤其是自从留里克参与了大战,又横跨冻结之海归乡。 如果说一开始古尔德对留里克的好,是为了得到商业上利益最大化。现在的他对留里克多了一份恐惧,他实在不知道一个摔兵斩杀七八百敌人的孩子(留里克身为奥托册封的战胜酋长自然得到胜利最大的光荣),一旦被自己激怒会采取怎样的极端措施。 古尔德的孩子遵循父亲的命令,在船队靠岸的很短时间内,就非常破费的高价买下留里克的皮革货物。至于后续的事宜留里克就不管了,总之他携带者自己的仆人们、伙计们,还有战士们,回到了阔别的家。 就在当晚,古尔德家的仆役拎着沉甸甸的皮箱来到首领家的门前。 他们卸下箱子就撤了,而这里面正是多达九千枚银币! 而留里克,也在第一时间命令佣兵与自己一道,将银币运到祭司长屋的存放“大钱箱”的房间。比起自己造一个金库,留里克觉得还是安排人手充当门将,把守住储存银币金币的神圣的祭司领域最为合理。 也就在祭司长屋里,留里克见到了一身素袍、潜心接受年迈维利亚一对一祭司教育的露米娅。 就像是姐姐见到阔别已久的亲弟弟,露米娅兴奋的扑了过来,将留里克搂住,不停诉说自己没有去埋头迎接的罪过。 也恰是这份拥抱,留里克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啊!终于是回家了。 但是,阿里克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战斗还在持续?! 不仅阿里克没有归来,奥托的船队现在何处,留里克依旧缺乏最新消息。 夏至日的祭祀如期到来。 这一天,罗斯人没有夜晚。 就在光线最为昏暗,橘黄的太阳定格在地平线的时刻,罗斯人完成了他们的祭祀。 相比于一年前,露米娅长高了很多,更变得强壮一些。她已经展现出少女的优雅身姿,当穿上祭司的素袍,头戴被挂上花冠的鹿角盔,整个人变得更加漂亮与庄重了。 留里克的十名女仆在归来后就立刻接受了一番有关祭祀的技术培训,女孩们头戴花冠包围着石船祭坛,最大花冠拥有者的露米娅,照例在拄着拐杖的大祭司维利亚的指导下,主持这场祭祀活动。 就如约定好的那样,留里克半跪在祭坛内,向神明祈求整个部族的平安。 以往留里克对这些祭祀活动的感觉,它恐怕并不存在超自然的魔力,却实实在在能安定人心。 而今,留里克自觉自己最需要的,正是人心! 他真心的祈祷,祈祷部族的发展战略能够稳定的落实下去,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争、自然灾害导致不可抗的巨大变数。 他尤为祈祷自己的父亲、堂兄,所有在外面闯荡的罗斯人,都能在入冬前回到自己的家。 从古尔德家搞到的钱财,缓解了留里克的财政压力。不过真正让他能够放松心情的,莫过于收取的“低碳钢用品销售款分红金”,其实就是铁匠们支付的企业税。 再加上留里克卖掉了手头的五百多只个没有木柄的铬钢斧头,又赚上了一笔。 银币只是一个交易媒介,奈何在罗斯部族流通的银币真的有些多。部族内部交易的各种货物都自然而然的涨价,这种奇怪的高物价状态当然是异常的。 留里克要训练自己的部下,尤其是针对男孩们,他自觉需要一支人数较多、完全脱产的职业战士。要养活这批人,就必须自掏腰包购买大量物资。在谷物已经吃尽的当下,留里克只能寄希望于渔民大规模的捕捞,来提供大量食物,保证三百多名男孩女孩日常的饮食质量保持一个较高的水准。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渔民们出海捕鱼就是为了过好日子。他们自发的持续抬高渔获的售价,并试探其他人对价格的心承受能力,价格也稳定在一个高位。 现在的局面留里克并不稀奇,他拼命的想办法从市面上,将流通的大量银币合情理的收拢到自己手中,以求这等操作迫使物价下降。奈何他真的有太多的人要供养了!每天仅仅是购买渔获的钱,居然就超过一百枚银币,更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渔民们得到了利益,更多的渔民变得勤奋。 市面上的渔获供应量增多了,奈何价格并没有下降。究其原因,道理也颇为简单。 在这个资源普遍匮乏的时代,哪怕是靠海定居的罗斯人,他们总体还是缺乏食物的。因为战争红利,许多家庭突然有了一笔财富,他们最先想到的消费方式,通常就是购买食物。这份需求引起渔民的捕捞热潮。 宏观上,整个部族的鱼肉消费量持续提高,渔民手里的银币也开始富集。 有钱的渔民优先选择去留里克控制的铁匠那里购买优秀的武器、工具,虽是支出较多的价格,得到优秀的钢剑,这出海就有了底气。他们纷纷觉得自己手里的钢剑能为自己带来好运气。 即便如此,大量渔民兜里仍有一笔闲钱,于是乎他们开始向南方运动,直到闯入了梅拉伦人的领地。 公元830年,梅拉伦集市最热闹的七月和八月,那些神秘的罗斯人终于不再是非常神秘的存在。 一些普通的罗斯渔民带着数量不菲的银币来了,许多渔民穿着简陋,腰间的绳带居然挂着一支漂亮的短剑。他们不是冒险跑到梅拉伦湖,和当地人抢夺渔获资源的。 他们都是一群消费者,他们在集市上购买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乃至是来自远方的奴隶,比如说可怜的布里吞女人。 部族人们自发的举动,留里克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些什么。 真的要说些什么的话,他就只能感慨一个:“九世纪的人们的知识储备是少,他们的头脑依旧非常聪明。” 每一天,罗斯堡的沙石海滩都有新的渔船被推下海。 每一天,海边的密闭木棚里都会传来持续的叮叮咚咚声,新的船只在持续建造。 时间进入七月,生活似乎已经回归正轨。 但每次站在训练孩子们的山丘,望向远方峡湾里那些扬起的船帆,留里克的心思愈发的转向船只。 他时常想起自己与堂兄的约定,即关于针对哥特兰人渔民的劫掠方阵。 “阿里克,你倒是回来呀!” 转机,直到儒略历的七月十五日。 一艘轻快的长船进入峡湾海域,它没有扬起风帆,完全是一众蓬头垢面的战士奋力划桨。 渔船们纷纷注意到这艘部族的战船,它突然出现是否是带来重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们不但是信使,还是结束了劫掠的战士们! 他们第一时间前往负责留守的哈罗左森的家,带着阿里克的口信向其汇报,劫掠大胜的船队已经在凯旋的路上。 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留里克召见了这些信使,获悉了一些阿里克的劫掠日常。 信使提及了他们杀死了多少敌对的渔民,掳到了多少渔获、多少工具。 最为关键的,他们重点提及了缴获的船只。 “唔,看起来我需要把钱准备好,去和我哥换船。”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事到如今留里克自觉自己暂不缺乏金属器,对于渔船的需求实在迫切。留里克当然可以给部族的造船匠下订单,可惜即便他身份高贵,愈发愿意讲究契约的造船匠,也是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接受订单。 一艘渔船的价格持续攀升,加上造船的时间、同时造船的数量都是无法让留里克满意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等着阿里克把缴获的渔船带回来。 留里克翘首以盼,自信使归来后的第三天,峡湾里赫然闯入一支庞大的舰队。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支船队,莫过于“招摇”。 船队浩浩荡荡,阿里克一如他的伯父奥托,他站在舰队领舰的船头,一手握住翘起来的船艏,另一手紧握自己的剑柄。 他意气风发,正如他所带领的整个凯旋队伍,所有参与了长达两个多月劫掠大战的人们,脸上不存在久战之疲惫,有的,都是胜利的喜悦以及对回家的企盼。 当然,还有一个发财的美梦。 “兄弟们,就要入港了!传我的命令下去,看好拖拽的渔船,别让绳子断了!” “都记住了,每艘渔船可是二百银币,看好船,不要做兄弟们的罪人!” 战士们没有傻瓜,他们战船拖拉着串联的一大堆木壳子状态的渔船,看起来只要对着船底砍上几斧头,就变成一堆无用的持续下沉的木头。 拖拉了太多的船只,阿里克可是在海上磨蹭了不少时间,而今入港,船队的速度仍旧缓慢。 行进缓慢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让这位年轻的“战士英雄”进一步得到族人们的尊敬。 罗斯人,他们对战斗中的勇者永远都充满敬意。 大量的罗斯人聚集在码头,一些人传说此乃大首领的凯旋,消息灵通者则说此乃讨伐哥特兰人的义士。 总之,他们就是凯旋的船队,归来者需要得到族人的欢呼。 留里克带着自己的手下们抢占了海滩最好的位置,孩子们列成整齐的方阵,大家一手拎着木盾,另一手拎着木棍。棍子不停敲打盾牌,热烈的声响就是留里克给予凯旋的堂兄的迎接礼。 留里克穿上自己华丽的雪貂服装,还有他的注定了婚姻的“妻妾们”,也都衣着华丽。 船艏的阿里克看的大量聚集的族人,耳畔尽是他们发出的热烈欢呼,他确定自己就是凯旋的大英雄,沉浸于这份精神的亢奋,两行热泪从他湛蓝的双眸流淌。 “现在,我也是被你们认同的英雄了!” 阿里克,他遗憾自己糟糕的命运,他深爱着弟弟,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心里他无法杜绝自己对于弟弟的妒忌。 弟弟是被大神奥丁祝福的神人,自己不过是一介有着血肉之躯的凡人。 一介凡人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目睹着族人们的欢呼,阿里克抹干净泪水,他觉得自己必须以威严的战士形象,在登陆之后继续得到族人们的祝贺。 很快,阿里克看清了那些排列整齐的人,不用说,此必是可爱小老弟的有趣把戏。虽然老弟的手下还是孩子,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孩子仅仅需要十年成长,就是部族的新战士,甚至更有前途。 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些通体雪白的人形,不必说,留里克本人和他的妻妾,又是穿着雪貂裘皮以盛装示人,非常张扬的现实他的财富。 看到了弟弟,看到了母亲(实则是婶母),还有自己的妻子,乃至襁褓中的孩子阿斯卡德。 “兄弟们,调整航向!向着那些排好队列的孩子前进,我们就在他们面前冲滩!” 划桨的战士们一声怒吼,训练有素的他们迅速修正了航向,引领整个船队直奔留里克而来。 “阿里克,你终于要登陆了吗?”留里克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堂兄,一个站在船艏高举自己佩剑的男人。 阿里克此行就举着过世父亲、留里克的叔叔奥吉尔的剑,阿里克作为剑的继承者,他重新将此剑翻修成了钢剑,并为之取了一个很凶猛的名字“复仇者”。故而阿里克有两把钢剑,比起持剑盾战斗,他愈发的感觉手持双剑,更能摆出威吓姿态直接吓傻敌人。 故而跟他一起征战的战士,开始调侃性的给阿里克取了一个绰号:双剑。 似乎这是一个霸气的绰号呢,阿里克自然很喜欢。 当然,两把剑终将拥有新的继承者。阿里克希望拥有两个儿子,这样他们兄弟二人就能继承自己的双剑了!哦,长子是继承家业的,必须继承祖父的“复仇者”,至于全新打造的钢剑,自然由尚未出生的小儿子继承。 船只冲滩,坚固的龙骨之木又在被海潮推平的沙石滩涂凿出深深凹痕。 那些串联着的空荡荡渔船受着惯性也纷纷冲滩,传出沉闷的轰鸣,海滩为之震颤,很快沙石海滩船满为患! 留里克看到自己的堂兄,以非常潇洒的姿态,一手支撑船帮,整个身体与船艏跃下,踏足坚实的土地。 他的眼神又不自觉的一瞟,看到了大量空荡荡的船只被动搁浅,不由的心里乐开了花。 船!大量现成的船就在这里! 许多棘手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了! 第311章 于南方横扫大海的阿里克的功绩 阿里克披散着头发,翻身下船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双剑插回剑鞘,他带着一双饱经风霜的笑脸,踏着坚实的步伐,张开双臂以迎接故乡的人。 “我回来了!很遗憾,让你们等待很久。” 他边走边说,而他的妻子佩拉维娜搂着襁褓中的孩子,在强烈的激动氛围下,快步走了过去。 或是看到了父亲归来,仅有七个月大的阿斯卡德,他咿咿呀呀的叫唤,更为刺激到阿里克的热心。 他抱住自己的儿子,就仿佛抱住了一切的未来。在与泪目的妻子额头相抵后,继续热情的抱着孩子,走近自己的小老弟。 说实话,见得部族大量船只以无所畏惧之势冲滩,留里克看得热血沸腾,他下意识的觉得堂兄经历了漫长的战争,或者说劫掠,又捞到了大量的战利品。 关于劫掠的争议性,留里克已经不想纠结于这些有的没的,哥特兰人终归是敌人,他们的损失与自己毫无关系。 看到大量的战士翻身下船,他们多是邋遢的形象,至少他们依旧人数庞大。 莫非长久的劫掠,自己人几乎没有损失?! 留里克难掩自己的激动,抬起漂亮的小脑袋,仰视自己的兄长。 “阿里克,欢迎回来。唔,你的胡须似乎变得更长了。” “嘿嘿。”阿里克下意识的伸出右手,触碰小老弟的脸:“你的脸细腻的就如同你身上的貂皮。信使告诉我你一直在开发北方,看来你在那边并没有受苦。” “那是当然,我岂能亏待自己。” 阿里克耸耸肩:“我可爱的弟弟啊,你细腻的小脸就像是一个女孩。但愿你快点长大,也如我这样续起胡须,这样才是真正的男人。” “啊!也许我的胸膛也会长出浓密的毛,这样不是更加威武?” 阿里克被逗得哈哈大笑,事实正如留里克调侃的,阿里克的胸膛而今就是金毛丛生,连同胳膊上也满是细密的汗毛。 北欧世界是不存在狮子的,不过法兰克的一些贵族见识过来自非洲的雄狮。故而一些自诩非常勇敢的法兰克战士,他们披散金色的长发战斗,有时就会自称具有狮子般的力量,接着在战斗中将欧洲山林里获取的豹子皮披在身上,以彰显武德充沛。 只要阿里克继续蓄着头发与胡须,只要他不觉得飘逸的毛发有碍战斗,那么,他也可以自称一头雄狮。 大量的战士带着高傲的自信以及回家的喜悦,自发的向自己的指挥官阿里克聚集。 部族战士人多势众,衣装残破身上也散发出一些异味。 留里克早已见怪不怪,他估计这些家伙凯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把战利品搬回家,第二件事自然是好好的自我清洁一番。 阿里克继续抚着留里克的小脸:“这一次我有了很大的收获,大量船只如你所见。” 阿里克随手一指那些冲滩的船,加载在战船中的大量船只,它们并无高高翘起的船艏也更无桅杆(桅杆被砍了),船板也更为简陋朴素,充其量就是一些比较长的普通船只罢了。 “我早就看到了!” “怎么样?喜欢吗?” “唔……”留里克也不好说什么,他虽无直接上船检查,在其冲滩的过程,他已经意识到这些普通船只质量肯定窳劣。比如说,它们相比于战船最大的特点,莫过于龙骨太过纤细了。 留里克定了定神:“它们数量多少?” “足有二十艘!” 阿里克可以提高了声量,完全就是张扬他的赫赫武功。 “你觉得如何?” “数量真是惊人呐!多达二十艘!”留里克的小心脏着实被刺激了一下,他再抬起头看看那些船,不禁脑补起一副非常美妙的画面。 “怎么样?喜欢吗?哦,你一定会信守承诺。” “当然。”留里克耸耸肩,“二十艘船,只要你带回来,我就给你报酬。每艘船二百银币,我今天就支付!” 本来阿里克觉得指望小老弟第一时间拿出这笔钱有点为难他,毕竟那可是累计四十磅的银币啊! 想不到小老弟如此的爽快,阿里克有点自责自己居然担心弟弟会犹豫。 他心情极好,这边扭过身子,面对着聚集而来的战士高声道;“兄弟们!我们的留里克发话了,他买下了所有的船。很快你们兜里都能得到一笔钱!” 众人自发的围过来,本就是迫切的希望把拖拉一路的缴获的渔船卖掉,他们甚至担心因战斗的时候不可弥补的造成的船只破损,会引得买家留里克砍价。 留里克果然不负众望,到底是“奥丁祝福者”,说话就是掷地有声。 “阿里克!你的远征,看起来并没有损失?”留里克的呼唤令兴奋的阿里克再扭过身子。 “那是当然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手下只有受伤,并没有任何人战死。” 他的回答实在让人吃惊,虽说装备精良的战士浴血搏杀时候生存概率非常高。留里克不觉得自己的族人比那些哥特兰人存在什么武器上的代差。 不!且慢! 留里克光顾着和兄长说话,他眼角注意到了自己的佣兵队长,还有全部二十名的扛着十字弓的佣兵。他们的人数肉眼可辨,可见他们也毫无损失。 武器存在代差吗?肯定是有的。 留里克旋即问起非常关键的问题:“阿里克,你估计一下,漫长的战斗你歼灭了多少敌人?” “这……”阿里克攥着自己下巴的胡须估计:“我们至少袭击了四十艘渔船,至少杀死了他们二百人!” “啊?!这么多。既然是四十艘船,怎么你就带回来二十艘。” “因为很多船直接在战斗中坏掉了。”阿里克随手指着自己的旗舰:“看到那粗壮的龙骨和翘起来的船艏吗?我的弟弟啊,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何为战船。” “嗯?” “你以为我是怎样战斗的?” 留里克若有所思:“我派遣佣兵给你。你肯定是指挥他们用十字弓射击敌人。” “你说的不错,可是你还是不懂海上的战斗。我的弟弟,去年我可是指挥船队在海上战斗过的。我有着充分的经验!你的十字弓的确是优秀的武器,但大量的箭矢掉进海里就永远拿不回来了。你的佣兵几乎打光了箭矢,最后回收得不剩多少。” “无所谓,箭矢都是消耗品。失去了我们再造新的,反正它并不昂贵。” 不昂贵?阿里克知道自己的老弟天生懂得经商,仅靠商业就为自己积累很多财富。自己和老弟已经有了新的区别,他不稀罕浪费铁器,自己可是稀罕得很呐! 阿里克耸耸肩:“海上的战斗你未来总会学到的!比起那些通常只有五六人的渔船,我的战船可以三十人同时划桨。战船的速度非常快,船艏又非常坚固。留里克,你是我,你怎么指挥作战?” “啊!”留里克恍然大悟:“你就指挥兄弟们直接撞过去?!” “你猜对了!这就是我没有掳走全部的船!很多渔船直接被我撞沉了。” “那些落水的渔民呢?”留里克接着问。 “那些人?男人全部杀死,女人捞起来统统运到墓碑岛。你知道的,那边驻守的兄弟很需要女人。” 阿里克用高傲的言语叙述自己残酷的过往,事到如今留里克已经不觉得这有什么残酷的了。 充满兽性的战争就是这样,那些所谓的哥特兰渔民,它们当然是渔民,然而他们摇身一变就能变成战士。这个时代的北欧世界,真就不存在什么平民,每一个部族的男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有保卫自己部族的义务。 平静的峡湾沉浸在热闹中,平淡的生活很快有了令人畅快的谈资。 住在峡湾里的人们是被迫封闭的,尤其是大量的女眷,她们日常操劳的裁缝、取水、取水、做饭的五花八门的工作,磨练她们的兴致,就是这样的生活总是寡淡。 女人们把自己的年幼的子女高高兴兴交给留里克训练,最底层的逻辑就在于留里克管饭,从而节约自家开支,其次才是关注子女能能否变得更优秀。 那些年轻的战士回来了,他们向自己的姐妹、妻子乃至母亲,讲述自己在针对哥特兰人讨伐大战中的赫赫功绩。他们情不自禁的描述自己的如何勇敢,战争酋长阿里克是如何的机智,乃至吹捧留里克的佣兵与他们的武器。 女人们非常原因听归来的战士讲述这些有趣的事,尤其是看到他们带回来的战利品后,一下子就忽略到战争带来的死亡可能。或者说她们虽然原则上不是很情愿,面对着自家的物资消耗,她们迫切的需要自己男人去闯荡。 现实的这样的,罗斯堡人满为患,附近山丘可以制造大船的树木被砍伐殆尽,附近的林子里普遍是些小树,且林子里的小型野兽也被猎人大肆捕捉。 峡湾土地贫瘠,气候上无霜期短暂,男人女人都无法通过有效的种植自给自足。捕鱼业和冬季的北方狩猎,是部族的经济基础,这些非常艰辛的工作必须由男人去做。 不得不说,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部族在大首领奥托的指挥下,在奥托的两个孩子的带领下,部族快速变得强盛。 一些小家庭享受到了战争红利,一些小家庭享受到了产业发展红利。 红利实际惠及了所有的部族家庭,包括那些因为自家男人战死、意外死亡造成的生活困难家庭,乃至衰老的男女。两年时间过去了,到了现代,但凡是在籍的罗斯部族民,无论老幼,都实实在在得到了发展红利。 归来的战士不但带回家一批缴获的战利品,如大量的捕鱼用具,还有被裁剪过的来自敌船的帆布,甚至是破旧的衣服。 他们带回的东西着实很多,实际上阿里克有意是把归期拖到海水冻结之时的。 固然没有什么比组织上千名战士直接登岛,将哥特兰人的军队砍杀一通后,直接抢掠岛民储存的财富,这样所有人又是大发横财。时至今日,阿里克依旧认为敌人是窳劣了,他始终觉得伯父奥托禁止自己调动罗斯部族的主力部队去与敌人决战,是一种措施机遇的事。 因为地方渔民的扫荡就是从一个胜利奔向另一个胜利,他更坚定了敌人窳劣的事实。 然而非常糟糕的事,他们的行动做的太过火,迫使哥特兰渔民不敢再到丰饶的北方海域捕捞(因处于梅拉伦湖入海口,这片海域营养比较丰富)。看似渔场被北方的渔民占有,实际是梅拉伦部族的渔民只顾着在湖里捕捞淡水鱼,他们并不知道大海上发生的战事,而且碍于固有认知,他们不敢冒险南下。 一时间广大海域的捕捞业变得萧条,罗斯人的战船如同巡游的鲨鱼,搜寻并撕咬遇到的敌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里克持续多日一无所获,而就地捞鱼、钓鱼的日子让大家觉得无聊。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趁早带着战利品回去。 缴获的工具丰富了战士们的家庭,就在他们归来的第一天的的依旧短暂的夜里,阿里克带着几个人,召集所有参与战斗的人们聚拢到自己的家门口,然后当众平分卖掉战利品船只的钱。 大家高举着松脂浸润的火把,一双双瞪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看着敞开的皮箱,看着里面反光的银币。 留里克在漫长白天,与堂兄在自己家里进行一番自家人的长谈。 关于南方海域发生事件的许多细节,堂兄说了很多。留里克顺便听取了佣兵队长耶夫洛的描述,这样便对海战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并对战术分了个三六九等。 所谓,上策是船艏冲撞,中策是箭矢射击,下策才是跳帮搏杀。 兄弟二人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下,把船只的所有权完成了交割。 阿里克在首领家吃过了饭,哪怕时间已经是傍晚,他还是带着钱箱要把钱分配掉。 “都注意了!每个人二十个银币!包括我,也是二十个银币!” “我们都是兄弟,我们在海上漂了两个月,所有人都必须得到报酬!” “注意!拿了钱后就离开,每个人只能拿一次。不准私拿兄弟的钱,违者会受到惩罚。” …… 阿里克实则很怕有人冒领,留里克与家人也在一边观看,见得部族的年轻战士一股子乱哄哄疯抢的模样,不由的非常遗憾。 “唉!这样子很可能有浑水摸鱼的家伙吧!还好我的人已经被迫训练得懂得排队的道理。” 终究他们是跟着阿里克打仗的狂人,留里克只是在一边看着,阿里克如何发钱都是他的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唯有一件事让留里克敏锐注意,便是阿里克所谓的慷慨。 作为指挥官,居然真的就是要平分掉卖渔船的四千枚银币?! 当然,佣兵是留里克的人,他们得到的只能是主家的赏赐,关于犒劳耶夫洛等人,留里克已经把奖金发完了,所谓奖金实际也是二十个银币,以对应两个月的外派战斗的工资,另有累计五个银币的食物补贴款。 阿里克真的就只拿二十枚银币,不长的时间内,沉甸甸的箱子变得空空荡荡。留里克实际多虑了,这些战士长时间并肩作战,本来大家就愤怒于贪图战友战利品的大恶人,而今指挥着阿里克做出了求得公平的表率,就更无人有贪婪的念头。 所以说,阿里克是真的慷慨吗? 当然,他的确慷慨。 留里克自然也看出了深层的情况:比起得到实实在在的银币、金币,堂兄现在更在于个人的威望。 “你渴望荣耀?当然,我也渴望。目前我们走上了有所不同的道路,恐怕我还是永远的胜利者。” 第312章 由渔船引起的社会保障探讨 渔船买到了手,然而当留里克在次日亲自开始检查那些船,他有些对自己的草率决定后悔。 耶夫洛回顾了他佣兵队长的职责,如今他最大的工作就是担任起留里克的贴身护卫。 他紧跟着留里克,另有超过二十名佣兵,拖拽肩扛缆绳,喊着号子进一步的将全体渔船拖曳到统一的位置。 时间已是下午,温柔的也阳光照耀整个峡湾,气候宜人极了,就是留里克面前的众多船只让他有些不悦。 且看这些渔船,它们固然是用维京系部族惯用的造船工艺所打造,那层层堆叠的干燥木板浸润了海水而膨胀,缝隙再涂抹松脂,整条船就保持了封闭。 留里克的小手触碰着旧暗的船壳,可以清楚的看到木板上的大量划痕,乃至老化开裂的迹象。 更让他闹心的,还在于这船壳总体太薄了。 他在耶夫洛的注视下,围着一艘约莫五个stika长度(近五米)的小型渔船转悠,很快便注意到船板上出现的一些异常孔洞。 “耶夫洛!” “在!” “这些船……”留里克想说点什么,现在又不屑于说了。 “大人。”耶夫洛凑过来试探性的问。 “没什么,你把我抱上船,我要看看里面的结构。” “遵命。” 倘若没有梯子,留里克还不能仅靠自己的力气直接爬上船。他被耶夫洛托举着,之后一个翻身便进入船舱。 留里克坐在船底的相对平整的木板上,此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甲板,它就是铺设的木板而已,以使得渔民可以平稳堆放他们的渔获,乃至在海上漂的时候可以拥有平整之处侧卧休息。 然船只内部并非完全平直,一个满是木头碎屑的矗立起来的立柱,立刻引起了留里克的注意。 他立刻双手扒着船舷,问到耶夫洛:“怎么回事?船的桅杆呢?你们给它砍了?!” 耶夫洛楞了一下,急忙回答:“大人,是我们砍的。” “为什么?!好端端的风帆渔船,现在成了划桨船。” “这……”耶夫洛本想说这是阿里克下令做的,考虑到那个男人是自己主人的兄长,责怪阿里克显然是不明智的。 耶夫洛倒是有十足的理由,恰恰也是阿里克的理由:“大人,我们没有能力照顾这么多帆船,为了避免回航时候的混乱,桅杆全部砍掉了。至于那些帆布,墓碑岛的兄弟将它们拿走去做衣服了。” “做衣服?真是奇妙。”留里克大吃一惊,接着猎咧着嘴一脸无奈。“他们,已经穷困到这样的地步?你们没有劫掠到多少好东西?怎么可能。” “大人,他们确实……确实有些穷困。对不起,我冒犯了他们。” “无所谓。”留里克摆摆手,接着抬起小脑袋仰天长叹:“唉!二十艘全是破船。那些哥特兰人,他们就是用这些破船在打渔?” “没错,他们的船只都很糟糕。大人,也许你花费了四千枚银币……” 留里克立即打住耶夫洛的话:“我知道你要说我浪费了钱。无所谓,我从来是守信之人。” 长达两个多月的劫掠大战,阿里克和他直率的罗斯大军才是作战主力,耶夫洛和他的佣兵兄弟原则上辅助力量。基于这一原则,哪怕他们二十人携带十字弓,抵近敌人渔船发动齐射,基本上一击就对没有实际甲板、木板很薄、通体不存在有效防御的渔船以重击,他们也没有权限分享战利品。 漫长的战斗时期,耶夫洛和他的人完全就是阿里克手下的工具人。 毕竟是佣兵的身份,做这一行就得听从主子的命令。 所以阿里克真的将耶夫洛等人当做工具,几乎每一天他们都在海上漂着,得到的所谓奖励只有鱼肉和蒸馏的淡水。其他的罗斯人,他们时常可以在墓碑岛休息,并第一时间消化自己捞到的战利品。 反正是做佣兵,耶夫洛和兄弟们更乐意做留里克的佣兵。至于在阿里克手里吃到了的苦、付出的血汗还有不公正的待遇,这份苦楚他们自己吞下。 不管怎么说,耶夫洛并不喜欢这些缴获的渔船。 固然在劫掠战斗里,大部分敌船第一时间就毁于战斗,那些最优质的船都成了墓碑岛定居者的宝贝,剩下的这一堆比较劣质的货色,统统扔给了的留里克。 耶夫洛为自己的主人遗憾。 “这些船太糟糕了。既然你需要船,何必不直接雇佣部族本地的造船匠?这里的山林还有很多适合造船的木材,你可以制造出更好的,何必要用哥特兰人的破船。” “我只是现在急需。”留里克指正说。 “大人,难道你……你指望我带着兄弟们,驾驭这些船去捞鱼吗?哦,你可太看得起我了。”说着,耶夫洛爽朗的笑了。 “那又有何不可呢?你是芬人,其他的兄弟几乎都是梅拉伦人。你们都懂的划船捞鱼、钓鱼。” “可我们是战士。” “我知道。不过你们都有老的一天!当你们老了,拿不动武器去搏杀,你们怎么办?你们不还得继续捕鱼养活自己。” “那就在最后一场在战斗战死。”耶夫洛调侃到,“那些人的信仰可是讲究战斗到死。” “你可以吗?你是奥丁的战士?” “我无所谓。你知道的,我是个芬人,承蒙大人的关心,如果当我老到无法举起剑,就请让我和那些科文人待在一起。我和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 留里克忍住没有笑,他依旧趴在船帮,看着耶夫洛:“这些破船反正还能继续推到海域里捕鱼,没有风帆就划桨。耶夫洛,你和兄弟们都有老的一天,倘若到了那一天,你们放心,我不会忘记你们年轻时的功绩。我会赏赐你们渔船,你们可以自行捕鱼继续生活。倘若真的老到了连捕鱼都做不成的时日,你们还是不用担心。我会差人天天派人赏赐你们鲜鱼,直到你们自然的走向生命的终结。” 留里克的说辞耶夫洛真是闻所未闻,他有些感动,却还是觉得荒谬。 两人的谈话逐渐吸引了一些做完拖拽船只工作的佣兵,他们聚集而来,很快就意识到留里克言语的奇妙。 因为,自己的主人正在谈及一个大家从未考虑过的事——养老。 在古代谈养老?实在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侈。 留里克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关于这件事,其实更多的情况是并非不愿做,是迫于生产力拙劣的时代做不成。 东方古人有云,大道之行,鳏寡孤独残疾者皆有所养。此乃东方世界很早就提出的哲学思想,亦是探讨构建一个和谐大同社会的可行性的理论基础。 奈何,西方世界长期处于“丛林生态”,所谓的社会救济和养老的概念,对于一众蛮族建立的王国,实在是神奇的事。哪怕他们普遍信仰了天主,也认为救济穷苦是教士的工作,还有婚礼、丧葬,也尽为教士负责管理。终于贵族,他们比较关心土地税收是否拿到了手。 故而对于罗斯部族这样的文明程度更加落后的部族,留里克早就在试图改变些什么。 现在,留里克懒得向耶夫洛提及自己在部族治理上的攻击,诸如将一批寡妇和穷困的妇女组织起来,购买她们裁缝工作的劳动力;雇佣一批上年纪的男人,购买他们伐木和建筑的劳动力。 尤其是针对整个部族的孤儿,乃至全部年幼的孩子,无论男女,留里克将其全部控制起来,训练他们的体魄、教育他们的思想,以及赐予更优质的食物。 由于部族里的男人女人,到了五十岁后死亡率就快速攀升,罗斯人的确不需要考虑养老问题。 所以像大祭司维利亚这样形如枯槁的老女人,她现在七十有四,实在是生命奇迹。 但留里克不得不提前构思一些事情,那便是自己治下的部族,随着人们生活水平开始提高,大家的寿命也在上升。尤其是开始广泛使用的肥皂,以及新式的更加保暖的诺夫哥罗德木刻楞的出现,族人的健康状况已经有了明显好转。 固然大家信仰的仍是人各有命,现在首领能妥善的照顾部族的孩子,若是还能照顾部族的老人,那么首领的权势就能进一步得到拥护。 从一开始,留里克就不信任所谓“奥丁之子”的神话能维持自己威信很久很久,或许自己的确是“奥丁之子”,然现实的族人们最需要的永远是充足的食物和温暖的居所、衣物。 见得自己的佣兵纷纷聚集,留里克本是一个闲聊的,现在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 以往的确是畅想,现在留里克觉得有必要给这些为自己卖命的家伙,在他们衰老之前先给他们好画一个巨型大饼。 留里克旋即站在船头,大声说:“兄弟们,你们现在年富力强,可是也得想想当自己老了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因为确实无人真正想过这个问题。 “管那些做什么?”一名佣兵大大咧咧道,“我们给你卖命,你给我们钱,这就行了。如果我们因为战功,得到大人你的奖赏,成为罗斯部族的人,就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乆乇?你们就这点要求?” “不然呢?”耶夫洛耸耸肩,“大人,你难道真的要落实你的话?几十年后赏赐兄弟们每天的鱼肉?” 耶夫洛话音刚落,大家就纷纷大笑起来。 摆明了,这群家伙明显是对自己的未来一股子无所谓的态度。 遂有人一边笑一边说:“我们都是战士,怎么会有老的一天?也许在下一场战斗我们就战死了。” “对呀!只要能将战死的我们安葬,或是烧做灰烬,就行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幸运的活到拿不动斧头、剑的那一天,还能得到留里克主人的赏赐,那么自己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主人的家族永远昌盛。 所以说并无人怀疑富有的留里克是在吹牛,他们实在对自己的未来没有那么大的念想,所谓过一天是一天。 唯有一个年轻的佣兵,大大咧咧说:“大人,只要赏赐给我一个女人,我就为你战斗一生,无论怎样的战斗。” 恐怕唯有这种话是佣兵最不能提的! 耶夫洛直接拍了这个小子脑袋一巴掌:“你是个蠢货。你怎么向大人提这等要求?” “他说的有道理啊!”留里克拍打船帮引起所有人注意:“你们不就是要女人吗?行啊!你们忠诚于我,现在是我的战士,以后也是我的战士。现在我向你们许诺,当你们为我战斗满了五年,我就会为你们物色漂亮又年轻的女人做妻子。你们给我生更多的男孩,你们的儿子继续做我的战士。当你们老了,不用担心,你们会一直得到一些食物,直到终结。” 大家都相信留里克不会食言,这孩子从不是说谎者,他已经落实了太多的诺言,想必现在郑重其事说的也必会落实。 对此,耶夫洛心里很痛快,却没有把兴奋表现在脸上。 倒是其他的佣兵纷纷跺起脚,大吼起留里克的名字,赞誉他的伟大。 检查渔船遇到这样一个小插曲,事后留里克又想了想关于落实这些事宜的可行性。 反正这个时代,大家对养老的最高级别的念想,就是年纪太大了能得到一些不至于饿死的食物。毕竟死亡,大家都不想的,大家都想永远的活下去。曾经健壮高傲的战士,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想在衰老的时候自杀了事。 如果赏赐一些鱼就算是养老的,这种养老的经济开支实在太少了。 留里克一盘算,按照这个标准,他觉得自己可以干脆建设一些养老院,尤其是为自己打仗一辈子的老家伙们收拢起来,继续照顾他们到自然死亡,最后圈一块地作为老兵的公墓埋葬。 归根到底,留里克觉得这样做才能得到自我心理满足,以及精锐战士们的拥护。 是啊,一介招募而来的年轻战士,因为给主人战斗,得到了自己的女人、房子,乃至上年纪退役后可以从事的活命的产业,实在干不动了主子还负责生命最后时期的养老。 有这等好事,留里克就不信他们不卖命。 留里克在看到部族的青年战士都在拥护战斗英雄的堂兄阿里克,自己能怎么办?麾下的小战士们,就算凑上女孩,目前也才三百多名,他们都是些小孩啊! 面对堂兄,留里克实在感觉到了一丝隐忧,他能想到的就是招募更多的战士,尤其是来自于同一个联盟的其他部族的战士,给予他们不错的待遇,以求他们卖命。 越是这样想,留里克愈发的觉得古代将军那种激励将是的口号,什么“抢钱、抢粮、抢女人”,看似粗鄙不堪甚至丑陋,实则有着底层的逻辑。尤其是罗斯部族的一堆部落战士,与其说是战士,还是用海盗形容更贴切。 终归命令早就给了南下做生意的古尔德,想必今年那个老家伙又会在八月底九月初,带着大量的生活物资,和一批人口抵达罗斯堡。那时候必将有一批新的佣兵加入队伍,亦会有一批可怜的孩子加入进来。 届时恐怕还会有一个问题,留里克有点担心老佣兵看到新来者拿着和自己一样的薪水,他们难免会有意见,即便憋在心里不说。 该怎么办?涨工资啊! 于是乎,留里克很快提高了麾下佣兵的薪酬。所谓普通佣兵一个月的薪酬是十个银币,现在涨到十五个。像是耶夫洛这样的高人,薪酬更是涨到了三十个银币。 当然,要拿到更多的薪酬,意味着佣兵们要在和平的时期继续做艰苦又枯燥的工作。一般他们是要做伐木的工作,如此锻炼了体魄,又能通过木材加工和销售劈柴,给留里克赚取一点钱,从而减少一些净支出。 佣兵多了新的工作,便是利用那些缴获的船只,去海域里捕鱼。 毕竟大部分佣兵本身就是渔民,他们在故乡梅拉伦部族过于贫困,因无法和兄长竞争家业,又没有被梅拉伦首领招募去做私兵,只好只身一人外出闯荡。在他们的心里,罗斯人是在给了自己一个发展机会,哪怕主子是个孩子,还有着神奇的传说,反正主子是真的给实实在在的银币,更是配发不错的武器,他们感谢自己的主子。 故而留里克要求他们在和平时期轮流做渔民的时候,大家是非常满意的。如果有一点不满意,就是自己使用的船太破旧。 大家抱怨哥特兰人用岛上劣质的木头造破船,奈何手头只有这样的船。 实际上,留里克把所有的二十条船都安排出去了! 罗斯部族里可是有一些上年纪的男人,他们实在只有四十多岁,就衰老的比较严重。他们没法再上战场,伐木、捕鱼的工作实则并不是很影响。 留里克很快与一些人签订了契约,即多达十五艘渔船出租出去,至于租金,完全用捕捞的半数渔获来缴纳。 暂时,因为部族居民的民风淳朴,留里克不用担心这些租船者昧着良心只缴纳少于一半的鱼,如果真的贪图的一点,留里克本意也不想立刻打击。 至于另外五艘被佣兵们轮流使用的船,全部渔获自然归留里克拥有。即便如此佣兵们仍旧卖力,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打鱼可不是给主人打的,自己捕捞的可是佣兵兄弟们的口粮啊!他们觉得给弟兄们捞鱼吃合情合理,这样未来的战斗,因为这些生活中奠定的友谊,自己的后背就会有兄弟守护。 缴获的渔船终于开始显现出他们的价值! 留里克租船也是亲自挑选租客,他挑的就是家里只有更加糟糕小船的渔民,他们拼命的捕鱼实则是攒钱订购新渔船,现在可以长期租赁留里克的船,他们既觉得是荣幸,又算了一笔经济账,发现自己的生活水平将提高。那么还有不签约的道理吗? 租赁渔船获得渔获,留里克就是这样的目的,可以说仅在这件事上,留里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古典地主”。不过留里克并不需要把渔民捞的鱼给卖掉,甚至留里克还优先购买租船渔民剩下的渔获。所有的渔获都被孩子们吃进了肚子,这样的带来了怎样的结果呢? 它的好处显而易见。 哪怕碍于当今时代捕鱼业的技术不发达,堆砌渔船的数量,渔获产量也能提高。 留里克给麾下孩子们的食物总量并无变化,然留里克的经济开支的确是明显下降! 更有趣的是,因为留里克差人给缴获的渔船都以木条钉上了奇怪的字母,全部二十条船的船艏都有了舷号。 所谓舷号,即从“rfb01”到“rfb20”。其意思非常简单,r代表罗斯,fb代表渔船。 它们是留里克的船,其他的渔船为了避嫌,可是不敢打搅这些渔民的作业,这就带来另一个有趣的影响——留里克麾下的渔船的平均捕捞量相比同行更多一些。 第313章 归乡的卡威正在试图触及全新的冶炼领域 生活回归了平稳,温润的气候也使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与往常的年月一样,罗斯人并不觉得宏观上气候是在变暖的。峡湾的土地依旧贫瘠,气候依旧偏冷。短暂的无霜期还是种不了燕麦黑麦,甚至今年的境况更显得糟糕。 峡湾内有限的洋葱田,时间已经是七月份了,那些葱苗长势很不理想。罗斯部族并不存在纯粹的农民,所谓种植业都是渔民空闲时候搞的小产业,种一点耐寒品种的洋葱增加生活的调味剂罢了。 指望用峡湾的土地种植大量洋葱,实在是痴人说梦。 恰是没有谁非常关注本地的种植业,对于洋葱不佳的长势,有谁会关心呢? 没有人觉察到农田方面隐藏着的大问题,包括留里克自己,他至今仍对今年的收获季充满希望,以求购买到南方大量的粮食。 他翘首以盼八月底,盼望着那些商人带着大量物资北上。 留里克当然也非常关心自己的老爹。 固然今年冬季结束得太晚,本该是春季的索贡航行愣是滞后了整整一个月! 去年的春季索贡由于要在诺夫哥罗德处理一些事物,以及新罗斯堡始建的大量事宜,诸多的事耽搁了太多时间,这才弄得奥托的船队归期推迟。 都已经是七月中旬了,留里克获悉曾有两艘来自新罗斯堡的船只,他们是信使,汇报的皆是奥托传来的口信。 留里克仍不知道自己老爹在干什么,透过曾经的信使传递的消息,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很显然,奥托一定是暂时扎根在诺夫哥罗德或是新罗斯堡,恐怕今年就是春季和秋季的索贡放在一起了。 让老爹去处理建设方面的事吧! 在自己继承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统治权之前,留里克觉得自己需要把一件构思良久的事落实掉。 一小批来自北方矿山的矿石被运抵罗斯堡,矿石尽数被搬运到铁匠克拉瓦森的家里。 身为一介经验丰富的老铁匠,克拉瓦森看到那些反射着黝黑光泽的矿石,下意识的认出它的奇妙。 随着卡威向自己的父亲展示自己亲手打造的铬钢斧头,并用它暴力的在本该是坚不可摧的钢剑胚料上砸出深深的凹痕,克拉瓦森的三观再度被刷新。 “这……这竟是怎样的神兵利器?!连钢剑都变成了废物?!” 卡威安抚自己的父亲,态度上亦是充满骄傲。 他指着地上的一小堆矿石:“爸爸,我的斧头使用这些北方矿石打造。留里克取得了巨大成功,我已经教会那些人如何冶炼,如何锻打,甚至留里克又发明了一种利用河水的机械,用河水的力量锻打呢……” 卡威的话持续冲刷着克拉瓦森衰老的头脑。 克拉瓦森活了一大把年纪,他自觉见多识广,就是面对着神奇的留里克,他仍以自己为一介长者而自居。他变得有些迂腐与固执,奈何儿子手里的斧头确实不一般。 “原来就是这样?我知道一些渔民弄到了一些优质的斧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可是,那些科文人并不可信。” “但是他们已经懂得如何冶炼。”卡威补充道。 唯独这一点,让克拉瓦森产生引诱:“也许这件事你做错了,你不应该把我们的锻造技术教给他们。” “可那是留里克的命令,我们必须完成他的命令。” “我知道!可是……”克拉瓦森开始变得晦暗的双眼情不自禁震颤,他又看了看半人高火炉窜出的火苗,静静地说:“可能一个时代结束了。我们终究要做留里克的仆人,我们已经变得足够富有,以后的事已经不是我能考虑的。” “爸爸,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回来了。回来得好!” 卡威还是不甚明白,他下意识的问:“莉莉娅她,在哪里?” “她就在内室。” “她不出来见我?!” 克拉瓦森微笑着抱怨:“是你应该去看看她!你知道吗?她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卡威一瞬间就明白了老爹的意思,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 紧接着,在克拉瓦森的注视下,见状的儿子一溜烟就钻进内室,去看望自己的母亲,以及静躺在木床上挺着大肚子已经生活非常不便的妻子莉莉娅。 对于铁匠,生活并非回归平静,克拉瓦森在打铁至于,期盼起自家的大喜事。 克拉瓦森和卡威开始针对那些运来的北方矿石进行冶炼,事实证明,仅用小型火炉想要把铬铁矿练成海绵铁,它实在是一桩极度费劲之事,究其原因自然是小火炉并不能让木炭的热力最大化。 该怎么办? 卡威开始在自家旁边制造一个大火炉,就像他在艾隆奥拉瓦堡做的那样,那些还是孩子的铁匠学徒,在小铁匠卡姆涅的指挥下,利用本地区开采的粘土,开始构筑一个新炉子。 克拉瓦森一直关注着儿子的举动,目睹他指挥建造一个新的火炉。 这个炉子不一般,它由大量团状的粘土快堆砌,愣是被十多名孩子堆成了两个stika高度的庞然大物! 某种意义上,它的外形酷似一个高炉,然而它依旧是传统炉膛的扩大版。 因为在艾隆堡冶炼的成功经验,卡威由于留里克谈了谈,他悟出了一个非常基本的原则。那便是只要温度足够高,铁矿石就能变成铁水,只要有了铁水,它就能如同青铜水那般直接浇铸。 然而让矿石完全融化谈何容易? 卡威无法奢望那么多,但想要冶炼铬铁矿,他真的需要更大的炉子。 为了修筑近两米高的炉子,仅仅是堆砌粘土,孩子们就用了两天时间。炉膛内部更是铺设了一层用于隔热、加固作用的本地区铁矿石,孩子们有用了一天时间。 炉膛内部的空间实则很大,它足够卡姆涅一个人站在里面。事实上铺设堆叠内部铁矿石的工作,就是由卡姆涅完成的。 在炉膛外,卡威用石头堆砌了两个台阶,就是他将炉子里的卡姆涅拽了出来,然后又探着脑袋检查内部的结构。 “不错,这样铬铁矿就能也炼成海绵铁,那些普通的矿石变得更容易冶炼。” “这就行了?”一身脏兮兮的卡姆涅弱弱的问。 “已经足够了,你和兄弟们好生休息,剩下的固化炉膛的工作,都是我的事!” 接下来的真的仅仅是卡威的事?实则还需要他父亲克拉瓦森的助力。 儿子已经携学徒们制造了巨大的火炉,父子二人开始合力的向内部填入木炭,又在炉子外围堆砌大量炭块。 克拉瓦森家已经储备了大量的银币,他们使用金钱攻势,很快就促使一批罗斯匠人烧制大量木炭。 炭块被点燃,在未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一团炙热的篝火就不曾熄灭!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整个高耸的火炉发生了质变。 制作陶器的就是粘土,而今这个火炉的主要材料就是粘土。当火焰自然熄灭,炙热的余烬也冷却下来,留下的就是被熏成黑炭的炉子。 它通体已经黑陶化了,甚至连同承载火炉的沙石地,也被烧得琉璃化。 关于克拉瓦森家用了十多天时间制造了一座大火炉,当它烧制完成后,留里克成了众多访客中最尊贵的一名。 时间已经是七月下旬,还差几日就是儒略历的八月份。 这天下下午本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大量的渔船在海域劳作,附近的林子仅是伐木割草之人,那些养鹿人照例用大量时间放牧,已经照料刚出生的小鹿。 人们总是在忙碌,生活也是寡淡平静。 平静之下正是暗藏着热烈,人人都在期盼着八月份的到来,期盼着那些商人的回归。 留里克可是被克拉瓦森家的新杰作吸引到来。 按照他自己的计划,所谓回到老家后就该尝试落实制造高炉的计划,因为许多家务上的事宜被耽搁到了七月底。 而今孩子们的军事训练、文化教育,留里克已经不用过于的劳神,获悉克拉瓦森的杰作终于完成,留里克简直是出于本能的想到,他们就是在自发的尝试制作高炉。 留里克带着自己的跟班卡努夫、菲斯克,乃至可靠的佣兵队长耶夫洛,兴致勃勃的来到铁匠家门口。 那一度彻夜燃烧的篝火完全熄灭,一尊很高的如同烟囱的纯黑色的圆柱体炉子,赫然出现在留里克面前。 还在检查炉子的卡威很快看到了留里克的到访。 他一个健步跳下近一米高的石头台阶,不顾身子的脏兮兮,径直跑向留里克,接着兴致勃勃指着自己的杰作:“留里克,你瞧!我在故乡终于复刻成功了一座大火炉。” “我知道你在做这几件事。” 留里克没有再废话,本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就冲到了炉子旁。他下意识的伸出小手触碰炉子,再看看自己的手指,它已经被碳色浸染。 “炉子这么脏?!你就不把它擦擦?” “很必要吗?”卡威奇怪的问。 “哦,也许不是很必要。好了,这个炉子很凉,你未曾使用过它?” “那当然!你不来参观,我如何使用它?我还要你的点评呢!” 虽是奉承的话,留里克听得很喜欢。 正巧,身穿通体牛皮衣的克拉瓦森,抱着一大捆纯黑的木炭条走来。 “哟!留里克,你终于来了。是来瞧瞧我儿子的杰作吗?” “当然。” “那就瞧好了吧!很快,我们就要开始冶炼。”克拉瓦森非常自信的态度,充分说明他就是要做一桩伟大的事。 留里克此事也顾不得双手的脏,他触摸着炉子,就在炉子底部游走,认真检查着炉膛的通体结构。 此刻,站在台阶上不停向炉子里扔炭块的克拉瓦森,嘴上也在滔滔不绝。 留里克并不搭理克拉瓦森的废话,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炉子的下端。 “奇怪,这个炉子很有高炉的意味。可它绝对不是高炉。” “只有两个可以将皮囊鼓风机铁管戳进去的开口,位置也是偏上的。底部设计了一个大开口?这分明就是出渣口,至于出铁口,唉,真的没有。” “啊,难不成卡威还是要站在台阶上,冒着脸被烧熟的风险,硬是用火钳把海绵铁拽出来。” “海绵铁?!这么大的炉子难道只能烧出海绵铁?难道它就不能烧出铁水?!” 胡思乱想到现在,留里克才开始注意克拉瓦森的滔滔不绝。 原来,卡威将自己的构思全部告知了父亲,面对儿子极为有出息的壮举,克拉瓦森如何不欣慰。儿媳妇很快就要生了,儿子又在制造家族史上最大的炉子,克拉瓦森在骄傲中,给予了儿子前所未有之援助。 留里克不再游走,他倾听克拉瓦森的话,如此才明白了铁匠的意图。 事情并无超乎留里克的预料,他们因为从未见过生铁水,完全是仅仅从自己这里得到了铁水的概念,至于如何创造它,还仅仅存在于理念。 “克拉瓦森,我的卡姆涅,还有你的那些学徒呢?他们在哪儿?”留里克突然问道。 “哦,他们背着藤筐上山挖掘矿石了。” “啊?你就让他们一群孩子去?就没有大人看着?” 克拉瓦森暂停手里的工作:“他们带着武器了,再说这地界早就没有野兽,你真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担心?留里克一想到那些孩子都还不到十岁,居然…… 不对!时代是830年,那些孩子从不是娇滴滴的懦夫,从骨子里就被时代逼着成为汉子。 留里克来的很巧,他得以看到新式炉子投入使用的过程,也获悉了克拉瓦森父子构思的伟大工作。 既然炉子被造的很大,那就可以冶炼出更多的海绵铁。要冶炼这么多海绵铁,自然也需要大量的木炭。 大量的消耗木炭换来的就是大量的海绵铁,只要完成了海绵铁,剩下的事就好办。 长久以来,克拉瓦森一家长期使用一个小炉子冶炼海绵铁,后来这个炉子终于坏掉了,卡威制造了一个半人高的新炉子。一年时间后,一个巨型炉子拔地而起!透过线性思维,卡拉瓦森敏锐的意识到最新的炉子就是能量产海绵铁。 何为限制自家铁器产能的最大因素?矿石供应恐怕都不是最糟心的,而是大量矿石得不到初步冶炼,才是最大的掣肘。 毕竟不需要多高的温度就能再度加热海绵铁到可以锻打的程度,只要储备大量的海绵铁块,剩下的工作就好办了。 fpzw 第314章 炉膛里喷涌而出的竟是岩浆 傍晚时分,十一个男孩以卡姆涅为领导者,气喘吁吁的背着藤筐归来,他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寻鱼干果腹。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与挺着肚子的莉莉娅凑在一起。 既然已经被老爹安排了一个婚约,留里克自然就成了莉莉娅的妹夫,按照本地区的传统,应该直接称呼她姐姐。在这辈分概念比较单薄的社群里,莉莉娅始终把留里克当做自己的弟弟,许多的贴心话也可以和能比较流利的说古斯拉夫语的男孩谈谈。 莉莉娅确有一些事需要留里克给一个建议。 两人依靠着铁匠家的诺夫哥罗德式木屋的步梯把手,在夕阳柔光下侧目看着铁匠棚的小火炉,以及刚刚搭建完遮雨棚的巨大火炉。 “真是一个大炉子,你瞧,火还没有点燃,卡威就向里面扔矿石。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他恐怕是迫不及待吧。”留里克耸耸肩。 “亲爱的,我还是很想听听你在北方的事。还有,卡威他……” 到底是一对夫妻,莉莉娅虽然现在都才只有十七岁,关心自己的丈夫已经成了本能反应。 “他在艾隆奥拉瓦堡的事?能有什么事?我每天都在安排他打铁,除了这事就再无他事。” “唉!我很担心他,看到他没事,我放心了。就是那个炉子真的太大了,我真的害怕他会……” “被烧伤?哦,铁匠总是要冒风险。” 然而莉莉娅指的并非被烫伤的风险:“留里克,我知道那个炉子在制作的时候,是卡姆涅那孩子亲自钻进去帖耐火矿石的。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如果火炉燃烧起来,一旦不慎掉进去,就……” “啊!” 莉莉娅即刻看着留里克的眼睛:“真是太危险了!他说他必须用钳子把冶炼好的铁矿抓出来。他在拿命冒险,可是我不能阻止他。留里克,也许他们现在做的就是最好的冶炼方式,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哦,我的确会做一些事。”说着,留里克继续看着那高大炉子窜出的火苗:“莉莉卡,我一直在构思一个全新的炉子,一种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炉子。” “那就去做吧!我只想我的孩子不会因为意外而失去父亲。” 莉莉娅的话令留里克想到很多事,任何时代炼钢都是一桩危险的事,而炼钢工人若是发生工作上的意外,搞不好就是轰轰烈烈的死亡。炼钢本身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钢铁就是奠定人类科技发展的底层物质基石,何况对于罗斯部族,留里克就是有意让自己的部族成为坐拥巨量钢铁的强大存在。 留里克定了定神:“莉莉娅,我想你的丈夫正在触及一个他前所未有的领域。” “那是什么?” “我们还是拭目以待吧。” 莉莉卡勉强挤出笑容,继续抚着自己硕大的肚皮:“我故乡的白树庄园得到了你们的铁器,生活一定变得更加美好。现在我肚子里的小铁匠就要出世了,留里克,你可是我孩子的叔叔呢。” 叔叔?应该叫姨夫更合适吧!毕竟她的妹妹斯维特兰娜,可是老爹定下的正妻。 留里克一想,他们形容叔父、伯父、舅父、义父乃至姑父,通常都能用同一个词指代。 “哦,那真是个好事,但愿你能生下一个男孩。” “当然是一个男孩,我还希望他成为铁匠。留里克,给他取个名字吧。” 留里克确定莉莉娅没有开玩笑,对此他不得不认真对待。 看着莉莉娅的脸庞,留里克就想到她纯血毛妹的本质。 她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纯正的伊尔门斯拉夫人,既然是斯拉夫人,就得取个应景的名字。 “就叫他亚历山大吧。” “嗯?那是什么名字?”莉莉娅一脸茫然。 “你不明白?” “我为什么会明白?” 看着她茫然的面孔,留里克才意识到这个实际来自希腊语的词汇,或者说是来自罗马世界的词汇,实在让她这个斯拉夫人陌生。留里克转念一想,才意识到所谓大量的俄国人常用名,实际就两个主要来源,一个是《圣经》人物,一个就是东罗马人的常用名。毕竟历史上的东斯拉夫人就是东罗马的超级粉丝。 想到莉莉娅只想未出世的儿子做一个铁匠,既然如此名字也好取。 “既然是铁匠,那就叫他铁匠。就叫他库兹涅佐夫。” 这个名字的含义不言而喻,莉莉娅瞬间就明白了,不由的点点头,继续抚着肚子喃喃道:“这个名字还不错,那么我就再赐予他一个词汇。” “什么词汇?” “是光荣。就叫做库兹涅斯拉夫。” 听得,留里克亦是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所谓“光荣的铁匠”。 莉莉娅继续抚着肚子,喃喃不止:“库佳(库兹涅斯拉夫的昵称),你有自己的名字了。你会成为最好的铁匠。” 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真的能成为最好的铁匠? 留里克愿意相信这孩子会是一个男孩,他侧目看着依旧站在高处倾倒矿石的卡威,愈发信任起莉莉娅的期盼。 何况论着辈分,自己未来也是这孩子的姨夫呢。 一支火把被扔进来大炉子,卡威一个健步于高台落下。 此刻,已经蹲在皮囊鼓风机处的克拉瓦森早已做好充足准备。 “爸爸!开始!” “好勒!” 克拉瓦森老当益壮,他奋力的将皮囊压下去,一股强劲的气流顺着吹气孔被注入炉膛。得益于大量的空气进入,那燃烧的火把开始点燃炭块,至此,一个漫长的冶炼拉开了序幕。 按照克拉瓦森父子的计划,新炉子落成后,首先会将全部的北方矿石完成初步冶炼,也就是所谓的炼成海绵铁。 哪怕是用小炉子,冶炼的过程也要消耗很多时间。而今要伺候一个大炉子,仅仅是将其烘烤得炙热,就需要更多的时间。 相比于别的工匠,恐怕当属铁匠最有耐心。因为他们的工作兴致,仅仅的锻打海绵铁一项,就需要手持锤子挥汗如雨很长时间。想要急功近利?不!把满是孔洞结构的海绵铁砸成铁锭,它敲打的次数恐怕是固定的,哪怕是使用水车来锻打,锻打次数并未缩减。 用一个词来形容接下来的事,那就是无聊。 还要继续看戏吗? 不,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 橘红的火苗持续从炉口喷出,留里克和卡威都知道,如此焰色只能说明炉膛温度太低了。 克拉瓦森经验丰富,而今他已经通过从留里克这里获取的知识,理解了“燃烧是一种剧烈化学反应的过程”,而焰色就是对反应剧烈程度的评估。 只有当喷出的颜色变得持续亮黄,在这样的状态下至少再烧上一个下午,克拉瓦森还有把握炉子内所有的矿石被一揽子的烧成海绵铁。 留里克带着对未来的崇敬回去了。 他大清早突击跑到铁匠铺,赫然看到居然是那些七八岁的铁匠学徒,在抱着大量的干燥木炭,往喷着橘色火焰的炉口扔,另有一些孩子,在卡姆涅的指挥下,合力摆弄那个皮囊鼓风机,每一次按压,那火苗就变得更加热烈。 留里克与早起检查炉子的卡威打了一个照面,这才获悉一件事。 为了照顾这辈子拥有过的最大的炉子,克拉瓦森的精神恍若年轻了二十岁,成了精力十足的壮汉。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于是整个夜里,都是这个老家伙本着炉膛不能熄灭的原则,不停的向炉子里扔木炭。 “卡威,也许你应该制止他。克拉瓦森年纪大了,他过分的拼命会让自己丧命。”留里克把话说的很直接,卡威耸耸肩并不生气。 “我想要制止他,但是冶炼是他一生的追求。” “那么你父亲呢?” “他累坏了!在睡前还喝了点酒,他的情况还不错,就是接下来的工作由我接任。” “好吧。”留里克继续看了看那炉子,不由心生意思遗憾:“看来要耽搁你们一段时间,明明还有很多支剑需要打造,还有……” “十字弓吗?”卡威笑道。 “对。要有新的十字弓,要有新的箭矢,这些都需要你提供最根本的钢材。” “所以你担心我耽搁了产能?你的担忧多余了。”卡威面对着自己巨型炉子,张开他几乎和大腿一样粗的双臂:“这是最大的炉子,我们昨日扔进了十倍于老炉子的矿石。它一次就能冶炼出十倍的海绵铁!我只要成功这一次,下一次我就扔进去二十倍的矿石。我们的产能将大大提高!” 道理是这个道理,留里克心里的确欣慰,然心头还有更大的遗憾。他喃喃自语:“唉,早知道你归来就要制造巨型炉子,你早点告诉我,我们一起设计一个高炉岂不是更好。” 整整一天的时间,克拉瓦森父子,乃至所有的铁匠学徒,大家的一切都围绕着喷火的巨型炉子。 为了避免意外危险,炉子的遮雨棚被拆卸。 为了保证炉子持续燃烧,白天的时候,整个部族的烧炭人库存的货物,都在向克拉瓦森家集中。为了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卡威还散布一个说法:克拉瓦森家愿意高价买木炭。 大家都是趋利的,卡威亦是讲信用。 炉子从而不缺优质的燃料,只是所谓的燃料几乎都是用松树烧制的木炭,它是松树枝的热值的三倍,就是燃烧后的异味颇为难闻。 燃料的热值已经高达每千克33兆焦耳,只要木炭能在高氧条件下充分燃烧,只要炉膛的锁温能力合格,炙热的海绵铁就将与木炭发生反应,成为卡威从未见过、留里克最想得到的东西。 留里克还不知道卡威的新型巨大炉子究竟能把铬矿石烧成怎样的存在,他更是无法判断这个匆忙建造的炉子究竟能保持怎样的高温。 他持续关注铁匠的工作,而那巨大炉子永不停歇的火舌,完全成了部族居民的谈资,并引得大量略有悠闲的人驻足围观。 在围观的队伍里,也有那十个得到不错待遇纳尔维克港的访客。 巴尔默克人莫德根和他的九个弟兄,他们还惊叹于罗斯部族定居点的庞大、峡湾里大量的船只,以及罗斯的留里克居然控制住了整个部族的年幼的男孩女孩。 他们惊叹于这些事,直到目瞪口呆的看着巨大火炉里钻出一条火龙,才意识到自己对罗斯人的了解仍旧纯净的如同一面白布。 整个部族都希望克拉瓦森家能冶炼出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平淡的生活有了重要谈资,有的人觉得他们扔进去大量矿石,结果就是铁匠能打造更多的剑,这样大家就不用费劲排队,恐怕剑的价格也会降低。 亦是有人对冶炼有一点点了解,他们发挥联想,开始揣测也许巨大的炉子可以像熔炼铜矿石那样,把铁矿石也彻底熔成水。 许多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倒是部族里的其他几个铁匠家族,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克拉瓦森家的壮举,不得不重视有关“直接冶炼铁水”的传说。有道是三人成虎,他们不得不多考虑一番,另外,更现实的因素逼着他们特别关注。 就像是冶炼青铜,一个小炉子就陶土坩埚里的矿石熔成青铜水施行浇铸。 如何…… 倘若克拉瓦森的水平已经可以熔化铁矿石,不说这是怎样的奇迹,只要他成功了,那巨大的铁产量,足够让自己的家族成为部族铁匠业界的配角。 缺乏娱乐生活寡淡,有关铁匠的风言风语,仅用一个昼夜就闹的满城皆知。 留里克不得不感慨一个人言可畏,他当然也更加期待克拉瓦森家的炉子能炼出来什么。 从第一天的傍晚开始点火,到克拉瓦森觉得烘烧的时机已经成熟,时间愣是过去了超过四十个小时。 时间已经是点火后的第三天中午,计划是熄火时刻。 真是一个伟大的时刻啊!至少两千人自发的聚集到克拉瓦森家,甚至还有数百人仗着自己视力好,爬在高出以求窥探一个究竟。 留里克就站在视线最好的位置,他与人群的前列,目睹着扛着特制的巨型火钳的卡威,以万夫莫挡之勇,登上高高的台阶。! “你,就是要这样暴力的从炉子里把海绵铁夹出来?真是个疯子!” 见得卡威愣是戴上了一副做工简陋的皮面罩,有以滴水的麻布条抱住整个脑袋,看样子他就是要和炙热搏斗。 整个工作充满了危险性,它本身也非常愚蠢,取出冶炼完毕的成品,居然需要工匠冒着生命危险去取。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克拉瓦森一声怒吼吸引了围观者的注意。 “族人们!都小心!能够将人烧得什么都不剩的矿渣要出来了!” 矿渣?克拉瓦森实际用“矿石废弃物”的组合词形容矿渣。 大部分族人对冶铁没有兴趣,自然对该称呼一无所知,哪怕他们与铁匠生活在同一个巨大定居点内。 在留里克的身后,就是他的亲密伙计们,以及自己的一众妻妾。本着长见识的原则,包括卡洛塔、艾尔拉、赛波拉娃这样看似非常柔弱的女孩,都被留里克命令来观赏铁匠的杰作。 克拉瓦森说完了几乎没谁懂得的话,接着就操持其一个铁凿子,走进提前封闭的出渣口,开始奋力开凿这个炉膛薄弱之所在。 卡洛塔有点紧张:“留里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个人在破坏炉子,莫非他要把炉子拆了?在我的故乡,铁匠确实是拆炉子。” 留里克立刻明白女孩卡洛塔的意思,不错,留里克和克拉瓦森曾经的交流获悉了罗斯人曾经的冶炼只有拆炉子取海绵铁的唯一手段,至于后来改用重复使用的炉子,实际并没有多少年月。 “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他没有毁坏炉子。” 卡洛塔没有再说话,直到看到克拉瓦森一个猛然跳起,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的大量暗红色的东西喷涌而出,因为压力的缘故,那喷涌速度还挺快。 好似夏日的蜂蜜那般粘稠,又如同刚做好的酸奶,就是那东西明显充满了危险。 卡洛塔姐妹下意识的仅仅拽住留里克的两条胳膊。 而赛波拉娃干脆直接抱住自己兄长泰拉维斯的腰,躲在其身后。 “你们怕了?” “有……有点。感觉非常危险。”卡洛塔弱弱的说着,与此同时,整个现场都因为人们见识到了所有前所未有之物,发出的惊人呼声。 大家到底看到了什么?其实就是矿渣 如果用一个非常贴切的事物形容当前的矿渣,还有比岩浆更好的名词吗? 矿渣成分几乎都是硅酸盐,它岂有不是岩浆的道理?! 第315章 一座无情的矿石吞噬炉的初步成功 完全是岩浆状态的矿渣肆无忌惮的从出渣口涌出来,它们实则是一种熔融的火山玻璃,在接触到凉飕飕的地面迅速开始凝结。 后续的矿渣持续涌出,堆叠在前方开始凝固的矿渣之上,以至于形成层层叠叠波浪状的形态。 广大的罗斯人,他们绝大多数未能关注过铁匠冶炼,何谈了解矿渣? 他们有限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该如何解释它?恐怕铁匠透过留里克,获悉了一些阿斯加德的技术? 人们的心里却是把阿斯加德认定天上的圣地,那是众神的家园,亦是掌控着无与伦比的技术。 说来有些奇妙,完全是因为留里克宣传一种概念,所谓“可以在人间复刻阿斯加德的技术”。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说明,自己弄出来的前所未有的东西,并非是神力,它的背后就是知识与技术,只要获得它们,凡人也能变得伟大。 围观者惊叹于克拉瓦森家获得了众神才有的知识,大家交头接耳,都在揣测溢出的那些炙热粘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留里克抱着双手,兴致勃勃注意到克拉瓦森愁云密布的脸。 他直接大声吼道:“克拉瓦森,你在害怕什么?!” “大人!”克拉瓦森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耸着肩膀张开双手,又很快抱住自己满是褶皱与胡须的老脸。 “你要说什么话吗?” “我……我从未见过如此滔滔不绝的矿渣!” “哦,那你一定没有见过火山和熔岩。克拉瓦森,不要管这些矿渣,用水降温,把凝固的矿渣铲走。”留里克命令道。 克拉瓦森和站在高处的卡威都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他们身为铁匠,都没有见识到有如此流淌面积的矿渣废物。 “照他说的做,爸爸!”卡威大声吼道。 抬头看看儿子,克拉瓦森定了定神,接着急忙跑回宅子,拎着满是溪水的水桶,直接浇到炙热矿渣上。 仅仅是一瞬间,水瞬间化作整齐,腾起剧烈的白烟! 谁又层见过这般骇人的巨量湿热水雾? 人们开始自发的尖叫,甚至有爬在房顶的人过于兴奋,直接没有做好连滚带爬跌下了地而嗷嗷大叫。 水汽竟形成了一团壮观的蘑菇云,它的出现算是第三次震撼了缺乏见识的族人们。 当水汽散去,大量矿渣已经变成了黑色,表面也发生了严重皴裂。 卡威索性从台阶上跳下,他与父亲一道,都拎起长柄的铲子,稍稍清理这些大部分化作固态的矿渣。 矿渣整体仍是粘稠,它实际成了一种玻璃,卡威早已知道了这一点,故而清理它们自己和父亲都有着经验。然而要清理如此多的矿渣,实在是一场挑战。 炉膛的火焰依旧燃烧,由于没有再拼命鼓风,其内部的温度有所下降。 铁匠需要的是海绵铁,由于淹没它们的熔融炉渣基本溢出殆尽,剩下的海绵铁互相堆叠着,堆在炉底部。 当依旧在冒烟的发黑矿渣被堆成一个小丘,围观的人们才意识到,冷却下来的这些奇怪东西,怎么很像是岩石?不,它们就是岩石! 围观冶铁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卡威感觉站在高台的自己,就是备受崇敬的王者。 事实上铁匠确实备受大家的推崇,因为人们的时候实在太需要各种金属器具了,为了得到它,人们宁愿支出大把财富来购买。 高大的炉子散发着骇人的高温,尤其是炉口的温度,刚刚站在台阶上,卡威都觉得铁签穿上一只剥皮的肥羊放在炉口,很短的时间就能烤熟。 为了避免自己变成烤羊,卡威没有办法,他拼命的往身上浇水,之后操持巨大的火钳站在高台,勇敢的将火钳探进炉子,刺探海绵铁的所在。 他发现了一块障碍物,确定此乃目标,就以火钳夹住它,并奋力把火钳向上拽。 “真是有些愚蠢,你就打算这样把铁块拉上来?如若你不是戴着厚实的皮手套,你的双臂就烧焦了。”留里克撇着嘴,表情充斥着无奈与遗憾。 其他的围观者,大家张大嘴巴瞪大双眼,眼巴巴的看着勇敢的年轻铁匠,愣是将一坨放着黄白光的炙热物质从炉中拔出。 留里克看到了,由于卡威需要出击火钳的一些被烤的非常炙热部位,手套已经在剧烈冒烟。 “真是一个疯子!等你解决完这件事,我可要帮你把这个可怕炉子改造一下,让它变得温顺。” 卡威简直在火焰中战斗,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决意颇为愚蠢,奈何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么说,卡威就不能先把炉子冷却,再轻松的取出海绵铁? 他可不能这么做。 倘若大量的向炉子里倒水,天知道产生的巨量蒸汽会带来什么。 其实在长期的冶炼工作中,年轻时期的克拉瓦森试图暴力熄灭自己曾经的炉子,最后闹得搭建好的固定粘土炉,被蒸汽冲得到处的裂纹,并在接下来的冶炼中直接碎裂。 有了父亲的教训,面对如此大的炉子,卡威实在担心向里面倒水就引得炉子整体崩裂坍塌,那就完蛋了。 他当然也能等待炉膛的自然冷却,只是既然高大的炉子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是要求想方设法的用现有材料堆砌一个锁温能力极好的炉子,那么它的自然冷却必然也是漫长的过程。 克拉瓦森父子可无这般闲心,不得已的卡威只能在族人的震撼、揪心乃至企盼的眼神中,冒着被烫伤的巨大风险,一块又一块的将探到的炙热海绵铁扯出来,直接松开火钳,任由其随意掉在地上。 一块海绵铁已经跌在地上,另一块从高处坠落,强烈的碰撞产生非常漂亮的火花。 等候的克拉瓦森麻利的拎着火钳,将儿子扔下来的海绵铁不断扒拉着带离炉子,最后一桶水将其暴力降温。 之前的事,留里克认为卡威是在拼命,唯独克拉瓦森现在做的事让他这个明白人也费解了。 不过留里克很快就弄清楚了缘由。 卡威充分体现了一位炼钢工人的坚强与健壮,还有超乎常人的对热量的忍耐。 虽是带着皮质面具,身上也穿着厚实的皮衣,乃至湿润脑袋的湿头巾。这些措施并不能很好的格挡热量,卡威筋疲力尽爬下阶梯,他卸下所有的皮衣,和被彻底烘干的头巾,露出自己热的发红的脸。他又无所顾忌的将衬里的麻布衣服扔掉,只见他浓密胸毛之下,也是如同煮熟龙虾般的皮肤。 卡威实际已经被热力烫伤,仅仅这些烫伤非常轻微罢了。 工作到此结束,留里克匆匆跑过去,他驻足在克拉瓦森身边,目睹着堆砌的大量发黑的通体密密麻麻孔洞海绵铁状态的铬铁合金。 “真是想不到,你们终于成功了。” “是啊。我简直要被烧死了!在北方,我们的那个大炉子都没有这个危险,留里克,也许制造更大的炉子并不是好主意。”卡威在说泄气话,留里克一点都不生气。 留里克扭头看着克拉瓦森:“我看到你用水冷却它们。你应该趁热打铁。” “打铁?算了吧。”克拉瓦森指了指脚边的海绵铁,又指着依旧热力十足的炉子:“虽然有些冒险,这个炉子是我们冶炼海绵铁的圣地。身为铁匠,卡威有义务去冒险。你知道的,冶炼海绵铁是所有锻造的开始,我需要大量的海绵铁储备,这样就只需要小火炉再度加热它,就能自由锻造了。” “这倒也是。”留里克点点头,他实在知道海绵铁这种初级冶炼物的价值。他抬起小脑袋看着一身发红的卡威:“你在拼命!哦,也许你并不觉得。” “我!我很骄傲。”卡威露出了大男孩的阳光灿烂的笑容,就是与他这一身烤熟的龙虾色泽有些不相符。 “你很自豪?你还是在拼命。不过你们确实有了很大的成绩,居然仅用一个炉子,仅用一次冶炼,就把我们带回来的北方矿石全部烧了一遍!哦,虽然这些矿石并没有很多。” “这就是巨大炉子的优势啊!”随性盘腿而坐的克拉瓦森,双手抱住一个仍然有些烫手的海绵铁,操持自己的低碳钢锤一番迅猛敲打,就在敲击面展露了大量金属纹路,而那坚硬的质地实在令克拉瓦森震惊。“哎呦,仅仅是海绵铁居然这么硬!” “它就是非常坚硬!”留里克自豪的扬言,“无论用我们本地的矿石冶炼怎样的钢,都不能和北方定居点产出的矿石媲美。” 至此克拉瓦森完全信任留里克的说辞,所谓眼见为实,他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所谓铬铁的威力。 那些授命定居在北方的艾隆堡的科文人,两个月时间已经蹦出来一批新训练的铁匠。虽然那些家伙尽为留里克的奴仆,留里克实实在在的在利用那些奴仆的劳动力,给罗斯人销售一种强悍的铬铁斧子,这令克拉瓦森嫉妒又萌生危急。 毕竟自己家族乃至部族里所有的铁匠,与留里克都是一种商业同盟的状态,这是由书面文书、由祭司当面见证的契约。 但契约从未限制留里克对奴仆的技术传递。 克拉瓦森的脑袋又不是榆木疙瘩,他当然懂得榨取奴仆劳动力,以使得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举措,譬如他自己都在利用卡姆涅和另外十个科文男孩的劳动力,以至于自己在山区圈定一个挖矿点,剩下的事就能交给麾下的“小矿工”。现在的克拉瓦森确实犯不着亲自跑到山区亲自开采,得益于那些小孩,克拉瓦森家的铁器产量才能碾压部族内的同行。 于是乎,大量的海绵铁状态的铬铁被收集起来,堆砌到克拉瓦森家的矿石仓库。毕竟自家的所有的炉子已经进行了工艺分工,比如一个炉子专职冶炼海绵铁并兼任二度加热半成品胚料,一个负责对剑斧头的渗碳闷烧。而今,因为巨大火炉的出现,克拉瓦森很快重新规划了各个炉子的用途。 关于巨大冶炼炉发生的事情,自然成了族人们重要的谈资。 普通族人把此事当做一桩趣闻看待,并感慨一个罗斯铁匠的能力。 但在那十名纳尔维克港访客开来,此事就变了一番味道。 铁匠铺里持续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哪怕到了夜里,本该只能听到海波的夜,就有铁匠的敲打声加重夜的宁静。 十名巴尔默克部族的旅人被当做客人住在舒适的木屋,留里克要求他们长久的住下,直到大首领归来。至于归来的日子恐怕会是十月初,即便如此,旅人为了和罗斯大首领见上一面,他们宁可在冰雪中踏过慢慢长路,也要继续等待。 巨大炉子冶铁的事过去了两天,旅人之首莫德根,这个家伙时常的辗转反侧。他更是不自觉的跑到克拉瓦森家附近,远远看着那个开始第二次运作的炉膛。 联想到一个强壮的铁匠一次性的从炉子里拿出多达近三十块炙热的海绵铁,莫德根就担惊受怕。 莫德根当然没有注意到,为了让炉子运行,克拉瓦森一家已经为此折腾了大半天。而之前的硬化炉膛作业,不但费时费力,还耗费了巨量的木炭来烧制这个“巨型陶器”。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大炉子的运作的背后是铁匠家付出的大量心血,他只看到了铁匠历尽艰辛成功的一面,忽略到了付出。 其实早在艾隆堡,莫德根就敬畏罗斯人的冶铁能力,未曾想在罗斯堡,他见到了登峰造极的冶炼效率。 莫德根不得不多想一点,为何留里克那个男孩有意邀请兄弟们看这一出好戏? 罗斯人肯定是有意在秀肌肉!他们是在向巴尔默克人宣誓自己的势力强悍! 本是探访科文人并于之做生意,而今获悉科文人尽数成了罗斯人的奴仆,进入到传说中的罗斯人领地,大家不断见识到匪夷所思之事,莫德根如何不多想呢? 莫德根成了一名观察者,他不求自己能弄明白如何用巨型炉子冶炼,只求看清一些细节,对罗斯人冶炼效率做一个评估,这样自己回到故乡就能向首领汇报自己的奇遇,并在“罗斯人冶铁有奇招”方面,做出浓墨重彩的讲解。他比较希望自己的游记故事可以打动巴尔默克首领,从而得到一笔奖赏。 莫德根开始关注铁匠的第二次冶炼,此事留里克当然也知道。 克拉瓦森一家愣是用了三天时间,才最终将全部的铬铁海绵铁锻打成了基本是同一个尺寸的铬铁合金条。这些铁条都只有男人的一个平直的巴掌那么大,它相当于只有20㎝的程度。如此短的长度克拉瓦森和卡威在密谋什么?其实两人只想做一些优秀的切肉小刀,一个猎人总需要一把合适的小刀。铬钢嫉妒缺乏韧性,锻造出一支短剑恐怕都是糟糕的,那就制作小号的匕首与刀子,两人相信它可以胜任。 铬铁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锻打,克拉瓦森一家已经做出了多达五十个胚料,关于闷烧渗碳的漫长工作,自然交给卡姆涅等学徒工负责。 第316章 它因吃得太多而轰轰烈烈的裂开了 克拉瓦森父子并没有休息,两人有意驯服自己家的巨大炉子,同样也是对于冶炼的热爱和对财富的追求,新一轮冶炼开始。 全新的冶炼从暖炉子开始,为此父子二人早就差遣烧炭工加油工作,使得两人储备了体积不菲的新炭。同样的,开采自本地矿山的矿石,愣是堆积成了一座小丘。 这一回克拉瓦森撺掇儿子卡威来一次堪称这辈子最伟大的冒险。 “卡威,记住的我话!这一次我们要冶炼所有的矿石!届时你不用在冒险用钳子将海绵铁抓出来!当我释放掉全部的矿渣后,我们就用两三天的时间等冶炼完毕炉子自然冷却。这样,我们获得的海绵铁,足够我们使用一个月!” 克拉瓦森的说辞的确有些夸张,一想到自己一度被烤熟,卡威认同了父亲的要求。 大量的干燥的碳被扔进炉子,接着卡威又扔进去一支火把,不一会儿便有烟尘冒出。同时,克拉瓦森拉扯着多达四个皮囊鼓风机走出屋子,依次对接到固有的、突击凿出来的合计四个进风口。 很显然,当冶炼开始后,所有的铁匠学徒都要参与到繁重的鼓风作业,只为帮助他们的师父完成一次罗斯人历史上前所未有规模的冶炼。 真是一个晴朗的早晨,经过了一夜的暖炉子,克拉瓦森认定炉膛已经进入到最佳状态。 包括卡姆涅在内的铁匠学徒,对接下来的冶炼抱着完全的信心,大家就等着自己的师父下达最后的指令。 高大的炉膛散发着可怕的热量,卡威凝视炉子,只见其边缘部分的景象都变得恍惚摇摆。 炉膛太热了,它正是冶炼好时机。 不过,一丝诡异的不妙感觉突然在卡威心里萌发。 “爸爸,我知道我们必须冒险。可是你至于要把十天开采量的矿石,全部扔进那个炉子里?” “你在害怕?”克拉瓦森不悦的看着儿子。 “我当然不怕。只是,这么多的矿石,得烧到什么时候?!” “所以你在担心燃料?” “有一点点。” “唯独这个你不用担心!”克拉瓦森胸有成竹:“固然我们现在的冶炼非常消耗燃料。我已经和那些烧炭工联系好了,一切都没问题。无论炉子要烧上多久,我们永远不缺优秀的燃料。” “好吧。”卡威点点头,即便他心头的疑虑仍未散去。 克拉瓦森则在脑海里脑补出一副美丽的画面,即打开出渣口,大量熔融矿渣流尽,炉膛内剩下的就是互相堆叠数量庞大的炙热海绵铁。 他继续勉励儿子:“你做出了巨大的炉子,它就应该一次冶炼最多的矿石,否则它就是华而不实。这一次,我们就要试试它的极限。只要我们大获成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用再费劲的去冶炼海绵铁,我们将把时间用于产出的大量海绵铁的深加工。” “那就开始吧,爸爸。” “好嘞!” 随着克拉瓦森的一声令下,那些铁匠学徒开始排成人列流水线,开始互相传递被砸成小块的矿石。 站在台阶最高处的正是卡姆涅,他站在炙热的炉膛旁,深知一个愚蠢的触摸就能导致手指变成一块熟肉。 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师父的青睐,整个送料过程,都是他作为最后接力棒,所有矿石都要经由他手最终扔进炉子。 卡姆涅近乎于抛投矿石,每一枚矿石的跌落,都带来火苗的剧烈震颤,以及大量火星的喷涌,就仿佛深渊火龙的一记打嗝。 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当卡姆涅艰难的从抬价上挪下他稚嫩的身子,整个人一下子瘫坐于地,情不自禁以衣袖擦拭满头的汗水。 其他的孩子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都是“人列传输带”的一员,实则所有人都触及搬运了每一块矿石。 他们毕竟是孩子,经过一番大量的体能消耗,他们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站起来!”克拉瓦森瞪着双眼,吓得所有孩子又艰难爬起来。 “我让你们休息了吗?!一个铁匠,居然敢在关键的时刻偷懒。你们是否意识到偷懒会导致冶炼功亏一篑?我是仁慈的,但是你们的主人以后是否仁慈的对待犯错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抱木炭过来,没有见到炉温降低了吗?!” 克拉瓦森突然的狂躁批评,吓得几乎瘫软的孩子们精神二度紧绷,以卡姆涅为首,所有的孩子急忙跑到堆放炭块的小房间,抱着成捆的松木碳直奔炉子。 “别磨蹭,继续跑!”克拉瓦森凑着脑袋,双手还不停的拍打。 在他的催促下,卡姆涅一路狂奔,哪怕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炸裂了。一个不留神,他整个人跌倒在沙石地,身上的粗麻布衣服沾染了不少沙土,得益于木炭的保护他本身没有受伤。 “你在干什么?要做懦夫?卡姆涅,给你爬起来。你的主人不要懦夫!” 男孩卡姆涅,他咬紧牙关爬起来,拖动疲惫之躯继续抱着摔碎的木炭枝直奔炉子。 大量成捆的木炭被直接扔进炉膛,渐渐的,围观炉焰的克拉瓦森父子注意到焰色有了变化。 因为一股脑扔进去全部的矿石,炉温急剧降低,导致红色的烈焰陷入到剧烈可怖的浓烟中,在海面上的渔船甚至以为岸上有人家着火了。 难道把木炭尽数再扔进炉子就完事了? 当然还不行。 克拉瓦森俨然就是严厉的老师,他伸着手指挨个指着怠惰者的名字,尤其是对卡姆涅尽说些难听的话。 精神紧张的孩子们,艰难克服自己的疲惫,他们依次再跑到闲置状态的皮囊鼓风机处,纷纷将全部的四个鼓风机出气口,对准炉膛的进风口。他们开始两人一组不停的抬起、按压炉膛,使得大量空气被灌注于炉,而炉顶窜出的火焰变得更加壮观。 那么说克拉瓦森是有意虐待麾下的一众铁匠学徒? 虐待?他这个老家伙可是不敢,而且也没有必要。 这些所谓的学徒,归根结底不是自己人,他们都是留里克的仆人。 克拉瓦森无意伤害他们,却也尽责的担任一介老师。 所以面对父亲的严厉举措,卡威只是在一边看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真的应了那句话:“我是为了你们好。” 克拉瓦森确是如此,他现在种种作为,与很多年前训练自己年幼状态的卡威如出一辙。他要把毕生的能力交给有志于打铁的年轻人,为此急于求成情绪变得急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卡姆涅知道师父的意思,他甚至非常珍惜这被挨骂的机会,即便自己很疲惫,难道还比背着藤筐艰难的运输矿石费力气? 合计十一个孩子率先操纵鼓风机,见得火苗喷涌,克拉瓦森绷着的脸终于放松,卡威注意到自己的老爹居然在暗暗微笑。 “他们似乎很累了。”卡威随口一说。 “的确。不过比起未来要付出的努力,这点艰辛算什么?” 卡威顿时有了一些人生感悟,不禁点头认同老爹的话:“看来卡姆涅很拼命啊。他在北方的艾隆堡,已经很拼。” “那是应该的,你难道没发现,留里克有意和这个渺小的孩子称兄道弟,他真是幸运。” “我懂的。他很想证明自己对主人很有用。” 克拉瓦森耸耸肩:“他们所有人多年后会感慨一同见证了一个伟大的时刻。走吧,卡威,终究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 两名资深铁匠终于加入到关键的鼓风中,多达四台皮囊鼓风机同时启动。 如果指望区区这点能力有限的鼓风机就吹进去大量空气,那就真的太小瞧冶炼的。 克拉瓦森父子就是在做一场旷日持久的冒险,终于那些孩子们纷纷累趴下,克拉瓦森无意在命令筋疲力尽的他们继续奋战,但鼓风机仍需有身体强壮者不停的操纵。 如何去找寻劳动力呢? 哦,只要给足够的钱,部族里有很多年轻的男人愿意来卖个力气。 到了这天快要傍晚的时候,克拉瓦森父子已经完全变成了看客。 当前的境况变得有些奇怪,固然矿石还在被热力焚烧,操纵鼓风机的人、向炉子扔新碳的人,已经全部变成了捞外快的年轻渔民。 克拉瓦森家早已聚敛的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因为是与留里克出于坚不可摧的同盟状态,家族的财富只能进一步增值。 为了生存而打铁早已变成了过去式,看着那些年轻的渔民为了挣钱而伺候大炉子,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觉,实在弄得克拉瓦森浑身舒坦。 一个一脸胡须浑身是白毛的老家伙坐在木椅上,在他的身边又是多达十一个孩子。 克拉瓦森安静坐着,看着那些雇佣的人手做着枯燥的工作。 卡威站在父亲身后,情不自禁的撺掇:“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奋力?你看你,几乎弄得这幅身子散架。” “唉,我多想回归年轻啊。” “你?认清现实吧,你已经是老人。” 克拉瓦森遗憾的摇摇头:“至少你的女人要生了。叫做库兹涅斯拉夫对吗?” “是的,一个诺夫哥罗德式的名字。” 克拉瓦森耸耸肩:“到底莉莉娅也是一个首领的女儿。好吧,我的孙子就叫这个名字,以后你必须像我一样,严酷的训练你的儿子。” “我懂。只是……” “只是什么?” 卡威稍稍一指:“我们完全可以雇佣很多人为我们工作,不求他们来打铁,他们可以做很多杂活。” “可以。但是我的孙子必须是最好的铁匠,如果你做不好教育工作,哪怕我走路都要扶着拐杖,我也要亲自教育我的孙子。” 卡威会心一笑:“我怎能怠惰。再说了,恐怕留里克会更加乐意教育你的孙子,因为他们彼此是亲戚,不是么?” 克拉瓦森想了想,不禁缓缓笑出声。 有多达十八名筛网的渔民被雇佣,反正补网的工作主要是家庭的女人负责,上岸的渔民几乎都会第一时间转化为伐木工或是猎人,一个家庭拼命劳作,就是要让生活过得好一点。他们当然可以可以通过聚众劫掠的方式聚敛财富,然劫掠行动并非生活主流,它更是面临着巨大的风险。 被雇佣的渔民得到了克拉瓦森极为慷慨的工资许诺,就是为了得到这两枚银币,他们必须保证炉子一直在高温状态运行。 工作甚至延续到了深夜!炉膛内部的情况究竟怎样了?夜深的时候卡威曾试图用火钳去触碰一番,他的确碰到了不少固态物质,也实实在在感受到粘稠炙热矿渣的阻力。 炉子还需要继续烧下去,哪怕已经消耗掉了多达二十枚银币价值的松木碳,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其实平心而论,所有的付出并不是很多。 直到深夜的时候,卡威觉得自己与父亲的冒险索性没有大问题、 但是严重的问题,总在人的肉眼觉察不到的时机缓慢发生。 因为卡威用巨大火钳试探着的所谓矿渣,它已经不是纯粹的矿渣了。 炉口喷出的火焰是黄白色的,倘若卡威有着透视的眼睛,他就能看到炉膛核心区发白的火焰。 巨大炉子的关键部位已经长期处于白焰状态,它代表了炉内极限高温已经达到了某种临界值! 又是一个清晨,只是这天有一点阴霾。 许多人在说此乃要下雨的征兆,倘若下雨,日常的捕捞工作就要被迫搁置,因为没有谁相信自己的小渔船能扛住巨大的风浪。哪怕是留里克与他麾下的渔船,现在也要考虑回港避风的被动休渔了。 阴霾只能让克拉瓦森父子有一点不爽,但让他们更加遗憾的,正是昨日滥用孩子的力气,迫使他们急短时间内做出剧烈的运动,这下他们一个个胳膊酸痛,都在声称暂时拎不起较重的东西。 克拉瓦是不以为意的。他与儿子卡威,以大量买来的鱼肉干犒劳夜间依旧轮流操纵鼓风机的雇员。 他们快速吃了些东西,同时手里都被塞入两枚成色很好的银币。 果然,铁匠没有食言,真可谓不但给佣金还管饭,克拉瓦森家真是个大好人。 既然对方是好人,他们就愿意继续做下去。 克拉瓦森也是这样计划的,碍于很多人已经非常疲倦,炉子里的矿石经过一天一夜的冶炼应该取得成功。 “最后半天!当日中之际,你们的工作就算基本停止,我仍将支付你们两枚银币。现在继续工作!” 能如此简单的就获得累计四枚银币,这种好事落在自己肩头,谁又会放弃机会呢? 更多的木炭扔进炉子,鼓风机依旧在运作。 看起来今天还是一个不错的开局,并没有什么问题。 知道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引得所有操纵鼓风机的人停下手头工作。 闭目养神的克拉瓦森突然坐直身子:“你们怎么回事?继续做事!” “但是铁匠,你刚刚没有听到奇怪的响声吗?”有人谨慎的吼道。他的话引起大家的强烈警觉。 “奇怪响声!?我看是你们没有睡觉耳朵幻听。” “可是……”那人还想说明自己没有听错,新的响声突然传来,这下克拉瓦森本人都听到了。 似乎,那是一种碎裂的声响?! 克拉瓦森刚刚有了念头,又是新的闷响从炉子传来,这下他实在坐不住了! 至于那些雇员,他们简直是出于本能自保的考虑,纷纷躲着炉膛。 终于,本是硬化的炉子出现了明显的裂纹,见得现在的景象,克拉瓦森浑身的汗毛已经立起! 他结结巴巴的说:“快!快跑!你们这些蠢货,不想死的都快跑!” 克拉瓦森最后已经变成嘶吼,他身边的一票胳膊酸痛的男孩率先跑走,接着是那些雇员,恐慌性的作鸟兽散。 而那开裂的炉膛持续扭曲变形,终于透过那些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缝了,赫然出现了亮黄色的光。 是火?不!它是某种前所未有的存在,居然如同流水一样,肆无忌惮的流淌出来。 克拉瓦森愣在当场,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事究竟代表着什么。 直到一声闷响,整个炉子突然垮塌。一肚子熔融状态的物质被跌落的碎片砸中,一些熔融之物被砸得飞溅,一部分居然落在了克拉瓦森家储藏木炭的房间,顷刻间燃起了火。 “糟了!”克拉瓦森目睹着一地的炙热熔融之物,它们大有流淌到自己家,引燃整个房子的趋势。至少木炭储物间已经着火,恐怕扑灭那边的火已经没有机会。 他顾不得收拾毁灭了的炉子的残局,危急时刻他只想保护住自己的家人。 克拉瓦森钻进家里拼命大吼:“着火了!卡威,带着你妈妈、你的妻子赶紧走!去我们的老宅子!” 卡威有些迷糊,他本是和待产的妻子说些温馨的话安抚莉莉娅的紧张,结果父亲的吼声弄得全家人心情紧张。 卡威本有些埋怨,当他搀扶着妻子走近大门口,看到不远处炉子居然成了一地炙热着火的恐怖存在,整个人几乎傻了!至少莉莉娅已经呆若木鸡。 “快走!抱住小命要紧!” 卡威如梦初醒,反正炉子已经完了,真的只有跟着父亲逃命。至于自家的房子,哦谢天谢地,至少大量的财富是秘密埋在老宅子的地下的,倘若重建新房并不是大问题。唯有家人的性命要紧! 第317章 炉子塌了焉知非福 那堆满木炭块的储物间,很快燃起了冲天的大火。 一股非常浓郁的灰色浓烟扶摇直上,这下子族人们相信真的有人家里着火了。 莉莉娅挺着肚子,被卡威搀扶着艰难逃命。 “哎呦,你慢点。你儿子在踢我呢。” “忍住!” 卡威吼了一嗓子,他没什么怜香惜玉,手法上也颇显得暴力。 他拼命把妻子带回老宅子,铺上一张皮革垫子,让她坐下来。 直到这时候,莉莉娅可算是安顿下来,喘着粗气一脸不悦的问:“你太粗鲁了。还有,炉子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塌了!我功亏一篑。” “啊?那么多矿石,全都……”莉莉娅下意识捂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心里,她巴不得大量全新海绵铁完成量产,这样自己就可以软磨硬泡一下,要去丈夫再运输一批铁器回娘家。尤其是知道了存在一名名为“铬钢”的特殊铁器,她就愈发希望娘家的族人们得到一二。 嫁给罗斯人近乎一年,自己即将生产,莉莉娅从未忘记生父交给自己的使命。 卡威看着妻子,轻轻擦拭她的眼泪:“让你受惊了,还好我们都没事。” 卡威故作淡定,实则心脏狂跳。心情更为紧张的当如那些铁匠学徒,他们胳膊依旧酸痛,现在呆呆坐在地上,一想到炙热的东西流淌着,将压过的杂草顷刻间化作灰烬就非常后怕。他们也庆幸师父的命令传达的足够快,索性无人受伤。 “但是炉子没有了。” “没关系。炉子没了再建新的,我们不缺钱。” 莉莉娅的新稍稍稳定,她的婆母也凑过来安抚着。 站起身的卡威环顾一下,庆幸该撤走的人都在这里,接着转身就走。 “唉!你去哪里?”莉莉娅急迫的问。 “去看看那该死的炉子。” “你……别。” “放心,我不会有事。”说罢,卡威迈开腿,就与父亲会和开始解决那烂摊子。 不幸中的万幸确实是引燃的只有储物间,自家的木屋目前平安无事。 见得那些炙热滚烫的物质不再流淌且明显开始凝固,留守的克拉瓦森紧张的心终于能放一放。当卡威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操纵长柄铲子,翻弄那些开始变得坚硬的物质。 卡威与父亲耳语几句,旋即加入到清理的工作。 为了让清理的工作更加快速,亦是为了避免危害进一步扩大,克拉瓦森不得已再度动用金钱手段。 那些逃跑的冶铁雇员想到炉子崩裂的一瞬间就非常后怕,就是他们在大呼小叫“克拉瓦森家的炉子塌了”这件事,恰恰也是他们率先跑回来,想要知道克拉瓦森是否会履行诺言,即给予大家每人两个银币。 做生意最重要的可是信誉,尤其是铁匠这样的搞器具生产者。他不但落实诺言,更是许诺但凡参与清理者,都能再得到两枚银币。 这下,克拉瓦森不用担心清理速度会很慢。 一些冶铁雇员拎着水桶试图浇灭燃烧的储物间,奈何里面储备的木炭仍很多,它成了巨大的篝火,岂是几桶水能浇灭的? 浓烟成了显着的标致,但凡有人抬头看天,都能觉察到一个可怕的异常。 今日虽有阴霾,留里克估计不会下雨,他照例在山丘上训练部下搏斗与射箭。整个部族的六岁到十岁的男孩女孩,他们都成了接受训练的一员。完全是因为留里克许诺的管饭是真的妥善落实,这样各户家庭都非常乐意的交出自己年幼的子女跟着未来的首领。 孩子们停下手中的一切,包括操纵绞盘给十字弓上弦的女孩,也都停下手头艰辛的工作。 “首领,那里!”菲斯克指着木剑,对准远处腾空的黑烟。 “难道有谁家着火了?!” “也许吧,情况一定很糟糕。” 留里克看看左右,所有的孩子都伸着脑袋凝视,并伴随着交头接耳揣测是怎么回事。 “都安静!” 留里克的命令有足够的震慑力,果然大家都肃静下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可能有谁家着了火,但愿不是你们的家。如果有人倒霉,也不用担心!我们走,去灭火!” 在留里克回到定居点前,数百名族人已经聚集在克拉瓦森家附近,对着坍塌的炉子和一片狼藉的现场指指点点,却无人亲自去帮忙收拾残局。此并非大家冷漠,只要看到那些板结的黑色物质居然冒着烟,就没有人敢去贸然行动。 留里克和他的伙计们姗姗来迟,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在留里克的带领下,直接穿过人群,闯入到事发现场。 “克拉瓦森!想不到真的是你家。哎呦!炉子?!炉子呢?” 听到是留里克的声音,埋头清理的克拉瓦森惭愧的抬起头,指着地面的一片黑色物质,以及巨大的碎裂“陶片”。 “如你所见,炉子就在这里。” “真的塌了?还有烟尘,居然是……” “没什么,炉子塌了再造新的。首先我们得把这些该死的矿渣清理干净。”克拉瓦森说着话,那一脸遗憾的表情让留里克看着难受极了。 “你们都回去了!去食堂等着吃饭。”留里克转身命令。 “首领,你要留下来?”菲斯克弱弱的问。 “我还是留下来吧。” “你要帮助铁匠?也许我们可以帮忙。” “不必,你们去吃饭!今天全员就此解散,你们快走!” 菲斯克不懂自己的小首领为何如此急躁,恐怕主要是看到铁匠的失败而伤心?菲斯克没有多想,其他人也是如此,虽说大家都很好奇,既然留里克下令快走,那就不要久留。 其实不仅仅是自己的手下,留里克亦是张开双臂不停挥舞,要求围观的族人纷纷离开。见自己势单力薄,他很快将自己的一众佣兵调来,以这些终日剑斧于身俄武人,把全部不明真相的围观族人请走。 族人们悻悻然走开,留下的佣兵还有新的任务。 耶夫洛和他的伙计们纷纷拿起长柄铲子,或者干脆就是刨地的稿,开始清理一地的矿渣。 “你们动作快点!清理完了之后我们还要建设新的炉子!” 留里克的话让克拉瓦森父子大为吃惊,想不到留里克对于巨大炉子特别上心? 操持一支强劲的稿斧,耶夫洛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如同劈砍石头那样,把依旧滚烫的矿渣劈成碎块,再比较容易的铲走。 然而这一击下去,矿渣虽然碎了,却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金属色泽。 见到那银灰色的粗糙断面,留里克整脑袋嗡的一下,他的金色马尾辫几乎都因为炸毛而全体翘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矿渣?不是吧。 留里克疾步走去,他推开耶夫洛直接蹲下,下意识的就像用手指去触摸。 “危险!” 耶夫洛护主心切,他扔了稿斧,双手抓住留里克的腰,将其直接抱到一边。 “哎呦,你怎么回事?” “大人,它太热了。” “哦,那我真要谢谢你。”留里克使劲拍了拍脑门,再看看自己的小手。多么漂亮的白净小手啊,虽然有一点茧子。倘若刚刚愚蠢的触摸,怕是手都要糊了。 但那个银灰色的缺口断面太奇特了! 难不成这一地的东西根本不是矿渣?而是生铁?或者是炉子塌了后,生铁与矿渣又混在一块了? 留里克继续凝视耶夫洛的杰作,只见那断面的确是银灰色的,此乃矿渣绝不会拥有的颜色,是金属物质才可拥有的颜色。 “耶夫洛!” “在!” “给我继续去凿。凿出一块后给我送来,浇水降温我要好好看看。” “好吧。”耶夫洛耸耸肩,他不懂主人的意思,既然有了吩咐那就去做。 为了安全起见,耶夫洛敲打出了一块比成年男人手掌大一点的碎片,待冷水降温后,亲自将其交到主人留里克的手里。 “主人,请过目。” 留里克双手捧着这沉甸甸的东西,凝视着那金属光泽的断面,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这东西应该就是生铁吧! 不对!克拉瓦森的炉子又不是高炉,怎么可能冶炼出生铁水。 但是且慢,既然他的炉子把铬铁矿冶炼成海绵铁,炉子温度应该很高。一般的矿石比铬铁矿不耐高温,难不成他们已经…… 留里克努力回想有关高炉的定义,这样他才想明白,所谓高炉,只要能把矿石也炼成生铁水,它就是一种定义上的高炉,甚至不需要它被做的很大。 留里克每个毛孔都在呐喊,他的双手在冒冷汗,胳膊不禁一松,手中之物掉在沙石地。 “主人,你没事吧?”耶夫洛关心的问。 “没事!耶夫洛,拿出你的斧头,交给我。” “好吧。” 耶夫洛没有多想,他抽出自己的铬钢手斧交由留里克,接着看到这个男孩踮着脚尖蹲下来,双手持斧以非常倾斜的角度,以斧刃敲击碎块。 在锋利有坚固的铬钢手斧面前,碎块的柔软显露得淋漓尽致。那是一个很小但平整的断面,它有着醉人的金属光泽。 这些终于破案了! 留里克扔了手斧,一脸笑意的站起身,使劲拍拍双手。 “耶夫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矿渣,就是他们冶铁的废物。这个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留里克摇摇头,兴奋地说:“这就是铁!它叫做……” 一瞬间留里克愣住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用一个词汇形容生铁。 他想了一下,干脆编了一个词汇“smeltiron”,就是由“熔炼”和“铁”的混合而成的单词。 当然,留里克记得现代英语乃至西欧北欧各国都有针对“生铁”的专有名词,所谓“猪铁”。因为西欧最早懂得生铁冶炼的德意志铁匠,他们懂得生铁工具足够大规模的农业生产使用,为了利益最大化,就要求一次浇铸获得更多成品。 铁匠运用砂型铸造的基本原则,在型砂里制作出住模具,主进料口和大量的支线进料口。 那些支线与主线的关系,就好似小猪与母猪的哺乳关系。 恐怕正是对猪肉香肠非常热衷的德意志铁匠,就是联想加工工艺,给自己的铸造物取名一个“猪铁”。 留里克觉得自己见到的已经是一种白口铁,它能被耶夫洛硬生生凿下来,说明它脆。而自己实实在在感受到它也有一种柔软质感。生铁就是这样复杂的物件,它实在还是某种意义上的矿石,只是铁含量已经富集到了96%的程度。 留里克捡起地上之物,急匆匆走近埋头苦干的克拉瓦森:“别忙着了,给你看一样东西。” “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的小主人。”克拉瓦森暂停手里的活计,铲子直接扔在地上,他看着留里克明亮的双眼,自己的表情充满愧疚。 “就是这个。” “一块无聊的矿渣?!你在挖苦我吗?” “你……”留里克毫不生气,故意问:“对了,纵使炉子塌了,飞溅的矿渣点燃了你的房子。海绵铁呢?至少那些东西捡起来还能用。” 这一回,克拉瓦森真是无奈的耸耸肩:“你在开玩笑吗?海绵铁?不见了,全都不见了。一定是神降下惩罚,毁了我家的炉子。” 一听这个,留里克心里不禁寻思这个老家伙还挺虔诚。 且慢!这家伙哪里是虔诚,他和卡威从来都是务实的,比如说为了让儿媳平安的生产,克拉瓦森这家伙愣是雕刻了一个木雕供起来,自称是供奉掌管生育的芙蕾雅女神,以求她给予莉莉娅的呵护以避开难产厄运。 留里克看破不说破,他实在不明白维京人的芙蕾雅女神为何要去管一个斯拉夫女人的生育。 “你以为神在惩罚你?”留里克故意追问。 “不然呢?” “算了吧。”留里克双手擦拭一番手中之物:“你觉得这是矿渣?你真是愚蠢!海绵铁没有消失,它变成了这个。” 克拉瓦森急忙招呼卡威过来,只因他看到了金属独有的锃亮光泽。 “这是什么?”卡威急着问。 “就是你们现在清理的东西啊。” “啊?那些废物。” “呸!”留里克不悦道;“这是smeltiron。还有你怎么确定炉子塌了不是好事?我告诉你们,托尔不是给予惩罚,他确实摧毁了你们的炉子,只因为那个炉子不合适!你们分明得到的就是托尔的祝福啊!在高温之下,矿石已经融化了!铁和木炭进行了过分的融合,导致铁干脆融化。” “你……你都知道?你确定了?” “当然,我就是懂得。你以为我是谁?”留里克笃定道。 一瞬间,克拉瓦森父子恍然大悟。 “啊!就像是我在铜矿石里加入锡矿石和铅?变成一锅熔融的东西浇铸成油灯座?” “没错!”留里克跺跺脚,“我的朋友,事情想好一点。我们的山区到处是铁矿石,我们再造一座合适的炉子,这样我们就能直接熔炼铁水,铸造许多可用的工具。克拉瓦森,你有生之年见证了一个奇迹!你和卡威,可是整个联盟率先能够熔炼铁水的奇人!” 被留里克这番抬举,克拉瓦森低落的心情瞬间热烈起来。 他已经明白留里克又在暗示什么,特意命令劳作的冶铁雇员:“你们这些人,把残渣全部搜集起来,一个都不要浪费。” 说完话,克拉瓦森扭过头:“亲爱的,我们何时制造新炉子。” 事情完全出乎留里克预料,想不到克拉瓦森家神奇的触及到了生铁融化的极限高温,这样自己制造高炉的计划真就不存在技术障碍了?也许是这样。 留里克定了定神:“我决定了。你们把火扑灭,清理完废墟,我们就坐下来好好商量,如何做一个最优秀的大炉子。哦,它应该叫做高炉!” 第318章 高炉计划启动 在族人的帮助下,大量沙土洒在燃烧的木炭储物间,那骇人的烟雾终于不再喷涌。 炉子坍塌的残骸被清理了一部分,那些凝固下来的生铁被大规模的收集起来。 克拉瓦森落实了许诺,他支付给那些帮忙冶炼的工人约定的两枚银币。 至此事态算是转危为安。 但是杂乱的残骸并未被完全清理,废墟状态的储物间还在散发着焦灼的气息。 傍晚时分,克拉瓦森的家里,一家人心情复杂的坐在一起,在他们面前的,正做着留里克。 大家坐在木地板上,商议接下来的事。 油灯被粉粉的点燃,令昏暗的房间多了一份重要的光明。火光照在留里克稚嫩的脸上,对于克拉瓦森一家来说,对于制作一个大炉子的渴望,真的必须依靠留里克的帮助。 一些压铸的玻璃方盘盛放了一点鱼肉干,另有一小碗燕麦粥。 铁匠家库存的燕麦几乎没有了,最后剩下的那点本事计划着留给生育后的莉莉娅补身子用。而今为了得到留里克的帮助,克拉瓦森只得献上自己的大礼。 留里克,并不以为意。 炉子塌了的事实在糟糕透顶,一开始,克拉瓦森父子坐在这里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都不说话了?”留里克木着脸故意问。 “这……我能说些什么?”克拉瓦森绷着一张满是胡须的老脸,“我只能求求你想些办法。但愿我们还能制作新的大炉子。” 留里克淡定的笑了笑,双手捧着接近半球形的玻璃碗,抿一口麦粥:“我还以为你家早就没燕麦了,至少我家里是耗尽了。” 卡威勉强笑笑:“留下的一点是给莉莉娅的,不过……” “我懂。”留里克放下碗,“你们何必这么用心?白天的时候我说过了,现在我们来一次会议,我会告知你们接下来怎么做。” “该怎么做?!”克拉瓦森父子伸着脑袋异口同声。 “着急了?没关系。” “唉。”克拉瓦森拍拍脑袋,“我这一生见到了最大的炉子,也见到了炉子的垮塌。其实我更想知道它是怎么塌的。当然,还有你说的那种特别的铁,smeltiron,它是怎么产生的。” “嗯?你们两个资深铁匠还不能理解吗?”留里克耸耸肩,觉得他们的不解实在荒谬。 “如果我能够理解,也不会让炉子塌掉。请你告诉我吧。”克拉瓦森勾着脑袋,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见状,卡威也勾下了头。 气氛变得有些奇妙。 留里克笑了笑,娓娓道来:“一般你们冶炼矿石,海绵铁和矿渣只会压着炉子的底部,炉底就是坚硬的大地!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变了,你们向炉子里扔了太多的矿石,渴望仅用一次冶炼就完成一个月的海绵铁用度,你们的野心太大。” 克拉瓦森恍然大悟:“啊!难道我们不该放那么多矿石?哦,是我们自作孽。” “不仅仅如此。”留里克使劲摇摇头,“你们做出了伟大的事情,你们的炉子首次将矿石彻底熔化,但是你们的炉子能够熔化矿石,却不能很好的承载它们。化成水的铁非常沉重,比矿渣沉重太多!那就是smeltiron,非常沉重的它们就在炉子底部。你们的炉壁还是太薄了,完全就是被它撑破的。” 让两位铁匠以及靠着木墙旁听的如卡姆涅这样的铁匠学徒,指望他们短时间对力学有着抽象的概念,恐怕有一点简单。 他们的确需要花一点时间去了解牛顿爵士发现与总结的“经典力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纷繁的日常生产工作中,没有悟出许多的道理。比如说,克拉瓦森父子对于压力等概念,有着自己的一番经验总结。 克拉瓦森猛然仰起头:“哦!那就增加炉壁厚度。” “还有下次不要放太多矿石。”卡威补充说。 “嗯?你们就这点想法?” “不然呢?”克拉瓦森问。 “不行的。”留里克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他抬着下巴,手指不断捣着木地板:“我的朋友们,自从你们可以完全熔炼铁矿石,就像熔炼青铜那般,一切都变了。” “哦,那就放进去一个大号的陶土坩埚。”卡威恍然大悟,自觉找到了把熔融的铁拿出来的手段。 留里克的双手使劲拍了拍小脸,他不知道该称赞卡威的线性思维,还是要评判他迂腐。 “别想着什么坩埚了!你们就听我的办事,我们合力建造一个全新的炉子,但内部的构造将是前所未有的,你们必须根据我的命令制作还可能成功。” 克拉瓦森父子互相看看,两人毫无异议。 趁着机会,留里克立即向在场的所有的铁匠和学徒,讲授有关高炉的知识。 至于留里克如何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他就是颇为了解,这就是他作为穿越者拥有的超前的理论知识的,由于有了克拉瓦森这样的老铁匠,留里克信任这对父子还能继续把自己的理论变成现实。 在这里,留里克也不得不感慨东方先民对于冶炼的执着。 也许,东方先民就是在烧陶的过程中意外的用到了铜矿石,在上千年的烧陶史中,铜矿与锡矿乃至铅矿的混合使用,使得他们自行研发出了青铜冶炼术。 为了铸造更大的青铜器,就必须用更大的炉子冶炼更多的青铜水。不断增长的需求迫使人们对炉子不断改造。 炉子是越造越大,为了方便收集青铜水和摒弃矿渣废物,就设立的出料口和出渣口。 为了让燃烧变得更加充分,就开始使用优质的木炭,配合以大型的畜力鼓风机,向炉膛里注入更多新鲜空气。 比起罗斯人拥有的皮囊,东方早已使用更高级的风箱与木扇,其鼓风效率非常惊人。 更多的空气进入炉体,即便是木炭也能达到它的热值极限,从而在冶炼青铜的时代,楚人的高度就已经能达到1400c的极限高温。完全是因为矿石选材问题,楚军兵器有着大量的铜铁合金。 冶炼技术已经达到一个极端高度,而对于战争的迫切的军械消耗,迫使东方对于冶铁技术的进一步提升,有着极大需求。 不过罗斯人部族现在并没特别巨大的战争需求,然战争的威胁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在强敌环伺、盟友态度比较暧昧的富有挑战性的时代,留里克渴望得到一个相对和平的发展机遇,然而时代的接连打脸,让他看清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弱就是罪。 除了部族里一些打着复仇的旗号渴望通过劫掠大发横财的一众二十岁的年轻人,奥托和留里克的态度,已经倾向于开拓荒地获得新的生存空间,并自己生产所需物资,尤其是燕麦黑麦这样的谷物。 既然一场轰轰烈烈的生产运动已经在罗斯治下的多个新定居点开始,那就对大量的金属工具、武器有着巨大的需求。 奈何罗斯部族只有五户家庭是职业铁匠,年轻的铁匠还是一群不到十岁的学徒,那些钢铁松鼠部落的男丁何时拥有优秀打铁技术还是个未知数。 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恰是罗斯部族颇为羸弱之际。 所以即便克拉瓦森家没有率先制作新的炉子,留里克也要造出一个高炉,毕竟比起烧矿石做海绵铁,那真是远远不如直接生铁浇铸制造工具效率高。固然生铁制作工具、兵器质量极为堪忧,那也是看跟谁比。既然对手通常是一身牛皮裹身子,只有精锐披着锁子甲,对付这种敌人,用生铁铸造的矛头,粗一点笨重一点并无大碍。至于用它浇铸成骨朵、金瓜或是战锤,以钝器夯得敌人筋骨粉碎,那更无问题。 故留里克提到了的新式炉子,它的重中之重自然在于更厚的炉壁! 为了让炉子更高坚固,它当然需要继续以粘土堆砌并烧制成一尊巨型陶器。其内部最好用来自艾隆奥拉瓦堡的耐高温的铬铁矿石堆砌成耐火层。也许这样做了炉子对抗压力的能力仍显得薄弱,故留里克希望在炉子搭建完毕后,继续在炉子外部堆叠沙土,最后以大锤不停的夯打,成为坚固的土堆,以求炉子不垮塌。 一座土高炉,它的结构本身并不复杂。 由于炉子在设计上就是应对铁水与矿渣分离的境况,两种物质的密度差别巨大,故而要在不同的位置安置出渣口和出料口,这一点问题并不困难。 所谓困难,恐怕就在于鼓风机上。 既然克拉瓦森家的四台皮囊鼓风机,由一众膀大腰圆的壮汉接替式的近乎不间断的鼓风,看来促成木炭充分燃烧不成问题。 但是且慢!这种鼓风方式本身就是难以复制的,因为不可能一直雇佣到壮如公牛的人当劳动力。 所以在这次会议上,留里克重点提出了两个非常重要的建造方案。 没有纸张画设计图,克拉瓦森提供一副木板,留里克就用切肉小刀的刀尖,在木板上划出一座土高炉的基本构造图。因为也有了许多照着留里克的图纸制作器具的经验,克拉瓦森和卡威的抽象理解能力大幅提高,他们看懂了土高炉的蓝图,不由得拍手称赞。 但是,唯独另一个设计图,两位资深铁匠端着油灯仔细端详,依旧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我不能理解。”即便是年轻的卡威,面对留里克拿出的“离心式鼓风机”完全的一头雾水。 “这就是特殊的鼓风机,虽然是木头和皮带结构的,你们的木工能力非常出众,我相信你们照着图纸做,一定能做出来。” 事实上,留里克搞出的木制的“离心式鼓风机”,本质上与千年后的同类产品的区别,恐怕仅仅是材料上的区别。它的本质就是一种涡轮增压系统,只要它的密闭性做得好,其效能是比风箱式鼓风机更好的,不过它的制作倒是对机械方面的知识有着考验。 恰是它的制作比较复杂,东方更乐意使用廉价的风箱、排扇这种一张一合式的鼓风机。 扇车这种离心式鼓风机虽然也用于冶炼,它的出场实在太罕见了,更多的是它的简化版本用于给稻谷麦子脱壳了。 看的两人面色凝重,留里克故意以言语刺激道:“如果你们不行,我就只好请更好的木工了。” “那就让我来吧!”克拉瓦森咬紧牙关坐正身子,随后又对着儿子卡威做了一番吩咐:“明天我们开始行动,你带着孩子们再雇佣一批人,你们去做炉子。而我,我也雇佣一批木匠,合力去做留里克的鼓风机。” 留里克有些愣神:“嗯?你们决定雇人?” “为什么不呢?”克拉瓦森很奇怪睁大眼睛。 “哦!不奇怪,只是……没什么了。你们照我说的做就行。” 一场会议结束了,回到自己家的留里克已然精神亢奋。 他在幻想一副美妙的画面,而他的家人们,都在探讨着白天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见得儿子归来,尼雅直接攥着他的手,问及铁匠家的境况。 “你在担心他们吗?妈妈。” “当然!他们应该没事。”尼雅对儿子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些费解,“他们真的没事吧。” “他们都很平安。大火扑灭了,明天炉子会重建。” “哦,但愿炉子不会再塌了,真是太可怕了。” “这倒不会。”说罢,留里克将家里的所有女眷纷纷叫到自己身边,尤其是卡洛塔姐妹。 “现在奥斯塔拉人并没有全部移居到新罗斯堡,一定定居下来,我想他们也不太乐意再搬家了。” 话是给卡洛塔听得,身为奥斯塔拉首领的她点点头:“你说的对,虽然去年说好的今天全部搬走。我在这里,大家当然不想走。” “嘿嘿,你毕竟是他们的首领。可是你们善于放牧,你们需要更温暖的地方放牧牛羊,罗斯堡这里不是很适合。” 卡洛塔挺着诧异,她弱弱的嘟囔:“留里克,我明明是你的女人,你这是要让我离开……离开么。” “嗯?”留里克急忙否认:“我只是说你的族人早晚会离开罗斯堡,这个地方太贫瘠了,恐怕未来我也要离开这个峡湾。新罗斯堡更加温暖,那里适合放牧适合种植,那里的水域同样适合捕鱼。我们的命运就是离开这个峡湾,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工具。” 私户自己说了一些废话,留里克急忙拍着小手:“你们只是到炉子塌了,却不知道克拉瓦森一家已经完全把铁矿石冶炼成了铁水!” 留里克的话固然有些夸张,这番说辞完全超过了家中女眷的认知。卡洛塔姐妹又不是没见过冶铁,这里也就露米娅和赛波拉娃两个女孩对冶铁的原理不慎了解。 “矿石变成了水,不就可以浇铸了?!”卡洛塔吃惊地问。 “是啊,你真聪明。” 卡洛塔腼腆笑了笑,仅是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留里克所有的暗示。 “啊!我们浇铸农具,用到处都是铁矿石浇铸工具。我们奥斯塔拉人每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斧头、铲子和稿?” “对呀。”留里克笑道:“这样真到了安排你族人去开荒,他们将带着全套的工具。对了,还有重犁。就是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我要告知大首领,届时安排你带领族人去新罗斯堡建设一个名为新奥斯塔拉的定居点。也许你的要……” 卡洛塔心情有一点失落,却也在第一时间展现了一位首领该有的气质。 她挺起自己小小的胸膛,看着留里克的双眼:“哪怕我是个孩子,我也会复兴我的部族。我的命运也是做你的妻子,我的族人也是你的族人。” “对的。不过你的族人未来都要交税,这是一份契约。当全新的炉子开始大量生产工具,我将把大量工具赠予你的人,但他们世世代代,都要给我交税。我想你知道税的概念!他们必须缴纳一部分的粮食收成与皮革,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我们罗斯部族的用度。” 卡洛塔默默叹了口气,她觉得留里克的话生分了:“你们的部族……” 一瞬间,留里克自觉口误闹的格局笑了。 “好吧,也许我该散播一种理念。” “什么理念?”卡洛塔问。 “就是什么是罗斯。她是一个部族,还是一个联盟,或者就是我们的一切?依我看,无论是你们,还是科文人、养鹿人,只要和我们罗斯人是一个群体,那就是罗斯。只要认同我父亲,还有我以及我的子孙是首领,那么他就可以自称是罗斯人。” 留里克自觉自己的话说的很明白,这里,四名女眷依旧感觉莫名其妙,或者说是留里克的理念有些超前,闹的气氛冷场。 面对尴尬留里克能怎么办?他尴尬笑了笑,咬了咬牙干脆说:“算了!我再简单说说,很多年后我继任了首领,只要认同效忠于我这个大首领,向我宣誓,我就认同他是罗斯人,他也可以自称是罗斯人。以后,科文人、养鹿人,奥斯塔拉人,还有诺夫哥罗德人,我们都是罗斯人。” 留里克在疯狂暗示一个名为“nation”的概念,也就是“民族国家”,以求多个语言文化不同的族群,融合成一个全新的国家形态,或者说是融合成一个兼具之前诸多部族文化的民族。 理念太超前,气氛依旧冷场。 并非她们表现的抵触,实则他们对于族群的概念本身就非常模糊。哪怕是奥斯塔拉人,他们从来不介意屈尊于一个强者,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安定的生存空间。他们甚至对于“奥斯塔拉”这本意是形容一种岛屿的概念,也没什么流连。幸存者都只能靠好心的罗斯部族接济收留了,还能有什么诉求呢? 场面过于尴尬,留里克索性摆摆手,“我累了,现在只想休息。” “那就擦洗一下身子,立刻睡觉去。”说罢,尼雅即刻招来侍女去准备热水。 恐怕这里也就尼娜懂得儿子说的话,她惊叹于儿子的野心,但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担忧。奈何自己真的太老了,未来应该是一片光明,就像儿子描述出一副大量冶炼铁水以前所未有之效率制作铁器,恐怕唯有这个是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了。 第319章 面对鼓风机的疾风睁不开眼 一座全新的炉子在废墟上崛起。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乃至手握着留里克提供的工程蓝图,卡威信心百倍。当然,为了炉子能够顺利的运作,留里克本人更是干脆扎根于建设现场。 继续训练那些孩子们?当然要的。 留里克把任务交待给自己的佣兵,就由他们针对孩子们进行最严苛的训练,而自己实在犯不着每天都作为监督者在场。 他作为一名监工监督炉子的建设,亦是作为技术顾问,时刻给手持蓝图的卡威答疑解惑,并对建设的工人做出指点。 有三十名强壮的佣兵,他们就成了颇为廉价的劳动力。他们整理搅拌粘土,制作成酷似砖头的团块,一层接一层的向上堆砌,最后堆成了一个烟囱形状的炉子。 粘土尚未经过漫长的烧结,它如今不过是非常脆弱的存在。倘若经过了漫长陶土化的焚烧,就成了非常坚固的存在。 它虽是坚固,也会在漫长的使用作业中,经历熔融铁水、炉渣的不断侵蚀损坏。 正如之前垮塌的炉子,它虽已经意外的达成了一个高炉需要具备的一切,也就自然继承了高炉会面临的挑战。 炉子垮塌之处正在于脆弱的炉腰部位,它硬生生的被熔融金属撑破了。 故在新炉子的建设中,留里克拿出的方案就是制作一个炉底厚实、整体为锥形结构的炉子。 仅仅是一个锥形的结构就万事大吉了? 不!留里克需要的是能够长期使用的炉子,而非用个十天半个月就再次垮塌的次品。 最关键的所在,正是炉子内部的耐火材料。 之前垮掉的炉子,它垮塌的原因留里克分析的一番。想不到卡威还是用着冶炼青铜的那种老思想,所谓给炉子内部铺设一般的铁矿石一次作为耐火材料。倘若只是熔炼青铜,它是完全合适的。但是炉膛内部的冶炼温度一定达到了熔炼生铁水的程度,所谓的耐火材料,它已经熔化成铁水的一部分。 甚至于作为炉壁的粘土,它的抗高温能力都在真正的高温状况下大打折扣。 毕竟熔炼生铁水实在算是罗斯人自发创造的冶炼奇迹,不可否认留里克在这个偶然奇迹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理论作用。 现在真正的理论专家开始着实制造新炉子了。 哪怕是土高炉,为了抵抗熔融金属的侵蚀,就必须用更为耐高温的材料,做成一副极为耐火的内胆。 有什么合适的材料吗? 理论上一般的粘土加入一些铝金属,这样的粘土就能烧制成廉价的耐火砖。 铝金属从何而来,想必刚玉是最好的来源。 但是且慢!罗斯堡附近的山区是盛产铁矿石和少量铜矿石,至于铝金属…… 如果可以搞到刚玉,炉子的建设就变得很快。 事实正是留里克无法在罗斯堡的峡湾找到合适的耐火材料,然耐火材料也不是没有,它就在直线距离一百八十公里罗斯人殖民点艾隆奥拉瓦堡。那里的铬铁矿,它本身就是极好的耐火材料! 想必高炉可以把它熔炼成海绵铁,倘若把它熔炼为熔融金属,没有1800c恐怕不行。而烧炭或是烧煤的土高炉,它能达到的短时间的极限温度仅是1450c。 要获得铬铁矿,就只好派遣船只去北方拉回来。 这个关键问题的解决,自然落在了古尔德家族的肩头。 在留里克的授意下,一条运载一批渔获的货船,离开了古尔德家的码头,她的目标正是艾隆奥拉瓦堡。 所有的渔获都是留里克买下来的,并去除内脏,还用火烘烤了一番,以求抵抗腐烂。 这些渔获实则都是给艾隆堡的科文人的报酬,留里克要带走一批纯粹的矿石,以鱼肉购买自己仆人的劳动力。哦,他当然可以下达一道命令,勒令自己的仆人必须增派一批矿石作为贡品。 既然要把名为“契约精神”的思想在广大的部族里传播,身为很有身份之人,留里克自觉有必要给自己的仆人讲究契约,并寄希望于其他的族人能够理解契约的重要。 船只已经出海,即便天气晴朗海波不兴,他们最快也得五天时间归来。 在炉子内胆铺设耐高温的铬矿石之前,炉子还要继续搭建。 炉口被设计的向内收敛,它只能许可一个略显消瘦的成年人钻进去,而炉子的内部空间明显更大。 狭窄的炉口为的就是能够填料的同时尽可能锁住温度。 甚至留里克还雇佣部族善于雕刻纪念碑的石匠,凿刻一个花岗岩石板,并在板子上凿出一个孔洞。此物就是炉子的盖子,所谓给废气留足出口的同时,能保证炉子的极端锁温。 炉子的建设如火如荼,只要等到运输矿石的货船回港,最后的工作就能进行了。 卡威和佣兵们手持大号木锤,夯打着故意堆在炉壳外的干燥粘土。 由于炉子的堆砌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湿漉漉的粘土变得自然干燥,唯有夯打才能让它在接受烧结作业之前变得更坚固。 就这样,一座锥度达到80°的、高度达到两个stika的小型高炉,仅从外表来看,它已经趋于成功。 奈何一场注定要来的降雨,给了尚未完成的炉子最初的挑战。得益于一座立刻搭建的遮雨棚,炉膛并未被雨水侵蚀。 而这场雨,实在干扰了铬矿石的运输作业。 留里克能有什么办法?即使这样的阴雨天气,孩子们的训练都被迫暂停了,他们一个个待在自己的家中等候雨水结束。整个罗斯部族,只有少数的勇敢者,划船到罗斯堡近海的几个光秃秃的小小荒岛,他们树立起鱼干指望钓上几条鱼。 碍于降雨,罗斯堡的生产工作暂时停滞,好在这场降雨只持续了两天时间。 雨水并不大,席卷的规模可是整个北欧世界。如果说有谁喜欢它,莫过于各地的农民。完全是靠天吃饭的他们本就担忧过晚的播种季会导致今年的严重减产,一场降雨滋润了燕麦秧苗,算是对农民的一场慰藉。 降雨如此,还有什么还做的吗? 留里克乐意以尊贵客人的身份,长时间带着克拉瓦森的家里,一来顺便指导一下这个老家伙用坚硬的木头制造出“离心鼓风机”,二来也是安慰预产期明显不远了的莉莉娅。 那是一个比较令人尴尬的问题,留里克计算了一下,他能判断莉莉娅的预产期就在八月中旬。 他悄悄的将自己的推断告知莉莉娅,换来了的正是女孩极度的羞涩。 莉莉娅甚至使劲推了留里克一把,接着急忙道歉。 “你居然连女人生孩子的日子都能预言?”努力平复心情的她又把留里克拉回身边。 “但愿我的预言是对的,而且你和孩子都会平安。”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日子近在眼前,莉莉娅期待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更是非常恐惧恐怖的难产。她时常默默的向着家中供奉的芙蕾雅女神像祈祷,以求得到平安的许诺。 现在留里克就坐在自己身边。 她一把抓住留里克的手,目光中充满了祈求:“我会平安的,对吧!罗斯人的神会让我平安的,对吧!” 留里克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有一点诧异,这便安慰:“对的。神会让你平安。奥丁、托尔还有芙蕾雅,都在祝福着我们。夏至的时候我在祭坛上祈祷了,现在,嘿嘿……” “你笑什么。” “你瞧,我们正在按照托尔的引导,去建造一座注定成功的大火炉哟。” 既然他们总体是迷信的,何不将计就计? 也许只有高炉的完全成功,能够让莉莉娅完全把恐惧放到一边,只有对新生命的无限热忱。 克拉瓦森家的待客厅完全成了木工作坊。 哪怕拥有了大量银币,奈何不存在有用的消费品,他更乐意把银币都埋在地下。他依旧是一名铁匠,因为是留里克交待的任务,使得铁匠铺的打铁工作完全暂停,手头的那些来自于族人的钢剑订单全部都向后拖延。 他坐在地上,正在全力制作一副近乎半米高的离心式鼓风机。 这座鼓风机的关键,就在于它的轴承,以及附着在抽成上的叶轮。 哪怕不存在滚珠轴承系统,甚至连滚轮轴承都不存在,完全不意味着克拉瓦森做不出轴承。 铁匠家的双轮手推车,它就有着青铜制作的硬接触的抽成。固然这种硬接触对于磨损的抵抗颇为糟糕,只要在轴承缝隙涂抹大量海豹油脂,就不必担心它的使用。 克拉瓦森在用传统的榫卯结构拼凑鼓风机的框架,仅仅制作它的时间并不漫长。 最关键的当然还是给制作好的轴承安装木质的叶片。 有多达六个叶片,被按照相对接近60°的角度,它还是以榫卯的方式安装在木轴上。为了它的稳定,克拉瓦森还在缝隙涂抹了一些松脂。 每个叶片并未单纯倾斜排列的平直板,它们都被凿刻了一番,使得它拥有了一定的曲面。 留里克很懂得只有曲面的叶轮,才能达到最佳工作状态。 而看到随意摆在地面上的接近四十厘米的巨大叶轮,留里克瞬间想到的竟不是鼓风机。 “啊!这……给它按在船上,不就是标准的螺旋桨吗?” 巨大的叶轮安装在预设好的涂满海豹油的轴承孔洞里,克拉瓦森不忘面对观望的留里克展现自己杰作。 他双手一个用力,整个叶轮便稳定的旋转起来。 “你瞧!它就像是一个滚动的车轮,哦,只有我这样最优秀的工匠,才能让它转得稳定。” 留里克带着笑容耸耸肩,也就听这个老家伙在这里自卖自夸了。 叶轮的转动的确颇为稳定,留里克还是对直接接触的青铜轴承的抗磨损能力非常担忧,而且整个叶轮也颇为沉重,要让它好好运作,恐怕仅凭强壮男人的人力,效果真的好吗? 离心式鼓风机的最大优点,就在于只要保持转动,风就源源不断进入炉膛,这是其他类型鼓风机不能达到的技术优势。关键就在于如何让叶轮保持转动,也许使用水车或是风车来驱动它,是一个有前途的发展方向。 留里克不想一个步子迈得太远,既然部族里有很多力气十足的年轻人,他们从来不想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自己现阶段完全可以雇佣这些廉价劳动力。 整个鼓风机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木板上,木板下端还被钉上了八个脚,以求一个稳定。 巨大的叶轮外套着的是更大的木质风箱,风箱被大量木板钉死,缝隙皆用松脂密封。它就是留里克按照自己的认知设计而成的、酷似一个巨大蜗牛壳的木质离心鼓风机。叶轮的一侧被留出大面积的孔洞,此乃进气口。一根长长的轴承从两侧伸出来,鼓风机外的轴承在被套上了两个趋于正圆的木质盘子。 木盘的经过了凿刻,得意容纳驱动皮带。 在承载鼓风机的木板后部,立有两根厚实立柱,它们托举起另一个轴承系统,最醒目的自然是两个足有近乎一米的趋于正圆的木板。 在在这轴承外缘之处,便有两个很大的手柄。 某种意义,它的结构酷似一辆动感单车,它不是健身器材,却又有健身的作用。 两条被裁剪成条状的鹿皮捆扎成皮带,紧紧套在木盘中的凹槽里。 后置的木盘直径有一个stika,即接近一米,鼓风机叶轮外缘的木盘却仅有四分之一stika。 后置木盘转一圈,鼓风机叶轮能够转四圈。 第六天的时候,虽然运输铬矿石的运输船还没回来,留里克渴求的鼓风机,愣是在克拉瓦森妙手中胜利完成。 它如同一尊圣物矗立在待客厅中,让木板上到处都是木屑,和五花八门的加工工具都变得不再惹人讨厌。 叶轮巨大,而出风口仅有一个男人攥起的拳头那么大,它的设计恰是为了可以很好对准炉子的进风口。同样,故意制作的狭窄出风口,即使为了整个鼓风机能最大限度的对空气进行压缩。它的本质,正是一台涡轮增压器。 终于到了检验它实力的时候了! 留里克抱着双臂,盘腿坐在鼓风机的出风口。在他的面前,是握紧后端轴承长柄摇把的克拉瓦森父子,以及观摩盛况的卡姆涅和其他所有的铁匠学徒。 “开始吗?”克拉瓦森问。 “开始吧!” 随着留里克一声令下,高傲的铁匠父子挥舞他们几乎和大腿一样粗的胳膊,咬紧牙关开始转动这巨大的机械。 可以说此物正是他们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建造的最为复杂的机械,它居然有着两道轴承系统! 因为使用的轴承系统过于落后,导致它的扭矩力有些大,的确是只有壮汉才能很好的驱动它。好在只要它转动起来,惯性使然,操纵者后续便不需要持续奋力输出。 叶轮在皮带的驱动下明显越赚越快,留里克的脸本就是对着出风口,他感受到的风力也在快速增加。 最后,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连滚带爬的躲开。 “卡威,快停下来!”克拉瓦森吼了一声,又急忙问询捂着双眼的留里克:“我的小主人,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使劲揉揉眼,留里克坐直身子,面带着笑容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风真是太强劲了!克拉瓦森,我们成功了!” “哦,你能满意就是我的荣幸啊。” “你做得好!我可以肯定,它比起其过去使用的皮囊鼓风机,能力强了上百倍!它的风力让我睁不开眼,比冬季最强劲的北风还要凶猛!”留里克这里的说辞的确有点夸张,但这台鼓风机带来的强劲风力与稳定的供风,完全是罗斯部族拥有的高科技机械。 “克拉瓦森!” “在!” “我决定了。在矿石到来前,你必须再做三个!” “啊?这么多?!” “我知道它很耗费时间,但我们的炉子必须具有最好的鼓风机。炉子四个进风口,必须都要安排一台!” 克拉瓦森勉强点点头:“好吧,我会的。” 第320章 面对堆满木炭的炉子留里克勇敢地传了一把火 一艘来自北方的货船,拖拉着它沉甸甸的身子,终于回到了她的母港。 这就是留里克期待的运输船,它满载着矿石平安归来。 押运着将自己一路上遭遇的麻烦告知自己的主人,自然遭遇古尔德儿子们措辞激烈的谩骂职责。罢了,两个肥胖的家伙面对着留里克又摆出恭顺带笑的模样,自责起耽误了日期。 固然是耽搁了不少日子,留里克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 站在码头的留里克看着一群古尔德家雇佣的苦力,三十多人排成人列流水线,一块有一块的将矿石搬出来。 他们在骄阳下挥汗如雨,哪怕气候并非真的炎热。 他们尽数赤膊上阵,袒露着强壮的胳膊腱子肉,亦是展露出自己浓密的胸毛,彰显一个壮汉的强力。 “你们到底运回来多少矿石?!” 留里克背着手以一个老大爷一般的形象,抻着脑袋目睹着堆砌在岸上的矿石逐逐渐成为一座小山。 阳光的照耀下,铬铁矿特有的如同黑色玉石般的反射特制,充分证明了它们的品质。 矿石到底有多沉? 留里克看到运输船船舷的深深水渍,不由为它的载重捏一把汗。 所有来自北方的矿石的重量高达两吨,在这个问题上,钢铁松鼠部落首领梅察斯塔实在是非常识时务的献殷勤。北方的冶炼工作一直持续着,为了能早点完成必须交给主人的贡品,还有通过过量冶炼从而交易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们为了这样的目的,曾经落魄的部落迸发出空前的凝聚力与行动力。 就在梅察斯塔的心中,他觉得可以通过各种献殷勤的手段,能把留里克这个“孩子”哄好,同时也是向罗斯人证明自己也是优秀的存在。 矿石的总重量已经达到了两吨的程度,其中的有效金属物质占有率高达69%。 梅察斯塔竭尽所能去满足留里克的要求,望着堆成山的矿石,留里克皱紧眉头,他最先想到的并非梅察斯塔和他的族人的大力支持,而是罗斯人部族具备很快消化掉它们的实力吗? 毕竟哪怕是高炉,也不能真的熔炼铬铁矿。 运输船中午时分抵达,装卸完毕已经是傍晚。 期盼已久的矿石终于抵达,高兴的留里克自然赏赐了搬运者们一小笔钱,亦是头口表扬的古尔德的儿子们。 剩下的事已经不需要古尔德家族搀和,两辆双轮手推车已经就位,大量的矿石开始缓慢的向克拉瓦森家搬运。 月牙高悬于空,无数的星星簇拥着月亮。 瑰丽的银河横亘天宇,整个罗斯堡峡湾灰灰蒙蒙,而海波不断拍打着海岸,加深了夜的宁静。 一个人只要站在高处,就能看到峡湾的平静海面上亮着一些灯光,那是夜间捞鲱鱼的渔民。如今夜捞的人比往常多了太多,完全是有罗斯渔民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与伙计们合力操纵一张大网,将它沉在海中,渔船上布置一些点燃的火把吸引鲱鱼群靠近,最后慢慢收网达成一网打尽。 正是罗斯部族日渐增加的渔获需求,迫使渔民们开动脑筋,以现有的技术水平完成捕捞的利益最大化。 海面上星星点点,钓鳕鱼的渔民甚至偶尔还能钓到海豹。 大量的渔获会在早晨的海滩集市尽数卖掉,没有人担心夜里捞的鱼拦在手里,因为大卖家留里克,对于渔获方面从来是来者不拒。越来越多的渔民能从留里克手里得到稳定的收入,这下,他们不再仅仅是口头上喊着“奥丁祝福者光荣”的口号,而是双方实质上形成了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支持留里克就意味着自己生活的稳定,或者说是一个兜底。 这一宿留里克并没有早早休息,海波的声音完全被克拉瓦森家的噪杂所掩盖,一场非常重要的选矿工作,就在留里克的主持下进行。 “你们那好锤子和凿子,尽量把矿石凿成方块。记住!完成十个,赏银币一枚!” 留里克给予佣兵们命令,能够额外得到一笔钱大家非常高兴。 篝火起到的就是照明的作用,篝火的近处插着大量接受炙烤串起来的鲱鱼,在其后端,就是盘腿坐于地,手持工具加工矿石的佣兵。 命令已经下达,剩下的事就是目睹他们完工,或许这不是个漫长的过程。 留里克坐在克拉瓦森家木刻楞的木台阶处,他的身边记着监工的卡威。 偶尔吹来的来自北方的冷风,让火热的现场增添一丝凉爽,让浑身是汗的佣兵们焦躁的心稍稍安定。 “嘿,你是认真的吗?”卡威捣捣身边的留里克。 “怎么了?有事?” “你安排我的父亲做的那件事。你想要浇铸一个锅?你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呢?”留里克耸耸肩,“祭司长屋的那几口青铜锅,想必也是你父亲浇铸的。” “是的。”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卡威岂能不好好想想他的家族面对的全新问题,毕竟是熔炼铁水并直接浇铸,无论它成功与否,都是前所未有之事。 卡威再想想:“浇铸一口铁锅,难道用它熬煮食物吗?” 听得,留里克有一点想笑。他轻轻捂住自己的嘴,掩盖着略略咧起的嘴。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计划浇铸工具,没想到你计划制作炊具。既然是熬煮食物,用陶就足够了。” “唉,这你就不懂了,听着,不是吃煮食就是烤食,我想换换口味,也许一口铁锅能帮我完成梦想。但愿你的父亲能够成功。” 看着留里克这样故意卖弄关子,卡威亦不再多言。 “对了。”留里克再捣捣身边人:“要浇铸一个比较大的半球形的锅,他能把模具做好吧。” “你在担心他的技术?”卡威侧脸看之。 “我……有一点点担忧。” “哦,唯独这个你不必担忧。我的父亲能制作出很好的泥膜,各种复杂的形状他都能制作。也许你注意到了祭司长屋里的一些青铜神只像。” “这个我知道。”留里克猛然抬起头:“那些该不会也是他做的?” “是他年轻时做的。先雕刻木器,在粘土块里压出模子,最后把粘土烧硬。我想聪明的你一定懂得。” 留里克点点头,虽然这和砂型铸造有点不同,既然克拉瓦森真的用一套原始的技艺铸造了许多纹路结构比较复杂的青铜器,造出浇铸铁锅的模具想必也行。 留里克并没有亲自关注克拉瓦森工作,只因任务重大,这个老家伙带着留里克的要求,和部族的几个制陶匠和其他四家铁匠,一众人聚在一起研究如何把模具做出来。他们已经着手制作,一段时间内,克拉瓦森也休想好好休息。 分拣凿刻矿石,把铬铁矿硬生生凿成实用性的耐火砖,它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留里克干脆就在克拉瓦森家借宿,而那些佣兵也工作到很晚。 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是,当清晨的留里克被卡威晃醒,一则消消气瞬间打消了留里克的起床气。 使劲揉了揉惺忪睡眼,留里克走出木刻楞,见到了自己麾下的一种佣兵,他们的黑眼圈还有双手磨破的皮,充分说明他们经历了何等艰难的工作。 “事情都办好了?” 耶夫洛虽然觉得自己要担任石匠的工作很奇幻,他还是带着兄弟们完成了主人的要求。 他恭恭敬敬走近留里克:“大人,都完成了,如你所见。” 留里克眼睛一瞥,只见曾经形制五花八门的矿石,现在都变得方方正正,彼此堆砌在一起,如同低矮的暗黑色砖垛。他走上前双手触碰,感受它粗糙的质感,以及规整的棱角。 “主人……” “好啊。”留里克长舒一口气,“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矿石终于到了。你们也不愧是我忠诚的战士,一个夜晚就完成了矿石的加工。” “接下来就是把它们塞进炉子?”耶夫洛问道。 “正是。不过这个工作已经用不着你们了。你们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一位矮小的战士帮我做成这件事。” 留里克要的耐火砖已经凿刻完毕,要把它们塞进炉子可是一个技术活。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完全是操之过急,毕竟罗斯部族当前的境况,还没有严峻到必须要用生铁浇铸制作工具的程度,传统的海绵铁锻打加工目前已经够用。 或许自己需要等耐火砖准备就绪后再搭建炉子。 炉子提前完成,仅仅缺一步焚烧硬化的工作。 炉口被故意设计得狭窄,而今谁才能钻进黑洞洞的炉子,充当“耐火砖铺设员”? 一个再合适的不过的人员被留里克定下,他不是别人,正是年仅八岁的卡姆涅! 抵达罗斯堡的卡姆涅已经在新的家园渡过了接近一年的时光,得益于不错的伙食,曾经严重营养不良消瘦好似木柴的它,而今也变得有点强壮。 能为自己的主人、恩人还有师父做出巨大贡献,卡姆涅觉得这是自己的无尽光荣。 一条粗麻绳深入黑洞洞的炉子,卡姆涅如同一只猴子,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炉内固然漆黑,随着内部矗立了一支火把,情况就变了。 留里克趴在夯打后略微硬化的粘土上,朝着洞口喊话:“卡姆涅!贴着炉壁整齐的排列矿石,不能有任何的毕露,否则炉子还是要垮塌!” “大人,我明白!”卡姆涅抬着头望着唯一光明的“天井”,而他的内心一直在与幽闭恐惧症作斗争。 开始有胳膊长的精力充沛的佣兵,将矿石挨个递给炉内的卡姆涅,这个孩子开始按照与留里克的约定进行紧张的堆砌。 完全不用担心炉内缺乏氧气,就在他忍着额头的汗水铺设耐火砖,墙壁上突然喷出强劲的气流,来自外部世界清爽的空气,正源源不断灌进来。 那是两名佣兵在操纵离心鼓风机,此二人可没有参与凌晨的工作,他们养精蓄锐的唯一目的就在现在拼命。 男孩的内心突然变得亢奋,哪怕他拎起锻打的铁锤非常吃力,也懂得冶炼时候鼓风的重要性。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站在矿石的立场上,在炉内感受着强劲风吹,下意识的联想当熔炼发生,炉内又是怎样的轰轰烈烈。 铬矿石越堆越高,最后卡姆涅不得不踩在扔进来的木桩上,将矿石铺设到非常高的位置。 熔炼之际,温度最高处是炉腰和炉底,此二处卡姆涅奉命叠了双层铬矿石。 从早晨到傍晚,中午时分卡姆涅被拉上来吃饭休息。即便如此,当卡姆涅再度面对夕阳,他整个人几近虚脱。 留里克有点自责自己对待要重点培养的仆人,像是对待一个可随时抛弃的工具。但看看卡姆涅的表情,这孩子浑身脏兮兮,憔悴的脸庞也在挤出自豪的笑容。 “接下来开始吗?”卡威信心满满的问。 “开始吧!哪怕是夜晚,我们也要开始!” “好勒!” 留里克使劲点点头,旋即吩咐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息已经恢复精力的耶夫洛等人:“你带着兄弟们帮助卡威,他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事实上,耶夫洛对一座能够完全熔炼铁矿石的炉子充满向往,他不觉得自己只是奉命拿钱办事的局外人,而是伟大工作的参与者。 像浇铸青铜一样施行铁水浇铸,这等神奇的事耶夫洛从未想过。现在呢?恐怕几天后奇迹就发生了。 大量的木炭开始向炉膛内堆砌,其外部也是堆积大量的木炭。 炉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下的一座油木炭堆叠而成的巨塔。 吸取了之前的经验,炉子固然是在废墟上重建,它距离克拉瓦森的家已经远了不少。 为了避免炉子塌方酿成大火灾,在炉子周边还挖掘出环形壕沟,就是为了避免最极端状况的发生。 夜已经深了,这一宿留里克一直瞪着满是血丝的湛蓝大眼睛,他安静的披着自己的雪貂皮外衣,安静坐在一个木桩上,看着他们完成最后的木炭堆叠。 脸庞干净的卡威已经浑身碳粉,他热情的走近留里克:“剩下的就差一把火了。要不你来点燃它?” “好啊!我来传个火。” 说罢留里克立刻站起来,疲惫之感恍若瞬间消失。 须臾,一支沉重的浸染了松脂的火把,在留里克的手里剧烈燃烧。 在他的身边,卡威还有佣兵们,接二连三的起哄,仿佛点燃篝火就能让大家的灵魂升华似的。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目光坚毅的看着漆黑一片的炉子:“无数的木炭堆叠在这里,让它燃烧!” 他失去全身的力气抛出火把,那干燥的木炭开始逐渐燃烧。 开始仅仅是火把继续燃烧,逐渐引燃了附近的碳,火势越来越多,终于成了冲天的大火。 佣兵们旋即开始大吼起来,连同卡威也是癫狂的吼叫,在火焰照耀下,他狰狞的脸展露无遗。 许多人的美梦被吵醒,冲天的火光开始吸引一些紧张的族人注意。他们想要一眼究竟,很快便意识到留里克授意克拉瓦森家制作的大炉子,终于开始了传说中的“硬化作业”。 一开始,大家真就是少见多怪,确实他们面对这辈子见到的最大规模的篝火,当然要驻足旁观一阵子。 然谁曾想,这把火一烧就是整整五天!为了硬化一个巨大的炉子,仅仅是用去的木炭就不可计数,其中花费绝对不低。 留里克的确为了一个炉子破费很多,这些都是值得的。 持续五天的大火让族人们变得见怪不怪,而时间也进入到八月风。 当篝火消灭,被熏黑的坚硬炉子,已经完成了留里克对一座土高炉的梦想,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杰作质量非常好。 第321 罗斯部族第一座高炉正式点火 等待铬铁矿石(做耐火砖)运抵、铺设炉子内胆还,以及最为关键的烘烤硬化炉子,本该是七月份就有望做完的事情,硬生生的拖到了八月份。 漫长是时间内,克拉瓦森抽出时间完成了第二台木制的离心鼓风机,而他的主要任务之制作浇铸用的泥模,也全部胜利的完成。 那是由两个模具构成的模具组建,它由上好的粘土烧制而成,并在其中混入了石灰和锆石粉,它在烈火中闷烧了长达两天,终于成为质地非常坚硬的陶制模具。 可以说,为了满足克拉瓦森的需求,罗斯部族的制陶匠终于有意愿去制作更加高级的陶器。 一般的生活用陶,不过是焚烧粘土就可以了,烧制出的黑陶与褐陶满足日常使用。 制陶匠人早已懂得往粘土里加入一些矿石粉,就能大大改善陶器的性能,然这样做的结果是成本飙升,其售价自然要上涨。长久以来,较高的陶器售价是缺乏消费者的,既然克拉瓦森自掏腰包而来,大家藏匿心中的技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被烧制的不仅仅是那个需要铸造半球形大锅的硬陶模具。 同时处于炭火堆中接受闷烧的,还有多达四套浇铸斧头的模具。 制陶将和铁匠们联起手来,他们一开始将不可思议的生铁浇铸,当做酷似青铜浇铸的存在,唯一要注意的,是铁水的温度更高罢了。 那么,除了温度的略微诧异,两者的工艺差别很大吗? 哪怕是克拉瓦森,他从没做过生铁浇铸,在认知上尽是些猜测。 姑且就按照浇铸青铜器的模式来做,也许只要让模具更加坚固就万事大吉。 他们按照浇铸青铜斧的模式制作模具,一个模具可以浇铸四个斧片。 时代已经不同了,如今的时代没有人再去追求一把青铜斧头,之所以罗斯人不再追求它,一来是材料的成本是真的高,二来一般的块炼铁造就的铁斧头,和青铜斧的性能旗鼓相当。 尤其是在得到技术革新的当下,已经有了淬火渗碳工艺的碳钢斧头,显得曾经的那些工具都太差了。 终究铁水浇铸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得到铁器。 但从一开始,克拉瓦森就忽视掉了留里克关于碳比例的教诲。 他觉得浇铸的铁和锻打的铁本质上区别不大,想着自己挥汗如雨生产斧头和剑,那还不如直接浇铸来得快。也许只有经历了一番实实在在的失败,他才能意识到,生铁、熟铁和钢,有着本质上相似,也有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仅仅是铸造可以捆在木棒上的斧片,这样的斧头用作日常工具或是战斗时的武器,其实也凑合。至少对于仅着兽皮的敌人,完全足够。 合计五套模具接受了完成的烧制大功告成,它们变成了坚硬的存在。 它们的确坚硬,面对生铁水的烧蚀,其耐受力仍然有点堪忧。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谁会觉得这些模具还能使用第二次。 在制陶匠和铁匠的心里,能够多次使用的模具,恐怕就是铁模具了,它是成本昂贵的宝贝,其用处仅限于青铜器具的浇铸。 制作较大型的青铜铸件,罗斯人从来都是使用一次性模具,浇铸完成自然冷却,取出铸造件的方法,就是用大锤将模具敲得粉碎。 而今计划的生铁浇铸,再是费劲心机制作的模具,它都避免不了一个被敲碎的命运。 好在,碎末混上新的粘土,还能在烈火中重塑成新的模具。 在浇铸发生之前,没有谁看得清它的前景。 哪怕是留里克,当这些模具尽数搬运到火炉旁,搬到硬化陶制的出铁槽的出口,他看到这些制作精良的模具,先是一番赞誉,在问得其使用材料之后,也有一点担心。 留里克最忧虑的,就是害怕炙热的铁水将模具熔穿。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问及克拉瓦森:“也许,你们该在模具里加入一些铬矿粉,让它得意进一步耐高温。” “哦,大人,这是兄弟们可以完成的最好的模具了。当全新的模具制作时,我会按照你的计划尝试。” 说罢,克拉瓦森身后的几位制陶匠,都嘿嘿的笑起来。 留里克看看他们,满意的点点头:“我原以为铸造的事由你克拉瓦森就能完成,现在看来,我必须联合所有的制陶匠。” 嗅到一丝不一样气息的克拉瓦森急忙说:“大人,如果你要大规模的铸造,你必须依赖他们的力量。而我,我势单力薄。” “这倒也是。” 长久以来,留里克最关注的的就是铁匠、造船匠和木匠。似乎制陶匠的工作仅限于制作炊具和别的廉价容器,导致被自己忽视了。 留里克急忙问询全部六名制陶匠的名字,确认了他们的家庭在部族的住址,默默点头将之记在心里。 他定了定神:“看来以后的工作,实在需要铁匠和陶匠的联合。” “的确。他们可以制作最好的泥模具,而我的家族负责冶炼。” 克拉瓦森说了一番废话,实际他就是希望自己不要再过分的兼任其他工作,因为术业有专攻。 “似乎我给你的工作的确有些多。”留里克双手掐腰,将陶匠叫至自己身边,“这样吧。以后制陶与冶铁组成联合,你们这些人专职制造我需要的陶制模具。至于价钱,我会按照平常的规矩支付。”留里克还附带一句,所谓自己不会拖欠工钱。 通常罗斯部族的制陶匠销售他们的产品,多数时候是按照重量来定价。为了卖出更多的价钱,他们当然可以把陶器做的小而沉重,就是这么做后买方也能意识到自己会遭遇诓骗。 买卖双方都是精明人,故而部族内部的这套陶器重量等比例兑换银币、铜币模式,它比较稳固的存在着。 一尊被烧得发黑的巨大炉子给予所有接近它的人以压迫感。 留里克时常注意那些陶匠偶尔颤动的双眼,他们在瞄着高炉! “哦,看来机会已经成熟。克拉瓦森,你带着模具而来,我们终于能够开始工作。” “当然。还有第二台鼓风机,它还没有搬出来。”克拉瓦森热情洋溢的补充。 这个老家伙始终对冶炼之时特别上心,显然他现在就是渴望立刻成为奇迹的亲历者。 “那就开始吧!” 留里克宣布起一个伟大的开始,他使劲拍打自己的双手,嘴上喊着号子。 最先行动起来的就是卡姆涅这样的孩子,不一会儿,与佣兵队长耶夫洛合力抱着鼓风机的卡威,终于从家中走出。 与此同时,一众佣兵成为最廉价的劳动力。他们穿着简单又紧凑的麻布衫,无视着青灰色的衣服被碳粉染色。他们不嫌脏,因为这身衣服很快会被汗水浸湿,大家几乎注定会最终变得赤膊上阵。 有佣兵在高炉旁的台阶,依次接过同伴递来的捆扎好的木炭块,或者干脆就是一捆木柴扔进炉内。 另有佣兵,他们在检查封闭出渣口和出铁口的粘土,是否填埋妥当。 出渣口被设计在较高的位置,引流槽位置亦高。 唯有出铁口,它在炉子最下端,一个从炉底引出的倾斜式的孔洞以供生铁水流出。铁水会流入粘土烧制的引流槽,最后会有陶土坩埚承接它,亦或是直接引流如模具进行浇铸。 他们用了近半天的时间,才在炉子里塞入大量的木柴和炭块。 时间又快到傍晚了,卡威将一支火递给站在最高处台阶的留里克。 “亲爱的,扔进去,点燃炉子。” “好啊!当炉子热了我们放矿石。”说罢,留里克瞥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那如同小山一般的普通赤铁矿和磁铁矿。 与此同时,上百人围着硕大的炉子,甚至留里克的母亲,以及他未来的妻妾们,皆是慕名而来。 看的自己的朋友有点犹豫,卡威最后一声大吼:“留里克,扔吧!” 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留里克的小手一松,火把没入炉子。 就在这一瞬间,早已待命的两台离心式鼓风机,在强壮的佣兵操纵下,开始向炉膛喷进强劲的气流。 漆黑的炉内,孤零零的一团火本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点燃碳柴。然新鲜空气的涌入过于强劲了,碳柴正在快速的引燃。 一开始只是一些青烟,烟雾愈发的浓郁,强烈的木柴烧灼味逼迫留里克掩住口鼻从台阶撤下。 他下来不久,便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猛然回头,只见那红色的火焰,就好似喷气战斗机瑰丽的尾焰,它在强劲喷涌。恐怕唯一让他不高兴的,正是这火焰是红色的。 “真是太好了。我们成功了?”克拉瓦森迫不及待的模样让留里克有些无语。 “我们哪里成功了?” “你看!炉子,它烧起来了。” “不!”留里克使劲摇晃脑袋,“这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一个开始。” 克拉瓦森和他的盟友们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好吧,我的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放进矿石?” “什么时候?”留里克捏着下巴想了想,猛然说道:“我们不可能指望把新鲜的鱼放在火上炙烤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奢望鱼肉烤的飘香滋油。你懂我的意思吧?就是那个火焰!当它变成黄色的火后,放入矿石。” “好勒!但愿很快我就能看到铁水。” “算了吧,这一次我们可是要冶炼大量的矿石,最后会流出大量的铁水!你能提供的浇铸模具是不够的。” “啊?!”克拉瓦森大吃一惊,“这……也许我们应该为了安全起见少放一些矿石。我就怕它会再度坍塌。” “不行。你也不要担心它会坍塌。是我!是我指导你们做的新炉子,他它不会首次使用就坍塌。”留里克的态度变得非常坚决,它指着堆积得近乎自己身高的矿石堆,“既然都把它们搬运来了,那就拼命的冶炼吧!” “可是过多的铁水,你就放任它随便的流淌在地上凝结?我们没有足够的模具。” “无所谓。” 留里克不仅嘴上说,他的神态和动作就是表明他的这番态度。 “啊。如果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严重的浪费?见鬼,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就制作简单的模具,哪怕它质量不行,至少保证浇铸后的工具形状。” “哦?”留里克有一点吃惊,他想了想,如果克拉瓦森和那些陶匠现在趁着铁水尚未冶炼大成,用两三天时间烧制一批哪怕是质量拙劣的陶土模具,固然铁水的侵蚀影响是严重的,恐怕仍能极大程度的保证铸造件的形制。 这个时代终归对铸造件没什么过多的技术要求,不过是作为生产工具,比如说常用的稿和斧,亦或是铲子,人们不求它制作精妙,只求一个实用性和性价比。 其实留里克想到的问题,根本就不在于如何第一时间,保证出铁口打开到完成浇铸的一条龙工作。 生铁就是生铁,就是在地上凝固它还是生铁,就算附着上一些小的沙石,区区一点污染物最终还是会在二次加工后,变成气体或是流淌的矿渣。 留里克知道克拉瓦森家**其他铁匠家庭囤积海绵铁的目的,就是为了后续打铁的时候有足够的初级材料。 罗斯铁匠家庭本来就只有区区五家,彼此还缔结条约习惯成了一个初级且原始的铁匠行会。他们的工艺早已升级到加工低碳钢的程度。 只要条件许可,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手头的铁加工成低碳钢,以求年年如候鸟般进入罗斯堡的南方商人,高价买走手头的钢制工具、武器。 要把铁加工成钢,本身就是用一些工艺,将内部的碳比例控制在一个合适的程度。 大量冶炼生铁水,使之凝结成白口铁的铁锭,以此为另类的囤货。 只要族人们不挑剔,铸造的白口铁也能凑合着当农具。 但在留里克这里,他只想将这些铁锭砸成手指大小的块状,并放在传统的炉子里接受约莫900c的长期炙烤,大量小铁锭被火钳不停的翻动,它们的碳含量快速降低,最后彼此融合,以一个巨大炙热铁砣的姿态捞出来接受锻打。 此乃炒钢法,亦是留里克觉得可以在罗斯部族实现的,制造低碳钢的速率和性价比最高的手段。 暂且留里克毫无心思将实行炒钢法做低碳钢的计划告知克拉瓦森,他更是不能强求这个老家伙和别的铁匠瞬间开窍。 炉子燃起来的,指望它用半个白天的时间就烧到可以熔炼生铁水的程度,实在有些痴人说梦。 fpzw 第322章 灰口铁铸造大成 在东方,大规模的冶炼生铁从来是国家级的工程。 西汉多达六十四个国营大铁厂,就是在用粘土制高炉量产生铁水,并用它精加工成碳钢,从而成就大汉铁骑的武威。就是那种大铁厂,它几乎是开始冶炼便不会停下,除非高炉最终被铁水侵蚀到无可救药。那种冶炼,工匠一边向炉子里提供矿石和木炭,乃至燃煤制作的焦炭。另一方的工匠时刻估计着炉温,掌控出铁口出渣口的开合。 奈何罗斯部族没有这等强劲的工业实力,去保障一个“吃铁怪兽”的连续运作。不过高炉因为没有原料而停止使用,只要在下次使用前把内部的杂物清理一番,对炉子本身的损害并不大。或者说它最大的损害,实际是损害了性价比。因为在燃料矿石供应非常稳定的铁厂,让高炉突然停工,那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留里克已经做好接受炉子在完成矿石冶炼后被迫停工的心理准备。啊,大不了等新的矿石就位后,炉子二度启动罢了。 赤红的火苗伴随着灰黑色的烟尘扶摇而上,炉子用焰色与浓烟,证明炉温实在太低。 留里克沉默了一阵子,“克拉瓦森。” “在。” “也许炉子要被继续炙烤到明天。这一宿我们将彻夜焚烧!” “啊?再来一次?!我们不是刚刚才给它硬化过?” 显然,克拉瓦森指的是最初的硬化炉子而进行的焚烧作业。 “这不一样!”留里克指正道:“我们现在是认真的。我们必须让炉子保持温度的极限,之后才是放入矿石。” 克拉瓦森看得出留里克明显有着千言万语,他是有着大智慧的男孩,奈何自己绝无可能短时间理解。 所幸不要多问,严格按照留里克的命令来做即可。 对于留里克,他料定了铁匠们无法无师自通的运作一台高炉。哪怕留里克拥有的也只是理论基础,他选择就是被铁匠们崇拜的对象,是唯一能够指导人们,用这座炉子能够炼出铁水的唯一技术顾问。 漫长的加热炉子作业愣是不间断的持续到次日接近中午的时候,那些彻夜挥汗如雨的佣兵,而今也变成了一批被雇佣的健壮渔民,与佣兵们完全一样的是,新来的人也纷纷赤膊上阵,在阳光下,他们汗津津的后背充分证明了他们的艰辛。 “真是艰辛啊!” 见得这一热火朝天的冶炼景象,留里克不得不感慨一个。 时刻关注焰色的克拉瓦森和卡威,他们终于等来了渴求的时刻。 卡威匆匆跑近观摩的留里克身边,他指着火焰:“黄色的火持续有一阵子的。亲爱的,我们不该再浪费时机。” “好!开始投入矿石!” “好嘞!” 挥洒再多的汗水都是为了现在的一刻,留里克看着卡威奔跑的背影,尤其注意他被汗水浸湿的麻衣。 大量矿石被扔进炉子,而此刻的炉子内部,那些充当耐火砖的铬铁矿,它们已经构筑起一层坚固的隔热层,它们承接了全部赤铁矿和磁铁矿。 预备好的矿石全部扔了进去,而焰色几乎在一瞬间又变成了红色。 卡威泛起了深深的眉头,他知道炉温突然暴跌了。 克拉瓦森的眉头褶皱各位渗人,他就站在留里克身边,紧张地问:“变成红焰了,怎么办?” “不碍事,我心里有数。” “啊?这也在你的计划中?” “不错,一切都在计划内。”留里克猛然撇过头,“克拉瓦森。” “在。” “要熔炼所有的矿石,没有两天的时间是不可能的!卡威会继续带着兄弟们,全天候的伺候这个炉子,而你。既然你反对铁水直接在沙石地凝结,就给我制作大量的陶土模具!我没有什么要求,最终我需要一批四四方方的浇铸的铁锭,制作相应的模具想必简单。” “这……”克拉瓦森犹豫中询问:“那么我们为何不直接浇铸工具呢?” “还是算了。等我们第二次熔炼的时候,等我们准备非常妥当的时候再说。至于那些铁锭,我未来会传授你新的冶炼技艺,那些铁锭就是原料。” 留里克就是在卖关子,克拉瓦森虽是好奇,本着现在肩头任务繁重也就不废话了。他甚至不再做一个看客,旋即就着急自己的铁匠同行,部族里大部分的制陶匠。 一边是吃了一肚子矿石的高炉接受着漫长的炙烤,生铁水的熔融,正在比较微观的程度缓慢发生着,围观的变化注定会变作一炉生铁水。 另一边,正是铁匠、陶匠聚在一起开了小会后,在部族杂乱的街道内,兴起的一场制作陶器的运动。 因为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部族里都传言,伟大的留里克需要大量的陶器,只要它能够承载住熔化的铁,留里克就会给陶器制作者一笔钱。整个部族那些懂得做陶器的人几乎都投入到这场捞钱的行动中,他们的想法单纯至极,目的就是为了从部族最富有的首领家庭,合情合理的得到一笔赏金补贴家用。 当留里克感觉冶炼到达了可以出铁的程度,那已经是点火后的第三天。 三天的时间内,族人们制作了大量的质量良莠不齐的陶器,大肆的烧陶烧炭作业,一时间闹的整个部族乌烟瘴气。 至少大量的充当容纳铁水的陶器做好了,它质量再糟糕,也比任由生铁直接在沙石地冷却要好。 漫长的烧炉挑战者所有参与者的耐性。 到底消耗了多少木炭已经没人统计了,从烧炭人阳关灿烂的笑容中,留里克就能确定他们赚了不少钱。 留里克就站在火炉旁,具体而言就站在出铁口引流槽末端二十步开外的位置,他不想冒险的被喷出的铁水直接喷掉小命。 与此同时,闻听铁水浇铸即将大成的消息,当天空才是蒙蒙亮之际,便有大量的族人赶个早集,纷纷凑到克拉瓦森家附近。陆陆续续的多达两千人成了看客,他们对着依旧热闹的冶炼现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声持续不断,乱哄哄的声音极为聒噪。 留里克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站在火炉旁见证一个伟大的时刻,亦是趁着族人们围观之际,好好借由炙热的铁水,再给自己招揽一股人气。 大家等待着留里克的指令。 克拉瓦森和卡威,两人就站在留里克的身边,面对着非常紧张的时刻,两人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们的身躯亦是不受控制的发抖。 “紧张吗?”内心平静如水的留里克明知故问。 “当然。很快……我们就要见证一个奇迹。”克拉瓦森说。 “一个奇迹?不。以后你们就习惯了。” 留里克是真的胸有成竹,过去的时间他时常观察收束的炉口喷涌火焰的颜色,甚至有一段时间,因为操纵鼓风机的佣兵过于卖力,更多的空气以很高的压力持续不断注入炉子,炉口热焰已经成了黄白色! 这说明什么?若是自己有着透视眼,恐怕能看到最为炙热的炉腹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哦,如果两天时间的高强度焚烧还不能熔炼生铁,那就太没有道理了。 “现在,是打开两个出口?”克拉瓦森谨慎的问。 “那就开始吧。先打开出渣口,等炉渣流淌得差不多了,再是出铁口!” “好勒!”克拉瓦森旋即将这一光荣的任务交给自己的儿子卡威。 年轻的卡威,他手持一把特制的长柄铁铲,开始将封闭出渣口的粘土尽数掏出。 炉子就是坚固的壳,唯有个别的孔洞是薄弱处。堵塞出渣口的本就是粘土,他们抵抗着矿渣的侵蚀,亦是容易被掏空。 出渣口疏通了,当卡威将火钳抽出来,只见那完全就是岩浆状态的硅酸盐矿渣,它们在极端高温下已经成了很稀的浆糊。在炉内矿渣的压力下,出渣口喷出一股岩浆,吓得卡威直接坐在地上,又顾不得捡起火钳,连滚带爬的窜到一边,看着还在源源不断如同“山泉水”般涌出的矿渣,不由捂着胸口感慨自己差点小命不保。 这一幕让所有围观者震撼,克拉瓦森担心儿子,他几乎坐在地上。 而莉莉娅,她被人搀扶着目睹今日之事,看到丈夫差点受伤,整个人几乎昏阙过去。 留里克尽量保持着淡定,他不希望自己的在数以千计的围观者的注视下惊慌失措。他强作不慌,猛然的擦掉额头的冷汗,继续命令刚刚站起来的卡威:“别怕,不过是矿渣!等它们流尽后,你就打开出铁口!要小心,铁水很如同泉水喷出来,当心不要被烫伤!” “我!我明白。” 卡威被吓得不轻,就像是一个幼儿初次触碰到装满开水的水杯,他被烫一下后,这辈子就不会再贸然去触碰开水。卡威也是如此,他得了教训,在打开出铁口时变得异常的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呢?那些佣兵带着大量承接铁水的陶器准备就绪,所有的浇铸模具也排好了队。 克拉瓦森当仁不让的带着它冶炼青铜专用的精心制作的陶土坩埚,通过留里克的讲解,他估计唯有这个坩埚不怕铁水侵蚀。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生铁水的温度比青铜水并没有高太多,一个加了大量耐火矿石的坩埚,其熔化崩解的温度更高。 炉底的出铁口被捅穿了! 那捅穿的一瞬间,卡威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头。他感觉到了一股很强大的压力,自己的双手几乎控制不住火钳的铁棒了。 “都准备好!出铁了!” 卡威大吼一声瞬间拔出火钳,与此同时,一个炙热得几乎白色的铁流,就如同一条小溪,在引铁漕里流淌。 留里克瞪大眼睛,明明是大获成功他一瞬间没有高兴,有的只是狂奔上前,督促掌控陶器的佣兵,将铁水接得差不多,就将陶器推走。 任务仅仅是承载铁水任由其自然凝结成白口铁的陶制容器,陆续被推走,炙热的铁水果然在侵蚀陶器的壁,但铁水本身正在快速冷却,它几乎白色的色泽正在慢慢变红变暗淡。 炙热的铁水还在源源不断流淌,由于炉内铁水容量的降低,压力已经减弱了很多,使得流淌的铁水不再那么暴躁。 克拉瓦森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突然,他的坩埚对准了引铁槽,满满的承载这一锅铁水。 “嘿嘿!浇铸好时机。”他笑呵呵的用火钳夹紧坩埚,就在留里克的目瞪口呆中,将坩埚的“嘴儿”,对准那最大模具的进料口。 炙热的铁水真的恍若泉水那般平滑的灌注模具,就是它灌注的同时伴随着大量的火焰。 模具上预留的一些排气孔也在喷涌看不见的炙热气体,模具本身已是变成了十分炙热的存在。 在留里克看不到的地方,一口浇铸而成的大铁锅正在快速形成。完全的冶铁的铁水,它毕竟和玻璃有着最本质的不同,当起冷却到了临界温度就迅速硬化为暗红的固体。 看着火钳夹着的坩埚里还剩下一点铁水,克拉瓦森伸着脑袋敲了一眼,有摇摇头:“哦,我的坩埚容量太大了。” “浇铸完成了?”留里克态度焦急,然一种天然的趋利避害的想法,让他不敢贸然走近浇铸现场。 “还有那些斧头。” “那就快点完成。我希望很快看到你的浇铸物。” 留里克实际的是希望迅速得到一口期待已久的大铁锅,克拉瓦森自然而然理解为自己的老朋友渴望量产的斧头。 所有预备的模具皆完成了浇铸,整个炉子内贮存的生铁水,短暂短时间内都完成了收集。 大量的陶土容器承载的铁水正快速的凝结,它们被不定风向的风吹拂自然冷却,一些眼睛非常不多的人,他们站在房顶或是一些定居点内未被砍伐的树上,注视着大量陶器里传说中铁水的变化。 本是发出亮黄色光芒的铁水光度开始下降,最先容纳的铁水明显已经硬化,成了暗红,并继续向灰黑色转变。 留里克背着双手,双眼一直瞪着那最大的模具,他恨不得向模具泼水以求加速冷却。但他不会这样做,剧烈的降温带来的就是铁锅的崩裂,那就糟糕透了。 本是奔涌铁水的出铁口,在没有新的铁水流出。它实际并没有流淌赶紧,有一小部分一直处在炉子底部,它们开始自然的凝结,再一次与已经化作炉膛内胆的铬铁合金混在一起。 炉子本该循环使用的,留里克看看已经彻底熄灭的炉子,不由得摇摇头。 卡威大吼一声,引得众多佣兵、雇佣的苦力注意:“炉子已经空了!我将封闭出口。” 留里克示意他眼神,卡威心领神会。一座高炉产出了大量生铁水,它因没有足够的原料封闭,下次开启不知时日。 一段不算漫长的等待,克拉瓦森本着青铜器的大抵的凝结时间来估计铁水的,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他拎着手里锻打钢剑的铁水,看着留里克:“大人,是看看斧头的时刻了。” “终于完成了?” “是的。” 留里克点点头,这便大胆的走过去,只见克拉瓦森强壮的右手握紧铁水,凶狠的对着模具狠劲敲打。被铁水侵蚀变得脆弱的陶器崩裂成大量的碎块,一番敲打,浇铸成功的生铁斧片,伴随着大量的勾勒引流槽的铁条赫然出现。 见此壮举,所有围观者都惊呆了。 那些视力极好的远处看热闹着,他们开始惊呼,不一会儿,数以千计的围观者的惊叹硬生生化作激烈的轰鸣。 克拉瓦森干脆笑弯了腰,他高举着斧头,面对着天上的太阳,感谢神的恩惠。 生铁铸造确实成功了。 克拉瓦森将浇铸完毕的四片生铁斧片敲打下拉,至于斧片上本属于引流槽的铁质凸起,它已经无关紧要了。 斧头并没有打磨,它的外表非常的粗糙,不过它的形制是特制的,只需提供一根木棍,就可以麻绳紧紧将其困在棍子上。此浇铸的斧片完全能满足一般人的生活需求,它现在唯一要进行的精加工,就是用砂岩打磨出锋利的刃,这个工作恐怕犯不着铁匠亲自出马了,它将是买主的事。 烫手的斧片被泼了一桶水,顺便变得可以用手触摸。 克拉瓦森手捧着四只斧片,乐呵呵走近留里克炫耀:“你瞧,我们成功了。我们居然很容易的就制造了斧片。” 留里克心里的确高兴,但生铁工具的耐久性太差,也许它能制造的最有用的器具,就是铁剪子。 留里克挤出一丝笑容,手指着那最大的模具催促道:“时间应该够了,给我把它敲碎,我要看到我的铁锅。” “时间的确够了。”克拉瓦森心里痒痒,他旋即叫来几个跃跃欲试的壮汉,乃至自己的儿子卡威。 一众人手持各自的锤子,喊着号子敲打起那最大的模具。 陶化的模具快速崩解,光天化日之下,它展现出的是灰黑色。 见状,留里克确定了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无比的正确。 他瞪大了眼睛,不仅仅是惊叹于此乃一口性质上基本满足自己与其的铁锅,还在于它就是灰口铁,一种最容易得到的铸造铁。 留里克的愣神引得渴求表扬的克拉瓦森催促:“大人,你觉得如何?” 留里克立马回过神:“哦,真是太好了。居然是灰色……灰色啊。” 这个“灰色”真是意味深长,克拉瓦森能察觉到留里克态度的微妙,却不知那是什么。 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留里克为了得到碳钢,他巴不得高炉直接以更高的温度一步到位的烧出白口铁,既然得到的都是深灰色的灰口铁,自己一点都不亏。 灰口铁,是性价比最高的铸造铁,给整个部族和仆从者普及铁器的重担,就由它来承接。 第323章 一位巨婴的降生 阴雨天气笼罩着罗斯堡,广泛的地域里,一场时间较长、降水透彻的雨,在浸染大地的同时,也带来了诸多不便。 万幸的是,立下功劳的部族第一座高炉,它因为原料耗尽而暂时停摆。遮盖它的木棚被迅速重建,木板拼凑的挡雨板,极大程度了避免了它被风雨的侵蚀。 雨水让青草更加疯长,凉凉的风不仅让气温骤降,也实实在在打击了罗斯人的捕鱼热情。 海域之上风浪真的很大,有尝试的渔民都懂得,这种天气肥美的鲱鱼大量躲入深层海域避难。当然渔民仍有机会去钓鳕鱼,就是其中的风险实在致命。 一时间,整个罗斯部族的食物供应出现了障碍。 那又能怎么办呢? 族人们只会在临近冬季的时候大肆储备食物,在八月份,没有谁愿意大肆储备。绝非他们的懒惰,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大家在温暖的时节非常依赖食盐对渔获进行保鲜。 罗斯堡这地界完全种不出燕麦,族人们能相对用低廉的成本弄到大量燕麦来吃,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 即便是留里克,他也不得不再次考虑部族的食物供应问题。 这分明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奈何罗斯堡本身不产粮,谷物诸如燕麦,只需给它提供一个干燥的环境,储存两三年都是没有问题的。 储存渔获,它真是个技术活。 也许将至制作成罐头,哪怕是用玻璃瓶封装,它的储存时间都能暴增成数年。亦或是将之拼命的烘烤,直至变成“干燥木棒”,就好似熏制鲣鱼那般休想用牙齿咬碎。 “只有一些熏鱼当做干粮,我冬季的时候有条件胡吃海塞,现在居然只能望着大雨兴叹?!” 让留里克有些不安的事,阴雨天气已经持续了一周时间,它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整个世界都是阴冷的,留里克只能和家人们握在家中,依靠在壁炉里烧些炭块努力保证自家的干燥与温暖。 罗斯堡变得泥泞不堪,阴冷的风吹拂海面,海波汹涌扑打海面。 首领家碍于阴雨过上了苦日子,普通人家真的只能在阴冷中忍耐。 只有一部分家庭真真切切得到了留里克的恩惠,他们的生活状况有了显着提升。 大量的家庭,他们的生活中充其量增加了一点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奈何艰苦时期,诸如一家的丈夫斥巨资购买的主要用于炫耀的玻璃杯,而今真的成了鸡肋。 只有当肚子咕咕叫,推开门面对的又是汹涌波涛,一家人才想起好不容易讨伐敌人弄来的钱,早该多买些食物储备起来,以应对现在的麻烦。 留里克知道广大族人在受苦,那能怎么办呢? 按照往常年月的经验,时间都是到了八月中旬,该有南方的商人划着船北上罗斯堡,销售他们的商品。 罗斯人得到谷物的两大途径,一个来自索贡,另一个就来自南方商人。 照现在的阵势,海波汹涌,商人们绝不敢让自己笨拙的货船硬闯大浪。再说了,今年的气候的确非常反常,不说这次漫长的阴雨,就是那四月底才开始松动的海冰,那个时候人们就估计到今年的异常。 大首领与索贡的队伍还在遥远的地方,信使传来的消息,是他们必然在诺夫哥罗德粮食收获之际归来。 南方的粮食和蔬菜理应率先进入罗斯堡,面对海波,人们纷纷打消了八月底见到商船队伍的念想。 大家最迫切的希望,就是这该死的雨停下,让都要发霉的皮肤和衣物好好见见太阳。 如果说阴雨天气里有什么能让留里克高兴的,莫过于一个孩子的降生。 那是一个无聊的下午,留里克有些无所事事的待在自己家中,面对篝火被迫依偎在生母尼雅的怀里,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自己的脑袋和金色的马尾,被母亲不停的抚摸。 另外的,卡洛塔姐妹还有科文女孩赛波拉娃,她们三个聚在一起,做着一些扔石子的游戏,欢愉的笑声让无聊多了一分乐趣。 整个家里,或许只有露米娅成了最为刻苦之人。 整整的大祭司维利亚,她的身躯如同一具随时都能熄灭的残烛,她在用最后的经历,以堪称严苛的要求命令露米娅将祭司长屋所有贮存的,用卢恩文凿刻的咒文全部会背,之后还要接受提问。 那已经不仅仅是露米娅的事,还有那个名叫露米的科文小女孩。 降雨似乎干扰不到露米娅的学习,她刻苦的钻研只为兑现一个承诺——做好新任大祭司,做好留里克的仆人。 户外传来一阵激烈的踏水声,一位一脸胡子的老者,被站在屋檐之下奉命站岗的两位佣兵拦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克拉瓦森。 “大人,是铁匠来了。” 佣兵一声吆喝,让快要睡着的留里克瞬间振作。他挣脱母亲的怀抱,双目看相关闭的木门。 “是铁匠?!” “是我!克拉瓦森。” 仅从这声抢白,留里克听到了一个老家伙的愉悦心情,他闭眼一样,不错,近期应该会有一个喜讯降临克拉瓦森家。 “把门打开吧。” 一声令下,忠诚的佣兵这才打开木门。 正当克拉瓦森意欲直接踏着皮靴踏足首领家的地板,他再度被佣兵一把抓住。 仍当他真的站在留里克面前,已是赤着双脚,不时的有水滴从他湿漉的皮衣上淌下。 “你有要事吗?还是关于铁的?”留里克实际是明知故问。 克拉瓦森一脸笑嘻嘻:“大人,是莉莉娅,她的大日子终于到了。” “就是现在?!” “正是现在。”克拉瓦森摆出的笑容,让他湿漉的胡子再度蓬松。“我现在来,就是来告诉你这件事。希望当孩子降生的时候,你能在莉莉娅的身边守候着。如果可以,也许祭司……” 一瞬间,留里克联想起一副非常熟悉的画面。 “你,希望我作为见证人?希望祭司为她祈祷,希望我也为她祈祷?” “是的。恐怕这是一个很冒昧的请求,我非常的希望……” “你不必说了。我立刻就去,不仅我回去,我的家人也应该去。”留里克的果断感动得克拉瓦森直接单膝跪地,他模仿一个战士的形象,向未来的大首领致敬。 只是这份礼节让留里克觉得克拉瓦森整个人变得陌生。 “你起来吧。” “遵命。” 留里克扑打着自己的衣服,便意欲跟着克拉瓦森出门,却想不到自己被母亲尼雅一把拉住。 “亲爱的,你必须去吗?”尼雅的眼神里诉说的分明就是这次出门可有可无。 “妈妈,你要阻止我?” “我……哦,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阻止你。只是,那个女孩是铁匠之妻而已,你明明是部族的首领。” 尼雅就是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哪怕克拉瓦森还站在这里。 克拉瓦森褶皱的眉梢成了龟裂的大地,他不敢反驳些什么,因为在整个部族,说话第二有分量的妇人,就是奥托之妻尼雅。一个曾经青春靓丽的女人,现在变成了满是皱纹的老妇,时间改变了很多事物,这个女孩也变得傲慢。 “妈妈,你难道……”留里克觉察到气氛的冰冷。 “值得吗?”尼雅笃定眼神,“我宁可你待在温暖的家里。” “我还是去吧。” “为什么?!莉莉娅毕竟是铁匠家的女人,我知道你会说她是那个斯维塔兰娜的姐姐,可是,你父亲给你选定的毁约得到祭司的承认了吗?你还那么小,就像是一只刚刚生下来的小鹿,需要得到呵护。” 一时间,留里克哑口无言。他沉静了一阵子,才问:“妈妈,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莉莉娅的?我还以为你对诺夫哥罗德的女人都……” “变得喜欢她们了?佩拉维娜到底是给你的堂兄生了儿子,她算是我们家族的女人。至于其他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谁能知道你的父亲待在诺夫哥罗德,是否跟着当地漂亮的女人鬼混。聪明的你也许该好好想想,你的父亲是否会给你生下几个弟弟。” 她怎会说出这等粗鄙之语? 留里克想了想,很快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对于尼雅,现在的自己对于她就是人生的全部了!丈夫带着一众族人去了远方,丈夫本可以归来,结果找来理由搪塞。 尼雅究竟是怎么想的?一想到佩拉维娜、莉莉娅还有别的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甚至是自己儿子的十个那边来的女仆,清一色的是面容姣好。那是一种怎样的姣好?腿更长但力气也不小,她有能力做农活做家务,到底是吃麦子长大的女人,她们天然的更加秀气一点,这是许多撕咬鱼肉练就强劲下巴肌肉、闹得脸庞比较方方正正的罗斯本地女人不能比拟的。 追求秀气的女孩,必是任何一个男人的本能。 固然在罗斯堡的观念里,一个优秀的男人只要能力充沛,迎娶多少个女人都是无所谓的。尼雅无法否认自己年老色衰,而丈夫五十多岁仍是志在千里。 尼雅无法阻止丈夫可能的背叛,哪怕真的与别的女人有染,自己也必须忍耐。倘若事情只是自己的问题,那就无所谓。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倘若留里克多出一个异母弟弟,岂不是会威胁到留里克的权势?纵使奥托早已表示自己不会做这种事,但他是男人。 她没法不多想,她实在有些嫉妒那些诺夫哥罗德年轻女人的美貌。 这番心里话她不想再多言,看着儿子的眼神,她估计留里克能猜到些许自己的真意。 留里克到底怎么想?他觉得尼雅到了更年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至于她对于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偏见,留里克无话可说。 毕竟倘若不是大祭司维利亚赐予养鹿人女孩露米娅一个高贵的身份,尼雅对于她的歧视还会继续。 留里克直白的说:“妈妈,我必须去做一个见证者。那个即将诞生的孩子,是我为他命名。莉莉娅是我的亲戚,我有理由去。” “你!好吧,好吧。” 尼雅撇着嘴沉静下来,最后喊着换好衣服的留里克离开的房间。 “妈妈,他们离开了。”卡洛塔弱弱的问。 尼雅心里的哭找何人诉说,一声“妈妈”的甜甜呼唤,让她在失落中感受到强烈的温暖。 “卡洛塔。”尼雅的脸庞恢复笑意。 “嗯?” “过来,到我怀里。” 就这样,同样一头金发的卡洛塔,如同一只小猫一般依偎在养母的怀里,还是老样子,这漂亮的金发被尼雅轻轻抚摸,好似这样能打消所有的无聊。 “哦,罗斯部族的首领现在跑了。你,奥斯塔拉部族的首领,我的女儿,你是不离不弃的。” 沉浸强烈的幸福感,卡洛塔闭着的双眼紧紧锁住泪水,她渴求的亲情回来了。 另一边,留里克骑在一名佣兵的肩头,这样他漂亮的靴子就不会沾染任何泥巴。实则克拉瓦森家没有这般讲究,就是住上了木制房子,全家也是顺着莉莉娅的要求,卧室要尽量的保持干净。 克拉瓦森有点吃惊于留里克的讲究,还有佣兵成了使役的鹿的事实。 留里克披着一张皮革,很好的隔绝了雨水浸湿润,他来到克拉瓦森家中,刚进门不久就听到一个女人的痛苦嚎叫。 “难产?!”一个可怕的念头浮在留里克心头,他随口惊呼。 这一刻克拉瓦森眉头紧皱:“大人,她确实有点困难。我是男人我如何懂得?我的妻子说莉莉娅现在有点困难,也许她需要一个祈祷。” “该死。该死的难产!”小小的留里克皱出深深的眉头,他生怕莉莉娅遭遇不测。 长久以来,罗斯堡的女人时常有因为难产闹得一尸两命的惨剧。两年以来,嫁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虽有传来疑似难产的消息,最后都顺利生育了。有人说这是神的恩惠,还有务实者认为单纯的那些女人身体健康。 若论健康,莉莉娅不是更健康吗? 留里克闻声闯入卧室,看到了满脸汗水的莉莉娅,还有焦急等待的丈夫卡威。 克拉瓦森家并无那么多的讲究,丈身为丈夫的卡威非但不能回避,还要时刻待在妻子身边给予其精神安慰。 痛苦中的莉莉卡看到留里克就好似大救星来了,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莉莉娅,你……” 留里克急忙走去,他刚刚坐下来,自己的胳膊就被莉莉娅的右臂紧紧抓住。“留里克,我很痛苦。我求求你,为我祈祷。” “这……” “求求你,也许我要死了!啊!”强烈的宫缩痛迫使莉莉娅猛然一记尖叫,吓得接生的婆母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露米娅很快就来了。也许她更合适。” “我求你了!”莉莉娅使出吃奶的劲,从牙齿缝里挤出自己的渴求,“难道这是你们的神对我的考验。留里克,我求求你向神祈祷,让我结束现在的痛苦,让孩子平安出生吧。” 留里克心里慌张张,生怕痛苦中的莉莉娅昏阙,这便跪在她身边,双手合十一副祈祷模样。不一会儿,姗姗来迟的露米娅终于到了。她赤脚踏入卧室,第一眼就看到主人怪异的举动。 不一会儿露米娅也加入的祈祷的队伍,和留里克的装模作样完全不同的是,露米娅活学活用背诵起祈祷文,这令整个房间多了一分肃穆。 也许莉莉娅再等上两年,她就能避遭这场罪,在留里克看来在故乡养尊处优的莉莉娅,她做母亲还是太早。 然留里克犯了小小的错误。 问题的结症根本不是莉莉娅太年轻,经过了整个白天的折腾,就在莉莉娅几乎力竭的时候,婴儿的啼哭声终于让紧张的气氛变作迎接新生命的狂欢。 看着自己孙子的一瞬间,莉莉娅的婆母终于看到问题所在:“啊!这个孩子,太大了!哦!果然是个男孩。哦!真是一个强壮的男孩,是一位最好的铁匠!” “一个巨婴?!”留里克即刻凑过去,看着啼哭的小婴儿,他的个头真的不小。 莉莉娅的痛苦瞬间消逝,看着婆母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股强烈的将之夺走抱在自己怀里的名为母亲的本能,争取使她这幅虚弱的身体拍起来。 这一刻,卡威坐了下来,轻轻扶着妻子。 孩子的脐带被迅速剪断,他被准备好的热水擦洗干净,就被一张经过了沸水消毒的羊皮包裹着,送到了母亲的怀抱。 万千痛苦都化作瞬间的喜悦,莉莉娅抱着孩子:“他叫库兹涅斯拉夫,就是这个名字。” “我懂。”卡威深沉的点点头:“我就叫他库佳,就给他取一个诺夫哥罗德式的名字,我无所谓。” 事情终于有了完美的结束,克拉瓦森一家将莉莉娅的母子平安,认定是留里克和露米娅祈祷的功绩。 对此留里克不想多言,他们愿意奉承,自己顺势往脸上贴金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刚刚诞生的库兹涅斯拉夫就是一个巨婴,他如此大个完全是莉莉娅嫁入罗斯堡后依旧保持很不错的生活质量。这不,孩子诞生并没有多久,哺乳就开始了。 也许这个孩子真是个吉祥的人,他诞生后的首个白天,持续的阴雨天气终于有了好转趋势。 雨小了,待到傍晚时分,雨几乎停了。 再到第三天的傍晚,阴霾渐散,海波趋于平静,大量蛰伏的渔船发了疯似的奔向大海恢复捕捞,而西方出现了瑰丽的火烧云,经验丰富的渔民相信,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漫长的降雨。 fpzw 第324章 身背重任的古尔德会见强大的梅拉伦部族首领奥列金 北欧短暂的夏季,在八月中旬就该宣告终结了。 气候不再热烈,一场席卷整个区域的降雨,又一下子将本该是缓慢降温的气候,硬生生的拉到了秋季。气温降下来就难以在上去,当雨水停止,身处南方的古尔德,他清晨起来站立在自己的岛屿上,都能清楚感知到凉意,以及这份凉意带来的隐忧。 夏季算是就此结束了! 就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多月时光,他携带着大量来自罗斯堡的商品,就在梅拉伦的集市狠狠赚上了一把。 令他有一点惊奇的是,梅拉伦首领奥列金,这个素来被世人认为苛刻之人,现在居然愿意花重金大肆购买皮革。奥列金在“扫荡”整个集市上出售的皮革,迫于他的势力和财力,各色兜售皮革的商贩,都在短时间内将货物售罄。 首领亲自下场,迫使大量有意购买优质皮革的普通人失去了选择权。他们攥着手里都要捏变形的有限的银币,面对的居然是剩下的为数不多次品,其价格反而颇为夸张。就是最后的劣等皮革,也有人愿意购买。对于普通人,如果得不到亚麻,那就只能依赖皮革,他们是有廉耻心的,需要修补或制作新的遮羞物。 廉耻心?也许奥列金这个家伙在族人的心中变得有些无耻了。 他居然针对所有梅拉伦部族的职业商户索要更多的贡品!他还为这种行为取了一个名词“tax”。这样,集市上的商户,哪怕是销售不知从何地掳来奴隶的挪威人,只要是做生意,除却缴纳一笔土地租金,还要缴纳一个“tax”。 “哦,事情变得有意思了。tax?贡品要增加了?” 古尔德并没弄懂他们怎么知道“tax”这个词汇,就结果而言,他看到奥列金就是在想方设法从他的族人身上搜刮更多的膏脂,该如何操纵“tax”对方的确懂得。 可这与自己又有何关系呢? 至少到现在,奥列金索要“tax”的对象仅限于梅拉伦部族。对于其他部族还是老一套的手法,即只要不在岸上摆设摊位,就不需要上缴哪怕一枚铜币的贡品。 古尔德家族亦从不需上岸经营,他和长子就在自家控制的古尔德岛摆下摊位,自然会有顾客划船而来。 顾客里当然包括奥列金派来的使者。 那是一群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他们带着真金白银而来,大肆购买古尔德的商品,很显然这等行为尽是有备而来。 肥皂、皮革还有一些铁器,尽数被这些有命在身的使者买走。 尤其那批做工景致的彩色玻璃器,以及存放在透明玻璃瓶里的烈酒。它们震撼了使者,亦是震撼的首领奥列金。 就在六月初,古尔德囤积的大量货物基本销售殆尽。 营收的毛利润不下五万枚银币,其中的净利润非常惊人。也就是说,古尔德岛短时间内突然多了五百磅的巨额银子。 他古尔德就是留里克的御用经销商,现在是这样,以后也该继续如此。对于他,背靠罗斯人的实力,古尔德做生意更加的有底气,他完全不怕梅拉伦人对自己不利,尤其是现在的境况,他愈发觉得自己能在贸易上开拓一片全新的领域。 那是什么? 为了更大的利益,罗斯首领当与梅拉伦首领直接面对面的交易。 七月之际,梅拉伦湖最是繁忙。 来自湖泊入海口的渔民遇到了南下捞鱼的大量罗斯渔船,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也在整个梅拉伦湖传播。 罗斯人在入海口对面的一片荒芜岛屿确实建造了的营地,罗斯人的军队正在袭击哥特兰人! 那难道不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吗? 奥斯塔拉部族被毁,大量南方的同盟部族被迫向北方迁移,曾经思维亚部族联盟向南扩张的努力,在奥列金担任盟主的时期遭遇到严重挫折。 谁能想到,在人们悲愤之际,还是遁走北方的“叛徒”罗斯人,他们从未忘却过自己是联盟的一部分,他们居然被最强势的梅拉伦人还要勇敢。 舆论愈发的发酵,大量梅拉伦人称赞罗斯人壮举的同时,也在暗暗贬低奥列金的怂。 这个奥列金,不但怂,而且坏,是个贪婪的只愿意扩大自己实力的家伙。 人们用脏话抒发着自己的憋屈,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他之所以是盟主,就是要对整个联盟负责。 这些年来,奥列金对罗斯人的理解,就是这群跑到北方的“叛徒”年年提供大量的皮革,一批商人也年年跑到北方。据说罗斯人有一个天降神人留里克,传说从商人们嘴里说出来,故事变得愈发的离奇。 毕竟大首领奥托的名字,与人们都崇敬的大神奥丁,在读音上有一点相似。 这下可好,人们本就需要在无聊的生活里弄到一点谈资,现在谈资来了,人们开始调侃留里克是“大神之子”,是“下凡的阿斯加德神人”,说的人一多故事的真实性就愈发浓郁。 奥列金一开始不信这些传言,但他也不能不多提防。 事实的确是罗斯人这两年在传统大宗商品之皮革上的销售量持续增加,它不仅屡创新高,质量也颇为优良。不仅于此,曾经一些珍稀的物件,罗斯人居然也能大肆拿出来,他们提出的售价也不再极端昂贵。 玻璃器、肥皂、还有那装在玻璃瓶里的可以燃烧的烈酒。 喝下燃烧的酒,感受肚子里一团火的感觉,他在宿醉后的清醒之际,更是向身边人声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 安排到罗斯堡伪装成商人打探消息的细作声称,一切的异变都来自那个留里克。 细作事无巨细的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可诸多的事宜在奥列金看来真是绝佳的故事。 一个男孩统御上百个孩子,甚至请他们吃饭。 还有什么用铁制作的弓,这怎么可能? 细作声称自己所言非虚,奥列金不可能完全相信,不过罗斯人针对客居商户要钱这件事,引起了他的强烈兴趣,这就是“tax”,梅拉伦首领奥列金,他如法炮制。 对罗斯人的理解加深了,在今年的贸易里,奥列金也获悉本是昂克拉斯人的古尔德家,已经完全成了罗斯人。 事情变得非常微妙了! 古尔德本就有意见到奥列金,他毕竟身背重任,为了完成任务,得到梅拉伦大首领本人的支持分明就是一个捷径。 奥列金呢?他渴望更加了解罗斯人,他更是渴望和对方的首领建立某种紧密的联系。以往他完全无所谓罗斯人的事物,只要梅拉伦人控制着广大的湖泊和斯韦阿兰平原的农业、畜牧业就一切太平。现在,面对愈发严重的战争威胁,他需要在未来很大概率爆发的大战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军事力量。 双方都有着强烈的接洽诉求,遂将再度踏足古尔德道的信使,告知古尔德首领的意愿,得到的正是古尔德不假思索的肯定。 时间已经进入八月,但梅拉伦部族控制的广袤沿湖开垦的大量农田,情况变得非常微妙,或者说让人紧张。 固然一些人家种植的是早熟一些的燕麦品种,更多人家种植的还是传统种。 平常的时日,梅拉伦人三月底或四月初下种,到了八月中旬燕麦就开始陆续收获了。 播种期因冬季突然的延长被迫晚了一个月,本该是抽穗期的秧苗,现在还是绿油油一片。 古尔德本意按照约定去觐见奥列金,奈何一场连续的阴雨打消了全部的计划。 待雨过天气,气候变冷了,约定的事务也该落实。 一艘小船离开古尔德岛,船上最尊贵者正是穿着盛装的古尔德与他的长子斯诺列瓦。 船只靠岸,两人在十名佣兵(兼顾浆手)的陪同下,直奔着那被木墙包围起来的奥列金的宅邸。 厚实的橡木构成了坚固的墙,每一根木头被麻绳死死的错位捆扎,其顶端还被削出了尖锐的刃部,防的就是有外人进入。 “爸爸,这就是他们的房子?那个奥列金和他的族人隔离了。” “唉,他担心自己的财富和权势,被他的族人反噬。”古尔德叹言。 “围墙有必要吗?” “你……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话题?” “可是。” 古尔德肥硕的大手脸庞拍了一下同样肥头大耳的长子的脑袋:“傻瓜,强势者当然要和贫贱者分开。” “可是留里克……” “哦?你怎么看他?” “他……他是仁慈的人,他和那些低贱的人同吃同住,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古尔德想要哈哈大笑却又觉得不合时宜。“留里克是一个大人,而你才是个孩子。他那叫仁慈?他那叫收买人心,比起我们要见的奥列格,还是留里克更懂得如何做首领。” 一开始,古尔德的确觉得留里克有一点太仁慈了,但那个孩子经历了一场战争后,许多事确实变了。留里克,他为了弄到钱已经是不择手段,甚至让奥列金都在效仿。 就在两人等待之际,奥列金派来的使者推开木门,点头哈腰的面对两位衣着尊贵之人,要求进入奥列金的宅邸。 墙外的土路,墙内亦是如此。 古尔德左看右看,他平生确实是首次进入奥列金的领地,想不到真的进入其中,看到的还是一副简陋景象。 那是大量木材拼凑成的建筑,唯有一间房子最为高大,也是站在墙外能直接看到的。那是一座偏锥形的建筑,奈何它不存在木地板。 “想不到尊贵的家伙,居然还愿意睡在地上?” 古尔德有点无语,他与长子并无任何佣兵护卫,跟着引路人直奔那简陋的大殿,也就是那最高耸的建筑。 木门被拉开,一个长相有些干瘦的家伙,正襟危坐与一只用熊皮包裹的矮椅上。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些妻妾与佣人,却不见任何一个持械武者。 木墙上有着大量的木阶,其上摆放大量的青铜灯座。尤其是封顶之上吊下锁链,一座闪着火光的吊灯,让房间不至于太过昏暗。 大殿里仅是干燥土地,其中有些凿平的石块,其上放着一些皮革,而地上亦有大量的皮革,它们明显是供人坐下的。 “你就是古尔德?哦,看你的着装,你的确是尊贵之人。” 古尔德和长子照例右手扶着心脏微微鞠躬,他听说过奥列金的长相,知道那是一个有些干瘦的男人。 “尊敬的梅拉伦首领,我的确是古尔德。天气真是糟糕,耽搁了我们的会面,我向你赔罪。” “无所谓。”奥列金摆摆手,同时那些妻妾与侍者,纷纷识趣的退了下去。 很短的时间内,古尔德意识到偌大的大殿里,居然就剩下了自己、长子、奥列金三人。事情变得非常微妙的同时,古尔德也意识到,恐怕今日的会晤对双方来说都有着很强的秘密性。 “尊贵的首领……” 古尔德试探性的欲询问一下,不料奥列金直奔主题:“我的朋友,你销售的罗斯商品我非常喜欢。或许你已经知晓了一些我邀请你来的理由,我还获悉你已经成了罗斯人。快点!我要知道更多有关罗斯人的消息。” “啊!这就是你要求我觐见的原因?” “当然!快点告诉我吧,而你的一切诉求,只要合理我也会满足你。” 古尔德的疑问本就是明知故问,他对此也早有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奥列金也非常主动,甚至这个比罗斯首领奥托明显干瘦许多的男人,态度上更显得迫切。 微妙的时局下,古尔德硬生生的担任起留里克的“外交大臣”的角色。维护罗斯人的利益,就是维护家族的利益。 在这个问题上,古尔德懂得自己必须拿捏的准确。 他早已准备好一些话术,在吹捧罗斯人实力的同时,也在刻意保留许多事,比如说罗斯人征服了“东方之地”这件事,还有兴建新罗斯堡、艾隆奥拉瓦堡等。 当然有些事是不可能遮掩的,那就是关于罗斯人、首领奥托前往遥远东方诺夫哥罗德索要贡品这件事,此乃施行了好几十年的事,根本藏不住。 此事对于奥列金实在不足为奇,而他并没有理由带着族人大规模远征去索要贡品,他只需对着种地捕鱼的族人索要贡品就够了。 毕竟相比于罗斯人,梅拉伦人和所有居住在斯韦阿兰平原的人们,他们完全可以依靠种麦子、种蔬菜和湖中捞鱼、小平地养牲畜,在满足自身需求的同时有一定盈余。他们有自知之明,甚至斗不过强大的丹麦人,那就守住自己的领地试探性的扩张放牧的牧场和可耕种的良田。 对于他们,时代真的变了。虽都是维京系部落,梅拉伦扩张的野心逐渐被种田的安定生活冲淡。 古尔德要展现罗斯人的实力是“让人不容小觑的”,也要表明罗斯人对贸易非常热衷,更要体现罗斯堡的贫瘠,趁机赞誉一番梅拉伦人坐拥一片风水宝地。他就是全然不提罗斯人的扩张,以及奥托和留里克父子的雄心壮志。 在古尔德的描述里,留里克是一个聪慧的男孩,但并非传说中的什么“神之子”,奥托也是有胆量的首领,更是一个凶残的海盗。 古尔德描述的和细作描述的出入很大,奥列金宁愿相信古尔德的说法,因为在这套说辞里,那些有关罗斯人的种种离奇传说,完全被解读成对事实的夸大,这让奥列金觉得更可信。他们不过是比常人强一些的普通人,传言毕竟是传言,奥列金长出一口气。 fpzw 第325章 一笔交易 古尔德就是要将罗斯人描述成是皮革等经济物资的产地,她有着较多的人口和较强的军事,完全是因为首领的兄弟被哥特兰人杀害,才弄得罗斯人这些年一直试图袭击哥特兰人复仇。 罗斯人的故事似乎仅此而已了。 古尔德就是这样讲故事,其原因很简单,罗斯人还没有资格向盟主炫耀自身的实力,哪怕是当部族实力真的可以和梅拉伦部族旗鼓相当,这等时刻还是要装作自己更弱一些的迹象为上策。 这算什么?分明就是留里克与古尔德曾做过的一些讨论,也许用“针对梅拉伦人韬光养晦”的概念形容更合适。 而在其他地方,罗斯人正在史无前例的伴随着铁与血的积极扩张,这是明显有些不思进取的开始内卷的梅拉伦人所不具备的。关于这些古尔德表现出一个老商人的沉稳,这些“商业机密”最好不要让潜在的劲敌知晓。 对此,奥列金信以为真,因为古尔德的诸多务实的话值得相信。 古尔德是上午来的,经过这一畅谈就是漫长时光。 奥列金瞪大双眼,他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饥饿。 所以说这家伙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不错,罗斯人真是一个大宗商品的生产基地,且人口不容小觑。 其中的一些商品,让奥列金前所未有的感兴趣。 “他们能制造一些最好的剑,这个我知道,既然他们可以,就该大量制造。皮革是要做衣服和皮甲的。肥皂和玻璃器,不过是清洗与把玩之物,有了它更好,没有它生活找过。但是剑!我需要它。” 强烈的商机就在眼前,古尔德用他嘚啵了半天有些沙哑的嗓子问:“伟大的首领,你的意思。” 奥列金面色凝重,狰狞的双眼好似要从眼窝里爆出,“给我剑!给我矛!给我罗斯人的武器,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啊?” 古尔德当然明白对方的意图,就是其中的事物恐怕绝非他个人能操纵的。 “怎么?我的话你还是不懂?还是在装作糊涂?”奥列金干脆直白的说:“我要那些用硬铁制造的武器,尤其是剑。我需要很多,每一支我都将支付一个大价格。” 一旦涉及到钱,古尔德的脑筋便飞快转起来。 他试探性问:“钱?尊贵的首领,那些可以斩断普通剑的罗斯宝剑,每一把都不便宜啊。” “它能有多贵?” 嗯?莫非他不知道价格?那么对于这个傻瓜,岂有不宰他一顿的道理?! 古尔德相信自己的老朋友留里克,面对这种人也会“痛下杀手。” 梅拉伦人到底怎么了?或许并非是梅拉伦部族的问题,仅仅是奥列金这个家伙,有意用更好的武器武装他的那几百人的私军,那支完全靠此人供养的佣兵们,就是他掌控权势的关键。 如今这里就是卖方市场。 既然谈起了生意,那就在商言商。古尔德并不知晓奥列金的心理预期,他故意说:“一把普通的铁剑,集市上有人贩售这些。几个月以来,我发现格兰人在销售他们制作的剑,每一把的售价五个银币。大人,这些仍不能满足你。” “算了吧!我又不是没见过罗斯硬剑,而我正好有一把。” 说罢,奥列金站起身,从一团被整齐折叠的皮革里,猛然抽出一把锃亮的宝剑。 剑柄末端镶嵌的一枚宝石,哦,或者说就是一块彩色玻璃。剑身修长,通体又是亮白的。 “大人,你如何得到这把剑?”古尔德吃惊的问。 “有什么好奇怪的?”奥列金耸耸肩:“我的部族非常强大,我的集市非常热闹。集市里形形色色人都有,当然也有销售罗斯硬剑之人。” 古尔德轻轻闭上眼,眼珠子急速转了一阵子:“哦,我的首领,其实你已经有了心理的价格。” “当然。我用两磅银币买下这把剑,可它并非最好的剑。我听说昂克拉斯人的首领有一支更精美的剑,而它本就是你的佩剑,你可是用两磅金子卖掉了它。” 奥列金居然打探到这些消息,古尔德有点吃惊,可转念一想,就估计到肯定是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到处炫耀弄得许多人都知晓了。 “那么,尊贵的富裕的伟大的首领,你愿意大量购买罗斯人的硬剑。你的意思就是说,每一支剑你会支付两磅银币?” “收起你的那套赞美词吧!”奥列金把剑收回镶嵌银子的橡木剑鞘,“我的确是富有的,还没有富裕到如同哥特兰人那般拥有一座金山。哦,但愿哥特兰人有。” “他们确实有,所以哥特兰人让人厌恶。” “算了吧。不过是一群傍上了丹麦人的暴发户,他们是我们联盟的叛徒,任何袭击他们的人我都是崇敬的,包括是罗斯人。这样吧。” “是。”古尔德轻轻低头,悉听尊便。 “我不相信罗斯人打造一把硬剑售价是二百个银币,商人肯定从我手里狠赚了一把。它的价格绝对不低,有了一把硬剑,敌手的剑都成了树枝,它一定是昂贵的武器。这样吧,我会用一磅银子买一把硬剑,你觉得如何?” 古尔德的眼神有些颤动,他内心里颇为激动,然表面上还保持着淡定:“这就是你的定价?” “怎么?嫌少?那就转告你的新主人,我有意购买一百把硬剑,我的意愿就是一把剑一磅银子。至于矛头,我的意愿的五十个银币,我也要一百支。” “这么说,你有意用一万五千枚银币购买这些武器?”古尔德惊讶在于,既然是给私军装备量产型的武器,何必各个都用最好的?五个银币一支的普通铁剑岂不美哉? 奥列金暗暗咬牙,装作无所谓的态度继续:“如果你的主人能提供更多,我也会酌情增加购买。” “哦?这么说我明年运来多少,你都会按照这样的价格购买?” “当然!我听说,罗斯人还有一种用铁做的弓,它威力巨大,告诉我这种武器的价格。” 古尔德萌生的强烈商业热情,被奥列金的这一番话狠狠打击了一番。他不懂,这个家伙分明就在说十字弓,还知道那是用铁打造的怪物。也许,还是一些商人传播的消息? 奥列金将古尔德的犹豫与惶恐理所当然的认定此乃不愿合作,这边提出自己的价码:“也许它非常昂贵,或者说罗斯人并不想出售这个?不用担心,我会用更高的价格购买它。” “啊!这……这个东西,罗斯首领并不一定会出售。” “更高的价格也不行?” “啊,它需要罗斯首领自己定夺。我只是一个商人,仅仅是一个卑微的为罗斯首领办事的商人。” 奥列金撇着嘴摇晃起脑袋:“你这个商人不一般。不用贬低自己,你的财富世人皆知,你是一个大商人。你现在还要伪装吗?你的确是卑微的,是罗斯首领的一条忠犬,你在为罗斯首领销售货物,除了你的家族,没有任何人享有这份荣誉。别以为我不知道,罗斯的古尔德。我实话告诉你,我对罗斯人的军械非常感兴趣,我有意大力购买。我要给你罗斯首领带个话!”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子上,继续的掩饰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愚蠢无聊。 古尔德拉下老脸来:“尊敬的首领,我的确是罗斯首领的鹰犬。那么,你有什么话要交待给我的主人?” “你终于自我承认了?也好。想必罗斯首领也有话告知我,古尔德,我让你最后说,现在听我说。” “遵命。” “托我的话,告诉罗斯人的首领奥托。我以盟主的名义,要求他们给我最好的剑、给我最好的矛,每把剑一磅银币,每支矛头半磅银币。给我铁弓,每一把我会拿出两磅银币。” 剑是钢剑,矛是钢矛,所谓铁弓就是钢臂十字弓。 古尔德深深点头,客套的说:“我都记下来,尊贵的梅拉伦首领、尊贵的盟主,我会落实的。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但愿罗斯人的答复让你满意,。” “我不需要你的什么答复,我手里有着大量银币,我要看到货物。明年春季,你只要把我要求的货物带回来,胜过一切说辞。” “遵命!”古尔德狠狠躬身。 “那么该你说话了。告诉我,罗斯首领有什么要求。” 与其说是首领的要求,不如说是首领之子的要求。暂且古尔德还不想把留里克推到台前,他毕竟还是孩子,很多事还不够格。 “是,尊贵的首领。罗斯首领托我给你带个话,罗斯人生活在苦寒之地,他们渴望购买到大量的粮食,以避免在漫长的冬季挨饿。罗斯人说,能提供大量粮食的,就是强盛的梅拉伦人。他们有意大量购买,只要你愿意。” “他们居然大肆要粮食?”奥列金下意识捏着自己的胡须,仔细一想这个古尔德,去年大肆购买粮食的事其实就是在给罗斯首领卖粮食,他脑子里盘算着一种强力的敛财可能。 莫看奥列金有意大肆购买罗斯人的优秀武器仿佛并非破费,实际上这个家伙透露自己的态度之际,就仿佛肌肤被软刀子不停的割,他是真的肉疼。 疼归疼,现实的压力趋势这奥列金必须现在大出血,这才能保证自己未来还能拥有稳固的权势。 古尔德所猜到的正是奥列金的真是想法。 这个家伙不敢明面上说明自己需要最优秀的武器装备手下的私军,使之成为有着最极端战斗力的存在。同时,梅拉伦人也在自行冶铁锻造武器,固然这些铁质兵器质量肯定不如罗斯人的,用它们武装其族人们想必也够了。 奥列金的设想是,每一个可以战斗的男人,至少有一面盾和一支短矛。 他尤其要武装起一支听命于自己“重装步兵”。 要完成这些,他知晓自必是开销很大,奈何自己的威信的确实在罗斯人讨伐哥特兰人的行动中被间接的损害,同时奥斯塔拉的毁灭自己未曾救援,名誉损害更甚。 比起名誉,战争的威胁不是更严重吗?他必须扩大军备,继续维持着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向整个濒湖平原区居住的各部族耀武扬威,亦是为了未来可能的大战储备自己的力量。而且与罗斯人重启的亲密接触,梅拉伦首领奥列金,实在有意和罗斯人再度会盟。 奥列金想与罗斯首领奥托会面,碍于自己盟主的身份,索性召开一次涉及整个联盟的首领会盟。彼此间要加强商业联络,也要加强军事合作,来对抗咄咄逼人的丹麦人与他们的仆从。 会盟也不是盟主张嘴一说就行的。 罗斯人离开已经太久了,联盟的关系几乎就剩下一群候鸟般的商人在维持。 要让罗斯首领高高兴兴来梅拉伦一趟,奥列金自诩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现在一个机会就摆在面前。 “既然罗斯人要粮食,我可以将收取的大部分贡品都卖给罗斯人,罗斯人的价格呢?”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古尔德的预料,他不禁感叹,倘若自己为留里克购买巨量粮食的行动,能得到梅拉伦第一大地主的倾力合作,这肩膀上承载的任务,不但能顺利完成,还能超量完成。留里克早就方言,关于粮食的事,为了粮食可以不要银币,哪怕是“大钱箱”的银币只手可数了,也要换成堆积如山的粮食。 古尔德努力压制兴奋:“按照往年的收获季的价格,一枚银币可以买到十五磅燕麦。” “但是今年的情况明显不好。”奥列金沉静的回应。 “是!我看到只有少数的麦子开始抽穗。该死的天气,春季来得太晚了,今年粮食要大量欠收了。” “所以价格会上涨。” “是。不过即便如此,罗斯人也要购买粮食,他们会乐意出高价。” “算了吧,我给你提出一个价格,十磅经过脱粒的燕麦一个银币。我可以向罗斯人提供五十万磅,但愿罗斯人有钱购买。” “啊?!”古尔德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五十万磅?大手笔啊。大人,你如何弄到这么多粮食,尤其是今年麦子必然大量欠收。” 奥列金有些不耐烦,“这你就不要管了。与其担心我,还是担心一下你的主人,是否能一口气拿出五万枚银币。” 听得,古尔德暗骂这个家伙真是没加过世面,真是一条只能在梅拉伦湖泊里游荡的鱼,而不敢进入咸水的大洋遨游。 不过倘若这家伙真的拿出了五十万镑粮食,自己手头存留的全部货款,咬咬牙就把这些麦子买了。 古尔德不禁想起去年的收获季,自己搜集了很多货船,愣是载着多达二十三磅的晒得比较坚硬的燕麦粒直奔罗斯堡。同时运输的还有大量的蔬菜以及诸如干燥的亚麻杆等经济作物。 麦子在陆续抽穗,一些蔬菜已经收获了,比如说生长期短的洋葱,集市上已经在大肆销售。 麦子必须购买,为了达成留里克提出的“族人一年到头都能吃燕麦”的伟大梦想,古尔德就是想立下大功,哪怕自己先自掏腰包买下粮食。 奥列金强调自己的态度就是,罗斯人拿出五万枚银币,自己拿出五十万磅麦子,少了哪怕一个银币,整场交易就算泡汤。 古尔德暗骂此乃愚蠢的固执,然而对于奥列金,他把此事当做试探,罗斯人真的支付这比巨款,这说明双方的交流有理由深入发展。首发 但问题也来了,倘若把钱都买了粮食,购买蔬菜、亚麻、油脂、羊毛、奴隶,乃至雇佣新的佣兵,这些开销的钱可怎么办? 古尔德可算是明白了,奥列金就是要一个答复,他不想等到明年,就要在被动推迟的收获季大肆交易粮食之际得到罗斯首领的意见。 这可如何是好? 非常糟糕的是,奥托已经托信使告诉族人们,自己的船队会等到诺夫哥罗德的秋收完成后返航,有信使将此事秘密汇报给古尔德,他知晓奥托此刻根本就不在罗斯堡。 奥列金催得真紧啊,他需要罗斯首领表明态度并拿出购买粮食的真金白银,事已至此,古尔德觉得这桩生意已经到了必须要做的地步。 更糟的是,倘若自己做不好这件事,就是实实在在离间了罗斯人和梅拉伦人本就淡漠的关系,成了罪人。 “必须采取行动!奥托不在,必须是留里克拿主意。” 第326章 那就去南方 一整天的时光犹如梦幻。 古尔德在傍晚回到了自己的岛屿,第一时间背靠着自己蒙着熊皮的椅子。 长子斯诺列瓦见父亲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谨慎走近:“爸爸,白天的那些事……” “真是该死!这笔生意也许就不该做,我们只是商人。” “爸爸,我们已经……” “对!上了船就下不去了!”古尔德猛然站起身,显然他终于想明白:“奥列金,你是个蠢货!奥托忙着征服诺夫哥罗德,忙着征服东方之地,岂是你这种藏在湖里苟安之人可比拟的。你要奥托本人来,他来不了!” “爸爸……”斯诺列瓦见得父亲盛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斯诺列瓦!” “在!” “准备船,你给我回罗斯堡一趟!” “啊!这……” “你要向留里克传达我的话,今日我们和奥列金探讨的一切,现在只能由留里克定夺。但愿他能认同我们,但愿你回来的时候带上大量的银币,带上大量的空船。哦,最好你能邀请留里克来梅拉伦一趟。” 前面的事都好解决,唯独后者。斯诺列瓦一时语噎:“爸爸,他还是个孩子,也许……” “可他是未来的首领。你!只要把我的话传到,留里克是否来全看他的意思。” “遵命。”说罢斯诺列瓦转身就走。 “唉,慢着。” “爸爸,还有命令?” 古尔德擦拭一番额头的汗水:“你组织一支小船队,把我们购买的一些货物尽量带回去。听着,未来的时间我们必须组织大量商船专职运输粮食。” 运输船会不够用,故而现在拼命清库存。斯诺列瓦悟出一切,这便急匆匆办事。 仅仅到了第三天,一支有着五艘运输船构成的船队扬帆出海。它敦实的船舱堆着大量的洋葱头和洋白菜因为气候偏冷长势不是很好,以及从耶尔马伦部族商人手里购买的堆积半个货船仓储空间的亚麻。 一位骄傲的胖子带着他的四十多名随从,操纵整个船队,带着重要的任务开启一场必须快速完成的工作。 八月的海风总是多变,气候已经转冷,吹北风的时日远超过南风。 就是这样的气候麦子还能很好的抽穗? 古尔德家族的男人们又不是五谷不分,站在船头的胖胖的斯诺列瓦,他不觉得那个奥列金可以用正常的手段,搞到父亲需要的五十万磅燕麦。 不过,倘若那个家伙真的可以搜刮出这么多的粮食,最高兴的一定是留里克吧。 “五十万磅麦子,等到收获季一到,我的家族再在昂克拉斯买进一些粮食,运回罗斯堡的会不会有六十万磅?奥托再从诺夫哥罗德搜刮粮食,再在新罗斯堡征收税赋。今年秋季,罗斯堡是否能囤积一百万磅麦子呢?” 斯诺列瓦其人是胖,他圆滚滚的脑袋里装载的可是精于算计的脑子,就像他的父亲那样。他估计罗斯部族真正直接控制的人口,应该达到了六千人的规模。 罗斯堡并非罗斯人独享的定居点,每个冬季都有三千人左右的客居者如同候鸟般迁徙而来。 外来商人几乎都是带着大量粮食而来,罗斯人完全犯不着为他们供应粮食。 如此一来,真的尊奉罗斯大首领为首脑的各色人等,包括最近臣服的一众科文人,全部的人口加起来已经超过一万人了。 其中住在罗斯堡的人如今恐怕只有四千人,其余的三千人则是客商家庭。 一批罗斯人成为拓荒者在外地开辟了新的生存空间,他们完全不需要新的粮食供应。 罗斯堡内有四千张嘴,有孩子有老人,还有大量的年轻劳力。倘若有一百万磅麦子,平均每人即可分得二百五十磅。 现实的情况可不能这样计算,斯诺列瓦实在懂得,哪怕没有大量粮食的入住,罗斯人完全可用自己的双手去海洋里捞到供应大家果腹的渔获。留里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粮食分配下去,这样罗斯人就能经常吃饱饭,大部分青壮年都能变得强壮。 整个部族的男人又高又壮,部族的女人也都充满健康活力,他们还掌握冶炼最好铁器的能力,人口也并不少,并具备很强的扩张欲望,这等部族岂有不强盛的道理。 如此想来,斯诺列瓦觉得梅拉伦人正在亲手将联盟的霸权,缓慢的一觉给北方的罗斯人。对于自己的家族,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粮食不收获,大量本该北上的商船,他们买不到越冬的食物,也就没有很大的意愿前进。他们的双眼总是盯着古尔德为代表的一些大型的商业家族,这群人不行动,自己何必率先行动? 如今,时间快要逼近儒略历的九月份,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 对于罗斯人,大首领的船队迟迟未归,连同大量的商人都没有归来。一时间很多人干脆跑到祭司长屋试图打探消息,以确定历法是否到了正确的时刻。 这日子过得,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八月底居然是一副安静的景象。 生活还得继续过。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渔船去一探究竟即可。 但冬天的脚步慢慢逼近,渔夫顾不得那么多,对于占部族人口极多的渔民,他们战时为兵,和平的日子就是渔夫,为了平稳的度过冬季,他们开始了入冬前规模最大的捕捞。 部族的妇女也不会闲着,于是乎靠近海滩的地方,大量的陶瓮被架起来拼命烤火,只求煮出海盐腌渍渔获。一些简陋的木屋终日陷入烟熏火燎中,上百条剖去内脏和鱼头的鲱鱼吊在篝火上烘烤,最后变成比较坚硬的充满烟熏味的鱼干,再辅佐少量的盐加强保鲜。 就连留里克家里,那几名布里吞女奴也被尼雅要求加工鱼肉并储备起来。 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照常的过,各家各户的居民都在大肆储备以鱼肉为主的食物。 留里克亦是要求自己麾下的数百名孩子,他们拎着一百多把斧头进去附近的林子,砍伐小树再劈成柴。数量很多的孤儿们,他们实实在在就是被留里克出钱养育着,这份恩赐当然不是完全的免费,在力所能及之际他们必须付出劳动养活自己,比如说他们亲自劈砍储备的木柴,就是他们冬季取暖、烧饭的燃料。 整个部族在积极的准备越冬的物资,看着族人们的忙碌,本是对外来有些担心的留里克稍稍安心。 一直小型的船队,它们亮起宽大的亚麻衡帆,引起了整个海域上渔船的注意。 是南方归来的商人吗? 他们确实是古尔德家的人,只要视力好的人看到站在船头的那个胖子,就能轻易做出这样的判断。 船队直奔古尔德家的码头而去,各艘顿时的运输船逆着北风乘风破浪,最后向着栈桥上的人抛去缆绳,所有船平稳靠岸。 “大人,你们都回来了?主人大人呢?” “他们都在南方。快!你们把穿上的货物全部卸下装进仓库。”斯诺列瓦上岸就即刻吩咐。 “哦,大人我们立刻就做,还请你回家好好休息。” “不必了!我要立刻见首领。” 说罢,斯诺列瓦头也不回的直奔罗斯首领家而去,这可令古尔德家的仆人们一脸疑惑。谁能想到家族长子突然归来,连留守的家族兄弟都不探望,直奔首领之家而去。再说,大首领奥托不在,他不该去拜访奉命镇守罗斯堡的哈罗左森吗? 急匆匆的斯诺列瓦疾步前行,弄得两个随从都要跑步跟上。 当他站在留里克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他摘下自己漂亮的白狐帽子,面对门口站岗的佣兵;“快!快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我……古尔德家的斯诺列瓦,我要见留里克,我有要事禀报。” 厚重的门被打开,闲来无事睡午觉的留里克获悉佣兵的禀报,下意识的认定南方必然发生了大事。 大厅里留里克盘腿而坐,他令卡洛塔给他倒上一杯滤清花瓣的菊花茶。 斯诺列瓦一饮而尽,然心脏依旧砰砰直跳。 “南方发生大事了?古尔德呢?他回来了吗?” 斯诺列瓦急忙擦了一把嘴,急切的说:“大人,我的父亲和梅拉伦首领洽谈了一笔生意,有些非常关键的事务必须由你定夺,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真是一个劲爆的消息,“我……我并么有要求你父亲去和那个首领洽谈什么。” “但是大人,商业的机会总是毫无征兆的到来,把握住机会才能赚大钱。我的父亲让我给你带了话。” “他说了什么?!” “他援引梅拉伦首领的话,梅拉伦人会出大价钱购买罗斯的钢剑还有矛头,甚至是十字弓。” “价格呢?!” 留里克未曾思考就脱口而出的疑问,瞬间让斯诺列瓦明白,自己的小主人对贸易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 “一把剑一磅银币,矛头半磅。还是十字弓,那个人提出的价格是两磅。” “居然是这样……”留里克捏着自己无毛的下巴,对方提出的售价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本来嘛,修建高炉已经开发北方的矿山,为的就是在更好的武装自己的同时,将产品销售出去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像是肥皂这等生活类消费品,玻璃器这种奢侈品,他们的市场空间恐怕很小。 如何才能赚大钱?铁器!尤其是军用的铁质武器! “我早就计划将一些优秀的铁器带到南方销售赚大钱,想不到梅拉伦人不请自来。不过古尔德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让你急匆匆的回来。”嘀咕一阵子,留里克猛然抬头,他的态度变得非常严肃:“告诉我,交代给你们最重要的任务呢?完成的怎么样呢?还有,南方的商人们究竟在干什么,他们为何还不回来?!该不会是梅拉伦人从中作梗?” “就是关于粮食的事。我的父亲和那个奥列金洽谈成功了一笔交易,梅拉伦首领会亲自卖给我们五十万磅燕麦……” “等等!你说什么?多少磅麦子?!”留里克猛然伸出的小脑袋下了斯诺列瓦一跳,连同候命的卡洛塔等三个女孩也都大吃一惊。 “是五十万磅。仅仅是梅拉伦部族,他们的首领会提供五十万磅。” “啊?这么多!这可能吗?他们真的能拿出这么多粮食?” 斯诺列瓦耸耸肩:“我本来是怀疑的。我是亲耳听到那个奥列金提出的这个数量。” “价格呢?”留里克焦急问道。 “五万枚银币。” “啊!这么多?!五百磅银子?!” “大人,那个奥列金说了,一枚银币购买十磅麦子,这是他们的定价,也不会做任何的更改。” “太扯了。”留里克摇摇头,“我记得去年收获季的价格,一枚银币最多可以买十七磅麦子。那个奥列金疯了吗?他何德何能?仅仅因为他是盟主?” “恐怕是这样的。奥列金还要求大首领奥托去梅拉伦一趟,那个人要以盟主的身份,召开一场会盟,也许会盟的日子会放在明年。”^ 长期以来留里克把思维亚部族联盟当做空气,罗斯人一直过着自己的日子,和南方的交集几乎就在于商人自发的商业往来。终归大家是一个联盟内的兄弟,盟主有意搞一个会盟大会,身为联盟最北的罗斯人,确实有义务参与。 “会盟?各个部族都要参加吗?”留里克明知故问。 “当然,所有部族的首领必须参加。” “如果不参加呢?”留里克故意带着挑衅的言语问。 “谁知道呢?”斯诺列瓦耸耸肩:“不过为了我们未来的商业,我们应该参与。还有,奥斯塔拉的卡洛塔,也该以首领的身份参加会盟。 ” 斯诺列瓦的话之际卡洛塔的内心,一年前她一度在梅拉伦集市流浪,差一点就死在当地。因为这份遭遇,她在梅拉伦得到的只有人情冷漠,而在罗斯堡得到的可是新生。拜罗斯人的恩惠,仅存的奥斯塔拉人安定下来,部族开始重新繁衍。 即便部族仅剩下一百多妇孺,部族仍是联盟的一部分。 “对!我们必须参加,留里克,我们奥斯塔拉人永远站在罗斯人一边。” 留里克瞥一眼卡洛塔笃定的眼神,点点头:“你是奥斯塔拉首领,我暂时还不是大首领。我想我的父亲会参加的,此事还需他来定夺。” 斯诺列瓦听得即刻接过话茬:“大人,大首领不在罗斯堡,关于买粮食的事,奥列金在等待罗斯首领的答复。此事必须由你定夺。” “我?我还不是大首领,也许该由哈罗左森……” “不!我的父亲说,大首领倘若不在,此事必须由你定夺。因为,除了奥托,你才是真正的首领。” 留里克听得心里美滋滋,再说买粮食这件事,到底也是自己着手组织和负责的。无论有没有“梅拉伦首领亲自下场卖粮食”这件事,今年古尔德照例要拉着大量粮食归来。 “唉……就是奥列金提出的价格太高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人,南方粮食的境况并不好。今年太冷了,想必真的到了收获季粮价上涨,我们甚至不能保证一个银币买到十磅。” “啊!”一瞬间,留里克想到今年气候偏很冷的实质。“对了,你刚刚说很多麦子甚至没有抽穗?” “是的大人,很多良田都要欠收了,我想我们有必要抓住这次机会。” 意识到平静之中已经有了很严重的事态,留里克稍稍一想,这个奥列金到底想做什么?一定要在主动欠收的年月,卖掉一笔数量巨大的粮食换取一笔巨款,还要用巨款买进质量极好的罗斯铁器。 那个家伙是要扩军! 扩军?会对罗斯人不利吗?不!恐怕那个家伙是有意提防咄咄逼人的丹麦人和哥特兰人吧。 留里克一拍大腿站起来:“这笔生意我准了!我们必须完成它。对了,你父亲还说什么了?” “他……他邀请你直接去梅拉伦一趟。也许你和那个奥列金亲自交涉一下,会对我们未来的贸易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 “好!那就去南方。” 第327章 留里克在梅拉伦湖 去南方,当然要去南方! 留里克完把自己当做说话有分量的大首领,而今一个关系到罗斯人未来发展的重大机遇就摆在自己面前,若是抓不住,可是大大损害了部族利益哟。 内室的尼雅听到了这一切,她急匆匆走出房间。 “留里克,你要去梅拉伦?!” “对啊。” “那太危险了,我知道你要去做一笔生意,可是你……” “你在担心我?”留里克明知故问。 “是的。”尼雅瞪直了眼神:“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父亲还在诺夫哥罗德,既然奥列金要求首领给个答复,这种时候也许当由哈罗左森代表你……” “不!我意已决,钱是我的,买粮食也是我的事,卖铁器更是我的事。他哈罗左森不过是被爸爸封了一个镇守老家的战争酋长,他一年来沉溺女色,他的话能有分量。” 尼雅吃了一惊,不禁感慨儿子的城府。 她估计到自己无法也无理由阻止儿子,到底是儿大不由娘。 此刻斯诺列瓦急忙保证:“尊贵的夫人,如若留里克去了南方,我的家族会时刻保护他的安。” “你?”尼雅看看胖胖的斯诺列瓦眯成一条缝的双眼:“还是算了吧。我的儿子去南方必须有优秀战士护卫。信任你?我更信任我的侄子。” 尼雅立刻摆明自己的态度,留里克当然可以去南方,为人母,他需要优秀的战士护卫他的安她敲敲地板:“我知道你们很急迫,你们打算何时返航?” “大概明天。”斯诺列瓦道 “这么快?”留里克听的斯诺列瓦的话也有点吃惊。 尼雅压制住内心的惊讶,“那就快把哈罗左森很阿里克喊过来。留里克,你需要把此事知会哈罗左森,阿里克还有你信任的耶夫洛,我只信任这两人能保护你的安。” 须臾,该来的人匆匆跑如首领家里。 哈罗左森气喘吁吁:“留里克,你居然要去南方。就算是做一笔大生意,也许该由大首领带你去,就像以往的行动。” 留里克面不改色:“我意已决,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是,我当然不能阻止你,但是如果大首领回来了,我该怎样告诉他?” “你怕他责罚你?”留里克故意问。 “当然!实话实说,他勒令我保护你。” “哦,那真是有劳你了。但是我年纪已经不小了,我必须有所作为。现在那个梅拉伦首领点名要我们罗斯人派人去会务,这等事我若不去,难道你去?” 留里克完是将了哈罗左森一军,可哈罗左森实在有自知之明,他的任务不过是镇守老家,若是出了一些事端由他来处理,工作仅此而已。 哈罗左森并没有处理部族大事的权限,他的权力甚至不如大祭司。 阿里克坑坑嗓子:“去梅拉伦?有意思。弟弟,没什么好怕的。梅拉伦人多,但多是懦夫。哈罗左森怕他们,我不怕。” “你……唉。”哈罗左森有点生气,他低下头,“阿里克,你还是要提防一下他们。我比你年长自然知道的更多,这么多年来大首领都没有南下,没有谁知道梅拉伦人的态度。” “即便如此我也不怕,我可以轻易斩杀十个敌人,给我一百人我就敢进攻丹麦人!” 阿里克的豪言非常提气,留里克却从哈罗左森嘴里听到了一丝危险的可能。 鸿门宴?不至于吧。梅拉伦人吃饱了撑得对盟友动手?恐怕就是两个部族的首脑长久不接触,双方因为产生了生疏,互相提防并非没道理。 想到这一点,留里克自觉需要带一支人数不少的卫队前往,该卫队还当由阿里克和耶夫洛两位大将带领。 既然梅拉伦首领打算做生意,本质上他渴望粮食换军械,那就换吧。 自古以来军械交易是真的暴利,毕竟此乃一个族群保障自我安的工具,为了拥有它花费大价钱也值得。 这就导致军械制造者可以从中牟取大利。 让留里克很高兴的是,虽然气候很冷,还是有大量南方的洋葱运回来了。 它们都是古尔德家族购买,洋葱的到来对于罗斯人真是雪中送炭,让人觉得今年农业的境况还不严重。它甚至还有额外是重大意义,便是让族人们认为,今年的境况不会太糟,古尔德家的船只拉来了第一批南方的农产品,想必后续还有大量船队在赶来的路途上。 事态紧急,留里克估计自己要在海上狂奔两到三天抵达梅拉伦,倘若昼夜航行两天就能抵达。 留里克组织了五十人,其中有阿里克挑选的老战士,也有自己的静若佣兵。这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特点,第一,他们斩杀了许多敌人,第二,他们装备精良,各个都有锁子甲和钢剑钢斧,乃至蒙着用松胶浸染而硬化的鹿皮木盾。 留里克当然不是空手而去,大量夏季时期自己捞到的皮革运到罗斯堡,大部分已经经过鞣制,其中不乏珍贵的熊皮。 当然,还有购进大量农产品的钱。作为掌控“大钱箱”的人,他轻易从祭司长屋提取了多达五百罗马磅的银币,它近乎二百公斤重,无疑这些就是购买粮食的货款。 此行会有巨量麦子和蔬菜运回来,留里克庆幸堂兄缴获了大量渔船,如今它们也必须担任运输船的工作。 次日早晨,经过了一夜的休息,留里克带着他的人急匆匆赶到古尔德家的码头。 大量人员已经登上船只,多达三十艘船等待启航。 留里克和卡洛塔两人身着盛装站在栈桥,面对着尼雅和哈罗左森,乃至其他的送别者。 “唉到底是做生意,到底是为了我们的部族。你们两个去了南方可要当心。” 千言万语说不尽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心,而今,尼雅对实质性的养女卡洛塔也担心不已。 “不用再担心了,妈妈,我会把事情处理好。当我们归来的时候,就会带来足够我们吃上一年的麦子。”留里克鼓励道。 “哦但愿如此,还是卡洛塔也要去,她也许不用去。” “我必须去。”卡洛塔抢白,“妈妈,我毕竟是奥斯塔拉部族首领。他们认为我的部族已经完了,我这次就要去告诉盟主,还有其他部族,奥斯塔拉没有亡,我们在罗斯人的庇佑下重生。” 尼雅的鼻子一阵酸楚,时逢一阵冷风,她捂住嘴再也不说。 至于哈罗左森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留里克踩着木板上船,他使劲摆摆手:“我会继续镇守,我会告诉大首领一切。” 强劲的北风凶狠的吹着用亚麻和羊毛编制的坚实船帆,一支船队浩浩荡荡的船队离开罗斯堡峡湾,船头踏浪而行,船队高速航行,甚至船上的不少人心生恐惧。 留里克裹着一张羊皮毯子抵御着来自北方的寒风,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 到底是自己首次奔向南方,他毫无经验可谈,对于梅拉伦部族的认知也仅限于道听途说。 相比于标准型的战船,留里克还是喜欢敦实的运输船。它宽大而坚韧,榫卯的结构与阴干的橡木保证整体坚固,大量使用的松脂将所有的缝隙封闭,巨浪无法将其摧毁。 但美中不足的是,所有的运输船还是没有安装甲班,不过是横亘了一些木板,人为的将货物和人站里的地方隔开,而这已经算是一种革新。 也行它的速度还是比不过战船,不过完依靠风力的它需要更少的人来操纵,就性价比而言,它是很高的。 一整天都航行并未随着夜幕降临而终止。 夜间的风力渐弱,为了避免迷航,船队刻意贴住海岸线,守夜操纵风帆的水手看着西方朦朦胧胧的景象,并利用星辰导航,船队持续进发。 一个新的白天到了,在过去的一宿无人知晓船队倒地跑了多远,值得庆幸的事,整支队伍齐齐整整。 留里克裹着羊皮睡了一宿,他苏醒后捣捣身边瞌睡的卡洛塔。 “啊,我们到了吗?”女孩使劲揉揉眼睛,她把铺盖的羊皮脱掉,一股恶寒袭来,就把羊皮再套上。 “当心,别生病。”留里克裹着羊皮嘱咐。 恶寒猛击,卡洛塔惺忪睡眼荡然无存,她裹着羊皮站起身,顾不得饥饿的肚子,一双大眼睛望着雾蒙蒙的南方。 她随口就问:“我们还要航行多久?” 早已苏醒抱着一条鱼干猛啃的斯诺列瓦随口道:“也许是今晚,总之我们快了。” “就不能再快点吗?”留里克不耐烦的催促,“这该死的船,它的确大就是不能御寒。我长时间呆在这里非得生病。” 斯诺列瓦耸耸肩:“大人,我们的航行都是这样的。” “就这样你居然可以忍受?” “不然呢?” “啊,真是神奇。”留里克使劲拍拍脑袋:“对了,给你们安排的事,邀请梅拉伦的造船匠来罗斯。” “我已经在做了,至于说服了多少人,只有在船队返航之际见分晓。” “好吧,但愿优秀的造船匠来了,他们能给我造出能载着木屋航行的货船。” 斯诺列瓦对留里克的嘟囔完不以为意,但在留里克这里,计划早已定下,他需要的就是能大肆制造货船的造船匠。故而这次南下,不管是用掳走还是重金收买,必须得拉拢几位造船匠去罗斯堡。 海雾散去,北风依旧呼啸,虽是太阳高照,天气再也不能恢复往日的温暖。 海域之上的渔船越来越多,其中有些就是远洋捞鲱鱼、捕鲸的罗斯渔船,更多的则是梅拉伦人和乌普萨拉人的船只。 站在领航船船头的斯诺列瓦见时机成熟,猛然大吼一声:“挂信号旗,所有船只跟着我们,准备转向!” 卧在船舱昏昏沉沉的留里克受够了这上下颠簸的劳顿,他非常庆幸自己海上民族的体质,没有晕船的迹象。 他和卡洛塔爬起来,那些佣兵战士也纷纷坐正身子。只见所有船只都在古尔德家的水手操控下转向,船队开始在大量绿莹莹的近海小岛间穿梭,最后瞄着一个很大的峡湾一头扎进去。 一些岛屿上出现了低矮的茅草土胚房,还有游荡的只供两三人操纵的微型渔船,乃至岸边穿着简陋的垂钓着。 他们望着突然闯入的运输船队,纷纷站起身子行注目礼。 “喂!斯诺列瓦,这些梅拉伦人在看什么?” “当然在看我们。” “看我们?我们有什么好看的?”留里克不解的问。 “因为我们是罗斯人!大人,没有任何来自北方的船队,有我们这等庞大规模。” 规模很大?不过是三十条船而已。 留里克不再多言,他站在船边,试图伸手触碰水,奈何自己的胳膊距离水线太远了。 货船就是这样,它船体大吃水也深。 留里克注意着周遭的景象,在西方是一片宽阔水域,船只两侧是大大小小的岛屿,大量民居零星散落着。 这时,有水手抛下拴着绳子的木桶,再将盛满水的桶捞起来。 刚刚操纵风帆侧倾,让尾部的舵奋力调整放下,敦实大船转向了,水手也大汗淋漓。 留里克惊讶的看到,赤膊不畏寒的水手,居然无所谓的抱着巨大的水桶直接喝水。 “喂!你们傻了吗?你们居然喝海水!” 水手一瞧说话的留里克不由乐出声,而水是继续喝。 正当留里克疑惑之际,斯诺列瓦站出来解惑:“大人,其实从我们进入岛群开始,我们所处的水域就是梅拉伦湖了。他们喝的都是淡水。” “啊?”留里克直指船下,“我们进入大湖了?” “正是。” “快说,我们何时抵达。” 斯诺列瓦愣了一下,急忙回应:“最早今晚,如果你不想在湖上再过一夜。” “快走!我要今晚就抵达你们家的岛屿,听着,这是命令。” 宽大的梅拉伦湖更像是大海,湖上有着许多小岛,大量梅拉伦人的渔船捕捞着淡水鱼,湖畔有着大量的绿油油的田地,那是麦田无疑。 时间已是傍晚,留里克的精力正被漫长的航行所消磨。 薄薄的湖雾又升腾了些,夕阳柔光照着整个世界恍若仙境。 住在湖边的人们将这样的场景称之为“梅拉伦”,并幻想一位梅拉伦女神的存在,她就是赐予湖畔居民丰厚水产与农田灌溉的女神。 如此的神话,充满了人们对稳定生活的希冀。 然梅拉伦人的农业实在依赖夏季的阳光。湖上捕鱼的人比往年更多,随着船队继续深入,留里克看到了大量的船只。 “我们已经到湖泊腹地了?”留里克问。 “很快就到了,哦,感谢这该死的北风,我们的航速是真的快。”斯诺列瓦也是头一回仅用整整两天,就完成从罗斯堡到梅拉伦堡的航路。他不得不感慨一个,倘若不是父亲命令催得紧,自己也不会这么拼命。 留里克不觉得这是什么壮举,就像他看到数量惊人的梅拉伦渔船,就想当然认为他们的确是有资格做盟主的强势部族。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今年麦子注定歉收,被逼急了的农民不得不回归渔民的老本行,上万人奔赴广大湖泊,拼命捞鱼储备之,以防饿死。 毕竟他们多数就是给首领奥列金打工的佃农,越是歉收之年,越是对奥列金的仁慈不抱希望。 因为奥列金到底也是个将原则的男人,约定收多少租子,是不为自然灾害所影响的。 天色已经非常暗淡,远方出现大量灰色的影子,它们在最后的霞光中若隐若现。 留里克已经非常困倦,而卡洛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如同金丝猫一般蜷缩一团小憩。 “那里就是梅拉伦集市了,所有的阴影都是他们的房子。”斯诺列瓦指引着。 留里克望去,不由的被梅拉伦堡的巨大而震撼。想想也是,他们地处湖畔平原,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垦与建造,不像罗斯堡受制于大山与岩石。 “古尔德岛在哪?” “就在那里!”斯诺列瓦熟练的指向一个猛龙的亮着暗淡火光的所在,“即便天黑了我也不会认错方向。大人,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船队正在奋进。” “那就快点吧。但愿古尔德会照例烤一只羊款待我和我的战士们。” 斯诺列瓦诚恳回复:“放心,我的父亲会款待所有人。包括操纵风帆与方向舵的水手。” 第328章 留里克莅临古尔德岛 暮色之后梅拉伦集市照例休息,夜幕之下的古尔德岛照例点燃一些火把,岛上的火把并非招揽乐意夜间做生意的商人,事实上没有人没有人这么做,集市自发的进入到宵禁状态。 火把要彻夜燃烧,持剑的佣兵也要绕着相当于足球场大的岛屿不停的巡逻。 越是临近收获季了,古尔德越是安排人手加紧巡逻。毕竟他已经囤积了一些需要运往罗斯堡的货物,亦囤积了大量的银币、金币,乃至是要运走的奴仆。 众多的财物很可能吸引盗匪偷袭。 人在江湖漂了大半辈子,古尔德的戒备可谓是发自灵魂深处的。他信任梅拉伦首领用铁腕手段打击集市上窃贼与盗匪的效果,被抓获的盗贼通常被当众斩杀,还有脱逃的奴隶也被吊死。 梅拉伦集市白天的犯罪行为是难以看到的,就是到了夜晚,谁能保证没有盗匪偷袭呢? 一大团阴影带着强烈的踏浪声逼近岛屿,已经开始巡逻的佣兵几乎处于本能的认为此乃海盗偷袭。一时间所有佣兵行动起来,本是闲来无事搂着最新买来的布里吞女仆饮酒作乐的古尔德,得到佣兵的禀报后,惊得精致的玻璃杯直接掉在沙石地。 他猛然拔出短剑:“究竟是那些不长眼睛的混蛋打算袭击我的岛?通知兄弟们准备战斗!” 古尔德又招募、训练了多达五十名佣兵,其麾下还要超过一百名的水手在岛上做着五花八门的杂役。 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不开眼的家伙展开偷袭,故而看似缺乏战斗力的水手,也能迅速披上一层硬化的牛皮,拿起短矛和木盾,充当一名战士。事实上,这样的战士与梅拉伦人的普通战士并无二致。说白了,大部分的海上勇士就是武装的平民,其中装备精良由好勇斗狠者当为勇士。 古尔德抓紧时间摆出阵列,但阴影愈发的靠近,他觉得情况变得非常荒诞。 “大人,敌人一旦进攻,岸边就非常危险,请你稍稍后退。”新晋的佣兵队长劝慰道。 “退后?我怎么觉得情况不对劲啊。” “大人,这里真的危险。” “且慢!”古尔德自觉看清了一众黑影,他反而不想走了。“这些船只根本不是战船。该死,该不会我大儿子提前回来了?” 古尔德让部下保持戒备,未知的敌手不进攻,自己也不反击。 黑影逐渐靠近,船艏的斯诺列瓦猛然大吼一声:“爸爸!我们提前回来了。” 那是长子的声音,他的突然归来实在出人意料。 “快!把武备收下,我们的兄弟们提前回来了,快去拉船。” 一场误会戛然而止,去装起来的水手和佣兵,统统变成了杂役。 夜幕之下大量火把被点燃,数量众多的船只抛下缆绳,为岸上之人稳定的固定在栈桥码头。风帆尽数被收拢,登岸的木板也从敦实的货船上放下来。 留里克睁大眼睛试图也夜幕下努力看清周遭一切,他左顾右看,很快就在岸上的人群里,借助着火光与古尔德这个家伙对视。 “留里克!你!你居然来了!” “是,我得知了消息,我带着一些兄弟亲自来了。”穿着盛装的留里克拉着精神不佳的卡洛塔下了船。对于卡洛塔,时隔整整一年,她又踏上了古尔德岛,只是这一次,自己以堂堂奥斯塔拉部族女首领身份莅临于此。 留里克的到访有点出乎古尔德的意料,既然他本人来了,后续的工作反而变得非常轻松。 一番短暂简要的寒暄后,古尔德意识到此行留里克的目的相当的不单纯。他人是来了,此乃亲自回应梅拉伦首领奥列金有关贸易的事,亦是对奥列金提出的会盟之事做出积极表态。 这不,女孩卡洛塔都来了,她有意作为奥斯塔拉首领参与到未来可期的会盟盛会。 古尔德不知该怎样判断未来的事:“留里克,那个奥列金没有理由食言,他会信守承诺。你带来的五百磅银币可以换取五十万磅麦子。至于会盟的事,我无法保证他会承认卡洛塔的身份。” “他必须承认。”留里克笃定道。 “可她是个孩子,更是个女孩。” “仅仅如此她就缺乏资格?” “大概是这样。” 留里克想了想,这个时代拥有权势的男人歧视女人不足为奇,但作为首领的卡洛塔,已经不能简单的把她看做女人,因为她的本质是代表奥斯塔拉部族意志的首领。 “无所谓,至少我们罗斯人承认他们。依我看,如果奥列金认定奥斯塔拉已经亡了,那就证明了去年的事端奥列金就是见死不救坐看一个盟友的覆灭。” “嗯?有点意思。”古尔德捏捏自己编成辫子的胡须,又下意识的伸手捏捏卡洛塔已经变得圆嘟嘟的小脸:“亲爱的,看来你的男人是真的有大智慧,甚至懂得权谋。” 卡洛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心情非常复杂,甚至有点胆怯见到那个奥列金,同样的,她的内心也抱怨盟主居然对奥斯塔拉的毁灭见死不救。为了族人们的亡灵,自己有理由当面质问盟主。 战士们陆续下船,警惕性极高的阿里克高傲的站在岛上,他注意到聚集而来的岛上人,几乎都穿戴着皮甲,还有许多人腰里别着剑,身披的锁子甲在火光下烁烁放光。 他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右手时刻握住自己的剑柄,就这么迈着倔强的步伐走近古尔德,粗鲁的问:“我看到你的人都做了武装!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英雄的阿里克。”古尔德急忙给这个部族的青年才俊轻轻鞠躬。 “回答我。” “哦,是这样的。我差一点把你们当做偷袭的贼人。”说着,古尔德看着留里克,“亲爱的,梅拉伦的安全仅限于白天,到了夜晚很可能有海盗行凶。谢天谢地,我安排的一套反应机制行动非常迅速,这样倘若有海盗袭击,我就能立刻组织兵力将登岛之敌尽数斩杀。” “原来是这样。”古尔德描述的事是留里克从未想到的,他不得不佩服古尔德的高度警惕心。“你做的很不错,现在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我来南方可是让族人们非常担心,这不,我有五十名最优秀的战士护卫,包括你的耶夫洛。现在我们登岛了,你的岛屿将变得更加安全。” “哦,真是太好了。” “我何时能见到奥列金?”留里克突兀又急迫的问话让古尔德吃了一惊。 “他……你当然会见到他,你想何时见面?明天?哦,那是一个戒备心比较强的男人。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会安排信使先去接洽,我甚至担心他会因为你也是个孩子就拒绝你。” “他敢!我可是带着钱来的。”听得古尔德这样说,留里克对奥列金本就不怎么好的印象变得更糟糕了些。 古尔德自责此乃随口一说,他急忙扯开话茬:“想必你们又累又饿,你们本该几天后来,真是不可思议,从我的岛到罗斯堡,仅用五天时间就够了?” 斯诺列瓦一脸的自豪,留里克倒是没多少高兴,他抱怨道:“我们昼夜航行,现在才是第一次靠岸。我又累又饿,我的兄弟们也是如此。古尔德,我可是最尊贵的客人,我的堂兄还是部族的大英雄。你可要提供多只烤羊犒劳一下哦。” “好勒!区区几只羊不是问题。” 强烈的舟车劳顿让留里克无所谓烤肉的鲜美,他吃了一些烤羊肉,佐了点熬得浓稠的咸麦粥,便嚷嚷着有什么大事明日再说,还有速速找个房价休息云云。至于堂兄阿里克,以及那些带过来的兄弟们,他们是怎样的大口饮用古尔德家的麦酒,亦或又是怎样的敞开肚皮啃食古尔德家饲养的羊,都与留里克没关系了。 这一宿,留里克被迫睡在了地上。 他实在有些不解,古尔德到底懂不懂享受,他在罗斯堡兴建了有木地板的房子,在岛上居然还是传统维京人的民居?他是否对岛屿的建设不是很在意? 虽是睡在地上,沙石地可是铺设了大量的皮革。睡觉的窝棚松软且温暖,对于疲惫的留里克和卡洛塔,就好似婴儿的摇篮。 留里克有些庆幸北欧世界气候寒冷,不会有恼人的虫子乱爬,也就不必担心睡在地上被虫子钻了耳孔。 一场突如其来的宴会让古尔德有点疲于奔命,宴会并未消耗他多少财富,只是要把留里克兄弟二人,乃至一众登岛的罗斯精锐战士伺候好,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风卷残云的宴会后又是一地残渣。 岸边的露天篝火边丢弃了大量羊骨,啃到一半的鱼,还有一些散落的木碗。 如果说有什么让古尔德非常高兴的,莫过于精锐罗斯战士登岛,岛屿的防卫实力增强了。此事亦是有着象征意义,它分明代表了罗斯人的势力已经正式渗透到了梅拉伦湖。 一个新的白天,凉凉的北风预示着冬季已经不远。 睡了一宿的留里克恢复了精神,他钻出温暖的窝棚,穿戴好御寒的大衣,有些突兀的站在户外,目睹到一个庞大有机的群体。 这里就是古尔德岛,大量的人群在不停游走,他们明显有着各自的目的。 一些穿着朴素灰衣的孩子,面色红润意味着他们的健康,这些孩子多是拎着水桶从他的身边走过,亦是有人抱着成捆的枯黄干燥的茅草。他们有男有女,其身份再清楚不过。 “古尔德,你果然有在遵守约定给我搜集梅拉伦的乞儿。” 他们定是一些可怜的乞丐,终究要被运到罗斯堡成为罗斯人,当然他们的身份仍是仆人。 留里克无意和这些忙碌的小孩搭讪。 他戴着漂亮的雪狐帽子,身披雪貂皮大衣。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卡洛塔也是这样的装扮,只是看到那些路过的孩子,女孩的眼神多了一分暧昧。 “啊……这些孩子,都是被解救的乞儿。”卡洛塔小声叹言。 “嗯?你知道他们?” “我知道。唉,还是不说了……” 卡洛塔不想提及伤心事,她沉静了一会儿,淡淡问道:“这些孩子一定会被运回去,按照约定,我还是所有女孩的统领?” “瓦尔基里军团吗?当然。不过……” “怎么?”卡洛塔猛然抓住留里克的胳膊,一脸期待的看着扭过头来的留里克的小脸。 “好吧,你的奥斯塔拉部族人口太少了。那些被解救的男孩,我看把他们分配给你,他们都是你的族人,你觉得如何?在我的治下,你的部族一定要重建。” “哦,你真是仁慈。”卡洛塔笑着磨蹭起留里克的衣服,这番亲昵就仿佛两人是一对亲姐弟。 卡洛塔确实比留里克年长一岁,然大多的时候她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妹妹。 清晨,古尔德岛上洽谈商业的会客厅突然变成了餐厅。 岛上亦是翠烟袅袅,那些昨夜大口吃肉之人,如今又开始抱着烤鱼猛啃起来。到底是几个月前还在梅拉伦湖入海口以南的广袤海域横行霸道之人,阿里克的弟兄们啃着鱼肉,畅谈之前的丰功伟绩,又对浸泡在淡水中的梅拉伦人感慨颇多。 看吧!朝阳金辉之下,湖面上尽是一些扬着风帆的船只,亦有大量的划桨船听到湖面或是网鱼或是垂钓。 阿里克与留里克,两兄弟以贵宾的身份,坐在岛上的议事厅内,他们面前都有滋滋冒油的烤肉和粘稠的麦粥,乃至比较少见的覆盆子蜜饯、飘着醉人香气的蜂蜜酒。 阿里克是那种豪放之人,他就是一介武夫,面对如此丰厚的早餐,他顾不得本也不存在的礼仪,肆意的吃饭。 “额,你可真不见外。”留里克有点无语的瞥了几眼堂兄,又尴尬的看了看正襟危坐却也大腹便便的古尔德父子。 哦,这一次古尔德的前佣兵队长耶夫洛,如今完全成了一介贵宾。 能混得当今的地位,靠的就是一双慧眼。古尔德意识到自己的耶夫洛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被罗斯两代首领越用越舒服的大将。耶夫洛还非常年轻,日后必是留里克的左膀右臂。奴隶?呸!也许真正掌权后的留里克会给他一个“战争酋长”的职务,代表首领的权威征战四方。 所以,古尔德按照面对一个部族首领的标准,款待了女孩卡洛塔,就像一年前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女孩非凡的身份。 “留里克,想不到你还是来了,我看到你带来了一批需要卖掉的珍贵货物,还有一笔巨款……” 吃了几块极度甜腻的梅子蜜饯,留里克抬起小脑袋:“不要再客套了。你的长子已经把所有的事告诉我了,我现在郑重告诉你的我态度,我很愿意和奥列金做生意。现在我只有一个疑问。” “是和他见面,把生意坐实?” “对!我要和他见面,越快越好。” “啊?这么着急?你昨晚下了船也是一样的着急。”古尔德一脸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安静的等上几天。”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 古尔德听得这句金句不由的鼓起掌来:“哦,宝贵的时间的确是金钱。亲爱的,你难道打算今天就见到他?” “难道不行吗?我带着钱来了,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也许我们吃完饭收拾一下,就该划船登陆不远处的那个集市,我要立刻见到奥列金。” 古尔德一脸的难堪:“太突然了。亲爱的,恐怕只有大首领亲自来了,才有资格直接去见盟主。” “嗯?难道我就不是首领?罗斯首领的职位必然是我的。” “的确如此,但那个奥列金只认奥托。” 留里克觉得古尔德这是莫名其妙的敷衍自己,他猛然站起身,吓得忙着啃肉的阿里克急忙放下羊腿。“古尔德,难道那个家伙不打算做生意了。” 古尔德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还有阿里克露出的杀人的眼神,弄得他心生恐惧。 他急忙说:“我亲爱的主人。如果单纯的做生意,你只要把钱给我,我就能和那个男人把生意做完。但是你来了,你若是去见他那就不是单纯的做生意。你就是罗斯部族的继承者,你去见他,实际就是去见盟主。啊,但愿你能明白。” 听得留里克缓缓坐下来,他的情绪稍稍稳定,心里也大抵明白了古尔德的似是而非的话。 如果说盟主类似于国王的概念,那么各个缔结盟约的部族是否相当于公爵之类的概念?自己岂不就是公爵之子? 这个时代,越是身份高贵之人越是讲排场将尊卑,它是一种常态。 留里克试探性的问:“你的意思是,你必须派人或者亲自去见那个人,向他禀报我来了?” 古尔德急忙擦拭额头的冷汗,“正是。亲爱的,我会派人去禀报盟主,我们买五十万磅麦子的事你完全不用担心。不过,他是否会见你,则要看他的态度。哦,但愿奥列金乐意见你,还有……”古尔德的眼神瞥向安静坐着明显只对蜜饯感兴趣的卡洛塔:“还有奥斯塔拉的女首领。但愿他会召见你们两位。” 留里克耸耸肩:“但愿如此。如果他不见我,我也无所谓。听着,我们罗斯人又不是梅拉伦人的仆人,我从不畏惧他。” 留里克与其堂兄目光都很坚毅,连同卡洛塔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古尔德暗暗佩服罗斯人挑战盟主的勇气,何况罗斯人的确有很大的挑战自卑,处于自己的利益考量,古尔德巴不得罗斯人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盟主部族。 古尔德抿了一口辛辣的“罗斯伏特加”,辛辣的口感让他精神极爽:“啊!可以燃烧的烈酒我早已售罄,我留下一些自己享用。烈酒让我赚了很多钱,我不指望他们认得清你在玻璃瓶上刻印的叫什么?哦,叫做罗马文字。也许罗斯人的名号借助这些酒已经传播开,那个奥列金就买了很多,但愿那个家伙会因为烈酒,对你有着浓厚的兴趣。” “酒是个好东西,我们赚了很多钱,也该在收获季购买大量的货物。你知道我的态度!”留里克眼神笃定,“银币并不重要,能用银币购买多少生活的用品才是最重要的。” 留里克的确不是一个贪财者,他非常的务实!古尔德这便顺着留里克的话继续接下去:“好啊,收获季虽然迟了,它很快就到了。现在集市也到了一年来最后的热闹时期。留里克,我安排信使去给奥列金报信,这需要一点时间。这期间,你可以登陆梅拉伦集市,你可以购买一些有趣的东西。” 去集市?留里克一下子来了兴致,去逛逛九世纪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最大集市,不失为一种妙趣横生的探险。 “好!那就去集市!备船,吃完饭我就要去集市看看。” 古尔德嘿嘿笑道:“那就让耶夫洛作为你的向导。还有英雄的阿里克,你也是首次来梅拉伦吧。你们兄弟二人就是有意挑战梅拉伦人的权势,那就登陆他们的集市,看看梅拉伦人的生活。我想这对你们很重要。” “他们?一群懦夫。我还是对买些有趣的东西感兴趣。”阿里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留里克倒是很认同古尔德的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是这个道理。 第329章 留里克初踏梅拉伦人的领地 一条并无特殊的长船离开了古尔德岛,奔着梅拉伦集市的湖滩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又是古尔德岛高耸的木头围墙,平坦又忙碌的岸边码头平地,以及大量往来的船只。 古尔德的确在按照和留里克的约定,派遣他麾下的船只前往梅拉伦集市,甚至是组织小船队直接冲向湖泊南部耶尔马伦人的领地,购买当地人的农产品,并尽数拉回古尔德岛,堆砌在为围墙里严密包裹的仓库中。 其实不为留里克知晓的是,当载着他赶集的船只离开后不久,一叶扁舟载着一位尊贵的客人,也登上了古尔德岛。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善于将鞣制好的各类皮革裁剪成衣服的商人佛德根。 像是古尔德这样的商人,他的本质就是一位善于投机的二道贩子,而佛德根呢,他现在俨然是一位产业资本家,他就是雇佣一批懂得裁缝的女人大量制作皮衣销售牟利。 正因为如此,佛德根因为今年气候偏冷的因素,他获悉了梅拉伦普通人对新衣服的强烈诉求。他看到了上级,却苦于自己缺乏一个非常稳定的皮革供货商。 整整一年的时间!佛德根先是听取了古尔德的邀请建议,又亲自在罗斯堡住了整个冬季,而今他彻底想明白了——跟着古尔德,把整个家族产业、所有的佣人尽数搬迁到罗斯堡,当是稳定挣大钱的良策。 佛德根两手空空而来,他就是要告知古尔德自己已经有了搬家的计划。 令他震惊的事,古尔德展示了几张宽大且威武的北极熊皮,亦是向这位老友告知一个好消息。 “我的朋友,你若是清晨来,就能和留里克大人见上一面。” “啊!留里克,他来梅拉伦了?他在哪里?” “他去集市了。”古尔德指着北方的方向,看着佛德根的眼睛,“希望他在集市上能买到一些好东西。” 留里克和卡洛塔,为了避免张扬,两人换上了朴素的麻衣,又都披着一件土褐色的麻布罩袍。不过,在袍子之下掩盖着的可是一支防身用的短剑。 留里克是如此,他的堂兄一样打扮得非常低调。 虽是身份高贵又拥有巨大的财富,坐在船上的重要人物们,他们听从古尔德的建议,全体打扮成普通的旅人,唯有袍子之下掩藏着剑与钱袋子。 留里克坐在靠近船艏的位置,他侧坐着身子,任由清凉的秋风吹打他的脸。 他的身后是十多名划桨的人,连同阿里克也充当起一位浆手。 从古尔德岛到集市需要航行一段距离,闲来无事,阿里克看着弟弟只顾着关注湖光山色的眼神,不禁问道:“嘿!留里克,想到买些什么了吗?” “什么?”留里克侧过脸。 “我是问你,想买些什么?我现在帮你挂着两磅银币,你是打算把它们全部花掉?” “也许吧。”留里克无奈的耸耸肩,若是不是自己还不够高达强壮,沉甸甸的钱就完全自己拿着了。 “你到底想买什么?!” “谁知道呢?唉,去瞧瞧吧,遇到喜欢的我自然会买。” 阿里克自觉有点尴尬,便故意挑逗:“我听说梅拉伦人的酒非常多,古尔德那个家伙告诉我,集市里有个叫科隆格的地方,那里可以喝到梅拉伦人酿的酒。” 科隆格?一个地名? 留里克想了想,它指的就是一个酒馆吧。 一座酒馆?如果它的确存在,留里克的一点都不惊奇的。所谓有需求就供应,或者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梅拉伦湖区既然生产麦子,用来酿酒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历年有各地商人运抵罗斯堡的麦酒,原产地几乎都是梅拉伦湖区。 阿里克见弟弟很感兴趣,干脆怂恿说:“亲爱的,一个男人如若不能喝酒,那就是个懦夫。古尔德说科隆格是个热闹的地方,我想去看看,去品尝一下梅拉伦人的酒。你呢?你怎么想?” “这……” “你还在犹豫?我意已决,我可以一定要去瞧瞧。” 对此留里克还能怎么办?无奈之下同意的同时,他也和堂兄做了一个约定。 “去科隆格可以,你负责喝酒,我就负责看着。我倒要看看梅拉伦人有什么把戏。” 一个酒馆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室内装修典雅端庄、酒保衣着整洁彬彬有礼的同时调酒业务熟练,那些酒客也都是些有身份的高雅人士,坐在吧台品着鸡尾酒谈笑风生? 算了吧。 去高雅一点的酒馆的经历,留里克的脑海里还能记得一些,不过那些已经是存在另一个世界的梦幻了。 高雅的酒吧针对的也是高雅的酒客,或者说酒吧的老板必须把自家的酒馆装修的华丽,营造出一种高端的感觉,以求吸引来高消费力的人群挥金似土。 但是,九世纪的酒吧? 留里克脑海里的又是另一种场面。 昏暗的木屋里摆放着若干满是裂纹的木桌,室内的酒客都是些破衣烂衫、走路晃悠悠、说话极为粗俗的家伙。他们不是来喝酒,恐怕酗酒的成分更多。那是充满着暴力的场所,喝得微醉的人仅仅的眼神相对,戾气就被顷刻间唤起,因为完全不存在什么机构制止械斗,往往酒馆就是罪恶的魔窟。 维京人也有酒馆吗?比如说罗斯堡的居民普遍饮酒,也不存在什么专职卖酒牟利的商人,甚至连最富裕的古尔德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设想建设一个酒馆。留里克搞出的烈酒,核心目的是为了挣钱,碍于现实的原因,他并未计划开设一个自己控制的酒馆牟更大的利益,因为此事在罗斯堡还没有存在的土壤。 船只愈发的靠近目的地,渔船变得更多,而不远处那规模巨大的棚户区,就是梅拉伦人的核心梅拉伦堡无疑了。 梅拉伦部族并没有设计专门的码头,往来的船只都是操纵长船直接冲滩。毕竟一般的拥有船只之人,他们所拥有的船皆是轻便的小船,它可以轻易的冲滩,轻易的被船主牵引着缰绳拉到岸上,就是把它推回湖里也不费劲。 梅拉伦人当然具备制造大型货运船只的能力,专业的工匠从不抵触制造大船,不过订购大船的订单只可能来自少数富有的商人,包括最富有的首领奥列金。造大船挣大钱,奈何平日里匠人的工作还是以制造轻便又廉价的渔船,甚至还要承担修船的工作。 平缓的湖岸就在前方,为了迎接注定的冲滩,为了避免被强烈的震动震下船,留里克干脆站起身,他与卡洛塔一样,随手抓紧一根缆绳,目视着船艏下端的橡木龙骨狠狠地凿进湖畔的淤泥里。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船只平安的冲滩,留里克长舒一口气,他左手搂住自己的罩袍,右手扶着船帮,整个人请营地跳下,双脚首次踏足梅拉伦人的领地。 留里克登陆的,同时登陆的还有另外的十二名携带精锐武器的壮汉。 阿里克和耶夫洛,两人自然打扮得低调,连同身后的十名佣兵也都如此。如果说什么滑稽的,正是这些登陆的佣兵们,他们踏上梅拉伦集市,完全就是回到自己的故乡。 不错,几乎所有的经过古尔德招募的佣兵,他们就是土生土长的梅拉伦人。 公平的说,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梅拉伦,比如说,主家提出要去科隆格那个地方一探究竟,便有人大胆的指出:“那个地方就是首领卖酒的地方。他在亲自销售一些卖酒,从中谋取一些利益后扩充他的实力。” 关于这些事,还在船上的留里克听从佣兵们的科普,已经对那个酒馆略知一二。 “好了。我们登陆了,接下来去哪里。科隆格?”留里克拍拍身子问道堂兄。 “就去那个地方吧。耶夫洛!”阿里克随口叫道。 “大人,有何吩咐。” “你对着和地方很了解,你作为向导。现在带我去那个可以喝酒的地方。” “好吧。唯有一些事,希望大人能明白。” 阿里克一脸的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喝酒是个麻烦事?我们可是带了钱的。” “大人,我们必须保持低调。科隆格是个混乱的地方,也许……”耶夫洛看看留里克和卡洛塔,“也许孩子不该去,不是因为他们不能喝酒,那个地方粗人太多。大人,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战士,我就怕你被一些喝醉的人激怒后,会拔剑将其斩杀。那是梅拉伦首领卖酒的地方,我就怕我们去了遇到什么事端。” 耶夫洛虽是个芬人,到底他是并肩作战两个月的战友,阿里克对这等战友的奉承辞藻很是满意。不过他对战友的告诫明显的不以为意。 “梅拉伦人算什么?他们不敢进攻丹麦人、哥特兰人,反倒是我们一直在取得胜利。” “喂!大人!”耶夫洛严肃的低吼一身,他的眼神即刻瞟向登陆场的各色外人。 阿里克的眼神很快注意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看起来那些手持长长的木杆,还有扛着渔网的人,他们就是梅拉伦本地人。 阿里克自觉自己有一点狂妄,他闭上嘴巴的同时,留里克也长舒一口气。 堂兄就是这样,因为年纪轻轻就在在战场上立下了一系列战功,整个人心态飘了不足为奇。 耶夫洛的建议留里克非常重视,到底自己身处的并非一个浪漫的奇幻故事的世界,自己也不过是一具血肉之躯,双手并无什么魔法之力以怪力乱神。今日之事,就是自己以普通旅行商人的身份进入梅拉伦人的领地,就是摆出“罗斯首领继任者”的身份,试问哪个喝醉的人会信呢?不!醉鬼只会觉得一个大言不惭的小孩欠揍。 “那就跟我们走吧!大人们。梅拉伦集市我们最熟悉,我来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也希望你们不要主动惹出什么事端。” 留里克觉得耶夫洛的忠告太对了!他紧紧跟在自己的佣兵队长身后,如今的时刻,堂兄阿里克不但不可靠,他搞不好还能成为不安定的因素。 好好瞧瞧这座梅拉伦集市吧,或者说现在大家所踏足的地方,还只是部族靠近湖畔的“渔村区”,它并非集市的核心所在。 这里有大量的土胚房,房顶尽是些堆砌的枯黄芦苇,一些木头棚子也混搭其中。 众多的景象让留里克产生一种昔日罗斯堡的幻觉,大量的建筑有着极强的既视感。只是现在的罗斯堡正因为大量诺夫哥罗德女人的嫁入,两种文化的碰撞与融合正积极的反映在建筑风格上。罗斯堡传统维京式的民居开始转向更为舒适的诺夫哥罗德的木刻楞,而开始大量兴建的蒸汽桑拿房,妥妥的是“东方之地”居民诸如芬人、科文人的风格。 梅拉伦堡还是老样子,再看到大量路过者朴素的衣着,这些人真是让留里克既熟悉又陌生。 一些脸上有点脏,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跑过的男孩又让留里克侧目,他们天真烂漫的样子不就是说明他们的生活其实很富足? 可是,总有一些违和感。 留里克的眼神不禁瞥向身边安静走路的卡洛塔,她略略勾着头,由于罩袍的掩护,无人知晓她其实是女孩。 留里克再看看曲折的泥土路两侧的土胚房,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他弱弱问到耶夫洛:“我看到很多人拎着鱼,还有人牵着小羊。你瞧,又有小孩跑过。梅拉伦人生活真的非常富足?” 耶夫洛想都不想回答:“他们当然是富足,我没听过有梅拉伦人饿肚子。就是你的佣兵们,他们单纯是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力,也不想一辈子做一个开拓新农田的农夫,就只好做你的战士。” 一众佣兵听得战友的调侃纷纷乐呵起来,因为耶夫洛的话就是事实。 “他们不饿肚子?不可能吧?我听说卡洛塔去年逃难到这里,差点在此饿死。” 一开始留里克还不觉自己说了错话,直到卡洛塔猛然抓住他的胳膊,女孩就以这种方式宣泄自己内心的痛苦难受。 留里克心头一惊,也不再说话。 走在前面的耶夫洛背对着身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大人,富足只针对梅拉伦人。那些逃难来的外族人,谁会接济他们?除非是给梅拉伦人做奴隶。” “啊!难道那个奥列金……他明明是盟主啊。那些外族人,不也是他盟友的人民?” “算了吧。”耶夫洛猛然停下脚步扭过身子:“亲爱的,没有谁你比更仁慈,只是这份仁慈对你也许不全是好事。也许你只能感谢神赐予你的恩惠,你能赚到大量的银币来奢侈的使用你的仁慈,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留里克愣了一下,默默点点头。 他算是明白了耶夫洛的意思,不由也对自己的佣兵队长心生佩服。到底是跟在古尔德身边混迹了那么多年月,就是一个愚夫,跟在一个精明的身边也该懂得大量经营的知识。 留里克相信那个奥列金是无疑救援那些落难的盟友之民,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这个时代又不存在什么福利机构。听得古尔德的解释,留里克不得不面对这么一个现实,所谓的思维亚部族联盟,她的确仅仅是一个部族联盟而已,是各部族首领会盟并推举实力最强者为盟主。对于盟友部族的普通族人,盟主恐怕仅仅需要约束一个联盟内的各部族居民不要为了一己私利互相攻击而已。 对于落难者,他们逃亡到梅拉伦很可能找到活下去的机会。但对于梅拉伦人,这些家伙就是来抢夺生存空间的竞争者。他们休想在梅拉伦人的地盘上垦荒种麦、休想伐木烧炭卖钱,更别想和梅拉伦渔民抢夺湖泊渔获资源。 这些落难者最好的选择,就是给梅拉伦人当仆人。 第330章 九世纪的农贸市场都有啥 耶夫洛继续带队走着,留里克也注意到自己麾下本是精神比较放松的佣兵们,他们轻勾着的脑袋开始足骨右看,眼神里多了一番敏锐,还有他们的右手都插进罩袍内,分明就是握住了各自的钢剑剑柄! 此番异常,阿里克也下意识的靠近自己的弟弟,罩袍之下他也捂住剑柄。 “弟弟,看起来你的人觉察到了危险。” “危险?”留里克看看左右,来往的人和刚刚见到的那些梅拉伦人并无二致呀。 耶夫洛急忙解惑:“大人,我们已经进入梅拉伦堡内部,这里经常有盗匪出没。放心,我和兄弟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说此地脏乱差,那是真的很糟糕。纵使各路维京部族对卫生的要求都很高,这里所谓的“很高”也是相对于其他的族群。 比如说他们当然是各家各户修建自家的厕所,只是大量的旱厕靠近自家的土胚房,弄得整个街巷臭烘烘的也很正常。还有这所谓的路就是泥路,梅拉伦堡靠近湖泊,湿润的土地(不存在真正意义的灌溉系统)对麦子很重要,然而这些肥沃的黑泥实在沾靴子,何况前段时间漫长的降雨才结束呢。 耶夫洛的提醒让留里克提高警惕,据说会有梅拉伦首领派遣的巡逻人员来打击盗匪,可定居点真是太大了。而巡逻队对集市区的安稳更为关注,至于普通居民区缺乏关注合情合理。 奈何要进入商业区,登岸的商人总是得经过一片平民区,刚刚留里克已经明确一点,梅拉伦首领并不会到处保证外来商人的人身和货物安全,几乎都是需要商人们自己雇佣人手自我护卫。 如此一想,留里克再注意道路两侧那些看似无所事事的壮年男人,以及一些目光有点呆滞的半大小子,他们投来的眼神似乎都变得暧昧了。 他们,仿佛就是潜在的袭击者,而且是那种抢完东西,就能以最短的时间消失在居民区那错综复杂的巷子里逃之夭夭。 就这样,一众人在耶夫洛的带领下,谨慎小心的走了一阵子。 “大人,那个应该科隆格快到了。”耶夫洛平静的说。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该死,我还以为我们要和那些男人打一场。也许我们该换个地点登陆。” 耶夫洛无奈耸耸肩:“那是不可能的。商业区靠近盟主的宅邸,而普通的族人住在靠近湖岸的地方,无论我们从何处登陆,都要经过危险的居民区。” “好吧,算我没说。”留里克耸耸肩,心想着奥列金那个所谓的盟主在这方面真是鸡贼。不过他仔细一想,既然那个家伙一直掌控着集市的商业,还从中收取巨额的贡品,为了管理的方便,不但要创造一片仅允许做生意的区域,该区域还必须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 离开了危机似乎的区域留里克心安不少,须臾,一些不和谐的景象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里依旧有着大量的土坯房,看似仍是一些民居。不远处一直传来热热闹闹的低沉轰鸣,那里就是所谓的商业区无疑,也就是狭义上的“梅拉伦集市”。 但是一些土坯房墙边坐着一些孩子,他们衣衫褴褛,与那些嬉笑不止的梅拉伦孩子有着本质不同的事他们非常的木讷,更糟糕的是他们各个衣衫褴褛。 卡洛塔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些孩子的身份:“留里克,他们,恐怕都是乞儿。” “他们是乞儿吗?”留里克旋即问到耶夫洛。 耶夫洛也大吃一惊,因为去年他发现并拯救卡洛塔的区域就是这一带。“他们……应该是乞儿。” 一听这儿,留里克当场僵住:“啊,我得救了这些孩子。古尔德没有把事做好,他没有救援所有的乞儿。” 话是如此,留里克并不想贸然的和那些呆坐在墙角的几个孩子搭讪,他们金色头发上满是泥土,垂头丧气的模样也看不出男女。 耶夫洛也是感觉怪异,因为自己的老主人古尔德明显已经收拢了不少于五十名新的乞儿,加上去年大规模收拢乞儿的行为,照理说除非梅拉伦人抛弃自己的孩子,如何会突然冒出一些可怜的新乞儿呢? 战争?不对吧!耶夫洛知晓的是,除了阿里克带着一众兄弟在海域上偷袭哥特兰人的船只,其他的联盟部落并无对外用兵的消息,也就更无某些部族受到战争戕害导致族人流离失所的惨剧。 “大人。你当然可以救他,此事我们很快会做,用不着你亲自来处理。最迟明天,这些孩子都能被带回去。” “唉,但愿他们还能坚持活到明天。” “那就看他们的命运了,大人。”耶夫洛摆出一套理论,“你给了他们生的机会,也给了他们一个考验。如果他们明日还能活着被我带着兄弟们接回去,那就说明他们得到了神的赦免。” 这个理由真的有点荒诞,不过本时代的人都信这一套,留里克也就不说什么。 他看看那些墙角的孩子,突然看到有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走出房子,她明显的土坯房的女主人,手持的一根木棒嘴上骂骂咧咧驱赶坐在自家墙角的小孩。 那些孩子,他们惊恐中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你瞧。”耶夫洛耸耸肩,“他们都很害怕。也许当我们试图收留他们,他们会以为我们要虐待他们而撒腿就跑呢!” “可是,作为仆人至少能吃口饭。”留里克有些叹气道。 “他们何尝不知?他们太年幼了,恐怕真的只有你,我的尊贵的主人,只有你有财力收留这些可怜的孩子。哦,真是奇怪,明明没有战争,明明古尔德大人才收拢了很多孩子,怎么还有新的外族孩子流窜到梅拉伦?” “也许有些隐情吧。”留里克暂且也不多想,“走吧,去那个科隆格。也许那里喝酒的人能透露一些消息。或者那些摆摊的商人也能说出一二,哦,我还想听听有什么别的新消息。” 耶夫洛点点头,招呼他们继续跟着自己走。 一行人尽力保持着低调,同时所有的佣兵,他们的右手皆插进罩袍内,时刻握紧剑柄随时准备战斗。 因为佣兵们大多来源于梅拉伦部族,他们非常清楚步行的前方是怎样的所在。 就在曲折道路的正前方,那里的民居构造发生了一些变化。 土坯墙和草垛顶的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木屋。相比于之前经过的区域,前方明显更加热闹。 来往的行人也有了一些变化,他们多数不再是两手空空,或是牵着一些牛羊,亦或者背着装满炭块的疼筐,亦或是直接背着成捆的柴。 前方之地不是别处,正是狭义上的梅拉伦集市,亦是整个定居点最热闹、最混乱,最容易滋生罪恶之地。 “前面就是各路商人做生意的地方,大人,请一定要跟紧我,千万不能走散。”耶夫洛故意停下脚步,谨慎嘱咐一句。 留里克楞了一下:“啊!这地方总不至于会有人抢小孩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还请你一定要谨慎。” 留里克使劲咽了咽唾沫,他抬头看着眼前乱哄哄的景象,不由得捏一把汗。 有需求,就有响应的供应,做生意根本就是人类的本能。既然梅拉伦首领有意的将各路商人尽可能的归拢到一起,构成一个为之控制的集市,那么一座典型的集市会出现的典型问题与乱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本来梅拉伦部族就不存在规划街道的概念,定居点内所谓的道路不过是约定俗成的一些通路罢了,集市内的路亦是于此。 狭义的梅拉伦集市,它就是围绕着一条有些曲折且狭窄的土路构成。 道路的两旁是大量的木屋,屋前有着许多霸占道路摆摊之人。占道经营完全不会遭遇责罚,好在这些商业者还没有大胆到将道路封闭。 集市里有一些固定的商人,大部分的木建筑就是这些商人的铺子。经营商铺者,或是梅拉伦本地的职业商人,或者就是来自其他部族的长期可居于此做生意。 这类商人数量庞大,他们几乎一年到晚都在试图做一些交易,哪怕到了最寒冷的集结,他们也愿意出售一些冬捕的鱼。就是他们,构成了梅拉伦传统商业的中间。 除却他们,还有大量的游商拎着自己的篮子,或是卸下装着满登登货物的背篓,就在到路边直接坐在地上,以篮子、筐为中心,兜售他们的商品。这些人多是普通的梅拉伦人,在务农之余兜售一点自己弄到的农副产品,他们在集市上将其销售,赚一点铜币,再去别人的摊位购买些生活用品补贴家用。 集市到底诞生多久了?没有人说得出来。 只是梅拉伦部族作为整个地区最为强盛者,他们的集市自然是自古以来,并在长期的演化中自发的形成一种比较稳定的交易现场从而形成了一个固定集市。。 各个部族本身都有自己的集市,梅拉伦人独领风骚的是,他们有着让留里克确信的真正的综合市场。 如今,哪怕罗斯部族已经变得非常强大了,部族依旧没有建设起一个市场。罗斯人约定俗成的是在每个早晨和傍晚左右,在海滩附近迅速形成一个露水般的市场,它兴起很快,消散一样快速。 渐渐的,留里克内心的警惕被眼花缭乱的见闻所稀释掉。 有人卖炭、有人卖鱼、有人兜售鲜鱼、有人兜售活羊,还有许多人将打捆的亚麻堆在地上,嘴上嚷嚷着一个自称很优惠的价码。 行人里偶尔也会出现一群持剑的穿戴皮甲的战士,他们排着比较整齐的纵队走动,显然这些人就是所谓维持市场秩序的、仅仅听命于首领奥列金指挥的私兵。 耶夫洛看到留里克一直在左顾右看,便问:“主人,你看到什么心怡的商品了吗?看到了我们就买下来。” “唉,整个集市我就觉得那些卖亚麻的人让我动心。” “他们?那就把他们的亚麻全部买下来,带回去可以纺织成很好的布。而且省去了商人们的运费,我们可以节约一笔钱。”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看来这片集市贩卖亚麻的人很多,我们犯不着太着急。” 耶夫洛点点头,透露道:“这片湖的湖畔地区不但适合种麦子,也适合种亚麻。麦子还没有成熟,亚麻就纷纷收获了。大人,如果你愿意,今年我们可以购进大量的刚刚割下的亚麻杆,就是后续的加工需要我们自己了。” 一介佣兵队长居然知晓许多有关于商业的情报,留里克惊喜之余也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耶夫洛的建议。 事实就是这样的简单干脆,梅拉伦湖的地理条件并非适合燕麦生长,这里处于高纬度,全年光照程度不高导致这里的麦子注定难以高产。但是,因为又有大湖的浸润,光照程度有限,无霜期的时间足够亚麻完成一个生命郭周期,使得湖畔的许多地区被梅拉伦人改造成亚麻田。 没有棉花还非常缺乏优秀御寒皮革,梅拉伦的普通人,只得依靠用比较廉价的亚麻纺成麻线,并和有限的羊毛线混合纺织成厚实御寒的布匹。而亚麻本身,它就是制作各种缆绳的最重要的原料。倘若没有它,任何船只都休想远航。 亚麻的收获季通常与粮食的秋收重合,同样,规模巨大的蔬菜贸易也与粮食秋收重合。长久以来,亚麻贸易被掩盖在热闹的粮食贸易中,而今燕麦还在大规模的抽穗中,亚麻贸易反而变得非常显眼。 兜售亚麻的商人几乎是聚在一起销售,弄得集市的一小片区域俨然成了“亚麻市场”。 就在“亚麻市场”旁边,还有大量的摊位在兜售大大小小的褐色陶器,它们多是陶瓮与陶盆,也有一些明显是喝水的杯子,乃至油灯的灯座。 销售木器的人也有不少,仅从其成品来看就知晓他们是手艺人。他们在兜售箍好的木桶、大木杯,甚至还有木雕的工艺品。 整个集市分明就是一个大型的综合农贸市场,到现在为止,留里克自觉自己进入的酷似一个庙会现场,又像是进入了巨大菜市场、众多商人兜售的五花八门的商品,都是一个普通人衣食住行有关的日常所需品。 它有什么特色吗?酒馆呢?乃至百闻不如一见的被挪威商人控制的奴隶市场又在集市的哪个区域? 集市里晃荡的人的确较多,留里克自觉不能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但自己确实存在走丢的风险。 这里穿着罩袍,或是带着灰色调绒帽的人非常多,他们又多是壮年男性,如此多的商人和顾客走来走去,倘若没有跟进自己的佣兵,自己真的走丢了,搞不好还会在梅拉伦人巨大的棚户区里迷路。 倘若没有本地人做向导,留里克确信自己会成瞎子,搞不好还有人会打起自己的主意。 留里克确信,这地方肯定有不少就做皮肉生意的店铺,这东西和盗匪一样,堪称人类自古以来的“职业”。他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耶夫洛比较隐晦说的那番“不能走丢”的警告,其实暗示的就是这个。 并非留里克自恋,他实在觉得自己一介“很漂亮的男孩”天然的充满魅力。人呐,无论男人女人,对任何漂东西都是出于本能的趋之若鹜不是? 第331章 铁与酒 前方有一群乌黑乌黑的人群聚在一处,他们灰色的帽子无法遮掩他们耷拉下来的金色头发,还有他们简单朴素的衣着,看起来就是一盘的梅拉伦人樵夫。 “那里很热闹啊。耶夫洛,这些人在围着奇怪的摊位做什么?” 既然主人来了兴趣,耶夫洛二话不说便挤入人群,他踮起脚尖瞥了一眼就急忙退回来禀报:“大人,有人在兜售斧头。” “斧头?”留里克立刻警惕起来,他的头脑里开始思考一些事。 “正是斧头。依我看,那些围观的人是打算购买斧头的砍柴人。” 所谓砍柴人就是樵夫,留里克有点高兴自己的判断不错。看的一大群砍柴人试图购买一把斧头,留里克不由得眼红,因为这些卖斧头的人,跟自己已经是竞争关系。 “耶夫洛!” “在!” “去!给我买一把斧子来。无论商人提出怎样的价格,都给我买一把来。我倒是要瞧瞧梅拉伦人的铁匠手艺究竟如何。” 耶夫洛使劲点点头,带着五个兄弟走上前,非常粗鲁的将一众心里犹豫不决的樵夫拉到一边,然后拿出闪亮亮的品色上好的银币意欲购买。 须臾,耶夫洛以区区两个银币的“低廉价格”买的一把斧头谨献给自己的主人。 “大人,仅有是两枚银币,它真的廉价。也许它不是个好东西。” 留里克接过斧头,看到它的第一眼便确定了它的低劣。 耶夫洛继续说:“大人,我刚刚获悉了,那些人在销售超过二十把斧头,它们是一个款式。那些商人声称自己的格兰人,哦,他们居然不是梅拉伦人。” “格兰人?”留里克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又非常陌生。 卡洛塔,她听到这个名词当场颤抖起身子,或者说她是气得发抖。 “是他们!那些趁人之危的家伙。” “哎呀!”耶夫洛使劲拍了下脑袋,他想起了去年的事情。 “你很了解格兰人?”留里克不解的问到卡洛塔。 “何止是了解,我们本是邻居。去年的事我真的不想多谈。留里克!”卡洛塔看着留里克罩袍下的一双大眼睛,认真说:“我一些失散的族人就被格兰人带走了,他们现在和耶尔马伦人住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也许我们可以再找到他们。” 卡洛塔摇了摇头,眼神里写着伤感与无奈。 “你放弃他们了?”留里克问。 “我还能怎么办?他们自己选择离开,他们现在去了哪里,我又怎么知道?” 似乎留里克是明白了,其实他并不清楚格兰人还有耶尔马伦人确切的位置。不料,耶夫洛和卡洛塔两人纷纷指向南方,提及大湖的正南方就是那些人活动的领地。即便有了正确的方向,瞧瞧卡洛塔的眼神,她已经不愿再多想。 格兰人、耶尔马伦人,他们都是同属于一个联盟里的“兄弟”。哦,理论上他们与罗斯人彼此都是盟友,实际呢?留里克觉得真的遇到了重大危机,大家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恐怕只有巨大的灾祸降临到梅拉伦人头上,其首领才有资格号召整个联盟联合起来克服灾祸,或者说是帮助梅拉伦人率先度过灾祸最为优先。 其实也不能单纯的称呼它是劣等的,留里克敏锐的意识到斧头是纯粹的熟铁打造,它通体发黑,表面的质地也偏光滑,众多证据证明,此物并未得到淬火加工。哪怕它经过了淬火,此强烈的表面处理后,一把斧头的性能也能大幅度提升,奈何它真是普通到了无聊。 即便如此,它还是拥有一个两银币的价格。 对于留里克,区区两个银币已经无足轻重,但对于普通的梅拉伦人,两个银币堪称巨款。 仅在于环梅拉伦湖地区,曾经的农业与劫掠并重的传统维京式生活已经濒临解体,大量的海上勇士彻底转变成了可以自给自足的自耕农,亦或是农奴。他们多数可以在温润的年月养活自己,并留有一些农业剩余,就是这份剩余农产品换做钱币,它的数量是真的不多。奈何梅拉伦有着整个联盟最大的集市,普通族人需要在集市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整个部族有着非常夸张的贫富分化,首领和拥有大量土地财富乃至船只的富裕户,坐拥了部族的绝大部分财富。 温润年代是宝贵的,气候突然转冷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或是暴雨,就能在收获季给予农夫沉重打击。 人口最多的普通族人,他们有相当的人口经历多次自然灾害实际是失去了土地,被迫给首领“打工”的佃农,他们种植的麦子要满足一家人的口粮,也要交给首领一笔不菲的租子,若是做生意补贴家用也得缴纳一笔贡品。 如此一来,他们实则没有很多剩余产品可以销售出去换取银币,实际是普通人的生活里来自罗马的币值极低的铜币更为常用。 拿出两个银币购买一把新斧头,居然成了一件有点奢侈的事。 恐怕这就是命运使然吧! 梅拉伦部族和附近的依湖定居的部族,他们已经是**型的维京系部族,他们选择了定居务农为主的生活方式,也必然要面对农业化后的新问题。他们没有大规模的通过掠夺他人的财富,普通人没有因为战争红利坐拥大量的银币。 和梅拉伦部族截然相反,罗斯部族哪怕是普通的人家,只要一家的男人参与到了历次作战,都捞到了上百枚银币。 罗斯堡的常住人口可比梅拉伦少太多,奈何保有的银币可是巨量的。 其实,只要留里克有意,他就能带着大量的银币、铜币乃至是金币来到梅拉伦,通过大规模爆买,即搜刮到了梅拉伦人的财富,也硬生生的能给予最强大的梅拉伦部族以一次强劲的通货膨胀。 留里克确实在主观上没有想到过通过巨量的白银输送,来沉重打击梅拉伦人长久以来的物价状况。让盟主部族的经济变得一团糟从而让罗斯部族得到新的崛起机会,留里克还没有蠢到在丹麦人、哥特兰人的军事压力下,促使并乐见肉盾一般的盟主部族吐血三升。 他主观上确实不想动刀子,但是呢,那来自罗斯堡大钱箱的五百磅品相优良的罗马银币,已经安放在古尔德岛的仓库内,被精锐且可信的佣兵严加看管。这比巨款必然要输送到梅拉伦部族,至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留里克有义务管的了。 格兰人制作的铁制斧头在留里克的眼里就和垃圾无意。一个小小的斧头搭配长木柄,它通体都显示了贫乏,在铁材的使用过于节俭。 哪怕是最普通的罗斯人,大家见识到并大规模使用新式的铁器,对于老工艺打造的货色,无一不是看垃圾的态度。就这,居然还能定价两个银币。 留里克还是首次见到罗斯堡以外的“铁器商店”,有了今日的见闻,他想当然的默认梅拉伦集市里的商人们兜售的都是此等铁器。 倘若罗斯人的优秀铁器得意大规模的销售,垄断整个集市自然没的说。 只是留里克必须考虑一个变数。 垄断!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首领,都不会坐看另一个部族的商人垄断自家集市,哪怕是盟友的善人。首领的手段或是课以重税,或是直接武力驱逐。 离开了热闹的铁器店铺不久,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酒香立刻引得所有嗜酒者的注意。 “科隆格,就要到了吗?”阿里克心里痒痒,他质问着身边的耶夫洛,大谈自己要痛饮一杯麦酒。 耶夫洛只是笑笑,他指着一些闲散着坐在地上晃脑袋的男人,“你瞧瞧这些人。” “他们?怎么了?” “哈哈,醉汉。” “嘶,这得喝多少杯麦酒才能醉成这样。”阿里克默默捂住嘴。 留里克有一点惊奇,他看到几名脸红的如同煮熟的鳌虾的人,正目光呆滞的抬头看着自己以及随行人员,最后莫名其妙的伸出右手露出一阵傻笑,然后又一个鲤鱼打挺,咣当躺在地上,很快就传来阵阵鼾声。 一个醉汉能表现出的品质就是这样了,唯一让留里克庆幸的,这些迷迷糊糊的家伙看起来衣着并非邋遢,他们的酒品也很不错,只顾自己醉着不给路人捣乱。 科隆格,它真是一个喧闹的地方。 它是一桩很大的木屋,标志性的有着尖锐角度的人字形木板房顶,让它在众多建筑里有点鹤立鸡群。其实整个房子并不大,唯独它尖锐的房顶让它看起来非常高大。 越是接近它就想越是浓郁。 嗅到酒香,留里克看到自己身边的一众佣兵都在跃跃欲试,索性当大家走近门口,阿里克唱着歌就冲了进门。 酒馆并无门童,室内昏暗不堪。这里有一些满是划痕、形状奇怪的桌子,还有一大群散发着浓重汗臭味、狐臭,乃至浓郁酒气的浑身是毛的红脸男人,兴致勃勃高举着橡木酒杯大口灌酒,木杯碰撞的沉闷响声此起彼伏,同时这群家伙也嘟囔着不灵活的舌头讨论一些事情。 瞧瞧这些家伙,留里克萌生的打听一些消息的想法突然就消失了,他实在没法指望醉醺醺的家伙说出个有关于梅拉伦人的一二三。 然而一群身着罩袍之人走如酒馆,迅速引起众多酒鬼的注目。 “啊!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西部牛仔进入酒馆遇到沙漠匪徒的感觉?” 留里克看看醉鬼的眼神,他完是处于本能的感觉到威胁,好在健壮的堂兄时刻插进罩袍里握紧剑柄的右手给了安感。 来者十多人皆统一装扮,纵使慕名而来的旅人成百上千,也未曾有这等整齐着装且身材健硕者。 酒保,或者说就是经营酒馆之人,一个脸庞干瘦、胡须扎成双马尾的男人,他下意识的觉得来者不完是来讨酒喝的。 这个干瘦的家伙卖弄着职业式的微笑,点头哈腰而来,向着最为健壮的阿里克使劲躬着背:“尊贵的旅人,无论你来自何方,到了我的店铺,必能享受到最美的酒。” 本来阿里克也有点拘谨,他的眼角端详着各色人等,手里握住的剑可是能够瞬间抽出进入战斗状态,其余人也都是如此。 见状,阿里克的戒心少了很多。 “你是卖酒人?来啊,把你们最好的酒拿出来!” “最好的酒?精酿麦酒?” “麦酒?那算什么?!还有更好的吗?” 酒保愣了愣神:“大人,你确定?!看起来你也是一位年轻的勇士,我相信你的力量,实在不能相信你的财力。” 感觉受到冒犯,阿里克轻轻撩开罩袍,故意拍打着腰间鼓胀的钱袋子。 酒保大吃一惊:“啊!我想不到你是云游的富商!啊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一定来自山的西边,你们真是富有。” 阿里克被一阵奉承弄得心态有点飘,一言不发的留里克估计到自己一行被卖酒者当做了挪威人。 如果是这样还真是不错,用一个“挪威人”的身份游走在集市,或许可以免去许多事端。 留里克索性从堂兄身后站出来,“大胆”道:“给我们最好的酒,不用担心我们的财富。”留里克又想了想,谎称:“我们兄弟一行翻越大山,就是慕名而来品尝你们最好的酒。快点拿来!” “你!一个孩子?!” “快点,我们只要酒!” “好吧,既然你们坚持……” 酒保转身而去,此刻阿里克一下子明白了弟弟的举动,不由得小小佩服。 吧台?它不存在。唯有昏暗房间内一个堆砌大量橡木桶的场所,每个木桶下端都有一孔,它平时就位软木塞封闭。 酒馆还有内堂,酒保自称拥有绝无仅有的美酒,便吩咐小厮去后堂拿取。 不一会儿,一个半大小子小心谨慎的手捧一个小盒走出。 酒保小心谨慎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还有一个透明的瓶子。 看到它,无论是留里克还是阿里克,乃至那些佣兵,以及阿里克惊险挑选的老战士,大家还以为是什么美酒,想不到这所谓的美酒居然就是自家的产品。 瞧瞧那玻璃瓶上还有阳文的“rvodka”字样。 一瞬间,阿里克提起来的强烈兴趣消散的差不多了,终于留里克,他不觉得自己目前拥有的小小躯体能抵抗大量酒精的侵蚀,他现在不喝酒的唯一原因是不想早早就酒精中毒下线儿。 酒保一脸的自豪:“这就是最好的酒,是我们梅拉伦制造。你们瞧瞧这水晶制作的瓶子,还有里面入水的美酒。你们一定以为它是水,其实它是最美的酒,它甚至可以燃起火焰。” 这份说辞不但无聊,阿里克甚至非常生气,它明明是罗斯人制造,而且制造者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弟。 阿里克的眼角看到老弟丝毫没有气愤的样子,随即问道;“这瓶酒,多少钱?!” “一磅银币!”说罢,酒保估计到对方是买不起,急忙将酒瓶放回木盒,使劲盖住。然后又放肆嚷嚷起来:“喂,后面那些只配喝麦酒的家伙,你们不要围观,你们买不起。如果酒瓶子碎了,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要一辈子为奴来抵偿奥列金大人的损失。” 奥列金!又是这个人! 留里克一个机灵绷直了身子,他突然问了一个和酒毫不相干的问题:“我们听说梅拉伦人的首领叫做奥列金,难道这些酒,整个科隆格,都是他的财富?” “当然!”酒保趾高气昂抬起头,拍着自己的胸膛:“那是我的主人,也是我们思维亚联盟最尊贵、最富有的盟主大人。” 此人用了一系列华美辞藻来形容奥列金,肉麻归肉麻,留里克倒是有点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奥列金有一条忠犬。 酒保的话倒是实实在在刺激到了阿里克。 阿里克偏就不信邪,他解下钱袋子,使劲晃荡着银币制造出清脆响声:“你看不起我们?这是一磅成色很好的银币,难道买不了你们的酒?” 正欲吩咐小厮将酒带回内膛的酒保,立刻成了一条哈巴狗。 “哦!富贵的客人,你当然可以购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好!真是痛快的英雄,我们成交!” 一瞬间,整个酒馆为之轰动,众多喝醉的家伙都在使劲敲打桌子,或是癫狂的拍动橡木杯,宣泄自己的亢奋。一众醉鬼发出的充满酒气的怒吼,就好似要上战场厮杀的战士。 阿里克爽快的完成这把为了挣一个面子而血亏的交易。他拿到了酒,当着酒保的面非常熟练的拧开软木塞,然后又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红脸的家伙们,对着酒瓶就猛灌一口。辛辣的蒸馏烈酒进了肚,阿里克大呼一声我巨爽,并把酒瓶扔给耶夫洛。 耶夫洛本也没什么忌讳,随即喝了一口,又交给了佣兵们。 最后当酒瓶传递给最后一人之际,只剩下最后几滴琼浆玉液。偏偏最后一人还是堂堂罗斯勇士,几个月前还在海域上斩杀了敌对的哥特兰人。完是因为没喝到烈酒,再加上酒保对大家身份的误判以及对财力的偏见,气的这位勇士高举起瓶子狠狠砸下来,瓶子落在踩硬的土地,当场碎裂。 此情此景完出乎酒保的预料,亦是让围观的醉鬼们更为癫狂的起哄。 酒保脸色煞白:“啊!如此珍贵的水晶,你们就给……给砸碎了?” 阿里克不以为意:“区区一块水晶何足挂齿?哦,你们的酒很不错,价格是贵了一点,也许下次来的时候我们要多带上……带上几百磅银币。” “几……几百磅?!”酒保惊得已经说不出话。 既然这伙人不但爽快的买烈酒,有完是暴殄天物的将酒瓶砸碎,可见这伙儿挪威人是真的富裕。几百磅银币,这得贩卖多少奴隶才能捞到这么多的钱。 一瞬间,酒保想着自己听到的一些传闻,挪威人在西方的那个岛屿掳掠布里吞人的同时,也在掳掠当地人的金银。 他再看看这伙儿穿着罩袍的人,哪怕是两个小个子孩子,明显是沉稳之人。 恐怕他们是某个挪威大部族首领之子? 正当酒保想详细询问一些事的时候,阿里克自觉已经太过张扬。大家终究不是挪威人,难道最后要说明自己是罗斯人的本质吗? 大可不必如此。 阿里克甩甩手,故意说:“最好的酒?的确是好酒啊。想必你们的橡木桶里装的都是普通麦酒,它们只是下等人品尝的东西,我么这些高贵之人不屑于品尝。走了!” 说罢,阿里克率先转身,紧跟其后的留里克努力憋住笑声,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憨憨的只会打仗砍杀的堂兄,怎么还有演员的自我修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众人走出酒馆,酒保看着碎裂的瓶子,耳畔尽是酒客的起哄,他越想越觉得事情非常蹊跷,旋即急匆匆把小厮叫道身边:“快!快去告诉奥列金大人,注意穿着罩袍的十几名挪威旅人,他们非常富有。” 第332章 集市上布里吞奴隶 就是为了面子与荣耀,代价居然是一磅银币,出了门后留里克有那么一秒钟感觉到肉疼。 损失一磅银子,如今的留里克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损失。 让他非常惊讶的是,自己身为酒的制造商,它卖给古尔德的时候,价格就已经非常高昂,然是因为要把一般的麦酒蒸馏提纯,自后用木炭过滤成琼浆玉液,仅是浓缩的工艺就让酒液的成本攀升很多。 至于承载酒液的玻璃瓶,它本身就是一种偏向于量产的消耗品,一开始它的确是物以稀为贵,长久来看,它的价值一定不如内部的酒液高。 一瓶酒的“批发价”就向着一瓶一磅银币的价格冲击,想不到转了两手后,梅拉伦人的酒馆提价并不严重。 这让留里克有些惊讶,它实在不符合一个商人逐利的规则。 “也许,卖的太贵就真的没人买了?梅拉伦人倒卖烈酒也是薄利多销?” 终究大家是见识过了梅拉伦人所谓的酒馆,它真是个有些混乱的地方,偏偏这种地方是被奥列金那个家伙控制着的。 阿里克拍打着弟弟的后背:“亲爱的,你感觉这地方怎么样?” “不怎么样!又脏又乱,我就怕那些喝醉的家伙冲上来,被你一击刺穿喉咙。” “嘿嘿,那是肯定了。任何的袭击者,我的态度就是杀。” 留里克摇摇头,如同大人般苦口婆心的劝:“你真是太鲁莽了。这是梅拉伦人的地盘,你杀了他们的人,我们如何身而退?” “无所谓。”阿里克使劲揉捏起弟弟肩膀。留里克明白此乃老哥表达自己强硬态度的方式,他就是强忍着肩膀的疼痛一言不发。 “无论在那里,敌人袭击,死的只是敌人。兄弟们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敌人,我们何曾畏惧。” 说罢,阿里克就是一阵放肆的笑声,引得其他人更是狂妄得笑起来。 留里克鄙夷的抬头看了堂兄一眼。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打了几场大战后真是越来越心狠手辣,就是这个脑子嘛,还是太单纯了。 “阿里克。” “怎么了?!” 留里克绷着嘴摇摇头:“那瓶酒还是太破费了。” “唉,现在想想我真的奢侈,我道歉。” “无所谓,至少你给兄弟们赚足了面子。哈哈,酒馆的主人就是梅拉伦首领,我们至少知晓了这个情报。现在我们都是挪威旅人了,至少他们这么认为。” “好啊!”阿里克掐着腰,“兄弟们也不用再遮掩什么,我们就是挪威人。走吧,看看集市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来往形形色色之人,他们衣着几乎都是朴素的,也有少数衣着华丽着,在一些携带剑或斧的人簇拥着行走。 给富裕户充当打手,可谓不少梅拉伦无权无势的年轻人可以接受的选择。做上几年的家丁,攒下一些钱后,或是买下一些田亩,或是订购一艘小船,这样就是为自己的余生弄到生活下去的资本。 留里克瞄上了衣服头戴绒帽体态微胖者。 “阿里克。” “又怎么了?有时大点声说。” “那个人。”留里克依旧小声嘀咕,“那是个富人,我们悄悄跟着他,看看这个家伙会做什么。” 尾随一个无所谓的人,阿里克觉得这多此一举,既然老弟有这方面的想法,自己也好带着兄弟们悄悄跟进了。 集市里游走的人很多,一众人的尾随行为并未引起任何的警觉。 不一会儿,只见那位被佣兵打手保卫着的富者,终于在一众热热闹闹的人群前站直了身子。 至少有好几十人聚在一起,他们在围观一众特殊的商品。 “那是怎么回事?!”留里克大吃一惊,“阿里克,你瞧那些立柱。上面怎么捆着一些男人,他们难道有罪?这里是行刑现场?”留里克下意识的以为有贼人被梅拉伦首领的巡逻私兵抓获,他估计自己以外身处在处决囚犯的现场。 听得弟弟这么说,阿里克下意识的认为此乃刑场无误。瞧瞧那些被捆着的衣衫褴褛的人,要结束他们的命,只需要一记斧头的劈砍。 耶夫洛轻轻咳嗽两声,木着脸道:“大人们,那不是囚犯,那是奴隶。” “奴隶?”留里克即刻扭过身子。 “怎么?主人,你觉得很新奇?” “不。我只是好奇,难道这些奴隶因为拼了命的太跑,才被捆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耶夫洛非常懂得梅拉伦部族的奴隶市场,他刻意指了一下一根如同船只桅杆一般被立起来的柱子:“主人,如若有逃跑的奴隶被抓获,都会被吊死在那根木杆上。” 留里克看了看那根立柱,内心有着强烈的触动。 他再瞧瞧那几名被绳捆索绑有待销售的奴隶,不由得为他们的境遇难过。 这就是人之常情啊!一瞬间,留里克有了救下他们的想法,不过面对现在的情况,看到一众本地的富人已经捷足先登,自己的理智占了上风,现在作壁上观自己不会有任何损失,贸然介入怕是麻烦事太多。 留里克心理的波动,被耶夫洛敏锐察觉。 “主人,你打算买下这几个奴隶?” “不必,买奴隶的事我早已安排给了古尔德。现在我们只是看客。” 说罢留里克就继续看着,他越是观摩,内心的触动越是强烈。 他们,并不将奴隶当做是人,或者说梅拉伦人乃至整个联盟,对于狭义上人的概念,仅限于年龄达到十二岁的本联盟的男孩女孩。 所谓奴隶贸易,由于完没有任何需要遵守的法规,靠大家自发构建的潜规则。比如那些破产的农民,他们会自发的做奴隶混口饭吃,空有力气的年轻人乐意给富人充当佣兵。甚至于一些乞讨的小孩,男孩或是能被培养成劳动力,女孩或是有姿色,也会被富裕户带走为奴。 扪心自问,留里克自觉两年来自己也是依靠着这套联盟内部自古以来的潜规则,给罗斯堡弄到了很多的大家概念上的典型奴隶。留里克就算自己并不想承认,在罗斯人心中、在一众与古尔德在商业上有往来的商人,都知道这件事——罗斯人首领一家就是实力强大的奴隶主。 留里克听到几个目光骇人的家伙说着有些别扭的语言,他们当众兜售自己的货物——五名布里吞男人。 “居然是布里吞人?对哦,他们的头发不是金黄色的。” 留里克捏着下巴,连带着随从们都在充当看客。 奴隶贩子报出自己的价格,每一名待销售的布里吞人,都是五十个银币。 “啊!这个价格,甚至远远不到一瓶酒!一个人的价值居然这么低廉?!” 阿里克明显听到了弟弟的嘀咕,一双大手压在老弟的肩头:“怎么?你居然把他们当人?你真是太仁慈了。” “那就原谅我的仁慈吧。唉,我倒是希望给咱们罗斯人再弄到一些劳动的人,我可以安排他们去挖矿。” “你还是想买下他们?留里克,我们现在只带了一磅银币。” “那就算了!你他们运气不好,注定不能为仁慈我的做仆人。” 听着老弟在话语上给自己脸上贴金,阿里克笑了笑。说实话,阿里克丝毫看不上这些布里吞人,想到留里克豢养的那五个布里吞上年纪的女仆在崇拜一个奇怪的神,阿里克就觉得这些家伙实在不怎样样。 阿里克实则喜欢诺夫哥罗德人,不仅仅自己的妻子是诺夫哥罗德人,还在于他注意到那些嫁过来的女人,都在纷纷跪拜罗斯人信奉的女神芙蕾雅,尤其是没有任何一个诺夫哥罗德女人死于难产,大家都说女神庇佑了这些外人成了自己人,这就使得诺她们完放弃了她们在故乡的信仰。 到底他是一个强壮有年轻的男人,自己的妻子在诺夫哥罗德本来也就是个长相漂亮的普通村姑,看到年幼的弟弟居然被身为首领的伯父安排了一大堆婚约,阿里克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奈何儿子还不满一岁,妻子依旧保持着年轻与漂亮。就这样自己再弄到几个诺夫哥罗德的漂亮女人成婚,恐怕这会弄得自家鸡飞狗跳。 弄到一批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仆伺候自己及家人,已经列在阿里克的计划中。更有甚者,他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个“狼子野心”。既然可以拥有一批东方的女仆充当姬妾,何必不再弄些东方的男仆充当苦役?如若这些都能实现,自己完能再走远一些。 比如说,弟弟留里克去做诺夫哥罗德人的主人。听说其南方还有个叫斯摩棱斯克的地方,那里人也说着和诺夫哥罗德一样的语言,却没有北方强盛。自己注定不如弟弟高贵,却也比其他罗斯同族更高贵。 “未来我就带着兄弟们征服斯摩棱斯克,让当地人作为我的奴隶,以后我去年年收取贡品?想想还真美妙。” 真正的挪威人在兜售的所谓布里吞人,本地人默认挪威奴隶贩子弄来的奴隶都是布里吞人,甚至成了形容奴隶的另一个词汇。 其实,这些所谓的“布里吞人”,就是不列颠岛上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居民。留里克记得,真正的布里吞人多是橘红色的头发,因为他们的祖先都是凯尔特人。这些人有着棕黄色的头发,身材也比较高大,再瞧瞧他们萎靡的面庞,真的有强烈的熟悉感觉。 无论是诺森布里亚还是麦西亚,构成两个王国的人群主体,都是来自于四百年前登陆的萨克森部落和盎格鲁部落,本质上这些人和梅拉伦人有着血缘上的强烈相似性。只是移民们和罗马治下不列颠的遗民大规模通婚,那些纯金发色的人变少了。 由于他们知晓曾经高贵的罗马贵族都是黑发之人,那些建立王国的酋长们,在接受极基督信仰的同时,也在试图在血统上让自己的后裔头发越来越黑。 但是维京的劫掠时代已经开始了。 斯堪的纳维亚面相北海的各个海湾组成了挪威人的部落联盟,去劫掠不列颠,掳来人口或是自我消化,或是卖给山脉另一边住在斯韦阿兰“神圣之地”的人,就能谋取很大的利益。 五名奴隶被像是检查牲口一般,被富裕的买主掰开嘴。透过观察牙齿,懂行的买主能知晓奴隶的年龄、身体状况等一系列信息,这一检查的套路本是用来检查牛羊的,用来检查奴隶一样好用。 到底这些人买回去也是充当干农活的苦力,比起交租子的佃农,那还是使用奴隶的劳力耕种,自己能赚取更大的利益。 多名富裕的买主聚在一起,显然他们对瓜分奴隶产生了不小的分歧,需要就购买权自行协商。 此地还有许多围观的路人,他们手里的那些散碎铜币休想买到一个健壮的奴隶,甚至连最孱弱的女奴都买不到。他们单纯是眼馋的看热闹,毕竟他们的生活里充满了无聊。 没有谁关注十几名穿着罩袍的人,留里克一众就好似不存在。 “看起来牲口有了主人,也许再来的时候我们该多带些银币,这样就能满足你的仁慈。”阿里克不客气的说。 留里克不觉得堂兄是在夸奖自己,更像是讽刺。 “我不看了。”留里克故意摆出不屑的态度。 “那就深入集市再瞧瞧?”阿里克问。 “也好。梅拉伦人的集市真的很大,他们在销售五花八门的东西,我对那个奥列金很好奇。” 耶夫洛急忙躬下身子:“大人,想必你很快就能见到那个人。” “是因为古尔德派遣了信使吗?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耶夫洛,你知道那个奥列金的住处吗?” “啊!这……”耶夫洛如何不知晓呢?包括队伍里所有梅拉伦籍贯的佣兵,大家都是知晓的。 “快带我我过去,我要一探究竟。” 耶夫洛面色非常紧张,他继续躬身劝说:“大人,那个奥列金速来高傲,恐怕我们贸然的要求见他会吃闭门羹。” “怎么?难道不给他一点见面礼,他就拒绝见我?仅仅他是个所谓的盟主?” “恐怕是这样的,大人。那真是一个高傲的男人,他手里有着强悍的私兵,没有人敢挑战他定下的规矩。” “呸!听你一说,我怎么觉得那是个贪婪又孤傲的男人?也罢,我只想去看看那个家伙的豪宅,只要隔着一段路能见到宅邸就行了。” 耶夫洛长出一口气,如果主人仅仅是这点要求,自己当然可以办到。他最怕的就是罗斯大首领的两个儿子,会因为过于桀骜不驯而在梅拉伦人的领地制造一些事端。 虽然他非常期盼自己侍奉的留里克长大后,能够也拥有整个联盟的霸权。 第333章 一场混乱一场交锋 其实从一开始,古尔德就透露的盟主奥列金因为管理的需要,故意在其宅邸的附近,规定这片区域是专职做生意的地区,甚至还规定了他本人控制的酒馆的位置,乃至各路奴隶贩子兜售奴隶的场地。 无论是贩卖奴隶,还是贩卖廉价的陶器,亦或是每年秋季最大宗的粮食交易,奥列金规定了这些交易几乎都只能在固定的集市完成。 留里克猜的很正确,奥列金确是一个贪婪的人。 所谓贪婪,实则也是现实原因逼得。 要供养一支人数多达五百人的“常备军”,还要准备足够短时间内武装两千人的铁质武器,甚至还包括更换、维护船只的费用。这些根本就是梅拉伦部族的“防卫开支”,也就是现实意义上的军费。 当一个部落集团的人口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相当于国王的权力机构会产生,一群听命于国王的朝臣、一支仅听命于国王的常备军也会诞生。为了供养军队,税收制度也是自然的诞生了。 用强硬手段将各路来梅拉伦做生意的人约束在一片场地,归根结底就是要满足收贡品很方便的切实需求。 时代就是这样,没有造纸术,卢恩文仅有少数人懂得,且该文字经常以咒文形式刻在石头和木板上,只有祭司群体会经常使用。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文字几乎是不出现的。正是这样的原因,名为书吏、税收官的技术官僚也是不存在的,这就迫使哪怕贵为盟主的奥列金,也必须亲自下场去定去收取贡品,能收取多少贡品,他只能估计,因为这样的技术条件下税收的量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贡品是年年收,自从渗透罗斯堡的细作告知他罗斯人发明了“tax”的概念,仅就罗斯人的行为让他产生误解,不过这是一个让他兴奋的误解! 这不,奥列金又要带着手下亲自扮演税收官,这一次他不是去讨要贡品,而是有样学样的去收取tax。 到底何为梅拉伦式的tax,奥列金有自觉很合理的说辞:“你们在我的地盘做生意就必须给贡品。你们做了生意赚取了很大的利益,就必须给我tax。”他估计到商人们都是不情愿再掏出一笔钱,但钱是必须要收的,为了打击那些据不交钱的人,豢养的私军可就有活干了。 这么看来,奥托带领罗斯人的索贡航行,就是武装搜刮诺夫哥罗德人的财富以养肥自己。奥列金也在做一样的事,只是他的割麦的镰刀,无论是现实意义,还是比喻意义,镰刀都是在收割自己的族人。 对于今天的奥列金,或许真是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他已经做好了决策,这就换上华丽尊贵的衣装,组织起多达五十名私兵,准备来一次武力收税。 为了在迟到的注定欠收的收获季之前再捞一笔关键的款项,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就在那被敦厚橡木围起来的木墙内,他的私兵队长再度谨慎的问了一下:“主人,您真是确定了?如果那些人不给钱,就真的斩杀一两个?” “对,如果坚决不给钱就处死两三个,这样其他人就能乖乖给钱。” “可是,他们不是你的……” “我的族人?不仅仅是。”奥列金最后再看看自己的手下:“兄弟们,想想你们自己手里的钱,如果我们不去压榨那些人,我如何给你们更多的钱!现在居然有人对那些家伙说情?难道你们不爱钱了?” 奥列金身上并不存在什么“被众神爱戴”之类的神秘主义光环,他无法用这些手段笼络人心,他所能掌控的最佳手段,就是豢养私军,巴结梅拉伦部族的富裕户,以此控制着盟主的宝座,基本上他的权势就是靠着五百多人训练有素的私军在维持。莫看手头兵力就这么点,他的军事实力已经无人能敌。 奥列金这么一鼓动,有着恻隐之心的人纷纷坚定了信念。所谓如果有谁要受穷,只要不是我受穷,那就万事大吉。 沉重的橡木门被打开,一众穿戴皮甲的持剑战士率先踏出,紧接着,才是穿着镶着金丝的雪貂衣装的盟主奥列金,他今天打扮得不似战士,而是一名富商。这仅仅是表面功夫,在他的皮衣之下,可是穿戴着锁子甲的! 兔子逼急了还能咬人,奥列金自觉需要提高警惕,他就怕被自己搜刮太严重的小商人会突然化作亡命徒。他真是太了解梅拉伦人了,自己的族人看似纷纷成了与世无争的农夫与渔民,实则大家骨子里统统是好勇斗狠之徒。 但今天的情况确实很不一样。 奥列金看到,居然有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小孩,他们身上几乎就剩下几片遮羞布,居然一股脑的向自己冲来。 “该死!是敌人的袭击者吗?护驾!快护驾!” 天知道怎么会有一群孩子待在自家门口附近,他们好似从一大堆土坯房里钻出来似的,可他们绝对不是梅拉伦本地的孩子,因为整个部族的居民都畏惧自己身为盟主的权势,只要怒气爆呵,所有小儿都被吓得嚎啕大哭。 一众护卫不着急拔剑持斧,他们纷纷站在自己主人身前,非常熟练的构成一条人墙。 他们很善于此道,所谓倘若发生战争,届时大家身披重甲、牛皮盾,也要构成人墙护卫主人。 孩子们就是饥饿的小狼,他们的目标直指衣着最华丽整洁的奥列金,一边跑一边嚷嚷着给口饭吃。 只顾着保护主人的私兵们纷纷提起脚,对着这些干瘦的孩子就是猛踢。 被人暴力的踢倒,孩子们依旧顽强的站起来,哪怕是爬着,也要爬向奥列金。 他们都是些身形消瘦的孩子,其中似乎还有女孩。他们年龄虽小,迸发出的意志力竟然让奥列金产生了一丝恐惧。 孩子继续被私兵踢倒,他们又爬起来,嘴里嚷嚷着饥饿,继续伸着瘦弱又颤抖的小手,伸向奥列金以求得一个拯救。 他们的目的实则非常单纯,只为了讨一口饭吃避免饿死。 奥列金从未遇到这种事,他如何去倾听一群突然冒出来小孩的意思,见得这群“肮脏的家伙贼心不死”,这便下了狠心。 “卫兵,给我打!谁爬过来就打,直到打死!” 殴打小孩?众多的私兵自觉有辱自己的名声,既然主人催得紧,他们也就不当人了。 遂有私兵拔出剑,锋利剑刃一亮,不少乞食的孩子终于感到了怕,便纷纷开始逃窜。 难道逃窜就能避免被杀? 逃跑的孩子被纷纷追上,私兵并未真的一刀毙命,而是遵从奥列金最新的命令,那就是用拳头一点点的折磨这群“挡在自家门口的野狗”。 孩子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一些梅拉伦人本地人寻着声音悄悄凑过来,见得被打的并非自家孩子后,一声叹息便自觉的回避。 那可是最有权势的首领啊!并没有人胆敢去阻止首领的行径,事实上大家见到被揍的是乞讨的小孩,一些人心里暗暗叫好,希望首领消灭到这些潜在的小偷。 也有人闻讯而来,真的当众露出了笑容。因为现在发生的,正是他们希望的。 是啊,若是没有被人教唆,饥饿的逃难而来的外族小孩,怎会冒失的跑到首领家门口蹲点儿呢? 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尖叫与啼哭,那声音之惨烈瞬间引得留里克的警觉。 “耶夫洛!” “在!” “有父母在揍自家孩子?你不是说前面不远处就是盟主的家?难道盟主是这样教育他的子嗣?” 耶夫洛听得想笑,倒是随行的佣兵有人指出:“主人,那个奥列金的儿子已经三十岁了。” “也许是教育孙子?”留里克耸耸肩:“走吧,我们寻着声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须臾,留里克一众已经看到了奥列金宅邸那立起来的木头围墙,尖叫声依旧此起彼伏。 再穿过几间土坯房、偶遇几个面色凝重行色匆匆的妇女后,混乱的场面尽显大家眼前。 留里克的头皮一紧,浑身都在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耶夫洛,一群持剑披甲的人,他们在……啊?!在殴打小孩?!” “哦,看起来是的。”阿里克一脸淡然的看着那些披甲人的暴行,罩袍之下是他鄙夷的眼神,他摇摇头:“但愿他们对付哥特兰人的时候也有这种勇武。呸!是我高看他们了,梅拉伦人是只敢殴打孩子的懦夫,他们根本不敢对哥特兰人动武。” 留里克暂不做评论,他即刻审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在那高大敦厚的木墙前,是一片被人踩踏得非常坚实的小型广场。一群身上几乎只有遮羞布的小孩聚在木墙根儿,他们被披甲持剑人包围住,正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另有十多个孩子正在被殴打,看着架势,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明显是头目,此人就是在授意施暴者往死里打。 留里克越看越气,他也发觉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卡洛塔,这女孩已经悄悄的躲在佣兵的身后。 “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施暴了。”留里克瞬间正义感爆棚,他说罢就欲往前走,接着被耶夫洛一把抓住。 “怎么?你阻止我?” “大人,那个穿着雪貂衣服的人,就是……就是奥列金。” “啊?那个家伙?!”留里克猛然抬头,不由得咬紧他已经开始松动的牙关。“那我就更要阻止他!” 留里克猛然挣脱耶夫洛的手,他披着罩袍的小小身影走在前面,自感主人要面临巨大的风险,耶夫洛一甩脖子,勒令其他佣兵急忙跟上。 健壮的阿里克更是右手握紧罩袍里的剑柄,他观察了一番施暴者,脑海里已经计划出用怎样的技法第一时间割断他们的喉咙。 从土坯房的缝隙里走出十多人穿着罩袍的人。 奥列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有这么一群人在暗中观察,联想到刚刚酒庄的小厮跑来汇报大事,他可以确定敢于花重金卖酒并嚣张的表演一把的挪威人,就是这些人了。 不对!莫非一群野孩子给自己找不自在,就是挪威人的手段? 一瞬间奥列金觉得挨打的小孩,其实是挪威人不知从哪儿掳来的奴隶小孩,他们让孩子给自己找事,他们还在酒馆惹事,他这群家伙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些尚未动手打人的私兵也纷纷拔出剑,毕竟来者衣着完全统一,步伐稳健不说,无形中还有这一股杀气。一阵北风袭来,肃杀之感让私兵们暗暗畏惧。 “都住手吧!”奥列金一声令下,施暴者纷纷收起拳头,而那些被打的孩子已经瘫软着如同死亡。 那些浑身淤伤,嘴角流血的孩子在艰难的蠕动,就好似垂死前最后的挣扎。 留里克不由得停下脚步,而他很快也被手下护卫者。 阿里克轻轻勾下头,小声骂道:“你真是个鲁莽的笨蛋,你只是个小孩,你想被他们打死吗?” “我……” “现在站在我身后,他们敢动武,我就削了他们的脑袋。”阿里克呲着牙命令。 阿里克年轻气盛有着丰富的砍人经验,留里克真是庆幸自己现在得到了他的保护。 不一会儿,木墙的大门被打开,又有三十多名手持短矛和剑的披甲人走出,他们纷纷护卫在首领的身边。 场面安静了一阵子,短暂的时间内,双方都在互相打量。 奥列金自觉人手已经足够,他推来自己私兵的人墙,手持自己的长剑质问:“是你们!挪威人!酒馆的人给我说了你们的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阿里克现在完全代表了自己的弟弟,何况酒馆的那番骚操作完全是自己的主意。能被传说中的联盟盟主剑锋直指,阿里克未有感觉到哪怕一丝的恐惧,亦是没有任何的兴奋,他有的只是愤怒。 自己被人威胁,打破威胁的最好办法就是砍了威胁者。 果然被当做了挪威人?那就将计就计。 被人持剑威胁,阿里克接下来的举动堪称一种条件反射。 他猛然撩开头罩,亮出自己的金发以及显得整个人坚实可靠的浓郁络腮胡子。他猛地抖动罩袍,伴随着强烈的金属的嗡嗡声,在眼光之下,亮出自己的亮白的长剑。 而这,仅仅是他的第一把剑。 阿里克的左手亦是伸进腰间,拔出了另一支亮白的、剑柄有着更华丽花纹的长剑。 眼见一个强壮的年轻了高举着两把剑,私兵们可是被这气场震慑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大家都是听说过英雄传说的,也就是战场上某些英雄能够以一敌百,任何贸然靠近着都会被轻易杀死。 这个持双剑的人太奇怪了!大家都在盘算,要是主人下令持剑冲击,自己是否该做第一个冲锋者? 在场的佣兵,乃至个别的罗斯精锐战士,大家两个月前还在梅拉伦湖以南的海域纵横劫掠斩敌上百,英勇的阿里克拔剑了,自己呢?!呸!管他什么盟主奥列金,他就是蠢货! “兄弟们,拔剑!准备战斗。”耶夫洛一声令下,其余人等纷纷拔出自己的亮白钢剑,并半蹲着身子,排成弧形的人墙,剑尖直指前方。 钢剑,它们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 穿罩袍的人们分明就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奥列金看来,他们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第334章 盟主也不过如此 奥列金和他的手下本是非常的紧张,既然对方是挪威商人,他们仗剑行商自是正常,其中有着一批“砍杀大师”更是正常,现在闹的他 们拔出剑意欲战斗,着实不是自己的想法。 奥列金示意手下没有命令不准战斗,他实在不想伤了梅拉伦人和挪威人的和气。 可是,那些宝剑反射刺眼的阳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列金定睛一看,赫然发现他们手持的剑,居然和自己的这把明显用着一样的材质。 “他们……我用十磅银币买了一把斩铁如泥的硬剑,再用了一磅黄金镶嵌它的纹路,为了这把剑我花了相当于二十磅银币。怎么?!他们这些人,居然人手一把硬剑?!”联想到这些穿着罩袍的“挪威人”,奥列金这次完全相信了他们的强悍财力。 再看看地上躺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孩子,奥列金觉得这群野孩子与穿罩袍的挪威人,彼此恐怕并无关联。 他活跃的头脑已经迅速放弃动武的打算,既然对方非常有权,他们是否是山脉另一边一个强悍的挪威部族首领派遣的商队呢?如果能和这些富裕的家伙做生意,自己部族面临的很多麻烦事岂不是迎刃而解? 一想到他们在酒馆可以爽快的抛下一磅银币,时分缺钱的奥列金这下完全变了脸色,他直指的宝剑即可插回剑鞘,又张开了双臂。 奥列金向前三步走,目光直指手持双剑,好似亮出蟹钳威风凛凛的巨型螃蟹的阿里克。 他恭维道:“远道而来的挪威客人!我是梅拉伦的首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富裕,如果你们非常乐意做生意,我就是你们的好朋友。我这就收了武器,还请你们不要紧张,请收了武器吧。” 阿里克一时间脑子有些懵,他本想着打一架砍掉几个蠢货的脑袋,看到人多势众的对方都收了剑,自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一直半露着脑袋的留里克一直在暗中观察,既然对方都罢兵了,他就钻出堂兄的庇护。 他撩开自己的罩袍,亮出那张干净的小脸,以及金色的马尾辫,大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为何殴打小孩?!” “你?一个孩子?”奥列金眯着眼睛觉得新奇:“你是谁?这些野狗是你的眷属吗?” “并不是。” “你是谁?不怕被我的人打死,就像这些人?”奥列金随手指着地上躺着的孩子们,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小孩能被吓到。 “我为什么要怕。我知道你,你是奥列金,梅拉伦人的首领。” 奥列金略感吃惊,不禁看看左右的私兵,笑着嚷嚷:“哦,看来我的名号在山的那边都在传播了,甚至连一个小孩都知晓了。” 那些私兵纷纷嘿嘿乐起来,好似一种嘲讽。 留里克并不生气,冷冷说道:“不要再伤害这些孩子,你的人都离开。” “哈哈,一个孩子也敢命令我?” “不!我……”留里克定了定神,“我至少知道一个勇敢的人,应该去攻击更勇敢的人。我看到你的在殴打小孩,这算什么勇武。” 一瞬间奥列金心头憋了一股子气,他低沉着嗓子,恶狠狠道:“他们,不是小孩。至少不是我部族的孩子。他们是一种肮脏的野狗,他们经常偷窃,现在居然试图袭击我。远方的挪威人,难道你们要救了这群野狗?” 留里克看看那些傻傻坐在木墙根蜷缩一团等着挨揍的孩子,敲着阵势,他觉得奥列金这个家伙那里是什么教训野孩子,分明就是打人取乐。一想到自己需要和这等家伙做大宗生意,厌恶感自不必说,真可谓堂堂部族联盟的盟主也不过如此! 留里克本来对盟主奥列金还有一点美好的幻想,他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一些不利于此人的舆论,想不到今日一见,这厮哪怕是最为一个靠谱的首领,也差得太远呐。 厌恶归厌恶,他奥列金是个首领,自己也是个首领。为了罗斯部族的利益,生意不但要做,还得做大,因为钱和物资是最实在的。 听此人的言语,似乎梅拉伦人也在忍受外来者施盗窃之事,因为挤压了民怨,身为首领的奥列金才用残酷手段。 留里克再看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抬起的脑袋,他们的确有男有女,投来的尽是祈求的眼神。 一下子,他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那几个小孩,他们一样是被梅拉伦妇女驱逐。 看来无论是首领还是平民,他们都在驱逐外来的野孩子? 可这些孩子到底从何而来?仅从孩子们金色的头发来看,他们有着典型的北欧式的样貌,留里克可以确定他们当时某个部族的难民,恐怕经历了和去年卡洛塔完全一样的惨事。 救下他们? 当然! 留里克笃定了态度,大声说:“我可以救了他们。” “就你?远方的贵客,收了你的仁慈吧!我真想不到,你们挪威人怎么还会大发善心,你们不是善于掳掠奴隶再贩卖吗?如果你不介意,请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奥列金的不屑已然溢于言表。 告诉他身份?当然不能自称罗斯人。 既然现在正扮演者挪威人,留里克灵机一动:“我们是巴尔默克人,我是巴尔默克之子,这一次我们翻越大山就是来拜访你们。” 奥列金楞了一下,接着急中生智摆出一副虚假的傻笑,“巴尔默克?啊,原来是你们啊!” 他不知留里克是逢场作戏,为了避免尴尬,自己一样得表现得知晓所谓的巴尔默克人。 实际呢?这个时代的纳尔维克港的居民,还没有融入到挪威的部落联盟体系,他们仍旧自成一体且非常封闭。然他们确实是挪威人。 “那么,你现在可以饶恕他们吗?”留里克继续问。 “饶恕?当然可以,但是需要……需要钱。” “多少钱可以买他们的命?” 奥列金想不到这个漂亮的男孩竟如此主动,不过自己并非为了点钱就真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冷静下来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些疯狗般的小孩实际就是各种意义上的恶犬。 最近一段时间,部族里确实多了一些来自北方的难民,他们几乎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孩。 有些商人在收拢这些孩子,有的富裕户在挑选其中可培养的男男女女,至于挑剩下的孩子,总之自己巡逻的私兵,总能得到族人的报告,就在每个早晨找到一两具硬邦邦的小小尸体。 这真是晦气的事,族人们受不了自家附近出现尸体,亦是抱怨自己的财产时常被偷。 谁是小偷?那些渗透进部族的外族小孩一定就是贼。 如果有谁能把被人挑剩下的最肮脏的家伙,不管是死是活都带走,哪怕施行者是一群挪威人也是再好不过的。 奥列金没多想,“一个孩子一个银币,给我就放他们走。”说罢,他又数了数明显还能走动的,“给我二十个银币,至于这些地上躺着的,就算了吧。” 说罢,奥列金立刻做出弑杀的收拾,那些铁剑入鞘的人,终于凶相毕露,干净利落的完成斩杀,甚至不眨眼睛。 “唉!你竟然!”留里克大吃一惊,他注意到目睹同伴死亡的孩子瞪大的双眼几乎昏阙,而他的身后尽是拔剑的金属嗡嗡声。 “当着我们的面杀人?你算什么东西!”阿里克觉得自己受到强烈的侮辱,他又是双剑在手,叫嚣道:“真男人,就跟我打一架。” 奥列金绷着嘴遗憾的摇头,示意手下将一堆小小的尸体拉走,继续道;“你们应该感谢我。反正你带这些人走,也不能救活他们。他们是伤势太重,我给了他们痛快。真是奇怪,你们豢养这些小孩,也是养好了做奴隶卖掉,你们居然怜悯他们!你们真是我遇到的挪威人里最奇怪的。” 留里克呲着牙,他何尝不觉得受到了侮辱? 人命的价值仅有一个银币吗?真是荒谬。还是说这个奥列金觉得自己掌握了万物的生杀大权? 留里克愤怒归愤怒,他忍住羞辱,示意堂兄不要再试图激怒那些人,又亲自解开堂兄腰间的钱袋。他双手如抱着实心球一般,奋力扔了过去,被一名私兵一把接住后呈交给自己的主人。 “这是一磅银币,我们买了他们的命!” 奥列金打开钱袋一瞧,尽是些成色极好的银币,不由得乐了。虽然钱不多,好在银子的成色极好,这对非常缺钱的他,也算是一份不错的意外之喜。 “现在,放他们一条生路吧。”留里克继续道。 奥列金点点头,伸手示意私兵让开一条路,让被控制起来的小孩得以逃跑。 留里克转头看着那些孩子,大声吼道:“现在跟我走!给我走就能活命!” 可是,许多孩子被刚刚的血腥吓傻了。 “喂!听不懂诺斯语吗?跟着我,给你们吃的,给你们衣服。” 有着这样的许诺,才有孩子大胆的颤颤巍巍站起,拖着饥饿的身子试探性的向留里克走去。这期间竟然竟然还有三个男孩跑走了,弄得留里克实在无语。 奥列金耸耸肩,故意说:“你瞧,你觉得自己是善人?这些野孩子并不领情。” 留里克一言不发,看着剩下的孩子越走越快,最后一个个气喘吁吁坐在自己面前,用他们脏兮兮的小手扒拉着自己的腿。自己与他们明显是相近的年龄,他们消瘦得好似骸骨,破损到几乎不存在的衣服,暴露着他们可怖的肋骨,真是可怕至极。 他们一个个嚷嚷着肚子饿,一时间弄得留里克也不知所措。 奥列金撇过脸再看那些和挪威旅人打成一片的野孩子们,又大声说了一句:“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最近野孩子太多,如果你们挪威人能把他们带走,真是再好不过。我倒是希望你们能一直有着善心,帮我解决一些麻烦。”他又勾下头嘀咕道:“虽然你的善良很愚蠢。” 奥列金带着他的手下纷纷离开,一度局势非常紧张的地域又恢复了安宁。 那些藏匿起来看戏的梅拉伦人,他们纷纷走出后,或是继续远处观摩,也有妇女拎着篮子,带着一点熏鱼干靠近之。 一个毫无威胁的老女人? 阿里克放下了戒备,询问此人的目的。 她交出篮子里的鱼,直接扔在地上,那些饥饿的孩子顾不得肮脏,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留里克不好说些什么,到底梅拉伦人的善良只能靠一个老太太来维持? 他试图和这位和善的老太太说说话,不料,那老太太也有话说:“你们是挪威人?和我见到的有些不同。你们最好把这些窃贼全部带走,不要让他们死在我们的部族,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这里。” “啊!你就这么厌恶他们?” “一群窃贼!求求你们带他们走吧,生活已经够难的了。” 这下留里克放弃了,所谓老太太的仁慈,不过是一种变相的逐客令啊。 那老太太送完鱼肉就走了,看着一众孩子已经无所谓遮体破布的严重破损,已经顾不得羞耻,真的如同小狗趴在地上吃东西。到底是仓廪实知礼节,他们距离饿死是一步之遥,也就顾不得什么吃相了。 留里克有些遗憾那三个逃走的男孩,跟着自己,再跪下来为仆,他们完全可以以新罗斯人的身份得到很好的前途。 可惜他们跑了。 一点鱼肉算什么?留里克勒令手下纷纷解开存放干粮的腰包,将包里珍贵的麦饼拿出,掰碎了分给这些饥饿的孩子。 佣兵们照做了,大家知晓,留里克主人定要收这些男孩女孩为仆,之后成为罗斯堡西边山丘上被训练的对象,很有可能这些如同野狗般吃东西的孩子,十年之后就能被训练成很有战斗力的“战犬”。 留里克不着急闻讯他们的身份,反正他们听得懂诺斯语,马上就是回去的时间了,届时将他们尽数带回去也算此行的意外收获。 “快点吃,吃完了跟着我们去海滩,今晚我给你们安排温暖的住处,每个人都能换上新衣服,还能吃到好肉。” 男孩女孩热泪盈眶的同时,嘴巴可是在一直咀嚼。他们抬起头,已经把扎着金色马尾的面目清秀的留里克,当做天神派来的救星。 就在这时,那三个逃跑的男孩居然再度出现!而且这一次他们不是孤零零而来,身后居然又跟着一些小孩?! 他们先是怯生生左顾右看,接着急匆匆穿过奥列金首领家门口的空场,气喘吁吁坐在留里克面前,这番跑动几乎是他们最后的力气。 留里克看到,除了那三个男孩外,其余的十人好似都是女孩?这是奇怪。哦,也许之前的祸事,有些孩子跑得快先藏起来了? “给他们一点吃的,让他们恢复体力。” 佣兵们听从命令,新来的孩子每人都分了一点麦饼。 似乎有人体力恢复了一些,留里克还是迫不及待问道:“说吧,你们从何而来。” 一个蓬头的看似还不到十岁的男孩勉强嘟囔:“我们从……乌普萨拉来。” “乌普萨拉?!”留里克记得那时梅拉伦湖东北部的一个大型部族,人口恐怕比罗斯部族还多一点。 “你们乌普萨拉人怎么跑到了这里?” 那男孩反问道:“你们……不是挪威人吗?怎么知道我们乌普萨拉。” 周遭已经没什么梅拉伦看戏者了,留里克左顾右看不由笑出声,佣兵们亦是哈哈大笑。 “挪威人?那是骗那个笨蛋。我们是罗斯人,我的身份非常高贵。现在给我跪下,做我的奴仆,你们都不会死。” 他们卑微到只祈求能活下去,便纷纷跪趴在留里克面前。 “现在我宣布,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仆人。我是留里克,罗斯的留里克,我会把你们带回罗斯,以后你们不是乌普萨拉人。你们是罗斯人。现在都站起来吧,跟我走。” 吃了一些东西的这群乌普萨拉男孩女孩,他们至少走路不再是那么晃荡,可他们依旧极度的饥饿。留里克很高兴自己登陆集市,仅仅带了充饥用的一点口粮,这些食物并不多,再分给饥饿孩童后,他们也不至于被撑死。 第335章 乌普萨拉人的灾祸 一行人可算是结束了集市的晃荡,奈何归途还得沿着老路再走一遍。 既然“奇怪的挪威商人”的消息已经传开,这个戏码就得继续演下去。 佣兵随身都会带一些工具,比如小刀、斧头,以及捆扎东西用的细麻绳。留里克不知道乌普萨拉这种分明远离战争的部族到底遇到了什么祸事,反正一批孩子逃到了梅拉伦集市求活路。 孩子被纷纷绑住了双手,留里克一行也扮演起了奴隶贩子。他们招摇过市引得许多人品头论足,并非他们控制着的奴隶,而是他们的装扮。 消息已经传开,穿着罩袍的挪威人差点和首领打起来。敢于挑战梅拉伦首领的人,难道就剩下一些大胆的挪威人了? 集市商人们说他们是勇敢者,不料,留里克一行离开不久,整个集市就鸡飞狗跳起来。 无他,奥列金首领带着他的私兵来收取所谓的tax了,消息早已散布出去,谁不给钱即可遭遇毒打。 码头,古尔德已经派来的一条长船,想到留里克或许会采购很多东西,故而这条船尺寸更大一些。 奉命接人的水手见得归来的留里克大吃一惊。他们登陆仅有十多人,现在居然成了四十多人的庞然大物了。 大量捆住手的衣衫褴褛的小孩上了船,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对传说中古尔德岛和罗斯堡的强烈期待感。 水手都有自知之明,他们什么都不问,只顾着操纵风帆,而留里克的佣兵,乃至阿里克都在充当划桨手的工作,只为船只尽快回到古尔德岛后,兄弟们能吃上烤肉。 “就是现在,把他们的绳子解开吧!” 留里克的命令得到立刻落实,佣兵轻轻拉动几下绳子,孩子们手腕的绳子就松开了。 不错,佣兵捆扎的就是活扣,也印证了招摇过市只是一场演戏。 孩子们被解除了所有束缚,他们手里又都捧着一点鱼干自顾自的啃食,甚至连鱼骨也要吮吸一遍。 天色暗淡,清冷的湖风横扫正片水域,那些正在竭尽力抽穗的麦田,迎着风沙沙作响。 湖面上一些模糊的渔船点燃了引诱鱼的火把,捞鱼大网已经沉在水中,就等着绝佳的时机捕获鲈鱼。 庞大的梅拉伦湖有着庞大的淡水鱼资源,其中有意鲈鱼最为庞大,而到了每个秋季,栖息在广泛海域的鲑鱼,开始陆续回到固有的产卵地,有相当数量的鲈鱼必须先行进入梅拉伦湖,再进入细小河流深入到摇篮般的沼泽中。 广大湖区几乎都是梅拉伦渔民的渔场,另有一批大胆的渔民进入到海域里,面对着最近两年开始和他们争夺海洋渔场的北方罗斯人,敢怒而不敢言。 古尔德家族照例是不涉及湖泊捕捞的,他们和许多占据湖中岛的商业家族很有职业操守,那就是只做生意,绝不和梅拉伦人抢夺基础性的生存资源。 至少商人们不会威胁部族的根儿,历来的梅拉伦首领仅仅要求他们上岸经营必须缴纳贡品,除此之外一切自由。甚至于商人们要豢养一批家丁小厮需要花钱买食物,他们的消费也让梅拉伦的渔民日子好过一些。 总体而言,梅拉伦部族的物资更为充沛,抵抗自然灾害与物资短缺的能力更强。 然而那些住在内陆地区的部族,乌普萨拉人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几乎无法从富饶的梅拉伦湖抢到一些资源,他们的农田也天然的贫瘠一些,种植得到的粮食哪怕是温暖的年景也着实不多。他们也在积极的饲养牲畜,以求羊毛和牛奶,可以养育更多的族人。 奈何831年的秋季来得太早了。 一艘满载人员的大型划桨长船停靠在古尔德岛的码头。 留里克和他的佣兵们率先走下登岸木板站在栈桥之上。 “你们都下来吧,乌普萨拉的孩子们,这里暂时就是你们的家。” 温柔的呼唤略微打消了孩子的担忧,他们总体仍然非常警惕,当第一个男孩试探性的走出木板,后续的孩子才小心谨慎的跟随着,最终部踏上了栈桥。 “很好。现在给我走,我给你们吃的。” 时间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正播撒给湖面最后一抹霞光,而东方的世界已然星河灿烂。 整个小岛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岛上的人照例是大口吃吃着粘稠的菜汤,以及大量的烤鱼。在燕麦收获之前,古尔德派遣采购食物的人,带回来的都是鲜鱼与鲜菜。 几乎所有人都在进餐,只是这里并不存在任何的食堂,古尔德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岛屿的核心地区被木墙包裹住,它起到防御作用的同时,也成为关键的御寒平整。 大量的人员一手捧着木碗,一手拎着几条烤鱼串,就坐在墙根的故意横过来的木头上大快朵颐。 那些最普通的人只能吃着最普通的食物,包括早早被古尔德收拢的来自多个部族的乞儿,长久以来就是吃着鱼糜菜汤度日。食物虽寡淡,大家都不至于饿肚子。 至于佣兵们,自然是顿顿牛羊肉和鱼肉供着。 论到古尔德本人,他人到晚年,贪嘴的习惯愈发的严重。 他故意留了一点烈酒,勾兑到麦酒或葡萄酒里顿顿饮用,在吃饭方面,当然顿顿有烤肉。吃的方面得以满足,美人也自然有得。 古尔德固然是及时行乐,是要在晚年享受余生,他脑子并不糊涂。 就如往常一样,他与长子斯诺列瓦聚着吃饭,身边还有最新豢养的女仆陪伴,或许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乏优伶鼓瑟吹笙。 昏暗且火苗跳动的吊灯之下,两人拿着小刀切割烤肉的吃法着实有些狰狞。古尔德这个老家伙还故意以匕首插着肉,往身边的女仆嘴里送,他还说着一些许诺的话语,看着吃肉的仆人感动得落泪,而他笑得完就是字面意义的三百斤的胖子,那圆溜溜的蓝眼睛愣是眯成了一条缝。 古尔德家的两个男人享受着晚餐的乐趣,他们俨然把留里克主人登陆梅拉伦集市的事给忘记了。 终于有佣兵急匆匆闯入吃饭现场。 “大人,留里克首领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哎呀!”古尔德使劲一拍脑门,遂将身边的两个美人推开。他看了一眼长子:“走吧,把他迎进来,看来晚宴要加人了。” 古尔德几乎是在女奴的搀扶下才站起身,他喝了一些烈酒,走路晃晃悠悠。 此刻,留里克带着那些刚刚收服的孩子刚刚走到木墙之下。 木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一众人进入到古尔德岛核心区的木头城堡里。 对于那些孩子,他们吃惊的看到大量端着饭碗的人,很快随着木门在被关闭,他们因为害怕下意识的聚在一起,又因为嗅到食物的香气,情不自禁口水直流。 须臾,留里克终于见到了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古尔德。 “你喝酒了?” “哦,我的小主人,我只能说罗斯伏特加是真的美味。” “可是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赚钱。”酒的事留里克不想再谈,这便转过身指着那聚成一团黑影的孩子们,“我上岸了。你瞧,这就是我在梅拉伦集市发现的孩子们。古尔德,你有罪啊!” 古尔德大吃一惊:“啊?我有罪?”他看不出留里克真有不悦的模样,不知这孩子是何意思。 他眯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了一群瑟瑟发抖又楚楚可怜的孩子,不由感觉蹊跷。 “你是有罪。看到这些孩子了吗?” “看到了,他们……” “我还以为你收拢了整个梅拉伦集市的乞儿,结果我今天遇到了这么多人,这是为什么?你给我解释一下。” “这……冤枉啊!”古尔德理直气壮的大呼冤枉,可新的一群孩子出现在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也许,最近又有一批外族小孩逃难到这里了?” “嗯?”留里克猛然眯起眼睛,不经意间他觉得古尔德说出了一个大秘密。他不想再磨蹭:“我问了一下,这些孩子是乌普萨拉人,也许你知道乌普萨拉经历了些什么?” 古尔德捏紧下巴:“他们都是乌普萨拉人?之前收拢的小孩里也有乌普萨拉人,他们自称是粮食不够吃,是被父母赶出来自生自灭的。难道这些人……” “也许真是如此?” 留里克本打算让这些小孩吃饱了饭、换上新一些的衣服,最好再清洗一下身子后,甚至再好好睡上一觉,到了明日再好好问清他们的经历。既然大家已经到古尔德岛了,索性现在就问个明白。 食物、衣服、住处,以及一个稳定的未来生活,留里克提出这四项许诺,换来的是这群乌普萨拉小孩第一时间的臣服。他们都是单纯的,饥饿与寒冷激发他们生存的本能,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愿意。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的过往,他们毕竟是真正的小孩,单纯的内心让他们没有任何保留,一个二个是欲将逃亡之路上遭遇到的一切,都告诉新主子。 问题很快明朗,不过孩子们描述的景象,简略的描述成“没吃的了”。 原来,乌普萨拉部族正在遭遇严重的农业危机! 处于梅拉伦部族东北方向的乌普萨拉部族,他们同样经历了今年的漫长寒冬。播种季被迫滞后,当地的农民仍旧播撒种粮,祈求丰收之神弗雷和太阳的化身奥丁,给予大家一个火热的夏天,使得秋季粮食的收成不至于太糟糕。 奈何他们的粮食注定完绝收。 对!完的绝收! 他们在接近五月的时候才播种,过低的温度使得许多种子埋于土壤,就是迟迟不发芽。当秧苗终于长起来,它们的长势并不喜人。 整个夏季的气温并不如乌普萨拉人希望的那样热烈,秧苗没有快速成长,这里当然也有完没有施肥、浇水靠降雨的原因。 一场持续多日的降雨后秋季已经降临,奈何所有的农田都没有抽穗的迹象。 秋分就要到了,在本地人的心里,过了秋季的昼夜平均之日,第一场雪不久就会降临。 短暂的无霜期他们颗粒无收,更糟糕的是,大部分乌普萨拉人无法在河道中捞到足够的鱼、扛着船去海边进行近海捕捞,收益也不高。一年一度为过冬储备物资的“战斗”开始了,非常也严肃的问题摆在整个部族面前——饥荒注定要来,以后怎么办? 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乌普萨拉部族中的富裕者,他们普遍拥有着大量的农田,一批佃农在为他们打理田地。 农田颗粒无收,但佃农的租子还得交。 富裕者完知道手下的佃农拿不出大量的燕麦和黑麦,他们甚至连捞鱼抵租的能力都不具备。本身所谓的佃农,都是曾经开垦了土地的农夫,历次的自然灾害使得他们逐渐丧失了自己的土地,沦为给部族富裕者“打工”的人。 现在,最惨烈的农业绝收来了,颗粒无收的佃农已经完是赤贫状态,也就是他们所有的财产都无法抵消他们欠下的债务。 其实他们倒是有最后的一项资产,那就是他们自己。 可以说罗斯部族的阶层分化相对于整个部族联盟是比较晚的,那些住在梅拉伦湖附近的各个部族,已经几乎完成了从部族到邦国的演变,一定程度上,乌普萨拉部族已经成了一座奴隶制城邦。 那些只能卖身偿还富裕者农业债务的人,他们为了活下去,真的只能充当奴隶,也就是所谓的农奴。 这样,拥有田产的富裕者,他们的生活因为这次灾祸有一定的损失,但因为得到了一批奴隶,他们就可能在明年开始最彻底的盘剥。毕竟对于农奴,就是必须年的种地,给予他们的酬劳仅仅是一些不至于饿死的食物。 如此状态下,乌普萨拉的富裕者,他们已经无所谓手下的奴隶实则是自己的同族。 怜悯?为什么呢?盟主的梅拉伦部族早就在这么做了,盟主本人都无所谓许多普通族人变成拥有权势者的农奴,甚至盟主因此还变得非常强大。 一家人沦为农奴,男人女人被迫面临可悲的命运,但是,他们内心深处还有最后一点希冀。 如果子女被首领控制,也会被当做抵偿的债务,子女也要终生为奴。 完破产的乌普萨拉农民,在极度悲愤中驱赶自己的子女,勒令他们“离家出走”,逃到梅拉伦集市做乞丐。理论上孩子的父母完可以拖家带口去做流民。这仅仅是一种理论,因为梅拉伦人的那些有权势的家族,也会挑选乃至抓获流民做奴隶。 他们宁可让子女去梅拉伦碰运气,自己呢,还是在故乡呆着吧。 因为一些传言正在各个部族间流传,那便是梅拉伦那里有一些动机不明的商人,他们在收拢小孩,传言男孩或是要训练成私兵,女孩或是训练成佣人,甚至培养好了成为主人的姬妾,总之孩子的境况总不会比现在更为糟糕。 几乎是一夜之间,上百个孩子带着不多的食物,冒险向着西南方向的梅拉伦人的核心领地踏步。 他们一路之上,或是虚弱死了一些,或是被狼所害。剩下的还有六十多人逃到了梅拉伦集市。 孩子们都在控诉自己被父母狠心赶走,却不知自己的父母要面临更加悲惨的终生为奴的命运。 其实呢,他们被留里克控制,一样面临着类似的命运。 听到“父母恶意抛弃”孩子的事,如今的留里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一点都不惊讶,就好比罗斯堡附近的一片名为“婴儿墓地”的小树林,养不活的婴儿都会抛弃于此。但凡有口饭吃,谁会抛弃刚刚出生的孩子? 罗斯人短短两年时间,留里克确信整个部族已经基本解决了年的温饱问题,抛弃婴儿的事件终止了,当然这里面也有首领奥托下达的死命令来约束的缘故。 一些吐字清晰的孩子说清楚了他们悲惨遭遇,留里克只觉得浑身恶寒。 他深深叹气:“唉,我真的不能奢望大部分的父母是仁慈的。” “仁慈?乌普萨拉人没了食物。没了吃的,男人们就会拿起武器去抢掠,我不觉得乌普萨拉能去抢谁。他们不敢攻击梅拉伦人、更没有能力组织船队进攻哥特兰人。难道攻击北方的罗斯人?进攻我们?他们敢来抢掠,我想强大的你就会轻易杀死他们。”古尔德冷冷说道。 “当然!”留里克面不改色:“如果是梅拉伦人的军队来打我,等待他们的也是我的无情杀戮。你知道的,我们的十字弓战无不胜。” 听得,古尔德猛然听出了这番言语中暗藏的杀机。战争?梅拉伦人吃饱了撑的攻击罗斯人?偏偏留里克说了这种话。 古尔德低声问:“留里克你在岸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有啊。我遇到奥列金了,真是一个可恨的家伙,他居然当着我的面杀人,就这样还算是盟主?根本就是儿童杀手,可恨!” 古尔德根本不知道留里克生气的模样,能让这么一个有些过分仁慈的孩子生气,那得是…… 因为惊讶,喝得微醉的古尔德清醒过来:“啊?你是说,盟主奥列金,他……他招惹你了?啊!你难道亲自去找他了?!” “只是一个偶遇。”留里克伸着小脑袋,“他居然敢杀死我的仆人。早晚有一天,他要失去盟主的地位。” 留里克早有成为新盟主的野心,甚至他的野心更为庞大,就像是传说中罗马的皇帝那般伟大的存在。 野心归野心,古尔德知道自己的小主子其实天生是个很务实的人。 “唉!我不清楚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还得和他做生意。” “只是现在。”留里克呲牙道。 “好吧。”古尔德耸耸肩,“我派遣信使了,信使尚未回来。你回来就好,接下来就在岛上好好休养。至于这些孩子……” “照老规矩办。”留里克摆出命令的语气:“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要所有的乌普萨拉小孩都活着。你照例安排他们生活,生病了给治病,健康的孩子交待他们做事。” “我懂了。”古尔德深深点头:“他们已经是新的罗斯人。” “当然!那些首领驱逐的乞儿我都要,尤其是那个奥列金!”留里克继续呲着牙,“早晚有一天,被他迫害而幸存的小孩会变成我的战士。梅拉伦人会因为他们的偏见和傲慢付出代价!” 第336章 就是瞧不起他 那些乌普萨拉孩子在抵达古尔德岛的那一刻开始,新的命运已然降临。 他们曾经能够设想的幸福,低廉到仅仅是不会经常饿肚子。 在古尔德岛,他们得以有机会大口的吃着粘稠的菜汤、啃食新鲜的烤鱼。他们还得到了一份意外的大餐,留里克要求古尔德宰一头羊,以烤肉安抚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吃红肉的滋味存在于记忆里吗? 男孩女孩,他们无所谓手里的肉只是烤的半熟,烤肉的香气让他们近乎于失去理智。 这不,第一个夜晚,他们干瘪的肚子第一次塞满了食物,鼓胀的肚皮和清晰可见的肋骨形成了鲜明对比。 颠覆他们认知的事还在后面。 每个孩子分得了一件粗麻布简单缝合的上衣和裤子,甚至是内裤。古尔德实际是按照留里克的特殊要求,给所有被收拢的孩子这一套新的行头。由于气候转冷,每个孩子还分得一件皮衣。 在换上新衣之前,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撕扯掉严重破损的老衣服。几个打理一些内务的老女人,奉古尔德之命给新来的孩子洗澡。 他们被成群的驱赶到黑漆漆的木屋,随着冷水浇在烧热的石头上,很快整个房间湿热一片。 物暖舒爽的感觉加之幸福的饱腹感,让他们觉得感觉幸福之余,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芬兰式的桑拿仅仅是一个开始,孩子们浑身的污泥最后被肥皂洗掉,连同他们满是泥巴的头发,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随着新衣服、新皮鞋换上,男孩女孩的头发都被简单的捆成一个马尾,头发过长着还被刀子直接割掉一部分。邋遢的形象已经是过去式,当他们身处温暖的木屋,躺在皮革铺就的温暖睡窝,直到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一整天的奇遇不是梦。 乌普萨拉孩子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他们和之前被收拢的孩子一道,在小小的古尔德岛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乌普萨拉?和这个身份永远说再见吧! 他们的新身份正是留里克的仆人,听起来这个身份也就是奴隶,实则不然。那种被盘剥到死的奴隶绝非留里克所愿,他们首先是人,只要是人,经过正确的引导就能迸发出强大的主观能动性。他们明明可以创造的财富,这样在盘剥的时候,身为主人的自己才能捞取更大的利益。 满足他们的衣食住仅仅是最基本的作为,如果能让他们认为仆人是自豪的事,才是自己所愿。 留里克在给麾下的仆人构筑一个身份观念——臣服于首领家族的仆人,同样也是新的罗斯人。 失去父母、失去故乡、失去一些的孩子需要一个新的依靠,留里克这时候站出来,自称“我就是你们的靠山”。 但留里克已经向卡洛塔做出了许诺。 这不,正当他等待古尔德派遣的信使传回盟主明确的命令之际,留里克对滞留岛上的部孩子做出了分组。 卡洛塔以奥斯塔拉女首领的身份,接受了五十多名小孩的跪拜之礼宣誓效忠,如此奥斯塔拉部族名义上又多了五十名族人。留里克分出了所有的乌普萨拉孩子,他们几乎都看到了盟主施暴的场景,对于梅拉伦,他们曾幻想的希望之地,而今已经是罪恶之所在。 谁是大善人?是罗斯人! 五十余名乌普萨拉男孩女孩摇身一变,就成了罗斯部族的孩子。他们无父无母,却有一位值得信赖的兄长留里克。 生活看似进入到短暂的宁静中,宁静也仅仅是微小古尔德岛的表象。 岛屿之外的世界真是愈发的混乱了。 盟主奥列金要对所有的在集市卖货的商人再盘剥一次,他基本取得了成功!考虑到不能把绵羊的毛一次性薅完,他并没有收取过于严苛的tax。 对于集市的折腾持续了整整两天,从各路登岸且没有及时带着货物暂避锋芒的商户手里,收取了多达两万磅的银币,以及一部分铜币。 看起来奥列金赚了个盆满钵满,实际呢?这些钱仍不能让他满意。 长久以来,麦收时节才是他捞取利益的最佳时机。 气候越来越冷,索性环梅拉伦湖夜里最低气温,由于大湖的调节作用还不至于太糟糕。 麦子注定是要减产了,每一个农民都能从抽穗的状况来评估今年的产量。 也许今年的麦子要减产一半了! 梅拉伦部族那些拥有大量田亩的家族,他们在觉察到危机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个机会。 今年注定会有一批农民因为减产而破产,他们要活下去就必须从拥有大量粮食的人手里买入活命粮和明年的种粮,为此他们会卖掉一部分田地来渡过难关,或是实在没办法了卖身为奴。 奥列金作为最有权势的人,他如何会放过这个盘剥自己人的机会?盘剥财富是他的一个目的,除此之外通过直接掌控一大批族人,使得他们成为彻底的农奴,完依靠自己的赏赐过活,这样自己家族在整个部族的权势就能长久保持巅峰。在长久把持部族权势,自己的家族也能长久控制整个联盟。 虽然还没有一套严谨的理论来支持他的作为,但他确实是在用经济手段不断壮大自己的综合实力,能够供养一支五百人的完脱产的私军,就是实力的重要表现形式。 自留里克回到古尔德岛,他已经有限待着长达四天!留里克想要见到古尔德所谓的制造大船的匠人们,也希望见到那个自称有意移民罗斯堡的制作衣服的高手佛德根。 奈何他们都没有来,甚至这几天湖面上的船只数量也少了。 终于,古尔德天天派遣的信使,在连续吃了四天的闭门羹后,终于见到了盟主奥列金,向其汇报了罗斯首领的两个儿子的到访,带着大量的银币渴望买新麦的事实。 奥列金并非有意怠慢古尔德的信使,他实在有自己的事物要做。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币,此绝非他的贪婪,完是现实的原因,迫使他需要大量的现金。 这不,有贵人带着实实在在的大笔银币来了,虽说奥列金希望见到罗斯首领奥托本人一面,那人的两个儿子前来觐见,奥列金觉得自己的尊贵算是得到了尊重。 觐见的许可下达了!就在明天! 入夜,古尔德岛的议事厅。 昏暗的房间里照例弥漫着烤肉的香气,滋滋冒油的烤羊肉散发着迷人的香味,现在的留里克却没有特别强的食物去啃食一口。 古尔德亦是破天荒的保持着极大的克制,然是为明日的大事操碎了心。 偌大的房间仅坐着四人,是古尔德父子,和留里克、阿里克两兄弟。 “虽然耽搁了很多时日,奥列金那个家伙终于没让我们白等。消息就是这样,明日我们必须去见他,这是你们两人面临的非常重大的事宜,还请你们为了罗斯部族好好表现一下。”古尔德此言尽是肺腑之言。 留里克自是洗耳恭听,唯独阿里克仍旧一番轻视的模样。 古尔德看看阿里克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心里的石头就是在放不下。 “前几天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其实是你们冒犯了盟主,我最怕他计较这些事,最后对你们两位不利。我想,当明日见面之际,你们两位当……当行礼道歉。” 古尔德说这话的时候就缺乏底气,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阿里克的情绪变化。 不料,自己话音刚落,阿里克一阵嘶吼;“道歉?!为什么?!” “啊!我的英雄,听听我的建议吧,向那人道歉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那让我蒙羞。” “并不会。”古尔德稍稍叹了口气,在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解:“两位,当你们踏入奥列金的宅邸,你们的身份就并非你们自己。你们就是整个罗斯部族的化身!” “那就更不能道歉了!”阿里克直接坐正了身子,他看着古尔德,投来的尽是杀人的目光。“我们高傲的罗斯部族何罪之有?明明是那个奥列金对我挑衅。” “啊……为了罗斯人的利益,我只是建议你们,特殊时刻的屈服并非真的屈服,如果假意屈复能捞到很大的利益,我们可以这样做。” “难道是当奴隶?凭什么?!还有你,凭什么命令我?” 这里那里是什么“当奴隶”的事?古尔德心里暗骂阿里克的鲁莽,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没办法自己还得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导。他看着暂不发言的留里克眉头紧锁,想必这孩子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古尔德即刻侧过脸,诚恳道:“留里克,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嗯,向那个人道歉,就能换来很大的利益,倒也可以。” 听得,古尔德大喜,而阿里克干脆站起来,看着犯傻的弟弟质问:“留里克,你疯了?我们何必要屈服于那个家伙?难道你当时不是气得要亲手捅杀那个人?” “哥!你别冲动!”留里克抬起头目光坚毅大喝一声。 阿里克又坐下来,双手抱在一起如同生气的蛤蟆:“我就是不服他。奥列金,那是一个蠢货,如果我们彼此敌对,我会在战场上削掉他的脑袋。” 堂兄说的是气话?留里克并不觉得。仅就他自己的情感来说,罗斯人与梅拉伦人的过去的交往,就是仅限于一些商人自发的往来,官方层面的交往早已断绝。 罗斯人这些年披荆斩棘,大量的年轻战士历练出很不错的杀敌经验,他们桀骜不驯,要让大家真的承认一个素未谋面的家伙当最尊贵的盟主,凭什么?! 恐怕,凭的就是奥列金是联盟的盟主。 留里克不管阿里克口嗨式的意气用事,他知道哪怕是老爹奥托在场,也不敢贸然的破坏联盟固有的政治生态。罗斯人只要还在积蓄力量,就得战略性的服软乃至献媚。 阿里克毕竟一介莽夫,古尔德看得出留里克才是明智之人,他唯一的希望是到了明日阿里克不会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端。 古尔德继续建议:“以我对那个男人的了解,那是好大喜功之人,他这一生最需要有权势者的承认他的权势。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给他提供一点珍贵的礼物。” “礼物?他也配!”阿里克严词插嘴。 留里克这下明白了古尔德的意图,如果那家伙真的是好大喜功的,自己拿出一点贵重物品巴结,就自己可能获得的利益来说,一点礼物完就成了更大利益的敲门砖。 何为最大的利益?留里克已经想好,罗斯部族想要继续发展,扩大与梅拉伦人的商业贸易是当务之急。双方可以签订一些贸易协定,这样罗斯部族就能依靠盟主本人,源源不断得到物资输送,这里尤为关键的就是粮食。 奈何阿里克嘴里还是喋喋不休说着蠢货蠢货之类的话。 古尔德实在不厌其烦,他抱怨道:“阿里克,你可知什么是蠢货?不能给自己正确的定位,自诩很为强势,这就是蠢货。” “啊!”阿里克先是一喜,嗤笑道:“想不到你也一样把那么盟主当做蠢货?我还以为你害怕他所谓的权势。” 古尔德又绷起一张老脸,暂不想再说什么。 留里克笑而不语,他看着古尔德,知道这个家伙话里有话,这里一语双关,实际主要是批评阿里克也是半斤八两的鲁莽家伙。 能虚心听取自己意见的人是留里克,至于阿里克,这个善战的年轻人再次,古尔德也不想得罪他。 “我们的目的是做生意,今年麦子注定大规模欠收,为了罗斯人我们必须搞到大量麦子为了达成目的,我们要哄着奥列金,让他得到被跪拜的爽快,我们得到大量的麦子。最后他的人明年饿肚子,我们的人不愁粮食。搞不好有朝一日,还是他跪在你的面前求粮食呢。所以那些准备销售的北极熊皮……”说这些话的时候,古尔德还看看阿里克表情的变化,也许是自己的言语足够委婉,年轻人紧绷的脸稍稍松弛了。 留里克咬了咬牙:“我懂了,带来的熊皮部当礼物送给他。” “大可不必!”古尔德摆摆手,“给他两张皮革足够。那个家伙实际非常需要我们罗斯人的钢剑、钢矛以及十字弓,除此外才是大量的皮革。是够供应他军械换取巨大利益,决定权在你。” “可惜时机不成熟啊。只有我们的战士都装备了最好的武器,再把多余的武器卖出去,我看行。”话是如此,留里克心里并不觉得这是必须的,“人版”武器自用,卖给奥列金“猴版”武器捞取大利益,也是可以的。 “那就赠与他熊皮,还有熊头。什么烈酒、玻璃和肥皂之类的东西,就不要作为礼物了,那个家伙早已是我们的大客户。依我看,他更乐意用大量张着大嘴的熊头,来彰显他个人的勇武。”古尔德继续说。 留里克拍了拍脑门,“啊,早知我就把所有的熊头带来了,那些东西本身也没什么用。” “可别这么说。”古尔德急忙解释那些作为标本的熊头的作用,“留里克,如果你能猎杀大量的熊,你完可以用熊头制作成大量的头盔,分发给你的战士。想想看数百个战士头戴熊头,你的军队会拥有熊的气魄,会在交战之前就令你的敌人吓破胆子。” 一瞬间,留里克想到了虎贲。 啊?难道盟主奥列金想把他的私兵变成“熊贲”? 大家的商议有了结果,留里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明日必要之际,自己可是不惜单膝跪地向盟主行战士之礼的。当然,明日自己的真实身份必然暴露,之前以“挪威旅人”的身份与奥列金发生的不愉快,那家伙如若怪罪,自己也只好继续行礼。 礼数也有一个底线,留里克已经想好了,倘若那人是尖酸刻薄的,罗斯人自可不必再去受辱。 大不了不欢而散嘛。 届时让本就鄙视奥列金的阿里克大闹现场也并非不可以,反正阿里克铁了心的瞧不起奥列金,在其心中,奥列金这个“孩子杀手”的卑鄙懦夫形象已经不能改变。 明日的接洽终是未知的,留里克迫切的希望自己以罗斯首领的身份,和奥列金签订一系列的协议,他相信因为一点礼节方面的小事闹翻,纯属于小概率事件。 更大的可能是,双方因各取所需,签订比较平等的双边贸易协定,这个才是留里克的最大目的。 第337章 卡尔 自留里克诞生后,他身上固有的那一系列的光环,就使得罗斯部族传统的,通过比武选出最强者担任首领的模式,顷刻间土崩瓦解。 是啊,有谁会拒绝“神之子”来带领大家变得富强呢?就现在的情况看,整个部族正在发生积极的变革。 那些曾被迫依附于部族强力者的最卑微的人,他们前所未有的开始得到首领家族的恩惠,而他们就成为留里克强有力的拥趸。 那种比武选酋长的传统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土壤,罗斯部族就在留里克这一代开始实现世袭制。 联盟里许多的部族已经完成了这一变革,那些长期把持着权势的家族,依靠的当然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的buff,他们依靠的就是强大的经济能力,通过对整个部族经济命脉的掌控,比如成为最大的地主,顺理成章世袭权势。 但在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的梅拉伦部族,奥列金的家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把控住最高权势。 部族里的富裕者很多,他们都是拥有大量田亩、船只,乃至是牛羊的大地主。 他们身边附庸着大量的佃农与农奴,亦是依靠这份财力豢养了一批私兵。 他们照例每年要向首领奥列金缴纳一笔贡品,当然对于他们,所谓的贡品就是象征性的一点麦子。贡品更像是走一个形式,所谓众多的富裕地主以此行为,宣誓对首领的忠诚。 至少在奥列金这一带,他拥有庞大的财力与私兵,可以保证家族权势的稳固,保证梅拉伦部族内部的政治生态。 下一代呢? 长子卡尔真可谓天生贵胄,他自视甚高,手持武器与人比试从未有败绩。 奥列金年轻时即是强者,在家族内部的斗争中他笑到了最后。奈何自己这一生,居然只有卡尔这一个儿子。故而他为唯一的儿子取名““卡尔”,也就有“强壮男人”的意味。 奥列金迎娶了多名妻子,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又一个女儿。不像是自己失败的亲兄弟们,大量的侄子的存在,奥列金难以感觉他们的可爱,这些小子一个个长大,皆对自己的权势虎视眈眈。 要把持权势,真的只能依靠长子个人的能力。 年轻的卡尔正是年富力强,当他开始长胡须后,就被父亲故意引导着接近女色,以求尽快使家族人男丁兴旺。 几年之后,当卡尔已经成长为身手不凡的战士,奥列金终于如愿以偿拥有了自己的孙辈,奈何仍是孙女…… 只有男性中的强者可以继承自己首领的身份,为了家族的利益,卡尔渐渐沉溺于女色中。 就像是梅拉伦人粗犷的泼洒种粮,卡尔也在这么做,终于就在这几年的时候,奥列金陆续拥有了自己的孙子。 一位衣着亮丽又十分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他稍稍暂停自己的自由时光,回到梅拉伦首领的统治核心,那被敦厚木墙包裹起来的城堡里。 他就是卡尔,三十岁的他以刀子割掉自己两鬓的头发,仅有头顶到后脑勺的一溜,被精心扎成辫子。他整个简直留着异化的莫西干发型,而他故意割短的胡须,使得他精神面貌上充满了干练,以及男人的强力。 一大批梅拉伦地主自知无法拥有首领的权势,为了家族利益最大化,他们只好故意女儿与卡尔有染,最好能生下男孩,从而从很可能成为下任首领的卡尔这里,依靠外孙的关系分得一杯羹。 彼此间真可谓各有所需。 卡尔难得的回来,奥列金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有的只是对儿子的欢迎。 父子二人难得的在没有第三人的干扰下坐下一起谈谈心,但卡尔顿情绪并不妙。 “父亲,你是说那个留里克要来?区区一个孩子,你见他就是抬举他,居然还要干涉我的生活。” “唉。那个留里克据说得到了奥丁的祝福,这几年神秘的罗斯人变得非常活跃,我不得不提防他们。” 卡尔十分不屑:“该不会你是畏惧他们?” “畏惧?呸!”奥列金的火气一下子上来:“在联盟里,我不允许有谁威胁我们家族的权势。” “你难道不是觉得那个留里克是一个威胁吗?” “只是那些传闻,还有密探给我传递的情报,让我不得不谨慎。” 父亲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脸,卡尔觉得这很无聊。“密探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那个男孩却有奇怪之处,罗斯人也很奇怪。他们在训练那些小孩,还制作了一些很不错的武器,这又能说些什么?一个威胁?” “恐怕就是一个威胁。”奥列金绷着嘴摇晃脑袋。 “我看未必,没有谁能挑战我们的权势。” “至少在我统治的时代是没问题的,但是你!当你作为首领,你必须提防罗斯人,他们的野心不比你差。” 父亲威胁的口气实在令卡尔不爽,他攥住手里的小刀,恶狠狠道:“他明天来,来得好。那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奥列金被长子的话惊得发抖,他估计就凭长子略显轻浮有自视甚高的性格,那是真可能不顾大局做出祸事。 “那可不行!他要是真的不明不白死在我们这里,就是和罗斯人结仇。届时,其他部族也不会信赖我们,会觉得赴会就将遭遇阴谋。” “那又如何?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吗?我们梅拉伦不需要什么外人。” “你!”儿子居然对自己犟嘴?!奥列金一想到一些事,这便气得直拍桌子:“愚蠢!我们的先祖就是把哥特兰人逼迫退盟,现在他们成了丹麦人的猎犬。难道你希望更多的盟友退盟与我们为敌吗?现在罗斯人在频繁的袭击哥特兰人和丹麦人,而我没有抓住时机去解救奥斯塔拉人的危机。许多部族在怨恨我,许多部族在推崇那个罗斯人奥托,而你,居然想要杀了奥托的儿子。” “不救奥斯塔拉人,那是你是失误!如果我是盟主,我早已组织大军反击了。”卡尔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直接顶撞父亲。 “但是那样做,我们要和丹麦人决战,我们会损失惨重。其他部族作壁上观,最后是我们梅拉伦损失最大。你以为我不想复仇?”奥列金竭力的解释自认为的权术,但在卡尔看来,世人骂老爹不地道是真的有道理。 卡尔耸耸肩:“那我明日就会会那个留里克,看看那个所谓的奥丁之子是个什么东西。” 听得长子的不敬之言,奥列金有些后怕:“还是放尊重一些,至少我们得尊崇大神奥丁。也许那孩子真的得到了恩惠。” “算了吧。我看还是卖掉粮食换取大量银币有用,既然罗斯人带了很多钱来,我们和他们做交易。什么奥丁之子、奥丁祝福的话,根本不重要。” 对此奥列金还能怎么说,他唯一感觉欣慰的是,长子在于一群女人厮混之际,不但奇迹般保持着身体的强健,看待一些问题也很务实。 是啊,现在搞到钱才是硬道理。奥斯塔拉部族被毁,奥列金背负了见死不救的骂名,他自觉需要一场胜利来重塑自己的权威,战争则需要梅拉伦人打头阵,所以为了更大的胜算,他就需要以各种手段弄到钱,在用钱为自己的军队换装更好的剑与盾。 当奥列金想商人古尔德透露自己的诉求之际,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罗斯人的反应如此之快。罗斯人带着巨额银币而来,要得到这笔钱,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约定之日到了。 清晨,留里克换上盛装。他身披貂皮缝合的外衣,一条缠绕金丝的紧凑的皮约束他的腰身,皮带之上照例挂着一支短剑和一把匕首。他刻意戴上由琥珀和玻璃珠串起的项链,张扬的展示它们。一顶雪狐皮毛戴在头顶,毛茸茸的狐尾搭在脑后,与他金色的马尾遥相呼应。 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华丽的衣着彰显权势与富裕,坚定的眼神则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觉得这个孩子不一般。 这一回,卡威也难得的换上了古尔德为其量身打造的衣服,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命相搏的战士,而是一个商人。穿上这套明明是古尔德为快要成年的几个儿子的华丽外衣,阿里克的心态是真的矛盾。 如果可以,他宁可换上一件镶嵌了金银的皮甲,戴上铆接铜皮的头盔,腰旋自己的两把宝剑去面见盟主。 阿里克当然也渴望财富,他渴望用漂亮的东西表现自我,最好在保持武威的同时,自己的衣装花花绿绿,使得站在阵前就能让敌手知道自己是一位独一无二的狠角色。 “真是奇怪,我是战士,不是商人。现在我倒是觉得我是你儿子。” 古尔德心头暗暗叹息,他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们中能有一个具有阿里克的哪怕十分之一的武威。他笑着说:“仆人会帮你把衣服穿戴好。我的英雄,今天很抱歉要委屈你一下,就扮演一个商人吧。” “唉,就是担心换上了衣服,那个家伙会认不出我。” “奥列金最好不追究前些天的事。但是道歉还是要做的。”古尔德继续嘱咐,“我们这次去不是去寻仇挑衅,是把之前协商的事落实。” 听得,阿里克伸手制止两个女仆的服侍,他扭过头:“注意!是你协商的事。我这次来,只是帮我弟弟把事情做好。” “哦,是的。我们都需要英勇对你为大家带来勇气,但愿你的气场能震慑住他们,让他们收了钱乖乖把粮食交出来。” 阿里克心里的抵触永远不会消失,他绝不会做所谓的道歉。如果届时一定需要他做出什么表态,他计划最多勾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就以沉默作为鄙夷的方式。他亦是有自己的底线,比如自己、弟弟和罗斯部族受到对方言语上的侮辱,还能这么办?拔出剑和他们打! 阿里克想不到如果发生这等事会带来的风险,他自视甚高,自诩可以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至于想到最坏的结果,抱歉,阿里克因为从未品尝失败的滋味,他无所畏惧。 他心里的这些想法留里克猜到了许多。 是啊,让一个战场上砍杀无数人的狠人去臣服一个他厌恶的人,这可能吗? 留里克只希望等一会儿登陆后,不要出什么茬子,堂兄绝对不能主动失控。留里克还是做了一点保险,所以随从里都是精挑细选之人,比如出身梅拉伦的佣兵皆安排在古尔德岛继续休整,尽数换上罗斯本土的老战士,以及战斗经验丰富的耶夫洛。 两张作为礼物的北极熊皮被捆扎好,放在了木箱中。皮革之上摆放着的,就是两颗被抽掉脑髓、去除下颌骨的熊头。熊头孔洞的眼凹,与上颌尖锐的獠牙彰显它的可怕,而上颚骨被整体敲掉,使得整个熊头完全可以套在任何一位勇士的皮盔上。 吃过了饭,留里克一行精力充沛,他们登上一艘长船,迎着清爽的湖风,浆手奋力划船奔向岸边。 这一次,古尔德破天荒的在收了衡帆的围观上挂上一面小旗,那是一片白麻布上,两片染成天蓝色的船桨形状的布条缝合其上。 此乃罗斯部族首领采用的“船桨”标致,懂得的人自然懂。 挂上这面临时缝合的旗帜,实则也是留里克向梅拉伦人宣布自己的权势。 船只靠岸,等候罗斯部族两位“王子”的梅拉伦信使等候多时了。 其实,这位带着一众私兵在湖滩等候,最后还帮衬着把长船拉到岸上的私兵,他们多日钱已经和留里克一众有了一番交锋。只是这一次,当兄弟二人穿着盛装,连同随行的护卫,也都被古尔德精心打扮了一番。 私兵忙着关注罗斯人居然全体穿着名贵皮衣,头顶细腻毛茸茸的帽子,他们的富裕实在令人羡慕。 所以,谁去关注罗斯人的脸呢? 当时留里克一行皆着罩袍,大部分人的脸始终被遮住。 没有任何的私兵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但他们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那就是肥胖的古尔德身边明显跟着一个小女孩。哦不!或许该是两个小女孩。 光头的信使非常滑稽的向身着盛装的阿里克,扶住自己的心脏行战士礼。“你一定就是罗斯的留里克。尊贵的客人,请允许我带领你们觐见最尊贵的盟主。” 面对乌龙,阿里克真的想哈哈大笑。 好在他的眼角注意到真正的留里克示意的眼神,不但忍住了大笑,还压住情绪将计就计:“哦,我们来了。我不想再说什么,带我们走。” 听得“留里克”说话声音,信使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他在看看登陆的一众罗斯人,尤为瞪了一下随行的两个小个子。 信使脑子有些混乱:“且慢!我的主人命令我迎接罗斯首领的两位儿子,我的主人不允许女人觐见他,即便是女孩也不行。也许那位阿里克并没有来?如果是这样,你……尊贵的罗斯的留里克,你一人前往即可。” 到这里,阿里克再也憋不住自己的小声。他捧腹哈哈大笑,闹的梅拉伦信使和其余私兵皆是一脸困惑。 第338章 留里克觐见盟主 刚刚登陆即有奇遇,留里克可以理解梅拉伦人将身材高大魁梧的阿里克当做“真正的留里克”,因为这值得相信。 但是自己作为正牌留里克被当做女孩,实在太荒诞了。 “我又被人当做女孩了?该死,难道仅仅是喜欢用肥皂把脸洗干净,把头发打理好,只要讲究卫生就算是女孩?我就不信这个时代的女孩也有讲卫生的意识。” 留里克不知自己是否该立刻亮出身份,他也有意继续看看堂兄的临场反应,以及梅拉伦信使的举措。 让人产生误解,对于留里克和卡洛塔实在有情可原。卡洛塔才是真正的女孩,奈何她高贵的身份和背负的责任,迫使她在成为独当一面的奥斯塔拉首领之前,需要先成为女战士。 她与留里克穿着非常相似,腰里也悬挂着一把短剑。完全是留里克对简单的扎马尾比较喜欢,现在卡洛塔姐妹主要出以手法简单的因素,时常给自己扎上金色的马尾。这里唯一与留里克不同的是,她们的头绳可是穿着彩色玻璃珠的,而留里克就是简单的麻绳。 古尔德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心里骂着信使的愚蠢,接着接替狂笑不止、明显让人觉得是有意嘲讽梅拉伦人的阿里克,向信使解释:“反正我们已经到了!盟主现在最需要见到的是留里克,他是注定继承罗斯首领职务之人,他带了进献给盟主的罗斯特产,以及意欲购买大量粮食的诚意。” 古尔德最是懂得人情世故,他肥胖的身形、肉球一般的脑袋,让时常保持戒备的私兵无法真的对他戒备。 古尔德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大手,主动捂住那信使的右手,手心一阵奇怪的清凉感袭来,信使猛然低头,看到两人握手的缝隙处,露出了一枚金币的一角。 信使立刻改了口:“哦,如果是罗斯首领的女儿也来觐见,真是意外之喜。我的主人会非常满意。但愿我们伟大盟主治下的强盛梅拉伦,也能让你们惊喜。” 阿里克的笑声终于停止了,对于堂兄将计就计扮演自己的举动,留里克非但不生气,甚至意外的得到了一些信息。 恐怕信使一开始的说辞不是扯谎,盟主奥列金很抵触女人出现在议事现场。 “看来古尔德说的不错,让他承认卡洛塔作为奥斯塔拉部族的女首领,已经是非常困难的。”留里克心里有些担忧,毕竟登岸的十多人里,仅有卡洛塔一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 她的登陆当然不是凑热闹的,此行留里克增加了一个目的,就是迫使奥列金必须承认卡洛塔的地位。 如果那人不承认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生意照做日子照过,外族不承认,至少自己会永远承认,这并非仅仅源于政治与联盟道义,实在是因为卡洛塔已为家人。 再度踏上梅拉伦集市,走在熟悉的道路上,留里克并没有像信使希望的那样少见多怪。 对哦,直到现在,信使一众还以为阿里克才是真正的留里克。 他们希望客人能对集市的繁荣叹为观止,但卡威已经对集市颇为了解,又如何再去惊异呢?由于此行是要去见盟主,他的心里一直暗藏着不屑于鄙夷。 信使竭力介绍着集市,换来的皆是罗斯人嗯嗯啊啊的敷衍。至于随行的古尔德,他倒是瞟了几眼摊位,以商人的本能,察觉那些商品有利可图。 “莫非罗斯人的集市也很繁荣?对啊,他们能拿出大量银币买麦子,衣着又富贵华丽……”信使选择了闭嘴,他愈发觉得自己的炫耀太尴尬了。 留里克和阿里克无意再关注集市摊贩兜售的东西,由于知道前往首领宅邸的路径,他们其实不需要任何的引路人。 他们继续是推着信使前进的,熟练的样子惹人惊异,却并未引起怀疑。 不一会儿,高耸厚实的木墙二度出现在留里克兄弟面前。 “诸位,请带着你们的礼物在此等候。” 信使话毕,带着两人先行进入由私兵把手的大门,以通报客人赴约的事实。 不一会儿,这名信使绷起严肃的脸,传达主人的旨意:“罗斯人,伟大的盟主许可你们踏入这神圣的领域。现在,带着你们的礼物进来吧。”说完话,他又转过身,有也不会的向木墙内走去。 阿里克鄙夷地看着此人的背影,暗暗嘀咕:“不过是一条狗,做盟主的狗就能被我们高贵?” 留里克轻轻拉了一下堂兄的手,小声示意:“一会儿见到了他,我们要表明身份。如果万不得已,你不要说话。” 阿里克呲了呲牙,“你怕我削了他的脑袋?我不傻。好,我知道了。” 盟主的家到底是怎样的? 木墙包裹着的建筑终于失去了它的神秘,不过留里克对它本也没什么想法。据古尔德纰漏,奥列金虽有盟主的高贵身份,住宅之所在,可远远逊色于罗斯首领之新宅。 本来留里克觉得古尔德这么说话有奉承之意,而今看看盟主所谓的豪宅,怎么有种“狗窝”的感觉? 反正它还是几乎纯木制的建筑,留里克一眼看出,哪怕是堂堂部族联盟的盟主,卧榻之处还是在沙土地上铺皮革。恐怕他们在知道“床”的概念之前,并不会想到终年睡在地上的多么的愚蠢。 一幢有着锐角的、用木板做瓦的人字形房顶的大木屋,看起来就是盟主所谓的议事厅。 留里克不禁仰起头望着房顶的最顶端,他有些奇怪,这房子的整体高度还没有木墙高,真是吃饱了撑的修个尖顶?留里克有点希望它的顶端立上一根桅杆,在挂上一面象征盟主权势的小旗。 倒是屋檐之下挂着一些布,其上缝合有一些花纹复杂的图案,它们和集市街边挂着的一些小旗图案一致,想必就是盟主家族的图腾,或是整个梅拉伦人的象征。 留里克倒是知晓一件事,那就是整个部族联盟并不存在代表联盟的旗帜。 就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加之分析,所谓的联盟真的就是一个住在斯韦阿兰平原附近的几个部族的首领们,聚在一起推举一个“老大”,口头上约定一个互不侵犯的誓约,联盟基本就是这样了。联盟并不是什么客观存在的想象共同体,只是首领间的联合。 就之前的事情,留里克透过梅拉伦人有意驱逐乌普萨拉小孩,乃至对去年逃难而来的奥斯塔拉人见死不救,他得出简单的结论——普通梅拉伦人对联盟不是很上心。 就在留里克左顾右看之际,那信使继续向阿里克示意:“我这就去向盟主做最后的汇报。你们所有人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记住,不要走动!” 如同被威胁一样,阿里克自是十分的不悦。他的眼角看着明显被刻意布置的穿戴皮甲的私兵,心中的杀意可从未放下啊。 须臾,板着脸的信使又回来了。 阿里克亦是摆起一张臭脸:“盟主说些什么了吗?” “盟主许可你的觐见,连带着……”信使又看了看那两位矮个子“女孩”,“盟主说了,既然是罗斯首领的两个漂亮的女儿,他愿意见一下。” 女儿?留里克恨不得现在就长出可以编成辫子的胡须,在用男中音批评信使的有眼无珠。 想了想,他仍旧保持淡定。 信使又提出了极为关键的觐见条件:“你们三人可以觐见盟主,其余人等皆不配。还有,你们必须卸下剑,盟主仅许可你们佩戴一支切割烤肉的小刀。” 古尔德大吃一惊,急忙闻讯:“怎么?奥列金连我都不愿意见了?” 信使厉声道:“商人,注意你的措辞。这是部族只见的会晤,你无权参与。” 古尔德哑口无言,只要被迫待在户外,他自知无法在出现一些事端之际做和事老,只能希望桀骜不驯的奥列克不要搞出什么事端 “你!难道他要羞辱我们?!”阿里克厉声呵斥,恰好的是他的眼角又看到留里克使来的眼神,乃至古尔德的眼神。 信使不想赘言:这就是觐见盟主的规定,不卸下武器禁止入内。 就这一瞬间,阿里克心里把盟主彻底看做是懦夫。 留里克倒是觉得盟主的做法非常正确,倘若真的有那个首领觊觎权势,即可在会晤之际抽出利刃刺杀。盟主拒绝大商人参与部族间的议事,留里克倒是有些佩服此人见识有点超前。 阿里克很不情愿的卸下自己的双剑,交由必须待在户外的值得信赖的耶夫洛掌握,留里克与卡洛塔亦是如此。 与此同时,盟主奥列金与他唯一的儿子卡尔,亦是换上自己最华丽的衣装,坐在布满油灯的略显昏暗的大营内,盘腿坐在厚实的皮革垫子上,等候罗斯人觐见。来的虽然不是奥托,那也是打破僵局的会面! 奥列金期待着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与到访的传说中的留里克,达成计划好的非常关键的交易,最好能本着自己的权势带来的强大威信,在交付给他们麦子前,首先拿到那五万枚银币的巨款。 “好吧,罗斯人,请进去吧。”说罢,信使站在议事厅的门口没有挪动一步。 阿里克看看此人,再目视一下幽深的房子,站在门口他能隐约或许里面有着大空间,却无法看到盟主之所在。 他大胆走入其中,留里克与卡洛塔紧随其后。 阿里克刻意昂首挺胸,走路也故意踢打,以求闹出一番响动来震慑对方。 终于,昏暗的油灯下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也穿戴着毛茸茸的衣装,定睛一看,那必是名贵的雪貂皮衣与帽子。 偌大的议事厅仅有两人正襟危坐,其中一个必是盟主本人吧?留里克坚信自己的揣测,至于另外一个看似身材高大着,想必也是梅拉伦部族的不轻易露面的实权人物。 留里克再不需要藏在堂兄的身后,他拉着有些露怯的卡洛塔,强迫女孩勇敢昂起头来,身为一介首领就必须有首领的气势。 “记住,你是个首领,我也是个首领。奥列金虽是盟主,你和他一样高贵。” 留里克小声激励卡洛塔,这话同样是说给自己的。 留里克本意是面对盟主保持一种必不可少的礼节,奈何堂兄是发自内心的鄙夷这位傲慢的首领。 “你?你就是留里克?”看得来者气势汹汹,那王霸之气都要溢出来了,奥列金昂起胸膛,以低沉的声音,说了一番自觉压迫感极强的话语:“现在跪下,向你的盟主行礼!” 但是阿里克,他无动于衷,反而是摆着一张阴冷的脸,双目如尖刀,鄙夷中带着威胁的眼神,瞪着奥列金的脸。 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即便此人戴上了帽子,阿里克还是能认清他。 此刻,整个场面陷入死寂一般的尴尬。 奥列金想不到,曾经会面的那些首领,无一不是碍于自己梅拉伦部族强悍的力量而点头哈腰,怎么来了一个罗斯的愣头青,这家伙就在这里装傻?难道自己要和这种人谈生意? 一个更为大胆的家伙猛然站起身! 奥列金唯一的儿子卡尔站起来了,他与阿里克年长十岁有二,按照本地区固有的传统,严格说两人已经基本是差了一个辈分。他的身高身材皆与阿里克相仿,见得对方胡子还不够长,又回忆一下有关“留里克”的传说,他非常粗鲁的伸出右臂,傲慢地指着阿里克的鼻子:“向你的盟主行礼!留里克!这是你们罗斯人必须的礼数!” 阿里克无动于衷,反而是扭过头瞪住卡尔,怒目圆睁的模样很是吓人:“你是何人?胆敢这么和我说话?要知道战场上敢用手指我的人,他们的脑袋不但被我砍下,头盖骨还被我当做喝酒的碗。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强力?” “你!”卡尔被气得够呛,可碍于这份杀人的眼神,他居然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当他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耻的露怯了。 三十一年来,自视甚高的卡尔大大惊叹于自己也会露怯,悲愤之际他如何咽下这口恶气?管他什么“罗斯的留里克”!卡尔就是向拎着剑刺杀这个该死的家伙,奈何自己手头一样被父亲要求卸下随身的武器。 “该死,我从未露怯,怎么今天……我要杀了你。”懊悔不已的卡尔气愤之余,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他的想法只好压在心里,仇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第339章 我才是留里克我也请你承认奥斯塔拉没有灭亡 儿子居然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就吓得退步?奥列金对儿子举动失望之余,也不得不佩服一下所谓“留里克的气场”。然儿子受辱,岂不是自己的脸也被扇了耳光? 奥列金咳嗽两声,再勒令道:“罗斯人,跪下!向我行礼!如果你们拒绝,那就离开!你们的拒绝,就是背盟!你们渴望的生意到此终结,我们梅拉伦人将禁止你们和一切与你们有瓜葛的人,禁止进入大湖。” 为了支撑自己的权势,拿贸易制裁当手段? 留里克觉得这不过是一种口嗨,是一种虚张声势,盟主他才不会蠢到真的不和罗斯人做生意了。留里克他看看四周的环境,不禁觉得这个奥列金是真的够意思。是啊,房间里全部仅有五个没有武装的人仅此而已。 倘若奥列金真的有所准备,被阿里克这种失控式的无声的挑战所刺激,他就以摔杯为号什么的信号,召集几十个刀斧手突然出现,以此来确定谁的权威最大。显然奥列金为了今日的会晤是很有诚意的,这件事上,分明是罗斯人做的不好。 “糟糕,两次冒犯他……” 想到祸事不能继续蔓延了,留里克挺身而出,站在了阿里克的面前。 “你?奥托首领的女儿?但愿漂亮的你可以说些漂亮的话,最好不要如你的兄长这般嘴臭。” 留里克点点头,旋即摘下了自己的绒帽,他以平和的目光看着奥列金,就是故意让其好好看清自己的脸,顺便做出一点回忆。 果不其然,奥列金刚刚就觉得“所谓的留里克”说话声音有些似曾相识,而今看到了这个孩子的脸,他猛然想到了什么。 奥列金坐正的身子在颤动,他的双目亦是在颤动。 留里克微微鞠躬,毕恭毕敬道:“尊贵的盟主,我是男孩,我才是真正的留里克。很遗憾,我鲁莽的兄长让你不快。” “不对!”奥列金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他猛然站起:“你们?你们不是挪威旅人吗?你们怎么成了罗斯人?!” 留里克立刻半跪下来,摆出真诚的目光回复:“是的。很抱歉让尊贵的盟主产生误会,还有之前的事情,我们有罪过,不该顶撞尊贵的盟主,现在我们有了更深层的罪过。哦,也许是因为我们在北方太久,人都变得粗俗。希望尊贵的盟主看在未来贸易的份子上,宽恕我们。” 留里克一脸说了好几个“盟主”,就以此话术,不停向奥列金表示,其盟主地位一直被罗斯人认可。 这个男孩说话很好听,眼神里那种孩子般的天真感觉,真的让奥列金消了不少气,同时又悟到了自己在罗斯人的心里是真的有分量。 一瞬间,奥列金喜欢上了这个半跪的男孩,他巴不得所有的罗斯人,或者所有的来自其他部族的尊贵者,都有这个男孩这般的口才与对于自身身份的觉悟。 或者说,他非常乐意沉浸在被崇拜的气氛中,这份欢愉让他消了气。 留里克率先单膝跪地,小小的头颅下钩着,以漂亮到反光的金发面对盟主。是啊,完全是留里克始终在用头发自我打理,他堪称极度的讲卫生,使得自己过于干净,完全没有大家观念里一个男孩需要有的一点邋遢的形象。 男孩与女孩,哪怕没有变声说话声音也有一点天然的差别,奥列金可以分辨出来。 他当然还是有些疑惑,莫非这个小男孩才是留里克?可信使明明声称,拜访者是留里克与他的两个妹妹。 在奥列金的注视下,留里克单膝跪地施战士礼,卡洛塔也随即行礼。见状,本是非常不情愿的阿里克,他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在以大局为重的大前提下,终于单膝跪地。 “你们还是跪了,你们早该行礼!”奥列金满意点点头。 虽然还没有弄清具体的情况,反正其中必有真正的留里克。那个据说要继承罗斯年迈奥托职位的留里克就在这里跪下,等于说罗斯人下一任首领也承认了自己的权威。 上次见到罗斯首领奥托已经是很久以前,奥列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很干练的男人,也是一个始终有意进攻哥特兰叛徒的狠人,就是这家伙丧子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些消沉。 回想这些过往,奥列金愈发的相信跪地的这位扎着马尾、说话毕恭毕敬的男孩才是留里克。 与奥托一别恐怕已有十年光阴了,奥列金旋即问到:“漂亮的男孩,告诉我你的年龄。” “我……九岁。”留里克实话实说。 “这就没有问题了,你才是真的留里克。那么你……”奥列金又摆出愤怒的眼神,看着那位身材高大的半跪者:“你是谁?哦对了,你一定是阿里克!可惜,我与你们的首领打交道时,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是阿里克,我是奥托首领的侄子。我是罗斯部族最勇敢的战士,是战斗中的英雄,恐怕整个联盟没有第二人有我这样的实力。”阿里克昂着头,以坚毅的眼神回答提问。 “呸!”卡尔发难之际同时传来的,也有一支海象獠牙精心雕琢杯子的碎裂声。杯子的碎片就在阿里克身边,气的他立刻扭头,瞪着蛮横的那个青年。 卡尔继续发难:“你们罗斯人是要逃到世界尽头的海湾里藏起来吗?你自称杀敌无数,我看就是吹嘘。你不过是罗斯人的勇士,而我!无敌的卡尔!我是整个联盟最勇敢的勇士,很快,我就是联盟的盟主,到时候我要你跪下来亲我的皮靴。” 儿子粗鲁的举动真的让奥列金懊恼不已,他是需要在联盟里长久确立权威,却不希望始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加盟的部族,有时候自己需要和那些首领称兄道弟。还有儿子的话真是气人,他的言语分明是盼着自己早死。 奥列金厉声呵斥:“卡尔,你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喋喋不休。” “可是,他在羞辱……” “闭嘴!” 卡尔带着怒气努力安静下来,他仅是不说话,就要如同两支矛头一般的眼神,瞪着一样怒目圆睁的阿里克。似乎要解决双方的敌对,需要一场以命相搏的决斗,而这可是奥列金绝不希望发生的。 留里克有点懊恼堂兄的活跃表现不合时宜,却也厌恶那个自称名叫卡尔的梅拉伦“太子”。倘若此人真的如愿成了盟主,承认他?呸!这样的联盟不要也罢。 场面又陷入到令人无语的尴尬中,需要有人打破这个僵局。 留里克定了定神,他注意到盟主奥列金脸部肌肉那不自觉的颤抖,乃至经历刚刚的斗嘴与威胁,此人开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既然如此,一个亟需解决的事当摆在台面上。 留里克特别时说起竭力保持淡定的卡洛塔,“尊敬的盟主,你可猜得出这位姑娘的身份?” “她?”奥列金速来是不希望任何的女人参与到部族间任何形式的会晤的,他倒是看得出这女孩长得水灵讨喜,便笑了笑,以笑容补偿刚刚的紧张气氛:“她,应该是你的姐妹吧。” “大概是如此,不过,她并不是罗斯人。” “她是谁?”奥列金从一开始看到卡洛塔这身造型之际,就认定这个女孩非富即贵。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这样的时代,越是尊贵的人越需要将自己的尊贵表现在明面上,重要场合的低调可是一种愚蠢。 “她是奥斯塔拉人。”留里克淡定的说。 “什么?奥斯塔拉?” “对。她就是那个部族的末裔。” 听到留里克的这番解释,奥列金不由的张开嘴巴:“啊?这是真的?可是奥斯塔拉,已经在去年被丹麦人毁灭了。” 被奥列金粗暴的揭开伤疤,卡洛塔的泪水就如同喷泉,又如两道水剑喷涌,很快她的热泪就在油灯的光下晶晶莹莹。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盟主,卡洛塔非常希望得到此人的帮助,但是盟主什么都没做。 闭嘴一阵子的卡尔抱着胳膊,以不屑的态度质疑:“这可能吗,居然还有奥斯塔拉人活着?” 此言,堪称小刀戳击卡洛塔的心脏,她含着泪花直勾勾瞪着卡尔,满脸都是悲愤。 卡尔仅是耸耸肩,他无所谓一个小孩任何的眼神。 留里克压住内心的气氛,先故意深深叹上一口气:“奥斯塔拉从没有灭亡!一些奥斯塔拉人没有死,他们逃到了梅拉伦,他们渴望得到盟主的庇护。可是,你并没有做。一些商人在搜集这些逃亡的人,最后是我们从是商人手里买下他们,为之赎身。”说到此,留里克故意躬身,摆出一种卑微的姿态:“伟大的盟主,还有很多奥斯塔拉人或者,也许你应该承认他们的身份。还有,承认这个女孩为奥斯塔拉首领。”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人意料,奥列金捏着自己的胡子犹豫不决。 就在此刻,卡尔断然道:“父亲,这个女孩太可疑了。你不能贸然同意这个。” 奥列金即刻扭过头:“也许,她的确是奥斯塔拉首领家族的末裔。” 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猛然擦干泪水的卡洛塔,带着哭腔拿出自己珍藏的宝物——那个属于她自己的被不停打磨成球的琥珀。 一个女孩拥有此等稀世珍宝?奥列金捏着下巴,使劲回想起一些曾经的过往。 卡洛塔继续带着哭腔,帮着盟主回忆;“很久以前,我的爷爷在梅拉伦集市重金买下了的三块大琥珀,它们被打磨,就是爷爷送给我的礼物,我拥有其中的一块。” “啊!原来是这样!”奥列金终于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再看看女孩手里拿着的那块罕见个头的大琥珀,相信了女孩的说辞。 “那么,盟主,你……能承认我吗?”卡洛塔弱弱地说。 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奥列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在一些事务上,奥列金自然有着狂暴的一面,对于尊贵的人,他会保持足够的重视。 奈何傲慢的儿子卡尔又代替他说话:“让一个女孩子担任一个部族的首领?我们要承认她?还是太荒谬了。难道她拿着一块琥珀,身份的真实性就确凿了?也许只有神能一眼看出,这是罗斯人的表演。” 奥列金又冷静下来,固然儿子频繁插嘴让他懊恼怎么让他参与进来,但儿子的话需要考虑一下。 毕竟承认一个女孩做首领,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对于卡洛塔,她将盟主的犹豫,当做拒绝承认自己是首领的一种含蓄的方式。 她再也不能控制情绪,以女孩那尖锐的声音悲愤呐喊:“我们奥斯塔拉被袭击,我们失败,我们的族人逃亡,你们见死不救!你们应该向丹麦人,向哥特兰人复仇。你们难道就肯定自己不是下一个被他们袭击的对象?那些丹麦人,无论是孩子、女人都会被他们杀死,他们就是一群被狼更可怕的野兽。你们非得不提防他们,非但不给予我们帮助,现在……还拒绝承认我的身份。” 一瞬间,奥列金居然有点脊背发凉之感。对自己咆哮的人已经不单纯是一个女孩,就仿佛她代表了数以百计的奥斯塔拉亡灵,向自己发出灵魂控诉。 奥列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打算像是哄孩子一般,以求让卡洛塔情绪安定下来。 “我可以承认奥斯塔拉没有灭亡,我承认你们的族人还在生活。但是你的身份……难道奥斯塔拉就不能选出一个男人担任首领吗?” “这……”卡洛塔侧过脸看着地面,不想再说什么。 留里克接过她的话,反唇相问:“任何一个普通放牛的男孩,就能接替首领的职位,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个男孩?那不是乱套了吗?奥斯塔拉首领家族的末裔只有她一人,她身份高贵。至少……至少我们罗斯人的首领奥托,承认她可以作为奥斯塔拉首领。” 话都说到这个份子上了,留里克想着奥列金还能再说什么? “你的父亲?奥托?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但是,你还没有出生……”奥列金仰起头思考了一阵子,他几乎都要当众承认卡洛塔是首领的身份了,奈何自己的倒霉儿子又从中作梗。 “我反对!”卡尔挺身而出,“还是太荒谬!任何时候,谁会认同一个女人担任首领,何况她还是个小孩。” 又是卡尔!又在拿出所谓的传统说事。这该死的传统…… 本身,所谓的拿传统说事,在奥列金看来都应当是一种话术,所谓在道德高度让对手就范。可是这本该是一种办事手段,莫非部族需要完全呆板的保持所谓的传统了?这种故步自封有什么好处吗? 作为盟主,就在刚刚奥列金权衡了一番承认卡洛塔身份的利弊。 显然,自己需要向所有的盟友声明,奥斯塔拉部族并没有灭亡,甚至还拥有首领,虽然是个女首领。终归他们没有全部消失,加在梅拉伦人身上的见死不救的骂名,应当很快消失掉。 卡尔不合时宜的搅局真实令他即气氛又担忧。 唯一的儿子看来真是养尊处优久了,他是真的自视甚高,他明显有自己的一套过于自信的为人处世是方法,可最为欠缺的,就是和有实力的盟友打交道的经验,乃至未来作为盟主维系整个联盟哪怕是名义上稳定的政治手段。 一个容易意气用事的人,如何与老谋深算着交易。 简而言之,儿子三十有一,他本该非常成熟,今日的表现实在让老父亲操碎了心。 反观留里克,一个九岁的小孩,其城府之深、言语之果断,还有表现出的礼节,都让奥列金不得不做重视。他只能在心里羡慕奥托,在意外失去了两个儿子后,第三个儿子是真的有着高贵的灵魂。 当然,让奥列金相信那些加在留里克身上“奥丁祝福”的传说中的身份,他如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不能接受联盟里有人声称比自己还要尊贵。 第340章 触及底线之事宁可撂挑子翻脸 对于留里克,他计划今日自己必须促成奥列金承认卡洛塔首领身份的事实。 他灵机一动,决定将自己用来赔罪的北极熊皮拿出来。既然对方已经懒得追究几天前的误会,礼物还是要送,熊皮已经有了新的作用。 留里克故意说:“奥斯塔拉的卡洛塔为了等到盟主的认可,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礼物?我知道你们带了礼物。那是什么?”奥列金急切的问。 “是熊皮,白色的熊皮,还有,可以做成头盔的熊头。” “白熊皮?如此珍贵的礼物?”奥列金吓了一跳,毕竟在梅拉伦湖地区,这里早已不是北极熊的生活区域,要获得白熊皮革,已经变成艰难的事。 见得对方对熊皮很感兴趣,留里克脑子转的飞快,他盘算一番话术,说道:“只要你能承认她的身份,那么,奥斯塔拉人会很感激你的作为,他们将向你进献更多的礼物,虽然现在他们已经非常羸弱。” “没关系。”奥列金摆摆手示意留里克稍稍安静,他凝视着勾下头的卡洛塔,命令:“奥斯塔拉的女孩,你抬起头。” 卡洛塔弱弱昂起头。 “摘下你的帽子。” 女孩犹豫了一下,照着做了。 到底是在罗斯堡得到了极好的待遇,她的饮食始终很不错,晴朗的日子都坐着体能与射箭的训练,她干净又饱满的脸庞就表明着她的健康。卡洛塔并非那种有着角色美貌的女孩,但这份健康带来的高贵气质,则是另一种魅力。 奥列金捏着胡须赞不绝口,他又轻轻扭过头对儿子说:“卡尔,我的长孙已经十二岁了,他的成年礼已经结束,现在,就差为他选一位妻子。你觉得这个女孩如何?” 此言一出,留里克、阿里克,尤其是当事人卡洛塔大吃一惊。 正当留里克打算说明另一个事实之前,卡尔先发话了。 卡尔好生大量一下卡洛塔,咧着嘴摇摇头。 “怎么?你不喜欢她?”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卡尔反驳道,“她就是再漂亮,我不能让我的长子迎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可她明明是奥斯塔拉人的贵族,琥珀已经做出证明。” “算了吧。”卡尔双手抱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奥列金咬了咬牙,即刻转过头看着卡洛塔,索性不理睬自己儿子的意见。他带着强硬的口气说:“听着!女孩!我可以承认你是奥斯塔拉首领这一事实,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必须嫁给我的长孙。这样你的部族就能在我们梅拉伦人的庇佑下,再也不会遭遇危险。” 依旧是这个该死的条件,卡洛塔在气氛之余慌了神,她浑身颤抖,干脆忘记了要果断拒绝这样的命令。只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属。 她在颤抖中扭头看着身边的留里克,希望得到自己真正未婚夫的帮助。 果不其然,面对这等原则性的问题,留里克管他什么盟主不盟主的,就算再理性的人对于这等事也得和冒犯自己的家伙撂挑子不是?! 留里克咬紧牙关猛然站起,严正说道:“尊敬的盟主,唯独这个条件我们拒绝答应。” “你?你代表她拒绝我?”奥列金即吃惊又气愤,一瞬间,几乎被他遗忘的多日前被冒犯,如今又想起来了。 留里克面不改色:“对!这件事我可以代表她。” “孩子,你还是坐下吧。这是我的命令!如果她不能接受,我为何要承认奥斯塔拉人还存在?还是你觉得我的长孙配不上这个女孩?留里克,你不要太把你们罗斯人当回事。” 遭遇他的嘲弄与威胁,留里克眼角看到自己的堂兄又要炸毛了。好在自己经历了一番成长后,天真的想法褪去很多,而今自己也算是个理性的老江湖。 留里克气的牙痒痒,他就是要直言拒绝盟主。 他绝非单纯的勇敢,支撑这份勇敢的可是他所代表的罗斯部族的强大硬实力。 “我就是要拒绝!如果承认她身份的代价是这样,那么,我们也就不再需要你的承认。” “你……你没有权力去代表她。” 留里克反呛道:“那么,你也没有权力索要她的婚姻。如果你不收回所谓的条件,我们今日的商议就到此为止吧!你大可禁止我们罗斯人与你们所生意,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值得。” 一瞬间奥列金脑子陷入了很深的混乱,明明自己是谈及奥斯塔拉部族承认与否的问题,怎么本该作为第三方的罗斯人反客为主了? 奥列金定了定神,问道:“说吧,你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留里克索性向前一步走:“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嗯?就你?!”奥列金噗呲笑出声,他摆摆手:“你还是坐下吧,你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大人的事对于你还很遥远。” “不。三年后我就十二岁了,届时我就是大人。我还要告诉你,无论我是否反对,卡洛塔她都是要反对的。因为在我们罗斯人的祭坛,我和她已经确定了婚约。” “没关系。那就解除婚约,我的权威可以做到这一点。” 奥列金有些敷衍的态度无法不让留里克怀疑这个家伙,就是在消遣自己,总之堂堂罗斯部族下一任首领,被盟主深深忽视。这种近乎于蔑视的忽视真是让人难受! 留里克索性做出最终的表态:“我和她有了婚约,这是我父亲认可的,而且现在卡洛塔是我父亲的养女,所有的奥斯塔拉人都被我们罗斯人接济庇护。三年后,我就是她的丈夫。如果你强行否定这一婚约,那么我们真的不要再谈了。以后,梅拉伦湖也不会再有罗斯商人的身影。所有进入罗斯堡做生意的梅拉伦人也将被驱逐。恐怕我的父亲无法容忍你对他养女与独子的羞辱……至于我们以后是否认可你为盟主,谁知道呢?” “那就滚出去!要打仗就打!真以为你们罗斯人是什么强人了?”不由奥列金先开口,他的长子卡尔率先僭越发言。 此等近乎于宣战的话,直接惹毛了阿里克,他抽出自己切肉的小刀,刀尖直指卡尔威胁道:“愚蠢的家伙,你在玩火!我砍了六百个哥特兰人的脑袋,不差你一个!” 一个勇士只要斩杀一个敌人,他待人接物的眼神就完全不同了。何况阿里克是真的带着罗斯军队,合力斩杀超过六百名武装起来的敌手。 卡尔,他非常可耻的又被比他年轻十二岁的阿里克震慑住了。 终于奥列金忍无可忍,他爆喝一声,猛然抬起脚,就将坐着的卡尔踢翻,继续怒吼:“你给我闭嘴!梅拉伦人和罗斯人是兄弟!是同盟!你这种破坏同盟的家伙,如何得到其他人的支持?你想把我辛辛苦苦维持的联盟摧毁吗?” 发泄之后,奥列金意识到长子的乌鸦嘴真是闯下弥天大祸。他更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用长茧的双手使劲拍自己的耳光,倘若知道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闹到这等几乎同盟破裂的地步,真是吃饱了撑的给长孙索要卡洛塔的婚姻。 似乎只有那个留里克是理性的人,他的怒气只有在被逼急了之际才会爆发。至于他的兄长阿里克,恐怕也和自己的卡尔一样,是脾气火爆的家伙。 奥列金无奈之下摆出舒缓的表情,“留里克,请你不要生气。好吧,我收回我的决意。我真是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关系,我现在问你,你的父亲,是否……正式承认了她的身份,去担任奥斯塔拉首领?” 意识到对方的妥协,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态度也变得缓和:“正是。至少我们罗斯人,承认她的身份。” “那好吧!把礼物交给我,我收下礼物,就承认她的身份。” 须臾,静候佳音的在户外等待的人,交出来他们掌控的礼物。有两名奥列金的私兵,合理捧着沉甸甸的木箱,走进了议事厅后又匆匆离去。 木箱被打开,阿里克猛然抱起其中的一枚熊头,带着消散不掉的怒气,直接抛给盟主。 奥列金在按到那熊头的一刹那,不仅被吓了一跳,也不禁想着罗斯人如何杀死这样可怕的巨兽。 另一个熊头,阿里克可是卯足了劲,对着卡尔猛然扔过去。结果熊的上颌獠牙,不慎在卡尔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 卡尔瞬间摆出要杀人的眼光,在看看自己挫伤的右臂,最后还是被熊头所吸引。 任何一个善于打斗的人,他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加威武。 不由任何人教导,卡尔意识到此熊头已经被加工一番,比如熊的头盖骨完全成了头盔!卡尔将熊头戴在头顶,再以坚实的眼光看着父亲。 “不错,一个熊战士。” 奥列金赞誉了一下,又转过头,只见人高马大的阿里克双手举起一整张沉重的熊皮,那皮革正在火苗下反射淡黄色的光。北极熊皮就是这样,它的毛本身无色,光源怎样的也色泽,皮革色泽也是如此。 巨大又整洁的熊皮令奥列金趋之若鹜,他站起身走近阿里克,下意识抚摸着柔顺又厚实的皮革,不由得笑出了声。 皮革再被折叠好,连同熊头也被放下。 得到了无比珍贵的礼物,奥列金的情绪好了太多。 他看着泪水没擦干净的卡洛塔,郑重其事道;“奥斯塔拉的卡洛塔!我以盟主的身份,代表整个梅拉伦的族人,承认你们奥斯塔拉部族依旧承认,我承认你作为部族的首领,即便你是一个女人。” 这是卡洛塔最希望的结果,虽然一度遭遇羞辱,现在的她单膝跪地,重复着被古尔德教授的话术:“尊敬的盟主,我感谢你的承认。未来,我们梅拉伦人会一直承认你盟主的地位。明年的全联盟的首领议会,你必须接受我的号召前来参加。” “遵命!” “哈哈!你坐好吧。本来今日的要事,从不是承认你是盟主这件事。” 奥列金早想结束这番插曲,他也懒得拘泥于什么“承认女人为首领”这件事。面子还是里子,还是什么传统,奥列金现在只想着务实。 由于刚刚不太明智的举动,他有意立刻进入正题,将梅拉伦人和罗斯人的贸易约定正式落实下来。由于自己实实在在冒犯了罗斯人,奥列金不得不做出计划,所谓自己在贸易中进行一番妥协,来换取罗斯人的进一步支持。 他,为了维系一个庞大的部族稳定,为了维系自己家族的统治,真是操碎了心。 尤其在这关键的时期,梅拉伦人无法承担失去罗斯盟友带来的恐怖损失。 话题又回到了熊皮上,也基于此,奥列金正式与罗斯人探讨起贸易上的事宜。 为了套近乎,也是为了更多的了解罗斯人,奥列金故意说:“我对你们罗斯人的了解知之甚少。我只知道,你们长久以来一直在试图奔向遥远的东方,去在一片新世界中找寻毛皮,还有和当地人做些交易,收取一些贡品。留里克,可有此事?” 索贡航行之事,留里克因为了解那些刻在木板上的计数,获悉自己的部族搜刮诺夫哥罗德人,已经是长达四十年连贯不绝的举措。索贡的细节各同盟部族应该不了解,然索贡的事实他们肯定知晓。 留里克丝毫不担心如今他们会试图分一杯羹,时代毕竟变了,但凡有打算参与到搜刮行动的其他部落的船队,他们都要首先进入涅瓦河,才能最后抵达诺夫哥罗德。涅瓦河口可是新罗斯堡!她就是现实意义的河口要塞,就是一座地理上的关隘,想要分一杯羹,罗斯人可不答应。 当然,如果他们换一条水道探索,最后搜刮的就是沿岸的波罗的人各部族,比如列塔人(拉脱维亚人),古普鲁士人,乃至芬人的分支爱沙尼亚人。他们若是再探索的深入一些,就有可能抢掠普斯科夫的斯拉夫人。 稍稍想了想,留里克做出明确的回答:“不错,我们一直在向那些人索要贡品。” “哦?莫非这些熊皮,是否是……” 留里克直接否定,为了突显猎熊的难度与风险,他故意说:“我们罗斯人的先祖,就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毛皮迁徙到了北方。为了得到更好的皮革,我们几乎就是在寻找人类世界的尽头。终于在极北之地,在寒冷中我们猎杀了熊。伟大的盟主,你手里捧着的熊皮,它的背后可是我们罗斯人的血与泪!为了杀死可怕的熊,有些勇士战死,也有的勇士被冻成了冰。”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一瞬间,看着手里柔软厚实的皮革,奥列金心里不淡定了。 第341章 贼心不死者的觊觎与虚与委蛇的博弈 留里克早就料到,盟主乃至梅拉伦人对皮革有着大量的需求,倘若他们知道去哪里可以搞到最好的皮革,冒险者就会倾巢而动。固然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冒险者会不自觉的忽略掉风险。留里克还是得把丑化说在前面,所谓勾勒一副可怕的猎熊画面,让觊觎者望而却步。 实际呢,只要仔细观察,盟主即可在熊皮上发现奇怪的孔洞。那不是别的,正是十字弓的弩箭砸出来的结果。 过去那种勇士一拥而上,操持矛和标枪的猎熊方式都弱爆了。 如今,罗斯人都是操纵钢臂十字弓,精确瞄准熊的要害,发射尖锥形的箭,很容易的完成猎杀。连那些身材普遍矮小且体能偏弱的科文人,他们操纵绞盘给十字弓上弦,也能采取伏击等手段,在前所未有的“远距离”完成猎熊。 事态就如留里克所料,奥列金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表述,此人对于亲自差人猎熊的那一瞬间燃起的想法,又突然熄灭了。 留里克继续趁热打铁:“伟大的盟主,我可以说,几乎每张运抵梅拉伦的熊皮,背后都是一名勇士的死亡。你拥有的两张皮革,是我们罗斯人付出血的代价获得的,我的父亲将它交给卡洛塔,只为了换取你对奥斯塔拉的承认。” “又是这件事,不用再说了,卡洛塔的身份我已经承认。留里克,也许我们现在谈论的事宜,需要你父亲亲自坐镇。” “那很必要吗?”留里克问。 “也许并非必要,除非你得到你父亲的授权。听着,这是我们两个部族只见的贸易,我需要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你……你是诚实可信的人吗?” “盟主,你在怀疑我?”留里克索性望着高耸的天花板,发誓道:“诸神在看,我有着做生意的诚意!我得到罗斯首领授权,与梅拉伦人进行长久的贸易,我不会、更不敢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断绝彼此的贸易。” 与其说此乃发誓,不如说也是留里克拿话敲打奥列金。 奥列金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的生意就能做下去。听着,以往从来只是商人们自发的做生意,这一次可是我们两个部族的联合,是我的家族,与你的家族直接做生意。” 留里克眼神很是坚毅,他知晓倘若梅拉伦和罗斯人都晋级为城邦,当然事实上两者在经济政治发展上,都已经进入到城邦时代。双方的交易就是一种官方贸易,此双边贸易意义重大,对于非常依赖贸易的波罗的海世界,稳固的双边贸易是关系到一个部族、城邦国家兴亡的关键。即便梅拉伦这种开始自给自足变革的部族,一些关键的物资也极度依赖进口,长久以来供应皮革的最大供货商就是罗斯部族,留里克获悉,现在他们也非常需要新锐铁质武器。拥有了这种强力底牌,留里克在刚刚的那种强硬表态,就是依赖它作为强劲底气。 罗斯部族更是如此,尤其是当下,为了满足给予部族居民年年月月吃麦子的伟大许诺,在东方的地域收获大量麦子之前,部族非常需要从梅拉伦进口麦子,以及从诺夫哥罗德更大规模的掠夺。 “还是继续谈谈皮革的问题吧。”奥列金把熊皮放下:“如果,你们搞到更多的白熊皮,愿意出怎样的价格?” “这……”留里克楞了一下神,涉及到钱的问题,这个定价还真不好说。 长久来困扰大家的一个问题,就是各种商品的价格。由于五花八门的货币在流通,这些贵金属货币成色五花八门,逼着商人成数学高手。 讨价还价的一个策略,就是让自己成为最后决策人,把犹豫不决的麻烦抛给对方。 留里克反问;“这些货物,你们梅拉伦人是买方。盟主,请你定一个价格吧,只是我必须告诉你,大部分熊皮的背后,都是一名猎熊勇士的生命。” “哦,你是在问人命的价格吗?如果是我,倒是会训练一些奴隶去猎熊。毕竟是奴隶,那些布立吞男奴也是不错的。他们死了就死了,一个男奴一般五十个银币。这样吧,你如果运来新的熊皮,一张五十银币。” “啊?”留里克吃了一惊,即刻反驳;“怎么可以拿奴隶和勇士做对比?” “但一些奴隶得到恢复自由的许诺,也能变成勇敢的战士。留里克,年幼的你也许还不能理解这一点。” 留里克不懂?不!他其实非常清楚,并且就是按照这一套路训练自己的手下。那些年幼的孩子,大部分的身份就是仆人、是奴隶,吃留里克的,穿留里克的,他们必须为了主人卖命。 “不行,五十个银币太少。” 奥列金挤出淡淡笑容:“这样吧,熊头另算,我出二十个银币,只要你们加工成现在的可以套在头上的样子,我就出这样的价码。” 留里克抿了抿嘴,其实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他心里预期了。为了捞到更多的利益,留里克故意道:“伟大的盟主,难道你是吝啬的吗?你给出的价码太低,我的勇士们可不敢冒险!他们宁可到处抓雪貂,一张貂皮卖上六个七个银币,捕捉十只雪貂,至少不会被雪貂杀死。但是熊……” “那么你的价格?” “一百枚银币!就要一百枚。我知道你们有足够的钱支付。”留里克试探性说。 奥列金是缺钱,不过买一些稀罕货,这份支出对于他不疼不痒。 “这个价格……” “仍然觉得贵?看在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它的份子上。” “那就这样定下来,一张白熊皮,连带熊头,你送来一套我买一套。” 听得留里克心里乐开了花,在明面上,他故意摆出有点难堪与无奈的神色,“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价码。 然问题还没完,奥列金提出一个很现实的条件:“听着,既然是你们去猎熊,你们冒着风险。我钦佩你们勇士的胆量,所以,你们运来的熊皮只能有一个买主,那就是我!我以盟主的名义命令你们,禁止把熊皮卖给联盟里其他部族,也禁止你卖给某个大户。” 留里克甚至没有犹豫,即急忙点头答应。 奥列金此人是否值得相信,留里克相信此人不会为了一些熊皮就透支自己的信用。一张带着熊头的北极熊皮价格高达一磅银子,它的价格真的非常极端。价格是自己提出并得到奥列金的支持,想必换一个人,对方一定会拼命的砍价,而普通的家庭根本没有财力去奢望拥有它。 留里克的果决令奥列金很满意,他捏着胡子脑子里盘算着一些事。 终归梅拉伦部族需要大量的毛皮,南方的那些盟友,连带本部族的养牛养羊者,他们提供的都是些规模比较多的常见皮革,鹿皮、狐皮、雪貂皮,乃至现在的北极熊皮,罗斯部族垄断了大部分的供应份额。 透过与留里克的交谈,奥列金这才知道,罗斯人去东方的索贡,就是开辟新的皮革货源地。最艰辛的工作让罗斯人去做,梅拉伦人花钱购买远方优秀的皮革。 奥列金太了解自己的族人了,部族进入到漫长的和平时期,大家安定生活日子久了,勇敢者也开始变得懈怠。奥斯塔拉部族的灾难给了族人一次重击,这才让大家意识到需要居安思危。奥列金开始构筑一些防御设施,也是基于这一因素,他开始整顿兵力。 这些举措让梅拉伦部族进一步的内敛。 奥列金倒是想派人跟着罗斯人的船队,去东方世界分一杯羹,考虑其中的风险,他念头刚起来就作罢了。如果因为这份决定,在未知世界损失一些人手,等于说自己实力受损,那还如何掌控部族的霸权,乃至整个联盟的霸权? 看似拥有了至高的权力,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也许,看到自己的私兵尽数披着锁子甲,手持罗斯人提供的最好的剑,如此武德充沛他才真的安心。 奥列金这便转移话题,谈及非常关键的现实的问题,亦是引起他强烈好奇的事。 “每一年,我的部族都有大量商人,拖家带口的到你们极寒的罗斯堡,那里难道不是极寒的世界吗?你们用一些宝贝吸引了他们。你们的宝贝瞒不过我。” 留里克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虚与委蛇一番求得盟主继续讲下去。 “回来的商人对我说了一些消息,你们罗斯人会做最好的剑、矛,还有斧头。大量的皮革自然不必说,这两年你们还在销售大量的肥皂、可燃的烈酒,乃至大量珍惜的玻璃器。你们从哪里搞到这些的?总不会是你们从东方那个你们称之为诺夫哥罗德的地方?” 啊!这家伙还在觊觎着东边? 一时间留里克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无奈的憨憨傻笑。 “你就不要给我装傻了。商人告诉我了,这些都是你们制作的。留里克!”奥列金猛然严肃起来。 “啊!” “我以盟主的身份,要求你们拿出方法。”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之余,实在不知该怎样回答。 奥列金继续逼迫:“请把这些器物的制作方法,交给我吧。” 留里克顷刻间变了脸色,他估计如果古尔德在场,那个老狐狸一般的家伙一定能用一些话术来圆场。 此又是决不能退让的事,如果罗斯人同意了,罗斯对于其他部族的科技优势还有多大呢? 但断然的拒绝也许有一点不明智,同意他又是实实在在的愚蠢。还能怎么办?先打太极吧。 留里克算是悟了,这个奥列金生性就充满侵略性,而且此人并非喜欢单纯的劫掠,他的这一诉求,显明了他对于技术的渴求。 也许这个家伙掌控一个特别好战的部族,就能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好在梅拉伦人的一意志,不能因为一个盟主就能轻易改变的。 留里克故意说:“如果,梅拉伦人愿意学习,那是当然……可以的。但是,我想有权势的人不屑于做这些事,像是制作肥皂,制作玻璃器,他是比鞣制皮革还要艰难的事。” “嗯?那就让奴隶去做,奴隶死了就死了。” “还是不行的。”留里克虽然听得别扭,他摇摇头:“所谓奴隶,或是最蠢的人,或是战场上的懦夫,这种人真的靠得住?伟大的盟主,这一切就像是猎熊,最威胁的工作由我们罗斯人去做,你们得到最好的熊皮。我们可以在最糟糕的环境制作优质的器物,只要你有需求,我们就年年大量制作供应给你们。只要,你愿意出一笔我们满意的钱。” “是不少的钱吧。”奥列金摆摆手,他看得出留里克这孩子本意就是拒绝,只是明面上不敢说。对方不当应,自己强求显然也不合适,他估计到这种事罗斯人一定也不退让。 “好了,我不强求你们。那就说说另一件器具,似乎你们并没有带在身上。” 留里克长出一口气,他庆幸奥列金没有追问,否则自己又得摆出强硬姿态拒绝,届时场面又是针锋相对。他急忙问:“那是什么?” 奥列金微笑着长叹一声:“有商人告诉我,你们用铁来制作弓,而且威力还很大,发射的箭能很容易打穿船壳。” “啊,你说它啊?伟大的盟主,你真的相信吗?”留里克亦是摆出微微的笑容,就是心脏已经在高负荷运转。 “你问我是否相信?我愿意相信,留里克,我相信你们有。” 奥列金略微伸着的脑袋,在留里克看来,怎么有点审判者的意味? 任何的武器,唯有十字弓,是留里克最不希望外族掌控的,如果该类武器技术注定要广泛传播,那么至少得在半个世纪的时光被罗斯人垄断着。好在关于这件事,自己在古尔德岛的时候,就被打探到一些消息的古尔德体现打了预防针。 留里克矢口否认:“不存在!铁能做弓?这不是很奇怪吗?除非猎犬长出翅膀在天上飞,除非船只无风无浆自己航行,除非男人也能生出孩子,铁才能做成弓。” “哈哈哈!”奥列金狂放的笑了一下,他摆正身子:“我就说嘛,那些商人的话不可信,他们就是商人,总喜欢夸大其词,留里克,还是你最诚实。” 奥列金在笑,留里克还没弄清楚情况,暂且陪着他笑。 “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个孩子说话还有些趣味。你比你的兄长更让我满意,奥托真的拥有一个不错的好儿子。” “哦,谢谢你的夸奖。”留里克微微勾头道,就是这话听得真别扭。 “很好。听着,你以后臣服于我,还有你,奥斯塔拉的卡洛塔,你们都要臣服于我,更要臣服于我的儿子。卡尔注定要继承我的权势,我听说,留里克你也要继承罗斯部族的权势?很好,现在你们见到了我的卡尔,未来他就是你们的盟主。” 虽然儿子不让人省心,考虑到家族的权势,奥列金有理由向各色首领介绍他唯一的儿子。他需要为独自弄到更多部族的支持,既然罗斯的继承者就在这里,接着商议贸易事宜的会议,奥列金顺便摆明自己的希冀。 他妄想着渴望做生意的罗斯人会为了顾全大局,义无反顾的支持卡尔。 然而他的估计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偏差。 并非奥列金误判的罗斯人,而是彻底失算于自己的卡尔是真的莽撞。 第342章 贸易契约 卡尔因愤怒站起身。 被父亲再次声明“必是下一代首领、盟主的唯一人选”,在权利中心的人容易迷失自我,哪怕卡尔这种还没有掌控联盟至高权力的人,这几年来他愈发的看不清自己的斤两。 他觉得自己已然是势力强悍的“庞然大物”。 结果突然蹦出来的神秘的罗斯贵族,居然对自己大不敬,真是岂有此理! 他为刚刚的遭遇的羞辱与威胁始终耿耿于怀,这便呲着牙恶狠狠道:“我不需要一群只会斗嘴的笨蛋的支持。喂,就是你!一个愚蠢的年轻人,你惹怒了我,你要付出代价!” 卡尔要吃人的眼神直勾勾瞪着阿里克,阿里克内心之火瞬间燃起,那如同大腿粗的满是肌肉纹理的右臂直接从披着的貂皮衣里抽出,强壮的肌肉着实吓了卡尔一条。 阿里克咄咄逼人:“闭嘴吧,自命不凡的人。也许我们应该比试一番,将对方杀死,来证明谁是勇士。” “那就打吧!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打断你的腿,砸掉你的牙,戳瞎你的眼,让你知道对高贵者的不敬是怎样的下场。” 又吵起来了,而且几乎兵戎相见?!奥列金爆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我才是盟主!” 留里克闭着眼,听着两个大男人的争吵,说白了换了一个场合,他们已经开始以命相搏了。 终于,事态到了留里克必须发声之际,他摆出一副愤怒的脸庞,细腻的脸也褶出皱纹,他故作恭敬之礼微微躬身,以细声细语说出极具威胁性的话:“伟大的盟主,我已经忍耐了很久,你们不能将我的忍耐当做软弱。你让我们臣服?可是,你的儿子羞辱了我的兄长,那就是羞辱了我。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仇恨,既然商人告诉你很多事,你也该知道我们罗斯人并非真的弱者,鱼死网破的能力我们还是有的。 我们承认你是盟主,是因为我们的双边交易一直是互惠互利的,这都是因为盟主大人的恩赐。可是,你的长子居然如此鄙视我们,也许有朝一日真是他继承了你的权势,也许等待我们的就是战争威胁。” “一个昨日才断奶的小子,你想要战争吗?”卡尔嚣张叫嚣。 留里克蔑视的看了那人一眼,又看着表情复杂的盟主:“那么,这究竟是他的态度,还是你的态度。我们不是你的奴隶,我们要站着做生意。” 现在的奥列金实在受不了自己儿子的喋喋不休,仿佛这家伙为了自己的面子,就是要把部族的大客户赶走,罢了再与好不容易宣布归回的罗斯人驱逐。显然卡尔已经得罪了留里克兄弟,他估计这对兄弟会务实的继续做生意,做遭遇的怠慢羞辱所产生的仇恨,也不会释怀。道歉?卡尔不会道歉,自己身为盟主更不会。 奥列金有自己的出世原则。 盟主必须通过强大的实力威慑,迫使其他部族臣服。卡尔呢?一个普通人目中无人的性格会在日常中吃大亏,卡尔并非普通人,那么吃亏的就可能是整个部族。倘若他日后无法成为强者,梅拉伦的权势是否会下降。至少罗斯人一定是联盟里第二或第三强的部族,他们绝非留里克这孩子描述的偏弱势。 否则,他们有如何拿来大量的银币? 归根结底,今日的会务是把粮食贸易之事敲定。 有关其他货物的交易,奥列金对于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不想再聊。 “现在我们来谈谈最关键的事,但愿我们的和气还在。”说着,奥列金伸出右手,亮出五根手指:“五十万磅燕麦!古尔德必将此事告知你了。我可以卖给你这么多麦子,那么,钱呢?” 就粮食交易上,他是如此的爽快?留里克有点受不了事情转变之快,他差一点就要报出自己的提货价,但是且慢。 留里克故作镇定:“很抱歉,那是非常沉重的货款,大量的银子就在古尔德的岛上,被我们罗斯战士严密看管着。” “有多少?真的有五万磅?还是更多?”奥列金伸着的脑袋项目说明他对钱的渴求。 具体的数额,留里克故意先不说,他并不想亮出底牌,“还是谈谈你的价码吧,我的盟主。” 奥列金耸耸肩,他心里暗暗嘀咕这个罗斯的臭小子还挺会算计。自古的贸易,就是谁先提出价码,往往最吃亏。 他捏着下巴,做出一副有些为难的姿态:“留里克,也许你亲眼看到了,今年的气候很糟糕,麦子的长势很糟糕。根据以往的经验,今年我们梅拉伦并不能丰收,为此,粮食的价格会暴涨。” “嗯?气候糟糕,和你们的粮食有何关系?” 一下子,奥列金被问住了。 他凝视着面前小孩天真的表现,一下子大手捂脸,难堪道:“你在消遣我?你难道不知道气候冷了麦子会欠收?你难道不知道今年春季来得特别晚。” “我知道啊。可是,这和你们种麦子有什么关系。” “这是非常常识的东西,你竟然不懂?”奥列金的语气强烈起来,“听着,因为天冷,粮食欠收,价格上涨,你们无法用钱买到更多的粮食。” “哦,我懂了!”留里克故意轻轻瞥起嘴角,“你其实是告诉我,这笔生意你不太愿意做了?” “不,我没有这么说。”奥列金瞬间以急促的语速回应。 至此,留里克已然摸清了对方的想法,说白了,之前古尔德和此人谈好的一个银币买十磅麦子的价码,现在奥列金想换一个更高的。 那怎么能行? 梅拉伦人的那些农田的状况,留里克或是通过古尔德等人的汇报,乃至自己的实地考察,得到的皆是糟糕的结论。很显然,梅拉伦今年农业欠收是定局,他们的农民未来一年的日子只会难过,甚至凑在一起去打劫外族渡过难关也是合情理的。 留里克自诩自己的仁慈只对自己人,理论上罗斯人和梅拉伦人是盟主,但是这些日子的客居,对于他们留里克没有什么好感。同情那些农民是情分,无视他们只做自己的生意是本分,现在,留里克已经无所谓他们的死活。 奥列金又是怎么看待留里克的意见?他不能判断明白,这孩子究竟是真的缺乏常识,还是故意装糊涂。反正无论是否装糊涂,自己希望坑他们一把的想法,看来不是那么容易操作。 既然猜到了对方的心态,该怎样出牌留里克有了想法。 “一个银币买十七磅干燥燕麦,这是去年的行情。我带着钱来,我要以这个价格购买。” “不行!”奥列金断然拒绝。 “嗯?生意到底想不想做了?” 奥列金嘿嘿笑了,“生意当然要做,我的报价也许你会遗憾。一个银币八磅燕麦,注意,我们没时间给新麦晾晒。” “贵了一倍!” “对。今年的状况不好,留里克,这是一个事实,希望你体量我们的难处。” “可是,谁又能体量我们呢?虽然我的族人依靠捕鱼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但是他们喜欢麦粥的滋味。我们罗斯人凑下一笔巨款,找到你本人做生意,就是不希望中途被那些商人盘剥。想不到,你居然要坑害我们?” 奥列金瞪了瞪眼:“嘿!小子,我为什么要坑害你们?你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谈。”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十四磅。” “不行,我说九磅。” “还是太贵了。”留里克使劲摇摇头。 奥列金是真的急眼,他压抑着自己要骂人的冲动,他实在不想说报价麦子每银币八磅自己都是亏的。 “还是九磅吧,留里克,希望你不要失去孩子的纯真,做个好人吧。” “十二磅!”留里克咬了咬牙,“不能再低了。” “你!”奥列金憋住一口气,严词道:“收获季就在当下,今年情况糟糕,届时价格会暴涨,它不是我能左右的。到时候一个银币买不了十七磅,更买不了十磅,说不定只能买到五磅。甚至于最糟糕的情况,农民根本不会兜售自己的粮食,你离开了我,几乎买不到粮食。” 此言说到了留里克的心坎里。 留里克自诩在有关系机械的制造方面有很高的见解,然因为脑子被塞进了大量的知识,使得他所拥有的初等的经济学知识,在如今的时代一样具备巨大的优势。 奥列金的悲观预言很可能会实现。 已经长久耕种度日的梅拉伦人,当粮食欠收,他们疯了把粮食拿到市场上销售?恐怕他们非但没有多余的粮食,剩下的粮食扣除种粮后,已经剩下不多了!未来的一年,一户家庭或是举债度日,或是想方设法的捞鱼甚至是抓土拨鼠、虫子充饥,乃至当强盗去掠夺。 农民不卖粮,市场自然萎靡不振。 难道罗斯人要右手拎着剑,左手拎着钱袋子,逼着农户交易? 罗斯人做这件事不合适也不可能。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就是奥列金了。 他们是有难处,留里克就是装糊涂,就是不吃这一套。他的底线正是古尔德之前与奥列金洽谈好的价码,一个银币十磅麦子,如若自己砍价取得效果,现在费一番口舌都是值得的。 留里克反击道:“难道我们带着大量粮食而来,只能买到微不足道的粮食?与其这样,我们罗斯人宁可日复一日的捞鱼、打猎,我们攒下银币,等到你们丰收的时候再来买粮,岂不是很好?皮革还有别的贸易都好说,唯有粮食的事,如果你们是这样的态度,告辞!” 留里克猛然站起,连带着阿里克也站起身。他故意摆出谈判破裂的姿态,只是刚刚一个转身,就被奥列金叫住。 “且慢!” 一瞬间,留里克心里乐开了花,他再扭过身,看到奥列金那愁云密布的脸,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奥列金面色凝重:“十磅!就像一般年景的价格,十磅!” 留里克又坐了下来,虽然这已经到了自己的心理底线,既然奥列金对生意非常迫切,不敲竹杠能行? “还是不行!太贵了” “你!”奥列金伸出了拳头,好似一个父亲要修理自己的儿子。 “怎么?你要打我。” “见鬼……”奥列金攥着的拳头都要压碎自己的手骨,回想起刚刚的揣测,他可以判断这孩子真是个硬茬子,所谓的五谷不分都是伪装。 “十一磅。这是我最终的价码!伟大的盟主,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必再商量,我不会再加码哪怕一枚铜币。如果你不同意,今年粮食的贸易就不做了。” 面前的小孩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奥列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一个小孩面前表现的非常被动。 “被奥丁祝福”的留里克,他也不得不感慨一个,抛开那些奇怪的头衔,这个小孩脑子里是真的有东西。起码,他可以称之为一个“幼弱的智者”。 看到盟主焦头烂额的模样,留里克继续道:“我真的带了大量的银币,它足够压沉一艘敦实的货船(故意夸张)。我们罗斯人也非常担心有海贼抢掠,就在古尔德岛建设了堡垒,也布置了重兵。伟大的盟主啊,这笔钱就是我们用来买粮食的,整个行动都是我父亲奥托策划的,他告我,只有盟主才有魄力,一下子拿出大量的粮食。” 听起来这是对自己的奉承,也佐证奥托对自己地位的认可,奥列金听得心里依然不是滋味。留里克的话语里有了明确的暗示,商人古尔德控制的岛不在梅拉伦直接管辖下,罗斯战士把手那里,就是做好了和任何的海盗作战的准备。 想要用一些极端的手段捞到那些银币,真的需要一场正面的战争。 用粮食去换银币,奥列金真的觉得肉疼,奈何现在,自己已经没了选择。 正在奥列金左右为难之际,为了促成他的妥协,留里克决定再稍稍“让步”。当然,这里并非真的让步,仅仅是一个口头的许诺。 “盟主,我愿意用枚银币。啊呸!我让个利,就按照枚(455磅)的银币,买你五十万磅麦子。对此我还会继续让利。” “区区省略一个零头,有什么好说的?”奥理解无奈道。 “是一个你会感兴趣的让你。在铁器贸易上,我可以给你优惠的价码。” “真的?!”听得,奥列金脸上的乌云云淡风轻。 归根结底,奥列金这番粮食换银币的核心目的,就是用银币换铁器,最后扩充自己的军备,应对日益增强的丹麦人的战争威胁。 留里克继续说:“你打算购买硬剑和硬矛,你的价码我知道了。对此我可以可以给你打九折,如果我心情好,就能给你更优惠的价码。” “哦?那么你现在心情好吗?”奥列金急迫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比起要银币,这家伙渴望武器。 让梅拉伦人变得武德充沛是否值得?是否有朝一日会被他们攻击?用罗斯人的武器攻击罗斯人,留里克不敢保证这种背刺不会存在。今日的洽谈,名叫卡尔的家伙已经站在梅拉伦“太子”的地位上,露出了军事威胁的獠牙。 但是生意还是得做,否则命令最北方的艾隆奥拉瓦堡的科文人那么拼命的冶炼铬铁造武器,是为了啥?当然,最好的人版的武器罗斯人用,猴版的给他们。 能在武器的贸易上能获得一点安慰,奥列金自觉别无选择,接受了留里克提出的价码。 至此,所有的贸易协定在口头上有了一个结果。 仅仅是在口头上…… 这当然是不行的! 留里克旋即提出,以书面的形式,将双方的交易刻在木板上,契约一式两份,这样就是督促贸易双方都不能违反契约。 奥列金就怕罗斯人会变卦,留里克何尝不是这样想? 很快,留里克等三人,进入到了盟主家的内廷,在一个更为私密的房间,在梅拉伦部族的几个女祭司的见证下,木板上的契约开始快速凿刻。 令奥列金有一点吃惊的是,留里克小小年纪已经对卢恩文字母体系非常了解,能够熟练的品读词汇。都这样了,他还是单纯的小孩? 今日之事太过于神奇,奥列金极少与人签署书面的约定,日常契约多见于口头,想不到今天碰到了个不签书面契约就不做交易的硬茬子。 似乎罗斯人都是这样的?讲究书面契约? 奥列金不禁有点佩服,既然契约有了文字的证明,那么以往那种口头否定翻脸不认人的举措,罗斯人应该不会首先做吧? 这份契约明确标注,在粮食收获后,梅拉伦人需要为罗斯人提供五十万磅麦子,罗斯人将在第一时间交付455磅银币(以重量为衡量单位,避免了银币的成色与残缺损失)。 其次是关于皮革、铁器等商品的贸易,唯独在皮革这种传统商品,以及优质铁器这种新锐的贸易上,但凡是留里克代表的罗斯首领家族,与梅拉伦首领家族的直接贸易,都享受九折优惠。 契约上也确定,针对梅拉伦首领贩售多少商品,皆由罗斯首领家族说了算,实际就是留里克说了算。 如若长期的让利,罗斯人岂不是在市场的贸易中一直蒙受损失?不!让利是为了未来更大的获利! 故而这份契约的存续时间,就取决于奥列金还能担任多久的盟主。 留里克并没有当众反对卡尔继任盟主,但契约已经明明白白透露了罗斯人的恶意。所谓奥列金真的寿终正寝或是突然卸任盟主,这份契约所有条款全部作废,任何的贸易协定都要重新商议。 毕竟,它并非两个部族间的贸易协定,仅仅代表了两个拥有权势的家族,往小了说,就是私人贸易,只是这份贸易必将左右两个部族的命运。 无可奈何下,急于搞到大量银子、大量皮革和大量铁器的奥列金,他估计到自己还是在吃亏,奈何能同时大量提供这三项重要物资的,就只有罗斯部族了。 留里克在最后一刻也是够意思,他拉着不情愿的堂兄阿里克,以及被盟主证名的卡洛塔,三人向盟主施以单膝跪地的战术礼,所谓让盟主再在面子上得到一番满足。 他们带着刻满文字的契约木板,在夕阳柔和的余晖下走出奥列金的宅邸,结束了这场交易回到古尔德岛。 但真正的交易,即将开始。 第343章 裁缝与造船匠觐见 会谈在一天时间内结束,留里克带着刻满契约的木板回到古尔德岛。 似乎到了现在,留里克和他的伙计们,只需要等候日益逼近的收获季。 不过问题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是敲定了一笔大生意,整个古尔德岛都陷入快乐中。为了庆贺欢愉,几只从集市上买来的年老的绵羊被宰食,照例羊皮被剖下,即便此乃最劣等的老羊皮,也能留作御寒之物。 又柴又瘦的老羊肉作为对平凡者的犒劳,像是留里克,他身处古尔德家的晚宴,作为最尊贵的客人,自然要饱尝最美的珍馐。 觥筹交错之间,梅拉伦人的疾苦,自然与岛中的全体罗斯人毫无关系。 古尔德喝得微醉,同样,阿里克亦是红着一张脸。 “这次,我们终于把生意敲定。哈哈,不用再担心什么,我们就等着他们把粮食运过来即可。” 留里克的头脑时刻保持着清醒:“古尔德,你真的相信他们吗?我觉得……” “你有些担心?担心粮食不能就位?” “对!毕竟是五十万磅,比去年我们运输的粮食多了一倍啊。今年农田的境况确实不好。” “你担心奥列金那个家伙?哈哈。”古尔德傻傻笑了一阵,又喝上一盅烈酒,“那个男人会为了自己的颜面,想发设发筹措到粮食。你连定金都没有给他,倘若他真的赖账,我们到底有什么损失?” “这倒也是。” “但是!”古尔德猛然情绪化的摆正一张严肃的脸:“他会盘剥自己的族人,强迫族人把粮食交个他。留里克,你知道这种事吗?” 知道吗?留里克虽是没见过,秉承着他对于“地主”这一概念的认知,当然能够猜到作为超级大地主的奥列金,可能采取怎样的极端手段。 “我能想到,虽然苦了那些农民,反正我们罗斯人不必饿肚子。一枚银币换十一磅麦子,我们并不亏。” “嘿嘿,我们还是赚了点,至少节约了近六千枚银币。留里克,你干的不错,竟然成功的和他讨价还价。” 被古尔德奉承一番,留里克内心自然萌生一丝快意。 留里克绷着小脸:“我不喜欢那个卡尔,一个愚蠢的男人。” “哦,你说他?”古尔德又是嘿嘿一类:“一个喜欢女人的家伙,说实话我挺羡慕他的,可惜我老了。喜欢女人不是错,愚蠢的羞辱盟友就是蠢。”就在这里,古尔德自有批评阿里克之意,考虑到阿里克高贵的身份,他只想点到为止。 古尔德右手高举着玻璃杯:“勇敢的阿里克,我向你致敬。” 阿里克红着脸,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两个男人满饮此杯。 烈酒一杯又一杯,留里克获悉古尔德差人又在集市上蹲点,有农户贩卖自家酿造的麦酒,第一时间麦酒是连酒带木桶尽数买走,至此岛内的仓库里已经堆积了不下一百桶。 奈何这些酒看似极多,真正完成蒸馏得到可燃的烈酒,每一桶最多灌注近七个吹铸的小玻璃瓶里。本着商人的直觉,古尔德估计到了梅拉伦富人的消费能力。梅拉伦的确是联盟里第一大部族,她人口规模达到约莫三万,在大家普遍的概念里已经是庞然大物。但是对于商人,这点人口维系着的只是一个很狭窄的市场。あ < 大规模酿造烈酒并销售,恐怕赚不到太多的钱。但酒就是酒,这等人世间极为难得的珍馐,凭什么要让梅拉伦人率先享受?当然是罗斯人自己饱尝一番哦。 古尔德已经离不开烈酒,他总是节约着自己的库存,每日小酌几盅而已。 只见阿里克终于耐不住酒力,加之白天经历的那些身心具备之事,现在干脆躺倒在兽皮上,在鼾声中不省人事。 迷糊的古尔德放下酒杯,他摇晃着脑袋,无精打采的问:“留里克,还有一些事你……该准备一下。” “什么事?” “关于那个制作皮衣的佛德根,还有一个造船高手。” “哦,是他们!”困倦的留里克打起精神来。 “我会……在近期差人去告知他们,罗斯人大首领之子要接见他们。哈哈,我早就差人告诉他们咱们罗斯人的主张,你猜他们怎么想?” “怎么想?” 古尔德傻乎乎的笑了一阵:“他们和我一样,本身就是商人。他们说了,只要价码够高,他们就依据,如果成为罗斯人……能捞到更大的利益,他们并不介意什么。” “哇!那真是太好了。我要接见他们,我可以代表首领,承认他们作为我的主人。你知道的,我优待各种有技术之人为我所用。” “这便是最好。我会安排一下,至少不是今天。哦,我太醉了。”古尔德话音刚落,手中的酒杯颓然落地,他如同一头吃饱了饲料的肥猪,躺在皮革上呼呼大睡。 留里克还能说什么?他看着无聊着扣着果干吃的卡洛塔两人莞儿一笑。 三天之后,更多的麦子进入到抽穗状态。 农民们忙活了一年(其实也确实没怎么把时间用在照料农田),就是等待秋收这一刻。对于他们,平日里捞鱼伐木,都是苟活的手段,只有在收获麦子后在集市上卖掉富余的粮食,才能换来对一家人非常重要的现金。 事实上,今年的状况非常特殊。 奥列金和留里克签订了今年的粮食协议,他已经把收集巨量粮食的消息,透过自己的私兵体系,向这个部族发布的命令。这下可不得了!一批等候新麦纷纷上市,聚在一起筹划今年粮价的商人们,见此情景还能怎办? 收购粮食的商人做的就是收获季压低价格买入,进入春荒后再高价出售,以此谋取大利益。今年收成注定糟糕,但是他们掌握了大量的银币!农民和商人们都在自然而然争夺定价权,梅拉伦农民是一盘散沙,商人们内部也并未形成粮商行会。价格定得太低,农民不会挤出口粮换钱,定得太高,粮商又赔了。 结果,罗斯人的订单如同晴天霹雳,给予粮商一记重击,却也让并不知晓具体内容的普通农民,看到了一丝希望。那些拥有田亩的自耕农,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的首领会提出一个非常不错的收购价,固然自己收成糟糕,咬咬牙,还是能换取一笔卖粮钱。毕竟,他们一直需要储备一笔银币、铜币,以备不时之需。 农民们抱有希望,整个部族的人数有限的职业工匠们,他们可是看到了其中蕴含的恶意。 陶匠、木匠、铁匠乃至造船匠,他们已经异化成了纯粹的手艺人。他们最多用自己的渔船,偶尔去捞取一点鱼。一年到头绝大时间,他们都在接受订单,贩卖自己的产品赚钱度日。他们代表的就是梅拉伦部族的工商业从业者,于当今的时代,他们实在是比农夫还要脆弱的存在。 一些工匠透过首领透露的信息得到了哪些结论? 首先,罗斯首领开始前所未有的积极插足梅拉伦湖自有的贸易体系,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退居幕后,由各路自有的商人代理。 其次,罗斯首领财大气粗,他们插足之后必然搅和梅拉伦湖水一片浑浊,想要浑水摸鱼,不是普通商人能做的。 第三。这是一场危机,也是一场机遇。既然罗斯人也在招揽贤才,如果愿意接受他们提出的最关键的条件,索性加入他们算了。 经过了真实的考察,佛德根彻底做好了移民的准备。 他控制的小岛,那些奴隶和佣人已经奉命停工。 非常有趣的事,佛德根这个家伙,在购买奴隶方面实在是个积极者。和那些富裕户有所不同,他们依靠着大量的田地与佃农的交租,就能过上优渥的生活,他们购买奴隶的目,主要是作为耕地之奴,以及侍奉起居的女仆。 佛德根不是如此,他钟情于那些挪威人拉过来的布里吞奴隶,他尤为关注那些女奴。这绝非关注女人的姿色,事实上他有意优先选一些相貌糟糕一点的,从而能将购买价格压到很低。 他需要的完全是奴隶的裁缝能力,经过一番接触,他搞明白了手下豢养了多年的女奴,乃至年年都在缓慢增加的新女奴,她们的身份到底是如何。 当女奴开始懂的诺斯语后,她们开始提及一些小地名,乃至更大的地名。 诺森布里亚?班堡?肯特?西萨克森? 倒是罕见的带有橘红头发的女奴,在描述一个皮克特的称谓。 佛德根是无所谓的,这些大抵都是遥远的那个岛屿上的部族名字吧。他倒是注意到,这些女人都在雕刻一些木块,成为交错的存在,做成项链挂在自己胸口。每个早晨,这些女人还会聚众用故乡的语言念一些奇怪的话。 这是她们的信仰,也就是传说中中来自罗马的黑衣人传播的信仰。 如果她们念叨一些话能让她们安定下来干活,佛德根自然不说什么。 反正这些被掳来的女人,在她们的故乡就是农妇,平日里的工作除了伐木打水,还有辅助男人种地,她们最大的能力,就是纺织与缝纫,她们缝纫的经验极为丰富。 事到如今,佛德根的织造作坊,不但在持续精进购买皮革缝纫皮衣的工作,亦是训练女奴们完成了亚麻杆夯打出纤维、编制麻布、裁缝成麻衣的一条龙工作。 他给奴隶付出最多的,就是保证她们足够的口粮,奴隶比她们在故乡吃得还要多,此绝非佛德根有什么慈悲心肠,他实在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知道如果手下的奴隶饿着了,自己如何得到更多的优质产出? 经历了去年夏季在南方的恐怖遭遇,以及冬季在罗斯堡的实地考察,搬家是一定要搬的,随着古尔德老友又派来信使,传递着罗斯首领之子的正式召见令,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麦子的收获就是未来三四天的事了,固然是大量的麦子根本不存在抽穗的可能性,那些抽穗的麦子倒是在快速变黄。少数的燕麦因为基因突变,它们变得愈发的耐寒。梅拉伦农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观念,他们只能被动的收取抽穗的麦子,并将部分留作种粮。此乃被动的“科学选中”,这样一年又一年,北欧的燕麦品种只能愈发的耐寒。 佛德根何尝不想过上天天吃面包的好日子?他已经攒下了足够了资本,手头积攒的银币没有两万也有一万八。此乃他一辈子积攒的全部家当,他可以依靠这笔钱在余生过一辈子,如今他老了,自然也要考虑身后之事,还有子孙们的繁荣。 他不得不多想,倘若罗斯人真如信使说的那样,只要每年缴纳一笔税赋,就能得到罗斯首领的安全许诺,乃至罗斯勇士的武力保障,自己何必要年年花大价钱豢养一批私兵护卫呢?毕竟雇佣佣兵的钱,一年下来也是不菲的开支,甚至比所谓的税赋还要高。 归根结底,他变更为铁杆移民者,就是主要趋于追逐市场与利益的考量。 不过,一批有抱负的造船匠,他们不仅仅是追求利益,也是在欣赏那个留里克的远大目标。毕竟,他们身为工匠,此生就是渴望在造船事业上创造人间奇迹。 他们渴望造大船,渴望自己的子孙一代接一代造大船!他们是托尔的崇拜者,渴望一个挑战。 就这样,两拨人在信使提供的约定之日,在麦收的前夕登上了古尔德岛。 来者有衣着华丽的佛德根,更有多达十名衣着朴素干练的年龄各异的壮年男人。他们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自己扎成五花八门小辫子的胡须。 是的,哪怕是佛德根这种人,他也给自己存续不多的胡子扎上辫子,这样在吃面包喝汤的时候就不会碍事。所有都没想过割掉自己的胡须,他们当然有工具割须,仅仅因为他们遵循一个极为简单的处事逻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等待这些人的,是留里克授意下的一场盛宴。 至此,一切都在留里克的算计内,古尔德建议的好,那些受邀前来拜谒的各路商人,归根结底就是求财与求安定。 罗斯人要稳定住这些人才,就要当众摆出盛大的摆场,让其最根本的诉求在第一时间就得到满足。 古尔德岛被故意编排得忙碌,那些雇佣的水手、奴隶,乃至一众收拢的小孩,他们都被安排了工作。其实就是把五花八门的封装在木箱里的货物搬来搬去,甚至箱子里什么都没有。他们故意在码头处活动,只为向到访者表演何为“繁忙的码头”。 佣兵和罗斯战士,留里克令他们披上锁子甲,后背挂着盾牌,腰旋剑与斧,手里还拎着一支可投掷短矛。为了彰显奢华,古尔德还在他们的身上挂上了一些白色毛茸茸的狐皮,头盔的顶部,还临时用松脂黏上了灰雁飞羽的装饰。 他们可是几个月前在海域上狂战哥特兰渔民的狠角色,每个人眼神里都能流露凶意,他们还基本得到了队列训练(奥托曾经下令),这番完全扮演起罗斯人的仪仗队。 他们构成通道,直奔古尔德岛核心木头堡垒的大门。 衣着鲜亮华丽的留里克兄弟,乃至是卡洛塔,与古尔德父子就候在码头,看到了几条划桨而来的船只。 “他们来了!都注意!保持警戒!”留里克大吼一声,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绷直了身子。 不一会儿,有三艘船靠岸,衣着华丽者与朴素着纷纷登上栈台,他们就是受邀之人。 奈何,他们看到那一众赫赫武夫排列的阵列,不由得心生胆怯。太不可思议了?大家从未见过还有这样的战士!难道这就是罗斯勇士的风采? 佛德根很快看到了留里克还有卡洛塔,即便两人穿戴着华丽的衣帽,大半年时光两人又长高不少,因为曾经颇为密切的接触,他一眼认出了两人。 熟人在此,他没有任何的惬意。那十名造船匠可是首次见到罗斯战士,至于那个两个矮个子的华丽孩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罗斯首领之子?其中一人必是留里克! 造船匠谨慎跟在佛德根之后,只见其径直走近一个男孩,摘下帽子行礼:“我的朋友,我来了。” “你终于来了。你想好了吗?”留里克微笑着问。 “当然!我会带着全部的家人、奴仆跟着你走。我希望抵达罗斯堡后,能第一时间得到你们的承认,我也要做新的罗斯人。” 留里克满意点点头,他内心实际的狂喜的,因为佛德根这个家伙固然势利,他手下的那些人可都是裁缝高手啊。“你会的。我可以代表首领,现在就认可你的心思身份。” “哦!那真是太好了。” 留里克本想着这家伙会半跪下来行大礼,不曾想他转过身,笑呵呵介绍起他的面色谨慎的新朋友们。 佛德根也瞬间变了称谓:“我的首领,请容我介绍,这十位就是梅拉伦的造船匠。我可以说,他们是最好的造船匠。” 其实佛德根是在吹嘘,留里克丝毫不觉得,他瞪大了双眼,内心的喜悦再也压制不住。 他罕见的变得情绪化,这便猛然跺脚:“好啊!造船匠!能造大船的造船匠!我太需要你们了!快!跟我走吧。” 第344章 专注造船三十年的大师霍特拉 来访的人们见识到罗斯人“仪仗队”的赫赫武威,他们在进入木堡之内,看到的是更多的武装者。 古尔德才是这座岛屿的主人,造船匠们知道这一岛屿,大家每每总是远远的看到它,进入其内部还是首次。 佛德根倒是多次拜访此地,他不知道古尔德到底在担忧谁的进攻,反正核心区域就如同盟主家那般的防御模式,立起大量的木桩捆扎成木墙,来了一个水泄不通的防御。 但看到大量带着武器的人,佛德根实在不知道拥有此等武备力量,木墙还有何用处。 木墙内,古尔德的宴会厅。 罗斯人用一场食材颇为丰富的宴会,迎接尊贵的宾朋。 虽然古尔德不觉得那些整天在木屑中忙碌的造船匠究竟有何高贵之处,既然留里克专业要求,他也只好笑呵呵参与其中。 烈酒勾兑进普通的麦酒里,它浓郁的酒香,完全压制住了烤羊、烤牛的肉香。 迎接客人的是牛羊肉、果干,以及用细筛网筛下细面加工而成的精致面包。最美味的珍馐,则是迷人的麦酒。 当然在留里克看着,所谓的丰盛餐饮也就那么回事。不过瞧瞧衣着朴素的造船匠们,想必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极少有这等大快朵颐最后落个肚囊硬邦邦、满嘴流油的结果。 留里克滴酒未沾,他不希望自己仍显得弱小的身躯被侵蚀得当场昏阙贻误大事。 他先不说些什么,暂以罗斯首领之子的身份,邀请来访者先吃吃喝喝,当大家感觉美滋滋后,再谈谈重要事宜。 真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些把玻璃餐盘里的烤肉,吃得干干净净的家伙们,又以贪婪的眼神,看着被古尔德豢养的打扮漂亮的女仆,不断将从牛羊身上割下来的烤肉,放进自己空空如也的餐盘。 他们只顾着吃,却没有注意到,在场的那些真正的尊贵者,他们显然并无多少饥饿感,只是乐呵呵的细心咀嚼肉块,或是扒拉着果干慢慢嚼。 一位喝得微醉的胡子一把的老者,他红红的脸让他的皱纹更加明显。 “留里克大人,你们罗斯人做的……那些许诺,看来都是真的。你在用最美的饮食宴请我们……” “你……”留里克笑了笑,也许洽谈就在现在了?“老者,我想,你是所有造船匠人里经验最丰富的?” “那是自然。”老者猛然深深的咳嗽两声,一度让留里克觉得这位老人家罹患了什么病,却看到其他的造船匠全部暂停了各式撕扯肥肉的狰狞。 老者坐正身子略微摇晃;“我是霍特拉,资深造船匠。我的小朋友,也许你听过我的故事,只好古尔德老爷很了解我。” 了解他?留里克当然是完全不知的。 此刻,古尔德解释道:“大人,他专注造船三十年,当他能够独当一面单独制造一艘渔船开始,到现在就从未停手。” “哇!”留里克高兴地依着面前低矮的桌案站起来:“你就是我需要的人。听着,我们罗斯人非常需要你们制造的大船,我们需要货船,要更大的船!” 留里克并不想在第一时间就彻底说明自己的目的。 甚至于在信使传递消息的时候,最多也是透露,罗斯首领有意要请他们搬家,只要照着做即刻得到很大的赏赐。此事当然不现实,它绝非留里克拿出一笔真金白银作为诱惑,对方就能乖乖搬家的。 因为,梅拉伦部族的造船行业,在当今的时代,妥妥就是重工业。他们拥有的可不是作坊,而是造船工地!想要迅速搬迁实在是荒谬,对工业非常了解的留里克,本来也不奢望真的能让他们把工厂全部带走。 留里克需要的只是人才,或者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罗斯部族从来不缺造船匠,部族缺乏的是一种关键性人才——能造大型货船的工程师。 如若宴会厅里坐着的都是工程师,自己花重金将他们带走,自己的目的就基本满足了。倘若他们决定把自己的事业来一记彻底的搬迁,罗斯人的造船业,会在两年时间内完成一个新腾飞吧? 但工匠们本着他们的职业嗅觉,觉得罗斯人是主要来订购大船的。要伺候好这个大客户,才能赚大钱。 年老的霍特拉乐呵呵的自我夸奖:“不错,我和我的家族,在整个梅拉伦湖是有名号的。你们都叫我霍特拉,我的本名并不是它。或者说我的本名早已不值一提,唯有我的绰号,才能代表我的一切。” 有身份的人当然有绰号,此乃整个北欧世界的常态。留里克一直知晓自己“金马尾”和“神子”的绰号。英勇的堂兄阿里克,在战场上耍弄双剑的英姿深入人心,故而有了“双剑男人”之绰号。 “霍特拉”的本意就是“坚硬的木头”,得此绰号,其实就是他的客户们盛赞订购的船只,居然对一些暗礁都有不错的抵抗力。 通用的长船、小型渔船,乃至价格昂贵体态敦实的货船,都坚硬无比。 如何造坚硬的船?其实技术核心有两个,第一,选对合适的木头;第二,对木头正确的加工。具体的技术秘密,霍特拉疯了告诉同行。 霍特拉想当然的认定富有又武德充沛的罗斯人,他们是要订购大量的重型货船,因为面对当前的境况,他们必是急需这类船只。 他带有一种老人的深沉,以技术人才的骄傲,对留里克说:“尊贵罗斯人,你们一定需要订购大量的货船。说吧,你们需要多少艘?” “嗯?”留里克楞了一下,须臾,不慌不忙随便说了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我要很多很多!我要一百艘。” “啊?!”霍特拉睁大那人工甲亢的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他的那些工匠亦是当场愣住。 甚至是古尔德也沉静下来,他小声询问留里克的话是否是认真的。 场面陷入到奇怪的尴尬中,至此留里克还不知道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 “怎么?你们所有人都看着我?一百艘运输船,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我的大人,一百艘船……”霍特拉真不知道现在是高兴还是着急。 “你有疑虑?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们罗斯人需要大量的运输船。你以为一百艘就够了?不!我要二百艘、三百搜,总有一天,我要拥有一千艘!” 因为对方衣着过于华丽,霍特拉急忙擦拭自己满是汗水的额头。他在随从小工匠的搀扶下才坐正了身子。 留里克继续道;“说!你们能否造出来?” 霍特拉颤抖着嘴巴:“一百艘……太多了!如果你们希望一年的时间拿到船,我就是着急所有的家人、所有的小工,一年之内我最多给你造十艘船。” “嗯?!怎么这么少?!”留里克这回大吃一惊。 “大人,也许终其我的余生,我的家人都无法给你造出一百艘船。它是一个需要十年完成的伟大事业,而且,大人,你也要为此支付一笔巨款。” “你要钱?我们并不缺钱。”留里克自信的笑容让霍特拉稍稍安心。 “那便好。大人,如果你们罗斯人真的希望我短时间拿出一百艘,我做不到。还有,现在造一艘新船,比起以往变得昂贵很多。我,实在有些担心。” 如果一艘船变得太贵,留里克估计自己还得开发新的捞钱渠道。然而自己有意搞到大船,乃至建立罗斯部族可以掌控的本地区顶级的造船技术,先期的投入是必须的,而且这份投入完全不能指望商人,它必须由掌控部族财政的首领家族亲自督办。 “那好,先不提一百艘货船的事,我反正是要买船的。告诉我,你的定价。” “是。按照现在的航行,我要五磅银子。” “嗯?!”留里克再度楞了一下,接着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怎么?大人,你觉得贵了?哦我的大人,最近什么东西都在涨价,也许这个世界的银子变得更多了,为了生活下去,我们这些靠手艺过日子的人,真的要涨价呢。” “不碍事。”留里克摆摆手,“区区五磅,我还以为是怎样巨款。你知道吗?我们罗斯人单单购买粮食,就能够花费掉五百磅银子,这比买粮钱,足够订购你一百艘大船。” 留里克的话,严重冲撞到在场所有造船匠的三观。 霍特拉一把年纪,他自觉一股血脉冲击头顶,一阵眩晕让他捂住脑袋,接着磕磕绊绊说:“你们真的太富有了,甚至比我们梅拉伦首领还要富有。那些传闻是真的,你们真的要买粮食。” “当然!不过我们也是贫穷的。”留里克微笑着故意卖关子。 “啊?我知道你的传闻,你就是被誉为得到奥丁祝福的男孩,留里克!你和你的罗斯是那样的富有,你们一定在北方挖到了金矿和银矿!” “金矿银矿?哦,如果能挖到那算是好的了。我们仍是贫穷的,因为我们缺乏一批有技术的人才。你们这些造船匠,你们会造大型货船,我不仅需要你们提供船只,现在……” 说着,留里克离开位置,站在所有造船匠的面前:“我邀请你们去罗斯,你们的家族将为我造船。只要你们决定移民,你们的安全、财富,都将得到我们罗斯勇士的保护。你觉得一艘大船五磅银币就够了,我看还不够。我再给你加上一磅。” 这里,留里克给了霍特拉一个新的成为“master”,就发音上和“霍特拉(hordttra)”有着惊人的相似,就是其中的意思让人高兴。那是“专家大师”的意思,代表了留里克对他们的尊敬。 “大师霍特拉,我希望你们的家族全体依据到罗斯,你们将得到罗斯族人的新身份。你们将为我造大船,我给你们更多的报酬。从此,你们可以积累大量的财富,你们的子女都将得到善待,你们……你们可以经常吃到今日可以品尝的美食,以及最好的酒。还能如我一样,给你们的孩子也穿戴上最漂亮、最温暖的衣服。 来我的罗斯堡,你们将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只要,你们愿意为我工作。” 留里克张开双臂,勾勒出一幅堪称完美的人生画卷。 那些年轻的造船匠早已被烤肉和美酒俘虏了灵魂,其实这也在留里克的算计中。生活富足,又有强力的军事保障安全,普通人的诉求无外乎这些。 霍特拉有点不敢相信,居然还有人能做出这种神奇的许诺。要知道在梅拉伦,因为造船在众多的非农业工作里,属于盈利较多的。越是订购大型货船,获利越多,同样造船匠无出意外的成了梅拉伦首领盘剥的对象。 贡品是年年缴纳,再加上造船的材料开支、人工成本,最后落下来的利润其实不多,但也不能说少。越是技艺精湛的匠人,他们的生活至少比普通的农户好太多。 霍特拉用一丝怀疑的眼光看着留里克:“这一切的许诺,都能变成现实吗?” “你在怀疑我?你居然敢怀疑我?”留里克故意摆出一丝不悦,“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告诉我,我是罗斯首领的独子,整个部族没有第二人比我更高贵。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穿着漂亮的男孩?不!我是罗斯首领!今天,我是以罗斯首领的身份,邀请你们这些卑微的工匠。但我并不觉得你们是卑微的,只要跟着我,为了我工作,你们将变得高贵!” “啊?你居然是……” 霍特拉干脆甩开搀扶,踉踉跄跄的离开座位,跪趴在留里克面前。 此过激的行为当然有烈酒侵蚀脑袋的因素,但霍特拉仅仅是因为迷糊,行为做的夸张一点。他愿意相信罗斯人,今日见到的一切,让他断定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一度神秘的罗斯人不但富有,而且武德充沛。 最关键的是,梅拉伦首领奥列金,那个家伙从没说过要给造船匠多少赏赐。 罗斯人不一般,先是肥肉美酒的犒劳,再是提出足够自己家族忙乎十年的乃至二十年,甚至未来好几代人的庞大订单。到现在,罗斯人看起来终于做出了最终的许诺。 本该是一个顽固且有些恋家的霍特拉,根本无所谓自家人与朋友惊异的眼神,他不顾一切的趴着抬起头,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高贵又漂亮的男孩。“啊!你就像是森林中的精灵,要给贫穷的我带来财富?!” “对。加入我吧。你瞧,古尔德是我的朋友,他已经变得极为富裕。还有那边坐着的佛德根,他在罗斯堡住了一个冬季,很清楚我们是真的富裕且强盛。大师霍特拉,你以为我们需要大量货船是为了什么?” “啊?是运粮食?” “不仅仅如此。”留里克抬起高傲的头颅,“世人多以为我们罗斯人消失了。不!我们征服了北方,见到了世界尽头之海。我们征服了东方,那里的人们都成了我们的奴仆。我们罗斯人比梅拉伦人更加强盛,所为为了维持我们星罗棋布的新定居点的建设,我们需要大量的货船,将大量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过去。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你的家族加入我们,这样我的家族将永远记得你们的功劳,你的子孙也将世代继承你的功劳。” 这绝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能说出来的话,这番许诺实在太过诱人了! 霍特拉缓缓站起身,他看着一边安静坐着乐呵呵的佛德根,已经不想有再多的怀疑。 其余的造船匠多是霍特拉的家人,是子侄,也有孙辈。 见得事态发展极为顺利,留里克狠了狠心,他最怕对方犹豫,索性断了他们退路最好。 留里克严肃的表态:“今日,就在现在,在烤羊凉透了之前,你们必须打定主意。他们带着家族和自家的物资,就在收获季结束后随着我们回到罗斯堡。或者决绝,从而永远失去我们罗斯人的恩惠。你做出选择吧,大师。” 犹豫不决? 如果是真的犹豫,霍特拉刚刚就不会跪趴下来。毕竟他早以和资深裁缝佛德根有过交谈,这才早早获悉了真正的罗斯人,以及神奇的留里克,更是知晓了罗斯人的仁慈。比如所,他们真的拯救了毁灭了的奥斯塔拉人的幸存者,如同对待自己人一般,对待这些一无所有之人。 甚至,今日的宴会同样坐在桌案边的那个衣着漂亮的小女孩,她就是奥斯塔拉的新女首领。 恰是这个女孩,也是佛德根最为得意的。因为,事实上就是佛德根帮助了女孩的逃亡。 霍特拉做出明确表态:“我们搬家!就在今年!我们去罗斯!” “啊!但是父亲。”他的小儿子疑问:“虽然我们去罗斯应该可以过上好生活,我们现在的工作怎么办?” “那些造到一半的船?赶工!或者转让给别人。我们为罗斯人工作,赚取大利益,还在乎现在的这点。” 留里克一下子明白,其实问题很简单,就是一些船只还在建造中,这种境况顾客可不希望“工厂”瞬间跑路。哪怕是跑路,至少也得赔钱。要脸的工匠注重自己的信誉,失信于人可不好。 留里克直接介入:“大师,你的果断令我钦佩,那些船只价值多少?” “都是一些渔船。”霍特拉耸耸肩,“加在一起只有三百银币。只有在交船的时候,客户才会拿出尾款。” “他们给了多少定金?” “有一磅银子。” “就这?”留里克示意古尔德,“拿两磅银子,给他们,那些倒霉的渔船不造了。不,给他们三磅!我们不能亏待他们。” 古尔德随即打了一个响指,他的长子斯诺列瓦很快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扔了过去。 如此爽快就拿出三磅银子,虽然没有天平,本着在日常工作练就的手艺,霍特拉明白此必是三磅。罗斯人轻易抛出的“巨款”,一下子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这下你们满意了?”留里克问。 “对!从此,我们……”霍特拉急忙示意,他的家人,乃至是合作造船的其他家族的造船匠,纷纷半跪在地,“从此,我们就是你的仆人,我的首领大人。” 留里克满意点点头,又看到眼神不断瞥着打扮得很漂亮的卡洛塔的佛德根,也许这家伙还以女孩的拯救者自居? 留里克咳嗽两声,“佛德根,你的态度呢?” “啊!” “走?还是留?!” 佛德根急忙半跪在地,恭维道:“我早已准备好,我的首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的家人、仆人,都将带着所有的物资,追随你的船队前行。还有我豢养的佣兵,我再也不需要他们。我想,他们都可以成为你的战士。” “好吧,你很聪明。从此,你的作坊在我的罗斯堡建设,你就安心制作衣服,我会在第一时间给你足够的款项,你和你的家人,未来都是富足的生活。” 第345章 留里克可以赚奥列金也不亏 燕麦终于迎来了收获季。 即便它来得晚,收成也很糟糕,麦子终于开始了收获。 今年的欠收不出意料的成为现实,农民操持着自己的巨大镰刀,他们站在田垄望着自家农田那稀稀拉拉低垂的麦穗,该是怎样的感想? 麦穗尽数枯黄,它们成熟了,就是成果着实不多。 农民互相帮助,一批身强力壮的男人操纵巨镰,开始成片的割断麦秆,再以独特的力道,连同麦秆伴随,尽数拨到田垄一侧。 紧随其后的妇女和孩子,乃至是家中的老人,将麦子收拢起来,以麻绳打成捆,并开始向家里搬运。 即便是是收获基本完成了,一些妇女仍旧留在田垄,弯下腰将散落的麦穗捡起来,放进自己的藤篮。 他们自古以来不会浪费任何的麦穗,尤其是这欠收的年景,竭尽所能的不遗留任何一颗麦粒,就成了极为重要之事。 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冬季虽然未到,每个早晨的寒冷都在向沿湖的居民诉说着凛冬将至的现实。 恐怕这将是一个艰难的冬季,即便大家挨过了冬季,明年的春荒可怎么办? 即便如此,还要将粮食拿出来,放到集市上卖掉谋得一点银币? 各家各户开始?清理住宅前被夯实的土地,这就是他们的打谷场,亦是兼顾晒谷的作用。 收获的麦秆尽数扔在这里,一家人操持着各自的木制链枷,开始对麦秆凶狠地敲打。 他们不得不用极大的力气,只有如此,燕麦才能有效的脱壳。 整个欧洲种植的都是皮燕麦,它的耐寒耐旱能力都很不错,唯独脱壳的工作需要大力。 农夫耗费大量的汗水,纷纷完成自家的收获。一个男人往往能照顾相当于一公顷以上的农田,就是这个产量嘛,在丰年都是一般般的。燕麦的亩产总体维持在一亩一百斤左右,一个健壮的男人,往往也能照料多达二十亩到三十亩的农田。在梅拉伦,能够照料一个半公顷规模农田的壮汉大有人在,毕竟他们是天然能够长得很强壮的北欧人。 农田的确是广袤,就是他们的种植与收获的技术都不敢恭维。 梅拉伦部族自始至终也未曾出现,如果诺夫哥罗德斯拉夫人那种传统的,基于血缘和友情组建而成的农村社区,即近似于自然村的社区。他们本身就是渔民,实际经过了半个世纪时间的过度,梅拉伦的经济中心越来越偏向本地区的农业种植。 部族的居民大部分已经变成了小农,传统的捕鱼在经济中的比重正在降低。当然,今年的欠收,会逼迫着农民在未来的年景大规模捕鱼。当他们开始为饥饿发愁的时候,就会感慨梅拉伦湖的馈赠。 丰年,一户辛勤的农民照顾下的一个半公顷的农田,最多可以收获达到两吨半的燕麦,换算成当前北欧世界最常用的计量单位,就是6400磅!这可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一家几口人,一年只需要1500磅的口粮,就足够度日了。倘若农闲时节大量捕鱼,他们还能进一步压缩口粮。 这当然是丰年的数据,亦是最辛勤的小农才能达成的数据,它并不具备普遍性。 大部分的没有债务的农户,他们在正常年景的收获季也能收获近5000磅的脱壳后的燕麦。 如何使用这些粮食可是讲究,首先一家人的口粮优先扣除2000磅,另有1000磅留作种粮。理论上,剩下的2000磅粮食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卖掉,即便收粮食的人会把价格压的很低,最后农户仍能换回一磅以上的银子。 这一切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贪婪的人可不会奢望仅靠自己的劳动就能积累利益,对于梅拉伦部族的大户人家,任何一个灾荒年景,都是他们发财的盛宴呐! 因为真的没有多少独立的小农是没有债务的。 荒年借了大户的粮,在新的收获季就要加量偿还。这个量是多少? 西欧世界曾经被罗马控制的地区,即便变成蛮族统治的一个个新王国,古老的罗马税收制度也被继承下来。农业税也是十一税,是农民必须向领主缴纳的。至于借贷,由于领主与农民,清一色的是主的羔羊,借贷的利率原则上是零(房贷收利息的脏活儿自然是犹太商人帮着领主做)。为了保障实际意义上的羔羊,领主自然要在荒年保证领地内居民能够苟活,倘若盗匪奉行,领主还要修建木头城堡,庇护平民,从而保证他的税收源头不会死掉。 梅拉伦人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否则那些大户的田地又是从何而来? 普通的农户,在夯打麦秆、筛网完成麦粒筛选后,新麦就作为需要归还的欠款。他们要归还得更多,等到了春荒,他们仍要借粮。 一切的债务几乎都开始于灾年的欠收,他们一开始只是借来少量的粮食,收获季多还一些也不是大问题,甚至于农户也在感谢大户和首领在自家艰难时刻的帮助。 然而北欧这个地界,农业环境本身就是极端的脆弱,在这种地界指望种地维持小农,不是说不行,只是如今的时代技术水平太低,任何人都不能奢望以现在的技术保证丰收是常态。 这不,每一个灾年都在加深农户的债务。 大户和首领奥列金,他们最初可没有戕害自己族人的打算,他们是愿意帮助落难的族人,事后收取一定的利息天经地义。 终究是欠债越来越大,普通农户的实力一直在下降,而一直在积累财富的大户,他们早已做到了无视各种灾荒。实力强大起来后,他们看到昔日的同族,眼神愈发的暧昧。当他们开始豢养大量的奴隶,豢养贱卖土地苟活的农奴,他们对于族人的信赖关系就暗淡了。 量变终于到来了质变之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拉伦人互帮互助抱团取暖的生活,变成了首领及几个大家族,对于整个部族的统治。近年来,这份统治正有愈演愈烈之势。 再说说今年的收获吧。 830年的收获季,对于梅拉伦人堪称一次史无前例的灾难。它倒不至于绝收,欠收50%已经坐实。 开始有农户统计今年的收成,结果堪称一场血泪的灾难。 那些可以在丰年收获6000磅粮食的家庭,今年的收成仅有3000磅。倘若他们没有债务,这份收成还不算太糟,至少饥饿不会发生。 但是且慢! 要归还折合1000磅燕麦价值债务的农户大有人在。 收获季,全家收获仅有2000磅麦子的家庭大有人在,偏偏还要归还债务,这样下来…… 虽然还有大量的麦子攥在手里,奈何归还债务,它就剩下一千余磅。男人在哭泣,女人也在哭泣,老人更是有了寻死的想法。只有天真的孩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嚷嚷着要吃新麦,反而也跟着哭。 于是乎,一个非常糟糕的问题笼罩在整个梅拉伦部族。 那些已经完全作为手工业者存在的人们,他们自己不种地,就等着在收获季能大量购买农户提供的新麦。 虽是灾荒年经,哪怕北方的乌普萨拉早就传来农业绝收的噩耗,在梅拉伦,人们还有着奢望。 然而大家希望的繁荣的农贸市场,并未复刻去年的那种繁荣。 今年的境况让大家瞠目结舌,居然没有任何的农民,扛着自家的粮食拿到集市上销售。 这下子,那些密谋商定收购价的粮商,他们的计划完全崩盘了。 是啊,剩下的粮食本来就屈指可数了,还要留下一部分种粮,余下来的可尽是口粮啊。口粮即便不多,至少也得让一家人挨过冬季,等到真的无粮可吃就再想办法。 没有人销售粮食?! 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古尔德岛。 受到很大惊吓的古尔德,不得不在一次晚餐宴会上,向智慧的留里克诉说这一噩耗,以及得到一个智慧的解释。 而留里克,也早早的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它从来都不是秘密,小小的古尔德岛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了。 礼节性的觥筹交错,古尔德在担忧中说明这一事实。 “就是这样,看起来今年是真的没有农民卖粮食。我获悉,一切就是因为粮食欠收导致的结果,他们是真的不想卖粮食。对此,你怎么看。” 留里克还能说什么,他似乎是做一个事实的陈述,他担忧的问题也隐藏其中。 “哦?你担心奥列金不会搞到那五十万磅粮食?” 留里克直接点题了,古尔德急忙点头:“那可是五十万磅啊!梅拉伦就算人口多,要在荒年凑够这么多粮食……我真的担心。” “你,究竟是担心那些农民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还是担心奥列金会食言。” “我当然是担心奥列金反悔。依我看,他今年就是榨干自己的族人,也没有办法。” “那就是他的事了,你别太悲观。”留里克耸耸肩。 “啊?”古尔德楞了一下,“我还以为仁慈的你会……” “会怎样?” “体量一下那些农民。毕竟你是仁慈的,你对那些最贫穷的人都很友好。” “你错了。”留里克摇摇手指,“只有愿意归顺我的人,我才把他们看做自己的族人。哪怕是卑贱的奴隶,只要真心愿意为我做事,我都能给予他们利益,这是我的原则。我和那些梅拉伦人非亲非故,我何必关心他们?除非,他们几乎要饿死了,祈求我来收留他们,并发誓为我做事。。” “你是这样想的。”古尔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刻,你会增添更多的仆人。” 有些事,留里克和古尔德都是明白的,两人现在就是互相的心照不宣。 “留里克,你真的相信奥列金会履行约定?” 留里克一脸奇怪:“你和他打交道那么多年,你难道对他不放心?” “我……”古尔德自叹自己如何与奥列金那么亲密了?“我就是不放心,留里克,在所有的首领里,我只相信你最重视契约。” 马屁拍得好,留里克嘿嘿一笑,这便抿了一口菊花茶水:“还是相信他吧。也许他会反悔,至少今年不会。” “为什么?今年可是灾年。” “除非他觉得身为盟主就可以随意的戏耍罗斯人。反正我们彼此的联盟本就非常脆弱,他不想失去我们。” “好吧,可是没有农户销售粮食,我们要的五十万磅从何而来?仅靠他自己家的农田,根本不能提供这么多。” “还能怎么办?”留里克瞪起双眼,猛然拔出腰旋的短剑,嗡嗡声不绝于耳,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侧目而来。 “你这……” “你怕了?古尔德?怕了就对了。奥列金能有什么手段?就是这个手段!”留里克操持着短剑,狠狠插进面前的木桌,此意不言自明。 奥列金到底怎样搞到粮食?就一个手段:武力强买。 好在他是首领亦是盟主,要维持住最基本的颜面,他就不能像袭击外人那样单纯的掠夺。 这也不是向商户索要贡品,他要的贡品实则就是银币和铜币。长久以来,对于那些拥有田亩的农户,他并没有收税的理由,因为平常年景他只靠自家的农田就衣食无忧,如今荒年仍旧是。 梅拉伦到底不是一个城邦国家,她仅仅具备一个雏形而已,仅仅刚刚开始落实真正意义上的税收制度。 梅拉伦不存在农业税,而是因地制宜的存在名为“贡品”的商业税罢了。如今开始征收的“tax”,也是奥列金所谓的变种的贡品,还是一种商业税。 为了履行契约,在收获季凑齐足够五十万磅粮食并交给罗斯人,它再不是捞取四百余磅白银的单纯目的,还在于重新得到罗斯人的绝对支持。罗斯人自诩羸弱,信了那就是傻子。后来的奥列金想了想,他认定罗斯人其实很强,他们既然没有明显表示出对自己权势的觊觎,奥列金也不说些什么。 为了达成目的,奥列金开始施行他所谓的“必要之恶”。 他带着私军浩浩荡荡的行动了,所要“攻伐”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族的有产农户们。 他先是以首领的身份着急全体部族的男人,在一处空场举行空开的大会。 一时间来者近乎有一万人! 那真是一场极为罕见的大会,大量看热闹的盟友商人,也都趁机去凑个热闹。 族人们不知盟主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果不其然,那真是重要的事,气的族人们顿足捶胸。 归根到底奥列金就在说明一个命令:“每一户拿必须拿出三百磅粮食,我会按照十五磅一枚银币的价格购买。你们必须在三天内完成,完成者将得到我发放的木牌作为凭证。逾期不给者,我将带兵亲自去拿,届时你们得不到一枚银币。” 说白了,这就是明抢啊! 强盛的梅拉伦部族可是有着两万多人的庞然大物,全部族的壮年男人超过一万人,五口六口的小家庭(一对夫妇只要有能力就多生),足有三千户。 平常的年景,农户根本不需要逼着,他们往往会拿出多达一千磅的粮食到集市销售,区区三百磅算个啥? 奈何现在是灾年,仅存的那点粮食本就让整个部族的农户群体陷入悲观,真是万万没想到,首领非但不给予慰藉,还联合着祭司们,在集会中强调族人们必须这么做。 还能怎么办呢?毕竟他是盟主,毕竟那些大户、祭司们都支持他。 毕竟,大家都在集会现场,看到了奥列金豢养的那些私兵! 五百名穿戴着皮甲和锁子甲的武夫赫然出现了,有谁敢质疑自己首领的权威?真是找死! 作为普通人还能怎么办?看来只能把粮食乖乖的拿出来,从牙缝里挤出三百磅,最后还能得到二十枚银币。 两害选其轻,识趣的农户知道倘若真的销售粮食,十五磅麦子才一个银币,真是太荒唐了。首领就是这样的命令,遵从他还能得到一笔钱,不存从,搞不好首领以后连麦子都不借了。 就这样,奥列金的恐吓得到了满意的结果。约定时间一过,当然也有农户迟迟未交粮食,他们不给的原因非常简单:把最后的粮食拿出去,一家人过了冬季就破产。 指望奥列金仁慈?不!他强行的拿走粮食,至于农户破产,他给出了自诩很合适的办法解决破产农户后顾之忧——做农奴。 “留里克,你们罗斯人可以赚,但我绝对不吃亏。” 等到统计强行购买乃至抢夺得到的粮食,这些加一起就超过了一百万磅!而这,还不算奥列金自家的收获。 他是这样打算的,五十万磅交割给留里克,剩下的粮食自己囤积起来。至于怎么用这比巨额的粮食,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比如说等到农民们陷入饥饿,自己就开仓卖粮食。 自己是一个银币十五磅的强买,到时候自己卖粮,怎么着也被不能高于十磅。 他计划如此,不过他还没有想到,自己搜刮粮食的举措会在一年后,会给自己的重大决定带来物资上的敦实储备,以及给予盟友们跟着自己“干”的强大信心。 第346章 麦子上的这点伎俩瞒不过留里克 奥列金正在横征暴敛,前所未有的惨烈消息很快传到了古尔德岛。 对此留里克不想评价什么,因为这种做法可谓是自古以来,任何的豪强都是这样抢掠平民的财物,而平民只有在真的活不下去了才会奋起反抗,古今中外皆如此。 根据传回来的情报,留里克获悉奥列金并没有真的做杀鸡取卵。 不过你这番暴力,可是必然会让生活本就捉襟见肘的普通人,生活变得更加恶劣。 望着广博的大湖,留里克的那一丝负罪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没有麦子吃,你们何不食鱼糜?你们的事,与我罗斯人有什么关系。” 留里克最关心的当然是那多达五十万磅的粮食交割,为此古尔德已经在准备一个巨大的天平,来统计运来的粮食。 在古尔德岛,一间大木屋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它便是用来暂时停放粮食的仓库。 岛内的多间木屋被当做仓库使用,现在,许多木屋已经堆满了货物。它们多是一些诸如洋葱头和洋白菜的蔬菜。 这个时代,人们并没有任何科学饮食观念,欧洲人种植蔬菜的最大动力,目的极为单纯——这东西可以吃。 在法兰克王国,一些农民已经转变为专职种蔬菜的菜农,他们缴纳的附属也就是蔬菜。 北欧世界,一些不适合种麦子的土地,被用于广泛种菜,这其中当属洋葱的产量最高。 古尔德的仓库里堆放着大量从南方的耶尔马伦部族购买的洋葱。每每看到仓库里的洋葱,再看着面前洋葱炖得汤,卡洛塔就想起一年前的糟心事。亲人纷纷作古,好在奥斯塔拉还在,活下来的人甚至生活会变得更加富足。 因为仓库里的所有粮食,以及将要堆进来的巨量粮食,它们都是属于留里克的财产。 留里克,真是一位仁慈的人呐! 连带着奥斯塔拉的孩子们,几乎每天都能得到他的食物的恩赏,这份恩赏一样惠及一种奴隶小孩。大家所要回馈这份恩赏的最好举动,就是为留里克效力。练好武艺,长大后作为一支强力军队,向敌人复仇。 时间已经是九月底,奥列金治下的梅拉伦部族终于完成了今年的粮食收获。即便遭遇到旱灾,他反倒比之去年弄到了更多的粮食,以至于他自家的谷仓都要不够用。倘若这时候突降一场阴冷的雨,必然是大量新麦直接被雨水沤烂。 一艘长船坐着一位尊贵的访客,他不是别人,正是傲慢的卡尔。 他的脸色很糟糕,绷着一张臭脸偏偏穿戴华丽,趾高气昂的姿态实在欠揍。 船只靠近古尔德岛,很快引得码头整理缆绳的水手们的注意。 很快,站在木墙脚手架处担任日常警戒任务的佣兵,注意到“一位尊贵的客商”正在逼近。 古尔德和留里克就在温暖的木屋里围着火盆烤火,等候着奥列金把麦子尽数拉过来。他 们会派来多少货船,留里克自己估摸一下,想必就是用大型货船运输,那也得有七十个船次。同样的,罗斯的船队单纯要把粮食一次性的运回去,恐怕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可以说,仅仅是运输这一巨量的粮食,就是对一个组织的海洋运输力的极端考验。 佣兵半跪汇报:“大人,有商人来了。” “嗯?船多吗?”古尔德迫不及待问道。 “仅有一艘。似乎是一个商人。” “哦,知道了。”古尔德一脸泄气。 “怎么?你不欢迎商人了?”留里克费解问道。 “走吧,去瞧瞧是什么情况。”古尔德使劲拍拍自己肥嘟嘟的脸。 他现在的确不想再做生意,比起接受粮食,另一个要事也是他犯愁的,即如何运货。比起以往,今年秋季自己需要组织的船队,也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只有到了现在,古尔德才猛然意识到,留里克之前对那些造船匠的狮子大开口什么二百艘货船订单,真不是胡说八道。 两人带着一些随从,戴上皮帽子披着大衣,急匆匆走出木堡,走近码头。 此刻,卡尔已经登陆了。 双方互相一瞧,看得这厮不屑的臭脸,留里克一股无名之火就涌上心头。 好在留里克压住了怒气,他一瞧古尔德摆出一副老好人的笑脸,自己只好绷着脸,跟在其身后什么话也不说。 不错,卡尔确实不想和留里克说什么话,他不觉得一个小男孩除了能学着大人说些“伟大”的话,还能怎样。 卡尔依然趾高气昂,面对着古尔德:“我登陆你的岛,本来我是拒绝的,但是盟主要求我作为信使,今天我来只告诉你们一件事。” “哦,尊贵的卡尔,你能来到我的……” “住口!听我把话说完!” 已经半供着身子的古尔德立刻立正,心想着这厮怎么如此傲慢。 “我就是告诉你们,粮食已经收获完毕,明日你们带着麻布口袋和船只,还有你们的人手,登陆我们的码头,我们完成粮食交割。” 话音刚落,卡尔立马转过身,就好似待在古尔德岛是让他浑身难受之事。 古尔德伸出手想要在说些什么,奈何卡尔已经登上了船。那些随行的划桨手也非常够意思,听得主人的命令,直接拽掉固定长船的麻绳,接着拿出桨,使得整艘长船如同水黾一样快速跑掉了。 直到这时,留里克探出头,不屑道:“这个笨蛋如此嚣张,早晚要付出代价。” “但不是现在,我的小主人。” “卡尔的话我都听到了,接下来怎么办?”留里克问。 “我们等候的消息就是这个,就照他说的做。” “可是,我们居然要亲自去把粮食拉回来,去年我听说可不是这样。” 古尔德无奈的耸耸肩:“谁叫他是盟主呢?盟主就是好面子,即便我们是大客户。” “船只、麻袋够吗?”留里克焦急的问。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古尔德说完话,深深叹了口气,此举亦是不言自明,显然古尔德也略略缺乏底气。 交割日期来得一些突然,好在古尔德也做了一番准备。 首先,古尔德自家的货船能够集结二十艘,普通长船集结三十艘,可以说这基本上他的全部家底。如此多的船只,几乎都是梅拉伦部族的造船匠建造,故而之前的那些造船匠,非常乐见于与罗斯人的进一步交易。 船只不够用?它既然可以用钱来解决,自然就不是问题。 古尔德很快便与留里克商量的计划,既然买粮食节约了四十磅银子,这笔钱对于那些濒临破产的农民必是重要的,用此来购买他们的船只,彼此都能解决燃眉之急。当然,购买的那些船只皆是渔船,就不要指望它们有多少载重量。 故而两人的计划是,既然不可能一次性的将粮食运走,那就做多次行动,反正只要持续的航行,从岛屿到罗斯堡,七天到八天一个来回,问题是不大了。最多两个来回,用现有的船只,就能将人员物资尽数拉回去。 所以为了保证粮食的运输优先性,货船只运输粮食,并要开发它的运输潜力!简而言之,就是超重运输。 固然那会冒些风险,留里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留里克信不过,梅拉伦人,尤其是看到卡尔那种欠打的脸,就感觉到梅拉伦人暗藏的恶意。巨量粮食留在古尔德岛,搞不好此地就成了众矢之的。 约定之日转瞬即逝。 在过去的一天时间,古尔德差遣自己的人手全力行动。 全部的货船结束各种作业,连带着大量的普通长船,乃至于留里克带来的二十艘性能一般的哥特兰人的渔船,它们尽数集结在古尔德岛,将岛屿团团围住。 动用金钱手段,古尔德轻易的雇佣了一些渔民,许诺一个银币的报酬,要求他们做搬运工的苦差事。至于广大的佣兵和罗斯战士,他们多是坐在护卫与划桨手的存在。 古尔德岛变得异常热闹,往来的渔民不禁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古尔德家族即将返航。许多双眼睛盯着古尔德的举动,那是大量的商人们,他们就等着尾随古尔德船队的背后,如同历年的行动一样,蹭着古尔德船队的庇佑,平安抵达罗斯堡继续今年冬季皮革生意等。 奈何古尔德并没有放出话来,大家也只好在不安中观望。 谁能想到,这支庞大的船队,扬起了风帆在水域逆北风北上,船只纷纷在近岸停靠。 大量男人涉水上岸,很快组成一支庞大的队伍。围观的人看到他们还带着一些巨大的器具。 啊!那竟然是几尊大天平,只有像是称量麦子、蔬菜和大鱼的时候需要运用它。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略显冷清的梅拉伦街道,并非部族萧条了,纯属没有人敢招惹这么一支浩荡队伍。他们的气势完全能够压住盟主的那支强悍私军!这等时刻,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街道上乱转呢? 一众人直奔奥列金家的仓库,此刻,奥列金本人?已经得到了风声,他做好了准备。 仓库的木门尽数被打开。 唯有在保存粮食的时候,奥列金才会使用带木板的木屋,他最怕的就是雨水污染粮食弄得大规模腐烂。 仓库内部是用木板拼凑成的板箱,里面堆积着大量的麦子,为了节约成本,奥列金当然是懒得使用麻袋装粮食,如此也就更容易滋生耗子。 留里克一行终于来了,浩浩荡荡的人群着实吓了奥列金一大跳。好在紧急凑来过来的上百名私军,支撑起了他的自信。 奥列金走上前,直面留里克这唯一一个身份高贵的人。 他指着敞开大门的几个谷仓:“你瞧,粮食都在这里了。你带着的人看起来很多,啊,我还想着找些人帮你搬运。” 此乃无聊的客套话,留里克直言:“尊敬的盟主,才是还是让我来吧,这样我放心。” 奥列金心里猛然有点不爽,这小子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哦,至少让我为你提供天平,好称量这些麦子。” “好是好。”留里克立刻示意古尔德,便把无具大天平搬运而来,同时搬出来的还有作为标准量具的石头,这些石头就是所谓砝码,各个有一百磅重。 “你……我为你们准备好了天平,你们执意用你们的?” “为什么不呢?”留里克耸耸肩,“还是说,你很担心我们动手脚?” 这种话,奥列金有点说不出口,他的确有点想在称量的时候动有点缺斤少两的手脚,但是罗斯人自己带了称,双方一做比对,出了问题岂不是很尴尬? 奥列金咬了咬牙,故作大度:“好吧,弗雷(商业之神)在监督,你我的贸易都是公正的。” 公正?古尔德和留里克都默认这家伙肯定要使绊子,因为,他有使绊子的能力与动机。 搬运粮食的人被差派下去,其中有梅拉伦本地的搬运工,亦是混杂着佣兵和强壮的罗斯战士。尤其是随行的罗斯战士,他们被阿里克要求赤膊上阵,就是要用健壮的肌肉纹理,向盟主示威。 罗斯人搬运哪个谷仓,此乃奥列金说了算。 一座谷仓的出粮口被打开,大量脱壳的燕麦如泥石流一般奔涌进一些大木箱里,它们在被人搬运到户外立起来的天平处,在古尔德等人的监督下,麦子开始装运麻袋,称量足够一百磅后并扎口(配重砝码上折叠安置一个麻布口袋使得精确)。 看起来,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留里克看着好奇,不过在阳光下,他总觉得这些燕麦有点不对劲。 他站直身子左顾右看,只见古尔德只顾得招呼他的手下在木板上刻字,从而做出统计。从头到尾,居然没有第二人关注这麦子的质量。 留里克侧眼,眼角注意到奥列金那个家伙,眼神之中总有一点奇怪,只有占了便宜的人,才有这样眼神。 “都暂停!” 留里克跑到粮仓出粮口处,制止了手下准备搬运木箱的举动。他伸手扒拉一点燕麦,使劲揉搓一下就扔进嘴里。他使劲咀嚼一下,一股子记忆里极为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盟主!”他大喝一声。 “啊?你怎么了?”奥列金背着手,领着一些私兵走来。 留里克故作不生气,他抬起头严正问道:“你在用陈麦敷衍我!” “陈麦?这是新麦啊。” “不对,是陈麦!它比较干燥,而且味道有些奇怪。这是陈麦,你不能诓骗我们。” 自知计谋被识破,奥列金非但不愧疚,这边双手掐腰,整个一副大人批评孩子模样:“难道契约里说了我必须拿出新麦?” “啊!你?!哎呀!”留里克这才想到,自己有了小小的失策。出现这个结果,他倒是也佩服这个奥列金,在这样的年代,北欧世界的人都能够用契约的漏洞办坏事了。 只是留里克万万没想到,一年到头,奥列金家居然还有余粮,这简直是神奇。 但是亏不能白吃。 留里克直接下令道;“不要再称了!盟主,从现在开始我要新麦,哪怕他们没有好好翻晒。盟主,我想你也不希望落得一个坏名声吧?罗斯人都在这里,以后我们年年做生意,你诓骗我们可不对。你给我新麦,否则之前称量的麦子都还给你。我们带着钱回去,就是这样。” “你……你在藐视我?”奥列金的眼皮不禁都在颤动。 留里克毫不退让:“你是盟主,并不是天神。各部落尊奉你是盟主,是相信你的信誉。当你丧失了信誉,你的威严何在?盟主,难道你就那么在乎你的那点陈麦吗?还是说,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们这些罗斯人,以为我们只是北方的一些只懂得运输毛皮的笨蛋?” 奥列金无奈,只好乐呵呵笑起来。他的右手下意识的搭在留里克的帽子上,立刻被留里克拨开。 留里克绷着脸:“给我新麦,我给你好成色银币。我让步一下,如果你执意给我陈麦,我也只好给你最劣等的银币。这样你我都不亏。” 一时间,奥列金愣住了。 奥列金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他如同留里克那般失算,他实在想不到这孩子居然还能分得清新麦与旧麦的区别。一想到自己那个五谷不分就差六亲不认的自命不凡的儿子卡尔,恍惚间,他恨不得自己也有留里克这般的小儿子,哪怕自己的孙辈也有这样的男孩也好。 奈何,罗斯人得到了个宝贝。 很快,搬运的麦子完成成了新麦,它带着强烈的燕麦独有的香味与青草的香味,证明了它们的品质。 称量与搬运是一个庞大的工作,它从大清早开始,到了夜里还在继续。仅仅称量就够了?那些搬运工开始健康者麦子直奔码头,小心翼翼的涉水将麻袋搬到船上,只要船只基本装满,即立刻返航。 罗斯人就在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搬运多达五十万磅,折合近二百吨的麦子! 当夜幕降临,称量、搬运、船运的工作持续进行。这一宿古尔德岛点燃了大量的火把,尤其是木堡上也亮起了来,甚至是湖面上漂浮着一些小船安静漂浮,唯有船头摆着油灯。三十多艘小船极度缺乏运载力,它们的灯光构成了一条线,那是引导运粮船平安抵达古尔德岛的路线呀。 五十万磅麦子,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完成最后的装船。 这期间,重大455磅的银币,装载进二十多个木箱,全部搬到了奥列金的家里。 一看到这些成色不错的钱币,奥列金整个人的骨头都酥了,而卡尔,一种名为占有的欲望,也侵彻了他的头脑。他当即就向父亲索要一个箱子的银币,作为自己之身报信的奖赏,此举自然被奥列金断然拒绝。 父子二人甚至为之争吵,这可已经不是留里克需要关注的了。计划已经达成,虽然还是有一部分麦子是陈麦,总体自己仍是赚的。 这下可好,大量麦子已经就位,理论上到此,只需要最后一点准备,庞大的船队就该返航,结束这段奇妙的梅拉伦部族之旅。 当然,返航又是一件令人焦头烂额的大事。 第347章 一条新航线 粮食、蔬菜、亚麻,以及一大堆亟待移民的人口,小小的古尔德岛几乎达到它所能承载的极限。 几乎所有的木屋里,都堆砌着大量的物资。被收拢的孤儿,已经达到了一百人的规模。 留里克手里掌控着的可不单纯是五十万磅的麦子,由于古尔德又差人从别的部族购买了些,麦子总量已然逼近六十万磅。这还仅仅是麦子,需要运输的蔬菜也超过了三十万磅。 众多的人员、物资,其总量已经完全超越了古尔德能够组织船队的极限。 早在购买粮食之际,大家就确定此次绝无一次性就将物资尽数拉回罗斯堡的可能性,然真的到了即将启程的关头,所有人倍感压力。 留里克和古尔德都不想继续拖延时间,因为气候是一天比一天冷,每过一天,就比前一日更接近寒冬。 唯一让大家感到欣慰的是,暂时整个地区还没有遭遇秋雨的袭击,守住大量物资的罗斯人,正面对着一个极为关键的运输窗口期。 计划的返航之日就定在九月三十日。 日子还没到,大量的船只已经密集地挤在古尔德岛,最为繁忙的码头,水手、佣兵,乃至干脆就是罗斯战士,他们尽数化作搬运工,开始如蚂蚁搬家一般,将装满燕麦的麻布口袋,奋力扔进货船的舱室。 罗斯人拥有的货船,完全是梅拉伦造船匠打造出来的型号。它们有着一根拼接的厚实龙骨,亦是有着敦厚的体型。 按照它的设计,商人们比较公认的安全载重都是在八千磅上下,也就是折合三吨多一点。它当然可以加大载重,就是每增加一磅,航行的危险也就多一分。 超重带来吃水更深,亦是使得船只的航速、灵活性都得到衰弱。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当它吃水过深,触礁的风险就更大了。 所有的渔民普遍对广袤的大海有一种恐惧,只有那些有意冒险捕鲸,以及组成船团组队捞鲱鱼者,才会顶住压力奔向远海。商船、渔船都喜欢倚靠海岸线航行,他们乐意在众多的岛屿箭穿梭,所谓每每都能看到陆地,内心多一分安全感。殊不知,岛屿愈多暗礁愈多,超重的船只自古以来都是容易触礁。 作为商场老油条的古尔德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也清楚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留里克基本是所有货物的主人,古尔德的财产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偏偏自己的人还要承担运输的重任,肩负巨大的责任,他要冒险,亦是要保证平安,矛盾之下他只得希望留里克提出一些方案。 如此窘境下,古尔德自诩最好的免责办法,就是让货物的主人确定一条航线。他也有意听从勇敢的阿里克提出意见,毕竟论及远海航行,比起这个年轻人更有经验的人几乎没有了。 每一年的返航,古尔德都要例行着急返航船队的主要人员,聚在一起开一个关键的会议。 今年,由于两位罗斯首脑级人物的参与,它变得更为重要。 那是一个寒冷的傍晚,古尔德岛议事厅里,在弥漫的烤肉香气中,气氛更显火热。 最尊贵的人当属留里克和阿里克,卡洛塔这个姑娘引起身份,也坐在了关键的位置,哪怕她不会发言。 一些社会地位不高的技术人员也来了,他们是造船匠霍特拉、裁缝作坊之主佛德根,此二人与他们的眷属,也将构成一支船队,加入到罗斯人的大船队中。 欢愉的气氛无法打消古尔德的有仇。 今晚,所有由他库存的烈酒彻底被搬出来,很快,整个议事厅酒香四溢。 吃了些肉和痛饮一瓶烈酒,古尔德正在兴头,他用粗壮的双手使劲拍打一番桌子:“大家都注意了,都听我说说。” 热闹的场面暂停下来,包括乐呵呵抱着一支小羊腿猛啃的阿里克,也放下手里的美味,极为随性的用衣袖抹了一下满是油脂的嘴。 “现在,就有请我们的被奥丁祝福的留里克,为大家阐述一下返航的事宜。” 话音一落,大家的眼神齐刷刷看向留里克,对此他早有准备。 仿佛就是作报告一番,留里克吭吭两声嗓子,双手托举着下巴,严肃着脸正襟危坐。 “诸位,按理说规定返航的线路,我用不着指手画脚,我们按照以往的航线,带领着那些庞大的商人队伍返航即可。只是这一次非比寻常!去年,我们运走了二十三万磅麦子,今年单单需要运走的麦子就多达六十万磅。 我们一部分还是按照去年的计划,雇佣一些拥有船只之人,雇佣一批身体强壮者,他们帮助我们运输各类物资。 但今年的货物量实在太多了,我对于那些外人并没有十足的信心。我就怕由他们运输,会盗窃我们罗斯人的麦子。听着,这些麦子我是计划安排每一个罗斯人,整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能吃上麦粥!” 留里克言语铿锵有力,此言主要是对在场的水手头目们说的。按照常理,古尔德豢养的水手并不属于罗斯部族,且罗斯首领也不会承认他们。留里克突然做出许诺,即古尔德麾下的所有眷属、雇员,保持忠诚即可得到罗斯人的庇护,再工作几年,就能正式加入罗斯部族。 水手头目清一色的眼神颤抖,他们微微笑的模样,使得脸上如同沟壑般的皱纹更加夸张。 “最关键的麦子必须由我们自己人运输,其他的得到可以雇佣他人的船。现在,我们手头满打满算,有二十五条货船,三十条普通长船,已经我的二十艘劣等渔船。我知道你们认为一艘货船的载重超过了八千磅就变得危险,很抱歉我们别无选择,我现在命令,所有货船载重提高到一万两千磅。” 很多人其实对于载重的观念非常模糊,他们知道超重了风险变大,这个风险的临界点在何处,无人关注。 留里克本想着会收获到一阵惊呼,他实在想不到,唯有善于造船的霍特拉提出反对。 “我的小主人,你这是在冒险!” “哦?我的工匠,我知道我是在冒险,可我有什么办法?” 此事,霍特拉最有发言权:“你现在掌握的货船,有多艘就是出自我手。没有谁比我更懂这些船。我曾经试验过它的极限载重,基本就是到了你说的一万两千磅,可是在湖中航行的时候就触礁沉没了。孩子,你难道希望麦子变成鲱鱼的粮食?” 留里克丝毫不生气,他伸着脑袋,实在想不到这个霍特拉在造船方面挺讲究科学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这么做。如果怕触礁,我们就走远海。” “风险仍旧很大。”霍特拉谨慎道,“一旦出现风暴,因为你的船只吃水变得太深,几个大浪袭来,船只必沉无疑。”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留里克苦笑道:“我希望两次就把物资运走,为了目的我只能如此。甚至我的那些劣等的渔船,也要参与到物资的运输。我现在就是在动用所能调集的所有船只呢。” 霍特拉操持着自己一把老骨头:“既然你缺船,我手头的两艘货船自然可以借个你。” “啊?真的?你怎么不早说你还有大船。” “你们从未问我。我的家人不可能在今年秋季完成彻底的搬家,我的人可以乘坐小船分批走。既然你需要大船,我把它们给你就是。既然你执意要求超重,我只能祈求我们好运常在。哦,最好在出发之日把梅拉伦的那些女祭司请来,杀一头牛做祭司。” 留里克点点头:“祭司就算了,我是得到奥丁宠爱之人。现在面对现实吧,我们的问题就是大船太少。霍特拉,我还希望在你这里订购更大的船只,它应该无比的巨大。区区运输一万两千磅算什么,我希望它能一次就运输十万磅。” “啊?!你是认真的?更大的船?!”霍特拉吃惊道。 “我从不食言。听着,最迟明年春季,我要你给我制造大船,如果可以,你的家族来到罗斯堡,哪怕是冬季,造船的工作就要开始。我在造船上有些自己的想法,你要按着我的想法造,财富和地位,自然少不了你的。” 霍特拉急忙捂住心脏:“哦,那真是我的荣誉。我也现在有生之年,亲手造出可以运输十万磅的巨船。” 一想到这人还藏有大船,留里克立刻转头看向佛德根:“朋友,你有大船吗?” “我?很抱歉,我真的没有。” 佛德根的脸色颇为露怯,他手头的确没有货船,然普通划桨长船有得不少。 既然对方无货船,留里克也不强求,他开始正式的说明归航线路,而且这条线,也是他与堂兄阿里克商量好的。 “这一次,我们离开了大湖后不是单纯的北上,我们的整个船队要向着东北方向前进。那里有一片群岛,现在已经是咱们罗斯人的势力范围。墓碑岛定居点就在那里,当地可是有数百个兄弟定居呢!墓碑岛我我们未来讨伐哥特兰人的前线据点,我们要经营好那里,自然要给留守的兄弟足够的给养,帮助他们平安度过冬季。 我决定了,这一次船队从群岛中穿过。我不在乎什么危险,因为我们在领航员阿里克的带领下,会躲开所有的暗礁,会径直的抵达墓碑岛。 我就是要让那些兄弟们看看咱们罗斯人的运输大队,由我带领的船队,实力并不逊色于我父亲的索贡船队。 我就是要让他们瞧瞧,我留里克的确是值得信赖之人。 哦,顺便还能借用那里的船只,分担一下我们的载重压力。” 留里克前面的话说得义愤填膺,大家卯足了劲听他讲,到了最后一句,大家有忍不住乐起来。 关于这条航线,阿里克有着极大的话语权,他接过老弟的话,说道:“兄弟们,你们可曾了解梅拉伦东北方向的群岛,依我看那里本就是人迹罕至,现在那里已经是罗斯人的定居点。听着,无论你们是否愿意,今年的船队必须先行抵达群岛。 今年不是一个特例,以后的每一年,我们从梅拉伦开走的船队,必须经过群岛,最好在墓碑岛处进行休整。这不单单是我的意思,更是留里克的意思。” 阿里克并没有把话说到根儿上,留里克这番干脆站起身,面相所有人大声说:“诸位,对于我们罗斯,墓碑岛有着极为关键的战略地位。人迹罕至的群岛兴起了我们的定居点,它是我们的地盘!有了墓碑岛,从梅拉伦湖出来的船只有了休整点,往来懦夫的哥罗德的船队也有了休整点。甚至包括我们的渔民,他们南下捕鱼犯不着直接回罗斯堡,他们完全可以在墓碑岛歇歇脚。还有,当我们开始对敌人展开行动,墓碑岛就是我们罗斯战士的最好的集结点,有了它,我们的战士再也不需要持续航行四天再展开袭击……” 在场的大家多少已经明白了墓碑岛的重要性,至于它的战略价值何等惊人,由于无法联想,大家也就看着留里克义愤填膺的同时,被动表达出自己的支持。 所谓的会议,说白了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告会,留里克的决意他人只能认同。 整个航线的细节问题,古尔德、留里克和阿里克早已经商讨完毕了。 会议唯一让大家特别惊讶的,就是关于留里克对于货船载重的规定。反正船只的财产权,不是留里克就是古尔德的,船主要怎么办,其他人只能照办。 其实,一个实际的问题一直困扰着罗斯治下的墓碑岛——那里真的人迹罕至。 梅拉伦人迫于哥特兰人渔民的竞争压力,他们多半不会冒险离开湖泊进入大海,哪怕首领奥列金已经差人在入海口的那些岛屿上修建了几个有着警戒哨所作用的据点。奥列金年纪大了,他非常希望自己治下的联盟稳定,故而他长期的政策就是对敌被动防御。只有到了现在,诸多内部外部的压力袭来,让他有意有所作为,只是不是现在。 单个的梅拉伦渔船还是只有少数人敢于进入大海,他们很快远远看到了奇怪的渔船,就想到此乃哥特兰人,其实呢,那是南下抢占生存空间的罗斯渔船。 至于哥特兰渔船,他们被阿里克击沉了超过四十艘!庞大的海域里,哥特兰人的身影已经变得少见。即便是出现,那也不是作业的渔船,而是哥特兰富贵家族差遣的武力巡逻船,即便是这些船,他们也不敢贸然北上。 第348章 留里克莅临墓碑岛 留里克等人商议的船队必须前往墓碑岛,在给予定居的兄弟们以抚恤与振奋精神的巡游的同时,也是在试图起到“招商引资”的作用。 历史上的古代瑞典人殖民奥兰群岛,已经是公元1000时代的事情了,即便这个群岛距离梅拉伦湖入海口并不远。完全是因为到了公元1000年,倘若罗斯人不在人口发展上做任何的文章,整个斯韦阿兰平原的古代瑞典人,他们的人口必然只能维持在十万人的程度,并高度集中斯韦阿兰的环梅拉伦湖地区。对于他们,按照东方的标准这就是几个大型宗族社区的人口,他们是世界观里,狭小的波罗的海世界堪称世界的一大部分,如若没有特别的吸引力,他们并不乐意跑到奥兰群岛开辟定居点。 但留里克有意利用两年前凯旋的阿里克埋葬战死兄弟们的墓碑岛,那里只有墓碑,留里克倒是想把它变成丰碑。 丰碑?那就是“光荣之石”,用作古斯拉夫语拼读就是斯坦尼斯拉瓦。 斯坦尼斯拉瓦,一个显得恶趣味的名字。如果让留里克选择,他很乐意称呼墓碑岛为“斯坦尼斯拉瓦岛”,那么定居者是否可以用“斯坦尼斯拉夫”为自己的姓氏呢? 总之,要让梅拉伦人,以及联盟里的其他部族,知道东北方群岛有个墓碑岛,那一带有着罗斯人的驻军。如若打算和罗斯人做生意,即可行船带着物资进抵岛屿,这样,墓碑岛也许能逐渐变成一个繁荣的集市呢? 对哦,梅拉伦入海口,现在有着一些零星居住的渔民,以及听从首领命令驻扎警戒的数百名梅拉伦战士。梅拉伦人开始意识到入海口位置的战略价值,是否意味着一个新的贸易据点的形成呢? 留里克相信,斯德哥尔摩的形成如果是历史的必然话,那么奥兰群岛也必须在这份商业繁荣里分一杯羹。历史既然选择了罗斯人,在贸易上,罗斯人占得先机,就该抢占主导性的作用。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组织大船队老墓碑岛巡游,带着大量不明就里的梅拉伦商人、乌普萨拉商人、昂克拉斯商人,乃至耶尔马伦商人抵达那里,等于说就是给墓碑岛打的一个商业广告。 这份广告非常重要! 约定之日明日就是,这一次古尔德已经无所谓请什么祭司,对今年的返航做一番祭司,因为实在不需要。 最尊贵的留里克就在这里,他既然得到奥丁的厚爱,那么明日由他担任祭司,在码头上亲自斩杀一头羊,以羊血祭祀梅拉伦湖女神、大神奥丁即可。 最重要的祭祀还是祭司奥丁,大家相信大神就是太阳与海洋的绝对主宰,有了“被神嘱咐”的留里克亲自来祷告,获悉此消息的人们,对要执行一次全新的航线,那份担忧感已经荡然无存。 明日就是出发之日,一种名为回家的兴奋感充斥着留里克的头脑。他几乎一宿没睡,故而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唯有早晨的冷风,能让他的小脑袋清醒过来。 古尔德岛人头攒动,码头之外,一支庞大的船队已经集结完毕。 大量冒险超重装运粮食的货船,抛下了它粗麻绳为锁链的锚,将船只固定在湖泊中,它们是整个船队的核心。另有数量实际超过了一百艘的,载着物资的长船拱卫左右。 如果它是一支海军舰队,它的战斗力必将是惊人的。 然而当今的时代,并没有几个高明的人物,能意识到那些敦实又慢速的货船,具有改造成战船的巨大潜力。留里克看到了,那些即将移民到罗斯堡的造船匠,属于他们的未来就不仅仅是制造运输船,而是前所未有的纯风帆的大型战船,或者说,未来的罗斯货船,清一色必须具备作战的属性。 湖畔立有石头木板拼凑的祭台,其上摆了一些青铜器具,也矗立了一些小的石头雕像,那就是所谓表示奥丁的神只。就他们对于雕塑的雕凿技术,留里克实在不敢恭维。 “等有朝一日我的势力真的扩张到了希腊地区,可得弄点雕塑专家。” 留里克这么想着,就逻辑上而言,他的希望理论上可以实现。由于“破坏神像运动”席卷整个东罗马,大量雕塑专家被迫不能雕凿人物像,只能给富贵人家雕凿宅子的立柱混口饭吃,甚至改行木匠。 一只无辜的羊呆呆站在海边,留里克手持自己的短剑,凝视这只牺牲。 祭司来祈祷?实在是一项多余的事。 留里克在祭司长屋看到的那些刻在木板上的文献,除却对罗斯历史的记载,就是大量的祈祷文。 他面对着东方的太阳,为了追求一种历史感,他命令所有围观之人单膝跪地。 此刻,薄薄的晨雾笼罩整个或,阳光如金帘一般,它的温柔化解了秋日的寒冷,整个世界变得神圣。 留里克单膝跪地,大声背诵着一篇祈祷文,祈求奥丁祝福船队的平安。 末了,他看了看手中的利刃,又抚摸起小羊的头。刹那间,剑锋刺入羊的喉头,留里克按住羊,凭一己之力结果了它,并让羊血流入梅拉伦湖。他又如同真正祭司那般,忍受着腥气破开羊肚,手捧带血的羊肝,向所有半跪的人们宣布大吉。 有人会质疑此乃一番表演吗? 没有的!完全没有的。不仅仅是大家普遍迷信,还在于大家在内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一路顺风”的结论,等待的就是留里克做出吉祥的宣言。 留里克,这位被奥丁祝福的孩子,完成了简要又十分关键的航行祭祀。 接下来的事已经不由任何人的催促了。 岸上的人陆续登上各自的船只,很短的时间内,集结待命的船队人满为患! 留里克选择一艘敦实的运粮货船作为自己的旗舰,并在它唯一的桅杆顶端扯上一块蓝布(蓝色燃料最容易获得),暂且就作为旗舰的标致,整个船队按照约定必须跟着旗舰走。 “让我们开始吧!”留里克咽下唾沫,命令随行的古尔德。 紧接着,旗舰传来沉闷的牛角号声,它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只见所有的船只纷纷放下自己的风帆,连带着落水的锚开始回收。 北风吹拂着整个梅拉伦湖,善于运用风力的他们开始行动。 罗斯人满载巨量物资的船队开始行动了,做好准备的各路商人们,他们的船只闻风而动。 船队还是缓慢的奔向湖泊入海口,风帆全体倾斜着,以求北风带来一个正向的“升力”,故而整个船队正在缓慢加速中。 罗斯船队启程了,梅拉伦首领奥列金,他乘坐一艘长船,面色凝重的看着这支规模极为庞大的船队,这一刻,他内心里不仅仅是震撼感,还有嫉妒,还有愤怒。 而这,只是罗斯人的第一批船队。 留里克一行开始以墓碑岛为初步的目的地进发,完成首次物资运输后,大量船只还要折返会古尔德岛,最终赶在十一月前海水封冻前期,将最后的物资运到罗斯堡。 敦实的旗舰踏浪而行,它因宽大而稳健。 留里克披着厚实的大衣站在船艏,他没有任何晕船的感觉,一双眼睛时而盯着恭维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偶尔也看看后方尾随的各路商船。他尤为注意这一带的湖光山色,注意着入海口多如繁星的小岛上,那些零星的草棚木屋。一想到这一带居然就是后世的斯德哥尔摩,一种沧桑感油然而生。 墓碑岛在哪里?总之就在不远处的群岛。 奥兰群岛至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命名,留里克也不想给它制定一个确切的名字。他觉得梅拉伦人对那个群岛始终缺乏兴趣,结果船队出了入海口,大量的商船贴着海岸线就一路向北了,他们和罗斯船队分开,显然这些外族商人习惯于安全的老线路。 留里克不强求他们全体去墓碑岛旅行一番,至少还是有一些船跟着自己。那么,他们是否愿意和驻守岛屿的罗斯定居者进行长久的交易呢? 此行,阿里克是船队必不可少的领航员,在这里,没有第二人比他更懂这条航路。对于别人,此航路是陌生且危险的。对于阿里克,长达两个月的持续对哥特兰人的劫掠,使得他对作为后方基地的墓碑岛,乃至大部分的奥兰群岛的水文资料,已经有了非常深的了解。比如说哪里是深水道,哪里是浅滩,他很清楚。 这一宿,留里克在船上度过。整个夜间,船队收了帆,所有船只漂浮在大海上,当淡淡的海雾散去,阿里克以太阳的方位为导向,继续操控旗舰直奔目的地,如此其他船只也有了主心骨。 “真是糟糕,我还是不喜欢在船上过夜。该死,我应该在船上搭建木屋,搭建卧室。” 留里克的吐槽被精神也不怎么的古尔德听到,纵使大家都很富贵,奈何待在船上,还是要抵抗着舟车劳顿。 古尔德嗤笑道:“你要在船上盖房子?哦,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你能成功。” 听起来这家伙就是不相信。 留里克也不辩驳什么,他耸耸肩反问:“你以为我器重那几个优秀的造船匠是为了啥?” 古尔德吃了一惊:“啊?你该不会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呢,依我看就是改造这艘船也不是不行。哦,至少在船尾安一个棚子来遮风挡雨。” 实际上,这些货船都被木条和少量板材,临时安装了一个可以与货物分开的木甲板,它已经是技术升级了。 阿里克依靠着桅杆,他站在一个木桶上,左手抓住杆子,右手贴近眼眸做远眺状。 他嫌位置仍然太低,这便干脆如猴子一般,抱着桅杆开始向上攀爬。他抓住收帆用的绳索继续远眺,终于,他看到自己所希望的。 “注意了!”他大吼一声。 船上之人纷纷抬起头。 “哥!你看到陆地了吗?”留里克大声问。 “就在那里!岛!”阿里克伸着一只手指点一下,又抱着桅杆瞬间滑下来。他命令水手;“快调整风帆方向,我们向岛屿前进。” 于是乎,由多达二百艘各式船只的庞大船队,开始以旗舰为中心施行航向的微调。 不久,郁郁葱葱的奥兰群岛近在眼前。 与此同时,墓碑岛上定居的罗斯人,待在渔船上作业的他们看到了驶来的庞大船队,人们兴奋的大吼:“首领终于回来了。”这便停止全部的捕捞和钓鱼作业,他们放下船桨,放心大胆的向船队靠拢。 奈何来者不是首领的索贡船队。 渔民们并不失落,甚至萌生起别样的兴奋,谁能想到,这支庞大船队居然也属于罗斯,甚至英雄的“双刀阿里克”担任着领航员的工作。渔民们率先开始欢呼,首领之子留里克就在这里,运输巨量物资的船队将在墓碑岛停靠,这就不仅仅是部族的英雄们莅临慰问那么简单,而是大量的物资将在岛屿卸下,这对于紧张搜集过冬物资的他们,完全是雪中送炭。 罗斯渔民开始作为新的领航员,整个船队也进行的搜索,水滴形的队伍变成了条形。 最终,在墓碑岛的近海处,所有的船只抛锚。 由麻绳捆绑的石制矛头纷纷落在只有十米二十米深的岛间海域,奥兰群岛就是这样的,有些区域的水深连两米都不到。一般的长船是无视这等浅水的,奈何吃水很深的运输船,它们开始面临着恐怖的搁浅风险。 让留里克非常欣慰的是,墓碑岛的景象完全出乎意料,这里,一座新兴的滨海社区拔地而起!罗斯定居者正在积极开发岛屿,他们绝非平整了一些土地,立上木架子晒鱼干。他们搭建了大量的木屋,更是在岛屿拥有的两座天然港里搭建起木质码头。 最令留里克高兴的正是这些码头,他不得不佩服老爹的睿智,选定作为定居点的墓碑岛,居然有着深水港! 两个天然码头,它们都有着碎石沙滩不假,就是这个沙滩的坡度非常大。 两艘货船在留里克的要求下,分别在几艘划桨长船牵引下,进入到充满了安全感的港口内。 “留里克,你觉得岛屿怎么样?”阿里克带着炫耀的口气说。 “真是不错啊,他们居然修建了码头。” “是我监督他们扩建码头的。你知道吗?这里可是我袭击哥特兰人的重要据点,等你登陆后你就能看到,我们还在岛上树立了木头围墙,这下如果敌人展开报复,咱们的人就能依靠围墙反击。” 围墙?留里克暂时看不到,恐怕那些墙隐藏在了树林中。 奥兰群岛虽然处于海中,它形成的历史本就短暂,群岛上的植被极为茂密,树种也多为笔直的红松、雪松。它们当然不是最好的造船材料,却也是性价比极高的木材。 刚刚获得好消息的定居者们,他们拖家带口赶到最大的避风港。其实就在刚刚,大家已经清楚目睹了环绕整个岛屿的船队,这支充满了压迫感船队一开始让大家感觉畏惧,当获悉这些居然是首领之子留里克的船队,自豪感又左右了大家的心。 留里克看到了大量聚集而来的人,令他吃惊的事,这里居然还有大量的女人。 “嗯?阿里克,难道我们部族很有女人没有去新罗斯堡?这些女人,是兄弟们的妻子吗?” 阿里克毫不隐晦的解释说:“哦,你说她们?她们几乎都是哥特兰女人?” “啊!她们……她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把那些女人也顺便消灭了。” “这怎么可能?!”阿里克使劲掐着弟弟的脖颈,戏谑道:“小子,你手里不是也有很多的女人吗?哦,虽然她们现在是小孩。她们都是你的俘虏,也是你未来的妻妾,你对她们不是也很好。” 道理是这样,留里克马上就明白不过,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一点奇怪。“我还以为哥特兰的女人也会战斗到死,想不到。” “还能怎样呢?她们就是想活命罢了。兄弟们不能指望大首领给他们发一个妻子,有能力的男人当然是自己去抢一个老婆回来。抢来的哥特兰女人会好好养着,她们生下的孩子也是罗斯人。很多女人应该已经怀孕了,等她们真的生了孩子,她们完全不再是哥特兰人,而是我们的人。” 道理简单粗暴,留里克耸耸肩不再说什么。也许维京人的勇武只在于男人之间吧。至于女人,她们多半只想尽可能平静的活着。 留里克一身盛装踏上了古尔德岛,面对着自己族人们好奇又兴奋的眼神,他站在栈桥上就立刻摘下自己的帽子,故意摇晃起脑袋,使得自己的金色马尾左右摇摆。 漂亮的金色马尾,它已经是留里克的标致之所在了。 “兄弟们,我是留里克,我来了。” 顷刻间,大量身上满是鱼腥味的罗斯人,将留里克一众团团包围,大家有说有笑,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兴奋。 关键之际,阿里克大吼一声:“都安静吧,让咱们的人带着东西上岛!” 很快,栈桥被让开一条路,一些随行的罗斯战士高高兴兴的扛起足有一百磅重的麻袋,甚至有人扛起两袋,他们轻轻松松走近自己驻守岛屿的族人们。 一包包麻袋被陆续卸下,它们足有五百包! 这番举动都在留里克的算计内,阿里克代表自己的弟弟,以洪亮的声音吼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首领感激你们为部族镇守。你们瞧,这五百包全都是今年梅拉伦出产的麦子,它足有五万磅!现在,留里克计划按照十磅一个银币的老价格,把麦子卖给你们。我知道你们有着足够的钱,就是苦于难以花出去。来吧,买下这些粮食,整个冬季无忧了!” 人群沸腾了,所有人都陷于亢奋。 天下没有免费的面包,定居的人们知道就算是归来的首领船队抛下麦子,大家也是要支付一笔钱购买的,顶多购买的时候会有一个优惠。这里的定居者,主体力量都是曾经登岛袭击哥特兰人的勇士,他们自愿留下来守护战死者的坟冢,同时也是为了部族扩张生存空间。作为他们功勋的奖励,那掠夺的巨量哥特兰人银币中,他们也分得一大杯羹。莫看他们普遍穿着有些吊儿郎当,实则每个男人都有不菲的财富。 驻守孤岛,他们基本没有消费的机会,银币对大家不过就是一些贵金属罢了。大家欢呼于烂在手里的银币有了花费之处,而且对于定居的人们,五万磅的粮食被均匀的分配下去,辅佐已经捕捞到的渔获,大家已经可以衣食无忧的度过冬季。 无可辩驳的是,留里克抛下大量的粮食就是雪中送炭,同时当然也有给船只减重的目的,再者也为他本人招揽了很强烈的声望,这真是一个三赢的举措。 但事情就到此结束了? 很快,那些随行的外族商人,获悉驻岛的罗斯人有钱却苦于无处消费,商人们猛拍自己脑袋,自责怎么早不知道这个荒芜的群岛居然有一群富人?! 外族商人登陆了,他们一上岸就开始兜售自己锅碗瓢盆的生活用品,亦有诸如洋葱、黄根胡萝卜等蔬菜。商人周到的想到了他们捕鱼作业对于亚麻的需求,故而商品里还有大量亚麻,乃至成品渔网。 佛德根这个家伙也没有闲着,他手头里有着大量的成品皮衣,本就计划拉到罗斯堡倾销的。既然墓碑岛也是罗斯人的领地,倾销的步伐居然就从这里开始。 留里克有意在此停留一天,他需要拜谒一下罗斯战士的坟冢。他亦是乐见于一座小型的集市突然形成,乐见于定居的族人生活得意改善。 现在,他已经和一众族人、友人,奔向那呈矩阵排列的大量的被雕凿成人物形象、刻上花纹与卢恩文字的墓碑了。 fpzw 第349章 前方就是爱沙尼亚人的土地 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在树下的岩石。六十五尊被粗略雕凿的雕像,都代表一位战死的罗斯人。 “你瞧,留里克。他们为了我们的复仇大业而死,我想神应该承认了他们的勇敢,他们的灵魂一定尽归瓦尔哈拉。”阿里克的言辞中充满了自豪,他丝毫没有对死者的惋惜。 是啊,战士们的世界观是也别的。他们总体是誓死而归的,对于死亡,人们不会总是沉浸于战士死去的痛哭。 留里克淡淡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对他们的墓碑精雕细琢。” 阿里克叹了口气:“啊,那就需要搞到一些水平高超的石匠,依我看梅拉伦没有这种人。” 留里克未再多言,他在众人的瞩目下拔出短剑并单膝跪地。他这就是作秀,而这种作秀可是让不少留守的战士欣慰到泪目。 也许现在再急性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以振奋士气,留里克想想还是算了。 演讲要有,等到自己长出了胡子、身材足厚高大再说吧。 他侧目看到墓地一侧,林子之下建造起一座小型的石船祭台。祭台旁有木屋,那就得留驻祭司的住处。 墓碑岛,它看似很小,深入其中也能感受它的大。 定居者砍伐的尽是远处的树,并在定居点的那一大堆木屋外构筑起遮风、防御用的木墙。大树几乎遮蔽了木墙的全部,引得定居点就好似密林中的精灵圣域,是世外桃源。 身处其中,那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留里克感觉得很真切,就是这地方可比最北方的艾隆堡潮湿不少。 “我给了他们五万磅麦子,他们仓储工作是否能做好呢?”留里克缺乏十足的信心,依他看来,遥远东方的诺夫哥罗德人,他们是纯粹农耕民族(虽然仍很原始落后),他们是真的仓储高手,罗斯人有理由向他们全面学习。 船队停泊墓碑岛,本质上是一种实力炫耀,与对留守者的慰问。 留里克无意在这里逗留太久,甚至于他只想度过一晚便扬长而去。 但在岛屿的海滩边,烤着火的留里克,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怎么了?·难道这里的烤鱼不香了?”阿里克看着老弟拎着啃了几口的烤鲱鱼串,这孩子一副若有所思。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阿里克立即兴奋起来,“白天的时候,你好好看了我督促修造的木墙。我们的墓碑岛已经非常坚固,这些袭击我们敌人,我早就没了后顾之忧。” “不是这件事。”留里克侧过脸,“大首领并没有回来,你不觉得这很异常吗?” “异常?你非常担心他?” “我为何不担心?”留里克反问。 阿里克噘着嘴摇晃起脑袋,“你太小瞧我们的首领了,即便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伯父。他是天生的征服者,你的担忧很多余。” “还是认真对待吧。现在我有了一个想法?” 阿里克猛然仰起头:“嗯?你不会是打算去诺夫哥罗德一趟?” “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留里克一拍大腿,眉飞色舞的样子着实令阿里克吃惊。 “哦,我愚蠢的弟弟,不要以为你经历了雪中的跋涉,就可以无视所有的严寒。你早晚会抵达诺夫哥罗德的,我觉得那里还有个姑娘在等你,但不是现在。” 留里克耸耸肩,他意识到话题扯远了。“首领没有回来,或者船队已经在返程的路上。我们难道先行回到罗斯堡,就傻傻的等他们回来?那太不是男人了。依我看,我们组织一支船队去新罗斯堡,我真想看看我们苦心经营的新定居点怎么样了。” 留里克这么一说,阿里克也动了心。 真的海上勇士,面对广袤的大海,那态度近似于面对湖泊。 “啊,奔向东方的航线我还没有航行过,我忙着南下作战,却不知道我们的新家园。” “那就去瞧瞧?”留里克故意怂恿,“我记得我们的兄弟们在那里积极拓荒,大量的诺夫哥罗德人被我们抓来定居。诺夫哥罗德的家伙们都是臣服我们的,咱们罗斯的实力快速上升。依我看,不出几年,咱们的新罗斯堡比梅拉伦人的城镇还要繁荣。” “也可以。”阿里克定下决心,“队伍里有多次参与索贡航行的老家伙,我们犯不着迷路。不过我们事先说好,我们只组织小船队,目标仅仅是新罗斯堡。首领最好在那里忙着处理实物,如果他们还没回来,我们等下去。” “那就这么办。” 留里克继续啃食鱼肉,恍惚间又觉得自己的决议过于冲动。 算了,真男人是有一说一的,定下的决议不会瞬间反悔。 这一宿,墓碑岛享有了难得的欢愉。快乐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的,就在这个夜里,留里克等人对船队下一部分的工作,做出了权责划分。 古尔德非常惊讶于留里克的突发奇想,这小子居然有意亲自坐船跑到东方的新罗斯堡看一看。那里究竟如何了?古尔德一无所知。他特别企盼的是,如若罗斯人可以在全力打造的新定居点变得富足,自己的家族也将获得巨大利益。 船队一分为二。 那些货船依旧是船队的核心,它们引领者数目庞大的小船,在古尔德的带领下奔向罗斯堡的港口,就像这个老家伙每个秋季会做的那样,唯一特殊的仅仅是今年的航行绕了一个弯。 另一支船队,它的规模缩减到仅有三艘长船,却有多达一百名武装人员。阿里克成为船队的领导核心,留里克反而成了高贵的客人。 但在留里克看来,所有的的战士都是在护卫自己这位最高贵者,虽然他丝毫不觉得奔向东方有着哪怕一丁点的危险。未来之路根本就是一次秋季的武装巡游,就是如此的武力,仿佛是要去打仗。 看看吧!阿里克和他的伙计们都是怎样的打扮! 且说阿里克本人,高壮的他披着厚实的皮衣,脑袋上顶起一副镶嵌铁片的头盔。他一直携带着自己的锁子甲,又备有盾牌,优秀的战士总会备着这些装备,以应不时之需。战士们都是类似的装扮,仅仅是财富多寡问题,使得只有少数人才拥有自己的锁子甲。当然对于一般的敌人,尤其是海战,锁子甲的作用整体有限,它还是不如一张用铁皮、铜皮加固的圆木盾更为有用。 不得不说,阿里克是在铁与血中打出了自己的威望,他在墓碑岛有着最高的威望,定居的战士们都乐意听从他的调遣。 本来阿里克是无法召集大量战士的,奈何结束了对敌人的劫掠,岛上的战士们陷入安定中,这份安定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快乐。他们是战士,在对哥特兰人的一系列作战中他们尝到了巨大的甜头。比起捞鱼,那还不如抢掠敌人获得巨大的财富来得痛快。 少数去过新罗斯堡的人,开始向自己的弟兄们吹嘘移居那里的族人生活正在变好。岛上的战士们并不羡慕,事实上他们有意移民,现在就可以拖家带口而去。带上武装的他们去新罗斯堡可不是想到劫掠自己的亲人们,而是带着本地花不出去的银子,向自己的族人买些有用的东西。 墓碑岛定居的半数战士响应了阿里克的号召,另有二十名老战士,他们将作为东方航行的领航员。 留里克呢?他忠诚的佣兵队长耶夫洛,以及其余的十名佣兵,他们的作用恐怕就仅是贴身护卫了。 一个新的黎明,船队拖沓了一阵子后,纷纷踏上各自的航线。 三艘长船放下的船桨,船帆亦是树立起来。这支小型船队排成纵队,在芬兰湾中快速航行。 船上的老家伙都在说,船队以现在的速度只要航行四天就能抵达新罗斯堡。区区四天的航行就够了?船上的勇士们兴致高昂,因为很多人是初次进入这片海域,那种新鲜感给予大家的是十足的亢奋。 一开始,船队遵从于惯性,开始沿着当今芬兰南部海岸航行。 行进在这条线路上,罗斯人充满了热情,唯有耶夫洛提及了自己的不安。 即便生活在瓦良格人的社会中已经十多年了,他对于故乡,始终有一种执念。故乡的部落还存在吗?茫茫世界是否能找到他? 耶夫洛早已不报希望,他知道罗斯人的强力,也就不希望这群狂人有袭击芬人(也就是苏欧米人)部落的想法,如若罗斯人命中注定拥有霸权,那么,耶夫洛希望所有的芬人部落能识时务宣誓臣服,这样缴纳一笔贡赋,大家就能相安无事。而且上了罗斯人的长船,芬人也就有了靠山,说不定双方还能联合起来抵御咄咄逼人的塔瓦斯提亚人和卡累利阿人。 如果芬人的渔船要进入海域里捕鱼,他们与罗斯船队的目击几乎就是必然。 是否发动袭击,那是由罗斯人说了算了,是否登陆劫掠,耶夫洛确信,倘若罗斯人觉得此事有利可图,他们肯定会做。 这一刻,耶夫洛有些庆幸自己的主人是留里克。 他从不奢望主人是真的仁慈,事实恰恰相反,主人年纪虽小,该狠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 他庆幸之处在于,由于自己的关系,给主人说出一些建议,一定能令这支船队调整方向。 耶夫洛的话说的很巧妙:“我们不必一定要沿着这边的海岸线走。如果海域是直接通向东方,我们完全可以仅利用风力,将船帆侧面对着北风,船只就能持续前进。让兄弟们省些体力,毕竟在北风强劲之际划船,并不明智。” 芬兰湾就是东西走向的,看着堂兄也在奋力划桨,看着他们在冷风中挥汗,留里克其实不担心他们掏力气累坏了身子,仅仅担心他们着凉闹感冒。 这个时代,拉肚子这等后世看来的小毛病,一样是要人命的大病。受了风寒而腹泻,窜稀到死并不稀奇。 也许是尊重老弟的意见,或者干脆就是大家划船累了,在航行了整整一天后,在阿里克命令下,船队完全收了桨,任由北风吹拂风帆。由于帆的角度足够精妙,船队确实在以不低的航速快速前进。 船队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上靠岸过夜(靠近北岸的岛屿),登陆的战士们带着本能的警惕,提防着可能发动袭击的敌人,或者说是野兽。虽然这些袭击者看起来都不能存在,在未知的地域保持警惕总是没错的。 大家知道,北方的陆地就是所谓的“东方之地”,那里至少有着芬人、科文人还有塔瓦斯提亚人等族群。他们整体固然是羸弱的,奈何现在的罗斯战士兵力也很羸弱。阿里克不想主动袭击北方的那些家伙们,至少在兵力捉襟见肘之际,他即便有袭击的想法,面对形式,他只想保守应对。 新的一天,船队的战士们饱食煮熟的新燕麦,大家吃上了优质的粮食,唱着古老的歌谣又重新上路。 风的因素,他们本身是迎着东方的太阳直奔东方,船队却在不断的向南方偏斜。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片水域的构造,留里克则是最为清楚的。 大家在海上度过了几乎整个白天,无聊的人们或是闲聊乱七八糟的事,比如吹嘘自己的财产、掳来的老婆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乃至手握着银币畅想能和新罗斯堡的兄弟们买到什么好东西。 也有更百无聊赖的人把手透过船帮盾牌的缝隙,伸进海水里感觉它的凉爽。 例行警戒的工作更需有人来做,有人在傍晚时分始终站直着身子,他们是观察者,视力极为敏锐的他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给兄弟们寻找一个可以过夜的荒岛。 除非迫不得已,大家是不愿意在狭窄拮据的船上过夜的。 “阿里克!看那边!岛!” 精神有些萎靡的阿里克猛然站起身,他抚着桅杆远眺。 只见远方,那在夕阳朦朦胧胧中,一座酷似岛屿的阴影出现了。 那是岛吗?哦,它当然是的。就是这个岛的样子有点奇怪。 阿里克这便跺起脚来:“喂,兄弟们都别打瞌睡了!收帆!把桨都伸出来!” 此刻,早已被无聊和舟车劳顿折腾得,已经把耶夫洛大腿当枕头,侧卧睡觉的留里克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总不会是什么敌人。” 耶夫洛即刻安抚:“并没有敌人,是发现岛了。嘿嘿,我们发现了南边的新岛屿。” “新岛屿?”留里克使劲揉揉自己的脑袋,看着耶夫洛也快速进入划桨位置,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干扰大家划桨的障碍,这便站起身子挪步到了船艏。 三艘长船都调整的方向,大家需要一座岛屿停靠,并放下各自随船的陶瓮,好煮熟携带的麦子,乃至点燃篝火再把熏鱼加工一下。 但那边的景色变得有些奇怪。 岛屿的轮廓变得清晰,同时海平面居然也消失了。即便傍晚的柔光让世界变得若即若离,船上的上百号战士也知道那肯定是陆地。一瞬间,一些记得古老教诲的人意识到远方的陆地意味着什么。 突然间,有人对阿里克大吼:“老大!我们是否真的去呢?我们,可能遭到波罗的人的袭击。” 这个名词阿里克非常陌生。 “波罗的人,又是什么杂碎?他们很强吗?” 说话人哑口无声,此人的表现让阿里克变得更为不屑。他索性拔出剑,剑锋直指那边朦胧的陆地:“兄弟们,我们发现了全新的陆地!那里听说住着一群未知的蠢货?我们会怕他们?我们就是要在那个岛屿住上一晚,如果蠢货们有意袭击,就让他们来送死吧。我的剑渴望新的鲜血!” 阿里克的这番即兴演讲,没法不让留里克佩服一番。 瞧瞧这些狂野的勇士,他们一改萎靡,一个个斗志昂扬,已经在奋力的划桨中嗷嗷叫了。 其实留里克很清楚,那边的土地肯定不是什么“波罗的人之地”。部族联盟普遍知道有关波罗的人的传说,他们对于罗斯人仍是非常陌生的,故而阿里克对他们一无所知情有可原。 只是那些陆地上可能存在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波罗的人。 留里克可以断定,前方就是古爱沙尼亚人的土地 爱沙尼亚人与波罗的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第350章 皮里塔河畔的奇怪村庄 这分明是一座很大的岛屿,就是它郁郁葱葱的模样,使得它在芬兰湾里并不出众。 岛屿本身是没有淡水径流的,这就令整个船队陷入小小的尴尬中。 罗斯战士都携带有动物胃囊做成的水袋,一般情况下饮水并非大问题。 奈何现在有了一个全新的麻烦——燕麦。 煮熟的麦子是真的好吃,好吃就爱吃,爱吃就欲罢不能。为了煮麦子,他们消耗了很多的淡水。固然芬兰湾的水含盐量很低,它终究是咸水。想要解渴而饮用它,结果依旧非常糟糕。 荒岛燃起了篝火,燃料就是唾手可得的富含油脂的松树。木柴被烤得劈啪作响,纵使淡水紧张,饥饿的人们还是拎着各自的陶翁,熬住自己的麦子。 夜幕下,潮水淹没了近海的沙石地,故意搁浅的长船这下又纷纷泡在没膝的海水中。 留里克看到,居然有人蹲在海边,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惬意的欣赏月光停海波,他们居然就是用陶翁乘海水,以此煮麦子! “阿里克,他们就是这样吃饭的?居然用海水?”留里克很想站起来阻止自己伙计们的愚蠢。 阿里克让兴奋的老弟坐好,以近乎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不要太惊讶。 “为什么?你就看着他们吃海水?他们会生病的。” “可是,淡水呢?情况你也是知道的,真是该死,早知道我该准备几个橡木桶,装满梅拉伦湖水。” 难道阿里克就看不出其中的危机?他知道,却无可奈何。 “留里克,你就当做他们在用海水煮一碗咸粥。反正就是用淡水煮麦,他们还是要放盐的。” “哦,真是……”留里克无语归无语,然此权宜之计不该长久。 固然罗斯人为代表的瓦良格人,他们普遍有着极为顽强的信念与惊人的耐力,恐怕这些都是困难状态下不得已去忍耐的。 无论是远航贸易还是劫掠,其中的风险大得惊人。如若大家能找到温暖之地,甚至这份温暖能大概率保证麦子抽穗,这样一来大家当然愿意定居下来,抱着锄头和镐斧做农夫。 梅拉伦人就是这么做的,他们已经不想再当海盗。 身为高贵者,留里克不愁没有淡水喝。漫长的航行他不掏力气,只需几条烤鱼就能满足他本来也不大的胃。 在船只快要靠岸的时候,有人抛下一些挂着诱饵的麻绳,还别说真的奇迹般钓到了鳕鱼。 “也许此地的鱼也很丰富?” 广大的战士本就是在墓碑岛定居的,他们的主要谋生方式就是捞鱼。大家不禁联想起很多,既然南下捕鱼会和哥特兰人爆发冲突,向北捕鱼也是和族人们竞争。 向东寻找新的渔场岂不是很好的选择?至于什么波罗的人,年轻的罗斯人根本听不得老人要谨慎的教诲。他们不出现还好,出现了就去灭了他们。 淡水问题确实困扰了罗斯人。 墓碑岛,当地也没有天然淡水(如果他们愿意挖深井)。他们获取淡水就是带着大量木桶,去东方的陆地,从星罗棋布的小溪中取水。 阿里克想了想:“既然还有最快两天的航程,我们没有水喝确实危险。干脆这样,南方就是什么……是波罗的人的领地。我们之间划船过去,找到一条小溪,问题不就解决了?” 留里克点点头:“看来只有如此了,可我就是担心遭遇敌人的袭击。” “你在开玩笑吗?”阿里克不屑一顾的问。 “我……” 阿里克使劲拍打自己的胸膛:“瞧瞧这坚固的皮甲。我倒是希望遭遇什么袭击,这样我们还有意外惊喜。” “但愿,别有伤亡。” 阿里克猛然掐了下留里克的脖颈:“怎么可能有伤亡,你继续吃点东西就快点睡。” “哦好吧。” 什么波罗的人?他们如果存在肯定是爱沙尼亚人。 裹着兽皮毯子睡觉的留里克,一个念头猛然萌发。 敲敲自己的族人们,他们清一色的换上了武备,分明做好了战斗准备。 阿里克和这些战士的关系太亲密了!恍惚间留里克觉得这一切都是堂兄的计谋。也许他已经知道了南边土地生活着另一些可能很好欺负的人,这便顺应自己去东方探访罗斯堡的契机,趁机顺路再抢一波? 这种事,阿里克肯定干得出来。 留里克则不然,如果真的要作战,那就必须确定好敌人,姑且知晓一点敌人的底细,最好基本战术规划,乃至控制不住战局后的b计划。当战斗打完,后续的工作也得提前安排好。 冒着风险去劫掠未知的人,留里克并不喜欢。 终归这支船队是听堂兄阿里克指挥的,未尝败绩的他始终信心爆棚。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 留里克苏醒后迅速忘却了梦境,他隐约记得那不是一个好梦,似乎自己的部族遭遇了失败。 “梦?他们最迷信了,我把梦境一说,不就是扰乱军心了?” 留里克心中难免的惴惴不安,或者说露宿岛屿他一宿根本就没睡好。 忙着烤鳕鱼肉的阿里克看着精神有点萎靡的弟弟:“你的脸色很差,怎么回事?” “没什么。” 阿里克一边嚼着鱼肉,一边嘟囔:“兄弟们都做好了准备,我们很快出发。” “哦。”留里克坐下来,啃食着鱼肉,以及拼命咀嚼着一小碗基本煮熟了的燕麦。 人们基本好紧了自己的淡水,但是不要慌,大家很清楚这片小世界的构造,所谓只要发现了陆地的海岸,很容易就能找到河流。 趁着早晨又起来的潮水,三艘长船滑入大海。 人们放下船桨,船头直指南方开始新的航行。 陆地在晨雾中朦朦胧胧,排成横队的三艘长船只想着快速冲摊,找到淡水后扬长而去。 当然,如果在岸上捕捉一两头野鹿那就太好了。 有的战士携带了橡木做的短猎弓,已经一批制作比较粗糙的箭。指望这种弓箭射杀穿戴皮甲锁子甲的敌人实在困难,猎杀兔子、鹿,抵近射击效果还凑合。 大家必须靠岸,岸上有什么有趣的未知吗?晨雾让陆地若即若离,更加深了大家都期待感。 实际上,船队停泊的岛屿就是奈萨尔岛。现在,船队直奔塔林海湾而去。 海雾模糊了罗斯人的魅影,但警惕的罗斯人航行在未知的海域,他们时刻擦亮眼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隐约中,有人看到了海面上一些模糊的影子。 “那是什么?阿里克!”有战士吼道。 阿里克近乎于本能的警惕,他站起身眺望。 “该不会那是船吧!啊!肯定是船。” 一瞬间,阿里克并没有什么亢奋,他保持着警惕,对部下说:“兄弟们,说不定又是哥特兰的渔民。真是奥丁保佑我们,居然让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他们?怎么样,灭了他们?” 哥特兰人,听到这个词汇,罗斯战士们就热血沸腾。血的世仇可不是一两次复仇胜仗就能消弭的。 三艘船靠在一起,大家都态度变得非常统一。 战斗!发现了战记而不去拼命,那就不算男人。 看着兄弟们如此亢奋,甚至快要不受控制了。留里克眉头紧锁,这令耶夫洛很担心。 “大人,别怕,如果打起来了,我和兄弟们誓死保护你的安全。” 二十个精锐佣兵的护卫留里克自然很放心,他有一点后悔没有带上十支十字弓,有了它才算是最大的安全。 留里克吩咐道:“我堂兄和哥特兰人不共戴天,既然发现了他们,打仗是必须的。如果发现了敌人的据点,他们一定要去劫掠。但是你们,在战局明朗之前,你们不要去劫掠。” 阿里克点点头,“我会说服兄弟们保持淡定。” “别担心,遵守我的命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留里克本意是拒绝主动挑起节外生枝的战斗,奈何堂兄一意孤行,自己只好保留态度。他不想让自己的佣兵参与可能的激战,若是遇到危机,自己的人一样会参与。姑且,佣兵队就作为劫掠大军遇到危险时刻都战术预备队吧。 船队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奔着敌人的渔船狂奔。 那小渔船明显察觉到了危险,吔也开始拼命的划船逃命。 毕竟渔船的质量堪忧,只能在海岸边撒网捞鱼。见得未知的大船意图不轨,仓皇逃命下,渔船很快扎进一条小河逆流而上。 “该死,就差一步!”船上的阿里克如同跟丢了鹿的猎人,他气的咬牙切齿。 有战士安慰道,“至少逃跑的哥特兰人把我们引到了一条小河。我们深入内陆,应该可以发现他们的村子。” “村子?好啊!”阿里克又笑了,“兄弟们,我们不忙着收集淡水。我们逆流而上,把他们的村子抢掠干净,最后烧掉。” 被复仇之心蒙蔽了双眼,罗斯战士们主观的认为逃跑的就是哥特兰渔民。毕竟哥特兰人并非困居岛屿之辈,他们本身就在大力的发掘新的生存空间。他们与北方联盟各部族的经济冲突,是酿成战争的核心因素。 但留里克不觉得那是哥特兰人,因为和历史并不相符。 留里克记得,各路瓦良格人的背叛者,也就是背离各自部族,带着家人移民的家伙们,他们自发向东移民,也要是在萨列马岛(后形成瑟梅里亚公国),以及拉脱维亚人的领地混居,乃至继续向东抵达了普斯科夫,与当地的普斯科夫斯拉夫部落融合。 那些诺夫哥罗德人描述的另外的瓦良格人,几乎都是从西边的普斯科夫,沿着小河道进入到伊尔门湖的。 留里克更相信逃跑的渔民是爱沙尼亚人。 爱沙尼亚人,他们被罗马帝国笼统称之为“东边的人”,并于“芬人”做出区分。其实双方都是一家子,或者说芬人就是渡海北上的古爱沙尼亚人。 船队尾随着逃亡的渔船,开始进入一条未知的河流。 河的周围森林郁郁葱葱,大家看不到什么高低起伏,河水也以非常舒缓的流速注入大海。 淡水变得唾手可得,至于逃跑的渔民,大家已经没有迫切追赶的理由。没有人相信会有单个的哥特兰人渔民孤独的定居,必然有很多渔民聚族而居。 他们的村庄必须沿着河流或是湖泊建设,他们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全副武装的罗斯人去收割。 但是,包括阿里克在内的从上到下的人们都低估了这条河的曲折。 它或许有一个名字,但是当历史上的丹麦人在这里定居,并建筑自己的雷瓦尔城堡,或者叫做塔林(丹麦城堡之意),就给了这条河一个确切的名字——皮里塔河。 皮里塔,就是黄铁矿的意思。固然整个爱沙尼亚的是矿产稀缺的,偏偏个别的地方会出现奇迹。 塔林海湾的附近,就是有着这片区域罕见的黄铁矿,也因为这个,古代的爱沙尼亚人能不依靠外人,自行进行铁器冶炼。 现在,阿里克带着的罗斯军队,误打误撞的闯入这条河,一场宿命般的遭遇即将发生。 船只在蜿蜒的河道快速前进,战士们一边划桨,一边凝视着周遭的景象。 终于,船队又绕过一处巨大的拐弯,那沿河的村庄赫然出现。 阿里克瞪大眼睛,他觉得这些奇怪的房子不像是哥特兰人所为呀。大家都觉得蹊跷,那些明显木头打造的房子,都是一些小型屋子,可不是哥特兰岛最常见的木制长屋。 村庄在沿河而建的,河畔明显还有一些农田,即便农作物已经收割,它是否是农田,懂得的人一眼就可识破。 还有少量的独木舟被麻绳拴在杵在岸上的木桩,船只的款式也和大家所认知的差异巨大。 很多迹象已经表明,罗斯人遇到了的可能是一群未知的家伙。 “他们能盖出这等破房子,应该不会比哥特兰人强。” 在阿里克心目里,“哥特兰人”被当做一种计量单位。深入到这里纯属一场冒险,就算可能出现的敌人是羸弱的,阿里克并不希望事态继续复杂下去。 还在船上的他大吼到:“兄弟们!我们要登陆这个村子!他们也许是强敌,还是会被我们斩杀。我只希望你们打赢之后不会有任何兄弟受伤。都警惕起来,准备打仗了!” 到底是跟着阿里克战斗过的老伙计们,他们训练有素,每个男人都知道登陆后自己的职位。 阿里克的计划,就是登陆后组成经典的维京盾墙。各个战士各司其职,有的担任剑盾手站在第一排,有的处于后排以长柄武器杀敌。其实这些都是约定俗成的事,用不着阿里克再做规划。 留里克握紧自己的剑柄,在紧张的气氛下,他真的以为大军登陆后就要与敌厮杀。 他看到,有的战士在擦拭自己的剑刃与斧头,就是这些武器还是一般的熟铁制作,非常遗憾的是墓碑岛的战士们,因为地理阻隔的因素并没有第一时间更换新装备。 当罗斯堡的战士已经购买了钢剑、钢斧,乃至更邪乎的铬钢武器,守护罗斯“南大门”的一票兄弟还在用老武器。 虽是如此,这番拙劣的“玩具”,对于一群披着兽皮的野人足够了。 这里,留里克惊讶的看到一些战士卸下了短矛的矛头,又把手斧的斧头拆下,硬生生按在了木棍上,这样,短矛变成了非常奇怪的有着超过两米长的长柄斧头。 “这个武器能怎么用?” 留里克顾不得那么多,他纤细但也有力气的胳膊被堂兄一把捉住。阿里克以及顾不得兄弟间的亲昵,他根本就是训诫一个年轻的战士:“一旦打起来你就留在后面。最好让你的人保护好你,战斗打起来,我可不能照顾你。” 三艘长船缓速停靠在安静的码头。 安静!非常的安静! 它安静的让人害怕,就仿佛每个木屋后面,都藏匿着身怀利器欲以命相搏的战士。 打胜仗的一大关键就是警惕,以及战斗爆发后时刻保持基本的纪律。 阿里克在战斗中总结出这些有用的经验,他相信自己的胜利有经验的功劳。 这不,战士上岸后,迅速爆出了一个半球形的阵型。 最前排的剑盾手,他们卸下挂在船帮上的盾戴在左臂,足矣保护大半个躯干的盾牌相互交错,成为坚固的墙。 留里克终于看明白了那些斧头的用处,原来这些武器的用处就好似戈,就是在战斗爆发后,后排战士武力输出的手段——斧头啄击打辅助。这样敌人要面临正面的战士,也要提防从天而来的斧头。留里克有点佩服堂兄的战术手段,他就会有点可惜,如若此行自己带了十几副十字弓,让佣兵们装备着,队伍的战斗力岂不是大幅度提高? 全副武装的战士做好了厮杀准备,大家等候着阿里克的命令,而阿里克也在等待敌人的进攻。 场面陷入到诡异的僵持。 敌人呢?好像并存在一样。然直觉告诉阿里克,这个规模不大的村长还存有人气儿,它没有任何遭遇废弃的可能性。^ 他终于忍无可忍,奈何碍于不希望自己的人遭遇可能的伏击。 “留里克!” “啊!”藏匿在队伍后的留里克吼了一声。 “让你的佣兵去侦查一下。快!” “啊?为何是我的人?”说实话,留里克也不希望自己的人被当做容易被集火攻击的肉侦用。 阿里克不耐烦了:“怎么?不听你哥的话了?兄弟,这是打仗!让佣兵探路,快!” 耶夫洛已经顾不得自己主人的犹豫,于自己的内心,他丝毫不反感阿里克这个人。一切都是佣兵的宿命啊。冒险侦查,本身就是佣兵干的活儿。 耶夫洛义无反顾的带着几个伙计,排成一个散兵线,钢剑抵住木盾,在高度警惕中深入位置的村庄…… 第351章 他们甚至不愿意拿起武器保卫村庄我为何要尊重他们 沿河的村庄道路杂乱无章,简陋的木屋附近也长了许多杂草。 耶夫洛咽了咽唾沫,脚步轻柔地靠近第一幢木屋。 “兄弟们,都小心点。”他低声吩咐。 在他们的后方,则是做好战斗准备的一众罗斯军队,在侦察者确定安全之前,阿里克不想让大伙冒险。 虚掩的木门被打开,只见这其实是一座半地穴的木屋。 屋内光线暗淡,随着拉开的木门,耶夫洛看清了里面的构造。 “奇怪,像是有人刚刚离开?”内部的空间就这么大,难道还有什么危险吗? 他走进去,用钢剑挑动一下黑黢黢的明显是篝火堆的地方,哪怕它被土壤覆盖。 屋内弥漫着一丝焦灼气息,他扒开了土,就看到下端慢燃的一些炭块,暗红色的碳证明了一切。 顿时,他的头发炸立,拎着钢剑就跑出房子,对还在搜索的伙计们吼道:“兄弟们,他们刚刚离开。你们小心,这个村子没有被废弃。” 完全不由他说话,各位佣兵都发现了人类活动的踪迹。 大家暂时没有发现明确的脚印,却发现了大量被粗糙隐藏的火堆,乃至几个被打碎的黑色陶瓮。 甚至有人发现了散落的麦粒。 大家变得大胆,他们踹开一间又一间的房子,指望着发现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真的有人发现了被锁死口部的麻袋。用剑猛地一戳,只见顺着钢剑放血槽流出来的,居然是棕黄色的燕麦粒。 在蛮荒之地,还有比发现新鲜的麦子更让人快乐的事吗? 佣兵们见得四下无人,他们操持起自己的小麻布口袋,就往里面灌上一些麦子,作为自己的战利品。佣兵不同于罗斯战士,不过这种私掠战利品的事,留里克不怪罪那就没问题。 这个村庄并不大,耶夫洛和他的伙计们几乎对每个木屋都做了检查,得到的结论非常干脆。 他带着人回去报道,面对着保持戒备的阿里克。 阿里克早已急不可耐了:“你们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有一些。” “啊?是什么?” “这里有人居住,他们逃跑了。我想,很可能是那个逃跑的渔船,渔民告诉他的族人我们来了。” “他们是哥特兰人吗?” 耶夫洛直接否定:“如果是那些人,我们现在就该在打仗。也许,他们是波罗的人。” “该死!一群愚蠢的波罗的人?”阿里克气得直跺脚:“早知如此我就该拼命划桨,现在我们来迟了。对了,你们发现什么宝贝了吗?” “宝贝?”耶夫洛想想,决定实话实说:“有些麦子,量不大。我猜,他们逃跑的时候应该跑不远。土上还有一点脚印,有人的,也有羊的。至于银币或是铜币,没有发现。” 阿里克对耶夫洛的话深信不疑:“这么说,村民带着很多东西跑了?他们一定没有跑远,他们就在这片树林里。” “啊?难道你要追击?” 阿里克断然否定:“不!我们来到这个鬼地方本就是临时起意,既然能找到一点麦子,还有取之不竭的淡水,我们在这里补给一番再好不过。” 说罢,他扭过身子,剑指着村庄,对着跃跃欲试的弟兄们大吼:“兄弟们,一群懦夫抛下他们的财富跑了。现在,你们是这座村庄的主人!给我冲进去,凭本事拿走你们找到的一切。切记,兄弟之间不要争抢,我们人人有份。唯有我,一个铜币也不要!” 话毕,群情热烈! 阿里克就是这样的人,他自觉个人的财富已经很多,自己和家人早已衣食无忧。亲生父母都死了,阿里克没有更多的顾虑,他心里有着强烈的复仇怒火,在复仇之战中,持续增长的人气让他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以及个人价值。 他是一位在铁与血中打出来的“战争酋长”,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势,就要伺候好自己的拥护者。阿里克已经悟到了许多道里,比如说不贪功的重要性。 凭本事劫掠,抢到什么就归谁所有。 本就吃饱了的罗斯战士,这便迸发出虎狼般的野性。他们高举着剑和斧,冲向一座又一座木屋,找寻一切有用之物。 整个劫掠,唯有佣兵们被他们的主人勒令克制。 耶夫洛有点不甘心:“大人,你就看着你堂兄的人去抢掠?” “对,就是看着。” “你就不想弄点什么东西?” “还能有什么?你们就偷偷捞了一点麦子,我都知道的。这地方也就一点麦子了,我并不重视。听着,我们就在这里休息,让他们肆虐。” 接下来完全是罗斯人的盛宴,还别说,他们真的发现了一些地窖的入口。 所谓地窖,就是一个黑窟窿,阴冷的地窖放上水都能结冰吧。有战士大胆钻进去,还别说,真的搬出来了一些冰冷的麻袋。解开麻绳,只见里面全是麦子。 很多人渴望弄点皮革、麻布,他们确实发现了一些没啥用的破布。村民养了羊养了鸡,因为地上有禽畜粪便,但它们都不见了。 一批麦子被搬到了地上,它们的规模相对于一百名罗斯战士,其实并不多。 阿里克兴奋之余,也捏着下巴犯嘀咕:“奇怪,他们就指望这点麦子过一年?明明他们刚刚结束秋收。” 留里克走上前:“也许他们还有别的粮仓吧。一定不在这里。哦,也许他们逃跑的时候是扛着麦子跑的。” “算了吧,他们也许有第二粮仓。或者还有更大的村庄。我们人太少了,等下次我带着四百人五百人杀过来,带着大量的空船,一定要满载而归。”阿里克并非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有了这方面的打算。 一个空荡荡的村庄正好作为大家今晚的休整点。 缴获了大量的麦子,大家可以尽情的吃饭,痛饮甘甜的河水。毕竟这些麦子扔在船上,带走它们,长船也出于严重的超载。 一艘大一些的长船的载重极限可以达到四吨的程度,甚至堪比一些货船。就是如此载重,它基本受不了任何的风浪了。只要浪稍微大一点,船只就会严重进水。浪高到了两米,超载的长船直接倾覆。 既然不能全部带走,那就可劲的吃!至少大家也得吃得肚子硬邦邦。 罗斯战士用找到的石碾棒,在碾盘上将新鲜的燕麦加工成粗糙的面粉。他们必须耗费一些经历对麦粒进行深加工,这样,大家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就能长期储备一些干粮。 难道曲奇饼干的发明真的是失事帆船幸存者们,用泡了海水的面粉,和被篝火烧烫的石头烤制的? 留里克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在他看来饼干的发明者,就是各路维京人,所谓全麦饼干,就是他们的主食之一。 要把燕麦熬得烂熟需要一点时间,就在陶瓮里的麦粒乘着开水上下翻腾之际,一些河里卵石被扒出来,它们成了烤制麦饼的平台。 留里克有点奇怪,只见这片世界明明郁郁葱葱,周遭地势非常平坦,双脚所踏之地明明都是发黑(证明肥沃)的土壤,舒缓的河流里该满是淤泥,怎么还会有一些大块的卵石?他所能猜到的是,这条河也是有着夏季洪水的。每当洪水泛滥,会把上游的一些石块推运于此。 但问题又来了。留里克从不记得爱沙尼亚还有什么山,这个国家明明是非常低平的所在。 “难道,是我估计错了?这地方不是爱沙尼亚?我们偏航了?” 留里克使劲拍拍脸,他觉得情况其实一片大好。瞧瞧自己的族人们,他们已经在别人的村庄里庆祝自己的丰收了。 依旧有一些蹊跷让留里克安定,他抱着一块烤得酥脆的麦饼,美美咀嚼起来。虽是没有糖,它真是越嚼越香。 趁着欢愉的气氛,阿里克伸着他那被篝火照得通红温热的脸,对老弟嘟囔着:“我们就在此过夜。明早我们就走。” “很好,村子毕竟不是我们的。我们到现在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 留里克的言辞似乎透露着谨慎,阿里克当然是无所畏惧的:“我不管他们是谁,他们出现就是找死。他们滚蛋吧,我们明日带着剩下的粮食走。哦对了,在走之前,这个村子必须烧掉。” 事到如今留里克的心里仅有一点触动,他的心性并没有变得暴力,只是真的变得理性了。 是啊,管他什么未知的村民,就是故意纵火,让留里克觉得此举没有必要。 “还是省点劲吧,我们带着粮食继续航行。烧房子,太浪费时间。” “那不行。”阿里克一意孤行,“房子必须烧!他们甚至不愿意拿起武器保护家园,我为何要尊重他们。记住,如果敌人是懦夫,或是蔑视你,你就要加倍奉还你的愤怒。” “好吧,你有道理,我不说了。” 留里克继续埋头吃饭,罢了还啃了一条从河里捞到鲈鱼。他娴熟的吐掉烤鱼的刺,加上一连啃食两块麦饼,留里克已经彻底吃饱了。 一个小孩的身躯就是容易填饱肚子,其他的壮汉并非如此。 罗斯战士,或者说罗斯的职业渔民。无论是打仗还是捕鱼劳作,也包括长期划桨航行,他们被迫养成了一个大胃口,现在他们不用支付任何的代价,就搞到了极多的麦子,他们开始疯狂的进食,一个壮汉于今晚吃下两磅燕麦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这一晚,饱经舟车劳顿折磨的他们,因为吃了太多的碳水化合物,难免弄得饭后精神有些欠佳。说白了,他们就是身体应激反应之胰岛素分泌突然旺盛,闹得大规模的餐后低血糖从而精神萎靡。 留里克姑且能猜到这一点,他看到自己的族人们渐渐丧失了往日的锐气,在篝火边展现出蔫蔫儿的样子,不少人干脆无所谓的蜷缩起来鼾声四起了。 他们当然可以因为遮风的考虑,直接住进村庄的木屋里。他们实在住不惯半地穴的房子,因为那让人感觉自己成了钻地的耗子,是一种懦弱的象征,更是让人想到坟茔。 他们就在篝火旁裹着皮革、麻布蜷缩着睡觉,只有如厕之人跑到村庄的房子里。 既然半地穴房子被看做一种坟墓的象征,腹痛的罗斯人自然而然将此作为藏污纳垢的所在,毕竟无论在罗斯堡还是在梅拉伦,各部族的厕所都这样,会有一个大土坑承载各种秽物。 族人们固然是睡觉之际,剑与盾也不离手。 难道这样就算有所防备了?留里克实在受不了堂兄连哨兵都不布置,居然就这样在敌人的家里扎营了。 他试图告知自己已经被疲倦困扰得几乎不能抬起眼皮的堂兄:“哥!我就怕村民晚上夺回他们的村子。我们就这么在村庄过夜,真的太危险了。” “算了吧。”说着,阿里克一个深深的哈欠:“他们是白天的懦夫,晚上更不敢来。” 听得,留里克暗骂自己的兄弟是个莽夫,他的确有着一些智慧,是否因为今晚吃饱喝足后,整个人的智力下降成了类人猿? 留里克跺了跺脚:“你们就睡吧,记住抱着剑睡。放心,我会派遣佣兵做哨兵。如果敌人袭击,你们也好立刻起身战斗。” 阿里克摆摆手,这幅敷衍的模样明显是对留里克忠告的不屑。 那又怎么办呢?留里克只好安排自己的手下去办事了。 佣兵们被分成了两个组,他们奉命使用罗斯人的弓与箭,分散开来藏匿在村庄外围的一些大树后,警惕着任何的风吹草动。 一个小组在警戒之际,另一组休息。他们根据星辰,尤其是北斗七星,按照罗斯人的说法是“七个女武神”,他们以星星的位置判断交接班的时间。 留里克在耶夫洛的亲自护卫下,裹着厚实的皮革,倚靠着一团篝火睡觉。 似乎罗斯人完全陷入到安静中? 其实不然,那些漆黑大树下坐着的身影,他们时刻保持着戒备。 安静的时光在一分一秒中消磨,似乎这一宿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了。 那么,情况真的如此吗? 真的平安到了早晨,罗斯人吃完了早餐,就将村庄付之一炬再扬长而去? 留里克早就料到情况不应该也不可能这么简单,他不相信真的会有开辟了田亩的村民,会因为看到几条船和不速之客,就吓得逃之夭夭再也不出现。 当天开始方亮的时候,情况终于出现了异常。 有哨兵觉察到了奇怪的脚步,该哨兵已经是轮岗第三轮了,他的精神还不错,这番听到奇怪的响声,操持起弓突然弹出神,眼前的一幕令他大为震惊。 昏暗的森林里,那些树干阻挠了人的视野,一些黑影在谨慎的挪动。 是怪物?还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对!是敌人! 哨兵拉弓射箭,很快,便传来了明显是男人的痛苦哀嚎。 “糟了,真是敌人。” 这名哨兵又猛然拉弓再射一箭,接着拔腿就跑。 他在狂奔,那些黑影也跟着追击,幸亏所有的佣兵都在留里克的要求下经历过比较严苛的体能训练,他们的耐力、爆发力都很卓越,狂奔的速度十分惊人。 一个岗哨发出警报,其余的岗哨逐渐都在响应。并非哨兵们彼此做了沟通,仅仅是因为所有哨兵都注意到了危险! 现在,哨兵在跑回营地之前,已经开始用各种手段,试图唤醒酣睡的同伴了。 第352章 敌袭 在树林中,一直强大的作战力量,正在逼近背着占领的村庄。偏偏这时候大家还在呼呼大睡,倘若糟了偷袭,损失可就太大了。 危机之际,终于有哨兵想到了自己还带着小牛角号,这就一边奔跑一边鼓着腮帮子猛吹。 悠扬的号声在林子里回响,它丝毫不动听,有的仅仅是被吵醒者的震惊。 阿里克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一个鹞子翻身就持剑站起来。他知道,号角不是乱吹的,更没有疯子会一个劲的吹。号角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耶夫洛更是猛然晃起熟睡的留里克。 “哎呀,怎么回事。”一股子起床气的留里克愤怒极了。 “大人!是敌人!你听号声。” “敌人?”留里克还在泛着迷糊。 危机之际,耶夫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使劲掐了主人的脸:“大人你快清醒,我们要打仗了。” “啊!”一听打仗一词,留里克瞬间振作。他战好身子猛然拔出剑,只见的自己一度睡得如同死猪一样的族人们,现在纷纷在阿里克的号召下,拿起了的盾与剑。 “盾墙!准备!”阿里克持剑高呼,此刻,留里克的眼里堂兄宛若战神附体。 族人们亦是有节奏的发出惊人吼声,松散的状态荡然无存,他们正逐渐聚拢成一个抱团打人的整体。很快,留里克也进入到这一群体中。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留里克非常紧张,还以为没有给自己的部下装备十字弓,面对未知的敌人,他缺乏胜利的底气。 阿里克则不然! 已经套上了银光闪闪锁子甲的阿里克持剑高呼:“兄弟们!有锁子甲的站在最前面,没有的靠后。组成密集队形!” 罗斯人退到村庄外,靠近自己船只的位置,他们建构起半圆阵型,可在最危急之地收敛成一个圆环。此乃罗斯人惯用的防御战术,其要领就是堂堂正正站在这里让敌人先攻,之后防守反击,一旦敌人发生混乱,队伍在散开进行追击。 阿里克想到什么更先进的战术吗?完全没有。 碍于他个人的眼界局限性,他只能带着兄弟们用呆板的战术迎敌。何况,他们并不知道敌人的具体兵力,那片黑暗的森林里到底会钻出来怎样的敌手?恐怕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也没有理由避免,罗斯人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变得十分保守。 终于,开始有人从森林里钻出来。 “都小心,那是我们的佣兵,让他们进来!” 阿里克的嘱咐避免了误伤,竭力保持淡定的佣兵钻进阵型中,开始陆续向留里克与阿里克汇报。 所有撤回来的佣兵都在诉说同样的事,有数量不明的敌人在向村庄推进。 局势变得有些棘手,阿里克咬紧牙关,额头也渗出汗水。 如果一场战斗可以避免,那就不要主动去打,留里克建议道;“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撤退,船只就在我们的身后。”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想逃跑?!”咬着牙的阿里克俯下头,恶狠狠说:“我要是逃了,兄弟们都骂我是懦夫。兄弟,你说我能跑吗?” “那就和未知的敌人战斗?” “打!反正他们要来了。留里克,还真让你说对了,我们真的遭遇了他们的袭击。你做的不错,如果没有哨兵我们就完了。” 留里克没有任何的高兴,既然堂兄和其他的伙计都执意和未知之敌打一仗,大家伙自信满满,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自己还打退堂鼓,那就太蠢了。 他定了定神,想着自己究竟是经历过战斗的人,岂会畏惧另一场战斗? 奈何这场战斗根本不在计划中,搞的自己实际是仓促应战。 就在罗斯人准备迎敌之际,留里克火速整顿他的佣兵:“我们不主动参与罗斯战士的战斗,你们的任务是保护我的安全。你们要听从我的命令形式,或是进行支援,或是做别的事。把杀敌的功勋交给他们,你们所有人不准抢功。” 耶夫洛很是吃惊:“大人,我们难道就看着其他人在战斗?” “你没理解我意思吗?你们是我的人,现在必须保护我的安全!是否参战,完全听我的命令!记住你们的主人是我,不是我堂兄!” 留里克特别对着耶夫洛强调谁才是主人,只因他很担心耶夫洛在之前的长时间的劫掠已经和阿里克混的太熟,就算双方有着尊卑差距,两人都是一起砍杀的实质上的战友,互相产生情谊理所当然。话说回来了,如果耶夫洛觉得阿里克是值得尊敬和追随的,就是自己的损失与失败。 归根结底,利己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危急时刻。留里克觉得堂兄和那些兄弟志在必得,自己犯不着再去添乱。 再说了,佣兵们固然没有带上十字弓,他们至少手里都短木弓,即便它质量是拙略了,发射箭矢进行火力骚扰也能带来不错效果。 现在,燃烧的篝火还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远处已经开始传来嘈杂的人群。 整顿好队形严阵以待的罗斯战士们,无不眉头紧锁态度坚决。 他们主要是定居墓碑岛的战士,一个个都是学海里爬出来的老兵,他们的强大自信支撑起与未知敌人的决战的必胜信心。 终于,敌人出现了! 拂晓时分,太阳简直是呼之欲出,东方已经变得金光闪闪了。 淡淡的晨雾弥漫着森林,深绿色的黑暗森林钻出来一大群披着兽皮和粗糙麻布的男人。 对!他们是男人!那高大又蓬头、手握短矛与小盾的形象,证明了他们男人的身份。 “都注意!敌人来了!”阿里克警惕吼道。 最前的战士急忙半蹲起身子,他们手握的剑就贴在圆盾边缘,虽是戳击敌人。一些短矛也几乎搭在他们的肩膀,充满铁锈又不失锋利的矛头直指前方,对于整个队形,在空间上封面就有着现实意义上的双倍兵力。可这还不算完!最后一排的壮汉手握改装后的长柄斧,伺机支援锋线战士,给予敌人脑袋开花的啄击。 如果,他们树立一面旗帜,就更像一支古典时期的百人队了,留里克如此想着。 越来越多的敌人走出树林,透过狭窄的人墙缝隙,留里克看到了那些人的样貌。 那是一些明显棕黄头发的人,许多男人还有一条麻绳捆在脑门,似乎是让头发不至于太散乱。 他们几乎都是披着皮革的,留里克看不清那是什么动物的皮,黑乎乎的样子莫非是野猪的?能有大面积黑色的皮革,不是野猪就是熊,但凡能杀死这两种危险的动物,他不相信这些人是羸弱的。 好在罗斯的锁子甲剑盾手,给了留里克很强的信心。 敌人数量确实很多,他们举着短矛,谨慎的走在他们自己的村庄里,带着强烈的紧张感,逼近做好完全准备的罗斯人。 他们主要是矛兵居多,却没有多少组织性。他们所谓的短矛也看不出具备什么技战术性能,恐怕就只有戳刺一个杀敌手段。 单个的矛兵幸运就是e,只有将一批矛兵组织起来,最好组成长矛墙,才能发挥很强的战斗效能。 如果他们是一群装备了刺刀的燧发枪手,这番散兵般咄咄逼人的推进,确实能给敌人一点压迫感。可惜,他们只是一群形同乌合之众般的武装者。 在他们中,还夹杂着不少手持斧头、短剑的人,亦有带着酷似标枪武器之人。 弓手更是少不了的,就是他们人数少,装备的弓与罗斯人先有的短木弓,本质都是一样的性能拙劣。 敌人到底有多少人? 用圆盾遮住大半个躯干和半张脸的阿里克,瞪大眼神估计敌人的数量。 他初步的估计就得出非常疯狂的结论——敌人,是不是有五百个? 五百个敌人?怎么可能?这个小村子能住下五百个男人? 阿里克猛然一想,也许这个自己与族人们未知之地,早已被这群“波罗的人”开发了。 直到这一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阿里克才想到伯父,也就是罗斯大首领奥托的忠告:“索贡航行的路上不要在南方的海滩露宿,不要和波罗的人主动开战。” “该死,我都跑到波罗的人家里住宿了,这些家伙,他们一定是要不惜代价的消灭我们!” 阿里克定下了信念,他不觉得双方需要进行一番斡旋,而是见面就该激战。 对于这一带的境况,阿里克一无所知,恰是因此他决定拒绝任何的谈判。倘若对手不先进攻,自己可就要为了荣誉,带着兄弟们主动进攻了。 当大量的武装起来的村民,在明显是他们首领的指挥下,与罗斯盾墙故意保持了约莫一百米(一般的劣等短木弓发射轻箭的极限射程)之际,他们全都停了下来。 或是仗着人数非常庞大,村民并不急着突然进攻。 还因为罗斯人并没有捣毁任何一间房子,明面上看不出对村子进行了什么破坏,不少村民居然天真的以为不速之客并非真的凶残。 然而对于来自海上的袭击者的恐惧,烙印在每个村民的心里。 恰是这个因素,恰巧跑到近海捕鱼的人看到逼近的长船,这才发了疯似的跑回来报警。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棍,在几个持剑男人的带领下,大胆走近罗斯人的阵列。 老者开口说话了;“你是谁!你们要做什么?如果你你们不愿意回答,就走吧!” 奈何,阿里克根本听不懂。 或许老者也没意识到双方的语言隔阂,便有继续放出橄榄枝。固然有村民在家里发现了晦气的粪便,他们对于外来者的愤怒还不至于酿成战斗。但是发现地窖被掀开,不少村民真的怒了。最初的那份天真也荡然无存。 打仗?人数占优的村民丝毫不虚。 但村里的长老说服首领先按兵不动,他试图以一己之力劝退外来者。如若支付一点合理代价避免一场大战,老者觉得很合算。因为他永远记得年轻时经历过的“瓦良格劫掠”,也知道曾经的袭击者沿着河道深入,结果跑到了南方的大湖定居了。 老者以沧桑质感的嗓子呼吁一场和平,简而言之就是村民有意放罗斯人一马。 处于阵线后方的留里克一众,他本人在佣兵如铁桶般护卫下享受着最佳的安全。 耶夫洛听清楚了老者的话,他吃惊地嘟囔:“奇怪,我居然听懂他们的话。” “啊?你居然听懂了?”留里克大吃一惊。 “是,就像是我听得懂科文人的话。哦,对啊!我当然听得懂!”耶夫洛跺了跺脚:“海北边的陆地其实就是我的故乡,南边的陆地我知道住的是什么人!他们和我有些联系,他们是爱塔人(estr)。” 耶夫洛称那些人是爱塔人,留里克对这个所谓的“爱塔”词汇很敏感。恐怕他就是古乌格尔语固有的行动“东方”的词汇,养鹿人、科文人、芬人还是现在的这些家伙,他们都是一个先祖。 拥有了耶夫洛的证明,留里克完全确认了那些家伙就是爱沙尼亚的先民们。 耶夫洛谨慎说:“如果可以,我想走出去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能缴纳一笔贡品,我们何必打仗?” 留里克一想还真是这个到底,可是…… 他叹了叹气:“这支军队是我堂兄的,如果那些都是我的人,我当然要让你去探探口风。耶夫洛,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说实话,耶夫洛不想和这些人打仗。然世间很多事是不由个人意志就能改变的。 比如说,全副武装的阿里克从一开始的拒绝了任何的谈判,见得对方装备之窳劣,纵使敌人很多,还不是被自己砍杀的猎物? 那老者一变说话一变前进。 阿里克摇了摇头,吩咐手下一个投矛高手:“战斗不可避免,给我戳死它!” 结果,有三名持矛的战士扔出自己的短矛,或者说鱼叉更贴切。 他们本就是叉鱼的高手,这番以相同手段杀敌并不困难。 那老者带着和平的目的而来,结果抽出着身子躺在地上,双手捂住插在身上的矛,在头脑一片空白中死了。 一个年迈的村民就这么死了! 本就对交涉与谈判不报多少希望的村庄首领,他见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火山终于爆发! 首领的双目都要爆离眼窝,他高举手里的矛,发出战斗的吼声。 爱沙尼亚的村民们群情激奋,他们的童年满是父辈讲述渡海而来的瓦良格人带来的苦难,为了避免悲剧重演,他们决定殊死一搏。他们的确有自信,比起几十年前的悲剧,现在他们有了大量的铁器投入战斗,亦有一座河流上游的铁矿,产出源源不断的铁。! 铁器,构筑起他们的信心,也是能通过部族间的贸易捞到一些财富。 就这样,两个未曾谋面的族群,罗斯人和古爱沙尼亚人发生了历史上的首次遭遇。 不过,严格来说,罗斯人对爱沙尼亚人没有了解。 这些爱沙尼亚村民们默认来者就是瓦良格人,长老已经死了,死得非常突然。村民一样放弃了全部的幻想,他们开始了主动进攻。 双方的信息不对等,甚至互相不了结各自的实力与武备情况,战局又会打成什么样子? 第353章 征服他们理所当然 看起来战局正朝着阿里克希望的那样发展,严阵以待的罗斯人遭到了对手的进攻,这种情况本事阿里克梦寐以求的。 但情况又有了非常惊人的变化。 空中传来嗖嗖的声音,罗斯战士看到有不少家伙居然在投掷标枪?! 不错,确实有一些棍状物被蓬头的敌人抛出。 “该死!堆叠盾墙!防御!”阿里克大声命令。 他刚刚发布完命令,战士们刚刚将盾牌举到头顶,那些标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尖锐的枪头直接扎穿了不少人的木盾,唯有那些故意用铜片和皮革加固的盾牌,勉强抵挡住了攻势。 盾牌下的阿里克瞪大了双眼,他看到自己左臂旁边,就有一根纤细的标枪头。它像是一根巨大的箭,打穿自己的盾后就变得有些歪歪扭扭。 整个盾牌变得更加沉重,它外面还挂着敌人的标枪木柄,成了极为尴尬的累赘。 “居然还有这种事?” 阿里克从未遭遇过这等武器的攻击,好在他是身经百战见的多了,偶遇一次意外打击,他迅速恢复了神志。 他索性半跪下来,将圆盾立在地面,以健壮的右臂高举起自己的钢剑,直接斩断了整个标枪,罢了再把纤细的标枪头拔出来。 罗斯人首先遭遇的就是对方的远程攻势,双方的距离实际已经在五十米内,承受住这一次标枪后,罗斯人看到自己的指挥者以干练手段斩断可恨的标枪,他们也举起自己的剑有样学样。 遭遇到标枪劈头盖脸的攻击,罗斯人阵脚有点错乱。 对于这些古爱沙尼亚的村民,他们引以为傲的“猎熊标枪”居然没有直接打崩对手的阵线,甚至对手还干净利落的彻底毁了标枪,他们收到了极大的心灵震撼。 阿里克一身怒吼,紧接着所有战士发出同样的吼声。 爱沙尼亚人首领咬紧牙关,急忙命令手下再投掷一次,也是他们拥有的最后一轮标枪攻击。 他们,选择尽量的抵近,连带着奔跑,渴望赋予标枪更猛的冲力获得更大的战果。 他们这样做了,真的取得了一些战果。 第一排的罗斯战士饱尝了最大的压力,幸亏大家的胳膊都特别强壮,硬生生靠着自己的力气,乃至第二排、第三排伙伴的助力,抗住了标枪的冲力。 不可避免的受伤还是发生了。 有罗斯战士的隔壁被标枪头划伤,好在其砸穿橡木盾后损失了大量的动能,再砸中战士皮革外衣和麻布衬里,它已经不能砸穿战士的皮肉,但那种内伤瞬间造成淤血。 几名战士的胳膊已经抬不起盾,为了士气,亦是为了避免让同伴看到颓态,他们咬紧牙关的同时,也顺利的退到了后排。 阿里克注意到了这一点,“该死,以后作战我也得加强胳膊和腿的防御。” 没有给一线的“重装步兵”装备金属的护颈护腕,罗斯人吃了一亏。 一切的悲剧当然都源自于敌人该死的标枪。 在阿里克的概念里,罗斯人和其他部族的战斗,再血腥的激战双方都鲜有互扔长矛,更不说这种样貌奇特的标枪。 他本人无法对此有什么见解,而留里克已经悟出了些东西。 几支从天而降的标枪落在了耶夫洛下令组成的“乌龟壳”不远处,它们几乎是笔直插在泥地上。 耶夫洛长舒一口气:“他们居然真的投掷标枪了,还好没有打到我们。大人,你没事吧。” “我很好。继续警戒。” 留里克透过构成龟壳的盾牌的缝隙,清楚看清了标枪的全貌。 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直接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 “pilum?!” 留里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大人,你说什么?”耶夫洛紧张问。 “那个武器,是pilum,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耶夫洛并不懂得拉丁语,更无从知晓主人说的是罗马标枪,这不妨碍他做出一番解释:“其实即便是我们芬人,作战的时候也会投掷一些标枪,我们都是用这种武器,它击中硬的东西,标枪头就会弯折。” “我知道!它怎么会在这里?!算了,不要管它。” 留里克确实不明白,那些明显是经典形状的公元一世纪的罗马标枪,居然差点砸中九世纪的自己,难道这武器也能穿越时空?! 标枪当然没有穿越,因为它就是这些占据了黄铁矿的爱沙尼亚部落亲手制作。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先祖曾与罗马军队交手,就在战争中学到了一点点东西。曾经他们也饱受罗马标枪的荼毒,而今,他们视此物为猎杀熊的不二法宝,更是部族战争中的杀敌利器。 这一带的部落,或者说是几个村庄的联合体,他们共享一个铁矿,推举实力最大的家族做首领。相比于其他部落,他们因掌控了铁矿,也就能相对奢侈的使用铁质武器,譬如标枪。 他们储备了更多的猎熊标枪,首领闻听一些瓦良格人图谋不轨,获悉对手兵力不多,也就没有带领全部的男丁携带尽可能多的武器,在隔了一夜晚后反击。 或者说本次爱沙尼亚人的反击,就是一种意义上的遭遇战。他们并没有做出充足的准备,但见得对手兵力不多,还拱成一团形似乌龟。 首领已经不管两轮的标枪取得了多大战果(其实看起来没什么用),到底手头已经没了标枪,总不能把铁矛也扔了? 首领举着一支铁剑,发出全线出击的命令。 爱沙尼亚村民们终于等来了决战之刻,保卫家园、反抗瓦良格匪徒,他们几乎扯破了喉咙,抱着各自的武器从多个方向,脑袋一片空白般冲锋,誓要撞破对手的盾墙阵线,然后凭借着人数的绝对优势,施行最残酷无情的厮杀。 见得他们在冲锋,阿里克是暗爽的。 他保持淡定命令:“兄弟们,稳住,让他们攻!” “握好你们的剑,刺杀他们的脖子肚子。” “第二排,你们的矛砸烂他们的脸。” “第三排,你们的斧头砸碎他们的脑袋。” 阿里克又把战术简要复述一遍,猛然间他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便猛然扭头,透过战士的缝隙,对着后方嘶吼:“留里克,蠢弟弟,你还在愣着干什么?带着你的人过来,保护我们后背!” 本来,留里克觉得英雄的阿里克可以抵挡住敌人的攻击,现在看来敌人也智商正常的有两翼包抄的打算。 或者说对方并没有明确的战术,他们是趋于本能找寻破绽再猛攻,自然而然就变成钳形攻势。 不由阿里克说,留里克也要带着佣兵们去做后卫的。因为这一切,太像半年前在冰封的奥卢河上遭遇到的八百个科文人的围攻。 就在爱沙尼亚人完成合围之际,耶夫洛不但把自己的主人扔到收缩阵线的罗斯人军阵核心的安全区,亦是带着全体佣兵完成了后卫阵线。 罗斯人的盾墙连成一片,构成了一个环形。 爱沙尼亚人杀红了眼,他们明显是一群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然其表现充分说明了何为好勇斗狠。 他们不顾死活居然显示抵近抛投长矛,接着纵身一跃爬到了罗斯人举过头顶的盾牌上,试图凭借双手掀开盾牌。 还有的见矛头不能给予对方盾牌足够的伤害,索性直接撞了上去。 当然,敌人这种作死的行为正是阿里克梦寐以求的。 罗斯人现在的阵型堪称极度的呆板,却也是在现有状态下,对付无组织的敌人最行之有效的战术。简而言之,罗斯人只要稳住现在一动不动乌龟的阵型,就能取得胜利。因为,这龟甲的缝隙处伸出来的,可是一支支亮白色的钢剑! 那些最勇敢的爱沙尼亚战士,他们的血透过罗斯人的盾牌,溅在罗斯人身上。 血的腥气大大刺激了双方,目睹同伴阵亡,后续的爱沙尼亚人更加疯狂。 罗斯战士呢?他们在清晨的曙光下,也就是在奥丁的注视下参与到战斗,鲜血恍若对战士的礼赞。 剑与矛疯狂戳刺任何试图接近盾墙的敌人。 更有一些爱沙尼亚战士,他们干脆被从天而降的斧头砸烂脑袋,或是割烂了脸。 盾牌里,满脸是汗水的罗斯人沉着心态,尤其是第一排战士,他们半蹲着身子,顶住遮盖大半个躯干的盾牌,举着剑盲目地刺。第二排的战士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们的矛头都在滴血。 罗斯人的“乌龟”简直坚不可摧。 爱沙尼亚人试图找寻一个突破口,他们从各个地方冲击,换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同伴的死。 那些最勇敢的壮年男子战死了超过五十名,阵亡者的血渗入村庄外土地里,大量尸体环绕着敌人的盾墙,而那该死的盾墙不为所动。 现在,勇敢者的锐气已经磨光,爱沙尼亚战士惊得浑身哆嗦,他们开始不受控制的退却。 此情此景亦是震撼到了他们的首领。 战争居然成了这个样子,部族战争固然会死人,他从未见过战斗伊始自己人就大规模阵亡的景象。 “你们果然是瓦良格人,你们这些强盗真的名不虚传!”首领现在也只能感慨一个。 首领想到了退却,却有碍于面子,以及害怕因为战败失去各个村庄的支持被赶下来,甚至自己的家人被当做同伴们的发泄口予以迫害。 也许再努力一把,还是可以打破瓦良格人的阵线? 爱沙尼亚首领索性亲临第一线,他连续踢打了多名被吓破胆的年轻人,嘲骂道:“你们不是猎杀了熊吗?怎么现在畏惧了?给我继续冲!” 见得大家还是有些犹豫,首领发了狠,他直接咬断了自己摇摇欲坠的门牙(毕竟上年纪),顾不得一口的血,面色狰狞的号召自己的族人们:“跟着我消灭他们!否则所有男人都会死,所有女人和孩子都会做奴隶。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人,像个男人战斗!” 唯有耶夫洛听到了这么一个人物最后的悲愤呐喊,确实很振奋人心的,却没什么用。 罗斯人也不是单纯的坐以待毙。 敌人要发动最后一击了吗? 阿里克沉着应对:“兄弟们!推!” 乌龟壳故意松动了,它又恢复成了半圆形的进攻阵型,并向着线列缓慢演化。 罗斯战士有节奏的发出“rua”的吼声,走一步“rua”一声,强劲的纪律性干脆吓退了不少重整旗鼓跟着首领冲锋的爱沙尼亚战士。 首领傻了眼,他赫然发现,自己身后怎么着也得有二百人跟着冲,结果随行的就仅有三十多人。 其他的族人并非隔岸观火,他们已经被吓傻了,聚成一团不知所措。 逃跑?对!逃跑吧。 爱沙尼亚人并没有战士文化,见得族人都不配合,首领一想自己也犯不着送死。反正昨日这个村子的人就撒腿就跑,反正瓦良格人是来掠夺财物的,只要大家带着细软逃到林子里,难道敌人还能追逐大家一整年? “都逃吧!我们没有机会了。” 首领下令撤退,结果不知所措的人看到冲锋的同伴都在跟着首领撤离,他们当然是率先跑。 撤退变成了溃退,罗斯人等待的最佳时机也到了。 阿里克一声令下:“兄弟们!给我追,奥丁在看着我们,杀敌!” 阿里克带着的族人们就是要杀人,仅仅因为大家相信这能积攒更多的功绩。 到底这些爱沙尼亚人也是森林生活的高手,他们轻装狂奔着实不是罗斯这些重装步兵能追上的,何况大家抵挡上百人的撞击,搏杀了一段时间了,大家还因为多是啃了一点昨日制作的麦饼,现在体力已经不多。他们想要追击完成彻底的胜利,奈何体力根本不允许。 见得那个满脸是血明显是指挥者的家伙也在跑路,一想到一个懦夫居然也能指挥数百人作战?凭什么! 阿里克随手抓住一个同伴:“兄弟,借你的短矛一用。” 这名罗斯战士毫不犹豫的递给老大自己滴血的矛。 只见阿里克弓着身子乾坤一掷,这支武德充沛的矛化作重标枪,直接从背后,砸穿了那爱沙尼亚首领的后背! 一个爱沙尼亚村庄联合体的首领,就这么非常窝囊的死了,他的死又成就了阿里克的武威。 剩下的爱沙尼亚人一见首领居然成了瓦良格人的猎物,如同一只被射杀的熊,他们索性扔了武器,赤手空拳以最快的速度逃窜进森林,并在进入林子后本着他们定居点的核心狂奔,以便早点通知家人全员撤离。后来,这些扔掉的铁剑、矛头还有斧头,全成了罗斯人的战利品。 是啊,现在能给予他们安全的,就只有茂密的森林了。 有的罗斯战士还想深入林子,他们被阿里克叫住。 他拔出沾血的矛,又对趴着的敌人首领碎了一口痰,“你是一个懦夫,被我从后背杀死的懦夫。” 留里克这时走过满是敌人尸体的战场,走近堂兄,如没事人一般问:“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追击呢?” “追击?我不想在森林里冒险。还有你,弟弟,我还以为你会害怕。” “我不怕。我还以为敌人很勇敢,想不到还不如被咱们征服的科文人,他们至少是死了快二百人才逃跑的。当然他们被咱们的军队几乎全部杀死。” 留里克的话说着无心,实则阿里克感觉到冒犯。 “唉,看来我还是不如伯父,我还需要更多战争的历练,才能变得像我们的首领那般勇敢光荣。” 留里克不想再多言:“还是看看现实问题吧。我们没时间和他们缠斗下去,也没有力量现在就征服他们。哥,我知道你想让他们跪在你面前。” 阿里克嘿嘿一笑:“他们就在这一带,总有一天我会带着大军杀来征服他们,就像征服科文人。你在善待那些科文人,一定是首领绝得他们曾经非常勇敢才网开一面。哦,这些家伙是懦夫,只配做下贱的奴隶。” “别说了,还是走吧,我们要继续奔向东方。” 弟弟这是在催促,阿里克想了想,他觉得自己的确没时间继续逗留。该抢的东西都到手,之后稍稍统计一下,整场大战的结果,是罗斯人有五人胳膊受伤不能划桨,其余战士完全健康。 地上躺着超过八十个敌人,哀嚎的伤者皆被罗斯人补刀。古代战争就是这样,落单的敌人伤兵,无论轻重基本一律刺死,并美其名曰“不让他们继续受苦”。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来,林间的雾气完全消散,罗斯人吃了一点准备好的麦饼,将抢到的一批麦子,以及缴获的乱七八糟的铁器一股脑往船上扔。当然,还有一些麦子是带不走的,本着自己吃不了也不能让别人吃的原则,装着麦子的麻布口袋被扔到了爱沙尼亚人的木屋茅草顶。 这就是暴殄天物啊! 留里克没有阻止同伴破坏粮食的“愚蠢”举动,是因为船只真的带不了那么多了。 三艘罗斯长船被舒缓的河水推向大海,他们储备了足够的饮水和大量的粮食,后续的旅程已然无忧。 留里克睁大眼睛,望着后方那燃起冲天大火的村庄,他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也许我做错了事。但是,如果那场大战我们失败了,我也会作为爱沙尼亚人的奴隶吧。” 留里克把小脑袋撇回来,不久船只绕过一个大拐弯,只见的远方的林子冒气浓浓烟尘,船上的罗斯人有说有笑。 前方就是芬兰湾,就是后世的塔林海湾。 浓烟燃烧之地已经被罗斯人记下,征服他们,理所当然。 第354章 留里克在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 一座崭新的城市出现在涅瓦河口。 一开始它只是二十撞木头和泥土夯筑而成的简陋御寒窝棚,随着新的春季到来,城市发展开始狂奔。 全新的农具开始用于垦荒,那坚固又设计巧妙的曲辕犁,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开垦荒草遍布之地。 移民与此的罗斯人早就针对肥沃的河畔区域开辟良田。 就在第一年,移民就在城主科努松的带来放火烧荒为耕种做准备,到了第二年春,他们就在被溶雪浸润的黑乎乎的河畔,开始用罗斯堡母城运来的曲辕犁,开始快速高效的开垦土地。。 奥托带着新的移民和大量的物资来了,更大规模的拓荒行动随之开始。 大量的草地被焚毁,接着人力拉动的曲辕犁将土地开垦一遍后,大量的燕麦粒随意抛洒下去。 直到现在,务农的罗斯人也不懂如何把田地种好。他们天然的觉得种地不过就是把种子撒到土里,烧荒与翻垦,一块新的田地就垦荒完毕,它是否需要精心的经营?没有谁具有经验,或者说大家觉得进一步的作业是多此一举的。 他们不懂得灌溉,不懂得施肥。 但苍天对他们也不薄。 涅瓦河的水流量很大,这就导致两畔的一大片区域得到了天然的浸润。此地没有永久冻土层,土壤也潮湿一些,可以说罗斯人在这一带种地,天然的不必太关心灌溉问题。 至于肥料的问题,他们没有诸如使用农家肥的概念。还因为传统的习惯,他们很愿意将人畜粪便全部封填于地下。 所有的罗斯移民,都以一个娶了妻的男人为一户的小家庭,与大首领奥托做了约定。 移民们站在希望的原野上,即便几年春季来得晚,麦苗不还是茁壮成长? 土地是湿润的,偶尔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所有的河畔农田更加湿润。 每一户人家根据约定,要在收获季给首领缴纳一笔税赋。每一户二百磅的麦子,对种地有些了解的农夫估计到,税率大概就是10%。没有人觉得税率比较高,移民者甚至普遍觉得首领是仁慈且讲道理的。 手头的各类农具、预先提供的大量麦子,乃至一些有待繁衍的家禽家畜,甚至是一些建筑材料。如此物资尽是首领家族提供,至于得到它们的代价,就是世世代代给首领家族缴税。 他们在故乡罗斯堡无法依靠种地过日子,打渔过活又没有自己的船,外出打仗武器又糟糕。唯有在新罗斯堡,他们找到了前途。 本来,历史上涅瓦河上最早的定居点,仅仅是瓦良格人的一个微小的贸易据点。数百年后,瑞典王国在此建立堡垒,在大北方战争结束后,罗斯人才在这里大兴土木,并长期成为她的心脏。 罗斯人想不到后辈们会做什么,但他们现在做的事,完全是让一个历史事实提前呈现。 奥托就是要把新罗斯堡作为未来罗斯人的核心区来经营,基于这样的心理考虑,他早该在七月份带着从诺夫哥罗德捞到的贡品直接撤回罗斯堡的,这个夏季索性就在涅瓦河畔住着不走了。 温暖的夏季总是那么短暂,趁着气候宜人,奥托亲自带领族人们,加紧建设大家的城市。 越来越多的木屋出现在河道两侧,尤其是河流入海口房子最多。 一批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居民,他们不得不遵从奥托的命令,带着家眷坐上罗斯人的船,抵达“远方”的新罗斯堡定居下来。 广袤的世界完全容得下罗斯人和斯拉夫人的拓荒者。 奥托强行带走一批斯拉夫人来拓荒,为的就是未来收取税赋方便。他觉得这些家伙与罗斯人混居,他们无法在听命于故乡庄园主的命令,而仅仅听命于奉命治理本地的科努松的调度,他们已经和过去做了切割,他们已经是一种新的罗斯人——税民。 到底环伊尔门湖的大大小小的斯拉夫人庄园也不是铁板一块。 松针庄园因为带头反抗,被罗斯人戕害最甚,其余的庄园表示顺从,就没有被疯狂的掠夺。一般实力的庄园主羡慕那个白树庄园的里古斯,那本是一个被大家排挤出“环伊尔门湖农耕区”的庄园,想不到他们不但高高兴兴做了瓦良格人的狗,还欢快的摇尾巴。 现在,那些家伙已经在用全新的犁和巨量的铁器,开始伐木开始垦荒。 庄园主们羡慕当狗的里古斯,却迫于现实因素不敢直白的献媚。毕竟罗斯人一年来个两三回,那松针庄园可是天天见呢! 即便遭遇了一场打击,伊尔门地区各庄园的强弱对比,并没有本质的变化。 庄园主们要考虑一些地区政治要素,在选择追随哪个人。 普通人可没心思想那么多,他们首要想的就是如何活下去。 大部分人恐惧罗斯人,觉得他们的许诺不过是把大家骗去当奴隶。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垦荒还给发农具,使用权还是无限期的?最关键的,每年仅收取二百磅的麦子作为贡品,也就是税。 总有一些自觉活不下去的农户决定铤而走险,他们宣布脱离曾经的庄员,在亲朋的冷嘲热讽乃至咒骂中上了罗斯人的船。现在,这些人开辟的大面积的农田,已经要结出果实了。 新罗斯堡一直在快速建设中。 一小批人全力以赴的伐木盖房子,还有的人大规模捕猎此地活跃的穴兔,乃至机灵的雪兔等野生动物。 从诺夫哥罗德弄来的那些鸡,度过了整个冬季后,家禽开始了快速繁殖,以至于时间过了整整一年,最先运来的鸡已经繁衍出庞大的族群,以至于移民者家家户户都在散养二三十只,且数量还在增值。就是不能奢望这群柴火鸡有多么肥美,因为饲料转化率最高的白羽鸡,诞生之际已经是二十世纪了。 时间还是在八月中旬,最先垦荒并播种的那些农田,燕麦都有了抽穗的迹象。 不得不说,新罗斯堡的气候状况比梅拉伦湖要好一些,故而此地的麦子收获期更早。 今年毕竟是偏冷的,新罗斯堡的新种的各种农作物,都遭遇到不同程度的减产欠收。这一严重的农业减产情况当然也发生在诺夫哥罗德。 是神降下灾祸,弄得农业减产。 伊尔门湖的斯拉夫人做出祭祀,渴望得到湖神的帮助以渡过难关。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湖神,而是杀回来掠夺粮食的罗斯大军。 奥托可管不了那么多,各个庄园要缴纳的粮食一个麦粒都不能少,还有一批皮革、一批蜂蜜,都是必须要缴纳的。 除了白树庄园。 说来很奇妙,当奥托再看到白树庄园主人家的小女儿斯维特兰娜,三个月不见这丫头又漂亮了些。她聪明伶俐又对自己表现得很亲密,实在温暖了奥托的心。她是儿子命中注定的妻子,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奥托减免白树庄园的贡品,几乎到了只需象征性缴纳一点的地步。 庄园主里古斯觉得此乃罗斯人的计谋,还是要培养一个在伊尔门地区对罗斯人无比忠诚的拥趸。 结果注定如此,但起因根本不是他所想。完全因为斯维特兰娜这个美人胚子让奥托心花怒放,爱屋及乌,索性让整个白树庄园的居民减少贡品压力。 只可惜这个女孩才八岁,至少也得根据传统到了四年后与儿子留里克订婚。哦,如果按照斯拉夫人的传统,那就不是订婚,而是完婚。 女孩的老父亲又是怎么想的?里古斯恨不得小女儿现在就嫁给那个留里克,他已经在长女的婚姻上,为自己庄园捞到了巨大的福祉,倘若小女儿再…… 里古斯的心思奥托多少能料想到,他在带着搜刮来的大量物资,以及掳来的勒令在新罗斯堡开垦的斯拉夫人准备一开之际,给了里古斯一道奇怪的命令:“教育好你的小女儿,训练她做优秀的妻子,才能配得上我的儿子。” 奥托的船队顺利回到了新罗斯堡,整个船队干脆就在涅瓦河停靠,他们卸下一批物资后,就在奥托带领下进行秋收。 麦子和一批蔬菜完成了收获,奥托也开始统计移民弄到的各色皮革,一来二去是要耗费时间的,工作何时解决?恐怕都要拖到十月了。 望着新罗斯堡欣欣向荣的景象,他很佩服自己的眼光,这地方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甚至有点遗憾怎么不早几年带着族人在此拓荒? 奥托还在新罗斯堡坐镇,督促手下完成收缴麦子税赋的统计,以及各色皮革之统计,同时他也在对整个定居点以及周边地区进行考察。 还是在九月份,有一天突然刮起一阵北风,那肆虐的冷风横扫平坦的大地,此时空中又有一些阴霾,顿时极度的恶寒弄得他心情非常糟糕。 “这该死的寒冷!至少得给定居点建设一面挡风的墙!” 本来新罗斯堡没有建立木墙的迫切需要。 就如罗斯历史上最先建立木墙防御体系的莫斯科城,当地贵族建墙的缘故是提防临近强权的进攻,他们称之为“克里姆林”。果不其然,木墙建立仅有半年,立陶宛大军就杀到莫斯科城下。仗着木墙的防御,莫斯科人愣是在对耗中坚持到了最后。 但如今时代的涅瓦河两岸与无人区无意,能真的威胁到新罗斯堡安全的恐怕只有熊。至于最近的势力卡累利阿人,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罗斯人并没有和这群住在拉多加湖北岸的人们相遇,双方对彼此的存在也一无所知。 奥托决定建墙以让族人们躲避风寒,顺便也是防止野兽夜里偷偷摸摸钻进定居点。毕竟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往,就算年景不好,罗斯移民还是收获了一批麦子,守护粮食避免被野兽鼠辈破坏,成了他们越冬时的一项重要工作。 正当木墙在奥托监督下逐步建设之际,三艘长船的出现,引得大量的人处于本能的警惕起来。 “什么?来了三艘船?可能还是我们的船?莫非是信使?”奥托获悉这一情报的时候觉得事情过去蹊跷。 他停止在施工现场的视察,带着三十多人就直奔入海口处的沙洲。 果不其然,真的有三艘长船快速靠近。 “兄弟们,可能是老家派来的信使,也可能是别的朋友。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靠岸。” 本来很多人处于本能是担心的,在这个地界上,任何身份不明者,普通的罗斯移民默认那是敌人。 身经百战的奥托有着充分的自信,他就双手抱拢,如同一尊雕塑那般矗立着,就仿佛奥丁下凡。 他伟岸的英姿早已被留里克兄弟看到。 “唉,如果我的风帆上也有船桨的标致,他们就会知道是同伴来了。”阿里克有点遗憾。 堂兄的话着实给留里克提了个醒,尤其是刚刚经过的那个“石头岛”,其实就是科特林岛。所谓如果罗斯人要建立一支波罗的海舰队,那么船队现在的位置就属于港区了。一支舰队当然要有统一的旗帜,首先是在战争中区分敌友,其次才是为了荣誉。 如若族人的教育水平足够高,那么在缆绳上挂上代表字母的各个彩旗,就能拼凑起问候语,双方可以隔着极远的距离交涉。 想得太多就是痴心妄想。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留里克已经有一在这个冬季开启造船计划,那么指定一个款式的旗帜就真的极为重要了。 “圣安德烈海军旗?哦,那个旗帜和我们交叉的船桨纹章怎么有些相似呢?难道冥冥之中此乃巧合?对!干脆就这么办。对角线交叉的横条,就代表罗斯人的船桨。”想到这儿,留里克微微一笑。 留里克已经想好船只靠岸后和老爹说些什么,现在船只即将登陆。 坚固的长船直接冲在松软的沙洲上,岸上的奥托喜出望外,同时也很惊奇,怎么会有大概一百个老家来的战士登岸? 奥托能这么判断有其理由,因为一些人脸他认识。 突然间,又有两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奇迹般的出现。 “留里克!阿里克!你们?!我是在做梦吗?” 情急之中奥托顾不得首领的那种威严,他高兴的像是二百斤的胖子,哈哈哈中跑了过去,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把举起来,留里克也被这种“突然上天”的操作吓了一跳。 “亲爱的,你怎么来了?”奥托放下儿子笑着问。 “对,我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留里克即刻谎称。“大祭司说的不错,爸爸你果然在这里。” “是维利亚?她真是神机妙算,可我过几天就要启程返航了。留里克,你总不会是挂念我亲自来找我?”奥托渴望儿子给出一个感人的回答。 “对,我就是挂念你,也是来看看我们的新罗斯堡。啊,她就在不远处。”留里克已经看到部分矗立的墙。 阿里克的出现也非常奇妙,站在伯父面前他更要自我表现一些,这便一个口哨,就有伙伴抛下一些扎进口袋的麦子。 “啊,这是?”奥托指着问。 “是麦子。” “嗯?难道你们要向这里运输给养了?对了,梅拉伦人的麦子收获了。” “不!这是从波罗的人手里抢过来了的、大首领,我们路上遇到了那些人,我们打败了他们,哈哈,我们又取得了胜利。” 此事是奥托闻所未闻的,他稍稍询问一番,也得到了留里克的证明。 “哦,事情变得奇妙了。难缠的波罗的人居然被你们轻松击败?你们来了,我很高兴。走吧,让你们的船继续上行,我们的新罗斯堡的码头早就建好了。今晚我们……对了,这里的兔子到处都是,今晚我们啃兔,但愿你的小牙还啃的动。” 听得,留里克不由捏了捏自己摇摇欲坠的一颗门牙,以及开始松动的其他牙齿,他就怕啃肉用力过猛早早变成豁牙子。他并没有牙齿的毛病,尤其因为生活中肉食偏多,留里克甚至没有闹龋齿。 完全是这幅北欧的躯体有着更快的发育,九岁的留里克已经进入掉牙期,埋藏在下颌里的恒牙,就如同它们主人的野望,已经呼之欲出。 第355章 没发现他们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两个看着成长的孩子的到访,真是给予奥托最好的秋日惊喜。 三条经历了漫长航行的长船,逆着略显湍急的涅瓦河,进入到新罗斯堡的毗邻兔子岛的码头,它们都被麻绳牢牢拴在栈桥处。 现在,呈现在留里克面前的是什么? “这是新罗斯堡吗?!”他大声问着老爹奥托。 “我的孩子,这当然是我们苦心经营的新家。你觉得怎么样?” 留里克能怎么说?他摆出笑脸说起漂亮话:“真是一个好地方啊。爸爸,依我看,这里干脆叫做sviottoburge(圣奥托堡)。” 这话说得是真漂亮。奥托亲昵地掐着儿子的脖颈:“你在赞美我,我用不着你的赞美。小子,把罗斯经营好,才是你的任务。” 奥托使劲掐了掐才松手,弄得留里克脑袋有些迷糊。 留里克的表面功夫做的不错,他心里暗藏的失望感被压制住。整个部族为了兴建新家园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今日自己一探究竟,想不到大家居然是在这里修建一个大农村。 她难道不是一个大农村吗?河畔固然有大量的传统长屋,又混杂了一批斯拉夫风格木刻楞,环形的围墙也在兴建。就在未完成的木墙外,到处是开垦完毕的农田,因为移民者已经用堆砌起来的田垄规划出了大片块状的土地,又明显是经过了收割,使得其和荒野有了本质不同。 一座典型的欧洲中古时代的田园景象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留里克首先想到的竟是日式rpg游戏里主家坐在第一个城镇的模样,也就是所谓的新手村。她看起来很祥和,围过来迎接访客的移民面色红润健康,男人穿着简单的皮衣戴皮帽,女人普遍带着大头巾,笑容总之挂在脸上。显然他们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对接下来的冬季也不畏惧。 倘若生活真的就这样宁静安详就好了。 她叫做新罗斯堡,如果一切都是命运,这里将天然的成为发达后的罗斯统一国家的北方政治中心,甚至注定要超越诺夫哥罗德和普斯科夫。现在的她丝毫不具备未来的那种典雅厚重,还不能称之为冰雪世界的明珠。 她,真的只是涅瓦河畔的一座正在兴建防御性围墙的大农村。也许定居者已经获悉了本地存在潜在的敌对力量,才早早建设防御措施?在罗斯堡老家,最年长的祭司维利亚都确定,自罗斯堡建立的六十余年,从未有过围墙。 在父亲的带领下,留里克一众人以访客的身份,进入到定居点内部进行参观。 “确实有些脏乱,还好他们不会蠢到把粪便扔大街。” “嗯?怎么还有家鸡乱跑?这些鸡太瘦了,肯定没什么肉。但是鸡蛋……” “他们根本没有修路,即是靠着一双脚把村子里的土地踩硬?这要是下一场暴雨,岂不是到处是泥汤?” “唉!怎么还有人揪着兔子耳朵走。唉?这地方还有家兔(家兔就是穴兔)?” 新罗斯堡的居民比西欧的那些人更爱干净,当然这并非他们是真的懂得保持卫生的重要,它来自于传统战士文化,所谓肮脏的战士会被神唾骂。 爱干净仅仅是他们的个人习惯,整个定居点充满了混乱与繁杂。 “如果这里注定成为罗斯人未来的核心,她就必须干净整洁,还要世代流露出历史的厚重和威严。” 留里克这么想着。 他跟在父亲身后,对新罗斯堡有了最初的了解。也许身在这个时代就不能要求太高,村庄正在向城市迈进,她有着光明的未来。 对于奥托,儿子和侄子的到访堪称一个奇迹。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也对儿子等人的到访感觉非常蹊跷。 完全不必继续疑惑,奥托意欲犒劳一下远道而来的族人们,尤其是招待自己的两个年轻有为的孩子。 夜幕渐渐降临,新罗斯堡逐渐进入到沉静中。日落而息真是再正常不过,甚至居民豢养的那些没有任何束缚的鸡,也都纷纷回到自己的窝棚休息,乃至是下蛋。而居民们也在期盼着大清早可以从自家的鸡窝发现最近的鸡蛋。 唯有首领所在的长屋热闹非凡! 留里克坐在松软的皮垫子上,事到如今如今他已经对部族最传统的维京式长屋不习惯,若是盘腿而坐,那还是坐在木地板舒服。 长屋的好处就是内部比较宽大,人字形房顶的大梁上掉下来一些麻绳,绳子上拴着木头榫卯而成的吊灯,大量的青铜小托盘里,麻布头做的灯芯亮着微小的火苗,当数以百计的火苗汇聚起来,整个房子也是灯火通明。 有光照就不错了,留里克也不奢望什么。 看着自己简约款式的木头桌子上摆放的木质托盘,其上滋滋冒油的一只烤制的非常狰狞的兔子,一时间他甚至有点不敢下刀。 还是另一个盘子里放着的粗制的面包切片让他觉得亲切,再看此酷似吐司面包片的存在,留里克估计此乃定居于此的斯拉夫厨师所制作。 也许对于任何的民族,在吃饭的时候唠嗑聊天,甚至是高贵者们谈论政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留里克知道这顿晚餐不简单,整个夏季没见的父子这番突然相见,他估计老爹必有千言万语,包括且不限于对儿子的嘘寒问暖、对老家人的问候和罗斯堡母城几个月来的事。 在这里,留里克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知道,此人名叫科努松,就是最初的那一批移民的领袖,也是被父亲钦定的新罗斯堡的首领。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估计中。 这不,奥托随意撕扯了几片兔子肉,又张开大口吞了两只鸡腿,就开始滔滔不绝问候起儿子。 “亲爱的,你的母亲还好吗?家乡的人都好?我知道你带着那些科文人去了北方,科文人情况又如何……” “哦,他们所有人都很好。” 留里克的话有点敷衍的意思,奥托眯起眼睛,“也许,你遇到了有点问题?你们怎么会突然到这里?还是未经我许可的突然拜访,看起来你们一路上经历了很多。” 留里克刚想说些什么,着急的阿里克扔掉啃了一半的兔子腿,昂起他未曾卸下皮甲的胸膛,骄傲地说:“首领,请原谅我,这一切是我的自作主张,弟弟并没有责任。东方索贡的船队迟迟不回,大家都很担心。” “是你?阿里克,我知道你一直在劫掠哥特兰渔民。信使告诉我你的作战一切顺利。” “对!跟着我来的兄弟,几乎都是定居墓碑岛的人,他们从敌人手里抢到了一些钱。听说新罗斯堡的兄弟们已经收获了麦子,他们想要买走一些,不过……” 奥托点点头,他本人很喜欢金币银币,只因为它曾经极度稀缺又极度珍贵。只是因为战争和劫掠,主动走出峡湾的罗斯人掌控的金银币已经太多,曾经常用的铜币都成了辅币,银币成了交易主流货币。 “又怎么了?”奥托急迫的追问。 “我们遇到了波罗的人。” “啊?!你们!你……”奥托和坐在一边的科努松,两人大吃一惊。“你们和他们接触了?孩子,你们不是和平的接触。嘿嘿,是不是打了一仗?” “对!那是一群蠢货,首领,也许我们不该高看他们。我们一个兄弟都没死,甚至佣兵也无损失。他们战败就抛弃村庄落荒而逃,我们抢到了一些粮食和铁器。我想我们运来的铁器,将能丰富这里兄弟们的生活。” 阿里克在向奥托讲述刚刚发生的战事,奥托不得不佩服一下自己的侄子,以及那些在海上劫掠作战中成长起来的优秀战士。 奥托不仅自述:“长久以来我不想在那片海岸停靠,我就是讨厌那些恶棍的骚扰。阿里克,你干的不错,如果……嘿嘿,你能抓来一些女人就更好了。” “女人?为什么?” 奥托捋起自己的胡须:“难道你不曾想到咱们的新罗斯堡缺年轻的女人吗?” “缺女人的话,就从诺夫哥罗德要。”阿里克自觉此乃最简单的手段,更是理所当然。 奥托摇了摇头:“如果要求他们进贡太多的女人,许多庄园又要起事。我不能奢望所有庄园都如白树庄园那么温顺。你需要知道,杀人和破坏是震慑的手段,对付哥特兰人和丹麦人除外,我们的目的是弄到女人和麦子,乃至别的……”说这话的时候,奥托的眼神也在瞟着留里克。 “那就让白树人继续贡献女人,我妻子就是从那里来了,还有铁匠的妻子,还有许多兄弟的妻子。” 听得,奥托干脆昂起胸哈哈大笑,稍许又说道:“你有所不知,现在白树庄园年轻的女人都成了我们的女人,他们不会提供更小的女孩,否则你的弟弟早就娶亲了。” 自感半天搀和不上话的留里克猛然意识到,老爹好像暗示了那个姑娘。 对哦,一个名叫斯维特兰娜的姑娘,据说很美丽?一个典型的漂亮的毛妹?还比我小一岁? 阿里克这番明白了首领的暗示,简而言之就是罗斯的年轻人已经用正常手段,从诺夫哥罗德弄到大量女人,它已经趋于饱和,继续索要激发民变可是大家不希望的事。 奥托并不想仔细听听儿子和侄子刚刚经历的战事过程,既然己方毫无损失的取得大胜,想必战局也没什么特别要关注的。 的确,将对战弱者的胜利拿出来吹捧自己武德充沛,真的很蠢。 奥托只总结性的嘱咐:“过去的年月也许我高估了他们。阿里克你干得好,墓碑岛离那些波罗的人很近,未来你们应该…… ” 突然间,留里克站起身来:“爸爸,哥哥,你们都错了!” “嗯?”奥托扭过头,阿里克亦是如此。“此话怎讲?” “爸爸,难道从我出生之前,你就觉得南岸的那些人都是波罗的人?” “为什么不呢?”奥托这一刻挺反感儿子的插嘴,想着儿子总有高论,也就耐下心倾听。“我曾和他们打过仗,俘虏自称是波罗的海之民,哦,好像还是什么列塔部落,还是什么。” 奥托点名了一个词汇,留里克稍稍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老爹说的是不是拉脱维亚人? 此刻留里克不再废话,直接提出好几个名词:“爸爸,巨大海湾南边的人,他们是爱沙尼亚人,他们和芬人、科文人,乃至素未谋面的塔瓦斯提亚人有着共同的先祖。” 奥托听着疑惑,其余人亦是如此。 站起来的留里克更是尴尬的存在,他想了想猛然敲打起自己的脑袋。 有时候将真相摆出来,奈何他人因为知识的匮乏性根本不能理解,真是一个悲哀啊。 尤其是一想到新罗斯堡未来的前途,让定居于此的人知道她方圆几百里的人类居住的状况,也是非常重要的。 既然直接说明爱沙尼亚人的存在有点不合时宜,留里克看到被委任的“城主”科努松就在这里,攻克的首选目标也该是这个人。 “科努松大叔。” 未来命中注定的首领这般称谓自己,科努松急忙慌张坐正身子,他本以为今晚主要是首领一家人谈论事宜,自己仅是看客。 “大人,我能为你做什么?” 留里克缓缓坐下身子,反问道:“我看了一下新罗斯堡,还不错,就是觉得你们太安逸了。你觉得定居点周遭的环境怎么样?” “环境?唔……就是冬季这条拉多加河(指涅瓦河)总是结冰,夏季却水流湍急。附近的林子有很多的动物,尤其是兔子和野鹿,我们已经弄到了许多皮革,正要运回母城呢?” “我不是让你说这些。难道你就不觉得,这片地域还有别的人存在?” “他者?诺夫哥罗德人?他们距离我们……嘿嘿,有些遥远。” 留里克的小巴掌直接扣在自己脸上,他又看了看父亲无所谓的表情,就继续反问:“你们搭建木墙是做什么?” 科努松立刻回答:“防止棕熊突然跑进来破坏粮仓,抓走我们豢养的兔子和鸡,还有最宝贵的奶牛。哦,还有遮蔽北风。” “嗯?难道你们不会为了防范敌人而建造的墙?” “敌人?”科努松非常诧异,“如果他们存在,早被我的人发现了。可是这一带除了森林,还是森林。” 他说的是事实?留里克觉得很荒谬,就算古代芬兰人的人口很少,那些人也不该是龟缩一隅的存在,他们都是一些积极的猎人。 其实,一个显着的事实是芬人(苏欧米人)仅仅在距离新罗斯堡足有一百公里远的一处海湾建立了一个最靠南的自然村落,她是那样的微小,居民的独木舟更是无力对抗波罗的海的水。这个定居点就是后世的维堡,也是饱经战火的存在,但在现在,她虽有少量人类定居,外人并不知晓。维堡所在的环境决定了,她任何时代注定只是一个微小的定居点。 罗斯移民忙着在定居点开垦,甚至没有探索拉多加湖,渔民最多只是到了科特林岛,并在岛屿和入海口构成的天然港区捕捞鲱鱼。科努松的任务是基础建设,他没有派遣人员远程探险的动机和目的,何况移民们普遍是铁了心希望搞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可以种植燕麦、黑麦的田地,让他们停止垦荒去做猎人,如此目的何必移民呢? 留里克直接批评道:“我们现在储备食物,是知道冬季降临,那些缺食物的人必将死亡。你们不要觉得没有发现敌人,敌人就不存在。我告诉你们,这一带存在另一些人,他们不是诺夫哥罗德人!” 留里克毕竟不是常人,他的忠告让奥托和科努松极度重视。 “他们!是谁?除了爱沙尼亚人,还有谁?”奥托急迫追问。毫不怀疑儿子的话,毕竟“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是正确的道理。 第356章 卡累利阿人又是什么人 奥托心目里的世界并不大,或者说对遥远的地方概念非常模糊。众神创造了一个妙趣横生的人类世界,天穹还有一个虚无缥缈的阿斯加德,可惜他老了,已经丧失了继续探险的本钱。 留里克开始提及新罗斯堡周边还有另一些人,哪怕这些人连影子都没见。 奥托不得不保持警惕。 那些人到底是谁? 留里克这便给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他先是看看屋子内的构造,确定了全部的方向,便举起小手指向西方:“我可以肯定,那里居住的是爱沙尼亚人。” “我已经知道了。就是你给他们取得名字有点怪”奥托说。 留里克旋即指向南方:“那里还有人,应该普斯科夫人,还有一批和诺夫哥罗德人说着同样语言的人存在。既然我们征服了诺夫哥罗德,未来我也要征服普斯科夫。” 普斯科夫?奥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公元830年普斯科夫这座城市并未建立,不过如果将村庄当做城市,那么普斯科夫早就存在。留里克很清楚涅瓦河距离楚德湖、普斯科夫湖距离涅瓦河并不远,两地也存在水道相通。至于普斯科夫到诺夫哥罗德是否存在直达的水道,这就是留里克不知的。 在这里他特别强调,海湾南岸的某条河流入海口,逆流而上必能直达普斯科夫这一另一个斯拉夫人的定居点。 仅仅如此奥托和科努松已经大吃一惊了。 留里克又指向东方:“那里有个名叫彼尔姆的存在,那里住着一些人,说着可能与芬人一样的语言。耶夫洛就是芬人,我们麾下的科文人一样可以与东边的人交谈。” “彼尔姆?又是什么人?孩子,你确定他们存在?”奥托追问。 “爸爸,你不能质疑我。” “哦,也对。”奥托一拍脑门,想着独子非凡人,这番洞察未知世界的能力,以及对未来进行的正确预言,就是罗斯人拥有的巨大优势,也是实打实的神之恩惠。 其实东方有着多个民族,英格利亚人、马尔雅人、马里人还有彼尔姆人,他们实际是人数稀少的松散部落,就雪原上,他们都属于广义的芬人。和这些从西伯利亚而来的森林猎人能进行怎样的交流,留里克估计仅仅是非常有限的皮革贸易吧?双方可以做生意,现阶段也没太大必要。 但提及了东方,留里克心里难免非常兴奋。 他张开双手特别强调,碍于父兄有限的理解力,言辞被迫说的简约:“我们的东方有很多条大河,它们或是通向冰封之海,或是同样火热之海。继续向东,将有一座巨大的山脉,如果我们翻越它,就将进入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广袤世界,那里有无尽的皮革,大量的金子银子,还有许多前所未有的存在,比如说一个与传说中罗马一样伟大的国度。如果遥远的商路能够建立,我们应该主动和那个东方强权建立贸易,但是我们永远不要想着能够征服她。” 东方世界到底有什么?罗斯人当然想去探险发掘,科努松早就想这么干了,仅仅是苦于没有能力组织探险队。他也从未设想过,前往东方有可能要用双脚丈量出三万公里之路。毕竟历史上的一路向东的俄国探险者,最远在加利福尼亚建立了多个营寨,却碍于绝对的兵力劣势,被西班牙帝国全部捣毁。 “啊!东方果然充满宝藏?!”科努松大喜过望。 留里克也趁热打铁,故意说:“我说的全是神谕。听着,诸神赐予我们恩惠,他们告诉我的都是事实,这就是暗示我们罗斯人需要去探索呀。” 大家都很高兴留里克的解释,这番话术除了留里克是诱导他们拼命探险,哪怕是做烂地之王,也得率先在烂地上插旗确立归属权,罗斯虽大没有一寸土地多余。 “北边有什么?我很担心。”奥托突然说道。 “对!北边。”留里克定了定神,“我必须重点说明这个。科努松,你们在过去的一年时间,是否在东方的大湖大规模探索?” “不,我们没有,如果是你的要求,我们明年会做。” “那就谨慎起来,我敢肯定湖泊附近住着另外的人,他们是卡累利阿人。” 又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词,他们是怎样的人?也许是一群可以轻易击败的乌合之众。 毕竟留里克断言拉多加湖并非罗斯人和熊分享的湖泊,人类才是世界的主人,无论卡累利阿人实力如何,他们若是组织起一支军队,新罗斯堡是否存在危险呢?新罗斯堡距离大湖很近。 留里克特别强调要提防来自于北方的威胁,通过各方打探到的消息,一些存在的部落得到很好的确认,其实力水平罗斯人也做了估计。 留里克开始列举本时代涅瓦河以北应该存在的势力:卡累利阿人、塔瓦斯提亚人、芬人(苏欧米人)、科文人、养鹿人(萨米人)。 科文人和养鹿人都已臣服,并上了罗斯人的战船。芬人的概况如何,耶夫洛已经给了详细的说明。至于素未谋面的塔瓦斯提亚人,他们素来是科文人的敌人,至于经常械斗的双方中的科文人被一小撮罗斯探险队伍所秒杀,这难道不是说明双方长久以来就是菜鸡互啄吗?罗斯人既然快速征服科文人,未来可能的对塔瓦斯提亚人征服,想必也不是难事。他就是这样估计的。 依旧保持着神秘的是卡累利阿人,在留里克的印象里,卡累利阿人一直是一支实力极度羸弱,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存在,他们甚至连萨米人的水平都不如。 本着重视潜在敌人的原则,留里克想了想,干脆高估那些存在感模糊的家伙,以便让自己的族人们不要过于傲慢,以警惕和严谨对待可能的军事威胁。 留里克声称卡累利阿人颇具实力,若是他们发动进攻,新罗斯堡就必须仰仗围墙来保持安全。 那么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塔瓦斯提亚人和卡累利阿人,如今的时代并不弱。或者说他们相对强大的原因都在于自己的族人超过了一万,哪怕各个部落居住分散、靠着渔猎采集过日子,他们至少都进入了半铁器时代,他们的武器和工具中铁器的比重持续提高。历史上确实有多名基辅罗斯贵族在向北方索要贡品时,遭遇塔瓦斯提亚人和卡累利阿人的攻击,一度造成不小的损失。 但如今的卡累利阿人只能将人口维持在最多两万的程度,他们的生产能力极低,没有资源养活更多人。可罗斯人直接控制的人口勉强六千人,当自己才处于绝对劣势的时代,留里克并不希望主动挑起一些战争,除非战争不请自来。 现在,留里克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场大战就在不远的未来。 奥托心情激动,这一刻他觉得儿子突然造访,就是受了神谕,已让新罗斯堡的人们认清他们的生活从不安逸,且四面八方都有潜在的敌人。 奥托捏着下巴:“卡累利阿人吗?如果我们留在此地的战士再多一些,是否能征服他们?留里克,给我一个答案。” “战争?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他们有着和平的接触,除非他们真的在掠夺我们的利益。” 留里克希望和平,奥托哈哈笑起来:“算了吧。如果他们真的很强,我们再好好做生意。如果他们很弱……你就告诉我,多少人可以征服他们。” “这……”一时间留里克拿不定主意,便谎称:“也许需要一千人。” “这么多?” 阿里克听得不悦,他拍打自己高傲的胸膛:“算了吧。给我五百人,我就把他们全部征服。什么卡累利阿人,在我看来全是弱者,只配做我们的奴隶。弟弟,不能高看他们。” “说得好啊。”奥托满意点点头,又看着儿子:“你该好好学习你的兄长。听着,当他们真的臣服了,你可以对他们仁慈。在他们跪下之前,你应该打败他们。” “好吧。”留里克不想再费口舌,他暗叹一番有的小型的民族真是命中注定被强者征服以成附庸。“现在你们知道了,新罗斯堡周边到处是人,他们只是藏在林子里。我看到这里土地肥沃适合,河流保证了充足的淡水,毗邻大海可以煮盐,毗邻大湖可以捞鱼。我们向北可以征服那些人,向南可以向诺夫哥罗德人索要贡品,向西又是畅通的商路。新罗斯堡是我们新的开始,也许我们该把故乡的所有族人都迁徙过来。” 儿子的话直击奥托的内心,比起故乡,大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确实是风水宝地。 “迁徙要做,我们必须慢慢来。但是我觉得故乡还是有作用的。” “是矿山吗?也许未来我们的故乡负责出产矿石就足够了。”留里克回答得非常干脆,他对那个小峡湾虽有眷恋,然罗斯人从不恋家,他们从不是重土安迁之民。 提及了矿石奥托没法不想到很多,他继续提及最初的那个话题:“留里克,你带着臣服的科文人去了北方,去了我们冬天发现的那座大矿山。情况都还好吗?那些特别的矿石……” “情况非常好,依我看那座矿山比我们罗斯堡附近的优秀百倍。” 儿子对它有着极高的赞誉想必都是真的,奥托回想起大半年前的事,想到那片北方的林子也算依山傍水,冷是冷了点,修建定居点不是难事。 “那里的定居点如何了?科文人是否适应?”奥托追问。 “当然。我带着很多兄弟去了那里,还引导了一些渔民去探索,甚至组织了一直探险队逆着那条河流北上。爸爸,你知道的,科文人习惯建设一个山堡,他们也不想舍去松鼠的名号,我给那里命名为艾隆奥拉瓦堡,他们都很高兴。一座全新的山堡建成了,它被围墙包裹住,长度足有五百个stika。我们他们做了约定,从今年开始,那些科文人必须给我们缴纳大量的铁器。” 奥托听得很高兴,心里也有点狐疑:“铁器?那些家伙居然还有铁匠?” “他们本来没有的,所以我们突击训练了一批。爸爸,你早该回去的。我们应该去那条奥卢河,对其他科文人收取贡品的。” “今年情况比较复杂。”奥托叹了口气,“大海会在十一月份结冰,我觉得都无所谓了。我们既然征服过冰海,就能第二次、第三次征服,我们用驯鹿雪橇收取贡品,并不比航海困难。” “好吧。艾隆奥拉瓦堡确实是个好地方,很快,在我们的部族,铁器都将变成廉价的产品,我们可以将它销售出去赚取巨大利益。” 侄子乐忠于带着勇士抢掠发财,儿子乐忠于销售高附加值商品赚钱,现在新罗斯堡又在快速演变成有关主要生活物资的生产基地,同时还有许多外族人定期提供贡品。奥托一捋胡子,生活真是美滋滋。 但是且慢,刚刚儿子还提及组织了探险队沿着河流疯狂北上? “留里克,你派遣了探险队,情况如何?我看你的表情,他们必有所得。” “我正要说这件事。”留里克一拍大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爸爸,我们都知道罗斯堡向西是一座危险的山脉,山脉的西边就有大量的挪威人部族。有一支我们乃至联盟里其他部族都未知的人,他们翻山而来,他们自称巴尔默克人,说着我们完全能够听懂的语言。其实他们并不陌生,他们就是科文人嘴里的那些北方的毛皮商人,他们在找寻科文人,我们是科文人之主,所以……” “他们人呢?!”奥托一直坐正的身子已经令他腰酸背痛了,奈何儿子提及的一系列关键性信息,一直拼命刷新他的世界观。 “有十个旅人,他们就在我们的罗斯堡。他们很乐意和我们交流,很乐意购买我们的毛皮。” “巴尔默克人?我不知道。他们,有银币吗?” “有一点点,银币并不重要。他们带来了大量的盐,那是质量极好的盐。煮盐是非常麻烦的事,依我看如果我们的商贸稳固了,我们可以长期购买他们的盐,就不必费尽心思自己制作。” “巴尔默克商人……”奥托攥紧了双拳,“看来我该早点回去。” “爸爸,船队何时出发?” “你在催促我?很快了,再等两三天我们把物资装载完毕,之后返程。哈哈,这一回故乡的兄弟们又要赞誉我的伟大。”每当带着巨量的索要的贡品回到故乡,奥托都能获拥一波赞美,长年累月他通过此一直在提高声望。 第358章 阿里克有些担忧 话也说回来了,罗斯堡的过冬物资,以及大量的生活用的小物件都是南方商人运的。近年来长大一些的儿子成功拉拢了那个古尔德家族,物资运输的情况已经具备了官方性质。 奥托笑呵呵问道:“留里克,今年古尔德又运来多少物资,尤其是粮食?!” 弄到巨量的粮食,此乃留里克最为骄傲之事,是时候告诉老爹一个震撼人心的数字了。 是啊,每年秋季,大量南方的商船运载货物去北方销售,这年复一年的商人自发的候鸟式贸易,近两年愈发繁荣了,这一点奥托如何 不清楚?最显着的特点正是曾经对罗斯人非常珍贵的燕麦,已经开始变得常见。南方的燕麦通过海运运抵北方,它已经实质上的成为了“国家战略工程”。奥托直接提及这件事真是再正常不过。 对此留里克自诩为部族立下汗马功劳,他高傲的伸出双手,各亮出三根手指:“六十万磅!已经有六十万磅燕麦运抵罗斯堡。” 惊喜!真是个惊喜! 奥托长大长满胡须的最大,那满是皱纹的脸分明展现的是受了惊吓。 话是儿子说的,他就没有任何的怀疑,但数据也太惊悚了! “六十万磅,真是太多了。”奥托激动得嘴在打颤,而且对数字没有一丝怀疑。 留里克顺势说:“爸爸,你们去诺夫哥罗德也弄了大量的粮食,我记得那个伊尔门湖区的居民人口众多,我们弄到的贡品怎样也得有……” “是二十万磅。”对比儿子提及的数字,奥托说话的时候前所未有的露了怯。 “我记得去年,从东边运来的是十六万磅。今年天气不好,很多地方粮食歉收,你们如何弄到了二十万磅。” “哼。这是他们的任务,无论气候怎么样,如果他们完不成,有人要死。孩子,你的记忆力依旧那么好。” 奥托的态度很坚定,留里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奥托立刻反问:“你也知道今年太冷。嘿嘿,六十万磅,我很奇怪梅拉伦人那么富庶吗?还是他们没有遭灾?” “真的有六十万磅,而且他们确实受灾了。” “嗯?听你口气,买到这么多并不难。古尔德就真的买了这么多粮食?等等,他们既然遭灾居然还能卖粮食?他们脑子傻了?”奥托本是无意质疑儿子的,唯独这个消息过于匪夷所思,“留里克,你的人在梅拉伦是不是发生了事?” 话音刚落,奥托看着儿子和侄儿那跃跃欲试的脸,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奥托摆出一副老脸:“留里克,说实话,你本人是不是背着我去了梅拉伦?” “是的,我去过了。” “嗯?弄粮食的事,总不会是你亲自参与的吧?” “就是我。”留里克挺起胸膛,“我亲自组织的那六十万磅麦子的运输。我们在墓碑岛停靠,这不,顺便再来新罗斯堡看看。” 儿子的只言片语里,奥托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儿子的航程。他很是感慨自己独子区区九岁,就已经敢于大海纵横。 感慨归感慨,他同样也有点担心,自己早已死去的二儿子,就是航行意外的死在海里。 奥托深深叹了口气:“那个首领我记得叫奥列金,一个吝啬的人。真想不到,那些梅拉伦农民就是在灾年,依旧在卖粮食。” “对,就是那个奥列金,我见到他了。” “嗯?你居然……”奥托立刻伸直了脑袋,他想问些什么,又坐正捋起自己的胡须,“想不到那个家伙会接见一个孩子。” “因为我带钱去了,爸爸,你知道的,没有谁会拒绝银币。” “这倒也是,等等!”奥托猛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银币?我不喜欢那个奥列金,就算你再漂亮,他也不会送你粮食。你是花巨款买到,说!多少钱?” 留里克说话也没过脑子,这便如实诉说:“四万五千枚银币,我按照一个银币十一磅买的。” “啊?这么多,你是疯了吗?你……”奥托只觉得一股气几乎喘不过来,他瞬间想到的是巨款的丧失,其次是巨款都落入梅拉伦人手里,这真是两倍的痛苦。他在旁人搀扶下恢复了神志,大手指着留里克,连说三声败家子儿。 罗斯和梅拉伦,民间长期是正常的商业往来,就是奥托并非真的尊奉一个盟主。由于不存在朝贡体系,奥托很久以前承认梅拉伦部族盟主地位的世袭,没有人会无端打破这个体系,所以盟主只要是出自梅拉伦部族,其本人是阿猫阿狗都是无所谓的。 现在奥托对于奥列金的态度都来自有限的接洽,那个家伙用劣等的酒肉对待刚刚担任罗斯首领的自己,这种恶意怠慢换来的当然是奥托十年不来梅拉伦。 一开始奥托是赌气,时间长了,他对梅拉伦也没什么想法,反正年年月月南方的商人都会来,传递来的消息足够让他不至于真的一问三不知。现在,由于梅拉伦没有救援奥斯塔拉,在奥托心里,那个奥列金又多了“阴狠恶毒”的属性。 奥托急于弄清楚儿子和那个家伙说了做了些什么。 粮食运输近两年成了大事加上自己运输的二十万磅,明明是灾荒年景,多达八十万磅粮食可以供应部族。 冷静下来的奥托说:“我用武力手段迫使东边的他们交出粮食。你!你用巨款买粮食。可是,奥列金家的私田那么神奇吗?” “不,粮食几乎都来自农民。”对于此事,留里克真的很有话说。 他侃侃而谈,所谓弄到如此粮食的背后,都来自自己和奥列金的“正常”商业交易。“奥列金很需要钱,他甚至派人和古尔德交涉。我们又需要大量的麦子,爸爸,你还在东方,我就和阿里克促成了这次重大交易。奥列金自己的田地也遭灾了,但是他用豢养的私兵强迫自己的族人交出粮食。” “私兵?他居然有私兵?有多少人。”奥托果断打断儿子的话。 “至少五百个,他们个个强壮,都穿戴皮甲,很有战斗力。” 这时,阿里克极为不屑地摆摆手,那桀骜不驯的表情简直是说明了随时随地接受任何人的挑战:“都是一群图有其表的孬种。欺负手无寸铁的农夫也算强力?真的勇士要在战场上用剑来说话。” 侄子的话很漂亮,但奥托还是关注多达五百人的私兵规模是否可靠。他不喜欢奥列金也不能认定此人是个蠢人。一个盟主为了巩固权威,怎样都得雇佣一批狠人卖命,就是五百人的实力有些惊人。 留里克咳嗽两声:“很多普通的梅拉伦人对他们的首领怨声载道。比如说一些皮革匠,造船匠,还有另一些手艺人,他们听说咱们罗斯人的许诺,就纷纷决定移民做罗斯人。” “一大群手艺人?”奥托点点头,“他们最好是真心加入,而且必须缴税。罗斯堡太小了,依我看等我回去了,就把这些手艺人全部迁移到这里,新罗斯堡!” “完全可以,这样也是我们必要的增强实力。”罢了,留里克继续道,“奥列金既然在虐待族人,我们就必须善待我们的人,哪怕是臣服的奴隶,只要他们是真的卖命,我们就理应给予一点恩惠。” 对此,奥托不做什么表态,如若让他自己决定,给予奴隶一口鱼骨头,就算恩惠了。 不过对于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家伙,奥托悟出了一套治理手段,即拉一派打一派。既然松针庄园最是桀骜不驯,那就多收贡品。白树庄园已经成了忠犬,那就大规模免去其贡品负担。对两者截然不同的态度,就是向小庄园主表态跟着谁最合适。 很多梅拉伦部族有才能的人移民罗斯,此乃好事。 再看看儿子,这小子怕是倾尽他的所有来购买粮食,就算儿子很仁慈,也必不可能是免费把粮食分给大家。 “留里克,我不怪罪你花钱。你有六十万磅麦子,打算怎么使用?” “我已经想好了,我的手下每天都有麦子吃,可能一天消耗二百磅就够了。我将针对我们的族人,把大量的麦子销售掉,价格我也想好,一个银币卖十磅。” “嗯?等等!”奥托恍然大悟,接着笑出声,“你呀,我错怪你了。你小子是真的不吃亏。” 进价和守家有一磅麦子的差额,奥托估计儿子真的将其卖掉,大部分罗斯人小家庭,都能搞到足够吃大半年的麦子。 索贡和战争的分工模式变了,家里壮年男人多的家庭,他们是新规的最大受益者。相当多的族人仍是贫穷的,奥托知道仁慈的儿子已经组织起一批穷人为之做事,并给予一点银币做报酬。既然银币能买到大量的耐储存的麦子,他们就将成为运粮行动的巨大受益者。 既然老爹的态度变了,留里克顺势直言:“爸爸,那些银币我不在乎,我要的是粮食、布匹和铁。在寒冷的夜里,银币不能雨御寒更不能吃,守着一座银山毫无意义,只有变成粮食山才有用。我确实得到了神的恩惠,不意味着我就有权虐待族人作威作福。我的命运既然是带领罗斯富强,就必须给予所有罗斯人恩惠。我要储备大量的粮食和衣服,这样当任何的灾难降临,银币变得没用,族人知道他们的首领会保证大家不冻死饿死,我们的统治就会长久。” 奥托有一点怀疑,却不能说儿子的话是错的。这两年来儿子的那些作为,确实实在履行这番言论要义。等这小子真的完全掌权,仁慈之举也该扩大。 想到这儿,奥托再看看阿里克,“阿里克,你都听到了。你仁慈的弟弟不是弑杀的勇士,他是下凡的阿斯加德人,你要好好辅佐他,那些敢于对抗我们的任何人,你有义务帮助你的弟弟将之铲除。” “我会的,就是……” “怎么了?”奥托问。 “也许这话我不该说。” “你说!” “是。就是弟弟和那个奥列金签署了更多的协议,比如说还有剑与矛的交易。虽然这份贸易做成我们会有巨大的收益,可是……” “居然还有这种交易?”奥托旋即看着儿子,迅速问出个所以然。 一支钢制矛头有望卖到半磅银子,一支钢剑干脆一磅银子,唯有十字弓除外。 如果这份暴利的贸易能够长久,罗斯人的仓库不得迅速堆成金山银山。留里克也指出贸易许可“麦子、布匹换武器”,可以不需要银币实物作为交换媒介。 贸易由梅拉伦首领和罗斯首领的信誉与荣誉互相担保,留里克完全是借用了父亲的权威做了这件事。 阿里克提出自己的担忧,“奥列金几乎是将死之人,他衰老得如同尸骸。他有个叫卡尔的儿子,是要做下一代盟主的。我唾弃这个家伙,此人徒有其表又极为好色,自命不凡居然以为丹麦人不过如此,对于我们罗斯人也很不屑。” 奥托早就对梅拉伦那些尊贵的大地主有成见,这便摆摆手,“那些巨大农田的占有者才是梅拉伦的主任,既然你说到卡尔,我记得这个人。当这人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与女人寻欢。” 奥托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掩盖不住他的躁动,他看着侄儿与儿子,“那个卡尔可以有千般不是,在繁衍子孙的事上,我很佩服这小子。留里克!” “嗯?” “你身边已经有很多女人。小子,在我死之前,我要多抱孙子。还有你阿里克,一个佩拉维娜就够了?我的奥吉尔老弟死了,如果他活着,也要要求你多多娶亲。我仅仅佩服奥列金这个,他的家族在走向繁荣。” 留里克和阿里克听得都非常无语。 阿里克觉得伯父在夸奖那个蠢货,这便冒失地拍打桌子强调,“可是卡尔是个狂妄的家伙,我就怕此人掌权会撕毁联盟袭击我们。还有奥列金意欲购买最好的武器,我……” “你担心他们攻击我们?”奥托摆摆手,“你高看他们了。听着,我不信他们会背叛荣誉,任何胆敢攻击我们的部族,战死之人无法去瓦尔哈拉,因为你弟弟就在这里。” “那些家伙根本不信弟弟的身份!”阿里克抢话道。 “注意你的情绪。”奥托呵斥一声,又说,“他购买武器是为了武装自己的私兵。如果他们真的有意攻击我们,何必做粮食生意,而应该是中断所有的贸易。再说了,我们可有实质的冲突?没了我提供毛皮,他们就靠麻布过日子。他们会全部冻死。” “可是!那个卡尔亵渎了我们。” “一个蠢货就让你暴怒,成何体统。”奥托撇着嘴不怒自威,又令侄子闭嘴。 “都别吵了。”留里克周紧眉头敲打桌子,“爸爸,是我和奥列金签订的协议,有了问题我来负责。我,负的起责。如果真有兵戎相见的一天,我们罗斯人必将击败任何敌人。而且,奥列金本人没有恶意,至少他本人对我们没有恶意。” “但愿吧。”阿里克不屑道。 留里克不想再和堂兄废话,看着父亲的双眼,“爸爸,奥列金承认了卡洛塔作为奥斯塔拉部族的女首领,他还为没有增援口头道歉。他还有一个决定,就是明年春季召集所有的首领,去梅拉伦开大会。” “居然还有这种事?上次大会已经是十年前。”奥托仔细想想,那个快要老死的家伙要举办会盟,必要商议一件大事。 “留里克,那个奥列金想干什么?你……可有消息?”奥托谨慎问。 “恐怕,是一场战争。”留里克地趁着声音说。 “嗯,难不成真的是发了疯攻击我们?那我还去干什么?先把梅拉伦商人全部铲除。”奥托突然有点后怕。 “别啊!”留里克一时无语,急忙说,“依我看,奥列金是愧疚,否则也不会承认卡洛塔的身份。很多部族在质疑梅拉伦,南方的部族诸如格兰人耶尔马伦人自己就结盟了,长此以往梅拉伦算个啥?我猜,奥列金要对丹麦复仇,我们要组织联军远征!哦,也许我是多虑了,那个老家伙只想在行将就木前和各部族首领叙叙旧?” 这么一说,奥托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换位思考一下,联盟受到奇耻大辱,盟主不报仇那不如直接自杀算了,让有胆子复仇的来。 “如果真是如此,我们更要卖武器!”奥托拍打起大腿,根本侄子的担忧,因为此乃名利双收的好事啊,还要考虑那么多?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明年春季吗?问题不大。阿里克!” “在。” “明年阿斯卡德也一岁了。你带着他去诺夫哥罗德一趟。” 阿里克吃了一惊:“嗯?难道让我组织一直仆从军?” “你想多了。我让你来索贡,我和你弟弟去梅拉伦,我是首领,就这么办。” “好吧。”阿里克自觉争辩无意义,无奈勾下了头。 第359章 粮仓与田地 西方世界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很多的事,奥托不禁不感慨一个,曾经安宁又稀松平常的日子,正变得风云激荡。 既然这一切都是命运,罗斯人的大船就必须在波涛中乘风破浪,大家没有任何退路。 至少神说眷顾罗斯人的,就好比新罗斯堡在过去的一整年没有任何的乱子,人口和财富也都在快速增加。 奥托觉得,留里克和阿里克的到访就是让大家提高警惕,现在,要在第一场雪之前把木墙尽快立起来,成了非常重要之事。 这一宿,航行劳顿的留里克睡在父亲的身边。他是被迫这样做的,以缓解一个老男人的焦虑。 这不,奥托这个老家伙不停捋着留里克柔顺的头发,就好像撸一只橘猫。 就是奥托的鼾声折磨得疲惫的留里克艰难入睡。 新罗斯堡的清晨在雾气中诞生,此地多水多密林又地势平坦,水滋润了这片北方的土地,河口小小的冲积平原正是建城好地方。 东北欧鲜有什么好地方,涅瓦河口是一个,它更是一个入海口,彼得大帝拼命兴建此地就是奔着它的战略价值。 秋季潮湿的浓雾弥漫大地,当雾气散去,怡人的秋日阳光普照世界。 大地并未变得暖和,这不,户外劳作的所有人,他们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 站在户外的留里克很容易认清谁是罗斯移民,谁又是斯拉夫移民。 看看吧,那些戴着青灰色麻布头巾,腰间耷拉着彩色麻绳编织的粗围裙的妇女,她们就是斯拉夫人。该族群男子也多着麻布,而且皆穿裤子(他们的先祖自维斯瓦河、波河平原向东方拼命移民的时候撞上了游牧势力,故学习了一下草原人),用一条粗麻绳当做裤腰带。 一直让罗斯人称道的,是诺夫哥罗德人对于鞋子制造的高水平。这是理所当然的,还是因为移民之路与草原人的遭遇,缝制皮靴毛毡靴子,或着是多种材料混合靴子,这样的制靴匠诺夫哥罗德有很多。 罗斯人在所有的裁缝技艺上都是逊色于诺夫哥罗德的,其实整个联盟的裁缝水平都是落后于同时期欧洲的。 罗斯人的着装以皮革为主,故而在气质上,他们天然的显得剽悍、粗野。 不过一旦习惯于穿着软亚麻线编织的衣服,大口吃着买粥和烘烤的松软大列巴,适应了这种更舒服的生活,移民的罗斯人已经开始自发的斯拉夫化。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罗斯人觉得这不对,让生活变得更自在,是每个人本能的追究。 两个族群住在一起,他们几乎都是和奥托签订了缴税的协议,至少在缴税的义务上,所有的移民都是平等的。 一开始,那些罗斯移民就是瞧不起诺夫哥罗德移民,声称那是一群懦夫和手下败将。然而在日常的密切接洽中,随着互相了解的加深,一批移民就在新罗斯堡完成通婚,那种过往的隔阂正快速消散。 当诺夫哥罗德移民展现出优秀的种地技能,哪怕是为了粮食,再傲慢的罗斯人也必须需要他们的帮助。贫瘠又寒冷的罗斯堡,已经让大量的罗斯人忘记了如何种麦子。 留里克不得不在新罗斯堡待到出发之日,它并不遥远了。 “亲爱的,你可以待在温暖的屋子里,会有人照顾你的起居。”奥托实在不希望儿子在户外凉着冻着。 “这可不行,我还没有好好欣赏这座城市。”留里克想都不想就反驳。 “你昨日不是看过了?” “嗯?那也算?不过是用眼角眯一下。在出发之前,我要把定居点转一圈,我还要去农田看看。” 奥托看的儿子那笃定的脸,估计到是说服不了他。“再有两三天我们才回去。你堂兄带来的兄弟们真是太好了,我马上要组织他们去建设围墙。你说,谁来陪你转?” “那就……我自己。让我的佣兵们陪着。” “那就让科努松,让那个老家伙陪你。也许你对我们的新家园有很多看法,你就对那个男人说。” 留里克脑子一转,“就这么办。” 须臾,得令的科努松前来觐见。他对接下来的任务毫无抵触,能亲自带着未来的首领欣赏未来的主城,这难道不是荣幸? “尊敬的留里克,如果你有意见就提出来,我会带着兄弟们去解决。”科努松单膝跪地,他的服从令奥托很开心。 其实科努松恨不得带着自己的家人跪趴下来,为的就是希望从留里克这里捞到对未来稳固权势的许诺。简而言之,科努松知道既然罗斯变大了,他的家族世袭一隅之地的首领岂不懿欤? 科努松高高兴兴领命这一任务,须臾,就作为导游,带着留里克和佣兵随从,直奔涅瓦河畔的码头。 “等等?我们这就去码头?难道要行船漫游?”留里克不解。 科努松最自豪的就是码头建设,所谓连稳固的大型码头都没有,索贡的船队又如何停靠补给?“大人,你有别的打算?” “先去粮仓。听着,活下去的关键永远都是不能挨饿。” “那好,我们走。” “对了。”留里克脑子一激灵,“你们把粮仓建在哪个位置?” “在定居点的核心,希望你满意。” “还不错。” 留里克速来对古代的粮仓系统缺乏了解,似乎只要盖个特别的房子堆砌粮食、定期检查受潮和灭鼠就行了。 一行人在排列毫无章法的木屋间穿行,让留里克欣慰的是房子都有交大间隔,一些空旷之地被人踩踏成了路,鲜有人待着的地方尽是枯黄的草,少量的被拴住脖子的羊就在无聊地啃食这,偶尔还有三两只干瘦的鸡匆匆窜过。定居点里还有一些琐碎的空场,它明显被一些重物压制,或者干脆就是夯打,那些灰黑色的土地显得平整又硬实。它们是做什么的? 留里克感觉不到田园牧歌,就算是被木墙包裹,它还是个大村庄。就是这个“村庄”里,传统的用木头泥土和茅草构筑的维京长屋是少有的,斯拉夫式木刻楞是主流。 “也许诺夫哥罗德就是这个样子。对!一定是这样,很多移民就是从那边来的。” 留里克这么想着,估计到连粮仓也该是诺夫哥罗德式的。 一批特别的长屋就是新罗斯堡粮仓的所在,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定居者,将他们更先进一点的仓储技术移植至新家园。 粮仓皆是栅栏式的长屋型建筑,内部理应是长方形,它木地板下的大量立柱比木刻楞的高很多,它们皆被建在地势更高处从而防止暴雨与海潮的侵蚀,考虑到防火的必要性,各粮仓间隔比较远。 比起民居,这些粮仓排布得更加有序,它们近似于矩阵排列,所有仓库加起来足有三十个。 留里克在粮仓区内部左顾右看,即刻询问,“科努松,这么多房子里面都是麦子?” “除了麦子,还有一些圆白菜,它们被泡在陶翁里。你知道的,大家都会做酸菜。还有的一些房子,挂着风干的肉。” “那我可要看看。” 仓促食物是人类的保命手段,那么仓储种子就是更高级的保命手段。 这不,留里克钻进粮仓,看到了堆积成墙的麻袋,里面自然都是粮食。 科努松介绍了一番,部分粮食是上缴的税,它们即将运到船上。另外的粮食,是居民口粮,以及格外珍重的种粮。 新罗斯堡目前的定居者,男女老幼加起来也才区区八百余人,管理他们并不难。 在艰苦之地结社理所当然,故而当粮食收货后,大部分粮食被居民一股脑扔进共有的粮仓。一年多的磨合期已经过了,此地罗斯人和诺夫哥罗德人已经实际上的成为命运共同体。 这份联合令留里克暗爽,或许这就是命运,殖民东欧的罗斯人并非单纯的征服者,而是帮了东斯拉夫人做了开天辟地之事,一切都始于血脉融合。 留里克的兴奋没有直观的表现。 对于当事人,这份联合有着现实的需要,联合的本质就是抱团取暖。 由于他们用曲辕犁疯狂拓荒,一股脑将最初带来的种粮耗尽。他们已经在寒冷年月用有限的农业技术,达到了产出的极限。 科努松给了一个估计出的数,纵横100个stika(略小于一公顷)的田地,收成大概有一千五百磅麦子。 留里克心里一换算,那收成相当于每亩九十斤。 看似很无力,恐怕这已经是得益于涅瓦河的滋养,新罗斯堡地区的产粮高值。倘若遇到极度温暖又湿润的年景,辅助一些农家肥,亩产到一百五很有可能。 下了粮仓,又听了科努松滔滔不绝的介绍,留里克完是一副领导听报告的姿态。 一个年老的家伙对漂亮的小男孩说个不完,场面未免有些滑稽。 留里克心理毕竟是个大人,他可以在战争问题上犯过幼稚病,真的经历了血腥也就看开了。在梅拉伦,他看明白了势利之徒对于利益的无底线追求,任何民族、任何时代,势利之徒永远都是一样的不讲情面。 “我从梅拉伦来,我发现那边田地是不如我们的。” “哦,一定是因为这是罗斯人的入地,奥丁看在大人你的面子上,赐予我们恩惠。” “够了!”留里克摆摆手,肉麻的话他受不了,“依我看是此地刚刚开发,土地是肥沃的,就是持续种植粮食产量会降低。” “啊?还有这种事?”科努松真觉得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 “如果是这样,我们只能开辟新农田。” “你!”留里克猛然咧着嘴角,“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傻?” “嗯?” “你的人就不能……”留里克有话要说,猛然间想到这群家伙压根就不懂施肥。 这事儿还真不能批评他们,只是他们还没有施肥的意识,或者说他们从未将粪便这等污秽之物,和秧苗的茁壮成长,在逻辑上形成对比。 留里克倒是知道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前沿理论,即土地农业的终焉不远了。土地自身的营养会快速被农作物吸收干净,对此拼命的撒化肥并非长久之计。当前的人们还没有资格考虑那些事,所有住在新罗斯堡的居民,留里克不奢望他们有更大的作为,只是要把自己和牲畜家禽的粪便部收拢起来,而非如过去那般或是直接挖坑埋掉、扔到涅瓦河里,而是洒在农田里肥田。 “你们可以用整个冬季收集人畜粪便,在春耕之前,将它们洒如田地。这样当收获季降临,你们会得到更多的粮食。哦对了,你们取暖和煮麦烤面包的碳灰不要随意扔掉,把它们撒进田地,一样能提高产量。” 听得留里克的话,科努松的确是搞不清楚粪便还有什么灰烬与粮食高产的因果关系。考虑到居民的技术水平,搜集草木灰和粪便,是唯一能让麦子获得氮肥和钾肥的办法,虽然肥料的效率远不如后世化肥。 “大人,这能行吗?” “能行!必须能行!你只要记住,首领给你们的命令是每户上交二百磅麦子的税,其余的粮食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有绝对的自主权。我给你提出增产的方法,你可以尝试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你记得,增产的那些粮食,都是你们自己的财富。” 科努松就算不明白其中原委,也明白增产的重要性。 一个健壮的农夫体力有限,一户颇有些人丁的家庭,打理的田地极限也就是纵横各二百个stika的程度。 总体而言留里克对粮仓的态度是不错的。 他使劲拍打双手弄掉灰烬:“你们就收集粪便,不要怕脏。肥皂也运来了,你们勤用它洗手,就能洗掉各种秽物。至于这个粮仓,你们可要好好保护,千万不能失火。” “是,我们必然妥善保护。”科努松有恭维问道:“大人,接下来你想去哪里瞧瞧?” “唉。对于你们,没有什么比种地更重要的,走吧,带我去田地看看。” 留里克速来不对罗斯人能开垦的土地有什么美妙的奢望。 论及精耕细作,还是东方的各农耕民族有技巧。或者说东方民族的精耕细作都是被自然环境逼出来的,既然苍天赐予的田地天然的偏干旱,为了活下去,就拼命打理这片田。缺水就修筑灌溉系统。土地贫瘠就搜集粪便肥田,乃至发展成用磨豆腐的渣滓当氮肥。 真正站在了罗斯人的田垄,一时间留里克都不能断定它真的是农田。 田地里不存在灌溉水沟,哪怕是把涅瓦河水引进来根本就是挖个引水渠的小事, 田地被设定了一些边界,那就是凸起的低矮土垛,它是那样的低矮,以区分各家各户的田地,就是不自信辨别看不出来。 他可以看到一些稀疏的麦茬,还有少量的枯草。瞅瞅这些麦茬的密度,完应证了亩产不到一百斤的现状是事实。 突然,一阵北风袭来让他裹紧皮衣,苍凉的感觉真是弄得浑身难受。 科努松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兴致勃勃介绍着田地,描述着燕麦抽穗的美景,以及整个定居点居民割麦家上阵,乃至体居民同时在打谷场劳作的盛况。 等等,打谷场?! “你们的打谷场?在哪里?”留里克问。 “就在围墙之内,有许多空旷之地。”科努松介绍。 “嗯?刚刚我看到了一些硬实的土地,难道它……” “嘿嘿,那就是我们的打谷场和晒谷场。” “走,就去打谷场瞧瞧。” 第360章 竖琴堡当为罗斯众城之母 那些纯正诺夫哥罗德风格的榫卯结构拼凑成的木屋,它低矮又敦实。房屋的主人纷纷在住宅边,用木条拼凑出一圈篱笆,划定一片小区域从事一些随性的养殖。 篱笆内有鸡圈或是兔子窝,这两种繁殖速度很快的畜禽,成了移民者肉食的一大来源。抓获并驯化的穴兔长期被关在宽大的木笼里,居民时常投喂大量的青草,为了应对寒冬,他们纷纷收割大量枯草储备。至于驯养的鸡,它们是人家的鸟类,散养的鸡时常乱跑,待到冬季自然纷纷窝在鸡窝。 当收获粮食之际,所有的鸡都被赶进鸡窝,粮食的拥有者们不但要在打谷场,用木质的连枷夯打成捆的麦穗完成皮燕麦的脱壳,亦是要全家上阵驱散任何前来盗取粮食的麻雀。 第一个收获季比较顺利的完成,那些曾经忙碌的打谷场,现在又变成了空旷的所在。 留里克一行跟着科努松,随意站在一处坚硬土地处,它已经被夯筑得平整也坚硬,也许只有经过暴雨的多日浸润,它才会变得泥泞? 夯筑就是拼了命的压缩土壤的体积,当它变成致密的物质后,就是人类最初能够创造的一片自然界不该出现的平整硬化土地。 “这就是你们的打谷场吗?” “是的,大人。你仔细瞧,还有一些遗留的麦子没有收集起来。” “是吗?”留里克眼睁睁看着科努松这个老家伙躬下身,用粗壮的手奋力将一粒嵌在土地里的麦粒抠出来,罢了还双手搓搓吹一下。 “这么做至于吗?仅仅是一粒麦子。” 科努松苦笑道:“它对于我们非常珍贵,也许……还是不说了。” 一瞬间留里克有点不是滋味,扪心自问,穿越的这些年景,自己几曾挨饿过。在他的概念里,轻易的获取食物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也更是明白保障居民的食物供应,是一个政权的基本任务。 浪费一定的食物,在留里克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他们,粮食真的是粒粒必争? 留里克想了想,一些本想说出口的话,现在再说出来是否显得愚蠢呢? 比如说质疑他们在夯打的土地上大谷子,不会担心灰尘和渣滓太多吗?他们肯定不会在意,甚至没资格去在意什么有的没的,只要粮食能吃就行。 见得留里克凝重着小脸,科努松弱弱地问:“大人,所有的打谷场都是这样的。你瞧,这片场地是几家人共用的。” “嗯?”留里克猛抬头,“我还觉得每家每户都拥有。他们只要愿意,我就不做评价,就是你们土制的打谷场,我有些建议。” “哦,那是什么?” “你们应该铺设石板,拼凑成平整的地面。这样无论怎样的降雨,都不会破坏你们的打谷场。你能轻易的从土里扣出麦粒,说明你们夯打得还不够结实,倘若降雨连绵不断,这打谷场就成了泥塘。” 说到此,留里克自然而然引申出更多的话。 “科努松!” “大人。” 留里克咳嗽两声:“新罗斯堡是一座城市,按照诺夫哥罗德的话就叫做nievarussigorod,她必须有远超诺夫哥罗德的价值,而不是一个村庄,你要为建设她负全面的责任。现在我给你一个要求。” 科努松即刻躬身,虽说他很不解留里克为何要把此地和诺夫哥罗德作对比:“是你的命令,我会竭尽所能完成。” “很好。”留里克随手指着地面:“打谷场,给我铺上石块。不仅仅是全部的打谷场,城市内所有的道路,都要铺设石块。听着,未来任何时候,我莅临新罗斯堡,我的靴子不能沾染泥巴。” “啊?!这个要求……”科努松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 “怎么?难道移民连石头都不会开凿了?还是你手里不存在石匠?” 科努松依旧抿着嘴。 “到底怎么回事?”留里克追问。 “大人,我们这里……没有石头。” “嗯?怎么可能?等等……”留里克突然觉得很荒谬,又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嗯?难不成这地方真的没石头?” “我以荣誉保证,真的没石头。大人,如果我们能轻易搞到石头,就会凿刻石块搭建房屋。你瞧,我们只能用大大小小的木头盖房子。” “哎呀!”留里克的小手直接拍在脸上。 他幻想着把新罗斯堡建造成心目里经典中世纪风格的城市,那么构筑城市主要景观的,就该是大量的花岗岩石块。城堡、围墙、道路和民居,到处都是灰色石块的身影, 他举目四望,不远处的木墙还在缓慢的加长,包裹城市的木制墙壁明明是权宜之计,只要材料充沛,留里克只想用石块堆墙。 木材是大家最容易得到的建筑材料,此地的红松到处都是,林子里还经常夹杂着橡树、柞树和山毛榉。 这里地势平坦,涅瓦河口处有着大片被河道分割出的岛,它的环境分明是北方湿地,肥沃的土地适合耕种,恐怕真的在附近找不到石头。 事实正如科努松所言,甚至事实比他想的的还要糟糕。历史上彼得大帝拼命在涅瓦河口筑城并作为一国之都,他们砍掉了入海口处的全部森林,之后所有的建筑用石材,皆来自北方的维堡。 维堡采石场距离涅瓦河入海口,地理上的直线距离足有一百公里,通过海运石材,那又是一段曲折的路。 抡起稿头向下挖掘,挖到永久冻土恐怕也挖不到坚硬的花岗岩。 但无论如何就木材构筑城市的一切,首当其中的就是恐怖的火灾隐患,再者用木头构筑的防御性城墙,只能阻挡一些低水平的敌人罢了。 既然花岗岩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用粘土烧砖岂不美哉。念头一闪而过,留里克又瞬间否决了。 他们弄到高质量粘土,首先是烧制陶器,用它烧成砖头,根本就是浪费。 留里克再看看脚下的土地,纵使有千般困难,找到花岗岩矿并开凿石块利用,新罗斯堡的居民必须要这么做。 “就到这里吧。”留里克叹了叹气。 还等着听取新命令的科努松立刻问:“大人,这个石头的事,我们真的有困难。” “我知道。我意已决,你不会要求你现在就用石头铺路,但未来,我们的新罗斯堡必须要建起石头城墙和石头路面。你要派人向北方探索,要找到石料,也要提防可能的卡累利阿人。” “遵命。” “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的艾隆奥拉瓦堡在极北之地,那里有大量的石块。我可以差人在那里开凿,运到这里投入使用。” “哦那真是太好了。”科努松恭维道。 “就这样吧,我们去码头看看。” 码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留里克这一次主要便是考察河滩的,建设一条城市主干道的计划早在他的心里萌生,趁着自己还在新罗斯堡,整个城市还在紧张的建设中,得此良机,留里克自觉要为罗斯未来的历史负最大的责任,要为一座城市的诞生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留里克,就是要临时担任一个城市规划专家。 他领着一众随从在长满枯草的河滩走着,此地还有许多居民随意的放养他们为数极少的羊,见得一众身穿皮甲之众咄咄逼人而来,纷纷选择回避。 留里克看到,河滩上已经被人踏出了一条小路,更有双轮手推车压过的车辙印。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 “大人,你觉得码头怎么样?”科努松立即问。 “很好。我只是在意这条路。” “路?”科努松挠着头,“未来铺设石板路,我明白。” “既然如此。”留里克旋即指着左手边的大河:“从今天起它不叫拉多加河,叫做涅瓦河。还有这条路,我要命名它涅瓦大街(a)。以后,它就是我们城市的核心道路。” 对此科努松只顾着认同,没有任何的意义。 如何城建留里克心里有数,他的计划实际就是故意去贴合历史。既然历史上的彼得大帝在此地兴建城市,又亲自对城市作出规划,那么他就必然是听从一些专家的建议,不是乱盖房子瞎做规划。 圣彼得堡最着名的街道就是涅瓦大街,甚至成了城市的象征物。在不用时空坐落在同一个位置的新罗斯堡,留里克有意进行效仿。 整个白天,留里克庆幸于自己的身体素质很不错,当夜幕降临,他回到首领所在之长屋只感觉腿有点酸痛。 傍晚的柔光是一个信号,大部分居民就是遵循着日落而息的习惯,哪怕是搭建围墙的工作他们并没有加班。 奥托在定居点内设的芬人风格的桑拿房好好蒸了一番,还用烧热的河水擦干净了身子,换上亚麻做的新衣,以极为舒服的姿态面对游历一整天的儿子。 他本是兴致盎然的询问留里克的历程,不料,留里克执意以主人的姿态开一个有关城市建设的会议。 “你是在开玩笑吗?难道你对搭建围墙有新的建议?”奥托本意是不希望儿子插手自己的主张,毕竟建设新罗斯堡,可是其晚年自诩的最伟大的壮举,哪怕是儿子也不该说三道四。 留里克不解老爹的这点自私,他笃定眼神:“我是认真,爸爸,请你一定要认可我的想法。” 奥托内心的不悦表现在脸上,这一点留里克能感觉到。 难道这个老家伙怕我对新罗斯堡选举有质疑?真是荒谬! 留里克对此早有准备,甚至先一步令耶夫洛搞来一块干燥的木板,还用刀子划出纹路,以小炭块描黑这些纹路,形成简略的城建构造蓝图。他和科努松商议了一番,奈何未经过留里克的详细讲解,谁知道这图画的是什么东西? 确实,留里克只粗略画出了河流的走向,以及城市内街道的排布。 现在,他主要面对着父亲奥托和科努松,亮出木板的同时,拿着一根小棍比划着介绍。 “那个满是兔子的岛屿,就在我们码头的正北方。我希望这里建成一座堡垒,作为提防各种意义上的北方袭击者的第一线。” “我们现在搭建的木墙,包裹的就是我们的新罗斯堡,我已经看过,它的一面毗邻大河,弯曲的围墙形成一个半圆。我宣布大河的名字叫做涅瓦河,河畔的小路必须拓展成大路,取名涅瓦大街,这条街道就是我们城市的交通主干道。” “围墙之下必须有一条道路,它连接到涅瓦大街。” “从涅瓦大街垂直伸出去四条路,它们必须修得笔直。原则上所有的道路需要铺设石块或是卵石,既然暂时缺乏史料,科努松,你就夯打道路让它尽量硬化。” “围墙是木制的,我觉得它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听说,我们在攻伐哥特兰岛的时候,面对敌人的石墙我们的人吃了亏。面对科文人的木头和土凑成的墙,我们基本没遇到阻碍。显然石墙对我们更重要。木头会腐朽,石墙长存,木墙是权宜之计,等到找到石矿,我们立刻用石头加固我们的城市。” “所以,科努松,你要兴建一些特别的房子。一个长屋供居民们集会商议事务,它要很宽大,建筑风格就按诺夫哥罗德的来。你更要修建一座更舒服的房子,供应首领居住。还要修筑一批空置的木屋,平日可以作为仓库,当我们索贡大军在新罗斯堡停靠补给,当有充足的住宿房间,而不必打扰其他居民。还有,我希望你到了明年的春节,将定居点内所有的无地板房子推倒重新修建。” “我们现在的位置就是首领住处,以后这个位置兴建起的就是我家族的宅邸,我早晚有一天会把它修善得华丽,而你,先给我盖起来诺夫哥罗德的木刻楞,我已经不习惯睡在地上。” “你还要在首领住处的门口,开辟一个至少纵横一百个sitika的空场。我限期你明年秋收之前完成空场,它将作为城市里最大的打谷场,也是未来我们集会时的广场。区域内的住宅我限你一年内搬迁,然后你夯打土地,等到条件成熟我必将用坚硬的石块铺设它。” 规划道路,建立一座广场,它们比建立首领住所重要百倍,留里克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一座广场,留里克其实觉得叫做它“元老院广场”或是“冬宫广场”更有意思,因为兔子岛对面之地本就是冬宫、沙俄议会楼和巨大的元老院广场坐在地,它就是1825年十二月党人起事之地。 修建一座铺设了石块的广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肯定是震撼人心的。能拥有这样的广场,全体罗斯人该为之自豪吧。 修筑广场的现实意义就是新罗斯堡需要一个能露天处理各种事务的大空间,农忙时它是打谷场,大量物资抵达,它就是物资集散地。倘若有外敌入寇,罗斯人就能拿起武器在广场集结得到首领号令保卫家园。 在这里,广场的南边就是城市的粮仓所在,那里也就是城市的中心区。 留里克指着木板嘴上不停讲解,这下奥托自知完全是愚蠢的误解了儿子。儿子没有任何反对和质疑,他是非常支持自己的城市选址,甚至对它的偏爱明显强于自己。 孩子积极继承并发扬父业,这是任何一个父亲都高兴的。 奥托欣慰的看到,儿子对于城市建设有着超凡的见解,他听得讲解后终于看懂了木板上的图画,就是觉得怎么那么滑稽? 见儿子话说完了,奥托欣慰笑道:“留里克,你做的很好,城市就按照你规划的建设。就是你的图……”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爸爸,还有疑问吗。” “嘿嘿,你的城市规划图难道不像是竖琴吗?” 话音刚落,整个屋内的人皆哄堂大笑(生活缺乏娱乐大家笑点都很低)。 留里克急忙一瞧,不禁跟着乐了。 不算兔子岛的堡垒规划,城市主题的外廓确如字母d,其中还有四条路径,它不像是竖琴像什么? 罗斯人手里的确没有竖琴这种乐器,很多罗斯人见过它,那是个别梅拉伦人才会在闲暇时把玩的乐器。罗斯人的精神生活一直显得乏味,但凡一些小事都能变成嘚啵数月之久的谈资。他们编纂歌谣却没有合适的乐器,甚至骨头笛子和皮鼓都是少见的,更别说竖琴这种需要精加工的宝贝。 这里不存在职业的音乐家,掌控乐器的主要是各部族的祭司,他们有时会在祭祀场所使用以拔高肃穆的气氛。 梅拉伦的祭司有竖琴,少数的商人也拥有,它使用的场合一直少见。 奥托正在兴头,他笑呵呵说:“依我看,我需要给城市取一个绰号。” “是什么?”科努松急迫地问。 “按照留里克的决意,我们的新罗斯堡就像一座竖琴,那就叫做竖琴堡(harpabroge)。” 如果说“新罗斯堡”是赐予城市一个名号,那么“竖琴堡”就是一个优雅的小名。大家在开怀大笑的时候也很高兴,竖琴堡的绰号迅速传开,而这充分说明了,留里克的城建规划,必将得到落实。 时代选择了涅瓦河入海口而得伊尔门湖作为罗斯人最初的兴盛之地,但任何的时空,这个地理位置必然作为“罗斯统一国家”的一个核心区,她需要优雅与历史的厚重,更需要从一开始就有着科学的城建规划。 留里克自诩已经做到了这些,手下的人会按照计划兴建城市。那么,子孙后代也会感激他们的先祖创立这一在当前时空背景下的真正“罗斯母城”吧。 留里克其实因为个人的原因,并不喜欢基辅,哪怕那是名副其实的大粮仓。“罗斯母城”的名号扔给诺夫哥罗德,也不该扔到基辅。双城之争将在根子上不存在,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或者说是“竖琴堡”当作为“罗斯众城之母” 第361章 从莫希内岛到戈格兰岛 那些坚硬的长船因为载着太多的货物,似乎只要一个大浪袭来,船只就会倾覆。 830年,时间跨越了整个夏季的超长时间的索贡航行,终于迎来了丰收的结束。 庞大的船队奔向西方,渐渐消失在岸上人们的视野里。 那些继续经营新罗斯堡的移民们,他们继续建设着行将完工的围墙,等候着冬季的降临。 一想到这几天的过往,坐在雕刻着龙头的“首领舰”的留里克,他无法不做更多的考虑。 微弱的北风目前还不是那么伤人,他看看身后的那些划桨手,他坐在局促的座位中,为了保证船只重心平稳,那些装载粮食的麻袋皆放在中心与龙骨平行成一条线。很多人已经赤膊上阵,即便有凉风,阳光照在他们满是肌肉的胳膊上,依旧显示出他们明显的汗水。 新罗斯堡就在背后,那立起来的木头围墙已经成了明显的地标。 一切都只是开始,留里克相信科努松会按照自己的城市规划图办事,也许等到十年后,一座用石头建造的坚固城垣,就能崛起于涅瓦河。那些都是比较遥远的事,比如他看到了船队经过一座荒岛。它就是科特林岛,其上有着一些石头。 不得不说,留里克非常需要可供应建筑使用的坚固花岗岩。 科特林岛上的不是优秀的花岗岩,只是一些松软的砂岩,它们遭遇年年岁岁风化侵蚀,已经给岛屿铺上了一层沙子。 “也许我该从现在开始,命名它为喀琅施塔得。” 岛上不存在淡水,船队无意在此停靠。 因为阿里克带着弟兄们袭击了一群爱沙尼亚人部落的临海村庄,那么罗斯人是无人死亡就取得绝对胜利,因为这件事,奥托对于在海湾南岸停靠休整就更加没有想法。 倘若自己带着大军征讨他是无所畏惧的,偏偏现在庞大的船队正在押运二十万磅的粮食,还有其他的一些物资。一大群非战斗人员就是累赘,奥托不想遭遇任何形式的骚扰,他需要找寻安全的停泊地。 这里面尤其还有一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小孩,以及一些当地的年轻女人。 说白了,这些斯拉夫人全是被他们的父母卖给罗斯人的,他们已经非常相信自己的子女给罗斯人当奴仆看似是作为奴仆,实际是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样在出卖自己子嗣的时候,他们就能自我安慰一番,不会太过心疼。 船队携带着大量的粮食,是分给参与索贡的每一个战士们的战利品。 一群孩子,都是赏给儿子的仆人,无论男孩女孩,都要投入到未来的训练,以及力所能及的劳动。真的指望一段神话传说笼络人心,奥托不觉得它就是万金油。他乐见于留里克训练自己的势力,以便家族可以真正彻底否决自古以来男子决斗选首领的传统。 奥托更是担任着“月老”的工作,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就是解决部族年轻男子的婚姻问题。固然是这两年大家生活水平提高,年轻的夫妻不会再主动处理掉自己刚刚诞生的女儿,部族的性别比例开始趋于平稳。 上一个世代的年轻男孩,他们并没有全部婚配,甚至很多强势的男人有能力迎娶第二个妻子。 给他们介绍妻子,顺便从中受一些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基于这些原因,为了避免任何的意外,船队就不能在大陆的海岸停靠。 那么,难道漫长航行的最重要的淡水,完全依赖从涅瓦河取得并存放在陶瓮和战士个人的胃囊水袋里? 大可不必如此。 东西走向的狭长芬兰湾里有很多的岛屿,其中不乏一些面积很大的岛屿拥有淡水。 在众多的岛屿里,莫希内岛颇为独特。 奥托早就知道这座拥有两处小海湾的岛屿,十分适合作为航行船队的锚地,和船上之人的休整之地。更为美妙的是,岛上还有一个极为罕见的巨大淡水湖,真是成了补给圣地。 倘若只是为了赶路,奥托无意在此驻足。 完全是这次运输的人员物资达到了他所带领的无数次远航中情况最极端的一次,当然还暂时不能想象儿子的首次出手更为极端。 长船并非优秀的运输船,它担任该职责只是客串。 因为风向的问题,奥托发现自己无法在这东西走向的海湾里,借助风力让长船快速行动。唯有进入南北走向的波的尼亚湾,方可容易的逆风而行。 不过,谁说北风呼呼的吹,帆船就不能正西前进了?留里克看着船队那清一色的独面衡帆,它不是那种可以利用各种方向的风都能随心所欲航行的三角帆,就不该报以很大期望。最优秀的水手可以操纵现有的衡帆在不利的风向条件踏浪而行,最好的水手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这种人古尔德豢养了一批。此事并非古尔德有何高见,完全是雇佣大量划桨手是浪费钱,且大型货船就不适合划桨。正可谓纯粹的风帆船,催生出以航海为生的职业水手。 罗斯勇士那几乎和腿一样粗壮有力的胳膊,证明了他们是划桨的高手,要兼顾于劫掠、狩猎和捞鱼,他们就不能在操纵船帆上下功夫学习。 奈何船队已经是全所未有之超重前行,他们在上午的时候体力充沛,到了下午完全是靠着耐力忍受着无聊的划桨。虽然有的船只唱起了民歌试图缓解无聊,甚至是随行的诺夫哥罗德女人歌唱当地民谣,所有的歌声不能消减胳膊的疲惫。 奥托看得手下人的疲倦。 他站在船头,手握着船艏的恐怖蛇头的木雕,那满是胡须的脸被夕阳柔光照得透亮,与其他人疲惫的模样截然不同。 毕竟没有人会抱怨大首领没有亲自担任划桨手。 “兄弟们再加把劲!我要要到淡水岛停靠,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了,等靠了岸,我们大口吃麦子,大口喝水!那个湖里还有很多的鲈鱼,很容易就能抓获!今晚我们喝麦粥吃烤鱼,好好休整!” 航行可算有了盼头,首领的领舰发出振奋人心的吼声,尾随的船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秉承着过往的默契,还有天色渐晚的事实,看来船队是要靠岸休整了。 靠岸?是哪个岸? 船队刚刚经过了一个有着巨大沙滩的道路,一开始大家以为那是停靠地,不曾想领舰绕开它继续前进。 奥托不会冒险停靠,尤其是返程的船队仅仅人员就多达七百人,其中大量妇孺和物资的存在让他必须找寻一个靠谱的停靠补给点。 一个靠谱的岛屿就在前方。 作为目的地的“淡水岛”,实际就是莫希内岛。岛的东边有一个形同匕首的小岛。两岛如双子,它们很容易辨别。 不一会儿,在领舰的带领下,船队顺着傍晚涨起的潮水,在满是砂砾的岛南滩涂故意搁浅,接着人员大规模上岸。 登陆之人恍若脱缰野马,那些对该岛有些了解的嗯,带着自己憋下去的水袋,嗷嗷叫地冲向岛的中心。大量不明就里的人紧随其后,他们仅在林子里走了不到三百米,就看到了那片梦幻般的湖泊。 几乎不休息地划桨整个白天,他们中途啃食预制的麦饼和肉干,痛饮自备的水,却几乎无一人如厕。并非是不雅,而是真的没货。 很多人口渴难耐,他们看到了湖泊,就如鹿一般跪在湖畔,不管干净与否,直接饮水。另有一些人,他们已经抄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麻绳网,试图在湖泊里捞鱼了。 夜幕之下,腰酸背痛的年轻勇士们,他们围坐在篝火边,静候陶瓮里上下翻腾的麦子煮熟。 本来嘛,大家掌控的麦子就是按比例进行分享的,那么所有人的麦子,现在大吃特吃理所当然。 奥托搜刮而来的二十万磅诺夫哥罗德的脱壳燕麦,如此多的财富奥托也是贪婪了一把,他索要其中的一半作为首领家族的财富,再加上从新罗斯堡收取的第一年的农业税,虽然仅有一万磅出头的麦子,那可是实打实的自己的财富,更是非常稳定的有巨大发展潜力的财富来源。 绝对的权力带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虽是极端的分配方式,奥托觉得自己对手下已经非常的照顾。 每个年轻的勇士可以分到至少一百六十磅的麦子,这样看来每人得到的并不多。 实际上他们从索贡获益的,可不是简单的麦子。年轻人很乐意追随首领,以在航行中长见识,更重要的是弄来一个女人做妻子。这些麦子尽是免费所得,是他们纯粹的收益。要知道整个索贡队伍在东方逗留的时间,主要就靠着当地人提供补给。在新罗斯堡的日子,大家估计同族的关系,会自己去近海捕鱼,以及林子抓兔子。在诺夫哥罗德,大军的吃喝用度当然完全依靠当地人,尤其是报复性的要求松针庄园提供大部分给养。 他们大口吃着煮熟的麦子,随行的女人也被要求使用从其故乡带来的石磨棒碾碎一些麦子,以粗制面粉制作一些麦饼备用。 麦香与烤鱼香气弥漫在海滩,勇士们的肚子鼓掌如同石头,本就疲惫的他们又因为暴食碳水后的低血糖,围着篝火集体酣睡。 连同老爹奥托,都急不可耐地裹着毯子迅速进入梦乡。 “可恶,我还以为你们想搞个什么篝火晚会,真是我多虑了。” 留里克不想那么早睡觉,他仅吃了一小碗麦粥,就坐在海边干燥的砂砾上,听得波涛又看着月光与星星,还有排成行的船只。 “你想什么。”阿里克端着木碗而来,又坐在弟弟身边。 “这是太缺乏警惕了。” “嗯?” “我是说父亲他们。如若有敌人突袭,我们这些酣睡的家伙可就危险了。” 阿里克一时无语,哈哈大笑,“你的想法太天真了,难道这片海域还有比我们更懂得航行的势力?你担心谁?芬人?还是你说的那些爱沙尼亚人?你瞧,这座岛屿已经是我们的领地了,我从不知道此地还有一片湖,看来以后我们的航行,都该首选在此停靠。” “还是警惕一些吧。”留里克耸耸肩,似乎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阿里克三口两口吞掉了他的第三碗麦粥,随口说:“真是该死,谁能想到船只变得笨重了?你瞧瞧兄弟们,他们吃完饭就呼呼大睡这正常吗?” “那有咋么样?”留里克又把脑袋扭回来,“他们裹着皮革不会着凉。” “他们太累了,也许我们要在这个岛好好休息一天。”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首领可没计划这样做。” 阿里克一脸无奈:“除非明日挂起一阵南风。依我看大家还是休息一下胳膊,” 南风?谈何容易?它根本不可能。 留里克太清楚北欧的基本地理,它不存在任何一座山脉,就使得秋冬季节,北风可以没完没了地刮。 未来的航行计划奥托并未告知自己,也许他告诉了阿里克? “哥,你说接下来我们的航行……” “当然是好好准备一下,我们要直奔西方,也许在抵达墓碑岛前,我们不会再去第二个停靠点。” “啊?!”一瞬间,留里克觉得这并不靠谱。 “你也别发呆了。”阿里克随手指着一群聚在一摊巨大篝火边蜷缩起来睡觉的孩子们,“你很懂得诺夫哥罗德人语言,你可以和你的新仆人们说说话。哈哈,看到那个女孩有潜力,你大可好好培养。你知道首领的态度……” 留里克咬了咬牙,他丝毫不觉得任何害臊,也觉得一旦自己掌控最高权力,自身又无什么礼教舒服,真是想迎娶多少个全凭自己的意志。男女之事暂时他并不在意,现在,没有什么比让罗斯部族综合实力腾飞更为紧迫。 一切正如阿里克的预言,当大家停下运动的身体,已经透支的身体开始向头脑反馈危险信号。 大清早,大量年轻的勇士在向首领抱怨自己酸痛的胳膊。 “荒谬!你们居然畏惧划桨?!你们在前往新罗斯堡时可从未抱怨过!难道敌人会因为你们身体欠佳就停止攻击!” 奥托根本顾不得族人的疲惫,他强迫所有人上船,哪怕是体力欠佳航行仍需继续。 这里奥托却是忽略了在沃尔霍夫河、拉多加湖和涅瓦河的航行,与海上航行完全是两回事。之前的航行大家几乎不必划桨,仅靠河水就把满载的船只推着前进,尤其是到了涅瓦河,哪怕是枯水期的它也能让船只快速前进。 一旦到了海洋,驱动超载的长船前进,肉体凡身的罗斯人必须透支体力。 强迫自然不会有好结果,本来登船的时候队伍就拖沓,人人带有怨气。到了划桨之际,大家难堪的脸色可是让奥托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整个白天船队仅仅前进了区区三十海里,还没到傍晚之际,大家就在一座更大的岛屿被迫停靠。 她,就是芬兰湾里最大的岛屿戈格兰岛。 第362章 戈格兰岛有宝贝 任何一个有眼光的统治者,都会意识到戈格兰岛的重要战略价值。 她的地理位置处在芬兰湾的正中间,历史上的她正是俄罗斯沙皇国与瑞典王国争夺的热点地区之一。 曾有芬人先祖在岛屿上修建小型的定居点,随着气候的变迁,芬兰湾的水越来越多,岛屿距离大陆显得太远,那些目前只懂得独木舟制作的芬人、爱沙尼亚人,他们已经无力前往距离海岸太远之地,而且也没有冒险的必要。 历史上就是维京人发现了戈格兰岛,具体而言还是一个信了天主的丹麦人,他的名字正是引用的《圣经》里的人物gog,所以少量的丹麦移民在岛上建立的小型渔村,并用首个定居者的名字将之命名为gond。 同属于维京人的罗斯人在建立基辅罗斯后不久,在“圣徒”雅罗斯拉夫大公的治理下,罗斯军队积极向爱沙尼亚地区扩张势力以及收税,从此芬兰湾里有战略价值的岛屿,都开始被基辅罗斯控于股掌中。 如若这一切都是历史的必然,那么奥托在830年深秋带领疲惫的船队登陆戈格兰岛,就是做出了开创历史的征服之举。 也许一开始奥托只想给浑身难受的手下找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在茫茫大海上,她可以作为登陆休整之地,就被所有的罗斯人所铭记。 罗斯人早就知道这座岛的存在,更知道它是一个贫瘠的所在。 只有当罗斯人真的联合了斯拉夫人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国家,才能意识到这贫瘠的岛屿对于芬兰湾的掌控何其重要。 现在,罗斯人对它并不感兴趣,最多当做一个临时停靠的安全之地罢了。往年奥托也有带着船队自此停靠,他们只在岛南满是卵石的海滩带上一宿,就被那膈人的石块所赶走。 罗斯人根本就未对岛屿进行探索,实则是大家觉得它毫无探索必要。四个满是石头的丘陵杵在岛上,少量的松树、桦树艰难生存,故林子也是稀疏的。 登陆的人们想要找寻一个松软的沙滩,奈何只有大量的卵石。 大家吹都丧气地搬来铲子,挖掘又夯打一番,给自己平整一片立锥之地后,铺上皮革直接躺下来休息疲惫的身体。 篝火陆续燃烧起来,燃料就是一些被砍伐的富含油脂的松树。 那些女人和孩子,被奥托勒令给疲惫的勇士们烧火煮麦子,作为回报,他们将得到足够填饱肚子的麦粥。 为了难得的饱餐,他们兢兢业业的工作。尤其是这些待嫁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她们很清楚上了罗斯人的船,就是和过往一切做出切割。就算各庄园有说不尽的瓜葛,她们都是被父母、被庄园抛弃的女人,现在能够奢求的就是未来的罗斯人丈夫真如传说中的那样会善待妻子。 这些女人煮麦子的功夫没的说,如若她们能拥有陶土做的烤箱,就能花些心思制作出能够吃上十天半个月的大列巴。 疲惫的人们都希望找寻一片天然的沙土地,作为自己今晚的栖身之所,他们不得不平整一些卵石,吃罢女人煮的麦子躺倒就睡。 他们觉得石头极为多余,但在留里克眼里,那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海滩居然到处是风化又被海水侵蚀的卵石?那么岛屿腹地岂不是……” 坐在篝火边的奥托,用树脂剃着牙缝里的鱼肉丝。麾下的勇士们看起来是真的累坏了,他自己甚至有点过意不去。 奥托做出决定,就在这座满是石头的岛屿休整一整天。 关于接下来的航程,他与侄儿阿里克探讨了一下,下一个泊地就在阿里克率部曾过夜的那个,也就是所谓的奈萨尔岛。 也许一天的休息,大家都精力体力都能得到很好的恢复? 留里克本有些疲惫,在意识到该岛巨大的石材资源后,那份疲惫已经荡然无存。 他捧着吃了一半买粥的木碗,走近自己的父亲。 “那些女人没有给你铺好毯子吗?你哥哥已经睡着了,你也该休息。”奥托瞥眼说道。 “无不困。”留里克坐在父亲身边,放下木碗随手拿起地上的卵石。这座岛,看起来到处都是石头。” “那又怎么样?” “我有一个构想。” “说说看。”奥托扔了树枝,想听听儿子的高见。 留里克随后指向东方:“新罗斯堡还在用木头搭建围墙,大量的建筑也是木头,我觉得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我的规划你也知道,我要用石头搭建新罗斯堡的围墙。科努松说石头不好找,我看这座岛,就是我们的采石场。” “嗯?你要利用这个岛?” “对。” 奥托捏捏胡须,对于搭建围墙什么的,构筑木质围墙应该足够了。“留里克,你应该知道,用石头搭墙,那是一个艰难的工作,你觉得有必要?” “很有必要。我就是希望新罗斯堡能变成坚固的城市,用任何手段加强我们未来核心的防御,我觉得都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了,我们还要用石头铺路呢。” 无论是搭建石头围墙、石头房子和石板路,奥托都不觉得它们必要。 “也许,我们不该操之过急。留里克,我觉得你太心急了。”奥托善意的提醒。“依我看夯土道路就足够了,你知道的,连我们的罗斯堡老家都没有路,你有何必有太高的要求?” “那是你不关心而已!”留里克的情绪稍稍有点激动。 “嗯?如若不是必要的,我为何要关心。” “但是对于新罗斯堡,我们必须要关心。哎呀,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就行了。”留里克不想再辩驳身边:“爸爸,这个岛屿叫什么?” “名字?”奥托耸耸肩:“一座满是石头的荒岛,也配有名字?” “那就叫她石头岛(stieno)吧。” “也好。” 留里克又捡起饭碗:“明天我想好了,我带着我的佣兵到岛的深处瞧瞧。石头岛看起来规模很大,如果能发现金矿银矿,哪怕是铁矿也好极了。” 儿子居然是这种想法?奥托不知该高兴还是疑惑。这小子究竟是天生的喜欢发现矿石,还是和铁匠们走得太近了?留里克要客串一把探矿人吗? 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真是再好不过。 奥托揉着儿子顺滑的小脑袋:“你去吧,耶夫洛身经百战,你让他保护好你。最好给我发现一些好东西,记得傍晚时一定回来。” 得到了父亲的首肯,留里克自诩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一个探险家。 那些阿里克麾下的来自墓碑岛的精锐老兵,漫长的划桨,让健壮的他们变得疲惫。更不用说那些一度在诺夫哥罗德养尊处优待了两个月,又在新罗斯堡大吃特吃的索贡大军,健壮又年轻的他们这下子肚腩纷纷膨胀起来,他们前所未有的拥有了一点肚腩赘肉。 强者的特权就是能敞开肚子吃麦子!就算燕麦在后世属于低糖食物,那更多的是一种噱头。许多年轻战士身上堆积了一些脂肪,这样的他们虽然更能抵抗寒冷,能更好在北极的寒冬熬过去,却也降低了他们的体力。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很快消弭掉海雾。 海滩上到处是懒洋洋的人们,他们继续裹着毯子补觉。至于那些女人和孩子,他们继续听从奥托的命令,抓紧时间为整个船队的人研磨麦子,再用随处可得的石块,将其烧得炙热来把麦饼烤熟。全部带来的陶瓮灌满了从上一个岛屿带来的淡水,由于知道了下一个停靠点,现在没有多少人真的珍惜淡水了。陶瓮里燕麦翻腾,奥托有意要求女人们加紧熬煮,等到中午时分战士们可以喝上熬到稀烂的麦粥,那才是真正的美味。 下一个泊地就是奈萨尔岛,由于只需要短暂的航行就能冲到一条河流的入海口,取得淡水自然是极为简单之事。就算首领不希望遭遇爱沙尼亚人在错误时间的骚扰,阿里克自告奋勇,当抵达下个泊地,他会带着兄弟们划船取水,遂在当前的用水问题上,奥托不想干涉什么。 耶夫洛对意外的探险本意是拒绝的,他也参与到漫长的划桨中,体力消耗很大的他不得不遵从主人的命令,免为其难的拎上一支橡木弓,护卫主人留里克向岛屿内陆探索。 留里克此行带上了全部的佣兵,兴师动众得仿佛是要与野兽为敌。 区区一个小岛,难道还有比斑鸠更大的禽鸟,或是比耗子更大的野兽? 凶猛的野兽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此,留里克本人的兴致不错,他巴不得能在林子里射杀一两只鸟,成为今晚的野味。 他们走在卵石密布的海岸,整个队伍沿着逆时针方向,在岛的东部海滩一路北上。 北风吹拂着大家的脸庞,海波声尽在耳边回响。 “大人,你要大量的石块,我看这些石头足够建设新罗斯堡了。”无聊的耶夫洛突然说话。 “我知道,这些石头很不错。”留里克光顾着在巨大的海滩岩石台地前进,“都小心点,不要崴脚。” “那就派遣一些人过来开采石头。大人,只要你愿意给些钱,兄弟们都愿意做。” “你们?”留里克停下脚步,他不知耶夫洛的话是故意的,还是纯属无心之举。“你们还是算了。我要你们去讨伐敌人,不是让你们做石匠。开采石头是必须的,也许我们该让一批诺夫哥罗德人过来,或是迁徙一些科文人,给我开凿石头。” “依我看,你可以去梅拉伦招募一点人。” 也许一个佣兵队长不该那么多话,留里克一开始有点不悦,听得耶夫洛的这一番话,那就不得不思考一番。 梅拉伦明年会发生什么事?留里克估计到很多人会饿肚子,好在他们毗邻大湖,依靠捕鱼果腹应该不至于饿死。就是他们是否甘于贫穷呢?挖梅拉伦部族的墙角被留里克当做一种政策,当那些极端贫穷的孩子被自己搜罗一空后,下一步就该是发展那些成年人,邀请他们上了罗斯人的船去东方拓荒。 沿海岸北上的探险看似漫无目的,留里克时刻注意着到处都是的石块。看看这座岛,它一定是某次地质事件被从地壳强行抬升的巨石,和之前经历的那个平坦的岛屿截然不同的是,这座岛屿居然有山。 他们又走了一阵子,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物映入眼帘。 “嗯?这个岛屿到底有多大?怎么还有溪流?” 和留里克的惊讶完全不同的是佣兵们兴奋的表情。 耶夫洛抿抿嘴:“我还以为真的要到南边的大陆海岸找河流取水,想不到这个岛居然有溪流。” “是啊,看起首领的计划要修改一下。”说罢,留里克一甩脖子:“我们沿着溪流溯源。” 他们走在溪流两侧的土地上,开始真正的深入岛屿腹地。仅仅走了一公里多一点,一座不大的湖泊映入眼帘。 北欧的湖泊速来寒冷,故而不会滋养大量浮萍。戈格兰岛有四座较大湖泊和一个小水潭,季节性降水为之补充水量,留里克一众现在目睹的就是最大的那一座。 琥珀的两侧是高大的土丘,正西方晴天白云。 “看起来这是岛屿的中间部分了。”经验丰富的耶夫洛判断道。 留里克略感疲惫,他使劲扭扭腰,随意坐在河畔松软的松针垫子上:“我还以为岛屿很大。哈哈,发现一座小湖真是意外惊喜。耶夫洛,你瞧两侧的山,居然到处都是石头。” 耶夫洛长舒一口气:“依我看整座岛屿就是巨石。这里的林子也不茂密,到现在出了看见几只鸟儿,哪有什么野兽。”说罢,他瞧瞧自己的弓:“我多虑了。” 留里克耸耸肩:“你再去探索一番,也许还能有意外收获。哈哈,也许你还能挖到一些美味的松露。” 闲来无事的人当然是休息一阵子又自在的游荡,当耶夫洛回避如厕之际,他抖完身子,就注意到不远处一棵与松树截然不同的树。 它是那样的高挺蓬松,曲折的树干和红松截然不同。再定睛一看,湖畔还有许多这样的树。 一股特别的感觉驱使他前进,他摇晃一颗如自己小臂一般的小树,惊喜的发现此树干颇有弹性。他毫不犹豫的将之砍倒,再削去一些细枝,高高兴兴拎着它走近自己的主人。 啃食一点麦饼补充体力的留里克看耶夫洛带着奇怪的东西归来,随口就问:“你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宝贝?” “有宝贝!就是这个。” 耶夫洛亮出他搞到的树枝,弄得留里克一脸疑惑。“你要树枝做什么?” “做弓啊!哈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树?” “是什么?” “是灰树。” “灰树?”留里克更加疑惑,他不是植物学家,对树的古诺斯语描述就更不清楚了。“它能做什么?” “它可是上好的做短猎弓的材料,每一个猎人都希望得到它,但它并不好找。我故乡的人们,还有你们罗斯人,都在用橡木做弓。依我看,还是灰树最合适。” 耶夫洛一直在提及“灰色”这个词汇,留里克再好好看看这被砍倒的小树,当然不能判断它的真正身份,耶夫洛奋力掰弯树枝它又猛烈回弹的样子,留里克直觉脑子嗡的一下子。 “啊!这东西真是做弓的好材料。你从哪儿搞到的?” “就在那边。”耶夫洛指着湖畔。“大人,有何指示。” 留里克一拍大腿,兴奋道:“我就想着这次探索必有收获!我们居然找到了做弓的好材料。走,把左右的灰树,全部砍了带走。” 第363章 年当索贡的船队回到故乡 那所谓的灰树,实际就是白蜡树。 北欧的人们见其灰褐色的树干与随处可见的松树截然不同,就以树干也颜色为之命名。 白蜡树就是一种树干弹性很强的存在,欧洲白蜡树年幼时曲折,待到长成大树就有了“伞盖”,每个秋季它更是有了金色伞盖,成为松树林里独特的存在。 谁都不是傻瓜,不知道白蜡树的弹性。芬人和维京人掠夺式的寻找,导致白蜡树已经不多见。有些白蜡杆会做成弹性很好的弓,奈何他们的养护水平普遍不高,再好的单体弓到手里,不出两年又要换。 最后,猎人们只能使用橡木弓凑合着用,它射上五六百箭就开始掉磅,好在这种弓的制造成本也不高。 在戈格兰岛,留里克最大的收获就是大量的白蜡杆。 仅仅一天的探险,队伍砍伐了找到的全部五棵树,当然大家断定这个无外人定居的荒岛还有更多的灰树。斩断树干的副枝后,佣兵们将剥了树皮的树干扛在肩头,将之尽数扛回了船。 儿子探险归来带来了令人无语的宝贝,奥托虽有不悦,既然此物有望作为很不错的弓也就释然了。 休整了一整天,或者说大家在岛上宅了一整天,损耗的精气神得以恢复。 他们在海滩上留下了大量篝火痕迹,又留下一堆米田共扬长而去。 “石头岛”满是石头,偏偏还有淡水湖。其特殊的状态已经深入人心,成为罗斯人未来航行的优选泊地这一,哪怕石头有点多。 船队又在奈萨尔岛停靠,阿里克介绍着海滩上清晰可辨的篝火痕迹,证明此乃自己的杰作,又指着南方的海岸,那里有着被讨伐并焚毁的爱沙尼亚村庄。 那些人不是波罗的人,而是爱沙尼亚人?他们有粮食还会冶铁,更是拥有一些皮革,唯有军事力量很糟糕。 奥托如何不动心呢?欺负弱者掠夺财富,真是天经地义。 就是现在大军赶路要紧,真的没时间瞎逗留。 阿里克落实自己的诺言,真的带领一批兄弟划船去南边的海岸带回一些淡水。 船队仅在奈萨尔岛逗留一日,就开始逐渐离开芬兰湾。 前方的海域极为开阔,大胆爬到桅杆顶部的人,渐渐看不到南方的海岸。至此,最艰苦的划桨行舟到此结束,整个船队紧随奥托的旗舰,船艏开始迎着北风,做起折线运动,整体超重的船队开始笨拙的逆风航行。 字离开奈萨尔岛过去了一个白天,整个船队在海上过夜,他们在夜里扔在缓速前进,就在第二个白天,船队抵达了墓碑岛! “都注意了,我们已经抵达岛群。兄弟们,听后我的命令谨慎划桨。”奥托一如既往站在船艏,扶着凶神恶煞的船艏浮雕,全船的划桨手听后调令,整个船队更是非常识趣的排成一字纵队,如同小火车一般,谨慎的在布满沙石暗礁的奥兰群岛水道中穿梭。 即便是吃水浅的长船也不敢在此冒险,他们必须沿着确定好的深水位水道直奔墓碑岛,并按照计划在岛上过夜。 奥兰群岛可是东西走向长达一百五十公里的庞大岛群,它大而琐碎,大部分的小岛根本就没有定居价值,且许多的岛与岛之间简直淌水就能过去。 罗斯人在万千的岛屿中,选择了位于群岛北部的一座有着两个小型海湾的岛屿,并将之命名为墓碑岛。 墓碑岛的地理位置,距离梅拉伦湖入海口的直线距离尚有九十公里,这般独特的地理位置,自然约束了罗斯人与梅拉伦人的就近贸易。 之所以选择墓碑岛,它小而紧凑,曲折的海岸线以及较深的水位,使得它就是现阶段的优良港口。 登陆过墓碑岛的留里克其实很怀疑父亲的选址,因为站在墓碑岛上,目力所及的西方,明显有着更大的岛屿,那才是奥兰群岛的主体大岛,在哪里设立定居点不是更合适吗? 随着船队顺利回到墓碑岛,留里克算是知道了父亲选址的真正考虑。墓碑岛坐落在群岛里的一条天然的深水道处,和梅拉伦人做生意从不是主要目的,保障索贡船队的航行顺畅,才是最重要的。 归来的人们受到了岛民英雄般的祝贺,而且更加振奋人心的是,船队并非孤独的访客。 登陆的奥托居然不可思议的看到了肥硕如象海豹的古尔德,大商人的出现先是让留里克吓一跳,一瞬间他也明白了原委。 啊,看看小海湾栈桥处捆着的那一票吃水明显很深的货船,就知道古尔德在做今年最后的运输行动了。 几乎失踪一般的大首领和他的战士们恍若神兵天降,耶夫洛看到一个胡须飘扬、满脸胡须的老男人走下栈桥,强烈的震慑感,竟让他下意识后退。 须臾,古尔德急忙走上前,捂住心脏向首领行李。 “你!你居然在这里?!为什么。”奥托见面便质问。 “尊敬的首领,我也很吃惊会在这里见到你们。啊,索贡的船队终于回来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奥托催促道。 “是的,首领。”古尔德立刻举起手,指着自己的货船:“你瞧,船只里塞满了麦子。请允许我告诉你一桩美事……” 绝对是粮食的事!奥托已经从儿子这里获悉很多,这便不再多问。他催促道:“给我准备一个舒服的所在,我要好好休息一番。嗯?你们的围墙已经立起来了?真是太好了,这样该死的哥特兰人就不能威胁我们的营地。” 回到了墓碑岛,奥托自感回到了家一样。 当然对于那些来自墓碑岛的勇士,他们这番就是真的带着一批宝贵的战利品,和自己的妻儿团聚。 墓碑岛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那些数量极为有限的、无意疯狂北上直奔罗斯堡的梅拉伦商人,他们想着和墓碑岛的罗斯人做点生意就算了,竟意外的等到了罗斯人的神秘的大首领奥托。 奥托自然而然接见了十多名商人,果断的接受了商人提供的一点礼物,也看到了个别商人窜动的眼神,萌生一股不和谐感。 奥托的感觉是正确的,因为那些眼神闪烁者,他们本身的确是商人,另一方面又受到梅拉伦首领、联盟盟主奥列金的指示。他们做生意是真,刺探情报更是真。 一个明显饱经风霜、也明显身体健壮的老男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大首领奥托?这个男人怎么看,都比自家的首领奥列金更有力量。还有罗斯人索贡归来的大家的赫赫气势。据说罗斯人整体远不如梅拉伦人强大,甚至觐见盟主的罗斯首领之子留里克也在述说自己的弱,今日见到一大群罗斯战士,谁敢估计他们真的弱? 难道能组织起一支庞大船队的部族是弱的? 肩负起情报刺探的商人自叹自己的好运气,他们旋即开始异常的低价抛售自己的商品,以便早早从墓碑岛脱身,将情报报告给自家首领领取赏钱。 梅拉伦商人都在降价,惠及的当然是岛上的罗斯人。 商人们主要在兜售陶制的锅碗瓢盆、以及木制的生活用品,他们突然抛售的背后原因,谁会关注呢? 一件温暖的木屋,现在成了奥托与留里克的卧榻。在休息之前,奥托有意和古尔德好好聊聊。 昏暗的油灯不足以隐匿欢愉的气氛,今晚古尔德的心情非常不错,他更急需在大首领面前表现一番,顺便吹嘘一下少主留里克在梅拉伦的壮举。 留里克早就给父亲说了一番自己在梅拉伦的经历,话是孩子一人说的,奥托下意识的认为这里有吹嘘夸张的成分,他也不那么相信儿子果真有那么大的作为。 现在轮到古尔德绘声绘色描述一番,奥托真是不相信也得信。 尤其是麦子,它们规模极为庞大,甚至连拥有一批货船的古尔德,也不具备一次将之全部运走的能力。 再次喝到灌在玻璃瓶的“罗斯伏特加”,奥托的脸很快就喝红了。 “哈哈哈,麦子,大量的麦子,今年我们的部族就真的不缺麦子了。我年轻时的梦想居然落成了,就是为了麦子我们付出了太多的钱。” 留里克在场,古尔德不敢瞎说话,这便恭维道:“钱的问题从不是问题。留里克有神灵庇佑,咱们罗斯人又有很多的敛财之道。我的确是拥有智谋的商人,请大首领放心,明年的贸易季,我会让你的家族大赚一笔。” “我对你很放心。”喝美了的奥托热情地拍打古尔德的肩膀,就是一种对商人的肯定,弄得古尔德受宠若惊。 奥托继续嘟囔:“我听说奥列金想要见我。好啊,也许我该现在就过去。” “啊?首领,你是认真的?”不仅古尔德吃惊,留里克又是大吃一惊。 正当留里克想劝说父亲不要节外生枝,必须赶在凛冬之前回到故乡,奥托又突然作罢,“还是算了。明年那个家伙要召集所有的首领会盟,我儿子说奥列金是想针对丹麦人展开报复,可有此事?” “嗯?”古尔德何许人也,他虽觉得荒谬,但是话从奥托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一般了。“也许是这样,首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还能做什么?你可是商人,我要你给我筹集一些物资。我很看好你的物资运输能力,昂若真有战事,你要给我的军队运输源源不断的粮食,还有新的兵器。” “啊!那真是我的荣幸。” 静静地听到这里,留里克有点吃惊老爹居然真的懂得后勤的重要性。显然事实就是这样,譬如上一个冬季开启的北狩,整个队伍愣是带了足够吃一个月的干粮。倘若没有这些粮食,转化为探险队的狩猎大军,如何沿着冰封的奥卢河完成对科文人的征服。 话也说回来了,醉酒的老爹居然真的认定会盟后的联军会反击丹麦人和哥特兰人。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啊!留里克估计父亲有着这样的打算,如此分析一番又是怎样的结果。 奥斯塔拉部族的遗民现在是紧紧抱住罗斯人的大腿,奥托若在会盟上提出战争,卡洛塔这个复仇心切的丫头肯定第一个支持。 盟主奥列金只要见到卡洛塔的决心,他肯定要在其他部族首领的监督下,为奥斯塔拉人报仇。 留里克分析一番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无论会盟是否对战争做出决意,只要奥托提及战争,整个联盟必然团结起来向丹麦人反攻。 战争的选择权居然落在了罗斯人手里? 几年来罗斯人根本未尝败绩,多次的征服胜利更是让族人们对战争充满了期望。因为对于那些年轻人,为了大神奥丁而战,死了灵魂前往瓦尔哈拉成为英灵,活下来就能掠夺大量的财富。那些跟着阿里克讨伐哥特兰岛的战士们收获是巨大的,哪个年轻人不眼馋? 借着酒意,奥托攥紧了空空如也的玻璃瓶:“真的勇士,要喝最烈的酒,砍最狠的敌人。是时候继续我们的复仇,我要为我弟弟奥吉尔复仇,为躺在这座岛上的战士们复仇!他们战死了,必须有十倍的哥特兰人为之陪葬。复仇仍将继续,这和奥列金毫无关系。” 古尔德看着奥托气冲斗牛的样子如何不害怕呢?他还以为提及了奥列金,奥托会敬重一下联盟的盟主。显然罗斯人就没把那个家伙放在心上,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看留里克那凝重的小脸,古尔德可以判定是好事。 梅拉伦部族算个啥?奥列金虐待他的人,卡尔又是个夸夸其谈的家伙,就是这种人也配做盟主?他们岂有奥托父子雄才大略? 古尔德实际也隐约感觉到,留里克从未想要做什么盟主,他还是比较喜欢做一介实权首领,就是这个首领统辖之人,不是几千人,恐怕是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留里克要通过一套税收与契约的制度,维系首领与民众的关系,它与过往的那些已经完全不同了。 次日,当奥托酒醒后,他再谈及是否闯入梅拉伦湖突击面见盟主这件事,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就这样,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船队构成,林林总总的船上人,居然超过了一千人! 造船匠家族的女眷们,连带着家族几乎所有的财产并入到船队中。能造货船的匠人公开宣称家族移民罗斯,那些女眷嘴上也无把门儿的,炫耀式的告诉不少人,家族移民后将得到罗斯首领本人的器重。 这下可好,一些诸如木匠、陶匠拖家带口,结束观望,决定带着自身的本事去做罗斯人。 新罗斯堡的建设如火如荼,返航途中针对两个岛屿的重点考察,更让留里克下定了开发“石头岛”和“淡水岛”的决心。要进行建设,就需要大量的手艺人,职业的陶匠和木匠真是只求源源不断移民补充。 蔚为壮观的船队开始了最后的航行,长船拱卫着押运粮食的货船,以及杂七杂八的移民船只。奥托就是要将罗斯勇士的英姿让新移民看个够,让他们对罗斯人的军事实力有了信心,以便未来更好的做事。 最后的航程变成了一种煎熬,别理故乡很久很久的人们早就憋疯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战士,和家人团聚是大家最朴素的想法。他们已经计划好了,此行捞到了很大的利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就没有忧患,这样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让妻子再度怀孕。生活比以往变得好过了很多,这就大大刺激了年轻夫妇无差别养育子女的动力。 八十万磅麦子,它难道不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量级?罗斯人精通于数量级不大的数学计算,诸如“八十万”,已经是超越许多人认知的数量级。在他们看来,既然首领家族许诺会按照平常的一个银币换十磅的价格缓慢销售麦子,似乎就等同于整个部族永远不愁麦子吃, 麦子多到运输船都要倾覆,难道要担心它不够吃? 第一批运抵罗斯堡的物资引起了整个部族的强烈轰动。 又是一个寒冷的上午,有趁着大海结冰前再打一波鱼的渔民,发了疯似的闯入峡湾,他们登岸就在疯狂传递喜讯——大首领带着前所未有的巨大船队胜利回来了! 这不,海岸边有挤满了人群,他们金色的头发就仿佛麦田一般。海边人头攒动,大家对突然出现的船队指指点点,很多人干脆喜极而泣。 尼雅,首领之妻,她兴奋的满脸泪水。丈夫和儿子完全是以英雄的姿态回来。 他们就是真正的英雄,他们真是在为这个部族着想,而这个冬季,罗斯人再次刷新了何为富足只概念。 第364章 当一艘大船铺设了龙骨 当奥托回到故乡罗斯堡,仅仅从表面上来看,故乡已经有了全新的面貌。 归来,他召见了很多人,又去了祭司长屋看看衰老的大祭司。 而十个据儿子声称来自山脉另一边的巴尔默克旅人,奥托暂且仅以王者的姿态,接受他们行的战士礼,并许诺会在几天后和他们好好聊聊。 舒缓的满是碎石的海滩,现在多了一批木质栈桥。 昔日的罗斯堡,大量的船只是被直接拉到碎石海滩,更有甚者直接被拉到大木棚里,造船匠与木匠会在冬季修善它们。冬季,几乎没有哪个船主会放任自己的船被海冰风封冻在岸边。 时代悄然变了! 瞧瞧那些栈桥,它们是古尔德家族的所有物,亦是罗斯部族的真正码头。 栈桥两侧停靠的尽是敦厚的大型货船。 它们真是太沉重了,看来真是休想将其推到海岸,而且也毫无必要。它们坚固的体态已经完全泡在海里,硬生生抗住海冰的压力。 相比起以往,罗斯堡的船只总数前所未有的多,海岸边恍若长出一片灰白色的树林,那都是高耸的桅杆,以及附着其上被收拢的风帆。 毕竟时间已经是十月份,人人都想相信莫看现在阳光还算明媚,第一场雪总会突然降临。 部族迁徙到罗斯堡的峡湾已经超过半个世纪,此地气候水文如何,本地人极为清楚。 第一场雪后,整个世界都会变了模样。哪怕大海不会瞬间封冻,陆地极可能被没膝深的积雪覆盖,罗斯人的生活方式也将有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一个明媚且寒冷的开始,奥托从他那舒适的床榻苏醒,他轻轻推开身边熟睡的衰老妻子,也无疑打搅另两个房间睡觉的孩子。独子留里克经历了一个惊心动魄又意义非凡的夏天,一个孩子正向他的父亲展现何为天生的强者! 他站在空荡荡的厅堂,往壁炉填几块碳,推开厚实的木门,一股带着香气的寒冷扑面而来。 是那些布里吞女仆,她们已经照例在熬煮清晨的麦粥了。 须臾,整个家族苏醒过来。 搭在木墙边的木桌被放下来,曾经仅有三口的微小家庭,而今变得颇为庞大。 留里克的身边正被露米娅、卡洛塔、艾尔拉、赛波拉娃四个与之基本同龄的女孩簇拥着,她们注定是留里克的女人,自然也是首领家族的一份子。 一个宽大的木碗里盛满了熬烂的麦子,它被放了盐,更加合乎奥托的胃口。 不久,一个陶瓮被两个女仆合力拎上桌案,里面是诸如黄根胡萝卜、卷心菜和洋葱的大乱炖。 既然回到了故乡,一瓶烈酒完全成了首领一餐的标配。 这是早餐吗?不仅仅是。罗斯人经常是早餐午餐一起吃,奥托欣慰地吃到这丰盛的充满谷物的一餐,罢了他还要正式的考察一番罗斯堡的现状。 喝了半瓶酒,又吃了半碗麦子,奥托真是兴起。 “留里克,你干的不错。” “嗯?”光顾着用筷子扒拉麦粒的留里克抬起头,其他的女孩亦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有关餐具的事,奥托从不觉得儿子乃至被他训练的手下们,都是用两根木棍竭力取代勺子的作用。难道孩子们的小手都非常灵活吗?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肯定做不了什么精细的事,比如说操纵两根小木棍。当然,操纵两根大木棍可是他得心应手的,那就是船桨! 奥托的心里毫不犹豫的将“筷子”当做一种异化的船桨,能灵巧地操纵它,说明儿子没有忘本,那些来自各种部族的孩子们,也真的在积极的去做罗斯人。 奥托看得欣慰,这里就更要说上几句。 “我打听了一下,古尔德家的仓库里现在的确满是麦子。海边还有几幢建设好了的大木棚,还有用松木开始拼凑的滑道,我知道那些造船匠已经在我们的家园落户。很多人才加入了我们,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啊。” 这番夸奖留里克有些洋洋自得,他谦虚道:“爸爸,你还没有去东边的奥卢河,向那些科文人收税。还有我,我也该去北方一趟,去艾隆堡拿走当地人的贡品。” “很快,我就组织船队完成今年最后的索贡,此事不必你担心。我就是想着,你是认真的吗?口风已经散布出去了,从明天开始,你要故意销售一批粮食?” “我和古尔德早有约定。”留里克严肃起小脸,“你抱怨我太破费,导致我们家的银币缩减得厉害。我会卖掉一笔粮食,族人手里的一批银币又会回到咱们的手里。爸爸,你知道我的态度的。那些银币只是银币,寒冷的冬季能温暖人心的不是银币,而是用银币买来的粮食。依我看,仅仅对于咱们部族,你我从不必纠结于银币,以前咱们部族手里银币铜币都匮乏的时期,生活还是照过的。爸爸,你能明白吗?” 留里克兴致勃勃说了一大通,试问微醉的奥托如何听得明白?再说留里克的一席话实在有些高深。 “依我看,银币、铜币还有金币,它们都不是那么重要。我们的确很需要它们,但不能依靠他们。依我看,维系我们部族的稳定的最重要的物资,就是两种,吃的和穿的。最重要的,就是食物!作为首领,我们必须储备大量的粮食和肉干,就像东边新罗斯堡移民做的那样……” 留里克想要描述的,就是在他治下的罗斯部族,经济运行的核心当是粮本位。 粮本位,这个粮指代的就是指各种耐储的食物,令其履行一定的货币性能。 现在,能存储下多大八十万磅粮食的仓库,真的只有古尔德家族所有。将粮食皆存放在那里,是否很有风险?留里克觉得那是极为安全的。 古尔德本人就像是向头狼露出柔软腹部以献出忠诚的次狼,这个自诩人生不足十年阳寿的老家伙,正在疯狂的给自己的子嗣,为了在全新的罗斯首领治下混上一个高贵的地位,乃至更光明的未来。 像是古尔德这种大商人,为了囤积那巨量的物资,就有动机去修筑更大的仓库。 罗斯部族,实质上就是一个蒸蒸日上的经济体,归根到底,都是大家为了食物而奋斗。偏偏这个世界交易的媒介就是不会腐朽的金银,如若贸易仅仅陷于部族内部,由金银铜构成的货币体系还是那样坚不可摧的吗? 整个部族都没有发现,罗斯人的商业交易近年来极为依赖银币,自从拜访了梅拉伦部族,又道听途说其他不足的情况,留里克觉得罗斯堡的现状极为异常。 异常的根儿就在于到了现在,大量的罗斯家庭仍然保有着大量的银币。毕竟一年前的胜利劫掠,加上平日的贸易,最终在罗斯部族里流转的银币量,逼近恐怖的二十万枚! 它具体表现形式,就是罗斯人突然变得有钱了!族人们有意在高消费,且造船、烧炭、烧陶等人工成本都大幅上升。明知道来罗斯堡做生意开始纳税了,大量的南方商人还是赶来,誓要从罗斯人赚到大笔的银子。 商人们的确能赚到很多钱,但是,他们也钟情于罗斯人开始大量制造的极为优质的铁制品,其中不乏订购的钢剑。为了这些器具,他们愿意一掷千金。 这带来怎样的结果?! 大量的银币依旧在罗斯堡这个小世界流转,然建立在银子上的经济是极为脆弱。银币又不是信用钞票,获取它的手段几乎只有两条路,贸易和战争,两种手段都蕴含着很大的不确定性,留里克对历史的了解是,严重依赖白银资本的国家,一旦白银供应出现异常,或是它被另一种货币媒介取代,必将遭遇严重的社会危机。 虽然危机的苗头罗斯堡根本不存在,留里克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想想,说是杞人忧天也好,必须确立一个b计划。 既然麦子的售价被定死在十磅燕麦兑一个银币,那么燕麦就必须拥有一定的货币属性。 倘若出现银荒,罗斯人就必须再组织大军南下抢掠喜欢埋银子的哥特兰人,能抢到多少就真的凭运气。 粮食则不然,它的获取可比银币容易多了。 餐桌不再安静,留里克这番滔滔不绝抒发自己的“粮本位”的重要性。 虽然听不明白,奥托如何不觉得儿子的大智慧? 饭是吃完了,奥托换上他威风凛凛的衣装,在一票随从的跟随下,乃至留里克本人的陪同下,以君主的姿态考察整个罗斯堡。 他先是来到了码头区,超过二十艘的款式极为相似的货船规整的安静停靠,这番场面震撼人心。 其他的一些栈桥边,横向排列着大量的长船,它们龙骨处延伸出来的没有任何雕塑的船艏,一根很粗的麻绳将之套牢固定。 此地停了多少艘船只?奥托无需他人告知,他亲自伸手清点一番,得出了惊人的结论——超过一百艘。 “嗯?难道这些船都是你的?”震惊中的奥托急忙询问急着说些什么的码头主人古尔德。 “不全是。大首领,连同留里克的二十艘船,也都停在这里。你瞧,那些船都有舷号。还有一些族人的船只,他们支付了一点钱,在此停靠。” 又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奥托抚着儿子的小脑袋:“你的船?一个夏季你差人造了二十艘?!” “是阿里克掠来的哥特兰人的船只。”留里克如实回答。“但是我在梅拉伦,将当地最好的一批造船匠都招揽来了。爸爸,你觉得海滩上那些突击兴建的建筑是做什么的?” 颇为敏感的奥托猛一跺脚:“造船?” “对!有一个叫做霍特拉的老者。爸爸你瞧这些货船,几乎都是出自这个老者家族之手。” 敦实的货船的确给人以安全感,冲天的大桅杆,让整个船只完全压了长船一头,如此近距离好好看它,奥托也不得不钦佩它的威严。奥托看到的就是古尔德手里拥有的最大的货船,也是罗斯堡里存在的最大型船只。 古尔德把握住时机好生自我夸耀,不料留里克豪言壮语又来了:“爸爸!这些船算什么?我已经和那个霍特拉做了约定,他的家族将用整个冬季,为我们制造更大型的货船。这样,你再去诺夫哥罗德讨要贡品,就不需要太多的船只在海上冒险,甚至也不需要划桨手劳作,它将完全依靠风力。” “纯粹的风帆?”奥托对此可没有那么多信心,“如果风帆真的好用,回来的时候我为何不用?孩子,你确定你能行?些人能行?” “当然,因为那将是全新样式的帆,古尔德家训练的水手,将具备操控它的能力。” 留里克故意卖关子,看着儿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奥托也不多问。 既然大家都非常关注船只,下一步,奥托直奔正在兴建中的设在海岸上的造船台。 还没有进入这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就引得户外的奥托强烈关注。 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走来,那些搬运木材的小工,出于畏惧已经钻进了木棚。 很快,住着木棍带着一票赤膊造船的男人们,走出他们已经搭建完毕的造船木棚,迎接罗斯首领的大驾光临。 奥托从未见过霍特拉,他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将一位浑身腱子肉、臂膀满是汗水、金色胸毛极为发达的壮汉,当做所谓的霍特拉。 “你就是霍特拉?一个造船匠?我看你更适合做手持战锤的勇士为我而战。” 奥托此行可是穿戴华丽,为了彰显尊贵以及美观,他的脖子上的琥珀项链,如今也夹杂了一些彩色玻璃。大家都认识留里克,只听这孩子管此人叫爸爸,那么他必是罗斯首领。 真正的霍特拉拄着拐,向奥托微微勾头。 此情此景,留里克吃了一惊:“霍特拉,你……病了?” “也许是初来罗斯堡不适应。”霍特拉即刻抬起头:“尊贵的大首领,我就是霍特拉。我正在为罗斯人造大船,一切都是我和你的儿子之间的约定。” 大船?现在船的影子都没见呢? 再看看这个一副老态龙钟模样的人,此人居然是最好的造船匠?奥托实在不能信服。 奥托倒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霍特拉本人已经成了“总工程师”,家族的男男女女,才是真正将设计落实为成品的匠人。 巨大的船只,它现在连影子都没有! 奥托走近昏暗的木棚,棚子到处都透露着它是仓促建设。屋内松树的气息非常浓厚,意味着构成木棚的一根根树干,仅是最近砍伐的松树。 比起其他的造船棚子,唯有这个棚子最为高大。 一想到这里面巨大的空间,它不是正好可以容纳更大的船只。归根结底,造船的套路就是先造船壳,最后将之推到户外再安装桅杆。 “船呢?我看这里面空空荡荡的。你叫霍特拉是把?是梅拉伦最好的造船匠。你给我们造的大船,难道还没开始?” “只是刚刚开始。一切就从龙骨开始。”说着,霍特拉用拐棍直至地上的极为粗壮的大木杆。“大人,这就是新船的龙骨。” “它?你在说笑?!” “我没哟说笑。”霍特拉极为认真地说。 留里克即刻拉扯一下父亲的衣服:“他的确没有说谎。” 奥托依旧惊讶,他指着龙骨:“你管这个叫龙骨?你不觉得它太奇怪了?居然是两根木材……不对!” 奥托忽然意识到这根榫卯结构拼凑的龙骨,它居然是颇为干燥的木材拼成。 留里克索性说了实话:“爸爸,很多人在夏季拆了自己的老房子,那根大梁被我买走了。你瞧,两根长屋的大梁拼在一起,它们既然在过去的几十年证明了自己的坚固,由它们造的船也必然结实。” 奥托稍稍叹口气,“你小子,真有你的。就是……”奥托又意识到这里的不对劲,越是想着心里越是颤抖。“你船只的龙骨,有多长?” “是三十个stika。”霍特拉自豪道。 “啊!这么长?!” 虽然这个长度是留里克早在梅拉伦时就透露的要求,现在真的落实下来,也是在挑战霍特拉的造船水平。既然金主觉得靠谱,作为干活儿的人,还要废话什么? 留里克在场就是在给自己壮胆啊!霍特拉瞧瞧拐棍,认真说道:“就是这么长!伟大的首领,罗斯部族将拥有一艘大船,我敢说,整个联盟没有第二艘比她更为强大。” 霍特拉就是这么自信,再看看儿子留里克笃定的脸,奥托还要在质疑什么?他们就要在整个冬季,在木棚里把船壳造出来。哪怕是寒冷风雪,也不会影响他们的进度。 因为留里克早就谋划了一个计划,便是在下一个贸易季,争取让大船下水,投入到全新的索贡航行,向被征服的人们好好秀一把罗斯人的权威。 第365章 阿芙洛拉号造舰计划 罗斯部族正在积极的扩张,奈何碍于实力的限制,以及传统的生活方式,现阶段部族的势力还不能进入广袤大地的内陆地区。 那些兴建的定居点无不是毗邻大海,那些被征服的部落,无不是沿河居住。简而言之,罗斯人踏足的所有地方,都是可以划船抵达的。 现阶段的罗斯人明显就是典型的海上民族,航行与捕鱼长久以来就是命根子呀。 为了维系各定居点的物资、人员交流的稳定畅通,为了保证日益重要的商业航线,罗斯人必须未雨绸缪的建设一支可以保障自己利益的海上力量。 也许建立一支海军为时尚早,但部族必须有一艘或是多艘,能让所有族人看到她们就安心的舰队。 既然联盟里最好的造船匠被自己以厚禄招揽,他们必须用现有的造船材料,把一个巨大的船壳子造出来。 这艘船必是跨时代的。 留里克不敢说倘若该船顺利下水后具备一路漂到美洲的实力,它至少能在整个波罗的海以无缝敌手之势畅游。 和留里克的雄心壮志相对的是奥托的怀疑,他认真凝视着龙骨部分,以航海者的本能怀疑未来船只的可靠性。 “留里克,你确定这样也行?它太长了,我很怀疑拼接的龙骨可靠。” 此事不由留里克说话,造船匠霍特拉,他以饱经沧桑的声音宣誓自己的必胜:“首领,为了这条船,我和我的家族赌上了我们世代的荣誉。如果我失败了,我的灵魂将永世愧疚下去。” “啊?!你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想不到为了一条船,造船匠也能像一些战士那样宣誓。 “我们就是这样的态度,我们愿意相信留里克,我们会……严格按照他的要求造船。既然他是收到奥丁庇佑的人,那么我们的船只建造也将一切顺利。” 这下子,奥托将目光聚焦在儿子身上。 “留里克,告诉我你的计划。哦不!我想你早就在盘算这个造船计划了。” “嘿嘿,爸爸你真了解我。” 这一点上留里克很佩服奥托,到底是个饱经海风吹拂的老家伙呀。 他开始列举自己欲在新船上使出的诸多创意:“这艘船将是纯粹的风帆动力,也是载重巨大的货船,更是坚固的战船。她将用大量的松木和橡木拼装,会大量使用松胶。她将具备真正的甲板,将货物保护起来,也给我们的水手提供睡觉的地方。船只的尾部和前部都将建设起木屋,船艏木屋是尊贵的人休息的地方,船尾木屋则是操控方向舵的舱室。” 仅仅说了这些,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老爹已经惊喜得合不拢嘴。有些名词恐怕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留里克不敢把话说得太专业,只好打着手势,用的更多的词汇描述一个又一个的概念。 “它还需要有一根巨大的桅杆,挂着的会是三角帆。我计划在船艏倾斜摆放一根桅杆,它挂上衡帆后我们就能利用船只下端的风。我还要在船尾立上第二根树立的桅杆,这样更好的利用风力。她将拥有我们所有船只里最高的桅杆,也将是航行最快的。” 儿子在给自己编造一副美丽的梦,似乎这场梦仅仅需要一个冬季的等待,就能在明年见分晓。奥托估计或许自己犯不着等那么久,瞧瞧这些远道而来急需立功的梅拉伦造船匠,他们忙碌的样子可根本不像是打算在安静和无聊中度过冬季。あ < 冰雪一定不能干扰他们的计划,想必留里克也会经常监督他们。 奥托在满意的同时,奥托也有点好奇:“留里克,你居然一直称呼船只是她?船只还是女人吗?还是说你仅仅是因为太喜欢船,把船当做了你的女人。” 老爹的话弄得留里克想要哈哈大笑,不过“把船当做女人”这件事,仔细想想也并没有什么可笑的。 “因为罗马人就把船只称呼女人呀,他们甚至用女神的名字来命名船只。” “嗯?罗马人?又是罗马,你了解他们很多?” 奥托的话给留里克提了个醒,想想看,大家对于罗马的了解,目前仍属于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不对!大部分族人根本不屑于也没机会去了解什么罗马。 留里克立刻谎称:“那本羊皮书,那是罗马人的遗物。我看到上面的记载,他们就是把船称为女人。” “好吧,真是奇怪的习俗。”奥托耸耸肩,他本人也看过那本羊皮书,奈何上面的文字看不懂。奥托有点露怯,又要强行表示自己明白很多,他摆出一副逗弄小孩子的姿态:“亲爱的,你打算给你的女人娶个什么名字?” 名字?给我的女人取名? 留里克差点笑出声。 确实把船当老婆实在有些滑稽,赋予船只阴性的名字确实是罗马人率先所为。欧洲各方势力都有意争夺罗马帝国的遗产,并渴望得到一个高贵的身份,继承罗马人海军的一些遗风,也是合情理。 奥托速来不觉得给船只取名是重要的,他获悉儿子给那些掳来的渔船分别标注了明确的编号,那已经是全所未有的举动,现在居然要给单个的船只娶一个优雅的名字吗?如果一定要这么做,为何不取一个霸气的名字?!就像丹麦首领放言的那艘战无不胜的红龙号。 既然取名,该给罗斯人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纯风帆动力船只怎样的名字? 她既然是划时代的产物,就该有着响亮的名字。 “对!就叫她阿芙洛拉!” “嗯?阿芙洛拉?我还以为你会取一个更响亮的名字。” 留里克也很疑惑:“难道她不够优雅吗?这艘船将在冬季诞生,天空中的阿芙洛拉闪耀,那是女武神的巡游呀。爸爸,这艘船不仅仅是货船,也是一艘特别的战船。” “原来是这样吗?”奥托又想了想,“那么直接以女武神的名字命名岂不是更好?比如瓦尔基里、布伦希尔德,或者是诺伦。” “完全可以呀!”兴奋的留里克肆意拍打起大腿,湛蓝的双目恍若燃起烈焰。他立刻看着造船匠们,大声说:“听着,我命名这艘船就叫做阿芙洛拉。我们完成她后,第二艘船也要开始建设,她们将按照女武神的名字挨个命名。” 霍特拉满是皱纹的脸开始剧烈抽搐,他并非激动,也不是对给船只以女性名字命名的不妥,他谨慎的建议:“留里克,也许这不妥吧。我害怕神会发怒,我们不该以奥丁女仆的名字为船命名。” 留里克摇摇头:“是吗?我看毫无必要。霍特拉,是我让你们造船的。明年!当阿芙洛拉号开始航行,如若奥丁真的发怒,她会倾覆。我想,奥丁不会为这点事发怒。” 他愿意相信有一个伟大的存在,却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 阿芙洛拉,就是诺斯语按照罗斯部族方言的念法所念诵,她基本只是描述北极光的名词。其实归根结底,这个词汇就是来自古印欧语,最后干脆演变成描述“欧洲”的词汇。 当然,留里克给这条尚处于龙骨状态、建造计划已经基本做好的船只以这样的命名,只要还是来自他的恶趣味。 罗斯部族,的确需要一艘名为北极光的船,来作为国之珍宝。 奥托留里克等人在造船匠这里逗留的时间最为长久,毕竟此地算是奥托视察部族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落脚点。他必须考察一番整个部族所有船只的越冬状况,乃至部族里全部造船匠的冬季工作规划。 冬季大海封冻,捕鱼的行动变成了冰海凿洞式的垂钓,乃至特殊的操持短矛“守洞待海豹”。 留里克梦幻般的计划让奥托迷醉,他更是惊讶于儿子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和造船匠做出规划。不!规划必然在梅拉伦的时候就做了。一些薄木板上刻上了痕迹,痕迹不是瞎刻的,它是造船计划的工程蓝图呀!照着木板上描述的图案制造船只,加上他们精湛的造货船技艺,最关键的还有留里克这个神圣之人的直接参与。 奥托相信这会是一场巨大的成功,阿芙洛拉号下水后能带来怎样的积极影响?奥托根本不能做出什么估计。 因为情况比奥托能幻想的更加特殊! 留里克这番有意建造的就是一艘高仿的卡拉维尔型帆船。 因为在那个位面接触到的一些航海类游戏,留里克对欧洲的船只发展历史有一点了解。这个卡拉维尔帆船,按照首先建造它的伊比利亚地区人的语言,就是“橡木船”。它在风帆系统上大量学习了东方大食海船的经验,又结合本土的船壳,魔改出了这样具备远洋航行的宝贝。 维京系各部族的货船,就是欧洲风帆船的鼻祖!历史上的卡拉维尔船的船壳,就是来自于维京货船长达五百年的不断改造而诞生。 卡拉维尔的巨大三角帆,它固然不能像衡帆那样做到顺风的航行效率最大,它胜在可以自由的小角度转向,甚至能驾驭任何风向,操纵舒展后酷似机翼形状的帆,做出一系列精细化操作,也就是说只要有风,她就能自在航行。 一个伟大的梦想正在落实,留里克对那些造船匠非常放心。 唯有在费用上,留里克不打算告诉老爹实情。 一艘常规的货船,霍特拉家族给出的报价已经是惊人的五百银币。建设中的阿芙洛拉号,她的制造更为复杂,所需的成本更多、还因为要在冬季强行制造,人工费亦是巨大的。 霍特拉给出了一个极高的报价:三千枚银币。 而这仅仅是船壳子的费用。 为了造船壳,霍特拉家族必须雇佣一些罗斯人去伐木、加工木材,甚至干脆买本地木匠和铁匠的成品。这里作为木材缝隙粘合剂的松胶的消耗也很巨大,它成了费钱的重要原因之一。三千枚银币,很大部分要落到罗斯劳动者的手里,最终造船匠的利润并不惊人。 当船壳完工就必须召集大量壮汉,顺着滑道拖拉到户外。届时,一棵来自北方艾隆堡的松树被运来,化作船只的主桅杆。 以笔直的红松做主桅杆是再正常不过的决意,那么它可以作为龙骨吗? 如果制造的只是一般的船只,松木当然可以胜任龙骨。既然此番造的是挑战造船匠实力的巨大船只,它就必须用更坚固的橡木建造。 造船从来都是非常费钱的行当,能造多大的船,也是一个国家制造业水平的评估标志。 按理留里克当要求这些人挖掘一个土坑,在以木材和沙头堆砌一个防水堤坝。此乃干船坞,它是造大船的关键。 显然,在当下突击建造的局势下,挖掘干船坞根本没时间。 阿芙洛拉号不得不在平地建造,好在它还不会是极端的大,现有的制造工艺能伺候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留里克目前还无法估计一艘大船的真正造价,如若昂贵的船壳费用将占船只成品的绝大部分,阿芙洛拉号最终的造价,怎样也得有四千银币。 似乎这笔钱对于留里克并不多,然他目前根本无法掌控哪怕一座银矿,从根子是罗斯人不能发行各部族都接受的货币,粮食成了一种特别的货币将是必然。四千枚银币对应的是四万磅粮食。 卡拉维尔型帆船本身就是一种小船,她的排水量区区五十吨左右,然满载排水量可以达到惊人的八十吨。她就是一种体型小巧,肚子里很能装货的船只。由于她有着稍扁的船体,使得其装载货物,或是装填压舱物后,船只重心极低,她立于海上就好似不倒翁。 留里克最期望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哪怕这艘船会耗费自己很多钱。 斥巨资打造的阿芙洛拉号必然具备里程碑的意义,后续还会建造多少艘同级船?留里克心里有一个预期。 “我至少也得有十艘吧,或者更多。以后这种船要成为运输主力。固然是很费钱。如果我能销售更多的高价值商品,从梅拉伦把巨量粮食买回来,问题就不大。” 船只大建计划从阿芙洛拉号开始,能支撑她以及后续那些姐妹建设的,归根结底就是粮食。 这一天,奥托带着手下完成了部族的考察。他在重点地区逗留了许久,不那么重要的地方自然稍稍看几眼就撤了。比如说,奥托到现在并没有意识到,像是佛德根这种带着一票善于缝纫的女奴移民意味着什么? 在奥托的观念里,家里的女人给男人制作各种衣服,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通过加工成衣赚钱,开办一个裁缝工厂,奥托可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留里克认为这意义重大,佛德根的裁缝作坊、霍特拉的大型造船作坊,他们拥有分明是一种企业。他们可以创造更多的财富,作为首领家族,自己有权收取更多的税赋。 “大钱箱”的余额严重不足,保持大量的先进储备,本是留里克推行一系列计划的财富后盾。虽然现在后盾变成了巨量的粮食,把控大量可以灵活使用的银币、铜币,仍然非常重要。 就在奥托视察的第二天,一个由首领家族安排的粮食集市,在阴冷的海滩突击形成。 一大群有意购买燕麦的族人,带着他们的钱聚拢起来,一度乱糟糟的样子,惊得留里克觉得这伙族人一会儿要进行惨烈的哄抢,乃至酿成踩踏事故。 好在有了曾经分发战利品的经验,奥托和留里克都不能坐看族人陷入昏乱。 佣兵们听从首领之令下场维持这些,他们渐渐排成了队伍,在不停的抱怨声中等到了自己购买粮食的机会。 巨大的天平最终凑齐一百磅新鲜麦子,买主自行将其放入陶瓮,或是粗麻布口袋里带走。 这一次放粮的上限就是十万磅粮食,也就是够一千人各领取一次,留里克将从销售中收回一万银币。 留里克不同意老爹大规模放粮的计划,有道是粮食是首领家族的私产,更多的还是留里克的私产,怎么用该有财产主人安排。 族人们没有靠谱的粮仓,他们倒是有不少银币,贸然大量放粮,他们会因为自家糟糕的仓储弄得粮食坏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缓慢的释放粮食,留里克自诩一个计谋。当族人们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再释放下一波的十万磅,比如说每两个月一放粮,这样八十万磅粮食,真的可以通过特别的分配方式,硬生生扛到下一个收获季,某种意义上就是利用有限的粮食储备,达成了“全年有麦子”吃的神奇结果。 当然这还是粮食储备极低状态下的权宜之计,倘若粮食真的特别多,那么罗斯人就该全面酿酒了,最后落得到处是躺倒打鼾的醉鬼都不稀奇。 第366章 与巴尔默克旅人的约定 那十名来自巴尔默克部族的旅人,他们是夏季温暖期抵达罗斯堡,这一晃已经是十月份。 难道大家必须在冬季,踏着冰雪回到自己的故乡吗? 旅人的头目莫德根,他撺掇兄弟和好友们,扛着船只翻越大山,冒着巨大的风险试图和科文人进行毛皮贸易,已让自己在故乡大发横财。如果仅是毛皮贸易,这次行动真的获得了不错的收益。 拜访罗斯人的家园,真是旅行之路上的奇遇。 一开始,莫德根惊喜于罗斯人的款待,更震惊于罗斯人对家园的建设,还有罗斯首领的野望。 在完成用盐换皮革的贸易后,因为留里克的要求,他们一行被作为首领的客人,得以在罗斯堡客居下来,且每日的起居费用,实质都是留里克自掏腰包。 他们期初保持着绝对的敬畏,深知自己为未知的领域,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保持谨慎。 然而,他们的确是与罗斯人生活在一起。 “你们,和我们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莫德根精悍于罗斯人有不少大型的货船,捕鱼的船只频繁出入峡湾,一到太阳明媚的日子,沙石海滩就会聚集一票筛网的渔民。造船匠在他们的小作坊里叮叮咚咚造船,伐木工总是一己之力扛着不大的小树在定居点曲折的道路穿行…… 在巴尔默克部族也有类似的场景,大家的是生活方式极为相似,加之所说的语言不存在交流障碍,一开始的陌生感正快速消弭。 “也许,我们有着共同的先祖,我们的先祖也是从这里翻越大山进入西边的峡湾?” 直到罗斯人开始展现一些不可思议的黑科技,尤其是高炉的铁水浇铸、量产的钢剑、多种肥皂制作,乃至玻璃器的制造。 “啊,我们有着相同的灵魂,却不是真的一样。你们的生活方式,真的更加美妙。” 莫德根幻想着,如若自己带了大把的银币,就该在罗斯堡大肆够买一些稀罕的东西,它当是更加的小巧便于运输,价值也远高于皮革。奈何自己是真的穷,翻越大山而来的本来目的,就是在追逐财富。 他住在罗斯堡的期间,打听到很多本地人的过往,甚至是古代的一些传说,乃至最近的英雄故事。 比如得到奥丁祝福的智慧的留里克,让哥特兰人胆寒的阿里克,征服了东方诺夫哥罗德的首领奥托。 此三人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英雄,由于和留里克接触的最多,莫德根完全确信这个孩子得到了神的恩惠。 但是那个女人呢? 部族的大祭司维利亚,据说已经活了八十岁!有的罗斯人嚼舌头,说什么维利亚早就死了,现在长期躲在祭司长屋的另有其人。或者说那张衰老的皮囊还是维利亚,里面的灵魂早已是一名女武神。 普通人无权进入祭司长屋,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人知晓? 许多人愿意相信神灵降临人间,只因大家都希望得到神灵的眷顾,生活能变得更好。 …… 也许九月份的时候莫德根就该带着已经精神躁动不安的兄弟们,带着交换来的皮革回到故乡。 罗斯人的首领和那支庞大的船队还没有回来,甚至熟悉的留里克也去了他们思维亚部族联盟的核心区梅拉伦。 “也许我需要选定一个时机,去传说的梅拉伦部族碰碰运气。哦,如果在那里遇到别的挪威人,他们是否承认我们巴尔默克人?”一个远大的梦想在莫德根的心里酝酿,他坚信整个部族没有其他人,比自己的探险队跑的更远。 倘若自己的队伍能深入考察,那么带回故乡多少珍宝就成了次要的,把探险的信息卖给首领,岂不是赚大钱? 莫德根横下一条心,如果十月份降雪了,队伍宁可继续留在罗斯堡,等到明年春季冰消雪融再度返程。他是这样的想法,奈何兄弟们可不想在罗斯人的领域继续逗留下去。 他们毕竟不是罗斯人,甚至不是思维亚部族联盟的人。 难道大家要在异乡过光明节吗?如若不能早点回去,故乡的人是否觉得兄弟十个已经死在山的那一边? 倘若故乡的族人真的这么觉得,自己的财产,岂不是要被亲朋瓜分掉?真是岂有此理。 其他的兄弟们横下一条心,所谓等到罗斯人大首领归来后,最好与之见上一面,之后冒着冰霜强行返乡。 他们的等待没有白费,这不,罗斯的大首领凯旋了。 当奥托船队船队开进峡湾,扬起的风帆好似压在海面的团雾,壮观的景象前所未有! 在众多站在海滩目视凯旋的人群里,莫德根一行也在场。他们目睹了壮观的船队,认为对于罗斯人,此乃一种常态,不由得更加佩服了。 当然,对于普通的罗斯人,他们见到的可是部族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吨位也最大的船队。 终于,他们见到了奥托,一个饱经风霜又强健有力的老男人。偏偏是这样一个老者,居然拥有一个极为漂亮又极有智慧的儿子。 他们得到了奥托的接见,也得到了一个深入交谈的许诺。 这不,罗斯部族和巴尔默克部族的历史性的、具备半官方性质的交流,终于在奥托的家中召开了! 这是一场私人的会议,奥托不想把会议弄得太隆重,他所邀请的也仅有莫德根一人。 时间已经是初冬,每一天,白昼的时间都在快速缩短。由于已经过了天文上的秋分,白天的时间到现在已经大大短于黑夜。 许多罗斯人的生活,随着索贡船队的返回和气候的绝对转冷,进入到惯常的冬季状态。他们并非“冰雪勇士”,不敢去捞取只有冬季才能获得的宝贝,例如大量的珍惜皮革。他们只想如同兔子一般待在温暖的家中,靠着储备的食物硬生生苟活到冰消雪融。 寒冷是无法摧垮奥托的意志,他自感还有大量的工作没有完成。 要去东方的奥卢河收取科文人的松鼠皮革,要去北方艾隆堡收取钢铁松鼠部落提供的铁器。接下来等到光明节一过,还要组织狩猎的队伍去未知的领取获得皮革。 既然巴尔默克人如同冰海里突然钻出来的人,漫长的空间隔绝,双方肯定没有敌对的理由,那么,双方的交易就要建立,还要做大。 对此,当会议之前,奥托已经有了自诩高明的决意。 壁炉的炭块在缓慢燃烧,厚实的木门被关闭,首领家的温暖会客厅,就靠天花板垂下的木质吊灯,那青铜油灯矩阵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 留里克和奥托就在这里,父子而言意欲与莫德根交交心。 一番礼节性的客套后,奥托基本获悉了巴尔默克部族的概况。 “一个人口可能有两万人的巨大部族?而且人人与我们说着一样的语言,他们是否相当于第二个梅拉伦?必须和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奥托吃惊了一番,好在惊讶仅限于内心,他的脸依旧是平静中带着一点点欢愉。 听取了莫德根滔滔不绝的介绍,奥托好爽地大笑一阵:“真是一个强盛的部族啊!我居然不知道你们。” “伟大是首领,现在你们知道了我们。你们是科文人的主人,那么我们有理由与你们进行交易。” “交易?好啊!我和我的儿子要的就是交易!”奥托挺直腰板,明知故问道:“说吧,你们能提供什么货物?我要听你列举。” “这……”话题突然就便成为纯粹的商业谈判了吗?莫德根有一点兴奋,可转念一想,又担忧此乃罗斯人的试探。 是啊,罗斯人已经用“神奇魔法”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制造铁器了,自己的巴尔默克部族,究竟有那些东西真的能吸引罗斯人呢? 他盘算了一下:“有盐、咸鱼、松脂,还有……” 列举的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就没些我们没有的吗?”奥托故意摆出不屑的神色,本意就是希望将莫德根心里可能藏匿的东西给逼出来。 “啊!首领,难道这些你们并不喜欢?可是留里克,他说我们的盐很好。” 本来,老爹会议罗斯首领的身份,和这些旅人达成一些互惠互利的协议是板上钉钉的。自己和老爹提前商量了一番,两人的本意,都是愿意结交一个远方的朋友。 留里克咳嗽两声:“你们的盐的确很好,可这个世界上谁不会煮盐呢?劣质的盐忍耐一下并不是大问题。莫德根,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把你们一行当客人供养到现在,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告诉我,你们还有哪些宝贝?我们有意交易。” “啊,我们还有一些铁矿,我们也在冶铁,虽然质量不如你们。” “还有别的吗?”奥托继续问。 “还有……还有……” 被一大一下两个尊贵的人盯着,莫德根真是浑身难受。 他在慌张中使劲想了想,猛然间灵机一动! “奴隶呢?我看到你们在收拢很多外乡人,也许你们很需要奴隶。” “你们有奴隶吗?”奥托稍稍提起兴趣了。 “有!当然有!就在……就在更加遥远的西方,那个大的岛屿。”莫德根努力回忆从回到故乡的冒险者那里获悉的有关不列颠的消息,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当然是添油加醋的。现在为了彰显巴尔默克人的实力,莫德根故意说:“那个不列颠岛有很多布里吞人,他们富有却羸弱。如果你们需要奴隶,我回去后可以将此事告诉我们的首领。我们巴尔默克人敢于航行西方的大海,我们抓来一批布里吞人,尽数卖给你们,如何?” 听得,奥托想都不想就认为此事可行。 留里克虽然听得有些别扭,偏偏这就是当前北欧、西欧,乃至整个欧洲的一种常态。任何一个王国、部落、部族。都在试图以暴力的手段掳掠别族人口,扩大自己的生产力还维持与扩张权势。 留里克所知晓的,本时空不列颠诸王国还在混战中,苏格兰和威尔士地区,仍有许多游离于欧洲文明的部落。从一盘散沙的王国中掳掠人口,作为堂堂纳尔维克港的主人巴尔默克人,为何不做? 奥托其实还是非常喜欢他们制作的好盐,还因为家中豢养的那五个伺候起居的布里吞女奴,她们的确是比较认真的在工作,这令奥托对所有的“布里吞奴隶”都有了一点好感。 奥托闭目稍稍冥想一下,又睁开眼突然说道:“莫德根,我想到了现在,你应该明白我的态度。我愿意和你们进行亲密的接洽,如果我们的商业合作能继续下去,我甚至希望能与你们结盟。” “啊?!结盟?!”莫德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他受宠若惊:“首领,我只是平凡的旅人,我和我的兄弟在故乡都是平凡的人。我们,没有权限代表巴尔默克的首领,” “我当然知道!你们只是平凡的人?但是你们可曾想过,能坐在我的面前,就是冥冥中得到了奥丁的指点?我的留里克就在这里坐着呢。这样,你们还算是真的平凡?” 一番来自罗斯首领的夸赞,让莫德根兴奋之余,他也估计到奥托漂亮话背后的意图。 莫德根恭敬地问:“大首领,我能为你做什么?仅仅是在未来的年月,运送来你喜欢的好盐与布里吞奴隶?” “当然不是!我想要让你的首领知晓,山脉的另一边有着我们罗斯人。我们愿意和你们做朋友,前提是你们能运来对我们有用的货物” “哦,这些话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的首领。如果大首领你不介意,我还会将在罗斯堡见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的族人。如果大首领欢迎所有巴尔默克旅行商人,我想,我们都能获得很大的利益。” 莫德根的这一番话,最是奥托和留里克希望听到的。 “我欢迎你们来做生意!但是你应该也明白,在我们在这里做生意,是要缴纳一定的税。” 莫德根深深点头:“这件事,我也会告诉我的族人。” “很好,那么你们何时出发?”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最近几天就走。” 莫德根一行早该返程了,奥托获悉儿子提供的消息,就无心再留住这些巴尔默克人。如若归途必将是穿行于冰雪,真的勇士必是能克服这些,倘若巴尔默克旅人连这点麻烦就不能克服,以后双方也就别做生意了。 他们近几日要走,而是担任信使工作,奥托本就有意送他们一程,助他们早点回到故乡。 现在想来,由于还要收取皮革和铁器的税,自己的索贡航行并非彻底的结束,还有最后一个收尾工程要做呢。 “那就约定一个日子吧!三天之后,我将组织一个船队,继续收取最后的贡品。你们十人还有你们的小船,我将全部带走。当我们抵达北方的艾隆堡后,你们开始走完最后的旅途。” 恩惠,真是一个恩惠。 “哦!那真是太谢谢你们的款待。我这就召集的兄弟,让他们准备一番……” 第367章 皮革从何而来管那么多干什么 一场新的航行就是现在!要赶在海水完冻结前,将最后的贡品收取完毕,为此奥托自感压力很大。 他这一生还没有在十月下旬组织一支船队奔向罗斯堡北方海域。 虽然还没有降雪,初冬的恶寒已经将大部分冻得透心凉。那些衣着单薄之人是最危险的,任何一个夜晚做不好保暖,那很可能是其人生中的最后一宿。 奥托不禁回想起去年严重误期的索贡,那一样是十月底,回乡的船队毕竟从南方海域归来,那里更温暖些,暂不必考虑危险的海冰。 “该死,也许我该等到大海风动,组织起驯鹿雪橇队去收贡品。” 有了跨越冰海的伟大胜利,但凡是亲历者觉得再复刻一次并非难事。 奥托想了想,考虑到诸多现实问题,他不得不进行一场冒险。 用货船!船队尽数由货船组成。 “如果大海出现小片浮冰,货船一定能将其撞碎!”奥托着实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决议必须快速行动。 毕竟,自己和巴尔默克人有约,仿若放鸽子不带他们走,岂不是严重损害了罗斯人的信誉与荣誉? 奥托要强行航行,那些愿意追随他再次冒险的人,如何不是秉承着巨大的压力。 谁人都知晓在冰块出没的海水航行蕴含的危险。大家一般是不怕撞船、沉船,他们的无畏实际仅限于温暖期。 季节如此,十月的大海已经很动手了,就算再勇敢的冬泳好手,在水里泡一泡很快还是一个冻死。 为了松鼠皮,为了铬铁斧头,为了更大的利益,一支有五条货船和五条长船构成的小型索贡船队,在奥托的亲在带领下,以开创历史之势向着海湾深处那最寒冷的、最先冻结的海域,逆着着北风前进。 一艘风帆上印染了蓝色船桨图画的长船,她就是奥托的旗舰。 可惜这条船并没有明确的名字,她只不过是完成奥托决议的工具。 这支船队的核心在于货船,所有的长船起到拱卫的作用。 换上了极为厚实皮革的奥托,他照例趾高气昂地站在船首,目光远眺正东方。 可惜,随着一艘高度模仿卡拉维尔型帆船的大船开始建造,留里克已经瞧不上部族的那些长船。 留里克必须跟随父亲参与此次冒险的冬季航行,只因艾隆堡缴纳的贡品,都是他的财产。且当地的钢铁松鼠部落,法理上更是他的奴隶。 一个女孩自然而然参与其中,她就紧紧跟在留里克身边,置身于一艘运载了一批粮食的货船上。 “到了那边,想好和你父亲说些什么了吗?”留里克随口问道。 女孩赛波拉娃,她披着一件雪貂皮缝合的大衣,有经过一番静心打扮,活脱脱一位可爱的小天使。 “我……我不知道。” “你在紧张吗?别怕。”留里克看着女孩那红扑扑的小脸,那绝非是害羞与谨慎,一定是被北风吹得。 “我不怕。留里克,我不知该怎么和我的父亲说话。你是一个好人,但是……” “怎么了?” “我……”即便在罗斯堡,赛波拉娃这孩子也是不愿意多言的。 她不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文静,留里克就越感兴趣。 她就是天生这样的性子,大多数时间都表现的唯唯诺诺。 “你有是你想说的吗?” 赛波拉娃忐忑地看着留里克的眼,一想到大概十年后自己会为眼前的男孩生下孩子,心情激动自不必说。 然矛盾也是有的,留里克是个好人,她是这么觉得,偏偏罗斯人是征服者,此行,船队就是去科文故地的那条大河,罢了还要去艾隆堡。 上一个冬季的杀戮,已经深深震撼了赛波拉娃幼小的心。 她就是一单纯又抑郁的丫头,留里克伸出手,抚摸着她那洗的干干净净的头发,“别担心什么。我倒是要看看,你父亲究竟把艾隆堡建设得怎么样了。” “可是!”女孩猛然抬起头,“你给他们交代的任务太难了。我担心……” “那是他们必须完成的的任务。” 她还以为留里克能软下心不必再逼自己的族人,不成想留里克以微笑的脸,说成绝不妥协的话。 留里克当然一念之间心软了,然而也是一瞬间又狠下心。一个王者必须做到始终如一,既然艾隆堡的梅查斯塔觉得自己能完成一千支铬铁斧头乃至矛头的冶炼和锻造,他就必须完成。因为他们生产的东西,本质上是一种军需品,故而这番许诺就是军令状。何况,留里克记得给他们完成任务的期限是九月底,这都十月底了,他们多做一个月,还是造不完那就是恶意怠慢! 留里克无意继续安抚赛波拉娃,他已经实质上成了女孩的主人。 赛波拉娃就是钢铁松鼠部落的实质上的和亲姑娘,而男孩泰拉维斯则是质子。 留里克令她坐下来,再裹一层羊毛毡保持温暖。他自己时常扒着船舷,逐渐看到了东方的土地。 船队在海上过夜,他们彻夜航行,次日还不到中午,船队就颇为熟练地摸到了奥卢河入海口。 这一切,当然也有留里克的那套测量唯独的技巧的功劳,使得船队出了峡湾就在走一条直线,留里克以自己的数学功底,为船队选定颇为恰当的航线,船队已经早早抵达奥卢河入海口的那座小岛。 进入枯水期的奥卢河,它浅水位的河道或许可以走货船,没有人愿意冒险。 故地重游,就是担心他们反叛,奥托带了一批披甲的战士,哪怕仅有一百人,足以震慑鲶鱼部落和别的科文部落了。 当然留里克觉得老爹谨慎过度,谨慎是好事,但留驻的科文人明明在战争中损失大量男丁,他们可有反叛的实力? 五艘长船顺利进入奥卢河,留里克随船只逆流而上。身处河道内,真是不看不知道这该死的潜水,也就是长船这种吃水浅的能够顺利穿梭。 秋冬季节的奥卢河难道仅有一米深? 长船之上一直有人拎着一根长木棍打探着水的深度,以保证船只不会搁浅。如果说枯水期有什么好处,就是微弱的水流使得航行的阻力不大,罗斯长船仍能高速划桨前进。 奥托只想早点把事情办好,船队逆着水流快速前进,他们在河畔过夜休整,次日继续前进,以不可阻挡之势突然置身于一片小湖泊中。 湖畔处出现成片的草垛木屋,鲶鱼之主部落就在这里了。 湖面上漂着一些独木舟,渔民见了长船就好似见到怪物。 罗斯人到来的消息很快在不大的村庄里传播开来,即便这个部落已经表示了臣服,恐慌的情绪下许多人都在拉着最重要的细软逃跑。因为,他们并不清楚罗斯人是来收取贡品的,还是单纯的劫掠。 难道逃跑就是对的吗? 首领凯哈斯联想起去年自己也算是派人与罗斯人并肩作战过,有过这等情谊,他们就不会再大肆劫掠。 可他并没有说服多少人。 这位老者拄着拐杖,带着区区二十名族人,站在已经迅速安静下来的村庄里,以迎接罗斯人的登陆。 很快,五条长船登陆了。 近一百名副武装的战士跳下船,这其中最先采取行动的,自然是耶夫洛统帅的一小撮佣兵。 此地曾是效忠罗斯人的佣兵们的第一战,也是最先洒下鲜血之地。 再次抵达这里的耶夫洛不得不提高警惕:“兄弟们,都小心。我们不能奢望他们真的投降。” 耶夫洛的担忧是有必要的,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奥托本人的授意。一开始留里克觉得老爹是过分谨慎的,偏偏老爹一句话:我们杀了他们很多人,他们就真的臣服? 一瞬间留里克有点迷茫。 瞧瞧岸边随意摆放的独木舟,显然渔民们逃得非常突然。 再感受到此地异常的安静,被罗斯战士的盾牌严密保护住的留里克,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留里克,这些抓鲶鱼的家伙……他们……”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留里克身边传来。 是赛波拉娃…… “你怎么了?害怕?” “我……我跑那些鲶鱼佬袭击。他们……是坏人。” 坏人!坏人?世界真的有些荒诞呢。这一刻难道不该是罗斯人是带恶人吗?想来虽然都是科文人,灰松鼠部落和鲶鱼之主部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赛波拉娃必是从小就被灌输那些抓鲶鱼的家伙是坏人。 可是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耶夫洛,给十字弓上弦!带着你的人去探探。”留里克轻轻喊到。 耶夫洛回头看了一下心领神会。 很多佣兵因为长时间的划桨,以健壮的胳膊硬生生的以臂力给它上弦变得不合时宜,这种时候携带的绞盘派上用场。他们端着十字弓慢慢逼近那些房子,许多老佣兵直接想起了上一个冬季的场景。 那些湖畔边的草垛,还有木屋的阴影处,难道不是处处杀机? 一想到自己的同伴居然被射术精湛的敌人一剑封喉,他们在担心自己脖子的同时,右手的两根手指可没有离开过扳机,射手瞄准着任何可疑的所在。 突然,一小群身影从藏匿之地钻出。 倘若不是那拐杖率先亮出,就会有佣兵突然打出恐怖的箭矢。 一个拄拐的老家伙出现了,他是凯哈斯,部落的首领大人,在奥托看来仅仅大半年没见,这个男人更加衰老了。他人是老了,该有的一点牌面不可丢。 持矛的战士紧随起来,为他们的首领撑起一份小而必要的牌面,就是这点所谓的武装,明显承受不住罗斯十字弓手的两三轮射击。 他们堂堂正正亮相,并无战斗之意,见状奥托接触了戒备。 警惕的战士松弛下来,他们手持的剑和斧头,在右手上华丽地转圈耍弄,本是无心的举动,在那些持矛的科文人眼里就是恐怖的,不少人就在吓尿的边缘。 好在凯哈斯见面的场面多了,他竭力保持住了淡定。 他毕恭毕敬走近奥托:“伟大的罗斯首领,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你们索要的松鼠皮我都准备好了。” 耶夫洛旋即做出正确的翻译,听得谁人不满意呢? “你干的很好,就是你的村庄又变得安静了,这是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再度武装起来,打算背叛我。” 凯哈斯惊得真是浑身打颤,他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激怒了罗斯人,村庄会燃起冲天的大火。他急忙解释:“我的族人们非常卑微,非常的害怕。他们逃进了林子里。” “被吓破了胆?”奥托刚想哈哈大笑,转念一想又笑不出来。“皮革呢?我不管你的族人,我要皮革。凯哈斯,所有科文人的贡品都由你负责征收,你真的做好了?” “是!”凯哈斯一口咬定自己完成了任务,并指着不远处山堡的位置:“皮革都在那里了,是我们科文人的贡品,足有……足有一万张。” “什么?这么多?!” “是的。”凯哈斯很高兴奥托会惊喜,这便继续谄媚道:“它们都是进献给你们的。所有的松鼠皮里,是我的部落提供的更多,那三个部落……”说到此,凯哈斯狠了心,故意进谗言:“伟大的首领,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讲!” “他们。巴坎、泰尔霍、奥赫多,他们三个首领并没有提供很多,也许仅仅是因为代收贡品的人是我。每个部落该提供两千张松鼠皮,他们三个部落仅仅交付于我三千张。伟大的首领,我们善于捕鱼,也善于捕猎松鼠,为了变现我的忠诚,我提供了七千张。” 这里凯哈斯竭力将自己塑造成忠诚的鹰犬,要把另外三个部落塑造成潜在的叛徒。话都是这个老家伙说,偏偏这番话奥托一时并没有怀疑。 一股杀气在奥托的心里升腾,连同负责翻译的耶夫洛,也愿意相信那三个部落有反叛的嫌疑。 他们交流之际留里克并非直接在场,他也不想继续在这个村子长期逗留下去。他陪着赛波拉娃无聊地在船边溜达,等着罗斯战士们将大量的皮革装船带走。 见罗斯首领有了愤怒的迹象,凯哈斯一不做二不休:“伟大的首领,我是你忠诚的仆人,但是那些部落值得怀疑。我甚至担心他们会投奔不远处的塔瓦斯提亚人,那还一群更强大的敌人。依我看,我们应该组成联军,要彻底击败那三个部落,接着打击塔瓦斯提亚人。” 奥托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你……想要战争吗?” “我不想战争,我只想继续做你的仆人。让我们更好的活着,你们就能得到更多的皮革。” “还不错。”奥托深深点点头:“可惜他们并没有真的反叛。不过别担心,你继续向他们收取贡品,告诉他们敢有违抗,我必将摔兵讨伐!听着,我们是言而有信的,你是我的一条忠犬,任何一个猎人都是爱惜猎犬的。” 在西方的语境下,称呼他人为“猎犬”“忠犬”,很多时候非但没有恶意,反而是对忠诚的褒赞。 这就是凯哈斯希望得到的口头承诺,这样他就能更好的鱼肉那些敌人。 罗斯人的入侵与征服,就是单纯的征服行为,奥托对调停科文人五个部落之间的冲突毫无想法。本身鲶鱼之主部落就占据一定的优势,现在灰松鼠部落被强制迁走,另外三个部落男丁损失极为严重。 凯哈斯自己的部落虽有损失,好在部落的女人们并未遭遇战争的打击。许多男人自然而然占有了更多的女人,部落损失了人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加速生育,所以大量的女人实质是挺着肚子逃进林子故意躲着罗斯人。 奥卢河流域居住的这一小撮人类,堪称生活在一个比烂的社群中。 凯哈斯的确能够提供多达一万张松鼠皮,其中实际有多达九千张,是他作为包税人,从那三个部落手里强行征收的。他本人仅仅提供了区区一千张罢了。 哪怕那三个部落迁徙到了更远的地方试图藏起来,他们还是被凯哈斯的人找到。倚仗着男丁数量更多,鲑鱼之主部落毫不犹疑的以强势手段命令他们拿出贡品。 凯哈斯,当罗斯人不来的时候,他就是奥卢河流域的小霸王。罗斯人来了,他摇身一变成了摇尾巴的小狗。 其中的内情奥托不知晓暂时也不愿意知道,其实哪怕是他获悉了,会去追究吗?当然是否定的。 征服科文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意外之举,罗斯人完成冬季的远征本就是临时起意。 长久的治理这里?奥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觉得或许自己的留里克有念想。 至少收取一批松鼠皮是最实际的,至于皮革从何而来,管那么多干什么? 第368章 科文人贡品进账 奥托无意打扰村庄里杂七杂八的人,甚至都没心思在此地过夜。 凯哈斯为行地主之谊,更是要伺候好这些惹不起的罗斯人,他恭维道:“首领,我邀请你们在我的村子居住。我会……进献女人犒劳你的战士们。” 女人?说实话奥托突然兴奋了一下,他再好好想想,此事不该做,至少在当前的节骨眼不应该。 “不要说这些,我只要皮革。”说着,他看看天上的太阳,“时间还不算晚。我们拿到皮革就走,让你藏起来的族人都回来吧。” “哦!您真是仁慈。”凯哈斯清醒自己不会遭遇别的祸患。他实际做好了准备,倘若罗斯人提出一些无礼的要求,身为实力极差的弱者,为了活下去他愿意失去一些尊严。 所有的皮革都被放在山堡里,也就是曾被罗斯人迅速攻破的位于土丘上的堡垒。 奥托这回带着一批兄弟,手持剑斧,拎着一些空麻袋,意欲旧地重游。 另有一群战士在留里克的带领下,实际主要是佣兵们,他们的人物是看住返程的船只。 凯哈斯本人手无缚鸡之力,奥托不必提防这个行将就木的的老家伙,但那些年轻人实在需要提防。倘若有被愤怒冲昏头的科文年轻人,伺机破坏船只,返程就成了麻烦事。 “走吧,兄弟们。”奥托一声招呼,兴致勃勃的战士们紧随其后。 凯哈斯咳嗽了一阵子,又吐出那陈年老痰,他明显罹患一些疾病的模样,让奥托觉得此人真的要死了?不行,他可不能死?凯哈斯是一个工具人,如若此人暴毙,以后谁来包税? 奥托故作惯坏地问道:“你果然病了?” “没有,只是一点风寒。”说罢,凯哈斯又是一阵咳嗽。 “那你可不是死掉。听着,如果你真的死了,临死之前也得给我推举出来一个继任者。你若是不做,我就从灰松鼠部落里挑出一个人。” 听得,凯哈斯脸色突然煞白,他摇晃着拐杖:“别这样!我选!我会选个忠诚于你的小狗。” “算你聪明。” 其实凯哈斯的儿子已经全部死亡,或是因为疾病,或是死在去年与罗斯人的战争。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甚至最后的小女儿也被罗斯人掳走做了奴隶。 这种情况下谁是合适的继任者?部落里的男丁本就不多,强壮有为的就更少了。由于部落里的大量族人就是他本人的远亲,从中选一个侄子来继任并无不妥,就是这个继任者会怎样看待罗斯人?至少,不要想着愚蠢的反抗他们。 前往山堡的路径奥托再熟悉不过,说完了话他就带着兄弟们上山了。 “走吧凯哈斯,但愿你还走得动路。” “我现在就走!” 凯哈斯身体虚弱不假,他远未到一命呜呼的境地。他急忙带着族人赶上罗斯人的军队,恰是此时他的眼角注意到了一对男孩女孩。 两个孩子被一批佣兵簇拥,就聚在罗斯人船只的附近。一团篝火已经燃起,这群人正围着它烤火呢。 男孩自不必说,那漂亮的金色马尾,早在去年就给了凯哈斯深刻的印象。那是留里克,一个漂亮又神奇的男孩。 至于那个女孩凯哈斯也很熟悉。 她是敌对的灰松鼠部族首领的小女儿赛波拉娃,见到两个孩子竟如此亲密,就像是有石头压在自己的心脏上,凯哈斯岂是一个难受能形容的。 拄拐的他爆发了力量,急匆匆追上队伍,他不敢直接询问奥托本人。既然担任翻译的那个芬人佣兵就在登山的队伍里,他大胆凑过去:“我的女儿,露米。她还好吧。” “你?你居然问我?”耶夫洛很吃惊,“你该去问首领。” “我不敢为难他。” “所以你为难我?” “那就……不问了。我们继续赶路。”凯哈斯有点沮丧,最后的女儿被他们掳走,现在露米还是活着的吧。 看到凯哈斯沮丧的脸,耶夫洛稍稍有点过意不去:“那个女孩很好,她会作为一名祭司。” “嗯?这是真的?” “就是真的。” “我……还以为她只能做一个奴隶。” 本来对于这件事耶夫洛是不便于作答的,那个叫做露米的小姑娘,在队伍回到罗斯堡后,耶夫洛的确没有再见过几次。因为祭司们总是呆在长屋里,他只在历次的祭祀中,看到这个穿着素袍的科文小姑娘。 耶夫洛不想打搅奥托,更不想打搅留里克。 他故意说:“你的女儿很聪明,她会是很好的祭司,现在她是罗斯人信仰神明的仆人。罗斯人是讲究契约的,只要你真心臣服,就能得到安全保障,甚至一些奖励。” 至此凯哈斯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很想在有生之年再见女儿一面,也许终是一场奢望。 大量的皮革、食物被存放在山堡里终年寒冷的地窖里。地窖基本做到全年恒温恒湿,它就是天然的冰箱,首先贮存了鲑鱼之主部落越冬的熏鱼肉,其次就是堆放向南方芬人兑换生活用品的皮革。 事到如今,经过罗斯人的盘剥,部族还有多少皮革能带到南方做交易呢? 科文的部落民善于用绊网来捕捉松鼠,他们会广布陷阱,收获的往往是大量死于挣扎中体力耗尽的僵硬尸体。比起被强制移民、善于射杀松鼠的灰松鼠部落,鲑鱼之主部落只能以这种手段捕捉,好在剥下的松鼠皮都是完整无破洞的上品货色。 奥托再度看到了数量巨大的松鼠皮。 要统计一万张皮革实则非常容易,因为本地人明显是为了晾晒风干的方便,对皮革先行加工一番,并做了一点“包装”。 他们斩断了松鼠的头与全部的爪子,以最高的效率剖下皮革。 这样的皮革先是分散开晾晒或烘干,最后用麻绳以十张为一组串起来。 所有的松鼠就其品种正是“欧亚红松鼠”,野生种的体重往往只有三百克,浓厚又极为柔软致密的皮毛呈棕红色,藏匿在芬兰树林的那些烂木堆里,就是最好的伪装色。 要射杀这些警惕的松鼠考验了持弓猎人的水平,广泛布置陷阱才是捕捉它们的好手段。 活生生的松鼠很轻,被剥下来的毛皮能有多重? 上一个冬季,索贡的罗斯人带回去上千张松鼠皮,进过天平称的计量,往往是十二长皮革才凑够一磅重呢。故而一串皮革连一磅都没有,多达一千串的松鼠皮重量加在一起,折算下来是三百公斤出头,以罗斯人习惯的罗马磅计量,它们总重量逼近一千磅而已。 罗斯人轻而易举带上了这些皮革,他们看到了地窖里还有科文人惯常堆积的大量干燥的鱼肉干。到底他们是鲑鱼之主部落,比起捕捉松鼠,明显更善于抓鱼。 站在山堡里的奥托也获悉了凯哈斯不久前做的事,那就是在河道上布置大量的网,大肆地捕捉了一批逆流而上的鲑鱼,几乎一揽子解决了部落越冬的食物问题。 完全是因为河流上游的奥卢湖,它是一个大型鲑鱼种群的产卵地罢了。鲑鱼之主部落人口本就少,养活几百人所需的鲑鱼量不大,对于整个种群的危害是极小的。 但是,奥托获悉了这一消息,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们居然是这样高效的捕鱼?鱼群还是从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么我为何不在河流入海口布置大网大肆捞鱼呢?哦,鲑鱼潮居然是九月份。 仅在食物方面,奥托所知道的历史,罗斯人长久的食物来源就是各种渔获,谷物和蔬菜长期而言是一种生活的添头。 即便罗斯人开始具备获得大量麦子的能力,鱼肉仍然是普通人食谱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哪怕是那些味道极为异常的鲨鱼肉,普通族人也不愿丢弃。 奥托回想起儿子在河口建立定居点的想法,或许自己真的要好好考量一番了。 就在一群人站在山堡之际,一小撮大胆的部落民,悄悄的从藏身之地溜会村子。那是一些带着孩子的妇女,她们看到湖畔游荡者一小撮罗斯人,怯生生的不敢接近。 留里克自然也看到了她们,他对这群妇孺没什么想法,只因他盘算着另一件事,那就是“治理的艺术”。 太阳还在蓝天挂着,它却有沉下去的趋势。 难道大家要在这个村庄逗留一夜?留里克知道老爹没有这个打算。他懂老爹的想法,所谓入夜后,谁能知道是否有大胆的科文人展开偷袭?死了那么多人,所有的科文人都愿意跪下来吗? 留里克可以相信凯哈斯是愿意臣服的,他相信这家伙会因为自己女儿露米在做人质这件事不会轻举妄动,其他科文人就不得而知了。夜色会懵逼罗斯人的眼,疲倦感削弱罗斯人的实力,留在此地过夜不是好选择。 至于过夜的地点,奥卢河两畔有着很多狭小又舒缓的草甸,周遭林子有取之不竭的松树,那正是露营的好地方。 但罗斯人必须要长久的统治这里。奥托是以武力完成了征服,军事威慑当然不能让被征服者完全臣服,他们需要吃一点萝卜安安心。赐予他们一些奖赏,尤其是物质上的奖赏,留里克觉得非常必要。 他湛蓝的眼睛,自然而然看到船舱里被当做旅途粮食的三包麦子。 每个战士、佣兵都随身携带一些麦饼,此乃不离手的干粮,以助战士在危机状况下不至于短时间饿死。 三包麦子着实是带多了,留里克倒也不怀疑自己的族人会敞开肚子,在唯一的露宿中将之彻底吃干净。 留里克打定主意,自己看到并接受了那一万张皮革,就可以赏赐凯哈斯一点麦子做礼物。 他们终于回来了,装满皮革的麻袋被罗斯战士拎着,在被扔进船舱的之际,留里克说服父亲自己要先验验货。 “嗯?你还担心他们诓骗?”奥托诧异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摸一下皮革。” 扎口的麻袋被打开,细腻手软的松鼠皮触感,真是爽得留里克浑身发酥。 无他,松鼠皮轻薄、细腻,最大的缺点就是面积太小。它通常是被加工成诸如手套、靴子垫,乃至坚硬皮革衣物和皮甲的衬里,着实不是主流的皮革。它是一种优秀的辅助皮革,不过一旦获取的数量庞大,将皮革洗净、裁减、缝合,拼凑起一张轻柔的毯子,裹着它睡觉可是舒服极了。 “你看够了吗?”奥托见儿子非常认真,不禁继续兴奋说道:“你瞧,这地方能为我们提供大量松鼠皮,运到梅拉伦我们能大赚一笔呢!” 留里克觉得老爹这是在炫耀,就是言辞显得整个人很low。 留里克故意叹言:“就是不知道他们能否一直保持一年一万张的贡品。” “他们当然可以,他们知道背叛的代价。” “所以他们都是聪明人?”留里克把口袋扎进,抱起并不沉重的麻袋直接扔进船舱,又直接命令耶夫洛跳进船里,将一袋装满的麦子拎出来。 “你……这是?” “爸爸,依我看需要给他们一些赏赐。我改主意了。那些要送给钢铁松鼠部落的赏赐,也要分给这些人一点。” “嗯?为什么?” “这叫做谋略啊。我们打赢了全部的科文人,现在艾隆堡的科文人在为我们制作大量的铁器,按照我与他们的约定,我会用麦子换取更多的铁。所以我才带了一些麦子。” 奥托悻悻然摇头:“我还以为你有事展示仁慈。” “仁慈?没有无缘无故的仁慈。我只希望用这种手段鼓励他们继续制作。爸爸你忘记了,我们曾对这里的人许诺,用铁器兑换一批他们的松鼠皮,我们是忘记带了,恐怕也不是真有必要携带。” “当然不能给他们铁!”奥托直言道,“我们必须永远保持铁器的优势。” “是!比起强迫他们缴纳贡品,依我看还是通过交易的手段,我们的收益更大。” “何以见得?” 留里克觉得这种事奥托应该很清楚的,“唉,人只有觉得是在为自己而奋斗,才有最大的热情与勇气。再说了,我在梅拉伦集市获悉,一张松鼠皮的价格经常维持在一个银币。还有麦子的价格,丰收年景一枚银币能买十七磅麦子,实际今年梅拉伦的粮价是八磅。依我看,一磅麦子兑换他们十张松鼠皮,其他皮革也明码标价。他们难道愿意永远吃鱼肉松鼠肉和蘑菇吗?他们一定渴望吃麦子。” 奥托当然知道贸易的力量,他身经百战且年纪大了,这个脑子就变得有点固执。他是真的瞧不起这群科文人,许可他们缴纳贡品从而保命都是赐予他们的奖励了,难道还要贸易吗?他们配吗?还是说儿子发现了这群人的潜力了? 留里克的一番解释着实让奥托警醒:“妙啊,这里居然是一百倍的利润吗?” “拿了我们的粮食,恐怕他们还会感激我们的慷慨,会更卖力的抓松鼠。我甚至都担心他们会在几年内把本地的松鼠全部抓获。” 对于未来的许多事奥托最大的念想就是儿子早点长大,那些被养育的女孩们顺利长大并生下孩子。只要看到自己的孙辈,就意味着罗斯部族的未来一片光明!奥托就是这样想的。 奥托摆摆手:“你随意吧,终归你要继承整个部族。” 留里克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一大包麦子交到凯哈斯不懂,他更不懂的是,赐予麦子的并非奥托,而是漂亮的留里克。 这何尝不是珍贵的赏赐? 因为地理的原因,科文人吃麦子是极为罕见的事,他们只能用高昂的代价从南方芬人手里交换一批,故而视燕麦为珍宝。 留里克完全具备与科文人谈笑风生的语言能力,他高傲的说:“这就是给你的奖励,你们做的不错!” “哦,尊贵的……留里克,代我感谢你的父亲。” “不!你该感谢我!”留里克使劲跺了跺脚,“这是我以个人的名义对你的赏赐。现在,或许我们该定下第二个规矩。以后,你们照例每年提供八千张松鼠皮的贡品,除此外,你每多提供十张,我就赏你一磅麦子。你放心,我们罗斯人有着大量的麦子,你呢?可有大量的皮革?” “啊?!我……”凯哈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你可以做到吗?” “我……能!” “好,我们说定了。这些麦子你们留着,明年秋季你们有可能得到更多。” 麦子的美味真是吃过一次就忘不了了,凯哈斯做梦都希望顿顿吃麦子,真可谓不是环境所限,谁会甘于天天啃鱼肉? 见得留里克是如此的和善,他不禁大胆询问自己最关切的问题:“我的……我的露米,我的女儿。她还好吧……” “她?她当然很好,而且天天都是吃麦子的,那孩子甚至吃胖了。”突然,留里克灵机一动,“你们给我好好抓松鼠,只要你们令我高兴,我就把你的女儿带回来。哦,但愿你还能认识你的女儿。” “啊?她真的天天在吃麦子?” 留里克觉得凯哈斯一惊一乍的样子很无聊,“当然,那些忠诚的仆人,无论男女都是天天吃麦子的,这是我对忠诚者的奖赏。凯哈斯,你养猎犬吗?你会虐待你的猎犬吗?” “哦!你……真是仁慈。” 留里克阐述的是一个事实,尤其像是女孩露米这种注定培养成祭司的孩子,平日里的伙食水平一直不错。大量麦子进入罗斯堡,相当一部分要进入留里克豢养的那群孩子们的嘴巴里,谷物、油脂、肉以及一些蔬菜,四者缺一不可。 留里克没有明说这种伙食标准,仅仅提出“露米几乎天天喝麦粥”,就已经震撼了一个老父亲的心。 那么凯哈斯又是怎么想的? 至少这个留里克比奥托,是更加仁慈的征服者,正如芬人耶夫洛所言,留里克做人很讲契约,那么自己就必须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契约。 第369章 奥托莅临艾隆奥拉瓦堡 货船拖拉着巴尔默克人的小船,在奥卢河的入海口建立登陆点营地。 此地的海滩到处是细小的沙石,甚至还有一些沙洲突然从海里冒出来。吃水较深的货船只好借助北风,直接冲向东西走向的河道。穿上的人们在岸边搭建起帐篷、点燃篝火,很粗的麻绳被从穿上撤下来,就近拴在一些大树上,船上的铁矛也被抛到河水里。 莫德根登陆了,他站在了“东方之地”上。 此地对于他和兄弟们是陌生的,对于部族里一些探险的前辈就不是如此。非常遗憾的是那些前辈并没有留下刻在木板上的地图,使得他对此地一无所知。 他唯一了解到,就是科文人在河流的上游居住,罗斯人已经成了他们的主人。 在河流入海口的营地住了已经超过两天,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冷,那单薄的麻布帐篷绝不是御寒的宝贝,睡在这种地方真是一种考验。 “该死,我真得早点离开这个蛮荒的地方。”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罗斯人带了一点麦酒,酒精让他的身体暂时暖和一下,它并不能改变北风如刀子的寒冷实质。直到一个早晨,他赫然看到一些存水的河畔小潭居然开始结冰了,那么距离整片海域的冻结还远吗? 周遭的景色一片苍凉,不远处的那个大岛有什么,巴尔默克人也毫不关心了。 那是海卢奥托岛,它的确没有什么可开发的东西。它倒是有一处偶然会发生的奇观,就是秋冬季节,当海冰还是凝结之际,它的海滩会诞生大量的“冰蛋”。等到海冰冻结完毕,不说岛屿到河流入海口存在了冰路,是奥兰群岛以北的整个波的尼亚湾,都会被厚实的海冰冻结,尤其最北方的海域,再度因冰块挤压冒出来十米高的冰坨也不稀奇。 大家都想早点从这个肃杀的地方立刻,终于在整整三天后,那五条收贡品的长船回来了。 听说罗斯人一下子就收取了多达一万张松鼠皮的巨额贡品,莫德根的财富观完全被颠覆。 那些装着皮革的麻袋直接被扔到货船里,莫德根就是想不通,如此贵重之物他们居然不严加看管。 一种占有它们的想法油然而生! 理智终究占据了莫德根的头脑,他不敢行盗窃之事,只因自己和伙计们都在罗斯人的船上,再说自己肩负使命,倘若以后罗斯人与巴尔默克部族的商业稳定下来,谁是大功臣不言自明。 海水已经冰凉刺骨,奥托和留里克都注意到了河畔开始出现的结冰现象。 船队逆着愈发凛冽的北风,沿着海湾东侧的海岸线一路向北,对本地地理有了全新且深刻认识的奥托,给所有内心忐忑的部下下达重要指令:“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当我们看到一处很大的河口时,那就是艾隆奥拉瓦堡。” 北风让船只得以逆风快进,却也如刀子,逼得留里克只想蜷缩在保暖的鹿皮里。命里注定是他的女人的赛波拉娃,非常高兴自己此行就要见到父亲和族人们了,现在也合情理的和留里克抱团取暖。 连同奥托也不敢之身硬抗寒冷,几乎所有人都是毯子不离身,唯有那些操纵船帆的水手,他们饮下麦酒后,套着皮坎肩,通过不同的走动牵动揽胜,保证自身的暖和。 从奥卢河入海口到艾隆堡的凯米河入海口,两地的直线距离仅有七十公里,介于逆风必须多跑路的原则,船队以每小时约五节的航速呈折线前进,夜里就靠岸休息,愣是又在海上漂了两天。 越是向北气候就越冷,也越是让留里克清楚货船修尾楼的重要性。说白了就是竭力保证航海士不会被冻死。 “等到我的阿芙洛拉号下水,我就能待在舱室里,甚至还能燃些炭火取暖。” 寒冷冻得留里克昏昏欲睡,突然从鹿皮里钻出来,被冷气一激,他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旅途终于要结束了? 他发现货船上的人都在躁动,那些水手也在欢呼。 戴好厚实的皮帽子,留里克趴在船舷眯起眼睛,看到了远方的海湾。 再定睛一看,海岸上出现了区别于自然景观之物。 “哈哈!赛波拉娃,快来看!” 女孩忍着寒冷凑在留里克身边:“到目的地了?” “看!那是艾隆奥拉瓦堡,你的族人都在那里。”留里克指着木墙的所在,对山堡有着极为深刻认识的赛波拉娃,一眼就认出了那边的建筑风格,根据就是族人所为。 就是一点令她吃惊,那片山堡的木墙,也太长了吧?! 同样吃惊的也有奥托,他衰老的眼睛仍旧保持不错的势力。他早就从儿子嘴里获悉艾隆堡有着和新罗斯堡长度不相上下的围墙,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呀。他也不禁联想,为了早就这座围墙,那些灰松鼠部落的人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更重要的是,奥托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觉察到了一丝危险。 是啊,倘若这群科文人真的叛变了,那么攻破这座巨型山堡,罗斯人当付出怎样恐怖的代价。难道还如阿里克说的那样,抱着大木头把墙撞开?恐怕没这么简单。 好在奥托想到了另一件事,便是一些族人早在夏季就居家移居此地,罗斯人和科文人处在了混居状态,但愿在罗斯人监视下,那个梅察斯塔会保持恭敬。 奥托的这番联想完全是杞人忧天,被册封的城主梅察斯塔已经实质上的进入到了罗斯部族的权力核心中。 时至今日,罗斯堡有了晋级为城邦国家的趋势,却在这个升级过程中,一批殖民点崛起了。罗斯部族的权力机构已然非常松散模糊,除了一个最高权限的部族大首领,第二权限的就是“战争酋长”,主管的仅仅是战场指挥官的职责。发明城主,也就是所谓“定居点首领”的概念,已经是巨大的创新。 即便如此,各定居点与罗斯堡母城的关系,那种尊卑的等级仍旧非常模糊。 奥托一开始看到的是巨大的围墙,然而当船队冲进艾隆奥拉瓦河(也就是凯米河)里,赫然发现此地不但有可供货船停靠的永久性码头,在码头不远处,居然还有一些被北风吹拂着快速旋转的东西。 他抵近看到的艾隆奥拉瓦堡,此地不光有高耸的木墙,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座凸起的塔楼,这一切果不其然都是科文人的手艺。 难道在定居点建设上,罗斯人居然被羸弱的科文人给比了下去? 不!此事并不简单! 一支罗斯人的船队突然在初冬之际抵达艾隆堡,待在堡内只想安稳越冬的梅察斯塔,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宿命之际就是当下。 罗斯人来了,或者说是留里克带着索贡的军队来了。 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留里克交待的任务不但顺利完成,族人们无论男女老幼齐上阵,直到现在,冶炼与打铁的工作都在进行着,甚至之前的降雨对工作都没有什么影响。 严寒是阻力吗?大斧在林间开凿出一条通向矿山的小路,当下一座建在山脚下的小山堡也拔地而起了。那座山堡木墙比较矮,它仅仅是给挖矿的人们提供一个夜里安稳睡觉之地,谨防北极熊或是狼偷袭。 一间木屋堆满了制作完毕的斧头和矛头,尤其是斧头,他们已经松木做的斧柄安装完毕。斧头和矛头实际都没有进行渗碳加工,实质是为了赶工期没有费时做这一工艺。即便如此,依仗着铬铁天然就是硬的,加上淬火的表面硬化工艺,它就更硬了。虽然它硬,成品的工具并不脆,那些一般的熟铁制品,被铬铁斧头砍一下,自然出现了凹痕,而铬铁斧头自身的损伤微乎其微。 仅仅如此对于钢铁松鼠部落,已经是曾经未曾设想的神兵利器。 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河流有冻结迹象,水流也变弱了,水力锻打收到了一定影响,它还能继续工作一段时间。 其实住在这种终年都寒冷的地方,最让人担心的是食物匮乏问题。 本来梅察斯塔担心举族住在这个地界,倘若真的不依靠罗斯人的物资资源,未来的越冬都是严峻的考验。 食物问题依靠捕鱼来解决?上游确实有一个湖泊,移居此地的罗斯人捕捞到了一些,可他们并不愿意分给科文人。通过狩猎的手段钢铁松鼠部落猎杀了大大小小的野兽,剥皮后的任何肉类都是关键的食物。 当梅察斯塔打算忍耐冬季,顺便给留里克诉苦之际,他们的粮食危机,居然因为一件不可思议的大好事终结了。 “真是一座巨大的山堡啊!”船上的奥托长大嘴巴,他看到岸上已经聚集了一些人,显然自己之前的担忧完全是愚蠢的。 留里克想当然的觉得老爹的惊呼是对自己的疑问,这边凑过去问:“你觉得我的成果如何?我是命令他们建造围墙,我觉得他们做的很好。” “是你?当然是你,这种伟大的事只有你能做得出来,就是不知道木墙内部的情况如何?” “哈哈,你会惊喜的。因为,妈妈……她来过这里。” “尼雅?她?”如若儿子不说,奥托压根就不知晓这件事。既然妻子说此地甚妙,想必此乃事实咯。 奥托很快看清楚,有一些大抵是木板铺设的道路,从不远处的打开的木门处延伸至码头的栈桥,一些人正从山堡里走出。 一个行色匆匆之人就是梅察斯塔,即便他穿戴厚实的衣物,还被他的女人在远处一眼认出。 此刻,货船上的下船木板已经搭在栈桥上。货船水手当然不是首次到访,他们实质最为清楚这座定居点是如何拔地而起。他们就是曾经参与了运输人员和押运物资的任务,这次明显是寒冷时期的故地重游。当然,他们真的是想着把所有东西完成装卸,赶在大海冻结前的最后这点时间,回到罗斯堡安稳越冬。 奥托一众开始下船,他踩在坚硬的栈桥上,居然下意识的蹦跶了几下。 “爸爸,你不觉得自己很滑稽?”留里克故意抱怨道。 奥托则如同一个孩子又蹦了几下:“嘿,这栈桥很结实。” “当然结实,你瞧瞧它的木桩就能明白。” “的确很粗。”奥托把拧巴的脖子伸直,很快踏在了岸上的木板路。 上次来到这里几乎是整一年前,曾经的宿营地变成了坚固的定居点,如此近距离的站在木墙下,他觉得留里克要把艾隆堡建设的好似新罗斯堡那般庞大。 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急匆匆走来,当着奥托的面摘下帽子。 “大首领,你居然来了?!”梅察斯塔又急忙看了看留里克,表态道:“那些斧头和矛头,我全部完成了。” “干得好。”留里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梅察斯塔被册封为艾隆堡的城主,此事是得到奥托直接授权的,奥托心情好极了,他刚想提些问题,一个女孩耐不住性子,直接窜了上去。 是赛波拉娃,她以科文人的语言尖叫着父亲,直接扑到梅察斯塔的怀里,接着如亲人的小松鼠般,使劲拧着自己的小脑袋撒娇。 “你……你居然来了。” 小女儿的突然出现下意识的的让梅察斯塔觉得儿子泰拉维斯也来探亲,他的询问立刻得到留里克的否定。 梅察斯塔放开一脸高兴的女儿,正式迎接远道而来的主人。 “大首领,还有留里克,欢迎来到艾隆奥拉瓦堡。” 此人恭维的模样毫无威胁可言,奥托点点头:“户外太冷,带我进木墙内部瞧瞧。今晚我和我的弟兄要住在这里,你必须提供优秀的住宿。” 奥托下达的是一个命令,偏偏这一命令可以瞬间很好的执行。 梅察斯塔笑而不语,继续拱手道:“请随我来,大首领,你会满意的。” 所有人聚在一团走到木墙之下,好奇地走近木墙内部。 一瞬间,包括奥托在内,所有初到此地之人无一不觉得自己置身另一个世界。 或许这份比喻太牵强,可事实正是木墙之内所有的木质建筑的样式,都是经过留里克本人指点的。它们清一色的诺夫哥罗德风格的木刻楞,房子之间有些区别,但距离远一点看过去,都会被它们整齐的的排布震撼道。 毕竟留里克是授意部下,搭建起一处直径超过了一百米的接近于一个圆形的城镇。土木工程建设实质持续到现在,仍有一些木匠在木墙之内,精心雕凿着房子的配件。 哪怕他们的科技水平落后,对于美观的追求,只要是有能力就要做下去。木匠在加工一些华丽的木器,或是为了装点房子,或者是单纯的餐具和饮具。 此情此景奥托并未惊得颤动,他觉得所有的房子都是那么的熟悉。 “真是想不到,你们居然在这么寒冷之地,去学习诺夫哥罗德人的建筑。不对!你们明明是科文人,从何学到?” 梅察斯塔自豪的笑道:“这都是留里克的成就,是他和他的手下,教导我们盖房子、冶铁。大首领请瞧那边。”梅察斯塔指向定居点的一个区域,尤其指着一片房子:“那些木屋是空置的,它们是留里克下令建造,现在它们终于派上用场。” “嗯?让我的手下居住?”说着,奥托一巴掌盖在留里克脑袋的雪貂帽子上:“你小子想的真周到。” 留里克并兴奋身份,他平和的说:“这就是艾隆奥拉瓦堡的作用。依我看,当新的族人移居此地,可以住在空余的木屋里,不过他们居住的条件是缴纳一笔税收,因为那些木屋都是我的财产。” 留里克悄然间提出了房地产的基础性概念,他是随口说出,并未引起奥托的重大兴趣。终归这次带来的手下都有了温暖的栖身之所,那么自己呢? 奥托即刻得到极为满意的答复,只见梅察斯塔指着一幢最大、结构美妙的的木屋:“那是首领之家,伟大的首领,现在你是它的主人。” 终于,奥托的胡须都开始颤抖里。他觉得梅察斯塔真不愧是一条好猎犬,献媚的水平是真的高,自己也是真的快乐。 此刻留里克道破玄机,故意问道:“爸爸,那就是我们在艾隆堡的家,我是设计他们建造的房子,你觉得如何?妈妈至少居住了一段时间,她说有种家的感觉。” “尼雅?啊?留里克,居然还是你。嗨呀,我就想着科文人不该那么机智的,果然还是你。你是真会取悦你的父亲。”奥托高兴地掐了掐留里克的脖颈,他觉得站在一座充满秩序又颇为整洁的城镇里,自己就是最高贵的人,且现在所看到的,必须积极的在新罗斯堡复刻。哦,其实也不必复刻。 奥托一想,留里克规划了这座山堡,他也对新罗斯堡的布局做了详尽规划。艾隆堡是从蛮荒之地崛起的有秩序的所在,想必那座“竖琴城”更将美妙。 他径直走近首领的居所,他向坐下来休息一下,喝些酒吃些肉,接着马不停蹄携儿子,好生与梅察斯塔聊聊。天色本已较晚了,奥托心里做了盘算,收取贡品之时放在明日。 见得此地修筑的如此坚固又整洁,曾经的“冬捕的北方集结点”的建设计划岂不是胜利完成了? 艾隆奥拉瓦堡,它现在就能作为最优秀的集结点。大规模北方狩猎就是眼前的事了,奥托本已打算今年不再亲自带队,想不到艾隆堡如此曼妙,自己老当益壮,又有此堡为坚强后盾,何不再来一次呢? 他有意和梅察斯塔谈及此事,而梅察斯塔也有许多好事,意欲找个良机,告知自己的主人。 第370章 凯米河有大鱼 偌大的木屋便是留里克为自己做社的宅邸,它就是高度模仿罗斯堡的宅子,这令奥托很有亲切感。 石头堆砌的壁炉里炭块的火焰很是喜人,烟尘透过烟囱喷向天空,整个屋子得到了温暖,更得到了一点光亮。 要说照明,那还得依靠从房梁上垂下来的油灯矩阵,还有木墙边凸起的铬铁灯座。 逆着来自北极的海风艰难赶到的船队停靠在即将冻结的河道上,人们登岸之际天色已经不早。 现在,夜幕已经降临。大量的居民回到木墙之内,艾隆奥拉瓦堡正以厚墙庇佑所有的居民与远道而来的客人。 墙外,初冬的寒风更显犀利。墙内,因上百人的船队抵达,本是平静的日子突然热闹起来。 奥托随性地坐在皮垫上,高举着装满烈酒的玻璃杯,他在敬“城主”梅察斯塔。 “你做的很好,那些木屋整齐划一,每个房子都能住上至少十人。你故意将他们空置,你很有眼色。” 梅察斯塔有些受宠若惊:“大首领,这是留里克的安排,我只是遵从他的决议。” 耶夫洛照例担任一介翻译,在这里他额外加了一句“我是你们的奴仆”,就令这份解释更显说话人的奴性。 奥托乐得哈哈大笑,又痛饮半杯烈酒:“你很会说话,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自称需要缴纳的贡品都准备好了?你确定?” “是!我不敢妄言。” 奥托缓缓放下酒杯,不经意见流露凶相。“你知道我对叛徒和失信者的手段。” “我不敢违背。” 梅察斯塔如坐针毡,他可以说在罗斯人这里得到了一些好处,那也是留里克给予的。 留里克这位漂亮的男孩充满智慧,至少也是特别喜欢讲契约,性格上也偏仁慈。对,不弑杀就是仁慈。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能力,最好努力得到宠幸,以便让族人得到更大的利益。留里克和女儿赛波拉娃就在这里,仅仅最为旁观者?他们应该更期待一顿大餐。 奥托无意继续恫吓,“你之前说你有一段神奇的经历,有些奇妙的事要告诉我。那是什么?” “是!”梅察斯塔悬着的心稍稍放松:“是一件礼物,也就是我即将奉上的大餐。” “大餐?我还真饿了。”奥托想了想,“我获悉你们猎杀了一些熊,那些熊皮我都看到了,就在这屋子的墙上摆着。”奥托啧啧嘴,有尤其是昏暗的光线下,张着血盆大口的熊头极为恐怖。 “你……总不会用熊肉招待我?你烤了一头熊?” “其实,是一条鱼。”梅察斯塔的话很平静,反而弄得奥托差点把喝进嘴的酒喷出来。 “一条鱼算什么。难道你把海中怪物给抓到了?” “说是怪物不至于,它是真的巨大,正好留下来赠与伟大的首领。” 此事引起了奥托的兴趣,于是,钢铁松鼠部落九月份的奇遇,也清晰起来。 梅察斯塔直言不讳的形容,他们早遇到了神明的赏赐,再遇到了鲑鱼潮。 然而体积“鲑鱼潮”,奥托听着颇为荒诞。 “鱼?很多鱼?我听说此地水域贫瘠。” “是这样,但鲑鱼潮发生了:”梅察斯塔实话实说,“九月份,有罗斯渔民河道捕鱼,意外发现鱼群在逆流而上。我们闻讯,就在河畔撒网、独木舟河道撒网,甚至到上游水浅的地方捕捉。我们甚至看到了有熊也在抓鱼,所以我们又猎获了一些熊。” 他越说越兴奋:“大首领,仅仅我们九月份的捕捞得到的鱼,就够我们越过整个冬季。比起我们奥卢河老家,在这里无人跟我们抢。” “嗯?这是真的?”奥托惊问。 “是。我们制作了大量的熏鱼,挖掘了寒冷地窖,我们甚至储备了一些大鱼。大首领,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鲑鱼,它……” “他有多大?”奥托伸着脑袋质问,此时留里克也起了浓厚兴趣。 梅察斯塔张开双臂,“就有这么长。” “啊!鱼,在哪儿?” “鱼快烤好了,但愿这条鲑鱼之主能符合大首领的胃口。” 这话真是一语双关,奥托听着不觉什么,留里克听得可是有点不自在。如果那是一条巨大的鲑鱼,称呼它“鲑鱼之主”是可以的。此名字有是另一个部落的名字,留里克察觉到了此人心头的恨意。 梅察斯塔不至于在吃饭问题上说谎,瞧瞧他愉悦的脸,只有不必担心挨饿的人,会展示这份愉悦。 不久一股香气率先窜入木屋,木门被推开,户外的冷气直扑而来,闹得留里克一阵哆嗦。 四个部落女子合理抬着巨大的木盘,其上摆着被烤的略微发黑的大鱼。 平日里立起来的矮桌被放倒,木盘被放下,穿刺大鱼的木棍被猛然抽出来。 “哇!好大一条鱼。”奥托惊得站起身,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鲑鱼。 餐前礼节?那很多余。 他操持手里的匕首扎向烤鱼,立刻给自己割下一块硕大的滋滋冒油的鱼。他什么都不顾,就张口啃鱼,这才意识到鱼肉被腌渍过。 留里克和赛波拉娃已经凑近木桌,分食一条巨大的鲑鱼,当然也冲击了留里克的眼球。 还有这鱼肉的颜色,是真的漂亮,哪怕它都已经滋滋冒油了。 暗橙色的鱼肉里有着大量的白色条纹,它是一条极为巨大的三文鱼。 三文鱼就是北欧地区最常见的鲑鱼品种。在留里克印象里,波罗的海三文鱼本该是珍惜的所在,现在想想看,那都是因为人的大嘴,把鱼吃得珍惜,不得不人工饲养。 留里克推测,艾隆河(就是凯米河)现在才被人类涉足,千年万年以来一支庞大的鲑鱼群,将自己的产卵地设在河流上游的罗瓦涅米湖。它们绝对想不到,善于捕鱼的罗斯人和科文人建立定居点了! 他知道鲑鱼清一色的冷水鱼,它们寿命极长终生都在生长。也知道这类鱼海腥味低,怎样烹饪味道都是鲜美的。只是基于当前的状况,欧洲本土的莳萝、百里香,留里克都是具备搞到一批的能力,就是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实在得不偿失。没有作料不是大问题,优质的盐才是最重要的。 此鱼必是用巴尔默克旅人提供的盐腌渍,留里克记得自己留下了部分好盐,想必梅察斯塔加工了这条大鱼。 且看这条鱼,目测下来留里克觉得,鱼头到鱼尾得有一个半stika的长度,它肯定是比自己长。几人分食这么一条大鱼,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关于这条鱼,梅察斯塔有解释,“像是这样长度的大鱼,抓获它就像一场战斗。我们和罗斯渔民合力抓到了五条,那些最大的鱼早就被吃掉了,唯有这条,我用最宝贵的好盐把它腌渍后放在寒冷地窖,就是为了敬献给首领。” “你做的不错。”奥托拧拧脖子,示意儿子也被愣着了。 一块鱼排摆在留里克面前,它非常巨大,可不是自己能吃完的。他娴熟地拿起两根木棍,就以它扒拉鱼肉,夹着细小的肉块塞进嘴巴。赛波拉娃也是如此,她灵巧操纵木棍吃肉,而非是刀子、手,实在让梅察斯塔震惊。 他们并不很习惯吃饭的时候说个没完,奥托初到此地,对艾隆堡的建设大为精细。他心里对此地有着极高的评价,甚至有些地方,它比新罗斯堡建设的还要好。 定居点的建造设计者其实是留里克,奥托可以直接好好问儿子。梅察斯塔毕竟是城主,他有着大量的问题需要此人的答案。 巨大的鱼排三下五除二进了奥托的肚子,他又干了酒,微醉之下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现在,谈谈那些铁器。梅察斯塔,你们最近学会了打铁,我要看到你们的矿山,看到你们的铺子,看到你们的铁匠,还要索要缴纳的一千把斧头,和五百支矛头。你们……真的制作完毕了?” 梅察斯塔觉得自己仍未得到足够的信任,这便赌气,“大首领,它们都在仓库了,它们是非常坚硬的斧头,和罗斯堡铁匠制造得不相上下,甚至连……连钢剑都能破坏。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能看到它。” 奥托越来越上头,他本是怀疑梅察斯塔的制作效率,现在索性癫狂一般的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是一种异化的耍酒疯。 此刻,本该是最关心的留里克,虽然“眼见为实”是重要的,他没有任何的怀疑。 奥托大笑的原因很快被他自曝,他笑着嘟囔,“一千把神奇的斧头?装备我的族人很好啊。斧头很昂辉,怎样也得一磅一把。哈哈,再卖给梅拉伦人……啊哈,财富!无尽的财富……” 说着说着,奥托居然躺到了,又傻傻笑了几句,接着沉闷的鼾声不停传来。 耶夫洛就不做任何翻译了,留里克也不想说什么。哪怕是一般的铬铁斧头,也能对普通熟铁器具造成巨大伤害,而且它极难腐蚀。 如果打出“不绣神斧”的旗号销售,一磅银币的定价还少了。这就是无本万利的事,一千把斧头的总售价必然逼近十万银币了,就是要考虑买主的购买力。 留里克相信梅拉伦人也不能瞬间消化它们,到最后,这些器具还得上武装罗斯人自己。这样的好处,自然是罗斯部族战力的大幅提升。 一千把斧头必然是真实的,这还只是四个月的产能。北欧的温暖气最多也就五个月,能进行高效的冶铁锻造生产的时间,留里克乐观估计是八个月。他坐在饭桌,小脑袋又盘算一番。恐怕这一群科文人的铬铁斧头全年产能,可以超过2333把。 “他……没事吧?留里克大人。”梅察斯塔伸头问道。 “他当然没事,只是漫长的旅行我们都很疲惫,他又喝了酒……”留里克猛然严肃问,“现在告诉我,你们在打铁上的经过。” 留里克很快就明白了,艾隆奥拉瓦堡的科文战败者们,如何做到仅靠三百多人就完成强悍的铁器冶炼。 这里固然有优秀炉子,水力自由锻惊人效率和新晋的铁匠们的热情。也在于梅察斯塔对部落的管理。比如说矿山那里有着一批女人,她们居然在操持铬铁做的大锤、镐斧开凿矿石。那些驯鹿小车干脆是在小孩的驱赶下,在硬生生砍出来的道路上运输矿石。甚至连操纵水车锻造的人,也得到部落小孩的帮助。 对工业品生产颇为了解的留里克,非常明白这种几百人无论男女,以几近“工业人口”的姿态参与打铁的效率,他们自发的形成一种劳动分工,留里克比较相信这就是被贡品压力逼出来的智慧。 其实他们早在七月份就开始展示出强劲的发展潜力,倘若他们是慵懒的,一座屹立于苦寒之地的城市,也不会拔地而起。 即便如此,三百个男女老幼四个月,把矿石加工成累计近两千支各类铁器,都是一个奇迹。留里克倒是知道一点内情,就是他们制作的斧头和矛头几乎都是为了战争服务,故而斧头个头小,那就极为便于作战,矛头个头纤细,安装木杆还能当优秀标枪用。故而在铁材的使用上很节约。 艾隆堡木墙内的空间很大,哪怕是搭建起大量的木屋,留里克故意可以紧凑的盖上五百间。如若不太在乎生活质量,这座定居点塞下三千人,是完全可行的。 约束一个定居点人口规模的核心要素,就是食物供应。城市可以非常寒冷,只要食物饮水供应充足,人类这种生物就能扎根。 留里克对这个极北的定居点很有信心,就是其人口,目前维持在一千余人应该是合情理的。 居然有大量的鲑鱼把艾隆河(凯米河)当做繁殖的必经水道,他不仅联想一番,也就明白了为何此地有着大量游荡的北极熊、棕熊。它们就是看中了此地的鲑鱼资源。 梅察斯塔滴酒未尽,他得以对留里克汇报很多事情,又任由女儿再在自己怀里撒娇。 “主人,放任大首领在此睡觉,合适吗?他……应该去木床上。”梅察斯塔眼神一撇,示意那间木屋。 留里克瞥一眼趟地打鼾的老家伙,遗憾地摇摇头;“就让他躺在这里睡觉,壁炉会保证他的温暖。” “可是……他是大首领。” “但我才是你的主人。”留里克咬了咬牙强调道。 “好吧……好啊。”梅察斯塔定了定神,他觉得听明白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耶夫洛,他当然觉得留里克的决议不妥,这便建议:“大人,我可以带着几个兄弟,把首领安置到木床。” “不必,我意已决。” 留里克决绝的模样,耶夫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儿子正在积极的取代父亲。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比如说耶夫洛的阴暗面就是想掳他为奴的人寻仇,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敌人到底是谁? 他估计到,留里克怕是恨不得奥托在平静中死去,这样他就能更早的接替权力。倘若真是如此,耶夫洛愿意做一介马前卒。 其实问题哪有这么复杂,留里克只是单纯受不了奥托的宿醉模样。固然罗斯人就该和烈酒挂上联系才应景,固然烈酒已经是部族里重要的药剂。奥托可真是捡到了个宝,自从低度麦酒蒸馏成烈酒的技术实现以来,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好东西当然要给大首领率先享受。这不,只要得了烈酒,这家伙就想喝个痛快。 不久,艾隆奥拉瓦堡陷入到真正的安静中。梅察斯塔在曾经的山堡长期对抗鲑鱼之主部落时,积攒到了很多成熟的经验。比如说如何快速的搭建木墙,如何安排守夜人。 北极的寒风吹散了一切云朵,皎洁的月光照亮整个大地。城墙内火焰烈烈,噼啪声此起彼伏,篝火边搓手的都是轮岗的守夜人。那些裹得好似一头熊的站在塔楼上的守夜人,他们可以听到水车那里传来很有穿透力的叮叮当当生,也听到微弱的海波拍打满是泥沼的岸。而不远处码头去,那些靠岸的船只,也在随着正在缓慢冻结的河流微弱晃荡。 来自罗斯堡的客人们都已经躺在未知预留的木屋里,他们吃饱喝足正呼呼大睡,那喊声不是北风能够遮掩的。 守夜人担忧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冷,他们都有一种预感,第一场雪已经在逼近中。那么,是罗斯首领的船队先走?还是风雪先来呢? 第371章 艾隆奥拉瓦堡的贡品 奥托在昏昏沉沉中苏醒,他惊讶于自己躺在地上,身上还意外的披上了一张鹿皮。 “怎么回事?人呢?来人!” 奥托大声呼唤,很快,便有持剑护卫的佣兵冲入房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耶夫洛。 “大首领,有何吩咐。” “我……是怎么了?”奥托扶着头换换爬起。 “昨日您喝了太多的酒,醉倒了。” “哦是吗?我的儿子,留里克在哪里?” “他去仓库检查那些贡品里。他给我下了命令,就是带着几个兄弟,站在门外等候您的苏醒。” “原来是这样?” 奥托换换坐起身,他觉得一阵恶寒,接着左手右手下意识乱摸,竟然摸到了一块麦饼。 耶夫洛急忙解释:“留里克怕您苏醒后饿着,特别备了点食物。” “这小子想得挺周全。”奥托使劲摇晃脑袋,三两下啃完了饼,一副满血复活的姿态:“走吧,耶夫洛。带我看看那些贡品。” 在这个大海行将封冻之际,一只船队来到极北的艾隆堡,为的就是收取铁器贡品。 就在奥托还在酣睡之际,留里克忍者初冬的寒冷,他换上厚实的皮衣,瞥了躺在大堂里继续呼噜声不断的老爹,就携赛波拉娃离开了房子。 他召集了十多名佣兵,摆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气场,给城主梅察斯塔下达命令。 命令就是检查所有的贡品。 巧了,那些最重要的物资清一色的于木墙内囤积,本着科文人的传统,大量的地窖被硬生生挖掘出来。 出现在留里克面前的是五间长条形木屋,它们看似还是半地穴式房屋,然其内部的确别有洞天。 梅察斯塔精神很不错,他急于向自己真正的主人证明何为忠诚。向一个小男孩宣誓忠诚,梅察斯塔不觉得荒谬,他和族人确实因为这个孩子得到了一点利益,且生活安定下来后,一切都是向好的。曾经发生的那些既然已经发生,科文人就是联合起来也是被罗斯人轻易击垮,那就索性做恭顺的仆人吧。 基于这份心思,梅察斯塔亲自拉开一间房的木门,紧接着,阴冷之感扑面而来。 “大人,这间房子堆满了斧头和矛头,你要的贡品尽在此地。” 留里克往里面瞥了一眼,不由得心生畏惧。他并非害怕单纯黑暗,就是看不清黑暗中掩藏些什么。 “就不能来点火把吗?” “哦,我这就差人点火。”梅察斯塔急匆匆说。 “不必了。”留里克摆手道,“让你的人把所有的贡品拿出来,给我摆在地上,我要亲自清点他们的数量。”身为掌权者,留里克必须扞卫自己的权势,吃饭说是一就不能是二。“一千把斧头,五百支矛头,但凡少了一个,你要受罚。” 惩罚是什么?梅察斯塔根本就不予以考虑。要完成主人的贡品要求真是太容易了。 很快,一些钢铁松鼠部落的男人们,开始频繁的出入这间木屋,陆续抱着捆扎起来的斧头走出。就像是住在奥卢河的那些科文部落,那边的人把松鼠皮打捆,这里的人则是给斧头柄打捆。 斧头的木柄用麻绳捆扎,人有十根手指,斧头就十把一捆。它们被放在踏硬的土地上,按照留里克的要求排成便于统计的矩阵。 不一会儿,一个十乘十的正方形矩阵排列完毕,斧头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千把。其实仓库里还有一些斧头存货,梅察斯塔无意再继续拿出。 那些矛头也被拿出,所有的矛头根本就是被打磨成矛状的金属片罢了。有了水车自由锻系统,炽热的铁锭很易被敲打成铁片,再经过一番粗略的打磨,矛头基本成型。它并没有套筒,铁匠倒是故意在矛头后方的铁片上留下凹陷,使得麻绳可以很好的将其捆在木棍上。 难道还有要求这些武器每一支都是神兵利器吗? 留里克蹲下来,他解开一捆斧头,将分量并不大的手斧双手握住。即便是一个十岁的男孩,也能耍动这些斧头。毕竟它的斧片真的只有青年男人手掌那么大,且没有容纳木棍的孔洞。斧片依旧是故意留下凹陷,又在容易获得的松胶粘结、麻绳的捆扎后,比较牢固的固定在木柄上。 两种武器如何制作出来的,留里克真的再清楚不过。水力自由锻,可以说解决了艾隆堡的肌肉壮汉绝对不足的现状,最耗费体力的打铁工作成了河水的活计。就是单纯的水力自由锻,目前并不能做出什么精细加工。 见得留里克看得入迷,那小眉头也有些紧锁,梅察斯塔勾下头:“大人,您对这些贡品感觉如何?” “感觉?比我们最初生产的那些,质量下降了不少。” “啊!因为我手下的男人是刚刚成为铁匠,他们的技术远不如经验丰富的罗斯铁匠……” 梅察斯塔还想说很多,留里克吭吭两声:“不要再说了。你的确完成了任务,你证明了忠诚。” 梅察斯塔颓然紧张的舒缓下来,并的便宜卖乖:“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恭维的话留里克当然喜欢听,当然他的一些心里话就压在心里。 比如说,这些武器并没有好好开刃,哪怕是矛头,它的刃部仍需好好打磨。对于这件事留里克无意怪罪他们吗,依旧是无意提及。 纤细的矛头很容易制作成短矛与标枪。这些手斧,它们并不真的适合砍伐大树,将斧刃打磨得比较锋利后,就可以作为切肉剁骨的好工具。而在作战之际,这些小号的手斧,完全有着很强的灵活性,哪怕斧刃早已不再锋利,战士一只右手挥动它也能砸烂敌人的头。 就像是金瓜、骨朵,它们根本就是装了铁头的短棒,高度的灵活性带来的就是杀敌的灵活。 这些钢铁松鼠部落的新晋铁匠,他们若是真的给所有的铬铁合金的斧头矛头,用矿石和砂岩精细打磨,其中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它们是军械,还是一种量产型的军械,量产军械只需要保证了一个质量的底线,剩下的就是如何减少人力物力的投入得到更大产量。有了这方面的意识留里克不想说些什么,它们只是贡品,而且一批货将送到梅拉伦部族,去装备奥列金手下的战士。 它们必经是铬铁材料,天然具备很强的抗锈蚀能力,虽未进行漫长的渗碳作业,经历了淬火加工后,突然的冷却迫使起表面金相的巨变。它们,已经是极为坚硬的存在,将否定所有单纯熟铁武器的优势。 不过比起罗斯人自用的武器,这些器具就是所谓“猴版”。 留里克使劲拍拍手站起身:“我想了想,我总体是满意的。” “那么,我的主人,你还是有点不悦?”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你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给我量产斧头和矛头。记住,明年的温暖期,你的贡品要翻倍。我知道,你做得到这一点。” 梅察斯塔咬咬牙:“行,我会坚持做下去。” “好好做吧,你做的好,我会给予你们奖励。你们能得到哪些奖励,全看你们的作为。” 生活就需要一个盼头,盼着盼着,结果奥托在佣兵的护卫下,晃晃悠悠就来了。 或是烈酒里的甲醇没有蒸发干净,或者单纯是作业睡得不踏实,奥托就是被冷气激了一下,精神依旧有点萎靡。 奥托接受佣兵的指引,之间一群似乎闲散的人们居然聚集在一处。他一眼认出了戴着漂亮雪貂皮帽子的留里克,也看到了初冬阳光下大量反光的存在,这很返程。 紧接着,他明白了一起。 精神的萎靡荡然无存,奥托受到了一次强烈的惊吓,索性一下子坐在地上,他打手指着满地的器械:“战斧!怎么这么多战斧?全是科文人造的?” 耶夫洛和他的伙计们急忙把错愕的大首领搀扶起来,梅察斯塔立刻走近,认领这一“辉煌”成果。 奥托刚刚站起身,那颤抖的嘴巴哆哆嗦嗦;“一年前我来……来的时候,这里只是我们的……临时宿营地,现在它是一座城市。你们这些科文人,居然全成了铁匠?甚至,比我们罗斯人铁匠的制作效率还要高!” “能得到大首领的好评,是我的荣幸。”梅察斯塔赶紧恭顺的表态。 其实奥托犯了错误,论铁器的产量,艾隆堡这里到底算什么水平呢?螺丝堡一座高炉拔地而起,自它成功出铁以来,制约炉子运行的完全成了木炭燃料和矿石的供应不足。它就是一个大胃王,仅它一个炉子的效率就胜过一百个普通火炉!但它是真正的生铁熔炼,浇铸得到的都是些铁质的生活用品,比如说大量的托盘、碗、油灯座,乃至做饭用的大铁锅。浇铸的生铁当然可以被武器化,那就是制作铁锤,成为好用的钝器和生产工具,就是不要指望它能打磨成好用的锐器。 奥托是单纯的看了一下高炉的熔炼,知道了铁矿石也能化作炙热的“水”。他只是观摩了一下这份奇迹,感慨奇迹总是来罗斯部族诞生,就未对它的产能有任何直观理解。 现在,他被满地的斧头震撼到了。 他捋着自己的胡须,思考着:“一年生产一千把斧头,我的战士很快就是人手一把!不,是两把!我的战士会充满强大的战斗力。” 想到这里,奥托就愈发想知道它们是怎么造出来的。此事不该问梅察斯塔,奥托知道,一切的奇迹都来自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留里克。 让一位老首领见识到一点科技的力量,留里克很愿意效劳。 “爸爸,你想知道吗?我要提醒你,当你感觉受到惊吓,再不要坐在地上。” 自知失态的奥托急忙打哈哈:“我尽量……尽量。” 大河奔涌,那些生活在部落时代的居民,根本就意识不到水流本身就是一种劳动力。欧洲中世纪的水车系统皆为西罗马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工程技术,水车等水力利用的机械出现在九世纪的北欧,就是一场奇迹。 这不,奥托这回真的看明白了那些沿河的有着巨大轮子的木屋是什么东西。 它们,就是在人间展示来自阿斯加德的神迹。难道不是吗? 倘若不是耶夫洛的及时搀扶,奥托又要坐在地上。 他看到的是寒冬中仅着粗麻布衬衣的科文工匠,不停的将小火炉里烧的发红的铁块,置身于一片不可思议的自动敲打的大锤下。如同是雷神托尔亲自赐予这些大锤神力,让它们为工匠锻打似的。 奥托丝毫不知道,木屋外的被水流不断拍打转动的满是叶片的木轮才是动力核心,而且因为枯水期的原因,木轮转动的效率已经大不如前。 “爸爸,你觉得如何?”留里克明知故问。 “奇迹!完全是奇迹!” “对,的确是个奇迹。”留里克笑着又违心的反问,“爸爸,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这些铁锤会为了我们罗斯人不停敲打。” “是我们……不对!”奥托瞪大眼睛,再看儿子那漂亮的笑颜,天真中还流露出神圣,与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是你!是奥丁,是托尔,赐予你神力!留里克,你展示了一个奇迹。” 否认这是奇迹?留里克可不想否认,他故意说:“是这些臣服于我们的科文人在制作铁器,他们得到了托尔的认可,这说明,神已经认可了他们。那么,我也认可他们与我们的关系需要非常的亲近。” 一瞬间,奥托明白了儿子的真实意图,话说这一意图确实让他非常敏感。 “你是在希望我,承认他们是罗斯人,或者说和我们罗斯人是平等的存在?” “我没有这样说。”留里克平静的说。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托尔许可钢铁松鼠部落的科文人,使用他的神力。仅此而已。” “你……”奥托咬咬牙,索性不问了。 如果奥托真的有些科学的素养,就该能看到那不停转动的木轴,轴承的凸起木块纵向的形成凸轮结构,是驱动铁锤杠杆运作的原动力。他是精明于权势算计之人,却不是一个工匠,甚至也瞧不上工匠本身,他只对勇敢的战士刮目相看。要说卡威这种年轻的铁匠也该是被奥托所轻视,然而卡威早就展现出了战士的一面,精通于冶铁,这令卡威更具优势与人格魅力。 奥托看了一阵子,他愈发的入迷,也感慨起来:“真是想不到,如此寒冷的日子,你的人还在生产。既然神赏赐了你们,我也该给予你们一点奖励。” 梅察斯塔听了耶夫洛的翻译,大吃一惊。他立刻跪下了,谦恭得如同猎犬,这就更令奥托高兴。 可这些人毕竟都是留里克的仆人,此事还是自己定下来的。奥托看看儿子:“留里克,他们是你的仆人,我以大首领的名义,要求你赏赐他们一些。” “我?很有必要吗?”留里克故意问,他同样也吃惊于老爹怕不是酒劲还没过去,要知道他以前对于各色仆从,素来是严厉和抠门的。 “必须奖励,否则对不起神明。这样吧!”奥托一拍脑袋,指着跪地的梅察斯塔的脑门:“我给你一万磅粮食,赏赐你的勤劳与忠诚,也是回应神的恩惠。我会命令你们的主人,必须给你们一点赏赐。” 梅察斯塔并没有第一时间激动不已,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过既然是一大批珍贵的燕麦可能落在自己的肚子里,傻子才会拒绝。 见得老爹如此的坚决,留里克早就盘算了基于这些科文人更多“胡萝卜”养忠心的举措,这下也没有后顾之忧。 “那么我也提供一些粮食给你吧。”留里克直接以科文人的语言表态:“我还搞到了一些神奇的木料,它们将能加工成弹性极强的长弓,比起你们的短木弓更加好用。既然你们都会射箭,就赏给你们。一旦未来有了战时,你要出兵为我们而战。” 这个“出兵为我们而战”,它才是意义最为重大的许诺!梅察斯塔知道可恶的鲑鱼之主部族,哪怕是他们与罗斯人交过手,因为做了仆从军,如今还是享有很大的自由、不像是自己的部族,一旦有了实质的不忠,必被罗斯人严厉责罚。 并肩作战分明代表了能在罗斯人那里得到更高的地位。 眼前不就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芬人耶夫洛,此人明显比许多罗斯人的地位更加高级,只因为他是一个忠诚的战士。 梅察斯塔做出承诺:“我的人都是优秀的猎手,有了好弓就是更好的猎手。我们期待一次为罗斯人效力的机会。” 耶夫洛很聪明的在翻译上添油加醋,弄得梅察斯塔的话更加恭敬了。 “哈哈哈,也许你渴望证明自己的战斗不远了!你们科文人可要好好准备。” 一场战争,真的会有一场战争?罗斯大首领的话不像是酒后的开玩笑。 梅察斯塔表面上笑着恭维,心里可是泛着嘀咕。难道罗斯人真的在盘算明年去攻击塔瓦斯提亚人?固然是科文人内斗不断,倘若塔瓦斯提亚人入寇,各部落还是得联合起来,否则所有人有得做那些人的奴隶。 但奥托和留里克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都觉察到有战争的巨大风险,那也是和丹麦人、哥特兰人的战争升级。塔瓦斯提亚人?奥托是单纯对这些家伙不感兴趣。当然留里克对他们也不感兴趣,甚至卡累利阿人都比他们有趣。 如果说战士们觉得战争存在一些乐趣,那就是抢掠哥特兰人的金银,事实证明那些家伙是真的富裕。 奥托倒是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就是让科文人组成的弓手上船,这样再令侄儿阿里克劫掠哥特兰渔船的时候,罗斯人就占有更大的战术优势了。而且,这些科文弓手必将是极为好用的,他们只是奴仆,犯不着如佣兵那般给薪酬,更无权分配战利品,他们就是一种工具,哪怕是得到了神的认可在这里借助神力打铁,也不过是一种可供罗斯人掌控的工具。保养、善待自己的工具,的确重要。 第372章 我要留下来 奥托自然而然的将水力锻造当做一种神迹的体现,所以钢铁松鼠部落能够生产出大量的铁器,一定说明了神明对与罗斯人的眷顾。他变得更加的自信,心情极为愉悦。 那些斧头和矛头被二度整理打包,开始被纷纷被扔到船上。 再度来到这片曾经的宿营地,他急于到一些“着名的景点”好好瞧瞧,比如说坐上驯鹿拉着的两轮小车,行进在被部落民,用斧头硬生生砍出来的土路,直奔不远处的矿山。 留里克当然也是拜访者之一,包括麾下佣兵们,几乎全都来了。 初冬的林子安静极了,此时的耶夫洛拎着一只短木弓,一根箭时刻搭在弓弦上。 和耶夫洛的紧张截然相反,奥托以一副颇为慵懒的模样对待接下来的一切。他就盘腿坐在小车上,无所谓身下的颠簸。 已经是抵达的第三天,只要再次站在矿山山顶,追忆一下曾经的战斗,再俯瞰一下尚未被积雪覆盖的世界,旅行就该暂告一段落。 “你不用太紧张,难道你还担心熊?”奥托随口说道。 了耶夫洛的箭丝毫不敢松手,“大首领,此地熊多,也可能遭遇狼,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 “荒唐,那些熊见了我们就该逃走。哦,它们最好出现,这样我就能在今晚吃上熊肉。” “还是小心一点吧。”耶夫洛的警觉不减丝毫,“那些棕熊,它们为了冬眠会袭击任何的猎物,它们只是一切畜生,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奥托耸耸肩,不想再废话什么。倒是一介佣兵能有这样一番警觉,确实能让主人放心。 这条土路仅仅是砍倒了树,又挖掉了一部分树根。本着整个艾隆堡的一小撮人口,它们如何清除道路上的全部树桩?更神奇的事,一些看似死亡的树桩居然长出了新枝。 奥托觉得屁股颇为难受,晃晃悠悠的感觉惹人酣睡。 这不,留里克已经裹着鹿皮毯子,依偎在奥托的身边,枕着其腿小憩了。 耶夫洛担心遇到熊,看看手里的短木弓,就用这简陋的武器,也就猎杀个雪兔。猎熊的最好办法,仍然是矛与十字弓。 武装起来的一行人的确不怕熊,他们倒是在瞠目结舌中遇到了奇怪的行人。 不错,这条路今日也不是给奥托队伍独享的。 有两辆驯鹿小车,每车各由以鹿拉着。御夫可不是什么糟老头子,而是披着厚实皮革衣服的小孩。车上拉着大量的亮晶晶的发黑石块,显然那就是矿石。 孩子见了一众手持武器的人,当场待在原地,下意识的紧张发抖。 “怎么是小孩在拉矿石?”奥托嘟囔两句,下令手下不要给他们任何的纠缠。 队伍逐渐久远,奥托的耳畔尽是手下人的议论纷纷。 奥托再好奇地扭过头,只见那两个小车,正在快速的穿行于崎岖的路,哪怕车上拉着很重的矿山,此事充分证明他们虽为孩子,也是一群老手。 矿山就在前方!那些遮挡视野的树全部消失了,奥托看到了那座山包,也看到了山包下突然屹立起一座小型的山堡。 留里克被老爹晃醒:“别睡了,我们到了。” “哦,到他们的墓园山堡了。”留里克揉揉眼,他所说的名词引起了奥托的强烈注意。 “嗯?坟墓?山堡?” “对,就是这个定居点的名字。他们……就是去年我们杀死的那些敌人,他们是灰松鼠部落的族人,山丘之下我给他们修了墓地。” “你……你可真无聊。”奥托实在不好说些什么,然而真的到了地方,见识到了当地人的态度,奥托发明白了什么。 那个叫波尔拉的、善于打扮成猫头鹰的女人,就是整个部落的唯一女祭司。 奥托本有些好奇,怎么光见到梅察斯塔这个家伙下跪,他们的祭司原来跑到这里,主持那些女人和孩子在挖矿了。 他本觉得妇孺的能力拙劣不堪,只有真正站在山丘上,看到到处都是挖掘后的痕迹,奥托也得佩服一下这群人。 那些部落民女人,手持铁锤或铁斧夯打锤击大石头。 一群穿着打扮好似小熊的孩子,纷纷趴在地上,他们膝盖处缝着很厚的皮垫,双手也套着简易手套,将被女人们夯碎的石头捡起来扔进疼筐,最终也基本是孩子将筐背下山丘。 奥托不觉得这是需要敬佩的,留里克如今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时代就是这有的时代,任何的部族、部落,一个小孩哪怕仅有五岁,也要帮助家人做家务与物资生产。进贡的压力压在每一个钢铁松鼠部落普通人身上,每个人哪怕是孩子,都要为之拼命。 决不能因为他们是孩子,就忽视掉他们也是一种劳动力。 就是部落的妇孺承担起矿石的开采与运输,此事自然而然让奥托想到很多。 这些从他身边走过背着满是矿石的藤筐的孩子,恍惚间,里面也有年幼时期的卡威的影子。 那是一位优秀的年轻铁匠,或许也该是整个罗斯部族现在和未来,最有潜力的铁匠。当他还很有幼小的时候,就被其父亲带着进入罗斯堡附近的山区,那孩子从背石头开始,逐渐成为今日的好铁匠。 恐怕这些劳作的男孩都将成为不错的铁器,整个艾隆奥拉瓦堡,也会成为真正的铁匠之城。 奥托不敢对未来奢望太多,他想长命百岁,就是不知神是否给他一个机会。 站在唯一的制高点,奥托远眺整个世界。他眯着眼睛,在中午的唯一给他带来一丝温暖的“骄阳”下,看到了一片巨大的海湾,以及愈发模糊的海平线。 山丘的北方,被命名为艾隆河的河流仍在平静的流淌。上一次,它还是可以走人的冰河,那么它是否开始冻结了?答案是肯定的。 奥托已经不想继续逗留,站在山丘之巅,他摘下皮帽子,展露他已经头发稀松的头顶。他抚着儿子的肩:“我们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座矿山都是我们的。就是让一群女人孩子继续挖矿是否正确?” 留里克被老爹按压着略感不爽,他挣脱出来无奈晾着双手:“那就迁徙一些人来。” “让我们的族人来吗?” “他们愿意来这里?” 留里克的反问一下把奥托逗乐了:“是啊,有温暖的新罗斯堡在,他们岂会移民到寒冷的这里?” “还是要迁徙一些人来。对了!”留里克猛然一跺脚,“让那些养鹿人!让露米娅的那个叔叔带着所有养鹿人来。” “他们?他们是奴隶?你要做什么?继续挖矿吗?你可真会说笑,他们被逼着挖矿,你说拯救他们,现在又让他们挖矿?” 留里克楞了一下,他本想说此一时彼一时的,不过一个瞬间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站在养鹿人立场上一定会做的事。 “咱们的鹿群。” “鹿群?” “对。很快,又到了养鹿人的冬季放牧时间。”说着留里克指着北方的大地,“爸爸,你应该明白那边的冬季草场对于养鹿人非常重要。” “哦,你要繁衍那些鹿?你希望我做什么?” “让他们赶着鹿群迁移到这里。那个阿尔萨卡,我觉得他和他的族人在艾隆堡定居,才是最合适的。这一带本就是他们的故乡,他们对此地很熟悉。” 奥托摇头苦笑自感不靠谱:“你就不怕他们跑了?” “无所谓,我们扣下他们的孩子。那些养鹿人孩子必须在罗斯堡接受我的训练。我不相信,他们逃跑之际会撇下他们的孩子。” “你!”奥托楞了一下。“你小子……还挺狠。” 留里克沉静着脸,“那些孩子是人质。我相信他们是聪明人,如果可以缴纳一些贡品就能好好活着,他们疯了才要逃跑。” 奥托亦是木着个脸,他觉得儿子还有别的什么计划。 本来,奥托把出发的日子就定在明日,他就是担心一场突然的降雪袭击,或是大河大海突然冰封。他需要开一个小会,召集自己的亲信安排一下事宜,明天中午前,顺着凛冽北方离开艾隆堡。 当天色开始暗淡之际,奥托已经回到了他温暖的居所里。 首领在部族控制的任何定居点,都必须有一处“行宫”。由于艾隆堡的首领宅邸和罗斯堡的那一幢,设计者都是留里克本人,两者自然有着极为惊人的相似性。 奥托坐在厅堂里,他觉得和坐在家中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就是厅堂墙壁上挂着的一堆化作标本的熊头,充分彰显了首领家族的丰功伟绩,他恨不得也在罗斯堡的家中摆这么一出。 或许也行,只要这里的人继续捕杀一批熊即可。 现在,梅察斯塔和祭司波尔拉,都被奥托召集于此。也有一批定居于此的罗斯渔民的代表,被要求参与这场小会。 会议会讨论些什么? 奥托即兴做出一番演讲,除了称赞钢铁松鼠部落的忠诚,也对定居的罗斯人做了一番勉励。就是他的话缺乏留里克那般“画大饼”的力量,基本就是对既定事实的阐述。 着说了什么?留里克也坐在会场里,他感觉老爹对于新罗斯堡才是真爱,可以用他所知晓的所有华美的词形容它。就是对于艾隆堡,似乎它只配做一个出产铁器的定居点。 奥托终于说到最关键的事,此事特别对梅察斯塔说。哪怕此事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奥托还要再强调一番。 “我看到了你们的仓库,你们囤积了很多的鱼,我想仅凭你们的胃口能全部吃掉它们?我将信守承诺,赏赐你们一批宝贵的麦子。但是你,梅察斯塔。很快我们罗斯人的冬季狩猎就要开始了,部族最为彪悍的数百个战士,将进驻你的山堡,你必须伺候好他们。” “是!”梅察斯塔咬紧牙关,他真的只有同意的份儿。 只有梅察斯塔最了解钢铁松鼠部落的民众,他们本质上就是畏惧罗斯战士,除非这些在战士是男孩留里克的部下,他们才会有所安心。大部分罗斯人带来的都是掠夺和杀戮,唯有留里克是他们中的异类,似乎也是唯一讲道理的好人。 赛波拉娃遇到自己的父亲和族人们,毫不犹豫的将自己在罗斯堡的见闻告诉大家。 这带来了什么结果? 留里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艾隆堡的风评更好了。给予他和赛波拉娃有着一份婚约,部落民愿意把留里克当自己人。 奥托继续说:“你们所有的货物都已经装船,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我看到你们还在储备矿石,莫非打算在冬季继续冶炼?” “是的,大首领。根据我们和留里克的契约,明年我们将提供双倍的贡品。为了能早一点奉上贡品,我们需要努力。” “你很聪明,取悦我们自然可以得到赏赐。不过,你现在需要准备一下。” “愿为您效劳。” 梅察斯塔表面恭敬,心里可是暗骂奥托是个坏人,也时分担忧此人会宣布一些苛刻的要求。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奥托要求部落民搭建更多的木屋,从而交给冬狩的罗斯猎人居住。艾隆堡固然是“铁匠之城”,未来的岁月里,艾隆堡也是罗斯人狩猎的据点。 奥托宣布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时间:“当我们的光明节结束,当完全黑暗的那一天过去,我就会带着大量的族人,带着我的留里克回来。在我抵达之前,你的主人留里克说了,还会有一批赶着鹿群的养鹿人提前抵达。他们也会将艾隆堡作为一个放牧的起点。” 梅察斯塔并不反对那些养鹿人的客居,那些养鹿人梅察斯塔又不是不清楚其身份?他养鹿人首领有过一番交谈,大家都做了罗斯人的仆人,本身两个族群也不是非得见面就打仗。这方面还是留里克巧妙的从中斡旋,一句话“你们有着近似的语言说明你们有着共同的先祖”,这就彻底拉近了两个族群的关系。 尤其是对亲属关系很关心的阿尔萨卡,已经忘记自己曾被钢铁松鼠部落奴役。 那些养鹿人本真就喜欢在旷野搭帐篷、篱笆,一切都是为了放牧方便,他们和科文人从没有经济上的竞争,甚至双方可以在毛皮上进行交易。 罗斯猎人,他们哪里是猎人,分明是一支可怖军队。 他只希望自己的山堡、自己的族人,不会被罗斯战士骚扰侵害。 如果真的要做一些事,那就光明正大的明着来。比如说,梅察斯塔心里可是巴不得自己部族的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再度怀孕。那些女人有着自己的意志,她们在排斥自己的族人,或者说是出于一种本能在排斥近亲婚配,她们一样也不希望一个男人可以轻易拥有十个女人。她们希望一位外来的丈夫,寄希望于新的生育来弥补部落的严重人口损失。 她们甚至都不太在意新晋丈夫的忠诚,只要此人不令人憎恶和恐惧。 首先,那些带来苦难、毁掉一切过往生活的罗斯战士就不在考虑的范畴内。 梅察斯塔对这种事有些着急,他可不敢告知奥托。他其实是期待那些养鹿人,毕竟双方在罗斯堡苟活的那两个月,已经有了一些情愫。 奥托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不料,看似无意发言的留里克,突然在最后关头说话了。 “爸爸,我决定了,在你带领的狩猎大军抵达前,我不会离开。” “嗯?”荒诞的之感尽写在奥托的老脸,“你说什么?你要待在这个寒冷之地?” “对!” 留里克的强调弄得所有人都很吃惊,吃惊之余梅察斯塔是略有暗爽的。他知道,这孩子必有新的打算,很可能对部落有利。 这不,梅察斯塔急忙表态:“大首领,既然主人是这样的态度,我会倾尽全力款待我的主人。” 奥托呲着牙,他实在不知道儿子的突发奇想到底想干什么。 留里克给的解释也更为离奇:“我要伐木。” “伐木干什么?” “造大船。” “造船?罗斯堡的木头就不行了吗?难道你对那些梅拉伦工匠不放心。”奥托费解道。 “可是树太矮小了,树干也都太纤细。” 一听这个,奥托更是不耐烦:“小树就满足不了你的?” “还真的不能满足,我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很长的龙骨啊。爸爸,这是我的决议,为了我们的大船,我必须这样做。那就拜托你带我给妈妈问好。我要在这里亲自监督砍伐大树,我的佣兵也全部留下来。” 奥托还是难以理解,不过强行把儿子掳走,这小子一定会暴怒。一个小孩的暴怒何足挂齿?就是这小子狠起来,有时真的让人害怕。越是这么想着,奥托愈发想到当年这孩子区区七岁,就敢手持巨剑为了保护一个受宠的奴隶,去挑战他的父亲。 倒是那个奴隶现在确实不得了。露米娅,大祭司维利亚俨然将她当做自己的孙女,以全部的经历培养部族的新晋大祭司。 想来想去,儿子的拒绝还是为了部族的利益着想。 “好吧!你就留下来,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会帮你做。” “你真是开明的父亲。”留里克绷着的笑脸立刻乐了,他张口便提出一系列要求。 这下,奥托又有些吃惊,因为这些要求,全部都是组织一支队伍,当大海封冻地面银光素裹之际启程向北,再拉着足有五万磅粮食,以及留里克麾下全部的佣兵,包括那些最近招募的,必须在儒略历的十二月前抵达罗斯堡。其中,也必须有着养鹿人和鹿群的身影。 难道砍个大树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奥托不想多问,儿子的决议也从没有单纯的胡闹。反正拉的都是他的粮食,差遣的都是他的手下,身为首领,自己只是下个命令罢了。 第373章 注定的大风雪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算计中。加上计划赏赐的两万磅粮食,又要增运五万磅,仅仅是运粮的雪橇都是个庞然大物了,好在新时代下罗斯部族并不是很缺拉雪橇的驯鹿。这么多的粮食留里克从来无意真的赏给梅察斯塔的手下,燕麦可是一种极为耐储能量密度又很高的粮食,是本时空北欧给予重体力劳动者最好的犒劳。 如果说位于波的尼亚湾最北方的海滩,这一带除了一座矿山外,还有什么值得开发的资源,那就是树了。 留里克满脑在都是造舰计划,介于他丝毫没有财力去建造一艘铁甲舰,甚至铁龙骨、铁船肋都是没有能力,那就只好完全依靠坚硬的木材。 固然是好的造船木材当为橡木,此地是否有大片的橡树?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又不是初到此地,一年前漫长的行军,留里克已经断定此地最多的就是多个品种的非常耐寒的松树。橡树等其他树种应该也是有的,就是它们需要好好寻找。 即便没有那么多的橡木,从不意味着船就不好造了。松木肯定是比不过橡木,那也比大多数木头,在硬度、韧性等方面都要优秀。 留里克倒也犯了一个错误,便是因为没有认真近距离观赏,多数时间只是远远观摩远处的树林。他将那些林子默认为松树林,其中明明夹杂着大量的北欧云杉。 或许这也不是他的错,因为红松与云杉,在分类学上都算是一种松树,若不是近距离观察笔直如擎天柱般的它们,当然看不出区别。 艾隆奥拉瓦堡的木墙和内部的所有房子,全部由敦实的松树搭建。房子建成之际,室内自然弥漫着浓厚的松脂气息,它挥发一阵子问题也就没有了。 奥托带领的船队胜利完成了今年度的最后一次索贡,也是首次在新开辟的税源里完成索贡。 首领家族的财富增长得非常厉害,就是银币损失非常惊人。银币全部化作了粮食、皮革和铁质工具了,站在船头的奥托远眺南方的家,他愈发想着儿子的解释是正确的。 人活着,为的就是获取它们,而不单纯是漂亮的银币。 那么等待他的是一个安逸的冬季?不!对于罗斯的勇士,冬季的严寒只能锁住懦夫,真正的勇士敢于和严酷的自然搏斗。 这些当然只是漂亮的说辞,奥托这几年愈发的喜欢鼓动族人冬季狩猎,且族人也都乐于追随。曾经一张鹿皮仅能卖上一个银币的时代完全过去,巨量的货币涌入罗斯堡,大家看似变得非常富有,实际仍是贫穷。 更多的皮革商人,为了更多的皮货涌入罗斯堡,甚至不乏决定就此脱离曾经的部族,成为新的罗斯人扎根。奥托知道那个佛德根,一个豢养奴隶开办皮革、麻布裁缝制衣的作坊。留里克指名道姓的计划将一部分松鼠皮卖给那个男人,奥托决定履行做出的约定。 这一次,奥托会履行他对儿子许下的全部诺言。他也仅仅能在故乡逗留区区两个月,又要带着族人踏足冰海一路北上。 曾经安逸无聊的冬季变得热闹起来。 一批凿冰捕海豹的渔民,长时间就待在冰上。大量的海豹被卖给祭司熬油,渔民得了便宜,祭司尤其是帕尔拉,她组织着留里克麾下的十名被赐予名字的女仆,主要承担起繁重的制肥皂工作。制作肥皂的产业链,产能高峰期就在冬季,也必须是在冬季,那些海豹才会故意吃得很肥美,也才能制作出最好的肥皂。 有趣的是,因为罗斯堡的许多人家在过去的时光里完成了住宅的升级,他们紧跟留里克的脚步,完成了房子的“诺夫哥罗德化”改造,便是升级为木刻楞、房主睡木床。石头和黏土堆砌成的壁炉系统,则长足的保证了居民的冬季供暖安全。当然,为了伺候炉子他们也必须消耗大量的木炭或是木材。终归那些燃烧的灰烬,被当做废物被扔到户外。 灰烬就是草木灰。尤其是制陶匠们应了铁匠们的高炉冶炼生铁水的浇铸模具的需求,陶匠大肆消耗罗斯堡本就开始变得贫瘠的木材资源,也就产生了更多的草木灰。它们就成了制作肥皂的碱水原材料。 就像是一千年后的时代,支撑起世界运作的就是煤炭、石油这样的化石能源,它们是工业的血液。 罗斯堡已经形成了一个手工业系统,它距离升级为初步的工业为时尚早,但工业时代拥有的契约制度、雇佣与被雇佣,已经开始形成并在运作。 系统也是有着能量之源,那就是来自于附近大树,是柴火和木炭燃烧带来的无尽力量,促成了罗斯堡金属器、陶器、玻璃器、烈酒、皮革鞣制、肥皂的产业运作。 当然,开始了里程碑式的的大船的建造事业,更是依赖于木材之源。 要获得高耸的大树,需要深入内陆,再费九牛二虎之地将其拖拉到海边的造船作坊中。最有造船能力的霍特拉家族,倘若没有合适的木料,指望他们短时间内造好新的货船就是一种奢望。 好在这个霍特拉早已与留里克做了约定,那便是造船的一些重要材料,留里克会他们想办法搞到。 奥托最后的航行仅仅两个白天的时间,就被强劲北风吹着,一路吹回了罗斯堡坐在的峡湾。哪怕这些货船天生的航速慢,只因风力足够强劲,它们的速度颇为感动人。 留里克就住在艾隆奥拉瓦堡里,成为了这座定居点的最高的领袖。 他可以任意的发号施令,麾下的佣兵诸如耶夫洛等人,谨遵他的命令,其他定居的罗斯人,也乐意听命于未来大首领的安排。 要提防科文人造次吗?完全用不着。 梅察斯塔非常乐见于自己的女儿,被留里克当做家人看待。两个孩子甚至谁在一张木床上,他真是恨不得自己的女儿再长大一些,只要她能为留里克诞下哪怕是一个女儿,有着孩子作为纽带,钢铁松鼠部落未来的日子必将更好过。 极北的定居点,降雪期似乎意外的滞后的。气温简直每天都在降低,直到奥托船队离开后的第四天,大河上的浮冰已经清晰可见。 其实留里克是不知道,远方奥卢河入海口的那个岛,冰蛋又双叒叕的产生了。它们的出现恍若神迹,其实是整个波的尼亚湾冻结的序曲。 海湾最北方冻结已经开始,气温也会逐渐下降到夜里最低零下30c的恐怖低温。没有厚实的皮毛,只有最强壮的罗斯勇士能硬抗一两个小时,但红松和云杉,根本不畏惧这等寒冷。北极熊与驯鹿,照样在这样极端的气温下活动。 直到第十天,儒略历已经是十一月七日了,白天的时间已经非常短暂,昔日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掩,世界更加黑暗,人人都意识到一场降雪即将到来。 雪终于下了! 那些滞留在矿山的“墓园山堡”的所有人,尤其是妇孺,他们在女祭司的带领下,当天空开始阴暗之际,就带着细软,或是坐着载重能力非常有限的驯鹿小车,或是徒步,走过直线距离相当于五公里的曲折林中路,回到了最为敦实的、赐予大家安全感的艾隆奥拉瓦堡。 大雪来了,它来得并不单纯。 户外的世界如同一位冰霜巨人在肆虐,呼啸的寒风裹挟着如同锐利军刀一般的雪花,切割着艾隆堡的木桩。包括豢养的拉车驯鹿,它们都被驱赶到坚固的木质鹿圏,它们停止一切劳作,就啃食着早已为之储备好的干枯牧草。 即便是对风雪有着极强抗性的鹿,它们也是本能的躲避者大风雪。野生的驯鹿群都会待在茂密的松树林里躲避雪灾,等风雪结束再出来扒雪啃草根。 至于人,大家就待在厚实的木屋里。得幸于高大的木墙,它就是一道强悍的屏障,抗下了北风的侵蚀。倒也有两座一开始就建筑得不那么牢靠的塔楼,在大风雪的初期,就在狂风下轰然倒塌。 堡垒内部出现了塔楼的残骸,却没有任意一人去清理它。 风雪真是太严重了,哪怕是穿着厚实,贸然地置身于户外就是一种找死。 留里克就待在自己的家中,梅察斯塔和他的女儿赛波拉娃,被要求住进来。当然还有耶夫洛,这位芬人佣兵队长,就是留里克最为信赖的打手,也是未来当予以重任之人。 户外大风雪,呼啸之声极为骇人。 温暖的室内倒是另外一种景象。留里克带来的两大包燕麦,一袋子赏给了留下来的佣兵,剩下的就是自己享用。 他们如同囚徒,被迫待在木屋里,在大风雪停止前,终日以吃燕麦粥、啃鱼肉干度日。 留里克至少在房子里隔开一个小房间,那就是房子的厕所,实际就是一个蹲着方便的旱厕。也唯有这个小隔间,是整个木屋里最为寒冷的。 因为他的死命令,那些批量建设的房子都有这样的独立厕所,一开始人们都觉得这样的设计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带来多大的方便,直到风雪降临。 又是一个极为无聊的日子,室内的照明全靠柴火,以及慢燃的油灯。为了节约燃料,照明时间整体不长。 木碗里的买粥又被吃完了,梅察斯塔擦了擦嘴,就这炉火柔光,捡起碗里的麦粒塞进嘴里。 “留里克,等到风雪结束,我们真的要去找寻大树,再把它砍倒?” “这几天我们都在聊这么话题,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不可能?”留里克摇着头,“你是部落的首领,你必须给我完成这件事。放心,事成之后又不会亏待你。” “可是,那是大树!” “你还在纠结这个?难道你的人看到大树,就真的不敢将它砍倒?” “对。我是真的不敢。”梅察斯塔绝不逞能,他的部族的确没有任何的技术与能力,去砍倒一棵双臂不能将起抱拢的树。 “哎!但是我的人敢。” “那是。”梅察斯塔急忙恭维,“你们罗斯人是勇敢者,具备这样的能力。” 留里克倒是觉得他在挖苦:“嗯?你莫非认为只要足够强壮就行了?我手下的战士,不过是比你的男人高上一个头位仅此而已,他们甚至没有熊强壮。你以为我们怎么做到?告诉你吧!靠智慧。”说着,留里克特别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留里克直截了当的说明,自己麾下的一些佣兵,乃至定居的罗斯人,许多人都懂得如何砍伐巨树。但是他们从未给梅察斯塔展示这番技巧。原因非常简单,没有需求。 用维京式伐木法,多大的树都能安全的定向砍倒,而且仅仅需要一把长柄森林斧就能做到。 留里克科普了一番他获悉的技巧,虽然没有真的亲自实施过。 “妙啊!真是好技术。”梅察斯塔忙着拍手叫好,他听明白了吗?他在见到真正的伐木工实战“维京伐木术”前,如何去联想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留里克带着笑容,却提出了另一种连耶夫洛都未曾加过的工具——锯子。 那是一种很长的铁条,其中有着大量的细小“牙齿”。如果一颗牙只能咬出一个小痕迹,一千颗牙不停的撕咬,那就是巨大的伤口。 梅察斯塔和耶夫洛从未见过锯子,尤其耶夫洛,无论是在故乡,是在梅拉伦还是在罗斯堡,都未曾见过锯子。 此乃一个极为陌生的工具,虽然他早就出现在欧洲这片区域。 留里克也知道罗斯的工匠们手头仅有斧头、刮刀和刨刀这样的加工木材的工具。没有锯子想来也是合情理的,因为制作它,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也有些困难。罗斯工匠没有自发的研究出他,或许仅仅是因为没有接触过概念,也就是“居然还有这样的伐木方法”。 “制作锯子并不难,但它完成后,哪怕是孩子,甚至是……”留里克干脆指着赛波拉娃,又指着自己,“我们两个操作锯子,完全不必挥舞斧头,就能让一棵树轰然倒塌。” 他宣布的事真是太诱人了,为无聊的时间增加了乐趣。 极北之地的森林没有任何的开发,其中有着相当惊人的优秀树材的储备,要找到它们,再将之化作船材。 如何制造锯子?留里克已经想好了对策。自己的部下装备了两种材料的武器,即单纯的铁器和铬铁合金。要把低碳钢还原成熟铁并非难事,钢铁松鼠部落的铁匠具备这样的能力。熟铁是柔软的,它可以被淬火后的铬铁凿子,轻易的凿出锋利的锐角凹痕。粗制的锯条再经过渗碳与淬火处理变得坚硬且富有弹性,每一个牙齿用铁矿石打磨,就能变得足够锋利。其实锯条也犯不着过于锋利,理论上哪怕是一根铁条,对着树干疯狂的磨蹭,照样硬生生把树干锉断。 计划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等着风雪结束。 那些熟铁、低碳钢的斧头将被还回炉,将被敲打成长而薄的铁条,恍若是为了做一把钢剑。也许多制作一批,钢铁松鼠部落的一众孩子,就能变成一群能高效率破坏山林的熊孩子。至少在这个时代,具备高效率伐木能力的孩子,真是极为优秀的劳动力呀。 第374章 冰封之海降临人间 艾隆奥拉瓦堡,这座罗斯人的定居点,就建在后世的芬兰凯米市的区域里,或者说更靠近凯米附近的坎托拉村。 这个地点本身并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真正重要的是定居点以东区区五公里处的欧洲大陆唯一的铬矿开采区。 不得不说,罗斯人并非在河流入海口修筑城镇,而是深入河道安顿下来。之所以这样选择,善于航海的他们必须考虑到海潮的因素,海岸线处修建码头,对于当前的船只状况恐怕并不合适,若在河道里修筑码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要考虑到潮水涨落对码头、堤岸严重的侵蚀作用。恰恰也是潮水,哪怕是整个波的尼亚湾都冻结了,潮汐作用还在推动着海水隆起。着带来了什么结果?海冰会因为潮汐力轻微碎裂,碎裂缝隙又迅速冻结。还因为冰块本身就是膨胀的,潮汐加剧了这一膨胀。一来二去,部分地区的海冰越来越厚,最后干脆形成了高数米的、延绵很长距离的冰坨。 大风雪持续了十多天,哪怕是后来几天暴雪基本停止,呼啸的北风如同恶魔的低语,是在告诫窝在厚实木屋里的人们,出门就是送命。 任何勇敢的猎人都不敢自吹自擂自己无畏于大风雪。这种人当然也是有,最后迷失在风雪里,待到化雪直接成了结束冬眠的饥饿棕熊的食物。 渐渐的,似乎大风也变得不再凛冽? 本来就无事可做的留里克,这些日子窝在首领宅邸里,只好给梅察斯塔和赛波拉娃,乃至耶夫洛,无所谓他们的年龄亦或是兴趣,留里克向他们灌输了一些似乎高深莫测且难以理解的知识。 他就是在讲故事来打发无聊,却实实在在刷新了他们三人对世界的认知。 说世界是一个大球也就罢了,还说什么不存在世界尽头之海。一艘坚固的船只放入极北的大海,它只要一路向西漂流,就能发现一片新世界。那里有什么?有颗粒巨大的金色谷物,有块头巨大的植物根茎,有比洋葱更令人亢奋的红色小果子,有身材壮硕的野牛,有…… 所以,那个新世界叫什么?总不会是叫阿斯加德? “那是奇迹之地。只有我们真的踏足在那里,奇迹会变成现实。” 留里克这么解释,对世界的范围仅有极小认知的梅察斯塔不禁就问了:“罗斯人的船真的可以通过无尽的大海?” “当然不行。”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抵达?” “我正在差人制造大船,只有它才具备前往奇迹之地的能力。而你,梅察斯塔,你会为了我们罗斯人的伟大理想,做出重要贡献。” 梅察斯塔本有些疑惑,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留里克的确交代给自己一项任务,那就是伐木。 伐木不是乱伐,要挑选树干极为笔直的、粗细正合适的红松或云杉。伐木的工具也不仅仅是斧头,一项新工具待到风雪结束就立刻制作。 前往美洲?美洲的本意就是“一个奇迹”,这一词汇在现在的诺斯语罗斯方言里,就读作“attmirakker”。 挪威人和丹麦人,他们的长船就具备沿着北大西洋的海流,先是漂到冰岛,再是漂到绿岛。从绿岛出发,轻而易举的就能漂到哈德逊湾,极有可能与说着阿尔冈昆语的土着接触,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接触了。 就是这些事倘若实现,那就太梦幻了。 留里克想要务实一些,如果部族继续向北发展,并不仅仅会莅临所谓“世界尽头之海”的北冰洋,也应该能发现永远不会冻结的摩尔曼斯克。如果罗斯人可以和纳尔维克港的那些挪威居民结盟是最好的,即便不能结盟,在摩尔曼斯克也应该建立罗斯人的最北港口。 这个港口真是太好了。 只要这个港口开发起来,罗斯人就具备杀向不列颠的能力,也几乎是前往西方新世界的理论可行的出发点。 风雪终于停了。 户外的世界一片寂静,恍若整个艾隆奥拉瓦被冻结。 厚实的木门被轻轻打开,寒气逼人下,耶夫洛急忙把门再关上。 “主人,请换好衣服。” “你担心我怕冷?荒谬。”留里克说话间,已经把雪貂帽子扣在头上。 他整个人通体白色的毛皮,加上他本就白皙的脸,只要不刻意暴露金发,窝在雪地里,就和银白的世界融为一体。 木门彻底敞开,室内积攒的暖气瞬间消散。户外的阳光给予世纪出于穴居状态的人们很大的视觉刺激,留里克大胆走出户外,在冬日的“烈日下”眯起眼。 阳光一点都不柔和,就是光线过于刺眼,他恨不得带上墨镜,当然罗斯人已经具备造墨镜的能力——在熔融玻璃液里加点矿石。 并没有人真的可以高高兴兴的在自己家里完成纯粹的冬眠,当风雪停止后,陆续开始有人,在户外放飞自己憋坏的心。 他们当然还有特别现实的需求,鸡拎着斧头去砍伐木头,劈成柴块,来应对最为寒冷的日子。 其实,一场大风雪闹得艾隆堡的夜间最低气温都逼近零下二十度了。 这着实是一种意外的情况,也没有人想到一场大风雪可以持续半个月,倘若不是有人一直在刻木头纪录时间,人们早就忘了儒略历的日期。 风雪一过,气温就开始缓慢的回暖,却也不可能回到风雪之前的日子。 冬天就以这样的方式到来,冬季的生活旋即开始。 那些科文人和罗斯定居者,都不得不听从留里克这位实质上最尊贵者的指挥。他们听从他的命令,接受了各自的工作。 有的人负责清理围墙内的杂物、有的人负责爬上房顶把积雪推下来、有的人负责把地面积雪碾压平整、有的人就负责给劳动者做饭。 他们用一个很短暂的白天,三百余人把最有威胁性的房顶积雪完成了清理。部落的小孩子也手拉着手,被留里克要求尽量踏着整齐的步伐,把地面积雪踏平,而他就是一个领队。 留里克是在作秀,他这幅身躯在一群钢铁松鼠部落的孩子里并不出众,当他走热了身子,就摘下帽子,两处漂亮的金色马尾。他在围墙里转圈走,所有的劳动者都主要到了他。 入夜,劳动一天的人拼命啃食储备的鱼肉,为了获得更多的能量,他们不得不疯狂的啃鱼肉。奈何鱼肉就是鱼肉,它的热值仅有同重量的燕麦的三分之一。指望吃了鱼肉就能进行高强度的劳作,是一种脑子有问题的行为。 留里克估计那些最劳累的家伙,他们为了自己的房子不塌方而拼命,恐怕今日就消耗掉了四千大卡的热量。要弥补这份损失,可得吃掉四公斤的纯鲑鱼肉。 “看来,我要带过来七万磅的麦子,搞不好还带少了。” 他们用一天时间整理的内务,次日,木墙厚实的门被强壮的罗斯渔民和佣兵,拽着如小臂粗的麻绳,换换拽开了。 因为设计上的因素,艾隆堡的木门清一色是向内开的。它本是设计上不得已为之,却在当下起到了关键的优越性。 缘何? 一扇巨大的木门被拉开,留里克和一众人,他们看到了居然是一堵墙一人高的雪墙! “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闹雪灾了。” “主人,看来我们不易出门,我们甚至不能在雪里走动。”耶夫洛担忧的说。 留里克咬了咬牙:“我不管,给我带着兄弟们,拎着铲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给我在雪里开辟一条路。” “这……” “快去。” 本来耶夫洛是不情愿的,考虑到自己佣兵的身份,哪怕是为了职业素养,也得任劳任怨去干。 他们在雪墙里试图挖掘一条通路,耶夫洛本以为这是艰难的工作,想不到道路很快就挖通了。 因为过于劳累,他和伙计们早已汗流浃背,他们脱掉保暖的皮衣,手里握着长柄的铲土铁锹,走过这条雪路,他们看到的到处是没过膝盖的雪而已。就是身后的墙变得有些惊人,北风裹挟的大量雪花,已经在木围墙处制造了一圈的积雪斜坡。 “还不错,还能走人。” 耶夫洛喘着粗气,就被伙伴叫到:“你看南方!大海!还有河!都是冰!” 他抬起后,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啊!那里应该是……是海吧。” “大海彻底冻结了,我们得告诉主人。” “我们先回去。”耶夫洛一甩脖子就走回木墙。 很快,一切都明了了,留里克彻底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是连续两个星期的极寒呢?本就有冻结迹象的大海,冻出一米厚的冰层也不稀奇。 如果不是一直有做纪录,留里克也不知道今日已经是儒略历的十一月十五日。 大海冻结的事实,对于钢铁松鼠部落的居民仍旧是新鲜的事。他们仅是去年被迫跨越了冰海,而今已经彻底成了沿海居民。他们实际更习惯于住在林子里,男人们也擅长冬季捕猎。 只要不冒险去太远的地方,男人们都是不怕积雪的。他们会在雪中伐木、狩猎,女人和孩子还是留在温暖的家里好了。 但留里克必须去落实自己的计划。 又是一个新的白天,它短暂又非常重要。 留里克个子矮小,他站在一辆驯鹿小雪橇上,面对着所有被召集而来的成年男人们。 有钢铁松鼠部落民,有罗斯定居渔民,也有他自己的佣兵。 整个艾隆堡的男丁都在这里了,等待着首领大人的命令。 人并非是真社会性的动物,却能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体现出强大的组织性。本质上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措施,尤其是在极端严酷的情况下,大家更要追随一个聪明人抱团取暖。 经过之前整顿艾隆堡内务的事,大家相信留里克者孩子不会乱来。 留里克开口说话了,他不想在大冷天的如雕塑一般在这儿杵着,说的话也言简意赅:“铁匠们,清理炉子,把火升起来,继续冶炼。烧炭匠,继续烧炭,满足冶炼的需求。木工,我需要大量的可以坐下二十个男人的大雪橇,立刻给我造,我会支付报酬。罗斯的伐木工们,扛着你们的斧头,展现你们的本事,我要大树倒塌,再拉到海岸。” 大家都有些诧异,留里克也不想多做解释:“你们现在就去做。很快,将有大量的人员奔赴艾隆堡,他们会驱赶着鹿群,携带着大量的燕麦。你们不要有疑问,完成我的要求,我会赏赐你们赢得的燕麦。” 只要品尝过放了盐的燕麦粥,就能明白这有它能给极寒中的人们以曼妙的温暖。 他们为了燕麦而奋斗,就在今日,大地开始震动,林子里也传来隆隆巨响。 留里克本来是打算等锯条造好后,再组织人手高效率伐木的。 谁能想到,一场无情的大风雪居然消耗了半个月的时间?留里克觉得自己宝贵的时间被可耻的浪费掉了。 好在罗斯渔民们,它们多少都懂得一点木工。他们缺乏木材精加工的能力,但伐木方面几乎只需要蛮力伺候。那些仅有大腿粗的小松树,它们只配做柴火和制炭原料,也是能被双持的北欧森林斧的壮汉两三下就能砍断的。 此地还有不少极端的大树,直径可达一米甚至更多。那是生长了超过一百年的高耸云杉,是坍塌下来能把人砸成肉泥的恐怖存在。 这不,梅察斯塔本是带着自己的族人,拎着小号的铬铁手斧去伐木,目的是搜集制炭材料来着。他们倒是想砍伐一些大树,他们用现有的材料也能搬到,就是其中的时间耗费太多了。 他理解的所谓大树,也就是相当于直径30cm左右的存在罢了,这在罗斯人的伐木匠人看来,也是一种小树。 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有幸看到了罗斯木匠在施展一种神奇的伐木术。 只见一棵双手根本就不能抱拢的大云杉,它的底层树干已经被罗斯人看出巨大的凹陷,罗斯伐木者已经在说说笑笑砍着另一边了? 他们就打算这样把树砍倒?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大树倒塌,砸到谁必死无疑。 结果,有伐木工对着故意砍出的小缺口,嵌入一根木块,他疯狂的敲打木块,最后巨树定向倒塌了,没有伤到任意一人。 梅察斯塔还是第一次见到了维京式的伐木术,那些定居的渔民居然都是一群优秀的伐木工!他们不仅仅身材高大蛮力充沛,居然还有着智慧。 当大树倒塌,大地都在剧烈的颤抖,震得梅察斯塔直接坐在雪地里。一片很大的局域里,松树杉树枝头寄存的积雪,顷刻间坠落,落了梅察斯塔一身,可他望着巨树坍塌的躯体,已经懒得抖去身上的雪,只是坐在地上边看边傻笑。 梅察斯塔这辈子见过倒塌的巨树,那些都是枯死的树,落在林子里后,再在秋季雨后发现它们,树上都长了一堆蘑菇。采集可食用的蘑菇,也是部落女人的一项工作。不过让他遗憾的是,虽然艾隆堡这里有着规模惊人的鲑鱼潮,就是蘑菇太少,算是一个遗憾。 其实以当先的技术,留里克完全可以快速的弄出蘑菇养殖,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因为完全没必要呀。种蘑菇是为了得到宝贵的蛋白质,然而实质上掌控了大半个波的尼亚湾渔业资源的罗斯人,他们最缺的是碳水化合物,而不是蛋白质。 第375章 一片森林竟连夜消失 当一群男人不得不在雪停后的白色世界里,积极砍伐大量木材补充损失的取暖柴火之际,就在被冻结的大河边,那些被厚厚积雪覆盖的陶土炉子,开始被人清扫打理,不久,炉子重新燃烧了。。 重燃炉子将一把斧头在1050c的高温下还原成了一块铁锭。水力锻造设备的叶轮的“水板”都被拆下,引流渠也被填土封闭。大河冻结了,钢铁松鼠部落的铁匠只能依靠双手,将铁锭敲打成铁条。 他们都觉得留里克是要做一把剑,可是这剑也太长了! 留里克还是不想解释,他就是催促手下人将此铁条尽量敲长敲扁。终归点燃的炉子里,最大的那个炉子也在其列,也必须是唯一的大炉子,才能再度将硬生生敲打成折合150㎝的铁条烧红并继续锻打。 那些罗斯伐木人开始创造奇迹,他们为了得到留里克的奖赏,为了得到燕麦,乃至求得一个在未来留里克治下的罗斯部族捞到一个更高一点的社会地位而奋斗。 被砍倒的大树,总重量都是极端的,树干的年轮排布致密,稍稍清点就能超过一百圈。一些大树根本没有运出林子的方法,倒是一些小点的,它们可以被组织起来的使役驯鹿合力的,将之拖拉到河畔被冻结的码头,和那些被拉到岸上浑身是雪的长船为伍。 “这些大树,用来剜成独木舟不是很好?”梅察斯塔如此想着,他的格局的确是小。 留里克早就吩咐手下将砍倒的大树拉到码头储备着,这些松木和杉木的确要作为船材,确是要运到罗斯堡的造船作坊,由那些机智的造船匠深加工。 留里克就在忙活自己的大事,哪怕是黑夜无法迫使他的热情之火熄灭。 所以雪地里篝火点燃了,大炉子和小炉子的火苗依旧惊人。 这一次,有多大十根锯条再被粗加工,它们再白天的时候已经成型,现在,就是留里克的身强力壮的佣兵,手持突击打造的铬铁淬火凿子,给铁条凿出牙齿。 凿齿工作犯不着牙齿的深度和间距一样,留里克只需要它尽量锋利。 有木匠也在做着辅助的工作,他们按照留里克的要求,以榫卯结构加工锯子的木柄。 一座很大的炉子并非高炉,它的确能被施加极高的温度,只要再加上一点温度,就达到熔炼生铁的底线了。它冶炼的几乎都是铬铁,想要熔炼它罗斯人的高炉也没有这种能力。 它至少很高大,这不,所有被凿出牙齿的粗制锯条,每一根都在两端硬生生的凿出了洞,此洞是为了捆绑麻绳用的,现在,有铁钩子钩在洞里,将其垂钓进炉子里。 炉子没有被皮囊鼓风机灌气,里面燃烧的木炭块完全处于闷烧状态,温度也维持在约莫700c的状态。被敲打得很薄的锯条开始快速渗碳,因为它的薄,留里克相信渗碳作业不必持续太久 那些锯条被敲打的几乎仅有三个毫米,它已经非常薄了,故而在低温渗碳作业时,留里克用了半个夜晚的时间,就基本得到了富有弹性的低碳钢。 它真得很有弹性,想必以后把十字弓的钢臂砸得薄一点,虽然牺牲了很多磅数,却因为更大的拉锯,依旧获得不错的蓄能?这样士兵可以长时间的徒手上弦不费劲,哪怕只能发射轻箭也是好的。 留里克几乎一宿没睡,他命令那些劳作者跟着自己在夜间拼命,为的都是十把伐木钢锯的完成。 和锯条长度基本吻合的木质框架榫卯而成,它像是一个很长的“工”字,它特地用罗斯渔民废弃的橡木船板制作,使得框架有不错的硬度和弹性。 留里克需要的就是它坚硬。 那些渗碳完毕的钢锯条,先是骤然猝火降温,再是火苗上烘烤做回火处理。科文人铁匠们不知道留里克的这套命令的理由,既然是他的命令,那就只好执行咯。 留里克得到的钢锯条得到了部分的发蓝处理,它的弹性与韧性更强了,就是铁匠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他本该回到宅邸睡觉的,在锯子完成之前,就算是眼皮都要不听使唤了,他时而用随处可得的积雪擦脸,也要看到最终的成品。 麻绳将锯条捆在框架上,在框架的另一端又套上了麻绳。 有一根木棍杵在麻绳中间,疲倦的耶夫洛承担起拨动麻绳的工作。 “这有什么用吗?”他问。 “废话,只有这有锯条才会绷直。” “也许,我们犯不着这么折腾。” 留里克咬了咬牙,不耐烦的勒令:“你照着做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话。” 耶夫洛耸耸肩,此刻天上显现出淡淡的极光,积雪的世界都被极光和星辰照得透亮。 大家纷纷抬头欣赏着壮丽的景观,尤其是钢铁松鼠部落的科文人,他们并不把极光当做“女武神的巡游”,而是当做冬神的化身。 巧了,艾隆奥拉瓦堡这个位置,在另一个时空就是芬兰的凯米,本身就是欣赏极光的宝地。 极光的出现弥补了能见度不足的问题,而在未来的日子,一段长达半个月的极夜就要开始了。 借助极光,耶夫洛快速旋转着那根木棍,越往后他越觉得吃力。 “这样可以了吗?”他苦笑着拨动可以快速回弹的棍子。 “我看可以了。你瞧,锯条已经绷直。” “还真是这样。”耶夫洛摸着扎手的锯条,他轻轻划拉手指,不仅联想到,这要是使劲磨蹭一下,自己长茧子的手也得流血。他不禁乐了:“嘿嘿!这东西一定能把大树快速磨断。” 耶夫洛完全是凭借自己的联想,脑子里出现一副大树倒塌的景象。 他看看地上还有小木块,选集就开始用第一把扭力绷直的锯条开始作业。 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他们都是要看看留里克所谓的锯子,能否真的锯断一根只有两根手指粗的树枝。 其实这很无聊,留里克绷着脸,他稍稍想了想,才明白大家好奇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的概念里,此乃一种全新的加工木材的工具与方式。 在大家的惊呼中,耶夫洛一番运动,那树枝断开了,且断面颇为平整。视力尖锐之人,也看到了积雪上散落的一些木屑。 “这东西还真有用。依我看,大树照样弄断它,哈哈,也许它比斧头还要快。” “它当然比斧头还要快。”留里克略显憔悴的笑脸带着一丝笑容:“你就不能想到更多的事吗?比如说一种武器。” “啊?”耶夫洛举着手里的锯子,“大人,你指望它锯断敌人的脖子?哦,如果是对敌人处刑,我愿意用它代替斧头。” “不是。是那个让你觉得无聊的被麻绳捆着的木棍。” “它又怎么了?”说话间,耶夫洛还拨弄这根已经被麻绳的扭力死死绷紧的、搭在框架中心木杆上的棍子。 “它可以作为一种武器。” 耶夫洛愣住了,他沉静一会儿:“对不起,我……我不能理解。” 一记非常猛烈的哈欠,让留里克不想再赘言。只见其他人都完成了工作,全部十把锯条获得最终的成功。理论上它们都需要经过质量检验后再投入使用了,留里克没工夫这么教条,他直接将雪夜下的一众人召集起来:“你们中的疲倦者可以去睡觉。我需要一个不知疲倦的,你们就用我发明的锯子,去锯断大树,等我睡醒后,我要看到一片消失的树林。” 回到自己住处的留里克是高兴的,就是这幅身心俱疲的身体实在需要休息。 他听到了另一个房间老爹的鼾声,以及赛波拉娃睡梦里拧巴身子的折腾。 在入睡前,留里克敏感的身体感受到了大地的轻微颤动。 他略略露出笑颜:“你们果然迫不及待用锯子伐木了,看来我得再奖赏你们一下。” 那些科文人的确在利用锯子大规模伐木,该怎样使用它根本就无需教授。耶夫洛还没有睡觉,他为了在主人身边拼命的表现,这一宿自当拼命。 据说只要好好做事,讲道理的留里克大人就会赏赐很多东西。 科文人渴望得到更多的燕麦赏赐,就跟着耶夫洛去玩命。结果如何?一切尽在留里克的计划中。 有多达三十个透支生命的科文人,带着斧头、麻绳,乃至最新制造的锯条,举着缠着浸泡松脂的布条所造的火把,进入小树遍地的附近林地。 北极猫头鹰的一双眼睛,完全是本能的瞪着科文人的火把,而科文人也是利用这种“趋光性”去捕捉猫头鹰。 这一宿他们无意夜捕,他们只想让一片树林消失,来给留里克一个惊喜,更是高效的为部落储备一批柴火。 将被消灭的树林,就在艾隆堡的东边,它更是毗邻前往矿山的路,选定这里自然有着扩路的用意。他们无所谓没过膝盖的积雪,又自然的组成十个伐木小组,开始针对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的松树,开始了掠夺性砍伐。 他们想要得到赏赐,真的投入伐木后,也渴望向罗斯人证明科文人虽然矮小很多,也是有着很多坚韧不拔的硬汉。 谁曾想,一棵松树居然快速的被锯断了,更令伐木者震撼的是,两人分明没有使多大的力气。 捷报频传,要锯断一棵大腿一般粗的松树,两人只要掏点力气,一分钟内就能完成。 比起之前的斧头劈砍,效率提升了多少呢?耶夫洛无法明确的计算,然而不但倒塌的松树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那些个头矮小的科文人,第一次有了摧毁森林的能力!大树的不断倒塌完全激发了他们的兽性。 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合力杀死熊、狼和野猪,现在,他们就是要用瓦良格人的新型伐木器具,去挑战土地之神的权威。 柔韧性很不错的特制钢锯条可不是那么容易崩断的,它又是被扭力崩得笔直,他们伐木直到东边的天泛蓝,钢锯没有损坏一把,而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是一片消失的树林。 他们真是累坏了,甚至有人嫌热,要在伐木时脱去御寒的皮衣。 这不是找死吗? 好在这种表面求凉爽,实则是温度感受失灵的情况,被见多识广的耶夫洛发现。终究没有人意外的冻死,当太阳以极其慵懒的姿态爬出地平线,已经坐在雪地上打盹的人们,用眼角瞥到了满地的树干,笑着打起了呼噜。 留里克终于苏醒了,他爬起身子下意识拍打一下小脸,左右乱摸想要弄点吃的。 赛波拉娃早已起床,像是大多数部落的女人,觉得做饭是女人本分的她,也如部落的女人那般,去准备早晨的饭了。 说是早餐,它和午餐无异。要不说许多北极圈动物会冬眠呢,此地不仅寒冷,冬季时期的白昼时间极为短暂或者根本没有。漫长的黑暗期为何要到处乱跑?如果不是要伺候冒着积雪继续工作的男人,钢铁松鼠部落的女人们也不会为了做饭这件事,在冬季如此积极。 苏醒后的留里克很快吃上了热腾腾的盐水煮燕麦,再佐以鲑鱼肉,算是一顿丰盛的饭。 他想着伐木的事,也想着那根被扭力绷直的木棍。 他想着想着,突然噗呲一笑。 “留里克,你怎么了?”赛波拉娃张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我?我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是伐木的事吗?昨夜我倒是听到了很多奇怪的闷响,我猜那和伐木有关。” “他们就是在伐木。对了,你父亲呢?”留里克左看右看,的确没见到梅察斯塔的身影。 “他应该组织人去做事了。留里克,白天真是太短暂了,我想我也没什么事好做。”她勾下小脑袋,不停拧着身子,时而又露出笑容。 她就是打算趁着难得的机会,以求和留里克走得更近。一个强悍的男人可以用很多姬妾,为了自己和部落的未来,赛波拉娃愿意听从父亲的要求,现在就拼上一把。她试图抓紧时间粘着留里克,在留里克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撒娇罢了。 可爱吗?当然很可爱。就是不合时宜。 “没什么事好做?那就快点吃饭,罢了跟我去看看耶夫洛的成果。但愿你父亲也在。” “哦……”赛波拉娃的快乐突然消失,接着撇着嘴,三两下吃掉了全部的麦粒。 昨晚的一瞥,让留里克在脑海里,将扭力弹弓这种武器的制造提上了日程。 制作火药和铸造青铜炮,其中的技术问题太多,它们可不是有了理论就能指望本地的,还处在部落联盟时代的铁匠能造出来。他们最多铸造一个模型,真的实用化留里克不敢恭维。 模仿卡拉维尔船的大船,有了第一艘就要有后续的船只排队下水。这些兼顾作战用的特殊货船,必须有合适的攻防一体的武器。使用船用火炮当然最好,关键是造不出来。不过船用扭力弹弓,那就不存在任何的技术障碍了。 “还是先不要急着搞扭力弹弓,我得先看看他们夜里干了什么。” 留里克带着几个佣兵,又在赛波拉娃的陪同下走出了围墙,一路之上他听到一些居民,居然在议论什么“道路一侧的树林突然倒塌。” 这是什么情况?总不会是耶夫洛他们真的听了自己的随口一说,就毁了一座森林? 留里克拉着赛波拉娃,两人急匆匆跑出木墙,他们发现了不远处居然站在上百人,明显是在围观奇怪的景象。 很快,留里克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运输矿石的道路一侧,近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林子不见了。 不,那些松树还都存在着,只是尽化作一地墨绿的残骸,还有黄白色的树桩。 他看到还有一些人在打盹,一些人拎着锯子,另一手还抓着熏鱼猛啃。 见得主人来了,耶夫洛急忙拖着极度疲倦的身子,迷迷瞪瞪走来:“主人……主人,你瞧这个森林。我们……我们完成了你的命令。” “啊!就靠着我的锯子,完成了?” “对!” “锯子呢?是否完好?” “没有损坏一把,都是完好的。” 留里克再看看一地的倒塌大树,再看看耶夫洛那憔悴的脸:“和你伐木的有多少人?” “有……三十个。” “赏!必须奖赏!你带着科文人都去休息吧,尤其是那些科文人,他们睡醒后每人一碗麦粥。我那点口粮不要了!我得赏赐他们的拼命。” 一小片森林不见了,留里克已经无需亲自上阵去证明锯子的可靠,因为在接下来短暂的白天里,梅察斯塔带着剩下的那一点科文壮年男子,去接替呼呼大睡的族人们继续伐木。十把钢锯开启了轰轰烈烈的高效率伐木的运动,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炉子并没有完全的熄灭,那些低碳钢造的斧头、锤子纷纷回炉,制作锯子的工序正在被复刻,更多的锯子呼之欲出! 第376张 他们祈盼一场婴儿潮 一个白天过去了,梅察斯塔的科文人,留里克投入的一批佣兵,还有罗斯渔民,他们开始各自发挥自己的技术,疯狂的破坏艾隆堡附近的树林。 他们拼命的动力是什么? 佣兵和罗斯渔民是为了得到留里克的金钱、物质的奖赏,这情有可原。 钢铁松鼠部落的科文人呢?留里克给他们画了大饼:“好好做事,让我开心。做得好了不但马上有麦子吃,我会减少你们明年的贡品量,还会用麦子换你们的皮革。” 他们本就迫于罗斯人的军势,也在于留里克提出的条件确实诱人。 夜幕降临后,那些奉命疯狂破坏森林的科文人,纷纷拖着疲惫的身子,撤回木墙内。 他们不曾想到,等待大家的果然是一顿盛宴。 说给予赏赐,它就不打折扣。 白天的时候,留里克差人将尚未吃掉的麦子全部拿出来,交由部落的女人舂捣成燕麦碎屑。她们并没有将其制作成面粉,而且也并不需要。那些粗制的碎屑全部倾倒至陶瓮里,由大火熬煮。还佐以切碎的冻鱼肉,它化作鱼糜,与变成粘稠糊糊的麦粥继续进一步熬煮。 为了增加它的香气与油脂含量,留里克还勒令佣兵往里面倾倒了不少用作油灯燃料的块状海豹油。 一些进口自巴尔默克人的大西洋精制海盐,让它的口味变得极为诱人,且考虑到这顿高糖、高油和高蛋白的每餐是供应那些付出了巨大体力劳动者的,留里克管它减淡与否,翁里可是非常奢侈的倒进去半磅盐。 又有一片树林消失了,来不及拉走的树干就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浑身疲惫的科文伐木工们,他们赞叹于锯子的高效率,也双手颤抖着捧住木碗,看着碗里极为粘稠的羹糜动起了勺子。 罗斯首领在犒劳科文人! 罗斯首领不惜倾倒大量的盐! 罗斯首领履行了他早晨的承诺! 科文人瞪大眼睛,感受到那幸福如天堂的齁咸感觉,不由感动得流泪。 其实他们并非单纯的对留里克心怀感激,而是这些世代居住在内陆地区、最近几个月才迁徙到滨海之地的科文部落民,他们的身体从来是缺乏盐分的,客观上这也限制了他们的战斗力。 他们的身体渴望大量的氯化钠,故而着齁咸的粥,每个人都是三两下灌入肚子。 进餐仍未结束,饥饿的伐木工们几乎每人又啃掉了两条熏鱼,等到肚子实在塞不下了才宣告作罢。 无聊的冬夜,除了和妻子去创造新生命外,还有别的什么娱乐吗? 饱餐的部落男人们,他们本就是战斗后的幸存者,昔日的敌人居然真的赏了一顿美餐,似乎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 他们在自己家里,腆着鼓胀的肚子呼呼大睡,根本不想搭理妻妾们,这让女人实在有些不爽。 她们只是没考虑到,自己的丈夫伐木之际过于兴奋,几乎累到虚脱。此番吃得太饱,血液都集中在肚子,忙着调动消化器官去应对身体主人这辈子前所未有的糖分冲击。简而言之,就是脑子相对缺血。加上身体的疲惫,还能爬起来在与妻妾一番“战斗”,那是痴人说梦。 可以说,入冬之后钢铁松鼠部落的女人们,对于用生育匡扶部落损失的人口,有着出自于本能的渴求。她们从不觉得部落是梅察斯塔的部落,而是大家的部落。女人们仅仅是体力上比男人差一点,对于部落的义务上,可一点不比男人差。 伐木工作仍在持续,留里克储备的麦子就那么一点,剩下的麦子顷刻间被一群大胃王啃食干净了。 接下来该怎样呢?运粮的大军是否已经出发?养鹿人和他们的驯鹿队伍是否已经北上? 在他们抵达之前,留里克也只好和其他人一样,终日以啃烤鱼度日。令人庆幸的是,艾隆堡储备了大量的鱼获,它们现在被冻得硬邦邦,根本不必考虑腐烂。有些糟糕的,则是这些鱼清一色的鲑鱼,也就是三文鱼。天天吃烤鱼的日子真的很无聊。 留里克无聊之际注意到一点事,那一些部落的女人,他们居然在主动勾搭定居的罗斯渔民。 他们居然在主动发生关系,且这份关系分明就是非法的,他们彼此并没有被祭司见证的婚姻关系。 他索性直接找来梅察斯塔,得出了一个让他不太意外的消息。 “首领。”不错,梅察斯塔索性用学到的诺斯语词汇称呼留里克为“首领”:“你不要觉得奇怪,其实这些事早就发生了。战争之后我的部落死了很多男人。女人们是坚决不情愿和她们的亲戚结合,她们需要外来的男人。” “可是,他们彼此没有婚姻。” “无所谓。” 留里克不惊讶,他的态度很淡定:“难道,你的祭司也不去插手?哪怕是做一个科文式的仪式也是好的。” “这都无所谓。首领,我的部落需要人,很多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乐见于部落的女人和你们的男人结合,现在生活在你的治理下安定了,大家不用担心挨饿、受冻,更不会担心被袭击,这样我们可以生育更多的孩子。我的部落会复兴,未来更多的人口……也会。”梅察斯塔犹豫了一下,又淡定的说:“更多的钢铁松鼠部落民,会给你缴纳更多的贡品。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讲。” “你的……你的佣兵。他们极为强壮,如果可以……” “好吧!”留里克木着脸毫不犹豫的认同了。 “啊?真的?” “当然。不过你也该明白,如果孩子的父亲是罗斯人,那么他们就不是简单的科文人,他们是罗斯人。他们不是奴仆,但是,他们需要缴税。如果你很着急,我很快就能安排我的人。” 留里克看似毫不犹豫,其实头脑里已经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因为梅察斯塔的希望,还有那些女人的主动行为,实在和他头脑里固定化的三观有了冲突。 他一直在适应这个蛮荒却也极度真实的世界,人或是部落为了活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此为了恢复战争损失的人口,也是无所不用其极。讲什么男女道德?看来这些都是扯淡,对于科文部落民,“婚姻”这一概念对他们都很模糊。 好歹梅察斯塔是个男人,倘若首领是一介女人,怕不是整个部落是活脱脱的大号母系氏族了。 哦,至少养鹿人的社群大抵是个母系氏族,留里克尤为记得被解救的养鹿人女人们,现在普遍挺着肚子了,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不重要,反正都是罗斯男人做的事。 留里克战胜了自己的“道德洁癖”,这绝非是单纯的妥协。 罗斯部族要发展,在不能用技术手段显着提高物资生产效率的当下,拥有更多的人口就是最优解。 有道是一切的问题都是人的问题,只要人口多了,那些弄不成的事也就可以完成。 留里克也曾想过,用武力手段迫使奴隶去劳作,这种经济手段整体效率有待商榷,也极度的高危。 总体而言奴隶也是不可靠的,除非将他们真的收容为自己人。直接改造这些外族人为罗斯人,怕是一个麻烦的工作,不过他们的后代可就容易改造了。 留里克已经真切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比他想象的更加直接、更加的暴力也更加不讲道理。 弱者就会被挨打,不被挨打并非说明与世无争是好的,而是强者忙着攻击他人,无暇顾及这边罢了。 佣兵们是否真的忠心耿耿,还是单纯的为了钱和麦子,留里克比较倾向于认同后者。想要笼络他们,恐怕单纯的钱粮是不够的,他们多数就是在故乡梅拉伦混不下去的年轻人,他们本就是一无所有,唯有一膀子力气,才来做的佣兵。 用女人去拉拢他们,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 这样,各方都能得到自己需要的。 最终,艾隆奥拉瓦堡会在明年夏季迎来一次婴儿潮? 反正罗斯堡和新罗斯堡这两处主要定居点,明年的婴儿潮是铁定的。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夜幕占据了人们的大部分生活时间。 伐木的工作每天都在进行,只是后续的工作量已经远远的减少了。一些被发现的高耸云杉,被以经典的维京伐木术定向放倒,大量的碗口粗的松树,就是被锯子处理掉。 居民趁着月光和极光,拎着小手斧去斩断松杉的树枝,索性以此为燃料,扔到壁炉里焚烧。 做这项工作的多为女人,她们带着笑意做这件事,用麻绳捆扎枝条,放进担任拉动的小雪橇,时而还轻抚自己的肚子,想着快乐的事。 她们对罗斯人的态度早已有了改观,留里克一口流利的能听懂的语言,加上犒劳伐木人的盛宴,更加让她们放心。 留里克的佣兵全都与科文的钢铁松鼠部落的女人发生了关系,有了第一次就接着第二次。 平日里一直好吃好喝供着、掏力气的活计都去做的佣兵们,他们彻底颠覆了科文女人们“何为男人”的认知。 艰苦的环境下,柔弱的女子渴望得到强壮有为壮士的庇护,这不,一群露水夫妻就这么诞生了,就是这露水恐怕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比如说,定居的罗斯渔民们,他们的妻子就是本地的科文女人。 大家对于明年有着美好的期盼,无论男女,钢铁松鼠部落祈盼一场婴儿潮。梅察斯塔嘴上不说,他心里都在算账,什么明年出生五十个,对多再过两年,又是出生五十个,只要食物充足,部落可以以每两年增加五十个孩子的速度增加人口,他的畅想好似春秋大梦,似乎在有生之年让部落膨胀到一千人也不是不可能。 留里克现阶段祈盼的当然不是这个,就是漫长的黑夜,他觉得自己的佣兵们纷纷变得有些虚,甚至耶夫洛也虚弱了。 无他,是时候宰掉一头驯鹿,让他们生饮鹿血补肾了。 他祈盼的是来自罗斯堡的一群人,他们是驱赶着鹿群北上冬季放牧的养鹿人,还有奉命集体北上的滞留在罗斯堡的留里克的佣兵,还有大量的货物。 那场可怕的漫长大风雪结束已有半个月了,儒略历也到了十一月一日,距离罗斯人的光明节还有整整四个星期,不过艾隆堡更受地理的影响,实际上这个定居点的极夜时间比罗斯堡长那么一点。 两地的维度差别其实很小,该地的完全极夜仅有一天半罢了。 此地维度确实很高,由于靠海的因素,哪怕是大海已经冻结了,晴朗的日子里艾隆堡的昼夜气温可没有那么极端。白天的温度的确低于冰点,夜里的温度也基本维持在零下十度左右。除非再来一场暴风雪,气温才能突然跌破零下二十度。 这样的低温并非那么致命,只要外出裹着厚厚的毛皮什么问题都没有。 既然艾隆堡已经是一座小城市里,基本的城防措施看似多余那也得有。 一些人被勒令站岗守夜,他们在木墙外的冰冻码头处,点燃一摊常燃的篝火。他们就以篝火取暖、打盹,乃至把烧烤冻得如石头的鱼当夜宵。 他们手里也时刻配备着武器,尤其是尖锐的短矛,这样若有游荡的北极熊乍现,大家就可一拥而上获得这一意外惊喜。 留里克有些想不到的是,常燃篝火居然起到了灯塔的作用! 一只由养鹿人、佣兵以及一小撮决定提前出发的罗斯冬狩猎人,他们组织起一百人出头的队伍,纷纷坐上驯鹿拉着的多达四十辆大小各异的雪橇,拉着一批草料和一大批麦子,沿着冰冻的海岸线向北方摸过去。 导航者就是曾多次参与冬狩的一批老猎手,他们经验丰富,最善于布置陷阱抓捕雪貂、森林猫。能拥有这等本事,恰恰也证明了他们具备在林子里不迷路的能耐,最是适合做向导。 拉雪橇的驯鹿本就是另外三个科文部落精心培养的使役,它们本身就是拉货的工具,比起在奥卢河需要承担的重担,罗斯人和那些货物,反而不是很沉重。 鹿群有所繁衍,大鹿小鹿多达四百头,混杂着大量载人、货物雪橇前进,以阿尔斯卡为首的养鹿人,承担起了非常重要的赶车工作,也恰是他们,最有本事将驯鹿群训得服服帖帖。 养鹿人爱惜畜力,不会逼着驯鹿拼命而类似,反而在适当的时候停下来,人们就地扎营休息,驯鹿也就地啃食雪橇上拉着的干草,乃至一批专门为拉雪橇主力的那一批驯鹿吃的燕麦。 让鹿吃燕麦实在是奢侈,偏偏留里克给老爹提了个醒。结果到了罗斯堡,奥托毫不犹豫的听了一下卡洛塔的态度,得到的也是和留里克类似的意见。卡洛塔何许人也?她的奥斯塔拉部族善于养牛羊,驯鹿和牛羊似乎没有本质的差别,想要它们掏力气劳作,就必须喂麦子。 奢侈是真的奢侈,奥托忘不了当年自己的缺乏经验。居然逼着驯鹿走个不停,结果缴获的二百多头鹿几乎都累死饿死在路上。 阿尔萨卡觉得罗斯首领家族都是爱惜鹿的,连优秀的燕麦都当做饲料。 对于纤维素都有很强消化利用率的驯鹿,它们获取了来自于燕麦的全部热量,这便展现出强悍的力量,在冬季快速前行,持续快走的驯鹿群,那速度和顺风的长船速度差别不大。 其实仅仅过了三天时间,也就是出发的第三个白天,他们已经到达了最北边的海岸线。 他们持续贴着冰封海岸前进,夜幕早早降临了。正在就地休息的大家赫然看到远方的地面亮起了火光,所有人不再淡定。 是艾隆堡!是艾隆堡的火! 还有时间点燃篝火烤肉吃吗? 这支运输物资的队伍开始了最后的旅程,而他们在睡觉时间的突然到访,先是吓得养鹿人以为是强寇袭击,弄清楚状况后,关闭的木门也被打开。 留里克被聒噪闹醒,他又猛然精神起来。 虽然他们来的时间点有些气人,运输物资的大军和养鹿人们,终于抵达了。 第377张 把四十米长的云杉拉走 一群穿戴着厚实皮毛的人站在艾隆堡的围墙内,对于这个恍若突然出现的定居点,他们何尝不是感叹? 养鹿人的头目阿尔斯卡,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曾受奴役之地竟然就是这里。 艾隆堡从设计之初就计划安置一千人,故而它内部的空间实则很大。 一群驯鹿硬是被驱赶到了围墙里面,连同拖拉着的大量雪橇,在极光和星光下,形成颇为有趣的局面。 来访者纷纷点燃火把,守夜人也点燃大量的篝火。 三十多名男女各异的养鹿人因惊叹而发呆,互相接头的罗斯人说说笑笑,就开始卸下大量的货物。尤其是耶夫洛和他的佣兵们,他们和其他的佣兵弟兄完成会和,第一时间便开始搬运属于留里克的麦子。 乃至,一些极为特殊的货物——一些特殊的树干。 得到了紧急报告的留里克匆匆换好衣服,在被夜晚的冷风狠狠一刺激,他的精神振作起来。 在火把、篝火的照耀下,木墙里面出现了一大群毛茸茸的人,还有数量极为庞大的驯鹿群。 有一个面熟的家伙在向自己走来,是阿尔斯卡。 “看来,你们全体平安抵达了。你们完成了大首领的嘱托。”留里克以养鹿人语言说道。 阿尔斯卡即刻躬身:“我们是你的仆人,现在,我们会为了你冬季放牧。” “很好。不过也不必跑的太远。唔,你觉得这一城镇如何?” “它……真的很伟大。” 阿尔斯卡和他的族人,都不过是雪原中的游牧民族,他们对城镇的概念本就模糊,自然缺乏评价它的辞藻。 留里克也无意继续问下去,便指着木墙说:“我的墙高大且加固,可以抵抗最猛烈的暴风雪。你带着男人们去放牧,把女人孩子留下来,木墙会保护他们的安全。放心,我以主人的身份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以及每天的食物。” 阿尔斯卡咬了咬牙,他很不舒服,却也没有任何权限说一个不字。 “好的,我会照看好大人的鹿。” 留里克点点头:“作为交换,我也会照看好你们的女人和孩子。” 还要继续和养鹿人交谈什么吗?去向他们好好展示一座坚固的城堡?留里克觉得没必要。 他们毕竟是养鹿人,恐怕他们自古以来乃至未来,都喜欢在雪原中以小氏族状态独居的。留里克依稀记得在另一个时空,他从影视那里获悉的有关萨米人的生活,无外乎恬静安宁的雪原里,几幢木屋里住着一户萨米人家庭,还有他们豢养的上百头鹿,并依靠着接待游客、出售鹿的各种制品赚钱过日子。 一千年后萨米人的安稳日子,根本不是他们用武力手段争夺而来的,完全来自于瑞典人的施舍。仅仅是因为那个时代,瑞典人崇尚爱与和平,还有环保。对于萨米人这种自古以来对于原生态生活的追求,他们颇为支持。 当前的时代有着很严重的局限性,一位智者提出博爱的口号,受众存在吗? 留里克倒是想善待这些养鹿人,也害怕真的让他们自由的放牧,搞不好就赶着鹿群一下子跑到了摩尔曼斯克,茫茫冰雪世界再找到他们的成本实在疯狂。 为了避免这种恶心的状况,留里克也只好扣下他们的妻儿。 他们毕竟是人,总不会为了叛逃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吧? 来自罗斯堡的人们打破了艾隆堡的安宁。 愈发漫长的夜晚时间,人也不可能一直睡觉。大家的精力总是充沛的,被造访者聒噪所感染,整个艾隆堡的固有居民,纷纷从他们的房子里钻出来了。 酣睡的劳动力纷纷出门倒是好事,留里克轻而易举的就调配劳动力,将所有的麻布包卸下雪橇,统统塞进作为仓库用的几个空置木屋内。 关于麻布里面装着的都是什么货物,留里克亲自检查了一番,其中以燕麦为主。因为收购自梅拉伦的麦粒普遍没有机会好好翻晒,倘若天气潮湿,它们很大概率腐烂。好在寒冷时期降临,这些麦子留里克估计春季种下也难以发芽,它们被低温破坏了,恰是低温,它们不朽,甚至能够在北极圈里存放五十年。 另外的食物都是蔬菜,又以黄根胡萝卜和洋葱为主。还是因为低温,它们全都冻成了冰坨。那些紫皮的洋葱,简直成了冰球。 这一宿,造访者都暂时住在了木屋里,那些空置的木屋全都排上了重要用场。 留里克的佣兵几乎全都聚集在了艾隆堡,他们人手配备了手斧和钢制短剑,甚至还有二十把十字弓,使得这近乎一百人的队伍,具备了超强的战斗力。 留里克相信梅察斯塔这个科文人完全臣服了,他就怕那些普通部落民里突然蹦出来几个刺头进行煽动,行对自己不利之事。虽然这种事似乎不可能,例行保持戒备是必要的。 再说了,艾隆堡实质上就是一座北方的城市,它必须要有最基本的城防设施。 佣兵们全在这里了,他们吃金主的麦子,穿金主的皮衣,他们就是留里克的可靠爪牙。这些人和留里克有着明确的利害关系,是比定居在艾隆的真正的罗斯渔民还要可靠的存在,也自然比科文人更加可靠。 近百名佣兵,实质上承担起了艾隆堡的城防工作,也进一步巩固了留里克在此地的权势。 次日,短暂的白天从东方红色朝霞开始。 哪怕白天非常短暂,气温惊人的不是那么寒冷逼人。短暂的白天,艾隆堡的冬季日常生活的各种项目还得抓紧时间落实,比如说妇女们要去捡拾柴火,男人们也要去砍伐一点小树。 养鹿人头目阿尔斯卡和他的伙计们,大家和科文人的钢铁松鼠部落,早在半年之前就在罗斯堡和解了。而今看到科文人的日子过得还不错,阿尔斯卡羡慕归羡慕,他还是喜欢在雪原上放牧。 只要守着一大群鹿,他就觉得拥抱了曼妙财富。虽然自己已经沦落为留里克的养鹿奴。 公平的说,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其实还可以。至少做了留里克的奴隶,他感觉不到族人们受到了什么实质性戕害,只要帮主人养好鹿就能得到很好的安全保障,还要追求更多的什么吗? 一个新的白天,一个新的开始。 阿尔斯卡带着他用双手就能数过来的弟兄们,撇下妻儿,带着二百余头鹿,一些防身用的铁质武器,雪橇和住宿用的皮革帐篷等宿营用品,他们奔向了北方的茫茫雪原。在他们携带的物资里,还有一小包燕麦和一点盐。此二者算是给养鹿人的“胡萝卜”,以缓解他们妻儿被扣留的难受。 阿尔斯卡还意外的接到了留里克的一项要求:“你们顺便找寻别的养鹿人,告诉他们,归顺我,每年给我缴纳一些皮革,就能得到罗斯人的军事保护,就能得到贸易许可。” 这份要求阿尔斯卡答应了,他不得不考虑一件事。他见识到了罗斯人的强大,以及对征服已知世界充满野心。如果一切都是命运,所有的养鹿人都将被他们统治,那么有能尽量避免冲突的机会就要尽量争取。从自家的鹿群里提供一些给他们,就能保证不被他们攻击,这笔“买卖”是核算的。 然而留里克的另一项要求就让他颇为吃惊。 “前往世界尽头之海?找寻一条特别的河流,找寻一条永不结冰的海湾?”这件事阿尔斯卡就不怎么清楚了。 他还是接受了这份要求,因为留里克拒绝他的质疑。 其实,留里克就是希望这些可以在整个北方,具体而言就是拉普兰地区二摩尔曼斯克地区活动的养鹿人,可以找到摩尔曼斯克海湾,并提供一条可以前往那里的路径。雪原探险这种事当然要做,留里克觉得这方面还是养鹿人经验丰富。 阿尔斯克的冬季放牧带有一定性质的探险意义,他们带走了二百余头鹿,那么另外的二百头呢? 其余的鹿清一色的被留在了艾隆堡,被挑选下来的或是其中的小鹿,或是其中最为健壮的雄鹿。 原因很简单,才几个月大的小鹿是否会死在外面?固然野生的驯鹿群的年复一年迁徙旅程,就应该有一批小鹿死亡。 留里克不希望这些圈养的小鹿有任何闪失,它们能走到艾隆堡已经是伟大的壮举,它们未来就在定居点周边啃草算了。 至于那些健壮的雄鹿,它们将派上巨大的用场! 那些消失的森林又不是真的“陆沉”了。地上到处是坍塌的大松树,它们的树枝都被砍掉当柴火烧了,结果就剩下一大堆笔直的树干。 艾隆堡里有着充足的麻绳,以麻绳捆住树干,以人力将其拽出来,尽数运抵冰封码头处,其中要消耗多少人力?人力明明是那么的宝贵,畜力就有所不同了。 被挑选出的雄鹿,它们本就是被其他科文部落精心培养的使役,是拉雪橇的温顺的高手,自然也能轻易的将树干从“森林废墟”里拽出来。 这不,第一个白天,那些驯鹿就开始干活儿了。 留里克甚至都不去关注养鹿人和鹿群的背影,而是带着一群佣兵,前往森林的废墟出,处理那些大树。 大量的松树被套上麻绳,绳子另一头挂住鹿的脖子。现实情况往往是两头鹿拖拉一棵原木,人觉得费劲的事,驯鹿似乎感觉不到累。 留里克没有关心那么多,直到短暂的白天很快到了傍晚,他发现一些雄鹿已经喘着粗气,走路也有些晃荡。即便如此,驯鹿还是被抽打着,继续拖曳着原木走向冰封码头。 此刻,码头的雪地上,那些手持双人锯的科文人,已经在梅察斯塔的带领下,将原木进行二度的加工,也就是锯成大概有2个stika的长度,以便更好的用作船材,乃至运输的方便。 梅察斯塔和他的族人,承担起了颇为关键的木材堆放作业。有着一样长度的大抵都是壮汉大腿粗的原木,被成人字形交叠堆放。二百头驯鹿,在被扣留的养鹿人女人、科文部落的女人,乃至留里克的佣兵、罗斯渔民的共同驱赶下,载雪地上硬是形成了一条运输线,连带着鹿和人行走之地,变成了一条硬邦邦又很滑的道路。 终于,就在傍晚时分,一项极为重要的运输过程,在留里克的热忱祈盼中终于进行了。 耶夫洛,勇敢的佣兵队长,就是他亲自主持了这场极为重要的押运。 多大二十名佣兵和五名科文部落民男子,他们硬是驱赶着多大十头健壮的雄鹿,去拖曳一棵极为特殊的巨大原木。 它是一棵极为高大的云杉,也是在森林中及其出众的存在。 留里克也是从梅察斯塔嘴里获悉,九月初的时候,定居这里的罗斯渔民站在矿山上,看到了远方的松树林里有着几棵鹤立鸡群的存在。 那是一些高大的云杉,远距离看过去不觉得它们特别高大,只有站在其身下,方知何为高耸。 罗斯渔民用经典的维京伐木术,愣是砍倒了这棵树,当然它坍塌之际不但砸断了一些小松树,也引发了一场微小的地震。 经过初步的测量,它被砍掉了所有的树枝后,剩下的树干部分居然达到了40个stika。这就是留里克梦寐以求的船用桅杆选材,它笔直且极高高耸,虽然40stika,也就是40米的长度,对于区区一艘卡拉维尔船,实在太疯狂了,它更适合用作盖伦船的桅杆。 仅仅依靠十头雄鹿拖曳,耶夫洛咬着牙感觉到鹿的艰难。最终,所有男人加入到拖曳的大军中,和雄鹿一道,将这沉重的木杆拉走。 一开始,留里克并不觉得这是极为困难的事。 直到他看到耶夫洛死死拽着麻绳的那憋红的脸,还有驯鹿疯狂的喘气…… 留里克看清了这棵被硬生生从林子里拖曳出来的树干,它已经被拖到了平坦雪地。有光滑的积雪存在,拖曳大树干真的那么费劲吗? 事实就是这么极端。 留里克只是知晓了它的长度,以及近乎于一个stika多一点的直径,却没有计算它的重量。原因也不怪留里克的不作为,完全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云杉原木的密度。 那么,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数字? 留里克把这树干当做一个特殊的圆锥,再以简单的计算公式得出它的体积约莫有10.5立方米。 其实云杉的密度是417kgm3,他们拉出来的巨大云杉树干,重量达到了四吨。 这是一个极为夸张的重量,唯有二十五人与十头雄鹿合力,还要利用比较滑的雪地,方能将其拖拉出来。 巨大的重量直接压融化了一些雪,拖曳工作可以在更光滑的情况下进行,但四吨的重量真不是开玩笑。 像是这种长度的大树可不止一棵,瞧瞧它密密麻麻的弄得人眼晕的年轮,留里克敢于确定,这棵树少说也是长了五千年。 其实这一点都不夸张,北欧云杉,这种特殊的树的寿命理论上是趋于无限的,它难以自然死亡,它的死亡主要来自于外部原因,譬如人类的砍伐。 用来制作桅杆,或许云杉不是很好的选择,不过罗斯人哪怕得到了梅拉伦的造船业技术支持,那些造船高手也不懂、更无必要去在小船上实现什么“桅杆拼接术”,即便卡拉维尔这种船,依旧算是一种小船。红松的密度更高一点,却无法如云杉这般可以生长得特别夸张。 耶夫洛憋红的的脸好似喝了一瓶烈酒,那些搬运一般原木的人们看到突然走出来在这么一群勇士,不由的聚过来围观。他们震撼于这些家伙居然成功的将巨树给拽出来了,也对他们的身体忧心忡忡。 耶夫洛急于向留里克做出积极表态:“大人,我们快要成功了。” “这……真是太疯狂了,你果然成功了。” 留里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拖曳麻绳的人急忙坐下来休息。他们早就摘了皮帽子,这番坐下来就大把地抓着雪,往自己的嘴里塞。 “大人,这棵树十分沉重。” “是,我都看到了。” “所以。”耶夫洛喘着粗气大胆要求:“我希望你把兄弟们全部召集起来,我们用一百人,将这大树拉走。仅仅依靠……”紧接着,耶夫洛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留里克猛然扭过身子,注意到耶夫洛嘴边的血,瞬间大为紧张。“你!你病了?” “是累得。大人,我的胸膛感觉要炸裂了。我……”耶夫洛又是一阵咳嗽,在突出的痰里,有一些鲜红的血丝。 是结核病?肯定是不可能的。恐怕这就是极度劳累的体现。 事实也确实如此,耶夫洛必须做出表率,他掏力气很凶猛,肺部一直憋着一股气,愣是涨破了很多毛细血管。他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内伤,继续让他办事得不偿失。 他们都是壮汉,再看看这棵夸张长度的大树,留里克咬了咬牙,急忙命令驱赶驯鹿的佣兵们紧急集合,同样集合的还有一批忙碌的罗斯渔民、科文部落民。 留里克激动中干脆拔出了自己短剑,鼓动道:“兄弟们,这棵大树将作为我们大船的桅杆!它极度沉重,但是不要怕!我们组织一百头鹿,组织一百人,合力将它拉走!听着,完成这份工作,我们回去吃饭。你们所有人!无论是罗斯人还是科文人,还是我的佣兵弟兄,你们付出了太多!今晚所有人都能得到三磅麦子!” 听得这份许诺,疲惫的家伙们全都跳起来,连带着耶夫洛也感觉自己恢复了很多力气。麦子!人间美味,而且留里克的确有能力立即实现这份许诺。 留里克当然会落实诺言,毕竟那可是七万磅的麦子,这么多麦子可不是平均分给艾隆堡的居民。它们都是给予付出巨大劳力的壮丁们的犒劳,而且也只有它能极短的时间里,给壮汉补充近乎四千大卡的宝贵热量,以期他们在第二天还能跳起来去做高强度重体力劳动。 第378章 箭矢的射程竟达到了二百米 巨大的树干被人群、鹿群合力,才拖曳到冰封码头,在这里等待大树的是进一步的加工。 码头的栈桥被积雪覆盖,广阔的河流被坚冰覆盖,岸上,一批船只附着着大量的积雪。似乎这是一幅死寂的景象?实则根本不是如此。 码头不但成了木材的堆放场,也成了原木加工场所。 大树仅仅被拖曳到码头,留里克转头就落实了自己的许诺。 承诺的劳动者三磅的麦子奖励,立刻就化作了现实。这份恩惠针对的不仅仅是罗斯人、佣兵,尤其是针对那些奋战的部落民。 恩惠的范围扩大了,仅仅这一顿晚餐,整个艾隆堡目前的居民,就累计消耗掉了多达五百磅燕麦。部落的孩子们完全是人生第一次,小小的肚囊居然被一大堆麦子填满,那么饱腹感就是它们认为的幸福。 这还仅仅是人吃的麦子,那些劳苦功劳的驯鹿,它们干脆消耗掉了接近一千磅! 只有当留里克真的认真统计谷物消耗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估计是幼稚的。 的确有七万磅粮食运抵这里,它重量超过二十五吨。 一千年后,转运这个数量级的粮食只需要一辆重卡即刻轻松完成。 当前的时代,转运它们,罗斯人可是动用了大量的载货雪橇。雪橇普遍是近期制作完成的,使用的材料多为橡木,故而整体结构颇为坚固。雪橇普遍可以载运多达两吨的物资,由它们运输粮食本身并没有问题。 当下的问题是,纵使有这么多粮食,长此以往的勒令整个定居点的民众,去做高强度的冬季物资生产,尤其是砍伐、运输、深加工木材,粮食完全可在两到三个月消耗殆尽。 固然大量粮食运抵是为了给劳动力充足保障,它们需要有更大的作为,就是给艾隆堡居民的余粮,也算是一种从他们手里拿走大量铁器后的有益的反馈。 极端的伐木行为应该告一段落。 树还是要砍的,就是要做出一定的限制。 这不,那些普通小树已经无需继续砍伐,消化掉满地的树干,对于艾隆堡就是艰巨的工作。 砍伐的重点完全集中在针对那些“鹤立鸡群”的高大云杉,为了得到它们,留里克不得不派遣大量精壮之士,还有最强壮的一批驯鹿,提供大量的麦子作为它们坚强的后盾,这才在罗斯人的光明节前夕,砍倒并运走了五棵大杉树。 它们的高度差别有些大,不过最短的一棵也超过了20个stika。 整体而言,它们的高度还是太极端了。 就在勇敢者砍伐最高大的树,另一些人却在做着一项非常精细的工作。 那还是要从运输物资的队伍抵达说起。 养鹿人带着部分鹿群去做冬季放牧了,他们不会消耗一丁点的艾隆堡物资。留在定居点的人们,他们积极的伐木完全就是实质上的被留里克雇佣,提供麦子作为报酬也变得理所当然。 生活增加了挑战,无聊的感觉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一个安静的夜,仅有一批轮岗的佣兵,再艾隆堡木墙的各个大门外点燃篝火。他们奉命做守夜人,烈烈篝火为之驱散寒意。 这一夜留里克还不想早点睡觉。 一捆在油灯光照下呈现灰色的、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的树干,被佣兵抗到留里克的宅邸议事厅了。 部落的首领梅察斯塔自然也坐在这里,今日他被留里克要求坐下来,就是奉命见证这些树。 留里克也不知此人是否如耶夫洛那般,对于“灰树”很了解。 “你可识得此树?” “这……难道是从林子里砍伐的?”梅察斯塔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毫不知情。 “嗯?你确实不知晓?” “是的。看起来这些树干颜很特别,就像是溪流的那些卵石,多半都是灰色。” “我的佣兵队长告诉我此乃灰树,是制造弓的最好材料。”留里克再度问询:“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想不到……” “是做弓的上好材料?说实话,我确实没有见过。主人,我可否触摸一下。” 留里克耸耸肩:“当然,你自便吧。” 灰树即为白蜡树,它的树皮是在褐色中整体偏灰,对色彩比较敏感的人,很容易在树林里发现它。另外,野生的白蜡树的一大特点,就是树干非常笔直。 梅察斯塔这辈子的确是首次见到白蜡树,既然此物是做弓的好材料,它至少得表现出很好的弹性。他解开麻绳,找到一根比自己小臂粗不少的木杆,尝试用脚踩踏将之拼命踩弯。 结果呢?树干有了非常明显的弯折,当梅察斯塔泻力后,树干瞬间恢复原状。 这个名叫“灰树”的神奇树干,彻底刷新了梅察斯塔的认知,整个人的脸色也从审慎变成狂喜。 “它真是做弓的好材料,可比我们常用的橡木好太多。” “当然。”留里克耸耸肩,“我想你们选用橡木也是权宜之计,橡木非常坚硬,它应该拿去造船。你们科文人都非常善于射箭,现在我命令你,用这些木材制作一批长弓。对此我不会要求你们有别的进贡,你们做好了弓,就属于你们的武器,我唯一的要求是,如果我的军队将与敌人作战,你必须派遣一些弓手为我而战。” 梅察斯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制弓的木料,并不是赏赐那么简单。自己的部落上缴了上千把手斧、矛头的贡品,部落为此背负了很沉重的负担。结果留里克在收取贡品的同时,也将一批麦子和这些制弓材料作为回馈。彼此之间真的有种商业交易的感觉,哪怕留里克嘴上没有这么说。 梅察斯塔越想越高兴,不禁询问道:“我的主人,你们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珍贵的木料?” “从一座神奇的小岛上。” “哦……”梅察斯塔乐呵的老脸有点僵硬,他觉得此乃罗斯人保守的秘密,就没有继续过问。 事实是留里克说了实话。 欧洲这片地域,虽然不适合使用筋角复合弓,但在15世纪,一批木料和牛筋制作的复合型十字弓,已经投入战场。当然,随着钢臂十字弓的量产以及其相对前者低廉的维护成本,钢臂十字弓成了一个时代的远程武器的主流。 以紫檀木做长弓,那几乎成了不列颠居民的专属,为了得到温暖地中海生产的紫衫木,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价钱。 欧洲其他地域的单体弓,相当多的就是用各种橡木打造。说到底这也是权宜之计,射箭五百次,掉磅是必然。 他们也不是不懂白蜡杆做弓的精妙,只是欧洲这个地界的白蜡树分布也很奇特,它们主要生长在南方地域,哪怕该物种可以忍耐零下二十度的极寒,却不意味着它可以在诸如芬兰地区大范围生长。 像是科文人曾定居的奥卢河流域,白蜡树并不存在,那么在更北方的凯米河流域,它就更不存在的。甚至于人工的将树苗迁移到艾隆堡种植,结果还是在冬季被冻死。 留里克相信那个“坚硬石头岛”,也就是戈格兰岛,它因为地理原因使得芬人爱沙尼亚人没有能力染指它,岛上绝不是区区五科白蜡树,继续探索一番,那里一定得有一片白蜡树林。 用白蜡木做长弓,当然还是比不上紫衫木,那也比橡木弓性能好很多。 留里克问及关键的问题:“现在木料交给你了,你能制作多少张?记住,我不要短木弓,我要你制造一批,和你的身高相仿的长弓。” 这可令梅察斯塔稍稍犯了难。 “唔,大概……二十张是可以的。” 留里克使劲敲了敲木地板,大点声问道:“你手下有多少可以拉弓的男人?可有三十名?” “有!如果算上一些即将长大的男孩,三十名肯定有的。” “那就是三十张弓,必须和你的身高等长。” “啊这!是不是太极端了。” “不极端。听着,只有长弓能发射长箭,才能令箭非得更远。你照着我的要求去做就行了,等你完成了,我们得去猎杀几头熊试试效果。” 就这样,梅察斯塔开始组织人手,运用最新得到的优质木料加工极端长度的弓。 他们使用传统的办法,即先切割木料,自从有了铬铁做的坚硬有锋利的刮刀、砍倒、斧子和锯子,加工木料的效率达到了前所未有之程度。 木料被切割成有儿童小臂粗的近乎于圆柱体的木棍,加工至此,弓的优异弹性和不错的硬度皆有表现。只是它是圆柱体,留里克又下大了命令,也就是要求制作弓的科文人,用刮刀把它刮得扁平,也就是变得酷似扁担。 他们从未这样加工过弓,其实仅仅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好处而已。 这个时代,欧洲的单体弓的弓臂清一色的一根圆柱体木棍,并不优良的结构使得它的蓄力能力被严重浪费了。唯有扁平的弓臂才是正确的。 扁平的弓臂在火苗上炙烤,此乃利用木材受热弯折的热处理作业,又为之紧上麻绳做的粗制弓弦,坠着石块做训弓作业。 有正好多达三十张弓进行加工,这已经算是一种量产式作业了。梅察斯塔的手下本就是森林猎人,他们的弓就是自己制作的,由于手里的橡木短弓的质量问题,他们时常要制作新的弓,故而每个人在制弓上都有丰富的经验。 为了做好这着三十张弓,他们耗费了超过十天,仅仅如此他们也在赶工了。 长度被定格在1.6stika,实际就是157cm。三十张长弓都是这样的长度,它们皆是按照梅察斯塔本人的身高最为长度指导。 不错,梅察斯塔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个小矮人,他的族人也清一色的小矮人。他们远不如罗斯人高大强壮,他们也深知自己天生的劣势,故而在射箭训练上很用心。 白蜡杆长弓全部完成了,就在儒略历的十一月十一日,当白天的时长短暂到几乎是一种“神的施舍”之际,留里克当众给无聊的艾隆堡居民,展示了这批全新长弓的风采。 这不,一支三十人的弓兵队伍突然出现,他们中有科文人、罗斯人、梅拉伦人佣兵,乃至耶夫洛这个芬人。 箭杆都是女人制作,材料是松木。箭羽来自陷阱捕捉的鸟儿,飞羽被松脂粘合在箭杆,它照例也是三片尾羽,为了追求一个陀螺效应稳定性,箭羽的粘合还是略微倾斜于箭杆的。 至于箭簇那也很高端,它就是由科文铁匠用铬铁打造,最后是松脂、麻绳捆扎在箭杆上。 昔日对于他们极为珍贵的铁簇箭,现在成了标配。 三十人操持长弓,每一个拉弓人都感受到了此弓前所未有的力量。 因为曾经他们的短木弓,磅数最多仅有二十磅,这个长弓呢?磅数全都达到了四十磅。 哪怕是科文人,他们身材都是矮小的,过去的时光他们做了很多重体力劳动,伙食安排上也比以往好很多。他们都变得强壮了,用双倍的力量拉弓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哪怕是四十磅的单体弓,根本不要指望它发射破甲箭真的可以破甲,但它的箭矢的确具备了打穿北极熊皮毛的能力。有道是力量不需要太大,恰到好处即可。 艾隆堡里出现了一个靶场,三十人被留里克要求着排成密集队形,对着五十米外粗劣立起来的木墙射击。 随着耶夫洛的带头怒吼,他们放箭了。 这些旋转箭在空中留下了令人震撼的漂亮规矩,它们构成了箭雨,每一支箭疯狂旋转着以地平的抛物线集群飞向目标,很快目标出就传来噼里啪啦的中箭声。 他们清一色有不错的操持短木弓的能力,现在使用长弓后,他们普遍觉得自己的技术提升了。这也并非他们的感觉,因为当检查哪些命中的箭矢时,留里克看到没入松树干的箭簇,要拔掉它居然需要壮汉亲手抱着箭猛力去拽。一时间多支箭杆就这么给掰断了。 还要对长弓有任何的质疑吗?留里克甚至非常感慨他们的优秀视力,乃至被低劣短木弓所抑制住的优秀射箭能力。 之后,又是这三十人站在户外,对着远处的冰面做45°角的抛射。事后查明,大部分箭矢都飞过了惊人的200个stika,也就是达到二百米了。这个抛射的杀伤距离,已经是橡木短弓能力的两倍有余了!它何尝不是大大震撼了罗斯人? 因为二百米已经是非常惊人的距离,是可以让罗斯人占据巨大的战术优势,这要是配合着十字弓一起用,那就是东方式的机智战术手段了。 人们心里的对箭矢的认知被刷新了。 又过了五天,操持长弓、钢臂十字弓的,由耶夫洛带队的狩猎队伍,在距离矿山更北方的一片尚未探索的森林,单纯以长弓就猎杀了两头游荡的北极熊。仅仅是长弓发射的长箭就取得了战果,威力巨大的钢臂十字弓根本没必要使用。 耶夫洛这是打猎改善生活为主,次要目的也是找寻大杉树。即便不是立刻把树砍倒拉走,也是做好标记后,择机再来取得。 白蜡杆长弓的装备,再一次增强了钢铁松鼠部落的实力。 也恰是因为这项工作,留里克彻底摸清了该部落当下还能拥有的战斗力。 可以说那些科文女人的战斗力需要被忽略掉,因为她们陆续都要成为大肚皮,孩子的父亲也普遍是罗斯人。每一个孩子都会去找寻自己的定位,是科文人还是罗斯人?为了荣誉、经济状况乃至前途,还是非常朴素的血统,他们无法否定自己的父辈是罗斯人、家园也是罗斯多个定居点的一个。 经过了军事上的惨败,钢铁松鼠部落的控弦之士仅有三十余人了,这些人连做仆从军都注定是凑个微小的零头。 这个科文部落有着绝对的人口劣势,被罗斯人完成同化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制作优秀的长弓,让光明节到来前的日子多少多了一点乐趣,整个定居点的人们看到那些手持长弓的人们,把射靶子当做游戏,他们也是跃跃欲试。 罗斯人的光明节终于到了,其实就在“完全的暗夜”这一天,艾隆的罗斯人以点燃大量篝火的方式,庆祝部族每年最重要的节日。 科文人同样在祭祀,尤其是那个打扮成猫头鹰的女祭司帕尔拉,她又是敲打一个小皮鼓,又是吹奏口簧琴,奇怪有肃穆的声音让祭祀的仪式变得复杂,又多元化。 不错,留里克乐见于两个族群在同一天做祭祀,他照例持剑斩杀一头作为牺牲的雄鹿,向北极光展示鹿血,又剖开鹿的肝,当众宣布道:“守护罗斯的奥丁祝福艾隆奥拉瓦堡得到安定,人们将得到富足。” 大家在欢呼,留里克知道自己已经稳住了定居的罗斯渔民们的心。他也听明白了科文女祭司的那番神谕,即“灰松鼠部落臣服罗斯人得到山神河神的许可”。其实女祭司的话就是有着政治考量,毕竟尊贵的留里克懂得他们的语言,话也是说给留里克听的,就是在做一种臣服的明确表态。 留里克自然心照不宣,以眼色告诉她自己的欣慰。 “现在光明节也过了,我还客串了一下祭司。奥托,你的冬狩大军该回来了吧。等你回来,我可要操纵雪橇,拉着我预制好的所有木材,带着我的人回故乡了。”接下来的事留里克已经盘算好了,第一艘模仿卡拉维尔船的罗斯第一大船阿芙洛拉号“大帆船”,必须早点把最关键的桅杆装好,必须在大海解冻后下水试航。 不,那已经不是试航了,而是投入使用,成为最好的运输船和最有战斗力的战船。 第379 欢迎来到831年 无论是罗斯人还是科文人,他们身处的地带特殊的地理状况,自然而然的将冬至日的完全极夜当做一年的终结,又将打破黑暗的东方的第一抹曙光,作为全年的开始。 当太阳慵懒的挤出地平线,将宝贵的阳光如施舍般极为短暂的洒向人间。 就这样,时间已经实质上的进入到公元831年。 在遥远南方的法兰克王国,最高级别贵族就继承权的问题,彼此的矛盾尖锐到濒临内战的程度。虔诚者路易立长子为共治皇帝,次子、三子得到阿基坦和巴伐利亚。帝国已经有了一分为三的征兆,而处在北意大利的国王侄儿率先举起叛旗。 老皇帝心力憔悴,见得三个儿子已经开始互相攻击。他试图弥合儿子间的内战,决议在这一年采取一些重大措施。 法兰克王国忙于内战与内政的重铸,一支大食船队却进驻了守备空虚的西西里岛,并开始了开发。 法兰克人无暇驱逐这些异域侵入者,就像他们的北方地域,时常遭遇丹麦人和文德斯拉夫的波美拉尼亚人的进攻。王国的北方从没有安宁过,北方的诸侯尊崇皇帝,也毫不掩饰对波美拉尼亚地区毛皮、燕麦和羊毛的追求。同样的,丹麦人从陆路方向的渗透,也使得他们苦不堪言。 或许唯一的好处是,北方诸侯的军事实力相比于南方更强一点。 当然,仅仅是更强一点。 因为底地的弗兰德斯地区,它早就被丹麦人盯上。一些丹麦部落已经萌生了长久的占领统治的想,种植自己的麦子,饲养自己的绵羊,而非以往的单纯掠夺。 有一个丹麦的男婴,他在830年秋季诞生。因为他是天生体弱,身体柔软的好似一团陶泥,就被亲生父亲扔进部落附近的小树林中。就像是罗斯人曾经大肆抛弃他们的女婴,在丹麦也是一样的。 不被父母待见的男婴女婴,都被以这样的方式丢弃,在限制他们人口的同时,客观上使得身体状况最好的婴孩活下来。 但是这个孩子在林子里哭了一夜,他没有被冻死更没有被野兽叼走。 当他的父亲有意去查看之际,震惊于这个被祭司认定为“没有骨头的人”的孩子,居然还在以微弱的声音哭喊,此情此景,何人不能动情? 男孩艰难的活下来了,他的确是体弱,却也经历了他在丹麦的第一个光明节。 “也许,他是被神眷顾的。”男孩的父亲问询父亲。 “如果身体天生虚弱也是被神所眷顾,他或许会得到某些恩惠。把他养大,但不要奢望他能成为伟大的战士。”男孩的爷爷态度悲观,他年纪也大了,可不希望自己第一个孙子是个“无骨者”。“你要继续找合适的女人,给我生育几个强壮的孩子,继承我的权势。” 谁也不能预料到,一名丹麦的勇士是以这样的方式诞生。 当然,本时代丹麦的霸主,住在半岛北方的盟主“狮子”哈夫根,也无法预料到未来的事,比如说谁会接替自己的权势。 好在哈夫根正是年富力强,他在北方联盟的地盘上施展的可怕行径,给自己树立了威信,得到了很多挪威人和哥特兰人的支持,却也在本土树立了敌人。 完全是因为这个家伙为了报复的快感,完全破坏了大家约定俗成的战争规矩。 因为,那些被俘的女人要被参展各部族按照功勋分配,她们将成为胜利者的族人,是要继续活下去的。然而,哈夫根为了泄愤,居然将她们杀死了。 丹麦的各部落首领,明面上表示恭敬,背地里都在谩骂盟主是“愚蠢的屠夫”。骂归骂,各部落道也不会组成联军冲垮盟主的部落,因为这毫无必要。说到底,各部落都在抱怨在上次的讨伐北方的战争中,捞取的好处不够多。他们自己并没有遭遇什么切实的损失,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欧洲正悄然的发生一些风云激荡的变化,似乎对波罗的海北方的斯韦阿兰平原的居民们,并未造成任何的影响。 斯维亚部族联盟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只是缓慢的进行着部族权力的整合,自发的升级到一个封建国家。 也就是人口、军事、经济能力最为强势的梅拉伦部族,有望成为新国家的主导,而且其势力还在提升。 这里面也明显存在着巨大的变数。 罗斯人正在快速崛起,罗斯的统治者已经建设了多个殖民定居点,又对内进行治理手段的升级。部族的权力正快速向首领家族集中,一个集权制的封建国家,几乎到了呼之欲出的程度。 然而留里克和奥托这两位当权者,尤其是留里克,他目前的作为,就是在积极的开拓新征服地区,对于争夺联盟内部的最高权势,留里克还不想现在就到处去宣扬罗斯人的野心。 他觉得,罗斯人未来两到三年的策略,其中之一就是吸收掉科文人势力,要让他们知道跟着罗斯首领能得到好处,那么继续建设艾隆堡就有着积极的示范作用。 儒略历正式进入到一月份,白昼时间的增长是人能明显感受到的。 还是在罗斯堡,光明节的祭祀就好像是为新一年冬季狩猎行动所做的序曲。 由于前一年冬狩的巨大成功,还有一万张松鼠皮进入到罗斯堡的皮革生产、加工、销售市场,强烈的商业利益深深刺激着年轻人的神经。 科文人全部投诚了,抢掠他们的罗斯人被抓获后,必将被首领钦定为“罪大恶极”。^ 普通人明白那些科文人投降的是首领家族,他们不会去触碰这个霉头。他们盯上的是科文人拥有的山林,那里有着大量的松鼠、雪貂、猫头鹰,乃至熊和野猪。 曾经神秘的“东方之地”被首领和二百个兄弟完成了颇为缜密的探索,那里有着大量未被摄取的资源呢! 何况,这一次部族拥有了艾隆堡! 这不,奥托发出诏令,居然有五百余名强壮的男人,决定带着自己的武器,拖拉着自己刚做好的雪橇,携带一些肉干、麦饼,追随首领的脚步前往北方,其中不乏一批首次参与狩猎的年轻人。 他们不需要畏惧严寒,因为艾隆堡是一座巨大的定居点,高耸的木墙将抵挡可怕的风雪,能庇佑大家。未来的狩猎,所有人都能得到艾隆堡的庇佑,所谓谈若有暴风雪,大家能有一处绝对安全的避难所。 猎人们没了后顾之忧,又有艾隆堡这一定居点,一些毛皮商人跟着蠢蠢欲动。 有超过五百人决定走在冰面上奔向北方,去追逐自己的财富梦想。还有二十多个商人家庭,合计接近一百余人加入到队伍中,其中也有着古尔德家族的身影。古尔德派遣自己的一个儿子,带着三十多名家丁佣人,乘坐六辆驯鹿马车奔向北方。他们不仅仅是在毛皮原产地第一时间低价购买毛皮,也是试图探索新的商机。 第一抹曙光照在罗斯堡,一支庞大的军队迎着朝阳向东方走去,在走出冰封峡湾后,这支黑压压的队伍聚成一团,沿着海岸线继续北进。 终于,奥托亲自率领的队伍,在儒略历一月二日夜抵达了艾隆堡附近。当大家都看到远处亮起的火焰后,意识到自己漫长的行进告一段落。 很多罗斯人,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高耸的木墙,对于“城市”的概念也很模糊。 罗斯堡就是一座人口稠密的城市,可惜内部的建筑分布杂乱无章,更无任何的城防体系。 年轻的战士看到那巨大的木墙,以及木条上斑驳的雪块、墙下的厚雪堆,不仅慨叹一个想要凭武力攻下这里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冰封的码头处,那些被冻结在岸上的长船显而易见,高耸的桅杆也仿佛被冻结得和大地融为一体。 就是岸上还堆砌着大量的明显被加工过的圆木,它们全都被剥去了树皮,整齐的码放在一起,形成了多座更为奇特的木墙。这些圆木到底有什么用?许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盖房子。 难道不是盖房子吗? 地上躺倒着六根极长的圆木,它们也都被剥下树皮,发白的又极厚的木芯接受着冬日阳光的照耀,它们在干燥的雪地处,正慢慢变干。留里克就故意让它们摆放着,以求它们自然风干一些,内部的水分尽量升华掉,使得在真的加工桅杆之际更好用。 有些老猎人很识货,知道此物其实是杉木,至于其他的木料多是松木。杉木可以长的很长,不过作为房屋的主梁,还是比橡木逊色一些。 极长的橡木可不好找,极长的杉木看起来很容易获得? 总体而言,艾隆堡的状况超乎想象,尤其是在进入木墙后,东张西望的罗斯人都不得不感慨,这座城是那么的富有秩序。譬如内部的房舍,它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规整的同时,石头堆砌的烟囱一直冒着青烟,木墙内的空气似乎都是令人迷醉的。 毕竟是六百多人突然到访,加上之前来的那一拨,艾隆堡的人口暂时性的超过了一千二百人。 而这基本抵达了定居点当下的承载力的极限。 定居点预留的一批空地,暂时到处是罗斯猎人搭建的帐篷。一些空置的房舍,其所有权就是留里克本人,他毫不犹豫的将房舍出租给远道而来的随队商人,并收取一个较高的租金。 商人们也可以搭建帐篷,可是那哪里有具备壁炉和厚实木墙的、连床铺都是铺设皮革的木屋舒服?留里克倒也直接下达命令,要求商户要么租房子,要么就带着雪橇撤回罗斯堡,不交钱还故意都留着就武力驱逐。 撤走?来都来了,为何要撤走? 留里克第一时间就收取了一笔还算不错的房租,合计愣是有一千枚余枚银币。也就是一个商户收取半磅银币,租房时间是三个月,也就是冬狩理论上最大的可持续时间。 他们或许不能第一时间拿出银子,账目是欠下了,没有第一时间拿出租金的人未来也得补上。留里克把这看做一种特别的商业税,这些商人完全就是得知了艾隆堡这一曼妙的庇护所,才屁颠屁颠首次跑到极北之地,他们可以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进货,他们享受到了很多,自然要付出金钱的代价。 十磅银子被留里克轻易的收取,这令再度来此的奥托大吃一惊。 狩猎行动尚未正式开始,大家都要现在艾隆堡内进行一番安顿。 一个颇为热闹的夜晚,一批尚未找到合适男人的部落女人,又在新来的罗斯人中找寻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猎人。说白了,这就是明摆着的勾引。她们就是要找寻年轻气盛的男人,以求借由他们的年轻,好让自己生下更健康的孩子。 奥托已经无所谓这些事的,当下,灯光暗淡的首领宅邸议事厅,地板上摊开的麻布,其上摆着大量反射强烈金属光泽的银币。 “你就这么容易收获了一笔新税款了?你小子,这是贪婪!”奥托惊讶着说,“我们抵达艾隆堡,两天都不到呢!” 留里克笑出了声:“爸爸,我让我的佣兵全部搬离了那些木屋,现在住进去的都是商人。这是他们提供的租金,可不是什么税款哦。以后我们还得收取他们的商业税,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就少收。” 奥托的头脑还没有想到可以通过大量的房屋租赁来捞钱,同样震惊的还有梅察斯塔。 尤其是梅察斯塔,他实在难以想象,留里克轻而易举的就搞到这么多的珍贵银币。在他看来每一枚银币是宝贵的,可是在留里克的眼里,罗斯堡体系流通的银币币值,已经实质上的缩水了,对内银币早已不再珍贵。 金银币因为交易时的磨损,以及重铸的麻烦,它们带有天然通货紧缩的性质。罗斯堡的经济体系中却变得复杂,曾经流通最广的铜币已经不是那么强势,银币在日常交易中变得常见,完全是因为直到现在罗斯普通人手里还掌握着大量的银币。说白了,留里克在用各种手段把部族的银币弄到手里,最后又要用他购买族人的劳动。 就是大规模的购买梅拉伦人的粮食,带来一场严重的银币外流。那些失去的银币早晚都要赚回来,就譬如当下,租房的商人里可有来自梅拉伦的!收房租就是一种收拢银币的手段。 房租的一千枚银币终归是个小钱,此番父子团聚,两人并未在讴歌亲情方面多费口舌,也无必要。两个握有权势的男人坐在一起,理应谈论现实的事务。 奥托很快获悉了他不在的日子里,艾隆堡发生的大事。 一些大事显而易见,就是消失的一大片森林,还有码头处堆砌的大量木材。 梅察斯塔也急于展示自己拥有了的锯子和长弓,并再度宣誓自己的忠诚。 如男人一样高的长弓,能把一支比较轻的箭打到200个stika之外?听起来很诱人,奇怪的是奥托并没有对此非常重视。 奥托知道儿子在想方设法的建造一艘大船,滞留在艾隆堡的一项目的就是寻找优秀船材。 那些放在码头的木材有了合理的解释。 奥托下意识捋着自己的胡须,昏暗油灯下,他愈发显得老谋深算:“那些杉木也许是很好的材料,它们看起来太长了,也必然非常沉重。留里克,你打算怎么把它们运回去。” “用雪橇。”留里克微笑着回应,脸上写满了自信。 奥托下意识的觉得此事不太妥:“那些木材我看着就极为沉重,你如何把它搬运到雪橇上。那些最长的木料,你打算用它做桅杆,那能行吗?” “都是能行的!” “你……你就那么相信战士的力量?”奥托当然是不理解,他捏着胡须,“那些桅杆用木料太沉重,我可以组织一百人,应该可以合力将它抱起来。” 说着奥托猛然拍了一下脑袋:“哎呀,你何必非要把它放在雪橇上。你就用驯鹿群拽着木料在冰上滑动就行了。你应该明白,冰封的大海就是稳固的道路。” 听起来这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留里克还是表示拒绝。 “为什么?你就那么耿直?” 留里克干脆攥紧拳头,弄得咯嘣响,摩拳擦掌的模样显然是要做一件大事:“爸爸,你就看我的吧。我会制作一种全新的……的东西。我叫它e,可以将很沉重的木料,搬运到雪橇上。以后这东西还会有许多振奋人心的作用。” 奥托摇摇头,他不知道此为何物,看着儿子心事满满的样子,还是表示道:“你要做的事只要是好事,我都是支持的。说吧,你需要多少战士,我给你组织……” 第380张 要有鼠笼起重机 留里克有意在这极北之地,去为罗斯人创造一座他们从未见过,更从未设想过的重要设备。 科拉涅(rane)这个词汇究竟意味着什么,究竟能带来怎样积极的变化,大家的没有任何想法的。大家仅仅知道,留里克要制造的设备,具备将沉重的木料搬运到载物雪橇上的能力。留里克更是夸下海口,所谓此物一旦建设完毕,仅需要两到四个人,就能完成之前需要二十人才能完成的任务。 若是其他人说下这番话,那必然是胡言乱语。 话是从留里克嘴里说出来的,大家信以为真,现在,一批精壮的罗斯猎人,他们突然变成了伐木工和木匠。 还要冬季狩猎吗?也许已经犯不着了。 有一百余名善于伐木、木料加工的罗斯猎人被留里克以非常实在的报酬所挽留下来。 所谓奔向北方抓雪貂是为了求财,而名贵的雪貂不常有,极寒状况下狩猎风险也很大。既然都是求财,留里克大人为了完成他的伟大计划,愿意给所有为他效力的人粮食和银币,这笔出卖劳动力的生意为何不做? 奥托觉得儿子的决议有些荒唐,最强壮的那些猎人纷纷留下来,搞得今年的狩猎情形变得复杂。 “你就待在这里那里也不要去,我带着族人去抓熊。”奥托没有再赘言,便带着自己的“浩荡”狩猎队伍,沿着海岸线奔向东方。至于何时回来,少说也得一个月以后。 狩猎队伍的主力人员都在,他们就是有意奔向奥卢河流域,去和当地的科文部落抢夺森林中的皮革资源,顺便也是进行探险,去寻找新的机会。 比如说从科文人嘴里传出来的塔瓦斯提亚人的消息,倘若真的发现这些并未臣服于罗斯人的部落,奥托可不是留里克这样的需要思考一番,他会不讲道理的直接出击。不臣服就是潜在的敌人,狩猎敌人可是一种收益极大的狩猎。 艾隆堡拥挤了区区四天,定居点常驻和暂住人口都有了明显的回落。 但定居点依旧热闹非凡,留里克硬生生的动员了三百名男人,以及全部的科文女人,合计接近五百人,在他的亲自调度下去创造一座奇观——木制的大型鼠笼起重机。 仅仅就原理而言,鼠笼起重机并不是一种复杂的机械。对于接受了机械制造学科教育,并对这方面颇有建树的留里克,自然觉得它是简单的。 其实呢,它分明属于罗马的遗迹,也是传承自古希腊的古典机械学知识所创造。 西帝国覆灭了,旧时代知识的传承也陷入中断。固然法兰克的加洛林文艺复兴,抢救性的发掘到一些西罗马的遗产。像是建筑技术、绘画和工程机械方面的知识,在没有得到来自于东罗马和大食的知识再流入的当下,法兰克人上到贵族下到农夫,都不知鼠笼起重机为何物。 好在,他们至少非常清楚杠杆原理等一些极为基本的知识,这才有能力去修建石头城堡。 当前的时代,只有法兰克北方的那些领主,因为处于扩张与抵御外族反扑的第一线,他们才有动力去斥巨资修建石头造的城堡。至于一般的领主,那就是削尖了木桩杵在地上,以纯粹的木头搭建所谓的城堡。 连法兰克人都不了解的东西,环波罗的海的维京系的各部族更无从得知。 留里克今天,就是要在波的尼亚湾的尽头,在凯米河畔的艾隆堡定居点,把鼠笼起重机造出来并投入使用。 因为这是一个伟大、必须要去制造的设备,它当下的设计目的是服务于冬季物资装运,那些驯鹿雪橇也就是相当于本时代的“载重卡车”。它固然是非常依赖大地海洋皆被冻结,在温暖时期,它自然又能作为驯鹿小车(载重非常有限)的矿石装卸机。 当它取得成功后,就是依照类似的设计,去为罗斯堡和艾隆堡的码头建造港机设备。 留里克不得不未雨绸缪的考虑到,当模仿卡拉维尔型海船的船只越来越多的新时代,港口物资的装卸可就不能单纯依靠搬运工了。何况罗斯部族的人口是真的有限,且人力资源是相对分散的,却对物资的海洋运输有很大的依赖性。 在港口修建长吊臂的港机吊车是必要的,甚至木质的龙门吊也是未来所需要的。 计划定下来,还向父亲夸下海口,如若对此事怠慢就有损名声。 留里克召集他的工人们开始行动。 指望处于文盲状态的人们做复杂的工作实在太牵强,罗斯控制下的人口的素质状况就是这个样子,留里克毫不奢望他们的手艺,只求其中的“木匠”真如他们自称的那样善于处理木头。 留里克到底是懂得21世纪的有关“血汗工厂”管理原则之人。 指望族人们真的卖力的一天干活儿十八个小时,如同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那些英格兰工人,这是完全不现实的。因为那些破产的农民没有乞讨的权力,更无进入山林当猎人的权力,除了给早期的工厂主打工一条路,唯二的一条路就是移民去彼岸的新世界的蛮荒西部拓荒了。 罗斯人整体还是原生态的,留里克无法过分的逼迫他们,哪怕他的身份极为高贵。 还有一个限制他们工作时长的因素,就是夜间照明的绝对匮乏。 建造起重机的工作时间主要就在有限的白天,当夜幕完全笼罩后,全面的继续工作就变得不现实。 就这样,留里克给手下的人们进行了分组,以求得在有限的白天时间,完成可以实施的效率最大化。 人们行动起来,有的负责锯巨大的杉木,有的负责切割松木板材,有的搓麻绳。 鼠笼起重机最关键的部分,就是由金属打造的一批轴承,唯有制造这些,留里克决定亲自监督科文铁匠的工作。 至于那些女人们,她们最大的工作就是负责后勤。她们要掌管做饭、洗衣的工作,真的闲暇下来,还要帮衬着搓麻绳的重要工作。 三百余名壮汉,他们将艾隆堡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木材加工厂。 尤其是针对那六棵巨大的杉树,留里克也想不到,为了起重机的顺利建造与使用,它们成了最先被处理的木材。 缘何?仅仅因为云杉的木材质量比红松要好,能经得住更大的力量拉拽。再说他们杵在干冷的户外已经实质上阴干了一个多月,它们变得更加兼顾了。 在没有得到橡木的当下,留里克必须用云杉去造设备的全部称重部件。 这样,云杉树干中间部分的十个stika的木料,被双人锯慢慢的锯断。区区卡拉维尔这种排水量五十吨的小船,用得着三十米长的桅杆?仅仅十米就已经足够了!留里克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十个stika,九米八的长度的树干摆在雪地里,它依旧很长。 为了设备的稳定性、抗沉降性,人们将被建造的两台起重机,以间隔约十米的距离,在艾隆堡西门的门口外打下地基。 壮汉挖掘冻结的土壤,在以人力和驯鹿之力,打下两根粗大的杉木桩。木桩之上很快倾斜的架设起杉木,一端可谓昂首看天,另一端被埋入土中,此很粗的木杆就是起重机的永久性的固定式吊臂。 在其后端,直径安装两座达到四个stika的“鼠笼”,将有操作者在笼子里行走,驱动轴承旋转以不断的绞紧麻绳,达到起重机的抬升。为了是的操作者不需要耗费太多的体力,在吊臂处当然也要使用一个滑轮组。 就是这养结构并不复杂的设备,留里克一开始估计到要制造一套棘轮系统,他尤为想到了后世的那种“双向棘轮扳手”,他完全可以根据该类设计,去给“鼠笼”做一套棘轮收放线系统,想来那还是太复杂了。 棘轮设施还是要有的,哪怕留里克觉得紧靠缠绕轴承的大量麻绳的摩擦,还有鼠笼的自重,就能抗住被搬运物的拉车,就能保证操作者可以通过走动方向,轻易完成收线放揽胜的工作。 为了以防万一,为了避免所装在的重物意外坠落,棘轮还是要做,只是这个棘轮是特别的。 留里克决定了,那巨大的鼠笼本身就来做成木质的齿轮。空置鼠笼转动方向的棘齿卡榫,就设计在鼠笼的两侧,这样收线放线只需要操作正确的卡榫,即刻完全杜绝货物意外坠落的情况。 且看着鼠笼,为了制作四个鼠笼,留里克可是动用了多达五十名木工。 鼠笼并非圆形,而是有着十六组松木辐条拼凑而成是十六边形。所谓辐条就是较粗的松木,故而当直径接近四米的鼠笼完工后,它整体流露的可是简陋。 它可以被建造的更加精细,奈何留里克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 制作鼠笼是个大工程,制造铬铁打造的轴承更显得复杂。 艾隆堡最大的火炉成了制作轴承的关键。 制作滚珠轴承?罗斯人不具备这种高科技能力,甚至滚轮轴承也不是当下就能造出来的。 最大的火炉烧着一些铁柱,它们被捞上来后旋即被工人不断的敲打,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尽量的将之敲打成圆柱,却唯独是两端被要求砸扁(以便嵌入木材里),且整体依旧保证柱形。 没有滚珠轴承,留里克想到的就是金属的硬接触轴承,此技术对于艾隆堡的居民已经完全不陌生。那些河畔的水车的轴承就是这有的硬接触,只要勤于灌注油脂,以水车的稳定运作经验来看,这种金属硬接触是可以接受的。 那些男人全在尽力的工作,针对他们的报酬则是每人两磅燕麦的硬指标,鱼肉和盐另算。 他们每个人还将得到五个银币的“工资”,其中从事鼠笼制造和冶铁的工人,“工资”达到十个银币。这份“工资”是公平的,并不会因为是科文人,就比罗斯人少领一点。包络伙食上的供应,大家都是一样的公平。 留里克手头就有现成的银币,倘若实在不够用,那就直接以现成的燕麦来交换,七万磅的燕麦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一来,他们主要在短暂的白天奋力工作,夜幕降临后还要再工作一阵子,艾隆堡每天的燕麦消耗逐渐的逼近了一天一千磅的可怕数字。 高强度的建造工作持续了整整二十天,两座建设在坚硬土地上的鼠笼起重机才有了眉目。 就在第二十五天,两个鼠笼中间的金属轴承连接完毕。要把鼠笼顺利立起来,留里克干脆运用起了艾隆堡的木墙,缆绳就以木墙为一个受力点,木墙内又是人力畜力合力,将躺倒的鼠笼给拉了起来,最终挂在它应有的支架上。 儒略历的二月一日,这一时期也是艾隆堡最寒冷的时期,和寒冷相对应的是艾隆堡居民的热情。 就在昨日,留里克下大了一道命令:“我们奋战了整整一个月,已经消耗掉的三万磅的粮食,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两台起重机。现在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刻,让我们把滑轮组和缆绳全部安装完毕!” 一百多人就在夜间,在大量篝火的照明下,完成了最后零件的安装。 当新一天的阳光照射大地,就在艾隆堡的西大门边,两尊巨大的设备,带有着强烈的朋克质感屹立于冰雪世界中,恍若来自于另一个时代。 鼠笼起重机看起来成功了,它仅需要一次成功的装卸,还证明自己的可靠。 这一天,住在艾隆堡的男女老少倾巢而出,连带着木墙上、塔楼上也站着一批人,指望占有一个好的观赏点瞧瞧这奇景。 他们分明是亲手打造了它、亲眼见证它从木料到屹立不倒的“怪兽”。 梅察斯塔情绪激动,他深知钢铁松鼠部落实实在在的从留里克这里得到了好处。比如说,几乎所有的科文男人都因为疯狂的吃麦子,本事肋骨清晰的胸膛变得圆润,一些人居然有了肚腩赘肉。连带着部落的女人,因为全心全意的处置后勤问题,她们每天至少得到一磅麦子,母亲自然把粮食给孩子,连同部族的小孩也都吃胖了。以上,都是部落民曾经不敢想的事。 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眼前的设备,梅察斯塔兴奋的大叫,他的族人们也都带着笑容谈笑个没完。 留里克丝毫不敢放松,他凝重着脸无视者围观者的嬉笑。 “耶夫洛!” “在!” “按照我们的计划,开始你的表演!” “遵命!”亢奋的耶夫洛,他带着三个佣兵弟兄,合计四人,真的如同老鼠一般从辐条的缝隙钻进鼠笼里。 另外一些佣兵,则将滑轮的挂钩,挂住捆绑试验用松树干的绳子。 见得留里克准备行动,交头接耳着鸦雀无声,甚至想和留里克说说话的梅察斯塔这番也闭嘴了。 大家屏住呼吸,听得留里克的一声令下,数百双眼睛全部聚焦于开始缓慢转动的鼠笼。 瞬间,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着不协调的声音就来自于硬接触的轴承。它不但是直接金属的硬碰硬接触,轴承也不是真正的圆柱体。它是在是一种凑合的起重设备,却不能否定它的效能。 有佣兵一直负责控制着鼠笼外廓的棘齿卡榫,保证重物拉起来就不会往下坠落。 滑轮组的轮子是杉木,中间则嵌入金属做的轴承。滑轮组正载着木料缓慢上升,它一直在被提升,最后愣是提升到起重机的抬高极限,也就是三个stika,约三米。 这根松树固然不如巨大杉木那般极端,明眼人都知道,此物可不是三四个壮汉就能扛起来的。结果呢,鼠笼里的两人分明在随意的走动,他们的确是走了一阵子,极为沉重的松木不但被抬起,大家都要昂起头,眯着眼睛去瞧高高在上的木料。不少人下意识的联想,这要是站在下端被它一砸,可不得脑袋开花。 “主人,哈哈!看来我们大获成功!”鼠笼里的耶夫洛兴奋地大叫。 留里克也很高兴,他也眯着眼,特别看了看吊臂顶端的滑轮组,以及裹在木材上的防磨损铁皮状况。 “耶夫洛!现在还有最后一项测试。听我命令,准备换卡榫!耶夫洛,你们转过身,准备逆向走动!” 卡榫系统逆向操作,鼠笼和卡榫配合形成实质的大棘轮,两个棘爪卡榫交替操作,使得起重机拥有了可控的释放缆绳功能,这样连带着卸下吊装的物资,都变得可控且平稳。 科文人、罗斯人,他们看到的是区区两人就完成了重物的搬运。起重机还能创造更大的奇迹吗? 当然可以! 终于,整整一个月的奋斗就在今天做最后的了解!儒略历的二月二日! 第381章 带着木料回家 那些故意被锯成约合十米长的云杉树干,它们早已被剥去树皮,在干燥的极寒雪地放置了两月有余,而留里克也待在着极北之地待了漫长的时间。 大量的树干得到了一定时间的阴干,树干固然是被冻得硬邦邦,其内部已经升华了大量的水分,整个树干显得更加坚硬。 毕竟将作为桅杆用的材料,都是一些成长了上千年的杉树。它们生长之缓慢并非言语好形容的,仅仅是将之砍伐和锯切,都需要多名强壮的伐木工联合办事,更是需要一些时间。 现在,这些树干变短了,留里克遂在搬运它们的前夕,第这些长度和直径都比较相似的树干做出测量。 针对卡拉维尔这种小型船只,它不过是维京货船的大改,其长度和排水量也并没有增加多少。它的桅杆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粗。 所有的选材皆是树干前端的部分,树干最大直径约合50㎝,另一端的最小直径收束到仅有25cm。 故而这些材料都近似于极长的圆锥台,留里克就手持一根树枝,直接在雪地上做出简单的数学验算。 大量的数学符号真是看得围观者眼花缭乱,唯有赛波拉娃这女孩精细的看到了其中的一些端倪,并讲给自己好奇的父亲听。 留里克到底在干什么?梅察斯塔不明白。哦,似乎女儿已经明白了。 赛波拉娃毕竟在罗斯堡,像是其他孩子一样被留里克重点的传授一些数学知识。漫长的时间总是没什么事好做,女孩们天生体力又弱于男子,更像是赛波拉娃这样的科文女孩,她天生的就不喜欢打打杀杀。 那些孩子的头脑皆发育到了一定程度,超过七岁的孩子只需要教育,就能迅速的对数学等抽象的知识进行逻辑化的理解。她们的头脑和一千年后的现代人没有任何的差异,唯一的差异仅仅是缺乏拥有广博知识的教师。 留里克很乐意给自己未来的妻妾传授知识。这样等到自己子孙满地之际就犯不着将巨量时间投入到子女教育上。 树干体积计算出了结果,留里克估计如若一个stika和一米是基本相近的(他目测总觉得两个计量单位有惊人的相似性),那么六根树干的体积就是刚刚超过四立方米。 比之之前大树的体积直接缩减了一倍有余。 实质上,树干的重量已经缩减到了不到两吨。 它到底是实木,平放在雪地上,真是需要至少十人才能勉强推动。 有一批壮汉使劲的将近乎于手臂粗的亚麻缆绳挤进树干之下,麻绳又系了死扣,从而可被起重机的铁钩子所挂住。 留里克可不奢望仅仅一台设备就能将其很好的搬运,为了装载雪橇时的稳定性,他需要两台设备同时启动。 一番准备之后,两台起重机的吊臂挂钩,皆勾住了绳索。 在另一边,三辆雪橇准备就绪。 忙碌一阵子的壮汉浑身是汗,许多人干脆脱了皮衣,上身仅着麻衣,就好似他们对零下五度的当下无所谓。 耶夫洛被委以重任,他站在鼠笼里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超过五百人瞪大双眼,他们就是要在今天去看看这辈子前所未见的奇景。 “大人!开始吧!”耶夫洛大声催促。 留里克左看右看咽下了唾沫。 “好!开始!” 巨大的鼠笼终于开始转动,它伴随着强烈的吱吱扭扭声,期间还有铬铁做的棘齿卡榫发出金属的叮叮当当响。 为了制造一批韧性惊人揽胜,艾隆堡的人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留里克以麦子从渔民手里买来渔网,那些网被拆解,纤细的麻绳被越拧越粗。这还不算完,为了让它更有韧性,所有的绳子都浸泡了海豹油和鱼油。绳子散发着一些该死的臭气,可无人质疑其韧性。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在人们的目瞪口呆中,极为沉重的实木正缓缓离开地面。 留里克亲临现场,望着杉木树干愣是太高了超过一米。 “到此为止吧!”他一声令下,鼠笼停止转动,坚固的棘爪将鼠笼卡得死死的,树干就这么吊在空中。 “梅察斯塔!该你了。” 梅察斯塔并非看客,他临危受命,勒令待命的人员,将空置的两个雪橇推到树干正下方。 留里克再瞧了瞧:“开始放线!” 有了之前的多次试验,鼠笼里的人听命转身,负责操纵棘爪者也开始逆向操作。 树干正被缓慢又有节奏的卸下,最后平稳的压在雪橇上。 其实大树当然可以直接被缆绳拖拽,在让驯鹿群一直拽着它,一直滑行会罗斯堡。留里克太担心这样的操作会毁了宝贵的木料,再者这样操作不见得省力。 北雪世界没有什么比雪橇更好用的,何况艾隆堡居民打造的一批雪橇,它本身就能挤着坐下二十个成年人,其经济实用的载重量至少超过一吨。 留里克就是要压榨雪橇的潜力,这不两辆雪橇被装载了两棵树干。 “嘿嘿,还真有种半挂车的感觉。” 树干被缆绳紧紧固定在雪橇上,加之树干自身的重力,它变得极为稳固。 留里克开始戏称此乃半挂车,拖拽它的车头,当然就是四头驯鹿。 由于雪橇板与冰雪的接触面积很小,区区四头驯鹿就能在皮鞭的催促下将之奋力拉走,还能保持着很不错的惯性运动呢。 装载工作在五百余名围观者的瞠目结舌中完成,它仅仅是一个开始。 仅在这个白天,不但六根最关键的云杉树干装载完毕,一批松木也开始了非常快速的吊装。 当夜幕降临时,已经有十辆雪橇完成装载。尤其是那四辆专职装载松木的,被切割成标准两个stika的树干被陆续吊装,下端五根,最上端一根,呈金字塔式堆砌,最终以揽胜捆扎。 大家不得不面对一个振奋人心的现实,完成木材吊装的核心人员,就是站在鼠笼里的四个家伙。完成了任务后大家也看不出来他是多么疲惫,不过留里克还是赐予这四人最丰盛的晚餐。 既然鼠笼起重机可以派上大用场,它就应该搬运更多的木材! 入夜,起重机一事成了无聊的人们最热门的谈资。 这不,就在留里克的宅邸里,梅察斯塔的笑声几乎就没有听过。因为他知道,起重器立在艾隆堡,它就不会再搬走。 他并没有“重型设备需要定期维护”的概念,以为它立在这里,就会永远的为艾隆堡服务。 宅邸里灯火通明,梅察斯塔接着饭后的慵懒,不由的询问起留里克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起重机取得成功,你们何时离开呢?” “怎么?盼着我走了?”力留里克刻意流露出不悦。 梅察斯塔急忙否定:“怎么会呢?我……希望你继续住在这里,你知道的,我的族人都受了你的恩惠。” “恩惠?如果这也算恩惠……” 这里所谓的恩惠,实际就是指留里克极为慷慨的提供了大量的麦子。其实这都没什么,留里克必经是懂得现代营养学的基础知识,这些说白了都是中学生物课程里知识。他们的重体力劳动前所未有,倘若不给予大量麦子,起重机也无法建设。 留里克一直有一个希望能短期实现的设想,便是保证罗斯族人和仆从族群,每个成年男女每天都能吃到一磅麦子。 如果罗斯人有一万人,那么全年的麦子需求就是全年365万磅。就现实情况来看,如果罗斯人不是亲自开辟大量的农田,依靠着各种手段,也是难以从梅拉伦人手里买到这等惊人规模的麦子。 可以说艾隆堡的居民,这段时间先行一步过上了留里克希望的那种生活。不过这种好日子即将戛然而止,他们还得过上仅能吃鱼的老路。 留里克想了想,振作起身子,“坦白的说,我逗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得到大量的造船用木材,制造起重机也是为了这一目的。” “现在起重机已经完成。” “是的,所以我要撤离了。我完全可以在未来三天时间,把剩下的木料全部装载,第四天就能驱赶着驯鹿群,带着我的人撤离。起重机就在这里,还有很多壮汉渴望出卖力气换取银币和麦子,还有大量的雪橇是空置的。即便天气很冷,我们还是要继续。” “哦!那真是太好了!”梅察斯塔心里就是渴望那些麦子,七万磅麦子注定要吃进肚子,他恨不得被自己的族人全部吃掉。 留里克继续道:“我还要等待。我要等大首领回来。” “他们……他们去了东方。”梅察斯塔担忧道,“也许他们又去了我的故乡,也许会遭遇不臣服的部落。” “你……难道担心他们失败。” “不!”梅察斯塔矢口否定:“东方的世界我们也一无所知,他们也许有最可怕的熊,还有最凶险的大地。” “真是无聊,所以你们弱小。”留里克嘟囔一声,又坐正身体:“如果他们是真的一路向东,他们会看到一片被冰雪冻结的大海。它不是东方的世界尽头,只是一片海而已。” 梅察斯塔信以为真:“主人,你的确是知道大地的构成。” “当然!公平的说我们处在的地方绝不是什么好地方,如若不是这里有大量的皮革、矿石还有鲑鱼,乃至大量的造船木材,我又何必在这里建筑城市?听着,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奔向南方,解释我会让你们在更温暖的世界定居下来。” 有时候留里克会自嘲自己誓要做烂地之王,事实也的确如此,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极为简单——人口太少了。 既然暂时不能从外部得到大量人口,那就只能依靠自己人拼命的生育。这就带来另一个严峻的食物问题,就破使罗斯人加紧扩张。那么作为扩张的重要工具的船只,就需要加紧制造。 留里克有意再等一等,也趁机组织人手继续伐木,通知也差人制作更多的雪橇。 波的尼亚湾最寒冷的一月份已经过去,如今白昼的时间正急剧加长。 时间已经到了儒略历的二月十五日,这个月已经过去了一半有余。儒略历和格里高利历的区别,明面上似乎就是日历时间后置了一周,所以831年的春分日在三月二十八日。 气温已经不那么咄咄逼人,即便中途有下了一场雪,气温仍在悄然上升,它距离恢复冰点之上还需要一点时间。 终于在即将抵达三月之际,一支风尘仆仆又满载而归的队伍,胜利回到艾隆堡。 他们是谁?就是奥托带领着的狩猎大军。 原本艾隆堡被作为北狩队伍的庇护所,结果狩猎队伍如同飞驰的箭矢,朝着东方猛进。 他们实际就是在凯米河上游的那些湖泊群附近狩猎野鹿、森林猫、雪貂和雪兔,他们布置了大量陷阱抓获了大量小动物,也操持特别好用的十字弓,疯狂的狩猎野生驯鹿和别的大型野兽。 除此外,他们竟没有遇到别的猎人。 事实就是这样,他们实际在当今的芬兰北博腾区活动。哪怕是一千年后,此地也近乎于无人区。曾经科文部落的部分猎人会光顾这一带,而今科文人势微,罗斯的使劲强悍的猎人们,首次对这里的动物资源展开劫掠。 他们只做了一批简陋的雪橇,拖拉着大量的种类繁多的毛皮。麦饼早就吃完,好在被捕捉的动物富含肌肉和油脂。奥托这服衰老的身躯就坐在雪橇上,被自己的族人牵引着,他不觉得累。他现在最在乎手头的毛皮能卖出的价钱。 奥托回来了,如今的艾隆堡熟悉又陌生。 矗立在城市西门的那两尊巨大的不可名状之物到底是什么? 直到他看到此物居然能轻易的将极为沉重的木料吊起来,在惊得坐到雪里之后,才意识到它的梦幻。 冬季狩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东方的林海雪原里,队伍搞到了三百多张鹿皮,以及多大两千张的貂皮、森林猫和雪兔皮。熊皮有十张,坦白的说若是不是有的熊聪明逃跑了,罗斯人会拉回来更多的熊皮。 十颗狰狞的熊头和四十只被斩下的可怕熊抓,就是最好的实力证明。 急于求财的猎人们几乎第一时间将皮革卖给驻守在艾隆堡的商人,由于古尔德家的崽子给了最好的价格,这场交易里,可以说古尔德家成了大赢家。 缘何?他们在三个多月就是待在艾隆堡天天欣赏极光,优哉游哉中看着起重机从无到有。他们的等待换来了很大的收益,他们都是二道贩子,收购的皮革他们会粗加工一番,之后再卖给制作衣服的裁缝。 曾经这项工作,都需要皮革商人将货物运到梅拉伦交易。对于古尔德家族,因为和拥有搬迁到罗斯堡的裁缝作坊的佛德根,古尔德能立刻换到收益,他的家族要做的似乎仅仅是收购、打包和供货而已。 奥托回来了,他在宅邸的宴席里听着儿子对起重机、巨树的故事。他也讲述着自己在东方雪原的种种奇遇。 “我们就要离开了,带着巨量的货物离开。你回去打算做什么?”奥托问儿子。 留里克的回答极为干脆:“造船。为了造船我已经储备了巨量的木料。” “木头?罗斯堡附近的就不能满足你?” “当然!那些小树只配做燃料,唯有这一带的大树是最好的材料。以后每年冬季,我们都要在这里运输大量木材。” “也好。我打算停留两天就走,你呢?” 老爹这么着急,留里克想了想点点头。 罗斯的两位首领都要带着族人撤离,之后的艾隆堡又要恢复老样子。一开始,梅察斯塔有些抵触他们的常驻,而今他习惯了,也就巴不得首领,尤其是留里克常来光顾。就说情感的关系,因为女儿赛波拉娃注定是留里克的女人,作为女儿的父亲,他自然而然将留里克当做自己的孩子。 梅察斯塔当然知道留里克身份极为高贵,他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施展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最终,有二十辆雪装满了木材,其中是三辆“半挂车”最为醒目。被精挑细选的驯鹿成了拉雪橇的核心动力,这份任务结果仅用八十头雄鹿即刻完成。 他们沿着海岸的冰面前行,七万磅粮食还有一部分没有吃完。 除了留下的一部分奖赏给艾隆堡的居民外,剩下的留里克一并带上。人只会吃掉一小部分,绝大部分未加工的麦粒,都是驯鹿一路上的伙食。那可是二十辆装载量巨大的雪橇,不饲喂精细饲料,驯鹿很快就会累死。 留里克这种小小的身躯就无所谓了,他披着厚实皮革,坐在一辆雪橇的木料最顶端,他是骑在最高的松木上,胯下铺设铺摊子不至于挨冻。 他看到,黑压压的运输队伍聚成紧凑的一团持续跋涉,就是这个速度颇为缓慢。 终于,在冰面上走了长达五天,他们回到了阔别四个月的罗斯堡,时间也悄然进入到了三月份。 第382章 她预料到了自己的终焉 罗斯堡的气温不再咄咄逼人,甚至到了中午时分,人们可以在阳光下沐浴明显的暖意。 三月份到了,冰海暂没有解冻的趋势,不过大家都相信,变化正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着。 直到现在,罗斯堡的物资供应非常稳定。尤其是库存的麦子,它们被定期释放,这样基本上保证了富有的居民不会占据太多,麦子惠及到了大多数人。 留里克不在的三个多月里罗斯堡还发生了哪些大事? 其实哪有什么大事件,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和往年的冬季一样,困在峡湾里的居民们绝大多数就是宅在家里。倒是有一批勤劳的人,无畏严寒做着生产的伙计。 他们跑到距离峡湾很远的冰面上搭建营地,并到处费尽心思的以铁杵凿穿冰层,引诱迫切需要呼吸孔的海豹上浮,伺机以鱼叉杀死。他们甚至利用凿出的冰洞放下鱼钩,经常能钓上一点鳕鱼,毕竟冬季的鳕鱼也是饥不择食。 就和之前的年经一样,海豹皮革卖给了商人,油脂卖给了祭司,海豹的肉与可食用内脏,被族人分享一空。在过去了四个月时间,已经超过三千头海豹被猎捕,罗斯的冰面猎人的活动范围,又进一步扩大了。 也就是当留里克把肥皂产业建设起来,很大的经济效益带来前所未有的油脂需求,猎海豹的高手岂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再说罗斯居民已经离不开肥皂,他们已经无法忍受浑身油腻、异味、脏兮兮的状况。肥皂对内的价格还是老样子,而今碍于巨量银币流入,大部分罗斯人已经不觉得肥皂是稀罕物。只要抓一只海豹,把皮革卖给商人,拿着银币转手就能换到两块硫磺皂(经济型肥皂稳在一个银币一块很久了)。 罗斯的男孩女孩大多被放了假,只要没有留里克的要求,他们冬季不会有任何的训练,自然也得不到任何的粮食奖赏。完全不必担心孩子们饿肚子。 他们早在温暖的季节练就了格斗、伐木乃至射箭的本事,年纪虽小,他们多数已经具备猎杀小兽养活自己的能力。何况他们的父母照例储备了足够吃一个冬季的熏鱼,乃至放在木屋墙根的堆成一堵墙的冰冻鲱鱼。哦,在猎捕海豹的大军里,也夹杂着一批扛着钢头鱼叉的男孩。 只有那些完全为留里克效命的、被各种手段收集而来的孤儿,他们有资格一直得到留里克的粮食养育。这些男孩女孩也不是吃白食,像是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等人,皆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当留里克本人不在时,孤儿们就必须听命这些人的要求,或是伐木、或是去铁匠铺帮佣,或者干脆参与熬制油脂做肥皂的艰苦工作。 他们有着强大的毅力,有一颗感恩的心,更巴不得早点长大成为一名战士,好更好的为主人效力。现实的说,成了战士后,他们就有权在战场上给自己捞战利品了。 只是他们有所不知,自己在冬季付出的劳动将带来的收益,真是远远超越他们吃下去的麦子。 留里克回来了,他带着大量的造船木材归来。 冰雪中的罗斯堡本充斥着无聊,狩猎队伍带着大量物资归来,整个罗斯堡为之轰动。 首领父子照例来到神圣的祭司长屋。 很多建筑被拆掉,换成了拥有木地板和壁炉烟囱的木刻楞。祭司长屋可是老宅子,这么多年它依旧坚固,推倒重建似乎没有必要。 大祭司维利亚,她干瘪的嘴巴几乎掉光了牙齿。 巧了,留里克在艾隆堡啃食一条烤鱼,他的一颗门牙终于达到了掉落的临界值。又一颗乳牙掉了下来,留里克的这幅身体完全进入到全面换牙的阶段。这不,他的身材也长高了不少。 维利亚似乎任意一个夜晚都能在睡梦中离去,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奈何自己愣是坚持到了现在。 “你们……终于回来了。” “是啊。”随便盘腿坐着的奥托脸上笑哈哈,“伟大的祭司,你依旧是健康的。” “我……我已经太老了,居然真的坚持到了现在。” 维利亚说话之际,身着素服,披散着长发,头上戴着绳环的露米娅正襟危坐。 大祭司的身边坐着两个女孩,露米娅和露米,她们名字的意思完全一样,连族裔也是一样的。 她很欣赏这两个女孩,尤其是她们的性格。死掉的波娜因为贪财贪权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而被做掉,这两个女孩则不一样。维利亚见的多了,她无法感觉两个孩子的野心,她们就是安安静静做着祭司的工作而已,并臣服于她们的首领。 “大首领。”维利亚轻轻嗓子,再沙哑的说:“承蒙神的庇佑,我想我彻底完成了余生的任务。露米娅已经学会了我的一切,她……已经有资格独立去举办一次祭祀……她就是我可以承认的真正的大祭司继任者。” “大祭司?!你!”奥托再也笑不出来,他听出了这番话语中的危险。因为维利亚的正式卸任,恐怕会震撼整个罗斯堡吧!因为无数人自出生以来,维利亚就是唯一的大祭司,大家难以想象没有她的时代会是怎样。至少奥托现在有了一丝惶恐 留里克,他何尝听不明白? 眼前这个老女人,她的世纪年龄应该有七十五岁了。这放在当前的北欧世界,堪称人类的奇迹。 “她应该是觉察的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对!一定是这样。将死之人可以预判到自己的终焉。”留里克是真的伤感,也是慨叹这个女人的一生。 维利亚,这位大祭司是罗斯部族迁徙到当今地理位置的第一批移民,她的一生代表了罗斯人的过去。 罗斯人有了新的开始,留里克敢断定,历史终会对罗斯人做出断代,自公元828年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奥托继续安抚着,恍若一个儿子安抚他的老母亲。 哦,多重意义上奥托就是把维利亚当做老娘。 “大祭司,你不要有奇怪的想法,你会长命百岁,神一直眷顾着你,你会一直守护着罗斯。” 维利亚干瘪的嘴挤出一丝笑容,这与身边坐着的两位表情紧绷神经紧张的女孩截然不同。 “别傻了……我的孩子。我已经预知了我的终焉,亲爱的,当我离开的时候不要为我悲伤,我将前往瓦尔哈拉,晋级为女武神。奥托,早晚有一天,也许就由我带领你的灵魂前往瓦尔哈拉。但愿,你还记得我年轻时候的容貌。” “嘿嘿,我岂能忘记。”奥托笑出声了,这笑容带着苦涩也有欣慰。 年轻时的维利亚也是漂亮的女子,奥托记事的时候维利亚已经三十岁了,她依旧保持着美貌,却因为丧子之痛无法释怀,遂将全部的心血用于侍奉神。 其实就有着“出家为尼姑”的心态。 维利亚咳嗽两声,又敲打一下木杖:“好吧,你还是告诉我,你们父子,在北方遇到了什么。告诉我这个老人一些新鲜事吧。” 衰老严重限制了维利亚的移动能力,她的腿脚更加不变,最近只能依靠下级祭司制作的轿子抬着走。她几乎终日不离祭司长屋,平日里打盹度日,苏醒后看到枕边放着的精美玻璃器,乃至吃饭时玻璃碗里被熬煮得稀烂的粥。见物思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留里克! 罗斯堡剧烈的变化,有奥托的贡献,更有留里克的贡献。 她待在长屋里,平日里就依靠着身边人,尤其是露米娅的通风报信获悉外面的世界。 比如说,留里克正雇佣了最好造船匠,去建造前所未有的大船。 奥托有意说说他在全新的东方森林,率部猎获巨量皮革的好消息。 维利亚显得不是那么重视,她只想知道留里克做了什么。 这不,有关船材和桅杆的事,留里克直言不讳的告诉这位行将就木的大祭司。 无聊的生活带来动力,维利亚本来觉得教会了露米娅担任大祭司工作的一切,自己就可以安静的等死了,现在她有了新的祈盼。 “那艘阿芙洛拉,你称呼船只是女人?你可真是给小机灵鬼。留里克,你的船只何时造完?” “就在今年!就在大海解冻之际。”留里克知道属于她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那可真是好事。” 表面上维利亚的表情没有多少波动,实际上她的内心亢奋不已。她自觉不能愤怒也不能狂喜,她容不得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剧烈活动,否则自己如同一艘破船般的躯体,随时都能倾覆。 “四月份!就是四月份!当大海解冻之际,就是我的大船下水之时。现在桅杆材料准备就绪,想必四个月了,船壳也基本造完。等到新的贸易季,我的船只要前往梅拉伦,要前往东方的新罗斯堡,宣扬我们罗斯人的势力。” 留里克的话就是不给自己留退路,他愈发觉得维利亚就是吊着一口气,渴望见证一个伟大的存在后再平静的离开。 那么说,阿芙洛拉号的建造到哪一步了? 归来的人们让本就很繁荣的皮革交易市场变得更加繁荣。那些皮革商人在紧急加工买到的五花八门的皮革,也有像是佛德根的皮革工厂,他的手下正在抓紧时间制作成衣。所谓奴隶,只要给口饭吃就是极大的仁慈了。佛德根就是这么做的,他逼迫自己的手下拼命工作,被压榨出来的劳动效率真是没的说。他一直在出售自己制成的衣物,也在拼命的囤货,意欲在梅拉伦大赚一笔呢。 归来的留里克很快回到自己家里休息,他全身浸在木桶中,好好的泡了一个澡。 奥托则追求更舒服的享受,他在用温水擦掉自己浑身的肥皂泡后,就钻进芬兰式的蒸房里,给自己来了一记消除全部舟车劳顿的桑拿。他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这样尼雅才让自己的老伴儿近身。 肮脏不属于罗斯堡,因为只要条件允许,大家都是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着干净与清爽。肥皂是来带舒服清爽感觉的关键,自然客观上造就了罗斯人整体的健康。 非常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冬季罗斯堡的死亡人口皆为老人,新生儿奇迹般的夭折率为零。 大家到是想不到此乃肥皂的威力,如果硬要说一个道理,大家下意识的相信此乃冥冥之中奥丁对于罗斯人的新一轮恩惠。 留里克归来的第二天,留里克带着几名佣兵,以自由的姿态直奔霍特拉的巨大的造船工坊。 在他们之前,那些运载了大量木材的雪橇,已经堵塞在工坊的门口,闹得人员出入都有些麻烦了。 麻烦的仅仅是出出进进,工坊内的造船匠人们真是巴不得的船材自己跑过来,最好多得堵塞门口,这样就犯不着自己拎着大斧头,跑到很远的地方甄选好船材了。 留里克此次前来,他不仅着急,也带着明确的目的。 他是要与霍特拉商议一些事,且此事对方无权拒绝。他也不是空手而来,随从手里拎着的制作于艾隆堡的钢锯,将为造船业带来新的革新。 “里面叮叮当当,他们大清早就开始工作。”随性的耶夫洛随口道。 “说不定他们工作了一夜。我们进去瞧瞧吧。” 清晨依旧是寒冷,留里克不想继续杵在外面的雪地上,意欲直接闯入造船工坊。 耶夫洛等人却纷纷昂起头,不得说这间巨大的木屋,它不仅长度惊人,内部的空间也必是巨大的。 它实际就是一座大厂房,和千年后的能快速搭建的钢制厂房区别很大的是,这间厂房是纯粹木质的。不过它使用的也是松木造框架式结构,在堆砌大量原木,厂房就这么大功告成。 留里克的到访一点都不突兀,霍特拉等一票忙碌的工匠早就做好了准备。 厂房内部长明大量的油灯,海豹油的灯带来了关键的照明,也让整个厂房保持着一定的温暖。留里克急忙命令手下把小木门关上,又下意识的看看了紧闭的大木门。 他扭过头,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一切的言语都变得多余。 那是一艘很大的船壳,比之长船和货船明显大了太多。 大船的龙骨明显是躺在大量松木枕木之上,大量的肋骨围绕着龙骨打造,附着在肋骨上的木板一层叠一层,看起来整个船壳基本完工了!这一点实在出乎留里克的意料。 此刻,站在船首上的霍特拉,手里正握着一把铁锤。他热忱的对着下面喊话:“是尊贵的留里克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留里克抬起头,以当前的角度看过去,他觉得船艏足有四米高,其实它距离龙骨确实有超过了四个stika。 站在这里,留里克望着高耸的船艏不仅感慨,“啊!我真是个渺小的存在呀。偏偏也是我,会驾驭这条船。” 第383章 我们必须赶工 霍特拉知道金主大人是来看货的,这种情况说再多的话都很多余。他令手下人抛下绳梯:“大人,你们上来瞧瞧吧。我们有事就在船舱里聊,但愿你喜欢。” 船舱?那真是有趣。 留里克一甩脖子,带着耶夫洛等人,扛着奇怪的锯子,就谨慎攀爬绳梯站在毫无甲板的船舱内部。 真的站在了里面,留里克真的而看清了这条模仿卡拉维尔船的内部构造,她真的比较符合自己的预期。 它的船舷本来是偏低矮的(即便低矮龙骨到船舷也有接近三米高),船艏和船尾因为有可供居住的空间,就显得颇为高耸。 站在内部,留里克能清楚的砍倒一根有一根的橡木肋骨,仅有船底木板的选材,留里克能意识到它们居然全是橡木。 “橡木!我们有那么多橡木吗?”留里克大吃一惊,对此等候多时的霍特拉急于做出解释。 “大人,我们确实用到了大量橡木。那些被拆掉的房屋,有着大量橡木材料,我买下来为您造船。您可以放心,既然那些木材保证了房子十年不塌,也将保证我们的船只极为坚固。” 留里克是知道罗斯本地的造船匠的习惯,最好的橡木都用作船壳的建造,其中的佼佼者必须用于龙骨。像是船只桅杆,它可以用松木代替,必经本时空波罗的海游弋的五花八门的船只,对桅杆强度的要求其实很低。 不过罗斯人长船的木桨,它多半还是用橡木造的。 留里克蹲下来,他闻到了船壳里的厚重松脂气味。他的手指试图扣动船壳的缝隙,这不,手指夹缝的松脂清晰可见。 “嗯?霍特拉,这艘船的木板缝隙,你用松脂就可以了?我……是真的害怕它漏水。” 霍特拉笑了,他笑得很狂放:“大人,唯有这个您尽管放心!这些木板在涂抹松胶后,我差人给它泼水,木板全部膨胀了,它不会漏水。您也完全不用担心,船只进入大海木板会进一步膨胀。大人,您会担心木桶漏水吗?” 留里克点点头,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在造船方面自己是真的门外汉,仅仅知道的一点皮毛知识,留里克想着就不必再班门弄斧了。 留里克倒是有点奇怪,这艘船是否要在船底刷桐油呀。 且慢!桐油? 突然,留里克意识到西方人长久以来就没有刷桐油的概念,他们应该连桐油为何物都不知晓。 事实就是简单粗暴,哪怕船只升级到盖伦船,他们就是不给船底涂抹保护性涂料。当他们意识到涂抹防水漆能有效抗击海水侵蚀之际,那都进入到铁船时代了。 其实也不必太担心,橡木板是真的坚硬,它天然的对海水有抗性,故而大型木船的持续远航背后的维护成本完全可以接受。 波罗的海和大西洋的海水就差别巨大,尤其是波的尼亚湾腹地,海水的含盐量可是比大西洋低上几倍,海水对船只的侵蚀,罗斯人就没有好好考虑过。 橡木虽然很硬,留里克知道盖伦大帆船的橡木板,能硬生生抗住小装药量实心弹的撞击,它是真的坚硬啊! 就是这份坚硬也能无视可能的暗礁吗? 留里克看到这些家伙就没有任何形式的做水密隔舱的打算,他们肯定不是觉得没有必要,仅仅因为意识不到。 他倒是惊喜的看到,在船只龙骨的中心位置,这里预留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平台,它必是安装桅杆的基座之所在! 留里克拍拍手站起身,有些方面他无力吐槽。再看看这艘船吧!还别说它的内部是真的很大,三十米长的龙骨与伸展的船肋,可是创造了一个矮胖的大船舱。核心承重部件全是橡木,其建造方法和造货船如出一辙,就是她的载货量,留里克估计怎么着也得相当于三艘货船吧! 这条船的肚子实在太能塞了,以至于留里克觉得她有那么点平底船的意味,她吃水一定不深,也就意味着她天然的需要一些压舱物,才能使得她可以成为海里的“不倒翁”。 “大人,您觉得如何?”站在船底的霍特拉恭维问。 “很不错,我是满意的。那些户外的木材你都看见了?” “是!大人,真是太谢谢你提供的木料,尤其是那些制作桅杆的木料,它们居然被风干过,真是太好了!” “那就快点造吧!我给你一个命令!就在未来十天,给我铺好甲板,给我搭建好桅杆!对了,我还要一根前桅,我要在船艏在安装一面帆。你可以做到吗?” “当……当然!” 霍特拉虽然有些露怯,一想到自己做这项工作,本身就是给罗斯首领的一份投名状,他和他的家族只能成功,哪怕罗斯首领的要求太苛刻,也必须克服并取得成功。 “那么,我们就好好坐下来谈谈。”留里克当着他的面双手掐腰,拧一拧自己的腰身,好像要一场奋斗。 “大人,你……” “先说好了。”留里克定了定神,郑重其事道:“我给你提供了一批极好的材料,所以给你们的报酬要缩减。” 一旦提及了钱,霍特拉家族一家人全都停下了工作,警惕地听着。 霍特拉心情紧张,试探性问道:“钱的问题,也许……” “这是我的港湾,这是我的地盘,你别我选择。我给你提供了一大批建筑材料,我要扣掉你十磅银币中的两磅。你好好算算,你是否真的有损失?何况我现在决定了,我要带着人,和你一道把这条船建好。”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霍特拉预料,说好的造船是自己家族自己完成的,不曾想金主大人已经决定亲自上手了。 一个外行人也来造船? 还是先好好考虑一下钱的问题吧。 优秀的造船匠对于数学计算比其他人更加敏感,霍特拉老谋深算,他闭上眼睛一番心算,就意识到留里克提供的北方硬木,它的价值实则非常重大。仔细算算,所谓减少二磅的价码,他们这群造船匠还是赚了。 再说不必亲自的伐木、不必亲自雇佣伐木工,材料被金主送到家门口,还要抱怨什么? 似乎这位留里克要撸起衣袖,亲自做一个小造船匠? 他不得不好好询问:“大人,您很着急吗?” “当然!我非常着急!十天!我要十天的时间内,把甲板铺设好,把桅杆树立起来。你告诉我,人手够吗?” “这……大抵够了。大人,也许我们不能想着一步登天。十天时间太短,我的手下人力有限。” 留里克拧了拧脖子,略感不快:“你在梅拉伦的时候自称很快就能完成,现在你食言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大人。我以为只需要造两艘货船的时间就能完成它,即便在您不在的时期,我们也在努力的建造,但是越是建设进度就越慢。她是我们家族建设的最大一艘船,我们缺乏一些经验。” “缺经验?还是人手?还是材料?”留里克追问。 “都缺。” “都缺?我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说这些昏话。我看这艘船的主体已经完成,细枝末节的部分很耗费时间吗?” “对。”有道是人活六十谁怕谁,霍特拉也快六十岁了,他不怕梅拉伦首领,自然也不怕罗斯首领,只是碍于钱的问题,他要保持一个恭敬。“十天的期限太短了,仅仅是安装桅杆,我就要做一番先期准备,这就可能耗费十天时间。” “那是因为你们人少。听着,我告诉你我的态度,十天之地我必须看到这艘船安装完甲板、安装完桅杆。你说我太急躁,我说人多力量大。你觉得多少名造船匠能够十天完成它?” “这……”霍特拉觉得事情变得复杂太多,便随口说个数:“二百人,至少有二百个懂得木匠伙计的人。” “就这?我出一千个!我召集整个部族的木匠,合力来造这艘船。我还会亲自参与进来,至少也要搬运一些木料。” 留里克本人都被自己的话所感动,奈何霍特拉感觉到的是一种对他财富的威胁。 “大人,您……召集一千人,您可要花费巨大吧?难道您真的那么着急?我们这些人慢慢工作,等到冰雪融化船只还是可以下水的。” “仅仅是下水就够了?”留里克摇摇头,“我要让它具备航行能力,我要坐着她前往梅拉伦炫耀。你莫非从一开始觉得,只要船只能浮在水上就完成任务了?” 霍特拉不知道自己的金主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现在看得出,这孩子为了得到一艘大船已经豁出去了。留里克明显愿意不惜代价得到船,那么自己家族的报酬呢? “那么,我们的银币……”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这里我不想谈钱,我只想规划一个进度,我会不惜代价完成全部的建造进度,现在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自从看了维利亚极度衰老的模样,人固然必有一死,留里克真心希望她在临死前能看到罗斯人能拥有的最大船只的启航。 极寒的冬季终归是异常的,今年的春季必是正常的来,大海也将在四月初解冻。 抢时间!和大自然抢时间!和维利亚的终焉抢时间! 最好能在冰雪融化前就把建造大成的阿芙洛拉号一路拖拉到,有着较深海水的冰面之上,这样海冰融化后船只自然下水。 抢工期已经是一场政治任务。 留里克和那些造船匠们做了下来,刚刚的谈话气氛有些剑拔弩张。霍特拉家族的所有的造船匠也是服了,他们的职业生涯里还从未见过有客户如此的催促他们造船。 那么说他们是真的兢兢业业。 相比于别的工匠,他们算是认真的,不过他们也不是把全部是时间用在造船上。冬季里白天的时间总是短暂,他们不可能持续在油灯那极为昏暗的光下工作,且油灯照顾不周,也有危险造成整个厂房付之一炬。 他们实际上一天的工作时间还不到八个小时,固然是造船三个月有余,相当多的时间他们就是在被动打瞌睡。反正罗斯首领要求的工期 那么长,何必拼命呢?再说,桅杆的材料一直困扰着大家。 真的坐了下来,霍特拉愿意和这位精力充沛的金主好好谈心。 “本来桅杆的为题困扰着我们,本地的松树都不够优秀,我笨打算使用拼接桅杆的技术,既然你带着云杉木料来了,这个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当然,我在北方呆了那么久,主要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放心,我对船舶可不是一窍不通。”留里克自吹自擂,其实他对造船真的只知道一个皮毛。 霍特拉长叹一口气,又看看左右:“瞧,这就是神的旨意。虽然时间滞后了很多,我们还是得到了桅杆材料。” “怎么样?矗立桅杆没问题吧?我看到船舱中心位置的那个木块堆砌的有孔基座。” “矗立桅杆并没有问题,我会用上我们梅拉伦造船匠独有的技术,你们提供的云杉整合事宜。哦,如果它再长一些就更好了。” 这么一说,留里克突然觉得自己截断云杉木料的做法是错误的。 留里克急忙问道:“难道十个stika也不行?” 霍特拉面露难色:“如果是一般的货船当然是没问题的,就是这艘船太大了,它应该有更高的桅杆。它也太粗了,作为一根桅杆,我们用不着半个stika的直径。”话说到此,霍特拉心头的一项重大疑问,也不得不好好询问一下金主:“大人,我很好奇,那可是极为沉重的木料,你们难道也懂得一些手段……把它安在雪橇上?” “当然!我们用了起重机。” “起重机?” 留里克又说起了那个稀罕的词汇,不错,霍特拉家族和别的造船匠,他们仅仅懂得对杠杆的运用,再高科技的设备他们未曾见过。 “哎。”留里克稍稍叹口气,“我会在罗斯堡建造起重机,我不知道你们用的什么手段给船安装桅杆。等到我起重机建造完毕,它就能轻易的吊装各种重量的木料,安装桅杆的工作将变得轻松。” “哦,那真是太美妙了。” 霍特拉无法对没见过更闻所未闻的东西表现出期待,他的话充满了敷衍。 留里克也不怪他,这便令耶夫洛拿出准备依旧的双人锯,展示此物的奇妙。 这把锯子个头本来就大,它早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没有一个造船匠知道此为何物。 “啊?!这东西居然能代替刮刀和斧头,快速弄断木头?”霍特拉的脸写满了不敢相信,其他人皆伸着脑袋面露质疑。 留里克稚嫩的小脸挤出一丝邪笑:“我就知道你们不相信。耶夫洛,带着兄弟展示给他们看。” 一众人处在大厂房里,冰凉的沙石地上到处散落着没用的木块。佣兵们真不是白长的肌肉,留里克觉得他们仅用二十秒,就锯断了一根干燥松木。 那平整的断面震撼了所有经验丰富的造船匠,他们传递着双人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一切道理。 长而薄的铁片不一般,它上面分明有无数把极小的“斧头”,如果一块木料一瞬间被斧头劈砍一百次,它岂不是瞬间就断了?哪怕着斧头极为细小。 霍特拉就是这么认为的,他瞬间悟出了锯子的真谛。 他们终于露出了赞叹的表情,留里克可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这是我在我们北方的艾隆堡发明的新工具,有了它,两个孩子也能弄倒一棵大树。我知道你们一直用刮刀、刨刀和斧头对付各种木料。已经够了,这个东西叫做锯子,有了它你们的工作效率会大幅提高。” 相比于其他的工具,在场的工匠都看得出所谓锯子,它的结构的确挺复杂的,就是带来的加工效率和效果都很不错。 “它就送给你们了,以后我们制造更多锯子。听着,你们的造船工具也该更换成最好用的。你们也以后要花钱买新的锯子,唯独这一支不必。” 霍特拉喜出望外:“这真的可以吗?它……恐怕是我见到的最神奇的工具。” “收下吧!现在我给了你们最好的工具,还会召集最强壮的男人参与其中。我再强调一遍,十天之内我们必须架设桅杆,你有困难就告诉我,我会不惜代价完成它。” 第384章 为一百磅大小姐树立桅杆 罗斯人的大首领奥托,他终于觉得日子可以暂归平静,自己可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后,再去安排一下今年春季去诺夫哥罗德索贡的事宜。结果整个部族居然又要躁动起来,究其原因,居然仅仅来自于儿子的梦想。 温暖的家里气氛凝重,留里克坐在这里态度坚定。 奥托恼怒一件事,便是自己高贵的儿子要去做一介造船匠人。 奥托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你要造船大可差人去做。你居然要亲自做工匠?亲自拎着锤子。你可以在以便指点,至于和那些造船匠的小孩混在一起?你以为这是消遣?还是觉得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了,让你自己觉得开心?听着,你这样做只会让很多人认为你不够高贵。” “嗯?”本是面露一丝笑容的留里克,这下尴尬地愣在皮垫子上。 “说吧,你还想继续吗?” “我……”留里克玩玩没想到奥托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仔细想想,一介首领真的和工匠打成一片,首领会因为亲民的举动而自我满足,至于是否感动了所有人,或许真如奥托所言。 即便如此,留里克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振作起来:“爸爸,这是我的决定。要建造的是我的船,只有我亲自上手,才有意义。” 其实留里克还是有一个想法,只是因为自己的恶趣味,渴望去迎合历史。因为彼得大帝就是在造船厂当学徒,后来成了罗斯的圣主。历史选择了留里克去奠定罗斯的开始,他自觉就要无愧于这份责任。亲自参与到造船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只是他人感觉不到共鸣。 “行!那是你的决定,我的态度还是反对的,但我不会阻止你。唯有一件事你必须想明白。” “是什么?” “你要着急一批善于木工的勇士,你要支付给他们至少每天的食物。这值得吗?我检查过了,一百万磅粮食到现在的存粮还不到二十万磅。只要继续消耗下去,粮食很快就吃完了。粮食明明可以换成两万枚银币,你难道想要送给他们?那么这艘船可真是极端的昂贵。” 留里克犹豫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些事,立马明确了自己的态度:“爸爸,这是我的决议,未来你就会明白,我们付出巨大代价建造的船只,也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收益。我不想描述一个过于美好的未来,只希望你不要再担心任何事。我现在只想得到你的首肯,让你以首领的名义召集大家来造船。” 奥托绷起那满是胡茬的嘴:“到了这种时刻,你自己振臂高呼就行了。难道还需要我?” “可是,你才是首领。” “呵呵,我还以为你忘了。”奥托苦笑一声,又带着一丝悲哀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好吧,我帮你。” 奥托的态度着实让留里克有些不适,他首次察觉到了父亲的老迈。奥托的胳膊依旧强壮,胡子旺盛也不掩他依旧散发着的男性的力量,就是近年来,他的衰老显而易见。 人老莫过于心老,见得儿子这般积极,奥托也有意放权,以图一个快乐的富家翁。闲云野鹤都是奢望,他才是大首领,正如懂得规矩的留里克所言,召集整个部族从事一些大事,唯有大首领发话才有效力。 这不,奥托立刻拉着儿子,乃至部族里的一批说话有分量的人物聚在一起。最终还是他发布召集令,在气温依旧寒冷的当下,一千多名男男女女身披沉重的皮衣,乐呵呵的聚在首领的家门口。 一些有关加速造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在部族间疯传,这些消息也是留里克令自己的佣兵有意放话,从而给造船之事宣传造势。 那些流言显然变成了传说,一大群人嘴里吐着厚重的白雾,望着站在高处的首领大人,盘算着自己能在造船中捞到什么好处。 奥托终于发话了! 一位手持花纹钢剑的男人,他的苍髯金发与凹下去的眼眸,更加衬托他说话的分量:“有些事你们都知道了!造船!阿芙洛拉号必须在十天内安装桅杆。仅仅依靠那些造船匠完全不够,为了我们的事业,我现在召集你们。你们是罗斯部族最优秀的人,只有你们才能将我们最大的船只造好。我命令你们!去造船!” 一瞬间,人群沸腾! 这份热闹的情绪感染了整个罗斯堡,连带着那些爬上满是积雪房顶的人们,也听得吼声,攥紧拳头跟着凑热闹。 直到现在,奥托对留里克的举动还是批评为一种“愚蠢的浪费”。奥托活了半个世纪了,他如何不知道繁重的劳动必然带来严重的食物消耗?尤其是在这该死的冬季,哪怕是女人也会变成大胃王。他就是觉得儿子的慷慨有些沽名钓誉。 因为就造船这件事,身为大首领,奥托完全可以发布一道命令,勒令族人们自备食物和工具去参与造船的一些事务,至于他们可以得到的报酬,当然是参与今年索贡航行的资格。 既然儿子执意拿出粮食,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奥托果断的将留里克拉到身边,众目睽睽之下,就由这位部族未来的大首领,宣布造船的具体工作,以及参与其中的人能得到怎样的报酬。 留里克按照自己的想法,乃至和那些造船匠讨论的结果,郑重其事的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大船要赶工,招聘一些擅长摸鱼划水或是体弱者是万万不行的。 部族里的其他造船匠,只要愿意参与进来,留里克将之全部聘用。结果呢?所有本土的造船匠一个不剩的都来了!留里克大为惊喜的背后一时间想不到这群人的小九九。 本土的造船匠怎么想的呢?有道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罗斯人几十年来从不具备建造货船的能力,他们只能建造极低船舷长船而已,谁曾想霍特拉家族与其朋友们从梅拉伦移民而来,那群人在罗斯堡建造的第一条船就是一艘庞然大物。 只有傻瓜才会不顾同行“建造奇观”放任不管,他们就是趁机来偷学技术的。 至于一众肌肉爆棚的壮汉,他们的报名显然就非常单纯——无聊的冬季闲得慌,老婆怀孕了,导致生活更加无聊。 经历旺盛者可不会因为一次漫长的狩猎就决定一趟一个月,一个有野心的人得到了一笔赏金,就渴望可到更多。他们都是野心家,希望为自己乃至子女的未来,在首领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获得新的可能。当然最直接的一个原因,就是留里克堪称疯狂的粮食供应。 造大船,留里克不给他们提供哪怕一枚银币。 不过在船只的桅杆立好之前,他会提供每人每天两磅的麦子。 固然一枚银币可以购买十磅麦子,这个首领家族钦定的兑换比例稳了大半年了,奈何现在粮食库存越来越少,仓库释放粮食的数量也少了很多。他们纵使手里有钱,想要买到哪怕一磅粮食,现在都变得困难。 正所谓人的身体最缺啥,身体的本能就会驱动思想去获取它。罗斯人平日的食谱里几乎被鱼占据,他们极度缺乏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故而开始前所未有大量吃麦后,他们就无法忍受失去它的痛苦,因为真是来自每一枚细胞深处的来自dna的呐喊。 留里克招募了五百余人,他们或本身就是造船匠、或是伐木高手、或是善于木材雕刻,乃至几个自称可以紧靠一根缆绳就把长船拉上岸的大力士。 留里克的确需要一大批猛男,因为给予这群人的第一项任务就急剧挑战性! 数量惊人的金发壮汉们聚集在霍特拉的造船厂房前,如此人多势众之景象,脑袋造船工匠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霍特拉走出厂房与留里克进行交涉,迅速露出笑颜。 这才一天的功夫,协助造船的壮汉们就来了?! 整个雄壮的人群行动起来,他们已经被留里克进行了分组,依靠着其中声望比较高的人作为所谓小队长,交代他们各司其职。 有的组专职伐木,针对的就是部族附近的那些只配做柴火、木炭的小松树。 有的组负责将现有的细缆绳拧成胳膊粗的大缆绳。 有的组开始用各类工具,将作为桅杆的云杉木杆进一步的切削。 有的组操纵双人锯、斧头和刮刀,将运来的北方松木切成木板。 有的组工作极为清奇,恍若和造船无关,他们就负责在霍特拉制定的一片区域内拼命挖坑而已。 唯有一些参与者,他们是以极为特殊的姿态参与进来。 造大船,此等大事岂能少了罗斯部族的铁匠同盟的帮助呢?岂能少了最有能力的克拉瓦森和卡威呢? 那座罗斯部族的第一座土高炉,它在严冬的时候硬是完成了一次铸造行动。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铁匠学徒们,冒着严寒,牵着载运矿石的驯鹿群回来,仅仅一次铸造,克拉瓦森就完成了全部的矿石冶炼。他不能奢望一群孩子挥动镐砸矿山的力量,也不能奢望队伍能运回多少矿石。 终归一批矿石运回来了,胃囊极大的高炉仅仅一次熔炼,就造就了一批铁锭。 由于对“原子论”有了了解,整个罗斯部族的铁匠都明白了生铁、钢和熟铁的区别。 他们是铁匠,就像造船匠一样,他们这一信仰托尔的群体固然在罗斯部族里是比较其他的存在,也是他们代表了部族的最高科技。 他们富有创新精神,尤其是从留里克这里获悉了“原子论”后,他们的世界观被大大的颠覆了。 卡威,他甚至不需要留里克亲自指点。所谓知晓了空气的主要成分,知道了浇铸生铁的主要成分,这个年轻人已经悟出了“炒钢法”炼钢。 不过不能说卡威是智商二百的天才,他就是用锤子试图锻打铸铁腚,结果强壮的他愣是把铁锭砸成一堆碎块,这才很气愤的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扔进小火炉。他指望不停的吹气,让所谓符号为“o”的气体,把铁锭里该死的“c”全部带走。结果这些小铁块就在炉子里融合成一坨,当它们被捞出来后,终于能被锻打了。随着愈发的熟练,卡威对炒钢法的运用也更加的趁手,锻造钢剑的效率大幅提高了。 卡威和克拉瓦森父子就忙着制造钢剑,莉莉娅在奶孩子的空闲,也要盯着玻璃器压铸,卡姆涅着孩子则一门心思的盯着烈酒的蒸馏。 直到归来的留里克给铁匠下达命令:制作一批钉子。 罗斯人当然知道何为钉子,就是曾经的它很昂贵,何况部族的造船匠全在用榫卯结构,何需什么钉子? 唯独现在,留里克需要大量的钉子,却一样不是用在船上。 繁重的准备工作也就是壮汉们的第一份工作,他们得到了留里克的死命令,实际更是大首领的死命令,迫于那份不可置疑之威严,大家也就豁出去了。 他们在拼命,结果准备工作仍然持续了长达七天! 留里克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实际支付了多达八千磅的燕麦,来弥补壮汉们的体能损失。即便如此,壮汉们仍在啃食自家储备的肉干,或是从猎人手里买冻得硬邦邦的海豹肉、鳕鱼肉。 留里克照例也动员了自己手下的那群孩子,只是这些小孩能做什么?他们仅仅是听从安排,搜集到处都是的树枝和木屑,将之作为烧饭的燃料,尽可能的做些辅助工作。甚至聚在一起唱罗斯人的民歌,亦或是留里克紧急教给他们的一些旋律优美的歌曲哼唱起来,以缓解壮汉们繁重工作的紧张焦虑。 这里最繁重的工作是两种。 一组人员就在用刮刀,不厌其烦的将直径约半米的桅杆木削成三分之一个stika,另一端也削到仅有五分之一个stika。按照霍特拉的说法,即便是这艘大船,它仍不需要太大的桅杆。 还有一组人,他们其实是在制作桅杆的配套物,即一根足有十五个stika长的横桁,也就是“桅杆上的横木”,它的设计要求太长了,只好是两根木料榫卯,同时还要用麻绳捆绑。 任何的罗斯长船都有一根横着的横桁,唯有现在制作的这一根极为特殊,只因为它必须是倾斜着挂上风帆,从而在扬帆之际变成硕大的三角帆,也就是所谓“拉丁帆”。它的优点显而易见,就是让卡拉维尔式的小船拥有极快速度的同时,也具备在任何风向状况都能快速前进的能力。 另一种繁重工作,就是搭建一根立在沙石地上的桅杆,以及一个倾斜坡度的脚手架。 一根没有被继续加工的约十米长的云杉被三十多名壮汉拖曳到坑前,接着又是三十名壮汉托举、三十名壮汉拉缆绳,才把它矗立在坑里。其实这项工作,就是大船立桅杆的预演,就是为了保证船壳的安全,没有人敢鲁莽行事。 那倾斜坡度的脚手架就是为了运输桅杆木所做,必经阿芙洛拉号的船舷高度可达到了三个stika,它也是全体罗斯人见识过的最高大的船了!为了这个脚手架的快速建立留里克没有时间容忍手下人用榫卯结构磨叽办事,突击制造的一批铁钉排上了大用场。 直到第八天,万事俱备! 有一百名壮汉和三十头健壮的雄鹿被指定,尤其是那几个自命不凡的大力士,求仁得仁,留里克将之放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大地仍然覆盖着积雪,固然风不是那么咄咄逼人,它的冷依旧使得净水结冻。 大家早晨破天荒的全体吃了一顿麦粥,此乃留里克的命令! 与此同时的是,罗斯堡男女老少乃至那些客居的商人,累计至少有四千人,聚集在霍特拉造船厂房的附近,乃至任何能观赏奇景的地方。 “就是现在,开始吧!”发出指令的其实是奥托,在他的面前,可是一众气势汹汹、肩扛缆绳的袒露金色胸毛的壮汉,以及一群驯鹿。 有人发出怒吼,整个队伍开始缓慢的移动。 此刻的留里克,乃至他的卡洛塔、艾尔拉,甚至是露米娅都带着她的露米,站在脚手架的最顶端,看着一艘大船的船壳,被罗斯人慢慢的拖拉出来。 罗斯部族还没有干船坞,任何的船只必须在岸上建造再靠着人力拉到海里。这艘模仿卡拉维尔船的阿芙洛拉号,留里克估计它的标准排水量也就五十到六十吨,也就是说此船是五十吨重的巨无霸! 幸得到处都是冰雪,牵引船只的罗斯人有人多势众,船壳如同一只刚刚脱壳的蝉,一点点的离开了创造她的厂房,就在数千人的注目下,在壮汉们憋红的脑袋的怒吼中,被拉到了正确的位置。 船壳停顿下来了,壮汉们急忙撤到以便喘粗气休息。另一组人立刻行动起来,将准备好的松木垫在船龙骨下端,以起到枕木的作用。 完全不必怀疑这些枕木,它们围了船壳一圈,可是让她成了雪地上的不倒翁。 “现在该你了!霍特拉!你来指挥!”站在脚手架上的留里克下达命令,便立刻撤离。 一切疯狂的努力都是为了现在,霍特拉使劲拍打自己的老脸,勒令那些做好万全准备的人开始行动。 绳索套住了那根预制好的桅杆,它的体积被缩减得很多,到现在实际重量已经虚弱到仅有八百公斤。 这依旧是极为沉重的木料,没办法,它必经选定的是云杉的芯木,也就是最有韧性又最坚硬的部分。它被加工得能很好的插进船舱内的基座里,安装的工作已经开始! 那根早就杵在地上的桅杆,它露出地面的距离也有八米,它是一个坚固的支点以托举着缆绳。这部,有多大三十名壮汉拖拽缆绳,加上十多人在后方推拉,桅杆很快倾斜着将最粗的那一头深处船舱,并顺利的抵住了预设好的挡板。 接下来的事就是杠杆原理解决问题了,其实倘若不是这根桅杆前所未有之沉重,霍特拉家族也不会想出这个点子。他们给货船安桅杆,制作一个脚手架就行了,不过仅仅是脚手架,也是罗斯本土造船匠所不会的技术。 那些混入其中偷学技术的罗斯造船匠,现在心里笑开了花。 最终有多达一百名壮汉参与到桅杆的处理,沉重的桅杆变得轻佻,它以及其稳固的姿态刚好卡在预设位置。 桅杆完全垂直于龙骨,它是那样的垂直,完全是因为霍特拉家族用了“吊坠法”。 桅杆稳定下来,它直勾勾顶着苍天。 场面在一声闷响后陷入暂时的寂静,须臾,所有人为之欢呼。 “啊!我们成功了!” “是神!神眷顾了我们!” “这艘船再安装船帆,很快就能航行了!” “前所未有的大船处于罗斯……” 五花八门的欢呼甚嚣尘上,留里克看着自己费尽心思,付出极大代价在立起来的桅杆,他想哈哈狂笑,一瞬间又感觉笑不出来。 要不是露米娅抱住他兴奋的欢呼,留里克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个笑容,是苦笑…… 说实话留里克能放纵大笑就怪了。算上在艾隆堡投入的资金(粮食也算,折合七十磅银币),还有这几天突击投入的资金(粮食折合九磅银币),加上许诺给霍特拉家族的报酬(削减版)的八磅银币,这艘阿芙洛拉号,粗算当前的投入资金就是八十七磅。。 且慢!八十七磅还算少了!留里克估计若是加上后续的船板铺设,以及一张巨大的风帆,她的实际价格还不得一百磅? 阿芙洛拉号真是个一百磅大小姐,她的成本已经严重超预算十倍了! 事实却是如此,不过所有的研发费用、配套设备的费用都是加在其中的。 留里克一寻思,倘若建造了船用的扭力弹弓,那又是一笔钱! “海军真贵,哪怕是一艘大船,都有一个吞金大胃!”到了现在,留里克真切明白了海军何故为贵族兵种,仅仅一艘仿卡拉维尔船,首舰价格就二十倍于普通货船! 还是想想好的吧,至少罗斯人至此终于在实践中,将单个船只的吨位提高到了五十吨的级别。 哪怕是她仅仅的漂在海上,留里克相信阿芙洛拉号就能傲视整个波罗的海。 第385章 信使贝纳迪克 波的尼亚湾的核心区域,那些不断膨胀的海冰堆积而成的巨大冰包,它们的溶解正悄然发生于海底。 盖在整个海面的冰层正在缓慢瓦解,海冰的厚度每一天都在变薄。 只是这一系列变化到现在仍然是不明显的。 海水被冻结,大湖上的冰层依旧坚硬。得益于这些冰,梅拉伦首领奥列金,终于选定在三月初,将举办部族会盟的重要消息,继续通过信使传递的方式通知分散在各地的同盟部族。 奥列金已经开始行动。 大湖的冰层也有近半米后,任何人休想在冰上行船,也不要奢妄想紧靠一双脚就能快速前进。 梅拉伦部族也豢养了一些驯鹿,不过他们并没有将之作为产业来发展。他们的驯鹿是少数的小家庭驯养,目的几乎都是出行拉车用。 必经梅拉伦湖太大了,其中的水道极为复杂,平日里大家的长距离出行自然而然首选船只。 驯鹿可以拉车,自然也善于拉雪橇。 若是没有重要的事,谁会长时间逗留在户外呢? 这一次,奥利金以首领的名义,召集了部族里的所有的拥有驯鹿的人,他直接花钱租下了鹿,也给予鹿的主人一些任务——带着首领的信使奔向各部落。 驯鹿雪橇陆续出动了,奥列金的使者带着一份刻在木板上的卢恩文的文书以及口谕,奔向了耶尔马伦部族、格兰部族、昂克拉斯部族、乌普萨拉部族,乃至一些位于北方的小型部族。 联盟中大部分部族的居住地奥列金是清楚的,唯独这个日益强大的罗斯部族,他们像是游离在联盟体系边缘的存在,不仅仅他们与核心的梅拉伦彼此缺乏直接的交流,更在于罗斯人领地位置,竟然是诺尔兰(北地)更加靠北的地方。 也仅仅是去年,奥列金对罗斯堡的地理位置有了前所未有的明确了解。 仅仅是坐船,从梅拉伦堡到罗斯堡顺风也要三天的时间,那么派遣坐着驯鹿的信使,使者经历的必将是一段艰苦卓越的旅行。 那些传递消息的信使纷纷归来,他们带回了当地部族首领的承诺,也就是当冰雪融化后,带着使团亲自来梅拉伦堡朝见盟主奥列金,时间基本都是在四月份。 简单的事顺理成章的完成,派遣使节直奔罗斯,这场冒险不能再拖延了。 一个名叫贝纳迪克的使者临危受命。 起初这个家伙是拒绝的,他还没有蠢到坐着驯鹿雪橇,在冰封的海面一个劲儿的狂奔三到四天。 奥列金令他仔细想一想这份命令是否执行,乃至之一拒绝的后果。 难道部族首领就可以随意的命令一位族人去送死吗? 奥列金并没有直白的表现出威胁,只是透露了这个意思,这反而让人非常担忧。经过了近十天的思考,贝纳迪克想到妻儿,只好拿出这条命去拼一次。他,已经做好冻死在冰原上的绝悟,只求自己的家人安好。 约定的最后时间到了。 贝纳迪克换上了他厚实的衣服,也将意外的斩断了一半的胡须,他以一个颇为精神的面貌,走进了那高耸的木墙,半跪在首领的面前。 偌大的房间里,两侧站着的是一群持械的私兵,以为披着厚实熊皮大衣的人,正是奥列金。 “你来了!都想好了吗?” 奥列金的话不算咄咄逼人,当贝纳迪克谨慎抬起头,只见首领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花环”。 对!那就是花环,其上镶嵌着一些红色的宝石和半透明的琥珀,真是漂亮极了。 可那仅仅是漂亮吗? 奥列金熔化了一些珍贵的金币银币,辅以宝石,为自己打造了一顶王冠。 普通人根本不知晓“黄金王冠”的概念,乃至它可以引申出的权势象征。 倒是做生意的商人们提供了大量南方的消息,乃至一些有关于法兰克王国的传说。 遥远南方的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有一顶用黄金打造的漂亮头冠,那是绝无仅有的漂亮的宝贝,象征了他的权势。 意欲在有生之年做一番大作为的奥列金,他有意拼下最后一股气,去捞到一个维京式的光荣。 光荣是否能获得,就看会盟的成果。 在那之前,他心里的野心已经促使他需要提前为自己打造权势的象征——一顶黄金王冠,以及名曰“koenig(国王)”的所谓高贵称号。 这些有关荣誉的事,贝纳迪克一介平凡者岂能洞察? 他恭维道:“首领,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前往。” “首领?你还在叫我首领?”奥列金故作不悦,实则嘴角略略上挑,“现在叫我koenig。这是我的新称号,是高贵的称号。从此我就是你们的koenig。” 这个词其实就是商人们从法兰克人那里听说的用来形容大统治者的一种名词,其实它就是一个古代日耳曼语言里描述“绝无仅有之人”的词,它描述君主的地位很合适。 奥列金,就是想做联盟的王,就是意欲在今年将新的名号确定下来,并世世代代用下去!不过,在联盟里称王,那还是联盟吗? 如果贝纳迪克十个聪明人,他应该可以猜到奥列金的一些意图。 “尊敬的王,我想好了。只要您能保障我家人的安全,只要您能保证我若是死在冰雪中,能继续基于我家人以赡养。” 奥列金就怕这个家伙不去,他实在也不是随便拉个人委派艰巨的任务。部族里有很多关于贝纳迪克的说法,比如说此人可以只身在雪地里走很久而不冻死,所谓“冰雪勇士”。其实呢?那件事分明是这个家伙冬季冒险打猎,结果暴风雪中迷了路,他是本着回家见妻儿的强悍毅力不但苟活下来,愣是摸到了回家的路,他大难不死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号。 现在,他要为这个“冰雪勇士”的名号,为梅拉伦部族冒险。 奥列金就怕此人仍然拒绝,这便微笑道:“好啊,你去送信,你只要把信件送到就是完成任务。如果你真的死了,不用担心,你的妻儿我来养。” 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呢? 贝纳迪克犹豫了一下,赶紧“谢主隆恩”了。 奥列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他催促贝纳迪克和御夫立刻行动。所以在会见结束后的第二天,一辆两头鹿拉着的雪橇,载着裹得如北极熊般膨胀的两人,带着一批麦饼,守护着最为重要的雕凿了文字的木板,奔向极北的罗斯堡。 奥列金还没有蠢到真的让“冰雪勇士”冻死,连同御夫,他借给两人最好的保暖,也就是留里克赠送给他的那两张北极熊皮。 既然北极熊无畏严寒,以其皮傍身,还可能被冻死吗? 苍茫的大地阳光明媚,被阳光照得透亮的冰原简直要亮瞎贝纳迪克的双眼。他们沿着冰封海面北上,狂奔持续了两天,贝纳迪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疯狂的冰原捕猎者。 他有意和捕猎者交涉,也握紧了藏在皮革那面的铁剑。 毕竟在这片海域,不能太相信陌生人。 贝纳迪克并未受到袭击,还因为两人穿着的白花花的熊皮大衣,备受捕海豹猎人的尊重,因为捕海豹人不得不掂量一个“猎杀北极熊者”的实力。双方愣是荒唐得互相害怕,直到他们完成了初步的交涉才放下戒备。 这些居然都是罗斯部族的猎人?他们居然在冬季坚持捕猎! 神奇的事震撼的这位信使,在获悉其信使身份后,意识到有望捞到大额赏钱的海豹猎人,好在继续在冰面上浪费时间吗?反正冰层已经明显变薄,捕海豹的方式也要变化了。 本来贝纳迪克和御夫都不知道前往罗斯堡的明确路线,他获得的消息所谓只要沿着海岸线走,必能进入罗斯堡的峡湾。这下有了罗斯猎人做领航员,他们在第四天快要傍晚的时候,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此刻,冰封海岸上矗立着的阿芙洛拉号刚刚树立桅杆,留里克解散了那些壮汉,任由造船匠按部就班的把预制好的木甲板,以榫卯的形式,恍若乐高积木的搭在船上。 另一方面,一批妇女也接受了留里克的任务,她们是精通裁缝之人,她们正在用旧布、新麻绳、羊毛线,乃至旧船帆,合力编制一张极为巨大的三角形风帆,其表面积是一般长船风帆两倍有余。 大船的核心建造已经完毕,她现在正越来越被造得完美无缺。 近些日子整个罗斯部族最热闹的事就是造大船,平凡的人们见到了自己部族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他们自豪的同时,也赞叹留里克的能力。 首领奥托终于意识到了大船的靠谱,他正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留里克的事业。奥托做出了一项惊人的举动,那就是将冬季封存的首领旗舰,船只的龙头雕塑被拆下来,它将被安装在阿芙洛拉号上。还有旗舰的唯一的大风帆,它就是作为新风帆的核心,因为它印染的代表着船桨的相互交错的巨大蓝色条纹,那就是罗斯人的一种标志。 奥托以首领的权力,钦定了阿芙洛拉号为罗斯部族的首领旗舰。 为罗斯部族、首领的旗舰添砖加瓦,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他们心里都升腾起一丝自我感动。他们的胃里也是暖暖的,毕竟只要是参与到造大船的任何人,哪怕是女人,留里克也会提供一点燕麦。 整个部族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简直一部族总动员的方式加速造船,奥托和留里克自然而然忽略了一些要事。 直到梅拉伦使者风尘仆仆中赶到,留里克才恍然想起有关会盟的诏令现在看来是到了。 “别看了!继续驱赶驯鹿,我带你们去首领的宅邸。”捕海豹人催促道。 贝纳迪克这辈子首次来到罗斯堡,他难以相信极北之地还有这样一座规模庞大的定居点。即便世界仍旧附着着冰雪,他看到了码头、看到了船只桅杆,乃至堪称庞然大物的新船。 他的眼睛如何不望着那艘船呢? “喂!猎人,那边的东西,是船?!” “对!是我们的阿芙洛拉号,是我们罗斯人的光荣。她很快就要下水了。怎么样,你们梅拉伦人做得到吗?” “这……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贝纳迪克无意任何的口舌之争,他是真心佩服罗斯人的能耐。 其实呢?这造大船的本事不还是梅拉伦人的?就是梅拉伦的造船匠有能力建造阿芙洛拉号,不过她的总设计师是留里克本人。某种意义上,阿芙洛拉号可谓罗斯人和梅拉伦人联合建造。 “就到这里了。”捕海豹人的雪橇停下来:“前面的首领宅邸的区域,我不能再靠近了。你会被首领的佣兵盘问。远道的使者,亮出你的文书木板,他们不会为难你。” 就这样,如同北极熊般贝纳迪克,他本就在罗斯堡招摇了一阵子吸引了大量人员的注意,他意欲见首领,迅速就被谨慎的佣兵卸下了武器,乃至一身的熊皮。 此刻天色都开始暗淡了,夕阳的光辉照在冰封峡湾,整个世界寒冷中又带着一丝悲壮的美感。 游荡的人纷纷回家,泡在铁匠铺和克拉瓦森、卡威谈笑风生的留里克,这下也得暂时放下手里的凿刻了一半的“设计图纸”,急匆匆回到自己家里接见远道而来的信使。 当留里克回来的时候,奥托已经保持严肃的和堆放交谈起来了。 留里克匆匆而来,他一路小跑踏过台阶,奋力推开紧闭的木门,一瞬间,温暖的气流直扑全身。 “你回来了!留里克!”奥托抬头随口说。 听得,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贝纳迪克,急忙扭过脑袋。 “啊,我回来了。梅拉伦的信使……就是……你?!” 留里克猛然与贝纳迪克双目对视,接着面色平静地摘下绒帽,轻轻一甩脖子,金色的马尾也随之甩动。 此情此景贝纳迪克又吃了一惊,眼前的孩子莫非是一个女孩?不!他是男孩,一个非常清秀漂亮的男孩,是无垢的男孩。 这就是留里克?贝纳迪克在梅拉伦的时候也不曾见过留里克,哪怕留里克带着手下一度在当地招摇过市。他听闻了太多的传说,最近一些传说都是形容留里克的容貌,一个俊俏的男孩。 “喂,我问你话呢。你是信使吗?!” 贝纳迪克无意间看到了留里克的豁牙,心里一想这位漂亮的男孩已经到了换牙的年龄,那么他成长为一个男人也没几年光阴了。 他从留里克看似幼弱的身形里看到了何为真正的高贵,何为大有前途。 他觉得,如果说奥列金需要用黄金的头冠和法兰克人发明的称号来彰显自己的尊贵,那么留里克就是真正的贵胄。 “是!我是信使……我……我是梅拉伦信使。我带来了盟主的命令。” “你是结巴?”留里克绷起严肃的脸问道。 “我……只是紧张。”贝纳迪克正大双眼,“你真的是留里克?” “当然。” “啊!那些传说是真的。你果然是一位神人,你的纯洁让我震撼。请……请你接受我的膜拜。” 这是唱哪一出?留里克看着眼前跪趴着的家伙不由吃了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奥托。 “你起来吧,既然是信使,我们就赶紧办正事。” “是。”贝纳迪克赶紧坐好,就是这身子不自觉的在抖动呢。 留里克盘腿坐到父亲身边,此刻,偌大的燃着油灯和壁炉柴火的宅邸客厅,就只有三人。任何的闲杂人不存在,是奥托,他需要一个安静的会见现场仅此而已。 可在贝纳迪克看来,他觉得自己得到了罗斯人的尊重。首领父子居然会面见自己一个下等人,他还觉得自己会像是别的信使一般,只配将木板文书提交,根本无权见到首领本人(一定程度上也是出于对梅拉伦首领的不信任,因为那个人没有救援遭受袭击的奥斯塔拉部族)。 坐好的留里克继续问:“你的名字?” “我……梅拉伦的贝纳迪克。” “好啊,贝纳迪克,现在谈谈正事吧!” 贝纳迪克定了定神,他刚欲说话,恍然意识到罗斯大首领奥托自留里克进屋后居然一言不发了,话都被俊朗的留里克说了,恍若留里克才是首领。 他估计罗斯人未来的权力移交,也必然是这个留里克继承权势。就像是梅拉伦首领奥列金会把权势交给独子卡尔。 卡尔是个好色有自大的家伙,并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留里克,他的气质绝非凡人。 第386章 一种新武器的诞生 信使贝纳迪克慢慢拿出划满文字的木板:“尊敬的罗斯首领,这就是盟主的命令,请过目。” 他将木板向前推,一直推到留里克的面前。 还别说,他第一次坐在木地板上,再看看那木墙上挂着的大量狰狞熊头,眼睛都反光又满是篝火的火焰,他真是爱上了这种温暖的房子。 留里克只是瞟了一眼那木板,心里已经在哈哈大笑了。 留里克终究没有忍住,笑到:“我还以为盟主有高论,看来他的命令仅有一句话?” 贝纳迪克有些露怯,“我……我很愚笨,并没有明白这些符号的意思。” “嗯?这分明是我们的文字,你竟然……” “是的,我真不明白。也许我需要学习。” 留里克不知道这家伙是故作谦虚,还是彻底的文盲。西方字母体系万变不离其宗,它就是能让普通人迅速看懂他人的书面文件意思,仅仅需要不麻烦的学习。 “嘿嘿,我见过盟主本人,我和他有过约定。”留里克侃侃而谈,“这个木板就刻着一个意思。他说,罗斯人带着你们的货物,冰雪融化后与船队一道来会盟。” “啊?就这个意思?” “对。” 贝纳迪克心头有些郁闷,他冒着冻死的危险摸到罗斯堡,就是的代表首领传达一个罗斯人未曾忘记的诺言。 这哪是下达命令,仅仅是一个提醒。 “盟主有口谕吗?”留里克突然问。 “这……口谕是有。盟主说他需要罗斯人的货物,他会拿出一大笔钱购买。” 留里克点点头:“我懂了。告诉你的主人,他的需求我们罗斯人都能满足。”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的使命完成。那么,小人是否可以退下了?” “你那么急着走?”留里克的笑容似乎带着别的意味。 “首领,您还有……” “你是一个勇士,敢于一辆雪橇狂奔到我们的领地,对于你这种勇士,我们会给予一些赏赐。” 一听到赏赐,贝纳迪克心脏狂跳,他期望着罗斯人提供一顿饭,顺便给驯鹿喂点草料。 结果超出他的想象。 留里克的人生哲学里一直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有意招待一下使者,乃至那名驯鹿御夫。这一宿,他们吃了麦粥、烤海豹肉、黄根胡萝卜炖汤,乃至一杯麦酒。 两人住在一间空置的有木地板的谷仓,吃饱喝足后很快就裹着皮革呼呼大睡。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这点招待只能说水准略高,但对于贝纳迪克可是这辈子最好的享受。 他自心里佩服罗斯首领,具体而言是留里克的为人。他更是看明白了,大首领奥托已经把大部分权力移交给了他的儿子留里克。 劳苦功高的两头驯鹿被喂了大量干草,辅以一些燕麦。 次日天亮,信使一行又吃了一碗麦粥,还得到一些坚硬的麦饼。 贝纳迪克得到了罗斯首领的书面反馈,也就是在文书木板后刻印了新的文字。 有一些是卢恩文,它被雕得很规整。他再仔细一看,大为吃惊。因为这些文字可不是小刀划出的痕迹,而是用特别的工具砸出来的。 其实这就是铁匠造的一些钢印,小铸铁块被钢锥凿出镜面化的字母。铁匠同盟的合家各户都造了两套,一套是卢恩字母,一套是罗马字母。 譬如留里克回馈的木板,敲打钢印使得文书的书写变得快速。 其实这也是权衡之计。早期苏美尔人用泥板作为载体,用各种图案的印章所为书写文具。 罗斯人的这一招绝非首创,仅仅是为了在木板文书愈发常见的当下能够快速书写。 贝纳迪克看到了卢恩字母下端还有一套奇怪的符号,看起来还是文字。 他完全看不懂索性识趣的什么都不问。 那么留里克在木板上都说了什么?其实也是一句话:“高贵的盟主,我们罗斯人会履行承诺。” 留里克用了一个高雅的词汇来赞誉盟主,仅仅是最基本的外交礼仪。 信使没有在罗斯堡逗留,贝纳迪克也没有好好的在罗斯的街巷走一走,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即便如此,他哪怕是走马观花也看明白了罗斯人的强大。 只要看看冰封海滩上整齐排列的三列船只,谁敢质疑罗斯人的实力? 信使的事仅仅是罗斯人三月份工作的插曲,留里克和奥托完成了外交会务又迅速投入到平日的生活。 高炉的火焰熄灭了,它是完好的,仅仅因为克拉瓦森家一点铁矿石也没有了。不仅是缺矿,他们也缺木炭。 这个粘土造的巨大高炉,内部已经实质上的玻璃化,它变得非常坚硬又耐高温,且极厚的封土保证了它的抗压能力。 卡姆涅曾被掉放进炉膛,他负责清理炉内残余矿渣和积碳,经过多日清理,炉膛恢复了状态。 只是留里克也不奢望这座高炉能运作好多年,也许两三年后它就得砸了重新造。 三月底,春分到了! 三月二十八日,星辰到了它们正确的位置。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大祭司维利亚,她几乎没了食欲,她在迷迷糊糊中指点继任者露米娅日期的到来。 这一次,真正是露米娅戴上高贵的鹿角盔,带着所有的祭司,在石船祭坛实施祭祀。 人人都看到一位体态轻盈的大祭司,她赤足站在清理了最后积雪的祭坛。人们惊讶的发现大祭司维利亚,这一次居然仅仅是坐在轿子上,裹着皮革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大祭司的垂暮已然人尽皆知令人悲伤。 不过在留里克的心里,自从这场规模并非很大的祭祀结束,属于大祭司露米娅的时代已经正式开始,哪怕她还缺乏最后一个晋级仪式。她的确非常年轻,甚至是年幼,奈何明眼人看得出老祭司大限将至,未来祭祀的重担就落在露米娅着瘦弱的肩膀上,而她必须撑下去。 过了春分一切都变了!冰封的大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曾经可以轻易走人的冰层变得极度危险。 这不,灌入罗斯堡峡湾的溪水变得极为湍急,斯堪的纳维亚中心山脉开始解冻,不仅仅是罗斯堡峡湾,连北方都凯米河,碎裂的冰层发出骇人的声响,艾隆堡的居民站在木墙上,甚至孩童爬上高耸的起重机,他们在阳光下看到了大河流凌。 时间已然悄然进入四月,大海恢复了波涛,一切的景象都证明今年的春季来得很及时很正常。 就是这波涛充满了危险,仅仅是峡湾内,到处都是漂浮的冰块。 四月初,一场春雨如珍贵油脂般滋养大地。 这场雨不算冷,甚至还有些温暖。 就是这个世界被潮湿所笼罩,让留里克感觉实在不爽。 唯一值得罗斯人庆幸的就是大量的建在木桩上的木刻楞,这些木屋很大程度上隔绝了泥泞潮湿。 大地上积存的冰雪因这场雨快速融化,昔日被坚冰笼罩的矿山,岩石暴露在雨中,大规模的挖矿的作业不日也将恢复。 这些日子里,即便是被连绵的阴雨所笼罩,阿芙罗拉号的建造仍在继续。她庞大的身躯直接暴露在雨中,不过这对她坚固橡木打造的船身一点影响都没有。 船只的厚实松木甲板已经铺设完毕,连带着船尾的巨大方向舵也被精细化开工。 克拉瓦森和其他铁匠,他们拿着留里克的钱,奉命制造了两个齿轮盘。仅就工艺而言,这些齿轮还是太粗糙了,留里克也不奢望他们能瞬间变成善于精密加工的人才,因为那太不现实。 本着能用就行的原则,造船匠接手齿轮盘后,迅速就以橡木扣在上面,以榫卯结构建成了坚硬大号木齿轮。 木齿轮,一个就是掌控方向舵运动的舵机组建核心,使得掌舵人转动方向盘,就能以很小的力驱动巨大舵板,以调整航向。 另一个木齿轮,直接扩大成了木绞盘,它被安装在木甲板上。因其极度的主动还被橡木板进一步加固,罗斯人甚至动用了钉子来铆接,以求在榫卯结构上精进强度。 它就是一套巧妙的双向棘轮系统,此乃留里克提供刻在木板图纸,以及本人的亲自指导这才顺利建造。 固然霍特拉家族会造绞盘,制造一个很巨大的实数首次。 因为阿芙罗拉号的最大宽度,已经达到了六个stika,船体水面最大长度也达到了三十三个stika。因为龙骨的原因,它显得非常修长。 那张巨大的三角风帆已经缝合完毕,它大而沉重,唯有这样的帆方能抗住海上大风。现在,吃着留里克提供伙食的妇女们,也在完成最后的最关键的作业,即将风帆缝合在极长的横桁上。 距离阿芙罗拉号下水仅剩一步之遥,只是它作为一艘实质上的具有很强战斗力的武装商船,到现在仍没有安装武器。 她将安装怎样的武器? 这就是留里克一段时间与克拉瓦森、卡威密谋的重型设备——六座扭力弹弓。 留里克就是要复刻罗马蝎子弩,他曾有这个设想,只是苦于那个时候罗斯人的科技还不够强。 现在,时代已经变了。 有罗斯的木匠拿到留里克的订单,去制作一些小型部件。一些橡木的边角材料也被废物利用。 扭力弹弓最核心的部件,诸如作为扭力来源的浸泡鲸油海豹油的、羊毛亚麻混合绳索,小型铸铁棘轮系统,可旋转木托盘,射角调准杠杆系统,都是克拉瓦森一家为主建造。 有了留里克的技术指导,这项工作虽然不是困难的,那也耗费了长达三个星期,六座扭力弹弓才建造完毕。 但是,它们仅从外表来看就不是什么巨大的存在。 它们有着统一的款式,框架结构是坚固粗橡木所造,并以砸弯的铁条进一步增强它的结构,就是宽度仅有约50㎝而已,其“鞋子尾巴”也仅有150㎝的程度,棘轮绞盘就安装在蝎尾末端。 一根综合材料的缆绳被缠绕了十二次,其中心部分插着低碳钢打造的弩臂。它们被造得很粗,故而在拉伸之际不会有明显的弯曲。铁做的弩臂有更大的自重,只是考虑到材料的结构强度,留里克取一个平衡。 他也不是没想过制造巨型钢臂十字弓,一想到所需大量的材料、保养的费用,以及能取得的效果,他果断放弃。 有关于铸造青铜炮,再配制药剂,将罗斯人一蹴而就的进入到火药时代,留里克可是有过深思熟虑。理论就是那样的理论,实际操作而言也能实现,就是未来实现它而付出的巨大人力物力成本,以及产量与所能取得的效果,投入产出比当下注定是不对等的。 无论是重型钢臂十字弓,还是有关火药的器械,它们的科技水平太高了!高到当下的罗斯人还不具备驾驭它的能力。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钱的问题。 譬如留里克设计的扭力弹弓,其中运用的低碳钢配件、生铁铸造件和青铜件,就足够打造多支精湛的武器。这些金属制作成最好的武器,必然能累计卖到五百个银币,而这仅仅是金属用料的费用。 特制的混合材料麻绳是钱,加工硬木料也是钱,林林总总的东西拼凑在一起构成一座扭力弹弓,留里克估计它的建造成本已经达到至少六百枚银币。 或许这笔钱对于留里克从来都是小钱,其实不然! 因为阿芙洛拉号要安装六座扭力弹弓,仅就武备而言,留里克就要额外投入约合三十六磅银子。 曾经妄图一千枚银币,也就是所谓十磅银子搞定一条船的设想落空,现实如同巴掌,让留里克前所未有的意识到海军就是贵族兵种。 扭力弹弓终究只是发射器,它的“炮弹”仍旧是钱。 好在武器在建设一开始,留里克就想到了弹药问题。 如果扭力是尼龙等现代工业纤维做打造,这弹弓的威力一定特别巨大。留里克无可奈何,此弹弓是他运用罗斯部族现有的材料和技术能力,打造出的威力最大的武器了。所以从一开始,它的材料就决定了不会存续大量的扭力,那么为了获得最大的杀伤效果,就需要在弹药上做文章。 留里克设计了三种武器。 第一种,仅有半磅重的有着锥形炮弹样式铸铁弹丸,它在发射后必然快速降速,且飞行缺乏稳定性,它只能作为近距离作战武器,比如说给敌人的船只撞出一个孔洞。 第二种,就是罗斯人常用的短矛,为了飞行稳定性,它仅需要在末端粘合薄木片的尾翼,就成了一种标枪。真的打起仗来,留里克估计这种武器最常用。 第三种,它和第一种极为相似,只是材料是烧制的陶块,或者干脆是一坨含有很多冶铁矿渣的玻璃。对于硬目标,自然要用铸铁弹丸,针对软目标,飞过去一块板儿砖留里克估计已经足够。 武器建造完毕自然要进行一番试验。试验,它无疑又成了罗斯堡的新谈资,大家都知道留里克大人又发明了一种武器,似乎是比十字弓更为强大的存在。 一片略显空旷的近岸荒地成了试验场,人们在惊呼中看到了一系列的很不错的成果。 经过多日的试验,留里克得出了多项技术指标。他还能怎么说?虽然他心里并不满意,无奈这就是当今的时代,远程武器普遍仅能达到的水平,不能奢望太高。 固然三弓床弩射程可达到一千米,它可不是区区一万人的部落就能供养得起的神兵利器,何况罗斯人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 船用扭力弹弓,经测验得出结论,它平射各类弹丸初速不快,平射的有效射程还不到约六十米,倒是抛射时能打出约一百五十米水平。不错,留里克心里已经把stika和meter的概念合并了。 它的射程的确近,但铸铁弹丸的储能非常惊人。约五十米外,它还是可以给指头一般厚的松木板砸出一个明显的大洞。它对橡木板的侵彻力不高,毕竟这就是橡木的实力,但普通的敌人如何拥有全部橡木打造的船呢? 铸铁弹丸可以制造更尖锐的头部,甚至制作特殊的模具,直接为它铸造一个尾翼,这样它就具备更强的稳定性和侵彻力,主要的工作就是给敌人的船只凿洞。 而它发射有尾翼短矛的时候,就创造了抛射近二百米的最大纪录。大量的数据表明,它的射程在一百六十米的左右,倘若顺风自然飞的更远。 短矛借助重力加速度,矛头深深凿入泥地,需要壮汉奋力拔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要是运用再战场上,它就能在敌人弓手射程之外,先给敌人列好的阵型来上一番射击,将一些倒霉的敌人直接钉死在战场,给予敌人巨大的心里震撼。 同理,那些陶土、玻璃弹丸,它们一样飞行很远的距离,专打敌人的软目标。 这六座扭力弹弓完全可以用作陆战,成为部族的陆战重武器,不过罗斯人的未来注定极度依赖海洋,这些武器必须成为优秀“船只破坏者”。 第387章 此事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克拉瓦森一家骄傲于自己的最新杰作,奥托震撼于新式武器的“砸穿渔船”的能力,普通的族人感慨留里克的聪慧以及自己身为罗斯人的运气。 留里克也在不经意间的给客居的商人们实实在在的秀肌肉。 处在这一十分特殊的节骨眼,留里克居然公然的测试他的新式武器,那还是不一座扭力弹弓,而是六座!传言罗斯铁匠还要制作更多,未来就是罗斯战船的标配。 一票商人不得不忌惮,他们觉得这就是罗斯首领无声的威胁,仿佛就是在说:“你们都看到新式武器的威力,它能轻易砸毁你们的船。只有把税款交出来的人才能避免责罚。” 大海即将恢复航行,按照约定,这一次奥托要组织一支队伍,它不再是奔向诺夫哥罗德,而是直奔梅拉伦。恰恰也将是这支船队作为领航者,带领着各色人等的船只构筑成的庞大商业船队,浩浩荡荡开赴梅拉伦湖。 至少对于那些上船,今年的南下他们将拥有前所未有的安保障。 留里克并不想在测试武器上耗费太多的时间,在完成测试后,部的扭力弹弓开始被装运到船上。 他基于当前的科技,无可奈何的将部六座弹弓安装在船艏楼,,也就是所谓“船长休息室”的顶层甲板。 船尾楼其实位置更高,只是方向舵被安在里面,未来航行之际,它也会变成水手的休息室乃至小型储藏室。 整艘船的忠心实际是偏厚的,这是因为负责升降船帆的绞盘安在船尾楼的甲板上,还因为方向舵本身就有很大自重。阿芙洛拉号另一大问题是敦厚的体型吃水浅,这种体态固然载货量极为惊人,就是需要压舱物降低重心,也是为了保证船艏与船尾的相对平衡。 船艏楼的顶部甲板是一个较大的空间,甲板距离龙骨也有近五米高,平台的长度也超过了五米。 索性留里克将部的扭力弹弓以非常紧凑的方式,分别在船舷两侧安装三座。这样,侧舷火力是三座,正面火力是两座。 如此安排自然不能发挥扭力弹弓的最大效能,留里克自知完有能力在船上立上三根木桩,其上并联两座扭力弹弓,就像是一艘有着三座双联炮塔的巡洋舰,部六座扭力弹弓可以发射口面对同一侧,即便发射的只是六枚铸铁造的“凿子”,也能极大程度给敌船凿上多个洞。 留里克并没有这么做,完是因为若是转换成三座并联扭力弹弓,它就必须部安装在船体的中轴处。毕竟扭力弹弓的“尾巴”就有一米五,舒展摆放的扭力弩臂也有一米二的程度,对于这艘甲板区区五米的小船,实在太占空间了。 其实仅仅将之安装在侧舷,它一样比较占用空间,迫使登上船艏楼的人只能在比较宽敞的中轴线移动。 可没有谁会抱怨它们碍事,因为在大海上,面对化身为海盗的渔民偷袭,乃至遇到冒险北上劫掠的丹麦、哥特兰船只,人们从来都是抱怨自己的武器威力太差。 一系列的试验证明了扭力弹弓的实力。 其实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他们对于远程武器的接受程度很低,基本上只要一支箭能发射到一百米以外,那就是好弓。他们固然是视力都很不错,只是作战双方距离达到一百米,远程武器基本就成了概率攻击。 罗斯人掌控的钢臂十字弓是刚刚开始改变人们的刻板印象,那么可以把短矛打到百米外,依旧能给松木板凿个洞的扭力弹弓,大家非常满意。 船只很快就要下水了,阿芙洛拉号即便目前还在岸上安定的坐在大量枕木上,她已经是罗斯部族的旗舰,更成了首领才享有的旗舰,不是么? 她就停在岸上,任何人只要站在高处,都能看到她巨大的身形。尤其是外来的商人们,那艘建造中的大船就像是插在石头中的巨剑,那是一种强烈的威胁。 再说时间也快要到了,商人们都在积极的清点自己今年赚取的银币,乃至购进的大量货物。他们希望能去梅拉伦集市大赚一笔,也分出一些钱财,等候罗斯首领带着人来敲门。因为这些钱,就是他们必须缴纳的商业税款。 在众多的商人里,古尔德家族无意承担了最为沉重的赋税。 一个商人做得家大业大,一般的税赋对于他们已经无所谓了。今年的情况一片大好,肥皂、铁质工具、铁质武器、各类皮革、少量玻璃器、少量可燃烈酒,就是古尔德家族的主营商品。他本人实质上成了罗斯首领的“贸易大臣”,事到如今单纯的金银或是宝石,已经无法满足古尔德家族的需求,他们希望拥有一些权势。 所有将要运走的货物里,相当多的部分就是留里克的货,古尔德这是要带着官方的立场,为罗斯首领销售,从而一直享有各类货物的最惠进货价。 可他并非“贸易大臣”,本质上依旧是被留里克等罗斯统治者委以重任的大商人,就是一介工具人。古尔德家族有着自知之明,现阶段只能继续做好一个工具,放能为家族的未来捞取政治资本。所以,古尔德本人可不愿意放过任何表现的机会,也叮嘱子女们好好表现,只要是为了罗斯首领的利益,吃点亏也没什么。 “也许今年和去年一样?”古尔德准备了一百磅银币,作为今年需要交纳的商业税,他就等着罗斯首领亲自来。 这不,首领来了! 奥托开始主持今年收税事宜,他一开始仅仅是向体客居的商户宣布这件事,命令他们在三天时间内准备好银币、铜币,如若没有现金,就准备一批等价的货物。他还做出严正警告,逃税者一经抓获,将被没收部的财产,其家将被贬为伐木的奴隶,发配到遥远的地方。 正式收税的时间安排在发布消息的三日之后,在那之前,奥托与留里克,父子二人密谋了一些事,就带着讨论后的决定率先来到做好缴税准备的古尔德宅邸,因为,父子需要整个部族最富有的商人做出一个优秀的表率。 父子二人简装而来,对于古尔德这个老朋友,他们犯不着去彰显什么权威。 两人穿着简约而得体,奥托显得沧桑、深沉与力量,留里克则显得漂亮、沉稳与潜力。 相比之下,古尔德和他的几个来见大世面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如同冬季的海豹,也就是单纯的胖。 他们盘腿坐在舒服的皮垫子上,今日仅仅是谈事情,古尔德仅略备酒菜罢了。 身边的玻璃盘上放着一些红色的覆盆子蜜饯,留里克无意去吃。 他见得古尔德一脸和乐,也没有任何的客套,直接挑明了目的:“我们来的原因你应该知道,那么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是税款吧。”古尔德和善的说:“一百磅银币准备完毕,只要首领愿意,我现在就能差人将箱子搬到祭司那里。” “嗯?很不错,只是这一百磅……是不是……”留里克轻轻勾下头,扣着自己本来就干干净净的指甲缝。 古尔德何许人也,他立即看明白了其中的暗示。 “啊?新增一些税款?这……倒也没问题。” “你很识趣嘛。”留里克抬起头,他瞥了一眼面露喜色的老爹,这便继续绷着个脸,伸出右手做了一记“剪刀手”。“今年我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所有商户的税款提高一倍。对于你,古尔德,其实收税本来是针对所有外来商户是,你加入了我们,可是……” “我懂!我完理解。”古尔德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不但抢话,还继续说:“或许还有很多罗斯人对我的身份有些怀疑。如果积极缴税能打消这一份顾虑,我很乐意拿钱。两百磅银子,我现在也能拿出来。” 真可谓有钱说话就是硬气,毕竟古尔德本人在梅拉伦也是自掏腰包买了一批粮食,如今粮食基本销售殆尽。由于罗斯首领强制命令粮食不准涨价,古尔德家并没有在粮食交易上赚到钱,却也没有损失。他权当粮食货款用来缴税了,毕竟他的商业基本盘在皮革上。 “你的积极让我感动,就是这件事我们还需进一步商量。”说着,留里克挺起腰板,他左看右看:“这里的人有点多。” “嗯?”古尔德笑着不知所措。 “让你的儿子离开吧。接下来,是我们三人的密谈,是罗斯首领家族与你本人的密谈,我不希望第四个人知晓。”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古尔德的笑脸荡然无存,他即刻扭头吩咐一番儿子们立刻回避,即便如此,留里克仍觉得不安。 奥托也觉得儿子办事过分缜密了,最终三人就在古尔德本人的卧室里谈论事宜。 首次来到古尔德本人的卧室,留里克对这个老胖子的品味没啥说的,此人坐拥很大的财富,也是最近一年开始睡木床。木质的墙上倒是挂着一个鹿头标本,还挂着一个涂抹靛蓝染料的盾,和两把斧头。难道这个胖子心里也有一个战士的梦?可他这辈子不要奢望去做一个搏杀勇士了。 留里克这下子坐在了古尔德的床铺上,反观奥托和古尔德,两人则是坐在矮木凳处。 “这里必然足够安静,请说吧。”古尔德谨慎道。 “其实问题很简单。”留里克伸着小脑袋,态度无比认真:“大家都觉得,你是大户自然要多拿钱,就像去年,你一个人提交的税,就抵得上二百个商户,你缴纳了税负的一半。” 古尔德笑了笑:“感谢你的夸奖,我作为新罗斯人,需要做一些贡献。我今年就会拿出二百磅税款。” “不,你仍然是一百磅。” “嗯?”这下,本事安静听着的奥托完坐不住了,因为这与父子密谋的不一样。“留里克,你擅作决定?” 古尔德不明所以,暂且闭嘴。 “对,这是一个计谋,要不然我也不会进入这个地方。” 古尔德和奥托都不明白留里克有何谋略,实则这个计谋,它有点“脏”。 “古尔德,你必经是罗斯人,身为首领,我们对你怎么按照外人的标准来收税?你当然是要收税,今年的税仍是一百磅。” “那……二百磅……” “那是做给那些外人看的!今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了修造我们的阿芙洛拉号,我计算了一下,仅仅修造到现在,我就花费了一百四十磅银子。难道这笔钱必须是我出?不!钱要那些外来的商户出,我要增加税款,我们罗斯人可不能有太多经济损失。” “是让我给他们做出一个表率?”古尔德紧张地问。 “没错,他们都看着你这个大户呢!你的二百磅银币将在公开的场合交个我,我就是要让那些商户看到,最有钱的商人是怎么做的。我就是担心加税后他们不高兴,我得安抚他们,让他们死了心,乖乖把钱拿出来。而你!事后,我会返还你一百磅银币。” “啊?居然还可以这样?”古尔德完明白过来,也意识到此事确实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倘若消息泄露,那些商户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事端,比如说抗税?那倒是不至于。不过罗斯首领家族的信誉会受损,可能这对于重视契约的留里克于舆论上不利。 “就是这有。他们就是怕吃亏,就是渴望一个平均,也渴望占个便宜。你公开给我二百磅银币,那些人当然会抱怨我加税,也会自我安慰有人一下子被迫多交了一百磅银币,是比他们还要倒霉。哈哈,这就不会闹出事端。” 留里克再补充一句:“最终也不一定是直接把银币还你,它可以用货物取代。你是我商品的重要销售者,或者未来赚到的货款里,我分出一百磅还你。” 古尔德心里暗暗低估“这小子真会玩儿阴的”,也感慨自己果然得到了罗斯人的重用。他稍稍一想,自己家族的发家归根到底都是搭上了罗斯人的这条船,罗斯人崛起了,自己家族跟着发达。如此,执着于区区一百磅银币,那格局就小了。 透过留里克所谓加税的理由,还是造船这件事动用了部族的大部分人口,支付给他们单人报酬不多,一千人加起来那就是巨大的规模。显而易见的是,留里克疯狂的在极北之地苟活近四个月,他哪里只是为了弄好极好的造船木材,就是在向聪明人宣布,罗斯首领对于造大船极为重视。 事实就是如此,古尔德稍稍一想,干脆投桃报李! 第388章 古尔多特号造舰计划的萌芽 古尔德可是一把年纪,他有时会感觉脑袋要裂开般的疼(其实就是粥样动脉硬化),每每头疼之际,他就令女奴或妻妾为他揉脑袋,也恐惧寿命将至。他当然是怕死的,但死亡是每个人必将经历的。 所以他才在自己的卧室挂上鹿头、盾和斧,他有时会幻想自己是一个战士,这样在死后,灵魂就有可能光荣的进入瓦尔哈拉。每每想到这些他心里会好受些。 他自觉在进入发现了一个良机,可是要把握住极为,通过为“神之子”留里克做贡献,以获得一点“神的恩惠”。当然,现实来说,也是给自己的后代捞取政治资本,尤其是将继承大部分财富的长子斯诺列瓦,更需要因他的努力而得到留里克的未来对长子长期重用。 “我的伟大的、战无不胜的、光荣的首领。”古尔德连续用了多个好词语来形容留里克和奥托,奥托心里挺爽,就是留里克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想说什么?” “啊!如果首领大人许可,这一百磅银币,我希望用它们换来一艘新的大船。” “嗯?”留里克一下子明白了古尔德的企图:“你?打算捐一艘像是阿芙洛拉号一样的大船?” “对!哪怕它昂贵,我再加些钱,让霍特拉家族造出来。我会把这艘船送给你,作为咱们罗斯人的第二艘大型战船。” “好啊,既然你愿意。本来我是有意再造至少五艘大船,你的配合让我感动。” 听得,古尔德心里就只有震撼了,“什么?居然还有五艘?” “是的,如果我们有更多的财富,我们该造十艘,或者更多。我必须拥有一些实例强悍的大船,保卫我们未来的海上贸易。” “这倒也是。”古尔德点点头,他佩服又震撼于留里克这孩子的长远眼光,“我现在唯有一个极为卑微的要求。” “说吧。你要做第二艘船的金主,你可以有很多要求。” “其实就只有一个,我希望为船命名。我希望它叫做古尔德号。” “嗯?这就完了?” 古尔德点点头,但留里克并不满意:“你称呼船只是什么?我需要明确的告诉你,你需要称呼古尔德号为‘hon(她)’。” “啊?你……”古尔德也是一拍脑门,才想到留里克这孩子一直有的一个所谓恶趣味。“你到现在,仍然要把船只称作女人吗?真是太奇怪了,不过也有点有趣。” “真的奇怪?不过像是我们的大船,每一艘都得有独特的名字。船就好似女人,男人驾驭大船,就好似驾驭妻子。如果船有灵魂,那么就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漂亮的来自大海的精灵。” 古尔德认真确认了一下留里克的眼神,认定这孩子是认真的。 他觉得这番说法非常的梦幻,其实不然,留里克引用的是罗马诗人维吉尔的说法罢了。罗马的诗歌或许就是将希腊罗马古典时代的这一文化现象,以文学的形式固定下来,并影响到欧陆各国海军。哦,除了德国,德国把船当兄弟。 留里克提到了“海之精灵”,他用到了“elf”这一词汇,而它本身就暗藏在罗斯人,或者说维京人的文化生活里。 古尔德想了想,他豁然开朗,猛然拽出自己的项链,在众多的琥珀中他刻意展示一枚被雕凿成小人,或者说是一个女性象的个体。 “这个就是幸运精灵,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航海就和做生意一样,充满了风险也充满了机会,每一艘船都需要一个幸运精灵来守护。” 古尔德的说辞也令留里克吃了一惊:“啊……是这样。” 留里克又想了想,现在的情况自己已经犯不着再费口舌的给古尔德讲解,所谓罗马诗人给船只拟人化作的贡献,乃至罗斯人欲有大作为当尽力学习罗马这件事。 罗斯人明明有自己的优秀文化,他将计就计:“也许我该在阿芙洛拉的船艏竖立一个木雕,它不再是什么狰狞的野兽,而是一个美丽少女的形象,最好她的背后还有一双翅膀,她就是船的精灵,会让所有的水手好运缠身。” 古尔德瞬间喜笑颜开,他猛地拍打大腿:“妙啊!所有人都害怕触礁、撞冰块还有风暴。我们这样做了,大家一定会安心。那么我捐的船,我可以称呼她古尔多特(gulddotter)。” 留里克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个老家伙真的机智,他直接把大船命名为他女儿。终归第二艘船的资金这个老家伙愿意独自出资,船只所有权归首领家族,自己得了大便宜,命名上就随他去好了。 就造舰计划本身,奥托没有任何的异议,他唯一的担忧就是资金问题。留里克能从古尔德这里拉来资金可谓一种本事,不过一艘大船的全部成本远超奥托的想象,这要是放在三四年前,他会觉得是一个吃了毒蘑菇神经错乱的人提出的意见。 毕竟三年前,罗斯堡这个一隅之地,作为交易媒介的货币整体非常匮乏,这就导致连铜币都有很高的币值。造一艘渔船三十个银币足够,一艘长船也才一磅银币。 因成功的复仇行动,巨量的银币涌入,改变的不仅仅是罗斯堡,还有着整个部族联盟。固然造船的价格因通货膨胀暴涨,可建造诸如阿芙洛拉号的钱也太多了,甚至是荒诞。 一艘船恨不得两万枚银币!奥托只希望阿芙洛拉号能入她的设计初衷那样具备强大战斗力,好彰显首领的权威。 古尔德迅速拿出了多大二百磅银币,拿出这笔资金后,其实他的家族也没有多少存银了。因为贸易,大量的银币其实是流入到了梅拉伦部族,并扩散到了环湖的几个联盟内的主要部族里。 罗斯人必须通过贸易手段,将这些银子再赚回来,今年,他们囤积了大量高附加值货物。管他会盟谈些什么,留里克很快就必须坐上下水了的阿芙洛拉号,干脆让她载着大量货物,去梅拉伦大赚一笔。 税收工作即刻开始。 身为部族大首领,奥托向整个罗斯堡峡湾下达一道特别的命令,也就是三天之内禁止所有船只离港。聪明人即便没有禁令,他们也不敢硬闯依旧满是浮冰的大海,整个部族渔民现在都是安静等待。 大量冰山融水注入峡湾和广阔的波的尼亚湾,大海上的浮冰基本对故意造得颇为坚固的上船不具威胁性,只要船只不会被巨型冰坨撞击。这种水文状态,很多商船是具备着撒丫子跑路的能力,他们若是真的摸黑溜了,奥托也就捞不到钱。 结果真的有商户打算趁夜逃跑。 可奥托也不是傻子,他人老脑子可不糊涂,逃跑的商户试图把自己的船推到海里,很快就被埋伏的人抓个现行。该怎样处理这些抗税逃跑者呢? 奥托没有处死他们,可他们也不好过。所有的货物和钱财都被没收,其全家人皆被贬为伐木的奴隶,将被发配到遥远的地方劳作劳作长达三年!比如说发配急需劳动力的新罗斯堡。 留里克对这份惩罚标准虽然感觉有些不妥,一想到惩治若不严厉,他们是否觉得罗斯堡其实是个想来就来想跑就跑的好地方,他们可以使劲赚钱却不用交税?岂不是说罗斯人丧失了关税权? 往大了说,这种逃跑行为就是对罗斯的巨大伤害,给予强力惩罚是必要的。 至少罗斯人没有斩杀这些逃税者,此杀鸡儆猴的做法,实质上的震慑了那些有意逃亡者。是啊,留里克想到去年自己家族就是优柔寡断了一点,让一些逃税的家伙,赶在冰雪没有融化前,带着赚到的货款悄悄溜走了。就梅拉伦信使提供的冰原跋涉的案例,留里克现在可不觉得去年逃跑的商户真的会冻死在冰原。 约定的收税之日就是今天,奥托在亟待下水的阿芙洛拉号前,召集所有的商户。 来着有三百余人,他们皆是商户一家之主。 自从有企图逃跑者被抓获,就再无人逃跑。只是那几户人家的财富尽数被没收,想到罗斯战士气势汹汹的模样,大家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他们变得唯唯诺诺,只想着赶紧把钱交了保得一个平安。 这不,奥托直接站在船艏,他居高临下俯视所有人,傲慢的说:“你们在我的领地赚了太多的钱,就必须缴税。在过去的一个冬天,所有的商人都赚到了大钱。那么,你们必须缴纳更多的税。” 奥托不想再说什么废话,他现在只想拍拍手,宣布一场表演的开始。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一场戏剧。 留里克,他身着华丽的服装,在十多名精壮战士的陪同下,站在了一众一样打扮很华丽的商人面前。人人都见过漂亮的留里克,他的脸依旧是那样的洁净,就是明眼人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的门牙少了一颗。 “开始吧!” 高处的奥托吼了一声,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子,他也是一身的华服,尤其是头顶的绒帽上海插着两根绿色的羽毛(以前高价购买的孔雀翎),此人是古尔德无误。在其身后,还跟着多个小胖子,不必说,这都是一个家族的崽子们。 越是肥胖,越是证明了这个家族的富有。商户们也不是傻瓜,他们都知道这个家族近几年做的就是狗腿子的事。他们嫉妒古尔德家,恨不得自己也来做一介狗腿子,好在罗斯首领这里捞到大钱。 一些古尔德豢养的佣兵,合力拎着两个大木箱子。他们故意走得很慢,以令焦急的商户产生浓厚的好奇。 他们的眼神纷纷聚焦于那沉重的箱子,恍若里面的东西沉重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佣兵也是在演戏,他们将箱子卸在留里克面前,故作极度疲惫,那严重的喘气声好似刚刚打完仗。 古尔德刻意大声恭维道:“伟大的罗斯首领,被伟大的奥丁祝福的留里克,这就是我古尔德家族奉上的今年的税负。按照契约,我奉上今年的两万枚银币,以感谢罗斯部族为我的家族提供的安全与稳定。” 古尔德本人就是在透露一个原则,所谓这税款可不是白交的,他相当于购买“罗斯人安全保障”的款项。 税款多达两万枚银币,明确的数字惊得在场的商户无不惊讶震颤。他们不仅是震惊这税负如此之高,也惊讶古尔德家居然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很好,现在我要打开箱子。”留里克按照剧本编排说着台词,“我要看到货真价实的银币。” 箱子被打开,白花花的银币立刻吸引围观的商户围过来。 他们是三百余人,就是全部的外来商乎的一家之主,也是掌管财富之人。他们的人数并不算多,所以他们几乎都看到蹲下来的留里克,当场以双手搅动银币,弄出剧烈的金属碰撞声。 这也在留里克的计划中,以此深深刺激他们的心。 “大首领,您觉得如何?”古尔德抬起头问。 “你做的好啊!真是一个诚实的人,但愿,所有的商人都有你这样的诚实。” 瞧这话说的,其他的商户站在巨大的船只下面,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令大家紧张,现在罗斯人首领暗示了一种威胁。 商户们交头接耳,逐渐开始有人高呼自己立刻拿钱。 越来越多的人扯着嗓子,声称自己也是诚实的商人,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还有哪个家伙敢说个不呢? 演出很快就结束了,奥托令商户们迅速回去,很快,他亲率一批战士,挨家挨户收取他们的税款或是抵税的货物。为了收税工作能快点行动,他任命自己的侄子阿里克、老伙计哈罗左森等人,也带着弟兄们分头收税。 这几乎演变成了一场“掠夺的盛宴”,固然收取的是价值相当于三万枚银币的货物和钱,收税人趁机多弄到一点好处也是正常的。商户无人反抗,他们宁可多拿一些钱财打发走这些收税人。其实他们也却无反抗的必要,一来反抗是找死,二来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罗斯人的税收政策,能来着皆是有些底子的商人,仅有一磅银子的税他们都拿得出来。 税收工作极为顺利,最终仅有两天时间就全部完成。税金的货币陆续搬到祭司长屋,抵税的货物则搬到留里克兴建的仓库储备着。 留里克携佣兵,第一时间高高兴兴的将装满银币的两个大箱子搬到祭司长屋,再搬进储存财富的那个房间。 他顺便探望了一下维利亚,老人家的情况依旧糟糕,但表面上看不出她的痛苦。如果说无疾而终是一个人的幸运,当她看到自己所守护一辈子的东西有了明前的巨大前途,带着希望离去,是否是更大的幸运呢? 维利亚极度的衰弱,清醒的时候思维依旧缜密。 她确定了今年的启航大祭祀的时间,它被定在儒略历的四月十五日。 日子已经非常近了,这不露米娅已经不停的在祭司长屋走动,不停背诵着今年的祭祀祈祷词。 当然,今年的启航大祭注定不一般,阿芙洛拉号就在这一天下水。 第389章 阿芙洛拉正以她的平和面对着沸腾的罗斯堡 针对那些商户一下子,收取的税款或等价货物,它竟达到了三百三十磅白银。 一年前的春季留里克“发明”商业税的概念,那个时候奥托如何想到一年后自己可以合情理的从商户受理榨取这么多钱。再加上古尔德提供的税款,今年罗斯堡税收就有超过四百磅银币。 税款里的银币自然要继续储存起来,代替税款的那些皮革,它们尽数被留里克卖给了拥有裁缝作坊的佛德根。留里克订购一批衣服,他丝毫不用支付哪怕一枚铜币的劳务费,因为佛德根的劳动就是抵偿了税款。这就是现阶段给佛德根家让利,完激发了这个家伙的斗志。 在留里克看来,佛德根的作坊就好似羊羔,它在长大之前没有剃羊毛的必要。 大量税款的入账让奥托高兴不已,白花花的银币让他打消了之前的顾虑。 要继续斥巨资造大船?那就继续造好了! 以后每年都提高一些税,让那些商户拿钱来,让他们为罗斯人的大船买单。 奥托想当然的将客居商户当做了大肥羊,他并未在这方面遭遇任何的挫折,并不知道薅羊毛不能太狠。 现阶段,留里克对税收制度并无任何的担忧,加税减税也不是主要的问题。罗斯部族控制的人口太少了,它实力固然是有限的,不过要把这样一个“城邦”管理的井井有条,成本其实也不大。 罗斯人真的需要那些外来的商户吗? 留里克的灵魂依旧是东方的,他自我检讨一番,或许心里仍抱有一些小农思想,也同样有一种大公社思想。 扪心自问,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什么? 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保证罗斯部族自己能控制活下去的一切命脉嘛。包括造大船的初衷,也是为了保障各定居点物资运输的高效与安。 在诺夫哥罗德,当地的斯拉夫人自发的结成了十多个人口破千人的公社农庄。在东方之地,科文人也是以亲缘为纽带构建数百人的氏族部落。 罗斯人呢,大家北迁半个多世纪了,漫长的岁月大家都是聚族而居。 留里克做出一个判断,他觉得罗斯人并不需要其他部族的商人参与到商品贸易里。罗斯人有权统治北方海湾所有货物的贸易,要么部占有,要么稍稍让利比如占据其中的90份额。 罗斯人不需要别的部族商人来抢夺生存空间,除非他们宣誓加入罗斯人。 既然部族已经在整个波罗的海兴建多个定居点,罗斯人完能构建一个内部的贸易体系,一个高度的有部族首领所统辖的贸易体系。这样,所有生存物资的命脉,都由罗斯首领本人牢牢控制与调度。 强权?集权? 曾经那种商量着来的部族议会体制也得改一改。 在北欧和东欧这种自然状况恶劣的境况下,人们需要一个英雄。留里克就是要做一个大英雄,不过它已经品尝到了手握权力的滋味,他渴望拥有更多。 所以真的压榨那些外来商户,吓得他们不敢来贸易,对罗斯人恐怕也没有什么伤害,对外贸易之事,罗斯人自己组织船队就行了。就是当下,联盟内各部族需要保持和气,罗斯部族不该把事情做绝。 奥托和留里克的目的显然是高度统一的,两人就是要钱。如果说奥托有贪财的本能,那么留里克就是继续钱财,为罗斯人构建强大的军事实力。目前罗斯人可以不大规模袭击他者,但必须拥有能抗住丹麦大军的袭击的能力。 作为罗斯人目前能拥有的最强战力,阿芙洛拉号帆船,就由它的下水,作为今年贸易季开始的序幕吧! 启航大祭祀即将开始,在那之前奥托做了一番安排。 今年的索贡航行仍是部族的头等大事,奥托将任务交由阿里克和卡威二人统辖。此二人绝非带着几百个兄弟就走,他们还需要带上妻子和孩子。 第一批嫁过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她们生下的混血孩子几乎都满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抗住海上的风浪。孩子们确实要参与到这场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索贡航行,他们必须通过平安无事,来向首领证明自己即便是拥有了诺夫哥罗德的血,依旧是强悍的罗斯人。 今年,船队也不仅仅是单纯的索贡。诺夫哥罗德人必须照例提供贡品,奥托乐观的估计,他们看到自己的女儿带着孩子探亲,一定会提供更多的贡品亲自交给姑爷。 在索取完贡品后,阿里克当带着精壮的族人继续建设新罗斯堡。 故而在新罗斯堡之际,铁匠卡威将发挥重要作用,即在当地努力培养一批新铁匠,只要条件许可,再建造一批炉子,乃至在当地找矿。 阿里克注定要缺席联盟的首领会盟,这令他颇有惋惜。 命令是大首领发布的,还能怎么办呢? 弟弟才是真正的高贵之人,只有他才能继承首领大位,只有他才能参与会盟。 …… 海面开始吹来温暖的南风,它灌入东西走向的罗斯堡峡湾,给予所有人舒爽。 海里仍飘着一些浮冰,它们已经不具备任何的威胁。 瞧瞧吧,曾经一片银白的世界,现在正快速的焕发生机。就是大规模的化雪,闹得这个世界颇为潮湿。 罗斯堡恢复生机,疯长的青草证明了这一点。瞧啊,结束了冬季放牧的驯鹿群回来了,养鹿人没有停歇,他们就在罗斯堡周边开始春季放牧。四月也是驯鹿的产仔季,小驯鹿陆续降生,鹿群在一周的时间内规模快速扩大。 驯鹿大规模产仔堪称一个好兆头,同是这个月,一些罗斯人的婴儿也呱呱坠地。 现在,人们就盼望着一场盛大祭祀完美结束,然后千舟入海。 启航大祭祀就在今天! 只是之前几日的周密准备,解冻的海湾已然变了一番模样。比如所沙石地被清理了一番,它不但变得更平整,其上还铺设了大量的圆柱状的松木,形成了一条通向大海的路。这条所谓的路颇为特别,因为它的尽头,面对可是峡湾里一处陡坡,此处海水深度可是急剧下降。 脑子聪明的人已经明白过来,这条路就是阿芙洛拉号通的海之路。 瞧啊,大船已经挂上了她的巨大风帆,哪怕风帆暂时被捆在惊人长度的倾斜摆放的横桁,她张开风帆的模样必将非常漂亮。人们也都注意到这艘船增添的一个细节,就是她增加了一个前桅(用来固定缆绳,暂且并未安装船艏帆),且在桅杆下镶嵌了一个木雕。那可不是什么狰狞怪兽,而是一个穿着裙子少女的形象,哪怕木雕很粗糙,都和可怕、威严之类的词联系不起来。 很多人愿意打听一个所以然,古尔德索性代替留里克宣传一个原因。 那木雕是一位幸运女精灵,精灵的名字就叫做“阿芙洛拉”。这个解释直击人心,所有亟待出海的人都极度渴望幸运,必经大家祈盼一场大祭祀的目的,也是为了得到海上航行的好运。 启航大祭祀,有时候它与春季大祭融合。今年牵扯到大船如海实属特殊,故而为了这场祭祀,牺牲也要更多。 祭祀宰牲,目的是为了稳定人心。留里克这回也是下了血本,他意欲以十头驯鹿为牺牲,以祭奥丁、弗雷和托尔,乃至海神艾基尔。 大清早,整个罗斯堡的居民,穿着厚实的衣服挤到海边,总人数超过了六千人。 一批罗斯人已经移居新的定居点,客居的商户只剩下那些实力卓越者,这六千人基本就是目前罗斯堡的部人口,那些襁褓中的婴孩还无法显现自己的存在。 一个木制打造的祭台矗立在海边,它照例被大量构成船只形状的石块包围。在其旁边就是那条松木打造的路,最终大船在此下水。 大祭司维利亚展露那扎成辫子的银发,她坐在轿子上不想多说话,可她的内心是激动的。 她可以说自己选定了人,这个露米娅即便是养鹿人,这女孩的确是被奥丁饶了一条命,也就是被神暗示的新一代大祭司不二人选。 露米娅的确很争气,今年就是她主持罗斯人年最重要的大祭祀,她已经做好万准备。 祭坛这边,有超过二百个罗斯的小姑娘,她们穿着朴素的亚麻长衫,以一条麻绳捆住腰带。她们的头上都戴着用最新萌发的野花编织的花环,打扮最为绚丽是则是留里克的那十个斯拉夫女仆,她们不但有金银铭牌,头戴的花冠更是吊着彩色玻璃珠。 和别的女孩不同,这十个奴仆将以祭司的身份参与其中。 而在另一边,大船之下多达三十条缆绳被扔下来。 整艘船被缆绳所固定,只是它真的太沉重了,哪怕是地上的松木上都涂抹了海豹油脂,想要拉动它,可不是几十人就能办到的。 缆绳有三十根,每一根还能继续分出几根,做到多人牵引一根绳子。 纤夫将有多少人?奥托大手一挥,三百人! 现在,他们已经行动了! 罗斯人觉得在不使用的时候把船推上岸是理所当然,他们不觉得推船是大问题,哪怕是费些力气都是值得的。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三百个兄弟必须合力方可拉动一艘大船入海。 船底扁平的阿芙洛拉号,她略略向左舷偏斜一点点,并在松木上缓慢滑动。 看热闹的数千人集体欢呼大船的移动,闹着整个峡湾陷入悠长的轰响中,唯有纤夫一言不发。 三百人拉动一艘排水量五十吨的船,加上油脂的润滑,牵引不再是难事,却也不是容易事。 留里克和奥托一直走在队首,并紧张看着船只的运动。大船身边还有一批人,他们是造船匠和一批扛着木桩的勇士,所谓万一船只意外侧翻,他们需要第一时间插入木桩,避免麻烦事发生。 好在罗斯人拖拉船只经验丰富,加上在打仗时候练就的结阵本事,三百人的步伐高度统一,他们即便一言不发,船只还是稳速移动,并在众目睽睽下移动到祭坛处。 大船到了她正确的位子,戴着鹿角盔的露米娅努力昂起着前所未有沉重的头颅,她站在大船的橡木龙骨的正前方,感受着自己的渺小,还有这艘船的伟大。 一切换若梦幻。 她陷入一种不可明说的发呆中。身着盛装的留里克急匆匆走来,扯了一下她的手:“大船到了。露米娅,该你了。” “是……是的。” “你?你感觉震撼了?”留里克低声笑道。 “这是一艘大船,太巨大了。” “那就让她早点下水。露米娅,完成你的任务,族人们、维利亚祖母都在看着你的。” 不错,六千双眼睛聚焦在大船和祭坛处,露米娅无疑也是整个部族的明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祭司已经实质上的换了人。一个养鹿人女孩也配做罗斯人的大祭司,神的授权是真的吗?大多数人还是笃信眼见为实,唯有她将这次启航大祭祀做好,人们才会真的认可她。 露米娅有一点巨物恐惧,她这一生还是首次见到如此大的船,心里也由衷的为主人高兴。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留里克催促道。 “好,我们开始。” 露米娅扶了扶自己沉重的头盔立定了身子,见状,留里克识趣的离开,静候仪式项目按部就班的进行。 聒噪的场面很快因为孩子们的歌声安静下来,那些身着素服头戴花冠的女孩,正用她们空灵的歌喉烘托起祭祀的神圣。 有一些歌谣就是罗斯人的传统民歌,就美感而言,它们并不能让留里克感动。 唯有一首歌《动荡的青春》,它是留里克本人刻意交给孩子们传唱。这首歌可是朗朗上口又颇为励志,留里克把歌词因地制宜的做了修改,这就变成了督促罗斯年轻人奋发有为的赞歌。歌词里,比如说“动荡”变成了“挑战”,“我的心向着远方”变成“我的心想着远方的财富”。 那些中年人都将作古,部族的未来需要所有的年轻人和孩子。留里克实在知道给他们提出一些伟大目标实在超前,他们扩张、他们战斗,为的就是财富与他人赞誉。譬如这次大祭祀,为的就是让大家在追求财富的航路上心安。 孩子们的歌谣让大家都很快乐,甚至有人跟着哼唱起曲子,填进去一些奇奇怪怪的词图个乐子。 歌谣就是祭祀的序幕,带着一批战士于一旁观摩盛况的奥托,不由得暗自佩服在搞排场方面,儿子还挺会玩。 祭祀中的许多项目,干脆就是留里克听取了祭祀们的初步安排后,对其进行的大改,露米娅最是听他的,这便按照剧本演下去。 一个素袍少女站在祭台高处,她流利地咏唱者古老的祈祷词。她歌颂诸神,也歌颂罗斯先祖。 她祈求神降下祝福,不仅仅是求得今年的贸易季所有船只平安,更是求得大船平安如水。 “诸神啊!请接收您的儿子,代表部罗斯人的供奉。”露米娅张开双臂,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震颤,只因那鹿角盔太沉了。而距离祭坛较近的人,下意识的觉得新晋大祭司,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侵彻整个身躯。 在这难得的部族机会,留里克借助大祭司之口,坐实了自己“神之子”的身份。他以前是所谓的“被奥丁祝福的孩子”,现在的他身份更加高级。 话毕,露米娅索性来了一记大幅度的震颤,接着直接跌坐于祭坛。她的意外行为,瞬间引得族人们哗然。 她慢慢站起来,撕扯着嗓子吼道:“跪下!奥丁在索要他的供奉。” 数以千计的人没有任何的怀疑,他们纷纷跪下。平凡者双膝跪地,战士皆行单膝跪地礼。温柔的阳光播撒在人们的背上,他们感觉温暖,也感觉到神圣。 如此场面留里克也为之一惊,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在单膝跪地,许多人的眼神都在瞪着他这位“神之子”。 伴随一声金属的嗡嗡声,留里克拔出了他的短剑,径直走进石船祭坛。 那些年长的下级祭司,她们皆用布遮住鹿的眼睛,将之部强制的摁在地上。 留里克也不含糊,他狠下心来,挨个戳穿鹿的后脖颈使之瞬间毙命,再割断其血管。 鹿血染红了祭坛,甚至在流向大海。 在大家惊心动魄的注视下,露米娅殷虹的双手高高举起一块鹿肝,当众宣布:血管的走向是吉祥。 这一切都是必然的,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吉祥的答案,无人质疑。 露米娅将鹿肝缓缓放入青铜托盘,她看了一眼留里克,深深点了点头后,举起了右臂,亮出剪刀手。 早已做好准备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大祭司发来的一记信号,不从从何处传来一声吼,那三百名拉船的壮汉开始了新的行动。 人人都意识到大船终于要入海了,这不,海滩上即刻被让出来一条路。 有的壮汉依旧拖拉着绳索,更多蛮力如公牛的汉子,五六十人合力抱着一根粗松木。 有两根松木抵着船尾,大家合力,又是拖拽又是推,终于将阿芙洛拉号推到了一处临界位置。 “兄弟们!大船下水啦!我们快撤!”是造船匠霍特拉,他以苍老的嗓子发出最大的吼声。 所有壮汉紧急躲闪,只因大船如同坐滑梯一般,在倾斜的涂满油脂的松木之路上,狠狠的砸入海中。 大船掀起来前所未有之大浪,海浪怕是有六米高,可是给近岸围观的人洗了一把脸。 六千双眼睛看到了,当大海稍稍恢复平静,那大船正剧烈的左右摇晃,并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芙洛拉号,她终于入海,终于漂浮在罗斯堡的峡湾里。她丝毫没有倾覆、下沉的可能,甚至还因为惯性,缓慢的向着海湾深处漂去。 好在岸上的壮汉纷纷牵动绳索,完驯服了这艘大船。 人们欢呼了,沸腾了。造船匠们激动中泪流满面,也有人长出一口气,感慨自己造就了一个伟大的存在。 留里克,他刚刚洗完了手,就被卡洛塔、艾尔拉两女抱着欢呼,可他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撇。 这的确是值得欢呼的场面,却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船只在运动,牵动绳索的人逐渐将船艏对准海岸。 那尊最近雕刻的船艏“木头少女”,她就是阿芙洛拉号的灵魂,也是一个大家愿意相信存在的幸运精灵。阿芙洛拉正以她的平和面对着沸腾的罗斯堡…… 第390章 大首领奥托再临梅拉伦 温润的南风横扫整个波的尼亚湾,一艘大船扬起了她独特的三角巨帆。 且看这帆,它的最大长度硬生生的超过了二十个stika,也就是近乎二十米。倾斜安装的横桁的确有这样的长度,哪怕是倾斜,这艘船的最大高度也远远的高于桅杆。 比起船只的大个头,还是她的风帆最引人注目。远看此帆整体为灰色,近看之可以可看出它是许多张小帆缝合而成。帆的忠中心位置,还有两条非常明显的交错排列的条纹,从而证明了她的身份。 南风吹拂着这面倾斜于船只中轴的巨帆,它形成了一个颇为完美的机翼形状,使得大船迎风可轻易做出折线逆行。 她就是阿芙洛拉,罗斯部族船队的总旗舰。也唯有她敦实又强悍的体型,可以毋庸置疑的胜任这一职责。 时间已经是四月份,在结束了盛大的祭祀活动,超过一千艘大大小小的船队,载着多达三千人,乃至重量惊人品类繁多的货物,奔向各自的目标。 一支小船队,他们带着获取矿石的目的,奔向北方的艾隆堡。 一支大型船队,他们带着索贡的队伍和一批货船,奔向东方的新罗斯堡与诺夫哥罗德。 这里,规模最为庞大的船队,所有船只就在阿芙洛拉号那巨大的三角帆的引领下,沿着海岸线直奔梅拉伦湖。 就像是往常一样,奥托站在船艏。 这一次他犯不着再抱着船艏的浮雕,因为他根本就无法抱住任何东西。 阿芙洛拉有一根特殊的前桅,它是倾斜着指向正前方的木杆,现在它的上面安装了一批木滑轮与绳索,从桅杆上斜拉下来的绳索紧紧捆在这里。所以如果算上桅杆的斜拉绳索,整艘船只可以说围绕着龙骨和桅杆,形成了一个力学上互相纠缠的稳定结构,加上最关键的材料的硬质橡木,整个船即便不是坚不可摧,至少也是多年内不用担忧海水侵蚀的存在。 奥托干脆就是扶着船舷的木栏杆,他有时注意一下被浸泡了海豹油的麻布盖住的扭力弹弓,主要的精力实际还是看着远方的朦胧海岸,还有前方的海域。 他必须保持警惕,甚至亲自沉浸在海风了,充当一位领航员,因为在其身后可是上千艘船的巨型船队。 他正享受着一种全新的航海体验,比如说自己可以站在很高的位置,看到船艏拨开大量的水花。船艏的龙骨向前突出了一部分,它如同是将海水拱起来再拨到两边。为何这艘船是如此设计?奥托没有多想。 因为阿芙洛拉号确实拥有着球鼻艏,恐怕也是整个波罗的海游弋的船只里,唯一拥有球鼻艏的船。 它就是一块经过精细打磨的前突的橡木,是榫卯在龙骨上的特殊存在,也就是说它本身是可以拆下来的。 可是这个球鼻艏的存在,不仅仅是减弱兴波阻力对船只航行的扰,它的最前端被铆上了一些粗制打造的具备一定防锈蚀能力的铬铁条。球鼻艏的脑袋变得更加坚硬了,这就是留里克所希望的。 留里克知道一件有关海军发展的事,那就是即便全球步入铁甲舰的存在,由于当时的炮弹和火炮技术赶不上船只装甲技术,指望炮击快速击沉敌船,那是相当不现实的。这种状况下,复活罗马时代的冲撞战术,就有了极为现实且必要的作用。他们已经意识到了球鼻艏的重要性,故而可以加强球鼻艏的硬度,使得冲撞战术具备将敌船拦腰撞断而自己毫无损伤的强悍能力。 留里克的理念实则如出一辙,指望船上的那六座扭力弹弓快速击沉敌船也不现实,那还不如直接去冲撞。 他有这个自信,哪怕阿芙洛拉号没有设计人力桨,它的三角巨帆具备运用任何风向的能力,且航速依旧惊人。大船可以依靠自己的铁头,把敌人撞垮。 不过兴波阻力大幅度降低了,还因为她敦实的体型,站在船头的奥托看到的是船只的高速前进,那种颠簸的感觉居然极为微弱。 大船可以以六节的速度抢风前进,即便她的肚子里塞满了货物! 大量的皮革打成捆、肥皂装入松木拼凑的箱子里,还有那些要直接卖给盟主的大量武器,更是尽数塞进船舱。 阿芙洛拉号并没有达到她的满载排水量,即便如此,她的排水量已经超过了一百吨。这下所有人都要面对一个喜人的现实,仅仅这一艘船,真的充当货船来使用,她胜过三艘货船不说,航速还比货船快。 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大商人古尔德了,他从没有想到阿芙洛拉号这样强悍,想必未来的古尔多特号应当更强。 阿芙洛拉号真不愧为旗舰,她的速度竟然超越了船队所有的船只,即便她最为沉重。这就闹得她不得不经常通过松弛船帆的手段降速,以迁就整个船队。 第一个夜晚船队近岸停靠,荒芜的海滩点燃巨量篝火。 唯有那些货船以及最庞大的阿芙洛拉号,船只抛下铆,漂在近海处。 整个庞大的船队基本是同时,它们构成庞大的队伍,在出了峡湾进入大海,逐渐形成了一个长达六海里的队伍。 阿芙洛拉号引领整个船队,在海上漂了至少十四个小时。 当前的时间节点,古代瑞典地区所享有的日照时间已经攀升到了十五个小时,加上佛晓与傍晚的大气散射阳光的时间,就享有长达十六个小时的光明,且这个时间还在快速增加。直到儒略历的六月二十八日,那一天罗斯堡没有哪怕一秒钟的黑夜。 这十四个小时,所有船只都展开着风帆以平均四海里的速度逆风前进。 固然顺风之际,传统长船可以再依靠划桨的助理,直接飙到十节高速,可惜那一般不会太持久。阿芙洛拉号她完全处于逆风依旧有着惊人速度,只有首领才配得上这神奇的大船。那些平凡者操纵自己的船,想方设法也无法赶上首领的旗舰,尊卑也在这里体现。 如果船只夜间照样勇往直前,会有船只仅用三天时间就冲到梅拉伦湖的入海口。 可惜这支混合船队里混杂着大量的商船,商人们希望的就是海上航行的平稳,他们绝不会拿自己的财产去冒险,这就迫使奥托即便拥有飚速大船,也得以前所未有的慢速,硬生生的耗时五天,终于磨磨蹭蹭进入到由纯粹淡水构成的梅拉伦湖。 一艘奇怪的大船亮着它神奇的巨帆,引领着数量惊人的船只进入大湖,就仿佛一直实力强悍的讨伐大军。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梅拉伦的渔民,乃至一些来自墓碑岛的罗斯渔民。 在逼近奥兰群岛的时候,船队就发生了分裂,那些将前往东方的索贡船队,他们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将首先以首领奥托的名义访问墓碑岛,在此停留修正后继续向东。 驻守在大湖入海口的梅拉伦战士,他们看到了规模空前的船队,他们的眼睛无不紧紧盯着那艘最大的。 他们不禁开始揣测,究竟谁才是大船的主人。 揣测恐怕是多余的,因为船队来自北方海域,今年恰逢又是罗斯首领十多年来再次到访梅拉伦,这次历史性的会晤,让那些年轻的梅拉伦战士,是人生中首次窥探到罗斯人的精锐势力的面目。 就像留里克和奥托都希望的那样,阿芙洛拉号的巨帆,以及巨帆上的交错蓝色条纹,就是给罗斯人挣足了面子,惊得目击到梅拉伦人不知所措。 依旧如一尊神像杵在船艏的奥托,他的大手轻轻贴住眼眸,又问及站在身边的留里克和卡洛塔。 “你们两个对这里熟悉,过了那些该死的岛屿群,我们终于到梅拉伦湖了?” 留里克颇为诧异;“爸爸,你不是到过这里吗?难道忘了?” “我?哈哈!那都是十年前的往事,我早已忘却。十年前你不存在,卡洛塔也不存在。这些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奥托 不想继续再回忆了,因为十几年前,自己的二子还没有意外丧生,亲弟弟还是健在的,侄儿阿里克正如留里克这般年纪。 奥托看到,着宽广的大湖上漂浮着大量的小船,仔细一瞧他可以断定此清一色的渔船。 “芜湖!他们还善于捞鱼吗?” “他们?”留里克故意嗤笑道:“他们哪有我们的捞鱼能力。” “哎,比起我们,至少他们面临平静的大湖,捕鱼时永远不必担心风浪。” “是啊,不过他们捞的鱼,鱼刺有点多。” 奥托耸耸肩,他知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毕竟鲱鱼发了疯才会闯入淡水区域,而且他获悉的消息,进入大海捞鱼的梅拉伦人不多。近年来因为战事紧张,梅拉伦人变得更加保守。 留里克的确对梅拉伦部族有着非议,那主要来自于该部族的首领奥列金。这一实力强大的部族的内部正有着清晰可见的裂痕,他们的社会正在悄然间的撕裂。不像是罗斯人,虽然开始了“广撒网”式的定居点兴旺,部族虽然曾有过分裂的倾向,留里克可以说,是他自己的一系列操作,硬是通过加强首领的权力,正逐渐提高部族的凝聚力。 如果说罗斯部族是一轮朝阳,那么梅拉伦部族的太阳恐怕有了落山的趋势。 湖面上的确游弋着大量的渔船,大部分居民迫于生存压力,这才操持起渔夫的老本行。他们其实已经播撒下春燕麦的种子,这批种子是他们珍重了一个冬季的种粮,宁可挨饿也不想吃。 普通的部落民的口粮快要见底了,一切都源自于去年的严重歉收和首领的剥削,他们必须在未来的四个月,完全依赖捞鱼度日。 如果说他们曾经是担心进入大海被哥特兰渔民强袭,而偏安与大湖畔积极做农夫。现在,在饥饿支配下,一旦大湖捕捞收获不再优渥,冲进大海,和哥特兰人乃至是墓碑岛的罗斯人抢夺鱼类资源,哪怕是动武,他们也在所不惜。 目前还没有极端情况发生的苗头,普通的梅拉伦人,和环湖居住的其他部族,大家的生活只能说较之以往清苦。 庞大的船队进入梅拉伦湖后实际就开始分道扬镳了。 乌普萨拉商人奔向一个通向北方水域的河道,回归他们的母港。 耶尔马伦商人直接南下,找到那条河底满是卵石的河道,进入他们的耶尔马伦湖。哦,他们会首先遇到在石头河畔建立新家园的格兰人。 主要的商船来自于梅拉伦部族,也唯有这个部族拥有一大批家境殷实、拥有势力的商人。这些人实际就是集市的主人翁,当然古尔德家族也是其中之一。 古尔德家族依旧被商圈人士认为不但是罗斯部族的代表,也与其发源的昂克拉斯部族关系缜密。瞧吧,为数很少的昂克拉斯商人,这不还是跟着古尔德混,甚至他们的商船也被许可能够在古尔德岛进行一个补给修整。 此行,古尔德家族得到罗斯首领的授权,并受到直接的监督。留里克实在不需要别的罗斯商人非得航行多日来梅拉伦做生意,本来他们的生意不过是交换一些毛皮,再兑换成一些生活用品。今年的情况非常特殊,因为罗斯堡已经在快速形成一个内敛的市场,多种手艺人的劳作,已经使得主要生活用品完成了自产自销,那就不需要个别人铤而走险了。 古尔德家族与首领家族是全方位的战略同盟,这样船队就有了绝对的官方性质。 今年的情况确实特别,因为罗斯人的大首领,他不但进入了梅拉伦人,也莅临了被打造成湖上的木头堡垒的古尔德岛。 某种意义上,古尔德岛就是罗斯部族位于梅拉伦人控制区内的飞地,在这里,一切都由罗斯人说了算,大首领降临这里,岛上居民无不欢呼,无不希望瞻仰一下首领的威严! 不过巨船到来,阿芙洛拉号船体加桅杆,整体高度可是高过了围墙。站在木墙上的驻守佣兵们,他们在惊心动魄中接受了这一现实。 原本可以挤下两艘货船的港口槽位,如今仅能勉强地塞进一艘大船。 奥托、留里克,还有船上所有人,抱着巨大的兴奋,又是跺脚又是欢呼,看着船只缓缓进入槽位,随着球鼻艏撞击岸边泥土带来的一记闷响与剧烈震动,大船停了下来。 “完全收帆!绞盘启动。”被古尔德家族豢养的水手们,在水手长的命令下立刻行动。 巨大的风帆被绳索机构收拢,最终缠绕在那倾斜的横桁上,最后干脆那横桁也从侧倾变成矗立,这样乍一看去,阿芙洛拉号只有一根冲天桅杆却不见风帆。 缆绳将船只稳稳固定,此刻,其他货船也纷纷靠港。 曾经冷清的古尔德岛这下恢复了它的热闹,这不,所有水手,乃至留里克的佣兵、被奥托精挑细选的战士,他们尽数化作搬运工,开始了紧张且重要的卸货工作。 再次来到梅拉伦,首次踏上罗斯人控制的道路,看着岛上树立起来的木墙与塔楼,奥托感觉到一股梦幻。 他有些犹豫,结果留里克果断拉住老爹那粗糙的手:“爸爸,走吧,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到在罗斯堡能享受的一切?” “嗯?真的?”奥托提起了兴趣,他的胡须也为之震颤。 古尔德赶紧凑近恭维道:“留里克大人说的都不错,我的岛屿经过了一番改造,我想大首领会满意。” “是吗?”走离了栈桥,奥托刻意停下脚步:“我要烈酒,我要烤肉,我要舒舒服服洗澡,我要……” 古尔德再接再厉:“大首领,当木门打开,你的一切要求都会实现。如果你愿意,我甚至能找来一个漂亮的女人来满足你。” 就当古尔德说这话的时候,留里克猛然一记皱眉,他使出颜色惊得古尔德意识到说话不妥。 奥托并没有察觉到这个,他其实心里痒痒,就是理性牢牢占据着头脑:“呵呵,你挺有心的。如果我愿意,我在诺夫哥罗德可以享受一百个年轻女人的侍奉,可是我没有。我老了,这对我没什么意义,还是谈些正事。” “啊!是!”古尔德长出一口气,又急忙摆出商人的职业微笑:“愿为您效劳。” 奥托摆摆手:“我先给你提个醒,我会很快派遣信使去见一下奥列金,梅拉伦你熟悉,你来做好这件事。” “是。不过,大首领。奥列金与我们罗斯人有密约,也许您本人直接去也无妨。” “荒谬!”奥托甩了古尔德一眼,“十年前我不曾认为他为英雄,如今依旧。我们远征,我们扩张,我们斩杀哥特兰敌人,他们梅拉伦人缩在湖里,如同懦夫。也许,该是他本人见我,而不是我立刻去见他!” 果不其然,罗斯首领父子二人对于梅拉伦人都有非议,也都充满斗志、傲气和野心。古尔德后悔自己多嘴,补救道:“我会做好这件事。” “知道就好。走吧,让你的人拉开木门。” fpzw 第391章 战争传言 一名战士带着重大消息闯入梅拉伦首领奥列金的宅邸,着实打扰了奥列金的工作。 奥列金,他已经戴上了自己定做的金冠,如今也在用着一块细腻的磨刀石,精心打磨他的钢剑。 这把剑就进口自罗斯堡,他斥重金购买,而这把剑的确堪称神器。 磨剑极为考验耐心,他忍住心中的不快,誓要亲自把剑磨得可以轻易隔断布匹。 “首领!出事了!那些船队……” “你!给我退下!”憋着一口气的奥列金抽出这把剑,尖峰直指那名战士,吓得战士急忙半跪。 奥列金稍稍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即刻问:“从北边来了?” “是。” “哦,那就是罗斯人。我命令罗斯人今年会盟,他们赴约了,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奥列金摇摇头,斥责道:“你们都将上战场,我会带着你们击垮丹麦人,想不到居然因为一件小事大惊小怪?” “可是!大首领!”士兵立刻指着大湖的方向:“一艘大船,它前所未有的巨大。我们看到,那艘大船航向了古尔德岛。” “嗯?”本是一脸轻蔑相的奥列金冷静下来,“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走,去码头瞧瞧。” 身处梅拉伦湖的奥列金当然不是聋子瞎子,比如说那位名叫贝纳迪克的信使回来了,他照例要当面质询这家伙一些有关于罗斯人的消息。 贝纳迪克透露了罗斯人造大船的消息,完全是因为心里的佩服,他将有关的信息添油加醋,最终描述给奥列金的自然成了一种绝无仅有的巨大存在。 “一艘大船的存在,可令所有的小船颜面扫地?是让海怪也汗颜忌惮?让那个丹麦的红龙(狮子哈夫根坐舰)自惭形秽?” 起初奥列金根本不信,而今听到麾下战士的报告他不得不警惕起来。毕竟手下战士又不是真的懦夫,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大惊小怪。战士确实一脸惊讶,这就说明罗斯人今年真的弄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大船?它总不能真的让海怪也感觉畏惧吧。 奥列金急匆匆带着一批部下闯入湖畔,他眯着眼睛望向古尔德岛的放线,只见远方的湖面的确有着一面巨大的酷似布匹的存在。 “大人,那就是大船!”战士手指着。 “是,我看到了。”奥利金咬着牙眉头紧锁。 一瞬间他想要乘以小船近距离观摩,再一想这么做了是否与自己高贵的身份不符? 奥列金扭过身子,他现在的心情就是羡慕嫉妒还有一股恨意,罗斯人的大船闹得他头顶的王冠都不再闪亮,一想到双方还有重大交易要做,索性骂骂咧咧走了。 停靠在古尔德岛的阿芙洛拉号,她远超一般货船的巨大体型,在她抵达港的那一刻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再说富有的古尔德家族带着大量货物回来了,那些梅拉伦本地商人们等待了很多时日,他们已经开始清点自己的货币伺机买货了。 现在奥托成了岛的主人,他坐在岛上最大的那座建筑里,此地俨然成了他的行宫,哪怕是的高贵的留里克和卡洛塔,也必须屈尊于这位更伟大的存在。 奥托盘腿而坐面向敞开的大门,古尔德和他的家族主要成员就坐其两边。 “一切都很不错,就是房子仍显得简陋。” 古尔德还以为奥托立马就有高论,未曾想仅是一点感慨?“大首领,这些房子的确简陋,看来我留守的人没有做好工作,他们该罚。” “不必了。”奥托拧拧腰,“此房没有地板,反倒让我有点怀旧。既然你有人留守,现在召集他们,我想听听有关梅拉伦的故事,罢了差人去通知奥列金。” “是!” 古尔德使劲点头,须臾便有十多人急匆匆赶来。 这些人本不是罗斯人,不过他们的身份至少也是罗斯的仆从。他们半跪在地上,爱是按照古尔德的授意,汇报梅拉伦冬天的事。 留里克和奥托,两人的态度是一样的,他们本是饶有兴趣的听取消息,渐渐地两人的表情开始凝重。 一名年纪不小的驻守者谨慎汇报:“梅拉伦部族的普通人,他们去年产粮本就不多,又被奥列金搜刮,他们仅存的粮食无法挨过下一个收获季。他们至少存够了种粮,现在种子全部播撒甚至长出青苗,但大部分人的家里已无余粮。如果大首领注意湖面的事,会看到大量的帆船。” “我看到了,他们在捕鱼。” “是。在一般的年月,湖上不会有这么多的船。那是梅拉伦人,他们不想挨饿就必须捞鱼,可是湖泊的鱼很快将变得难以捕获。还有……” “那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奥托对那些联盟的渔民感觉遗憾,却又不真的心疼他们。 “难道你们的食物匮乏了?应该不会吧。”古尔德即刻问道。 “承蒙主人的爱戴,还有首领的祝福,我们这些人没有饿肚子,还可以继续为罗斯服务。” 奥托缓缓笑出了声:“你这个男人,很会说话。普通人在饿肚子,我们罗斯人几乎要忘记饥饿。留里克!”奥托再扭过头:“你怎么看。” “这……只能说明奥列金不是个好首领。” “就这?” 显然奥托对自己的话不甚满意,留里克即刻补充:“其实他们饿肚子,也和我们有关系。是我们要购买大量的粮食,才令奥列金以强力弄粮食。我们并没有逼迫他,是他要钱,恰好我有极多的钱。” “那么……你想为他们的糟糕处境负责吗?” “为什么?”留里克一脸诧异。 奥托缓缓舒了一口气:“这就好。我们的确没必要插手,如果他们的人饿死了,也和我们无关。听着,孩子,这是梅拉伦人的地盘,我们不必做无意义的干涉。” 这似乎是至理名言?留里克点点头,他其实挺同情那些人的遭遇,如果可行的话,罗斯人也能做一介好人,将极度穷苦者带到诸如新罗斯堡去拓荒。恐怕奥托意识到了此乃挖墙脚的行为。 但是驻守者为何要首先说明这件事,其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事吗? 这不,驻守者以窒息的紧张,透露两个震撼的传言。 “奥列金,那个男人已经不满足于盟主,他为自己打造了一名王冠。他想学传说中的法兰克人,去做一个王。” “王?”奥托立即打断话语,又摆出轻蔑的眼神,“真是无聊,他难道喜欢用一些奇怪的头衔装裱自己吗?他为何不去叫做奥古斯都呢?” 话从奥托嘴里说出真是太滑稽了,留里克一想,这个老家伙也是看过那本“黑皮书”,也从维利亚嘴里获悉不少有关罗马的往事,他懂得“奥古斯都”的意思。 留里克顺着气氛立刻拍打自己瘦弱的胸膛:“如果是这样,我来自称奥古斯都。爸爸你是知道的,这个名号比王高级。” “你?算了吧。”奥托的大手盖在儿子的天灵盖:“这是梅拉伦人的地盘,即便我们都鄙夷他们,也不该早早的反对他们。在你二十岁前收起你的野心。” 不过,奥托听说那个家伙用了新头衔、金王冠这件事,嫉妒心自然而然的萌生,他令驻守者继续说下去,尤其是将那个令人胆寒的传闻说明白。 “是战争!很多人在传说,奥列金为了自己的地位,他需要一场战争为自己正名。” “嗯?!他还想着战争?针对谁?”奥托有点不信,“淡水鱼还想进入大海了?他们敢吗?” “可是,都在这么传说。” “喂!你有证据吗?” 奥托露出那犀利的眼神,那是一种势力的威压,所谓暗示自己斩杀过无数敌人是真的勇士。 驻守者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倒是也手握一些证据:“我们发觉一切梅拉伦男人在筹备武器、制作熏鱼、进入密林打猎。这段日子梅拉伦的铁匠都很忙碌,还有一些商人来岛,询问归来的船队是否带有准备销售的铁质武器。” 事情变得复杂且严峻,这下奥托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认真对待起来。 “还有更深入的消息吗?” “有。是格兰人,他们在集市上大量销售他们的劣质斧头,价格也上涨得厉害,很多男人仍旧竞相购买。” 提及钱,古尔德如何坐得住?“他们的铁器?多少钱?” “是。一把最低劣的斧头,也要十个银币。” “这不对吧!”留里克干脆站起身,“他们配吗?去年他们的斧头好像只要两个银币。他们的废物难道要挑战我们的钢铁的价值?” 驻守者咬咬牙,坚持他们的言论是绝对的真实。 留里克冷静坐下来,盘着腿的他心里泛着嘀咕。 当前根据这些情报,那些传言显然不是什么谣言。梅拉伦人就是在积极的备战,奥列金正暗地中做一个军事动员,至于他们的敌人,主流的传说是针对哥特兰人。 却也有非常激进的说法,驻守者的带头人谨慎的说:“大首领,以下我说的只是传说,它并不可靠。” 奥托有点受够了这个家伙突然的神经兮兮:“给我说!快!” “是……是丹麦人。奥列金要称王,然后攻击丹麦人,让他配得上自己的新称号。” “他居然……”奥托只觉得背后一凉,“如果这是真的……不对!为什么?他要挑起全面战争吗?” 留里克面色凝重,他觉得双脚奇冷无比,如同泡在冰块中。因为波罗的海的战争从没结束,论挑起战争,罗斯人可谓这反面的老手的。想不到奥托如此紧张,留里克不得不想到,如果战争变成整个联盟的“联军讨伐”,全面战争就真的爆发了。 可这场战争,在当下的时间节点并不是罗斯人希望的。 战争!罗斯人有时需要它,多数时候并不需要。可战争又不是能被罗斯人轻易控制的存在。 奥托昂起头回忆之前见到信使的事,信使可没有透露任何的战争情报,那个人唯一透露的事赴会的事与罗斯人当履行的诺言。 等等!诺言! 奥托瞪大双眼,就好似要从燕窝中爆出来:“斧头和矛头,我们运来了一千多个,那个奥列金就是卖家!该死的怎么那么蠢?!那个家伙在为战争做准备!” 奥托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留里克真的没想到这一点。一个人口繁多的部族拥有足够装备一支人数上千人的武装再正常不过,他们也就需要数量更多的武器。难不成,奥利金购买到手,下一步就是开战? 那个男人不会如此着急吧!还是…… 留里克赶紧拉动父亲的手:“爸爸,我怀疑那个家伙,他的会盟主要就是宣布这件事,一场针对丹麦人的战争。” “很有可能!” “可是,这场战争是我们都不希望的。我们去年就商量好了,今年罗斯人不会主动出击,我们要安心建设。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避免这场不合时宜的战争,因为我们罗斯人的实力还不过强大。我不是担心什么,到了明年我敢说我们只要拥有三艘大船,或者更多大船。届时我们的海上力量就再也无畏于任何敌人。” 儿子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奥托实际也都听得明白。“可惜,如果那个男人选择战争,我们必须履行同盟义务。除非,我们……”奥托索性说了狠话:“除非我们从联盟脱退。我们不能这么做。” “那不行!我还得和他们做生意。真的脱退了生意没得做,指不定他们还要攻击我们。” “是啊,如果真的要打仗,你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也必须派兵参战。甚至……我要根据传统,亲率部队参战。” 奥托的话不是铿锵有力,其中的无奈与遗憾留里克听得真真切切。 “爸爸,我们的精锐都被堂兄带去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我们的故乡,很多人都在忙于生产,我们可有精锐战士参战?” “即便如此,命令下达后我们必须参战。留里克,你……可有什么见解?” “我?我能怎么办?”留里克耸耸肩,“我不怕战争,只是它来的不合时宜。我们无法组织精锐,我也不希望任何一个罗斯人,哪怕是罗斯的仆人在战斗中受伤。” “打仗不受伤,怎么可能?”奥托苦笑道。 “怎就不可能?” “那你说说?” 留里克这是中了激将法,他站起来,直接站到奥托的面前,摆出高傲的姿态说道:“我麾下的佣兵皆敢战,他们不是被您授权拥有了罗斯人的身份了?他们就是新的罗斯战士,带着他们出征就是履行联盟义务。我可以出动多大五十人,我还可以从艾隆堡召集来一些科文人。甚至我麾下的一批孩子,他们也该体验一下何为战斗。” 奥托点点头:“那么我再召集一些战士,比如说从墓碑岛拉来战士,我们可以凑够三百人的队伍,我想这就足够了。听着,留里克,我不想给奥列金展现出我们强大的事实。所以这支队伍不必多。” “嘿嘿,就怕他们不信啊。爸爸,大船矗立在港口,阿芙洛拉号就是实力的证明。难道有谁会相信一个巨人的示弱,不过我真的不希望有任何的损失,我甚至不希望我们的战士亲临一线。” “哦?你想怎么做到?依我看这太难做到了。” “用十字弓、用弓、用投矛,我们就是不和敌人正面接触,用远程武器杀死敌人。哪怕世人骂我们是懦夫。哈哈,被十字弓射杀的尸体是不会张嘴谩骂。” 确实儿子的决议让奥托也觉得此乃诺夫行为,不过考虑到万一打仗,己方参战的都不是精锐,他们本来对自己要求也不高,做一个他人嘴里的“懦夫”可有所谓?无所谓! 这不,那些传闻传到了刚刚登岛的人们嘴里,谣传全都成了真。 奥托和留里克探讨的重点完全成了怎样应对可能的对丹麦战争,似乎奥利金称王的传说已经不重要。 第392章 秘会羊腿岛 那些伺机而动的商人们把握住时机,这不,奥托抵达的第二天,古尔德岛的码头处俨然成了喧闹的水上集市。 岛屿实在太小了,小到它根本没可能在岸边形成榷场,彼此的贸易皆是船只碰头,接着一手拿钱一首拿货。 那些商人们高高兴兴购买罗斯人的重要商品,尤其是五花八门的皮革,它永远是贸易中的硬通货。商人们拿到了大量的松鼠皮、雪兔皮和貂皮,大把的银币在咣当咣当响中落入罗斯人的口袋。 他们着实也大饱眼福,此生首次站在一艘巨大的帆船下,可以划着小船抵近触摸大船敦厚的船板,却没有办法直接登上。 阿芙洛拉号就算标准排水量仅有五十吨,它的船舷高到任何人都不能徒手攀登。物资和人员的转运都依靠从甲板伸下的木板,乃至抛下绳梯供人攀爬。 这样的构造自然也造成她进入战场后,几乎不用担心任何形式的跳帮作战。敌人无法攀爬这座漂浮的堡垒,就是她当前的这一战术优势,除却留里克外还无人察觉。 奥托被喧闹声所吵醒,他昨日莅临这里,在舒服的泡了一次热水澡后入睡了,现在他精神抖擞地站在木围墙上,看清了这热闹的景象。 “好不错,钱在快速的回收……” 到现在古尔德的工作令人满意,一叶扁舟已经开赴不是很远的梅拉伦码头。 北方的湖畔有着大量的房屋,站在高处的奥托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可以粗略估计出他们的庞大规模,就是定居点陷入到炊烟袅袅,他看不清细节。即便如此,奥托也能估计梅拉伦堡的确比罗斯堡大了太多。 “他们大,也许就显得臃肿,不会很强。不对!他们人多,人多就是实力的保证。” 大多数情况下,体型越大优势就越明显。 奥托羡慕梅拉伦的人口,心中也不由的忌惮与敬畏。 信使已经出发,奥托只是派遣了一位名不见经传却也可以说是敢战的勇士,此人携带一块刻了文字的木板,就是他的亲笔信。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如无必要,自己不会登上梅拉伦集市。只有收到了盟主本身的正式邀请函,被要求进入会盟现场之际,才携留里克登陆。 这叫啥?这就叫做牌面。 但一些事的发展总是超乎彼此的意料。 罗斯人的使节成功的将奥托的信件交给奥列金,谁曾想,这位使节的船只竟与奥利金的使节擦肩而过。 一名顶着绒帽插着漂亮羽毛的干瘦男人,此人看似商人,实则携带了奥列金的亲笔信。 古尔德岛依旧热闹非凡,岛屿木墙之内,一间僻静的木屋里,奥托、留里克、卡洛塔等人安静地坐在皮垫子上。那使者没有废话,即刻奉上自己的信函。 奥托扫视了一下信件,其中内容不多却非常重要。盟主奥列金没有使用任何的敬语词汇,他完全是以命令的口气,要求三个重要的人物,务必在明日早晨抵达湖中的一座荒芜的小岛,并秘密的商量一些事情。 事情变得非常为妙。 奥托眉头紧锁,留里克亦是如此,其中的阴谋意味连卡洛塔也察觉到了。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要有一场密谈吗?” 信使面不改色,此人严谨的态度实在让奥托觉得此人是个战士。“罗斯首领,我的主人下达了这份命令,根据盟约,你们必须赴会。” “是吗?既然是他的命令,我当然会去。只是……” “您在担心什么?” 奥托觉得此事有点不妥,留里克猛然萌生一股鸿门宴的感觉。不对,情况不会这么糟糕。 那种对最极端情况的担忧奥托可不敢突然说出来,他问道:“其他的首领呢?他们可否抵达?” 信使摇摇头,似乎给予了否定的答复,实则不然。“罗斯首领,这不是我分内的事,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也无权回答。” “嗯?”奥托猛然一记战术后仰:“那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可以回去告诉盟主,让他大大方方的开会,我和奥斯塔拉首领会光明正大赴会,用不着这样神秘。” “您在担心盟主和其他首领有密约?这是不可能的!” 信使仿佛不会笑也不会惊,似乎现在给他一拳,此人还能摆出这样一幅严肃的脸。说谎的人心里虚,奥托不觉得此人在说谎。 “这么说果然是个密约?” 信使即刻警惕地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偷听着才笑声说:“是的,我家主人说了,罗斯人是他最敬重的盟友。这次会盟,友情将会加深。我们将缔结更深的盟约,某些事不该让别的部族知晓。” 气氛更加紧张,奥托伸手将那木板收好,喃喃道:“粮食、武器还有银币。你可以回去了,你可以提前告诉你的主人,武器的事我们罗斯人已经尽数带来。明日我们会去那个荒岛,但愿他能保证不会有任何闲散人员注意到这件事。” 信使起身,他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又勾头,彻底证明了此人实则是老辣的战士。 现在可好,在正式会盟前罗斯人会与梅拉伦人密谋某些事。难道仅仅是更深入的官方的双边合作,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那座所谓的荒岛,经过古尔德的指点后,留里克和奥托都知道了它的名字——羊腿岛。 真是一个奇怪中带着滑稽的名字,它有这样的名字当然不是岛上存在着牧羊人,恰恰相反,那座小岛满是发白的沙子和小树,它的整体形状像是一块烤熟的绵羊腿仅此而已。 该岛可有什么特别的吗? 还是对此地的水文气候了如指掌的古尔德指点迷津。 它的确有些特别,所谓的特别就是它远离湖泊的贸易主航道。岛在梅拉伦湖的西方深处,且距离梅拉伦堡也要半天的划船旅途。 瞧吧,信件上奥列金要求罗斯人保持低调,同样他本人也会保持低调。信件上没有说对携带卫队的限制,最大的限制则是要求双方的船只都不能亮出明显的旗帜。 赴会吗? 信使离开了,夜里,几人仍旧聚在一起悄悄交流。 奥托和留里克立刻统一了意见,两人毫无疑问的将此事看做一种机会。 留里克给老爹提个醒:“我看那个男人就是抹不开面子,他希望得到荣耀,可他老了。他的儿子卡尔不是个聪明人。我总觉得这次密谈,奥列金希望得到我们的公开支持。” “支持什么?”奥托觉得儿子悟出了一些内情。 “就是支持他,乃至他的儿子去作为……” “作为什么?” “新盟主,或者说是王。他希望卡尔能继承全部的权势,即便我觉得那个男人缺乏资格。” “所以才需要悄悄的找到我们寻求支持?为什么?哦!我明白了……”奥托嘿嘿笑起来,他刻意问到留里克:“那么,你小子愿意臣服那个笨蛋吗?” “呸!” 留里克的回答是斩钉截铁,不过奥托估计到自己儿子的性子,此事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他故意笑道:“我们可以公开支持,只要我们能得到好处,支持他们做盟主没什么问题。依我看,你小子对整个联盟已经不是那么热衷。告诉你,你是否是这样想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子上,留里克本也无意欺瞒自己的亲人,他昂起头:“我是海里的鱼,不是湖里的。我们罗斯人,现在是诺夫哥罗德的实际首领,科文人的实际首领。什么斯维亚联盟,等我们实力再强大一点,脱离也无妨。爸爸,那些木板文书记载得非常清楚,七十年前就是这些人的先祖把我们驱逐的,尤其是乌普萨拉人和梅拉伦人。如今我们犯不着对这些事气愤,因为我们征服了东方,七十年了这群家伙居然还是在这片湖区捞鱼。” “好啊,你很会说话,让我们准备一下,明日若有什么大事,我授权你替我说话。哈哈!”奥托亲昵地揉着儿子的脑袋,幅度相当之大;“你就以首领的身份,把奥列金说得哑口无言最好。” 如果罗斯人对于斯维亚部族联盟已经不是那么看重,只要联盟的决议不会伤害到罗斯人的经济,那些有的没的东西,有条件的举手支持显然对罗斯人有利。 新的一天,当天空刚刚放蓝,两艘长船悄悄地离开古尔德岛。 阿芙洛拉号的魅影在湖光山色中还只是一片幽暗的影子,她屹立在港口更像是罗斯首领的象征,向往来商人证明神秘的奥托并未离开。 其实呢?奥托身披锁子甲和皮甲,以一副老战士的模样坐在船上。他用一件粗麻布罩袍裹住全身,乍一看去其貌不扬的好似那夜钓归途的渔人。 留里克和卡洛塔也是被点名的存在,两人裹着厚实的鹿皮,抵抗者拂晓时分清冷的湖风。 此行,胖硕的古尔德竟作为领航员的工作,他坐在船头,依靠这如同象海豹般的身材,划桨这种事他就不参与了。 两艘船坐着近五十人,除却赴约的重要人物,古尔德派来打杂的人员,有多达四十名参与过多次大战的武装人员,尤其是耶夫洛,这位芬人佣兵队长,就是此行所用卫兵的指挥。 他们人数少,极强的战斗力毋庸置疑。 一想到昨天的事,奥托和留里克不觉得此行有任何的风险,那么携带大量卫队的意义,大概就是向对方表明罗斯人实力不容小觑。 羊腿岛,这个名字的确有些滑稽。 梅拉伦湖里的岛屿奇多,其中多以小沙洲为主,较大的岛屿实则都有奇奇怪怪的名字。这些岛屿只是零星住着一点人,为了安全起见,湖畔的居民们自发性的组成大大小小的部族,地理位置最好的梅拉伦部族,她自然吸收了最多的人口。故而除了主要定居点,其他地域就是实质上的无人区。 “前面就是羊腿岛了。”古尔德短粗的大手直至前方。 奥托眯起眼睛仔细一瞧,他注意到远方岛屿的沙石滩上果然晃荡着一些人,再仔细一瞧,那里有十多人,他们都扛着一根长矛或者说是木棍,其上捆着一些白色的布条像是某种信号。 身为老战士的奥托对任何尖锐的物体都有着本能的警惕,他扭过身子,勒令划船很久的人们打起精神来:“兄弟们,做好准备吧!检查一下你们的武器,确保有能力对付任何突发事件。现在加速划船!” 此刻,奥列金带着他的一百人的卫队,在天还蒙蒙亮之际就登岛了。 为了此次密会他可是极为重视,因为罗斯人的信使一直传递来罗斯人的善意,这令他紧张的心舒缓很多。奥列金的确有求于罗斯人,正如来看看觉察到的那般,一些面子上的事奥列金颇为看重,就比如他冒着凌晨的寒冷摸黑抵达羊腿岛,图的就是一个“以主人的姿态迎接客人”。 终于,客人来了! 有些困窘的奥列金,他猛灌一口罗斯人的烈酒。还别说,据说这珍贵的玻璃瓶上印着酒的名字,这就使得它比一般的麦酒高贵太多,灌下一口,萎靡的感觉一扫而光。 奥列金一身战士打扮,不过它的镶金的腰带,挂着十多块琥珀和蓝宝石的锁子甲,乃至头顶上如同头环的金冠,充分证明了他的高贵。 越来越多的梅拉伦战士从林子里走出,这令准备冲滩的奥托本能的警惕。 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奥托很懂,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他立刻给耶夫洛下令:“下了船摆好阵,就像你们演练的那样。” “爸爸?”留里克不解的问。 “留里克,你瞧,奥利金带了很多武装者,他们想干什么?” 留里克眯着眼,只见那些人着装以黑色掉为主:“他们,好像是奥列金的私兵。” “是敌人们?” “应该不是。至少现在不是。” 奥托咬咬牙,决定不改变命令。 两艘船冲滩了,此刻那些武装者都站在了奥列金的身后。他们站成密集队形,就是队伍显得有些散乱。他们的战斧和剑依旧挂在腰间皮带上,一些扛矛的战士,那做派更是显得随性。 这一情况久经战阵的耶夫洛看到的分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毫无斗志可言,他们根本就不想打仗。 反观罗斯人这里,耶夫洛以极高的临场反应,他没有令战士拔出钢剑(拔剑其实只需一两秒),而是排成两排呈现弧形的人墙利于船头,涂着多种花纹的盾牌一致对着梅拉伦人,奥托和留里克等人尊贵者接受战士们的严密护卫。 瞧瞧这训练有素的阵势,它一瞬间改变了奥列金对罗斯人曾经的那些观念。他从未给想到罗斯人的战士居然做好了整齐划一!反观自己的人,松垮的模样据说还是敢战之士。 奥列金狠狠咬着牙齿,他觉得自己来得早带的人也多,在气势上仍被罗斯人压了一头。 “奥托!我的兄弟,你在人群里吗?”奥列金猛然大声吼一嗓子。 此刻,奥托做梦都不会想到,所谓十年未见的“伟大的盟主”,居然一这种口气与自己套近乎?奥托未曾感觉到一丝温情,他觉得很荒唐。留里克和卡洛塔,两人可是被这话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亲弟弟奥吉尔外,没有第二人会亲昵的称呼奥托是“兄弟”,可惜奥吉尔死去都快十年了。 “耶夫洛,让兄弟们收盾。” 这不,奥托一声令下,所有罗斯战士将盾牌被在后背,将胸膛处整齐的锁子甲展现给对方。他们收盾的动作一样是整齐的,再度慕煞奥列金。 罗斯战士让开一个缝,一个有着硕大胡须、体型高而壮、目光极为深邃的金白发色的老家伙,踏着那高傲的步伐走出来。 他就是奥托,见到此人,奥列金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意识到露怯后,他就急忙向前一步走,就是心里仍有些紧张。 到底是十多年没见了,奥利金都快忘了奥托的模样。再好好瞧瞧这个人,这番造型甚至有一种传说中“大神奥丁”的感觉。 可不是嘛!这个老家伙的身边紧跟着一个气质沉稳、充满智慧的漂亮男孩留里克。至少留里克从他出生开始,一个传说就在整个联盟疯传。奥列金根本不想理会那些传说,可留里克真是个神奇的孩子,他奥列金恨不得这是自己的儿子,从而彻底稳定梅拉伦人的霸业。可惜,事与愿违…… “你……果然是奥托?” “正是!”奥托如同雕塑般矗立。 本以主人自居的奥列金,这下居然放下身段,展开双臂走了过去,嘴上更是笑道:“我的老朋友,我的好兄弟,十年了!我们再度相见。” 他要展现礼节,奥托这里也不该失礼。 两个老男人互相施以拥抱礼,互相拍打各自的背。奥列金感受到了奥托的坚硬,而奥托感受到的可是奥列金的外强中干。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奥列金的确比奥托年长一点,年纪的差别能说明的事很有限,奥列金就是天生比奥托体弱,这才两人年轻时就有体现。 当年的事,梅拉伦的奥列金算是用权谋当上了首领乃至联盟盟主,奥托固然有着智慧,他获得地位实则主要依靠剑与拳。 两人的拥抱礼,算是极大程度消弭掉了互相的猜忌。 奥列金松开了手,高傲地看看一样到访的留里克和卡洛塔:“你们都赴会了,真是好事啊。来吧,让战士们守住岛屿,我不让任何干扰我们。而我们……”奥列金又看了看古尔德,他实际并不希望一个商人到访,这便特别神经兮兮说道:“我只想和你们密谈,接下来是只是我和你们三人的密谈。” 奥托再看看左右,他指着沙滩和树林的边缘区:“就在那里。铺设一些皮毯子,我们身为首领谈论事宜。听着额,我需要看到我的战士的确在保障我们的安全。” “也好。随你的要求。” 第393章 两个部族的秘密交易 两位首领时隔十多年的拥抱,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情谊,又有多少虚伪? 留里克觉得这里面虚伪的成分更多一些。 毕竟如果抛开经贸往来,罗斯人并不需要梅拉伦人,甚至连整个联盟都不需要。 奥托毫不客气的表现出自己所代表的罗斯人的谨慎,所谓密会之地就在林子的边缘区,与会者能一直被罗斯的战士盯着,出现一些状况自然能立刻介入。 奥列金即便有点不满,他必须认同。 此行,奥列金是秘密前往,除却他本人的卫士外,再无重要人员,甚至连充当书吏工作的人都不存在。所谓密会与密约的要诀就在于,不要给第三者留下可以考察的证据。约定最好保留在口头层面,事后双方默契履约。 奥列金正襟危坐,面前的奥托亦是如此。 到底是十多年未曾相见,此次见面气氛真是紧张中带着一丝尴尬。 最终还是奥列金率先打破安静:“我派遣的信使告诉你我的需求,加上我去年与你的留里克的约定。那些货物,尤其是武器,它们都运抵了吗?” “难道问清这件事,就是你要求我赴约的唯一原因?” “不仅仅如此。”奥利金故作一记“下意识的动作”,他轻抚自己头顶的王冠,明显是暗示。 奥托眯了他一眼,已经明白了传闻是真:“你要的货物都到了。那么我们需要的东西呢?我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还要别的东西,比如说燕麦、亚麻,乃至奴隶,这些对我很重要。” 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奥利金长舒一口气,就是奥托提及的罗斯人的也要求,现在的情况真的有点特殊。“那真实是太好了,我现在急需一批武器。既然你们履约,我很快会派人去取。” “等等!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说购买武器的钱呐?哈哈……” 奥列金略带尴尬地笑起来,此意真是不言自明。奥托与留里克立刻提起了精神,面色极为凝重。 虽然下面的话有些失礼,它必经是涉及巨量财富的大事。奥托板着一副臭脸,极为粗暴的质问:“难道,你不打算给钱?” “嗯?”奥列金一记娴熟的战术后仰,“我可没这样说。” “你想说些什么?” “啊!关于这件事嘛,其实我还有更多的事要告诉你。”奥列金正如他计划好的那样打起哈哈,这番举动实在令人不适。 “有什么事快说!这里,你和我都是商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手拿钱一手拿货。” “但是有时候事情会变得复杂。”说着,奥列金暂且不告知对方自己有了称王之意,他不信奥托这个老家伙瞄了一眼金子做的王冠不知其中的意思。“近些年来的事你一定知道,你们罗斯人多次攻击我们的敌人,但是敌人的报复也很凶残。” 他说话之际,刻意瞥了一眼表情有点木讷的卡洛塔,故意之处:“丹麦人和哥特兰人的军队袭击了奥斯塔拉,据说其中还有奥斯陆人的军队。他们组织了一场联军,在我们毫无防备之际进行大规模偷袭,如果此事我忍了,如何担任盟主?我决定了,我要一场战争!” 当奥列金说话之际,卡洛塔的眉头愈发紧锁,当“战争”一词被说出后,她整个人已经浑身颤抖。 卡洛塔从不畏惧战争,她甚至渴望战争,渴望任何势力能帮助奥斯塔拉复仇。 情况变得极为奇妙,留里克和奥托眼巴巴的看着卡洛塔忽然站起身,又急忙半跪在奥列金面前,以极为恭维的态度问道:“盟主大人,您……真的愿意为我们奥斯塔拉人复仇?” “当然。孩子,你起来吧。你比去年长得更高,也更漂亮了,你会成为一个好的首领,可惜,你的族人损失太多。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的部族遗民太少就忽略你们。奥斯塔拉依旧是联盟的一部分。” 听得这些话,女孩的眼眸已然被泪水覆盖。就是这有的情景真是让留里克萌生了极强的恨意。这不明摆着的嘛!奥列金在逆向挖墙脚,还有卡洛塔这孩子也不争气,她是否从来就是个缺乏主见的人?还是说她为了自己的复仇大业,实际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这不,奥列金就是要通过一番话术,展现自己其实是恩赐和讲义气的人,誓要把对他家族的不利言论一扫而光。 “我要发动一场同等规模的报复,为奥斯塔拉人复仇,还要收敛那些死者的尸骸,为他们举办葬礼。我还获悉一些情报,那些哥特兰人并没有离开奥斯塔拉故地,他们甚至占领了迁徙的格兰人的故地,兴建了他们的哥特兰人的定居点,据悉里面还有不少丹麦人。” 此刻的奥托自责,真可谓一厢情愿的觉得认了一个听话女儿,谁曾想这姑娘本质上就是依附强者。她看不清形势的不理智行为先放在一边,奥托这下完全确定了那些传言的真实性,既然如此,传言的其他细节想必也都是真的。 说不定,一切都是奥列金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去试探一下联盟的舆论走向呢。 奥托面色凝重,眼眸深邃,他猛然咳嗽两声,斥责道:“这里是男人的会场,女人还是暂且回避吧。” 这一席话惊得卡洛塔猛一哆嗦,她急忙坐回自己的位置,勾下头后眼神不时的瞥着奥托。她的眼神就是在诉说一份歉意。 是啊,这里必然是两个老男人的会晤,留里克早就想插进一些话语,暂且还是继续观望下去。 奥托的脸稍稍舒缓,他很高兴卡洛塔这女孩的良心没有变质。他故作对战争的期盼,故意说:“以我对哥特兰人的了解,他们对于埋藏银币和宝石的喜好是不能被任何人改变的。我们击败他们,极有可能发大财。” “不!是必然发财。” 奥列金极为乐见于罗斯人此番表现出的配合态度。钱嘛!谁能不爱呢? “仅仅帮助奥斯塔拉人复仇是不行的,这是一场战争,不是两个人的你一拳我一拳的搏斗。我们必须扩大战果,必须沿着海岸线南下,我们要组织起一支庞大的船队,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哈哈,我看到你们这一次带来了一艘巨大的运输船,真是太好了,它恐怕不适合作战,却一定能运走大量的货物。” 能把阿芙洛拉号斥之为区区一艘大号运输船,奥托的心里在骂人,面色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留里克呢?他现在却又一种内心的暗爽,梅拉伦人是罗斯人的竞争者,他们越是对罗斯人的实力采取忽视的态度,就越利于罗斯人闷头发展。如若奥列金认为罗斯人是“实力较强和优秀合作伙伴”那是再好不过。 向梅拉伦人炫耀的同时,也尽量隐藏实力,虽然这很自相矛盾,现在奥托还是要按照与儿子的约定,按照拟定好的计划装怂。 “哦,你说那艘大船?她的确是一艘大型的货船,也只有她能将盟主你需要的各类物资运抵梅拉伦。我知道你会痛快的买下我们所有的货物,我们罗斯人会得到一笔至关重要的钱币,你也可以得到所需的武器、皮革、肥皂、玻璃器,乃至烈酒。” “当然,你们的船舱将空空如也。这样吧,关于钱的事情,我们的联军参与激战,进行劫掠,当战斗完毕,我会分给你大量的战利品。最终你们会满载而归,你们必定得到超乎想象的钱。你们甚至不需要登陆作战,不会有任何的人员损失,你们只要静静等待我把战利品交给你。” 奥托和留里克压根就不想到奥列金的意见居然是这样。那么问题来了,事情果真如此,罗斯人难道还要派遣军队加入联军吗? 奥托自觉受到了一点侮辱,他必需要保证罗斯人在联盟里必要的颜面:“难道你是让我们不劳而获?我们是勇士,不是商人,我们要颜面!既然你意如此,我把武器皮革都卖给你,你过几天把钱交给我。我们罗斯人参与完会盟直接打道回府就行了,反正我们无权上战场,不是么?” 说吧,奥托就做了要起身离开的动作。 此乃激将法,奥列金即刻伸手挽留,并严词否认:“我是盟主,自然也是联军的统帅。这一次整个联盟要联合行动,我可以安排各个部族的工作。我安排你们罗斯人运输一些后勤物资,比如说麦子和肉干。你们正好有一艘巨大的船,自然可以运输大量食物和淡水。这艘船不也是存放战利品的最好船只么?”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现在并没有足够的银币购买我们提供的皮革和武器?” 事情到了这一步,奥列金索性不掩饰了,他弱弱露怯道:“很遗憾,我的经费非常紧张。” “嗯?难道最为富有的梅拉伦人也会被经费问题困扰?难道你和我儿子的约定,你要率先返反悔?”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奥列金瞥了几眼留里克。 去年做约定的时候奥托不在场,现在显然是留里克的时间。 “盟主,我们还是希望早点拿到钱,即便是等价的货物也行,比如说麦子。你谷仓里还有很多麦子吧,哪怕是陈麦,你多给我一点就行了。本来我也还是要继续购买你的麦子,以后每年我们罗斯人都会大量购买,我们甚至不需要银币、铜币作为媒介。” 此番言论很有建设性,奥利金真是巴不得罗斯人年年来大肆购粮,这样自己的部族就能源源不断弄到优质皮革和优质铁器。毕竟罗斯人的铁器就是神奇,当前只是碍于面子,奥列金把自己的短剑藏得很严实,生怕对方看出盟主视若珍宝之物也是出自罗斯人之手。 奥列金抒发一个畅想,顺着留里克的话说:“今年的气候非常温暖,甚至比往年更温暖一些。麦收季节恢复到八月,今年我们必然大丰收。只是我现在的存粮不多,很多的梅拉伦人实际在饿肚子。我的谷仓里的粮食将作为出征战士的口粮,在口粮吃完之前,我们必须进攻哥特兰人和丹麦人,我们必须抢掠他们的麦子和牛羊。这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我们能活下去。” 留里克估计这家伙终于把真心话说了,什么复仇、什么荣耀,简要的言语中透露着底层逻辑——梅拉伦部族也没有余粮了。 可他们没有余粮,罗斯人有什么损失?罗斯实质拥有了整个波的尼亚湾内部区域的捕捞权,又有诺夫哥罗德人的进贡,就算是穷到天天吃鱼,那也不过是回归过去的平常日子而已。可以说罗斯人已经消除了饥荒,大家开始拼命研究“吃得饱又吃得好”了。 如果梅拉伦真的遭遇饥荒,那么湖上游弋的大量渔船是怎么回事? 奥托问及此事,得到了奥列金悲观的答复,所谓湖里的鱼本就没有海里丰富。 “最好的渔场被哥特兰人占有,我们是昔日的战败者,失去了那里。这一次我们可要把渔场夺回来。” 奥托实在无力吐槽,他也不想透露联盟失去的渔场,也就是奥兰群岛到哥特兰岛的这片海域,去年已经陷入到罗斯战船和新锐武器部下的恐怖阴影了。那里当然游弋着大量的船,只是许多船的身份是罗斯。 奥托对梅拉伦人的态度实在复杂,必经是一个联盟,今日盟主奥列金的姿态实际放的很低,他居然直白的透露出梅拉伦部族的许诺内部的困境,他相信这家伙可不会给别的部族展现出梅拉伦虚弱的一面。 盟主是为为了博得同情,至于原因嘛!奥托其实猜到了,这家伙为了荣耀和信誉当然会给钱,就是立即给钱不可能,严格意义来说是盟主率先违反了去年的约定。 去年签订的那份木板文书,留里克留了一个心眼,他可是一直携带在身上,就当前的阵势他无意让耶夫洛将其拿来。人都是要脸面的嘛,留里克实在不想看到“盟主公开违反约定”的事实。 旧的约定当然可以修订一番,做生意的人行为要灵活。本着这个道理,留里克故意掐着手指,笔画着说:“一千五百支武器,按照约定它的价格是三万枚银币的战斧,和一万枚银币的矛头。还有烈酒、肥皂等等等,如果您有意购买,价格也不会变化。哦,肥皂方面价格可以降一点。我们能提供的货物,价格超过六万银币。” 六万枚银币对于奥列金的家族,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巨款!毕竟梅拉伦部族又不是他奥列金的私有财产,很多富有的家族是具备竞争盟主的实力,只是这群老谋深算的商人光忙着闷头发财,他们持续支持又扶持奥列金家族,荣耀归奥列金,自然出了什么事也该有他负责。奥列金家族掌握着收税的权力,不过收税收不到那些大户头上,故而梅拉伦部族本身严格意义来说也是一个小型的“部族联盟”。 斯维亚部族联盟就是套娃的关系呢。 奥列金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永远不可能是,他为自己打造金冠,乃至模仿法兰克人自称“国王”这件事,也有打破这种套娃格局的夙愿。 不过区区一个“国王”的头衔,倘若没有一直忠心耿耿实力不菲的军队护卫,此人就是自称“奥古斯都”,那也不过是强势酋长的玩物。 战争的计划从去年就开始构思,传言早就散布开来,奥列金有意举兵,这便斥巨资为自己看成精锐的私兵增添甲胄和武器,他又在部族里挑选一批合格的年轻人,使得私兵的规模暴涨到了八百人,这就是他保持权势的本源呐!就是养活这支军队非常费钱,他实际有着强烈的赌博成分,倘若战争中没有捞到足够的战利品,如此规模的军队他维持不了太久。 私兵增加了,战船也增加了。让奥列金很闹心的是,善于造大船的霍特拉家族怎就移居罗斯了?此事说起来真丢人,他索性不提。 留里克给这位盟主把账目算好,如果所有商品都被奥列金买走,的确会有六万枚银币入账,可惜对方拿不出这么多钱。 所以这里面就有着巨大的可操作成分,留里克哄着说:“我信任盟主实际是遵守诺言了,履约过程中出现一些事,有时候是不能抗拒的。我们可以慢慢谈嘛。” “嗯!你的话我很高兴。”奥利金稍稍舒缓了精神。 留里克露出那一丝甜美的微笑,湖风吹来,让他飘逸又清爽是金丝更加漂亮。奥列金看到的是一位俊朗的少年,就是他不知道,这份俊朗的背后还有一种他前所未见的特殊“刀子”。 留里克故作大度:“打击我们的敌人,我们罗斯人有义务。这多年来我们联盟联合起来向敌人反击,我们罗斯人理应提供人力物力。我可以立即提供给你全部的武器,它的价格是四万枚银币,哪怕你现在没有钱也可以得到它。不过……” 奥列金的眼神急速颤动,事情有了巨大的转机,作为有着强烈刚需的他迫不及待了:“你的要求我尽量满足,我要武器。” “我们罗斯人可以担任联军的后勤部队,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需要分的战利品,这份战利品不能少于四万枚银币的价值。哦,最好它就是四万枚银币。除此外,你还要给我们额外的好处,我们毕竟不是你们的运输队。” “嗯?我可以许可你们也参与战斗后的抢掠,抢多少都是自己的事。” “并非如此。”留里克伸出右手否决,“我们罗斯人不是吃腐肉的秃鹫,我们又不是没有狂战哥特兰岛的举动。他们杀了我的叔父,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我们当然会胜利,但罗斯人在冒巨大风险。万一你抢掠的东西少了呢?你拿什么还钱?” “是麦子。” “好啊!麦子。”留里克就等着奥列金自己说出这番话:“今年既然是丰收,集市的麦子价格必然涨到不少于一个银币买十五磅。我们就按照十五磅来计算吧。四万枚银币,兑换六十万磅麦子。” 奥列金捏住自己的下巴,他有点犹豫,恍惚间总觉得自己未来会吃大亏。 留里克话还没说完:“我还要收取额外的钱,这就叫做利息。你要为我们罗斯人所冒的风险买单。” “啊!这……” 留里克板着小脸,他不再可爱,奥列金意识到了一种胁迫:“利息,多少?” “利息”这一概念奥列金当然懂,此抽象的概念可谓自然而然的产生,主要体现在收地租上,奥列金实则非常了解。 高利贷嘛!如今的时代对利率没有任何的约束,为了自己罗斯部族的未来,留里克这回就是要做一个“恶人”。 “我要100%的利息,你可以很快拿到全部的武器,收获季一到,你要归还我一百二十万磅粮食。或者战斗结束后,你还给我们罗斯人八万枚银币。” 奥列金几乎咬崩了自己不多的牙齿,眼前的男孩依旧俊朗,就是说的话实在狠毒。如此疯狂的利率这小子也说得出口!可是!武器那可是刚需啊!“硬铁”制作的斧头和矛头,可让一般的铁变成废物哟,那个首领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都装备这等神兵利器。 可他也不好好想一下,罗斯人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优质武器,罗斯人的军事实力真正如何了? 奥列金咬紧牙关,问道:“既然如此,你们的十字弓可否……” “不行。”留里克直接拒绝,毫无考虑的意思。 “一万磅麦子买一支也不行?” 说实话留里克现在有点心动,不过这还是现阶段的原则问题,它不能被打破。“不行!就是不行。盟主,你想好了吗?我不相信……” 突然,留里克急中生智,他换了一个尊称词汇,称呼奥利金是国王。 “尊敬的国王,我尊敬的王,伟大的王。”留里克故意凸显“王”这个词比“盟主”高贵,他还说了三次,真是弄得奥列金激动万分。 “你……我还没说这件事,你已经……”激动的奥列金老脸都在抖动。 “是的。那些传说我相信都是真的,所以您才会佩戴王冠。如果您称王,我和我的父亲都会支持,只要您能满足我们罗斯人的要求。”这些计划留里克早已和奥托商量好,“我们罗斯人,还有奥斯塔拉人,会在正式盟会上支持你,哪怕是向你单膝下跪,会给其他部族做表率。我们这么做了,你会得到光荣,你也必须给我们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说,给予我们八万枚银币和等价的麦子。” 奥托顺势也表态:“从看到你王冠之际,我就是到您的举动。只要您满足我们的需求,我会主动向你行战士礼。” 可以说,刚刚还左右为难额头渗满汗水的奥列金,现在面对奥托父子的承诺,他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奥利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得到罗斯人的支持,他知道这个部族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但它也不希望未来的战争中罗斯人真的大出风头。只?梅拉伦的奥列金家族可以大出风头,罗斯人作为后勤队伍其实是最好的,如果能用大量钱财安抚他们何其快哉? 因为奥列金,他需要的就是权势!需要的就是一些联盟内的强势部族做出明确的表率,一个单膝跪地的举动,那可是一百万磅麦子都买不过来的呀! 奥利金站起身,郑重其事表态:“我完全同意了,你们支持我称王,我给予你们巨大的好处。我们永远都是兄弟,都是战友……” 第394章 罗斯人的备战计划 约定被刻在了木板上,它一式两份。 这份密约规定了当战争开始后罗斯人需要履行的工作,需要派遣的兵力,战斗结束后梅拉伦人当给予的报酬。原则上每个部族都要派遣兵力,由于奥斯塔拉部族几乎没了男丁,遗民都与罗斯人混在一起。索性战争中,罗斯人顺便也代表着奥斯塔拉人出战,就是它们无权从战争中获得好处。 罗斯人被要求派遣包络阿芙洛拉号帆船在内的合计三艘运输船,用以运载联军,或者说主要是梅拉伦军的后备给养。 因为任务的特殊性,罗斯人出动的兵力被约束到二百人。 也就是说,奥利金并不希望罗斯军队出现在战场上。他非常相信罗斯人在三年前确实狠狠讨伐了哥特兰人,他们的确强盛,这要是抢了自己的功劳可就太糟糕了。 而且这场战争,梅拉伦部族需要树立一个新的英雄。 奥利金筹划一件事,便是当盛大的出征祭祀活动之际,他会当众宣布自己的独子卡尔担当梅拉伦军的“战争酋长”。他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刷功绩,以便继承自己地位之际能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他非常愿意相信罗斯人会履行约定,所谓只要能源源不断得到物质上的利益,就持续支持奥利金家族继续担任最高的统治者。哪怕那个人是卡尔…… 快要傍晚的时候停靠在羊腿岛的船只纷纷被推进水中,奥托等人依旧麻布罩着头,他们故意等到天色昏暗之际离开,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没有其他的部族首领知道罗斯和梅拉伦做了一个秘密约定,更不知道罗斯人已经提前知道的三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第一:奥利金决定仿效法兰克人称王。 第二:梅拉伦人将在会盟之际宣布对哥特兰、丹麦战争。 第三:出征的祭祀,奥利金会罕见的以奴隶之血,血祭湖神梅拉伦与大神奥丁。 其实罗斯人也只是知道这些事情的粗略情况,其中的细节奥列金就是绝口不说。 “战争很有可能扩大化,他总不能率兵打到哥本哈根?哦如果现在存在这个定居点。”留里克估计着,所谓战争打起来,之前的计划就要作废一半,而且它的收场往往不由发起者能左右。 战争必然爆发,它的结果是否是联盟的完胜?留里克不能做出必胜的预期,不过战争最终变成怎样的结果,罗斯的利益不能遭遇损失。 罗斯要保证不会被外面敌人的硬实力击败,能摧毁一个强权的几乎都来自于内部的矛盾与裂痕。 现在存在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堪称是他始料未及的。 归途,留里克故意甩给卡洛塔难看的表情,更是拒绝一切的搭讪。 “留里克,我错了,我不该……” “我求求你搭理我一下……” 卡洛塔咬着牙,她见奥托也无动于衷,情况真的变得非常棘手了。 其实奥托想了一下,她不觉得卡洛塔的出格举动很过分。毕竟奥列金是盟主,承认一个女孩担任一个部族的首领也是那个男人,卡洛塔的卑躬屈膝不能说是错的。何况,自己和儿子不也以“约定”的形式承认奥列金为王? 留里克不想搭理她,看起来只是耍脾气罢了。 奥托是不以为意的,一行人在夜幕降临后摸黑回到古尔德岛。船只无意打扰夜钓者,他们不想打扰任何人。 夜晚的梅拉伦部族亮着一些光点,那是露天的篝火罢了。古尔德这里也亮着篝火,尤其是码头处的一些木桩摆着长明的油灯,以向归来的奥托船队指明正确方向。 阿芙洛拉号的魅影在夜色里朦朦胧胧,并在湖泊的细弱波浪中轻轻起伏。 那些自由自在的商人们在白天的时候买走大量货物,古尔德早已翘首期盼,以向首领汇报一个一批特别的商品销售掉了一大半,赚到的货款已经逼近三百磅银币。这里主要的货物就是肥皂、玻璃器和名贵皮革,以及非常少量的金属生活用品。 船只回来了,留里克依旧带着怒气。 他觉得卡洛塔有背叛的嫌疑,哪怕她并无背叛的念头,那也是巨大的错误。 奥托在前,留里克踏着坚定的步伐紧随其后,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卡洛塔只好唯唯诺诺跟着。 她着实想不到,自己刚进了灯火通明的厅堂,脖颈就被人掐住。 留里克极为罕见的表现出自己粗暴的一面,他把将卡洛塔摁在地上,膝盖更是压着背。 遭到这番惊吓,女孩直接嚎啕大哭。 难道一个男孩欺负一个女孩是值得骄傲的事吗?当然不是。不过此事有着更深刻的意义。 “你!奥斯塔拉的卡洛塔,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你居然蠢到渴望得到奥利金的帮助。” “啊!对不起,我……我错了……”卡洛塔只是趴在地上,毫无任何的反抗,她泪如涌泉,简直浇湿了一大片沙石地。 留里克知道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此事如若仅仅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那么自己也是个蠢货。 卡洛塔,这个女孩需要经历一个深刻的教训,从而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处境。因为如今的她根本不仅是一个自然人,而是代表了奥斯塔拉人的势力,她需要为一个族群的一切负责。 留里克结实的手掌恍若要掐断卡洛塔的脖子,他半跪下来将头伸到女儿耳边,刻意质问:“是谁救了你?是谁救活了你的族人?是我们罗斯人。那个奥列金故意放任你们死亡,他巴不得你们部死掉,现在他跳出来装作善人,几个甜言蜜语你竟然信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信他的。” “当时我许可你给那个家伙跪下了吗?你是一个女战士,更是我的女人!没有我的许可,你只能给神下跪。那个奥列金不配你去尊敬。”留里克怀疑到这么说话也许卡洛塔会有点不服气,这便继续说:“没有人会真的臣服奥列金,我们要的是他的钱财,如果他给不了我们银币和麦子,那就直接翻脸。已经七十年了,罗斯人不需要他们,你们奥斯塔拉人也从不需要他们。” 这一刻,兴冲冲的古尔德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露着尴尬的苦笑站在奥托身边,却见脸奥托也是木着个脸一副不愿意干涉“孩子打架”这件事。 好在奥托终于觉得有些不妥了:“够了,她毕竟是你的女人。” 留里克依旧勾着头,恶狠狠道:“不对!她是我的女战士,我还要带着她参战呢!卡洛塔,那一刻不不但忘了谁是你的男人,也忘了你自己是一个指挥官。难道瓦尔基里军团是一个笑话?如果你觉得奥列金值得崇拜,那就把我们罗斯人赏赐你的衣服、剑还有食物交出来,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梅拉伦集市,你自生自灭好了。” 儿子的话真是越说越过,奥托倒是听明白了,留里克可不是训诫妻子“不忠”,完是一副首领训诫不听话下属的行径。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手下会突然跑去宣称效忠奥列金,自己该怎么办?奥托的想法非常干脆,就一个词——斩。 “她知道错了。”奥托冷冰冰地说,“你让她起来吧,如果她下次仍然忘记,你大可剥夺其身份,贬她为奴。我觉得艾尔拉也不错,她继任奥斯塔拉首领也不是不可以。” 此言一出,卡洛塔彻底意识到何为恐怖。她在浑身发抖,这一点留里克感觉的很清楚。 留里克松开了手,他并不希望把事情做绝。艾尔拉有着文弱的性格,身为姐姐的卡洛塔要强,她的复仇心极重,年幼的她被迫去做拥有一定主见的政治人物实在太为难她了。 卡洛塔依旧跪趴在地上,留里克站起了身:“战争即将爆发,奥列金觉得奥斯塔拉人没有可战之兵,我觉得不是。你是一个女战士,在未来的战斗中,如果我们的船队遇到低手,你就必须操纵十字弓射击敌人,毫不留情。记住,我是你的男人,更是你的恩人,今天才会手下留情。否则下一个恰住你脖子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将你作为一种玩具,你会死的很惨。记住,只有我才能帮你复兴奥斯塔拉,只有你我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奥斯塔拉首领,奥利金却只能给你最终的毁灭。” 儿子,留里克,他仿佛有着两个面孔! 此刻的奥托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他看到了在奥利金面前彬彬有礼极为讲契约的儿子,也看到了背后鄙夷奥列金如粪土的儿子。 罗斯人永不为奴,哪怕做他人的仆从也不可以! 罗斯人七十年前曾有机会作为梅拉伦人的仆从,但罗斯人宁可前往极为苦寒的哪怕航海最快也要三天路程的罗斯堡峡湾,为的就是为自己而活。罗斯人只能做他人的主人!比如说成为奥斯塔拉人的主人。 这一瞥奥托的内心大为宽慰,他可以说未来无忧了。 “训诫”卡洛塔的最积极意义,就是强化罗斯阵营的稳定。 经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训诫,聪明的她已经明白如何讨得自己未来丈夫的欢心,那就是在战场上伺机杀敌。 仅就杀敌这件事,她毫不紧张甚至极为期待。无论是丹麦军还是哥特兰军,他们都是和自己血海深仇之敌呀。非常现实的是,她发现如若没有留里克发明的绞盘钢臂十字弓,自己休想伤及任何一个敌人。 古尔德急忙汇报的今天的重大收支状况,让刚刚紧张的气氛有了极大缓解。 然而战争迫在眉睫,罗斯人因为密约的因素比其他部族提前知晓此事,也就能提前拥有巨大的战略主动权! 事情极为重大,留里克、奥托等人,随便吃了一点麦饼和炖肉,就在岛上的议事厅里,在勒令闲杂人等回避、严禁任何人离岛、木墙大门紧闭的状况下紧急开会。 会议,就是所谓的备战会议。 按理说身经百战的奥托有着巨大的发言权,这一次留里克借着刚才的气势,他飞快转动了一下头脑后,制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并当众向宣布。 留里克所宣布的是三项重大战备决定。 第一,从罗斯堡母城和最近的据点墓碑岛,召集一百名上过战场的战士。召集罗斯堡的部佣兵战士。召集二十名接受军事训练的孩子,十男十女。在艾隆堡召集二十名能拉动长弓的科文人。 第二,给予罗斯堡的人们一道死命令,立刻开始大量制作弓用箭与弩用箭,乃至扭力弹弓所需的弹丸与特殊的短矛,或者说是鱼叉。勒令克拉瓦森等部铁匠,以及部族的木工高手,合力快速制作新的扭力弹弓和钢臂十字弓。如若钢臂不足,就用短木弓代替。 第三,清空至少五艘货船,立刻对其进行增设甲板,乃至安装新木板增加船舷高度的改造。滞留在古尔德岛的所有控船高手,要进一步加强操控船帆的工作。 者三点都是为了作战服务,就是各色条款是奥托始料未及的。 奥托不得不正式质疑:“你?难道你打算将我们派遣的人,部变成弓手?” “对呀!” “着太奇怪了。” “这很奇怪吗?”其实留里克是不明白,奥托至今都不知道也未能联想到大规模使用弓弩手,能对战争局面带来多大的变革。 奥托的确是见识到了所谓“罗斯箭阵”摆出的三段击,此乃儿子发明,可惜它并未经历过实战检验。 他定了定神问:“我们的任务是担任运输队,你难道真的要参与战斗?我们的约定,不是不主动参与岸上的战斗么?” “海上的呢?” 留里克这么一问,奥托被问住了。 “海上的战斗?我军必会采取突袭的战术,海战极难发生。再说了海战也是跳帮血战。” “可是,我们手里的都是货船,完依赖风帆的货船。我们的船舷比敌人的长船高太多,尤其是阿芙洛拉号,她太高大了。如果发生海战,我们何必跳帮?” “所以你想用箭矢射杀敌人?” “正是。爸爸,我很怀疑你为何要质疑。”留里克侧着小脑袋眼神里写着大大的疑惑。 “因为我们的战斗,尤其是我,我……我还没有见过一支队伍由弓手组成。” “哦,那么你很快就看到了。”留里克建设性的说道:“难道奥列金说我们不会真的参与激战,就能安的看着敌人的营地陷入火海?敌人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吗?奥列金能保证丹麦人是乖乖站在那里让我们联军砍杀,而非组织船队反击吗?万一敌人来了怎么办?当然是迎战。” 本来奥托想得不是很多,被儿子这么醍醐灌顶一问,自责一个自己老糊涂了。 奥托憨憨的笑出声:“对哦,我们有备无患。说吧,你是不是打算每一个战士都配备一把弓?我看到你还让你的孩子们来参战,甚至是科文人,说说你的想法。” “这分明是一次机会。”留里克说话间,也看了一下拘谨勾头坐着的卡洛塔:“我麾下的孩子有些已经九岁十岁,他们吃了很好的食物,所有人都长得足够强壮,至少可以转动十字弓上弦的绞盘。他们平日里一直在接受训练,现在一个作战机会在面前,我必须让他们中的佼佼者参战。” 奥托点点头:“即便是女孩?” “对!瓦尔基里军团的指挥官就在这里,她犯了错,她就必须带着女战士们带着十字弓参战。她们可以站在船上向可能出现的敌人射击。还有那些男孩们,尤其是菲斯克和卡努夫,他们必须得到历练。” “甚至是科文人?!”奥托瞪着眼继续追问。 “根据契约,艾隆堡的科文人是我们的仆人,他们必须为我们战斗。我们不是做了三十张长弓吗?现在也能派上用场了。” 奥托深深地点头,他其实对罗斯人当下远程武器的概况有了解。 从十字弓的发明到现在已经有足足一年半,这些时光里,十字弓保有量一直是缓慢的上升。所有的十字弓都被精心维护着,钢制弓臂和麻绳做的弦都是涂抹油脂来抗氧化与抗磨损,在不用的时候,弓弦都是卸下来。 它的保有量实际突破了一百把,另外还有近二百张短木弓,只是这些弓都是打猎和训练用具,它们的战斗效果存疑。 不过那三十张灰树做的长弓,奥托对它们很有信心。 现在问题来了,奥托饶有兴致的问:“留里克,你可以带上二百张弓和十字弓,你计划准备多少支箭?” “至少两万支!” “嗯?”奥托大吃一惊,“这么多?你疯了?” 留里克义正言辞:“我没疯!当战斗真的开始,当箭矢部打光,那时候我会真的发疯。爸爸,一个战士从来不会抱怨他的武器太多。你也不用担心这些箭极为昂贵,它们中只有少部分是昂贵的,大部分甚至不需要羽毛尾翼。您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发动我们的族人制作武器,大部分族人对丹麦都是深仇大恨的,他们无法直接参战报仇,就通过制作武器的手段做出自己的贡献。依我看他们会非常支持。” 奥托想了想也有这个道理,就是命令现在发布是否来得及呢? “留里克,难道现在我们还能赶制一批弓,赶制一批箭矢。依我看,奥列金恨不得明天就组织船队出发了。” “哪有那么快啊。依我看他要筹备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不相信那些只有在盟会上或许战争传闻的首领们,能一天时间就准备好自己的军队。爸爸请放心,我的预言会成为现实。我敢说,奥列金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把一切筹备好。” 奥托点点头,他信任留里克的“预演”会成为事实。 那么,罗斯人该好好利用接下来的一个月好好准备一番。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既然儿子认为和丹麦船队的遭遇并激战的可能性极大,它就一定会变成现实。罗斯人必须做好打一场新形势下的海战,是纯粹风帆动力的船队迎战划桨船。 阿芙洛拉号准备好她诞生后的第一场大战了吗? 她就是屹立在船艏前桅下的精灵雕塑,她必须准备好,因为她就是为战斗而生,是守护罗斯的特别的“女战士”。 第395章 我们的武器可不是格兰人的那种垃圾能相提并论的 欧洲中世纪的战争往往发生在夏季,这从不是交战双方的的故意约定,完全是受到大自然的只配。 各国所处的纬度都很高,故只有夏季的白昼时间很长,气候也温暖,这样的气候条件适合军事行动。战争也往往伴随着冬季的逼近停止或者暂停,毕竟到了冬季,大军无法在白昼时间往往不到六小时、气温低于冰点的状态下坚持作战。 即便必须冬季作战,一个势力也只能组织一支小股部队施行军事行动。 奥列金提前向罗斯人透露了战争的决议,留里克断定出征之日最短也得在一个月之后。 留里克这并非有着先知先觉,他的决断甚至也是在高估奥利金。^ 这可是在中古时期呀!就算各个部族拥有船只航行之便利,他们组织兵力、筹备武器、进行人员调整,哪怕他们普遍对后勤问题不是特别重视,以上的筹备问题就必然耗费他们太多的时间。 相比于其他势力,留里克觉得自己的罗斯部族在组织度与执行力上,是要比他们好一点的。不过他也无法太高看自己的罗斯部族,只能说现阶段大家还是半斤八两的。罗斯人会持续加强内政建设,几年后必拥有更加强大的组织动员力。 两艘长船奉命紧急离开梅拉伦湖,行舟者带着罗斯首领的信函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船队大清早出发,他们借着温润的南风,仅是第二天的下午就抵达了墓碑岛。 首领的战争命令瞬间传遍整个定居点,一批作战经验颇为丰富的战士高举着自己的战斧,响应首领的号召。按照机会,其中的三十名卓越者,带上他们沉重的武器装备,计划迅速开赴梅拉伦湖,登陆古尔德岛报道。 船队持续北上,他们在宽广的海面上,借助着强劲的南风踏浪如飞。他们短时间内竟然飙出了十海里的高速,也很快遇到的日常捕鱼的罗斯渔民。 他们冒着风险昼夜航行,区区两天时间愣是冲到了罗斯堡峡湾之大门。两艘船在此分道扬镳,一支前往北方的艾隆堡,一支回到老家。 远在古尔德岛的奥托,他无比信任自己的手下会妥善的完成任务,当下他就是在等待会盟之日的到来。 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不过在约定的会盟之日,也就是儒略历的五月一日之前,罗斯人与梅拉伦人,将率先完成商议好的初步协议。 奥列金也不想过分张扬自己大肆进口罗斯武器这件事,他派遣了一个能干的佣兵小队长,名曰斯瓦尔德,由此人带着奥列金最新凿刻的“证明书”办好这件事。在儒略历四月二十九日傍晚,十艘长船打着做生意的旗号,低调的离开了梅拉伦港口。 他们没有遭遇任何的意外,当其他商船全部离开后,这支船队颇为意外的抵达古尔德岛。 照例夜间巡逻,也就是绕着只比两个足球场再大一些的古尔德岛转圈的听命于罗斯佣兵,发现了这些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为战士的本能趋势他们果断拔出自己嗡嗡声很强的钢剑,着实引得同为佣兵的斯瓦尔德的主意。 “不要误会,我们是盟主的人!我们代表盟主履行契约!” 听着这样的话,警惕的罗斯佣兵才收了武器。 须臾,佣兵队长耶夫洛赶来。 “你们怎回事?” 斯瓦尔德指着靠港的船:“我家主人令我来接受那些货物,请让我们觐见罗斯首领。” “就这?” “是的。” 耶夫洛想了想:“让你的手下待在这里,你们可以围着篝火烤火,但是要暂时将全部的武器卸下。尤其是你,卸下武器,我带你一人面见我的主人。” 自从奥托将古尔德岛作为自己的“行宫”,一切的管理实际是在留里克的授意下边的严格起来。比如说巡逻的人员变成了的佣兵或者干脆是罗斯战士。他们被编成小组,在夜里的时候每绕着岛屿走五圈就换组,此乃一种明哨。 留里克还布置了暗哨,那就是奉命驻守在木墙上的人,他们也是定期轮岗,任务就是负责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察觉一切的异常情况。 甚至是收拢了风帆、被大量绳索捆好的阿芙洛拉号,也被安排了一些哨兵,以保护住罗斯人的最大船只。 此刻的奥托、留里克等人,正享受着他们丰盛的晚餐——滋滋冒油的烤绵羊肉腿。 奥托自己的饭量着实不少,何况古尔德家族的餐饮习俗就是在“养肥仔”,焦香的烤羊肉盘随着全麦面包片,这滋味是真的不错。 奥托一行抵达古尔德岛区区三四天的功夫,他实则是客居在古尔德家族经营了几十年的“基地”,已经爱上了这里的美餐,也感慨就大船小水到现在,每天都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留里克倒是在吃饭方面玩出来新花招,他用刀子割下一块羊腿肉备用,又割下两片面包。羊肉被夹在面包中间,他又在肉上撒了一点盐粉,和一点干酪切片,美其名曰“罗斯堡式肉面包”。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怪异,留里克完全可以称呼它为“汉堡包”。不过考虑到这种“西方肉夹馍”本是汉堡地区的特色菜从而获得“汉堡包”之名,既然本时空发明者成了罗斯人,理应叫做“罗斯堡”。 能把几种产品合理的放在一起吃,奥托尝了一口儿子的杰作,这便欲罢不能,它着实比分开时口感复杂多元。 奥托在思考着不日会盟之事,届时各部族的首领汇集一堂,大家见面是否会有些尴尬? 奥托需要得到古尔德的政治上的援助,一让他搞明白本地区的政治生态。 耶夫洛匆匆的摆放打扰了奥托的美餐。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第三个“罗斯堡”,勒令儿子和卡洛塔先不要继续制作。 “怎么回事,出了大事吗?” 单膝跪地的耶夫洛严肃禀报:“大首领,梅拉伦的使者来了,他是来取货的。” “货物?”留里克猛然抬头,“爸爸,是那些武器。” “哦,原来是取货的?好吧,使者何在?” “那人就在外面等候。仅有他一人。” “那就快让他进来。” 梅拉伦的佣兵小队长斯瓦尔德,他从没见过奥托,却见过留里克。去年的一瞥,一个有着金色马尾辫子的男孩引起了他的注意,想不到那孩子的确身份高贵。 进入餐厅的斯瓦尔德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留里克,他又为室内的香气所感动,同样也有些不高兴。罗斯首领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居然在餐厅接待自己,是否代表了对使者、对梅拉伦的不敬? 斯瓦尔德还是恭维道:“伟大的罗斯是首领,在下斯瓦尔德,我奉主人之命,也就是伟大、光荣的大王之命,来取得那批武器并在今晚运走。” 此人已经在称呼奥列金是王了!奥托面色不改,深邃的眼眸流露着凶狠,“你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看到这使者的脸,仅从其面相来看,奥托可以判定此人是一名战士,而且一定杀过人。 既然许多对他人保密的事对罗斯人就不是秘密,奥托直截了当的问:“当战争开始后,你是否追随你的主人奔向战场?” “是!那是我的命运,更是我的责任。” “很好。”奥托换换站起身,对桌案另一边的古尔德说:“我吃饱了,现在我要去解决一项大事。你跟我来……” 身为老战士的奥托现在不想有任何的磨蹭,所以岛上的议事厅迅速成了履行契约的场所,也是在这里奥托正式接见了使者。 大量的木箱被披着锁子甲的罗斯战士拎入议事厅,它们都是松木打造的箱子,以榫卯互相嵌合,并由麻绳捆好。 所有的武器尽在于此,一批箱子被打开木盖,由使者斯瓦尔德验货。 一开始斯瓦尔德兴致勃勃,可真的看到了货,尤其是那些斧头,它不禁皱了眉。 缘何?这些手斧都不是很大。 一瞬间,他觉得罗斯人可能摆了梅拉伦人一道。 “伟大的罗斯首领,难道这些就是全部的武器?” 斯瓦尔德皱着的眉头简直是一种抗议,奥托故意问:“你有意见?有意见就立即说。你是战士不是商人。” “是!这些斧头和我的主人设想的有所不同,它们整体偏小。” “嗯?是吗?” “也许斧头应该更大一下,这样才能有效的杀死敌人。而且这些斧片中间都无可以穿过木柄的孔……” 奥托不想再听了,他使劲跺了一下脚:“难道小的就不能满足奥列金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他觉得只有巨大个头的武器才能杀敌?你要明白,我们的武器可不是格兰人的那种垃圾能相提并论的。” 站在一边的留里克估计到,这个使者心里一定认为罗斯人是潜在的奸商,而且老爹的这份强势更像是掩盖心虚似的。公平的说,留里克本身也对这些斧头和矛头不甚满意,它们都是科文的灰松鼠部落制作,当地人要在有限的时间制作一大批,自然不能运动太多的材料。 但是,哪怕仅仅是经过淬火处理的铬铁,也是远远超越普通熟铁的。 留里克站出来,故意说:“请不要用凡人的眼界看待我们的武器。这些斧头被设计成这样,都是有着目的性。我们罗斯人在北方与最可怕的熊、神秘的巨人,还有不可明说的怪物搏斗,用的就是这有的武器。你觉得它们不行?你完全可以试试,这里任何一把武器都能直接斩断你的铁剑。哦,如果你有剑。” 试验?必须要试验!奉命取货的斯瓦尔德也不希望自己是带着一堆垃圾去复命,他不希望自己成为被主人泄愤的对象。 他的铁剑暂且被罗斯人保管,索性就以它作为“祭品”。 这不,斯瓦尔德随便拎着一只手斧,当着自己的一票烤火兄弟的面,胳膊用力一挥舞,自己的剑被夯出很深的凹痕。他毕竟是老战士了,不但善于劈砍,又善于划桨,只此一击剑已报废,他又掰动一下就彻底成了两截。 仅仅是随便一把斧头就完成了这样的暴击?难道仅仅五十个银币就能兑换这一个宝贝?一瞬间斯瓦尔德的三观被颠覆。 斯瓦尔德带着全部的武器静悄悄的离开了,就像他静悄悄的来。 奥列金待在他的宅邸了,为了等待这批货他迟迟不肯入睡。 终于货物运回来了,面对这些是在其貌不扬的手斧和矛头,一瞬间他果不其然的觉得自己被罗斯人刷了。然而当斯瓦尔德轻易的破坏一堆铁器后,这些整体发黑的特别的罗斯铁器完全征服了奥列金。 它们的规模何其之多? 奥列金根据其颜色将之称之为“黑铁”,黑铁武器当为精锐所有。 次日他集结了全部的佣兵,也就是多达八百人的队伍!召集如此多的人,让几名提前抵达梅拉伦,借宿本地大户人家的首领吓了一跳。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战争的传闻,只是消息尚未确定他们不敢全信。 现在可好,奥列金就是在集结队伍,至于要干什么不得而知。 奥列金实际是在完成队伍的换装,这不,全部的佣兵,也就是他的私人卫队全部装备了进口的罗斯武器。他并不到着发黑的铁器里,有26%的成分是铬,一种梅拉伦人数百年来从未见过的金属,此也是它整体发黑的原因。他只知道这些武器能让普通铁器变成垃圾,而它的价格居然并不是很贵。 这样子,他觉得自己斥资二百枚金币购买的短剑才是最亏本的生意。 奥列金的亲卫队换装了,这些战士除却一面标准的圆盾、一把长剑的铁剑外,还增加了黑铁手斧、和黑铁短矛。 亲卫队亦是普遍持有被碳熏成黑色的牛皮甲,另有加装铜片或铁片的熏黑的牛皮头盔,只有最精锐的区区不到一百人有着锁子甲。 黑牛皮甲陪着黑色的武器,乃至黑色的牛皮靴,整个队伍乍一看去颇为整齐,而整齐就给人以震撼。只是近距离观摩可以发现,他们的着装仅仅颜色相似,其他方面五花八门。 维京人速来以“马润”的姿态出现,他们跳下船直接战斗,或者海面上跳帮作战,如此特别的环境下就更趋向于剑与斧。不过当大军被组织起来,采取陆路作战模式中之际,长矛就变得非常重要。 他们速来有长柄战斧,所谓基于排列成盾墙的兄弟以后方支援,让斧头从天而降砸垮敌人的脑袋。 现在可好,罗斯人的黑铁矛头实质是片状物,预制好的凹槽使得它能快速地捆扎在木棍上。 这下奥列金的亲卫队里愣是出现了一批矛与斧的混合武器,也就是长度普遍达到两个stika的战戟,且黑色的矛头更加深了它的恐怖感。 人人都知道,只要有梅拉伦人参与的战争,首领家族的亲卫队当为核心战力。 完成换装后,奥列金自信心大爆发,他勒令自己的队伍排成纵队,由自己的带领下巡游整个梅拉伦。他穿过主要的街巷,尤其是在集市的那条绵延很长的街道招摇过市,为的就是向所有人彰显他的武威。 毕竟他必须靠彰显军事实力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必须震慑部族里的大户们,通过这种形式暗示他们:我率兵作战之际,你们这些留守故土的人,不要奢望能有实力挑战我的权势。 他亦是向提前到的他族首领彰显自己实力,暗示:看到我的大军,你们只能相信我们必胜。 奥列金需要进一步的彰显自己的实力,约定的会盟之日就在明天,当然那也是第一天的初步会盟,待到儒略历的五月二日当为盛大的祭祀。 一批得力干将已经在处理会盟和祭祀相关的所有事宜,连带着自己的儿子卡尔,他得到的命令是看管好祭祀所需的奴隶,并最终在祭祀上结果这些特别的牺牲。 因为,战争需要血祭,它绝不能是牛羊之雪,必须是敌酋俘虏之血。 这批换装的战士明日将再次集结,奥列金就是要让联盟里全部的首领,尤其是实力较强的耶尔马伦人、昂克拉斯人、乌普萨拉人看到梅拉伦人是货真价实的最强者。 当然罗斯人除外,明日会盟,罗斯人的阿芙洛拉号大船也会停靠在梅拉伦的港口,从而在形式上表明“奥利金能只配这艘大船”,当然这就有些自作多情了。 第396章 一个王国的诞生 一艘雄伟的大船扬起了它壮观的三角帆,船只换换航入梅拉伦人的码头,阿芙洛拉的英姿以完全的鹤立鸡群,令码头停泊的其他船只皆黯然失色。 联盟内各部族首领都到了,大大小小的首领带着他们的随从,已然住进了梅拉伦集市里。 他们都知道盟主自己办起了一个酒馆,那里销售着麦酒乃至一些罕见烈酒。为了赚取更多的钱,奥利金授命后下想些花招,这样一批批烈性麦酒被勾兑出来,着实讨得来访者的欢心。 各首领有意跑到麦酒馆打探消息,这不,他们真的获悉了一些有关罗斯人的消息。 大船一直停靠在古尔德岛,首领们为了自己的面子,尤其是昂克拉斯部族首领昂格里夫,他真是吃饱撑的去拜访“叛逃”的古尔德家族,更不想在错误的地点欣赏大船的雄伟。 集市里早已流言满天飞,大家都说那大船其实是一种战船,只要她朝着某个目标撞过去,必然轻易将之撞裂,她就将以这种方式参与战斗。 终于,约定的儒略历五月一日,他们已经不用被流言困扰,更能不失面子的看着阿芙洛拉号抵达梅拉伦码头。 阿芙洛拉号停靠在货船专用的栈桥边,她相对扁平的船底占据了很大的面积,由于当前是空载,她的最大吃水深度区区一米的程度。 一批战士奉命驻守在船只里,在会盟结束之前,他们的吃喝拉撒多将在船里解决。这些人的工作就是警戒,防止那些好事者在观摩之际对船只搞破坏。 一批绳索被牵引到泥土岸上,并捆在深深敲入泥土的木桩上。 一块被钉上台阶的木板被放下,奥托,他时隔十余年,终于再度踏上梅拉伦人的领地。 “嗯,还不错。” 他心情很好,根本无所谓一大群围观的梅拉伦人,也就更无意关注混入其中的盟友部族的使者。 他一身锁子甲,腰间悬挂着那把镶嵌宝石的宝剑。他头顶一支暗黄色的青铜头盔,并装饰着一圈洁白貂绒。他的肩头亦是披着北极熊皮做的披肩,一些印染成蓝色的布条缠绕于身,将各种部件捆扎好。 奥托一身行头有着非常强烈的蓝白色调,包括赴会的留里克和卡洛塔,也是一样的着装。甚至是那些随从战士,他们至少过上一件灰白色的亚麻披风,其上也有明显的交错式蓝白色调。 这一群人一亮相就给予他者惊艳。 人们交头接耳,就罗斯人的一身非常统一的着装窃窃私语。因为前一天,盟主奥列金和他的“黑色大军”,才带着他们的“黑色武器”,在梅拉伦的大街小巷武装巡游。 罗斯人来了,蓝白色调在感觉上,明显让大家觉得更有一点亲和力。 这一切都是留里克的决议,哪怕一开始奥托觉得有些多此一举。既然古尔德岛有足够的亚麻布材料,迅速打造一批代表罗斯的标志物合乎情理。 “爸爸,我们走吧。不要理会他们的关注。”留里克催促道。 “好吧,我们的确有些特别。” 奥托手握自己的剑柄,他的步伐结实又豪放。以耶夫洛为首的十六名护卫人员排成一个椭圆,他们走在梅拉伦泥泞的街巷,朝着奥利金的宅邸直奔而去。他们毫不客气的推搡任何挡道之人,或是呵斥离开,耀武扬威的劲头真是不比奥利金差。 “你们神气什么?这是梅拉伦人的领地……” “我们快走,我可不想惹到这些罗斯人。” “你瞧,他们衣服可比首领的私兵还要华丽。他们还有大船!罗斯人这些年真的不可小觑。” “哦,但愿他们在战场上也很勇敢……” 梅拉伦人奇怪的交头接耳留里克都听在耳里,他注意到老爹的表情有一些烦躁,莫非是受了这些不厚道流言的烦扰? 这就是歧视吧。纵使大家统属一个联盟,联盟又不是依靠所谓的“友情”维系,梅拉伦就是以高傲的态度面度其他部族,他们的确有傲慢的资本,就是这种资本可否维系长久? 也许今日罗斯人的举动深深刺激了他们的三观。 另一方面,奥利金已经把自家的宅邸迅速改成了会盟的场所。 会盟将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即为全部首领聚集一处商量实质性事宜,第二部分才会在祭坛让“会盟”变得神圣和具备法理。 大部分首领已经到场了,罗斯人反而是最后抵达的。 这并非是罗斯人失礼,完全是因为穿戴这些华丽的行头需要一点时间,且罗斯人要从古尔德岛出发,不想其他首领最短的也是在梅拉伦借宿一宿。 一大批黑色的卫兵,他们身背圆盾手持短矛,如雕塑一般站在奥列金宅邸木墙下。还别说,梅拉伦人的举动真的让留里克眼前一亮。 “难道仪仗的事奥利金你也懂?我还以为你打仗的时候也是命令你的人,如一群野猪嗷嗷叫地冲锋。”留里克这么想着。 短暂的交涉后,卫兵们在惊讶中,将一众罗斯人迎入木墙内。 须臾,罗斯人的规模不小的卫兵皆被安排到一处休息室带兵,唯有奥托、留里克与卡洛塔三人得以进入正式的会盟现场。 那么说会盟现场会是一个华丽隆重之地?实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留里克望着那规模挺大,就是建筑模式缺乏想象力的,有着长长门洞的长屋,他不懈地撇起嘴。 奥托则不然,他脑海里不记得奥利金还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宅邸。 大量的木制立柱支撑起这件硕大的长屋,此刻室内矗立起大量的油灯,完全依赖这些灯光的照明,纵使户外阳光还不错,留里克总觉得自己进入的是一个洞窟。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去年签署约定之地就是这儿,想不到奥利金会缺乏想象力的把盟会现场放在这儿? “怎么有种开黑会的感觉?简直是一场阴谋,他就不能找个坦荡的地方吗?” 留里克的抱怨压在心里,他实际有自知之明,因为法理上自己作为罗斯部族首领继任者,若是不是奥利金点名,是无权参与这一次会议的。 室内的沙石地上点燃一团篝火,各部族首领围着篝火坐了一圈,其中当属奥利金,他的位置最为高贵。 罗斯人终于到了,他们特别的着装在比较昏暗的室内仍旧亮眼。 奥利金故作不悦抬起他戴着金冠的头:“奥托,也许我该派遣使节亲自去古尔德岛接你。你来晚了。” “我是来晚了,难道影响盟会了吗?”奥托直言相告,这在其他人听来,似乎两个首领间有着矛盾。 奥利金啧啧最,看着奥托一副自来熟姿态,坐在空置的皮垫子上。同理,卡洛塔和留里克,两人亦是坐在准备好的垫子处。 两个孩子的到访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奥列金如同话事人一般,伸着双手平息大家的疑惑:“你们不要疑惑,他们是留里克和卡洛塔,我刚刚向你们说起过。留里克是下一任罗斯首领,而卡洛塔就是奥斯塔拉的女首领。” 格兰部族首领奥克噘着嘴使劲摇头:“这太荒谬了。奥斯塔拉人已经被丹麦人消灭,我们格兰人若不是撤得早,也会全部丧命。” “是你!格兰人!”卡洛塔的伤口被揭开,她伸着手指便骂道:“你们格兰人是懦夫!我们奥斯塔拉人至少抵抗了,我们无法独自击败他们数千人的大军,而你们!你们甚至不愿意施以援手,你们甚至屠戮我们撤离的难民。” 此事确实是格兰人理亏,且同样住在南方的那几个堪称微型的小部落的不值一提的首领们,他们也是畏敌逃亡的一份子,这便闭口不说。 格兰首领奥克耸耸肩:“那有如何?我们活着,你们完了。” “不!奥斯塔拉还有很多人活着,我们的实力在恢复,我没有亡!” 留里克有些无语,要不是自己拉着这个愤怒的小姑娘,她已经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拼命了。 卡洛塔如同被激怒的小狼,这份带着一丝可爱的狰狞,可是被耶尔马伦人首领温德森看在眼里。 “想不到一个女孩也能作为首领,奥斯塔拉人本是一个强盛的部族,居然也沦落到这般田地。这就说明,我们的敌人实力很强,要击败他们,我们必须结束一切不合,真正联合起来。”温德森这算是代表耶尔马伦人给卡洛塔说了一番公道话。 这个老男人自称耶尔马伦首领,卡洛塔脑袋嗡的一下子,“我的族人!还有一些族人去了你们耶尔马伦,能否把他们还给我?” “你?”温德森眯起眼睛。 “对。他们是我的族人。” “不,孩子,一切都变了。”温德森摇摇头:“我的祭司做了一番仪式,奥斯塔拉一些逃难的女人已经成了我部族的女人。她们再度婚姻普遍都有了孩子,抱歉,我无法将她们还给你。不过,我可以保证善待她们。” 一个猛然萌生的希望破灭了,卡洛塔长叹一口气,仔细想想情况还不算糟糕。 奥托看看这个老家伙,脑海里并没有此人的印象。 此人的话语倒是透露了一个事实——他们已经知晓联盟将发动一场战争。 不仅仅是战争,实质上奥列金已经将称王的事,就在罗斯人缺席之际向各首领通报。 那么说奥列金称王,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吗?当然是没有的! 因为,各个首领根本不能判断“国王”和“盟主”,两个词汇的高低贵贱体现在哪里。 就像是拥护他作为盟主似的,继续拥护他称王有何不妥?日子终究是照样的过。 奥列金透露了战争,所谓举起一面“为奥斯塔拉”复仇的大旗,现在他再次以强调这一点。 他使劲咳嗽几声,昂起高傲而衰老的头颅:“我们要发动一场战争,为死难的奥斯塔拉人复仇!我还要夺回南方河流区的控制权,夺回我们放牛的草场!将哥特兰和丹麦的势力完全清扫。但是,我们主要就是给奥斯塔拉人报酬!” 听着大王慷慨陈词,卡洛塔已经激动得哭了,不过有了之前的“挨打”,聪明的她知道自己必须依附于罗斯人,尤其是依附于自己的男人。 卡洛塔比留里克实际年长两岁,她再过一年多就到十二岁了,按照各部族的通常习俗,男女到了这般年龄就已长大成人。她不必等待太久,留里克仅有两年就成年了,届时等待自己的是大婚,以极为做母亲的机会,最终一个男婴的呱呱坠地会奠定奥斯塔拉复兴的真正根基。 奥列金现在不想再废话,五花八门的事宜大家可以待会儿再聊,当下,他必须即“口头称王”之外,再口头宣布一件大事。 奥列金直接站起来,猛然拔出自己漂亮的短剑,如此其他首领全员站起身,看着奥利金那亢奋的脸。 他高举起剑,剑锋直至房顶大梁,他慷慨陈词:“兄弟们!联盟的时代已经结束,属于我们的王国时代开始了。我们不再是斯威亚部族联盟,而是斯威亚王国!” 在这里,奥列金提及了一个由他发明的新词,也即是“svjariga”,它就是一个合成词,本意就是“斯威亚王国”,或者说,是“瑞典王国”。 各部族首领对这个词汇并没有什么想法,比起之前联盟的名字,这个词念显然更简洁,但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吗?他梅拉伦人不还是掌握最大的权势? 但是,留里克听得出这个词汇的意思。 “瑞典?现在开始我们就进入瑞典王国时代了?部族联盟真的到此为止了吗?”无可辩驳的是,留里克自知站在这昏暗的长屋里,分明就是在见证一个全新时代的起始。 就是这个起始和华丽、光荣谈不上边,甚至也看不出奥列金的称王与所谓立国的决议能引起各首领们欢呼。 显然,这些事根本就没有打仗重要。 留里克倒是瞪大双眼,脑海里瞬间想到了北方十字军,三十年战争,大北方战争,等等等。一切的伟大与光荣都有一个渺小的开始,而今斯韦阿兰平原环梅拉伦湖的各色居民,他们能否想到自己具备变得富强并最终成为压倒丹麦的存在。 哦,就是瑞典以王国形态首次出现,必然引起罗斯的离开。 留里克依旧瞪着双眼,他看到其他首领们正乐呵呵的祝贺“svjariga”是个好名字,带着明显虚与委蛇的附和。 留里克想打了很多,如果说有谁率先破坏了联盟,那就是梅拉伦人自己。 是奥利金,他代表的梅拉伦人已经不再需要联盟。奥列金一定在渴望王权,他的后继者们会进一步的争夺王权。就是这份权力,罗斯人是否要去争夺? 算啦吧!罗斯人可不是梅拉伦人的仆从,更不会是所谓瑞典王国的附庸。 留里克也看到了,一个盟主可以随随便便的宣布称王、建立王国,自己如何不能做到? “有朝一日,我完全可以到处宣扬我是罗斯国王,我可以让本族人、诺夫哥罗德人、科文人,还是别的什么族群承认我的权势。哦,或许自称王公乃至全罗斯大公更合适。等有朝一日实力更强了,我为何不自称凯撒、自称奥古斯都?或者什么更高级别的尊号。” 第397章 册封你为罗斯公爵 奥列金今日作为,留里克总有点身临儿戏的感觉,也就是所谓称王与建国真的太随便了。 既然他的决议得到大家的支持,罗斯人自然也要表示支持。 这不,留里克使劲拉了一下父亲的手。 “怎么了?”奥托低头小声问。 “按照……那个。我们……当行战士礼。” 双方确有密约,这里面就需要罗斯人当众履行一记政治表演,以示认可王权。虽然奥托有些不悦,他拉着留里克的手,以非常突兀的姿态半跪于地,连带着卡洛塔也单膝跪地。 奥托昧着心恭维道:“恭贺你成为整个斯韦阿兰的王,我们罗斯人,乃至奥斯塔拉人,承认你的权势。” 罗斯首领连带着继任者都向奥列金行战士礼? 如此突然的场面惊得一众首领左右为难,他们看到奥利金这个干瘦的家伙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那昂起的下巴都要顶着房子大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为了得到罗斯人此刻的战士礼,奥利金可谓是花了巨大的价钱。不过此人这把年纪已经不是特别看重钱财,他需要权势和声望,也就是一些虚的东西。 “感谢罗斯首领的支持。你奥托!”奥列金俯身说道:“我册封你为公爵(prceps)。还有你,卡洛塔,我也册封你为公爵(prcepsess)。” 这些名词并不能让奥托兴奋,因为它也是密约的一部分。甚至于给这么一个老家伙半跪,倘若不是能为罗斯人赢得巨大的里子,他才不愿意干。 可留里克现在就是在忍住心里的狂笑,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奥列金是个有些蹩脚的法兰克王国崇拜者,倒是“prceps”这次词非同一般,它的本意就是“第一公民”,也是奥古斯都最先发明的称谓,出现于此着实有点乐子。 但是呢?得到了这份感觉挺随便的册封,留里克觉得罗斯部族可以自己在老家举办个大祭祀,然后给部族居民每人一磅麦子(就像凯旋的凯撒请罗马城居民吃饭),热烈庆祝罗斯公国的诞生。 就是当下的时代,法兰克的各个领主,他们实质是来自于古代的日耳曼部落首领家族,他们自然而然在罗马的废土里,给自己挑了这么一个高贵的词儿。哪怕是另一个位面的历史,基辅罗斯的统治者一开始拥有的头衔“王公”,本质上就是用斯拉夫语言说的“prcep”,直到它被“弗拉基米尔”的头衔取代。 奥列金继续道:“这样,你只是比我们低一个级别仅此而已。”说罢,他即刻转身恍惚着一脸迷茫的各个部落首领:“向我行战士礼,我册封你们为公爵。否则,就只有一些低等的称号。” 不甘于落后他人的部落首领,不管是否乐意,现在他们纷纷半跪在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才终于意识到,“大王”和“盟主”是不同的!毕竟面对盟主犯不着行战士礼呀。 如果不是沉浸于严肃的场面,留里克就想针对这随便又荒唐的称王、立国和侧缝的“大戏”哈哈狂笑。好在他忍住了。 不管怎么说,留里克相信这一跪,各部族就知道王比公爵更加高贵,至少可以得到其他人的士兵礼。 如果称王的好处仅有这些,留里克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高明的。 除非这片地域的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大王比盟主的头衔更高贵。 法兰克王国仅有国王的少数亲戚享有公爵,也就是“prceps”的尊号。 奥利金这可倒好,他把原联盟里的所有首领部册封一遍,以便满足大家的虚荣心。这下子部众区区三四百人,规模只是一个村长级别的部落,首领居然都成了公爵。 奥列金当然也不忘给自己尚不在此的儿子卡尔以爵位,那就是国王的继任者,也就是所谓的王储啦。。 正在兴头的他趾高气昂说道:“我的儿子卡尔,最终他将是你们的王。为了我们的王国,你们和你们的后裔,都要拥护他的权势。” 听得,没有人直言支持,更无人站出来反对,所有人闭着嘴不想废话。因为许多首领都知道卡尔这个家伙不靠谱,再说了,大家也不认为即便联盟升级为王国,国王的地位会永远是奥利金家族世袭。 一番奇怪的闹剧很快结束,大家又纷纷坐下来。 奥列金微笑的脸表明他仍在回味刚刚的快乐,“现在你们都是公爵了,你们都非常的高贵。这样我们就和遥远地方的法兰克人一样高贵,而丹麦人、哥特兰人,还有高地上的那些家伙,他们都是下等的。偏偏这些下等人袭击我们!我们要反击,要以王国的姿态消灭他们,去夺回我们失去的,并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奥列金说着说着,情绪愈发的激动起来。 关于战争的事,奥利金自己拟定了一个计划,他之前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现在正是兴头的他突然语出惊人。 “兄弟们。”一时间他还是带着粗鄙腔调:“我获悉一些情报,他们在旧奥斯塔拉和旧格兰的土地建立了集市,甚至为之取名诺尔雪平(也就是北雪平),这是奇耻大辱!我们必须将之付之一炬!但是,我们的报复仍要扩大!” 扩大战争?听得这项决定,大家由激动起来。以前他们不敢,现在有了强势的梅拉伦人撑腰,他们敢于直接进攻敌人的腹地。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其实称王的奥列金需要一场大胜利,为自己的王国奠基,乃至获得“家天下”的民心基础。 战争将由王国故意扩大,谁人不期待呢? 奥列金指明了一个新的攻击点,也是斯韦阿兰平原居民未曾涉及的新领域:“我们不攻击哥特兰岛,我们沿着海岸线南下,去攻击名叫卡尔玛的海边定居点,那是丹麦人的领地。要我说,我们不必猛攻丹麦人的走狗,我们就去攻击真正的丹麦人,我要把卡尔玛付之一炬,我不需要同态报复,我要更大的胜利!而你们,兄弟们,去拿走我们需要的一切!” 各个首领明明是今日才正式确定战争必然发生,他们本是有所担忧的,现在大家的情绪都被奥列金调动出来。 其实奥列金也没什么魔力,令大家亢奋的来自于他们自己对于财富和权势的。 大的部族希望捞到巨大的财富,小部族也希望分得一杯羹。 奥列金的“黑色大军”耀武扬威的巡游堪称给各首领的一记强心针,且罗斯人和他们的大船到访堪称意外惊喜。 “你们都很高兴?是否完支持我决议的战争?”奥列金故意问。 这下子,反倒是实力弱到实质上依附于耶尔马伦人的格兰人,其首领大声宣布:“我支持。我的旧领地上出现了一些狼,我们要把他们消灭,夺回我放牛的草地。” “很好。其他人呢?” 各小部落纷纷表示认同,这样内心里还有一点担忧的较大部族只能心意的随大流了。 “正好,我们就讨论一下出兵问题吧。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说前面,这场战争,罗斯人和他们的船队,将负责我们的物资运输。” 奥利金的话令人费解,比如因为古尔德家族“叛逃”而气氛的昂克拉斯部族首领,昂格里夫探着头质问奥托:“嗯?罗斯人,难道不想和我们并肩作战?” 奥托本意怼回去,一想到契约,他以平稳中带着威压的语气缓缓道来:“这些事也许我都需要听听王的安排,因为他是王。” “随便吧。”昂格里夫耸耸肩,“反正你们紧靠贸易就发财了。” 其实就发财而言,或者说是狭义的获得银币,本时空哪有抢掠来钱快呢?罗斯人的物资生产力的确提升了很多,其潜力巨大,就是未来一段时间,发动战争抢掠,不啻为一种高效手段,虽然很残酷。 留里克已经懒得哲学思辨了,他知道自己必须狠起来。有些必要之恶是要做的,甚至必须自己下令。怎么办?知道闭着眼当做看不见算了。 比如说,在这份计划里,奥列金把“火烧卡尔玛”当做重要的战略目标。 在留里克的观念里,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东南端海岸的卡尔玛,她也算是历史名城了,就是她也遭受战争蹂躏。因为地理隔阂,维京世界形成三个语言完一样的势力集团,他们彼此凝聚成一个国家,那就是卡尔玛联盟。 联合之事也是后来的事,当下留里克看到的是瑞典和丹麦的剑拔弩张。 奥利金使劲拍打自己的大腿,终止所有首领的交头接耳。 “好了,都听我的!这一次作战可谓我们的立国之战,我们必须打出威风,所以我们必须组织一支精干的大军。我决定了,我们梅拉伦出兵一千五百人!” 一甩手就是一千五百兵力?这也算一种大军? 留里克并没有多少震撼,其他首领惊讶的眼神说明了太多问题。 考虑到梅拉伦部族是一个两万余人的“庞然大物”,奥列金可以快速集结这样的队伍。 他趾高气昂:“你们觉得如何?各首领,你们决定派遣多少人?” 大家下意识勾着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梅拉伦这算是亮出了自己的军事实力吗?不,如果真的有大规模战斗,他们仍能继续召集大军,甚至组织起一支五千人的军队? 像是实力较强的耶尔马伦部族和乌普萨拉部族,两支人口相差不大的势力,他们的首领深知自己就算集结所有能拿得动斧头的男人,兵力勉强能超过一千人。就是这样的军队实力如何呢? 大家没有梅拉伦人远征的记忆,不曾想奥利金这辈子的首次远征就拿出大手笔。 总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吧? 耶尔马伦人率先给予答复:“我们出动五百人,这是我们部族的精锐!” 乌普萨拉人随即给予相同的答复,即五百名战士。 昂克拉斯人人口少一些,昂格里夫见到这阵势,他不想逞能坏了元气,又怕被其他人鄙夷,“干脆这样,我出三百人。我的人口少,不能出太多兵。” 其他的一些小型部落,他们实则有十多个之巨。比如或格兰人的人口少,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首领奥克决定出动区区五十人。见状,各小型部落也就出五十人的兵力,这样即便战争中蒙受损失,这份损失也可以接受。这些小部落的兵力合计也才五百人规模。 至此,大家都在盯着罗斯人的反应,一双双眼睛看着奥托的脸。 “哦?你们在等待我的答复吗?问我出兵多少?我们罗斯人的工作紧紧是运输诸如一批口粮等物资,我的人负责支援大军,仅此而已了,难道你们还希望我们罗斯人出兵上千人?我……愿意听从王的安排。” 奥托直接把锅甩给奥列金,这整合奥列金之意。 “罗斯人会极大程度的保障我们的后勤,你们都看到那艘大船了吧?那艘船足够运输大量的粮食。” “可是,罗斯人不是强盛的部族吗?”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严正质疑道,“他们必须出兵,而非派遣一小撮人当运输队。还有,既然我们都承认奥斯塔拉部族的女首领,奥斯塔拉也得出兵。” 奥列金皱着眉:“罗斯人会出兵二百人,我觉得足够了。” “就这么点?太少了吧!他们的人口比我多。” “但是敢战之士并不多。”留里克突然代表自己的父亲说话。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都在凝视留里克的脸。 昂格里夫直接伸出右手指着道:“小孩,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居然敢威胁我?”留里克一股热血上头,他就是一受不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瞬间拔出自己亮白的短剑,“你们昂克拉斯什么情况我完知道,这里轮不到你教训我。” “你!”昂格里夫觉得自己遭到巨大冒犯。他的愤怒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因为古尔德没有再派船队深昂克拉斯,遭遇到商人们不来拜访的窘境后,他已经不再为古尔德家族的撤离沾沾自喜,而是遗憾与自责。 奥托使劲咳嗽两声,勒令儿子不说话。 这里,奥托还没有傻到告诉大家罗斯精锐前往东方收税,乃至积极建设新罗斯堡这件事。罗斯人的扩展的事实,他们这群首领最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奥托干脆装作认怂的编一个瞎话,就是他所谓的“认怂”的演技着实浮夸,甚至是另一种的对于“经商本领”的炫耀。 “我们罗斯人善于经商,仅此而已。我们不如你们的战士勇敢,所以当战争开始后,我们也不会和你们争抢战利品。”听得众多首领眼前一亮,却有人质疑罗斯人到底图个啥?哪怕出兵二百人也是出兵,难道仅仅做一支负责呐喊助威的运输队?还是说,罗斯人其实和梅拉伦人达成了某种约定? 有人猜到了这一点,一想到去年罗斯人和梅拉伦的大宗粮食贸易,乃至大量黑铁武器流入梅拉伦,他们就估计这里面有猫腻。 大家似乎产生某种猜忌的征召,奥列金使劲拍拍手:“现在我明白了。我们的联军将有三千五百人!真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呀!” 听到了确切的统计数字,刚刚还在抱怨的人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奥列金继续宣布:“身为王,我将根据各部族出兵的兵力,在战后分配各部族的战利品。罗斯人出兵少,自然分得少,我出兵多,自然分得多。我是王,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而且在远征取得战利品之前,我将基于你们的军队以麦子。大量的麦子就由罗斯人的大船运输。” 这个决议倒是打消了大家的顾虑,甚至有的部族后悔汇报兵力少了。也罢,到了战场上谁说了都不算,唯有用自己的武器去抢战利品才是硬道理。 昂格里夫的心情舒坦许多,他内心里在嘲讽罗斯人,只因对方仅派遣了二百人。 殊不知,大家是真的不知道罗斯人与梅拉伦人的密谋。 奥列金做出一个总结:“你们看起来都很高兴!我们未来都会发财,我将命令我的儿子卡尔作为梅拉伦的战争酋长,你们也该任命自己的将领。明日,我们将在湖畔的祭台庆贺我们的王国诞生,你们都要祝贺我成为国王。你们会有一个月的时间筹备这场战争,我计划六月一日出征,我想你们有足够时间筹备人员和武器。” 到这里,会盟第一日的事务基本宣布完毕,接下来各晋级为公爵的首领们,只需要明日参与到盛大的祭祀活动,新的权势就能稳固,“瑞典王国”也就能成了正式的存在。 奥托眼前一亮,出征之日距离现在果然有一个月。虽然罗斯人出兵很少,却是早早做了准备,就是这份准备简直就是本着大海战去的,难道儿子一厢情愿的觉得罗斯船队会等到敌人进攻,并大获胜?太荒谬了吧? 且慢!也许他已经预见了未来,聪明人就不该做出怀疑,只因那是神谕,不可亵渎。 第398章 我们也组建联军 各个首领离开了奥列金的宅邸,他们进入木墙之前还尽是部族酋长,再次站在户外的土地,他们成了公爵。 无论他们是否意识到了这个爵位的高贵,他们至少意识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本就躁动的梅拉伦集市更加热闹起来,尤其是制作、贩卖铁器的格兰公爵奥克,成了各个“同行”争相询问的对象,只因他的部族一直在大规模的冶铁。 也有些公爵尝试从罗斯人这里弄点高质量的铁器,询问者也都是身份高贵的公爵。既然奥列金说大家都为贵胄,自然需要一件华丽的剑或是斧,最好镶着金边,才配得上这份尊贵。 奥托本意想亲口答应这些特别的订单,竟被留里克要去拒绝掉。 有赚大钱的机会为何放弃?这小子脑子里想的啥? 在出征之前,阿芙洛拉号就停靠在梅拉伦堡的码头,她俨然成了一个标志物,不知道内情的人定是想当然的觉得此乃奥利金的最新宝贝。 奥托、留里克乃至卡洛塔,他们乘坐小船回到古尔德岛,唯有阿芙洛拉号和二十多名罗斯战士留在船上。单纯的把船摆在这里,让手下士兵看管着实在不合适。 还是古尔德计划周到,他直接将阿芙洛拉号所在的码头,作为岛与陆地的物资装船点。所以未来的日子,每一天也都有罗斯人的船只从阿芙洛拉号身边来往。 当夜,古尔德岛。 岛内的气氛谈不上欢愉,彼岸奥列金称王了,这位奥利金国王下达的备战命令,让已经做好充足心理准备的岛上之人不觉得有什么,如果说备战,他们两天前就开始听命于首领,哦是罗斯公爵的命令在做。 罗斯战士和佣兵暂且继续着他们日常的巡逻,又是一个白天的结束,古尔德的手下也在加紧清点今日赚到的银币。 唯有那间最大的木屋里,所有的闲杂人等,连带着佣兵,哪怕是最中心的耶夫洛也不得不暂时回避。 一张极矮的方桌立在屋内的沙石地,桌上摆着一盏油灯。 偌大的房间黑暗极了,整个场面恍若是在开黑会。 它的确是一场秘密会议,关系到罗斯人将参与到的未来战争。 这个小会是留里克提议的,在离开了奥利金宅邸后,他实在有些最新的计划亟待落实。他脑子里盘算着,时间大概足够了。 奥托实则还在为儿子拒绝订单的事耿耿于怀,他压制住不悦,催促:“好了,你有什么说的就快一点。明日早晨还有大祭祀,在晨雾蒸腾之前,我们都要抵达梅拉伦堡,站在那湖畔祭坛附近。” “是,我都知道。爸爸你在生气什么吗?” “我……并没有。” “好吧。”留里克停顿了一下,只因接下来他的计划实在有点惊世骇俗。 他认真道来:“我有一个巨大的疑问。难道奥列金说我们只能派二百个战士,就仅仅局限于此?我们完可以带上更多的战士,比如所三百、五百,我们带上一千名都是可以的。” “嗯?”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如山般巨大的身影突然支棱起来:“你说什么?约定就是二百人,如果增加的话……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你计划的隐藏实力,岂不是暴露。我的小宝贝,作为你的父亲,我倒是欢迎组织上千名战士远征。你知道的,你的族人永远喜欢战争。” 留里克使劲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当然可以派遣很多人。我们和奥列金签订的契约,是派遣二百名罗斯勇士。请注意,是勇士!可是我们的罗斯人,从来不是只有一座罗斯堡。” 一瞬间,奥托、古尔德,甚至即将到十一岁的卡洛塔,大家都察觉到了这里面有着一个微妙的文字游戏。 “我决定派遣一些孩子上船,谁会觉得他们是罗斯勇士?他们,仅仅是船上的水手,是非战斗人员。他们虽然是孩子,一样可以操纵十字弓,他们发射的箭矢不比大人差。他们不需要正面厮杀,在海战之际他们就是很好的战士。” 这番说法留里克之前有过描述,奥托是认可这套理论的:“好吧,你难道打算把你的所有手下部带过来?你改主意了?” “不!”留里克使劲摇头,罢了小手指向东方:“他们仍然年幼,只有其中的佼佼者可以上船。我说的是东方。这一次,我们可以组织新罗斯堡的战士,乃至诺夫哥罗德人参战。爸爸,你能说他们不是罗斯人吗?” “这个……”一时间,奥托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合适,他摆出微笑:“你来说说。” 留里克的话斩钉截铁:“依我看,他们就是罗斯人。我们不是窝在洞窟的野兔,我们已经统治了很多人,我们实质上已经不比梅拉伦人差。奥列金组织联军,那么我们也可以组织联军。不过我们的核心就是来自于罗斯堡的族人们,其他的族群必须为我们而战,如果打仗必然死人,死的最好是他们,而不是我们。我打算从诺夫哥罗德召集二百个,甚至是五百个当地男人,我觉得至少那个白树庄园有这个能力。” “不。仅仅白树庄园是不够的。”奥托想了想,他惊讶中并没有反对,极为谨慎回应,“新罗斯堡也有一批诺夫哥罗德移民,你可以带上他们。” 可以说留里克的这项倡议是十足的创新,长久以来,奥托就没想着把白树庄园的那些农民当做仆从军来用。 此事重大,奥托最后勾下头颅以示他的慎重。 留里克话没说完:“也许有朝一日,我们罗斯部族……不对!是罗斯公国,我们能统帅一万人的大军,这里面必然有大量的诺夫哥罗德人和科文人加入。” “他们?他们羸弱不堪,是一群笨蛋。唔,也就科文人勇敢一些。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家伙,算了吧。” 想让奥托认可东边的斯拉夫民族有些战斗力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位老兄这辈子见到的都是被打一下就抱头鼠窜的家伙,他从未见到过、也无法想象斯拉夫人举兵反抗罗斯人的情况。他见到的,是聪明人的献媚,以及被打服后的顺从。 然而留里克的概念里,或许他们不是真的骁勇善战,确实在一些特定情况下甘于死战到底不惜命的狠角色。 一个现实一直摆在罗斯部族面前,如果他们不能在西方的维京世界里占得大便宜(看起来难以竞争过丹麦),那就必须在东方找机会,就难易程度而言,进军东方相对容易。 留里克大胆说道:“爸爸,既然你给我选定了一个诺夫哥罗德女子做正妻,大婚之后,我就是当地的统治者!那么我提前三年命令他们派人参战,难道不合适吗?” 奥托想了想,事实还真的是这样。就是自己心里的鄙夷是不能消退的,他唯独承认的两点是,东边的那些人,他们的女儿很漂亮,他们缴纳贡品也很积极。 留里克实则想的很长远:“我们需要效仿奥列金组织联军,未来我们的罗斯军队将至少由罗斯人、诺夫哥罗德人、科文人和养鹿人构成。我现在就要他们派人参加这场战争!” 儿子想的长远,奥托很欣慰,现在问题又出现了:“难道你把他们放进来,队伍战力岂不是下降了?” “不会!”留里克再度语出惊人:“我想了一下,也许我们真的需要组织一千人的大军。” “啊?”哪怕是油灯昏暗,奥托那如同大地龟裂般的皱纹也清晰可见。他整个人变得有些焦虑:“你……你到底什么想法?” “我就有一个想法!”说到机动处留里克拍案而起:“我不管奥列金什么感受,这是一场战争。只有蠢货才会想着只制定一个计划,我们罗斯人必须为自己想到第二套计划。” 这不,留里克开始顺着之前的说辞,讲解他盘算出的b计划。 按照他的计划,墓碑岛将是罗斯公国历史上第一次成为部队的战略集结点。它在梅拉伦湖入海口的偏东北的奥兰群岛的一条深水道附近,那里距离哥特兰岛很近,从而体现了它巨大的战略价值。 大量罗斯军队会在墓碑岛集结,按照留里克的想法,那一带密密麻麻的岛屿群,经过之前两年的探索,罗斯人真的就是唯一的殖民拓荒者。罗斯人非但不必担心秘密集结的情报泄露,当地的岛群还是天然的大型部队集结点,那里的浅滩走吃水较深的货船固然危险,一般的长船毫无危险性,罗斯人能集结大量的人员、物资和战船,这些兵力就是罗斯人的战术预备队呀。 再说了,信使已经把信件传播出去,墓碑岛的罗斯战士们皆老战士,他们巴不得员参战,奈何命令是只选择其中的佼佼者。 正如奥托说的那样,所有的罗斯男人,只要身体健且能拿得起武器,大家清一色的渴望参与战斗。至于战死,一想到是为“奥丁祝福者”的留里克战死,这不就等同于“战死的灵魂直接进入瓦尔哈拉”。 留里克计划至少在墓碑岛季节一千名战士,其中当有五百名罗斯人,其余五百人当为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各个庄园需要用派兵参与的方式证明他们的确非常臣服于罗斯的权势。 儿子的计划惊世骇俗,奥托听得真是心惊胆寒:“这样下来,我们的兵力,几乎要和梅拉伦军一样了。” 留里克耸耸肩:“依我看,那些诺夫哥罗德人就是缺乏训练,缺乏进食大量的肉,以及缺乏合适的武器。我们可以改造他们,我们可以牢牢控制整个伊尔门湖周边的部当地部落。这样我们短时间就能拉起一支一万人的军队,莉莉娅姐姐可是告诉我,那边的人口很庞大。” 儿子的决议都是认真的,绝非是心血来潮,其中还有这周密的逻辑性,虽然有些东西自己实在不了解,奥托决议无条件支持。 接下里,留里克的决议就显出他的观念长于本时空的维京部落。 也就是说,留里克快速算了一笔经济账,即估算如果战争持续一个月,在最基本的粮秣问题上要先期投入多少。 固然梅拉伦人也必须借助阿芙洛拉号的巨大船舱,提前装备一些粮食,奥利金可从没有对之定量。 留里克这下子可要精打细算一番,毕竟召集诺夫哥罗德人来打仗,不给他们军粮那就显得将领很智障。 自古以来如此,君主征召军队出征,君主必须动用国库粮仓的物资满足人员马匹的口粮,各种器械的损耗费用要支出,最后还有支付给每一名士兵的饷银。尤其是东方世界,长久以来“铜”就等价于货币。至少在汉武前期的部时代,铜箭簇是一种常态,所谓箭簇就是货币。 罗斯人的政体依旧是部落那一套,留里克当然可以按照老规矩要求士兵自备食物,可这就大大限制了部队的战斗力,亦是不能适合人口愈发庞大的未来的罗斯公国。 留里克决定默认此次出征,罗斯人五花八门的人员,哪怕是那些水手,以及被他强行拉进来历练的孩子,林林总总姑且按照一千五百人算。 倘若真的是一支必须整天高强度战斗的军队,每一个战士一天吃掉三磅燕麦,才能弥补他们的热量损失。留里克觉得待命者有手有脚,哪怕是诺夫哥罗德人也会立刻试图捕鱼,故而给予他们一磅麦子大概足矣。 考虑到罗斯堡仓库余粮的那惨淡的现状,临近大战,留里克真想自扇几个巴掌。“早知如此,我就该故意囤一批粮食用作战争。” 留里克计划给每人每天配给一磅粮食,这样它熬成麦粥,至少膨胀到原来的两倍,饱腹感让人幸福。 似乎是无偿的给士兵提供粮食,也大大超越了奥托的认知。 “每人每天一磅?至少持续一个月?”不仅奥托错愕,古尔德也惊叹于留里克的慷慨。 “对,我不这样做,很多人会有后顾之忧的。” “你!你现在可有这么多粮食?现在不到收获季。” 留里克也咬了咬牙,他责问古尔德现在还能搜集多少麦子。 “这……”古尔德支支吾吾。 “快!把你压箱底的那些麦子拿出来。你和你的儿子们都如同海豹,你们这么胖就是因为平时吃了太多麦子。现在你们别吃麦子,你们去吃肉糜吧,把口粮给我交出来!”留里克一副咆哮的姿态吓了古尔德一大跳。 好在古尔德这个老家伙很有自知之明,能让留里克这孩子着急成这样,事态一定非常严峻,自己若是不慷慨解囊,就太不是朋友了。 古尔德使劲咬着牙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话语,“四万磅,这是我最后的麦子,我还留着家族和伙计们吃到下个收获季呢。我还想在粮食最珍贵的时候,在梅拉伦赚上一点,现在我都拿出来。” “你够聪明。”留里克缓缓笑了出来。 所以,这天夜里留里克制定了一系列的备战计划。他已经无所谓明日的祭祀,反正那和走过场查不了多少,只是一个男人和梅拉伦人追求华丽炫耀的举措罢了。 罗斯人拥有留里克这样务实又富有斗志的首领实在是莫大的幸福,而且这位首领是超乎大家想象的慷慨呢。 他正式给罗斯人下达了备战命令,且由奥托承认,并连夜刻在木板上,意欲在明日组织船只紧急冲出湖泊,以罗斯桨手最疯狂的速度传递最新命令。 命令是这样的。 一:召集五百名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男丁,作为仆从军,乘坐新罗斯堡居民的船只最终抵达墓碑岛,建立营地驻扎待命。对自己携带的武器和粮食,没有任何限制。 二:紧急召回阿里克,并带着部精锐部队驻扎墓碑岛。 三:租赁留里克直属渔船的渔民,当每两天向墓碑岛季节的军队运输鱼获。因这份功绩会取消贡品。 四:给予所有驻守墓碑岛的战士,每人每天一磅麦子的报酬,为期最多三十天。参战部队,人均每天两磅麦子。 五:罗斯堡加紧制作武器,其中尤其以箭矢为重,其次是赶制一批长矛和斧头。 除此外还有一些小的条款。 相比于三天前初步定下的计划,这份计划可谓更加的精细、有操作性。 留里克这番兴师动众,更是为未来做一个伟大的开始。这场战争将成洛罗斯公国的一个信史,从而让后世的史学家知道,当罗斯公国名义上成立的第二天,是罗斯公爵制定了组建“芬兰、罗斯、斯拉夫”联军的计划。 留里克想的非常长远,他需要未来的国家是一个稳定的联合,乃至形成一个新的、人口极度庞大的民族。 他无法认同小国寡民,他灵魂深处的呐喊就是需要一个大一统的帝国。 第399章 梅拉伦人的维京式血祭 大雾弥漫整个梅拉伦湖,在雾气蒸腾之前,留里克带着很重的困意,已然跟着父亲再度登陆梅拉伦集市。 大清早,停靠在梅拉伦码头的阿芙洛拉号,她“巨大”的身影就吸引了一大批看热闹的当地人。此刻,奉命驻守的罗斯战士纷纷警惕起来,他们紧握着剑柄站在栈桥,不让闲杂人等进一步靠近。 人人都知道今日的梅拉伦堡会有一场盛大的祭祀,只要关注祭坛附近燃烧了一宿的篝火,就知道首领计划的大动作。 战争的确凿消息传遍了整个定居点,已经自称为王的盟主意欲召集一千五百名梅拉伦战士出征!早有准备梅拉伦的男人们巴不得自己被选中,他们或许一瞬间有一点胆怯,但想到此战会有数千人组成联军发动战争,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且在他们的概念里,“一千”就是极为巨大的数字,许多普通人想到的是辉煌的胜利。。 啊!当湖面上铺满了集结待命的长船,数千名高举剑、斧、矛的战士大声呐喊,胜利属于瑞典王国,属于梅拉伦部族。。 那么,从胜利中捞得财富,尤其是重要的食物,在生活颇为困难的当下已经变得极度重要。 因余粮告罄被迫捞鱼苟命的家庭,妻子催促丈夫拿起武器参与战争。 大量注定无法继承自家产业的各家庭次子、三子,他们才是最为积极的人。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除了一介肉身再无财产。只要打了胜仗,捞到战利品,自己就能一跃富贵,甚至还能在战场上抢个女人做妻子,此乃人生翻身的重大机会。 整个梅拉伦部族的民心躁动,很快,当备战的消息传到其他部族民众的耳朵里,整个瑞典王国都将沸腾。 各路首领纷纷登陆,留里克也在自家卫兵的护卫下抵达了梅拉伦人的祭坛。 那是一座掩护建设的永久性祭坛,如此近距离的注视它,留里克觉得它与罗斯堡的大同小异。 祭坛仍是大量的花岗岩石块拼凑成的船型,它更加的庞大,且在祭坛中心有一处方块石头堆叠的永固性祭台。 “真是够粗狂,也够邪乎的。” 留里克的目光透过卫兵人墙的缝隙,他看到一些光着膀子,身上纹着黑色条纹的男祭司正拜访者一些青铜托盘,一些身着素袍的女祭司也捧着一些极品纷纷走来。 那些首领们纷纷聚集过来了,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卫兵,就是和罗斯人这种“基本上统一着装”的现状比,他们的衣着五花八门,实在不能说高贵。 罗斯人的确在越聚越多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甚至是卫兵也穿着白布斗篷,其上还交叉式缝着蓝布条。罗斯人这一套蓝白色调为主的袍子,在灰黑色的“海洋”里独一无二,仿佛本就与其他人不是一路人。 须臾,一些黑衣壮汉扛着削尖的木桩来了,他们的出现引起看戏的首领们为之一振。 只见他们正操纵着巨大木锤,将木桩使劲敲打近湖畔那松软的泥地里。 他们树立了五根木桩,看到现在留里克实在弄不清他们想干什么。 “爸爸,他们这是做什么?”留里克使劲抓住奥托的大手。 奥托竟然面色凝重地勾下头:“今日会有人死。” “嗯?” “是人祭。” “啊!难道他们要……是奴隶?”留里克瞬间反应过来。 “对。就是奴隶。这是他们的传统,每一次会盟之后,当由祭品血祭湖神、海神和奥丁。” 奥托犯不着过多的解释,留里克很快就看到了所谓的祭品——五个绳捆索绑的男人。 他们是奴隶,那就极有可能是从挪威商人手里搞到的来自不列颠的人。他们走路蹒跚,胳膊与后背都被炭块写了文字。他们的眼神里只有绝望,故而将其捆在木桩之际并无任何的反抗。也许他们都来自诺森布里亚?或是苏格兰北部地区?维京人的入侵劫掠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梅拉伦出现一群来自不列颠的的奴隶不足为奇,就是作为血祭的祭品实在罕见。 终于,祭祀的两个重要人物,带着他们极为华美的衣装,在一群“黑色战士”簇拥下趾高气昂的走来。 奥利金,他昂起的下巴几乎冲着天,就是此刻雾气达到最盛,让他的趾高气昂变得模糊不清。 但在雾气中,有一个衣着雪貂绒的男人亮出了剑,他就是站在木桩处的卡尔,本次祭祀就由他完成最关键的事。 就在雾气里,奥利金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说,他怒斥丹麦人的凶暴、哥特兰人的背叛、奥斯塔拉盟友的悲歌,以及对新生的瑞典王国的歌颂,或者说就是他本人的自吹自擂。 他尤其高调地呐喊:“光荣的人们,我们是这片神圣土地的主人,敌人觊觎我们的土地,他们杀戮、他们破坏。现在我是你们的王,我要带着你们击垮敌人。很快,当阳光刺破迷雾,就让这些奴隶的血祭奠神灵。奥丁、海神、还有我们伟大的梅拉伦女人,诸神会保佑我们取得胜利!” 早晨的阳光终于撕裂雾气,阳光出现了,它如帘幕洒在神圣的祭坛,圣洁的光照在每一位男女祭司身上,更让他的王冠奕奕放光。 时机已经成熟,奥利金给祭司一个颜色后,梅拉伦的光头大祭司开始吟唱起最关键的祈祷词。 此刻,卡尔也亮出了他的剑。 卡尔,他在弑杀中享受着诡异的快乐,他干净利落隔开奴隶的喉头,刻意让血水染进祭坛的土地。 留里克程屏气目睹这一切…… “又是血腥。我怎么感觉有点战场的意思了?我在战场上也有现在紧张。噫!你们用人祭莫非就证明自己强力?还是觉得这非常必要。真是白白浪费劳动力,太纯了。” 留里克直到的,就是因为人祭和人殉,是一种愚蠢的浪费劳动力行为,东方自先秦时期逐渐放弃这类做法。待到汉武,连一些明显是摧毁壮丁劳动力的肉刑也被废除。不能说这种措施是纯粹的人性化,它毕竟严重伤害国家的实力。秦穆公的几名大将为之殉葬,结果闹到秦国失去了几员大将,将才的意外损失的恶果迅速在后期战争体现。 此事依留里克看,他不求奥利金回去尊重什么人权(奥列金也无法尊重不理解的事物),哪怕是尊重一个劳动力,也不该这样做。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看得一众首领们目瞪口呆。 首领们倒不是觉得人祭真的愚蠢,而是普遍觉得一口气用五个奴隶,这除了奥利金的炫耀意义外,真的算是祭祀神灵么? 倒是维京世界,以敌酋之血祭神并非罕见。真的让留里克猜对了,“慷慨”的使用多名奴隶血祭就是罕见的愚蠢。 祭祀宰梅拉伦人的欢呼中结束,他们就是渴望看到血,就是渴望战斗,因为他们想到的并非是死亡,而是可以捞到巨大财富的机会。 祭祀结束,奴隶的尸体被扔进大湖,任由他们慢慢漂入大海,算做是对湖神、海神最后的祭祀。 梅拉伦部族至此开始了最关键的备战,他们整编军武、清点船只,奥利金和他的卡尔意气风发。 早在祭坛之上,奥利金二度宣布卡尔会作为梅拉伦军的一员骁将,必将立下大功。 获得了巨大的光荣,作为王国的王储,卡尔又正值年富力强,便自然而然的在他的妻妾身上率先发泄一番他快要爆炸的野心。他渴望巨大的胜利,最好亲自斩杀几个丹麦敌酋的脑袋,再用头骨当碗用。结果,竟有妻妾死了…… 卡尔的事只能说是狂躁梅拉伦部族的一瞥,整个部族都在为前所未有的大战做准备,陆续有精壮男丁被奥利金选中,被吸收到出征队伍里。 各个部族实则都是这样的亢奋,绝大多数人将这一场战争试做发大财的机会,并盼望着秋季带着巨量战利品凯旋,再收获一次麦子,过上一个优哉游哉的冬季。 罗斯部族也陷入到这种战前的狂热中,不过相比于别的部族,近两年来罗斯人可谓夏季、冬季都是战争的发起者。许多男人,他们不觉得讨伐哥特兰人和丹麦人是困难的,只因大家曾多次交手且都打赢了。 再说了,普通的罗斯人凭什么去听奥利金的蛊惑,他们只听从自己大首领奥托,乃至“神子”留里克的安排。 自第一份备战命令送抵,罗斯堡就行动起来。 留里克的那些年幼的部下,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能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既然首领需要大量的弩箭,他们偏偏在冬季都学会了弩箭的制作技法,新的制作旋即开始。 随着第二份命令突然传达,孩子们的工作效率再度提高。 无论男孩女孩,他们按照之前的标准,削松枝做箭杆,更是疯狂的以铸铁和玻璃做箭簇。用羽毛作为尾翼过于奢侈,索性大量的弩箭是粘合的薄木片的尾翼。 这里不得不赞颂一下罗斯人的科技。 高炉重新燃烧起来了,生铁水开始产出,它们被直接灌入大量预制好的陶土模具内,正以极快的速度生产箭簇。铸铁当然不是箭簇的好材料,如果这些箭簇再在普通炉子里烧上一阵子,一切都变了。部分碳元素失去,箭簇的表面实质出现了一层高碳钢材质,也就是一种工具钢。 罗斯铁匠们把留里克教授的“原子论”奉若圭臬,将之视作“神之真理”。还别说,按照这套理论做出的实践,尤其是在金属加工上,最是善于在实践中摸索技术的铁匠们,他们不但摸索了用炒钢法制作高碳钢的手段,也直接将之作为一大批工具,用于精细加工。比如说,钻头、凿子。 当然它用作箭簇真是再合适不过,尤其再经过一次表面淬火,它真是奇硬无比。 由于之前的战争消耗,罗斯部族需要装备更多的箭簇,必经罗斯部族早就有资格认真的考虑“国防建设”了,留里克能想到的就是在冬季大量制作箭簇,无论是骨头、玻璃还是铁,能用的无分彼此。 留里克的命令的绝对的,至少两万支格式箭矢,以及铸造的扭力弹弓的“炮弹”、标枪,都非常考验罗斯人的军备产能。 数百名食君之禄多年了,哪怕是处于感情,他们非常愿意为自己的主人立功。但最关键的任务仍旧是罗斯部族的一票工匠,尤其是其中的陶土匠与铁匠。 孩子们只能制作箭簇,和小规模的加工标枪的木杆。 罗斯人实则需要大量的箭矢的投送设备,这着实逼得克拉瓦森几乎无法入眠。十多名木匠承担了新的扭力弹弓制造,只有少数铸造件是铁匠负责。 罗斯人实则需要大量的十字弓,奈何最好的钢臂十字弓的成本太高、制作工期也长。如果只是本着能有效的发射箭矢的态度,把钢臂换做弹性木材不也一样么。他们用造船的剩余的橡木材料做弓,又以松木做弩身,而精密的弩机有需要克拉瓦森摆出自己的已经被加工成了高碳钢的模具,只用青铜浇铸的手段制造。 为了完成目的,克拉瓦森甚至献祭了自家的青铜油灯座,这个消息传到了留守的尼雅的耳朵里,尼雅又将窘况告知露米娅。至此,一副奇观乍现! 祭司长屋贡献了一批青铜器具,甚至那口青铜大锅也被打出来。身体机能已经十分糟糕的大祭司维利亚,她气若游丝中告知露米娅,为了罗斯人参与的大战争的胜利,这些瓶瓶罐罐皆可抛! 一般情况下,明明是战争到了极度焦灼、物资供应困难之际,才有这种情况出现。罗斯人的境况很相似,留里克给的时间太少,尤其是传递情报的延迟也长达多日,许多时间被白白浪费。这就闹得罗斯人出此下策,倒是打完仗后,罗斯部族必会出现一大堆铁质用品以取代前者。 这样,大量青铜器回炉了,它们尽数化作十字弓与扭力弹弓的核心,乃至用于加固皮质头盔。 可以说倘若没有冬季的积极筹备,突缝这场夏季战争,罗斯人也无法爆出大量武备。 所有族人都注意到了,首领所需的武备居然是远程武器,而非最常见的剑斧矛。一些聪明人已经意识到了这就是留里克本人的意思,所谓“能远远的杀敌你,何必我亲自抡起斧头?”。倒是还是有许多老战士,他们觉得这种手段不合适,真的勇士就该持剑血斗。 根据第二道命令,罗斯堡必须在五月二十日之前准备好清单上的部武备,二百名战士也必须到位。一支运输人员、巨量军备、粮食等物资的船队,将率先奔向墓碑岛,再进入梅拉伦湖。他们必须在五月二十六日将人员、弹药运抵古尔德岛。 着堪称对罗斯部族战争潜力的压力测试,有时候留里克会觉得这份命令太狠了,然而转念一想,战争烈度必然愈发升级,一切都会严酷起来,罗斯人觉得战火不会烧到极北的罗斯堡就能高枕无忧?那真是太天真了。 第400章 来自诺夫哥罗尔德的队伍 一艘由三十名战士构成的长船,正以最疯狂的速度奔向新罗斯堡。 罗斯特有的凹陷型船桨,正在海水里拍打出惊人的浪花。这艘船只得到的命令是四天时间必须直接冲到新罗斯堡,故而甄选的划桨的战士不但认识路,也是耐力上的强者。 他们深知自己的使命,长船果然在计划的时间冲到了新罗斯堡。 积极于内部建设的新罗斯堡居民们,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麦苗开始快速成长之际,首领大人居然下达了集结令。 驻守此地的长官科努松惊讶的获悉,会有五百个诺夫哥罗德人要以罗斯同盟军的身份加入罗斯军队,真可谓所未有的奇闻呀。 “难道我们面对的大战,已经是我们单独的力量无法抗衡的?” 传信的人们并不知道更多的细节,他们迅速在新罗斯堡本地招募了一百名有意参战的诺夫哥罗德移民男子。他们的使命尚未结束,只因大将阿里克意外的不在这里。 阿里克必然就在诺夫哥罗德,在他的老丈人家当着大爷呢! 的确,阿里克和他的一票身经百战的伙计们,现在就是诺夫哥罗德地区当之无愧的王。他获悉的诺夫哥罗德政治生态是这样的,白树庄园是稳健的仆从,松针庄园是富裕但不安定的没有被驯化好的犬,其他的庄园都是一群骑墙派。 阿里克的大军驻扎在白树庄园,此地也成了收取贡品的“仓库区”。一大批的皮革,就是本地人能提供的最关键的春季贡品。 哦,当然还有一批蜂蜜。 甜蜜的滋味让阿里克无法自拔,他真是爱上了在诺夫哥罗德备受崇敬的日子,他天天喝蜂蜜水,天天吃烤肉。 毕竟骁勇的罗斯精锐,他们可是扛着十副钢臂十字弓抵达诺夫哥罗德,很快便带着兄弟们在东欧的密林射杀了多达二十头棕熊,如此战果震撼了整个白树庄园,也令即将到来的斯拉夫节日多了新祭品。 不过论及感情,庄园主里古斯,他并不觉得阿里克非常高贵。他实则基于本地传统,把铁匠卡威看做自己第二个儿子,将牙牙学语的混血的外孙库兹涅斯拉夫作为掌上明珠。他更是期待快要长到十二岁的留里克,更是期待那个孩子真的长大后继承罗斯大统,这样当漂亮的小女儿嫁过去,他又能骄傲的自称留里克也算是自己的儿子。 突然间,罗斯部族的军队召集令不可思议的传到了诺夫哥罗德。 阿里克大吃一惊,里古斯惊得几乎昏阙。 因为,信使仍然要求白树庄园出兵四百个男人为罗斯人打仗,而这,几乎是庄园绝大多数的男丁。想到战争,里古斯就想到死亡,他下意识做出最极端思考,就是自己的男丁军覆没,整个白树庄园也土崩瓦解。 有个么个瞬间,他觉得此乃罗斯人的阴谋,所谓男丁部战死后,庄园的女人不就尽数成了罗斯人的妻子? “不行,损失不能仅让白树庄园承担。” 里古斯又不是主动献媚去做他人的猎犬,他的族人无法忍受松针庄园的欺负,这才找寻一个外来的靠山。他需要依靠罗斯人的武力来维持白树庄园的现状,倘若因为罗斯人的战争,大量庄园男丁战死岂不是本末倒置。 这不,他这个老家伙急中生智,教给统帅阿里克一个无法拒绝的计划:召集各个庄园的的勇敢者,召集四百人,为罗斯人打仗。 瞧瞧白树庄园的现状,大部分男人也是偏瘦弱,撩开麻布衣服都能看到清晰的肋骨,这种人也配当战士?倒是有些男人让阿里克觉得符合了一名战士身体素质之底线,可惜白树庄园的这类人太少了。 要完成叔父大首领,哦,现在应该叫做罗斯公爵,要完成公爵的命令,滥竽充数可不行。 故而,一场战争召集令紧急下达,各个庄园开始极不情愿的派遣他们中的精壮男丁,他们迫于罗斯人的淫威不敢不从,这下的场面真可谓是妻子孩子抱着被迫出征的丈夫痛哭流涕,以些不受罗斯人待见的干瘦的家伙则是偷着乐。他们自己准备武器,其中几乎都是粘着骨片和石片的矛头,毕竟本地区铁器仍没有真的普及,石器依旧是极为重要的工具和武器。他们更像是猎人而非战士。 一支军队集结完毕,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斗志,只有对战争的无限恐惧。 难道这群懦夫也能变成战士?阿里克对此深表怀疑,他实在也弄不清楚首领的需求。 很快,来自多个庄园的被选中的男丁,在白树庄园的罗斯人的泊地集结。 他们都带着一点从家里拿的干粮、煮麦子的小陶瓮,乃至更换的粗制皮靴,御寒的大麻布毯子。林林总总东西多被塞进一个大麻布口袋里背在身上,御寒的毯子卷曲成捆挂在他们的短矛上。 很多男人,他们知道自己是去打仗,先不谈未来命运如何,他们姑且以进入密林打猎的一身行头接受罗斯人的召集。 许多人手头的武器就只有一把简陋的短矛,个别人还携带了投石索、短木弓和少量箭矢。他们骨头的箭簇无法打穿罗斯人的甲,他们的矛头如同玩具。 他们所谓的武器都是垃圾,姑且看在其中的男丁有二百人来自白树庄园,阿里克索性不发表任何厌恶的言论,他实在不想口嗨妻子娘家的庄园。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群“垃圾”也是他被授权统辖的兵。 罗斯人在诺夫哥罗德逗留的日子即将结束,又是一个紧张的夜晚,白树庄园的“庙宇”,也就是一间特别的木屋的门口燃起大量的篝火,在一团团篝火处聚集着大量的人。 多个庄园的祭司聚集到这里,甚至连对罗斯人很有仇恨松针庄园主卜鲁德涅,他也派遣了五十名所谓的士兵,以及庄园祭司。 卜鲁德涅,他本质上就是一介大地主。去年的灾情影响的实则是整个欧洲,边缘抵达的诺夫哥罗德地区依然受灾。加上罗斯人的加紧盘剥,松针庄园的日子很不好过。他鼓动一批无力交租子的农民给罗斯人打仗,以此免除债务。毕竟这些人本身也是依附于松针庄园生活的人们,他们并非核心,这些人几乎是两手空空的被踢给了罗斯大将阿里克。 那些祭司在烈火中做着仪式,众多的女祭司在浑身抽搐中念叨着晦涩的祈祷词,时而又敲打手里的皮鼓、木条,又发出鸟鸣狼啸。 其实阿里克和他的军队刚刚抵达诺夫哥罗德,各个庄园的居民正准备迎接他们的“达日博格节”,所谓祭祀太阳祈求麦苗成长之际的风调雨顺。 他们刚刚结束节日,甚至祭祀神的熊(自然是罗斯人猎杀的)的油脂还是温热的,罗斯人的战争动员令就下达了。 这一次,所有的祭司都在祭祀他们的战神——佩隆。 “佩隆?那是个什么东西?可有我们罗斯人的奥丁更值得敬畏?” 阿里克根本不想搭理本地人的祭祀活动,而且数以七百计的正儿八经的罗斯战士,在嬉笑声中看大戏。 他就待在庄园主里古斯的家中,油灯将整个房间照得至少可以看清他者的脸。 他盘腿坐在木地板上,随口道:“哎,户外实在喧嚣。结束这场祭祀,我就必须把它们部带走。” “是,您吩咐的事我都准备好的,但愿这一切能让您满意。”里古斯的态度很是恭维,即便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在场。 唯独让里古斯高兴的是,这位年轻的罗斯骁将迎娶的也是自己庄园的女人,他已经学会了很多斯拉夫语言,使得大家的交流变得颇为顺畅了。 但这员骁将无法继承罗斯大统,里古斯对阿里克的只有对发飙的忌惮,并无真正的敬畏。 阿里克点点头:“各庄园缴纳的贡品我已经看过了,他们都是我们的财富。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们。” “请说。” “胜利必将属于我们,作为对你们支持的犒赏,也许大首领会非常高兴的减免你们秋季的贡品。你们白树庄园是最忠诚的猎犬,你们出兵也是最多,比起其他庄园,武器状况也更好。” “哦,那真是谢谢您的夸奖。”里古斯干瘪的脸露出一丝微笑。 阿里克看看左右,又探着头,严肃的做出一个许诺:“我的大首领……哦,是公爵大人钦定的战争酋长,这一次我将带领一千人负责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们诺夫哥罗德人必须做出一定作为,作为报酬,你的人也可以在真正中瞅准机会给自己捞战利品。按照我们的传统,凡是为我们打仗者,他们掠到的战利品他人不能掠走。” 听得这个,如同一棵枯死的大树冒出新绿,里古斯振作起来,连带着旁听的长子梅德维特也挺直身子。 “啊?!难道我们的人也被许可……” “是啊。因为他们是战士,只要他们足够勇敢。”阿里克依旧绷着严肃的脸:“好好想想吧,其中的佼佼者会一战富贵。听着,我们罗斯人只崇拜战场中的强者。对于懦夫和怯战者,只会遭到同伴的驱逐。但愿你的人不乏勇士。哦,这里倒是有一个勇士。” 阿里克猛然举起右手指着梅德维特,以古斯拉夫语发号施令:“你!你是一位强壮的人,也是我弟媳(指倚靠着里古斯身边的丫头片子斯维塔兰娜)的兄长,你身份足够高贵。跟我走,作为所有诺夫哥罗德军的指挥者!” 在阿里克下令之前,梅德维特对此毫不知情。 阿里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哪怕梅德维特不想贸然的离开故土,为了荣誉和庄园的未来,他在惊心动魄中接受了这份安排。 恐怕这一切都是命运! 入夜,阿里克住在白树庄园的庄园主宅邸的一间豪华卧室里,他搂着自己的佩拉维娜,听着她轻柔的喘息,以及旁边的吊篮处,仅有一岁多的长子阿斯卡德更微弱的呼吸。 他曾经觉得统帅五百名战士已经是一个极限,而今,自己已然得到授权,可以统辖一千人。 但是且慢!难道真的只有一千人?墓碑岛还有那么多兄弟,他们都被招走远征了? 虽说自己无权率兵远征,墓碑岛仍会集结超过一千人,倘若再加上在岛屿中拓荒的妇孺,能被自己直接控制的人员一度就逼近了两千人。此战恐怕并不会体参与到大战中,能统辖如此之巨的兵力,阿里克判断自己的人生又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已经开始幻想一些特别伟大的事。 黑夜中,微弱的月光透过关闭的木窗缝隙,他的眼神借助微光看着承载儿子的摇篮。“阿斯卡德,也许你能有更伟大的作为呢。” 次日,庙宇门口的发白的炭块还在慢燃,大量的长船集结待命。 时代确实变了,罗斯人因为新罗斯堡的重要据点,他们可以长期的赖在诺夫哥罗德不走,并比较频繁的穿梭于涅瓦河-拉多加湖-沃尔霍夫河整条水道。 每年两次的贡品他们必须交付,罗斯人却犯不着一年跑两趟来取得。 阿里克留下二百名罗斯战士,继续在这里吃他们的喝他们的。这二百人实则也有讲究,因为有一百人的妻子都是白树庄园的女人,因为这份姻亲关系,阿里克很放心他们可以镇住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也会得到白树庄园的爱戴。 出征的人们陆续开始上船,众多的斯拉夫“战士”可谓这辈子第一次踏上瓦良格人的战船。他们被勒令暂且卸下行囊,又在声音粗鲁的罗斯人的命令下,不得不谨慎的双手捧着沉重的船桨。 似乎划桨之举和他们过去的划小船没区别,然而罗斯人的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祭祀犯不着进行第二次,倒是整个白树庄园的居民齐刷刷聚集在河畔处。 有多达三十艘长船,以完的超重姿态,载着近千名各类人员和一批搜刮的贡品,它们构成紧凑的一字长蛇阵,沿着沃尔霍夫河漂向拉多加湖。 “现在,离开你的故乡,我们要去打仗了。”卡威收了船桨,搂着自己有些伤感的妻子,眼神望着北方。 “打仗,你也要去吗?”莉莉娅又是怀抱着自己的孩子,望着丈夫的胡须。 “当然。我是工匠也是战士,我的族人们需要我为他们修缮各种武器。” “可是,那是战争!” “怎么?你突然担心我了?” 莉莉娅轻轻勾下头,看着襁褓中孩子的咿咿呀呀心情复杂。 以前她的确不担心卡威参与的远征,在见识到罗斯人的赫赫军威后,谁敢说他们会打不赢?如今做了母亲,她出于一种本能,希望丈夫不要去冒险。 时局岂能因为一个或多个女人的期望产生变化? 卡威,他放不下自己的妻儿,也更放不下部族的兄弟们。 几日后,一支人数更加庞大、船只更多的船队,在罗斯骁将阿里克的带领下,他们在新罗斯堡卸下了一批贡品,又得到一批武器、工具的补给,船队进入到芬兰湾。 他们将风帆清一色的调整合适的方向,在南风的吹拂下,愣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前行。 连续三个昼夜的航行,他们看到了朦胧群岛处的火光直接扑了过去…… 第401章 一群海狼即刻奔赴战场 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登陆了墓碑岛,有的人亢奋,有的人怯懦。尤其是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家伙们,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世界竟是如此的广大,他们曾经的世界被限定在伊尔门湖一隅之地,远方世界充满了危险。 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大片群岛上,似乎这里就是瓦良格人的老巢? 队伍被阿里克集结于木堡北部的岛中小平地,连带着驻守墓碑岛的余下人群,有多达一千二百个能拿动武器的男人聚集于此。 人们乱哄哄的交头接耳,这里多是罗斯人对诺夫哥罗德人的品头论足,斥之为天生的奴隶。至于诺夫哥罗德人,他们现在唯唯诺诺,不知如何是好。是啊,他们甚至一度觉得这个岛就是瓦良格人的老巢呢!众多的瓦良格人个个比他们高上一头,热闹任何一个等待自己的一定是被打死。 阿里克站在高处审视一番了他的兵,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战斗动员,他号召两个族群必须听从他本人的号令,而他本人会谨遵罗斯公爵的一切调令。 紧接着,他开始用五花八门的斧头、铁矛再度装备由梅德维特统帅的诺夫哥罗德军。就在第二天,阿里克就迫不及待以罗斯人的传统战斗技巧,训练这群乱糟糟的家伙“罗斯团战技术”,以快速纠正他们“打仗就是不分主次猪突一波流”的所谓群殴战术。 唯独让阿里克欣慰的是,这群诺夫哥罗德的湖畔居民,他们的确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些石头农具、渔具过来。 阿里克登陆后获悉的情报是,后方运输兵力、军械和大量粮食的船队尚未抵达,他估计船队干脆就没有离港。 在得到补给和公爵馈赠的粮食之前,岛上突然膨胀了两倍的人口必须自食其力。 诺夫哥罗德人钓鱼的技术开始让一些罗斯战士刮目相看,更让人震惊的是,居然有些家伙带了菜籽来,他们居然在岛上翻垦小片土地播下圆白菜的种子。 “你们真是一群单纯的农民。你们在自力更生,就像那些梅拉伦农民一样。这样也好,能减少我的压力。”阿里克只是不知道一个明确的理论,那就是生而为人,天生就具备强大的主观能动性,只要不横加干扰,都能自发的创造财富以养活自己。 早在阿里克登陆墓碑岛的第二天,一支船队继续北上,卡威和他的莉莉娅,以及押运部分贡品的船队奔向罗斯堡母城。 另有一条船快速奔向梅拉伦湖,向等候消息的奥托、留里克报信。 终于,就在五月二十四日,一直庞大的、载着大量物资的船队终于抵达了墓碑岛。 一批产自艾隆奥拉瓦堡的黑色的铬铁矛头,与灰黑色的淬火熟铁矛头被卸下,这些军械捆在木棍上就是威力十足的武器,再套上斧头,那就是长柄战戟呀! 大量的用麻布盖着的木弓、十字弓引起了阿里克的注意,其中还不乏打个头,比如说最新制作的扭力弹弓,以及配套的一批拥有倒刺的鱼叉。 全副武装的战士里,夹杂着一批扛着长弓的矮个子男人,他们都是仆从的灰松鼠部落的科文人。这里面居然还有多名孩子,尤其是弟弟的两个亲密的跟班卡努夫和菲斯克。 事情远比阿里克想的更加复杂,他看到依旧是秃头的菲斯克,这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愣是背着他战死了的父亲的剑。难道一个孩子也敢上阵杀敌了?不过看到他还带着好像是木头造的十字弓,想来此子如今只配做一介弓手。 哈罗左森担任着船队的押运官,他的出现实在令阿里克惊讶。连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都出动了,岂不是说罗斯堡已经某种意义上的空虚了?好在哈罗左森自称昨晚押运的工作,下一步就快速回到罗斯堡。 卡威也跟着这支船队归来了,只因他有着更深的任务。 不过现在,他要再赠送给阿里克一份礼物。 一些特别的十字弓摆在阿里克脚前的平地,奇怪的是它的木头弓臂都是标准的一个stika。 “这是木头十字弓?”阿里克深表怀疑。 “正是。” “它们可好用?” “至少,比一般短木弓好用。接受我的礼物吧,这样它能发射普通箭矢,至少能射杀一般的敌人。” 阿里克耸耸肩:“还不错。兄弟,诏令里果然还有你?” “并没有,不过,远征的部队必须有人专门修缮武器。你瞧。”卡威指着一艘又一艘暂时停泊的货船和长船,“大首领。是公爵大人!公爵决议,尤其是你弟弟决议,此战我们罗斯军队全员使用弓与箭。” “就这吗?我倒是希望战士们和敌人血战。你知道的,剑是嗜血的。” “我没那么多讲究。”卡威直言不讳,又摇摇头。 卡威和阿里克都将自己的家眷转移回罗斯堡母港,墓碑岛上一小批羸弱的妇孺也暂且被转移。 整个岛变成了巨大的军营,只是它掩藏在数以千计的小岛、暗礁里,广泛的地域又是实质的无人区,只有少数的商人知道它们的位置,广大的梅拉伦人根本不知道罗斯人已经悄悄的储备了一支战略预备队。 突然名义上诞生的罗斯公国,她诞生伊始就展现出比他人更强的动员能力。实质上这种动员力还是乏善可陈的,留里克还没有时间建立一套完善制度,部族并非全民总动员,不过即便如此,若是加上远方的诺夫哥罗德和艾隆奥拉瓦堡,那也是有多达四千到五千人,投入到当前阶段的战备中。 所以,在这期间滞留在梅拉伦湖区的留里克、奥托一行,他们又经历了什么? 整个梅拉伦湖变得空前热闹,湖面上千粥掠过,浪花也变得激荡。 大量被征召的战士短时间内剧集在最热闹的梅拉伦集市,这里变得空前的热闹,所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同样的,古尔德岛也被各路商贾团团包围,运抵的罗斯商品这下完全销售殆尽。出于商业原则,古尔德自觉的提升一些价格,还别说,有着刚需的家伙们,他们骂骂咧咧把东西买走了。 甚至有些被选中的农民,他们选择把尚未成熟的麦子作为抵押品,以此与部族的大户完成借贷交易。他们拿了钱,就又在市场上购买皮革、木盾,乃至格兰人兜售的质量凑合的斧头,甚至还有一些耐储的风干得硬邦邦的熏鱼块。 固然奥利金许诺基于大家一些麦子的犒劳,这份慷慨的许诺前所未有,梅拉伦的农民战士并不能太确定。 直到有一天,有人看到一群人推拉着载满麻袋的两轮车,在首领奥利金的押运下,停在那艘罗斯人大船停泊的码头。 奥列金开始履行约定上的一道极为重要之条款,这不,他亲自来了。 此刻,奥托和留里克都亲自待在阿芙洛拉号,两人干脆在船艏的“船长休息室”睡了一宿。 喧闹声吸引着留里克站到船艏高台,他扶着木头船舷桅杆,也小心脑袋碰到被浸了油的粗布盖住的扭力弹弓,立即看到了奥列金那满是皱纹的老脸。 “嘿!是尊敬的国王!”留里克使劲摇动着右手,他嗓门很大,更流露着极为明显的笑容。 留里克者分明有一种戏谑意味在其中,而奥利金呢?他只觉得留里克这个臭小子很识趣的给予自己尊重,此乃合作顺利的标志。 须臾,戴着绒帽的奥托出现了,一只雪狐盘在他的头顶,天灵盖之处还插着两根大雁的羽毛。奥托更像是商人打扮,不过他现在行的也是商人之事。 登船的木板铺设完毕,奥托与留里克站在了奥列金面前。 奥托瞥了一下那些两轮车:“看来,你要我运载的粮食都在这里。” “正是,足够我的军队吃上十天。” “好吧。”奥托扭过头,给船上的人打了一个招呼。他又扭过头:“我们的约定我会牢记,也请你牢记住约定。” “那是当然的。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 “这艘船……”奥利金抿了抿嘴:“她能否装下我全部的粮食?至少一艘货船不行。我想上去瞧瞧。” “登船参观?现在就来吧。” 奥托并无掩饰之意,他早已与留里克商量好了,奥利金这种人物有资格亲自拜访一下。他的参观就是一种双边礼节。 那些一身黑色调的奥列金的私兵,他们以搬运工的姿态出现,身上并无任何的武装,此举也是奥利金的示好之举。 他们背着沉重的麻袋,踏着坚实的步子走上阿芙洛拉号的中部船舷,陆续站在了甲板上,暂且就将麻袋卸载于此。 紧接着,罗斯战士接受了搬运工作。 就在刚刚,已经登船的奥利金,他顺着木梯进入到大船的船舱。巨大的空间在一盏油灯的照耀下给予他一种很强的压迫感,没有任何的船只具备这样的结构!它像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仓库! 阿芙洛拉号改变了奥利金对于货船的全部认知,自己拥有的船只和这艘大船想必,已经不能说是逊色,应该用严重的落后来形容。 大量的粮食开始运抵船舱,见过了她巨大的容积,奥利金再无担心。 站在船艏甲板的他站在了一个高处,她看到的船尾楼更为高大。他没有注意船艏两侧被麻布裹着东西,而是突发奇想的希望得到这艘大船!只因一个王,需要有一艘最伟大的旗舰! 奥利金颤抖着身子,毫不掩饰他的渴望:“奥托,我的兄弟。你的大船真是太好了。我希望你把她让给我。” “嗯?”奥托错愕得一阵后退,留里克却完全成了炸了毛的猫。 “不行!”留里克直接站在老爹身前,仰头看着奥利金直言否定。 “难道用钱购买也不行吗?” “什么?还要掏钱?” 奥列金耸耸肩:“难道这世间还有无法被金钱衡量的?你的大船多少钱?我出一百磅银币。” “你!你在羞辱我吗?” “嗯?难道嫌钱太少了?” 奥利金本就是随口一说,而且他觉得一百磅银币已经说得太多了。实际呢?阿芙洛拉号单纯的船壳建造就花费了折合一百余磅银币,乱七八糟的后续设备的安装、乃至内部器件的装修,这艘大船的综合成本已经飙升到了二百磅的程度。 可是,阿芙洛拉号的价值岂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奥利金并没有立刻死心:“那么,二百磅?如何?” “不行!就是不行!除非你出二百磅的黄金!”留里克咬了咬牙,直接说出一个对方无法接受的价码。 因为,那是二百磅黄金!或许奥利金能拿出等价的麦子,就算搜刮整个梅拉伦部族,他能拿出五磅黄金就是理论上的极限。毕竟黄金都来自罗马金币,那可不是贸易中的常见货币。 奥列金只好作罢,无奈叹言:“既然你们罗斯人能够制造,未来为我造船,这总行吧?” 听得这个,甚至造船国帑耗费甚多,为他人造船理应获得更为巨大的收益。奥托想接下这个伙计,又被留里克果断拦住。 自古以来,军事武器都是暴利的行当,但是有些武器是坚决不能出售的,这就叫做“留一手”。哪怕留里克知道自己的确可以通过销售大船,使劲坑梅拉伦人一笔。 此事根本就不是钱的事,而是国防的事!如果真的做了此事,留里克觉得那就是政治自杀。人家梅拉伦人多势众,他们要是掌握了一批大船,罗斯人就该掂量一下自己的优势能持续多久。 奥利金悻悻而归,一股恨意也油然而生。好在这个老家伙是个理性的人,为了大局照相,他轻易的将恨意压制到消失。就是他的儿子卡尔,他每每看到那艘停泊在自家港口的大船,就觉得那是一种侵占和挑衅。 梅拉伦湖不允许有这么大的船存在!如果有,就必须是梅拉伦人的旗舰! 可惜,荣耀是罗斯人的…… 或许父亲当即买船,乃至订购新船的计划,都被那个小崽子留里克拒绝,卡尔攥紧的拳头几乎骨头崩裂。 卡尔的心里也萌生一股恨意,乃至一股阴气。他希望老迈的父亲早点死掉,这样自己提前当上大王。届时他可以用王的名义强行买走罗斯人的大船,如若罗斯人不同意,那就以军威来威胁他们。岂不美哉? 实质上到了现在,卡尔对于罗斯人的态度依然是“一群当年背弃了大家,跑到北方抓雪貂的家伙”。他从不觉得罗斯人很强,即便大船就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 时间正一点点的逼近六月一日的出征日。 各个部族的战斗长船陆续准备完毕,短时间内,一批渔船也被迅速的改造一番,作为强行凑数的运输船。 罗斯人呢?近乎一个月的时间里,停泊在古尔德岛码头的五艘货船都进行了一番重大改造。 就构造而言,阿芙洛拉号就是一般货船的大规模扩大版本。 所有的货船的船壳依旧,她们清一色的安装了松木甲板,又拼接出更高一些的船舷栏杆。甲板后端盖起来了“木屋”,也就是所谓的尾楼,以在保护方向舵的同时,给所有水手一个安稳的避风避雨场所。 货船的风帆也被彻底的替换,原本平直横桁被拆下,取而代之的是更长的倾斜式安装的横桁。 也就是说,这些停泊港口的货船已经全员装备了全新的三角式拉丁帆,只是她们全都没有安装球鼻艏,这让她们在航行时必然吃点亏。她们的船艏也被钉上了特别的木条,拼凑出了用卢恩文拼写的数字,罢了还涂抹一些松胶,再撒上白垩土。这就是所谓暂时的舷号,以方便指挥。 最早登陆古尔德岛的是那批来自墓碑岛的老战士,这群家伙三年前攻击又洗劫了哥特兰人村庄,去年又洗劫了爱沙尼亚人村庄,来者虽然仅有三十人,他们各个都是好斗的蛮牛,他们是战场上打出来的精锐,实力不容小觑。 终于留里克最为祈盼的来自母港的大部队,他们组成一支紧凑的船队,载着一批关键的战略物资抵达他们的目的地。 一个个木箱被拎下船,留里克照例进行一番检查,确定是所需的“弹药”。 那是大量的锥形铸铁弹丸,每一个上面还有铸造之际就故意留下的倾斜凹槽,这样设计的优越性就在于它在飞行之际可以自行旋转,以陀螺效应保证弹道不会震颤。 另有大量的弩箭,它们的箭簇五花八门,品相实则都不是很好。 那又能怎么办呢?给予后方的战争准备时间太多了。 最让留里克欣慰的自然还是卸下来的一批最新制造的扭力弹弓,就重量来说,它们就是罗马蝎子弩一般的武器,整体只需三个男人抬着就能快速机动了。有这样的重量,自然它的威力并不是很强。留里克可以断言这些快速制造品,它们的威力远不如之前精心加工的宝贝。 有总比没有好,它们到货之后,立刻开始安装在货船上。 罗斯出征的大军集结完毕了,他们在登陆第一天,就在古尔德岛木堡中心的院子处完成集结。 看看他们吧!一群穿着了锁子甲和皮甲的战士,他们背着盾牌,头戴着金属片加固的头盔,许多人还有这铁面具护住脸。他们腰里挂着钢剑和钢斧,全员还得拿到了分配给他们的弓与十字弓。 操持长弓的灰松鼠部落的科文战士,以及定居在艾隆堡的罗斯人,他们三十人装备了白蜡杆造长弓,且梅察斯塔首领亲自作为这支“北方部队”的指挥者,他的儿子十一岁的塔拉维斯,这个精准的弓兵也在其中。 一些幼稚的面孔也在里面,是卡努夫和菲斯克,以及十名天生体壮的男孩。尤其是菲斯克,站在高处检阅战士们的留里克和奥托,都看到这小子背上了他父亲的剑。显然,此战对于刚刚成年的他(12岁即为成年),就是最好的成人礼。 另一些排着整齐队伍的孩子,在众多队伍里格外的奇特。因为她们是女孩,是留里克的十个斯拉夫女仆,她们的统帅就是卡洛塔本人。 难道说奥斯塔拉人已经困难到只有他们的女首领是唯一的可战之兵?现在,奥斯塔拉军已经有了十一人,她们都是女孩不假,使用的不是绞盘钢臂十字弓,就是纯木制十字弓。这些女孩所接受的军事训练就是拼命的射箭,她们可是留里克麾下被赐予准确姓名的姑娘,存在之定位,就好比那奥丁的女武神们。 她们本身是商品的生产者,重要节日必然作为女祭司,她们同时又是留里克忠诚的女战士,此战就是她们的初战。 平日里频繁的弓弩练习,她们早就形成了优秀的“小动物猎手”,只是这一次,猎物有可能变成敌人。 所有人,连同那些参与战争的水手们,一支林林总总三百余人的队伍,在这片小院子里集结完毕。 留里克和奥托接连发言,一番战争动员后,紧闭的木墙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惊得码头做生意的外族商人大吃一惊。就仿佛木墙锁住了一群怪兽,吓得他们急匆匆结账,带着一些买来的最新运抵古尔德岛的肥皂急匆匆离开。 出征之日近在眼前,整个古尔德岛恍若即将爆发的火山,所有人积极备战。 这不,承载着最大压力的留里克,他再修书一封,差人火速交给已经在墓碑岛驻守的阿里克及其军队。 关于这些事情,奥托已经将战术战略之事完全交给留里克,现在的情况真可谓傻瓜都能意识到,留里克这孩子才是最有智慧的人,才是最合适的战斗指挥者。 面临大战,奥托的心平静得如同无风之湖,他倒是有一点惋惜,按照约定罗斯人不该接入到陆上的战斗。他不得不自我安慰,依靠着二百人的战兵,去和三千多人的同盟军队去“抢食”实在费劲,那还不如按照约定的“袖手旁观”,坐等奥利金分出一大堆战利品。 就在五月三十一日早晨,出征日的前一天,梅拉伦湖面已经挤满了船只,许多荒岛都成了各部族军队的泊地。 到处有渔船在各个泊地穿梭,渔民兜售自己的鱼获,乃至渔民做的一些箭矢、木棒等武器。 也是这个时间点,驻守在墓碑岛的阿里克收到了罗斯公爵的命令。 不错,留里克就是以奥托的名义,给予战略预备队这样的任务。 第一,整训军队,每一天都保持清醒,可以随时投入战场。 第二,尤其训练诺夫哥罗德军,让他们尽快能模仿罗斯人的战斗。 第三,加强墓碑岛的防御,让敌人和潜在的敌人任何时间都无法威胁到墓碑岛木堡的安危。 第四,派遣巡逻队,如去年那样深入广袤海域截杀所有的哥特兰人渔船。同时作为警戒,谨防敌人任何形式的对王国的偷袭。若有大量敌人出现,坚决将之消灭。 “该死,这个命令真是的……”阿里克收起木板,紧急将自己的人召集一起开大会。他宣读起罗斯公爵的命令,竭力掩饰他的遗憾。 如果照例去截杀敌人的渔船,何必这样费劲巴拉集结这么多兵力?他觉得自己注定要和大战擦肩而过,区区派遣五艘巡逻船并不能和敌人来一次大战。他巴不得把敌人吸引到墓碑岛,好完成歼灭。 “哎?对哦,如果哥特兰人攻击我的墓碑岛,一千人的大军岂不是能将他们全部杀死?那也是一场大胜呀!” 看看自己的武备,因为接受了一批来自罗斯堡的装备,诺夫哥罗德军的实力增强了。他手头有十张钢臂十字弓,十张木十字弓,三十多张短木弓,以及用作防守木堡的扭力弹弓四座。他还常备二十条长船,停靠在岛北的峡湾里面。 就靠着这样的军队,突袭一个哥特兰村庄完全没问题,就是主动进攻就违背了叔父首领的意愿。除非,墓碑岛变成战场。 夕阳笼罩着世界,梅拉伦湖的湖畔到处是篝火,篝火旁出现了大量营帐,还有鲁肃的人。夕阳之下,湖面上前所未有数量之战斗长船,他们随着波浪摇曳、碰撞。 在平静的外表下,一名名战士或是紧张、或是做着白日梦。 这一宿注定许多人无法入眠,因为明日就是千舟出征呀! 譬如奥利金,一想到人生的终焉时期能获得指挥三千人大军出征的机遇,他是兴奋得睡不着。 留里克心里有所紧张,他并不怕事,改造后的罗斯船队,即便是货船也都变成了“战场巨无霸”,敢于挑战的敌人还不得被弓弩射成借箭的稻草人。 奥托则是该吃吃该喝喝,身经百战的他不觉得未来的战事会怎样。 位于墓碑岛的阿里克,他站在木墙上望着夕阳,又望着南方,不由的露出充满野心的邪笑…… 第402章 战术就是没有战术 浓郁的晨雾里弥漫着肃杀之气,雾气之下则是本时空突然诞生的瑞典王国所集结的一支庞大船队。 各类船只超过了六百艘,其中有四百艘是高昂船艏的典型维京长船。 一面面涂抹着多种颜色的圆盾搭在船舷,一面面桨从圆盾下伸出搭在水里。船上的人们几乎都穿着皮甲,战士的头上至少也都戴着皮盔。 一艘大船在两艘长船的拖曳下离开梅拉伦人的码头,她是阿芙洛拉号。她来的时候肚子空空荡荡,现在她塞满了足够梅拉伦军全体战士、乃至一些辅助人员吃上十天的食物,乃至装在橡木桶里的大量淡水。 可以说,新生的瑞典王国至少在一些形式上表现得像是一个封建王国。 奥利金身为国王,他需要的仅是考虑自己部队的后勤,至于其他人,他无需多虑。 各个公爵听从国王的命令,大家组成联军讨伐敌人,打赢后再分配战利品。似乎战利品是要战后分配的,实际还不是凭本事去抢? 各公爵出动的兵力参差不齐,多的五百人,少的区区五十人。总之,大雾里藏匿了多达三千五百名战士,加上各色辅助人员,人数轻易就超过了四千人。他们可谓是整个王国集结的精锐,整体战斗力不容小觑。 只是奥列金并不知道,罗斯人在不是太远的地方秘密集结了一支规模惊人的军队,随时具备投入战场的能力。 晨雾在清晨的湖风吹拂下逐渐散去,阳光洒向整个湖面。 阿芙洛拉号扬起了她瑰丽的三角巨帆,帆上的交错式蓝色条纹格外醒目。 她驾驭着湖风,很快就与罗斯人的五条货船回合。合计六条大船,她们皆扬起三角帆,还有那高大的身形,自然而然的成为整个瑞典舰队的核心。 各个公爵惊骇与罗斯人的船舶不因为巨大体型变得迟钝,她们完全不需要划桨,紧靠着风力就能在湖上快速移动。 此战,阿芙洛拉号为梅拉伦人运输粮食,罗斯人自己的食物、淡水,还有一批武器弹药,都由改造的货船运输。 三百人共享这六艘大船,各船都很大,才使得船舱不是过于拥挤。 甲板之下就是仓库,它天然了成了战士、水手的栖身之所。所以莫看甲板上站着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员都是待在船舱里的。 当雾气完全消散,各方船队还是汇集。他们自然而然的本则最大的阿芙洛拉而去,甚至下意识的觉得那就是王的旗舰。 实质呢?梅拉伦军的庞大长船队伍,清一色的聚集在罗斯船队的正前方。 国王奥列金换上了他战甲,所谓锁子甲覆盖全身,他镶嵌黄金的铁盔又套上了他的金冠。所有参展的高级人员都穿着他们最华丽的衣服,他们就是要在未来的战场上,让敌人看到此处矗立着一位勇敢的武士。 奥利金,他人到晚年从不意味着失去了勇气。此番手握钢剑,他觉得自己年轻了至少三十岁,可以和敌人的将领厮杀。 是否会战死呢?怎么可能! 瞧瞧这支集结起来的巨大船队,谁敢说会遭遇挫折? 显而易见的是这支拼凑起来的船队,彼此间的通信手段极为落后。 各公爵只在自己的旗舰的风帆上亮出自己的图腾,这下所属部队紧追自己旗舰即可。 除此外,任意的两艘船只能互相抵近,由船员互相喊话确认身份、交流信息。 他们没有旗语,没有信号旗,唯一称得上高级货色的,就是一些牛角号。 奥利金倒是想再对联军来一次高谈阔论的讲演以激发斗志,他没有这方面的条件,见得船队集结得差不多了,他一不做二不休拔出自己的佩剑;“扬帆!我们走!” 此刻,站在阿芙洛拉号船艏的奥托和留里克,两人一直在等待着奥利金的出发信号。 信号来得非常突兀,那就是梅拉伦人涂抹着黑色图腾纹路的大帆扬起来,远征航行突然就开始了。 “可恶,我还以为某个人会再发表一个战斗动员。”留里克扶着船舷嘟囔道。 奥托使劲拧了一下儿子的脖颈:“我们也出发吧。小子,我们上战场了,但愿你的这些油布包裹的武器的确好用。”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扭过头,随手就给控制船帆的人下达命令。 古尔德家族豢养了水手们注定要为这场战争立下大功,他们操纵风帆的水平比操桨的罗斯战士更高超。 瞧吧!梅拉伦人吼着号子拼命划桨,他们亦是亮出帆,风力加人力令他们航行速度逐渐提高。 罗斯人的船队也当仁不让,更为巨大的风帆带来了更强的动力,塞了一肚子物资和人员的阿芙洛拉速度一点都满,船队紧紧贴着梅拉伦军。 相比之下,其他公爵的船队,那速度真是相形见绌。他们不得不努力跟上前面的船队,奈何实力的差距摆在这里。 昂克拉斯军、乌普萨拉军和耶尔马伦军,三支部队也算是劲旅,奈何对于他们,和平的日子承平日久了,仅就划船的体能上,他们完全逊色下去。 当然,更逊色的人员也有,那些更小规模的部族,首领拥有的公爵头衔与过家家无异。他们的人员素质之窳劣,当船队还没有离开梅拉伦湖区的时候,就成了十足的吊车尾。 本该是呈现以阿芙洛拉号等“运输船”为核心的、构成椭圆阵型的船队,在抵达湖泊入海口,也即后世斯德哥尔摩,就成了水滴形。 船队沿着一条深水道终于进入到了波的尼亚湾。整支船队开始调转方向开始逆着南风航行,各船在满是岛屿的近海航行,因各船素质差异较大等因素,船队在入海口还是水滴形,现在彻底被拉长成一条蛇。 在任何的时代,通讯的高效与准确,都是一支合成部队是否能取胜的关键。 奥利金并非真的统辖每一艘船,何况这些船里有不少纯粹是事成之后运输战利品的小船。他计划通过一些通信船联络自家的船队,并联络各个公爵,实现间接性的协调整支军队。 船队在离开梅拉伦湖后,第一天就狂飙突进了九十公里。 船队在一座无名的荒岛停靠,一大批船只纷纷靠岸,累坏了的人们赶紧生起火来,或是啃食自己带的鱼肉干,或是直接就着火烤鱼,乃至对着皮革水袋痛饮。 阿芙洛拉号也开始履行她的职责,就是她敦实的身形已经不再适合随意抵近岛屿。一些小船载着麦子、装淡水的木桶离开,不远处的小岛真可谓繁星璀璨,待在船上的人们都能听到那边的喧嚣,空气中也明显弥漫着淡淡的煮麦子的气息。 海上一天的颠簸闹到留里克的精神有所消磨,他啃食了麦饼和咸肉,就趴在船舷望着远方,任由海风吹拂他的脸。 此刻天色才刚刚暗淡下去,卡洛塔怀着忐忑的心,走了过来。 “可能明天,战斗就开始了。” 留里克扭过头:“战斗?这一带的情况我完全不知,你应该知晓。” “是的,这一次,要夺回我的故乡。”卡洛塔攥紧拳头,却又松弛下来。“哎,一切都变了。即便攻下来,我死去的族人也不会复活。活着的人更希望移居到安全的新罗斯堡。” 留里克啧啧嘴:“你的话听着那么伤感呢。” “难道不是吗?”阳光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卡洛塔的脸上,她的眼眸已经留下一丝泪痕:“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必要的。留里克,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 “消灭他们!占据我故土的那些敌人,全部消灭!我要以牙还牙,摧毁一些,焚烧一切。只有这样才是真的报仇!” 她悲愤中呲牙的模样好似一只狼,虽然她只是个少女,留里克是真的感觉后背一股恶寒。 “你……你被愤怒左右了头脑。杀戮是男人的事,卡洛塔,你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不要为这事发疯。我会为你报仇,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卡洛塔并不领情,她的悲愤毫无改变:“你在安抚我?当我是柔弱的女子?不!我要杀死敌人。让敌人来攻,我用箭矢射杀他们,毫不留情。” 对此,留里克已经不想在说什么了。固然他一直希望卡洛塔能冷静下来,即便作为女战士,就必须是冷静的女战士。不过他知道,自己也无权命令她压制住仇恨,瞧吧,这次作战打出的一个重大旗号,不就是为数以千计的奥斯塔拉死者复仇嘛! 不久,一艘长船再度抵近罗斯人的船队,信使传达奥列金的命令,即召集所有公爵就明日的作战召开战前会议。 “终于要打仗了!我们去赴约。”站在船舷的奥托拍打着儿子的后背,罢了又对着卡洛塔的背拍了一下。 抛锚的阿芙洛拉号稳稳立于海面,此刻,大部分人啃了干粮就躲在船舱里睡觉了。至于战争,罗斯甄选的身经百战的战士岂会担心? 奥托带着两个孩子,顺着船舷放下的绳梯进入到长船里,接着,精锐护卫耶夫洛跟着爬下来。 不久,海滩上的一处大篝火边,成了战前会议现场。 临近大战,各公爵的态度都是亢奋的,至于他们手下人的态度何人会关心。 奥列金把剑插在灰色的沙滩上,他已经盘算好了一个计划,随机下达命令。 “是我派遣的探子获悉那些哥特兰人在旧奥斯塔拉堡建立了新据点,那里叫做北雪平,有至少五百人居住,或者更多。哥特兰人毕竟也是海上纵横的家伙,你们不能否定他们的勇敢。所以,完全消灭这群敌人,我的部队当仁不让。我的梅拉伦军将发起主攻,你们的部队只要进跟着我就好了!” 说罢,奥利金微微勾下头,这态度真是表明了此事不容商量。 难道这家伙召集大家来就是宣布这件事? 格兰公爵奥克反应极为亢奋:“为什么?难道他们占领的不包括我的故土?” “你?”奥利金瞥眼瞧了他一下:“你的人也太少了!这是战争,你承受不了太大的损失。你死了五十个男人,你的权势就要崩溃。” “你!”格兰人奥克气愤归气愤,面对事实他强制冷静下来,“即便如此,我也要加入主攻。” “那么我也上!”耶尔马伦人如今已经和格兰人住在一起,其公爵温德森扬言道:“我也有五百人,我的兵力足够多。” “还有我!” “我们也一样。” 说话的分别是昂克拉斯公爵和乌普萨拉公爵,倘若再加上前者,三支队伍的总兵力就与梅拉伦军相同了。 事态变得棘手,奥列金看到各部族军队并不想严格听从自己的决议。 他名义上是国王,也地区做了一个称王的仪式,然而所谓的瑞典王国到现在仍是一个部族大联盟。哪个傻子会真的坐看梅拉伦人率先进攻,经过摧枯拉朽的胜利后抢掠得盆满钵满呢? 奥利金咬着牙,猛然看到了奥托和卡洛塔,这两个公爵一言不发。 “你们都不要挣了!你们为什么不学学罗斯人,还有沉默的奥斯塔拉人卡洛塔。我们这次可是为了死难的奥斯塔俩人复仇!你瞧,他们并没有争抢。” 一双双眼睛聚焦在卡洛塔这里,留里克也瞥了她一眼,不由的有所担心。 “我……我无所谓。” 她必经一介女流之辈,且手下毫无战兵可言,众多公爵看来,卡洛塔目前只是一种象征物罢了。 关键还在于女孩紧紧依附着的罗斯人的态度。 拥有着最大船只的罗斯人,他们是否也愿意随大流主攻呢? 各公爵都希望罗斯公爵奥托也跟自己一样贪婪,这下就能破了梅拉伦人的阴谋。 奥托的心情并无拨动,他平淡地说:“根据诸位的约定,我们罗斯人只是负责运输物资。你们若是没有能力拿走全部的战利品,我们罗斯人按照约定可以为你们搬运,只要你们乐意出点钱。” “别废话了!你的决议!”昂克拉斯公爵昂格里夫直言质问。 奥托瞬间亮出犀利的眼神,以眼神相威胁:“我的决议?我支持王的决议!既然你们都承认奥利金是王,就应该支持他。你们像是一群争食的狼,我们罗斯人不会参与进来,我们宁可在远处看着,防备着敌人可能援军的偷袭。” “真是一个懦夫啊!你们还想着防备敌人偷袭?被我们砍掉脑袋的敌人还能偷袭你们?”昂格里夫狂放笑出声,见得他人都不乐,自己也就安静下来。, 他心里骂着卡洛塔蠢、奥托蠢,而奥列金是极度贪婪的家伙。 那么,能说奥托是真的蠢吗?这种情况下罗斯人看似是站在奥利金的立场上以维护所谓的“王权”,此乃第一层。其他公爵猜测的,罗斯人这是怯懦的表现,罗斯人的存在根本就是运输队罢了,此乃第二层。 奥利金自己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奥托的忠诚还有卡洛塔的无所谓,都是因为双方在羊腿岛的密约,奥托仍在维护者约定,此乃第三层。 不过严格来说,罗斯人是在第四层。 因为奥托自从意识到独子被神眷顾。他为了能百分百的进入英灵殿,最近一两年他愈发成了留里克的“仆人”。留里克成了幕后的最高决策者,依留里克来看他们这群家伙尽是土鸡瓦狗,和他们联合不过是当前的权宜之计罢了,所有的卑躬屈膝尽是虚与委蛇的演戏。 抛来罗斯人的态度,奥利金必须面对一个尴尬的情况,各个部族的公爵态度完全一致。此战凭什么梅拉伦军主攻?大家谁都不是懦夫,此战就该不分主次一窝蜂冲上去,然后凭本事捞战利品。 难道奥列金可以用王的名义压制住他们的野心?他知道众怒不可犯,无奈之下只好妥协。 他心里暗自骂道:“你们的兵费拉不堪,最后还是我的人率先登陆。也必然是我的人抢掠最多。” 定了定神,奥列金不再为谁先主攻纠结。 “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放心,你们不会生气。”奥列金挥动着双手精神亢奋:“此战我们必须以牙还牙!我们杀戮、我们焚烧,我们必须把他们兴建的林雪平彻底摧毁!然后,扩大战争,继续复仇!” 大家的脸上迅速露出明显的笑容,接着有人哈哈大笑。 他们的眼神反射着篝火跳动的火苗,就仿佛他们内心对于财富的巨大渴求,他们的心在燃烧。 而留里克、奥托和卡洛塔,正平静看待这一切,甚至心里还有点偷着乐。毕竟此战梅拉伦人会为了罗斯人承担风险,理论上罗斯人会毫无破费的捞到很大财富,难道还有在这里口嗨,去和一群亡命徒争夺谁先进攻么? 因为他们研究出来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没有主攻佯攻之分,乱糟糟的猪突猛进,即便没有任何的密约,留里克也不打算在这样炙热的浑水里摸鱼。 第403章 凿穿空荡之船 一支规模浩大的船队迎着南风逆风前进,船上之人皆着盔甲,规模之大势要毁天灭地。 昨日的商议,各部族公爵讨论出的唯一结果,就是此战攻势不分主次。混合的船队没有谁是真正的先锋,基于这一现状,国王奥利金已经不想去费口舌,也不想多去费脑筋。 当前,越是庞大的部队越是难以做好互相协调,奥利金所幸就亲率自己的部队勇争头筹。 兵力最多、装备状况最好的梅拉伦军是十足的排头兵,他们以约莫七节的航速贴着海岸线前进,再度启程不久就很大程度上甩开了后续部队。 “兄弟们!给我继续划桨!不要给那些懦夫机会,战利品都是我们的!”卡尔已经无所谓他王储的身份,他拽开一名看似怠惰的划桨手,其本人坐下来高呼口号拼命摇桨。 渐渐的,卡尔及其亲率的三条长船,他们呈现三角形的阵型,就如同箭簇一般成了实实在在的领航者。 奥列金站在船头,望着跑得越来越快的儿子,不由呲起了牙。 他的一名手下担忧道:“王!如果阿里克跑得太快,他们是否会遇到敌人的主力袭击?如果他们遇到围攻可不是好事。” “我怕的就是这个。该死的,你们给我继续划桨,奋力前进。” 可以说卡尔的军事冒险就是逼着整个梅拉伦军跟着拼命,这就导致他们的航速一直保持在高位。 不过,有六艘无桨的大船紧紧尾随,只要看到尾随的罗斯军,奥利金羡慕之余也要明显的仇恨。 因为罗斯人的船只完依靠风帆,他们在逆风航行,速度居然比风力、划桨混合的梅拉伦军速度保持一致! 就这样,在一个上午的航行中,联军实质分成了两个梯队。 昂克拉斯人和其他大部队,他们的首领这下子已经死了心。都怪自己技不如人,根本就没有赶得上梅拉伦人和罗斯人的节奏。 任何的聪明人都知道,梅拉伦人的快速是以透支战士体力为代价的,偏偏那些罗斯人,他们的船只载着大量的物资和人,居然还能在海上快速前进。罗斯军队没有任何的体力损失,只要他们愿意登陆战斗,必定战斗力极强。 一位少女目光敏锐地站在船艏,卡洛塔扶着船舷,她望着远方的世界,精神愈发警惕。 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奥托和留里克。 “现在快到你的故乡了?”留里克谨慎问道。 “是。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也好。”留里克点点头,立刻下令佣兵将扭力弹弓上的油布拉开。 此举让心情平和的奥托突然谨慎:“怎么?留里克你预料到危险了?” “还没有,如果有,也是梅拉伦人的那三艘自命不凡的船先遇到危险。”留里克指着远方的三船,他们就是保持着孤军深入的态势,“快到那个海湾了,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也许我们会首先遇到哥特兰人的渔船,爸爸,我们该击沉他们。” “这倒也是。可是,你要击沉他们?能行吗?就靠的你的这些武器?” “正是。”话是如此,留里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测试和实战有所不同,甚至人员的疏忽和紧张,都能导致扭力弹弓效能削弱。 备战的命令首先在阿芙洛拉号传递,接着部船只进入到战备状态。 待在船舱里的人们都在检视自己的弓与十字弓,不少人已经聚集在甲板上。多箱装满箭矢的木箱被搬到甲板,尤其是扭力弹弓的弹药箱,锥形铸铁弹丸随意堆在箱内,接着开始有佣兵拎着装满粘稠海豹油脂的木桶(温度较低时就是半固体),大肆涂抹油脂给弹弓的滑道润滑,乃至再度油浸扭力麻绳,以增强力道。 奥利金时常关注罗斯人的举动,见得他们有了极为积极的备战举动,心头猛然紧张起来。 “终于要开始了?” 的确,战斗以一种大家意料之外的方式开启。 实质上担任先锋的卡尔,他看到不远处漂浮的小船。那不是渔船是什么?它们是渔船,是哥特兰人或是丹麦人的渔船!它们是敌人! 卡尔大吼到:“兄弟们加速前进!追上那些敌人,将他们部杀死!” 战士因战斗狂热,如此划桨再不枯燥,划桨手的疲惫之感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对杀戮的渴望,以及对财富的渴求。 那么说,船队最先发现的未知船只,真的就是哥特兰人的? 那些船当然来自哥特兰。 因为罗斯人的船只在墓碑岛,即奥兰群岛以南的海域,仗着先进的十字弓大肆劫掠,哥特兰渔民蒙受不小的损失且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大量的渔船已经不再前往北方海域作业。 既然哥特兰丹麦联军洗劫了北方联盟的奥斯塔拉部族,顺便又吓跑了多个部族,他们遗留下来的生存空间当然被哥特兰人笑纳咯。 哥特兰岛就那么大,林林总总两万的人口挤在岛上,生存空间已经愈发拥挤。 其实哥特兰岛也是个大岛,它的宽度达到了四十公里,长度达到一百四十公里。只是碍于当前本地人的生产模式,岛民拥有的土地多有白色海沙,土地状况不行闹得麦子的产量低得惊人。他们更依赖于饲养绵羊与捕鱼,如今牧场的规模趋于饱和,捕鱼的渔场成了危险的战场。 如果能移居到陆地上,为何不去做呢? 已经有多达六百个哥特兰岛民,在旧奥斯塔拉的地域建立起他们的“北方集市”,即北雪平。 这个北方实质是针对丹麦人而言的,北雪平可谓哥特兰人地理上最北的据点,此地优秀的被开发过的牧场,一下子就成了哥特兰移民的财富之源。他们在这里饲养绵羊,自然有一些丹麦商人常驻于此,等着收取最新剪掉的羊毛。 失去了大渔场的他们发现了海湾里的鱼类资源,哥特兰人移民就在北雪平所享有的布洛湾里捕鱼作业。 如果生活如此,这些移民一定会继续把日子过下去。 继续扩张?除非等到北雪平的资源容不下移民的**,他们自然会继续北上,从斯韦阿兰人手里抢掠领地。 可惜,他们失算了。 他们觉得奥斯塔拉人迅速溃败接着彻底毁灭,应证了北方斯韦阿兰人是一群懦夫。 至于罗斯人,哥特兰人早就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罗斯人的彪悍和丹麦人相当,多少年来的交手里,哥特兰人总是在吃亏,索性他们从不把这群人和斯韦阿兰人当做一路人。 哥特兰人误判了局势,他们两年前组织浩荡大军侵入布洛湾,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本地人,如今,来自北方的联军来寻仇了。 卡尔很快追上了那艘渔船,即便渔民一直在努力挣脱。 难道一只海豹能躲得过虎鲸的追击? 卡尔的船直接与渔船接舷,长船实在比小型渔船敦实不少,从长船上捅出的矛直接戳杀了渔民。 四个努力划桨试图挣脱的哥特兰人成了最开始的战死者。 卡尔无心关注这条无聊的小船,他在最初的杀戮中亢奋,这便站起身,搂着长船的船艏,右手举着一支投矛对着兄弟们高呼:“我们继续冲,最先登陆,杀死他们的男人,女人都是你们的!” 本就疯狂的人受了血的刺激,整个人变得更为亢奋,现在有多达一百人进入到一种酷似狂战士的状态,哪怕他们都没有吃毒蘑菇。 不久,第二艘渔船成了卡尔的斧下亡魂。 不得不说,卡尔能在同床竞技中让他的妻妾丧命,更对一些部下大挥舞拳头,他狂躁的一面很容易因为一些刺激展现。他好勇斗狠充满占有欲,或许他不善于计谋,就是这份勇武导致他作为狂战士十分够格。 他的投矛水平不低,短暂的交手就击中了三名敌人。 他的队伍倒也有非常明显的短板——远程武器数量少、质量糟。 布洛湾有六艘渔船在作业,结果被卡尔所部消灭。 哥特兰渔民不是死在船上,就是掉在海中下沉消失。海面上空荡荡的渔船漂浮着,后续的船只无暇顾及这些船。 因为船队已经开始集体转向,前往就是正确的海湾,就是真正的战场。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奥利金再扯着嗓子吼,梅拉伦军各船都打了鸡血,他们的长船即便拖拉着很多空荡荡的小船(拉战利品用),航速反而变快。 这就是因为进入海湾后,南风能灌入湾区,各船得到了更强的风力加持。 梅拉伦军体转向,紧随其后的罗斯军不慌不忙的只是调整一下风帆的位置,六艘船都跟着调整方向。 只是到了现在,留里克即便是站在船尾楼,他看到后方的友军船只都已经变成有些模糊的点。 显然身为先锋的大家已经甩开第二梯队太远了。 一些空荡的渔船在海面上无目的飘荡,站在船舷上留里克就看到里面倒毙的人。 “他们已经取得战果了。留里克,不要管这些船。”奥托捏着儿子脖子严肃说道。 “不!我们正好用这些船做实验。” “击沉吗?” “真是!” 奥托的兴致起来了,他扶着船舷,看着佣兵们操持棘轮扳手,一舷的三座扭力弹弓纷纷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当弓弦卡住卡榫,锥形铸铁弹丸稳固地安置在滑槽里。 这些铸铁弹丸有着尖锐的脑袋,整体个头其实很小。 留里克研发的这些扭力弹弓,一些机械结构上与罗马蝎子弩是一样的,比如说它的仰角调节机构。 这些扭力弹弓都进入到俯仰角状态,随着留里克一声令下,在船上几十人,乃至整个船队大部分人的注视下,三枚弹丸砸了过去。 必经阿芙洛拉号与敌船的距离只有十米的程度,如此近的距离,弹丸在击中目标一瞬间扔保持着很大的动能。 这些弹丸固然不能一次凿开坚固橡木,对于这些廉价松木板打造的渔船,三发弹丸直接凿出了三个洞。 不久,弹丸再次装填,再一次的齐射直接打穿了渔船的侧舷,弹丸动力削减不大,居然又把另一侧船肋砸穿。这艘船已经有了八个明显的孔洞,海水正在快速涌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是奥托都见证了渔船沉没的过程。 他这一生还从未见识过这种事,不管那艘船是怎样的窳劣,它就是被自家的武器击中后,当着自己的面沉了! 此情此景奥托不得不多想一番,倘若此乃敌人真正的战船,阿芙洛拉号的武器不过是打上几发弹丸,就导致对方一船人变成了落水狗?这样的敌人或是直接沉底,或是抱着漂浮的木块苟延残喘一阵子,若没他人帮助,必死于茫茫大海。 此事甚至是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都觉得不可思议,恍若他们得到了一股神力,或是蹭上了留里克所散发的神力。 其实呢?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留里克不兴奋那是假,他心里偷着乐,这还微笑着挑逗他的父亲:“爸爸,你觉得如何?我们的武器是否勇猛。” “真是勇猛!你居然成功了。”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故作叹气:“我们完可以制造更大的,这样一发弹丸就能砸毁敌人的船。所以我们犯不着敌人接舷厮杀,本来我们的船就很高大,没必要厮杀。现在你都看到了,我们能远距离击沉敌船,敌人面对我们只是无能为力。” “哇!还真是。” 留里克顺势眯起眼睛,耐人寻味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何拒绝奥列金的购船渴求了?” “你!哎呀!原来是这样……” 奥托猛然拍打一下自己的头盔,再看看已经归回的扭力弹弓,欣慰大船和武器,都还是被罗斯人垄断着。倘若梅拉伦人得到了酷似阿芙洛拉号战斗力的大船,罗斯人可要吃亏了。 由于弹药非常充裕,罗斯人索性击沉了海面上漂着的三条渔船。留里克估计,扭力弹弓最大的实在距离也就是五十米的程度,这样的距离大抵的锥形铸铁弹凿穿敌船肋板的极限,倘若敌人换上了橡木肋板,那就需要威力更大的扭力弹弓参战。留里克并不太相信发射的“铸铁钻头”能很高效的破坏高质量的橡木长船。。 罗斯人简直是和“靶船”杠上了,他们很快开始追赶梅拉伦人的船队。 显而易见的是,梅拉伦军已经部进入峡湾,对着海湾在持续收束,他们的船队也愈发的紧凑。 按照约定,罗斯人没有理由、更无必要接入到正面的作战,甚至远方的支援,哪怕是呐喊助威都是多余的。 岸上将发生的任何杀戮,暂且都与罗斯人没关系,但是按照约定,梅拉伦人可要把战利品拿出来。 灌入峡湾的南风给予罗斯的风帆大船极快航速,阿芙洛拉号已经追赶上了梅拉伦军的尾巴,现在船上的人都看到了远方发生的景象。一批梅拉伦战士已经登陆,他们已经开始战斗。 但是敌人…… 留里克不禁皱起眉头:“难道我军突击的太快,敌人毫无准备时间?” 他看到不远处岸上站着一些发呆的人,那些家伙似乎察觉不到危险,亦或是完被突如其来的大军吓到了?倒是有些聪明人正扬着他们的船帆,奔着峡湾的上游河流逃跑似的。 “开看!梅拉伦人开登陆了。”奥托左手拍打一下儿子,他的右手紧握花纹钢剑直指梅拉伦军最初的登陆场,一片停靠着一批哥特兰人船舶的登陆场。 第404章 那呼呼声正是罗斯军的火力支援 有道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斯威亚部族联盟这一次以瑞典王国的新身份,在同样一片海湾、同样的战场,就是要复刻一次丹麦哥特兰人曾干过的事。只是这一次,入侵者成了被入侵者,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在旧奥斯塔拉燃烧的废墟上兴建起来的哥特兰人港口市镇北雪平,正面临着多达四千人的混合船队之强袭。 仅就规模而言,瑞典联军的实力与曾经丹麦联军的兵力旗鼓相当。 作为被攻击的目标,北雪平的殖民者,他们人口更少军事实力也更弱。其中倒是也要一些强悍的家伙,可惜他们不是哥特兰人。 一些渔船开始逃命,在他们的身后是巨量的风帆以及狂飙突进的船只。甚至有视力好的人不禁使劲揉着眼睛,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尤其觉得后方扬着巨大三角帆的船只可为人间之物。 如果来着是丹麦军队就好了,那样说不定是丹麦盟主哈夫根终于决定对梅拉伦湖里的那些家伙动武了。然而,来者表现出的多种特征,都在指明他们不是丹麦人。 少数聪明者已经紧急跑到海滩,把船只推到海湾,带着自己的妇孺意欲向布洛湾深处前进,并进入到内陆湖区藏匿起来避祸。却也有不少人纯属是脑子瓦特了,他们真的天真的觉得这世间只有丹麦人能组织起庞大的军队,可以让船帆布满整个海湾。甭管来着多奇怪,他们一定是丹麦人。 然而,气势汹汹冲滩的卡尔,面对着岸上晒渔网的三十多人,以及他们身后大大小小的木屋,有的只是看蝼蚁的鄙视。 他拔出自己的铁剑吼道:“梅拉伦人,跟我走!消灭这些哥特兰人!” 说罢,他第一个跳下来,无所谓对方的震惊与茫然,开始了无差别砍杀。他已经没了人性,只有身为狂战士的兽性。他的一大批跳船的部下,高举着战斧嗷嗷叫的冲向准备不足的北雪平居民,那些滞留在海滩的人们,纷纷被击倒,余下的人们四散奔逃。 三艘长船全部冲滩,一百名梅拉伦战士发起第一轮攻击。就在他们的身后,规模更为庞大的船队正在冲滩的路上,就是需要一些时间。 终于,一些回过神来的哥特兰男人自发的聚集起来。 他们已经没时间穿着皮甲、锁甲,而今仅着轻便的皮衣、布衣,手持圆盾与斧头,最多戴上头盔。他们纷纷从自家的木屋里跑出了,撇下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女人,投入到反抗中,哪怕这种反抗十分徒劳。 有三十多名哥特兰轻装的武装者冲向他们的港口,面对着蜂拥而至的敌人一瞬间乱了阵脚。 卡尔张着他那血盆大口,剑指突然出现的他者,狰狞嘶吼:“兄弟们!都给我冲!” 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废话,卡尔的亲兵在平日里就总是得到主子的恩惠,现在可算盼到了尽忠机会,他们高举着战斧、剑冲了过去。这些人甚至没工夫去组织盾墙,他们争先恐后冲击,生怕本该是自己的战利品被他人抢走。 近百人的狂暴冲撞,岂是区区三十多敌人就能抗下的?何况这些人大部分身着锁子甲,身材又多强壮。 梅拉伦军的牛皮包裹又铁皮镶边的沉重木盾,纷纷将哥特兰人撞趴下,接着就以一记斧劈剑刺完成血腥的结束。 可以说第一波真正意义上的滩涂战斗,卡尔的梅拉伦军堪称鲁莽的先头部队完成了很彻底的碾压胜利。 现在,卡尔的眼神里只有对金子、银子的渴望。他坚信面前所谓“北雪平”的哥特兰渔村里藏着不少宝贝。 是啊,谁能否定一个以贸易据点来命名的定居点是贫穷的。 战场的另一边,奥列金看着儿子的胜利兴奋的浑身颤抖。 余下的梅拉伦人也非常够意思,他们都懂年龄不小的奥利金死后,前方奋战的卡尔就是大家的第二任国王。 “卡尔!卡尔!卡尔!” 长船上的人们还在拼命划桨,齐声呼唤“卡尔”成了大家的新号子。 梅拉伦军的呐喊声更是激发了岸上部队的亢奋。 卡尔的脸上沾染了敌人的血,他以手肘擦拭一番,拎着滴血的剑开始带着手下进入哥特兰的村庄内部,开始了他的劫掠盛宴。 然而,突然从木屋里伸出来的长矛,一下子戳倒了多名战士。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众埋伏的哥特兰人突然杀到,其中甚至还有女人。 贸然进入村庄的他们遭遇到真正的迎头痛击。只见突然杀出来五十多名身着全套锁子甲的、身材健硕的战士,戴着他们只露出两个小孔的铁头盔,冷静地冲了过来。 这些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毫无准备的哥特兰人之流,他们来的方向明显也有不少建设卓越的木屋。 梅拉伦军战士还在和埋伏者搏斗并渐渐占据上风之际,谁能料到突然杀出一群字面意义上浑身是铁的狂战士? 卡尔的十多名手下直接被撞倒,接着或被矛头戳杀,或为斧头劈碎了头颅。 “兄弟们,不要慌。我们聚集起来!”卡尔临阵大吼道。 他本人的确不是很慌,奈何他的手下这辈子都未曾见到这般阵仗呀! “大人,我们准备不足!他们浑身是铁!”有战士悲愤交加中吼道。 “蠢货!不能退!你们是最强的,不能给我丢脸。” 卡尔倒是想要顶住,奈何他的处境愈发被动。 正如船上老家伙对奥列金的忠告,卡尔所部孤军深入或成众矢之的,不料一语成谶。 真可谓信息的不准确,让梅拉伦军以为北雪平里都是哥特兰移民,其中的丹麦人微乎其微。 可是,这怎么可能?! 卡尔还不知道他遇到的实在是一支精锐,哪怕这群“铁家伙”兵力并不多。 这里的不多当然是针对整个瑞典联军来说,但在局部作战的当下,丹麦人和哥特兰人的武装者,就是比卡尔的人多。 卡尔不得不收缩兵力,他已经损失了三成的兵力,虽然造成了几名“铁家伙”的伤亡,终究他的损失最大。 六十多名梅拉伦战士围成了一个圆,以交错的圆盾作为保护的屏障,并慢慢的向海滩退却。 卡尔的剑依旧在滴血,就是他的盾已经被敌人的斧头砸出多个洞。他这一生还是第二次如今天这么狼狈,上一次是和罗斯的阿里克比武,这一次搞不好小命不保。 登陆的卡尔,他的手下都是手持短兵器,行的也是“马润”的活计。 奈何他们遭遇的堪称真正意义上的维京重步兵。丹麦人从天而降的长柄战斧不断的敲碎裂梅拉伦军的脑壳,卡尔的撤退之路充满血腥的悲哀。 就在大家在极度的艰难中明显看到海岸之际,看到源源不断的逼近的长船,他们的士气突然崩了。 卡尔仅剩下三十多名活着的手下,他们裹挟着卡尔撒腿就跑。 那些“铁家伙”先是大举追击,但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船只,一时间愣在当场,甚至下意识的向后退就几步,终究并无逃遁之意。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被赶出来了?”站在船艏的奥列金眯着眼睛看清了自己儿子的狼狈模样。 罗斯人的船队一直紧紧跟随梅拉伦人,卡尔的狼狈模样,留里克与奥托看得真是清清楚楚。甚至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一批浑身散发着晦暗金属色泽的武装者也被大家看到。 奥托以他那战士的敏锐,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他猛地拍打留里克的后背,因为紧张,下手重了点。 “爸爸!你干什么?” “怎么样?想办法发射几发标枪支援一下?你瞧,那些梅拉伦人都被敌人吓到了。” 本就精神高度警惕的留里克楞了一下,他凭着自己直观的判断,阿芙洛拉号当前的位置距离海滩的水线,大概还有二百米。就这样的距离,大船该考虑抛锚了。 留里克努力冷静想了想:“你瞧,梅拉伦人都在全力冲滩。还有那边,有船只在追击他们的逃亡者。爸爸,约定里说了我们不该介入。” “呸!都这个节骨眼了,我们真的袖手旁观就是玷污了战士的身份。小子,你说你的标枪能打到海滩吗?” 奥托的脸变得极为狰狞,留里克被吓了一跳,这张老脸褶皱的纹路简直是在呐喊“我渴望战斗”。 也罢!这些扭力弹弓都做过实验,以最大仰角发射弩用标枪,或者干脆是玻璃弹,介入二百多米外的战斗完全没问题,就是散布问题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留里克咬了咬牙,即刻对着船上羡慕的浑身难受的耶夫洛(其实大家都想上岸战斗):“安装标枪!最大角度!” 很快,阿芙洛拉号调整好侧舷对敌,一侧的三座扭力弹弓根据它们设计好的调整角度的机构,全都设定了最大射角的45°。 耶夫洛亢奋中怒吼:“大人!准备好了!” 一瞬间,留里克也不知那根线搭错了,他大吼一声“阿贡”。当然这种诺夫哥罗德人才懂的形容“柴火冒烟”的词儿,在场的罗斯人是听不明白的。 他看到耶夫洛正傻傻地看着自己,急忙用诺斯语吼了一声“hjuta”。 三座扭力弹弓应着命令,将标枪弹射出去,只有嗡嗡声存留人间。 倚靠着即将冲滩的友军,卡尔和他狼狈的手下终于在血腥的海滩稳定下来。 不料,空气中突然传来咻咻声!眼神极好的人能看到天空中有三条线在快速运动,奇怪的声音就来自它们! 那是罗斯人发射的专用标枪!它们实际是一种大号的箭矢,纤细的松木箭杆顶着一个淬火处理的熟铁锥形矛头。它的尾翼是粘合的两片羽毛,故意略微倾斜于中轴的羽毛,赐予飞行中的标枪疯狂旋转,嗖嗖声就来自羽毛对空气的不停拍打。 这虽然削弱了一点它的飞行距离,却实实在在的保证了稳定性与抗风偏能力。 所谓的标枪也只有一磅重,罗斯人的扭力弹弓能将这种轻型武器抛射到三百米外。它的确是轻,就是拥有了重力势能加持,其力道足够打穿着牛皮甲的敌人。 三根弩箭突兀的插进海滩的沙土地,它们带着强烈的呼呼声突然出现,给了那些不知如何的“铁家伙”很大的惊吓。 须臾,又有多达五支标枪飞过来了! 它们来自于其他的罗斯船只,留里克的命令通过弟兄们的呐喊,已经传递给所有船,船上唯一的扭力弹弓立刻对海岸进行威慑式射击,或者说是瞄着大概目标乱打一通。 这一次罗斯人的火力干涉取得了成功,有一支神奇的标枪不偏不倚的集中一名不知所措的家伙。锥形矛头以极快的速度,以一个很大的角度击中了一名“铁家伙”的锁子甲,矛头直接戳进肉身,强大的力道直接将其砸道,就好似一棵大树轰然倒塌! 卡尔瞪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眼,他看到了神兵天降的“大号箭矢”成功杀敌。 至此,“铁家伙”中再无发呆之人,他们抛下倒毙的同伴,引领所有缓过神来的哥特兰武装者开始退却。 难道真的是罗斯人的火力干涉大获成功?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身为战士,最大的悲哀与恐惧,或许就来自自己与同伴死得莫名其妙且毫无意义。一名斧头滴血的“铁家伙”死了,纵使再勇猛,也是这般莫名其妙被收割了生命。 反观罗斯人,虽然不知道是谁的箭射杀了敌人,个别眼睛极为锐利、完全就是远视眼的人们在高呼这一战绩,顷刻间,所有的罗斯船只都在欢呼。 奥托老眼有一点昏花,但兄弟们都在欢呼扭力弹弓射杀了极远距离的敌人。 不可思议的战果惊得他突然将留里克举起来,又再重重放下。 说实在的,留里克也觉得己方部队的运气好的不可思议。 当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爸爸,你瞧!”亢奋的留里克小手指着战场:“他们终于开始全面登陆了。” 心满意足的奥托略微安定:“让你的手下停手吧。” “不再继续支援了?” “废话!”奥托的言语带着笑容:“你的箭矢会误杀梅拉伦人,这就不好了。敌人看起来很强,就让梅拉伦人去搏斗,让他们死人,我们在这里观战。哈哈,他们若是抱怨我们袖手旁观,我就说我们射杀了敌人。他们说我们违约参战了,我就说我们并没有登陆。” 留里克想了想:“这倒也是。他们这样了要是违约,就不配做王。虽然我有些担心奥列金国王的契约精神。” “担心与否已经无所谓了。”奥托拍拍儿子的肩膀:“我要休息一下。让兄弟们都休息吧!等一会儿他们打完了仗,我们放下小船上岸瞧瞧,我们去讨要属于我们的银币。”说罢,奥托就撤回他的船艏楼里的“船长休息室”了。 留里克还待在船艏甲板,他想和自己的同龄伙计们说说话,奈何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甚至是科文人泰拉维斯,都被刚刚发生的事,还是岸上愈发混乱的战场,震撼得浑身发冷。 尤其是卡洛塔,她扶着船舷栏杆侧坐甲板,瞪大的双眼仿佛失了魂。她又想起了奥斯塔拉的毁灭,只是这一次,复仇者给予这些鸠占鹊巢的曾经的入侵者的,分明是更凶狠的打击…… 第405章 燃烧的北雪平 一艘艘长船陆续冲滩,蜂拥而至的梅拉伦战士如潮水般涌入哥特兰人在奥斯塔拉废墟上建立的北雪平。 重新振作的卡尔获得了这批生力军,就又带着残存的亲兵,和父亲豢养的数百名“黑色战士”一道,开始了面的反击。 接下来的战斗可谓精锐对精锐,交战双方皆是铁头盔锁子甲,梅拉伦军还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那些“铁家伙”已经没有机会逃脱。 梅拉伦军非常坚硬的淬火铬铁斧头直接砸断了敌人的锁子甲,不过他们也被敌人夯来的熟铁斧头砸了个筋骨碎裂。其实,哪怕是极端坚硬的铬钢武器,在当前的混战中也难以体现战术优势。 村庄内局促的战场里,兵力数量、战士体力占有优势的一方,就是在用蛮力取得胜利。 胆敢抵抗的哥特兰人尽数被杀死,一些梅拉伦军看是从木屋里拖拽出嚎啕大哭女人和孩子,敢有抵抗直接刺杀,罢了就开始抢掠财富,找寻银币、铜币和宝石,乃至是布匹皮革等一切有价值物。尤其是混入其中的梅拉伦农夫兵,他们是最为贪婪了,不过他们也意外的有着一点“仁慈”。 比如说,奥列金命令他的黑色大军进攻,这些平日里食君禄的家伙可谓无差别攻击,倒是贫穷的、指望一战致富的农夫兵,他们一旦抓到女俘虏,第一时间就是保护住。不能说这是真的仁慈,仅仅是因为他们希望将俘虏带回去当妻子,仅此而已。 他们有意将这些俘虏拉到海岸,至于国王是否会满足夙愿,还要看王的决议。 不过他们这样做了,也就彻底失去了一次真正的抢掠盛宴。 那些敌人的“铁家伙”又不是突然变出来的狂战士? 他们本身就是一位大户豢养的卫队,平日里总是身着甲胄护卫者主人的财富——银币和皮革。 所谓的大户,本质上就是受丹麦盟主指示,带着一群精锐战士,在北雪平做生意为盟主“狮子哈夫根”牟利,同时象征此地是丹麦控制区。 随着那些浑身锁子甲的来自丹麦的战士,被兵力、武装都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梅拉伦军冲垮、斩杀,丹麦大户和丹麦的实力所在的一处木屋区域,已经被梅拉伦军团团包围。 更疯狂的是,卡尔带着一众战士毫不客气的踹开所有的木门。这个男人对他自己的女人都是狂暴的,对敌人的妻妾自然毫不留情。 最后,那个衣着讲究一看便知富贵的家伙,在乱军中被多支短矛戳杀。 卡尔看着死相很惨的尸体,不由啐了口痰:“真是,对付这么一个富贵者,死了我那么多人。可惜了,一件不错的皮衣就这么多毁了。” 一位癫狂表情、脸上写满癫狂的身着墨色锁子甲的小头目紧跟卡尔,“大人。王让我们找寻金子、银子。兄弟们都去抓他们的羊了,我们怎么办?这里看起来……” “找金子!你们给我找!给我到处去挖,把他们埋起来的金子找到!” 卡尔刚刚气喘吁吁发布命令,就有战士急匆匆跑来汇报喜讯,“大人!我们找到他们的银箱了。还有,大量的羊皮?” “真的?”亢奋的卡尔直接抓住这人的脖子。 战士极其痛苦地嘟囔:“是……是!一个木屋都是。” “走!那都是我的财富,别管我父亲了,带我去瞧瞧!” 很快,卡尔和他的人控制住了发现的主要财富,那是两个木箱的银币,其分量实在喜人。跟多的货物自然是羊皮,它们层层叠叠,简直要堆满整个木屋。 披甲的战士把玩着银币,不少人下意识的往自己的衣服里塞。他们不敢塞的太多,生怕高贵的人怪罪。不过真的见到了这么多财富,见财眼开的卡尔也不追究那么多。 他望着这密实的木屋,叹言中呲着牙:“真是该死,害我丧失那么多弟兄,就为了这点钱?” “大人。我们现在就把战利品搬出去?”私拿了不少银币的战士,急忙暗示卡尔去做更大的破坏。 “现在就搬出去,你们把东西往海滩上搬运,带着弟兄们严加看管。之后,把这些房子烧掉!” 得了命令群情亢奋,在场的梅拉伦战士都知道自己一定能在战斗后分一杯羹,这里的羊皮那么多,战斗捞到一张羊皮还不是很轻松很合理的事?这样,那些战死的兄弟也不算白白死掉。 这不,就在他们开始扛着成捆的羊皮撤走之际,已经有战士在扒死人的衣服。 他们所扒的都是那些“铁家伙”的锁子甲和头盔,哪怕上面染了血。盔甲尽数被拔下来,露出一张张扭曲变形的金发脑袋,死者无不是瞪着空洞的眼神,证明了他们就是在战斗中阵亡。 对于这种狠角色,梅拉伦战士无意施以侮辱。他们尊重这种勇士,自发的为他们收尸。至于仅着布衣的哥特兰人,这些人的尸体依旧扑在地上无人问津。 多达一千只绵羊在战斗中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他们已经完被梅拉伦入侵者控制住,羊的主人已经悉数被杀。其实哥特兰人还有更多的羊,牧羊人带着他们的羊群去放牧的,见到定居点冒出的大量浓烟,自感出了大事的他们非常聪明的选择先藏起来。 羊群被梅拉伦人驱赶到他们的登陆场,一大群白乎乎的东西在海滩蠕动。 留里克本来只是想好好看看基本结束战斗的梅拉伦人会做些什么,他探着头眯着眼,惊讶的看到了羊群。 “嗯?他们捞到意外惊喜了?” 这是卡洛塔的故乡,留里克有些粗鲁的将精神状况不佳的女孩又揪回船艏甲板。 卡洛塔举目远眺:“啊!那些居然是绵羊!” “对,就是绵羊。卡洛塔,你有什么想法。” “那是我们的羊!一定是我们的!”焦急的卡洛塔说话都带着哭腔。 “嗯?” 卡洛塔是想到了恐怖的记忆才精神消沉,现在看到了羊,她的悲愤又涌上心头。留里克注意到女孩攥紧的双拳,以及夺回羊群的渴望。 “那是我们的羊群!一定是这样。我们逃亡之际什么都没带,只有很少的奥斯塔拉人逃走。我们的牛羊都被他们抓住了,那是我们的。啊!现在羊群被梅拉伦人……” 卡洛塔武断的说法,一部分确是事实。 当年丹麦联军打到这里,一些哥特兰人占据这里后就在废墟上建立新城镇北雪平,被掳掠到手的羊,自然成了新晋定居者的生产资料。再加上一批来自于哥特兰岛的绵羊输入,本地羊群的规模扩大了,在满足本地人需求的同时,他们也能销售富余的羊毛、皮革制品,北雪平这个地方已经成了一处“羊毛生产基地”。 抛锚的阿芙洛拉号定在海面上,船与陆地的距离区区二百米,像是视力很不错的卡洛塔清清楚楚看到那些梅拉伦人在当众宰羊,他们已经在庆祝自己的胜利了。 第一时间享受战利品,这是胜利者的权力,卡洛塔心里有狠暂时却无法干涉。 留里克一副豁达的模样,他轻拍卡洛塔的后背:“别担心,等我们上岸后,我们去和奥列金说,至少给你抢回来一批羊。” 卡洛塔点点头,攥紧的拳头松弛下来,她双眼带着泪珠含情脉脉看着留里克,除了谢谢她不知说什么更合适。 梅拉伦军的战斗遇到了一些挫折,损失了一些兵力,但就战果而言可谓大获胜。 奥利金这辈子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规模战斗,一切就如奥托说的那样,这个老家伙的世界观总是局限于梅拉伦湖和周边地区。 奥利金迎来了这辈子最大一场胜利,他透过儿子得到的消息获悉,抵抗最激烈真是展开反击的身着铁甲衣的家伙们,他们都是精锐的丹麦战士。 “精锐?我打的就是精锐!传说中勇猛的丹麦人也不过如此!”他拍打着儿子卡尔的肩膀,对此战获得的战利品颇为满意。 瞧吧,两箱银币摆在自己面前,有一说一这些钱并不多,考虑到这个定居点是丹麦、哥特兰入侵者建立,他们自然不会把太多的钱放在此地。 羊群和大量的皮革让奥列金高兴得又蹦又跳。他是国王,麾下的八百名精锐的“黑色战士”只损失了不到十人。他可以宣布战利品都归他所有,至少也是他享有分配权。倘若有不从者,八百名精锐战士杵在这里,谁敢说个不? 已经有梅拉伦人在抢劫中闹出火灾,他们将妇孺拉出木屋,无所谓房子的燃烧。 海滩上,一小批可怜的女人抱着她们的孩子,其实很多人已经被杀。活下来的人似乎是幸运的。实际呢?等待她们的是骨肉分离,以及更残酷的折磨。 奥利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再说了哥特兰人摧毁奥斯塔拉部族,等于在他的脑袋上随地大小便,这等奇耻大辱他自觉必须用最暴戾的手段泄愤。 他指示儿子卡尔:“这个北雪平的存在就是对你我的侮辱。带着你的手下,把所有的房子烧掉,让那个奥斯塔拉女孩看看,让其他人的军队看看,是我们梅拉伦军扞卫了我们的尊严。” “好嘞!”卡尔本就打算在纵火中放纵自己心里的魔鬼,他又指着不远处聚集一起瑟瑟发抖的俘虏:“那些女人怎么办?她们做奴隶?” “呸!那是该死的累赘。我们还要扩大战争,让更多的敌人去死。留着那些女人,岂不是让战士们分心?” 卡尔觉得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便拔出了剑:“我懂了,我安排人将她们部杀死。或者先让兄弟们快乐一下再做也不迟。” 说罢,卡尔就要带着兄弟们动手。 “且慢!” “嗯?父亲,你犹豫了?” “对,我改主意了。” “为什么?他们不是累赘?” 奥利金随手指着罗斯人的帆船:“我们和他们有约定,我们欠他们的债务。” “那笔债务?依我看他们就该孝敬我们。难道你要把一批财物给他们?我不想……” “我也不想,可是……”奥利金深深叹了口气,“作为男人,作为王,我必须有信义。这样吧,那些俘虏部卖给罗斯人,抵偿我们的债务。” “价格呢?”卡尔谨慎问道。 奥利金看着天,他想了想:“这样吧!男人留着是祸患,罗斯人想来肯定不要,你将男子部杀死。一个女人一磅银币,女孩半磅,就这么安排。” 卡尔点点头,这便真的开始行动了。 所以不远处观摩的留里克,很快就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当他和卡洛塔都看清那里发生的可怕之事,哪怕是自诩不怕血腥战场的留里克,也心惊肉跳的退回船舱。 北雪平,丹麦人实质上的最北据点,她在旧奥斯塔拉的废墟上建立,仅仅两年后,她又将重回废墟的状态,化作一片焦土。 一群失魂落魄的女人被捆住手脚,嘴巴也被塞进布团。 在维京世界里,哪怕是十岁的男孩通常也被当做战士看待。如若只是部族战争,战败者自然都是要做奴隶的,奈何奥利金这回是单纯的以牙还牙,他又是行将就木的年龄,来一次凶狠手段他毫无负罪感,甚至毫无压力。 婴孩也被梅拉伦军杀死,活下来的女人、女孩已经变成一种商品,就等着销售给罗斯人。当然,一些梅拉伦战士已经在卡尔的受益下放纵了一把,他们无所谓衣冠不整趟地痛苦的女人,整理好自己的甲胄后,就纷纷宰羊烤肉去了。 燃烧的北雪平燃起剧烈的浓烟,它就是最好的信号,引领姗姗来迟的各部族军队抵近。 昂克拉斯军、耶尔马伦军,乃至其他部队姗姗来迟。他们抱怨战斗已经结束,自己光顾着赶路,收获的除了气喘吁吁外就再无新东西。 当他们开始冲滩之际,梅拉伦军已经带着他们准备好第一批细软,在哥特兰人的海滩上搭建营帐。 此刻的奥托已经带着一批人员,押运着属于梅拉伦军的军粮完成了登陆。 缴获的本地人的陶瓮开始煮着麦子、羊肉,以及一些新鲜的洋葱头。 已经有多达三百只绵羊被宰杀,新鲜的羊皮被收拢,尽数成了国王的财产。 奥托、留里克,乃至卡洛塔等人登陆了。多名矮个子的孩子跟在奥托身后,这场面着实令奥利金觉得荒唐与无趣。 在突击搭建起的帐篷里,奥列金只许奥托一人进入,因为胜利,他整个人都变得居功自傲。 “你们终于登岸了,我是粮食也都运到。做得好,奥托。” 由于察觉到了这个奥利金也在杀俘,想不到此人还会做如此愚蠢举动,再看到奥利金傲慢的脸,奥托只觉得这个家伙已经漂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奥托木着个脸回答:“我们按照约定给你送粮食了。” “哦?真的按照约定了?我发觉你们在向敌人射箭,箭矢的呼呼声暴露了你的身份。你们并不是袖手旁观。” 奥托并不慌张,他只是惊讶自己的担心果然成真:“可我们并非亲自介入。我的战士并没有登陆搏杀。” “这倒也是。你们的箭矢威力很大,不过打赢的关键还是上阵搏杀。”说着,奥列金指着帷帐的外面:“这片战场死了五十多名丹麦战士,他们浑身都是铁甲,不过他们都被我军斩杀,可见我们梅拉伦军的确是联军的中流砥柱。” “是的,我一直承认你的权势。”奥托木着脸附和道。 “现在这里没有他者,那些首领还没有部登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正欲与你谈谈还钱的事。” “战利品现在就分给我?” 奥托觉得此事有点蹊跷,毕竟自己和留里克都算计着梅拉伦军实际会在秋收的时候,以交割粮食的方式还债。 奥利金斩钉截铁道:“就是现在,不过不是银币。我们有约定,我可以用等价的商品还债,所以我决定用奴隶。” “奴隶?难道是你掳到的战俘?” “正是。我有一百多个女人,还有五十多个女孩,她们的价值至少一万五千枚银币。请你一定要接收这批奴隶。你必须!” 瞧瞧这家伙趾高气昂的模样,奥托觉得自己被要求禁止拒绝。 可是,突然获得一批奴隶并不在他和留里克的计划内。 奥托故意试探性问:“为什么没有男人?哪怕是男孩也行。” “他们胆敢反抗,都被我军斩杀。” 奥利金说话之际,那眼神充满了恶毒,奥托一想,此事肯定不是这样简单。 “如果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要呢?” “你敢!”一直盘腿而坐的奥列金猛然探出脑袋,又缓缓缩回身子嘿嘿笑起来:“反正都是敌人。卡洛塔那孩子也在账外,我大可让她进来,我想她会满意我的决议。” “你……到底想怎样?” “既然你不要,我就授意手下将那些俘虏部杀死。听着,我的老朋友!”奥列金干枯的大手指向南方:“我们要继续南下,去袭击真正的丹麦人的据点。我们梅拉伦军是主力部队,自然不少任何的累赘。这些女人就是累赘,我奉劝你还是买下她们。” “你!” 此刻,奥托真想大吼一声“我就是不要”的,一想到罗斯部族的东方定居点永远非常缺乏人口,他的心软了。再说,如若真的坐看奥利金继续杀俘,留里克那小子肯定勃然大怒。 身为罗斯公爵,奥托当然有权自己来决策。只是他有自知之明,甚至自身的智慧肯定是不足的。 “要不这样。让留里克进来商议,卡洛塔也有一些事有求于你。” 奥列金甩了奥托一个眼色:“想不到留里克才是真的公爵,你居然要听你儿子的决议。不像是我,卡尔再是狂放,在我面前永远是温顺的小狗。也罢,我愿意和那小子打交道……” 第406章 分赃 留里克与卡洛塔一直待在帷帐之外,他们看着梅拉伦军宰羊割皮烤肉,看着他们焚烧木屋,乃至将尸体陆续堆在一起,再堆柴焚烧。 还有那些俘虏,当下被留下性命的皆是哥特兰人中的女人,她们悲愤尖叫声不绝于耳。 此情此景,留里克的脑子里充满了无奈。他希望这些家伙能冷静一点,即便是打扫战场也犯不着进一步破坏。 不过姗姗来迟的友军都在冲滩登陆,他们错过了大战,是否会更放肆的放火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呢? 留里克的眼角注意到卡洛塔那麻木的表情,真是说不尽的茫然。 “你……这就是战争,就是你希望的复仇……” 女孩对这番问询无动于衷。 “我问你话呢!” “嗯……嗯?” “怎么样?你的复仇?满意了?” “我……” “你无话可说?” 卡洛塔依旧木着个脸,指着那些正在被糟蹋的女人,只因她下意识的觉察到此事堪称历史的重演。 虽然留里克心情也不爽,自己的脸更是被不远处燃烧的火焰炙烤得发烫。“那是梅拉伦军的战利品,你觉得她们可怜吗?” “我……是的。” 卡洛塔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情感,虽然战斗胜利了,她置身于烈火的边缘,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胜利者的狂欢可令人高兴?她感觉到的分明是害怕,是恐惧。 “但她们是敌人。”留里克镇定回答:“这就是哥特兰人必须付出的代价,你不要再关心了。你见到了奥利金,向他讨要你的羊,才是最重要的。” 卡洛塔点点头。 她与留里克一直被以耶夫洛为首的精锐佣兵严密保护着,随着友军登陆的人数越来越多,其中衣着高贵、一看便知是部落首领的家伙的出现,耶夫洛也下意识的提高警惕。 卡洛塔并没有在复仇中得到她想象中的快感,但是大部分的男人,他们看到冲天的大火,整个人的精神亢奋得如同发狂的公牛。 无疑,最为发狂的是格兰人的公爵奥克,这个家伙堪称懦夫般的带着族人紧急逃亡,这才保证了族人是姓名,却也是背叛了奥斯塔俩人的互保约定。 “哈哈!我奥克又回来了!”他手持一把巨大的宽刃森林斧,指着燃烧的房子,厉声嘶吼:“兄弟们!梅拉伦人占了便宜,我们也不能无事可做!给我把这些蛆虫的房子烧毁。复仇!” 格兰部族出动的不过是五十个战士,他们就是武装起来的牧民而已,战斗力天然有着劣势。 如果是他们和那些丹麦铁甲衣战士格斗,全部被杀堪称必然。最危险的敌人已经死绝了,格兰人正义愤填膺的对着空荡荡的敌人房子发飙,这也叫英勇? 户外的嘈杂愈发严重。 正巧奥列金提了要求,奥托将帘子掀开,突兀的让留里克、卡洛塔两个孩子进账议事。 这一刻,留里克下意识的和奥列金双目对视,两人的眼神甚至停留了五秒钟! “这孩子居然不回避我的眼神?居然摆着平静如水的脸?哦,这小子的确很漂亮,可惜不是我的后裔。” 奥利金想了想,不为此事计较,其实他倒也乐意端详一下留里克的脸。 毕竟留里克即将十周岁,任何一个北欧的生活质量不错的男孩,这般年龄都会表现出一点男人的气质。留里克还没有长胡须,不过他嘴唇的茸毛是真的茂密了。他的脸依旧的白皙平滑的,就是难免有些粗糙。他的身材比起最初见面高了不少,脸型也更加的立体,那眼眸也开始如其生父般愈发深邃。 奥利金摆手道:“都坐吧。” 留里克这便应声盘腿坐好,顺便拉着有些木讷的卡洛塔坐下。 奥利金依旧戴着他的王冠,趾高气扬的自述自己的胜利:“留里克,你瞧,我们梅拉伦军队天下无敌,区区一点哥特兰人就被我轻易消灭。” “王,你叫我进来仅仅是宣扬你的赫赫武功?我看到了,你的军队如同与烈火搏斗的英雄。”留里克即便说着漂亮的奉承话,他的脸依旧平静。 这话实在对奥利金的胃口,他嘿嘿笑起来:“还是说说正事吧。你的父亲让你裁决一件事,事情是这样的……” 奥利金这便将以“用俘虏抵偿欠款”之事交由留里克裁决,听得奥利金的意图,留里克平静的脸也变了。 “现在该你裁决了。同意,俘虏都是你的,抵偿一百五十磅银币。否定,她们将全部被杀死。” 留里克知道奥利金这家伙的话不是开玩笑,他内心里实在纠结得厉害。扪心自问,留里克所抱有的人性并不希望战俘被无差别处决,然而罗斯人和梅拉伦人签订的契约,最终的目的是搞到数量惊人的麦子啊!获得麦子的目的是养活罗斯公国日渐增多的人口。现在收了一批战俘,等于说买麦子的钱缩水严重。 且慢!此事并不简单! 留里克没有同意更没有反对,他抬起头严肃质问:“王!你主导的战争会取得极大的胜利,但是你欠下我们的八百磅银币,如果都用越来越多的俘虏抵偿,这不是我们罗斯人希望的。” “你!好小子!”奥利金本想怒斥一番自己的计谋被戳穿,想来还是自己低估了留里克这小子的头脑,这便又傻笑出来。 待气氛安定了一下,奥利金再度问道:“所以那些俘虏,你真的一个不要?” “对。还是让她们留给你的战士,我看你的战士现在都很快乐。只是被你的手下糟蹋后的奴隶,我怕她们更乐意投海自尽,而不是安心做我们罗斯人未来的妻妾。这种女人,我可不要。” 奥利金要紧牙齿,一时间也不好宣布痛下杀手。 留里克固然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对女人的收集尤甚。古代,女人的数量才是决定了一个民族、国家人口增长的速度,而庞大的人口等于一个古代国家的实力。留里克清楚这一点,却也懂得他不能什么女人都要。 留里克更希望以救赎者、施恩者的姿态去收服精神正常的人,显然那些到现在仍在被糟蹋的可怜人,她们事后还能精神正常?只怕一个个都精神分裂了。 奥利金轻轻拖着下巴,急忙问道:“如果身子是清白的,这样的奴隶你才需要?” “正是。我不希望罗斯的战士去迎娶疯女人,不希望未来的孩子也是个小疯子。” 奥利金脑子也不傻,他估计到留里克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拒绝,这小子的条件合乎逻辑。 从一开始,奥利金就是不希望带着一大堆俘虏去扩大战争,女俘虽然能安抚战士,长此以往也是军心涣散的根源。至于男俘,那就更不能留了,只因他们可能伺机叛乱背刺。要么把俘虏立刻卖掉,或者直接杀死以绝后患。 想明白后的奥利金立刻差人发布命令,信使急匆匆组织了战士的举动,这才保证了一些俘虏未被侮辱。 信使刚刚离开帐篷,奥利金长舒一口气:“命令会落实,你还是能得到一批清白的俘虏,这下你满意了?” “唯有这样的俘虏我接受,不过这是最后一次。王!你们一定抢到了金银,我们罗斯人不会公然索要,但事后你需要拿出银币,或者是秋季拿出粮食。希望你牢记。” “我当然牢记。” “不过,根据契约。”留里克补充道:“你需要给奥斯塔拉军分配他们应得的战利品。” “奥斯塔拉?”看到卡洛塔的脸,奥利金这才恍然大悟:“这……真的有必要?哦,我可以给卡洛塔一点银币,毕竟这地方是她的故土。” 留里克和奥托突然有了一股子恨意,显然这家伙就没把奥斯塔拉部族放在心上,虽然此战的旗号这一就是为他们复仇。 卡洛塔一直在憋着情绪,现在她爆发了! “还给我!我的羊!还给我!” “羊?你的羊?”奥列金诧异问道。 “都是我奥斯塔拉的羊!哥特兰人抢了我们的羊,你的人又抢了羊。全部的羊,都是我的!可是你们却在……”说着说着,卡洛塔的心情终于崩溃了。 不错,燃烧的林雪平和燃烧的奥斯塔拉,战场如此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往昔的苦难历历在目,那些被焚烧的尸体,卡洛塔居然产生了幻觉,他感觉到烈火中自己早已死掉的爷爷在对自己招手。 精神崩溃的她扑在留里克的腿上,泪水浸湿了衣服。 “如你所见。”留里克平静地说:“你至少给她一些羊,也算是对奥斯塔拉人的交代。” 听得留里克的话,奥利金明显露出不悦的抗拒。 留里克赶紧跟进:“王啊!只有这样做,人人都会歌颂你为你的盟友夺回了财产,你是王国的守护者。比起伟大的荣誉,一批羊算什么。” 其实留里克都不知道,他的这番演戏式的奉承,就是直戳奥利金的痒痒肉。这把年纪了,奥利金图的就是荣誉,只因巨大的人间世的荣誉等同于进入瓦尔哈拉的绝对资格,他就是信这一套。 奥利金大手一挥:“一百只,我就提供这么多。” 一听给羊,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卡洛塔如弹簧一般坐正身子,急忙带着哭腔连说谢谢。 她倒是没有再做任何跪趴的姿势,只因她知道再不能辜负留里克和奥托,未经他们的许可,自己不能向奥列金致敬。 虽然奥利金的许诺让她感动。 除了得到一批羊,卡洛塔真的别无诉求。奥斯塔拉的余部只有妇孺,虽然新增了一些男人,他们都是罗斯人。部族复兴希冀于罗斯人的恩惠,她身为奥斯塔拉女公爵,的确只能有求于罗斯人。 夜幕降临在燃烧的战场,赶在太阳落山前,追击哥特兰逃亡者的梅拉伦船只纷纷归来。他们杀了人,不留俘虏,而是将空荡荡的船一并拉回来。 北雪平的大火没有停止的意思,整个海滩停满了船也挤满了人,接近四千人以庞然大物之姿聚集海滩,他们以部族为单位搭建自己的营帐,点燃自己的篝火,并品尝着胜利者的晚餐——大量的烤肉。 缴获的绵羊大部分被杀死了,奥利金信守承诺,将一百只羊“赐给”卡洛塔。他也展现了鸡贼的一面,所谓的“恩赐”就是混杂着一大堆劣等的老绵羊和缺肉缺毛的小羊交给她,真的好羊或是自留,或是宰食掉了。 羊已经交割,卡洛塔心里憋着一股气又无可奈何。 老羊有何用?小羊距离能够剪羊毛还需至少一整年的时光。 无可奈何下,罗斯人得到卡洛塔的许可,全部的老羊被宰食,羊肉作为战士们的最好补给品。 整个海滩成了餐饮的盛会,其中也夹杂着不和谐的东西。 罗斯人接收到了那些俘虏,到最后留里克震惊的发觉,据说他们抓到了一百多个俘虏,送到自己手里的仅有三十多人。她们的特点是清一色的年龄不大,至于别的女人,她们现在…… 她们是少女,在突然的战争中受到了极为恐怖的惊吓,不过留里克估计她们自从移民的那一刻开始,就该知道这里面的风险。这世界没有真的善男信女,从他族手里抢了生存空间,就该想到他族会报复。 留里克估计自己当下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精神并未被摧垮的俘虏带回船上,让她们待在船舱里,被自己的那一票斯拉夫女仆安抚一番。只要不让她们看到自己还活着的族人继续被登陆的瑞典大军糟蹋,再赐予一些食物,留里克估计她们会很快认命,至少也是不会再坚决反抗或是伺机自杀。 就像现在的情况,留里克估计自己“购买”的那三十多名奴隶,怕是整个北雪平定居点唯一幸存的一批哥特兰人。他已经计划好了,这些少女全部送到新罗斯堡。如果再把她们赐给移居而来的诺夫哥罗德青年,岂不若民族融合的佳话?留里克倒是非常现实的觉得此举的确能成为佳话——卓越的斯拉夫男人不需要聘礼,就有机会得到罗斯首领赏赐的年轻女人。 反正正常战争中弄到的哥特兰俘虏,留里克下定决心,任何一人都不会收为己用。 海滩依旧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一处巨大的篝火边,各路公爵齐聚一堂。 奥利金其实可以放出话来,所谓此战都是梅拉伦军打赢的,其他人的部队姗姗来迟错过了太多,根本无权索要任何一个银币的战利品。 如果此刻是卡尔当国王,这家伙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宣布,也就是梅拉伦人有权吃独食。 但奥利金要考虑联军的稳定,大家聚在这里可不是靠着什么友情来维系,唯一能联系彼此的就是经济利益!如果自己吃独食,联军里不知多少部队要打道回府。 倘若他们都跑了,单纯指望梅拉伦军扩大战争真是痴心妄想! 这不,奥列金指着身边的两箱银币,大声说:“这就是最重要的战利品:两箱银币,我决定按照我们兵力数量,进行公平的分配,罗斯人除外。你们觉得如何?” 听得,大家急忙交头接耳研究起来。 这时还是有人发难,耶尔马伦首领莫德森质疑奥利金赐予奥斯塔拉女孩一百只羊的事:“羊也是战利品,你也该按照兵力数量分配羊。既然很多羊被吃掉了,那就分配羊皮!你给卡洛塔羊的事很不合理,你的理由呢?” 其实卡洛塔就在这里,奈何她觉得自己没有说话的份儿,值得信赖的留里克按照规矩也不太适合参与会议,她只好靠仅奥托。 奥利金直白的说:“其实所有的羊,本来都是奥斯塔拉人的财产。所以……” 莫德森并非贪婪之主,他伸出右手十一自己都明白了。 然而,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又发难:“那么女人呢?那是俘虏啊!我发现你给了罗斯人一批俘虏,不是说好了他们不参与战斗,只是我们的运输队?怎么还能得到俘虏?” 奥托不慌不忙的解释,而且这份被留里克授意的解释说辞堪称奇怪:“昂格里夫,你可知我要的都是怎样的女人?不过是一些孩子,她们会作为侍女,仅此而已。” “哦!但愿你不会给你的留里克弄出一堆弟弟。”昂格里夫不怀好意的说道。 此言弄得大家哄堂大笑,还有人嗤笑说奥托太老了,早就没了那方面的力量。 “闭嘴吧!”愤怒的奥托猛然拔剑,尖峰差一点就划破了笑得最欢的格兰人奥克的喉咙,又怒目圆睁,惊得昂格里夫当场闭嘴。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家哑口无言,还是奥利金赶紧做和事老:“大家都别伤了和气,也别开过分玩笑。” 奥托收了剑,奥克呆滞依旧。 但是新的问题确实出现了——那些女人怎么办。 “我的意见就是杀!你们的人玩够了,明早一并杀死。听着,我们要扩大战果,不能带有任何的累赘。” 奥列金觉得自己的决议十分有利,却理解遭到各位公爵的一致反对。 “那就给我!我要奴隶,要女的,活的,其他无所谓。”耶尔马伦的莫德森,他的确对女人的境况无所谓,为了自己部族的未来,他就是需要外来的新鲜血液做补充,哪怕是精神被玩弄得发疯的女人,饥不择食的他实在无所谓。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做出类似的要求。 奥利金长出一口气:“好吧!就随你们的意思。” 他做出了妥协,也开始制定接下来的战斗计划:“此战我们只是捣毁了敌人的一个小据点。我决定了,明日休息一整天,到了后天我们离开这里,沿着海岸线奔向南方。只要遇到任何的渔船、任何的定居点,我们立刻展开攻击。此战我们梅拉伦人有了一定损失,下一战你们做先锋。你们有人说我藏匿了战利品?无所谓,下一战你们主攻,事后我们再分配战利品,我信任你们不会私拿宝贝。” 联军一条心?他们的一条心是建立在利害相同上,真的开始分赃,闹得窝里斗再正常不过。 大家实则很赞赏继续南下,尤其是攻击传说中的丹麦的卡尔玛,似乎那里有着一座银山。一次强有力的突袭会让所有部族一夜暴富,为此大家的眼神都燃起了火——其实的角膜反射篝火的火焰。 可谁能想到,奥托却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我得派遣一艘船回去。” “为何?”奥列金惊讶地问。 奥托故作苦笑:“正如大王你说的,俘虏是累赘,我要派遣一艘船把俘虏和羊运回去。我们罗斯人是运输队,我甚至不需要真的带着多少船只,我也无意和你们争抢战利品。” 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此战罗斯人的确没有登陆作战证明了战前开会商议的事,罗斯人是遵守了约定。他们不参战,想来只要象征性的出现在船队了,也就无人抱怨罗斯人有背盟之举。何况他们的确不是主动索要战利品,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不得不说因为没有表面上的利害关系,谁会记恨呢? 当然,各个公爵看到的仅仅是表面罢了。 第407章 庞大的舰队奔向卡尔马海峡 一些年幼的孩子站在海滩上,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焦黑的景象 他们都是留里克的随从与仆人,或许他们对战争还有一点美好的想象,如今所见所闻,一瞬间让所有人变得现实又紧张。 卡努夫和菲斯克,两人有志成为罗斯公国的明日之星。为了这一目的,他们就必须在年纪很小的时候,亲临战场刷功绩。 少年菲斯克,他一直背着自己亡父的剑,誓要为父报仇讨伐哥特兰人。 难道哥特兰人就是一群面目可憎凶神恶煞之辈?一些少女被运到了阿芙洛拉号上,她们衣衫褴褛一个个精神几近崩溃。她们都是哥特兰女人,难道要向这些人复仇?他甚至这些和自己几乎同龄的女孩很可怜,他想安抚她们,也更想要占有她们。 是啊,菲斯克已经有了一对双子姐妹,按照传统,年龄一到十二岁就当完婚,不过没有任何规矩对男人的妻子数量有限制,菲斯克渴望更多。 在海滩上,他看到了许多形状奇怪的焦黑之物,仔细甄别后,他震惊的发觉,这层层叠叠堆砌的都是敌人死者的尸体。他们持续焚烧,经过漫长的过程才会化作齑粉。 罗斯人在海滩上选定了一小片区域,帐篷被搭建起来,绝大部分战士登上久违的陆地。 他们吃的是麦子啃的是羊肉,连带着那些俘虏奴隶也吃到了煮熟的麦粒。 登陆的罗斯战士有说有笑,他们不觉得冲天大火还有大量的尸体有何可怕的。毕竟被选中的人多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其中不乏参与到讨伐科文人战争的狂人。 被扭力弹弓打出去的标枪大部分被回收,留里克清点了一下,船队打出去十一支,如今回收十支,这样微弱的战损实在喜人! 更令他欣慰的,是巨大箭矢一般的标枪,它们整体的结构并未损害。由此可见,只要箭矢得以回收,阿芙洛拉号那一肚子的远程弹药大部分都能重复使用呢。 不过,留里克明明看到有敌人被戳穿刺杀,他偏偏找不到这支幸运的箭。想来箭矢一致戳在敌人的身体里,被打扫战争的梅拉伦人抬着扔到火里,连人带箭都成了灰烬。 他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一个stika长的箭,它就在卡尔的手里。 正午时分,梅拉伦军的大帐里。 卡尔气势汹汹地拎着奇怪的箭矢闯入,并将此物呈给父亲:“爸爸,这是罗斯人的武器,它威力巨大。我想了很多……” “你该叫我大王!”正抱着羊骨吸食美味骨髓的奥列金白了儿子一眼。 “还是看看这支箭吧!它砸穿了敌人的锁子甲,砸穿了身体。” “我知道这件事。”奥列金依然不以为意。 “王!难道你真的觉得无所谓?他们居然有这么凶猛的武器。” “你是指罗斯人?那有怎样?” “你……”卡尔咬紧牙关,阴狠道:“是啊,那有怎样。我们没有它,如果罗斯人攻击我们,死的就是我们的战士。” “你!你……你住口!”奥列金直接扔了羊骨,拍着大腿就站起来:“现在正是战争时期,你居然说出如此混账话。你到底什么用意?啊!你难道……你想……” 勾着头的卡尔抬起脑袋:“所有的部族里就属他们桀骜不驯。没有谁真的相信罗斯人弱,这支极长的剑就是证据。”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我不喜欢他们。他们装作彬彬有礼,实际都是混蛋。只要他们不是真的臣服,我们的权势就受到威胁。我们的威胁从来不是哥特兰人或是丹麦人,最大的威胁就是他们。”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猖狂的人就睿智起来。此言一出,惊得奥列金哑口无言。 是啊,奥利金从未想过背刺的可能。难道卡尔的话就该好好考虑吗?奥利金的回答就是拒绝。 这番拒绝可是逼急了卡尔,他踱步粗鲁地逼近父亲:“这一战我们可是伤亡了一百多个弟兄!我的亲兵几乎全军覆没,他们都是我们梅拉伦的兄弟。我们只是攻击了一个小渔村就死了这么多人,如果我们再攻击十个,岂不是梅拉伦军元气大伤?其他的部族费拉不堪不足为据,唯有这个罗斯部族在保存实力。如果我们损失太多,我们的权势如何维持下去?” 卡尔情绪性的吼叫里夹杂着很多关键的细节,但固执的奥利金根本就不相信。 卡尔为人勇猛甚至发狂,但他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自从被阿里克在打斗中羞辱,他就恨透了罗斯人,哪怕是出于私人恩怨,他也要打压罗斯人,何况现在只有固执的老家伙才会忽视罗斯人的崛起。 让今日卡尔愤恨的,就是他观察到登陆的罗斯战士,他们的眉宇之间散发的可是另一种气质呀!他们可不像是梅拉伦军或是其他部族的农民、渔民构成的队伍,眼神里充斥着对财富的渴求,以及对战斗的一丝疑虑。 这群浑身披着锁子甲的人,甚至奢侈到一些人在胸前、裆部,用明显的铁片加强防御。他们的盔甲和那些被杀的丹麦武士是一样的级别,而他们瞪着的都是杀过人的眼神。 他们偶尔会拔出自己的剑,令卡尔震撼的是,剑的色泽皆亮白。罗斯人制造贩卖“硬剑”本就不是秘密,谁又能想到他们居然能大规模装备。甚至连他们手持的短矛,那所谓的矛头简直是木棍上插着的一支“短硬剑”。 这还不算完,卡尔察觉到登陆者中有一群衣着干净又不失优雅的少女,就发色而言她们必是另一群族裔。 还有一群头发是棕黄偏黑发色的矮个子男人,他们虽然身着皮甲,却拎着和他们几乎等高的木弓。 上一次卡尔见到真正罗斯军队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十多年过去了,今日见到的罗斯军已经刷新了他所有的认知。 他不得不确定阿里克是个勇猛的战士,也不得不认定留里克这孩子,无所谓那些传言,这孩子的确有很多过人之处。 奥托一介老匹夫搞不好几年后就病死了,届时必是留里克当上罗斯公爵。 一个年轻又睿智的新公爵,一个勇猛的战争酋长,一支杀气逼人的军队,甚至连侍女都被调教得很有礼数,这不是威胁是什么?。他们可以说自己无意觊觎权势,但是如果他们动了念头,就真的有实力争取。 卡尔,他真是巴不得这场战争中罗斯的船队全军覆没,船上所有人都被杀,这样他成为国王后的最大内部威胁岂不是没了? 奈何他自觉说的话再有理,父亲奥列金态度坚如磐石,气得卡尔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剑柄,暗骂道:“你最好也死掉,最好死在战场上,然后我就地为王。” 也许,只有野心家才能清楚的洞察谁是竞争者,以及竞争者可能的野心。 难道罗斯人的举动不是在战争中故意保存实力吗? 篝火边的会议卡尔本人并不知道许多内情,尤其是之前奥托与奥列金在羊腿岛的政治交易,更多内情他亦是一无所知。 新的一天到了。 海湾的雾气升腾,散去亦是很快,养精蓄锐的各部族战士纷纷收了他们的窝棚,又将船全部推入海里。此战各部族收获的战利品很少,唯有梅拉伦人收获颇丰。 一支小型船队率先离开布洛湾,他们是两艘划桨长船,以及拖拽着多达二十艘拉着战利品的缴获渔船的船队,一批伤员也待在船上,此乃梅拉伦人的船队。紧跟其后的是罗斯人的一艘武装货船,那些得到的羊、奴隶,还有别的一点可用之物,都将首先运到梅拉伦湖的古尔德岛。 大家都是理解这支离开的船队,他们是将累赘运走,剩下的人就更具备奋战的决心。 但卡尔不这样想,他的族人带着战利品和伤员撤离合情合理,为何罗斯人跟着跑?他们少了一艘船,就是退缩保存实力的体现。 作为军队最高的统帅,瑞典之王,奥列金脑子所想都是继续扩大战果。他选择性的忽略掉了儿子卡尔对于罗斯盟友明显的敌意,毕竟眼下的当务之急的就是继续战斗,让他比较焦头烂额的是,他对接下来的战斗并没有提前规划,也不可能有详细规划,只因南方海域的状况,包括作为目标的丹麦定居点卡尔马,他都是道听途说。 如此敌人状况不明的当下,倘若没有这支声势浩大的联军,奥列金永远不敢发动这样的战争。 当所有人在岸上吃过一顿大餐后,各路军队登上自己的船只,各公爵清点一番自己的船后,就乱哄哄地驶离海湾。 他们在下午时分完全离开了布洛湾,接着所有船只修正放线,开始严重几乎是纯粹南北走向的海岸线,逆着西南风逆风南下。 到了这一时刻,奥利金可以骄傲的说,自己的瑞典大军已经在涉及全新的领域,瑞典的势力范围提升了,接下来战斗随时可能爆发。 奥列金从不觉得之前的战斗那些损失真的很大。瞧啊,海面上到处是梅拉伦军的船只,集体划桨的景象实在壮观。 他并不愿意往身后看,只因五艘罗斯船只正走着折线,依靠着纯粹的风力逆行,那速度还是与自己的军队没有差别。 奥列金给了盟友新的机会,奈何那些船队依旧是磨磨唧唧。既然说好了的下一场战斗让他们主攻,他索性故意放慢船队速度,给予后方人员赶上了的时间。 梅拉伦军实质是走走停停,罗斯人索性不拉满帆,以限速的行为迁就整支部队。 阿芙洛拉号的船长休息室,奥托衣着盔甲,他做好了立刻投入战斗的准备。 留里克,以及他的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和泰拉维斯都坐于舱内。像是那些女仆,她们清一色被勒令待在最底层的船舱,只因她们是非战斗人员。 而船上的侧舷边,甲板之上坐满了手持弓与十字弓的战士,这样当海战突然爆发,仅仅阿芙洛拉号一轮齐射,就能居高临下给予敌人五十支箭的打击。这还没算来自于扭力弹弓的铸铁所造的锥形“穿甲弹”的对船打击,现在留里克脑袋上的船艏楼甲板上,战士已经做好准备, 漫长的航行是真的无聊,奥托有点担心,他这辈子还真没有到过这片海域。 十年前,他的索贡船队因海雾弥漫而偏航,船队实际的偏斜到了哥特兰岛东北方的小岛,也就是哥得兰沙岛。该岛屿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因为无数年的风蚀与水浸,岛上的沙子极多。奥托率部在此打了哥特兰人一个完美的伏击,但自己失去了唯一的亲兄弟。 他对这片海域实在不熟悉,不过罗斯军队里可有三年前偷袭哥特兰岛的年轻的老战士。 可以说整个船队里就属罗斯人不缺领航员。 其实,留里克才是最伟大的领航员,只因为他能极为准确的描述整个波罗的海世界的地理构造,尤其知晓接下来战场的境况。 船艏楼的船长休息室蕴藏着巨大的秘密,舷窗(兼顾弓弩射击孔)将光线照进来,留里克以刀尖在一块略显发白的松木板上划出了一副地图, 他向奥托介绍起一片神奇世界。 人人都知道斯堪的纳维亚的海岸及其复杂多变,近海的浅海区域范围极大,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小岛和沙洲,为了避免搁浅,整个船队都是在更远一点的海域航行的。 留里克的地图没有标注数以万计的岛屿,包括大大小小的海湾。 他特别标注了两个极为关键的存在,即哥特兰岛和厄兰岛。 留里克直接指出了接下来战斗的一种极为罕见的特殊性:“爸爸,等待我们的不再是开阔的海域。虽然你们都未曾见过厄兰岛,甚至不知道它的明确存在,但是我是知道的。” 奥托刚想问此事是否也是神谕,就见得儿子还在介绍随即闭嘴。而卡洛塔呢?她觉得留里克就是一个神,只因他能洞察未知的世界。 身为海上纵横的老家伙,奥托有着很强的空间方位,他已经接受了留里克关于地图“上北下南”的绘制方法,这番也就很快看懂了留里克的描述。 “厄兰岛就在哥特兰岛的西南方向,它如同一堵很长的墙,成了敌人的天然屏障。丹麦人和哥特兰人一定在海岸边建立了很多据点,一定还有路上居住的约塔兰人也在此定居,他们就依靠厄兰岛在外海如同一堵墙来保护。这样,在陆地和岛屿之间极为狭长又狭窄的海域,就是我们未来的战场。” 留里克的描述的确是一个真理,那片海域就是所谓卡尔马海峡,它最窄处仅有三公里。 说着,留里克定了定神,抬起头凝视面色凝重的父亲,接着冷冷道来:“爸爸,我们很快就会进入这片极为狭窄的海域。我们联军的船队很庞大,一旦爆发海战,我们很难有掉头的机会。因为,倘若掉头,队伍不说发生混乱,我们很有可能遭遇哥特兰人军队的背刺。我们既然选择了战争,就必须一路南下。这是一片局促的战场,就像是过独木桥一样,依我看,狭路相逢勇者胜。” “你……”已经心惊肉跳的奥托终于说话了:“你就真的相信海战会发生?” “至少我们要做好准备。” “此乃神谕,也许不该作为我们罗斯人独享的秘密,你该告知奥列金,让那些发了疯的梅拉伦军不要冲得太快。” 留里克摇摇头:“这是他们选择的战争,我们仅仅是履行同盟义务参战。他们蒙受损失对我们有利,而且,我不觉得敌人的船只真的对我们的船有巨大威胁。” 奥托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现在没有任何人比你更了解战场。留里克,你仍是整支队伍的统帅,你想怎样做就去做。”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让大家坚持保持警惕,任何一人都是武器不离手。我们的最终目标的进攻丹麦人的卡尔马,在那之前奥列金一定会攻击沿途城镇,可能明天我们就要进攻第一个目标,很可能爆发海战。即便没有海战,也会有逃亡的敌人向着南方狂奔。” “会怎么样?” 留里克直接指着地图上的一片位置,也即是木板左下角,线条突出了的部分,也就是日德兰半岛,以及周边的几个关键岛屿,乃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下缘部分,“这就是丹麦人的核心,爸爸你看到了,他们要增援卡尔马并不是困难的事。我们有可能与丹麦军队海上遭遇!那就不仅仅是攻击卡尔马的事了。” “好啊!攻击丹麦人!”奥托丝毫没有紧张,他甚至已经摩拳擦掌了! 父亲的举动充分证明他的勇气不曾衰减,其实留里克对阿芙洛拉号极为有信心,仅仅对其他货船有所担忧。不过对于友军的船只,那就是纯粹的担忧了。 留里克将木板换换放下,总结性地说:“我们即将进入卡尔马海峡,洗劫即将开始。我希望奥列金见好就收,那个家伙渴望荣誉,他获得了巨大胜利后是否会忘记自己的斤两呢?他做好和丹麦人大战的准备了吗?” “我看他不行。”奥托绷着嘴摇摇头。 “对呀!”留里克耸耸肩,“所以,如果出现在最严重的境况,我们的平安撤退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关心奥列金和卡尔的死活,反正他们不过是梅拉伦大户推选出的代言人,他们死了,大户还能推选出新的王,我们的生意照做不误。” 听到了这里,奥托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揉揉留里克的小脸,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挺恶毒,不过我喜欢。就这样做,准备战斗!” 第408章 燃烧的韦斯特维克 自从联合船队开启了真正的南下之举,奥列金已经无所谓自己的船队是否会暴露。他内心深处甚至巴不得哥特兰人前来挑战,这样自己就能很快的打一场漂亮的海战。 他自信的根源就在于己方兵力非常雄厚,渴望财富的大军浑身都是战斗的动力。 如果此战的目的是攻击哥特兰岛,他觉得自己能凭一战就破使所有的岛民臣服,不过那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不管怎么说,哥特兰人背叛的原因是丹麦人的诱惑,倘若自己打败了丹麦,哥特兰岛上那群见风使舵的家伙们,一定会聪明的意识到谁才是真的王。 他还需解决了一个部队内部不统一的问题,他急需一个新的目标,让广大的联军战士发泄一番。 这个目标就在不远处。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的约塔兰高地,这一片广大的区域大部分的地方海拔超过了二百米,高地上散落着大量的湖泊、团块状的松树林与多个品种的橡树,也有大量的林间草地。在当前农业技术非常落后的时代,它并不适合耕种,却很适合放牧。 不过,在高地的东西海岸有着沿海的缓坡,这里的地理状态更为怡人,狭窄的土地可以被开垦为农田。 如果移居到约塔兰高地的哥特兰和丹麦人能与北方斯韦阿兰低地平原居民和平相处,那么一条从梅拉伦湖入海口南下,横穿整个卡尔马海峡,最终抵达丹麦日德兰半岛的航路,必将变得非常繁荣。 争夺生存物资的人们最终走向了战争的道路。 可是,在高地东部海岸居住的人们,他们的记忆里并没有来自北方的入侵者。他们都是来自哥特兰岛的渔民,虽然定居在新的领域,他们与故土的交流从未断绝。还因为和丹麦商人愈发频繁的交易,他们已经自然而然忽略到了北方联盟是潜在的威胁。 是啊,一些仅有几百人的小渔村,他们捕鱼、牧羊、饲奶牛,少量种点燕麦、黑麦和洋葱,生活就是这有年复一年,还能有什么变化? 已经有少量的来自哥特兰岛的渔船发现了一支庞大的船队在南下,他们仿佛是从海里突然变出来似的。渔民急忙返回他们的岛屿,意欲向家族首领汇报这件事。 奥列金自然也觉察到了有目击者存在,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船队离开北雪平和布洛湾,逆风航行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一个新目标赫然出现在整个船队面前。 奥列金木着脸回望身后,不由得抱怨:“我放慢了速度,他们居然还在很远的地方。” 此刻的卡尔已经被他的父亲约束在梅拉伦军的指挥舰上,他亦是抱怨:“远方的渔村规模很小,还是让我带着兄弟们干一票。放心我会速战速决。” “不行!” “为什么?我有信心不会战死一个人。” 奥列金不想看到卡尔那张求战心切的脸,这便指着远方的船队:“我们说好的,让那些盟友主攻。这就随了他们的心愿!这一次我们也和罗斯人一道袖手旁观。” “可是,这不勇敢。” “勇敢?你这小子,攻击强敌之际你要保存实力,现在遇到了弱者,你就说起勇敢了。”奥利金摇摇头。 “那不一样……” “闭嘴吧,船队就停在海上,我们让后面的人攻。听着,只有狗会饥不择食的吃老鼠,狼只会猎杀更大的猎物。我们是狼不是猎犬。” 不久,梅拉伦船队全体暂停划桨,这番突然的举动直接逼停了罗斯人。 奥托一时间在抱怨盟友的胡闹,直到他站在了船艏楼的甲板上,看到了远方狭窄海湾出现的一片经典的维京式长屋,瞧瞧那建筑风格,与自家的旧房子如出一辙。哦,事到如今奥托已经不习惯旧房子,他就是喜欢住在敦实木屋,躺在松软的木床上呼呼大睡。 留里克警惕着神经指着前方:“那是敌人的定居点。” “我都看到了。”奥托木着脸,南风吹得他的胡须乱飘。 “我先命令抛锚。爸爸,看起来奥列金不想打。” “仅仅是他不想打。他不走,我们也不走。”奥托已经完全明白了境况,只因他看到后方的船队都在快速前进呢:“抛锚吧。实在没意思……” 奥托摇摇头,颠簸的航行弄得他一直有困意,他只想回到船艏楼里继续小憩。 联军里最强悍的两支部队暂停了行动,后方的大军这下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各方都在为奥列金履行约定之举欢呼,当然他们更亢奋的正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摆在面前了! 昂克拉斯军、耶尔马伦军还有乌普萨拉军,三支部队兵力合起来高达一千五百人! 他们生怕自己磨蹭了,最好的战利品被其他人夺走。 他们简直是三支狼群,在他们后面还有一群豺狗。 有多达两千人的队伍,他们疯狂地划桨,和安静漂在海面上的梅拉伦军、罗斯军擦肩而过,奔着目标疾驰而去。 那么说,目标的渔村就是待宰的羔羊? 近海捕鱼的船只看到了庞大的船队不怀好意的出现,一时间渔民站在船上,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约束住观望,只因对方停滞不前,自己也不知所措。 终于有一支大军气势冲冲而来,渔民这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威胁,开始向着自家的港口狂奔。 他们钻入了海湾,意欲告知族人紧急撤离。然而,整个定居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亡时间。 大量的居民只有看到有意冲滩登陆的船队,才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他们完全能确定,来着不是哥特兰岛的朋友,岛民没有闲心组织这样庞大的队伍乱窜。既然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 如此窘境走海路逃亡已经不合时宜,哪怕他们知道海域的南方还有一些盟友和生意伙伴。 他们开始将牛羊从圈舍拉出来,将谷仓里为数不多的麦子,还有墙上的穿起来的沉甸甸的熏鱼肉干扛起就走。 可惜,袭击者已经开始登陆。 昂克拉斯部族的昂格里夫,这家伙明明也是老头儿一个,他觉得此生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侵入丹麦人的控制区,一时间自觉年轻了得有三十年!他高举着剑,带着自己战士们最先登陆,也最先发起攻击。 紧接着,耶尔马伦军和乌普萨拉军登陆了。 很快,后续的那些小型部族的同盟军也纷纷登陆。 多达两千名武装者去袭击一个人口区区四百人的毫无防备而言的渔村,可以说战斗从开始的那一瞬间就结束了。 渴望财富的战士直接拦截了带着大量细软的渔村逃亡者,他们挥舞着斧头、矛和剑,杀死了胆敢抵抗的男人,在乱军中,许多女人和老人也被杀。 他们抢到了牛羊,按住了许多女人和孩子,战士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当太阳行将落山之际,战斗已经毫无悬念的完全结束,联军的损失微乎其微。 联军占据了这座定居点,透过俘虏的嘴,他们知道了此地的名字——韦斯特维克。 此乃“西港”的意思,对于哥特兰岛民而言,它就是“西边的港口”。 不久,专注于看戏的梅拉伦军与罗斯军,船队也纷纷靠岸。 比起别的定居点,韦斯特维克有着一定的优势,当地人停靠船只之地,水深足够停泊满载的阿芙洛拉号。 罗斯人的船只这一次终于不必担心搁浅,各船在距离海滩很近的地方停靠。一批粮食卸载到岸上,此乃梅拉伦军的军粮。罗斯军大部分登上海滩,就在近海处扎营。 夕阳西下,敌人的定居点现在成了“欢乐的海洋”。 主攻的部队保留了一大批俘虏的性命,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成年男子没有被杀,这种人将作为奴隶,各个公爵有意将其带回去做劳动奴隶,甚至是农奴。 尤其是俘虏的女人和孩子,那就更不能杀死了。再加上获悉这些人并非丹麦人,各方也无杀死他们的理由。 像是昂克拉斯部族,他们就是需要更多的人口来扩充自己的实力。首领昂格里夫这一次可是把部族里所有未婚的男青年都征召了,族人们跟着他干的一大原因,就是希望战后自己能掳到一个妻子。 这不,昂克拉斯军是最先登陆,也最先搞到了战利品。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对女俘“做了标记”,罢了又是战士捆住自己的俘虏,为之披上自己的毯子,生怕刚掳到的女人被他人夺走。 这样的举动自然遭至其他部族首领的不满,昂格里夫可不想吃亏,第一时间就展开嘲讽:“你们是嫉妒我,还是自认没本事?我们目标还有很多!你们有本事,就去接下来的目标抢人,你们抢到再多我也不不会质疑。” 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的蠢货,各首领在谩骂昂格里夫贪婪之际,只好将希望放在未来的战斗。 夜幕终于降临了,疲惫的战士痛快地吃着战利品。 相比之梅拉伦军和罗斯军,其他部队的后勤状况堪称为“理论存在”。他们本就没有、也不可能带上很多食物,饥饿的战士干粮已经吃完,如果不能以战养战,他们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梅拉伦军准备了十天的军粮,就当下的情况,他们的军粮储备也有了危险。他们的兵力任然保持着一千四百人的规模,倘若把非战斗人员临时武装起来,兵力就成了一千六百人的庞然大物。无论战士于辅助人员,一千六百张嘴是必须吃东西的。 这不,阿芙洛拉号的货物每天都在减少,加上今晚的宿营,联军离开梅拉伦湖已经有六天了,梅拉伦军在得到有效补给前,军粮就剩下四天。 罗斯人的境况是最好的,造成这一局面的唯一原因,就是队伍的兵力很少,且储备的食物足够维持三百人作战三十天! 海滩又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堆,一众首领聚首于此。 因为分赃问题,多名首领到现在斗嘴也停不下来。奥列金实际乐见于这种情况,他急忙摆着双手扮演一个和事老角色。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远方还有很多财富,犯不着对眼前的利益打嘴仗。” 国王都这么说了,争吵的各方全都安静下来。 大家聚首于此,自然而然谈论起战斗的经过与结果。就在战利品分配问题无人再问,不过大家都谈起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食物问题。 一道抉择摆在身为国王的奥列金的面前。 昂格里夫刚刚享受过女俘的侍奉,他现在畅快得不得了,其实某种意义上,对于正常战斗他基本满足了,如果是现在就打道回府,他也不觉得会丧失更多的机会。 只因昂克拉斯部族的情况很严重:“王,如果我们的船队继续前进,就必须完全依靠掠夺他们的粮食。到现在我们抢掠的仍是哥特兰人,等我们与真的丹麦人交手,必有一场大战。我们必须得到他们是食物,否则……” “他说的对啊。”耶尔马伦的温德森冷静说道:“我军出发之际准备的粮食太少,我竟不知道世界是如此广大,要不是宰了这些人的牛羊,我军就真的饿肚子了。哎,真是奢侈之举。”显然,温德森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巴不得把牛羊带回去饲养,现在可好,不吃牛羊人就得饿死。 以前真就每人太关心这件事,现在各部族都面临着战争扩大与粮食短缺问题。 终于有人发出请求:“王!兄弟们需要你的一个保证,你的粮食最多,如果我们饿肚子,你可一定要分出粮食给大家。否则……” “否则怎样?” “那还不如到此为止。” 奥列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有人打起了退堂鼓。他突然拔出剑来,此举惊动了所有人。他恶狠狠的口气威胁道:“居然有人想逃跑,对于叛徒,我的建议就是杀。你们怎么看?得了点好处就逃跑,这算什么东西。” “那就做出许诺。”温德森催促道:“再勇敢的人,在饥饿的时候也是拿不起战斧的,你不能让饥饿的军队战斗。” 奥列金此刻有一点犹豫,必经战斗充满了不确定性,谁能保证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谷仓满盈呢? 此刻,奥托发言了:“我的意见就是战斗到底,既然害怕饥饿,我们就更要奋战。” 局势为妙的当下,有人站出来铁了心的支持自己,奥列金欣慰不已的同时也定下了决心。他将钢剑狠狠插在地上:“我可以做出许诺,如果你们有人粮食不够,我能提供一部分。你们都看到了,运输食物的罗斯人是坚决要把战争进行到底的。 我是你们的王,你们必须听我的。现在任何船只不准撤走,敢有逃跑者就是叛徒,人人得而诛之。至少我们梅拉伦人绝不放过叛徒。” 至此,那些眼界有限、有意见好就收的所谓的公爵,他们全都安静下来,不敢再做任何的质疑。 局势已经非常清晰了,实力最强的梅拉伦军和罗斯军就是要奔向未知的海域,袭击一个又一个未知的敌人,直到攻下传说中的丹麦人的卡尔马。先不说自己能否打赢敌人,就凭着自身的实力,首先是无法抗衡梅拉伦人的权势。倘若此战自己的部队怠惰了,乃至逃跑了,瞧瞧奥列金这样的态度,是否的报复可是显而易见的。 各方的思想得到统一,哪怕有质疑也不得不憋住。 次日,俘虏和缴获的一点食物被搬运到船上,那些空置的船只终于有了用处,就是运着一群绳捆索绑的俘虏继续扩大战争真的合适吗? 船只已经离开了海湾,一肚子烤的半数羊肉牛肉的战士奋力划桨,包括阿芙洛拉号在内的罗斯船队也开始了新的征程。 庞大的船队气势汹汹继续南下,在他们的身后,就是燃烧的韦斯特维克,冲天的浓烟支柱,显示了瑞典军之武威。 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第409章 进攻沃斯卡斯港 朝阳在东方,船队继续向着正南方前进。 明媚的日子最是战争好时机,夏季漫长的白天也令船只能长时间航行。 逆风航行难免得要浪费很多时间,不过一个新的目标屹立在远方! 本是待在船长休息室的奥托、留里克等人,一众人被甲板上的战士呼唤。 耶夫洛的汇报弄得打盹的奥托非常郁闷:“这么快?我还以为明天才能遇到敌人,怎么又发现敌人定居点了?!” “公爵,千真万确!兄弟们的眼睛如同雄鹰,远方的丘陵上出现了敌人的……” “是什么?” “似乎是一座堡垒。” 在这里耶夫洛使用古代芬兰语说出了“山堡”的词汇,奥托无法再萎靡下去。 一头冬眠的熊爆发了! 奥托猛然站起来:“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天可算有一个像样的敌人让我们攻击。走吧,登上甲板看看都是些什么家伙。” 须臾,留里克站在父亲的身边,他比奥托的眼神更好,眯着眼睛,那目光透过澄澈的空气,只见远方的丘陵上的确出现了所谓的“山堡”。 留里克估计到耶夫洛是将“一切具备木墙保护的建筑”都笼统地叫做山堡,这一次耶夫洛的说辞明显的正确的。 “爸爸。我都看到了。” “我看得有点模糊,看起来有一点新罗斯堡木墙的意思,想不到除了我们还有的别的人这么干。” “我们怎么办?”留里克谨慎问道。 “你?你居然问我?”奥托实际也拿不定主意,他本着老战士的直觉,看着前方依旧保持猪突猛进之势的梅拉伦军,觉得此战联军肯定是要啃一个硬骨头。“至少我把权限给了你,你来指挥罗斯军。” 留里克稍稍叹气,接着伸手直指国王奥利金的船:“我们看梅拉伦人的反应,他们进攻我们就支援。不过……” “怎么了?你难不成……”奥托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 “对!虽然我们可以遵守契约一直做看客,不过战场环境复杂,倘若盟友有难,我们也得参战。” “芜湖!是厮杀吗?你这小子还不到十二岁,又想上战场了?”奥托幸福地揪着儿子的金色马尾,虽说留里克依旧是小孩一个,这份战士之魂的觉醒可是难能可贵。 “如果必要,我们当参战。”留里克严肃着脸看着父亲:“无论战事如何我们暂且围观,如果奥列金命令我们参战,我军就登陆。但我们任何人都不会参与厮杀,我们最多就用弓与十字弓支援。爸爸,我不希望任何兄弟受伤,也不想介入太深。” 没有近身肉搏血肉横飞的刺激,这样的战斗奥托无法真的亢奋,想必别的弟兄也是如此。 “好吧。”奥托深邃的眼眸继续望着前方那愈发接近的敌人定居点,“别的我可以不管,至少我们得搞到些吃的。战斗持续下去,我们的食物也会不够。” 目标就在前方,和罗斯人的谨慎、克制不同的是,梅拉伦人表现得完是亢奋。 有了之前两场战斗的胜利,他们已经骄傲的觉得哥特兰人和丹麦人不过如此。虽然大家有所疲惫,且时间对于整个联军有些不利,然而大家一鼓作气冲上去,捣毁敌人的据点一定能发大财! 难道不是吗?敌人甚至修建了木墙,他们这么做一定在保护着什么。 他们能保护什么呢?必然是麦子、肉还有数不尽的银币铜币。 整个梅拉伦军里还是有理性克制的人,那就是奥列金。 卡尔激动得心脏几乎要爆炸,他手持利剑直指前方:“让我带着一批兄弟做先锋。把你最精锐的战士交给我,胜利属于梅拉伦,我必在此战立下大功。” 此刻,扶着船艏的奥列金心情实在复杂,他犹豫了一阵子做出了拒绝的决定。 “为什么?!”卡尔大呼不解,悲愤中他又剑指后方那些穷追猛赶的友军,“难道你还要让攻击敌人大聚点的荣耀给他们?” “唔……” “是我!无敌的卡尔!你难道是怕我战死了,家族的权势旁落?呸!”卡尔扭头望着开始西斜的太阳,亦是剑锋直指,他大吼道:“奥丁!赐予我这份荣誉,我是圣域(指瑞典本身)之王,给我胜利!” 那么神给予他什么回应了吗?似乎南风更加强劲了。 卡尔不管那么多,他收了剑就直白的告诉父亲:“现在神命令我们进攻,我们不能违背神的旨意把机会给他人。” 奥列金觉得这番说辞都是卡尔自己杜撰的屁话,奈何这小子的话引得旗舰的战士欢呼。 民意不可违啊,奥列金感觉到的都是战士们的亢奋,倘若自己旨意拒绝,得到的必然是族人们的记恨。 他咬紧牙关又望了望后方,如今依旧是罗斯人如同“跟在主人身边的小狗”般不离不弃,其他的盟友磨磨蹭蹭费拉不堪。 “那就干吧!我们赌一把!”呲着牙的奥利金拔出了他漂亮的钢剑,突然塞到卡尔的手里。 此举之意不言自明! 卡尔捧着父亲的剑,立即将其举起来:“所有人,最快速度划桨!所有船只跟上!” 梅拉伦军的航速提高了,战士们顾不得身体的疲惫所带来的未来交战中的劣势,他们朝着目标狂冲,此举惊得罗斯人也做出积极响应。 奥托愈发觉得事情由于,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狭小沙洲,还有更远方的敌方渔船。要是搁在平常,梅拉伦军一定会分出船只去攻击敌人渔船,现在他们只对敌人港口有兴趣。 此刻,阿芙洛拉号与其余罗斯船只都进入到备战状态,虽说海战看起来不会发生,为了以防万一,手持弓弩的战士做好了完准备。 风帆被完拉满,阿芙洛拉号达到了她最快航速,这就导致她一度冲进了梅拉伦军的阵型。此无心之举就像是催促马匹狂奔的马刺,逼得已经换做卡尔指挥的梅拉伦军进一步加速。 此实为联军之第一轮攻击波,恐怕也是战力最强的一轮,登陆战还剩下最后的不足五公里港路。 …… 一支庞大的船队向着港口狂奔而来,沃斯卡斯港(奥斯卡港)的居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是谁?怎么那么多的长船?船帆上怎么印染了不认识的图案? 噫!难道是眼花了?那艘巨大船帆的居然真的是船? 一时间,许多居民意识不到那是敌人,他们站在码头、丘陵边缘,看着快速逼近的船队,交头接耳这群家伙什么来头。 当热也有人本能的意识到了其中的威胁。 那是丹麦人,具体而言是丹麦商人。 有商人派遣的小厮走街串巷,在港口错综复杂的茅草屋、木屋构成的居住区传递劲爆:“你们不要看了,那不是丹麦人!未知的人,是敌人!” 喊着喊着,这群信使干脆吼道“敌袭”,仅仅一个词组就让大量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意识到大事不妙。 开始有人撤离,紧接着就是恐慌。 他们开始奔向一处重要的避难点,也就是由丹麦商人们集资打造的一座城——沃斯卡斯堡。 这个定居点的名字叫做沃斯卡斯,本意就是“蜿蜒的丘陵”,该名字恰如其分,此港口的弧形海湾的内陆就是一大堆海拔不到三十米的丘陵。此地不适合种地,但作为渔港再合适不过。 沃斯卡斯堡本质就是丹麦商人为了保障自己的宅邸与权益,斥资修筑了一座方形木头围墙,期内有很多长屋与储物地窖,所用木材都是本地最常见的松树。至于碍于巨大的红松早就被砍倒,他们建造堡垒多是男人大腿粗的树干,木墙长宽都有二百米的程度,包围起来的面积着实也不小。 木墙能帮助丹麦商人和他们豢养的佣兵躲避狂风,亦是对财富的第一重保护。 它当然也有军事意义,毕竟丹麦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在远离日德兰半岛做生意的丹麦商人,必须和当地哥特兰人、约塔兰人保持友好关系的同时,做好自我保护。 在沃斯卡斯,丹麦人已经与本地渔民成了实质上的同盟。由于这群渔民只是自发的聚集成村落,他们并不来自同一个氏族部落,也就没有首领。 如果说有谁是首领,住在此地的五个丹麦家族就是首领,却依旧没有最高首领。 此地林林总总的人口超过了两千,任何可以拿得动武器的男人也达到了一千人。 这一情况,梅拉伦军根本就不清楚,他们依旧气势如虹猪突猛进。 并非所有人都听从丹麦人的警告撤离,不少人索性冲到海滩,带着主要细软,拖家带口地划船向南逃窜。这样做的人并不在少数,至少有三十艘船闻风逃亡。 毫无准备中遇到强敌打击,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战术撤退。丹麦商人们第一时间想着的也是逃亡,可他们手里还有大量的羊皮、牛皮、做好的乳酪要运走,蛋蛋是带着银币箱子撤离就抛下其他的货物,罢了自家房子在被敌人烧了,那可真是一辈子的努力顷刻间化作乌有。 为了保护财产,他们豁出去了! 不过他们也有一点美好的幻想,就是狂冲之人并非真的敌人,而是来自哥特兰岛的庞大船队,毕竟海上还时常有巨怪翻腾呢(其实就是抹香鲸拍水),奇怪船队乍现也不足为奇。 并非所有定居的港口居民要逃跑,大部分人如何舍弃掉自己赖以为生的牛羊和房子呢? 看啊!勇敢的丹麦战士站出来了!他们普遍浑身披着锁子甲,甚至是头部也被锁甲覆盖。他们的盾涂抹着华丽的图案,他们的战斧威力巨大。 有多达二百名来自日德兰半岛的纯粹的丹麦人,实质上这些家伙也是迫于故乡人多地寡,才被迫外出当佣兵过日子。事实上这些佣兵已经给本地的渔民留了不少种,至于孩子能否找到真正的父亲,那就不是佣兵该关心的事了。 沃斯卡斯人把自己的农产品、手工品、纺织品就近卖给丹麦商人,商人再销售回日德兰半岛,罢了再将日德兰的铁器、亚麻线等运回来,这就形成了一条贸易线路。 沃斯卡斯港居民本身业与南方的博里霍尔姆和卡尔马有商业上的交易,虽说同时也要提防这些所谓“老朋友”的偷袭,现在自己的老家大祸临头,跑到南边避难顺便传递警报已经非常必要。 丹麦佣兵是沃斯卡斯港的战力核心,所有没有跑的能拿得动武器的男性渔民也都簇拥在丹麦人身边,可是就武器装备而言实在糟糕。沃斯卡斯人普遍之穿着麻衣兽皮,一些硬化的牛皮甲就是高级货,他们装备最多的是是短矛、鱼叉和斧头,当然圆盾基本上人手一把。 他们倒是也装备了一些弓,奈何以他们自己的制弓技术,短木弓的性能糟糕透顶,倘若敌人披着锁甲,骨头箭簇就真的只能卡在缝隙里。 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准备,仓促中有七百人拿起了武器,而这基本就是本地当下局面能集结起来的部兵力。 当然,如果他们吸纳十二岁到十五岁的男孩作为战士,兵力还能勉强再提高一百人,可没有谁相信孩子能变成搏杀中的高手。 女人们和所有老弱,带着有限的细软,牵着并不多的奶牛和绵羊,磨磨蹭蹭地迁移到沃斯卡斯堡里面。 丹麦佣兵带领着几乎部的战力,开始乱哄哄地向港口移动。 他们还没有走到海边,梅拉伦人的登陆已经开始! 一艘又一艘瑞典长船直接冲滩,甚至挤撞了大量本地人的渔船。只有亲历战场,梅拉伦战士们才真的意识到此乃敌人的“巨大定居点”,许多见识有限的人直接认定这就是传说中的卡尔马,也就是最终要袭击的目标。 卡尔以剑盾手的姿态一马当先:“兄弟们!跟我冲啊!” 梅拉伦战士都觉得自己要大发横财了,他们的冲击也毫无队形而言。 然而,突然从长屋群之后出现的敌人武装,硬生生压制住了梅拉伦军的冲击势头。 卡尔当机立断,他张开双臂约束手下,接着吼道:“盾墙!排列起来!准备厮杀!” 梅拉伦军中的那些“黑色战士”,他们训练有所,涂着墨的黑色盾互相堆叠,再配上他们的黑色甲衣和黑色的战斧,现在轮到敌人大吃一惊了。 关键之际奥列金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身处登陆场后端,离开安排起梅拉伦农民兵的阵型。 局势一瞬间变得非常微妙,双方明显都带有敌意,真的遭遇了反而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罗斯人的五艘船只又停在距离海岸很近之地,这样的距离绝对是长弓和钢臂十字弓火力范围内,亦是扭力弹弓可以随意打击的。 奥托凝视着冷却下来的战场,西方残阳如血,两支部队就在海滩对峙? “留里克,看来战斗随时可能发生。介入吗?” “至少我们做好了准备。”扶着栏杆的留里克谨慎道。 此刻拉着击发绳的耶夫洛急忙表态:“依我看还是支援友军要紧。现在弹弓装上了铸铁弹,这东西砸中敌人的盾墙,比凿穿敌船更容易。” “不可轻举妄动!”留里克命令道,“这是梅拉伦人的战争,不要抢了那个卡尔的风头。” 其实,留里克完有信心给未知的敌人来一次猛烈打击,搞不好第一轮六发弹丸就能给敌人阵线戳六个洞,接着又是一批从天而降的箭羽。他不信敌人见识过这种打击,搞不好士气一下子就崩了。 就是自己这样做了,卡尔会暴跳如雷吧! 留里克已经看到那个卡尔明显接过了其父的指挥权,那么他们何时开战呢? 第410章 沃斯卡斯堡攻城战 罗斯人距离战场实则很近,这不,敌人的叫嚣声他自己也听得很清楚。 “我们是丹麦人!你们这些哥特兰人不要轻举妄动,你们不能破坏和平。” 听得,卡尔破口大笑:“哈哈哈!你们这些渣滓。我!无敌的卡尔,注定的瑞典国王,我要斩杀你们!” 其实沃斯卡斯人和丹麦人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哪怕阵型乱糟糟也该拼命冲击,这样才有机会把侵入者赶下海。 奈何,有了一段时间的磨蹭,立足不稳的梅拉伦军定下了心,做好了完全的战斗准备,而且后方的盟友军队的船只已经清晰可见。 “兄弟们!进攻!” 卡尔一声令下,梅拉伦军自发的喊着号子,比较整齐地推动盾墙前进,战斗正式爆发! 接下来的作战,就是一场混乱中带有整齐感的鏖战。 梅拉伦军的长柄斧从天而降,突然砸碎敌人的脑袋,且后排战士的矛头一直发了疯地向前戳。 装备精良的黑衣战士们,奥列金欣慰的看到自己供养的私兵,现在真的爆发出强大的的战斗力。固然有私兵死亡,但整个阵线依旧是稳固的。 那些征召的农民兵的表现也令他惊喜,这群装备糟糕的大量使用短矛的家伙,他们聚在一起居然成了一支强大的力量。 梅拉伦军一直在缓慢推进,并自发性的向两翼展开。 保卫自己家园的沃斯卡斯战士,他们数量不少但从未有遇到过这样的战斗。敌人的兵力实在太多了,已经有很多人被他们的矛给戳死,继续战斗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 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孩子,再看到被杀的亲友,他们没有坚持很久士气就崩溃了。 一群人开始拎着武器落荒而逃,也恰恰是这一刻,联军的其他不低终于赶到了! 本来丹麦佣兵依托着重甲还能苦苦维持一个战线,一群桀骜不驯的沃斯卡斯战士也在坚持。想不到更多的敌人突然杀到,他们已经在无人把守的地方登陆了! 意识到港口的战斗坚持下去,宗师衣着厚甲也免不了全军覆没的结局,丹麦佣兵不得不撂下阵亡的同伴,开始一边打一边撤。 巨大的战机摆在自己面前,意识到友军已经登陆,下一步就是要和己方抢战果,卡尔咬紧牙关,勒令疲惫的手下再奋力一搏。 他在乱军中嘶吼:“攻下他们的堡,推倒他们的墙!麦子、肉还有女人,全都是你们的!” 梅拉伦的战士需要的就是这些,他们现在扮演的就是一群登陆的海盗,不要给他们谈什么理想,这群家伙现在不但疲惫还饿着肚子,哪怕是为了吃上东西,也要快速取得胜利。 梅拉伦军率先开始了主动追击,在其身后,又是两千名友军战士的分头进攻。 抢掠一般居民的民房,卡尔和奥列金觉得实在是浪费时间。“下贱的人就是下贱,放着敌人的金山银山不抢,居然专注于庶民的铜币。”奥列金本人虽然处于己方阵营的后方,他觉得狂妄自大的儿子卡尔,现在成了“夕阳下的战神”。 至少在打仗方面,卡尔表现出一名勇猛悍将的一切品质,当下的作战梅拉伦军需要这样的强悍统帅。 可以说年老的奥列金做出了不错的决定。 瞧啊!兄弟们已经在攀登土坡,攻击他们的堡垒了。 坐落在土丘上的沃斯卡斯堡,它就是一座典型的中世纪早期城堡。本地人修造它最初的目的是用木墙围起一片安全区域,它要具备抵抗风雪的能力,也要挡住敌人的进攻。 事实上他们修筑城堡的最直接的动机,就是两年前的夏季,丹麦盟主组织的联军沿着卡尔马海峡北上讨伐北方的敌人,庞大的军队虽然没有在沃斯卡斯停靠补给,强大的阵容已经闹得整个定居点人人自危。 他们精心扩建了固有的木墙压住了所有人内心的担忧,奈何战争还是到来了。 最先逃窜的沃斯卡斯战士士气崩溃,他们带着强烈的惊恐从堡垒的正门进入,向里面的妇孺与富庶商人诉说敌人的可怕。 直到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袭击者的具体身份,倒是有被裹挟进堡垒的来自哥特兰岛买羊毛的小商人猜到了事实的一部分——可能是北方的家伙复仇了。 大量的己方武装者撤进来,自知无法撤走的丹麦商人只好硬着头皮守住自己的堡垒。 有肥胖的商人站在木墙的脚手架,以浑厚的嗓音呼吁:“大家都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坚固的墙,他们无法摧毁墙!我们坚守住!我们有大量的食物,我们将分给你们!为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战斗!” 商人很聪明,他强调“墙”的坚固,又做出分发粮食给每个人的许诺。至于保卫自己的财富和家人,那是一个男人的分本。 惊慌失措的人有所淡定,持矛、弓的战士纷纷登上脚手架。 其实沃斯卡斯堡还有两个小门,妇孺完全可以悄悄的撤离。奈何女人不愿带着孩子撤,此并非她们忠贞,还是见得敌人的手段就是不分皂白杀戮,敌人的兵力超乎想象。离开堡垒非但不是逃亡,而是被他们抓住再杀死。 与其那样惨死,还不如和丈夫一起守城。 不过,士气有所恢复的沃斯卡斯战士做好坚决守城之准备,他们站在木墙上,看到的是残阳下逃亡的丹麦战士,以及规模庞大的敌人! 沃斯卡斯落泪了,只因他们看到自家的长屋纷纷着火。那些入侵者像是海里钻出来的怪物,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今日遭此大祸。 与此同时,进攻的昂克拉斯、耶尔马伦等部族战士,他们正在扫荡敌人的房子。他们果然找到了许多没有带走的鱼干,比起继续战斗,填饱肚子成了最优先的事。 也有战士没有发现吃的与有用之物,一气之下干脆纵火泄愤! 燃烧的长屋成了特殊的光源,他们整体也是向着木堡移动的,故而走一路烧一路。蜂拥而至的登陆士兵就走在“燃烧之路”上,无暇敌人的尸体,以及奄奄一息的敌人,甚至是己方的伤员都无暇顾及。! 战斗中受了重伤?哦!那就是命运,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神赐予的死亡。 躺地死伤的进攻部队清一色是梅拉伦军,刚刚的血战中有还是有多达五十人伤亡。 作为对手的丹麦军、沃斯卡斯军由于是溃退,所谓掉队就是被杀死,他们已经死了二百余人。 有勉强五百人逃回了木堡,哪怕是自诩作战勇敢的丹麦佣兵们,他们这辈子都未曾加过今日之阵仗,直到套进木堡看到沉重的木门被关闭,他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二百名佣兵逃进来的勉强有一百人,其余人等皆被杀。 丹麦商人震撼于自己豢养的简直武装到牙齿的打手居然这么不禁打,愤恨之际也只得继续命令他们防御。 这其实不能说明丹麦佣兵就是弱者,他们的联军集合五花八门的家伙也仅有七百人。仅梅拉伦军就比他们兵力多一倍,且武器装备更好,作战更有一套章法,也就是卡尔在无意识中顺着战况展开了一次钳形攻势打击,吓得敌人士气崩溃。 逃入堡垒的人仅有一瞬间的喘息,袭击者已经兵临城下。 攻城?如何攻城?! 杀红眼的卡尔拎着它沾满敌人血污的剑,直指敌人堡垒的木门:“兄弟们!给我砸开它!其他勇敢者,给我爬墙!” 所谓沃斯卡斯堡,它的核心就是超过三十根深深插进土地里的粗树桩,接着大量的细树桩被麻绳交错打捆,以粗木桩为基点,构成了四面木墙。 可以说它最薄弱之地就是木门,卡尔和广大梅拉伦战士都看得出这一弱点。 这不,有征召进来的森林伐木人,操持着他们的巨大双手斧头,气势汹汹的奔向木门。 一批“黑色战士”急忙跟进,他们高举着自己的圆盾,嘴里一边叫骂,一边抗住木墙上敌人扔下来的石头、陶罐,乃至木头。 木墙平均高度勉强达到四米,这样的高度算个啥? 有勇敢的善攀爬战士,他们背着木盾,嘴里咬着剑,就如猴子一般扣着木墙缝隙向上攀爬。勇者的同伴纷纷举着剑、矛加油助威,亦是有少量的弓手抵近了,对着墙头之敌射箭,就是效果可以忽略。 爬墙的勇者没有一个成功的,城下的战士希望勇者能砍杀掉城头之敌,在跳到木墙里面,把抵住木门门闩的巨大木桩砸掉。可惜,被短矛戳死的勇士纷纷掉落,同时墙上之敌也纷纷发出嘲讽之词。 “该死!居然骂我们是蠢货?!”看着乱糟糟的军队就是不能立刻攻下堡垒,急火攻心的卡尔几乎昏阙过去。 更糟糕的,一支骨簇流箭撞到了卡尔头盔上的铁片,惊得他下意识的觉得敌人有神箭手,这便赶紧用圆盾护着自己大半个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却。 奥列金的私兵皆着黑色调的衣服,那些农民兵靠不住,渐渐的他们成了进攻主力。 有黑衣战士谨慎地走近卡尔,谏言:“王子,敌人的木墙坚固,再这样打下去兄弟们死伤太多了。” “该死!你们难道怕死?难道木门还没有砸开?”暴怒的卡尔剑刃直接贴在这人的脖子上。 黑衣战士面不改色:“我是卡夫泰格(巨大力量之意),勇敢的卡夫泰格,是你父亲器重的战士,我不怕死!” “那就把那该死的木墙推倒!” 黑衣战士卡夫泰格只是瞥了一眼这罗斯钢剑的剑刃,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继续说:“有兄弟砸开了缺口,可是他们被矛戳死了。王子,不能再让我们的人丧命,看看现实吧!至少五十个兄弟死了!我们梅拉伦人继续死伤,接下来就不能战斗了。” 卡夫泰格最后的话惊醒了卡尔,他再看看坚如磐石的木墙,悲愤中下达撤退的命令。 攻击不顺的梅拉伦军全面退却,在他们身后,墙上的敌人选集开始污言秽语之嘲讽。 仿佛沃斯卡斯港居民的抵抗卓有成效,一度失了魂的人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奈何另一群战士的出现让他们的美好想法功亏一篑。 那是耶尔马伦军、昂克拉斯军和乌普萨拉军,乃至其他小部族战士,他们在劫掠中都吃到了一些鱼干和腌肉,在体力恢复后开始重点攻击木堡。 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自诩沉稳,他见到进攻明显受挫的国王奥列金愤恨的模样,可不敢又任何的讽刺。 他知道国王需要胜利,想必战斗打到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了财富,而是意志的胜利。打下一座敌人的堡垒,对新生的瑞典王国有很重要的政治意义。 “放心!王,我们会努力攻破他们的木墙。” 夕阳余晖下,奥列金不知道眼前的家伙从何来的自信,一想到真的被他们攻破了,自己付出的鲜血岂不是为了他们铺路。再看看那木墙,奥列金觉得事情不会很顺利。 奥列金实则想到了一番计谋,在愤恨不已的儿子带着兄弟们暂且退却之际,老谋深算的他自诩看清了敌人的弱点,这便着手调整自己的战术了。 也好,有一大群愣头青继续拖住敌人,继续消耗敌人体力也是好事。 奥列金勉励道:“那就攻吧!我相信你们可以。” 言语虽简单,温德森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这便稳好头盔,带着族人奔向战场强行攻城。 那么说,梅拉伦军打不下来的城堡,其他人就能快速攻破? 沃斯卡斯居民本就是再做生死攸关的抗争,他们占有地形上的优势,哪怕是居高临下用矛戳击,也能逼得攻击者不敢靠近。 耶尔马伦军也没有任何的攻城武器,他们的战士披锁甲率很低,一半的战士仅着布衣,全靠着一只圆盾保护着。 这不,耶尔马伦军看到的是城墙下倒毙的一片尸体,有友军的,也有被打下来的守城者。 他们在惊心动魄中靠近,很快就遭到大量石头的砸打,遂有人在莫名其妙就被石块砸死了。 乱哄哄的军队试图对整个木堡展开包围,以找寻一个合适的突破点,奈何昏暗的光下他们发现这堡垒简直“无懈可击”。 进攻重点仍旧是针对那最大的木门,它的确被进攻部队的大斧头砸出了洞,奈何木门并未打开。 木门下倒毙着多达十具壮汉的尸体,他们是从孔洞中伸出的矛头所刺杀。 耶尔马伦持斧战士勇敢砸门,很快又被戳死。 接着乌普萨拉军、昂克拉斯军为了体现武威也派人挑战,甚至是格兰人那区区五十人凑数的军队,也派人砸门。结果自然是各方的大力士都被门后以逸待劳的丹麦佣兵,以多跟锋利的矛突然戳死。 此刻,战斗已经拖到了太阳落山! 瞧瞧现在的战场吧,倘若没有那些燃烧房屋的火光映照,战场已经黑暗一片。 木墙久攻不下,攻守双方的精力消耗严重,相比而言,还是进攻一方耗不起。事实正是,如果瑞典军不能在两天时间内攻下堡垒,所有人都要面对粮食告罄之窘况,集体饿肚子的话就只能打道回府。 第411章 留里克的炮击大成功 没有人希望这次雄心万丈的远征仅仅面对第一个硬骨头就功亏一篑,各部族都丢不起这个人,尤其是梅拉伦人,这场胜利干系到荣誉与权势的稳固。 由于没打过攻城战,瑞典军甚至没有攻城武器,毕竟这个时代,北欧世界哪怕是木头堡垒也是少见的。 不过,面对这种窘境,奥列金在混乱中想到了他从罗斯人阿里克嘴里获悉的多年前罗斯军强袭哥特兰人据点的事,当时的情况与当下自己面对何其相似呢?! 哥特兰岛上那个极为罕见的石头堡垒的木墙是被大树桩给撞开的,奥列金已经安排儿子卡尔带着人去拆毁敌人的房舍,抽出那最坚固的橡木大梁来,多跟放在一起捆好,以此作为攻城锤,直接把该死的门撞开。可是,这需要时间! 此战联军各方都遭遇损失,而罗斯人还在作为看客,这实在不合适! 这不,奥列金派遣曾当过信使的贝纳迪克(现在为农民兵),去传达王的命令:罗斯人必须参战。 贝纳迪克素来对罗斯人很有好感,由于是见识过罗斯人的真实武威,这才声泪俱下的将自己和兄弟们攻击不顺、大量战死的惨剧告知奥托。 “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攻下了他们的堡垒。战斗居然持续到了现在,他们的墙还没有任何缺口?”船上的奥托实在拿不定主意。 留里克成了最终的决策者,他令贝纳迪克稳定情绪好好说,这才觉察到了问题的所在。 “我懂了,我们现在就参战。” “厮杀?”奥托谨慎地问,“他们在墙下撂下一堆尸体,难道我们……” 留里克立刻摆明意图,自信满满道:“只要毁掉他们的木门或是墙,我们就赢了!” “你想怎么样?”奥托问。 “用那些。”留里克随手指着扭力弹弓,“它们很容易从台基上卸下,让战士们带着他们进入战场,我们用铸铁弹砸穿、击毁他们的墙!” “这……有些不妥吧。”奥托的话是在提醒儿子,这些武器不是说好的相对保密吗? 留里克何尝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不说拘泥于所谓保密了:“如果我们付出巨大伤亡才打下这座堡垒,后续的战斗就不要再做了。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更多兵力扩大战果,就用我们的武器早点结束这场战斗吧。” 这不,阿芙洛拉号上的六座扭力弹弓竟被全部卸下,战士们也带着长弓于木头十字弓(钢臂十字弓不宜使用)意欲登陆。 不久罗斯人坐着梅拉伦人提供的更多长船快速登陆了,一支仅有一百五十人的特殊队伍聚集起来。 像是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乃至科文人泰拉维斯,这么一群孩子亲临燃烧的战场,被战场气氛所感染,他们竟丝毫感觉不到害怕。 奥托和留里克亲率大规模弓弩化的军队,不过他们一直圆盾背在是身,腰里挂着剑与战斧。 来自艾隆堡的三十名长弓兵,每人都带了四十支铁簇箭。 持木头十字弓的战士,每人也有二十支轻型铁簇弩箭。 最关键的自然是六座扭力弹弓,每一座被四人抬着,它实在是一种比较轻的“重装备”,四人抬着可以健步如飞呢! 另有人带着弹药,即三箱铸铁弹丸,每颗锥形弹丸有半磅重,每个木箱少说也有四十磅重。可以说留里克为了早点结束战斗,他愿意拿出多达二百余发铸铁弹,接着全力攻击木墙的一处,难道还不能击毁部分墙体吗? 联军现在需要仅仅是一个可供战士通过的缺口呀。 当下,黑夜和木墙给了困在堡垒里的人们并非完全的安全感,纵使城里的丹麦商人许诺会分发食物保证大家不会饿死,但最大的问题是,堡垒里并没有储备那么多的淡水。 短时间内的坚守淡水问题并非问题,因为广大沃斯卡斯居民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仅仅是逼迫入侵者减缓了一些进攻劣势,堡垒仍被敌人团团围住,趁乱逃跑的机会都没了,且敌人的目的一定是打算把整个堡垒夷为平地。 少数人想到了投降,他们已经在交头接耳讨论,如果向入侵的那位“英雄”臣服,是否能活下来呢? 就像是他们曾宣布摇尊丹麦盟主哈夫根为首领,使得沃斯卡斯不会遭到丹麦人的进攻。 如今宣布换一个主子生活能否继续呢? 但大多数人根本就未有这种想法,他们的头脑一片空白,当下完全是尊奉着保命的本能,继续待在木墙上防止敌人试图攀爬偷袭,也进一步守卫已经破损的大门。他们没有更好的化解危机之策,只能苦苦挣扎。 至少沃斯卡斯人还有坚守下去的本钱,进攻一方则没有。 罗斯人独特的部队出现了,乱糟糟的友军带着异样的眼神,为他们让开一条道。 不久,奥托带着战士们抵达了正面战场。 破损的木门后面以逸待劳着多达三十名持矛的战士,胆敢再有壮士持斧试图砸门,势必被矛头戳死。 城门和木墙下已经满是尸体,兴致勃勃的耶尔马伦首领莫德森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窘况。他的进攻部队五百余人,在被从天而降的石头、木块打死打伤二十多人后,耶尔马伦军一时间全线回避。他本人丢了面子,却也欣慰于自己的损失还不严重。 进攻部队与木墙间隔着足有五十米,他们进攻受挫后至少有一千人聚集在正门附近的正面战场。 木墙上的守军听着轰隆隆的叫嚣呐喊声,那就是最可怕的威胁,逼得人几乎精神崩溃。 聪明人意识到了进攻一方可不是徒劳的对峙,战场气愤实在为妙,他们似乎在酝酿着更为疯狂的攻击。 这不,人群人让开一条道,又有一支部队来了。 只是碍于夜幕的掩饰,守军并不能看出新来的家伙带了些奇怪的东西。 战场的最前列站着大量的耶尔马伦、昂克拉斯人,其后又是乌普萨拉人和梅拉伦人。 罗斯人区区是一支小部队,当他们兵临城下后,奥托果断吼道:“就按照留里克吩咐的去做吧!” 留里克当即以他有所变化的嗓音怒吼:“扭力弹弓!线列!瞄准木墙立刻射击!长弓手、十字弓手,立即射击木墙上的鸟!” 早在行军之际留里克就做出了安排,“罗斯箭阵”也是第一次投入实战。 扭力弹弓的布置需要时间,在那之前先是弓弩手给予敌人第一轮打击。 哪怕是卡洛塔这样的女孩,以踏张的方式给木头十字弓上弦,也是她单人能够做好的。她穿上了缩小的皮甲,戴上沉重的青铜盔,乍看下去她只是一名极为年幼的战士。即便如此,当她手持弓弩,一切都不一样了。 卡洛塔和她差不多年龄的菲斯克、卡努夫等人,手持短木弓改的木头十字弓加入到射击第一排。 此刻的耶夫洛俨然成了一名军官。 “第一排!射击!” 得令,举着十字弓的女孩卡洛塔发射出了属于她的轻型弩箭。 此箭能否射杀敌人是第二位的,它有着强大的象征意义,即奥斯塔拉人正式向着敌对势力复仇了。哪怕她和沃斯卡斯港居民无冤无仇,本地人不是盟友,就必是臣服于丹麦,那就是奥斯塔拉的敌人。 “好!第一排撤后,第二排射击!” 第二轮的十支弩箭瞬间飞了出去。 “第三排,该你们了。” “第四排!” “第五排!” “好!第一排的兄弟们,射击!” 罗斯人就布设了五排十字弓手,他们操持的都是量产型的橡木货色,其唯一精妙之处就是青铜铸造的弩机构件。它的力道本来就不怎么样,唯有抵近射击放能打穿敌人的硬化牛皮甲。 好在双方的交战距离区区五十米,罗斯人采取“根本停不下来的交替射击”,在他们储备的轻型铁簇弩箭打光之前,还真的停不下来。 已经有超过二十名敌人被击中,他们或死或伤纷纷跌落于地。 罗斯军的火力压制一时间吓得木墙上没了敌人,而木墙之内也不是真的安全场所。 三十名来自艾隆堡的战士,他们是罗斯人与科文人的混编,手持的几乎等高的白蜡杆长弓,就是本时空北欧地区最好的弓。 泰拉维斯年龄是小,罗斯公爵奥托愿意承认这孩子未来可以担任艾隆奥拉瓦堡的首领,当下他就必须在战场上打出自己的威风,就有他指挥这支部队。 艾隆堡部队的唯一任务就是通过抛射制造混乱,他们开始发动整齐的抛射,三十支有着铸铁箭头的旋羽箭,带着奇怪的嗡嗡声从天而降。没有人能看清箭的身影,他们从天而降,随机戳穿一名幸运者的布衣,再砸入其皮肉。 随着城头的“鸟”被清理干净,留里克立刻授意耶夫洛改变战术。 “十字弓手!全体抛射!” 他们仍然是五排接替射击,即发射完毕立刻退到队尾,在完成踏张上弦后归队,等排队走动又到最前列之际再次射击。 “罗斯箭阵”就是这样的,留里克安排的这套战术,实际上与瑞典王古斯塔夫的战术并无本质的差别。古斯塔夫是基于他的时代,让麾下的战士全体装备滑膛枪,方阵里布置八排燧发枪手并交替射击,持续的远程火力输出迫使神罗的长矛方阵难以近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导致瑞典军可以持续杀敌而保持自己基本不受伤害,一段时间内让瑞典军出尽风头。 虽然时空不同,罗斯人也是属于本时空的瑞典军的一份子。 留里克毫无意义向古斯塔夫致敬,何况古斯塔夫这个名字本身的意思就很暧昧,即“瑞典王国对于约塔兰高地拥有权势”。所以,如果奥列金一路杀到卡尔马,再控制整个约塔兰,到了那个时候,才可能出现“古斯塔夫”这一人名。 留里克选择了他能拥有的远程武器的最高效的用法,如果这些木头十字弓还能上刺刀,那就太好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是根本不行。弓弩手需要剑盾手和长矛手的掩护。 他的这支多达八十人的纯粹远程兵能如此纪律优良,能有条不紊的实行接替射击持续输出火力,全然是因为平日的训练。毕竟其中大部分人就不是罗斯人,而是主要来自于梅拉伦部族的佣兵战士,他们是效忠于罗斯公爵的“近卫军”,平日所做之事除了伐木之类的体能训练,就是进行各种的格斗训练。 这不,射箭大师弗莱泽也在其中,只不过他去拎着更有趣的长弓,大拇指套着青铜扳指,畅快地搭弓射箭了。 持续不断的箭矢打击吓得木堡内的人们到处逃窜,也有举着木盾的战士将捂着箭伤嗷嗷大哭的人拉到安全一点的区域。 有些可怜的人已经被射杀,甚至还有披着锁子甲的丹麦佣兵,还是被从天而降的来自长弓的铁簇箭戳穿了锁甲缝隙,戳穿了心脏。 白蜡杆整体性能本身并不卓越,不过它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拉距弥补了先天的劣势,也是这种全新的射箭体验让人欲罢不能。 沃斯卡斯堡内的混乱持续发酵,木墙外的攻击者,被他们的罗斯友军的举措惊得目瞪口呆,但他们看不到木堡内的情况,也不好瞎做评论。 那些丹麦佣兵和商人检查了打进来的箭矢,看得这些奇怪的箭簇,它们应该是铁,就手感而言却也不是一般的铁。 是啊,这些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灰铸铁,且有些箭簇已经折断(毕竟确实脆)。 比起上劲、射击,扭力弹弓的布置最浪费时间。 罗斯战士找来合适的木块将一座座扭力弹弓架起来,前前后后愣是折腾了不下十分钟。 由于沉浸在“罗斯箭阵”巨大的成功中,留里克根本没注意自己的杀手锏部队居然如此之磨蹭。 他们毕竟是第一次将扭力弹弓投入陆路作战,终究六座弹弓皆已准备完毕。 最惊心动魄的时机终于到了。 耶夫洛得到了信息,急忙命令:“兄弟们,在后方列队!” 奥托也没有闲着,他令纯粹的罗斯战士,以圆盾护住疲劳的弓弩手,又将帮忙携带的后续箭矢给予他们补给。 有座扭力弹弓突兀的出现在战场最前列,约五十米外就是敌人的木墙。 虽然有些疯狂,罗斯人就是要用弹丸砸穿沃斯卡斯堡的墙! 这下,留里克觉得自己表演的时间到了。 他走到要做弹弓旁边,拔出钢剑勒令:“全体!瞄准木墙,射击!” 各个弹弓的空置棘齿卡榫的麻绳被人一记猛拉,六发铸铁锥形弹平直地砸了过去。强悍的扭力赋予这些半磅重的铸铁弹强大动能,可是,沃斯卡斯堡的木墙完全抵挡住了这次攻击。 观战的奥托心里一紧,此场面也让跃跃欲试的罗斯战士大呼失望,他急忙走近儿子:“留里克,看来不好用。也许我们该射击那个门。” “不必了!我听那些战士说,卡尔带人去做攻城锤,要把大门撞开,我们不去抢他的功。” “可是,我看不到木墙倒塌的迹象。” 留里克的目光依旧看着墙,命令战士们:“继续上劲!继续射击。” 奥托一开始的确不解,随着留里克反问“拿到参天大树可以一斧头砍倒吗”,就让奥托明白了一切。 已经有些年头的松木墙,它实则已经颇为硬化。不过持续不断的被铸铁弹头如同凿子般的打击,每一发弹丸都在给墙造成损害。六座弹弓开始集中攻击,罗斯人的弹丸储备很多,他们有足够的耐心暴力拆掉一段木墙。 砸墙的确是需要一些时间,而攻击大门也需要时间。 卡尔和他的战士们终于做好了攻城锤!那是两根被绳子捆好的橡木的房子大梁,有多达三十人合力抱着它,在大家的疯狂吼声中冲向了门。 瞬间的猛烈撞击几乎连门带墙撞踏,但木墙还是扛住了着最危险的打击,或者说是一片区域的墙都分担了此轮撞击的力道。 卡尔已经站在木墙下,他在更多举着木盾的战士保护下,奋不顾身地抱着攻城锤,大家喊着号子不停撞墙。他能感受到,每一次撞击都是对门的削弱,撞开它只是时间问题。 奥托看得那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由的为自己人的行动有所担忧。谁能率先打开缺口呢? 就在他焦急之际,在打了多达二十轮的弹丸,一百二十枚铸铁弹丸终于把一面木墙砸成了齑粉! 捆绑木杆的麻绳全都碎裂,一面约莫四米长的墙体彻底塌陷,连带着后方脚手架也垮塌了。 瞬间,精神萎靡的罗斯人精神亢奋起来,奥托拔出剑誓要带着兄弟们第一时间冲进去,将破城头功攥在手里。 然而,就在昏暗的光芒下,一种披着锁子甲的战士突然出现,他们堵住了缺口 突如其来的铁甲衣战士构成一道人墙,惊得奥托一时间不敢贸然出击,也吓得其他部族的战士不敢狂袭。 如果说攻击者一开始是杀红了眼,现在他们意识到攻城并不容易,也就变得有所谨慎。 危急时刻留里克看到敌人居然没有鱼贯而出试图厮杀,而是如傻瓜一样杵在那里。 “兄弟们,他们在找死!弹弓!射杀他们!” 只有傻瓜会贻误战机,强壮的罗斯战士疯狂转动绞盘,涂抹油脂的铸铁弹丸立刻放置。 “hjuta!”留里克大声嘶吼道。 六发弹丸飞了出去,它们连船只都能砸得对穿,这下直接砸穿的丹麦佣兵们的木盾,接着是锁子甲、布衣,最后是他们的身体。甚至有一发弹丸直接砸死了两个敌人! 这还没完,早就休息好的弓手们又到了表演之际。 一时间多达五十支以上的箭矢平直飞了过去,纵使没有威力凶狠的钢臂十字弓,当前的武器一样给予敌人伤害。 许多丹麦佣兵中箭了,他们并没有死亡,伤口在流血,剧痛让他们退却。 就在这犹豫的功夫,扭力弹弓又来了一轮射击!这一次,他们的士气崩溃了。 亢奋的奥托就在等候这个时机,他剑指缺口:“兄弟们!跟着我冲啊!” 不料,以逸待劳的耶尔马伦人和昂克拉斯人,他们的士兵都是轻装,存续着足够体力的他们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挤开罗斯军,嗷嗷叫地率先冲进了木墙! 大概也是这一时刻,卡尔的撞墙作战终于成功。门闩和抵住大门的木条都被撞断,包括大门本身也塌了! 梅拉伦的“黑衣战士”发了疯地冲了进去,卡尔本人也是一马当先,给予惊慌的守门家伙们当头斧击。 至此,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区区一座沃斯卡斯木堡,在瑞典军队的“暴力拆墙作战”下出现了两个致命缺口,剩下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就是胜利的果实似乎要被加塞儿的友军第一时间拿走,闹到奥托和留里克在乱军中有些不爽…… fpzw 第412章 沃斯卡斯变节者的投名状 沃斯卡斯堡的木墙被攻破了,城破之后就该是胜利者的狂欢。 那些踩着敌人尸体重进缺口的战士,他们天真的以为城破之后敌人就成了待在的羔羊,敌人就应该乖乖引颈受戮。 不料,迎接他们的竟是堡垒内惊慌的战士的困兽犹斗。 披甲的丹麦佣兵人数已经不多的,武装起来的沃斯卡斯人倒还有不少。他们头脑就剩下一个单纯的念头——继续抵抗。 有冲进去的攻方轻装战士被堡垒守军的矛头戳杀,越是冲锋最猛者,也最先被杀死。 “都停下来吧!不要冲动!”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试图发号施令,然而在乱军中,他的吼声并不好用。 只有更多的战士被聚集起来的守军戳死,他们才没有继续进攻。 虽说堡垒被攻破了,木墙之内的战局更显胶着。 卡尔和他的“黑色战士”本有意一鼓作气冲进去后,将敌人彻底冲垮再大开杀戒,如今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瞧瞧这些敌人的脸吧! 男人女人、披甲的、布衣的。他们多是手持简陋的矛,甚至有女人只是高高举着一根木棍。 他们聚成一圈,各种武器对准外边,昏暗光亮之下是这群人悲愤中满是泪水的脸,以及他们脚下躺着的一些尸体。 随着进入堡垒的人越聚越多,拥有绝对兵力的瑞典联军为何不主动出击? 卡尔犹豫了一阵子后终于冷静下来,他觉得手下战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这便举着剑骂道:“兄弟们,给我冲!” 但是,哪怕是精锐的梅拉伦的“黑色战士”,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缘何? 他们从不是钢筋铁骨,纵使披着锁子甲,面对敌人的“刺猬阵”,贸然冲阵就是找死,哪怕组成一度盾墙推进也是危险的。 “都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全部杀死!” “你们都是懦夫吗?还是因为里面有女人?” “快点将敌人消灭,结束这一切……” 卡尔接连的叫骂,甚至亲自的推搡,都无法再鼓噪一次攻势。 其他的部族见得最强大的梅拉伦人不攻,自己武器装备实则较差,也就不再主动蹚浑水了,哪怕大家都知道敌人的背后的那些建筑,必然蕴藏有巨大的财富。 罗斯人迫于无奈才姗姗来迟,奥托和留里克,带着一众佣兵好不容易才从友军的身边挤入堡垒内的战场。奇怪的对峙场面虽然奇怪,友军不攻,罗斯人也只好暂且做一介看客。 好在罗斯人硬是不断向前挤。 奥托一边在人群中扭着他的身子开辟一条路,一边嚷嚷:“给我让开路,我们罗斯人要继续进攻。” 这不,就怕当出头鸟成为众矢之的的友军战士,急忙下意识的躲开。 像是留里克,身材仍显矮小的他终于站在了战争第一线。 他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说他的头脑里已经没了名为“害怕”的概念。 持续的作战让他的心坚硬得如同石头,他机械性地命令道:“兄弟们!列队!三排!” 这一次,卡洛塔、菲斯克和卡努夫,三名不知何为危险的小战士,他们单膝跪地举着木头十字弓,箭簇指向悲愤的敌人。 卡洛塔也如同一台机器,她的金丝随风飘逸,渗着汗水的肥嘟嘟的脸颊贴住木托,准星三点一线对准了摆出刺猬阵之敌。怜悯?担忧?紧张?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她俨然成了等待留里克命令的莫得感情的战士。 不仅仅是她,只要留里克下令,第一排的十多支箭矢立刻飞射。 那么站在沃斯卡斯人的视角,那些一度从木墙上紧张撤下的人,他们已经非常清楚眼前半跪着的敌人和他们端着的致命武器。那必是某种弓,却比一般的弓更具杀伤力。 其实,许多进攻方战士都希望罗斯人立刻放箭打破对峙,最好不断的射击横扫一切。 留里克终究没有这样做,仅仅应为它注意到了趾高气昂的卡尔。 “小子,这一战对你非常重要吧!如果我继续抢走你的功劳,你是否嫉妒报复呢?”留里克决议暂且观望。 罗斯战士迟迟没有得到射击指令,许多人看到他们年幼的首领,那眼神明显是看着举着剑手舞足蹈的不远处的卡尔。 对峙的闹剧终究在这关键的节骨眼,随着一个大人物的登场有了转机。 那是奥列金,本时空瑞典王国第一代国王。 他拎着自己的宝剑走出人群,他没有任何的护卫,直接站在两军中间。 战争打到现在,甚至瑞典联军也不清楚自己的敌人明确的身份,同理,沃斯卡斯港居民也不知攻方何许人也,双方就是打得稀里糊涂却血腥异常。 优势明显在于瑞典,奥列金举起双臂,整个战场为他而安静,环境里唯有房屋燃烧的噼啪声。 “你们这些平凡的丹麦人!我是斯韦阿兰之王!你们讨伐、杀戮我的民众,现在我来讨伐你们!” 此言一出,绝望中的沃斯卡斯人一片哗然!他们立刻议论起来,嗡嗡声如同野蜂狂舞。 奥列金的剑又指向他们:“你们这些卡尔马的丹麦人!今日我就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卡尔马?谁是卡尔马?这里根本不是卡尔马! 至少他们听到了这群来自北方的斯韦阿兰人“斩尽杀绝”的决心,绝望的手持木棍的女人一个个扔了棍子昏阙在地,而有男子扯着嗓子叫骂:“那就来战吧!就算剩下最后一个沃斯卡斯人,也要战斗到底!” 不过,刺猬阵有个别的丹麦佣兵,他们意识到事态的微妙。 倘若这个带着金色头冠的、让人联想起丹麦盟主“狮子哈夫根”的家伙就是斯韦阿兰之王,此人意欲斩尽杀绝,何必又在这里磨蹭半天呢? 身为佣兵,大家都不是某个家族的奴隶,大家与金主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商业交易。金属支付报酬,兄弟们为之卖命,倘若事态时分危机,大家大不了撒丫子跑掉。至于是不是勇武,佣兵们更想着保住命。 有一名披甲的丹麦佣兵挤出刺猬阵,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摘掉头盔,露出金色的头发和胡须。他又扔了自己的战斧和盾,连带着自己挂着匕首的牛皮腰带也解下了。 他张开双臂以示自己毫无威胁,又高度谨慎地缓步走近奥列金。 一边站着的卡尔总觉得情况不对,不过他的内心实在希望这些冒失的敌人能趁老爹不备成功刺杀,这样自己就能战场就地即位。 一名看似无威胁的人走近国王,各部族首领全都按兵不动,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奥托倒是做了一点准备,他令留里克与列队的三排持弓弩的佣兵,所有的箭簇始终瞄着那名敌人。 大家很快看到这样一幕,披着锁子甲的男人在距离奥列金有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向头戴金冠的老人行战士礼。 接着此人以诺斯语说道:“斯韦阿兰之王,这里不是卡尔马,这里是沃斯卡斯。” “嗯?”奥列金楞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 其实随着战斗变得焦灼,奥列金就愈发觉得此地搞不好就是卡尔马。他获悉的消息是卡尔马也有木堡,当地人富庶又彪悍。 难道这里果然不是卡尔马,而是什么叫做“沃斯卡斯港”的奇怪地方? 奥列金实则非常满意这名战士的卑躬屈膝,再看看这些坚持到最后还有意反抗的家伙,一瞬间他萌生了收编的打算,前提当然是他们愿意如这个男人一样,做出归顺的暗示。 奥利金索性宝剑入鞘,继续道:“战士,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法朗西斯,是……是丹麦人。” “你!丹麦人?!”奥列金稍稍平稳的心瞬间又紧张起来,松弛的右手又握住剑柄。 不过这名诚实的佣兵法朗西斯依旧半跪于地,他本人也知道自己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但是这值得拿命冒险。 “我和我的兄弟都来自丹麦,我们是佣兵,我们只服务于高贵的人。斯韦阿兰之王,我们愿意做你的佣兵,为你而战。我就跪在这里,你可以立刻杀死我,但是你会失去一名可靠的战士。” 一个机智的会说漂亮话的家伙,一番语言直击奥列金的痒痒肉。“你和你的兄弟,都愿意臣服于我?” 佣兵法兰西斯沉默的外表下是内心的狂喜,他随机可伙计们发了信号,还活着的近五十名丹麦佣兵,立刻扔了斧头和盾,只着锁子甲纷纷跪倒在奥列金脚下。 奥列金活了五十多年了,他这辈子还不曾见到过这种景象。敌人的精锐战士居然是仰慕自己的尊贵,纷纷放下武器表示归顺。 虽说这些家伙都来自丹麦,看起来他们已经不想再做丹麦人了。 奥列金继续详问了一番,彻底明白了沃斯卡斯和卡尔马的区别。 原来这片狭窄的海域里还有多个定居点,卡尔马是最大的一座,其余的还有像是博里霍尔姆这样的大型据点。听得这些前所未闻的情报,一瞬间,他也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己的兵力问题。 这一刻奥列金首次意识到自己的三千五百名瑞典战士,兵力已经不如自己幻想的那般强大,那般的坚不可摧。 “好!法朗西斯,还有你们这些丹麦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梅拉伦人,就是我的佣兵。你们的锁子甲会很快涂上墨汁,你们就是我的兵!” “哦,那么我现在就是……就是你的战士。”毕竟法朗西斯其人对梅拉伦部族也一无所知。 作为佣兵都是给金主卖命,现在换个主子只要还有钱拿,何乐不为?再说了,看起来新主子势力强大,自己能直接给新主子卖命,至少比给富商卖命更有前途。 如此收编变节者的举动,留里克全程围观实在有种熟悉的感觉。 “糟了,难道奥列金你这家伙也懂得笼络人心这一套?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贪婪的人。” 留里克还是感觉这番所谓的收编得到的肯定不是真的忠诚之士,跪地者再是表示臣服,还不是兵临城下的权宜之计? 有相同担忧的自认也有卡尔,作为瑞典王国的储君,他直冲冲地走近父亲:“难道我们该收编他们?依我看他们是不想被杀。他们只配做下贱的奴隶。” “呸!他们明明是仰慕我的军威。”奥列金恶狠狠瞪着儿子。 卡尔噘着嘴,怒斥道:“父亲,你醒醒吧!难道你还要收编那些人?早知这样,你为何不早点劝他们投降?” “现在也不迟啊。” 沃斯卡斯人一片混乱,现在最精锐的丹麦佣兵加入到进攻方,摇身一变成了敌人。他们的丹麦商人前主子气得叫骂,沃斯卡斯人的士气也彻底崩溃了。 他们几乎都在等待被杀的命运,直到奥列金“大方”的提出免死的条件。 所谓立刻扔下武器,立刻交出堡垒内的所有财富,所有男人立刻宣誓会为瑞典军打仗,才能免死。其实这不仅是免死,只要表示臣服的人,他和他的家人都不必做奴隶。 他们的士气彻底崩溃,加害一方拿出了“橄榄枝”,他们毫不犹豫抓住。 简直是一瞬间,沃斯卡斯人扔了他们的武器,一个个跪趴在地上,一些男人被推举出来爬到奥列金面前,宣誓整个沃斯卡斯港居民从此以后不再承认丹麦盟主是主人,将瑞典国王尊奉为新的主人,将年年缴纳贡品,会为之战斗。 战斗显然要因他们的投降完全结束,此情此景也是奥列金始料未及的。 曾经他觉得对于旧奥斯塔拉部族南方的那些家伙,唯一打交道的方法就是铁与血,他从未想过媾和与收编。现在,他觉得未来的战斗可以首先尝试劝降。 沃斯卡斯人归根结底也是哥特兰移民之后,奥列金就是急于收编一批战士来弥补自己的战斗损失,他沉溺于敌人归顺膜拜之场面,忘却了曾经哥特兰岛居民的集体性背叛。正所谓“人类在历史中总结到的最大教训就是记不住教训”,奥列金哪顾得这些,他要万人膜拜,也要把战斗扩大下去,纵使局势变得复杂,也要打下卡尔马完成作战目标,否则就是人生的悲哀。 好在,卡尔在这个问题上有着更清醒一点的头脑。 不能说卡尔聪明,而在于他不相信傍晚时分还奋力作战的丹麦佣兵,等到月亮升起来就都变节成了忠诚的家伙。还有那些衣衫褴褛、战斗力实在一般的沃斯卡斯港的渔民,卡尔可不乐意承认这群家伙与自己的梅拉伦人有同等实力。 既然是父王的决定,卡尔实在不好拒绝,不过他们这些变节者需要一个投名状。 攻打沃斯卡斯港的战斗前后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整体的时间并不长,但战争烈度罗斯人也是首次见到。 投降的沃斯卡斯人面对着满目疮痍的家园,他们开始搬运死者的尸体,将之堆在渔船上,再堆放木柴,推到海里一把火烧掉。他们已经没有权力回到自己的家里,只好听从胜利者的命令,带着自己的妻子孩子,集中龟缩在丹麦商人存放货物的长屋里。 至于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她们因为得不到任何的保护,一下子就变成了胜利者的玩物。 奥列金的手下还清点出了二十多个纯粹的战争孤儿,他们有男有女,看来是做奴隶当下也是个累赘。至少梅拉伦军不需要他们,最终还是罗斯人为之接盘。 至于长屋里的货物,即囤积的麦子、肉干、皮革和麻布,顷刻间都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 他们自己的尚未被摧毁的房子完全成了胜利者的住所,饥肠辘辘的瑞典军队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补给,其补给量足够大家再战斗十天以上。 普通居民家里哪里有这么多余粮?五户丹麦商人的财富被彻底洗劫,商人的家族也被捆绑起来,怎么一小戳衣着尊贵的人跪在堡垒内的空场,数以千计的瑞典联军战士正围观接下来的行刑。 包括带着手下佣兵收拢打出去的箭矢和弹弓用弹丸的留里克一众,以及指挥手下战士从商人仓库里搬运麦子(罗斯人分到的军队口粮)的奥托,都看到了所谓的“丹麦佣兵的投名状”一幕。 到了这一刻,奥列金已经定下了接下来的作战目标,即进攻矛头直指不远处的位于狭长岛屿(厄兰岛)的博里霍尔姆。新的作战有了变节的丹麦佣兵的指引,大军断不会走弯路,再新的攻城战之前也能有所准备。 如何证明丹麦佣兵和沃斯卡斯人的变节是可信的?他们需要祭品来自我证明。 留着复胖的丹麦商人有何用处?这些人没了财产,就是一群无用的废物。 “去证明你的忠诚!”奥列金将一般伐木的大号森林斧仍在地上,佣兵法朗西斯将之捡起来。 此人目不转睛地走向他的前主子,整个人阴气逼人。 自知家族必族灭的商人破口大骂:“该死的叛徒!我给你钱,你居然背叛……你不得好死……” 法朗西斯手起斧落,商人狰狞的头颅随机滚落。紧接着,商人的妻妾后代,也都被丹麦佣兵斩杀。 斩杀前金主可有负罪感?完全没有的。法朗西斯和他的伙计们可谓一群亡命徒,他们只要钱,只要自己的快活,伙伴大量战死他们只能说那些人命该如此。人生短暂,他们只想快活的过一天是一天。 那些沃斯卡斯变节的渔民也要证明自己,他们操持短矛闭着眼下手。因为他们实在是下不去手啊,为了自己和家人能活命,他们硬是下手了,接着精神异常地嗷嗷狂叫。 “真是阴毒啊。”留里克起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评论道。他的确是感觉到一丝淡淡的寒冷,也是在被这场面所惊讶。 奥托摇摇头,故意说道:“身为佣兵竟不忠于自己的金主,这就不是佣兵,不过是一群亡命徒,根本不配有勇士的称号。” 留里克猛然意识到老爹这么说话,因为当下的罗斯军里也有大量的佣兵,老爹是在拿话敲打耶夫洛等一众佣兵战士呢。 “但奥列金和卡尔又不是真的高贵。”留里克急中生智,刻意说道:“我得到神的庇护,为我战死或是一生忠诚的人都将直接进入瓦尔哈拉,叛徒则堕入无尽的幽冥世界。” 罗斯公爵父子一唱一和,在场的佣兵实则都在为自己跟对了主子而高兴。 奥托随口问到耶夫洛:“弹丸收拢完毕了吗?” “公爵,大部分完毕。我们打出了一百二十发弹丸,现在找到了一百发。” 这个数字也出乎留里克的意料,“好啊,铸铁弹丸是毁船利器!怕是未来攻击博里霍尔姆和卡尔马的战斗,我们还是需要它们。” “继续战斗啊……”奥托长叹一口气,他总觉得为了攻克沃斯卡斯堡,联军的气势已经被消磨掉了大半,继续战斗已经不合适了。 奥托的言语里透露着忧虑,留里克何尝不是这样?他估计此战联军死亡(受伤基本意味着死)战士有多达三百人!注意,这些死者都是来自斯韦阿兰平原的战士,他们的背叛的可能性不存在。 但是新收编的那些人,尚有四百人可以为联军效命,他们有了投名状是否真的会拼命呢? 这就是大大的未知数了。 因为留里克和奥托都确定,联军最多在沃斯卡斯港修正两天,而后因粮食再度紧张的问题,一窝蜂地冲向博里霍尔姆继续洗劫。届时,新收编的家伙必然是主攻力量!毕竟这些人大规模战死,奥列金和卡尔绝对没有任何的遗憾。 第413章 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人的底细 如果没有战争的威胁,厄兰岛上唯一的定居点博里霍尔姆,居住于此的人必将长久的享有太平。 然而,平静的日子里一些突然到访的渔船,向近海作业的人们汇报起一桩匪夷所思、大家难以相信之事。 没有人真的相信这些被吓坏的沃斯卡斯港人,所谓的“来自北方的大军”是真的。 但他们的确是被吓坏了,遂被渔民扭送着进入到博里霍尔姆的木堡内部,直到扭送给了他们的首领。 一幢巨大的人字形木屋里,正襟危坐一位披着黑熊皮的男人。 他年富力强、手握剑柄,披散的金发被一顶镂刻得很漂亮的青铜头箍套住。他坐在被精细雕刻的木椅上,审视着一片跪趴着的难民。 此人正是博里霍尔姆的首领——施泰因·萨克松。 “你们都是哥特兰人,怎会跑到我的领地?北方的大军,谁会相信这种蹊跷事?” 慌张的沃斯卡斯难民基本是彻夜划船,从他们的家园到博里霍尔姆,航海的距离至少六十公里,两地的距离并不远。 有精神状况还算好的沃斯卡斯渔民摆着一副惊恐的脸:“千真万确!他们不是我们哥特兰人,也不是来自约塔兰的兄弟。大家都相信,那些人来自北方,是斯韦阿兰的那些恶棍,他们摧毁了我们的家!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们逃了出来。” 施泰因眯起眼神,他的兄弟们更加觉得这群人是一群骗子。 “你说的情况不可思议,难道丹麦的哈夫根没有击垮斯韦阿兰人?” “首领……”那渔民突然动了一个心眼,即刻说;“我们又不是疯子,怎么狼狈的逃到你这里欺骗呢?难道,首领大人忘记了危险的法兰克人?难道你真的以为,博里霍尔姆就是你们永远安全的场所?” “你!你住口!”施泰因的兄弟上前一步走,拔出的铁剑几乎要戳杀渔民,这举动惊得渔民们下意识的向后退却。 那嘴硬的渔民惊魂未定,他注意到首领情绪的一丝奇怪拨动,刻意鼓噪:“首领,看在我们平日里也有贸易的份子就是上,我们请求你收留。沃斯卡斯已经完了,北方的敌人一定会继续进攻下一步就是你们!如果你早作准备,一定能击败敌人。如果你仍觉得我的是骗子,就请赐予我们一点鱼干,我们将前往卡尔马避难。” 听到这些话,施泰因和他的兄弟们不得不议论一番。瞧瞧他们狼狈的模样,看来的确遭到了灾祸,就是其所言过于离奇,完全信任他们谈何容易。 兄弟们需要首领的抉择,现在,就需要施泰因·萨克松做出重要的决策。 他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策,那便是采取戒备! 或许只是一群难民的一面之词,作为部族的首领不该轻信。不过这个部落曾被屠戮,有着几代人都不能抹去的可怕记忆,他们闻听危险离开采取戒备,也是合乎情理。 就像是这位首领的名字,他是拥有姓氏的,这在北欧世界实在是一种异类。 因为定居在博里霍尔姆的三千人里,有一半人不是哥特兰人、不是约塔兰人,更不是丹麦人。他们也说着诺斯语,确实一种略显奇怪的诺斯语。 他们来自于欧洲大陆,就来自日德兰半岛南方的萨克森地区。他们实质和不列颠岛上的那群王国有着最直接的共同祖先,只是向西发展的族人占据了罗斯人退潮后的生存空间之真空,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王国。 留在欧洲老家的萨克森人,很快开始遭受基督化的法兰克军队的袭击。 大批的萨克森人逃入日德兰半岛,许多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丹麦人,只是他们和真的丹麦人确实有着差别。 一批逃难的萨克森人一路迁徙,最后在偏远的厄兰岛定居,过上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们不能忘记一百多年前被法兰克人驱逐的痛苦,遂在新的家园修筑起他们的木墙。恐怕只有环状的墙壁,才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 “萨克松”,本意正是“萨克森部族的后裔”,被推举的首领将永远继承“萨克松”的称号。 几十年的运作,本意为“低地堡垒”的博里霍尔姆,她的人口膨胀到了三千,大量的哥特兰人、约塔兰人,乃至少量丹麦人在此定居。亦是有一批从“东方之地”的苏欧米地区抓到的芬兰人在做奴隶。 这是一个运行了超过五十年欣欣向荣的社区,因为本地人宣誓效忠于丹麦盟主,他们的和平得以保障(毕竟日德兰半岛有很多萨卡森后裔)。 逃难的沃斯卡斯渔民未曾亲眼看到家园被攻破,但他们看到了夜幕下,港湾燃起的大火照亮了天空。他们添油加醋的汇报沃斯卡斯堡的陷落,敌人攻破了堡垒,敌人具备这样的能力,这就使得施泰因压力剧增。 战争劲爆传遍整个定居点! 那些做生意的丹麦人,急忙带着货物和钱款逃亡,不少哥特兰人和约塔兰人也跟着他们撤退。丹麦人自然是要一路逃遁回日德兰半岛的老家,其余人等的撤离目标,几乎就指向了南方的卡尔马。 至少还有五百多名哥特兰男人决定留下来,并非他们讲究什么忠义,完全因为本地首领施泰因掏钱雇佣他们打仗! 就这样,几乎仅有两天的时间,一支兵力达到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完成了集结,他们誓要守护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博里霍尔姆,因为,他们这些萨克森人已经无路可退。 施泰因启封了部族的武库,大量的铁、青铜的短矛被分发,加上渔民们生活中广泛使用的斧头和鱼叉,一支武备还不错的就此步兵就此出现。 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防护盔甲,大部分战士依旧是穿着布衣、皮衣,以圆盾或是特别的方盾护着大半个身子。 他们的弓箭依旧是打猎用的短木弓,性能整体窳劣。但他们在武备上却有一些闪光点。 他们是萨克森人,先祖曾与罗马军团战斗。他们拥有投枪和方盾,对于阵战也有一点技巧,比如说他们组成密集队形后会把方盾搭在脑袋上,防止敌人乱七八糟投掷物的打击。虽说弓箭效能极为糟糕,投枪弥补了一些劣势,他们倒是广泛使用投石索,可谓维京世界一朵奇葩。 施泰因当然也不是坐以待毙,他派遣了一批信使疯狂划船向着卡尔马报信,并勒令信使直接前往盟主的长屋,向哈夫根本人汇报这一情报,哪怕对方的怀疑。 所谓三人成虎,至少整个博里霍尔姆相信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气势汹汹乘船杀来…… 那么,奥列金的瑞典大军真的在路上?!当然不可能,瑞典联军一直在透支自己的战斗力,他们需要极为关键的休整期。 一个白天的航行,再加上夜里的大战,占领沃斯卡斯的瑞典联军,各部族的战士的精力在胜利后的那一瞬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大家真的累坏了,哪怕是抓到了很多女人,不少战士累得已经毫无兴趣。 他们分到了各自的麦子和肉干,就急忙用陶瓮煮起麦子来,哪怕只是半熟,他们也囫囵吃掉,之后围着燃起来的篝火呼呼大睡。 联军可不希望让自己的栖身之所变成一片火海,对于本地的破坏戛然而止,已经不会有新的民居被刻意点燃。 整个沃斯卡斯变成了巨大的军营,塞了一肚子麦子和鱼肉的战士呼呼大睡,直到次日快要中午了才陆续昏昏沉沉地爬起来。 和煦的眼光照在大地,温润的南风吹拂战后的一片断壁残垣。 那些被饶了性命的死了丈夫的女人,她们被迫给联军战士做饭,罢了也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唯有那些丈夫健在的沃斯卡斯女人,正如奥列金许诺的那样,为瑞典打仗的男人,家人必将平安。 到处是木屋和破损的木屋,小到沃斯卡斯人的熏鱼,大岛丹麦商人的玛瑙琥珀全都成了联军的战利品。但罗斯人并没有得到他们的战利品,仅仅是因为那份契约。 其实让留里克来评判,他实在瞧不上这些缺乏价值的战利品,也就是贫穷的盟友们对这些家伙趋之若鹜。是啊,隐藏实力的罗斯人如果真的需要,还不如直接组织自己的联军直扑哥特兰岛,岛上的那群“土豪”肯定到处埋了大量银币,他们就是好这一口。 燃烧的房子火焰基本熄灭,焦糊与烤肉香气弥漫着整个定居点。 罗斯人不像是其他部族在沃斯卡斯内陆一些的地点扎营,他们就待在近海,恍若对整个沃斯卡斯没有兴趣。 恐怕只有那些被奥列金踢给罗斯人的沃斯卡斯的孩子,才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善待。留里克也是知道,现在跟这群小孩说什么“不要怕,会善待你们”,全都是伪善。 他所谓的善就是给他们吃的,仅此而已。 几乎所有罗斯军战士登陆了,他们吃着麦子、肉,下意识探讨未来的战斗。 国王要征伐卡尔马,在完成这一目标前,拿下首次听说的博里霍尔姆也变得很有必要。 这不,国王又要召集各个公爵召开战前会议了。 和煦的下午,暖风吹得吃饱饭的人们昏昏欲睡。罗斯战士们的确有大量的人,用木盾遮着脸,就在海边睡午觉。 在搭起来的帐篷里,奥托有意询问儿子对未来战争的看法。 父子对局,奥托毫无距离,他的提问也非常直白:“小子,未来的作战,你觉得我们能否快速打赢?” “我不知道。” “嗯?你竟然不知道?”奥托一脸吃惊,“难道神没有给你一些启示?” 留里克犹豫了一阵子,“没有。或许因为从一开始,这场战斗就不属于我们罗斯人。” “听你的意思,似乎很消极。” “难道不是这样吗?”留里克遗憾地摇摇头,“我想过很多了,仅仅是攻打这座堡垒,我们就死了很多人。据说未来的战争我们还要啃下两座堡垒。爸爸,我们只是配合梅拉伦军打仗,到现在属于他们的粮食已经交给他们,阿芙洛拉号的船舱很快就空了。我其实有些疑惑。” “你在疑惑什么?” “我们还需继续参与下去?是我们攻破了木墙,却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即便奥列金许诺未来补偿我们,我们现在仍需要补充一批粮食,可是那个家伙不想给……” “你……”奥托实在觉得儿子话里有话。 “爸爸,依我看奥列金并不希望我们继续参与下去,运粮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攻打卡尔马或是别的敌人,和我们还有多少关系呢?” “哎,即便如此也不能退兵。”奥托摇摇头:“听我的,就为荣誉而战吧!留里克,我敢打赌,未来的作战我们必须参战。各部族都参加了,如果我们不跟着战斗,他们会辱骂我们是懦夫,是叛徒,这是不行的。我们还需好好准备,不要再想着打道回府了。” “可是,继续南下并非我们的战斗。”留里克抬起头,以冷酷的目光望着父亲,缓缓说道:“爸爸,阿里克在墓碑岛还有一千名战士。我们提供的麦子可不是白白养活诺夫哥罗德肥猪的,他们是防守部队不假,必要时候他们完全能主动进攻。” “你?”一瞬间,奥托察觉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便急忙凑近儿子的小脸悄悄问道:“你小子,总不会想学你堂兄,去拿哥特兰岛开刀?” “未尝不可。没有奥利金的束缚,我们罗斯人可以打一场我们需要的战争。再说了,讨伐伟大联盟的叛徒,谁敢说我们的不好。” “那么你想立刻撤走?孩子,远征哥特兰岛,为你叔叔报仇,我非常高兴。但是我们必须首先见证联军拿下卡尔马。” “好吧。抓住时机,我们也组织一千五百人的大军,就像梅拉伦军一样打一下哥特兰人。” 帐篷内,罗斯的两位父子首领密谋了一场新的攻势,且此轮攻势与瑞典毫无关系。 入夜时分,奥托还在为下午的事浮想联翩。其实奥列金接受沃斯卡斯人的投降,这件事给了奥托极大的触动。因为罗斯人对于诺夫哥罗德的军事霸权已经几十年了,倘若精选一批当地的年轻人训练一番,应该能作为可战之兵。 可以说,奥托就是看到攻击沃斯卡斯堡的时候,那几名拿着木头十字弓的孩子也能很好的作战,此事已经让他固有的偏见松动。 孩子一样能给十字弓上弦,他们发射的箭矢一样致命!孩子如此,难道诺夫哥罗德的壮年战士还比不过罗斯的小孩? 国王奥列金就是打算在新的战斗让变节的家伙们打头阵,罗斯人为何不能让训练好的诺夫哥罗德人冲锋陷阵呢? 心里的诸多想法奥托闭口不谈,他参加到所谓的战前会议里,看着国王奥列金唱着独角戏。 毕竟奥列金是国王,他用一个白天就制定好的作战计划。 “兄弟们,我从我的最新佣兵嘴里获悉,那个博里霍尔姆实在富庶,可惜他们有着更好的木头围墙。要攻破那里我们避险做好准备。 我已经做出了一定的准备!未来的作战,我们将使用大树撞垮他们的木门,接着是沃斯卡斯冲锋陷阵。我们梅拉伦人还有你们,大家只要在后方静候。当沃斯卡斯人和博里霍尔姆人打得筋疲力尽,大家再一拥而上,我们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就能胜利……” 话都让奥列金一人讲了,听起来这套让变节者和敌人拼命,联军后方摘桃子的战术会大获成功。 同盟的部族损失参差不齐,不可否定的是,各方都损失了两位数的战士,尤其是冲的最猛的耶尔马伦人损失了接近五十个弟兄。许多人当然希望战斗继续下去,因为活着的人已经捞到不菲财富,他们渴求更多,就是希望自己能平安的把财富带回故乡让家庭脱贫。 曾经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有了些瓶瓶罐罐,体现在诸多首领的脸上,就是他们对未来战斗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 没有任何一人站起来质疑奥列金战术的一厢情愿,亦是没有人表现出“见好就收”的打算,不过同盟军的确出现了一丝消极的迹象。 奥列金可不知道不少格局小的可怜的战士,满足于搞到的这点财富。他觉得战士们的气势依旧旺盛,顺着这股气势拿下博里霍尔姆有何困难?何况此战投诚的丹麦人法朗西斯,他和他的伙计们可是发誓冲锋在前以此自证的。他们为了胜利和未来的荣誉,断然不会诓骗。 这不,瑞典国王正式的定下了出征之日,也就是会议之后各部队再经过一个白天的非常关键的修整,尤其是制作一批专门就来“拆墙”的攻城锤。船队将在会议后的第三天的早晨,开启远征博里霍尔姆的新远征。 不过,就在出征前的那个夜晚,一些不妙的状况出现了…… 第414章 在巨浪中强袭 就像是诸神的愤怒,气候变化了! 一场来自北极的寒风,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方的平坦地带灌入,它将横扫整个波罗的海世界,再灌入欧洲腹地,最终止步于阿尔卑斯山。 处在巨大世界的渺小人类,尤其是集结了上千名战士的瑞典军队。 现在奥利金,他面对着阴霾世界,以及突如其来的寒冷北风,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大清早,钻出皮革帐篷的留里克感觉到刺骨的恶寒,恍若大地一瞬间回到了初冬。 他站在户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呼吸尽是吐出的白雾。 “该死,气温总不会低于10c了?” 偏偏今日还是联军的出征之日,他可以清晰的注意到,自己的手下对于突然的降温毫无准备,想必友军的情况更加糟糕。 突然的降温显然是一种不吉,身为公爵的奥托听到了战士们的抱怨,他见得儿子已经苏醒,就急忙冲过去拉住他的手,将其带到一摊篝火处。 “爸爸?出大事了?!” “难道不是大事?”奥托紧张的情绪下他的眉毛更为凝重,他指着天:“看看乌云吧!我怀疑这是神之怒。孩子,昨晚神是否给你启示?” “这……” “不用担心什么,你就实话实话。哪怕那是个凶兆。” 听得,留里克飞快转动的脑筋悟出来了什么。想必老爹的文化就代表了整个罗斯军的焦虑情绪,大家需要一个智者来化解。 留里克勉强地挤出笑容,他想到一番话术,故意道:“你难道觉得大风和乌云是对我们的阻挠?恰恰相反,那是对敌人的阻挠。神庇佑我们,所以我军可以无畏大风与巨浪!” “哦?真是这样?!” “对呀!”留里克一时间脑袋发热,猛然拔出剑指着乌云:“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我们罗斯人毫不畏惧。”罢了,他又低语:“但愿我们的友军也一样勇敢。” 留里克确实说了大话,时候他也非常的后怕。 降温与大风已经让平静的大海彰显狂暴一面,昔日蔚蓝的海水现在放眼望去尽是黑色。 听到在码头的船只正被更大的海浪推得上下摇曳,这样的海况下仍然出海,就是一种疯狂的冒险。 “对哦,你们都是维京人,想来大家也不会放弃冒险。” 留里克估计,想要让国王奥列金放弃航行,等到大风和未来必然发生的降雨结束后再展开作战是不可能的。这里有一个极为现实的情况死死卡住了奥列金的脖子,那就是区区弹丸之地的沃斯卡斯,联军就没有搜刮出多少粮食。 倘若这场风雨持续十天,莫非联军要支撑着饿了两三天的身体去战斗?谁会去送死呢?! 至少他们应该有勇气战胜大风与大浪。 留里克对“推迟出征”没有任何的幻想,奥列金本人是拖不起的,他与奥托合计了一下,就在海滩,背对着海上摇曳的阿芙洛拉号,将罗斯的战士们聚集起来。 “你们征服了东方之地,征服了冻结的大海,杀死了无数的野兽,也歼灭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现在风大浪也大,你们必将征服他们!不要有任何的担忧,我们的船只与他们(指盟友)是完全不同的,任何的巨浪都不能摧垮它……” 战士们需要精神鼓舞,亦是需要实质上的保障。 但是各个盟友,他们有多少真的敢于在大浪中航行的? 梅拉伦湖、耶尔马伦湖等湖泊,相对于大海而言就是“一汪平静水潭”。 联军战士的忧虑写在脸上,还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弄得大家毫无准备。他们将手伸向臣服的沃斯卡斯人,将其各种御寒的东西扒了个干干净净,闹得奉命出战以纳投名状的沃斯卡斯人,不得不仅着极为淡薄的遮羞布,硬扛着寒冷再硬闯暴怒之海。 各位公爵全部聚集在奥列金的大帐前,直白的向王诉说自己的担忧。此事罗斯人不参与实在不合适,奥托也就本着情谊跟着其他公爵一起去了。 有的人在发牢骚,有的人打起来退堂鼓,但奥托在其中就是完全的异类。儿子留里克并没来,他带着留里克交给的话术,就是撺掇奥列金必须拼命。罗斯军也开始做着出征前的最后准备,军队即将登上船只,以图利用喜闻乐见的北方快速杀到博里霍尔姆。 一切就如留里克揣测的那样,那些打起退堂鼓的人上蹿下跳,什么巨浪、暴雨,还有必然发生的电闪雷鸣,这一切都是神的狂怒,所谓联军当暂缓行动或放弃。 也有谨慎的人所谓:也许我们该把沃斯卡斯当做避风港。 但各种建议被拔出宝剑的奥列金直接否决。 他当众恶语相向:“我的命令就是绝对的。谁敢反对,我现在就杀了他!他的部族也将被我梅拉伦大军吞并。” 如此威胁,再无人当面反对和质疑,可大家内心的怀疑不都写在他们颤动的眼神上? 奥列金情绪激动,他的儿子卡尔更加乖张。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一次梅拉伦人就是要拉着盟友们硬闯风暴。 奥托意识到了这里气氛的微妙,他奋力挤如人群,直到挤到奥列金的面前。 “你?”奥列金一时间握剑的手松动了,他看着目光深邃的老家伙,看着其扎成辫子的胡须摇曳:“你?总不会也是拒绝的?” “恰恰相反!我是支持你的!” 听得,奥列金那如干旱龟裂般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奥托继续他的表演:“兄弟们!我看很多人是住在湖里太长久,竟不知大海就是这有。我们罗斯人总是海上航行,见过更可怕的风暴,可是,被神庇佑的人们怎么可能葬身大海?” 这简直是罗斯人对于大家伙的嘲讽,当场就有人憋不住想要大声吼道“我不是水坑里的杂鱼”,然而大家都闭嘴了,因为没有谁能否定孤悬北方的罗斯人就是善于航行。 “大风巨浪不是威胁,那是神给予敌人的麻痹!敌人会龟缩在他们的家里,就像是一群待在羊圈里的肥羊,等着我们去抓捕。神命令我们利用风浪,所以还赏赐我们北风,这样我们扬起风帆就能快速前进而不必划桨。我们保持着绝对体力的战士冲上海滩,就能轻易击败博里霍尔姆人。” 奥列金欣慰极了,现在终于有人为自己站台。他也非常的可惜自己没有辩证的想到这番说辞,他嫉妒怨恨奥托,如此大道理就该提前告知,再由身为国王的自己说明。 总之奥列金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他短时间内统一了各方的态度。 出征是必须出征的,现在,各部队必须离港! 无论是精神亢奋,亦或是担忧,各色人等盲从于他们的首领和有着巨大野心的战士,纷纷聚集到海滩。 当奥托和他的随从抵达罗斯人的营地之际,他看到近岸处的阿芙洛拉号上,摘下帽子的留里克在大声呼喊,拼命晃着双臂,还有那金色的马尾被北风吹着拼命向南摇曳,恍若一面旗帜。 奥托会心一笑:“好小子……” 他登上了接他上大船的小船,很快攀爬绳梯,就快速躲进了温暖的船艏的休息室。至于别的罗斯战士,这一刻他们彻底明白了给船只安装甲板的重要性。哪怕是货船,它宽大的船舱里此刻也坐满了人,一众人聚在一起散发的热量也温暖了彼此,而甲板之上,仅有少数奉命操作风帆、衣着厚实的水手,在不停走动地作业。 罗斯军的确不怕大风、不怕降雨,亦是不怕风寒,只因他们的船只拥有甲板,而他们的盟友们,依旧操持着露天的长船,在大浪中航行。 无论情愿与否,联军的船队在清晨时分离开了沃斯卡斯港。 奥列金只派遣了区区五十人驻扎于此,一来是看住没有带走的战利品,二来也是看住那些无法作战的沃斯卡斯女人。这就是身为王者最基本的策略,要让“值得怀疑”的战士卖命,那就派兵“保护好”他们的妻儿。 庞大的船队在大风下强行航行,只有真的处于大海上,奥列金也不仅为自己的强行之举担忧起来。 年轻时的奥列金也曾在大浪中航行,他觉得年轻时可以征服大海,如今一样可以。 可是他忘记了冒险的可怕,也高估了盟友们都是勇士。不!他更是高估了盟友们的船! 在温暖祥和的时期,六月份的波罗的海的平均浪高只有半米,如此以来卡尔马海峡内就更显平静。 当下,正片海域正吹着五级大风,仅卡尔马海峡内的浪高暴涨到了两米。 可以说厄兰岛这根如同面条一般的狭长岛屿,客观上起到了一定防波堤的作用,此刻海峡外的海域,那浪高早就飙到了六米,局部地区已经达到十米! 如果这一时代有着即时通信的可能性,奥托就能获悉来自墓碑岛和老家的消息,所谓大海已经巨浪滔天,一切的捕鱼作业全部暂停。不仅仅如此,北方的艾隆堡已经下了多日的雨,其毗邻的河流也变得污浊不堪。 随着航行的持续,海浪变得更下凶险,但是这份危险对于罗斯人根本就不存在。 阿芙洛拉号没有满帆,因为如此狂风,风帆搞不好破损,倘若桅杆再被吹断就糟了。她在海浪里如同快速前进的过山车,航向瞄着西南方,所谓直奔目的地。 各方的长船都是如此,船上的人们可真是遭了大罪! 到了中午时分,阴霾终于降下了新的武器——雨。 降雨发生了,天空中天山雷鸣,突然降下的暴雨给了狂袭的战士措手不及。 雨点噼里啪啦落在阿芙洛拉号,奥托还没有这种体验,他急需留里克的一套解释。 “爸爸?你在害怕吗?” “我……有一点。”奥托尴尬笑了笑。 留里克依旧是无所谓的模样,就是休息室里只有高处的窗口露出一点光亮,他看不到父亲的忧虑。 “没什么,外面是下雨了,至少我们的船只不会进水。” “哦?你还使用了什么魔力?” “不是魔力,是技术。爸爸,你难道一直没有注意,我们的甲板根本就不是平的?船舷的桅杆还有大量的孔洞?” “啊!原来你一直想到了这个?” 奥托已然恍然大悟,所谓阿芙洛拉号从一开始铺设甲板之际就考虑到了排水问题。所有甲板的木材经过了烤制加工,它们拥有了一定的弧度,一个微小的弧度实则已经足够。 连带着那些改装的货船都是如此,该技术也将自然而然的运用到未来所有的罗斯船只中。 奈何,其他的船只就糟了。 人们抓住船舷的盾牌,或是抓住收起来的桨,他们抓住任何可抓的东西,甚至用绳子将自己与船捆在一起,生怕在如同过山车一般的剧烈上下运动下,被甩出去,掉到海里淹死。 如果风平浪静,落水者是可以被救援的,奈何当下面对暴怒之海,落水简直就是肉身献祭海神。 他们也不得不用各种工具,乃至捧起的双手,将船舱内的积水不断舀出去。冰冷的雨水沾湿了他们的衣服,结果因人的劳作,许多战士身上居然开始冒着热气。 他们必须不停舀水,否则船只就会沉没。 除了罗斯人因为大船的优势避难了糟心事,其他船上的人们都开始抱怨国王的鲁莽是要拿所有人献祭。 浪高实际已经开始逼近三米了,此刻也正是暴风雨最猛烈的时刻,阿芙洛拉号也开始剧烈的颠簸,不过她仅龙骨就有三十米,并不畏惧这样的海浪。 事实上,千年后一些疯狂的渔船,面对十米巨浪都敢于硬闯。很多时候并非他们勇敢,而是身不由己。他们孤悬大海,为了活命只能在滔天巨浪中坚持。 整个瑞典船队都在坚持,留里克也惊讶的意识到自己突然有了呕吐的冲动。 其实已经有货船里的人呕了一大堆,主要是那些被控制起来的沃斯卡斯小孩,还有留里克的那十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仆。 如此情景,只有最优秀的航海者能无视晕船,留里克自诩仍需练习,好在他并没有真的呕吐,只是精神被闹得很糟。 船队实际的进入到了卡尔马海峡的中心部分,这里自然最是风高浪急。 终于,一些可悲的事发生了。 一艘耶尔马伦人的长船,它的船帆突然被大风吹断!桅杆向侧方坍塌,连带着整艘船为之倾覆!船上的三十多名准备抢滩登陆的战士,全部掉入大海。 有船只为了搭救落水者,结果闹出更大的灾祸。一艘长船突然冲出了浪峰,又摔倒了浪谷里,也该这艘船上的人倒霉,这艘年久失修的长船,它老朽的龙骨断裂了,整艘船成了两截。 一下子的变故弄得呕过一次的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几乎昏阙,仅仅是一次海难,自己就失去了七十多个弟兄!要知道加上之前的战争,他的五百大军已经不可恢复性的损失了一百三十人!可是,他没有任何打退堂鼓的机会,包括他本人在也在,也正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他不仅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船,生怕它突然断裂。 船队没有被暴风雨浇得沉默,但是巨浪愣是摧毁了多达九艘船只! 其中,属于联军的有四艘,它们是耶尔马伦两艘,乌普萨拉一艘,以及昂克拉斯一艘。 梅拉伦人没有巨大的损失,却又十个倒霉蛋被甩出船,并快速被海浪吞没。 变节者也蒙受损失,沃斯卡斯人当然知道硬闯暴风雨的作死行为,奈何如果自己不参战,活着的人都将被斯韦阿兰的瑞典联军斩杀。 他们乘坐自己的渔船,劣等的船只遭遇巨大的打击,好在他们的渔船载员只有十人,损失并不如联军严重。 暴风雨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却给了联军战士刻骨铭心的记忆。 苦难征程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离开了最危险的中心海域。有二百人葬身大海,活着的人都受到很大的惊吓,但他们坚持下来了。 这两个小时,联军的船队可谓飚出了他们此生未曾拥有过的疯狂速度——整个船队保持了十五节的恐怖速度。 仅仅这点时间,联军愣是完成了绝大部分的旅途,疯狂的速度让变节的那个丹麦人法朗西斯都汗颜,当然他也感慨海神没有收割自己的小命。 那么说这样的速度也算高速?因为他们在安全的海风下最多也就飙到十节速度,固然是风越大跑得越快,结果就如这样,狂风让长船飚速,更让大海狂怒。没有合适的力学结构的船只,就不该硬闯大风。 拿出二百人“献祭海神”,奥列金意识到自己兵力损失,他气愤不已的同时,突然看到了远方模糊的存在。 因为厄兰岛就是一座平整的沙洲,它是海拔极低,只有一些松树、橡树生长,好在其上有泉眼,使得岛上可以住人。 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很大,它在地平线上突兀异常。 满脸是雨水的奥列金狠狠擦了一把脸,对着自己惊魂未定的弟兄:“兄弟们,感谢神的暴怒吧!我们的前方就是博里霍尔姆!去拿走你们想要的一切!” 梅拉伦军的旗舰发出吼声,吼声很快感染了友邻船只。 海已经不再那般狂躁,暴雨化作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雷声也沉闷了,情况已经不再难以忍受,当下的海浪也无法再摧毁船只。 糟糕的海况环境,近岸的海水已经污浊不堪,博里霍尔姆的人们虽然完成了备战他们也不得不待在木墙内避风。他们的船只也都纷纷推到岸上,卸下帆布后,再以缆绳固定,这份工作实则从昨晚起风之际就开始做了,他们对于避风避雨很有一套。 但是,他们可没学过躲避敌军抢滩登陆的招数呀! 梅拉伦军开始了他们的登陆,战士们已经看到了敌人的巨大木堡,还有堡垒前密集的房子,乃至十多个吓傻了的当地人。 奥列金顾不上那么多,他冻得发僵的右手握着剑柄,跟着自己“被迫勇敢”的战士下船,结结巴巴的说:“兄弟们,给我去战斗!” 好在年富力强的卡尔成了大家最需要的军事统帅,他被任命为“战争酋长”真是实至名归。他带着“黑衣战士”们,卸下做好的攻城锤,立刻投入到战争中。 联军的船只也都开始陆续冲滩,各部族的战士发了疯的要登陆,并非他们勇猛,只是他们在海上被吓疯了,继续上岸找回真正的安全。但在奥列金看来,自己的盟友怎么一下子成了疯狂的熊和狼?也好,他们勇敢就能让自己快速取胜。 奥列金也看到,五艘罗斯船只就是待在近海处,哪怕很大他们还是从船上抛下“东西”后就定在海上,他们仍然要做看客。 罗斯人就是抛锚看戏了,留里克和奥托,以及大量的战士站在甲板。 “啊,这是那个博里霍尔姆?”留里克惊讶道。 “看起来是的。”奥托看着盟友们已经开始拆房子,不由的手痒痒,“我们真的就当看客?” “不然呢?” “依我看还是派人登陆,这是更伟大的作战,也许我不该缺席。”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爸爸你就是沉不住气,依我看,我们继续看戏。奥列金绝不可能快速打下这座更大的堡垒,等到他们需要我们支援的时候,我们再登陆。” “好吧。”奥列金拍拍身边继续盖着油布的扭力弹弓,“我们还需它们砸毁敌人的墙。” “这……但愿如此。”留里克望着敌人明显更大更厚实的墙,可没有老爹这么乐观。 仿造的罗马蝎子弩也能砸穿那些厚墙?呸!要么是更强的野驴投石车发射大石头,要么干脆上配重抛石机。不过这两种武器就过于沉重,可不是自己的船载扭力弹弓能快速拆卸投入作战的。 很快,瑞典大军拆除近海房子,不分皂白杀死近岸渔民的举动,很快就被堡垒处放哨的人发觉。一开始烧饼觉得突然出现的黑压压的东西是自己眼花,直到他们意识到,那些报信的沃斯卡斯居然说的是真的。 恐怖的消息被哭丧着脸的哨兵汇报给首领施泰因,一支无惧巨浪的敌人出现,立刻引爆了整个局面。 纵使整个世界下着小雨,博里霍尔姆龟缩在堡垒的两千余人紧急动员起来,其中的一千二百名战士,开始各就各位,誓要干掉那些必然要攻城的敌人。他们已经有所准备…… 第415章 一战博里霍尔姆堡垒 阴冷的风狂袭城头,紧急登上木墙的博里霍尔姆的首领施泰因惊得不敢相信这一切。 只见波涛汹涌的大海似乎无法阻挠敌船,突如其来的敌军已经登陆,并开始破坏。 不!他们正向堡垒袭来! “让……让兄弟们都准备好!至少我们要守住墙!” 他给予手下死命令,此生死危机之刻,没有人敢怠慢,在危机之刻真是只能祈祷木墙的坚固。 住在此地的萨克森人虽是渡海而来,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在岛上设立定居点不久就开始搭建围墙。最近几十年来木墙越修缮就越高,它的土台基也更为敦厚。它完全不是沃斯卡斯堡那样的半吊子工程,它更加坚固。 由于避风的原因,本地的萨克森人早就撤到堡内。 那些哥特兰佣兵也在堡内,唯有没有撤离的少数哥特兰渔民,他们见得大事不妙,才想到逃跑。 可惜,那些跑得慢的已经被疯狂的攻击者杀死。 明明计划好的,像是那些沃斯卡斯的变节者,他们当为冲在第一线的人,结果卡尔求功心切,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干脆自己领着弟兄当了主攻力量。 面对悍然进攻,来不及逃亡的哥特兰人全都成了梅拉伦军的剑下亡灵,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财物,尤其是非常重要的鱼肉干,第一时间就被梅拉伦人缴获。如获至宝的攻击者贪婪的目光自然盯上了堡垒,即便那墙再高,他们扛着预制好的攻城锤,难道还撞不开那该死的墙? 也许瑞典联军该在登陆后,将部队整顿一下,排好阵线后按照计划发起攻击。 如今乱无章法的进攻充满了勇气,却也毫无纪律性可言。 他们乱糟糟的进攻模样,留里克根本没法看下去。“如果此战是我指挥,我宁愿花点时间军阵排布一下。奥列金,你的人这么强行冲塔,难道不是送死吗?” 送死?卡尔丝毫不觉得。他觉得自己的攻城锤只要几次冲撞,敌人的墙轰然倒塌,届时战利品全是自己的。 有一些惊慌失措的哥特兰渔民,他们穿着简陋的衣服,拖家带口冲到堡垒的木墙之下。 此刻,持矛的首领施坦因,只是无奈的看着下方的难民。 他们绝望而悲愤的吼叫,祈求大门虚掩一个小缝也好。 但施泰因只是再看他们一眼,就对着城墙上准备了一批石块与陶瓮的哥特兰佣兵吼道:“兄弟们,他们来了!准备砸死他们!” 这种状况下,一些人的死活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哥特兰佣兵也顾不得他们同族死活。施泰因又不是蠢货,他已经下令自己的萨克森战士用巨大的松木作为门闩,又有更多的松木倾斜抵住大门。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没有一番功夫,守军也不可能再让封锁的大门打开,更别提让外面的人进来。 看起来,博里霍尔姆的守军的防御套路,和被瑞典军攻破的沃斯卡斯港没什么不同。 不!他们萨克森人到底是和法兰克人战斗过的族群,在守城战上实在有一点招数。 他们捕捉海豹、鲱鱼、鳕鱼熬油,目的自然是用于祭祀和日常照明。但在如此的关键时刻,油脂将变成杀敌宝具。 越来越多的梅拉伦战士冲出了近岸的那些木屋,他们护卫者自家的攻城锤,在卡尔的带领下终于冲到了木堡之下。 “啊!这东西真高耸,怎么和刚才看上去的不一样呢?!”卡尔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高的墙,他咬了咬牙,鄙视木墙上虎视眈眈的敌人,立刻下令进攻。 进攻?该怎么打? 梅拉伦军没有任何的长梯子,他们自然不能硬爬约莫五米高的木墙,显然进攻的核心就是拿攻城锤撞墙。 梅拉伦军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射击墙上的人,更多的战士举着圆盾,簇拥着他们的需要三十人才能扛起来的攻城锤,一番助跑后,攻城锤狠狠地撞上木墙。 然而,博里霍尔姆堡垒的大门简直纹丝不动。 “哈哈!他们撞不开门!” 城墙上本是担忧的施泰因惊喜得脸庞都在颤抖,他这下张卡双臂,面对着堡垒的兄弟们,大吼:“我们的墙坚不可摧,他们永远不能突破!” 堡内的战士之士气为之大振。 大量的石块、陶瓮从天而降,给了举着木盾的梅拉伦军一通劈头盖脸的打击。 攻城锤连续撞了得有二十多下,敌人的木墙似乎松动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卡尔大呼不解之际,抱着攻城锤(其实就是捆好的三根粗松木)三十名壮汉,他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突然间许多人的脱手,闹得攻城锤直接掉在地上。 “王子,兄弟们刚刚和巨浪暴雨搏斗,现在又要攻城,大家真的太累了。” 说话的人还是卡夫泰格,再看着此人的脸,卡尔突然想到这家伙在大军攻击沃斯卡斯堡垒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卡尔嘴唇颤抖叫骂:“你!你是个懦夫!” “可是,谁会乐见于我们梅拉伦人挨敌人的石头砸?王子,不是说好的让那些变节者主攻吗?怎么又变成我们主攻?!” “你!”一瞬间卡尔觉得自己成了彻头彻尾的莽夫。 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的的确是焦灼的局面。由于攻城武器仅有手头的大木头,所有的希望当然寄托在木头上,可是连续的撞击并无打开缺口。 卡尔可不觉得自己的战术武器并不好用,一定是因为兄弟们太累了。 “那就走吧!我们撤下去,让那些沃斯卡斯人攻!兄弟们,带着攻城锤回避!” 梅拉伦军撤走了,城下举着盾牌的战士短时间内竟然跑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这些冲在第一线的“黑衣战士”,他们可谓精锐,足够的防御力使得他们在第一战里毫无损失。哦,只是明面上毫无损失。只有这些战士回到安定的后方,卸下他们的甲,才会发现胳膊上有了淤青。 就像是是博里霍尔姆堡垒的厚实木墙挡住了攻城锤,梅拉伦军的优秀木盾,也保证战士不被石头直接砸死。 此刻,站在城头的施泰因,那心头的担忧可谓突然消散。“兄弟们,他们果然打不进来!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城墙上的人哈哈大笑,嘲讽进攻者的鲁莽与愚蠢,哪怕木墙之下一个敌军的死者也没有。有的,只有那一小撮没有逃入堡垒的哥特兰渔民。 毕竟,梅拉伦军在几天前的战斗中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攻城经验,他们至少知道在墙下如何保护自己。 卡尔带着一丝沮丧退下来,回到国王的身边。 奥列金也不客气额,直接给了儿子一拳,这一拳愣是把他打出鼻血。 卡尔无助嘴弓着背,气氛的看着父亲聆听叫骂。 “你这个莽夫,我可曾命令你主战?你差点害死我军主力!” 卡尔不想辩解自己的鲁莽,这便低声说:“父亲,这些敌人非同寻常。” “那就退下!法朗西斯,现在是你们证明忠诚的时刻了!” 有了卡尔的这番折腾,瑞典军剩下的战士有了短暂的休息,他们排好了阵营,唯有罗斯人还在按照那套契约,处于近海处停播的船只上观战。 战场已经远在罗斯人所有远程武器最大射程之外,留里克一众的确只能作为看客,也看清了刚刚梅拉伦军失败的攻城。 奥托看到了全程,不由得感觉焦虑:“留里克,敌人的墙太硬了,也许这些扭力弹弓也不行。” “是啊,那就看看奥列金会怎么做。我估计他们今天无法破城。” “那就继续看吧!我们也要做好应援的准备。” 留里克点点头,即刻命令手下做好登陆准备。考虑到此战明显的非比寻常,那些被藏起来的钢臂十字弓被授权使用。 岸上的瑞典军经过一番调整,他们排起了非常密集的阵型,平铺在堡垒的正门处。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的守军,他们的喜悦也就持续了区区半个小时,这下见得敌人有如此浩瀚之兵力,一下子傻了眼。 这下子首领施坦因急眼了,“那些熬油的人,继续给我熬煮!他们敢进攻,就烫死他们!” 守军持弓的战士全部登上城头,更多的石块被搬运上去,大门的后端也聚集了更多的持矛战士,所谓一旦大门被撞破,就用长矛戳死进攻者。 施泰因觉得敌人会全面进攻,他的族人们也都倍感压力。他们甚至不知道敌人的具体身份,只能祈求他们信仰的神可以帮助他们躲过危机。 现实的说,守军有着一个最大的希望。他们从来就不怕围困,堡垒内是他们的粮仓(堆满了鱼肉干),堡垒内有多座水井,里面提上来的可都是淡水。他们可以长期坚守下去,而敌人如何继续包围呢?待到丹麦友军发现情况不对派兵支援,问题不就解决了? 他倒也不是把希望彻底的放在丹麦人的支援,友军再强,他们的支援也需要时间。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博里霍尔姆堡垒的萨克森人必须依靠自己,甚至那些哥特兰佣兵也不是那么可靠。 可靠不可靠的,施泰因也不想在战争中自己的族人大量死亡,那些拿了钱的哥特兰人就该履行佣兵职责,故而这些人大量的站在城头。 哥特兰人佣兵能有什么可说的,他们很快看到不远处排兵布阵的敌人中,走来一群衣衫褴褛之人。他们纷纷采取戒备。 此刻,远处的留里克伸手叫到:“看,梅拉伦军又进攻了?” 奥托的大手扣在儿子的脑袋上:“很奇怪。我看那是那些人。” “啊?居然是他们?” “就是他们……这是他们的宿命。” 不错,进攻者就是沃斯卡斯的渔民,他们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航行,登陆立足未稳,现在就要给瑞典军卖命。 沃斯卡斯人在投降的丹麦佣兵,尤其是法朗西斯这个男人的带领下,合力扛着攻城锤,向着木门的方向猛冲。他们懂得建墙、懂得造门,自然也懂得门的弱点在何处。 任何的门都是怕撞,一些渔民对博里霍尔姆其实很熟悉,甚至还有人进入到萨克森人修造的这座堡垒内部。曾经,他们是做生意的目的而来,而今却是疯狂的进攻。 同为进攻者,沃斯卡斯人的武器装备糟糕透顶。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拎着可怜巴巴的鱼叉、短矛和伐木斧头,再抱着木板临时做的盾就冲锋了。 如果说里面有谁装备好,当属变节的丹麦佣兵,可惜他们的人数区区三十人。 这些硕果仅存的丹麦佣兵自诩武德充沛,竟不知他们会沦为某种秘密武器的牺牲品。 有三百多人发动了这一次进攻,后方的国王奥列金已经计划好了,这群家伙就像是某种祭品,他们拼死撞开大门,接着联军战士一拥而上,胜利就在天黑前拿下。 终于,攻城锤再一次撞上了大门,渔民们开始拼命装备,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劈头盖脸的石头。 法朗西斯咬紧牙关,盾牌护着半个身体的他,方知攻击的艰难。 他有木盾、锁子甲保护,那些沃斯卡斯渔民已经被石头、瓦罐砸得死伤惨重了! 已经有十多人被城头守军抛下的石头砸碎了头骨,其临时做的木盾形同虚设。他们手持的短矛、鱼叉,面对高耸的木墙毫无意义,反倒成了守军为数不多的弓箭手肆意打击的对象。 然而,城头突然一阵骚动,情绪亢奋的守军首领施坦因·萨克松,带着他麾下的二十多名战士居然顺着斜坡走上了木墙。这些萨克森战士合力肩扛着木棍,棍下吊着一个装满炙热鱼油的陶罐。 “哈哈!兄弟们,现在让这些蠢货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第一罐,给我浇!” 有哥特兰佣兵双手裹着极厚的麻布,然后小心翼翼捧起炙热的陶罐,接着热油从天而降,一下子给了城下奋力撞墙的沃斯卡斯渔民可怕的打击。 一瞬间被严重烫伤的人,干脆扔了怀抱着的攻城锤,撞击一瞬间就暂停了。 接着是第二罐、第三罐…… 法朗西斯一开始觉得大事不好,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担忧他人。 城下披甲的人自然成了重点攻击对象,弓箭难以射穿他们的甲,热油呢? 一罐热油直接浇到法朗西斯身上,这些200c的鱼油渗入他的锁子甲,渗入里面的亚麻衬里,立刻为之带来了致命的灼烧! 这还不算完,又有第二罐给他来了个炼狱般的恐怖体验。 浑身热油的法朗西斯下意识的要挣脱锁子甲,他胡乱的抓着皮带试图解脱,又在地上打滚,可惜,他的同伴已经开始逃跑了! 突如其来的热油烫伤了二十多人,看起来造成的伤害不高。 但是且慢!热油的投入打崩了进攻者的气势,他们已经满是破绽,甚至忘记了用木盾护住自己。 更多的人被砸死,法朗西斯在拼命挣扎中,突然就被一块花岗岩砸中了脑袋,他挣扎了一下就彻底不动了。 观战的瑞典联军看到了不远处的恐怖一幕! “他们泼下来的是什么?热水吗?”卡尔惊叫道。 奥列金摇摇头呲牙道:“不管是什么,沃斯卡斯人战败了!该死,今天果然不是攻城的日子。我们就在这里扎营,等天气好转一点再战!” “可是……”卡尔还是气不过,他就是在天黑前完成胜利。 奥列金一下子抓住卡尔的脖子,勒令:“等他们撤下来我们就知道情况了。你,给我差人把罗斯人都喊过来。真是可恨,这一次我们真的需要他们令人蒙羞的弓箭手。” “可是,那些善于射箭的家伙万一争夺我们的战利品?” “那就让他们远点扎营,让他们永远不能亲自去抢。他们只要给我们提供支援就行了!”奥列金气愤交加道。 其实奥列金已经意识到罗斯人的特殊装备,已经让曾经用处有限的弓兵成了杀敌精锐。只是碍于传统,战士们还是喜欢近距离搏斗获得所谓的荣誉。 既然敌人已经使用了某种可怕的武器,奥列金也就懒得管什么传统。等休整后的总攻发起之际,罗斯人的弓兵将是联军强有力的支援。 不过罗斯军可不能与联军的营地太近,他们当远一点扎营。奥列金就是防着他们,所谓罗斯人不该参与破城后的战利品分配,他们也不该抢到任何的战利品,只能得到他奥列金“赏赐”的一点糊口的军粮以支撑后续作战。 契约就是契约,欠罗斯人的钱,奥列金觉得就该在麦收后再归还。 第416章 在泥淖中进攻 一群惊慌失措的家伙撤了回来,沃斯卡斯人的攻击一塌糊涂,奥列金几乎气炸了肺! 他还由不得逃回来的家伙辩驳,就拎着剑戳杀几人泄愤,随后在左右的阻止下没有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奥列金随意剑指几个几乎昏阙的人,而他的剑在滴血,昏暗的光芒下这场面更显恐怖。 终于有人打着哆嗦爬过来:“是油!他们用热油!用石头!还有箭!很多人都死了。” “油?果然油!” 奥利金气得跺脚,他丝毫不为自己判断正确高兴半分,他再看看不远处的木墙,那额头皱起的褶子就好似龟裂的大地。 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此刻降雨基本停止,登陆的大军已经非常疲惫,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座堡垒当然要攻下,唯独今天已经机会尽失。 瑞典军占领了堡垒外的全部民房,连带着渔民的船尽数被缴获。 战士们以部族为单位,迅速将民房分配下去,就作为大家现成的宿营地,唯有罗斯人被故意排除在外。 卡尔带着怨气乘坐小船抵近近岸停靠的阿芙洛拉号,一字一句的向奥托转述了奥列金的命令。 事情却如留里克的预料发展,就是战局之焦灼,两次试探性攻城皆无进展,实属意料之外。 卡尔说话带刺,奥托本着不和这家伙一般见识,再考虑到此人新败,也就平和的做出答复。 须臾,罗斯军的船只赶着晚潮水,直接冲到距离海岸很近之地,战士们再乘坐小船,带着那些平日不愿拿出来的优质武器开始登陆。 战场是这样的。 博里霍尔姆堡垒处在厄兰岛中部的一个天然的低地凸角,它的北方和西方都是大海,东方和南方则是地势逐渐抬高的缓坡。 奥列金带领的主力部队已经分别在堡垒的北面和东面扎营,他们已经开始点燃篝火,给予堡垒内的守军惊吓。 这样,罗斯人奉命连船带人进驻到堡垒的西面海岸,并在岸边扎营。 如此看来,奥利金实际是留下来南面的包围圈空白,实则不然。 确实以瑞典军的兵力,想要完成包围是困难。他安排了一百多人迂回到堡垒的东南面的土坡地带,这些人砍倒一批低矮的松树,就地点燃一批篝火。 那就是这一百人的宿营地,不过为了震慑敌人,他们点燃了更多的篝火以设置疑兵。 在这件事上,奥利金展示了他作为老家伙的谋略,他所施展的恐怖气氛,确实让守城胜利的堡垒守军根本高兴不起来。 夜幕降临,整个世界漆黑又阴冷。 浑身湿冷的瑞典联军战士,下意识的聚集在篝火边,温暖自己也是烘干衣服。大家面对着篝火啃着肉干、吃着所剩不多的麦子。他们还缴获了本地渔民最近捕捞的鳕鱼、海豹鲜肉,由于肉品只放置了一天多,其轻度的腐烂为所有人忽视。 比起啃鱼干,还是烤熟后冒油的鱼肉更好吃。 就是联军战士大多不清楚,白天的第二轮攻势,一批沃斯卡斯人就是被滚烫的鱼油烫死了。 一幢较大的渔民长屋成了奥列金的指挥所,此刻室内布置上一批青铜油灯给予足够光明,室内中心燃起的篝火给了房屋足够温暖。 奥利金就在这里召集所有部族公爵到场,哪怕是奉命较远扎营的罗斯人。 不久,奥托直接带着留里克来了,而罗斯人的旷野的帐篷区也都搭建完毕。 本该热闹的渔村现在也的确非常热闹,房子内外到处是游走的战士们。 “该死,他们住房子,居然让我们住帐篷,还有更可恶的事吗?既然不想让我们多搀和,为何还要召集我们?”留里克发着牢骚,他就是看不惯奥利金的安排。 奥托绷着个脸小声道:“不要废话了,看看那个家伙有何安排。” “还能有什么安排?无非是让我们罗斯人打掩护。” 奥托什么也没说,只是亲拍留里克的背。 冒着蒸汽的男人们聚集在奥列金的指挥所里。 关于白天的挑战失败,在场的大家实则并不太当回事。奥列金虽然非常愤恨,不过考虑到自己的部队几乎没有实质损失,死了的那些变节者,他们死了就死了,反倒是那些人做了“肉侦”该有的贡献,用死亡给联军贡献了情报。 “一些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博里霍尔姆的家伙们居然敢用油,人会被热油烫死烫伤,未来的战斗有些困难。不过我相信大家不会觉得这是难事,我们兵力雄厚。” “那该怎么打?”耶尔马伦的温德森谨慎地问。 “哦?是善于种洋葱的温德森,你问我怎么打?好啊!战术我已经想好了!” 奥列金此刻就不想听友军的任何建议,他是国王,作战计划自然由他自己来决策,甚至不需要参谋。他也的确不需要参谋,纵观整个联军,奥列金刚愎自用的觉得自己有着极高的智慧。 如果有谁第二聪明,那么跟着其父到访的留里克,倒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可惜这崽子不是我的人……” 也许自己提出的战术决议留里克会提出一些建议,奥列金想了想,他还是喜欢那种王权带来的爽快,王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他做出了一番战术规划: 第一:明日联军发动全面进攻,各部族挑选强壮战士,使用保有的四根攻城锤(还是捆好的树干)继续冲撞堡垒的正门。 第二:考虑到敌人或使用热油,战士们需穿着厚实的麻衣、毛皮衣,并充分的用海水浇湿。 第三:不参与直接撞墙的战士,距离木墙一段距离呐喊助威。 第四:罗斯人的弓手全部参与支援作战,射杀、压制城头的敌人。 “这里面还有加油助威的?”留里克觉得非常荒唐,不过考虑到他们也没时间、甚至没技术去造云梯,大家除了呐喊助威还能做什么?要是能用维京战吼把敌人吓得肝胆爆裂就好了!可惜对手也是维京人。 奥利金觉得自己的战术美妙极了,就算他看到各公爵眼神都有些颤动,他拍这手:“我的计划一定能成功。大家分头准备吧,只要明日天气好,我们就行动。” 战前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留里克觉得自己不过是到了联军的大营转了一圈,听了奥利金一番“睿智”的战术,嗅一下弥漫的烤鱼香气,就该回到自己简陋的营地。 罗斯军还不到三百人,少数非战斗人员留在船上,其余的二百余人尽数登陆。 包括留里克的十名斯拉夫族裔的女仆,而今她们尽数归由卡洛塔指挥,一群少女全员换装绞盘钢臂十字弓,她们被赐予强大的战斗力,前提是得到掩护。 战士们被紧急集合,和联军其他部队完全不同,唯有罗斯军能非常整齐地排成队列。 那些佣兵们、少年战士战列最为整齐,真正的罗斯战士反倒有点拉胯。 乌云密布冷风不断,今夜似乎还有降雨。漆黑一片的世界,篝火疯狂窜动的火苗发出烈烈震颤声。 留里克被奥托赋予了军事指挥官的重任,一开始奥托是意欲强行训练儿子,不料整个军队还真的没有第二人比之更有智谋。 留里克绷着脸检阅了一番自己的战士,接着停下脚步。 他对博里霍尔姆的守军并无本质上的敌意,只因这是一场讨伐战争,敌人只要还臣服丹麦,战斗就必须继续。 “兄弟们,现在国王给我们命令,就是在未来的战斗用你们的箭进行支援。我们是罗斯人,我们已经完成了押运军粮的任务,支持了梅拉伦人打到了这里。现在我们只是履行契约上的义务,是帮着国王打仗,但却不必亲自近身肉搏。 国王奥列金不希望我们现在就和他争抢战利品,所以我们何必出力? 记住,明日使用那些最劣等的箭簇,去支援友军的攻城战,仅此而已。现在解散。” 留里克的话瞬间引起轩然大波,闹得有意大杀一场的战士大吃一惊。谁都没想到,留里克居然如此之消极。 不过大家很快通过自身的处境,对留里克的话有了更深的了解。 是啊,大地依旧湿润过了头,大家要在荒野里扎营,不像是友军占有了本地渔民的房子。 难道大家不是被奥列金故意虐待吗?既然是防着罗斯人,那么大家何必真的拼命战斗?既然公爵大人和公子留里克都是“消极”的态度,自己何必多想?还是赶紧结束这一切回家算了…… 这一宿,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降下,罗斯战士们裹着厚实的皮衣,愣是在帐篷里度过了一个泥泞的冷夜。 大清早,不少苏醒后的人只觉得脑子有点懵,看似并无人着凉感冒,就是大家丝毫没有休息妥当。 “这样的天气总不会继续进攻吧?” 奥托已经觉得今日要休息,他索性打算回到大船上好好补个觉的,不料奥列金派了一批使者来。 战斗不可避免,甚至持续的阴冷小雨反而是奥列金渴求的。 在泥泞中展开新的作战? 奥托在雨中大骂:“奥列金,你儿子是个莽夫,你自己也是个蠢货。雨中作战,亏你想得出!” 奥托的骂声被所有罗斯战士听到,虽然大家不想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去打仗,奈何…… 聚集起来的罗斯战士,扛着他们的十字弓与弓奔向战场,唯独没有携带威力强劲的扭力弹弓,哪怕有四座弹弓因为留里克执拗的“必要的营地防御措施”而从船上卸下用于营地防卫,他就是不携带。 可以说从出发开始,罗斯军从上到下都不觉得今日是作战的好时日,大家的消极从所携带的武器上就呢个体现。 箭矢里有大量的骨头箭簇,另有量产型压铸的玻璃箭簇。 难道玻璃器不是可以卖出高价的宝贝吗?对于别人是如此,罗斯人这里用满是杂质的石英制造一大堆易碎的劣质玻璃箭簇,它本质就是廉价的打猎的货色,甚至连尾翼都不存在。这等箭矢专供十字弓进行近距离射击,说到底留里克就是不想浪费铁簇箭。 小雨让生火变得极为艰难,雨中聚集起来的战士脸庞湿漉漉,他们的衣服贴着身子,没有谁感觉舒爽。 奥利金戴上了他的头盔,盔上挂着的锁子甲,使得它的整个脑袋都被保护着,仅有两个小洞以使眼睛能看清整个世界。 战争算是到了第二天,现在瑞典联军通过沃斯卡斯人的情报基本了解了博里霍尔姆堡垒的底细,而堡垒内的守军对敌人知之甚少。 莫非战前还需派遣使者站在木墙下,和墙上的敌人聊上两句? 奥列金觉得这毫无必要,他见得自己的大军集结差不多了,就大手一挥:“我们走!” 木堡外乱哄哄的聒噪惊醒了所有睡得不踏实的人,下雨了,更加剧了他们的紧张。 有木墙上探出脑袋的人,赫然看到包围堡垒的敌人居然大举出现!警报旋即传遍整个堡垒。 首领施泰因怎么就想不到,敌人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怪物吗?明明的雨天,难道他们要在泥泞中攻城? “兄弟们!都给我去迎战!快一点去木墙!” “都别吃东西了,防止他们撞墙,准备好石头!” “喂!继续给我熬油!” 施泰因奋力组织他的战士,尤其是将哥特兰佣兵推到墙上。 就在博里霍尔姆守军没有准备妥当之际,瑞典大军的攻城已经开始。 冲在最前的自然是梅拉伦战士,他们浑身湿漉漉,一众战士以麻绳捆扎攻城锤,之后用肩膀扛着,在泥巴中冲向木门。即便有人中途打滑,其人爬起来继续冲,并祈祷着自己浑身的水能阻止可能的热油侵蚀。 耶尔马伦、昂克拉斯和乌普萨拉军,也都扛着自己负责的攻城锤,只是他们攻击的是木墙。 这还不算完,当梅拉伦军冲到木门口,便将昨日已经灰白的尸体拉开,又将陷入泥地的第一只攻城锤拽走。 很快,木墙上的人便看到,居然有五只攻城锤开始不停地撞墙,而他们还一手托举着木盾,让扔下去的石头很难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数量庞大的进攻者居然并没有聚集在墙下,他们刻意与墙保持距离,还不停地拍打盾牌怒吼呢! 一下子墙头的哥特兰佣兵陷入迷惑,他们看着墙下的五条蠕动的虫子,似乎只有热油才能阻止他们。 但热油真的足够吗?且慢!难道这样的环境还能很好的熬油吗? 其实施泰因知道,他剩下的油也不多,毕竟平时谁会大量储备这玩意?油用完了,大家夜间照明都成了障碍 第417章 喋血博里霍尔姆堡垒 突然间,天空中传来奇怪的嗖嗖声。 在战场的另一边,留里克高举的剑猛然落下:“艾隆堡的男人们!射击!” 不错,第一波的箭矢都来自艾隆堡部队的那三十张长弓,骨簇箭矢从天而降,给予堡内搬运石头支援守城的人一记痛击。 抱着石头的男男女女捂着伤口痛哭,也有人好巧不巧被射穿了脖子,正躺在泥泞中挣扎。 留里克又继续下令:“泰拉维斯,带着你的艾隆堡军,给我们齐射十次,然后休息!” “是!”泰拉维斯冷静回答,毕竟这小子见过大规模的战斗场面,只是昔日的敌手,而今作为同盟参与到规模更巨大的战斗中。 第二轮箭雨飞跃而去,考虑到白蜡杆的长弓磅数并不低,那些科文人射击十次后,胳膊想必已经比较酸痛。 留里克继续高举着箭矢,这一会带领的可是全部的十字弓手。 这又是一支怎样的部队呢? 有五十多名身着锁子甲的持盾罗斯战士成为最前排的护卫,在其后方可是人数多达百人的十字弓手! 他们的武器有木头十字弓,更有可怕的钢臂十字弓。 他们被分成五组,排成很稀松的阵型,直接开始支援主攻大门的梅拉伦军。这一切正是国王奥列金希望看到的,就是罗斯军的具体阵容让他觉得离奇。 奥列金根本想不到,居然有许多矮小的战士混在队伍里。不!他们居然都是孩子,就像是留里克那般年龄的孩子。 “一群小崽子也能打仗?罗斯人难道缺战士吗?”奥列金更是想不到,一些小战士本身就是女孩。他只是瞥了几眼,就继续看着撞门的战士,希望大门早点被撞开。 钢臂十字弓发射的重箭,闹着一众小战士差点跌倒。 “好强的力道啊!”放下十字弓的菲斯克惊讶道。 留里克一改往日的随后,立刻呵斥:“别磨蹭菲斯克,继续上弦!” 他又扭过身:“第二组!射击!” 接着三组、四组、第五组…… 罗斯箭阵这下子被留里克搞成了五段击,它被控制得基本达到了三十秒一组齐射的程度,其射击目标自然首选木墙上的人,压制敌人不让其继续扔石头。 除此外,长弓兵的抛射非但没有停,随着墙头的鸟儿被清理掉,留里克这便也开始下令十字弓手进行抛射。 因为木头十字弓,本身就是短木弓改造,持这样十字弓的战士已经开始进行新的抛射了! 为了这一战,罗斯人决决定让二百人的队伍打出去五千支箭。这并非是一种可耻的浪费,因为打出去的箭多是骨簇和玻璃簇,它们本就劣质,倘若真的彻底损失掉,留里克并不太可惜。何况这些箭最终还是能回收很多。 但是博里霍尔姆堡的守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招数。 进攻者的射箭手段,让他们见识到了新式的战法,也有不少哥特兰佣兵已经没有机会。 缘何? 很多墙上抛石、操持投石索的人,他们被十字弓精确击中,如同中箭的鸟从枝头坠落。 当战斗开始后不久,墙头的守军战士已经不敢露头了! 只因堡垒下已经跌落了不下三十人,他们不是摔死就是被射杀。堡垒内也有一批伤员被举着木盾防箭的战士拖走,至于那些哥特兰人佣兵的伤者,堡内的萨克森人都无暇自顾,如何去管他们? 这一刻,墙头坚守的哥特兰佣兵,如此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何其卑微。如果任由战斗持续下去,要么是大家被敌人的箭矢射杀殆尽,要么是大门被撞破,规模巨大的敌人冲进来,届时谁都别想活! 不!也许情况并非那么糟糕…… 大家是哥特兰人,难道为了几个臭钱就要为乌龟一样的萨克森人殉葬?大家是否可以找机会逃跑呢? 他们在箭雨下咬着牙坚持,却看到被他们守卫的萨克森人纷纷躲了起来。 有人试图反击,亦或探出头来看看敌军的动向。 然而那些露头者立刻遭至守株待兔的罗斯十字弓手狙击。 留里克已经改变了战术,最关键的火力压制明显打得敌人不敢露头,剩下的就是自由射击,以保证敌人不会再干涉梅拉伦人继续撞墙。 这种情况下,小孩发射的弩箭一样致命,他们的劣势恐怕仅仅限于必须用绞盘上弦,不像是一些莽夫愣是用戴着皮手套的双手,暴力地给钢臂十字弓上弦。 留里克很满意地瞥了几眼他的战斗女仆们,两年以来她们长高了很多,也开始逐渐出现“女人味儿”,就是身形太过单薄。 安娜、贝拉、西西娅……留里克刻意清楚的叫出赐予她们的名字,而这一战,也是她们的首次实战。 长久的射击让罗斯军也变得疲劳,不停转动绞盘正快速的消耗着孩子们的体力。 十二岁的秃头菲斯克突然泄了气,他放下十字弓,拔出自己父亲的剑插在地上,以难堪的面容看着留里克:“我们继续射击是否有效?看起来梅拉伦人很难撞开墙。” “你累了?” “对!还是先好好担心你的女人们吧,她们更加疲惫。” 留里克凝视着木墙,其上仍有一些晃动的人影。那似乎是一些持短矛的敌人,正在掩体后瑟瑟发抖。 “还是继续发射吧!菲斯克!”留里克看着自己信赖的家伙,“继续射击,试着把敌人那可恶的矛打断。” 高耸的木墙挡住了进攻者们的视线,留里克只能揣测堡垒内的敌人当下的境况。许多人认为大量的射箭对敌人的伤害微乎其微,敌人是人而非傻瓜,他们难道不会躲吗? 萨克森人确实纷纷躲起来,那些哥特兰佣兵本也想躲,他们纷纷被叉出去,因为气急败坏的首领施泰因勒令你们继续奋战。 让施泰因愤恨的是,在小雨中他已经不能使用热油攻击。他存续了一些油脂,奈何将油脂烧得炙热的柴火,却在昨夜的雨中过分浸润。 守军已经没有更好的武器对付攻城的大军,萨克森人老老少少已经聚集在他们的祭司身边,祈求有神灵可以拯救他们。 或者现实地希望着木墙就是屹立不倒。 进攻作战也有一段时间了,操持攻城锤的战士们自诩大家奋力砸了一百多次,敌人的木墙、大门居然岿然不动?! “王子,再这样下去大家越来越疲惫,我们怎么办?继续耗在这里?” “不能再这样了,得想一个别的法子。” “王子,不如抛绳子上去,让勇士爬墙……” 处在城门下的卡尔思绪非常乱,他气喘吁吁的手下或是说明自己的劳累,或是出谋划策。 好似有一团烈火从头盔的空隙中喷出,卡尔索性摘了头盔,以盔狠狠砸向坚硬的橡木墙:“着该死的墙!兄弟们,我们撤!” 上午的攻势看起来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实力雄厚的梅拉伦军率先撤退,友军纷纷跟进。 瑞典军仍然在明处游走,包围堡垒之态势没有丝毫的改变。 难道最危险的时刻结束了? 忍过箭雨的哥特兰佣兵,他们开始检查哪些奇怪的箭矢,才赫然发现那竟是大量的黑曜石箭簇? 不错,留里克勒令罗斯堡量产的压铸玻璃箭簇,它有着巨量的杂质,其成品与黑曜石并无不同。 这等箭矢砸中较硬的东西就会崩裂,它适合狩猎,但在战斗中多是一次性的武器。 哥特兰佣兵们愤恨,他们的弓手缴获了一批箭矢,却无法奢望它们能带来多大的战果。 敌人是暂且撤退的,整个作战敌人几乎毫无损失。 又向木墙下探头的佣兵,他们看到的只有十几具最新的尸体,糟糕的是其中还有中箭后从墙上坠落的自己人。 没有任何人为进攻者的退却高兴,堡内的人们都知道,他们吃点东西后必在下午发动新的攻击。可是全新的攻势,堡垒能扛得住吗? 透过萨克森妇孺们那一张张吓坏了的脸,还有男人们为躲避箭矢表现的自私与怯懦,蒙受很大损失的哥特兰佣兵们,他们带着武器纷纷聚集在首领的家门口。 不得已,首领施泰因与长老们带着武装随从,会见这些盛怒的佣兵。 “很多人死了!你们却是乌龟!” “给我们加钱,否则我们不打仗!” “现在就给我们银币,给我们双倍的。” 哥特兰佣兵的要求越来越高,战斗升级了,加钱理所当然。 看着行将失控的局面,继续宝着大量的银币还有用吗?危急时刻,施泰因脑子还算清醒,他作为首领勒令其他长老闭嘴,愣是自作主张从“大家的仓库”拿出银币,在场的佣兵有一个算一个,每人手里塞上二十枚!这还不算完,他急需许诺:“我们必须坚持下去,我需要你们的力量。等胜利后,我给你们更多的钱!” 拿到钱的佣兵冷静下来,到底是人各有命,现在手头攥紧的银币更有意义,他们图的就是这个。 战场的另一边,撤下来的瑞典大军并没有被第三次挑战的受挫而气馁。 大家愤怒倒是真的,各部族的公爵又聚在一起,探讨接下来的作战。 此刻并无人质疑国王奥列金的战术是否有问题,大家彼此看看,既然损失的兵力屈指可数也就没有质疑国王的动机。事实上大家也确实拿不出有比撞垮城门更好的办法。 不!等等! 希望早点破城获得战利品以一揽子完成大军补给的奥列金,他知道自己拖不下去。 他突发奇想了一个招数:“既然他们的墙是木头的,那就用斧头砍断,就像伐木那样。只要我们坚持砍伐,即便那些橡木再坚硬,也会轰然倒塌。” “妙啊!”耶尔马伦的温德森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 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更是疑问:“如果我的人率先砍倒木墙,能否最先享有一批战利品?” 他们七嘴八舌中,奥托和留里克保持着审慎的安静。 奥列金就是喜欢这种被称赞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智谋已然无双,便故意问到在场的保持安静的留里克:“小子,我的计谋如何?” “很好。”留里克淡淡回答。 奥列金的自傲笑容不减分毫,“不小好!是一片大好!神会庇佑我们,今日天黑前,我们一定能破城。” 瑞典军的战士积极吃饭,持斧的战士也开始用石块打磨他们的斧刃。 不同于罗斯人部分装备的碳钢大斧,友军的斧头都是熟铁打造。不能说那就是糟糕的工具,频繁的挥舞砍砸已经屹立十多年的硬化了的橡木,它的刃也会快速钝化。 太阳一直藏匿在乌云下,进攻一方自觉时间已经是下午,他们在小雨中恢复了一些体力,开始了全新的进攻。 瑞典军的呐喊声几乎吓得博里霍尔姆堡垒守军肝肠寸断,如今唯有拿了钱的哥特兰佣兵处于对佣兵职业的那最后一丝道德坚守在第一线。 突然间,一些带有绳套的麻绳抛上木墙,开始套住木墙的尖锐处。 已经有光着背,腰里吊着一把匕首、腰里别着手斧的梅拉伦战士开始爬墙,他们娴熟的像是猴子,但城头上坚持不撤的守军也不是蠢货。 瑞典军的攻城锤又开始冲撞大门,超过二百名持斧的战士聚集墙下开始暴力砸墙,罗斯人也继续在后方投入箭矢支援。 奥列金寄希望于那些攀爬者能解决掉一些敌人,之后摸到木墙后面,将抵住大门的那一大堆木头全部搬开。 然而他看到了,自己派遣的那些亡命徒的尸体,纷纷被守军抛下来。 虽然也有披甲的守军被罗斯人的箭矢击中而坠落,可见爬墙破城的战术从一开始就是欠缺考虑。 整个战场恍若大型土木施工现场,所谓敌人进行的反抗微弱又徒劳。 固然还有大量的杂物从天而降,奈何可用的石块已经不多了。 简直如同化石一般的陈年橡木构成的木墙,根本就不是壮汉几个小时能砍断的,除非是使用链锯切割。哪怕他们真的砍倒了橡木,就会发现后面还有一层。 移民于此的萨克森人可是带了建筑木头堡垒的技术,为了木墙之坚固,他们奢侈的使用橡木松木混合,一层难以挡住大风,他们使用双层。木桩深深扎根在地下,在木墙之后更有着夯打的土壤做的加固根基。 如果奥列金知道堡垒居然是这种构造,他压根就不会想要砍倒木墙。 真正行之有效的还在于正面的攻城锤冲撞。 博里霍尔姆的大门终于松动了,看到希望的卡尔兴奋大吼:“哈哈,继续撞!我们梅拉伦人最先破城,兄弟们,银币、鱼肉还有女人,全都是你们的!” 早就被苦战与阴冷的雨折磨的一身怨恨的黑衣战士,他们爆发出强悍的力量,冲撞的气势越来越猛。 木墙的薄弱点终于开始松动,大门处正是这一薄弱点,它开始随着冲撞剧烈晃动,吓得守卫的哥特兰佣兵纷纷退却。 甚至连木墙上的守军都被剧烈的震动震得跌到地上,抱着自己骨折的腿哀嚎,可惜四十多名同伴正抱着矛,紧张地等着大门的垮塌。 这一畏惧也让抱有幻想的萨克森清醒过来。 首领施泰因拿起自己的斧头,以特有的方言命令男人们:“勇士们,这是最后一战!和敌人拼到底!” 突然间,没有人有所准备,那大门轰然倒塌! 大门上的横梁全部垮塌,使得城门之上的平台整体性坠落,如同大石头一般突然砸中了下方抱着攻城锤撞墙的一票梅拉伦战士。 卡尔的脸被一片木屑戳中,他跌落在泥地,又顾不得正涓涓流血的脸,下意识举着剑就要带着惊魂未定的兄弟们冲。 有十人被垮塌的城门压住,即便没有当场阵亡,他们也失去了战斗力。 垮塌的大门造就了一个高度高过两米的废墟,见得缺口出现了,瑞典军各部族战士都在往这里冲击。 为了拔得头筹,十多名梅拉伦的黑衣战士已经率先冲进去,谁能想到,他们被一大堆长矛戳穿的身体被敌人硬生生推了出来。 缺口乍现,奥列金的目标成功了!然而,杀红眼的进攻方与决死反击的守军,围绕着这一缺口,开启了最惨烈的激战! 此情此景,惊得留里克都在雨中瑟瑟发抖。 “儿子,你怎么了?”奥托的大手盖在留里克头顶,意欲令其冷静。 “真是可怕……居然还可以这样……” 留里克总觉得这一幕,就像是《天国王朝》里震撼的那一幕,攻守双方就是为了一个缺口血战到底,直到遍地尸骸? 他惊愕感慨:“这已经不是武力决斗,是意志的战斗吧。” “你?想加入吗?” 留里克瞪着眼否决:“不,我们的支援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就看着!就看着……” 结果,双方战士的尸体好似“流血的石头”,缺口被这些可怕的石头堆砌。战斗仍然极为焦灼,而新的墙越来越高。 奥列金可想不到敌人居然如此之疯狂,观战的他心痛的浑身发抖:“他们明明不是丹麦人!居然比丹麦人还勇猛!?我到底在攻打什么人!” 战场环境真的很迷,当木墙还稳固,萨克森人简直如同受惊的绵羊,而今木墙塌了致命之缺口,他们一瞬间成了狼群!而首领施泰因就是头狼。 没有人注意到雨已经停了,藏匿的太阳突然从西方探出头,很快照得整个世界一片血红。 夕阳下的奥列金感觉不到任何的温暖,有的是更强烈的阴冷感,他觉得正常战斗就是献给奥丁的祭祀,大战达成如此史无前例的焦灼,必有神的参与。他就是相信这个,只恨没有带几个祭司过来。 战场上双方的战士早就气喘吁吁,杀红眼的双方无所谓敌友尸体,继续攀爬越来越高的“墙”继续作战,只是他们挥舞剑的胳膊再无力气。 奥列金知道继续战斗已经不合时宜,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撤退,还是为了明日的最后一击做准备! 卡尔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他受伤的脸让整个人特别狰狞,他被同伴拖着撤退,在其身后又是一大群黑衣战士的撤走。见得梅拉伦军扯了,各方友军纷纷退却。 第四轮守城战赢了?守城的施泰因望着渐渐离开的敌人,拼劲力气坡口问道:“敌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几乎脱力的卡尔突然扭过身子,拼劲力气大吼一个词:“梅拉伦!” 现在一切都明朗了,施泰因擦一把脸上的汗水还有敌人的血,望着希望:“天啊!这就是那些斯韦阿兰人吗?难道我们萨克森人撤到这里,还是要被北方的人们斩草除根吗?神啊,请赐予我们生机吧!” 第418章 罗斯军的伏击式反击 没有谁觉得此战必是一场恶战,杀红眼的瑞典联军的战士撤下来,各部族军队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各部族的公爵齐聚在国王奥列金的指挥所,由于大家都死伤不少,一颗颗愤怒的眼珠都要崩出来。 耶尔马伦首领温德森一改往日的沉稳,他气得直接狠狠推了一把着甲的奥列金,破口大骂:“你是一个蠢货!为了你的战斗,我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你究竟想怎样?我的人死完了你才高兴?” 这一刻卡尔挺身而出,他不全是袒护他的国王父亲,主要还是因为这个盛怒的温德森侮辱了整个梅拉伦人。 卡尔拔出剑,猛然以剑刃抵住温德森的脖子:“老头子,注意你羞辱的对象!” “你在威胁我?!”趁卡尔不注意,温德森抄起自己的战斧就把卡尔的剑打到一边,并质问看啥了的奥列金:“这就是你的态度?你果然是让我们送死!” 卡尔的冒失立刻引得所有公爵的质疑,就连一向与梅拉伦关系紧密的乌普萨拉公爵也看不下去了。 大家需要奥利金一个很好的解释。 情绪稳定下来的奥列金扶正自己的王冠,进攻失利就算战败! 他痛心疾首甚至表演一番干嚎:“你们说你们伤亡惨重,我们梅拉伦人损失最大!我最精锐的黑色战士死了很多,我还需要他们去卡尔马打恶仗,谁能想到会在这个该死的堡垒栽跟头。” “那你想怎么办?继续战斗?”温德森责问。 “必须继续战斗,我们必须要打下这里,还要再打下卡尔马。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死了的勇士的血不能白流。” “可是,打赢他们,我们岂不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你又有多少把握呢?” 温德森接连追问,其暗示再明白不过——他有撤退止损之意。 并没有人当面表示自己要带着兄弟们退出作战,毕竟真的撤了就是背负了懦夫的恶名,以后也别想好好混下去。大家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损失,急需奥列金想到妙计。 妙计?可有妙计? 众目睽睽之下头戴金冠者并非智者,奥列金半晌憋出一个计划:“现在天晴了,未来必是多日的好天气。让兄弟们好好休息,多点些篝火吓傻敌人。明日我们继续攻击!你们都看到了,他们的墙已经出现缺口,我们踏着尸体冲上去,明日必胜!” “说得轻巧。”温德森轻蔑地撇着嘴:“他们有很多的矛,那缺口也不够大,贸然冲击者只会被陆续戳死。” “你们怕死!那就让我们梅拉伦人继续强攻,这样满意了?!”奥列金的气话并未让大家满意,指挥所里已经在弥漫分裂的气息。 留里克就跟在父亲的身边,他看到了内讧的整个全景,亦是察觉到了越来越奇怪的氛围。 本来奥托是不想介入这些家伙的争吵与埋怨,罗斯人坚持到现在本就是履行同盟义务,既然注定在战斗不能直接得到大量战利品,而今何必多嘴。 不过留里克想的更加深远,倘若这支拼凑起来的瑞典大军没有打下堡垒自己就信心垮掉,那么之前的契约梅拉伦人可会继续履行?他们抢不到足够的财物,又如何心甘情愿的还钱? “不行!他们打不赢,损失就是我!” 看在钱和麦子的分子上,留里克强行介入到这份争吵。 风口浪尖中的奥列金找到了救命稻草,他一把拉住有意说两句的留里克的胳膊,将之拽到自己身边。 “都别吵了!传说这孩子被奥丁祝福,他既然有话要说,我们为何不听听他的话?你们知道的,罗斯人的箭矢确实压制得敌人不敢大量扔石头。” 战斗到了现在,罗斯人真是一个伤亡都没有,他们确实没搞到什么战利品,也就无人嫉妒埋怨。 各公爵互相对视,决议听听留里克有何高见。 喧闹的指挥所瞬间安静下来,一个漂亮的男孩一甩他的金色马尾,开始了睿智的质问。 “你们,难道没想过敌人投降的可能性?” 这一问,本就安静的房间更为寂静。 不久大家才回过神来,那跳动的眼神说明各方确实没有想过这件事。 “我初步调查了一下,白天的战斗我们死了三百人,战士的尸体都堆成了墙!你们难道觉得敌人就毫无损失吗?难道我们罗斯人发射的五千支箭矢没有伤到一个人?你们难道真的觉得敌人也要奋战到最后一人?你们都在说自己伤亡很大,依我看敌人的情况更加恶劣。” “那……你想怎样?”奥利金问。 “劝降!给他们一个头像的机会。”留里克圆溜溜的湛蓝眼睛凝视着奥利金龟裂的脸,故意奉承道:“伟大的国王,你的远征究竟是带来死亡,还是收获更多的盟友。你既然已经承认了沃斯卡斯人的仆从身份,甚至连丹麦佣兵也收为己用。你为何不试着劝降博里霍尔姆堡垒的人?” “这……” “依我看,他们知道城破后必死无疑,所以才拼命战斗。你许诺他们只要交出财物就能全族免死,只要表示为我们而战,作为仆从攻击卡尔马就能给予盟友的身份。你又何必彻底摧毁这个堡垒,你可以让他们全部承认你是他们的国王。” 留里克没有再说下去,他害怕自己一时兴起也当众骂奥列金是蠢货。 而奥列金听此一言恍若醍醐灌顶,他使劲拍拍老脸:“对啊!我要劝他们投降!我可以册封他们的首领做公爵,然后令他们和剩下的沃斯卡斯人一道,去卡尔马和当地人厮杀。对!就这么干!” 固然当场有多人对这个计划持怀疑态度,奥列金真的觉得他找到了好法子,他以王权勒令质疑者闭嘴,对明日的作战有怀揣了信心。 瑞典军的伤亡人数确实高达三百人,还有一些肢体严重受伤,虽然被拉回营地也很快死在篝火旁。 死者中有一百余人就是奥列金的黑衣战士,一段时间的高强度作战,梅拉伦军的兵力已经锐减到了一千人!着其中最精锐的所谓黑衣战士的兵力,也仅剩下区区二百余人。 很多征召的农民,他们换上了死者的铁甲衣,使得他们乍一看来很强力,实则外强中干。 最精锐的战士往往冲的最猛,他们承担了高强度的战斗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瑞典军的综合实力下降得厉害,各个公爵有了逃遁的念头也就在情理之中。毕竟攻击一个博里霍尔姆堡垒就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接下来进攻卡尔马,岂不是伤亡更大? 夜幕终于降临了,临近距离夏至日已经不足二十天,厄兰岛地区的白昼时间变得极度漫长,即加上拂晓与傍晚的大气散射获得的光明,全天的白天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九个小时! 联军在天亮之际就开始攻城,漫长的攻击愣是达到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 疲惫的战士啃了鱼干,聚在篝火边呼呼大睡,伤亡与泥泞都见鬼去吧! 联军确实进入到了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刻,此时本也该是博里霍尔姆守军打出一次防守反击的机会,但就是留里克所言,经历了血战之后萨克森人的心态已经是崩溃的边缘。一批精壮的男人战死,妇女们为她们死去的父兄痛哭。 首领的家中,施泰因坐在油灯前握着一支祖传的青铜匕首默默发呆。 他觉得而一切都完了,部族的毁灭就在明日或者后天,总之男人会被杀,女人变成奴隶…… 他萌生了自裁的念头,突然火苗一阵晃动,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不敢这么做。 “我们和北方的家伙无冤无仇,为了置我于死地?他们,能否接受我的投降,能否绕过我的人的性命?如果把财物都给他们,能否换来生存?” 施泰因这边焦头烂额中,幸存的一百五十余明哥特兰佣兵,他们已经铁了心的不想再给萨克森人徒劳的卖命。 入夜,整个世界安静下来,远方传来海波的声音,更加深了夜的寂静。 “兄弟们,我们不能再给这些蠢货卖命。那些北方的家伙也都睡着了,我们现在从缺口溜出去,去抢了敌人的船,现在又开始刮西南风了,我们悄悄回岛屿老家!” 有一名有身份的老佣兵成了幸存者的头目,他们攥着自己的钱,趁着也夜晚全部溜了出。他们固然非常疲惫,在求生欲的支配下,他们迸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 就是为了行动的快速与隐蔽,逃亡的哥特兰佣兵扔掉了沉重的锁子甲,他们或是布衣,或是皮甲,身上背着自己的圆盾,双手持剑持斧,一窝蜂地离开缺口。 他们的行动自然被一些堡垒内的人察觉,但大家的心态已经崩了,已经没有什么好关心的,甚至没有将异常情况告知他们的首领与任何一个长老。 黑暗的世界里,天上有半遮半掩的月亮与闪烁星辰,世界并非真的漆黑,昏暗的光线下他们能看到近岸的大量船只。 眼神敏锐的佣兵看明白了他们的处境,所谓向北的海岸完全成了敌人的营地,那里的篝火数量庞大恍若天上的星辰。从那里逃脱就是羊入狼口,那么从何逃脱呢? 他们的逃亡可不是随便逃跑,萨克森人豢养的牛羊都被驱赶到了堡垒内,整个厄兰岛是相对贫瘠的,他们难以在荒野找到足够的食物以支持逗留,他们必须快速找到船。 夺得进攻者的船就显得非常必要,跑到海边亦是必要。 这不是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逃亡的哥特兰佣兵居然瞄准了在西部海岸扎营的罗斯人! 他们其实在黑夜下看不清罗斯人的具体兵力,考虑到那里的篝火数量相对最为稀少,想必兵力也是少的。更为关键的是,有视力极好的家伙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近海黑影,那一定就是货船! 兄弟们一百五十多人,指望几条长船带着大家逃命不切实际。倘若缴获一艘货船,那可真的有可能让所有人塞入一艘船逃命的! 感觉到重大机会的他们忽略掉了全部的风险,他们开始拖着疲惫的身影行动。 然而,罗斯人不是傻子!尤其是留里克担任指挥者的罗斯军,和联军中的其他部队完全不同。 这一宿,奥托就是受不了岸上的潮湿,他回到阿芙洛拉号上舒服地睡觉。 留里克考虑到明日的作战罗斯军还要继续战斗,他勒令手下运来一批铁簇箭,又给了所有的战士命令——甲不离身就地睡觉。 罗斯军的营地是一个环形,留里克的营帐处在最中间,精锐的战士都放在外围。尤其是佣兵们,他们就是要打硬仗恶仗,哪怕是扎营他们也要构成一座面向敌人堡垒的壁垒,而四座扭力弹弓也都搬到了这里,以作为武威的象征。 佣兵中的老兵早已给古尔德打了好多年的工,大家对“夜间环岛巡逻”一直很熟悉,现在奉命轮岗在营地巡逻也正常。 有了他们的巡逻,疲惫的战士才能稍稍安稳地躺在盾牌上睡觉,不过他们的身边始终放着弓弩,右手握住剑柄和斧柄。 看看星辰的走向,轮岗的佣兵总觉得天快亮了。等到日出之际大家又将迎来一场大战。 突然,气氛变得不对劲,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 轮岗佣兵立刻半跪在满是露水的草丛里,看到了许多鬼鬼祟祟的影子。 “难道梅拉伦人的信使这时候来?他们疯了吗?” “他们没疯。依我看这就不是梅拉伦人。” “那是何人?总不会是敌人?” “就是敌人!” 几名轮岗佣兵不敢声张,他们借助茅草的遮掩,急忙爬回营地,首先就将他们的老大耶夫洛唤醒。 “到底怎么回事?这天还没亮。”耶夫洛被闹得一身起床气。 “老大!我看有敌人偷袭。” 一听偷袭,耶夫洛整个人好似炸了毛的猫:“你们看清了?” 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共同表态:“依我看就是敌人的偷袭。虽然……” “那就干吧!我这就通知留里克,你们把他们兄弟全部唤醒。” 耶夫洛作为老战士,他的战场直觉一下子给了罗斯人先机。这可是在战场啊!任何的犹豫、怠惰都可能遭至死亡,哪怕是最后是一场误会,整个营地进入备战状态并不为过。 留里克被唤醒,连带着趴在他身边的卡洛塔也一并被揪起来,生死攸关之际耶夫洛顾不得任何的礼仪。 “该死!他们怎么不打梅拉伦人,难道觉得我们罗斯人兵力少就好欺负了?!”一身起床气的留里克闻听敌人来了一出拂晓偷袭,立刻命令:“射箭!拼命的射箭!给我十字弓,我要亲自射杀一个!在惊动我父亲前打败敌人。” 越来越接近罗斯人营地的逃亡哥特兰佣兵,随着天色慢慢变蓝,他们总觉得情况有些微妙。他们逐渐看明白了前方的营地,欣慰这个营地并不大,做好准备的兄弟们虽然疲惫,突然的袭击将之全部杀死再夺了船只,想来成功率极高吧。 突然间,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风中质问:“你们是谁!是梅拉伦人?还是谁?” 这一问,简直否定了逃亡者的奢望。“糟了!他们发觉我们在偷袭?!” 带头人瞬间觉得必须采取断然决定,他猛然将圆盾戴在手臂上,高举自己的战斧吼道:“兄弟们,我们被发现了!冲!冲垮他们!” 至少在野战中,这些哥特兰人有着不错的自信。 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呼啸,接着是猛烈的撞击声。 头目震撼的发现,有三名冲锋的兄弟居然被不知名的东西以奇怪的姿势砸倒,他们的盾牌居然碎裂! 这还不算完,天空中突然传来搜搜的声音,当他们发现从天而降的是箭矢时已经为时已晚。 来自艾隆堡的长弓手开始放箭了,他们是自扭力弹弓后的第二轮攻击力量。 第三轮攻击者的铁簇弩箭也抛射而来,钢臂十字弓强行发射轻型弩箭,失去盾牌保护的哥特兰人一下子十多人中箭。 “换重箭!追着他们打!”高举一把轻型木头十字弓的留里克厉声吼道,一下子便有三十多人响应。 接下来的作战已经是自由射击,抱着钢臂十字弓的战士发动冲锋,他们在奔跑中射击,强劲的重弩箭让哥特兰袭击者的木盾成了摆设,箭簇直接扎心,甚至从后背钻出,中箭者当场失去战斗能力,并必然在不断的失血后死亡…… 这还不算完,扭力弹弓终于完成紧张的装填,第二轮射击直接打死四人,也险些伤及友军。 罗斯人以箭矢、弹弓简直是以逸待劳的攻击,让偷袭者反受伏击。 留里克觉得自己击中另一个敌人,昏暗的光下他也不好确定战果,但不可否认的是,袭击者就是守城的那群敌人,虽不知其动机,所谓突袭已经彻底落败。 很快,持剑盾的战士一拥而上,又砍杀了好几十名个被箭雨吓傻的袭击者。 “都住手吧!留下几个活口,问他们的底细!”直到留里克亲自介入,才避免了二十多个放弃抵抗的袭击者被“缺乏娱乐”的罗斯军活活打死的命运,却也普遍被打断了牙齿满脸是血了…… 第419章 一场战斗的结束亦开启新的征程 耶夫洛带着他的伙计们在荒野上收拢发射出去的各类箭矢,又认真检查一番每一个死掉的敌人,遇到奄奄一息的家伙直接补刀。 在这个过程中,死者随身携带的口袋里居然塞着大量的银币,异常的情况让兄弟们高兴了一番,又立刻令人生疑。 耶夫洛呵止几个要把银币往自己腰包里塞的活计:“别贪墨,你们都别坏规矩。” 战士们只好悻悻然地将所有找到的银币放在同一个包内,将由耶夫洛将之谨献给主人。 战场正在被打扫,一部分尸体已经被拖拉到一起,罗斯战士正将之不断的堆叠。 偷袭的敌人到底已经死了,将之焚烧或者海葬实在浪费时间,留里克自诩不是无情之人,那就为之建个京观封土成冢。 那些侥幸活命的袭击者,他们的境况丝毫不好过。 他们糟了严重的皮外伤,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难看的满是淤血的脸上,面对一大群罗斯人的鄙夷围观。他们实则无所谓的,只求速死早点结束羞辱。 但留里克实在不想白白浪费掉一批劳动力。 他亲自审讯了俘虏一番,果然获悉了有关于博里霍尔姆堡垒的重要情报。 就像他估计的那样,昨日血战后,堡垒守军的抵抗意志几近崩溃,甚至连有人逃亡都已无人问津。就像是给予肥羊脖颈的一刀,伤口不能算大,但肥羊还是失血而死。 那个缺口上布满的尸体,就是堡垒守军丧失掉的抵抗意志啊!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奥托乘坐大船上放下的小船,晃晃悠悠地登陆,任何的海水浪花都无沾湿他的靴子。 拂晓的战斗奥托一无所知,当其登陆后才赫然看到了大战后的胜利结果。 看到营地附近一座用尸体堆叠的小山包,惊得他浑身汗毛战栗。 奥托下意识握紧剑柄,质问簇拥而来的战士:“喂!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须臾,站在一群被绳捆索绑的俘虏身边的留里克,带着自信又诡异的微笑面见他的父亲。 “真是不可思议,营地居然遭到袭击了!” 留里克平静回答:“是的。” “结果呢?” “如你所见。我们没有任何人受伤,就解决了全部的敌人。我们缴获了一百多把斧头和剑,乃至大量的银币。” “就是这些袭击者吗?”奥托轻蔑的瞥着被捆起来的人,就像看待宰的羊,“他们是什么家伙?哦,一定是堡垒里的。” “他们是哥特兰人。” “什么?哥特兰人?!为什么?” “爸爸,我问了很多情报。博里霍尔姆堡垒里的都是些萨克森人,这些哥特兰人在给那些人做佣兵。现在就听我说说吧……” 萨克森人,对于奥托这真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众多参与战斗的战士自发地靠拢他们的大首领,言谈之间充满了欢乐。 听得儿子的介绍,针对突袭的反击完全靠短促的箭矢射击就完事了,虽然并没有近身血战的那种畅快,但杀敌之效率以及己方的零伤亡率,真是不啻为漂亮的胜仗。 奥托听得留里克的一番讲解,也完全明白了昨日的箭矢支援,射箭者被高墙挡住视野看不到堡内的情况,而当时守城的哥特兰佣兵付出了很大的损失。 就是一整天的战斗,五百名哥特兰佣兵死得仅剩下一百余人,他们本意拂晓偷袭抢了“实力明显较弱”的罗斯人的船逃离战场的,结果竟被轻易的歼灭。 当他们发觉自己又双叒叕暴露在可怖的箭雨下时,最后那一点战斗意志都基本崩了。 奥托深邃的眼眸望着不远处的堡垒,由于厄兰岛的海拔整体低,他本人的视力也不错,看着那明显的堡垒缺口,死亡战士剑、斧还有铁甲衣,都在反射着太阳的金光。 “啊!看起来今年奥列金要取得胜利了,敌人已经没了抵抗的意志。” 留里克亦是扭过头看着堡垒:“奥列金应该会试图劝降吧!如果能避免战斗就破使对方臣服,他应该会如此尝试。战斗再继续下去毫无意义,就像这二十个俘虏,我决定饶他们一命。” 此言一出,精神崩溃的俘虏眼神里突然萌发了生的希望! 奥托再轻蔑地瞧瞧这些可恨的家伙,撇着嘴表示拒绝。 “为什么?” “因为你的叔叔就是被这些哥特兰人杀死的。你不要想着他们不了解我们,我们与他们的战争不是能轻易结束的,我们仍要复仇。” “可是……”留里克随手指着堆成山的尸体。“至少在这里敌人死的太多了,也许我们该暂缓复仇。这些男人可以作为奴隶为我们做事。” “奴隶?至少不是现在。”奥托的心硬的如同磐石:“你现在不需要仁慈,完全不需要。他们必须死。” “不!我反对,他们可以去伐木,可以做很多事情。” “你不想动手?那么我来帮你。” “不。如果他们必须死,也不必亲自我们动手。把他们交给奥列金,让那个家伙动手。” 奥托深深叹了口气:“我看你就是单纯不想自己的手染血,也罢,有人会帮你做好这件事。留里克,你记得,你的仁慈总是好的,但是这场战斗我们不需要任何的俘虏。你应该想象,如果兄弟们怠惰了一点,有多少人会被他们杀死?今天我就教育你,一个男人必须狠下心来,如同一块铁锭。” 听得这些,留里克咧着嘴实在不好说什么。 杀死俘虏这件事单纯的让受过另一种教育的留里克觉得是令人羞耻之事,但对于身边的这群典型的维京人,大家的想法非常朴素。复仇就是复仇,办事就讲究干脆。 需要有人结果这些交出情报后变得毫无利用价值的家伙,奥托目标明确地指着两个男孩:“卡努夫,菲斯克。你们的老大不忍亲自动手,现在你们上吧!” 至少卡努夫有些犹豫,而菲斯克径直走进奥托。 奥托随意扔给这位男孩一支短剑:“现在为你战死的父亲复仇吧。” 短剑插在土地上,菲斯克却冷静地卸下背在身上的剑。他很快手握一支长剑:“大首领,这是我父亲的剑,现在我要用它复仇。” “好极了,去做吧!” 菲斯克极为主动,而卡努夫的胆怯让奥托有一些忧虑。罗斯部族新一代的力量必须勇武,奥托可以说哈罗左森在战斗的时候从无怯懦犹豫,怎么他的小儿子在胆怯呢? 二十个俘虏被布条罩住眼睛,被菲斯克接连刺杀,而围观的罗斯战士、佣兵战士,都在为之叫好。但这恐怖的一幕,让所有的来自艾隆堡的灰松鼠部落的科文人战士惊得无话可说。 留里克也实在不想说些什么,他一度索性就不看行刑了。可听到战士们放肆的叫嚣声,他们显然毫无恻隐之心,或者说夜毫无必要,自己的仁慈已经成了异类。 但留里克还是冲了过去,一下子踢开了再一次准备刺剑的菲斯克,“够了!最后一个家伙饶他狗命。我们再带着俘虏告诉奥列金敌人的底细。” 杀红眼的秃头菲斯克根本听不得留里克的话,他还想继续砍杀,立即被留里克攥紧了剑柄。 “那就到此为止吧!”奥托呵斥一声,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此刻,依旧握着那把剑刃满是血迹的利剑的留里克,他盘腿坐在地上,心里所想真的不吐不快。 因为这里有一个原则性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分明是被父亲授予权力的“战场指挥官”,现在怎么没了权力了? 他呲着牙以命令的口气面对奥托:“下次若遭遇这种事,你必须听听我的意见。依我看,不停的使用武力只会让哥特兰人彻底倒向丹麦人,既然我们曾是盟友,就该想法子把他们再拉回来。我不想哥特兰人全部被杀,我们应该承认他们的臣服,至少也是让他们做奴隶,而是杀了他们。” 奥托面不改色:“我就料到你有这样的想法。哥特兰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杀了我的兄弟,我的余生都要复仇。如果你堂兄在场,他会毫不犹豫动手。你瞧,你的菲斯克如此果断,这小子日后也是我罗斯的一位悍将,你真应该高兴。”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我希望哥特兰岛能臣服于我们,每年给我们上缴贡品,割让岛北海域是我们的渔场。而不是彻底消灭他们,这就是我们和梅拉伦人的最大不同,我们不是,也不该是海盗,我们是罗斯公国。在我的治下,我要让哥特兰人跪在我面前宣誓效忠,我不想面对累累骸骨。所以,爸爸,我必须确定一件事。” “何事?” “如果正常战斗我是军事指挥者,我就该有足够的权力,关于如何处理俘虏也是我的权力。” “嗯?”奥托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做错事了?” “未来的战斗,都听我的安排,我能做好这一切。再抓到的俘虏,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准擅自杀死。” 奥托没有认可也没有拒绝,他什么都没说,又以深邃的目光望着堡垒,恍若做了默认。 最后一名俘虏被捆扎的更为严密,他被人牵着走近梅拉伦军的大营(最终果然被卡尔拉走砍了)。 罗斯军扛着他们的弓弩来了,奥托也献上了那名战俘。战俘的出现着实让奥列金大吃一惊,他更是获悉了大量有关堡垒的消息。 在场的公爵们都在准备着一会儿的大战,不过战斗也可能打不起来。 奥列金决议穿戴好盔甲,带着随从们亲自去劝降,倘若成功堡垒今日必克。 没有谁意识到罗斯人轻而易举就挫败了敌人的偷袭,大家的注意焦点都在于敌人内部已经空虚的情况,一下子,大家对劝降的成功抱有了巨大希望。 瑞典大军的战士们都苏醒了,他们活动自己僵硬的身子,啃食无聊的鱼肉干果腹,许多人幻想着可以猎杀一些野鹿打牙祭,奈何这光秃秃的岛屿怕是最多猎捕几只兔子。 昨日的血战,一度惊魂未定的战士经过一夜的休息,他们的情绪好了很多。吃过了东西,为战死的弟兄们复仇,就成了大家战斗下去的目的,虽然博里霍尔姆堡只是一个临时起意要攻击的据点。 奥列金信心满满,他看着各位公爵:“我给你们再重申一遍,我希望那些萨克森人,哦,好像是这个名字。那些萨克森人只要臣服于我们,那就不再是敌人。他们为我而战攻击卡尔马,我们就饶他们的命。但是他们的财富要拿出来赎命,你们各部族不必担心自己捞不到钱粮。” 一支依旧庞大的军队集结完毕,他们聚集在堡垒北部的海滩,面对着被尸体覆盖的缺口并没有发动致命一击。 不过,博里霍尔姆堡垒内部已然哀嚎一片,一个金发的男人光着膀子,在他的族人们悲哀凝视中,准备慷慨赴死。 施泰因·萨克松,他带着祖传的青铜短剑,硬是一个随从都不带,只身要与敌人签署城下之盟。 此刻的奥列金也仅仅带了十多名催从,大摇大摆地走近缺口。 只见一个露着背的男人站在缺口的灰白尸堆上,他高举着双手,以及那支短剑,一边走着一边大喊:“我是首领,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施泰因很快注意到了衣着紧凑又很孔武的奥列金,由于奥列金的头盔上还插着几根染料染色的羽毛,整个人显得极为高贵。 施泰因谨慎地走去,在看到黑衣的战士纷纷戒备,又放满了脚步。 奥列金一抬手,令手下人放松:“都别傻了,这个男人已经吓破了胆子,他毫无敌意。” 他就掐着腰趾高气昂站着,待赤膊男人足够接近时,厉声呵斥道:“你是萨克森人吗?是堡垒的首领吗?” 施泰因大吃一惊,冷静地回答:“是。” “放下你的武器,跪下!像狗一样爬到我的面前!” 让一位战士下跪去当猎犬,施泰因感受到耻辱,可他别无选择。他跪了下来,就把那支保养的很好的青铜剑拔出,插在泥地里。 奥列金一眼便看到那把剑的不一般,“且慢!捧着你的剑,爬到我的面前!” 施泰因无奈照做,他就跪捧着自己的剑,最后被奥列金一把夺取。 “真是一把奇怪的剑,居然是青铜的。的确是一个宝物。” 施泰因即刻说到:“我是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人的首领施泰因,我请求北方的主宰饶恕我们的命。你们可以拿走我们的财富,但请饶恕我的人的生命。如果你们足够仁慈,我们就将忠诚与你们……” 看着这个臣服的男人,还有手里的宝剑,奥列金大喜过望。 他故意说:“我是瑞典之王,也就是你所谓北方的主宰。我知道你们是萨克森人,你们臣服于丹麦,这就是你们的罪!任何臣服丹麦者都是我的敌人,不过,你这样诚心诚意的臣服,我可以向你许诺,你和你的人的生命将得到保障。” “仁慈的王,感谢你……” “但是。”奥列金厉声说道:“我可以册封你为我手下的公爵,在这之前你们必须用行动证明你们的忠诚。那些哥特兰佣兵逃跑了,你知道吧?那些家伙全部被我轻易杀死。至少你的木墙让我付出了代价,我的战士非常愤恨,你需要拿出足够的财富平息他们的愤怒!” 施泰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下他只有完全同意的选项。“是!我愿意拿出全部的财富,以赎买我的人的生命。” “不仅仅如此!我将攻击卡尔马,攻击你们仅仅因为你们是一个障碍。你们不是哥特兰人,更不是丹麦人,我要你组织军队为我而战。你只有杀敌足够的丹麦人,才能证明是真的忠诚。” 说实话,施泰因不想和丹麦人为敌,毕竟自己距离丹麦势力足够近,距离北方梅拉伦湖比较远。试图两头不得罪的代价就是两头都得罪,他发觉自己甚至没有选边站的权力,为了族人的活命,他必须站在瑞典人的阵营中。 “是!我会组织战士为你而战。” “好!”奥列金的确比这个施泰因年长一代人,他抚摸着此人的脑袋,许诺:“让你的人不携带任何武器出来,年幼年老全部出来。放心,神在凝视着我们,我以国王的荣誉发誓,会落实我的许诺。让他们全部出来,否则我的人冲进去后,发现没出来的家伙都当做敌人斩杀。” 萨克森人根本没得选,施泰因被放了回去,不一会儿果然开始有人谨慎地踏着尸体从缺口处离开。他们的确赤手空拳,甚至连吃的东西都不带。男女妇孺聚集在一起,他们纷纷坐在地上等候着未知的命运。 施泰因本人仍赤膊,他谨慎地询问奥列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让你的人乖乖坐着,不要想着逃跑,我会约束手下不去袭击你的人,你也约束你的人不要做蠢事。任何胆敢违反我命令的人都会被杀死。我会派遣我的精锐战士保护你们,至于这座堡垒,现在是我的了。” 保护?的确是保护,同样也是监视。 进过大战后,堡垒的男女老少撤出来的多达一千八百人。他们的确在血战中付出很大代价,不过部族的核心并未崩溃,他们纯属是被血战打得丧失了斗志,实则拼了命仍有一战之力。 奥列金实在想不到所谓劝降变成了敌人的乞降,双方都有意媾和,停战自然一拍即合。 他身为瑞典的王趾高气昂地带队走近缺口,零距离看着大量的尸体也捂住了嘴。 “该死,钱和食物都在堡垒里,这些战死的人们……兄弟们,搬走尸体,放在船上推倒海里烧掉吧!愿他们的灵魂在冥界安息……” 一具具尸体被清理,各部族开始认领自己人的尸首,在以自己的方式安葬,比起抢掠空空荡荡的堡垒,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至此,博里霍尔姆堡垒经过了三天的战争,以守军幸存者的投诚宣告结束。 这样仅就兵力而言,由于一批萨克森人的加入,瑞典军的兵力增加了,奥列金找回了攻击卡尔马的信心。因为就沃斯卡斯仆从者和萨克森投诚者,甚至是那几个至今幸存的丹麦佣兵,三方人都宣称,卡尔马这一定居点并没有大规模的墙。 没有该死的难缠的围墙,奥列金和瑞典军最大的担忧荡然无存。 第420章 进攻卡尔马 博里霍尔姆居民积累的财富,一朝之内尽入瑞典军之彀。 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人员伤亡代价,大军掠夺的财富一瞬间让每一个还活着的战士变得富有。 可是,军队的高强度航行于作战已经持续十多天了,他们不是不知疲惫的战神,当堡垒宣告投诚,紧绷着弦的战士纷纷泄了气。 奥列金可以确定,现在自己的任务并非立刻攻击卡尔马,他的队伍疲惫不堪实力大打折扣,没有一次重要的修整,攻击卡尔马可谓送货上门。 他掌控着整个堡垒的财富和食物,在分配战利品的问题上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纵使卡尔对父亲的分配策略并不满意,奥列金强行完成了他的决议,其带来的结果,果不其然正是友军的拥戴。 他曾是盟主,现在是国王,他从不是梅拉伦大地主的傀儡! 像是付出了很大伤亡代价的耶尔马伦人,他们分配到了很多的战利品,其余部族享有的战利品也颇为丰厚。 他的梅拉伦部族出兵最多,打恶仗亦是一马当先,分得最多的战利品无可厚非,不过为了笼络人心,奥列金并未拿走很多银币。 博里霍尔姆堡垒算什么?过去几日大家的确打了恶战,然此地的财富并不充沛。 丹麦人的卡尔马,那才是堆放金山银山的宝地! 梅拉伦军拿到了大量的鱼肉干与乳酪,又立刻宰杀了堡垒萨克森人的所有牛羊,制成肉干以充军粮。 他们如同蝗虫一般把萨克森人的所有财物一扫而过,却也给投降者足够果腹的食物。 但是,现有的食物并不足以支持未来可能的大战。 降雨完全结束了,夏季的雨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恢复平静的大海还是飘荡着船只,瑞典军各部族都在派人下海捞鱼,亦是有人在海滩找寻可食的贝壳、进入稀疏的树林猎杀兔子。 奥列金给联军“放了假”,又责令投降的施坦因交出一些年轻的女人供大军玩乐。 萨克森人同意了这一屈辱的命令,只因他们别无选择…… 食物、银币还有女人,奥列金所能想到的稳定军心的法子就是这些。 按照契约,他可没有给罗斯人多少战利品,不过是“赏赐”了一点鱼肉干和干酪,吝啬的举动本让各部族公爵觉得奥托会勃然大怒,然罗斯人的随和出人意料。 罗斯与梅拉伦之间果然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坐拥大船的罗斯人打到现在,他们巨大的船舱空空如也,究竟图着什么?难道仅仅是胜利的荣誉? 一个热闹的滨海定居点变成了巨大的军营,往日的繁荣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数千张虎视眈眈的眼睛以及永远喂不饱的胃口。 至少留里克的先见之明使得罗斯人的军粮现在也非常充足。长时间吃储备的食物难免让大家感觉无聊,这不,两艘货船化身渔船,它们就拖曳着各自储备的麻绳大网,在近海来回游走,还别说真就意想不到的捞到一批银花花的鲱鱼。 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距离新的出征还有两天时间。 待在海岸营地的留里克,无聊的操持着木头十字弓,带着自己的伙计们将设计烂木板的靶子当做游戏。 奥托呢?他中午刚刚啃了一只被射杀的麻鸭,又嘬了一口珍藏的烈酒,现在还在帐篷里悠哉睡着午觉。 很多战士瞬间化作猎人,尤其是科文人,像是泰拉维斯这样的优秀少年弓箭手,就以自己精湛的箭术射杀了包括但不限于北欧麻鸭、白头潜鸟、海鸥。 罗斯人广泛装备的各色远程武器,直接给了近海捕鱼的鸟类重大打击。在平常,这些警惕的鸟儿是难以被本地人捕捉的,不料几通箭雨,或是一批射杀松鼠的高手袭来,罗斯人很快就开始在篝火边烤制这些猎获的鸟肉。 像是卡洛塔这样的女孩,留里克也交代她一个任务。留里克的那十名斯拉夫女仆尽数跟在卡洛塔身边,在海滩的礁石处,以斧头与小刀的戳击大规模的收获贻贝。 捞鱼的船只终于回来了,两大包鱼获被船上笑得像傻瓜一样的人们抛下。 夜幕降临,耍了一个白天弓矢的留里克坐在篝火边,他的面前插着一串烤鲱鱼,瓦罐里则是海水清煮的贻贝,另有两只烤的滋油的野鸭腿。 奥托仍是抱着一只烤熟得看不清名堂的鸟类猛啃,一个劲的称赞这个岛屿不是看起来的那般贫瘠。 “真是个好地方,难道那些萨克森人会在这里定居。这个鸭子太肥了,我们罗斯堡就享受不到这种滋味。” 留里克悠闲地吃着鱼,随口说:“恐怕奥列金也不想常驻于此。我们过两天就要进攻卡尔马,当打完了仗大家纷纷返程,博里霍尔姆会有怎样的命运?” “那就不是我们要管的事了。”奥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反观留里克,他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奥托无疑也看到了这一点。 “你不要有任何的担心,现在是属于奥列金的战争,我们陪他把游戏做完,仅此而已。” “好吧!好吧……” 留里克有些话暂不想说,他并非觉得攻击卡尔马大军会遭遇挫折,因为各方的情报都指出,卡尔马有着大量富贵的鱼获商人,只有这些人才会修建木墙。没有恶毒的坚固木墙,联军何惧之有? 威胁并非来自卡尔马,而是远方的丹麦人! 对本地区地理构造颇为了解的留里克可是知道,大家现在所占有的岛屿,它的最南端距离丹麦的日德兰半岛并不远。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难道丹麦人就是装聋作哑,就坐看他们的人被屠戮,他们的利益受到侵害? 留里克沉静了一阵子,换换建议道:“爸爸,我们该好好考虑一下遇到丹麦主力的问题。搞不好我们在这里休整的时刻,已经有丹麦战士进入到卡尔马以逸待劳呢。” 奥托从未想过这些事,由于战争一直非常顺利,他觉得接下来的战斗一样顺风顺水。 “你是说,要和丹麦人大规模战斗?” “也许吧!” “哦!那就太好了!”奥托直接扔了啃了一半的鸭肉,摩拳擦掌起来。 “别!你别冲动啊,我可不想现在就和丹麦人大规模激战。” “为什么?我们早该和他们好好算账了,一个获得无尽荣耀的机会摆在面前,很多人会因此成名,你就舍得不参与?”奥托这样质问,实则他是希望在人生的暮年再获得一番光荣,哪怕是在战斗中阵亡也是光荣的。 留里克可不想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去追求这些有的没的,见得老爹态度变得认真,他的态度也严肃起来:“我们就是要避免和丹麦人作战,除非不得不战斗。依我看,奥列金打下了卡尔马后还是想扩大战果。那个男人称王了,他的野心怕是膨胀到要全面进攻丹麦。他要是真有这种打算,我就坐着阿芙洛拉号赶紧撤退。” “嗯?”奥托一阵晃动,“逃跑?” “哪里是逃跑,我得赶紧回去啊。罗斯人必须全部团结起来,以应对丹麦人的全面反攻。” 至此,奥托没有再说下去…… 篝火边的谈话有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结束,如果留里克的话出自他人之口,奥托是懒得相信的,偏偏留里克是如此的信誓旦旦,他必须考虑这种可能。就目前自家的实力,罗斯人真的具备以一家之力对抗整个丹麦? 也许未来可以,至少不是现在。 宏观上,留里克就是高看丹麦人的实力,因为这符合史实。留里克所知道的历史,因为丹麦人掌控着北欧难能可贵的温暖地带,他们的农业状况更好,也就养得起更多的人口。 实则留里克的所知只是了解到一部分,日德兰半岛到伯恩霍尔姆岛附近的海域,就是所谓厄勒海渔场。此地鲱鱼繁盛,该渔场的末端就是延伸到了整个卡尔马海峡,这也是罗斯人能就地捞到很多鲱鱼的原因。 一场新的征程近在咫尺,就在出征的前一天,休养得差不多的瑞典大军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们变得非常好斗,只因奥列金在公然的宣传:“卡尔马的丹麦商人极为富裕,打下那里每一个战士都能变得富贵!” 各部族的最底层的战士,他们本身就是渔民、农民,冒着送命的风险打仗为了就是捞到战利品一下子翻身。 完全依靠这群亢奋的战士,奥列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果不其然就像留里克估计的那样,奥列金的野心已经在膨胀,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征服作战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他毕竟不是海盗,他必经常年掌控一个对农业很重视的大部族,奥列金对于扩张地盘的想法始终存在,人到暮年,他已经迫不及待啃食越来越多的领地。 这不,他正式开始再度武装沃斯卡斯人和萨克森人,正式任命施泰因是博里霍尔姆公爵,哪怕这一定居点几乎被洗劫一空。 作为交换,施泰因奉命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也就是他的部族,从十二岁以上的男孩到五十岁的男人,全部拿起武器编入军队。一下子施坦因愣是组织起一支多达七百人的“大军”,就是这些人的实力,没有谁觉得他们是真的强兵。 奥列金可顾不得那么多了,两支仆从军愣是拼凑出接近一千人的阵容。 他不可能对这些人完全放心,故而给予他们的武器也极为简陋。他们休想着甲,哪怕是再披上一层皮革也不许可。他们的武器就两种,短矛与手斧,唯一的防御器具就是木板做的盾。 施泰因完全明白,他将带着族人们参与进攻卡尔马,并作为一支重要力量冲锋在前,想来也要付出很大的牺牲。可他真的别无选择,纵使他想要反叛,遭到突袭的卡尔马人可会心领神会,还不是无差别的反击任何冲过来的武装者? 经此一番折腾,萨克森的女人们哭得昏天黑地,哀嚎声气得奥列金大呼不吉利。 联军各部族的战士对明早的出征充满信心,他们每个人都捞到了银币,一想到新的作战能捞到更多就兴奋得难以安眠,并选择性忽略了伤亡的可能性。 像是被迫集结的萨克森人仆从军,大量的人因为恐惧彻夜难眠。他们从未想到自己要与卡尔马定居的那些人作战,双方这么多年来并无瓜葛,双边贸易都很正常,想不到和谐的双方竟要被迫兵戎相向。 战争之事可不是一群萨克森人能左右的,次日清晨,苏醒后的战士们啃过鱼肉,或是别的食物,纷纷将船只推到滩涂,等候早潮涨水。 萨克森人和沃斯卡斯人纷纷登上他们自己的船只,被梅拉伦军的船队重点监视着。 罗斯人亦是早早回到了他们的大船上,阿芙洛拉号再一次作为完美的尾随者紧紧跟在梅拉伦军船队时候,实则也是堵住了仆从军船队的怯懦的退路。 像是被巨大的猛兽的低吼压迫,船上的施泰因总觉得那巨大的船只会轻易撞垮自己的小船,实则一旦冲撞发生确是如此。 现在的施泰因已经明白了之前战斗中的一切,大船的拥有者是罗斯人,也就是曾经哥特兰人提及到的“可恨的罗斯”。三年前,阿里克带兵狂袭哥特兰岛的一处据点,疯狂的杀戮成了整个岛屿的梦魇。 施泰因这回彻底明白了“可恨的罗斯”之噩梦从何而来,这些人的确是属于所谓瑞典大军的一份子,却又仿佛游离在外。就譬如作战,那些该死的箭矢几乎都是罗斯人发射,闹得木墙之上成了极为危险之地。 可见接下来的战斗,卡尔马人也将报偿被箭雨射杀的苦楚。 恰恰也是这一战,施泰因的思想被彻底颠覆,箭矢竟是这般可怕的武器! 大军是从早晨出发的,由于白昼的时间极长,这里的早晨实则极早。 等待瑞典军的航程其实仅有区区三十公里,纵使又是逆风航行,如此距离也就是连续行进最多六小时的旅程。 不久,军队开始通过卡尔马海峡的最宅处,站在船艏甲板上的留里克能清楚的看到东方与西方的陆地,只因当下的海峡收束到区区三公里了。 “大家都提高警惕,我们随时都会遇到敌人,做好准备砸毁他们的船!”留里克大声命令的同时,其本人也在船艏坚持逗留了好长一阵子。 操作全部扭力弹弓的佣兵们一声怒吼,真像是要与敌人展开海上大战。 可是,放眼望去狭窄的海面空空荡荡,只有瑞典军的庞大船队平静地通过这一段最狭窄处。 前往是比较宽阔的海域,实则还是可以看到东西方的陆地,只因前方的海峡宽度也仅有七公里的程度。 平静的海面让留里克担心,他就怕敌人突然从一些峡湾中钻出来,打联军一个措手不及,纵使罗斯军无所畏惧,对于其他队伍可就太突然了。 “你怎么还在上面,这里已经是战场,你快进入船舱安静待着!”站在下层甲板的奥托吼了一嗓子,就急匆匆爬上船艏。 他按住留里克的脑袋命令:“快下去吧。” “太安静了。”留里克冷冷道。 “安静什么?” “我就怕敌人已经准备好了。按理说这片海域当有很多渔船,结果只有我们。” 奥托一副乐观模样:“那一定是敌人害怕了。无所谓,我们的兵力雄厚,奥列金也志在必得。” “啊!快看!前面那一片陆地,依我看卡尔马到了!” 留里克指着一个比较模糊的地域,那里是陆地,愈发显露出被认为开发过的迹象。越来越多的人看清远方的端倪,眯起眼睛的奥托断定那就是一个定居点。 “留里克,如果那些投降者说的没错,这就是卡尔马,我军的最终目标。亲爱的,你赶快下去吧!” “我不。”从父亲手里挣脱,留里克持剑指向前方:“兄弟们,准备作战。即便我们不登陆,也用扭力弹弓支援友军!” 战士们又是一声怒吼。 见状奥托满意笑了笑,便回到下层甲板,只因特也要组织战士们伺机火力支援了,所谓给予可能的近岸防御的敌人一波打击,让联军的登陆部队作战顺利一些。 战场愈发的明朗了,卡尔带着一些黑衣战士又是操持着三条船一马当先,此事是奥列金支持的,他需要自己的储君在本次“决战”中立下大功,以便获得直接的统治合法性,故而冒险是值得的。 这不,卡尔眯起眼,他已经看到卡尔马那边的渔村里慌作一团的人了。 “哈哈!我们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兄弟们,疯狂的划桨,光荣属于梅拉伦!冲啊!”他高举着奥列金的剑,站在船上好似飞行。 梅拉伦军再度率先冲滩,不过等待他们的,的确是做了一番备战的卡尔马居民。 可以说,那些没有撤离的卡尔马人,无论是丹麦人、约塔兰人,还是哥特兰人、挪威人,都要为了他们的财富、他们的产业,与袭击者打上一仗。 一场大战根本不可避免,好在瑞典军各方部队早在出征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决战准备,甚至许多人将此作为“得到进入瓦尔哈拉资格的神圣之战”。 第421章 初战卡尔马 但是卡尔马的居民们,他们并非坐以待毙或是毫不关心。 一支来自北方的大军将会继续南下讨伐,在攻克博里霍尔姆后,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卡尔马。 来自北方难民逃亡到这一近海的“港口城市”,这些人有来自沃斯卡斯堡的渔民,更多的就是客居在博里霍尔姆的哥特兰人。 逃亡者带着他们的财产登陆卡尔马,许多人还嫌这里不够安全,他们购买了一些物资后,就加紧继续逃往南方。 大海非但不是他们逃亡的障碍,反倒是为其顺利逃亡提供便利。 似乎只有丹麦势力可以给予大家安全保障,但他们毕竟不是丹麦人,贸然进入丹麦的核心区域势必要被盘查缉拿。 逃亡者大多只是在卡尔马进行了短时间的停靠补给,他们将卡尔马更难的名为银堡的丹麦人定居点当做避难所,只因那里丹麦人与哥特兰移民已然长期混居,双方说着同样的诺斯语,乍一看去根本分不出彼此。 不过,倘若卡尔马以南的银堡(瑟尔沃斯堡)也遭到可怕的打击,大家还有另一条逃亡的道路,那便是沿着河流逆流而上,撤到约塔兰内陆的一片湖区,当地因密集的河流好似通行的道路,移民到这一带的哥特兰人将之命名为“道路与湖泊”,也就是韦克舍。 有十个移民社区构建起这一定居点,而她正是新晋哥特兰移民可以和平前往的选择地。 来自北方的难民引起了卡尔马的巨大恐慌,那些平日里靠着捕鱼贸易赚的盆满钵满的丹麦人,他们正站在风口浪尖上,心理上也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撤退回老家?那么多少年的心血是否就毁于一旦了? 不撤走?要和入侵者打上一仗? 难道勇敢的丹麦人会害怕北方的斯韦阿兰联盟? 十多个丹麦商人势力聚在一起商议未来的事宜,这注定是一场充满争吵的会议,因为定居点只是一大群商人、渔民的聚合体,他们不存在掌控绝对权势的仲裁者,会议成了争吵,分成逃亡派与决战派的双方不欢而散,会后也立即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有五支丹麦商人,带着他们的家眷、私兵选择撤退。他们带走自己的银币和大部分的鱼获制品,以较低的价格卖掉自己的房产与奴隶,组成一支庞大的长船队伍,撤向最近的丹麦永久性据点银堡 至于剩下的八支丹麦商人,以及绝大部分哥特兰渔民,他们的选择,真是坚决抵抗。 这不,当阿里克作为“先锋官”猪突猛进之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卡尔马留守人员,他们早就时刻准备着了! 最近几日,卡尔马近海的捕鱼作业完全停止。男性渔民将自己武装起来,大部分女人带着孩子撤到了附近的林子里藏匿起来。 商人们拿出他们的全部私兵,只是这些私兵的主力用于保护金主的宅邸,至于与敌人野战,并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卡尔马本来的常驻人口已经突破四千人,战争威胁迫使至少一千五百人撤离! 剩下的两千五百人里囊括了形形色色的人,至少其中的妇孺仅有五百人的规模。 只因卡尔马本身是商业港口,大肆进驻此地的人们是为了贸易而非定居。所谓女人,相当一部分就是娼,至于孩子,流浪乞食的孩子数量不多,而他们仅仅知晓自己下贱的出身,以及没有着落的未来。 一支人数接近两千人的“军队”被组织起来,他们衣着简谱、武器也显得简陋,只是如此庞大的男性群体聚合起来,一度为前路担忧的留守商人们,他们甚至开始自负,甚至期望北方的敌人送货上门。 各方都变得渴望战争,庞大的人数支撑起卡尔马男人们的自信,只是只有当他们看到了奔袭而来的敌人,才开始自省自己的乐观是否有误。 双方期待的战争根本不可避免,双方更无战前的任何交流,战争就以最为直接的方式爆发了! 三艘长船的龙骨直接冲上沙石海滩,卡尔持剑奋勇跳下来。 “卡尔马!你的名字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我卡尔就是你们的主人!”卡尔高傲的嘟囔起一番话,也做好准备与突然出现的敌人作战。 卡尔马并非空城,此地的居民显然决心为了他们的财富战斗到底,而这恰恰是卡尔渴望得到的巨大战功。 迎接这一百名登陆战士的,是卡尔马人的特别的亲切问候——箭矢。 一支力道很有限的箭击中了卡尔的木盾,彻底引爆了他的斗志。 可是,登陆的梅拉伦军的伤亡已经开始! 那是来自守军的投石索与投矛的打击,虽说守军的短木弓发射的箭只能猎杀野鹿,攻击持锁子甲的战士意义不大,但投矛就不同了。 有立足未稳的战士被突然从近岸房屋里杀出来的敌人的投矛命中,那不是一般的投矛,根本就是猎杀海豹、须鲸的鱼叉,被命中的三人当场失去战斗能力。 卡尔和他的勇士们赶紧组织起一道盾墙,第二排的战士也将自己的盾搭在前人身上。 一堵更大的盾墙组成后,梅拉伦勇士吼着号子,迎着敌人投矛与石块的疯狂打击,稳速向前推进到可以近战的距离。 反倒是近岸的那些二百多名守军先坐不住了。 只因在这一小撮登陆者的后方,又是铺天盖地的船队! 谁都未曾想到,那些逃亡者添油加醋描述的敌人,他们居然并未扯谎,敌人真的实例强悍。 也许,他们只是看起来的强悍,不打上一仗谁知道呢? “冲啊兄弟们,砍死这些北方的家伙,夺了他们的甲和剑!” 有人引领大家拼命,他们连与须鲸搏斗都不畏惧,而今迸发出的战斗热情,实在也让卡尔有所感慨。 却也仅仅只是感慨。 “他们冲过来了,做好准备!厮杀!”卡尔见状大声命令,他麾下的最精锐黑衣战士稳固住他们的盾墙,就等着敌人的冲撞。 渔民们装备简陋,就更要依赖盾墙的掩护。海滩的战场,两组盾墙很快撞到了一起,瞬间,双方的矛头开始互戳,长柄斧头从天而降,直到战斗成了双方零距离的战斗。 卡尔手持父亲国王的钢剑疯狂戳刺前方之敌,他们手下亦是挥舞着强劲的铬铁手斧,优秀的武器与优秀的防御,使得梅拉伦勇士很快占据上风。 越来越多的渔民战死,他们简陋的木盾缺乏防御,单薄的麻衣基本只有遮羞的功能。他们的血肉之躯如何与身着铁甲衣的登陆者激战?哪怕他们兵力更多一点。 尸体的血染红沙石海滩,卡尔正带着他的人缓慢地在被凝固之血的可怖泥泞中前进。 就在某一个临界点,渔民们的士气崩溃掉了,他们撂下至少五十具尸体仓皇撤退。 “哈哈,这些卡尔马人真是懦夫!兄弟们,散开队伍,追杀这些逃跑的兔子!” 卡尔的命令一下达,盾墙解散,就在勇士们拎着剑与斧野心勃勃要展开致命追杀,天空中突然传来嗖嗖声。 他望着蓝天,不由咬紧牙关,只因天上有黑影在嗡嗡地飞。 “都不要冲了,听这声音是罗斯人的支援!” 就在近海处,五艘罗斯船只,合计七座扭力弹弓再一次以最大射角发射轻型标枪。它们螺旋的尾羽使之疯转,并伴随一阵嗡嗡声。 这样的箭矢毫无范围攻击的能力,不过来自可不思议距离的大号箭矢仍能戳穿人,如此实力已经足够颠覆本时空大部分北欧人的认知。 这七支标枪唯有一支击中了逃亡敌人的胳膊,也仅此一支,强大的力道已然砸穿扯断了伤者右臂,鲜血在疯狂喷涌,整个人又跑了一阵子,当场倒地不起结束了一切。 “友军支援结束了。兄弟们,跟着我继续!” 卡尔又是迟钝冲击,他的速度完全甩掉了战士们,如此鲁莽的作风是无法改变了,卡尔就是觉得敌人本来也是不堪一击,他本预估攻击卡尔马会如攻克博里霍尔姆一样是恶战,现在,他只想歼灭这这一群被自己高看上百倍的懦夫。 就九十多人直接冲到了渔民的居民区,他们几乎消失在后方船队的眼睛里。 站在船上的留里克一直关注着战场,罗斯战士们也给予扭力弹弓再度装填,何时发射就听留里克的指令。 “糟了,卡尔那个蠢货居然钻入了民房区。” “我看这里有诈。”皱眉的奥托谨慎说道。 “我看也是,搞不好历史又要重演。”留里克的确有着担忧,他并非对卡尔本人担忧,实质上他期望这个男人战死。 但是,倘若梅拉伦军此战出现重大挫折,对于整个瑞典军,对于罗斯军,至少在这个节骨眼就是糟糕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应该是一个圈套,站在梅拉伦旗舰上的奥列金看到自己的傻儿子又在行莽夫之举,他气得直跺脚,拎着战斧指着自己的部下:“都给我加力划船,快点登陆!快呀!” 身处局中的卡尔头脑一片空白,他钻入了长屋排列杂乱无章的居民区,很快就找不到合适的主攻方向。 反倒是数量极大的武装者纷纷钻出来,一个个持矛的披头散发的渔民发了疯一般冲过来,卡尔阵脚大乱,他的战士立刻遭到打击。 铁质的矛头硬是捅穿了梅拉伦人的锁子甲,精锐的黑衣战士们根本想不到,自己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可耻的丧命。 这就是卡尔马的计谋,引诱登陆的敌人进入撤走了妇孺的居民区,武装渔民就藏在长屋里,当他们看到有大量船只靠近之际就开始这样做,而今他们的战术成功落实了! 只是卡尔马渔民的举措有些操之过急,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聚众猛攻的敌人,居然只是进攻大军的先锋。 最初的计划可是等到敌人大举登陆后再施展伏击,现在伏击的突然性已然失去,发了疯的渔民们倒也无所谓了,就像他们对战死、受伤也没有了任何的想法,他们仅剩下战斗杀戮之本能。 乱战发生了! 凭借着个人的绝对勇武和武器的优势,卡尔刺杀砍伤至少六个敌人,他涂抹着漂亮花纹的木盾沾染了大量敌人的血,他的脸亦是沾满了大量血迹。 他的黑衣战士们哪有这般神奇的勇武,单个的战士遭遇多名渔民围攻,一杆杆鱼叉纷纷施展戳杀,越来越多的黑衣战士战死。一时间,陷入乱战的三百多人杀得昏天黑地,当卡尔有所清醒之际,他震惊的发现还在战斗的黑衣战士数量已经不多。 “该死,这里简直就是第二个旧奥斯塔拉!” 有黑衣战士悲愤地劝谏:“王子,我们必须撤走。这里太狭窄了,再继续战斗下去你也会死。” 死?死了就拿不到财富了,而且这样的死也太屈辱了。 “走!那就快走!兄弟们!”卡尔举着滴血的剑转着手腕:“不要再恋战了,我们撤到海滩和大部队会合!” 就这样,卡尔在战士们的搀扶下嗅着海盐的气息奔向海滩,当他们再度出现在奥列金视野之际,百名战士仅仅剩下了三十多人。 单个的卡尔马渔民的确势单力薄,双人决斗被杀者几乎必然是渔民,不过他们为守护自己的财富团结起来,局部战场渔民的压倒性兵力优势,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愣是杀得逃亡的敌人,实则是袭击者的精锐。 奥列金的五百名精锐私军到现在就剩下区区七十人了,恐怖的损失情况让他震惊之际,愤怒全然对准了敌人。 此刻,身为大王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怪罪他的王储儿子,他即便有念头也没有机会口头责骂,因为敌人正纷纷走出藏匿的房子,人员越聚越多,其兵力完全出人意料。 梅拉伦军主力裹挟着全部的仆从军登陆了,海滩上聚集的各色战士已经多达两千人。 这还不算完,后方还有一千四百多名各路公爵的战士即将登陆。 率先登陆的梅拉伦军开始自发的排好队伍,战斗力必然较弱的仆从军,也紧张地聚成一团,并将自己的短矛纷纷对准也在快速增兵的敌人。 浑身敌人之血的卡尔气喘吁吁回到国王父亲的身边:“我居然中了他们的伏击,至少我现在把他们的主力引出来了。” 卡尔觉得自己会被骂一通,奥列金的双目始终盯着敌人,随口说:“进入队伍吧!我们准备决战了!你在派人通知罗斯人,让他们的弓手尽量登陆支援我们。” “这……有必要让他们参战?” “按照契约不立刻给他们战利品就是。你快去,让他们加入战争。看看这些敌人,要想快点获胜,我们需要罗斯人的支援。” 可以说双方唯独在这一件事上产生了默契——决战。 古代战争,通过一场大决战定输赢真是再畅快不过,其实决战的背后就是双方对冗长是战事都是拖不起的。 哥特兰移民的渔民战士是卡尔马军的主要构成,不过其中混杂的那些丹麦商人的私兵,才是最有战斗力的战士。 卡尔马军排成盾墙,且兵力越来越多。 瑞典联军这里也是完全一样,且随着耶尔马伦军、乌普萨拉军和昂克拉斯军的登陆,仅仅站在海滩上的瑞典军及其仆从军兵力,已经接近四千人! fpzw 第422章 这是留里克的致命弓击 两千卡尔马军对四千瑞典军,这基本就是双方的兵力对比。 由于初战的损失,卡尔马军约莫一百五十人死亡、受重伤,瑞典军愣是糟了伏击痛失七十名精锐。如此对比,双方的兵力瑞典军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 卡尔马人看着兵力越来越多的北方势力纷纷忌惮起来,变得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并无人逃跑,他们有人萌生了逃亡的念头,至少在现在,恐惧亦或是对荣誉的坚持,令他们杵在这里,眼巴巴看着登陆的敌人越来越多。 瑞典联军的兵力并未集结完毕,奥列金还不愿意立刻下令进攻。双方战士已然变成了诡异的对峙,就在这个当口,罗斯人的五艘船只,已经冒着搁浅的巨大风险抵近到距离海岸仅有约莫三十米的距离。 阿芙洛拉号左舷对敌,右舷的三座扭力弹弓部拆下,把船舷栏杆凑合当做发射台。 船上的长弓手已经做好抛射准备,部的钢臂十字弓手,也将他们武器施展大仰角。 现在,留里克看着战况一脸迷惑:“爸爸,我很奇怪,奥列金手下兵力这么多怎么不立刻进攻?” “这个?你得亲自去问他。” “无所谓,我军箭矢已经能覆盖敌人,那些愚蠢的家伙居然距离我们这么近,奥列金也是奇怪,居然在船边列阵。” 奥托耸耸肩不多问,很快一艘小船的出现引得二人注意。 很短的功夫,这艘船抵近阿芙洛拉号,信使紧张地传达国王的命令:“王……王命令你们的弓兵登陆支援。” “奥列金在请求我吗?”站在最高层甲板的奥托高傲的俯视。 信使竭力昂起头,战战兢兢回答:“是的,他随时都需要你们的……支援。” “好,我懂了。”奥托扭过头,拍拍留里克的肩膀:“看来,决战是要由我们宣布发起了。” 留里克心领神会,这便扯着嗓子命令:“阿芙洛拉!所有人!射击!” 这一声吼,宣告了卡尔马决战以极为特殊的方式开启。 战争开启,何其突然! 此刻,近海的阿芙洛拉号的甲板上硬是站了六十多人,加上待在船舱内部的非战斗人员,仅这一艘船就囊括了罗斯军一半的兵力。 大船距离敌人乱哄哄的阵列有着实际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此距离然都在罗斯军的轻质箭矢射程范围内。 几乎所有人的认知中,没有任何的远程武器能有这般射程。像是卡尔这样的人物,他也是在大军攻击旧奥斯塔拉的时候,见识到罗斯人的“超远距离”箭矢。 当时罗斯人只打出去几发,造成一个敌人被贯穿死亡。 死者的情况让卡尔一度非常警觉忌惮,然战争打到现在,他能认清罗斯军确有远程武器上的优势,就是现在的境况再一次刷新他这位见过世面之人的认知。 部十座扭力弹弓发射的轻质标枪,以很大的仰角,带着嗡嗡声呼啸而过。 紧随其后的正是来自艾隆堡的长弓兵们,他们发射轻质长箭施展大仰角抛射。 另有十多人,他们高高举起钢臂十字弓,强行发射轻质的弓用箭矢。 多种箭矢尽为铁簇又都为旋羽,西南风一直就没有停,然旋转的箭矢极大程度依靠陀螺效应,愣是扛住了风偏。 五十支箭旋羽的嗡嗡声像是一大群黄蜂,它们盖过了风声,引得所有正加紧排兵布阵的瑞典军战士昂起高傲的头。 大量黑色的“木棍”正快速飞过头顶!不!它们已经开始下坠! 不少人下意识的抬起盾牌后,方才发现在和箭矢是奔着着敌人去的。 箭矢带着强劲的重力加速度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在作为敌人的卡尔马军的军阵中。 那些陆续赶来的卡尔马渔民,他们本是要尽可能构建密集而稳固的针线,谁能想到入侵者首先便使出前所未见的招数。 当他们意识到危险即刻袭来之际已然为时已晚。 有的人脖子中箭,有的人被标枪贯穿了身子,有的人脸被割破。 大部分人的确是举起了木板盾,却见击中木板的箭矢,依然在板材的另一边露着金属光泽的箭簇。 只此一轮攻击,给予即将爆发激战的双方阵列,就带来轩然大波。 而这仅仅是罗斯军射击的开始。 留里克扶着船艏栏杆,此刻他多希望手里有一只望远镜。他庆幸自己没有击中友军,也看到了敌人阵线的骚动,此扩大混乱之机会,自然要继续射击。 “继续射击!扭力弹弓,上陶土弹砸他们!” 操纵绞盘的佣兵竭尽所能以最快速度完成弹弓蓄能,烧制的锥头圆柱形又裹上海豹油的陶土弹,在留里克命令下发射。 而在这之前,长弓兵又在泰拉维斯的指挥下完成了两轮齐射。 这些灰松鼠部落的科文人,他们本就精通于射箭,连带着教会了一种定居艾隆堡的罗斯渔民也成了射箭好手。他们已经摸清了这些弹性长弓的性能,那抛射的精确性值得信任。 持续的箭雨砸下来,卡尔马人的木板盾牌大抵都是可以抵挡箭矢,然而骚乱在发酵。他们的第一排战士还能牢牢的稳住一条阵线后方的情况真是越来越乱。他们更是没有一位明确的指挥将军,各自为战的现状使得显然只需继续抛射箭矢,就能迫使他们的阵列崩掉。 倘若作战的双方都有缜密的阵型,且战士的意志足够强,如此的激战很多时候反而不会发生很大的伤亡。 大部分的损失来自于阵线崩溃后的溃逃,另一方追杀逃亡者,结局注定非常致命。 无疑奥列金察觉到了罗斯人正在给瑞典大军制造一个重大战机,他决议按兵不动。突然当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贸然的冲击自己人也会成为箭矢的猎物。 来自陶土弹的打击来了!它与轻质标枪的重量相当,由于其在烧制之前就被挖出了微螺旋凹槽,使其飞行中也在旋转。 抛射的陶土弹射程弱一点,但其下坠之际获得的动能实在更强。 就像是半块砖头从近三十米的高度掉下来,直接砸碎卡尔马人的松木板制作的盾,连带着人也砸倒在地。至于被击中命中者就是当场重伤血流如注…… 在众多的弹药里,或许没有什么比陶土弹更为廉价的。它的弊端就是对有防护的单位起不到多大的破坏,它唯独最善于攻击布衣战士。 这些陶土弹的成分与红砖差别不大,而且它们本身就是暗红色的。留里克对其威力一直有着信任,就像是打架之际,搬砖就是极好的近战武器。 “再次装填!”留里克命令完之后,又责令泰拉维斯:“你的人再发射六轮,之后休息。我们不能太浪费箭矢!” 留里克的命令只能完落实在在阿芙洛拉号上,周围的船只只有通过大声的吼,才能责令他们发射怎样的箭矢。 主要的战斗人员、武器都在阿芙洛拉号上,仅此一船就代表了罗斯军一大半的火力! 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们,可以将装填速度压到二十秒,也就是两名臂力惊人的佣兵合作疯狂转动绞盘,另一人将油腻的弹丸刚刚放进发射槽,另一手就拉动绳索接触卡榫约束。 船只因抛锚而稳稳钉在海上,扭力弹弓的仰角也做了固定,部搬运到一舷的六座扭力弹弓,居然打出了速射炮的战术效能。 盾牌被陶土弹砸得粉碎,握盾的手臂被打得骨折,被击中的头颅当场碎裂,被击中的胸膛,那折断的肋骨戳穿了心脏。 阿芙洛拉号的佣兵纷纷脱了麻布上衣,展露他们满是毛的胸膛后背,他们已经汗流浃背,为维持扭力弹弓的最大射速,他们就是以百米冲刺般的体能输出在做事。 多种弹丸,唯有陶土弹可以大肆浪费,留里克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手下如何疲惫,他一直在催促:“继续射击,我看敌人的阵线就快崩溃了。” 浑身亮晶晶的耶夫洛苦笑道:“这样,我们的疲惫就是值得的。如果真能砸毁他们的阵线就好了。” “那就不要废话!”留里克木着脸严肃命令。 这份严肃感最对耶夫洛的脾气,到底这是在战场,大家就该任何时候保持机警。 不断有致命的弹丸从天而降,它肉眼可见! 箭矢和弹丸造成卡尔马人已有多达二百人被砸死砸伤,为了躲避这些弹丸,卡尔马人不得不自发躲避。他们本是寄希望于自己的盾,现在就只能依靠预判弹丸的落点,自己趁早躲开。 当大家都这么想,卡尔马人也就不要想着再维持一个战线。 就算是其中的丹麦战士决议赌上自己的荣誉就站在这里,奈何弹丸和箭矢是不长眼的!他们被击中带着头盔的头部,一样是被夯得脑震荡失去意识,看起来就像是砸死了。突如其来的“死亡”疯狂挑战着丹麦人的认知。 至于一般的卡尔马渔民,他们的阵线终于崩溃了! 崩溃实则来自于十来人的撤离,他们是将受了箭伤的同伴拉到安区,却被精神濒临崩溃的其他人认为是逃命。 荣誉?哪有逃命重要? 五十人跟着逃跑,一百人紧随其后,又是二百人,是更多的人…… 恐慌瞬间蔓延到整个卡尔马军队里,他们本是兴致勃勃想打入侵者一个反击将之推下海淹死,反倒是自己再杵在这里就要员被入侵者的奇怪武器给砸死。 岸上敌人的总崩溃引来巨大的轰隆声,那是敌人一边溃逃又一边惊慌失措乱叫呢! “都停止吧!”心脏狂跳的留里克勒令扭力弹弓恢复松弛,命令一下达,那些佣兵都累得直接躺在甲板上疯狂喘着粗气。 累躺下的耶夫洛自感浑身发热,他断断续续问:“大人……我们……我们成功了?” “对!敌人阵线崩了,奥列金已经带着他的人展开面攻击。” “哦,战斗应该结束了。我们……就这样赢了?” “对的,我们赢了。” 不错,早有准备的卡尔马军还没有真的和瑞典军近战厮杀,就被前所未有的箭矢打崩了信心,以至于总崩溃。 敌人崩溃的整个过程,船上的奥托看得一清二白,他衰老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人生五十多年,想不到是自己的小崽子今日好好教了自己何为战争。 这样的战斗方式光荣吗?不,一点都不光荣。 但是,它真的极端有效。 漂在海面的船只,其发射的箭矢、弹丸打崩了陆上列阵的敌人,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奥托不得不说一个活久见。 奥列金和卡尔,乃至其他的公爵都不会承认罗斯人的“勇武”。他们所谓的勇武,就是勇士之间的格斗血战。一个勇敢的战士死于箭矢,那真是一个耻辱。对于射箭者,恐怕也不是可以高傲宣传之事。 巨大的战机摆在面前,让那些虚伪的东西都见鬼去吧! 奥列金和卡尔懒得去管所谓的光荣了,他们下达了面进攻的命令,至此战斗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冲锋的瑞典军各路人,他们杀死逃亡的敌人,感觉比起猎杀兔子更加简单。 那些仆从军,沃斯卡斯人和萨克森人,他们都是罗斯人“疯狂箭矢”的受害者,他们一下子忘却了曾被箭矢支配的恐惧,成了劫掠大军中的一份子。 就在和平的时光里,沃斯卡斯港居民和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人,他们从不认为卡尔马居民是自己的同族。他们尚无国家的观念,而今享有一个劫掠发财的机会,为何不去干一票儿呢? 更是因为萨克森人非常知道卡尔马的丹麦商人会把财富藏在那里,像是施泰因这样的人物,摇身一变就成了瑞典王奥列金的最佳猎犬! 有了施泰因和他的萨克森人的带路,梅拉伦军对于追杀抱头鼠窜的敌人已经不那么热衷了,因为奥列金知道,倘若他不能搞到大量的财富犒劳军队,自己的统治地位就会被动摇。 不过,其他公爵的队伍,他们非常关注眼前的利益。这不,追杀很快变成了捕虏。像是耶尔马伦公爵温德森,他和他的族人一直待在内陆湖区,与哥特兰人本来就没有多少瓜葛,他们出征只是奉命行事。 温德森勒令手下尽量的抓奴隶,未来便是带回老家,勒令这群被俘的男人当种地的农奴。 耶尔马伦出征的五百人已经损失大半,他觉得自己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在战后保证自己的实力不会重大滑落。 他们都忙着抓奴隶,跪地求饶着都被饶命,坚决反抗者立即杀死。 第423章 燃烧的卡尔马 在整个瑞典军中,唯有梅拉伦军,一心求财的他们裹挟着仆从军,如同泥石流一般扑向丹麦富商们的宅邸。 木墙如何抵得过拥有充分攻城经验的梅拉伦军?又是大木头撞开木门,大量冲进去的战士于富商的私军打成一团。拥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的梅拉伦人对分散的富商就是各个击破,他们付出很少的代价就占有了商人们的一切。 结果,唯有一个肥猪一般的商人被趾高气昂的卡尔踢出了宅邸,在那木屋里,则是商人死去的妻眷。 卡尔毫无情面,他的剑也在滴血。商人被踢到庭院内,周遭全是轰隆巨响,还有入侵者的欢笑。 很快,奥列金在十多名黑衣战士的护送下,通过砸毁的门进入宅邸。 “卡尔,你居然在这里。不要玩弄你的俘虏,没用人立刻杀掉。” “但是,这个人还没有告诉我银币的位置。”说着,卡尔的剑已经抵在着商人的脖子。 奥列金稍稍来了性质,他走近卡尔:“就没有发现什么银库吗?”罢了,他直接踢倒求饶的商人。 “告诉我你的银币在哪里?” “都在……都在地下埋藏。求求你,饶了我的命。” “饶命?”奥利金额拔出匕首,干跪在趴着的商人面前,勾下头又摆弄自己的匕首:“这就要看你的配合。听着,丹麦人,我要更多的财富。” “银币、金币,我都给你们……我的全是你的……我的银币全在我卧室下方的土里。” “是吗?就没有更多吗?” 奥列金总觉得这种人肯定会藏着掖着,商人总是这样。 求生的商人慌乱中急忙说:“我知道一个地方,继续向南,最近的一个定居点,银堡!那里,全都是银币,你们打过去就能拿到银币。” “银堡?”奥列金对这个名词知之甚少,然商人一直在强调,所有在卡尔马的商人都要把鱼获带到南方的银堡卖掉,当地聚集了大量财富。。 他是首次听到这样的名词,不过想来仆从的萨克森人对卡尔马以南的情况也很了解。银堡之所以叫做银堡,想必那里堆满了银币。 奥列金动了一个更大的念头,这便收了匕首站起身。 此刻,商人扬着脑袋祈求:“北方的人啊,请不要杀我,我还有用。” 奥列金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过了身子,当卡尔手起剑落才发声:“卡尔,把银币都挖出来看管好。再通知兄弟们去找食物,我想,我们有必要把那个银堡摧毁获得更大的财富了。” 如果眼前有着捞到巨大财富的机会,哪怕自身面临着诸多的困难,他是难以放弃的,这些困难想必再咬牙坚持一下是可以坚持过去,因为获得财富的机会总是稍纵即逝。 所谓银堡,正是瑟尔沃斯堡,当地的商人的确囤积了很可观的财富,至于“银堡”之名,更多的是形容此地的富足。 银堡还太遥远,还是看看大军能在卡尔马捞到多少好处吧! 梅拉伦军成了最可怕的海盗,登陆后的他们闯入富人的居所,他们杀人越货,抓走富商的妻女享用,其余人等基本直接杀死。 大量的梅拉伦农民、渔民,他们得到国王的默许,除了金银、珠宝他们无权自私占有,其余的各类财富很大程度就是凭本事捞。 战士们经过漫长的航行与一些列的战争,为的就是在计划上的目标卡尔马大肆掠夺,农民们都期望这一仗让自己变得富裕,而他们几乎被压力压得几乎要炸裂的情绪,也需要一个暴力的宣泄。 如同蝗虫啃光了树,剩下的树枝已经毫无意义。 搬空了富商的财富,梅拉伦战士当即在夕阳下肆意纵火。 血红的夕阳下,卡尔马到处燃起浓烟,红色的火焰甚嚣尘上。 浓烟与烈火下,到处是战士们的欢笑声,还有被拖着头发拉走的女人的哀嚎。 杂乱的道路上尽是卡尔马人的尸体,当然也有死于反击的梅拉伦人的尸体。此情此景,或者的卡尔马人恐怕更羡慕那些死去的人,至少那些人已经不必再受苦…… 卡尔带着一批精干之士成了挖坑专家,他们果然在被斩的商人卧室的地下发现了四个被埋藏的箱子,斧头砸开青铜锁,只见里面尽是亮闪闪的银币,甚至还夹杂着金币。在就商人的家里,不值钱的铜币也搜刮到了不少。 一切仅仅是一个开始,倘若这些商人们都习惯把钱埋在卧室地下,扫荡全部的富人宅邸,梅拉伦人就能捞到最多的宝贝! 卡尔正是这么做的,就在太阳行将落幕之际,越来越多的箱子被搬到热热闹闹的海滩。 “一群疯狂的人,这样的女人你们也稀罕吗?”卡尔无视盟友的举动,他也不知道盟友的战士从哪里搞到的女人,想来都是被征服的卡尔马人,她们并无什么姿色却被盟友战士放肆蹂躏。 见得搬箱子的黑衣战士那变得怪异的脸,卡尔急忙呵斥几声;“这样的女人你们也心动?那我牵几只羊来,你们不是更加心动?” 听得,战士们哄堂大笑,不过他们排着队搬运箱子的举动也被不少友军所见。但凡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猛然扇大自己的脸,自责糊涂。大家光忙着抢吃的用的还有抓俘虏,大家追杀到林子,这些俘虏是抓到了,躲起来的妇孺也被一网打尽,偏偏放弃了找金银的机会。 正常战斗以神奇的攻击开始,又以卡尔马人的崩溃结束。 本该是非常疲敝的瑞典军,他们付出了很小的大家就完成了对整个卡尔马定居点的征服,仅有很少数的本地人逃脱。 成功逃亡者仅仅是避免当日被杀,他们面临的是纯粹原生态的北欧森林,接下来,他们将与野兽、饥饿战斗。 奥利金就在海岸边设立他的搭帐篷,也责令全部的战士就在近岸扎营。放着卡尔马人的住房不住,何故到处扎帐篷? 瞧瞧现在的处境,卡尔马人的居民区,俺火势真是越烧越旺,焦糊的气息令人绝望。 他一开始也打算令大军直接抢了敌人的住房,不料自己默许的纵火终酿大祸。 火势已经不受控制,卡尔马人密集排布的木头长屋,哪怕是被泥土加固(反而烟雾更为呛人),西南风加剧的火焰正不停地吞噬,吓得搜刮食物的人们,紧急把发现的鱼干往岸边转移。 烈火把战士们炙烤得大汗淋漓,随着夜幕的降临,燃烧的卡尔马俨然一座炼狱,奄奄一息的重伤员被火焰吞没,死者注定直接被烧成灰烬。客观的的说它也成了极为显着的灯塔,使得方圆三十海里的所有的船只都能意识到卡尔马出了大事! 奥列金的大帐内,不远处的火焰将麻布的帷幕也照得透亮,奥列金站在帐篷内,可以清楚看清儿子的脸。 多达二十个沉重的木箱摆在奥利金面前:“这就是我发现的宝贝,大量的银币。” “啊?!全是银币?!”奥列金惊喜得手舞足蹈。 “很多!很多……” “嗯?看起来你不是很高兴?” 卡尔仍旧木着脸,抱怨道:“到底是谁放的火,那些商人养尊处优,我本想着今晚住上舒服的房子,现在全完了!连渔民的窝棚都在燃烧,不少来不及牵走的牛羊直接被熏死烧死了。” “无所谓。”奥列金笑着耸耸肩,随口说:“我有了新计划,这个卡尔马烧起来我毫不关心。卡尔,这些箱子里有多少银币?” “每个箱子或许有一百磅银币,不过里面夹杂有金币、珠宝。” “那就不只是一百磅!啊,我们发财了。”奥列金颤抖着身子跪下来,随手掀开一个箱子,猛然一看,立刻傻了眼:“嗯?这东西都是铜币!” “对啊,我没说完全是银币。” “银币到底有多少?”奥列金侧脸责问。 “大概有一千磅。” “哦,那也是赚了。”奥列金长叹一口气,“我也派人搞到了很多鱼干,那是大量晒干的腌渍鲱鱼,暂时我们的食物问题得到很大缓解。兄弟们抓到了一批俘虏,卡尔,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付他们?” 疲惫的卡尔随意坐下,“那些逃跑的敌人?他们是懦夫,当然要杀死。” “算了吧,我打算利用他们。令他们为我们打仗,令他们做奴隶为我们家族种地,这才是最正确的。我决定饶他们一命,就像是对待那些萨克森人。” “好吧,随你喜欢。” 卡尔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此刻干脆躺倒在地。 “你倦了?” “是的。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想我们就得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刚刚打下就要走?亏你想得出来。”说着奥列金直接走过去,猛踢自己儿子几脚:“小子,给我起来。很快所有的首领都会聚集到这里,我要给他们宣布最新的命令。” 卡尔不愧的奥列金的好儿子,他麻利地站起来,谨慎的问道:“爸爸,你的计划?” “我要继续战斗,去夺了南方的那座银币之山?” “又是那个银堡?”卡尔使劲揉揉脑袋,“虽然我有些累,如果能得到更多财富,我想去。就是那些盟友们……” 奥列金笑了笑:“或许他们不愿意,我要说服他们。还有这些财富,我也该履行诺言,分给他们一批银币。” “啊?”卡尔吃了一惊。“这是我们梅拉伦人抢到的,是我带人亲自挖出来的,凭什么给他们。” “还是给他们分一些吧,这是国王的义务。就像你不能奢望佣兵不要钱得为你卖命。” “随你便吧……”卡尔不想多言,这便走出帐篷,意欲从俘虏里物色几个漂亮的女人以供自己今晚享乐。 卡尔马一度集结了近两千名战士,尽在一个下午的战斗中土崩瓦解。 有一千余人或是战死或是逃亡时被杀,被各部族控制起来的被俘士兵,人数仅剩下六百人。 他们当然也几乎将逃亡的妇孺抓了起来,各部族的营地里到处是哀嚎声,还有男人们猖狂的笑声。大军胜利后的愉悦就在海滩处当众表演,闹得近岸的罗斯人总觉得是在对大家的挑衅。 留里克看到夕阳下战士们不屑的脸,他无奈大声说:“你们想要战利品!但不是现在!根据契约,我们这一战不能去抢。” 没有人对契约当众提出异议,然大家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我再强调一下,我们登陆修整,不要和他们抢战利品。大家尽可能的收拢箭矢,然后回到我们的营地。如果闹出事端,我要治罪!” 明明为胜利立下大功,罗斯军似乎得不到什么战利品,战士们怨声载道,留里克自己也觉得不爽。 奈何罗斯人参与此战有着极强的政治意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方式,罗斯人在整场战争中当表现出的基调是“慷慨的人”。也许留里克不该这么“慷慨”,由于罗斯人长期游离在联盟体系的边缘,暂时的阶段罗斯人很依赖与升级为王国的联盟的交易。至少,要给联盟内的其他盟友摆出“罗斯人很慷慨”的姿态。 可是劝说战士们压制自己躁动的心,那真是痴心妄想。罗斯人也需要通过暴力来宣泄自己压抑到几乎炸裂的情绪,那么,罗斯人就当自主去选择一个敌人,而非去做瑞典军的跟屁虫。 罗斯人在近岸建设自己的宿营地,留里克责令听话的佣兵去捡箭矢,要求他们不与盟友赘言。不久,一批状态还可以的箭矢被纷纷从敌人尸体身上拔下来,那些不能用则早就抛弃在现场。 并没有多少箭矢完成回收,究其原因都在于箭矢已经断裂变得无法再度使用。 罗斯战士在附近的溪流取水,以补充船只的淡水储备。他们亦是负责搭建帐篷,罗斯人近岸的营地也如盟友那般迅速拔地而起,而燃烧的卡尔马熊熊烈火给了大家充足的照明。 终于闲下来的罗斯军,大家齐聚在篝火边谈论着刚刚发生的战事。 大家啃着鱼肉干谈吐间有说有笑,都是来自于收拢箭矢的佣兵们提供的一大批确凿的情报。 有的敌人被箭戳穿喉咙,有的击中心脏,有的被陶土弹丸砸碎了头颅,有的眼窝硬是镶嵌了一发弹丸…… 敌人恐怖的死相成了罗斯人最令人兴奋的谈资,大部分箭矢是来自艾隆堡的战士所发射,当知道自己可怕的射箭效果后,他们也笑出了声。 这些灰松鼠部落的科文人都知道,他们的确为罗斯人立下了战功,作为交换,今年的贡品留里克也必会按照契约抹去很多。 战争打到这里,也许今年的战事就该告一段落。 吃着鱼肉的留里克盘算着奥列金这个家伙会到此为止了。 他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揣测告知奥托:“爸爸,我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你瞧,卡尔马很快会化作一片废墟。战士们劫掠之后会立刻撤离,我们想必也得跟着撤。” “也好。”奥托不禁打出哈欠:“看来奥列金抢到了很多宝贝,不要等着秋收了,我们现在就问他索要全部的八百磅银币,届时再带着银币去买麦子也行。” 留里克点点头:“如果他给钱最好,今年非常温暖,麦子注定要丰收的,到时候梅拉伦的粮价很便宜,我们的八百磅银币能买到更多的粮食。” “好啊,你赶紧吃,吃完了你我亲自去索要。” 正当罗斯人集体宿营吃饭之际,一小撮人牵着十只绵羊走了过来,引得警惕的罗斯人纷纷站起来。 须臾,梅拉伦的使者,还是那位令人熟识的贝纳迪克。 “是你,你经历了战斗健康依旧。”奥托随口客套道。 “那都是大首领箭矢的功绩。大首领,这是我家主人给你们的绵羊,就一次薄礼犒劳你们吧。” “薄礼?”奥托对贝纳迪克其人并不抵触,既然礼物是奥列金送的,那就有说道了:“就这十只羊?奥列金在羞辱我们吗?” “不!不!”贝纳迪克急忙解释,“国王说,他不会忘记契约,这十只羊仅仅是他个人表示的感谢。” 留里克听着绵羊的咩咩叫,带着卡洛塔急忙过来:“奥列金是让我们吃羊肉吗?” “是你,我的小主人。”贝纳迪克急忙捂着心脏低头示意。 “国王还有别的安排,想必又是一次会议?” “是的。他要求罗斯人的两位……两位尊贵的人前往。还有奥斯塔拉的女首领,你们一并前往。所有首领齐聚一堂,国王有意要宣布新的命令?” “哦?”留里克眯起眼睛,“你能为我透露一二吗?” 贝纳迪克曾在冰封时期冒险北上罗斯堡传递消息,九死一生的他在罗斯人的核心得到了极高的礼遇。这份恩亲他无法释怀,这便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至此,留里克和奥托在惊讶中获悉,奥列金搞到了大量财富仍没有满足,战争仍要持续? “真是一个贪婪的家伙,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干瘦的家伙很有勇气。”奥托不禁佩服道。 留里克给了老爹一记白眼:“到底是勇气还是鲁莽,爸爸,我的地图你可忘记?继续向南就是丹麦人的传统领地,在他们的宝地撒野,大军就真的要考虑和丹麦人生死决战,要么丹麦人全军覆没,要么瑞典军全军覆没。” “但是丹麦人会失利,不是吗?”奥托故意说。 “哎!”留里克使劲拍拍自己的笑脸,赌气道:“奥列金要真的这样决定,我就宣布撤走。他觉得自己可以胜利,就让他和他的人去战斗好了,我们不给他们陪葬。会议上,我肯定会说明这一点。” 奥托没有说什么,他的大手盖在儿子瘦弱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就又对贝纳迪克说:“羊我收下了,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倒要看看奥列金又是心血来潮想干什么。” 第424章 有人不想做人了 不大的帐篷内奥列金趾高气昂地坐着,他的身边摆了一些油灯,跳动的火苗照着他的金冠更加闪亮。 帐篷外,硕果仅存的黑衣战士们依旧保卫着过往的安全。他们已经是最后的精锐,伙伴们大量战死,他们愿意继续追随过往战斗,几乎都在于他们干瘪的麻布包充盈起来。他们没有信仰,只为钱而战斗。 帐篷内坐着的奥列金的高傲所掩饰的正是他的担忧。 恐怕,自己当下只能用钱来换得盟友们的继续支持。 不久,各部族的公爵得了消息纷纷赶来。奥列金的儿子卡尔,因没有在俘虏里找到合适的女人,只好悻悻然回来。 烈火越烧越猛,但火焰绝对不能烧到近岸的联军营地。经历大战后的各部族战士,他们狂喜后的精神正快速被身心俱疲所冲淡,吃过了缴获的食物后,不少人甲不离身,蜷缩在火堆旁已经呼呼大睡。 他们只是平凡的战士,这一战许多人在火焰不可控之前都抢到了一些战利品,例如小的陶碗、布匹、铁刀,渔网,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只是平凡的人,抢到的也多位平凡的生活用品。还别说,这些器具本身也是大家需要的。 战士们相信,自立为王的盟主一定会按照战前的契约,将各部族应得的大宗战利品分配,届时每个活到战斗结束的战士,都能拿到一笔可观的财富。 卡尔马就是最后一战!联军大获全胜! 很多兄弟死了,那是他们的命运! 活着的人陆续安然入睡,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最多在此停留两三天,大军就该带着战利品打道回府。 普通的战士就是这样想的,奥列金还无法察觉,他集结的大军,那士气已经悄然间化作泄了气的皮球。 很快,帐篷变得拥挤,各部族的公爵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汗臭,他们更是锁甲不离身,一张张面孔充满了丰收后的欢愉。 奥列金却绷着一张威仪的脸,闹得气氛非常怪异。 实则奥托和留里克已经通过泄密的信使清楚了一切。 “我的兄弟们,你们都来了,看起来你们也抢到了大量的战利品。” 国王发话了,然并无人排着胸膛吹嘘自己收获颇丰,因为没有谁是傻瓜,人人都知道奥列金必然抢到了大部分的钱币,梅拉伦人才是最大赢家。 大家如此想着,奥列金干脆直接说明这一点:“我的梅拉伦战士发现了敌人的银库,我军发了大财。如此最贵重的宝贝,按照契约它的分配权就在我的手里。所以,这些银子,尽数是我梅拉伦人的财富。”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们纷纷挺直腰板,大家觉得不可思议,奥列金竟会说出这种话。 “怎么?你们愣住了?还是不懂我的话?我告诉你们,因为这是我梅拉伦人发现的,自然就是我的战利品。” 这下没有谁再愣神,就是耳洞里无垢再多,奥列金“吃独食”的宣告也是惊得大家振聋发聩。 一瞬间大家猛然站起来,七嘴八舌间无不是伸着手指对准奥列金,指责荒谬。 本来,耶尔马伦的温德森就觉得自己被盟友摆了一道,现在看来自己的揣测是真的。 一向以沉稳着称的老家伙温德森,他伸着手指破口大骂:“好啊!奥列金,你让我们耶尔马伦人去拼命,好处都被你拿了?!不公平!说好的给我们大量金银呢?” “对啊!”连带着格兰人奥克都蹦出来叫嚷:“即便我们出兵很少,也得给我银币。” 鸡贼的格兰人战斗到现在几乎毫无损失,做到这一点的要素就是不要贸然的冲到第一线。己方可以去抢点残羹剩饭,奥克实在知道自己为了抢掠搭上太多人名,自己部族那点儿人分分钟土崩瓦解。 谁是勇猛谁又鸡贼,难道奥列金看不出吗? 就算是鲁莽的卡尔也知道格兰人在这场战争表现得是什么德行。 国王突然成了千夫所指,在场的公爵们每一个有好脸色的,一个二个都在用恶毒的语言咒骂。 奥列金活了一把年纪,他料到会是这样,也做了一番预案。他毫不生气,因为这些在他的算计内。 不料,卡尔就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在卡尔看来,他老爹可算做了一件令自己极度满意的安排。他猛然拔出剑,以箭矢反指着咄咄逼人的公爵们。 一瞬间,公爵们也纷纷拔剑,仿佛大家要在帐篷内自相残杀,此情此景惊得留里克拉着卡洛塔下意识钻到老爹身后,生怕真的打起来溅自己一脸血。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要明强?去袭击你们的国王?告诉你们,这些钱是我们梅拉伦勇士拿命抢过来的,你们不也是在凭本事在抓俘虏、抓牛羊吗?我们梅拉伦人可曾向你们索要?所以,你们又何故生气?所有银币是我们的,这很公平。” “呸!这也算公平?奥列金!”手持有些弯曲铁剑的温德森低沉嘶吼:“不要躲在你儿子后面。看看我的剑,这是我砍杀敌人而变得弯曲,我们耶尔马伦人付出巨大牺牲,想不到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对!”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大声附和:“把我们的钱拿出来。你不要想着装糊涂,所有人都看到你们梅拉伦抢到了大量的箱子,里面全是金子银子。” 试图说服大家是不可能的,奥列金也不想废话,他换换站起来,心里抱怨儿子太冲动之际,就直接将之拉开。 奥列金绷着龟裂的老脸,面对着盟友们的剑,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现在不要废话了,凭本事抢东西又据为己有本就天经地义。我是做过许诺,我说的可是战争结束后进行财富分配。难道你们觉得战斗结束了吗?”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卡尔马已经打下来,我们当撤离。”温德森大声道。 “不!还没有结束。”奥列金已经收了剑,他走近盟友们,“我获悉,东方还有一个银堡,那里已经是丹麦人的领地,当地有着银币堆成的山!兄弟们,你们难道只拘泥于眼前的一点利益?哦,是湖水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吗?跟着我继续南下,打下那个银堡,那里的银币是我们一百年都不能花完的巨大的财富。你们所有人都会变得极为富足!想想看,丹麦人的实力也就那样,我们南下杀了那些丹麦人,夺了银山。” 听得,温德森的态度有一点动摇:“你……你说谎。你现在都不给我钱,以后如何保证?我不管,我要撤走,我还要你拿出钱来,否则!” “怎么?” “我的战士如若得不到犒劳,他们会自己离开。奥列金,我明白了,你想让兄弟们继续跟着你南下和丹麦人血战!你的诚意呢?只是做出许诺?我们就要银币!” 大家的情绪又躁动起来,所言皆是“我们要现金”。 可在奥托和留里克看来,梅拉伦人是要出尔反尔了。“糟了,我担心的事居然发生了。要是这个奥列金撕毁契约,战后不给我麦子,或者拖延。该死,真那样的话,我真想揍他一顿!”留里克瞪着眼睛心里盘算着一件大事,他的头脑在推演自己带着罗斯军进入梅拉伦湖武装讨要麦子的战士。 虽说内斗留里克并不希望,可是,有的人不想做人了。 本来奥列金想着自己标出新的作战目标,以“银山”来吸引大家,引得大伙儿即便拿不到银币也能继续跟着自己干。 可他忽略了,他从仆从军和被杀的商人嘴里明确知道了“银堡”这一南方的丹麦定居点的事实,其他人如何知晓?又如何断定那里真的有一座银山?退一步说,谁知道真的得到银山奥列金的梅拉伦人是否吃独食。 大家就是嚷嚷着要银币,所有人都在扬言拿不到银币这事儿没完,全员打道回府,至于以后是否承认奥列金的家族当国王,那就…… 此乃耶尔马伦的温德森的威胁,一下子惊得奥列金直冒冷汗。 在此之前奥列金可谓什么都不怕,奈何他引以为傲的私军,其中那最精锐的五百人,而今经历战争就剩下区区七十多人。维系他权势的生力军损失太严重,他此番表现出的贪婪亦是其权衡再三后,希冀这笔钱再去训练一批精干之士填充进自己的私军里。 暂且他知道自己在梅拉伦部族内的权势已经有了前所未有之危机,没有了压倒性的军事优势,部族的那些富商大户指不定会跳出来推举新首领。 针对卡尔马的战争可谓大获全胜,怪异的竟是奥列金几乎要失去它的权势。 情急之中继续守着钱无疑是要激化矛盾。 出征之际梅拉伦军有着压倒性兵力优势,而今这份优势已经削弱了太多。 耶尔马伦人、昂克拉斯人和乌普萨拉人,三家都是出兵五百人,他们实则是盟友部队的骨干,稳住了他们,自然稳住了大家。退一步说,那些小部族像是格兰人,他们简直是凑数撑场面的存在,指望这些人发了疯似的去打仗太不现实,这些家伙打不了苦战,唯有顺风仗才有动力夯上几板斧,就是抢战利品的时候可不想吃亏。 “一万银币,你们三位每人一万银币,我现在就给你们。只要你们继续跟着我进攻银币,届时会有更多的钱。” 一万银币实在不是小数目,三位公爵一下子瞪直了眼睛。 可是,这些钱也算巨款吗?留里克从父亲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只能感慨一个狭小的湖泊的确限制了许多人的眼界。 温德森表面上还保持着愤怒,实则内心已经软下来。 当然,软下心来的仅仅是温德森。 遂有小部族的公爵站出来质问:“我们呢?也是一万银币?” 在得到否定答案后,所有的小公爵皆是暴跳如雷。 “难道因为我们出兵少就不给战利品?那么我为何还要为你打仗?难道你觉得我们是奴隶?不干了!走了走了!”格兰人奥克收了剑,麻利地做出不欢而散的姿态。 温德森急忙拉住了这位兄弟,又对奥列金说:“至少也得按照出兵数量,按照高于佣兵市场价的报酬给兄弟们钱!依我看,每个战士给五十个银币,我们耶尔马伦出兵五百人,你当给我两万五千银币。” “嘿嘿!我支持这个!”奥克突然换了一幅嘴脸。 奥列金眉头紧锁:“太贵了,招募佣兵也不是这个钱。还是你们觉得,自己其实是一种佣兵?” “我们不是佣兵!”温德森带着怒气,拿出了自己的理由:“大家都明白了,我们站在卡尔马仍是一个开始,可是你对攻击银堡是否有把握?至少我们兄弟们都很担忧。兄弟们太累了,继续打下去我们只会全军覆没。兄弟们需要修整一段时间。你要是真给我们这么多钱,至少我愿意跟着你继续干。大家养精蓄锐继续作战就是。” 显然,如若真的按照温德森的要求,给每个盟友战士五十枚银币,自己捞得钱还不得都送给他们了,这是断然不可能的。 毕竟招募一群亡命徒大功一个月,给他们的薪酬撑死了也就十个银币。实际呢?以奥列金自己的经验,两三个银币的许诺报酬,就有一群农民自带武器来当佣兵。 如果说温德森是觉得拿到了足够的钱可以继续南下再拼一把,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就是故意刁难了。 “你必须给我们每人五万枚银币,我也要撤走。继续向南是送死,甚至这里就充满危险。” 本是情绪被压制一番的卡尔这下又是暴怒:“昂克拉斯的老家伙,你疯了吗?五万银币,你这辈子见过五百磅银币的箱子堆起来有多高吗?!” 昂格里夫耸耸肩:“我不管,给我五万枚银币,我必须给我的族人有个交代。” 他就是估计奥列金舍不得拿出这样的巨款,必经昂克拉斯军的情况,他昂格里夫是公爵自然非常清楚。大家延展情绪都很严重,由于抢了大量的牛羊、女俘,巴不得将之赶紧运回故乡。当战士们一无所有时最为拼命,现在,他们急需把掳到的女人带回去当妻子,继续把牛羊带回去精心饲养。他们有了瓶瓶罐罐,就开始担忧很多事…… 第425章 可以但是得加钱 似乎金钱只能收买一部分人,或者说大部分公爵还在观望中。 这时,情绪一团糟的奥列金看到了一直沉默着的奥托,以及其身边的两个孩子。 整个场面让他感觉乖离,仿佛罗斯人对自己的决定,乃至正在发生着的分歧争吵,都是不关心的。 奥列金说话了:“奥托,我的老伙计,你们罗斯人,是否愿意继续跟着我南下作战呢?我们攻打南方的银堡,大量的钱还有无尽的荣耀,都是我们的。” 似乎听起来很诱人,也仅仅是听起来诱人。瞧瞧现在的气氛,大家不是反对就是怀疑,真的铁杆支持者哪里存在呢? 奥托不慌不忙的将留里克拉到自己身边,双手轻轻扶着儿子的肩膀:“奥列金,你不该问我,还是问问的留里克吧。” 而留里克,他看着国王奥利金的眼睛,以平静的态度,在众多盟友投来的眼神中说出一个简单的答复——我反对。 不错,这一刻的留里克就是一位反对者,因为罗斯人的契约履行完毕,续约或是签署新的约定,罗斯人不支持,没有任何的权势可以强迫。 留里克坦率的说:“王,继续南下作战不在我们的计划呢。” “我决定了,现在就在了。” “不!不在契约里。”留里克再看看左右的形式,缓缓道:“我们罗斯人已经仁至义尽,我看到我的友军都发了财,而我的战士已经是怨声载道。如果继续下去……” 奥列金摇摇头,他还觉得留里克能有高论,想不到消极的言论和大家如出一辙。“你的意思是,你反对咯?” “继续作战可以,得加钱。” “加钱?!”提及给钱这件事奥列金就头大,“好小子,你想得到多少好处?” 此刻,留里克挣脱父亲的大手,向前三步走,他蓝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奥列金,极为严肃道:“至少给我十万银币。” “什么?你说多少钱?”奥列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给我十万银币!毕竟攻克卡尔马,我们罗斯人功不可没,在场的都是男人,你们都至少是谁的箭矢大崩了卡尔马人的军阵。国王,你要是不给钱,即便我个人愿意跟你继续南下,我的战士们也是不愿意的。他们定会挟持我,逼我撤回老家。” 凭良心说,罗斯人的特殊奋战的确是迅速胜利的关键,不过老实说,如若真的是步兵近距离厮杀,奥列金也从不虚敌人,只是那样的胜利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现在的情况是,预想的卡尔马的血战没有发生,战斗成了瑞典军摧枯拉朽般的屠戮。 联军有着庞大的生力军,此乃继续作战的根本呐! 奥列金稍稍有些犹豫,他竟没有察觉到留里克的这番说辞是故意的。 “那那么就走吧!没有谁拦着你们!”卡尔破口大骂,接着又说了一番恶毒的语言。 只因卡尔知道,留里克提出的要求是断不可能接受的,或者说留里克提出这一要求就是逼着国王赶罗斯撤走。 气氛顷刻间剑拔弩张,譬如奥托的宝剑已经拔出一半。 见此畏惧,奥列金气得一把将卡尔推开:“你怎敢辱骂你的盟友?!” 当他回过神,只见留里克者小子仍旧真定置若站着,那不动的双目竟无一丝颤抖,倒是帐篷里的油灯火苗都在剧烈跳动,简直杀气逼人。 卡尔不屑道:“这才是最贪婪的要求!王,这小子信口雌黄,我们凭什么给他十万银币?他疯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留里克仍旧面不改色:“我们罗斯人已经履行完全部的承诺。王,你的新决议我不支持也不反对,除非你真的拿出十万枚银币作为我们罗斯人的军费。” 十万银币就是一千磅银子,这笔钱留里克断定奥列金拿不出来。他本着自己的估计恐怕搜刮整个卡尔马的钱币,其总价值是否有一千磅白银都是未知数呢。 似乎情况有些怪异,留里克这番就是打算宣布罗斯人单方面退出战斗了。 他旋转着身子,面对在场公爵们:“诸位,很高兴与你们并肩作战到现在。如你们所见,我们罗斯人捞到的所谓战利品仅仅是果腹的鱼肉干,卡尔马的银币改怎么分配,就是你们与王要商议的事了。由我们罗斯人参与的战斗到此结束了,已经再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话音刚落,留里克竟径直地走出大门,他头也不回,将众多公爵晾在大帐内。 此情此景,本想举起拳头给卡尔几击的奥托,他瞪了卡尔一眼就啐一口痰:“小子,你的父亲是王,你还不是。” 罗斯人不欢而散的退场闹得整个会议变得非常无趣,奥托带着卡洛塔一并撤离,继续挽留罗斯人已无可能。 被撂下的奥列金一时间脑袋一团浆糊,他很迷惑,却不会继续再在众人面前批评自己王储的鲁莽了。 罗斯人的确立了大功,就是他们分明不给自己这个国王以面子,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奥列金觉得胸口压了巨石。 他捂着胸口刻意说:“让他们走好了,战利品自然不给他们。而你们,诸位公爵,你们还愿意继续南下作战吗?你们也许不知道,我获悉的消息,银堡真的有用银币堆成的山!有的人放弃了分享银山的机会,但愿你们不会。” 一瞬间,在场的公爵们的注意力全放在的所谓银山上。罗斯人撤离,的确是少了一个分蛋糕的家伙呀! 奥列金竭力游说所谓的银堡和所谓的银山,所有的说辞明明是他这一刻臆想出来忽悠大家的,结果呢?这老家伙滔滔不绝,闹得他自己居然都信了。 人们被这样的语言深深刺激,像是温德森这样比较坚定的人也表示战斗可以持续下去。“你仍要给我们很多钱,不过我不会像是罗斯人那么贪婪。罗斯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兄弟们太累了,以疲敝之师发动进攻,的确不可取。” 其他人纷纷跟进,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建议道:“我要先把战利品运回去,再从故土征集一些战士。现在还是六月份,我看八月初我们发兵,打完仗了带着战利品,正好回去收麦子。” “这个好!”温德森当即表示支持。 修整一个月的时间?奥列金想了想,如今他的确要对盟友施以妥协,但凡再激怒一个,就又会像是罗斯人那样撤离。 他倒也不怪罪罗斯人,契约就是契约,罗斯人要帮助联军打到卡尔马,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撤离合情理。同样是契约,不给他们立刻分战利品本身也合情理。 冷静下来的奥列金想到了,留里克就是提出梅拉伦人绝不可能落实的要求,拿出十万银币?闹呢!加钱也不是这样的加法。 夜幕下的卡尔马如同狂暴的火山口,浓烟遮蔽了星辰,也照亮了整个瑞典军营。 卡尔马已成焦土,它的利用价值暂时是没了。 奥列金这下和主战的一票公爵们详细定下了他们的新计划,那便是将卡尔马彻底焚毁,既然着火了,那就将火烧得更彻底,以此向丹麦势力泄愤。 队伍主力带着抓到的俘虏撤到博里霍尔姆,当地的堡垒损坏不过是被撞塌了木门,近岸的民居也大抵完好。纵观这一带,博里霍尔姆的确是最好的集结点。 如此大军将卡尔马搜刮的战利品暂且安置在博里霍尔姆,待部队修整几日,再组织船队将之运回梅拉伦湖的老家。当船队在七月低南下之际,一支招募的新生力军就来了! 虽说没有了罗斯人的支援,取得了一系列胜利的奥列金,自信到自己已经不需要要求罗斯人亲自助战,最多是购买他们的好武器就够了。 另一方面,留里克在帐篷里摆着一副严肃而欠揍的姿态,他走出那帐篷真的感觉一身轻松。 然而猛然追上来的奥托,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留里克,你竟然说出那样的话!”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你要责怪我?” “不!你明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十万枚银币,我们的契约远没有这么多。” “我就是故意的,爸爸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态度。” 奥托松开的大手攥紧拳头,“走吧,回营地好好说说此事。小子,我知道你有别的想法。” 此战罗斯人捞到的最有用的“战利品”就是鱼肉干,当奥托、留里克归来之际,那十只羊已经剥了皮放在火上烤。许多吃过东西的人已经蜷缩着睡着了,其余人等还在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 看到公爵归来,耶夫洛急忙拍打一番慵懒的伙计们,一众佣兵纷纷集合。 “你们继续吃。”奥托挥手示意,罢了要来一只冒油的羊腿,在篝火边大快朵颐。 奥托将自己的怒气放在啃肉上,他的血盆大口简直要把羊腿也啃碎。罗斯人被奥利金冒犯,那一瞬间,奥托真想打断卡尔的牙,让这张臭嘴老实。 “爸爸,你还在愤怒?”留里克亦是在啃肉,就是动作儒雅多了。 “这个地方有很多蠢货。奥列金嘴上没说,依我看,那个老小子就是觉得胜利他是头功,以后没有我们的助理,他们仍能轻易成功。” “嗯?你在乎他们?我们罗斯人何必在乎别人的态度?承认他作为国王,从一开始只是出于利益考量,不是么?” 留里克这么一说,奥托舒心了不少。 “他们不欢迎我们去抢战利品,反正我军已经完成了契约,再打下去他仍不掏钱……” 奥托摇摇头:“十万银币,他肯定不给。”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心情有所平静的奥托,他扪心自问,作为罗斯部族的首领,他可以宣布战斗继续,立下更大的光荣。“其实如果他给的钱合理,我们继续南下也行,依我看敌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吗,我们联军能打败更多的敌人。” 留里克愣了愣神,扭头看着奥托:“不!根本不是这样。那是因为我们罗斯人很强。跟着奥列金继续战斗,那已经不是我们的战斗,如果要有战斗,我也要北上。” “就到此为止了吗?你看看你的战士们,他们并没有因为战争大发横财,大家都是一脸遗憾。” 奥托似乎在暗示什么,留里克毫不在意,只因他早就盘算起一个新计划,或者说这一计划根深蒂固在每一个罗斯战士的内心深处。 留里克故意道:“墓碑岛上还有我们的一千名战士,他们还在发呆,故乡更多的战士也是摩拳擦掌。我们得去亲自攻击一个目标,我们自己去大发横财,可不能让兄弟们寒心!” 让愤怒都见鬼去吧!奥托的眼珠子燃起两团火,他油腻的大手使劲拍了一下留里克的背;“说到好,像个勇士。说吧,砍谁?” “哥特兰人!我们进攻哥特兰岛,攻击他们的核心,那个叫维斯比的地方。” “啊?!你……你莫非期待一次决战?” “怎么?你缺乏信心?” “这……”奥托的确缺乏信心,他出于固有的认知,哪怕哥特兰岛的敌人战力较差,奈何他们人多呀!罗斯人的兵力如何?难道要赌上一切,集结所有的战士施行决战之策? 留里克直言不讳:“我就是要赌国运!不,这也不是赌。爸爸,你也许无法估计,我们的罗斯部族实际非常强盛了。再看看哥特兰人,他们目前就是失去了丹麦势力的庇护。让奥列金去和可能杀来的丹麦人死战,我们去将哥特兰岛打服。” “我们……真的能大获全胜吗?” “只要我们集结足够的兵力,我们就能大胜,不过决战必须由我指挥才能稳妥完胜。看看现在的情况,要是我们真的空手而归故乡的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干脆我们赌上一把,倾尽整个罗斯的实力,我们打下哥特兰岛的维斯比堡,让他们臣服,并抢走他们的财富,岂不是很好?” 奥托惊得浑身颤抖,手里的羊腿顿时不香了:“此事我曾想过,想不到你小子决定真的动手。” “你还是怕了?” “怕?你居然怀疑你的父亲畏惧那些愚蠢的哥特兰人?!” 留里克面不改色:“不用担心,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们罗斯人只为自己而战。神庇佑我们,所以我军必胜。” 正当奥托还有些疑虑之际,卡洛塔果决地跑过来,一下子扑在留里克身边:“我支持!我奥斯塔俩人绝对支持!那些劫掠最凶的就是哥特兰人,我们必须持续复仇!直到让他们彻底臣服。” “你瞧。”留里克微微笑道:“奥斯塔拉人要求复仇,我也要继续复仇。依我看,终极的复仇就是征服他们,让他们变成我们,让他们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而是认为自己的新罗斯人。爸爸,也许你觉得这很奇怪,不过,我要统治一个庞大的公国,就要这样做。” “让他们臣服?他们可愿意臣服?”奥托仍觉得此事很荒谬,不由得撇起嘴。 “好办!臣服的饶命,坚决抵抗者或有反叛嫌疑者杀死。爸爸,依我看那个卡尔不欢迎我们,我们罗斯人也该想想,倘若卡尔当了国王,我们的处境会如何?也许到了那天,卡尔会主动排斥我们,甚至爆发战争。” “这……也不是不可能。” “依我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他不跟我们分享利益,我们何必和他为伍?如果我们和哥特兰人利益相通,那就会变成朋友。我现在就要打得他们臣服,就在今年!就在麦收之前!” 自从当年跪在大祭司面前,被罗斯的老祖母点播一番后,奥托再看待儿子的感觉都变了。 必是神灵庇佑罗斯人,所以赐予罗斯留里克,奥托对留里克一直是支持的,虽说这一次怕是要集结罗斯人全部的力量发动一场决战,看起来胜利仍是属于罗斯。 “那就干吧!我们明早补充完淡水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尽是焦糊味,我一刻也不想呆。”说着,奥托将羊骨扔进火堆,又责令被刚刚父子交流惊得浑身发冷的耶夫洛,再去掰来一块羊排。 第426章 一场哥特兰岛海域的遭遇战 清晨,淡淡的海雾迷漫整个世界。卡尔马的火焰扔在燃烧,不,那已不是单纯的海雾,是雾霾! 疲惫的联军战士们就在这种恶劣的状况下继续呼呼大睡,他们的疲惫可不是一次懒觉就恢复的。 或者说因为大部分战士捞到了战利品,幸福突然到来,敌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奴隶,难道还要继续吗? “这里真不是个好地方。”留里克抚着昏沉的脑袋爬起来,木柴焦糊味让心情更为糟糕。 他换好衣服,有把一样头疼的卡洛塔唤醒。 “起来吧,这地方糟透了,我们现在动身。” “好吧!好吧……” 卡洛塔使劲掐一下自己的脸,走出帐篷就更觉得世界的怪异。 雾霾笼罩世界,气息惹人咳嗽,每个人都身上包括她自己都散发着一股糊味。 奥托早早苏醒,作为老战士,机警的他已经在指示罗斯战士们,所谓抓紧时间吃饭,罢了带上细软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早潮还没有涨起来,使得阿芙洛拉号现在干脆搁浅在近岸,那些空荡的货船亦是如此。 不久,留里克的肚子塞满了鱼肉,而他的佣兵、族人们也都知晓下一步的新军事计划。 搭帐篷的麻布尽数被捆扎,由战士们扛在肩头。 一部分缴获的鱼肉干已经搬运上传,现在,网兜装着剩下的,又由战士扛在身上。 雾霾里全部登岸的罗斯战士,他们扛着全部的武器与战利品,每个人负重惊人,闹得走路都有些艰难。 就是这些战利品并不值钱。 一大群人聚集在奥托身边,甚至奥托本人也扛着一包鱼干:“兄弟们,我们走!去砍我们的世仇。” 战士们异口同声一声吼,接着跟着他们的公爵,走向没过脚踝的海水,直到艰难地走近他们的全部大船。 船上的人抛下绳索,将最后的那些西软拉上船。他们又抛下绳梯,战士陆续回到各自负责的船只。 卡尔马依旧在燃烧,烟尘笼罩世界,而淡淡的南风显然不能将之快速吹尽。 太阳在烟尘里若隐若现,这并非是出航的好日子。 然而新的作战计划已经定下,不说留里克是否着急,他的族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希望参与新的战争。 潮水缓缓涨起,钉在近岸的罗斯船只再度扶起来,抛下的船锚被收起,船只已经自然而然漂向内海。 奥托一声令下,收起的三角帆几乎瞬间放下。它被微弱的南风吹拂,也获得了不错的推力。 五艘罗斯船只怀揣着战士们的野望,它们拍成纵队,以阿芙洛拉号打头,于卡尔马海峡开启北上远航。 而这,也是对罗斯人船只续航力的艰巨考验,只因他们的目的地就在北方的墓碑岛。 那么前路一帆风顺? 大海之上什么事都会发生,在淡雾中前进,奥托所担心偏航恐怕已经不是最麻烦的。只因船队还在哥特兰人、丹麦人的控制区,看似平静之海怕也是杀机四伏。 不过奥托充满信心,这一次他拥有大船,那是哥特兰人无法轻易破坏的! 再说,他无比信任的留里克已经接下军事指挥重任。那小子一直待在甲板,其航海之绝悟实在担得起一个领袖众人,一众佣兵坚守在扭力弹弓的操纵岗位,船舱内的弓弩手也时刻准备登上甲板射击。 因为当船队启航之际,留里克就有预感,返程之路一定会遇到哥特兰人。此并非罗斯人神机妙算,而是船队必须在哥特兰岛西岸海域穿插过去。瑞典联军气势汹汹出动,还是在哥特兰人控制海域堂而皇之的游弋,去砍杀的也是他们的友人,这要是不引起哥特兰岛的惊恐,那才是有了鬼! 战斗?留里克实在求之不得。敌人最好主动进攻,这样战士们积压已久的戾气就好发泄出去。 风渐渐强起来,西南风极大程度吹散了笼罩在卡尔马上空的霾。 奥列金也在迷糊中苏醒,他站在海滩,很快觉得天际间缺了些什么。 他眯着眼,猛然间浑身颤抖并疯狂跺起脚,吓得随从都退避三舍。 “罗斯人!你们真的跑了?!你们居然羞辱了我……” 可是罗斯人确实离开了,站在岸边的奥列金还能怎么办?他无话可说,索性一气之下不在纠结此事。 更多的事务压力压在王的肩头,奥列金意欲在卡尔马休息两天,然后开始他的备战。 太阳越升越高,离开了雾霾中的卡尔马,更加强劲的风吹着罗斯人的五艘船只“一路狂飙”。 奥托在舒服的船长休息室呼呼睡大觉,作为资深海上勇士,他的体质很难晕船,反倒是船只轻度的起伏成了美妙的摇篮。 一个小而坚毅的身影站在船头,留里克就站在这里,时而警惕地远眺卡尔马海峡的两岸土地,时而勾下头看阿芙洛拉号的球鼻艏乘风破浪。 在没有吊车尾拖累,也不需考虑梅拉伦船队的干扰,罗斯人船队享受着西南风的全力吹拂,航速也飙到了八节。 八节已然是极为惊人的速度,虽说划桨的长船能轻易达到这样的高速,奈何并不长久。 阿芙洛拉号自己的优势,倘若面临狂风,她可以不停歇的飙到十节,期间水手只需监控船帆与舵,就能维持高速直到狂风弱下来。 前方海域愈发危险,没有长船护卫的货船,显然会被敌人当做大肥羊试图打劫。 波罗的海的渔民就是这样,遇到意外闯入视野的船队,这要是不干一票反而不合规矩。只因他们上了岸摇身一变就是维京勇士。 留里克期待打仗却不恋战,船队的第一要务本身也不是主动袭击哥特兰渔民,而是最快速度冲到北方,抵达墓碑岛以大首领的名义,前所未有的发动整个罗斯部族以及仆从部落的军事力量,以发动进攻。 船队昼夜不休,五艘船清晨出发,中午刚过竟冲过了博里霍尔姆,再到次日的上午,船队头也不回就冲过了沃斯卡斯港。 漫长的不上岸的航行是对船队的锻炼,也伴随巨大的危机。 直到中午时分,旗舰阿芙洛拉号的人们啃食肉干之际,趁此机会,身为军事指挥的留里克发布一番命令。 “兄弟们!前方就是哥特兰人的海域,我要你们时刻准备着,一旦发生战斗,就把敌人全部杀死!我们毫不留情,让那些蠢货都去喂鱼吧!” 命令简短而充满戾气,听者无不哈哈大笑。 奥托就站在留里克身边,他很欣赏儿子的这番命令。 看着儿子风中飘逸的马尾,也不禁一声叹息:“可惜我老了……” 所有货船以阿芙洛拉号为目标紧追不舍,两船的间隔区区二百米的程度,构成了约莫一公里的单纵列。 这是实在是留里克最喜欢的阵型,只因遇到敌船,他们即可抢占t头,施展扭力弹弓的最大火力。 未来的一天注定充满风险,罗斯船队需要用整个漫长的白天,飙船以通过哥特兰岛西部海域,倘若风力减弱,这段航程又需更多时间。 又是新的一天,船上之人吃喝拉撒睡接在船上解决,麻烦事已经闹得大家精力有所丧失,哪怕这片海域已经危机四伏。 有水手直接爬上桅杆,以麻绳捆扎好自己,之后在夏日阳光下举目眺望。 甲板上的战士们无不是坐靠在船舷,扛着他们的长弓与扭力弹弓无聊地打盹。 长时间平静的航行已经磨灭了留里克的警惕,正当他松懈之际,那注定要来的东西,已经在向罗斯船队逼近。 桅杆上观望的人立刻顺着绳子降下来,急匆匆半跪在留里克的面前:“看起来远方的那些亮点是渔船,不过……” 瞬间恢复警惕的留里克匆忙询问:“难道真的是敌人?” “如果……他们向我们逼近,那就是敌人。即便是渔民,也是敌人。” “好啊!”留里克昂首看看太阳,又扫视一番全部起立摩拳擦掌的弟兄们:“罗斯人!我们梦寐以求的战斗居然来了!有一群不怕死的海盗果然来袭击我们,干掉他们!” 从一开始罗斯军就期待着这场命中注定的作战,远方却有两个亮点正在逼近船队,终究是狭路相逢,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态度,罗斯人这里在三天前就已经统一了态度——先击沉再说。 耶夫洛伸着脖子大吼:“绞盘蓄力!弹药准备!” 另一边的科文长弓手已经纷纷换成长杆铁簇箭,操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他们则备好了没有尾翼的最廉价的铸铁箭簇之弩箭,只因近距离作战不需要最好的武器。 罗斯人遭遇的就是来自哥特兰岛最大据点维斯比的巡逻船只,南方必然发生了很多大事,由于有巡逻船远远看到了沃斯卡斯港冒气的黑烟,这便断定战争已经扩大。 来自北方的大军可不好惹,他们的北雪平的新定居点被铲除,想不到南方的朋友们也遭了秧。 整个岛屿风声鹤唳,最大的据点维斯比,定居这里的富裕家族们,已经自掏腰包开始招募平凡的渔民武装起来。它们当然希望丹麦势力可以好好暴打一番斯韦阿兰联盟的家伙们,就是哥特兰岛太靠北了,在丹麦友军明确的支援到来前,岛民必须武装自保。 岛屿北方海域是危险地带,该死的罗斯人正如去年那样,又开始袭击捕鱼的船只。 哥特兰人的渔船在岛屿的其他方向海域作业,当地的领袖们则组织巡逻船,或是截杀落单的斯韦阿兰联盟的船只,或是守护自家渔船。 现在,巡逻船惊讶的发现一只孤零零的运输船队,这不正是即打击了敌人又能趁机发财的机会? 两艘哥特兰长船载着八十余名战士,他们装备了剑、矛、斧头和劣质的短弓。 他们也携带了专门劫掠大型商船所用的钩爪,即利用自己划桨船的高机动性与速度追上商船,抛上钩爪卡住船舷,勇士攀爬完成跳帮占领。 这一招可谓哥特兰海上勇士的拿手好戏,眼看着五艘上船,虽说样子有点奇怪,可在大家的眼里,这就是五艘慢吞吞的肥肉呀!哪怕是掳下一艘船,大家都要发财! 哥特兰人全速前进,此刻罗斯船队也纷纷故意降速。 后方的货船见得阿芙洛拉号已经做出积极应战的准备,各船不敢怠慢,本着默契几乎所有战士带着他们的远程武器爬上甲板。 奥托苏醒了,他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要正式的打一场前所未有之海战,那心里别提多快活。他依旧绷着脸,严肃的表情使得这一仗似乎很艰苦,实则在留里克看来,当扭力弹弓完成蓄力后,罗斯人已经胜券在握。 留里克亲自站在一座扭力弹弓前,他双手扶着船舷栏杆,“兄弟们都稳住,听我命令,把他们放近了再打。” 三座弹弓的铸铁弹丸准备就绪,由于圆形托盘的存在,实则弹弓可以不停的微调方向,使得瞄准器可以一直盯着逼近的敌船,战士已经将敌船锁定。 罗斯船队扔保持单纵阵,各船战士的弓弩皆已对敌。 当双方举例还足够远之际,哥特兰船只还不能看清所要进攻之船的概况,直到他们足够近。 啊!看看那最大船只的奇怪灰白色风帆,上面居然!居然有着交叉蓝色条纹?! 顷刻间,拼命划船的哥特兰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样的花纹,独属于罗斯人! 那巡逻的头目狠狠摔掉自己的羊毛毡帽;“兄弟们,居然让我们再次碰到敌人!跟着我占领他们的运输船,把船带回去,家主必有重赏。” 头目的话引得一种瑟瑟发抖的人又振作起来,两艘长船的目标锁定在最大的阿芙洛拉号。他们开始拼命划桨发起死亡冲锋! 但是遭遇战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当他们看清了大船的甲板上到处都是人,他们还来不及震惊,战斗已经爆发。 “就是现在,发射!”留里克憋了半天,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族人率先憋不住提前射击,好在大家的克制力都不错。 三座扭力弹弓同时开火,一艘长船成了重点打击目标。 铸铁弹丸在区区五十米的距离,直接打中了长船的船头。 可惜,遇到了真正的橡木打造的长船,尤其是最坚固的仰起头的船艏,锥形铸铁弹一下子成了不太可靠的凿子,两枚弹丸直接嵌入到木板中。 不过战争总是充满了巧合,一发弹丸撞得船艏龙骨木屑横飞,略微弹开的单位,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那站在船艏的头目的右脸,将之右脸撕掉,连带着人直接掉进海里…… 船上的人们并没有反应的时间,只因接踵而来的就是大量的箭矢! 长弓和十字弓发射致命的铸铁箭,事实在在打了还抱着木桨不放的哥特兰人以重击! 他们为了海上跳帮作战需要,根本不会穿着致命的锁子甲,甚至连吸水的羊毛粗纺毛衣都不穿。不少人干脆是赤膊上阵,胸口和后背都纹着奇奇怪怪的花纹以彰显武威。 可惜,这些毫无防御力的人,他们的盾牌直接被铸铁箭簇击穿,一个个纷纷中箭。 仅仅是一次齐射,一艘哥特兰长船在距离阿芙洛拉号仅有四十米的距离,就宣告瘫痪,战斗也变成了单方面的恐怖打击。 罗斯人被积压得快报爆炸的情绪,现在找到了最佳发泄口。 而哥特兰人,当他们中箭呕血之际,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错误估计了对手,亦是在临死前意识到罗斯人已是海上君主。 第427章 留里克的加勒比式处刑 箭矢划破空气,嗖嗖声不绝于耳。 哥特兰人区区两条船,其中的一条已经在罗斯人的不停射击下,彻底失去了航行能力。 见状,那位置靠后的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们紧急调转方向意欲夺路而逃。 有抛射的箭矢从天而降,亦是有扭力弹弓打出的弹丸,在船只周边激起可怕的水花。 “他们要逃跑!水手,操纵船帆,我们追上他们!”留里克下达指令的同时,也双手抓稳侧舷栏杆。 阿芙洛拉号的三角形猛然调整受风面,整艘船侧着身子,猛然低半径旋转,比起哥特兰人的划桨长船,她的转弯更为优雅且快速。 阿芙洛拉号表现出了她应有的超强机动性,只此一个转弯激动,她就蹭过被打击得奄奄一息的敌船,以球鼻艏撞断一堆木桨,就冲到第二艘船的侧舷。 双方的距离愣是逼近得不足十米,如此可怖的近距离,罗斯人毫不犹豫展开居高临下的新一轮射击。 看啊!那是来自侧舷的扭力弹弓,佣兵将其后端用力扛起来,弹弓来了一轮结结实实的醍醐灌顶! 随着两声沉闷的响声,三发弹丸中的两颗,成功的击中长船的内部船肋骨,并直接将其打穿! 哪怕是橡木造的船壳,它的薄弱之处永远在于侧舷。 顷刻间,哥特兰人的船只涌起两股水柱,很强的水压可是不好堵住,这艘船正在快速漏水。 然罗斯人的打击还在持续着。 箭矢的攻击使得哥特兰人无处躲藏,他们有心反击,奈何手里的家伙就好似那秋季的柴火棍,可谓毫无用处。他们举起盾牌徒劳的抵抗,只因盾牌也被钢臂十字弓凿开。 战斗完全是一边倒,随着扭力弹弓接连发射,来自友邻船只的弹弓的支援,最后的哥特兰长船已经被凿得千疮百孔,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不久,船彻底沉了下去,死者立刻沉底喂鱼,伤者的血水染红了一片海域,此刻尚有十多个活着的哥特兰人,他们争先恐后抱着漂浮的木条在海波中上下起伏,不时还要潜水躲避罗斯人射出的箭矢。 他们成了最完美的猎物,船上的罗斯人伸着手指放肆嬉笑,嘴上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语,鄙夷与蔑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俯身看着海上漂着的一小撮活人,战斗之前奥托知道自己会赢,想不到赢得这么简单轻松。 他依旧保持沉着,对留里克说:“到此为止吧,我们不用管他们,让这些敌人漂在海上自然去死。” 承认,哪怕波罗的海咸度再低,那也是咸水,这些敌人漂在海上,不久还是会脱水而死。 罗斯人可以不理睬他们,或者施展仁慈,现在就赐死。 留里克亦是俯身看着,虽说是敌人,这些抱着残木的家伙眼神里可是在求饶。 求饶?笑话!谁会饶恕海盗? 不错,留里克现在就把这些人定义为海盗。对待海盗,留里克可是没有一丝的怜悯,处理手段凶残一些,除了自己回避一下外,族人们可是巴不得看到海盗被折磨到死呢。 不过这些敌人到底是战败了,他们一定是哥特兰人,那么哥特兰岛当下的情况如何了? “我觉得这些人还有用。”留里克郑重其事的回答。 “嗯?你……你竟要对这些秽物仁慈?!” “怎么可能!至少我们在询问他们情况之后,再将他们一并杀死也不迟。我们太需要哥特兰岛的情报了。” 奥托点点头,示意手下抛下绳梯。 阿芙洛拉号暂且收拢风帆,绳梯放下,那些惊慌失措的漂浮者们自感抓到了活命的机会,哪怕是做奴隶,那也比做了鱼饲料要好呀! 他们陆续攀爬绳梯,在震惊中登上他们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的大船,亦是首次登上可恨又可怕的罗斯人的船只。 他们刚刚登岸,就被准备好的五大三粗的罗斯勇士以一记拳击来一个下马威,接着用准备好的麻绳捆扎好扔到角落了,再有剑盾手严密看管着。 有八个人成功登船,也成功被擒拿,而第九也是最后一人,仅仅因为捆人的绳子用完了,此人在攀爬之际就被钢臂十字弓近距离打穿了脖子,哼了一声掉进大海…… 他们以为可以活命,结果等待的是罗斯人残酷的审讯。 为避免他们不老实,奥托勒令手下对之拳打脚踢。虽说这种行径太暴力了,留里克就站在船艏甲板作壁上观,只因他们必然被处死,也该想想一个处决他们的手法,至少不要太暴力。 被俘的八人被木棍夯打,被麻绳抽打,他们头破血流求饶声都是支支吾吾的。 奥托趾高气昂,审讯这些家伙还犯不着自己动手。 耶夫洛承担了审讯的工作,为了活命,这些俘虏争先恐后的自述所知的一切。 他们述说的情报,不得不令坐着的留里克站起身,快速走到俘虏面前。 “你们说什么?你们的渔港维斯比已经行动起来了?你们已经猜到了我们要打你!”在当下的语境下,留里克确定哥特兰人担心斯韦阿兰同盟大举登岛讨伐,罗斯人因为同盟的关系,自然被他们高度警惕。 俘虏们大吃一惊,争先恐后自称所言都是真的,他们更是谈起条件。 谈条件?一些快被揍死的海盗也配谈条件? 奥托已经拔出了剑,就当着留里克的面,刺杀了一个要求讲条件的家伙,惊得其他人不敢再提要求。 有敌人的血珠溅在留里克的脸上,他擦掉血,瞪着双眼质问:“告诉我你们的兵力。你们集结了多少男人?有什么武器?!” 被吓傻的人色色发抖,他们争先恐后泄露秘密,只求活命的可能。 有人提出维斯比兵力至少一千人,一有人声称两千,更有甚至扬言,倘若整个岛屿的势力聚集到维斯比,哥特兰岛就能组织起一支兵力达到五千人的“庞然大物”。至少在他们的认知里,一千人的军队已经所向披靡,五千人的队伍就更为强劲,是任何敌手都忌惮的存在。 只可惜,所谓“五千大军”不过是哥特兰人的幻想,他们不经意间透露出岛屿上除了维斯比这一巨大的定居点,大量的渔民是分散居住在各个的近海村庄。或者说哥特兰岛本有三个大定居点,岛南海湾的那个曾被罗斯人毁灭,剩下的两个都在北方,它们可不是五百个罗斯精锐勇士能快速打下来的。 维斯比港,此地很可能集结了两千名武装者,倘若再把一些少年、老人组织起来,亦或再从周边渔村招来佣兵,维斯比港的居民集结起一支三千人的大军,留里克估计这是可行的。 他们人多,质量一定差,武器装备也糟糕。 对!他们的武器一定糟糕,瞧瞧这些被俘的哥特兰人拿着的都是什么废铜烂铁,面对罗斯军的箭矢,毫无还手之力。 “看起来敌人至少有两千人。”留里克看着父亲,“我们发起进攻,也得集结两千人。爸爸,我不想打以少胜多的仗,这一次我们务必多多集结。” “那就三千人。”奥托呲着牙,拎着滴血的剑又当众刺杀一名海盗,引得在场的罗斯战士接连叫好。 因为事态已经非常明朗,因为这些哥特兰人一位罗斯船队都是货运船,皆是好欺负的对象。试想,倘若阿芙洛拉号的确是纯粹的没有防御力的货运船,这些海盗岂不是直接得手,那么船上的人还不是尽数被杀? 胆敢劫掠就该有被杀的绝悟,奥托不想留情,大有挨个将之刺杀之举动。 敌人的血染红了船只甲板,留里克只觉得明显不妥,就拉住了父亲。 “嗯?你胆敢阻止我处决海盗?” “不!我有更好的办法。” “是什么?!” “让他们滚回海里喂鱼!” 这里固然是波罗的海,然海盗风气可一点都不必那个位面的加勒比海轻松。 要说这片海域从来也不太平,即便不是这样的时代,在那个汉萨同盟争夺海洋权势的时代,丹麦、荷兰与汉萨同盟,彼此的商船同时也是战船,敌对的双方碰头便是激战,正片海域各路海盗频繁活跃。 海盗风气本就是自古以来,这方面留里克和奥托称呼眼前的敌人是肮脏的海盗,不过罗斯的阿里克,已经靠着海盗劫掠之手段,以先进的十字弓狂袭哥特兰渔民,至今岛屿北方的海域已然成了哥特兰人的禁区。 既然是对付海盗,那就用“更具观赏性”的刑法让他们喂鱼吧! 至少对付海盗,留里克没有哪怕半分的心理不适,他只希望某种不见血的方法。 一只放在船舱内部,备用以修缮船只破损的木板被搬到甲板,它的一段伸出侧舷栏杆,被捆着的人挨个被逼着走跷跷板。 如此好戏竟出自留里克之手?!罗斯战士与佣兵哈哈大笑,甚至在场的科文人也惊叹于这群瓦良格人的手段之怪异。 被俘者双臂被捆着,他们明知跳下去就是淹死,奈何身后还有一只只亮闪闪的剑在威逼。 一个不愿死的家伙紧张地站在木板最末端,下方便是大海。 突然船只一个震颤,此人就掉了下去,顷刻间被海波吞噬。 随后,另一人被硬生生拽过来,被不断驱赶着掉进大海。 罗斯人狂笑不已,被俘者临死前惊恐成了最佳笑料,也在快速的缓解罗斯战士的戾气。 奥托伸着脖子,看到最后一个被处决者沉入海里,便又转过身,轻轻给了留里克胸口一拳。 “你是一个无情的战士,我很喜欢,以后再抓到敌人,就按照这种方法处决。对了,这叫做什么刑罚,你给它取个名字。” “就叫做加勒比处刑。” “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好吧……” 奥托说话之际面带笑意,留里克丝毫笑不出来:“爸爸,还是想想现实的问题吧。那些家伙说清了敌人可能的兵力,我们必须趁早回去开始相应准备。” “哦,这件事我丝毫不担心。” “嗯?为何?” “因为。”奥托再度带着笑意,给了留里克轻轻一拳:“你是军事指挥者,想怎么打仗全看你的态度。” “好吧,这是我的战争。” 留里克轻轻勾下头,这一刻他终于面露喜色。 与哥特兰巡逻船只的遭遇是意料之中,快速打赢更在意料中。 阿芙洛拉号调转船头逼近最后一艘半死不活的长船,绳梯放下罗斯战士,基于奄奄一息者补刀,罢了尸体直接抛入海中。 一艘长船连带着一小批斧头、剑之类的武器,谁也不能说南下的作战罗斯人一无所获。 阿芙洛拉号依靠缆绳牵引着战利品,整个船队恢复了纵队,未来的航迹再不见任何敌人,甚至大海之上竟看不到别的船只。 船队尽量贴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海岸线前进,终于在被终日航行折磨的迷迷糊糊之际,远方终于出现了一系列的喇叭状港湾,而此地的水域几乎没了咸味。 此必是梅拉伦湖的入海口,船队已经进入己方的控制区了。 船队要进入大湖吗? 不!船队没有任何休息的意思,再经过一次夜间航行,所有人终于在清晨淡淡的海雾中发现了北方世界的模模糊糊,甚至还有一些奇怪的亮点。 睡眼惺忪的留里克被慌张的部下唤醒,同样起身的还有睡不解甲的奥托。 “耶夫洛,你就不能沉稳一点?” “可是公爵大人,前方发现了火焰!看起来是渔船。” “怕是盟友的渔船,传我命令,他们不攻,我们也不攻。” “公爵!恐怕那是我们的船!我们已经到墓碑岛的群岛了。” “真的?” 这下再无人酣睡,留里克虽感觉一丝寒冷,他爬上船艏甲板,确实看到了那些灯火,以及北方的郁郁葱葱。 此刻船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的手中也扛着十字弓做好了战斗准备。 “哈哈!不用再紧张了。”站在高处的奥托振臂高呼,“兄弟们,待在船上这么多天你们痛苦万分!我们即将登陆墓碑岛,我们要好好休息啦!” 战士们欢呼雀跃,奥托更是开怀大笑。 接下来的航线已无悬念,点着油灯整夜垂钓的罗斯渔民,他们钓到了多条鳕鱼,正欲等到天完全亮了,带着鱼获赶回墓碑岛供给岛上的庞大驻军。 想不到奇迹发生了!渔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首领还有那巨大的船只,再一次进抵墓碑岛。 渔民也有幸成了领航员。 第428章 攻打哥特兰岛兄弟们都盼着这一天 正当瑞典联军在南方一路杀伐之际,奉命驻守墓碑岛的阿里克当然也没有闲着。 他一直缺乏可以调动的机动兵力,不过仍有五条长船长时间的游弋群岛以南的海域,护卫罗斯的渔民,亦是主动攻击“闯入”的哥特兰船只。 有了十字弓,罗斯战士就犯不着再跳帮作战。阿里克手头的钢臂十字弓并不多,然它们可以发射多种箭矢,威力始终非常惊人,使得战士根本犯不着接近敌船,双方保持一定距离后就是罗斯人的单方面射击。 瑞典联军南下作战已经过去十多天了,阿里克派出的长船仅劫掠了区区三艘哥特兰人渔船,他们将渔夫杀死,缴获一点鱼获就把船再拖拽回港。 除此外,他们竟没有更多收获。 “该死,要是我亲自带着兄弟们强袭岛屿,打赢了还好,倘若战事不能速战速决,首领可要怪罪我。”一开始,阿里克就是希望把战火顺便烧到哥特兰岛,这已经不只是为生父报仇,亦是要打出他的虎虎生威,只因曾在之前的战斗取得重大胜利。 出征的先决条件并不成熟,不过他总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所谓瑞典联军攻击哥特兰岛在可见的未来必然发生。 国王奥列金自命不凡,其人渴望在有生之年追求更大的光荣,这一点阿里克心知肚明。 哥特兰岛的家伙们背叛了联盟,举兵讨伐实属合乎情理。 那么,新的战斗要让梅拉伦人当作战主力? 呸!罗斯人已经不愿意龟缩在狭窄的峡湾,罗斯人必须在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强悍。 基于这样的心里,过去的日子里他对于那些征召的斯拉夫人,在提供其鱼肉和麦子的同时,也故意差遣他们去做繁重的体力劳动。 他们在伐木中越来越壮,不过对于这些人,千万不能想着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训出一众精干的剑盾手。 五百个斯拉夫人尽是同乡,说起来其指挥者梅德维特与阿里克也有一点姻亲关系,此人可是未来弟媳的兄长呀。 那么普通的斯拉夫战士又是什么态度?他们大部分来自白树庄园,本着他们的习惯,已经将阿里克这个娶了白树庄园女人的瓦良格人当做自己人。 阿里克也没有什么能力交给一群单纯的农夫多少作战技巧,来自白树庄园的斯拉夫战士,他们所训练的招数仅有一个,即一群人在面对厮杀之际,所有的长矛一致对准一个方向,然后喊着整齐的号子直接以长矛墙扎过去。 愈发强壮的斯拉夫农夫,直到开始细致地训练他们,阿里克方知其中的麻烦。 至少罗斯人在战斗中悟出了纪律的重要性,甚至阿里克观摩老弟留里克训练那些崽子们使用的伎俩,他学到一些新的,故而在纪律训练上也在下文章。 奈何十多天过去了,这些持矛的农夫,他们面对对手的战阵仍然心情紧张,闹得阿里克组织的持盾罗斯战士以盾墙冲击,还是能惊得本该沾点武器特色优势的斯拉夫人退却。 “他们绝非好战士,这种人真的和哥特兰人激战,怕是只有战败做奴隶的份儿……” 明日又该是平常的一天,抢占哥特兰人渔场的船只当在早晨纷纷归来,不久,墓碑岛又要开始战士的操练。 阿里克平静的休息,岛屿的安宁也让大部分罗斯人的警惕心日渐降低。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阿芙洛拉号为首的罗斯船队悄然抵近墓碑岛,并在岛屿的天然小海湾泊地收帆停靠。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早起的人们下意识觉得渔船回来了,想不到竟是这艘船! 仅有极少数的人认知拉丁字母,不过懂得文字的人很清楚,那船舷上涂抹染料又钉在船舷的“avrora”绝不是卢恩字母。 其实也没有什么比视觉上的刺激更让人记忆犹新,阿芙洛拉号挑战了大家对于大船的全部概念,她开启了服役以来第二次在墓碑岛的停泊。 就在闻讯赶来的围观者惊喜中,大首领父子顺着放下的木板,顺利登陆了。 酣睡的阿里克获悉这一惊人喜讯,他急忙换上衣服,匆匆离开岛屿木堡,与码头的首领相见。 “首领,你们不是在南方作战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奥托看着侄儿那有些发胖的脸,就是到这小子在墓碑岛的小日子绝对过得优哉游哉。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奥托的老脸不由露出笑意。 “阿里克,由我们参加的战争已经结束。” “啊!那么大军已经返航?!”望着停泊的五艘大船,阿里克不由道:“前段时间有一艘船带着一些战利品归来,现在船只已经回到罗斯堡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阿里克,你胖了些……” “我?”阿里克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子:“是啊,没有仗打,我当然愈发肥胖。我倒是希望哥特兰人能主动进犯,可惜我派遣的巡逻船这么多天居然才发现三艘渔船。我的人击杀了不到十个敌人,真是太无聊了。” 阿里克说着无心,奥托和留里克都乐在心里,毕竟阿里克就是名副其实的猛将,猛将求战心切,不也说明墓碑岛的战士们也渴望战斗吗? 留里克故意抬头,亲昵道:“哥,你在渴望战斗?那么你渴望的很快就会实现。” “啊?!战争,真的?打谁?!快告诉我。” “还能有谁?”留里克随手指向南方,“瞒不住我的。怎么样,想不想组织大军把那个可恶的岛横扫一遍?” “当然!哥特兰岛,岛上的家伙必须被讨伐,兄弟们都迫不及待了。” 曾有几个瞬间,奥托担心自己的族人们对一场大决战缺乏信心,现在看着阿里克自信与急迫的脸,这份担忧已然消失。 阿里克抬头望着庞大的阿芙洛拉号,自豪之感尽在其脸上:“伟大的船!首领,我这就安排人将战利品稀疏搬运。我知道的,联军讨伐南方的敌人一定收获颇丰,这一次我们罗斯人大发横财了。” 发财?奥托面露苦涩,只是这份苦涩被胡须遮盖,让外人看到的只是一张忧郁的老脸。 众目睽睽之下留里克代父发言,他也不好说什么“一无所获”,索性转移话题:“尽量让战利品放在船上,那是最好的仓库。哥,我们还是进入舒服的木堡里,让劳师远征的兄弟们住到你修建的那些新木屋了好好睡觉。我们不间断航行好多日子抵达这里,就是告诉你我们罗斯部族将相哥特兰岛发动一次前所未有规模的进攻。此事,我们还是在议事厅好好商议一下。哥,人人都知道你的勇敢,这一次建功立业可少不了你。” “好嘞!”阿里克兴奋地直接亲昵地抱起自己份量已经不轻的小老弟,将之高高举起又放下。 虽然这让留里克尴尬极了,他至少可以确定,对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阿里克本人的态度极为积极。 的确,阿里克的内心一支渴望复仇,他觉得唯有征服整个哥特兰岛并大肆杀戮,那才是自己此生复仇的结束。极为现实的来说,他窝在墓碑岛终日没有什么麻烦事,训练新的战士只会让他短暂的头疼,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对象,将自己的憋屈和无聊畅快发泄。 一个合法的发泄机会近在眼前! 时间已经是六月二十二日,距离夏至日仅有短短的六天。 夏至日就是罗斯部族一年中的重要祭祀日,它祭祀大神奥丁,祈求神灵赐予罗斯人安全与光明的前景。 留里克盘算着未来的战争,念头一身而过,他觉得有必要好好利用这次夏至祭祀,将之顺理成章的变作对整个部族的战略总动员。 考虑到罗斯人的主力部队此刻实质已经滞留在墓碑岛很长时间,决战的命令理应告知他们。 在外征战的战士从船上下来,他们立刻被好奇的人们围上来,争相询问着有关战斗的事,奈何他们只想登陆后好好休息,哪怕此刻的太阳越来越高。 一些奇怪的战士也扛着他们的弓矢下船了,他们矮小的身材证实了其科文人的本质。 又有一些怯生生的女孩走下船,她们蜷缩着双臂东张西望,衣衫褴褛的样貌证明了她们又是俘虏。 除了各自下船的人,好似首领亲率的船队的确没有捞到多少战利品,还想着可以趁机改善一下生活的定居者不免得有些失望。 不久,奥托、留里克、卡洛塔,乃至一众佣兵,趾高气昂的莅临墓碑岛的木堡。 身临其中,奥托触景生情,他下意识地左顾右看,不由得叹言:“木墙太薄了。阿里克!” “在!” “也许你该组织人手再安置一层木墙。” “啊?有必要吗?我的墙坚不可摧。” 想到墙,奥托就想到攻克比里霍尔姆堡垒的那场艰苦的大战。敌人的木墙是双层的,中间还故意塞入一些泥土作为夹层,如此才非常坚固。 “阿里克。”奥托严肃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南方遇到了怎样的强敌。你早晚都要加固木墙,但不是今天。走!去你建造的议事厅我们好好商议。” “是!我这就把梅德维特喊回来。” 须臾,墓碑岛堡垒内的议事厅,奥托以公爵的身份随性地盘腿而坐于稳健的木地板的皮垫上,其他人亦是随便坐下。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军事会议,开腔的奥托也立刻明确罗斯人的新身份。 “我现在不仅仅是你们的首领,我是公爵,我们也成为了罗斯公国,我们比以往更加高贵。” 奥托试图解释公国比部族,两个词汇有何异同,可惜他词穷了。 会议现场还坐着斯拉夫人梅德维特和科文人泰拉维斯,他们并非外人,皆为留里克之姻亲,亦是代表了被罗斯公国控制的族群。 留里克不想看到老爹现在磕磕绊绊的样子,便结果话茬:“所谓公国,当然要比我们的部族高贵。现在科文人和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都是公国的一份子。倘若公国与外人交战,科文人和斯拉夫人必须参战,这就是……就是你们两位坐在这里的原因。” 留里克故意看看年幼的泰拉维斯与正值年富力强的梅德维特。 坐在这里的人们完全清楚他们要讨论的是何事,阿里克已经迫不及待了。 “弟弟,不要再说这些事了。攻打哥特兰岛,兄弟们都盼望着这一天了,既然首领……啊!是公爵。公爵任命你是军事指挥者,说吧,何时动手?” “嗯?你就这么着急?”留里克本想再文绉绉说上两句,现在看来英勇的阿里克是及听不明白也懒得听。 “为何不着急?”阿里克苦笑道:“兄弟们待在岛上可不是天天躺着,连那些东边来的农夫都被我训成了战士,付出了那么多,我真是巴不得现在就带着兄弟们登岛。” “哦是吗?那么,你觉得出动多少人可以击败哥特兰人?” “这……”阿里克稍稍一想:“三年前我带着五百人就击垮了那个定居点。这一次,一千个勇士差不多了!对!就是一千人。” “可是,我从哥特兰俘虏嘴里获悉,岛上的家伙们可以集结五千人的大军。你觉得一千人真的可以击败五千人?” 阿里克到底是战场上刀口舔血的狠角色,他猛然站起来,自傲地俯视小老弟:“一千个勇士足够了,就是……”他的眼神不禁瞥了一眼奥托,弱弱地说:“一千名罗斯勇士,这是我们的最强战力,恐怕公爵也不会把指挥权完全交到我手。” 留里克不想多说什么废话,他耸耸肩:“是的,我才是真正的指挥者,而且我也不觉得紧靠一千名最强勇士,就能击垮哥特兰人。哥,三年前你是武力偷袭,你大获成功可惜敌人丝毫没有臣服之意。这一次,我打算和敌人来一场大决战。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是赌上我们的一切吗?哦,太好了!”阿里克笑起来,笑声极度放肆,“要么生,要么死。留里克,我的弟弟,这种决议也的确是你敢定下来。要和整个哥特兰岛集结的军队作战并战胜他们?好啊!我求之不得。” 在阿里克的概念里,但凡他参与的战斗,皆是以罗斯人的狂暴气力快速打赢,他从不知何为苦战、何为久攻不克。他未曾见过任何形式的战败,也就对战争趋之若鹜。 留里克笑不出来,他非常清楚自己将要正式宣布的决定是何其的具有历史意义。 会议现场实则没有任何一个反对者,甚至一点质疑的意思都是不存在的。 奥托现在连宣战的权力都交给儿子,故而此刻的留里克实质上就是公爵,而奥托则成了名副其实的“太上大公”。 不得不说,这场战争中留里克已经掌握了大权,权势让人迷醉,强大的权势可以腐蚀人心引得为所欲为。 留里克在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暴力,不仅仅此乃拥有权力情不自禁的放纵,亦是他褪去了昔日的天真,意识到必须展现自己暴力的一面,令族人们欢呼。 第429章 公爵敕令 战争已经扩大,罗斯人要单独向整个哥特兰岛宣战。 此乃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哥特兰岛可谓前所未有的被战略上彻底孤立,此事不打更待何时? 事到临头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资格,留里克看看所有人的脸,严肃地说:“几十年来,我们与哥特兰人的战争从未中断。他们袭击我们的船队,袭击渔船,杀死我们的族人,甚至杀死了我的叔叔,杀死了我妻子卡洛塔的族人。几年来我们对哥特兰人的报复的确一年比以前强,但是! 这样断断续续的报复到此为止吧!我就是要用一场全面战争,彻底打服哥特兰人,以他们的臣服作为一切的终结。” “哦?你竟不是想着将他们全部消灭?”阿里克伸着脑袋,不由得摇摇头:“你呀,还是太仁慈。” “这与仁慈无关。”留里克白了堂兄一眼:“我发动战争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杀人。我要让他们臣服,让他们每年给我们进贡羊毛、麦子、盐还有鱼干,将他们的女儿源源不断的送给我们。他们必须被驯服成一群绵羊,能永远的为我们贡献羊毛。” “哦,我懂了,大概是奴隶的意思?” “不!征服他们,被我们罗斯公国控制。以后对外征战,这群哥特兰人也必须为我而战。” “但是你首先得打败他们,这群曾经反叛联盟的家伙,我对他们……”阿里克不禁摇摇头。 留里克有自己的理由:“大战中,我军自然会杀死敌人中的勇敢者,剩下的家伙都是些绵羊。你总不会相信温顺的羊也会背叛?” “这倒也是。” 留里克使劲清清嗓子,终于说出了他思考良久的正式决议: 第一,召集整个罗斯部族十五岁到四十岁的男人参军,从科文人和诺夫哥罗德征召一批战士,再征召一批有意参战的人,使得兵力可以达到三千人。。 第二,勒令铁匠们立刻打造新兵器,尤其要打造一批铁甲以加强少数极为精锐战士的防护。 第三,勒令大商人古尔德组织起运兵船队与运粮船。 第四,墓碑岛以及附近的岛屿,将作为大军的集结地。军队出征之日定在八月的第一天。 留里克的决议仅有四条,然听者无不被惊得振聋发聩。 “三千人!这可能吗?”奥托不由得心虚,他很相信留里克这小子就是瞄着奥列金的大军,罢了有样学样组织一个同等规模的军队。 “这又如何不可能呢?” 说话间,留里克看到甚至是趾高气昂的阿里克,听得“三千人大军”的决议,那脸色都变得难堪。 “三千人又不是我随便说的。”留里克这便掐着指头:“我们罗斯人出动一千名精锐战士非常正常。墓碑岛还有五百名斯拉夫战士,他们必须参战。我第一批佣兵,搭上一些罗斯射箭高手和全部的科文弓手,组织出五百人的弓箭手没有问题。部族的一些年轻和上年纪的人,他们或许不适合第一线作战,参与战争作为补充兵员是应该的。我还有那些训练两年的孩子们,他们也该参与战争……” 留里克这边自言自语,奥托听来,这的确是阐述罗斯人有能力集结三千名战士。 “我们真的……集结三千人的大军?!”奥托不想听留里克的废话,他大声且严肃的质问:“你要对神灵发誓,告诉我你是否能做到?!”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留里克干脆站起身,为表自己的果决,他猛然拔剑指着议事木屋的房梁:“我能!这就是我的命令,也就等于公爵的命令!罗斯公国必须集结三千军队,然后在八月一日出发,我们主动与哥特兰人的主力交战并击垮他们,永远的解决这场战争。” 已经再无什么好说的的,大决战的气氛引得在场的人们热血沸腾。 罗斯公国今年就能奇迹般的集结出三千人的大军? 这些年来奥托深知自己部族的实力在急速膨胀,竟想不到可以膨胀到这样的强势,有这等军势,罗斯人还需敬畏梅拉伦人吗?现在情况已经变了,维系梅拉伦人强势的那五百名精干战士,皆在一朝一夕见耗死在南方的战场。没了这批常备战士,奥列金称王的底牌何在呢? 留里克发表的就是“公爵敕令”,奥托现场表态完全支持,故而敕令条款是留里克定下,从法理上,这道敕令是公爵奥托所发表。 墓碑岛的小小议事屋内,在场的人们完全统一了思想。紧接着,最多休息一天,船队还要立刻出发回到罗斯堡,以正式颁布这道敕令。另有船只当携带着刻着敕令条款之木板冲到新罗斯堡,乃至诺夫哥罗德,以招募更多的战士与征集粮草。 议事屋里的会议很快便结束了,漂在海上多日的奥托亟不可待的要在岛上舒服的洗个澡,罢了再好好睡上一觉。 但凡是从船上下来的人,他们之前可谓被迫保持警惕,这一登岛,警惕心丧失,整个人也瘫软下来。他们纷纷躺在空置的木屋,随便找个角落躺下就呼呼大睡。 留里克虽然困倦,奈何他是敕令的直接负责人,是战争的策划者,更是战争的指挥者。 罗斯兴衰再次一战,这毕竟是赌上一切的乾坤一掷呀! 留里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第一时间就是监督岛上的木匠,对着两块旧松木,以卢恩字母雕刻敕令全文。 他倒是想用罗马字母来书写诺斯语,只是他必须考虑受众,部族里仅有那些孩子们接受了留里克的罗马字母的初步教育,真正好好学习的孩子实际也不多。倒是卢恩字母,不少族人是熟悉的,敕令当公开展示以令已然分散居住的族人看到并能理解,卢恩文还需使用一段时间。 直到快傍晚直接,两块刻满文字并涂抹碳粉的木板完成了。 此乃敕令原文,罗斯人只需要按照其中的条款去执行命令就好了。 当然,留里克也想到一个非常浅显的现实,要让族人们认真办事,许诺恩惠可谓重中之重。以公爵的信誉发行“战争债券”?这种操作实在高级到不合时宜! 但公爵必须给予明确的物质奖励之许诺,“对神灵发誓”以保证自己的信誉。 故在条款上,留里克做出这样的含糊不清的许诺,即每个为决战贡献力量的人,直接参与作战者,他和他的家人讲得到很大好处,哪怕是提供武器、食物的人,也会得到战后的赏赐。 条款便如此标注:战争胜利论功行赏,参与至少也有五十磅麦子。 大家都喜欢麦子,的确没有什么比奖励麦子更务实的了。留里克也不敢真的许下重诺,所谓“五十磅麦子”就是一个保底,赏给每个罗斯人这么多麦子,留里克有能力拿出来。 留里克在墓碑岛一直逗留到了六月二十五日的早晨,他在此地的两天多的时间里可不是单纯的修整。 他做了一番重大决策! 那些征召的斯拉夫人真如计划的那样被训练成了可以一战的人吗? 令人舒爽的南风吹拂着正面海域,整个奥兰群岛的植被都在疯长。海水也变得足够温暖,使得不少本地人甚至下海游泳,冒险去礁石处,以铁凿子敲一点可以吃的贻贝。 就在岛上的一片近海草地,留里克看到了一众持矛的斯拉夫战士,乃至军事演练。 他们多是蓬头,多以一根布条捆住额头,以防头发散乱。 他们还是穿着灰色和土黄色的普通麻布长衫,下身也露着小腿,脚踩简易的皮鞋。 当下他们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甚至连一块小盾也没有,更不提皮甲或是高级的锁子甲。 这些人在梅德维特的号令下,纷纷将约莫三米长的矛头对准了前方,接着喊着号子,整体相对整齐的向前推进。 这一天的留里克正是在检阅这支“斯拉夫人长矛方阵”,按照阿里克的说法,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家伙打仗从来是乱糟糟的冲上去并乱打乱杀。倘若他们是真的狂战士还好,可惜他们各方面都很糟糕。 留里克瞪大了双眼,听着身边堂兄的介绍。 “你瞧,这些人至少以矛头构成一堵墙,想必在打仗之际也能把敌人扎得千疮百孔。” “这是步兵方阵吗?”留里克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他们……队形还是很混乱。” 阿里克耸耸肩:“我已经很尽力了。留里克,你不能奢望一个月的时间,一群东边的农夫就能变成精锐战士,即便你觉得他们是可塑造的。” “这倒也是。” 任何的长矛方阵,它的战术优势明显,其劣势也一样明显。留里克清楚的看到,其劣势就在于两翼,倘若被敌人包抄,结果就是一场灾难。 正当留里克看得出神,阿里克轻拍老弟的小脑袋:“接下里可要检验一下他们的效果。” “嗯?” 阿里克口衔着手指,一记口哨后,一处闲着的罗斯战士纷纷聚集起来。 留里克本以为那些人是训练累了暂且休息,想不到他们居然嗷嗷叫地冲向斯拉夫人的长矛阵,乍一看就要厮杀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留里克惊得头皮发麻,然而那些斯拉夫人平举的长矛又纷纷立起来,甚至不少人开始逃跑。 冲锋的罗斯人猛然停下脚步,接着指着一些受惊后扔了矛、坐在地上的家伙哈哈大笑。 “你明白了吧!”阿里克无奈地摇摇头,“让这些人攻击哥特兰岛的家伙,真是太难了。” 问题突然变得棘手,罗斯战士连盾墙都没有摆,愣是用气势吓崩了斯拉夫长矛阵。 阿里克觉得无奈,观摩的奥托在感慨还是自己的族人勇敢外,实在无法对这群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抱有什么信心。 留里克轻轻捏着自己没毛的下巴若有所思:“他们还是弱啊。不过,弱也有弱的好处。” “弱也是好处?” “对!我已经想到一个战术。”留里克抬头看着自己的堂兄,“我即将回去发布命令,你就在岛上要以新的规矩训练他们。” “新规矩?你有什么想法了?” 留里克的确想到了一些迫使人变得勇敢的手段,虽说那乍一看去很野蛮,恐怕也是让农夫变成战士的最速办法。 自感出丑的梅德维特站在留里克面前,妹夫依旧是俊朗的少年,然说出的话令人难堪。 “梅德维特,你的人现在上了战场,只有被敌人砍杀最后做奴隶的下场。你的人根本就不懂战斗,根本就是缺乏勇气。” 梅德维特勾着头不置可否。 “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惩罚!对于怯懦的家伙,用棍子抽他的背!对于主动扔了武器逃跑者,直接斩了他的脑袋!现在……” 说这番话之际,留里克心里也有些汗颜,想不到自己也能撂出这等狠话。 说话是这样,关键是怎么做。 留里克挺直腰板,在佣兵的护卫下走近那些喘着粗气的斯拉夫战士。固然他们对留里克本人有那么一丝好感,现在看到这小子绷着一张脸的模样,纷纷感觉到一丝不详。 留里克就站在他们面前,双手掐着腰,昂首以古斯拉夫语吼道:“诺夫哥罗德的人们,你们都已经知道我要攻打哥特兰人。你们不知道哥特兰也无所谓,你们只要知道他们也是瓦良格人。我要带着你们,去征讨强悍的强悍,可是你们表现的简直是粪土! 现在我们就定一个规矩!我们要继续演练,再度退却的人,跪下挨打!胆敢扔了武器逃跑的,当场斩首! 现在继续演练吧!” 难道一番训诫就有效了?留里克并不想痛下杀手,可惜现在的他在有关战争的问题上,早已褪去了曾经的幻想。 罗斯战士继续表演狂战士一般的冲锋,他们当然只是表现出像是怪兽般的气势,还不会杀到真的撞上一根根矛头。 然而,还是有斯拉夫战士被这股气势吓到,队伍后端的人又是扔了矛头逃跑,被恐惧心感染的一百多人紧跟着也跑了,整个阵型快速垮掉…… “真是见鬼!是逼我杀人!还是向我挑衅?耶夫洛,带着你的人,把那些跑得最远的家伙押起来。”留里克被气得涨红了脑袋。 话毕,耶夫洛带着一众佣兵果断出手。 不久,有十个被抓获的斯拉夫“战士”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他们已经被绑住双臂,在其身后又是一众罗斯战士。 罗斯公爵奥托以及大将阿里克,两人万万想不到留里克这小子根本不是说假话,他就是要立刻落实刚刚发布的命令。 到底是自己的同族啊!梅德维特慌忙地单膝跪在留里克面前:“留里克,你真要动手吗?他们都是白树庄园的农夫,请饶恕他们的胆怯吧!” 一个瞬间留里克确实心软了,他现在的确掌握着生杀大权,但是,主将对待懦夫仁慈,就是在鼓励全军当逃兵。 那些跪着的人都在哀嚎求饶,然留里克气红的脑袋怒目圆睁。他伸出右臂猛然落下,下跪者身后的罗斯战士,毫不犹豫的手起斧落,干净落完成斩杀! 草地变得寂静,斯拉夫战士完全看呆了,梅德维特呆坐在地上,实在无话可说。 留里克手拎着亮闪闪的短剑,走近吓傻的斯拉夫人,尖峰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们都看到了!给我们罗斯人打仗,懦夫就是这有的下场。你们记得,再有敢逃跑者,跑一个斩一个,跑一百个斩一百个。你们若是全跑了,你们就都不配活着! 倘若你们勇敢那又完全不同。未来的战争,你们杀死敌人一样能得到赏赐,比如不用缴纳贡品,甚至还能分到战利品。 但是战场上的懦夫,战后会被斩杀,他的妻儿都将为奴。” 奥托看着目瞪口呆,他恢复一点情绪,实在佩服这小子够狠够爷们儿。 斩杀十个懦夫当即取得了惊人的效果,当再度演练发生时候,斯拉夫人的长矛阵竟然稳得如同一块磐石,反倒是一些“撒不住车”的罗斯战士,他们被迫举着盾真的和长矛墙撞到了一起,橡木盾上被矛头戳了大量深深痕迹。 那么说留里克这算什么训兵法则? 这一招本就不足为奇,西方自荷兰莫里斯军事改革后,军队对于军规纪律的重视,自罗那时代落幕后,再度上升到极高的程度。乃至到了普鲁士王国,军人被训练得根本不怕战死,他们最怕的就是因训练之际犯错而遭到的惩罚。 吴起不也是斩了阖闾的两个不听军令的嫔妃,惊得剩下的嫔妃宫女快速就被训得阵容整齐。 留里克对这些知识是了解的,他自己也有切身认知。 恐惧和勇敢看似自相矛盾,然而在攻击科文人山堡之际,留里克自感那次差点被科文箭矢射杀的事件,令他一瞬间看清了现实——这不是游戏! 斯拉夫人不想因怯懦被处斩,他们反而紧紧聚成一团,张着大嘴吼叫,而一杆杆长矛坚定不移的指向罗斯人冲来的方向。 就在他们的尖叫中,想不到自己居然成功遏制住了罗斯人的冲撞。 至此,留里克骄傲的对父兄宣布:“死了一些懦夫,剩下的人被迫变得勇敢。这下他们有资格登陆哥特兰岛和敌人厮杀。” 墓碑岛上现有常驻的战士一千名,很快,岛上的兵力就有望急剧扩大到三千人! 要维系这样庞大的军队作战,留里克自知要好好考虑诸多事宜,甚至相比于武器装备,食物供应才是最关键的。 为了这一战,整个罗斯部族必须同仇敌忾。 已经再登阿芙洛拉号的留里克,迫不及待的要回到故乡公布他的战争总动员之命令。 大船在清晨的西南风中离开了墓碑岛,另有一艘货船,载着信使、敕令文体奔着东方的新罗斯堡而去。 在留里克的计划里,他不停航行,必将在儒略历的六月二十六日傍晚左右回到罗斯堡。这样,他就可以在“没有夜晚的夜晚”,趁着夏至日祭祀整个部族集会之际,当着大家的面下达命令。 第430章 归来 持续的好日子温暖人心,整个罗斯堡更显草长莺飞,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一度被冰雪覆盖的世界郁郁葱葱。 维度极高的罗斯堡,近段时间日均最高气温皆突破二十度,甚至许多人感受到了一丝燥热。 那是大量不怎么讲究的壮汉,他们袒露着满是金色胸毛的上身,伸着毛茸茸的双臂,积极地站在自家的渔船上,将脱网奋力向船上拉拽。 罗斯堡进入到全年最温暖的时机,今年的情况比以往确有明显不同,它强烈的温暖为大家感觉到,且墓碑岛的大量物资需求,也诱惑着渔民将鱼获大量运过去。 故而当阿芙洛拉号组成的小船队返航之际,船队直接与留里克自己的渔船相遇。 那是被挂上舷号的渔船,渔民皆与留里克签署过契约。 两支船队暂且在海上碰头,甲板上的留里克居高临下一番询问,他对未来的征战心里也更有底气。 至少自家的渔船和签约的渔民,他们为了利益会非常积极的捕鱼、运货。 其他的族人呢?不敢说为了征服哥特兰人的伟大战争而做出重大牺牲,留里克相信他们至少看在利益的份儿上立刻贡献力量。 前方,大量的脱网船在游弋,亦有一批悬在海面的船只,渔民操持着麻绳正在钓鳕鱼。 整个波的尼亚湾尽在罗斯人的掌控,这片纵深达到六百公里的庞大海湾的绝大部分鱼获资源,实则成了罗斯公国之独享。只是碍于捕捞技术的局限性,罗斯人当下依然是“能力非常有限的索取者”,对这片海湾生态资源的影响力很有限。 就在几天前留里克还担心发动一场大战,罗斯军队的后勤压力会是难以缓解的大问题。 此刻天气晴朗,他站在高于水线四米的船艏甲板,可以远眺大量的船只,乃至遥远的地平线。 “居然这么多船?难不倒整个罗斯人的家伙们都出来干活儿?我这要是回去了,还有多少人长期留守呢?他们若是冬至日还不回来,我的命令……” 留里克意外的多了一点压力,不过现在自己需要早点回去。 六月二十五日夜,西南方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依旧扬着风帆的阿芙洛拉号坚持航行。 只不过因为七十二小时内,罗斯堡所在的纬度就达到了天文夏至日的那个点,故而今日纯粹的黑夜时间,已经被压缩得仅剩下一个小时。 阿芙洛拉号几乎在极昼中航行,就是被温暖的海风吹拂,让留里克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有些怪异。 最后的航行波澜不惊,就如留里克预料的那样,经历个这个短暂的夜里后,又过了不知多少个小时,总之太阳还浮在西方的天际上,阿芙洛拉船队调转船头,全部进入到罗斯堡峡湾。 有四艘扬着独特三角帆的大船入港了,那风帆上还缝制着明显的巨大交叉蓝色条纹。 是首领的船!首领船队凯旋了! 大量的渔船已经离港捕鱼作业,收留罗斯堡的人们实则不多,大部分还是待在家中。尤其是妇女们,她们做着裁缝的工作,也负责劈柴,以熬煮腌渍鱼肉的盐。 终于回家了,奥托登上船艏,望着家的方向远眺。 “嘿嘿,那是我们的房子。” “我看到了,海岸的船只不多,想必船主都去捞鱼了。”留里克随口说道。 突然,罗斯堡一处区域密集的黑烟引起了父子二人的注意,两人本下意识的以为失火,定睛一看,那冒烟的区域不正是铁匠们的宅邸吗?包括冶炼生铁水的高炉,也在那片区域。 留里克拍拍自己被温暖海风吹得麻酥的脸,自叹:“烟囱与黑烟代表了我们的力量,现在我们需要铁匠拼命制造。” 给予罗斯人备战的时间还有一个月,除非留里克亲自下令今年不对哥特兰人手动。 确实,留里克扪心自问,他可以说现在发动战略决战,在武备方面确实操之过急。倘若再在今年的冬季积蓄力量,那么明年的罗斯大军也就不只是阿芙洛拉号一艘大船,因为现在还有两艘同级大船正在建造呢。明年罗斯人至少有三艘大船,罗斯的军队也必将装备更多的武器,以及更多的披甲战士。 瞧瞧那滚滚浓烟的“工业区”吧!以前留里克只能做梦,现在他觉得罗斯人已经具备较高效率生产板甲的本事了。 清澈的空气让岸上的人能轻易的看到小小峡湾海面上的几乎一切细节,罗斯堡内的一些人有着天生远视眼,他们不但看清了阿芙洛拉号,更是看到了船艏站着的人们。 有着金色马尾的男孩,以及一位胡子飘逸的老家伙。 狂喜的人们在错综复杂的道路间狂奔,并大吼大叫道:“首领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祭司长屋,正照顾大祭司维利亚喝汤药的露米娅,她端木勺的手都在颤抖。 如同龟裂的大地,维利亚半睁着眼睛,缓缓嘟囔:“看来……你的那人真的回来了。你……去把他带到我面前。” “是!我这就去。” 激动之中的露米娅不禁流下两行热泪,她生怕远征的留里克遇到什么危机,现在他们平安归来。 当然更令她感动的,还在于现在所发生的事,竟皆在大祭司的预料内。 仿佛躺在皮革中的老太太就是一位女武神,她终将在某日灵魂归于瓦尔哈拉,她依然顽强的坚持到现在,必是还有这在人间世界所要完成的使命。 曾经,夏季的古尔德家族的船只几乎都停留在梅拉伦湖,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古尔德本人已经提前回到了罗斯堡。曾经一年一度的跑货贸易,随着罗斯人已经实质上的控制了整个波的尼亚湾,曾被担心的遭到海盗袭击的船只,现在也敢于独自航行。 商路不但通常,贸易也开始变得频繁。古尔德将一般性的贸易业务甩给了自己的儿子们,尤其是长子斯诺列瓦,他本人仅需处理一些重大事宜,那么就更需要长时间待在罗斯堡。 露米娅穿着灰白色罩袍,在其身后又是四名同着罩袍的下级女祭司。她们一行匆匆赶往古尔德家的码头,不久便看到稳稳停靠的阿芙洛拉号,以及正和大商人谈笑风生的留里克,以及依旧让她生畏的首领奥托。 露米娅轻轻放下罩帽,露出她独特的黑色头发与盘在脑后由一支银钗子固定的发辫。 她急匆匆走近自己的男人,亟不可待的插话道:“留里克,大祭司她。她找你。” “是维利亚!她还好吧?”一瞬间留里克惊得浑身发麻,他猛然想到大祭司在启航大祭司那一副即将寿终正寝的惨淡模样,看看露米娅现在的情绪,显然大祭司的状况还不错。 露米娅点点头:“大祭司她还能说话,还能吃饭,大神没有将她带走。” 留里克已经和古尔德聊起有关战争的事,事态之重大也是惊得满面红光的古尔德,愣是严肃着铁青的脸,肥硕的身子不由颤抖。 “就按照我的决议做,这是公爵交给我的权力,你再去执行我的命令做就好。你记住了吗?” 古尔德使劲点点头:“去梅拉伦招募一点不怕死的佣兵。再去购买一批咸鱼肉干或是别的吃的。我今天就组织船队去。” 留里克点点头,这便二话不说跟着露米娅走,至其他人于不管不顾。 奥托耸耸肩,他的大手还捏着卡洛塔的脖颈:“现在我们回去。” “可是,公爵,我们……” “傻孩子,这里是罗斯堡,在这里你要称呼我父亲。” “是!爸爸……”一瞬间又改口,卡洛塔竟感觉一丝不自在,虽说战争仍要持续,她只想回到家中,见到亲妹妹,见到养母,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露米娅牵着留里克的手腕,两人一路小跑,迫使随从的女祭司也不得不挽着长衫跟着跑。 露米娅依旧是一位善于奔跑的养鹿人,即便她已经实质上做了罗斯大祭司的职务。 她被奥丁饶恕了生命,有了这份恩惠,使得部族里再对黑头发的养鹿人有成见与质疑,对于她本人,这份质疑简直是对神的大逆。 现在,露米娅可没有被自己所拥有的权势冲昏头脑,今日一切安定生活可不就全来自于留里克。 大祭司预演整个联盟发动的战争,必将在非常大的尺度上落下帷幕,而罗斯人也将因为这场战争获得巨大的收获。 所谓巨大收获到底是什么?是指的前段时间运回来的那些可怜的俘虏吗? 露米娅想知道维利亚所知的“天机”,可她不敢详细去问。 不久留里克回到祭司长屋,坐在了维利亚奶奶的身边。 一只形同枯骨的手身起来,留里克毫不犹豫的将之抓住,然后贴着自己的脸。 维利亚干瘪了的脸露出淡淡的笑容,“神说了,在重要的事做完前,我还不能离开。” “奶奶,你……” “那是一个预演,预演已经变成事实。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我要参与今年的夏至祭祀,这是我的必须做的事。” 维利亚竟下意识笑出来,又缓缓说:“你……绝不是因为这件事。你想策划一件大事,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神谕告诉我,你策划的事对罗斯……” “怎么样?” “是好事。” 这一刻留里克宁愿非常迷信,这就叫做大战之前吉兆频发,对将要出征的战士们以及整个罗斯部族,都是大好事啊! 留里克继续攥着维利亚的手,严肃且认真的凝视她的眼睛:“是的,看来奥丁已经遇见了这场战争的结果。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倾尽整个部族的力量,去彻底打败哥特兰人,完成历代首领想做但无法做成的事!” 听到这样的计划,维利亚猛然长出一口气。 “奶奶,你惊讶吗?” “我?嘿嘿……我终于明白那神谕是什么了。就是你……你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 接着,她令露米娅伸过头来:“听着,孩子,听从你男人的全部命令。今年的夏季祭祀,你要当众宣布留里克的决议。” 露米娅使劲点点头,不过她的内心又对未来担忧起来。 难道,要对一个强大的敌对势力发动决定性的战争? 此刻留里克攥着维利亚的手,他觉得这个老太太已经洞察了一切,即便她不是未卜先知,那也有现世诸葛的本事,倘若她是男人,恐怕罗斯部族首领的宝座就是被她所把持。 其实结果也差不多嘛,这位老太太近十多年来,可不就是罗斯部族的幕后首领嘛。 留里克郑重其事道:“奶奶,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已经拟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我会做出非常充足准备,还会从仆从我们的那些部落里挑选战士。这场战争关系到我们罗斯人的未来,我将拼上整个部族的力量打赢。请你,一定留在这里守护我,我会胜利凯旋。” “那就……要看神的旨意。”维利亚挤出一丝笑容,“现在我还活着,都在于神的恩惠。啊,未来全靠你了,留里克。” 温馨的一幕正好被赶来的奥托所看到,他没有说话,仅仅的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无疑他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不由得浑身颤抖。 奥托这是因内心的狂喜而颤抖,不仅仅因为大祭司看起来仅仅是虚弱距离离去还有一些岁月,主要在于大祭司获悉的隐晦神谕——胜利在于罗斯。 胜利属于罗斯,然不是坐着静候胜利从天而降。 今年的夏至日祭祀必将非常隆重,留里克有意当众发布战争动员,然部族里的一些人一定早就嗅到了更大规模战争的苗头,他们必须提前获悉,哪怕早一天知道也能早一天准备。 铁匠克拉瓦森以及那些学徒们,在过去的日子里一直在加紧工作。 高炉从没有停歇,铁水定期流出,而矿石和炭块也彻夜向里倾倒。 为了伺候这座的炉子,留里克早在离开罗斯堡之际,就给铁匠学徒和自己的那一大群小部下交代了任务。 即便是孩子,他们拎着铁铲、凿子,操持手推车在附近的山区挖掘,他们人多势众,挖矿的效率足矣稳定的为高炉供矿。 一个碳陶铁生产的联合体已经在罗斯堡形成,烧炭翁供应原料,陶匠供应模具,铁匠同盟挖矿并完成冶炼,最终产生的铁器惠及整个流程的参与者的同时,也是为他们的首领积攒财富。 毕竟生铁冶炼制品的生产效率,几乎就取决于原料和燃料的供应速度。 对外销售生铁制品,尤其是的农具,以换取别的东西,例如宝贵的粮食,此事留里克早已与铁匠们有约。 唯一的高炉持续冶炼、浇铸生活用品,然拿着订单打造钢剑的工作,克拉瓦森也没有放下。铁匠们就是整个部族最忙碌的人群,他们比渔夫更加勤劳,尤其是当下全天绝大部分时间处于白昼,他们进入到全年中最为卖力工作之时期。 他们的奋斗也在以极为惊人的速度积累财富,亦是积累自己在罗斯公国(提前返航的那些人说明了部族升级为公国的大好事)中的政治资本,克拉瓦森年纪大了,在这件事上脑子可是极为清醒。 归来的留里克念念不忘两天后的祭祀,他不需要任何的草稿,就能在祭祀之际发表一番演讲。他拖着舟车劳顿的身子回到家中,在被母亲使劲搂抱一番后,就迫不及待躺床呼呼大睡。 在此之前,那份“公爵敕令”的木板已经放在了部族的海滩,在奥托的授意下,有战士到处狂奔,宣布罗斯将要对哥特兰岛宣战的大事。 短暂的夜幕下罗斯人人心沸腾,战争往往意味着捞到巨量战利品,但是…… 难道部族真的要对整个哥特兰岛宣战,发动倾尽全力的进攻? 人们在感慨首领的魄力之际,也有人怀疑首领操之过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部族的实力每个月都在增长,既然真的扼要战斗,何必现在就发动呢? 第431章 要有更多的箭矢 黄昏之际,大量的族人聚集在竖立敕令木板之地,大家看到了上面的文字,当即众说纷纭。 人群中一个被烧掉一半胡子的老家伙,在看明白木板上的文书后,匆匆挤出人群,快步走回自己家。 他就是克拉瓦森,当他回到自己彻夜冶炼以铸造更多铁质农具(主要是挖土铲子和斧头)、炊具(主要是铁碗)的家中,便立刻将自己的铁匠学徒们召集。 须臾,卡威赤膊上身汗津津跑来。 “爸爸,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首领发布的那道命令……我们,真的要对哥特兰人全面战争。” 克拉瓦森面色如铁,没有立刻回答卡威的话,而是面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大首领选择了战争,留里克也要倾尽我们的全力去战斗。现在我决定了,不要再去铸造那些农具,我们现在就制作武器。” “啊?我们……”卡威急忙问道:“我们造什么?” “先……”克拉瓦森自知自己的决议颇为武断,不过想到木板上的那些条款,他确信铁匠们将为这场决定性战争贡献巨大力量,明日留里克那孩子一定会跑来铁匠铺发号施令。 “先制作箭簇吧,我们要制作大量碳钢箭簇。” “这……” 克拉瓦森大手直指自己的儿子,“卡威,未来的战争留里克是我们的指挥者。看起来我们要集结起三千人的大军,到时候恐怕你我都要跟着出征。留里克打仗就是喜欢射箭,他之前叫我们加紧做箭簇,现在我们继续吧!听我命令,那做好的铁碗全部砸碎了。” “啊?爸爸,为什么?!”卡威一时间莫名其妙。 “笨蛋!给我放入小炉子爆炒,我们现在就制造碳钢箭簇。” 卡威无奈,明明赶制出来的一批铁碗是计划今年秋季带去诺夫哥罗德,以兑换当地的农产品。毕竟当地人缴纳贡品这件事,本质上和铁匠们无关。虽说铁匠也要给首领缴纳一笔税负,除此外的收益,那就是铁匠自己的。 他举起巨大的铁锤,将铸铁碗反复打砸,最后成了拇指大小的碎块,接着被扔进小火炉后,就勒令学徒带着皮革手套,操持一根铁棒不断翻搅。 这就是炒钢法,该技术可谓卡威因一个偶然的事件自己摸索出来的。此事虽然偶然实则也必然,毕竟他本人已经知道了“元素周期表”的许多知识,尤其知道铁与钢的区别在于神奇的碳含量。 量产低碳钢的手段已经出现了,只是它或许更适合制作箭簇、勺子等小物件,或是拔铁丝。 按照卡威的估计,会有相当多的碎块在快速脱碳之际扔保持不变的大小,最后便是极佳箭簇胚料,敲打一番并淬火,就能粘合箭杆了。 疲惫的他没有精力继续奋战,此刻短暂的夜黑即将结束。 纬度很高的罗斯堡,夏日的清晨仍有寒意。 这一宿留里克被自己的母亲搂在怀里,在满足这位妇人的思子心的同时,他也是躺在松软皮革的床铺上,真正意义的睡上一次安稳觉,而在大海上的颠簸起伏,真是让人睡得头疼。 太阳早已升起,苏醒的留里克嗅着烤肉的香气摸到家里的厅堂。 一家人坐在一起,这里仅有留里克一个男孩,其余的女孩皆是他未来的妻妾。 不久负责烤肉的那几名布里吞女仆,合力端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木板进入厅堂,将一只硕大的烤鹿腿盛在桌上。 瞧瞧这滋滋冒油的烤肉! 奥托的肚子叫的厉害,他二话不说,甚至不管那烤肉过于炙热,抄起小刀就扎了过去。他作为罗斯公爵,毫不客气的割下最好的肉自顾自的品尝,血盆大口肆意的撕扯,连油脂都飞溅到留里克的脸上。 “爸爸,你仿佛一头饿狼。”留里克不悦地抗议,轻轻擦掉脸上的油。 奥托忙着嚼肉,呜呜吱声,留里克也只好拿起刀子割肉,罢了还颇为优雅的捏着筷子,把切割的肉块塞进嘴里。 那些女孩也纷纷效仿,她们操持筷子的能力是留里克训练出的,和奥托的虎狼吃法完全不同,她们更显文雅。 “真是奇怪,我还以为早餐还有燕麦粥。”留里克小小的抱怨。 尼雅摇摇头:“傻孩子,麦子早就吃完了。现在情况也比以前好,我们现在至少还有鹿肉吃。” “鹿?真的舍得?”留里克猛然扭头看着笑盈盈的露米娅,打趣问道:“我的大祭司,这样真的好吗?就这样杀了一头鹿?” “额……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毕竟是首领……不对,是公爵凯旋,这一顿饭可要丰盛一些。” 听起来有些道理,留里克点点头,接着鹿肉问起最关键的事:“我记得没有错,明天和后天,之间的间隔没有夜晚。当太阳停滞在海平面之际,就是我们的大祭祀。祭品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昨日归来的留里克很快便呼呼大睡,露米娅被奥托叫去交代一番大事,故而她现在已经完全知晓罗斯部族对哥特兰岛全面战争的大事。没有任何人在此事开玩笑,露米娅对哥特兰人的了解知之甚少,不过她已经彻底明白,此战并非之前联盟发动南下战争的延续,而是罗斯人全面复仇的乾坤一掷。 一想到此战的结果是要么胜利要么毁灭,她说话就变得磕磕巴巴:“有……计划有五头鹿作为祭品。” “就这?太少了!”留里克指着鹿腿,“敬神的祭品要更多。十头鹿!你从鹿群里挑选十头出来。” “啊?!这么多。” “你又舍不得了?大祭司!听我的命令!” “是。”露米娅无奈地勾下头,她实在也不想太破费。 留里克再瞧瞧桌子:“露米娅,抬起头来。这次祭祀意义重大,你,要把事情办好。” “是!我会的。” “吃够了饭,你就继续和祭司们商量吧。至于我,我还有一些大事。” 这顿上午的饭吃得丝毫不是其乐融融,他甚至直言不想再与母亲腻歪,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战备。 即便没有正式宣布真正总动员,告示牌已经挂起来了,部族的一些重要人员开始行动,他自知必须争分夺秒,尤其要亲自下场去抓器械的生产、维修。 说白了,考虑到罗斯人的生活方式,固然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由于大军出征也将控制大片海域,所谓战士,其本职工作就是渔夫,花些时间在霸占的广袤海域网鱼、钓鱼,不说吃撑肚子,以鱼果腹完全没问题。因为十多天之前罗斯船队的一次脱网捕捞所捕捉的鲱鱼,的确满足了三百人当天的吃饭需求。 罗斯人最为要紧的事情,正是把武器装备之事解决好。 或许以罗斯人保有的武器数量足矣应对一场全面战争,但留里克实在看清了自己部族的重大软肋——无法承担太多战士的损失。 约定的出征之日可是在八月份,现在距离八月还有整整一个月呢!即便算上最后的各方集结时间,姑且算做有十天,那么基于罗斯人军械备战的时间也足足有三周。 三周时间看似不长,实则不短。 只要发动一批人帮忙,罗斯铁匠必会创造奇迹。 吃过饭的留里克喊上十几个佣兵随从,匆匆忙奔着克拉瓦森家赶去。 这一天奥托也没有闲着,他估计到矗立着的告示牌已经引得族人们热血沸腾,他身为大首领,也即罗斯公爵,就必须肩负起征兵众人。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们,开始在部族复杂的道路号召留守的男人们拿起武器。不过更多的强壮男人还在海上牵着鱼绳,和上钩的鳕鱼搏斗。 铁匠们聚集地,这里的烟尘永不散去,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留里克的到访完全在克拉瓦森一家的意料中,令留里克意外的是,他记得卡威带着媳妇和孩子去诺夫哥罗德探望丈母娘了,现在…… 这个健壮的年轻人已然汗流浃背,正在一手拿着火钳,另一手拎着小锤,在铁匠台上打造一些小玩意。 须臾,留里克看得清清楚楚,“啊!你居然在做箭簇?!” “已经做了很多。”阿里克以胳膊抹一把脸上的汗,以锤头指着脚下的小铁腕。 “全是箭簇,这么多?!” 克拉瓦森笑呵呵凑来附和:“消息我已经知道,终于……要和哥特兰人干起来了。” “你觉得如何?这可是我的决议。” “好!真是太好了!”其实克拉瓦森自感决议有点着急,当前的场面他无权质疑,这便继续附和:“能在有生之年看着那些家伙全面战败,此生无憾已。” “好啊,我记得你的孙子出生的时候,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嗯?卡姆涅呢?”留里克左顾右看,又问:“莉莉娅呢?” “莉莉娅还在诺夫哥罗德,我让她带着孩子,等到秋季再回来。你知道的,我是铁匠,我们家如今在诺夫哥罗德也有一些影响力。莉莉娅是个很好的女人,她正在帮我家扩大影响力。” “哦,所以卡姆涅到底在哪儿呢?我看到,现在你这里怎么有点冷清,那一大群学徒在哪里?” “他们都去山上挖矿了。”克拉瓦森捋着胡子津津乐道:“高炉是不能停的,我请了一些老家伙帮忙照看炉子。但是挖矿这件事,卡姆涅这孩子真是聪明,他已经能独当一面去找矿,那些学徒也仅仅是年纪小,他们的体力和耐力都很不错,背着矿石回来看起来并不累。。” “也好,看来我担忧多此一举了。” 留里克再看看现在的情况,直言卡威暂停手头的工作。 克拉瓦森搬来三个皮垫子,就在铁匠铺的沙石地上铺下,他知道留里克此次前来定有大事,就像曾经那样。 果然,留里克开口惊人。 “看来你们很懂得我的想法,我要求立起来的告示牌有些效果。你们在制作箭簇,看来还是最好的碳钢箭簇,真是太好了!卡威,你是我尊重的男人!” “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卡威的奉承留里克很高兴,既然他们是如此的配合,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想来很容易实施咯,虽然对于他们着实是挑战。 趁着这个机会,留里克简要说明了一下过去二十多天他南下作战的经历。固然这里面有太多惊心动魄的细节,惊得卡威、克拉瓦森有巨大的精力问个所以然。 留里克没工夫费口舌去宣扬罗斯军队的丰功伟绩。 他特别强调一点:“这场大战,敌人损失非常巨大,但梅拉伦军的精锐损失很大,各个盟友都有不小损失,唯有我们,连一个伤员都不存在。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一直在用弓矢射击,当敌人冲到面前之际,都被我们射杀了。可见,我们大规模使用弓、十字弓还有扭力弹弓真是太好了!” 卡威昂首挺胸,他坐着的身子也在激动颤抖:“你的意思就是鼓励我,在我们的战争到来前,拼命制作箭簇?” “对!最好的钢臂十字弓和一般的橡木十字弓,你们父子都是制作高手,你们确实是罗斯最好的铁匠,也必将训练出一大批小铁匠。你们当然要大量制作箭簇,我们要打击很强的敌人,自然要准备大量淬火碳钢箭簇。你们只负责制作箭簇,箭杆与粘合尾羽之事,我会差人负责。” “让你的女孩们?哦不,是瓦尔基里军团的孩子们。”克拉瓦森笑谈道。 “当然,她们制作总装的箭矢,在实战中已经证明好用。” “那这是好事。”本来克拉瓦森觉得那些女孩实在不靠谱,既然她们的主人留里克对之信任有加,也就始终闭嘴。 不料,留里克又是语出惊人。 “这一次我打算集结三千人的军队,可是我仔细想想,咱们部族不说婴孩,能站起来走路的男人都没有三千个。这一战我一定要凑够三千人,这是我给的大家的许诺,也是……向神的许诺。所以我的瓦尔基里军队,那些女孩们,她们也得上战场。”其实留里克就是不想食言,他有意表现得言而有信,反正是计划三千大军,凑上阿猫阿狗,甚至是凑上一群“啦啦队”,凑到三千人就算自己没有食言。 再说了,人多势众也能在感官上吓到敌人不是? “啊?你……真是……” “克拉瓦森,你想说这太荒谬了?” “我……”克拉瓦森矢口否认,然其眼神说明得很清楚嘛。 留里克耸耸肩:“她们要是不去战场,我训练她们还有何意义?我从来不奢望那些孩子能上阵杀敌,她们未来也不可能成为近战厮杀的女战士。她们端着十字弓射击就好,我的瓦尔基里军团就是做这件事的。” 这是留里克的决议,克拉瓦森很有自知之明,他即刻转移话题:“那么,之前的作战,你发动了很多人制作箭矢,加上提前制作的库存品,总量有两万支?想必在战争中它们耗损很大,大人,你需要我们赶工做都少。” “你问到点子上了。”留里克想了想,考虑到临近作战实则只有三周的时间可用于全力生产,实在不能奢望铁匠的一己之力能迸发出多么恐怖的效率。“干脆这样吧,制作一千枚淬火碳钢的大箭簇,它们用于钢臂十字弓,我要用它们专门射杀敌人精锐。我还需要大量的普通十字弓、木弓发射的传统箭矢,箭簇就用浇铸的铁水。你们知道我计划的出征时间,你们还有三周时间,去完成一万枚吧!” “啊?!这么多?”卡威一时间失了态,质问道:“留里克,你觉得我们能行吗?” “这是命令。”留里克绷着一张脸,做一步不退模样。 “这……” “卡威,你无权犹豫。记住,这可是赌上我们罗斯部族的一切,为了这场胜利,我们为了少死人,就必须拼命制作武器。哪怕你不睡觉,或是雇佣劳力,也要把这一万枚箭簇造出来。哪怕那是青铜箭簇也是可以的。我现在只要武器,而且……” “啊?还有什么?!” 这时候,留里克的目光对准了有些难堪的克拉瓦森…… 第432章 要有银鳞胸甲 留里克严肃地说:“如果在战阵中以弓矢尽数射杀敌人那最好不过,但战斗的关键仍然是勇士近战。” “啊?还要制作钢剑、钢斧头?!”克拉瓦森实在忍不住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我们是铁匠,又不是托尔!难道还要制作上千把钢剑?怎么可能?!集合所有的铁匠,一年能做出五百把就不错了!” “我怎会不知道?你们的产能的确有限,不过……”留里克拍拍自己的胸膛:“战斗中,用木棍也能夯死面前的敌人。为了避免被敌人夯死,就需要甲!” “锁子甲?哦,不不不……”克拉瓦森仍是拒绝,“除非是给你量身打造一副锁子甲,你要我短时间制作大量,我没这个能力。” 留里克亦是摇摇头:“为什么是锁子甲?难道你没见过鱼鳞?” “你……” “让战士穿上特殊的甲衣,它上面挂满了铁片做的鱼鳞。你知道吗?锁子甲对于敌人戳过来的矛头根本毫无意义,我们的盟友军队的重大损失,都是因为这个。这一次轮到我们罗斯人发动战争,势必要面临这些情况。 听着每一个战士,对我们部族都至关重要,我无法忍受战士大量战死。我……真的需要你的努力!” 留里克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克拉瓦森坐正了身子:“难道只需要把铁片挂在锁子甲上,你就满足了?” “对。” “你要多少?” “大概,一百套。注意,我要的甲,甲片必须能覆盖战士的整个躯干,只有肩膀和胳膊,可以省略下来。” 克拉瓦森点点头,从留里克的只言片语中,他能断定所谓鱼鳞甲的制作可要破费他太多,倘若仅仅是给战士的前胸后背挂上“鱼鳞”,工作量有所降低。 但是一百套的数量,这是克拉瓦森一个人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他不想打退堂鼓,这便皱眉问道:“一百套?你打算给哪些精锐的战士装备?狂战士?那应该是赤膊上身的狂人,他们根本不屑于披甲。” “不。那是吃了红蘑菇和一大杯麦酒后发疯的人,他们不是真的狂战士。我的狂战士,必须要有最好的甲,这样面对十倍的敌人也不会受伤,能尽力砍杀。” “就像是一坨铁锭?”克拉瓦森不由得怀疑:“这样的战士附中太大,怕是走一百步就气喘吁吁,他们能行吗?” “所以我将挑选一批壮汉身披这样的鱼鳞甲,当战斗变得混乱之际,我会派出这一百人闯入敌阵中战斗。” 所谓的狂战士大抵也是这样的战术,留里克就是这有理解的。既然如此,为了制造更严重更持久的混乱,狂战士当然要有金刚不坏之身。 至此克拉瓦森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并不惊讶留里克会有这样的奇怪想法,如果让他自己评判,身着最坚固的甲虽然丧失了一些活力,但在阵战中,披甲率高的一方基本就锁定胜局了。 这个时代的战斗似乎遵循着一种铁律,就是人数众多、器械装备优良者当取得完胜。 个人蛮力有着极强的用武之地,那么一个勇士就该吃得壮硕如熊,披甲硬得像石头。 此事,哪怕克拉瓦森有意推脱,留里克也要强迫他去做这件事,既然堆放明面上是支持的,自己也就很顺利的说明起细节。 所谓鱼鳞甲,留里克计划中它更像是一件“铁衬衫”。前胸当有矩阵排列的二十片铁片,后背亦是如此,而两肋各有四片。 真的指望克拉瓦森乃至联合所有的铁匠家庭,勒令他们三周时间拿出一百套升级后的甲衣,想来也是勉强。 为何要纠结在“一百”这个数字上?完全是因为留里克的战术。 将有一百名壮士作为狂战士,在战斗中奔赴最危险的战线,他们必将尽力逞个人之勇武,由于战斗没有战友的支援,就必须依仗自己铁甲坚硬。恰恰也只有这些壮汉,才能穿戴重甲鏖战。 他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步兵,留里克有意编练出这样的王牌。 铁匠铺一旁的高炉,那浓烟就没有消散过。 克拉瓦森闭着眼睛思考着留里克的计划,他猛然张开双目,使劲拽了拽儿子卡威。 “爸爸,你这意思……我们真的可以?” “如果用那个大炉子,我们应该可以。不过,我要你带着孩子们自作更多的小炉子,而我……”克拉瓦森站起来,使劲拍拍双腿:“看来我现在就该行动起来,把那些家伙们召集开会。”说罢,他又给留里克一记眼色:“亲爱的,此战关系到我们部族的兴衰荣辱。我把那些老家伙全给你叫来,吩咐你的任务,纵使有困难,我们合力完成。” 一瞬间,留里克只觉得鼻子猛然酸楚,眼泪差点就流淌了,感慨这个老家伙这是罗斯的大忠臣呀。 克拉瓦森的确有着自知之明,自家的富裕来自于留里克的恩惠,有时候他的确觉得力不从心,但是公国兴衰在此一战,他不敢辱没先人,更不敢辱没自己的恩人,以及不敢辱没自己的荣耀。 不久,部族里的传统五户铁匠世家,他们的家主齐聚在克拉瓦森家的高炉旁。 严峻的事态令一票老家伙热血沸腾,甚至背靠着高炉感觉难忍的燥热。 他们当即表示出对武器、甲具生产的极大兴趣,究其原因真是再明白不过——生产这些可以赚大钱。 留里克到底也不会白白拿走他们的劳力价值,既然双方都有迫切的需求,在此做一个约真是再合适不过。 五户铁匠世家要合力改造一百副锁子甲成鱼鳞甲,最关键之处即在于甲片。每副甲所需四十八片甲片,每一片甲被设计为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矩形。甲片当有男人的小拇指厚(相对节约铁材),当为可锻碳钢材质。 留里克对技术的要求实则比较高,合计四千八百片碳钢甲片,说实在的每一片甲都能改造成很好的手斧或铲子,居然奢侈的作为甲片! 这的确非常奢侈,且在过去的时代是难以想象的的疯狂。 就在一些铁匠心有怀疑之际,留里克笑着指着高耸的高炉:“你们以为我把你们集结在这里为了什么?这是我们最大的炉子,它生产铁水,是我们只做甲片最快的方法。当铸造的铁片完成后,你们把它们回炉,把多余的碳烧掉,得到了就是需要的甲片!” “妙啊!”当即有一位铁匠拍打起大腿,“我还以为我得从烧铁锭开始。” “那是完全多余的。”留里克信誓旦旦道,“我们就以这个方法制造,而且你们完全有能力制作更多。大战在即,你们各家的钢剑订单暂且搁置。听从我们的命令,去生产甲片,再生产矛头。鱼鳞甲每家必须制作二十副,必须在七月二十日拿出来。你们再尽量生产碳钢矛头,我会按照每个三银币的价格收购。” 留里克天生贵胄,他提出的收购价格,在场的铁匠可敢有质疑或反对? 该价格看似确实很低,但留里克自诩已经非常仁慈。 因为罗斯部族冶铁的方法已经领先于整个欧洲世界,在座的铁匠家族发誓不会背叛罗斯部族,亦不会背叛“铁匠同盟”(未经许可的离开部族就等于背叛),他们也多多少少知道了高炉与冶炼生铁水的秘密。高炉冶铁法虽然冶炼的全是浇铸生铁水,然所有铁匠已经能颇为科学的将生铁变成碳钢。 铁匠世家们,理论上他们根本不需要用自家的小炉子烧制海绵铁再费劲体力去做熟铁铁锭。 他们已经在小规模的逆向操作,即以最烈的火焰焚烧生铁,直到它变得可以锻造。确实是卡威意外悟出了炒钢法,他不需要留里克亲自去教,而且该技术已经在部族内部的“铁匠同盟”普及开来。 留里克始终是他们的最大买家,亦是把控着那份重要的契约,即他本人有权拿走铁匠盈利的多少,此乃“消费税”和“增值税”的融合物。除此外,针对铁匠们留里克已经开始收取商业税,他们无权拒绝。 一片甲片可以改造成一支矛头的价值,再算上人工劳力付出,那么每一副鱼鳞甲至少也得有一百五十银币的总价格。如此,一百副甲的价格,已经是恐怖的一百五十磅银子!这笔钱足够留里克再造一艘阿芙洛拉号了。 而这,仅仅是满足留里克构建一支“铁人部队”的基本需求。 他相信这份惊人的支出是值得的,只是暂且罗斯人的大钱箱,存银已经不是很多。 有相当多的银币是今年罗斯人卖货的货款,它们大规模的滞留在梅拉伦湖里的古尔德堡。 留里克不可能立刻拿出钱来购买铁匠的货物,不过铁匠们一点也不急,因为他们极为信任自家首领的信誉。留里克倒也不想欠一个人情,他大手一挥,这些货物的款项索性递上铁匠们索要缴纳税负的一半。 罗斯首领进阶为公爵,这敛财的手段也更加高级了。以往敛财手段几乎完全依靠纵兵劫掠,如今公爵就是以税收的方式,从自己的族人手里把钱弄出来。 这套模式可谓一个公国运作下去的根本,留里克无法奢望自己的子孙也能保持谦逊务实与仁义,至少在他这一点,在他的实质统治下,税可是要收的。 担忧反对者,他本人也宁可采取强制手段。留里克只是单纯的为了影响,不忍在部族里杀人,但他完全支持将不交税的人驱逐出去。 “他的计划很不错嘛,这样我们还是赚了很多。”克拉瓦森笑哈哈,他看看在场的伙计们,注视着他们的态度。 铁匠们本质也是商人,他们心算一番,自知自己绝对不亏,可就没有半点懈怠的道理。 他们的确不会亏,或者说留里克会为了保证生产进度,亲自着手就把最关键的采矿、冶炼、烧模具、制炭等一系列粗加工工序统筹处理了。 铁匠们实质是前所未有的在罗斯的钢铁产业链里,从事完全的精加工工作。 最艰苦的工作谁来做?当然是那些人数规模很大的廉价劳动力们。 那是部族里上了年纪的人,妇女们,以及大量的孩子。 五十岁以上的男人,他们仅有极个别的具备奥托这样依旧强壮体质,相当多的人已经佝偻着背,走路都变得不利索。他们倒是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劳动,例如加工黏土做泥胚,在烧制成模具以应对生铁浇铸。 罗斯部族还有超过两千名的成年妇女,她们本身就能从事大量男人可做之事,值此大战,极度缺乏金钱收入的妇女们,留里克当然毫不客气的要以低廉的价格购买她们的劳动。比如所,给她们安排工作,作为报酬仅仅是一枚银币。即便如此,她们必是抢着要做工,因为一枚银币等同于十磅麦子呀,节省着吃,足够一个女人生存长达四十天。 留里克有意计划女人们参与挖矿、搬矿石、伐木等看似本该是男人的工作。 那些经历了两年多军事化训练的孩子,事到如今,是时候展现罗斯部族的未来力量之强力了! 孩子们中有一大部分必须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留里克执拗的需要他们的加入以凑够三千大军,亦是对他们的训练。因为很多孩子最多一年就十二周岁,按照传统,那就是一个大人了。任何一个罗斯成年男子,都有响应首领战争号令的义务,如此将其提前带到战场历练,没人说这不合适。 留里克拍着自己的腿,昂首张扬道:“我会拼命的发动族人们采矿,我会调动每一个罗斯人,乃至所有的仆人,奴隶。你们完全不用担心,你们只需要不断的加工那些冶炼完毕的很脆的生铁,就有大钱赚。而且,我的许诺也针对你们,五十磅麦子,你们的家族,无论是男人女人,亦或是孩子,都有麦子拿!你们必将立下大功,我还会适当的给你们更多的奖励。” 大家纷纷伸出脖子,自叹还有这等好事。 然留里克针对鱼鳞甲,仍有最后一项堪称奇葩的要求。 “你们去做甲,我要每个甲片都蘸上银水,这样甲片将是银子的色彩!” 此言一出,众人伸出的脖子又即刻缩了回去。 克拉瓦森根本不知道留里克还有这等“妄想”,作为一介实质上的银匠,他被迫有所怀疑:“留里克,你是真认真?为什么。难道你要让敌人觉得我们奢侈到用银子做盔甲?” “这样不好吗?一定会吓到敌人,而且,也会让披甲的战士自豪。再说了,铁若是不好好涂油保养会生锈,不过裹上一层银,那就是不朽。” 也许留里克只想着不朽了,克拉瓦森再拍打一下脑袋:“哎呀,这得消耗多少银币,留里克,着真的值得?” “值得!打赢了仗,一切的开支我们让战败者赔款拿回来,再说了我们必然取胜。给所有的鳞甲镀银,这笔开始我出得起。” 想要打造亮白的碳钢,那可太需要工匠的千锤百炼。 留里克很清楚他得到的甲片将会是些什么东西,即外表已经是大量失碳的碳钢,内部还是一块铸铁,经过淬火处理后,甲片会变得非常坚硬且具备一定韧性,就是它的颜色肯定是整体发黑。一大群黑色的战士?那就太缺乏震撼力了,亦是和梅拉伦人的精锐部队撞衫。 当然,梅拉伦人是给锁子甲涂墨,其衬里的麻布衣也是墨水故意染黑的。 留里克也不是没想过镀金的操作,可仔细想想,镀金才是真的骚操作,它也不是不能施展,就是耗费实在太惊人了。 综合来看,还是镀银的性价比最高。 试想,一众穿戴银鳞胸甲,高举两板斧的战士疯狂嗷嗷叫的冲入敌营,他们必会吸引敌人眼光,恍若一身银子的姿态,想必更能吸引贪财的敌人靠近。尽可能的把敌人吸引过来,接着被罗斯的重甲狂战士封斩杀,趁此消磨掉敌人的士气,这也是留里克迫切需要的,甚至和弓矢同等重要! 如此一来是否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事后,在与铁匠们做了约后,留里克也不禁联想一番。铁匠们主观上绝对不敢怠慢,他们会为了荣誉和钱,把所需的甲、矛和箭矢都造出来。 这样罗斯人就有了波罗地海世界最猛的远程武器和最坚固的盔甲,用钢臂十字弓射击鱼鳞甲,究竟谁最强呢? 恐怕这不是个矛盾问题,因为其他的族群只有只配猎兔的破弓,和纯粹铁环编织的锁子甲。留里克在实战中看得清清楚楚,当下的战争,这两种武备已经脱离了时代。 唯有罗斯人,掌控着高炉技术,掌控着北方的整个欧洲唯一的铬铁矿,才能制作本时空最极端的武器。 令人振奋的是,铁匠们哼着家乡的小调就各回各家,他们第一时间就调整了工作,就在大祭祀的前一天,领先整个部族开始了军备生产。 给予他们交货的时间,还有整整二十三天。 第433 夏至日唱起那神圣的战争 由于提前发布了公告,当盛大的祭祀到来之际,广大的罗斯人毫无惊讶可言,恰恰相反,他们载歌载舞,时常大肆吼叫。 只因,所有人都期待一场庞大的战争! 固然是战争发动轻松容易,想要结束它,或许只有将敌对的一方彻底击败才能终结。 过去的几十年里,罗斯人家家户户都有人在海上捕鱼之际遭到哥特兰人的偷袭。固然那一开始只是大家在海上你来我往的特殊形式,事态逐渐扩大,两个善于海洋捕捞的族群的激斗日渐频繁。 那时候,大家至少还同属于“斯韦阿兰部族同盟”,并没有公开撕破脸。 随着哥特兰人岛上的那些大家族开完了会,退盟只是一个瞬间。 哥特兰人退出了,罗斯人是否也要退出呢? 很久以前,同时被部族联盟排挤的罗斯人举族北迁,部族与联盟的联系几乎只存在于互相的民间贸易上。 直到831年正式的会盟和一场国王战争,又把罗斯人拉了回来。 其实在留里克和奥托的心里,两人从不感激自立为王的奥列金赏赐的公爵头衔,大家都是生意人,有的要面子有的要里子,仅此而已。 至少罗斯人没有退盟,也就没有真正的和南方世界隔离。 这一次,征讨哥特兰岛,彻底征服、吞并那些家伙,罗斯人群情激奋!当留里克还未在祭坛里宣布他的战争动员,捕鱼归来的男人们已经在自己家里精心打磨他们的鱼叉和斧头,女人们更是加紧熏制鱼干。 罗斯人可曾有过与敌手的全面战争?似乎那些刻着古老故事的木板上有所记载。 战争就在八月份,任何的事情都要让位战争。 年老的父亲鼓励年轻的孩子为了祖宗的光荣战斗,将传家的武器拿出来、 年老的母亲亲吻孩子的脸,鼓励他为罗斯人战斗,更是将刻着小人(幸运小精灵)的琥珀吊坠挂在其脖子上。 有的家庭有三个、四个孩子,老父亲根本不去想可能会在战争中失去全部的儿子,因为这是对哥特兰人的全面战争,整个家庭譬如整个部族,皆拼尽全力。 留里克计划征召的战士不低于十六岁,其实这很科学,作为地地道道的北欧人,十六岁的男人已经普遍胡须浓密,乍一看去已是强壮有力。 祭祀之前的奥托没有丝毫悠闲,他身为罗斯公爵,以自己的号召力,轻而易举的将罗斯部族的精锐与次级战力召集完毕。 他清点了一番,面前居住在罗斯堡的有着纯正罗斯部族血统的、十六岁到五十岁的男人,总数多达六百五十人。 罗斯部族当然还有大量的男性人口,只是他们普遍太年幼了,真的打起阵仗,年轻的战士可有多大用处?奥托可不希望连胡子都没有的崽子们去和敌人拼命,至少他们得先长出胡子。 他趁着这个机会实际完成了对纯粹血统罗斯部族的男丁的统计,这样加上墓碑岛集结的五百人,还有定居在北方艾隆堡的三十个成年渔民,定居在东方新罗斯堡的约莫二百名成年男人。 罗斯人男丁多达一千四百名的规模,而这也是过去几次战争损失掉一批战士后的结果。 倘若统计的范围从十二岁开始算起,包括将年老得勉强能拿起斧头的人都算战士,罗斯当有两千名男丁。 奈何罗斯人的精锐男丁,始终只有七百人的规模。 仅从兵力上来看,奥托清晰的意识到自己面对梅拉伦部族,确实有着极为明显的弱势,不过,倘若那些仆从的族群都能被训练出一支仅听命于罗斯公爵指挥的军队,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完全信任外人?奥托现在最信任的外人是那些像是耶夫洛之流的佣兵,他们是在多个战场上用敌人滴血的脑袋证明了何为忠心。 终于其他人,始终存疑,除非他们杀敌以纳投名状。 儿子要求征召至少一千名罗斯军精锐,好啊,这个工作已经完成。然其他的族人们真是求战心切,盛情难却下,留里克也只好接受他们的申请,索性全部安排到队伍里。 只是出于传统,任何的远征,出征者当自发的积极准备食物。公爵当然也会亲自筹备食物,然任何战士不能在行军中指望公爵的施舍。 就在留里克无暇顾及之际,奥托硬是拉出了多达七百人的队伍。这里面实则混了不少年龄只有十四岁到十五岁的孩子,他们极为崇拜传奇英雄阿里克,亦是崇拜神圣的留里克,他们将这场战争作为证明自己是男子汉的重大机会,真可谓措施这个机会下次怕是很多年都得不到呢。 随时如此,罗斯人如何拉出一支三千人的大军? 奥托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计划将那些仅有十岁的男孩、女孩,也编入队伍去和敌人战斗。 军队的集结仍是未来要做的头等大事之一,却不是现在。 盛大的祭祀就在今晚! 哦,今晚的太阳并不会落山,而是非常奇幻的定格在西方的海平面上,那夕阳的余晖永固,直到某一个瞬间它又懒洋洋地略略升起。 波的尼亚湾上作业的渔船纷纷回港,甚至不少定居在艾隆堡的人为了赶上这次祭祀,早就还海上漂泊返程。 本来夏至日祭祀并非那么隆重,然首领要打仗,消息已经第一时间传遍整个海湾。人人期待战争,人人期待盛大祭祀以向奥丁大神祈求罗斯人必胜,大家也更盼望着首领大人能振奋人心地说上几句。 罗斯堡人头攒动,相比之以往,而今这里虽仅有寥寥外来的商人(秋收完毕后男方商人大批赶来),嫁过来的大量斯拉夫女人和她们生育的孩子,另有仆从、奴隶,一大批的佣兵。 形形色色的人已经使罗斯堡的人口提高突破五千人,且这五千人都能被首领家族调度。以往的部族那一套传统已经在不经意间淡化到边缘,罗斯公国的大权已经极大程度集中在奥托与留里克手里了。 最早嫁来的斯拉夫女人,她们有人已经生下了第二个孩子,更为极端的是,有人不但生了第二个,肚子再填新喜。如今胆敢弑婴的父母是大罪,且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犯不着再做这种事。 过去的罗斯父母并非故意弑杀自己的女儿,仅仅是将极为有限的资源供养一两个男孩,以期长到一定年龄做繁重的工作。当下,普通的家庭珍惜一切劳动力。 食物短缺问题随着部族的整体变得富裕大大改善,吃饱饭的日子变多了,有了更多的财富,大量的罗斯-斯拉夫混血后裔呱呱坠地。他们的父亲是罗斯人,所以他们也是“纯粹的罗斯人”,奥托不太纠结这些,他只希望自己部族的后裔人丁兴旺,显然这份希望已经在快速落实。 这不,嫁过来的斯拉夫女人,人口已经达到了四百人,现在每一年都有新的女人被带过来。罗斯人男丁的婚姻老大难问题,早就被嫁来的诺夫哥罗德女人以及历次战斗掳来的女人所解决,甚至少数人还有了多名妻子,以及更多的孩子。 罗斯堡的婴儿潮已经降临,虽说有些孩子意外夭折,但奇迹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夭折率不可思议的极低(肥皂改善卫生条件功不可没)。 现在整个部族刚满周岁的孩子超过二百人,孩子的母亲无论自愿与否,她们来自诺夫哥罗德的不同庄园,而今全是罗斯妇人,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需要拼命生育以向罗斯人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更多的孩子也是在未来巩固自己作为母亲的家庭地位。 整个世界一片光明,当太阳定格在天空之际,罗斯人穿着舒爽的衣服,大规模地向祭坛处步行而去。那些斯拉夫女人亦是紧紧跟在丈夫身边,她们穿着自己的嫁妆,所谓精美的布衫,又以花色头巾盖在头上以遮住发辫,她们紧紧抱着孩子,不少人还挺着肚子。 此刻,留里克早已穿上一件看似朴素,实则缀满了金子和琥珀的白素长衫,一根缠绕金丝的牛皮腰带箍住他的腰身。 祭司们全都来了,她们衣着亦是华丽,白素长袍上故意增加了一些蓝色调。 她们头戴花冠,唯有露米娅头戴鹿角冠。 真正的大祭司维利亚坐在矮小的饺子上,她被下级女祭司抬着抵达祭祀现场。该交代的事她已做完,剩下的工作全然由露米娅一人主持。 又是她!一个小女孩看来正式接任了大祭司的工作。 这一刻仍有人质疑露米娅区区养鹿人的身份也配做罗斯的大祭司,然更多人反驳这种观点。她的确是养鹿人,那都是过去的事,而今的她头顶鹿角盔,就是奥丁的恩赐与命令。 人们交头接耳,整个会场如同万只嗡嗡的蜜蜂飞个不停。 本也没有升高的太阳略微落下,直到它彻底停滞。 天空中出现大量的星辰,它们星光极为暗淡。 看啊!一些淡绿色的飘带在天空闪烁。 祭祀时机已到,站在点燃一圈油灯的石船祭台内的露米娅,她举着一支小牛角号,以悠扬的号角声警醒聒噪的人群,亦是宣布祭祀的开始。 所有的女祭司们开始用她们的歌声合唱古老的祈祷词,她们祈祷守护部族的神灵继续降下恩惠,祈祷大海平静,祈祷人们平安。 每一年的夏至祭祀,她们都会用传统的调调唱起同样的祈祷词,唯有今年,保持安静倾听空灵歌声的人们,听到了异样的歌词。 她们,就是在用歌声向大神奥丁报告一场战争,并请求得到神的支持。 此刻的留里克就半跪着,他的右拳抵着胸口又勾下头。摆出一副虔诚又有些奇怪的、有着极强仪式感的姿势。 本身这场战争就是事在人为,祭祀的最大作用是稳定、团结人心,如此,留里克不介意再为它增加一抹神圣感。 有很多人加入这场合唱,尤其是一批被留里克豢养的女孩。她们必将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但是现在,她们全部衣着素服头顶花环,就站在祭坛旁加入合唱。 如果仅仅是咏唱毫无新意的祈祷词,除了让纷纷自发半跪下来的民众耳朵生茧子外,还有什么好处吗? 她们开始唱一些新的朗朗上口、韵律也有些奇怪的歌谣。这是留里克教给她们的旋律,至于歌词自然要修改得与时俱进。 无论是什么歌曲,唯有一首歌罗斯人必须学会。 《神圣的战争》,这首歌必须永远的是罗斯人的战歌!一开始留里克确实有一点恶趣味,强令他的手下快速学会这首歌,然目前的场景,这首歌实在应景。 那么,这些女祭司和女孩们歌唱的就是这样的歌词: 起来,光荣的罗斯。做决死的战斗!要消灭哥特兰叛徒。要击败所有敌人。 我们和敌人完全不同,我们要击败他们,我们要光明与胜利,而敌人只想压制我们。 愚蠢的敌人啊,当心你们的小命。我们要讨伐你们!准备好棺材! 所有人拿起武器,为了我们先祖的荣耀,为了妻子和孩子,与敌人战斗。 我们支持“战争酋长”留里克,贡献一切力量,保卫我们的罗斯,胜利属于罗斯! 那些来自瓦尔基里军队的女孩们,她们客串祭司的工作,还是首次公开唱出这首歌。 族人们光顾着倾听她们空灵的歌声,很快便被这十分刺激的歌词所感染。 奥托瞪大眼睛,他所察觉到的,是自己周围的兄弟们都在赞誉此歌甚妙,他们摩拳擦掌,俨然被歌曲所感染。 他不得不在感动中承认这首歌的号召力,就是这首歌分明就是说,属于他奥托的时代,怕是要随着这场战争而宣布结束。 “哦,借助歌谣树立你的权势?也许这样也好。你必须早点成长起来,这场战争的胜利,你一定会得到无人质疑的最高权势。” 老来得子的奥托把自己所有的爱心都给了留里克,好在儿子是真的神奇,未来可期。 当歌声沉静下来,那朗朗上口的韵律在女孩们的多次循环中,已经给在场的罗斯人“洗脑”,甚至在女孩们歌唱之际,已经有人跟着小声哼唱了。 由于多达五千人聚集在祭坛所在的林子里,在没有高音喇叭的时代,女孩的歌声不可能传递太远。 族人们听得了旋律,激动人心的歌词暂且只被少数人听到,即便如此,族人们已经高举着双手欢呼蹦跳,大量不知就里的人被这种激烈情绪感染,争着发出维京战吼。 看着他们的热情,留里克的脸也裂得非常夸张。 “看来我的几乎没有白费,早知道早早就多教她们几首歌了。这件事等战后再说也不迟。” 随着作为祭品的十头驯鹿被牵入祭坛,手持短剑的留里克当众刺死了所有的鹿,他的这份果决也令近处的围观者赞叹不已。 露米娅亲自拿出了那头最壮硕雄鹿的心脏,高举之向族人们展示,接着又用满是鹿血的手指,在留里克的脸上写下痕迹。 这还不算,留里克忍着腥气,用一只纯银打造的小碗当众饮下一碗鹿血。 露米娅又剖开鹿肝,将割断的肝高高举起,当众宣布吉兆。 “奥丁已经表态了,他支持我们的战争,他支持留里克做我们的战争酋长,他会赐予我们胜利。凡是参与这场战争的罗斯人,无论是战死,还是年老时在家里平静的离世,他的灵魂都将被女武神甄选。奥丁在看着他的战士,神不会忽略任何勇敢的人,勇敢者将进入瓦尔哈拉!” 她已经是大祭司,谁能不支持大祭司呢? 露米娅如今的诺斯语已经说得不错,她实质已经过了十三岁,除却具有了女人该有的美感,亦是具备了作为母亲的一些必要的身体基础。 当然,任何的养鹿人都必须拥有一副好嗓子,以在空旷之地呼唤跑远的鹿或是牛羊。 她高亢的嗓音颇有穿透力,这份“神降下祝福”的好消息实实在在刺激着罗斯人的耳膜,为此祭祀也达到了它沸腾的顶点。 当人们的亢奋渐渐因为不停的呐喊有些疲惫,留里克站在一些被搬进祭坛的原木上,再度宣传起他对于支持战争者的重大许诺。 他非常明白,精神鼓舞是非常必要的,然给予明确的物质奖励更加重要。 他要发动部族的全部男人、女人、孩子,乃至所有愿意为罗斯部族效劳的人。所有参与者都将享受“战争红利”,当然这场战争师出有名。旷日持久的摩擦、激战必须有一个结束,因为它的存在威胁、影响到了罗斯人的发展。 这一战,就是为了结束于哥特兰人的战争。 至于结束的方式,就是将敌人打服,消灭哥特兰人的有生力量。 在这件事上留里克已经无所谓什么情面与仁慈,他满脑子都是动员部族的力量,制作最好的武器和盔甲,为了自己的部族去做一介狂人。 广大的族人们表现的更为狂热! 他们在没有夜晚的夜晚疯狂庆贺,迎来了紧张又充满野心的备战。 第434章 罗斯人在备战 祭祀结束了,未来的日子夜晚的时间会渐渐增长,不过气候反而越来越暖和。 这最温暖的集结,一度冰冻数米的波的尼亚湾,现在的海水不再恶寒,成了游泳的好去处。 只不过今年的情况太过紧张,祭祀后罗斯人有整整三周用于战备,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已经没有族人愿意嬉戏休养,整个部族行动起来,成了开足马力的机器。 虽说部族升级为公国,那仅仅是名义上的升级,甚至出了瑞典的势力范围,临近的诸如法兰克势力和不列颠的那一票王国,是根本不承认的。 因为,她仍然是一个部族。 留里克自知需要建设起一套至少比较有效的管理体系,也就是某种“监工系统”,以促使罗斯的数千人能互相协调地运作。 但现实情况如何做到机械般的精密,留里克向族人发布动员命令引得大家热烈欢迎,等真的开始落实各项决议,他也不得不下达大量笼统的命令。 当然,即便是笼统的命令,只要族人去做,哪怕做工的效率不够高,其表现出的组织性、动员性,也比罗斯的盟友们高太多。 连人口庞大的梅拉伦部族也做不到完全组织起整个部族的人口做事,罗斯人前所未有的做到了。 留里克以“罗斯公爵”的名义,任命一些人作为生产方面的下级组织者。 例如菲斯克的母亲,这位妇人得到留里克的官方背书,她负责统帅部族里的大部分已婚妇女,从事着重要的裁缝工作,靠着手工伙计给大量的罗斯战士提供新的衣物以及旧服装修缮。她们抢着接受留里克下达的任务,只因这不仅仅是支持部族的征战,亦是可让她们快速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妇女们裁缝麻布、皮革,修缮她们丈夫的皮甲、锁甲和盾牌,推着大陶瓮到海边海水煮盐,在烟雾缭绕的长屋里大规模的熏制干燥如木头的熏鱼肉干。 上了年纪而经常被迫作为老家留守者的哈罗左森,他又在做类似的工作,但此人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是天然的军事统帅人选。他当率领一支罗斯军队,编入更庞大的军阵中。他管理者多达五百名战士,留里克交给他的任务,正是按照传统的那一套训练军阵,每天也要抽出时间去伐木,进入山区挖矿,亦要抽时间做着繁重的捕鱼作业。他们是部族的最强劳动力,亦是最强战力,自然要承担起最繁重的劳役,且在劳役中体能逐渐变强。正所谓挖矿的工人自古更容易编练为强军。 另有一批上年纪的男人,他们实质上还是可以拿着斧头再去拼一把。终究是岁月不饶人,他们真的想披上旧日的披甲,最后干脆战死在战场上,可惜他们羸弱的身躯已经经不起海上的风浪以及登陆后的战斗。他们参战等同于给罗斯军队增添累赘,而在故乡,他们仍能提供自己的支援。 上年纪者被留里克安排了杂役,例如海中垂钓、搅拌黏土、加工长矛用木杆与箭杆等等。 这些低体能的劳作他们可以,被留里克豢养两年有余的孩子们不但可以,其组织性与纪律性也更高。 留里克很清楚,倘若自己年幼的手下再长大一些,他们就是最好用的人才。 孩子们合力以完成大人们的工作,他们操持双人锯伐木,挥动稿斧敲打烧热又泼海水的石头,依靠热胀冷缩的新技术快速挖掘铁矿石。他们亦是拎着建议鱼竿登上渔船,也蹲在地上用小刀切割弩箭专用箭杆。 留里克的佣兵们,和平时期他们不操练之际就以渔夫与伐木工的形象示人,只不过他们的劳动成果的收益,超过90%都被留里克拿走。现在他们又恢复了老本行,在继续担任渔夫、伐木工之外,他们也分成组轮换着去铁匠铺帮佣。 究竟谁才是真的狂战士?仅仅的甄选出壮汉披上那有着巨大甲片的鳞甲就算是罗斯式狂战士? 他们当然必须强壮,也必须对罗斯的胜利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们必须是留里克信得过的人。 最早的那批佣兵已经被奥托接纳为罗斯人,经历过一场仪式后,他们成了“缺乏血统”的罗斯战士。他们只能从首领家族这里拿佣金,吃喝用度皆来自金主,也就必须依附于金主。这部分佣兵们,得到了主家很够意思的物资补给。 谁来做披甲的狂战士,首先佣兵们第一批佼佼者具备所有的要求,那么佣兵去铁匠铺帮佣,不就等同于自己为自己做盔甲? 在留里克下达的战备计划中,所有的项目都为了战备,诸如加工琥珀、玻璃珠和打造银饰的活计已经完全暂停,制作耐储食物、武器、行善船只,成了三样最重要的工作。 这里面实则有高度的共性,便是需要规模庞大的木材。 好在罗斯堡附近的地区,只是造船的巨型大树早已砍伐殆尽,剩下的小树不易造船,却是修修补补的好材料。 最好的木材来自海湾的北方,艾隆堡当然可以提供大量惊人长度的松木,只是要把这些木材运回,罗斯人需要大海冻结成冰路。 制作炭块只需要普通木材即刻,这不,一批新的炭窑迅速建设起,甚至是给予木条露天覆土闷烧。 时间已经悄然进入到七月份,整个罗斯堡简直终日沉浸在烟熏火燎中。 男男女女,大量的劳动力肆意砍伐罗斯堡周遭的树木,连带着留里克用意训练小战士的树林,很快就被这些小战士砍伐成光秃秃的平地。 罗斯堡的植被为这部正在运作的“战争机器”投入源源不断的能量,留里克根本不担心大家对于植被的破坏,因为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木材!反倒是大肆的伐木,也是罗斯人向山川索要生活空间的方式。 留里克下达的命令绝非仅仅作用于罗斯堡。 一些船只直奔北方的艾隆堡,当他们回来之际,又带回了五十人。 包括被任命的艾隆堡当下的城主,科文人梅察斯塔,他年富力强,此番带着武器被动的响应留里克的召集。科文的钢铁松鼠的壮年男人,这样便彻底的从军。另有全部定居北方的罗斯渔民,也响应首领下达的集结令。 一条长船闯入了海湾东部的奥卢河流域,信使将征兵的命令交给鲑鱼之主部落的里古斯。这位老家伙无可奈何,他本无意和什么哥特兰人打仗,只想把贡品缴纳完毕后继续过着自己的平凡日子。 他实在别无选择,便亲自带着一百名战士,再度与罗斯人并肩作战。不久一些长船停靠在奥卢河的入海口,将被征召的、手里只拿着短木弓与骨矛的鲑鱼之主部落的战士一并带走,当他们首次抵达罗斯堡后,第一件事便是更换武器装备。他们更换了铁做的矛头,以及短木弓改造而来的木头十字弓,以及大量的铁簇箭,战力瞬间提高。 留里克并不奢望把全部的科文部落都征召一遍,虽说这些人尽数臣服,罗斯人是实质上的征服了灰松鼠、鲑鱼之主两个部落,另外还有三家,当年的冰河之战他们被砍杀七八百人,他们早被打断了脊梁,想要利用那些家伙的战斗力,或许有些牵强。 时代已经变了,由于地理的隔阂,两支有仇的科文部落,当下的仇怨因没有直接利害关系而彻底消弭。毕竟鲑鱼之主部落实质上已经彻底垄断了奥卢河的鲑鱼捕捞业,他们的食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至于之前战争损失的人口,那就劳烦部落幸存的女性大量生育就好了,现在一大批新生的孩子已经在牙牙学语。 刚到七月,一场意外却也情理之中的雨水降临整个波罗的海地区,罗斯堡所在的地区甚至发生了泥石流!黑色的泥浆裹挟着树枝、石块从山区里喷出来,最后闯入峡湾里。 好在没有人蠢到在大雨中去山区挖矿,罗斯人倒也蒙受了一些损失。 那是一些结构简陋的民居因降雨塌方,有人意外被砸死。这样的死亡被归结于死者的命运,死者被草草掩埋,而广大的罗斯人不畏降雨,还在做着战备。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这场雨也给一些地区带来了非常不利的影响。 一些快抽穗的麦子倒伏了! 事发之地就是在哥特兰岛,或许当地并不适合种麦子,渔民们强行开辟一些贫瘠的土地又粗犷播种,他们并不奢望土地高产,或者说对于他们,岛上出产的麦粒是对生活的一个添头。 南方的如同一根黄瓜般的厄兰岛,在岛屿中部的博里霍尔姆,此地已然成为瑞典大军的集结地。 战争暂停了,瑞典军主力在此修整。 国王奥列金当即在岛上搭建起石船祭台,所谓就地祭祀夏至日的太阳。 而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人,他们从未忘记自己祖先的信仰。就在夏至日的当天,当天空进入短暂的晦暗(厄兰岛已经处在极昼区之外),萨克森人高举着涂抹松脂、海豹油的火把,围绕着他们的“神木图腾”不停转圈起舞,萨克森女祭司也撕扯着嘶哑的喉咙,进入到一种奇怪的癫狂状态。 如此习俗奥列金实在看不懂,他也不想对新晋归为自己账下效力的一群萨克森人有所干涉,就像萨克森人也不会管北方家伙们的祭祀活动。双方各玩各的度过了夏至,但大军的修整、对战利品的消化吸收仍需要过程。尤其是抢占了大量财富的当下,人的惰性真是越来越强,骁勇的战士们希望更长时间的休养。 随着七月初的降雨袭来,滞留南方的瑞典军中悄然蔓延起一场病患。 这场疾患虽说并不是巨大危机,倒也闹得不少人拉肚子拉到虚脱,愣是有个别战士活活拉死。实质上他们就是吃了缴获的鱼肉干,他们根本不知道不少肉干放置的时间太长,由于存储不当导致有些轻微的腐败。 北方的人们,他们敢于吃口味惊人的鲨鱼肝,捕捞的鱼获发臭也敢照吃不顾。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如今吃的缴获的鱼干,很多沾染了肉毒素,计量固然是很小却也闹得跑肚窜稀的人越来越多。奥列金如何知道自己的大军怎就遭到这等祸事?他气得十分无语。 当太阳重新出现,湿漉漉的大地开始快速恢复干燥。他不得不就地做一场祭祀,从俘虏中随机挑选一个人,以血献祭大神奥丁以求结束疾病。 他觉得血祭有了结果,未来的日子军中闹肚子者越来越少了。 此事给南方的瑞典军带来不小的麻烦,它实在打乱了奥列金的战争节奏。然进攻南方银堡抢夺传说中“银山”的作战必须继续,他仍是兵多将广,虽说遇到一点微小的阻力,不过都是些注定取得的伟大胜利中的可以快速跨越的障碍罢了。 至少降雨对于湖泊区的梅拉伦等部族影响极少,当地的麦子并未倒伏,且这场雨浸润了大地,雨后天晴的世界更加暖和,它意外的是对梅拉伦湖泊区粮食生产的助力!这份有意义的主力,令亲自坐船去湖区招兵买马的古尔德大为欣喜! 降雨给罗斯部族备战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很快消散,生产迅速恢复正规。 时间已经是儒略历七月的第五天,过去的七天时间,虽有降雨的影响,罗斯堡还是生产了一批可观的器械。 有二百支品质一般的矛头被做出来,配套的约莫三米长的木杆也切割完毕,长矛就剩下最后的粘合、捆扎工作。 五户铁匠也完成了十五副“鱼鳞甲”的制作,当一名身材壮硕的男人披上甲后,留里克只感觉此人就像是远古的甲胄鱼。它真是毫无鱼鳞的美感,明显就是大量的大号甲片挂在锁子甲上,壮汉蹦起来,甲片也跟着叮叮咣咣的响。 倒是甲片裹上了很薄的银子,它整体有一点发白,也让披甲的战士表现出极为吸引眼球的姿态。 壮汉的躯干得到了坚固的保护,恰恰也是壮汉有能力背负起这样沉重的甲。所谓甲的制作者,铁匠们商量一番,他们又以额外敲弯折的甲片增加了护肩与护裆的设计。 那么有了如此坚固的“银鳞胸甲”,狂战士还需要盾牌防御吗?留里克觉得,眼前的壮汉只需要两把斧头,就能杀入敌阵制造巨大混乱。 罗斯堡内能提供大量的战争物资,亟待出征的大部分战士也都集结于此。 留里克似乎只需要监督着各类物资的生产、维护、校验,便是监督着战士们的战前操练。 不过他还需等待古尔德的归来。 第435章 新生力军与布匹 就在祭祀结束后,留里克便亲自给古尔德本人下达全新且详细的任务,他勒令其本人亲自组织货船去梅拉伦湖。此行古尔德做的仍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对象变成了招募佣兵,以及购买大量的麻布。 梅拉伦部族不是有着大量年轻人吗?他们不是渴望在战争中立下战功而发财吗?他们不是因为各种原因无权加入奥列金统帅的远征军吗? 古尔德怀揣刻满文字的松木板,此乃一份命令的备忘录。他要按照留里克吩咐,至少招募五百个不怕死的梅拉伦男人,当然其征召的对象针对整个瑞典王国的各个部族。 罗斯人只计划给这些人很少的佣兵报酬,对于一众空有一身不是很强力气的男人,有银币赚、征战之际罗斯公爵提供吃得就已经很不错了,给罗斯人打仗实则是征讨讨厌的哥特兰人,这样佣兵行为变成了一种伟大的事。 留里克到底也是亲自渗透进了梅拉伦集市,他有着充分的见闻,加之自己的佣兵中大大量梅拉伦成分。 他和古尔德都摸清了梅拉伦年轻人的这种想法,尤其是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渴望证明自己是个男人,渴望一战摆脱贫困。 他对古尔德执行的“广泛招募佣兵”有着较强的信心,这样在未来的战争中,罗斯军就有了一支必要时可以牺牲且丝毫不必为损失所担忧的佣兵队。、 那么,购买大量的布匹是为了什么? 无他,留里克考虑到了在战场上敌我辨认的问题,所有罗斯军战士,无论他是怎样的来源,大家都处在一个阵营,为了避免误伤就必须尽量保持衣装一统。 给大军的每个战士发放相同款式的衣服太荒谬了,至少当前的生产水平根本不能快速完成。留里克只能折中一番,在战士的衣服上做出一些标示物。 最为关键的,留里克需要用新买了的布匹,拼凑缝合成一面面象征着罗斯的旗帜,也就是缝在阿芙洛拉号风帆上的那面巨大的、祖传的“交叉船桨”之旗。 “也许这一战,我该将此旗帜定义为真正的罗斯王公之王旗。不!还不仅仅如此,旗帜和号角,是我在瞬息万变的战场看清我的战士并准确把新指令传递下去的最好办法。” 虽然一些想法有些荒谬,留里克倒是想给一些战士的后背挂上一面小旗,做着类似百夫长的工作,已让普通的战士能紧跟着插旗者准确行动。 留里克就等着古尔德载着大量生力军和成捆的麻布归来,哦,最好还能再带一批当地的土特产、皮革制品,以扩充罗斯军势。 在南方,平静的梅拉伦湖起了波澜。 古尔德差人打着商人的名号,在梅拉伦集市与居民区招兵买马。 招兵的对象很宽泛,从十五岁的少年再到四十岁的“老家伙”都能报名参与。 只不过根据佣兵的传统,给商人卖命,就必须与现在的生活切割。 庞大的梅拉伦湖地区不乏穷困潦倒着,家庭中的次子、三子照例不能继承家业,他们要自己去开创一番事业。这所谓的“开创事业”谈何容易?他们的命运不是给人做小厮,就是给权势着充当打手。 一批非常年轻、上年纪的男人跟着古尔德的差役离开家乡,他们离开之际赤手空拳,实质上的和梅拉伦部族做了切割。 年轻人的父母只知道自己的儿子找到了一个给商人做佣兵的活计,至于未来如何,他们已经没有念想。 更有甚者完全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这样的男孩单纯是想搞到些钱,他们只想着尽力活下去,等赚到了足够的钱,搞一艘渔船再搞一个女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给人当佣兵固然会面临危险,如果死了,那就死了吧,生活至少比现在好过一些。 大量的人员聚集到古尔德岛,只有登上了岛他们才明白事情变得非常奇怪。 大家哪里是给商人做佣兵,且一介商人如何疯狂到要豢养五百名佣兵? 古尔德给了办事的手下人一些赏赐,亦是吩咐下人们看管好这群干瘦的崽子和老迈的家伙们,避免他们有任何逃跑的打算,又赏给他们一些仅供果腹的鱼肉。 数百人就在古尔德岛的木堡里如同蹲了监牢,直到这个时候古尔德也无意和他们透露实质性的消息,或者说这些注定要给罗斯人打仗的人们,他就是怕这群人获悉事实后大规模逃跑亦或是闹出乱子。 如果他们是真的强力,早就第一时间被奥列金带走充军了。 他们明显是弱者,古尔德如何瞧得上他们?这群人的存在价值,或许只是在未来的战斗中,以减少罗斯人的人员损失。 降雨之后梅拉伦地区的生产继续,那些妇女们抓紧时间生产布匹,又在雨后搜罗菘蓝等含有花青素的草已给麻布染色,不过她们还没有发掘出这些蓝草根茎的药用价值(就是欧洲版本的板蓝根),全当做染料之原料。这些都是金主的任务,古尔德散布了收集布匹的消息,亦能给予一个喜人的价码,本地的女人尽数卯足了劲儿。 时间到了七月十日,一支庞大的货运船队从古尔德岛起航。 每一艘货船硬是挤进百人,他们穿着简易的服装,头顶又盖在一张麻布,乍一看去船只分明是撞了大量的货物。 一群梅拉伦男人就是货物,他们多少已经知道自己要前往北方的罗斯,就是这个阵势,仿佛大家不是去给罗斯人当佣兵,而是去做奴隶。 确有对悲惨未来异常恐惧者,这种人被打了一顿了,剩下的人尽数老实。 有八艘货船装了足足六百人,倘若时间再宽裕些,古尔德就能弄到更多的人手,所运之人也能更多。 船队从古尔德岛出发,此前商人就打着罗斯人的旗号做着正常的夏季贸易,他们的确购买了多种分量不菲的货物,要将其运回北方着实需要一直庞大船队。 梅拉伦人忙着做生意,他们没有几人关注一些族人的离开。 就像他们也不关心逃难而来的难民,他们对于乞讨者避而远之默认为盗贼,对于穷困潦倒者也无心救济。 也许奥列金还坐镇故乡,会对罗斯人的挖墙脚行为勃然大怒,然这个家伙的心思已经全然被更加南方的那座“银堡”所吸引。 有三条货船,其中装载的全是染色完毕的粗制麻布,由于用了明矾固色,它们已经颇为奈洗,已是难以褪色。 麻布恐怕只有三种颜色,素白、天蓝与土黄。固然还可以用碳粉、朱砂粉为之提供新的色彩,只是那样的麻布服装实在罕见。 当船队离开了梅拉伦湖进入大海,这支有着十五艘货船的船队,享受着温润的南风开启一场为期两天、中途不停歇的航行。 就在七月十二日,经过了短暂的黑夜后,一支庞大船队出现在罗斯堡附近积极海上作业的渔民眼里。 此乃古尔德家族的船只,瞧瞧大头的那艘船,船帆上海缝着卢恩字母“guld”的字样。 不久船队抵达罗斯码头,船内的数百人终于重见天日。 可以说这是一段时间以来留里克遇到的最大喜讯,他带着一众佣兵兴致勃勃冲向码头。 同样的,闻听一支来自梅拉伦部族的、要为罗斯人打仗的生力军抵港,奥托亦是带着一众上年纪的老伙计,笑呵呵的去看这群被留里克所雇佣的战士是否强悍。至少在奥托的念想了,他挺佩服梅拉伦战士在南方作战时表现出勇敢。 他们抱有很大的期望,然而站在码头,此地真是酸臭味扑鼻! 再瞧瞧从船上陆续下来的人,他们都是男人,就是身体素质怎么看都像是饿了一段时间的乞丐。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味,甚至比被绳捆索绑的奴隶衣着打扮还要糟糕。 “就这?”奥托的眼皮不住的颤抖,他的大手盖在留里克的脑袋上:“这就是你花钱请来的佣兵?简直是一群牲口。” “可恶,一定是出了一些状况。” 那些下船的人陆续离开栈桥,接着大规模的坐在地上,亦是有人就地干呕。 留里克气势汹汹走近一脸难堪的古尔德,猛然拔出剑指着坐了一地的人们。 “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征召勇士,弱一些也没关系,谁让你招募这些人了?!” 自觉理亏的古尔德努力辩解:“是啊,我把他们带进我的岛,情况可没有这么糟糕啊。” “他们是在太臭了!” “哦,那是因为我一直在航海,这些人的屎尿也一直在船上解决。我会立刻差人打扫船只,至于这些人……” “也罢。”留里克实在不想说什么,即刻命令手下耶夫洛,差遣一批佣兵将新来的家伙们挨个踢打令之站起来。 不久,被长时间航海折磨的浑身难受的人们纷纷起来,由于饥饿的低血糖,下意识的晃动身子,仿佛根本站不好。 留里克勒令耶夫洛蹲下,他就骑在脖子上目测了一番新来者的人数,心里有了数,这便俯视古尔德:“看起来真的有五百人?你至少要给我弄来这么多人。” “是六百人,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 “已经够了!”留里克拍拍耶夫洛的脑袋,他被放了下来,即刻命令:“你带着兄弟们把这些家伙全部带走,给每个人赏一条熏鱼干。他们吃完了东西,全部给我驱赶到海面,让海水他们一身无垢洗掉。至于他们的一身破衣服,全部烧掉。” 金主的要求大抵没问题,耶夫洛多嘴一问:“他们的衣服虽然很臭,洗洗还能穿。真的烧掉,他们穿什么。” 留里克摇摇头:“烧掉!就是逼迫他们和过去告别。今晚我只会给他们发放一点遮羞的破布,他们就在那些空置的木屋里过夜,等到明日我给他们新衣。” 耶夫洛自知自己需要再言,这便带着聚集而来的五十多名老佣兵,驱赶这群臭烘烘的人离开。 “现在他们都走了,很快他们会改头换面。”稍稍回复心情的留里克问及古尔德,“我要的大量布匹呢?” “他们都到了,你瞧,那些正在搬运的麻布口袋,里面都是布。” “给我搬来一包瞧瞧。记得,我要蓝布!” 塞满蓝色麻布的土黄色布口袋,它有蓝布条束口,故而很好辨认。 看到那束口的布条,围观而来的人们无不为之一振。是啊,无论男人女人大家天然的都有队华丽的渴望,他们希望得到五花八门的颜色,此刻的蓝色弥足珍贵,它也的确昂贵。 布条被拉开,古尔德笑嘻嘻地亲自拿出一团柔软的蓝色纺织物,他又奋力将之摊开,展现给众人的正是一张很大的天蓝色的蓝布。 见得它,在场的人们欢愉地笑出声。 留里克触摸着它柔润的之感,又把鼻子凑过去,嗅到了一点奇怪的青草气息,这气味和蓝色苔藓染得的蓝布在气味上就有所差别,颜色也更为舒服。 “它的价格呢?” 古尔德立即指明:“长宽都是一个stika的蓝布,价格三个银币。” “确实有些贵呢?你,买到了多少?” “有二十包蓝布,每一包里面有五张布。你瞧这一张,它的长宽都是四个stika。” 留里克点点头,stika和meter的长度他一直觉得极度接近,索性就默认两者一致。故而一个口袋里塞了约莫80平米的蓝布,二十包就是1600平米! 心算得到这样的结果,留里克也是大吃一惊。当然为了这些蓝色麻布,他不得不支付近五千银币的货款。 古尔德察觉到留里克那眉头有些褶皱,即刻笑着解释:“哈哈,我的朋友们,你们知道吗?这一次我可是把针对整个梅拉伦部族,也差人就近去耶尔马伦部族,将他们今年生产的布匹买了个干干净净。是我要求他们大规模染布,现在弄得湖区的菘蓝搞不好都被他们挖没了。我们明年要是购买,就只能买到苔藓染的布匹,哦,那种蓝布我不喜欢。” “嗯?难道二十包蓝布,就是梅拉伦人的最大产能?” “大概是这样。除非你有更大的需求。”古尔德耸耸肩道。 想到去年,留里克混入梅拉伦集市确实看到有人在卖布,只是所卖布匹并不多,或许真是如此,没有订单,当地人也不会主动生产。布匹这种东西,他们满足自家的需求后怕是没有更大动力制作更多,有额外的时间用于照顾麦田和湖中捕鱼岂不是更好?!毕竟梅拉伦部族的普通人,他们更需要填饱肚子。 “除了蓝布,你搞到多少白布?”留里克继续问。 “有一百二十包,也是一包里面塞了五张。” “啊?这么多吗?所有的布匹加在一起,就是今年梅拉伦人的全部产能?” 古尔德仰起头想了想:“并不是。今年还有一部分亚麻没有收获,倒是制作染料的菘蓝、苔藓用的太多了。如果大人还有需求,今年我们卖粮食之际,还能弄回来大量的亚麻杆。” “今年普通白布和土黄布价格如何?” “白布一个银币,土黄布半个,比起以往价格有所提高。为了这些布,我花费了一万个银币。” 搁在以前万枚银币堪称巨款,时代既以变革,留里克已经不觉得破费。因为钱币终归是要消费掉的,真的埋在地里长时间不用,那是守财奴行为。 留里克姑且一算,目前有一万一千平米的成品布抵达罗斯堡。 看了一会儿大戏的奥托,他自己心算一番一样得到了这个惊人的数字。 他走近留里克:“我的儿子,你买来这么多的布,真是部族前所未有的事,你……要卖布给族人?” “算是吧。”留里克长叹一声,又昂起头掷地有声道:“我们是罗斯人,和其他人不同。我们的军队,每一个战士必须以为罗斯而战骄傲。我想突击为军队制作统一的衣服,至少也要有统一的、非常明显的标示物” 奥托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图,“嗯?就像是梅拉伦人的那些黑衣战士?一大群人穿着完全一样?” “对!只是他们的黑色着装,我们必须不同。就像是我们会盟之际穿着的那样,大家都穿着白色的缝着蓝色条纹的袍子。还是类似的款式,这一次至少我们的战士要有这样的打扮。” 那些袍子的原料就是白布和蓝布,奥托捋着自己的胡须,他沉静一会儿当即哈哈大笑:“好啊!这下混战发生,我军至少不会误伤人。” “仅仅如此吗?”留里克不由问道。 “还有呢?” “他们会感觉光荣。我们罗斯人是光荣的,所以全体衣着华丽,而我们的敌人穿着五花八门。敌人会害怕,只因为我们装束统一。他们开始畏惧,那么我们已经夺得一半的胜利。” “哦,既然这样。”奥托扭过身,回望着族人们的一众房子:“是时候让全体女人们做裁缝了!他们必须为自己家的男人缝制合适的衣服。” 第436章 旗队 每一年罗斯人都会从南方进口大量的亚麻杆,采割的麻杆没有什么附加值,罗斯人买入它们后便自行加工。 将原始的亚麻杆弄散并疏麻处理,得到大量土黄色、棕色的粗糙细线。 这些一团乱麻的细线本身就可以进行纺织,只是它们也太过于粗糙,除了编织成斗篷、船帆和麻袋,似乎也没有多少新用处。 罗斯的女人们传承着古老的手艺,她们与法兰克人的手艺也并无本质的差别,两者的生产力也是相当。 土黄色的粗制亚麻线被放入陶瓮煮沸,再放入一点山里挖到的天然芒硝。她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理,但这样煮沸一段时间的麻线,不但变成了牛奶一般的颜色,尤其编织的布匹极为细腻。 实质正是天然、易获得的漂白剂与开水的共同作用,亚麻线里贮藏的天然色素和胶质都被祛除了,这才获得舒适体感。 它并非麻烦的科技,但需要加工者复出很多劳力。 古尔德进口了实质三种亚麻布。土黄色的布匹是最粗糙也最廉价的,它数量实质不多。数量最多的是白布,它产量大每年的销量亦很大。 唯有染成天蓝色的麻布,它们才是弥足珍贵。 白布固然是容易变脏,罗斯人平日倒也不是很讲究,现在族人们已经广泛使用肥皂,把自家的麻布洗涤干净已经不是麻烦事。 去年买入的亚麻杆,罗斯的妇女们已经在无聊的冬季,用短暂的白天时间尽力织布。 罗斯部族本来有些缺布,不过部族几十年来始终是南方盟友们的最大皮革供货商,族人们从来不缺皮革。近年来与南方的贸易越来越频繁,规模也变得空前巨大,曾经比较稀缺的麻布,如今已经再普通不过。 据说是公爵大人斥巨资买了一大批成品麻布,用处居然是给出征的战士们制作统一的衣服? 就在古尔德船队抵达后不久,整个部族的妇女们,包括留里克手下的那数百名女孩,她们齐聚在海滩接受着留里克的调令。 很快,每一张白布被撕扯成三半,即三张长约莫4米,宽约莫1.3米的布。 这样的布匹可为一名强壮的战士制作一件白色的袍子,甚至还能有不少富余的布,这就需要妇女们发挥想象,去制作一些别的纺织品。 所有的布匹里,有多达九十包是纯粹的白布,理论上会有一千三百余袍子制作完毕。 另有三十包粗制的土黄色麻布,它们一样是要制作袍子的,且这些新袍子必须快速制作,然后供给那些来自梅拉伦的新佣兵。就是考虑到用料的节约问题,三十包粗麻布刚好可制作六百套粗袍子。 唯有在给自己主力的装备供应方面留里克愿意下大本钱,只有他们士气高涨,胜利才会真的属于罗斯。 一场轰轰烈烈的制衣行动开始了!这是女人们的战争! 女人们实质上极大程度肩负起罗斯军队的后勤,她们本就花费时间伐木、煮盐,现在更是利用夏日极长的白天,以很高的耐力做工。 虽说在留里克看来,部族的女人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以刀子裁剪布匹,用骨针、粗制铁针,极少数人用极为珍贵的钢针(原产地实为唐帝国)来缝制制式统一的袍子。 她们明显还可以更加的用工,可惜她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留里克概念里的流水线工人。 因为她们缺乏关键的纪律教育,亦是给予现在的生活状况下,她们的确缺乏拼命工作的动力。 扪心自问留里克也不怪罪她们磨蹭,她们再磨蹭,那也比梅拉伦人有效率,同样作为敌人的哥特兰人也不会有如此速度备战。 每个领了麻布的女人必须在两天时间内完成袍子的制作,她们为了挣到一笔钱,亦是为了自己出征的丈夫、儿子能够风风光光,果然认真的完成了这份工作。 在七月十五日,全部的款式惊人相似的白布长衫纷纷上交,留里克也开始组织新一批人手,对这些白衫进行二次加工。 一名公认的罗斯壮汉穿戴锁子甲,接着又把没有袖子的白布上杉套在身上。 留里克要的正是这一的穿戴效果,随着牛皮带束住壮汉的腰,一名看起来整洁又不失勇武的战士应运而生,比起他以往的模样,围观者皆赞誉这新模样。 仅仅是这样远远不够! 透过这名壮汉,留里克确定了长衫的所谓两侧和腰部的确切位置。 精加工,便是长衫的前胸和后背,都有两条男人三根手指宽的蓝色布条,以交叉的模式缝合其上。 此乃罗斯人专属的“船桨式纹章”,亦是实质上的罗斯的象征。 有二十包的蓝色麻布,留里克从一开始就没有计划将之全部作为服装,它们必须是给各种布匹做搭配。 说起来罗斯人自古以来选定的“交叉船桨”纹章图式简单,蓝布的储备足够多,它不但能给所有的精锐战士缝上罗斯的印痕,亦是能让罗斯的船只都能飘着罗斯的标志。 唯有那些粗麻布做的衣服,将之赏赐给新晋投靠拿命换未来的佣兵们,有新衣服穿就不错了,他们有自知之明,知晓无权挑三拣四。 故而来自梅拉伦部族的六百人,他们次日清一色换上新衣,以及一条简单的麻绳做的腰带,另有一双简易的皮鞋。 他们很快知晓了自己的真实工作——加入罗斯军队,向哥特兰岛大举进攻。 一些年轻人为之亢奋,一些老者对前路深感迷茫。 年轻人就是希望在战斗中表现自我,再趁机捞到战利品。年老者更多的去考虑可能的死亡,以及不能为了梅拉伦人而战的悲哀。 他们倒是立刻接受了现状,见得传说中的整个罗斯部族,所有族人包括年幼的孩子都在为了战争做准备。 终究罗斯人也是新生的瑞典王国的一份子,恐怕接下来的战争也是被国王奥列金授意的。 他们自我安慰,自己终于还是介入到这场伟大的战争,只是介入的方式非常奇特。 六百名梅拉伦生力军,他们一开始的羸弱很大程度是碍于舟车劳动之折磨。他们换了新衣吃了足矣填饱肚子的鱼肉,就开始接受金主,也就是罗斯公爵的调令,去帮着罗斯人伐木了。 他们也纷纷知晓了自己未来战斗中的武器装备,说起来也的确简陋,便是罗斯人发放的伐木手斧,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短矛罢了。关键的盾牌?罗斯人自己不发放,好在有些梅拉伦人随身携带了自己的盾,乃至小斧头。剩下的人借着伐木的功夫制作自己的圆盾。 罗斯的精锐部队近段日子一直在做着传统阵战的操练。 善于射箭的战士们,包括一种孩子们,留里克要求他们重点练习“万箭齐发”与交替射击的箭阵。 总数凑到了一百五十人的科文人,可以说他们就是战争后活下来的老兵。他们活下来固然都有些运气因素,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毕竟活了下来,这就代表了实力呀。他们是一支精锐战士,曾经饱受十字弓打击的他们,现在也开始有权触碰罗斯人的钢臂十字弓。 当然,科文人也是全部长弓的使用者,他们实质成了射击部队的核心。 五花八门的人都在训练,留里克甚至逼迫古尔德交出他当下所有的佣兵、家丁小厮、豢养水手的使用权。这是一场全面的战争,固然古尔德家族的很多人员是非战斗人员,如今公国兴衰再次一战,他们自然加入了罗斯,就必须履行义务。 水手们和古尔德的佣兵进行非常特殊的训练,即将扭力弹弓搬上岸,将之搭在双轮手推车上,对准木把子射击。 扭力弹弓亦是趁机进行了重要的修缮,考虑到之前的战损,弹弓的扭力麻绳已经出现了大量细小的断裂,它固然还能用就是以后掉磅速度会越来越快。全部的弹弓都掉磅了,这也是在和哥特兰巡逻船遭遇之际近距离也难以将之击沉的原因之一。 所有扭力弹弓被快速修缮,每一侧的麻绳从十二股提升到了十四股,其扭力也得到了一点提升,这在训练中得到了极为积极的反馈。 战士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排着整齐的队伍出现在战地,那军威一定吓得敌人不寒而栗。 仅仅如此当然是不够的! 菲斯克的母亲布罗玛奉命监督着女人们的工作,她一直受着留里克的恩情,而今更要再立新功。 留里克特意找到了她,勒令其组织人手缝制一些旗帜。 缝制旗帜?缝制罗斯人的船桨旗?就像是首领旗舰最初的那张大帆上印染的那副图案? 一面宽度近一米,长度近一米半的白布,布罗玛裁剪蓝色布条,亲自将之缝纫在布上。 如果仅仅如此一切都还非常正常,直到留里克要求以蓝布条,在旗帜下方故意六百的区域,缝上卢恩字母标注的诺斯语。 有五面旗帜需要文字标注,分别是: krigareet(勇士一),krigaretva(勇士二),hiutare(射手),vre(斯拉夫人),meren(梅拉伦)。 罗斯的军队已经变成了当下人们公认的庞然大物,要指挥这样的军队,就必须给他们分组。 当下的人们实在不能奢望他们有很高的纪律性,好的纪律需要足够的时间训练,留里克自诩当然有本事让整个罗斯的军队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但那需要时间,恰恰自己缺的就是时间。 留里克早已计划、也确实在三年前就开始这样尝试。即一条长船的三十人做一组,选出一个“船长”统帅。而后四条船的一百二十人就能完成一个空心步兵方阵,亦有能力做出复杂的队形,如此就选出一个“百夫长”,这样的编织大概也有了百人队的意味。 那么当兵力达到了五百人,是时候设立“旗队”了。 旗队,正是中世纪西欧到东欧广泛存在的封建军队的大型编织,它的定位就仿佛厚实庞大战争中,例如上千万人鏖战的巨型战争中一个步兵师的定位。 步兵旗队和步兵营,两者在兵力方面有着相似度,实质一支旗队的兵力往往达到了八百人或是一千人。类似的编制倒是一支被罗马尼亚人和德国人用到了千年后的二战。 留里克为了这场战争,计划设立五支旗队,每一支旗队的兵力在五百人到七百人之间。 在他的计划里,未来的罗斯军队,尤其是陆军也当有这样的基础编制。 他不由的幻想,所谓天子六师,一个师就相当于一万大军。放在东方世界,一万大军算不上很多,然而在当下的西方世界,那是真的庞然大物。 真的组织起一直行伍整齐的万人大军,这是太考验指挥官的组织力,在这个军令传递模式糟糕的时代,留里克暂时也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与底气。 “三个步兵旗队搭配一个射手旗队,如果可以再安排一直正式的后勤旗队,再加上一些辅助人员,就构成了一个接近三千人的军团?那么三个军团构成一个师,这样也好。天子有六师,我也得有。” 做梦要有一个限度,留里克自知当下他是到处凑人头,才能拼凑出一支兵力接近三千人的“大军”。 其中恐怕只有一千名罗斯部族本土的战士,才是合格的中坚力量,也就是两支“勇士旗队”,至于其他旗队,他们主要用来打辅助与运辎重。 很快,五面旗队的旗帜缝制完毕,它们皆被挂在特制的旗杆上。 旗杆好似船只的桅杆,与旗杆交错的横桁竖着悬挂旗帜,就仿佛一面小帆。旗杆的顶部有一狰狞的龙首木雕,就像是罗马军团旗的鹰徽一样,这面龙首的旗帜,即为旗队的象征,也必须代表着整个旗队的荣誉。 倘若在战争中旗帜落下,那就代表着整个旗队战士们的耻辱!亦会导致最高指挥者无法看清手下战士的动向,对于战争的进程堪称灾难。 旗帜在完成之后便发放给了罗斯堡的军队,一支支战斗的旗队诞生,留里克也钦定了旗队队长。 勇士第一旗队,队长阿里克,那五百名精锐战士目前在墓碑岛驻扎。 勇士第二旗队,兵力六百人,队长哈罗左森,此决战之际,这位老家伙必须肩负重任。 射手旗队,兵力七百人,射箭高手弗莱泽担任队长,负责统领着年少孩子的射手(男女多达三百人),一百五十名科文射手,一百五十名上年龄罗斯人构成的钢臂十字弓手,以及计划上操纵十座扭力弹弓的水手、佣兵等一百人。 梅拉伦佣兵旗队,兵力六百人,一个名叫赫立格尔的有些年纪的那人做旗队长,只因他年轻之际当过一段时间的“首领私兵”。得到了统一的新衣服,有了看似可靠的武器,这段时间亦是衣食无忧,再见得罗斯人的动真格的,那么对于远征哥特兰岛,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抵触,已经有了为了的希望。比如说结束了战争,就直接留下来做罗斯人。自己所参与的战争,则是入伙的投名状之举。 斯拉夫旗队,兵力目前有五百,注定的大舅子梅德维特为旗队仗。留里克估计等到集结完毕,兵力会攀升到七百人,甚至更多。因为已经派人前往诺夫哥罗德继续征兵,当地的部落固然是平日里互相不对付,到底矛盾的核心还是在于当地的庄园主们,普通人的生活普遍贫穷,如果打仗是摆脱贫穷的方法,留里克觉得他真的能招募来大量为自己卖命的人。 这样算下来,罗斯军队已经达到了三千一百人,最终的兵力还能再多一点。 第437章 罗斯公国的旗帜 留里克计划的出征之日是儒略历的八月第一天,他计划大军在七月二十日开展集结工作。 大军初步统计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千人,且就在出发前的几天,留在罗斯堡的几支旗队,已经开始了扛旗列队训练。他们本就能走得相对行伍整齐,人人更是深知当战斗开始后,他们必须和友邻的战友聚在一起,便更需要保持阵型。 指望他们真得踏步好似克隆人大军,实在太为难他们。 瞧瞧那些梅拉伦佣兵的表现,他们是一群过于年轻又上年纪的人组成的大军。固然旗队长赫立格尔和少数人有过当私兵的经验,他们只能带着一众兄弟聚成一团,将短矛一致向前,喊着号子同节奏踏步走。 梅拉伦旗队的战士无权穿戴蓝白色调的麻布外套,他们只是穿着最廉价的土黄色麻布衣。 沙俄后期那些最普通的战士,军装色调就是灰色的,他们兵力庞大生命也最为廉价,他们正式“灰色牲口”。 这些来自梅拉伦部族的战士,留里克许诺给他们的报酬仅有市场价的五分之一! 战争结束后,活着的战士每人给两个银币就打发掉。他们是否抵触已经毫无意义了,这场战争他们无权拒绝,所有人已然任命,接受了如此低廉的佣金。 只有最精锐的战士有权穿戴蓝白色调的外套长衫,此乃罗斯精锐战士所享有。 突击进口的白布和罗斯人自己保有的布匹,短时间内被做成了一千五百套长衫。在满足罗斯精锐自己的需求,留里克也有意分出少数交给斯拉夫旗队。 他必须保证列阵作战之际锋线的战士有着绝对统一的着装,放眼望去一片蓝白色调,敌人的士气必然遭到打击。 倘若拥有更多的白布,留里克势必给每一名参战人员配齐一套衣装。 “真是可悲,要不是现在拙劣的生产力,我的大军就一片华丽了。” 这个时代,军人的衣装总是追求华丽。华丽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漂亮,亦是向敌人展示自己的财富,只有大量的财富能保证战士吃好喝好,那么这样的战士势必肌肉爆棚,挥舞手里的战锤在战场上还不是看瓜切菜? 就在罗斯堡,留里克给予各个旗队的队长一道命令。 “你们的旗帜代表了你们的荣誉。旗帜核心的蓝色交叉条纹,是我们罗斯人的徽章!让旗帜倒下,或是被敌人缴获,就是战士的莫大耻辱!” 人活着需要荣誉,当卑微的人有了荣誉观,就会立即迸发出强大的活力。他们纷纷宣誓不会让罗斯的旗帜蒙羞,会带着兄弟们与自己的旗帜共进退。 仅仅是旗队的旗帜就够了吗? 罗斯公国必须有自己的旗帜,或者说是纹章。 罗斯本土的战士们,家里的长子世代传承祖先的武器,也包括祖先的橡木盾。 橡木是大家能得到的最坚硬的木料,它坚硬又耐腐蚀,人们在上面涂抹矿物染料,描绘出雄鹰、狼头、熊爪、大鱼,或者一段卢恩字母拼写的优美词汇。它具备一定的家族纹章属性,却不是罗斯人共有的象征。 罗斯人有自己的象征,就是白布上印染、缝制的呈十字交错的蓝色条纹。本来这个条纹就是精心描绘的划船大船桨,现在,留里克只想简单地将之描绘。 天蓝色的布匹倘若全都做衣服,的确只有高贵的人能享用。 留里克放置一些蓝布留着备用,剩下的几包大规模的用来描绘罗斯的象征。 现在,古尔德奉命将他家族的全部货船集结在罗斯堡峡湾,再加上征用的造船匠霍特拉家族的全部货船,全部货船的数量已经多达三十五艘。 针对货船的修缮、翻新也是备战的一部分,此刻本有两艘与阿芙洛拉号同级的大船正在积极的建设船壳,这项工程不得不暂时停滞,储备的一系列的优秀木料,当下全部用来修船。 比如说,将全部的货船加高船舷并安装甲板,将所有桅杆的直式横桁拆掉,以新的拉丁式三角帆代替。白色的船帆全部用撕扯成布条的蓝布,缝合处蓝色的x条纹。 桅杆的顶端亦是扬起一面小柒,便是方形白布的对角线,皆缝合上蓝布。 这压根就是安德烈旗的翻版,不过安德烈旗本质就是另一个未免罗斯人的旗帜,非常梦幻的是,本时空的罗斯传统纹章,与之有着天然共性。留里克遵从大家的说法,将旗帜称谓为“船桨旗”。 所有的船只,无论是货船还是长船,它的桅杆必须挂上一面“船桨旗”。 留里克亦是做了一番规划,所谓最大的阿芙洛拉号是罗斯船队现在与未来很长时间的旗舰,平日的航行她挂着“船桨旗”,当海战发生,她就挂起一面黑旗,所谓下令开战。制作一套旗语系统,留里克有这方面的想法,考虑到当前的情况,他深知还不能一蹴而就。 就在首领家中,尼雅承担起一项特别的任务,他要为罗斯公国,尤其是自己家族的权势亲自缝纫一面“罗斯王公旗”。 这是两面旗帜,一面将挂在旗舰上,另一面又跟随留里克的亲兵扛着,以充权势的仪仗。 它仍是对角线缝合蓝色条纹,挂在穿上的那面,则在旗帜的最下端,横着再缝上一条蓝条纹,使得整面旗帜有了新的含义:船桨之族征服了大海。 另一面旗可颇为讲究。 克拉瓦森奉命抽空用留里克提供的金币,将之拔成金丝。尼雅就用这些金丝线,以钢制绣花针将之缝合在旗帜的蓝纹上,使得旗帜更加华丽。 留里克愿意下本钱,由于拥有的金丝线足够多,尼雅索性给正面旗帜做了一个真正的黄金镶边。 旗帜变得华丽,色彩变得多元,正对应了公爵的权势。 就在儒略历的七月十八日,对着装饰的龙头扣在旗杆上,罗斯王公旗制作完成! 留里克站在家里的木板,他稍有吃力地亲自扛着这面总长度近乎两米半的旗帜,首先接受父母和妻妾的审视。 “你们觉得如何?这是我们的象征。” 奥托不苟言笑,他心里实则非常欣喜。他仍旧问道:“我们必须扛着这面旗帜作战?依我看,你旗杆上的那个猛兽,最能象征我们的力量。” 留里克抬起头,那所谓的龙头实则就是传说的大海蛇,或者说也是尘世巨蟒。 “我……还是看重旗帜。你们看,它可是有着黄金的镶边,真是一面华丽又高贵的旗帜。” “那是当然的。”尼雅自诩办了一件大好事,这位妇人昂起头盯着自己的丈夫:“奥托,这可是我缝制的,也是你儿子的想法,你应该高兴,不该有所质疑。” “我质疑了?”奥托缓缓坐到木地板,随口说:“你儿子的想法不一般,以往只有首领能享有的标志,现在出现在所有的船只,包括桅杆顶端也飘着旗帜。” “爸爸,你是否觉得……” “无所谓!”奥托摇摇头:“这是你的决议,我也知道你的用意。” “所以,象征公爵权势的旗帜必须更加高贵。”说罢,留里克再看看自己扛着的旗帜,“下一步,我想应该用朱砂泥巴以及多种宝石进一步装裱它,最好它的镶边再挂上大量的琥珀,唔,彩色玻璃珠也行。” “这样?我倒是支持。接下里你想怎么做?带着人去居民区走一圈?” “我正有此意。” 见得罗斯人做了一面象征权势的华丽旗帜,卡洛塔在赞誉自己男人非凡之外,她心里何其的痒痒! 她好歹也是奥斯塔拉女公爵,可悲的是,曾经的奥斯塔拉部族竟没有自己的纹章或是标志物。自己必须拼命恢复部族,也要学习罗斯人的这一套,给自己做一面“公爵旗”。 该用怎样的象征物呢? 卡洛塔,她想到了在白布上涂画一个简笔的有着盘状犄角的绵羊头。因为奥斯塔拉部族,一直很擅长饲养牛羊。 这场战争是罗斯人的战争,所谓奥斯塔拉的战士们,目前都是一些亟待成长的孩子,他们亦是全部被编入军中,当下尽是手持十字弓成为射击旗队的一员。奥斯塔拉人无权打出自己的名号,就像是卡洛塔是留里克的女人,整个奥斯塔拉人现在完全依附于罗斯人生存,那就不能奢望太多。! 留里克集结了一批最强壮的佣兵,以及老爹精选的那些壮汉,这些人加在一起正好有一百人。 关于银鳞胸甲的制作,为了提前完成任务铁匠们和众多学徒一直在拼命,他们觉得白天都是工作之际,闹的他们这段时间根本就是睡眠不足,一个个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们的拼命有了很好的结果,留里克所需的一百套鳞甲完成了。 既然是要扛着“罗斯王公旗”招摇过市,留里克自知必须将自己精选的狂战士们一并带上。他就是要趁此机会向大家宣传罗斯的象征,亦是要给族人们展示何为最强战士。 这一百人,他们的银鳞胸甲的腰带部位刻意修饰了一批蓝白布条,所谓裙摆,实则是让白银色调的甲多一些华丽色彩。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佩戴者头盔(不少人头盔还带着面具)的银鳞胸甲拥有着,他们才是华丽的极端。他们腰间挂着钢剑、钢匕首,另有两支手斧。他们的胳膊都穿着锁子甲,此与鳞甲本就是一体。 不过,他们露出甲外的小腿和脚是缺乏防护的,只有少数人在小腿正面挂上一堆薄铁皮。 只有壮汉才能披上这样的重甲招摇过市,当他们花费一些时间把重甲穿戴好又集结一处,奥托望着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更是心里泛着嘀咕:“要是十年前奥吉尔也是这样的打扮,他能战死?!” 留里克的妻妾、女仆们,这一众少女根本没法想到,自己的男人能搞出这样一支匪夷所思的铁军。它们给予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女仆们最惊人的视觉冲击,眼前的人居然都是穿戴用珍贵的银子做的甲吗? “好,很有精神!”留里克使劲点点头,笑着打气道:“我的勇士们,瞧瞧你们自己吧!你们坚不可摧!任何的武器都不能突破你们的防御,而你们每个人,都用用战斧和剑斩杀一百个敌人。” 听得,大家互相哈哈大笑,仿佛忽略掉了肩膀的一丝压迫感。 留里克再看一眼获得扛旗殊荣的耶夫洛:“走吧!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厉害!” 一支银色的大军走得行伍整齐,队伍的正前方是罗斯公爵父子,以及一票穿着朴素而不失华丽的女孩。 耶夫洛扛着旗帜,他边走边喊:“这是公爵的权势!这是公爵的旗帜!这是公爵的铁人!” 他不停地喊着这三句话,不久大家被这言语感染,上百人重复着这三句话,以“洗脑”之势向族人们宣传。 浩荡的队伍引得罗斯族人夹道欢迎,大家惊骇于自己的部族居然还藏有这样的铁军,也是感慨那面旗帜是真的华丽。 近段时间以来,部族的妇女们都在拼命的在各种白不上缝合交叉蓝色条纹,这份劳动使然,整个部族前所未有的接受了罗斯的纹章。大家实则并不觉得这份纹章天然高贵,见得留里克的那份用金丝装裱的,乃至一百名银色的护卫者,见者纷纷改变了想法。 既然公爵父子都觉得那是绝对的高贵,大家还要怎么想呢? 这场华丽的巡游正值大军出发前夕,突然蹦出来的铁人军,完全是给了部族一记关键的强心针。 队伍最终停在了祭司长屋门口。 留里克亲自扛着旗,与父亲进入长屋,面见已经嫉妒衰老的大祭司维利亚。 露米娅要为大军出发筹备一场小祭祀,她一直在工作着,更是知晓这次出征不仅自己和许多祭祀要跟着走,连带着自己的养鹿人族人,也必须参与其中,从事运输物资的工作。 维利亚心情是激动的,可她衰老的身体经不起太多折腾。 她被女祭司从内堂卧室抬出来,接见首领父子的拜见。 只见留里克扛着华丽的旗帜,那洋溢幸福的脸,分明就是胜券在握。 “奶奶,我来了。”留里克亲切的话语直击维利亚的心。 “你……来得好啊……” 维利亚话语中的疲态真的让人感觉不安,仿佛她随时都会离开。奥托心情有些难受,她真的希望维利亚能活到一百年但是…… 留里克有意介绍了一番这面旗帜,他不知道维利亚是否听懂,至少她做出的都是积极的反馈。 交错的蓝色条纹旗帜,维利亚想到了很多,想着想着,那满是皱纹的脸居然流出两道泪痕。 露米娅见状,急忙走去,以手帕擦拭掉泪珠。 “这是……是首领的象征物,也是我们……罗斯的象征。你……留里克……” “奶奶……”留里克急忙凑过去,半跪在大祭司的身边。 “我听说了你的计划,这场战争我们必胜。你给所有船只、战士都挂上我们的象征,神也很高兴。” 留里克真诚地抬头看着这位功勋老者:“我还有一个要让你看看。” 维利亚半天挤出一丝笑容:“还有什么好事吗?” 维利亚裹着一张羊皮毯子,被抬到了长屋门口,仅此一批,她瞪大衰老的双目,不由得微微探出头,心里不知说些什么好。 因为,她自觉看到了一支高贵的银色军团,一支无敌的军团,此生无憾矣。 第438章 离港 儒略历七月二十日,明媚的阳光照耀整个峡湾。 峡湾内罗斯人集结起一直前所未有庞大之船队,它们纷纷停靠在近海,各类船只总数多达二百艘! 海岸边,一座小型的石头祭台拔地而起。 露米娅头戴鹿角盔,高举起一块刚刚剖开的鹿肝。鹿血滴在她的脸上,而肝脏对着太阳。 数以千计的人们海滩上跪了一片,对着太阳顶礼膜拜。 相当多的亟待出征的战士,他们为了向奥丁展示自己的武威,膜拜太阳之际也身着甲胄。 现场的精锐罗斯战士,无论是身披锁子甲还是披甲,他们皆穿着白布长衫,胸前与后背的蓝色交叉条纹,更显他们的力量。 海滩上神奇的出现一片白色,混搭着蓝色调,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景,就好似炎炎夏日出现一片积雪。 “神啊,赐予我们胜利!赐予我们结束这场漫长的战争!就让我们征服哥特兰人!” 恍若阳光变得更加明媚,海风也更加和谐。 露米娅缓缓放下鹿肝并挤压之,血水盛满了一只金杯。 留里克不想喝血,如果可以,他更喜欢放了盐的鹿血的血豆腐。 这是出征前非常有必要的祭祀,目的正是给数以五千计的双眼做一番表演。 留里克亲自扛着那雕着龙头又缝纫金边的“船桨旗”,他站在了祭台上,将旗杆狠狠扎在石头缝里。 他接过着金杯,忍受着奇怪的呕吐感,将热腾腾的鹿血一饮而尽。 他满嘴是血,场面是那样的震撼,罗斯人山呼万岁。 露米娅张开双手,平息人们的亢奋。她撕扯着尖锐的嗓音,吼叫道:“公爵之子留里克!我们的统帅!神已经指认他为我们带来胜利!” 要激发人们的热情,口号必须言简意赅,她很清楚这一点。 “罗斯必胜!留里克必胜!” “罗斯必胜!留里克必胜!” …… 人们重复着露米娅的口号,数千人异口同声,热烈的情绪感动所有人,甚至海波也为之沸腾。 祭祀有了热烈的结束,远征也从此开始。 庞大的军队就在当日开始调度,战士们带着自己的装备陆续登船。 为了这一战罗斯人已经是实质上的倾巢出动,几乎所有的敢战男丁,包括绝大部分男孩奉命出征,留守的就剩下大量的妇孺。 有一百多名实在上年纪的老汉,他们人生暮年,竟光荣的成为罗斯堡的驻守者。 罗斯堡内部空虚,是否会被潜在的敌人趁虚而入呢? 当然有人提出这样的担忧,作为军事统帅的留里克否决了全部的担忧。 罗斯人已经摸清了整个波的尼亚湾周遭的地理构造,倘若有潜在的敌人,最近的也是遥远山脉西方海湾的巴尔默克部族。 周遭的小部族尽数被罗斯人征服,这些部落民战士,已然成了罗斯大军的一员。 留里克看似在赌,实则心有成足。 罗斯堡地处偏僻,非但不是四战之地,还是一出优秀的避风港,是游离在纷繁世界边缘的安全区。 整个战争确实有着很大的冒险成分,统帅一支三千人的队伍,罗斯人没有任何一人有如此经验。 不过,留里克突击推广的服装、旗帜和旗队编制,让统御大大军变得科学有组织。 约三十名战士对他们的队长负责,三个队长对他们的百夫长负责,五个或六个百夫长对他们的旗队长负责。 所有的旗队长对留里克本人负责。 一套基层军官系统被设立,留里克不指望他们真的有着惊人的组织度,他特别要求士兵一层接一层的盯着他们的指挥官。 普通的罗斯战士,他们的头盔是包了铁皮铜皮的皮盔。 所谓小队长,皆是人群中的强悍者,这些人的头盔便装饰了新的花样。头盔支棱起一支木棍,其上捆扎两条白布和两条蓝布,以此证明队长的存在于所在的位置。 所谓百夫长,他们的头盔装饰必须更加华丽,仅仅的捆扎布条完全不够用,那根支棱起来的木棍上还捆扎着一圈大雁飞羽和漂亮欧洲野鸭的羽毛,并用松胶粘粘进一步固定。大家对这些装饰物并不感兴趣,完全是因为它们可能干扰个人的战斗。 至于到了旗队长的层面,他们的着装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装饰物。他们就是旗帜的拥有者,有掌旗官左右起身,旗帜在旗队长在,整个旗队战士与他们的旗帜共进退。 “勇士第二旗队”已经完成登船,每一支小队拥有一艘长船。这支部队是最先离开罗斯堡母港的,统帅哈罗左森时隔三年再次有机会奔赴光荣的战场。二十艘载人的长船收帆,船长战士奋力摇桨逆风前行,各船后方亦是牵引着一艘小船,其上装载大量军械给养。 等待哈罗左森的是为期三天的航行,他们抵达了墓碑岛将立刻就地修整,只因前方还有更加艰苦的远航。 出征前的祭祀淡定了人心,庞大的部队的确没有办法同时离港。 当战事摆在留里克的面前,他才真切的明白自己给予手下的准备时间实在短暂,临阵了各方准备多是参差不齐。 他不得不催促各个旗队准备好物资后赶紧离港。 故而祭祀结束后的三天时间,留里克的货船大部分,完全浪费在了物资搬运上。 毕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原计划是准备了八月前十天的大军口粮,此事到底是多多益善。族人们为了这张荣誉之战迸发出强大的生产力,他们捕捞了大量的鱼获,加紧制作的烘干鱼肉也有较长的保质期。他们硬是储备了维持三千人队伍运作二十天的鱼肉,留里克可不嫌食物多,它们必须装船。 其实留里克也知道,为了筹措食物,部族的人们都在赌命! 他们花费了大量时间为部族的战士们筹措食物,就是耽搁了今年越冬的食物储备。罗斯人必须胜利!必须掠夺大量的物资,尤其是各种食物,否则整个部族要饿肚子,包括饿死在严冬。 此乃最恐怖的结果,然整个部族士气高涨,他们只想着胜利后各家各户捞到的战争红利多么丰富,已经选择性忽视掉了风险。 此战留里克志在必得,他在七月的二十四日完成了最后的筹备,食物、后备军械皆已上船,大部队现在起航! 阿芙洛拉号扬起那硕大的风帆,帆上巨大的蓝色交叉条纹是那样的醒目。 不仅仅是她,后方的三十余条货船,清一色的扬着三角拉丁帆,帆上也有着完全一样的条纹。 大型船只逆着西南风走着之字形线路南下,数以百计的长船构成环形阵列拱卫之。 各船桅杆皆飘着罗斯桨旗,唯有旗舰阿芙洛拉号飘扬的旗帜最大,以及下方多了一道蓝色横纹。 罗斯人前进在再熟悉不过的航线,只是这一次整个部族的有生力量几乎倾巢出动。 一位远观衣着朴素、近看华丽逼人的黑发少女,她站在船首甲板抚着栏杆,心怀忐忑地望着大海。 “现在你感觉舒服些了吗?”留里克轻轻问及他的露米娅。 女孩点点头:“还好,就是肚子仍觉不舒服。” “还是进船舱休息吧,你可以躺着睡上一觉。” “还是算了。”露米娅摇摇头:“这是我第一次登上大船,我想好好吹吹海风。” “那就与我一同看海吧。” 听得,露米娅那被海风吹拂红润又略带憔悴的小脸,缓缓挤出一丝笑意。 留里克已经十岁了,他的这幅北欧的身体实在是继承了他生父的健壮,加之平日里的优良饮食,十岁的他当下的身高实则突破了150㎝。 而露米娅呢?十三周岁的她想要继续长高,似乎已经变得有些困难。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自己的男人留里克个子马上追上来,她萌生一股强烈的期待。 她实则已经做好了成为女人的准备,只要这位高贵的男孩觉得准备好了,露米娅愿意主动迎接那一神圣时刻。 因为大祭司的职务要被合适的人继承下去,只有自己与留里克的孩子,才配永远的继承这一高贵神圣职务。 这是她才能做到的事!当孩子出生,罗斯公国的大祭司不仅有了世代的继任者,所有的养鹿人也将因此得到彻底的庇护。 也许那就是三四年后的事,因为任何一个养鹿人的女人,往往在十五六岁就做了母亲。至少露米娅记得自己的生母就是这样,想来她自己也必然如此。 她鲜有坐船的经历,哪怕阿芙洛拉号船只很大,海上颠簸依旧令她晕船。不过是航行一整天,她已经呕了两次,望着刚吃下不久的鱼肉又落入大海,浪费食物的愧疚让她不自在不说,这种不雅的举止也是对祭祀身份的亵渎不是? 好在通情达理的留里克给予的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太阳当头照,墓碑岛已经不远了。 露米娅望着船首的奇怪球鼻推开海水,大船竟在海面狂奔。 “别看船底,你眼睛看晕了又要呕吐。你抬起头,看着海平面。”留里克抱怨道。 “嘿嘿,我……”露米娅扭过头:“我总感觉自己在飞。” “飞?是吗?你……” 一股浪漫的想法跃然纸上,“那就站在全面的桅杆上,张开双臂。” “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傻姑娘,我会抱着你的脚。” “哦,那我试一下。” 有了心爱的男孩的怂恿,露米娅忽略掉一切恐惧。 阿芙洛拉号是有前桅的,只是这根倾斜向前安置的木杆,用处就是捆扎固定主桅杆的缆绳。理论上它立刻就能安装横桁,扬起一面小帆以利用下方风力。 露米娅大胆的站在这根木杆之上,下方就是浪花肆意的大海。 她下意识地拽住那固定主桅的缆绳,直到这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只要自己站不稳那就是坠入大海,坠入无尽的深渊。 留里克木着脸:“松开手,保持你的平衡!张开双臂,看向前方!” “我怕!我……” “放心,我会抓住你!你……难道不想飞行吗?” 露米娅再看留里克那坚毅的脸,又看到不少甲板上逗留的人,纷纷投来一切说不清的表情。“是啊,我是下一任的大祭司。如果我现在畏惧了,岂不是……”她咬了咬牙,站直了身子,赤足踩在木杆上,绷着脸张开双手。 突然,留里克也抓紧了她的双脚:“站直了,我的女人。” “我……还是有点怕。” “别怕,我的大祭司!我们是大海的征服者,你看,你已经征服了的大海,你在海上飞行。” 露米娅一身白袍素服,温润海风吹拂下,她给予目击者的都是一副极为飘逸的姿态。 唯有她是极为罕见地方黑发,她身材也的确偏矮小,偏偏是这样的女人,那胸口硕大的银饰正剧烈地反射阳光。 “露米娅,在你的前面就是这艘船的木雕,她是阿芙洛拉号的灵魂。放松你自己,勇敢起来,用心去感觉。” “是!我……”露米娅微微睁着眼睛,之前茫茫大海一片蓝,自己果然在海面飞翔。 “我感觉我是一只大雁!哈哈。” “对!你快乐吗?” “快乐极了。” “还感觉不适吗?” “我……只有快乐!” 许多人,大家看到了有着金色马尾的留里克正在与他的女人快乐互动。 露米娅这一次可是一大祭司的身份,带着神圣的鹿角盔与一半女祭司踏上这场远征。 这个女孩居然大胆地站在船艏的横杆,傲视整个船队。难道这是一种祭祀活动吗?哦,也许是的。该怎么解读呢?好事者纷纷指出,也许阿芙洛拉号的灵魂已经与露米娅有了沟通,所以她才能安定的站着。也有人说,她在于海神沟通,此刻阳光明媚海波不兴,真是一个吉兆。 露米娅像是一只幸福的鸟儿,她有了一种飞翔的体验,明明罗斯大军正在发动一场远征,战争明明是非常可怕的事,再次站在甲板上的她已经不再害怕了。 敌人的荣辱与她无关,只要自己的留里克取得胜利就行了。当自己的双脚被留里克仅仅抓住,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让她忽略掉一切危险,甚至连糟糕的胃部不适感也消失了! 留里克只是在漫长的航行无事可做,他无法像是自己老爹那样晃晃悠悠睡大觉,就只好与露米娅待在船艏,与之做点游戏。 不得不说,这女孩愈发有了女人的婀娜,素服轻盈的姿态更显飘逸,还有那黑发与略扁的面容,实在是符合留里克内心深处的审美。到底露米娅这女孩的先祖是来自北亚的猎鹿人嘛。 她是萝丝,自己的杰克,彼此站在船头浪漫的感觉不多,尴尬倒是有那么一点。 此事的确是加深了两人的情谊,露米娅也神奇的发觉,也许就来自“海上飞行”,自己的晕船恍若瞬间治愈了。 短暂的夜晚即将到来,精力疲惫的露米娅这回再毫无忌惮。船长休息室现在就是罗斯大军的指挥室,露米娅啃食着鱼肉脸上一脸轻松,奥托看得啧啧称奇。 “咦?你不怕再吐掉?如果你要呕吐,就忍到夜里,我可不希望再有战士看到我们的大祭司的不雅。” 露米娅已不害臊,她骄傲的挺直身子:“公爵,我已经不会了。就在甲板上,留里克治好了我的病。” “你……”奥托猛然看着自己啃鲱鱼干的儿子:“你用了什么神迹吗?” “我?哦,也许算吧。我让她无所畏惧。” “真的无所畏惧?”奥托皱着眉头,冷冰冰地说:“露米娅,你杀死鹿的时候很果断,这很好。不过这是一场战争,会有很多敌人被杀,但愿看到那样的场面你仍能保持淡定。” “我……”露米娅心里咯噔一下,咬咬牙:“我会的,我不怕血。我会在阵前为战士们祭祀祈祷,又人战死,我会为他们的灵魂祈祷。” 她的这番话使得她好似那随军牧师,这也是留里克的安排。部族的祭司们需要这样做,以此增强大家的士气,亦是让对死亡的工具变成灵魂进入瓦尔哈拉的期待。 “好吧,过了这个黑夜我们就抵达墓碑岛。好好休息吧。”奥托不以为意随口一说,身为身经百战的老首领,此战他内心激动,却在明面上表现的情绪毫无波动,就仿佛战胜敌人轻而易举。 第439章 集结 一支船队从北方赶来,只见蔚蓝之海飘荡的船只,那扬起的白帆竟全体标注着对角线交错的蓝色条纹。 正整顿队伍的阿里克问询大吃一惊,接着欣喜若狂。 他令手下人退下,嘴上不禁念叨:“这还没有到约定之日,你就等不及了?我的弟弟。” 阿里克直接站在木头堡垒的城头,定睛一看便识别出那最令人熟悉的图案。 “不对啊,怎么就来这么点人?嗯?只有三四十条船吗?那艘大船在哪里?” 他又急忙下了木墙,紧急召集麾下的罗斯战士,快步冲到岛屿的北侧与远到的族人们回合。 不久,岛上驻扎的战士,他们看到了一大群身着白衣的人。 真是太奇怪了,他们到底是谁?是族人们?他们的衣着是那么的陌生,可船帆的图案并没有假。 另一方面,哈罗左森已经远远的看到自己岸上的兄弟们。 他穿着醒目的白布长衫,腰带扎稳牢,胸口缝的蓝色条纹清晰可见。 他很快认出了岸上的阿里克,这小子似乎胡子更长了些,衣着一如既往,所以当下的哈罗左森换上整洁的新衣,对兄弟们以往的形象已经有了点厌烦感。 瞧瞧岸上的人,他们衣着过于随便,亦是披头散发,形象实在有些拉胯。 介于墓碑岛的两个天然小湾泊地已经船满为患,新来的船只只好随便找个海滩当登陆场。 就在阿里克和一众兄弟的目视中,长船纷纷冲上滩涂,故意搁浅在浅滩。 他们娴熟地收了船桨,瞧着动作,是罗斯人无疑了。 一名名背着盾牌、身着白袍的战士,拎着他们的皮盔、金属盔跳下船,纷纷伸手与自己的族人们打招呼。 瞧瞧他们,居然把罗斯的象征非常统一的表现在身上?这究竟是谁的点子?阿里克瞪大眼睛,他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他们是自己的族人不错,这一瞥真是熟悉又陌生。 一个熟悉的老家伙抱着自己的铁盔兴致勃勃走来,在其身后,则有一名战士高调地扛着一面旗帜。 对!它就是一面旗帜,除却有着罗斯人的象征图案,其上亦是用卢恩文字标注着“勇士二”。 来这居然是哈罗左森?!真是新奇。 阿里克急忙跑过去:“老叔,你居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我们的战士。” “你觉得如何?”哈罗左森笑着张开双臂故意问道:“这是我的军队,他们是否雄壮?” “他们……看起来。还真是雄壮。” 阿里克难得的漏了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罗斯人的两拨军队聚在一起了,一边穿着暗色调、款式五花八门,另一边衣着靓丽且统一,对比起来,显然是衣着靓丽者更高贵。 即便新来者中明显有一批稚嫩的面孔,他们绝非最精锐的人。 “你们的衣装真的漂亮,这是怎么回事?我弟弟呢?还有三千人的大军呢?”阿里克急忙询问。 “的确有三千人的大军,他们还在后方。”哈罗左森还是想继续张扬一番,“还是看看我的人吧,还有我的这面旗帜。” 趁着罗斯精锐全部到场的好机会,哈罗左森趁机介绍起在故乡发生的大事,统一的着装、旗队制度、大量的物资储备,以及本次作战罗斯必胜的预演,一个接着一个,冲击者墓碑岛驻守者的头脑。 一瞬间被塞进这么多消息,阿里克的脑子有些混乱:“哦,我们这些人是第一旗队,所以,我们也有旗帜?也能向你们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 “那是当然的。”哈罗左森立刻吩咐左右,须臾,一面新旗帜被战士扛着一路小跑而来。 “拿着吧,这就是你们的旗帜。阿里克,你兄弟留里克是这次战争的指挥者,你就是最重要的旗队长。你和我,我们统帅最精锐的战士,必是这场决战的中坚。你准备好了吗?” 望着自己的旗帜阿里克实则并没有多少感触,它毕竟是非常新奇的东西,硬要说的话,他觉得这面旗杆上插着狰狞异兽的描绘罗斯象征的旗帜,真的很漂亮。 衣着整洁的勇士第二旗队的战士,他们脱掉自己的长衫,就又和岛上的兄弟们一样的。这里没有明确的邋遢与否的区分,因为如果得到了机会,人们会第一时间换上新的衣服,旧的当场就会抛弃掉。 大家争相试穿这些漂亮的袍子,不过想到敌人的血会溅在袍子上就让人闹心。 倒是有聪明的家伙指出:“我们完全不用担心敌人的污血污染我们的袍子,用肥皂洗掉不就行了?” 儒略历七月二十七日,一支更庞大的船队出现在岛屿北方海面。 于此同时,小小的墓碑岛已经人满为患,这里承载的已经不仅仅是一千余名罗斯战士和五百名斯拉夫战士。 派往东方的信使传递战争的消息,得到了新罗斯堡的热烈响应以及诺夫哥罗德地区的部分响应 又有三百名斯拉夫男人抵达墓碑岛,并接受了几天的训练。还有一百个新罗斯堡定居的罗斯移民响应号召,就是这些人普遍太年轻稚嫩了。 大家都渴望对哥特兰人的总攻,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罗斯人在对哥特兰岛问题上本来也不是铁板一块,固然是有一大群人渴望复仇,还有一大群乐忠于为战士的荣誉而战,当然,无论是复仇还是为了荣誉,都不能隐藏大家对于富庶哥特兰的财富掠夺之欲望。 现在,三千人的大军终于完成了集结! 阿芙洛拉号和全部的货船只好在近海处抛锚停靠,船上的货物不移动,人员全部乘坐小船登岸。 漫长的逆风航行告一段落,窝在船上的实在不好过,尤其是一众女战士,她们还要忍受一些额外的困难。 当日正午时分,船队基本完成登陆,小小的墓碑岛也变成了三千余人的巨大军营。 还不仅仅是人员,另有二十头健壮的驯鹿,与其养鹿人的饲主一并登岛。与这些人配套的实际还有一些可拉动的两轮小车,用处正是运输那些“银鳞胸甲”,一辆小车承载五副盔甲,留里克就是这样计划的。 墓碑岛的各处平地占满了人,他们开始大规模的搭建帐篷、木棚,好在岛上树木很多,经得起人们的破坏。 大量的新衣服成包的运到岸上,就在这一天,新衣按照完成了发放。 几乎是一瞬间,罗斯大军换了衣服色彩。 勇士第一和第二旗队,享有了多达近一千二百件长袍。 射击旗队虽然只分得了一百件(最后基本都给科文弓手穿着),队伍里的孩子们由于早就统一了服装,他们的衣装现在全部缝上了蓝色布条。 剩下的衣服,基本都交给了斯拉夫旗队。 留里克也不得不接受一个全新的利好消息,便是斯拉夫旗队的兵力,现在已经膨胀达到了八百人。他不知道该狂喜还是忧虑,必经斯拉夫人再不济,最初的那五百人可是经历了累计长达两个月的维京式训练,他们亦是按照罗斯男人的标准日常生活,身体素质和技战术水平,以及关键的组织度,已经胜过他们故乡的族人。 现在有来了三百个“新兵蛋子”,斯拉夫旗队人数是多了,就是战斗力嘛…… 留里克当着梅德维特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当他获悉最近来的三百个男人,他们基本是与自己所在的庄园切割,才来给罗斯人卖命,等同于说这些家伙在要挟留里克:我们给罗斯人打仗,胜利后必须安顿我们。 他们不做奴隶也不想做农奴,他们目前一无所有,去做自由的农民也不可能。留里克知道这些家伙想干什么,那就是打完了仗,例如前往新罗斯堡,拿着罗斯人发放的农具、种子,开辟新的农田,世世代代做被罗斯人庇护的税民。 只有到了这一地步,留里克才苦笑的自嘲:就这还以为我给的是福利?那只能说你们在故乡过得也太惨了。 终归集结到现在,罗斯人的兵力已经超过了留里克的预估。 庞大的军队大规模的穿着统一的衣服,身为罗斯公爵的奥托,看到他族人构成的庞大军队,还有墓碑岛近海停靠的密密麻麻的船只,他当晚兴奋的根本睡不着,光顾着啃着鱼肉喝着珍藏的烈酒,对战斗胜利的美好前景哈哈大笑了。 墓碑岛表面固然是没有径流,由于它与周边数以百计的小岛,本身就是大陆架连为一体的。 毕竟斯拉夫人在农业上是比罗斯人高级,登岛的梅德维特实在不想经常坐船去东边海岸的溪流入海口运输淡水,便领着人就地挖坑,结果挖到约莫八米,愣是挖到了浅层淡水。它其实还是有一点咸味,这种咸味已经淡到不好好品味难以觉察的程度。 各个旗队长汇聚一处,就未来的作战大家立刻达成一致。 无他,整个作战计划是留里克的定的。 这一战没有人质疑留里克的计划,只因这孩子直接在一块木板上,用随处可得的泥土做了一个简易的沙盘,使得大家在震惊中得以窥探宏观战场。 最震惊的其实的阿里克,他本有一些异议,这番老弟居然准确标注出没去过的地方,这是神迹吗?至少也是奥丁赐予老弟的知识使然。あヤ~8~1~.7,8z.w.o < 留里克比较准确的表示出奥兰群岛(墓碑岛所在地)与哥特兰岛的相对位置、哥特兰岛的准确形状,以及萨雷马岛、爱沙尼亚、里加湾和库尔兰等地的,许多地方的地理构造是大家闻所未闻的。想来留里克不会胡乱描述,它们就是真实存在的。 还需要像三年前的战争那样军队走个大迂回从岛南开始进攻? 罗斯人这几十年来和哥特兰人打交道实在太多了,双方基本是见面就开打,和平相处的机会微乎其微。 大家都知晓那座岛的北部,一批当地家族纷纷修了一些低矮的土墙和木墙,其目并非定居点防御,而是阻挠军队登陆。 从北方登陆是否不合适? 如果是几百人的队伍强行登陆,遭到敌人的抵抗必然非常猛烈。 然而罗斯人这次集结了三千多人,武器装备和食物都准备的比较充足,发动强攻,还能遇到什么麻烦。想当然的估计,确实不该有什么麻烦,但是…… 大家实际更偏向于直接冲撞敌人防御密集之地,最好早点打决战,一揽子解决问题。但是,这样就合适了? 在南方作战直接,留里克从那些投降者、萨克森人嘴里获悉,所谓哥特兰的最大定居点维斯比,是出于岛屿西岸的中间位置。 那是敌人最大的定居点,只要打下了它,对哥特兰的战争就锁定胜局,敌人难道不知道这个?所以决战必然围绕着维斯比打。 哥特兰岛是南北走向瘦长的“茄子”,似乎船队直接冲击位于海边的维斯比就够了。 但是且慢!任何时代一直部队施行两栖登陆作战,都极为考验指挥官和战士们的素质。 留里克不认为罗斯人这方面有着优良素质,他手握着整个罗斯公国的军事力量,实在不该在海域狭窄之地贸然搞登陆战。 大军要平平安安完成登陆哪怕是时间磨叽一点。 他将登陆之地选在了岛屿的东部海岸,依赖那里的地势比较舒缓,二来那里本就不是哥特兰岛民的主要居住区。 未来的阶段性作战计划已经制定。 留里克做出明确规定: 大军在海面集结,长船拱卫着全部的大船,舰队向正南方航行。 有五条船作为先锋队,他们是墓碑岛的常驻老兵,他们对南方海域非常了解,他们也肩负着领航者的重任。 舰队启航后不在东南方向的萨雷马岛和欧洲陆地海岸停靠,舰队走一个大弧线,绕过哥特兰人可能的岛北防御重点,直接在岛屿的腰部的东部海岸建立登陆场。 舰队完成全部人员、物资登陆后进行修正,之后走陆路直奔维斯比,寻求与哥特兰人决战。 “这样的计划,我们一定能行?”奥托需要儿子给予万全的肯定答复。 “当然。” “你……怎就觉得哥特兰人一定会主动与我们决战?也许看到我们的大军,他们会四散逃跑。”阿里克不屑地说。 “那就让他们逃吧!逃到南方?正好被奥列金他们撞个正着。向北方跑?他们疯了?哥特兰人别无选择,他们立刻投降,要么与我们决战。” “还是决战吧!决战最好!”奥托攥紧了拳头,聚在一起的人们也都攥紧了拳头,包括那位最新入伙的梅拉伦人赫立格尔。 在墓碑岛,大家完全统一了思想。 旷野决战是非常必要的,虽说萨克森人提供的情报是维斯比的居民并没有修筑木头堡垒,使得攻城变得毫无障碍,肆无忌惮的攻城与破坏,并非留里克所希望。 他期待的最好结果,就是在战场上大规模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让敌人的残余势力断了抵抗的念头,并与罗斯人签下城下之名,接着拱手将自己囤积的财富自觉的交出来。这可比大军乱哄哄抢劫有秩序多了!再说,大军乱抢一通,留里克并不觉得手下人会乖乖的将战利品拿出来再由自己分配。 第440章 我们已经看到哥特兰岛的海岸线 就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出征前前夕,墓碑岛之上留里克检阅了他的大军。 所有亟待出征的战士们汇聚一堂,他们身着战甲,外神套着蓝白色调的长衫,按照旗队排列成矩形的方队,进行了一场战术演练。 决战要怎么打?当然是两军面对面的群殴。 对,这个时代的战争与群殴也没什么两样。 难道哥特兰人会施展什么战术吗?他们必然是聚成一团,嗷嗷叫的组成盾墙,向敌手突进爆发混战。 这样的战斗一开始有着基本秩序,拖延下去就变成了考验个人勇武的大乱斗,甲片坚固、体力耐性优秀者将得到最后的胜利。 奥托站在高处,只见这支由自己族人、仆从者组成的大军,排着颇为整齐的队伍从自己眼前走过,他鼻子一酸居然感动得落泪。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留里克给罗斯大军制定了一个操作比较简单的战术,他还为之取了一个名字——牛角阵。 两支最精锐的罗斯勇士旗队被安排在两翼,斯拉夫旗队和射击旗队处于中间位置。 留里克的一百名身披银甲的狂战士也处于阵中心,他们是稳固中军阵脚、弹压可能的逃跑者(留里克目前不可能对斯拉夫长矛队放心),以及窜入阵前仗着甲胄兼顾与敌搏杀等作用。 至于一些负责辎重的人员,例如那些养鹿人,他们则跟随指挥人员以防被敌人偷袭。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敌人应该会一股脑的撞上来,他们会想当然的冲击罗斯军阵的中心,挨过箭矢、弹弓打击后,和斯拉夫旗队撞在一起。 得此战机,两翼的罗斯旗队立刻展开两翼包围,攻击敌人脆弱的两翼,最后完成一个包围圈,将敌人尽数吃掉。 这不,罗斯人当下演练的就是这有的战术,就像是牛角一样向前顶,最后收缩两翼,施展这一钳形攻势。 留里克倒也知道一个教诲:大炮一响,计划减半。 战场是瞬息万变的,再愚蠢的敌人也不会真的按照对手制定的计划,向火坑里跳。 敌人是鱼,需要有饵料让其上钩。 谁是饵料?自然是那位赫立格尔带领的梅拉伦无钱无势者构成的雇佣兵,这支梅拉伦旗队就是决战时的先锋官呀。 他们是试探敌人的虚实,无论敌人实力如何,他们必须佯装撤退,或者干脆表现就是溃退,引诱敌人全面追击。 留里克从一开始就不对这些梅拉伦人报以期望,他们就是数百名工具人。他们撤到罗斯人的军阵后,再与罗斯人一道发动反击。 这就叫做佯装败退将敌人引诱到伏击位置,接着钳形攻势聚而歼之。 瞧瞧这战术,留里克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庞大的军队步调一致推进太考验组织度,罗斯军的一个旗队当然能做到步调一致,数个旗队运动就会脱节。这一次,留里克决议以守为攻,就让敌人撞上自己的军阵!他们一定要撞上来。 对于未来的战争,墓碑岛上的战士们热情高涨,留里克等一众指挥者,对未来战事非常乐观。 大军最好快点结束战争,在月底捞到好处后扬长而群,只因大军还要回家收麦子呢。 约定之日就是今天! 昨晚黑夜依旧比较短暂,许多战士只是安静的躺下,他们躁动的内心驱使着清醒的头脑,硬是看着璀璨星空度过了黑夜的五个小时。 清晨的气温仅有15c,这看似是低温,对战士们实在舒适极了。 大家在清晨的曙光中苏醒,阳光照着岛上林间的雾气,一缕缕金色的帘幕给了世界一片圣洁。 头戴鹿角盔的露米娅早早苏醒,她先是在岛上的战士墓地,为死者做了一番祭奠,又在海边的临时祭坛再做一场小的祭祀。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各方的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 在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讲,留里克本也不想扯着自己开始变音的嗓子大声喧哗。在清晨的圣洁与肃穆中,出征的战士们吃过一顿新鲜的鱼肉,开始纷纷上船。 登陆墓碑岛,大军消耗了不少时间,这上船一样在消耗时间。 留里克已经先行登上了阿芙洛拉号,他得以站在高处,目睹一艘艘长船被推入海中,伸出的大桨驱动船只缓速漂入内海,进入到舰队的阵列里。 “仅仅的组成编队就消耗时间,果然我不是直接维斯比抢滩登陆,是正确的决定。” 留里克的目光凝视着自己人的动作,一支大手盖在他的肩头。 他扭过头,飘逸的马尾为之一甩:“父亲。” 奥托一脸凝重:“现在,我们开始了。离开这里,我们再无回头路。” “是,我知道,我们会胜利。” 奥托深邃的眼眸凝视岛的方向:“你不必再自信的许诺什么,我们当然必胜。瞧啊!兄弟们都进入队伍后,我们出发。” 加入存在船只的鸣笛那就太好了,罗斯人倒是有几只牛角做的小号角,号角的响声不大,穿透力可是不小。 阿芙洛拉号上有佣兵担任起吹好人,经历了一段时间,太阳已然当头照,庞大的船队已经在岛屿外海集结完毕,悠扬的号声为之想起。 收拢的巨大三角帆在缆绳的操纵下被放下,阿芙洛拉号为之猛烈一阵。 一位头上缠着布巾的老水手悠长一吼:“调整方向,我们前进!” 各条满载人员、物资的货船放下帆,与船只中轴呈现特定的角度,它们开始了逆风航行。 而全部的长船,持桨的人们扬起那巨大的桨叶,好似水面运动的蚰蜒,它们以阿芙洛拉号巨大高耸桅杆上飘扬的“罗斯公爵旗”为参照,开始伟大的征程。 这是罗斯人的战争!战争开始了。 战争的确是开始了,最激烈的战斗是在未来,当下罗斯人必须在海上飘荡两到三天的时间,战士们的士气是否会在无聊中被消磨掉呢? 近段日子的降雨比起往年偏少,也许到了九月份降雨会多起来。 阳光明媚的日子真是作战的好时机,且令留里克深感奇怪的是,一个月的时间带着大军南方征战的国王奥列金,居然没有派人折返梅拉伦湖。 南方的大军究竟经历着什么?难道仅仅是养精蓄锐,或者他们当前已经组织起船队征伐传闻中的那座“银堡”了? 罗斯舰队磨蹭到了约莫正午,才正式开始了远征,随着舰队彻底进入海洋深处,划桨的人们纷纷收了桨,依靠着纯粹的风力前进。 整个舰队的各条船都在做着折线运动,各船必须非常小心,谨防碰撞到友邻船只。 舰队逐渐的不可避免的变得松散,好在各船都扬着清晰可见的旗帜,这时候大家航然大悟——原来挂着本是首领旗舰才拥有的“船桨旗”,是为了避免走散呀。 由于走的是折线,轻快的船只也必须迁就与载着大量物资、人员的货船,整个舰队的航速下跌到了区区四节。 留里克无法精确判断舰队的航速,他只能深深的感觉到速度实在差强人意。 部分船只当然可以加速前进,然而罗斯舰队可不是之前瑞典联军的那种缝合怪。 梅拉伦军一马当先,结果让一票盟友军队气得干瞪眼。 罗斯舰队是一个整体,快船必须迁就慢船。 舰队基本稳在了四节的航速,在通过了奥兰群岛那密集的岛群后,就在芬兰湾的边缘彻夜前进。 夕阳指引了西方,天生的星辰,尤其是样貌独特的北斗七星也指引了方向。 没有人担心会迷航,尤其是留里克,他丝毫不担心会在夜间航行知己跑错位置。 新一天的清晨,甲板上的嘈杂声将留里克吵醒。 耶夫洛急匆匆走入船长休息室。 留里克坐正身子,把鹿皮好生盖在身边熟睡的露米娅身上,此刻的奥托仍旧不自觉的传来略微鼾声。 “大人,远方海面出现了一些情况,我们……” “你?情况?是什么?”留里克揉着脑袋问。 “是陆地。有人说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不知道!现在我让兄弟们上了甲板,扭力弹弓已经做好准备了。” “怎么可能。”留里克抬起头,他头顶上的确是咚咚声不断,“走吧,我去看看情况。” 留里克站在了船艏甲板,他见得远方却有朦胧的海岸线,而阿芙洛拉身边到处都是自己的船只。各船依旧扬着帆,大军就这么在茫茫大海漂了一宿。 耶夫洛大胆指着朦胧之地:“那里怕不是敌人的地盘?” “那里不是,不过我知道那是何处。” “是哪里?” “应该是萨雷马岛,或是希乌马岛,我在那个沙盘上标注过。” “沙盘?” “嗯?”留里克看一眼耶夫洛的眼睛,方知此人并没有参与到战前会议。他稍稍叹气:“干得好,你让兄弟们提前做好了海战准备,真的遇到事端我们有了先手优势。” “那么,我们是否……” “你还打算登陆吗?”留里克摇摇头:“那里可能存在一些敌人,也可能是朋友。那里的确有人,是被各部族放逐的人,包括曾经罗斯人的叛逆。也许未来我会收拾掉他们,但不是现在。” 耶夫洛点点头,没有在说话。 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海面的薄雾荡然无存。 澄澈的空气让留里克能清晰的看到半径三十海里的一切,这下他逐渐看清了所谓朦胧的海岸线,分明就是两座大岛嘛! 他不禁笑出了声。 “主人,你笑什么。”耶夫洛问。 “没什么,我已经知道船队的正确位置。我们该调整方向了!” 罗斯舰队的广大人员的确对前方的岛屿产生浓厚兴趣,探索欲好奇心趋势他们想要登陆瞧瞧。 萨雷马岛,或者说瑟梅利亚岛能发现什么好东西吗?可能是有的,便是说着同样诺斯语的老乡。这不合时宜的老乡见老乡,当然就是见面就砍杀咯。 征服萨雷马岛不在留里克的计划上,且这个小岛没啥矿产,难以吸引人。 舰队各船盯着阿芙洛拉号的动向,她开始转移方向,不久整个舰队修正了新航向。 大军开始向着西南方向运动,正面迎着西南风前进! 留里克胸有成竹,他觉得在经过一个昼夜的航行,就有望在明早冲到哥特兰岛的东部海岸,皆是罗斯人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登陆场。 二百多条大小船只,他们的前方愈发危险了。 虽然可能性不大,留里克给附近的船只下达进行海战的准备,船只间互相靠着呐喊联络,不久,所有船只、所有人,都清楚意识到前方的风险。 大家做好了海战的准备,便是阿里克的勇士第一旗队的船只与闯入眼帘的敌船主动交战,以钢臂十字弓率先射击,接着接舷完成最后的跳帮斩杀。 这一套战术已经是阿里克的拿手好戏,他和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已经在过去两年内,在这片海域虐打得敌人都不敢到岛北的渔场捞鱼了。 但是攻入到岛屿的东部海,阿里克只有一次遭遇战的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还是他的人大获成功。 阿里克期待着看到敌人的渔船,偏偏茫茫大海只有罗斯大军在踏浪而行。 终于夜幕再度降临,没有人知道整个白天舰队行进了多远,以及未来仍需多久的航行。 但前路的确仅剩下一整天的航行。 又是一个清晨,阳光照在长船上睡到一片的人们。 又是一些嘈杂声吵醒了留里克,这一次他麻利地爬起来,就在休息室的门口,与报信的耶夫洛撞到了一起。 “啊,大人!出大事了!” “我们……已经到了哥特兰岛?” “对!我正要通报此事。而且……” 留里克立刻打起精神:“到底怎么了。” “是你的兄长阿里克,他看到了一个渔港,还有一些渔船。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已经全面脱离船队,率先进攻了。” “啊?!”阿里克惊得赶紧把老爹粗鲁地踢醒(昨晚奥托喝了些烈酒现在睡得很沉)。 “你……你小子。”奥托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留里克的脖子。 留里克猛然挣脱:“战争开始了,阿里克已经开始了登陆战。我们快做好准备。” “终于还是打起来了。”奥托松开手,他一脸严肃。 父子二人很快登上船艏甲板,这下他们清晰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近三十艘长船全都放下了大木桨,向着那两座土丘夹缝中的村子狂飙图集。 的确有敌人的渔船在疯狂的逃命,可惜这逃命已经没有意义。 没有谁知道眼前的渔村的什么情况,唯一可以判断的是,眼前的漫长海岸线都是属于哥特兰岛的! 前方的渔港不仅是处在两座土丘中间,它还拥有一个小海湾,此地作为泊地那真是得天独厚呀。 战斗以罗斯人的单方面强袭开始,胜利已无悬念…… 第441章 强袭斯利托莫港 哥特兰岛可是东西130公里的大岛,而最宽处还不到50公里。 它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简直是被巨大的渔场包裹其中,繁荣的捕捞业使得这座岛一度承载了两万人的庞大人口。 各路渔民、商人汇集于此,出产的鱼获又行销远方。 哥特兰岛人口可是多,都是天南海北的人员聚集于此,这里并不存在一个有着共同根源的强悍部族,只有十多个大型定居家族,以及十多个小型渔村。 如果没有战争,哥特兰人的生活会是相对平静的。 这么多年来,只有哥特兰的渔民袭击闯入渔场的外人,他们的袭击频频得手,倒是十年前与罗斯人的冲突,他们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那一次可是奥托统领罗斯船队,因为船队的大雾迷航,才意外闯入哥特兰人的渔场。 桀骜不驯的渔民想当然的认为那是北方来的渔业竞争者,或者干脆就是袭击者。 至少在十年前,哥特兰岛就宣布脱离了斯韦阿兰联盟,各大家族的长老投票表示当与丹麦人合作。公平的说,哥特兰岛天然的和日德兰半岛做生意作为快捷,他们为了更大的利益背盟,梁子这算是结下了。 既然哥特兰人背盟,身为联盟一份子的罗斯人,就相当于有了私掠许可证。地处偏远的罗斯人吃饱了撑的去大举袭击哥特兰人,但迷航的船队遭到袭击,首领的亲兄弟死了。 在那之后奥托翻起旧账,在攻击哥特兰岛问题上,罗斯人突然成了最积极的。 近年来罗斯人的不停袭击,已经闹得哥特兰人吐血三升。 岛民本就是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如遇不能战胜的危机大不了撤离岛屿就是。 不过没有多少大家族真的愿意放弃自己经营了十多年、几十年的事业,维斯比已经成了一座城市,让其废弃实在不应该。 不少岛民已经选择撤离,他们无法去岛北丰腴的海域捕鱼,南下去厄勒渔场又是与丹麦渔民抢鱼获,实属引起矛盾之举。 也许岛屿的承载力已经到了它该有的极限,而岛南定居点被罗斯人洗劫的惨状,让其他定居点真的人人自危。 目前岛上还有两大定居点,岛西海岸的维斯比,以及岛北一峡湾中的维特赛特。 维斯比,本意“祭祀之丘”,因其特殊的地位,此地人口最为稠密。 维特赛特,本意“白沙”,只因这个峡湾里到处是白色海沙。 白沙港口近三年来一直在衰弱,大量人口迁移到了维斯比。至此维斯比的人口一度膨胀到了接近一万人! 严重的人口压力迫使大量本地人离开哥特兰岛,这不,一部分人去了卡尔马,去了丹麦人的领地,甚至去了奥斯陆,去了斯堪的纳维亚那面对大西洋的多个海湾。 正当罗斯人发动全面战争之际,哥特兰已经显得外强中干,内部的各大家族悄然间已经互相猜忌,对于这座岛的眷恋感也在降低。 是啊,一座不能捞到巨大财富的岛,真正的商人何必继续长时间定居? 岛的人口已经锐减至不到一万五千人,精壮的男子流失很多,剩下的人更显得一盘散沙。 挫折迫使人们对于罗斯人的军事威胁总想着避而远之,住在近海的人们都担心一支船队突然杀到并展开打击。 他们的担忧终于变成了事实! 阿里克如狼群的长船大军,直接追上了正拼命逃跑的四艘渔船。 他没有任何的磨蹭,先是手下战士以十字弓完成精准射杀(已经是专注海上射击两年有余的老兵),接着船只接舷完成最后一击。 勇士第一旗队无心恋战,打架一个劲地狂冲,那势如破竹的气质,已经吓得岸上的渔民紧急逃跑。 男人抓着女人、孩子的手,几乎什么东西都不拿就开始逃跑。 也有人决定拿上一些自保的工具,以及家中的盘缠。 然而阿里克实在太快的,他的战士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一种白衫战士跳下船,亮着他们经典的罗斯专有字母x的蓝色条纹,举着亮白涂油的钢剑和盾牌,想着吓傻的人冲去。 渔民在惊恐咆哮:“是罗斯人!该死的罗斯人打过来了!” 接着,又是男人女人的尖叫,以及孩童的嚎啕。 “可恶,居然敢骂我该死?”阿里克听到了那些警戒的叫骂,他毫不客气下令:“兄弟们,给我杀!胆敢反抗者全部杀死!” 这场战斗就是不讲道理,装备精良的勇士旗队,战士的人数就比这个渔村的人口还要多! 试图抵抗者直接被斩杀,包括一众跪地求饶着,也被杀红眼的战士直接砍翻了头。 如果是留里克在场,目睹如此惨剧他定会下令部下收敛举动,终止对放弃抵抗者的毫无意义的杀戮。 然而,阿里克现在与其说是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大开杀戒,不如说目睹了血,灵魂深处所爆发的兽性已经失控。 罗斯人已经失控,战斗也变成一边倒。 哦,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完全就是经典维京式的劫掠。 能第一时间逃跑的人,已经发疯般带着家人,向着北边狂奔。他们扔掉各种不需要的物件,只求可以逃得更快。他们唯有一个信念,跑到最近的白沙港,和当地人回合并通报罗斯人登陆的消息,然后大家武装起来与入侵者战斗,将之赶出去。 至于那些逃的慢者,皆被罗斯人追上,接着大肆砍杀。 剑与斧上滴落的血,只能让猛兽的眼睛更加猩红! 战士们白色的长衫果不其然沾染了敌人的血,蓝白色调中增加了浓重的鲜红色。 他们拖拽着被俘的女人的头发,光天化日行苟且之事。丝毫无人指责这件事,恰恰相反,他们是胜利者、是征服者,他们自诩对于失败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那些女人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双眼空洞忍受着侮辱,灵魂已经死了。 也有女人奋起反击,可惜她们挥舞的斧头那样无力,当即被暴躁的战士杀死。 一个不到四百人的渔村瞬间便被征服,有一百多人成功逃跑,剩下的人大部被杀。 等到罗斯大军开始以此为登陆点陆续上岸之际,留里克捂着嘴巴,才看到自己的军队所作所为,与一个多月前梅拉伦人干的并无二致。 没有任何的律法约束这些战士,他们除了不会向自己人动武外,他者就是敌人,便是用最野蛮的手段杀之,再施以羞辱。 见得公爵和老弟等一众人都登岸了,一身血色的阿里克拎着沾血的双剑,带着癫狂的笑容走来。 “公爵,你瞧,我大获全胜。” “我都看到了。”奥托那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的情绪看似毫无波动,内心可是有些不满。 “你觉得我做的如何?” “你赢了的首战,干得好!” 奥托依然是木着脸,着举动实在让阿里克奇怪,他又转头拍打着胸膛问及老弟:“留里克,看看我!我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这场战斗轻而易举就赢了。你觉得如何?比起那些梅拉伦人如何?” “为什么连那些女人都杀死,看看你做的好事。” 一瞬间,阿里克愣住了,接着说:“哦,战斗中难免会有这种事。” “那么那些呢?”留里克耳畔尽是男人的奸笑,还有女人的哀嚎,他随手指着一个凄惨的女人。 “那个呀。”阿里克无所谓的扭过身子:“兄弟们在岛上憋坏了,他们又不会被自己人动手,奈何又不能和妻子团聚。反正这些家伙都是敌人,让兄弟们舒服一下岂不是很好?” “住手吧!让他们住手。”留里克义正言辞。 阿里克猛然变了脸:“为什么?我们是征服者,我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听我命令!” 留里克背着双手,在其身后站在一脸坚毅的奥托,明显就是在为他撑腰。 阿里克也不好顶撞公爵的意思,值得抓着剑柄,急匆匆阻止手下人。 只有四十多个女子与二十多个孩子还活着,这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早晨,结果渔村遭遇可怕的打击。 这些人衣衫褴褛凑在一起惊恐大哭,面对着一众围过来的白袍罗斯战士,不少人有昏了过去。 阿里克擦了一把脸,凑在老弟的身边:“我就不明白的,你要对这些敌人仁慈?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对他们仁慈,就是对兄弟们的伤害。” “不!这个道理我懂,但是你做的太过了!我还要抓到一批俘虏带回去呢,你可倒好,默认所有人都是敌人。” “难道不是吗?”阿里克故意问。 “我是要征服他们,可不能容得你将他们全部杀死。我是指挥者,你必须支持我的决议。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和你的人去休息。” “你!你不能……”阿里克猛然发起火,现在再看可爱的弟弟,他已经有些不可爱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 “我能。这是公爵赐予我的权力,你要是再不听我的指挥,由着战士乱来,我就让你待在登陆场休息。” “好吧!好吧……” 被撕扯了衣服的女人,留里克赏与一些破布以遮羞。他又差人抓住几个看起来情绪稳定的女人,问清这个定居点的虚实。 还活着的人都被许诺,只要保持合作,生命都能得到保障,并在战斗结束后得到罗斯人的庇护。其实就是宣布,她们很快会有一个罗斯人的丈夫,幸存的孩子也能给继续抚养。 不过是征服者的虚伪罢了,可她们别无选择,跪在罗斯人的滴血的斧头下只能合作。 毕竟这个渔村也是来源各异的人聚集而成,他们通常会互相帮助,现在大难临头还不是各自跑路? 女人供出了这个渔村的名字,即斯利托莫(slithomn),虽然发音有点奇怪,它的本意就是“夹缝中的低地”。 不错,这个渔村的确夹在两座土丘的夹缝中。 除此之外,留里克得到了两则极为关键的情报! 沿着土丘间的夹缝一路向北,不久就能抵达白沙港。若沿着土坡向南走,走到土坡的尽头后一直向西,就能抵达维斯比。 女人们为了活命,果断的说明自己知晓的一切。她们本来就与白沙港、维斯比的那些人不是同族,本来罗斯人的大规模攻势,也与当地的那些大商人们的作为有关。 她们无法有效反抗兵力极为强大的罗斯人,看得小湾里到处都是罗斯船只(她们清楚罗斯的标志),尤其是一些硕大的船只实在震撼人心,还有刚刚这些罗斯人表现出野兽般的狂暴。她们意识到,纵使集结整个岛屿的男人,恐怕月不能击败罗斯军队。 她们将愤怒转移到那些“挑起战争”的商人头上,尤其是维斯比的那些肚满肠肥的家伙。 她们提出了合作的小小条件。 生命得到保障,不再被侮辱,死了人施以海葬。 这些不过是小小的要求,留里克想都不想予以满足。 斯利托莫一战罗斯人毫无损失,数以百计的渔民被杀,其尸体纷纷被堆砌在一些渔船上,放置大量柴草淋上一些缴获的鱼油,就推入大海点火任其燃烧。 罗斯军队的大规模登陆开始了,好在阿里克的手下光顾着发泄了,还没来得及狂到把渔民的居所一把火烧掉。 这下登陆的战士们,很多人就不需要自己搭建窝棚。 斯拉夫旗队扛着长矛,坐着长船登陆。 梅拉伦旗队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平静登陆,对于他们,登上哥特兰人的岛实在是意义非凡。 射击旗队的人员最为庞杂,一众扛着十字弓,背着满是箭矢箭筒的男孩女孩登陆。之间的战场是那样的恐怖,不少人当然退却。畏惧者被同伴使劲往前推,只因现在他们没有任何怯懦的权力。 大量的食物开始搬运,包括那二十头驯鹿,以及全部的养鹿人,都是罕见的乘坐长船登陆。 十座安装在两轮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完成登陆,与之相伴的还是大量的专用箭矢、弹丸。 各种弓弩所需箭矢成捆搬运,现在它们落在海滩上俨然成了一堵墙。 直到太阳块落山的时候,罗斯人才真的将物资搬运完毕。各色船只占有小小的海湾全部的沙滩,那些货船,尤其是阿芙洛拉号,放下船锚就钉在海面上。 现在的斯利托莫真是热闹极了,可惜这份人脑已经与本地人毫无关系。 三千多人密集的聚集于此,渔民的房子只能给精锐的战士,以及战争指挥者居住,大部分人还是得自己搭建帐篷、窝棚,或是直接睡在船上。 留里克给俘虏演了一出戏,便是死者装上燃烧之船之前,先是露米娅戴上鹿角盔,对死者的灵魂做一番祈祷。失败者有什么资格享有祭祀?露米娅的作为仅仅是接受留里克的命令,所谓向俘虏表明罗斯人也是有人文关怀的,虽然留里克也觉得着有点虚伪和多余。 反正已经是全面战争了,虚伪与否毫无意义。 那些被俘的女人的确没有再遇侵害,然而留里克必须考虑自己战士们,尤其是精锐部队的感受。他给予女人们一个自主的选择权:“现在就地找一个丈夫,这样你们会在我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仍能得到男人的保护。我们罗斯人不会伤害兄弟的女人。” 留里克一副少年模样他的话就可信吗?当然可信!他的一切决议都由奥托这位老家伙背书呢。 女人毫不犹豫做出了妥协,她们的新男人当晚便对之宣布了主权,惹得一众看戏的罗斯战士光顾着说风凉话了。 漫长的航行后大家终于登岛,虽说知晓了前往维斯比的道路,被俘的女人也愿意带路。部队当下立足未稳,贸然出击或有不好的结果。部队需要两三天的休养与整顿,同样罗斯人也需要给敌人留足集结大军以决战的时间。 留里克似乎是在贻误战机,实则不然,一个临时起意的打击目标就在岛北。 白沙之港,这个定居点一定要拿下来! 不过,也许他们看到罗斯人的军威,会宣布投降呢?能少斩杀一些精壮男人,将之带到新罗斯堡去给自己开辟新农田,然后世代缴纳税负,想来也是好事。至少阿里克纵容手下砍杀的事端不该再度发生,这并非有关仁慈的事,实在是因为这有损于罗斯人未来的利益。 第442章 进攻白沙港 小小的斯利托莫有什么战略价值吗? 它确有一个明确的价值——一座天然的面向广袤海域的小港口。罗斯人可以利用这个港口,将之发展为一个扎在哥特兰岛上的据点,或是贸易、军队运输的中转站。 登陆后的留里克,在差遣人收拾战后残局之际,多少意识到了它的战略价值。 不过现在,这座小小渔村还只是罗斯人的优良的登陆场,它的优秀程度超乎想象。 海湾虽然不大,至少停靠了罗斯人的全部船只,这样大军进行下一阶段的攻势,就有了一个非常稳健的立足点。 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有一个目标再明显不过。 经历了一宿的修整,复苏后的战士们继续将船上的物资卸下。 罗斯战士们,昨日长衫的血污现已洗净,他们的衣装再次整洁,就更想持剑再去砍杀。 那些斯拉夫战士和科文战士,包括留里克麾下的一众孩子们。 他们目睹了战斗之后的惨状,死者毕竟不是战士,他们都死了,沙滩满是殷虹。这就是战争,无论用“光荣”“复仇”去修饰它,现在大家就是战场的一份子,又都站在罗斯的立场上,命中注定要与这座岛的主人展开一场生死决战。 难道敌人会手下留情吗?当然不会。 他们负责搬走尸体,一些人当场呕吐,忍受着强烈的不适完成了这项工作。 尤其是留里克的小战士们!他们在老家训练之际当然也出过流血的事故,奈何他们可有几人斩杀过敌人?像是菲斯克这样的男孩,他与哥特兰人有杀父之仇,下手自然极为严酷,然而…… 年轻的瓦尔基里军团的女战士们,她们不过是女孩,虽说平日训练她们已经被逼出了不少兽性,现在看到大量的尸体,这次不少人一宿未眠。 新兵就是这样,刚上战场目睹死亡与残酷,要么吓得尿了裤,要么兴奋得之生死与度外,总之他们的表现都是异常的。 这些状况只需多经历几次战阵就好了,皆是他们会把自己当作一块莫得感情的石头,面对敌人所有的本能,就是杀。 绝大部分战士对敌人的死亡毫不在意,队伍的指挥者更是无所谓。 天晴了,太阳当头照,和煦的风已经吹散了血腥之气,取而代之的则是烤鱼的气味。 一间较大的民房成了罗斯人的临时指挥所。 一名懂得岛屿情况的女人,被推搡着推入房间。 留里克正欲与大家议事,却见这年轻女人勾着头,唯唯诺诺得被人一把推进来。她又夹着腿踉跄走了几步,眉宇间是说不尽的苦楚。 “也许这个女人才刚刚二十岁?脸上没多少皱纹,年纪绝对不大。”留里克嘀咕着,他已经估计到着女人昨夜经历了什么。 此刻,阿里克毫不客气的面对室内众人,介绍说:“比起别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最为配合的。她只求能饶了她的女儿。” “当然,被我们俘虏都是要保护起来,兄弟们永远缺女人。”留里克再看看这女人的脸,不禁动了一点恻隐之心,这便勒令:“女人,抬起头看我!” 女人继续勾着头…… 奥托爆喝一声:“抬起头,否则现在把你女儿扔到海里喂鲨鱼!” 这声恐吓,瞬间吓得女人普通跪地嚎啕:“求求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我的孩子能够活着……”她抬着脑袋,眉宇中全是祈求。 在场的男人们当下可有怜香惜玉的?不,这个女人只是一个俘虏,是一种具备特殊利用价值的玩物罢了。 留里克再度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是!我……我是布萝达(意为花露),我只是……一个渔民。” “好的,布萝达。”留里克略略俯视这个跪着的女人:“看起来你的新男人非常疼爱你,这很好。我是罗斯人的统帅,我是讲契约的。你只要为我服务,我们就承认你是罗斯人,你和你的孩子都将得到这支军队的保护。” 受到强烈惊吓的布萝达如何完全相信这番话?何况话还是从一个男孩嘴里说出。 她已经知晓罗斯人想要她干什么,看起来为了活命,就只好将北边的人们出卖掉。 她咬了咬牙,“我会的,我会带你们去白沙港。” “你很配合嘛。”留里克点点头:“我们计划明天出征,你来作为信使。我们罗斯人是仁慈的,会在这座营地好好照顾你的孩子。” 布萝达浑身发抖,双眼亦是无神,她明白这些罗斯人就是拿她的孩子做要挟。 在这女人被推进门前,罗斯人已经做了一番战争规划。 下一个攻击目标不是岛上最大定居点维斯比,而是北方的那个白沙港。 既然哥特兰在岛屿北方修筑了一些防御措施,传说会阻挠战船登陆?获悉这些消息的留里克,第一时间就想到“大西洋壁垒”。大西洋壁垒一些列防御工事防御盟军从加莱登陆,结果盟军选择诺曼底。 正如这场战争,罗斯人也是从偏偏的哥特兰人东海岸登陆的。打下白沙港,从背后捣毁敌人的各种防御工事(前提真的存在),这样大军以后再来打谷草,就能直接走近道了。 打下白沙堡还有多方面的考虑,即削弱维斯比的实力,谨防大军在攻击维斯比之际,哥特兰人会有援兵对罗斯人背刺。 当维斯比最终处于孤立状态,决战之际罗斯人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有了一个看似很靠谱的向导,未来的征战就少了一个麻烦。 留里克和大伙儿商量一番,大军登陆之际是八月四日的上午,今日已经是本月第五日,今日给予战士们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整,明日组织一支战士,走陆路攻击白沙港。 这次作战是根据战场的突发情况作出调整,考虑到敌人实力不会很强,罗斯军也犯不着倾巢出动。 此战罗斯人做出规划,出征的部队仅有勇士第二旗队、梅拉伦旗队,以及留里克的部分佣兵和科文弓弩手。 留里克将军队一分为二,征讨白沙港的兵力是一千五百人。 即便如此,这样人数的军队在哥特兰岛可畏一支大军。它的优势也不仅是人数,此战留里克会亲自领兵,他完全不需要老爹的镇场帮衬。他自知决不能打持久战,作战必须迅速打赢,明日当天取胜,最迟也得是拖到本月第七日。 到底白沙港也是个人口较多的定居点,敌人实力究竟如何?那就让梅拉伦旗队的这一大群佣兵去试试水吧!这群人要是觉得战斗吃力,罗斯主力再压上。为了避免最糟糕的情况,此战留里克决意带上准备好的十座扭力弹弓,精锐佣兵和一些水手,就是要操纵这些威力很不错的武器,由于它们都安装在了手推车上,已经成了一种能快速部署、作战的重武器。 出发之日已到! 战士们没有磨蹭,大量不会参与此战的战士怨言可是不小。阿里克想带着兄弟们再去砍杀一番,结果这次的好戏要被老家伙哈罗左森抢走。 留里克照例带着自己的两位亲密活计卡努夫和菲斯克。 亟待出发的战士已经在整队,他们带着全套的武器逐渐站成矩阵式的密集队形。 留里克长呼一口气,轻轻扭过头:“上次作战,有人说哈罗左森的儿子有些胆小。我不这么认为,不过流言确实存在。” 卡努夫心里一阵憋屈,他的小手死死捏住剑柄:“这次我会勇敢。” “如果敌人向你冲来呢?” “那就勇十字弓将之射杀。” “哦,但愿你别吓哭。”菲斯克呲着牙看似嘲讽地说着,实则也是一种勉励。 菲斯克着实让留里克放心,这位十二岁男孩实在是一员骁将,他必有更大的作为,不过这一次两个男孩都将使用钢臂十字弓展开射击。 大军整顿基本完毕,不久,一个坐着破渔网、木棍改的临时担架上的女人布萝达,就被两名精锐佣兵抬了过来。 现在的她被一位非常强壮的罗斯战士占有,留里克知道那哥男人,其强力正好配得上坚固的银鳞胸甲,留里克还指望此人在最艰难的时候作为披甲狂战士去砍杀。 奈何这个男人明显太强壮了,对待自己的女人也多有蛮力。 布萝达现在的情况的确是走路都喊疼,她的情况并未好转只能说昨日又被迫侍奉了。奈何她应该是非常靠谱的向导,没有得到妥善的保护,留里克自责一个失策。她必须完成好向导的任务,故而享受到了“坐轿子”的服务。 她是否会觉得自己得到善待而感动呢? 留里克根本懒得关心,他只想早点结束作战。 根据布萝达透露的情报,从斯利托莫到白沙港,徒步也就半天的旅途。 半天旅途?那着实不远。留里克只是情报匮乏,从斯利托莫到白沙港,距离仅有九公里左右。 “一天解决战斗,搞不好可行。走半天路再战斗,大家应该不是很疲惫。哈哈,好在这次我带了一些驯鹿,它们正好可以驮载拉动一些东西。” 和父兄、留守的战士们做了道别,留里克带领的这支分队开始了“远征”。 留里克是指挥者,麾下还有哈罗左森、赫立格尔、梅察斯塔和凯哈斯。不错,科文人的两个过去冤家,现在不得不并肩作战了。 至于赫立格尔和他的梅拉伦兄弟们,他们知晓此乃自己的第一战,为了钱、为了荣誉,还有未来,大家必须拼命战斗。留里克亦是做出许诺:“你们先打,打赢后你们有优先劫掠权,除了俘虏和金银,你们自由抢掠。” 大军行走在土丘夹缝中的草地,它地势非常舒坦,步行的没有不适,而拉车的驯鹿也能平稳走着。 要让披甲的战士长时间行军,只能说指挥官并称职。 大军之中,只有哈罗左森带领的“勇士第二旗队”和留里克的五十多名精锐佣兵大规模装备锁子甲。这些甲目前大量的安置在平底车上,御夫则是经验老到的养鹿人,卸甲的战士拱卫其左右。 留里克的这支军队一定程度实现了“骡马化”,沉重的军械、重武器,现在都由驯鹿拖拽。 他倒是想搞到马匹,理论上也是能得到,例如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农庄确实豢养了一些马匹。那些马都是东欧土生的矮种马,是比蒙古马还要矮小的品种。 驮马应该可以得到,前提是罗斯人必须扩大贸易范围,将触手拓展到远离波罗的海的南方,例如想办法和法兰克人做生意。 没有合适的驮马,就只能凑合着用驯鹿。驯鹿除了不能骑乘,它用以拉车目前来看的确非常合适。 军队整体轻装而行,平摊舒缓的地势使得大地虽然没路,却不影响队伍的行军。 半天的旅途到底有多远?反正大军开始全面行军,行到布萝达就被安置在一辆驯鹿车上。她与留里克一样都处在队首,她来确定队伍前进方向,就连留里克也得跟随之。 唯有一些佣兵担任起斥候,在听信了布萝达指引的大致方向,轻装赶去侦查。 很快,就有奔在前方的佣兵跑回来,告知坐在驯鹿车上的留里克:“大人,我想我们已经到了。” “是吗?你们看到了大量的房子?” “是,而且还有一些矮墙?” 墙?一想到墙,留里克想联想起博里霍尔姆那该死的墙。“那墙,是好攻破的吧?” 这一情报布萝达可没一开始明说,现在这个女人明确表示:“那只是防止羊走丢的矮墙。” 他们还有羊?岂不是摆在那里等着罗斯人犒劳大军的? 留里克试图了解更多情报,奈何斥候又没有望眼镜。斥候只是声称肉眼看不到乱走的人,疑似敌人已经做了某些准备。 “难道是战争准备吗?好啊,就和他们打打看。来多少人我都不怕!” 即将开战的消息迅速传开,令小腿和脚有些难受的战士们迅速恢复了精神。他们哪里是要打仗呀,纷纷是要作为强盗去大发横财,一个个的眼神里写满了贪婪。 他们继续前进,很快就看到了远方低矮的房子。 留里克定睛一瞧:“嗯?果然是维京式的长屋。的确有些土墙,真是低矮得一下就翻过去了。” 他迅速站起来,就站在车子上环顾自己的战士大声命令:“都保持队形,慢慢接近敌人,逼他们现身,和他们决战!” 罗斯的勇士旗队,战士们齐声嗷了一嗓子,感染者梅拉伦旗队跟着叫嚷起来。 他们已经离开了土丘的夹缝,脚踏之地已经是稀疏草甸的沙地,放眼望去都是白沙了。 而他们的吼声也确实随着风飘到了白沙港这里,当地的三个家族如今裹挟了一些逃难而来的难民。罗斯大军登陆的消息整个白沙港已经知晓! 有的人从难民嘴里获悉事件后马上带着细软撤向维斯比,而更多人的决定留下来。 他们必须保护自己的财产,当然他们也不能仅仅听难民的说辞。罗斯人的大军哪有那么多?一万人?真是疯了!他们的军队不是南下去打击某个敌对势力了吗?大概都和丹麦人拼命去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哥特兰岛是相对安全之地,北方的那些家伙如何再组织一万人的大军登岛? 显然的确有罗斯人登岛,怕是又跟三年前一样是来劫掠了。三个家族提前做了一番准备,他们已经不再害怕除了派人去通知维斯比的朋友们罗斯人登陆了,他们自己也做好和罗斯军队正面作战的准备。 他们很自信,白沙港历来是阻挠北方敌人入寇的第一线,虽说这几年大家在海上吃了血亏,但是地面作战,组织起来的近千名男人,自信心很强。 第443章 一场不对等的战斗 白沙港的人们并不希望和北方的家伙们决战,但敌人打上门来,他们也不惜一战。 三个套上头盔、锁子甲的男人站在矮土墙之上,百感交集的看着逐渐逼近的军队。 “果然是罗斯人。真是见鬼。”首领卡尔额头青筋爆棚,因为颤抖,那花白的胡须也在震颤。 “你在畏惧吗?”首领沃尔蒙质问之际,他心里亦在担忧。 “我怎么可能畏惧他们?该来的现在来了,和它们打!” “可是,看起来他们的兵力多。” “是啊。”卡尔咬紧牙关,“他们人多,不见得强力吧。” “你说得对。”同样非常担忧的首领鲁拉夫自知已经没了拒绝作战的权力,“兄弟们,现在只有我们三个家族联合起来,才能打退这些敌人。该死,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从背后袭击。” “早知如此,我们就该加强东边的防御。” “不要再说了。卡尔,整顿你的人,我们全体出战。”说罢,鲁拉夫首领率先跳下土墙。 三位首领,三个家族,所有男人女人皆知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刻。 他们不能犹豫,亦不存在犹豫的资格。 三个家族豢养着一批私兵,还有一大批渔民聚族而居。在大海上,他们是渔民也是海盗,白沙港就是大家的母港,也是囤放财物之地。有道是人能乘坐小船逃命,那积累的万贯家财还能瞬间带走? 来了一伙儿敌人,他们的衣着非常整洁,行伍整齐气势逼人。 不过,战斗没有打起来,谁知道他们是否是外强中干? 白沙港的人们没有做第二道预案,首领们下令出战,九百名时刻准备北方人入寇的男人们,此刻拿起了武器。他们将羊群赶回圈舍,给女人们发放自保的武器后纷纷离开矮墙。 一群穿着各异的人,带着他们涂色得花花绿绿的盾牌从矮土墙处跳下。有的人明显在挥舞着手斧,亦或是剑。他们的武器和头盔,在阳光下反射着明显的金属色泽。 留里克已经下了驯鹿车,他的战士们也在积极的将车上的甲胄卸下,麻利地穿在身上。 他眯着眼,双手抵在眉毛上遮盖刺眼的阳光。 哈罗左森站在留里克身边,桀骜不驯地持剑指着前方:“看起来那些家伙在挑衅。怎么样?让梅拉伦人先去试探一下。” 留里克沉静了一下,只见更多的敌人还在站出来:“我想,我们不该冲动。” “你在担心他们?至于吗?” “还是谨慎一点好。即便梅拉伦人只是佣兵,还是不要无畏的阵亡,他们还有别的任务。” “你的计划是……” 留里克抬起头仰视哈罗左森的胡子:“让勇士第二旗队全部战士船上甲胄,把阵列排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击。” 说罢,他又将科文人梅察斯塔和凯哈斯叫来,给予其射箭的任务。 留里克的精锐佣兵与下了船的水手,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操纵十座扭力弹弓。他们与其他射手一道,必先给予敌人远程打击。 敌人的阵线最好出现重大破绽,这样才好派遣梅拉伦佣兵这数百名亡命徒砍杀。 各部队立即开始筹备,而在白沙港的战士看来,进犯的罗斯人停住了。 不!罗斯人只是暂时挺住,他们不久就以缓慢的步伐,非常整齐的继续逼近土墙。 战斗,不就是一种更大规模的群殴吗? 紧张的白沙港男人们,从十几岁的男孩到五十岁的老家伙,他们举家上阵,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女战士,她们戴上头盔与甲胄,极难安分辨其性别。 他们自发的组成盾墙,第一排战士的盾牌互相堆叠,九百余人组成宽度约莫一百五十米的密集式长条阵型,意欲以逸待劳与敌搏杀。 土墙之上还站着一些人,那是一群男孩,和少数的持弓者。孩子在牧羊时练就了不错的投石索能力,持弓者则善于用橡木短弓猎杀鸟儿。 这便是白沙港战士的“远程部队”,他们的存在的作用堪称儿戏。 罗斯大军整顿好军势,队伍在平摊的稀草白沙滩上稳步推进,蒿子茅草只是一点无聊的障碍,留里克目前还站在队伍最前端,他的身后便是一众蓝白色调的精锐罗斯战士。 有旗手高举着的旗队旗,就是在向敌人宣布自己罗斯人的身份。 白色船帆缝制或印染交叉蓝色条纹,只有罗斯人会干这种事,其他部族或是家族会使用更复杂的图案描述自己,这方面罗斯人的图画实在简陋。简陋也有自己的好处,这样再单纯的人也能瞬间辨认出罗斯人。 整齐划一的罗斯军队如同移动的冰川,那军势不可阻挡! 白沙港的人们本来颇有些自信,随着两支军队的距离逐渐接近,那种自信在快速消退。他们,又开始想起海上钓鱼时,被罗斯人船只劫掠的恐怖。 也许决战并不是个好主意! 三位首领,卡尔、沃尔蒙和鲁拉夫,他们心里都打着退堂鼓,因为荣誉没有人第一个扬言逃命。至少逃命的机会是存在的,虽说大家的船只在过去两三年的冲突中损失不少,剩下的船只足够尊贵者紧急逃亡。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留里克觉得快到二百米了。 他急忙下令:“射手、弹弓!到阵前!梅拉伦人,分成两部分,站在罗斯旗队两侧!” 很快,留里克的前方站起了一众射击部队,他后方的战士们,也目测了敌人的阵势,同样排列了近一百五十米宽度的更为密集的阵型,仅仅这里的兵力就多达一千二百人规模! 精锐的佣兵手持钢臂十字弓,下船的水手负责推着装备扭力弹弓的两轮手推车(运输之际都是由驯鹿车牵引),科文战士们手持长弓与木头十字弓,弓矢和弹丸皆已准备就绪。 如何判断敌人的距离? 留里克伸出右手,以大拇指对准敌人的阵列,估算着合适距离。 他在缓步慢走,他的战士们保持着高度警惕,庞大的队伍保持着基本的秩序,直到射手部队进入攻击射程。 “就是现在,停下!” 罗斯大军逐渐停下脚步,走过的人们也纷纷归队,意欲与敌厮杀。 留里克已经没有别的心思,他索性走入自己的射击部队里,亲口命令:“搭弓!放箭!” 像是卡努夫和菲斯克这样的男孩,他们将钢臂十字弓举出一个大夹角,卡簧处卡着的也是普通的弓用箭矢,这并不符合武器的射击,既然实战证明拉锯短的钢臂十字弓能强行射击长而轻的箭,那就发射好了,反正箭矢的旋羽设计纠偏能力很强。 第一轮齐射,接近二百支箭矢带着由旋羽引发的呼呼声冲向白沙港战士的阵列。 有一大堆奇怪的东西正在逼近中!那是从天而降的打击! 地心引力赐予箭矢极大力量,它们对于披甲者的伤害固然有限,然白沙港战士大多可是仅着布衣,或是额外披了一层牛皮、羊皮。 很多人中箭,他们当即倒下痛苦哀嚎。还有人当场被击穿了脖子,故意做的宽刃箭簇割断了其血管,就在痛苦的咯咯声中很快阵亡。 大吃一惊的人们开始纷纷举起他们大小不一的盾牌,然罗斯人新的更致命的打击来了。 留里克的右手猛然落下,十座扭力弹弓同时发射!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大军不打海战,而是计划霸占陆权抢了敌人的港口,那么毁船专用的锥头铸铁弹,现在它们的任务就是凿穿敌人的盾与身体。 弹体在铸造之际就有倾斜凹痕,十枚弹丸旋转着以比较低平的抛物线砸向约莫一百三十米外的敌人。 这个距离说起来很近,说它远也可以,如此距离白沙港居民的任何远程武器都是无力的。 弹丸砸穿了盾,弄得前排战士处木屑横飞,而弹丸深深扎如战士的身体,中者立刻倒地死亡。 亦是有人被击中了脑袋,那用铁皮和锁甲整体保护的头颅,现在直接嵌入了铁块,当场阵亡。 白沙港战士们遭到突如其来的打击,当即就有多达五十人失去战斗能力,还有一些人虽是轻伤,继续战斗已不再强力。 他们头脑一片空白,三位首领大吃一惊,就当这一群人发蒙之际,罗斯人第二轮打击又来了! 科文长弓兵已经是战场老油条了,再说梅察斯塔就是要让别的科文人瞧瞧,他的钢铁松鼠部落人数虽少,战士们各个是强力精英。 三十张长弓以约莫十秒的间隔不停射箭,十字弓的速度就慢了不少。至于扭力弹弓,它们已经变成了自由射击。 罗斯人的远程火力已经不是波次攻击,看似成了杂乱无章的打法。 留里克不想说什么,他乐见于自己的大军施展起不间断火力打击。 大量箭矢从天而降,另有铸铁弹丸轻易收割着生命。前者还能用盾牌(轻箭穿透力差)硬抗,至于后者,似乎最好的防御就是战友的身体。 罗斯军的攻击持续着,长弓手们要频繁拉动高磅数长弓,胳膊的酸痛渐渐显出。 十字弓依旧是强力的,不过踏张上弦的战士们,他们的胳膊很快失去绝对强力,不得不轮流使用绞盘上弦。 唯一高效的还是扭力弹弓,介于发射角度固定,便是只需两人不停转动木绞盘,待拉锯合适,第三人装填弹丸转手就是拉掉固定卡榫发射之。 “你们……渐渐体力不支了?这不行啊!” 为了这一战留里克很谨慎的多准备了一些箭矢,大不了被所有箭矢打个干干净净,显然自己的手下缺乏这方面的体力。 各位射手们已经发射了多达四千支箭矢,另有一百多枚铸铁弹,其中长弓手们的表现极为疯狂,代价就是他们尽露疲态。 可是敌人,他们居然没有崩溃?! 留里克望着不远处,喃喃道:“你们果然是强敌,居然这么有纪律?幸亏我没让梅拉伦人狂冲。现在你们还好吗?应该快要坚持不住了吧!” 那么,白沙港的战士们情况究竟如何? 这支九百人的“大军”,伤亡人员已经多达四百人!其中有二百人已经阵亡或重伤,其余伤者忍受着伤口的痛苦,咬着牙继续坚持。 三位首领中的卡尔,他身临第一线,居然在战斗打响不久,就被罗斯人的铸铁弹砸断了脖子!即便他本人用盾牌护着了脸,然强劲的冲击力还是砸断其颈椎。 另一位首领鲁拉夫虽有战士保护,有多支专克锁子甲的长锥型剑,扎到了他的躯干。一开始他仍能坚强的站着,然内脏打出血的持续摧残,终于击垮了这位战士。 仅剩下唯一的首领沃尔蒙,他都来不及悲愤嚎啕,也没时间去害怕,他就举着盾牌和自己的战士们坚守着。 可以说这群人就是在打呆仗,就杵在这里挨打。他们并非愚蠢,只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战斗方式,目睹不可思议的人员伤亡,他们的士气持续降低似乎快到了崩溃边缘,至于军队为何没有四散奔逃,不仅仅是因为不少人惊吓的忘记了逃跑,还有许多人,他们的战士信仰驱使着这具健壮躯体,不能在阳光下,不能在神的注视下逃命。要死,那就死在战场上! 也许继续射击下去,白沙港的敌人就尽数被活活射杀。 精锐的罗斯战士简直成了看客,这场战斗仿佛成了手下败将、作为公爵仆人的科文人的华丽表演。 哈罗左森倒是很欣慰,自己的儿子克努夫,这小子至少在对敌射箭上丝毫不会心慈手软。 似乎继续射箭已经意义不大。 “到此为止!射手!休息!弹弓!休息!” 留里克吼着尽量简单的词汇,约束了部下的攻势。 这样,像是被致命冰雹不断打击的白沙港战士,他们终于可以换过神来,看看自己被打得千疮百孔的阵线,目睹周边兄弟们的惨状,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几乎炸裂。 混乱中沃尔蒙也不知自己两个老伙计已经死了,他呼唤着响应的名字,得到友邻家族的战士们传来可怕的消息。 逃! 这一念头刺激着沃尔蒙的头脑,瞧瞧这一片狼藉的阵线,罗斯人只要继续射箭,大家站在这里就是一个个活靶子,不用到傍晚大家全都得丧命! 罗斯人现在不射箭了,一定是因为他们有些疲惫,等他们休息好了,还不是…… 那么带领剩下的佣兵冲过去搏杀? 也许只有这样了!至少现在是一个难得的窗口期。 沃尔蒙手握自己的铁剑,奋力号召:“兄弟们!他们的箭没有了!跟着我冲!即便战死,也是作为战士死去!让我们去瓦尔哈拉,去诸神黄昏继续战斗吧……” 他吼声很大,吼得撕心裂肺,然从者寥寥。 大家都被前所未见的箭矢打击吓到,仿佛自己是将被射杀的鸟儿,是那样的无力,死的毫无意义。 沃尔蒙走了十几步,他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结果自己的手下居然呆若木鸡。 他悲愤中气得直跺脚:“你们!你们这些蠢货……真是乖乖做奴隶?!我的战士呢?给你们钱和粮食,你们却在发呆?!” 他持续着叫骂,希望换来更多人跟着他一道拼命,像一个战士那样死去。 留里克明显已经看到了对方呆立的阵型有了积极的运动,这便加紧强令赫立格尔:“你们这些梅拉伦人千万不能磨蹭!他们要进攻了!现在你们冲过去!” 赫立格尔年纪也不小了,他现在拿到了罗斯人的劫掠授权,虽然是佣兵,这下冲过去砍杀,抓奴隶、抓牛羊,交给罗斯首领都是有钱拿的。至于抢到的一般财物,尤其是衣服、铁武器等都是自己的。 两翼的梅拉伦人皆身着简陋的棕色麻布衣,它整体粗糙实在不是好衣服。 不过大家投了罗斯人的军之前本也近乎于某种赤贫状态,他们指望此战瞬间富贵,拥有一身得体的行头和靠谱的工具、武器。 这些被奥列金认为是劣等的梅拉伦人佣兵,现在也迸发出不可小觑之勇。 近六百名土黄色衣服的男人高举着盾与武器,什么战列章法都不讲了,如一群野兽冲向敌阵。 至此,发呆的白沙港军阵,幸存的战士终于开始崩溃,似乎剩下的战斗已经没了意义,无头苍蝇般的逃亡悄然开始…… 第444章 投降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一群土黄色调的狂人举着斧与矛,冲向白沙港军残破的阵线。 白沙港军士气虽已瓦解,然对手冲得太快,那些意欲逃跑却没有时间的战士,不得不站在中箭哀嚎的友人身边,拿起武器拼命抵抗。 抵抗仅仅是不想死的本能,野蛮而无章法的械斗完全展开。 矛头戳穿了身体,斧头砍断个胳膊,连橡木盾也被劈成两节。 白沙港的战士一度在箭雨中不知所措,他们想要改变什么,却看到罗斯人的军阵如此严整,没有人起头带着兄弟们冲锋反攻,就只好全员杵在这里被动挨打。 现在,憋屈的人们终于有了反杀的机会。 衣着简陋基本连皮甲也没有都梅拉伦佣兵,他们开始蒙受损失。 他们行进了快十公里,脚力已疲,在弓弩手射箭之际,才稍稍休息。 他们并非精力充沛,然深处战地就陷入彻底混乱的近身肉搏。 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旗队长赫立格尔还是知道的。 “梅拉伦人!保护我们的旗,不要让敌人夺走!尽量斩杀哥特兰人,倒地吐血者也不放过。” 他需要用一场胜利向罗斯人证明自己的力量,他们不是代表梅拉伦部族,仅仅代表他们自身,以胜利自证价值。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手拎敌人的脑袋,就是加入罗斯的投名状。 极为年轻的梅拉伦战士,他们或许仅有十四岁。他们走了很久的路,就在这片战场突然战死。 也有人异常勇猛,一连砍杀多名敌人,最后竟被投来的鱼叉击中杀死。 唯有赫立格尔这样人,他们年轻时可是首领私兵,而今年纪大了,他们战斗不用蛮力,多用娴熟的剑术杀敌。 少数的精英不能改变整体的平庸,渐渐的,白沙港的战士意识到这一群杀过来的“海盗”,和之前遇到的罗斯人有些不同。 一脸是血的首领沃尔蒙,有五个梅拉伦战士死在其剑下。 他抹一把脸上的血,扯着嗓子吼:“蠢货们!你们为何逃跑?敌人箭矢厉害,他们的战士却是笨蛋。跟我冲!” 逃回土墙的人们愈发的羞愧,见得几近崩溃阵线居然还能坚持,也就纷纷折返投入厮杀。 也有逃回港口定居点的人们,他们被愤怒的妇女们推回去,而数以百计的年轻女人,已经拿起赶羊木杖、割草镰刀、伐木斧,或是干脆是一根木棍,浩浩荡荡冲向战场。 有五百个女战士加入战斗,她们实在业余,有的也仅是女人的有限蛮力。 她们又是极为现实的,男人顶不住了,她们坐船逃亡意义多大?她们是男人的从属,失去男人庇护,在这世界上就是一种大肥羊。 那么,还不如放手一搏。她们悲壮地加入战斗,很快,双眼血色的梅拉伦战士意识到,死在自己剑下的居然是女人。 他们只是觉得奇怪,并无丝毫的手下留情。 女人劈下来的斧头一样致命,她们既然做了战士,就必须做好战死的觉悟,梅拉伦人将她们刺杀,仅仅因为自己必须胜利活下去。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血汇聚成铁锈气息的可怕溪流,白色的沙变成了红色,战士白皙的脸混着血与汗,咆哮与哀嚎此起彼伏。 梅拉伦旗队的旗帜没有继续前进,留里克等后方的人明确看到这一点。 “真是奇怪,我还以为敌人被我的箭阵打崩了,他们居然还在坚守?”留里克皱起眉头。 哈罗左森谏言:“梅拉伦人不堪大用,我带着兄弟们压上去结束战斗。” “也好。”留里克抬头看看天:“努力一下,天黑前结束战斗。” “好嘞!” 哈罗左森正欲带领罗斯战士参战,留里克急忙给予他们详细的任务。 罗斯的勇士第二旗队和留里克的精锐佣兵,奉命分成三部分压上,将整个战场包裹起来。 尽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这就是留里克的战术。 他并不想斩尽杀绝,倘若有敌人求饶,适当的饶恕是可以的。因为罗斯军队,需要一些俘虏作为现成的劳动力。 留里克拔出短剑,“兄弟们,我们走!记住,投降的不杀,抓到我面前记功有赏!” 整支部队开始进攻,队伍也变得更加松散。连带着科文人战士,他们带着弓弩紧紧贴在近战战士身后,随着逼近战场,他们开始伺机射击。 当白沙港最后的首领沃尔蒙意识到自己被罗斯人包抄了后路,一切都已经晚了。 男人和女人,仍有六百多人在战斗。 梅拉伦旗队的伤亡之大也是出乎意料,六百名战士已经有近二百人失去战斗能力。 双方的战斗烈度随着战士们疲惫加剧就一直在降低,直到留里克带着主力杀到。 沃尔蒙意欲突围,结果率先试图突破者直接被钢臂十字弓成片射杀。 罗斯战士以钢剑钢斧敲打盾牌,吼着号子收束包围圈。 留里克瞅准机会,清脆嗓音猛地一吼:“赫立格尔,带着梅拉伦人退下!” 疲惫的梅拉伦战士们纷纷脱离战斗,他们不可能遭到友军打击,只因他们的衣装完全统一。 罗斯战士踩着尸体与血迹前进,遇到奄奄一息者,不论敌我直接补刀刺杀。 虽然这很残酷,留里克看到有的人眼神分明是祈求不想死,然他们得了重伤,已经不可能活下去,即便那是梅拉伦佣兵伤员。 白沙港战士几次尝试突围都被罗斯军粉碎,剩下的人不得不聚在一起。 所谓的女战士们已经没了最初的勇敢,勇敢的壮汉现在也因筋疲力尽,只能勉强举起滴血的斧头。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露着杀气,可惜,他们已经成了一群砧板上的肥肉。 将之完全毁灭,只需留里克一个简单的命运。 “居然还有女战士?哥特兰人这么疯狂吗?”留里克想了想,自己不也在培养女战士。 女战士毕竟也是女人,下令斩杀之留里克心里可是于心不忍。不仅仅是她们,包围圈里的家伙们何必斩尽杀绝? 耶夫洛得了留里克的授意,开始打呼“投降免死”的口号,很快整支军队接连大吼。 一度做好战死准备的沃尔蒙,他绝望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至于普通的白沙港战士,面对这样可悲的局面,以及罗斯人的军势,纷纷扔了武器。 他们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站着,看起来并无投降之意。 留里克勒令自己人停止口号,随着声音平息下来,首领沃尔蒙再傻也知道要谈判了。 沃尔蒙只是家族首领,从不是也不该是白沙港的主人。 他扔了武器,连身上的锁甲与头盔也扔了,他面色凝重张开双手走出人群:“罗斯勇士们,我是白沙港的沃尔蒙,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现在,你们赢了!” 我还没有出面就宣布投降,这是主动和我交涉?也好。 留里克什么也不怕,他踩着敌人的尸体,从蓝白色调罗斯战士的阵列缝隙钻出,亮出自己华丽的衣服证实自己的高贵。 一个干净、漂亮、衣着华丽尊贵尽展的男孩,站在一众浑身血污的白沙港军战士面前。 沃尔蒙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呆呆地看着。 留里克剑锋直指:“你?可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沃尔蒙不敢怠慢急忙承认,即便他觉得有些别扭。 “你叫做沃尔蒙?无所谓。”留里克昂起头,一副趾高气昂:“我!是罗斯军队的统帅,现在跪下,把你的脑袋贴着地,宣誓你的臣服。” 给一个男孩跪下?真是奇耻大辱,但是…… “跪下!这就是弱者该有的姿态,你和你的人想要活着,唯有这一个选择。”突然,留里克想到自己还没有自报身份,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我是留里克,罗斯人的首领。不!是罗斯公爵!愚蠢的人,斯韦阿兰已经不是联盟,而是一个王国。国王奥列金举兵攻打丹麦,我们罗斯人,就负责征服整个哥特兰岛。投降,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居然还有这种事?沃尔蒙脑子里想起近几个月来一大堆事,原来海洋的不太平,都是因为这个? 留里克又是什么人?一个男孩? 沃尔蒙脑子一团乱,他看着躺倒一片的死尸,这些几乎都是白沙港的居民啊!战斗居然是这样,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期。 留里克不再废话,他的佣兵战士扯着嗓子吼着速速跪下。 便有佣兵端着十字弓,随机射杀一名已经放下武器的人。那人哼了一声就倒在地上,接着抓住打穿脖子的粗弩箭挣扎一番就不动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罗斯人轻易杀死!带来死亡的武器居然是它! 白沙港的渔民早在海上就被钢臂十字弓荼毒,他们知道这是罗斯人的致命武器,就给它取个了“毁灭箭”的霸气绰号。对手有了它,不仅偷袭北方人的渔船是冒险,现在自己船只出现北方海域,已经成了罗斯人眼里的肥肉。 沃尔蒙突然跪下来,接着以头抢地。 留里克沉着脸,毫不犹豫的走上前,以皮靴踩在这个年纪不小的首领后脑,还故意使劲拧了几脚。 见此武德充沛之状,罗斯战士们兴奋地狂敲盾牌,连科文人战士也跟着起哄咆哮,吼声之震真是天崩地裂。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以征服者的姿态践踏跪地臣服的敌酋,他自己并非特别亢奋,战士们已经癫狂。 留里克松了脚,沃尔蒙继续跪着。 “这样……你就能饶了我们的命?”任命的沃尔蒙已经无所谓耻辱,他想要保命,至少也得保住自己的家族、幸存私兵与家眷的命。 留里克点点头:“当然,不过……” “怎么说?” “要看你的诚意。” 沃尔蒙灵机一动:“你们要钱,我给你们钱!很多钱!我还有羊群,我给你们五百只羊。” 根据布萝达的情报,白沙港居民有何产业留里克已经知晓。这个首领打算拿出五百只羊赎命?真是个大手笔。 可对于一支三千人的大军,五百只羊炖了吃肉真的够? 留里克摇摇头。 “怎么?不够?那就再加五百只,只要,能保住是家族的族人和财富。” “嗯?我还以为你会给所有人求情?”留里克再看看一双双祈求的眼神,“他们的死活你就不关心?” “他们很多是卡尔和鲁拉夫两个家族的眷属。两个首领死了,如果……你需要财富,我愿意协助你们抄家。” 这下留里克知晓了很多,到底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嘛。听这个首领的意思,白沙港似乎聚敛了不少财富。 就是这种行为令人不齿。 留里克继续摇头,“不行,你给的财富仍不能买了你自己的命。” “啊?你……”沃尔蒙突然觉得自己在被消遣,一时不知所措。 留里克淡定地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交出所有财物,交出你的所有年轻女人。你将带领别的男人,成为我们罗斯人的奴隶。第二个选择便是你拒绝,这样我现在就能下令让你们成为明天海湾里喂鱼的饲料。” “啊!到头来我们还是……做你们的奴隶?” “当然。你在幻想什么?”留里克自觉非常荒唐,他笑了两声反问,“你以为呢?还以为你自己的家族可以全身而退。你们所谓的大军只是一群蝼蚁,很快我们会打下维斯比,会占领整个哥特兰岛,到那个时候,你会庆幸自己是奴隶。哦,也不对……” 留里克挠挠脸,这番思考一下,倘若断送这群人对未来的希望可不是自己的意图哟。 “这样吧,沃尔蒙,带着你的人跟着我去攻打维斯比,打赢之后,我就还你自由,并给予你一些赏赐。” 攻打维斯比?真是疯了! 沃尔蒙可不觉得这是哪门子活下去的机会,分明是再跳新火坑嘛!他颤抖着嗓子,“维斯比的人们,他们很强。” “哦?你是瞧不起我们罗斯人的实力?” “不,我不是此意。” 留里克已经懒得废话,毕竟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疲惫的大军需要吃肉,吃香喷喷的烤羊肉和烧鸡。 不管沃尔蒙还有什么想说的,留里克一声令下,罗斯战士开始动手,将聚成团的敌人暴力拆分开,男女分别看管起来。 接下来,则是罗斯军队劫掠的狂欢。 男俘开始被迫打扫战场,女俘目光呆滞,很快便被得胜的近四百名梅拉伦战士分了个干干净净。 留里克落实了自己的诺言,梅拉伦佣兵战士不觉得吃了大亏,虽然没有直接进入敌人定居点抢掠,这不已经亲自压在俘虏身上了? 在故乡,迎娶一个女人可是很艰难的大事,想不到跟着罗斯人打仗,自己的大事就这样解决了。 留里克懒得管这群在某些方面一改疲态气力惊人的男人,反正他们战后一定要带一个或两个女人撤离,以作为妻子。 当然,现在他们只想发泄一番。 衣着整洁的罗斯战士虽然心里痒痒,随着他们大军进入定居点,更多的俘虏被清理出来,他趁机掠到了大量财富,捞钱的欲望占据了他们的头脑。 白沙港的三个家族囤积的财富,尤其是成箱的铜币、银币被从地下挖出,这完全超出留里克的预料。 人们因发了大财,高兴得哈哈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绵羊的咩咩声。 白沙港到底有多少只绵羊?多少头奶牛? 紧急清点后,留里克得到一个让他狂喜的结果,粗算的绵羊过了两千只,奶牛还有一百余头,另有二百多头大大小小的驯鹿。 其实还有乱窜的家鸡,它们因劫掠的大军抓捕干净已经无从统计。 八箱钱币摆在留里克面前,铜币自然不值钱,这里面不还有三箱银币嘛,每一箱分量都是喜人的。 这就是战争的结果,罗斯人损失了二百个梅拉伦佣兵,得到的确是大量的牛羊和钱。 仁慈?还需要什么仁慈?没有斩尽杀绝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仁慈!尤其是其中的女孩,留里克对她们可是格外留意保护着,并直接宣布她们立刻成为罗斯人,以及名义上的成为“瓦尔基里军团”的一份子。对于这些人必须区别对待,纯粹理性的考虑,她们才是罗斯公国未来的潜力之根本。 “你们尽量抢,除了牛羊、皮革、俘虏、钱币外,抢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 罗斯大军奉命劫掠,就连科文战士也忘掉自己曾受的苦,成了劫掠大军一份子。 唯有五个男俘虏后来被故意放走,留里克就是要他们去给维斯比报信。 这一度令哈罗左森大吃一惊,“留里克,也许你不该这样暴露我们大军的事实。” 留里克回答很干脆,“我就是要让维斯比尽量集结军队与我们决战。我不怕暴露什么,我就怕他们集结不了足够的兵力让我军献祭给神王奥丁。” 哈罗左森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支持!还是通过这一战,哈罗左森真正看明白了长大一些的留里克的本性——比奥托还要优秀,一个无情也有情的征服者。 第445章 懦夫酋长无权活着 罗斯人、梅拉伦人还有科文人,当夜洗劫了白沙港。 梅拉伦的佣兵战士,他们加入罗斯军队之际一穷二白,经历这场大战,他们简陋的衣装已成过去,现在他们不仅仅有了新衣,不少人还弄到了铁皮盔与甲胄。他们的武器也为之更新,战斗力相应提高。 大军缴获上千只羊,这一夜被征服的白沙港沉浸在烤肉的香气中。 一批民居被拆毁,木杆木条被堆砌一处,港口畔是繁星般的篝火,与嘻嘻哈哈的战士们。 当然,也有大量女人的哀嚎。 那些被俘的年轻女人,她们成了大军饭后的玩物,好在没有人会杀死她们。 目前所有的俘虏都被饶了命,甚至被许可有机会被接纳成为罗斯的族人。 男俘的投名状依旧是加入罗斯军队去攻打维斯比。 女俘的投名状,则是立刻躺倒,不准任何反抗,乖乖侍奉罗斯战士。 这的确很野蛮,非常现实的是也只有留里克这样认为。 留里克唯有一个底线,便是未经他的许可擅自杀俘要受责罚。 理性的看,他深知自己要一定限度的放纵大军。对于俘虏中的立功者,则要给予一根胡萝卜。 篝火边,平复心情的留里克双手碰着一只小羊腿猛啃。 哈罗左森随性地坐着,他左手还搂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右手捏着一根树枝,努力剔掉发黄牙缝的肉丝。 罢了,他又吐了口唾沫。 “留里克,我们轻松取胜,等到攻打维斯比,我们也会快速胜利。”哈罗左森说话带笑,又死劲掐了一把怀里的女人,吓得那人蜷缩成一个球。 “怎么?艾雅多特,做我的女人不满意?记住,明年你就是我孩子都母亲。” 留里克撇了哈罗左森一眼:“你已经有了好几妻子,难道每打一次仗,你都要弄到一个新的。” “嘿!小子!”哈罗左森故作怒气,又笑出声,“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你的那十几个女仆,你舍得把她们嫁给别人?还不是都要给你生崽子?”说罢,他又哈哈大笑。 留里克点点头,“也对,不过我更仁慈。你瞧,我把五百只羊犒劳战士们,还有那些孩子,现在都是严加看管。” 对于这件事,哈罗左森实在有自己的想法。 “留里克。” “怎么了?” “依我看,那些小崽子明早我一并砍了,唯有那些女孩,适合全部带回去。” “嗯?”留里克一听便炸了毛,“不能再杀!这是我的命令。” “你……你杀了他们的父亲,还指望他们长大给你卖命?别傻了。”哈罗左森苦笑着摇摇头,随口反问,“这场战争,我们打着的难道不是复仇的旗号?你觉得他们现在可怜还是怎么的?就是这些人杀死了你的叔叔,现在十岁的你统率我们打过来报复,兄弟们斗志昂扬,就是因为这是复仇之战。听着,如果这群崽子长大后得了势,他们会毫不犹豫攻击我们的罗斯堡。” 这话听起来真是醍醐灌顶,就是太过野蛮恐怖,留里克心里立刻矛盾起来。他眉头紧锁,凝视着身下的沙土地,一言不发。 哈罗左森长叹一声,“下不去手?那就算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必亲自做……” 此刻坐在篝火边的人,都明白了哈罗左森的意图。 留里克觉得心口压抑,急忙转移话题:“还是说说明天的打算吧。我们明天就带着缴获、俘虏出发,如果我们够快,傍晚就能回到营地。” “也好,今夜大军好好休息,明早我们走!这地方真是阴魂不散,我实在不喜欢,我军得快点走。”哈罗左森道。 留里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他昂起头看到白沙港的港湾海面飘着大量的火光。 那是燃烧的船只,船上摆的都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梅拉伦佣兵的。船只和尸首都在燃烧,最后没入海中。 战士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未来的战斗已经与他们无关。 一个新的早晨,东方是血色的黎明,港湾的海水也成了红色。 哈罗左森起了个大早,带着几十个弟兄如杀鸡般快速办完了黑活儿。 这实在不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却也没有强令禁止,他昨日的一言不发与默许无异。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这就是不能养虎为患之举。 罗斯人将昨日吃剩的羊肉啃了个干净,接着捡起篝火继续慢燃的木棍肆意纵火。不久整个定居点燃起冲天烈火,还有遮天蔽日的骇人浓烟。 现在的白沙港对罗斯人已经没了意义,即便这里水文条件还不错,等到罗斯人决意殖民,兴建新定居点本身也得把老的拆除得干净。 这里,不该再存有旧白沙港居民活动的痕迹。也不尽然,一些没有被破坏的土墙,还能作为一个证物。 还活着的俘虏,尤其是沃尔蒙,他看着那到处燃烧的房子,还有红色海湾,他的心在滴血,可是…… 男俘沉默,女俘痛哭,那些活命的六十多名女孩早就被集中看管起来,她们的未来已经被安排好,现在看到故乡成了这样,也哭成一片。 罗斯军队的撤离开始了。 大军来的时候行伍严整又快速,归途不可避免的拖拖拉拉。 俘虏们都被捆住了脖子和手,被强行串成一串。 缴获的驯鹿纷纷成了托运工具,而成群的牛羊,则在随军的养鹿人看管下,娴熟地驱赶。 就连最贫乏的养鹿人,现在完全换装。他们手头有了剑、斧、赶羊杖等工具,曾经稀缺之物现在全都有了。 对于布萝达这样的带路者,为了表彰她的作为,这个女人换了一套衣服,脖子上也多了首饰,并被留里克认可从而成了罗斯人。 留里克就是要当众这样做,以给新的俘虏作为一个标杆。 双手被捆晃晃悠悠走路的沃尔德还能说什么,早知受如此之辱,还不是战场自裁而死,至少后续的祸事眼不见心不烦,可惜他没勇气自裁。 现在他的女儿成了罗斯人战争酋长(就是哈罗左森)的新女人,他丝毫都不欣慰女儿能活命,只因一切都和他本人没有关系。 被俘的男人们彻底孑然一身,现在解成俘虏。不少人甚至可悲自己不是女人,至少这群罗斯海盗的确是真心要把女俘带回家当妻子的,至少作为女人还能保命。 对于他们,唯一脱离奴隶宿命的机会,就是去岛西和维斯比的战士们拼命。 白沙港自古以来就竞争不过维斯比港,沃尔德从来有着自知之明。他不想和维斯比人开战,可惜别无选择。 他甚至可以断定罗斯人会快速胜利,罗斯的箭矢太过强力,哪怕维斯比组织起五千人大军,也一定是难以抵挡的! 罗斯人会赢,可是白沙港幸存的三百名男人们,一定会被维斯比军队杀死。 “卑鄙!卑鄙的罗斯人……”沃尔蒙暗自谩骂,但绝大多数俘虏俨然行尸走肉之姿,他们垂头丧气,在罗斯军队,甚至是耀武扬威的端着十字弓的科文射手监督下,走在这条土丘夹缝中的“泪之路”。 就在留里克带兵征讨之际,登陆场的罗斯军也没有闲着。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有愿意以熏鱼干果腹? 大家需要鲜鱼!大量的鲜鱼!在斯利托莫,那些缴获的绵羊已经被罗斯军队吃了个干净,堆叠成墙的新鲜羊皮说明了一切。 绝大部分缴获都是公爵的财产,奥托只要羊皮,至于羊肉自然是分给兄弟们。 罗斯人操纵船只进入海洋捕鲜鱼,其中的五条货船已经化作拖网渔船。 他们没有声呐这种高科技,捕鱼全靠运气与有限经验,他们只能将网抛入海中,借助南风和三角帆的优势在近海转大圈,以打捞表层游弋的鲱鱼。 比起本地渔民,罗斯人因拖网的优势捕捞效率更高一些。 不过要短时间内供应三千人吃鲜鱼,困难还是有的。 罗斯人还是首次长时间盘踞在哥特兰岛,这座大岛到底如何,还需勇敢者去探索。 耐不住性子的阿里克烤着篝火,以鱼骨剔牙,接着责令女奴继续认真把鱼串起来放火上烤。 “公爵。”他问到奥托,“我想好了,明天我带着兄弟们去南边看看。” “这事我不反对,不过脱离大部队去探索,你可要做好准备。” “当然,我会带上十字弓还有最精锐的战士。我就不信,这座大岛仅有几个定居点,我可以趁机劫掠。” 奥托点点头,将啃一半的鱼扔进火里,侧过脸:“你不要带太多人。你就带上五十个。” “啊?这么少?” “我就是怕你冒然进攻,你就是再勇敢,万一遭遇大股敌人可不妙。” “伯父!”阿里克抱怨中拧起眉头,“我带着整个旗队,遇见任何的村庄,都能将之拆掉。” “不可冲动。我让你去侦查,最好摸到维斯比周边。你可以袭击村庄,给我抓回来一些俘虏。” 阿里克不耐烦地勾下头,一副不屑一顾模样。 “嘿小子,抬起头。” “啊?” “你就这样办。记住,这是决定命运之战,你我都必须警惕。我要在这里多停留几天,我要等着你弟弟带着大军凯旋,还要等着兄弟们养精蓄锐以迎决战。” “我们要逗留几天!难道还要打持久战?!”阿里克的脸色又疑惑起来。 “最多三天五天后就是大战。现在你挑选战士明天就走。” 阿里克只好听命,考虑到这次侦查行动的特殊性,他也只好带上多达二十把威力强劲的钢臂十字弓和一千支箭,于大清早出发。 也恰是这一天,留里克带领的大军凯旋。 一天的磨蹭行军消磨着留里克的意志,他裹着鹿皮蜷缩在驯鹿车上睡觉,老道的哈罗左森成了实质上的军事统率。 军队硬是拖了约莫两公里的队伍,就是那些俘虏,他们垂头丧气哭哭啼啼,只有不停用棍子和鞭子驱赶,才逼着他们走得足够快。 斯利托莫港已经是夜夜笙歌,被俘的女人尽数被迫侍奉,她们痛哭、胆战心惊,或是目光呆滞死了灵魂。 做这些事的不仅仅是罗斯战士,连诺夫哥罗德都斯拉夫战士也淦了。 奥托只是有点心理洁癖,但他故意放纵自己的手下。理性的说,他非常乐见于这些女人被弄大肚子,她们的孩子都是未来的战士。 睡得很沉的留里克被唤醒,他睁开眼,只见太阳西斜。 “已经到了吗?” 走在鹿车边哈罗左森随手指着前方:“瞧,那是我们的营地。” 留里克麻利跳下车,望着繁星般的篝火,只是有一点激动。 “让兄弟们走得再快点,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气势。” 哈罗左森笑嘻嘻领命,即可拍出轻装者一路小跑回营地报信。 很快,奥托在吃惊中迎来了凯旋大军。 捞鱼的船只纷纷回来,捕到的鱼正在被分配,整个港口飘着鱼腥味,亦有鱼油烤制的焦香。 罗斯渔船偶遇一群小须鲸,阿芙罗拉号带着两艘货船,以扭力弹弓发射鱼叉,集中射杀一头。 这头约摸五米长的小须鲸可谓罗斯人的意外之喜,它被战士们拖上海滩,接着便是割肉食之。 而这也是诺夫哥罗德都战士们首次看到鲸,他们震撼于巨鱼的体态,也随大流烤起鲸肉。 一头鲸,还有凯旋的大军,今夜真的双喜临门。 奥托带着一众战士迎接他们,很快便看到大量被押解着的人。 留里克急匆匆走近父亲,他昂着脸,似乎并不很高兴。 “你们这么快就打赢了?” “是的。”留里克平静道,“昨天赶到,我军快速胜利,我缴获不少财物和俘虏,还有……” 奥托很快被咩咩声吸引,只见俘虏大军的身后,还有大量体态橘黄的绵羊。 夕阳照在还没有割毛的绵羊身上,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奥托更是看到了有着大犄角的牛和鹿,可见儿子这一战收获巨大。 大量的俘虏还有大量的牛羊,银币还有三大箱。另有缴获的鱼干和非常少量的麦粒,都被大军分了个感觉。 绝大多数归来的战士都是叮叮当当的。 许多人的牛皮腰带上已经挂了多把手斧头,他们背着盾,盾上还挂着麻布口袋,里面又塞着一些战利品。 一些年轻的战士如用牵牲口般牵着双手被绑的女俘,还毫不犹豫的在其身上,以刀尖割出伤口又涂抹碳粉,刻出自己的名字以宣布所有权。 像是哈罗左森这种老家伙就不必用刺青的手段办事。他向奥托述职之际身边就站着一名年轻女子。 这女子可是不傻,她知道自己想要活命就只好委身于这个老家伙。 老伙计就是好这一口,奥托实在不想说些什么。 那些缴获的牛羊被看管起来,梅德维特带着自己的斯拉夫战士快速搭建起羊圈,暂且容纳全部牛羊。缴获的驯鹿尽数由随军的养鹿人负责。 那些被俘的人们都被赏给鱼干吃,他们被迫坐在地上等待着各自的命运。 只有当完成详细的清点,罗斯人才意识到所有的俘虏居然达到了一千人! 奥托始料未及,留里克也非常吃惊。 篝火边奥托高兴地大口啃着烤的半熟的鲸肉,留里克不喜这腥气,还是悠闲啃着细腻的鲱鱼。 归来的战士们忙着歇脚吃饭,等恢复了体力还要从俘虏堆里把女人揪出来办事。 狂野的罗斯人绝不放过这发泄的机会,而诺夫哥罗德人和科文人,也伺机而动。 吃饱了的留里克,只听耳畔多了太多女人的哀嚎。虽说他也是故意放纵部下,以求野蛮的家伙们好继续高高兴兴为自己打仗,但是他们也太野了。 “看来战士们都很有精神。” “哦,你指那个。”奥托哈哈大笑。 “我就是怕他们被掏空了身子,也许我该命令他们收敛一些。哦,我知道放纵他们是有必要的,我只要求他们不准杀俘。” “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我命令他们明日收手即可,要是俘虏都走不成路,就像是那个布萝达需要人抬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了,那个带路的女人如何?” “是一个不错的向导,我快速打下白沙港,她有功。” “有功就要赏。” “是,我赏她做了罗斯人。” 奥托点点头,“这样她就是我们部族的女人了,至于别的俘虏,她们在生下孩子前都是奴隶。对了,我看到男俘还有很多。真是奇怪,你留着这群没有战死的懦夫干什么。” “当然是做奴隶。”留里克随口说。 “还是处决算了,这些人要不得。” “那可不行,我们可是说好了的。”留里克就怕老爹再变卦,执拗道,“就是处决也得是我下令。现在,我要这些人为我们打仗。” “嗯?一群懦夫为我们打仗?这太荒谬了。” “还有一个敌酋俘虏,他愿意为我们打仗。”留里克急忙说。 “还有这种事?”奥托来了精神,眼神流露着不屑,“一个首领战败了,居然不为他的部族殉葬,为了活命甘愿做奴隶?这算什么东西。你!居然相信他会为你打仗。” 留里克直接站起身,“不然呢?” “他们是哥特兰人,都是一群叛徒,他们的女人倒是有些用。听我的,小子,那些普通俘虏可以不杀,唯有这个敌酋首领,有什么资格继续活着?你就不怕他带着别的俘虏造反?把那人押解到我面前。” 难道我这是姑息养奸了?留里克扪心自问,似乎还真有一丝这样的意味。 听了一阵子的哈罗左森有话要说:“公爵,我也是这样想的,依我看只杀敌酋,别的可以饶命。” 见状留里克还能怎么说? “哈罗左森,你夺了那人的女儿,现在又要杀了他?” “有何不可?”哈罗左森以长者自居,“还是听听我们的意见,尤其是听听你父亲的建议。你让那人带着投降的俘虏冲锋,他们万一反戈一击怎么办?” “他们……不会吧。”留里克的心思已经有些松动。 “我早就说过,不要太仁慈。你必须狠下心来,才是真男人。”奥托转头便是给了哈罗左森任务,“将那人揪过来。” 很快,沃尔蒙被押解而来,被迫跪在奥托面前。 留里克端着一把十字弓,另有耶夫洛等十名佣兵紧随其后。 数百名吃饱的罗斯战士,喜闻乐见观看行刑。 不时有人喊着“懦夫必死”的话,以及嘲讽的奸笑。那些家里有人死于哥特兰人之手的战士喊的最凶,显然这个敌人的首领就是万恶策源。 沃尔蒙在求饶,跪在真正的罗斯公爵面前,颤抖着声音大吼:“我会给你卖命,我帮你打维斯比。你们需要向导。” 奥托看虫豸般蔑视此人,还故意扣扣耳朵,“真是一个肮脏的动物,叫声如此难听。留里克,你叔叔就这种人所杀,你可不能手下留情。” 留里克没有说话,什么没有磨蹭。他扣动扳机,弩箭直接击中沃尔蒙的肚子,见状耶夫洛等佣兵接连发射。 沃尔蒙被干净利落的万箭穿心,他活到现在竟是被当众处决。 许多罗斯战士们还是头次看到哥特兰岛身份高贵者被处决,他们出了一口恶气高兴地哈哈大笑,接着又冲向那些女人,享受公爵奥托下令的“大战之前最后欢愉之夜”。 这下,被俘的男人们意识到他们领头者被杀,自己是否也要成了什么献祭的羔羊? 奥托差人告知男俘不会被杀,但必须为罗斯战斗,至于女眷就永远不要想了。 阿里克以斥候的姿态去探索了,他归来之际大抵就是大军开拔,留里克知道了这件事,现在他有足够时间整顿军队了。 第446章 从东海岸劫掠到西海岸 一群蓝白色调的战士走在枯黄的世界。 秋意降临整个北欧,草木开始枯萎,唯有麦子开始抽穗。 比起梅拉伦湖,哥特兰岛的气候更温暖一些。然此地的土壤偏贫瘠,加之粗犷的种植法,此地的麦子太稀疏了。 六月底开始的大雨引起哥特兰岛近海农田的麦子大规模倒伏,唯有内陆的燕麦受灾轻微。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就是身着艳丽衣装,勇敢的他巴不得能遭遇敌人,再来一场畅快的战斗。 他们走过旷野,爬上了岛上的近百米高的土丘,接着在下山途中找到一条涓涓溪流。 他们在土丘之顶放眼眺望,澄澈的空气是那样的透明,阿里克甚至眺望到了远方的岛屿西海岸,以及一些明显的定居点。即便那些都是低矮的建筑,在枯黄的世界也是明显的。 那就是维斯比?还是别的什么? 阿里克没有多想,他掂量自己是实力,贸然冲过去当然不行,不过沿着发现的溪流明显可以闯入村庄。 他们的确看到了一座被山丘庇佑的小小村落。 “兄弟们,走吧,我们去干一票!” 罗斯战士们张开血盆大口,放肆地笑起来。 他们如猛虎下山,快速的突入村落。他们没有磨蹭,更无意和当地居民交涉。 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不少村民还不知发生什么,他们本事忙着给绵羊储备草料,也在修缮农具,如长柄大镰刀和燕麦脱壳的链枷,准备在即将到来的秋收把麦子收获。 劳作的农夫看着奔来的蓝白色调的人,他们一开始觉得来者非常艳丽,等意识到危险一切都晚了。 锐利凶猛的弩箭精准打击,有农夫当初痛哭倒地。 村民开始在震惊中大吼:“是海盗!”接着逃回家中拿取防身的武器。 村民的防备是徒劳的,他们拿出宰羊杀鸡的短剑,防备野兽的短矛,还有短弓。 这些武器如何能抵挡有备而来的阿里克。 战士的狂野被激发,阿里克大声命令:“射击后不要装填!扔下十字弓,拔剑斩杀他们!” 只有和别战士在射击后以“麒麟臂”强行给钢臂十字弓上弦,更多的战士举着剑或斧,以圆盾抵在身前,怒吼着冲过去。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抵抗的农夫接连被杀死,女人被拽着头发从家里揪出来,稍有反抗者直接被刺杀。 如果说留里克是讲究原则的,阿里克便无意和这些人讲原则。 “给我杀!毫不留情!” 战士们心领神会,一些爽完了的战士整好长衫,就木这脸将满脸泪水的女俘杀死。 罗斯人毫无损失,就是长衫染了敌人的血。 到处都是尸体,唯有两个几乎封了男人被留了小命。此二人是装死,在罗斯人打扫战场时被揪出来。 照理这种连反抗都不敢的懦夫就该碎尸万段,阿里克有意将之处决。 “老大,得留个活口问问这里的情况。” 阿里克拍脑袋一想确实是这样。一番审问,罗斯人知道这村子的名字,一个很随便的名字——赫尔登霍斯(山丘下的房子)。 村子的居民仅有一百人,他们并不知道罗斯人的登陆,最近也没有去近海的斯利托莫和较远的维斯比做生意。 他们只是在内陆默默的过日子,今日遭到灭顶之灾。 “真是有趣,沿着这条溪流就能到维斯比?”阿里克的眼神瞄着西方,流露出贪婪的笑容。 “大人,请饶了我!我……给你们罗斯人做奴隶。”趴在地上的农夫苦苦哀求。 “你?算了吧,你们两个快滚吧!”说罢,阿里克抬脚就是驱赶。 两人见状爬起来撒腿就跑,他们疯狂逃亡之际,阿里克接过手下的十字弓。 “老大,不是说好的让这两个蠢货去报信吗?一定要射杀他们?” 阿里克娴熟地端起十字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一名逃亡者被打穿了脖子当场倒地死亡,另一人哀嚎着跑得更快。 “留一个报信就够了。”阿里克将沉重的十字弓放下,“我弟弟发明的武器真是好用。虽然不是特别光荣,真是让我们施展的战斗简单太多。去!伙计,把箭从那死尸身上拔掉。” 阿里克是野蛮的掠夺者,当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立刻将缴获的牛羊带走,就下令尽杀之。 罗斯人剥掉羊皮,大肆烤制羊肉接着大吃特吃。 他们多制作了一些手把肉,以充行进时的口粮。 村民家中能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战士们倒是意外发现了不少银币和铜币。 每个战士都搞到了十多枚银币,甚至还有从女人脖子上薅下来的琥珀项链。想不到农夫家里都如此富有,再一想到自己过去的那些日子,罗斯人战士平生一股子恨意。 他们只是单纯地不了解,反水的哥特兰人和丹麦人一直坐着毛皮、鱼获贸易,总是将岛上产的羊皮运到日德兰半岛南部的海泽比港,与丹麦商人、法兰克商人做生意。恰是这个原因,哥特兰岛这些年月才能聚敛大量的法兰克银币。 死人不需要钱和首饰,阿里克也无意给这些人埋葬,尸体尽数扔进一间房舍了。 罗斯人在村子住了一宿,次日便将村子付之一炬,连带着尸体终将化作灰烬。 有人质疑阿里克的决意是在浪费资源,毕竟许多羊犯不着杀死,带回去给别的兄弟吃不是更好,现在死羊终要散发恶臭烂在地上。 “你们懂什么?这是我的复仇!兄弟们,不要留情,这个岛除了我们登陆的人,其他的都是敌人,都该死!” 随行的罗斯战士不好再说什么,老大就是这样凶狠,大家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也崇拜这个毫不留情的狠人。哦,阿里克最大的好,就是他居然不贪财,譬如这次劫掠,他居然一个铜币都不要,抢到的钱币全是兄弟们的。 有了一次成功的劫掠,他们就渴望第二次第三次。 吸取了攻打赫尔登豪斯的经验,阿里克决意稍稍低调行事。 非常张扬的、缝制着罗斯人标志的蓝白色调袍子被收拢起来,五十名战士又成了灰黑色调。许多人用缴获自农夫的粗布罩袍伪装自己,还隐藏好自己的十字弓,便大摇大摆地搜索新的目标。 他们像是来自东部海岸的渔夫,是带着货物进内岛,或是前往维斯卖鱼获的人。 几乎所有的内陆村庄都不知道罗斯人入寇这件事,现在,他们因消息的暂时闭塞吃了大亏。 村民欢迎其他村落的人来交易,到底是住在一个岛的人们,虽说平日里大家有一点不可避免的恩怨,在贸易的问题上没有谁保持戒备。 阿里克带兵离开赫尔登霍斯,沿着溪流入海的方向继续前进,如泥石流一般就在当日打下了另一个名叫卢库卢耶的村子。还是一样的招式,阿里克来了,带来的就是死亡、燃烧与毁灭。 说起来这个村子的人应当知道罗斯人来袭的消息,阿里克审问了被绕过小命的人,这才获悉那个北方跑的家伙确实在宣扬“海上来的凶手摧毁了村庄”。结果这个人疯狂宣传可怕的消息,威胁下一个遭难的就是卢库卢耶村。愤怒的村民根本不相信这件事,便给了逃亡者一点干酪,再用靴子踢他的屁股将之赶走。 海风吹散了燃烧村子的浓烟,卢库卢耶的居民看不到危险的信号,也就错失了逃跑的良机。 阿里克再度放跑饶了小命的村民后,就领着兄弟们在安静的村子住下来。待到次日,卢库卢耶就是燃起冲天大火,牛羊尽杀之,连带着快要成熟的燕麦,也被他指示人故意纵火。 地上到处是人畜死尸,连续的惨烈场景,甚至让不少刽子手都感觉不适。 有的人因过度弑杀,精神出现了一些状况,他们对天咆哮张牙舞爪。 还有的想要快点离开这个令人不适的区域,因为,这不是他们希望的战斗,砍杀缺乏准备之人并不光荣。 阿里克决意继续劫掠,便有战士谏言:“老大,我们真的快到维斯比。公爵期待和他们决战,我们……” 带队行军气势高昂的阿里克实在不耐烦:“怎么?你想当懦夫?还是打算跟着我去会会维斯比的那群蠢货?” 听这意思,阿里克就是要带着区区五十个轻装战士去做肉侦。 肉侦,那可不是个好活计。 不是说好了的吗?试探敌人军队虚实的工作,是要交给梅拉伦佣兵那几百个工具人。 怎么最精锐的罗斯战士要充当这个不值得的工作? “老大,公爵说五天之后大军开拔,我们这已经是第四天。兄弟们已经跑得太远了,我们真该早点回去。” 听得,阿里克猛然站住,他转过身瞪着一双锐利的鹰眼,气势汹汹凝视众人:“怎么?你们怕了?我带着你们在海上痛打哥特兰人,现在登上了他们该死的岛,你们现在居然畏首畏尾?” 此刻,没有人说话,大家的耳畔只有阿里克的批评与风声。 “现在都闭嘴吧!我说过了,千万不能留情。我们要给敌人恐惧,现在跟我攻击下一个村子。记住,毫不留情。” 所谓的毫不留情,就是连村民养的下蛋母鸡都不放过。 阿里克的作为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海盗,他的到来就是为了斩杀与破坏,他经过的地方只有一片焦土。 还是这一天,他带兵有攻占了名为桥村的村子。也恰是这个村子,让沿溪流进击的罗斯劫掠队伍看到了一座小木板桥,村落也因此得名。 但这场战斗完全出人意料。 队伍仿佛进入了无人的村落,但村子绝不是被废弃。 机警的阿里克走进一民舍,他把剑插在地上,半跪下来探查烧火的碳渣,惊愕的发现那深层碳渣居然还在慢燃。 端着十字弓警戒的战士随口道:“老大,看来敌人刚刚逃走。你的恐吓计划看来成功了。” 深思熟虑一番的阿里克站起身,持剑命令:“照例把这个村子烧掉。” “啊?”战士大吃一惊,“一天的战斗兄弟们都很累,现在……” “不!听我的命令,快烧。敌人没有跑远,我们追上去将他们斩杀。” 没有谁扭得过阿里克的性子,桥村房舍燃起大火,夕阳下这火光更加骇人。 就在桥村的西边又是一座海拔六十米高的土丘,站在桥村的地理看去,它就只有区区三十米。 阿里克带着疲倦的战士也昏暗的光下强行攀登,最后当繁星璀璨,战士们就在山丘上过夜。 疲惫的战士很快看到了骇人的景象,它惊得本也疲惫的阿里克像是喝了好几桶咖啡,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火光,他是真的睡不着了。 站在这里,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咸味。天上是繁星,地下的火光也如繁星。 瞌睡的战士纷纷依着松树,他们的身子不由得在颤抖。 有战士走近阿里克:“这就是维斯比?我们在上一个土丘看不清楚,想不到维斯比居然是这样。” “老大,看看他们的篝火数量如同星辰般密集,他们的兵力真的很多。未来的决战真的有点棘手。” 桀骜不驯的阿里克一个瞬间居然畏惧了,他使劲咬咬牙,心中自责居然有这样的愚蠢想法。 再一想到老弟留里克讲述的的南方作战事迹,为了迷惑与威慑博里霍尔姆的敌人,瑞典军就故意点燃大量篝火。 “这是敌人的阴谋。”阿里克严正道:“他们岂有这么多人?他们在欺骗我们,让我军以为维斯比兵力多就被吓得离开这个岛。哈哈,我们可不能上当。”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兄弟们也就信以为真。 总之夜里的不应该也不可能再去劫掠了,几天的行军与战斗,每个战士都斩杀了十个敌人,哦如果尖叫的女人也算“危险的勇士”。斩杀那么多人简直就是陪着阿里克来复仇,罗斯人到现在仅有五人受了微不足道的轻伤,如此结果,也在于所谓敌人压根不是勇士。 站在这座低矮的土丘,夜幕下的罗斯人已经能隐约看到远方晦暗的大海,他们用四个昼夜的行进,终于打穿了整个岛屿。 罗斯人没有点火,他们啃食一些熟羊肉后,就裹着斗篷蜷缩在枯草上呼呼大睡。 阿里克怀抱着自己的两支剑,依靠着松树闭眼休息。 土丘西边的世界有些发红发亮,那是燃烧的桥村! 这一特殊的奇景就好似警戒号角一般,给了维斯比港及其周边逗留的所有人一记耳光——是罗斯人!该死的罗斯人来了! 从阿里克休息的地方到大海,直线距离仅有区区七公里了。他把大量的篝火当做敌人士兵露营的证据,事实怎么可能。 他和大多数战士,潜意识里都认为两军的决战是一个必然。既然罗斯人有备而来,哥特兰岛的主力部队也该集结完毕。 他下意识的认为哥特兰军会快速集结完毕,那些密密麻麻的火光周围也必须坐上一圈战士。 然而,坐在篝火边的,尽是一些对未来充满迷茫的村民,或者说是难民。 他们这些人都来自岛屿的北方。 就在几天前,白沙港被一支强悍的罗斯军队摧毁,来不及逃亡的人一定全部死亡。 被骂做懦夫的提前逃命者,他们走陆路告知了附近的村子,这便引起了连锁反应。岛屿北部的全部五个村子,村民拖家带口、赶着牛羊,连带着下蛋的鸡都塞进木笼,人们下意识的向最大的定居点维斯比集结,只求一个人多力量大。 不过,像是桥村这样的村庄,村民不但遭遇了逃出卢库卢耶的难民,还看到了村子燃起的强烈浓烟。 村民带着牛羊翻越土丘,以最快速度冲向维斯比避祸。至于他们种植的燕麦的结局实在已经顾不上了。 维斯比的周边出现了大量的难民,总人数接近两千人。因为不仅仅有来自岛北的,一些岛南村子的人们,从去维斯比卖羊皮的族人那里获悉罗斯人大军入侵的恐怖消息。 一个名叫克林特霍尔姆的有着多达两千人居住的渔港,全体居民或是乘船、或是陆路积极北上。 留里克和阿里克两兄弟,都完成了在岛屿制造恐惧的目的。 岛上大部分定居点的居民都在向维斯比聚集,也有少数人为了避祸,坐船离岛。 维斯比的人口快速暴涨到一万一千人,已经超越了这个定居点的承载极限,不得已大量的难民只得以原有的村落为单位驻扎在外围区域,村子的首领急忙前往维斯比的议事庭(thing),倾听聚集起来的十二个未遭损失的商人大家族议事。 就在一群高贵的人就罗斯入寇问题讨论是和是战而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维斯比东边土丘遮盖的东方,居然亮起淡淡红光。 议事庭的争吵告一段落,无论是主战派(愿意继续投靠丹麦势力),还是主和派(突然跳反再回到斯韦亚部族联盟的怀抱),他们在自发招募佣兵、鼓动男人们拿起武器之际,也决议大清早派人去瞧瞧。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罗斯的斥候就在土丘上。 当他们凝视深渊之际,深渊也在凝视他们…… fpzw 第447章 一场伏击战 维斯比是哥特兰岛民世代祭祀之场所,庞大的定居点也是围绕着他们的石船祭坛不断扩建而成。 他们用石头搭建起稳固的建筑,名曰thing,所谓议事庭。 只有在面临着重大事件之际,岛上所有富裕的家族才会派出主事的族长来thing议事。 一支精干的罗斯军队登岛,并背刺了兄弟们苦心经营的岛北的海岸防线。虽说并没有多少家族觉得这种被动盖土墙的方式用处很大,是白沙港的那几个家族主持办的。北方的白沙港已经沦陷,逃出来的人简直就是在散布恐怖流言——罗斯人焚毁了城市,杀死了所有人。 这些事是值得相信的,确有一批岛北的难民乘船抵达维斯比,加上陆上逃来的难民,他们所诉说的都是同样的事。 他们还在为是和是战正常,维斯比附近的土丘,竟闪起了血红之光。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还在土丘上睡觉,清晨的鸟鸣唤醒了这些酣睡的人。 当清晨的薄雾散去,罗斯战士沐浴着朝阳圣光,清楚的看到了浩渺的海,还有庞大的定居点。 阿里克依着大树目睹这一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惊愕。 “兄弟们都起来吧!都来看看哥特兰人的巢穴。” 战士纷纷聚集而来,望着维斯比不由兴叹。 “老大,首领要带着我们打下这里,再一把火烧掉?事情有些难办。” “对啊,也许敌人能集结比我们还多的战士。我们要和他们决战,恐怕不能很快胜利。” 一路烧杀的罗斯劫掠队伍,这一刻纷纷担忧畏惧起维斯比的庞大规模。他们毕竟只有五十人,不少人真是害怕疯狂的阿里克真就要求兄弟们跟着他猛虎下山,那不是勇猛,而是单纯的鲁莽。敌人就是再羸弱,区区五十人战到力竭,还是要被敌人围攻致死。 突然,有人看到了土丘下的异常,便指着吼道:“老大你看,那里有一堆人,居然在向我们这里移动?!” 听得阿里克本能地警惕起来,他稍稍弯腰,眯起眼睛关注远处世界的细节。 手下说的不错,只需一番辨认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有武装者在逼近这座长满松树的丘陵。 那些家伙是从维斯比来,他们带着头盔,身上也背着圆盾。 他们绝非农夫或是牧羊人,是真正的战士! 不过,在阿里克看来,这就是一群送上门来的肥肉,想到这儿,他的双眼流露出杀意,笑声也愈发放肆。 “哈哈,兄弟们,砍杀凡人你们倦了吧!来,我们想办法再干一票。我们截杀这群蠢货。” 这一刻没有人拒绝,兄弟们希望在阳光下与敌人的战士搏斗,战胜强敌夺走尸体上的武器、钱财,并在厮杀中获得一个男人的光荣。 无论阿里克是否接受,战斗的方式已经因为十字弓等更强劲的远程武器极大程度改变了。 放着优良的武器不用,那是十足的蠢货,用十字弓精准射杀敌人,这与是否光荣毫无关系。都打起来,厮杀之际还谈那么多干什么?聪明的勇士要保住自己的命,更要把财富、敌人的女人、战士的荣誉全部拿到手,他们全都想要。 目前罗斯的这支斥候掌控着极佳的地理,以逸待劳打一个伏击,真是再合适不过。 阿里克组织自己的部下,三十名套着抢掠字农夫的土灰色罩袍,手持剑盾趴在地上。罩袍之下又是代表着罗斯的蓝白色调的袍子,所谓当厮杀开始,他们会亮明自己的身份。 战士就是这样,厮杀就要堂堂正正。再傻的哥特兰人也知道罗斯人的标志,亮出袍子的图案,也省了自报家门的环节,这有敌人也能四个明白。 而另外的二十名战士,他们手持上弦的十字弓也埋伏在地上。 他们自然而然的将脸颊贴在木托,有眼凝视着碳钢簧片(轻度卡住箭防止掉落)的照门,与最前端树立起来的准星,实现三点一线。 他们就是再以端步枪的方式,以卧姿端着十字弓。钢臂十字弓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实在是杀敌神器,阿里克早已悟出了着武器的奇妙用法,现在就拿哥特兰人开刀。 近二百名哥特兰探险者,在一个名叫拉文的老战士带领下,他们奉thing的要求,翻越土丘去看看桥村的情况,更要探明昨夜红光的秘密。 这支队伍里就有武装起来的桥村村民,也是他们在维斯比散布“罗斯人进入村子”的可怕消息。介于聚集到维斯比的人们已经知晓罗斯人登陆并导出破坏的消息,新的消息并未惊得大家六神无主。 男人们一瞬间就完成了武装,只要各个家族在thing的石头屋里达成统一意见,例如下达作战的命令,男人们瞬间便能完成军队集结。 拉文的二百名战士仅仅是一群探查者,其中多为精干的战士,许多男人有过海上搏斗的经验,或是曾奋力用鱼叉单人刺杀鲸鱼。 这里面还有来自日德兰半岛的丹麦人,他们年轻之际曾划船去附近奥博德里特人(斯拉夫文德人部落)的领地抢劫,有着充分的砍人经验,而今上了年纪,依旧斗志昂扬的在维斯比给商人家族做佣兵。 唯有五十多名桥村的农夫、牧羊人,他们的情况就相对拉胯。毕竟,他们并非靠着出卖武力生活的,他们只是平凡人。这一次整个桥村的男人们拿起武器,要回到村子看看情况,人们盼望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拉文对前方的危险一无所知,与之同行的人们也都不觉得会在维斯比附近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大摇大摆地攀爬舒缓的土丘,前方就是最后的土坡。 一双双的眼睛躲藏在树下的枯草中,罗斯人也不是故意做伪装,只能说制作粗麻布的亚麻固有的颜色,就是典型的“秋天的颜色”。 眼神锐利的人想要突然看清藏匿的敌人,目前可是极为困难的,何况拉文这一活儿人的警惕感,已经被不停走路磨掉了一大半。 阿里克心里在哈哈大笑,明面上他非常严肃。那些十字弓手就趴在他的身边,剑盾手亦是看着他的命令才会突然跳出来作战。混乱爬土丘不可取,拉文带着他的人走在一条登丘的羊肠小道,这是一条捷径,恰恰也成了危险之地。 “就是现在,兄弟们,射击。”阿里克小声命令。 一瞬间,二十支箭矢带着旋羽的嗖嗖声飞射而来,集中打中了拉文的纵队。 为了行动方便,这些哥特兰探路者都没有套上锁子甲,他们全都穿戴上硬化的牛皮甲与镶嵌铁皮的皮盔,除此外最有用的防御器具便是铜皮箍边的圆盾。 然而,这些防御措施用处有限,何况他们毫无准备。 操纵十字弓的都是些老手了,阿里克调的就是自己爱用的精锐战士。着二十个射手在海上就练就了精准射杀哥特兰人渔民,现在做的也是再熟悉不过的事。 兄弟们彼此间都有了默契,基本上每人都在射击自己的目标,彼此间重合有限。 第一轮射击,当即有多达十五个敌人中箭倒地。 仅有五十米的伏击,哥特兰人甚至没有看到敌人,只听耳畔嗖嗖声,接着就是倒地者的哀嚎。 非常精干的战士,居然被箭矢击中了胸膛和腰,当场就失去战斗能力,注定要在不停失血中快速死亡。 “啊!是罗斯人!是他们!”拉文,他又想到在海上被罗斯人该死箭矢只配的恐怖。 惊慌失措的哥特兰人急忙在拉文的指挥下,卸下各自的圆盾,然后排成一个圈。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的搜索周遭的一切,力求发现袭击者。 正当他们混乱之际,趴窝的十字弓手这便纷纷转身仰面躺下,双脚踏着钢臂,带戴着皮手套的双手加上健壮胳膊和大腿,合力将浸泡海豹油的弓弦拉到扳机出。这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暴力上弦行为,健壮的战士顶多做上五六次,就不得不依靠绞盘上弦。 第二轮箭矢来了! 尖锐的淬火箭簇有着很不错的破甲能力,哥特兰人的盾牌防御力有限,箭簇将之洞穿,再穿透人的皮甲,最后扎进血肉。 此轮射击造成的伤害远不如第一轮,有敌人的战士身上中箭,他们咬紧牙关仍能手持斧头、短矛站立。 也恰是这一轮射击,罗斯人的位置暴露了。 差点被箭簇划烂脸的拉文举着铁剑大吼:“就是前面的树下草丛。兄弟们,跟着我杀了这群罗斯人。” 瞬间,哥特兰人结束了慌乱,他们分散开队形,开始正面猛攻。 有动作很快的五名罗斯射手已经上了第三次弓弦,他们随便射击后,纷纷拔出自己的钢剑。 已经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 阿里克猛然现身,也不吼声什么德玛西亚的奇怪口号。他把双剑插在地上,右手抓着罩袍的帽子,直接将这层布撕扯掉,亮出了他的白布长衫,以及胸口处交错缝着的呈x的蓝色条纹。 老大如此,罗斯人战士纷纷现身。 他们居高临下的现身,吓了进击的哥特兰人一大跳,不由得纷纷愣住。 罗斯人纷纷掀开罩袍,他们即便兵力并不多,有着衣着完全统一的气势加持,着实令对手担忧。 在场的罗斯人各个是老战士,他们实则年纪都与阿里克相当,作战经验实在丰富。 阿里克像是吃了毒蘑菇化作狂战士,他喘着粗气目光如狼,统帅的仿佛就是一大群恶狼。 没有任何的废话,他举着双剑直接带头冲锋,更恐怖的是,今天的阿里克连盾都扔了,他仅着一件轻便的牛皮甲,就带队闯入混战。 这是他希望的,亦是罗斯人战士们愿意的。 射手扔下十字弓,瞬间边做剑盾手。由于敌我双方距离太近,组织盾墙就是浪费战机,双方很快陷入到混战。 “杀!杀死敌人的勇士,用他们的血,祭奠奥丁!”阿里克大喊着。 拉文,这位哥特兰的老战士也不甘示弱。“兄弟们,让这些罗斯人偿命的时候到了,给我杀!” 箭矢之后是短兵相接,混战的双方绝不会判断错误对手,罗斯人的袍子太过明显。 阿里克的双剑干净利落地斩断一个敌人的手臂,接着刺击夺其性命。 他又刺中一人,还没把剑拔出来,那敌人就翻着白眼跪倒在他脚下。 然而,一名哥特兰人投掷来的短矛,几乎贴着阿里克的脸飞跃,差点引起割伤,却意外的砸中了另一名罗斯战士的胳膊。 愤怒的阿里克在狂奔,双剑狠狠刺向那个投矛的正得意的哥特兰人。他练就的一身武艺,造就这一刻的斩杀无双。 “喂!那个持双剑的勇士,与我决斗!”一脸血的拉文举剑骂道。 “你?!”阿里克使劲擦一把脸上的血祭,那满是肌肉纹理的双臂甩掉双剑的血祭。“你是何人?一个卑微的虫子?” “我是拉文,忠诚于布利斯诺斯家族的拉文,是注定斩下你头颅的男人!” “你?”阿里克被大大的激怒,“我是罗斯的阿里克,是指挥队伍摧毁你们渔船的勇者,也是斩下你透露的男人。你这个愚蠢的土拨鼠,今天我就斩掉你的脑袋!” 说罢,阿里克冲了上去。 土丘的混战已经有一阵子,罗斯人兵力是少,他们打了伏击大大挫伤了走了较远路程的哥特兰人的锐气,何况那些桥村的武装村民何谈勇者? 罗斯人已经在混战中悄然占据上风,即便他们也有人战死。 阿里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是一头被激怒的野牛,举剑以蛮力冲击勇士拉文。 如此骇人的气势,拉文当场便后悔自己决斗的主张。 这是一场决斗!混战的人们基于传统,硬是自发的让出了空间。 他们彼此都是维京人,此刻没有组成盾墙去搞对垒阵战。他们更像是好几十对人的小规模单挑,似乎这样更有光荣的意义。 这是两个统帅的战斗,双剑阿里克对战手持剑盾的拉文。两人都没有穿戴铁质的锁子甲,所以任何的疏忽都是致命的。 阿里克几乎不设防,似乎浑身都是破绽。 然而,亲自砍杀、射杀多达一百人的阿里克,他充分的战斗经验一下子就发现了对手的破绽。他用自己的钢剑挑开拉文的盾,稍稍一个转身,又用父亲的剑击中了对手的腰。这才是第一回合就分出胜负,精英的决斗就是这有瞬间分出输赢。 拉文痛苦中倾斜了身子,阿里克毫不犹豫砍断了其持剑的手臂。 双剑握在手就好似大剪刀,阿里克轻易剪断了拉文的脑袋,接着把这颗狰狞面容的头颅高高举起,对着混战的哥特兰人怒吼:“这就是你们的最勇敢的人?现在他死了!” 至此,哥特兰探路者的士气彻底崩溃! 领头者身首异处,再瞧瞧地上躺了多少具尸体,即便也有倒毙的罗斯人,死的最多的还不是哥特兰人? 那个桥村的农夫死了许多人,最勇敢的、嗷嗷叫着要复仇的少年,他们为自己的勇敢结束了自己极为短暂的战士生涯。 桥村的男人们落荒而逃,其余哥特兰人接连脱离战斗。 罗斯人还发动反冲锋砍倒几人,最终还是被阿里克责令停手。 “老大,我们可以冲过去,把他们全部砍死!” 喘着粗气的阿里克扔了那个拉文的脑袋:“让懦夫滚蛋吧!这下我们已经彻底知道哥特兰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就像你们还上看到的!都是笨蛋。” 一张张染血的面孔看着逃亡者的背影,罗斯人站在土丘的尸堆中,迎来了一场胜仗。 “到此为止吧。”阿里克命令,“刺杀奄奄一息的敌人,把我们的人带走!” 有奄奄一息的罗斯战士请求阿里克赏赐一个痛快,无奈的阿里克持剑成全之。 最后罗斯人竟收敛的十五具自己人的尸体,如此损失可是令冷静下来的阿里克大呼吃亏了。 可是,哥特兰人这番躺倒了都快一百人了,罗斯人这算哪门子吃亏? 且慢!阿里克在海上劫掠,手下人都是鲜有损失,今日的伏击战可谓近年来最可怕的单日损失。战士的兄弟们各个都是精干的战士,现在,他们为了罗斯人光荣战死。 敌人的尸体就留在这里喂秃鹫吧! 罗斯人的尸体被包在麻布中,被战士拖拽着离开战场。已经摸清了敌人的情况,阿里克觉得也该撤离的,他估计自己撤离不久就能与大部队遭遇,那么决战也就是未来几天的事。一场更大规模的作战等待着自己成为战场上的大英雄呢! “兄弟们,我们走吧!带走我们的兄弟,带到那个村子,让他们的灵魂去瓦尔哈拉。” 阿里克,他就在桥村那继续燃烧的民房处,堆积树枝、柴草,按照罗斯人战地葬仪,以溪水洗净战死者的身子,再将之烧成灰烬。在这件事完成前,他和活下来的战士,会目送战友的肉身为齑粉,灵魂随着烟尘扶摇直上去往圣殿。 fpzw 第448章 一个男人决定成为哥特兰岛大王 乌鸦在桥村的上空盘旋,它们是神的使者,当战士的勇士在烈火中化作灰烬,它们的灵魂必将在神使的凝视下前往瓦尔哈拉。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些勇士死了,活下来的人并没有悲伤失落。 因为,还有一场大战等着大家。 其实这些乌鸦是瞄着到处倒毙的牛羊尸体,它们闻着血腥而来,来阿里克刚刚离开之际就聚集而来啄食牛羊。 阿里克决意带着兄弟们撤离,把探到消息告知大军。战斗中他们消耗大量体力,现在这些人就在桥村休息,意欲修整好了明日继续走。 那些落荒而逃的哥特兰战士向着维斯比疯狂逃去,不久就逃回了港湾。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们居然战败了?!糟糕的消息随着败兵逃跑的背影快速蔓延。 中午之际,疲惫不堪口渴难耐的人们回到了哥特兰的议事庭。 有多达二十名身份高贵的人聚集在议事庭,他们是维斯比的全部大家族的家长,以及全部的逃难而来村子的首领。 失败的事实挑战着所有人的神经,即便是因富贵而圆润的脸,现在有满是愁容的皱纹。哦,这些人昨日就战斗、跳反或是逃跑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们,现在清一色的惊恐。 失败的人们坐在庭前的土地上,无精打采等着尊贵者聚集。 布利斯诺斯家族,也许它是整个维斯比,或是整个哥特兰岛最富有的商业家族。 家族首领哈肯希望自己能成就一代豪杰,能够实质上的独霸整个维斯比和整个岛屿,以成为大海上的强权势力。现实是,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的家族一直豢养着一批私兵,他的儿子们也精明强干,家族积累了很多财富可以招募到很多勇士。 布利斯诺斯家族还不具备压倒性的实力,哈肯与之生意上的传统盟友,在议事庭里有着很强的话语权,长久以来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就是主战派的代表!也恰是这一伙人,当年为了更大利益,鼓动大家举岛投靠丹麦人。 显然之前逃亡者的消息完全正确,罗斯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了! 突然有衣着华贵的男人站出来,他扶着腿压制着恐惧的颤抖:“罗斯人是如此凶猛,他们就在土丘的东边!我们现在就走,想活命就得走!” 话音刚落,聚集到议事庭的民众,乃至在场的高贵者,一双双鄙夷的眼睛凝视而来。 哈肯年纪是大了,他扎成辫子的白胡子都在颤抖。 这就是“白胡”哈肯,他年轻之际被称为“金胡子”哈肯,而今青春不再。他这一生注定没有成为勇士,却成了非常富裕的毛皮商人。 如果罗斯人只是在北边的海上和渔民打斗,布利斯诺斯家族并无损失,如今罗斯人已经打进岛中方牛羊的草场,这就是动了所有皮毛商人与整个岛屿农牧民的利益!他们,已经不能再坐看渔民蒙受损失无动于衷了。 “斯多克家族的斯维拉,你的脑子里全是羊油吗?还是你已经懦弱的成了一只肥羊?”哈肯瞟着白眼不屑道。 “你!你讥讽我。”斯维拉伸手直指叫骂,“现在丹麦人和北方的家伙们,他们在南边打起来了。我们只有一万人,就要单独和罗斯人战斗?我们能赢吗?!” “你……果然是温顺的羊。”说罢,哈肯当众哈哈笑起来。 他开始审问撤回来的人,错愕的发现自己麾下的精锐是从拉文不在场?一种不好的想法闹到他脑子嗡嗡叫。 急忙有人哀嚎:“拉文死了,他的头被罗斯人割下来。上百个兄弟死了,太惨了!” “什么?” 大吃一惊的哈肯急忙走下石头台阶,蹲下掐着报信者的脖子:“说!谁杀了他?他是一个勇士!” “是……是那个家伙。阿里克!罗斯的阿里克!” “嗯?居然……”哈肯松开手,在场的高贵者也都警觉起来。 就在三年前,阿里克第一次在哥特兰人施展了他的恐怖。他故意告诉逃亡的敌人自己的名字,之后的年月他带兵在海上专挑哥特兰渔船劫掠,又故意放跑个别俘虏,带个哥特兰人“罗斯的阿里克”的消息。 哥特兰人对罗斯人知道并不多,主要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一堆老黄历——斯韦阿兰的竞争失败者被迫前往北方苦寒之地。 当然,现在的岛民报偿了正整数三年的不停劫掠,罗斯的阿里克成了恐怖的代名词,就仿佛那个人就是罗斯人的首领。 哈肯佩服阿里克是一个勇士,可惜那是一个威胁到自己家族的敌人,那人不死,全岛不安生。 现在主和派已经彻底闭嘴了,许多昨夜还在争吵的人,现在纷纷站在哈肯周边。 但是,人群中多了一批名为“逃跑派”的懦夫。 富贵的斯多克家族的维斯拉就是这有的逃跑者,他本人倒是对懦夫行为不在意,也确实有人原因跟随他。 知道了罗斯人派来了一名屠夫,这更坚定了斯维拉逃跑的意志:“你们想要战斗,你们就战斗吧!我要带着我的家人撤离。我会前往丹麦,离开这个倒霉的岛。” “你说什么?倒霉的岛?”哈肯怒目圆睁。 “怎么?这些年我们经历的还少吗?” “这里分明是一片福地,我们都很富有。”哈肯辩驳。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完蛋了。兄弟,听我的,现在撤离还来得及。” 斯维拉已经不想再废话,他去意已决。他非常断定一件事,虽说现在消息还不确凿,罗斯人必然是大举入侵。哥特兰人从来是一盘散沙,最近的年月布利斯诺斯家族在快速壮大,罗斯人的袭扰也突然频繁,一向主动的哥特兰人现在居然成了被动方。 罗斯人这次敢于进犯岛屿内陆,他们必然是有备而来。 他已经转身在走,被哈肯的侍卫拦住。 “怎么?不让我走?逼我作战?” “不。你可以走!但是你的私兵全部交出来。”哈肯恶狠狠道。 “为什么?那是我的人。” “你?你觉得现在不把人交出来,能活着离开thing?听着,哥特兰的懦夫会被大家斩杀。没有人会同情懦夫。” 斯维拉凝视着所有的高贵者,他赫然看到被哈肯这番吓唬,有意逃跑的人也纷纷表示留下来战斗。大家似乎团结在了哈肯的周围?不!大家只是抱团取暖。 微妙的气氛感染者哈肯本身,不只是那根线搭上了,哈肯突然大声吼道:“维斯比危在旦夕,各个家族的财富都在这里,罗斯人出动了所有的人,要夺走我们的财富。我们只能和他们拼命,现在我希望你们都承认我是首领,就让我带着大家,聚集所有人的力量,把罗斯人打败。” “嗯?”斯维拉大吃一惊,带着怒气质问:“到头来,你要学着丹麦人称王?!” “为什么不呢?”哈肯缓缓笑出声,又拔出自己的剑,“我要去南边的祭坛,我要血祭奥丁,让神赐予我们胜利,让神赐予我哥特兰之王。” “就你?你也配称王?”斯维拉没有再走,他转过身笔直站在哈肯面前鄙夷道:“我可以是懦夫,而你,妄自尊大。你只是比大家稍稍有钱,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斯维拉话才是说一半,一把锋利的匕首即凿穿了他的下巴。 是哈肯,他的左手刚刚的瞬间拔出切肉的小刀,给予斯维拉致命一击,此举惊到所有人。 血溅了哈肯一身,斯维拉睁着眼睛死在土地上,鲜血仍从伤口处不停涌出…… 哈肯仍不罢休,他躬下身子啐了口唾沫:“逃跑的懦夫就是这个下场。” 本来主张战斗的人就是多数,毕竟岛民以渔民为主,三年来罗斯人的疯狂劫掠,岛民不但死了很多男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都变得拮据。万恶之源就是罗斯人!他们不死,大家早晚都得饿死。 哈肯举着紧握长剑的右手,将沾血的匕首扔掉,“兄弟们,现在我就是哥特兰王!我今天就去祭坛,我要给神献上十名奴隶,我会用自己的血祈求奥丁赐予胜利。罗斯人的确可怕,但是我们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就能战胜他们!” 恐惧中的人们需要一个政治强人站出来为他们带来光明前景。 哈肯是这样的人吗?也许是的,至少此人的果决让人信任。 维斯比就是围绕着石船祭坛扩建成的大型定居点。 如今,最初的祭坛之地已经建成了巨大长屋,每一扇木门都有着精美的雕刻,里面的立柱亦是被羊皮包裹,并有墨绿的松枝、晶莹的琥珀点缀。长屋里一直弥漫着熏香,一群以烧红的匕首破坏掉全部的毛囊让头发不再长的祭司们,他们秃头而穿着素袍,就以纯粹的白色代表绝对虔诚,崇拜着他们的神。 失败的消息很快被哈肯称王这件事取代。 所有人内心里需要一个英雄带领大家度过这场灾难,人人都知道遥远的丹麦人不能立刻解除燃眉之急,现在他们必须依靠自己。 富贵者与贫贱者清一色的支持哈肯,哪怕是质疑者,为了避免落得斯维拉的下场,他们反而叫嚷“战争”是最欢的。 浩浩荡荡的人均把石船祭坛长屋围着了个水泄不通! 布利斯诺斯家族的十名奴隶在惊恐中被祭司用镀着金纹的大斧头斩杀。 长屋里,一尊粗略铸造成苍老面孔的青铜塑像,就是哥特兰人心目里奥丁的形象,神像的眼睛目睹着祭品的死。 哥特兰岛的人文环境有一点奇妙,祭坛里竖立的只有奥丁的塑像,商人家族里还都摆着象征财富的弗雷塑像。 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商人们纷纷化作战士。 哈肯闭着眼,以刀子割伤自己的手,将血洒在纯金的盘子里。 被砍掉头颅的奴隶被倒着吊起来,而奴隶的血将室内的石船祭坛彻底染红。 富贵商人与村子的首领齐刷刷跪在长屋内,他们是整个血腥祭祀的参与者、见证人。 同样,一名瞎了一只眼的哥特兰岛的头戴鹿角盔(鹿角比罗斯祭司的要小,但有纯金的箍边)的男性大祭司,他一阵诡异的抽搐后,郑重宣告两件事: 只要哥特兰的男人女人团结起来,就能彻底击败罗斯人。伟大的奥丁宣布布利诺斯家族的哈肯成为哥特兰岛的大王,并带领人们击败敌人。 没有人对这样的安排有异议,因为时间有限,根本不许他们有任何的异议! 称王的哈肯没有任何的快意,他成了梦寐以求的大王,但他也是非常清醒的。 各家族之所以支持,完全是需要他履行王的责任,带着大家打败敌人。同样的,为了未来的战斗,王所在的家族也必须大肆撒钱,已让岛民敢于拼命。 这一夜,斯多克家族被维斯比本地人洗劫! 因为大王说了,背叛岛上的兄弟们的懦夫没有权力活着。 斯多克的斯维拉被杀,他的儿子们也纷纷惨死,他的女眷虽有反抗,还是全部成了可以随意处置的奴隶。不过,这个家族本身豢养的私兵和旧有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了国王哈肯的手下。 斯多克家族的财富被一抢而空,加入劫掠的不仅仅是维斯比人,还有逃难而来的村民壮汉,更有纯粹旅居岛上的丹麦人。 有一些沉默的丹麦人目睹了这些天的大事,他们是丹麦盟主,或者说是丹麦大王“狮子”哈夫根的手下。他们隐藏自己的身份,默默监督着这些哥特兰人,所谓一旦这群家伙背盟,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哈夫根耳朵里,接着便是丹麦军队登陆讨伐。 这一点称王的哈肯岂能不知道,他一下子拿出十个奴隶血祭,一方面就是给丹麦的“沉默的监视着”看的,至于和罗斯人决战,主要方面当然是为了哥特兰人,另一方面,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投名状。 既然尊贵的祭祀说了哥特兰人会取得大胜,那么打败了罗斯人,哥特兰人在丹麦势力中的位置,也该显着上升吧。 布利斯诺斯家族在家族张哈肯的主持下决议进行一场不成功就毁灭的豪赌。 他的五个年龄不一的儿子,都必须立刻暂停商人的身份,披上锁子甲成为一名战士,无论他们是否乐意。 他当然不会妄想着自己的崽子能成为战场上的勇士,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不过,他们可以作为指挥者,带着佣兵、奴隶和武装农夫去打仗,从而被动获得荣誉。 他谎称儿子们绝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因为打仗的主力又不是其个人。 入夜了,哈肯散发了多达一百磅银子,以王的名义资助打仗的农夫、牧民和渔民。加之人们洗劫了斯多克家族,许多人当晚就变得富有。 布利斯诺斯家族华丽的长屋里,哈肯的五个儿子都勇敢起来。 长子西格法斯特因为父亲自立为王的事,一瞬间也萌生了更大的野心。他年纪最大,本来就是要继承家族的主要产业的,如今也自然会继承父亲的王位。 然而兄弟们都是虎视眈眈的。 西格法斯特不想砍杀自己的亲兄弟以消除后患,那就主要用实力来压制住弟弟们的野心。 家族内部的会议上,西格法斯特大胆发言:“父亲,我要继续带人去看看情况,我们要和罗斯人决战,至少得先找到他们。” 哈肯大悦:“好啊!二百人显然是不够的,那些桥村的村民也是笨蛋。我给你五百人,带着这些精锐去探路。” “好的!” 哈肯伸手使劲拍拍长子的肩膀,又解下自己镶着琥珀的长剑,将之交到长子手上,此意义不言自明。 西格法斯特双手捧着剑,犹如捧着绝对的权力。 他绷着嘴发誓:“我会寻找到罗斯人,会主动袭击他们,会好好报复他们。” “不行!”哈肯摇摇头:“我要你学聪明些。五百个勇士在场,罗斯人不会贸然进攻。你!我要你尽量找到那个罗斯的阿里克,告诉他哥特兰人要与罗斯人为全部的恩怨决战。告诉我哥特兰人已经准备好了,如果罗斯人不来,就是十足的恶棍懦夫,是被神唾弃的粪土。” “是。我……我会的。”西格法斯特点点头,不过一个瞬间,哈肯看到了儿子眼神的闪烁,似乎这小子仍有自己的小算盘? 哈肯想不了那么多,他当务之急就是整顿兵力,让农夫们成为战士,包括年轻的女人,也必须拿起武器成为女战士。 至于西格法斯特,五百人名披着皮甲(部分锁子甲)的战士要跟随他,明日再去土丘那边武力探查。 第449章 罗斯主力军在行动 阿里克一路劫掠之际,罗斯军主力部队也在做着积极的战前筹备。 大商人古尔德与长子“银狐”斯诺列瓦都站在了哥特兰岛上,对于古尔德这当然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登岛至少是二十年前,那时候他乔庄成丹麦商人混进了维斯比。 他为留里克指引一个大概的方向,“维斯比就在西边,走过这不大的岛大军就能抵达。” 商人的工作除了协助运输物资,另一关键任务就是把战利品趁早拉回去。 一个清欢的清晨,被看押起来的俘虏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大量的女人孩子被捆着双手,被罗斯战士驱赶着坐上长船,接着抵近最大的阿芙罗拉号与另外五艘货船。 孩子们以一种奇怪的吊装方式,像是货物一样被吊上了高大的阿芙罗拉号。 至于那些女人,她们被暂时解开了手上的绳子,被迫爬着绳梯登船。 她们登上了船,从这一刻命运彻底改变。 被占领的码头上,衣着依旧华丽的古尔德亟待登船。留里克与奥托就站在他的面前。 “未来将有一场伟大的战斗,我们会大获全胜,届时就能抓到更多的奴隶。”古尔德的话带着沧桑感,话语令人激动。 留里克的眼角瞟一眼不远处还在攀爬的人。 “那些女人,她们可不是奴隶哦。至少未来不是。” 古尔德笑了笑,“哦,我懂得。她们会是战士的妻子,不过她们是否忠诚?但愿她们是忠诚的。” 奥托无所谓地摇摇头,“那些孩子可被修理成听话的女人,至于现有的女俘,她们若是背叛她们的新男人,战后我就下令处决之。” 古尔德下意识退后一步,他知道奥托是真会这么干。 “好吧。”他深深叹口气,又轻轻问到,“留里克,这一次我将缴获的全部战利品都带走了,这个斯利托莫彻底没了值钱的东西。这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你在教我做事?”留里克眯着眼睛,质问中带着气势。 “我?我不敢,你有自己的打算,我当然完全支持你。” “那就告诉你吧。”留里克昂起胸膛,“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个勇士叫做汉尼拔,他带着大军打败了强大的敌人。他总是胜利,因为他在打完仗,就把战利品分给兄弟们。战士发泄之后,把被俘的女人卖给商人,把抢到的钱财买来酒和肉。当他的战士享受至身无分文,就再度组织大军继续战斗。你知道的,他们享受过就好怕失去,他们已经失去就发了疯要夺回来。” “啊?”古尔德一排脑门恍然大悟,又笑问,“你说的这个汉尼拔,莫非……你是给自己取得绰号?” “不!”留里克严肃着脸故意谎称,“我在大祭司保存的那本羊皮书看到的,奥丁赏赐我看懂它的能力。汉尼拔是遥远时代的英雄,现在我就是要效仿他成为新英雄。” 古尔德有些不敢相信,奥托暂且不说话,不过他的身子也因惊喜而颤抖。 可以说,留里克统帅的这支大军,许多方面是类似汉尼拔的迦太基军。这里不仅仅是屡试不爽的钳形战术。 双方都是多个民族融合成的混合部队,人员构成虽有些复杂,目前看来战斗力是有保障的。留里克用婚约、神秘主义、个人魅力、权势财富许诺,来统御这支大军。那位汉尼拔也是类似的手段。 汉尼拔保存战斗力的聪明办法,就是保持军队的“贫穷”。 倘若每个士兵都是拖家带口,抱着大量财富,他们是否还会拼命? 罗斯人是古代的军队,更是维京军队。 他们喜欢战斗,当然也喜欢女人与钱,他们如今暂时失去了这些、 留里克做出表率,他委托古尔德把缴获的钱币全部带走,便与战士们一样,就剩下军粮与武器装备非常富裕。 缴获的牛羊驯鹿大部分被强行运走,罗斯船队的全部货船拉满了人畜财物。 现在留里克已经顾不上牛羊把船舱弄得臭烘烘,他现在就算后悔都没机会。 古尔德登上了船,指挥着罗斯运输队,依靠着海上强劲的夏末南风一路向北。 按照计划这些人畜物资先行卸载在墓碑岛,留守的岛民负责看管。完成任务后古尔德立刻返航,只是他们移动的方向变了。 阿芙罗拉号如今就剩下两座扭力弹弓,其余货船仅有一座。最好的十座被改成陆战武器,安装在小推车上参与决战。 古尔德手下是一群水手,以及留里克从旗队里挑选出的明显老弱的战士。 这支归来的船队必须绕到哥特兰岛的西部海岸,在懂得维斯比位置的古尔德带领下,多达二十条空载轻快的武装货船与巨大的阿芙罗拉号,亮出一面面罗斯的旗帜,控制着维斯比港口,所有进出港的船只默认为敌人,届时罗斯船队或是直接以球鼻艏撞沉敌船,或是扭力弹弓近距离以弹丸凿沉。 古尔德在战争中的任务大概在五整天后实施,任务就是封锁。 当然巨大的货船扬起更巨大的三角帆离开,给予战士们的震撼是巨大的。 出征之日就是这个清晨!儒略历八月第十二天。 长时间的修整让爽过时候的战士再度恢复精力,数千人带着个子的武器装备,背着装满食物和水袋的口袋,聚集在海岸。 诺夫哥罗德人一直使用一种束口双肩背包,不过是一张折叠缝合的麻布与一根麻绳的组合。这种古老切经典的背包设计,在这场战争中普及。 罗斯大军变得有些奇怪,在留里克看来可是多了浓浓的罗斯味儿。 他们最近几日又吃了多达五百只缴获的羊!连平日吃肉不多都斯拉夫战士,这次也是人生中难得的大快朵颐。 羊肉让战士狂躁,他们的吼声也更加凶猛。 露米娅头戴鹿角盔,衣着华丽的她同样被衣着华丽的女祭司恭维。 留里克带来的瓦尔基里军团的女孩们,她们以同心圆包裹住祭坛。 露米娅望着东方的太阳,昂头张开双手,以诺斯语奋力呼喊,“奥丁神王!托尔!弗雷!芙蕾雅!弗雷佳!艾尔!还有众神!赐予我们胜利!这二十头牛,便是我们献给众神的礼物!” 说罢,持剑的留里克、奥托、哈罗左森动手了。 这是瓦良格人的祭祀,科文人和斯拉夫人全部参与其中。这些异族的战士而今与罗斯人有了共同的利益,这场极为奢侈的祭祀,他们分分心里默念着自己信仰的神只。 科文人梅察斯塔和凯哈斯望着东方,默念奥卢河的河神,以及他们信仰的太阳。 斯拉夫人梅德维特和他的诺夫哥罗德战士们,祈祷着斯拉夫战神庇隆赐予兄弟们力量,与太阳神达日博格赐予大家温暖,还有混沌的切尔诺伯格,祈祷他不要带走自己的生命。 二十头奶牛被献祭,牛血染红祭坛又流进大海,最后连牛尸也都被投入海洋。他们这一次不会吃掉祭品,牛尸最终献给了海洋神。 许多罗斯战士的看上涂抹两道牛血的血痕,以此得到了众神的祝福。 科文人和斯拉夫人全都安定下来,他们自诩也得到了某种伟大的祝福。 大军撤掉了营帐,只留下一堆木棚子。 “兄弟们!我们走!”留里克站在一辆驯鹿车上,开启了进攻维斯比的大决战。 而斯利托莫港已经空无一人,它像是废弃的定居点陷入安静。 留里克和奥托已经懒得等阿里克返程,两人都估计杀红眼的那五十个精锐肯定是到处砍杀。他对堂兄阿里克有些担忧,奥托却完全不以为意。 罗斯大军排矩形阵列,罗斯两个勇士旗队在前,辎重队伍(被俘的白沙港男人暂时手无寸铁,被迫从事这个工作)、祭司们与射手旗队在核心位,尾部则是扛着长矛的斯拉夫旗队与梅拉伦旗队。 罗斯的镶金边的公爵旗插在鹿车上,留里克盘腿而坐。 大军上午出发,沿着斯利托莫人前往维斯比的路线,以较快的速度移动。 海拔一百米的狭长土丘孕育出一条溪流,傍晚之际,罗斯人成功找到了它。 大军就在河畔扎营,而眼睛敏锐的诸如卡洛塔,她就发现了这一代的草甸有着明显被羊啃食的痕迹。 因为绵羊啃草往往非常认真的啃掉草根,一些地方草甸稀疏必是这个原因,发现的羊屎蛋成了新的例证。 大军就在溪流畔的树林扎营,他们砍伐松树立刻生火。大量的人跑到溪流边补充淡水,也有人尝试摸几条鱼。 夕阳愈发温柔,整个世界成了金色。然而有战士敏感的察觉到远处的景色有些异样。 一些战士,他们苦恼于发现了羊屎蛋,方言看去这世界也太空旷了,简直不可思议。 土丘在东边,仔细一看,那里似乎有房舍? 罗斯军主力带着大量辎重,本身是不易翻山的,他们花了些时间绕过土丘又依河而行。如此绕过了一个村落。 一伙儿战士兴致勃勃走近正在搭建中的首领营帐。 “大人,东边像是有个村子。”战士举着斧头指引着,眼神里写满了贪婪。 留里克坐在地上烤火,他看得手下人的眼睛就知他们想干什么。 此刻系完绳子的奥托从帐篷里走出,“你们说什么?东边的村子?” “是的,公爵大人。兄弟们的直觉不会错,那是一个村子。我们带人过去,把他们的牛羊抓过来岂不是很好。” 一想到烤羊肉奥托就流口水,登岛是这段日子他肆无忌惮的啃食羊肉,真是平日得不到的享受。 “那就去干吧!”留里克站起身,又想了想,“让哈罗左森领你们去。我就给你们一和忠告,尽量抓活的。” 有战士立刻问,“如果他们反抗呢?” “那就砍掉他们的脑袋!” 很快,哈罗左森纠集了快一百人,这群战士在暮色下狂奔,渴望决战前再捞上一笔。 财富和美食的诱惑让战士们不知疲惫,哪怕他们步行大半个白天了。 然而当他们真的抵达村子,才赫然发现这里倒毙着大量的尸体,而村庄里那些大量焦黑的柱子,熏黑的石块,都在诉说这里发生过的可怕事件。 暮色以到,待在这一死亡现场的罗斯战士,他们哪里还有劫掠的的打算?他们感觉到莫名的恐怖,村子仿佛收到了神的诅咒,或是怪物的袭击。 不过哈罗左森身经百战,他检查了一些死者灰白的尸体,只见一些拇指粗的孔洞,另有大量斧头劈砍的痕迹。 是阿里克!不是这个疯子就有鬼的。 兄弟们可不想再在这个恶心的地方继续逗留,他们怂恿哈罗左森赶紧走。 “好吧!这是被诅咒的地方,我们赶紧回去!” 他们沿着溪流继续走,远方燃气的大量篝火,那就是大军的营地。 留里克都要进帐篷睡了,至少帐篷里大祭司露米娅和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这两个女孩依偎着睡得正香。 大量的战士吃过了饭,纷纷蜷缩在篝火边呼呼大睡。 奥托脱了靴子,这一天他身为公爵仍旧走了很多路。留里克也是照顾自己老爹,他令手下的女仆奥托捏脚,爽得这老家伙接连叫好。 留里克吹着风,扣着自己牙缝的鱼肉丝,脑子里想着决战的事,此战他胸有成竹。 哈罗左森带着劫掠的兄弟们急匆匆跑回,他直奔公爵营长,就见一把胡子的老家伙被一群少女捏着那一双臭脚? 哈罗左森憨憨一笑,急忙凑过去:“我的兄弟,你也太会享受了。” “你?你突然回来了?”说着奥托摆摆手让她们离开。 姑娘们又纷纷聚到留里克身边。 留里克随口吩咐:“好了,我的仆人们,你们都去溪边洗手,然后休息吧。” 她们嘟囔着斯拉夫语,叽叽喳喳离开,显然她们对奥托的jio实在不满意。 留里克抬起头,“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村民被你们全砍了?还是你们被打败了?” “打败我?可笑!我们可是罗斯人。不过……”哈罗左森一下子坐下来。 奥托让来干扇羊排,“先吃点再说。” 哈罗左森稍事恢复体力,就说明村子的恐怖景象。听得这些,留里克与老爹几乎是本能的做出判断,他们异口同声:“是阿里克干的。” “肯定是他,村民都被杀了,连带着牛羊。那些牛羊开始散发恶臭,真是可恶!现在……”哈罗左森看看自己手里啃到一半的羊排,它突然就不香了。 羊排被他直接扔到了火里。 “你怎么不吃了?”奥托质问。 “我累了,阿里克的事我懒得想了。就是……”哈罗左森爽朗一笑,“看来我也得从俘虏里挑几个长得漂亮的女人,安排给我的卡努夫,再让她们给我捏脚。我走了!” 哈罗左森摆摆手,奥托却是哈哈大笑。 次日早晨,罗斯大军留下大量少黑草甸痕迹和一地牛羊鱼的骨头。 太阳根本未到天穹之中,就有十多名前方探路的战士跑回罗斯人移动的巨大矩阵。 因为愈发靠近维斯比,真是脑子的斥候阿里克现在也不知砍杀到了哪里。 留里克不得不再派遣一些善于奔跑的人充当斥候。 现在,这些人带着重大消息回来了。 他们聚集在公爵父子的鹿车前,领头者说:“前面又发现死亡,到处是死了牛羊,还有一些被焚毁的人尸。” 有了昨天的事,现在的留里克已经不惊讶了。他麻利跳下车,质问,“人和牛羊又都死绝了?” “是的大人,连房舍都烧毁了。我们检查了一下,死尸有中了我们弩箭的痕迹,房舍的残骸还是温的。” “还是阿里克。”留里克掐着腰一脸气愤。 “你就别生气了。”奥托的大手盖在儿子脑袋上,“让我们去看看情况,我军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哼!最后还是我给他收拾烂摊子。”留里克双眼望着前方。 初次见到死尸,许多人会惊恐得大吼大叫,甚至直接昏阙。或许这件事上女人表现得更加胆小。 大军中有着一批女人,她们多为留里克的女战士们。她们已经在海滩之战见过了大量尸体,经过尖叫刺激后,现在的她们已经有了很强抗性。 至于精锐的罗斯勇士们,他们早已无所谓,因为死亡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现在留里克看到了骇人的惨剧,草地只是尽是乱七八糟的尸体,更荒谬的是,他居然看到了鸡的尸体。 罗斯战士本能拔出剑和斧,十字弓手也都箭上弦,他们本能觉得这里杀气太重。 留里克掐着腰直跺脚,奥托走近他的身后,“你……该不是害怕了?” “这肯定是阿里克干的,只能是他。给叔叔报仇犯得着这么狠?难道他要给整个岛的人赐予死刑?还有,你看看这些鸡,它们也被砍了。真是浪费!阿里克到底图个啥?” “当然是复仇!” “这算是复仇?我不理解,我也不可能这么做。” “这就是勇敢啊!”奥托抚着儿子的头,大手被留里克直接拨下。 “我不要这样的勇敢,这是屠夫行为。我得把这些尸体处理一下。” 奥托和哈罗左森凭借经验,判断这些尸体已经死了三天。 被迫打仗的白沙港的男人们,现在也被迫收敛尸体。 如果说罗斯人感觉无所畏惧,斯拉夫人和科文人便对瓦良格人凶狠有了更新的认知,这群罗斯人对另一群瓦良格人一样凶狠! 不过斯拉夫人从被破坏的村庄这里,感受到了某种相似感。原来,瓦良格也一样放牧种燕麦的。 留里克是没有好好观察这里存在大量麦田,斯拉夫人意识到了。部分麦田也遭到焚毁,它们明明都快成熟了。破坏者是瓦良格人,种地放牧的同样是他们。可惜,诺夫哥罗德的兄弟们可没有他们这般好战善战。 留着黑血的恶臭尸体被堆积起来,接着覆盖大量的木块并点燃,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火丘,照亮整个村庄残骸。 露米娅身为大祭司,也在留里克授意下,对这些敌对势力的尸体做了一番祈祷。 人心安定下来了,大军也就地扎营。刚刚平复心情的留里克坐地啃着一条咸鱼干,他的大舅子梅德维特拎着一把草跑来,操持着斯拉夫语兴致勃勃介绍起手里正发黄的吊着颗粒的草。 “这是燕麦?!”留里克大吃一惊。 “对!这个村子周围都是麦田,可惜很多被烧掉了。” “真是倒霉。”留里克使劲搓搓这些皮燕麦,将麸皮搓掉方见里面软糯的粒子。“麦子还没有熟。” “是的,不过十天之后我想就能收割了。” 看够死尸,这些未被焚毁的麦子可谓一个好消息。 “那就控制这里,收拾完了哥特兰人,我们也夺走他们的麦子!”说罢,软糯的麦粒被留里克扔进火里,燃起一团麦香味的烈焰…… 第450章 西格法斯特vs阿里克 那些勇士的英灵一定去了瓦尔哈拉! 带着这样的想法,阿里克和他活着的兄弟们聚集在同一处篝火,无视着村庄废墟弥漫的焦糊味,蜷缩着身子呼呼睡觉。 他们是战士又身在这样的战地,他们没有卸下皮甲,剑和斧头时刻抱在怀里。而二十张十字弓互相堆叠而立,所谓当要用时,可以快速上弦装填。 可是战士们太累了,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斗,兄弟们对于哥特兰军队的态度更加轻蔑。 阿里克就没有设置哨兵,他也大胆的估计没有什么胆肥的家伙赶来打搅兄弟们的好梦。 就在他放松警惕之际,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已经在清晨的薄薄晨雾中登上了土丘,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正是罗斯人休息的桥村。 哥特兰自立为王的布利斯诺斯家族的哈肯,在人民的热烈呐喊中,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接下来就利用这股气势,去击败大规模入侵的罗斯人吧! 某种意义上,他觉得这场战争属于决裂的兄弟之间的生死之战,但彼此曾是兄弟,也许事情不该做得太绝。 哈肯有着和平的幻想,不过罗斯人明显是在下死手,那就别怪自己也狠毒了。 长子西格法斯特从未上过战场,他本人在经商方面的水平让哈肯放心,不过这小子的身边总是聚集着一众来自丹麦的侍卫,这群家伙讲述着故乡的英雄们的光辉事迹,无不是挑动着他的心。 成为一名战争酋长,带着精悍的战士去和强敌决战。 被商人之神弗雷祝福的人,能否也得到奥丁的支持呢? 这一群人走到了昨日的战场,地上躺着的尸体皆已松软,他们狰狞的灰白色面孔,还在诉说着昨日的恐怖。 西格法斯特冷眼视之愤怒不已:“这都是罗斯人干的?是那个罗斯的阿里克。” “必然是那个屠夫。”侍卫队长格伦德保持着警惕,要求兄弟们把尸体抬到一处。 “兄弟们,走吧!暂时不要管这些死者。我们过了土丘找到那个阿里克,我要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丹麦人侍卫们无法确信金主的勇猛,不过未来之战关系着全体岛民的一切,就只好听从号令收手,并时刻警惕着潜在的危险,保护金主的小命。 他们翻越了土丘,当雾气渐渐稀疏,不远处一片发黑的区域,与整个枯黄的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看清楚细节后,很有精神的西格法斯特现在也谨慎起来。 他举着剑质问:“你们说,那里该不会就是桥村?” “那里就是桥村,屠夫焚烧了它,杀死了所有没来得及撤走的人。” 站在高处的西格法斯特看得百爪挠心:“他们就杵在那里让人砍?他们,就不知道反抗?” 西格法斯特听得真想哈哈大笑,他忍住了:“大人,如果你要袭击一个目标,难道还是慢慢走过去?让对手准备好了再和他作战?” “嗯?难道不应该吗?” “如果是战士之间的决斗当然要将这些道理,可是,罗斯人这几年可曾讲过道理?卢库卢耶村应该已经完蛋了,至于桥村,聪明的村民全都跑了,只有少数人舍不得财物没有走,他们被杀实属活该。” 西格法斯特想想也是,再看看那边的黑炭般的村子,一种恐惧感竟左右他的身子。“也许屠夫阿里克还没有离开,我们贸然过去,一定会与他们决战。也许,那些罗斯人全在村子里。” “大人,你怕了?你刚刚的勇气呢?” “格伦德,你在质疑我?”西格法斯特额头顾着青筋,他使劲扶好头盔,主动拎着剑向前走去。 侍卫长与兄弟们相视一笑,也纷纷拔出剑快速走在金主前面。毕竟这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商人要是死了,他自立为王的老爹可会代劳给佣金?不怪罪就算好的了。 国王哈肯确实给队伍里的丹麦人侍卫有过交代,这次大胆的侦查活动,涉及到具体的作战,丹麦人格伦德有极大的发言权。 五百人的队伍分散前进,他们多是手持剑与斧。有三十多名弓手混在队伍里,只是不要奢望他们的短木弓有多大的威力。 这支哥特兰军队的每一个战士在这一刻都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他们前进的步伐极为小心。 他们走在稀疏的麦田上,警惕着周围树林,谨防中了罗斯人的埋伏。 就在大家快接近村庄残骸之际,侍卫长格伦德宣布暂停,兄弟们纷纷半跪在麦田里,一支支剑插在地上。 西格法斯特实在不解:“怎么不走了?” 格伦德随手揪出一穗燕麦,搓出颗粒塞进嘴里:“是好麦子,很快我们可以收获。” “喂!我问你为何不走了。你该不是怕罗斯人。” “保持安静。”格伦德要求自己的金主用心去感受,可西格法斯特能觉察出什么? “别磨蹭了,我要你带着兄弟们一拥而上,区区一个残骸你在怕什么?”西格法斯特不想磨蹭,他猛然站起来,对着蛰伏的战士愤怒大吼:“你们难道是懦夫吗?都给我上!敢有不上者,你们别想拿报酬!” 看看金主这疯狂的样子,气得格伦德直接将他踢到。 恰恰就是此时,一群乌鸦突然从残骸中飞出。 “你好大胆,居然敢!” 格伦德的眼睛凝视着前方,他严肃到僵硬的脸,也让西格法斯特感觉到了危险。 “大人,残骸里有东西?乌鸦受惊了。” “啊?总不会是什么怪物?还是,罗斯人在那里?” 该怎么做格伦德心里有数,遂有三十个战士脱离大部队,作为斥候去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废墟之内宿营的阿里克,已经被手下唤醒。 苏醒后如厕的罗斯战士发现了逼近的人群,他们数量极多!惊慌中他瞬间藏匿进残垣断壁里,爬行着跑到大家睡觉的地方,推搡所有酣睡的人起来战斗。 敌人来了,该怎么办? 战斗!这是兄弟们的命运之战,哪怕大家人数是劣势。 阿里克勒令兄弟们收拾好自己的蓝白色的长衫,它实在太扎眼了。接着命令大家必须穿戴好缴获的麻布罩袍,遮盖住各自的金发,并双手抹着炭块把自己的白脸和金色胡子涂黑。 二十名十字弓手已经上弦,箭矢瞄准着敌人。 这番准备之际,废墟里的乌鸦全都飞了! “他们是派遣斥候?真是愚蠢!也好,让我可以好好消灭这些人。”阿里克看到了杀戮,现在这是他最喜欢的了。他又急令埋伏的兄弟:“十字弓手,把他们放近了射击。其他人,听我命令一拥而上砍死他们。” 哥特兰的斥候排着稀疏的队伍谨慎前进,他们努力凝视废墟中的敌人或是怪物的踪迹,也逐渐接近第一幢烧毁的农舍。 时机已到! 阿里克做了手势,二十支箭矢带着嗖嗖声击中目标。 多达十人当场中箭,喷着鲜血丢掉武器倒在地上。 “兄弟们!杀!”阿里克举着双剑第一个跳出掩体,他涂满炭粉的脸让他怪异而恐怖,而他在上午的太阳下剧烈反光的两支钢剑,更增添了他的气势。 十多名罗斯战士率先冲锋,就在敌手被打懵之际,十字弓手又完成了一次装填。 阿里克得到了一次火力支援,剩下的斥候已经所剩不多了。 短兵相接开始了! 阿里克伸着舌头好像要吃了敌人,他悟出了一些耍双剑的招数,如同一把剪刀,干净利落地剪掉了两个敌人的脑袋。 却也有两名罗斯战士在混战中,被敌人的斧头砸断了胸膛当场阵亡。 为了行动快捷,阿里克和他的手下最后抛弃了所有的锁子甲,他们是轻装行动,整体也变得缺乏防御力。 哥特兰斥候的失败不可避免,不过他们本身就是肉侦,他们用命钓出了藏匿的敌人。 “那不是罗斯人是什么?兄弟们,给我砍了他们!砍一个脑袋十个银币!”西格法斯特站起来巨剑叫骂道。 广大的战士一听有赏,发了疯似的全体冲击。本来侍卫长希望队伍的冲击尽量保持秩序,现在全体乱了套,也就只好加入乱战中。 已经无需任何的阵型,哥特兰军队就是要庸人数的优势,如泥石流一般彻底淹没敌人。 阿里克的双剑在滴血,面对着奔流而来的洪水,他无所畏惧。但他的战士们,已经自发的开始退却。 他举剑大吼:“都别退!跟我继续战斗!这是我们的宿命,冲啊!” 老大是如此的勇猛,兄弟们要是撤走了,还有脸回去见公爵大人? “那就一起战死吧!”有战士大吼完,嗷嗷叫地紧跟阿里克的脚步。 十字弓手们完成第三轮射击,他们纷纷扔下十字弓,拔出剑与斧,端着盾牌参与到厮杀中。 三十多人攻打五百人?! 西格法斯特被他的手下保护得很好,他实际是脱离战场,看着丹麦佣兵和武装岛民,与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罗斯屠夫决战。 “这就是罗斯人?就这么一点人?看来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奈何战斗的发展完全出乎西格法斯特的意料。 手持双剑的家伙分明就是狂战士,在他是周围已经倒下了近乎二十人! 狂战士的剑已经成了红色,而其本人乌黑的脸也被血浆洗成了红色。 阿里克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嘲讽:“哥特兰人!我是阿里克,罗斯的阿里克!现在我登陆你们的岛,就是看你们的头!来吧懦夫们,和我战斗!” 阿里克彻底曝出了自己的身份,得知这一恐怖的名号,大量的武装岛民纷纷退却。 这个屠夫实在太凶狠了,连带着他的手下都是一群狠人。 追随阿里克的战士们可谓他的亲信,他们在战斗中积攒了丰富的“砍杀哥特兰人”的经验。 又有五名罗斯战士战死,然地上躺着的有更多的哥特兰人。 有罗斯战士脸上多了深深的伤口,血液不停地流淌。大家喘着粗气,已经开始显露疲态。 阿里克强打着精神,他知道继续战斗下去,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如果战死,他丝毫没有遗憾。兄弟们会为他报仇,儿子阿斯卡德也必然会被留里克好好照顾长大。那就在战死前多砍杀一些哥特兰人吧,让未来的战斗罗斯人能更顺利的胜利。 阿里克耍着双剑,血迹纷纷被甩掉,又露出它们本来的瑰丽亮白色泽。 他以气场震慑住对手,哥特兰军队已经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家伙,得到奥丁的祝福了?怎么这么能打?!”西格法斯特气得跺脚,他也为战斗的恐怖所震撼,心想着这要是自己亲自去砍杀,怕不是小命不保。 侍卫长格伦德呲着牙,他急令队伍里的弓手集结,趁着双方进入诡异对峙之际突然出现在阵前。 弓手开始放箭,便有矗立休息的罗斯战士突然中箭。 甚至是阿里克,他的左臂也被一支宽刃箭簇割伤。 “啊!”他一声尖叫半跪在地,看着自己的灰色布衣开始渗出血迹。 罗斯战士纷纷聚集在他的周围,构成一堵盾墙抗住敌人的箭矢。哥特兰人的弓射出的箭簇根本打不穿橡木盾,盾墙之后,有战士使劲拖拽着阿里克,要求他撤出战斗。 “不行!我宁可战死在这里!我要砍死这群恶棍!” 一名战士死命拖拽着:“老大,你可是我们的旗队长,你要是死了,谁来指挥第一旗队?我们还要和他们决战,你怎能如此简单的战死?难道奥丁希望这样?你看,乌鸦在战斗前已经全部飞走了!奥丁不想你死!” 这话说得实在有水平,那些乌鸦被当做神的化身,或者说是神的眼睛。乌鸦群离开了,神对这场战斗也必是不关心的态度。 那么战死在这里岂不是很窝囊? 阿里克突然决议撒丫子跑路,兄弟们轻装撤退,跑得可是比这群穿甲的家伙更快。他们最好来追击,这样与主力接洽后,罗斯大军就能轻易击溃他们。 然而,西格法斯特望着罗斯人的盾墙狂妄地叫骂起来:“哈哈,你们的箭矢不是凶狠吗?现在看看我的箭矢,感觉怎么样?你们不是很能砍杀吗?现在居然成了乌龟!” “阿里克!罗斯的阿里克!你算什么东西!一个龟壳中的懦夫,你只能砍杀贫苦的农夫和无助的女人,你只能拿牛羊撒气。” “懦夫,给我站出来!我!哥特兰王位的继承者,西格法斯特,我会砍掉你的脑袋!” 本来要撤的阿里克暴怒了,他猛然站起身,根本顾不得流血的左臂,他在狂躁中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猛然的起立直接冲开了作为屏障的盾牌。 他无视着嗖嗖而过箭矢,又要举剑继续厮杀,可他还是被不下拦住了。 意识清醒的兄弟们都认为这是敌人肮脏的激将法,大家不是懦夫,只是想要活着参加最终决战。 “大人,我们必须撤走!不要信了那个……啊!”劝谏阿里克最费心思的战士,他竟被一支箭打穿的脖子主动脉,鲜血喷了阿里克一脸。 战士倒下来,如此的致命伤他很快便会死去。 阿里克顺势半跪下来,一支流失正中他的头盔,好在铁片挡住了伤害。 在场的兄弟们跟着阿里克在海上乐此不疲的劫掠已经是第三年,这位快要死了的战士也是三年前跟着他登岛复仇的老兵呀。 战士自知时日无多,勉强嘟囔:“快走!带着年轻的兄弟走,回去见到公爵,见到留里克,告诉他们一切,为……我们报仇。带不走十字弓就砸毁,不能让他们夺走。快走吧!” 说罢,着战士强行爬起来,顾不得喷血的脖子,又拎起盾和斧头,以最后的力气大吼:“保护老大!掩护老大撤离!” 喷血的战士眼睛里只有杀戮,他的身上不断中箭,就连哥特兰弓手都被这无畏的气场震慑。最后,这位战士终因流尽鲜血,带着胸前的一堆箭矢,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真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一个忠诚的侍从。”格伦德不禁赞誉道。 “是一个莽夫。还有那个逃走的人,屠夫阿里克,现在他该叫做懦夫阿里克!”西格法斯特狂妄笑道,“格伦德,解决这群不怕死的恶棍。至于那个阿里克,让他滚吧!” “嗯?”格伦德大吃一惊,“你不是要砍了他的脑袋?岂能放走他?” 西格法斯特摇摇头:“比起这些冲锋的战士,那个阿里克就是一个懦夫。你瞧,那几个逃跑的家伙就像是丧家之犬,我不想斩杀懦夫,我丢不起人。” 格伦德心里在狂笑,他觉得自己的金主愚蠢又狂妄,整个战斗着家伙都在看戏,最后又标榜自己是勇士?西格法斯特,这个家伙就是商人,根本就不配做战士。当然,给这家伙当侍从,兄弟们是要拿钱的,也就不把鄙夷的话说在明面上。 到底这货是金主,格伦德只好带着丹麦的伙计们冲在哥特兰岛民战士前,将决死冲锋的罗斯战士斩杀殆尽。哦,也不尽然,他故意留几个活口,一来是审讯问出罗斯人的情况,二来也是让金主本人完成斩杀,从而给国王交代一个“王子也斩杀了凶狠的罗斯人”。 第451章 一个自信的王子决定找寻并进攻罗斯军主力 阿里克带着巨大的愤恨撤离,见得敌人竟没有奋起直追,这股愤怒就更深了。 他跑到兄弟们抛下十字弓的地方,命令自己还活着的兄弟:“带不走的,就把弓臂砍断。” 他们并没有找到全部的十字弓,在带走十把后,剩下的皆被斧头砍坏,重要的碳钢弓臂和弩机零件被带走。 他们背负着哥特兰人的嘲讽,沿着溪流一路向东。 西格法斯特的战士包围住战场,将一具具尸体搬走之际,也在检查未死之人。 那些己方的重伤员被补刀赐死,未死的罗斯战士则成了宝贝。 罗斯伤兵吐着血奄奄一息,一想到刚刚这群狠人还在疯狂砍杀,哥特兰战士忌惮得竟不敢贸然靠近。 一名罗斯战双手扶着剑试图再站起来,哥特兰在惊骇中看到此人拔掉了身上的箭矢,一股血迹喷出,其人又如一棵大树般倒下。 直到这时哥特兰战士才大着胆子接近。 西格法斯特拎着剑,不屑地指责自己的手下,“我们明明赢了,你们还这般胆小?” 他继续前进,毫不犹豫的把剑戳中刚刚死去的罗斯战士身上。“你们瞧,我杀了他。” 侍卫长格伦德不想说什么,金主欺负一具尸体算不得功劳。 他带着丹麦佣兵,将罗斯人的尸体一一甄别出来。这份工作非常简单,只因对手罩袍下穿着完全一致! “你们!不是一般的海盗!”一个瞬间,格伦德感觉到自己惹了一个惹不起的存在,萌生了离开的想法。 哥特兰岛遭遇大灾祸,可岛民又不是丹麦老乡,亲友都在西边的世界,自己现在打仗是为了钱,跟光荣没太大关系。他可是想着上年纪打不动了,就带着佣金回故乡过好日子呢。 就算自立为王的哈肯招募了一支庞大的军队,仅从这次遭遇战来推测,国王的胜算并不大。 罗斯人甚至做到了衣服的一致,这场战争他们必是蓄谋已久! 一个受了重伤的罗斯战士,被绳子套着脚拉到格伦德面前。 “老大,有一个活的。砍了,还是献给金主。” 一个勇士像是死狗一般被拖拽,格伦德低头看了一眼,“把绳子解开,战士不该受此羞辱。我去把那个男人喊来。” 刺杀一具敌人的尸体的确没意思,看着己方堆积成小山的尸堆,西格法斯特气得牙根疼。 手下来报终于发现了一个活的,他高高兴兴走去,把扭动的步伐仿佛是他自己砍杀了一片敌人。 “那个该死的罗斯人呢?我来砍了他。” 金主一脸狰狞而来,格伦德急忙说,“至少问出罗斯人的情况再杀不迟。” “也对,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中了多支箭的唯一的罗斯伤兵自觉就要死了,他的嘴里不断流出血,湛蓝的双眼也变得血红。他努力嘟囔着嘴,都是说些叫骂的话语。 在场的丹麦佣兵只是站立着冷眼旁观,等到了金主到来。 一把剑直插伤兵的耳边,西格法斯特半跪下来,惊讶于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个家伙死了?” 突然空洞的眼睛眯起来,伤兵猛然喷了西格法斯特一脸血,哈哈笑起来。 “最后的勇敢?”西格法斯特擦掉血迹,大声吼叫,“罗斯人,你们的首领阿里克,那个混蛋现在就是一个懦夫。他害怕战死,抛弃你们跑了!” 伤兵继续笑着,勉强挤出一句,“阿里克,他不是首领,也不是懦夫。他,是一个勇士。而你们……都是蠢货。” “勇士?分明是懦夫。你还说什么?他不是你们的首领?快告诉你们的一切。” 罗斯伤兵自知大军登岛到现在,保密完全没有意义。见得这群以多打少的家伙自诩光荣,眼前这个皮肤圆润的人何谈战士,显然此人是这支哥特兰军队的真正指挥者。 伤兵强打起精神:“我们的……公爵,是奥托!我们的真正首领,是留里克。被奥丁祝福的留里克。神站在我们这边。” “留里克?”这个名字西格法斯特还是头回听到。这个名字在北欧世界的确非常罕见。“这又是什么人?我没听说过,看来也不是什么人物。” 伤兵把西格法斯特的话当做羞辱,愤恨道,“他是取你命的人!是征服你们岛屿之人。” “荒谬!说吧,你们到底派来多少人?” 伤兵又咯咯笑出声,“三千战士,我们装备精良,食物充沛,我们要与你们决战!我们的大军正在行军,目标就是你们的……维斯比。” 三千人?西格法斯特只是吃了一惊,他还不能设想如此规模军队聚集的场面。 像是格伦德这样的丹麦人,他们在故乡是见过大场面的! 比如说盟主大王哈夫根就组织了数千人对北边的斯韦阿兰人作战,并取得了胜利。当属哥特兰人也派出出了一千五百人参战。 格伦德当年就在军中,大军攻下并摧毁了奥斯塔拉部族。但是罗斯部族,当年他们并未参战,也就唯有交手的记忆。 格伦德与西格法斯特对过去的记忆有所不同,西格法斯特把心思都放到羊毛贸易了,岛屿南方的定居点被毁无所谓,与丹麦海泽比港和附近天狼星港的的毛皮运输线被袭才是大事。 “该死。三百个罗斯人就是个棘手问题,现在他们有三千个!”格伦德估计要击败这样的大军,这不是哥特兰人自己能完成的成就。 西格法斯特不能相信:“这合理吗?罗斯人哪有这么多人,这个家伙在说谎。” 格伦德严肃地摇摇头,“我不觉得一个将死之人会说谎。” “他要死了?”西格法斯特试图策反这个伤者,“听着,罗斯人,比起懦夫阿里克,你是一个勇者。现在投降吧,我会想办法救活你,以后为我做事。” “还有比这更大的耻辱……耻辱吗?蠢货,我已经死了!杀了我,快!” “你!”西格法斯特咬紧牙,“你竟然不领情。你想我杀了你,我偏不!害我死了这么多人,你想简单死掉?你做梦。” 罗斯人的狠毒不是盖的,哥特兰人对他们恨之入骨。近一百具哥特兰军尸体被收敛,尸体将被覆盖泥土,作为一座大盅。 比起罗斯人或是别的维京人,哥特兰岛民更倾向于埋葬死者,所以岛上一些突兀的土丘,实为坟茔。究其原因,这套葬礼文化也是从日德兰半岛的丹麦维京人那里学的。 罗斯伤兵被愤怒狂妄的哥特兰战士,以匕首隔断了脚筋,利刃还在缓慢的切割旗皮肉。 西格法斯特半跪在伤兵面前,凝视着这绷着嘴忍耐的面孔。他的脸流露着狂妄的凶相,显然很欣赏对方的痛苦。“罗斯人,杀了我那么多人,还想着速死?我会慢慢杀了你,你可不能喊叫,你只要痛苦叫一声,你的灵魂就不能去瓦尔哈拉。” 他们在虐待一个奄奄一息的战士,瞧瞧那几个愚蠢的哥特兰本地人,刚刚的战斗这几个家伙故意混迹在队伍后端从而没有加入最猛烈的战斗,现在这群真正的懦夫居然在欺负弥留的勇士。 格伦德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手下也在议论金主的不道德。他拎着剑,默声走近金主,当其面刺中伤者心脏,又拧了一下结束一切。 “你!格伦德你在干什么?”西格法斯特气得直接站起来。 “已经够了。大人。” “根本不够!你坏了我的好戏。” “你……”到现在格伦德实在是受不了了,“西格法斯特!你是一个单纯的笨蛋,你现在做的事,和那个屠夫阿里克有何区别?你根本不是一个战士。” “你竟敢质疑我?当心我不给你钱。” 格伦德的伙计们纷纷走来,他们全都站在自己大哥的立场上,至于这个金主,算了吧。 “怎么?你们都反对我?!”西格法斯特莫名觉得一股恐怖。 “并不是。你的确不是一个战士。你虐待一个勇士取乐,谁会喜欢?也许洛基会喜欢,奥丁绝对不会。我们与那个屠夫的最大不同,就在于我们有底线。你挑战我们战士的底线,肮脏的钱算什么,我们宁可找一个新金主。我想维斯比的丹麦人知道你做的事,很多人会离开。” 丹麦佣兵还有很大作用,这个格伦德也是个砍杀高手。 西格法斯特的确不懂他们佣兵们的那点心思,他自己是个商人,现在悻悻然只好作罢。 不久,搜索战场的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武器,他们依本能就觉察这是某种弓,毕竟其周边还散落一些箭矢。 哥特兰知道这该死的箭矢,海上的渔民可是身受其荼毒,就在刚刚还有兄弟被射杀。 三把奇怪的武器奉到西格法斯特面前。 敏感的丹麦佣兵都猜到了这种武器的用处。 “啊!原来真相是这个!”西格法斯特大吃一惊,接着惊喜狂叫,“哈哈,罗斯人的神秘武器就在我手里!” 有三把十字弓被缴获,另有一些破碎的残骸被仍在西格法斯特面前。 这位商人看出了这武器的用法,大抵就是把弦扣在一个奇怪位置上,之后触发某个机关发射。 弓臂是铁,还是一种具有弹性的铁!武器的特质震惊全部的懂行者。 西格法斯特没有多想,他只想驾驭这种武器,就试图用手拉动弓弦,可惜自己用了很大力气,也不能把弦扣中机关。 任务甩给了格伦德,这位大力的战士以踏张的方式强行上弦,接着,一支弩箭放在了凹槽,末端被卡榫卡住。 格伦德也是第一次摆弄十字弓,好在他是老战士,对于任何的武器都有很高的悟性:“这样,大概就把发射了。” 西格法斯特高高兴兴接过武器,接着随意的对准围过来的收下人。突然一声吼,吓得不少哥特兰战士慌张多开,他本人放肆地大小。 “哈哈哈!一群胆小鬼,我现在有了它,可以轻易杀死罗斯人。哈哈!” 大笑的人以外扣动了扳机,箭矢近距离直接打穿了一人是脖子,又击中了另一人的耳朵。 第一人当场失去意识死亡,第二人的左耳别撕裂随着箭簇飞了,其人坐在地上捂着耳朵痛得干嚎。哥特兰战士惊得纷纷退却,而十字弓的猛烈震动也闹得西格法斯特直接脱手。 “你居然杀了自己人!”格伦德大声嘶吼。 “这是一个意外。” “你是拙劣的辩解!”格伦德捡起十字弓,立刻道,“现在它们被我没收。而你!国王跟我说了,要兄弟们看管你的行为。真是想不到,你居然……” “我……我会赔钱。我只是失手杀人,都是这些罗斯人的武器,它们有诅咒。” “荒谬的诅咒!姑且作为意外吧!我们的任务也够了,罗斯人有三千人,他们都很能战斗,还意欲和我们决战。这个消息必须立刻告诉国王,我们得撤走。”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撤?” “还有什么逗留的意义吗?”格伦德进一步说,“我们必须早点回去,把军队整顿好。我军时间非常紧张,对战三千个罗斯人,我们必须……” 西格法斯特大吼一声打断了话,“你在教我做事?我是国王的长子,以后我就是哥特兰王。是我指挥你们,你们必须听我的指挥!” “难道你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西格法斯特反问之,“你就那么相信罗斯人的话?” “这值得相信,我们不能大意。” “算了吧!他们没有这么多人。而你!”西格法斯特直接给了格伦德一拳,“你自诩战士,那就跟我继续走!我要找到罗斯登陆者的具体位置,还要找到那个饿死、累死的阿里克的尸体。我改主意了,不管活的死的,把恶棍阿里克带回去,吊起来让大家泄愤。” “这太疯狂了,你要带着这些人去硬打罗斯人的大军吗?就凭这些所谓精锐的岛民大军?” “你在担心我?”西格法斯特赌气道,“我就是要战斗,至少也先偷袭重创他们。岛上的人们提到罗斯人就害怕,现在就由我,打败了屠夫阿里克的西格法斯特,带着你们继续打胜仗!” 不管怎么说,阿里克的确是逃跑了。这场战斗哥特兰人中五百人死了一百人,双方战损比很不好看,但哥特兰军确实打赢了。 有年轻的哥特兰战士突然举起战斧,怒吼,“西格法斯特王!我们的王!” 此战至少一扫哥特兰战士对罗斯军队的恐惧,无论如何西格法斯特就是军队统帅。 越来越多的战士怒吼起“西格法斯特王”,仿佛哈肯已经传位给他似的。 战士们拥护起一位带来胜利的“伟大战士”,见此情景,格伦德也知道随大流,眼神暗示自己的丹麦伙计们支持自己的金主,面无表情地低声喊着口号。 西格法斯特被捧到极高的地位,他笑弯了腰,哪怕这战场上还有堆成小丘的尸体! “继续战斗吧!兄弟们!我获悉罗斯人的首领叫做留里克,还有个叫奥托的家伙。我带着你们砍了他们的脑袋,我抢了他们的武器,我们都会是维斯比的英雄!想想看,那么多女人渴望嫁给英雄,你们跟着我,所有人都能得到荣誉、财富和幸福。” 西格法斯特把贸易上的一些伎俩用于整军,还别说,这画大饼的手段的确有效。 罗斯人和哥特兰人的尸体被分开埋葬,平地之上立下两个大冢。 快是傍晚了,西格法斯特带着数百人的军队继续沿河前进,不过丹麦佣兵们抵触的态度发酵得很厉害。 “大哥,我不想跟着这个冒失鬼。罗斯人真有三千大军,我们去了就是送死。” “哥特兰人做生意是高手,他们不善于战斗。” “等真打起来,我们还要给这种人卖命?那个伤兵说,罗斯人首领被奥丁祝福了,我们与这样的人战斗是否光荣。” “他说的对,如果那个罗斯首领真的得到神的祝福,兄弟们该怎么做?我们投靠奥丁所眷顾的人,那是非常光荣,我们会直接去英灵殿。西格法斯特给的钱又算什么。” …… 他们似乎有一万种理由不想继续走,闹得格伦德很难堪。部分人的言论让他萌生了更深的思考。 “就相信我最后一次吧!”格伦德催促大家跟上大部队,“没有咱们兄弟的保护,让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去打仗,他本人会死。西格法斯特真死了,我们也该考虑换一个金主了。那个男人最好别死,不过我们也不必担心。这个世界,很多人需要咱们兄弟的武力帮助。” 听得,一些听出深意的战士嘿嘿笑起来,他们看着这群大胆的哥特兰军战士,眼神也暧昧起来。 第452章 罗斯人进军前哨之战 双剑插在剑鞘,阿里克捂着受伤的左臂一路奔走。他满脑子想着复仇,就是胳膊上的痛处愈发严重。 这场危险的侦查一大半兄弟战死了,活着的人带着十字弓踉踉跄跄走向河流上游,他们不知道要走多久,便有疲惫的战士坐了下来。 见状,阿里克也一下子坐在枯黄的草地处。 他揭开自己的麻布衣服,在夕阳柔光下检查自己暂时不再流血的伤口。 箭簇没有扎在肉里,就是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万幸的是这伤口并不严重。 “该死!窝囊!” 有疲惫的战士喘着粗气,遗憾地说,“我们砍了他们很多人,现在在哥特兰人跟我们拼命。早知这样我们就该多带点人。” “这是公爵的命令。”阿里克呲着牙,又把伤口遮盖住,“我想带着五百个兄弟去战斗,公爵不同意。我兄弟只想进行一场决战。哎,当时要有足够的人,我现在也不会流落于此。算了,我们继续走。” 阿里克站起身,命令手下继续赶路,哪怕现在暮色越来越沉。 太阳落山了,整个世界变得快速阴冷。 天上群星璀璨,这丝毫引不起撤退人们的兴趣。 他们幻想着可以快点找到大部队,这份幻想似乎成了真。 不远处出现大量火焰,地上莫非也有群星。 意识到原因的战士们哈哈大笑,急忙快步走去。 “喂!都别亢奋了,都给我回来。”阿里克大吼道。 战士们陆续回头颇有不解。 “给我站好队,我带你们回去。听着,乱跑的话,放哨的兄弟会把你们当做偷袭的敌人。” 阿里克这么一说,战士们纷纷冷静下来。大家是在知道放哨兄弟们的手段,他们可是带着十字弓放哨的,黑暗之下出现异常的影子,当然是先射击再说。 不过三千人的大军聚集扎营,点燃的大量篝火实在骇人,就算哥特兰人发现了他们,敢于全力偷袭吗? 留里克保持着谨慎,遂照例安排哨兵埋伏在营地周围,检视周遭异常。且营中的车载扭力弹弓,绳索还没有蓄力,然大号的弩箭一直摆在滑道里,以备不测, 阿里克没有任何的隐匿,他带着队伍排着比较整齐的队伍,喊着“我们是罗斯人”的号子,故意引起哨兵的注意。 一些黑影从草丛钻出,他们的出现异常突然,惊得阿里克的右臂甩出宝剑。 阿里克直接嚷嚷,“真是吓人,差点把你们当做敌人。” “是英勇的阿里克?你们终于回来了!”哨兵喜出望外,但见到回来的人不多,不禁起了疑心。“大家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你们,在西边遇到大敌了?” “别提了,我要立刻见我兄弟,见公爵。我有重要的事说。” “快随我来。” 篝火给予大家温暖,那些尸体也在逐渐烧成黑炭。 肮脏发愁的牛羊尸体无人问津,罗斯大军依旧忙于啃食自己携带的肉干。 只能吃这等磨牙的干粮实在无趣,更糟糕的虽然周围都是麦田,燕麦没有成熟,想要吃麦饼喝买粥的大家只能干着急。 奥托盘腿而坐,痛快地抱着玻璃瓶饮下半瓶烈酒,又将之扔给老伙计哈罗左森,劝之嘬一口。 烈酒目前极为有限,在新麦进口到货是无法再大规模精酿乃至进一步蒸馏的。 此战乃部族的决战,奥托索性勒令把所有库存之烈酒带上,实则也就是随后的五瓶罢了。 阿里克带着他的人回来了,营地里起了极大的骚动。 罗斯战士们,年轻的、年老的,他们注意到归来兄弟身上可怖的发黑血迹,还有一张张疲惫的脸,他们必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不久,阿里克带着愤怒、不屑的脸归来,猛然坐在篝火前,直面奥托与留里克。 “打仗了?”奥托平静地问。 “是,战斗。” “死人了?” “死了快四十个。” 听得,奥托脑子嗡了一下。他猛然站起,使劲拍打自己的老脸,怒斥之:“你到底干了什么?你真就觉得自己能行?带着五十个兄弟硬是和敌人决战?你真是疯狂,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把这个村子的人全砍了,连牛羊都不放过,害得我只能看着那些发臭作呕的牛羊,啃着这该死的咸鱼。” 骂也骂了,奥托因一路上见闻所积攒的怒气瞬间释放掉,他又坐下来,突然心平气和地问:“到底怎么了?” 阿里克缓缓那掉自己的血衣,露着上身,左臂上的伤口实在扎眼。 “你的伤势……看起来不碍事。”奥托的态度似乎很平静,见此伤口留里克可是吓了一跳。 “哥!你……” 留里克凑了过去,瞥了几眼揪心不已。血是不流了,看起来伤口也确实在表层。 阿里克承认村子的牛羊也是他带兵砍得,甚至一直摸到了维斯比。 “我的伤的确不碍事。我们看到了维斯比,那是一个比我们故乡更大的定居点,比梅拉伦人的还要大。白天时我们看到了他们拥有的开阔海湾,到处都是房子,海岸看来挺着很多船,维斯比绝对非常富有。他们人很多,我们也暴露了自身。我们遭遇到哥特兰军偷袭,兄弟们损失很大。要不是有兄弟掩护,我已经死了。” “居然是这样?”留里克已经不想安慰什么,也不想抱怨,那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奥托眼睛刚毅如鹰,“看来,我们希望的决战,我们的对手已经在做准备。阿里克。” “在。” “一个真男人,身上总是有很多伤口。怎么样,影响你挥剑吗?” “没关系,我休息一夜就能继续战斗。” “那么,袭击你的人……” “我正要说此事!”阿里克突然愤怒,他双手拍着腿,硬是震裂伤口,血水就冒出。 “不好,你伤口还需处理一下。”留里克随口招来一个女仆,“西西娅,把露米娅喊来。记得带上针线。” 阿里克看了看伤口,他丝毫不在意。“他们有一个首领,带着大概五百人或是更多。我们在前面的村子遭到偷袭,我干掉了他们一百个,也失去了很多兄弟。那个首领骂我是懦夫,真是可耻!” “那么,你觉得自己是懦夫吗?”奥托平静地问道。 “我……”阿里克抬起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奥托点点头没有再说。 也许堂兄已经默认了?荒谬! 留里克直接贴着堂兄那满是毛的身子,“只有蛮牛才会一直冲撞到死。你是我的英雄,你聪明的像是钓鱼一样,将敌人一支军队钓出来。他们还在追击你吗?” 阿里克听得心情好了不少:“也许吧。他们或许继续追我,或是原地休息。天太晚了,他们不可能走太远。” “那么。”留里克想了想,“他们总不会让他们的尸体曝尸荒野,焚烧也要花上很多时间。他们不会走远。” 安静的奥托突然发话,“这只是你的一场挫败,是神对你胡乱破坏的惩罚。既然有一支数百人的敌人在,你就带着大军把他们消灭掉。你休息吧,明日……” “我和他一起去。”留里克看着父兄,“对付一支人数不多的敌人,我们出动一千人足矣。” “此事还需小心。” “爸爸,请放心。我会……”留里克灵机一动,他到现在还不知阿里克所遭遇的敌人是何等装备。 很快,留里克已经明白了。敌人有着一点弓手,绝大部分就是一般的剑盾手。 由此可见,哥特兰军整体也是这样的配置,他们的远程力量实在薄弱。 留里克的眼睛燃气两团火,他自信地笑出声,“阿里克,带着第一旗队的兄弟复仇。我再组织一批弓手,还有一批诺夫哥罗德的士兵。这些东边的矛手是你训练的,现在试试他们的力量。” 对自己不满的阿里克亢奋起来,他心脏狂跳,裂开的伤口流血也更多了。 “我这就去整顿战士,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走。而你。”留里克拍拍堂兄的肩膀,“很快露米娅就给你疗伤。” “疗伤?有必要吗?” “当然,而且你的伤口,还要缝合起来。” 阿里克大吃一惊,“像是做皮衣一般缝合?” “对的,不过你不会因此大叫。听着,你的伤口有秽物,敌人不能杀你,这些脏东西能要你命。露米娅会保你没事。” 不久,露米娅带着手下的祭司来了。 随军祭司的工作一来是做祭祀以定人心,二来也是也有医师的作用。 罗斯的祭司知道一些草叶有助于外伤治疗,不过人能否活命,就需要看神的意思。 长久以来祭司都认为疾病是神罚,战士受伤后浑身发热是一种考验。草药的作用到底有多大,露米娅自己也无从知晓。 基本上受伤后得了发热病,就只能听天由命。 她奉命检查阿里克的伤口,获悉这是被敌人的宽刃箭簇所伤。伤口并不深,也没伤到骨头,就是长度有些骇人。 她听到留里克的命令大吃一惊,竟然是以刀刃挂掉部分脏肉,看到里面鲜红的肌肉才算完事(这一套手段恰恰也是沙俄军医的操典条例)。 阿里克咬着一根木棍,他想到兄弟们为保护他而死,现在就更不能有任何的疼痛叫喊。 露米娅硬着头皮为他清创,前所未有之际让在场的奥托、哈罗左森探着头全程凝视。 带血的刀子被扔掉,露米娅以钢针串着亚麻线,将阿里克的伤口缝合成了蜈蚣。她带着珍贵的钢阵和线绳,本事用以缝合留里克等高贵者意外破损的衣物,想不到缝合了阿里克的皮肤。她这辈子也是头回做这种事,在做养鹿人冰原游牧时,也未曾听说这种事。 奥托接过那把刀将之放在火上烧。 处理外伤兄弟们有着自己的经验,便是炽热的铁把伤口焊接。 卡洛塔本是随露米娅而来,她也想做出一些帮助,但见得奥托的举动,这女孩直接捂着膝盖被吓跑了。 “刀子烧好了。”奥拓示意露米娅,“缝好了更好烙上。” “不可。”留里克断然拒绝,反而是了拿到老爹的一瓶烈酒,牙齿咬掉软木塞,就以酒清洗阿里克伤口周围的皮肉。 “你那我的宝贝干什么?!”奥托下意识想从儿子怀里把酒瓶拽回来,留里克轻易躲开。 半瓶烈酒就这样用完了。 “这样,任何看不见的脏东西,或者说是洛基的诅咒,都被酒破除掉了。” 阿里克闭着眼再忍耐一番,感觉好受不少。血水还在慢慢渗出,它已经不再严重。随着露米娅覆盖草药并以一条白麻布包裹,阿里克的胳膊算是治疗完毕。只是可惜,经过这番折腾,他暂时不要想着亲自上阵厮杀了。 阿里克活动胳膊,疼其次的,最大的麻烦是胳膊太不灵活! “留里克,你把我弄成这样,我拎不动第二把剑。” “你还想着亲自厮杀?”篝火边的留里克摇摇头,“你要是战死了,是我们巨大的损失。我可不想失去你。你必须听我的命令,我才是这场决战的智慧。你瞧,我上阵杀敌会被对手轻松杀死,这是找死,我现在这么做也会失去奥丁的祝福。我作为指挥者,对手来一万人我都不怕。阿里克,你要对整个旗队负责。” 阿里克噘着嘴不想再说什么,猛然躺倒直呼疲倦。 留里克发出来作战的动员,果然是大炮一响计划减半,他希望和敌人来一次决战,一战定乾坤,然敌人并非突然倾巢出动。 难道敌人不是特别追求决战,而是几百人的波次挨个送? 果真如此,哥特兰军就是添油战术活该失败,而罗斯军因一直是客观上集中优势兵力局部以多打少,想不赢都难呀。 阿里克选的侦察者都出自第一旗队,活着回来的兄弟告知大家自己所经历的事。一时间群情激奋,战士们渴望复仇,恰好留里克顺应他们的狂怒发出战争动员令。 罗斯大军明日照理全员行军,但部分部队要打一场前哨站。 勇士第一旗队五百人,公爵精锐佣兵一百五十人,射手旗队的一百名科文弓手,乃至斯拉夫旗队三百名战士。 留里克亲率这支一千人的队伍,下属又有将领阿里克、耶夫洛、梅察斯塔和梅德维特。 这实在是罗斯三千大军里的最精锐者,尤其是第一旗队的战士各个可以打十个,科文弓手射艺惊人。 当然,仅第一旗队就扛着五十支钢臂十字弓,另有轻快的木十字弓。精锐佣兵们更是人手一把各式的十字弓,科文人就更不必说。 大军和哥特兰军短兵相接?为什么?非常必要吗? 留里克脑子里并非执拗于勇士文化,只要能打赢战斗,各种奇怪的招数,好用就用。何为战士的荣誉?胜利才是最大荣誉。 千人的部队惊装备了近四百把各式弓弩,即便如此,他们的近战水平仍旧高超。 第一旗队的战士们纷纷坡上锁子甲,精锐佣兵更不用说,甚至是科文人和诺夫哥罗德人,得到白沙港缴获的补充,他们全部开始披甲,腰里几乎都别上了一把小手斧。 清晨,露米娅带着一众祭司站在一团篝火便,咏唱祈祷文目送战士们奔向西方。 罗斯人、科文人和斯拉夫人,大家都是天然崇拜火焰的,因为他在各族裔的文化里,都象征着力量。这方面斯拉夫战士更加兴奋,他们信仰的相当于奥丁的斯拉夫大神庇隆,雷电与火焰就是其化身。 梅德维特感动不已,他觉得这个露米娅,也成了诺夫哥罗德人的女祭司,而且比故乡的那些祭司更高贵。 露米娅的确高贵,她继承的鹿角盔上镶嵌了更多宝石,她本人本就衣着华丽,胸前还挂着一块非常巨大的银饰。 大军沿着昨晚阿里克逃亡的路线逆向前进,他们斗志昂扬。罗斯人要为阵亡的兄弟报仇,斯拉夫战士和科文战士,希望通过这一仗证明自己的实力,顺便在战场上搞到战利品。 罗斯公爵是仁慈有公平的,为罗斯而战者,在战场上劫掠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唯有一些公爵亲自规定的东西,抢到后要上缴,不再规定内的,抢到就是自己的。 科文人、诺夫哥罗德人,都有这个权力! 曾经非常却铁的这两个族群,为了履行臣服罗斯的义务,男人们大举出动。战斗到现在,他们已经实质上的浑身是铁。这些铁器将给战后的生活带来繁荣。 勇士旗队的旗手扛着旗队旗,留里克的佣兵扛着罗斯公爵旗帜,斯拉夫旗队不仅带着旗队旗,他们的长矛上全都有蓝白的布条缨子。 浩荡的大军走在溪流边的草地,他们的队伍整齐划一。 他们拂晓出发,走到太阳很高之际,有独身的几个斥候陆续返回,他们汇报前方的小林子发现大量烟尘,以及看到了很多金头的灰黑色人影。 留里克把下级指挥者都叫来:“是敌人,战斗现在开始吧。” “看来是他们,他们居然敢追击我。”阿里克左臂被麻绳吊在脖子,他自知只能右手持剑战斗劣势巨大,仍自告奋勇,“让我带着旗队去。兄弟们可以轻易打败他们。” 留里克摇摇头,“你说,他们见到我军,会不会撒腿就跑?” “他们?”阿里克笑了,“呸,他们敢前进就没想过撤。依我看,那些家伙还在追击我,他们在找死。” “那好,我们吹响牛角号,兄弟们都吼起来,我们把他们唤醒,和他们决战!” “嗯?荣誉的堂堂正正之战?好啊!”阿里克右手拍拍老弟的头,“我还以为你要偷袭呢。” “偷袭?也可以。不过,我想让他们把队伍整好,然后让我军的箭矢将他们全部射杀。哥,我们不会有任何人受伤。” “你。”阿里克傻傻笑出声,又憋出一句,“你可真狠。” “也不尽然。”留里克再命令阿里克,“你挑选精锐的三百人,摸到那片林子的后面。我怕敌人会逃跑,你就出击砍死懦夫。记得,尽量抓住敌人的头目。” “抓到后羞辱他?我求之不得。我要慢慢割掉那人的舌头,让他的臭嘴不能再说话。” 看看堂兄的脸,留里克觉得这家伙抓到头目非得慢慢的将其折磨到死,割舌头算啥,搞不好还是做了血鹰以泄愤呢。 “那就抓到他审讯,我们搞清维斯比城里的内情,你想怎样都行。杀了我们的战士,那个头目必须死!” 第453章 一场必胜的歼灭 留里克、阿里克兄弟将军队一分为二,统帅主要兵力的留里克已经在排兵布阵。 荒草地上的罗斯军快速排出了约莫二百米的宽阔的呈现略微内凹弧度的阵型。 所有的弓弩手,他们站在阵列的第一排。 其余人如罗斯人和诺夫哥罗德人,带着各自的武器,排成仅有三排、人与人之间相对单薄的阵型。 唯有留里克本人,由一小批精锐的亲信佣兵所护卫,他坐在的位置战士排列密度最大。 就阵型的具体布置,罗斯战士被主要布置在阵型两翼,持矛的诺夫哥罗德人则在中间位置。 中军矗立着大量的带着蓝白缨子的长矛,在气势上是否能给敌人带来精神震撼? 然而这套阵型的精干力量主要集中在两翼。 罗斯战士们,他们的斧头和剑不停摩擦着盾牌,桀骜不驯地凝视着不远处的林子。 诺夫哥罗德的战士,大部分人就是白树庄园的农民,旗队长梅德维特本也是庄园主的继承者。 斯拉夫农民兵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战,也是他们首次对战另一群瓦良格人。和罗斯瓦良格人并肩作战,兄弟们是否有了充足的勇气? 梅德维特注意到他的人,很多年轻的战士腿在发抖,甚至有奇怪的水从裆部流出。 他使劲掐住一位非常年轻的战士,鼓励道:“孩子,别怕,你会与罗斯人一样勇敢。想想打败敌人,罗斯人会给你怎样的赏赐。” 战士双目凝视前方,强作勇敢地死死抓住三米长的矛。 他们的矛皆是发黑的铬铁,它极为坚硬,戳刺劈打绝不会卷刃! 罗斯战士的剑与斧头皆是碳钢打造,再经历淬火处理,卷刃弯折是不可能的。对于他们,任何的训话没有必要,这些最精锐的罗斯战士各个都是混战中的豪杰,他们人人知晓自己的任务,接着只需留里克大人下达作战命令即刻。 然斯拉夫人可不同,梅德维特,这位留里克注定的大舅子,他现在戴着一顶遮住半张脸的罗斯铁皮盔,身穿戴成罗斯战士的模样,手握一把钢剑在阵前以古斯拉夫语训话。 到底都是振奋人心的话语,留里克完不像插嘴。他站在阵列的核心,骑在一名健壮的佣兵战士的肩头,望着树林的动静。 佣兵有些不耐烦:“大人,我们已经站了很久。兄弟们都渴望斩杀敌人,难道要继续观望吗?” “你累了?” “不,大人。我只想砍掉敌人的脑袋。” 留里克对这奉承无感,他注意到阿里克和那支三百人的迂回部队的踪迹已经彻底消失,终于下定决心。 “现在,把我放下来吧!” 时机已经成熟! 留里克猛然窜到阵前,他拔出剑对这自己的手下怒吼:“都给我吼起来!给我拼命敲打盾牌!给我不停呐喊!” 他用诺斯语、古斯拉夫语、古芬兰语吼着同样的命令,得令的众人皆发出挑战的怒吼。 七百余名男人扯着嗓子大喊,来自敲打盾牌的清脆响声加剧了声音。 众多的声音混在一起,它完压制住了风声,待其传到树林之际已经变成了骇人的隆隆声。 是什么在隆隆作响?! 西格法斯特的哥特兰军只想好好休息,他们刚刚大规模苏醒并赶紧将快熄灭的篝火恢复燃烧,大量砍伐的松枝扔到火堆里,一时间便有了很浓厚的烟尘。 他们忙着把凉了的肉干烤热,或是自顾自的啃着余粮做的麦饼。 他们始终都没有注意到一直大军的出现,当隆隆声传来,一切皆已清晰。 有哥特兰战士判定骇人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发疯似的跑到林子边缘,便震惊看到一直军队居然排好了阵列。瞧瞧这阵列,真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他们慌慌张张跑回林中营地,连滚带爬窜到指挥者西格法斯特的面前。 “首领!是罗斯人!罗斯人的主力来了,他们在怒吼。” “果然真的是他们?!原来就是他们在乱叫,让我有些失态。” 西格法斯特一开始的确被这吼声惊得不知所措,手下人汇报那是罗斯人来袭,他的态度一秒就变。 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紧急将头盔戴好。 他将手下的悍将格伦德和所有的丹麦佣兵喊来,这群最精锐的佣兵战士陆续集结完毕。 “格伦德,我们果然是幸运的,我成功遭遇了罗斯军主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带着你们击败他们!我要成为维斯比的英雄!” 格伦德摆出的可是一张震惊的脸啊!他的震惊是两方面的,一来这位丹麦老佣兵刚刚亲眼看到了罗斯人的庞大军阵,本能的判定此乃强敌,二来他也震撼于西格法斯特盲目的资信。 “大人,你该不会觉得我们真能轻易打败他们?” “难道不是吗?我们赢过他们一次,现在就能赢第二次。”西格法斯特依旧说话带笑,他的自信简直要逼疯格伦德。 “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你要是愚蠢的进兵,所有人都会死!” “你说什么?!”西格法斯特猛然涌起一股怒气:“你希望我们战败吗?” “不,我希望你认清现实。我实在不知道谁给了你涌起,是奥丁吗?” “是弗雷!”西格法斯特一把推开格伦德,随手呼唤起其他的战士:“哥特兰的勇士们,罗斯人的主力出现了!现在跟着我去干掉他们,为死了的人报仇!” 带着强烈仇恨的人们拥有无可比拟的蛮力!当然,也仅仅是蛮力。 罗斯军在肆虐岛屿中部的牧场,牧民没法放牧,那么维系哥特兰岛经济的羊毛、皮革业便会凋零,所有人都会不好过。 罗斯大军的出现本身,就是要断了体岛民的活路呀!何况许多战士确实有亲属死于几年来罗斯人的打击。 格伦德看着带着一群不怕死的岛民奔赴战场的背影随口讽刺,“弗雷给你的勇气?是给你下半身的勇气吧!” 他的丹麦佣兵伙计们听得纷纷嗤笑。 “喂,你们这群笨蛋笑什么?!” “大哥,咱们的金主的确找了一堆女人,生了一堆私生子呢。他,的确被弗雷所爱,哈哈哈!” 格伦德勉强笑出来,接着拔出剑,摆出木然的脸:“生育的庇佑者弗雷也祝福着商人,但是战士,必须崇敬奥丁。走吧!兄弟们,我们在太阳下战斗,这片战场也许就是我们的归宿。如果出现渡鸦,就太好了。” 丹麦佣兵们聚在一起很快统一了态度。这一仗他们决定聪明地作战,一切听老大格伦德的指挥。 倘若哥特兰军能打一个顺风仗,兄弟们就跟着拼命。倘若他们败了,兄弟们赶紧撤。倘若撤无可撤,那就战斗到最后一人。 大量的哥特兰战士带着自己的武器装备走出森林。 他们几乎都是披甲的,端着的木盾涂抹得花花绿绿,手上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 当正式看到排好阵列的罗斯军,刹那之际西格法斯特差一点失去了他部的自信。 “该死,这群吼叫的罗斯人怎么那么多?虽然没有三千人,可这也还是太多了!”他咬紧牙关,在丹麦佣兵进入队列之前也不好下达作战命令。 到现在两支军队终于可以互相对视,留里克独自一人站在罗斯军阵最前,他掐着腰撇着嘴,不禁摇摇头。“这就是你们的主力?一群乌合之众。” 的确,罗斯军放眼看去,真是一片蓝白色调的海洋。 此战出动的可是罗斯军精锐中的精锐的,战士们几乎人手一套统一服装。 罗斯军实质上的有了制式军装,强烈的视觉冲击,每一名哥特兰战士都开始自我怀疑。 哥特兰人战士关注着自己的首领西格法斯特的态度,很多人萌生了退却的想法,又都看见首领高举着自己的剑。 “盾墙!现在!” 没办法,他是王子,打赢了大战他本人就是国王。他有意打仗,兄弟们只能用现有的兵力和罗斯主力来一场兵力不对等的“决战”。 不错,西格法斯特和他的手下,已经自然而然将排成宽大阵型的罗斯军当做主力,部登岛的罗斯人都在这里了,击败他们岛安。 战士们聚集起来,盾牌相互堆叠。 最精锐的丹麦佣兵站在了第一列,他们各个身披锁子甲,盾牌之上都涂着一只黑色的渡鸦,相对于其他人,丹麦佣兵形态因盾牌图案而变得统一。 哥特兰军勉强有四百人,他们约莫一百人站成一排,排着四排密集队形,有节奏地吼着号子,缓速向罗斯军推进。 但留里克依旧站在阵前,枯草掩盖了他大半个身子。 他双目凝视逼近的敌人,伸着右臂事宜弓弩手不要贸然射击。 “都冷静!弗莱泽、凯哈斯、梅察斯塔,保持警惕!看我手势行事!” 留里克在等待最佳时机,为了凸显射手的威力,他决定把敌人尽量放近。 然而,天空突然传来嗖嗖声! 是三支弩箭,它们居然是…… 留里克大吃一惊,他抬起头看到头顶三支箭呼啸而过,他猛然蹲在草丛,目击箭矢飞跃罗斯军阵列落在后方草地。 “该死!阿里克,我们的十字弓被他们缴获了!”留里克气归气,重要的战术武器被夺,敌人必须付出代价,不过战术还不能因此乱套。 显然敌人并不懂装和武器的正确用法!他们居然在不合时宜的抛射。 留里克仍旧按兵不动,逼得科文人梅塔斯塔都急眼了。 有古芬兰语的吼声传来:“大人,只剩一百步了!长弓……” “闭嘴!继续等!”留里克呲着牙怒吼道。 罗斯军还在按兵不动,随着敌人的逼近,留里克已经撤到阵列内了。 反观推进的哥特兰人军,其中的短弓手开始抛射箭矢。 他们的箭矢是那样的无力,罗斯军纷纷举起木盾,包括持矛的诺夫哥罗德战士,他们把左臂举起,那缴获自白沙港军的橡木盾,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哥特兰就抛射了一轮箭矢,除了造成两个倒霉蛋划伤了身子外,没有给罗斯军造成实质伤害。 西格法斯特和格伦德都不知道着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们排好队就就如树林一般杵着,等着短兵相接? 哥特兰军已经做好接敌厮杀的准备,战士们排着更加密集的队形,甚至已经摩肩接踵,他们的手几乎要把斧头的木柄捏碎,持剑的右手也因紧张在颤抖。 训练有素的罗斯战士仍就按兵不动,留里克他本人已经是满脸汗水,他也在做一场赌博! 因为,只有他本人最懂得钢臂十字弓近距离齐射是何等的恐怖。 持钢臂和木臂的十字弓手,他们可是单膝跪地持续瞄准着,手指一直触屏着扳机。 科文长弓手与短木弓手,他们站着身子,面前多达十支箭扎在地上。 一开始,西格法斯特根本不知道罗斯人组织了一大堆弓箭手,双方队伍仅剩约莫五十米,他看清了那些被枯草遮盖的“野兽”。 留里克小小年纪,他紧张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 他的眼球简直要爆裂出来,见得自己憋了许久才憋出来的战机,猛然嘶吼;“hjutar!” 快要憋疯的弓弩手同时射击! 两百余支箭瞬间遍对着哥特兰军集火攻击。 那些站在最前列的丹麦佣兵,他们的沉重橡木盾被弩箭凿开!那可是转为破甲设计的尖锥型弩箭呀! 碳钢淬火所造的箭簇,击穿了盾牌,更是轻易戳穿他们的锁子甲和皮甲,直接深深扎入血肉。 这伤害与矛头穿身差不了多少,而第一排的哥特兰军战士,身中的可不是一支箭呀! 不到五十米距离,钢臂十字弓射击对手的密集队形,留里克希望的输出最大化就这样成功了。 这是比拼意志力、组织度的作战,显然罗斯人从一开始就赢了! 丹麦佣兵一瞬间死了一半,其头目格伦德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他本人的头盔直接被箭矢大飞了,闹得他脑袋侧面迅速股起一个红肿的大包。 当场便有多达七十名战士中箭,仅有少数的中箭者咬紧牙关顽强站着。 哥特兰人军的推进已经暂停,他们四排军阵的第一排已经崩溃了,不是么?! 留里克大喜过望,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 他看到对手的瞬间迷茫,急令:“弓手拔剑!剑士!矛手!冲击!” 已经完没有第二轮齐射的意义了。 科文弓手们开始表演他们的近距离速射技术,也就是右手拎着多只箭,将箭矢搭在弓的外部。像是梅察斯塔这种年富力强的首领,他的速射技术不是盖的。 曾经珍贵的铁簇箭,现在有了更疯狂的版本,科文人可以尽情的挥霍,遂在近战部队与敌厮杀之际,仅科文战士直接快速发射了四百多支箭。 又有高达八十余名哥特兰战士不同程度受伤或是阵亡,他们的盾牌上也插满了箭簇,阻止了哥特兰军的迅速反应。 西格法斯特已经失去所有的勇气,他的手下都想起了在海上被罗斯箭矢只配的恐怖。 哥特兰军已经军心动摇,他们见到自己的统帅,王子西格法斯特疯狂的铁皮柜的铁片缝隙都被钻了一支箭,不少人觉得统帅的脑袋都被打穿了。 西格法斯特甚至没有心思把这荒唐的箭簇拔出来,他实在没有机会。 两军相接的搏杀开始了,这本该是他最自信的时刻,然而真的打起来,战局完出人意料。 罗斯军按照计划作战。 三百名的斯拉夫长矛,矛头一致向前,他们在墓碑岛上经历了“不听命令行事就斩杀”的严苛训练,如今在激战之际已经训练有素。那些一度恐惧实战的年轻斯拉夫战士,他们发觉战斗是如此顺风顺水,瞬间起了强大的自信心。 留里克还担心这群斯拉夫人会有逃跑倾向,意欲关键时刻让精锐佣兵弹压,显然是自己多虑了,或者说是太高看哥特兰人。 留里克现在的战术,实质是为未来的决战做出的预演,基于本次作战,他也灵机一动地做出了改变。 他特别了解七年战争中英法两军在北美的一场区域决战,英军排着线列一直忍着法军的徐进射击,当法军贴脸已经到区区二十米米,法军已经刺刀向前了,英军突然开火。 如此近的距离,所谓滑膛枪精度差都无所谓了。英军仅仅一轮齐射,便有八百名法军阵亡,剩下的法军直接崩溃战败。 留里克尽量让十字弓手在极端近距离发威,他可以说自己的效仿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再看看现在的战局吧!一场缩小版的钳形攻势真是成功,故意内凹布置的阵型正不断加剧凹陷,现在两翼的罗斯近战步兵已经贴近了对手的两翼。 哥特兰人不得不聚成一团缓速后退。 终于,斯拉夫旗队的长矛墙扎过来! 斯拉夫人吼着西格法斯特听不懂的语言,操持黑色的矛头疯狂乱戳,闹得哥特兰人战士的盾牌疲于应对。他们能抵挡住几根矛的戳刺,奈何对手可是四百根长矛呀! 哥特兰军的两翼,罗斯本族的精锐剑盾手在疯狂砍杀,逼得他们向中心收缩。越是这样,越能给予斯拉夫战士战术机遇。 长矛墙不断戳死对手,军队持续推进,留里克自己也开始踏在敌人可怖的尸体上遂大部队前进。 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罗斯大军单方面的以绝对优势的屠戮。 “你们倒是勇敢,都这样了还不崩溃?该死,这样阿里克岂不是一个脑袋都捞不到了?” 留里克已经估计自己的兵会将这支哥特兰军彻底歼灭,他们的士气终于崩了。 哥特兰人实质是发现罗斯人居然要把大家包围,甚至被围后绝对活不成,西格法斯特做出艰难的可耻的决定:“兄弟们,我们撤吧!” 得令,格伦德带着自己还活着的十几个丹麦佣兵,率先撒丫子跑了。西格法斯特干脆扔了沉重的头盔,也扔了盾,拎着自己的镶嵌宝石的昂贵铁剑,紧跟丹麦佣兵的脚步。至于自己的哥特兰同族,大家赶紧跑吧,能活下来多少看自己的命运。 哥特兰人军仅剩下一百个能逃跑的活人,还有倒霉蛋被罗斯军长弓抛射的箭矢击中。他们下意识的奔向树林,希冀树林的遮挡可以提供逃生的机会,然而,阿里克带着的三百罗斯精锐战士,已经控制了哥特兰军的营地。阿里克带着野蛮的笑容,右手持剑又组织起盾墙,看着慌不择路的敌人冲过来。 西格法斯特,这是朝着火山口猛冲! 第454章 渡鸦盾牌的拥有者变节了 西格法斯特,哥特兰军的统帅,他带着残余的百名战士撒腿就跑。 那些跑得最快的人刚刚抵达林中的营地,顷刻间又遭到来自可怖弩箭的精确射击。 矗立着的阿里克好似一棵松树,他右手紧握的剑,剑锋直指敌人。 没有任何的口号,他只是做出这一动作,以逸待劳的罗斯战士端着十字弓便是射击。轻型的木头十字弓固然是蓄力差,对于轻装目标效果也是不错。 又有十多名哥特兰战士中箭倒地,其余人等在惊愕的目光中,看清了那些已经排好了盾墙的罗斯军。 瞧瞧这些敌人,他们衣着完统一,树林里是一堵蓝白色调的墙,他们坚不可摧。 “收十字弓!剑士!进攻!” 阿里克下令了,他的战士们喊着相同节奏的号子,真如一堵墙般向败逃的哥特兰军推进。 西格法斯特已经不知所措,他惊得剑都掉在了地上。 他踉踉跄跄地趴下去捡剑,谁知这一趴下就甭想站起来。 这支哥特兰军的战败已经是必然的,前有一堵无法撼动的墙,后方又是大股罗斯追兵,哥特兰人连突围逃跑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难道要在野草地上乱窜吗?那又会成了罗斯射手的移动箭靶。 格伦德的膝盖直接压在西格法斯特的后背,他吼得丹麦的诺斯语方言:“兄弟们!不给他们卖命了!我们反了!” 老大如此说话,活着的丹麦佣兵握紧的剑,猛然戳刺起前面的哥特兰人。 西格法斯特看着自己的手下居然遭到了不可思议的背刺,施行者竟是自己的亲信佣兵?! 他呲着牙想要爬起来,奈何根本就起不来。他破口大骂:“格伦德,你是一个叛徒。你在背叛大王,你背叛我。你是……罗斯人的狗!” “那也比窝囊死掉要好。”格伦德有些心虚,事已至此他只能一路走到底。 “你!你就不在乎荣誉吗?佣兵怎能背叛金主。” “不,我没有背叛。我没有背叛丹麦的族人们,那就不是背叛。现在,我和兄弟们要找罗斯人继续赚钱。” 丹麦佣兵一动不动,他们完做出了防御姿态。至于那些哥特兰战士,他们徒劳的抵抗在罗斯大军的打击下,迅速崩溃了。 “毫不留情!兄弟们,复仇时间到了!”阿里克大声命令,他的战士知道怎么做。 在场的哥特兰军战士是必死之敌,罗斯人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很快歼灭了这伙儿敌人。 然而,那些端着渡鸦图案盾牌的人们,居然构起一个环形防线。瞧瞧他们的模样不像是要进攻,也无意防守。就好像眼前的厮杀与他们毫无关系。 有贸然进攻的罗斯战士冲上去,一番打斗后,罗斯战士只是被大脚踢出去,持渡鸦盾牌的披甲战士明显没有杀意。 多名挑战着是被驱逐的,他们毫无受伤,身上的血迹皆来自倒毙的哥特兰军战士。 按理说三百名罗斯精锐战士,当如泥石流般冲垮这十多人。大家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与敌保持约莫十个身位的距离,莫名等待着。 阿里克被排挤在环形阵之外骂骂咧咧:“你们在干什么?消灭部敌人,快点!” 随后,他令手下人让开一条路,进入到环形阵内部。 瞧瞧那清一色的渡鸦盾牌,还有战士披着的可靠的锁子甲。 “啊!我知道你们!哥特兰军中的精锐战士,你们把我打得好惨!”说着说着,阿里克简直要咬破嘴唇,聚而杀之的命令呼之欲出了。 关键之刻,格伦德走出自己的阵列。 他当着阿里克的面单膝跪地,又把剑与盾放在地上,最后卸下了铁皮盔。 此乃一个战士的臣服之举啊! 敌人精锐竟是如此,阿里克立刻换了口气:“你们……是要投降?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格伦德,丹麦瓦泰尔的格伦德。” “什么?你……是丹麦人?” “我们的确是丹麦人。”格伦德抬起头,那满是胡须的脸面不改色。他有描述一番瓦泰尔定居点的位置,即在名为日德兰之地的一个小海湾里,部族确实属于丹麦人同盟的一份子。 阿里克脸上暴着青筋,狠狠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更加该死。” 格伦德毫无畏惧,或者说现在的情景畏惧已经毫无意义。他一脸平静:“如果战死是我的命运,我们可以接受。逃跑和奋战是无意义的,你们罗斯人是强大的对手。我本无意于你们为敌,一切只是听从金主的命令!现在,我决定带着兄弟们投靠你。” “什么?”阿里克仰天哈哈大笑,之后又蔑视单膝跪地的家伙:“你要投靠我们?你配吗?” “我们愿意做强者手下的勇士,而且……”格伦德给了手下暗示,那位倒霉的西格法斯特选集被押了出来,并被丹麦佣兵死死按住。 昨日白天的战斗阿里克始终没看清哥特兰指挥者的脸,倒是其人穿着的衣服非常华丽,令他记忆深刻。 被按在地上的家伙,就是昨日那个出言不逊的蠢货。 “这个东西还没有死!真是太好了。”阿里克喜出望外,他拎着剑一只脚直接踩在西格法斯特的脸上。 如此侮辱,气得此人愤恨大骂:“罗斯人阿里克,你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卑鄙的懦夫。还有你,格伦德,你是一个肮脏的叛徒。” 西格法斯特现在还能大骂,然而很快便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阿里克,他落实了自己的话,抓到哥特兰的头目必须折磨到死。 西格法斯特双手的筋被隔断,虽说他没有流多少血,以当前巫术一般的北欧医学,是甭想接上手筋的,他握剑的双手已经报废。 “叫吗啊!蠢货!最后,你会被做成血鹰!” 一听血鹰这一词汇,西格法斯特便浑身颤抖,接着在场的人都嗅到了一股臭味。 这个哥特兰人的头目居然被吓得屁滚尿流,惹得罗斯战士们哈哈大笑。 敌人头目有了今日残相,敌人的精锐跪地意欲归降,阿里克的愤懑瞬间消失了。 有罗斯战士做了关键提醒,阿里克暂时收了手:“好吧!你们这些丹麦人,我就是罗斯的阿里克。你们被俘了,现在放下武器,等候我们罗斯公爵发落。你们抓住了哥特兰人的头目,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个功劳活下来。如果你们能说出维斯比那边的详细情报,也许公爵会承认你们的投靠。” 听得,丹麦佣兵战士们卸下了武装。 格伦德在赌,他就是危机之际去赌罗斯人是听得进去话的。 对手衣着统一,作战方式之缜密、有效,居然有一点法兰克军队的意思。格伦德在故乡听说过很多查理曼大帝的传说,尤其是翻越边境土墙的那些萨克森难民,他们描述的法兰克大军,是铁盔与蓝色长衫、作战整齐划一,还善用骑兵与弓手。 地理的局限性是的哥特兰岛仅有极为少数的矮种马,其余的地方马匹是不存在,即便有也无法骑乘。 罗斯人没有马,他们作战训练有素,就凭这支军队,维斯比距离被攻破也就几天时间。 格伦德赌赢了,罗斯人凶悍但讲道理,丹麦佣兵目前部免死,同时也没有受辱。 这场前哨战的主战场已经躺满了哥特兰军战士的尸体,那些奄奄一息着都被罗斯军队补刀杀死。 战士们已经开始收敛敌人的尸体,虽说大家觉得留里克的这道命令有些多余。 收敛己方阵亡战士尸体并火葬,此乃正道。但是敌人的尸体遍布庞大战场,犯得着胜利者折腾吗?尸体就拦在旷野算了! 留里克仍旧下达了命令,做这件事的人也主要是科文人和斯拉夫人。 乍一看现在的梅德维特,明显是一名瓦良格战士,只是他的斯拉夫语言露了馅。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战士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胜利,斯拉夫人的长矛墙戳死了大量的哥特兰瓦良格人,现在他们居然在给对手收尸! 狰狞面孔的滴血的尸体被拖拽离开,开始被堆砌成一些小丘。 尸体上的箭矢、敌人的武器皆被回收。皮靴、染血的麻布衣服、破损的披甲,乃至关键的铁皮盔、锁子甲、有用的牛皮腰带…… 斯拉夫和科文战士们事无巨细,将敌人身上一切可用之物拿走。那些堆叠的尸体,就好似林间草地上的白色沙丘,竟是那样的扎眼与诡异。 留里克本人赦免了所有本该当被处死的丹麦俘虏。 被一个金发的漂亮男孩赦免,还有比这更神奇的事? 格伦德和他的兄弟们单膝跪成一排接受这一赦免,同时他们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西格法斯特的哥特兰军是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指挥军队击败的。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留里克那漂亮的脸:“难道,你就是罗斯人的公爵?” “是!也不是。暂时不是,未来便是。”留里克的话说得有点模棱两可,见对方疑惑,又解释:“罗斯公爵正带领后续的两千军队赶来。很快,他们就会进入这片战场。我是公爵之子,被奥丁祝福的留里克,是罗斯军队的指挥者,维斯比注定臣服于我的脚下。你们掌握着渡鸦盾牌?现在,我才是它们恰如其分的主人。因为,我是被奥丁所爱之人。” 这话说得实在霸气,实在不该是一个孩子能说出口的。 可现实就是不讲道理,格伦德不得不接受这一的现实——罗斯军的确有三千名战士,当他们登岛之际,哥特兰人已经战败了。 对于留里克,丹麦投诚者可谓意外之喜。 总体而言留里克对于杀俘是有着强烈抵触的,俘虏中的精锐,或是反抗意志最强者当杀死,至于普通俘虏,作为奴隶许以劳动十年以赎身想来是最有性价比的。 但这些丹麦人不同! 论感情,留里克本人对丹麦人没有仇恨,只是随大流对他们抵触罢了。整个斯威亚部族同盟都是抵触丹麦人,而今同盟变成以梅拉伦人为主导的瑞典王国,那就直接对丹麦势力开战了。 梅拉伦人也算是可靠的盟友?不!只是生意伙伴罢了。逼得罗斯人从梅拉伦湖北迁到现在的罗斯堡,这群家伙就是最主要的始作俑者。 很久以前,罗斯人也是会前往乌普萨拉神庙(被乌普萨拉部族控制,祭祀奥丁、乌伯、索拉,乌普萨拉名词也源于所祭祀的神只们)做祭祀的,被驱逐之后罗斯人进入苦寒之地,任何的信仰都让位于对奥丁的崇拜,只有奥丁才能祝福大家以抗住寒冷的打击。 在梅拉伦经历了那么多事,留里克对梅拉伦的贵族们实在没多少好感,他就是馋梅拉伦人的燕麦、麻布和羊毛。 既然这些丹麦人本意是拿钱当佣兵。好呀!这群人可以利用。 也仅仅是利用罢了。 他们背叛并擒拿了自己的主人以作为投诚的投名状,更有意汇报自己知晓的有关于维斯比的一切事物。这些家伙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金主,有了第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吗? 他们永远不能成为亲信,却可以成为目前罗斯军队需要的情报工具。 基于这些想法,丹麦人的渡鸦盾牌皆被没收,他们不会做奴隶,却也不会有任何的武装,未来的决战这些人也不会进入战斗一线。 留里克需要他们提供关键的情报,等到奥托带领大部队赶来后,就由这群丹麦人把维斯比的情况讲个明明白白。 至于那个西格法斯特…… 大部分罗斯军战士已经就地休息了,搬运死尸的斯拉夫人、科文人,聚在一起带着各自弄到的野战战利品,欢坐在一起兴致勃勃谈笑风生。 老规矩,战士们战场缴获的普通武器装备、财物自己拿着,贵重物品交给统帅。 斯拉夫人和科文人,战士们本身就是同乡,既然是彼此认识的同乡,着乡里乡亲得他们缴获的战利品也就内部统筹交换了一番。犯不着留里克多做干预,譬如斯拉夫人,这些战士们依靠缴获,他们不仅武器装备水平提升,现在他们部穿上了皮靴,将沾血的披甲、锁甲、和麻布在溪水洗干净,防御力也提高了。 这里不存在有的战士一身布衣,有的战士身着锁甲。斯拉夫战士的装备水平高度统一,整个旗队的战力水平得到面提升。科文人也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更在乎射箭,便把哥特兰人那点弓手的装备扒了个干干净净。看看兄弟们吧!大家控弦的手戴上了缝纫非常精致的皮手套(维京手艺人的优秀产品),钩弦的鹿骨扳指也套在手套上。弓手再不必担心手掌磨伤。 如此一来,哥特兰人的指挥者西格法斯特,这家伙还有留着的意义吗? 有!当然是有的。 一个高贵的家伙草草斩杀,或是阿里克扬言做血鹰以处死,行动都是太草率了。 暂时不会杀了他,但皮肉之苦是少不了。 西格法斯特被敲掉了门牙,又被罗斯战士打得鼻青脸肿。他被吊在树上,失去了部的华丽衣服,浑身是毛的上身,被阿里克以剑尖刺上了淌血的卢恩字母拼写的单词。 围观的罗斯战士们为这野蛮的泄愤叫好,要不是阿里克要求这泄愤当有由他本人来做,西格法斯特已经被一人一刀得活活将身的皮肤割掉了。 战场基本打扫干净,被压塌的枯草处还能明显察觉到大量的血迹。 那些白沙一般的尸体已经被覆盖上大量新砍伐的松树,周遭的杂草也被罗斯人清理一番,将之堆叠在亟待焚烧的“木塔”处。 所谓坑杀,一种描述是将战场死尸堆在一个大坑里集体掩埋,另一种则是堆叠起来覆土以做露天大冢。 在日德兰半岛,也就是丹麦人的主要聚集区,大部分丹麦部族施行的就是露天堆土做冢,高贵的酋长,他的坟墓简直堆成了土做的“金字塔”。部落战斗死亡的战士,也是如此处理。 这算是筑京观吗?留里克并不清楚丹麦人的祭祀与丧葬习俗。 他便按照罗斯人的习俗,对死者进行火葬。处理如此多的死尸,那可是要焚烧很长时间。 被火葬的死者没有一人来自罗斯军。 用正确的战术并在正确的时机出击,罗斯军打出这样疯狂的战损比太正常了。 留里克并不骄傲,他不会因为敌人的血而兴奋,他只想早点打赢决战,夺走自己真正需要的——让罗斯部族富足的各种物资,以及一个霸权。 罗斯军主力终于赶到了战场,此刻,那些木柴堆砌的大冢已经燃起烈火,腾起大量骇人的浓烟。 扶摇直上的烟柱成了最好的标志,奥托的罗斯后续部队慢慢悠悠抵达战场。 第455章 维斯比的底细 罗斯军后续部队拖曳着很长的队伍终于到了。 留里克平静着着脸带着主要的下级指挥者,以及一众战士带着三十面缴获的渡鸦图案盾牌,拜见自己的父亲。 他特别亮出了缴获的盾牌:“爸爸,我们打赢了敌人,你瞧,这是我们关键的缴获。” “嗯?奥丁的战士吗?被你干掉了?”奥托见得那渡鸦图案,不禁吃惊后退一步。 “是哥特兰人豢养的丹麦佣兵,也是他们最精锐的战士。” “哦?干得好!”奥托笑出了声,“快来,让我看看你是否受伤?” “当然没有。”留里克依旧严肃着脸,他打了一记响指,便有十多赤手空拳的金发男人走来,皆半跪在奥托面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他们是丹麦人。”留里克平静地说。 “丹麦人?真是神奇,难道与我们作战的是丹麦人?而你,竟没有砍了他们。” “毫无必要,这些人对我们很有用。” “好吧。你说说,他们有何用?” “他们知道维斯比的情况。”说罢,留里克对这单膝跪着的格伦德后背踢了一脚。 这个时候,格伦德终于抬起了头,面对一个长胡子的“老战士”汇报自己的身份,罢了又说明自己的诉求:“我们的旧金主命令我们与罗斯人作战,这是最荒唐的决定。所以在战场上,我们反抗金主的决意,现在,我们愿意成为你的佣兵,为你而战。” “你叫做格伦德?一个投诚者?”奥托眯着眼摇摇头,“不!你是一个俘虏。你们带着渡鸦盾牌作战,就该力战而死。” 一个佣兵竟背刺金主,这实在违背了职业操守。 不过格伦德很聪明,这便故意恭维:“我们听说罗斯的留里克得到了奥丁的祝福,那么与罗斯人为敌是错误的。我们崇拜奥丁的力量,所以我们当为奥丁之子而战……” “闭嘴吧!尽是些奉承的话……”奥托只是呵斥,并无做更过激的举动。他即刻质问:“我乃罗斯公爵,你们这些人想留下来做我的战士。我该如何相信你们?你们值得相信吗?” “是!我知道维斯比的内情,更知道许多更重要的事。很多有关这个岛的消息,乃至丹麦的消息。” “哦?这样你的人的确有用。” 不知从何开始,有共同源头的丹麦人、斯韦阿兰人分裂了。波罗的海是如此的广博,竟容不得双方的和平,彼此的争斗究竟从何开始的呢? 奥托从小就被教育,丹麦的那些家伙是要提防的对象。梅拉伦人则认为,丹麦实力是联盟的威胁。随着哥特兰人退盟,丹麦势力变成了必须打击的对象。 两月前的攻击卡尔马的行动,奥托本人见识到了丹麦战士的强力。那是一群桀骜不驯的家伙,会为了他们的金主战斗到最后。 眼前的这十多人改变了他的这种认知。 也罢,闻听自己的儿子根本不打算二度武装这些人,他已经知晓儿子的深层用意。 木柴堆成了一座座山丘,里面焚烧的竟是人尸!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焦糊味,说实话它有一点香,然而一想到那焚烧的是什么,许多人就开始莫名的干呕。 奥托不想在此地逗留,他获悉此战派出去的上千人没有阵亡一人,如此疯狂的胜利就是儿子打出来的。 再瞧瞧留里克,这孩子站在战场上,没有胜利的亢奋、也未被大量尸体吓得魂不守舍。 一位冷静的战神降世了!想来未来的决战,罗斯大军的损失将是微乎其微的? 在出征之前,奥托已经做好了很坏的心里准备。一战损失上千人取得艰难的胜利,如此损失是罗斯人目前能接受的最大代价。倘若损失更加严重,罗斯人就需要更长时间的蛰伏,去疯狂的向诺夫哥罗德人索要年轻的女子,以图十多年后恢复损失的人口。 现在看来自己多虑了! 罗斯各旗队纷纷归队,大军又在旷野上排成了矩形阵列。 四个旗队拱卫着核心的辎重部队、非战斗人员,乃至公爵大人。 照例一小撮人担任侦查部队,趁着夜色未到火速赶往前方的那座被破坏的定居点桥村。 西方一轮红日,世界沉浸于清冷的夕暮。 凉风阵阵,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寒冷。 桥村的火焰早已熄灭,为焚毁干净的黑色柱子无声地诉说曾经发生的事。 被烧毁的村子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土丘,经过带路的格伦德等人的指认,罗斯大军获悉,其中一座土丘里躺满了阵亡的罗斯战士们。 奥托的胡须被冷风吹得震颤,夕阳将世界染成血色,他的耳畔尽是风的隆隆声,就仿佛灵魂的哀叹。 他急忙将负伤的阿里克叫到身边:“看来,那个哥特兰人的头目没有破坏我们战士的尸骸,还算那个家伙有良心。别继续泄愤折磨了,给那人吃点东西,找个时间直接砍掉。” “好吧!好吧……” 阿里克看着被指认的那座土冢,对嘴臭的西格法斯特有了一点好的想法。 奥托接着命令:“去,带着兄弟把土冢扒开。按照我们的习俗焚烧之,让他们的灵魂去瓦尔哈拉。” 阿里克得令,带着心情悲怆的兄弟们将自己灰白的族人尸体纷纷扒开拖出。 黑色的血从灰色的人形流淌,他们战死了,身上的皮甲还在,就是手里的武器被敌人夺走,如今这些失去的钢剑又被罗斯人夺了回来。 暗淡的世界燃起一团烈火,罗斯的战死者们终于逐渐化作灰烬。 就在桥村,罗斯大军为了这些兄弟做了一场祭祀。战士们围着烈火跪了一圈又一圈,他们不仅仅是是为战死的兄弟们英灵送行,亦是祭祀奥丁。头戴鹿角盔的露米娅,就以大祭司的身份,顺利的做完这场战地祭祀。 但祭祀活动绝不仅限于此! 既然要决战,何处才是最佳场所呢? 也许桥村这片开阔地就是极佳的。 大军在此扎营,许多人将营帐安置在溪流处,大量的篝火点亮了夜的黑。 罗斯军的战士们烤着火啃食着各自的食物,用多种语言探讨着未来的作战。 可以说由诺夫哥罗德农夫组成的斯拉夫战士,取得了他们所认知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利!梅德维特成了乡亲们眼里的大英雄,当然庄园主里古斯的女婿留里克,果然是兄弟们值得追随的统帅,哪怕他暂时还是个孩子。 斯拉夫战士开始呼唤自己的战场缴获,那些多抢到的斧头、短剑被分发,多余的皮靴也扔给磨破皮鞋的人。 到底是共同打赢了敌人,两派科文人、两位部落首领梅察斯塔和凯哈斯,现在直接成了一摊篝火啃肉的战友。 兵力最多的罗斯部族战士,他们谈论的话题无不是希望决战早点到来,毕竟手里的鱼干、羊肉干并不好吃。等大军打败了敌人主力再抢了维斯比,届时兄弟们又能敞开肚子吃鲜肉了。 一团篝火剧烈燃烧,留里克啃食着羊肉干。他又多备了一份,等监督搭建石头祭坛的露米娅回来给她享用。 这里坐着的是奥托、留里克等全部的罗斯部族本土贵族,他们这些人才是军队的核心。 倒是有一个不速之客坐在这里,丹麦人格伦德。 不久,洗干净手的露米娅已经回来,她抱着鹿角盔归来,自然而然坐在留里克身边。 想不到罗斯人的祭祀居然张着一张奇怪的扁平面孔,这…… 格伦德大吃一惊,他暂停了说话,眼睛直勾勾看着露米娅。 “你在看什么?丹麦人,继续讲维斯比的事!”奥托呵斥道。 “她……竟是你们的祭司?是最高贵的那一个。” “这和你有关系吗?”奥托继续呵斥。 露米娅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急忙挽住留里克的胳膊,又接过留里克递来的肉干赶紧闷着头吃起来。 她不仅面目扁平,还有这黑色的头发。她是什么人? 突然间格伦德恍然大悟,这女人居然是个养鹿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养鹿人可以在罗斯人这里混得风生水起?既然他们可以如此,自己何尝不行? 格伦德即刻扭过头,继续汇报起维斯比的细节。 他所汇报的主要是那座海湾大定居点的平常人口规模,以及因为北方联盟的军事行动的威压、罗斯大军的入侵,使得岛屿西海岸的大大小小定居点的民众都在向维斯比聚集这件大事。 他汇报了一件震撼人心的事:“维斯比聚集的人已经超过一万!你们打败了西格法斯特的五百人,但维斯比还是可以拉出五千人的队伍。” “这么多人?真是……”敌人兵力超乎奥托的意料。 看得父亲眼神露怯的颤抖,留里克急忙插话质疑:“五千人?一万人里拉出来五千人?他们一共也才五千个男人吧!难道他们让婴孩也加入战斗?” “至少十岁的男孩一定会上战场。就像你们做的这样。”格伦德话语也无所遮掩,他就是看到了罗斯大军的确有三千人的规模,但是其中居然还有一群男孩女孩在凑数。他实在不清楚这是什么操作,想来为了这一战罗斯人也是要把部族的最后力量也赌进去。 顺着这个思路,格伦德急忙说:“他们不仅会派遣所有拿得起武器的男人,还有许多女人上战场。维斯比的那些富裕的人们,他们毕生的产业都在这里。他们不会逃跑,而是花钱招募敢于打仗的人来保护他们的利益。那些平凡的人,他们会为了保卫自己的家拼命。” 奥托轻蔑地摇摇头:“那就是一群商人?我不信商人会真的拼命。他们会带着钱财逃跑。还是说点现实的问题,维斯比的战士们都是怎样的装备,其中还有很多你这样的丹麦人?” “有,但是并不多。我们丹麦人只是在这里当佣兵挣钱的。” “好吧,你说说维斯比人的武备如何?”奥托催促。 见识到了罗斯人的强悍十字弓,以及队伍的严密战术配置,还有抄后路伏击的战术预判。这些罗斯军队不仅武器优秀,还特别善于用战术。反观哥特兰人,维斯比直言不讳的说明:“他们的装备能有什么?橡木盾、铁剑、各种斧头、猎鲸的大鱼叉、敲麦子麸皮的铁链枷,还有赶羊的木杖。他们有些弓手,完全比不过你们的,而且人数很少。有些人会用投石索,想必也没什么用。他们只是人多,打起仗便是组成盾墙向你们冲击。” “就这?”奥托听得哈哈大笑,闻之其他人也笑了出来。 本来留里克想劝大家谨慎一点的,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个格伦德说的应该就是事实。 必经那片荒野上,自己带领的先头一千人,的确是毫无损失的干掉了敌人四百多个。据说那已经是哥特兰人很精锐的部队,他们打仗的确就是聚成一团,呆子一般地举着木盾向前推进。 此乃打群架的战术罢了,比烂地说,这种招数仍比不列颠的那些所谓的军队组织度强,他们至少是自发的保持一个作战的整体。 像是威塞克斯、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的军队,他们的披甲战士就是嗷嗷叫地冲锋,后面跟着一群拿着粪叉子的赤足农夫打顺风仗。他们唯一自豪的还不是威尔士的那些长弓手,而是仅有的一小撮骑兵。当然,他们目前还是纯粹的陆权国家。 然而这片北欧的世界,罗斯大军和这群人下的可不是一盘棋呀!罗斯军队才真的诠释了何为组织度。 想到这儿,留里克也笑起来,心里寻思着决战大胜利是稳了!纵使有五千个敌人,也是乌合之众。留里克也不相信他们真能召集五千人!尤其是对于古代军队,兵力与战斗力,很多时候是边际递减的。兵力越多,就有更多的人在摸鱼划水。 哥特兰人倘若是紧急集结,他们可有什么严密的组织结构?呸! 反观罗斯人!留里克作为指挥者,仅凭肉眼就能判断自己麾下的各个旗队的战况如何,再实时地派出传令兵传递最新指令。 这些操作,维斯比的那群战士做得到吗? 包括汇报维斯比情报的格伦德,在零距离目睹了罗斯军队实力后,他可以毫不奉承的称罗斯军必胜。 有一些猛料格伦德一直憋得,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在关键之际说出来,所谓给自己和兄弟们换条命。 到现在,他都没有说明维斯比那边出现的称王事件! 现在时机应该成熟了。 格伦德努力静下心,特别恳请道:“有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我愿意向你们说明,看在奥丁的份儿上,希望我说了这些大事,你们能发誓保全我们兄弟命。” 在场的罗斯精英们实在受不了被吊胃口的感觉,阿里克气得都要拔剑,骂骂咧咧催促格伦德快点说。 “安静。”奥托制止儿子,即刻命令:“格伦德,你和你的人只要不反叛,你们的生命都将得到我的庇护。说吧!” “是!是关于维斯比的大王。一个叫哈肯的大商人,他被全部的商人家族、村子的首领推举为王。他是哥特兰人的大王,他坚决要与你们决战。” 这的确是一记猛料,然大家并不惊讶。 “这算什么?”留里克觉得有些荒唐,“哥特兰人当然得推举一个首领好带着所有战士与我们决战。难道他们现在才推选一个王,这也算什么重要消息?只能说他们的单纯。也好,这样我们对战的就不是一群乱哄哄冲锋的武装渔夫。” 格伦德自感受挫,他木着脸冷冷说:“所以,我们的旧金主西格法斯特,就是那个哈肯的长子,也是王位的继承者。现在,那个家伙被你们俘虏了。” “什么?那个家伙竟是一个王子?!”阿里克大吃一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奥托,他急令阿里克:“我们差点砍了一个尊贵的人。阿里克,赶紧命令你的人停手,千万别砍了。” “该死!我就怕时间来不及!”阿里克急忙站起身,一溜烟地跑去阻止伙计们的行刑。 第456章 留里克的诡道 敌人头目必杀之,原来奥托的意思是血鹰之类的太残忍刑法就算了,给那人吃了最后一点食物,之后直接砍掉脑袋干净利落地结束一切。 那个人既然是王子,敌人的一个顶级贵族被俘,与其直接斩杀,那还不如想办法换成更大的利益。反正那人的双手都被砍了手筋,亮其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罗斯战士已经擦干净了森林斧,正欲砍杀之际阿里克阻止了这一切。他喘着粗气回来,欣慰地汇报自己的手下没有动手。 “真是太险了!”奥托也长出一口气,便有看着格伦德:“知道我为何要饶了那人的命?” “为何?哦,罗斯公爵的决意当然不是我这种平凡者能想到的。” 留里克实在明白了老爹的暗示,这便笑着说:“格伦德,你已经说了维斯比非常的富有,那个名叫哈肯的商人也很富有。那个家伙是否会救助自己的儿子呢?是否会拿出一笔钱赎回呢?” 奥托猛然睁大双眼,因为他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这个,他根本就没有索要赎金的打算。留里克既然提到了这种事,这孩子又有什么新打算?显然着孩子想到了极多的事。 留里克看到了老爹投来的催促眼神,便有意说出个一二,尤其是包含决战在内的对整场战争的规划。 当留里克获悉那个被打得半死的西格法斯特居然是一介王子,便萌生了索要赎金的想法。 阿里克抢话道:“哪有那么麻烦,我们打赢决战,我们抢了维斯比,所有的钱财都是我们。赎金?有必要吗?” “你堂兄说得也有道理。我们何必多此一举?不过,索要赎金,也是试探敌人的一种手段。我……其实是这样想的。”奥托说话有点露怯,他真实的想法实在与大侄子如出一辙。 什么索要赎金,打赢决战纵兵进入维斯比去抢,最后把哥特兰人最大定居点付之一炬,这是何等的荣耀?!有此光荣,战死的、活着的罗斯战后都必然在英灵殿重逢。 “那可不行!我……”留里克猛然站起来,接着语出惊人:“你们,都认为我军必须劫掠维斯比?!” 奥托大吃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不去劫掠?” “爸爸,还有在坐的兄弟们,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砍杀你们,取得他们的财富,把他们的妻子、女儿全部变成我们的女人。”阿里克平静的话语里无不透露着狰狞的獠牙,奥托也直白的表示非常欣赏大侄子的这种“满分回答”。 留里克并不奇怪:“的确如此。我再补充一条,我们罗斯军队必须以最小的代价,完成这一切。” “哦?你想怎么办?”奥托急忙问。 “我是军事指挥者,未来的决战我会命令战士们尽量击杀敌人,尽量避免他们逃亡。失去了主要战斗力量,维斯比人就不能组织新的反抗力量。也许这时候我们大军进入是最合适的,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留里克故意卖个关子,顿了顿气:“战士们自发去劫掠,他们会主动的将抢到的财物拿出来吗?” “为何要拿出来,那是他们自己抢的,就该归为己有。”奥托又补充:“咱们的规矩就是这样,新规矩是抢到了钱箱、发现了仓库,那就是我的。” “是罗斯公爵的。”留里克亦做出补充,“罗斯公爵的,同样也是我的。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榨干哥特兰人的财富,那些金银细软必须被我本人控制,也必须由我再分配给战士们。 再说了,让战士们自发的劫掠,大家就分散了。我们胜利的根源不仅仅是神的庇佑,还在于我的指挥!罗斯军队凝聚成一个整体才是最厉害的,单个的战士分散开,就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单个的战士遭到维斯比剩下居民的疯狂抵抗,很多人会死。 这样作为罗斯公爵,我不能拿到大量的财富,也会损失很多兄弟,这是巨大的失败。” 留里克一口一个自己的罗斯公爵,其他人听着有一点奇怪,但奥托自己是无所谓的。因为多年前他已经在祭司长屋里发誓,余生就作为“神之子”的仆人而活着。“神之子”就是留里克。 留里克的这番解释非常现实,冷静思考一番,罗斯公爵为代表的罗斯最高贵族,的确需要这种方式榨取到最多的利益。因为时代确实变了以往一个战争酋长领着几百个人去打劫,大家时候把战利品拿出来,内部交涉后很容易完成分配。 如今可是三千人的大军,为了未来不发生扯皮闹出不愉快,那就不让兄弟们自由劫掠! “当我们打赢了决战,就派人去劝降维斯比人。我要让他们拿出巨额的战争赔偿。比如说两千磅银币,或是四千磅?还有羊皮、奶酪。他们有的金钱、物资都要交出来。对!还有他们的女人,也要交出来一部分。这些东西交到我的手里,以换取停战。” 听得,奥托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儿子的态度如此坚定,可见他是认真的。“留里克,你这是……要割掉绵羊的最后一根毛吗?” 留里克噘着嘴:“不然呢?他们必须拿出这么多钱财买和平,否则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直接抢了他们的维斯比。哦对了,还有他们的船只,所有质量还不错的船只都必须成为买和平的筹码。但愿不会有还多的船只试图出海逃亡,古尔德的船队按计划明天就要离开墓碑岛了,最迟三天后,阿芙洛拉号等船只就会进入维斯比外海,所有试图逃亡者都会被无情击沉!” 奥托长叹一声,自感儿子仅仅是口述的手段都是如此的狠毒!他必会这么做!就像在从南方返程之际遭遇的哥特兰人巡逻船,这小子就发明了“跷跷板”,以这种新奇手段处死了俘虏以祭海神。 奥托又想到一些事,心中有着犹豫:“那个叫西格法斯特的家伙,他按照哥特兰人的习俗埋葬了我们的战士,这种人可以给予干净利落的斩杀,或者是饶他一条命。现在你要拿此人兑换赎金,将他放回去,他是否又会指挥新的军队反击呢?即便那人的双手被割断了,但指挥军队需要的是头脑。” “此人仍是一个威胁,果然不能留。”阿里克说着狠话,显然他对索要赎金之事并不重视。 一个俘虏的生杀大权都在胜利者手里,内心里格伦德是希望自己的旧金主西格法斯特死掉。他有自己的小九九,所谓此人真的被换了回去,就在维斯比里宣传诸如“丹麦佣兵背刺”之事,对自己的名誉实在不利。 格伦德也不满于罗斯公爵的说法,这便特别说明:“大人,西格法斯特,并没有下令埋葬你们战死者的尸体。” “你说什么?”奥托自觉听到了非常荒谬的话。 格伦德故意放大了声音,他需要在场的罗斯人顶级贵族都知晓他们所重视的哥特兰人的顶级贵族是什么嘴脸。 “西格法斯特是狂妄之徒,正如你们割断了他的手筋,这个家伙就在这片地带,以同样的手段对待你们的伤兵。西格法斯特扬言要慢慢杀死罗斯人,他也是这么做的。他看着罗斯战士流血非常快乐,这些事我不能容忍。我刺死了你们受伤的人,结局他们的痛苦,为此西格法斯特暴跳如雷。” 话说到此处,奥托等人已经惊得浑身颤抖。 留里克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他狐疑的看着格伦德,揣测此人是故意如此贬低他的旧主子。显然,此人还有话说。 “西格法斯特要把所有的罗斯战士尸体暴尸荒野。是我!带着兄弟们收敛你们的死尸,并未他们堆积了一座土冢。所以埋葬罗斯战士的冢,与其他的并不同。” “你!你是说,是你埋葬了那些战士?!”暴怒中的奥托喘着粗气逼问之,这气势吓得格伦德几近躺倒。 阿里克愤然站起,猛然拔出钢剑咆哮道:“把那个蠢货做成血鹰!我现在就去!” 他转身要走,便被得了奥托眼神示意的哈罗左森一把拉住。 “男孩,你得冷静!” “不要叫我男孩!哈罗左森,我是一名战士,我就是要为兄弟们处死这个恶人。” 和阿里克暴怒截然相反的是,留里克依旧保持着冷静。奥托本也是暴怒的,好在五十年的人生阅历,已经将他磨炼得足够稳重。 留里克刻意看着格伦德:“丹麦人,我们已经饶了你们的命,这是向奥丁发过誓的。你犯不着汇报这些时间给自己标榜功绩,也犯不着给你的旧主子泼脏水。” 此话实为格伦德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罗斯人会全体愤怒,眼前的这位留里克真的与众不同。 格伦德急忙拍打着胸膛发誓:“我说的都是事实,敢有一个谬误,当被惊雷劈死。这就是我们所经历的是,那个西格法斯特,他不是战士,只是一个自负的商人。他不尊重战士,就更不会尊重死者。现在,奥丁派来他的勇士讨伐这个狂人。” 后面的话语显然是真的奉承,再看看父兄愤怒的情绪,留里克稍稍一想,倘若这些消息散布全军,那还索要什么赎金呢?愤怒的战士会立刻围住那个俘虏,接着一人一口将之生啖,甚至不留一点骨头渣子。 留里克闭眼想了一下,他在脑海里修改了自己设想的索要赎金计划。 他缓缓睁开眼,以军事指挥者的身份发号施令:“我们必须拿到赎金!” 阿里克席地而坐,他右臂搭在剑柄上,呲着牙摇头:“我更乐意把他做血鹰。哎,我刚刚还阻止行刑,我为何跑得那么快,还不如看着兄弟们砍了那人的脑袋。”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这个男人必须死。阿里克,现在听听我的计划吧……” 就在这一宿,留里克勒令格伦德去休息,实则就是将其支开。 很快各个旗队的旗队长,以及部分的重要人员,皆被召集到这一篝火处。 作为军事长官的留里克,定下了所谓的决战之地——桥村。 昔日的桥村已经化作一片焦土,但本地是被大规模开发过的。大量的树林被砍伐,野草疯长适合牧羊,也有的区域种上了燕麦。 这里存在能容纳上万人决战的开阔地,那么罗斯人就犯不着全军翻越土丘,再在维斯比城市前列阵进攻。 留里克最懂得罗斯军的实力,乃至是一些可见的劣势。 如今的罗斯大军俨然成了强调陆权的陆军,三千名战士聚集一起,说着的也是三种语言,这一切都在挑战指挥官的组织力,以及士兵的执行力。 如果全军翻越土丘布阵决战呢?那么队伍就必然在翻山时变得拖拖拉拉,届时大军到处都是破绽,倘若被敌人偷袭就麻烦了。 最关键的还是罗斯大军所接受的都是为平地作战之训练,只有在足够大的开阔地,才能发挥罗斯军的实力。届时长矛阵、剑盾手包抄、弓弩手及扭力弹弓射击,乃至重甲战士的搏杀,必须在平摊开阔地发挥最优效果。 许多人想到大军快速歼灭了五百名敌人,未来的决战何必循规蹈矩。战士们如狼群一般翻越土丘,再如泥石流般吞没维斯比得了。 留里克已经懒得对持这种想法的人说教,那毫无意义。 “我们不必疲敝我们的双脚,翻越土丘去和他们决战。我们就在这里列阵,喝着甘甜的溪水,等待翻越土丘的敌人。敌人疲惫,我们精力充沛,优势在我!” 留里克一直阐述着自己以逸待劳的想法,奥托自觉理解了很多,他仍有一些疑问:“你如何判断敌人一定会翻山与我们决斗?敌我隔着一条山,我们不主动翻山,他们何必主动?” 留里克看着父亲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宝剑悬在头顶,虽然这把剑没有落下来,大家知道这剑落下来就是刺杀和流血,当然得想办法把它弄走。我们对于维斯比人就是这样。我们盘踞在这里,大军好好休息,敌人感受到的就是压力。至于诱导他们翻山与我们决战,我有足够的饵料。” “鱼饵?该不会还是那个西格法斯特?”奥托问。 “就是他。除此外,我还当放走一些俘虏。” “俘虏?”怒气未消的阿里克质问:“我们可还有俘虏?那些俘虏都带回去了。” “有的,那些白沙港被俘的男人们,他们还有三百个。似乎大家都不能断定这群变节者会真心为我们战斗,说不定还会冲锋之际倒戈打我们。这些人不可信,那就放他们走!” “哎?”阿里克继续质问:“你不放心他们就交给我,我让兄弟们砍了。” “不,这些人都有用。我可以召集那些人,给予他们逃回维斯比的机会。那些态度最坚决的人,就是不可能真的归顺。让他们滚回维斯比,去散布我们罗斯大军的消息,还有赎回西格法斯特的条件。我要让他们的大王,亲自赎回自己的首领,而且……” 突然间,留里克想到一个新的重大谋略。 他猛然站起,“我们带上一批弓弩手。我们假意释放俘虏,并当面射杀之。我们必须派遣很多弓弩手,这样说不定还能直接刺杀他们的王。依我看,维斯比人的大王死了,他们会陷入不可挽回的混乱。” “直接砍掉他们的王?这个活计当由我做。”阿里克自觉这个工作他是当仁不让。 话说到这里,留里克摇摇头:“如果可以完成刺杀是最好的,这取决于我们的箭矢是否幸运。我至少可以保证兄弟们能射杀那个西格法斯特,他们王是否中箭而死并不很重要,当然那个家伙被射杀最好。也许,那个王不死也是极好的。哥特兰人的大王看着自己的王子死在面前,他会怎么做?!” 阿里克笑了,裂开的双眼流露着狂妄:“他会复仇!会发了疯似的报酬。真看不出来,弟弟,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狠。” “大概是东边冰河上的战斗,我算是看透了!战争就是这样,我要诱导敌人变成鲁莽的复仇者,这样变得愚蠢的他们就会按照我的设想被我军杀死。明天一早,我们释放一些俘虏再带着一批兄弟去土丘扎营。对了,那个西格法斯特还不能死。” 留里克就这样最终说明了他的战略,到了最后,奥托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觉得儿子变成了阴冷的恶人,公平的说这招最能激怒一个父亲。 一张苍老的脸凝视繁星,奥托是多么希冀女武神可以显灵。他希望天上出现绿色的飘带,只因这片区域很快就会变得尸横遍野,死亡战士的魂灵需要凝视这场大战的女武神亲自带走。 他也幻想着,留里克刻意通过自己的正确指挥,罗斯军能以极小的损失取得完胜。 第457章 这群懦夫会在维斯比散布恐怖 桥村的废墟燃起大量的篝火,行军许久的人们终于能好生休息下来。 一则极为重要的消息在罗斯军营地里疯传,所谓大军驻扎之地,必将作为未来的战场。 终于要为一切而决战了! 这本该是惊心动魄到难以入睡的大事,但对罗斯军的许多战士,他们欣慰于不必再拼命赶路。 如果不算是坐船,军中的诺夫哥罗德来的斯拉夫战士,他们都觉得之前人生所行走的路,都不及这几日要漫长。何况这是踏在另一支瓦良格人的大岛上,到处都是危机,当然也充满机遇。 结束了夜里的篝火会议,留里克与阿里克一道,急匆匆地挑选明日特别行动的人手。 不久后,篝火照亮了一票桀骜不驯战士的脸。 夜间的凉风吹着他们胡须飘荡,腰间悬挂钢剑的剑柄,也被火焰照得发亮。 有多达三百人被选中!他们不仅各个是经历过战阵的骁将,也大都装备着重要的武器——十字弓。 罗斯军装备的远程武器很多,其中又以钢臂、木臂十字弓最多也最凶猛。钢臂版本善于发射重型破甲箭,它射程较近穿透性与动能保持都很高。木臂版本发射的虽是轻箭,胜在轻巧。 比起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获得的优秀弓手,十字弓射手根本就是速成的!木头十字弓轻便好用,本质上也不占用编制。 留里克精挑细选了二百名战士充当射手,另有一百名砍杀过许多敌人的老兵加入。三十名科文长弓手也有梅察斯塔带领,对接下来的行动增加一些新花样。 他们排成了阵列,在篝火柔光中,接受了留里克、阿里克兄弟的检阅。 阿里克走了几圈,心里自是满意,他代老弟发言:“都很有精神。兄弟们,你们白天痛击哥特兰人,很快你们就要痛击更多的敌人。你们很幸运,明日开始我们启程登上那座土丘,我们要释放诱饵,最后骗到哥特兰人大王的巨款。等那个王出现的时候,嘿嘿……” 阿里克故意没有把话说完,然兄弟们也不是单纯的孩子。 为何被召集的战士都有着非常充分的弓弩使用经验?去“骗钱”和携带大量弓弩有何关系? 弓弩是用来杀敌的,那一小撮科文人箭术惊人,想来此乃公爵大人制定的什么射杀?那个对象是否是哥特兰人的王呢? 射杀敌人的贵族,这可真是巨大的荣耀,有如此功绩灵魂必是进入英灵殿的。 这一瞥暂告于此,留里克下令兄弟们解散,又勒令大家必须睡个好觉。毕竟在决战之前,他们必须完成一项艰巨任务。 很快,两人带着一小撮随从气势汹汹抵达白沙港俘虏的营地。 见得“罗斯狠人”来了,不少人只要看到阿里克的脸就是瑟瑟发抖,哪怕阿里克的受伤左臂还以绳索吊在脖子处。 如同一头熊的怒吼,阿里克右手拔剑以质问:“现在,给你们一个离开的机会!” 离开的机会?难道是灵魂离开这个世界吗?白沙港的俘虏纷纷变了脸,不少人当即哀求饶命。 “都别哭了!”留里克实在受不了堂兄吓唬人的气势,他向前走了两步,平静地说:“我要挑选十个人,我会放走你们去维斯比。” 什么?可以逃回维斯比? 几乎所有的俘虏动了心,在他们看来逃到维斯比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就能东山再起,总比给罗斯人做奴隶做到死好上一万倍。 但所有人也都怀疑罗斯人的诚意。 留里克再三说明,又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而后,其余人等成了一大群掉进油锅的螃蟹,开始发了疯般的挣扎,嘴上让让自己是最该去的。 “我就说了,这些家伙不可靠。你瞧,他们心里就是要逃跑,只是缺个机会。”阿里克噘着嘴,轻蔑地对老弟嘀咕。 俘虏是这等举动,留里克也吃了一惊。也罢,这群俘虏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品。 既然要选择十个人,留里克便按照身材壮实与否,随便选出十人。 被选出着心情激动,落选的人们又都垂头丧脑。 此十人被支开,在震撼得心脏几乎爆炸的气氛中,获悉了自己该领衔的任务。 也许维斯比已经不等同于安全,这座沿海的“大型城市”已经是罗斯大军严重的大肥羊。 罗斯人要摆弄一些阴谋吗? 留里克自觉是不需要的。罗斯部族动员了当前时代能动员兵力的极限,部族倾巢出动要与哥特兰人决战,既然是决战,那就堂堂正正的摆开阵势去打! 双方派遣全部的兵力,罗斯军来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留里克觉得此乃自己真正的立威之战,亦是给予罗斯部族注入傲骨。 罗斯军的兵力情况当然是可以告知维斯比的那些家伙。 “我们罗斯军有三千人,你们这些日子也都知晓了我军的情况。你们完全可以把这些情况告诉维斯比的哥特兰人,告诉他们我罗斯军期望一场决战! 你们要告诉哥特兰人的大王,告诉那些大商人。他们王子的探索队五百人全军覆没,唯有王子被俘。哥特兰王必须带着二百磅银币,在十七日中午之前抵达山丘之下与我们以钱换人,否则西格法斯特人头落地!” 仅凭一番口述,留里克并不相信这群家伙能完美的传达。 留里克差人将自己定的勒索条款刻在一面新鲜砍伐加工的松木板上,凹槽涂抹碳粉,显露出多串卢恩文书。这便是所谓“绑匪的条件”,亦或是对盘踞在维斯比的哥特兰人势力的最后战争通牒。 次日清晨,晨雾弥漫着整个世界。 空气是清凉的,大清早的留里克钻出兽皮睡袋,不由得感觉一阵恶寒。他猛吃了一些鱼干,配上煮好的菊花茶水,身子才恢复暖意。 在大战之前罗斯大军要一直驻守桥村营地。 村子的残骸被稀疏清理,不嫌麻烦的一些战士已经拎着斧头、双人锯,快速砍伐一批松树,大清早便开始搭建更舒适的木棚。既然已经在搭棚子了,为何不弄得更像模像样一些呢? 一些鹿砦、木栏被快速建造,以作为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他们并没有费力挖掘壕沟,而是挖图堆积了四座土丘于营地的四角,再将携带的扭力弹弓布置之。此乃营地的战术制高点,倘若敌人意外来袭,弓弩手可站在高处肆意射击。 大家本质上都是维京人,派出几十人的队伍发动偷袭,此乃罗斯人、哥特兰都知晓的战术。罗斯军队当然不怕偷袭,就像是一只苍蝇在眼前乱飞,还是快点将之拍死省得闹心。 西格法斯特的双手已经废了,他断裂的小臂肌肉在皮肉下形成了清晰可见的团块。他被痛苦和饥饿折磨得痛不欲生,昏昏沉沉的他被一铜盆冷水叫醒。 阿里克趾高气昂地俯视这个昔日自傲的男人:“西格法斯特,哥特兰人的王子。现在,我们要把你放回去,给我起来吧!” 说罢,便有两人解开了他脖子上的缠绕树干的锁链。 西格法斯特精神恍惚地跪坐在地上,有人扔下小半块羊肉,饿疯了的他立刻趴下来大口吞食,完全不忌讳肉上沾染的泥土。 这举动惹得围观的罗斯战士哄堂大笑! “这就是一条猎狗!” “不,一条断了腿的猎狗还是好狗吗?” “他罪有应得,居然觉得自己神通广大,现在不过是一只温顺的羊。” 西格法斯特任凭罗斯人的嘲讽,只因他的魂儿已经死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缴获自白沙港的栓牛的锁链,现在成了拴人的宝贝,罗斯人战士就牵着西格法斯特,开始脱离营地奔向土丘。 罗斯军的营地海拔就有十米,故而那所谓的土丘本来也不算高。 相对是一座四十米高的土丘屹立,不过是十四层楼的高度,倒是其上生长的松树、橡树显得土丘更加壮观。 走着走着,行尸走肉般的西格法斯特稍稍清醒,瞧瞧自己的遭遇还不如一死了之。现在自己,是要去哪里?去维斯比吗?这些罗斯人到底要怎样?! 西格法斯特已经不敢谩骂,他脸上的肿胀未消,他还知晓自己倘若继续谩骂,舌头就必会被他们割掉。 他观察着罗斯人的军队,这是一群背着奇怪弓矢的战士,行军者居然人手一把,还有一些矮个子的黑发男人,居然扛着惊人长度的大弓。莫看他们人数不多,西格法斯特最是懂得这群家伙因为一些神奇的武器变得极端强悍,他巴不得把这个消息告知自己的父亲,所谓不要妄图和罗斯人大战,即便是胜利也是惨胜,且获胜的可能性太低了。 他将更多的视角投在一个卑劣的带路者身上——精锐佣兵格伦德。 这个家伙倒好,虽说没有携带武器,罗斯人显然很重视此人。他默默诅咒格伦德不得好死,也诅咒罗斯人被巨浪摧毁船队,被暴雨弄得全体疾病而死。无论怎样的诅咒,西格法斯特清楚的认识到,纯粹的武力难以击败这群登陆的大军! 不久,罗斯人登上了土丘之顶,西格法斯特又被像牲口一样拴在树上,并由罗斯人看管。 那十名被挑选的俘虏旋即被驱赶。 他们开始下山走走停停,离开之际居然不停的扭头,似乎是受虐还养出了感情? 其实呢,他们就是担心自己离开后突然便遭到罗斯人的冷箭,便三步一扭头,所谓罗斯人突然放箭自己好趴下躲避。 “他们怎么回事?放他们走了怎么还磨磨唧唧。”留里克不悦道。 阿里克没有好脸色,他所以命令几个战士:“放箭吓唬!赶他们走!” 罗斯人果然射箭了!旋羽箭带着强烈嗖嗖声而来,白沙港的俘虏先是趴下,接着猛然站起来,“猛虎下山”一般疯狂向西的维斯比方向逃窜,甚至还有人过于慌张,在土坡草丛处摔得浑身擦伤,罢了爬起来又拼命跑路。 “他们真是懦夫,这种人死后只能堕入冥界。”阿里克看着他们的背影,不屑地摇晃起脑袋。 留里克轻轻叹上一口气:“他们都是渔民,你不要指望他们真有战士的尊严。你瞧,那个西格法斯特现在就想一条狗。倒是这群懦夫,他们会在维斯比散布恐怖。哈哈,但愿他们的大王不会被我军的实力吓得抽搐。” “狗?”此事引起了阿里克的想法:“我倒是想养一条真正的狗,可以作为打猎的伙伴,也许我会在维斯比弄到一只。” “好吧。”留里克耸耸肩:“我倒是希望弄到一些马匹。你知道的,我们没有马匹,梅拉伦人居然也没有。难道这种很好的拉车牲畜据说仅有丹麦人有?哥特兰人作为丹麦人的盟友,希望维斯比有马。” 阿里克这辈子还没见过马匹,当然大部分维京系的部落也是一样的。 日德兰半岛居住的那一部分的丹麦人,随着邻居萨克森王国被法兰克帝国摧毁,丹麦人不但直接与法兰克接壤,也首次遭遇到法兰克骑兵。海泽比和天狼星港的集市开始有大胆的法兰克商人,违背查理曼大帝的命令出售马匹。哪怕法兰克奸商出售的多是劣等的马匹,一些丹麦部落买来立刻开始使用马匹的拉货能力,至于升级成骑兵,在搞到优秀的乘骑马之前丹麦人是无力的。 哥特兰岛当然存在马匹,只是它们不过是一些商人的宝贝。商人要用马匹拉动小货车,除此外最大的好处,恐怕就是吃马肉了。 那十个故意放走的奴隶,带着罗斯公爵的战书、勒索条款,以及西格法斯特的佩剑等证明身份的信物,疯狂奔向维斯比。 这些人很快就被维斯比外围扎营的难民所发现。 对于维斯比人而言,他们都看到自立为王的哈肯指派自己的长子带着五百名战士翻山探寻罗斯入寇的真相,此事明明是三天前发生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西格法斯特的五百人全军覆没了?似乎这是真的! 留里克的计划正在被狂奔的白沙港逃亡者落实,他们在维斯比大肆宣传兵力雄厚的罗斯人就在土丘的东边的桥村,乃至探路部队的失败。 罗斯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他们会杀到维斯比,杀死所有人,抢走财富,焚烧一切。 人们开始恐慌性的奔走,恐慌迅速从外向内蔓延,人们一边走一般喊着,最后讹传成一万人的罗斯大军已经杀上维斯比。 大量人逃到海滩,倘若不是终于哈肯的战士们阻拦人们抢走船只,维斯比的渡海逃亡就开始了。有些人被斩杀,渡海逃亡得以遏制。清醒后的人们,又开始一窝蜂地向议事庭和祭坛聚集。 虽说这几天维斯比人正在积极备战,大王哈肯斩杀了逃跑者的消息在定居点疯传,这几天也没有船只违抗命令进入大海。 维斯比的男人们在打磨自己的武器、修缮盾牌,不少女人也拿起武器准备作战。维斯比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任何人都要为保护他们的农田、草场、渔场,以及最为关键的祭坛而战。 如此一来,哥特兰人集结出一支五千人的大军并无问题,大量年轻女人也能带着武器上战场,并积极地投入厮杀。 罗斯人是被迫深处险恶之地,才逐渐变得更加保护部族的女人。可对于这片海域其他地域的人们,女战士参与厮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留里克这番带着一批年轻的女孩以弓弩手的姿态编入队伍,一开始让不少族人诟病,不过一些懂得老传统的族人可是对这种举动津津乐道。 可怕的消息在疯传,那些自诩做好战斗准备的人们,现在已经聚集在议事庭外,整个世界极度聒噪,人们都在呐喊质问,还有人的嚎啕大哭。 人们内心里其实是惧怕一场决战的,大家也都知晓,罗斯人此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战争恐怕不可避免。 可这数以千计的普通人并不知晓,议事庭里的尊贵商人,他们可是心怀鬼胎,嘴上嚷嚷着一场决战,这背地里的想法…… 第458章 那些心怀鬼胎思想混乱的商人们 哥特兰人都需要大王和高贵者们的意见,更是需要他们带领大家打败敌人,以避免大家的财富损失。 那么,当议事庭里的哈肯和一众大商人、逃难而来的村子首领面对越来越多聚集而来的人们是怎样的感想?事到如今,他们表面的想法仍是“支持战争”,就是内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天气已经非常凉爽,议事庭内的人们额头上满是汗珠,哈肯焦虑得到处打转。 一众商人看着国王的焦虑转悠,惹得他们同样烦躁,人们开始七嘴八舌自相讨论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哈肯,人们都在嚷嚷罗斯人就在土丘东边。” “实在不行,我也许……” “什么?你居然想逃,谁能逃得掉?丹麦人现在都不敢救我们。” “这是污蔑,我的家族都在这里,怎么可能逃跑呢?还是想想如何联络丹麦人。” “那么丹麦人的影子呢?我们是否又被他们给骗了?这片海域到处都是骗子。” “不是丹麦人不想,是梅拉伦的那些家伙拖住了丹麦大军。我们只能独自面对罗斯人。” …… 大商人、村子首领吵个没完,争吵中主战派的声音最为响亮,即便现在不利的消息增多了。 那些叫嚷的人们都在说西格法斯特的队伍全军覆没,更有传说其人已经被杀。 巡逻的丹麦佣兵将散布消息的那十个自称逃出罗斯人魔掌的白沙港男人抓获,随着他们被扭送进议事庭。其中一人展示了属于西格法斯特的漂亮佩剑,还有一人献上了帽子,以及一条非常关键的琥珀项链。 “什么?!我的长子,真的死了?!”哈肯气得直跺脚,他猛然拔剑,大有刺杀进献长子“遗物”的白沙港男人。 这时有人从衣服里拿出一份木板:“维斯比的首领,罗斯首领要求你们与他们决战。西格法斯特没有死,他们要求你用钱将他换回来。” “什么?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暴怒的哈肯的精神有了戏剧性的好转,接着一把夺过那木板。 他扫视了一番板子上的卢恩文,接着脑袋一阵眩晕,又戏剧性地咣当坐在地上。 他被在场的商人们扶起来,脸上青筋爆棚,嘴上在低沉谩骂,“该死的罗斯人,居然如此狠毒。” 另有紧张的商人捡起木板,出于经商对于数字高度敏感的的习惯,可是一眼瞄中了赎金的数额。 这个商人毫不顾忌哈肯的延绵,冰冷地问:“罗斯人要你出二百磅银子赎回你的儿子,太疯狂了。这笔钱你出不出?” “废话!你儿子被他们掳走,作为一个父亲怎么不把他弄回来?我宁愿花钱。” “哦,这就是你的事的。哈肯……哦不,大王,此事还是凶险。既然罗斯人让你亲自去,那么兄弟们就暂不带人捧场了。你既然要选择和他们大战,兄弟们自然奉陪。这件事……” “闭嘴吧!”哈肯勉强站起来,“我自己带人去,这是我的私事,用不着你们出手。明天我带着私兵去,你们就待着维斯比继续整顿队伍。我会尽量和罗斯人的首领谈谈,问清他们到底想怎么样。如果可以给这群混蛋一笔钱让他们滚蛋,我是愿意掏钱的,至于你们。” “我也愿意。”有商人毫不犹豫的附和,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表示一个相同的态度——如果购买和平的价钱不是很多,大家当然能接受。 战士们当然不会讨论这种事,可他们都是商人,在他们看来所有东西都是可以买卖的,包括战争与和平。他们不觉得购买和平打发罗斯人离开可耻,除非罗斯人是喂不饱的鲸。果真如此,维斯比的商人们也不惜战斗到底。 讽刺的是,所谓主战派心里也都主张和平的想法,他们比之前那些主和派更务实,所谓先把决战的准备做好,此乃万全之策。 要和罗斯人谈判,国王哈肯认领了这一极为危险的工作。 在场的商人们纷纷长叹一口气,接着又纷纷赞誉其哈肯的勇气。 当然,在哈肯看来朋友们对自己的赞誉实在是虚与委蛇,瞧瞧这些人,倘若不是敌人打到家门口,谁又顾得上谁呢?扪心自问,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只是长子被俘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头上罢了。 他带着复杂的情绪,开始筹备赎金。也许购买和平是不对的,但冬季很快到来,罗斯人无法继续拖延。让罗斯人回去,之后哥特兰人就能与丹麦人好好联络,到了明年得到丹麦军的支援,罗斯人还敢卷土重来吗?应该就不会了。 也许罗斯人卷土从来更好,这样丹麦的那个哈夫根和他的大军就能一战杀死罗斯人的主力,那样大部分哥特兰人就能重获平安,至少商人家族们依旧可以快乐积攒财富。 平凡的人死活与商人们无关,商人损失的钱还能快速赚回来,这样的情况,按照哈肯自己的估计,所谓以武力的气势迫使罗斯人不敢真的决战,再释放购买和平的想法,他们应该就会同意带着钱财撤走了。 这一切还需自己亲自带人、带着赎金,去和罗斯人的首领好好谈谈。 恐怕从一开始让西格法斯特带人去打探消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到头来有用的消息没打探到,传回来都是噩耗。 家族的产业、财富还需这位长子继承,倘若真的失去了他,这一切的继承者当由次子继承。哈肯从不觉得次子的商业水平比他的兄长高,而且,恐怕次子现在心里盼望着的就是希望罗斯人将大哥砍掉。 哈肯连夜从自家的钱库里拿出了二百磅银子,对于他的家族并不算非常多,却也不少。 他有召集了自己豢养的大部分私兵,亦是招来二百多名壮汉。 赎回自己儿子的计划无法得到其他商人的支持,哈肯只好带着自己的手下,组织起一支小型部队于大清早亲自带队离开戒备森严的维斯比。 到底他是一个王,自立为王者也算是王。 各商人家族派出自家的探子,乔装成逃难的饥饿难民,尾随哈肯的队伍逼近山丘之下。 一些大商人已经在密谋一件事,倘若哈肯死了,大家该怎么办。聪明的商人总会提前估计到事情的最坏结果,从而优先制定一套应对方案。他们的计划非常干脆,倘若哈肯此行死了,便有第二个大王被推举起来。 一开始许多商人是支持战争的,据说翻越的土丘的五百名战士全军覆没,获悉这个消息许多人动摇了。而今哈肯有带着四百余战士去与罗斯人交涉,倘若哈肯及其队伍覆灭,战与和又成了未知数。 未战而言败,这种蠢事没人敢贸然提及。商人们表面不说,内心的意思已经不露声色地暗示给他人。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摆出一副要与罗斯人死磕的架势,所谓哈肯暴毙还要推选新王继续战斗,就是通过强硬来掩饰内心的骑墙想法。当然,这个新王的最大作用,恐怕就是负责给哥特兰人的投降做一个收尾。 毕竟哈肯此行一旦死亡,就意味着决战之前,哥特兰就永久性累计失去了九百名会维护商人利益的战兵。如此就算招募再多的人,他们本身的素质良莠不齐,被罗斯军队大举击败有着极大的可能。 都是同行,商人们是什么心态哈肯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哈肯也有自己的最坏打算,便是被俘的儿子被撕票。 不管怎样,罗斯人一定会派出地位尊贵者来交涉。要问清他们的目的,当然也得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上了年纪的哈肯并没有终日吃油腻的习惯,他只是比普通人稍稍胖一点罢了。他穿上了战士的着装,上身还故意披上了两层锁子甲。罗斯人箭术惊人,想来两层锁甲已经是极佳的防御。 哈肯也怕对手暗箭伤人,遂是出了大手笔,给自己的一百名精悍佣兵装备了锁甲,他们所携带涂有渡鸦图案的木盾,证明了自己的丹麦佣兵的身份。。 至于那些随性撑场面的壮汉,他们多赤膊上身,展露着华丽、狰狞的纹身,金发肆意散乱,他们装备着木盾与战斧,整个形象便是哥特兰人认知中的狂战士。 天色略有阴暗,降雨恐怕不会,就是今日的天气不太好。 留里克带着索要赎金的队伍在山丘之顶睡了一夜,当大家苏醒后才纷纷意识到自己手脚发凉。 风向变了,和煦的西南风暂停,取而代之的是萧瑟的北风,北欧世界已经提前开始了秋季。 肃杀的氛围闹得留里克心情很不好。 今日可是约定的交换俘虏的日子,留里克和阿里克合计一番做出了最坏打算。虽是一个阴天,倘若大家都感觉已经到了下午,对手还无派人以钱换俘虏之举,西格法斯特的喉咙就会被割断,接着被吊在树上震慑、挑衅哥特兰人。 最坏的打算没有变成现实,罗斯军队没有等多久,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出现了。 他们多数戴着护住半张脸的头盔,所有人携带着盾牌,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赤膊上阵。 对战斗极为敏感的阿里克,以战士的本能命令兄弟们随时准备出击,又告诫老弟留里克:“你就不该对他们有所奢望。你要求他们的王最对带上一百人的卫兵,我看他是带了一支军队。我们随时准备战斗,我会安排一些兄弟埋伏起来伺机射击。” “你别冲动。”留里克伸着脑袋看了几眼,又转头质问堂兄:“就这?也算一支大军?我们有三百个老战士,歼灭他们我看不难。” “我也是这么认为,所有我军当率先出击。” “还是不行。我们的任务是首先弄到赎金,你要杀敌,至少先把金银弄到手再说。钱一到手,你就等我命令动手。别担心,对于这些人我毫不仁慈。”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阿里克不屑地耸耸肩:“我就怕他们一个铜币都不带。死了一个西格法斯特,对他们的王应该不是大事。这群人也许是来向我们挑战的,我们暂时兵力劣势,我还是愿意主动出击,出其不意的将他们直接射杀。这不是你最希望的吗?如果他们带了钱来,钱仍是我们的人。留里克,你可要知道,纵使你有奥丁的祝福,奥丁也会容忍你随意的作死。你贸然站在对手面前,当心被他们干掉。” 扪心自问,留里克最初的确是打算直接刺杀哥特兰人的王。不过为了决战的顺利施行,他们的王还不能刺死。至于自身的安危,留里克如今可不是谨小慎微之辈。 “听我的决议吧,阿里克。你我带着一百个兄弟现身去见他们,其他的战士埋伏起来,倘若我们遇到危险就站出来无情射箭。” 到底老弟还是统帅,阿里克自觉此决议太冒险,仍旧同意了。 阿里克解开麻绳,他被缝合的左臂现在又绑上了木盾。看来真的是神的祝福,以及露米娅的医术,阿里克兴奋于自己现在身体健康精神旺盛,伤口仍是有些疼痛,除此外已无大碍。 神庇佑了自己一次,显然还会庇佑很多次。 因为,奥丁需要他来保护着身处险地的留里克,就是这孩子已经忘了他还没有成年,还不是令人放心的战士。 一名旗手扛着一面“罗斯桨旗”现身,在枯黄与墨色杂糅的世界,一面白布赫然出现,布匹之上还有极为明显的蓝色的x形状条带。旗手身边站了许多披锁子甲的战士,耶夫洛是这些人的统帅。他们也是留里克的精锐佣兵,无论遇到任何意外,都会誓死保护金主留里克,已报知遇之恩,当然他们还有更干脆的想法——既然留里克得到神的祝福,为他战死,就是拿到了进入英灵殿的介绍信。 “是罗斯人!兄弟们,戒备起来,当心他们偷袭!”哈肯远远看到了远处的情况,他的手下听令,纷纷卸下盾牌护住大半个身子,警惕地观察周遭的一切。 哈肯和他的手下终于看到了前方站成一排的人影,再瞧瞧他们极为统一的蓝白色调的衣装,还有一批白垩泥涂白、部分钉上蓝色布条的木盾,这不是罗斯人还是什么?! 可是,见到这样装束的罗斯人哈肯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这群海上的屠夫,每个男人都在极力标榜自己是罗斯人吗?你们到底挺华丽。”哈肯咬着牙,他不得不认可自己现身的这一小撮对手身上确实有着说不清楚的气势。 哈肯伸出右手,整个队伍停止。 身披双层锁甲的他,从盾墙里走出。为了表现自己的和平无威胁,他故意当众拔出佩剑再狠狠插在地上,又卸下头盔交给手下,张开双臂走近罗斯人。 事到如今,他不敢在强敌面前摆出自己王者的武威,所谓任何傲慢的举动都会导致被俘的儿子被杀,以及罗斯人的立刻总攻。他当人也不信站出来的就是罗斯军队的大部分战士,不过是一小撮前来交涉的人。他下意识地昂头看着山丘上的那些松树林,不禁深深咽下唾沫。松林会掩盖很多东西,比如说掩盖罗斯军主力。 也许罗斯人就像他们下的战书那样,希望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不过哈肯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发动突袭,比如说针对自己的突袭。 如此想来,眼前的这一小撮浑身打扮的极为鲜艳、从头到脚就在告诉任何人他们是罗斯人的家伙们,哈肯再看他们,怎么看都像是钓鳕鱼的饵料,搞不好自己就是那条又大又肥的鳕鱼。 还没有见到罗斯人的尊贵者,谨慎中的哈肯率先开腔了:“我就是哥特兰的王!我的哈肯!我带来了你们想要的,你们罗斯人的首领何在!?” 第459章 罗斯公子留里克vs哥特兰大王哈肯 此刻,留里克就在人墙后面暗中观察,眼前站着的一名老战士,居然就是哥特兰人的王? 说实话留里克不敢确信,“一个大王,为何没有王冠?还是你这个家伙是战士出身?不对啊!西格法斯特可是个商人。” 带路的变节者格伦德,他看到了一群来自丹麦的同乡,甚至还有来自一个村子的朋友。他不想和老朋友见面,亦是不想与他们为敌。身处幕后的格兰德立刻告知狐疑的留里克,那个酷似老战士的人就是哈肯,一个最近几天才称王的大商人。 既然如此,继续保守毫无意义。 留里克示意手下跟着自己走。 很快,罗斯人的人墙出现一个口子。梳着顺滑金色马尾的留里克,踏着勇敢且高傲的步伐出现了。在他的身后,则是可怜的西格法斯特,他双手满是淤血与结痂,脸上也满是淤青,嘴上捆着绳子只能嘤嘤嘤。两名战士时刻按着西格法斯特的肩膀,那凶恶的气势真可谓随时都想将此人杀死。 见得这一幕,哈肯的心的滴血,他因为愤怒,眼皮已经不停地颤动。 西格法斯特还活着,他被罗斯人折磨得够惨,似乎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哈肯想到的最坏结果就是罗斯人撕票,可他万万没想到,罗斯人会还给他一个失了魂的废人。 “你就是哥特兰的王?叫什么?哈肯?”留里克个子不高,他故意傲慢的质问,让一切都变得非常违和。 “不错,我就是哥特兰王。你?一个漂亮的男孩,你是罗斯的什么人?孩子无权说话,让你们的首领来。” 留里克丝毫不觉得奇怪,这便轻蔑地一阵冷笑,又故意使劲昂起下巴,傲慢地看着哈肯:“你们只是渣滓,也敢使唤罗斯首领?我不想和你废话,记号我的名字!我是留里克!罗斯的留里克,是罗斯的阿里克的兄弟,是被奥丁祝福之人!也是……击败你们哥特兰人的英雄。” “荒谬!这是太荒谬了。”哈肯的胡须都在颤抖,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遭到一个狗崽子的侮辱,这便质问:“你是首领?难道罗斯人已经堕落到需要一个孩子的领导?” 这一言气得带队埋伏的阿里克都要立刻现身,带着他弩箭扣弦的战士们突然射击。 留里克当然也感觉到了兄弟们的愤怒,他只是举起右手勒令身后的战士稍安勿躁,便继续强调:“我是留里克,是庞大军队的统帅。” “庞大的军队?哦?我看不出来。”说着,哈肯的眼角环顾左右,他并未感觉到危险。那么,这个傲慢的小孩和他的卫士们,岂不是成了落单的肥羊?但是自己的儿子的确控制在他们手里。 留里克没有任何的辩解,现在的他丝毫不怕。他勒令手下将西格法斯特推出来:“你的儿子就在这里,你呢?我要的二百磅银币。” 哈肯打了一记响指,很快五个皮箱被搬出来。箱子皆被打开盖子,里面是满登登的银币。他亲自扒拉着箱子,故意展示着巨量银币。 “银币都是你们的,现在放人吧!” “不!”留里克抱紧双臂摇摇头,“我要先拿箱子。” “先放人。” “先交钱!” “必须先放人。” “给钱!” 你一言我一语,留里克始终摆着一副平静的脸,故作平和的要求先拿到钱,但哈肯的情绪是愈发的激动,言语越来越严厉。 “先放人!否则……” “你要威胁我吗?”留里克轻轻眯起眼。 这一刻,哥特兰战士纷纷摆出架势,那些赤膊上身的壮汉纷纷刻意展露出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纹身。 “这又是干什么?!你在威胁谁?”留里克感觉到了一丝畏惧,转念一想还有许多持弩的战士埋伏着,只需自己一个命令,这群摆谱的家伙就要因遭到伏击蒙受很大的损失。 哈肯敏感的觉着这片区域藏匿着很重的杀气,秋风萧瑟肃杀之气折磨着他实在不想多待。他的眼角左看右看,并没有发觉多少异常,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就大胆起来。 到底自己是一个王,自立为王也是王。 哈肯张开双手,最后连挂着短刃的皮带也解开了。 他朝着留里克走来,自觉一丝压力,留里克不得不后退一步。 来者毕竟是一个成年人,留里克扪心自卫自己这幅孩子的身体暂时还不能凭一己之力徒手制服对手。 “孩子,你在害怕?”哈肯带着坏笑继续走着。 留里克仍旧为发出信号,此危机时刻,阿里克真想带着兄弟们突然出击,他们仍旧在枯草中埋伏。 “你!哥特兰人的王,给我停下!”留里克猛然吼了一声,随后敲打起身后佣兵的盾牌。 精锐佣兵做好搏杀的准备,突然,又有五人现身,他们亮出了钢臂十字弓,一人得令射击,箭矢精准了戳在了哈肯的脚前,差一点就打穿他的右脚掌。 哈肯被惊得猛然后跳,在场的数百名哥特兰战士,一瞬间便想起了关于罗斯人的传说——他们的弓极为凶狠,不幸的遭遇鲜有平安逃脱的。 不过仗着自己还披着双层锁子甲,哈肯觉得自身已经无视箭矢。他使劲压制着骤然狂跳的心脏,向后退了三步平静下来,继而约束自己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世界,陷入到一种奇异的安静。 一方是数百人的大军,另一方不过是十多人护卫着一个孩子。 突然,哈肯仰天大笑,接着故作高傲以压制自己的恐惧:“你们只有十多人,就敢来索要赎金。你,罗斯的留里克,我真的难以相信你的身份。” “你相信与否与我何干?”留里克依旧是那一套说辞:“先把钱拿过来,我就释放西格法斯特。否则,我会动手杀了他。” “动手?你不敢。”哈肯不想失去气势,他无法容忍自己被一个罗斯的崽子威胁。他强行无视西格法斯特祈求的眼神,故意道:“你们就动手吧!不过你们会因为自己的举动被我所杀。看看,难道凭借你们十多人,就自信的认为可以击败我的军队?” 留里克可有畏惧?当然丝毫没有。 “看来,哥特兰王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我本想着和平完成这次交易,看来你是想动手。你叫哈肯?别怪我无情!” 留里克突然高举起右手,做出剪刀手。 这是所谓“v”的手势,一来代表着持地中海箭术者的射箭手指,二来也指代victoria这个胜利的词汇。 “动手啦!”阿里克第一个起身,剑锋指敌下令作战。 埋伏在高高枯草和灌木丛里的战士们突然现身,他们几乎是同时射击,首轮发射即给予哥特兰人很严重的打击。 相当多的维京系部落的男人们,他们打仗之时也是仅着布衣,还有不少赤膊上阵者。平凡的战士,他们的护具仅有一支木盾,除此外就没了。这并非他们在追求极致的勇武,完全是因为贫穷。 当然哈肯选出的一百名前胸后背纹着狰狞海龙,还有别的说不明的异兽突然的壮汉,就是纯粹在cosy狂战士。 这些几乎没有防备的家伙,他们白花花的身子与身上飘逸的金色汗毛,成了最显着的目标。 箭矢近距离的击中他们,大量的纹身壮士刚刚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正欲盾牌在前平举剑、斧呈迎战之姿,箭矢就深深扎入了他们的身子。 再强壮的人,现在也是猛然一软,奋力喷出一口血就倒在地上。 第一轮伏击便有三十多人直接倒地,另有五十多人不同程度中箭,他们在强行坚持。 科文射手的长弓、短弓持续输出,迫使遭遇第一轮打击后自发开始构筑盾墙的哥特兰军不敢轻举妄动。 哈肯也一溜烟地如同野兔钻洞般,一个猛子窜进盾墙里。 第二轮十字弓齐射来了,这会又有多达四十人到底。 浑身花纹的壮汉,他们本有成为狂战士的机会,有望成为战场上的勇者,现在就这么无谓地倒地,无助地呕血等待无情的死亡。 杀敌就是这有的残酷、收割生命就是这样的高效。 西格法斯特全程被压着,他一度痛恨自己的父亲居然不珍惜自己的命,也苦于嘴巴被绳子捆着只能呜呜。现在,他看到了哥特兰进队再遇痛苦的死亡,而自己的国王父亲狼狈得像是一个笨蛋。 阿里克已经现身,盾牌遮挡受伤的胳膊,他看起来一切正常且满是野性。 罗斯战士们端着十字弓举着弓,自发地奔着缩成龟壳的敌人摸过来。 他们暂没有发动第三轮射击,只因留里克下令暂停。 埋伏的战士出现了,哈肯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到罗斯人的兵力,他来不及后悔更无法抱怨。他看到了手下人的大量死亡,索性自己豢养的佣兵,不少外围的战士已经中箭,他们还在苦苦坚持站立着,没有谁敢当反击作战之出头鸟,他们聪明的知道什么叫做众矢之的,勇敢的佣兵现在也集体做乌龟。 双方的兵力对比实则拉平了,罗斯人更占据着气势上的强大优势。 看着一地敌人的尸体,还有一群痛苦呻吟的弥留之辈,留里克的心脏不自主的加速跳动。 见到敌人的血,阿里克因兴奋而狂妄地笑。 留里克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激动,但这无法取悦他,倒是很解气! “喂!哥特兰人的王,你死了吗?你以为你在威胁谁?只是一个孩子?还是觉得我们罗斯人只有那一点人吗?看看这些死了的人,这就是你傲慢的代价!听着,今天的你不能傲慢,给我出来!否则!” 哈肯从最初的眩晕里清醒,他震撼于对手弓手之众、箭矢之猛,更遗憾与自己的人竟被他们压制无法反击。 他被迫张开双臂走出插满了箭雨的盾墙,走在弥留与死亡的手下人身边,与留里克保持一个距离。 阿里克宝剑直指哈肯,傲慢地开腔了:“你!哥特兰人的王,可认识我?” “你?一位年轻的勇士。” “我就是罗斯的阿里克。据说你们的人叫我屠夫阿里克?这很好,我就是要决战的战场上,再亲手砍杀你们一百人。” “啊!是你!连下蛋的母鸡都要砍一刀,就是你?”哈肯简单打量一番阿里克,只见这年轻人摘下头盔就是蓬松着金发,胡子已经蓄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留里克令堂兄安静,阿里克也就闭了嘴。 “哥特兰王哈肯,现在你还傲慢吗?只要我一个命令,你的人都将被射杀。尤其是你本人,现在一百张弓对着你,你的锁子甲毫无意义。” 眼看现在的局势,哈肯自知身陷囹圄,任何激怒对手的举动,结果就是自己的突然暴毙,这与斧头架在脖子上并无区别。 事到如今,哈肯再看看跪着的儿子西格法斯特那祈求的眼神,遗憾地长叹一口气。 “这居然是一个圈套,我竟狂妄的看走了眼。我今天会死在这里,被你们所杀。但是,我们哥特兰人的反击就像一场狂风,会掀翻所有的船只。动手吧!罗斯的崽子。” “我是罗斯的留里克!罗斯军队的统帅!注意你的措辞!”留里克厉声命令,又缓缓说:“我本无意杀死你,你也不要逼我现在就动手。放走一个西格法斯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你是否拿出二百磅赎金,对结果的影响也是没有意义。” “什么?你……”哈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便试探性地问:“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是希望一场派出所有人的决战吗?” “我们罗斯人的目的?我要你们的臣服!你们所有的钱!你们的妻女,你们的牛羊,你们的麦子,你们的船!还有最重要的,你们永远的失败。” “你!”哈肯被深深激怒,他咬紧牙关愣是咬崩了自己的一颗衰朽的门牙。 “你们这些罗斯人,真是太狂妄了!我们哥特兰人已经在维斯比集结了一万名战士!你们能有多少?三千人,还是四千人?” 留里克勾着头他想压制自己的笑容,可惜根本憋不住。“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逞能吗?你们真的能出动一万人?如果把牙牙学语的孩子也算战士,你最多只能出五千人,不过在我看来,你出动一万人,也是我们献给奥丁的祭品。” 这个金发的崽子说得也对,哈肯扪心自问,他自觉维斯比能集结的大军最后也就是五千人规模。哈肯在气势上已经输了罗斯人一头,可他到底是一个商人,他已经发白的长髯可是老商人的证明,唯独不是一个老战士。 偏偏是现在,商人哈肯必须做一个战士。 哈肯不想继续逞强,对手来当然是有所图,就是他们提出的“搜刮一切”的要求太疯狂了。或许,他们还在等着讨价还价? 对,一定是这样。他们若不想商议,早就持续射箭了。 哈肯强行大胆起来,突然摆出一副笑脸,闹得留里克猛一愣神。 “罗斯,只是一个部族。如果来的是梅拉伦人的大军,我会非常畏惧,不过……我承认你们罗斯人是强大的,而你,罗斯的留里克,你就是罗斯人的首领、军队的统帅?” “当然。你现在有何想法?想要和我聊聊?”留里克明知故问。 “你既然愿意,我们就聊聊。留里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战争?” “对的,我要的就是一场战争。” 哈肯轻轻勾头咯咯笑出声:“战争对你们真的有好处吗?”他抬起头,“你的长相如此漂亮,真是一位年轻的勇士。我可以收你做我的养子,我就是你的父亲呀!这样,我们不用管什么梅拉伦人,也不用管丹麦人。我做你的父亲,哥特兰人和罗斯人结盟,我会给你很多钱,你有权在哥特兰的议事庭里享受巨大的话语权。我们可以合力打击他者,我们会共同富裕,何必要在这里挣得你死我活?” “你!”留里克奋尔拔出剑,他是暂时没有胡须,若是有了可是胡子都要气歪。“你以为你是谁?纽盖特?!” 哈肯急忙解释:“我是一位老人,我是哥特兰王,也是岛上最大的商人。你们罗斯人难道不需要巨大的财富吗?我们完全可以结盟,听着,你们的战斗力,加上我的经商能力,我们会一起变得非常富有。” 留里克想都不想立刻反问,当然话语也非常祖安:“然后再继续背叛?你们并不可信!我可是得到奥丁祝福的人,是天生高贵者,而你,卑微的如同一坨牛粪。你!我只想砍下你的头,让最卑微的奴隶用你的头盖骨当喝水的碗。” “一个嘴臭的崽子!难道,你一定要选择一场决战?!” “就是一场决战!我军已经在土丘之后的桥村摆开阵势,今日是儒略历的十七日,我的三千人大军始终做好了战斗准备。你做好决定,在十九日派兵来与我军厮杀,听着,你带多少军队我们都是不惧的。” “难道一万人都不惧吗?”哈肯故意摆着倔强,可惜这分明是最后的倔强。 “我就怕你们不来,不过也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是他统帅大军要与哥特兰人决战,而罗斯人的一个软肋便是哥特兰人缩在维斯比当乌龟,倘若战争变成了一声令下三千大军猪突维斯比,酿成最后的巷战罗斯人的战术优势可就没了。那怎么能行?必须逼迫敌人来决战! 留里克定了定神,再耍阴谋诡计没有意义,他索性展开阳谋:“你们不要想逃避或是拖时间,集结你的人来决战!你们不要想着逃跑,梅拉伦人的大军胜利返航,海面上将到处是梅拉伦联军的船只。他们打败了丹麦人,下一步就是你们。 你们的麦子快成熟了,我们很乐意多等几天。所有的麦子都是我的,所有的秋季牧草也被我们控制。 你们逃避战争,也终将在这场冬季饿死。幸存者,将被北方部族的联军杀死。 倒是你们存在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与我们罗斯决战,你们必须打赢,才有继续生存的机会。” 罗斯人是铁了心的决战,这个叫留里克的崽子如此说话,背后必有隐情,哈肯觉得罗斯人对持久的战争根本无力支撑。 可这崽子一针见血地点明了哥特兰人的巨大危机,倘若不赶走这群罗斯人,倘若被他们继续霸占渔场、霸占放牧的草场与即将成熟的麦田,庞大的维斯比必将变成灾难现场。不牢敌人动手,数千人会在冬季冻死饿死,仅仅是神(就是大自然)的威力就击败了哥特兰人。 哈肯越想越气,他现在觉得今日的会面,就是罗斯人中的高贵者亲自来下战书,与什么俘虏交易没太大关系。 正如这个留里克所言,一个西格法斯特的死活意义并不大,如今称王的哈肯自知要对整个哥特兰势力的兴衰负责。 “那就战斗吧!你是傲慢的狗崽子,我会集结所有哥特兰人,把你们碾压成渣滓!两天后,土丘之后的田野,将是你们罗斯人全族的乱坟岗。” 阿里克等一众战士听着就要扣动十字弓的扳机,留里克却露着笑容。他这不是故作笑容,而是为真的激怒敌人的大王决心决战而高兴。 留里克便直接下令放了西格法斯特,解开脖子的绳索,被持剑的罗斯战士催促着去和他的父亲回合。 哈肯也还以颜色,差人将装载银币的箱子摆给罗斯人。 一些罗斯战士立刻跑去拎走钱箱,罢了高高兴兴地向土丘跑去。 阿里克等战士们虽然不爽,现在拿了钱,只好按照留里克的命令警戒后撤。 西格法斯特终于自由了,哈肯终于换来了儿子,但看到自己的长子断裂了的双手,不由得悲从中来,他仰天咆哮:“该死的罗斯人!屠夫阿里克!还有你!金色马尾的留里克!你这傲慢的崽子,我要割了你的头皮,用你的马尾妆点我的绒帽!” 呼呼的北风削弱了哈肯的咆哮,留里克忙着撤离,他知道对手在叫骂,所以必须按照计划给他们一个惊喜。 风声也掩盖住了旋羽箭的嗡嗡声,抗风阻能力极高的罗斯旋羽箭,以箭雨的姿态从天而降!这就是拎着钱箱高兴跑路的罗斯人的最后表演! 就在自己面前,儿子西格法斯特口吐鲜血。哈肯看这双手的儿子的血,惊恐中浑身颤抖。他这时都忘记了正是儿子的中箭,自己才安然无恙。 西格法斯特已经不能存活,他的后背中了两支重弩箭,另有三支轻箭。 箭雨之后,又有二十多人中箭,即便那些丹麦佣兵全都披着锁子甲,为披甲打造的锥头铁簇弩箭借助地球重力,带来了巨大的杀伤力。好在双方举例足够远了,哥特兰人的最后损失并不严重。 可即便如此地上躺着的被射杀者一经接近一百人,还有三十多人受了不同程度的箭伤。 这次行动堪称窝囊,不但失去了儿子,二百磅白银也没有,纹身的岛民死不足惜,关键是自己的精锐佣兵也蒙受了损失。 最疯狂的还在于,罗斯人的箭矢好似奥丁的天罚!似乎接触他们疯狂劈砍,是唯一能胜利的手段。 但哥特兰人能顶住他们的箭矢冲到面前拼杀吗? 必须战斗!如若畏惧这个,哥特兰人还不如放弃抵抗引颈受戮。 第460章 哥特兰的总动员与罗斯舰队的战略封锁 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始终在暗中观察,他们是那些商人们派出的探子,哈肯去赎人之际便察觉了他们的存在。他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家伙,探子们也忌讳暴露。 探子始终掩藏着,他们在震惊、恐惧中远远的看到了国王的失败,还有罗斯人的凶猛与狡猾。 罗斯人撤离了,留下了一众哥特兰战士的尸体,还有插在尸体上、盾牌上的大量箭矢。 长子已经死了,纵使长子还活着,如今也是断了双手的废人,这种人无权继承权势。哈肯将长子的尸体放在一边,忍受着心里的悲痛、愤怒,蹲下来检查收缴的罗斯人的箭矢。 “罗斯人,难道你们从来是使用铁箭簇的吗?这个箭簇……” 这些毫无疑问都是铁箭簇,可它们的色泽怎么与一半的铁有些不同呢? 收缴的箭簇都很长,它们如同凿子可以轻易的穿透锁子甲的铁环,并对甲环进行非常干脆的迫害。受到这样的撞击,箭簇依旧锐利平直,毫无弯折的迹象。 短粗的弩箭,对于哥特兰人是毫无意义的,唯有它的箭簇可以拆下来制作成长箭。 至于那些轻质长箭,缴获后即可立刻使用。 哥特兰人再度失败了,未来决战的前景更加暗淡。 哈肯指挥着自己的佣兵手下就地挖坑掩埋尸体,佣兵们都吓坏了,一想到未来的决战自己要与如此野蛮的敌手交战大概率也是战死,他们开始发牢骚,最后迫使哈肯拿出更多的酬金,才勉强开始挖坑。 唯有长子西格法斯特的尸体将被带回去,他将被葬在哈肯的家族墓地中。当然这个埋葬是秘密的,哈肯不希望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至少对于西格法斯特,他的悲惨遭遇戛然而止,再不用对未来的恐怖所焦虑。 掩埋大量尸体需要时间,哈肯一直在山丘之下一边警戒一边处理烂摊子。 那些探子带着恐怖的消息逃回维斯比,他们声称自己看到了可怕的事,经由他们添油加醋的传播,仿佛大王哈肯已经被杀了。 消息到底可靠吗? 商人们非常相信自己派出去的探子的所见所闻,因为这些都值得相信。 除却和肯的家族,十一户大商人家族的家主聚集在议事庭里,全部的村庄首领们纷至沓来,只求一个最新消息。 “自立为王的哈肯已经死了!现在已经没有王,我们该自由的考虑自己的事!我要带着家人离开,我奉劝你们也赶紧走。” “走?也可以,可是我还有大量的钱财,还有很多积压的货物,那可不是几条船就能拉走的。” “你愚蠢啊?!那些罗斯人就要杀来了,没有人可以抵挡他们。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晚上一步就要死亡。扔下一些财物换来生命,未尝不可?” “那也不行。没有金钱和货物,我们算什么?和那些逃亡的海盗有何区别?我宁可选择留下来和罗斯人拼命。” “可是,我们现在真的有决战的勇气么?罗斯人还没打过来,我们已经在内讧。朋友们,也许我们该推选出一个新的王。”说这话的是赫罗雷夫家族的哈拉尔。 此言一出,当场便有商人同行嘲讽:“算了吧!你这个编织羊毛衣服的裁缝,你分明是希望兄弟们推举你为王。然后呢?作威作福?” 更有人张着大嘴嘲讽:“你称王?也好。我们不必和他们决战,你把你的女儿亚丝拉琪交给罗斯首领,也许他们得了你的仙女,再拿上一笔钱就能离开了。这样,我们会称赞你是带来和平的大好人。” 赫罗雷夫的哈拉尔,他在暴怒中拔出自己的防身短剑。 其他商人们不为所动,此气氛焦灼之际有和事老站出来:“兄弟们,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们在祭坛里的誓约了吗?我们有着商人的联盟,兄弟之间不该刀兵相向。” 话是如此,介于哈肯称王后坏了规矩,等于说商人们曾经的联盟已经坏了。 探子回来通报了消息,这些哥特兰岛上最尊贵的男人们便开始争吵,当夜幕渐渐降临,他们还在商议未来怎么办。 就在日薄西山之际,维斯比沉浸在热闹的欢呼声。 那是民众的呐喊,因为传说已经死了的国王哈肯带着一众战士回来了!至少大王没有死,也许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 哈肯闻听自己的死讯,这真是太荒谬了! 他的大脚直接踢倒议事庭的木门,接着坡口大骂:“是哪个恶棍诅咒我死了?!我们中了罗斯人卑鄙的圈套,我军拼命作战,终于打跑了他们。现在,你们中的恶棍居然说我战死了!” “罗斯人被你打跑了?!”赫罗雷夫的哈拉尔欣喜万分,“这真是一段时间以来最好的消息。” 不少商人倒是投来鄙夷的目光,他们内心里阴暗的希望哈肯战死算了,也鄙视哈拉尔的说辞。难道最希望哈肯死掉的,不正是这个哈拉尔吗? 不管怎么说,罗斯人确实是自行离开了。虽然非常的心虚,哈肯就这一结果公然宣布自己的胜利。 他太清楚了,自己的老朋友们、逃难来的村子首领,还有南方的克林特海姆港口的人们,大家太需要胜利的消息了。 “你们瞧,罗斯人并非是刀枪不入的。我杀死了……很多敌人,他们都被埋葬。还有!”哈肯要把戏继续演下去,便招来几个佣兵,抱着成捆的箭矢进了议事庭。“你们瞧,这些都是缴获的罗斯人的箭矢。他们的确是强敌,所用的箭簇都是极好的铁。他们武器更优便占了便宜,不过我们哥特兰岛的勇士们数量很多,只要我们召集所有战士,就能顺利战胜他们。” 商人们从过往的眼睛里看到了别样的东西。 大王的确在发表乐观言论,就是眼神里写着的可是悲愤、暴怒与委屈,当然还有复仇的渴望。 有商人直接问:“你去赎回你的儿子,西格法斯特人呢?” 这着实如尖刀戳刺哈肯的心脏,他白了说话人一眼,愤怒道:“在战斗中被杀!他死的像是一个战士。” “可他明明是你精心培养的大商人,和战士有什么关系?” “你住口!”哈肯的狂怒来得太突然,他猛然拔出剑发疯地甩出去,差一点就击中了说话的商人。 哈肯喘着粗气,眼睛里满是血丝。 那商人也是惊得浑身颤抖,在恢复过来后破口大骂:“你是要杀了我吗?”商人拔出自己的短剑,继续叫骂:“你要做一个暴君?你瞧瞧,这里有谁真的怕你?大家是商人,不是温顺的绵羊,我们可以立刻成为战士杀了你。” 哈肯明显得精神错乱,在场的商人纷纷拔剑以做自卫状。 赫罗雷夫的哈拉尔仗剑直言:“哈肯,要对我们动手?那就不用罗斯人或是梅拉伦人进攻,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就会不死一个人占领维斯比,所有人的财富被他们轻易拿走。” “他说的对!”当场有商人坚决做出表态:“哈肯,兄弟们支持你是希望你打败敌人。想不到你的剑对准了你的兄弟。我不奉陪了!我要带我的人撤离。” “你敢!”哈肯厉声呵斥,未曾想又有更多的商人反对。 “我们为何不敢?你想杀死我,抢掠我家族的财富?那就开战吧!我的战士对战你的战士,还是你我就在这里决斗?你拼得过这么多人?” 哈肯的眼神左右摇摆,自知自己的绝对劣势。“可恶,我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可我们必须要战斗。”他收了剑,承认自己的失态,无奈一些商人已经对未来失去全部的希望。 有三户商人执意要撤! 哈肯苦心权威:“我从罗斯人那里获悉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的确是选择战争,这是北方的恶棍们庞大战争的一部分!你们三家不要以为现在逃亡就能平安,北方的梅拉伦还有别的部族的船队已经在返航,你们必然会向南撤离,必然与他们相遇!你们都会死!” “那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听着,没有谁想窝囊的死去。” 瞧瞧这三户人的坚决,哈肯无能为力。好在还有许多商人家族愿意留下来,尤其是那些逃难来的村子首领们,他们根本没有瞬间举村渡海逃亡的本钱,就只能继续拥护“打过胜仗”的哈肯继续做王。 三户人家决绝地离开的议事庭,留下来的人们全都换了一副嘴脸,大家高呼哈肯的名字,发誓要与罗斯人决战,就仿佛他们从未质疑过哈肯似的。 被这股热情所包围,仿佛一股强大的不可明说的力量灌注如哈肯衰朽的身体,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仿佛得到了奥丁祝福的神力。 他又拔出了剑,有扯下来自己雕刻成人形的琥珀项链,并将其砍断。 “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你运气的守护精灵啊!”赫罗雷夫的哈拉尔质问道。 “已经够了!我在不需要这个商人的守护灵,它毫无意义!你们记着,我现在是战士,信仰弗雷已经是过去式,现在我是奥丁的战士!” 这算什么事?一个商人突然自诩成了战士。 接下来人们意识到哈肯并非说谎,而是真的采取起疯狂的行动! 在埋葬尸体的时候,仿佛哈肯的经商之魂也随之埋葬了,继续崇拜弗雷已经毫无意义。为了胜利,哈肯决议赌上一切乾坤一掷,为了决战的胜利,他已经不择手段。 当夜,维斯比的大祭坛,一场血腥之事突然上演。 哈肯的精锐佣兵们涌入处在巨大长屋里的祭坛,他们公然的恢复双手大斧砍砸代表弗雷的青铜像,有祭司来阻止,当即成了被杀的对象。祭坛再不需要供奉着弗雷,这里将变成祭司奥丁的场所,而奥丁需要祭品的血,才能许诺给予祭祀者胜利。 决战之际,必须人祭! 哈肯的次子得知长兄死亡的“噩耗”,他的痛苦只是演戏。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却惊愕的发现父亲要将他作为献给奥丁的祭品! 虽说以战士的姿态血祭奥丁,死后的灵魂便是“拿着介绍信”拜访英灵殿。 哈肯的次子大哭大嚷,最后还是被绳子捆住了嘴巴,又被捆住手脚,最终在祭坛里被杀。 幸存的祭司们目睹这一非法的祭祀,他们全都选择了闭嘴,最后以祭品的血涂在自己白垩泥刷白的脸上。祭司们嘴上不说全程麻木着脸,心里可是暗骂哈肯已经发了疯。即便这是人祭奥丁,那祭品也必须是自愿的,现在倒好…… 再说了,这个祭坛从不是祭祀奥丁的场所!去祭祀奥丁也可以,人们当前往南边的土丘之顶,松树林里有着供奉奥丁的小庙宇。 国王哈肯已经把弗雷的祭坛变成了奥丁祭坛,他最后亲自操刀在自己是左手上面不改色划上一道,血滴在祭坛里,他仰天长叹:“奥丁!请收下我的祭祀!给予我们哥特兰人力量,击败入侵的罗斯人!赐予我们安全!” 事情还不算完,或者说哈肯的确是发疯了! 他本人当众宣布做一个战士不再做商人,那可以解释为一种宣泄式的口嗨。但当他公然纵兵捣毁弗雷神的塑像,就等同于与过去的身份切割,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头路。 他在妻子、小妾都在痛哭,但哈肯还是连夜散尽家财,将大把的银币赏赐给愿意打仗的战士。尤其是那些丹麦佣兵,这群要钱不要命的主儿纷至沓来,他们撕毁与前金主的协议,纷纷聚集到哈肯的宅邸前领钱。 整个维斯比的来自丹麦的佣兵有超过一千人!一大半的佣兵宣布忠诚于哈肯。 很多佣兵相信,哈肯用自己的子嗣作为祭品,他也用自己的血献祭,当然能得到奥丁的赞赏。哈肯一定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何况这个慷慨的大好人正在拼命散财呢?这样兄弟们先是得到了钱,未来的决战也没什么好怕的。奥丁会注视着这场决战,无论是否战死,最终大家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死后会在英灵殿再会。 那三户决议撤离的商户,大商人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佣兵跑了一大半! 他们连夜搬运自己的财物向码头转移,将一项项银币、铜币、珠宝向货船转移,一批长船也成了临时货船。 可非常荒唐的是,大量的渔民相信豁出去的哈肯的确得到了奥丁的祝福,盛大而疯狂的祭祀得到了神的认可,胜利也就必然属于哥特兰人。 几年来被罗斯“海狼”们折腾得喘不过气的广大渔民,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也要和罗斯人决一死战。因为商人们可以逃跑,他们呢?至少在这秋意降临之际,渔民的逃亡结果只有一个——在外地被冻死。 逃不了的渔民、农夫、牧羊人,他们和他们的妻子、年轻的儿子女儿,全都响应哈肯的号召成为战士,哪怕他们很多人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甚至连盾牌也没有。 他们的自信就在于人多势众,还有虚无缥缈的所谓神的支持。 决议撤离的商户因招不满划桨手与护卫,大量的货物得不到保护就只能就地抛弃。商人们决议撤到丹麦的日德兰半岛,然后一路南下到施莱湾的海泽比集市定居,依靠着现成的金银珠宝作为启动资金东山再起。 次日清晨,三户商人拼凑出四艘货船十五艘长船的船队,载着货物开始缓慢地离开维斯比港。 没有谁关注这群懦夫和叛徒的离开,今日也没有什么人出海!整个维斯比都在积极备战,因为大家知道罗斯人下达的战书就在明日,儒略历的八月的第十九日。今日已经是决战前的最后一天,除了逃跑的商人,其他人无权逃避。所有能上战场的人都在打磨剑和斧,许多人乐观的估计,维斯比集结出一支五千到六千人的大军不成问题。 然而那离开的船队刚刚进入维斯比港的外海,就与另一支庞大的船队相遇! 看看那些来自北方的船只吧! 它们至少也有货船的庞大身姿,扬起的奇怪三角帆上彰显的巨大蓝色x状条纹,证明了其罗斯船只的身份。 一个肥胖的男人站在船头,他衣着华丽俨然没有任何战士的模样。 这是罗斯大商人古尔德,他带着自己的多名儿子参与此战历练。他的船队以阿芙洛拉号为旗舰,带领着多达二十艘空载的武装货船,承载着一群数量并不多的老年战士和女战士,开始执行罗斯公爵下达的封锁港口的任务。 “老大,前面肯定是敌人。瞧瞧他们慢吞吞的模样,就是一群商人。”甲板上的水手大声吼道。 古尔德自知占了战术上、实力上的大便宜,他笑不出来,只因他也是首次带兵打仗。 “兄弟们,该怎么作战你们都知道,现在给我冲!” 经历过海战的水手们当然知道如何操纵罗斯人独特的船只去打独特的战斗。 罗斯船队也借助西北风杀来,比起逃亡者的船只,罗斯军非常宽大的三角帆带来船只极强的冲力。 合计二十一条大船干脆摆成一堵墙,向着慢吞吞的敌人冲了过去。 此乃非常古典的冲撞战术,本来也是古典时代的希腊、罗马划桨船的惯用战术。因为他们的船艏全都安装了球鼻艏,以及踏浪式的舰艏设计。球鼻艏是一块硬木,又是也包裹铜皮。冲撞战术可是古典是海战法宝,当铁甲舰时代早期,任何的舰炮对付铁甲舰,不过是发射铁投弹去凿微不足道的小孔,从而各国海军恢复了古代冲撞战术, 是留里克教给水手们这样的海上战术,其实不能说他过于聪明,只能说留里克因为懂得这方面的一些历史,建造、改造船只就想到了冲撞战术。 二十一条船构成一堵墙,哥特兰人的船底根本无法逃离! 罗斯船只的球鼻艏极为坚硬,阿芙洛拉号更是疯狂的安装了铁皮加固(客观上也稳定了整体的重心)。 罗斯船只越来越近,敌人无处可逃! 最先发难的是船艏甲板的扭力弹弓,铸铁弹丸先给了敌人以惊艳打击,接着冲撞发生了! 改造后的货船变得极为凶猛,它们串线足够高,使得长船的乘客根本无法徒手攀爬,也就避免了敌人的跳帮可能性。 球鼻艏撞断了长船的船肋,船只立刻成了两截瞬间下沉。 阿芙洛拉号最是凶猛,她就是海上的战神,铁质球鼻艏直接给敌人的货船凿出大洞,船只立刻开始疯狂进水,并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没。这是太可惜了!大量的金银珠宝,随着船只沉入大海! 如果古尔德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这样的,他当然不会如此勇敢的冲击,必经那可是一大笔钱。 仅仅一次冲撞战术就取得决定性的成功,逃亡的哥特兰商户全军覆没,海面上飘着的仅剩下罗斯人的船只! 罗斯船队毫发无伤,穿上的年龄、性别各异的战士,开始端着木头十字弓、短木弓,发射劣质的箭矢,对着落水的人无情打击。 这是公爵的命令!罗斯船队不要俘虏,就是要击沉所有试图逃离的敌人,杀死所有的落水者,将恐怖带给维斯比的对人。 罗斯人大获全胜,逃亡的商户再不必和哈肯斗嘴,他们在遭遇恐怖打击之际才意识到哈肯的警告是如此的温柔,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人生还,海面上漂浮着一堆木屑,不久大海恢复了平静…… 到了下午时分,维斯比近海突然出现一只庞大的船队,维斯比居民在震撼中看到了那些恐怖的旗帜! 那是罗斯人的旗帜,白色中存在蓝色交错条纹,罗斯人不是在山丘之东吗?他们怎么要从港口登陆了? 哈肯震惊中带兵进入港口海湾,他看得罗斯人的巨大船只束手无策。他不敢贸然进攻,却渐渐发现罗斯人并不想抢滩登陆。 他猛然知道了罗斯人的肮脏企图:“该死的留里克,你这个崽子真是狠毒!你居然要封锁住我的港口,难道你还是怕我拒绝决战!狂妄的小子,明天我要在战场上将你的脑袋砍下来。” 当然,现在问题复杂了。哈肯必须安排一支小队伍驻守,谨防罗斯人趁维斯比空虚而登陆。这便导致他的决战兵力打了折扣,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逼迫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包括仅有十岁的男孩女孩也上战场。至少这群肯定不具备战斗能力的孩子,要给战士们搬运食物、饮水,充当后勤。 除却那些婴孩和掉光牙齿的老迈者,其他所有人必须为决战贡献力量。看!哈肯甚至武装了自己的小妾、女奴。 至于那位赫罗雷夫家族的哈拉尔,他没有办法,只好将一面盾和一把剑,交给自己年仅十六岁的漂亮的女儿亚丝拉琪:“至少,依靠这些保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厮杀。” 但亚丝拉琪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我可以用美貌征服罗斯人的首领,最后将之刺杀。我必然会死,结束这场灾难。” 哈拉尔丝毫没有感动:“不!你的男人必是一个英雄,你要平安的活着。” “那就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丹麦的英雄。如果我们失败了,只有丹麦人的大军才能拯救我们。” “什么?你是说那个愚蠢的暴君哈夫根?他也配!比起这个丹麦莽夫,哈肯那个家伙都是温柔的。” “如果只有他的军队能彻底彻底击败罗斯人和北方的敌人,我甘愿……”亚丝拉琪态度非常强硬。 哈拉尔不想再与女儿讨论,倒是佩服女儿柔弱外表下的勇气。他责令护卫女儿的女卫兵们,无论自己出了什么事,都必须忠于亚丝拉琪,倘若哥特兰军战败,就护送她逃离战场,逃入岛中的林木中等待时机复仇。 第461章 决战之日 罗斯人带着钱箱撤离,他们很快回到了土丘之顶。 和自己的手下的热烈情绪向左的是,留里克对于拿到“赎金”没有任何的喜悦。 “怎么了?我的兄弟,你是走路累了闷闷不乐?”阿里克的笑容带着放肆,他使劲推推留里克又倡言:“他们果然是一群懦夫,我就怕他们不敢来决战。” “那就从了你的打算,我军翻越或是绕过土丘,直扑维斯比。”留里克随口说。 “哦,那我还是希望他们派人来,我要一口气消灭他们,让兄弟们占有他们的女人。” 留里克无所谓堂兄这些说辞,他知道兵者诡道也,也意识到兵者国之大事也的真实意义。 这是赌上罗斯部族一切的乾坤一掷,看似集结出了一支庞大的军队,但对于这支军队,失败就是一切的终结,而付出很大伤亡代价取得惨胜,这一结果也就比失败好上一点。 留里克自诩比阿里克更加清醒,或者说更加的谨慎。 莫看取得了许多先期的胜利,倘若因此就骄傲自满成了骄兵,是否会在决战吃大亏呢? “阿里克!”留里克想到一些事,急忙叫住堂兄。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我们回去后,关于钱的事情千万别声张。” “什么?为什么?!我们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如何不让兄弟们都知道呢?大家高兴一下岂不是很好?!” “恰恰相反。”留里克闭上眼定了定神:“我们回去后不公开展示钱币的事,我将公开宣布维斯比人的卑鄙无耻。” “这是干什么?” “告诉兄弟们咱们被敌人骗了!我们放走了俘虏,他们扔下箱子就走,结果那些箱子里全是泥土。”说到这里,留里克又想到一招:“回去后我们立刻一出银币,就地塞进泥土,再当众展示。” 阿里克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得可谓是一介弑杀的莽夫,他无法悟出老弟的这些计谋,只好不耻问个究竟。 “哎,我就是要让兄弟们愤怒!阿里克,愤怒会带来勇气。罗斯人、诺夫哥罗德人、科文人,我们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被敌人骗了,这样大家就都有了杀死敌人的理由,会无所顾忌。阿里克,对于欺骗你的人,你想怎么办?” 直到这时候阿里克终于意识到这是老弟鼓舞士气的手段,便有放肆笑道:“当然是砍掉骗子的脑袋。” “那就继续走吧。我要留下一些人做眼线,再堆积一些树枝。土丘下还有一些干牛粪,搜集一些放在柴堆上。” “你又有何计划?” “因为燃烧的牛粪会产生明显的浓烟。当我们的眼线看到敌人大举行动了,便点燃柴堆,兄弟们就站起来准备迎战!敌人抵达我们预定的战场仍需一段时间,这样当他们抵达所面对的,就是准备妥当的我军。” 老弟的确有着“被奥丁赐予的智慧”,他明显对未来的决战有着清晰的洞察力,甚至能预言敌人的进攻,从而做出部署。阿里克除了赞叹就只剩下无条件配合了。 有十人留在土丘之上,他们视力极好、个个善于战斗,也善于在枯黄灌木丛中掩藏自己。他们开始积极堆积柴堆,谨慎保管易燃的火绒,双眼则凝视着西方的维斯比。 留里克、阿里克带着胜利的队伍回到了营地,这时的时间还是十七日的傍晚时分。 见得兄弟们归来,忙于建设野战营寨忙碌一天的人们,他们多数只是远远看着挥手致意。 一些人无所谓身子的疲惫,高高兴兴的迎接归来的人们,却惊讶的得知归来者受骗了! 一路之上留里克与兄弟们串通一气,甚至是变节的丹麦人格伦德,也与大家一道到处说着:“我们被维斯比王骗了!没有钱币,只有沙土。” 消息很快传到了奥托的耳朵里,事情落得这样的结果,平复下狂躁的内心,奥托觉得那些哥特兰人既然背叛了联盟,再做些骗人的事也不稀奇。这件事仍需见到儿子、侄子后好好询问一番。 不久,留里克兄弟回到了公爵大帐中。 不客气的说,经过一各白天的挖土、插木头,罗斯人硬是掘土建成了一座半人高的环形矮墙,使得营地具备了不错的防风功能。可它分明不只是防风啊!倘若兄弟们继续掘土哪怕只达到一人高的程度,等于说罗斯人修筑了一座堡垒。 敌军乍现,让他们大举进攻堡垒也是好事。这样罗斯军就能利用地利优势,从高处持续发射箭矢制造伤害。 甚至是将营地改造成有多个凸角的星堡。 念头一闪而过,留里克自知自己分明可以这样做,但根据现实并不必要。 哪个统帅会愚蠢到让亟待决战的兄弟们,在大战的前一天因坚持于土木修造弄得一个个身心俱疲?再说罗斯军的实力绝非劣势,就犯不着依靠星堡的防御属性弥补不足。 但大军的营地仍是实质上的战术高地,罗斯军的远程火力有理由利用这一优势。 留里克、阿里克,二人坐在公爵大帐中,此刻各旗队的队长齐聚于此。 瞧着阵势,留里克不是来述职,分明就是整个军队的军官聚在一起召开战前会议。 见得儿子、侄儿平安无恙,奥托长舒一口气:“你们一回来,军中就在传言你们被敌人骗了。他们没给钱?别放在欣赏,哥特兰人是叛徒,叛徒的许诺不可信。” 留里克平静着脸摇摇头,接着招呼站在户外抬箱子的人陆续进帐篷,卸下箱子就立刻撤走。 奥托眯着眼凝视这些皮箱:“箱子是不错,可惜里面……都是些沙土?” 留里克没有说话,他站起身随意打开箱子,将满登登的银币展示给大家。 所有箱子陆续打开,大量的银币震撼了所有人。 奥托猛然站起身,深沉地惊呼:“他们没骗我们?!他们给钱了?!” “对,他们给钱了,不过……”留里克示意受惊的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好好说明原委,“我是故意制造舆论,想必这座帐篷外,大家都在谈论哥特兰人是骗子。这就是我需要的,现在我要把银币都拿出来,就地换成土,明日当众展示这些装满土的箱子。” 奥托猛然射出右手,示意儿子不必赘言,接着咯咯笑起来。同是老家伙的哈罗左森也笑出了声。 “真是聪明的小子,这样大家还不得恨死他们!” “对!”留里克脸色依旧平静,特别声明:“正好所有的旗队长都在这里,我告诉你们,我与哥特兰王,那个名叫哈肯的人有了正面交涉。我声明的决战之日就是十九日,我们伏击了他们的人,杀死了被俘的西格法斯特,又带回来这么多银币。我相信受到如此的羞辱,他们一定会派兵决战……” 留里克说了许多,奥托愈发觉得事情的复杂。“留里克,如果他们的大军不曾在十九日出现,我军怎么办?” “那就到了二十日我军主动进攻!相信这其实是广大战士的真实选择。终究我们会战胜维斯比的哥特兰人,我是希望敌人就在我们布置的桥村战场与我军决战,这样我们取得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将是最小的。我也相信,那个男人会落实他的话,在十九日出动所有哥特兰战士与我决战。” 奥托高兴地看看左右:“瞧,大战在即,我们该好好准备。你们都记住,在战场上只有友军和敌人,没有老人与孩子的区分,回去后告诉你们的人,决战之际毫不留情。” 大家纷纷吼了一声以示认同。 留里克的话并未说完,固然是将决战设想成敌人一定会向预设地点里钻是一厢情愿了,既然这种可能性已经变得非常高,罗斯人就该利用自己的优势,把决战之地好好布置一番。 他作为军事统帅,当即设计了决战之阵型。 曾经在墓碑岛排演的那套阵型不变,罗斯军仍要最终以钳形战术尽可能杀死敌人的有生力量。这里所做出的最大调整,便是罗斯人将背靠着自己的营地,那些修筑的面向西方的那一面防风土墙,将在明日继续掘土堆高,直至有一个成年战士的高度,而全部的扭力弹弓将被安置在上面。当大战开始之际,根本不能正面厮杀的弓弩手全部撤到土墙之上,尤其是那些区区十岁的小战士们,他们就凭借着弓弩,与弹弓一道持续火力输出。 这样正面的披甲壮汉之劈砍,后方还有不停歇的箭矢射击,战争这就变成北欧世界前所未有的立体作战。 没有人见识过这样的战斗,它目前全凭着留里克的个人口述,听者只能依靠脑补来品味其中的精彩。 箱子里的银币全部倾倒,公爵大帐中被迅速挖出一个土坑,银子悉数埋入坑里,多余的土则塞入箱子。 得益于低矮土墙的保护,这一宿可恶的西北风没有给营地中的罗斯军队多少麻烦。 这里当属科文人挖土最为积极,他们善于修筑木头、土壤堆砌的山堡,对罗斯军营地矮墙的修筑给予了最直接的技术指导。他们当然也给自己挖了一堆被嘲讽为墓穴的土坑,其上搭上大量树枝构成一个个棚子,内部则别有洞天。这是半地穴的房子,保暖防风的效果实在没的说。 时间很快到了十八日,这一天上午罗斯人的船队抵达了维斯比港的外海,击沉了那些逃亡的商人船只。 到了下午时分,土丘上的罗斯人眼线,赫然看到了远方海面上的大型船只! 他们这些人必经视力太好了,且空气极为澄澈,广袤的的海上突兀地漂着一些船,它们都有着独特的大三角的风帆。 一名信使疯狂地跑回罗斯军仍在加紧布置的的营地,向留里克、奥托一众汇报了古尔德船队抵达的消息。 就在这一天大清早,当战士们纷纷啃完了肉干正欲做点什么之际,留里克招呼手下佣兵在营地里故意制造喧哗。 很快便有一千余人争先恐后地聚集在公爵营帐前。 那些皮箱被全部打开,里面的沙土赫然在眼。留里克、阿里克还有奥托,三人接连大声发言,痛斥哥特兰人是骗子,引得群情激奋! 很快,愤怒的战士们砸毁了这些箱子,混乱的场面差点酿成擦他事故。 两名健壮的佣兵以双手做鞍,留里克踩在上面,整个人处于高处。 当群情激奋的人们情绪稍稍缓和,他开始操持着大家都很熟悉的嗓音大声宣布:“兄弟们!哥特兰王是骗子!决战之日!明天!战争!杀死他们!” 数以千计的眼睛聚焦在这位留着金色马尾的男孩俊俏的脸,留里克的金发为西北风吹得飘逸。 成为万众瞩目的王者,留里克已经被这令人亢奋的气氛所感染,他高举着右拳接连大吼:“战争!战争!战争!” 他不需要长篇大论,他实则可以发布的一个“讨贼檄文”但无必要。 他专注于两个概念:大家被敌人骗了,大家当以战争复仇。 他用最简单的单词来诠释自己的强硬态度,也迅速激发人们的斗志。 人们开始高呼着战争,这一刻,谁能质疑罗斯军队的士气呢? 一些实在无关紧要的工具人,譬如那些为了活命甘于仆从的白沙港俘虏,他们得到了部分铁铲掘土,或是仅仅凭借着一双手,在罗斯战士监督下将营地面朝西方的土墙不断堆积。他们中胆敢有人懈怠,就会遭遇罗斯人的拳打脚踢,纵使双手挖土满是血,他们仍在奋进。 如果搁在以前,留里克会对这些工具人动恻隐之心。 但是现在,这些家伙注定要成为战争中的牺牲品,留里克只是暂时饶了他们的命,恐怕到了明日这些家伙全得死。 古尔德船队抵达维斯比港并立刻对港口进行军事封锁,消息虽是下午传达,留里克估计敌人必是在大清早就已经彻底断了海上逃亡的想法。 敌人或是坐以待毙,或是破釜沉走决一死战,随着港口被封锁,敌人已经不存在c选项。 决战之日就要到了! 儒略历的八月第十八日,整整一天罗斯军战士基本在养精蓄锐。 可以说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整天的事,就是无所事事地坐着、躺着。修筑土墙的事都由那些白沙港奴隶去做,兄弟们只需坐在草地上,用各自的粗麻布的双肩背包里的磨刀砂岩,不停打磨自己斧刃、矛头就行了。 弓弩手则统计自己所有的箭矢,加上在白沙港缴获的那些劣质箭矢,罗斯人当前保有的弓用箭和十字弓用箭,可是达到了惊人的三万支,相当于全部的弓弩平均每张配了近九十支箭。这还仅仅是弓弩的,安装扭力弹弓的手推车上,同时还固定这一些有尾标枪、铸铁弹。 留里克下令部族妇女缝合的“罗斯人自古以来的背带束口型双肩背包”,基本做到了战士人手一个。包里放有战士一些私人物品,也被要求插上一些箭矢帮忙运输。 绝大部分成捆打包的箭矢还是装在驯鹿车上,而今情况也有了巨大变化。那些缴获的驯鹿在驮载物资,即便有大量的驯鹿存在,罗斯军主力部队因携带了的大量物资器具,才使得一路行军颇为磨蹭,且遇到土丘必须绕道。 每个战士行军之际都有不小的负重,好在罗斯部族的男人们在和平时期拼命划船之际,已经练出了强悍的耐力。 所有的汗水付出都是为了这场决战,决战在即,不少人愣是一宿仅有短暂睡眠。他们是纯粹因激动难以入睡,然那些被留里克带来历练的小战士们,纷纷睡的很香。他们还不知道大决战意味着什么,不过在平日的训练中,队伍中的女孩都已经对鲜血有了抗性。他们牢记留里克大人的命令,各个知晓决战中自己的位置与作用。 但是约定的决战之日,儒略历的八月第十九日,或许今日只是一个平静的开始? 大清早,露米娅在营地里修筑得像模像样的祭坛,带着所有的祭祀,她们纷纷头戴就地采摘的野菊编织的花冠,为决战做一次战前祭祀。 一头驯鹿被献祭,露米娅照例捧着被割开的鹿肝向聚集而来的人们宣布奥丁的旨意——罗斯必胜。 这实在是照例行事,太多利好消息传来,罗斯军早就相信奥丁赏赐了大军必胜之祝福,大祭司的举动仅仅是一种强化信念。 就是大清早大家希望敌人在薄薄晨雾消失后乍现,接着两军厮杀罗斯军取得完胜,到了傍晚大军就能进军维斯比肆意劫掠了。 然而敌人并未出现,反倒是乌云完全散去太阳回来了! 虽然仍是刮着西风,大家被温暖的阳光照着,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急需砍杀几个敌人助兴。 面向西方的土墙已经修好,阿里克无聊地坐在墙顶,他身边全部的十座扭力弹弓均已就位。 他啃着鱼干,双眼面向西方。 留里克安静地坐在堂兄身边面色无神,似乎是单纯等待敌人的到来。 “看来我们要失望了,我真是高看了那个哈肯,他要做一只缩头乌龟,等着我拎着大斧砸碎那龟壳。”阿里克恶狠狠嘲讽道。 “不要着急,也许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就是太高看他们,我等了很久了,还不是一切平静如常?”阿里克摇摇头,顺手扔了鱼干,“我已经吃够了干粮。我得去和露米娅说说,那头正在炙烤的献祭雄鹿,我得拿一条鹿腿好好啃。” 阿里克站起身已经下来土丘,寻找烤肉香气离开。 突然,留里克站起身,转身对着堂兄大喊:“阿里克!土丘上冒烟了!” 如同触电一般,优哉游哉的阿里克猛然转身,他凝神遥望西方,俺土丘真的再冒出浓烟,且越来越浓郁。 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阿里克猛然拔出剑,如同猎豹般奔跑,同时如雄狮般不停怒吼:“哥特兰人来了!战斗!” 罗斯军队立即紧张起来,他们看到预警的“狼烟”后,就开始按照自己的旗队编制列队,非常快速地排好了阵列以迎敌手。 是的!这一天的大清早,哥特兰大王哈肯,带着他五花八门人员拼凑成的大军,开始翻越土丘奔向桥村决战之地。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一战哥特兰军硬是集结了多达六千人!纵使里面夹杂着大量过于年轻的男孩,以及一大群女战士,他们仍是一支颇具实力的军事力量。 哈肯看到了丘顶突然冒出的浓烟,断言这就是罗斯人的预警。 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隔着一座丘陵的两支军队,双方的统帅和绝大部分战士态度出奇的一致——既然决定了这场决战,那就让决战如约到来。 关系到哥特兰人与罗斯人兴亡的决战正式爆发。 fpzw 第462章 前进哥特兰军 这不像是一支军队,更像是一支武装流民,他们人数极多,正陆续通过土丘间的谷地,或是直接翻越丘陵。 他们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自己的家,带上各自的武器,将大部分财物留在家中。 普通的哥特兰人可有多少财产?他们的牛羊牲畜、储备的鱼获尽数安置在港区,少数的战士与一批老人留守维斯比,防备近海的罗斯船只突然登陆袭击。 整个哥特兰岛的战斗力量几乎调动殆尽,那些富裕的大商人,将极少数佣兵和妻妾留在家中,也披上锁子甲带领自己的子嗣拿起武器迎战。 六千名形形色色的人构建起这支庞大的军队,驱使大家发疯迎战的源动力,就是来自于对罗斯人的愤怒、仇恨。 但他们不能算作真正的军队! 哥特兰大王哈肯以及他的大商人同行所豢养的一批精悍佣兵,可谓这支队伍的主力。 岛民中的健壮男人构成的武装队伍则是实力第二梯队。 第三梯队,便是大量的妇女、少年和年老体弱者。 只有最精悍的丹麦佣兵才大规模披着锁子甲,至少这些人做到了人手一套牛皮甲。 至于其他战士,他们非但缺乏任何形式的甲,有一件没有补丁的的皮衣、布衣就是极好的。 许多人并没有铁皮、铜皮盔,他们披散着头发或是扎起来,他们袒露着上身的肌肉以及纹身。他们很符合自己的历史形象,即“一群从船上跳下来的光着背的野蛮人”。 这支大军倘若是突然进攻法兰克王国,必会带来非常巨大的破坏了,从帝国的领地中啃下一大片区域封邦建国也是完全可以的。 然而他们所面对的罗斯军队,已经完全不符合维京系军队当有的样貌。 哈肯带着锐气奔向战场,话说开战之前哥特兰军的各个掌权者当聚在一起,将作战时的战术研究一番。然哈肯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倒是也议事庭里做了一番缺乏意义的争吵,除此外得出的最大结论,便是决议让岛民大军先冲锋,精悍的佣兵则是后方压阵的力量。 哈肯能说什么?他实则并不反对这种故意保存商人实力的手段,然而那些武装岛民真能击垮罗斯人吗?他们必须依靠自己的人数优势消磨掉敌人的锐气,届时精悍的丹麦佣兵再冲上去,罗斯人也就战败了。 商人们都觉得这一套招数非常实用,也都虚与委蛇掩盖自己对平凡人生命的蔑视。毕竟要不是罗斯人动作太快,再给他们十天的准备时间,各家族把钱财、货物统统打包,大家直接南下移居的丹麦人的领地、重要的南方集市海泽比就安全了,至于哥特兰岛民的死活和他们何干? 不管怎么说,心怀鬼探的各路人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是衣着华丽的商人、锁甲反光的精悍战士,亦或是袒露白花花上身的男人们,他们陆续抵达了桥村的战场。 先抵达的人纷纷停下来脚步,不约而同地看到远处如墙的敌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没见过世面、觉得战场上击杀几个罗斯人并非难事的自视甚高的年轻岛民,他们不得不修正自己的认识。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滞留下来。随着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形成了庞然大物。 视角转向罗斯人这里。 各旗队已经布设完成。 两支罗斯部族本土人构成的勇士旗队分在两翼,梅拉伦旗队拆分人员,加强勇士旗队的兵力。 持矛的诺夫哥罗德人构成的斯拉夫旗队成了中军,在其后则是压阵、护卫指挥核心的公爵佣兵部队。 射手旗队被分成了两拨人,操纵扭力弹弓的人立于土墙上,其余射手暂时全部分散排布在阵前。 罗斯军的预备队和所有的辎重车辆、拉车的驯鹿全在营地之内,他们的身影为土墙多遮盖。那些预备队的战士已经披上了他们的银鳞胸甲,每个战士的胳膊、小腿也有铁片加护,特制的铁皮头盔还增加了一个粗略打制的铁皮护面,只有眼睛的位置留下来一条缝隙。他们不需要任何的盾牌,有的武器是一把钢剑和一只钢斧头。他们就是罗斯军的狂战士,接到公爵直接命令后方会突然杀出。 倒是有一批可怜的战士,他们全都站在罗斯军阵之前,面对着远处的庞然大物不停地发抖。 近三百名白沙港的投降男人,瞧瞧这阵势,他们没有死在保卫白沙港的战场,现在也必将死于这场与维斯比人的决战。都是一个岛上居住的人,非得要刀兵相向?他们主观上没有恶意,可惜他们身不由己。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战死,留里克倒是给了他们一点活着的念想。 “你们必须和维斯比军队激战证明自己的臣服,当听到号角声后,你们就立刻跑回来。倘若没有听到号角擅自返回,将作为敌人被杀死。” 至少,他们在绝望中发觉了一丝非常渺茫的希望,可现在看到了来自维斯比的庞大军队,他们如何不犯怵? 留里克和奥托目前都站在土墙之上,眼望着敌人的大军。两人并不知道敌人的实际兵力,只是觉察敌人人数占优,殊不知桥村的战场上的双方战士总兵力,已经接近一万人。 奥托深邃的眼眸藏不住双眼的颤抖,他感觉到一丝畏惧,因为敌人兵力实在太多了。他的眼角瞧瞧笔直站立着的儿子,只见这小子站得如同一棵松树。 奥托的大手盖在儿子肩头:“很快就是大战,你……” “你在担心我?还是担心我军受挫?” “不!我没在担心,只是……我的一生还没有见识过如此多的敌人。这竟是哥特兰人的力量?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说实话留里克有一点担心,但眼角瞧瞧准备就绪的扭力弹弓,还有土墙上堆放的大量后备箭矢,他的担心直接消失。 “爸爸,你也低估了我们自己的实力!还有我们的军队,只有当战斗打起来,他们才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强大!” 这话听得提气,奥托使劲掐一把儿子的肩:“接下来,我们先攻?” “完全可以。反正我和大家说好了,敌人若是现派人来交涉,那就斩了来使。他们若是没动静,我就让白沙港的家伙们先冲击,我倒是要看看敌人的实力。” 奥托嘿嘿一笑,“也好。先看看大祭司她们吧!你小子真有想法,居然让你的露米娅在阵线颂则祈祷词走一圈。” 留里克目光如炬,眼神定在那些素服的女孩身上:“这样大家会觉得奥丁与我们同在。露米娅不会作战,至于那些女孩,开战之后她们全都要给我拉弓。” 小神父怀抱着圣象在军前行走,大神父背诵经文之际,不停地以桦木枝将圣水洒在战士的盔甲上。 留里克也不知这套用到十九世纪的阵前仪式从何时开始,他就是要效仿之,希望通过祭司的临阵祈祷激发一线战士的气势。 事实是,罗斯人一线部队衣着极为统一,整体趋于蓝白色调的“墙壁”可是给了他们的对手很大的精神震撼。 反观哥特兰军这里,他们的衣着可谓五花八门,六千人单纯聚成一团罢了,根本不存在任何的队形。第一线的哥特兰战士至少配备了盾牌,他们懂得的唯一战术就是构成盾墙,缓速走近敌人的阵线后竭力保持己方阵线并疯狂戳刺劈砍,直到最后的胜利。 他们所知道的战斗就是这样的。倘若盾墙阵线瓦解,那就是大家一拥而上后的凭本事群殴。 战斗与打群架的最大区别,恐怕仅限于战斗的结果必是一方投降做奴隶和战死。 现在唯一能让哥特兰军保持士气的,就是自己庞大的兵力。 十名富贵的商人聚集在阵前,哈肯见得大家面色如铁,便知商人们对决战的前景并不乐观,即便哥特兰军兵力占优。 “果然,就像传说的那样,罗斯人至少有三千人!” “接下来该怎样?让岛民冲上去和他们杀成一片?” “对!让他们冲,我们的人在后面压阵。我们逼他们去厮杀,敢有退却的直接杀死。” …… 商人们各抒己见无不是在教哈肯做事,当然作为国王的哈肯自己也缺乏主见。公平的说,整个北欧世界能一口气统帅六千人参与决战,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哈肯脑子很混乱,真的到了战场上他之前的暴怒与傲气,还有献祭子嗣、砸毁弗雷神像的果决,都让位给了理性的审慎。 “要不,先派人去谈谈他们的口风?如果他们愿意退走……也许他们见到我们人多势众也很畏惧?” “荒唐!”赫罗雷夫家族的哈拉尔真想给哈肯一个耳光,这便叫骂:“都到这个节骨眼,你怎么突然幻想罗斯人还会撤走?你的大儿子、小儿子难道白死了?你砸毁了弗雷神像崇拜起了奥丁,今天要是不打仗,你!你亵渎了一个神,就不能亵渎第二个。你敢亵渎奥丁,民众都要杀了你。” “即便是这样……算了,你们都回去准备吧!” 哈肯态度很坚决,他摆着一副臭脸显然是不想和同行们多聊。 衣着华丽的商人们纷纷回到了军队后方,现在,数以千计的哥特兰战士,眼神聚焦在他们的王。 哈肯转过身,张开双臂以怒吼,他成功调动起民众的士气,男女战士全在呐喊。 这吼声直接刺激到了罗斯军队,现在罗斯军自发地回以猛烈的战吼。 趁着这股气势,哈肯派遣了五名大胆的战士走近罗斯人的军阵。 这些家伙一看便是来说废话的,阵前的阿里克一甩脖子,带着十多名战士脱离军阵走了过去。 对方刚欲开口,阿里克便以眼神指示手下动手。 派出去的人突然被罗斯人给杀了!罗斯人根本不接受任何的条件!根本没有除决战外的任何想法! 阿里克做得跟过分!他斩掉被杀者的头颅,掀掉头盔拽着死者的头发将头颅高高举起。 这还不算完,他是部下全部当着哥特兰军的面撩起麻布长衣,暴露裆部吼着粗鄙的脏话嘲讽敌人。 “这群该死的罗斯人!”哈肯气得脸皮在颤抖,他同时也听到了自己人的叫骂! 阿里克的嘲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哥特兰军已经气急败坏。 趁着手下人的愤怒,哈肯剑峰直指罗斯军阵:“哥特兰的勇士们!进攻!” 哥特兰军第一线,到处是盾牌堆叠的噼啪声。 第一线的战士可谓岛民中的精兵强将,他们首先都是壮汉,就是整体的装备有些差强人意。 哥特兰军自发组建起三堵盾墙,有组成了和罗斯人相当的长达三百余米的人墙。在其后面,哥特兰军就无法保障大军的秩序,那些形形色色的武装者被同族所裹挟,带着武器向前走去。 哥特兰军开始运动,阿里克见状直接扔了敌人的脑袋。 “兄弟们我们撤!看看留里克有什么计谋。” 阿里克回到了自己的旗队后立刻约束自己急不可耐的手下保持冷静。 就在罗斯军阵之前,留里克的小战士们,那二百名趴卧着的男孩女孩,纷纷端起自己的木头弩做好了射击准备。首次实战,他们情不自禁的发抖,好在他们被命令只发射一次,之后立刻顺着军阵的缝隙撤退,最后在土墙的所谓安全区回合,开启不停歇的火力输出。 射手旗队的战士都在等候射箭的命令,但罗斯人的首轮进攻,来自于白沙港的变节者们。 进攻的指令发出了! 白沙港的男人们无所谓阵型,他们高举着手斧冲向进击的哥特兰军。 很快,厮杀开始! 白沙港人冲撞哥特兰人的盾墙旋即打成一片。 剑在乱戳,斧在乱砍,哥特兰人的长柄斧与短矛协助第一线制造更大的伤害。 白沙港军与哥特兰军互有伤亡,随着激战的持续,哈肯见到战局如此,处在阵型中的他立刻下令队伍将这股敌人包围并尽数杀死。 哥特兰军的包围圈开始形成,悲观的白沙港男人多么希望听到罗斯人的撤兵号角,可是耳畔只有剑与斧的碰撞声,以及战士的怒吼。 此刻,留里克依旧木着脸与父亲作壁上观。 罗斯军的战士都看到了,因为白沙港变节者们的努力,哥特兰军暂没有继续推进,虽说敌人的一线部队已经处于罗斯箭矢的覆盖范围内。 奥托屏息凝神,看到战局突然有了重大进展,特别发问:“现在白沙港的男人已经于敌人杀成一片,他们的阵线破了口子。你需要时机到了!” “对!到了!” 留里克使劲一跺脚,给予扭力弹弓射手发射的命令! 一声令下,十座弹弓发射的重标枪,带着旋羽的剧烈呼呼声,以45°角飞向天空,然后急剧下落。 鏖战中的人们遭遇到这突然打击,胸膛被刺穿,整个人被扎在地上。 伤害是不分敌我的,当然留里克也没把那些变节者当做敌人,至于吹号角让变节者撤退,留里克从一开始就是诓骗他们的。何况现在就是改了主意,即便吹响牛角号,那些白沙港的变节者也无力突围。 十支标枪扎入敌人的阵线,由于敌人站得非常密集,便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甚至有两人为同一根标枪戳穿被钉在地上。 扭力弹弓的发射是一个信号,罗斯军的射手旗队全面进攻了! 所有的远程武器全在发射,天空中很快出现第一波有近五百支箭构成的箭雨,如冰雹般砸了哥特兰军一记重大伤亡。 不少哥特兰战士,在接触到罗斯军之前就已经死了! 箭矢的杀戮部分对象,哥特兰军的少年战士、女战士都有中箭,他们一旦倒下可是可悲的无人救治。更糟糕的是,哥特兰军的军心顷刻间出现动乱,因为那五百支大大小小的箭矢至少全都是铁质箭簇,无论是击中盾牌、锁甲披甲亦或是布衣,结果都是相似的!有多达三百人实质中箭了,其中一大半人当场失去战斗能力而倒地。 哥特兰军开始慌乱,倒地者捂着伤口哀嚎又被友军踩踏。 但他们岂会因为忍受了一场箭雨就全军崩溃呢? 罗斯人仍在射箭,只是新的箭矢已经不再密集。 “这就是你们的秘密武器?留里克!屠夫阿里克!罗斯人!”哈肯几乎咬碎了牙齿暗骂,接着扔掉插了两支铁箭的盾牌。 哈肯在乱军之中怒吼:“兄弟们!和他们打在一起!给我们冲!” 哈肯首先带领自己的拥有渡鸦图案盾牌的佣兵部队发动冲锋,被箭雨吓到的哥特兰军战士纷纷缓过神来,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的王看打了一面被人高举着的渡鸦盾牌,迎着箭矢攻击,便整顿好阵型继续推进。 与此同时,位于罗斯军阵第一线的弓弩手,已经陆续撤到军阵后方,那些孩子已经在攀登土墙,即将继续射箭。而扭力弹弓和科文弓手们,他们可没有停止射箭。 仅凭射箭当然不能遏制、击垮敌人的冲锋,打碎对手攻势的仍是剑与斧的厮杀。 “盾墙!准备刺击!”阿里克咆哮道。 “他们来了,准备杀敌!”哈罗左森冷静地命令。 梅德维特则用古斯拉夫语言命令:“不要怕。长矛阵,给我戳死这群瓦良格人!” 随着双方盾牌的碰撞,全面厮杀开始。 第463章 这是万人厮杀的战场 两军的盾墙凶猛地在一起,战士们张着血盆大口怒吼,剑与斧狂暴劈砍,厮杀立即开始。 全面披着锁子甲的罗斯勇士旗队的战士们,面对的是一支全面穿着皮甲的对手。 第一排的罗斯战士使劲以盾牌护着自己的整个躯干,右手高高平举着钢剑疯狂戳刺。 罗斯人的剑开始变得血红,也有战士被敌人所杀。 接战的一瞬间,只有少数的罗斯战士迅速战死,在一名罗斯战士死亡的背后,必是多名哥特兰战士的死亡。 正如高地上的留里克所预言的那样,只有当真正打了起来,罗斯人才能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强悍。 哥特兰的勇士们一直在试图打开一个缺口,他们下意识的将主攻方向对准罗斯军的中军,然而这就像是猎豹贸然冲撞豪猪。 “诺夫哥罗德人的男人们!白树庄园的男人们!拿出你的勇气!刺杀!” 梅德维特退居二线,指挥者他的斯拉夫旗队的多达八百名长矛手。 这些农夫、伐木工构成的军队,他们大部分人可是经历了罗斯精英战士长达两个月的训练。训练中的携带者会被打棍子,不听号令者会被斩杀。 他们在平日训练流了很多汗水,同时也能敞开肚皮吃鱼肉。现在的他们已经与故乡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人人都变得强壮,本是仅着布衣的躯干,前面两排的战士不但全部穿上罗斯人的蓝白色调长衫,里面还套上了皮甲。 恐怕对于斯拉夫旗队,盾牌和盔甲都是多余的。 他们全是长矛手,现在八百支长矛构成的怪物已经活像是一只豪猪,就以大量危险的尖刺对付猎豹的獠牙。 试图进攻罗斯中军的非常勇猛的五十多名哥特兰战士,他们依靠盾牌成功拨开了一些长矛,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更多的黑色矛头。 淬火后的铬铁非常坚硬,矛头皆被打磨出一个锐利的尖刺。可这些矛头并非扁平,它们实质是一种尖头铁柱,而非哥特兰人短矛的宽大刃部。 这是为了迎合铬铁物理性质的设计,就是军刺插在极长的木杆上,战术作用仅有戳刺,数百支矛组织起来作战反而效果拔群。 那五十名哥特兰战士陆续被戳中,斯拉夫战士轻易拔出矛头,留在敌人身上一个喷血的大孔洞。仅仅一个孔洞就能迫使敌人失去战斗能力,现在,这五十名勇士陆续被戳死。 后续的哥特兰战士还在进攻,当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之际已经为时已晚!他们被后方的战士推搡,陆续有人在绝望中被动撞上罗斯军队的长矛墙。 有哥特兰女战士尖叫着冲击,便被罗斯军中的斯拉夫长矛手无情戳杀。甚至那些极为减轻的战士,当他们猛然发觉战争的恐怖真相已经为时已晚。 指挥中的梅德维特大吃一惊:“啊!我的人在杀女瓦良格人?她们也和我们一样男女都去打仗?!” 就作战而言,杀敌死人的女战士,斯拉夫人没有任何心理不适。恰恰相反,诺夫哥罗德的人们始终认为,倘若有战争,部落、庄园的女人也得拿起武器和男人一同战斗,他们的观念里任何人都有保卫自己家园的义务,哪怕是举着木棍也得参与战斗。 他们杀死对手的女战士毫不留情,矛头对倒地者无情戳刺,即便对手已经死亡,那矛头攻击仍未停止。 广大哥特兰战士,他们逐渐意识到进攻罗斯军中军是在吃亏,付出了不小代价后自发的向两翼移动。 战士们即是人多势众,从两翼包围罗斯军岂不就打破了僵局? 哥特兰军开始异常运动了。 留里克的男孩女孩们纷纷登上土墙,他们开始以踏张的方式给木头弩上弦,接着安装箭矢立刻射击。 精锐的佣兵们,也就是公爵卫队,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压阵以防斯拉夫人顶不住,现在看来这些斯拉夫战士是越战越勇! 留里克改了主意,臂力惊人的精锐佣兵,尽数站在土丘全力以钢臂十字弓发射最凶猛的弩箭。 罗斯人的弓弩手在持续抛射,为了避免伤害友军,他们打击的对象全部变更为哥特兰军的后续部队。 罗斯军锋线的厮杀留里克本人爱莫能助,他只能祈祷自己的族人还有斯拉夫人能越战越勇,而不会产生多少伤亡。 对于自己的近战战士们,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就是阻挠敌人后续兵力的补充增援。 奥托看着整个战局而惊心动魄,他已经亲自上阵,去帮着手下人快速转动扭力弹弓的绞盘。 敌人整体正在做不利于罗斯人的运动! 留里克大吼一声,急忙在土墙上跑动,着举动有惊得披重甲的狂战士一位自己出征的机会到了!狂战士们纷纷起立,又纷纷无奈坐下。 射手旗队得到了全新的命令,旗队一分为二,要打击的目标成了两翼的敌人。 罗斯军最大的劣势的明面上的兵力不足,倘若真的被敌人进行了两翼包围,后面的战局会有大麻烦。 “该死!明明该我包围歼灭你们,怎么你们想包围我?给我按照剧本受死!” 留里克的计划里,哥特兰军就算兵力雄厚,也得是单方面被屠戮的对象。 他们到底不是傻子,也自发的意识到制造包围圈的好处。 孩子们开始持木十字弓抛射,科文弓手调整射击方向以非常高的效率抛射轻箭。他们所发射的实则是同一种款式的轻箭,本身这些铁簇箭的威力并不大,然而敌人是一群布衣、露背的战士,轻箭就成了杀伤力巨大的存在。 两翼的阿里克和哈罗左森所部,两人的旗队已经陆续有多达二十名阵亡的兄弟们被拉到后方。空缺的阵位被补上,战士们继续搏杀。 当然,本是背靠土墙的罗斯军整体已经向前推进来足足有三十步,在他们的身后和脚踩处,已经躺满了敌人的尸体!本是枯黄的草地变得极为泥泞!战士们的靴子沾满了红色的泥浆,空气中也糜荡着骇人的铁锈腥味。 混战之际已经没有人恐惧,罗斯人和哥特兰人大多数人杀红了眼,他们的头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前面的对手。 罗斯人因准备妥当、锋线战士护甲坚固,他们的兵力损失是远小于哥特兰军。试图正面攻破罗斯军的阵列困难重重,但包抄的举动一样危机四伏。 试图包抄罗斯军的哥特兰人大规模中箭,一旦倒地就几乎站不起来。他们的盾牌上插满了罗斯人的箭矢,握盾的手纷纷被箭簇刺穿。 更恐怖的伤害来了! 那是扭力弹弓的重标枪,其射程仅有一百米出头,击中敌人必杀之。这种沉重的武器很快消耗殆尽,扭力弹弓开始发射更凶悍的“毁船铸铁弹”! 锥形的铸铁一章微螺旋形凹糟,在飞行之际快速旋转,极为稳定的击中敌人。任何的盾牌是无意义的,木盾被击碎,铸铁弹接着砸断敌人的骨头,任何强壮的战士中上一发必杀之,只有一指厚的板甲才能挡住它的冲撞,就是碰撞的巨大力量能震得战士当场咳血。 一些袒露上身夸张纹身的人,身上就算纹身尘世巨蟒也在科技武器面前没有意思。 他们被锥形铸铁弹直接打穿胸膛,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块铁! 弩箭又是另一种恐怖,重头弩箭本不适合抛射,然特殊时刻钢臂十字弓以重头弩箭施展从天而降之打击。 罗斯人针对哥特兰军的两翼施展了事实上的弹幕打击,在打死打伤了五百余人后,直接遏制住了哥特兰人包抄的势头。 不过,科文人弓箭手因为长时间射箭,他们的胳膊已经非常酸痛。 像是泰拉维斯这样的孩子,他自称射箭多达五十支,继续拉弓已经有气无力。 但操纵木头十字弓的卡努夫、菲斯克,他们见到留里克的女孩们居然都在奋力给十字弓上弦,就更不能懈怠。 从两军主力碰撞厮杀开始到现在,激战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留里克根据自己的经验,深切知晓古代的决战厮杀往往在半天时间就能分出胜负。这是有理由的,因为人的体力无法支持太长时间的厮杀。 古代战争,一旦进入刀剑乱战,膘肥体壮如牛且兵力占优者,就能凭长时间的蛮力输出取得胜利。所谓谁先耗尽体力,就会被拥有最后体力的敌人持剑杀死。 罗斯军还有充足体力吗? 留里克在后方看不太真切,他见自己的弓弩手已经在喘着粗气,想来一线拼杀的战士更加疲惫。。 阿里克和哈罗左森,两人的钢剑都已经染红,见得敌人被友军的箭矢射了个大量伤亡,自知危局的苗头突然解除,在佩服留里克的会得当之际,开始落实计划好的钳形攻势。 “兄弟们!超过诺夫哥罗德人,我们走在前面!跟我走!”阿里克的怒吼实际淹没在人声鼎沸里,战士们都是跟着扬起来的旗帜前进,宏观上两支勇士旗队所负责的阵线两翼,正在缓速收缩。 大家的眼神盯着旗队旗帜,它在意味着旗队长阿里克在,它在前进意味着阿里克下令进攻。 “哈哈!阿里克在行动!”留里克高兴地直跳,他自感堂兄与自己的默契,钳形攻势已经开始。 留里克自顾自欢呼一阵后,立刻对着射手旗队的所有人吼叫:“你们不要怕累!现在带着弓矢,给我推进!” 此刻,奥托急忙扔了手头的事,大声质问:“你要亲临一线厮杀?你疯了?” “不!我要射手旗队跟着大部队一起推进,抛射箭矢继续支援兄弟们!扭力弹弓就放在这儿,战士们,都给我走!” 留里克高举着自己的短剑,勒令监护公爵旗的佣兵扛着旗帜跟随自己而动。 在这非常关键时刻,他终于给了待命许久、心里痒痒几乎发疯的狂战士以命令。 披重甲的狂战士与射手旗队混在一起,在留里克、奥托的带领下,紧随一线奋战的战士施行徐进弹幕。 可以说此刻的罗斯营地就剩下一堆埋头啃草料的驯鹿,还有一堆无人看管的辎重品。 虽然哥特兰军兵力占优,战斗打到现在的份儿上,他们自诩的兵力优势已经失去了意义。面临着组织度极高、装备精良又其实高涨的对手,兵力多已不是优势。 哈肯慌了神,他想约束自己的战士不要慌乱,但他的怒吼能被几个人听到呢? 战场上喊杀声一片,指望一个指挥官靠着呐喊指挥军队变得不可能。 留里克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从而将军队分成旗队,在给旗队长安排任务后,就放心让他们自领军队作战。至于基层战士,只要看着旗帜的动向、百夫长头盔上的蓝白色布条行动即刻。 哈肯急忙撤到后方,拎着惨白的剑勒令一直按兵不动到现在的商人们的军队:“我的朋友们!该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然而战局成了这个样子,许多商人的心动摇了。 “我让你们出动,快点!我是大王,听我的命令!” “可是现在让我们上,这合理吗?农夫和渔民都在退却!”有商人明显是被吓傻了,这情绪引得他的丹麦佣兵手下也不敢贸然攻击,虽说佣兵们是乐意奋战的。 又有三名商人临阵打起来退堂鼓! 危急时刻,识得大举的哈拉尔一不做二不休,持剑突然刺杀了一个商人朋友。 恐怖的场面震撼了其他商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能犹豫吗?我们加入战斗,再扬言逃跑者必杀之。” 想不到这个质疑者在决战之际是如此的果断,居然稳定住了军心。 “好啊!我的兄弟!”哈肯自觉看到了反击的希望,说实话他知道手里的哥特兰军队仍有大量的战士在奋战,他们被敌人的气势和可怖的武器压制而退却,不过后方的近九百名披甲的丹麦佣兵介入战场,哥特兰军的危机是否逆转呢? 商人的佣兵们全面出动,丹麦人纷纷构筑成盾墙。剑斧贴在盾牌上檐,喊着号子走着颇为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反观罗斯人这里,他们其实如同进击的冰川可以碾碎前方的一切石块、森林。 抛射的箭矢继续着伤害,所射杀的敌人悄然变成了女战士与年轻的少年战士。这些乌合之众正举着盾牌,被大家裹挟着后撤,不时有人中箭跌倒,接着就被自己人踩踏。 有相当数量的哥特兰青壮年已经在厮杀中死亡,当然罗斯军队这里也战死了多达一百人。 罗斯军的死者其实多是装备较差的梅拉伦旗队战士和斯拉夫战士。斯拉夫长矛阵的确是厉害,然个体的战士防御极为薄弱,遭到个别发狂对手的自杀式咸鱼突刺,被杀也在所难免。 有四十多名罗斯本部族战士阵亡,他们都是精锐之士,阿里克为他们的牺牲痛心,他想帮助吐血弥留的同族,可又自知自己的责任,又悲愤地继续前进。 终于就在某一个时刻,哥特兰本土战士终于发生了可怕的崩溃!他们最具战斗力的壮年男兵死了一大半,见状女战士与少年战士,跟着退却的男兵后退。 他们和丹麦拥军撞在一起,又纷纷聚集在这群披着锁子甲的战士身后。 哥特兰军的挫败让哈肯时分无语,他试图扭转人们的怯懦,开始奋力疾呼。 好在情绪陆续稳定下来的哥特兰人又开始了反击,并非他们听到了国王的振奋人心的劝说,完全是他们看到了数量惊人的丹麦佣兵在前进。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装备精良的丹麦佣兵冲击罗斯军阵,哥特兰溃兵士气大振。 第464章 丹麦之墙vs罗斯铁人 怎么回事?逃跑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哥特兰战士不见了,怎么有了一群行伍整齐的新敌人?他们中怎么也有不少人是渡鸦盾牌? 这一刻,踏着敌人尸体上前进的罗斯军队,赫然意识到了对手保留了预备队! 渡鸦图案盾牌并不稀奇,那是属于丹麦佣兵的! 被俘的丹麦人格伦德为了自己活命,说出了很多有关丹麦佣兵的情报。 虽说大家都是来哥特兰岛当佣兵挣钱的人,大家本质也是战士。身在远方,大家需要崇拜奥丁以获得心灵慰藉,所以有的人个自己的盾牌涂抹故乡部族的图腾纹章,或是直接涂上一只渡鸦,所谓向奥丁表忠心。 他们和哥特兰人完全不一样,固然是尽量不要战死好继续享受生活,但是真的身处险地,他们宁愿全部战死。以轰轰烈烈的死,拿到进入瓦尔哈拉资格。 本想着战争就这样一边倒的变成罗斯军的单方面屠戮的罗斯战士们,一瞬间有些慌神,凭借直觉,他们预感到敌人具备不可小觑之实力。 丹麦佣兵们一声怒吼,他们虽然被各路商人雇佣,至少这一刻钱财都成了身外物。这一次他们以奥丁之名投入大战,自发地构成一个整体,开始了勇敢的冲击。 阿里克咬紧牙关,他痛恨自己的左臂的痛苦而无法施展全力去杀敌。此刻他甚至有了恐惧感,因为自己的战士们经历了一阵子厮杀已经颇为疲惫,想不到敌人居然保留着这样一支兵力极为庞大的后备队。 “兄弟们!给我顶住!就是死了也得像松树站立不动!不能后退一步!” 哈罗左森也发出了酷似阿里克的命令,保持进军态势的罗斯人整体停顿下来。 处于后方勒令射手旗队持续抛射的留里克,见得大军停止进军警惕地意识到前线出了大事。 丹麦佣兵高举着厚实的橡木盾抵挡箭矢,一些人中箭倒地,队伍仍在推进。 终于,两军撞到了一起,保存着足够体力的丹麦佣兵军队,硬是撞得两支罗斯勇士旗队退却。 猛然的冲撞便有三十名罗斯战士被从天而降的斧头劈杀。 更疯狂的是,一些丹麦佣兵明明被斯拉夫人的矛兵戳中,便扔了剑和盾,吐着血也要保住对手的矛头,为自己的兄弟们赢得进攻的顺利。 体力充沛的丹麦佣兵造成罗斯军阵部分地方破防,继而引发乱战。 在阵亡一些战士后,罗斯军终于有稳固住了阵线。 阿里克踉踉跄跄撤到阵线后方,拎着滴血的剑对自己的公爵伯父和指挥官留里克怒吼:“哥特兰人留了预备队!有很多拎着渡鸦盾牌的丹麦人!兄弟们可能要顶不住!” “你怎么在这里!”奥托勃然大怒,抄起腿就对着阿里克踢一脚将之踢倒在地,接着叫骂:“给我回去!你的兄弟在死亡,给我顶住敌人!” 阿里克自知有错,急忙站起来指着那些披着银鳞胸甲的狂战士:“留里克,就是现在,让狂战士上吧!” “那就上吧!”留里克又以剑指着佣兵队长耶夫洛:“带着所有佣兵冲到前面杀敌!不要阵型!不是我们装束的尽杀之!我不要俘虏!” 说完,留里克将短剑扔了过去,这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一刻,耶夫洛建起了主人的意义非凡的短剑,极为冷静地保证:“如果我战死,不要为我悲伤。这是罗斯人的光荣一战!这是最后的战斗!” 耶夫洛又看看摩拳擦掌的佣兵伙计们,还有那一百名精悍的狂战士。 “兄弟们,为了罗斯!跟我走!” 耶夫洛自诩可以成为这场他认知里难以理解的大决战中的大英雄,他以近似于殉道者的姿态冲向战场。 不料,一位高举着花纹钢剑的老家伙一马当先。 “爸爸!你在干什么?!”留里克大惊。 奥托奔跑的步伐仿佛震得大地颤抖,他张开大嘴吼叫:“这是我们的战争!罗斯人,跟着我进攻!” 见状,耶夫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位置。 罗斯人长久以来的首领、罗斯公爵奥托,他高举着罗斯首领才配拥有的花纹钢剑,发动了事实上的最终致命突击。 现在已经不用管什么阵型了,罗斯人需要的就是气吞山河的气势。 罗斯战士们赫然看到了他们的老首领的疯狂,一度有些退却的他们再度振作。尤其是队伍里的老战士、跟随过奥托索贡的年轻战士,他们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年轻的奥托,一个在十多年前角逐首领之位打败部族无敌手的奥托! 现在,深沉的奥托又变成了曾经的狂战士。 对!就是狂战士! 那一百名身披重甲的铁人出动了!他们如同狂奔的巨型野猪,又如同难以语言形容的巨大北极熊,直接撞翻了焦灼的阵线。 他们真是刀枪不入,浑身厚实的镀银铁片,在骄阳下可是要闪瞎丹麦佣兵的眼。更疯狂的是,丹麦人发现在自己的剑劈砍对手的身子,剑刃崩裂或是弯折到不能用。或是用手斧劈砍,结果斧刃也卷刃,闹得斧头成了锤子。 难道变成了锤子武器就好使吗?恰恰相反,锤子猛砸也是毫无意义的,必经这些铁人是真的浑身是铁! 留里克出动的这一群狂战士所披的重甲,可是比东罗马甲胄骑兵的甲还要坚硬厚实。当人,这种铁人必须选择耐力极佳的壮汉担任,即便如此他们的“续航能力”也有限。 在铁血大宋,固然宋军高度依赖威力巨大的弓弩,然一些特种的重步兵,即浑身是铁片重铠的战士,专职在乱军中砍杀。这种战士浑身几乎无死角,他们几乎无法从正面攻破消灭。 留里克所拥有的这一批狂战士,其战术目的与那些特种厮杀的宋军如出一辙。 丹麦佣兵震惊了!他们震撼于没有武器可以破其甲,反倒是对手的武器极为凶悍。 钢斧和钢剑无情杀死丹麦佣兵,想必碳钢的柔韧与坚硬,丹麦佣兵非常爱惜的熟铁锁子甲就太柔软了。 “罗斯铁人”就像是冲入敌阵的坦克,他们所迸发出的恐怖碾压之力,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一些罗斯战士甚至有些抱怨,要是早点放出这些猛人,一些兄弟就犯不着死亡。当然,大家也都明白过来,留里克大人给这些人好吃好喝真的有原因,他们实在太凶猛了。 看看他们!其人刀枪不入,手里的剑和斧头不停滴着敌人的血。 他们站着好似铁塔,丹麦佣兵们发觉自己手里的武器是那样的无力,铁剑突刺就弯曲,劈砍就断刃,尝试攻击的结果纷纷落得武器的报废。 血的铁锈气引得狂战士们异常亢奋,盔甲之内是一双双血红的双眼。他们已经因为背负这沉重的甲,以及奋力的拼杀喘着粗气。 他们持续前进着,形成一堵如绞肉机般的墙,砍杀一切仅仅自己的敌人。 固然也有“铁人”中了对手的暗算,例如膝盖受伤跌倒、脖子被短矛戳穿。他们的损失不过几人,而被他们砍倒在地的已经达到了百人规模! 自诩装备普遍精良的丹麦佣兵本该是哥特兰军力挽狂澜的王牌,他们面对起罗斯军的秘密部队,方知何为强悍。 或许一个战士最大的悲哀,便是用尽自己的武器,竟不能伤害敌人半根毫毛。 奥托本想着一口气冲到战斗第一线,就像曾经年轻的自己那般,成为战场上的大明星。 “如果战死,就战死吧。罗斯人的最佳首领已经诞生,就用我的死献祭这场罗斯的胜仗……”奥托沉浸在战争的激烈中,他近乎是一种殉道者的姿态试图冲到第一线。 非常可惜的是,战局容不得罗斯公爵成为无双勇士。 因为那些最勇猛的铁人构筑了一道“杀戮之墙”,他们这群家伙在疯狂的抢占杀敌的光荣,这是后续赶来的公爵精锐佣兵乃至公爵本人都不能抢到的。 耶夫洛非常希望杀死十个敌人,让主人临时租借的剑染血以报答恩情。 “公爵大人!我们怎么办?狂战士们要把敌人消灭干净了!”踏在蠕动的尸堆里,耶夫洛对着呲牙的奥托大吼。 “那就把受伤的敌人杀死!你们也注意,铁人一旦死了,你们给我立刻补上!” 特殊的战况之下,奥托只能双手抓举自己的祖传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花纹钢剑,寻找弥留的敌人刺杀之。 无论是健壮的哥特兰男兵、看似柔弱的女兵,亦或是一些明显稚嫩的面孔。他们此时都是哥特兰军队的一员,且全都受了重伤。 奥托根本不会把揉虐敌人当做乐子,他无差别的给予补刀,耶夫洛带着兄弟们,还有紧随其后的斯拉夫长矛手,大家都在这么做。 罗斯军的两翼在蒙受了相对严重的损失后,阵线终于稳固下来。阿里克和哈罗左森在苦苦坚持,双方的剑、矛和斧头混乱挥舞,盾牌贴着盾牌变成谁都不能再进一步。 铁人的暴力冲撞砍杀终于撕裂了丹麦佣兵的阵线,现在,一群沐浴了鲜血的银盔战士,带着地府的恐怖之感,出现在丹麦佣兵后方的普通哥特兰岛民的军队面前。 少年战士惊得扔了斧头,女战士发出刺耳的尖叫。 可惜,铁人们不会因为敌人的特殊性就手下留情。 他们的冲上了来,无情杀戮,哪怕是有人跪地求降,战斧仍将其砍杀。 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出现在面前! 奥托抬起那衰老有睿智的脑袋,深邃的目光看到的不是敌人惊慌的脸,而是说不尽的光荣。 “敌人要崩溃了!兄弟们!顺着缺口冲进去!不要留情!敌人!必杀!” 说罢,奥托索性扔了盾,他双手举着剑,在多达一百五十名精锐佣兵的护卫下冲入敌阵。 乱战之际,留里克亲自带着射手旗队仍旧在不停的放箭,他无法帮助自己的父亲去厮杀,只好继续着箭矢支援,直到战士们将随身带着的箭矢发射干净。 年轻的小战士站在泥泞的战场,他们的皮靴满是暗红的泥浆,身边到处是倒毙的敌人。男孩女孩,大家下意识地聚在一团,在箭矢射完后,纷纷抓着战斧,生怕身边的死尸突然攒起来。 留里克知道自己的小战士都吓坏了,不过其中大部分人已经成长。他们这一天见识到了规模巨大的万人居然,当以后再参加战斗便不会胆怯。 “我们停下来休息,让其他人继续战斗!”留里克下达原地警戒的命令,确实对于疯狂拉弓射箭胳膊酸痛的人们,他们既然无法去锋线拼杀,就不要给前面的战士添堵。 当下的战斗确实也不需要留里克再去参与,射手旗队将最后的箭矢插在十字弓的箭槽后,便纷纷半跪防备任何形式的突然袭击。 再看罗斯军主力,大军已经开始战略反推。 在乱军之中,奥托敏锐地看到了一些衣着华丽之人。 “耶夫洛!”奥托大吼。 “在!” “看看那些男人,居然用豹子皮妆点自己。那是敌人的首领,你带着兄弟冲过去,给我砍几个脑袋回来!” “遵命!” 耶夫洛完全是带着狂笑,招揽二十多个癫狂的活计冲锋,他们没时间和铁人混在一起杀敌,就是精确打击那些华丽的敌人。 普通的哥特兰战士衣衫一般,大量人员还是赤膊上阵呢?他们的贫穷装束自然让大商人们脱颖而出。 与此同时,面对丹麦佣兵的快速失败,震惊中的商人们根本不知所措。 不止一个人嘶吼哥特兰王哈肯怎么办,可惜,国王捂着脑袋根本没有决策。 哈拉尔对着哈肯的大腿就是一踢,“你看啊!他们的狂战士要杀过来了,很快我们就有危险。” “啊啊啊啊啊!” “你不要尖叫!你是王!现在兄弟们在大量死亡,还有什么办法吗?” “啊啊啊啊啊……” 的确,连压轴的丹麦佣兵都挡不住罗斯军,哈肯还有第二波预备队吗? 哈拉尔的眼角看到,一些商人带着自己的私兵正悄然撤离。 哈拉尔是主战的,然而现在军队的士气已经崩溃,国王本人光顾着无意义的尖叫,什么决策都做不出。 “你这是要死在这里吗?你和你的家族就去死吧,我要撤离了!” 这不,国王无动于衷,哈拉尔索性带着自己的私兵逃离战场。尤其是责令自己的女儿亚丝拉琪,以及那些女战士们必须撤离。 撤离?撤到哪里?海湾被罗斯船队封锁,海上逃亡怕是困难重重。逃到附近的林地,最终大家还是要饿死渴死。但是不撤离,必是被包围而来的罗斯人聚而歼之。 见得一些商人带兵撤退,许多哥特兰战士也在向维斯比的方向逃窜。 他拽着女儿的胳膊健步狂奔,一度让他的几个儿子疲于奔命。 “爸爸,我们怎么办?回家?”亚丝拉琪惊叫道。 “对!回家。回去后我们坚持作战,至少要保护我们的家是安全的。” 维斯比要变成战场?每一个街巷都变成厮杀之地?亚丝拉琪和他的父亲都不能预判未来,显然他们已经不能奢望旷野的决战哥特兰军能取胜。 有五个商人带着一小撮私兵、家庭成员战士撤走,其中自然包括哈拉尔等人。 眼见得一群衣着鲜亮的商人跑了! 本就沮丧与恐惧交织的哥特兰战士,他们见到这一幕,那最后的一点士气也崩溃掉。 第465章 杀死这个哥特兰大王 哥特兰军发生了全线的不可避免的总崩溃,可惜他们的国王哈肯仍在不知所措地抱头呜呼哀哉。国王的不作为,等同于默许手下战士的自发逃命。 战场出现了奇景,大量丹麦佣兵依仗着战士的荣誉、佣兵的职业操守,还有伙计们平日里的友情,他们在一线坚持于罗斯人战斗,甚至顶住压力一如既往地“冲击铁塔”。 一些丹麦佣兵逐渐发现,他们的背后变得空荡,地上躺着一大批中箭死亡的哥特兰战士外,就没有支援的友军了。他们发现自己遭到背反,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仅仅是“铁人”、公爵奥托和罗斯人的佣兵在阵线中部打开局面,其后的斯拉夫长矛队正在扩大阵线的“溃疡”。 抓住时机的罗斯军两翼部队开始收缩阵线,一个包围并吃掉的势头正在形成。 耶夫洛带着一小撮活计,如同矛头一般,根本不和敢来阻挠的敌人纠缠,目标直指哈肯。完全因为哈肯身外大王,他披上锁子甲,仍然带着华丽的坠饰和漂亮的帽子。 哈肯就是个单纯的大傻瓜,竟不知道战场之上穿着绝无仅有之华丽,就是在告诉敌人谁是统帅。他一开始所站立的位置的确安全,现在则变得绝对危险,成为众矢之的实在活该。 最精锐的佣兵已经奔向前线,哈肯目前仅剩下十多人在护卫。当他看到罗斯人骑脸时一切都晚了。 械斗瞬间爆发,罗斯的佣兵为了赏金与荣耀,他们付出了几人死亡的代价后,就杀死了护卫哈肯的全部守军。 在华丽的衣服、帽子,现在也染上了他人的血迹。哈肯本人被耶夫洛一个奋力的飞踢直接踢倒,接着一把钢剑抵在浑身变得泥泞血污的对手脖子处。 哈肯先是睁大的双眼,接着又放松身子闭上眼睛…… “你!”耶夫洛嘶吼道:“你这么着急想死吗?看着我的眼睛!哈肯!” 比起死亡,这一声“哈肯”可是惊得哈肯本人浑身战栗。 “你?竟知道我的名字?” “可还记得两天前的山丘之下带着战斗?现在你被俘虏了!”耶夫洛没有再废话,直接一个拳头,将光然大悟的哥特兰王打得肌肉痉挛浑身抽搐。其人被暴怒的战士架起来,在耶夫洛的指挥下带向后方。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没了悬念。 那些没有快速撤离的大商人们,他们纷纷被粗暴杀死。 有多达一千余名哥特兰战士没来得及撤走,另有四百多名丹麦佣兵,仍旧为了他们的荣誉战斗着。这多达一千五百人中真的能奋力作战的也就是那些丹麦佣兵,其余人等多是女战士与少年勇士,可惜他们的英勇完全被罗斯军武威所压垮。 阿里克的旗队一直在试图收缩包围圈,他损失了不少手下,兄弟们也都非常劳累了。 “兄弟们,我们继续推!不要去管那些逃跑的懦夫,我们杀死眼前的敌人!” “看着我的旗帜,不要走散!” “我们现在和其他兄弟会和,杀死一切试图突围之人。” 战士们紧紧看着旗队的旗帜,不久他们又看清了另一面旗帜。那是哈罗左森所统辖旗队的旗帜,还有那些被敌人的血染红的蓝白色袍子。 罗斯军战士一直在呐喊,最后汇聚成不停歇的呜呜声,点缀剑斧的碰撞声。哪怕再是疲惫,战士们都看得出自己的军队必胜。 两支旗队的盾墙合二为一,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已经形成! 阿里克终于见到了哈罗左森,两个战士相逢,接着张着大嘴狂妄地大笑。 “仁慈?!”哈罗左森问。 “不。将敌人全部杀死!”阿里克的回答极为干脆,他的手下也是这么做的。 女战士也是战士,敌人的女战士必杀之。这一刻,的确没有人想到将之俘虏,最终掳回老家当妻子之类的。他们根本不希望掳走的女人会是一个善于砍杀的怪物,再换位思考,倘若被包围的是自己,女战士可会手下留情? 乱军之中被围的哥特兰战士还在与混入包围圈内的罗斯狠人颤抖,气喘吁吁的铁人仍旧在要紧因血脉奔涌几乎爆炸的牙冠,以铁盔遮盖红脸与汗水,挥舞战斧和剑继续砍杀。 学习了击剑格斗术的罗斯公爵佣兵,则以更加灵巧的方式杀敌。 哥特兰军与丹麦佣兵,他们悲观的发现自己陷入险地。乱军之中他们未曾发现自己的国王居然被对手俘获,大家看到了许多维斯比武装居民逃跑了,其中混杂着那些身份高贵者。 有女人悲哀地尖叫:“哈肯是叛徒,他抛弃了我们。” 丹麦佣兵们已经管不住所谓的国王,一些地位较高的战士自发的承担起指挥官的工作。 一名三十余岁的丹麦战士,他招呼着自己的十多个老伙计试图撞破刚刚合为立足不稳的罗斯盾墙,这引起所有人自发向一个方向聚集。 阿里克自觉压力巨大,他持剑不停地嘶吼:“不能让敌人冲破盾墙逃跑。兄弟们!顶住!战死了也得像木桩一样耸立!” 罗斯人和混编进来的梅拉伦人,大家的盾牌互相顶着,这样罗斯军就不止是一层盾墙,他们在最焦灼之地快速构筑起三道墙,勉强暂时挡住了对手的抱头鼠窜式逃命的挤压。 罗斯军的盾墙始终的脆弱的,他们坚持不住太久。 混战之中的阿里克和哈罗左森,两位指挥官根本没看到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迫使哥特兰人发疯般逃窜。 公爵佣兵和铁人,大家在混战中杀死了不知多少敌人,所有人都浑身沐浴了血水,腥臭味实在刺鼻。他们喘着粗气,拖着几乎累瘫的身体被迫在公爵奥托的命令下后退休息。 至于最后的战斗,将由诺夫哥罗德人构成的斯拉夫长矛手解决。 一度恐怖的矛墙冲了过来,近八百名矛手构建出一道宽大的打击面。 疲敝不堪的丹麦佣兵、哥特兰战士,他们气喘吁吁疲于应对。战士可以用剑、斧拨开一两支矛头,奈何更多的矛头纷至沓来,只需一次被击中,整个人当场失去战斗力。 可以说,在奥托过往的战斗经验里,他觉得以盾墙推进并搏杀,才是战争中最佳的步兵战术。透过这一场大决战,那些被斥之为懦弱农夫的斯拉夫人,居然成了恐怖的杀敌怪物。 他敏锐的看到了,一名矛兵是羸弱的,八百名矛兵团结起来变成一只刺猬,结果便是现在所发生的事。 “给我刺!不要管你的伙伴!看见眼前的敌人,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他们都是瓦良格战士!” “我们不比他们弱,光荣的男人们,刺死敌人,不要仁慈!” “想象我们在故乡以矛猎熊。我们就是在猎熊,给我杀。” 梅德维特持续以斯拉夫语发号施令,当下的大量罗斯人是听不懂这支意外强悍友军的言语,已经退到后方的留里克隐约听到了梅德维特的叫骂。 留里克已经不想说什么,他带着射手旗队在满是战死者的战场上休息。 不久,他见到了浑身是血的铁人撤下来,还有耶夫洛,这个家伙怎就脱离战场了? 留里克正欲看个究竟,只见老爹也展露着突然变红的胡子撤了下来。 他们不是单纯的撤下来,因为战斗仍在继续。 敌人已经没有能力组织斯拉夫长矛手的死亡推进,挤成一团的包围圈内的哥特兰战士正被极高的效率杀死。 有的女战士扔了盾和剑,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肩膀,嘴上说着尽是祈求活命的话。 可惜,这些斯拉夫战士根本听不懂。他们内心深处的暴力已经彻底被激发出,紧接着便是几根矛戳过来,乞活的女战士战死。 两支勇士旗队死守他们的盾墙,不停以钢剑、短矛戳杀接近之敌。后面的斯拉夫矛手大肆杀伐,不停制造死亡。 有些哥特兰人实在怀疑这世界太不真实,罗斯人难道仅仅是来杀人的吗?除了杀人外他们就无别的诉求?难道一起做生意不好吗?再说他们曾经也是同一个联盟,难道富贵又掌权的商人们宣布背盟,北方的家伙就被仇恨撒在普通人身上? 是荒唐还是残酷,一切都已经没了意义。 因为,最有一个哥特兰人被矛头戳死,斯拉夫矛手们与罗斯勇士,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会师。 他们站在敌人的死尸上彼此对视,甚至没有庆祝的吼声,而是鸦雀无声。他们简直是在“对峙”,在宁静了不知多久,平举着的长矛再次耸立,矛墙陆续变成了一片可怕的树林。 “光荣!”阿里克怒目圆睁,高举起自己的剑。 “光荣!罗斯!”哈罗左森以那苍老的吼声低吼,广大战士么开始敲打盾牌,低沉的呼呼声此起彼伏。 被这热烈感染,斯拉夫矛手自发地吼出“斯拉瓦”。 罗斯军赢了!这支混合了三个族群的联军,站在敌人的尸体上,赢取了他们共同的胜利。 数以百计的战士喜极而涕,他们知道今人的胜利改变了太多的东西,仅此一战哥特兰人的军事实力几近消失,从此以后渔民航行大海,历史性的不用再担心哥特兰人的袭扰,罗斯人将成为巨大海域的主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操纵一叶扁舟,即可大胆地前往南方温暖富庶的渔场大肆捕鱼,未来的食物保障必将更加安稳。 更多的战士如卸重负地坐下来,就坐在敌人的尸体上。他们丝毫没有不适感,一双双眼睛眯成缝,眼望着天上正热烈的太阳。 太阳即索拉,是奥丁化身之一,如果这时候再出现渡鸦…… 果不其然,不少战士看到了落入附近林子的渡鸦,那些黑色的鸟儿再明显不过。 疲惫的战士一脸欣慰,因为奥丁看到了一切,每一个勇士的奋战,神必是历历在目,这样大家终有一天还会都在英灵殿相遇。 一些战士开始自发地打扫战场,他们找寻受伤的同伴,杀死敌人的伤者。 他们抓到了一些装死的哥特兰女战士,接着毫不犹豫在狂笑中开始办事,最终再刺上一剑。 因为罗斯公爵奥托,他不需要仁慈。他,身为实权的王者,需要让罗斯的敌人感觉到恐惧。现在的留里克也完全认同父亲的想法,作为王者,现在的他自知需要让族人们看到“王者的无情”。 对于奥托,他完全不需要担心手下的战士,他们会自发的打扫战场,拿走可用之物,补刀杀死弥留之敌。反倒是让他们收手,命令才是难以落实的。 现在又另一件大事考验着奥托,以及留里克本人。 哥特兰王哈肯,他在决战中失去了自己的家人、眷属、佣兵,失去了商人们的支持,失去了全部的战士,也失去了维斯比。 哈肯失去了一切,他为自己最后的决策无方懊恼,只想快点死去,可惜自己现在跪坐在尸堆中,以阶下囚的姿态面对着罗斯人的贵族,尤其是那个“可爱又凶狠”的留里克。 现在,北风吹拂留里克飘逸的金马尾,他端着一支钢臂十字弓,对准跪地的哥特兰王。 奥托也在现场,甚至罗斯军的主要统帅全都来了。 那些铁人们站成一排,以钢铁之墙作为罗斯贵族的背景。 对于哈肯,如果得知罗斯军队是如此的凶悍,就不会选择全面作战,而是如同那个被自己下令杀死的商人一样,急忙带着部分财富逃命,至于维斯比普通人的死活,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想到这一切,他竟仰起头,对着太阳狂笑不止。 “这个人疯了?阿里克。”双手抚着剑柄如同神只屹立的奥托问及身边的大侄子。 “也许吧,耶夫洛那一拳很凶狠。”阿里克实则有些不耐烦,又问及另一边的老弟:“留里克,这个人该怎么办?” 哥特兰王该怎么处置?这是个好问题。 留里克陷入了短暂的犹豫,他的眼角看到兄弟们投来的眼神,尤其是自己父亲的轻轻侧目,大家无不是在等待作为军事统帅的自己做出最后决策。 两个月前,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首领投降了,由于当地人普遍是萨克森人,瑞典王许可其投降,当时的情况留里克并不反对,只因萨克森人与罗斯人从没有利害关系。 哥特兰人则不同,既然哈肯是一介大王,那么他本人必须为过去的战争负责。 留里克干脆地回答:“杀!我会亲手杀死这个人。” 这无疑是在场围观的罗斯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因为,他们迫切的希望得到奥丁祝福的未来首领,也是一位嗜血勇敢的战士。因为奥丁,本质上是战争神啊! 听到自己的死亡判决,哈肯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开始咒骂太阳,咒骂奥丁:“祭司欺骗了我,奥丁,难道是十个祭品还不够吗?这场战争胜利者不该是我吗?为你奉献了一切,而你赏赐了什么?是战败!我已经一无所有。” “闭嘴吧!愚蠢的男人!”留里克一声怒斥,引来哈肯悲愤的脸。 “你。”哈肯艰难地伸出右手,愤怒地指着留里克:“你是最卑鄙的人,最恶毒的人,一个背叛许诺的人。” “你战败了,哈肯。显然,奥丁并不支持你。” “的确,奥丁也背叛了我,可悲的我遭到了所有人的背叛。” 罗斯部族关键的人员都在场,留里克不妨可以说起大字眼:“那么,你可知道我的名号?” “你?我倒是知道你亲戚阿里克的名号,该死的屠夫阿里克。至于你,也是一个屠夫。” “你也只能在此多嘴。告诉你,我是被奥丁祝福的留里克,是罗斯公国的公爵,神站在我们这边。” “哼!我一直以为你的亲戚阿里克是罗斯首领,想不到你作为孩子,也能担任首领?!看来,你的父亲对你很放心。”这一刻的哈肯实际知道奥托才是罗斯公爵,不过这位奥托是明显的老迈,这样的老家伙怎么会有一个年幼的儿子,这太蹊跷了。 哈肯已经没有意愿再做揣测,他只求速死,这便摆出一副便秘一个月的臭脸破口大骂:“屠夫阿里克,还有屠夫留里克。我诅咒你们会兄弟阋墙,你们会起纷争。” 瞬间暴怒的阿里克仗剑大骂:“我深爱着我的弟弟,你就是一头临死的犟牛!我要撕烂你的臭嘴让你不能恶毒诅咒。” 看着阿里克血红的眼睛,哈肯继续谩骂:“你们有着兄弟们,你们不会纷争。我诅咒!你们的子嗣会起纷争,会自相残杀,会为了利益争斗,会忘记过去的亲情。哪怕过了一千年,你们的子嗣仍会纷争……” 显然哈肯的诅咒话语还没说完,一支重弩箭已经击穿了他的心脏。 哈肯眼看着留里克那暴怒的脸,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缓缓露出一丝微笑,紧接着,哈肯感觉天旋地转最后落在尸堆里,堕入无尽的虚空…… 暴怒的阿里克使劲甩掉剑上的血,又一脚踢倒哈肯无头的身体,对着那闭眼的头颅猛啐一口痰:“你才是卑鄙的人,居然妄图调拨我们罗斯人的情谊。”说完,阿里克直接举起来哈肯的头颅,展示给在场的族人们,大家发出癫狂的笑声。 不料奥托一声怒斥:“够了!背盟的叛徒尽会说些离间的话,不过是无聊的阴谋。阿里克,找一个矛头插住这个恶棍的头,我要让逃回维斯比的懦夫看看他们的王已经死了。我们好好休息,准备进入维斯比劫掠。” “不可!”留里克急忙制止父亲贸然举动。 “留里克?你……” “爸爸!现在听我的命令,全军休息,打扫战场,焚烧阵亡者尸体,抢救我们的伤员。” “嗯?难道不该乘胜追击?现在时间还有些早。” “让兄弟们休息,一切按照战前的计划安排。记住,我必须搜刮到他们尽量多船财富,之后才许可兄弟们自己去抢。” 奥托突然清醒过来,为了家族财富、权势最大化,的确该按照这一套计划办事。他尊重儿子的决议,这便发布公爵敕令,一切按照战前的计划来。当然,对于广大战士,诸多现实的情况实在迫使他们缺乏动力去做所谓乘胜追击。 反正大海已经被船队封锁,逃跑的家伙们只要待在维斯比引颈受戮就好了。他们就是一只趴在陶瓮里的乌龟,只要罗斯军有意,随时都能拿取。 第466章 谁来做这个王谁就要为这份仇恨买单 这一仗倒地斩杀了多少敌人?斩掉敌人的首级再堆叠起来,或许可以很好的统计。 考虑到剁掉头颅也是个严峻的体力活,经历血战已经虚弱到无力乘胜追击的罗斯战士,他们无力这么做。 何必要收殓敌人的尸体? 下午,残阳如血。 休息了一阵子的战士,纷纷起身在尸堆中寻找己方的阵亡士兵。 他们处死弥留的敌人,偶尔也给予自己的重伤员一记补刀。 重伤是必死的,继续饱受死前的痛苦,还不如让同伴代劳给个痛快。 阵亡的罗斯军战士不停地被抬走,最后安静地躺在干净的草地中。 他们以矩阵排列,每十人排成一排。 随着收殓的战士越来越多,罗斯公爵那燃起的兴奋感,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他任凭北风吹拂,就在夕阳下双手握住剑柄,深沉地凝视战死的兄弟。 他们都是些健壮的小伙子,也有稚嫩的面孔。 阵亡的斯拉夫人战士也被拉到这里,所有阵亡者等待最后的火葬。 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即便沾满血污和泥土,在横尸遍野的战场依旧清晰可见,如此才能被正确且快速收殓。 活着的战士们走遍整个战场,他们把找到的剑、斧头、矛头、箭矢,以及大量的盾牌全部捡走,最后兵器堆做一座山,盾牌堆做第二座山。 阵亡战士的数量清晰可见,他们安静躺在四个巨大的矩阵中! 再经过仔细辨认,有多达三百名罗斯部族本土战士阵亡!他们多是精锐的健壮男人,不少人经历过多次战争,想不到在这与世仇的决战中,以自己的死献祭给了奥丁。 “三百个兄弟死了,我们损失很大。”哈罗左森走来,轻拍奥托的肩。 “真是太惨了,都是我们的年轻人。也许在开战前,让留里克好好布置战术。死了这么多年轻人,我们的实力受挫。” 听得公爵这么说,哈罗左森知乎奇怪,“我的老朋友,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你瞧,我们依旧雄壮。” 说着,哈罗左森指着大地:“你瞧,这是哥特兰人,丹麦人。他们死了!我们恐怕杀死了他们三千人!维斯比以及整个哥特兰岛,已无可战之兵。” “也许吧!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一群敌人死不足惜,我只希望兄弟们尽量不要有伤亡。” “可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那就多准备矛手!”奥托突然震怒,这震怒实在猝不及防。 “老伙计,你……” “可恶!”奥托使劲跺脚,“留里克那小子很聪明。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下令人手带上一根长矛!还有弓和十字弓,更要大量装备。你瞧,这么多战士几乎都死于砍伤!你再看,死者里的诺夫哥罗德人可有很多?” 夕阳柔光下,哈罗左森定睛仔细瞧,地区阵亡的斯拉夫人居然仅有二十人吗? 奥托继续,“这是血的教训,那些懦弱的农夫做了长矛手,竟变成可怕的力量。下次战争,每一名罗斯战士必须手握长矛。” “那么剑与盾呢?那可是战士的魂。” “我全都要!每一名优秀的罗斯战争必须有一支矛,一把长剑,一把斧头,一支短剑,一面盾。我还要大量的十字弓和弹弓!” 哈罗左森倒吸一口寒气:“那样,我们就是整个人类世界的王。”他有指着蓝天,“看来奥丁也听到了你的祈愿。你瞧,这里有一千只渡鸦,奥丁在凝视我们。” “好啊!等伐木的兄弟们回来,让战士们的灵魂去瓦尔哈拉。” 如果奥托是一介莽夫,早就从首领的位子上被拽下来。 透过这场大战,奥托已经无所谓那些传言的战士荣耀。只要能杀敌,能大量的处死对手,这才是战士的光荣。 他已经希望全军变成长矛部队,再配合大量的弓弩,所谓在近距离厮杀之前,就尽力杀死敌人。这一希望与留里克的想法如出一辙,或者说一支古代的欧洲步兵队伍,如此编排军队作战效能最好,奥托开悟了。 罗斯部族的确无法承担太多人的死亡,至少现在是这样。三百人的不可恢复性阵亡,意味着罗斯部族的实力大大受挫。 恐怕在几年之内,继续如此这样的大规模作战,就需要好好谨慎考虑。 但奥托不后悔,罗斯军战士们也不后悔。 和奥托的深沉完全不同的是,仿佛战士们对他们死去的族人并不悲伤。 兄弟们明明以寡击众,结果顺利取得响当当的大胜。 大家高呼留里克的名字,篝火边的人,进入林子的伐木者,都在聊着留里克。不仅因为这是留里克的胜利,最关键的,就是他亲手杀死了哥特兰人的王! 罗斯军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夜幕降临世界,天上繁星璀璨。 漆黑的世界在燃烧,空气中弥漫极为浓烈的焦糊味。 阵亡的罗斯军战士,他们有罗斯人、梅拉伦佣兵、耶尔马伦佣兵、斯拉夫人,分别躺在一百余堆松木与草堆之上。 全体活着战士披着甲,拎起全部缴获的渡鸦盾牌。 战前所设的祭坛边,留里克的极为年轻的女战士,她们头戴新采的菊花作为花冠,聚集一处,唱起“神圣的战争”。 就像歌词所唱的那样,大军真的击败个哥特兰军主力,最后的胜利已经一步之遥。 祭坛中的圣火映照着头戴鹿角盔的露米娅。她张开双臂,待歌声完结,就亲自唱诵起罗斯部族传承的祭祀颂歌。 非常扎眼的是,祭坛中立有一木棍,其上插着的正是哥特兰王哈肯的首级。 何为祭品?哥特兰王就是祭品! 突然,露米娅抬头望向天宇,以清脆的嗓音吼道,“诸神说,他们需要新的战士!就让这些勇敢的人们,去瓦尔哈拉吧!点火吧!” 本就燃起大量篝火的营地,逐渐成了喷发的火山,亦或是大地都在燃烧。 对于逃亡回维斯比的人们,他们惊恐地看到,土丘东边的战场大地在燃烧,像是无数的怪物从冥界钻出,有仿佛阵亡者的灵魂还在与恐怖的罗斯军交战。 阵亡的罗斯军战士陷入烈火中,这一宿烈火持续,直到天明火焰仍未熄灭。 现实地说,要把尸体在柴火中烧成漆黑骸骨或是灰烬,或许需要一天的时间。罗斯人可以慢慢等待,他们当然也需要好好的修正。 然而对于留里克,他的确不需要急迫地兵临维斯比城外。 那座没有围墙护卫的城市,大军随时都可以出入。 留里克的想法比较与众不同,他的解释让族人们纷纷闭嘴。 “我们不需要仅仅休息一天就去,我们要等待,甚至等待两天三天。逃跑的家伙已经没了战斗力,他们海上逃亡就是被我军击沉。他们会陷入到恐怖中,会精神错乱,会自相残杀,最后不会剩下多少活人。他们最后的人会派信使来乞求我们手下留情,我当然可以赦免很多妇孺的命,但是作为代价,就是我们获得除却他们生命外的一切。” 的确,哥特兰人现在就剩下大量的女人孩子与老家伙,他们的青壮年战士和丹麦佣兵,每一百人里已经阵亡了九十九个! 没有人再相信哥特兰人是一个威胁,他们以及他们的维斯比城,完全是待宰的大肥羊,何时动刀子就看屠夫的心情咯。 就如留里克希望的那样,维斯比成立的恐怖气氛正在发酵。 六千名哥特兰军战士出征,仅仅是半天的战斗就落得功亏一篑的结果。他们到底损失了多少人?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只有极少部分的壮年战士逃了回来,可以说这些人就是货真价实的懦夫。那些最勇敢的男人一直在与罗斯人拼命,最终落得个全部死亡的悲惨结果。 大部分的富贵商人、小富之家,经此一战宣告崩溃。 维斯比的捕鱼业、煮盐业和羊毛产业当是经济支柱,承载经济的根本主要依靠壮年男子的劳作。现在,整个维斯比十室九空,留守的那些老人震撼于族人的彻底失败,他们试图和逃回来的女战士聊聊,得到的多是她们失心疯的尖叫。 这一战哥特兰军实质战死四千余人,活着逃回来的几乎都是女战士与少年战士。这些人装备窳劣,体力与技战术皆劣势,其存在价值更多是充场面。 打败敌人的关键,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留里克有意按照这一套东方孙武、西方克劳塞维茨总结出的战略模式行事,结果便是如此之惨烈。 倘若加上决战前的两次大冲突和一次小冲突,哥特兰人累计损失的兵力高达六千余人,即白沙港之战歼敌一千五百,卢库卢耶村庄之战歼敌五百。丘下埋伏之战与最初的登陆战,也有超过三百人的斩杀。 除此外,罗斯军已经俘获的超过一千人,并悉数带回了后方。 哥特兰人的净损失接近八千人,这显示在维斯比,便是偌大的定居点陷入恐怖的萧条,部分棚户区完全变成了鬼城,只留下稚嫩幼儿的苦恼,以及历经失败作战后的女人哀嚎声。 有五户大商人成功逃回了维斯比,他们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与决战日的傍晚聚首议事庭。 祭司们一脸悲哀,大商人们满是苦楚。 哈拉尔垂头丧气地盘腿而坐,苦闷地嘟囔:“现在该拿出一个对策。” “对策?还有什么对策?!”一商人暴起,接着又缓速坐下心灰意冷:“哈肯已经完了,我亲眼看到他被俘获。我就是想不通,罗斯人怎会有这样的实力?他们居然在陆地上击败了我们,现在我手里就剩下十几个佣兵,以及二十多个豢养的奴隶。他们再死了,我只能亲自去杀敌。” “你还想着杀敌?不要妄想了,我们必须逃跑。”另一商人似乎提出了可行意见。 “逃?逃到哪里?” “我们强行出海,带着金银趁夜色离开。” “恐怕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克利特海姆的家伙们又在撤离了,他们要从陆上走回他们的港口,也许我们和他们一道行事,能顺利哥特兰。” …… 两个逃回来的商人你一言我一语,他们探讨着逃跑的计划,本是主战的家伙,现在都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然也有好心的活计拉拢哈拉尔:“朋友,你也赶紧撤吧!我真的羡慕你,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你把亚丝拉琪献给海泽比的商业领袖,那个家伙会帮你迅速重振家业。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别忘了提携一下我们。” 这是好心?分明是…… 哈拉尔一时间不好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便说:“亚丝拉琪听了祭司讲得太多的英雄故事,她只想嫁给英雄。海泽比的那个人叫什么?一个肥硕的海象?算了吧。” “无所谓。”商人耸耸肩:“你还是早点准备,我们强行穿越罗斯人的海上封锁,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于逃跑,哈拉尔现在的态度极为纠结。他不相信罗斯人就那样仁慈的将封锁线留个缝隙让人逃离。至于跟着克利特海姆的最后那点难民走陆路去南方的港口,那要经历一段漫长的林地跋涉,缺乏水和食物,一切都是危机四伏。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抬起头质问起商人朋友们:“难道,罗斯人就是绝对无情,要对所有人斩尽杀绝?” 商人们立刻听出了意思,接着纷纷伸手指责。 要是可以投降,兄弟们早就降了,可大家看到的分明是罗斯军队的疯狂杀戮,就像是大地裂开了缝隙,冥界的怪物溢出,附着在罗斯人身上使人变成了怪兽。 更有人说得极为恶毒,此人站起来,指着哈拉尔的鼻子骂:“最主战的是你!马格诺德(被杀的一个大商人)要撤退,是你亲手杀了他!现在,兄弟们也许该杀了你,因为你要投降!” 遭到威胁,哈拉尔猛然拔出剑,那四个商人纷纷拔出护身的短剑。 哈拉尔亦不示弱:“那就来吧,我做商人之前也是战士。我可以轻易杀死你们。” 他说的都是实话,善于数银币的商人们不敢贸然试探。 “那就没得谈了,我们何必在议事庭饶舌?”一名商人仰着天花板叹言:“这里终将被罗斯人占领,兄弟们要撤离了,但愿弗雷大人能宽恕哈肯摧毁了他的供奉,赏赐我们这些人活下去继续赚钱。还有你,哈拉尔,你就留在这里,既然你的女儿喜欢强壮的战士,就把亚丝拉琪送给罗斯人的首领!看在美人的份儿上,罗斯人或许会保全你的家族。” 议事庭的交谈不欢而散,商人们纷纷带着怒气撤走,唯有哈拉尔呆坐着,与一脸苦涩的祭司们互相对视。 哥特兰大祭司,一个满脸涂抹白垩泥光头的老男人,他挪动着衰朽的身子盘腿坐在哈拉尔面前:“哈肯死了,他背叛了弗雷也没有的得到奥丁的承认。现在,我们支持你做新的王。” “我来做王?”哈拉尔猛地一怔,“为什么?做王,有着必死的诅咒。” “可是,维斯比的人们想要活命。也许那些罗斯人真的会看在仙女的份子上,不会太过分。” “真是!真是太荒唐了!” 平心而论,哈拉尔更可以掏一笔取款保全自己家族的财富。他真的不想做大王,因为他知道罗斯人对哥特兰人明显有着仇恨,谁来做这个王,谁就要为这份仇恨买单。 他夺门而出不想赘言,也没有留下明确答复。 他急匆匆带着候着的随从遁入家中。他刚一回来,便勒令武装所有的家奴。 所谓的武装并非真的要和罗斯人进行巷战,哈拉尔很清楚现在他的敌人咱不是罗斯军,而是身边的家伙们。那些看似平凡之人,特殊的境况下都是致命威胁。至于未来的打算,他脑子极度混乱,暂且就走一步看一步。 第467章 无路可逃 这不,当夜里维斯比的人们就看到了山丘之东的火红,这种恐怖的异象让战后的人们精神错乱。 哈拉尔预想的事情如期发生。 一些觊觎大商人财富的家伙们,他们是一群男人,具体说是一群纯粹的海盗。他们并不想为保卫维斯比牺牲,只想找寻机会在这个贸易据点盗取财物。盗贼可谓最古老的职业,现在的他们变成了武装匪徒! 他们开始袭扰失去佣兵的富商,一些抢掠成功了,他们冲破了商人家的木墙,杀死无以保护商人的子嗣、玷污女眷,又到处寻找金银大肆破坏。他们平日里就嫉妒大商人的财富,现在正是宣泄报复的好时机。受其鼓动,一些难民也加入了抢掠。 恐惧之下的平民变成了暴民,那五户逃回来的大商人,也包括哈拉尔,现在他们会保家护院战斗!就像罗斯人那样,他们不得不使用极为残酷的招数对付任何的袭击者。因为那些盗匪就是白天的那些少年战士和女战士,昔日的友军变成仇敌,倘若他们成功了,就是商人们的灭族。 一座海拔区区一百米的土丘隔绝了两个世界,东边的战场,数以千计的死尸宁静躺着,部分夜间活动的渡鸦啄食死尸,罗斯军则在焚烧己方战死者。西边的维斯比,当地人正在内战,他们本也没剩下多少人,现在又在自相残杀。 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亚丝拉琪带领她的女兵侍卫,站在木墙的高处以矛拒敌,以弓箭驱散。虽然只有十六岁,谁能说她不是女战士?她的英姿飒爽颇有女武神的风采,难道这样的仙女真要变成求和的献礼?为谁求得罗斯人的饶恕?维斯比的这群暴怒的人? 她的父亲哈拉尔极为纠结。 面对这样的窘境,哈拉尔对维斯比已经失望透顶,他甚至希望罗斯人杀过了将这群家伙砍杀成鱼糜。 至于自己的家族,献出亚丝拉琪,自己在跪下来将战争的罪责全部推给死了的哈肯,最后自己宣布效忠罗斯首领,再拿出一笔钱财,家族便不至于覆灭。 维斯比的混乱持续了一整夜,正所谓溃败之兵与匪徒没有多大区别。他们在战场上失败,自知在劫难逃,分明就是在死前做着最后的癫狂,维斯比如同一座炼狱。 当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与海洋,海面上继续安静地漂着罗斯人的船队,其排列得像是锁链,一座座船载扭力弹弓持续待命。 阳光照在维斯比杂乱的巷道,照着横七竖八的死尸,以及一群半死不活的家伙。 焦香在巷道弥漫,那是失去主人的绵羊被烧开的美好滋味。 那些当了“首领”的盗匪,他们得不到麦子与鱼获,而肥羊唾手可得。圆滚滚的绵羊本该割羊毛,现在急于填饱肚子的盗匪,他们自知现在根本无力去管羊皮、羊毛的价值,吃肉果腹才是硬道理。 他们当然不想给维斯比陪葬,奈何逃离这座被盯上的城市谈何容易? 他们要填饱肚子再静观其变,瞅准时机以逃之夭夭。 维斯比固有的自然形成的秩序彻底崩解,现在真就是谁的拳头大,便能在罗斯军席卷整个海港之前,充当极为短暂的老大。那些时常隐藏在阴沟里的盗贼,一度成为维斯比的王者,不过面对仍具备很强战斗力的几个大商人,他们依旧无力。 这不,大清早之际许多奋战一夜的商人,带着一些钱箱撤离到了海滩,他们推下长船开始强行撤离了。他们行色匆匆,一路上有持兵刃的个别盗匪盯着他们,却也仅仅是关注。 任何有意逃离的人都未加以阻拦,他们需要这群勇敢的商人去探探路。 这可真是找死的举动,因为罗斯人的船只正守株待兔呢! 逃亡的商人最好成功,这样盗匪就能带着抢到了金银,划着长船撤出这个可怕的岛,哪怕最后逃亡成功率不高,也该奋力去尝试,至少也比坐以待毙要好。 除却赫罗雷夫家族的哈拉尔勒令家人们就坚守自己的庭院外,最后的四个大商人及其少数的眷属,累计带了五十多箱银币,开始奋力划桨依旧闯破罗斯船队的封锁。 危急时刻,什么储备的货物都见鬼去吧!逃亡的商人已经无所谓那些库存的铜币。 铜币才有几个价值?五十余箱钱币里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其中还夹杂着一批波罗的海特产宝石——琥珀。 他们实则携带了非常贵重的财物,也是他们昨夜与盗匪打攻防战所誓死保卫的东山再起的原始资本。 商人们都在幻想,在突破罗斯人封锁后尽快逃到南方海域,在伯恩霍尔姆停靠买些物资、奴隶,接着直奔海泽比开辟新视野。 清晨的阳光有一点暗淡,海面还有一层薄雾。 昨夜岛屿上的红光照亮天宇,古尔德用脚趾头想便知那边出了大事。所谓大事,就是决战! 古尔德虽没有任何能力与岸上的罗斯大军联络,他完全按照决战前的规划办事,便是在得到明确命令前坚持封锁住维斯比港湾,务必击沉所有逃跑的船。 过去的一宿古尔德睡得很浅,甲板上的老弱以及武装的女人,他们多数保持着警惕,手里的木头十字弓一直戒备着。现在的罗斯部族也只能以最羸弱的人员充填船上的兵力,轮到他们作战的机会再度来临。 眼望着不断逼近的聚成一团的船队,古尔德的睡眼惺忪顿时被紧张感冲淡。 “真是勇敢啊!你们以为一起行动,就能突破?难道你们觉得商船就不能有很好的武装?” 代表“战斗”的旗帜被迅速拉到阿芙洛拉号的桅杆之顶,各船见此旗帜,年老、年少,男人女人,船上的人们投入作战。 与强者做生意,聪明的商人必须讲究契约。与弱者做生意,倚强凌弱再合适不过。 古尔德把战斗想象成一种商业行为,对手看似来势汹汹,实则羸弱不堪。仁慈?不!必须将他们全部变成鱼的饲料。 显然,没有那个傻子会去冲击小岛一样的阿芙洛拉号。 在逃亡的商人看来,阿芙洛拉号的确太大了。她如此之大,想必航速不快吧。他们想当然的感觉封锁港口的罗斯船只不过是些货船,货船算什么?都是些低航速的货色,运载金银币的长船可以快速穿越将敌人甩在后面。也有人想起来上一波试图逃亡者的失败,可惜新的逃亡者选择性的忽略掉,他们这可是赌命,离开港口之际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现实无情的击垮他们的侥幸心理! 逃亡船队试图一离开港湾就乘着西北方向南方狂奔,未曾想罗斯人的大船不可思议地踏浪狂奔而来,那船艏掀起的水花简直都能掀翻一般的渔船。 阿芙洛拉号扬满了帆,她铜皮加固的船艏撞角如同一支青铜战斧,以海上女王般的威压无情地撞断第一艘长船,不少船上之人直接被撞碎了颅骨、碾碎脊椎当场死亡。 接着是第二艘和第三艘,累计三艘长船当场化作两截快速沉没。 哦不!长船并未真的沉没。 断裂的长船残骸杵在海床上,毕竟是出了维斯比小海湾仍要再前进两公里,才能进入深水区。 年轻时的古尔德偶然来过一次维斯比,那一次邂逅本着商人的经商习惯,他尤为考察了一些这里的水文状况,所谓商船意外触礁损失实在惨烈,他就怕这个。 发生海战之地的海域水深仅约三米,空载的阿芙洛拉号现在的吃水深度也才一米出头,那些逃亡的长船吃水就更浅。 落水的逃亡者自发地抱住浮木、船只残骸。他们呛了很多淡咸的海水,正欲稳定一下情绪弄清形势。 他们无权休息,只因恐怖的箭矢接踵而至。 已经不需要古尔德发号施令,船上的罗斯人便大肆射箭。 木头十字弓可有什么操作技巧?弓臂磅数低,老者也能踏张快速上弦。安装箭矢,木托抵着肩膀、贴着脸颊,射手看着卡簧上的照门与最前端凸出来的准星,三点一线瞄准射击即刻。 十字弓让罗斯人中的老弱顷刻间变成致命的猎手,那些一脸老年斑胡子拉碴的家伙,看得中箭的敌人拼命吐血,立即回想起年少时的英勇。是手里的家伙,是留里克发明的新武器,让老战士再次伟大。 正所谓小孩发射的箭矢与大人射箭同样致命。 不仅仅是箭,阿芙洛拉号的扭力弹弓所发射的铸铁弹丸,也在以极强的穿透力,给未被袭击的敌船以击穿船底的打击。 仅是阿芙洛拉一艘大船,就迎头堵住了后续敌船的逃亡之路。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呈现为一边倒,阿芙洛拉号的英雄举动,吸引其他的货船纷至沓来,开启撞击破敌的盛宴。 各船全都拥有极为坚硬的球鼻艏,哪怕没有铜皮加固,风干橡木的坚硬本质,是任何的船只都难以抵挡的,当然也包括她们自身。 混战中阿芙洛拉号横冲直撞,她根本不怕敌人,最怕自己的两侧船肋被杀红眼的友军意外碰撞。倘若真是碰了,可不得是一个大窟窿,甚至进水倾覆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今日的阿芙洛拉号真是幸运极了,船艏的那位木雕偶像真是女武神附体,给予整艘船巨大的战斗力。 射箭完全是锦上添花,作战的核心仍旧是各船的球鼻艏。 如同一大群水虎鱼袭击一只无助的鸭子,聚成一团的逃亡商人们在哀嚎中失去了一切的船只,他们本身落水,厚实的衣服吸了水带着人使劲向下沉。哪怕是紧急脱了衣服漂在水面,又会遭遇飞射来的箭矢,甚至是船上人戳过来的长矛。 非常奇妙的事,古尔德与这群商人年纪也相仿,很久之前年轻的古尔德探访维斯比,与一些本地的商人有过一面之缘。他实质和这些落水商人曾有遭遇,可惜他不记得了,哪怕他想了起来,都不能成为饶其性命的理由。因为古尔德从不亏欠他们,现在家族全员移民成了罗斯人,就必须按照罗斯公爵的要求履行任务。 有商人张着双臂大声呼救:“不要杀我!我带了很多钱,可以买我的命!” 钱?!很多的钱?! 听到这个词,杀心浓厚的古尔德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贪财的象海豹。 本该精准射击的扭力弹弓暂停发射,古尔德还急忙命令甲板上的各色战士暂且收手。 他趴在侧舷舔着一脸猪头肉的脑袋傲慢地嘲讽:“你的命很高贵吗?你不过是一头肥海豹,很快就会被杀死。” “我有钱!很多的钱!只要能饶了我,让我上船吧!” “你真的有钱吗?你的钱呢?” “就在这水里,被你们撞沉的长船里!那是十个箱子的银币,还有金子、珠宝。我用这些财物换我的命。” 古尔德竭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又询问了一下,为财富震惊。 “啊!我击沉的居然是一支运金银的船队?!”古尔德心中觉得自己做了鲁莽的战斗决议,可惜放眼望去,海面上全都是战功赫赫的罗斯船只,低矮的长船也是有的,不过它们横七竖八杵在海床,就好似被水淹没的森林。 十箱银币,岂不是一千磅银子了?!倘若哥特兰岛的人们也按照广袤世界做生意的传统,即一个裹着皮革的木箱只塞入一百磅银币,那么阿芙洛拉号附近的海床上就躺着巨款! “怎么样?这笔钱可以……” “不行。”古尔德横下一条心,又缓缓伸出圆滚滚的各手指都戴着宝石戒指的右手,在场的战士都知晓此乃准备射击的信号。 “为什么?!”落水商人大惊失色,然而死亡突然降临。 罗斯人赏赐给这位昨夜逃离了桥村决战现场的大商人一记干净利落的死亡。 扭力弹弓的毁船铸铁弹,直接砸碎了商人的脑袋,在神经信号做出反馈之前,其人就已经死了。某种意义,此人的死亡没有遭遇任何痛苦折磨。 可许多落水者的境遇就是悲剧,他们身上的箭矢制造的伤口一时间还不能致命,伤者拼命挣扎,最后纷纷在水中窒息死亡。 一场一边倒的毫无悬念的海战,在薄雾消散之际就结束了。 上午的阳光冲淡了清晨的寒冷,维斯比的海湾里只剩下罗斯船队的一面面巨大三角风帆,还有桅杆之顶飘扬的蓝白色调的“船桨旗”。 岸上观战的人们全都震撼得不是所措,哈拉尔派出的探子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向自己的主人报告那些大商人的毁灭。 哈拉尔当场昏阙,他实在想不到罗斯人是这样的恐怖,他们的海战也是毫不留情。 当他衰老的脑袋枕在女儿亚丝拉琪的膝盖上缓缓苏醒,看到女儿那仙女般的面孔,猛然嘟囔一句:“看来,我该和罗斯人讲和了。亚丝拉琪。” “父亲……你还好吧。” “你……也许你价格罗斯人的首领,是我们家族唯一的活路。” 听得,年轻的女战士愣住了。聪慧的亚丝拉琪已经完全明白父亲的意图,她本心当然的拒绝的,不过按照规矩,联姻是一种带来和平结束纷争的手段。父亲、母亲、兄长和弟弟,以及已经为数不多的仆人,大家朝夕相处地生活,岂能为维斯比陪葬?何况现在的维斯比繁荣不再,它距离废墟仅有一步之遥。 亚丝拉琪眼睛在颤抖,她什么都不说,接着把脸撇在一边默默落泪。 至此哈拉尔已经知道女儿默认了自己的决议。而他自己也该以家族的名义,争取从罗斯人那里付出代价,买来仅属于赫罗雷夫家族的和平。至于其他的维斯比居民?算了吧!这群匪徒只是恰巧当下待在维斯比而已,嗜血的罗斯军队必会像是踩死蚂蚁一样杀得他们成为一坨坨肉糜。 “扶我起来吧!女儿!” 接着,哈拉尔缓缓站起,他的双手拍打在亚丝拉琪稚嫩又坚稳的肩膀,虽然非常的窝囊与耻辱,为了家族他只能牺牲女儿。他过意不去,接着侧脸凝视泪目的妻子:“把她妆点成最美的仙女,很快,我要亲自去和罗斯人谈谈。但愿他们看在仙女的份子上赏赐我们家族和平。” fpzw 第468章 赫罗雷夫家族的哈拉尔父女的乞降 罗斯人的船只仍旧漂在维斯比港口的近海,大船如同海里冒出的怪物,扼守港口以恐怖之威压迫使城内的人们彻底断绝了海上逃亡的念想。 海面上漂浮着一批死尸,另一些已陪葬他们的船只。 难道这些勇敢逃亡的家伙全都是商人?每一艘被击沉的船里都押运着金钱和珠宝? 时间已是八月下旬,波罗的海的水温已经过于凉爽。一个漂在水上的人,在大海咸卤将人腌制到脱水死亡之前,低温首先会要了人的命。 古尔德命令自己的老水手们:“似乎所有的敌船全在运送财宝,你跳进水里摸索,发现了宝贝有赏。” 赏金到底是什么?水手们其实并不愿意这么做,奈何金主逼得紧,就只好相信古尔德这头象海豹日后可以多给些钱。 一众水手把风帆收起来,接着抛下矛头。 他们仅着一件遮羞布,手里抓着一根缆绳便纷纷一个猛子扎入海里。 他们凭着平日里练就的健壮体魄抵抗海水的寒冷,他们在浑浊的近海的海水里摸索。很多人迅速触及到了满是细腻海沙的海底,继而摸到了船只残骸。 一些柔软的东西也被发觉,虽是闭着眼睛摸索,水手也知这是溺死的敌人。 不一会儿,便有人发觉了沉重的箱子。水下的人笃定自己的判断,只因那箱子有着明显的锁头!其皮质的方形外形极为明显不说,它还非常沉重。 有水手上浮,在猛然换气后对着船上的古尔德大声呼唤,紧接着打捞工作迅速开始。 缆绳绷直了,船上的人们合力办事,像是要拖拽一条钓到的大鳕鱼上甲板一般。 仅在阿芙洛拉上就有两个小组在办事,而海中的水手一直在表示仍有一些箱子亟待打捞。 第一个箱子出了水,古尔德仅凭瞬间的直觉,就判断这里面全都是钱。 “牛皮裹着一个木箱?这里面少说也得一百磅的钱!但愿都是银币,即便是铜币也好。” 古尔德眼神瞥了一下长子斯诺列瓦:“把锁砸了。” 斯诺列瓦笑嘻嘻,他手起斧落,接着掀开盖子正见到满登登的银币! 围观的人们,他们几乎都是罗斯堡的老弱与妇女,他们这辈子几乎都与贫穷为伍,今日首次见到如此多的银币,一个个惊骇地坐在地上大呼哥特兰人的富庶。 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更多的箱子陆续出水,多达八个箱子摆在阿芙洛拉号的甲板上。盖子尽数被打开,湿漉漉的钱币、珠宝大白于天下。 斯诺列瓦在狂喜中上蹿下跳,古尔德亦是非常高兴,好在他的脑袋还没有被巨款冲击得变成弱智。 斯诺列瓦跳着舞就窜到父亲面前,还拉着他的两个兄弟,嚷嚷:“这是我们的战利品呀!哎,我听说打仗是发财的捷径,他们说得果然是真的。我们发财了。” 古尔德绷着嘴摇摇头:“这些都是留里克的财富。” “嗯?”斯诺列瓦楞了一下:“父亲,你说什么?这些……” “都是留里克的,是罗斯公爵的。” “可是,它们是我们的战利品。” “是罗斯的战利品,孩子你在想些什么?”一只睿智的大手狠狠拍在斯诺列瓦的肩头,“你是我的第一继承者,你要聪明起来。这些钱看似很多,但是你只要忠诚于罗斯公爵,这些钱又算什么?” 斯诺列瓦一瞬间不理解,他不知道最大的财富实则是掌控权势。古尔德这大半辈子纵横整片海域,就悟出了攀附强权以使得自己安全的积累财富的理念。 然而古尔德还是低估了维斯比居民的财富。 各船全在打捞,大家的收获各有不同。 跳入水里的水手陆续上船,裹着毯子啃食鱼干,看着钱箱嘿嘿傻笑。古尔德第一时间下令给予水手一点钱财所谓临时性的奖励。他还说了一番好话:“你们帮罗斯公爵捞到大量战利品,日后公爵会给与你们大量的赏赐。更多的钱、更多的女人,你们都会得到器重。” 一共有五十三个箱子被打捞,里面尽是金银和珠宝,仅仅的银币粗略的估计就超过了五千磅!非常值钱的金币也有约莫一百磅的程度。而价值连城的琥珀原石,一定可以堆满整个皮箱。 留里克有些失算了,他错误低估了维斯比人的财富。 维斯比这一定居点从最初的北日耳曼人从欧洲大陆北上扩张的殖民渔村,变成现在的海域中部地区的贸易集市,时间可是超过了233年。当地人与北方斯韦阿兰贸易,与南方的丹麦,甚至是波美拉尼亚人贸易,来自旧罗马世界的大量金银流入哥特兰岛,加之岛民酷爱埋银的习惯,聚敛很多财富再正常不过。 一个老牌家族埋藏一千磅银子是正常的,正如现在纠结万分的大商人哈拉尔的哈罗雷夫家族,他们掌控的银子可是多达一千五百磅。奈何,二百名招募的丹麦佣兵,以及一些尽心尽力的家奴,一朝之间便灰飞烟灭。 现在就是把上年纪的烤麦饼的厨娘也武装起来,整个家族仅能维系起一支区区八十人的力量。甚至是负责保护亚丝拉琪的二十名女战士,她们本该更多起到仪仗的作用,现在都变得极为重要。 海上的罗斯船只发了大财,古尔德自知立下巨大的功勋,他无意有任何的贪墨,恰恰是将其尽数奉上,留里克那孩子必会给予家族更大的赏赐。甚至,古尔德透过这一战已经开始幻想更大的可能性。 难道庞大强盛的法兰克人从一开始就是庞然大物吗?他们也必然有一个渺小的存在,那些簇拥早期国王的人们,他们的家族后裔纷纷成了封疆大吏。 罗斯人正在复刻法兰克人的成功,那么在这条成功之路上,公爵最欠缺的就是大量的钱财。 维斯比保有的财富可是达到了一万磅白银的规模!欧洲中世纪闹过的银荒问题,一定的程度便是被维京时代的海盗、商人以保险起见,将贸易、掠夺所得的银子埋起来。这便是千年之后瑞典考古者挖掘墓葬,时常一个银窖能挖出十万枚银币的原因。而十万枚银币,几乎就有标准的一千罗马磅。 哈拉尔放弃了任何的逃跑计划,而维斯比港口里一众观望的人,他们彻底死了心。 有的人开始到处寻找食物,甚至是强行切割死尸,带着奇奇怪怪的食物向岛屿的南方冒险撤离。 他们拖拉着疲惫的步子进入岛中的松树林,有的试图走向南方的港口找寻逃离的机会,有的则是直奔南方土丘的奥丁神庙。 至少那些在维斯比崇拜弗雷的祭司们全都跑了,因为奥丁明显站在罗斯人那一边。战争之神奥丁要给予维斯比毁灭,罗斯人从多个方向袭来,祭司们前往奥丁祭坛,希冀神的怒气不要再蔓延了。 然而这场战争与神无关! 哈拉尔非常的现实,这不,就在全新的一天,他穿上战士的衣装,带着打扮得极为漂亮得、头戴银冠的女儿亚丝拉琪,以及少量的护卫,前往土丘找寻罗斯人的营地。他当然还带了一点见面礼,即一百磅的银币,以此向罗斯人表达自己与那些主战的家伙不一样,是有着和平愿景的。 这一队二十人出发了,事到如今哈拉尔发觉仅仅一天的功夫,那些打家劫舍的匪徒消失得无影无踪。 复杂的街巷里仍旧躺着一些灰白的尸体,非常荒谬的是,他看到了一些绵羊逃离了圈舍,居然在悠闲啃草。 再看看昔日热热闹闹的维斯比吧!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人恐惧。 亚丝拉琪,她俊俏的面容满是拘谨,她飘逸的长发配以一身同样飘逸的素袍、加上衣服头饰点缀的银子、宝石,整个人正如她的名字,真像是阿斯加德的仙女。 她是哈拉尔的掌上明珠,固然是每个女人到了十二岁,其父母就该考虑将她许配人家。哈拉尔遵从女儿的意思,可不想把仙女许配给同行商人。 那么,把她许配给征服者就合适了? 父女二人一路无语,当他们登上土丘之顶时,便立刻被奉命驻守警戒的罗斯战士俘虏。 他么并未遭遇到任何的刁难,只因军事统帅有言,维斯比方面新败,必然丧失几乎全部的战斗力,在恐惧发酵只有极大可能有使者来探营讲和,甚至是宣布投降。 果然,哈拉尔直接表态:“我要见到你们的首领,我要向他投降。”他还特别给了警戒的十多名战士每人十枚银币,这下战士们开怀大笑中非常乐意带路。 当然,也有战士一眼看中了投降者里的那漂亮的女子。 便有人带着淫笑试图揉捏亚丝拉琪的脸,当即被女孩还以一个巴掌。 这下,欢笑的人们绷起精神。 “为什么?作为的女人岂不是很好?!”被打的战士故作愤怒,他捂着脸实则心里想得可是被漂亮的女孩打一巴掌有点美滋滋,“只要做了我的女人,就能保障你这个哥特兰人的安全。” 哈拉尔急忙毕恭毕敬地解释:“这是维斯比最美的女人,我要把她献给罗斯的首领。” 事情居然是这样,那被打的战士直接退后三步,态度彻底扭转:“哈哈?居然是这样?那随我来吧。” 在场的罗斯战士很清楚,跟公爵抢女人,那不是找死吗?至于这个漂亮的女人,难道是侍奉奥托?不!兄弟们可是知道,老首领奥托是出了名的为爱情忠贞,亦有风言风语,所谓奥托实则是以男人的雄风为献祭,才为罗斯部族讨得了奇迹般的留里克。并没有那个傻瓜有胆子去嘲讽奥托。 但这个女人哪怕一言不发也是撩拨男人的魂儿,难道她会成为留里克的女人? 军事统帅、被奥丁祝福之人、罗斯人的奇迹、凶狠又仁慈的留里克,他的女人已经太多了!已经没有多少部族的男人会羡慕他们未来的至高无上的首领留里克的女人缘,毕竟被这么多的女子侍奉,也就是这位被奥丁祝福的神人吃得消…… 不久,哈拉尔再度站在了战场山,面对满地战死者灰白的尸骸,亚丝拉琪睁大湛蓝的双眼,不由地捂起了嘴。 前日上午的激战她就站在这里,再度身临此地回想一番,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战士的厮杀,她甚至产生的幻觉,看到了缥缈的人影还在械斗。 “父亲,我看到了……”她猛然抓住父亲的胳膊,“我看到灵魂在战斗,这里……很恐怖。” “是吗?现在保持谨慎,期待罗斯人的首领仁慈吧。可恨,我甚至不知道罗斯人的首领到底是谁?只要不是那个怪物般的阿里克就好。” 罗斯军的营地,庞大的军队仍在为他们的战死者做着后事。 大军毕竟在遥远之地作战,战死者的尸体只好一把火烧掉,在经过大祭司的祭祀后于烈火中殡天。一些篝火经过超过了一整天的燃烧终于熄灭下来,炙热余烬中仍有大量完整的灰黑色骸骨。 英雄的灵魂已经去了瓦尔哈拉,战士们开始挖掘土坑,将最后的骸骨埋入大地。 这就是所谓的尘归尘土归土,营地里到处身上满是炭迹、或坐或躺的疲倦战士,另一些人在挖坑,还有些人在洗衣。 到底是营地毗邻那条溪流,人们不缺淡水,更有非常充足的水洗干净衣服上的血污。 经过烈火的烘烤,大部分罗斯战士的蓝白色的长袍恢复整洁,就是其上不可避免的出现大大小小的破口急需优秀的裁缝缝合。 人们都在等待留里克的进军维斯比的命令,固然敌人在劫难逃,兄弟们就在营地里待着可有胜利者的模样。难道兄弟们要等待抽穗的麦子全部枯黄可以收割为止?确实,麦收集结再过几天就到了。 留里克实则先行一步吃上了燕麦,麦粒并没有完全成熟,这样的麦粥营养必然差一些,可他已经受够了啃咸鱼干。 也许今天又是没什么大事的一天? 直到有人看到放哨的兄弟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这一次哈拉尔以投降者的姿态终于进入了罗斯人的营地,他看到了一座由浅沟壑、土墙和木桩构成的堡垒,这是前日的战斗大军无法攻破的。 土墙之上快速聚集起大量的战士,他们仍旧穿着白色的袍子,胸口有着罗斯人的经典的标识。 闻听对方的投降使者终于来了,奥托本意带着一众兄弟就在旷野上接见这群家伙,对于失败者本来也不需要什么礼遇嘛。 留里克执拗地要求要在公爵大帐中接待使者,只因罗斯人不是海盗,罗斯是一个正规的公国!她该有多正规?至少也需要一些理解,从而和粗鄙之人做区分。 偌大的麻布搭建的帐篷里,地面铺满了皮革。 一身甲胄的奥托盘腿而坐,花纹钢剑就插在他身边的土地。 留里克和阿里克分别坐在左右。当然,留里克的身边还坐着露米娅,作为大祭司的她现在都戴着鹿角盔。 其余之人,如哈罗左森、梅察斯塔、里古斯、赫立格尔、梅德维特、耶夫洛也都持械坐着。 另有一些矮个子小战士,泰拉维斯、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 也包括负责修缮兵器、重武器的,全程都没有加入激战的铁匠卡威。 罗斯大军中的精英人员尽数聚集于此,而账外,一批铁人如铁塔般矗立。 还没有进入大帐,哈拉尔就被罗斯军的军势吓得颤抖,他看到土墙上站着大量持弓的人,以及一批持矛的战士。大帐前的铁人分明浑身都是银子,就是这群家伙,他真是太清楚不过!这群人打崩了维斯比人的最后王牌丹麦佣兵大军。 哈拉尔战战兢兢,亚丝拉琪亦是心惊胆寒。 突然间,父女赫然看到大帐之前木杆上杵着的人头。 “居然是哈肯!你!你居然成了这样……”哈拉尔嘟囔着嘴巴,双腿在打哆嗦。 很快,妇女二人的随从都被扣留,任何的防身武器都被卸下。 哈拉尔拉着女儿的手,大着胆子推开账目,接下来,接受账内的一众人雄鹰般地眼神凝视。 奥托一声怒喝:“跪下!失败者!我是罗斯公爵,臣服在我的脚下!” 分明是被这充满威力的吼声吓到,哈拉尔与亚丝拉琪忙于发抖,看起来是无动于衷。 也是这犹豫之际,阿里克自然的微微探起身子,只因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女孩的美色。当然,在场的男人们也都自然而然的瞄准亚丝拉琪的娇嫩而不乏英武之姿态。 可是,奥托只觉得这是敌人的傲慢。 “跪下!难道你们听不懂诺斯语了?来人,砍了他们的膝盖!” 终于清醒过来的哈拉尔急忙拉着女人普通跪地,连带着他们拎着箱子的随从。 亚丝拉琪缓缓抬起头,她就像是一位冰霜每人,沉静着姣好的面容一言不发湛蓝的眼神平静地看着罗斯公爵奥托。想不到这位竟是罗斯人的首领吗,居然如此之苍老?! 她死了心,此身终将成为罗斯人的玩物,当这个老首领死了,自己也会为之陪葬。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可悲的命运,她什么也没说话,在于奥托对视了一瞬间就轻轻转过眼神,鼻子一酸,接着便是一行热泪。 注意到这一幕,奥托已经完全明白,看来维斯比的新首领已经沦落到献上美女乞和的地步。 可是,这又算的了什么?难道罗斯大军会为一个一个漂亮的女人,赏赐给维斯比一个和平?呸!战争的目的,就是让哥特兰势力荡然无存。 第469章 阿里克的新女人 哈拉尔轻轻摘下自己的帽子,壮着胆子表明自己的来意:“我……是来乞求和平的。” 奥托点点头,对方派人来当然是这个目的,根本不足为奇。关在在于,对手乞和想要提什么条件。 他先是询问:“你是使者吗?你是什么人,说话可有分量?” “我……我是赫罗雷夫家族的哈拉尔。我……只是一个商人。” “商人?”奥托便指着帐篷帘子,故意说:“门口杵着一颗头颅,那是你们的王。哥特兰王已经死了,你们新的王呢?让那个家伙过来,这样我还能考虑一下你们的投降。” 哈拉尔略微有些慌神,同样的心里也是窃喜。掌管祭坛的那些祭司希望哈拉尔担任新的大王再与罗斯人讲和,危机之刻担任大王没有任何好处,唯一的作用就是变成牺牲品。 哈拉尔再度强调:“我只是一个商人。” “商人?不见得吧!”奥托拧拧脖子,他已经有些不耐烦。同时坐在左右的人们,包括留里克在内,大家都觉得事情过于蹊跷。 “你说出实情吧!”留里克突然发了话,“我可以约束战士。说出实情,没有人会加害你们。” 哈拉尔的眼神轻轻撇过去。一个年轻的漂亮男孩?此人说话极有分量? 正当哈拉尔由于之际,奥托又是一声怒斥:“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维斯比,你们的新王到底什么态度?” “是!我们……”哈拉尔自知毫无保留情报的必要,必经现在的维斯比已经和废墟没什么区别。“我的确是一个商人,包括被你们杀死的大王哈拉尔,本身也是商人。” “你们的新王呢?” “已经没有新王!我们只有十多户大商人,有的在战场上被你们所杀,有的昨日强行划船离开,又被你们的船队全部击沉杀死。维斯比的人们为了抢夺财物自相残杀,街道里到处都是尸体,就像……我路过的战场那样。” 居然还有这种事?! 留里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闻,倘若是真的,那么敌人竟在高压恐怖之下自相残杀了? “难道?维斯比现在成了一座空城?你们甚至没有再选出一个王。”留里克探着脑袋问。 “一切都已经完了!”说着,哈拉尔指着南方:“一些人去了那里,他们一定会饿死渴死在树林中。祭司们也逃走了,他们要去奥丁神庙避难。整个维斯比只有极少数的人在坚持,他们都是些老人和幼儿。” 留里克已经听出个七七八八:“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维斯比最后有权势者?” “大概……是这样。” “哦?你就是新的王?” “不!我不是王,从没有这样想,我只是一个商人。”哈拉尔急忙否认,仿佛自称是王就是弥天大罪。 奥托震怒了,他质问:“一个商人?你来做什么?你来乞和?为谁乞和?” “是我的家族。” “是吗?我还以为你要给其他人乞和,想不到你关心的只有你自己?” 听这话,似乎罗斯的老首领很不满意自己的说辞?然事已至此,哈拉尔已无意再改变想法。 “我何必关心其他人?我是一个商人又不是战士,我有很多的钱,我将它们拱手相让,只想买来一个和平。” 说罢,哈拉尔立刻勒令随从将那个箱子推到面前,他亲自打开箱子展露满登登的银币。 “这是一百磅银币。” 奥托眯起眼睛:“你难道觉得,仅仅这点钱就能买到你的和平?我们罗斯军队杀死了你们数千人,我们的损失微乎其微,现在仍有三千人的大军。我军可以轻易占有维斯比,所有的财富都是我的。” 哈拉尔灵机一动,急忙谄媚:“这仅仅是一个见面礼,仅仅代表我投降的诚意。我的家族将对你们很有用。你们进入维斯比,一定不知道商人们把钱藏到了那里,这些我基本都知道。你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到整个维斯比的财富。还有,伟大的罗斯首领,请您看看这位女子。” 事情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这是我的女儿亚丝拉琪,她的美貌就像是阿斯加德下凡的仙女。我把她进献给你,做你的女人。” 奥托猛地一怔,眼神飘忽不定看看左右。不错,大家的眼睛都在盯着那美人的面容与身形。 “做我的女人?哈哈,我已经太老了。”奥托又是摆手也是摇头,完全是拒绝的模样。 哈拉尔有些慌神:“那么,献给你的儿子,我也是愿意的。我的女儿一直渴望嫁给真正的战士,她已经十六岁了,在过去的四年里我推掉了所有商人的提亲,只为等待一位真的战士。罗斯人,就是真正的战士!” 如此奉承的话让在场的罗斯军精英们心里美滋滋,大家多数也深知,这话术的背后只是此人渴望的安全保障。 奥托被哄得心情大悦,他示意儿子留里克:“孩子,这个女人做你的妻子……” 像是后背被一根钢针扎了一下,留里克脑袋嗡了一下又急忙站起来:“不行!这太荒谬了,她明显比我年长太多。” “哦?仅仅是这个原因?你也没有到十二岁,奥丁也不希望你违反规矩立刻结婚。”奥托又带着高傲看着哈拉尔颤动的眼神:“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独子留里克,正是我军的统帅。莫看他只是一个孩子,前日的大决战正是他指挥,将你们哥特兰军快速击败。” 亚丝拉琪早已死心,她现在是嫁给谁都行,只要能通过这场婚姻换取家族的和平。想不到罗斯首领父子居然接连拒绝,这不仅是她始料未及,现在的她更要接受哥特兰军队竟是被一个漂亮的男孩击败。 其实留里克也憋着一股劲,完全是获悉了这女子的名字,他听了几乎要哈哈大笑。 aug的确是哥特兰人,难道她不该是丹麦人拉格纳的妻子?这个女人因被法兰克史官有过寥寥记录,才被确定是真实存在的女人。 留里克姑且相信传言中的美女亚丝拉琪,就是眼前的这位女子。还别说!公平的说目前年仅十六岁的她有着大人的身材,也有着近乎孩童的稚嫩五官。她眉头深邃,下巴是比较少见的锥形,这说明她过去的日子里所吃的必多是松软之物,的确是养尊处优的仙女。 听了哈拉尔的一席汇报,从内心里奥托已经无意对这家人动粗。 “亚丝拉琪!你叫亚丝拉琪?现在抬起头看着我。”奥托命令道。 少女缓缓抬起头,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努力摆出平静的面容。 “你渴望嫁给一位勇士?回答我!” “是!我唯一的条件,是通过我的婚姻,罗斯人赏赐我的家族安全。” “不错,一个讲情义的女人。”奥托一直注意到大侄子阿里克见到美女那探着的脑袋,现在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如此,我就把你许给我的侄子阿里克。他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死在他受伤的哥特兰战士超过三百人!他被奥丁眷顾,虽然受过伤也从未得过疾患。他还去过南方的未知之地与遥远的东方。怎么样?这样的勇士才能做你的丈夫。” 奥托本以为亚丝拉琪会大为欢喜,他实在想不到,听到阿里克名字之际,对于少女完全是晴天霹雳。 甚至是哈拉尔的嘴巴也在打哆嗦,想不到“屠夫阿里克”居然就坐在自己不远处。 “怎么样?你在发呆什么?害怕什么?”奥托呵斥一声,又立刻勒令早就跃跃欲试、现在已经狂喜的阿里克:“去!现在带走你的女人。” “好勒!”阿里克应声而起。 固然是家里还有个带娃的佩拉维娜,她的正妻不假,但传统也规定了,优秀的男人可以迎娶多个妻子、豢养一大堆女奴。 已经掌控了大量钱财、战争里立下大功的阿里克,他渴望对哥特兰仇敌进行最彻底的征服。那么将这位哥特兰最美的女人占为己有,岂不是很好? 他一把拽住亚丝拉琪的胳膊肘,不料少女竟在较劲儿,还别说这较劲的力气可比佩拉维娜强多了。 凭借着战士的直觉,阿里克敢判断这个女子绝非看起来的柔弱!她绝对是一个女战士,只因她右手两根手指的特殊性被阿里克发觉了。 科文人和芬人弓手,拉弓都佩戴鹿骨做的扳指,并以扳指钩弦。 罗斯持弓猎手和别的部族弓手,几乎都是食指与中指钩弦。 亚丝拉琪的这两根手指意外的粗壮一些。 “你给我起来吧!”阿里克一个使劲,将她整齐拉拽起身。 奥托有点不悦:“亚丝拉琪,哥特兰的女人,难道我的阿里克配不上你?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资格!给我老实点!我警告你,我无所谓你是否是阿斯加德的仙女,但奥丁的确站在我们罗斯人的立场。你可以拒绝,很快你和你的父亲,连带你的家族的所有人,你们的脑袋全部杵在木头上。” 哈拉尔也急了眼,固然他非常不喜欢“屠夫阿里克”的残暴,不过这番零距离的大量,所谓的“屠夫”看起来也挺英武,至少比那些满脸横肉的商人好很多。 “亚丝拉琪,不要拒绝!他就是你的男人,为了我们的家族,你必须……” 一瞬间,她遵从父亲的叮嘱放弃了的抵抗,勾着头任由阿里克将自己带走。紧接着,亚丝拉琪竟坐在了阿里克的身边,成为众多罗斯军队精英力量的一份子。 虽然出现了状况,奥托自觉很好的办完了事,态度又变得和善起来:“我们罗斯人是讲道理。你献出一半的家财,再献出你的女儿,我就许可你的投降也会保障你家族的安全。以后别做哥特兰人,就做我们罗斯人。你的家族以后为我的家族服务,为我的留里克服务。” 这就是安全声明吗?看起来是的。 对于维斯比,哈拉尔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罗斯人已经成为了一个强权,再看看罗斯首领的气魄,哈拉尔可不觉得此人乃至整个罗斯部族,会是臣服于梅拉伦人。 当然,作为商人家族赚钱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女儿被送给了声名狼藉的阿里克,换来家族的安全与未来的希望,女儿的牺牲是值得的。就是对于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内疚。 哈拉尔和亚丝拉琪,父女二人都是听信了那些糟糕的传闻,事实也的确是如此,阿里克就是一位复仇心上了头,连敌人养的家禽都要砍一刀的奇人。但这从不意味着他会对自己的女人下狠手。 他是一位冷血莽夫不假,那只是对于敌人。现在他掌控了据说是哥特兰岛最美丽的女人,他只想快点做完结婚的仪式,最好就在今晚落实。 哈拉尔带来的是振奋人心的情报,留里克决定相信这个男人,即维斯比已经成了一座糜烂的空城。 军事统帅留里克当即做出决定,大军停止任何的修整,在中午吃过饭后全军奔向维斯比,晚餐就在城里吃。 看似松散的罗斯大军开始集结,他们快速掩埋战死兄弟最后的骸骨,罢了抓紧时间啃掉鱼肉干。 广大的战士一想到维斯比城里还有大量的牛羊、金银,甚至的库存的麦子,肚子就开始不受控地咕咕叫。 罗斯大军开始整队,虽说两支勇士旗队减员不少,排成矩阵的队伍仍是英武的。 各旗队排好阵列,旗手扛着旗队的旗帜,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 尤其是斯拉夫旗队,八百只长矛如同行进的树林,他们整齐的步伐给予哈拉尔与随从巨大的震撼。 大量的驮物驯鹿又拉着装满货物的小车,还有些人在推拉着装载某种重型器械的双轮手推车。 哈拉尔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一群女孩和男孩,这群极为年幼的战士也排着非常整齐的队伍,他们或是带着弓,或是一种平行于木头的弓,紧紧跟随前面的队伍。 看来罗斯人也是出动了他们部族的一切力量,就是罗斯首领居然被孩子也训练出了战士,为了这场决战,罗斯人怕是准备了好多年月吧! 而这还仅仅是罗斯人的力量,哈拉尔看着这一切眼睛都直了。 看吧,就是这样一支行伍整齐的大军踏过满是灰白死尸的战场,他们几乎没有损失的样子,而战场上躺着多达九百名丹麦佣兵。 “罗斯人如此强悍,倘若丹麦人的大军来增援了,最后失败的还是丹麦人吧!”哈拉尔已经不敢想下去,而是勾着头忙于赶路,他急于离开这片可怖的战场。 至于家族的未来,就全看罗斯人的发落了。 第470章 罗斯征服者在维斯比 罗斯军开始前往维斯比,为了保险起见,哈罗左森带着勇士第二旗队先行轻装突进。一切正如投降的哈拉尔所言,维斯比就剩下一些老弱留存,还有一些漫步的绵羊,地上也躺着一堆死尸。 那些女人、孩子见到闯入的军队无不钻入自己家中。 “兄弟们,全部抓活的,这些都是我们罗斯人的奴隶。他们不反抗就前往别动手。”哈罗左森无意滥杀无辜,毕竟敌人已经彻底停止了抵抗,固然是对哥特兰人有着仇恨,现在随着敌人战斗人员化作一地的死尸,仇恨已经荡然无存。 哥特兰岛的敌对势力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人口被罗吸收掉,最终增强的可是罗斯的实力,哈罗左森可是位务实的老家伙,这不,他很快纵兵抓到了二百多人。 这里面多是一些女人、老妪,还有一群哇哇大哭的极为年幼的小孩。老妪也许带回去只能做点裁缝的工作,年轻的女人当然被兄弟们瓜分后做妻子,没有男人会嫌自己的女人多。至于一群孩子,也将被继续抚养,哈罗左森太知道留里克大人的谋略,这群嗷嗷大哭的崽子,十多年后终成罗斯人的战士。 最后的行军之路,阿里克无意对自己的新女人动粗,他满嘴好话,都是在对亚丝拉琪强调罗斯人的强大、自己的强悍,还有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生活。 然而亚丝拉琪走了一路真是一句话都不说,就仿佛她是一个哑巴似的。 其实呢?女孩的心已经发生了动摇。她有些不太相信过去的传言,或许有些是真实的,还有一些纯粹是男人们为了反抗罗斯人,故意对罗斯军队的作为做夸大。 她凭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罗斯军队的构成分明极为复杂,行伍之整齐、衣着之统一也根本不像是吃人的怪物,而是那些祭司讲述的传说故事,罗斯军队就像是阿斯加德的军队那般井然有序。看吧!放眼望去,罗斯军队正井然有序地通过土丘的缝隙,前方就是维斯比。 事到如今,亚丝拉琪扪心自问,罗斯人对自己的家族好像没有更多的迫害。她所恐惧的完全是“屠夫阿里克”对自己动粗,也许这个男人并没有那么野蛮? 她坚持保持着戒备静观其变。 另一方面,在维斯比搜捕到了多达四百人的哈罗左森,他也找到了哈拉尔家族的宅邸。双方差点因误会打起来,在问询的名号后,哈罗左森选择带着兄弟绕行。 他们一众人带着旗队的旗帜,火速赶到了维斯比的海岸码头。 一众身着蓝白色调的男人在敲打着盾牌嘴里不停呐喊? 继续警戒的古尔德所率船队,人们看到了那摇旗呐喊的分明是自家的军队,尤其是一面旗帜不停地晃荡。 须臾,一条缴获的船只直奔阿芙洛拉号。 古尔德保持着警惕,勒令阿芙洛拉号上的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谨防敌人可能的偷袭。结果那小船还要一段距离,古尔德以及船上的许多人就认清了非常熟悉的面孔,纷纷放下了十字弓撤掉了箭。 小船停靠在阿芙洛拉号身边,大船上的古尔德探着脑袋:“这不是哈罗左森大人吗?吓得我还以为是敌人。” “哈哈!我的大商人,你该不会以为敌人能击败我军?” “那怎么可能?你瞧,我们牢牢把控海湾,没有放跑任何的敌人。怎么样?大军已经进城了?” “是的!公爵托我给你带个话,现在船队全部靠港,今晚全军在维斯比驻扎。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几乎杀光了多有敌人!我们赢了!” 听到“杀光”这一词组,古尔德心头一紧,维斯比少说也得有一万人定居,仅仅三天的功夫,真就被三千罗斯军队、包括自己消灭了个干干净净?倘若此乃事实,那么他的三观就得重铸。 “好吧!我们现在出发!哎,兄弟们在海上飘荡得浑身难受,我们上岸!” 罗斯大军进城了! 留里克根本想不到,自己分明没派人来攻,维斯比如今的景象分明像是经历了一场城市战。 杂乱的巷道倒毙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量的茅草、木头长屋被捣毁,一些地方还有明显的燃烧痕迹。 这座海港城市本该是繁华之所,现在一切变得萧条。 不久,留里克见到了先行部队的缴获。 “一大群妇女和孩子?维斯比的男人们都被我军干掉了?”留里克想象事实大抵如此,哈拉尔所言不假,这里已经毫无抵抗的能力。 地上的尸体太过扎眼,但圈舍里的牛羊实在是宝贝。 进城的奥托随口下令:“兄弟们,凭本事抓牛羊,抓到立刻宰食,今晚我们全体吃肉。” 留里克本觉得这有点不妥,每一只牛羊都是一个种子,它们可以繁衍很多。考虑到自己也馋烤羊腿,索性作罢。 留里克给了兄弟们一个关键命令:“把尸体清理走!检查所有房舍,找寻财物,当心埋伏的敌人。” 赫洛雷夫家族的宅邸迎来新主人,哈拉尔毕恭毕敬的将征服者、罗斯公爵一行请如家中。 他的眷属都吓坏了,见得罗斯人进门纷纷选择性回避。 “你的人怕我?”奥托笑问。 哈拉尔急忙解释,“的确有些害怕。他们不知道公爵大人会带来什么。” “当然是征服。哦,你的忠诚的仆人,你的眷属任何的罪我全都赦免。现在进屋吧,吩咐你的人,把财物拿出来。还有!” “是。” “今晚我的侄子阿里克必须和你的女儿举行婚礼。” “遵命。我们当在大祭坛长屋举办婚礼,就是……祭司们都跑了,也许亚丝拉琪回到你们的领地再……” 奥托豪放地大笑一阵,“仅仅是这个原因?好在这次远征我们罗斯大祭司也是随行的,我们的祭司得到了奥丁的恩惠,有她举办仪式是你女儿的光荣。” “那……真是太好了。” 哈拉尔只有附和的份儿,现在罗斯人占领了整个维斯比,他只能希望征服者能像约定的那样对自己的家族好一点。 罗斯人总不会排斥财富吧? 哈拉尔带着罗斯人掘开了自家的银窖,大量埋入地下的钱币今天重见天日。 搬运箱子的人气喘吁吁,大量的木箱摆在宅邸的小庭院里。见得此情此景,奥托的心里是狂喜,可他不能狂笑,他必须保持一个威严。 留里克也绷着个脸,接力约束不淡定的部下。 “全部这些吗?你就只有十四个箱子?” 罗斯公爵似乎还不满意?哈拉尔急忙解释:“除却那份见面礼,这里还有一千四百镑银币,它们几乎都是好成色的。” “是不是好成色,我得自己瞧瞧。” 说罢,奥托示意留里克,“钱全都是你的,你来看看成色。” 留里克瞪大双眼,使劲咽下唾沫,倘若真如哈拉尔所言,大军此行真是赚大了。 尘封地下的箱子满是泥土也略有潮湿,不过银子是难以生锈的。 箱子被陆续打开,观者无不浑身战栗。巨大的财富刺激着战士的头脑,要不是这些财物被标记成公爵所有,兄弟们就一拥而上凭本事抢了。 把弄银币的留里克完全确认它们的成色,这里面有相当部分是法兰克银币,而老旧的则是不知用了多久的罗马银币。部分银币有着明显的破损,恐怕它并非流通时磨损导致,而是有商贾故意锉下边边角角最后再重铸一枚银币。 银子就是银子,聪明的商人面对货款时,一是看成色二是称重。整体而言这批银币的成色是很好的,它们代表了哈拉尔其家族的财力,亦是彰显了其诚意。 留里克拍拍衣服站起身,随手将把玩到温热的银币扔回去。 “哈拉尔,这笔钱真的有一千四百磅?” “如你所见。” “不止吧。”留里克昂起头再看看宅邸的房舍:“你家很大嘛!仅仅是住着你的家庭成员明显太大,大量的房舍住着人,现在空空如也,这是为什么?” “很多长屋是佣兵的住处。我……”哈拉尔犹豫了一番,又解释:“我豢养了近乎二百名丹麦佣兵,可惜他们都死在了桥村的战场。还有一些仓库,里面堆着一批羊皮,还有一些稀奇的小东西。那些东西,我……愿意奉上。” 稀罕的东西?留里克获悉维斯比的商人和平的日子可是与丹麦人交流甚密切。他获悉了名为海泽比的丹麦集市,另有一个名曰天狼星港,换种说法便是石勒苏益格。这位哈拉尔,他一定拥有一些进口自法兰克王国的金银器具,甚至是来自西罗马帝国的旧物。 只可惜,他的宅邸面积不小,房舍和木头围墙都是简单的,更糟糕的是这些房舍居然都没有地板! “好吧,我不要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再珍贵的玻璃器,我也不稀罕。哈拉尔!” “是。” “我是罗斯的军事统帅,也是罗斯公国最大财富的拥有者,我的话就是律法!我会按照约定拿走你的一半财富,这里面的七百磅银子仍是你的财富。等我们结束了这一切,你的家族就跟着我军离开,以后你的家族必须为我服务。听着,认真的侍奉我,你会得到更多财富。” “哦!那真是太好了!”听起来罗斯人许诺了一件大好事,哈拉尔根本不能确信这是真的,这番仍旧保持警惕,而他的眼神也是不是的瞟向女儿的“闺房”,只不过现在那闺房有了新的占有者——屠夫阿里克。 阿里克与亚丝拉琪在等待,这对新人将于今夜完婚。本该是非常快乐的是,哈拉尔是笑不出来的,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显然仍只能看着罗斯公爵脸色行事。 留里克还是大大低估了维斯比商人的财富。 本该是凋零破败的维斯比随着征服者的入住,很快整座港口城市又热闹起来。那是勇士第二旗队的年轻战士,以及大量下船的水手、罗斯老战士与女兵,他们拎着大量的箱子排成长龙,观者都在疑惑他们到底搞到了什么。 太阳快要落山了,整个维斯比愣是变成了挖掘现场。 哈拉尔最清楚自己的商人同行喜欢将银子埋在哪里,这种奇怪的知识可不是盗匪、平民能悟出的。他带着一众战士将死了的友商旧宅子几乎拆掉,罗斯人将缴获的大量皮革、麻布,以及一些极为宝贵的陈麦搬出。还有一些人已经操持着铲子、斧头对着商人卧室实际挖掘,一批沉甸甸的箱子陆续出土。 先于那些掘土然,古尔德兴高采烈地走入罗斯公爵的位于哈拉尔家中的“军事指挥所”,他奉上了足矣惊得奥托昏倒的豪礼。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五十个箱子,初步估算就是五千磅的银币。 加上哈拉尔奉上的、战士们当下挖掘出来的,奥托和留里克惊愕于自己居然弄到了七千磅的银币,乃至少量的金币。 几年前,在罗斯堡一枚银币都是极为珍贵的,自从阿里克带兵抢掠哥特兰岛一次弄回来近一千磅银币,银币就开始变得不值钱。现在可好,七千磅白银成了罗斯人的宝贝。 一笔巨款砸下来,奥托完全没有主见,许多精英人士则幻想着事后分了巨款就能买买买了。留里克虽也吓了一跳,转头一想变意识到这笔钱要是全部落到族人的手里,罗斯人的经济还不得因为恶性的通货膨胀乱套了? 所以,七千磅银币乃至后来发觉的新钱、缴获的货物,必须由自己牢牢掌控! 愚人、凡人无权拿到这笔巨款,它毕竟是罗斯部族崛起的原始资本啊! 这一刻留里克是真切的明白,为何原始资本的积累充满了血与泪。可是,谁在乎呢? 夜幕降临了,罗斯大军、各个族裔的战士成为维斯比的新居民。 大家点燃篝火,肆无忌惮烤着新宰的肥羊、家禽,佐以缴获的麦酒大快朵颐。从出征到现在,时间可是过去了漫长的三周!倘若没有足够的缴获,罗斯大军的军粮都要告急了。 好在尘埃落定,哥特兰人彻底战败,他们储备的食物、豢养的牛羊尽数成了罗斯军队的美餐。 人们欢声笑语,用多种语言谈论着空前的胜利。许多初出茅庐的年轻战士都觉得,兄弟们杀死了至少一千个丹麦佣兵,传说中危险、强悍的丹麦人也不过如此,或者说罗斯大军在留里克大人、老首领奥托的带领下,已经是已知世界最强的力量。骄傲自满的情绪在蔓延,这无可厚非,毕竟自罗斯人离开峡湾开始扩张,四年以来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失败?不存在的。 维斯比是篝火的海洋,她本是围绕着一座“弗雷大祭坛”所形成的城市,如今弗雷神庙有了新的主人。 旧维斯比的祭司们全部逃走了,罗斯军也无意抓获他们。是他们放弃了神灵,神自然也不会再祝福他们。 死掉的哥特兰王哈肯强行亵渎弗雷,将神庙侍奉的神只换成奥丁。 现在罗斯人的大祭司露米娅,这位大家相信的得到奥丁饶命的女人,就在祭坛内祭祀奥丁。祭祀活动仅仅是一系列仪式的一部分,当神圣的仪式完毕后,一场婚礼立刻举行。 长屋中的祭坛,阿里克与亚丝拉琪按照罗斯的风俗完成了婚礼仪式,看着大侄子迎娶了第二个女人,奥托真是柏手称快。 一瓶烈酒便是奥托给予侄儿的特别礼物,亚丝拉琪在震惊中端着燃烧着的海象牙酒杯,强行喝下燃烧的烈酒。再看眼前的阿里克,这个男人似乎早已习惯。 难道去了北方的罗斯人,在冰雪世界中学到了什么魔法?居然存在燃烧的酒! 亚丝拉琪既已选择认同,便没有任何的反抗,她被自己的男人公主抱着,直接回到她自己的闺房。 房门被关闭,那些平日里负责警卫的女战士,也都无权进入。 篝火狂欢之后,酒足饭饱的罗斯大军终于安静下来,他们占有维斯比人的旧房舍呼呼大睡。 奥托将最后一瓶烈酒一口闷掉,最后在飘飘然中进入梦乡。 留里克呢?则在一众女仆的簇拥下睡成一片。 哈拉尔的宅邸作为罗斯人的指挥中枢,目前只有一群精锐战士定时轮岗巡逻。 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但阿里克并不想那么早点休息,他也没有立刻对妻子“动手”,两人只是平静地躺在松软的羊皮毯子上谈心。 亚丝拉琪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便是阿里克亲口说说他在岛上的作为。她其实从不仇恨阿里克,必经自己的家族在战争浩劫中损失并不严重,罗斯的掌权者明显也施以宽大。亚丝拉琪就是听信那些传说,对阿里克先入为主的害怕。 诸神已经见证,这个年轻的女人就是自己的第二位妻子。对于自己的女人,阿里克并无隐瞒之意。 “有人说我是个屠夫,也许是吧。是他们把我变成这个样子!我只对敌人痛下杀手,对于兄弟,我会把缴获的钱财都给他们。” 亚丝拉琪听得心惊胆寒,因为那些传言全都是真的,自己丈夫的弑杀实在过分。 她不想也不敢批评什么,便问道:“难道你的性格一直如此?” “也不是。” “那么……” “自从十年前的秋季,我的父亲被哥特兰人杀死,我就决议报复。我们罗斯人只是偏航,本无意对哥特兰动手,可是战斗还是爆发了。我们的进攻就是为了复仇!过去的十年,我每天都想着复仇!”阿里克说话越来越气愤,不过聪慧的亚丝拉琪听到了悲伤与自卑。 最后,她察觉到了阿里克竟在落泪。 “现在,你还有仇恨吗?维斯比就剩下一些房子,哥特兰已经失败了。”亚丝拉琪凑到阿里克身边,弱弱地问。 “仇恨已经没有了,旧的哥特兰人已经不复存在。你……你是我的妻子,你就是罗斯人。你知道吗?我需要家人的陪伴,做我的女人,我会好好待你。给我生下孩子,你会在罗斯公国享有很高的地位,你的家族也会兴旺。” 这一刻,亚丝拉琪也动了真情。也许阿里克是个屠夫,一个活在强烈仇恨中长达十年的男人,在战斗中头脑空白成为最危险的狂战士倒也合理。 她又轻轻地问:“那个留里克,是你的弟弟?一个漂亮的男孩,我感觉他才是罗斯的……大王。” “是的,他被奥丁所宠爱,是奥丁赏赐给我们罗斯人的礼物,大家都原因听从他的命令。我们的老祭司也得到奥丁的祝福,如今已经八十岁了,她将职位交给了那个女孩,我们的新大祭司,一个养鹿的女人。那个女人本该死掉,阿丁赐予她新生,为我们罗斯人服务。” 罗斯人真是充满了奇幻,亚丝拉琪在惊讶中急忙问:“那么你……也被奥丁祝福吗?” “我想,是吧。我的胳膊身负重伤,可我并没有任何的疾病,我在没有痛苦中康复了。因为在治疗的时候,我们的祭司唱了一段祈祷诗,是神让我康复。” 亚丝拉琪已无任何的疑问,她长呼一口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那就来吧,我的狂战士!我们的祭司告诉我,我的男人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奥丁是正确的,让我……”她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让我成为女人。” 昏暗的油灯下,阿里克笑了笑,他再无多言便扑了过去…… 第471章 一位头戴金冠的不速之客 漫长的远征,最艰苦的时期终于过去。庞大的军队松懈下来,他们占领整个维斯比,终于能放下担忧、紧张好好休整。 留里克给大军放了假,战士们在将主要的缴获交给公爵后,便开始自由的寻找战利品。 那些找到的陶罐布匹皮革尽数被搜刮,大部分战士已经换上厚实的衣物,他们的麻布口袋里塞了不少瓶瓶罐罐。 最好的战利品都在留里克手里,真对其中的一些宝贝,他已经拿出一小部分,当众赏赐给战斗最英勇者。 海量的战利品,几乎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是留里克的,绝大部分皮革、铁器也都是他的。 留里克并不想把它们尽数分给战士们,这绝非他的贪婪,当然也有一些战士在嚼舌头,所谓自己的公爵大人把缴获几乎吃了个干净。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谁敢质疑神的后裔? 最关键的,没有公爵家族的筹划与指挥,罗斯部族所有人的大仇何时得报? 财富终将回到罗斯人的手里,不过财富回馈的方式是特别的。 自那夜之后,哈拉尔奉献了合计八百磅银子,以及一匹羊皮、漂洗干净的散羊毛。他的女儿亚丝拉琪也正式成为女人,也正式成了罗斯人。 之后的两天时间,又有超过两千磅的银币被发掘,另有多达一万磅的铜币被挖了出来。 铜币可不是值钱货色,除非货币稀缺之际它的币值比较高,可惜现在它的价值主要体现在熔化了做青铜器。 这并不是商品大丰富的时代,留里克经过一番清点,基本弄清了自己缴获品的品类与数量级。 银币达到一万磅,铜币也达到一万磅。 金币永远是稀缺的,现在仅有一百磅出头。 琥珀原石与制成品足有三百磅。红宝石仅有一小包。 货品中最多的便是一万张羊皮和一千张牛皮。另有近两万头活羊没有被宰食,牛也有近一千头。最关键的,留里克发现了极为罕见的马匹! 可惜和他幻想的完全不同,高头大马是不存在的,缴获的一百余匹马里,其肩高都才到壮年男人的胸膛,这种连蒙古马都不如都欧洲矮种马(其实是哥特兰人转了多手从波美拉尼亚人手里买的)倒是拉车、驮物的宝贝。 奶制品如奶酪,它们被加工成巨大的团块,就是灰白的颜色与臭臭的气息让留里克本能的抗拒。奶酪的缴获规模并不大,它属于高能量的食物,没加糖的口感也很刺激,像是卡洛塔这样的孩子是毫无抱怨的。 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留里克与罗斯大军面前。军队彻底击败了敌人,缴获的物资远超所有人都预期,仅仅是将这些钱财、物资和牲畜家禽运会罗斯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缴获的绵羊实在太多了,还未被宰食的就是罗斯军兵力的六倍由于。 可惜罗斯军能调动的货船做多只有三十艘,如何短时间运走羊?气温可是一天比一天冷,难道大军要抛弃这些缴获?就算是突击宰食,兄弟们的肚子就那么大,在撤离哥特兰岛之前也只能消化一部分。 而这也只是诸多难题中的一个。 哥特兰岛的燕麦已经全面成熟,麦子可是极端耐储藏的食物,不考虑口感的话,放置三年的麦子一样能很好的饱餐。 大军休息了整整两天,留里克又下达收麦的命令。谁来做这份艰苦的麦收工作?自然是军队中的斯拉夫人与梅拉伦佣兵。 本质上他们就是农民,在其故乡也有田地。他们有着极为充分的麦收经验,可惜罗斯人这方面是极为欠缺的,闹得移民到新罗斯堡的罗斯人还得与迁移来的斯拉夫人学种地。 那些战死者依旧无人收尸,他们的尸体任由渡鸦啄食。忙于收麦的人们无暇顾及那些死者,他们赶着缴获的小马车,将打成捆的麦子向维斯比转运。 麦收活动又进行了三天!而这三天时间,罗斯军队以及那些被俘的妇孺,三千余人已经极为奢侈地吃掉了一千五百只羊。 割麦人就在维斯比清理出平整的土地,又以木棍和麻绳制作一批大型链枷,开始疯狂敲打成捆丹麦麦穗为之脱壳。 这些斯拉夫人付出了大量的劳动,作为回报,他们的确是顿顿大口啃羊肉,最后再吃上一顿新麦熬的粥。 已经快要到儒略历的九月,雨季即将降临。过去的时间里哥特兰岛只有少量的阴雨天气,它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到了九月份,一旦来一场漫长的阴雨,对于远在他乡的大军真是沉重打击。 早在维斯比刚刚被征服,罗斯人的撤离便开始了。 古尔德搬运所有缴获的金银上岸,的确只是向公爵和留里克展现自己的功绩。 征服后的第四天,七千磅银币全部装运至阿芙罗拉号,另有几乎全部的羊皮牛皮装了船。 留里克麾下的一众小战士,这二百人连带着一些年纪的确很大的人,成为第一批撤离者。 船队已经满载,好在大海之上不存在任何的威胁力量,这支武装货船队伍直奔罗斯堡而去。 他们逆风而动,归来时则是彻夜的顺风狂飙。古尔德肩负重任,他没有任何松懈的权力。 运输船队来回最快也得有十天的,在这期间罗斯人只能等待。 时间已经悄然进入到九月份,气候愈发对罗斯人不利。大家并不畏惧寒冷,就是担心降雨弄得整个世界阴冷潮湿。 人们依旧在拼命宰食羊肉,他们罕有地变得极为奢侈。曾经视作食物的羊肝羊肚被直接丢弃,人们耽于啃食羊肉,导致大量的食材成了鱼的饲料。 以这种方式吃肉,大军敞开肚子吃,一万只羊很快就能吃完。 罗斯人目前的控制区域普遍太冷,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地区虽然适合养羊,但要储备庞大羊群、牛群越冬的草料,也要出动强大的人力物力。 罗斯人可有如此多的人力?根本上没有的。罗斯的力量全部集中在维斯比呢,其余之地都是老弱。 到底牛羊和家禽缴获自敌人,不是自己亲手培育的财富,挥霍自然不心疼。 大肆吃肉也是有好处的,瘦弱的人会快速变得强壮还能堆积一些脂肪。而关键的羊皮和羊毛,这是最重要的宝贝。 如此多的毛皮缴获,罗斯部族必会忙碌整个冬季。 有了这次征服战争,罗斯人的势力理应扎根在哥特兰岛。不过考虑到现实,这一地域距离丹麦人的势力太近,距离罗斯堡实在太远。凛冬将至,人的吐息雾气清晰可见,派人留守维斯比显然是个骚主意。 斯利托莫港的罗斯船只全部转移到了维斯比,大军还在这里缴获了近一千艘船。 其中的货船已经编入北上的船队第一时间运货了,其余的船只大部分是载人极少的小渔船,大型的长船仅有一百艘。 大量的货物仍需转运,而斯拉夫佣兵们,他们必须挤在货船里,必须在九月份回到故乡诺夫哥罗德。 “可恶。打仗、破坏我一点都不怕,现在尽可能的把人员、缴获带回去,居然这么麻烦!”留里克心里在自责准备不全面,闹得现在毛手毛脚。 经过一番调度,再看着等候空铺满海岸的长船,还有期盼中归来的空载运输船队到港,便是大军的最终撤离时刻。 罗斯军队要做的似乎仅仅是坐下来天天吃新麦粥肆意啃羊肉,意外的情况也突然发生。 一些罗斯人干起了老本行,他们划船进入维斯比的外海试图猎鲸。 结果一支庞大的船队从南方逆风而来。 难道是敌人?是丹麦人得了消息来索命了? 渔船试图撤离,将重大消息告知大军敌袭。 当然,冲击而来的船队的确是渴望一场战斗,其中为首的一艘长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战斗还是发生了,船队快速控制了罗斯渔船,见得对手居然撤了一阵子就全程不反抗,一位头戴金冠的年轻人大呼不解。 此人提着一把剑柄镀金镶宝石的钢剑,指着被俘的毫无惧色的敌人:“你们这些哥特兰人?难道主动要投降?” 一人直白的声明:“我认得你们的纹章,也认得你的脸。是奥列金大王的长子卡尔。” “什么?我的名号已经传到了哥特兰岛。”卡尔点点头,“看在你们识趣,我饶了你们。现在跪下来,做我的奴隶。” “不!你搞错了。”一人话毕,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 “卡尔,你居然带着你父亲的王冠?奥列金大王已经传位于你了。我们不是哥特兰人,我们是罗斯人。” 接着,便有人解开缴获的羊皮大衣,亮出里面的蓝白色的罗斯人的制服。 罗斯人的图腾纹章卡尔何尝不知道?他大呼世界的奇妙,又获悉更加震撼的消息。 “消息可靠吗?你们该不会是骗子?你们征服了哥特兰岛?征服了维斯比?” 复仇的大胜利,这是每一个罗斯战士高傲之所在。“那就带着大军来维斯比,我们的公爵大人会欢迎大王奥列金。” 让卡尔颇为恼怒的是,这些罗斯渔民居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他现在倒也不关心这么多,因为卡尔,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糟糕的失败。 瑞典各部族构成的联军已经结束了银堡的远征,他们一路北上,通过了卡尔马海峡,现在正全力向着梅拉伦湖赶路。 他们的脸上没有胜利后的喜悦,每一个战士都因长时间的划船气喘吁吁,随着进入哥特兰人活动海域,所有人又开始提心吊胆。 想不到哥特兰岛易手了?罗斯人打败了整个哥特兰岛?至少占领了维斯比? 卡尔想不了那么多,他的同盟者,每一个战士,大家急需一个休息地,急需非常关键的补给!想必罗斯人会履行同盟义务,给予大家食物和淡水。 罗斯人占领维斯比的消息,就仿佛奥丁赏赐的礼物。 消息散播开后,竟没有人担心这里面是否有诈,瑞典大军的船队方向调整,直奔维斯比而去。 当然,这在罗斯人看来,就像是敌人的丹麦援军发动了反击。 松懈的罗斯人又情绪紧绷,精锐的战士们快速在还是集结。 弓、十字弓、扭力弹弓对准逼来的船队。战士列队,第一排的战士构成一道蓝白色的人墙,而斯拉夫旗队的长毛形成一片危险的移动森林。 “看来神给我带来新的功勋机会。”奥托握紧剑柄,质问绷着脸的儿子,“有把握打赢吗?” “当然,我们的箭矢天下无敌,我们的战士吃了这么多天的羊肉,浑身是力气。” “那就让他们登陆,歼灭在滩头?” “对!” 奥托使劲拍拍儿子的小脑袋,不过情况愈发的怪异。 “不对!”他突然吼道,“这是梅拉伦人!他们的纹章!还有耶尔马伦人!乌普萨拉人,还有昂克拉斯……都住手!” 最危机的时刻,奥托勒令自己的儿子留里克不发布射击命令。船上的卡尔想不到,他差点被万箭穿心! 梅拉伦人的旗舰第一个搁浅海滩,卡尔带着复杂的情绪跳下来。 他使劲扶正自己的金冠,努力把自己彰显得英气逼人,只可惜他身后的战士们,瞧瞧他们的形象与近在咫尺的罗斯军战士,根本是一个天生一个地下。 大量的联军战士,他们蓬松着头发,身上的锁甲、皮甲多有破损,许多人的衣服也有大大小小的孔洞。 最先下来的自然是梅拉伦军战士,他们一改曾经的傲气,颓丧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 其他部族的战士也纷纷下船,可惜他们的情况更加糟糕。 “真是奇怪,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没见到奥列金那个老家伙?”奥托不停捏着胡须,猛然悟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奥托直接奋力抱起儿子留里克,让其脑袋可以超越所有战士的头盔,看清登陆的“庞大”军队的形象。 “现在你看清卡尔了,那个戴王冠的家伙。你这么看?” “他……他居然做了王?!”留里克这下看得真真切切,他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没哟看错。 “我看也是。”奥托不屑地揣测说:“也许他杀了奥列金,真是一个大恶人。” “也许奥利金是战死了。你看他身后的战士,活像是全体打了败仗。他们不是去劫掠传说中的银堡了吗?他们一定失败了。” “走吧,去瞧瞧这群可怜的人。”奥托放下了留里克,挤开人墙带着儿子赫然出现。 再次见到了罗斯大首领,以及那个年轻的留里克,卡尔不禁一怔,再强打起精神走了过去。 他走近奥托,言语恭敬地问:“看来,罗斯公爵已经占领了这座城镇,维斯比被你们占有,等于说这里已经是我们瑞典王国的领地。” 奥托没工夫听这些有的没的,特很好奇这位狂妄的小子现在变得斯文了?他们在南方的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 “卡尔,你居然戴着你父亲的王冠?奥列金呢?让他来!和我说话,你小子还不够格。” 卡尔心中顿时来了火气,不过看看现在的局势,他还没有蠢到向强者释放怒气。 北欧的世界就是这有,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者。在这哥特兰的维斯比,显然罗斯军队是王者,哪怕卡尔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这就是罗斯人的真正实力?! 卡尔艰难的维持自己的高傲,他强打起精神昂起续了络腮胡的头颅,右手指着自己的王冠:“现在,我是国王。” “是吗?奥列金呢?你父亲呢?” “他战死了,我们……”卡尔灵机一动,便故意说:“我们联军在南方与整个丹麦的军队决战,我们几乎胜利,但是对方杀出一个英雄,我们惜败。可是你们早早的离开了,看看这支罗斯军队!的确强大!可惜,如果你们出现在南方的战场,胜利就是属于瑞典,到了那个时候小小的哥特兰还不是望风而降?” 就在这一瞬间,留里克咬紧牙关,他听到了卡尔的为失败找借口,“所以,你把你们失败的责任,推到我们的身上?” “你?”卡尔俯视之,摇摇头:“你还是孩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那你就不要说了。”留里克也不甘示弱,“我现在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你们登陆维斯比想要干什么?第二,你父亲欠下的债务,你既然继承了王位,你就必须认领。” 债务!这是卡尔绝对不能规避的大事。他在一个男孩面前装蒜,对方提出债务问题,他也只好打哈哈。 卡尔的态度又软下来,他张开双臂面对奥托:“看看我们!我们需要帮助,我们是盟友,我……只想在维斯比吃一些东西。相信强大的罗斯人,会给他的盟友们一些食物和淡水。至于债务,回到了梅拉伦,我会为我父亲偿还。” 奥托和留里克估计到了联军的失败,看着战士们疲惫的模样,就姑且信了卡尔的话。最现实的说,这些战士几乎都是梅拉伦湖耕作的农夫与湖里的渔夫,他们真的饿死累死,谁又能为罗斯人提供可以购买的麦子呢?哪怕是本着自私,也得给这些人一些吃的。 父子二人态度统一,这便邀请卡尔等所有的参战部族首领,去维斯比人的议事庭一聚,其他的战士们纷纷登陆,所有人将会得到一些牛羊,至于如何宰食全凭他们自己的能耐。 如此,一支兵力仅有一千二百人的疲惫“大军”完成了登陆。 第472章 瑞典军银堡战记 庞大的联军锐气尽失,他们在海上还能仗着龙头长船为自己的虚弱打掩护,上岸后便纷纷漏了陷。 征伐哥特兰岛的战争,罗斯部族但凡能打仗的男人可是倾巢出动,几乎所有年轻的战士,他们此生首次离开罗斯堡,也是在这个原理故乡的岛屿上,见到了那些同盟部族们的战士。 有道是第一印象极为重要,他们听长辈描述,像是梅拉伦部族的战士都是精锐的。今日得见,盟友战士们费拉不堪,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到斗志,有的仅仅是对食物的渴求。 梅拉伦的奥利金成为瑞典的第一位王者,他拼凑出一支接近四千人的大军,奔向南方的银堡主动进攻丹麦人。这抢劫的盛宴故意排斥掉罗斯人,求仁得仁,罗斯军队便腾出手攻击另一个敌人。 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话语解释,头戴金冠的卡尔死鸭子嘴硬,他不想承认联军的失败,然而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这如何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罗斯大军浩浩荡荡地回到自己的营地,留里克与奥托简单合计了一下,将维斯比靠近内陆的区域的空空荡荡的民舍分给盟友战士们。一批牛羊姑且算是本着同情而送给他们的礼物,这群家伙当然也都不客气,得到了牛羊便立刻操持剑与斧头劈砍下去。 饥饿的人们干脆喝起膻味不小、温热的羊血。他们快速处理牛羊肉,穿在树枝上置于篝火上炙烤,无所谓是否彻底烤熟就开始狼吞虎咽。 这就是同盟的战士们?一群饥饿的失败者! 他们不是去征伐银堡了吗?瞧瞧他们推上海岸的长船,里面几乎空空如也! 罗斯勇士们睁大眼睛去观察,他们的三观正快速的刷新。梅拉伦是强盛的大部族,是联盟中的至尊。乌普萨拉拥有一座巨大的神庙,其族人自称被太阳所厚爱。耶尔马伦和昂克拉斯,他们人口不多却也不能小觑…… 如此以往的认知尽数被推翻,在年轻的罗斯战士看来,兄弟们何必关心父辈的看法? 瞧瞧罗斯大军吧!兄弟们经历了最惨烈的战役,拥有上万人的维斯比除了被俘的几百个妇孺,就是一堆孤魂野鬼。 人们开始质疑梅拉伦人继续拥有内部霸权的合法性,甚至开始有人觉得,罗斯公爵有理由再度升级,去做瑞典的大王。 人们有着五花八门的想法,偏偏就是欠缺对落魄盟友的同情。 在维斯比的当地人的议事庭,这座长屋本是维斯比最有权势的平起平坐的富商们,聚集起来探讨具体事务的场所,而今迎来了新的主人。 难道还要施行部族民主的nordic制度吗? 新晋的国王卡尔,他自然觉得毫无必要。 不过卡尔也无法享有任何的尊贵座位,所有的部族首领,或者说是各位公爵,大家仍旧是聚在一起盘腿而坐。 虽说卡尔头戴着他父亲的王冠,奥托和留里克根本无意对此人施以什么礼节。 奥列金到底也是梅拉伦的老首领、联盟的老盟主,对这个老家伙施一些礼节奥托自觉可以。然而卡尔,算了吧。 只有奥列金值得施以一丁点敬意,其余的王者算个啥? 奥托完全摆出一副王者的姿态,气势完全盖过卡尔,这令坐在老爹身边的留里克感觉真是好极了。 “卡尔,你的手下我仁慈地给予他们安顿。还有你们……”奥托略略高抬起下巴,以王者的威压俯视着其他盟友部族的公爵们,“我们是盟友,我们缴获的牛羊分给你们一些。所有瑞典的战士不用担心,大家填饱了肚子休息几日再启程。” 虽说被奥托这个老家伙以俯视的视角看着让人心里有些不爽,到底是得了他的馈赠似乎还不必支付钱,大家就只好笑脸相迎。 至少罗斯人比梅拉伦人要好一点吧? 各部族的公爵们嘻嘻哈哈苦笑起来,卡尔当然是笑不出来。 当着大家的面,卡尔使劲拍打几下自己的胸膛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奥托即刻换了一种温柔的态度:“卡尔,看起来你的父亲是真的战死了。” “是的,千真万确。” “啊……”奥托长叹一口气,说实话他本人从没喜欢过奥列金。 那个老家伙也有些刚愎自用,不过他愿意组织兄弟进攻丹麦,奥托敬他是一个汉子。 “奥列金是一个勇敢的老战士,那么,请你告诉我,联军在银堡究竟遭遇了什么?一场……一场失败?” 一听“失败”这以词汇,卡尔呲着牙又攥紧拳头。 留里克敏锐地看到其人的表现,那狰狞的表情分明写满了愤怒与不甘。 “卡尔,到底怎么回事?”留里克直白地问。 “你住口!你!这里轮不到一个孩子说话!” “不!你错了。”留里克有些庆幸阿里克忙着和他的亚丝拉琪你侬我侬,倘若阿里克在这里,指不定卡尔的项上人头就飞了。他仍然站起,掐着腰宣布:“我是罗斯军队的指挥者,我父亲已经把权势过度与我。你以为在跟一个孩子说话?我!就是罗斯公爵。” “可是,我是国王!”卡尔不甘示弱。 “你是王?”留里克噗呲一声笑出来,“对哦,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权势,你的确是我们的大王。只是你这个王与过去的王有所不同。” “此话怎讲?” 见得整个瑞典的主要部族的公爵都在这里,留里克索性把话讲个明白。“你们明显失败了,梅拉伦部族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而我们罗斯人彻底击败了哥特兰人,我们必将在王国里享有更大的权力。卡尔,我可以承认你是大王,但你无权随心所欲的指示其他部族行动。我们仍是同盟关系,但诸如发动新的战争,我们罗斯人!我!罗斯公爵,必须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所以,在你告诉我们银堡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我要你的答案。” 卡尔一时间听了个半懂半懵:“你……你们……到底想要我承认什么?” “很简单。”留里克又坐下来,拍着腿自信地看着各部族的公爵们:“我的朋友们,分给你们的牛羊并不是免费的。我并不需要你们的金钱,只想得到在座的大家一个承诺。未来我们各部族再会盟之际,实力仍是最强的梅拉伦人有着最高的话语权,那么我们罗斯人就必须掌握第二的话语权。” 话音刚落,耶尔马伦的温德森,以及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两位公爵完全认同留里克的主张。 有人开了口子,其他人便是纷纷支持。 这是卡尔难以估量的,坐在这里的分明是一个扎着金色马尾的男孩,他甚至不到迎娶妻子的年龄,怎么说话如此具有魔力? 卡尔只是不知道,跟着梅拉伦部族打天下的各个小部族,他们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必须有人为这场失败负责,最大的负责人当然是奥利金,那位老国王已经战死,那么他的继任者卡尔继承王位,也必须继承失败的耻辱,尤其是要继承经济上的债务。 卡尔咬紧牙关,他唯一庆幸的是罗斯人并没有索要王权。 在这哥特兰人的议事庭里,他一个王者压根就施展不出王者的气势。那又能怪谁呢?这里是罗斯人占领之地,登陆的梅拉伦军就剩下一群疲惫的农夫、渔夫,曾经叱咤风云的“黑衣近卫军”,均在贯穿整个夏季的战争里消耗殆尽。 卡尔嘴上不说,他实则还要面对另一个严峻考验。那便是回到故乡后,他自然会继承家族的一切,只是失去了五百名黑衣佣兵的保护,权势又如何稳定维持?“我还想和女人快活!我还得好好享受当王的乐趣!我还年轻,必须快点整顿人马,过上几年等我恢复了实力,压制住其他的家族,统帅各部族的军队,我还要去找丹麦人算账。” 他的复仇计划埋在心头,经历这场失败,卡尔的心性都发生了巨变,他整个人变得隐忍一些,在残酷现实的打击下变得识时务。 卡尔,他认同了留里克的想法。 有了第二任国王的认同,罗斯人便是在瑞典王国里享有了第二话语权。 那么,为何不永争第一? 争第一?当然是要的。只是现在的罗斯部族还不能做到全方面的战略优势,更何况罗斯军摧毁了哥特兰岛,哥特兰的同盟者丹麦人真的会善罢甘休吗?失去了这一北方的羊毛、皮革供应地,经济利益受损的丹麦人一定会复仇。 留里克自觉自己实在腹黑,他已经萌生了将哥特兰岛,或者说的维斯比拱手交给梅拉伦人,具体而言就是交给卡尔来统治。就让这个经历失败、渴望洗刷耻辱的男人拥有哥特兰,就让他来继承这里的一地鸡毛,去迎接丹麦人的暴怒。 而罗斯人在后方开开心心数钱玩,继续在新的领域开疆扩土。 现在,卡尔终于勉强开了尊口,加上其他公爵的描述,关于瑞典联军在银堡的详细遭遇,留里克与奥托终于在惊心动魄中获悉。 因为丹麦人从不是任人宰割的大肥羊,他们是一群海狼! 这个时代的日德兰半岛及其附属的一片岛屿,各地的峡湾里是大大小小的定居点。丹麦,便是维京运动的最主要的策源地。 丹麦大王哈夫根,他的权势的确是依靠武力砍出来的。 公元818年,丹麦盟主高德弗雷病死了。他生前拼命加固海泽比港口以南的横亘整个日德兰半岛的“丹麦长城”,还收拢庇护了数以万计的萨克森人。大量萨克森人聚集在海泽比港南方的小港口,这些人同属于一个部族,他们躲避法兰克人的攻击才逃入丹麦。他们并非全是奥丁或是弗雷的子民,他们信仰着天狼星神,当他们开始定居便把自己的新居住地命名为天狼星港,石勒苏益格因此悄然发展。 丹麦人的势力,大大小小的领主、商人,他们的信仰五花八门。 826年,听信了兰斯大主教的布道,丹麦盟主哈拉尔克拉克成了主的羔羊,也因此被各部族首领一致驱逐。奥丁的信仰仍是主流,大大小小领主还不能接受一个背叛奥丁的人当“老大。”便是这一年,哈拉尔克拉克带着侄子霍尔力克,以及一些兄弟远遁法兰克,成了虔诚者路易的基督化的蛮族佣兵。 日德兰半岛的权力出现巨大的真空,各部族当即发生小规模内战。 凭借武力获得霸权的哈夫根,他对于权势极为看中,更是知道自己的权势完全是依靠着自己部族的强悍武力所维持。 现在,斯韦阿兰人采取了某种疯狂的行动。随着逃亡者送来一个又一个骇人的情报,哪怕现在不是出征好时机,哈夫根决议“御驾亲征”。 因为战场距离哈夫根的老家并不遥远,且斯韦阿兰联盟的大军已经在攻打银堡,当地的部族和商人武装依托着低矮的木墙和峡湾崎岖的地势苦苦支撑,倘若支援延误了,丹麦的财富要蒙受很大损失,最让哈夫根受不了的,倘若他不能保住银堡和当地人的财富,丹麦大大小小的领主便会质疑、挑战他的权势。 固然是各领主的信仰五花八门,对于利益的争夺、驻守是完全一样的。哪怕了听了传教士的话当了羔羊,一旦现实利益受损,他们的维京之魂瞬间被唤醒。 南方的领主西格德,他的长子拉格纳亲率五百名精锐战士出征了。他们从更南方的集市海泽比买到全新的皮甲、锁子甲,以及大量全新的战斧。虽说这套装备,在罗斯人的浑身披鱼鳞板甲“铁人”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在丹麦势力中可谓精锐中的精锐。 拉格纳胸有大志,因为地处南方,其父亲年轻之际也在盟主高德弗雷的指挥下参与“丹麦长城”的建设,他对于法兰克人的知识显然比其他人更多。去南方法兰克抢掠并发大财,他已经在构思这一伟大的计划。 不过斯韦阿兰的那些家伙不好好待在他们的领地,居然敢于袭击丹麦人的传统领地。更要命的是,倘若丹麦军队失败了,就意味着庞大的厄勒渔场成了北方人的所有物? 这种事不能发生!失去了厄勒渔场,可是意味着丹麦势力爆发恐怖的饥荒。 倒也没有人相信区区斯韦阿兰的家伙也能抢走广袤渔场?至少他们已经在抢夺银堡的黄金白银,倘若丹麦不去干涉或是干涉失败,斯韦阿兰人占有之,顺着河流逆流而上,再占有波尔舍的那一票约塔兰人的村庄,这样丹麦人的皮革供应可要出问题! 拉格纳要为战士的勇气而战,而他的父亲西格德,在关注勇气的同时,更明确了这场不合时宜的战争为的是保住丹麦现在以及未来的利益。 瑞典大王奥列金的远征,相当于拿刀子在丹麦人身上割肥肉的行为。 丹麦各领主同仇敌忾!分明要到燕麦收获季了,哈夫根一声令下,轻易就召集了近四千人的大军! 二百多艘长船奔向了银堡,一场陆上、海上的决战爆发! 公元831年的秋季,丹麦与瑞典爆发了双方了首次大战。 双方的兵力对比,丹麦人明显占有优势。 瑞典军并没有立刻打下银堡,奥列金当然知道丹麦人增援的威胁性,他在咬牙坚持的同时也意识到,一旦没有了罗斯人的远程武器的强力支援,瑞典军的攻城能力骤减。 瑞典各部族都有损害,其中最大的自然是梅拉伦人。 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丹麦援军来了,一面面巨大的风帆逆风而动。披甲的丹麦军纷纷下船,就在峡湾的海滩上与瑞典军爆发战斗。 就在混战中,拉格纳的战士们冲锋最为凶狠。 年轻的拉格纳,他敏锐的眼睛盯上了敌军中一位头戴金冠者,便指挥自己的兄弟们,如同一支尖锐的矛头插了过去。 混战中的老国王奥列金在乱战中身负重伤,一些勇敢的梅拉伦战士将吐血的老国王拉到后方,奥利金在弥留之际,将带血的王冠交到卡尔头上,并嘱咐:“记住!为我复仇!总有一天,你要击败丹麦人,总有一天,我们要成为这片海域的王。” 入夜,两军休战。 白天的激战双方互有损失,显然瑞典军的伤亡极为惨重。各部族的战士们困在海滩上,而丹麦人已经点燃了大量的篝火。 一番清点后,包括负伤之人在内,瑞典军还剩下一千三百名活人。恐怖的伤亡摆在大家面前,国王本人战死,卡尔在战场上成为新的大王,可是这分明是一场失败! 丹麦人的银堡依旧是坚固了,就算是里面藏着一座银子堆砌的山,那也与瑞典人没了关系。 认清现在的局势吧!计算丹麦援兵也有不少的损失,双方的实力对比已经彻底失衡。 攻击银堡的战争已经持续多日,丹麦援兵的到场瞬间击垮了瑞典军的全部希望。 为了避免全军覆没,卡尔只得听从各部族公爵的要求撤走。 他们撂下了战死者们的尸体,甚至没时间为他们进行火葬,倒是奥列金的尸体被带走了。他们在厄兰岛的博里霍尔姆修整,在这座萨克森人的堡垒,为死去的大王奥列金做了火葬。 瑞典大军离开了,留下的萨克森人对未来又充满了疑惑。首领斯泰因不知如何是好,他一度给瑞典军队提供给养,而今瑞军大败,已然羸弱不堪的博里霍尔姆该怎么办?施泰因做出艰难的决定,再度投靠丹麦人。 关于瑞典军的遭遇,留里克与奥托终于明白。 如果这不是彻头彻尾的惨败,什么才是惨败呢?或许,就是维斯比与整个哥特兰的有生力量几近歼灭殆尽吧。 丹麦人竟是这样的强大?留里克又谨慎起来,他不想高傲宣布罗斯军歼灭了一千名丹麦佣兵,现在看来算了吧。 现在看来,瑞典大军就残酷的损失罗斯人证明了两件事:第一、丹麦人可以快速集结出一支大军,那是比现在的罗斯人倾尽能力所集结兵力还要多的军队。第二、纯丹麦人构成的军队,实力真的很强。 第473章 如果他回去后执意拒绝就兴兵讨伐他 丹麦人凭借着人口的优势可以建设一个霸权,但在留里克的印象里,丹麦仅是一个小势力。 罗斯人有着光明的未来,现在自然不易冒失地招惹他们。 留里克注意到卡尔的沮丧情绪,他的沮丧里还夹杂着暴怒、无力。 听这些高贵的家伙所言,瑞典军的失败,纯粹来自于对手的实力碾压。 这就好似罗斯军碾压哥特兰军一般。 然而他们的失败,留里克并不同情。 “卡尔,我军征讨南方并没有胜利。不过我们也没有真的输。你瞧,我们瑞典联军还是占领了哥特兰岛,岛上的背盟叛徒都被我们收拾了。” 留里克这番虚与委蛇,卡尔抬起头,眼神里有了光。 “对!我只是没有全面胜利,至少在这个战场,我们瑞典军赢了。”说这话的时候,卡尔已经萌生了占领哥特兰岛的想法。 考虑到现在的形势,岛屿被罗斯人占有,自已以王的身份索要,他们肯定不给,想要得到哥特兰,自己需要付出代价。 卡尔静观其变,想不到罗斯人竟递来大礼。 留里克便是罗斯部族最有发言权的人,他顺着之前的话语说到:“哥特兰人几乎全军覆没,一些未被诛杀的人逃到了南方松树林里,他们已经毫无威胁。我们罗斯人并不喜欢这个岛,很快我们便要离开。最终谁是哥特兰的主人?” 卡尔听得甚至没有思考,便拍着胸膛:“我是王,我宣布哥特兰是我的。” “是!你是大王,不过……”留里克说完话便注意到各个公爵那颤动的眼神,“哥特兰岛毕竟是我们罗斯人打下来的,这是一份宝贝,我们罗斯人不想要,王国的同盟们就当分享。” 说罢,留里克昂起头:“哥特兰是我们所有人的财富,它不是某个部族的私有财产,各部族都有权开发!大家觉得如何?” 留里克的提议真是让除了卡尔外的众人眼前一亮! 兄弟们可是各部族的首领,大家都不是大傻瓜,当然也有人明知罗斯人宣布退出必有猫腻,但哥特兰岛的确是温暖的地域,是大家喜欢的所在。 各个部族,也包括罗斯人,大家都希望获得稳定放牧的草场,与土地肥沃气候温暖的农场。 他们不曾见过法兰西的温润农田,更不知第聂伯河下游的大粮仓,他们眼里的哥特兰岛已经是非常有潜力的存在。 各部族的公爵无不拍手称快,就是卡尔微微咧着嘴,不太情愿的表示支持。 人口依旧是最多的梅拉伦部族无权独享哥特兰,也是他们人口最多,便能组织更多移民前来定居、发展。 至此哥特兰议事庭的会议就该告一段落。大家商议完毕,卡尔仍是瑞典国王,其权力可是远逊于其父亲。各部族依旧过着各自的日子,各部族都有权移民开发空虚的哥特兰岛。 公爵们陆续离开,回到他们各仅剩下一百多人的队伍。 瑞典军的确遭遇惨败,出兵最多的梅拉伦人就剩下五百名疲惫的战士。 梅拉伦部族的人口毕竟超过两万人!他们沿湖居住,整体相对分散。维系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的便是庞大的集市,只要集市贸易继续下去,梅拉伦人就能继续稳固发展。 出兵一千五百有余,归来区区五百。八百名黑衣佣兵战死殆尽,一众勇敢的农夫战死。 梅拉伦人完全能接受这等损失,然而其他部族的境况,根本就是大出血。 像是比较大型的乌普萨拉、耶尔马伦、昂克拉斯,他们都损失了三百个男人。 他们的农业生产因为大量劳动力的丧失,实质上的遭到巨大破坏。人口,尤其是壮年男人,他们是锄大地的主力。 三个较大部族,他们的实力已经大大削弱。除了地处偏远的罗斯人,梅拉伦湖所在的斯韦阿兰平原,梅拉伦的霸权更加稳固了。 那是梅拉伦的霸权,不等同于卡尔家族的霸权。 唯有卡尔被留里克要求留在议事庭内,梅拉伦与罗斯,将对之前的契约再做讨论。 留里克直接正式的摆明态度:“现在,他们都离开了。我们与你父亲签约之际,你本人也是在场的。现在正是麦收时期,等我们撤离了,我要你立刻拿出约定的麦子,一磅都不能少。” “啊这……”卡尔想要摆出强势,到头来他发现没有老父亲与私兵的护卫,自己是真的强硬不起来。 “怎么?你在犹豫?” “罗斯人,也许这件事。”卡尔看看周围,的确别无他人,“我们或许该重新定一个约。” “你要修订契约?”留里克笑了笑,毫不客气命令,“我觉得没有必要。今年的情况很好,你们的部族会大丰收。本金加上利息,你必须拿出八十万磅麦子。” “可这也太多了吧。也许可以这样……” “你想如何?” “要不我先拖欠着,等到明年的秋季,我给你更多的利息,届时给你一百万磅或是更多。你看如何?” 盘腿而作的奥托暗地戳了一下儿子的后背,留里克完全懂老爹的意思,父子二人态度是完全一样的。 留里克板着脸,“不行。我只要麦子,我马上就要。” “可是,万一我拿不出来……” 卡尔本意只是试探,他的确有难言之隐,不聊留里克这个崽子竟勃然大怒。 “你是要撕毁契约?荒唐!卡尔!”留里克直接站起,毫不客气地指着其鼻子,“还记得我们的密约吗?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我们给你放贷,并公开支持奥列金称王。作为交换,我们得到八十万磅麦子。你不给麦子,那就算了。我们也就不再支持你做王。” “啊,你不能这样做。”卡尔慌了神,急忙指着自己的金冠,“我是这顶王冠的拥有者,我就是王,你们必须支持我。” 留里克要要有:“大家支持的是一个能给大家带来胜利的王,不是失败者。听着,卡尔!维系你家族权势的黑衣军队还有几个活人?你还是想想自己吧,你们梅拉伦人是许多个家族与大量农夫渔民的聚合体,那些有权势的家族以前斗不过你,现在呢? 你必须按照契约,把足量的燕麦交出来,这样就是你履行契约。记住,只有得到我们罗斯人的支持,你在梅拉伦的权势才能稳固。” 卡尔心思很乱:“难道我归还金钱也不行吗?你们一定要麦子?” “当然,这是契约!我们罗斯人无法接受国王的背叛,想必其他的部族也不能接受。” 留里克依旧绷着脸,他打心里瞧不上这个刚愎自用自命不凡之人,而今此子成了落魄怂货,就更鄙视了。 话还是得两头说,此人就算是个瘸子瞎子,他还是一个王。 “我们只要麦子。你当然可以不给,或是找理由拖延。那样我们罗斯军队就直接奔赴梅拉伦。” “什么?难道你们还想武力去抢?!” 留里克面不改色:“拿走我们自己的东西也算是抢?也许吧,我们会顺便讨伐一个叛徒。你应该明白,梅拉伦有的是家族想要当王。” “他们敢!”卡尔气急败坏叫骂道。 “他们敢不敢我不知道,只是失去了我们罗斯人的支持,你一定会失去一切。你……难道不想重振家业,为你的老父亲、大家都支持的奥列金报仇?” 至此呲着牙的卡尔还能怎么说?他憋得脸都红了。 “好!我认了!认了……” 留里克紧绷的态度终于松弛下来,“那就好好休息吧。我们罗斯人的运输船队即将抵达,我们会带着大量缴获离开。至于你何时离开,我就不管了。不过我们罗斯人是爱惜同盟的,我可以承诺,你们滞留期间的食物,皆由我免费提供。” “哦,那我真是要谢谢你。”说罢,卡尔站起就快步走开了。 喧闹的议事庭又安静下来,留里克长舒一口气离开躺下,闭上眼睛休息脑子。 奥托看着儿子,他对于留里克的决意自然又不少看法,一些决意是他不容易接受的。 “留里克。” “爸爸。” “为什么要把哥特兰拱手相让。我们可以发展这里,我们在此放牧种地,会更加富有。” “并非现在。”留里克睁开眼无所事事盯着房子的昏暗的大梁,“我们最多在未来控制斯利托莫港,作为我们索贡航行的中继站之一,至于占有整个岛不合时宜。” “所以你就大度的给了他们?你的仁慈也不合时宜。” 老爹的话明显有着讽刺,留里克笑了笑,“这不是仁慈,我也不会在这里仁慈。丹麦人会发现他们的盟友崩溃了,他们会前往这里复仇。任何滞留这里的人都会是丹麦人的敌人。我并不畏惧丹麦,但也不想和他们死斗。” “原来是这样?”奥托稍稍舒心,又问,“卡尔现在就是一介光杆老将,他的手下都是些饥饿懦弱的傻瓜,你还要支持这个人。要知道你堂兄若在这里,说不定会砍了卡尔的头。” “无所谓。” “你无所谓?你仍旧支持他做王?” “至少这个人许诺会拿出我们所需的麦子。” “如果他回去后执意拒绝?” “那就杀了他。”留里克猛然做起来,冷冷地说,“梅拉伦人不过如此,我们可以击败他们,夺了他们的财富。” 儿子语出惊人,奥托大吃一惊,“你,想要和他们开战?不可以,这是背盟。” “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他们背盟,就不要责怪我做恶人。”留里克猛回头,“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罗斯人也面临着巨大危机?” “危机?有什么危机?我们大获全胜,兄弟们高兴坏了。” “我们累计俘虏了两千人,这些几乎都是年轻女人与女孩。她们要吃饭,至少在这个冬季我要养活她们。” 奥托摇摇头:“女人分给兄弟们,她们每个人到了明年春季,都要给我大肚子。兄弟们养活他们的新妻子,我们不必过于关心。” “不可。兄弟们需要足够的食物养活她们,我们的部族永远需要大量的麦子。今年的情况更加复杂,倘若我们不能从梅拉伦搞到一百万磅麦子,冬季的后期我们的生活会很难过。如果那些女人因饥饿而流产,我们部族的实力就是蒙受损失。” 奥托闭着眼睛思考一番,终于悟出儿子决意之伟大。数百名罗斯本土战士的损失,必须依靠罗斯女人的肚子,用最少十五年的时间补充。 俘获的哥特兰女人在被俘之际就是罗斯女人,她们并非奴隶,而是未来罗斯军队的母亲。 麦子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奥托想了想:“看来在这个问题上,你的仁慈很正确。” “当然。所以我必须用各种手段维护我们的利益,只有这样兄弟们愿意跟着我打仗。不仅仅因为我是被神选中的人。” 因受战争的影响,今年秋季的索贡航行当快速开始。罗斯人所需的最重要的贡品,就是来自诺夫哥罗德的粮食。 诺夫哥罗德方面能提供多少?就现在的状况,三十万磅麦子大概就是一个极限,这一目标的落实自然也是建立在拼命压榨松针庄园基础上。 留里克自然在胜利后履行自己的决议,即免去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今年的贡品,同样该庄园派遣了几乎所有的男丁为罗斯而战,这些人理应分享部分胜利的果实。 梅德维特和他的族人们,他们要上缴全部的长矛,之后将带着一大批铁器回乡。每个男人都有至少两把手斧和一支短剑,曾经极为稀罕的铁器而今已经是人手多把,还有比这更务实的赏赐吗? 运输船队即将归来之际,留里克与奥托再无意与卡尔饶舌。父子二人甚至谢绝了其他部族首领的邀请,就仿佛罗斯人对于瑞典联军的残兵败将,在给予食物补助之外根本就不关心。 但是卡尔,他已经开始站在哥特兰人的废墟上重新殖民这个岛屿。一百名梅拉伦战士被迫留在这座海岛,他们被卡尔免除故乡的土地债务,每个男人要做的就是在各路军队离开后,将维斯比这片废墟牢牢看管着。 显然卡尔要在明年春季到来,着手将维斯比建设成梅拉伦部族的海外领地。 他觉得开疆拓土就是可以挽回颜面的行动。 留里克则安排好的撤退计划,维斯比港东边的土丘,翻越这座丘就是尸横遍野的战场,他没有嗅到臭气,但想到这一点就是莫名的干呕。当前的低温大大减缓了死尸的腐败,第一场雪大概在一个月后降下,积雪会覆盖尸体,战场仿佛消失,只是到了冰消雪融,山丘之东必是一片狼藉。 那些事已经与罗斯人毫无关系了。 就在儒略历的九月六日,维斯比的海湾出现一票扬着倾斜三角帆的大船。 一艘最大的船只迎着朝阳而来,沉浸在梦幻的光影里,阿芙洛拉号就仿佛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大批的罗斯人集结起来,裹挟着他们缴获的惊人货物,维斯比的海滩码头已经摩肩接踵。 瑞典军各部族的残兵,他们见得罗斯人拥有的财富真是羡慕嫉妒,卡尔干脆萌生了恨意。 一个瞬间,卡尔寄希望于自己国王的身份去向罗斯人讨要一些战利品,再好好想想留里克那个崽子的警告,勇气维持了不到一秒变怂了下来。 漫长且紧张的物资搬运工作持续了整个白天,入夜之际海滩到处都是篝火,那些尚未装船完毕的皮革、活羊,也都在向货船驱赶。 直到这个月的第七天,奥托和留里克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旗舰阿芙洛拉号上。 此时,海湾里到处都是桅杆,一面面扬起的风帆上都缝制着交错蓝色条纹。 罗斯人出动了一支庞大的船队,四十艘货船(古尔德回到罗斯堡便穷尽了全部的货船参与运输活动)和三百艘长船,如此规模根本就是在对瑞典各部族,尤其是梅拉伦人秀肌肉! 虽说留里克无意秀肌肉,他的目的就是尽可能的组织船队把缴获运回去,至于吓到卡尔的小心脏,那就没办法了。 事到如今,瑞典王国内部的强弱对比已经有了巨变,梅拉伦人分明成了外强中干的形象,罗斯人则是冉冉升起的太阳。罗斯人不必再对内部人员藏着掖着,罗斯仍需隐忍,便是在王国直面丹麦实力的竞争时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罗斯人的起航只取悦于留里克的命名,只取决于阿芙洛拉号是否动身。 罗斯船队带上了剩下的交货品,另有吃到最后剩下了区区一千多只羊塞进船舱,或是直接拴在长船的露天甲板的桅杆上。浩荡的队伍拖拉成了水滴形状前进,就在水滴之后尾随着一支小船队,那才是瑞典联军的“主力船队”。 只可惜,罗斯船队成了真的主力,一度叱咤风云的联军船队而今完全成了配角。 罗斯人,大船拖曳着小船,大军逆风前进。 返航到了第二天,罗斯船队一分为二。一批大型货船带着一些长船奔着东方海湾而去。 卡尔看得费解,他站到船头质问着身后的划桨手:“罗斯人还能去东方?他们那里有定居点吗?谁能告诉我答案?” 这便有农夫嚷嚷:“听说他们在东边建立有据点,他们营地里的奇怪男人,就是被他们豢养的奴隶。” “嗯?我怎么不知道?东方……”卡尔瞥了一眼广阔的东方芬兰湾上远去的部分罗斯船只,接着绷着嘴摇摇头,“东方有什么?蛮荒的世界。” 卡尔继续命令:“你们快点划船,我们回去收麦子。” 此言直击农夫们的要害,恐慌的情绪在蔓延,他们开始拼命划桨,生怕回去晚了,自家的农田会被别人“帮忙抢收”,农夫们从不怀疑那些大土地拥有者的节操,那是一群贪婪的家伙。 他们不太清楚卡尔会从先期缴获品里拿出多少来支付兄弟们的报酬,至少也得是能够豁免掉债务。如果老国王奥列金还活着,他或许会给大家很多钱,但是现在卡尔当了王,此人真会仁慈吗? 农夫、渔夫不敢多想,他们只想早点回去把麦子收完,再抓紧储备越冬的各类食物。如果卡尔能给大家一笔钱就太好了,当然大家也未曾抱有太大希望。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头戴金冠的大王卡尔,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瞧瞧罗斯人的船队,是何等气魄。瞧瞧罗斯人的真正大军,是何等的威武。那些传言都是真的,罗斯的留里克倘若没有神助,如何赢得伟大的胜利?那么,罗斯人还需要新移民加入吗? 一些农夫心里开始盘算着奇妙的计划,倘若自己在故乡活不下去了,那就一走了之,去当罗斯人。 第474章 斯佩罗斯·维利亚·瓦尔基里 大海变得狂暴,罗斯堡的峡湾尽是波涛。 这些境况丝毫无法阻挠罗斯人的返航,就是所有的船只在浪里一上一下,许多人已经受其颠簸,晕船后的呕吐弄得人们精神萎靡。 气温变得更冷了,一些人甚至在担忧,第一场雪会比往年来得早。 雪还是晚点来吧!最好也不要有降雨。 这场战争,罗斯人掠夺了大量的钱财和皮革,偏偏非常重要的食物获取得有限。 过往的年月的八月到十月,族人们会拼命储备越冬的食物。他们必须大规模的捕鱼做成肉干储备起来,固然不乏勇敢的冬季勇士,比起冒险外出狩猎,还是窝在家中啃鱼干更为稳妥。 族人们知道回到故乡后,罗斯公爵会给予大家胜利的奖赏,或许那不会是一笔巨款,肯定也少不了。 钱财是好东西,就是不能在极寒的季节换来吃的。他们希望早点回去,稍稍休息一两天,管它海水是否狂暴,强行出海捕鲱鱼才是正道。族人们充满了希望,因为共同作战的科文两大部落的首领指出了非常关键的情报,即关于大河的三文鱼渔汛。 那就划着长船一股脑地冲向北方,在那几条大河的河口排成阵列,以密集的网兜将三文鱼一网打尽。 略显阴霾的天空下冷风阵阵,逆风而动的阿芙洛拉号带领罗斯的主力船队回来了。 留守的人们无畏严寒,他们聚集在岸边手舞足蹈,他们的兴奋无法压制。 货船纷纷停靠码头,长船直接冲滩。 妇女们冲上前,要在归来的战士里找寻自己的丈夫、儿子。 许多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也有一些妇女先是狂喜,接着警惕,最后在迷茫里哭出了声。 因为归来的罗斯男人并不多。 阿里克肩负起东方索贡的任务,便带着自己的新女人,以及一百余名罗斯本土战士奔向东方。征召自新罗斯堡的幸存战士当回到自己的家,那些来自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的男人自然全部回家,唯有背叛各个庄园的斯拉夫男人,他们成了新罗斯堡的新移民。 新罗斯堡的新移民里还有一支人数不多、身份颇为特殊的群体。 是哥特兰岛的哈拉尔,他的家族带着剩下的财产奉命迁徙到一片新的领域。 奔向东方的航线是极为新奇的,哈拉尔还是首次前往所谓的“蛮荒东方”,当他看到河口处出现的巨大堡垒、规整的码头,乃至一些转动中的巨大物件,便彻底改变了想法。东方看来也不是真的蛮荒,来到这里绝非流放,很可能是发家致富的新契机。 哈拉尔必须感谢自己的女儿以及奇妙的运势,他关键时候的认怂与和亲之举,使得他的家族在留里克的眼里已经极为重要。 如果将罗斯人的财富扩张主要委托给古尔德的家族,这显然有着巨大的安全隐患。留里克很清楚古尔德这个识时务者不会背叛,至于他的后裔是否忠诚那就不好说的。一个家族掌握了巨大财富,又为公国立下汗马功劳,他们一定希望更大的权势。 扶持一个竞争者,比如所哈拉尔的赫罗雷夫家族就是一个手段。再说了,留里克自知他还得叫亚丝拉琪一声姐姐(嫂子等同于姐姐)。 哈拉尔带着数百磅白银定居新罗斯堡,赫罗雷夫家族目前的时期便是当地最富有者。由此人组织东方的贸易与产业的发展,新罗斯堡的经济状况是否会快速腾飞呢?因为有多达一千只羊运到了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当地的气候自然被罗斯堡老家温暖很多,当地至少可以发展养羊业。 缴获的一千只羊全是罗斯公爵的财产,哈拉尔拥有繁衍种群的权力和任务,他的家族必须定期缴纳皮革、羊毛和奶制品的贡品,且新繁衍的羊按照比例就成了他的财产。未来,一些牛也要运过去。 只有五百余名罗斯部族本土的男人归来。 有三百名来自梅拉伦湖的战士正式成了新的罗斯人,可是,他们并非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有战争就有死亡,死了儿子、丈夫的妇女们当然为胜利欣喜,但是她们的家坍塌了! 妻子继承丈夫的全部财产,她可以带着孩子嫁给新的男人,只是瞧瞧现在的境况吧!仅仅是几年前,罗斯部族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被男人争相追求,到了现在,罗斯部族的女人已经太多了。 大量的妇孺下了船,她们无法为罗斯人的胜利欢呼,只因她们是战败后的被俘者,这番下了船就只能可怜的等候未知的命运。 随着更详细的消息传开,认定自己的丈夫已经战死的女人们,她们有了最后一点念想。一些族人去了东方索贡,也许自己的丈夫就在里面。 可是这的有三百余名罗斯本土战士战死,谁的丈夫、儿子是这光荣的死者呢? 她们祈祷自己不是这一“幸运者”。即便真是非常“幸运”,就只好自我安慰,那些战死的英雄已经去了瓦尔哈拉。 从六月到九月,漫长的战争看似终于迎来了终点。 罗斯部族迎来了响当当的大胜利,归来的人们回到自己的家中,与家人彻夜狂欢! 户外的寒风也不再可怕,夜幕下本该是漆黑的罗斯堡现在到处燃起了篝火,到处是松枝柴堆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一群围着篝火跳舞的人。 大量的缴获物资被从船上卸下,大部分的皮革自然是第一时间运抵古尔德家的仓库里。这当然不合时宜,留里克考虑到当下的情况,罗斯人的“公国仓库”没有建设完毕,缴获品只能暂由大商人暂时持有。 唯有一批非常关键的宝贝,它们被健壮的不晕船的战士合力掂起来,战士们配成一条龙,在留里克、奥托的带领下直奔祭司长屋。 胜利!伟大的胜利! 留里克的耳畔尽是族人们的欢呼,他们高呼着奥托和留里克的名字,用最美好的辞藻去赞美他们的公爵家族。 沉浸在快乐的气氛里,留里克想要哈哈大笑,他想到一些事,就只好挤出一丝微笑面对夹道欢迎的族人。 因为让渡权势的大祭司维利亚,她的生命…… “前面就是祭司长屋了,我……”抱着鹿角盔的露米娅紧随留里克,她沉浸在冷风中,天色本就有些晚了,阴霾的世界更加剧了一种和欢愉气氛格格不入的凄凉感。 “你在担心维利亚?” “是。我们出发的时候她就很虚弱了。我担心……” 担心失去她,露米娅就是这么想的。 留里克也不想劝慰什么,那毫无意义。而且对于维利亚,这位衰朽的老太太今年已经虚弱得难以站立,她仍旧是活着的,恐怕也已经是吊着一口气的状态。 很多的维京系部族不存在明确的祭祀中心,譬如控制大部分梅拉伦湖的梅拉伦部族,所谓的祭坛就是摆在湖畔的石头堆。 乌普萨拉部族在林子里建立了木棚子,设立木头雕塑的神像加以膜拜。 哥特兰岛的维斯比,这是实打实的祭祀中心,他们建立神庙还用青铜浇铸处偶像以膜拜。 罗斯人一直没有达到维斯比居民的信仰水平,却也比大部分部族要先进。身处在极北之地,人们需要一种坚韧不拔的信仰,用强大的精神力抵抗最寒冷的冬季。罗斯人便有着永久性的石船祭坛,亦是将祭司们的居所标榜为圣域。 祭司长屋是神圣的,是普通人要敬而远之的。 罗斯人的父母会教育孩子,玩闹的时候不要接近祭司长屋。而这几年被选定为祭司长屋守卫者的战士们,他们自诩有此光荣,活着的时候就拿到了前往瓦尔哈拉的介绍信。 他们都害怕因为自己不明智的亵渎惹得奥丁震怒,他们不敢对祭司长屋有何想法,所以这里就是最合适的放钱场所。 只有极少数的战士获得搬运箱子的权力,现在他们开始一箱接一箱的将最后的金银财宝搬运至位于祭司长屋内部的“留里克的大钱箱”,也就是罗斯公国的国库。 而这,已经是这十几天里第二次的大笔财富入账。 当第一批的数千磅银币、金币运抵大钱箱,留守的祭司们在震撼中尖叫,就连维利亚也垂死病中惊坐起,并在女祭司们的搀扶下看到了堆放的到处都是的钱箱。 松香与菊花茶水气息弥漫的长屋喧闹起来。 两位女祭司搀扶着一位满脸皱纹好似龟裂大地的老妇人,缓缓地从昏暗的内堂小间出现。 “快让我看看,我的留里克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维利亚的情况也许并没有那么糟,见得这位老妇人居然还能站起来,她的身体状况不是有所恢复了吗?留里克撇下身边人快步硬了过去,就仿佛孙子与奶奶的重逢。 当然,留里克是打内心里认同这位维利亚是亲人的,一个身世有些可怜却非常可敬的老人。 维利亚看到奥托就仿佛是儿子,看到留里克自然是孙子,至于露米娅,她是自己一切的继承者,虽无血缘,谁说亲人必须是血缘? 她枯枝般的双手使劲抚着留里克圆嘟嘟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热忱期待,最后亲昵地亲吻“孙子”的额头。 “大祭司,开始你又重获健康。”奥托见得维利亚如此“生龙活虎”,不由得欣慰万分。 “我已经不是大祭司了,露米娅才是。我……”她轻轻松开手,慈祥地看着留里克湛蓝的眼睛:“人固有一死,我已经太老了。我即将前往瓦尔哈拉,你们不用担心,奥丁进入了我的梦,神告诉我,罗斯军队会取得伟大的胜利,我会离开人类世界,成为女武神。” 如果她不害怕死亡,如果她觉得所谓的死亡只是成为女武神的一个过程,她又有何好怕的呢? 留里克顺着她的话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对吗?你会在天上守护地上的罗斯人。” “对。”维利亚继续扶着留里克的脸颊:“有一个神谕,奥丁会在合适的时机带我离开。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要悲伤,请将我留在人间的身体化作灰烬。你们可以高呼我的名字,spirus。” 留里克本以为维利亚会说一大堆幸福的话语,会为罗斯人的空前胜利喝彩,真是想不到,她在诉说自己命中注定的死亡。 这到底是为什么?还是。 啊! 一瞬间,留里克突然觉得维利亚现在的硬朗根本就是一种回光返照。 “spirus,这是你……你真正的名字?” 维利亚摇摇头:“我的名字早已忘记,也根本不重要。viria,只是祭祀之女的意思。而spirus,是奥丁赐予我的新名字,是希望的船桨。留里克,你!”说着维利亚轻轻抬起头,面对着在场的人们,“我!便是女武神spirus,我会在瓦尔拉哈重获青春,我会驾着马车在天空巡游。这便是我要告诉你们的。” (维利亚梦到了奥丁的赏赐,诸如成为女武神的资格,以及新的名字。spirus仅仅是拉丁语的“希望”与诺斯语的“船桨”的合成词,她的灵魂深处永远保留着年轻时与来自东罗马的使者的邂逅) 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奥托惊得说不出话,因为他将维利亚所言当做最真实的事。 留里克呢?他心里有些怀疑,不过维利亚能在幻想的故乡继续生活,不啻为快美之事。 “那么,我就称呼你斯佩罗斯·维利亚·瓦尔基里。” “一个不错的名字。还是继续叫我维利亚吧。留里克,现在说说你们的事吧,快告诉我你们得到了怎样的胜利……” 传说阿斯加德圣域,那里的大地都是金银铺就,圣域的居民都是穿金戴银,任何的语言都不能描述他们的雍容华贵。 维利亚见到了巨量的缴获在哥特兰岛的金银,她的三观被彻底刷新,甚至一度惊呼“他们是不是攻打了阿斯加德”。也是这个原因,让她连续做了多个奇妙的梦,并解释为神迹。 随着留里克、奥托,乃至露米娅的详细描述,一场波澜壮阔的战争画面徐徐展开。 维利亚丝毫不为那些战死的人悲伤,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英勇战死的勇士现在定是在瓦尔哈拉饮酒作乐呢。 就是罗斯人一战阵亡三百余人,对当前的罗斯部族真是一个糟糕的损失。 但是事情并非糟糕的,其中还有着巨大的转机,或者说罗斯人迎来了全新的时代。 维利亚,她年幼之际经历过罗斯人最艰苦的时刻,逃离斯韦阿兰前往北方苦寒之地,与当地的养鹿人发生激战并墙下今天的罗斯堡。难道还有比这些事更糟糕的吗? 乖乖坐好的奥托直言部族实力变弱了不少,维利亚直言此乃谬论:“你们竟然俘虏了两千个女人?她们最快明年就能生下两千个孩子,至少也有一千个是男孩,十二年后就是一千名战士。她们可以尽量生育,只要你能养活她们,罗斯人会拥有上万名战士,我们会快速变强。” 奥托捣捣留里克:“这正是我儿子希望的。” “你想怎么办呢?”维利亚问及留里克。 “把她们分配下去,明天就开始!我们和梅拉伦人有明确规定,我即将再度启程去梅拉伦湖,去拿回我们的一百万磅麦子。我要分给出征的战士们一笔钱,死了的就由其妻子、孩子带领。我还要分给他们俘获的女人,会举办一个广泛的大型婚礼仪式。族人们拿着钱,到我这里购买麦子,养活自己也养活家里的多名女人。我们得到的麦子将轻易的养活所有住在罗斯堡的人们,那些女人生育再多孩子,我们都能养得起。” 维利亚点点头:“许多人说你是仁慈的。他们只是凡人,根本不了解你,而我最了解你……” 维利亚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必要再赘言。 留里克,这孩子仅仅看起来是孩子。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罗斯公爵,他的功绩已经远超历代首领,他是前所未的对每一个罗斯人以及新移民着想的首领。 “你们都离开吧,我……只想安静一下。” 维利亚带着笑容将述职的众人劝走,她最后看得留里克关闭皮帘,深深出了一口气,接着浑身一软,松弛在祭司的搀扶中。 在场的祭司们惊慌地围过来:“大祭司!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突感虚弱。让我……继续躺着吧。啊,罗斯已经再不必我操心了。你们……你们记得。”维利亚拼命嘟囔:“我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你们一定记得,露米娅是被奥丁选中的大祭司,露米娅是留里克的仆人。留里克,他不是人,他是一位流落人间的神,他是奥丁的后裔。光荣吧!你们这些本该平凡的女人,你们在侍奉一个神。” 听得这一席话,祭司们无不浑身颤抖,她们又惊又喜,无人怀疑维利亚的话语。 维利亚这倒也不是编造故事来加强留里克的统治合法性,她说服了自己,彻底与这个世界和解。她的人生已经圆满。 第475章 留里设计对梅拉伦人釜底抽薪 金银并不能当饭吃,归来的罗斯军队还等着他们的首领分配财宝,肚子的饥饿迫使他们立刻奔向大海,划着渔船开始捞鱼作业。 战争时期,不能奢望后方的女人划船入海捕捞颇多,后方的人们的确捞到了一些鱼。她们即便拼命的捕捞,剩余的鱼获并不多。 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身为女人天生较弱的体能,还在于后方的劳动力太少了。 大军归来,时间已经是九月中旬,洄游的鲑鱼开始奔向各条它们出生的河流。 罗斯的男人们已经摩拳擦掌,他们从科文盟友处得到极为关键的情报,就等着在拿到了自己的战争红利后奔向北方。 已经没有人奢望梅拉伦湖地区来的商人提供物质,那是一群候鸟般的客居者,他们冬季前来不图销售农产品,而是加工、收购罗斯人弄到的皮革以谋利。 一批商人已经抵达,并带来了梅拉伦湖的湖畔农田丰收的喜讯。 曾几何时,各类鱼获养活了罗斯的族人,而今稀缺的麦子已经不再昂贵。或者说,是因为族人手里的钱变多了。 罗斯的男人,是战士、是猎人也是渔民,当然,大海之上也自然而然做起海盗。 纯粹的掠夺战争无法稳定的养活一个大部族,把生活的未来寄希望于贸易风险实在巨大,他们必须从事生产作业,那便是拼命的捞鱼乃至冬季狩猎巨兽。 男人们要去北方,去艾隆奥拉瓦堡这一极北的罗斯城镇对着洄游的鲑鱼,来一次不留情面的捕捞。一部分男人也做了打算,便是整个冬季驻守于此,瞅准时机于冬季继续北上,猎杀罕见的小动物取得珍惜皮革。 今年冬季当然要做“北方狩猎”,不过留里克怀疑那些来自纳尔维克港的商旅探险者还回来,甚至要在艾隆堡度过冬季。 北狩之事还在未来,留里克急需解决完眼下的物资分配问题,之后组织起庞大的船队奔向梅拉伦湖。 拿去自己的本金和利息,即八十万磅麦子是其一。 拿着巨款去采购各类物资是其二。 笼络当地的男人携家带口移民,则是其三。 因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留里克盘算起一个针对梅拉伦人釜底抽薪的计划,便是以利益为诱饵,迁移梅拉伦人去新罗斯堡,届时他们这群移民就不再是梅拉伦人。 大军归来还有没几日,罗斯人的海滩上,整个部族的男女老幼几乎都聚集于此。 一场盛大的分配战利品的盛会隆重召开! 这里的奥托及其全部的老亲信,大家身着华丽的衣服,又泡了热水澡,以肥皂洗赶紧浑身的毛发,还在蒸汽房里桑拿一番。 罗斯的旗帜在飘扬,许多人还穿着那件罗斯人的蓝白色调的袍子。 大家都是非常整洁的,他们扎稳皮带,钢剑挂在腰间,互相有说有笑得等待公爵大人的奖励。 但凡是出征者,无论战死与否都有一份最基础的奖励,即一百枚银币。 除此外,杀敌勇猛的旗队,每人再将五十个银币。 战死者,其正妻享有以上一切外,再享有多达二百枚银币的抚恤。 针对哥特兰的战争到底斩杀了多少敌人?留里克姑且按照一万敌人来算,就拿出一万枚银币来平均分配给兄弟们,当做“杀敌奖金”。 另有一些劳苦功高之人。如浑身披重甲的战士,无论死了的活了的,都要享有五十枚银币的“奋不顾身奖”。 那些从六月份就开始远征的战士们,他们每个人还要再额外享有一百枚银币的奖金。 还有一些最疯狂的战士,便是跟着阿里克从岛屿的东海岸一路探索斩杀到西海岸的人,这五十人只有少部分活着回到故乡,但他们近乎于疯狂的勇敢、以及探查到的敌人重大情报,配得上极高的赏赐。或者的人,或是死者的家属,再额外得到二百枚银币的奖励。 如此以来,一名劳苦功高的健壮勇士,今日领取超过三百枚银币,即三磅银子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享有战利品的只能是参战的两支勇士旗队、梅拉伦旗队,乃至射手旗队里的部分成年男子。很多人虽然参战,他们或是不能享受战争红利,或是部分享受。 留里克就是要整这一出弯弯绕的复杂东西。这叫做什么?这就叫赏罚分明! 其实比起掠夺到的金银财宝,留里克拿出来的只是很小部分。 罗斯人的“公国国库”到底放了折合多少银币的财宝?最粗略的也是超过了一万磅银币的,而且这还仅仅是金银的掠夺。 但是没有人抱怨公爵给得太少,比起以往的战利品分红,各个罗斯小家庭都分到了空前的财富。甚至是死了丈夫,生活本该突然困难的家庭,妻子拿着公爵给的抚恤金,以及阵亡丈夫应得的战争红利,自己和孩子的生活并不难过。因为公爵大人以荣誉和权势做担保,只要仓库里有粮食,每一个罗斯部族的本土居民,无论男女老幼,皆可一个银币换十磅麦子,而十磅麦子足够一个女人苟活一个月了。 且慢!罗斯公爵、伟大的留里克的确是圣人!丈夫战死,子女未来的生活费用已经被公爵承包。孩子们将得到训练,每天都能得到一份足矣保命伙食。 他们是为罗斯部族而战,绝非是只图钱的一般佣兵。 他们在哈哈大笑中拿到自己应得的巨款,代阵亡丈夫、儿子领钱的女人,拿着沉甸甸的麻布口袋喜极而涕,甚至向着奥托、留里克单膝下跪,代其丈夫行战士礼。 战士得了红利,阵亡战士的家属也无后顾之忧。 那些参战的水手、精锐佣兵、梅拉伦旗队的战士,还有科文人养鹿人的同盟者,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得到了赏赐。 他们至少全部领到了那一份高大一百枚银币的赏赐。至于梅拉伦旗队战士,他们更领取到了自己的区区二十银币的佣金,比起奖金这已经不算是什么。 梅拉伦佣兵们的幸福还不止于此,因为他们已经成了罗斯人。 分红的大会终于达到了它热烈的顶峰。 一批极为特殊的财宝等候分配,作为财宝的她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错,一批被挑选出来的多达一千二百名被俘的哥特兰女人,她们等待被分给自己的新男人。 那些早早被俘还被刺字的女人,已经被其归来的新丈夫领走。留里克差人甄别出其中不够年龄的女子一股脑塞进“瓦尔基里军团”,剩下的再撇出上年纪的妇人最后的无论是否生育、孩子是否在身边,全部分配掉。 当然,这份分配是不要钱的,或者说她们本身相当于一笔钱币。 留里克并不愿意按照维京传统,在海滩搞一个奴隶市场,他的本心并不喜欢这一套,虽然基于这个时代它存在一定合理性。 留里克希望一点人性,即名义上的否定这些被俘者是奴隶。只是名义上的。 被俘者基于年龄、面向、是否生育,被分了个三六九等,一天之内便被罗斯人分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那最后的“第九等”,便被新入伙的梅拉伦人分走。他们心中揣着感激,只因他们在故乡是难以娶妻的,这几个月为了罗斯人出生入死,钱有了妻子也有了,大家都有了光明的未来,齐夸罗斯公爵家族的英明神武。 他们领走了自己的新女人,当夜便是欢愉…… 罗斯部族似乎已经完全消化掉了所有的缴获,人口也因此激增,只是这些女人真的融入进新生活了? 留里克有些担忧,好在凛冬将至,她们会在漫长的冬季好好适应新的人生。 最关键的大事看来是结束了,大批的渔船奔向北方,他们以科文人为向导,带着五花八门的渔具去掠夺三文鱼、鲈鱼。 比如说艾隆奥拉瓦堡所在河流艾隆河(就是凯米河),其上游有一个大湖泊,罗斯探险者已经确定这里有颇为丰富的淡水鱼资源。湖泊不像是大海,它是平静的。且这座湖泊在罗斯探险者探索之前,根本就是纯净如少女,它未被任何的开发,湖中的资源如同神赏给罗斯人似的。 近百条船先行离开,留里克这边也在积极准备着去梅拉伦湖。 时间已经是九月下旬。 一场糟糕的降雨袭来,整个世界变得极为阴冷。 没有人喜欢降雨,如果天空一定要降下些什么,最好是降雪。秋雨季节开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持续到了九月的第二十八日,唯一让罗斯人庆幸的是并未有狂风,情况还不是太糟糕。 阴霾与湿漉,留里克的心情也是莫名的糟糕。 偏偏是这糟糕的降雨时期,阿里克带领的索贡船队回来了。 阿里克顺利完成了麦子的接受,他更是凭借武力威慑,从诺夫哥罗德松针庄园敲诈出了更多的麦子。因为那些白树庄园的男人们,他们带着大量铁器回乡,每个人也都带着一把缴获的圆盾。和罗斯人生活了几个月,被按照瓦良格战士来训练,白树庄园的男人们简直脱胎换骨,当他们数百人下了长船聚集起来,庄园首领里古斯一度认不出他们。直到这群人笑着嚷嚷起斯拉夫语。 凭空多了好几百名战士撑腰,阿里克的搜刮特别顺利。 他在诺夫哥罗德搜刮了近乎三十万磅的麦子,又在新罗斯堡拿到了一批属于罗斯公爵的农业税,比起前者,所谓的农业税(按照契约偿还给留里克的贡品)数量就少太多了。仅论人口而言,环伊尔门湖居住的斯拉夫人,其人口是比梅拉伦部族还要多,再就搜刮麦子的本事,分明是梅拉伦人更胜一筹。 运输之际遭遇降雨,冻得瑟瑟发抖的罗斯人,将部分淋湿的麦子扛到岸上,塞入古尔德家族那防水效果不错的仓库。 阿里克带着他的亚丝拉琪回到家里,他兴冲冲的向妻子佩拉维娜介绍起自己的新女人,一场家庭纷争由此展开…… 打归打闹归闹,两个女人还是得相处下去。 阿里克,他终于品尝到了迎娶两个女人的麻烦。好在二女最后定下了规矩,便是佩拉维娜为正妻,嫡长子阿斯卡德将继承阿里克的全部。至于亚丝拉琪和她未来可能生育的孩子,仅仅继承了阿里克的血统,不继承哪怕一枚铜币。 遂在雨停的第二十八日,罗斯部族的精英们齐聚在罗斯人的议事庭内。 这座议事的棚子早已有之,它一开始就是一个木棚,在去年的大兴土木中被重新建设。只是见过了哥特兰人的大议事庭,罗斯人的这个是否太小了。 小是真的小,但其壁炉的优秀设计,让大家在议事的时候一直沉浸在温暖的故乡,兄弟们可以无所顾忌的谈论大事,再佐以肉食和烈酒。 可惜现在只有肉干,烈酒一点也没了。 奥托照例主持部族的会议,这就是所谓的维京nordic会议。与会的精英们自然都有权各抒己见,不过罗斯公国里留里克已经实质上的掌控了军权、财权、行政权、神权,乃至是最大的话语权,留里克才是拿定主意的人,成为当之无愧的焦点。 经历过全所未有的大胜仗,罗斯人空前高傲。 奥托只是开启了会议,最后还是变成留里克的一言堂。 大家有说有笑聊聊战争时期的事,聊聊加入部族的那些女人,话锋一转又转到运输贡品有大功的阿里克这里。 哈罗左森欣慰地说:“你这小子,在战场上像是战争之熊,你把粮食运回来,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麻烦。现在我的家人已经不为吃的发愁。” 大家都在称赞阿里克的即时,毕竟那是三十万磅麦子!这在以往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庞大食物储备。 被赞誉的阿里克极度高傲,不料哈罗左森又打着哈哈调侃:“我倒是听说你家里的两个女人,她们一度彼此争斗?这可不好,你必须驾驭你的女人。” 大家有是嘿嘿笑出声,开始给阿里克支招,遂也有人拿出留里克举例:“我的留里克,他已经有十多个女人,真是吾辈楷模呀。” “要让她们以后不争吵,可要费心思。”阿里克噘着嘴吐槽。 留里克苦笑应付着,他也并非一定要拥有如此多的女人,只是……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恐怕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人人都在谈论自己的女人,他们都是狂野的男子,本性就是希望拥有更多的妻子、更多的孩子。他们还自诩是大好人,比如说给予那些被俘的女奴隶正式的家庭地位,其生育的子女也都是罗斯人,如此高的品德可是冠绝整个瑞典王国。 议事庭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趁着这份愉悦,留里克拍手打住了大家的话语。 “从诺夫哥罗德压榨了三十万磅麦子,真是超过了我们的预期。不过我们还要从梅拉伦人那里弄到更多。现在你们都听从我的命令!尤其是你,古尔德!” 留里克开始摆明自己的计划。 第一:组织庞大的运输船队,以旗舰阿芙洛拉号为首,奔向梅拉伦的古尔德岛。组织一支由五百名壮年男子组成的军队,前往梅拉伦拿去属于公爵的八十万磅麦子。倘若大王卡尔拒绝,罗斯军队直接进攻卡尔的宅邸,同时宣布不与梅拉伦部族的其他家族激战。 第二:准备大量的钱财,在梅拉伦和周边部族购买各种物资,其中以农产品为主。尤其是尽量与当地的大地主家族商议,以更高的收购价诱导他们拿出更多的麦子。 第三:以金钱赎买大地主家的债务奴隶,以金钱诱使梅拉伦部族的农民、渔民、手艺者移民。 在坐的古尔德和其长子斯诺列瓦,两人本着商人的直觉完全肯定留里克的第一项计划,以及第二项计划的前半部分。掠夺自敌人的钱财几乎都属于留里克,想怎么用当然凭他个人喜好。 但是后面的事,古尔德看不懂。 “留里克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我们是商人,商人就该尽量以最小的钱换取最大的利益。你为何要提高粮食收购价,这样岂不是肥了那些大地主还有农夫了?” “啊!你说这个?”留里克耸耸肩,反问道:“你是真的不明白?” “我?我不明白……” 在场的人们是真的一个不明白,或者说,他们还不能悟出留里克最深层的用意。 “在场的都是罗斯的精英,我们中不会有叛徒,我不妨告诉你们。我!”留里克拍着胸膛:“就是要让梅拉伦人衰落,所以要先让他们的富有者变得更富,至少也得给他们一个暴富的机会。” 这番话语仍是大家不解的。 见得人们都是好奇的,留里克也懒得话语晦涩,这便说起大白话:“我计划只与梅拉伦的大家族商议,和他们商定一个内部的高昂的粮食收购价。他们会为了从我手里拿到钱,会拼命卖掉自己手里的粮食,而这还是个开始。他们会想方设法从普通农夫手里弄到粮食卖给我们,这样虽然梅拉伦部族拥有一次丰收,可是对于那些普通农夫,日子反而比去年还要难过。那些大地主发了财,获得了大量的银币,而农夫一贫如洗。感觉活不下去的农夫,是否会想办法离开呢?” 奥托捏着胡须一脸严峻,只因他真的不懂。 古尔德和斯诺列瓦可是恍然大悟,两人使劲拍打起大腿,这对海豹般肥胖的父子,脸上的肥肉也为之晃荡,兴奋的笑脸几乎把眼睛挤压得消失于肥肉中。 “所有,才有了第三个计划?”古尔德亢奋问道。 留里克满意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可是,那些大地主真的会这样做?!” “会的,因为他们对于财富的渴望没有终点。你说,你会拒绝一座金山银山吗?为了劫掠一座传说中的银山,瑞典王国可是组织了一支大军呢!今年自立为王的奥列金,为了一座银山发动最后大决战,最后送了命。” 说到此,留里克长叹一声:“奥列金至少是讲究信用的,卡尔嘛……我得提防他违约。我计划再弄到至少一百万磅麦子,再带回来一批移民。至于梅拉伦部族的未来我毫不关心,我只关心我们罗斯公国是否能借助抢掠的巨额财富迅速强大。大祭司维利亚告诉我,几十年前我们只能苟活,我们是被梅拉伦人驱逐走的!他们是盟友?并不是。听着!” 留里克猛地心血来潮,他站起身:“维利亚会离开,她会以女武神斯佩罗斯的身份,在每个冬季注视着我们,因为这是奥丁的命令。奥丁是庇佑着我们的,只有我们是真的战士,梅拉伦人并不是。神在鼓励我代表一百年前的族人们复仇,我要用这种全新的战争,一种不流血的战争瓦解掉梅拉伦人的权势。什么第二话语权,只是我在维斯比为了稳住那些首领们的说辞。最终,我才是瑞典的王。哦,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瑞典王国,只有罗斯王国。” “啊,那我现在就称赞你罗斯王!”古尔德立刻识时务地赞誉,引得大家也傻傻地跟着气氛拍手。 出发的日子选定在儒略历的十月份的第一天,并计划在第四天之前抵达古尔德岛。 而梅拉伦湖附近的居民们,已经等待罗斯人大卖家等得不耐烦了。 第476章 梅拉伦鸡飞狗跳的九月 在梅拉伦湖,不良的事态正在发酵。 远征的大军回来了,就是归来的他们堕落得不像是一支大军! 瑞典王国各部族的联军,他们在先期的战斗中收获颇丰。固然大部分掠到的财宝和少量俘虏都为富贵者所有,那些加入军队的人们多少都有一些可观的战利品。 也许敌人并非传说的强大,也许劫掠比务农能更快的发财。 多个部族归来修整战士将自己的那点战争红利放在家中,见得钱财家人们也忘却了战争的伤亡。因为几乎所有的农户都是缺钱的,他们竟不知道自己贫穷的原因,很大程度在于富贵者的剥削,如今大家还要为了富贵者的荣光去打仗。 环梅拉伦湖的社会正在快速发展,他们长期被丹麦、挪威排挤在外,或者说他们并非狭义的维京人。 他们的发展逐渐内卷化,内部的贫富差距持续拉大。 夫们更愿意信仰带来富裕、生育的弗雷神和芙蕾雅神,尤其是农夫渔民,他们愈发崇敬太阳神索拉与地神乌伯。 大地与太阳的朴素祈愿促成乌普萨拉神庙的建立,人们当然也是信仰奥丁的,但是奥丁,这一次并没有给予大家胜利。 一直庞大的军队奔向南方的传说中的银堡,国王奥列金发誓要抢了丹麦人的银山。豪言壮志之下是整个梅拉伦湖的沸腾,每一个男人都渴望参与到战争捞到钱财,终究只有最精壮的战士有权出战。 一批最健壮的劳动力奔向了战场,时间到了八月底,固然今年整个环湖农田都喜迎丰收,收获季也几乎没有降雨干扰,暂时失去了大量精壮男子,可是苦了留守的人们。 家庭的妇女与孩子肩负起最繁重的收割、打谷脱壳、晾晒的工作。 更糟糕的是,他们多数要偿还以往的欠款。 也许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把丈夫弄到的钱财还款不就好了嘛?活命的麦子则是自己的。 大部分区域的沿湖农田始终享受着湿润,农夫完全不需要灌溉,他们倒也没想到将粪便、湖泥弄到田里肥田。他们完全依靠粗犷的农业手段,迎来了罕见的亩产一百五十斤级别的特大丰收! 就在他们拼命加工麦子品尝丰收之际,大军回来了。 军队没有出征时的锐气,船只数量变少,船上的男人们尽显疲态。 数百名梅拉伦农夫渔民归来,他们出发之际信心满满,而今回来近乎于两手空空。他们先是遭到家人的怪罪,随着他们诉说起在南方的惨痛经历,恐惧与失落的情绪在蔓延。 大王奥利金!梅拉伦的老首领!居然战死了! 而卡尔!那个卡尔直接做了王? 在梅拉伦部族,卡尔的风评并不好。那是一个傲慢的人,也像是一头四月的公牛,他的眼睛紧盯着部族里所有貌美女子,希望占为己有。他的恶名大抵如此,但是并未危及过民众最核心的利益。 死去的大王奥列金去年弄粮食的行径才是野蛮,好在此人带领大家勇敢地征讨丹麦人,他为了战争献祭了自身,民众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家只是频繁的人,寄希望于新王卡尔比他父亲仁慈一点。 不过,梅拉伦所有的大土地拥有者,他们的态度更显暧昧。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间隐秘的长屋,一场背着卡尔的会议。 整个梅拉伦部族有多达二十个富裕的地主家族齐聚于此,各家族或是族长亲自来,或是其家族之子奉命而来。大家要商议的仅仅是一件事,即是否认可卡尔做新的首领。 年轻的家族子弟摩拳擦掌,试问谁不喜欢权力呢?但是获得了权力而不被内部的精英认可,权力也就没了意义。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朽者主持这场会议。 他是一位土埋眉毛的老者名叫斯温,面对着坐了一地、衣着华丽的男人们,便拄着镶嵌无数琥珀、红宝石的橡木拐棍,声音沙哑地发表言论。 “现在……奥利金终于死了。这个该死的恶棍,连带着他的军队一并死了。接下来,是我们的时代。” 斯温话说一半,便有人嘟囔:“所以,我们不该承认卡尔是新首领。” “对呀,凭什么。难道他夺了王冠就可以称王?” “奥列金活着的时候有五百个黑衣战士为他的权势撑腰,现在他死了!他的家族算什么?我们何必再对他的崽子卑躬屈膝。” 突然又有人嚷嚷:“诸位,我们都是一起生活的老朋友了,没有谁高人一等。依我看,我们就该恢复古老的传统!就像挪威人那样,推举一个大家认同的首领,这个人并不高傲也不蛮横,仅仅是兄弟们的一个代表遇到什么大事还是兄弟们商量着来。” “这个主意不错。” “是啊,我们并不需要统治我们的王。再说了,奥丁明显没有赐福奥列金和卡尔。” 富贵的大地主们七嘴八舌,他们希望恢复古老的nordic,也就是部族精英们的议会,所谓首领并无太大的实权。 对此,年老的斯温也是认同的。 不过这位老者更加深沉,把并不认为在坐的“年轻人”的激进对梅拉伦是好处。 他急需沙哑地说:“消息已经传开了,谁能想到离开湖畔去往北方的罗斯人,已经强盛到凭借一己之力征伐整个哥特兰岛?” “什么?仅仅是他们?”有人猛然抬起头,“难道不是我们的联军打下来的吗?” “沃兰德,你真的相信卡尔的鬼话?难道我们联军的损失是与哥特兰人激战造成的?” “哦,这倒也是。” 他们又有了一番讨论,大家的态度趋于统一,即的确是罗斯人永久性的击败了哥特兰人,但部分梅拉伦农夫在哥特兰岛的废墟上殖民,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至少后面的事是卡尔极力标榜的,所谓竭力挽回战败的颜面。 大家族又开始讨论起开发哥特兰岛的事宜,比起日渐拥挤的梅拉伦湖畔有限的平地,哥特兰岛地处南方更加温暖不说,旧的哥特兰人能因这个岛发财,梅拉伦新移民抵达,自然能继承这笔财富。 人们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财富的觊觎,索性他们探讨的事完全跑了题。 “还是暂缓这些事吧!”斯文敲打一番木杖;“最关键的是,我们是否支持卡尔。”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白。 然而斯温逆着大家的态度嘟囔道:“但是,如果废除卡尔王,我们会面临一场混乱。” “混乱?为什么?”有人质疑道。 “因为卡尔,他掌控了前期战争中最多的财富。他目前缺乏私兵保护,兄弟们废除了他的王位,卡尔是否会用钱招募一支军队再自立为王呢?” “就拿进攻他!这个可恶的男人,曾打起过我妹妹的主意,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说话者名叫比约恩,一位年轻的地主,有时也以战士自居,虽然他还不到三十岁。 “不要冲动,年轻人。”斯温咳咳两声:“没人喜欢卡尔,但是必须有人做一个首领。如果卡尔死了,谁做首领,是你吗?” 比约恩一听可是来了劲头:“未尝不可,如果我做首领我就凡事听听大家的意见。我又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我和我的家族,是大家的朋友。” 那位上年纪的沃兰德也趁机嘟囔:“正如比约恩所言,兄弟们需要一个代表大家意见的首领。” “但不是现在。我不想引发乱子。”斯温摇摇头,阐述自己的意见:“还是暂时承认卡尔是王,当然只是表面上的。” 斯温竭力的力排众议,他是一个老家伙,众人愿意多听听他的话,就是让大家真心认同卡尔,那根本不可能。 除非,卡尔愿意分享他弄到的金银。 斯温再无力解释什么,“你们只要假意认同即刻。我们联合起来,要求卡尔拿出一笔巨款买来我们暂时的认同,他继续做自己的王,而我们呢?我们每个家族都能拿这笔钱雇佣一支私军,只要有了足够的私军,卡尔再是强硬,不过是我们的傀儡。” 这也是一个稳妥的方案,大家讨论一番后,确立了两个预案。 第一:卡尔愿意拿钱买来大家的认同,皆大欢喜。 第二:如果卡尔拒绝,就废了他。大家恢复老制度,推举一个平和的人当首领。届时,瑞典没有大王,只有盟主。 卡尔到底掌控了多少银币?没有得到银山,以及战争时期可怕的消耗,大家相信其人手里的钱还不到两千磅。 看起来这已经是巨款了。 作为一个王者,仅有这么点钱实在不能服众,所以各家族也不奢望能从卡尔这里敲诈出来多少钱。 大家是要赚大钱的,如何能快速赚钱?卖粮食呀! 谁来买粮食?当然是罗斯人。 这几年来罗斯人买粮食的力度愈发巨大,战争之前都只是单纯地觉得此乃有大利可图,而今他们已经完全明白了。罗斯人拼命卖粮食的背后,是他们真的有大量人口要养活。 商人们都说罗斯人的峡湾是苦寒之地,那里只能出产极少量的洋葱,播种麦子注定颗粒无收。罗斯人销售奇奇怪怪的商品以及优质的皮革、铁器,这几年的确挣了大钱,钱财却用来买粮食…… 既然罗斯人有钱,各家族就愿意销售。 即便斯温是个老家伙,他与他人一样,何必关心普通梅拉伦人的干瘦。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家族和朋友的家族,乃至家族中农奴、仆从的死活。普通的自耕农,不过是一群寄生在梅拉伦部族身上得到利益的菟丝子,他们随时都能离开,比如说突然“叛变”去做耶尔马伦人,甚至是跑到乌普萨拉神庙处定居。 这些自耕农与普通渔夫,他们占有的就是梅拉伦人的土地,他们必须缴纳一笔欠款来购买梅拉伦部族的安全保障。 二十个家族在弄粮食的问题上没有任何一点杂音,他们更是确定了一个统一的收购价格。 接着,一份关键的任务交给自称有意做出一番好事的比约恩,即由这位年轻人代表各家族,与虽迟但到的罗斯商队好好谈谈。 秘密的会议到此结束,不日,这群人齐刷刷聚集在卡尔家的门口。 奥列金死,其死后之事可是弄得卡尔焦头烂额。 父亲留下了诸多子嗣,卡尔身为长子,又是王冠的拥有者,他毫不犹豫的宣布废除所有兄弟的继承权。 难道他的兄弟们全都善罢甘休? 恐惧失去权力的卡尔,带着硕果仅存的那一小撮私兵,针对自己的家族施行恐怖的清洗。 身为王者有时候就要做恶人! 卡尔虽然有些心有余悸,他还是做了冷念杀手,清洗掉了家族内的所有竞争者。他觉得也许这样自己的地位就稳固了。 血雨腥风之事被掩盖,他拿出一笔钱财招募部族的闲散人员,甚至给予一批家族中干活的奴隶做私兵的权力。他组织了一支约莫二百人的私兵,当然这些私兵除了十多个历经大战侥幸生存的老兵,其余的不过是些武装的农夫。 卡尔将被杀的尸体秘密掩埋,再将自己风流过的女人以及私生子全部秘密接到家中。 似乎一个属于卡尔的时代降临了! 就是门口怎么出现了一堆衣着华丽者? 卡尔带着忐忑的心思将他们进入放入家中,整个梅拉伦部族最富裕的家族们完全聚集在一起。 斯温还是那个斯温,这位老者在多名女仆人的搀扶下走近“国王的宫殿”。 老者没有任何的客套话,甚至没有祝贺卡尔称王。 斯温的话非常干脆:“奥列金死了,你又自立为王。想要得到大家的承认,你必须拿出十万枚银币。” 此言一出,卡尔惊得几乎脑淤血。 他憋红了脸质问凭什么。 “凭什么?凭借实力!卡尔,你没有你父亲的声望,大家质疑你的王位。有人说,你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人说,你回来后谋杀了你的全部兄弟,只因他们是你的竞争者。” 斯温说得面不改色,卡尔惊得憋红的脸又瞬间煞白。他怀疑家族里面有内鬼,明明是隐秘的事如何被他们知道? 卡尔冷着脸问:“你们……到底想如何?” “二十个家族,每个家族五千枚银币,我知道你有这么多的钱。给钱,否则得不到我们的支持。” 卡尔懂了,这群家伙是来敲诈的。他的脸又开始憋红,心中暗骂这群家伙在父亲或者的时候保持安静,现在都成了贪婪之辈。 可惜看看这阵势,自己拒绝了,怕是今天就权势丧尽。 他直言自己没有这多钱,又聚集力争这笔钱是牺牲了上千人才得到的,没有出兵的家族何必所求过多。 不得不说卡尔所言有些道理,故而两派人一番谈判,这笔买去支持的钱还是要给的,数额降到了三千枚银币。 就在当天,地主们带着榨取了六万枚银币离开,这笔钱说实话也并不多,至少大家确定了一件事——为了得到支持高傲的卡尔服了软。 而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开始。 民众们发觉到了梅拉伦部族当权者之间存在的明争暗斗,或许这不会波及自己。 他们错了。 卡尔已经全部的家族,他们开始了大规模的征收粮食。他们采取任何合理与不合理的手段,如以低廉的价格强行购买农夫的粮食,他们将价格压到一枚银币买二十磅麦子。固然今年是个丰年,市面的粮食价格也不该怎么低。 但是卡尔做的更加过分,他发觉到了那些大地主居然在跟自己争夺粮食? 这是卡尔不能接受的釜底抽薪的打击,莫看现在这群地主猖狂,他还心心念念着罗斯人的安全许诺。但是,买到罗斯人的保护可是需要八十万磅麦子! 卡尔缺钱手头可是有了一批私兵,他以国王的姿态命令民众缴税不说,还派遣私兵强行买粮食。他的收购价格低到一枚银币换二十五磅!为了快速以更省钱的方式筹集粮食,卡尔彻底做了一回大恶人。 九月份的梅拉伦部族,终究陷入鸡飞狗跳中。 斯温并不希望这样,但是大恶人是卡尔,民众都认定卡尔是个恶棍,那就没事了。 第477章 失望带来愤怒而愤怒引起仇恨 庞大的罗斯船队抵达梅拉伦湖入海口,住在这遍布浅滩水道的人们,惊骇地看着一条条拥有着三角帆的大船漂入大湖。 每一面灰白的帆上都缝制着巨大的交错式蓝色条带,桅杆之顶全都挂着统一的旗帜。 梅拉伦湖周边的商人们,他们期盼着罗斯商队的抵达,接着再紧跟罗斯人的船队平安抵达罗斯堡港口。 时间已经是十月份了,联军的大败、梅拉伦部族的重大损失,导致集市的贸易明显有了萧条。 有些实力的商人都听到一个说法,便是罗斯人击败了哥特兰人,掠夺了大量财宝。 更多的商人希望去北方碰碰运气,哪怕要缴纳一笔税负。 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因为传说就是传说。连强大的梅拉伦部族都战败了,大王奥列金战死,罗斯人何德何能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就取得大胜? 仅有少数的皮革商人自发的北上,绝大部分商人在观望。 当然,今年的梅拉伦的产业商人们,他们需要在收货季后,在市场上购买足够越冬粮食。 买全家人的口粮并非太高的消费,然而今年奇怪的事发生了。 因为那些手握私兵、拥有大量农田的大家族,他们和新的大王卡尔合起伙来,几乎买空了农夫家的剩余粮食。 二十多个人多势众的大家族定下了疯狂的粮食收购价格,强迫梅拉伦部族全部的自由农夫,以低级的价格卖掉自己的剩余粮食。 无论是销售木材、精矿石、珠宝、金属、皮革等产业商人,就连不事生产的二道贩子,大家不得不找到那些在集市上摆开粮铺的大家族,一个银币只能买十磅麦子,价格太高了。 这是何等的价格? 欠收年景的才是这样的价格! 而大家族们拿出的收购价,一枚银币足矣买上二十磅,他们会因此赚上一倍。 各路商人无法直接从农夫手里买粮食,他们不得不从大家族手里高价买入。 梅拉伦最有权势的那些人,他们已经运用武力,合起伙来垄断了粮价。 这还不算完。 涨价风潮迷漫整个斯韦阿兰地区,尤其是梅拉伦人周边的部族,他们在战争中损失可是不小,为了尽快恢复实力,他们需要大量的钱财。 各部族非常欢迎粮价上涨,他们寄希望于卖粮食换去更多的财富。 梅拉伦的粮食已经集中在各大家族手里,农夫家里仅剩下口粮和种粮。丰收?真是一个讽刺。大家族的掠夺就像是一场洪涝灾害,民众经历了战争损失后又遭了一次灾。 而诸如耶尔马伦人、昂克拉斯人,当地的大家族路子还没有这般野蛮,他们的民众仍可能在高粮价的时期狠赚一笔。 还因为各部族被迫听命梅拉伦人的安排,梅拉伦的大家族和大王的家族制定了价格,所有部族都要遵守。 但是问题来了,谁是大买家? 各路商人捏着鼻子买了粮食,他们当然不能讲丰收的成功消化掉。剩下的粮食怎么办? 各个部族盯着罗斯人,罗斯人就是大买家! 各个小部族有着自己的想法,罗斯人若是做个大好人吃亏买粮食,那就是皆大欢喜。他们若是不买,粮食就是粮食,族人们慢慢吃也好,酿酒是另一个选择。 尤其是梅拉伦的大家族们,他们希望罗斯人能做一个冤大头。 罗斯人终于来了。 阿芙罗拉号君临古尔德岛,留里克、奥托,乃至古尔德等人,一众精英下了船。 紧随其后的还是数百名衣着统一的罗斯战士。 庞大船队的靠港真是叹为观止,大量的桅杆构成一片湖上的树林,大量的货船显得湖面的渔船尽为渺小的存在。 随着阿里克分船队的回归,罗斯人根本来不及修缮船只,就又不得不勒令这些劳苦功高的船只,集结全部的四十艘货船奔向梅拉伦湖。 他们,甚至都没时间好好清理运输绵羊时遗落的一船舱羊粪蛋。 经过改造的货船,可载货量的极限达到了二十吨!而超载的阿芙罗拉号运载四十吨的货物也是可以的。 罗斯船队有备而来,买上一百万磅麦子,折合三百余吨,他们的确有足够的船只运回去。 漫长的航行弄得留里克精神萎靡,不过岛上贮藏的酷似葡萄汁的低度葡萄酒,一杯下肚他的精神恢复不少。 罗斯人开始在岛上吃新麦做的麦饼,啃食新捕捞的烤鲈鱼。 “伙食很不错,看来传闻是真的,梅拉伦人喜迎丰收。”奥托心情很不错,他狼吞虎咽打呼吃饱,又招呼古尔德,“大商人,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 “当然,我们是买粮大户,今年梅拉伦湖大丰收,我们会用一笔钱买到更多的粮食。” 古尔德胸有成竹,留里克点点头,指点道,“根据我们的计划,要给农夫多一点钱。我们的计划便是拉拢那些普通人,制造他们与雅尔(大地主家族)的矛盾。” “好吧,我想我们会成功的。” 古尔德笑出了声,不过留守岛上的人们,他们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显然有什么不良的事想汇报。 “你们几位。”古尔德随口问,“这几个月梅拉伦湖出了什么大事吗?罗斯公爵在此,你们速像公爵大人汇报。” 那几人深受古尔德信赖,每一个都可作为优秀的账房先生。他们互视一番,汇报起最关键的要事。 他们的介绍令人诧异,紧接着的是暴怒! 一时间古尔德愣住,接着猛锤桌子:“该死的饿狼!无耻的老鼠!卑鄙的卡尔!” 阿里克直接拔剑,“可恨!早知道我在维斯比就砍了他!想不到这个恶棍敢在粮食的问题上阴我们。” 奥托的眼睛满是血丝,他的愤怒就体现在手里捏变形的银杯。 好在奥托不是一点就炸的炮仗,他急忙扭头看着儿子,“留里克!一个重大的考验,卡尔做了卑鄙小人。我们怎么办?直接登岸砍了他?” 奥托一点也不客气,因为整个梅拉伦都在说,先是疯狂的低价强制收购又是更疯狂的高价销售,始作俑者就是卡尔。 事实的一部分确实是如此,卡尔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勒见于用这种手段立下他的权势威慑。就像是父亲可以随意管教儿子,他卡尔不是权势受人质疑吗?现在,民众尝到了暴君的厉害,他以这种方法彰显了自己的权势。 情况出现了巨大变化,留里克轻轻闭上眼,仔细盘算着当下的情况谋划一个新对策。 众人都在等待这位年轻的智囊拿出一套新方案。 心情的情况根本留里克的预判中,既然木已成舟,他的头脑经过高度的运算又睁开了双眼,他想到了一套新对策。 “我们的目的仍旧是在梅拉伦部族制造对立,要让普通的农夫反对那些有权势的大地主。所以,我们仍旧要向农夫买粮食。” “还要买农夫的粮食?”古尔德伸出那肥硕的脑袋:“我的人所调查的事是真实的。卡尔搜刮了他们的麦子,他们不太可能把自己的口粮拿出来卖给我们。” “不!他们会的。只要我们给的钱足够多。” “这……这倒也是。”古尔德无语中闭了嘴。 “那些农夫,他们必然要保存足够的种粮和口粮,他们有一个下限。而我们,并非真的要把他们的口粮也弄走。我,只买一磅麦子,支付给他们十个银币。” 此言一出,谁人不觉得荒谬? 古尔德判定留里克有谋略,可悲的是自己自诩商业精英却不能立刻悟出。 “为什么?” “我要派人针对每一户农民,挨家挨户去买他们一磅麦子。我要告诉他们,梅拉伦人在战争中损失很多,这笔不对等的买卖是送给他们的情感补偿。是罗斯人可怜他们。” “仅仅是这样?”古尔德绷着嘴摇晃脑袋:“你是希望他们欠你一个人情?指望他们因此而反对梅拉伦的首领?我觉得不行。这些农夫会觉得,罗斯人给予的银币本就是他们应得的。” 古尔德所言奥托也是认同的:“留里克,我觉得这样不合适。他们是战败者,一个战败者也敢索要战利品?真是荒唐。” 留里克耸耸肩:“我不奢望他们领情,我只希望通过这个举动告诉那些最普通的农夫,罗斯人是有钱的,而且会大方的给他们钱。他们中不是有农户,丈夫为了摆脱债务会死了的奥列金打仗,现在丈夫死了,家庭仍旧欠债。只要我们给这种人一笔钱,债务立刻就没有了,这个时候我们再劝说他们移民,是否就会非常顺利呢?” 古尔德想了想,他心里觉得这样办事会有积极效果,就是最终结果实在不好说。 “也许,农夫会深思熟虑不会放弃他们既有的土地。他们又不是傻瓜,知道罗斯堡的土壤种不出一棵麦苗。” 留里克即刻说道:“他们或许不愿意立刻移民,他们至少知道倘若生活过不下去,还有投奔罗斯的新出路。” “如此说来,你还是寄希望于他们自己的决议?”古尔德又想到一件事,依旧表示怀疑:“你给他们钱自然是补贴了生活,欠债者也能归还债务。不过我对卡尔没有任何的期望。我相信此人会摆出很多理由,比如发明一个新税赋,将农夫手里的银币强行弄走。这样农夫仍旧是欠债,生活还是老样子。还因为战争失败,死了男人的家庭,他们的债务不减,未来的生活也会特别艰难。” “哦!那样就太好了!卡尔帮我做了一件好事!”留里克的态度看起来颇为反常。 奥托当即质问:“一个虐待族人的首领,可有什么好事?” 留里克欲笑又止:“所以你们认为,他们被夺了钱财就一无所有了?” “难道不是吗?”古尔德反问道。 “不!他们还有失望,对梅拉伦首领、对大地主们的失望。失望会变为愤怒,愤怒会变成仇恨,可惜他们只是普通人,无法反对那些大户。他们的仇恨难以施展,但他们是真的愤怒,接着发现自己的无力,这个时候他们会想到逃离梅拉伦找一片新世界扎根。这些农夫渔民就是梅拉伦部族的真正力量,我们的新罗斯堡和东方的广袤地区可以容得下他们。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活命便会得到支持。” 这下古尔德是听明白了,奥托多少也理解一些。 “真是妙啊!这样无论卡尔怎么做,事态都会向着我们设计的目标发展。”古尔德赞誉道。 “就是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梅拉伦不会因为一场损失并不太大的败仗分崩离析。” 奥托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明日,我们差人进入沿湖居住的那些农舍,给他们银币。” 当晚,留里克一众修订了他们的老计划。 罗斯人最终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带走梅拉伦部族的平民。罗斯人不会采取任何的暴力手段,即便是有暴力也是借刀杀人之举。 罗斯公爵必须表现得看起来像是一个真诚的大好人,因为留里克并不觉得那些农夫有很多的心眼。给他们送钱,就是好人,抢他们的钱,就是恶人。 留里克已经巴不得再给平民撒钱后,卡尔纵兵再去抢钱了。 天气是越来越冷,更加糟糕的是,罗斯商队抵达后的第二天,极为寒冷的小雨降临了。 雨是夜里开始的,降雨本身并不大,就是气温降到了非常糟糕的程度。 就是这一宿,一些贫苦的、上年纪的梅拉伦人在睡梦中被冻死,可是这些由于拥有广袤农田的大家族们有何关系呢? 庞大的罗斯船队簇拥着古尔德岛的木堡,最大的阿芙洛拉号好似一座浮游的小岛! 极为潮湿又阴冷的天气真不是做生意的好时机,这一天本该是对着罗斯人敞开的梅拉伦集市,商人们全部关着木门。他们本着平常的经验,只有疯子才会不顾泥浆冒雨贸易,那么开张营业的结果是迎不来顾客,迎来的只有寒冷潮湿的空气。 毕竟他们甚至没有发明雨伞,连挡雨的雨披都没有。所谓的防雨用具,就是皮革而已。 阴冷的天气阻止不住一个勇敢的男人,这个男人名叫比约恩。 比约恩乘坐一条小船,在自家的私军战士划船下,清晨之际冒雨抵达了古尔德岛。 光芒的昏暗的,他使劲擦擦满是水的脸,注意到一批小船也离开了古尔德岛。 “是谁?总不会是罗斯人的首领?还是洽谈买麦子的商人?” 肩负着众多大家族的委托任务,比约恩被推举为大家族们与罗斯人的谈判代表,他必须竭力促成交易,将各个家族弄到的多余粮食卖给罗斯人不说,还要狠狠赚上一笔。 只是那些小船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划向偏远地方的船只? 比约恩没有多想,他希望登岛就见到罗斯人说话有分量者,最好罗斯公爵本人就在这里,如此一来自己的工作也好办。 他也是一个野心家,他希望得到梅拉伦部族的第二权势。如果卡尔失去权势,就该有他比约恩取而代之。 只要办好这件事,让各个家族都能很赚一笔,自己的实力将被得到各家族的认同。 一位不速之客的登陆让躲在温暖木堡内的人们非常讶异。 寒冷与潮湿闹得奥托不想乱动,而留里克呢?他只想好好睡觉。 只有那些奉命去给穷苦梅拉伦农夫撒钱的水手、战士最为辛苦,他们只要好好完成工作,好处少不了。 现在,不速之客来了。此人一张口便自称自己乃“梅拉伦所有地主家族的代表比约恩”,对着看门的卫士直白表态,他此次前来就是要与罗斯人商议粮食买卖的大问题。 这下留里克已无权力酣睡。他猛然爬起来,意欲赶紧和这位名叫比约恩的“梅拉伦地主阶级”代表把买麦子的事商量好,因为罗斯人永远需要大量麦子。 还有另一个关键点。留里克需要知道本地的大地主们,对继承王位的大王卡尔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如果是质疑与仇恨,就必须立刻挑拨。 第478章 留里克对比约恩 浑身的衣物湿漉漉,胡子扎成辫子的比约恩根本想不到,他首次进入的古尔德岛的内部木堡,竟有温暖干燥之所在。 他一度凭借着意志力抵抗着身子的发抖,一想到自己或许会与罗斯人的首领见面,就更要注意自己的风度,要让这群北方的狠人重视他是一个战士。 护卫的小厮传来喜讯,罗斯公爵就在木堡内,更有那位传奇的男孩留里克,以及大家都颇为熟悉的“肥胖的古尔德”。 比约恩卸下湿漉的皮革外衣交由随从保管,他的寥寥仆人皆被披着白熊皮外衣的罗斯战士带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诱人麦香,想必慷慨的罗斯人还会给自己接风洗尘? 比约恩的仆从们的确每人赏了一木碗的买粥,看似慷慨的奖赏,不过是古尔德家族的惯用套路,所谓让任何前来洽谈商业的人知道古尔德家族对他们是重视的。 遂当比约恩正式见到罗斯公爵等一众精英之际,他本人也得到了麦饼、肉干、葡萄酒与覆盆子果干的早餐。 会面的场景实在新奇,进入到这木堡里最大的房舍,他被温暖笼罩,湿漉的麻布衣服蒸腾出阵阵雾气。 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一支木椅上,面前摆放着的则是一张木板拼成的大方桌。 这和自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罗斯人居然不在是坐在地上?他们也从法兰克人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 踩的是硬质橡木地板,坐着的是木椅,面前是木桌,桌上有大量的银盘和水晶盘(玻璃),盘子里皆是美食。 盛酒的器皿有银杯,还有镶嵌在黄金底座上的海象牙杯。更疯狂的是,罗斯人的尊贵人物,人手一支珍贵的水晶杯,杯里有暗红的美酒,散发迷人香气。 比约恩的眼神左看右看,虽说户外的光线因阴雨非常晦暗,室内可是通火通明。 罗斯人在屋子里燃起了一把火,并用石头堆砌出灶台,可是室内一点都无呛人的烟气。他首次见到了石头壁炉,倘若有心观察,便能发现木堡里的房子几乎都有石头烟囱,烟囱之下皆是取暖壁炉。 木墙之上挂着多达二十颗白毛的熊头,一想到那些罗斯战士披着的熊皮,比约恩甚至感觉到一点恐惧。 熊头之上是青铜的油灯灯座,火苗平静地燃烧。 木桌的正上方是一盏巨大的吊灯,其上的灯火如繁星般璀璨。 这一切,居然仅仅是罗斯人在梅拉伦湖上的一个贸易据点就能拥有的,那么罗斯人的母港究竟是如何?再一想想自己的家,甚至是卡尔,简直就是羊圈牛棚子。 比约恩强打起勇气,无形中罗斯人的气势死死压过他一头。 奥托略略绷着一张脸:“你就是比约恩?我乃罗斯公爵,十年之前我便来到过梅拉伦,如今我又来了。我并不认识你!那么,比约恩,你冒雨而来是为了什么大事?” 奥托这是明知故问,他故意将比约恩晾在门口一小会儿,趁此机会勒令古尔德向自己与儿子说明个一二。此刻的奥托已经知晓此人的确代表了一大批大地主家族的利益,此人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无外乎是为了粮食事。 毕竟梅拉伦的九月份,为了粮食的那些事情,闹得湖泊都在沸腾。 比约恩没有任何的高傲,双方的实力摆在这里,他毕恭毕敬道:“我是比约恩,我拥有一批盛产麦子的良田,以及一批善于种地的农夫。我与其他的家族做了商议,大家推选我作为代表与你们商谈销售粮食的事。我一直关注着你们,所以即便天气恶劣,我现在来了。” 奥托依旧面不改色,他绷着的脸庞满是胡须,倘若再遮蔽右眼,简直是传说中奥丁大神的形象。 奥托正襟危坐将自己装扮成睿智之人,如今果然涉及到了粮食交易的问题,便立刻退居二线。 “是粮食交易?很好,我们罗斯人此行就是要与你们进行广泛的贸易。我喜欢你们的麦子、你们的蔬菜,还有你们的亚麻布。” 情况进展如此之顺利,比约恩略有紧绷的脸现在也松弛下来。 “接下来,就让我的留里克与你好好谈谈。比约恩,你要记住,任何与我们罗斯人打交道的人也都该明白,我的留里克是罗斯的公爵。” 他就是留里克?果然与传说的完全一样,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这孩子打扮得极为整洁,他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衣物上的宝石装饰只是进一步衬托他的高贵。他不是一个富家子弟,也并非因为血缘必然继承罗斯老首领的权势,那湛蓝眼神里有着极为复杂高深的东西,显然这位留里克才是罗斯部族幕后的大主宰。 正当比约恩大量留里克一番自感惊异之际,留里克发话了,开腔便是语出惊人。 “比约恩,你代表谁?是代表了瑞典大王卡尔?还是整个梅拉伦部族?还是你们一些大家族?亦或是仅仅是你的家族?” 四个选择摆在比约恩的面前,他猛地一怔悟出了些什么。 “我……代表我自己的家族,也代表二十个拥有大量农田的大家族。” 留里克点点头,这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只是还有一点不确信:“所以,你们与卡尔的关系……你们反对卡尔?或者说,你们并不喜欢他?” 比约恩犹豫了一下,故意说:“卡尔,毕竟是大王,也是我们部族的首领。我们怎能反对王。” “不。你的眼神在飘,你在说谎。”留里克伸着小脑袋:“如果你真的支持卡尔,何必独自前来?你们这些地主,完全知道我们罗斯人是来向王权继承者卡尔做粮食交易的。你们要是真的承认卡尔,就不该背着他与我们交涉。” 这番话语直击比约恩的内心,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就是明面上比约恩发了疯要反对卡尔。 比约恩绷起脸来坐正身子:“卡尔是王,我们当然要支持王。” 留里克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位比约恩及其背后的那些家伙,他们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留里克也就跟着做好身子虚与委蛇,微微笑道:“是啊!卡尔是王,我们怎么可以反对王呢?” 气氛变得极为微妙,这便是奇妙的外交场合,有一件非常明显的事情摆在双方面前,可是现实逼迫双方都不能公然反对,即便大家心里全是反对的。 奥托与古尔德完全察觉到这种情况,本该是痛快的商业洽谈,愣是被搞得扑朔迷离。 留里克又耸耸肩,他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好吧,比约恩,说说你们的价码。你知道的,就如我父亲所言,我们罗斯人非常喜欢你们的农产品。”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比约恩并不紧张,只因在出发前,大地主的态度完全统一并拿出了一套粮价的谈判预案。 “我们计划拿出三十万磅麦子,全是今年的新麦,我们可以用名誉担保,每一颗麦子都脱壳完毕并经过了晾晒。它们有着很好的品相保证,做好的麦粥香味扑鼻。所以,一个银币十磅麦子。” “是吗?就是这个价格?” “正是这个价格。”见得留里克等人面色波澜不惊,比约恩下意识觉得罗斯人完全认同了。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因为罗斯人的留守者完全知晓过去的一个月里梅拉伦湖发生的众多事件,他们这些留守者的一大任务就是监控各种大宗货物的价目变化,做好统计最终向罗斯公爵汇报。 留里克故意停顿一番,平静地说:“这个价格太疯狂了,完全是灾荒年景的价目。我听说梅拉伦湖周边的所有农田都是大丰收,难道这些说法是错的?还是说,是你们故意定下这个价目,只为很赚我们的钱?” 弯弯绕得说话方式到此结束,留里克再无掩饰,便继续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你冒着生病的风险来我们的岛屿必有高论,想不到只是来告诉我,你们想要携粮食自重?” “不!我们没有!”比约恩根本想不到,这个留里克已经知道了一些关键的内情。他的否认实在无力,就像是承认了似的。 留里克在昨日听取留守者汇报之际就有了心理准备,想不到今日的奇妙遭遇,梅拉伦的地主们真就舔着脸来要钱了。 难道不是要钱吗?他们明知道罗斯人是最大、最疯狂的买家,就像宰割这只大肥羊? 罗斯人的确是浑身毛茸茸,那毛发不是羊毛,而是北极熊的毛呀! 留里克平静之下带着凶狠:“这个价格我们罗斯人无法接受。但是我们仍需要你们的粮食。我听说整个梅拉伦的粮价都是这样,这非常的反常。我只能认为这是一种肮脏的背叛,罗斯人遭到了梅拉伦人的背叛。听着!比约恩。如果我不能舒服地得到粮食,我只能组织一支三千人的大军兴兵讨伐。你知道的,我军以极为微小的代价就歼灭了哥特兰岛一万人,激怒我们的后果……” 留里克看到自己面前的酒杯,他先是痛饮一杯低度葡萄酒,接着便是把玻璃杯砸了个粉碎。 “这就是后果。战争!” 这真是最严重的威胁,比约恩惊得一度不知所措,好在他有拿出了预案。 “尊贵的罗斯人,请息怒。我们并非恶意冒犯你们,只是有人逼着我这么做。” “是谁?” “是大王卡尔。是卡尔定下的价格,如果我们不照办,卡尔就要举兵攻打。所有的地主家族都非常忌惮,为了避免灾祸,我们只能如此……” 如此说辞不过是一种甩锅,当然言辞中也有部分事实。 “既然如此,我们还能继续谈下去吗?”留里克故意说,“我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几乎榨干了普通农夫的口粮,有勒令周边部族跟着涨价,只为让我们罗斯人做冤大头。那么,你们的目的是否是卖掉粮食赚取银币?我明确告诉你,这个价格我不接受。你若是拒绝,我只能理解为梅拉伦背盟,是挑起内战的元凶。” “我们不希望战争,都是那个卡尔。”比约恩继续甩锅,趁机提出预设的条件:“我们也愿意降价,我们仅有一个条件。” “说吧,我会考虑。” “我们真就害怕卡尔的报复,如果他采取报复,请你们罗斯人为我们撑腰。” 屁话!全都是屁话!现在的留里克已经明白,这群大地主是单纯的装弱而已,他们根本就不怕卡尔,只是需要一个承担一切风险的背锅侠。卡尔是王,自然由此人承担一切。 “我可以保证。所以,我们罗斯人要求价格降低到一个银币十七磅。” “啊!这……也许。” “怎么?你们明明是一个银币二十磅的价目去强行购买,在以十磅的价格销售。你们赚的太多,我让你们少赚一些有何不妥?” “十四磅,不能再低了。”比约恩急忙说。 “那就十五磅!就像是平常丰收年景的价目。这样你们卖掉六十磅麦子可是额外赚了一枚银币。” “成交。” 十五磅燕麦卖一个银币,这是各个家族商量后的底线价格。他们的确真的希望罗斯人做个冤大头,如果对方不愿意,便抛出这个价格。大家族相信,罗斯人的底线大抵也在这个价目区间。 不过各个家族也确定,一旦罗斯人确定买粮食,作为代表的比约恩立刻表态,所卖粮食可是高达四十万磅。 “什么?四十万磅?”留里克这下终于吃了一惊。“你们有这么多粮食?” “有的。” “难道你们真的疯狂的搜刮农夫的粮食了?” 比约恩不以为意:“很多农户欠着我家的债务,他们必须拿粮食抵债。我们每个家族都能拿出两万磅高品质燕麦,就按照我们定好的价目,当雨停之后,我们便会把麦子运到岛上。我现在需要明白,我们能否第一时间拿到银币。” “高品质的法兰克银币?这个你放心。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为了我们和平的贸易,我们罗斯人愿意设下宴席庆祝我们的合作愉快。” 刚刚还发出战争威胁的留里克,现在居然要把酒言欢了? 在比约恩看来,这孩子一点都不做作,所言所行并非表演。留里克,或许他仅仅有一个孩子的外表,他的内心已经非常成熟。 对于留里克,比约恩的内心已经有了高度的评价,他急需将自己的见闻告知那些大家族,告诉他们罗斯人绝不可能做冤大头。 留里克随意差遣一个衣着朴素又透露着华丽的女仆(他带着麾下十个斯拉夫女仆又来见世面了),换上了新的玻璃杯,倒上了新的葡萄酒。 他高举酒杯的洒脱感的确没有一点的孩子样,其余人等也纷纷举杯。 比约恩看着手里的水晶杯好是一番沉思,接着举起。 他们把酒言欢,以这种方式确定了一份贸易契约,至于把契约刻在木板上,还是算了吧。 透过这次谈判,留里克已经彻底确定了梅拉伦湖的粮食贸易,已经彻底倒向了买方市场,掌控一万磅白银资本的罗斯人才有实力小坏掉这么多粮食。 比约恩又冒着寒冷的小雨离开了,他的离开并非空手而归。 他带走了那只盛酒的玻璃杯,以此作为信物。 比约恩当然也知道罗斯人近年来一直在大量销售玻璃器具,以及不少奇奇怪怪的用具。玻璃杯固然是价格不菲,只是比起过去的天价已经降低太多。他不知道罗斯人如何大量搞到玻璃器具的,总之他们每年夏季都在大肆销售,为此聚敛不少财富。 这种珍贵的宝贝自然是多多益善,比约恩自知自己的家族需要大量卖粮食从罗斯人这里赚到钱,他可以花钱再从罗斯人手里买稀罕物,但是现在,他需要招募私兵购置武器。 现在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各个家族都相信,透过罗斯人与卡尔的交易,卡尔的家族会大赚特赚。 大概真的是这样吧!卡尔的实力迅速膨胀后,他会组织更多的军队! 罗斯人可是要从卡尔这里买入八十万磅麦子呀!这个消息早就走漏,各个家族都是知道的。卡尔少说也得大赚四百磅以上的银币! 然而直到现在,各个家族仍旧不知道一个非常疯狂的内情。 卡尔真是卖给罗斯人八十万磅麦子?恰恰相反,这八十万磅麦子是一笔债务,还是政治斡旋之后确立的债务!就是双方在哥特兰岛上的密谈,梅拉伦的那些大家族根本就不知情,除非卡尔本人脑子进水自己透露。 卡尔的确在对外销售麦子,也是他确定把价格抬高到一个银币只能买十磅。据说罗斯人会做冤大头,搞不好引得对方暴跳如雷。 怎么可能呢?卡尔的定价本身针对的又不是罗斯人,而是本部族里那些需要买商品粮的人们,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罗斯人如何发怒? 无风的世界阴霾密布,细密的寒冷秋雨洒向整个湖区,而大湖的周边,一个个定居点可是暗流涌动。 卡尔不是纯粹的莽夫,他发觉自己的权势受到威胁,正试图利用罗斯人压制部族内部崛起的反对势力,亦是积极确立、恢复自己的权势。 梅拉伦部族各个家族为了弄到钱财想尽办法,弄钱的目的是扩充私军,让“反卡尔联盟”强大起来,找到合适的机会做掉卡尔。当然,如果卡尔惹毛了罗斯人而被斩杀真是再好不过。 但是留里克,他已经计划掀桌子了。针对梅拉伦普通农夫渔民的策反工作,正冒雨施行。 第479章 留里克巧对瑞典王卡尔 阴雨天气终于结束,气温却迟迟没有回升。 留里克惊异地发现,古尔德岛上岸边已经出现薄薄的浮冰,挂在户外的鲜鱼也变得坚硬。 “难道今年是个冷冬?要是湖泊过早封冻,我岂不是走不了?” 阿芙洛拉号缺乏破冰能力,其他货船只能更糟。 太阳出来了,世界开始趋于干冷,浮冰是极为糟糕的预兆,留给罗斯人的时间已经不多。 阿芙洛拉号的优雅魅影出现在梅拉伦集市的码头,她的出现再度引得民众围观。 许多梅拉伦人知道罗斯人的确是攻击哥特兰了,只因两个多月前罗斯人便是打着这个旗号征兵。 征讨哥特兰人有着讨伐背盟者的大义,同样的,那些各个家庭的次子三子,他们无权继承家业便铤而走险给罗斯人当佣兵。 他们终究是父母的孩子,那么出征的人们到底怎么样了? 罗斯人应该是赢了,否则那些家伙从哪里搞到大量钱财,居然冒着雨挨家挨户的发钱呢? 梅拉伦的绝大部分的农夫、渔民家庭,几日的阴雨弄得大家叫苦不迭。罗斯人莫名其妙的以夸张的价格买一磅麦子,许多梅拉伦人突然得到十枚银币,幸福来的莫名其妙,他们也不知说什么好。 也有一些死了丈夫的家庭,痛哭的妇女在狂喜中哭得更凶。只因罗斯人派来的使者明确的许诺,是罗斯公爵大人体恤战死的王国战士,会愿意帮助战士的家眷还清债务,以及宜居罗斯安居乐业的许诺。 后面的许诺太过飘渺,前面的许诺,罗斯人可是承诺就在这个月为她们还清债务! 民间的舆论众说纷纭,他们缺乏娱乐便聚在一起嚼舌头。有人说罗斯人慷慨,罗斯公爵是大好人。有人说罗斯人这么做必有不为人知的所图。还有一批人,他们心里痒痒,便是到处观望,所谓罗斯人再度招募佣兵便立刻去报名。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罗斯人真的取得胜利,所以那些胜利后的梅拉伦佣兵,怕是得了好处后永远的为罗斯人办事。果真如此,真不啻为一个好出路。 民众在惊骇中看着罗斯巨船抵港,人们摩肩接踵地观望,接着见到大船放下木板,一众衣着极为整洁一致的人们下了船。 看看他们吧! 为首的一名战士头顶白熊头,熊的上颌与獠牙为他遮掩阳光。此人披着御寒极佳的白熊皮,皮革之下还是蓝白色调的长衫,牛皮袋扎稳腰,一把剑挂在身上。 此人举着罗斯人的金丝镶边的旗帜,旗顶的狰狞异兽更增加了气势。 一些身份尊贵着被同样着装的战士护卫着。 有人认出了一个传言中的名人,便开始有人兴奋地嚷嚷留里克的名字。 还有的民众,尤其是衣着朴素的妇女,她们高举双手感谢罗斯公爵前些天的银币赏赐。 “看来我们的举动大大奏效了,她们是感激的。”留里克随口对古尔德说。 “是啊,谁能拒绝钱呢。只是大人,你不要太相信她们受一点小恩惠就跟我们走。” “我知道。哈哈,只是我很享受这种感觉。聚集而来的是梅拉伦人,他们在欢迎我们罗斯人。死了的奥列金活着的时候都享受不到这个。” 奥托全程听者儿子的话,他的心里可是舒坦极了。他非常喜欢这种夹道欢迎的感觉,他被罗斯部族的民众爱戴,现在又为人口更多的梅拉伦欢呼。 整个梅拉伦集市陷入欢闹,民众聚集而来,他们更多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来一睹罗斯人的风采,还期待着罗斯人更再给些赏赐。 果不其然,古尔德这位大商人开始动用手段。 古尔德的手段令留里克都始料未及。 大商人的四位随从接下腰间的布袋,开始对着欢迎欢迎的民众大肆撒钱。 这番举动,直接引爆了一场混乱! “古尔德你在干什么?”留里克大惊失色,只因这些民众在疯狂捡钱。 “哈哈,你瞧他们!哈哈哈……”古尔德觉得撒钱真是有趣极了,这举动真是令留里克无语。 撒钱着一直在嚷嚷简单的一句话,并不听地大声重复:“这是罗斯公爵的礼物!” 留里克愣住:“古尔德,犯得着这么破费吗?” “不过是一些铜币。铜币对我们已经不值钱,对他们依旧有用。” “铜币?那好吧……” 留里克不想再说什么,毕竟古尔德这么做也是好意。如果仅仅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背叛自己的部族加入他人,那就是纯粹的下贱无底线。 捡钱的梅拉伦民众只是需要钱罢了。 制造一场踩踏事故对谁有利?当然还是罗斯人。 这不,罗斯人的举动快速地传到卡尔的耳朵里。 “罗斯人!”卡尔曾在极度愤怒中对着一个妻妾拼命发泄,结果折腾得那女人好几天都站不起来。 现在,卡尔涅瘪了一只小金杯。 “罗斯人!你们以为自己的王?留里克,你这个崽子居然这么狂妄!你在羞辱我!” 罗斯人就是在彰显霸气,他们的王霸有底气,毕竟哥特兰的维斯比大城就是被罗斯军摧毁的。 现在回到故乡,卡尔不能快速组织一只听命于己的精悍私军,那些贪恋权势的大家族又是蠢蠢欲动。内政之事弄得他焦头烂额,现在罗斯人来办大事了。 为了筹集粮食,卡尔自诩做了必要的恶事。他又不是纯粹的傻子,知道此举伤害了民众的感情。然而为了为父报仇的大业,为了维持王者的面子,只能出此下策。 卡尔还能怎么办?只能把愤怒与嫉妒压在心里,把曾经的狂妄封印起来,摆出一副笑脸迎接极度嚣张的罗斯公爵。 树立起来的木墙就好似栅栏,卡尔的宅邸就在这里。 留里克轻轻抬头,示意手下战士不要管忌惮中的把门侍卫,直接以蛮力破门而入。 面对强者,礼节当然是要有的。留里克不觉得今天的卡尔还是什么轻者,他甚至得不到梅拉伦民众的爱戴,只能如乌龟一样缩在壳了。 把门的卫士还想言语两句,就被蛮横的披着熊皮的罗斯人直接推倒,手持的短矛也落在泥地。 木门被轻易地打开,敞开的门恍若是在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走吧,爸爸。”留里克随口道。 奥托吃了一惊:“我们这么做是否有些太蛮横了?” “我看弟弟做的很好。”阿里克趾高气昂地抬起下巴,“卡尔?妄图和我决斗,被我轻易按在地上。我可不承认这种人是王。” “话是如此。我们还是要更多的利益,以后就需要此人。”留里克再无多言,催促大家进入。 户外的嘈杂实在令坐在黑乎乎内庭里的卡尔如坐针毡。 整整一年前,父亲奥列金在此罗斯的留里克有了首次磋商,一年后留里克又来了。而他卡尔需要为父亲偿还欠下的巨额债务! 借款四百磅银币,为远征的大军填制极为优良的武器,入侵战败了,人员和武器尽数损失。 虽是如此,战败和借款的事实毫无关系,他必须用粮食来支付足额的本金以及100%的利息。 罗斯人踏着趾高气昂的步伐于黑暗中显现,然而最先映入卡尔眼睛的竟是狰狞的熊头。 “啊!熊!熊群!” 卡尔连带着身边的侍从、女奴都被惊得接连后退,惊慌失措的面相被篝火照得清清楚楚。 “怎么?你居然怕熊?” 黑暗中留里克走了出来,如今的他本事个子矮小身形单薄,在一批披着熊皮的战士护卫下,也是显得英气逼人。 “啊,原来是你们。罗斯人……”卡尔呲着牙,急忙坐到原来的皮垫子上,最后扶正自己的金冠。 留里克一众随即坐下,罗斯公爵以及精英贵族尽在于此,可怜的卡尔却只有一人。 可怜的卡尔,事到如今他没有一名幕僚为他撑场子、出谋划策。曾经的那些精锐佣兵头目,全部在战争中丧命,他是纯粹的孤家寡人,只能独自面对咄咄逼人的罗斯人。 卡尔故作强硬:“你们弄得我的集市实在聒噪,我的人告诉我,你们在到处撒钱引来一场混乱。” “的确如此。”留里克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又能怎样呢?你这里的律法可曾禁止商人撒钱消遣?” “你!”卡尔一时无语,他思考了一会儿又嘟囔:“你们既然非常有钱了,何必还向我要粮食?你们明明知道这么做后,我的民众会怨声载道。” “是吗?你是梅拉伦人的首领,他们生活好不好和我罗斯人有何关系?我只关注麦子。现在,麦子都储备好了吗?” “麦子?没有!”卡尔赌气式的表示拒绝,就是透过此人的脸,留里克已经猜到他不敢背叛。 阿里克一时看不出这一层,便骤然拔剑:“好啊卡尔!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那就战争吧,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就砍吧!你杀了我就是杀了王,那些大家族会高兴你这么做,这样他们就能选出新的王。你们弑杀了大王,就是背叛整个瑞典,就像是背盟的哥特兰人。所有部族会联合起来征讨你们!你们以后休想再得到粮食!” “你以为我不敢?!”阿里克咬紧牙关眼睛瞪大如铜铃,就是持剑的手不停地颤抖,仅仅是颤抖下去。 留里克绷着脸,心里暗骂堂兄怎么如此冲动。奈何自己也是想不到,卡尔居然摆出一副混不吝的姿态。 “我……我们罗斯人,仍旧承认你的王。”留里克竭力保持平静:“就如我堂兄所言,如果你不给我们粮食,结果自然是你的死亡。事实也不仅仅于此,你的背叛将给你的家族带来撤离的毁灭。现在的问题是,谁给我们提供八十万磅麦子,我们就承认谁是王。毕竟那些武器的货款是卖给梅拉伦人,梅拉伦人发动了远征,我们只与信守承诺的人做生意。如果那些大家族愿意,我们大可要求他们选出一个人承认其为王。” “荒谬!” “也不是荒谬。有一个名叫比约恩的人找过我,希望我们承认他的权势。我是拒绝的,因为他许诺的东西太少了,根本不如你的父亲许诺的多。”留里克故意这么说,面目平静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可在卡尔听来无异于晴空霹雳! 卡尔如何不知道比约恩?此人看起来毫无野心,不过是那些土地大家族中不太起眼的存在,此人居然萌生了当王的野心? 卡尔咬紧牙关,牙龈都为之出血。 谁是潜在的叛逆?谁在蠢蠢欲动?!卡尔在暴怒中甚至没有考虑这一问题,即罗斯人如何知道这些事? 现在居然是罗斯人指出了梅拉伦人中的幕后黑手。 见得卡尔愤怒得像是鼓气的河豚,留里克依旧面如净水,继续挑拨:“在维斯比,你把战败的责任推到我们罗斯人没有南下支援。这件事非常荒谬!我们击败哥特兰人,就是避免了你们腹背受敌。你们梅拉伦部族人口超过两万!为什么出征的仅有一千五百人?为什么你的私兵倾巢出动?那些坐拥大量田亩的大家族为何是在看戏?他们就是巴不得你的家族战败,然后取代。什么瑞典王国的利益,他们根本没有远大的目标。他们所看重的,仅仅是你家族的田产和奴仆!” 如此一击,卡尔如梦初醒。 一瞬间的事,卡尔突然间不再觉得眼前的留里克面目可憎。倘若不是此人的一番解密,自己至今还是蒙在鼓里,怕是什么时候被反叛的大家族砍杀都不知道。 “正因为你是王,我才告诉你这些事。你与我们之间的恩怨算的了什么?如果让那些家伙得逞,战败的仇恨谁来报复?你记得,你的家族战败了,你统治的合法性饱受争议。你现在任何的抗拒只会带来死亡。我们罗斯人并不想杀你,如果你今天拒绝交出粮食,我只能做一个恶人,再去扶持那个比约恩。” “好吧!”卡尔不再回避,他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 最危险的敌人竟然不是丹麦人,更也不是罗斯人,居然是部族内部的那些野心家。 已经再无好说的,卡尔声称会立刻带着一众罗斯人抵达自家的粮仓,先是展示巨量的新麦,接着立刻差人搬运。 但留里克的话并没有说完。 “还有一件事。卡尔,梅拉伦部族损失很大,数百名农夫死了,他们出征就是为了胜利后分到战利品偿还自己的欠债。你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的抚恤,按照我们习惯的律法,他们的妻儿都将成为你的债务奴隶。” “不错。你……总不能说这也是错的?” “的确不是错误,就是对于那些战死的人太过残忍。” “你想怎样?” “卖给我。” 提到这件事,卡尔立刻动了心思。他攥着自己的胡须想了想,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你是需要那些女人和孩子?还是连带着她们拥有的农田和房子?” “仅仅是女人和孩子,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这倒是你的作风。我都知道,你们罗斯人一直在我们的部族弄到奴隶再运走,仿佛挪威人奴隶市场就是为你们所开。你们带走了所有肮脏的乞儿,我和我死去的父亲都是支持的。但是你要带走那些女人和孩子……” “说出你的条件吧。” “得加钱。” 卡尔到底回答不出留里克所料:“钱不是问题。我可以按照双倍的奴隶价格,我会直接给予你上好的法兰克银币。” “全部的债务奴隶,连带着他们所欠下的债务本金和利息。你都会支付?”卡尔已经伸直了脑袋。 “当然。我们有备而来,可是带了大量钱财。” “那就成交吧!” 维斯比的财富被罗斯人扫荡干净,他们变得非常富有,这一点卡尔非常清楚。他想以王的身份敲诈到一点财富终究是作罢,现在出售债务奴隶居然也成了赚钱的点,实在令他始料未及。 谈判很快有了极佳的结果。 之后的三天时间,四百余名罗斯战士穿戴者华丽英武的衣装登陆梅拉伦集市,以及梅拉伦部族的核心区。 罗斯战士在此耀武扬威,监督着卡尔家的奴隶将大量的满载新燕麦的麻袋运抵码头。 湖面之上长船络绎不绝,它们在拼命运粮食,巨量麦子尽在古尔德岛。 更多的物资运抵岛上,那是大量的蔬菜,主要是洋葱和黄根胡萝卜,以及数量不多的卷心菜。大地主家族的船只也在络绎不绝的向古尔德岛运输,他们卸下粮食第一时间得到足量的好成色银币高高兴兴回家去…… 多达五百余人的妇女和孩子,他们便是卡尔家族的全部债务奴隶。罗斯人帮他们还清了债务,以孑然一身的姿态抵达古尔德岛。 联想起多日前罗斯人的许诺,他们本有移民的想法,想不到罗斯人的许诺已经落实。这谈不上幸福,孩子抱紧母亲,对未知的前途一脸茫然。 另有一百余名梅拉伦的男子,他们多是稚嫩的面孔。这些家中的小儿子注定无法继承家业,也难以在部族里娶亲。他们的命运似乎就是给大的家族当佣兵,或是想办法出去闯荡。既然都是做佣兵,罗斯人许诺的佣金更多,这些人便来到了古尔德岛。 时间已经是儒略历的十月的第十四天,湖面上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浮冰! 湖泊总体是平静的,才能许可大量薄冰的出现。它已经是极端危险的信号,预示着罗斯人的庞大船队再不撤离就跑不掉了。 返程的时间已经确定,十月的第十六日,计划上必在十月地二十日之前回到罗斯堡。 出发的前一天夜里,整个古尔德岛终于进入安宁中。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那些投奔的新佣兵以及买来的债务奴隶,他们和大部分罗斯战士一样,在温暖的所在养精蓄锐。 留里克还在他的女仆贴贴下,捏着一根鱼刺剔着一颗即将掉落的乳牙臼齿。 罗斯人又进口了一批装在橡木桶的麦酒,它们尽数要蒸馏成烈酒。 奥托高兴地喝了几大杯,微醉中突然言辞严厉,指责起儿子的不对。“留里克,你……你不该告诉卡尔有关比约恩的事。” “难道我做的不对?” “我觉得太不明智。你说!为……为什么。” “让他们内斗!让卡尔和比约恩或是别的人内斗。爸爸,我们不需要一个对我们指手画脚的王,强大的梅拉伦部族必须沉沦下去。让那些家族互相指责,而我们只要年年来做生意就行了。只是……” 奥托微醉脑子还算清醒,儿子这番挑拨矛盾的本事他是欣赏的,接着傻傻笑出声:“你还有什么想法?” “今年我们在这片区域破天荒的进口了一百八十万磅麦子,我算了算,足够我们部族不事生产就吃上大半年。” “这是好事啊。” “并非好事。这意味着我们会依附于梅拉伦部族的粮食产出,我们的族人会因此真的不事生产。一旦梅拉伦人遭遇天灾,他们闹饥荒我们也要跟着闹饥荒,届时会有很多人生活困难。所以我仍要积极开发东方,今年我们得到了大量人口,明年春季一道,就把他们全部运到东方,赐给他们农具让他们开荒,而我们收取他们上缴的税赋。当我们开垦的土地足够多,就能天天吃到麦子。” 奥托想不了那么多,或者说他还不能联想起留里克勾勒的美妙场面,他仅知道一个词汇形容这等美妙。 “真是太美好了,就像是阿斯加德吗?” “对,人间的阿斯加德。按照我说的去做,几年后便会实现。” “那就看你的了。”说吧,一尊伟大的身躯躺倒,接着传来阵阵鼾声。 “好吧!好吧……”留里克有些无语,他轻轻掐着继续委身贴贴的两个斯拉夫女仆:“安娜、贝拉,你们的故乡,未来就是我的人间阿斯加德呀。” 第480章 欢迎来到831年冬季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似乎告一段落。 留里克对未来有些担忧,不可否认的是罗斯军队的确在哥特兰岛大开杀戒。军队从一开始就不想打击溃战,亦是不打算讨要赎金就转身走人。 秉承着克劳塞维茨的那一套理念,哥特兰岛经过罗斯军的虫群般的洗刷,岛屿人口本就不多,现在几乎成了一片无人区。 也不尽然,维斯比的断壁残垣中生活了新的一批移民。旧的哥特兰人幸存者逃入林子里,梅拉伦移民占有了生存空间。 庞大的罗斯船队几乎是在极寒中离开古尔德岛。 满是薄薄浮冰的湖面上,一批大船聚集起来,那扬起的巨大三角帆彰显罗斯人的武威。 每一艘货船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罗斯人采购的粮食和蔬菜前所未有,人口已然破万的他们必将因此过一个极为舒服的冬季。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对于梅拉伦部族的普通民众,他们过去了的一年曾满心欢喜期待着大丰收,又希冀于战争胜利分享一些红利。 战死死了,麦子被权势者夺走,他们人财两空,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就在寒风中持续发酵。可大王卡尔的心情一点也不好,他站在岸边目送着庞大罗斯船队的离开,又带着极度的焦虑感目视一批尾随罗斯人离开的本地商人们。 “如此强大的船队。阿芙洛拉号,这么大一艘船!可惜,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船队,就不用担心谁敢觊觎我的王位。我还能直接南下消灭丹麦军队……” 非常现实的是,组织这样的船队需要大量的资金。 整个温暖季的战争罗斯人成了最后的大赢家,他们前些年就已经通过贸易赚得大钱,而今劫掠颇丰更加富有。 他长叹一声顾不得太多,只因部族的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叛实力,那个冒头的比约恩,已经成了最致命的威胁。丹麦人不太可能一口气打到梅拉伦湖,比约恩等人则有本事集结一批武装农夫,将自家的木墙掀翻。 “得想办法除掉他们!我得先动手。” 罗斯人的船队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湖泊入海口处那数以万计的小岛沙洲中。 冷风如刀子,卡尔带着悲怆的心情招呼他缺乏能力的随从们回去。 他在酝酿一个计划,一个类似鸿门宴的计划,针对那些大家族的头目进行斩首,以这种暴力的手段斩杀所有的质疑者,似乎唯有这个才能确保自己大王的身份稳固。 …… 罗斯船队进抵墓碑岛,一部分物资被卸下,尤其是关键的麦子,此乃保障这一据点安稳度过漫长冬季。 不久之前奥兰群岛还是一片无人区,大量的近海礁石让这里充斥着危险。 罗斯人占有了这里,一座贸易据点、军事堡垒拔地而起,成为进入波的尼亚湾的海中关隘。 过了墓碑岛便是庞大的波的尼亚湾,哪怕寒风阵阵,放眼望去海面上依旧洒落着一批捕捞鲱鱼的船只。 到处都是罗斯渔船,战士暂收甲兵,恢复为渔民积极作业。他们在渔船的桅杆顶部捆上蓝色与白色的布条,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庞大的罗斯船队回来了! 巨大的阿芙洛拉号是人们的骄傲,她引领者所有的船只,踏着汹涌的波涛在北风中逆风踏浪行。 她是冰海中的不沉武者,是优雅的女武神,桅杆上飘扬的罗斯旗帜吸引着附近渔船前来靠拢。 归航尽在留里克掌控中,虽说海浪已经变得汹涌,任何满载的船只都在浪花里此起彼伏。 货船的构造极为坚固,甲板的设计阻挡了大部分的海水溅入。就是船舱里的一批人,那些被动移民的梅拉伦妇孺,她们在不停的呕吐中被折腾得“奄奄一息”。 多日的航程有了结果,远方出现了一座石丘,随着船队的靠近,那石丘化作一片石头山脉。 罗斯堡就在这座石头山下的峡湾里,巨石阻挡了大部分寒风,峡湾就是最好的避风港。 全部的货船平稳停靠栈桥码头,岸上的人们急匆匆接过缆绳,将船只牢牢固定,接着便是紧张有序地搬运货物。 尾随的商人船只,他们照例直接冲上沙石海滩故意搁浅,船上的人们拎着缆绳下船,就在沙石地敲下木桩捆以缆绳,将长船牢牢固定。 对于罗斯堡的本土居民,庞大的商业船队回归就意味着温暖期的尾巴也彻底终结了。 北风似乎一天比一天强劲,它像刀子一般,迫使户外劳作的人们以皮革捂好全身。 而让民众极为欣慰的是,随着大量粮食搬运至仓库,很快的公爵大人就摆出榷场,公开销售最新的麦子。 还是老规矩,罗斯族人带着提前发放的打上钢印的木条凭证,以及银币来购买麦子,他们不得不被限购令约束,当买到的麦子吃干净,就只能等到下一个月榷场再开,继续从公爵这里买到平价的粮食。 留里克定下了罗斯公国的“粮本位体质”,至少在罗斯堡这项政策必须长期稳定执行下去。一枚银币兑换十磅麦子,无论丰年灾年始终是这样的价目。 留里克,他以神话故事说明自己的高贵与统治的合法性,有以最基本的经济措施稳定人心。 罗斯战士和平时期便是平民,打仗所用的粗麻布制作的绳索束口的双肩背包,现在成了极佳的装粮食口袋。 他们高高兴兴扛着一麻袋麦子回到家里,当晚便于新娶的妻妾们分享麦粥大餐。 银币只有兑换成战士们最需要的生活物资才有意义,最平凡的战士,因为参战就等于立功,立功意味着得到大量银币,而每个人都能用银币兑换到麦子。公爵大人是公平的,每人每个月兑换的麦子数量有限。他们捧着陶碗里新熬的麦粥期待着公爵大人新的战争命令。 奥托终于享受到久违的安宁,他躺在自家温暖的床铺上,想着彻底击败了哥特兰人,自己的人生一斤圆满。 他一时间变作一滩烂泥,极为期待着新运抵的普通麦酒源源不断的蒸馏为烈酒,再由自己美美享受。 可是儿子留里克,这崽子的精力似乎没有极限!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暂,气温也在持续降低。北风吹得天空一片深蓝,就在这种寒冷状态下留里克可没有让自己的年幼手下们闲着。 出征的男孩女孩,他们向留在故乡的伙伴讲述战斗的事,胜利刺激着他们嗷嗷乱叫。 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只知道胜利后的欢愉? 留里克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些孩子大多本就是该死之人。何为人性?给予弱者一口饭吃,一件御寒的衣服,就是这个野蛮的时代最大的人性。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就是保守战争、或是糟了天灾父母双亡沦为故而。 他们也是幸运的,留里克自诩自己可是一个大善人,不但给他们吃的穿的住的,还许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那些下了船的梅拉伦小孩第一时间便入了伙儿,罗斯堡当前的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男孩女孩因此直接突破一千人。 事实已经证明,十年之后着一千名孩子必然可以成为罗斯公国的敢战之兵。人们天然的对女战士的实力抱有怀疑,却无人会否定她们的参战会带来非常积极的作用。 只是在他们长大之前,供养的费用几乎就是由罗斯公爵来支付呢!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因为那些前些年娶来的斯拉夫女人,以及其他渠道弄来的女人,她们的生育等同于彻底的成为被族人承认的罗斯人,这一群体加之罗斯人本土的妇女,随着生活状况的大为改善,她们就是在拼命生育。 这个时代几乎不存在自动机械,国家的运作完全依赖人力,人口规模极大程度决定了一个强权的实力上限。 回到故乡的留里克在奥托看来确实非常忙碌,他必须对罗斯公国的直接控制的人口有一个估计。他还没有做详细的人口普查,基本还是摸清了公国的人口结构。 目前,罗斯公国治下的罗斯堡、艾隆堡、新罗斯堡以及墓碑岛,四个据点存在一个人口已经达到两千人的孩子群体,眼光再放长久,未来的十年中这一群体还会急速膨胀。 毕竟征讨哥特兰岛一役,大部分罗斯壮年男人可是分得了至少两个年轻女人,本着对男人的了解,留里克完全确信这些女人明年开春全得大肚子。 生了男孩女孩,留里克计划都给予一点微小的赏赐,在情感上表明公爵的重视。 当这批孩子长大,他们可不能再向过去那样被放养着,必须由公国的精英将他们无论男女全都看管起来,要管教他们的日常生活,再施以教育。 远方的据点留里克暂时不能很好的控制,诸如那个负责新罗斯堡城市建设的科努松,此人的行为根本就是“新罗斯堡总督”。 留里克给予手下的孩子们一道非常简单的命令,即去偏远一些的地方大规模伐木,又组织一批自命力气大的男孩,去石头山里挖掘铁矿石。 孩子一天的伙食能需要多少?留里克估计,一个长身体的男孩,每天半磅燕麦和一磅鱼肉已经非常凑合,女孩的需求则还要少一些。他是如此的规定,实际呢?仅仅是这样的极端伙食水平,比起以前可是好得太多! 曾经罗斯部族的孩子哪个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留里克扪心自问,甚至自己也曾被迫吃非常难吃的鲨鱼肉苟命。没有办法,过去的罗斯人是什么都吃,直到现在生活状态改善,他们才有资格对某些奇葩食物说不。 哪怕是三千个孩子,留里克凭借自己的财力完全可以养育他们到所谓的十二岁成年。 这个时代本身没有“孩子”的概念,有的只有“非成年人”。再小的孩子而是一种劳动力,留里克需要他们付出力所能及的劳动。 就在伐木和挖矿中锻炼身体吧!就在林地打猎中练就武艺吧! 时间已经是十月底,晴朗的天空不见了,乌云如毯子笼罩整个世界。 其实这个时候罗斯堡所在的峡湾已经覆盖起一层薄冰,那些外出打渔的人完全结束了作业。 尤其是去艾隆河(凯米河)和奥卢河拼命三文鱼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载着一船又一船冻得如棍子的三文鱼和鲈鱼返航。 人人都知道要下雪了,这场降雪后世界将彻底变模样。 降雪之前整个世界已经陷入冰点之下,人们再不担心储备的食物会腐坏,渔夫自家房舍之外,大量的被剖去内脏的冻鱼如同砖头一样堆成了一堵墙。在室内,厚实的木刻楞的储物间挂着大量的腌肉、熏肉,还有从公爵那里限量购买的蔬菜和麦子。 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家的壁炉缺乏柴火,因为留里克麾下的那一众孩子,可是在其命令下,以斧头和双人锯彻底摧毁了罗斯堡不远处的一片松树林!哪怕是孩子,掌握了新型工具后也会变成最疯狂的伐木者。他们制作出大量的木柴,一来用作自己宿舍的取暖燃料,二来卖给一个个罗斯家庭赚上一笔小钱补贴生活。 就是众多的人员突击进入罗斯堡,固有的五花八门的房舍的确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就是大家日常休息都要挤挤。 雪终于下了! 一开始是雪子,接着是无尽的雪花。大团的雪花在北风中快速附着一切,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一场糟糕的暴风雪袭击整个北欧世界! 一场来自北极的寒流,从斯堪的纳维亚中心山脉与摩尔曼斯克高地中间的地理缝隙钻入,它直接横扫了罗斯人的艾隆奥拉瓦堡,接着横扫罗斯堡,在接下来是整个波的尼亚湾、梅拉伦湖、整个斯韦阿兰平原,最后直接冲到了莱茵河,它的余威被高耸的阿尔卑斯山遮挡。 受困在暴风雪中,罗斯堡其他居民的安危留里克自然是担心的,可惜户外的风如同一把把战斧,空气冰冷得似乎要冻结一切。 “也许夜间气温已经是零下二十度了。北欧世界就是寒冷,好在木刻楞是真的暖和。”留里克只能寄希望于这几年来整个罗斯堡兴起的大兴土木工程,拔地而起的大量木刻楞能取代传统的泥木长屋带来极致的温暖。 那些立了军功得赏赐、赚到钱的手艺人,他们紧跟潮流修建新房子。厚实的原木榫卯堆叠,外部覆盖一层苔藓土,之后再堆叠一层原木,配套的石头壁炉和石砌烟囱让取暖也变得舒服。 修建这种房子可是出力很多,好在罗斯人之间朴素的互相帮助,最精壮的男人们,他们的房子已经有了彻底革新。 至于还住在老房子的人,他们…… 虽然这很残酷,但是一批贫穷体弱者很可能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在睡梦里死亡。他们都是些衰老的人,温暖的时期留里克要求这些老者付出劳动得到一点续命的报酬,而今的暴风雪他是真的爱莫能助。 完全不会有人会因为这个抱怨,甚至连惋惜都不会。 惊雷是托尔的神力,那么暴风雪就是奥丁大神降下的考验!经不住考验的人自然要被冻死。 户外的寒风带着哨,积雪已经覆盖了厚实的门,一间间木刻楞里挤着大量的裹着兽皮的人,在暴风雪结束前,他们就只能苟下去。 这场雪总不能持续一个月吧? 留里克相信雪停之际已经是儒略历的十一月,且暴风雪太可能梅开二度。 温暖而平静的室内,留里克与自己的家人和最亲密的女人们聚在一起。 露米娅、卡洛塔、艾尔拉、赛波拉娃簇拥着留里克,他们与奥托、尼雅围坐在壁炉前摆放的方桌处。 如同躲在安全的洞穴里,他们已经忘却了时间。生活变得极为无聊,留里克也只好搞些有关数学的东西,让自己的女人们开发智商。 当然,今年就与往年一样,一些非常关键的事还需商讨。 就在温暖的家里,那些被俘的人们的正式安置方法,留里克与奥托已经商议完成。 增加去新罗斯堡的移民是必须的,本土的一部分壮年男子必须带着全家迁移到更温暖的新罗斯堡,开辟新的农田定居。 尤其是那些债务奴隶,罗斯公爵掌控着债权,就有权安排他们的未来。那些债务奴隶几乎都是女人连带其孩子,她们必须全部移民新罗斯堡。至于嫁一个新增丈夫,留里克记得一批背叛自己的农庄,移居新罗斯堡的累计四百个斯拉夫男人,他们本就是战争中立下功勋,也许仅仅赏赐几个银币和铁器工具太少了,那么赏赐给他们一批瓦良格女人做妻子岂不美哉? 但是代价,便是世世代代必须缴纳农业税,以及接受征兵的义务。 留里克的这些计划奥托并不反对却也没有明确支持,只因现在的奥托心里颇为烦躁,明明烈酒还在蒸馏,碍于户外极端的气候,酒就是运不过来。 奥托还在挂念一件事:“留里克,等雪停了我们还要去艾隆堡。” “冬季狩猎,我懂!我们会为此再发大财,而且还有那些木头。”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巴尔默克的商人,也许他们已经待在艾隆堡的温暖房子里。” 巴尔默克人?!留里克一拍脑门突然想起那些来自纳尔维克港的挪威访客巴尔默克部族的商旅。 “他们的盐非常好,我们当和他们充分贸易。还有一批新的桅杆用木材,北方的杉木质量极好,我原本担心阿芙洛拉号的桅杆是脆弱的,现在看来是我多虑。还有两艘大船已经完成了船体建造,就差一根桅杆了!” 奥托笑了笑:“我的确非常关心此事。哈哈,明年我们就有三艘阿芙洛拉号。” “不!其中一艘已经命名为古尔多特号,她是古尔德出钱建造。另一艘的名字待定。” “哦,到时候你可要想一个好名字。”奥托又下意识地看看紧闭的风门,拍拍被篝火烤热的老脸:“艾隆堡的科文人,还有奥卢河的科文人,他们都完成了进贡。我,现在只想再去猎熊。听着,披着熊皮的战士居然吓到了卡尔,看来我们需要组织一只披着熊皮的狂战士。” “这不是难事。”留里克耸耸肩,他被老爹提了一个醒,心里也萌生起强烈的猎熊想法。 而暴风雪也在儒略历的十一月三日结束,至此它已经肆虐罗斯堡超过一周了! 世界因此变了样,因为波的尼亚湾的海水已经完全冻结,因海面张力凸起的冰包赫然出现。 831年,一个新的冬季降临。 第481章 要有大量的墨镜 大海封冻,世界陷入雪原。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世界也似乎陷入死寂。 雪层开始松动,一些人从雪窝里钻出来。 留里克好不容易推开了厚实的木门,他像是一只兔子般苟在洞窟很长时日,这番见到外面的世界一时间只觉得梦幻到不可思议。 蛰伏状态的罗斯人纷纷出现,他们在没腰深的积雪里艰难行进,两个人一旦见面便是大吼大叫称赞堆放挨过了暴风雪。 “今年的积雪真是惊人。留里克,还是先进屋穿戴好帽子。”室内的奥托木着脸忍着灌入温暖“洞窟”的冷风,呼唤透气的儿子。 留里克旋即再披上一层皮革,最后纵身一跃便被松软的积雪掩埋,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探出头,白色的绒帽下是他白皙的脸,雪地仿佛出现一坨雪球。 罗斯人并不喜欢雪,他们喜欢的永远是温暖的可以安稳种麦子的土地,以及终年不冻的良港。 世界被冰封,人们必须在冰雪世界里艰难求生。 好在罗斯堡今年冬季的储备物资除非极为充足,大家安全不愁吃饭,也几乎不为保暖问题担忧。 就是碍于这夸张的积雪,人们的冬季生活遭遇到极为罕见的巨大障碍。因为相比于往年的积雪,都不似今冬这般极端。 生活仍要继续,尤其是冬季狩猎还是要做的。 灰蒙蒙的世界吹来如刀子般凄厉的的风,冻结的大海上几乎没有附着积雪,雪花尽数被吹到岸边,闹得罗斯堡到处都是雪丘,而雪丘之下可是一幢幢房屋。 木刻楞比过去的长屋更坚固,人们仍旧担忧一旦再来一场暴风雪,自家的房子就要被积雪压塌,届时大家还是要在严寒中变成冰雕。再说了,门口和错综复杂街巷中的积雪,已经让人们的生活变得寸步难行。 挨了一番冷冻,留里克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不由他或是奥托亲自下令,勉强出门的罗斯人已经拿着木铲子清理积雪。 如果存在先进的大型除雪设备,罗斯堡的积雪会被快速清理掉,至少保证人们的生活区内不会有太多积雪。 机械设备不存在,人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和简陋的铲子、耙子。 罗斯部族本土居民、各类外来的永久移民,以及季节性暂居的各路有实力的商贩,他们就是罗斯堡当前的居民,其人口硬生生的突破了九千人!这其中,被俘虏的哥特兰人和来自梅拉伦湖的民众便有三千之巨。罗斯堡的居民被迫过着局促的生活,暴风雪后他们的生活更加局促,好在这一糟糕的局面会因春季的回归立刻改观。 这九千人中超过六千人是具备充足劳动能力(大部分小孩子也算在内)的,一场有罗斯公爵正式下令并带头实施的扫雪工作,在雪停后的第一天便开始了。 街巷里房顶上,到处都是清理积雪的人们。他们先是在罗斯堡清理出大量的小路,路面是被踩得硬邦邦的积雪,大量的驯鹿雪橇在血路上奔走。 就在近岸处,一座雪山正在形成! 驯鹿雪橇拉着满登登的雪块来此,将积雪卸下马上拉运新的。留里克下令繁育培养的驯鹿群再度发挥了它们巨大的战略作用,这个时代,它们便是罗斯人的“卡车车头”。 这里不仅仅有驯鹿,还有从哥特兰缴获的那一百余匹驯养很好的矮种马。这些专职拉车、拉雪橇的牲畜搬运积雪只是一个副业,很快它们还要前往更遥远的北方艾隆堡,去做最关键的工作。 清理积雪的工作会长期进行下去,最初的五天,罗斯人清除掉了罗斯堡与附近地区的大部分积雪。 六千多名劳动力持续工作,即便白天的时间非常短暂,他们仍在摸黑工作。一座约莫二十米高的巨大雪丘出现了,它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庞然大物,很快变成了一群孩子的玩闹场所。 雪丘之下罗斯人立下一些大陶瓮,里面一直熬煮着燕麦与多种蔬菜熬成的麦粥。 民众看到了,慷慨的罗斯公爵给予所有在雪丘处倾倒新积雪的人们舒服的伙食。清理积雪本就该是分内之事,它一旦变得有利可图,民众的积极性达到顶峰。 终于,罗斯人就能在自己的母港自由行走,就是非常遗憾所有的船只都被冰霜封存,伟大的阿芙洛拉号也被卸下风帆,她嵌入到码头厚实的冰层里,像是禁锢在冰雪中的仙女。海岸之上到处是故意搁浅的长船,它们排成密集的矩阵。再无人担心它们会从固定位滑落,只因他们也被冰块化的积雪封存。 罗斯人的冬季生活开始了,那些最强壮的、最有野心的男人蠢蠢欲动。 联想到过去几年的冬季狩猎,每一次都狩猎都实质上的演变成远征行为。猎人们抱团行动,他们猎杀野鹿、熊、狼、白狐、雪貂等各种动物,还积极发现其他的人类据点。发现即意味着战争,战争意味着发财,更意味着光荣的战斗。 一批男人一度被禁锢在自己家里,他们除了拼命给自己的女人播种外,便是借助油灯的柔光,不断精心修缮自己的武器。女人们看来,自己的丈夫是要在冬季做一场远征! 被迫嫁给罗斯人的哥特兰被俘女人,她们已经震惊于传说中的罗斯堡她震撼人心的规模,而今看得自己新男人的举动,一是不解二是担忧。生活已经如此,大部分女人承认了现实,她们极为务实的依赖自己的新男人,生怕磨剑的男人冬季远征不慎死在外面,归根结底她们就是担心失去庇护。 太阳终于回归了,它一扫世界的阴霾,也让这片冰雪世界极度刺眼。 剧烈的光线闹得留里克非常崩溃,不过时代终究是变了! 克拉瓦森的铁匠铺再度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罗斯堡的全部五家铁匠铺,他们的烟囱全在喷涌着浓烟。 按理说他们这些铁匠已经在过去的几年里积攒了大量财富,他们可以不用继续拼命。 然而公爵大人下达了必须工作的命令,且来自族人的一份又一份的订单迫使大家非常忙碌。 所有的铁匠中,上年纪的克拉瓦森可谓全才。而今他已经不是单纯的铁匠,而是超过二十名学徒的师傅。 他的确不是铁匠,还是罗斯人的第一位被留里克认定的“工程大师”,哪怕此人掌握的技术能力并不多,他终究是集成了这一时代北欧工匠的一系列的能力。 留里克提供创意设计与工艺图纸,克拉瓦森家族负责把图纸变成实物,几年以来双方的合作非常顺畅。 留里克带着几个随从摆放克拉瓦森,他此来一是视察,二来也是要求铁匠立刻解决一个小物件。不过这个小物件犯不着克拉瓦森亲自动手,留里克寻思着自己的小伙计卡姆涅就能亲手办成。 高炉的热力迅速融化了周边全部的积雪,故而铁匠的宅邸出现非常吊柜的一幕,当其他人的房子仍旧覆盖一些积雪,唯独克拉瓦森家的各类房子始终暴露着人字形的房顶。 高炉恢复了运作,储备的大量炭块、堆成山的矿石、成堆的陶土模具,足够冶炼、浇铸持续很久。 卡威已然是工程师的做派,他站在一处高地对着雇佣的工人吆五喝六,伺候这座神奇的巨型炉子。当留里克视察之际,冬季的第二锅铁水已经排空了炉渣,陶模浇铸作业正在进行。 卡威正监督浇铸的就是大量的斧头,这一波浇铸会消耗干净整炉的铁水,最终化作多达二百枚斧头,如此疯狂的效率在以往是你没油任何人敢于想象的。偏偏这一批斧头,它一头是刃部另一头便是锤子。生铁浇铸的器具固然不适合做刀剑,用来做斧头可是正合适。 它已经是罗斯人对外销售的一种拳头产品,就是价格嘛可是紧跟市场价。 留里克当然知道王国中的格兰部族也在生产、销售自己的铁器,奈何他们还在用极为原始的办法制作,其产能实在低级。他们可不配做罗斯人的竞争对手,或者说整个北欧世界各路维京系部族的铁器产能,还比不过罗斯堡的这一座土高炉。 罗斯人已经把冶铁工艺升级到了炒钢法,现在留里克又看到自己下令培养的铁匠学徒,他们完全以铁匠的姿态在劳作。 二十余人聚集在一片棚子中,棚子下面是大量的小型火炉。他们两两配合,一人负责拼命翻动生铁铁块,一人负责以皮囊鼓风机不断泵气。他们虽然都是些十岁上下的孩子,过去的两年多时间,留里克可是点名赏赐他们极佳的伙食。这些斯拉夫男孩本该注定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童年,在罗斯堡,他们的确是顿顿有肉吃,而今又是麦粥烤肉供应不停。 他们毕竟是欧洲人,十岁的孩子得到这般优良伙食已经显示出有别常人的强壮。 或者说所有接受留里克赏赐福利的孩子,他们全都变得强壮,这一显着的特点可是令罗斯堡上年龄的人赞不绝口。 克拉瓦森自己也没有闲着,他雇佣的工人持续转动一台木质涡轮鼓风机,面前的小火炉烈焰冲天。他还是做着自己的老本行,将碳钢剑胚最终打造成一把好剑。 留里克是贵客! 克拉瓦森暂停手头的工作,召回监工的卡威,以及炒钢中的卡姆涅,邀请留里克到舒服的宅邸一具。 温暖的木刻楞亮着明亮的油灯矩阵,克拉瓦森与自己的老妻子盘腿坐于木地板,儿媳莉莉娅则抱着刚刚会走路的儿子库兹涅斯拉夫。卡威笑得像个憨憨,卡姆涅再见自己的主人留里克一时间非常拘谨。 留里克高度赞扬了铁匠关于暴风雪后的立即复工,体现了克拉瓦森家族对于罗斯公国实力发展的强烈支持,是忠诚的体现。他对未来的各类金属用具的产量有着高度关切,也对所有铁匠学徒们提出口头表扬。 这一切都是正确的客套话,不过说真的,他们积极工作的场面绝非演戏,他们的确在积极生产,留里克吃了一记定心丸。 “我现在非常高兴!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想你们也都知道。” 克拉瓦森自傲地嚷嚷:“去北方狩猎!很多订购钢剑的家伙,他们说公爵打算猎杀一批白熊,让一批精锐的战士以熊的满是獠牙的头颅做头盔。这样的聚堆一定会吓傻敌人,哈哈!” “当然,不过我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 “哦?你能有什么问题?”克拉瓦森探着头,“你可是大家公认的大英雄,能为你解决问题,是我的光荣。”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留里克耸耸肩:“我需要一点特别的彩色玻璃。” 归根结底,留里克需要的是墨镜。 经由他一番手舞足蹈般的解释,克拉瓦森、卡威以及卡姆涅,三人已经明白过来。因为此三人早已是留里克的那一套“原子论”的拥趸,他们相信此乃奥丁的智慧,借助“原子论”的思想他们不仅仅是看待手头的各种矿物有了新的想法,还开始有意识的去“搞事情”。 他们已经直接绕过了炼金术的那一套,而是直奔化学而去。 往玻璃液里加入红宝石,最终玻璃也会变成淡红色。按照这一套路,罗斯公国唯一指定的玻璃生产商克拉瓦森家族,他们接受留里克全新的任务,而这一次已经不是制造简单的彩色玻璃。 居然是为冰雪之地旅行者的双眼配上一副黑色的镜片! 克拉瓦森其实在首次发现彩色玻璃后就动过这个想法,毕竟加了大量铅的玻璃整体发黑,似乎加入越多颜色越暗淡。 玻璃片继续黑下去,岂不是雪地的阳光都不刺眼了? 将镜片染成灰黑色的最廉价的材料,就是黑色的氧化铜。留里克想到了一套用现在的材料、器材就能实现的比较大量制备氧化铜的化学方法,最核心的铜材,便是缴获的大量铜币呀。 虽然步骤稍稍复杂了一些,克拉瓦森还是用了一天时间,就做了足够塞满一个小布包的如同碳粉一般的极黑的物质,它带着一股奇怪的金属臭味,本质上就是一种特别的铜锈。的确,就着色材料而言,氧化铜是罗斯人现在可以高效产出的玻璃着色剂,而且比起铅,它没有毒性。 他们开始了工作,克拉瓦森负责调配原料,莉莉娅和卡姆涅已经承担了剩下的全部工作。 粘稠的玻璃液被浇铸在一张被抛光极好的铁锭上,炙热的红色散去,暗色的玻璃片展现出他的端倪。比起以前的彩色玻璃,它更加昏暗! 留里克甚至不需要进一步试验,他拿着冷却下来的不规则的玻璃片置身于户外,看到了暗色的冰雪世界,阳光再不刺眼。 也不仅仅如此,留里克的头脑也联想到巨大的商机。 将镜片打磨成两片大小差不多的方形玻璃片并不费事,打造出承载玻璃片的木托以及挂耳一样不费事。 两天之后,留里克再度来到克拉瓦森家,他不但拿到了自己所要求的墨镜,也给铁匠带来了另一则消息。 “你喜欢吗?”克拉瓦森明知故问。 “真是妙极了。”留里克虽然觉得此墨镜有些沉重,考虑到它的实际用处之美妙,就完全释然了。 一众人又聚集在铁匠家中,大家的心情无比舒畅。 戴着墨镜的留里克完全换了一种气质,观者都发自内心的觉得他被墨镜衬托得更加英武,似乎任何戴上它的人,男人变得英俊,女人变得英姿飒爽。 面对着自己未来的妹夫,莉莉娅落落大方,就是她的黑眼圈暴露了许多事:“我已经是善于制作玻璃的女人,漫长的夜里我一直在工作,现在我造出了一批黑色的玻璃。留里克,我猜得出你要做什么。” “真是太好了。你也不要勉强自己。”留里克点点头,又看着克拉瓦森:“昨日我父亲和部族里的一些人谈论了一番,今年大家一定要去北方狩猎,出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也去了霍特拉家族的造船作坊看了看,那里的情况你们也非常清楚,两艘大船急需安装新桅杆,材料必须从北方运来!” “所以,你需要我在人们出发前制作一批性能卓越的护眼墨镜?”克拉瓦森笑问。 “正是!这算是我的一个请求吧。” “哦可别这样,你的命令非常重要,我无论如何都会完成。”克拉瓦森又拍打起自己的胸膛,一副势在必得模样。 “那真是太好了。制作镜框需要雕琢木板,这是一副有点精细的活计。冬季狩猎出发时间定在十一月的第二十日,我要订购至少一百副墨镜。记住我的话,是订购。” “是吗?”克拉瓦森完全明白了留里克的意图:“所以买家就是北狩的人们?你决定如何定价?” “这……我想了想,一副墨镜二十个银币。” “啊?”克拉瓦森稍稍有些吃惊,“是不是……” “我定价高了?我看已经是巨大的恩惠了。还是老规矩,你的家族会得到相应比例的钱,我得到的那一份全部放在咱们罗斯人的大钱箱了。说到底我的使命是带着罗斯人做大做强,我看中的又不是那些钱财,所有的钱财最终还会用在大家身上。” “哦,你真是伟大的人。” 留里克撇了撇嘴:“这话听着有点像是质疑。” “我不敢。” “那就快点去做。很快我要亲自去艾隆堡,卡威,你也跟着去。还有你。留里克小手又一指:“卡姆涅,你也跟着去。我们在冬至日的光明节大祭祀之前赶回来,我们可是要带回大量的造船木材,还有大量的铬铁矿!好好制造墨镜吧,这下拥有墨镜的人再不用漫长的冰原旅途时刻眯着眼。” 第482章 埃里克托鲁尔夫的青金石 罗斯堡内恼人的积雪尽化作冰封海岸边的一座雪山,在近岸的空地处,那些远道而来的商人纷纷赶着短暂的白天摆出自己的摊位,销售从梅拉伦湖地区带来的商品。 整个商业的场面恍若一场庙会,裹着毛茸茸皮革缩成一团球的商贩,亮出他们的商品,以求闻讯而来的有钱的罗斯人购买。 他们兜售的以生活用品为主,陶器与木器为主流货色,也有的商贩在兜售石头或是木头雕刻的小神像。 个别的商人做着大买卖,他们是宝石商人,兜售的尽是红宝石原石、琥珀原石、方解石晶块、水晶块、锆石原石,乃至极度珍贵的青金石。 最珍贵的宝石当然要献给最富有的人! 最初留里克对这些根本不以为意,直到忙完了眼镜制造的克拉瓦森在傍晚献上了礼物,以及有关一群奇特的商人的重大情报。 克拉瓦森自诩完成了留里克交代的任务,且北狩的人们即将集体出动,此行自己的儿子也在其中。他有意去冬季集市瞧一瞧,想买些有趣的东西,他看到了一处多人围观的摊位,凑过去一看讶异于这里竟有稀世宝贝。 在众多的宝贝里,青金石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高贵蓝色。罗斯人的崇拜蓝色的,那是大海与天空的颜色,而纯粹蓝色的石头固然是有,它极度罕见,其产地令人费解。 人人都知这一地宝石是贵重的,却不知其中的个别宝石极端的珍贵。 克拉瓦森张开双臂,招呼桅杆的人全都退散。 此刻,坐在雪地上的披着熊皮的商人,他摘下绒帽抬起满是胡须的头:“你是一位工匠?你可有足够的钱财?你可知道我贩卖的东西何其珍贵?” “当然。”克拉瓦森懂行地笑了笑:“我也是一位宝石匠人,真是想不到天蓝的石头重现天日。” “哦?你认识这个?” “那是当然。是青金石!” 那商人以及护卫起身的壮汉无不眼神颤动。“真是奇妙,自从我开张开始,你们罗斯人都对我售卖宝石的价码指指点点,都在批评我要价太高。我还以为住在这座伟大城市的人们不仅富有而且见多识广,我一度有些失望。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克拉瓦森又是笑了笑,心想着这群奇怪的商人是没见识过留里克大人的智慧。 “商人,看起来……”克拉瓦森收起那份销售,他也盘腿坐在雪地上,伸着脑袋小声问:“你们,并不是梅拉伦人?” “当然。那里的首领向我们讨要太多贡品,听说你们罗斯人紧要五十个银币的贡品就能开张,我们一行就来了。” “哦,这么说,你们也不是乌普萨拉人、更不是耶尔马伦人。” “他们?”老商人的眼神更加颤抖,故意反问:“你觉得呢?” “原来如此。”克拉瓦森眯起眼睛,微微点点头,故作一种责问的态度:“你们觉得继续待在寒风中售卖宝石有意思吗?你明知道普通人根本无法购买。” 克拉瓦森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老商人猛然来了尽头:“你能为我们推荐一个好买家?如果你不介意……借一步说话。” 不久,克拉瓦森只身来到这群奇怪商人赞助的房舍里。 这间房舍其貌不扬,它分明就是被一户罗斯人废弃的就长屋。大量的罗斯家庭已经完成了住宅更换,他们互相补助修建更好的木刻楞,老宅子多半是用来当做仓库来用。如今,大量的老房子被新来的商人租下。 这是一处隐秘的所在,随着木门关闭,室内一批精美的青铜油灯亮起光明,克拉瓦森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小世界。 商人们褪下了他们粗犷的兽皮伪装,展露出里面节俭又不失高贵的衣服。室内明显还有几名女眷,瞧其年轻的相貌以及谨慎的形态,她们段不是商人的妻妾,而是他们的奴仆。 是梅拉伦商人?绝对不是!最有财力的梅拉伦商人古尔德家族已经移民做了罗斯人,再说古尔德还没有移民之前便在罗斯堡置下房产,那才是梅拉伦大商人还有的做派。 商人们对这位穿着工作皮衣的老铁匠礼遇有加,精美的银杯灌注飘香的蜂蜜酒,被佐以果干小食,尽数摆在一张低矮的桌案处。 商人照例招呼一名年轻的女仆簇拥着已经盘腿而坐的克拉瓦森。 “让她离开。”克拉瓦森不耐烦地摆摆手,弄得那女人怪不好意思。 老商人捧着酒杯哈哈大笑:“我们都是男人。为什么?为何只有你不喜欢女色?对了,我仍不知道你的名字。” 商人言辞间有着一种嘲讽,克拉瓦森并不生气,再看眼前的东西,曾经珍贵的美酒与果干,现在都不算稀奇了。银杯又算什么?自家可是罗斯公国官方指定授权的唯一玻璃器生产商呐! “你们在户外低调,内房子里可是颇为奢侈。你们是首次来到我们的罗斯堡,自然不知道我。我是罗斯的克拉瓦森,我的家族世代为铁匠,是被罗斯公爵器重的人。丹麦人!请你们记住这一点。” 听得,老商人猛然绷紧脸,他缓缓放下酒杯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容。 “已经没有任何的掩饰了。不错,我们一行全都来自丹麦。” 克拉瓦森耸耸肩:“也的确只有你们敢于兜售如此珍贵的宝石。普通人不明白不理解,可是那些宝石骗不了我。可是,你们是丹麦人!” “是吗?难道我们一定要刀兵相向?” “这倒是未必。因为富有的罗斯公爵对于任何的商人都很感兴趣,只是你们这些来自南方的朋友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集市,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很多事。告诉你们吧!唯一能慷慨购买你们矿石的人唯有罗斯公爵。你们可以选择低调的度过整个冬季悄然离去,不过你们执意要我从中牵线搭桥,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们有可能被斩杀。” 这几名丹麦商人明显有了一些慌张,为首的老商人故作镇定强行不慌:“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罗斯公爵就失去了和海泽比贸易的机会。” 他们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名词,克拉瓦森猛地一怔:“你们竟然来自海泽比?丹麦最富裕的所在?!” “当然!你觉得我们如何?在海泽比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聚集了一笔小钱。我是埃里克·托鲁尔夫(雷狼)家族的埃里克。你现在看到的还有我的四个儿子,我们非常愿意与罗斯人的首领做生意,如果我们因为是丹麦人的身份就被杀,那就证明我们预判错误,是高估了罗斯首领的胸怀。” “埃里克·托鲁尔夫?我明白了。但是你们仍是丹麦人,你们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危险。” “正如我们前往遥远的东方,去名为罗马的国家,去炙热的沙漠,去遥远东方世界从奇怪的当地人手里购买珍贵的蓝色石头,我们知道其中的危险,为了利益我们甘愿冒险。就好比你们罗斯人倾尽全部的力量击败了哥特兰人,你们也是为了利益,拿整个部族的未来在冒险。我们都是一样的。” 克拉瓦森听得心脏狂跳,他对商人的一番商业自白不感冒,他特别重视一点,这群丹麦人对于罗斯人施行过的军事行动非常了解。 他们仅仅因为知道这件事就是巨大的罪过,他们可以自称安心做生意,罗斯人的任何秘密都不会对外透露,可是谁信呢? 克拉瓦森毫不犹豫指明这一点:“你们曾过去传说中的世界,经历了很多冒险。可是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你们会告诉丹麦的领主们我们的实力,最终丹麦大军会发动一场战争征讨我们。” “也许吧,如果那位丹麦盟主愿意拿自己的权势去做赌注!请记住,我们只是商人,我们不希望战争,只想安心做生意。我还是希望见见罗斯人的首领,我会进献一些宝物。”老商人埃里克使了几个眼色:“这些女人全都是萨克森人,她们是训练好的奴隶,非常懂得如何侍奉男人,正好献给罗斯首领。” 听得克拉瓦森哈哈大笑:“哦,我们真正的首领已经有了十多名妻妾,其中最美丽的那位正妻,还是我儿媳的妹妹。你知道吗,坐在你面前的我,也是一位高贵的人。只不过我用不着华丽的衣装彰显自己的高贵,对这些无聊的女人也不感兴趣。我倒是喜欢你们的宝石,想必我的首领也会喜欢。” “那就说好了。我要面见罗斯首领,不仅仅是我要销售掉全部的宝石,我渴望更深层的合作。希望罗斯首领不会因为我们的身份就充满愤怒。”埃里克伸着脑袋,从他登陆罗斯堡之际就做好了死亡的打算。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他就是在以家族的生命做赌注,赌一个荣华富贵。 为了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老商人埃里克拿出一小块附着着一点黄铜矿的青金石原石交到克拉瓦森手里。 莫看这块原石仅有指甲盖大小,它当前时代的价值可有双倍重量的黄金相当,或者就是二十倍重量的白银! 克拉瓦森打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间看似简陋的老长屋,他面色凝重地只身来到罗斯公爵的宅邸,直接来到门口被侍卫放行。 他进入了公爵的家中,见到了刚刚喝了一杯新蒸馏的烈酒脑子有些晕的奥托。 他如实汇报了这件事,奥托的激烈举动言辞也在他的意料内。 “一群大胆的丹麦人?是细作!夺了他们的宝石,再……斩杀他们以绝后患。” “公爵大人,你可要三思啊!”克拉瓦森急忙劝谏;“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怕死,他们要卖掉宝石,还求一个合作机会。” “哦?是吗?真是无聊,还是把他们砍了以防万一,这样宝石还是我们的。”说罢奥托摆摆手,嚷嚷:“留里克让你做的奇妙的眼镜都做完了?很多兄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都等着购买呢!你不要再废话,把眼镜准备好,明天我要下令摆摊售卖。很快就要狩猎了,为了兄弟们的双眼,我需要这些宝贝。” 奥托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躺倒在皮革上,享受着天旋地转的曼妙感觉。 克拉瓦森深深叹了口气,他决定继续等下去,必经短暂的白天即将结束,带着一众孩子外出伐木的留里克就要回来了。 不久,做了充足运动的留里克归来,在晚餐之前见得克拉瓦森居然在家中等待实在让人惊讶。 他交代自己的女眷都去休息,也无所谓还没有醒酒的老爹,他就坐在克拉瓦森身边,直白的询问起有关眼镜的事。 “事情都办妥了?你来一定是汇报这件事。” “的确都办妥了,明日我们就可摆开榷场。只是……”克拉瓦森深深周紧眉头。 “出了一些状况?” “有一群奇妙的访客,他们带来了这个。”克拉瓦森拿出那块小宝石。 在看到这块石头的一瞬间,留里克如同炸了毛的猫猛然蹿起来。 “是青金石!居然是它!” “就是它。”克拉瓦森面色凝重,“而且这些人明显去过它的神秘产地。” “什么?居然是!阿富汗?他们可……真是维京人……” 留里克说出一个极为陌生的词汇,克拉瓦森听到了这个词,很明显留里克大人以这个词形容青金石的产地。而且,留里克大人他明显知道更多! 所谓青金石,留里克以“蓝天之石”形容它,便是说出了“azur”一词,本身这一词汇也是出自古典拉丁zuri一词。各个印欧语系族群语言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共性,描述一些常见事物的词汇有着本源。 青金石那奇妙的颜色,任何看到它的人都会想到两种事物,大海与天空。 它几乎仅仅出产于中亚,考虑到现在的时代,当地为大食所控制。 留里克敦实来了强烈的兴趣,只因克拉瓦森说了,这些丹麦商人带来了大量宝石。 “快让他们来见我!”留里克兴奋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的杀意。 克拉瓦森还是要建议:“无论他们是否愿意,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许多关于我们罗斯人的秘密。请你不要贸然的杀死他们。” “先让他们来!对了,就是明天。你去和阿里克负责把卖墨镜的事处理好,我要在家里接待那些丹麦商人。” “好吧,他们就住在这里……”克拉瓦森指出丹麦商人的现居地,留里克毫不犹豫指派自己的精锐佣兵,十多人奉命监视那些人一宿,次日天亮立刻将其“逮捕”,全部扭送到我这里来。 毕竟他们是丹麦人,当下瑞典与丹麦的势力关系紧张,罗斯人对于丹麦人的态度也是朴素的敌视,虽说许多人忘却了敌视的根源在哪里,总之敌视就是敌视。 公爵展现出对丹麦商人的客气,那是十分伤害民众感情的错误举动。 不过留里克也不打算把事情做得太绝对,比如他根本没有将之斩杀的计划,哪怕这群人极大概率会作为告密者。 那又如何?难道罗斯人是强大的,自信的留里克根本就无所谓什么秘密泄露。甚至于偶然透露出罗斯人的真实实力,让丹麦的当权者获悉,不说让对方忌惮,至少也是让对手知道瑞典王国里还有一个强悍的罗斯公国。 倘若战争不可避免,留里克可是根本不畏惧和任何的敌人施行海战。毕竟明年春季,公国就拥有三艘阿芙洛拉级“卡拉维尔型大战舰”,实战已经证明,阿芙洛拉对于传统的维京长船,根本就是一种有着明显代差的海战。 留里克丝毫不畏惧战争,只是暂时不想主动挑起战争,罗斯公国仍旧在为未来积极备战,劫掠到的钱财大部分也是要投入军备扩张、军民身体素质改善上。任何的商业活动归根结底,也是要在罗斯公爵、留里克本人的统筹计划下,为罗斯公国的实力之崛起而服务。 公国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增强公国的综合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的发展。 想想明年的场景吧!三艘阿芙洛拉级战舰,以及多达四十艘的改造后的武装货船,每艘船都是比一般长船更高更宽吨位更大,各个拥有恐怖的船艏撞角,甲板上都安置有扭力弹弓。船上的战士基本放弃跳帮作战的战术,取而代之以撞角冲撞、各类远程武器射击的手段,对着毫无甲板而言的地方船只穷追猛打。 第483章 老埃里克的家族便是这一时代疯狂的维京商人的缩影 当晚吃饭之际,留里克向家人们分享起自己手里的宝石。 绝美的天蓝色宝石,简直是唯一的蓝色矿物颜料,它可以磨成粉后镶嵌在各种金属器具上!也包括熔进玻璃液里,制造出天蓝色的镜片。 奥托对有关丹麦的事想法都非常单纯且干脆,“杀死遇到的丹麦敌人”只是一句随口的话,他满脑子都是让自己北狩的猎人大军都有一副保护眼睛的墨镜,再说了留里克佩戴墨镜的形象给了他巨大的触动,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说明的英俊,还显得出佩戴者深不可测的内心,以及智慧。 青金石的出现让大家非常新奇,至于在家中接待丹麦人,奥托的抵触也非常直接。 “爸爸,我可不怕丹麦人,我甚至希望和他们发生海战,这样就能凭借我们的船只、武器优势,让这些敌人变成鱼饲料。那些丹麦人去过遥远的东方,那是一片未知的世界。他们还是住在海泽比的商人,那是比维斯比更大的城市,当地人只想着做生意,他们对于战争毫无想法。既然如此,和他们好好聊聊,我们也可以销售一些皮革等东西去那边,赚取我们需要东西。”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话毫无问题,奥托突然头脑极度清晰:“你……我怎么觉得你是打算和丹麦媾和?” “我并非这个意思。” “无所谓。你任何善意的想法啊,想必那些丹麦的领主都不满意。记住,罗斯大军在你的指挥下可是杀死了一万个哥特兰战士,我就不信丹麦人会忽略这个,而和你舒舒服服做生意。” 留里克耸耸肩:“这不是更说明我们罗斯人实力强劲吗?我对于海泽比的商人们非常感兴趣,现在的情况是,梅拉伦的那些生产财富的普通人被梅拉伦的大家族祸害得痛苦不堪,我们已经不能再奢望从他们那里捞到大量好处。我们需要开辟新的市场,我有两个想法,第一,去东方,沿着河道直接南下到罗马碰运气。第二,我们发展和海泽比的关系,我们不便于亲自做生意,就找一些中间商。” “有点意思。”奥托点点头,“所以那个叫埃里克的老家伙就是可以使用的工具了?我看你还是要小心点。” “爸爸!我会的,我有信心。”留里克拍着胸脯保证。 突然间电光一闪!奥托猛然抽出自己切肉的小刀,一瞬间的事,刀锋抵着留里克的脖子,惊得他当场头脑空白。 奥托无比冷静地说:“你看,我和你非常近,一瞬间便能要了你的命。小子,我怀疑你的恶名已经在丹麦人那里流传。罗斯军队的大胜就是丹麦人的耻辱,你是指挥官你就要承担丹麦人的全部愤怒。你如何保证那些商人不是刺客?” “啊这……不应该吧。” 奥托收了刀,小刀直接插进桌子里,嘱咐道:“我去处理眼镜的事,你让耶夫洛和阿里克在这间房子里,再派些战士护卫。记得,那些商人觐见之际全部搜身……” “是否太谨慎了。”留里克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老爹的谨慎是有必要的。身为一个实质上的王者,留里克想想自己也该做好自身安全的防护。 “干脆这样。”留里克灵光一闪:“明日招待觐见的商人先去洗一个蒸汽浴,给予他们肥皂洗干净身子,换上我提供的衣服再来觐见。事后,他们的所有衣服再归还。他们倘若藏有什么凶器立刻拿下。” “好想法,就这么办。”奥托拍手称快。 弄到一批宝石能有怎样的作用?当然是拿来妆点自己的权势。 留里克也萌生的一种可以落实的想法,便是赏赐给立功的战士一种纯粹的荣誉性质的信物——勋章。 他并不清楚历史上的勋章文化确切的起源,想来一定和贵族战士的家纹徽章文化有关系。最终,民间以及军队都能认可君主发放的勋章具有光荣的意义,战士们为了得到它而抛头颅洒热血。 也许罗斯人的血统、精神后裔们,注定成为最热爱荣誉勋章的一批人,其中还涌现出以勋章做鱼鳞甲的好大喜功之辈。 留里克攥着那块作为信物的青金石休息,在入睡前他不得不仔细思考这方面的前景。 单纯的给予立功的战士金钱、粮食和女人就完全够了?对于之前贫穷的战士,如此赏赐真是美妙至极。只是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当一个人有足够的财富和妻妾,他们会渴望得到跟多。他们不一定会堕落为追求极高权力的野心家,但一定会想办法得到荣誉,成为被其他人赞美的对象。 “确立一个勋章,一个名为罗斯英雄的勋章?” 何为英雄的战士?英雄需要被量化!凡英雄者,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信物在象征他是英雄,以区别于普通人。 “以金子或是银子熔化成圆形的底座,其上涂抹铅白,再以研磨的青金石粉涂抹出交错的天蓝色条纹,最后浇铸一层玻璃液。勋章背后安装铁丝拧成的挂钩。勋章再凿一孔以穿线绳……” 留里克估计,当前的青金石大抵是这样使用,自己的想法与古代的那些君主并无不同。 新的一天清朗而寒冷,阳光因满世界的冰雪变得格外刺眼。 就在罗斯堡海岸兴起的冬季集市,罗斯公爵奥托,带着一批随从浩浩荡荡地摆出一个摊位。 关于留里克大人又弄出来一个有趣宝贝的消息已经在整个罗斯堡疯传,据称那是一种保护双眼的器具,可让再刺眼的眼光都变得柔和。有的人觉得此物可有可无,有的人却觉得此乃珍宝。 墨镜的价格定在了二十个银币,而今罗斯的精壮男人们人人享受了战争红利,他们得了钱先是改善自己的生活,剩下的钱明显还有不少,就自然而然的想去买些奇特的东西。二十个银币不算多,好事者纷纷跑到公爵设立的摊位,一是先来看看二闹,二是择机购买。 数百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听着奥托站在一处小雪堆上的演讲。 今天的奥托样貌变得非常奇怪,阳光下的他仿佛有了一双蟋蟀的巨大眼睛。那就是所谓的墨镜,它遮掩了奥托年老的皱纹,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 他们高举着手里的钱袋子相互簇拥,生怕自己完了一步就让同族的兄弟把有限的墨镜抢购干净。 这一天的傍晚,等待出售的多达一百五十副眼镜销售一空。有幸买到的人纷纷换了一幅形象,他们佩戴墨镜后整个世界也有了巨大变化。 看吧!冰封的海面不再反射几乎刺杀双眼的阳光,人们再不用眯起眼睛。 那些没有买得的人心情失落,唯一欣慰的是,公爵大人许诺了克拉瓦森家族仍在制造这一非常特殊的玻璃器。 视角转到另一边。 还是在清晨的时候,早起如厕的一名丹麦商人,忽然察觉到户外存在着一些鬼鬼祟祟的眼线。此人急忙回到温暖的室内,向自己的父亲报告所见所闻。 “父亲,我们……大意了。我们被他们盯上,是否会惹来杀身之祸?” 老埃里克说不紧张是假:“如果罗斯人要杀我们,在夜里动手不是更加稳妥?等等看,也许今天罗斯首领要见我们父子。” 不久,一众罗斯战士前来敲门。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披着白熊皮革,身里面套着缝着蓝色布条的白布长衫的耶夫洛。这位身材略显矮小的面目也略扁平的芬人战士,如今以公爵信使的身份,“逮捕”了这些丹麦商人。 耶夫洛和他的伙计们动作比较粗鲁,直接扭送这五个男人前往一处溢散浓烈蒸汽的房间外。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们的首领要求我们父子在这桑拿房你和他坦诚相见?在你们的罗斯堡我可真是大开眼界。”老商人埃里克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他有点担心自己一家被罗斯人锁起来,之后被活活蒸死。 这不是不可能,见多识广的老埃里克知道“东方之地”的那些人们喜欢蒸汽浴,他在与当地部落交易皮革之际,也受当地酋长之邀尝试过多次,个别的尝试机会他一度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被蒸汽弄得火辣辣的疼。 他真的想不到,说着诺斯语的罗斯人特别喜欢东边人的那一套? “别废话!立刻脱掉你们的皮衣,卸下所有武装。这是大人赏赐你们的洗澡机会!大人无法忍受一个肮脏的人与他见面。” “哦,罗斯首领可真是讲究。” 接下来的事情也是活久见,因为这所谓的桑拿室里还有别的洗浴设备,是淋浴。 房间高处有一木桶,桶内提前准备了热水,桶侧部有木塞,打开即为热水。室内光线非常昏暗,然黄白色的散发硫磺味的肥皂清晰可见。 老埃里克当然见过肥皂,也知道它是如何制作的。在海泽比,以及南方的那个小城石勒苏益格,有些匠人专做洗涤的工具,它价格较高,倘若不是它洗涤效果好,根本无人忍受它糟糕的品相。 黄白色的肥皂居然还有硫磺味?他想到了那些硫磺矿石就是这般颜色。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老埃里克做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主儿。 他见到室内还挂着一张条状的粗麻布,自然而然用它蹭起身子。 终于,他体验到了非常极致的洗澡体验,仿佛洗掉了笼罩在自己全身的泥壳,整个人一身轻松,出了蒸汽房间整个人甚至有些恍惚。 他们父子被迫换上了朴素而整洁的新衣服,内有白色细麻布,外有保暖的皮革。帽子也是有的,那是细布与柔软的松树背皮混合缝制。 这下老埃里克完全弄清了罗斯首领的意图,察觉到自己的儿子们居然对罗斯人“赏赐”的衣服沾沾自喜,便立刻绷着嘴训斥:“别高兴了。我的旧衣服被他们彻底检查过,罗斯人居然担心我们是刺客。” 此言正好被耶夫洛听到,他也不给好脸色:“我劝你好自为之。听着,你们是丹麦人,在我们这里必须低调。” “是。我们现在手无寸铁,也毫无恶意。”老埃里克即可低头致意,以示自己的配合。 须臾,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罗斯公爵的宅邸。 这场面让老埃里克有些吃惊,他并非吃惊于这一片的房子都是斯拉夫人的那种木刻楞建筑,还在于所谓的罗斯首领宅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磅礴。 “走吧,我的主人正在屋内等你们。”耶夫洛最后催促。 与此同时,留里克与阿里克一身华丽衣装盘腿坐于室内的不大的客厅,同时在场的还有十多名由阿里克挑选的最强壮的战士。 进屋的老埃里克如何不忌惮?木墙之上挂着两排熊头,室内布置的战士穿戴完全统一不说,他们一个个都怀揣着宝剑。 “你们就是丹麦商人?有一个老者名叫埃里克?就是你?坐下吧。” 说话者是一个女孩?不!那声音分明是一个男孩,一个英俊的男孩。 在极度的尴尬中老埃里克携儿子们纷纷坐在门口,他察觉到了现在的情况,罗斯人就是忌惮外来者是刺客的可能。不过还好,对方还没有草率到听闻来者是丹麦商人的因素就动刀子。 老埃里克的眼睛看察觉到室内的另外一人,这个憨厚得好似一头象海豹的老家伙,他华丽的绒服上不是金丝就是宝石吊坠,此乃一个大商人。 “我……我是埃里克·托鲁尔夫。感谢罗斯首领的不杀之恩……”事到如今老埃里克收起那份惊异,他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罗斯的大首领,哪怕这非常奇幻。 “哦?你非常确信我就是首领?”留里克与老埃里克对视,心情毫无激动。 “正是。你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你的背后是一团篝火,就就死最珍贵的人。” “你很有眼色。听着,我就是罗斯公爵留里克,我是你所见到的罗斯堡的最高权力者,也是我,指挥军队进攻哥特兰岛歼灭了当地一万个敌军战士。也是我指挥军队参与到了远征丹麦的卡尔马。” 留里克完全不像遮掩自己的战绩,他根本也不怕丹麦人的海军力量,甚至期待一场粉碎堆放权势的海战。他在期待丹麦商人的愤怒表情,可是瞧瞧老埃里克的表情,他们居然不以为意。 “怎么?你是否觉得我只是一个孩子,我说的这些话都是荒谬的?” “不敢!这些消息我都知晓了。”老埃里克右拳拍打起自己的心脏,“丹麦的大盟主哈夫根,我又不是此人的手下?我们一家只是海泽比集市的普通商人,甚至整个海泽比也仅仅是名义上承认那个男人的统治。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正是因为听说了罗斯军队伟大胜利的消息,我们才慕名而来。你们一定从哥特兰抢掠了大量财富,正好我们一家有从遥远的东方沙漠之地进口的青金石。我们缺乏一个合适的买家,也许你是最合适的。” 一瞬间留里克动了心,不过身边的古尔德立刻示以眼色。 “好吧。”留里克叹了口气,“我姑且相信你们是诚实的。你们自称来自丹麦的海泽比,那是很富庶的存在?” 老埃里克犹豫了一下,他自觉嗅到了战争的气息。他必经见识过很多狂妄的丹麦领主,有的越过石勒苏益格长城去袭击法兰克王国位于萨克森地区的村庄,更多的小领主的亲自上阵,带着几十个兄弟划着两三艘长船,就到西部海岸的弗里斯兰地区打谷草,甚至一路漂到了塞纳河入海口,把入海口的几个修道院的金银抢了个干干净净。 罗斯人说着诺斯语,罗斯首领看似只是一个孩子,他居然给自己“普林西普(公爵)”的头衔,此举就是证明了其野心! 他们没有对自己动杀心,难道很像知道有关海泽比还有丹麦地区的情报,以为未来的大规模入侵做准备?因为老埃里克一家化妆成梅拉伦商人,划着船跟着浩浩荡荡的罗斯船队抵达的罗斯堡,那真是一支无敌舰队!故而当留里克亲自说自己歼灭了一万个哥特兰战士,老埃里克根本没有怀疑。 老埃里克犹豫了一阵子,开口道:“大人,如果你想只有任何有关丹麦的事,我会倾尽我的认知,完全真诚的告诉你。海泽比的确是富庶的,可她哪里有法兰克的巴黎富庶?丹麦的那些满是野心的领主,他们收拢了大量萨克森难民,也在盘算着进攻巴黎。 可是巴黎又算得了什么?我们的家族还去过东方的名为罗马的国家,但愿睿智的罗斯首领能够理解。” 一听此言,留里克瞪大双眼猛然站起:“你们还去过罗马?你们去过君士坦丁堡。不对!你们去过伊斯坦布尔?” 这下轮到故作低调的老埃里克失态了,他大惊:“你!罗斯首领留里克大人,你竟然知道那个俗名?” “我的确知道伊斯坦布尔这个俗名,是希腊语,‘到大城市去’的意思。” 老埃里克的心脏在狂跳,他的儿子们也因为兴奋躁动不安。作为漫游世界的商人,他们渴求一个知己,想不到罗斯的这位年幼的首领居然知道这么多,罗斯人根本不像是表面的那样,是窝在极北之地的专业猎手,他们明明知道很多。 “你们还去过哪里?”留里克追问:“是否真的去过阿富汗?我是说,那是一片干冷的荒地,充斥着各种危险,却也是青金石的产地。” 这下老埃里克实话实说:“我们并没有去过那里,倒是知道阿富汗这个名词。传说东方有一座大山,当地喜欢戴头巾的商人说,越过大山又是沙漠,如果走过了沙漠便是东方的尽头。在那里存在一个极度强盛的国家,是比我所知的罗马还要强盛。” “我知道那里,一个梦幻的地方。”留里克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当今时代的唐帝国正在藩镇格局中走向没落,真是一个悲怆的演变。仅从这只言片语他可怕判定,这个埃里克一定是为了商业一路探险到了中亚世界的边缘。这个家族,就是这个时代维京商人的一个疯狂的缩影。 留里克郑重宣布:“我可以庇护你们,不会因为你们是丹麦人就动刀子。我也完全不担心你们将在罗斯的见闻告知丹麦人,我们完全不怕一场全面的战争。我喜欢你们的宝石,我会离开拿出银币全部买下来。而你,一定要告诉我有关海泽比的一切。放心,我对纯粹的商人毫无敌意,罗斯欢迎商人前来贸易。而我们罗斯人有意开拓丹麦的市场,只是当前局势不易我们亲自下场,我们需要一个代理人,也许你们家族是合适的。” 事情有了突破性进展,老埃里克拍手称快,他觉得自己赌对了一切,当即开始了滔滔不绝,成了彻头彻尾的故事大王…… 第484章 留里克的丹麦布局计划 留里克的仓库里多了一批宝石,为此也支付了一笔巨款。 来自丹麦的老埃里克一家,他们的确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财富,本次冒险前往罗斯堡收获的确颇丰,但他们也被限制了自由。 留里克无意对这几人动武,只是担心一旦“丹麦人”的讯息泄露出去,他们会遭遇杀身之祸。 让族人们知晓公爵大人居然接见了丹麦人,舆论上也不好。 罗斯人与哥特兰人有着仇恨,对方已经彻底崩溃,这份仇恨也就解除。罗斯与丹麦本身也无仇恨,只是丹麦与瑞典王国处于敌对状态,此乃硬拉着罗斯人与之敌对。因这份关系,公然袭击丹麦人被认为合情合理。 老埃里克并未成为座上宾,他们仍被监视着。 不过借由这次奇遇,留里克萌生了一番奇妙的想法。 明日天一亮,北狩的“大军”就要出发了。一批精干之士要前往北方狩猎,留里克则急需北方的优质木材与重要的铬铁矿石。 他有一个计划急需趁人打铁似的与大商人古尔德商议,就在出发的前夕,他来到了古尔德的宅邸。 宴会的场面其乐融融,留里克对桌案上油滋滋的烤肉并不太感兴趣。 “我的老朋友,明日我的儿子斯诺列瓦也会前往艾隆堡历练,所以今夜你是来祝贺他的……”古尔德一脸憨相,他对今年的珍贵皮革交易非常有信心。 和他父亲一样胖的斯诺列瓦就盘坐于皮垫,瞅瞅他的体态,真是站起身都需要扶着桌子。 留里克摇摇头:“历练就算了吧。斯诺列瓦只有变瘦,才具备成为战士的基本素养。” “那么我如何能瘦呢。” 斯诺列瓦的确对自己的身体是不满意的,可是他说话之际还攥着一只烧烤小羊腿,留里克只能继续摇头:“你是无法瘦下来的,这是你的命运。所以你永远不能成为战士,但却可以在商业上做出一番作为。” 留里克明显话里有话,古尔德急忙问道:“你……是打算给他安排一些事务?” “对!是一次冒险。你知道的,任何的冒险都是危险的,冒最大的险,事成之后的收益也最大。” 古尔德门头紧缩:“这和前往北方绝对毫无关系?” 留里克斩钉截铁:“我要让他去南方。” “去南方?我儿子时常驻守在梅拉伦湖,这算什么历练?” “是更南方!” “更难?难道?!”古尔德大吃一惊:“该不会是哥特兰岛?你把维斯比那片废墟扔给了梅拉伦人,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还是说现在又喜欢上了。不!不对!你是打算经营我们最初的登陆点,那个小渔村。” 留里克绷着脸继续摇头:“也不是斯利托莫,是更南方。” 渐渐的,两位商人开始犹豫于一个惊人的答案。 “该不会是……丹麦?”古尔德试探性地问。 “就是丹麦。” “为什么?!”像是被一根钢针扎到尾椎,本是起身费劲的肥仔突然弹射上天。斯诺列瓦站起来了,他质问:“大人!为什么!哦,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是我?!” 留里克也讶异于这胖小子是真的急眼了,他拧着肩膀反问:“难道罗斯公爵给你一个伟大又光荣的任务,你觉得自己不够格?想要推诿掉?”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斯诺列瓦。你父亲已经老了,你是家族的长子,理应肩负起重担。古尔德年轻之际就曾乔装打扮渗透进入丹麦人的地盘,你也是年富力强,为何要推脱?听着,如果觉得自己不行,我就只能找另外人了。我看那个哈拉尔,就是我姐姐(嫂子)亚丝拉琪的父亲就可以,此人毕竟之前还与丹麦商人关系密切。” 本来对留里克的突然决议感觉费解的古尔德,他直接给了儿子一脚,闹得斯诺列瓦这坨肉球又滚在地上。明显是察觉到了留里克言语中的巨大威胁,古尔德伸着胳膊就是苛责:“真是愚蠢!公爵给你的命令你胆敢违抗,你也配做长子吗?不如我现在宣布,我的主要财产由我二儿子继承。” 斯诺列瓦的脑袋嗡嗡叫,留里克见状急忙摆手:“不要苛责,让斯诺列瓦决定。” 那个哈拉尔是个被俘的商业家族头目,因为姻亲成功与留里克本人傍上了关系。 其实留里克依旧高度信任古尔德家族,他没有明说出来,就现在的情况,显然古尔德本人察觉到了信任危机的压力,这正是留里克需要的效果。 斯诺列瓦急忙答应,所谓赴汤蹈火也要去干。 “好啊。”留里克点点头:“因为我有一个伟大的计划,关系到我们罗斯人的未来。那个丹麦商人老埃里克,我要利用这个人。” “你觉得他可以信赖吗?”古尔德谨慎地问。 “信赖?他又不是我的朋友,何谈信赖一说?我们仅仅要利用他,买卖宝石的时候,古尔德你也是在场的。我根本无所谓那个家族的人品,也不管他们是否会变成告密者。但是我可以看出,他们对于钱财极度看中,他们渴望钱财,哪怕是出卖丹麦同盟的利益。所以,我要把势力插进丹麦。” “所以你就选中了我?”斯诺列瓦指着自己圆滚滚的脑袋。 “当然!我要把你安排到海泽比,那个丹麦人的最大贸易集市。你的确是一只肥硕的象海豹,任何见到你的人都能确定你的生活很富足,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财力。那个老埃里克会作为你的领路人,未来我要你在海泽比开设商铺,销售咱们罗斯的商品赚大钱。到了那个时候,老埃里克一家会是你的合作伙伴……” 留里克尽量描述一副美妙的商业画卷,就是它太美妙了,斯诺列瓦反而非常担忧。 “我父亲当年也尝试过,可是我的家族并没有扎根。一旦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岂不是……” “你为何要自己暴露呢?你可以聪明的选择闭嘴。” “万一那个老家伙出卖了我,丹麦的大王会来杀了我,之后没收全部的货款。”斯诺列瓦继续犟嘴。 留里克绷起一张脸:“这是一场冒险,如果失败了你当然会死,我也会损失很多。万一我们成功了呢?依我看这里的成功率很高,因为海泽比的那些家伙对于打仗、扩张地盘不感兴趣,他们只想做生意,只想扩充自己的钱箱罢了。这些都是老埃里克介绍的,我不能判断他是否说谎,我只能来一场赌局。放心,斯诺列瓦,如果你真的被杀,你也算是为罗斯人战死。我会在梦里遇见奥丁,会和他说说话,让你去英灵殿的。” 可是斯诺列瓦,他根本就不相信奥丁,他信的只有钱。 显然自己任何的退却就是找死,而且是带着整个家族奔向可耻的深渊。 他只能完全认同留里克的决议,接着询问何日动身。 “就在春季到来,你和老埃里克一家奔向丹麦,你们直奔海泽比。据说当地的珍惜皮革非常紧俏,比如白熊的皮革能卖到更高的价钱。正巧今冬我的一个计划就是在艾隆堡那一带拼命猎熊,你就带着这些皮革,在海泽比打出一片天。然后作为我的眼线,尽可能调查有关丹麦人的各种事情,择机悄悄的将情报传回来。比起你能赚到多少钱,你搞到的情报才是最有价值。” 说实话,给敌对势力的心腹地带安插永久性的密探,这种操作与当今的北欧世界实在是高端。 之前,战死的奥列金也是安插了几个探子在罗斯堡打探消息,那只是非常短暂的举措,随着他本人的死亡,今冬梅拉伦部族在激烈的内斗,再派密探根本不合时宜。 借由老埃里克家族的供述,留里克对于丹麦人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降生到当前时代的整整十年间,他着实想不到,强大的丹麦人也如现在的瑞典人一样,在激烈的内斗。 任何一个势力都需要一个处于顶尖领导的大酋长、盟主或是国王。 留里克获悉,一个名叫哈拉尔克拉克的丹麦酋长被驱逐了,其人不知所踪,传言其人已死。丹麦各部落在激烈的内斗中,有意争抢盟主的领主们,或是亲自上阵,或是派遣勇士,依靠“比武大会”选出胜利者为盟主。 这不啻为一种聪明的手法,否则为了争夺地区内的霸权,各个领主可不得带着大军自相残杀了。 一个名叫哈夫根的男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譬如奥斯塔拉人的大灾难,此人正是主谋。留里克更获悉了一件极为关键的事,便是丹麦盟主哈夫根,所谓攻打奥斯塔拉本非主要目的,那次作战本该是直接进攻梅拉伦部族,直接抢到整个梅拉伦湖。 丹麦人中的战争狂人有意征服整个斯韦阿兰平原! 就算老埃里克指出许多领主觉得这是冒险整体有些抵触情绪,逃难而来的萨克森人还想着反攻法兰克王国把失去的地盘夺回来,不想和更北方的家伙战斗。海泽比的商人们可不会亲自打仗,但是打仗意味着捞钱!他们愿意倒卖武器甲胄从中牟利。 也许那个哈夫根会被人暗杀,或是某次大吃大喝中噎死、撑死。 留里克明确知道了有个丹麦狂人决议进攻梅拉伦,瑞典王奥列金不也是死于此人的反击?如果一开始那个哈夫根是单纯的想要扩大霸权而进攻北方,现在的哈夫根明显有了太多的战争借口。 固然是留里克把梅拉伦人当做挡箭牌、战略缓冲的东西,倘若他们真的短时间完蛋了,罗斯人也没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以经商为幌子,在海泽比这个贸易集市安插一个眼线,对于罗斯人非常重要。因为任何的远征部队都要集结,集结之前远征的风声就会放出,届时眼线人员会立刻拼命划船,将战争警报带回来。 几年之内最好不要有全面战争,但是与丹麦人的贸易是有长久前景的。 留里克在此点明了密探的战略价值,它的商业价值依旧关键。 “原来,我是罗斯的一双眼睛。”斯诺列瓦捂着胸口,“听大人的解释,我算是明白了,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 “不仅如此在汇报情况之前,你仍是一个商人。我要你在丹麦尽快发展起来,让当地商人看到一个新兴的商业家族的崛起。我的朋友们,梅拉伦部族正在内耗中,他们的未来我已经不敢奢望。再说了,他们终究只有两万人。丹麦人之所以强大,主要因素是他们人多。他们人口多,生产的物资更多,所需要的商品也更多。我们罗斯人需要更大的市场,要把大量奇妙的商品运到丹麦,丹麦商人则会销售到更远的地方。你们是商人,我的意思你们应该可以明白。” 古尔德听完便完全明白,他面色凝重:“风险非常大,我的儿子搞不好会因此送命。不过这是可以接受的风险,如此风险并不比海上遇到风暴严重。” “那就干吧!”留里克再次嘱咐斯诺列瓦:“你这个冬季仍跟着我去北方。我要你和老埃里克那些家伙聊一聊,你还有两个刚刚成年的女儿,那个老埃里克也有非常年轻的儿子。把女儿嫁过去,建立姻亲关系。对了,最终我也会让那个家伙留一个儿子在罗斯堡做人质。有了这种关心,我相信老埃里克就是背叛,也得考虑一下自己子嗣的未来。” 留里克仅仅表现为个子小、年龄小。 可他年龄真的小吗?古尔德根本不觉得如此决议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想必也不是奥托能想出的。 此乃一个王者才会做出的英明决策,密探、姻亲、质子、扩张商业市场,以及非常奇妙的灵活思维。 古尔德概念里的战士往往一根筋,会为了复仇无底线,认准了丹麦人是敌人便是一生都不改变态度。 留里克的决议充满了商人色彩,因为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对于留里克的决策,老埃里克一家是高度支持的。老埃里克就差用刀子割破手指,用血在木板上写下“不会告密”的字迹。他的家族在海泽比普普通通,所谓才会为了赚钱冒险跑到极为遥远的东方弄到青金石赚大钱。如果傍上当地领主就能赚钱他早就干了,可惜在丹麦他是一个默默无闻者。一个神赏赐的机会摆在面前,不管这个留里克自称“奥丁之子”是否真实,他至少是给了家族大发横财的机会。 留里克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他仅仅是口头上决定“针对丹麦施行战略布局”,真正落实还得在明年春季冰消雪融。 他刚刚离开古尔德家里就“乱作一团”。 古尔德的两个小胖墩儿孙女被从睡梦里揪出来,二女震惊于父亲、爷爷的决议。 她们是女人,身在这样的家庭根本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她们养尊处优之际也被一直灌输,所谓长大后要嫁给商业的同行,最幸运的话就是嫁给尊贵的战士。 现在的她们更希望嫁给罗斯的英雄战士,毕竟定居在罗斯堡这么久了,她们自然而然开始崇拜英雄。 奈何父命难为,只能在哭哭啼啼中接受这段被安排的婚姻。 而到了第二天,两个女孩就穿上华丽衣装,一身的金饰,被斯诺列瓦、古尔德二人领着,抵达被公爵精锐佣兵严密监视的老埃里克一家的新住处。 老埃里克一家人已经整顿好了行囊,也包括他们带着的仆人,正欲与罗斯人大部队回合奔向北方。 在这非常微妙之际,老埃里克根本想不到罗斯的大商人居然带着女儿来提亲了。 两个老商人最有共同语言,他们一番交涉婚约就达成了。老埃里克的两个小儿子,迎娶古尔德的两个小孙女,婚礼定在明年的春分日,借有此婚姻双方缔结商业同盟。 当然,见多识广的老埃里克也知道,罗斯的大商人要是没有某个强大势力的施压,吃饱了撑得来嫁孙女。他已经明白了,此乃罗斯公爵的计谋,是在自己家族的身上,除了安排一个儿子做长久的质子之外,姻亲是再添加一把锁。 第485章 来自纳尔维克的尊贵使节 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了。 他们有约莫三百人,各个披着厚实的皮革,头上顶着绒帽双手穿戴手套。皮衣之下是另一层皮衣,皮带束腰其上挂着手斧和匕首。 他们的背上都背着棕色粗麻布的双肩背包,包里塞着一堆麦子和肉干,乃至烹煮用的小陶罐和勺子。 搭帐篷用的麻布被卷起来,捆在背包上方。他们以引为傲的剑也挂在背包上,不少人还携带了木头十字弓和三十多支轻箭。 他们的负重已经极大,故而每个人还拎着一支捆上匕首的哨棒充当行军手杖。 如此装束也算是猎人?说他们是一支远征军也完全不为过。 这群人都有一双巨大的黑色眼睛,那当然不是眼睛,而是佩戴护眼的墨镜。 如此种种真是看呆了远道而来的老埃里克一家。 他根本想不到,狩猎的罗斯人居然这么讲究。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有强悍战斗力。 一头大熊恐怕相当于多名勇敢战士的战斗力。 老埃里克在东方探险的时候,偶遇过一群人(实际是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的猎熊。那些家伙端着铁制的长矛,二十多人废了很多力气,才戳杀一头熊。 他也看到了,狂暴的熊一个巴掌,就把一名猎人拍死。 那些家伙需要买盐,自己恰好愿意卖到一批盐,可他们拿不出银子就只要出售皮革。 在丹麦地区,当地的熊早被杀了个干干净净。熊被所谓力量鄂象征,老埃里克很清楚那些丹麦领主的喜好。 领主们都是美色缠身,拥有许多妻妾不能算是骄傲的,他们需要金银器皿丰富自己的餐桌,需要猛兽的脑袋作为宅邸的装饰物。 联想到罗斯首领宅邸的那一墙熊头,以及这支极为精悍的狩猎大军,他可以联想熊的末路。 今年罗斯人的“北狩”是非典型的,狩猎是严冬活动的一部分,而且这与勇气的赞歌毫无关系。 猎人们为了利益,留里克为了是得到资源,而那些仆从的养鹿人,他们的任务就是驱赶驯鹿去北方冬季牧场,至少驯鹿是无视北极的严寒。 一支庞大的驯鹿雪橇队被组织起来,拉雪橇的尽是温顺的母鹿。那些被缴获的拥有极长鬃毛的矮种马不在其类,它们并非极度耐寒的牲畜,而留里克看中了马匹脖子上的那一堆极长的鬃毛。 比起浸油的麻绳弓弦,显然马鬃毛是更可靠一些的材料。那些马匹惨遭剪毛,作为交换它们目前也被好吃好喝供着,待到明年春季,这些马匹要尽数送到新罗斯堡,成为犁地的动力。 一百多辆驯鹿雪橇等待着罗斯公爵的出发命令。 此行奥托本人不在其中,他实在也不需要再亲自出动。 这几年奥托在快速衰老,他不服老不行,而复仇战争的伟大胜利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 一个伟大的战士已经不想再做冰雪勇士,他更乐于在老家罗斯堡守护着这一欣欣向荣的社区。 留里克肩负重任,不过已经无人怀疑他的领导力。 各类前往艾隆堡的人多达四百人,这里除了一批猎人,还有一批永久性的移民。她们多是被俘的女子,此行就是前往艾隆堡,与永久定居的新丈夫回合。 大量的麦子、干草堆在雪橇上,那是驯鹿和人的食物,尤其是麦子,留里克需要给伐木狂人们足够的伙食抗住可能一天五千大卡的热量损失。 “兄弟们!我们走吧!” 留里克一声令下,大军在数钱族人的殷切期待下,坐着雪橇,进入被风吹得平滑而闪亮的冻结大海,他们在冰原中前进,黑黝黝的一群人逐渐离开了罗斯堡的峡湾,被白色的土丘松林遮掩。 等待罗斯人的是长达三天的冬季行军,比起以前的艰难跋涉,训练极好的驯鹿帮助大家省去太多消耗。 他们仅需喂饱了驯鹿,接着十多人挤在雪橇上报团取暖即可。 寒风对留里克毫无影响,只因他的雪橇搭建了皮革帐篷。 此行他仅仅带了一个女人,和他一样年幼的赛波拉娃。 她就是艾隆堡“总督”的女儿,是地地道道的科文人。 作为拥有一大堆女人的大人物,有时候留里克也会想到自己会因为宠爱几个而怠慢其他。 和赛波拉娃的婚姻是带有目的性的,正是控制科文人的举措。此行唯独带着她,未来的时间也是和她独处,就是增进感情、增强对科文人的控制力。 赛波拉娃,她自然而然贴贴自己的男人,整个脑袋沉在兜帽中。 “这一去,你父亲会非常快乐。” 女孩嗯了一声。 “你就快点长大吧。你哥哥会担任艾隆堡的总督,而我们的未来的孩子才是艾隆堡的领主。听着,那是最好的矿场,我必须把它交给我儿子。” 赛波拉娃猛然抬起头,凝视着留里克的脸接着笑容好似一朵花。 留里克很喜欢她的面容,说实话他也更喜欢露米娅的脸庞。她们毕竟都有北亚的血统,脸庞和体型都更接近于东方人,留里克就是喜欢这样的审美。 当然,像是卡洛塔和艾尔拉,她们两个洋娃娃自己也非常喜欢。至于嫂子亚丝拉琪,她就像是一位传说中的精灵公主。 留里克,他的男子力就如他上唇和下巴开始逐渐变浓的金色绒毛一样,开始觉醒了! 大军昼夜前行,许多人在雪橇上打盹,驯鹿却在皮鞭的催促下持续前进。 有时候野生的驯鹿在躲避狼群追踪时,敢于持续奔跑五十公里。它们具备这样的惊人耐力,就是对身体的损害也很大。 留里克下令除却饲喂准备的干草外,所有的驯鹿还吃掉了一批燕麦。 计划上是三天抵达艾隆堡,一切尽在留里克掌控中。 他们在光溜溜的冰原前进,速度甚至与船只相当! 艾隆奥拉瓦堡在海湾北部海岸的第二条大河入海口,在地理上实在是好辨认的方位。 而今,冰雪中的艾隆堡,她就是一座屹立在雪中的堡垒! 冰封码头处的岸边明显安置有一批船只,一座巨大的“冰雕”矗立在其旁。 那就是罗斯人的最大的鼠笼绞盘起重机,也是罗斯人目前拥有的最大机械。留里克可以想象的是,把船只拽上岸,这台机械立下了大功。 冰封之堡垒的另一处却是火热的所在,那里毗邻冰河,其地面却是发黑的。 烟囱在喷涌浓烟,一群人影在运动,他们分明是在劳作。 雪橇上的赛波拉娃清晰地看清了这一切,她心情激动以至于浑身在颤抖。 “很快就就能见到你父亲了。” “还有我兄弟。”赛波拉娃激动地嚷嚷。 她的笑声很甜美,留里克也爽朗的笑了。 说实话,大军沿着海岸线的冰层前进整整三昼夜,当前短暂的白天又要结束了。 坐在雪橇上的留里克忙着赶路,他时常蜷缩成一团,仿佛整个身体都生锈了。 他需要好好走动,他的护卫佣兵,以及那些渴望猎熊的狠人们,都是巴不得抵达艾隆堡休整一番。 “很快就点了,我可以好好蒸桑拿,然后舒服睡个觉。有什么事我修养一天再说。” “好啊,我陪着你。”赛波拉娃继续拽着留里克的胳膊,她对于婚姻仍是懵懂的,似乎仅仅是和亲近的人生活在一起,然后生下一堆小孩子过上宁静又安全的好日子。这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将留里克当做兄长,也期望这份亲密关系能变成永恒,她渴望独享幸福。 “也好,大军要好好休整,然后才有精力去猎熊。哈哈,这次我可要试试扭力弹弓的威力。” 杀鸡焉用牛刀?钢臂十字弓已经是猎熊神器,强劲的肩椎型破甲箭已经让任何的硬质牛皮甲变成废物,北极熊的皮革又算个啥。 但留里克想试试狙击。 所谓驯鹿拉着运载扭力弹弓的雪橇,在雪原上远远看到熊便是调整方位角、射角,瞄准射击。 这个时代北欧地区靠近北冰洋的地带堪称是极乐净土,露米娅和其他养鹿人都介绍了,他们这些冰原游牧民族,见到熊都是绕着走。 留里克敢确定,当前敢于大规模围猎熊的只有罗斯人。 一面蓝白色调的旗帜在留里克的雪橇上飘扬,艾隆堡附近活动的人们早就注意到一群黑糊糊的物体在逼近,他们先是本能的警惕,之后变成欢愉狂喜。 “总督”梅察斯塔带着一大群人走出厚实的大门,整个艾隆堡几乎倾巢出动,大家站在冰面上张开双臂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此刻,就在梅察斯塔身边还站着有些拘谨的三人。 他们不是罗斯人,更不是科文人。 他们三人来自半岛山脉的西边,是远道而来的接受了留里克邀请应邀而来的尊贵客人! 其中一人正是莫得根,他是一位信使,身边一高一低的人物,则是身份高贵者。 留里克的雪橇最是张扬,他也是率先下雪橇的。 赛波拉娃见得父亲,她无所谓任何礼节,直接奔跑着扑倒父亲怀里。 留里克亦是带着自信的微小,在一种护卫的陪同下走上前。再起身后,光大的猎人们踏着嚣张的步伐,拄着哨棒奔向艾隆堡。 “我来了,梅察斯塔。看来艾隆堡的情况一片大好。这次铁匠也来了,我们的铁器冶炼会更好……” 留里克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他敏锐地看到了两张极为熟悉的面孔。 他认识莫德根这个勇敢的挪威探险家,就是他身边还有两个人。 “他们是谁?梅察斯塔,莫德根!是客人吗?” 那位高个子的秃头络腮胡的年轻人握着剑柄走上前,耶夫洛等人也自然而然组成人墙护卫自己的主人留里克。 “别紧张,我不是敌人。”那人大个手势,一个矮个子少年急忙走来。 此人捂着心脏略略鞠躬行礼道:“你一定就是留里克,莫得根已经告知了我们的首领。我说比勇尼(bjioni),我身边的是我的弟弟弗洛基(frokki)。我们说巴尔默克人,来到你的领地只为做生意。” 莫得根急忙插嘴,“大人,他们是首领的儿子们。我们的首领对与罗斯进行长久的贸易非常感兴趣!我们的比勇尼大人来了,足矣体现我们的诚意。” 这一刻留里克非常相信他们,甚至极度乐见于这些来自纳尔维克港的挪威人。双方距离非常遥远,想来现在和未来都不可能产生矛盾,双方施行合作是一种双赢。 或者说论及双方谁最有侵略性,留里克不敢奢望巴尔默克人所谓爱好和平,留里克可是深知纳尔维克是罕见的北欧面相大西洋的不冻港,只有与他们深入合作,甚至是强大后的罗斯人征服那里。那么,罗斯人就有征服冰岛格林兰,乃至发现美洲大陆的机会。 就是,那个男孩叫弗洛基,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越是这样想,留里克越是端详那个比自己高一些的男孩。 想不到一个少年怎么也是个秃头?究竟是天生的,还是他们兄弟喜欢? 这少年的脑门还有一些棕色的痕迹,这就是纹身吧?可是总有些奇怪。 留里克的凝视引得少年弗洛基的愤怒,“你在挑衅吗?罗斯人,我要和你打一架,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打架?”留里克拧拧鼻子,“我倒是挺注意你额头的纹身。” “你觉得我的额头很漂亮?”少年似乎鼓着一口气,“你不是在嘲讽我的吧。” “无所谓,人人都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纹身,就是你的纹身像是一只鸟儿。” “你居然看出了这个!”少年挺直胸膛,“这是与生俱来的,奥丁在我的额头上纹了一只渡鸦。我们的祭司说,渡鸦飞到了遥远的海里的未知世界,我也会征服很遥远的地方,成为部族的新领地。我就是拉文弗洛基!” “哦?看来奥丁也给你祝福了。不过我是奥丁的子嗣,我们罗斯人得到神的庇护。那就打一架,用我们的方式看看谁是被神宠爱的战士。” 留里克正想舒展一下筋骨,本来他打架就不虚任何体态相仿者。何况现在他有了新理由,即是向在场的人们证明奥丁更宠爱他留里克。 但是打斗的结果很快有了结束。 留里克已经是罗斯公国的至尊,民众需要一个机智的公爵,更需要一个战斗高手。 至于巴尔默克人,男孩子间的游戏就是打斗,打完架大家就算好兄弟。 虽然非常的奇怪,留里克抵达艾隆堡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打架。留里克轻易就把毫无章法又不讲武德满是王八拳的弗洛基打倒在雪地,之后又是双腿钳住其脖子,抱住其一条胳膊,闹得弗洛基浑身难受动弹呼吸困难,不得不求饶。 于巴尔默克人的“小王子”有了这样的初遇,弗洛基认了输,之后没脸没皮地站起来直呼,“看来莫德根说的是真的。罗斯人的小首领是勇敢的战士,我要和你做兄弟。” 见得少年弗洛基如此坦诚,留里克也不想拒绝什么,这个崽儿鲁莽又率真和此人交友可行,“好啊,我们做生意,如果你们愿意,我们罗斯人愿意和你们巴尔默克人结盟!” 比勇尼还能说什么,他在狂笑中欢迎这份亟待缔结的盟约。因为他们一行跋山涉水而来,最希望的就是结盟。想不到弟弟“挨了一顿打”计划就完成了。 第486章 罗斯巴尔默克同盟条约 过去的一年里艾隆堡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仅的木围墙周围出现了新一批附属木屋,人口也有了很大发展。 这里的常驻人口已经突破一千人,其中不足两岁的婴儿就多达二百人。 人们早已习惯婴儿的惊人夭折率,随着卫生状况的改善,尤其是使用肥皂实行五花八门清洁的习惯养成,过去的一年几乎没有孩子死亡,他们将此归结为一种奇迹。 当年战争结束后的灰松鼠部落,幸存的男子纷纷有了一大堆女人。那些部落女人本质也是借种,她们已经拥有新的孩子,生活有了希望。 有时候留里克也担忧,毕竟罗斯人是征服者,也是罗斯军队杀了他们很多人,他们就甘于这样生活下去? 现在留里克逐渐明白了,罗斯人与他们的三观有些区别。这群科文人极度的现实,部落依附于罗斯人,人口与实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发展。 像是一些维京战士极为重视荣誉,会将复仇作为终身目标,这些科文人根本无所谓。 赛波拉娃听命于父亲的要求,所谓倾尽一个女人的浑身解数,去取悦她的男人。只可惜她现在仍是一个孩子,有资格成为母亲还需一些年月。而且在留里克的众多女人里脱颖而出,实在不是易事。 她的父亲梅察斯塔是巴不得女儿立刻怀上留里克的孩子,现在虽是不可能,也是希望女儿能如同缠绕大树的菟丝子,一直粘着留里克。 在艾隆堡的第一宿,蒸过桑拿的留里克整个人软绵绵的。他倒头就睡,赛波拉娃则如猫咪一般,粘了他一宿。 第一个夜晚,所有人得到了极好的休息,就是一些男人还兴奋地夜享欢愉。 一部分被俘的哥特兰女人终于和定居艾隆堡的罗斯渔民团聚,她们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次日早晨又纷纷端起陶碗吃麦子,肚子吃饱后昨夜的事就放在一边。 那些励志于拼命猎熊的罗斯猎人,他们本是对那些女色暂时没想法,奈何架不住不请自来的莺莺燕燕。 科文人的三观的确与罗斯人和别的维京部落有所不同,仍有一批女人没有找到新的男人,或是渴望再生一个,她们便出现了。 也许此乃刻在dna里的本能,冥冥之中她们知道近亲繁育的灾难。新来的精壮猎人被她们盯上,关系也就这样发生了…… 当留里克亲眼见到木堡之内,那些科文女人围着年轻的罗斯猎人乱转,急着把人引到家里,他唯有一个现实的担忧,“这些女人是一群狼,战士弄虚了身子可不是吃几颗熊胆就能补回来的。” 属于公爵的行宫被打扫得很好,留里克在此入住,亦是在此正式会务远道而来的巴尔默克人。 太阳升起来了,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兴冲冲地来到罗斯首领的宅邸。 木墙上的熊头彰显了罗斯的实力,壁炉里红亮的炭块烧得整个屋子非常温暖。 留里克仍未给宅子安装玻璃窗,室内大量的油灯也照着屋子透亮。 留里克盘腿坐在一张熊皮上,他的赛波拉娃仍如小猫般依偎。 梅察斯塔、卡威、耶夫洛等人分坐左右,比勇尼、弗洛基和莫德根面相他们而坐。 大家近似于坐成一个圆,所谓会务实在是一种谈笑风生的交流,这里并没有太明确的尊与卑。 “比勇尼,你们从西方的那个港湾而来,这一路可是历经风险……” 留里克表现得有一点拘谨客气,比勇尼摇摇头,“并没有多大风险。我父亲精选了十名勇士为我保驾护航,我本身也不需要这些所谓的护卫。我们从七月地就启程了,路途虽有险阻,大家都是平安通过。我们的船只最终漂到了这里,只是你们都去打仗了,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告诉我们罗斯首领还会回来,我们卖掉了盐便会离开。” 留里克认真地听,“想不到你们早就到了,看来你们已经在艾隆堡住了一段时日。” “是的,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我与你们罗斯人,还有我们以往做交易的皮革商科文人住在一起,就与你们一起生活。” “哦?”留里克伸着脑袋,“我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你们若是早来一点,就能参与到我们罗斯人的讨伐战争。你知道吗?我们斯韦阿兰的居民刚刚结束了和丹麦的战争,我军斩杀了一万个敌人。” 杀敌一万实在是战神之举!比勇尼实在不能立刻相信这超越他认知的战绩,但罗斯人的确是强悍又独特的势力。 比勇尼先是愣住,接着一阵尬笑强制不慌,他祝贺道:“你们真是强大的力量,你们取得了巨大胜利。” “是啊。”留里克挺直腰板,他觉得自己的一阵口嗨式的秀肌肉之举已经震慑到了巴尔默克“王子”。生活在这一世界这一时代就是弱肉强食,留里克目前无意对纳尔维克港下手,只是夺下它已经定为长远目标。倘若用和平一些的同盟手段让罗斯人得到面相大洋的不冻港,不啻为好手段。 他刚刚获悉巴尔默克“王子”在艾隆堡住了两个月,就怕其人笑容所隐藏的,还有征服的野心。 大家都是勇士,都不是白给的。艾隆堡是欧洲唯一的铬铁矿产地,此乃必须由罗斯人控制的宝贝,需要通过秀肌肉打消任何潜在觊觎。如若武力威慑不行,那就只好用武力扞卫。 基于这一想法,留里克不介意向比勇尼说说罗斯人的远征。一些细节问题他不说,他特别强调四点:罗斯的战船天下无敌,罗斯的战士浑身铁甲,罗斯的弓箭威力巨大,罗斯可以迅速集结一万大军。 如此描述,比勇尼的尬笑也迅速消失,他开始觉得留里克这位年轻的罗斯首领是在威胁整个巴尔默克部族。 “真是不好意思,似乎我吓到了你。”留里克见得对方绷着一张脸,急忙解释,“我们是朋友,我愿意做弗洛基的兄弟,这样我也是你的弟弟。比勇尼,我支持你做巴尔默克首领,我们今日就能立下盟约。” “好啊。”比勇尼觉得心里压了一块石头,他长出一口气,“我们结盟,只是……我们是否也意味着和别的斯韦阿兰部族结盟?” “和他们毫无关系,这仅仅是我们两个部族的盟约。我们两族互不侵犯,彼此互相贸。” 留里克的话非常现实,尤其是“互不侵犯”,此乃比勇尼最需要的承诺,有了它,未来的贸易才能和平稳定。 留里克又想起一件事,“我听莫德根说,你们南方的挪威人觊觎你们的海港?” “是的。那是住在卑尔根和奥斯陆的人们,那里的人们有意要求我们加入部落联盟,他们要我们做下等人,这是万万不能的。我们有自己的主张!” 留里克耸耸肩,“这与我们何其相似!斯韦阿兰的首领私立为王,册封我是公爵,要我们做附庸。” “那么你的态度呢?” “自然是口头上认同,我们罗斯人继续自己的生活,他们无法左右我们。倘若不是贸易上的往来,我口头认同也不可能。不过虽然是口头认同,有了战事我们也当履约参战,好在我们掠夺到了战利品。所以我们的同盟也当如此,如若卑尔根的人们进攻你,请立刻派遣信使,我会立即组织远征军增援。同样如果罗斯遭到入侵,也请你发兵支援。除此外我们不要互相干涉。” 同盟就意味着军事上的同盟,比勇尼表示赞同。“我的留里克兄弟,看来我们需要立刻举行一个仪式,神乐见于我们结盟。” “当然。” 比勇尼本就在故乡有着不小的声望,他的弟弟弗洛基额头有“渡鸦纹章”也是加强了家族的统治合法性。翻越大雪山找到罗斯人并结盟是刷功绩之举,就是他现在有些矛盾。 罗斯人恐怕比自己的部族还要强大,如今的接触,他们是否也会和卑尔根的人们一样,对巴尔默克部族产生占有欲? 留里克要发誓结盟,好啊!就用一些新的锁链,让盟约更加稳固。 比勇尼突然笑着说:“我还有一个快要成年的妹妹,她是很漂亮的女孩,有着动人的歌喉。我们的祭司给她取名叫诺伦,她命运中的男人是一位惊世的勇士。也许你……就是预言里的那个人。” 听得,留里克猛然坐正身子。他想惊呼“怎么又是神奇的预言?怎么又是我?” 留里克审视现在的境况,完全猜到比勇尼的用意,什么预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幌子。显然他们觉得“拜把子”仍是不够,确保盟约的最好办法就是联姻。 自己的女人已经非常多,再多一个挪威妻子又何妨? “好吧,我愿意接受那位诺伦。我们会立刻举行结盟仪式,在那之前,我非常想知道你们贩运来了多少商品。” 留里克提及这件事,梅察斯塔就一副浑身痒痒的样子。 “你不对劲?”留里克扭头就问。 “大人!”梅察斯塔一脸笑容,“是盐!非常多的盐!都是极好的盐!多达四百磅盐!” 四百磅重的食盐?留里克这下根本坐不住了,他直接跳起来,“比勇尼,你们真的……带过来这么多?” “当然,盐是我们那里的特产。” “真是太好了,我根本想不到你们制盐的实力这么强。” 四百磅食盐,总重量接近一百六十公斤,分摊给十个旅人背负,每个人的负重还不极端。 北欧的人们出汗少,食谱里多海鱼,故而对补充盐分需求量不大。 留里克惊叹与四百磅盐的惊人数字,不料比勇尼声称他们还能更大规模制盐。 “我喜欢你们的盐,你们打算交易我们的什么?仅仅是皮革?” “绝非如此,罗斯有大量的新奇宝贝,我很喜欢……”比勇尼的眼睛死死盯住现在盛放热菊花茶的玻璃杯,“比如你的水晶杯。还有你们的军队,战士放在眼前的遮阳黑水晶。” “是这样吗?我还有更多的好东西,每一种商品都被标注了价格,就比如这水晶杯,它的价格并不多,只是半磅银币罢了。” “啊!这么便宜?” “还有那些遮阳的眼镜,价格是二十个银币。” 比勇尼知道金银的珍贵,他更知水晶器皿只有极少数人可以享受。他的认知被刷新,因为留里克声称,罗斯人得到了奥丁传授的阿斯加德智慧,可以用凡间之物制造水晶,故而价格也不再以等重的黄金衡量。 比勇尼无法掩饰自己对各种稀罕物的渴望,留里克也顺水推舟,“现在我们需要确定一件事,你们的盐值多少银子。” 比勇尼报出自己的售价,即一磅食盐兑换一张新剥下来的北极熊皮,或是五张新驯鹿皮。 留里克摇晃起脑袋,“这个售价飘忽不定,不如听听我的意见?” “请讲。” “食盐是不可缺少的,但每一次吃饭消耗的盐非常少。你们煮海水再做好盐,本来也要付出很多。一磅盐我给你十个银币,你看如何。” “啊?”比勇尼瞪大了眼睛。 “怎么?嫌我给的少了?” “不!足够了。” 比勇尼憨憨地笑,留里克一看便知此人自诩是得了大便宜。这里留里克也无意继续压低价格,一来巴尔默克人的盐的确质量好几乎没有苦涩的氯化镁,二来他们做盐罗斯人就不必用极淡的波的尼亚湾海水费劲做盐,三来让他们自诩得到利益就会担心失去罗斯盟友。 一开始比勇尼就是用盐换到了一些熊皮,他还沾沾自喜,想不到罗斯首领留里克一来就施展大手笔让利。 “以后就这样干!”留里克再度强调,“未来我们年年进口你们的盐,今年我们买来四百磅,我希望明年你们带上五百磅或是一千磅的盐来。我以荣誉许诺,我会拿出好成色的银币购买。这一次,我许诺你们会在冰消雪融之际拿到大量的银币返乡。” 一想到以后每年都可以有一百磅的银币进账,比勇尼就想哈哈大笑。这样自己再从罗斯人手里进口皮革、武器,还有别的东西,巴尔默克人的生活会更好一些。 比勇尼可没有说明,为了制作这么多盐,他们可是在广域峡湾的岩石丘陵上大肆砍树,以此煮海做盐,固然大洋的海水更咸,他们的制盐成本依旧不低。 有了更多的收益,巴尔默克人自己会变得更强大一些,也就更有资本去本想大海探索。毕竟巴尔默克部族的峡湾,以当今的生产力水平,人口已经太拥挤了。 就在艾隆堡内部的露天祭台,积雪完全被打扫干净,科文人的祭司摆上青铜的祭礼法器,又在留里克授意下摆好玻璃杯。 留里克带了几瓶罗斯自产的伏特加,玻璃瓶上的确刻印着vodka的字样。 时间已经是傍晚,几乎所有住在艾隆堡的人们,观摩了这场特别的仪式。 留里克一狠心,以匕首刺中自己的手指,血液分别滴入三只玻璃杯中的烈酒。 虽然这是奇怪的仪式,比勇尼和弗洛基都知道其中巨大的象征意义。二人刺中手指,血滴进杯子。 留里克单膝跪地,举着玻璃杯面相夕阳,其余二人亦是如此。 “伟大的奥丁,我们在此结盟,从此我们罗斯人与巴尔默克人便是兄弟。我留里克承诺互不侵犯互惠互利,如果兄弟有难我必支援。”说罢便饮下烈酒。 比勇尼也说了类似的话,他最后做出郑重的祝愿,“愿我们两个部族世世代代为兄弟!” 这当然不是什么桃园三结义,夜里,留里克执意将结盟的条款刻在木板上,作为条约明文。 这里不是一个条约,而是多达三个。 《罗斯巴尔默克同盟条约》 《罗斯巴尔默克和平贸易条约》 《罗斯巴尔默克互不侵犯条约》 也许最后一个条约非常多余,此乃留里克执意要签署的。比勇尼不明白,留里克已经是自己的弟弟了,大家当着神(太阳)歃血为盟了,互不侵犯有何可执拗。 留里克坚决如此,他也没有任何的解释。 他最后邀请,“明天我们一起去猎熊吧!让你们瞧瞧我们罗斯猎人的厉害。也让我瞧瞧你们巴尔默克人的能力。” 第487章 从艾隆堡到菲斯科勒营地再到赛波拉瓦湖 罗斯猎人们尽数享受到主人般的伺候,他们大多休息了一整天,虽与本地的女人所有**,他们反而自感更加强壮。 罗斯与巴尔默克结盟了,绝大多数人对此西方港湾的部族非常陌生。他们似乎有两万部众,每个男人都有征服无尽之大海(大西洋)的梦想,他们也不容小觑吧。 留里克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而来,后续的事他自己也不需要太过操心。 梅察斯塔领了任务,他安排一些人手坚持冬季挖矿,艾隆堡的铁匠工坊的炉子则完全由卡威、卡姆涅负责,铬铁仍在产出。 留里克的眼睛盯向北方,那里是养鹿人的冬季牧场,是熊出没之地,也是巨树之地。 留里克只是知道北欧的宏观地理轮廓,却也矿产资源精确的位置根本不知。 他是一位一知半解的探索者,其他的族人就是纯粹的不知道。 奔向北方猎获珍贵毛皮伴随着很大的风险,严寒比北极熊还要可怕。 说罗斯人或是别的维京人不畏严寒,敢于光着膀子在雪地狂奔,仅有少数狂人敢这么做。 留里克麾下的猎人们,哪一位不是全副武装?大家穿得非常厚实,手里的武器也很精良。 他仍旧带着赛波拉娃,两人坐在温暖避风的雪橇中,带上一座扭力弹弓这一重武器,在三百猎人、巴尔默克探险者,乃至养鹿人驱赶的“驯鹿大军”,浩浩荡荡地奔向一个非常明确的地点。 艾隆堡是北方的关键基地,有望发展成繁荣的城市。 只是留里克考虑到新的形势,艾隆堡已经不能算作边塞。他需要为冬季狩猎再建设一个更北方的据点,且这一据点必须全年运营,以为未来注定繁荣起来的与新盟友的贸易线路,提供一个安全可靠的驿站。 它必须在北方,必须毗邻河流,最好还得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留里克犯不着重新建立一个据点,因为罗斯人已经将之开辟。 他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大军在冰封河道快速前进,目的地正是上游的那个湖泊。 艾隆河(凯米河)起源于摩尔曼斯克台地,它流入一片舒缓之地,多条河流在此汇集。尤其是非常关键的一条之流,它来自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心山脉的北部,具体的源头是一座高山湖泊,在湖泊的西边山下就是巴尔默克部族所在的庞大纳尔维克峡湾。 河流的交汇处形成一片湖泊,此地是多种冷水鱼的栖息地,也是多支三文鱼种群的产卵地。 另一个时代,一座名为罗瓦涅米的芬兰城市在此建立,如今罗斯人征服了这里,建立起季节性的定居点。 留里克决意将其永久性确定下来,所谓夏季捕鱼冬季猎兽,全年都作为迎接客人的驿站。 她的宿命是菲斯科勒堡,也就是渔人堡,留里克决定永久性地以此命名。 狩猎大军目的地,菲斯科勒堡!前进! 养鹿人驱赶着鹿群走走停停,唯有拉雪橇的鹿群较快速地前进。 三百余人挤在四十辆雪橇中,他们带了一批食物和建筑工具,对于建设一个牢固的冬季很有信心,就是现在行进的地域对于大家已经颇为陌生。 一辆雪橇仅有两头驯鹿拉动,得益于冰河的平滑,留里克不觉得驯鹿过于疲惫。人们在夜幕下持续前进一阵子,实在疲惫了就在冰河边的雪地扎营。 菲斯科勒到底还有多远? 留里克算着时间,他们一行愣是在路上磨蹭了整整两天。他们在一个清晨出发,直到第三天傍晚,人们终于发觉前方的世界一片平滑。 夕阳的柔光照出瑰丽的晚霞,冰封的大湖也是一片霞光。 看到这样的场景,留里克也沉醉于它的美丽。 “冰雪世界真是漂亮,就是太冷了。”一个未知的力量催促他跳下雪橇,留里克站在厚实的冰层上大声命令:“找到我们的夏季营地,就在那里扎营!” 夏季建设的捕鱼营地就在湖畔,留里克放眼望去,不劳手下人寻找,他很快发现了那些木头建筑。 队伍很快开赴最终目的地,一些夏季曾在这里捕鱼的人回来了,他们一时间认不出着覆盖了厚实积雪的木屋群。 瞧瞧这一切吧。 留里克掐着腰欣慰于族人的奋斗:“真是好极了,我还以为要建设很多房子,真是想不到啊!我似乎只需要建设一圈遮风木围墙?” 比勇尼走上前:“我来过这里,就是在此遇到了你们的人。” “哦?”留里克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说过此事。你觉得这里现在如何?” 比勇尼耸耸肩:“积雪太多,清扫一下还是可以住人。房子简陋,我们可以立刻建设。至少这里要作为一个安稳的营地,我可不想露宿在外面。” “也好。我们现在就开始伐木,然后兄弟们分散开自由打猎。” “自由打猎?”比勇尼一怔:“我还以为你的军队是要进行合作围猎,熊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杀死的。莫非……” 留里克自信地笑出声:“我的族人喜欢自由的打猎。遇到熊,那就将它杀死,或者被它杀死。真的勇士不畏惧严寒与野兽,如果死了那也是命运。你应该明白,最勇敢的战士需要这样的经历。” 比勇尼无话可说,他还是觉得留里克对族人的放任是冒失的,因为熊很危险。 留里克这才刚刚安顿下来,甚至才和比勇尼扯了几句话,危机突然到来。 蛮荒的世界,危险总是突然发生。 有猎人看到了旧营地木头上存在诡异的抓痕,他们本能地警惕起来,纷纷拔出长剑或是端起上了箭矢的十字弓。 虚掩的木门里似乎隐藏着怪物,多名猎人谨慎地走去,推开木门便看到里面窝着的怪兽。 那怪兽开始咆哮,接着嗷嗷叫地冲出来,最后硕大的身影暴露在夕阳中。 多名猎人被撞倒,多亏于非常厚实的皮衣做保护,以及周遭世界的积雪,让大家保住一条命。他们爬起来,捡起剑就要与怪物搏斗。 更多的猎人行动起来,数百双眼睛看到了,一头窃下营地房舍冬眠的棕熊冲了出来,十多名猎人充当行军杖的长矛纷纷戳在熊的身上。熊在痛苦哀嚎之际疯狂挣扎,罗斯猎人们可不敢再贸然进攻,他们有更稳妥的杀熊办法。 队伍里掌管致命的钢臂十字弓的猎人,他们使出浑身力气上弦后,安装锥头破甲箭,近距离击中射击熊的脑袋。熊颅骨岂是铁板,箭矢插在熊的额头,巨兽死…… 如此疯狂的猎熊场景被比勇尼清楚看到。 他重点注意到了罗斯猎人最后的攻击,当即愣住:“你们的那种十字弓,居然……” “怎么样?”留里克心脏在狂跳,他知道威胁瞬间就解除了,就是自己的颤抖根本控制不住。他竭力用笑容掩盖自己的紧张:“我们就是这样猎熊的,十字弓上可以猎熊,下可以杀死松鼠。” “它就这样被你们杀死了?真是惊人。留里克!”比勇尼直接一巴掌盖在留里克的肩膀:“我的兄弟,我请求你送我们部族一些十字弓。哦不,我们愿意用盐还交换。” 难道要送武器给新盟友吗?留里克一时不好回答。 他索性保持沉默,见状比勇尼硬是识趣的没有多问。罗斯人的十字弓已经彻底改变了比勇尼对于弓箭的理解。在故乡的港湾,部族居民懂得做弓箭,只是猎人的弓威力一般,它最多可以猎杀野鹿,除此外就不要妄想猎熊了。 被熊撞倒的人们多人被撞破了嘴巴,他们被族人们拍打,称赞“神庇护你平安无事”。 想不到猎熊的行动有这样的开始,第一只被杀死的熊居然是一头棕熊,看来这一带的冰封世界,林子里的隐秘角落必有一批洞窟藏着熊。 棕熊的皮革不如北极熊的值钱,前者冬眠后者则到处游荡。 这一时代,陆上游荡的北极熊甚至会用伏击手段捕杀游荡的驯鹿,至于在北冰洋的冰盖处守着冰封猎杀海豹是另一种选择。罗斯人进入的世界与无人区无异,广袤世界里仍旧自由生活的一批养鹿人,他们也无法对这片世界的生态带来什么影响。 北极熊仍有在这一带游荡,这一点罗斯人非常确信。现在大家有了新的选择——找洞窟射杀冬眠的棕熊。 熊胆似乎可以让男人雄风百倍,留里克对此是完全不信的。一些猎人对棕熊的内脏产生兴趣,尤其是熊的肝脏。至于熊肉自然被大家分食,每人都得到一块熊肉,大家将之烤熟吃掉,以此作为狩猎盛会的开始。 罗斯人在夏日旧营地安顿下来,他们扛着斧子拎着双人锯,大肆砍伐周遭的松树林,再以木材加固房屋。 一间被留里克选定的房屋被加固建造,未来这里就是熊皮或是其他皮革的囤放仓库。 建设工作持续了三天,除了照看拉雪橇驯鹿、继续开始建设围墙的五十多人留了下来,其他二百余人就以着菲斯科勒据点为中心分散开来。猎人们自发组成狩猎小队,他们多以亲朋为关系纽带,多是十人为一组,拖拉着临时做的小雪橇带着重要的给养和武器,前往松林深处。 留里克也在其中! 也许罗斯人的最高贵的首领不该冒险进入未知的冰天雪地猎熊,估计到民众的舆论,加上巴尔默克“王子”的关注,他自觉必须亲自射杀几头熊,才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小小年纪就具备个人战斗的本事。 族人们的日常生活缺乏娱乐,与妻妾**、兄弟们打架,大概就是最有意思的娱乐。至于“抢陶瓮”(最初的橄榄球)的游戏,那和打架没什么差别。人们需要各种有意思的消息,大家好聚在一起嚼舌头。留里克断定,人们不会管他是如何猎熊的,他们只看结果,所谓留里克大人亲自射杀了熊,这就足够了。因为部族里的那群“野生故事大王”们会自发的添油加醋,为他们的留里克大人增加各种buff,将之描述成英雄战士。 留里克当如何猎熊?那座雪橇上的扭力弹弓就是他的武器! 他带着赛波拉娃,与耶夫洛等十多名精锐佣兵、比勇尼等十三名巴尔默克人一道组成猎熊队,奔向了东方的世界。 他们沿着一条冰河前进,前方的世界对于所有人都是非常陌生的。 也不尽然。留里克完全知道继续向东就是摩尔曼斯克,也许旅途上还会遇到新的养鹿人家族? 他们一直在行进,似乎冰冻的世界上只有他们这一小撮活物在挪动。 冰雪吸收了太多的声音,每一个宿营的夜晚世界都安静极了,为此人们只能持续点燃篝火,一来是取暖,二来也是避免未知怪物的袭击。 留里克一直在冰封的艾隆河前进,他的猎熊队伍实质上的成为第一支探索河流源头的探险队。 他们近三十人、六头驯鹿构成的队伍,愣是又在冰面上走了三天。北极熊?根本就不见踪迹!世界宁静安详又极为寒冷,一切就仿佛传说中的神的领域。 一片新的冰封湖区出现了。 在白雪皑皑的松林包裹下,前方巨大的世界居然全是冰层?就仿佛这里本该是一片海! 它不是海,而是湖泊! 比勇尼和弗洛基,这二位巴尔默克人还是首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大湖,接着莫名的恐惧感作用全身。 一行人纷纷愣住,比勇尼心有余悸,他问及留里克:“也许熊不在这一带,我们当换一条线路。前面的冰雪世界非常危险,看看这大湖,里面或许暗藏着冰雪怪物,我们继续前进很可能掉进冰水,被怪物拉下去吃掉。” 留里克根本不觉得恐惧,反而是一路上连头熊的脚印痕迹都没发现,真是气死人。 “怎么?你畏惧了?堂堂巴尔默克未来的首领、一位强壮的勇士居然畏惧了?” 留里克的言语充满不屑,比勇尼索性不再抱怨,他质问道:“你想怎么办?继续前进?如果你能预知前方大概的情况,我愿意去拼。” “继续前进!不能杀死一头熊,我绝不回去。” 留里克说话呲着牙,如此坚定的言语比勇尼如何质疑呢?他捣捣亲弟弟:“弗洛基,看看你的留里克兄弟是如果的坚毅,你可要学着点。” “我的态度也是继续走。”弗洛基也拍打起留里克的肩膀:“咱们是兄弟,有任何的挑战自然要一起面对。” 这是鼓励的话?留里克根本就无所谓,他就是憋着一股气。毕竟整个北狩的行动他是统帅,广大的罗斯人猎人都已菲斯科勒堡为据点,或是奔向北方、或是西方,这些方向都是大家探索过的区域,那里有什么猎物兄弟们都清楚。 那么自己的前方有什么? “继续走!前面根本不是什么困难,而是一片冰封的大海。”留里克继续呲着牙,而且语出惊人:“也不对,也许那片大海还没有完全的冰封。比勇尼,你知道吗?当我们见到那片海,如果放下船只沿着海岸线向西漂游,恐怕仅需七天就能抵达你们的港湾。” “什么?这是真的?你确定?”比勇尼再三确认,留里克在再三肯等,他仍觉得留里克说梦话的成分太大。 弗洛基昂起脑袋,根本不是亲哥哥的质疑:“我相信留里克的话的对的,我要跟着他去看那片大海。” “那就走吧。”比勇尼不想再有任何质疑,他唯独问及一个很现实的东西:“我们发现了这个巨大的湖泊,留里克,给它赏赐一个名字。” “名字?”留里克实在也没有多想,他猛然将站在自己身边、穿着厚实得好似一只小熊的赛波拉娃拽到身边:“就以她的名字命名,赛波拉瓦湖。” 但是这座湖泊,本质就是凯米湖,它的确是艾隆河(凯米河)的上游,然而河流的实际源头还在北方。 那是一片处于高处的苔原沼泽,地下水与山丘融冰的共同作用下,就成为北欧的一座“水塔”。 也是在这里,留里克渴望的猎物终于出现了!它不是熊,只是一小群游荡的野生驯鹿。 憋疯的留里克,就乘坐着驯鹿雪橇逼近鹿群。鹿群也显然看到了冰湖之上逼近自己的一群黑乎乎的东西,它们都只是嘴里嚼着草根昂首观望,之后便遭遇致命的袭击。 留里克亲自操纵扭力弹弓,安置好的机械瞄准机构调整好木头标尺,它呈现了固定的射角,一支标枪飞射,其飞跃近一百米,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精准扎在鹿群中。一头大角的鹿直接被戳穿脖子,被钉在雪地上。 其余鹿群这才想到逃跑,可惜为时已晚。 合计十头驯鹿,除却跑掉的三头外,其余驯鹿都被罗斯人的远程武器杀死。 耶夫洛放下钢臂十字弓,高兴地长呼一口气:“主人,你精确射杀了一头鹿,你是一个精锐的战士。” “别废话了,我们走了这么多日子可算有了战果。”留里克高兴地笑道:“这下我们有了关键的补给,鹿是神的赏给我们的。耶夫洛,带着兄弟们回收箭矢,把鹿皮剥掉,分割鹿肉烤食。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走。” 猎鹿之事,全部的巴尔默克人都是看客。比勇尼惊得无话可说,留里克明明还是个孩子,操纵那架在雪橇上的奇怪的“巨弓”就轻易猎鹿成功了!现在比勇尼又对扭力弹弓起了浓厚兴趣。 至于弗洛基,这孩子对于猎熊猎鹿已经无所谓,他就是想在这一冬季,看看一片全新的大海,看看所谓北冰洋的壮阔。 第488章 留里克屹立摩尔曼斯克凝望北冰洋 白昼的时间已经非常短暂,留里克觉得太阳从初升到落幕也就过去三四个小时。 每一天白昼时间都在急剧缩短,最终极夜笼罩世界。 真的要在极夜中奔向北冰洋?是不是太疯狂了? 已经胯下海口,已经向自己的手下以及新的盟友做出许诺,他发觉自己已经骑虎难下,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现在问题来了,该选择一条怎样的道路?茫茫雪原存在明确的道路吗? 一众人在冰封湖畔(凯米湖)的松树林里建设营地,一些小松树被突击砍伐,树干搭成支架后蒙上麻布,以此作为遮风的帐篷。 大家剥掉了鹿皮,本是冒着热气的皮革很快就变得坚硬。 滴血的鹿肉被松树枝戳中,接着架在火上烧烤,撒一把盐便是一餐。 鹿血没有处理好,这鹿肉实在有些糟糕。留里克捧着一坨滴油的烤肉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他自我安慰至少比起更古代的那些猎人,或是生吃肉的游牧养鹿人,自己不算茹毛饮血。 他思考着前路,大家也有相同的思考。 巴尔默克的两位首领之子,他们既已决定去看“北方的大海”就不敢退缩,退缩意味着懦夫,一定会被罗斯人鄙视。 某种意义上,正因为结盟的双方都在互相监督,都在标榜自己的勇敢,也就没有留下余地。 饥饿的比勇尼啃了一条鹿小腿,他自觉再也吃不下。他随意用雪擦干净油腻的手,嚷嚷:“我们一路向北,沿着这条冰河走,就能走到大海。” “这是不可能的。”留里克轻轻勾着头随口道。 “为什么?我们就在湖畔,北方明显是河流注入这片湖。” “因为水只能从高处来。我们会继续在冰河上前进,会抵达水的源头,却不能直接抵达大海。我们还需要找到一条真正的通向北方的水道。” 留里克的话本该是浅显易懂,比勇尼一时间不理解,“无所谓。当我们抵达河的源头而找不到新的冰路,我们就在旷野里北上,我们一定可以看到那片大海。如果它真的存在……不对!它必须存在!” “那片大海当然存在,只是我们必须找寻冰河。”留里克抬起头,篝火跳动的火苗映在他的双瞳:“我可以用名誉担保,我们的北方有一个永不冻结的港湾,那里的纯洁的。我要找到它占领它!” “好吧。但愿那里有熊……听着,我的兄弟。”比勇尼略略尬笑,“我们仍对猎熊感兴趣。”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猎捕很多抓海豹的白熊,如果我们不能抓获很多,也必然能抓到很多海豹。就是我唯有一个担忧。” “你说吧。” “我们会进入到纯粹的夜幕中,那是非常漫长的黑夜,我们必须依靠着星光、月光还有欧若拉继续前进。我们会被迫忍耐极寒,也可能遭遇严重的暴风雪。也许冬季的探险并不是好时机。” “漫长的黑夜?”比勇尼看看亲弟弟弗洛基,两人都哈哈大笑。“那算什么,我们巴尔默克习惯于冬季的完全个黑夜。奥丁把一年分成十二分,将其中一份设计成纯粹的黑夜就是在考验我们。我们敢于夜里行进,希望你们罗斯人也可以。” “这样最好。”留里克点点头心里多了一层安全感。 次日清晨,奢侈的阳光照在苍茫雪原,不过探险的退伍已经在冰面上前进。 驯鹿被喂了一些麦子,它们又自由地啃了一些草根,获得了强大的体力后继续在人类的驱赶下前进。此八头被驯化好的鹿根本无视被杀的野生的同族,哪怕雪橇上拉着的还有一批预制好穿在树枝上的被冻得如石头的肉串,以及一批舒展开被冻得硬邦邦好似木板的鹿皮,它们根本无感。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大家又是挤在一起,在越来越冷的气候中持续北上。 雪橇上的人们以说笑吹牛打发旅途的无聊,同时他们也在观察着冰河周遭的树林。如果这时候出现熊、狼或是别的动物,他们会毫不犹豫跳下雪橇开始狩猎。 现在的状况,狩猎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了皮革。人们都认为自己的生命正遭遇极寒的巨大威胁,饥饿意味着身体发冷,更意味着被冻死。 这一带一定存在放牧的养鹿人部落,他们一旦被发现,探险队也会毫不犹豫的发动进攻。现在的留里克身处于极端的环境,他活明白了一件事,为了自己和兄弟们安全活下去,那就让暴露的养鹿人部落去死吧。他实在不想做一个大恶人,就只能希望那些家伙不要暴露。 白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又是一个傍晚,队伍遇到了一个难题。 “现在怎么办?”比勇尼疑虑道。 绒帽遮盖了留里克紧皱的眉头:“一个岔路口。可恶!” “我们该这么走?左还是右?你拿个主意。” “那就向右。” “为什么?哦,无不多问……” 留里克平静着脸随口嘟囔:“我记得那个港湾在艾隆堡的东北方向,现在我们必须向东,就走右边的河道。” 队伍选择了一条被留里克认定的何时道路,大多数人是无所谓的,一开始比勇尼也无所谓,只是思索留里克刚刚的话,他越想越觉得奇妙。就仿佛留里克本人到过其嘴里所言“不冻的海港”似的,倘若真是奥丁给了他预告,那么队伍现在走在了正确的道路。 没有人知道这条新的冰河是什么名字,或者说任何的河流都没有天然的名字,任何的人也可以给河流起上奇奇怪怪的名字。 如果这时候拥有纸和笔,留里克会写下日志记录之。 他目前无力这样做,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实际上队伍行进中的冰河,就是滕尼厄河,她就是发源于摩尔曼斯克地区。 队伍在北极光的荧辉下前进,大家感叹于极光的瑰丽,感谢天上的女武神为他们照亮的带路。天空是晴朗的,夜幕下的世界也就非常透亮,就是空气真是太冷了…… 篝火驱散了严寒,也驱散了潜在的猎物。这一带当然有北极熊出没,只是这些凶猛的野兽本能的畏惧火,同样大地突然的光亮出现,也让它们本能躲开。 他们在当今名为萨武科斯基沼泽区又遇到了岔路口,显然更宽阔的河道让所有人都觉得沿着它走才是正道。 队伍经过了一个大拐弯继续向北,在一条近乎纯粹南北走向的河道上行进了两天,一个更加糟糕的局面摆在留里克面前。 现在白昼的时间或许仅剩下两个小时了,留里克知道自己即将闯入更加极端的极夜区。 就是这样的节骨眼,前面出现了三条冰封河道! 又是比勇尼疑问道:“选择一条新路吧!中间的河道太狭窄,它肯定不对,左边和右边的都很宽阔,我们选哪个?还是右边?” 留里克本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也不想展露自己的犹豫,既然比勇尼这么说话,自己的顾虑也该扔到一边。 “你说的对!就走右边。” 右边就是向东的河道,但是情况愈发的让留里克感觉不对劲。 队伍又是在夜幕下扎营,他们娴熟的以弓钻来钻木取火,篝火驱散了人们对极寒夜黑的恐惧后,又开始煮麦子烤预制的肉串。只是碍于现实的情况,留里克下达命令,更多的麦子留给拉车的驯鹿吃,毕竟驯鹿一旦吃不到这些高能食物,它们就休想拉动整个队伍的人与货物。 人们在夜里苏醒,队伍又开始进发。这一带的树林意外的变得稀疏,留里克估计大家进入苔原区了。 这是一个糟糕又积极的信号,因为北冰洋附近只有少数最坚韧的树可以生活,广袤的区域是耐得住极端的苔藓生长区。 天慢慢亮起来,继续沿河道向北的人们清楚的感觉河道正在快速边窄。他们根本没时间恐惧,就看到太阳慵懒地突破地平线,大家看到了北方的雪山! 雪橇上的比勇尼直接站起来:“我根本不知道这里也有山脉!留里克,我们该不会一直走错了路?翻越这座山,搞不好我们就回家了。” “哥,你傻了。”弗洛基抱怨道;“星辰指引的方向不会错,你再看看太阳。难道太阳会从别的地方升起?” 比勇尼自觉糗了,他急忙坐下来又问及留里克:“河道快要消失了,没了冰河我们怎么走?前面不是大海,是山脉。”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留里克一时间慌了神。 本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他索性横下一条心:“我们继续冲!冲到山丘我们就翻山,我们站在高处一定能看到北方的浩瀚大海。” 可惜豪言壮语的留里克低估了地理构造的复杂性,队伍前方出现的实质是科拉半岛山脉的余脉,山脉两侧在夏季就是大面积的北极湿地,部分注入波的尼亚湾的淡水,其源头就在这里。留里克所在的地方正是艾隆河(凯米河)的最大水源地,只是现在确定了这一点能有多大的意义。 所谓探险,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未知的世界。 留里克估计会有养鹿人的部落在冬季放牧经过这里,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确凿的痕迹,只能寄希望于队伍之际冲上那光秃秃的山丘,站在高处看到近在咫尺的大海。 但即便站在山顶,他休想看到大海。 北冰洋的确在北方,最近的海岸线距离这座山丘也有接近二百公里。哪怕观者的视力再强大,哪怕空气再澄澈,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地球的曲率看到被地平线遮挡的海洋。 人们在谨慎的探索,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家准备好跳下雪橇登山远眺之际,前方又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冰河! 它不是一般的冰河,而是河道很宽阔的冰河! 河道近乎一百米宽,两岸有成团的雪松林,更多的区域则是苔原。 队伍仍未发现养鹿人活动的痕迹,或许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无人区吧。留里克突发奇想做一个凿冰后放入小木块的试验,大家围观试验,确定河水奔向东方。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条河绝对是奔向大海!我发誓!”留里克说话时似乎很平静,人们可是兴奋地炸了锅。 “所以,我们沿着这条新的冰河走,一定能看到你说的那个港湾,那片大海?”比勇尼兴奋中摇晃着留里克不停追问。 “只能是这样,但愿我们能在天完全黑下来看到大海。比勇尼!”留里克无比严肃地说道:“看来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在海边等待纯粹的黑夜结束……” “无所谓!祭司说存在北方的世界尽头之海,可是从没有人看过。我能站在尽头海的海岸,也许能邂逅女武神,能和祖先的英灵说说话……” 比勇尼说了一大堆美好的幻想,留里克知道这些想法太不切实际。 时间实际开始进入到儒略历的十二月份,格里高利历比当下的旧儒略历,日期要修正五六天。 白天的时间已经变得可有可无,实质上再过区区七天,纯粹的极夜就降临了,届时等待所有人的可是长达三十八天的纯粹夜幕。 罗斯、巴尔默克混合的探险队伍全天大部分时间是黑暗中前进,雪橇上的人感觉很大的不适,队伍拉雪橇的驯鹿,它们似乎根本无所谓。 自从发现了新的冰河后一天的功夫,一座新的湖泊出现了! 这座湖泊极为曲折,它就是南北长达八十公里的图罗姆斯克湖。 一开始,探险的队伍单纯是为了猎熊,到了现在仿佛世界上的人类都消失了,唯有他们这一小撮还在苦苦坚持。他们仿佛行进在奥丁耽为他们创造的小世界中,完全依靠着“见到北方的世界尽头之海”的强大信念,以及身为勇士不敢退缩而背负懦夫的骂名,他们一根筋地驱赶驯鹿沿着湖畔继续向北。 巨大的湖泊带来巨大的好处,便是他们犯不着再受制于河道的曲折,他们可以走一条笔直的线路,故而无所谓夜黑,他们仅用一天时间就冲到了湖泊的最北处。 冥冥之中似乎有神助,就在湖泊最北,一条奔向北方的河道再度出现。 队伍果断继续沿着河道北上,河道也神奇地持续变宽。 他们仅仅行进了一天,巨大的困难逼迫大家全部上了满是积雪的河岸。 大家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恐惧,因为本该是有着很厚冰层的河面,那冰层已经薄得让人担心掉进去,河面也变得非常宽阔,继续以老方法前进,大家早晚都要掉进河里冻死淹死。 人们不得不在满是积雪的河畔前进,他们在没过膝盖的可怕积雪中挪动。暂时没有人敢深入两岸的松树林,只因那里的积雪厚度过于极端。 河畔的积雪还不极端,他们坚持前进了一整天,此时冰河已经完全消失。 太阳仅在地平线冒一个头就消失了,借助着奢侈的阳光,雪中跋涉的人们终于看到了神奇的场面。 因为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北方什么都没有,没有松树、没有苔原,那里只有大量的咸味的水! “这!一定就是世界尽头之海。”站在短暂的阳光中,比勇尼并没有什么兴奋,他拄着木棍平静地看着北方广袤的海洋,听着海涛拍打冰封的大地,一切是那样的安详。 “我们终于到了,这就是我说的不冻的海湾不冻的大海,世界尽头的大海就在这里。只是这里并不是世界的尽头。”留里克说话之际挤出一丝笑容。 认真听得,比勇尼有一点失落:“我还以为有一片悬崖,悬崖就是世界树之外的领域,是普通人死后的世界,难道祭司说错了?” “用你的眼睛去看吧!”留里克说到:“这就是北冰洋,被一团温暖海水眷顾,这里永远不会结冰。如果我们罗斯人在这里修建一座港口,安置一些船只,就能乘船沿着海岸线向西,最快七天就能漂到你们的故乡。” “这……”本来比勇尼并不太在意此事,真的站在这片传说中的大海面前,他意识到留里克说话的背后,其实是在说这片海和故乡的海是相通的。 弗洛基认真地听留里克的话,他的世界观被改写,不同于哥哥的一丝怀疑,他完全相信留里克的话,又插嘴问:“那么,这片大海的尽头有什么?” “一片新世界!” “新世界?” “先是一片巨大的冰层,然后是陆地。如果继续前进,我们就会……”留里克看看弗洛基那期待的眼神,没有再细说,他打个幌子:“都是神的启示,是奥丁告诉我这里的存在,也透露越过这片大海就是幸福的未知新世界。弗洛基,如果你背负的预演是真的,你就该想办法跨越这片大海去找到那片新世界。” “我会的!我会成功!” 弗洛基已经兴奋地蹦跳,接着面对北冰洋呐喊:“奥丁!我会成功的!我这一生,一定要带着族人到新世界生活!” 留里克耸耸肩,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以前所未有的力量鼓动了一位挪威狂人。渡鸦弗洛基,殖民冰岛之人,如果这也是命运。 比勇尼这一刻无比的现实,他知道阳光即将长久的消失,在太阳回归之前大家只能待在这里。情况应该不坏,这里的河流大海不结冰,捕鱼至少是没问题的。 他猛然问及留里克:“我们建设一个营地,你是带领我们前来此地的英雄,给营地赐名,给河流赐名。” “好啊。河流就是摩尔曼河,我们的营地就是摩尔曼堡。” 摩尔曼,到底是什么意思?比勇尼与大家根本不懂,这个名字倒是简单,此乃留里克本人的赐名,大家没有任何异议立刻就接受了。 队伍终于在北冰洋的海岸边停下来,一座将要抗住漫长极夜的名为摩尔曼堡的营地即将拔地而起,未来这里也必将成为罗斯人真正的最北方的据点,哪怕它距离艾隆堡已经非常遥远,可这对于身为维京人一支的罗斯人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这个地方走海路距离纳尔维克峡湾是真的近呐! 于是乎,在留里克的亲自探险发现、亲自监督下,摩尔曼堡(摩尔曼斯克)就在公元831年的最后一个月开始建设。 但是留里克,他基本也无法回到故乡的罗斯堡参加今年的冬季大祭祀。甚至对于整个罗斯部族,人们会突然发现留里克大人消失在冰原中! 族人们是否会担心什么?留里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第一时间奔向海岸考察的人们,看到了夕阳下橘黄的魅影,人们开始躁动开始狂笑。 因为,那是猎杀靠岸休息的海豹的北极熊,其数量着实不少! 第489章 永夜 科拉湾的海水长期保持在3c,这里丰富的鲑鱼、鳕鱼资源吸引了大量海豹在此生活。 豹海豹是北极的精灵,是捕鱼的高手,也是北极熊重要的食物源。 刚刚捕食完的它们在海滩休息,沐浴最后的夕阳。 北极熊就守在海边享受一场猎杀盛宴,它们主要捕捉豹海豹,对于偶尔出现的象海豹也只能敬而远之。 可是,人类来了。 来者不是装备石头矛的养鹿人,而是拥有各种碳钢武器的罗斯人。 那些熊叼着大块的海豹肉游荡,或是聚在一起“就餐”。 留里克亲眼看到,夕阳下一群海豹在拼命向海里窜,其后的北极熊也纵身一跃,在海里游泳追击。 这就是野性的力量! 留里克没有下达明确的命令,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的猎手们开始行动。 豹海豹、象海豹以及北极熊,全部都是人类的猎物。 持十字弓的罗斯战士发射威力极大特制的宽刃猎箭,仅需一箭就迫使体型小的豹海豹失去逃跑能力。 北极熊成为重点射杀对象,它们的皮革在十字弓打击下几乎没有防御意义。 比勇尼震撼的看到,那些最凶猛的野兽在罗斯人特别弓矢的攻击下完全没有抵抗力。熊仰天哀嚎,每一次吼叫都喷出血。它们利爪无望地拍打,不过是中了两三箭,挣扎一阵子就脱力趴倒。 耶夫洛兴奋地大吼,“尽量杀死更多猎物,杀死巨大的熊!我们得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 既然留里克大人决定在冰冷的世界尽头之海度过一场极度漫长的黑夜,探险至此的人们就必须得到大量食物保障。极端的环境下没有人抱怨吃的太多或是口味不佳,冬季的严寒也让人不必担心食物腐坏,这一刻对于猎获毛皮反而成了次要。 罗斯人忙着疯狂射杀北极熊,端着十字弓狂命追击。一些熊爆发了!它们开始奔向罗斯猎人,奈何它们试图袭击的可是百战老兵。 尖锥头的破甲箭精准打穿熊颅骨,熊瞬死。还有的熊不可思议地呆望奔袭而来的罗斯人,它们还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就被射杀。 其他北极熊见状,只得赶紧逃跑,直到现在它们终于意识到,这片世界迎来真正的主宰。 巴尔默克人手里根本没有十字弓,这不妨碍他们去猎杀庞然大物。 比勇尼一众端着充当行军杖的矛,他们十多人无力追杀跳海游泳逃跑的熊,追击雪地里狂奔的家伙也有些吃力。 “兄弟们,罗斯人在大肆杀熊,我们必须猎杀些什么。不要管那些小家伙,我们去杀大牙的家伙。” 比勇尼所谓的“大牙”就是象海豹,那是昂起头高度达两米体重过半吨的巨兽! 象海豹的两颗大牙可是挪威特产,可以雕塑成神只,更能雕琢成被子,就是猎杀它风险巨大。 甚至是弗洛基也端着矛加入队伍冲锋,受惊的多头象海豹只是看着,直到其中的一头遇袭。 矛头戳如那肥硕强壮的身体,象海豹疯狂地挣扎,多人持矛的手挣脱了。 巴尔默克猎人们张着大嘴嗷嗷叫,象海豹也背负着多根矛就向海里窜。 说时迟那时快,比勇尼拔出自己的手斧冲上去。他纵身一跃硬是窜到象海豹的背,抄起斧头对着猎物的后脖子就是一记暴击,接着整个人被甩掉。 其他的象海豹全在逃窜,夕阳下的它们就像是蠕动的脂肪球。 现在猎人们最需要猎物油腻的脂肪,巴尔默克自知必须将这个猎物杀死在海滩。 更多的巴尔默克人拔出铁剑和斧头,追上猎物就是一阵乱刺,总算结局了它。 “真是费劲!太费劲了!我们打猎远远逊色于罗斯人。”比勇尼喘着粗气叫骂。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些大牙都跑了。” 手下人如此说,比勇尼抬起头,之前还很热闹的海滩,现在变得安宁。 海浪拍打着发黑的砂石海滩,海滩附近就是大量的冰坨与积雪,成团的松林则如一道抵挡风浪的屏障。 太阳最后的余辉丧失殆尽,月亮星辰还有极光带来了照明。所有人都瞳孔自然地放大,现在都留里克也不觉得世界过于黑暗。 猎人打扫战场,这场战斗般的打猎大家收获颇丰。留里克的手下猎杀了多达六头北极熊、二十头豹海豹。比勇尼和手下仅有一头巨型象海豹的斩获。 猎物的尸体就堆在海岸,极寒的状态下它们根本不会腐坏。熊头、皮革、熊爪第一时间就被剥了下来,猎人就是担心未来不好处理冻成冰坨的熊尸。 这里就是科拉湾,摩尔曼斯克必须建立。考虑到海潮倒灌、防风、防暴风雪的需要,留里克决意建设的营地必须有松林做倚仗。 猎人们在林子里点燃篝火,大家聚在已经吃着刚刚割下的熊肉。 熊肉口味奇特,丧失大量体能的留里克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 大家啃着熊肉谈笑风生,就是比勇尼有些闷闷不乐。 “兄弟,你在发呆?”留里克见到比勇尼捧着肉块若有所思。 “我们居然……居然无力猎熊!你们猎熊竟是如此简单,仅仅依靠你们的弓矢。” “当然。我们就是这样打猎的。不过你们一样强悍,你们猎杀了那种巨兽。” “仅仅一头大牙。”比勇尼抬起头看着留里克,“兄弟我有一个请求,我想得到你的弓矢,我会支付很多钱。” “这……” “这是我的请求,希望你答应。”比勇尼态度非常真诚,留里克一度只能尬笑。 得不到十字弓比勇尼心里痒痒,考虑到同盟的因素,他也不敢用强。恰恰双方也是同盟状态,比勇尼就以此做文章。 “留里克,卖我个人情。我的妹妹会是你的妻妾,我们还有更好的未来,十字弓的事……” 如果继续不表态一定会伤害同盟,他担忧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人的仿造。当下罗斯人战斗兵力并不多,权势全靠军队战术与优秀武器维持。 自己不该对盟友太吝啬! 留里克打了个响指,叫耶夫洛拿来一支钢臂十字弓与十支箭,交给比勇尼。 “就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爱惜。” “当然。”比勇尼笑得像个五岁小孩,可他猛然发现,给这武器扣弓弦竟需要全身的力气。 他发誓要好好爱护这一只新武器,成为他比勇尼个人的神兵力气。 他就按照维京人的习惯,给自己拥有的十字弓“白熊杀手”的名字,发誓要传百代千代。 比勇尼的豪言壮语实在让留里克全程尬笑,如果此人仅仅要把十字弓作为私人的奇妙武器是最好,他们最好不要有仿造的念头。 盟友间最重要的就是真诚,此事留里克也不想继续提及。大家毕竟要在这北冰洋的海边度过漫长的极夜,大家必须报团取暖,猎物也要分享,才能保证团体的活命。 留里克心里实在是高看了比勇尼,这位巴尔默克部族的“王子”,他拥有了钢臂十字弓,就是希望这只武器让他成为最厉害的猎人,带来更大的荣誉。仿造并大量装备族人?拉倒吧! 比勇尼根本没有这样眼光,他的格局并不大。 他的野心甚至还不如弟弟弗洛基。 度过了第一个漫长夜晚,在夜里疲惫的身体得到充分休息。新的短暂的白天里,猎人们除了倚靠松树林搭建木屋,建设围墙,也组成小组去更远的海岸打猎。 比勇尼几乎是一瞬间学会了十字弓的操作,它毕竟也不是麻烦的器械。 他的梦想突然实现,巴尔默克人看到他们的“王子”真的成为疯狂的猎人。 仅有两个小时的白昼,比勇尼射杀了一头北极熊,和三头海豹,甚至还有一只机警的北极狐。 那只小狐狸本以为自己处在安全距离,箭矢飞来,狐狸瞬死。 比勇尼抱着狰狞的熊头回到营地,他的手下也有一些斩获。 然而他看到了,营地的三间扔在建设细节木屋外,赫然出现了由海豹堆成的“小丘”。 以及挂在木棍上的二十多只白色狐狸。 到头来还是罗斯人最善于冬季狩猎,看看手里的十字弓,比勇尼觉得那么没有它,罗斯人仍旧是极强的猎人。 因为那些狐狸,根本就是中了绊子陷阱,被坠落斧石块压住而死。 在这纯洁的未被开发的世界,猎人可以疯狂猎获这里富饶的动物资源,捕猎的效率、猎物的密度,已然刷新了罗斯人与巴尔默克人的认知,他们确定此乃奥丁的赏赐。 留里克当然知道实情,猎物丰富仅仅因为人类没有来。现在人类来了,来了就要定居,来了就是野兽和鱼的灾殃。 这里,将是罗斯人自己建设的北方港口。留里克还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早就能占有摩尔曼斯克,既然已经占有就不会让给他人。 可是这里终究是苦寒之地,罗斯人与巴尔默克人很快碍于大环境的改变,暂时失去了狩猎的想法和快乐。 那里大概就是东方吧!地平线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一开始那里仅是玄色乍现,太阳似乎要突破地平线,然而阳光终究没有出现。 从那之后似乎时间都变得怪异,或者说太阳消失了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世界并不极端,月亮和翠绿色飘带般的极光照射大地,站在户外的留里克需要忍耐严寒,也有幸于能够昂起头看到天穹的瑰丽。他的耳畔满是海波声,还有北极的风吹动松林华丽丽地响。 极端环境下的松林几乎被冻成了石头,它们仍在风中小幅度摇摆,针叶上的部分积雪被垂落,就是树干附着的冰层让它们依旧保持着洁白。 巴尔默克人都知道会有一段漫长的黑夜,可这对于罗斯人实在太刺激了! 罗斯堡仅有一天的纯粹黑夜,再向南的地域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户外是极寒的状态,留里克觉得气温始终维持在-10c甚至更低。他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唯有队伍里的少数人通过看星辰的移动,尤其是北斗七星的方位,能勉强判断时间。 东方的北斗七星,在北欧也有重要意义。罗斯人将之其中的几颗亮星称之为仙女,巴尔默克人也有相同的说法。 户外的空气极寒难以呼吸,木屋内的情况可是好极了。 一众人窝在两间木屋中,拉雪橇的驯鹿则在另一间。 人们建设了木墙,又以随处可见的积雪拼命覆盖,如此木屋内的温度大家都能习惯。 生活变得无聊,大家昏昏欲睡,只有饿肚子的时候才会有人爬出“洞窟”,跑到户外堆柴生火,亦或是肚子一顿难受,跑到一处雪墙庇护的区域如厕。 似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漫长的黑夜何时结束呢? 越来越多的人收购了这样强制冬眠的日子,他们抄起斧头在林子里伐木,或是借助月光坐在海边,望着“世界尽头之海”若有所思。 整个世界纯洁至极,留里克也没想到这个冬天自己会像是北极科考家一样,待在摩尔曼斯克这个奇妙的地方苟活到极夜结束。 他浑身裹着极为厚实的皮毛,躺在松软的雪堆上,平静地望着苍穹,凝望瑰丽的极光。 赛波拉娃就躺在他的身边,下意识地搂住留里克的胳膊。这是她的男人,考虑到整个营地只有她一个女人,赛波拉娃不会放手。 这不可思议的与自己男人的共处,真是幸福…… “留里克,女武神真的在巡游吗?”女孩弱弱地嘟囔。 本是保持身心平静的留里克弱弱回应:“看到绿色的光幕,那就是女武神的痕迹。看看漫天的星星,某一颗就是阿斯加德。” “哦。我是你的女人,等我过完了一生,是否也会跟着你去阿斯加德?” “这……”留里克愣住了,这女孩不像是童言无忌,她根本就是认真的。“当然。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带着你,还有大家去天上,那个时候你的新身份就是阿斯加德神人。” “太好了。”赛波拉娃更加紧密地拽着留里克,开始女人独有的撒娇。 这一刻的她完全相信留里克是奥丁之子、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作为她的妻妾,灵魂也将得到光荣,虽然她曾质疑奥丁的存在。 赛波拉娃过去的两年多一直与留里克住在一起,一个庞大的家庭里留里克有着多个女人,而她也一直没有得到至极的宠爱。她知道,露米娅姐姐是留里克的第一个女人,露米娅理应享受更多的爱。 现在,自己正在享受独宠。 赛波拉娃仍然难以理解世界是一个大球的事实,似乎天上的星星也都是一个又一个球。 留里克大人有一套神奇的世界理论,不但解释了黑夜白昼的由来,也解释了为何这里会陷入永夜。透过他的理论,世间很多东西都说得清楚。 她又嘟囔道:“我们灰松鼠部族,把天上的彩带,叫做冬女神的裙子。真是漂亮啊。” “漂亮!非常的漂亮。我感觉到安宁,在这里我没有任何的烦心事,不用想着去打仗,不用想着改善人们的生活,我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看着天……”留里克的内心非常平静,他已经适应了北欧的狂野生活,考虑到他的内心都是个五十年的老家伙,可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活明白了?根本没有。 这是生活,不是游戏。罗斯公国正在崛起,然而仍旧强敌环伺,一个国家的兴衰几乎就在于留里克本人的态度。 想着想着,留里克猛然觉得自己突然消失在族人的视野里,跑到摩尔曼斯克这个鬼地方看海,其他族人会怎样生活?是否会意志消沉? 留里克有意借助这个机会,看看自己在公国里享有的尊贵的、万人敬仰的地位是否是真实的。 如若民众表现得对他极度担忧,见到突然回来的自己喜极而涕,如此留里克可以说,罗斯公国就是他的国。 极寒与极光终究不可能让留里克宁静,他逐渐从雪堆里爬起来,一把抓着赛波拉娃的胳膊将其拽起:“很高兴你陪我看星星,到此为止吧,我得吃点东西,再把驯鹿饲喂一下。” 赛波拉娃点点头:“喂鹿的事让我来,我是你的女人,这是我该做的。” 这个女孩已经进入了妻子的角色,留里克有些恍惚,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如此早熟吗?亦或是被大环境逼得。未来的日子里她若是一直这样的温顺听话善为自己分忧,不给予她更多的爱,自己就真不是好爷们儿了。“嗯,至少给我生三个儿子,一个镇守艾隆堡,一个镇守菲斯科勒堡,一个镇守这里,摩尔曼斯克。” 第490章 极地曙光 进入极夜后海豹就消失了,相应得北极熊也消失了。 一些种群的北极熊是会冬眠的,某种意义上留里克现在也处于间歇式的冬眠状态。 户外极寒,猎物藏进洞窟,所为猎手的熊与人类,何必非要在极夜里游荡?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极夜中的活动半径也在约莫一千米以内,没有人敢走远,他们生怕迷路然后被冻成冰块。 借助着各种有限的光源,营地仍在缓慢建设中,他们正在加固防风的围墙,以求得一个安全。 又不知过了多久,大海突然变得狂暴,惊涛骇浪开始拍打海岸,任何接近海岸的人都觉得此乃奥丁的愤怒。 人们全都躲在屋子里,以躲避户外刺骨的狂风,唯有漆黑一片的木屋才是唯一温暖、安全的所在。至于户外的世界,很快就在寒风中化作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 北极寒流来了!摩尔曼斯克首当其中,密密麻麻的雪子横扫整个世界,户外的气温也在个别时间达到-20c的极端低温,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营地的围墙挡住了大部门的雪子,就在墙外逐渐变成雪坡。 两间主人、一间住鹿的物资被雪子进一步覆盖。 似乎贸然推开皮革加固的木门,只要站在户外很短的时间就会被冻死。 人们只能尴尬地在室内如厕,甚至啃食生肉、干嚼麦子。好在室内也是绝对的漆黑,木屋的一角成了厕所,大家只能压制着尴尬、忍受臭味坚持风灾雪灾结束。 结果这一等,愣是过了近乎十天! 留里克根本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一旦清醒就试图再度入睡,其他人也是完全一样的。只有入睡能击败无聊,只有入睡才能节约食物。大家被迫冬眠,就在这怪异的冬眠中,时间悄然来到了儒略历的832年的一月份。 留里克没有守住承诺,他甚至是消失在茫茫世界里。罗斯人的冬季大祭祀本该是一场盛会,结果受到强烈暴风雪的影响,罗斯堡的石船祭坛都被积雪完全覆盖! 艾隆堡、罗斯堡,乃至东方的新罗斯堡、墓碑岛、梅拉伦湖地区、诺夫哥罗德地区,以及欧洲大陆腹地,强劲的韩流一支横扫至阿尔卑斯山。 整个北欧遭遇一场雪灾,如此恶劣情况下,任何人都是自顾不暇,已经没有去管他人安危的机会。 人们只能窝在自己温暖安全的家里,或是任何安全的避难所里,或是保持安静等待灾祸结束,或是向着奥丁、弗雷或是其他神只的雕像,祈求神灵停止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狂暴的风雪终于结束了? “外面似乎安静了。大人,我们都平安无事,就是不知道那些巴尔默克人……”耶夫洛言辞明确,他就怕自己主人的新兄弟被冻死。 被迫待在被积雪覆盖的室内,忍受着拥挤和复杂的气味,人人都想出去透气,可在确定安全之前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留里克无法与比勇尼一众接触,更不能给畜圈里的驯鹿投喂新的草料和麦子。 “你就把门打开,看看户外的情况。若是安全了,咱们全都出去透气。”留里克催促道。 然而,耶夫洛发现自己竟无力推门,不是因为自己变得虚弱,而是这门似乎冻住了。保暖的皮帘被卸下,最后多人合力,连整个木门都被拆掉。 推不开门的原因找到了,只见户外已经覆盖了很厚的积雪。 外面的世界已经重见光明,太阳仍不存在,留里克一个猛子扑到雪堆里,此刻繁星璀璨,一牙新月当空,翠绿的极光如飘带贯穿天宇。 “终于晴朗了。兄弟们,出来清理雪吧,看看巴尔默克人情况如何。” 听得命令,人们纷纷钻出来。他们用从故乡带来的掘土铁铲,或是临时用简易木板做的工具,奋力在木屋门口清理出无雪的空地,之后立即从室内拿出干燥的木块,辅助少量火绒,以弓钻快速钻出一团篝火。剩下的工作便是从积雪里把预制的松木柴搬出来焚烧。 雪地里一条通路被开辟,留里克自觉这积雪已经超过了一米,没有被积雪淹没而死真是命大。 那些巴尔默克人就像是躲在地穴中的耗子,木门被外力强行打开,惊得比勇尼等人本能的拔剑。 “兄弟,该死的风雪结束了,出来透透气。” 是留里克的声音,听得,心脏狂跳的比勇尼才收了剑。 “我的弟弟,我还以为来者是熊呢!” “哦,那我就是一只报喜的小熊。出来吧,我们烤肉吃。” 营地的木头围墙基本完工了,经过这场风雪,面相北方的墙体集聚太多雪子,愣是变成巨大的陡坡,面南的部分积雪极少,故这个方位的墙被推倒,人们能真的进入外部世界。 烈火持续燃烧,围墙内的积雪或是被清扫,或是直接被火焰烤得蒸发。 留里克终于吃到了煮熟的麦子和烤肉,现在那些未放血附带腥臭、自体就有臊味的熊肉,留里克吃在嘴里,如今可真是幸福的珍馐。 漫长的极夜还要持续多久?留里克已经忘记现在的确切日期,比勇尼一语道破,所谓在巴尔默克部族,人们把极夜结束作为新年的开始。 这给留里克提了个醒。 罗斯人也是将罗斯堡那唯一的一天极夜当做新旧年的分界线。纳尔维克港与摩尔曼斯克在纬度上是比较接近的,如此两地的极夜持续时间也是大抵相当。 风雪结束了,气变低得非常致命,人们处在全年里最冷的时期。篝火点燃后就再无熄灭,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不停的砍伐营地附近的硬邦邦的松树,焚烧烤火以让自己舒服些。 他们拥有的肉所剩不多,所有人除了伐木烧火外都当限制运动,拉雪橇的驯鹿也在饲喂少量的麦子下维持着生命。 留里克也陷入到半饥饿的状态,他在忍耐,却察觉到自己的女人赛波拉娃,她的情绪正愈发焦躁。 漫长的极夜里留里克宁愿躺着,赛波拉娃依偎着,可是两人根本睡不着。 “你说黑夜是永远的吗?如果一直这样,我们会饿死在这里。”女孩想要离开这“世界的尽头”,她不敢明着说。 “很快就结束了。我的小松鼠,忘记我告诉你世界的本质了吗?再过一段时间太阳再度出现。” “真的吗?我……害怕。” “别怕,一切都是正常的。如果你是夏季到了这里,还会觉得太阳永远都不会落下。” “那也比现在无尽的黑夜好。” 赛波拉娃继续攥着留里克的胳膊,身子不停地磨蹭。 “老实点,保持安静!这样节约食物。” 听得赛波拉娃缓缓平静下来:“我就是腰酸腿疼,太阳快点升起吧……” 两人的对话被室内他人听着,现在大家都被迫保持安静。一开始人们觉得食物已经足够多,而今各种肉已经被吃干净,人们不得不去吃熊、海豹的难以下咽的脂肪,以及吸食骨髓。 倒是吸食骨髓的时候,人们舔一下盐混着烤熟的骨髓,他们享受到一种极端的美味。 该来的总归会来。世界开始异变,黑暗世界的一个方向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变成了浅蓝,然后快速消失掉。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注意到这一点的巴尔默克人都在哈哈大叫。 比勇尼兴奋地对着所有见到的人吼,“看到了那边的蓝色!这是太阳复苏的信号!明天就能看到曙光了!” 曙光?极夜终于要结束了吗? 一种强烈的亢奋感坐拥在身上,留里克心里长了草,他在煎熬中期待曙光降临。 一切正如比勇尼所言,地地道道的巴尔默克人深知漫长的黑夜结束了。 一些人无聊嚼舌头,真的因为这里是人类世界的尽头,表面面前有一片不冻之海,继续向北可是有一片不可明说的深渊。他们觉得黑暗不会结束,现实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臆想。 一个本是无聊的时间点,满是星辰的天空变了颜色。 阳光出现了,哪怕金光无法驱散寒冷,世界至少变得通透,人们在极短的光明中再度看清了世界的全貌。 人们面向太阳跪下,感谢奥丁的赏赐,甚至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比如脱掉上衣,满是毛发的前胸后背沐浴阳光,嘴上嚷嚷着感谢奥丁的赏赐。 这就是人类迷惑行为? 留里克觉得这很正常,他也单膝跪在雪地,张开双臂歌颂太阳。 他有意做一个仪式,让在场的人们感动。他实际也是发自肺腑的感恩太阳,因为每天白昼的时间会极速变长,夜幕下寂寥的海滩很快又会热闹起来,罗斯人赖以生存的各种猎物必会出现。 留里克仍旧高举着双臂歌颂太阳,接着在一种故意为之的狂乱地颤动后重重躺在雪地。 耶夫洛大吃一惊,他直接冲过去就把自己的主人抱起:“大人,你怎么了?” “我……没事。”留里克故意表现一股憔悴,并在耶夫洛搀扶下站起,面对人们一双双震惊的脸。 漫长的黑暗,人们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与希望,阳光一扫任何的担忧,接着人们最渴望什么,留里克再清楚不过。 他带着胜利者的喜悦怒吼:“我的兄弟们!刚刚,奥丁将我的灵魂招去!奥丁说,我们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接受了极寒的试炼,我们都是冰雪勇士。所以奥丁许诺,会在未来几天让消失的熊、海豹再度出现!神说了,既然你们都是勇士,就杀死这些猎物,吃肉喝血,让皮革和海象牙让你们富足!” 没有任何人质疑,留里克的代神立言直击人们内心的渴望。 大家高兴于自己是奥丁认可的勇士,过几天就去夺取奥丁赏赐的猎物吧!他们已经在摩拳擦掌。 留里克需要让一度萎靡的士气振作,这番举动他的目的达成,至于宣布会有大量猎物出现,他也不是在胡说八道。 熊、海豹都去躲避极夜了,海中的鱼也都进入深海休眠。当暴风雪降临,这些生灵就与人类一模一样,藏起来躲避灾难。 最艰苦的时期过去了,对于海豹和北极熊,它们必须出现觅食,也必须为即将到来的春季繁殖期做准备。 留里克的判断在他人看来就是伟大的预言。 一个清晨,去户外如厕的人听到木墙外的吵闹。 这是一个巴尔默克猎人,他察觉异样后就踏着积雪奔向海岸,只见被海浪拍打出满地黑色砂石滩的海岸,已经聚集起大量晒太阳的海豹。 他在亢奋中回到营地,暴力踹开门无所谓任何理解,兴奋狂吼,“留里克大人说的对!奥丁的赏赐出现了。海豹!一千只海豹等着我们猎杀!” 猎人的休眠瞬间结束了,亢奋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带着自己五花八门的武器,誓要在海岸真对海豹来一场血雨腥风!留里克渴望鲜肉,渴望大块的鲜肉!饥饿的他自觉自己能啃掉一整头烤海豹! 他们以为海滩只有海豹,结果还没有到岸边,人们就察觉到了鸟儿的出现。 那是大概的能在极端环境下生活的北欧品种的海鸥,留里克觉得猎杀这种鸟儿太难了。 它哪里是海鸥?简直是喜鹊! 留里克看到了,一大群豹海豹慵懒趴着,一群象海豹聚在一起,不时还有海豹从海里钻出来。 大家面对的不再是贫瘠的海滩,这里分明是“海豹滩”。 北极熊张着嘴游荡而来,一些灵巧的白色魅影快速移动,那是北极狐。 到处都是蠕动的肥肉,到处都是皮革,到处都是珍贵的大牙,到处是狰狞威武的兽首。 斯文? 不!必须野蛮! 留里克一声吼:“兄弟们!尽情的狩猎!主攻大牙,给我杀!” 于是乎来自两个部族的猎人开始真对那约莫二十多头拥有大牙的象海豹穷追猛打,他们在与巨兽搏杀,获得了一边倒的胜利。 受惊的豹海豹又跳海,北极熊也规避。海滩上出现二十头象海豹的尸体,站在血淋淋尸体边的,可是毫无损失的猎人大军兴奋的笑脸。 “开始处理肥肉和牙吧。先把箭矢从头颅拔出。”比勇尼大声道。 搏杀一边倒的最大原因,正是猎人以十字弓狙击兽头,那是薄钢板也能打穿的碳钢破甲箭呀,巨兽几乎就是瞬死。 人们开始疯狂割肉,这种乱糟糟的场面留里克站在一边。他就等着弄到一块好肉,用海水洗干净血污后烤着吃。 他也看到一些狐狸在鬼鬼祟祟探头,一些海鸟站在树梢,不时有一记突袭,叼着一小块碎肉、内脏块儿就立即飞走…… 留里克终于吃上了鲜美的烤肉,没有腥臭的血,他算是明白为何虎鲸喜欢吃海豹。 今日的狩猎,人们得到了四十只完好的大号海象牙,以及一批小牙,它们都是价值连城,为了彰显同盟有意,今日斩获完全平分。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日了?摩尔曼斯克的极夜在旧儒略历的一月十三日结束,围猎象海豹就在一月十六日。这仅仅是狩猎盛宴的开始! 留里克决意在此疯狂捕猎,大家在此战斗力长达十天,白昼时间长度已经变得非常舒服。可是当人们觉得该离开之际,才发现获得的成果已经太多了! 五十张北极熊皮,同等的兽头,大量熊掌,五百多枚海象大牙,以及多达三百张剥下的豹海豹极为细腻的皮革,五十余张北极狐皮。 同样的,海滩上到处是猎物的残骸剩肉,人类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狐狸和鸟类享受到它们的盛宴。 无可奈何之下人们只能制作简易雪橇,回归之路也必将变成极为艰难的跋涉。 留里克估计大家不得不磨磨蹭蹭原路返回,毕竟不能指望那几头驯鹿连人带货都运回去。 大家只能徒步行军,这极度考验大家都体能,留里克相信自己的手下有此能力。 他倒是不必,他会坐在一辆满载货物的雪橇上,搂住自己的赛波拉娃,晃悠可能一个月回到艾隆堡。 届时,留里克就是见到“世界尽头之海”,经历了“奥丁试炼”的大英雄。 第491章 一个新计划一场新交易一个新野心 留里克实在低估了驯鹿的力量和耐力,也低估了冰河的光滑。 人类是动物界的耐力强者,像是驯鹿这样的兽类则是耐力王者。 留里克以为大部分人要跟在雪橇边,徒步从摩尔曼斯克走回菲斯科勒堡(罗瓦涅米)据点,此乃极地的长征,对再强悍的人都是巨大的恐怖挑战。 但是驯鹿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被留里克选中的驯鹿全是之前的对科文部落战争中缴获的好鹿。留里克忘记了,那些科文援兵是坐着雪橇杀过来的,雪橇由两头健壮而温顺的母鹿,硬是拉了二十人于冰封的奥卢河前进。 剩下的麦子全是驯鹿的食物,每两头鹿拉着载了十个人的雪橇,雪橇后面则是载货的临时雪橇。 驯鹿在鞭子的驱赶、矫正下,以闲庭漫步式的速度奔向南方。 留里克和大家不想要求驯鹿太多,毕竟驯鹿拉动沉重的雪橇,起步之际还需后面有人推动。 阳光下驯鹿以约莫每小时四公里的速度前进,这就是它们的“闲庭漫步”,就是吐息的剧烈白雾,证明鹿并不轻松。 整个白天都在赶路,夜间大家就通过星辰估计时辰。全天里有一半时间在赶路,当然,机智的赛波拉娃重点关注着驯鹿的如厕状况。 “驯鹿撒尿,有什么可看的?你关注这个干什么?”留里克对突然开口谈及此事的赛波拉娃投以白眼。 赛波拉娃可是一点都不糗,她自傲道:“这是我们的智慧。你……一直不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鹿尿?我关注这个干什么。” “对,因为驯鹿……撒尿的时间是恒定的。” “恒定?”雪橇上的留里克猛然绷紧身子,“真的?我之前根本没听说。” “现在你知道了。”赛波拉娃继续昂着头一脸骄傲,“驯鹿完成了晨尿算是第一,当它完成第九次,大概就过去了半天。春天和秋天就是这样的。” 当前夜间的时间还是过长,队伍每天行进多久,完全没有钟表参考。 大家只能通过星辰来估测,赛波拉娃的解释让留里克立刻做出批示,所谓赛波拉娃,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她不是队伍里的挂件,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是观察鹿尿来算时间,一般罗斯人谁关注这个。留里克不问她也没说,直到现在队伍需要精确管理时间。 留里克决定听从赛波拉娃的说法,他规定当驯鹿的第八次如厕,便是大家扎营休息之时,以后设计鹿拉雪橇就这么办。 赛波拉娃的确提供了科文人的智慧,或者说所有的养鹿人也知道这个。 驯鹿的如厕间隔往往在八十分钟左右,留里克所谓第八次如厕就扎营,等于说队伍跑了十个小时。 如此一来,队伍每天都被驯鹿拉着走了一个比马拉松多一点的距离,每天行进的旅途并不短,而畜力也没有严重挥霍。 每一次扎营,出了饲喂驯鹿大把麦粒,每一头鹿边龚开雪堆啃食冰河边的枯草。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则点燃篝火,烧烤预制的大量肉串。 留里克就在极地撸串,树枝上串的大量海豹肉皆被洗干净血水,大口吃着滋油的烤海豹,所有人都很满足。 海豹油脂可以被人大量吸收,如此极寒,高血脂反而是一种优势。人们依靠这些滋油烤肉获得强大的热量,厚实的皮衣隔绝寒气,甚至还有些燥热呢。 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归途的狼狈根本不存在,经过了整整六天,人们抵达了那座关键的大山,山下的极地冻原就是艾隆河(凯米河)的水源地呀。 就是在此休息的时候,驯鹿疯狂啃食到处都是的雪下干草,猎人也有所斩获。 人们仍旧喜欢冒热气的鲜肉,而觅食的北极狐和雪兔不请自来! 这些小生灵根本想不到自己死的莫名其妙,它们无法理解十字弓的狙击,所谓安全距离就被射杀。 营地燃起一团猛烈的火焰,驱散了一切的寒冷。火边插着大量滋油的肉串,以及被掐头去尾的烤狐狸、兔子。 “继续向南,我们就找到正确的河流,依我看以现在的速度,还得再走二十天。”撸串的比勇尼对现在的速度是不满的。 “就这样走吧。”留里克无奈嚷嚷。 “我们可以再快点。” “不可,累死了鹿,我们就只能徒步去走。我可不想这么劳累。” 比勇尼长叹一口气,“我其实是想早点回去,我们巴尔默克人也许应该利用冰雪,走着冰河回家,而不是等到冰雪融化走河流。” “回乡?”留里克笑了笑,“是把大量的货物带回去,早点让你的族人欢呼吧!” “当然,谁不渴望做英雄呢?” 比勇尼提及这个,留里克可是萌生了强烈的访问巴尔默克部族的想法。 他试探道,“我可以访问你的部族,我们毕竟是盟友。” “你要跟我们去一趟?”比勇尼听得真是喜出望外,弗洛基也极为高兴。“你来我的部族,我们会像招待家人一般招待你。所以我们最好快点动身,你瞧,我们在冰河上前进非常稳定。” “不,我们走大海!” 留里克带着微笑的答案引人质疑。 比勇尼扣扣耳朵,“走海路?怎么可能?真是奇怪。” “对。我有一个伟大的想法,我要乘坐大船冲到丹麦人的领地,从他们控制的海域穿过去,然后沿着海岸线进抵你们所说的卑尔根,之后继续北上抵达你们的峡湾。” 留里克的话挑战着比勇尼的地理概念,他便借着篝火,用雪堆砌起一个简易的沙盘,“你们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一个已经探知的世界。” 留里克堆出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与附属的科拉半岛,乃至丹麦人的日德兰半岛。不仅如此,他干脆堆出两个雪团指出此乃不列颠和爱尔兰。 甚是与冰岛也被他堆了出来。 比起巨大的世界,人的确太渺小了。比勇尼看的留里克撒上篝火里的碳灰染黑这些所谓的大地,他觉得自己是站在阿斯加德的视角俯瞰这片大地。 他有些不敢相信:“所以我们从你的罗斯堡南下,从两个半岛中间的海域穿越过去,真的可以回家?” 留里克拍拍黑黢黢的手,“为何不尝试一下?你瞧,我们已经看到了最北方的海洋,还有什么危险?” “难道?丹麦人就看着让你大摇大摆过去?他们会试图收取贡品,我听说有这一回事。” “我也听说了。我是无所谓的,遇到任何的阻拦,我们态度就是战斗!” “你们能行吗?”比勇尼的怀疑不无道理,他可不希望届时大家一条船就只身犯险。 可是如今,丹麦军队在留里克看来也就那么回事,他从未像一些人那样惧怕丹麦势力。 为何要惧怕呢?广袤的波罗的海,各个部族都应该畏惧罗斯军队。 基于这一想法,留里克使劲捶打起胸膛,“我们罗斯人早晚会与丹麦人来一场决战。我无意歼灭他们,只是希望他们把大部分利益吐出来交给我。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别怪我无情。” 听得这些,比勇尼只能摆出一副尬笑,就这还不算狂妄? 不过自知不易插嘴的莫德根插嘴道:“罗斯人有山一样的大船,我见到了!这样的船只可以撞破任何的丹麦船只,任何的阻挠都是找死。” “真的?”比勇尼即刻狐疑地凝视留里克,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的确如此,你以为放在艾隆堡的巨大机械是做什么的?那是可以将巨树搬起来的机械,而巨树就是压要做成巨船的桅杆。” 比勇尼直接好家伙,他心脏狂跳,因为惊愕又出了一身冷汗,半天憋出一句:“我要眼见为实。” “你真幸运,很快还有两艘大船下水,你会作为看客。” 留里克如此说来实在刺激得比勇尼辗转反侧,他渴望拥有各种能彰显强悍强悍的东西危机所有,这便是他剃干净头发还强行纹上狰狞兽图的原因。一张十字弓让他成为可以轻易杀死海象的狂人,他又开始盘算买来一艘罗斯人的巨船。 他们吃饱了肉,裹上皮革围在篝火边倒头就睡,唯有轮流站岗者,端着十字弓保持清晰清醒。 休息之际的留里克有点担忧,自己是否向他们透露了太多?现在纳尔维克港的定居者里的顶级贵族,已经清楚的知道存在不列颠、爱尔兰乃至冰岛的事实,切其地理位置距离港湾也不是太远。 如若巴尔默克人决定远征不列颠,是否会拉着罗斯人一起干呢?一定会这样,也必须这样。 “进攻不列颠的王国?诺森布里亚?那就真的需要试试阿芙洛拉号能否大西洋远航。” 留里克不是心血来潮要去拜访巴尔默克部族,双方不存在利益纠纷的可能,有的可是一起赚大钱的机会前景,双方都面临不同的军事威胁,加强同盟关系大家都好。 留里克没有预设832年的军事行动计划,他不想对外用兵,只想未来一两年闷声发大财,积累实力后再大力扩张势力。 不过曲折的海岸复杂的水道,以及劲敌掐住了波罗的海去大西洋的咽喉。 现在的留里克想要走海路拜访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面临着严峻的障碍。 “那个时代的彼得大帝,面对的也是和我完全一样的窘境吧!我至少也得弄到进入大西洋的自由航海权。” 留里克无意现在就进攻丹麦,所谓给死了的瑞典王奥列金复仇,他又不是这个死王的崽儿,复仇是卡尔的事。倒是去丹麦的海域和海峡挑衅,去充当海盗故意袭击丹麦本地的商船,留里克可是乐意的,反正丹麦人任何形式的复仇,都绕不过瑞典梅拉伦人的势力。有了梅拉伦这个肉盾,自己还不是为所欲为? 想到一些点,留里克竟在梦中大笑,睡梦之际的笑声直接惊得依偎身边的赛波拉娃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些恐惧。 计划一旦定下留里克就不想轻易否定,回去的路上大家有了全新的谈资。 留里克开始对着全部在场的巴尔默克人描述走海路拜访的美妙。 大家精神亢奋! 留里克可是扬言,一艘罗斯大船可以运一百个一千磅,所谓十万磅的各类货物,这个数量级对于巴尔默克人无异于天文数字。 比勇尼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就我找到罗斯人,结盟之后把贸易关系确定,而将交换的物资运回去,是他最后一项任务。 最终目的既然是让部族得到商品,如何运抵最合适?显然,一场罗斯巨型商船满载着货物平安抵达,就是最好的结果。 任何时代,远道而来的商船抵港就是最令民众狂欢的。巴尔默克人有着强烈的交易欲望,比勇尼坐在雪橇上,他嚷嚷着罗斯人会带着大量的盐离开。 可是盐,真的价值连城吗? 比勇尼滔滔不绝,“我们可以每年买给你一千磅好盐,还有一些皮革。我们需要你们的优质铁器。” “可是,我们不会需要太多的盐,你们需要拿出更多的商品,这样我们的贸易才会更加繁荣。”留里克的话一下子把比勇尼稳住。 北欧世界的海洋贸易就是比地中海差一个档次。 那是地中海!欧亚非各种物资贸易的繁荣区,相比之下波罗的海太小了,所谓商品的品类也太少。 漫长的行进人人都无聊,留里克干脆对着比勇尼撺掇道:“我卖你最好铁器,你带着巴尔默克勇士去进攻不列颠岛。那里有大量的金银、奴隶还有麦子,各种珍贵的皮革、布匹,甚至还有一些神奇的东西。那里有几个王国,他们的军队很弱,卑尔根的家伙们在那里抢金银抓奴隶,你们一样也能这么干。。” 比勇尼当然知道不列颠岛,这些年来,关于卑尔根的狂人带着劫掠的宝贝返航成为大英雄的消息,深深刺激着所有的孩童。他实话实说:“我有过出海进攻的念头,只是我顾虑很多。有时候大海非常狂暴,我们的船只会倾覆。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大船,有了大船,就能抗住任何的风暴。” 比勇尼趁机试探留里克的态度。 “你要大船?好啊,能用钱买来的还算是问题?” 比勇尼大喜,“太好了!多少钱?我何时能得到?” “至少二百磅银币。” “啊!这么多?你……卖我个人情,少点……”比勇尼吓了一跳,所言也是心直口快。 “不行。”留里克绷着一张小脸,“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是兄弟,我要是低价卖你,大家会觉得你在欺负我这个弟弟。再说了,对于你真的很昂贵?也许是的。你不是自称巴尔默克部族一年制作一千磅盐没问题吗?你们只需持续制作两年,两千磅盐就是二百磅银币,就能得到一艘大船。” 留里克这么一描述,比勇尼觉得又有了盼头。 “再说了,你得了大船就能随意的远征,你能捞到更多的利益,而不必担心敌人。我们是盟友,以后远征的时候,也请叫着兄弟我。” 留里克这话说的,比勇尼觉得此人真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是,谁会瞧得起一个乞讨者? 比勇尼郑重表态,“等我两年,或者更短一些,我们巴尔默克人会拼命把盐做好。届时请把大船卖给我。” “我会用一年的时间把你的船造好,也许船壳今年就可以开工。对了,这份交易我是不赚钱的,大船的造价就是二百磅银币。你也不会欠我人情,等到你真的对不列颠动手,一定叫上我,我们一起去战斗。” “好啊,所以等到冰雪融化了……” “当然是走海路去巴尔默克。”留里克再郑重说:“我得让你悄悄罗斯大船的适航性和战斗力,不然你买了船也不能完全放心。” “这倒也是,我想我的父亲、部族的长老,大家都会满意这场交易。” 第492章 殡天 天空又陷入阴霾,人人都在担心暴风雪再度降临,可再是有威胁,归途都不能耽搁。 天空降下小雪,人们都皮衣上都附着雪子,包括他们的胡须也都被“染”成白色。 留里克竭力捂住身子,与赛波拉娃共享一张硕大的鹿皮毯子。女孩已经完全藏在皮革里,留里克也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大家开始保持安静,唯有驯鹿继续吐息着大量雾气继续全进。 降雪似乎也就这样,它不会变得太严重,一旦适应了现在的低温,大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们顺利抵达了那个非常关键的岔路口,两条主要的河流汇聚成更宽阔的艾隆河(凯米河)。 直到这里沉默寡言的人们终于在小雪下躁动起来。 “终于要回去了。”比勇尼掀开皮衣嚷嚷,胡须上的冰为之震落。 “那就继续走吧。早点到菲斯科勒堡就完全安全了。”留里克实在不想多言,他可不想损失宝贵的热量,就催促赶雪橇的伙计继续抽打驯鹿。 队伍仍旧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他们实质一天走一个马拉松的距离。留里克一直在默默算着时间,从摩尔曼斯克出发到现在,他们已经行进了长达十五天! 至此喂鹿是麦子消耗干净,驯鹿不得不在队伍休息时拼命啃雪下干草,而人们储备的肉也所剩不多。 好在跟着比勇尼的都是最优秀的巴尔默克猎手,留里克的手下亦是膘肥体壮。大家都是强壮的人,有足够的身体实力硬抗一段时间。 到了这个岔路口,就好似看到了极夜结束之际第一缕曙光。 大家按部就班前进,又过了整整三天,湖泊终于到了。 皮鞭开始拼命抽打驯鹿,满载货物的雪橇开始逐渐加速。 小雪已经停止,北风吹散了阴霾,天空豁然开朗。大家呼吸极为通透的空气,太阳当空照! 视力都很好的人们远远就看到了房舍与围墙,它们虽有松林掩护,整体依旧非常明显。 留里克终于掀开了皮毯子,扶着耶夫洛的胳膊站稳在疾驰的雪橇嗷嗷大叫:“兄弟们冲呀!麦粥!烤肉!让那里的兄弟们看看咱们的厉害!” 向族人说明留里克大人抵达了最北方的海岸,并决意建立永久性的定居点,此事必须隆重地宣传一番。 但是现在,饥饿的大家只想抱着一只烤熟的兽腿猛啃,亦或是吃上一盆煮熟的燕麦。 冰湖上存在一群黑影,那是一群钓鱼佬。冬狩的工作基本结束,不少人拖着狼狈的步伐,带着不多的猎物归来。罗斯猎人们在暴风雪开始出现之际,就纷纷撤离。天灾之下能保住命就是万幸,早早归来的他们在菲斯科勒堡忍到风雪结束,就化身渔夫凿冰钓鱼。还别说这片湖区的鱼获是真的多。 人首先得活着,待在这极寒之地他们靠鱼肉度日已经有段时日。 少数人还是抓到了一批雪貂和狐狸,从冰湖里钓上来的鲈鱼可是堆成了小山。当留里克一行凯旋之际就与之碰头。 罗斯渔夫们震惊了! 因为他们不单单是在这里钓鱼,每个猎人还领到了一个关键的任务。 冰面上出现的雪橇引起了所有渔夫的注意,他们纷纷站起身自发向雪橇移动。 留里克无疑看到这一点,“哈哈兄弟们,其他弟兄来看望我们了。” 留里克心情极好,雪橇堆暂停下来,冰面上也站着十多名聚集而来的渔夫。 “哈哈,你们是来欢迎我的吗?狩猎怎么样?我看到你们……在钓鱼?” 一名渔夫颤抖着嘴,他没有任何的行礼,粗俗而谨慎地汇报起非常严重的大事。 “留里克大人,罗斯堡出大事了!很严重。” “大事?什么大事!”留里克的笑容顷刻间丧失,他脑子又嗡了一下,“总不会是奥托他……喝了太多烈酒就……死了?!” 留里克的话也很粗糙,渔夫急忙解释,“公爵大人一向很好。但是大祭司,她……她快不行了!甚至现在已经死了。” “维利亚?!大祭司?” “对!” “好的,我知道了……”留里克没有再废话,他勾下头喘着粗气道,“我的人要快点得到补给,我要星夜兼程会罗斯堡。” “大人,跟我们来吧。” 大祭司维利亚真的要走完一生?还是说消息早就传过来,自己介于处在极地根本不知道,这番获悉后,维利亚已经按期之前定的遗嘱,已然化作了灰烬? 维利亚已经太老了,这位见证了太多的老妇人能坚持到极夜结束都是一个奇迹。 遇到了重大事件,留里克在菲斯科勒堡低调地吃了一些烤鲈鱼,一行人仅仅休息一晚,次日早晨在补充了驯鹿后,又开始奔着艾隆堡狂奔。 一批滞留在菲斯科勒堡的人们奉命寻找失踪的留里克,有的人萌生了悲观想法,也有不少人打起精神,确信奥丁不会让自己的人间子嗣丧命。 留里克回来了,留守的人们震惊于他们带回来的大量猎物!堆得一层又一层的皮革一时间不好辨认那是源自什么猎物,但是北极熊狰狞的脑袋,大家可是非常清楚的。 留里克大人硬是扛过了之前恐怖的寒流,猎杀了难以计数的熊!这是何等的英雄! 仅仅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已经没必要爱惜畜力的留里克就抵达了艾隆堡,在此他也获悉了今日的明确日期。 时间已经是儒略历的二月十日,居然进入二月份! 赛波拉娃再度投入她的父亲梅察斯塔的怀抱,向父亲和哥哥泰拉维斯讲述自己在“世界尽头之海”的经历。 那是大量传奇的经历,而且大海本身就是奇迹。所谓明明是最寒冷的世界,一定是罗斯人的神让大海用不冻结。 可是梅察斯塔暂时无意去听女儿的描述,他作为艾隆堡“总督”,必须向自己的主人留里克明确说明罗斯堡出了大事。 晚宴是丰盛的,这里有麦粥、麦饼、烤肉、炖鱼、蘑菇烩胡萝卜,以及少量的烈酒。 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他们从未见过大祭司维利亚,无法明白这位老女人在罗斯人中的神圣地位,他们埋头吃饭只求款待虚弱的身子。 留里克真是吃不下去,他勾着头吃一些麦饼喝点汤就算完事。 梅察斯塔遗憾地说:“任何凡人,或是有凡人躯体的圣人,终将离开这片人类世界。罗斯大祭司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已经不能再维持一个伟大灵魂的驻足。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暴风雪刚刚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也许维利亚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枯树一般都躯体,她成了你们的女武神。” 梅察斯塔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他知道那个螺丝老妇人与留里克的情义,一个众神奉神的女人已然将留里克视为自己的孙子,他担心留里克会嚎啕大哭到昏阙。 留里克并没有哭,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或许就是像木头一样保持沉默。 桌子上摆着一整瓶伏特加,此为普通麦酒二次蒸馏所得,容量仅有二两,留里克抓起它拔了木塞一饮而尽,空玻璃片直接狠劲扔到木地板。 “大人!你……” 辛辣的口感刺激着留里克浑身颤抖,他缓过劲儿来,低沉着声音:“我都知道了,我要立刻回去,明天就走。” 留里克的痛苦充分表现在那烈酒的一口闷,梅察斯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希望留里克稍稍打起精神,又汇报起别的事。 那还有关于矿石的生产、铁器的生产,以及两棵巨大云杉被初步处理后吊装到了雪橇上,作为桅杆用的树干一定以及运抵罗斯堡。 包括针对待在这里做客(某种意义的监视居住)的丹麦旅人老埃里克一家的监督。 留里克点点头:“这些事正常运作,我很高兴。你还有事汇报了吗?” “我……”梅察斯塔愣了一下,“我也想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很多兄弟在找你,包括奉命放牧的养鹿人。” “这件事让你女儿说吧。我们沿着冰河去了最北方的海洋,看到了很多奇迹。我倦了,我要立刻去休息。” 留里克和奥托确实有点区别,他很容易醉酒,然醒酒的速度也比常人更快一些。 他很快就陷入醉酒状态,无意洗澡的他躺在温暖的宅邸房舍,在天旋地转中忘却所有的烦恼呼呼大睡。 夜里,他出了一场大汗恢复正常,次日换了一身衣服的留里克,不管自己手下人是否休息好了,就带着他们继续狂奔。 留里克拥有了更多拉雪橇的鹿,雪橇动力十足,一天在近海冰层上狂奔一百公里不是问题。 他带着全部猎物,以及持续驻守的卡威、卡姆涅,还有意识到罗斯人强悍的驻足在艾隆堡几个月的丹麦旅人,他们用了整整三天奔回了罗斯堡。 雪橇上支起一根木杆,上面挂着一小面罗斯人的旗帜。 近海凿透气孔守洞待海豹的猎人,最先迎到了他们的留里克大人。 留里克逢人便问:“维利亚还好吗?” 人们纷纷兴奋地嚷嚷大祭司还活着只是情况非常糟糕,接着在极度的讶异中,看着满是狰狞熊头的雪橇队离去。 此刻的罗斯人堡已经非常热闹,时间毕竟进入到二月份,距离大海解冻还剩下不知五十天了。 气候仍旧非常寒冷,罗斯人的生活可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尤其是霍特拉的造船工厂,他们期待的桅杆木材到货后,就在公爵奥托的命令与差人协助下,已经利用去年搭建的脚手架,把两根桅杆安装在两个大船壳上。 留里克情义就看到了两搜亟待下水的新船耸立起巨桅杆,她们顺利下水自然不是问题。 留里克大人归来的消息在疯传,当雪橇抵达冰封海岸,留里克跳下船,带着自己的佣兵奔着祭司长屋撒丫子跑。 他什么都不顾及了,生怕还没有和维利亚说几句话她就离开。 厚实的皮帘被留里克暴力劈开,他冲进温暖的长屋大声嚷嚷,“奶奶!你还好吗?” 留里克径直走进维利亚的卧室,迎面就撞见了哭红了眼睛的露米娅。 风雪结束后,罗斯堡这里一度传回了留里克失踪的噩耗。奥托非常担心留里克的安危,但表面上装作他必得到神的庇护,担忧是无意义的。 尼雅下意识的想到自己失去的两个儿子,如今留里克也遇到灾祸,她以泪洗面已经有些时日。 露米娅视作留里克我自己的弟弟,更是她唯一的男人。作为下一任的大祭司,现在的她也痛苦于维利亚的弥留。 好消息居然突然传来!留里克载着大量的熊头熊皮凯旋? 报信者说完,露米娅激动痛哭,她欲出门迎接就与留里克直接在室内相撞。 她直接扑了上去,把他抱在怀里。 如此表现,留里克大吃一惊:“露米娅!维利亚她……” “我好担心你……我怕你已经……” “给我躲开!”留里克使了狠劲,直接把露米娅推到一边,接着闯入维利亚的卧室。 一位枯树般的老人被一众女祭司照顾着,老人满头白发衣着朴素。 “是……留里克吗?我的留里克回来了?” 听得维利亚那沙哑的嗓音,一行热泪从眼角涌出,留里克泪目。他急忙窜过去,跪趴在维利亚躺着的皮垫,紧紧握住她枯枝一般的手。 “奶奶,我回来了。你……怎么了。” 维利亚面前笑出来,“我就要离开了,在我离开前终于看到了你。” “奶奶,你别说傻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别傻了,孩子。这是奥丁的召唤,你何必悲伤。” “我……”留里克勉强挤出笑容,就是泪水还在涌出。 包括露米娅在内的祭司都聚集在屋里,大家的脸颊都挂着泪珠。 维利亚再气若游丝地嘟囔,“留里克,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暴风雪……” “我去了世界尽头之海,最北方的海洋,那里被奥丁庇护,大海不会冻结。” “是嘛!”维利亚枯树的脸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那里美吗。” “美极了!奥丁告诉我,罗斯人要在那里建筑一座堡垒,叫做摩尔曼堡,我照着神的旨意建立了一个营地,度过了最寒冷的日子。” “真是太好了,我可要亲自去谢谢奥丁。”维利亚再长吸一口气,温柔地凝视留里克,“在让我看看你。哎呀,你瘦了,要多吃……” 接着温柔的脸颊沉静下去,一口气吐出来,一切归于平静,一切都结束了…… 留里克使劲攥着已经毫无生机的枯手,意识到这位伟大的人已经离开。 她死了。 祭司们都在哭泣,露米娅哭得最为痛苦,祭司长屋哀嚎一片。 “都安静吧!”留里克一声怒吼,震得哭声化作细微的啜泣。“露米娅!大祭司可有遗言?” 露米娅离急忙拿来一块满是文字的木板,“这就是她的遗言,她一直坚持着最后一口气,只为见到你。” 接过木板留里克审视一番,在消沉中点点头,强忍着悲哀严肃命令所有祭司:“你们都听得,躺在这里的只是维利亚的躯壳。她的灵魂已经去了瓦尔哈拉,她现在是女武神斯佩洛斯维利亚,是只属于我们的女武神,是只会庇佑我们的女武神。按照她的遗嘱为她的躯体火葬,灰烬塞入海洋。” 说到激动,留里克带着泪痕,他猛地转身,一双手死死按在露米娅的肩头,“你是大祭司。我要为维利亚举办盛大的葬礼,而你将成为真正的大祭司!现在,发丧!告诉族人们维利亚殡天。” 第493章 不利的传言 留里克大人凯旋了! 大人虽是急匆匆跑到祭司长屋,他们一行可是带回了不少令人惊艳的战利品,还有一些生面孔。 近些日子以来,一些有关留里克的不利传闻在蔓延。此乃来自梅拉伦的商人在散布悲观言论,可是奥托没有能力查出消息从何而来。 那实际是死去的老国王奥列金的精神追随者,而今他们自然奉卡尔为正朔,由于罗斯人实实在在暴打了梅拉伦奥列金家族的权势,这些派系人员就以此下作的谣言搞事情。 任何的恶意言论对着留里克的归来瞬间消失,他们看到了来自来自极北地区的大量熊头,还有另一伙来自巴尔默克部族的异乡人。 为首的一个光头辫髯的青年男子,当着所有围过来的身材魁梧的罗斯人嚷嚷:“我是巴尔默克首领之子,是被奥丁册封的冰雪英雄,我与你们的首领歃血结盟,都对我尊重些!” 比勇尼的确一副狠人扮相,耶夫洛在其身边不停解释,罗斯勇士的戒心才稍稍放下,可对于异乡勇士的戒备是一贯的。他们毕竟是留守在罗斯堡的人们,大批打猎的男人们还在北方的艾隆堡、菲斯科勒堡劳作呢。 留里克大人就在祭司长屋,许多人立刻想到,恐怕是大人已经知道了的消息,匆匆赶回来就是要与弥留的大祭司再见最后一面。 其实到现在,所有人都有了心理准备。整个罗斯堡、整个罗斯人公国,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比年迈的维利亚更长寿。这是一位伟大的女人,她掌管着罗斯人的历史,更是见证了罗斯堡从一片滨海的放牧驯鹿的小草场,变成现在的强大城市。 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走近祭司长屋。 奥托牵着妻子尼雅的手,带着部族里的精英们,全都站在祭司长屋正门。 已经有多达三千人聚在这里,更多的人还在聚来。到处都是人们谈论的声音,不少人的情绪带着焦躁、狐疑,还有担心。可是他们终究是平凡的人,他们畏惧奥丁的力量,担心贸然接近祭司长屋会遭到神的制裁。 奥托这样的高贵者,他正欲推开“圣域”的门帘,只见皮质门帘被从里面打开。 摘下帽子的留里克披散着一头金发,他勾着头走出来,脸颊上一行泪痕。 见得户外人山人海的族人们,以及父母殷切而严肃的表情,留里克当着所有人的面拔出自己的宝剑,尖峰对准苍穹。 “罗斯人!维利亚的灵魂已经去了瓦尔哈拉!你们永远记得!她是我们部族的第一位女英雄,她并没有死去!她是一位女武神!名叫斯佩罗斯维利亚,是我们的女武神,只会庇佑我们罗斯人的女武神。你们不要有悲伤,维利亚也不希望你们有悲伤。你们欢呼吧!庆祝一位女武神的诞生。” 人群快速安静下来,一些人思考片刻,随机发出惊人的战吼。这就是一位战士,对于女武神最崇高的礼赞。 数以千计的男人吼声一片,包括罗斯人的女人们也在呐喊。 倒是也有的年轻人看到了归来的留里克本人,借助怒吼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和遗憾,他们的萌发的野心随着留里克的归来终化作泡影。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刻,许多人以怒吼掩盖自己的泪水,甚至是极为健壮的战士,也为之落泪。 大家都愿意相信留里克的宣布,毕竟维利亚已经预言了自己的终焉。神一定会按照之前的许诺,晋升用一生侍奉奥丁的维利亚成为新的一位女武神。 继续抱着这样的思路想,维利亚的离世便不是悲伤的事。死亡,仅仅是她成为女武神的开始。她在人间的离世之际,正是她在瓦尔哈拉出生之刻。所以凡尘间与她绑定的许多神圣物,都自然变得平凡。 渐渐的,想明白的人们开始纯粹的欢呼。 维利亚走完了自己平静而伟大的一生,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跟随者被盟友排挤驱逐的族人们奔向苦寒的远方,就在这个峡湾,受到迫害的罗斯人用了三十年的蛰伏终于恢复了一定实力,他们征讨了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获得了收取贡品的权力。又用了二十年,罗斯部族迎来了第一位天降猛男奥托,再过十年,一位神之子降世了。 维利亚在暮年终于见到了部族的崛起,在最后的光阴,以她的认知完全确认这就是神的祝福。仅仅依靠罗斯人的势力,就彻底毁灭了哥特兰人的势力,巨大的海洋彻底成了罗斯人的所有物,一个崭新的时代到来。 维利亚或许已经没有遗憾? 留里克估计,维利亚还没有见到自己成年并迎来婚姻,她仍是带着遗憾离开。 大祭司离开,享年近乎八十周岁,在这个北欧成年人最终阳寿仅有五十岁的时代,八十岁的寿命就是奇迹。她的离世代表着罗斯人屈辱、蛰伏的时代彻底终结,留里克清楚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罗斯人的历史分水岭,奥丁或者说是天命,亦或是什么伟大的事物,正在催促他这位英雄推动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罗斯人有自己的丧葬习惯,只是战士的葬礼隆重一些,平凡之人或是随意的掩埋,或是直接一把火烧掉。所谓葬仪,就是祭司在死者身边,吟唱古老的祈祷诗,引导死者的灵魂前往他应有的归宿。 可维利亚不是普通人,她是罗斯堡里最尊贵的女人,是大家信仰的化身之一,而今还是一位女武神! 哪怕留里克宣布了,她的遗体仅仅是女武神留在人间的躯壳,隆重的葬礼必须施行。 葬礼选在了她离开的第三天,所谓“第三天出殡”,留里克决定将此设立为罗斯人未来的最关键的葬仪。 第三天出殡,如此之前的两天就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葬礼的一切事务。 留里克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可他无意和父母、留守的朋友们诉说自己在北方的遭遇,终究赛波拉娃也经历了一切,就由这位陪伴留里克度过长达四个月时光的女孩,告诉家人们所有的人。 留里克的心思都用于葬礼上,他身为“得到奥丁祝福之人”,自然有义务指挥全部的葬礼工作。 维利亚是寿终正寝的,她的死亡并未引起罗斯人的持续悲伤。 族人们接受留里克的调令,大家投入到葬礼的工作中,尤其是部族的男人们全体行动,他们开始在海滩搭建起一座巨大的木质平台,维利亚枯朽的遗体将在这里化作灰烬…… 盛大的仪式就在明天,留里克自诩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当夜,就在罗斯公爵的家中,部族里最重要的一批人物齐刷刷的聚集于此。 大家彼此一度保持着缄默,直到奥托打破了宁静:“维利亚是死了,她的灵魂已经是女武神,明日,她留在凡间的躯体就会化作灰烬。这是她希望的。你们觉得如何?” 来者多是部族里上年纪的老者,多是年轻时就与奥托出生如此的兄弟。 大家仍旧闭着嘴,留里克左看右看,一度以为他们对葬礼的事存在质疑。 留里克清清嗓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就说吧。哈罗左森,你呢?” “我?我的态度自然是支持维利亚的遗嘱。” “所以你就保持沉默?” 哈罗左森耸耸肩:“我还能说些什么?说实话,我希望她继续活下去。可她还是死了……” 留里克眯起眼睛,他察觉到这番话里似乎隐藏着别的事情。“说吧,说出你的实际想法,我不会怪罪。” “是。”哈罗左森看看左右的老朋友们,又先问道:“露米娅在哪里?新的大祭司呢?” “露米娅?她在祭司长屋里,守着维利亚的遗体。怎么?你对她有意见?你知道的,露米娅是被奥丁选中的人,哪怕她曾是一个养鹿人。” “问题就在这里。”哈罗左森直言不讳,“祭司长屋是神圣的,因为那是维利亚的居所。她的灵魂去了瓦尔哈拉,留在人间的长屋也就失去了神圣。留里克,现实一些吧!当维利亚的遗体化作灰烬,祭司长屋就堕落成了普通的建筑。你……应该想想自己的巨量财宝的安危。”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祭司长屋仅仅因为维利亚而神圣,还有……”留里克一个激灵,恍然大悟:“啊!你是说会有贼人……” “放肆!”奥托深沉着嗓子低吼一声:“哈罗左森,你在怀疑部族里有人是盗贼吗?以前有过这种人,我们的做法就是驱逐。也许,针对试图抢劫我们大钱箱的盗贼,要除以全家斩杀之刑。” 哈罗左森是好意提醒,不曾想奥托的震怒,急忙解释道:“至少,留里克也要修筑一个更好的建筑。无论如何,维利亚的死都意味着祭司长屋变得平凡!奥托,你的家族改变了一切,你的儿子留里克必将世袭公爵之位,留里克的子嗣继承地位也是千秋万代。前段时间部族里都在流传留里克死在暴风雪里,部族里的野心家们在蠢蠢欲动。你知道的,直到现在仍有人认为,只有通过比武决斗,才是继承公爵地位最正确的手段。” “真是荒唐!我还没死呢!”奥托时间拍打大腿,又急忙扶着隐隐作痛的脑袋。 哈罗左森竟把事情说的这么直白,如此言语一下子说醒的自傲的留里克。 留里克伸着脑袋凝视哈罗左森的眼睛,谨慎地问:“难道,我们之中还有潜在的叛徒?” “当然没有!”哈罗左森急忙撇清关系,其他人等皆自称清白。 “你们既然都支持我,那么野心家是谁?哦,你们可以直白的说出他的名字。” 可是哈罗左森如何说得出口啊! 奥托狐疑地看着一脸尴尬的哈罗左森,有一个名字简直可以呼之欲出了! 是阿里克?留里克脑子嗡的一下就想到这个名字,论及声望,自己的堂兄阿里克在罗斯公国可谓大英雄,他声望极高。奥托与留里克一想,想到的也是他。 推心置腹地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于暴风雪,留里克是愿意让阿里克拥有崇高的地位。他注意到了,罗斯部族的青壮年人群里,阿里克有些有勇无谋、战场表现残暴,他有诸多的缺陷,可他至少具有很大的威望。 “果然……是阿里克吗?!”奥托愤愤道。 “真是阿里克?我胜利归来,他还要反叛我不行?我要是直接和他对峙,会不会出什么茬子?”留里克想了想,又终止了这番联想。 奥托使劲咳嗽两声,引得大家注意:“都不要乱揣测了,留里克带着大量猎物回来,我们如今还与巴尔默克人有了盟约。留里克才是大英雄,谁敢反对他,就是与神为敌,与盟友为敌。” 话是如此,奥托和留里克都意识到了这里面有些蹊跷。 本来,这次聚会就是奥托召集老伙计听听大家有关葬礼的意见,阿里克本人作为年轻人,他可不在现场。哈罗左森扯到的事情实在让奥托做不下去,哪怕那是侄儿,阿里克要是胆敢反对留里克,奥托可不吝啬自己的大耳瓜子。 奥托猛然站起,拽起留里克就要离开。 “哎!爸爸你干什么?” “走吧!我带着你和那个野心的家伙去理论。其他人,你们都回去吧!” 哈罗左森伸手就要拦,终究还是没有拦住。一众上年纪的老家伙跟在奥托的后面,纷纷看到奥托父子直奔阿里克的家而去。 “老伙计,你捅了娄子。”有人不怀好意的捅捅哈罗左森。 “是啊。阿里克忙着让他的新妻子怀孕,哪里管得了争权的事。真是的,可能那个哥特兰女人根本就不行……” “就是,就是!哈罗左森,你还不如装作聋子,什么话都不说。” 哈罗左森也很懊恼,他使劲跺脚:“我就是想提醒他,那群崽子们觉得留里克失踪了,自己的机会就来了。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只是凡人,还真的信了那些传言。我又没说是阿里克,奥托这个老家伙,他难道还担心自己的侄子?对了,你们说那些传言从何而来?” 一众人面面相觑,又人嘀咕:“可能是一些梅拉伦商人说的,你们都知道,那些家伙总喜欢乱说话……” 当奥托带着儿子气呼呼闯入阿里克的家,父子二人暴力踢开木门,正看到极为奇妙之事。 只见阿里克正气喘吁吁地“照顾”他的新妻子亚丝拉琪,而抱着孩子的佩拉维娜居然还在一边指导。显然,两个女人关系是融洽的,就是阿里克的举动一下子让奥托意识到极为尴尬的事,所谓战争结束已经快半年了,直到现在亚丝拉琪的肚子仍没有动静!难道这个女人空有一个美色……她不行? “伯父!你!”阿里克情急之中浑身哆嗦,亚丝拉琪则在极度紧张中急忙拽起一张细麻布蜷缩成一个球。 “我要和你说些话,你……”奥托咳咳两声:“穿戴好衣装见我!” 其实看到这一幕,奥托的怒气就消散不少,在他个人的观念里,一个耽于美色的人,对于权势的追求就意愿不高了。不过那个卡尔是个意外。 阿里克穿戴好衣服,他有些话想说,奥托率先批评:“你弟弟已经回来了,你不要再想着得到他的地位。小子,你记住。我是罗斯公国的公爵,我把你看做儿子。我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不能抢!” “我……”阿里克只觉得莫名其妙。见得气氛的一场,佩拉维娜急忙搀扶着亚丝拉琪,又抱着孩子暂且回避。 “你有什么表态吗?”奥托继续质问。 “我?我能说些什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奥托直接坐到床铺上,以审问的眼观看待阿里克:“我听到了一些传言,你要恢复决斗比武获得首领地位的传统。因为你弟弟一度失踪,你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啊?!我……”阿里克直勾勾地看着留里克:“弟弟,你觉得我是恶人吗?你可是神之子,我若是胆敢僭越,就会被奥丁的惊雷劈死。”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留里克眯起眼睛,“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我会听到这些传闻?” 阿里克也不想掩饰:“部族里的确有些传言,那些年轻的家伙们蠢蠢欲动。他们在痴心妄想,他们得不到什么人支持。” “仅仅是这样吗?阿里克,我只想听听你的真实态度。我知道你是真诚的。” 阿里克并没有什么心眼,这番真的直言不讳:“哪怕你真的遭遇不测,我就会站出来。哪怕是真的决斗定首领,部族里没有任何一人比我更善于打斗。你的计谋我会完全继承下去,你我都是一个家族,我不会背叛家族。” 这就是阿里克的真心话,留里克需要听到真心话,就是心里怎么那么不是滋味? 固然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皇帝永远都会提防亲王篡位,哪怕亲王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留里克愤恨与那些传言的可恨,不过扪心自问,自己跑到北冰洋一呆就是杳无音信的四个月!母亲尼雅担心自己的安危,消沉中白了一半的头发。 如此情况下,有些人有了非分之想合情合理。 罗斯部族只不过是拥有了地缘政治上的一些权势,如果因此就沾沾自喜开始内讧,崩溃也是一瞬间的事。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留里克大声吼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所有的潜在僭越者看到我回来了,我要让他们死心。” 阿里克并不是恶人,留里克确定这一点。只要自己还活着,阿里克就是最好的将军,倘若自己未留下子嗣就遭遇不测,作为堂兄的他更适合依靠血缘关系继承公爵之位。 那些觊觎权力的人并非是一个“个人”,而是部族里的一批年轻战士。他们桀骜不驯,在对外战争中打出了自己的风采,也萌发了不该有的野心。 “可恶,还是我亲自训练的崽子们最可靠!可惜,你们这群崽子至少再成长十年,才能作为我的勇士!”基于此事,留里克对于部族当下的年轻战士们骤然失去了很多信赖。一个部落晋级为公国,民众的心态显然不能瞬间改变,拼命扩大自己的嫡系势力,留里克只能想到这一手段。 他感觉到了身为王者的心力憔悴,不得不为长远做考虑。 哪怕阿里克再誓言忠诚,或者说他永远都是忠诚的,可他的存在本身,对于自己都是一个威胁。阿里克或许一辈子都不想造反,不见得他的支持者没有非分之想。如此更别提别的野心家。 留里克想到了制衡之术,需要从自己的亲信中提拔一些人才。而堂兄阿里克,以后的他也不应因为血缘的身份就自傲,而是考虑到其他将领的存在,始终保持着一种忌惮,无所谓自愿或是被动,都要展示一种谦卑。 身为王者,内心恐怕必须有凶狠阴暗的一面。 “你们这群人不感恩我赐予你们的战后分红,还觊觎我的权势。你们都去死,对我才是有益的。只是你们现在还不能死,在吃我供养的麦子、肉的孩子们长成战士之前,你们还不能死……”基于这一想法,留里克不得不对明日正午之际的最终葬礼做出一番调整。 他需要借助维利亚的葬礼,向全体族人展示自己的魄力。 那就把随着维利亚的死去而在舆论届丧失神圣的老旧的祭司长屋拆掉吧。 第494章 这是开启新时代的葬礼 圣人的遗体终将化作灰烬,这一宿许多人回想着所有有关维利亚的过往,回想这位老祭司为部族做的一切,他们反复是为了维利亚守夜,知道天亮。 拂晓时分,罗斯堡的嘈杂依旧吵醒了整个部族的人们。 留里克暂时不想再管那些有的没的的流言,终究自己归来,任何谣言不攻自破。 他必须用某种强硬的手段震慑住部族内的阴谋家,以及某些藏得很深的家伙。 他自诩必须第一时间采取某些措施,给“后维利亚时代”带来一个不一样的起点。 拂晓,奥托早早苏醒,他心事重重心情悲怆。 尼雅努力保持着淡定,就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泪水。 留里克早已醒来,与自己的父母、妻妾们暂守在家中,吃着肉干与麦饼。 大家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留里克语出惊人:“我要立刻采取行动,祭祀长屋今天就拆掉。” 尼雅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拆掉祭祀长屋。” 儿子面色凝重,他不像是胡说。尼雅几乎是本能地劝阻道:“你不要妄想,那可是圣域。你不能这么做。” “不!祭司长屋因维利亚而神圣,她死了,那里也就没有意义。” “可是……” “让他去做。”奥托拦下妻子。 “你!奥托,你们两个商量好了的?” “没错,我会立刻动手。”说吧,留里克快速吃掉麦饼,猛然站起身,在母亲、女眷们的惊讶中走出家门。 户外的气温仍在冰点之下,虽是接近三月份了,大海的冰层不见任何解冻之意,凿冰造呼吸孔抓海豹、捕鱼的人,仍要谨慎的用斧头凿出半米后的冰层。 就是在这低温下,户外已经出现了大量的人群。他们披着厚实的皮衣,戴着毛绒帽子,自发的向祭祀长屋移动。 留里克带着站岗的精悍佣兵手下,来到他的佣兵营地,一声令下那些酣睡的佣兵战士以及快速速度集结。 “人都到齐了吗?耶夫洛,清点一下。” 须臾,耶夫洛完成了了统计任务,谨慎汇报道:“一百五十个兄弟都在这里。” “很好!你们都是我的亲信。”留里克大声吼道,“带上斧头,准备一些麻绳,跟我走!记住,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敢有拒绝,就是有罪,就会被杀死!” 寒冷并未让大家清醒,反倒是留里克一番严肃而恐怖的命令,惊愕得人们全都心跳加速。 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开赴祭祀长屋,这一切都在奥托的注视、许可下发生。 曲折的道路两边站满了人,大家众所纷纭,不知留里克大人搬出佣兵大军意欲何为。 大地都在颤动,此刻祭司长屋内的女祭司们纷纷察觉异样。 露米娅,她就守着维利亚灰白的遗体知道现在,一想到几年来的过往便潸然落泪。 遗体已经被安置在长屋的大堂内,大量的油灯环绕遗体排布,衬托出极强了仪式感。 户外非常喧闹。 “去看看,是不是搬运遗体的人来了?”她随口招呼道,不料留里克急匆匆推开门帘而入。 “留里克,你来了!”露米娅立刻迎过来。 “一切都还好吗?”留里克绷着脸随口便问。 “都还好。仪式快要开始了?” “对!你们……”留里克环顾一下,严肃命令道:“露米娅,你过来,站到我身边。我现在安排人手,把长屋里的物件全部搬走。” “啊?你……要做什么?”露米娅只觉得莫名其妙,遗体固然是要搬到最终的那座火葬祭台的,其他的物件也要陪葬吗? 留里克长叹一口气,真挚地看着露米娅:“这座长屋为维利亚而建,这里已经不再神圣,没有存在的意义。现在,我就要拆掉它。” “拆掉?”露米娅一脸错愕,其他的祭司们也不知所措。 留里克的话仍没有说完,随着一批撸起麻布衣袖的佣兵一脸严肃地闯入这“圣域”,女祭司们瞬间明白留里克所言非虚,又纷纷开始指责凡人闯入了圣域。 “这里已经不神圣了!你们这些女人……”留里克怒斥一声,随手指着:“你们这些女祭司,你们一直协助维利亚侍奉奥丁,现在维利亚做了女武神,你们呢?你们已经没必要继续存在。” 说罢,留里克一个手势,耶夫洛带着自己的手下人手持利刃气势汹汹而来。其实留里克一开始是想着遣散这群女祭司,他后来想了想,又在奥托的暗示下,决定痛下杀手。 他们轻易逮捕了所有在场的普通女祭司,将之一个个擒拿双臂,按压之跪在地上。 女祭司们惊恐中哀嚎,她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都在奋力求饶,可惜任何的挣扎都没有意义。 露米娅惊慌失措地走近留里克:“你!她们……你要对她们做什么?” 留里克的眼神极为刚毅,他没有说话,仅仅是伸出右拳发出“动手”的信号。 只见佣兵战士们掏出麻绳,纷纷针对跪地的女祭司施以绞刑。 “哎呀!怎么可以这样……”一瞬间,露米娅的额头满是汗水,她看着留里克的眼睛哀求:“为什么要杀死她们?她们可是女祭司!今天的仪式……” “以后再也不需要她们!”留里克猛地将露米娅搂在怀中,紧紧将之擒拿,将嘴巴贴在她的耳畔,冷酷低语:“你是我们的大祭司,你是我的女人,以后的每一个夜晚你必须躺在我的身边,而不是这祭司长屋。以后在没有祭司长屋!这些女祭司还有整个长屋,都要为维利亚陪葬!我会重新选派一些新的女祭司做你的助手,我会建造一个永久性的神庙,建造神只塑像。现在,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所有的女祭司里,只有那位帕尔拉活了下来。当然,那个女人早早被这群被绞死的女祭司们合力驱逐,便实质与祭祀团体没了关系。她成了制造肥皂的高手,为主人创造了大量财富,对于这种女人,留里克非但不会加害,还要持续给予重任。 看到眼前恐怖的死亡场面,留里克的内心有一点触动,也就仅此而已了。 长屋里的夏季女祭司无一幸存,她们被赐予“不流血的处刑”,一个个躺倒在维利亚的遗体旁。 这就是维京人的葬仪之一。 一些部族的首领去世,其生前的女奴都要为之陪葬。同样的道理,罗斯的大祭司去世了,她的普通祭司手下有何理由继续活着? “大人,事情都办完了。”耶夫洛严肃而有些忌惮地问,“接下来干什么?” “用皮革把这些尸体抱起来扛出去,接着把钱币全部搬走。你们把室内的东西搬运完毕,等我拆房的命令。” 佣兵们开始行动了! 户外的佣兵排成人墙,阻止聚集而来的罗斯民众乱走动。民众们众说纷纭,他们亲眼看到留里克大人的手下进了长屋,正在诧异之际,又看到那些人扛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出来了。 不!那居然是人!是死了的人!那些耷拉下来的发辫都是…… 人们在震撼中意识到大量的女祭司……死了? 场面一度非常聒噪,但这一切奥托丝毫不惊奇。他推开人群振臂一呼:“大家不要奇怪!这些死了的女祭司们,都愿意为维利亚陪葬。她们的灵魂都已经进入阿斯加德,要在那里继续协助我们的女武神!斯佩罗斯维利亚!” 奥托如此一吼,大家的情绪稍稍安定。 突然又有人质疑:“我们的新大祭司呢?留里克大人的露米娅在哪里?” 正当时,露米娅顶着鹿角盔,拿着维利亚的那根镶嵌宝石的木杖走出亟待拆毁的祭司长屋。 她的个头比一般的罗斯女人矮很多,当前的身高恰与维利亚生前趋于一致。不少人几乎是看花了眼睛,错愕得一位维利亚复活了。 “我!大祭司露米娅,今日和以后的所有的仪式,都由我来祭祀。新的下级祭司全部诞生!我是留里克大人的仆人,所有的新下级祭司,都是留里克大人的仆人!” 露米娅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欣然接受了自己全新的使命,对于这座祭司长屋以及里面的一切瞬间没了念想。她按照留里克突击教的话术,向户外的人们非正式地宣布一件事——未来的所有祭祀,都只遵从于神之子留里克的命令。 罗斯部族的确有野心家,只是这种人是极少数的存在。大部分族人,尤其是部族中死了丈夫、儿子的女人,平凡的家庭,还有来自各地的孤儿,他们完全支持留里克的一切主张,更希望留里克大人掌控更大的权力与财富,从而让自己能多喝一口汤。 他们在惊愕中看着陪葬的女祭司遗体被搬走,接着看着大量的装钱皮箱咋舌。 留里克亲自捧着那本珍贵的羊皮书,此乃“罗马圣物”,哪怕它的书名可是《出埃及记》。除此外,所有刻印罗斯人过往的木板文书,都被麻绳捆好搬运出去。 留里克终于现身了,没有人注意到他捧着的书本,数百双眼睛都盯着后面八人抬起的圣物! 是维利亚的遗体! 奥托一声命令:“向我们的维利亚大祭司,跪下吧!” 罗斯人无论男女纷纷单膝跪地,而奥托也迎了上去,成为维利亚的抬棺人。 这位枯树般的老女人为了罗斯部族鞠躬尽瘁,此刻她安详地躺在木板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张雪白的北极熊皮,正如周遭的世界和冰封的大海,一片洁白。 队伍缓缓地走向那座高耸的火葬祭台,一路之上的罗斯族人皆已跪姿送别维利亚的圣骸。 肥胖的大商人古尔德携带全家跪下了。 造船世家霍特拉家族与他的朋友们跪下了。 裁缝作坊主人佛德根家族跪下了。 大批的商人跪下了。 还有来自丹麦的老埃里克家族、远道而来的巴尔默克部族的旅人们,他们是客,也为罗斯逝去的大祭司跪下。 他们的下跪发自肺腑,譬如比勇尼,但他获悉罗斯大祭司竟然以八十岁高领去世,一下子就相信了大祭司升天成为女武神的事实。在比勇尼的概念里,任何的凡人都不能活到八十岁,所以那被罗斯公爵本人亲自抬起的老女人,必然是真的神圣。 祭司长屋已经变得空荡荡,所有的有用之物皆被搬走,剩下的就是拆除工作。 最终,罗斯族人们自发的遵从这份命令,他们带着各式的工具,快速地将老长屋化作一片废墟。 大量的老建筑木料都将化作那木台的燃料,唯有坍塌房顶的那五十多根长达三十米的橡木房梁!其中最粗大、最重要的那根橡木大梁,留里克毫不犹豫的意将之作为一艘新船的龙骨加以利用。 太阳的金光洒在整个洁白的世界,留里克不再部族的日子,克拉瓦森的铁匠铺本着来钱快的因素,又让莉莉娅在奶孩子之余继续制作一些墨色镜片。如今,二百名罗斯人戴上了墨镜,雪地的阳光不再刺眼,他们便长时间守在堆满木块的柴堆前。 也是他们,这群戴着墨镜的人们,协助留里克的精锐佣兵,将陪葬的下级女祭司的遗体搬到柴堆。这一刻,他们看到了女祭司狰狞的面庞,还有脖子上的严重勒痕。 她们绝不是自愿,而是被杀! 是谁干的?一定是奥托下令了。。 可是,这就是她们的宿命!她们早晚都要给维利亚陪葬。 最终维利亚的遗体被安置在柴堆的顶端,接着大量被烧得炙热的海豹油脂,开始大规模的洒在台子下端的柴堆上。为了让燃烧更快、更充分,留里克只能出此下策。 此乃一次规模很大的火葬,将逝者烧成灰烬,最快也得一天一夜吧。留里克只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 太阳终于要升到正当空,祭祀之际就是现在。 大祭司露米娅头戴鹿角盔出现了,跟在其后的所谓下级女祭司,居然是一群女孩?! 不!这些女孩都佩戴者独特的银饰,每只挂在胸前的银饰都镶嵌着不同的黄金纹章。她们哪里是下级女祭司,人人都知道,这是一群奥托从诺夫哥罗德弄来送给留里克的奴隶,而今她们的确切身份都是留里克大人的妻妾。 露米娅有着最巨大的银饰,明眼人看得出,这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在妻妾中有着极为高贵的地位,而她也是新的大祭司。 须臾,更多的孩子出现了! 大量的男孩举着“长矛”,他们实质举着一支支极长的木棍,每根棍子上有绑着白布。他们是接受留里克训练、食物供养的孩子们,也是忠诚于留里克个人的未来勇士。送别大祭司维利亚必成他们人生中特殊的试炼。 他们排着训练时的整齐队伍,一身缟素而来,陆续排成矩阵,站在木台周围,以绝对的整齐大大加强了仪式的严肃性。 另一批女孩出现了,二百名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也是一身洁白,她们以白色布条扎在额头,各个拎着绑了白布条的弓,腰间的麻绳挂着箭袋,袋子里有插着几支箭。 最终的葬礼到了现在终于可以开始了! 多达十头驯鹿作为牺牲,被留里克持剑挨个刺死,接着鹿的尸体被直接拖拽到冰面上。一批壮汉凿出冰洞,让鹿血尽数流入海洋。 露米娅在多达八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大声吼道:“海洋之神啊!请接收我们的祭品!让斯佩罗斯维利亚在人间的遗骸归于大海吧!” 这些驯鹿并非献给奥丁,而是献给海洋。至于鹿的尸体,自然要成为人的食物,尤其是作为参与祭祀活动的男人们的犒劳美餐。 露米娅开始咏唱罗斯部族古老的祭祀祷词,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终于意识到,这女孩咏唱的可是转为伟大的人离世之际专用的祷词。人们在安静中聆听露米娅的独唱,接着又听到了大量女孩的合唱,尤其是罗斯人的战歌《神圣的战争》。战歌是唱给奥丁的!罗斯人坚信奥丁的化身之一就是太阳。 正午时分,留里克洗干净满是鹿血的手,站在一个高处,他高举着燃烧烈焰的松木火把,大声吼道:“罗斯人!我们的大祭司维利亚,用了八十年完成了她的神圣使命!奥丁是她的父亲,她本就是女武神,现在奥丁将她带走了!斯佩罗斯维利亚!我们的女武神!她就在天上看着我们的举动!奥丁就在看着我们的举动!” “我!留里克!我也是奥丁的后裔!我就是你们最伟大的首领,奥丁庇护我战无不胜!奥丁庇护我不畏风雪与酷热!我会带领你们走向光荣,所有臣服罗斯、结盟罗斯的人都将得到奥丁赏赐的光荣!现在,就由我开启新时代吧!” 至此,男孩女孩们按照留里克之前的编排,开始有节律地吼起乌拉。 乌拉之声,留里克就是要将它作为罗斯人独有的维京战吼。 留里克忍受着嗓子的苦楚,以悲壮的神情走近柴堆,奋力抛出火把。 火焰接触到那些易燃的海豹油迅速燃烧,而柴堆中的木炭早就浸润了油脂,几乎是一瞬间,一座骇人的火柱直冲云霄。 留里克感觉到了恐怖的炙热,围观的人们下意识地退却。留里克眯着眼抬起头,看着维利亚的遗体为发黄的烈焰吞没…… 火焰惊到了所有人,无论大家是否反应过来,留里克就是当众宣布了属于他的时代正式到来!所谓维利亚是被奥丁选中的人,留里克则是第二位。那些认同留里克是神圣者的人们,基于今日的仪式,大大加强了他们的信仰之力。至于野心家,一些人开始了动摇。 留里克也不奢望一群质疑自己身份地位的家伙能迅速改变看法,他相信,至少那些家伙知道了何为凶狠。 他的估计是正确的。罗斯人无法容忍自己的首领不是一个勇猛凶狠的战士,现在大家都前所未有的清醒意识到,留里克虽然仍是一个没有成年(不到十二岁)的孩子,他已经具备了战士的心态,接下来大家只需稍稍等待这个孩子成长为比其父亲还要强壮孔武的男人。 烈火烧了整整三天,一切终于化作灰烬。 维利亚的最后骸骨也在烈焰中化作齑粉,所有的灰烬被混在一起,被罗斯人统统送入海里。 火葬祭台彻底消失,它遗留的黑色遗迹之上,一座永久性的神庙将要建成,而这就是后话了。 第495章 罗斯神庙建成而留里克也成了男人 一个旧的时代随着维利亚化作灰烬而结束,在黑色的祭台遗址上,一座全新的神庙正在建设中。 曾经,罗斯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一座古老的石船祭台就足够了,还要建筑更多吗? 他们甚至没有为信仰的神只矗立塑像,也没有专门的神庙施以供奉。 直到进攻哥特兰岛的罗斯大军见到了维斯比的神庙,看到了神庙里面的青铜塑像。 留里克要建造神庙供奉诸神,大家从心理上是非常欢迎的,现实来说,建筑神庙的开销尽是留里克支付,任何有力气的人都能报名成为建筑者,从中某得钱财和食物。 旧长屋被拆掉,遗留的一批木梁,除了最粗大的拿一根要作为船只龙骨,其他木梁皆可为神庙的建筑材料。 那些旧的下级祭司为大祭司陪葬,标志着旧的祭司群体彻底崩解。留里克再也不担心那些祭司会干涉自己的权力,如今的他已然完全掌控了罗斯的神权。 所以,那些神只当被供奉,全凭他的意愿。 修筑神庙仅仅是大兴土木的一部分,留里克决议建造一批新的木屋,要向周遭的土丘松林索要土地,并归纳为城市的范围内。 如此工作绝非劳民伤财,损失的财富是留里克自己的,而民众会在本就缺乏活计的冬季得到大量的工作机会。 大笔的金银就是经济活动的强劲驱动力,留里克开始实行周密的计划,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正逐渐将罗斯堡发展成一座拥有围墙的滨海城市,使得名词后缀的“brug”成为真的堡垒。 男人、女人以及孩子都行动起来。 峡湾中的罗斯堡本是地域狭窄,若是将周遭的森林大规模砍伐,还能开辟出不小的土地。 留里克可从未想到要将这座北方的母城发展成人口稠密的城市,长足人口最多发展到一万人就足够了。罗斯的人口必然是越来越多,新生的人口必须主动填充到其他定居点,尤其是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 将罗斯人的核心迁移到东方的新罗斯堡,这是留里克的最终计划。不过即便核心区迁移了,不意味着旧的罗斯堡要废弃衰落。 强壮的人们拎着斧头,孩子则带着双人锯。他们正以极快的速度毁坏森林,火热的建造气氛,让积雪的寒冷荡然无存。 环绕罗斯堡的木墙正在建设中,他们挖掘大坑埋下一根根粗木,以此为节点,将木墙逐渐拼装。 虽说罗斯堡的位置太过偏远,遭遇敌人强袭的可能性极低,加之愈发强劲的罗斯海军力量,或许并不太需要围墙来换取民众的安全需求。 还是保持谨慎小心吧!争斗纷繁的世界,小心谨慎总不是错。 留里克这番不仅是下令木墙,它的根基还需石块加固。木墙之上要安装人员走动的脚手架,且每隔一段距离,要修筑一座塔楼。 木墙要把罗斯堡完全围住,为此墙壁将不得不与港口进行分割。如此一来,那些住在滨海的各路商人,尤其是古尔德家族的豪宅,都将被这堵墙所隔开。 那怎么办呢? 古尔德倒是非常想得开,终究留里克大人的决议是要将罗斯堡改造成坚固的堡垒。他非常了解大军攻破维斯比的事,那里明明是一座庞大的贸易城市,一战战败后,剩下的维斯比人若是能凭借墙壁坚守,罗斯军队的攻击可要费一番波折,可惜那些人并没有围墙,罗斯大军的侵入轻轻松松。 他亦是获悉去年的战争,瑞典联军面对博里霍尔姆的高墙强行猛攻损失重大的事实,倘若没有罗斯军的优秀攻城武器,联军破城几乎可能。 赶着大兴土木的风潮,加上一批新的土地被从消失的森林开辟,古尔德家族毫不犹豫自掏腰包,建设自己的新豪宅! 现在的他有巨大财力,罗斯堡有着大量的待雇佣劳力,想来建设新宅邸不是难事。 时间进入三月份,距维利亚殡天已经过去近二十天。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暖和,虽然这期间下过一场寒冷的雨,那雨水碰触地面就结冰,也不能浇灭人们的热情。 冻雨之后又是一场规模不大的降雪,低温降得厉害,人们在暂缓了建设工作。 现在气温有暖和起来,虽说白天的气温仍维持在冰点,这对于深处北欧的大家并非寒冷。 留里克曾用于训练小战士的西部土丘,这里的松林每一棵树都被连根挖出,此地成了重点的建设工地。 一批有着过高木桩的栅栏式建筑正在建设中,它们将边做一座有一座的粮仓建筑。麦粒在干燥的环境下存放三年都能继续食用,然见了水,腐坏或是发芽就是短时间的事。在天然的高地上建筑粮仓非常正常,不仅如此,留里克还要在此地建设一座存放钱财、其他货物的大仓库。 很快,这座之前练兵的土丘就要边做戒备森严的禁地。 恰恰也是在土丘处,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宫殿也开始打地基了。 不过这个时代,哪怕是木制建筑的建设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罗斯人的建筑风格也有所变化,最大的变化便是住房开始立体化。尤其是留里克预计自己的宫殿,它的地基必须是岩石构成,在岩石之上则是堆砌大量木料。宫殿将是全所未有的三层建筑,所谓第一层是庞大的会客厅,第二层也是具体的餐厅和寝室,第三层非常特殊,它是人字形房顶下的可利用的空间,自然变成安置杂物的所在。 宫殿计划如此,大批的新建筑在大规模使用木料和石料之际,也前所未有的使用了一种新型材料。 水泥!建筑业界的神圣发明,罗马人的建筑瑰宝,留里克轻而易举的在罗斯堡复刻。 毕竟水泥并非极为高妙的建筑粘合剂,一旦知道了它的承认,量产就有可能。 所有制作普通型水泥的材料,罗斯堡附近的山区都是存在的! 冶铁后的矿渣、铁矿石砸成的粉末、烈火烧了一遍的石灰,还有关键河沙。留里克派遣那些铁匠学徒,很快便从山区、冰冻的上游溪流周边搜集到了不少。克拉瓦森父子有更重要的工作,这些非常年轻的铁匠学徒,便在一样年轻的卡姆涅的带领下,留里克本人的指导下,从开采材料到制成可用的水泥,仅仅用了七天。 因为这些孩子,他们的眼睛里留里克的确是神之子,他们自诩透过那副刻在木板上的“元素周期表简表”学到了世界的本质,而水泥的配置成功就成了“简表”合理性的另一个佐证。 不过水泥的配置成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罗斯部族不同于别的部族,族人们这些年根本是年年都能见到大批的新事物,大家对于任何奇妙的东西,哪怕是人拥有了翅膀在天上飞,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谓滨海的神庙,它就处在木墙的包裹内,当然这一段木墙已经非常靠近大海。 最好的建筑材料必须优先供应神庙,它必须作为罗斯堡里最神圣的建筑。 罗斯的年轻男孩女孩,将开凿的大大小小的石块堆在驯鹿雪橇上。大的石块需要壮汉奋力抱起来,小的石块仅有拳头大。石块中有石灰岩、铁矿石、铜矿石,大部分还是平凡的花岗岩。 还是在留里克的命令下,罗斯人的石船祭坛在露米娅亲自做了一个小型祭祀后,那些石料都被拆掉,全部化作了新神庙的地基之核心。 旧石船祭坛的石头堆成了方形的外郭,大量的小石头尽数堆在中心,接着搅拌均匀的水泥渗入缝隙中,建筑工人用木板工具推出了一个令留里克满意的平台。 整整三天时间,这座地基平台终于凝固,寒冷的气候看来也没有影响它内部的缓慢化学反应,终究水泥与大量石块融合,化作一块巨大的方形地板! 罗斯人不曾对着巨大的神只塑像顶礼膜拜。当然,许多人是自己做了一些小的木雕,并将之看做某位神只膜拜以求得到祝福。如此膜拜有何意义?他们手里的神只塑像不仅小,更是简陋不堪。 罗斯公国已经颇为庞大,作为核心的罗斯人必须把思想统一起来。 留里克还不犹豫的就在膜拜神只上做文章,仅仅是口头上宣布自己拥有了整个部族最高的神权仍是不够的,自己必须采取充分的措施,譬如将铸造精美的塑像矗立在装修华丽的神庙中。某种意义上,留里克所修造的神庙,与佛寺道馆那一套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是佛祖和真君变成了奥丁等北欧神灵。 不得不说,这样的对巨大神只塑像的顶礼膜拜,任何跪拜的人都会感到庄重,越会心里暗示自己祈求的东西一定会为神灵庇佑。 现在问题又来了,那些神灵当是罗斯人要供奉的? 留里克注意到,梅拉伦人、耶尔马伦人、乌普萨拉人,以及别的部族,大家主要信奉的神灵并不统一。大家的确都相信奥丁是最伟大的神,可对于它的解释也五花八门。 瑞典的势力区是这一情况,留里克从丹麦老埃里克家族、嫂子亚丝拉琪,以及之前认识的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人,获悉这些人对于神只的态度差别太大。 或者说,从北冰洋到最南端的石勒苏益格,这些维京势力控制区内的民众,大家仅仅在“奥丁是至尊之神”的问题上达成统一,对其他神只的解释五花八门…… 北欧神话体系,在当前的时代根本就没有一统!留里克做出了非常明确的判断。 既然事实是如此,留里克作为精通了那些记录古老事件的木板,钦点了某些神只。 奥丁,众神之王,赐予罗斯人崛起的命运,赐予罗斯人战无不胜,当被所有人优先供奉。 弗丽嘉,奥丁之妻,婚姻以家庭之神,庇护罗斯人的家庭平安。 弗雷,财富之神,保佑罗斯人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保佑商人发大财。 芙蕾雅,生育之神、健康之神,保佑罗斯的人口越来越多又身体健康。 托尔,工匠之神,农牧渔之神,保佑罗斯人所有的生产与建造工作的顺利。 斯佩罗斯维利亚,独属于罗斯人的女武神,所有为罗斯而战的勇士,他的灵魂都将被这位神只带入英灵殿。 前五位神只都是族人们普遍认同了,留里克这番明确定义了他们所庇佑的事务。 唯独最后一位神只,斯佩罗斯维利亚,她就是已经死去的大祭司维利亚! 维利亚成为了神,必须被罗斯人长久的膜拜敬仰。 所以,克拉瓦森被留里克指派了最为关键的铸造神像的工作!而这无疑是非常严峻的工作。 当获悉这一消息后的克拉瓦森,瞬间就不想再言看到水泥奇妙表现的精细,而是对一下子铸造六个铜制神像深表质疑! “真是太疯狂了!要铸造和人近乎等身的巨大铜像,这得消耗多少铜料?短时间我没有这么多材料!” 留里克并没有为难这位资深老铁匠,他没有嚷嚷任何的激励话语,而是直接指明了制作铜像的工艺。 罗斯人还没有从希腊地区学到惟妙惟肖的雕塑技术,指望克拉瓦森这样的老家伙做出精美的大型神像根本不切实际。留里克要求的不高,他需要六尊面部各不相同的半身神像,每一尊神像不是巨大的铜锭。 他要求克拉瓦森制作特殊的黏土泥模,浇铸出一层铜皮即刻。毕竟“独立女神像”也是大量的不规则铜皮拼装起来的,里面是大量的空间。 留里克要求的塑像也是如出一辙,规则复杂的铜皮上有着神只的五官、胡须乃至衣物的纹路,他不要求克拉瓦森铸造得太精细,只要表面出一些明确的人物面部特征就好了。至于神像背后的巨大空洞空间,事后以黏土填充即可。 当然,唯有斯佩罗斯维利亚这位女武神的神像要好好铸造一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年老的维利亚的模样。 他给予了克拉瓦森一个铸造期限,即在春分日之前必须完工。 随着神庙的水泥石块基台完成,台上的建筑其建造速度可是非常快。 整个罗斯堡处于前所未的最大规模大兴土木,截止到春分日前夕,一小部分极为坚固的木墙建筑完毕,五座标准化的储粮仓库建筑完毕并堆满了粮食。 永久性的神庙建筑按时完成了! 它的外形非常酷似旧的祭司长屋,长度有所缩减,可处处都透露着新奇。 神庙的内部仅有一间房,房舍里矗立着六座风格各异的神像! 神庙落成之际,巨大的两扇木门被留里克故意打开,面对着聚集而来的数以千计的民众,他当众高呼:“这里是圣域!是你们与阿斯加德沟通工具!看看这些神像!奥丁!弗丽嘉!弗雷!芙蕾雅!托尔!还有我们的斯佩罗斯维利亚!向神像跪拜吧!供奉一枚银币,总有一位神只会回应你们的祈愿!” 神庙内灯火通明,露米娅、科文女孩露米,还有留里克的十位斯拉夫女仆,她们统统在露米娅的指挥下,成为完全听命于留里克的女祭司,当然她们的另一个身份是妻妾。祭祀的权力实际被留里克牢牢控制在手里,他更是“发明”了“香火”的概念。 解释权在留里克手里,所谓你支付一笔钱作为祈愿的资金,神像就会以某种形式回应。 这在以前是根本没有的,因留里克的解释,所有族人全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和神灵进行联动!留里克必经是神之子,有他的背书,自己的祈愿一定能得到结果。当然,留里克也做出了限制,所谓每一个罗斯人每个月只有一次祈愿的机会,支付的资金也仅有一个银币,投入再多没有意义。 露米娅为首的女祭司们,面对着已经镀上一层黄金、眼睛处镀银、衣服的纹理涂刷青金石研磨粉的塑像,实行了一场祭祀活动,也就是所谓的“开光”。如此一来,留里克便宣布这些凡间的金银神像,就与阿斯加德取得了精神联系。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普通男人希望发财,女人希望家人孩子平安。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劳作顺利、没有疾病、婚姻幸福、家族繁衍。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一切美好夙愿,这一票神灵都包圆了!当然,斯佩罗斯维利亚,这位诞生自罗斯人的女武神,瓦尔哈拉圣殿的大门已经为所有罗斯勇士打开。 如果支付一枚银币就能得到神灵的保佑,还愣着干什么? 还别说,留里克真就把神庙搞成了佛寺。他在神庙外安置一个装银币的箱子,又摆上皮垫子,人们挨个支付了银币跪地祈愿。 整个祈愿的场面逐渐变得火爆,连带着客居的商人都跑了过来。 像是比勇尼这样的来自巴尔默克的客人、来自丹麦的老埃里克一家,他们也没有仅仅作为看客,而是积极的加入祈愿的大军。 罗斯人832年的春分祭祀,在异常的热闹中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拥有银币的人争相恐后跑到神庙处跪拜,然后嘻嘻哈哈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有谁质疑这一的行为有问题,或者说大家的内心深处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神。曾经每一次大型祭祀,罗斯部族都会挤在石船祭坛人满为患,留里克清楚意识到人们的诉求,便建造了神庙。 神庙处修筑了一座小型广场,挤下三四千人绝对没有问题。未来的“神庙广场”也是开展公共活动的不二场所,春分祭祀算是一次特殊的抗压测试。测试的结果真是好极了!当然更加奇妙的是,留里克以非常合理的手段弄到了多达四千枚余枚银币,这意味着如此多的人参与到祈愿!他聚敛了一笔财富,而民众也得到了心灵的慰藉。 看到大家那祈愿后欢笑的脸,留里克可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这可不是欺骗哦。民众属于支付一个银币,买到了心灵慰藉和对未来的希望,留里克则是直接回收了一批资金,让财政更稳健。大家属于各取所需。 时间悄然进入到四月,冰封的大海已经有了解冻的迹象。罗斯堡的建设因气温变得更加温暖,速度大幅提高了。 神庙开始被留里克的精锐佣兵守卫,神庙也变成了定期开放的状态。四月份的第一次开放,又是一大群人带着银币前来跪地祈愿,为此露米娅顶着鹿角盔,扶着木杖,愣是在神庙门口站了一整天。当然,为了犒劳这个为自己捞了一大笔钱辛勤工作的女人,当夜留里克也使劲揉捏她的小腿,缓解长久站立的苦楚。留里克落实了自己的话,所谓在祭司长屋拆毁后,每个夜晚露米娅就谁在留里克的身边。毕竟从一开始,留里克床铺一边的位置,就是给这个女人留着的。 露米娅被揉得直呼舒服,腿部的酸痛几乎消失,甚至…… 等到宫殿建造完毕,全家人都要搬走了。露米娅感动于自己是留里克的第一个女人,可是自己仍不是真正的女人。 “留里克,为什么你还是个孩子,我都准备好了,可你还是个孩子。” 留里克完全知道这女孩的意思,夜幕这下轻声嘟囔:“那么着急干什么?我现在是有心无力。在等两年!” “我不信。”趴着的露米娅赌气道,“你杀伐果断,你明明是个男人了。为什么你就不试一下?我要给你生很多孩子,他们世袭大祭司,永远终于罗斯。” 露米娅的话语满是催促,留里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我……” “你是一头强壮的熊,我是一只小鹿,我就躺在这里,快点啊!” 被这话语刺激,留里克的内心不由振奋起来。他扪心自问,自己拥有一副北欧的躯体,嘴唇上新长出的金黄色的毛发哪里是茸毛,分明是胡须好吧!而且那个地方也已经有了毛发。男子之力是否已经觉醒了,而自己忙于别的事从未察觉过?应该……已经觉醒了吧。 夜幕里,留里克终于开始了伟大的尝试,而露米娅也是完全的配合。 奇迹,发生了!或者说这必然的事情超出留里克自我估计而提前发生了! 经过这一宿,就在春分日的第二天,罗斯人的大祭司得到了神之子留里克的宠信,她终于成为了女人。 清晨,留里克看着麻布床单上的一股暗红,看着继续熟睡的露米娅,不由感叹,捶打自己的胸膛:“我的确是北欧人!真是早熟的北欧人!十一岁就成了爷们儿!也许这是好事吧。” 第496章 海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奥托与尼雅很快便知晓了。 他们不得不欣然承认儿子尚未成年就已经成为男人的事实。透过这件事,他们也觉得露米娅前所未有的值得亲近。 曾经这是奢望,现在奥托又开始联想自己成为爷爷的美景。 就像春天即将到来,海冰积雪溶解,一切都会美妙起来。 可是露米娅从不是奥托认同的留里克正妻。 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的老里古斯,那个老家伙竟有一个极为伶俐的小女儿。 那个女孩,斯维特兰娜也快到成年的年纪了吧? 因为战争原因,奥托已经一整年没有前往诺夫哥罗德,那个女孩成长得如何他不更不知晓。新的一年,他意欲去东边好好视察一番,尤为看看斯维特兰娜是否足够漂亮。 这仍是看脸的世界,露米娅的容貌并不讨奥托的欢喜。不过碍于这位留里克的第一个仆人,也就成为了他第一个女人,奥托便强烈期待着明年是结果。 男子之力已经觉醒! 关于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食髓知味的留里克完全发自本能的去追求极致的快乐,当然,让她孕育出世袭的大祭司则是目的。 以这一时代的标准,露米娅早已成年。她都快要十六周岁了,以养鹿人的标准,她早就该做母亲。故基于这样的认识,这女孩才会显得急切。 一次又一次,十天之内竟有了五次。留里克自己是舒坦了,他也非常确定自己的本事。 这就像是射箭,对着一个靶子射击多次,只要有一支箭上靶就是成功。 已经是第六次了,露米娅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男人仅仅是年龄小而已。他是一头潜力巨大的熊,现在就展现出强悍的实力,自己只能被动承受,毕竟这也是自己希望的。 夜幕下她趴着休息,留里克为之盖好毯子,自己静坐在床边冷静。 “现在满意了吗?” 露米娅低语喃喃,“你……要让我今年就做母亲……” “不是今年,是明年。九个月或是接近十个月,明年春分祭司左右,你就是母亲。” 夜幕里,露米娅静静地笑了笑,“还是快点,我还要主持祭司。”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留里克自觉自己精力爆棚,他又生怕自己虚了,这段时间可是拼命地大口吃肉。 海冰已经非常薄弱,计划中的大事也该进行。与露米娅的仅仅是家庭内的私事,接下来的事可是关系到罗斯人未来的伟大探索。 奥托,他直到进入四月了,才获悉留里克决意走海路探访巴尔默克盟友的计划。 从罗斯堡到巴尔默克存在顺畅的水道吗?中途会遇到惊人的风浪吗?会遭到敌人袭击吗? 固然是征服大海的勇士不该对这些风险畏首畏尾,然而探索者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明确的获悉留里克的决定,猛然间奥托不禁仔细思索,恐怕这小子与露米娅的亲近别有所图吧,所谓突击给家族留下备份。 一场会议就在公爵宅邸召开,留里克需要像部族的精英长者们说明自己的决意,以让这场冒险变得看起来不再危险重重。 明明已经过了四月中旬,今年的春节明显来得更晚。难道海湾解冻又要进入五月份,难道寒冷才是常态,去年的温暖仅仅是昙花一现?只怕今年的收获季,梅拉伦湖地区的粮食又要欠收了。 罗斯堡又遭遇一场糟糕的冻雨,松软的积雪大规模变成坚冰,要不是有着大量的麦子储备,罗斯堡豢养是驯鹿群和绵阳,都会因为难以得到草料活活饿死。 奥托深沉着脸率先提道,“留里克,人都到齐了,现在向大家说说你的方案。” 留里克环顾在场着,除了罗斯部族的老家伙们,最重要的客人莫过于比勇尼与弗洛基兄弟。 他这是有备而来,须臾又做了手势,四位女仆合力搬着一块巨大的松木板走入厅堂,木板轻轻放在众人中间。 所有人都伸着脑袋,他们注意到这散发着强烈松脂气息的棕白色板子,其上可是被碳粉描绘出了独特的文理。 可是,板子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突然间,奥托恍然大悟,像是被扎了一下腿,他猛地站起,指着板子讶异嚷嚷,“这是!我们的世界?比起以前的简图,这个更加详细。你这几天索要木板,就是制作这个?” 留里克也站起身:“不错,这就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至少是我们所处的一个小世界。” 留里克搬出来的就是一副北欧地图,它的面积接近一个平方。 这幅地图完全是按照了他内心的记忆,加之对一些关键人物譬如丹麦人老埃里克的问询,获悉了一些有关丹麦地理的知识,如此对北欧世界进行了尽量详细的描绘。 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科拉半岛,整个日德兰半岛,芬兰的东方之地,以及一些明确探明的岛屿、群岛,皆在地图上。 在地图的西北部边缘,那里被特别标注了一座小岛,即冰岛。 不列颠群岛则是地图西南方向的主要描绘物,另有日德兰半岛以南的荷兰地区,也就是所谓的“大弗里斯兰”。 地图之上,一些定居点的名字被详细的标注。罗斯公国所有的定居点都被最详细的标注,另有已探明位置的海泽比、石勒苏益格、卡尔马和博里霍尔姆、卑尔根、纳尔维克峡湾。至于诺夫哥罗德,被留里克安排在了地图的东南角,刻印了相应的名字。 哪怕是奥托也不曾直观的了解“已知世界”的构造,留里克摆出的这一副亲手绘制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地图,直接帮助大家开了上帝视角! 留里克趴下来,以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岛屿,一处处峡湾,一条条河流,还有各个定居点,挨个进行介绍。 “我们走海洋之路,当然可以抵达巴尔默克。我们通过丹麦人控制的海峡,就进入广袤的西方大海。我们首先会进过奥斯陆,顺着海岸线北上,就抵达挪威人的核心卑尔根,继续北上就能抵达巴尔默克。假如我们从巴尔默克出发继续向东,就能得到我的冬季营地摩尔曼堡。”留里克直接描述出一条航线,观者无不震惊又纷纷起疑。 奥托衰老的心脏在狂跳,他这一生抵达丹麦人控制的厄勒渔场已经是去南方的极限。 “这能行吗?你确认这条航路存在?” 父亲的怀疑非常有道理,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都不能判断这条航线的合理性。其实留里克也很怀疑,他必须在日德兰半岛和附属的星罗棋布的岛屿谨慎穿行,风险是巨大的。只是他觉得无头苍蝇乱跑,只要沿着半岛的海岸线走,必能通过那个进入大西洋的关键海峡。 “我能行!”留里克无比自信的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说辞,这是奥丁赏赐给我们罗斯的知识,我们得以知道大地海洋的构造。神把机会给了我们,我们就要把握机会。” 奥托从震惊中稍稍缓过劲:“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你要通过丹麦人控制的海峡。你呼吁今年不要有战争,怎么还要……” “战争?不。我不会进攻丹麦,只是从他们的控制区穿过。我会乘坐阿芙罗拉号,带着大量的货物去巴尔默克做生意,丹麦人敢于阻拦我们,那就战斗。” 说话间留里克已经攥紧了拳头,人人看得出他所言非虚。 但凡经过之前大海战的人们都知道阿芙洛拉号的惊人战斗力,更大的喜事就在约莫十天后,另外两艘大船也要下水了。 留里克的话还不只如此,与其说服大家相信自己的冒险风险不高,还不如让他们相信这次冒险仅仅是一个伟大的开始。 人的本性就是贪婪的。只要让大家相信远洋的航线是神赏赐的,冒险能捞到的金银是海量的,大家就敢于将风险抛弃。 留里克直接指着不列颠群岛,尤其是一个明确的点。“这是布里吞奴隶的源头,我指着的地方名叫伦敦,这里有大量的财宝,还有富饶的土地!我们进攻这里就能发财!如果永久的占领这里,我们的移民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麦子。” 这番话实际更多是给比勇尼兄弟说的,留里克还有后话,他指着地图西北方的小岛,“这是冰雪之岛,极为寒冷。却也是海豹和鲱鱼的密集区域。不过任何人敢于继续向西,就能抵达温暖富饶的新世界。” 比勇尼兄弟在北极越冬之际,就从留里克这里基本知道了这些事,而今再听一遍依旧浑身亢奋。 奥托、哈罗左森、阿里克等人也是听得激动万分,毕竟没有人能拒绝成堆的黄金,以及用麦粒堆砌成的山丘。 “好吧!我同意你的冒险。巴尔默克人的盐是真的好盐,我们极为需要。”奥托率先做出肯定,他也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儿子的冒险。不!为何要阻止呢?一个励志于征服庞大世界的人,必须勇敢冒险。 比勇尼兄弟必须在温暖期回家,依靠留里克的描述,显然走海路回家更快,凭借着大船的实力,路途恐怕也没什么危险。 比勇尼急忙回应道:“罗斯公爵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和留里克向奥丁发誓作为兄弟,此行我认同留里克兄弟的意愿。我们走海路。你们罗斯人的各种货物请装船,我们巴尔默克人会倾囊购买。而且我的妹妹……” “你妹妹?”奥托猛然察觉有情况。 “我妹妹诺伦,我把她许给留里克兄弟。她要来到罗斯堡,她并不喜欢翻越雪山再走一个月的路,走海路归来一定是最好的。” 奥托点点头,接着笑了出来。他拍打比勇尼的肩膀,“好啊,你的妹妹过来,我会把她看做女儿。她叫诺伦是嘛?我的儿子留里克已经提前成为男人,你的妹妹很快就能做母亲,我们两族的联盟更为稳固。” 比勇尼心里很快乐,就是这话说得让他尴尬,只得陪个笑脸。 奥托拍打自己的大腿,“就这样做!带上大量货物去巴尔默克!遇到丹麦人袭击就打退他们!不过……”奥托又稍稍沉静下来,“留里克,毕竟那是丹麦人。你可要选一批精干战士上船,带上充分的给养,尤其是武器!大量安装扭力弹弓,还有十字弓。”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我会的,任何敌船都不是我的对手。” “那么我也祝你大获成功。”阿里克兴奋地祝贺道,“还有一个消息,你的嫂子亚丝拉琪的肚子终于大起来,夏天我会带着她去新罗斯堡。” “不错。我也要要去诺夫哥罗德一趟。”奥托如是说,就是表情分明是还有后话。 “去东边索要贡品?爸爸,你年纪很大了,也许不必太勉强。阿里克能担纲重任。” “你觉得我老了?”奥托捋着自己发白的胡须一阵苦笑,又说,“还记得那个斯维特兰娜?” 留里克一个机灵,“那个女孩?你提及过。” “记住,那是我给你安排的正妻,你可不要忽视。她非常的美丽,现在也有十岁了,我这次去就把她接回来。不管那个里古斯是否同意,我就是要在今年把那女孩接过来。小子,你的确是优秀的孩子,的确是我的好儿子。十几个妻妾里你不要仅仅宠爱露米娅,其他女人一旦到了年龄,你就动手!明白了吗?” 奥托说罢,大家全体哈哈大笑。 留里克可是一点都不臊得慌,他拍打胸膛,“那就来吧!反正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你的孙子,你不嫌多,我也不嫌任何疲惫。” 房间里又充斥快乐的笑声,紧接着,大家又开始毫不犹豫的探讨起留里克的那些私事。 毕竟最先被临幸的妻妾的露米娅,是罗斯的大祭司!这意义就太非凡了! 大家最喜欢在这些喜闻乐见的事情上使劲嚼舌头,奥托在场,他们无不赞誉留里克不仅有神赏赐的智慧,还有一部分神力。一个十一岁对你男孩,可以十二天临幸妻妾多达六次,在他们的传统概念里,这比许多二十岁的壮小伙都猛。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留里克可是期处在营养过剩的状态,他之前把过剩的力量用在打斗训练,而今有了全新的发泄窗口。 哈罗左森恍然大悟:“啊!我说呢,最近的神庙开放日,我门口坐着的大祭司,她偶尔站起来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得,原来是这个原因吗?难怪要长时间坐着。” 听得,房间内一群老家伙又开始了放肆而癫狂的大笑…… 去西方探险,确定前往巴尔默克部族的航线,是留里克的另一个发泄强大力量的手段。 扪心自问,自己对露米娅的行为太刺激太频繁了,春天大祭祀即将到来,冰雪融化万舟入海,届时的祭祀必须由她主持! 不仅如此,两艘大船已经完成了船帆和锚头的安装,甚至是滑入海洋的滑倒都做好了! 两艘和阿芙洛拉号同级的船,古尔多特号和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以逝去的大祭司维利亚命名),她们都在船头钉上了涂抹白垩泥的木板拼凑成的船舷号、船名,也仅剩下壮汉合力拉入海洋,而这也是大祭祀时最辉煌的项目! 露米娅是该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 冰层越来越薄,抓海豹的人们声称远方海域已经出现大量海冰裂缝,抓海豹的工作愈发危险。 这其实是好事,意味着远航就要开始了。现实摆在面前,留里克也无意继续折腾露米娅,他列出一批清单,就开始差人把亟待运抵巴尔默克的货物搬到船上,比如说一批熊皮、鹿皮、貂皮,还有散发硫磺味的黄白色肥皂。 奥托的忠告也提醒了他,制作新的武器?当然! 留里克仍旧有意在扭力武器上继续做文章,这一次他决意紧靠那些年幼的铁匠学徒,就把“野驴投石机”做出来,成为新式的船载战术武器。他已经安排手下展开行动! 第497章 新式舰载武器 一批人小而强壮的男孩听从留里克的命令全员集结,他们就站在克拉瓦森的铁匠作坊区外的空场,接受留里克的检阅。 留里克背着手,挨个审视他们。 这些十岁左右的男孩,本来都命运只能是诺夫哥罗德的农夫,在贫穷中度过短暂而平庸的一生,甚至过早的因营养不良夭折。 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们的体型比留里克还要强壮,因为经常性的体力劳动,每个人撸起的衣袖都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纹理,哪怕他们都只有十岁。 他们每日大口吃肉,过去的半年时间真是每天必有一磅燕麦。 如此高营养、高热量的饮食可不是养肥仔,他们奉命努力工作,各个都成了不错的小铁匠。这群孩子仅仅是年龄小身材矮,他们现在就已经壮如牛,以后还得了?还不是力气强劲,抡起大斧一击砍断一棵松树? 这些斯拉夫男孩已经基本可以独当一面,固然在工作效率上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卡威,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卡姆涅兴致冲冲前来汇报,“老大,人都到了。安排任务,我们不睡觉也会完成。” “好!很有精神。那就按照我的命令,我要让你们制造一种新式武器。” 一切都不需要留里克赘言,毕竟这群孩子全都参与到了扭力弹弓的直接制造,制作武器,这群崽儿非常内行。 仅仅依靠胡子花白的克拉瓦森一人怎么可能制造大量武器?罗斯船只大量装备“蝎子弩”式扭力弹弓、木臂与钢臂十字弓的背后,就是这群铁匠小崽子的努力。 倘若没有这样的成功,留里克也不敢集结他们委以重任。 野驴投石机,所谓强劲的扭力驱动杠杆,把石块投掷出去的同时,惯性也带动整个机械上跳,就好似犟驴尥蹶子。 想让它不上跳的最好办法,自然是末端安装配重。 这些孩子,他们正被留里克以“全能型工匠”的标准培养,他们是年轻的矿工、冶金工、水泥工,亦是有前途的木工。 克拉瓦森忙于亲自锻打钢剑,他一直乐在其中。卡威与其招募的伙计,仍守着高炉,继续量产生铁器具。 孩子们得不到精悍工匠的保住,不过留里克自己才是他们最好的老师。 来自南方海域更温暖的海水侵入波的尼亚湾,大海已经基本解冻,海面上不慢了大大小小的浮冰,甚至是一些巨型冰山。 罗斯堡所在的峡湾仍旧封冻,不过民众察觉到上游的溪水日渐汹涌,峡湾的封冻必在几天内瓦解。 今年的夏季来得晚,大地上的积雪正在大规模融化,只是在夜里又要冻结。大家不得不在每一个早晨,用各种工具将自家房檐上的惊人冰棱打掉。 五天的忙碌,留里克计划的六台“野驴投石机”硬是被他的年幼手下完成了! 北欧是没有野驴的,世界上的驴子都来自中亚,而今欧洲的驴子西欧到北欧是一头也没有。 如果要用一种动物的尥蹶子行为来描述这一武器,留里克毫不犹豫想到了公牛。 十台“公牛投石机”,它们可谓标准化的产物。 它的地盘是一个长度一个stika,宽度半个stika的框架,也就是约合一米和半米。武器的一端拥有被加固的木柱,柱子上捆扎多达五层的缓冲鹿皮。 它的扭力来源是麻绳、鲸须和皮筋条,浸入油脂进一步增强任性。 它本质是一种高适应性的战术机械,整体结构也非常简单。当然,它的精确性可是远逊于弩型的扭力弹弓。 留里克大人又发明了一种新式武器! 盼望着大海解冻的民众,这段日子愈发焦躁,他们需要一些有趣的事情缓解自己的心情。 留里克差遣一些壮汉,每两人轻易抬着制造完毕的“公牛投石机”,安置在仍在建设的木墙之外。十座投石机一致面对大海,等待着操纵。 数以千计的人前来围观,刚刚建好的木墙脚手架也站满了人,更别提一群站在房顶上的家伙。 他们大抵都猜到了,这些武器的作用就是把石块发射出去,就是它们每一座都不大,能有多大效能呢? 大家都揣测合情理,留里克有建造更大型的扭力投石机的技术和能力,就是缺乏时间。 这些总长越一米,扭力杠杆也越一米的小型货色,是短时间内就能拿得出手的武器。 大家内心里都期待着新式武器的惊艳表现,一双双眼睛看着仍能为你走动的冰封大海,期望看到很远处石块砸出的水花。 奥托默默地观看着,他在之前看到正在建造的实物时,就知道这武器的用处,乃至能带来的战术效果。 奥托联想起在哥特兰道的大决战,倘若当时己方能大规模发射石块,大量从天而降的石头必能远远的砸得哥特兰军队头破血流。 突然,他惊讶地看到操纵机械的,居然是一群孩子! 留里克只是安排壮汉搬运,操作者就是建造它们的小铁匠。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按照我们约好的行动!” 没有任何的磨蹭,也必须煽动围观者的情绪,留里克干脆地下达指令,孩子们还是转动棘轮绞盘,杠杆被一点点放下。 十座公牛抛石机准备终于准备就绪。 “hjutra!” 留里克下令了,十个孩子同时拉动拴着卡销的绳子。 蓄满了力量公牛抛石机,它们的杠杆猛然启动,拉拽着包裹海边石块的皮兜,硬生生将皮兜甩出去。 因为角动量是守恒的。杠杆猛力旋转到达顶峰,它撞击缓冲皮垫,角动量几乎都给了那麻绳挂着的兜。 有成年男子拳头大的卵石飞天了!被这种石头猛地一砸,头盔也不能救命。 人们纷纷昂起头,看着它们远去的影子那影子逐渐模糊变得难以辨认,终于在极远的地方,掀起十个水柱。 没有欢呼!真的没有欢呼! 人们甚至也没有震惊,或者说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观的数千人发出剧烈的嗡嗡声,他们都在互相探讨。 倒是留里克大吃一惊,他总觉得这射程少说也得三百米了。 这可是极为惊人的距离,是大部分弓箭都不能比拟的射程。 留里克远远地注意到,石块的落点还是比较集中的。 “还不够!再来一次!” 听得命令,孩子们继续动手,杠杆迅速归位后,又是安装石块插进卡销。 新一轮齐射很快开始了,一切亦如初次。 “好极了,再来一次!” 留里克不断命令,结果每一座投石机都发射了十次。一百发准备好的卵石全用来“特种凿冰”了,还别说,远处的冰层的确被打穿。 看来实验该到此为止了? 留里克最后拍拍卡姆涅的肩膀,将记录长度的麻绳交给他。 那是总长一百个stika的麻绳,是当年用来计算十字弓射程的工具,后来也用来计算各种远程武器的射程。 它每隔十个stika打结,其中每一个stika以颜料涂一个蓝道。 卡姆涅小孩一个,他完全不必担心压垮冰层。然而当他不停以绳索测量,完成第二个麻绳长度(合计约二百米),一下子心虚了。 武器竟然将石块扔得那么远? 继续前进他注意到极为惊人之事,海面的冰层竟有了裂缝!他仍是硬着头皮测量,终于测道第280个stika后是一步也不敢继续啦。 他仍未抵达石块的密集坠落点,只是前面的冰层已经大面积开裂。 他匆匆归来,无奈地如实汇报。 留里克眯起双眼倾听,不由感慨:“难道石块把冰层都砸碎了?280个stika仍不是落点。” 留里克没有再废话,他旋即转移到陆地的试验场。 一片森林,而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这一代绝不存在石块,倘若实验后发现拳头大的石块必是发射的石弹。 罗斯民众又齐刷刷跟着留里克的脚步继续围观,这一次观众更多了。 一切都在非常安全的状态下顺利进行,一个振奋人心的结果也摆在留里克的面前。 留里克,他在上午开始实验,实验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他统计了大量的数据,明确了公牛投石机的最大射程区间,以及针对不同距离,当以怎样扭力控制。 留里克,他是整个罗斯公国最伟大的科学家,他所掌握的高等数学的知识,直接作用在弹道学计算上。而他掌握的光学知识,又是以人为参照物,以不同距离肉眼可见人影大小,直接凿刻度在木头瞄准具上。 他并不要求这种抛石机次次精准,所谓大规模使用依靠概率投掷,针对敌人密集队形,反而会取得极佳战果。 入夜,似乎一切趋于平静。 那些参与到血战中的人们,他们逐渐悟出来这种武器的可怕,开始与家人、朋友分享自己的感悟。 公爵宅邸内,留里克与家人照常聚在一起吃饭,只是尼雅知道,很来这样一下人齐齐整整的场景要暂时结束了。 奥托喝了一瓶烈酒,他酒上心头好似莫名其妙地对着儿子抱怨,情绪也愈发激烈。 “留里克!你为什么不造发明这种武器。你要是……那可是最远330个stika!我们明明可以慢慢砸死那群维斯比的家伙,犯不着死上好几百个兄弟就赢了。” 留里克听得,碗里的麦子炖肉顿时不香了。 “你说他干什么。”尼雅不悦地推一把奥托。 奥托一个哆嗦:“我们明明有少死人的机会。” 留里克也很无奈,他沉静着脸:“新式武器的情况全在我的估计中。不!我觉得它最大打到200个stika,真想不到这么凶猛。的确如果我们早点装备这些,最好大量使用,我们可以不死一人就歼灭维斯比一万名战士。” 奥托又翻出来一瓶烈酒,对着炙热的油灯,凝视玻璃瓶的晶莹剔透,看着上面的所谓罗马文字嘿嘿傻笑。 “他们死得不亏,大祭司就是女武神,他们的英灵都上天了。留里克……” “我在。” “冰块很快就要融化,有了这些新式武器,你的远航我已经完全放心。” 尼雅长叹一声,下意识地把一盘肉推到儿子面前,“这一去你可能要用整个夏天,吃吧。多吃一些。” “好吧!好吧……我觉得也没什么风险。”留里克嘟囔道。 尼雅叹气喃喃,“我就是想起你两个哥哥,唉……” “晦气。”奥托猛地拍打桌子,惊得露米娅等女眷急忙退却。“这是兑现盟约,这是赚大钱。还有,嘲讽那群自傲的丹麦人!尼雅!” 奥托以主人的姿态命令自己的妻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好露米娅。她现在不仅仅是大祭司,她一定已经有了身孕,你照顾好她就是照顾好我们的第一个孙子。” 尼雅点点头,就随手把露米娅赵到身边。 曾经的尼雅非常鄙夷这个养鹿人小奴隶,而今全都变了。她搂着露米娅以示亲近,就像是搂着自己的女儿。的确,在未来的日子里,露米娅、卡洛塔、艾尔拉、赛波拉娃等女孩就是她的精神依靠。 男人远征大海,女人留在母港守卫,族人们觉得天经地义。 尼雅不敢阻拦留里克的远航,她只能默默祈祷神继续宠爱留里克。 大海终于解冻了! 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份,所有人都丧失了幻想,今年有一个可悲的短暂夏季。 聪明人已经在担忧今年的麦收情况,留里克固然非常担忧自己秋季弄不到大量燕麦,他现在实在顾不上那么多。 换个想法吧!倘若自己能通过一个夏季,从巴尔默克人那里弄到大量的盐运回,罗斯人就能大规模制造咸肉,就活命的角度来说,啃咸肉至少比吃变质的肉要好。 大量的货物塞入了阿芙罗拉号的船舱,她的载重已经高达十吨。 当然,这对于载货量突破五十吨都一切正常的她根本不算什么。 此行毕竟要穿越丹麦控制区,留里克获悉的丹麦盟主自视甚高,自己就是要在那个家伙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可谓疯狂挑衅,想来战斗是免不了的。 多达十座扭力弹弓被安在甲班,按照前六后四的排布。 公牛投石机则放在“船长休息室的”船首楼紧凑安排,必要时再搬出来。 留里克所计划贩运的主要是皮革,其次是一万磅麦。武器与工具兼顾的生铁斧头、锤子则有一百只。运输太多的货物,对方若是买不起岂不是太糗了?留里克自己也不想做赔本买卖,哪怕是卖盟友人情也是适可而止。 所以货物里最贵重的莫过于一套玻璃器,十瓶烈酒,一口炖肉的生铁大锅,还有一批肥皂。这些东西是送给比勇尼的父母,即巴尔默克的首领,同时也算是带走诺伦的聘礼。 在极为热烈的气氛中,罗斯人完成了春季大祭祀,所有船只推入大海。 这一期间,奥托带着兄弟们完成了对商户的税收,古尔德仍是当众缴税最多的那一位,当然背后又是退税一部分。 最热闹的自然是两艘大船的入海,人们为之欢呼雀跃。 古尔多特号!斯佩罗斯维利亚号!两艘大型武装商船成了罗斯人新的庇护者. 这仍是一个新的开始!因为人们看到了,霍特拉家族的造船作坊的巨大木头厂房,两条龙骨又完成了铺设,其中一个正是旧祭司长屋的那根大梁! 留里克终于开始了伟大的远航,阿芙罗拉号上载有四十人,精锐佣兵如耶夫洛,全部的巴尔默克客人,古尔德手下最精英的水手。 奥托站在码头栈桥,平静看着大船离开。尼雅则抱着老丈夫,哭泣着看着大船远去,直到大船在细密浮冰中逐渐离开人们都视野,一切归于平静。 第498章 这是阿芙洛拉号的远征 离开罗斯堡的阿芙洛拉号开启了她漫长的远航。 对于留里克,对于罗斯人,亦或是对于巴尔默克人,这注定是一场前所未有之远距离的航行,对于双方必将创造历史,亦是对未来可期的更远距离的航行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留里克对于北欧世界地理的描述宏观上自然绝对正确,就是海洋里星罗棋布的岛屿可是给航行平添太多障碍,他必须探索出一条明确的航线。 这次远航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出发伊始,船上的人们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至少在武器装备方面,留里克的准备颇为充足。 船舱内堆了一些卵石块,它们首先是充当压舱石增强船只抗风浪能力,一旦有了战斗,这一大堆大小相近的溪流中的卵石,就是“公牛投石机”的弹药。 “公牛”的最大射程在330到300stika之间,让一个壮年男子走下这样远的距离,可是需要至少四百步(此处的一步约80㎝)。 石块从天而降,主要依靠重力加速度,不断提高自身的动能,做到砸死敌船上的人。 倘若指望石块砸穿敌船,留里克可完全没有指望。 他的毁船武器正是扭力弹弓,安置在船上好似一只只巨型蝎子。锥形铸铁弹就是一枚凿子,且过去的冬季,罗斯人拥有的全部扭力弹弓都被检修一番不说,还增加的十座新货。 族人捕捞到了须鲸,坚硬富含韧性的鲸须成了弹弓的扭力核心之一。另有关键的麻绳和取自皮革的皮筋条,三种材料同时使用,扭力弹弓的劲道更为猛烈,抛射的最大射程甚至逼近400stika。考虑到它的实战价值,留里克才不会让扭力弹弓玩什么抛射!战术就是大船逼近目标,直到能清楚看到敌人惊讶的脸之际,操纵扭力弹弓发射,以求一击凿穿敌船。 茫茫大海上,留里克再清楚不过何为最野蛮、最高效的战术。只要以某种手段弄沉敌人的船,哪怕有五十个、一百个落水者抱着木块哀嚎求助,罗斯人袖手旁观,或是扬长而去,等待这群人的都是死亡。或是被淡咸的波罗的海的水中被腌渍成咸肉,或是直接被冻死。 哪怕是五月份,波罗的海仍旧是寒冷的。或者说任何的时期,这片庞大海域的海水温度,都能让落水者首先活活冷死。 只要船只沉没,落水者活命的机会极为渺茫。 大海是公平的,对于任何落水者都是公平的。 留里克不怕战争,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触礁。阿芙洛拉的后部船舷,麻绳捆上了四条极小的舢板,这就是所谓的救生船,也坚固离开大船去小岛探索的功能。 倘若阿芙洛拉号触礁,倘若船壳破损,那才是自己的最大危机。 留里克,并不存在真正的上帝视角,他无法洞察海面下是否暗藏危险。 话也说回来,倘若畏惧暗礁就不敢出海,完全是因噎废食的懦夫行为。留里克至少知道一条极为安全的航向,那便是去年夏季瑞典联军的远征所经过的航线,它至少延伸到了卡尔马海峡。 阿芙洛拉号武德充沛,以这一时代的标准完全是武装到了牙齿。 她还有一些更重要的装备,便是留里克刻意拿上船的新嫩生长的松枝,其重量着实不少。 麦饼因自然风干脱水变得非常坚硬,吃起来咯牙不说,还极为容易划伤口腔粘膜。留里克没有办法,面对极端的航行,船只就需要储备极端耐储的食物。 所以另一项耐储食物就是熏制的咸肉,那是大量海豹肉条,每一根都是深褐色的,乍一看去更像是冬季的枯枝,吃起来的口干嘛还是不错的,就是缺点仍是太过坚硬。 这个丝带的航海者根本不存在健康饮食的概念,啃食麦饼和咸肉,还需储备别的什么食物吗? 登船后的留里克就对船上所有人下达命令,所谓虽然船上缺乏生火煮水的能力,松枝仍是要吃的。 “为什么?如果不是食物缺乏滋味,我们谁会煮松枝水?既然不能煮水,既然还有咸肉,我们何必非要像绵羊一样去吃草?”比勇尼质疑留里克的话听起来让人信服。 留里克无意做出科学的解释,真得说出来,谁懂啊?! 松枝确实富含大量维生素c,各路维京部族有煮松枝水的习惯,东方人也有饮茶的习惯,这些生活习惯的诞生与维生素营养学毫无关系。 无论是巴尔默克人还是罗斯人,在陆地上喝松针水的习惯,客观上的使得大家从不会罹患缺乏维生素c的病症。 可是面对漫长的航行,不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是要吃大亏的。 固然哪怕是缺乏各种维生素、水手就靠着贬值的硬面包苟活,甚至是如几乎完全依靠最有毅力的水手,忍耐在南太平洋5500公里不见任何岛屿、顺着洋流漂行一个月的麦哲伦船队,他们创造了奇迹,付出的代价可是活活饿死、渴死一半的船员。 如果早点知道悲剧的原因,就可以从一开始避免悲剧。留里克是阿芙洛拉号的主人,他自称茫茫大海上,船上的所有人都需要听从他的安排,权力毋庸置疑,哪怕是巴尔默克的比勇尼和弗洛基也是认同的。 漫长的航行充满了无趣,一开始,比勇尼十分抵触去嚼苦涩的松枝,随着航行持续,嘴里的苦涩感觉都成了驱散无聊的手段。 本时代的远航哪里有什么热情豪放,大部分时间,大家就是记载船舱里闲聊乱七八糟的事,或是面面兴趣发呆。但凡船上出现一个女人,这群糙汉子们还不是如猛虎一样天天光顾?最后他们只能把女人的尸体扔到海中。 留里克不能奢望他们有着多高贵的人性,扪心自问,自己一度想要做一个道德上的好人,结果是活生生的被时代逼得维京化。所谓道德圣人,如何在这强敌环伺、肉弱强食的世界活下去? 掌控了巨大的权力,留里克当然有意要做一个圣贤的罗斯大王,就是这掌控权势的快感真是太好了! 船上没有一个女人,四十个男人在漫长且无聊的航行中愈加烦躁,似乎只有击沉几艘敌船,才能大大缓解大家的压力。 可是,敌船在哪里? 看看现在的情况吧! 阿芙洛拉号以三节的平均速度逆风前进并星夜兼程,她必须不停地走之字形折线,故而航行的旅程实际增长的足足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她每日的航行距离仍高达120到130公里之间。 在出航的第六天,阿芙洛拉号成功抵达墓碑岛。她也是越冬之后首次抵达墓碑岛的罗斯船只,岛上驻守的人们热烈欢迎他们的留里克大人,作为交换,留里克也卸下了一些专为他们准备的货物,比如所一些上好的盐巴。 阿芙洛拉号在岛上休整了一整天,人们得到了非常关键的淡水补给,也获得了一些新鲜鱼获。最重要的是,人们熬煮了携带的燕麦,吃上了热乎的鱼糜炖麦子,先甜后辣的老洋葱头也成了极佳的调味料。 阿芙洛拉号的抵达仅仅是一个开始,来自罗斯堡的“商业大军”,索贡船队,而今都会优先在墓碑岛停靠修整。海面上的浮冰仍没有融化完全,可以想象的是,带到温暖期全面到来,来自梅拉伦湖的各个部族的船只也开始进入大海,到最近的罗斯人据点墓碑岛做生意。 波的尼亚湾和梅拉伦湖,商业正在快速发展,在这历史大潮下,一批英雄人物也在崛起。 因为梅拉伦湖,一个大事件就在冬雪中突然发生,地区的政治格局发生了地震式的巨变,而这一切,介于冰封海洋的因素,消息并没有传到墓碑岛,就更不能传到罗斯人的耳朵里。 留里克错过了知晓一个重大消息的机会,不过事实已经发生,他现在知道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因为,那恐怕对罗斯人还是个重大利好消息。 离开了墓碑岛,又用了一天时间经过了梅拉伦湖入海口,现在,阿芙洛拉号终于开始了她真正的远航。 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回头路。 那是一个极佳的清晨,和煦的南风扑面而来。 船上所有人员齐聚在位置低矮一些的中部甲板,留里克则站在船艏楼甲板上,面对着大家高谈阔论。 这一刻,他已经将巴尔默克人当做了自己的手下,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自己的部下。 他精美的短剑指向南方:“现在,原则上不会不会登陆寻找任何一个补给点。前方就是哥特兰岛,接着是卡尔马!那里原则上已经是丹麦人的领地我们随时都会遇到敌人! 遇到任何的船只,我们就接近,然后击沉!记住,南方的海域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我们就是要做海盗,我们不登陆补给,就是要掠夺他们的物资为我所用。 我们要持续前进,直到通过丹麦人的密集活动区。如果遇到最艰巨的战斗威胁,我们不用怕。和他们打!尽量制造破坏,尽量制造恐怖气氛。 我们要坚持航行,直到抵达巴尔默克,那里是航行唯一的终点。 在这里,没有罗斯人、巴尔默克人以及雇佣水手的区别,我们的命运完全一样,我们必须作为一个战斗的整体!” 留里克的慷慨陈词首先引得他的精锐佣兵们喝彩,巴尔默克旅人看看比勇尼的态度,也都开始欢呼。 “所以,我们真的要做海盗吗?真的要攻击丹麦人吗?”比勇尼昂起头,看似严肃的表情分明流露笑意。 “不严谨!不过我们的确是海盗。” “怎么讲?” 留里克也不赘言:“如果前面出现的船只是卑尔根人的?我们的选择是什么?放过?” “不!”弗洛基扯着他正在变声的嗓音:“和他们战斗!我能清楚认得出哪些是我部族的渔船,不是我们的人,就是敌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留里克满意地凝视弗洛基的双眼,认同地笑了笑:“说得对,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所以,把公牛投石机全都搬出来,我可不想失去任何的战斗先机。” 如果留里克想要在海上杀人越货,他真的不会受到任何的制裁。 或者说制裁是有的,那就是两个权势之间的战争! “今年做一个海贼大王?想来也很不错,至少我的船比阿里克那一伙儿战士更强力。” 要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而非对各种形式的击溃战沾沾自喜,这就是留里克所谓的战争原则。波罗地海说大是大,说小也是真的小。罗斯要崛起,就必须从丹麦人的手里抢夺资源,这片高度内卷化的小世界,争霸战争不可避免。 既然如此,能提前给丹麦势力放血,留里克是很乐意做。 哥特兰岛就在前方,无聊的航行里,比勇尼与弗洛基,毫不犹豫的问及留里克有关罗斯人与维斯比人的岛上大决战。为再一次彰显罗斯人的赫赫武功,直接把船开到维斯比的近海处,远远地看着那已经化作废墟的庞大定居点,因为事实胜过任何的雄辩! 当然,维斯比仍有定居者,那是留在此地的一百多个梅拉伦人。这伙人的存在意味着瑞典势力、梅拉伦部族对这座岛的所有权。就是这一百多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他们是否顺利越冬了?还是在过去的冬季大规模的冻死饿死? 这群家伙像是被那个卡尔抛弃的人们,他们毕竟是直面丹麦势力,处在危险的第一线。 他们的情况还好吗? 越是这么想,留里克越要去瞧一瞧。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命令,所谓抵达巴尔默克(纳尔维克峡湾)前尽量不登陆,大船只是凑过去瞧一瞧新移民控制下的维斯比成了什么模样。 直到,阿芙洛拉号的面前出现了多达五艘渔船。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站在船艏的留里克凭借肉眼看清了那些船只的构造,他弓着身子凝望,严肃与谨慎就写在脸上。 比勇尼站在他的身边,瞧瞧自己义弟的态度就直到那些船只非常可疑。 “是朋友?还是敌人?看你的态度,那些渔船像是敌人?” “奇怪,我在梅拉伦湖就没有见过这种船只。”留里克喃喃道。 “什么船?我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和我故乡的船基本一样。” “不!梅拉伦人的船尾端一般是平的。不对!他们……”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件事:“他们不是梅拉伦的朋友。他们是外来者!是敌人!” “你……什么意思?”比勇尼肃然近战。 留里克猛地扭头,凝视比勇尼的眼睛,冷静地说:“兄弟,准备战斗吧!我敢肯定,那些丹麦人来复仇了,他们杀死了维斯比定居的我们的友军,再一次占领!” “那就打!我正好手痒痒。哈哈,实不相瞒,我的双手仍是洁白的。” 留里克不禁一怔,就面向而言,留里克从一开始就相信这个比勇尼一定手刃了许多敌人,合着这家伙暗示他自己还没有杀敌记录? 留里克没有笑,更笑不出来。战斗是非常严肃的事,且此战完全可以避免,既然海面上出现的并非友军船只,那必然是敌人。岸上的友军一定被这一伙人消灭,为了友军复仇,留里克找到了极佳的战斗理由。 他完全不需要任何的证据,仅凭着前面的船只不是梅拉伦人的,那就是一个战斗的理由。 第499章 这是字面意义的碾压式胜利 阿芙洛拉号稍稍调整了航向,直接奔向维斯比坐在的那处月牙形的海湾。 再看那五艘渔船明显发现了异常,他们开始拼命向港区移动,就是速度嘛完全比不过阿芙洛拉号。 面前的情况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只见港区了停泊的可不是区区几条船! “大部分老船都摧毁了,这些船就是外来的。如果是梅拉伦盟友,他们不会畏惧我们。”留里克自顾自的嘟囔。 耶夫洛实时地提问:“大人,是否亮出我们的旗帜?” “不可!是盟友,他们就认识我们的大船。可恶,那些船只……” “有大量敌人占领了这里?”比勇尼热切问道。 “看来是这样。我们也许会面对很多敌人,我想我应该调整一下,我并不怕他们,只是和大量船只战斗,不在我们的计划内。我,只想猎杀落单的船。” “那不行,听听我的意见吧!”比勇尼,他说出了一个让留里克没法反驳的话。 所谓让阿芙洛拉号参战,至少以一敌十,让巴尔默克人看看“罗斯大战舰”的厉害,以让销售船只更加顺利。 所以,一场不在计划中的“以少击众”成了留里克向客户展示商品品质的重大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阿芙洛拉号仅仅是“以少击众”,本质嘛,就好似一只花猫面对一堆小老鼠,老鼠再多,花猫仍是一口一个地咬死。 此行留里克并不想暴露自身,大船被换上了全新的风帆,也就失去了罗斯人标志性的蓝色交叉条纹。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极为显而易见的事! 纵观整个波罗的海,谁家的船只用拉丁式的三角帆?不仅如此,谁家的船是庞然大物? 向着海岸狂奔的渔船,船上之人纷纷想到了那些可怕的传说。 这些人的确全都是丹麦人,他们有备而来。有三百多人听从他们首领,也就是哈夫根的直接命令,进抵哥特兰岛验证那些传说的虚实。 为丹麦出口羊毛、皮革和奶制品的哥特兰岛,是否真的遭遇战争灾难?如果属实,还有多少岛民幸存?最大的定居点维斯比的情况到底如何? 他们在登陆哥特兰岛后,立刻与留守的那些梅拉伦人遭遇。丹麦人以为那是朋友,不料率先遭到了梅拉伦人的进攻。本着兵力的绝对优势,丹麦军取得了胜利。这场胜利并没有什么光荣,丹麦人站在维斯比的废墟上,在后续的搜索中登上土坡,空气中弥漫的臭气令人作呕,而天上秃鹫和鸥鸟乱飞。终于,他们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一片原野上,到处是极端状态的腐尸。 整个哥特兰岛像是被冥界溢出的怪物袭击了一遍,看过了腐尸遍地,维斯比的废墟都被丹麦人看做可以接受。 岛屿已经死了,有被俘的梅拉伦人在被处决前声称这里已经是瑞典王国的领地。 丹麦人毫不犹豫的认定,是北方的斯韦阿兰联盟去年发起的大规模战争,包括对哥特兰岛的屠戮。 只是这与疯狂逃窜到博恩霍尔姆岛的少量哥特兰难民所言有巨大出入。 发动战争的是罗斯人,他们有着大船,船只都是奇怪的三角形风帆。 介于被俘的梅拉伦人声称罗斯也属于瑞典的一部分,这些奉命于哈夫根大人的丹麦武装探险者,他们自诩得到了此行的正确答案。 丹麦人已把打道回府提上议程,毕竟随着气温的持续升高,不远处恐怖战场的尸臭,会持续弥漫在维斯比,恶臭是一种恐怖的诅咒,任何滞留于此的人一定会因此突发疾病暴毙。 不料,一艘拥有三角帆的大船突然冲了过来。 留里克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来者!罗斯人! “他们在疯狂逃跑!真是愚蠢。耶夫洛!好了吗?”船艏的留里克大声吼道。 “即将就绪!” “调整到200个stika,试试运气!” “遵命!” 十座公牛投石机中全部被搬运到船艏甲板,它们被密集排列,形成了一座发射矩阵。碍于船艏还有捆扎绳索的空间造成的障碍,以及安装在船艏侧舷的固定位置的扭力弹弓,船艏空间依然过于紧凑。 见得手下人基本做好了准备,留里克下达了开火命令。 投石机以三四三的阵型排布,发射也分成三波。 十枚拳头大的卵石究竟能造成多大的战果?留里克希望十枚石头全部命中,可惜,距离全都过了头。 “你打的不准!”焦急的比勇尼大吼道。 “我知道!”留里克扭过头吼了一嗓子,又急令耶夫洛稍稍缩减扭力。 投石机能把石头扔多远,调整机构就是那控制扭力杠杆下压的棘轮。 “继续发射!快!”留里克再度下令,他呲着牙心中默念:“我就不信了,一个十连下去一个抽中的都没有。” 抱歉,现实是非常的现实,真的一个命中的都没有。 不过那艘倒霉的渔船已经完全处在投石机打击范围内,刚刚那一轮射击,石头就在船只周围砸出水花,最近一石的落点,距离划桨手还不足两米。 “继续!我们继续追击!扭力弹弓准备!” 留里克几乎要放弃投石机去打移动靶,看来海战用这个新式武器,在没有最基本的“火控计算手段”的当下,完全凭感觉发射,能命中一个都是奇迹。 比勇尼嘶吼道:“留里克,让你的的大船冲上去!我们的航速很快,风势在我,把他们的船撞沉!” 留里克没有废话,他下令第三轮射击,这算是第三个十连,再不中,那就太非了。 仿佛是神回应了留里克的话。 被当做靶子暴打的敌船,船上区区十人罢了,他们被突如其来的石块吓傻,一时间无法理解怎么晴朗的天空会降下石头?他们疯狂的划桨,也注意到岸上的兄弟们开始了戒备,瞧瞧那些人,他们已经在奔向船只,所谓趋势就是要对着冲来的大船群起而攻之。 石头又来了,来得悄无声息。 一个蓬头的丹麦桨手被命中了脑袋,当场便被开了瓢,场面极为恐怖! 仅有两枚石块命中,一个造成杀敌,另一个砸穿了船只的风帆。死者被紧急的推到水里剩下的人更拼命的划桨,可惜逃亡之路已经被终结。 维斯比近海的水文状况如何?罗斯人到底是在这一带打过仗,更奇妙的是,去年阿芙洛拉号在这片水域,近乎已船之力虐打了维斯比逃亡船队,当时船上的水手,其中一部分如今又站在这里。 一切就仿佛历史的重演,时隔一年后,更为强大的阿芙洛拉号又来了! 宽大的风帆吹动阿芙洛拉号狂飙,她在踏浪而行。战斗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米,该是扭力弹弓和十字弓发威了! 一个灵巧的左满舵,阿芙洛拉号猛地拐弯。她的一侧对敌,多种远程火力无情地对此船上的人施展一轮齐射! 毁船专用锥头铸铁弹多达五发,它们全部命中,当即给敌船凿出两个漏水的大洞。 船上的敌人又遭遇箭矢打击,最后仅剩下两个无助的人,见得那艘又调整了航向的大船,走着一个弧线,那船头侧滑着冲了过来。 阿芙洛拉号齐射之后又猛地右满舵,留里克自己仅仅抓紧船舷栏杆,才没有被甩出去。 大船的船艏撞角挤压而来,她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愣是挤垮了敌船的侧舷,以自身惊人的体量,就把敌船硬生生压在水中。那两个无助的人,他们刚刚跳海求生,就被阿芙洛拉号坚硬厚实的船底硬生生撞得支离破碎,成了鱼类的饲料…… “真是费劲,终于解决了一个敌人。”阿芙洛拉号趋于恢复平稳航行,留里克扶着栏杆不住喘气。 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俩全都扶着侧舷栏杆,看着被撞成残残骸的敌船,瞪大双眼感慨万分。 留里克又稍稍躬下身子,扭头对比勇尼兄弟尖叫:“你们都小心点!敌人大部队出现了!远离船舷,都给我带上头盔!我们要和他们决战啦!” 岸上的丹麦人几乎倾巢出动,他们又登上十艘长船,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勇敢地奔向阿芙洛拉号那致命的船艏。见得友军的气势,其他逃亡的船只马上改变了航向。 阿芙洛拉号上所有人皆是战士,现在连所有的巴尔默克人都被勒令拿起钢臂十字弓。 留里克对自己的大船充满信心,不过在战场上保持谨慎总是好的。特殊情况下,再对巴尔默克人搞什么“十字弓限制”就是对自身战斗力的削弱,已经没有任何可犹豫的了。 他自己也戴上了头盔,一定非常普通的可遮住半张脸的典型维京式球顶铁皮盔。他一身打扮其貌不扬,就是希望自己不会成为战场上的众矢之的,就是手里端着的十字弓,使得整个人都化作了致命战士。 以一敌十四? 谁是最终胜利者? 其实直到现在,战斗的双方都不能完全确定对方的身份。既然双方互相都有敌意,战斗也就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甚至连最低限度的口头交涉都没必要。 那些划桨长船,划桨手可以直接触摸冰冷的水面! 可阿芙洛拉号,所谓船只中部甲板距离水线最近,加上侧舷栏杆的高度,也是高达三米。 这些奉命的丹麦人,都是丹麦盟主哈夫根的本部族勇士,每一个男人在战场上都是以一敌十的狠角色。 可惜,决定这场战斗胜利的根本就不是个人的勇武。 气势汹汹的丹麦人幻想着抵达对方大船后,凭着手脚之力直接爬上船去,夺了这艘大船开回去,岂不是献给盟主哈夫根的最好礼物。可惜当他们见到了大船的真容,方知危险的降临。 留里克又是嘶吼道:“扶住木头!抓住绳索!迎接冲撞!” 阿芙洛拉号那包裹铜皮的船艏撞角,那是可以撞垮城墙的攻城锤,此前凸的武器直接撞垮了敌船的船艏,接着阿芙洛拉号的整条坚硬龙骨,直接骑在了敌船身上,其上的所有人都被碾压成肉糜,连带着风帆和桅杆都彻底破碎。 就好似重骑兵与一群轻骑兵对冲,亦或是一辆虎王对撞十四辆t26,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第一回合交锋,阿芙洛拉号字面意义的碾压了一艘敌船,而战斗也才刚刚开始。 当意识到何为恐怖,丹麦人的勇气突然丧失了一大半。一些船只动摇了,还有一些准备再奋力打一场。 然而,在阿芙洛拉号完场转向前,应急丹麦人的可是大船上发射的各种弹药。 拜这极佳的好天气所赐,留里克把沉重的钢臂十字弓搭在侧舷栏杆上,他配合着船只的摆动适时扣动扳机,一股强劲的后坐力和颤动后,一支重头弩箭飞***准地砸穿约莫四十米外敌船上一名划桨手的脑袋。 仅仅凭借扭力弹弓和十字弓的射击,两艘丹麦长船停止了的运动,并开始逐渐下沉。 大船完了方向调整,巨大的三角帆灵活地运用风力,她以强劲之势追尾一艘敌船,再度连人带船撕扯成残骸。 顺着这强劲势头,又有一艘敌船被拦腰撞成了两截。 丹麦人正为他们的鲁莽付出恐怖的代价,还是在同一片海域,阿芙洛拉号正在复刻一年前的无双杀戮。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比勇尼兄弟,连带着所有的巴尔默克人,他们也都绷着脸,不停地操纵十字弓射击,精确地射杀一个又一个敌人。而罗斯人的那些重型武器给予敌人致命补刀,所谓凿出大洞任其沉没。 战斗若从双方互冲开始算起,它持续了约莫半个小时仍没有结束,就是这么长的时间里,阿芙洛拉号大部分时间实际是在调整航向。真的致命战斗完全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恰恰是这短暂的接触,阿芙洛拉号频频施展致命攻击。 现实的战斗就是这有,把握住战机就是对着敌人穷追猛打。留里克根本不会、也不可能赏赐给敌人与自己缠斗的机会。 混战到现在,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碎木,以及一些风帆残片。一些落水还活着的人抱着浮木哀嚎,可惜阿里克非但不会救他们,而是下令继续攻击。 比勇尼一直搞不懂自己的留里克兄弟为何要在大船甲板的侧舷栏杆下方,去布置一些极长的长矛,原来它们的作用居然是…… 水手娴熟地握住长矛,对着落水的敌人就一通乱捅。一些留里克的手下也给十字弓安装最廉价的没有尾翼的骨簇弩箭,精确射杀落水者。 之后最后两艘敌船了,他们即将逃回海岸。 “不要放过他们,但是留一个活口!”留里克下达了最后的战斗命令。 一切尽在他的掌控里,阿芙洛拉号的表现非常突出也很正常,累计有十三艘船化作一片又一片的海面浮木,大量的死尸被吸水的衣服、甲片拖拽,直接坠入海底。 最后的两艘敌船迎来了毁灭,落水的人遭到穷追猛打,唯有一个落水者抓住了看似是活命的绳子。 一个倒霉蛋获救了,他成了第一个登上阿芙洛拉号的丹麦人,却也注定死亡的命运。 此人先是被留里克放纵的手下拳打脚踢,待其被揍得奄奄一息之际,留里克才趾高气昂的询问起他们的来头。 “你们是什么人?看起来都是敌人。是哥特兰余孽?还是丹麦人?亦或是……” 被捆着手脚、满身淤血的人,他支支吾吾地自称是丹麦人,至于其出现在哥特兰岛维斯比废墟的意义,随着留里克声称说实话可以活命后,此人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啊!居然是这样!”留里克获悉这一消息丝毫不吃惊,只是…… 比勇尼也吓了一跳,他为第一次战斗、第一次杀敌精神亢奋,现在不得不担心自己的留里克兄弟:“丹麦人要对你们动武,留里克,事情变得严重。” “是的。如果丹麦人今年发动进攻,他们一定会主要进攻梅拉伦,按照我们罗斯人与梅拉伦人的盟约,我们需要派兵参展。可恶,今年爆发大决战,真的不合时宜。” 留里克的那绷着嘴的小模样,在比勇尼看来就是焦虑。 是时候作为一介兄长来表现自己的可靠了。比勇尼拍拍留里克的肩膀:“我们是兄弟,如果丹麦人对罗斯动手,我们巴尔默克勇士一定会组织远征军,比如我带着一千个战士,翻越大山或是走海路帮助你。” “哦,谢谢。不过丹麦人就算大规模进攻,也许……”留里克强打起精神,自信笑了笑:“如果是打海战,如你所见,我们罗斯人拥有大船,敌人算个啥?你觉得如何?比勇尼兄弟,两千磅盐买这样一艘大船,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强大。” 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的比勇尼完全没有犹豫,他打定了主意,哪怕是砸锅卖铁,自己的部族也得有类似阿芙洛拉号一般的大战船。 俘虏透露出了丹麦盟主有意对整个北方斯韦阿兰联盟的报复性作战,之前留里克只是推演断定敌人要大举报复,那个丹麦商人老埃里克也描述过诸如哈夫根这些年因震怒而施展的恐怖行动。俘虏如此笃定,看来事情就是真实的。 “接下来怎么办?是否登陆瞧瞧?还有这个俘虏?”比勇尼谨慎地问。 留里克随意给耶夫洛一个眼神,耶夫洛则毫不犹豫地持剑刺死俘虏,之后将之扔到海里。 如此干净果断,再一次惊到了比勇尼,在他的眼里,自己的留里克小兄弟,那平静、漂亮又看似和善的外表下,的确藏着一颗凶狠的心。 留里克回过头来,上述一口气:“遭遇战有了意外收获,现在我们要继续航行。” “你似乎有什么新计划了?”比勇尼又问。 “计划不变,不过去丹麦人的海域制造混乱有了更重要的意义。” 考虑到事情的性质变得非常严重,留里克站在船艏甲板,面对着打了胜仗后表情各异的手下们:“兄弟们!那个俘虏说丹麦首领要进攻我们所在的瑞典王国。今年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梅拉伦人要是忙于应战,我们秋季就不能弄到大量麦子,这对我们可不是好事。跟我继续前进,在丹麦海域制造恐怖!毫不留情!让那些家伙用低劣的船只攻击我们,然后在被我们的阿芙洛拉号全部碾压。让我们用一船之力,毁掉丹麦首领的妄想!乌拉!” 拔剑的留里克高呼乌拉,他的精悍佣兵们早就适应这特殊的战吼。人们有节奏地高呼乌拉,连带着巴尔默克人也被这振奋人心的气氛感染,高呼着乌拉。 阿芙洛拉号也调整了航向,她直奔卡尔马海峡而去,誓要横扫整个长度达到150公里的狭窄水域,扫荡任何遇到的船只。留里克已经没有任何的顾虑,因为梅拉伦商人,以及非常关键的新瑞典王卡尔,都提及了博里霍尔姆堡垒那一群萨克森人反叛的消息。不管这些消息是真是假,留里克断定它必须是真的。 如此继续的航程,阿芙洛拉号再不会遇到友军。留里克决定把事情做得更绝一些,所谓在瑞典军折戟的南方银堡附近海域,对着往来的商船、渔船穷追猛打一段时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人越货的海盗行为,而是一种疲敌的战术。 留里克,就是要打乱丹麦人的大举反攻的计划。 第500章 厄勒渔场的海贼王 再大的船只面对着茫茫大海终成为漂浮的渺小存在,阿芙洛拉号便是如此,以至于远远看到她的渔夫,一开始并不能判断她的确切体型,只是碍于那漂亮又奇怪的三角大帆驻足观望。 去年,战争危机横扫整个狭长的卡尔马海峡,这里的所有定居点都遭到了瑞典联军的打击。 许多定居者丧命,更多的人逃到了内陆。 大量有关斯韦阿兰联盟入侵者的奇怪消息在这一带疯传,不过入侵者的势头终于在银堡被扼杀住。 众多的消息中,有关入侵者拥有一艘巨船的信息最引得人们注意,尤其是再度臣服丹麦实力的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人提供了更详尽一些的消息。奇怪的是,有关大船的确切消息似乎仍藏匿在真实的背后。 阿芙洛拉号,她并没有真正的暴露自己的真身。 敌人怎么想?留里克可顾不得那么多。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大船进入了一片特别的地域,那是两座陆地夹住的宽阔水道。东边的陆地并非真的大陆,那是黄瓜一样修长的厄兰岛,西边则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南方主体部分。 大船进入这片水域,放松心情的人们在留里克的命令声中,纷纷打起十足的精神。 一名驻守桅杆之顶的水手看到了远方的目标,他抓住一根缆绳,不足十秒就速降到了甲板。赤足的他闯入船艏的船长室。 “有敌人?”留里克猛地从舒适的皮革被窝跳起来。 “大人!是渔船,就在前方!两艘渔船。” “好极了。”留里克点点头,询问一边补觉的比勇尼兄弟:“真是一个幸运的上午,我们刚刚进入这片海域目标就出现了。起来,我们干掉他们。” “战斗!”比勇尼攥紧拳头猛然跃起,捎带手把呼呼大睡的弟弟弗洛基直接揪起来。 船舱里休息的人们纷纷站在甲板上,站在重型武器深厚待命。 考虑到战斗需要,包括公牛投石器在内的全部远程武器,全被安置与甲板。因阿芙洛拉号的特别构造,船艏甲板与船尾甲板最是武德充沛,重武器都安置在这两个地方。 逆风的阿芙洛拉号走着折线,她的风帆被升到最顶端,在南风的吹拂下,巨大的三角帆好似一面机翼,她的前进便是“飞机快速爬升”。但是阿芙洛拉号并非这一面风帆呀!船尾的副桅杆也升起风帆,它比主桅风帆小很多,一般情况下就作为辅助的方向舵,而今它也被迫成为前进的动力。 两面三角帆一大一小,阿芙洛拉号奔着前方的一艘渔船冲了过去。 留里克眯着眼睛站在船艏楼甲板,他死死抓紧栏杆与缆绳,生怕大船的高速折线运动会将自己甩出去。 大船进入到战斗状态,她在高速前进,逆风前进的每一次调整方向,伴随的都是大船的极低角度的转弯。阿芙洛拉号以很大的俯仰角度拐弯,好似在海面上漂移,建起的巨大水浪终于让看戏的渔船意识到危险——一个庞然大物正向自己扑来。 渔船索性抛下拖拽的渔网,生死关头哪里还管得网里有多少鲱鱼。渔船快速扬帆,但一切都晚了。 速度一度达到八节的阿芙洛拉号,她庞大的体型以如此速度狂奔,说其是一台骇人的压路机都不为过。 “都抓紧缆绳,准备碰撞!不要被甩出去!”留里克奋力嘶吼之际,他的手肘直接伸进缆绳套子里,就怕自己被甩飞。 碰撞发生了! 不!这又是一次居高临下的碾压。 阿芙洛拉号的航速可比同样逆风逃跑的渔船快很多,那青铜球鼻艏直接撞垮渔船的龙骨,接着整条大船骑了上去,巨大、扁平又极为坚固的船底,将渔船压得粉碎。 大船带来了死亡,不过对于那些刚刚被捞上的、在藤篮里苟延残喘的鲱鱼,这下又随着渔船残骸回到大海。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留里克没有发射一支箭矢、一枚弹丸,就用海战最原始、最干脆、最野蛮的冲撞战术,再一次轻松取胜。 而这,仅仅是卡尔马海峡杀戮的开始。 留里克不关心这一带作业的渔夫的确切身份,反正他们不是友军,至于是不是敌人嘛…… 他没时间和遇到的渔夫攀谈,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无差别的攻击。 进入海峡的第一个白天,就有四艘被发现的渔船惨遭碾压,留里克没有放跑任何一个被发现的猎物。 次日,他们一行顺利抵达了曾让瑞典联军大出血的博里霍尔姆堡垒。 堡垒就在西方,任何人都能看到它。 比勇尼的心思一时间有些慌乱:“看看这座堡垒,似乎比你们的罗斯堡还要坚固。他们似乎和你们结盟了,所以海面上的渔船,我们……” “继续进攻。”留里克斩钉截铁道。 “好吧。我只是建议一下,既然你们曾经结盟,如今再去向他们讨要点东西,他们应该会给的。” 留里克依旧绷着脸,严肃道:“我不会登陆,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们与死了的奥列金结盟,和我罗斯人有什么关系?我们继续袭击。” 可怜的斯泰因·萨克松,这位再度臣服丹麦盟主哈夫根的可怜首领,他的部众、可战之兵已经不多了。部族正在艰难的求生,以至于海上作业的渔夫,用渔妇形容更为贴切。他远远看到了那艘经典样貌的大船,瞧瞧她最显着的特征,是罗斯人! 罗斯人在干什么? “袭击?!你们居然在袭击我的渔船!傻女人们,快逃到岸上呀!快点跑啊!” 站在墙头的斯泰因酋长就只是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可怜的兵力根本出击无力,再说了,认识过那艘罗斯大船的战斗力,纵使自己有一批精锐战士,贸然出击与送死无异。 而阿芙洛拉号,根本就是在斯泰因酋长眼皮子底下疯狂出击。 留里克已经下令了,他的命令不会变,便是目击的渔船,在其逃到岸边之前,一定要被以各种手段击沉。 他无所谓渔船上的人是何许人也,一整天的冲撞碾压、扭力弹弓射击、投石机砸中,硬是摧毁了十一艘渔船。 留里克自诩应该准备一个航海日子,可惜自己当前还没有弄出纸张,就是这些战果的确需要记录下来。 船舱里的修船储备材料之一批松木板,留里克取来一根削成小木牌,再刻出痕迹,描述某天击沉多少船只。故这一天,他在木牌上划刻十一道痕迹。 进入海峡的第三天,阿芙洛拉号抵达那最狭窄处,两片如同门卫一般的沙洲清晰可见。 留里克照例站在船艏,向兄弟们发出战斗的口令:“你们一些人去年曾随我来过这里,前面就是卡尔马!也是我们罗斯军队去过得最南方。卡尔马一定又被丹麦人控制了,我们尽量击沉敌船,继续向南航行!” 战士们热情高涨,尤其是全部的巴尔默克人,坐拥大船居高临下碾压任何对手,这种痛快的胜利令人血脉膨胀。 卡尔马这座定居点正在被重建,一批新的渔民哪里去管此地一年前还是战场,哪里去考虑什么游荡的幽灵传说,他们就是最现实的家伙,既然故乡的小岛太拥挤了,那就趁机抢到一个新的生活空间。 新的定居者并非狭义的丹麦人,他们并非来自日德兰半岛及其附属岛屿,而是来自另一座人口稠密的小岛。 勃艮第霍尔姆岛,或者叫做博恩霍尔姆岛。前者是岛民的自称,后者则是罗斯人听说过的名词。 虽然罗斯人还没有抵达这么远的南方,但一些梅拉伦商人知晓这个岛屿,并透露了一些消息。 只是那座小岛的岛民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非常明显的是,那座小岛一旦抵达了人口承载的极限,岛民就必须走出去。 而今,博恩霍尔姆岛的人口已经膨胀到了一万人规模,岛民不离开怕是不行了。 时代已经彻底改变。 六百年前,从奥斯陆的近海峡湾迁徙的“血色部族”,划着简陋的船只登陆博恩霍尔姆岛做起了渔夫,当岛民人口过于繁盛,酋长带着族人进入欧洲大陆。 凝固的血是暗红色的,用他们的日耳曼方言将之形容为勃艮第。 一切都是遥远的过去,已经在欧陆建立王国的勃艮第人,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想不到自己与北方的丹麦人本是一家。勃艮第王国要在庞大法兰克王国的威亚下继续坚持生存,而丹麦人联合被法兰克军队蹂躏的萨克森难民,已经开始了一年又一年的针对法兰克王国的劫掠。 可这一切,和当前博恩霍尔姆的岛民已经毫无关系。 旧的勃艮第人迁徙到了欧陆,岛屿被丹麦移民占有。人口膨胀的岛民仅凭自己之力几乎无法再迁徙欧陆,南方的陆地是波美拉尼亚人的领地,他们是斯拉夫人,说着另一种语言,有着另一种生活方式,最为直接的是,那群家伙一直在主动进攻丹麦的石勒苏益格! 博恩霍尔姆的一些岛民登陆卡尔马,他们迅速在废墟上建立新的定居点,励志在此发展下去,继续捕捞海里似乎取之不尽的鲱鱼。 可是,他们完全低估了战争的烈度,以及战争持续的时间。 波罗的海从未平静过,所有出海打渔的人都自备武器。海域公认的定理,任何不认识的船只就是敌人。 渔夫看到冲来的大船立刻开始回避,然而阿芙洛拉号这是有备而来呀。 留里克甚至都不管自己要打击的究竟是什么人,管他丹麦人还是博恩霍尔姆岛民,出现的船只就是敌船,是敌船就要打! 一只老虎入了羊群,阿芙洛拉号再以字面意义的碾压之势,摧枯拉朽地冲撞渔船…… 新的一天到了,朝阳的金光照着海面上一片木屑残骸,还有岸上居民惊恐的脸。 多达二十艘渔船,它们在狭窄的水道被迫密集作业,捕捞拼命觅食的浅层鲱鱼,就被阿芙洛拉号全部击沉。 昨日傍晚之际阿芙洛拉号便扬长而去,留里克头也不回地奔向更遥远的南方,他仅在木板上持续刻了二十个划痕,算是对敌人最大的敬意。 到现在留里克记录得击沉船只已达四十条,它们虽然都是些小型渔船,击沉它们不能说是赫赫战功。 但是且慢!渔船就是本地居民的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贫瘠的土地麦子收成一直很一般,偏偏这一带的海域可是鱼获极为丰富的厄勒渔场,人们靠吃鱼度日,损失大量捞鲱鱼的渔船就会发生饥荒。 留里克拼命攻击渔船被真正的战士觉得并不光荣,比勇尼和弗洛基都这样看待。 留里克有自己想想法。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他站在船艏趾高气扬,仗剑直指南方:“你们瞧,一夜的航行我们已经离开了海峡。海岸线已经向西方扩展,我们向西就是前往银堡,我们可以施展更大规模的进攻,去直接攻击丹麦商船。但是!我们要继续向南,去攻击名为博恩霍尔姆的岛屿。我要继续击沉渔船,抢了他们的鱼获填饱我们的肚子!” 大家照例举着拳头吼叫着回应留里克的话语,大家都无所谓了,只想将战斗再进行下去。 留里克不得不承认,兄弟们在不停的战斗中心态正变得疯狂,杀敌与战斗成了最快乐的事。 这种人算是某种意义的狂战士,如此疯狂应当利用。 阿芙洛拉号一路向南,不过全速航行之际,大船偶然遇到一艘慢吞吞的商船,正摸着海岸线北上。 一块巨大的肥肉窜到老虎面前,岂有不吃掉的道理? 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是一户大胆的丹麦商人决议前往卡尔马拓展视野,商人当然知道那里的风险,以及战争废墟的晦气,对发大财的渴望已经让商人忽略了所有风险。而今,商人当为自己的冒险付出生命的代价。 普通的商船体态比长船大很多,缺点就在于航速太慢。 阿芙洛拉号本质上也是一艘科克型商船,她体态更大,其中的一些独特设计令其脱胎换骨。 依旧是经典的冲撞战术,商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船被径直冲来的未知船只撞出大洞,接着船只快速进水,连带着一些物资沉入大海。 上船这么快就沉了?这与煮熟的鸭子飞走差别不大。 比勇尼看着趋于平静的海面实在不爽,他抱怨着:“现在的我们在做海盗的事!可是,我们并非真的海盗。” “不!我们是海盗。”留里克大声说道。 “我们并不是。” “怎么?” 比勇尼走近留里克,拍拍其肩膀:“我的小兄弟,我们可曾抢到什么东西?我们击沉了一艘商船,就收获了海面上漂浮的木屑。” “好吧。好吧……我们继续前进吧,下一次温柔一些,至少也得弄点鲜鱼。”留里克无奈嘟囔。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都愿意接受生吃鲱鱼,所谓去除内脏和鱼头,抓住鱼尾就往嘴里送,期间撒一点盐,就是一种单纯的美味。 留里克从不抱怨吃生鱼片,尤其是生吃鲱鱼,那软糯的鱼肉是真的美味,唯独可惜的是北欧的调味料品种太稀少。 阿芙洛拉号根本是一次冲撞,就毫发无损地解决掉一艘长船。她是海上的战神,立刻奔向更南方的海域。 留里克已经正式进入到厄勒渔场,海面下是数以百万吨的鲱鱼在浅层海水游荡,他甚至看到了鱼群的身影,以及海豹追逐鱼群的场面。 不久大量的渔船出现了,站在桅杆之顶的人伸手指着南方:“大人!留里克大人!你说的那个岛屿,莫非是它?!” 又过了一些时间,阿芙洛拉号上的人们都看清了遥远地平线上的黑点,茫茫大海上只有那一个岛屿。 是博恩霍尔姆岛,那些梅拉伦商人描述的岛屿必定是它了! 一场属于阿芙洛拉号的全新杀戮,一场厄勒渔场之上人类大战人类的大戏骤然上演。 一艘有一艘渔船被击沉,留里克根本不会为一些小胜利沾沾自喜,而且他确实得到了一些战利品。 整个白天的战斗,十五艘渔船被击沉,一些鱼获被缴获,阿芙洛拉号上的人们得以开开心心大口吃鲜美的鲱鱼。 “现在,我们是海盗了。”说罢,比勇尼一口吞了一条鱼,接着一记饱嗝。 “对!是海盗,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比勇尼捶捶胸口,建议道:“是该好好准备一下,我们就在他们丹麦人岛屿的附近游荡。叫做博恩霍尔姆岛吗?我们会在未来遭到他们的围攻,他们不会放任我们的肆意劫掠。还是要提防一下。” 留里克点点头:“我对大船很有自信。你说的也对,准备一下总没有错。我要再在这一带战斗,环绕岛屿劫掠至少三天,把他们打怕了就直奔丹麦人的核心而且,只给本地的人们留下海洋恐怖传说。” 比勇尼点点头,又笑着轻轻锤了一下自己的留里克兄弟:“你是一个漂亮的男孩,也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不过我喜欢。跟着你一起战斗,我也变得非常勇敢,不是么。” 第501章 博恩霍尔姆岛海战 一个海洋的恐怖怪物就在岛屿外徘徊! 一艘怪异大船到处袭击渔船,目击到惨剧的渔夫们纷纷放弃昨夜,抓紧时间向着岛屿逃命,他们回到村落变向人们说明海上的祸事。事情穿着穿着,就变成所谓“海里冒出了怪物,血盆大口在吞噬船只”。 博恩霍尔姆岛上的海拔近二百米的石头高地,不少人登上顶端,以求目击到那所谓的怪物。 传言显然是真实的! 数百名攀登者目击到了怪物略显模糊的景象,他们虽有一点怀疑,不过强烈的恐惧、焦虑干扰了他们的判断,人们愈发坚信那就是传说中的海怪。 “一定是我们过度捞鱼,惹怒了海神。” “不!是某个混蛋捞到了神的宝贝,现在神放出了海怪讨伐。” “你们说的都不对,怪物就在那里,它是凭空出现的。我们得想着杀死它,否则我们不能捕捞,结果就是全体饿死。” 杀死一个怪物?谈何容易? 高地上聚集的民众越来越多,有的惊恐、有的好奇、有的则跃跃欲试,他们什么心态都没有,偏偏就是没有人看得出那是一艘大船。 直到一个健壮的男人登上石丘。 此人金色的胡须一大把,他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游弋的“怪物”,一时间眼皮不停地乱跳。 他怒吼一声:“别揣测了!那不是怪物!是一艘大船。”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思考领主的话。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柔光照在阿芙洛拉号的巨帆与庞大身影上,只是遥远的距离让她的魅影变得更加模糊虚幻,被误认为游弋的海怪实在情有可原。 光影的虚幻并不能干扰博恩霍尔姆的领主古勒尔,他眼皮跳动的原因并非恐惧,完全是愤怒。 不少于十个人凑过来,向自己的见多识广的领主大人询问个所以然。 那么古勒尔知道有关阿芙洛拉号的消息吗? 不!但他知道去年的战争,从丹麦人和逃亡的哥特兰人嘴里获悉了,北方的斯韦阿兰人有一艘恐怖的大船,以及一直庞大的舰队。最关键的信息早在传递过程中严重失真,倒是有两个消息因为太过重要,它们成了最核心的消息。 第一,北方的家伙有一艘大船。第二,此船战斗力很强。 古勒尔聚集石丘之顶的所有健壮男人们,向他们宣布所谓的真相。 他指着依旧在游弋的夕阳下的闪光点怒吼:“愚蠢的人,擦亮你们的眼睛!那不是海怪,是北方人的一艘大船。那些北方的家伙去年袭击了银堡,现在又来袭击我们了!” 消息一出,安静的人群瞬间沸腾。 不止一人质问:“北方的家伙?丹麦盟主去年组织大军反击,我们也派人参战。那些北方人战败了,怎么还有能力袭击我们?” 这个问题问得好,古勒尔稍稍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合适的道理。 “北方的家伙贼心不死,他们觉得不能劫掠银堡,就来攻击我们。他们派来最好的船只攻击我们,背后一定还有一支庞大的舰队。” 庞大的舰队?入侵?登陆岛屿然后烧毁一切? 人们继续恐惧起来,这一次,他们担忧起未来的可怕战争。 博恩霍尔姆岛的渔民们可不想去做坐以待毙的绵羊,随着一个男人以沙哑的声音怒吼“战斗”,人们陆续吼起来。 是啊,战斗。如果放任那艘大船到处有意,族人们如何捞鱼?近万人如何生活? 本来,古勒尔并没有想太多,他还有意商量一个更好的对策,现在看着族人们如此亢奋,显然只剩下立即战斗一个选择。 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清朗的开始。 苏醒后的留里克有意继续环绕着岛屿转圈,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游弋稀树草原的猎豹,凭借自己的快速,伺机狩猎一只落单的羚羊。 阿芙洛拉号的确快速,她以逆时针方向行动,不到一个上午就在岛屿近海转了半圈。 正午的太阳带来极度的舒服,吹来的海风让大家都变得懒洋洋的。 准备战斗的人们全都泄了气,他们无聊的坐在甲板上,怀抱着十字弓打着哈欠。 站在船艏的留里克扶着木栏杆,望着空荡荡的大海,还有墨绿与灰白相间的岛屿发呆。 一样无聊的比勇尼走上船艏楼甲板:“已经一个上午了,我们什么猎物都没发现。留里克,你的猎物都藏起来了。依我看,我们不该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恶,他们一定是吓坏了。” “对。他们躲在岛上不出来打渔,我们离开,他们再度出海。” “我可以等。”留里克说着气坏,一双脚不停地跺。 “别浪费时间了,兄弟。”比勇尼指着海岛,“他们是真的丹麦人吗?是你的主要敌人吗?还是说你仅仅是渴望战斗,哪怕这场战斗本身并不必要。” “在这片海域制造恐怖气氛,是我的一个目的。”留里克侧过脸,那俊俏的脸也流露出凶狠。 “已经够了,兄弟。”比勇尼好意拍拍留里克的肩膀,“野兔钻入洞窟,你难道还要把洞给彻底抛掉?要等着兔子出来再猎杀?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也许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带着罗斯大军来,届时我也会派兵参战,你喜欢这个岛,我们合力征服它。” 比勇尼的话算是说道了留里克的心坎:“那好吧,我现在的确没能力登岛作战。明天我们再游弋一天,之后我们继续向西。这些胆小的家伙,他们躲在岛上也好。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会投降。” 整个博恩霍尔姆岛仅有一个定居点,其余的地方的所谓定居点,不过是三三两两的散居渔民。可怕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遍这个不大的岛屿,故在全新的一天没有人敢于出海。 也是在全新的一天,他们看清了那的确不是海怪,确实是一艘大船。整个岛屿的男人们在领主古勒尔的调度下,快速集结除出了一支一千五百人的大军! 五十艘长船被组织起来,而这已经是全岛近一半的大型船只。 以当地人的造船工艺,岛上每一户造船匠人,制造一艘标准型的长船,往往要在六到七个月的时间,就这还是建立在岛上有很多坚硬橡木的基础上。 五十艘可战斗的长船,分坐一千五百名战士,大军围攻一艘地方大船是否是杀鸡用牛刀了? 岛上的民众对未来的战斗势在必得,且介于当前的局势,博恩霍尔姆岛与丹麦的关系,还有民众对于日德兰半岛的眷恋,大家有意通过战斗俘虏那艘大船,然后将之拖到丹麦盟主的罗巴德部族的“狮子”哈夫根(此人近年来又有了“无情杀戮者”“银堡拯救者”等称号)的手里,透过献媚的手段让博恩霍尔姆人在联盟里拥有更大话语权。 而岛民讨论的事情,也在岛上的议事庭长屋里被探讨着。 岛上的全部有实力的家族,他们觉得一整天的筹备已经够了,庞大的军队一出马,群狼也能咬死发狂的熊不是?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那可恶的大船是通过撞击,一个接一个的摧毁渔船,忘记了战斗型长船与渔船的龙骨,在材料上根本没有区别。 他们是岛上的大家族,都是拥有私兵家丁的贵族,古勒尔是最有实力的那位,大家推举他担任领主,就是要在危机时刻带着岛民去战斗。大家的态度出奇统一,古勒尔没有任何的顾虑,他的脑子里已经在幻想着夺了那艘怪物般的大船的美景。 “那个哈夫根,他有一艘名叫红龙的大船,他甚至以此命名自己的部族。我们把俘虏的大船送给他,哈夫根会记得我们的好,这样我们的商船通过他把守的关隘,一定一个铜币的过路费都不必交。” 大家对这一看起来一厢情愿的想法都表示赞同,毕竟这样思考的背后,是对更大财富的渴望。 因为博恩霍尔姆岛的人们坐拥厄勒渔场鱼获最丰富的海域,他们的传统技能就是腌制鲱鱼,以及熏制的鱼肉干。多年前西边传来了好消息,那个被驱逐的丹麦前盟主哈拉尔居然在法兰克人那里混得风生水起,而他的侄子霍里克领着一帮手下在弗里斯兰(今荷兰北部)的杜里斯特市镇附近建立了据点。 那些被驱逐的家伙已经信奉了法兰克的神,但贸易就是贸易,没有谁会对金银、货物过不去。博恩霍尔姆的人们有意穿越日德兰海峡,前往弗兰德斯和那些过去的朋友们交易,卖掉大量的鲱鱼,换取弗兰德斯的羊毛或是羊羔子。所以现在岛上中部地区饲养的羊,一部分就来自那边。 博恩霍尔姆的勇士们在兴奋中睡了一夜,而留里克和他的人,估计到明日只怕又是一个无聊的日子,已经计划起新的航行,盘算着和遭遇的丹麦人战斗。 又是一个和平的上午。 似乎只是看起来那么和平。 出租车与其满大街跑动观察路边是否有人招手,那还不如守在汽车站等乘客自己走过来。 抱着这样的心理,留里克索性把大船直接安排在那定居点的近海处,锚头挂在仅有七米深的海床上,大船就定在海面随波摇曳。 “看起来又是无聊的一天。饿狼堵在兔子的洞口,兔子不敢出来。”比勇尼无奈地望着那庞大的定居点,轻拍小兄弟肩膀:“那是一群懦夫,我看咱们现在就走最是合适。” “我就是要等。我说到做到。” 留里克的话似乎带着赌气,比勇尼不强求:“那么,我带着我的人休息了。放心,兄弟们一直有所准备,那些不怕死的家伙敢出来,我马上迎战。” 留里克就坐在甲板上等待,他平躺在甲板上接受舒服的日光浴。他也不知道这份等待有什么结果,甚至忘却了了自己的目的。还真如比勇尼说的?现在是浪费时间? 突然间,有照例值班的水手扯着嗓子大喊:“敌人!敌人袭击了!” 打盹的留里克干脆被惊恐的水手晃醒,当不悦的他看清一大片张扬的灰白色风帆向自己冲来,任何的倦意都换做了心脏的狂跳。 让他感到的欣慰的是,比勇尼与其巴尔默克战士全都站到了甲板上,大家全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留里克使劲拍打自己的脑袋,又对着调试扭力弹弓的耶夫洛尖叫:“我的头盔,把我的头盔拿来。” 他又对着水手尖叫:“扬帆!收锚!战斗!” 静止的阿芙洛拉号突然运动起来,她迅速地升起那硕大的三角帆,此景惊得奔袭而来的博恩霍尔姆军队大吃一惊。 站在长船之艏的一身皮甲的古勒尔目光凝重,他的手下们大部分干脆光着膀子奋力划桨。这群家伙认准一个道理,海战伴随着大概率的落水,穿着重甲打海战,落水必死,而真的勇士我不穿甲的。 这群人设想了一个战术,所谓敌船很大,那就多准备一些带钩子的绳索。兄弟们如海浪一般将那大船包围住,然后各个方向爬上船只,通过跳帮作战控制整条船,真是一个美妙的战术呀。 为了达成这一战术,他们不得不采取密集队形,且自然而然的构建出月牙队形,形成“钳形攻势”。 说实话,留里克被敌人的这套战术吓了一跳,明明该是自己屡试不爽的战术,怎么这伙儿敌人也懂得了? 留里克自知自己仅有一艘船,对于阿芙洛拉号,不存在任何的战术队形、也更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战术。 公牛投石机最先发难,大量的石块想着远处的敌人砸了过去。 第一轮攻击当即就有了战果! 那些博恩霍尔姆的划桨手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自己邻座的人被开了瓢,场面恐怖。 不过石头砸脑袋的攻击留里克暂时只能施展一次,他要正面冲垮敌人的队形,冲撞即将到来。 借助风势,大船在狂飙,当战斗的双方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脸庞。猛烈的碰撞发生了。 阿芙洛拉号猛然扬起船艏,留里克也被剧烈的震动直接震得躺下。大船的青铜球鼻艏直接撞垮地方长船不说,整个粗壮的橡木龙骨直接将敌船压在水中。此乃阿芙洛拉号最野蛮的战术,仅此一击除了碰撞前跳海逃跑的人外,其余人等全被压得筋骨寸断。 第一回合,阿芙洛拉号压垮一艘敌船,又撞得另外一船不可挽救的巨洞,那船在快速沉没。 她猛地转向,恢复神智的留里克爬起来,扶正头盔就勒令各种武器开火。 海面上喊杀声一片,当博恩霍尔姆军看到那可恶的大船又冲过来之际,人们就剩下惊恐尖叫。 战斗居然是这样!看傻了眼的古勒尔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战败是这样的迅速,这样的无能为力,这样的无可挽回。 某种意义上,这条北方家伙的大船确实是海上的怪物。 阿芙洛拉号依靠着硕大的体型,就是依靠蛮力与“青铜脑袋”横冲直撞,辅以扭力弹弓和十字弓的射击。 很多敌人落水了,正抱着碎木吐着海水,阿芙洛拉号仍然碾压而去。 “领主!在这样下去兄弟们就死完了。我们得撤离!你瞧,那些兄弟已经跑了!” 船上的人都开始嚷嚷要撤退,碍于现实,古勒尔彻底丧失了斗志。 可惜,当他决定跟上擅自逃跑者后尘之际,逃亡之机已经丧失。 阿芙洛拉号一记顺势的侧舷对敌直接追上了古尔德的指挥舰,五座蓄满力量的强劲扭力弹弓,隔着区区三十米的距离,精准命中了全部的五发锥头铸铁弹。 除了一发弹砸飞了船艏的异兽木雕,其余四发直接造成船底大洞。而大量的弩箭自高而下的飞射轻易夺去了许多划桨手的命,如此危局,古勒尔索性脱了皮甲跳海逃生。 …… 一场大战在中午之际就全部结束了,多达十艘长船被毁,大量男人落水而死。也有二十艘船,危急时刻他们见形势恐怖,撇下领主撒丫子跑了。毕竟领主可以以后再选一个,小命可是自己的。 非常幸运,或者说也非常不幸的是,古勒尔接过了大船上扔下的麻绳,以俘虏的身份登上了这艘恐怖的大船。 当然,迎接他的首先是一顿暴戾的拳打脚踢,直到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留里克才示意手下人收手。 仅有十个人被俘虏,随着古勒尔吐着血嚷嚷自己是军队的统帅,其余那九个奄奄一息的人直接被扔到了海里。 如此疯狂的举动,干脆惊得古尔德浑身发抖。 一个身材较矮小、胳膊满是肌肉纹理、深棕色头发的男人蹲下来,对着古勒尔发问:“你是什么人?真的是军队的统帅?” “对……我……我是古勒尔,博恩霍尔姆领主。你们北方的斯韦阿兰人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留里克走向前,轻轻推开正问话的耶夫洛,“你可曾讲过道理?以为出动大量船只就能击败我?现在你失败了。” “你?一个……孩子?” 留里克无意向自己通报自己的名字,而且根本没有意义。 “杀了这个懦夫。此人既然是领主,就当为他的人陪葬。”比勇尼走向前,建议留里克下狠手。 “不,我要留下此人。”留里克并非怜悯,仅仅因为这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还有用。他直言相告迄今为止所发生一切事情的所谓“原因”:“听着,我甚至没必要知道你的名字。我们,仅仅是瑞典大军的先锋部队。你们丹麦人觉得去年的战争取得了胜利?不!新的战争开始了,我们瑞典有了新的王,大王集结了两万人,正在冲向日德兰的路上。银堡算什么?我们要攻击那个哈夫根的老巢。你们博恩霍尔姆仅仅是我们大军进军路上的一个小小的障碍。现在我会放掉了,你回到岛上,告诉你的人真相。听着,当北方的大军赶来,你只要表示投降,就能得到饶恕。” 此刻的古勒尔丝毫不敢怀疑这孩子的话,话出自敌人之口,居然与战前自己揣测的情况一模一样!他自己从去年见到了丹麦大军的银堡之战的胜利,就相信北方斯韦阿兰人的战争行为仍将继续。再说了,丹麦盟主哈夫根不也在策划对北方的大规模战争吗? 夹在中间的博恩霍尔姆的民众该如何的选边站?这一刻,古勒尔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留里克可不是单纯的放此人离开,古勒尔被割了一只耳朵,算是一个羞辱,更是一个教训。单纯将此人放到海上,那和让他去死也没啥区别。阿芙洛拉号上的一艘探险用的小船被放下,古勒尔被扔到这里面,留里克勒令此人用随手可得的海面碎木当桨,慢慢晃悠回他的港口。 一场大战结束了,留里克自诩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夕阳下的阿芙洛拉号重启奔向西方的航线,夕阳下她的船艏球鼻艏依旧坚硬,各方面的零件依旧稳健,一场又一场的大战只在她坚硬的船身留下大大小小的划痕而已。 船长休息室里,留里克这位船长终于安静下来。 侧卧的比勇尼咀嚼鱼干,不禁问道:“所以,你所谓的那个卡尔王,真的在组织一支大军?” “怎么可能!那个卡尔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去号召一支庞大军队。”留里克直接哈哈大笑。 “你在骗那个一只耳朵的家伙?” “当然。” “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他们会非常担心来自北方的入侵,会采取戒备,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们除了浪费自己的力气外,什么都不会等来,而每天活在被入侵的恐惧中。他们,会恐惧恐惧本身。” “这……我有点不懂。” 留里克摇摇头,猛然盖上毯子:“我们已经远离那个岛,大船入夜就抛锚。我先睡了,你也不要多想。养精蓄锐,我们很快就会进入丹麦人把守的海峡关隘。那个时候,战斗不可避免。我可是要主动攻击他们的商船。” 第502章 厄勒海峡的破袭者 新的一天,清晨的阿芙洛拉号收了矛头,继续踏着海浪向西航行。 前方的航路愈发的危险,只身犯险的大船随时都会遭遇丹麦人的实力,全船的战士不得不保持备战状态。 事到如今低调是不可能的了,留里克也不再奢望一位巨人可以自我幻想着他人的视而不见。 瞧瞧现状吧! 站在船艏的留里克向北望去,哪怕有淡淡的海雾模糊了世界,他仍能看清陆地的昏暗轮廓。 他啃食着鱼干,一双敏锐的眼睛凝视海岸线的任何异常。 在走近的比勇尼看来,自己的小兄弟对前路胸有成竹。 “留里克,如果我们继续向西,就能顺利抵达世界尽头之海?” “并不会。”留里克轻描淡写地嘟囔道。 “为什么?” “因为前方会有很多的障碍。” “是丹麦人的阻挠吗?” “他们?无法阻挠我们。兄弟,再航行一段时间我们又能看到岛屿或是陆地。听着,很快我们就要做出一个选择。” 留里克没有再赘言,不过前方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目标。 这一时刻,骑在主桅顶端的那位水手已经看到了西方海平面的晦暗,他不好判断那是否是陆地,总之看起来很像是陆地。唯有一个目标特别显眼,那是一艘扬帆的船只,看它的模样分明是一艘体态敦厚的货船。 望着那逐渐逼近的目标,留里克微笑中攥紧了拳头。 他急忙对着跃跃欲试的兄弟们大吼:“猎物来啦!一艘货船!让我们夺了那艘船搜刮货物!” 劫掠的渴望亢奋人心,所有人各就各位,扭力弹弓蓄满了力量,箭矢亦装填自十字弓的箭槽。 阿芙洛拉号借助风势气势汹汹冲向那孤零零的货船,战斗又是一边倒的发展。 大船一记船舷对敌,扭力弹弓与十字弓的一轮齐射,就让试图反击的敌人丧失了任何战斗的勇气。 凭借着巨大的体态,阿芙洛拉号在环绕慢吞吞敌船一周后,顺着风势直接让船躯侧舷顶了过去。耶夫洛带着自己的兄弟纵身一跃,纷纷跳入敌人的货船,将那些瑟瑟发抖的家伙全部活捉。 两艘船并拢一处,收了帆后在海上摇曳。 留里克顺着一根缆绳滑到了对面的船只,当即询问:“他们运输的都是什么货物?” “是羊毛!”耶夫洛说话之际,剑刃还抵在一个俘虏的脖子。 “居然是羊毛?整艘船的麻布口袋里,全是羊毛?” “看起来是的。” 就在这时,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也都登上了这艘缴获的商船。比勇尼走近留里克:“这些都是丹麦商人?你的决议呢?缴获了货物然后杀死?” “当然。我们的船舱还有大量的空间,瞧瞧这些满是羊毛的麻袋,都是我们的战利品,我们兄弟当平分。至于这些丹麦人,现在就杀死。” 留里克自知自己当前干的就是海盗行径,所谓怜悯实在有些多余。 怜悯是否是必要的?倘若自己落在丹麦人的手里,结果也是个死吧。 “耶夫洛!” “在。” 留里克厉声怒吼:“斩杀这些丹麦人!” 正当耶夫洛得令要斩杀之际,被俘的男人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哀嚎起来:“我们不是丹麦人!我们从卑尔根来。” “且慢!”比勇尼猛然一怔,健步上前直接掐住耶夫洛持剑的手腕,又扭头看着留里克;“他们,真的是丹麦人?” “不然呢?” 俘虏们仍在自称来自卑尔根,又去过奥斯陆,一个个拼命嚷嚷自己和丹麦人没有关系。 “你听听,我的兄弟。我们还没有到和卑尔根人刀兵相见的地步。” “他们是卑尔根人?”留里克诧异道,“他们与你不是敌人么?” “但是战争从未爆发,我可不想成为错误战争的挑动者。” 见得比勇尼坚定的眼神,留里克撤销了斩杀命令。 一番简单的审讯,俘虏为了活命完全招供。他们不但说明了自己从何处启程,在那些港口停靠,又如何支付了过路费通过了丹麦盟主控制的海上关隘,以及自己的最终目的地——海泽比。不过空口无凭,随着比勇尼再询问几句,坐实了这艘商船的确来自卑尔根。 被俘的船老大在阿芙洛拉号的攻击下幸存,此人根本没时间去管自己被射杀的两个儿子,他需要竭力保证其他人的活路。 他指着西北方向,颤抖着嘴巴说:“那里是丹麦人的关隘,任何通过的商船都要缴五十个银币。” “半磅银币的过路费?那个哈夫根真是贪财。”留里克感慨一句,他无所谓这个灰白胡子的男人如何看待自己,继续问:“你们去海泽比,航线如何?” “只要向南走,进入那里巨大的海湾,很快就能抵达海泽比。那是一座很大的滨海城市,你……远远就看看到,绝对不会迷航。年轻的英雄,我们只是商人,请你宽恕我们的命。” 一个老家伙对着自己苦苦哀求,这一时刻再下令举起屠刀?留里克摇摇头,他的心软下来。 “老者,你的羊毛什么价钱?” 被这么一问,被俘的人全都愣住。 “一包羊毛足有一百磅,我们打算在海泽比,五十个银币卖出一包。” 留里克点点头,“我买你两包羊毛。还有,对这场冲突中的无辜死者我很抱歉。我看到你死了四个人,再给你两磅算是一个补偿。听着,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我能够饶恕你们,完全因为你们不是丹麦人。你们甚至给我指明了海泽比的确切位置,还有丹麦人的关隘位置。我再给你一磅银币,算是购买消息的钱。” 人们陆续顺着绳梯爬回阿芙洛拉号,就在留里克亲自攀登之际,那手握四磅银币的商船船老大仍不能理解自己遭遇的是怎样的海盗,他壮着胆子发问;“你们是谁?你们拥有巨大的船只。你们的风帆很独特,难道来自南边的温暖大海?你们会说诺斯语……” 留里克停顿了一下,他想要说些什么,终究闭嘴了。 阿芙洛拉号恢复了航行,船上的留里克自觉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当然,很多人觉得就不该对那些家伙仁慈,毕竟这是茫茫大海上的相遇,做出任何残酷的事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唯一的目击者是天上的太阳。太阳是奥丁的化身,基于信仰,大家都想相信奥丁乐见于地上凡人的杀戮战斗。 比起斩杀那些商人,缴获他们的货物,那些人提供的信息才是价值连城。能在这片海域遇到来自卑尔根的商人,比勇尼和留里克都非常意外,基于对方的供述,留里克完全明白了羊毛的来源地——奥斯陆。 卑尔根的商人将粗制的铁锭运到奥斯陆购买当地的羊毛,再把羊毛贩运到海泽比,以购买诸如奴隶在内的多种来自欧陆的货物,最终带回卑尔根。固然经过丹麦盟主的关隘要支付一笔钱,比起贸易所得的利润,那些过路费算个啥? 西方终于出现了陆地,留里克脑内的印记以及之前商人的供述,都让他确认了自己当前的地理位置。 水手吆喝起号子,战士们也都参与到拉动缆绳的工作。 大船开始航行在一条通向西北方的宽阔水道内,下午强劲的南方带给大船极强的动力。 阿芙洛拉号势不可挡,她的航速一度达到了十节!这种体态的船只在海上“飙车”,强大的势能让她成为不可阻挡的怪物。 袭击丹麦渔船的计划开始落实,前方愈发狭窄的水道出现了很多目标,留里克这下彻底收起了怜悯,他就是要在丹麦人的关隘附近大肆破坏。 留里克自知已经进入了厄勒海峡,也是传言中的丹麦盟主的罗巴德部族的核心区域。不过留里克更了解此地的另一个名字,即哥本哈根。 哥本哈根在九世纪还不存在,或者说她仅有一个微型渔村的雏形。 留里克的双眼确实看到了海岸线的一座小渔村,那里的景象确实有别于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处发白的海滩非常别致,只是自己仅有一艘船四十个兄弟,能施展的破坏就是主动攻击渔船咯。 阿芙洛拉号在拼命攻击渔船,其所攻击的船只皆来自同一个渔村。该村名曰马尔霍尔姆(马尔默),此地拥有丰富的碳酸钙的白垩土,故以此得名。只有大肆制造水泥和玻璃的时代,这些白垩土才拥有巨大的利用价值,现如今当地人仅仅是一群渔夫。 阿芙洛拉号好似怪物,存在的目的就是制造破坏。她的攻击在入夜后随着渔船全部逃命就结束了,给予渔村致命的恐怖后,留里克下令抛锚,兄弟们吃着缴获的新鲜鲱鱼,养精蓄锐等待明日冲过丹麦的关隘。 一艘可怕的大船在到处破坏! 恐怖的消息在传播,它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关隘驻守者的耳朵里。 丹麦盟主哈夫根,他的罗巴德部族的主体部分位于日德兰半岛的最北端,所谓隔海就是奥斯陆人。他直接统治的区域还分散于多个海峡隘口,大贝尔海峡、小贝尔海峡、厄勒海峡,三个波罗的海通向大西洋的海峡都被罗巴德部族掌控着,哈夫根实为继承并巩固了这份收过路费的霸权。或者说,丹麦的盟主有权拥有这份权力。任何加盟的丹麦部族的船只仅仅缴纳象征性的过路费即刻自由通行,至于别族船只,哈夫根照例索要大把的银币。 三名大将镇守三个海峡隘口,一个名为哈力克的男人迎娶了哈夫根的妹妹后愈发受到重用,此人将家室安置在隘口处建设一座军事城堡,每日派兵巡逻收过路费后全额上缴,以此向大舅子哈夫根表忠。因为哈夫根快四十岁了,他的妻妾居然没给他生下一个儿子。谁是罗巴德部族的未来继承者,哈力克觉得自己的儿子可是有着不小的机会。 疯狂袭击者的情报连夜传到了哈力克的耳朵里,这个爱吃牛肉也壮硕如牛、让其爱妻又爱又厌的男人暴怒!他在获悉消息后的极端狂怒中竟掐死了侍寝的两个萨克森女奴,愤怒得以发泄,当然这种事最让他的正妻开心。 一艘大船前来挑衅?对着马尔霍姆村的渔夫大开杀戒? 哈力克毫无睡意,木头堡垒的城头上亮起一串的火把,所有的士兵都被唤醒,甚至是依傍堡垒定居的罗巴德族人中的男子都被连夜召集。 视角再转向抛锚海峡的阿芙洛拉号这里。 熟睡的留里克被守夜人邀去看一个奇景。 留里克眯着眼,看到了远处极为明显的火光。 “大人,那是什么?”他的精悍佣兵谨慎揣测:“我怀疑是敌人的警报。” 留里克点点头:“看来我们的行动太过火。你怕吗?我要和他们的守卫部队战斗了。” 佣兵笑了笑:“我追随你很多年,所有的战斗都参与过。我不怕战斗,只是……”佣兵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大人,我想弄到一个女人,我也想有一个家室。” 此言实在惹人深思,留里克寻思着自己的精悍佣兵这些年的确是经历了罗斯人全部的对外战争,他们本身不是罗斯本族人,但为了罗斯的利益,他们付出了太多。 “女人?好啊。” “哦,那真是谢谢大人了。” “但不是现在。你们正是年富力强,女人只会影响你们拔剑的速度。继续跟着我干,等你们快要三十岁了,我给你们每个人至少找上两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在那之前,听我的命令好好战斗。” 三十岁?佣兵的心里有苦说不出,譬如佣兵头目耶夫洛都已经二十八岁了,现在的局面仿佛这位老兄天生不近女色似的,实质呢,还不是金主大人不允许。倒是佣兵弟兄们但凡去过艾隆堡,就和当你的那群渴望男人的女人有了短暂的关系,可惜那里不是家,那些女人也仅仅是馋佣兵健壮的肌肉。 天渐渐凉了,还是拂晓时分留里克便将所有人召集在甲板上。 他站在船艏楼持剑高呼:“兄弟们,我获悉丹麦已经有所准备,他们连夜点燃了篝火,一定也组织了船队试图阻止我们的闯关。对于丹麦人!我们必须高调战斗!这与为了战死的奥列金大王复仇毫无关系,这是属于我们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勇气的战斗,我就是要让丹麦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大家高高兴兴地咆哮,拍打的盾牌猛跺脚,就连水手们也觉得自己成了战士。 留里克的剑又直至东方:“太阳即将升起,海风会猛烈。奥丁在关注着我们,我要求你们毫不留情,不怕任何危险,做好自身的防御。记住!我要求你们没有任何的受伤,竭尽所能杀死敌人。” 前方出现任何数量的敌人,阿芙洛拉号的人们都无所畏惧。过往的战斗已经证明、新的战斗仍将继续证明,阿芙洛拉号这艘大船是任何长船的克星! 人们甚至在幻想,传说中丹麦盟主的那艘红龙号也要参与围堵。 人们跃跃欲试,因为击沉红龙,那就是吹嘘几辈子的荣耀呀。 阿芙洛拉号带着必胜的信念,在强劲的南风下航速突然飙升到十一节,当然海浪别变得稍稍有些猛烈,海风呼啸,对于它简直是对英雄的赞歌。 与此同时,驻守海峡关隘的哈力克,他组织了三百余人,分乘十艘战斗长船,组织成一个船团已然在海峡近海静候。 随着天亮了,他们眯着眼睛躲避朝阳的金光,只见海面上的一面巨大风帆,它形成一个金色的光点,正想船团冲来。 “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怪物。兄弟们,夺了大船,献给我们的大人!为哈夫根而战!” 壮如牛的哈力克亲自敲打起一面小牛皮鼓,鼓声带动整个船团展开了他们自以为必胜的截杀…… 第503章 前方就是大西洋 水道收束到仅有三公里,此地正是厄勒海峡最为狭窄的咽喉,也是最天然的海上关隘。 站在船艏准备应战的留里克已经看到了岸边的那些木质围墙、塔楼,而海面上漂浮的船团格外扎眼。 留里克戴好头盔,身为所用兄弟的统帅,他自觉当站在船艏,迎接即将到来的最猛烈的撞击。 按理说以阿芙洛拉号的超强机动性、惊人的转向能力,完全犯不着和面前的一众划桨长船打一场骑士对决式的战斗。 直接在丹麦人控制区的腹地进行战斗,高调地击垮他们的拦截部队,这也在留里克的计划内。 他本想着自己会遭到地方的巡逻部队盘问,继而主动出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的情况变得严重,恰恰更加迎合了他的目的。 甲板上安置的公牛投石机率先进攻,只是踏浪狂奔的阿芙洛拉号之允许它们有一次的射击机会。 拳头大的石块砸了过去,正中丹麦拦截部队之船团的中心区。 八枚石块在划桨手附近砸出惊人的水花,唯有两枚造成了伤亡。 有划桨手直接被炸死! 虽然石块命中也仅能砸死一人,突如其来的死亡可是给其他划桨的兄弟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怖。 截击的哈力克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部队会以这样的方式首先遭遇伤亡。 可惜接下来的事更加超越了所有丹麦截击者的想象。 “啊!这是一艘……大船。啊!” 哈力克在极度的惊恐中摘了铁皮盔纵身跳进大海,沉入水里的他又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一巨物猛烈碰撞,他忍着钻心的痛苦以及冰冷的海水,就在水下奋力脱掉自己吸水后沉重如铁的衣物,最后如同一只肥硕的象海豹,钻出湿漉漉的脑袋,随手抓着一些碎木板呲着牙望着刚刚碾压而去的奇怪大船。 后背的剧痛是可以忍耐,这心里的悲愤可是忍不了! “该死!可恶!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别走!给我回来!” 似乎那可怖的大船听到了自己的咒骂,真的扭转船头又对着落水的人冲了过来…… 视角放在阿芙洛拉号这里,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量的敌船,大量的敌人,他们惊骇的脸庞已经清晰可见。 留里克抓紧木栏,声嘶力竭地尖叫:“迎接碰撞!都抓紧!” 一切亦如整个航路上发生过的战术,阿芙洛拉号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以惯用的冲撞战术借助强大的运动势能直接冲过去。更奇妙的是,偏偏截击部队要组成一个密集的船团,阿芙洛拉号正好发挥她最强的战术能力。 猛烈的撞击中,留里克差点别甩得跌落船艏楼甲板。 阿芙洛拉号又是骑在了一条截击长船身上,如石碾子一般碾碎全部对手不说,其势能仍旧强劲,便有接连撞垮后续两艘截击船只的侧舷。 一次华丽的“重骑兵冲击”,三艘截击长船瞬间沉没,这其中自然包括整个截击部队的指挥船。 阿芙洛拉号上的战士们,待大船从冲击中稍稍平稳,便从甲板上释放箭矢,对准已经处于后方的头脑空白的敌人精准打击。直到丹麦划桨手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射穿了脖子、胸膛,这才纷纷放下大桨,拿起挂在侧舷的盾牌试图阻挡。 指挥船沉没了?!一些人发现了这一点,更多的人根本顾不得。 留里克可不想草草结束这场注定胜利的对决,既然要制造恐怖气氛,那就扩大战果吧! “拉动绳索!我们折返回去!” 水手们得令,如同猴子般灵活的身躯在甲板上快速运作。船尾楼里,一套简单的青铜齿轮系统快速运作,船尾的方向舵迅速卡定一个角度。加之主桅巨大三角帆调整了受风方向,双重操作引得阿芙洛拉号直接倾斜船身达到惊人的左倾17°,它在以极端的方式进行短距转向,如此疯狂的举动震撼所有敌人。 落水的哈力克无法用自己的见识去解释眼前所见,那艘大船简直是冒着倾覆的危险转弯!然而大船又快速恢复了平稳,向已经处在混乱状态的截击部队杀来。 新一轮碰撞并没有发生,吃一堑长一智的截击者深知和那怪物任何的剐蹭都会造成船毁人亡。 他们开始试图反击,便是先脱掉容易溪水了甲衣、皮衣,以短木弓向敌船抛射箭矢。 留里克急忙蹲下身子,露出铁皮盔的脑袋和一双眼睛。 “你们终于开始反击,手段毫无新意。” 对手的箭矢绵软无力,所谓反击简直仅有象征意义。留里克的心的狂跳,他看到自己的手下正在疯狂的反击,扭力弹弓和十字弓正施展居高临下的攻击。 阿芙洛拉号的两侧正在施展火力打击,在扭力弹弓弹丸凿沉一艘船、箭矢毙命一些难以统计的敌人后,她绕着截击部队因混乱变得松散的队形一大圈,完成了第二回合的较量。 如此胜利留里克仍不能满足,他高举着剑尖叫:“继续打!调头继续战斗!” 杀红眼的人们皆渴望继续战斗,留里克正是顺应这股气势,阿芙洛拉号开始了第三回合打击。 此刻,后背一片红的哈力克已经被手下人捞上了船。 他想说些什么,眼睛的余光又看到那大船在短距转向。 内心的惊恐左右他的脑袋,顾不得疼痛与寒冷,他颤抖着嘴巴对着同样惊恐的手下命令:“快逃!” “大人!其他的兄弟……”有人下意识问道。 “蠢货,不要管其他人了。我们快逃!再不走全都死了!” 逃跑的确是可耻的,只是面对这场绝望的战斗,丹麦截击部队丧失了全部的信念,他们的内心里仅剩下求生欲。 留里克的第三轮攻击得到了什么战果? 敌人的截击船团彻底崩溃,幸存的船只无组织地四散奔逃。 “他们都逃走了。还要继续追击吗?”放下十字弓的比勇尼伸着大手大声问。 留里克抬着脑袋瞧着,的确很多敌船在向岸上的那个木墙堡垒逃窜。 “不追了,我们还没有能力攻击他们的堡垒。让我们走吧,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厉害。” 惊心动魄的战斗以再次以留里克的胜利告终,双方的战斗方式存在一个代差,仅此留里克就顺理成章取得完胜。 阿芙洛拉号才是下水的第二年,她已经是罗斯人的海上战胜,此次远航,她坚硬的橡木船壳上一直在增添新的细小伤痕,就像是英勇的勇士浑身的伤疤,这些伤痕都应证了她的实力。 单纯的杀戮后,船上的人们长舒一口气。大家发现海域变得宽阔,许多人认为大船已经进入到传说中的“西方的世界尽头之海”。 留里克对着懈怠迹象的人们提出批评:“都不要沾沾自喜了!我们仍在丹麦人的控制区内!我们甚至没有经过日德兰半岛的最北端,甚至没有经过奥斯陆!” 但是,对于所有人,所谓“日德兰半岛”这一概念都是陌生的。 甚至是留里克对于“日德兰”也是陌生了。它的本意实为数百年前本地人对于椴树纤维所纺织布匹的称谓,人们需要欧洲椴的纤维制作麻布,只是时过境迁,“谷地农夫”丹麦人占据了这片小世界,椴树纤维纺织也让位于更好的亚麻纺织。 因为丹麦人,也是最近三百年彻底成为这片地区的主宰者。 以鱼钩为族名的盎格鲁人全体移民去了不列颠,以匕首为族名的萨克森人,也都退出了日德兰半岛。善于种地的丹麦人顺理成章的占有了这些空置下来的地区,如今也成为地区的一个小霸王。 但北方桨手部族罗斯人,她的首领留里克,就在丹麦人的眼皮子底下疯狂挑衅。不过睿智的留里克在透露自己是“斯韦阿兰联盟”的事实,所谓丹麦人的愤怒,最终大部分还是要落在梅拉伦人的脑袋上。至于挑衅所得的好处,自然被罗斯人吞掉。 阿芙洛拉号进入到了卡特加特海峡,此地暗礁密布,能许可深吃水船只的水道不多。只是阿芙洛拉号就算是满载排水量了,她的吃水深度也不足两米。 当前的情况,任何的船只都不必担心此地所谓的暗礁。只有当活动在这片海域的各个势力的船只都变成满载一千吨的大型商船,才要考虑触礁风险。 阿芙洛拉号上的补给物资之耗损一切正常,考虑到海域的风险,留里克仍然保持警惕,亦是保持着好斗。 船上仍储备有大量弹药,船艏球鼻艏的青铜脑袋依旧坚固,这些武备保证了留里克必胜的信念,而他也很快开始新的袭击。 罗巴德部族的渔民根本想不到,自己一如既往的在海域里捕捞鲱鱼,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大船袭击。 直到袭击发生了,目击到惨剧的渔夫才回到自己的港口,向族人汇报这件事。 事情正在发酵,因为许多人眼睁睁地看着那艘有着奇怪三角形风帆的大船,在施展完袭击后,快速奔向了西方的海域。 眼前正在发生的种种第一时间刺激到了哈夫根的神经。 丹麦盟主暴怒了!他下令组织人手立刻展开追击,奈何那大船跑得太快了,任凭划桨手如何疯狂,没有人可以追得上。 在厄勒海峡激战后,阿芙洛拉号就在持续高速前进,还是在这一天,留里克又击沉了五艘实为罗巴德部族的小型渔船,恐怖的气氛迅速爆发,整个海峡的渔船短时间内作鸟兽散。 当傍晚到来之际,留里克惊喜的发现西南方向出现了极为宽阔的水道。 大船边战边走,仅用一个白天就顺利通过了日德兰半岛的最北端!阿芙洛拉号正迎着夕阳,航行在斯卡格拉克海峡。 就在夜幕即将降临,留里克看到了北方的陆地。入夜后船只是可以继续航行,或是就地抛锚。考虑到这片海域所有人都很陌生,他执意抵近北方的海岸线后抛锚修整。 阿芙洛拉号有着三十米的龙骨,在这一时代堪称一艘大船,而漫长的航行充分证明了她在普通海况下的适航性。 夜幕掩藏了她的魅影,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安顿下来的人们品味过去的白天,无不觉得所谓强悍的丹麦人也不过如此。 比勇尼毕竟有着晋级巴尔默克首领的资格与能力,他并不苟同朋友们对于丹麦人的轻视。胜利之所以如此容易,还不是这艘大船占尽了优势?她就像是海上浮动的堡垒,不仅仅坚不可摧,航速又远超划桨船。 也是这次经历,比勇尼对于风帆船只有了全新的认识。 划桨船?还有必要吗?未来的时代,必须是风帆大船的时代! 甲板变得寒冷,但是星光月光之下,人与人之间勉强能看清各自的轮廓,而满是货物的船舱可是两眼一抹黑。 大家披着毯子,对白天的战斗谈笑风生。 比勇尼毫不犹豫凑在留里克身边,一番客套话后就不禁担忧起未来的航程。 “留里克,我们是否已经脱离了丹麦人的统治区?” “对。我想,我们就快抵达卑尔根人的控制区了。” “真是太奇妙了,从南方进入卑尔根,我还是第一次。只要到了卑尔根,沿着海岸线前进,再过十五天就能抵达我的故乡。” 十五天?!居然还有十五天?! 留里克一个哆嗦就站起来,“兄弟,你说的是真的?还有如此漫长的航行?” 夜幕下的比勇尼点点头:“我多次去过卑尔根,尤其是当地的首领要求我们巴尔默克人加入他们的联盟,我随同父亲千万,对于航线非常清楚。”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留里克又缓缓坐下来,麻利地裹好皮毯子,轻问道:“你那时候乘坐得是一般的长船吧?” “的确,我们要终日划桨,夜幕降临就靠岸休息。你们罗斯人以船桨为名,一定非常清楚划桨的辛苦。” 这个留里克完全认同,他也估算出了罗斯长船单纯划桨前进,每天通常能走的旅程。纯粹的人力自然比不得风帆船的更强的续航力,何况阿芙洛拉号的风帆更为惊人。 留里克闭眼想了想:“划桨要有十五天,也许阿芙落号仅用一半时间就能走完那段旅程。” 说着,留里克索性掐起了手指比划起来:“从罗斯堡出发到墓碑岛,我们用了三天。一天的修整后我们继续航行,仅有四天时间就抵达了那个博恩霍尔姆岛。我们在岛屿逗留激战三天,之后继续航行。仅用一天时间我们就抵达了那个狭窄海峡,再过了一天我们就抵达了现在的位置。到现在,我们已经经过了整整十三天呐!” 无论是留里克还是比勇尼,乃至船上的所有人,大家都清楚的意识到随着航向的调整,大船最近两天的航行吃尽了南风的力量,阿芙洛拉号正在以她能达到的最极端的高速前进,且白昼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而今夜晚简直是稍纵即逝了,一天航行二百公里极为正常。 只是航程难以被量化,留里克等人只能凭靠自己的感觉。 即便如此,留里克确信自己至少航行了一千公里。那么事实到底如此? 阿芙洛拉号十三天的航程,除却在博恩霍尔姆岛逗留的三天,此十天大部分时间就在航行,她硬是狂奔了一千六百公里,也达到了这一时代海船最惊人的航速与持续航行的旅程。 危险应该是没了,当然可以猎杀的敌方渔船也消失了。人们相信继续航行所见到的船只,一定都是来自卑尔根的。 巴尔默克人仅仅是不想加入卑尔根的居民们搞起来的挪威联盟,这从不代表着双方必须刀兵相见。留里克决定完全听从比勇尼的建议,下令接下来的航行,阿芙洛拉号谢绝主动攻击,大家的任务仅剩下拼命赶路。当然,倘若自己遭到攻击,报复也是凶狠的。 新的一天到了,对于整条船的人们,这个白天的航行过于无聊了。大家一致沿着海岸线被迫一定程度的逆风航行,直到傍晚世界,世界终于变得奇妙。 留里克把兴致勃勃的人们全部召集在甲板上,那些打盹的家伙也尽数被唤醒。 一个金发的少年屹立在船艏甲板,他的身躯在夕阳柔光下化作了橘红。 留里克兴奋地指着西方:“看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方尽头之海!但是我要说,如果我们的大船一路向西,就能抵达不列颠!那里根本不是什么世界的尽头,那个岛屿有着大量的财富。” 此言就是给船上所有的巴尔默克人说的,毕竟这群纳尔维克峡湾的土着们,他们需要大量有价值物资来购买罗斯商品,目前他们所拥有最有价值的莫过于盐。但是,他们仍要弄到更多的好东西来与罗斯人交换。留里克就是要借助这个机会,再度刺激一下比勇尼等巴尔默克人的劫掠发财的渴望。 留里克又指着北方:“我们的斯堪的纳维亚!她是一个庞大的半岛!现在我们已经处在她的西部海岸,前方就是卑尔根,强劲的南风会推着我们全天候航行!也许十天,也许七天,我们就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比勇尼的心里种下了冲向不列颠劫掠发财的种子,只是现在,回家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全身。巴尔默克人都在欢呼雀跃,毕竟离家几乎一整年了,谁能想到自己会以这样奇幻的方式回家呢? 船上的罗斯人也在欢呼,毕竟持续十四天几乎不靠岸的航行对大家的身心都是极端的考验,长期被迫待在一个龃龉的环境人们都变得焦躁。大家渴望漫长的航向早点迎来胜利的结束,自己会跟着留里克大人,荣幸地成为巴尔默克人的座上宾。 第504章 罗斯商人斯诺列瓦在海泽比 军队并未成功截击那艘大船,丹麦盟主哈夫根,他自觉满是胡须的脸是被未知的对手连续扇了多个耳光。 非常荒谬的是,对手已经跑了,他仍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那些盟友们是否会因此质疑自己的实力?海峡是否变得危险? 考虑到以前的那些传言,哈夫根愈发觉得此船与斯韦阿兰的那些敌手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推算这艘船往来的方向,他的愤怒已经转向了自己的妹夫哈力克。 这不,哈力克本人亲自来到部族的母港,带着疲惫、痛苦和悲愤,向自己的大舅子述职。 妹夫和妹妹亲自来述职了。 罗巴德部族那偌大的议事庭内,哈夫根坐在一章铺设黑熊皮的木椅。他头顶一只镶嵌大量宝石的金冠,憋着一股劲等候着妹夫一家的拜谒。 一些部族的重要人士已经聚集在议事庭,舆论已经在发酵,他们十分希望哈力克能说明一下更详细的消息。 不过当这些人见到那壮如象海豹的男人,竟在多人的搀扶下才缓缓走进议事庭,哈夫根的愤怒完全被疑惑占据。 “你!你是怎么回事?”哈夫根当即站起身,“你怎么成了这幅狼狈模样。” 哈力克一时无言,倒是他的妻子、哈夫根的亲妹妹直接失声痛哭,“我的丈夫截击那艘闯入的大船。我的丈夫差点战死!很多人死了,我们的船面对那艘船根本无能力为!哥哥!” “居然……是这样?” 哈力克自知事实胜于雄辩,他撩开皮衣,展示自己严重淤青的后背。只此一幕,整个议事庭为之震惊。 哈力克不本想说话,他自感身体内有异常的苦楚。他坚持自述,不料一阵不受控的咳嗽,又咳出一手的鲜血。 “我……差点被那艘大船碾死。那是一只海上狂奔的战熊,我们的船队无法拦截,我的阵线被它轻易撞毁……” 哈力克实在不想多言,这便由其妻子好好描述厄勒海峡失败的截击战之后的事情。 也许妹夫会耻于战败给自己找台阶,但妹妹绝对不会、更没必要说谎。 可是,妹妹描述的战败过程如何让人信服? “什么?仅仅是不停的碰撞,我们的船只……全都沉没了?” “千真万确。”哈力克勉强嘟囔,“我不知道那艘船要去往哪里,也许是弗兰德斯,也许是奥斯陆,耶也许是卑尔根。” “奥斯陆没有这种船。所以,他们是卑尔根的家伙?不。不对!他们是斯韦阿兰人!” 现在,再无人怀疑之前的哥特兰难民的说辞。如此大船在眼皮子底下撒野,罗巴德部族的精英们,觉得去年支援银堡的大胜都丧失了风采。 大船跑了个无影无踪,哈夫根想要截住那艘船,杀死船上之人后将船控制手中。 议事庭内大家积极讨论,不过如何截住它实在成了大问题。 他们一整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哈夫根一度只能再议。 不日伯恩霍尔姆人也来了。 仅剩一只耳朵的首领哭诉着一艘来自北方的大船,围绕的岛屿疯狂破坏。岛民的反击被一艘船快速摧毁,战局简直与厄勒海峡之事一模一样。 愤怒中的哈夫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段时间以来部族里人心惶惶,大家远海捞鱼都是提心吊胆。 痛定思人的哈夫根可不想这件事闹大,不能让别的部族别的领主获悉罗巴德人受了辱。 事情对外终究被冷处理。 但哈夫根也不是无事可做,他料定那艘船早晚都会回来。如何截杀呢? “看来,我的红龙号必须出动了。” 红龙号,那艘修长的大型长船正是哈夫根霸权的象征物。此船并没有出征的记录,只是她的体型很庞大,某种意义上就是一艘大趸船。按照传统的北欧海战,交战双方通常以跳帮砍杀完成最后胜利。基于这样的战术特点,红龙号能运载上百名战士,接舷跳帮战斗真是占尽先机! 哈夫根没有办法,他本人并没有亲眼看见那艘大船如何重垮敌船,考虑到划桨长船互相撞击也是有效战术,他自我暗示,所谓出动了红龙号,也就把握住了胜利。 那艘斯韦阿兰人的大船是否有去无回?如果回来,何时回来? 近年来,那些斯韦阿兰的家伙们拼命蚕食丹麦的北方地盘,闹得哈夫根妖防备法兰克人、西斯拉夫人偷袭之际,还要面临北方家伙们明目张胆的军事入侵。 情况明显更加复杂,更多的丹麦部族、领主们,对于有组织的劫掠法兰克海岸定居点愈发热衷。 难道法兰克人不会反击吗?而且哈拉尔克拉克,那个背叛了奥丁的男人逃到了法兰克,那个男人是否会反攻丹麦? 情况非常棘手!哈夫根本以为自己的敌人是法兰克军事威亚,自己加强了防备,内部的那些领主们又是貌合神离。安抚好这群家伙,斯韦阿兰人又成了最大的、最迫切的威胁。 沉重的压力惹得哈夫根头疼欲裂,更疯狂的是,自己的妻妾为何没有生下儿子? 随着时间的发酵,那可恨的大船带来的影响缓速消散,时间也进入到六月份。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六月的哈夫根一口气从部族里挑了五个女子,频繁的**以求拥有儿子。 结果奇葩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年轻的以期傍上盟主大人的女人,还是在六月份,她们竟全都以外死亡。 哈夫根又不是傻子,他看得出这是谋杀!谁是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他在怀疑那些具有实力的首领,所谓那些家伙根本不希望自己拥有子嗣继续霸占诠释。 但是哈夫根从未想到过,幕后黑手就在自己身边。 受了内伤的哈力克咳血的情况愈发严重,自议事庭一别,他携妻子回到厄勒海峡自己扼守之地,结果在木堡里一病不起。 他罹患肺部感染,就算祭司弄了一些草药、一些祝福咒语,依然没有任何起色。他在痛苦的高烧中离世,留下了孤儿寡母。 哈夫根的妹妹失去了丈夫,悲愤的女人愤怒于斯韦阿兰人的攻击,不过她对于权力的渴望也在觉醒。她要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罗巴德部族的男性首领,便想尽办法弄死刚哥哥的新女人们。 哈夫根做梦都想不到,最可怕的敌人竟是自己的妹妹和外甥。 哈夫根始终觉得黑手是联盟内的那些潜在的叛徒,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他决意在南方海泽比的集市,搞出一场盛大的夏至祭祀! 旧儒略历的六月二十八日,夏至日。这是丹麦人的夏季最大节日,这一期间亦是海泽比定居的萨克森人祭祀天狼星神的日子。 哈夫根从海泽比的奴隶集市,斥巨资一口气买了多达九十九名从法兰克掳来的男**隶,甚至一些本地商人为了钱,也把家奴卖给哈夫根。 盟主大人大肆花钱买奴隶,为此拿出的加码高于市场价,哪个商人不想交易呢? 此事,刚刚开始在海泽比扎根的“银狐”斯诺列瓦,他低调的建好了自己的商铺,又让老埃里克一家站在前台,高调销售来自极北的北极熊皮等奇妙的商品。 并没有人意识到罗斯商人的渗透,哪怕有人怀疑,可睡会跟银币和紧俏商品过不去? 斯诺列瓦本人一直低调行事,他在海泽比的集市到处转悠,此地远胜于梅拉伦集市的商业环境令他亢奋。 斯诺列瓦甚至发现了一种轻薄如禅意的“布匹”,价格就是等重的黄金,或是十倍种的银子。他是第一次见识过来自东罗马的,当即买了一点并保存好,所谓时候谨献给留里克大人。 就在他在奴隶集市搜罗手下奴工,之际,正好看到了趾高气昂的丹麦盟主本人,对于最大奴隶集市的“爆买”。 丹麦人的大王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夏至日的大祭祀…… 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整个海泽比的萨克森人到处点燃篝火,那些平日里穿着体面的家伙,也和自己的萨克森同族聚在一起,围绕着火焰跳舞。 戴着面具的祭祀主持活动,他们斩杀奴隶、斩杀牛和羊,又将鲱鱼烧至灰烬,以此祭祀天上闪烁的天狼星。 似乎这就是他们的夏至祭祀?一开始斯诺列瓦不觉得怎么样,罗斯人、梅拉伦人亦或是昂克拉斯人,夏至这一天大的活动都很热闹。 斯诺列瓦尤其记得血缘上的故乡昂克拉斯,人们都夏季祭祀主要是祭奠丰收之神弗雷,以求神赏赐燕麦的茁壮成长。 极为短暂的夜晚结束了,但祭祀活动仍然热闹。 “到底怎么回事?我观摩了他们的夜间祭祀,难道他们整个白天还要继续?”住在宅邸有意睡觉的斯诺列瓦根本被聒噪吵得睡不着。 老埃里克解释道,“我的朋友,晚上的是萨克森人的祭祀,等到了白天才是丹麦人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无所谓,无非又是斩杀奴隶,以血祭神。” 老埃里克深表认同,只是今年的情况明显太过特殊。他建议道,“朋友,我想我们当去祭坛看看。那个残暴的哈夫根最喜欢血祭,这个男人今年摆出了一个巨大的祭坛,整个丹麦有头有脸的领主、有大财的商人都会前来观摩。” “你这么说我就不困了。”斯诺列瓦急忙爬起俩,“也许我们可以遇到别得有钱商人。你知道的,我们罗斯人渴望交易,此地我非常生疏,贸易的做大我可要倚仗你了。” “那是自然,我愿意为你们服务。”老埃里克的言辞发自肺腑,他现在已经发了一笔财,显然未来的财富会更多。更重要的自己最看中的儿子还在罗斯人那里做人质,联姻之举亦是套牢锁链,自己必须保持合作。 整个海泽比沸腾了,闻听盟主大人施展大祭祀,整个丹麦的有识之士都来观摩,而这客观上直接导致了海泽比达成商业的巅峰。 曲折的道路两旁到处是兜售乱七八糟货物的商人,行人客户摩肩接踵都不为过。 斯诺列瓦有了前所未有的拥挤敢,他心中甚至非常恐惧,想不到丹麦的人口如此之庞大,这就是他们实力的证明呀。 他顺着人群终于抵达了那近海的祭坛。那是一处近岸平地,周遭是环形高地,此刻已然挤满了人。 斯诺列瓦挤到了一个好的观赏未知,他赫然听到近处的民众在讨论着惊人的祭祀情况。 他随即问及一个似乎是商人的男人:“朋友。盟主……大人这是又在血祭?” “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 “外来之人?你……该不会是从卑尔根来的?还是奥斯陆?” 斯诺列瓦急忙打着哈哈,“是卑尔根,我第一次来做生意。” “是嘛?交过贡品就好好看吧,你是外来商人,观摩祭祀不要多言。” 斯诺列瓦急忙点头称是。 这商人急忙手指,“那些跪地的人,全部都是祭品。” “啊?他们不是观者?他们那么多人。” “你是外来之人自然不懂,这次盟主买光了集市的奴隶,我也想不到啊!盟主……居然是这样。真是浪费。” 显然这位商人对于丹麦的哈夫根的举动不满,一次斩杀一百个奴隶祭祀奥丁? 斯诺列瓦拭目以待,果不其然,那些祭祀果然在嚷嚷这次极端盛大的祭祀,就是在祭祀奥丁。 如此疯狂之举的原因,哈夫根本人当众吼了出来。他高举着自己的宝剑对着太阳大声呼唤:伟大的奥丁!这是献给你的礼物!收下我的供奉!赐予我战无不胜的力量吧! 他接连吼了好多次,接着锐利的眼神凝视准备好了刽子手,“血祭奥丁!就是现在。” 如此,刽子手开始手持匕首,对着瑟瑟发抖的奴隶动手…… 真是疯狂可怕的场面,斯诺列瓦直接扭过了脑袋不忍直视,而围观的数千人,皆为之震撼轰动,整个祭坛附近的区域发出隆隆巨响,好似大地要崩裂。 牺牲之血祭祀了奥丁,祭祀规模之盛实在驱使人们相信哈夫根有所图谋,有关战争的事再度成为人们的谈资。 似乎一切都逐渐恢复了平静,斯诺列瓦在做生意的同时,也在积极记录着本地各路丹麦人的思维动态。他们在谋划向北方用兵?合适的时机,这些消息都将带回罗斯堡。 至于阿芙洛拉号扬长而去后的事情,留里克是无暇顾及的。丹麦盟主如何的愤怒,祭祀规模如何之大,都与他毫无关系。 因为阿芙洛拉号乘着大西洋上温润又强劲的西南风,沿着海岸线持续且安全的快速北上。 最后的航程不仅快速亦无波折,尤其是最后的航向比勇尼兄弟已然成为优秀的向导,终于,在距离所谓夏至日还有约莫十天之期,一艘前所未有之大船突然出现在纳尔维克峡湾,当即引起轰动…… 第505章 留里克在纳尔维克 一条龙的尾巴伸出庞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它是海洋中隆起的一连串山丘,面对大海制造了一处宽度达到五十海里的喇叭口。 这就是巨大的奥福特峡湾之入口,纳尔维克港口就在峡湾的最深处。 巴尔默克部族,人口接近两万人的庞大部族,他们不知从何时迁移到这里,逐渐发展至当今的规模。 沿着海岸线狂飙突进的阿芙洛拉号的一路北上堪称好运连连,恶劣的降雨天气没有发生,且船只一直贴在海岸线走,虽然一些时候海浪有些汹涌,大船的航行始终波澜不惊。 阿芙洛拉号顺利进入那处通向目的地的喇叭口,大船直接与大量捕捞鲱鱼的巴尔默克渔船遭遇。 渔夫们震惊于这艘突然闯入的前所未见之大船,一些大胆者意欲看个究竟,试图询问一些话。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去年出发的杳无音信的探险队,尤其是首领的两个儿子,竟乘坐梦幻的大船返航了。 十多艘渔船已经没有打渔的想法,他们自发的作为阿芙洛拉号的向导兼护卫,护送她进入峡湾最深处的港口。 阿芙洛拉号不停地深入,伴随她身边的船只也越来越多。 “是时候把旗帜亮出来了。”留里克对这水手一声命令,须臾,那象征罗斯的白底蓝色交错条纹的旗帜随风飘扬! 留里克自己也不仅仅是和比勇尼等人谈笑又期待着登陆,他急忙换上了白布长衫,胸口又是交错的蓝色条纹。一顶挂着彩色玻璃珠、青金石的白狐绒帽戴在头上,脖子上满是琥珀、彩玻璃、青金石的项链亦是刻意战线出来。 毕竟是与一个北方的大部族相遇,第一印象可是极为重要。 自己有意和这群半游离的政治实体合作,不仅要拿出诚意,亦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强大。 他的精锐佣兵们也都从船舱里,把压了许久的制服拿出来。统一的白色长衫穿在身,胸口的蓝色条纹少不了。佩剑挂在牛皮带,镀银的铁皮盔扣于脑袋。如此的十名武士,仅从他们的装扮来看,何人敢质疑他们的实力? 一艘前所未见的大船伴随着夕阳的柔光,在峡湾的最深处熠熠生辉! 本是完成了一天劳作当迎来夜里休息的巴尔默克族人们,纷纷向峡湾的各处高地聚集,他们怀着五花八门的心思,目睹数以百计的渔船自发护送这艘大船奔向码头。 十多名传递消息的人急匆匆奔向部族首领的家门口,在向护卫说明来意后,他们被放入了宽大的内堂。 这是一座体态修长的长屋,是部族首领马格努特的居所,乃至与重要人士商讨部族政务的处所之一。 这位胡子有些灰白的老家伙平日里并没有多少大事要处理,部族一直处在遥远的地方,他们天然的少了许多俗世的纷争。不过这位马格努特不聋也不瞎,他本名并非马格努特,而是在北欧极为常见的“哈拉尔”。 哈拉尔,这一词汇可是不折不扣的好词,就是用的人太多了,让它变得过于通俗。 自从马格努特获悉了遥远南方的统治者查理的ma伟大称号,索性就在自己的家园,以“马格努特”自居,这么多年来,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伙的新名字。 一群人闹哄哄地坐成一片,他们的面前便是头戴皮质的、镶嵌琥珀珠金箔片头冠的马格努特首领。 “我还要去听我女儿编练的新曲子,你们通报的事情都是真的?一艘奇怪的大船要来我们这里做生意?” 一群人七嘴八舌,然他们透露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惊得马格努特直接站起来。 马格努特,他的心脏在狂跳,满脸的胡须在颤抖,整个人惊喜中左摇右晃。 在稍稍冷静后,他索性攥紧拳头自言自语:“比勇尼,你这个臭小子到底从哪里搞来的大船?你应该翻山回家,怎么乘坐大船从大海归来?” 传递信息者都觉得首领是在问自己,又纷纷做了一番解释。 当然,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马格努特一声怒吼,整个长屋为之震惊。 一位披散着金发的少女灵巧地从内室闯入大堂。 少女诺伦带着怒气鼓起笑脸,不悦地批评:“爸爸,说好的听我的演奏,你竟然大吼大叫。” 一脸文静的诺伦的确是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又像是怪物,哈哈大笑中向自己冲来,接着一双粗糙的大手盖在自己的肩膀。少女俊俏的脸泛着尬笑:“爸爸,到底发生什么事?好事?” “是你的两个哥哥,他们回来了!” “啊?!这是真的?”女孩大喜。 “千真万确!” 诺伦笑意盈盈,她在欣喜中急忙灵巧地甩开父亲,一阵风地跑进内室向母亲英比约格说明这个好消息。 巴尔默克首领马格努特,他唯为一件事想起来就闹心,那便是自己勇敢探险的两个儿子杳无音信一整年。大家都不愿相信两人遇到了灾难,然部族里难免流传一些不利言论,难免让他忧虑。 为了缓解心中不快,他很愿意去聆听女儿吹奏骨笛的动人悠长的曲子,看得愈发漂亮的女儿,烦恼就消失了一大半。 诺伦,一如她的名字一样,在马格努特夫妇看来,自己的小女儿的确是位漂亮的仙女。不仅他们这么想,部族里各个有实力的家族,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紧紧盯着这位茁壮成长的花儿,都在等待着她的长大,接着带着儿子来提亲。 这位十岁的少女有着金中透着白的秀发,脸庞小巧内敛,一双湛蓝的眼睛好似天空,她洁白如雪,笑容让人迷醉,那吹奏骨笛时的淡雅超然亦是让人沉浸。 她陪同兴致勃勃的父母走出长屋,他们站在门口的高地,以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大半个港口。 马格努特看呆了眼睛,自己的确看到了一艘大船正缓速靠岸。 他上了年纪,眼睛的状况还不错。他看清了一面奇怪的旗帜,不由喃喃:“那不是卑尔根人,和丹麦的领主们也无关系。” “你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们的儿子,就在那艘大船上。”一样上年纪的英比约格嘟囔道。 “我如何知道呢?等一等我们便能知晓。” 诺伦探着好奇的脑袋昂首看看父母,她白若藕节的手指人就攥着骨笛。她喃喃问道:“哥哥们去了大山东方寻找罗斯人,也许这艘船是罗斯人的?” “罗斯人?”马格努特嘿嘿一笑,大手自然而然盖在女儿的头顶:“傻孩子,罗斯人怎么可能从西方的大海赶来?” “但是,哥哥们不是在船上吗?” “这……也许你的兄长得到了神的帮助。走吧,我们去码头瞧瞧。” 另一方面,阿芙洛拉号正在比勇尼的亲自指点下,又在水手的精细操纵下,缓速贴近码头。 令留里克欣喜的是,巴尔默克人也在近岸修造了很多木制栈桥,他稍稍一想,考虑到这是一个依赖捕鱼养活巨大人口的大部族,就必须好好改造自己的码头。 只是碍于阿芙洛拉号巨大的体型,留里克不得不给比勇尼提个醒:“你知道吗?虽然我的大船龙骨坚硬,倘若真的撞倒更坚硬的礁石,那是我无法承受的悲剧。” “你的担忧是多余的。”比勇尼依旧保持着兴奋,只因他知道码头区的水深。 港口的陆地是快速坠入大海的,舒缓的沙滩不存在,任何人走入海中,不出十多步就能彻底没入水里。 阿芙洛拉号平稳地停靠,大量缆绳被抛下。 高高站在船艏的比勇尼大声呼唤家乡的人们,要求围观的男人们立刻把绳索系在稳固之所,与此同时,大船也在快速收帆。 超过两千人围在大船是周围,更远一点的敌人也是大量驻足观望的人们。一双双眼睛聚焦于此,他们议论纷纷,以至于登陆之地人声鼎沸。 “这些就是你故乡的人们?这里就是巴尔默克。”留里克不仅感叹一个,他定睛一瞧,心中不仅有泛其嘀咕。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个港口的许多方面,与旧的罗斯堡有着无比巨大的相似性。 是啊,因为大家都是维京人。 和围观人们非常不同的是,留里克及其手下衣着统一且整洁,一身洁白的装束不仅带来一种协调统一之美,洁白亦是大大凸显了武士的佩剑,以及那位小个子孩子的高贵。 “难道这些外来商人,他们的头目还是个少女?” “怎么可能,那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也许真正的幕后头目还在大船啊。啊!这艘船像是一座大山,如果我们的部族也拥有一艘多好啊。” …… 他们议论纷纷,说不尽的是对留里克的品头论足,人们嘴里尽是感慨羡慕之词。而这一切,就是留里克的目的。 他就站在码头故意让远方的人们好好瞧瞧,而比勇尼、弗洛基兄弟,当即被他们的族人为主,乃至其他的归乡旅人们,他们与故乡的人们热情拥抱,不停拍打后背,场面充斥着欢声笑语。 直到摩肩接踵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首领大人亲自来了。不仅仅是首领马格努特,那个有权势的家族长老也纷纷赶来,围观的人们失去地自发回避。 很快,留里克看到了一位尊贵的中年人,听得比勇尼亲切地称呼此人为父亲,此人就是首领无疑了。 对于马格努特,当他第一眼看到留里克的时候不禁吓一跳,接着又是满脸惊喜。 “真是一位美少年呀!远方的朋友,你们必是来自遥远之地,感谢你们将我游离的儿子送归故土。所以,你们来自何方?” 这个老家伙说话怎么有点绕? 留里克轻轻摘下帽子,展露那金黄的秀发,以及漂亮的金色马尾。 他鞠了一躬,以此自诩优雅的礼节向本地的主人致意。 留里克并不废话:“我们是罗斯人,我们航行了长达二十天,从东方的大海,一直航行至西方的大海,直到抵达这里。” “什么?你真的是罗斯人?!”说实话马格努特是难以相信这番解释,他世界观可是被此言颠覆掉了。 比勇尼急忙解释:“爸爸,妈妈,你们一定为我担心。我们过去的日子一直在罗斯人那里做客,你们瞧。”他急忙站在留里克身边:“这是我们在罗斯人那里结实的好兄弟。他是罗斯人中最尊贵的、最有胆谋的,也是……” 留里克举起右手示意比勇尼暂停,他刚起头略带笑意,又昂起胸膛自傲地宣布:“大山西方的朋友,我是留里克!罗斯的留里克!我是罗斯公国的下一任罗斯公爵,我高贵的人,是被奥丁庇佑之人,也是你们的朋友。” “你?一位普林西普(公爵)?”马格努特非常清楚“公爵”这一词汇的概念,也因此突然产生一些误会,急忙又问:“你们从杜里斯特来?杜里斯特和罗斯是什么关系?” “杜里斯特?我也是刚刚获悉这个名字。但是罗斯,就是罗斯!”留里克依旧带着着笑意,小手指向东方,“我们与你们仅仅隔着这座庞大的雪山。我们罗斯属于斯韦阿兰联盟,斯韦阿兰现在是瑞典王国,而我,正是第二任罗斯公爵。” “啊!你们原来是斯韦阿兰人?” “是罗斯人。” “好吧!罗斯人!”马格努特亲自走上前,他张开双手一脸笑容:“虽然我仍不知道你们这些东方之众会从西方大海而来,我为了找到你们可是堵上了我儿子们的性命。看来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们相遇了。” “这的确是神的旨意。”比勇尼凑来说道:“因为留里克,是被奥丁祝福之人,这是千真万确的。” 此时此刻,比勇尼是自内心的认同留里克的那一套神圣的身份,过去一年的奇幻经历已然刷新了他的三观。 正巧,比勇尼看到了自己懵懂又更加漂亮的妹妹,这便迅速把妹妹诺伦拉了过来。 “哥哥,我……” 比勇尼毫不犹豫把诺伦推到留里克身边。 “兄弟,你瞧,这就是我仙女一般的妹妹。” 留里克轻轻抬起头,夕阳下他俊朗的侧颜,以及那一身整洁又处处流露高贵的姿态,直接震撼了少女诺伦。而留里克那可以凝视过来的眼神,直接击穿了女孩的心灵。 那怦然心动的感觉,最为致命! 第506章 仅以强大的魅力征服巴尔默克首领全家 一个俊朗的少年站在这里,那种难以明说的高贵气质冲击着诺伦的心。 她难以想象一个男孩也可以这样的优雅,如同松树一般矗立在这里,白皙俊朗的脸庞也有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湛蓝眼睛。 她持骨笛的双手不禁松动,笛子掉在脚边。她正附身去拿,留里克也迅速躬下身。就在两人的手触碰之际,诺伦急忙缩了回去。 “这是用鹰骨做的笛子?”留里克把玩着骨笛轻轻问道。 “是……是的。你……你能把它还给我么。” 看看这笛子,似乎世界各地的笛子的吹奏方式都是一样的。这根笛子更像是一只萧,留里克先不忙着归还,而是当众试着吹奏一下。 吹奏一首优美的曲子?留里克知道自己练习一番后是可以达成的,他试着找寻音律,果然顺利找到了音节,便尝试吹奏一个哆唻咪。 他并未吹奏真正的曲子,只是和谐的试音就震撼到诺伦那幼小的心灵。还有,这位俊朗的罗斯哥哥的嘴巴触碰了自己的笛子,这…… “真是好笛子,看来,你很善于音乐?” 留里克递出笛子,见得女孩依旧沉静着一张脸,干脆呼唤:“诺伦。听到我的话了吗?诺伦。” “啊!你!”诺伦惊得猛一哆嗦,那漂亮的眼睛怦然颤动:“你竟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兄长告诉我的。你的确是一位漂亮的仙女,是这片峡湾最美丽的宝石。” 留里克一番花言巧语,马格努特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的问题。莫不是这个罗斯的贵族看上了自己的小女儿? 此关键之刻,比勇尼站了出来,他郑重地向父母,尤其是向妹妹说明自己的建议:“诺伦,站在你面前的是高贵的留里克,而你,应当嫁给他。” “比勇尼!这是你妹妹一生的要事。”马格努特突然严肃起来,就是这老家伙的眼神可是瞟着暧昧。而他的老妻子英比约格,可是一脸的慈善。 “但是,我已经代表我们的部族,和罗斯人结盟。我与留里克,在北方世界尽头之海,面对太阳发誓作为兄弟,我们结盟了,诺伦再嫁给他,我们两族就有更亲密关系。” 比勇尼简单的话语立马戳中马格努特的要害,他清楚嗅到了政治联姻的气味。 女儿快要成年了,部族里的那些老家伙们虎视眈眈,马格努特需要在两年时间内去物色一个女婿。 按照传统,女儿未来的日子就该依靠自己了。也许,女儿嫁给罗斯人,嫁给眼前的这位美少年,的确是最合适的? 那么留里克又是怎样的态度? 一开始,留里克对于少女诺伦,仅有一个名字上的概念。不过当看到眼前这位颇有文艺范儿的酷似冰雪精灵的女孩,得到她、占有她,留里克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想法,再合适不过。 其实留里克也不清楚,自己在夕阳下俊朗魅影一下子就引得诺伦的注意,那吹响骨笛的举动则干脆让诺伦萌生强烈的亲近感。她知道按照传统自己需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去迎接丈夫,如果自己未来的丈夫是他…… 留里克又表演得极为恭顺,他微微鞠躬,接着指着自己的大船:“这是我们罗斯船只,她的船舱里全是货物!我获悉巴尔默克人一直想办法和我们做生意,现在我带着大量货物亲自来了。有熊和海豹皮革、有最好铁器、有大量的海象牙,还有一批麦子,我有很多你们需要的货物。你们需要皮革和铁器,而我们需要最好的盐,未来我们的贸易会越来越频繁,” “哦?!真是太好了。”留里克的话直击要害,马格努特大喜过望。 留里克继续说:“还有赠送给巴尔默克首领的一份大礼,一份会让你极为高贵的礼物。而我本人,我与比勇尼、弗洛基向神宣誓,我们就是兄弟。所以,请允许我叫你一声父亲。” 激动万分的马格努特颤抖着身子,他猛地拉住女儿,一把将之推到留里克身上,而留里克也顺势拉住了这位女孩。 “诺伦,我决定了,这位罗斯的留里克,就是你的丈夫。哈哈,看来我要和祭司们好好聊聊,我要给你们快点操办一个婚礼仪式。” “爸爸!我……我还没有年龄,这不合适?” “无所谓,我迎娶你母亲的时候我的也不到年龄,听着,年龄仅仅是一个参考。我是首领,我已经决定了。” 事情发展之奇幻,留里克一时间根本没有准备。不过这位诺伦据其父所言仅有十岁?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幼稚。对哦,她可是北欧女人,不出三四年,她的形象就必然无限接近于一个大人。 “那么……好吧。”诺伦心情复杂,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只是,面对眼前的男孩,自己…… 一些巴尔默克部族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大着胆子凑近首领,他们看清了远道而来罗斯人的面貌,不得不说那位男孩是真的俊朗。 他们也都注意到,首领马格努特是要拿女儿去钓这个金龟婿。 还能有什么可说的?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要嫁给罗斯人。如果这一切能给部族带来有利收益,不啻为一个好交易。 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自古是将婚姻看做一场家族间的交易。所谓爱情?那是什么?巴尔默克的女人,自古以来无法自主选择自己的婚姻。 高贵者之间的联姻,和部族的普通人有多少关系呢?大部分围观的族人们根本不关心首领与罗斯人说了些什么,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大船的魅影,也更期待罗斯人开始卸载货物。 巴尔默克部族迎来了最尊贵的客人,首领马格努特自然而然邀请留里克进入自己的宅邸。 作为首领,他许诺给所有的罗斯武士,乃至那些水手以极好的待遇。 留里克点点头:“首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仍要有一些人驻守我的船,我战士们也会留在船上。我带着和平的目的而来,现在,请看看我赠与你的礼物。” “礼物。”马格努特微笑中点点头:“你不必见外,在这里我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 “正是如此,我就更要赠与礼物了。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盟约,以及……”说着,留里克再真诚地凝视诺伦清秀的面目,羞得女孩急忙低头:“我更不能辜负诺伦对我的信任。” 须臾,一些箱子被捆着麻绳搬运下船,一个黑色的盘状物立刻引起马格努特的注意。 罗斯人已经在卸载他们的货物了?落日余晖中世界的一切变得恍惚,久久不愿离开的人实在看不清那些货物都是些什么。 马格努特走上前,他凭借直觉都意识到此乃一种铁器,而且还是一种大型的铁质器皿。 “这是什么?我的孩子。” “这是铁做的瓮,它非常坚固。” “啊!居然,还有铁做的瓮?”马格努特在振奋中伸手触目,罢了又敲打一番,确定此乃铁材。“你们,竟有能力用铁,制作这样巨大的器具?你们,居然有这么多的铁?” “当然,你瞧这个箱子。”留里克随手一指,“真正的珍宝都在这里面,它们不只是一些宝石,甚至宝石都比不上它们的曼妙。这些珍宝,都是我赠与你的。” 箱子里到底是写什么,看起来它非常沉重。比宝石还要珍贵?到底会是些什么? 马格努特对着尚未散去的人们,尤其是那些身份高贵的族人们宣布,远道而来的罗斯的留里克是自己的座上宾。不久,部族的议事庭内照例会召开一场会议,到了那个时候,当为两个部族正式的洽谈会议。 任何人都看得出,罗斯人千里迢迢而来已经有着非常多的目的,尤其是那个漂亮的男孩赠予大量神秘礼物之事,简直就是在表面,罗斯人有求于巴尔默克人。 天色彻底暗淡下去,留里克只身一人混在巴尔默克首领一家中。 他没有丝毫的担忧,一种奇妙的感觉笼罩全身,抵达巴尔默克就像是回家一样,这里太多的细节真是酷似罗斯堡呢。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至少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是真心把留里克看做自己的小弟。他们互饮血酒,对着奥丁之化身的太阳发誓。比勇尼兄弟自幼就是重义气之辈,如今他们是巴不得留里克小弟快点和妹妹诺伦完婚,已让亲戚关系坐实。在他们的文化里,妹夫和兄弟,是一个词汇。 偌大的首领长屋近在眼前,星光之下长屋模糊的影像可是让留里克颇为亲切。 长屋内的厅堂,木壁之上挂着不少青铜油灯,火苗照得整个房间还算敞亮。 木箱被卸下,比勇尼完全清楚箱子内的宝贝,这便面对自己的家人兴奋道:“现在,就由我代替留里克兄弟,向你们介绍这些来自罗斯的宝贝。” 他操持着木棍撬开木箱,很快,一颗狰狞的熊头便被拿了出来! 见此兽首,目击者无不浑身战栗。瞧瞧这北极熊的脑袋,那张开的大嘴巴是要把人吃掉吗? 诺伦先是一惊,就急忙偎在母亲身边,但她没有回避,而是瞪着眼睛看着大哥比勇尼一件件地拿罗斯的礼物。 这一点留里克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诺伦,居然不怕狰狞野兽?这女孩,文静外表下还有野性的心?” 她的确很漂亮,不过留里克最看重的可是她对于音乐的天赋。 两个熊头被翻出来,接下来又是两张折叠好的、经过鞣制加工后的熊皮。 比勇尼张开双臂,将那熊皮高高举起:“爸爸,看看这张巨大的皮革,你和母亲就该睡在这张完美的床垫上。” 对于这个,马格努特与英比约格夫妇,多于欣喜的是震撼。 他们的震撼仍在后面。 比勇尼一件又一件地拿出小木盒,他打开盒子,剥掉保护用的白布条,最终露出了晶莹剔透的所在。 “是水晶杯?!你!留里克!我的孩子,这礼物……太贵重了。” 马格努特过激的表情留里克也吃了一惊,他微笑着保持着淡定,似乎风轻云淡地解释:“它真的是珍宝,赠与伟大的首领,再合适不过。” 接下来的事继续引来震惊,因为比勇尼拿出的可是一整套玻璃器。 十张玻璃托盘、十只方形马玻璃克杯、两只高瓶颈玻璃壶,乃至十只玻璃碗。仅就制造这些器具,罗斯人的加工水平已经趋于成熟,所以制造它们的成本并不高,倒是它们是真正的敛财利器。 马格努特称呼它们是水晶,留里克也就将错就错。 “在我们罗斯部族,高贵的人都是使用这些餐具。你们也是高贵的人,也当使用它们。” 瞧瞧这些梦幻的器皿,本来马格努特打算以银质餐具招待客人,想不到留里克诠释了何为珍贵。马格努特夫妇的双眼因贪婪之感剧烈颤抖,这对老夫妻仍没有想到,更多的礼物还在后面呢。 真正的好戏在餐桌上演! 马格努特身为庞大部族的首领,他的高贵似乎仅仅显示在自己拥有统领上万人的权力上。至于自家日常的生活,可以吹嘘的就是三十多个从卑尔根集市买来的干活奴隶,以及少量金银器具。 首领的宅邸有些简陋粗犷,所谓吃饭的桌子也是简单的木板拼成。 作为本地的主人,马格努特自觉当用特色餐饮招待客人。不过随着留里克亮出了他携带的奇妙食材,事情就完全变了。 他们施行分餐制,这一点留里克完全无可厚非。 就在吃饭的问题上,留里克与他们的巨大差异,仅凭小小的餐具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至少首领马格努特一家吃饭不是亲自上手,包括诺伦在内,他们的餐具就是两种,勺子和小刀。 留里克面前的玻璃盘上盛放着鲜美的烤鲱鱼,另有一个看似简陋的木盘,其上放着一些奇妙的烤鱼排,直到留里克品尝这鱼排之际,才获悉这就是所谓大西洋的鳗鱼。如果说波罗的海特产是鲱鱼,那么北海就是特产鳗鱼。 马格努特憋着一万个问题,他的眼睛忙着凝视留里克的礼物,忙着体验使用“水晶器具”的快乐,还有观察留里克这孩子那灵活的手指,居然操纵两个木棍就轻易的夹住鱼肉块往嘴里送。 他正欲以此打开话题,奴隶熬煮的一瓮麦粥被端了上来,水晶做的大勺子给所有的水晶碗盛满了煮熟的麦粒。 煮熟的燕麦成了餐桌上最美妙的食物,这对于终日吃鱼度日的巴尔默克部族,实在有着极强的心理冲击。 “哈哈,真是麦香浓郁。在卑尔根,那里的商人以很高的价格兜售麦子,想不到我在家里又吃到了美味的麦粥。留里克,我的孩子,看来你的故乡可以种植麦子呀。” 留里克本想指正罗斯堡是苦寒之地,惨到洋葱都种不成。再仔细想想,情况明明如马格努特猜测的,罗斯人可以种麦子,还是大肆的种麦子。毕竟遥远的东欧地区,罗斯是势力正不可阻挡地扩展中。 “不错,我们可以种植麦子。我们罗斯人喜欢吃麦子,也喜欢吃鱼肉。” “麦子这是太珍贵了。用水晶碗盛放麦粥,用水晶的勺子挖着吃,这难道不是阿斯加德的人们才能享受到的?” 留里克笑着耸耸肩:“那就把这一切,当做人间的阿斯加德吧。既然你很需要麦子,未来我们的贸易,我会将麦子作为重要的货物运来。” “那真是太好了。你……我看到我的两个儿子,在你的罗斯也学到了一些奇妙的技能。你瞧,他们也在用木棍夹鱼肉吃。” 比勇尼听得笑道:“爸爸,这是罗斯人的习惯。那边很多人多是这样的吃肉。” 房间里充满欢声笑语,而诺伦毫不犹豫的从留里克这里要来一双备用的松木筷子。她虽不知道这餐具真正的名字,既然两个兄长和自己命中的丈夫,都在灵巧的操纵木棍吃饭,自己自诩精明的女人,也不该落下。可是她不停的努力,直到鳗鱼肉都被她夹得细碎,她是真的一点都夹不起来。 她的忧虑就写在脸上,留里克轻轻鼓励:“别着急,这需要一点时间的联系。比如你,你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吹奏骨笛。” 留里克的话可是给她提了个醒,诺伦仰起头,那金色秀发随之一阵:“也是。就像是你,留里克,借着我的笛子,你也不能吹奏一首曲子。我肯定你的天赋,你教我使用木棍,我教你吹奏曲子。” 这女孩突然变得落落大方了?留里克在惊喜中揣测到,这女孩已然把自己当做家人。 诺伦的积极表现实在让马格努特夫妇狂喜。 诺伦这女孩从不是、更不可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霜圣女,她耽于音乐酷爱吹笛,却也和一般的巴尔默克女孩一样,对于漂亮的宝石、金银非常喜欢。 在留里克提供的礼物中,就有专门赠与女人的宝石项链与吊坠。那是青金石、琥珀、多种颜色玻璃珠串起来的项链,亦有纯金的吊坠。 一件极佳的项链,留里克将之赠与英比约格这位首领的妻子、三个高贵孩子的母亲。 而诺伦,吃饭之际她的双耳立刻挂上了两颗金珠,脖子上则挂着一枚青金石镶金纹的项链。 留里克,他的形象以及现在的全部作为,彻底超越了诺伦对于优秀男人的全部幻想。这位远道而来的留里克,简直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 宝石和一些精美的皮革制品最能掏得高贵女人的欢喜,对于男人,剑与烈酒,当为有着奇妙效果的宝贝。 留里克并未赠与马格努特一支钢剑,倒是他当众亮出一个小玻璃瓶,其中还有这奇妙的液体,随着木塞被打开,房间里酒香四溢。 随着马格努特尝试性地饮用,他被剧烈的辛辣刺激,当辣劲过去,就沉浸于浓郁酒香中。 他简直是出于本能的将一玻璃瓶的烈酒喝干净,罢了还意犹未尽。 “这个老家伙,对瓶吹的本事也是与生俱来?他是个老酒鬼了?”留里克脑子有些乱,他目瞪口呆地盯着马格努特扬起的巨大喉结不停运动。 “啊!好酒,我这一生,从没喝过这样的好酒!它像是水,可它是酒!留里克,你该不会是从阿斯加德弄到这样的美酒?!” 留里克刚想解释,比勇尼先老弟一步说话,可弗洛基直接站起来兴奋地大叫:“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留里克兄弟受了奥丁的祝福。这个水一样的酒还能着火呢!这就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美酒。” 酒还能着火?在马格努特要求下,留里克索性把全部准备的烈酒都拿了出来。空置的玻璃碗盛满烈酒,酒液被轻易点燃。 人们凝视着玻璃碗中燃烧的酒,震惊得浑身冷汗。甚至是送餐的奴隶,不经意瞥到桌案上的奇观,亦是惊得心脏狂跳。 “阿斯加德!阿斯加德!你们罗斯人该不会从阿斯加德而来?你们,太奇妙了!”马格努特不停地说着赞美之语。 留里克现在憋着笑容,他知道自己在巴尔默克首领家族看来,已经是圣人了。 至此,这些礼物也完成了它们的任务。 顺着他们的惊叹之感,留里克昂起胸膛,义正言辞的做起最正式的自我介绍:“巴尔默克的盟友,在你们面前坐着的,是罗斯公国公爵、击败哥特兰和丹麦军队的军队指挥者、是巨大财富的拥有者、是最有智慧的人,是得到奥丁祝福之人,是遥远东方的征服者,所有科文人和所有养鹿人的首领,更是你们最值得信赖盟友!我就是罗斯的留里克。” 无数奇妙的头衔加身,比勇尼弗洛基兄弟早就对此深信不疑,正是见识到了罗斯的强悍实力,比勇尼才自作主张率先宣布与罗斯结盟。而今,真正的巴尔默克首领也被留里克的魅力彻底折服,哪怕坐在眼前的仍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男孩。 留里克仍是一个男孩真是一个好事,这意味着他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呢!一个年轻有为的盟友,就是对巴尔默克部族最大的帮助。 马格努特完全相信这孩子是真的得到了神的祝福,如此也就完美解释了自己今日的梦幻遭遇。他的眼角瞥着女儿的脸,只见诺伦这孩子,她的眼神真是时刻瞟着留里克,显然,女儿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位被奥丁庇护的男孩呢。 第507章 她一定会永久性给予罗斯人艺术之魂 一场奇妙的家宴终有结束,首领马格努特平日里只能少量喝到麦酒,如今他自觉喝到了来自阿斯加德佳酿,终于罕见地喝了个酩酊大醉。 接受了大量礼物的首领一家,也毫不犹豫献上了他们的回礼。 整个巴尔默克部族沉静下来,唯有远处峡湾上的一些光点。 那是夜间捞鳗鱼的人们,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发觉在渔船上点燃火把,之后洒下渔网就能大量捞到海鳗。鳗鱼比鲱鱼更加鲜美,对于今日吃到的晚餐,留里克对烤鳗鱼赞不绝口。 首领家的长屋内,一间以木板隔开的房间里,吃饱喝足的留里克只想安静躺在松软的皮革床垫上。 而诺伦,就是作为家族回馈的礼物,躺在他的身边。 油灯跳动的火苗下,她看清了留里克缓缓脱掉外衣的姿态。她强忍着紧张,甚至一度担心自己今晚就成为女人。不过如若事情真的如此,自己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自己的命运已经被安排,哪怕还没有到十二岁,她可以确定喝醉的父亲苏醒后会立刻去找祭司们沟通,接着顺理成章的操办一场婚礼。婚礼不过是一个过场,而现在,留里克已经站在这闺房中。 “你看着我干什么?很紧张吗?”说着,留里克顺手把皮衣扔到一边。 诺伦蜷缩而坐,她依旧披散着金发,身上仅着一件素袍,双脚也插在松软温暖的皮毯里。 女孩喃喃:“我父母已经决定了。你……就是我的男人。” “的确。本来,这件事是你大哥最先提议的。” 女孩点点头,弱弱问道:“你……喜欢我么?” 到底该怎么说呢?留里克不忙着说话,而是卸下奇怪的长裤,又露出了更加奇怪的短裤。 留里克可不会在穿衣的问题上亏待自己,他永远都要穿着舒服的衬衫短裤,一如一千余年后人们的常态。也因为他的喜好,那些接受军事化理的部族男孩和女孩,也都被命令必须是这样的穿着。就是这番穿着,实在让诺伦难以想象的奇怪。 留里克一脸随性地走上前,又随性坐下。他凝视着诺伦的脸反问:“你……喜欢我吗?” “我……我喜欢。你是一个奇迹的男人,你还懂得音乐。” “不错。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吹笛,喜欢你歌唱。” “太好了。” 女孩笑得像是盛开的花朵,她没什么心眼,留里克支持自己吹笛子、编新曲的伟大事业,那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好男人。 留里克平静地躺下,曾几何时睡在地上的用皮革布设的卧铺是最稀松平常的,如今,这番感受那么新奇。 他想要休息,想要好好享受二十天航行后在平稳陆地上的第一个安稳的睡眠,可诺伦如何放过这个从大海而来的梦幻男子? 留里克和两个游历的哥哥居住了一整年,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罗斯人是怎样的奇妙?罗斯和传说中的阿斯加德真的有联系么? 诺伦仿佛根本不疲惫似的,她滔滔不绝询问五花八门的问题。 如此多的问题缠身,厌烦中的留里克也只得压着性子,听着这姑娘的滔滔不绝。 直到诺伦问及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 “你……你是伟大的人。你除了我,还有多少个女人啊。” “很多。”留里克平静道。 “很多是多少呀?没关系,祭司说天神都有很多的妻子,人间的英雄有许多妻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告诉我嘛。”诺伦挽着留里克的胳膊不停晃荡,听这口气,就仿佛这女孩根本无所谓似的。 真的无所谓?她不会吃醋吗? 留里克实在也顾不得那么多,考虑到自己身为王者,倘若没有一个王后以及一堆妃子,人们反而会质疑王者的权势,以及质疑一个男人的力量。当今时代的北欧,这种质疑最为致命。 “至少有十个。” “啊!这么多!”虽然诺伦早有心理准备,听得这个数字她干脆坐了起来。油灯昏暗的光下,她吃惊地看着微笑的男孩,“那么,我在你众多的女人中,会有怎样的地位。” “当然的高贵的地位。我的女人都来自各个强大的部族。但是你是最独特的,你善于吹奏笛子,懂得编练歌曲,你比一般的女人更有智慧。” 本来诺伦也不奢求这样伟大的男人会耽于宠爱自己,留里克这番话说得她心里很温暖。她缓缓躺下,继续喃喃:“也许一个女人,不该过多追求吹笛。我也该像一般的女人那样,做好女人的工作。” “不。正因为你善于吹笛子,我很喜欢,我会支持你。而且,我想学。” “你想学?我教你啊。” 诺伦是真的没什么心眼,自己的爱好被持续肯定着,她当即爬起来,就把那鹰腿骨做的骨笛翻了出来。她直接乖巧地小鸟坐,当着留里克的面,吹响一区悠扬、淡雅、净化心灵的曲子。 她的表现实在惊艳! 留里克坐起身,只觉得眼前坐着的分明是一位传说中的女精灵,那优美的笛声好似述说大海的遥远以及冬雪的宁静,亦如她油灯下恬静的面容,是那样的让人舒服。 一首典型的北欧式的悠扬曲调吹完。 “真是完美的曲子。也许,我们该找一个合适的场所,我愿意继续聆听。你的父母,两个哥哥,还有你家的奴隶都住在这偌大的长屋里,真的不会影响他们?” “没关系。”诺伦优雅地摇摇头:“他们早就习惯了,尤其是我的父亲,他任何时候都不觉得我的笛声吵闹。再说,就是他送我的笛子,鼓励我吹奏。” 留里克被这笛声唤醒了精神,看来诺伦这孩子的吹奏本事是自学成才呢。 她是一位纯天然的文艺少女,这些年月留里克扪心自问,自己见惯的那些像男人一样勇敢的女人,突然跳出来一个爱好文艺的“女精灵”,真是太奇妙了。 而且,留里克是真的渴望学习吹笛子,渴望学会弹奏竖琴(如果能搞到。)并非留里克这是患了文艺病,他觉得音乐是有力量的,罗斯人需要音乐让野蛮变得高雅。不得不说,诺伦这孩子真是音律的天才,这音乐充满了奇幻之风,空灵而悠扬,让人的心安宁。 比起这位爱好吹笛的女孩,扪心自问,罗斯部族居然没有这样的人才。甚至连喜好音乐的人都没有,有笛子的人吹得曲子也是半斤八两。部族保存的那只不知从哪里抢来的竖琴,都老朽得成了烧火的柴。 西欧中世纪的音乐都是这悠扬空灵的调调,实质上,这种调调就是浓浓北欧风。究其原因,实在与维京各部族的扩张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反倒是最正派的罗马正统音乐,他们是学习的古希腊音乐,而古希腊音乐又学习自腓尼基音乐。至于腓尼基人的音乐,根源是在两河流域。以至于罗马音乐也是一股中东风味的奇妙调调。 而古埃及音乐,由于他们使用五音调,虽然与东方相隔一万公里,在音乐上却有着超时空的共鸣!法老宫廷的音乐,酷似东方那宏达高雅又舒缓的雅乐。 难道维京人的各个部族,必须要和野蛮的杀戮绑定在一起吗?留里克扪心自问,过去的四年时间,苟活于峡湾的罗斯人的确是在自己的鼓动下开始突然全面发力,迅猛扩张伴随着征服,而罗斯的征服的确伴随着残酷的杀戮,这一点留里克不否认,却也一点不觉得有错。 就是这番杀戮是否弄得“怨气太重”?难道罗斯人的未来,永远要与野蛮绑定? 不! 罗斯公国如果注定要演变成庞大的罗斯国家,注定统御北欧大部分地区和整个东欧,单纯的野蛮根本做不到稳固统御。也许当年的周公创建周礼,周礼非常注重音乐的力量,大抵就是考虑到音乐化野蛮为高雅的本事吧。 但留里克印象里的露西亚(统一的罗斯国家)本身拥有者极为梦幻的艺术细胞,那么作为她的前身,现在的罗斯人居然不善于音乐!不能忍! 身边的这位诺伦,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这位酷爱音律的姑娘,会赐予罗斯人永远的艺术之魂,会让罗斯人永远的和那些蛮族不一样。 纵使一个部族的未来主要由所有族人意志的合理决定,现在的留里克更相信部族中涌现的天才,或是从其他部族引进的人才,会给予部族伟大的飞跃性发展。 留里克想要试试这位诺伦,是否真的是一位掌控笛子的天才。 “诺伦,如果我哼唱一段曲子,你都能立刻用笛子吹奏吗?” “当然。”诺伦昂起身子,那自信的笑容让留里克无法怀疑。 “那好吧,听听我的吟唱。” 留里克轻轻哼唱起来,而这首曲子正是《掷弹兵进行曲》。他有节奏地哼唱这首本身便节奏感极强的曲子,只见眼前的诺伦,她小小的身子也随着自己的哼唱,像是受到了音乐的魔力,自发地有节奏抖起来。 为何要哼唱这首曲子?留里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只是诺伦有限的见识还无法窥探到,留里克的意图是为罗斯军队构建一支军乐队! 他早有此构想,只是罗斯部族本地的那些所谓音乐爱好者,他们的水平实在太糟糕。 留里克仅哼唱了两遍,诺伦攥着笛子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学会。 接着,一位天才的演奏家,开始了她完美的吹奏。 笛声清爽富有节奏感,音乐中,留里克眯着眼睛,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行伍整齐的步兵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自己面前走过。 因为《掷弹兵进行曲》就是为整齐队列行军量身打造!它实质仅有两种乐器演奏,即笛子和腰鼓。 它的核心曲调仅有四段,一支协调整个部队行军的随军乐队,只要无限重复这四段,每一个战士都能顺着曲调的节奏,调整好自己的步伐。而在战场上,军队以方阵之姿态,被音乐辅助着保证阵型不乱,如同墙壁一样压向敌人,这恐怖的威压感必在气势上就大大压敌人一头。 留里克瞪大眼睛,不禁鼓起掌来:“你是一位真正的天才。” “谢谢你的夸奖。你也是,你哼唱的曲子真奇妙,让我有一种抖动身子的冲动。” “嘿嘿,你会知道我的目的。现在把笛子借给我吧,你要教我吹奏。” “好啊。” 她是一位有感情的、天才的音乐家,她一定会赐予罗斯人文艺。 留里克太知道上行下效的威力,如果族人们看到公爵的一位妻子爱好音乐,他们一定会试着效仿。 对哦,要组建一支专业的宫廷乐队,所谓宴请客人的时候,让乐师演奏以助兴。 留里克当然不能一下子就学会如何吹笛子,纵使是天才的诺伦,她的确有很强的乐感,至于娴熟地使用笛子,也在于她平日里的生活是真的悠闲。 她可是首领的女儿,和那些巴尔默克大家族的年幼女孩一样,除了学习一些简单的“女人必会的功课”外,就是不需要学习别的。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儿,她们往往五岁开始,就必须和自己的其他兄弟姐们一样,为家庭付出劳动。 巴尔默克是个人口逼近两万的“巨大”部族,马格努特有着多个兄弟以及血缘关系相对疏远的亲戚。掌控统治地位的那些人,他们拥有足够多的财富,互相的联姻盘根错节,这样大家的关系变得非常缜密,哪怕互相间存在一些矛盾,看在血缘和姻亲的份儿上,大家在议事庭里商量一番,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庞大的部族必须有一个代表大家权利的人物,马格努特因而被推举成首领。首领漂亮的小女儿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她的日子过得像是宅女,无聊的生活中恐怕只有学习乐器、编练曲子最能打发无聊。 而今,她迎来了那命中注定的男人,对于在码头上就获悉此事的大家族们,他们已经完全释然了。 马格努特呼呼大睡,她的妻子英比约格很套样丈夫的鼾声,结果耳畔怎么传来了笛声? 任何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拥有一个好男人,透过长子比勇尼的描述,这位高贵的的留里克小小年纪已经是真正的男人,而且身边已经有了一批身份一样比较高贵的女人。她一开始是紧张的,随着比勇尼短暂又随性地描述,所谓留里克对其所有的女人极为友善,甚至对于那些奴隶都很友善,也偏偏是这样友善的人,带领罗斯军队打赢了很多凶险的战斗。 英比约格,她多希望这一宿女儿能和留里克发生些什么,倘若有了一个结果,那么祭司们那边就彻底的无话可说,如此几天后举办一个仪式,女儿就是顺利出嫁了。她坚信着留里克一定会考虑到巴尔默克人强悍的实力,会让诺伦在新的家庭里,在罗斯公爵留里克的众多女人中,有着足够高的地位。 结果这一宿后,他们两个真的发生了些奇妙的事情。 马格努特仍在呼呼大睡,清晨的英比约格带着好意寻着笛声走进女儿的闺房。只见房间里,女儿诺伦怎么变成了两个? 不!其中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白色亚麻衬衫)是留里克,那披散金发吹笛子的样子,简直和女儿一模一样。 这位老妇人咳嗽两声,引得两人注意。 “亲爱的留里克,诺伦。看来你们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 “是的。”留里克点点头:“我喜欢她。还有她吹笛子的能力。” “那真是太好了,你们远道而来可是要好好休息几日。留里克,过几天部族的长老们可是要把你请到我们的议事庭,这些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就不多问了。穿戴好衣服,来吃些东西。”说着,一脸慈祥的英比约格轻轻绷着一张脸,对着诺伦命令道:“他已经是你的男人了。诺伦,一会儿带着你的男人在咱们的家园转一转,看看我们的峡湾,还有伟大的雪山。” 诺伦调皮地吐吐舌,又转过头,对着留里克嘿嘿一笑…… 英比约格稍稍叹口气,她转过身离开了女孩的闺房。自己两个儿子,尤其是弗洛基听了他大哥的鬼话,非要把脑袋的金发踢得干干净净,罢了还要纹上花纹,难道真的勇士必须要这样做?反观留里克,在英比约格眼里,这位来自罗斯人的少年英雄,真是越看越顺眼呐。她巴不得把这个男孩留在身边,可惜这仅仅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清晨一瞥,她见到留里克居然忙着学习吹笛子,女儿有了一个知己真是好事,但作为首领家族的一员,英比约格太清楚政治联谊的意义与重要性。 第508章 码头榷场与瓦斯荷比的奥斯坦 阿芙洛拉号正是港口最梦幻的大船,整个巴尔默克部族,甚至是居住偏远的人们,他们纷纷划船而来驻足参观。 被数以千计的人围观,仍住在船上的人们心情可是非常糟糕。 留里克不在,巴尔默克人都下了船。耶夫洛自然成了大船的管理者,大家都想要下船,奈何没有留里克的直接命令,所有人仍要坚守在船上,紧紧看着一仓的货物。 终于,留里克在诺伦的亲自陪同下突然出现。 她自然地挽着留里克的胳膊,又在一众打扮光鲜的女仆人护送下,走近人头攒动的码头。 族人们自然地让开一条路,他们本是对着大船议论纷纷,现在数以千计的眼睛紧紧凝视起留里克那一张俊俏的脸。 那就是罗斯人的贵族?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首领真的把小女儿许配给这个罗斯人了! 留里克听到了一些奇妙的议论,他笑而不语根本无意搭腔。 见得老大终于出现了,扒在高高船舷的耶夫洛近乎于哀求地嚷嚷:“大人,我们何时下船。这一船的货物,我们……” “你们现在就下船吧!先把绳梯放下,接着给我小心把货物搬下来。我们就在这里,建设一个临时的商铺。” 话说到此,留里克也当着围观的巴尔默克人的面,大声宣布:“巴尔默克的朋友们!带上你们盐,你们的银币,和我做生意吧!这是你们首领支持的。” 不仅如此,诺伦也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宣布,她的描述比留里克更加描述。 瞧瞧这阵势,罗斯人是真的要销售他们的货物了? 大家早就摩拳擦掌,部族里流传着罗斯人需要盐的说法,似乎对于他们,盐就是货币。人们开始急匆匆地离开,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短时间内码头变得空荡荡得。 留里克耸耸肩,他有些哭笑不得。 “诺伦,你的族人跑得真快。” 女孩笑了笑:“大家太需要外来的商人。他们都去回家拿有价值的东西,很快他们都会回来。” “这是好事。现在,我也要等你哥哥带一众兄弟过来。” 马格努特首领仍在呼呼大睡,显然昨日的欣喜配上烈酒,时间快到中午了,他仍在睡眠。 早在上午,留里克趁着做客吃饭之际,就与比勇尼、弗洛基商量了一番关于摆开榷场之事。 一切正按照大家的计划有序落实着。 这是一场具有强烈试探意义的“远征”,留里克确定了一条从罗斯堡峡湾奔向纳尔维克峡湾的航线。首次航行阿芙洛拉号装载的物资数量并非很多,当然,这里的“很多”对于一般的长船,那载货量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巴尔默克部族处在峡湾了,本地虽有不错的山林资源以及惊人的渔业资源,奈何非常重要的一些民生物资实在匮乏。 比勇尼甚至描述,自己的族人连制造陶器的黏土都弄不到,更糟糕的还是铁矿石的匮乏。山区里当然有铁矿石,就是铁匠们发觉,自己故乡的铁矿比之他族真是糟糕太多。 事实的确如此,纳尔维克峡湾非常缺铁,但这个峡湾终年不冻。罗斯人面临的情况完全反过来,坐拥大量铁矿,甚至是惊人的铬铁矿,偏偏大海每年都要冻上半年。双方一旦联合,互有的优势结合起来,就能对冲掉各自的劣势。(所以纳尔维克港是瑞典铁矿石的出口港) 比勇尼带着近百个部族壮汉而来,他们成为最好的秩序维持这。 有着这群“保安”的协助,留里克这才放心大胆地将货物全部搬出来。 他也与比勇尼有约在前:“我会把需要交易的货物全部搬出来,你的人可要维持好秩序。绝非我的傲慢,我害怕有贪婪的家伙带头抢掠,最后闹得上千人哄抢。倘若发生了踩踏事件,你的族人会被自己人踩死。” 比勇尼也做出了明确保证:“你放心,我的兄弟都带着木棍。那个加过敢找茬,你不便出手,我的兄弟就帮你教训。” 留里克愿意相信自己的比勇尼兄弟,不过呢,这些维持秩序的活计干的就是“保安”的活计,他们不该白白站在这里主持秩序。 这些人,每人都会在本日做完工作后得到一枚银币,此乃报酬。 留里克要支付一百枚一般,即一磅银子的工资。这笔钱对于留里克如今可谓一笔小钱,但对于当前时代贵金属极为匮乏的巴尔默克部族,一枚银币的价值,一如曾经的罗斯部族的物价状况。 那是怎样的概念?一枚银币足矣兑换够吃一个月的鱼肉。 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远道而来的罗斯人亮出了他们的货物。 成麻袋装的麦子、大量松鼠皮、少量的鹿皮貂皮等稀有皮革、成捆的粗制亚麻布和少量白色细布、少量金黄色的肥皂。 而最令人亢奋的,是罗斯人摆出的大量手斧和矛头。 这些货物主要就是针对平民时常,布匹皮革关于穿衣,麦子是改善生活饮食,而铁器直接关系到本地人物资生产的效率。至于肥皂嘛,留里克也不奢望这东西能卖出很多,他才不会刻意降价。 所有的货物明码标价,就是价格嘛,在当众宣布后,在场的数千人根本是嘘声一片。 那些部族的大家族们,族长都是带着手下来看热闹,接着用手里的盐、银币和极少量的金币,从罗斯人手里买些好东西。他们抱着好奇的心态而来,一开始不求买到多少好东西,然罗斯人的商品是真的有吸引力。 可是!那个留里克,这个崽子报价是何其疯狂! 一个银币兑五磅麦子(留里克不需要对外族搞稳定的特惠价),如此价格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那些皮革,一张松鼠皮一个银币,一张貂皮十个银币?! 尤其是斧头和矛头,价格居然是五十个银币?! 场面变得极为聒噪,好似暴风骤雨的前兆。 比勇尼带着兄弟们竭尽所能稳定住混乱的气氛,待人们的情绪稍稍冷静,留里克又站在高处,郑重告知巴尔默克人他们手中食盐的价值。 “巴尔默克人!我获悉你们手里非常缺乏银币!无妨,你们手里的每一磅盐,就等同于十枚银币。你们就用盐,来购买我的货物!” 此言一出,人们消极的情绪顷刻间扭转了。那些最普通的人,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手中的盐在罗斯人这里如此之值钱? 罗斯人喜欢巴尔默克的盐,对于留里克盐和银币一样,都具备货币的属性。纳尔维克目前是缺乏金银这等硬通货,他们拿得出手的的确是大量的盐,即便弄到了一堆贵金属,留里克这番仍要从巴尔默克人手里弄到大笔的盐。 双方都有极强的交易渴望,一场以物易物的火爆交易就在码头进行。 为了避免混乱,留里克要求所有买主排好队。 排队买东西?真是奇怪的举动。 正当普通民众因莫名其妙无动于衷之际,那些意识到此乃一个重大爆买机会的大家族,他们的代表带着盐与银币,快速排成了队伍。 “不错,看来你们也有最基本的组织性。”留里克携手诺伦已经站在了高处的船舷,望着码头处排好队列的人群。 他目光看得很远,显然大部分的巴尔默克人是丧失了购买货物的机会,哪怕他们手里仍有大笔的盐。 交易稳定进行着,其稳定让人咋舌。 留里克再定睛一看,那些排队者衣着更整洁体面一些,其人出手也阔绰。 有的人忙着买麦子,有的人主要买皮革。铁器标价就是很昂贵的,仍有一些人购买了多支。 留里克着重盯着一名买了大概有二十把铁器离开的男人,就是此人,刚刚可是扛着一麻袋食盐以及一小包银币来买货的。他看到了,这个家伙扛着满是铁器的麻袋,和另一群人回合,所有的斧头和矛头,都交给了一个身披豹裘的花白胡子的男人。 “诺伦。”留里克手一指:“那个男人。” “谁?” “那个身披豹裘。也就是皮革满是黑斑的男人。他是你们部族非常高贵的人吗?” “他?”诺伦不禁瞪大了眼睛,面色流露出谨慎:“是的。” “的确是个高贵者。他知道我需要大量的盐,就带着盐买购买我最值钱的货物。今天我真是收获巨大。”留里克掐着腰,他沉浸在倾销式甩卖的狂喜中,一时间想不得太多。 诺伦挽紧留里克的胳膊:“他是奥斯坦,瓦斯荷比(西边近海低地农场)的主人。他很有实力,很是竞争首领的热门。” 女孩的话深深提醒了留里克:“奇妙的男人。然后呢?” “他放弃了。” “为什么?也许……”留里克急忙凝视诺伦的眼睛,“他今天卖了我很多铁器,你知道吗?那是比一般铁器更优秀的的产品,是放在水里也不锈蚀的神奇之铁。” 这番说辞诺伦听得十分陌生。 留里克继续道:“那个男人的举动,也许不单纯啊。他在购买武器,他在组织军队吗?难道他有野心……” 诺伦这回是听明白了,她急忙摇头:“不会的。我父亲的首领之位是大家推选的,这个职位其实谁都可以当,就是首领要和卑尔根那些贪婪的家伙交涉,我父亲愿意代替大家做这种事。” “那么这个奥斯坦……” “奥斯坦,还有他的儿子盖格,他的家族觉得仅仅在瓦斯荷比养一些羊,再去做盐捞鱼,生活仍是贫困的。他觉得我们的峡湾除了冬季不会结冰外简直一无是处。” “所以他想走出去?离开港口?” “也许吧。具体的事我不知道,但是唯有一点我知道。” “什么事?” 女孩最后轻轻叹口气:“很多年轻的男人不喜欢我们的港湾,他们都想出去闯荡。我的两个哥哥不也是这样么?不少男人去了南方的卑尔根,给当地的领主做佣兵呢。” “那个奥斯坦,他莫非是想带着整个家族,移居到一个美好的地方永远定居?” 对此,诺伦什么话也没说。但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到那个奥斯坦的想法。 “诺伦。” “嗯。” “我们下船,我要先和奥斯坦聊聊。我要去他的家做客,也许他并不会介意。” “当然。”诺伦点点头:“爸爸让我带你在整个峡湾转转,如果我们是去瓦斯荷比做客,奥斯坦一定也会同意的。” “好!你来带路。” “啊这……”女孩急中生智:“带上弗洛基,他和奥斯坦的小儿子埃斯比约恩关系很好。” “也好。” 留里克有意去拜访奥斯坦那个老家伙,一开始比勇尼是质疑的。妹妹和留里克的关系极为亲密,比勇尼非常高兴,但巴尔默克人所在的峡湾很大,再说时间已经是下午了,留里克现在去拜访瓦斯荷比农场是否合适呢? 见得这小子态度坚定,比勇尼只得招上两个信得过的兄弟,又将亲弟弟弗洛基推上前,此三人就作为最佳向导。 留里克也得做一番表面功夫,他又换上了罗斯人的制服,也带上了包括耶夫洛在内的三名精锐佣兵。 强壮的战士掩护着留里克离开纷繁嘈杂的贸易现场,对于贸易的事情,留里克已经无需再担心,毕竟交易的成果“盐”会在第一时间运到船舱。 他与诺伦等人尽量低调地离开,很快,就在另一处小码头,赶上了正在与自家的伙计们谈笑风生的奥斯坦。 穿着奇妙蓝纹白袍的人出现了! 几个伙计瞬间闭嘴,接着下意识地守卫着自己的金主奥斯坦。 和伙计的谨慎态度完全不同,奥斯坦索性推开手下。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首领马格努特的一对儿女,以及罗斯人留里克,明显是有一些要事这才跑到这里。 奥斯坦善意地张开双臂,向着留里克径直走去。 “远道而来的朋友,看来我与你注定会发生一些事。啊,近距离看着你,真是一位漂亮的男孩。” 留里克轻轻摘下帽子之际,弗洛基非常干脆地嚷嚷:“奥斯坦大叔,我的留里克兄弟有些事想和你谈谈。他,想到你家中做客。” “做客?” 留里克昂起头,面容带着微笑,接着问及尖锐的问题:“看来真正的英雄是无法忍受局促的峡湾,一支正在崛起的军队,是要征服遥远又富庶之地,作为他们新的美妙家园。” 此言一出,奥斯坦沉静下来。 一个面色清秀、衣着体面却也流露着英武之气的男孩谁能不爱呢?奥斯坦在检查购买的那些斧头和矛头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分明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缘何?他以自己的佩剑做了实验,想不到一次简单的劈砍,自己的剑刃有了凹痕,而斧刃完美入新。 他想和留里克再说些客套的话,本也愿意让这群人到自家做做客。 现在的情况变得奇妙。 奥斯坦绷紧一张脸:“你……罗斯的留里克。你知道我?”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的渴望,而你的渴望,也是我的渴望。” “我的渴望?”奥斯坦严肃着脸,渐渐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留里克亦是回以同样的笑意:“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罗斯人仅仅是来做生意的吗?我说了,你渴望的,也是我渴望的。” 奥斯坦点点头,接着面对大海长舒一口气,又以老男人的深沉嗓音感叹:“也许,你是神派来的信使。也许你会帮助我的家族达成我毕生夙愿。来吧,尊贵的留里克,我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谁能知道这两俩一大一小谜语人在说些什么?明眼人倒是都看得出,两人的一番对话,彼此间已经构建起某种难以明说的默契。 很快,留里克等人,坐上了奥斯坦家的奔向瓦斯荷比农场的划桨长船。 第509章 这是对不列颠的野望 没有航行太久,留里克一行平安抵达奥斯坦的瓦斯荷比农场。 留里克的手掌尽力遮着阳光,第一眼看到这里,他只觉得此地的寒酸。 此处有大量的木质长屋,少数屋子倒是有石头堆砌而成的墙,但它们整体的简陋显而易见。 长船停靠一处小码头。 “看来,你的家族拥有很多船只啊。”留里克随口便说。 “不。罗斯的留里克,你看到的长船,大部分并非我的族人。” “那是什么人?他们的船只为何在你这里。” “只是朋友。他们,都是瓦斯荷比的主人。” 留里克有些奇怪,好在随行的弗洛基做了简单解释。因为瓦斯荷比,本身就是一群小家庭聚在一起而组成的村落,而奥斯坦一家是这些人中最有声望者,其本人正式这一村落的村长。 随着留里克的登陆,他踏在青草地上,很快便亲眼看到了整个村子的概况。 大量的简陋房舍被稀疏的松树、橡树林遮掩,当然许多房舍本质好似帐篷,躺入不是有人进出实在看不出那是房子。 那些人们见得奥斯坦回来了,不少人笑嘻嘻地走出家门迎了过来。 怎么还有一些奇怪的访客? 他们穿着独特,似乎和那艘进入峡湾的大船有着莫大关系? 人们对外乡人保持着应有的谨慎,留里克亦是略微勾头,以眼角扫视着围上来的民众,估测其数量与构成。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奥斯坦伸出手致意:“都不要紧张,这几位是罗斯人。尤其是这位,年轻的留里克,是我们的贵客!” 说罢,这位老家伙又拍拍留里克的肩膀:“朋友,今晚就留在我这里借宿吧。我正好与你谈谈那件伟大的事。” “我并不反对。不过,此事你需要派人知会首领。” “我这就差人去办。” 一批松枝燃起烈火,一只小羊被剥皮炙烤。 瓦斯荷比迎来了贵客,奥斯坦决定烤上一只羊招待留里克,已让自己简朴的家园更显得体面。 本地人饲养的牛羊数量非常有限,这些牲畜要时常吹着来自大西洋的风,又在西部海岸上琐碎的草甸觅食,恶劣的自然环境让瓦斯荷比几乎成了放牧禁地,然住在这里的人们仍在艰难求生。 因为峡湾中最好的那些聚居区已经人满为患,不堪拥挤的人们只得到母港附近的区域开辟新的定居点,或是背叛部族去给卑尔根人“打工”。 随着一切都安顿下来,直到留里克亲自进入到村庄的宴席,留里克这才完全明白,瓦斯荷比相对于整个巴尔默克部族,就是半游离的定居点,就相当于罗斯人的罗斯人母港与墓碑岛的关系。 瓦斯荷比的那些身强力壮的十多个男人,皆在奥斯坦的号召下进入到灯火通明的那最大的房舍里。 此房舍并非长屋,以留里克看来,这就是以巨大的永久性帐篷。接近于圆形的木头墙壁上安装了巨大的木质“蘑菇头”。其中心有个孔洞,从而在室内点燃篝火,废气皆从孔洞游离。 留里克身份高贵,自然有权享用油滋滋的烤羊腿。甚至是耶夫洛在内的三位罗斯战士,他们散发的英武之气令人佩服,自然也成了座上宾。同样的,诺伦和弗洛基身为首领的两个孩子,奥斯坦亦要给予礼遇。 其实当奥斯坦看得诺伦与留里克的亲昵,一种难以明说的失落感就笼罩其身。 小儿子埃斯比约恩本已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他有心等到诺伦长大,接着带着小儿子去提亲。现在,一切的计划都泡了汤,不过自己也绝不亏。 留里克这位来自大海的男孩,其故乡竟是山脉东方的海洋。 虽然这非常的难以置信,现在来看,罗斯人拥有梦幻的大船,自然可以进行极远距离的航行。 众多的壮汉聚在一起,他们还都佩戴者剑与手斧,一双双眼睛都不时的瞄一眼自己,这顿饭留里克吃得真是不自在。 直到奥斯坦看得留里克啃了半个小羊腿,终于开腔:“该谈谈正事了!留里克,你瞧,我们瓦斯荷比最勇敢的男人都聚在这里。” “好吧!谈谈正事。” 留里克轻轻放下肉食,他看看左右自觉再不需任何遮掩:“奥斯坦,我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试图冲进所谓的世界尽头之海,你们要找寻新的家园,去建设一个更好的瓦斯荷比。” “不错。爽快!你……觉得我们能行吗?” 被猛然一问,留里克稍稍愣住:“这是我的问题吗?明明是你们的问题。你有信心,就带着朋友们远航。所以,你到现在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的确,因为向西方航行,或是被海怪吞噬,或是坠入世界尽头之深渊,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我知道一些勇敢者试图远航……” “然后呢?”留里克问道。 奥斯坦绷着脸摇摇头:“无人生还。” 在大洋中航行当然要面对太多的凶险,至少波罗的海的水文状况是比大西洋好太多。 留里克轻轻后仰身子:“所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言语上鼓励?还是提供更直接的帮助?” “我们……我……”奥斯坦持续犹豫了一阵子,终于提出了瓦斯荷比一伙儿琢磨一夜的渴望:“我想购买你们的大船。” “购买?”奥斯坦的提议立刻令留里克振作,毕竟有关买船之事,留里克已经和比勇尼有了口头的约定,故即便是买船,那也是把新船卖给首领马格努特。 “对!一般的长船也许难以抗住海上的波涛,但是我们拥有一艘大船,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留里克不想反驳奥斯坦的奢望,阿芙洛拉号是仿造卡拉维尔的船只,哪怕将她升级为上千吨排水量的盖伦型船只,遇到海上台风,仍是抗不过滔天巨浪。那个位面免的蛮牛哈尔西,可是为了赶时间,带着整个舰队硬闯台风,哪怕是三万吨的钢铁航母,也仅能靠自己巨大的体型硬抗,为此也搭上了八百水兵的命。 说实话,就算是有新的大船,留里克也不想卖给这群人。并非他有着战略上的担心,而是这群家伙根本就是买不起。 面对留里克的犹豫,奥斯坦催促道:“朋友,你至少给我一个价码。” “好吧。”留里克长呼一口气,“最少两千磅的盐。” 此言一出,整个房舍窒息了。 奥斯坦沉静半天最终憋出一股苦笑:“两千磅的盐?这……太疯狂了。我们瓦斯荷比必须用上好多年的努力,才能制作这么多盐。” 留里克耸耸肩:“可是我看到,你在购买我的铁器可是非常爽快的。” “那不一样。我要武装我的朋友,我们要组织一支武力探险队,武器哪怕是大价钱也是要支付的。再说了,你们罗斯人的铁器质量极好,我真是大开眼界。” “哦。实不相瞒,关于一艘大船售价折合二百磅的银币,这其实是卖给朋友的最惠价。如果我要认真起来,卖给你四百磅银币都是合情理的。你以为呢?我们要经历二十天的持续航行,要横穿丹麦人的封锁线,必要时候还要进行战斗,这才把船开到你们的港口。为了这次航行我也是九死一生。” 留里克说的完全是事实,而在奥斯坦等一众人看来,罗斯人根本就是在买大船问题上施行实力劝退。 “可是两千磅的盐,太疯狂了。为了买你的的这一批铁器,我们瓦斯荷比已经卖给你了一整年熬煮的盐。” “你们一年仅能制造一百磅盐?”留里克猛地探着脑袋追问。 “如果努力一下,也许可以到二百磅。你瞧,我们最快也得十年时间,才能买到一艘你们的大船。” “那是你们太穷了!”留里克猛地拍打桌子,事到如今有些别在心里的不客气的话,他终于嚷嚷了出来。 “奥斯坦!” “在。” 留里克言语不再修饰任何敬语,他伸着手指向西方的位置:“你们知道不列颠吗?那座大岛就在西南方向。你们以为西方的大海是世界的尽头?我告诉你们,什么深渊什么巨大海怪,全都是懦夫的臆想。懦夫不敢出海,于是编造一些谎言来掩饰自己的懦弱,你们要是信了,那就是蠢货。” 奥斯坦一把年纪,被一个崽儿训斥他如何能忍?但他憋住了,只因留里克的话语提及了一个非常奇妙的结论。 “我们都知道不列颠的存在,卑尔根的家伙们去那边抓了不少奴隶,也抢了很多金银。可是我们一路向西,如何抵达不列颠?” “你们……以为不列颠仅仅是一座小岛?它的长度比巴尔默克到卑尔根的距离还要长。你们现在非常贫穷,可是我看到的是一群勇士。”说着,留里克索性站起来:“我可以保证,你们向西航行必能找到陆地,你们可以在更舒服的地方建立新的定居点。而我,本也有意操纵大船向西方的海域探索。因为,我得到了神谕。” 留里克拍着胸膛,那一句“我得到了神谕”实在震慑了奥斯坦。 “向西航行,我们会遇到一些岛屿,那里或许可以定居。如果我们离开港口转向西南,一定可以找到不列颠的最北端。” 听得,奥斯坦兴奋地拍案而起:“所以,你会帮助我们?” “岂止是你们?我可不是仅仅来卖掉一船货物的。我来了,那就咱们两个部族携起手来,去做一件大事。”留里克干脆走近奥斯坦,抬头仰望这位老家伙:“难道你们不想像那些卑尔根一样,杀到不列颠攫取大量的财富?” “想!我做梦都想。也许我活着看不到那一天,但是我的两个儿子、我的家人,还有我的朋友们,一定要在温暖的的地方种地牧羊。” “那就跟着我干吧!” “好啊。不过,我的瓦斯荷比全部的战士,包括所有的女战士,我只能集结起一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实力并不强。我不想单纯的在不列颠抢掠,我想定居下来。” 相比于一般的维京人,这位瓦斯荷比的奥斯坦的远征动机真可谓清奇。留里克仔细思索一番,猛地瞬间,他真正的意识到了,这群家伙是挪威人,虽然都是维京人,挪威维京人和丹麦维京人的确有着很大的不同。各路挪威部落,比起劫掠,他们愿意去找寻新世界并作为拓荒者。 瓦斯荷比,以当前时代的标准,留里克确定她已经是一个中型村落。各维京部族,哪怕是一名少女有力气拿起斧头,那么她就被算做一个女战士。各部族可谓全民皆兵,而在瓦斯荷比这里,留里克看到了最朴实的“nodic式民主”。 这位奥斯坦,他在瓦斯荷比的地位就是一位全体居民的代言人而已。 在场的男人们都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家的态度非常纯粹,所谓倘若罗斯大船要奔向西方探险,如若留里克有意找到不列颠并展开劫掠,那么整个瓦斯荷比的战士会划着长船,作为罗斯人的不要钱的佣兵参战。而一旦劫掠了不列颠的当地人,他们决定拿出一半的战利品,赠与罗斯人。 大家都是这样的态度,最后奥斯坦也在大力支持着。大家都开始起哄,只求听到罗斯的留里克肯定的态度。 “好的,看到你们如此支持我,我很放心。不过……” “还有什么困难?” 留里克清清嗓子:“很快你们的首领会召开一场会议。” “是的。很多有身份的的贵人,都打算聚在我们部族的议事庭你好好与你会晤。我现在邀请你的事,仅仅属于我们瓦斯荷比方面的私事,我们签署任何的契约,本质上也不算数。” “但是,你们的真的渴望离开这里,在温暖的地方建立nyvastholmby。此事你完全不用担心。”留里克拍着胸膛,“我和比勇尼已经是兄弟,我们聊了很多。比勇尼在得知有一条航向可以直接冲到不列颠后,他也是非常支持对那边进攻。你们瓦斯荷比组织一支军队独木难支,倘若你们整个巴尔默克部族组织一支军队,我们今年趁着夏季温暖期,就能顺利冲到不列颠。” 奥斯坦听得激动万分,一头酣睡的猛兽被唤起了捕猎的渴望,“如果大家都支持这个计划,那就太好了。我就是有些担心。” 突然,一直当听众的光头少年弗洛基站了起来:“奥斯坦阿叔,留里克兄弟所言千真万确。我们早就在酝酿这个计划,现在罗斯人的大船停在港口,冲向不列颠捞取财富,我们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小子。”奥斯坦怒目瞪着弗洛基:“也许会有一场战斗,你小小年纪,也渴望探索渴望战斗吗?” “战斗?我已经和丹麦人打过几次海战了。我不怕。” “这是事实。”留里克即刻补充:“海战中我不怕任何敌人。我会在议事庭当众宣布这件事,马格努特首领一定会支持我,想必你也会是非常支持的。” “那是当然。” “很好。只要冲到不列颠,你就有机会大肆劫掠,你会变得富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购买我们的货物。听着,我不打算和甘于贫穷的家伙做生意,你们必须快点富裕起来。” 奥斯坦深深点点头,接着张开双臂,将留里克抱在怀中,就像是父亲抱住儿子。 “你……的确是奥丁派来的使者,你给我们瓦斯荷比带来了机会。” 留里克急忙挣脱之,又问:“你直到该怎么做了吧?” “我明白。议事庭里我会是你的绝对拥趸,我会抨击所有的质疑者。攻击不列颠的计划,我们一定成功!” 第510章 这是一场团结的通向胜利与富强的nordic会议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阿芙洛拉号运载的货物被巴尔默克人爆买一空。 船舱里的物资换成了一批质量不错的盐,此乃罗斯人最渴望得到的。 但在巴尔默克人这里,他们的购买欲望可没有因为物资售罄而有一丁点的降低。那些普通的民众,他们大抵对买到一点货物不是报以太多的期望。只有少数幸运儿买入了一点最后的剩余,主要的物资都被有权势的那几十个家族抢购一空。 就是这些大家族,他们派出的代表不停在大船下嚷嚷,又是直接跑到首领马格努特的家中,试图和罗斯人的首领留里克直接谈谈。 大家的态度出奇一致,便是希望罗斯人下次来时多带一些货物。 奈何,留里克并不在。 一众男人聚在马格努特家门口议论纷纷。 “奥斯坦,你竟然亲自请罗斯人去你家里做客。你们会密谋什么?” “他这么做,怕是下次罗斯人再过来,好东西都被瓦斯荷比的家伙们买走了。” “那可不行。我们都不是穷鬼,凭什么他们去占个先机。” “对!奥斯坦这么做,就是在破坏兄弟们的团结。” …… 也许人们总是愿意共患难,却因为私欲不能同享福。 马格努特首领和比勇尼竭力呼吁大家安静下来,不可再恶语相向伤了和气。 “大家都听我几言。”马格努特摆着大手道:“很快我们召开会议。罗斯人有意和我们说明许多大事,我获悉了一些事情,不过罗斯人明显还有更多的想法。” “你知道一些情况吗?”一个健壮的男人突然嚷嚷。 “我最清楚。”比勇尼昂首道:“巴尔达,我的朋友,我知道一些情况。” “你!比勇尼,你在罗斯人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兄弟们正好问你事情。你就把你知道的现在告诉我们。” 巴尔达在众多的巴尔默克男人中也是出众的,此人年富力强富有胆略,其父新丧,他就自然统领起整个家族。这等人以及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实在是巴尔默克之所以能凝聚成一个庞然大物的中坚力量的因素。 那些执意龟缩在峡湾中的家伙等同于懦弱。在场的人们都愿意走出去,可惜他们缺乏领路人,亦是缺乏机遇。 比勇尼兄弟以及部族的勇敢者,他们过去一年的奇妙探险实在是各个家族的美谈,任何一个野心家都有意效仿。 他代其父,公开向兄弟们宣布一件事:“你们都看到罗斯人的大船了!我在罗斯人的港口看到了大量的船只,他们的造船作坊仍在建设新的大船!罗斯的首领强烈希望与我们结盟,还愿意卖给我们一艘大船。” 此言一出,气氛再度热闹起来。 不过新的重大问题接踵而至。主要的问题有两个,其一,购买大船,归属权在谁手里;其二,大船价格如何。 因为巴尔默克部族的传统的nordic,有些重要的东西的所有权,实质是所有人的,譬如一艘冰山一般巨大的船只,她理所当然是部族的财富,购买这艘船的款项,也理应由整个部族支付。 最关键的问题便是大船的价码。 当比勇尼指出价码高达折合两千磅的好盐,人们全都震惊了。 就仿佛比勇尼做起了一个卑鄙的骗子,诓骗大家抬出一个极高的价码,最后在交易之际中饱私囊。 是啊!两千磅的盐买一艘船?这是欺负老实人吗? 当即便有质疑的话语直指比勇尼,气得他脸颊股得像是蛤蟆。他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们有牢骚不要针对我。这都是罗斯人留里克的主张,等会议开始,你们去和他交涉。” 夜幕降临,沸腾的巴尔默克终于安静下来。 留里克一行不得不住在瓦斯荷比,和本地的一众普通渔民住在一起。 人们纷纷获悉这位来自罗斯的年轻人要给大家指明一个正确的道路,从而大家得以在温暖之地建立新的家园。数以百计的瓦斯荷比人纷至沓来,他们点燃更多的篝火,围着留里克本人左看右看,接着赞不绝口如此美少年,必是来自阿斯加德的大好人。 这一宿,留里克无奈的只能和诺伦记载简陋的房舍里。即便如此,以本地人的感觉,两人居住之地已经算是高级。 瓦斯荷比普通的渔夫,他们的房子主要是用石块与泥土砌墙,墙外堆积土壤,房顶的树干拼凑成的粗糙木板,又铺设大量的树枝和泥土。他们更像是住在洞窟里的兔子,其简陋着实令留里克无语。 入夜,虽是短暂的接触,诺伦的心里已经把留里克作为自己不能割舍的亲人。何为一见钟情?她对于留里克正是一见钟情。哪怕是住在这简陋之所,留里克不抱怨,自己也无话可说。 “户外的风有些不同呢。”漆黑中的留里克喃喃。 诺伦拧拧身子,她似乎有些冷,就攥紧身边人的胳膊,娇嗔几声。 “我还以为瓦斯荷比是个富有的存在,想不到他们把财富都用在买铁器上了。也好,我的铁器品质只好远超他们的见识。带着他们这一群渔夫去攻击不列颠?他们可得做好战死的觉悟。诺伦……你苏醒了?” 女孩又拧拧身子,嗯嗯两声。 “好吧。你睡吧” 新的一天,整个峡湾大雾弥漫。 苏醒的留里克拧拧身子,总觉得自己浑身潮乎乎得。事实也确实如此,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也只得感慨一个,所谓住在大西洋沿岸的陆地,必须与潮湿为伴。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遥远的北地酝酿,今日的大雾只是一个前奏。 直到中午时分,强烈的阳光吹散武器,留里克这才带着一些瓦斯荷比人送的土特产(一点羊奶做的干酪和一包盐),乘船回到巴尔默克母港。 巴尔默克,她是一个大型的母港与多个数百人的村庄联合而成的庞大定居点。其实按照当前的欧洲标准,巴尔默克人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自己建立了一个王国,毕竟从所有方面来看,她具备建立王国的一切条件了。 摆放瓦斯荷比,留里克得以深入本地人的平凡生活中去,以他自己的记忆,不难看出这群人的生活状态,与过去的罗斯人有着惊人的相似性——都很贫穷。 之后的两天他又在诺伦和弗洛基的陪同下游逛了峡湾定居点的主要区域。 尤其是三人站在的那条通向雪山的崎岖道路上。 弗洛基自傲地举着右手指着大山:“沿着路一直走,我们登上山丘就能找到一片湖泊。一些人住在高山湖泊处。去年我和比勇尼就在在湖泊上船,顺着向东流淌的河道,最终找到了的你们。” 世间本无路,行人一双脚不停走动便踩踏出了路,而在没有路的时期,河流就是最好的通路。但相比于河流,大海明显是更好的通路。 所谓望山跑死马,当留里克获悉去年弗洛基等人徒步走了三天才登上高山湖泊,自己现在也就别去凑热闹了。他倒是确定了一条陆路的回罗斯之路,但就时间效率而言,走海路是绕远不假,速度是真的快呀。 气象似乎有了些变化,本该是温暖的南风怎么突然夹杂了一丝凉意? 留里克没有进一步留意这样的变化,因为那些有权势的家族们,已经不能再忍耐下去,巴尔默克的公用议事庭里,一场会议正式召开。 这场会议要讨论什么?留里克已经事先知晓一二。 巴尔默克的男人们说话实在是干脆,当留里克刚刚入座一个重要的位置,一个尖锐的问题就砸了过来。 那位壮汉巴尔达,他被一种质疑者推举为代言人,就由他针对购买大船的问题提出质疑:“罗斯的留里克,兄弟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巴尔默克人本质是愿意购买一艘你们的大船。但是你拿出的两千磅好盐的报价,我们如何拿得出来?既然你们有意和我们结盟,就当拿出更大的诚意。否则,兄弟们只会将你们看做远道而来的好商人,但不会真的将你看做兄弟。” 这个问题留里克一想,自己在瓦斯荷比已经和奥斯坦谈论过。再说了,两千磅的盐购买一艘大船,到底谁亏了? 他使了个眼色给奥斯坦。 果然,奥斯坦站起身,面对在场的二十多个兄弟说道:“罗斯人拿出的价码已经非常便宜。这位年轻的留里克,他与比勇尼向奥丁发誓愿今生作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正是这份交情,本该是四千磅盐的价码,他降低了一半。” 居然还有这一内情?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不过作为质疑者的代言人,巴尔达反问:“所以,我们还赚了?难道你们都没有想到,我们只做两千磅盐,要付出多大的心血?”说着,他又凝视留里克:“漂亮的男孩,愿你的心灵如雪花一般纯净。你是商人,也不该过分搜刮我们的财富。” “你?”留里克摆出一副怒气的脸:“也许你们的首领更有发言权。我没有逼你们一定购买,而且我的确给了你优惠价格。我经过二十天的航行,可不是给你们散财的。你可知我们制造一艘大船耗费多少物料?我们经过丹麦人的控制区要经历怎样的战斗?” 如此一问,巴尔达哑口无言。 突然又有人嚷嚷道:“马格努特的仙女已经是这位留里克的妻子,这就是罗斯人赚取的最大利益。” 马格努特咳嗽两声驳斥道:“我女儿和她的婚姻是另一件事。诺伦嫁给谁,那是我的权力!” 话音刚落,一些不和谐的嘘声在众人中传来。 不说说好的nordic的议会应当是和谐的存在吗?怎么还有变成吵架现场的可能性? 留里克急忙大声说道:“我们罗斯有大量的商品,可是你们仅有盐和少量的羊跟我交换。你们缺乏金银,也缺乏别的货物。我发现,你们的定居点也很糟糕,人活得像是土拨鼠。也许你们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们不喜欢对外探索?还是说仅有少量的勇敢者打算走出去,更多的人喜欢窝里斗?” 被斥责一番后,便有人扯着胡须嚷嚷:“我们一直想对外探索,想扩展新的领地。但是,我们的扩展就必须和卑尔根人竞争,至于山脉以东的地方,那是你们的领地。” “你们都愿意对外探索。为什么不去做呢?” 留里克想要说什么,马格努特首领已经全都明白了。比勇尼直接告知老爹罗斯人对于西方大海有探索欲,或者说此探索欲主要就在于这位留里克。因为马格努特,他本人对于西方的大海从不是一无所知,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深入人心。 当然,传说中的世界尽头之海与深渊,他仍是坚定不移。只是介于儿子比勇尼去年的探索成果,马格努特相信那可怕的深渊还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凡人怕是要经历数月的持续航行,才能窥探那世界之外的黑暗空间。 马格努特故作无奈道:“我们渴望种麦子的天地,温暖的牧场,还有更好的鲱鱼渔场。我们的年轻人渴望出去闯荡,以至于不少人去了南方做佣兵。我们渴望富有,我们都受够了这贫瘠的峡湾。谁能给我们一个走出去的机会?” 瞧瞧这话问得,何其的美妙?! 留里克哈哈大笑:“好啊,我给你们一个扩张的机会。你们去抢掠资源,尤其是抢掠金银,你们变得富裕后再跟我们交易。” 马格努特又是故作大惊,弱弱的问:“我们联手,攻击卑尔根?不!他们有十万人!” “是不列颠那个巨大的岛屿,就是你家族布里吞奴隶的来源地。” “那些奴隶是我从卑尔根的市场买来的,我们部族的奴隶都是这样来的。还有的是从海泽比购入。” 留里克继续质问:“那么你们为何不去攻击奴隶的源头,不列颠土地肥沃,那里的土地适合种麦子,适合放牧,周围的海域有着大量的鲱鱼。你们为何不组织一支军队去征服呢?丹麦人已经在尝试,卑尔根人忙着去抓奴隶,再高价卖给你们。如果你们不动手,那些好地方都被他们占有了。到时候他们越来越富有而你们依旧止步不前。你们以为这是好事?当他们足够强大之际,会毫不犹豫进攻你们。” 会场突然鸦雀无声。 此刻没有任何一人因觉得留里克只是一个少年,其人说的话就值得商榷。 留里克的言语指明了两个针对巴尔默克人非常要命的问题。 第一,冲向不列颠,劫掠可以立刻发财,定居可以长足富裕。 第二,一个新时代降临了,如果巴尔默克人不大胆行动,最终所有人会被强悍的卑尔根人吞并。 对于他们,第二个情况更为致命,因为这就是在场的人们正在面临的最尖锐的问题。 那位被推举出来做“丑角”的巴尔达,他高举起拳头:“罗斯的留里克说得对!那些卑尔根人多次要求你们加入他们。凭什么?加入他们,我们就必须听从那些人的号令,还要给他们的盟主上贡。” “对!”奥斯坦也高举着拳头站起来:“我支持留里克的主张。我仅代表所有瓦斯荷比的人们,留里克知道前往不列颠正确航线,我要带着我的朋友们冲向不列颠,我要占领一片温暖的草地建设一个新家园,繁育大量人口变得强大。” 奥斯坦的言语太过于直白,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合着这场会议之前,留里克去奥斯坦那里做客,已经说明了太多的事情。 奥斯坦分明是罗斯人的铁杆拥趸,人们不禁认真思考一番,能让那些人支持罗斯人,想必这位罗斯的留里克必是许诺了很多好东西。 根据那第二个要命问题,聪明人立刻就联想到一个新的情况。 既然罗斯人非常强大,巴尔默克和他们构成联盟不就行了?巧了!这件事本就是首领马格努特之子比勇尼竭力促成的,尤其是那十个去过罗斯的勇士描述了,他们面向漫漫长夜后的第一抹阳光下跪,赞颂奥丁的伟大之际,也亲眼目睹了三个男人的盟誓。 歃血为盟让巴尔默克人感觉奇怪,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个仪式就是一个伟大的象征,象征着不同血统之人经过歃血,拥有了共同血统。 顺应当下的气氛,最有话语权的马格努特首领劝说大家:“我决议和罗斯人结盟。你们听我所言,因为卑尔根人和丹麦人的关系日渐密切。我们和卑尔根人是实质上的敌对,虽然大家并未真正开战。但是罗斯人和丹麦人,已经处在漫长的战争状态。他们有着征服已知世界的野心,我们和罗斯人当联合起来自保。必要的时候还能组织联军抵抗他们的入侵。” “那就联合吧!”奥斯坦继续举着拳头:“兄弟们,你们看吧!留里克会带领咱们攻击不列颠,我们亲自去劫掠亲自去拓荒,等我们发了大财,就能购买更多的罗斯大船。我们变得强大后,卑尔根的家伙们便不会再傲慢视我们。” “对!联合起来!然后,攻击不列颠!我巴尔达完全支持这个发财的主意。”说话的正是巴尔达,留里克有些奇异,也许从一开始这个壮汉就是个反串恶人的角色? 其实巴尔达是真的被说服了。或者说,是被发财的渴望占据了整个头脑,一切的问题都在于巴尔默克的贫穷,倘若因为攻击不列颠而发了财,过去的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再说那岂止的发财那么简单?部族里的一众年轻男人因为贫穷搞不到女人,如果组织军队打到不列颠,抢掠那边的女人,兄弟们的娶妻问题也跟着解决了。 以往的那些奔向大海的探险家有去无回,那是他们缺乏经验。 但是这位留里克完全不一样,罗斯人根本是有备而来。 巴尔达成了留里克新的拥趸,见状,那些质疑者瞬间都牵挂了。整个议事庭内人们有节奏地吼叫两个词。 “联合!不列颠!” “联合!不列颠!” …… 在极为热烈的气氛下,马格努特笑着拍打双腿,示意大家暂且安静。 “现在,我们当选择一个极佳的日子,通过仪式确定我们两族结盟。我决定就在夏至日的祭祀!那一天,我们向奥丁发誓。那一天,也是我的诺伦与罗斯的留里克婚姻之日。还有,既然大家都觉得跟着罗斯人攻击不列颠必胜,我们趁着今年的温暖期行动吧!你们都去准备一番,选出最勇敢的战士,我们组织一支军地发动攻击。” 人们再度沸腾,留里克沉浸在气氛中,他知道这一刻,整个巴尔默克部族的核心力量,实质上都要听从自己的调度。 至于攻打不列颠,留里克算着时间,他确定自己的时间机会非常充裕。再说了,根据气候的因素,自己返乡当选在九月到十月,虽然气候已经非常寒冷,但阿芙洛拉号可以顺着强劲的北极寒冷,以最快速度冲过丹麦人控制区。 第511章 风暴之后竟是大地巨响 纳尔维克港内的巴尔默克部族,如今的人们正迎来漫长的极昼。 他们并不清楚为何东升西落的太阳,当下的时光会在接近地平线之际又定格住。太阳没有落下,祭司们声称此乃奥丁对于民众的赏赐。所以半年后的漫长黑暗,则是奥丁降下的考验咯? 祭司们也是听从早辈人的解释,认同这套“赏赐考验论”。祭司如此笃定,巴尔默克的民众也就全部相信了。 永夜或是永昼,在本地人的认知里这些情况都是正常的。太阳终日不落下,大家反而有时间去做更多的事,譬如长时间漂在峡湾积极捞鱼。 不过一场来自北极的寒流杀了过来。 强劲的北极冷空气,它的势力率先带来纳尔维克峡湾团团雾气,接着大海逐渐变得狂暴。 瓦斯荷比的人们,他们的定居点处于峡湾“喇叭口”的西部边缘,是直接面对大西洋的。他们注意到天空变得阴暗,大海也变得狂暴。 巨浪疯狂地拍打海岸礁石,好似海中怪兽作祟,那大浪的每次拍打,必能将任何暴露的人直接拍死。 沸腾的大海一定能掀翻所有的船只,那些前些天还对远航不列颠、找寻温暖新家园的人们,现在不但泄了气,也担忧就算是罗斯人的大船,面对如此狂暴之海,也会被巨浪撕扯成碎片。 一些风言风语在部族里流传。 “看看这大浪!一定是神灵听到了我们的预谋,就让大海沸腾阻止我们的远航。” 有的人信以为真,也有人直白地批驳,此乃懦夫的自我安慰,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不利的流言当然传到了那些把握部族权势的家族耳朵里,事到如今,难道会有人对未来的远征打退堂鼓吗? 首先,没有自诩高贵者愿意站出来质疑,所谓质疑,与大声嚷嚷自己是懦夫胆小鬼无疑。 其次,他们都相信留里克的那番对不列颠的美好说法,会议之后,他们清一色在自我暗示,所谓组织一支船队杀到不列颠后,当地的巨量黄金白银必是唾手可得。 对于发财的渴望占据了头脑,他们选择性地忽视掉大海也会变得狂暴。 阴霾之下的狂风掀起巨浪,所有的渔船都冲到峡湾的最深处。纳尔维克峡湾存在着超过二十座小型峡湾,近两万人都是依靠这些小湾定居。小型峡湾简直是最安乐的水窝,风依旧强劲,而被缆绳固定好的船只一切正常。 阿芙洛拉号稳稳地扎在水面,她的风帆亦是紧紧捆在横桁处。通向船舱的窗口被盖好木板,使得整艘船就像是漂浮在海湾近岸处的巨大木桶,她以自己敦厚的体型,成为峡湾里最稳健的存在。 狂风之后大雨如期而至! 留里克客居在首领马格努特的家中,被风雨捆在室内。 户外简直是惊人的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度让他感觉到恐惧。 留里克当然不畏惧这般风雨,他担心的可是依傍山脉建设的巴尔默克部族,是否会遭遇泥石流的袭击? 现在的他唯一能庆幸的是,马格努特首领的房子非常稳健,此地真是自己暂时的安乐窝。房子没有漏水迹象,狂风显然也不能将之撼动。 奈何这场雨究竟何时是个尽头呢? 纳尔维克港明明进入到极昼中,按照比勇尼的说法,极昼会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祭司们经过不知多少年的统计,已经精确计算出黑夜消失的日子,以及无尽的白天会持续多久,从而确定出夏至日的确切日子。 白昼?现在这一情况还存在白昼么? 阴霾笼罩世界,人们躲在黑暗的房子里。 这让马格努特首领非常焦虑,他并不比担心族人们的死活,哪怕有些人死在这场风雨中,那是他们的命运。此乃奥丁降下的试炼,只有勇敢者可以去面对新的太阳。 马格努特最担忧大雨持续太久,闹得海水变得浑浊,使得一段时间捞鱼作业变得困难。 但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风雨干扰夏至日的祭祀。 因为,为了今年将要实施的伟大计划,他决议在户外摆上一个新祭坛,施行一番隆重的献祭。 也许唯一让他快乐的,便是自己的女婿留里克,可以碍于坏天气长久的和女儿诺伦黏在一起。他已经和祭司们说明了情况,虽说诺伦还不足年龄,祭司们还没有蠢到违抗首领的要求。 马格努特首领没有任何的试压,那些祭司们非常的识趣。 巴尔默克部族的男女祭司,他们从未建立起一个封闭的组织。他们的确不事生产,然所需一些物资全仰赖那些家族们的供养。 很快就是一场婚礼! 留里克自觉此事过于魔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第一场婚礼会在这纳尔维克峡湾中实现。经历了婚礼,诺伦就是自己的合法妻子,至少近两万巴尔默克人会认可这段婚姻。 但是诺伦有着自己的命运,她的身份根本不是正妻,充其量只是一位有音乐天赋的妾室。 碍于风雨,封闭中的留里克没什么事好做,便是与诺伦凑在一起研究新的曲子。 包含但不限于《神圣的战争》、《动荡的青春》、《波罗维茨舞曲》、《卡林卡》和《喀秋莎》。 相比于女孩诺伦习惯的那种空灵舒缓又神秘的北欧曲调音乐,面对留里克哼唱的一套又一套的新曲子,她在震撼于自己的未婚夫是音乐上的天才之际,也备受压力! 因为这些曲子有着有别于传统音乐(北欧调调)的新风格,另一个显着的特点,正是她的手指必须更快地按住骨笛的音孔,以适应新曲子的轻快节奏。 而当她获悉留里克的脑子里还蕴藏着更多的歌谣,她为此硬是一头冷汗。 但诺伦是一位无可置疑的天才,留里克确信这姑娘有着绝对音感,对骨笛的操控技术也是登峰造极。 譬如,她已经在短时间内把格调优美的《波罗维茨舞曲》中,那一段最优美的选段(也是留里克最熟悉的部分),能以悠扬的骨笛吹凑出来。 女儿从留里克这里学会了新的曲子!而且有别于以往! 户外风雨未减,马格努特夫妇,还有比勇尼兄弟,首领一家人有幸聆听诺伦的吹奏。 音乐之声吹散了马格努特心中任何的不快,当《波罗维茨舞曲》的调调结束,他有感而发,不由地感慨起来。 油灯的微光中,他凝视着留里克:“这就是你们罗斯人的音乐?真是美妙啊。” “对!这的确是罗斯的音乐。” 留里克并没有指出,诺伦现在学会的新调调,实则是斯拉夫人的音乐风格,本质上与北欧人有些区别,不过那音乐中蕴含着的对广袤雄浑北方世界的颂扬之感可是相通的。留里克亦是没有说,自己老爹奥托给自己亲自选定的正妻,就是一个极为漂亮的斯拉夫姑娘。 谁会是自己的正妻?留里克的确愿意从东方斯拉夫世界里选定一个姑娘。 因为这就是罗斯人的命运,固然是北欧老家不该放弃,但罗斯必须征服东欧世界,依靠着斯拉夫人口成就大业。至于罗斯部族被庞大的斯拉夫人稀释掉,留里克自己非但不会排斥,反而认定这才是最正确的道路。一个新的、人口庞大的民族会在北欧和东欧诞生并崛起壮大,这一民族的父亲,当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北欧金毛猛男呐。 也许是神灵听到了人们的祈盼,就在快到夏至日之际,风雨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 多日以来人们依靠着之前捕捞的鱼获度日,人们在艰难挣扎,甚至被迫饿肚子。但那些买到麦子的家族,他们反而在大口吃麦粥。 拥有权势的大家族,他们的生活并未遭到多少困难,而且他们已经在自己的家族、依附居住的人群里挑选远征的战士,以及,一名“伟大且高尚的人”。 何为“伟大高尚”?他们认为是这样的,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神灵,灵魂就会直接升如阿斯加德,之后经由女武神甄选,倘若没有得到进入瓦尔哈拉的资格,那么“伟大高尚”的灵魂也能化作阿斯加德的居民。 这群巴尔默克人,他们对于祭祀、对于死亡的观念,与住在梅拉伦湖的梅拉伦人有着很大的不同。 把奴隶谨献给奥丁?呸!奴隶的血只能祭祀海怪。所谓海怪有着饕餮巨嘴,怪物制造巨浪只为吃掉落水者,如果献祭奴隶提前满足海怪,航行者准能保平安。 不过如若以高贵的灵魂祭祀奥丁,大神一定会压制住海怪,令其不敢造次。 巴尔默克的民众是单纯的,他们朴素的世界观里认为此乃世界的真理。每个家族只能选出一个人以命敬神,明知是个死,仍有一批人争相报名。 这一情况也发生在马格努特的家族内,一些依傍其家族的民众中一名壮汉脱颖而出。 那是一位健壮的青年男子,此人武装一番完全可以训练成一名“铁人战士”,成为战场上砍杀无双的猛人。可惜,他居然要欣喜地献祭自己。 这是本地巴尔默克人的文化,留里克不想多嘴。毕竟杀向不列颠抢掠兼顾探险,此乃自己的主张。如果他们因此自我献祭而死,自己有着莫大责任。 风雨理应结束,户外的世界之昏暗令人窒息,诺伦意味着留里克睡觉,几天以来高强度的摆弄笛子,她的腮帮子实在难受。 突然!一切来得毫无预兆! 大地在震动! 留里克攥着诺伦一跃而起,“该死!这个地方还有地震?” 他拉着诺伦的胳膊冲到大堂,此刻马格努特已经苏醒。 “都别慌张,没什么大事。”马格努特竭力安抚自己的家人,以及那些仆人奴隶。户外仍是小雨,晦暗的世界一片凄冷。 木门已经打开,马格努特最后说道:“大地在震颤,我们的房子非常坚固。不必担心,倘若有坍塌的危险,我们就立刻冲出去。这一定是奥丁降下的新考验,放心,一切都会过去。” 留里克心里在暗骂,这个马格努特对地震的风险一无所知。什么事情都推诿到神的责罚与考验,虽然是朴素地解释了事情,但这分明是迷信。 事实的确如此,留里克也只能继续攥着诺伦细嫩的胳膊,他保持着警惕,以便在发生祸事之前第一时间带着诺伦跑路。 但是,这并不是地震! 大地的震颤结束了,时间实为极昼,致密乌云使得天空晦暗,长舒一口气的人们继续他们的休息。 可对于一些人,一切都结束了! 多日的阴雨终结了,虽然太阳处于若隐若现状态,雨是彻底停了! 来自北方的寒风吹散了夏季的温暖,气温似乎要降到冰点,留里克又裹上了皮革外衣。 马格努特站在愈发干燥的户外,他望着天空哈哈大笑,因为夏至祭祀可以如期举行了! 但是,五艘长船划桨抵达巴尔默克的母港,人们在震惊中看到登岸者简直是一群斗败的攻击,他们对遇到的人奔走相告。 一个骇人的悲怆消息开始在港湾传开! “是东南方小绵羊峡湾的人们!他们的领地发生了山崩!他们豢养的绵羊全部被埋在漆黑的泥石流中!大部分人都死了!整个定居点已经崩溃!” 现在破案了,原来那场隆隆巨响是一场可怕的泥石流。 恐怖的消息引得大量族人划船一探究竟并试图救援。 而留里克也在极度震撼中,带着诺伦和自己的全部手下登上一艘长船。一百多条船只奔向所谓的“小绵羊峡湾”,人们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然而当他们抵达浑浊的小湾海域,见到的可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一座五百多人的定居点,此地本饲养者多达一千只绵羊,这里的人们本是相对其他人日子更好过一些,偏偏遭遇山崩泥石流,一切都结束了! 留里克瞪大眼睛,身边的诺伦知乎胳膊疼。 “留里克,我的手腕都要被你捏碎了!” “对不起。你瞧,这个定居点,他们全都完了。”留里克没有悲伤之感,他心里有的只是纯粹的震撼。 他的人与马格努特家族同在一艘长船,人们皆投以错愕的表情。瞧瞧这严重的事态,漆黑的山石淹没了所有的房舍,放羊的临海牧场被与淤泥覆盖。 其实,这些死去的人们在此定居之际,一开始是利用这里的优秀牧场,他们从未想过此地土地肥沃一些的背后,是其地基的不牢靠!一场狂暴的风雨带来灾祸,一切都结束了! 须臾,一艘长船向马格努特靠拢。 是巴尔达的船只。 “首领,你瞧啊!看来我们的远征,老戈尔姆是没法参加了。” 马格努特绷起嘴摇晃脑袋:“他们都死了,他们没有抗住奥丁的挑战。” “我和其他几个兄弟商量一番,那些逃离灾祸的人们,我要把他们收编进来。” 马格努特点点头:“好歹我们和老戈尔姆兄弟一场,咱们兄弟把他的遗民收编。真是一场灾难,我感觉奥丁在怀疑我们的实力。看来我们必须要用一场胜利向神证明。” 巴尔达心领神会:“本来我打算召集两艘船最多七十个兄弟。我改主意了,我要组织三艘船一百个兄弟。” “那我就组织二百人。我们组织一支军队,至少也得有一千人。”说着,一脸严肃的马格努特一把将留里克拽在身边:“我的女婿(言语上直接称儿子)会带领咱们的军队远征不列颠,我们必会取得胜利。到时候我们把旧神庙盖建一下,弄来金银供奉奥丁。再说了,这场远征,我女婿是被奥丁眷顾的人,只有他才会带领我们取得必胜。” 凝望着留里克那干净、俊朗又一丝不苟的脸庞,巴尔达看到了很多。他透过留里克的眼睛,确定这位少年的双手必然真的沾染大量敌人的血,此子俊朗外表下的确隐藏着大英雄的灵魂。 巴尔达点点,质问留里克:“我的小兄弟,做好准备带着我们巴尔默克勇士取得胜利了吗?你知道的,我们可是同盟。” “当然!”留里克直言反问:“你的组建好军队了吗?” “几天直接,一百个勇士!” “很好!让你的战士多准备一些食物,多带一些备用武器,还有更多的麻袋。” 巴尔达点点头,他已经明白,留里克这个来自罗斯的崽子,此刻已经在筹划大量战利品的搬运问题了。一番平淡之语,真是提气! 第512章 巴尔默克维京军 太阳似乎永远不会落下,它如同被图钉钉死在西方的地平线处,血红霞光普照整个峡湾。 巴尔默克人在临近海岸之际搭建起一个木制的祭坛,整个部族的人们从各个小型定居点拖家带口纷至沓来,一时间那最大的港口挤满了船只。 这是本地人对于夏至日的祭祀,瞧瞧这规模之隆重,留里克不得不承认,巴尔默克人的祭祀活动明显更加热闹。 但这场祭祀与欢乐祥和的气氛毫无关系,他注意到聚集而来的人们,那一张张面孔凝重如铁。 或许是刚刚发生的那场灾祸,一个定居点的人们被暴风雨引发的山崩泥石流彻底摧毁,人们的心情因而极为悲怆。 亦或是因为别的原因,也可能他们的祭祀总是严肃得令人窒息。 留里克作为部族的贵客,亦是首领女儿的丈夫,他自然跟在首领马格努特身边,得以站在尊贵指出目睹整个祭祀的过程。 虽是夏至日,来自北极的寒冷仍没有消停的迹象。 留里克看到了二十多名头顶鹿角、披着鹿皮的男人一本正经走近祭坛。 “那是你们的祭司。”留里克木着脸随口嘟囔。 “不错。比之你们的祭司,如何?” “比我们罗斯的祭司人数更多。你们……祭司都是男人?” “当然。难道你们罗斯的祭司全是女人不成?” 留里克一听这个,他想做出肯定的回答,再以想想索性闭嘴。 须臾,一些赤着上身的男人也在万千巴尔默克人的注视下走进了祭坛。 “他们,也是祭司?”留里克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仍谨慎问道。 马格努特目光如铁,平静的面庞下流露着杀气:“那是祭品。他们,会以自己的命祭神。我想你很清楚这个。” 留里克的确清楚,只是今日得以相见真是自觉脊背发凉。 听吧!那些祭司们开始咏唱冗长的祭祀歌谣,似乎这样做就能与奥丁取得某种联络。 这段时间并非无聊,留里克的脚心渗着汗水,他注意到整个祭祀场所围观的上万人,他们也都保持着肃静。 如此规矩的肃静让人畏惧,留里克的目光也主要凝视着那些祭坛中赤背的男人们。 直到那该来的事突然发生。 几乎是一个大祭司的角色发布了命令! 留里克的后背猛地被马格努特亲自拍了一下:“小子,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场面令人窒息! 留里克瞪大双眼,他清楚以自己高贵的身份,必须瞪着眼睛看清祭坛上全部的终结。而自己身边的诺伦,她碍于可怕的场面已然躲到了父亲的身后。 敬神者自戕,任何痛苦的哀嚎都是对奥丁的大不敬。 但祭司们并不相信自戕者真的有无比强大的意志力,遂当自戕者以匕首亲自刺中自己的喉头,如同“介错人”一般的祭司,便持短矛刺中自戕者后背,精准刺穿其心脏。 “也许同等疯狂的,就是玛雅、阿兹特克的那些野蛮祭祀吧!你们为了在艰难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不惜以这种自残以求得到神的恩惠……” 留里克内心里当然认为这样的祭祀是对自身劳动力的削弱,根本就不可取。可巴尔默克人认定此乃行大事之前的必要之事,它的存在对于部族的人们有着合理性。 漫步在尸横遍野的战场,如今的留里克是不会畏惧的。但是现在,他的心脏在狂跳。 十多名自戕者为了巴尔默克部族的所有人们殉身,他们的身躯被干柴覆盖,最终在烈焰中化作灰烬青烟…… 人们愿意相信,这些勇敢的人代表着整个巴尔默克人的意志,他们的灵魂已经去了天上的瓦尔哈拉,向奥丁报道。 如此盛大的祭祀对于巴尔默克部族实属罕见,以往的祭祀不过是献祭一些老弱绵羊,而今是人殉。 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原因,这些天以来,整个部族的舆论场,也因为有关出探索、劫掠不列颠岛屿的大事弄得沸沸扬扬。 年轻人们跃跃欲试,一个个贫困的小家庭,他们寄希望于一场劫掠让自己一家快速富裕起来。 以前他们没有这样的想法,或是少数人动了一点心思,终究是缺乏大规模行动的胆量。 现在,罗斯的留里克如天神降世一般,给了兄弟们胆量! 祭祀活动伴随着剧烈的火柱达到顶峰。 大火不知还要燃烧多久,民众的目光又瞄上了另外一场要事。 夏至日祭祀次日,白昼之下的人们已经难以判断当前的确切时间,终归大家有了一番修整,是该施行那两个人的婚礼了。 留里克,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一定会经历十次乃至二十次婚礼。 到底是一场婚礼,怎样都该弄得隆重些不是? 可惜,巴尔默克人的婚礼仪式,似乎永远都是简单扼要的。 没有游戏,没有复杂的仪式。 有的,只是两个人的誓词和“交杯酒”,做完这两样仪式后,所有围观的人身为婚礼见证人,就能认定两人作为夫妻。直到这个时候部族才能够欢乐起来,而对于一对新人,他们理应前往私密之处,待到第二天当由新娘的母亲亲自去检查,以向亲朋宣布女儿成了女人。 爱情?浪漫?不!巴尔默克人是非常干脆的,他们将女婿看做儿子,将媳妇看做女儿,恰是这种奇妙的婚姻制度,巴尔默克再从一群家庭的聚合体,运作上百年变成现在的实力规模。他们只求一对新人能拼命孕育孩子,已让部族有着源源不断的新生人口去抵消掉严酷自然的侵蚀。 留里克换上了他来时的那身洁白高贵的服装,诺伦亦是一身素服,就是头上顶着野花编织的花冠,脖子上、耳朵上都是晶莹剔透的宝石(本身也是留里克送的)。 就是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气氛中,留里克与诺伦在全部的祭司、有头有脸的各家族领袖的见证下,举着玻璃杯中的伏特加(还是留里克带来的),向着太阳执意,接着两人合力饮下这杯酒。 极为辛辣的口感震撼得诺伦憋红了小脸,她知道此乃自己人生大事,不可暴露颓态。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只要舔舐一下就会爱上这种烈酒,自己是真的没法喜欢。 他们为这对新人欢呼雀跃,各家族的首领们纷纷走来致意。 诺伦真是位漂亮的女孩,是整个峡湾的明珠。这些家族首领,他们巴不得这姑娘成为自己儿子的妻子,奈何…… 显然这就是诺伦的宿命,她是留里克的妻子,是罗斯公爵的妻子。 “女孩!你要给你的丈夫生育至少五个儿子。” “诺伦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任务,这是我们与罗斯的联盟,你的肚子必须争气。” “好好侍奉你的丈夫。留里克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你必须永远忠诚于他!” …… 一个个家族首领轮番“发难”,他们的言语明显是故意针对诺伦,言辞多有警戒之意。 对此,留里克暂且保持沉默,而马格努特和英比约格夫妇亦是冷眼凝视。 这就是巴尔默克女人的宿命,婚姻之后一个女人必须忠于丈夫,除非自己的丈夫死于非命方可改嫁。这是一个男人与暴力主宰的极北地区的部族,他们无法忍受女人的不忠,亦是要求女人必须管好家庭的后勤生产。苦了诺伦,一个天真浪漫养尊处优的女孩,一瞬间像是做错了事般备受那些大叔的苛责。 当然,这份“大叔的苛责”,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泄愤。 终究这群男人是非常理智的,他们对着诺伦警告一番的背后,也是在向留里克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即巴尔默克所有拥有权势的势力,非常拥护与罗斯的结盟。 这是留里克与诺伦婚后的第一个夜晚,太阳仍旧定格在地平线处。 回想起婚礼发生的那些事情,诺伦就觉得心口压了一块石头。 她借着酒劲试图接近留里克,然而……留里克下意识的在拒绝。 “你……为什么?按照传统,明天我的母亲必须……” “不行。”留里克的脑子一团乱,毕竟诺伦这女孩的年龄与自己旗鼓相当,对于露米娅还好,可是这个诺伦…… “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你非常喜欢我。我……已经是你的女人。”说到此时,诺伦横下一条心,壮着胆子的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也许成了罗斯人的女人,那一瞬间就有了熊之力。 诺伦毕竟不是露米娅,想要真正的去做母亲根本为时尚早。但是这个聪慧的姑娘深知自己瘦弱的肩膀,可是背负着整个巴尔默克人的未来命运。 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内心可不希望自己被族人们看扁,亦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留里克背负某些不利的风言风语。 次日,西方地平线的太阳简直是平移到了相对东边的位置,接着开始了缓慢上升。 新的一天算是来到了。 英比约格按照传统非常忐忑的检查诺伦,方知自己的女儿昨日可是经历了一番痛苦,不过看似羸弱的她硬是挺过来了。 英比约格立刻向宣布这一好事,很快,消息传遍了大半个部族,最终“罗斯的留里克与诺伦结合”之事必将人尽皆知。 留里克,他总有一些负罪感,然而呢,他得到的是所有家族首领的赞誉! 一直让留里克有些奇怪的是,巴尔默克的这群掌权的家伙们,他们对于签订书面的盟约文件并不热衷,或者说是缺乏认知。 他们特别笃定一条,即真正稳定的联盟当用血亲来链接。 诺伦,她的地位比一份书面文件还要重要,她就是联盟契约的那份纽带。 就是可怜这女孩,真是把自己折腾得要好好休息几日方能继续愉快地走路。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巴尔默克人面临的大事件已经与所谓愉快毫不沾边了。 人们保持着严肃,他们在制作一批鱼肉干,在打造木杆固定矛头。 他们修缮船桨,修补风帆。又以橡木、松木拼凑成新的圆盾,还制作墨水给盾牌涂抹上提针士气的用卢恩字母拼写的单词。 巴尔默克部族中所有拥有权势的家族都投入到对不列颠的探索性远征中。 有的家族出兵十多人、有的出兵五十或是一百,像是最尊贵、最有实力的马格努特首领,他集结了二百个年富力强的青年男子。 时间刚刚进入七月,本该是最温暖的季节,这段时期的气候仍有些难以捉摸。譬如昨日突然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之后清凉北风又把大地吹得相对干燥。南方温润的风时而光顾,然突然间风向又变了。 留里克不出意外的被所有的家族推举成军队的统帅! 毕竟,留里克的军事生涯不一般! 比勇尼和弗洛基,乃至所有到过罗斯人控制区的巴尔默克人,他们是亲眼见识过了太多的事情,极为推崇留里克的军事指挥能力。由他做统帅是再明智不过的了。 其实,巴尔默克人的军队已经是待命状态,他们随时都能划桨出征。他们正是最典型的维京军队,可以突然集结、突然行动又突然消失。反观罗斯军队,时至今日甚至连“非典型维京军队”都算不上,罗斯军之于整个波罗的海世界,下得已然是另一盘大旗。 留里克下令集结巴尔默克军,就在一个相对温暖的中午,多达九百九十八名巴尔默克战士,带着自己五花八门的武器聚集成一团。 留里克站在一个木制高台,看着台下所谓的军队真是百感交集。 “就这?也算是一支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光着膀子的武装匪徒!也罢,真正的维京人就该是这样,贫穷但野蛮。” 心中的贬低压在心底,此出征前夕,留里克自觉仍要嚷嚷一番话,让这群对抢掠发财,亦或者把控不列颠人农场种植自己麦子的家伙们,让他们燃起更猛烈的斗志之火。 需要什么冗长的讲话吗? 大可不必。 对于这群朴素的、基本无知、兽性大概率超过人性的家伙们,最好的演讲就是疯狂地重复几个简单口号。 留里克当众拔出自己闪亮的短钢剑,尖峰直指西南方。 “我!留里克!就是你们值得信任的战争酋长!” “所有的家族首领都支持我!你们也必须支持我!” “我们行动!你们跟着我的大船行动!” “我们冲到不列颠岛!找到当地的村子!找到当地的城市!我们进攻!我们劫掠!你们凭自己的本事去抢你们需要的!你们都会变得富有!” 对于这群普通又野性十足的巴尔默克战士,他们明白了什么? 谁是统领?罗斯的留里克。 兄弟们怎么远航?紧跟着罗斯大船。 登陆岛屿后兄弟们怎么做?抢掠,好东西归自己。 什么时候离开?罗斯大船离开,兄弟们跟着撤。 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金子、银子、麦子、皮革布匹和女人,他们希望一战发大财。 当然,也有不少人思考着自己的部族本质是许多大大小小的家族的巨型联合体,虽说没有卑尔根人强大,自身想必也是非常强大。 据说罗斯的留里克有神助,小小年龄就取得许多胜利,如今因为与诺伦的婚姻,所有人都想相信留里克大人已经站在了巴尔默克人的立场上,一定会带着兄弟们取得胜利。既然胜利是必然的,也许经过了今年的胜利探险、劫掠,明年兄弟们就不必再组织庞大的船队,而是招呼着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组织小船横渡大海,自发地在那个道路建立新巴尔默克。 至于这群巴尔默克人的殖民想法,留里克暂时不想去倾听。但他从一开始就乐见于这种事情,因为维京时代已经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巴尔默克人最好亲自去扩张,日后他们的扩张成果,自己治下的更强大的罗斯势力,自然可以用合情合理的所谓同盟手段,让巴尔默克的土生贵族们尊奉罗斯公爵为最伟大的贵族。 当然,诺伦注定会生下一些孩子,无论男孩女孩。留里克的内心深处已经计划好了,自己的妻妾诺伦命中注定无法成为王后,但她的子嗣会自然而然的代表罗斯,成为巴尔默克势力的统治者。哈布斯堡家族的手段留里克很是佩服,而自己也必须践行。 已经没有时间对九百九十八名巴尔默克维京战士好生训练了,或许也不需要。 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留里克不相信那些苏格兰人的先祖,以及诺森布里亚等国家,当地人的军队会有怎样的战斗力。就历史惯性而言,那些王国必然要被一群挪威、丹麦的武装渔夫击败并遭遇永久性的征服。 但阿芙洛拉号放在当今的时代,其上安装的重型设备摇身一变就能用于陆战,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妥妥的高科技致命武器呀!加之可怖的钢臂十字弓,哪怕这等武器数量少,足矣让一千名巴尔默克的维京人的综合战斗力再上好几层楼。 出征之日也定了下来,儒略历的七月的第五日。 第513章 有一种可悲名为距胜利一步之遥而因胆怯撤退 那些赤背之人换上布衣,他们以麻绳束腰,绳上挂上手斧与短剑。 大量的短矛被扔到船上,其中不乏从罗斯人手里买到的高级矛头。 整体而言巴尔默克人构成的军队,他们充其量就是一群武装渔民、牧民,至于综合战斗力,留里克无法对他们有着太高的奢望,他只求可能遇到的不列颠地区的军队,会是更加糟糕的存在。 如果这支渡海的大军的每一个战士,是缺乏防御、只持近战兵器,队伍可是要在作战中吃亏。 现在的不列颠岛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王国是否已经在惯用弓箭里? 保持谨慎的留里克号召那些有意带着自己人出征的家族首领,要求他们妥当整顿自己战士同时,也要求他们尽量带些木弓,哪怕其质量一般。 他们大抵在出发前夕有所准备,而结果也基本在留里克的意料内。 巴尔默克人所在峡湾附近,可供猎杀的大型猎物是有的,也就是登岸休息的海豹,陆上大兽早就被狩猎一空。猎杀海豹,最好的武器分明的矛与鱼叉,故而军队中的战士,有些人的矛根本就是鱼叉改良。 他们缺乏使用弓的机会,最后留里克清点一番,方知自己只能集结区区五十名弓手。 “真是讽刺,偌大的部族就只有五十名持弓猎户?” 出发在即,面对着热情高涨的战士们,他只能勇敢地迎接夏日的北海。 阿芙洛拉号卸下了大部分货物,船舱里安置的压舱石和装载木桶里的淡水,其量也不多。 大船真可谓一身轻松,她完全以旗舰之姿态引领者后续的三十余艘划桨长船,踏上未知的征程。 只有少数的人敢于亲自探索,因为他们不知道前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也许宝贝已经近在咫尺,巨大的恐惧感终究是逼着发抖的身体反方向摇桨。 但是这一次,一切都变了! 一千个男人集合起来,人数一多正是互相壮胆,任何有轻言撤离者,会第一时间被朋友们视作叛徒,甚至会被其家族首领直接扔到海里处决掉。 他们中并没有胆小者,正是引起其大胆,才有权加入到这次庞大的探索式远征。 他们对前路信心满满,因为那艘罗斯人的大船正扬帆逆行,那桅杆之顶飘扬的白色蓝纹之旗,就是对所有人彰显的信号。只要跟着罗斯人留里克,只要各船一直保持船团状态,一切都是顺利的。 现在的他们甚至不再担心大海变得狂暴,一场暴风雨刚刚结束,巴尔默克人血祭了奥丁,难道神还会继续发怒吗? 船队用一天的时间顺利离开了庞大的纳尔维克峡湾,所有人已经漂在茫茫大海。 各船跟着阿芙洛拉号的航迹线,大船直奔大洋,其余船只也都不舍地望着渐行渐远的海岸线,继续奋力摇桨。 他们在逆风航行,阿芙洛拉号也不得不迁就整个船队的“龟速”。船队实质以每小时三节的速度缓慢航行,不过留里克也不得不佩服这群渔民的强悍实力,他们居然能从日出划船到接近日落! 当夜幕降临,人们以绳索将各船串起来,最后绳索栓在大船上。 人们无暇享受什么夜生活,他们出航时的热情很快便被长久的划船摇桨所冲淡。刚刚获得喘息机会,他们立刻过上皮革,或是什么铺盖都没有,在吃了一些腌渍鱼肉后倒头就睡。 每个夜晚或许只有留里克睡得最好。 阿芙洛拉号一如她前往巴尔默克人港湾那样,船上的人完全不变,却也代表了整个船队的最强战斗力。 首领马格努特若是有意远征也是无可厚非,但他一直再培养自己的长子比勇尼,希望这个勇敢的年轻人短时间内去赢得一个又一个的荣誉,从而在会议上被推举成下一任的首领。各家族的首领需要一个得人心的实干家,而非是前首领的子嗣来做首领。对于自己肩负的使命,比勇尼再清楚不过。 如何要让族人们相信自己?比勇尼有自己的手段。 简而言之一句话:发现敌人,毫不留情杀死敌人,在敌人的死尸中成就自己的染血的荣耀。 可是,持续五日的航行,放眼望去仍不见陆地,哪怕是一个岛也好嘛!可惜,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天上星河璀璨,瑰丽美景在比勇尼看来,仿佛是诸神在天上嘲讽,所谓一支船队也敢自称要征服大海? 他和留里克躺在大船的船艏楼甲板上,枕着双臂看天。 “留里克,已经是第六天了。这些天我坚信你的决策。啊!我们的航线……应该是正确的?” “你在怀疑我?”留里克略带怒气责问道。 “我哪儿敢,我们经历了二十多天的航行,你的决策从未出错。但那些兄弟们都是跟着你前进,除了你没有人知道这条航线。” “那就凭眼睛看,用心去感觉。你们记住我们的航行,以后便于你们独自远征。” “话是如此,可是,我们的航行毕竟太遥远了……” “没办法。”留里克缓缓做起身,他可不想告诉自己的比勇尼兄弟,关于从纳尔维克峡湾冲到不列颠岛的航线,自己也很大程度是碰运气。 他想了想,又说:“我只能说,你们的位置太偏僻。你是看过我绘制的地图的。” “是,我已经牢记于心。” “那就不要再质疑。你们的峡湾处在半岛北部,而卑尔根却在南部。卑尔根的人们更容易抵达不列颠岛,而我们,可要花些时日。相信我,我们奔着西南方向,至少可以先找到一些岛屿,顺着岛屿自然能找到目的地。” 比勇尼还能怎么说?他只能表示支持。 持续的航行,船队的士气一直在衰减。唯一让大家提起兴致的,是带着渔网的人们成功捞到了一批鲱鱼。 他们从不排斥生吃鲱鱼,鱼肉到来了能量,亦是带来了重要的淡水。 相比之以往的航行,由于留里克对后勤的重视,整个船队绝对不缺乏淡水,食物方面由于可以直接捞到鱼获,也就不必担心。 航行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留里克坚信着自己一直走在正确的航行。 其实呢?他的航线的确非常正确。 留里克以太阳为导航,他故意带着船队想着西南方航行,如若单纯是这样,他的航线就发生了致命的偏斜。 然大西洋暖流创造了航海奇迹! 暖流沿着板块走向直奔北极,便在靠近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处形成了大量旋转涡流。洋流整体的流速是缓慢,那些涡流带着整个船队缓速偏向欧洲大陆,客观上正不停地修正留里克的偏航。 就这样,持续的航行居然进行了长达十二天! 不知谁起了头,跟进的一条条长船,那些划桨的人终于憋不住了! 他们逐渐暂停了划桨,抄起手斧不停敲打盾牌,异常之举立刻惊到了休息中的留里克。 须臾,有水手跑到船长休息室。 “大人!那些人撂挑子了。” “荒唐!”留里克起身,比勇尼与弗洛基急忙跟进。 三人跑到船尾楼,只见后续船队全都停止前进了。 抱着栏杆的留里克,望着这群怠惰者气得直跺脚:“该死!我们命令距离成功一步之遥,这群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我看他们是受不了了。” 留里克猛地瞪向比勇尼:“你的家族出兵最多,莫非他们也背叛你这个统帅了?” “不!一定有奸人挑拨。我们必须折返回去。” “也好。” 水手快速操纵缆绳,阿芙洛拉号当着后续怠惰的一千人的面,表演了一记夸张的急速转弯,接着势如破竹地借助南风,船艏踏起大浪,如海怪一般扑向船队。 那些人赶到了强烈的恐惧,他们又开始划桨,尽是为了避免被撞沉。 但留里克只是有意威慑他们,大船就在停滞的船团周围转了一圈。 留里克摘下帽子,站在船艏楼持剑指着长船上的人们。 “你们为什么懈怠?” 此刻,已经有人在嚷嚷了,随着越来越多嗷嗷大叫,留里克值得命令扭力弹弓对海发射。 弹丸击打出的浪花让人们纷纷冷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留里克扯着已经有些变声的嗓子怒吼:“你们害怕远航!你们甚至开始质疑我!我明明是要带着你们获得胜利,获得巨大的财富,你们居然在质疑我!你们没有畏惧敌人,居然畏惧大海。” 想着没有扩音喇叭来一个广域广博,自己的发言终究是缺乏穿透力,留里克又换了一番口气。 “喂!各家族首领!你们都跟着我上大船,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留里克实在没工夫和普通的战士废话,他相信这群庶民就是缺乏主见,现在打起退堂的想必也是个别的家族首领,所以,要争取这些首领支持,这场突然的哗变也就阻止了。 那些首领们心思五花八门,合计十一人刚刚上船,一下子就被武装人员控制住。 对于这些人,留里克不打算来什么温柔的劝说。 他就是站在高处,望着中心甲板的人们勒令:“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要持续航行。在发现陆地之前,你们这些人就不要下我的大船。” 这不是扣留是什么? 他们呲着牙纷纷往着站在留里克身边的比勇尼投来怒气目光。 有人嚷嚷道:“比勇尼,你们在干什么?你不是首领,不能这么对我们。” “但是留里克,是我们的统帅!你们在质疑他,就是有罪。”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人继续嚷嚷,“兄弟们受不了无聊的航行,我们十多天以来除了捞到一些鱼,得到了什么?我们走在一条不归路上,罗斯的留里克!你在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斯诺拉松德(说话之人)!”比勇尼大手指着,“我劝你尊重我的留里克兄弟。” “这不公平!很多兄弟已经不想走了,你要听取兄弟们的意见。是走还是撤,我们要进行表决!” 听着这番废话,留里克猛地使劲,一颗臼齿硬是被咬掉。须臾,处于下方中心甲板的人们,看到了留里克那流血的嘴。 仿佛一个小恶魔露出了血盆之嘴? 留里克伸手扣掉自己的沾血乳牙,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痛感。 他痛斥:“这是大海!大海之上有海洋的法则!收起你们的那一套nordic(北欧民众议会),我们要施行一场跨海远征,你们居然要和统帅讲条件。看来,我要斩杀几个叛徒!” “不行!就是不行!规矩不能破!”斯诺拉松德仍然叫嚣。 现在的留里克已经非常相信,哗变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家伙。 然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留里克的意料。 一刹那,比勇尼抄起自己视若珍宝的钢臂十字弓,他迅速将之端起来,对着目标扣动扳机。 转瞬间人们都看到那最是叫嚣的斯诺拉松德,其人的脑门上多了一支很粗的箭矢之尾翼。喧嚣之人闭上了嘴巴,瞪着眼睛重重倒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那是你的巴尔默克族人!”大吃一惊的留里克使劲敲打比勇尼。 然比勇尼比谁都冷静。 在所有人震惊之际,比勇尼一本正经地高举十字弓:“这就是havdic(海上的规则)!我们要的是一场胜利的远征,而不是懦弱的退回去。我们要让故乡的人们看着我们满载而归,而不是成为他们唾骂的懦夫。” 此刻,就连弗洛基这个小光头也站了出来,对着各家族首领喊道:“想象我们这些日子,大海不曾狂暴!那些献出自己生命的兄弟,是他们向神讨要了我们现在的安宁。如果你们返航,必会遭到神的责罚,巨浪和海怪会把你们吃掉!” 留里克看着比勇尼兄弟俩,心想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秃头,真是天生的猛人。 “比勇尼,你也太狠了,杀起自己人如此不留情?我以前怎么没察觉你这么狠……”心里话憋在心中,留里克轻轻推开二人,此刻的他已经不想废话。 面对剩下的首领,留里克只有一个安排:“继续跟我们走,再敢有轻言撤退者,杀死!” 看看现在的情况吧。中心甲板的人们瞬间又成了远征的坚定拥趸。 留里克真是不得不承认,军心涣散之际斩杀一批闹得最欢的逃兵,甚至连什么十一抽杀都不必,就能震慑其他人。 扪心自问,留里克并不想因为这个原因亲自处决一个打退堂鼓的首领,虽说两个部族是联盟,他不知道这样做后是否会给自己在盟友部族带来不利影响。 此乃“黑活”,好在比勇尼帮自己干净利落地干了。 留里克难以说得上什么感谢,他是真的看得出比勇尼此人的抱负——比勇尼要做巴尔默克最有权势的独裁大王! 想来这种事也是顺理成章的,留里克不觉得稀奇。一个近两万人的部族仍然一盘散沙,在这纷繁的世界不是找死吗?他们想生存下去,必须向一个王国转化。至于谁是国王嘛,留里克可不希望是比勇尼,至少以后不是他。 各个首领都被安排在船舱里,他们被没收了个人武器,实质遭遇了软禁。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谩骂,生怕自己再被处决,最后落得一个叛徒的骂名,在部族里永世传播。叛徒嘛,自然无法说服家族部众,家族会还不犹豫选出另一个人担任族长。 而其余的长船,上面的千名战士还能怎么做?一艘艘长船继续紧跟着持续航行的阿芙洛拉号,一番风波快速被摆平。 但对于广大的战士,他们仍不知道前路如何。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任何的撤退行为都是可耻的背叛,那艘大船会毫不犹豫展开讨伐。 不仅仅如此,弗洛基人是小,他的那套“神的恩惠与责罚”的理论迅速传播开来。这下子人们要进一步担忧逃跑的代价,即就算躲过了统帅的制裁,最后也会被奥丁指示的海怪制裁。 他们,只能去做勇者。 而奇妙的事情就在第二天发生。 一切竟如留里克说的那样,有一种可悲可恨,就是在距离成功一步之遥,因胆怯可耻的撤退了。 新的一天,船队持续航行的地十四天,迄今为止人们再无从见到大海上的另一艘渔船,然而今日上午奇景发生。 趴在桅杆上的水手看到了海面上漂浮的船只,好消息顿时惊骇了所有萎靡之人。 那绝对是渔船!而渔船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它的母港就在附近! 第514章 留里克莅临宝石群岛 “兄弟们!满帆!”留里克大吼一声,水手们得令而动。 阿芙洛拉号迎着温润的南风,以最大的动力脱离整个船队,直奔远方出现的渔船狂飙突进。 随着距离的缩短,站在船艏的留里克探着脑袋不停观望。 不仅仅是他,那些被扣押的各家族的首领,以及家族派来的指挥者,他们纷纷站在甲板上目视那远处渔船。 人们议论纷纷,大家感觉到强烈的差异。 比勇尼站在留里克身边,他眉头紧锁:“真是奇怪,难道不列颠的人也使用类似我们的船?” “也许他们并不是……”留里克淡淡道。 “不是?那是谁?” “谁知道呢?也许是丹麦人,也许是卑尔根人,反正不是我们。” 此言一出,比勇尼立刻警惕起来,“所以渔船的母港……啊!海的那边,是敌人?” “我不知道。依我看,我们追上这渔船,将它俘虏。到时候我们审讯一番什么都知道了。” 一艘孤独的渔船捞着钓着孤独的鳕鱼,当渔民发现有大船冲来之际,他们第一时间居然是摘下皮毡帽,目视那大船乍现的奇景。当他们察觉到危机的时刻,一切都晚了。 阿芙洛拉号的扭力弹弓发射的弹丸故意凿出大洞,渔船快速沉默海中。 三名渔民抱着浮木艰难挣扎之际,急忙抓住不知从何而来的绳索。 他们被大船上的人扣留住,直到这时候,留里克可以判断此三人分明就是一家三口。 如此就毁了一个小家庭的捞鱼营生! “啊!我还真是个坏人。”留里克内疚一秒后,即刻就勒令忠诚的耶夫洛施以审讯。 渔民家在极度的惊恐中浑身湿漉瑟瑟发抖:“别杀我们!我们什么都说……” 留里克大吼一声:“耶夫洛,问清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丹麦人还是卑尔根的家伙。” 须臾,耶夫洛昂首扭头,对着扔站在船艏楼甲板的留里克大吼道:“是卑尔根的渔夫。他们说很多人发现了一个岛,就在岛上定居!他们来自卑尔根,现在不归卑尔根的首领管。” “怎么这么复杂!”留里克拍拍脑袋。 不过此事引得比勇尼,乃至许多在场家族首领的注意。大家又是议论纷纷,最终得到了非常统一的结论。 比勇尼拍拍疑惑中的留里克的肩膀:“我听说一些事,有些卑尔根的凡人也不喜欢被那些领主的权威压制,他们不想交贡品,就拖家带口去渡海找新世界了。也许,他们找到了。我们抓到的渔民,就是新世界的定居者。” “原来是这样?”留里克抿抿嘴,想来继续磨蹭已经没有意义。 他亲自下了一个旨意,也就是给渔民一家两个选择。作为向导引领船队进入母港,继而带着兄弟们与当地首领见面。如若拒绝,现在杀死。 渔民为了活命毫不犹豫的选择带路,可他们也在拼命的求饶,渴求海上好汉的大军千万别对港湾的人们下死手。 “如果你们的首领愿意给我的大军提供一些给养,我们非但不会把你们看做敌人,还会当做朋友。”留里克如此回应他们的担忧,果不其然,此三人变得极为配合。 能在这片海域发现钓鳕鱼的渔船,本着对捕鱼的知识,留里克断定未知之渔民的母港必在明日抵达。 捕获自称来自卑尔根的渔民,获悉大海之上存在一片未知的的陆地,漫长航行的巴尔默克人们终于有了最纯粹的盼头。 出航的第十六天,上午时分,所有人都看到了最明确的陆地。 那似乎是一个岛! 是不列颠!一定是不列颠! 可惜那并不是,至少不全是。 留里克和比勇尼等人已经透过俘虏的嘴,获悉了所谓“新世界”的具体名称,以及大概的地理状况。 那是被命名为“宝石”的群岛,也就是hjalnd的岛群。 这个名字怎么越听越熟悉呢?留里克思索了一阵子,他以记忆中有关不列颠周围小岛屿的名称,挨个与这个名词去碰,很快确定了所谓宝石岛的真实之存在。 她,就是设得兰群岛。 设得兰群岛,它就在苏格兰的东北方向,考虑到船队的航向问题,如此抵达可谓顺理成章。 当比勇尼问及设得兰与不列颠的关系,留里克立刻给予明确解答:“如果我就是不列颠,设得兰就是我头上的帽子。我们已经到了大岛的边缘。” 留里克并不打算对设得兰岛现在的岛民动手。他有些疑惑,卑尔根的人们究竟何时展开移民了,本想着自己的势力会是首批登岛者,不曾想一群别的维京移民已经在拓荒了? 茫茫大海,留里克知道自己率领的大军可以发动一场突袭,一下子就能掳到财宝。他们不是很有宝石吗?虽然不知道所谓宝石究竟是哪种矿石,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拥有宝物却兵力不足,就是待宰的大肥羊。 但是且慢!这群仍未谋面的岛民清一色的有着卑尔根的背景。贸然的开战是否会引起卑尔根与北方纳尔维克峡湾的隔阂关系变成直接的战争? 关键之际,留里克给予各个家族首领一道命令:“我们登陆之后约束你们的部下,任何对本地人袭击的行为,就是要挑起卑尔根与你们巴尔默克的战争。至少这些渔民,不是我们的敌人。” 这里,比勇尼兄弟是留里克的最大拥趸,尤其是比勇尼,许多首领觉得罗斯的留里克仅是军队的荣誉统帅,比勇尼才是货真价实的人物。 奥斯坦老家伙一个,他没有亲自出征,可是派遣了两个儿子,即盖格和埃斯比约恩,盖格兄弟与比勇尼兄弟关系素好,这意味着什么?整个军队的三分之一兵力,会绝对听从留里克的命令。至于其他人,他们见风使舵,也不敢冒着挑起战争的骂名造次。 一直庞大舰队的突然出现,整个渔港为之震惊。 阿芙洛拉号直奔俘虏嘴里的小海湾,海上作业的渔船全在逃命。 海岸上,那些正忙着筛网、修网的渔民本能的开始逃窜,想着光秃秃的矮灌木石头山奔走。 可是逃跑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一位被大家尊重的老祭司做出决策,声称来着并不是可怕的海盗,而是卑尔根的领主,他们到来就是为了得到贡品。 如此解释让不少有实力的家族安定下来,他们不禁感慨,兄弟们就是为了摆脱交贡品的目的才逃到这里,终究那些领主的索贡队伍原路杀过来了。他们大概只是来收贡品的?如果拿出一批鱼获就能打发走他们,那再好不过。 逃是没有用的,这座岛屿并不到,广大区域非常贫瘠根本不适合耕种。人们也就饲养了少量的牛羊,终日捕鱼度日。 这一片群岛大部分地区都是荒凉的,逃跑躲起来,很可能是饿死的结果。 一批人不再逃跑,他们竟在准备晾晒好的鱼肉干,以期打发走这群索贡瘟神。 阿芙洛拉号在近岸处抛锚,留里克与比勇尼等人乘坐一艘长船开始登岸。 其余船只的作为可谓果断,它们直接冲滩,接着一群穿着布衣的海上好汉,一手持盾,另一首拎着五花八门的家伙纷纷登陆。 就在岸上的渔民震惊于登陆者庞大的兵力之际,他们又看到,这群人仅仅是在海滩上聚集,他们似乎根本不打算袭击。 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拄拐杖的老祭司,一个年龄其实不算很大的老女人。她跟在一众渔港有实力的男人们身后,凑近聚集起来的渔民群,挤出一条路后,继续向着集结的巴尔默克军队前进。 军队下意识地保持戒备,一支支矛头一律对前。 见状,留里克立刻下令释放那三名俘虏。 俘虏一边跑一边嚷嚷:“兄弟们!他们不是袭击者!他们是纳尔维克(北港)人。” 渔民们最希望听到的莫过于“他们不是袭击者”,现在,渔民紧张的情绪降了很多。 随着留里克和比勇尼两人站出来,尤其是留里克! 此时正是烈日当头,夏日的阳光与和煦的南风吹拂下,一起是那般舒爽。 留里克摘下帽子,故意抖动脖子,那金色马尾随风摆动。 一个漂亮的男孩站在这里,其身后还有一群身着统一蓝纹白袍的武士,衣着整洁之人如何与赤背纹身的海盗相联系? 留里克大着胆子张开双臂向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嚷嚷:“我就是这一支军队的统帅,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说话。” 首领?渔港可有首领? 俘虏并没有告诉留里克,渔港从未选出一个首领,大家平日聚在一起过日子,遇到什么事商量一下就行了。 这不,那位女祭司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你……一个孩子。竟是纳尔维克人的统帅?你们来我们的港湾,我欢迎你们……” “难道港湾的首领竟是一个上年纪的女人?”留里克故意质问。 “不!我是港湾的祭司。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履行首领的职责。” 渔民的首领是女祭司,看着这个女人,留里克一瞬间就想起了去世的维利亚,也瞬间平生一股好感。 留里克深吸一口气:“那就让你们逃跑的人都回来!我的人要在这里扎营!放心,我们并不打算对你们发动进攻,不过我的兄弟们又饿又渴,你们需要供应食物和水,否则他们发起怒来就是你么的责任。” “是!我们明白了。” “好吧,现在我要和你继续聊聊,我要亲自进入你们的村庄。” 渔民为了避免兵祸,当然是拼命的拿出鱼肉,尤其是新鲜捕捞的鱼招待这群好汉。 留里克也履行自己的承诺,大军就在渔村的近岸处扎营。人们开始砍伐小树搭建帐篷,开始串着渔民供应的咸鱼烤食。 当然,也有送鱼的渔女,巴尔默克的年轻战士可是没少骚扰。过分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统帅有言在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争发生,非法施暴者将被斩杀。 漫长的航行终于有了结束,从下午开始,海岸就睡倒了一大片人。 而留里克和各家族的首领,他们作为尊贵者,成为渔港的座上宾。 或者说仅就这一刻,他们就是渔港的真正统治者。 留里克以绝对的军事实力威压整个渔港,毕竟他的一千人大军已经是整个群岛定居者的一半。 此渔港并没有特别的名字,它的名字极为简单,即维斯福维克(西渔港)。 他们没有选出明确的首领,倒是有一个议事的棚子。从留里克看明白这座渔村的第一眼开始,就确定这群人一样是贫穷的。 泥土和木杆堆成的墙壁,屋顶堆积大量的枯黄杂草,这就是一栋房子了。 唯一让留里克欣慰的是,自己正坐在他们的议事棚子里,这地面可不是满是灰尘或是凹凸不平。他们明显做了一番处理,似乎是石块不断夯打出硬化了的地坪。 对于这个贫穷的、靠捕鱼度日的渔村,留里克没有更多想法。瞧瞧他们的祭祀还有渔村的据说德高望重的七个壮汉,他们的衣着根本是从各个方位透露着强烈的贫穷。 可是非常奇怪,为何俘虏一度说他们的港湾蕴藏着一些宝石,整个群岛也干脆利落的用宝石命名。 宝石如何不给他们带来富足?至少,宝石也得用作装饰品吧? 留里克看不到这些宝石的存在迹象,而由此,尴尬中的本地渔民也被动地接起话茬。 告诉这群人自己是要征伐不列颠?告诉他们又何妨?甚至还能在这渔村拉出一支仆从军呢,反正这群渔民的日子过得比巴尔默克人还要糟糕很多,他们参与进来抢些有用的,生活也会好过一些。 留里克先拿宝石说事:“有人告诉我,你们拥有大量的宝石!现在,把宝石交出来!” 漂亮的男孩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 渔港的唯一女祭司唯唯诺诺道:“这是一个荒芜的岛,只有海里有着大量的鱼。如果我们可以挖掘到宝石,就不必这样贫穷。” “可是,你们的岛屿就是以宝石命名。你们!一定有宝物。” 留里克如此一说,渴望发财的家族首领全都举着拳头跟着起哄。 甚至有激进的人,例如奥斯坦的长子盖格,此年轻人直接拔出铁剑命令道:“兄弟们远航至此,就是要去攻击不列颠人。既然你们也有宝石,就立刻拿出来!否则,我们会暴怒!” 在场的渔民无不面露恐惧,女祭司竭力保持淡定,可她听到了不得了的说辞:“你们……要去攻击不列颠?” 此时本是透露也无妨,然留里克注意到这老女人惊讶的眼神,不由得心生疑惑:“怎么?你在害怕他们?你们和那些不列颠人有过激战?” “对!就是不列颠人。他们身上满是刺青,战斗极为凶猛。” “嗯?”留里克更生疑惑,他总觉得对方理解错了意思。 宝石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就现在的情况,留里克有些怀疑所谓“宝石之群岛”,并非群岛是宝石产地,而是卑尔根移民将此群岛看做“大海中的宝石”。他们在寄托美好的幻想,可惜这里并不是什么富足家园。 随着探讨的深入,留里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个重大疏忽。 挪威人,或者说主要就是卑尔根人,他们将掳到的奴隶,走陆上贸易线路翻山后再走水路,把奴隶贩运到梅拉伦湖。所有挪威人贩售到梅拉伦湖的都是“布里吞”人。 布里吞和不列颠是一个词,现在留里克更加确定,港湾女祭司和其他人概念里的不列颠人,就是狭义的指代古苏格兰人。而留里克认知的不列颠,就是英格兰的那一票王国。 女祭司提到了一个明确的名词——诺森布里亚。 一切都有所解释了,这群设得兰群岛的早期卑尔根移民,他们从未止步于这片群岛。他们试着南下,遭到过古苏格兰,或者说是皮克特人的攻击。他们又继续南下,窥探到了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存在。 留里克是真的想不到,眼前坐着的本地渔民,他们就是大军远征的天然向导! 他又了解到更多的细节,所谓这座渔港本身也是从皮克特人手里抢来的! 所有关于不列颠人(皮克特人)的可怕记忆,都是几十年前的移民与本地人的战争。挪威移民是最终胜利者,也知道南方的巨大岛屿危险丛生。 至于宝石嘛!渔民们真的搞到了一些,而这恰恰也是“宝石群岛”设得兰命名的真正由来。 留里克继续嚷嚷着讨要宝石。 女祭司无奈,只能吩咐人将她珍藏的皮克特人祭司遗留的宝物拿出来,须臾,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摆在留里克面前。 “远方的人啊,也许你说的宝石就是这个?它的确是宝石,可是没什么用。都是些极为细小的宝石,并不能做成项链首饰。” 但是留里克,已经看呆了。 眼前摆放的分明是一个镶金边的银器!银器根本还是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被镶嵌了大量酷似玻璃碎屑的透明颗粒,可是它的样貌怎么那么像是金刚锉呢? 它总不会真的就是一堆金刚石? 留里克下意识拔出自己亮白的宝剑,镀金剑柄与镶嵌的红宝石,惊得渔民们眼睛都直了。 他稍稍磨蹭一下,整个人几乎瘫倒。 因为,剑背留下来了一堆细小划痕,而这个不知它们从何处搞来的十字架,与一个金刚锉实在没多大区别! 难道,这种教堂里才有的基督圣器,真的是这群卑尔根移民从久居民皮克特人手里抢来的?!那些人手里怎么会有一大堆金刚石?他们怎么会想到利用金刚石装饰圣器? 第515章 目标爱丁堡 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抵达了不列颠。 虽然让留里克有些吃惊,就凭着面前摆着的这一装裱极为精致的圣物,足矣证明旧的岛民已经成了主的羔羊。 那些萨克森人、盎格鲁人移民建立起的一大堆王国完全基督化,这是非常正常的。 苏格兰地区或是爱尔兰的各路凯尔特人部落呢?他们也都基督化了? 留里克不敢有十足的肯定,毕竟新岛民、这一群卑尔根的移民,他们对群岛南方的世界,对当地人的描述是所谓“一群浑身纹身之人”。真的是这样?这等浑身纹身人员如何是主的羔羊? 留里克对罗马教廷没有多大幻想,更不想对神学、哲学进行多么深入的思考,那就是一个思索无尽头的大坑。 自己带着一众盟友兄弟们跑到遥远的地方就是为了弄到宝贝满载而归的,如果那些被发现的修道院里藏着大量的金银细软,考虑到非常现实的因素,自己也不得不做一个狠人。 但罗斯堡的确需要蕴藏一些重要的基督圣器,所谓日后与遥远的东罗马、其他西欧势力接洽之际,由这些圣物作为引子,大抵能使得双方的接触更为融洽。那本书写在羊皮书上的《出埃及记》算做一个圣物,现在这镶满钻石的十字架,是另一个。 仔细瞧瞧这银镶钻的十字架圣器,它应是放在修道院最显着的地方。 留里克将之揣入怀中:“的确是个宝贝,它明明主要是银子构成,你们竟没有将之熔化作为钱币。” 那女祭司急忙解释:“这是那些祭司拼死保护的圣物,我们不信仰他们的神,不过如果破坏了圣物,也许我们……” “呵呵,会遭到他们的神责罚?” “是的。的确是这样。我们害怕这个。” 留里克实在不想说些什么,“那就送给我了,算做你们的一项贡品。听着,我还想知道你们所知的一切。说说南方的岛屿吧,还有!” “还有什么?”女祭司刚觉得自己伺候好了这支危险的大军长出一口气,现在又谨慎起来。 “你们……应该知道西方还有一个岛屿。” “啊!你……” “我有所耳闻。”说着,留里克不停敲打起自己手里的十字架圣物,“我不太相信旧的岛民拥有这样的宝贝。你们必是从别的地方将它抢夺而来。” 在女祭司和其他男人看来,登陆的这支大军分明有备而来。大军已经透露他们要沿东部海岸线去讨伐不列颠的南方,向那个方向发兵,可是群岛之民从未有过的经历。 不过,如果是沿着西部海岸线远征,这群岛民倒是曾跟着一位凶狠的丹麦领主发送过远征。 女祭司急忙说:“你们知道卑尔根的托吉尔斯领主吗?” 留里克摇摇头,其余随性的家族首领也是面面相觑。 唯有比勇尼昂起来他那满是花纹的大光头:“我听说过此人。很多年前我去过卑尔根,获悉一个叫托吉尔斯还是索吉斯的首领,他在纠集兵力准备劫掠一个遥远的地方。” “就是他!他的船队经过我们的宝石之岛,向我们索要一些补给,又强迫一些人帮他打仗。”祭司道。 “后来呢?”留里克探头追问。 “我们有一百个男人为托尔吉斯领主打仗,关于这件事……”女祭司立刻指认了在场的一位事件亲历者。 随着亲历者现身说法,对于这片小世界过往的事情,留里克知晓很多。 那位托尔吉斯领主到底是谁?总之肯定不是卑尔根地区的至尊。 其人必是一位拥有不小权力的军事贵族,才能纠集一帮兄弟出去打劫。 听得现身说法者的描述,留里克估计所谓的“托尔吉斯远征”发生在大概826年。领主纠集了二十艘长船,再加上强迫此设得兰群岛渔港的一百号人构成的三条长船,合计二十三条船直奔西方之岛而去。 这些远征的挪威人大肆征讨最西之岛的定居点,尤其是攻击修道院。 但是当他们在一处河滩,欢快的享用被俘的女人、饱尝抢来的面包和熏肉,以及清点抢到的各种金银细软之际,当地人的反攻开始了。 一大群浑身涂抹菘蓝汁液、描绘黑纹的战士突然冲出,与缺乏防备的劫掠大军撕打在一起。 此必然就是“靛蓝突击者”了!留里克完全确定自己的判断,也确定多年前的挪威远征队伍遭到了爱尔兰的那些凯尔特人的反攻。 事实也的确如此。 最终挪威远征队伍付出了一百多人战死的可怕代价,击败了突然进攻的敌人。 基由这一事件,托尔吉斯给了西方之岛一个明确的名称——irand(狂野之岛)。 irar,古诺斯语“狂野”之意。 不过托尔吉斯本人并非给爱尔兰岛命名的第一人,或者说任何征讨这个岛的外来之人,都会惊骇于本地人的狂野。哪怕本地凯尔特人已经成了主的羔羊,会面对圣十字架祈祷,德鲁伊也大规模的被长袍牧师取代。但是“羔羊”们仍旧牢记祖先的那套老传统,所谓纹身又涂抹蓝色染料,将自己浑身涂上蓝黑相间的色彩,从而隐藏进幽暗的森林中。 爱尔兰岛能有什么好东西? 留里克对于这个岛的大部分了解,一是1850到1857的土豆疾病引发的大饥荒,二百万爱尔兰人移民新大陆,结果可悲的竟成为南北战争双方的佣兵而同族操戈。其二,便是爱尔兰人为了摆脱英帝国的统治,进行了一系列的斗争。 可是,这些都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的故事。 对于当下的时代,爱尔兰那座岛屿,留里克更乐意将之视作不毛之地。 设得兰的岛民提及的事件,可是让留里克一众人视野大开,一些沉不住气的家族首领干脆嚷嚷:“既然卑尔根的人干了,还抢到了一些宝贝,我们也该效仿。”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反对:“我们要谨慎。那些有了十足准备的卑尔根人也遭到了当地人的反击,他们死了一百多兄弟,想必还有上百人受伤。我们兵力不少,可是,我们的装备力量不比卑尔根人强。” “难道这就是我们懦弱的理由?我们岂能做懦夫!”说话者是奥斯坦的长子盖格,这位求财心切的年轻人站起身,高举右拳嚷嚷个不停,就好似他在代表所有人,将进攻矛头定在爱尔兰。 留里克蹦起小嘴,给比勇尼一个眼色。 比勇尼猛然伸手,就把热血沸腾的盖格一把薅在地上:“闭嘴吧,我的小兄弟,留里克决定我们攻击那里。” 一双双眼睛随机凝视着留里克那张俊朗的脸。 此刻的留里克故意保持着安静,因为这种诡异的安静,更能让人感觉到敬畏。 就连设得兰岛的几位本地人,也期待着这个漂亮的男孩能赏赐给他们一个可以接受的命运。 留里克终于开腔了:“我!不打算攻击那个旷野之岛。我就是要沿着东部海岸线南下,我要不想和任何的不列颠人部族开战,那些人不过是一群贫穷之人。我要攻击诺森布里亚,我要攻打他们的沿海城市。” 诺森布里亚,这个名词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极为陌生的。 “留里克,这是一个南方的国度吗?”比勇尼谨慎问道。 “没错!那里一定颇为富有,那里的神庙(实际指修道院)蕴藏大量金银,那里的仓库堆满了麦子。我们如果近期出发,当战斗结束,就能缴获当地人刚刚收获的新麦。我们不但大发横财,还能吃饱肚子。” 虽然兄弟们不清楚这个诺森布里亚的内情,显然留里克大人位远征设定了最精确的目标,想来战斗是必胜的。 然而这番说辞,惊得设得兰的女祭司瑟瑟发抖。 “年轻的勇士,你……” “我准许你叫我留里克。” “是!年轻的留里克大人,你们纳尔维克人竟也知道诺森布里亚?” 如此一问着实给留里克提了个醒,他突然想到,这些岛民自述,他们曾探索到南方海域,窥探到了诺森布里亚的存在,以及当地的一些城市。 关于此事留里克实在有一点心虚,他对于不列颠七国时代的了解非常泛泛,只知道七国的名字,以及少数诸如伦敦、林肯、斯坦福桥、约克、爱丁堡、牛津等地名。 等等!爱丁堡?! 留里克突然想起来,这座城市是苏格兰的首府,而她的地理位置,恰好处在苏格兰与英格兰的分界线。 已经是公元832年,爱丁堡应该存在了吧。 留里克大胆凑近女祭司,厉声问道:“你们的探索者,可曾发现了名为爱丁堡的城市,也许,那是诺森布里亚的城市。” 女祭司吃了一惊,急忙肯定:“是!我们的男人却有探索。我们试图和当地人交换鱼获,确实也做了一点生意。不过,那些人强迫我们的渔民改信他们的神。从那之后,我们与他们再无接洽。” 留里克一阵苦笑:“看来,抛弃奥丁的信仰是万万不能的。” “那是当然。”一名本地男人义愤填膺说道:“我听说过有关丹麦人的事。他们的最尊贵的首领信了法兰克人的神,所以所有的领主联合起来,将奥丁的叛徒驱逐。” 留里克伸出右手,示意丹麦人的事无需再提。 他刻意问道:“既然你们这些渔夫曾抵达过爱丁堡,是否还记得航路?” 刚刚说话的男子立刻站起来,很显然此人意识到了一个重大机会:“我是霍得·布罗迪松。我多年前亲自去过诺森布里亚的爱丁堡,我就是那场事件的经历者。” “哦?”留里克扬起眉毛,“你们遭到当地人为难了吗?” 提及此事,这位霍得明显面带恨意:“我被他们抓捕囚禁,有两个兄弟做了叛徒,信了他们的神。” “你呢?” “我?自然是谎称信奉。他们把我按在水里,然后让我喝掉一杯奇怪的油脂。我并没有背叛奥丁,我成功逃了回来。” 这算什么事?所谓“假意改信以后悔过”说的就是这一情况吗?留里克在努力憋笑,好在忍住了。 很显然,远征的向导已经有了!就是这个名为霍得的人。 留里克站起来,面向全部盘腿而坐的岛民,尤其针对那位女祭司发号施令。 “既然卑尔根的领主曾征召你们远征,我们北港(纳尔维克)的大军也要征召你们。我!留里克·奥托松·普林西普罗斯(罗斯公爵之意),命令你们宝石之岛,发动一百个男人加入我的军队!你!” 留里克随手一指:“霍得·布罗迪松,你就是宝石之岛军队的统帅。” 瞧瞧现在的局面,岛民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权势的威压,仿佛他们已经不再是自由之民,没有成为卑尔根老家至尊首领的附庸,而是成了北港人的附庸。他们并不关心留里克自曝的全名,只是苦闷于自己又被另一伙强人当做了工具。 看得出他们有些失落,留里克嘿嘿一笑:“你们并不要担心!为我们打仗,你们也有权去抢掠。你们凭本事去抢,所得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我可以对神发誓!” 他们震惊于留里克的宣言,在一段沉静之后,那位霍得压着心里的狂喜弱弱问道:“这是真的吗?我们也有权去抢掠,而是不把抢到的财物上交?” “那是当然。我需要更多的兵力,以保证战斗能快速结束。听着,我们只想抢到财宝立刻离开,没有时间和当地人消耗。我要尽量在这个夏季大肆劫掠,而你们宝石之岛的渔民,你们比我们更清楚通向南方的航路。” “是!许多兄弟知道航路,如果有你们的大军撑腰,我们的确敢于再度南下探索。”霍得继续道。 “你们知道航路,所以许可你们顺势劫掠,就是对你们的最好表彰。”说着,留里克拍着自己的胸膛:“我的大军可不是白吃你们的鱼。我们联合起来组织更大的军队,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合作。你们记得,北港人,还有遥远的罗斯人,都是你们可以信赖的朋友。” 到了现在,岛民的忌惮已经消退太多。 议事棚子里的男人们对远征跃跃欲试,他们毫不犹豫的自告奋勇,誓要作为大军的马前卒。 一个短暂而平静的夜很快过去,新的一天,明媚阳光普照整个港湾。 逃跑的岛民见港湾一切太平纷纷归来,他们刚刚回来就获悉了重大事件。 原来远道而来的船队并非敌人,某种意义上是“胃口很大”的可以接洽的朋友。 一千余名岛民接受女祭司的号召聚集起来,一批自诩强壮的男人,甚至是少年男孩站了出来,他们有意组成“设得兰军”加入到留里克统辖的“巴尔默克维京军”中。这群岛民的武器装备状况比巴尔默克人还要糟糕,不能奢望本地人拥有锁子甲,他们都身披皮衣与布衣,木盾与手斧、短矛就是最常用的武器。 岛民的眼睛里流露着对财富的渴望,瞧瞧眼前的庞大军队,这就是大家最可靠的靠山呢! 以前,岛民们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从不列颠人(皮克特部族)手里抢到什么好东西,现在,他们已经大胆到跟着强人去袭击诺森布里亚。 留里克站在一个高处,面对集结完毕的一千余名战士发号施令。 他慷慨陈词一番,确定了最明确的进攻苗头,刻意把爱丁堡描述成“金银、麦子、女人”之地,直戳每个战士的内心渴望。 人们开始沸腾,不停地敲打自己的木盾,亦是发出维京战吼。如此热烈的气氛下,所有人无视掉了远征的任何风险,他们觉得那个名为爱丁堡的城市,就是摆在大军面前唾手可得的野鹿,正等着猎手去猎获呢! 只是,留里克仍觉得这些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他们在气势上是差了真正的罗斯军队一截子。 无妨,如果是一场突袭的话,如此军队足矣进攻并洗劫爱丁堡了。 留里克下令大军再休息两天,好好养精蓄锐后出征。 第516章 维京大军兵临城下 一支混合的大军开启新的征程。 船队从设得兰群岛的主岛出发,沿着岛链延伸的方向,用了两天时间顺利抵达苏格兰的最北端。 大军在荒芜的海岸修整,而天气也突然变得糟糕。 阴雨天气笼罩整个世界,比起气温的降低,湿漉的感觉实在是不断挫伤战士的锐气。 不过兄弟们已经真正站在了不列颠的大岛上,哪怕眼前是大量荒芜的近海石坡,只要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南,必能找到那个肥羊一般的爱丁堡。 人们忍耐着小雨继续向南,而风向的悄然变化,也令所有的船只得以扬起那湿漉漉的风帆。 大家缩成一团硬扛着突兀的寒冷感觉,而大海也愈发的狂暴。 北风并未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即便如此,所有船只已经在浪花间上下起伏。 “如果有船被大浪掀翻,岂不是出师未捷先有重大损失了?”留里克被折腾得心神不宁,他个人躲在阿芙洛拉号的船舱里,不必报偿手下人的痛苦,却一样被不停的浪中起伏折腾得毫无食欲。 不少人干脆被折腾得晕船,他们变得萎靡不振,只能本能的缩成一团。 船队故意靠近海岸线行进,以求一旦船只倾覆可以漂到海岸。远征一度变成了一场风雨中的自虐,在被风雨、海浪折腾了长达五天时间,阳光终于驱散了阴霾,大海变得平静,此刻所有人从萎靡中逐渐苏醒,他们抖动着湿漉的身子,下意识地望向西方,看到了那沉浸在薄雾中的墨绿景致。 船队到底在什么位置? 沐浴着温润的南风,站在船艏甲板的留里克四目张望。 此刻,身为向导的设得兰岛民霍得谨慎的站在其身边。 “现在到哪里了?我们距离爱丁堡还有多远?” “这……”霍得猛地一惊,他知道留里克会这样问,只是自己实在不知如何准确答复。这便慎言:“以我上次的经验,从设得兰到爱丁堡,用了大概十天时间。” “哦?”留里克望一眼高高的日头:“到现在,我们已经是航行的第七天。你是说,我们最多还有三天的航行?” “是的。” “好吧,情况还不错。” “不过……” “怎么了?” 霍得又谨慎道:“我们在风雨中航行,借了多日的西北风。我们几乎是不分昼夜的航行,也许我们现在……” “嗯?”留里克脑袋一紧,“也许我们即将抵达目标?” “大概是这样。我不能判断正确的位置,不过如果我看到了那个小峡湾后,就知道它的南方还有一处大峡湾。诺森布里亚的爱丁堡,就在那个大峡湾的南岸。” “那么,你就睁大眼睛吧。”说罢此言,留里克骤然雄心勃勃,他觉得需要向所有战士传递“即将抵达”这一好消息,不过再思考一番,在看到爱丁堡的城市建筑之前,任何的宣言都是操之过急。 所有的长船仍旧紧跟阿芙洛拉号的风帆,大船在逆风航行,桅杆顶端的旗帜猎猎作响,是所有人关注的信标。 留里克仍觉得航行还需几日,结果刚到下午,霍得就高兴地直跺脚,只因那关键的“小峡湾”出现了! 那是苏格兰的泰河入海口的峡湾,以皮克特人的语言,称呼此河为泰塔河。若船队沿着此河逆流而上,最终就能抵达皮克特王国的统治核心区。只是比起南方的那一众盎撒人组建的历史有着数百年的封建王国,苏格兰地区的皮克特人实在太贫穷了。皮克特人可以是疯狂的靛蓝突击者,可惜,他们实在贫穷,即便他们早已懂得发现、加工金刚石制作成宝器。 但盎撒人,本质上就是萨克森人! 一批在欧陆上保守法兰克军队打击的萨克森人向北逃跑,摇身一变就成了新的丹麦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黄瓜一样的离岛厄兰岛,其上的博里霍尔姆就是萨克森逃难者建立的小城邦! 基于这样的认知,留里克下意识的觉得,爱丁堡的萨克森后裔们,他们有较大可能将自己的城市建筑成一个堡垒。 建造堡垒?墙壁就能抵挡真正大军的进攻了? 就在船队顺利经过“小峡湾”之际,留里克就在海上召集所有的家族首领、家族军队代表到旗舰阿芙洛拉号开一个作战会议。 留里克无需赘言,右手直至男方。 他站在船艏楼甲板这一高处,发号施令:“漫长的航行终有结果!告诉你们的战士,再忍耐最后一个晚上,明日我们就要抵达爱丁堡!告诉所有人养精蓄锐,让我们发动一场突袭!毫不留情!” 说到激动处,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那位美少年攥紧的拳头,统帅如此果决,人们为之快乐。 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苦难,伟大的胜利近在眼前。 一群北方的海浪正在夜色掩护下,悄然的逼近爱丁堡。每个战士都在积极打磨自己的斧刃、剑刃,准备最可怕的搏杀。他们的眼里只有财宝和漂亮的女人,对于在血泊中战斗,他们非常不忌惮,反而颇为享受。 因为奥丁的眼睛时刻凝视着大地,神在挑选最勇敢的战士,只有最野蛮者将被选中! 这一传统北欧信仰在巴尔默克人这里一样浓厚,当然,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发大财的渴望。 那么说,爱丁堡的诺森布里亚的守军从未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他们的渔船甚至都没有窥探到来自北方的威胁? 就现实而言,的确如此。 明明是靠近海岸,一度狂暴的大海又恢复平静,然而海域里除了航行的维京船队,留里克看不到其他人的渔船。他本想着一旦自己暴露,就让阿芙洛拉号挂上满帆,甩开大部队并追上敌方渔船将之击沉谨防秘密被泄露。 留里克实在多虑了,他和其他人的谨慎实则是一种多余。 因为一度叱咤全球的不列颠海军,现在根本就不存在。 或者说,不列颠人的海魂,本身就是各路维京系征服者带来的。 诺森布里亚是两个小王国合并的产物,她的北方、西方都处于各路凯尔特部落建立的王国的军事压力之下,而南方的情况更加棘手,虽是萨克森同族,麦西亚的贵族可是卯足了劲要建立“大麦西亚”的霸权。 不列颠的七国时代仍处于各王国角逐的白热化时代,尤其是诺森布里亚,长期的贵族内斗折腾得王国疲敝。现在,维京人来了。 维京人早就出现过!诺森布里亚的地方贵族也非常清楚一种来自东方大海的全新的威胁! 那些丑陋的野蛮人竟然不信仰天主,他们妄图出售自己可疑的鱼获,却也在暗地里行匪徒之事。 事实便是,多年前霍得等设得兰岛民的探索队到南方找到了诺森布里亚的存在,他们贩卖鱼获是真,暗地劫掠一样是真。他们将北欧的“海上接触原则”,所谓渔夫摇身一变成为海盗,完美的在文明的诺森布里亚复刻,自然引得当地长官的暴怒。 可惜,爱丁堡的地方长官根本不存在自己的船队,整个王国也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海军,更奇怪的是,偌大的王国拥有的船只不过是一些舢板之类的小船。它只能在河流航行,甚至进入近海都是找死。 他们明明是四百年前从丹麦日德兰半岛启航的人们,他们在不列颠的后裔纷纷忘记了如何造船! 他们成为一个个纯粹的陆权国家,所谓海防可以忽略掉。爱丁堡的长官正是国王的亲戚,这些王国北境驻守的军队,大部分精力是抵挡皮克特王国的侵入。至于来自大海的威胁?军队实则束手无策。或者说,爱丁堡的人们从未想过,会有一支兵力上千的野蛮人构成的大军,走海路针对他们的家园来一场抢滩登陆! 哪怕是北方的重镇,爱丁堡的人口甚至还不如罗斯人的老家罗斯堡人多! 不仅如此,当下的时代,偌大的王国的总人口仅有十万余人而已。甚至整个英格兰的人口,也才八十万人左右,并主要集中在麦西亚与威塞克斯。 四千多人住在爱丁堡和周围的村庄,军队提防着皮克特王国和斯特拉斯克莱德王国的侵入,农民如复一日裹着恬淡的乡村生活,甚至到修道院做弥撒,就是平淡人生里最重要的娱乐。 那本是一个和煦的上午,当海雾散去,阳光驱散爱丁堡的慵懒,农夫、牧羊人、战士、将军,以及那些教士,这本该是最平常的一个开始。人们当享受麦收后短暂时间的他们所理解的最富足安定的日子,爱丁堡伯爵也满怀希望的筹备马车,计划将收上来的农税(麦子)送到王城约克。 但是,一些海岸模样的孩童,看到了他们短暂人生里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是一些小孩最先发出了危险的警报,可惜一切都晚了! 阿芙洛拉号引领所有长船开启一场漂亮的抢滩登陆,大船在近岸处抛锚,此刻的留里克已经看清了那座城市的基本构造。 “糟糕,他们的确有些木头围墙。” 跃跃欲试的比勇尼一脸自信,他毫无所谓:“围墙算什么,兄弟们踏上几百脚,那木墙就塌了。” “听你这口气,让我想起了我的堂兄。” “但我确实是你的兄长。”比勇尼自傲道。 “不!像我堂兄一样冒失。”说着,留里克指示自己的耶夫洛等人,“把扭力弹弓全部卸载,带上两箱铸铁弹丸,我们上岸摧毁木墙!” 与此同时,那些长船已经大规模冲滩。 一大群衣着皮衣,或者干脆光着满是花纹的臂膀,高举着手斧和木盾,嗷嗷叫地冲向爱丁堡那简直聊胜于无的木墙。 莫看她是诺森布里亚北方重镇,所谓城市简直就是单薄松木墙围起来的大村庄。石头建筑也是有的,可惜它少得可怜。 恐怖的大军冲了上来,城外游荡的爱丁堡平民撒腿就跑,可惜他们的动作已经太迟了。 狂怒的维京人大军毫不留情,他们一路狂奔一路砍杀,直到攻到木墙之下。 也是在这里,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他们狂暴的脑袋瞬间被现实的麻烦所惊醒! 大批的农夫、牧人向乡下逃跑,来不及逃走的人们只能龟缩在城内。 爱丁堡伯爵何尝见过这样的阵势,而本地的主教大人也努力压着内心的惶恐,和小修士一道,高举着多只金光闪闪的“圣十字架”走上城墙,紧张地念着经文,所谓让守军战士士气爆棚。 下级战士长挥舞着铁剑,旗手努力挥动诺森布里亚的橘色旗帜。 他们以一些短木弓射箭,试图阻止海上袭击者的攻势。 维京人的攻击的确暂停下来,这绝非他们碍于对手的箭矢,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木墙之下的壕沟。前些天一直在下雨,壕沟里有很深淤泥,且整个世界仍显湿漉,掉进壕沟就是身陷淤泥。 那些最勇敢的家族首领,一如奥斯坦的长子盖格,他领着自己的兄弟们望着吊起来的木桥挥斧敲盾,对着敌人破口大骂。 他的手下兄弟已经开始有人中了流矢,但大军仍无退却之意,反而大军仗着人多,开始对整个城池进行战术包围。 这算是什么优秀战术吗?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这群急不可待后续重武器的家伙们冲得太快,望着那低劣的木墙也束手无策,只能先把城池围了再说。 然而,随着留里克带着阿芙洛拉号上全部拆下的十座扭力弹弓上岸,短暂的束手无策必迎刃而解。 人们高举着斧头、剑、矛嗷嗷大叫,仿佛维京战吼就能用声波把那木墙吼倒。 拜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势所赐,城内的一千多男男女女真的处在极度的恐惧中。 纵使那五百名诺森布里亚常备军在坚持抵抗,可惜他们仍处在绝对的劣势中! 因为,入侵者可是一千一百余名维京战士,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劫掠发财,对于杀人,他们不会有丝毫的怜悯。这是从农夫、牧人,甚至是农奴那里征召的王国战士不能比拟的。 “乱!真是太乱啦!”留里克气得大叫,又对搬运扭力弹弓的比勇尼手下大吼:“你们快点搬!我们要在中午前结束战斗!摧毁他们的城墙后你们就去劫掠!” 而比勇尼呢?他本人抱着自己钟爱的罗斯十字弓,与所有持十字弓的战士聚在一起。 留里克将大部分持弓的巴尔默克人与自己持十字弓的佣兵、上岸水手混编,甚至是随性的莫德根这位老旅人,此刻也成为十字弓兵。 比勇尼的手下在战地,即代表了巴尔默克首领的势力。他们接受留里克最直接的调令,与忙着试图从吊桥突破的奥斯坦的盖格兄弟一伙儿人回合。 盖格年轻气盛,他一手木盾护着大半个身子,持剑右手指着木墙放箭的对手,面对比勇尼抱怨:“他们居然还有这种手段,兄弟们打不过去!” “我知道!让你的兄弟暂且退下,现在让留里克来!罗斯的留里克,咱们的统帅,他最善于摧毁木墙。” “好啊!我们来掩护!”盖格大喜过望这种,目视着那些重型设备开始启动。 不过就在扭力弹弓发威之前,比勇尼在内的持弓、十字弓的各类远程兵,已经在留里克的调度下,他们排着非常密集的队形,对着那扞卫最大跳桥处的敌人,展开火力压制! 至此,胜利的天平已经毫无悬念地倒向维京人、倒向留里克的手里。 第517章 重镇爱丁堡的崩溃 城头上飘扬着一些橘色的旗帜,那就是诺森布里亚王旗。 进攻的维京大军也扬起这面旗帜,便是留里克掌握的罗斯桨旗。 攻打爱丁堡的军队,就性质而言它的确是罗斯军队,因为它的统帅正是罗斯公国的实质统治者。或者说,这支几乎全由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构成的军队,他们的作战模式当与曾经的罗斯军队一模一样。 可真正的罗斯军已经在留里克的亲自训练下脱胎换骨,那强劲的战斗力岂是一千个巴尔默克莽夫可以比拟的? 至于眼前的诺森布里亚人,留里克看到这座堪称“土匪城寨”一般的城市,已经在怀疑里面能有多少宝贝。 不! 他们的确有宝贝! 留里克眯着眼,赫然看到了一个头顶尖帽子的男人,即便那人躲在城垛后鬼鬼祟祟。那人一直高举着一个金光闪闪有着强烈金属色泽的十字架,而那个帽子分明是“主教帽”。 “一个大人物不好好待在修道院,怎么样也来城头压阵了?给守军加神圣buff吗?” 留里克无话可说,战场上他也无需赘言。 接受他指挥的一批持弓者,他们聚在一起向着吊桥所在的木头城门抛射箭矢。 一批骨簇箭飞射出去,以较高密度的抛射,给予对手劈头盖脸的攻击。 骨头做的箭簇能有多大用处?也就在打猎小型猎物有好效果。 留里克完全不奢望巴尔默克弓手的实力,真的要压制城头射箭的那些敌人,还得看十字弓。 由待在罗斯一整年的巴尔默克探险者、精锐佣兵、阿芙洛拉号水手拼凑而成的“十字弓射击队”,开始最精确的打击。 诺森布里亚的战士如同枝头上的鸟,被纷纷击落。 包括爱丁堡伯爵在内,该城的所有人都没见过,更是不知道十字弓的存在。他们一开始觉得对手的骨箭过于荒谬,人们在被占据压得喘不过气的情况下拼命抵抗,结果致命打击来了。 守军弓手咬着牙躲藏起来,其中的勇者奋尔继续射箭,结果自然是致命的。他们的整体式牛皮甲,面对表面硬化处理过的锥形破甲箭,就是一戳就破。 勇敢的爱丁堡主教,他的帽子始终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高帽直接被箭矢打飞,惊得主教这位秃顶的中年人,急忙抱着镀金镶宝石的十字架趴在城头木廊,他已经无所谓什么形象,左手捂住十字架,右手可是不停划着十字,嘴上还不停念着祈祷的经文。 可怜他的两位年轻的教士侍从…… 也许,此二人觉得信仰的力量的无穷的。他们身着灰白的袍子,高举挂在胸口的十字架,高喊着神圣口号怒视攻城的野蛮人。 但两人皆被多支箭矢击中,跌落城头一命呜呼。 甚至一把十字弓发射的破甲箭,不偏不倚正好打中爱丁堡伯爵本人的头盔。 得益于头盔半球形的构造,客观上造成箭矢的弹跳。伯爵大人的脑袋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整个人被打倒,当士兵急忙来救援时,他捂着简直要断裂的脖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大人!请您撤到城下,我们誓死保卫城市。”一名士兵瑟瑟发抖道。 伯爵眼冒金星,没有回复说话的战士,又在其他人护送下撤下墙头。 可惜,守军的士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一批城内的居民渴望从别的城门逃走,奈何偌大的爱丁堡城外到处都是野蛮人虎视眈眈的身影。到处都是饿狼,一旦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成里的平民逃出去不过是羊入虎口,更恐怖的是,野蛮人会轻易的走吊桥冲入城里,一切全都完了! 无论爱丁堡的守军怎样想,留里克最引以为傲的十座扭力弹弓,所有的准备工作皆以完毕。 在大船上,比勇尼真切的见识到扭力弹弓的可怕威力,他万万没想到这种设备还能用作攻击城堡。 留里克一脸严肃,持剑直指吊桥:“给我射击吊桥的两个角!” 比勇尼大惊:“留里克,你希望弹丸打断吊桥锁链?!” “不!比勇尼,让你的人瞄准固定锁链之地,砸碎那些木头,桥自然就倒下来。” 十字弓手纷纷暂停压制,他们摇身一变成为扭力弹弓射手。 换做爱丁堡守军的视角,他们看到了更奇葩的器械开始发威。 虽然建造城市围墙的材料几乎都是松木,爱丁堡守军既然有意识地挖掘了壕沟,在制作吊桥方面,自然要继承旧罗马的一些技术。绞盘机构在木墙之内,外部的打击很难破坏绞盘。 然而留里克一眼看出了它的致命设计缺陷。或者说,爱丁堡守军在建设之际,从未考虑过皮克特人有攻城锤(就是大木头)外的攻城武器,这样的吊桥系统,皮克特人是无解的。 铸铁弹丸开始重重地撞击吊桥两个角,一次两次撞击自然效果窳劣,然多次撞期情况骤变。 扭力弹弓那近距离的精准射击,仅仅两轮,吊桥轰然倒塌。 比勇尼就像是狂暴的公牛,他一声嘶吼:“兄弟们!给我冲!” 完全不需要他来发号施令,早就注意到那摇摇欲坠的吊桥的维京战士,纷纷向这边靠拢。 暴怒的大军直接踏着吊桥冲到了木墙之下。 哪怕城门仍有一道木门,面对维京人已经形同虚设。 专为砍伐巨木而打造的长柄北欧森林斧开始发威,多名壮汉持斧冲在第一线,他们满是浓密的金色胸毛、纹着兽纹,挥舞着大斧直接暴力破拆,须臾他们的胸毛便被汗水沾湿得亮晶晶。 为了掩护这些“特种工兵”,留里克仍旧命令扭力弹弓继续火力压制。 对于爱丁堡的守军,对于城内的所有人,他们在瑟瑟发抖!男人女人,大量人员逃到城里那最重要石头建筑,逃入爱丁堡圣母修道院里,与刚刚逃进来、脑袋嗡嗡的主教站在一起。他们不停地划着十字,祈求主的显灵,祈求降下神罚迫使野蛮人逃走。 但最后的木门仍被维京战士砸了个稀碎。 城门后面聚集有近一百名诺森布里亚战士,他们在脖子生疼、决议战斗到底的、手握诺森布里亚王旗的爱丁堡伯爵的亲自带领下,决议与爱丁堡共存亡。 也许,伯爵只是不想成为野蛮人的俘虏,从而让灵魂遭遇最可悲的亵渎。 他更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倘若当约克方面获悉爱丁堡遭遇巨大灾祸,等于是向国王、甚至是向整个英格兰宣布,诺森布里亚北方防线崩溃了! 守军战士持矛仗剑,一个个佝偻着身子,他们干瘦普遍缺乏营养的身躯难以带来足够的自信。唯有少数的披着锁甲的战士,他们有一些将敌人拼死堵在城门的信心。 维京人的冲击力岂是这些人能挡住的? 完全凭借着兵力的巨大优势、个人的强壮突破与勇武,破门之后的维京剑盾手们,非常默契的组成经典有传统、简直刻在灵魂里的盾墙战术。圆盾互相堆叠,真如墙壁一般威压而去。 盾墙勉强阻挡了守军的长矛戳刺,一些巴尔默克维京战士被戳死,然零距离的厮杀骤然开始。 剑与斧迅速染血,后排的维京战士手持的长柄斧头从天而降不停地夯打,矛头也从厮杀的缝隙中戳进去。 曾几何时,爱丁堡的军队扣押过袭击本地人的外来者,甚至试图感化其中一些有皈依潜力的人。但几年以来,那些所谓的皈依这还是因为曾经犯下的杀人罪被处决了。不过因得到了一些消息,爱丁堡伯爵获悉了外来的渔夫来自北方的一片岛屿的事实。 因接触的匮乏,爱丁堡人相信那是另一支与皮克特人有关系的部族,总之都是野蛮、难以驯服之人。 直到爱丁堡伯爵本人身陷囹圄之际,他仍不知道这群凶猛的、兵力雄厚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已经丧失了去了解的机会,因为,他已经要死了! 纵使披着披甲套着锁甲,在巴尔默克人购自罗斯人的铬钢矛头的迅猛戳刺下,一样是形同虚设。 乱军之中维京大军如何判断敌人中的重要目标,战斗已经变成一方碾压另一方,杀红眼的维京人只想将敌方武装抵抗者歼灭,接着抓紧时间去抢掠! 爱丁堡伯爵,任何平民见到他都必须鞠躬行礼。他就是诺森布里亚北方最重要的军事长官,是本地的实权人物,更是王国的重要贵族。可怜他死得像是最下级的战士,所谓的甲胄无法挡住敌人的戳刺,他身中七八矛当场一命呜呼,躺在黑色的土地上,尸体又被乱作一团厮杀的人们踩踏。或许,唯有他身边那剑柄镀银的已经弯折的铁剑,以及被踩踏得满是泥浆的橘色的王旗,才能立刻证明其旁边的尸体身份高贵。 守军早在激战开始前士气就濒临崩溃,被伯爵本人强行凝聚起来的气势,现在王旗倒了,士气彻底崩溃。 爱丁堡已经破防! 惊恐中的部分守军被更加惊恐的民众推搡,一些小门被打开,吊桥被放下。结果这番骚操作立刻被守株待兔的维京军队发现。 爱丁堡已经千疮百孔了,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他们根本就是来参加一场嗜血的劫掠狂欢。他们一路狂奔,遇到任何城里之人,立刻挥动剑与斧。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下午,它的恐怖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 比勇尼癫狂着脸,甚至他的弟弟弗洛基也浑身是他人的血迹。兄弟二人参与到了与守军的最后厮杀,大军彻底歼灭了那一撮守军后,旋即开始找寻新的主攻目标。 因为,比勇尼兄弟可是部族首领的儿子,他们与其他的家族首领是不一样的!至少格局更高一些。 那些小型的家族,他们的人手已经开始到处搜索,寻找一切有用的的东西,尤其是是金子和银子。 当然,还有女人…… 整个城市乱作一团,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故意纵火。 但留里克不想搀和其中,他约束着自己的最精锐手下,在城里一片混乱之际,就在成晚看管好十字弓和扭力弹弓。 耶夫洛一度非常不解:“大人,我们不去劫掠吗?我们难道把发财的机会全让给他们?” “无所谓。我是罗斯公爵,不是他们这群专注于一点小利益的匪徒。我!不是下贱的匪徒!” 话是如此,实际上留里克也不想走入城里,去“欣赏”巴尔默克人搞出来的人间惨剧。虽说他已经有了很强的抗性,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少看一点为妙。毕竟,留里克本人对这样的暴力行径根本引不起丝毫乐趣,目击后只有那挥之不去的不爽。 比勇尼可是恰恰相反的!他领着一百多名浑身血污的兄弟们,气势汹汹直奔那最大的石头房子。 那房顶还杵着一个十字架呢,虽然比勇尼并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什么,考虑此房舍的与众不同,他相信里面必有财宝。 可怜那些祈祷的人们,他们不停的祈祷,以麻痹自己趋于崩溃的心。 他们祈求天使降临,驱散那些肆虐的魔鬼。 现在,魔鬼一般的维京人破门而入。人们开始疯狂的尖叫,试图找到逃生的机会,他们看着那些浑身是血的野人,这不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又是什么? 一切的逃离都是徒劳的,魔鬼亮出了他们收割生命的致命斧头…… 比勇尼带着手下到处砍杀,无论男女皆成了维京人的刀下鬼,直到连主教本人都被一剑砍飞的脑袋。 本该是严肃清净的修道院,现在化作地狱。 直到这时候,比勇尼才带队搜查起财宝,果然大有收获! 那些黄金打造的神圣器皿,包括死者身上的贵重饰品都被搜刮。曾几何时在巴尔默克部族极为罕见的金器,比勇尼索性搞到了两个纯金打造的大杯子。其实这就是盛放圣水的金器,加上两尊金银打造的十字架,就是这座修道院最重要的圣器。 更让比勇尼大为震惊的是,修道院的通向地下的阶梯,连通的就是爱丁堡金库!当木门被暴力砸开后,两箱银币被搬了出来。 至于比勇尼的好哥们儿盖格,这小子领着瓦斯荷比的农夫渔民构成的一百多号战士,嗷嗷叫地直接冲入了爱丁堡伯爵的宅邸。 他们毫不犹豫的杀死伯爵的子嗣与妻子,抢走其家中的宝贝,凌辱侍女后又将之绳捆索绑。他们的想法极度单纯,就是抓获年轻的女人带回老家瓦斯荷比,从而成为“居民联盟”使唤的奴隶,甚至成为大家的妻妾,实在是因为瓦斯荷比的人们太需要外来的女人。 这就是盖格与比勇尼一伙理念的重大不同,盖格、埃斯比约恩兄弟,他们在意识到被手下活计按在地上欺负的那十多名女人,其身份必然是本地“大人物”的奴隶,既然是奴隶身份,为我所用再合适不过。 某种意义上,盖格一众反而是这恐怖之城里,最后一丁点人性的所在。如果那也算是人性的话。 至于留里克呢?他仍然待在城外,就等着城里的大军完成最彻底的占领,自己再进城一探究竟。 什么弄到俘虏、搜刮金银,留里克并非特别的看重。唯有一样东西让他重视,便是爱丁堡的粮仓。 他倒是没想到,那些设得兰人就在因被俘被动来过此地的霍得的带领下,本着记忆直奔爱丁堡粮仓冲了过去。金银是好,可它能有粮食、布匹好的?设得兰人更想大口吃麦子。正当其他人杀他个昏天黑地,拽着被俘女人头发施以暴行,设得兰的渔夫已经在用找到的粗麻布口袋,疯狂的往里面塞着新鲜麦子。 就搜刮新麦这一点,设得兰的卑尔根移民,与留里克实在是不谋而合。 第518章 vith er norrse.vith er vikingr. 除却那些最先逃跑的人得以生还外,下意识逃入城内的人们,此刻或是成了维京大军的刀下之鬼,或是被持续蹂躏着。 逃跑的农夫、牧民,带着他们仅有的随身财物直奔周围的村庄。 这个时代,爱丁堡的地理位置与一千年后稍稍有些不同,但这片区域被命名为“爱丁堡”后就再无变过。 大片的松树、橡树林里隐藏着一些村庄,林子里被开辟的空地广泛种上了农作物。 麦收刚刚结束,自耕农或是佃农刚刚交了租子和王国粮税,农户剩下的粮食不多,不过在麦收后的当下,他们终于可以享受丰收的喜悦,可以罕见的大快朵颐。 各个乡村距离爱丁堡这一军事为主的据点有一段距离,当逃跑的人们把“海上野蛮人”入侵并攻城的可怕消息传递开来时,彻底引爆了恬静田园的安宁,引来极度恐慌。来者哪里是什么“海上的野蛮人”,分明就是从海里窜出来的魔鬼!是撒旦的使徒! 驻守乡村的教士聚拢惊慌的村民,一些自诩勇敢着决议拿起木头农具与恶魔战斗,但大部分人的想法非常单纯。所谓大家带着细软逃到林子里藏起来,等“来自大海的魔鬼”离开,一切又会太平。 当夜幕开始降临,爱丁堡周遭村庄的民众,已经开始了大逃亡。有些人有些怀疑,直到村民看到爱丁堡的方位,那一带腾起前所未规模之浓烟,他们发挥想象,脑子里应征处能联想出的最恐怖的地狱的幻想,开始了加速逃亡。 而爱丁堡,的确是当地人的地狱。 守卫城市的诺森布里亚战士,无论他们是坚决抵抗,亦或是向这些野蛮人投降,结局都是死。 攻城的巴尔默克维京军,那些最基层的战士可是被其家族首领亲自挑选,凡能入选者必为猛士。他们在阳光下战斗,就以敌人的血祭祀奥丁,就以敌人的血来回馈自己的家族。 当大部分维京战士意识到应该留下几个活口或是作为“舌头”或是留作未来的奴隶的时候,他们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已经太过分。 活口?哪里还有什么活口? 难道那些哭花了脸、精神崩溃的一小撮女人? 战斗已经告一段落,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等待得太久了。 持剑的耶夫洛心里痒痒,他绕着留里克转了一圈又一圈,如同苍蝇般在留里克面前乱飞。 “够了!耶夫洛,给我安静。” “大人。难道我们要在户外过夜吗?”耶夫洛猛然质问。 “不。” “我们也该进去了。兄弟们,都想……” 耶夫洛话说一半,留里克眼神瞟上几眼自己的手下。哪怕是那些下船参战的水手,他们的眼神里也流露着强烈的期待的目光。 “那就走吧。去看看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留里克振作起精神,开始走上通向城市的吊桥。 一切尽在他的预料内,所谓的爱丁堡,那被木墙包裹着的分明是大量的木头茅屋,城内不存在任何的硬化道路,至少存在几条比较直的道路,可它们分明不过是踩得坚硬的发黑土路罢了。 平民乃至士兵都住在茅草屋里,至于道路,一旦下了雨就泥泞不堪! 留里克对这座城市的最后那一丝幻想,甚至不觉得这里会有什么财宝。 尤其是耶夫洛,他也张着大嘴不由感叹:“这里……难道不该有金银堆成的山吗?” “嘿!你在想些什么?!”留里克随口质问。 “大人,这里一片糟糕。他们明明该是富足的,可是我怎么感觉比梅拉伦集市还要破败。” “只能更加糟糕。”留里克随意指着大量随处可见的死尸:“瞧瞧这些死者,他们多是士兵,更多的是平民。” “大人。你……这是可怜他们吗?” “可怜?”留里克木着脸轻轻摇头:“我似乎听到游魂在哀叹。我们已经进城,你觉得待在城里会是什么好事吗?” “这……我不想和死尸睡在一起。以我的经验,现在的天气最是炎热,不出两三天,这些尸体就会发出恶臭。恶臭是恶魔的诅咒,吸入那些臭气的人都会病死。” 留里克抬起手令其打住:“够了,最终我还是在外面过夜。瞧瞧吧,兄弟们。如果这里拥有财宝,已经被我们的盟友找到。这样吧,我们继续去找敌人的粮仓,尽量运走粮食后我们立刻撤离。” 这座名为爱丁堡的主要以木头做材料修建的堡垒,它实为王国的北方军事基地,却挡不住真正实力雄厚大军的猛攻。木头围墙可以挡住皮克特人,却挡不住这支拥有攻城经验的维京军队。它虽是军事重镇,其本体实为一个规模不大的城寨。 现在城寨中的黑土上到处流淌着死者的血,泥土为之泥泞,空气中弥散着铁锈的恶臭。 留里克一行根本就是漫步在“血之路”上,他们的皮靴沾染大量殷虹的泥土,所有兴致勃勃想到抢些财物的精锐佣兵,他们紧跟留里克大神身后全都换了一张脸色。 越是前进越是煎熬,留里克看到那些癫狂的巴尔默克人到处奔跑。他们的确抢到了一些有用之物,另有人已经开始纵火。 留里克瞥着那一撮恶意纵火者,不由大惊:“不好!我们得快点。火势一旦发展起来就控制不住了!” “大人,我们仍不知道他们的粮仓……”耶夫洛的话才说一半,他赫然看到不远处居然出现了马车。“大人,快看!是马!” “就是那里了。不是仓库如何有马?快跟我来。” 留里克没时间和满地尸体、癫狂的维京战士纠缠,他带着最亲密的手下直接和忙着搬运粮食的设得兰人撞在一起。 “是啊!罗斯的留里克大人,你不忙着搜刮金子,居然……”说话者正是远航引路人霍得。 这个老小子正带着他岛上的朋友们疯狂的搬运装满脱壳麦粒的麻袋。 留里克只是扫了一眼,就明白了爱丁堡军队在仓储方面想的如何周全。他们将沉甸甸的麻袋堆成墙,至于马匹和两轮马车,分明就是搬运粮食所用。似乎已经全军覆没的本地军队,准备运走一些粮食? 留里克示意耶夫洛,而耶夫洛立刻掐住霍得的脖子。 此举惊得所有设得兰停手,他们在讶异中看到留里克拔出短剑。 “这是怎么回事?留里克大人?!”霍得艰难嘟囔。 “放开他吧,耶夫洛。” 说罢,留里克持剑走近已经堆积部分粮食的马车,持剑铜进一麻袋,一些麦粒随即流淌出来。他借了一些麦子,鼻子凑去嗅了嗅,评判其还不错的品质。 “留里克大人,这是我们的缴获。”霍得谨慎道。 “是!你们设得兰的卑尔根人,的确和那些人有些不同。你们更清楚粮食比金子宝贵。” 这是一种夸奖吗?霍得嗅到了别的意思,留里克是军队的统帅,他领着人到这里只能有一个情况。 霍得审时度势,自知一头狼胃口再好,也不能独吞一整只羊。 “留里克大人,你的战士们都在寻找金银,我们只能来找寻一些好东西。我运气好,找到了他们的粮仓。” “不!你绝对是有备而来,可不是乱找的。” “不管怎么说,是你定下的规矩,最先发现财物者,归其所有。不过这座粮仓太大了,我的人至少要抗走一麻包麦子。” “我说过你们不能索取了吗?”留里克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佩服这个霍得并非贪婪金银。他又注意到这群设得兰人还俘虏了一批女人,看起样貌都是年轻的。 看够了城里倒毙的尸体,反倒是这群抢粮食的设得兰人居然还留了一些活口。就是这些女人已经衣冠不整精神恍惚,一个个被捆住手脚后,就被拴在立柱上,她们的眼神里看不到光,身子硬是不停地颤抖。 留里克再不想赘言,他即可宣布:“现在这座粮仓全是我的所有物。霍得,带着你的人还有你们俘获的女人,扛着一包麦子撤到城外。” “啊!这……我们打算……” “你还想住在城里?你难道没有闻到焦糊味!那些家伙已经在纵火了,你想待在城里火葬吗?赶紧逃出去。” 霍得等众人这才抬起头,他们终于察觉到了情况正愈发难以控制,他呲起牙大吼道:“朋友们,我们撤吧。” 设得兰人旋即开始撤离,霍得也在最后关头询问道:“大人,你不撤走吗?” “我要进来装运了麦子再走,你不必担心我。” 在粮仓区,混乱似乎消失了,就是周遭传来隆隆声,仔细听去,那分明是劫掠者们狂欢的笑声。 “现在开始行动吧!耶夫洛,带兄弟们搬运麦子。搜寻一切能用的东西,找到马匹和马车。” “是。”说罢,耶夫洛一摆手,十五人开始行动。 留里克的确仅仅带了这点人进城,另有几人仍在城外看着那些重装备呢。 他们脱下锁子甲,开始奋力搬运麻袋,俨然就是一名名搬运工。 也恰是在这忙碌之际,一个藏起来的男人被揪了出来。 一个俘虏被押解到留里克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俘虏,谁能不吃惊? 此刻的留里克已经坐在马车一侧,而被驯得非常温顺的驮马只是一动不动站着,仿佛人类的杀戮和它毫无关系。 这是一个棕色头发的中年人,他一身灰色粗布,倒是脖子上挂着一只很小的纯银十字架。 此人一直跪着求饶,嘟囔着一些话语。 “他在说些什么?”留里克问。 耶夫洛骤然踹上一脚,那人更加大声地嘟囔,而留里克也终于听明白了一些词汇。 留里克知道此人嘟囔的是古英语,就是这奇妙的口音,让他想起了那个博里霍尔姆的萨克森酋长施泰因。 对哦!诺森布里亚王国的构成,本质也是萨克森人呢!哪怕他们距离大移民时代过去了三四百年,语言的漂变不该非常剧烈。这里的所谓古英语,本质就是古萨克森语。 古诺斯语和古萨克斯语,语法与词汇有着高度的相似性。 随着此人说话变得缓速,留里克透过一些关键单词弄清了此人的概况。 恐怕任何的时代,人才之于君主都是最重要的。这个自称名为保罗的男人,自述自己是爱丁堡伯爵的老仆人,从事着管理粮仓的工作。 此人竟是一个本时空罕见的技术官僚?! 留里克收了剑,一甩他的马尾,刻意站在这个保罗的面前。该以怎样的手段让这个男人冷静下来,并试着感化他为我所用? 一个奇妙的操作骤然在留里克脑中酝酿。 换做保罗的视角,这个老仆人在发现那些野蛮人打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藏了起来,他的几个年轻的手下都被杀死,他自己就只能在拮据的角落不停祈祷。 一个野蛮人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不!这个男孩真的和那些野蛮人是一伙儿的吗? 只因留里克当着保罗的面,以右手的两根手指在自己胸前“娴熟”地画了一个十字。 这堪称野蛮人迷惑行为的举动,一下子让保罗觉得眼前的人们只是看起来野蛮,其实他们也是主的仆人。就像是那些皮克特人,他们明明是主的仆人,多少年来也屡犯边疆。可是,皮克特人有着红头发,而眼前这位白皙的少年,却又比黄金更加亮白的秀发。 留里克器宇轩昂,他身边的战士也被立刻要求披上蓝纹斗篷,摆出一副更庄重的气场。 接着,留里克以极为缓慢的口语,说着诺斯语的一些关键词汇:“保罗!你是……爱丁堡……仆人!你的主人,死亡。现在!我!就是你的主人!新主人!臣服!活命!背叛,死!” 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在这个“粮官儿”保罗看来,眼前的男孩的确高贵,他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主的仆人。 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爱丁堡遭遇到另一个王国的攻击也说不定呢。必经这些年来王国持续的内战与动荡,可是引得其他王国都在觊觎掠夺诺森布里亚的领地。那是王公贵族们的战争,可与草民有关系?身逢乱世,保罗做出了可以保住小命的选择。 保罗跪得端正,接着趴下来去亲留里克的染血的靴子,当他感觉到诡异之际,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留里克以他对于基督的了解,此间客串一把主的仆人,完美得到了粮官保罗的仆从。无论这仆从是否真心,都让接下来的转运粮食工作变得顺畅。 由于只是单纯地征税,爱丁堡城寨内的粮仓,粮食并非堆积如山。 不过经历了设得兰人的第一波劫掠,几个仓库里仍有不少的粮食。 五辆马车堆满了粮食,真可谓金银没有堆成山,粮食堆成了小山。 为了避免误会,普通的保罗换上了罗斯人的蓝纹白布头蓬,他就紧跟在一辆马车边,在心惊肉跳中走着血之路。 直到,他看到了破损的城门附近那满地的王国战士的尸骸,这下是真的不能走动。 “什么情况?为何停下?”留旋即吼到发呆站着的那个保罗,接着走过去。 须臾,留里克顺着保罗手指的方向,在尸体堆中看到了一具据说是大人物的尸体。 那个死者,居然是爱丁堡伯爵本人?! 耶夫洛等精锐佣兵奉命将尸体拖出来,随着一些死尸随身携带的金银器器具被搜出,完美应证了其身份高贵。 更关键的正是那支已经弯折的铁剑,镀银剑柄,岂是普通人可以享有。 而另一位精锐佣兵干脆翻出来一面染血的旗帜那怕它变得残破,它仍是一面花纹清晰的旗帜! “是诺森布里亚王旗!”保罗手指着大惊道。 “你们的!旗帜?”留里克昂首问。 “是贵族的!我只是最普通的仆人。” 留里克点点头,示意耶夫洛采取一些措施。 紧接着,保罗就在震惊中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的判断。这个会在胸前画十字的美少年,他真的是主的仆人? 如果少年真是仆人,就是主的堕落的仆人。 哪怕伯爵已经死了,他毕竟是贵族,岂能受到如此的羞辱?! 原来耶夫洛等人以绳索拴住伯爵的双上脚,系在马车的木板上。他们摘下伯爵的的锁甲和铁盔,收缴其剑与匕首。 如同一坨烂肉般的伯爵,以自己的后背去洗刷染血的泥路,而周遭燃烧房屋的浓烟也愈发猛烈。 也许留里克犯不着去搞这样的拖尸之举。其实不然!因为那些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大家本质都是维京人,大家有着对强者的无限崇拜。一个统帅,除了要带着兄弟们发财外,更要让大家知道自己是最暴力的战士。 能在乱军中找到敌人的统帅的尸体,这要是公然展出,等于说留里克必会获得人们的欢呼。因为,战士们非常渴望看到自己的统帅亲手杀死敌人的统帅,诸如用敌人酋长的头颅去做骨杯,维京战士们只会高兴于自己正在追随一位伟大的战士王。 黄昏,城外。 一片靠近大海的小树林就是留里克选中的自己的宿营地,在这个位置他能轻松看见自己的阿芙洛拉号。 麻绳挂着爱丁堡伯爵的脖子,尸体被吊起来展示,其弯曲的铁剑插在其脚下的泥土。 终于到了这里,粮官保罗才彻底明白过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主的仆人。 但是,他们也不是单纯的野蛮人。 待留里克这里安顿下来,保罗深深地爬到正烤火的留里克,卑微着身子问道:“大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留里克瞥他一眼,又示意自己的佣兵们不必再戒备。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严肃认真地绷着脸平静地以诺斯语一板一眼道:“vithernorrse.vithervikingr.” “vikingr……”保罗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劫难逃,被他们严密看管,逃跑会被立刻杀死。 自己的命运究竟会如何?保罗又壮着胆子询问。 “做我的粮官,管理我的粮食,做得好,你会得到好处。否则!死亡。” 这番话保罗是完全听懂了,他并非真的臣服,只是自知无法逃离这全新的命运。困境中此人已经释然,无论跟随哪个主人,自己终是一个奴仆。他只有紧握自己的信仰坚强地活下去,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入侵者可以夺走爱丁堡的一切,却无意夺走自己的信仰…… 第519章 林迪斯法恩的消息 一场劫掠宣告结束?维京大军的胃口得以满足? 以木质材料为主而建筑的爱丁堡,火势正不可逆转的快速发展。劫掠的人们几乎是在烈火中找寻可用之财物,最后全体不得不向城外撤离。 在激战中死去的维京战士,亦或是伤者,混乱中他们得不到帮助。 比勇尼带着他的人,拿着捞到的细软全员撤退。他们这一伙儿人可谓最后撤出的,比勇尼和弗洛基,两兄弟的脑袋被烈火烤得大汗淋漓,他们呲着牙撤离,显然对今日所掠得财宝数量之贫瘠很不满意。 不是说好的这边的人们非常富庶吗?传说中的金山银山并不存在。 带着主要从修道院掠走的有限财宝撤出,比勇尼仍觉饥饿。 夜幕降临,整体处在高地的爱丁堡燃起冲天大火。 整个城市都在剧烈燃烧,就仿佛大地裂开缝隙岩浆喷涌。 烈焰照亮夜的黑,人们坐在城外,气喘吁吁的和朋友们探讨着今日劫掠所得。 也有人在惋惜,自己并没有将战死的兄弟带回来。 一则重磅消息在维京大军的临时营地流传,大量的人也为了应证消息的可靠,亲自去统帅留里克大人亲选的林中营地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无名树梢吊着一具无名尸体,据说死者就是燃烧城市的首领。 他叫詹姆?还是叫爱德华?没有人在乎诺森布里亚的爱丁堡伯爵的名字,就像那些其他的守军战士,其名都不值一提。 有些人看到尸体仍在怀疑真实性,直到他们又看到敌人的旗帜,和精美刀剑的缴获品。 这些信物足矣证明,是留里克亲自杀死了敌人的首领! 带着亲信摧毁敌人吊桥,引得大军迅速攻城成功者是他。击杀敌人首领者仍是他。 当比勇尼带人进入到营地,耳畔听到五花八门的讨论声,这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对留里克的赞誉。 “听听。我们的小弟才是真的英雄。”听得消息,脸上血污已经干硬的比勇尼拍拍亲弟弟弗洛基的脑袋。 “留里克是英雄。可是,他提供的消息有误。” “是啊。”比勇尼长叹一声,“抢掠这里,我们并没有一战富有。走吧,我要和他聊聊。” 须臾,比勇尼站在了留里克的营地处。 此刻的留里克正平静地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小憩中等着自己的亲密活计前来寻找。 终于,比勇尼一伙儿回来了。 “你们怎么如此磨蹭?一度让我以为你们被自己纵的火吞没。”说着,留里克站起身。 比勇尼正检查着那具被吊着的死尸,嚷嚷道:“传言是真的,是你杀死了这个敌酋?” “是!也不是。此人是贵族,死在乱军中。恐怕是你的人将之杀死,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兄弟们,过来说话。” 留里克摆摆手将比勇尼兄弟换来,张嘴便问:“爱丁堡化作一片火海,每个兄弟想必都发财了。” 对于此事,比勇尼可是耿耿于怀。他察觉到留里克的营地里多了一批马车和大量麻袋,刚刚盘腿坐下便问:“这些麻袋,里面都是麦子?” “是的。” “嗯?你难道没有参与劫掠?你可曾弄到大量金银?” “并没有。”留里克否定道,就是脸上毫无遗憾。 “啊!你就……不遗憾?” “遗憾?倒是有一些,爱丁堡并没有表面那么富有。你们巴尔默克人忙着搜刮金银到处砍杀,我只能趁机在烈火摧毁粮仓前,尽量解救一批粮食。比勇尼,看起来你并没有满足。” “当然。”比勇尼再叹一口气,叹言道:“我带着伙计们在修道院搞到几箱银子……” “啊!银子?多少?” “区区四箱五箱,显然不够支付我们购买一艘大船的费用。” “这就是爱丁堡人的主要财富?”留里克谨慎问道。 “大抵是如此。钱币要分给我的伙计们,我死了二十多个弟兄,活着的还有死了的人,都有权平分这些银子。按照咱们之前定的规矩,这些银币都是我的。还有盖格兄弟,那些瓦斯荷比的家伙们也抢到了一批宝贝。至于其他人,除了弄到一些铁器、布匹和粮食,就再无得到什么。现在你看,城市已经在燃烧,我敢说没有任何人是满足的。” 比勇尼说到此,其意再明白不过。 留里克的双眼认真地凝视自己的比勇尼兄弟:“那就再找一个新目标!” “好啊!我们已经在这里,如果向着内陆进攻,可以洗劫附近的村庄。至少我们可以再弄到一批羊和麦子填饱肚子。” “这样也行?我……我不敢相信,你已经丧失对金银的渴望。” “你在质疑我?”比勇尼猛地拍打一番大腿,索性抱怨:“你说抢掠此地大家都能富有,显然事实并非如此。你应该……真的确定了新目标。” 留里克略显尴尬地笑了,随后他缓缓站起,右手指向了南方。 “我从本地人嘴里问出了一个好消息,在南方有一个岛屿,那是他们的一个神庙(指修道院),那里有很多的财宝,我们应该冲过去占为己有。” “啊!该不会本地人诓骗你?他们所谓的财富之众,不过是一场吹嘘?” “应该不会。”留里克耸耸肩,刻意笑道;“我获悉大概三十年以前,就有人劫掠过那里,带走了一批财宝。依我分析,就是当时的卑尔根人干的好事。他们掠走了一批金银、奴隶,才引得大量海上勇士的征讨。我们的设得兰的盟友,也是因此才迁移到那片群岛。” 这些消息比勇尼如何立刻理解呢?留里克所言之核心,就是给大家一个新的好消息。 比勇尼懒得继续思考,他和弟弟弗洛基都砍杀累得,只想到流入大海的溪流边好好脑袋与双手。 “够了!我们就攻击一个新目标,想必所有兄弟都是非常欢迎的。此地一片火海不宜久留,我打算休息一宿明日就出征,你怎么看?” “也好。”留里克点点头:“我毫不担心敌人的正规部队的反扑,我估计是没有的。我们无需恋战,无需在此逗留。我获悉的那个新目标叫做林迪斯法恩岛,你把这个消息尽量告诉兄弟们吧。” “好嘞。不如明早我们再组织人手开个会聊一聊。”说罢,比勇尼站起身,带着老弟弗洛基便离开了。 留里克的领地终于陷入宁静,随着吊起的陶瓮煮熟了麦子,留里克撒把盐就开始品尝美食。 被俘的保罗现在是一介奴隶,此人在爱丁堡伯爵手下也不过是一介“有技术的农奴”,相比于以前的待遇,现在的情况也不算非常糟糕。 留里克无意迫害这位“未来有用的工具”,便许他大口吃麦子,在闻听其因为贫穷无力娶亲,便许诺抵达遥远北方后,会安排他与一个女奴结婚。至于那个女奴,本身大抵也是从诺森布里亚王国掳走的女人。 想到这些事,保罗甚至有些快慰。他甚至开始站在这些海上蛮族的立场上想事,开始对比自己的新主子和旧主人的不同。 白天,保罗还是一个卑微的粮官,筹备着运抵南方的粮食。而今,自己成了海上蛮族维京人的奴隶。 巨大的变故没有摧垮他的内心,反正贫穷的自己一生为奴,除了信仰,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而自己的新主子,这个自称叫做留里克的美少年,对自己的信仰非但不排斥,冥冥之中这少年还对于那神圣信仰有所了解? 简而言之,保罗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附体。 在蛮族营地里的他没有得到任何虐待,除了不能自由离开。而曾经高贵的伯爵大人,现在的境况简直是一条吊起来的咸鱼。 为了活下去,就是保罗透露了一些关于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的事情,他也是基于思索后恍然大悟!原来公关792年,一群进攻劫掠修道院的蛮人,与今日一战摧毁爱丁堡的蛮人,时隔四十年他们必然是一家子! 向敌人说明这件事也许是背叛的上帝?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新主子不但不会夺走自己的信仰,还许诺做事后赏赐很多,只因新主子急需一个懂行的粮官。他从不是什么圣人,如果出卖那个圣地的消息可以换来自己未来人生的富足,他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这便是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坚信自己必会因为此举,在新主子那里得到前所未有的东西。 保罗主动提供的消息有多少的真实性? 留里克愿意相信其人所言97%的真实的。 这个时代整个不列颠都是贫穷的,各个萨克森人往国持续不断的征伐,整个不列颠都在持续内耗中,也因此他们才能被各路维京殖民者各个击破,最后被啃下大大的丹法区。他们的主要财富都集中在各地的修道院,平凡的人们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碍于营养、卫生状况的恶劣,本地人婴孩夭折率很高,妇女的每一次生育都是在生死线游走,如此人口也维持在一个低水平。 不仅仅是教士传递的节俭禁欲的信条迫使诺森布里亚的农民甘于清贫,最关键的因素是他们根部不存在改善生活的基础。 他们的精神生活仍旧是恬淡的,仿佛这短暂的一生除了给贵族缴税、打仗了带着农具去当兵,就是定期去修道院听教士的高谈阔论。 可怜那些为数很少的被俘女人,她们被维京征服者轮番折腾了一夜,到了清晨,不少人被生生的折磨到死。 干了这种事的包括瓦斯荷比的男人们,明明是打算把这些女人掳回老家,未曾想自己的一夜放纵竟要了她们的命。但凡还有活着的女人,精神已经崩溃成了不折不扣的废人,最后盖格也只好是遗憾的下令伙计们,给精神失常者一个痛快。 天亮了,睡得乱七八糟的维京人在朝阳中纷纷爬起。 人们看到爱丁堡的烈火仍在人少,蔚蓝的天空袭来阵阵南风,巨大的烟柱依旧腾空而起。 所有参战的家族首领、最勇敢的战士,以及那些设得兰人的代表。 合计多大三十多人站在留里克的营地,大家这就坐在仍旧被吊着的通体灰白的爱丁堡伯爵可怖的尸体前,听得留里克说明接下来的事。 在那之前各方也互报了损失,一场攻城大战结束,包括城内厮杀在内,大军累计战死了四十个兄弟,非常可悲的是,尸体已经在烈火中化作灰烬。 当然有人说,战死的弟兄拉出来,也是要放在露天焚烧为灰烬。死者死的其所,他们在战斗中牺牲,灵魂必是去了瓦尔哈拉。 一双双眼睛都在凝视着留里克那俊朗的脸,留里克再扫视这群巴尔默克盟友们,他们深邃的目光里流露着更大的野心。 “你们,是一群难以吃饱的海狼。显然我们胜利摧毁爱丁堡后,你们仍旧不能得以满足。我听说你们大部分人没有抢到什么金银珠宝?” 说到此,大家立刻流露不甘。 “不用愤懑。我打算攻击南方的一个名为林迪斯法恩的地方。” 此刻,瓦斯荷比的盖格直白地插话道:“请告诉兄弟们,那里是否有金银?!” “哦?是我的盖格兄弟,你的父亲奥斯坦可是指望你带着你的伙计们一战发财。”说实话留里克对此子的插话颇为不满,不过这帮野人的确对发财充满渴望。“你就继续相信我,攻击那个林迪斯法恩会抢到很多金银。” 留里克旋即又像所有人拍着胸膛保证:“如果那里没哟财宝,几十年前满载而归的卑尔根人就无法解释了。那里仍旧非常富有,我们要占领那里夺了金银。如果我们完成了新的胜利你们仍旧无法满足,我们还可以继续南下。我们兵力雄厚,可以在这个夏天沿着不列颠大岛的海岸线攻击所有遇到的城镇,直到我们的船只再也无法装运更多战利品。” “那就干吧!”盖格猛然拔出铁剑,“我打算吃完了麦子就走。” “我也认同。”比勇尼附和道。 旋即所有人深表认同,大家生怕晚人一步,从而在劫掠时落得下风。 说真的,留里克不觉得自己的高贵身份真的会让这群家伙重视。只有罗斯人和罗斯的仆从会坚信他们的留里克大人深受奥丁的祝福,而让他们坚定不移相信的原因,是最平凡的罗斯人确实从中得到了很大的经济好处。 同理的,所有自诩高贵都是笼络他人跟自己干的话术,倘若说得太多本人都信了,那就太愚蠢了。 现在的局面留里克有了一丝紧张,便是这群实质上的海盗若是得不到满足,他们会暴怒,突然撕毁盟约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马格努特家族又不是巴尔默克部族无上权势的统御,那些家族只有在得到好处的情况下,才会继续承认马格努特家族的地位,才会认同比勇尼兄弟,以及自己这个马格努特家女婿的统帅地位。 留里克现在又画了一个大饼,显然所有的巴尔默克人中的精英,又一次看在发财的份儿上,认同了自己的统治权的合法性。 第520章 侵入林迪斯法恩 林迪斯法恩,这个地名对留里克来说非常陌生。 实际呢?这个修道院故意健在偏僻的近海潮汐岛处,修道院里蕴藏着许多财宝,但教士仍旧秉承信条,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此地当下就是诺森布里亚王国最重要的宗教中心,它四十年前被卑尔根维京人洗劫一番后,王国将之重建。 吸取了上次防御一摊稀烂的惨剧,王国也开始非常罕见的用当地比较容易获得的花岗岩将之加固。 距离那场灾祸已经过去,最年幼的亲历者如今也几近人生暮年。那些昔日的教士,他们多数死在劫掠之灾中,后续迁移来的教士只能听从亲历者的口述以幻想灾祸现场,而这些人也陆续去了天国…… 林迪斯法恩修道院,这里已经恢复了恬静,哪怕是王国爆发了几十年的内乱,争权夺位的贵族们从不会觊觎修道院里的由信众们自发捐赠的越来越多的金银,反而是国王派遣一支军队,在修道院的外围修建了一座军营。 比起防备可能出现的海上蛮族,国王更在意这座王国宗教中心知否真的牢牢统御在自己手中。 林迪斯法恩距离王城约克足有二百公里的路程,但距离王国北方另一座军事城镇班堡,仅不到一天的旅程。 虽然从保罗这里获悉了很多情报,留里克总有种预感,因为自己的大军就是要深入诺森布里亚的核心统治区,面临更大规模的战斗已然不可避免。 战斗是否会让这群维京战士发狂?他们一定会的。 大军在吃完了饭后,旋即开始搬运战利品。 留里克本来计划中午时分就启航的,结果搬运粮食和其他战利品(主要是收缴的铁器与布匹)花费了太多时间。时间磨蹭到了下午,搬运物资而被折腾得浑身疲敝的人们,只好继续窝在海边,大口吃着缴获的麦子养精蓄锐。 而爱丁堡的大火仍没有熄灭,那里仍旧是一面火红的地狱。 留里克甚至找来绳索捆着拉车的马匹,直接将之吊到阿芙洛拉号的船上,最后塞进船舱。至于马车也没有浪费,车板与车轮、车轴被拆解,一并装上了船。 其他的长船都载着不少货物,其中最有分量的莫过于粮食。 设得兰的卑尔根移民看重粮食,而巴尔默克人更希望得到金银铜铁。 新的一天,当海雾还在弥漫之际,这支维京船队全体离开火焰仍未熄灭的爱丁堡。 雾气掩藏了船队的踪迹,庞大的船队正沿着海岸线,气势汹汹地向南漂去。 而这注定不可能是漫长的航行。 一股清凉的北风袭来,面对突然转变的风,各船毫不犹豫扬起风帆。 人们无比快慰地收了桨,长船仅留两三人,即可完美地操纵大船。 与此同时,被俘的保罗正带着不思议的感觉,被留里克邀着站在船艏甲板。 他感受着海风,又侧目看着船艏撞开的浪花,不由感慨:“这!难道竟是诺亚的提瓦特?” 留里克完全听懂了此人的话,随口自傲地回应:“方舟很大,仅有一艘!我的船很小。不过,当你来到我的港口,会见到更多这样的大船。”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船。任何风浪,无法将之掀翻。” “当然。”留里克继续高傲道:“我们有能力建造更大的船只,也许终有一天,会建造岛屿一般的大船,就像那艘方舟。但是要完成这一目标,我需要大量的钱财招揽工匠去建造,这就是我要继续攻击的理由之一。你觉得,我是恶人吗?” “这……”保罗无话可说,凭良心说话,他确信这位非常年轻的留里克并非凡人,此子绝对了解过那些经书上的智慧! 恐怕这位留里克还懂得拉丁语呢!可惜,自己一无所知,只能听从那些高贵而傲慢的教士的讲解。 再看看局面吧!这艘名叫阿芙洛拉号的大船,和其他船只完全不同。船上的人们穿着普遍统一,他们的确不是上帝的羔羊,却不能说他们是肮脏的。这位名叫留里克的统帅,衣着光鲜英伟,充满智慧。 如果这位少年如今前往林迪斯法恩是接受主教亲自的施洗,之后再坐着这艘大船去罗马朝觐,那么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位高贵的国王。而自己,一介管粮食的粮官,也许会因为引荐人,被林迪斯法恩主教册封一个圣职。 可惜,这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就好比天堂那般,无尽的美好却遥不可及…… 留里克大人器宇不凡,偏偏他的大军是要进攻林迪斯法恩。 他们既然仅用一个下午就攻破了爱丁堡,那么面对南方的修道院又如何? 不!不仅仅是修道院!还有其附属的军营! 岂止是军营!这支海上蛮族大军,说不定直接攻击更南方一点的班堡,将那座城市付之一炬。 一想到这些,保罗愈发觉得自己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然而这位留里克自称是北方大神奥丁祝福的圣人,任何为他而战者,死后会进入瓦尔拉哈圣殿,再不济者也是前往美妙无比的阿斯加德。 也许,那个瓦尔哈拉还有阿斯加德,和帕拉迪斯(天堂)是一个意思? 一瞬间,保罗对自己的信念突然萌生一丝怀疑。 船队接着风势以很快的速度航行,一些时段内航速竟达到了八节。 人们的热情无任何衰退,许多人幻想着一次快速航行,当天就能杀到目的地,最后大家今晚抱着大量的黄金,占有当地的女人痛快地过上一宿。之后的兄弟们因为大获全胜,船只已经不能再运载更多财富,届时大家满载而归。 接着因为知道了航线,明年还来。 事实的确如此,人们一直注视着海岸线前进,时间是甚至还不到傍晚,视力不错的大家就透过被凉风吹拂得非常澄澈的空气,看到了远处的城寨,以及一座奇怪的建筑物。 窝在一边睡觉的保罗被留里克撅起来,他指着远方问道:“那里,该不会就是你说的林迪斯法恩?” 看到远方的有着尖顶的建筑物,保罗猛地咽下唾沫:“是的。是林迪斯法恩,有尖顶的修道院。大人,你看那边。” 保罗又指着一个方向:“那是护卫者的营寨。你们要进攻修道院,就……必须和那些人激战。” “吼?一场战斗?”留里克稍稍提气精神,“看来不击垮守军,我是不能劫掠的。” 很快,几个嗓门大的人开始对着后方随性的长船手舞足蹈大声呼唤,所谓说明前面出现了敌对目标。 被漫长航行弄得浑身无聊的人们迅速斗志爆棚,人们在兴奋地嗷嗷大叫,被收起的大桨又被翻出来。 风力与划桨驱使着长船达到最大速度,意识到那些伙计们的动作,留里克这边也下令犯不着继续压低航速,主桅满帆以及尾副桅扬帆,阿芙洛拉号猛地一震,开始全速狂飙。 保罗看到了,这些海上蛮族已经在调试他们的重型武器!甚至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从船舱里搬上甲板,保罗本人是完全不知道此为何物,他本能告诉自己此乃某种武器。 船队气势汹汹地突进,随着距离的缩短,留里克看清理的所谓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的全貌,不由得咬紧牙关。 缘何?他看到这个据说满是财富的修道院,结果坐落在一处有小悬崖的近海岛屿上,有一条明显的酷似防波堤的道路延伸至陆地。 不仅如此,修建这修道院的人们怕是担心小悬崖都不能加强防备,他们愣是又堆砌了一圈低矮的石墙呢。 石墙并不可怕,留里克实在觉得那些小悬崖的地理状况,导致船队根本不能抢滩登陆直冲修道院。 众多情况分明说明一件事,即林迪斯法恩自很久以前被攻击后,新的修道院加强了足够强力的防备。 可是,这恐怕仅仅是维京军队进攻路上碰到的一点小小的阻碍。 阿芙洛拉号桅杆现在飘扬着罗斯的白底蓝纹的旗帜,此乃罗斯公国的海军旗! 留里克已经下令调整身为旗舰的阿芙洛拉号的航向,引得后续长船全部开始转向。 他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望向桅杆的旗帜,突然间心生一个妙计。 “耶夫洛!”留里克大吼道。 “在。” “我们缴获的诺森布里亚王旗,没有扔掉吧?!” “怎么可能扔掉。”耶夫洛一脸自傲:“那是我们的光荣!那块毛毡布已经洗干净还晾干了。” 留里克随手指着桅杆:“给我派人把咱们的旗帜摘下来,把那面旗帜挂上。” “啊!这是何意?” “你太单纯了,耶夫洛!这是一个计谋!我要让那些守军,那些教士,以为我们是他们的朋友。” 被亲自指点一下,耶夫洛恍然大悟,这便一声怒吼后,指派人手爬桅杆换旗。 这是一个没有望远镜的时代,林迪斯法恩的所有人早已注视到一直庞大的船队正向这边本来。 人们都听说过几十年前修道院被袭击的消息,可是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俨然成为了一种传说故事。 视角换到林迪斯法恩。 诺恩布里亚的临海军营内,一位名叫约翰的步兵队长,被自己的手下唤醒。 “大人!出大事了!大海……”士兵带着剧烈的颤抖,指着海洋的方向。 “你被什么东西吓坏了?带我去看看。” 步兵队长刚刚走出自己的营房,就看到大量战士已经站在营寨外,眯着眼望着越来越近的船队。他们从未见过这种规模的船队,尤其是注意到其中还有一艘奇怪的大船。 那是什么情况?! 步兵队长下意识地觉得危机重重,而当他看清了那艘大船上飘扬的竟然是自己王国的王旗,突然间又拿不定主意。 其实大部分人都在怀疑,也许这支船队是国王大人打造?它是不可思议的怪异,而且有谁能知道国王组建船队的事情吗? 战士们希望步兵队长给予一个解释,而约翰逊一无所知。 本着不管来者是敌是友,保持戒备总没错。 他现在拿不定主意,便下达命令,便是号令手下的一个百夫长带着自己人紧急撤到修道院,然后将大门封闭。 其余的两个百夫长带队跟着他去海岸列阵,如果来的是王师就欢迎,若是敌人就开战。 至于那些协助班堡伯爵去乡间收粮食的没有归队的战士,约翰已经顾不得了。 约翰做到了一名军人的最基本的素养,他在尽量短的时间尽心了军事部署,最关键的是他正确履行了自己守卫修道院的重大责任。 修道院的木门已经封闭,教士们都获悉了一支疑似王家船队抵达的消息。 和军队的态度非常不同的是,许多教士天真的以为是国王本人和他钟爱的船队抵达了修道院,因为八月十五日的圣母升天弥撒就要到了!今年国王亲自带着浩荡船队赶来参加盛大的弥撒,一切都说得通嘛。 可是,对手的圣母升天节日留里克从不关心,之所以选在七月八月劫掠,主要因素就是这一时期不列颠刚刚麦收,各路维京人都要趁此良机捞上一笔。 他估计自己的诡诈手段一定程度忽悠了对手,而一种身着橘色衣服的武装人员竟然在海岸营寨外列阵,又让他起意。 “也许他们没有上当。”耶夫洛忌惮道。 “无所谓,他们列阵了,反而更容易被我们打击。耶夫洛!” “在!” “带着兄弟们调试武器,所有公牛抛石机对准右舷。左舷的扭力弹弓搬到右舷。其他人,带着十字弓准备抛射。” “遵命!” 以阿芙洛拉号这种体型,冲滩就是自找搁浅。随着大船足够靠近海岸,留里克以一座固定右舷的扭力弹弓的机械瞄准具盯住一个游走的敌人战士,瞄准框锁定敌人的身影,尤其身影的大小留里克确定了位置。 “现在下铆!距离150stika!右舷对敌!” 随着猛烈震动,阿芙洛拉号突然停下,由于锚头从左舷抛下,整艘船自然右舷对着海岸。 “hjutraaaa!” 留里克猛吼一声,阿芙洛拉号上所有的远程武器同时开火! 这一举惊得保罗直接跌在地上,他想不到这些设备都在发射致命的武器?!这么远的距离,真的可以打到岸上的军士? 扭力弹弓的十发旋转尾翼的标枪,以每秒的抛物线,带着呼呼响声直奔列阵的诺森布里亚守军。 紧随其后又是公牛投石机发射的十颗石弹,而十字弓抛射的轻箭也紧随其后。 岸上的人们从未见识过扭力弹弓,或者说根本就是这些武备在不列颠的失传,导致这些战士对这等武器可怕的无知。 约翰只听到迫近的轰隆声,一阵犹豫后他突然感觉到了恐惧。 可惜,紧接着的就是战士的伤亡。 有战士直接被标枪钉在沙滩上,还有的人被石头砸断了肩膀,砸坏的脑袋瞬间死亡。 人们开始下意识的退却,并举起铁皮加固的盾牌。 他们这些奉命驻守修道院的可谓王国精锐,故在武器装备方面好上很多。实质上的三百多人的守卫队伍,其中百余人可是有着锁子甲,二百人的盾牌得以金属加固。 可惜他们的这些防御器具,在留里克的更强劲的远程武器面前,也就比一戳就破的纸结实一点。 轻箭击中一些毫无防备者,更多人开始举着盾牌下意识后撤。 “不准撤!是敌人!诺森布里亚的勇士,跟我迎战!” 约翰甩着剑竭力呼吁,他的战士有所镇定,然很快第二轮的石弹和重标枪又砸了下来! 不仅如此,三十余艘长船载着气势汹汹的维京战士,已经开始最后的冲滩,他们憋着一股杀气,距离登岸厮杀仅剩一步之遥。 也直到这一时刻,步兵队长约翰终于意识到,来范之敌根本不是自己这点人可以阻挡的。 第521章 悲惨的历史再现了 长船踏着巨浪冲滩,从上跳下的是一名名披着辫发、赤背纹身的剑盾手。 那可以护住整个躯干的巨大圆盾刻印涂抹着奇怪的花纹,有些战士佩戴的护着整个脸的面具,更显他们的凶悍。 刚刚挨过两轮远程打击的诺森布里亚军战士,他们还没有从突然袭击中缓过神来,又不得不面对着这样一支气势汹汹奇怪大军的抢滩登陆。 “跟着我迎战!不准逃跑!逃跑者将被吊死!”步兵队长约翰无望地高举铁剑嘶吼,可他知道,仅凭自己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军队,如何抵挡这支大军? 也许在发现敌人船队的第一时间,全军撤到防御更好的修道院,情况就不会变的更糟糕。 比勇尼、盖格,以及所有自诩勇敢的维京战士,他们无一例外的以盾抵着整个躯干,右手持剑、斧向前冲锋。剑盾手一律在前,气候的数百名战士多拎着安装了斧头的短矛,以备在焦灼的短兵相接中,给予先锋的兄弟支援。 可怜的诺森布里亚军,他们不但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且战术更是一团糟。 几十年的王国内战,除却百姓民生凋敝外,军队的素养可未在战争中提高。他们甚至忘记了结阵迎战的知识,在以往的战争里,军士冲上去的混乱厮杀,这种最原始的毫无战术素养而言的“群殴”,成了战场的主流状况。 而冲过来的维京大军,他们至少懂得盾牌相互嵌合,组成盾墙压上去。 仅仅比诺森布里亚步兵强上一点,这些主要有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维京军,刚刚登陆就占尽了优势。 短兵相接无可避免的发生。 五十多名没有丧失自己信条的王国战士,他们奋战在激战第一线。 纵使他们的武备更好一些,耐不住被群起而攻之。 他们几乎没有造成维京军的伤亡,就被稀疏打翻。 那盾墙仿佛是坚不可摧的石墙!唯有军营塔楼的弓箭手,他们的短弓可以给对手制造一些伤害,可怜这种伤害仅相当于蚊虫叮咬。 那五十余名战士快速战死殉国,战线崩溃之快,步兵队长约翰大呼不解之际也只得落荒而逃。 “兄弟们!跟我撤到军营!” 约翰竭力地挥动铁剑,他在卖力约束自己的手下,而此举也导致他成了众矢之的。 不!他仅被一支十字弓盯上了。 比勇尼结果手下活计帮着照看的钢臂十字弓,娴熟且冷静的瞄准那披着锁子甲、穿着橘衣、怎么看都是“战争酋长”的男人,他轻轻扣动扳机,整个人身子往后一怔,致命的破甲箭急速砸了过去。 那淬火处理的锥形碳钢箭簇,本是来用于对付东罗马甲胄骑兵级别的重型目标,区区锁子甲必备轻易洞开。 约翰突然感觉无力,接着倒在地上。他努力的爬起来,才赫然看到自己大概心脏处被一个东西洞穿。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突然间又浑身乏力地躺了下去,之后在没爬起…… 那些迷茫的诺森布里亚战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长居然倒地了! 倒地意味着战死,他们最后的一点士气随机崩溃。 只剩下两个百夫长带着他们兵力极为有限的兄弟了,一些人奔向了军营试图继续做着地坑,另一些人望了望不远处的修道院,又头也不回地扔掉武器乃至头盔,以可耻的轻装姿态奔着南方的班堡撒腿就跑。 战斗难道要以这种毫不光荣的方式结束?这样的胜利一点都不让人快乐。 几乎毫无损失的维京大军的进攻目标直指军营,纵使有木墙、塔楼做防御,那木头墙如何抵得过维京人的北欧森林斧。 军营被维京人团团包围,对于塔楼上的弓手,就如同被狼群包围的松鼠,无助且恐惧。 而维京的弓手持续放箭,很快便压制着塔楼弓手。 随着紧闭的木门被十几把双手大斧硬生生砸成木屑,一切都结束了! 大军冲进去,那些已经示意投降的王国战士仍被肆意砍杀,登陆战似乎也到此为止。 瓦斯荷比的盖格气喘吁吁,他的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他拎着滴血的手斧找到比勇尼,斧头指着南方:“有些懦夫跑到南边了,我们是否追击?” “懦夫?让他们逃跑好了。现在天色暗淡下来,我们占据了这个营地,正好作为我们的休息地。很快罗斯人也要登岸了,在留里克登岸前,我们先把这里的可用之物搜刮干净。” 盖格有些疑惑,他的斧头又指向东方:“那个就是修道院,我们现在趁着兄弟高兴,冲过去占领修道院,我们可以捧着金银过夜。” 比勇尼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便迅速爬到军营木墙上,对着到处搜刮的兄弟们吼道:“兄弟们!别管这个无聊的营地了,咱们去攻击那个祭坛(指修道院),我们赶在天黑前占领它!” 士气爆棚的大军高高举起剑与斧,这一刻比勇尼觉得自己的确成了军队的统帅,甚至是巴尔默克人的大王! 维京战士陆续又冲出军营,此时的他们中一些人已经换上了缴获的新武器,甚至换上了从敌人尸体上拔下来的皮靴。 而几个战士从某一木棚里拽出几个吓破了魂的女人,质问比勇尼:“老大,这几个女人这么办?” “她们?”比勇尼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家族招募的战士,又瞬间明白这些奇怪女人的身份:“这些女人本就那些人豢养的奴隶,留住她们全都带回去。干脆这样,你们几个守住这个营地,其他人跟着我们去修道院抢金子!” 此言一出,那些还沾沾自喜的维京战士,他们干脆直接手起刀落,嗷嗷叫地跟上了大部队。而此刻,刚刚被占领的诺森布里亚军营,等于说又被废弃。 现在对于维京大军,没有任何事比捞到金子更美妙的。 比勇尼对俘虏一些女人就是毫无兴趣,整个被占领的军营,他也只会对俘获的几匹马感兴趣。他干脆骑上了马,只可惜情况和幻想的差别太大。这些专职拉货的马匹是真的温顺,只是催促其狂奔真是勉为其难。 卑尔根的峡湾,当地人自古驯养繁育本地马种,但当地的维京人长久以来让其拉车驮物,对于骑上马背驰骋,也是最近的事情。 比勇尼知道骑马这件事,维京大军向着修道院狂奔,他比勇尼就是军队里最靓的仔。 “那个家伙……我怎么看见比勇尼再骑马?!”船艏的留里克眯着眼不由感叹。 而耶夫洛也适时地嚷嚷:“大人,我发现海潮在上涌。我们登岸的事……” “快点做。”留里克扭头催促:“那些人难以攻破修道院的石墙,我们的重武器尽快到位。” 阿芙洛拉船舱里的驮马又被捆着绳索,被战士水手合力拉出甲板,如此费劲的操作一度让大家觉得此举可有必要? 马匹最后被吊放到长船,之后则是扭力弹弓、投石机的搬运。 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的运输过程,按理说大船可以暂停作业,拔锚后直奔修道院而去。 然见多识广的水手察觉到,那修道院所处的地域绝对是一座潮汐岛,那里有着大面积的可能只是没过膝盖水深的滩涂。 大船自然可以冲上去,结果必是可怕的搁浅,倘若到最后涨起的潮水都不能将大船浮起来,结果可是致命的。 阿芙洛拉号可以撞垮一艘又一艘敌方长船,留里克唯独不敢冒着搁浅风险冒进。 留里克自然无法给予那些巴尔默克维京人以支援,终究攻城战已经开始。 上千名战士踏在通向修道院的道路上,此路酷似防波堤,正在兴头上的人们迎着晚霞战斗,他们只想捞到金银,从未察觉到海潮正在上涌。 终于,他们冲到了的修道院的外郭石墙之下。 根据教士们的信仰,他们身兼圣职,自然不可能拿起武器奋战。 这一刻,修道院里的所有教士们终于意识到,曾经的那些传说绝非先辈杜撰。悲惨的历史重演了!海上蛮族再次杀了过来,目标必是再度洗劫林迪斯法恩修道院,所有人无一例外会被杀死。 虽然教士不能亲自去战斗,但站在墙上奋战的战士需要神圣祝福! 教士们举着巨大的木十字架登上墙头,住在修道院的主教以柏枝向守军战士泼洒圣水,他竭力压制着自身的惊恐呼吁:“这是圣卡斯伯特的圣域,不能让这些野蛮人破坏圣域的清净。上帝宽恕你们的罪,上帝与你们同在,为了信仰而战吧……” 也许这番训导真的有了作用,紧张的诺森布里亚的不到一百名守军,竟迸发去强大士气! 因为,这座修道院是“圣徒卡斯伯特”做建,此人是诺森布里亚地区的布道圣者,他的圣骸就埋葬在修道院的公墓中,而他生前所着的“林迪斯法恩福音书”的原始手写本的羊皮书,就放在修道院中一个纯金打造的“圣柜”里。 这座修道院的确蕴藏了大量的金银,只是它们几乎都是圣器,守军战士已经意识到,大概就是修道院的财富如同一大推肥肉,引来了野兽的撕咬。 守军站在约有三米半的石墙上,通体花岗岩堆叠并用原木加固的石墙,实在构成了一座坚固防线。 比勇尼一众人已经站在石墙之下,一批勇士已经在故技重施,拎着大斧头去砸门了。 修道院通向陆地仅有一条道路,一旦潮水涨起,道路旋即封闭。守军只需要守住正面的这一堵墙,等待潮水涨起来,敌人若是不撤,那就是淹没海中喂鱼了! 得到圣水祝福的百夫长非常清楚自己的重大劣势,旋即命令手下,不管用怎样的东西,先努力吧木门封锁。故而一批木车、杂物,被战士拼命拉到木门处堆积。 城头的战士拼命放箭之余,也开始抛下石块。 那些挤在城墙下的人们,他们无力徒手爬墙,却遭遇到石块砸头。 开始有维京战士被直接砸碎头颅暴毙,一有人捂着受伤的胳膊后退 那些奋力砸门的持斧壮汉遭到了最严重的打击,即便他们有兄弟们的盾牌掩护,仍然在蒙受损失。 力图拿下首功,率先冲进去劫掠的瓦斯荷比的盖格,他终于意识到势头不对。 门洞内的砸门大汉不断吼道:“大门太结实了,我们砸不烂!” “怎么会砸不烂!坚持住。”盖格大吼。 “盖格!你快想个办法,他们不停扔石头,兄弟们块顶不住啦!” 盖格和他的活计仍在坚持,而他的弟弟埃斯比约恩也直接钻进城门洞。 “你小子!怎么过来?!” “大哥,比勇尼他们已经在后撤了。”埃斯比约恩愤怒吼道。 “该死!那个家伙再做懦夫。” “不是的。他们发现海水在上涌,如果我们再不撤,打水会把我们都淹死。” “可恶!可恶!”盖格气得顿足捶胸,又叫骂道:“明明是他呼吁大家现在攻击,他却选择撤了。兄弟,罗斯人呢?留里克在干什么?为何还没有支援?” “罗斯人在搬运东西,他们根本没有参战……” “已经够了。”盖格几乎咬碎了牙齿,他并不清楚海潮上涨如何,但是光线是真的越来越暗淡。倘若战斗拖到了晚上,对谁都是不利的。 比勇尼虽有不甘,甚至抱怨留里克支援不到位,但海潮确实在快速上涨,自己拖沓一些时间结果非常致命。 他率先带着自己的那二百号人,拖曳着阵亡者是尸体后撤,缴获的马匹也排上了用场。用马匹拖曳着尸体显然对战死的弟兄是不敬的,可让自己的兄弟落在敌人手里,那才是最大的悲剧。 见得兵力最雄厚的比勇尼跑了,其他的家族首领见势头不对就萌生退意,现在他们可以明正言顺跟着撤。 至于设得兰的那些卑尔根移民,他们真可谓没有廉耻,只是跟在大军后面随行,见战局焦灼又都退回海岸。他们和留里克的手下混在一起,留里克本人也因此获悉了前方的情况。 望着陆续撤回来的人们,夕阳下的留里克眉头紧锁,不禁低估:“看来,需要打造一些梯子爬墙,制作攻城锤砸门了。” 最后反而是瓦斯荷比的一百人,在盖格的带领下撤退。他们战死了无人,尸体被同伴拖曳着离开。 当他们他们抵达通路之际,面对的已经是没过膝盖的海水了。 在他们的背后,诺森布里亚的守军们高呼着哈里利亚,感恩上帝的庇护,亦是有人向逃跑的维京人咒骂云云。 虽然盖格听不懂那些话语,他知道听出了其中的恶毒语气。 “你们给我等着。明天!等我们休息好了一定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 第522章 当维京剑盾手站在城墙上举起血斧 没有一鼓作气冲垮敌人阵线占领修道院,撤回来的维京战士们并没有什么懊恼,大家憋着一股劲。 诺森布里亚军逃跑后的营寨成了留里克的绝佳营地,他的巴尔默克、设得兰战士,毫不犹疑将此作为休息地。 人们将战死兄弟的尸体拉回来统一安置,计划着等战事结束后将其统一火葬。 近岸沙滩上到处坐着人,他们点燃篝火烹煮麦子、啃食缴获的咸肉,甚至还杀了两匹缴获的驮马,烧烤新鲜马肉充饥。 他们点燃大量的篝火,而实质上一些篝火边无人驻守。 此乃留里克的惯用计谋,不过对于巴尔默克人来说实在太新奇了。难道将篝火制作得如同繁星般密集就能吓得敌人精神崩溃?也许吧。 经历了整个白天的航行、下午的抢滩登陆战,乃至傍晚的攻城战,这些维京战士身体素质的确不错,可他们绝非超人。因精神亢奋而忽略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透支的他们,一旦开始休息,吃饱喝足后很快就围着篝火呼呼大睡。 那些参战的家族首领们,大家集体待在军营里的一间大木屋内。 室内有方桌,亦有一些木质的板凳。虽然天气并不是很冷,室内黑黢黢的陶盆点燃柴火,温暖笼罩所有人。 大家都很疲惫,傍晚作战失利的事实,促使大家需要统帅留里克拿出决策。 并没有大规模的抱怨不代表无人抱怨,盖格憋着一股气嚷嚷:“我和兄弟们直接冲到了他们的城门里,就算那是石头墙,我的人不停夯打那木门,一定可以将之砸得稀烂。可是,你们害怕上涨的潮水淹死大家,全都撤了。” “可潮水上涨得非常快。你瞧,你自己的靴子都是湿漉的。”比勇尼耸耸肩道。 “我们明显可以再坚持一下。” “但其他兄弟正在蒙受损失。我们在攻打一座石头城,看来不是轻易可完成的事。”比勇尼的话说得很中肯,各家族首领的的态度也差不多。 盖格话锋一转:“留里克兄弟,也许你的人应该再快点,你的重型设备早点给予我们一些支持,今晚我们就能拥抱金银在他们的神庙(修道院)睡觉了。” “我的动作已经足够快。”留里克摇摇头,拍打一番桌案后直接站起:“我承认你们的勇气,可是你们的动作乱无章法!我们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贸然攻击石头堡垒,结果当然是失败。” “那么,可有办法?”比勇尼问。 “有!我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此言一出,谨慎的人们表情全都舒缓下来。 盖格双手伏案舔着脸急迫问道:“明天!兄弟,你可有信心带着兄弟们明日攻破?我听说,你们罗斯人经历过这样的攻城战。” “明天?还不行。” “为什么?” “我们要用明日好好准备一番,制作一些特别的攻城器具。再说了。”留里克直接手指着木门的方向,“你们都看到了,兄弟们睡得到处都是!他们太累了,这可不是一晚上的休息就能恢复。依我的计划,明日我军好好休息,一些人打造器械。我们到了第三天发动攻击!就走那条被海潮淹没的道路,在正面堂堂正正大破石墙。” 留里克言语非常坚定,他虽然还是少年之姿态,无人再质疑其手段的合理性。 所谓攻城的办法,留里克能短时间里弄出来的工程器材,莫过于梯子和攻城锤。 盖格和他的瓦斯荷比的兄弟们最为勇敢的长时间在城墙下奋战,他们对于那墙壁拿出来许多关键性的情报。 基于这些用战士生命换来的情报,工程器材遂在有条不紊的打造中。 留里克终于在这诺森布里亚的领地呼呼大睡,深处敌境的他丝毫不觉得危险,哪怕是保罗说明了徒步一天的南方之地就是班堡,实为一座大城市。 大城市?只怕不过是个两三千人的城寨吧。 留里克并未对此放在心上,所有人的心思关注在那修道院上。 晦暗的星空掩藏了大地的轮廓,昏暗海岸处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它的密集与繁星交相呼应。 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现在成了十足的孤岛,或者说它的建设初衷就考虑到了利用地理进行防御。奈何,它正面临本时空最善于航海的族群围攻。 诺森布里亚的守军与教士们吓破了胆,披着黑袍的主教、下级教士,他们将圣物放在修道院显目处,大部分军士与全部教士聚在一起祈祷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折腾一宿的守军回到各自的岗位,紧张地等待海潮退去通路再现。 还能怎么做呢?投降?怎么可以向野蛮人投降?投降的结果就是被杀罢了。 继续坚守?坚守何时是一个头啊! 教士们祈祷着上帝派遣天使,以神圣力量杀死或是赶走这群野蛮人。 而守军战士更加现实,他们希望某种方法派人逃出去,狂奔到班堡搬救兵,奈何这座孤岛无异的修道院,限制了敌人的进攻亦是限制了自己的逃离。 最后的步兵百夫长只能哀叹:“早知道就该安置几艘小船。” 守军在恐惧和不安中等待敌人的总攻,终于,一伙儿出现了! 比勇尼带着区区一百个战士,以及耶夫洛的伙计们携带的四座公牛投石机。 他们的巨大的涂抹颜料的盾牌何其醒目!不仅如此,许多持矛的战士的矛头上,还戳着昨日战死的诺森布里亚军战士的头颅。 持弓的守军在惊恐中下意识的放箭,然箭矢根本无法击中那些已经停下来的目标。 “就到这里吧兄弟们,也不知道留里克让我这么干能有什么效果。”比勇尼奇怪道。 耶夫洛随口便吹捧道:“我的主人留里克有着大智慧,依我看,他就是要用手段吓坏那些人的胆子。” 比勇尼不能完全认同,他耸耸肩:“有这闲心,兄弟们全部冲过来,就是用爬墙的方式也就破城了。” “可是那样会有兄弟战死嘛?” “嗯?难道因为好怕战死就不战斗了?我们是奥丁的战士,战死是每个人的光荣。” 耶夫洛笑着摇摇头。 “兄弟,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单纯。我的主人可不这么认为。留里克大人希望毫无损失的完成胜利,战士在光荣加身中走完一生,这样灵魂仍能前往瓦尔哈拉。既然归宿都是如此,为何不在死前多弄到几个女人、多生一些孩子呢?” “我留里克兄弟想法的确奇妙。好吧,耶夫洛,你的人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咯!现在让我们吓唬他们一番。” 公牛投石机可以抛出任何皮兜可包裹的弹丸,而这一次,耶夫洛奉命用地方死尸的头颅做弹丸。 这样的弹丸破坏性几乎为零,恐吓性、侮辱性极强! 狰狞且灰白的头颅装填完毕,耶夫洛一声令下,它们砸了出去。 诺森布里亚的守军本能的躲在城垛后,他们也是昨日见识到这等武器的可怕,生怕被其砸得脑袋开花。 奇怪的毛茸茸的弹丸落地了,没有引得任何波澜。 大着胆子的守军战士前去检查,接着在极度震惊中直接坐在地上。 多名守军跑来,结果又连滚带爬的躲开。 “你们在干什么?难道他们砸过来的是魔鬼?!”百夫长持剑走来,当他看到那些狰狞头颅,坚强的他也颤抖起身子。 陆续有头颅被抛了过来,本就疲惫的守军战士,那脆弱的精神再受一番惊吓。 最为胆大的几人将头颅收殓,暂且就地掩埋。 时间在持续发展着,故意保持距离的维京军队,战士们干脆纷纷坐在地上,唯有投石机有节奏地向守军抛射石弹。那些被砍掉的头颅已经扔完了,其余所抛的皆是通路上唾手可得的被海水侵蚀得非常圆润的花岗岩石块。 任何暴露在开阔地的人都有被砸死的风险!看啊!修道院的墙体居然挨了一块石头,被砸出了一个坑。 守军战士到处寻找龟缩之地,在恐惧和无奈中等到了傍晚的海潮上涌,他们亲眼看到那些折腾大家整个白天的野蛮人退走,这才长舒一口气。 许多人甚至开始庆幸,守军战士交头接耳,所谓野蛮人无法突破石墙,才用下作手段对大家施行侮辱,好在大家坚持下来,想必再坚持几人,那些野蛮人捞不到油水又会划船撤离。 乐观的情绪在修道院蔓延,估计到野蛮人无力在夜间进攻,守军们几乎崩溃的身心是真的撑不住,他们随便找寻地方呼呼大睡,而当夜,教士们又开始了祈祷。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贮备好了他的攻城武器。 本是构成军营木墙的木柱被拆卸,人用唾手可得的麻绳,捆绑出多达十副长梯子。它们的结实程度得到了试验的验证,留里克可以确定任何一副梯子都能满足四人的同时攀爬。 梯子是一个,另一个莫过于攻城锤。 军营里的两轮马车,马匹被饥饿的战士宰食吃肉,虽然是浪费行为,留里克见木已成舟,也就讨要了一块马的鲜嫩里脊肉,派手下帮着烤熟。 马车被改装,两辆马车并在一起,其上堆积大量的木杆。无他,这些木杆全取材于被拆的军营。 让战士们扛着攻城锤去撞门?实在是浪费体力之举。而改进到轮式攻城冲车,人们就能长时间撞个不停。 区区两样器械就足以让巴尔默克视野大开,他们在此之前还从未想到、见识过这种器械,如果它们真的有效,兄弟们未来就有了充足经验,外出打仗遇到难啃的营寨自然如法炮制。 器械也不仅如此,留里克还下令制作一批细木杆拼凑成的木板,用以作为防箭盾。 一整天的准备,一切皆已就绪。 比勇尼和他的伙计们回来了,回到了留里克在被拆得稀烂的旧军营里向其他人述职。 “我也不知道恐吓行动是否奏效,总之潮水上涨的前夕我们还在抛射石头。” “已经足够了。”留里克微笑着赞誉道。 比勇尼看看在场的所有朋友们,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留里克兄弟,看来你都准备好了?” “不!比勇尼兄弟,是我们准备好!明日上午,海潮退去,我们进攻!” 维京战士们度过了舒适的夜,清晨的他们再煮上一顿麦子,又纷纷就着一些鱼肉美美吃上一顿。 和那些守军的状况完全不同,维京人这方不仅是斗志满满,每个战士吃饱睡足,浑身充满了超强的精力。 有人吹响了小牛角号,接着集结起来的战士整齐划一敲打起盾牌,又有节奏的维京战吼。 这惊骇之声传到远方,林迪斯法恩的守军急匆匆各就各位,每名守军都看到了远处那聚集起来的大军,纷纷下意识地在胸口画起十字。 步兵百夫长站在城垛上,大主教和所有教士举着涂黑的巨大的“圣十字架”,盛放圣水的金盆,大主教本人已柏枝向每一名战士泼洒圣水,念着经文施以祝福。 惶恐的心得到一丝安慰,但百夫长更加现实,他持剑大吼:“诺森布里亚的战士!这是我们为了信仰的最后一战!就是战到最后一人,也不能让野蛮人进入我们的圣地!上帝与我们同在!” 许多守军战士在怒吼,可比起已经走在奔袭路上的维京大军,是何其的渺小。 战争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留里克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在中午之前就能完成胜利。 至于破城后必然的杀戮,虽然这很残酷,留里克知道自己必须狠下心。 因为这些巴尔默克人和最近入伙的设得兰人,他们必须需要一个凶狠的统帅。 扭力弹弓就位,公牛投石机就位,弓弩手结阵就位。 在这些远程支援?压制武器的前方,是多达五百人的先头部队,亦是整个维京军里最强盛的战力。 他们扛着十副梯子,簇拥着巨大的攻城冲车,亦是扛着一些巨大的木板。 诺森布里亚的守军从未在战场上见过这等奇怪的东西,不过他们下意识的相信野蛮人需要用这等器具破城。 留里克的身后,一名健壮的佣兵扛着罗斯人的白底蓝纹交错的旗帜。 仅是这面旗帜,足矣让不少守军战士意识到,这伙野蛮人是有备而来,他们并非流寇海贼之辈。 没有任何的战前交涉,留里克先行下令身后的远程火力发威。 扭力弹弓发射标枪,投石机发射石弹,其中还伴随着大量抛射的箭矢,劈头盖脸的砸向城垛的守军。 虽说大部分人都躲了起来,仍有三人被砸死砸伤,仅仅造成这点伤亡就足够了,因为远程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停止。 留里克对自己的弹道计算非常满意,各种弹丸落点在城墙之内根本不会影响攻城。 “现在!开始吧!” 正式的命令下达,大军踏在通向修道院的唯一通路上,开始了最后的猛攻。 梯子纷纷搭在墙壁,维京剑盾手已经开始攀爬。 攻城冲车狠狠撞击本就满是破损的木门,猛烈的第一次碰撞,几乎撞掉后面的障碍物。 兵力时分有限的诺森布里亚守军试图向下扔石头、射箭,结果死亡的反而是他们。 如今的比勇尼在实战中已经成为了很好的十字弓手,所有的十字弓都用于地城垛敌人的火力压制,拜这等精密武器所赐,操纵者纷纷成了神射手。 一连十多人刚刚冒头就被射杀,迫使其他守军只得躲起来,无望地向城外扔石头。 然而,随着第一批攀爬梯子站在是墙上的维京战士,向着下面的兄弟们高举起那刚刚砍杀完的滴血的斧子,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 剩下的时间,这座孤悬于潮汐到的修道院,已然是守军的死亡囚笼…… 第523章 林迪斯法恩福音尊贵于金银 那些精神几乎崩溃的守军战士徒劳的抵抗着越来越多的侵入者,他们很快丧失了对城墙的驻守,使得后续的维京战士得以更顺利地爬梯与翻越。 这些巴尔默克维京人打了属于他们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攻城战,胜利已然把握在手中。 最普通的战士也萌生了占有金山,把金子使劲往怀里踹的冲动,他们纷纷觉得整齐石块堆砌的尖塔修道院里,一定藏着金山银山。 一度非常勇敢的守军百夫长,也在石墙被敌人攻破后丧失斗志,他在徒劳的反抗中被斧头砍得身首异处结束了一切。 军官已经战士,战友们的抵抗毫无效果! 最后活着的二十多人,与教士们窜入修道院,厚实的实木大门紧紧封闭。 大主教悲壮地望着室内那耸其的十字架,跪在粗麻垫子上,怀抱着从金盒中取出的羊皮书悲痛地祈祷。 修道院如同一座球笼,整个潮汐岛都是一座球笼。 教士与士兵,五十余人拥在一起,悲惨时刻他们祈求者上帝的拯救,可惜在维京人看来,这群家伙不过是一群懦弱的躲进洞窟的兔子,或是羊圈里的肥羊。 修道院以外的所有建筑都被侵入的维京人搜寻一遍,任何躲起来的人都被砍杀,整个户外仅剩下暴虐嗜血的野蛮人。 比勇尼心脏在狂跳,他非常气恼自己已经站在石墙之内,却没有第一时间弄到金银。 不过兄弟们已经缴获了一批铁器和布匹,这些物资拉回老家仍显得贵重。 “兄弟们!跟我来!把木门砸毁!”他一声吼叫,端着十字弓带头冲锋。 比勇尼麾下有五十多名战士第一时间响应,其中备着重斧的壮汉,开始了针对木门的打砸。 木屑横飞,情况却愈发异常。 须臾,盖格和他的人也参与到最后的激战,见得自己的兄弟如此磨蹭,这位急迫的人直接叫骂:“你的人是饿坏了肚子?怎么没有力气把门砸开?” “不要说风凉话!此门极硬,让你的人一起砸。” “好吧。嘿!我们砸开了们,里面的财物如何分?” 比勇尼肆意一笑:“当然是兄弟们凭本事抢。听着,谁抢到归谁,咱们兄弟可不能内讧。” 盖格点点头,高举自己的小手斧对着身后的兄弟大吼:“瓦斯荷比的男人们,给我砸门!里面的财物谁抢到就归谁。” 二十多名持双手伐木斧的战士开始砸门,可他们并不知道,林迪斯法恩修道院本体的木门,正是它的最后防线。诺森布里亚罕见的以阴干了不知多久的硬化橡木制作了木门,而门的后面也插上多支门闩。 壮汉们挥汗如雨,奈何对于这门的破坏堪称刮痧。 “难道我们要砸倒夕阳吗?”盖格绷着嘴一脸无奈。 比勇尼想了一个对策:“兄弟,让你的人跟我来。” “你?有计划了?” “快跟我来。” 一众围攻修道院的战士跑到了石墙城门内,他们已经知道攻城冲车冲不动大门的原因,正是因为门洞里堆了大量的石块等杂物。 比勇尼已经在搬运石块,他对着伙计们嚷嚷:“只有留里克的武器可以撞垮那木门。兄弟们,把杂物搬走,让攻城冲车进来!” 众人一声吼,五花八门的杂物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被清理干净。 最终,因攀梯破城的优秀效果,已经被闲置的攻城冲车直接撞开的石墙之门。 与此同时,后方等好消息的留里克,敏锐地看到了这一刻。 “他们终于完事了!”耶夫洛剑锋直指,“大人,我们该进去了。” 留里克点点头,把心情近战、惶恐又非常内疚的保罗拽到身边。 这个被俘的粮官到底是怎么想的?留里克已经揣测的八九不离十。 这个时代的人们概念里,诺森布里亚王国仅仅是国王的王国,与普通臣民几乎仅存在税收与军事保护关系。臣民觉得日子难以为继,或是不想做农奴苟活,就敢于逃离。 但是,他们难以割舍掉自己的信仰,难以否定掉自己自出生开始就被塑造的三观,当然他们更加恐惧堕入地狱。 留里克顾不得那么多,他严肃命令:“现在!我要进入修道院!你要给我带路。” “啊!我对此地……不熟悉。” “无所谓。我要你帮我找寻圣物!听着,我对一般的金银兴趣不大,圣物才是重要的。比如所一些羊皮纸书籍,或是别的东西,这些我要全部带走。” 保罗听得了个七七八八,他特别听到了这位年少的蛮族首领对“羊皮书”有着追求,实在令人震惊。 保罗仔细一想,急忙而磕磕绊绊说道:“修道院,有一本神圣之书,此物整个王国的人都知道。” “哦?什么书?” “林迪斯法恩的《福音书》” “是一种biblio?” 听到这个词会,保罗浑身一震,他急忙嚷嚷:“即便我身份低贱,也知道那确实是一本珍藏的biblio。我听说,那是拉丁文所写,是王国的圣物。” “那就是我的圣物了!以后归我保管。”留里克野心勃勃,确实是比起一般的金银器皿,一本拉丁语书写的《biblio》,也就是原始版本的圣经,实在有着巨大的文化价值。 对于经书描述的信仰留里克本身是不感兴趣的,然它的文化性与艺术性,罗斯人有学习借鉴的必要。既然它是用古典拉丁文书写,就更应当占为己有,还因古典拉丁语,在欧洲南方仍是一种重要的外交语言。最为关键的,则是这经书内的拉丁语词汇,将极大扩充罗斯人的词汇量,成为罗斯公国崛起的语言文字的基石。 留里克兴致勃勃带着亲信奔向洞开的大门,他赫然看到那攻城冲车已经冲了进去。 另一方面,四十多人簇拥着冲车,比勇尼则成了这伙人的指挥者。 冲车对准了紧密的、满是斧痕的木门,前方的尸体、杂物被尽数清理,留下来一条仅剩下血迹的颇为平整的石板路。 “兄弟们!冲吧!” 比勇尼一声令下,数以百计的维京战士接连怒吼,操纵冲车的人们仿佛获得无尽力量。他们推动冲车速度越来越快,在即将撞击之际,所有人全部脱手。 沉重的冲车势大力沉,它并没有真的撞开厚实坚硬的橡木大门,而是干净利落撞垮门框,木门带着门框,以及一些石块,整体性轰然倒塌。 修道院里的人们敦实开始尖叫,亦有的人在绝望中仍旧保持跪姿,不停胸口划着十字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冲进了的维京人毫无废话,他们见得任何黑衣修士肆意砍杀,暴怒与贪婪左右其头脑,在弑杀中变得癫狂,甚至没有人想着抓获俘虏带回去做奴隶。 他们一度堪称是为砍杀而砍杀,神圣的修道院浸入血色。 留里克巴不得第一时间找到的《林迪斯法恩福音》就被主教本人抱在怀里,如此圣物岂能被海上蛮人玷污? 然而这位主教衣着整洁之余一直流露着庄严气质,他被比勇尼盯上,两名战士没有将之斩杀,而是被控制起来。 福音书就掉在地上,一把尖锐的铁剑贴在已经闭上眼睛等待被杀的主教脖子上。 比勇尼一拳将之打醒,接着以纳尔维克港方言的诺斯语质问:“金子!银子!仓库!都在哪里?!” 主教丝毫不想合作,亦是不想做任何的反抗。 一名战士建立了那本事盛放福音书的金盒子,沾沾自喜的将之进献给比勇尼。战士非常清楚,比勇尼老大声望巨大,讨好他,日后其做了首领,自己必能得到好处。 比勇尼结果金盒大喜:“不知道这个珍贵的黄金盒子是要装怎样的宝物。” 他使了一个眼色,手下人直接将主教按在墙上。 比勇尼不停地逼问,奈何主教本人根本听不懂比勇尼的嚷嚷,更是只求速死。 “真是嘴硬,我再问你!最珍贵的宝贝在哪里?!” 主教的眼神偶尔瞟到掉在地上的福音书,那本圣物竟被蛮族战士随意践踏(其实是比较昏暗的室内让书籍难以明现)。 比勇尼恼羞成怒,随机下令手下施以肉刑。 主教被砍断了手脚,接着就被麻绳捆绑,捆在修道院的木质立柱。 比勇尼亲自拎着一把手斧,迫近这个可怜人,“告诉我最珍贵的宝贝,否则我现在就砍断你的膝盖骨。” 见对方仍是咬着牙不做表态,比勇尼只好痛下肉刑。 一个中年人在痛苦尖叫,已经进入修道院的留里克赫然看到了自己的比勇尼兄弟正在做的事。 而神圣的修道院成了地狱,随行进来的保罗几乎昏阙,他唯一庆幸自己披着一件白底蓝纹的斗篷,所谓有了它就能避免自己被砍杀。可现在这局面,他觉得自己是莫大的罪人,还不如被杀死算了。 留里克走近比勇尼,见得这个兄弟正行无意义的、令人作呕之事,不由得暴怒:“给他们痛快的死亡,不要任何的折磨。” “但是此人拒绝拿出神圣的宝贝!兄弟们,我们来这里就是找寻宝贝的!” 比勇尼给了留里克很大提醒,再看这个要死的可怜种男人,那奇妙的地中海发型,其人身份已经明朗。 “林迪斯法恩福音!何在!” “我要一本biblio!给我!” 留里克大声重复这两句话,终于惊得主教睁开了眼睛。主教双眼直勾勾盯着刚刚在混乱中捡起一本书的保罗。 这眼神对于保罗简直是“你这个叛徒必然下地狱”的诅咒,惊得他手捧的书直接掉在地上。 “保罗?”留里克猛然扭过头,赫然看到其脚下的类似书籍的物品,当场惊得毛发颤栗。 保罗急忙再把书捡起来,他本人不识字拉丁语,只是觉得这本奇怪掉落的书籍有着极为精美的花纹,想着修道院里理应有多本书籍,这一本虽然不够神圣,想必主人会新欢。 他将之奉上,而此时本是奄奄一息主教,正在撕心裂肺地坡口大骂。 本该是儒雅随和之人而今有辱斯文,其人破天荒地谩骂充分说明了一件事。 留里克注意到这封面上涂画得极为华丽的花纹,这妥妥是一种凯尔特风格!他想不到此修道院最珍贵的圣书,除了封面花纹外本体如此朴素。他打开书籍,一页又一页的羊皮纸密密麻麻书写着极为工整的某种艺体字的内容。书内亦有一些绘画,就是这些图画实在抽象。 留里克注意到了一切明显是标题的文字,哪怕它是奇怪的某种艺术体,他仍然辨识出了某些关键的词汇。 就是它!无误! 留里克兴奋地合上书籍怀抱在胸口,然后令保罗代为发言。 保罗在极度紧张中磕磕绊绊道:“我的主人,罗斯的留里克,会永远保管这本神圣的书籍。” 听得,陷入最后疯狂的主教瞬间安静下来,他不可思议地凝视留里克的脸,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而留里克也装模作样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再微微一躬,再不想和这个被捆起来的男人赘言。 毕竟,指挥大军杀到这里的就是他留里克本人,之余诺森布里亚王国实为大恶人,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留里克扭头看着比勇尼,展示自己怀里的树:“已经够了,其实这本biblo才是最重要的宝贝。” 奈何比勇尼茫然地摇晃脑袋:“什么东西?兄弟,只有金子银子和宝石才是宝贝!”罢了又要继续逼问主教金子何在。 留里克实在是看不下去,,暗探比勇尼的无知,严肃地命令耶夫洛:“已经够了,赐予那个被困者速死。” 耶夫洛心领神会,持剑完成最后一击,主教死…… “你干什么!”比勇尼带着怒气使劲跺脚,“兄弟,我还没有问清仓库的下落。” “已经够了。你好好看看吧!”留里克随意指着修道院里乱窜的人们,他们的确或多或少都弄到了金银。 正在此时,盖格和埃斯比约恩两兄弟,乃至被比勇尼忽略的老弟弗洛基,都从一面侧门钻出。接着五只皮箱被搬出来,随着斧头砸开青铜锁,里面赫然是闪亮的银币,每一枚上都印着查理曼大帝的头像。 “兄弟!我们发财了!”盖格兴奋地大叫。 见状比勇尼的怒气瞬间消失,接着兴高采烈去拥抱银币,在皮箱里划拉着银子听着清脆的响声哈哈大笑。 留里克实在笑不出来,仿佛抢掠金银确实与他无关。正所谓流寇海贼才耽于金银,真的强者知道书籍以及其承载的巨量信息,是成就强权崛起之关键。 他随手命令耶夫洛等亲密佣兵:“不要管什么金银珠宝,给我找寻书籍,整个修道院翻找一遍,任何书籍都不要放过。找到书籍交给我,有厚赏!” 第524章 班堡敌讯 他们像是对一切事物有仇,大斧砸碎修道院是木椅,到处砍打石壁,似乎能找到夹层捞到金子。 那些最先冲进修道院的人或多或少都弄到了一些金银,但大部分人仍没有猎取他们所希望是。 大部分维京战士只好搜刮着尸体,拿走靴子和皮带。甚至是教士的黑袍和黑披肩都被拔下来,而尸体被所以丢弃。 一百多人到处搜寻,他们一路摸到了修道院的最东南出,见得这里矗立一些石碑,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里是墓葬。 “兄弟们,坟墓里面必有金银陪葬,我们挖吧!” 有人起了头,各路人开始推倒石碑,用找到的铲子,甚至是双手开始挖掘。 然而,他们找到的只有捡漏腐朽的木棺以及累累白骨。 他们倒是从骸骨的指骨找到的银戒,以及十字架。 他们甚至破坏了圣卡斯伯特主教的坟墓,就如同这座其亲手选址建设的修道院一样,被来自大海的蛮族肆意破坏。 甚至那些没有捞到足够财富,看着捞到金银的伙计们的笑脸,羡慕嫉妒的他们讲仇恨对准修道院本身。 终于有人开始纵火! 所谓圣水,说它是圣油更贴切。它实际是从玫瑰花里提取的精油,如此圣水带有强烈花香,而花香气息被认为有着荡涤污秽的神力。修道院里储备了很多这样的玫瑰精油,它还被人们看做一种药物,故这个修道院也有“康复之地”的别称。 但这些圣油已然成了纵火剂。 留里克和他的人在混乱中找到了除却《福音外》以外的一些羊皮书。 书籍,或者说是记录册,其上实为用拉丁化的古萨克森文书写,是修道院的事件记录册也有修道院的规章制度明细。 另有一批书信也被缴获。 修道院的混乱迫使留里克撤离,他需要的书籍文件不过十份,皆被带到户外。 他双手捧着一张羊皮纸,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禁摇头。 “上面写的什么?保罗。” “是国王的信件,是对修道院的赞美,还有……” 突然,保罗瞪大了眼睛,急忙说,“大人!是……” “到底是什么?!” “是国王的信件。国王要在本月十五日来参加弥撒。” “是盛大的节日?”留里克问。 “圣母升天,是大节日。” “真是太奇妙了。”留里克急忙收了信件,再看已经冒烟的修道院,绷着嘴摇起头,“看来国王要失望了。不过,我也可以向他进攻。” “啊!大人……你。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觉得为我做事,自己是个罪人?” “这……”保罗的支支吾吾说明了一切。 留里克木着脸直言,“在诺森布里亚,你只是下贱的农奴。你和那些贵族不都是主的羔羊,如何他们就是高贵?你是下贱?我又不会夺走你的信仰。这些圣书带回去,我可是要好好保存。你还不明白自己的现状吗?” 保罗听到了足够的暗示,默默说,“国王一定会带着王国精锐军队来。” “精锐!我打的就是精锐。这样才是真的光荣。” 保罗实在不知如何评价这位少年,他理性、睿智,知道圣书的价值,但也比那些蛮人更加疯狂。 攻击国王?这是何等狂妄。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林迪斯法恩修道院仍有大量木质结构,它奇妙的尖顶的浓烟愈发严重,终于红色是火焰直充云霄。 带着抢到的五花八门的东西,维京大军急匆匆逃离修道院,至于那些死者自然为修道院殉葬。 人们踏过快要因涨潮而淹没的通路,大家退到海岸,退到了船只泊地边的营地。 大军仅有十多人在混乱中扭伤胳膊擦伤皮肤,他们几乎没有伤亡就退了回来。 海滩上到处是坐着的人,有人欢喜有人懊恼。 毕竟这真的是一场凭本事的劫掠,抢占先机者自然得的最多。譬如瓦斯荷比的盖格,他捞到了很多法兰克银币,介于弗洛基兄弟也参与其中,他按照约定可要分给首领家族,分给比勇尼一些。 各路家族首领聚在一起,互相交流今日斩获。 的确是有人抱怨有人炫耀,兴奋的比勇尼自诩获得巨大光荣,他拍打胸脯自诩俘获并斩杀一个大人物,也调侃起留里克对于羊皮书的执着。 “我的留里克兄弟说那些书写之物最为珍贵!罗斯人的确和我们有些不同,也许那的确非常珍贵。” 说罢,大家哈哈大笑。 笑也笑了,那些没有发财的人继续嚷嚷,“我想继续战斗!我想去南方继续探索。” 随即有人附和,“留里克大人的那个俘虏,不是说南边有个班堡?那是一个城市。我们可以打过去,所有人又能发财。” 一听发财的机遇,所有人都忽略掉自己的船只可能已经不能装载更多财宝。人心本贪婪,谁会嫌弃自己弄到的财宝太多呢? 人们兴致起来了,一双双眼睛盯着留里克。 “你们不嘲笑我了?又要听我的意见?”留里克故意苛责。 “对不起,兄弟。”比勇尼问道,“如果我们攻击那个班堡,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既然你们选择战争。诸位!我也喜欢战争。现在我获悉一件大事。” “何事?” 留里克绷起一张脸:“你们忙着抢金银,我缴获的一份书信。我获悉临近这个王国的节日,国王本人要来修道院。” “是祭祀吗?”比勇尼立即警惕起来。 “正是。所以,我们可以截杀他们。我们有可能和他们的最强军队作战,也能得到大量财宝。” 顿时有人拍起胸膛:“还要犹豫什么?我的人没有抢到多少宝贝,不能发财我就不回去!” “那就战斗!和他们堂堂正正的打!奥丁希望如此,这是我们的命运。”比勇尼的嚷嚷引起大伙的共鸣,见状留里克也不再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会遭遇什么,留里克估计诺森布里亚王国能被硬生生啃成丹法区,再加上最近的战事,这个王国军备与国力必是费拉不堪。 最强军队?国王的亲卫队吗? 那就在这沙滩上布置阵线,和国王的军队来一场决战吧! 虽说手下之众不是精锐罗斯军,好歹也是巴尔默克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这些人因为胜仗的缴获,一度非常简陋的个人武器装备,都有了不小改善。 诺森布里亚王一定会来。留里克依稀记得就是传说中这里的王杀死了拉格纳,引得维京大军的猛攻。那个国王是叫埃拉吗? 不,埃拉恐怕还是个青年甚至是少年。 国王姓甚名谁留里克并不关心,其他的战士亦是无所谓。也许太放松精神并不好,只是他们都不是罗斯人,留里克知道自己只能调动那些家族首领,强令普通战士做一些事,实在不合适。 人们开始修建自己的营地,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雨让世界变得凄冷。 降雨熄灭了修道院的火,狼藉的院落让人望而却步。维京人不得不躲在占领中的旧军营,挤在木屋等待天晴。 阴雨持续了两天,土地依旧泥泞。人们仅仅吃麦子是不行的,他们开始操船捞鱼,亦是带着缴获的弓箭,跑到树林里打猎。 距离十五日越来越近,似乎战争威胁也迫近到了面前。 他们不筹备战斗,留里克这边可懈怠。 因为姻亲以及私人交情,留里克可以调动比勇尼和盖格的合计三百人。 打仗不该是凭个人用武的群殴,介于缴获了大量矛头,留里克索性训练这伙人组成长毛队。 新木杆捆矛头,三百人构成长矛队。队伍当训练,留里克也就差遣耶夫洛,简简单单训练这群人两个动作,无非是持矛聚成一团走,以及听号令矛头一致对外。 他可是知道苏格兰的布鲁斯,带着一群赤足农夫,带着大量仅仅是削尖的橡木构成所谓的矛,在合适的战场捅得英格兰锁甲骑兵大败亏输。 比起那些农夫,这些巴尔默克人可是有着清晰的团队意识。盾墙移动是拿手好戏,换做长矛一样是矛强推进。 和这边紧急训练有所不同的是,其他维京人不是懒懒散散的看戏,就是到处打猎捞鱼。 有的人甚至跑到了很远的地方试图找到野猪聚众杀死,结果他们竟然与诺森布里亚的骑马斥候遭遇! 林间小径的遭遇,区区两名斥候被围攻,一人被杀,另一人被俘。 穿着整洁的士兵当即扒干净装备,再被打一顿后,赤足单衣如猎物般被维京人带走。 至于两匹少有的乘骑用马则被牵走。 俘虏被押送到留里克的面前,如此情况引得整个营地炸锅。 许多人相信战争就要发生,幻想着一支大军正在杀来。他们丝毫不怕,反而觉得那是一群送金银的引颈受戮的笨蛋。 留里克身边有“翻译”保罗,几日的接触,这位保罗已经被迫学到了一些诺斯语词汇。这并非难事,只因古萨克森语和诺斯语共性实在太多。 获悉乘骑马被伙计们斩杀烤食,留里克觉得无语此事也不想多问。 他直接在众多家族首领簇拥下审讯俘虏,此瑟瑟发抖之人无任何气节可言,直接供述出重大消息。 所谓诺森布里亚大王艾恩雷德,要亲自来修道院参加节日。大王出行讲究就是排场,此行除了一批精干卫队护卫外,还要带着一批财宝和侍从。 家族首领们为之狂喜,而留里克不得不特别警惕。 有人嚷嚷:“哈哈,他们的王到了班堡。我们杀了这个最尊贵的人,就是向奥丁展示我们的实力。” “对!这是最大的光荣。”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要杀死一百个敌人。” 更有甚者呼吁:“我们待在这里是浪费精力,我们划船支取班堡。杀死他们获得财富!” 但也有首领更稳重一点,因为他们不想蒙受太大损失,如果可以以多打少,自然要坚持这么干。 家族首领希望兵力最多的比勇尼拿出一件,而比勇尼和盖格直呼留里克才是这方面的高手。 俘虏被拉了下去,其人被认为失去了利用价值直接被斩杀。 留里克毕竟有着指挥大战的经验,巴尔默克人相信这个不是吹牛。 他站起身面对所有人:“你们都听到了,他们拥有骑兵!我劝你们提高警惕,好在我也有所准备。” 然而,留里克的话如同对牛弹琴,只因那些根本不知道骑兵的力量。 当然这方面留里克也不能说自己经验丰富,他没有亲自打过骑兵队,所有的对骑兵知识堪称纸上谈兵。对付步兵的长矛阵多付骑兵自然也有效,他希望如此。 留里克继续嚷嚷,“先不说骑兵。他们的王已经直到我们占领了修道院,就是之前的逃跑者的报信。” 此言又引得一些人不屑一顾,讥讽道,“难道我们要畏惧懦夫?为什么?他们尽管集结人,我就要在这里和他们战斗,我要砍掉一百个脑袋。” 人们又是有说有笑,乐观情绪弥漫整个营地。 这简直是一种危险信号,但敌人的具体兵力,武备情况如何?留里克并不能太相信俘虏的话。 毕竟真如俘虏所言是两千人,这种兵力算个啥。 诺森布里亚王国迅速集结出一支两千人的正规步兵,留里克不相信这个。这个时代的不列颠只不过是领主和精干侍从领着一群农民打仗,战场会充斥镰刀粪叉子。只有极少数的城市,会有装备尚可的常备部队守卫。奈何这些城市守军已经用窳劣的作战证明了自己的孱弱。 留里克唯一警惕那骑兵队,再仔细想想,王国的骑兵必然不多。 只要好好对付骑兵就好了,那些农夫以及比农夫强上一些的常备兵,全都算了吧。 理智告诉留里克不该掉以轻心,可他越是思考越是瞧不起敌人。 一千个以杀敌为荣的维京壮汉,对两千个带着农具的武装农夫,谁赢? 他们自信满满,留里克再度坐下,“我们就等待。敌人也许有两千人,甚至更多一些。” “那就将他们全部杀死,我们一个人能砍杀十个。”一人自信嚷嚷。 比勇尼点点头,“的确如此,我们还有一些强力武器。我们在爱丁堡还有这里砍杀可能已经是两千个敌人,我们到现在的损失不足百人。这次我们再准备一下,以极少损失再杀他们两千人。” 听比勇尼所言,杀敌如此容易。所有人都这样想,留里克只能认同。 获悉敌人基本情报,留里克和他能直接调动的人开始积极布置战场。 盖格和比勇尼的人最是稳健,留里克又说服了设得兰的那一百个渔夫,所谓,“你们只想发财不想正面拼命。你们当手持弓箭站在我阵线后方,必要时放箭掩护,战后我给你们每人一枚银币,还有我们罗斯人以后的和平善待。你们也有资格战后打扫战场。” 设得兰的人们的确惜命,如果他们真的要做卑尔根的勇士就不会移民群岛。他们的确害怕正面激战,成为弓手实在是好事。 留里克想要复刻那场在哥特兰岛的大决战,只是交战规模大大缩小了。 他开始在近海平地上用木头堆积平台,再堆积突然做坡道,十座扭力弹弓密集安置在五个高度仅为一米左右的台子上加之本身的高度,正好超过前面战士的脑袋。 而投石机作为灵活机动的武器,则是拉着绳索随意运动。 十座投石机,十座弹弓,以及近八十名弓弩手,持矛的三百人则是战斗核心,而必要时他们扔了矛,带上背后的盾牌,瞬间又成了经典的维京剑盾手。 所有家族首领看得清楚,罗斯的留里克的确有手段,军队被整训得更有排面。 可这真的至于吗?迫近之敌不过是来救援的农夫。杀死农夫只能是胜利的光荣,唯有斩杀那些国王卫队,抢了国王的辎重车辆,才能获取巨大财富。 留里克和那些人决定以逸待劳,那么其他兄弟最先进攻,也最先加入劫掠。他总有一种预感,自己的征伐不该永远这么顺利,那些我行我素不听指挥的家族首领和其手下,有可能在未来的战斗吃亏。 第525章 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之怒 那些逃离林迪斯法恩修道院外军营的丢盔弃甲的战败士兵,发了疯般沿着林间土路,向着班堡狂奔。 期间的降雨可是把他们浇了透心凉。 当他们这五六十人以衣衫褴褛、浑身湿漉、腿上满是黑泥之姿抵达班堡的关卡,管理隘口的兵丁还以为这是一群试图进城的农夫。 兵丁开始盘问,溃逃之军立刻自报起身份,以及修道院遭到突袭的惨剧。 他们被放进城,可怕的消息立即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的出现,对于班堡伯爵阿尔伯特以及教士们如用瘟神降临。 “难道是皮克特人吗?”获悉消息的伯爵大人第一时间在他的宅邸召开会议。 整个城市的守军长官齐聚一处,而赴会的主教一改平日的稳重,变得愤怒而急切。 逃回来的那位百夫长,他洗了把脸继续汇报:“是不是皮克特人,我不知道。”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伯爵操持切肉的匕首狠狠插进桌案,继续骂到,“你是王国的败类,你带着人撤离,坐看修道院被他们攻击。” 百夫长慌忙解释:“大人,他们至少有一千人,疯狂得如同地狱里钻出的魔鬼。很多人战死,而敌人几乎毫发无损。” 这番简要的话语,众人听得战战兢兢。 “你……”伯爵扶着下巴,他无法相信此人的说辞,继续逼问,“到底是皮克特人?还是什么人?” “一定是皮克特人。”主教埃德蒙信誓旦旦,“那些人拒绝我们的统领,所以举兵袭击了修道院。就像以前发生的那样,我们对北方的土地控制好不够好。那些蛮人只是假意加入我们的信仰。” “这件事你去跟国王说吧。”伯爵呲着牙,“现在,那些皮克特人可能已经攻击了圣地。” 也许真的是皮克特人?逃回的百夫长从不这么认为。 “大人,我看到他们是渡海而来,他们有很多船只。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伯爵逼问。 “就像几十年前修道院遭到攻击。袭击我们的不是皮克特人,而是那些海上来的蛮人。” “是那些人?真的是他们?”此言恍若五雷轰顶,伯爵顿时振作继而恐惧。 埃德蒙主教亦是战战兢兢,“就在几年前,威塞克斯和肯特都被那些海上蛮人袭击,他们攻击修道院,杀死教士、毁坏圣墓侮辱圣骸,拿走大量金银。就是占领弗兰德斯的那一群海盗!” “主教大人,你的意思是,传说的海盗盯上我们了?” “几十年前的事件并非传说。”埃德蒙主教跺脚厉声道,“大概死十年前,一伙海盗洗劫了林迪斯法恩。这一次的事情,只有皮克特人或是那些海上强盗才干得出来。” 伯爵钻进拳头,豆大的汗珠不停掉落。 “偏偏是这个时候,国王要来参与节日,现在我要告诉他,修道院圣地被敌人占领甚至破坏。”他在极度愤怒中怒砸桌子,犀利的眼神盯着所有的军官,“我要带着你们彻底消灭那些恶棍,你们可有信心。” 无一例外的,所有的百夫长都为修道院遭袭之事顿足捶胸,为了自证勇敢,纷纷指责逃跑的军官是叛徒懦夫,根本不配活着。他们完全支持反击,竭力自证自身的实力,比如说吹嘘自己在十多年前内战中的功绩。 但伯爵的脑袋还没有被这群明显有些吹牛的手下哄骗成浆糊,他本人是国王埃恩雷德的表弟,亦是内战中的军官。 他才不是养尊处优肥头大耳之辈,实在是骑马打仗的强者。至少他的阵营在内战在取胜,接着以军事手段压制有离心倾向的国内贵族,也保证了两个小国继续以一统的诺森布里亚王国之姿存续。 但王国的稳定建立在军事力量的稳固,一千名蛮族海盗登陆破坏,似乎实力非常尴尬强大! 伯爵已经有了对策,他伏案继续道,“我们必须组织兵马将他们彻底杀死,没有任何妥协余地。我要立刻集结战士,组织城内的男人,组织村庄的农夫。这是扞卫正义与光明之战,我要等待国王抵达,构成一支强军出击。” 伯爵阿尔伯特也为厚黑之人,因为表哥国王埃恩雷德可谓一介“战士王”,如果自己贸然出兵无论胜负,都是在与表哥抢功劳。 僭越之举会引得国王忌惮,搞不好王国又会因此陷入内战。 他突然大声呼吁:“光荣属于国王,我们抓紧备战。” 埃德蒙猪脚悲壮地低语,“这将是充满血色的圣母安息升天日。” “这是没办法的。那些海盗如同撒旦的使魔,不能杀死他们,整个王国就要堕入地狱。让国王御驾亲征,让列国看看我们的实力。战争!” “aye!”在场的百夫长们厉声大吼,简直信心百倍。 只可怜那个带队逃跑的百夫长被关押起来,此人懦夫和背叛者的罪名是逃不掉了。至于谁能给他治罪自然是国王。 …… 看似在不列颠很庞大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她刚刚结束长达百年的混乱。随着806年国王厄德伍尔夫被国内贵族与教会的联合驱逐后,贵族们旋即开始针对王国的权力发生大规模内战。然而这位举家流亡的厄德伍尔夫又在法兰克的查理曼的干预下,在808年复辟。 他得到了来自法兰克的军事援助,一支由欧陆法兰克人训练起来的骑兵部队,帮助他压制了那些反对者。 但是,这位大王如何有查理曼的手腕? 他与臣服的贵族盟誓,给予教士更多的权力以求得到支持。对于那些坚决的反对者,埃恩雷德王子奉命摔军征讨。 正是这番功绩,当厄德伍尔夫病死,埃恩雷德随即加冕为王。至此,距离内乱的爆发已经经历了长达110年的时光,民众终于享受到难得的相对和平,但这世界从不太平。 王国的北方是皮克特人,南方又是麦西亚和肯特王国,关于野蛮人入侵的消息也在流传着。 国王埃恩雷德非常清楚王国面临的众多威胁,他没有任何幻想能在这混乱中独善其身。 然而,他做梦都没想到,王国最重要的修道院,自己加冕之地,竟被一群野蛮人占领! 国王与其部分家眷、亲卫队,一众五百多人浩浩荡荡地从约克抵达班堡,他抵达之际悲惨的消息已经蔓延全场全城。 事情还不仅如此,又从北方边境爱丁堡逃向南方的人,声称爱丁堡竟被航海的蛮族摧毁,而皮克特王国的另一群野蛮人,随机便开始了尝试入侵。 国王君临班堡,身为表弟的伯爵阿尔伯特立刻让出自己的宅邸。 奈何此晴天霹雳的两个恐怖消息简直是劈碎国王的头颅。 他在暴怒中简直没有思考,就面对着在场的所有军官,乃至是下级的百夫长们愤慨连连。 “几十年前,也是海上的野蛮人袭击了修道院,我们将之重建如今仍被袭击!恐怕也是这群人袭击了爱丁堡,我们的守军居然也战败了。他们难道是魔鬼吗?我们的长胜之军是否因为和平的日子过久了,男人都成了废物?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废物!我们的圣地竟被野蛮人占领,城市被他们破坏!至少一千个战士死了,他们仍在胜利!” 所有军官勾着头,哪怕是那些跟随国王一路的人,也不敢直言反对。 伯爵阿尔伯特绷着身子直言:“国王,那些敌人……很强。他们至少有一千人,每个人都很善战,他们还有一些特别的武器,我们……” “闭嘴!都是借口。是战士们的信仰不够虔诚,你以为我是傻子?军营里多少男人在和被豢养的女人厮混?壮汉变成了傻瓜,他们只知道享受,觉得我们和邻国签订了盟约就没有战事了。你们都不要找借口,都给我振作起来!” 过分的贬低自己的手下这是愚蠢的,国王埃恩雷德需要这群人意识到自己遭到了敌人的羞辱,必须用死战来挽回荣誉。 伯爵阿尔伯特继续直言:“逃回来的战士,尤其是一个百夫长说了一些非常详细的情况。” “什么?还有逃回来的懦夫?” “正是。” “为何没有绞死?”国王拍案大怒,鹰一般的眼神瞪着自己的伯爵表弟。 “这……。百夫长被我收押在牢房,需要你的裁决。” “好吧!好吧……”国王的英姿稍稍向后依靠,几乎以下巴平视在场的人们。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问表弟:“除了那个百夫长,其余逃回来的士兵呢?” “现在都编在我的军队里。” “那可不行。兄弟,让这些懦夫渗入军队,对我们可不是好事。” 伯爵吃了一惊:“难道,那些士兵也要绞死?恕我直言,他们只是卑微的人。如果军官不逃,他们也不敢逃跑。” “不不不,此事我们该按照法兰克人的做法。你知道的,我在法兰克有一些见闻,我甚至见过查理曼本人。法兰克有一支强悍的军队,我以为他们的强悍就在于治军的严明。如何才能严明?将军队里的懦夫杀死,震慑其他人,所有士兵都应该知道,逃跑者会被杀死,而奋战者会得到赏赐。” 虽然这套赏罚手段非常简单干脆,面临具体的情况真正能做到吗? 身为国王的埃恩雷德自视甚高,至少在诺森布里亚国内是这样。 他坚信法兰克军队是强悍的,奈何查理曼的军队在其忙于内斗的子嗣手里越来越颓废。他更是不知道,法兰克的“德意志人”路易,其麾下有一支数百人的“金发佣兵”,其头目正是在826年被驱逐了的前任丹麦盟主哈拉尔克拉克。 曾经叱咤风云的法兰克军队已经衰朽,甚至连埃恩雷德本人也快要进入中年。 自其即位国王至今已经整整十六个年头,王国在他的治理下不能说承平日久,至少与麦西亚不再有军事冲突,与北方的皮克特人的摩擦也在很低的限度。 他再沉静了一会儿,想出来一个办法:“那就按照凯撒的规矩来。兄弟,集结军队,集合整个班堡的百姓,我要让大家看看,背叛自己职责之人的下场。” 何为“凯撒的规矩”?正是十一抽杀。 次日,湿润而晴朗的早晨,青草的露水还未蒸发,班堡的颇为泥泞的城市广场上,一些木杆被立起来。 那是简易的绞刑架,多达两千人赶来围观这场可怕的刑法。 兵力惊人的敌人占领修道院,如果国王不采取措施,怕是下一步野蛮人就要攻打班堡。爱丁堡受袭的消息已经在民众间流传,如今依然是人人自危。 国王头戴镀金的银冠,身披橘色斗篷。他骑着马匹,而马的鬃毛还梳成精美的辫子。 埃恩雷德趾高气昂,他的宝剑直指合计七名头戴麻袋、脖子挂绳套的囚犯。 “我的臣民们!你们都看看!这些就是奉命守卫林迪斯法恩的战士,可是他们没有抵御海上来的野蛮人,抛弃自己的信仰做了懦夫。他们是否堕入地狱,那是上帝的事。我的使命,就是让这些懦夫、叛徒去见上帝。” 民众、战士纷纷屏住呼吸,其实大家一直憋着一口恶气。 这一刻根本没有人觉得自己的王酷似一个暴君,甚至他们这一刻急需一个杀伐果断的王,带领人们夺回自己失去的珍宝。 “行刑!” 刽子手踢到囚犯踩着的凳子,经过一番挣扎,所有囚犯死亡。 埃恩雷德面不改色,而他的妻子、小儿子埃拉,都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 到底是杀人的刑场,教士们全部采取回避之姿。他们仍在忙碌着有关圣母升天弥撒的安排,只是大家已经抱有了最可怕的想法,即圣地已经被敌人破坏,就像是四十年前发生过的那样。 不管怎么样,日期一到弥撒一定要做,如果林迪斯法恩修道院不行,就在班堡城内的修道院做。 囚犯死后尸体一直如咸鱼般挂着,看到这一幕的士兵都在想着,如果未来的战斗自己不够勇敢,命运恐怕也是这个。 那些虽然逃跑但好运使然没有中签的战士,他们现在丝毫开心不起来,只因他们最清楚敌人是何等的强力。 但其他人被乐观情绪笼罩,沉浸在万众欢呼的场面,大部分人忘却了战争的可怕。 因为整个班堡城内的男人被动员起来,连带着一些周遭的男性村民也被抓了壮丁。 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埃恩雷德在班堡发布一道敕令,征召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人到班堡集结。 本地的埃德蒙主教以及随王而行的教士也联合发出一纸公告,所谓虔诚的人们武装起来,驱逐野蛮人首付林迪斯法恩圣地,无论结果如何参与其中的人,其原罪即可得到宽恕。 虽是如此,国王甭想征召一支强大的军队。 诺森布里亚百年混乱真正结束连二十年都不到,全国仅仅有着十多万的人口,且主要集中在王城约克。 难道要从重点把控的南方边境调来精锐部队?如果真的这么做,谁能保证麦西亚不会抓住时机立刻进攻?必经几年前,麦西亚就迫使肯特国王去做麦西亚的臣子。 调动王城约克的守卫部队北上,这需要很多时间,战斗拖延起来,昂若敌人跑了,自己大动干戈又扑个空,结果自然是落得劳民伤财。更有甚者,万一那群航海的蛮人走海路袭击另一个目标,结果只能更加糟糕。 纵使诺森布里亚训练了一支兵力只有数百骑的骑兵队,却没有任何的航海部队。 国王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智囊,或者说根本不存在谋臣这一文官角色。 诺森布里亚根本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文官官僚,负责各地工作的长官,清一色是军事贵族。 以刚愎自用行动埃恩雷德实在不合适,这位国王得不到任何的参谋,导向性的军国大事他只能亲力亲为。不过自己现在实在表弟负责的领地,其伯爵之位是去世的父王册封。前代国王是在法兰克的扶持下于诺森布里亚复辟成功,故国内的行政模式也开始尝试学习法兰克。 这样做是否正确呢? 国王埃恩雷德,他经过长达两天的筹备,可谓是快速集结了一支几乎全由班堡伯爵领之内的军民,构成的一支兵力刚好突破两千人的“大军”。 此军兵力的确是多,期内的战士成分真可谓五花八门。年老年少应有尽有,一大批农夫、手艺人本身无心打仗,奈何获悉不打仗将被处决,就只能带着自己的农具,甚至是找到一根削尖的木棒就来当兵了。他们要伙食自理,行军也几乎是凭借一双赤足。 其中只有八百余人是真正的王国士兵,他们踩着真正的皮靴,虽然王国没有一致的军装款式,多重工艺染成的橘色的麻布,构成了正规战士的主色调。 除了这支“班堡伯爵军”,国王埃恩雷德亦是拿出的自己的随行兵马。 二百名全体披锁子甲的剑盾手,以及一百五十名披甲“重骑兵”。 一支总兵力高达两千四百人的大军就这样诞生了,固然国王对那些农夫战士实在不重视,然正规的王国战士可是超过了一千人。 敌人勇猛吗?难道这世间还有比重骑兵更勇猛的吗? 骑兵是国王自信的根基,可是三天以来派出去的骑马斥候并没有下文,似乎那些人迷路了? 埃恩雷德沉浸于一场嗜血大战的幻想中,十年以来自己突然集结起这样一支大军,他觉得自己距离胜利只是一步之遥。 剩下要做的,就是沿着通向修道院的土路,浩浩荡荡地将大军开赴过去。敌人最好如笨蛋一般驻守那里,这样自己的光荣胜利才能实至名归,亦是通过胜利,长久的重挫海上蛮人的威风,也让列国看看谁是勇敢者。 他已经选好了出征日。 而维京人、留里克,他们的举措直接顺应了埃恩雷德的幻想。 也许,这就是打呆仗吧。留里克考虑到自己手下并非罗斯人,尝试搞什么迂回穿插和偷袭,怕是这群容易内讧的巴尔默克人根本做不出来。既然是打呆仗,就把防守反击的战术进行到底。就像是哥特兰岛决战那般,这个留里克很熟悉,也极为自信。 第526章 暗夜下的遭遇战 诺森布里亚突然遭遇巨大危机,圣地被敌人占领甚至毁坏,将之夺回是国王的责任,而胜利之后国王的声望也将进一步提高。 国王埃恩雷德无力短时间内组织起王国最强精锐,他计划之内以地方领主与征召的农夫,拼凑一支声势浩大但实力堪忧的大军。 那些农夫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他们的忠诚度又如何?是否在面临战争,仅仅是目睹小规模冲突撒腿就跑? 这些事国王是难以预估的。 大军的士气极大胜,艾恩雷德本人也被这气氛感染。 一支庞大的军队终于开拔,他身为国王,就在一百五十名精锐骑兵的簇拥下,成为军队里最风光的人物。 在其身后是兵力高达一千人的正规战士,或者是所谓的“标准战士”。 这群人至少有比较统一的武器装备和靴子、皮带。王国支付他们一笔工资,也支付一批布匹,个人则要找到裁缝,将布匹做成合适的款式。 分散在多个地域的“标准战士”,是扞卫埃恩雷德王权根基之力量,而一支骑兵部队则是他的利剑。 骑兵的约三米的矛上还都绑着布袋,铁皮加固的皮头盔上也插着染了色的大雁飞羽。 骑手的锁子甲被擦拭得锃光瓦亮,他们骑在皮制的马鞍上,就是马镫实在简陋,不过是一个可以约束双脚的皮套。 这一时代,双脚马镫也是在查理曼大帝统治时期,开始在法兰克骑兵队中普及。作为不列颠中少有的见识过法兰克重骑兵魅力的诺森布里亚老国王,其继任的儿子却无法在这方面继续一番改进。或许改进是不必要的,诺森布里亚的骑兵队实力强劲,实为王国的决战兵器,为周边各国所忌惮。 奈何,骑兵乘骑的皆是不列颠本土马,它们实为数百年前罗马人在该岛的遗留。 最好的马匹可是阿拉伯沙漠马,它们与不列颠本土马的混血,才是着名的纯血马。 骑兵的马匹并不出众,装备也不能说是精良,他们有着重骑兵的名号,但以东方的标准,这些骑兵充其量就是轻装的骑马斥候。 真正的重骑兵当有具装,是以铁罐头之姿态,做着一千多年后坦克的工作。 在这比烂的岛屿,埃恩雷德的骑兵决定着他的绝对自信。 毕竟曾经的诺森布里亚从未有过这样的骑兵队,自其父王在法兰克人的建议下斥资建立这支队伍,骑兵队还从未有败绩。 国王非常自信,骑兵队长阿斯顿更显兴奋。 王国的相对和平局面已经保持了十年,骑兵队再没有面对强敌。一些老战士已经退役,许多战马也变成了拉车的使役。固然马匹可以活上三十年,然一匹战马的黄金时间仅有五到七年。 王国骑兵队仍代表了光荣,奈何这份光荣大部分是继承于前辈。 骑兵队里有着年轻的骑兵与正直壮年的马匹,骑手都是精心挑选出的战士,不少人可是贵族子弟。贵族子弟需要胜仗来提高自己的声望与荣誉,而非是熬资历或是单纯护卫国王参与一些活动。 突如其来的战争,王国的城市遭遇打击,不少骑兵战士的愤怒表情更多是演戏,他们的内心是狂喜的,所谓这一战恐怕是自己一战成名、为家族获得巨大光荣的唯一机会。 亦有一批步兵也是抱着类似的想法。 他们当然没有那些骑兵高贵,但在战场上砍掉敌人的耳朵,战斗也能得到一些赏赐。立功的战士一定会得到赏金,乃至战后打扫战场的优先权。当服役的年限到了,带着这笔卖命的钱退役就能轻易的娶上一个老婆,再买上一块地去做有别于普通农夫的更高贵的农夫。 甚至,一旦立下奇功,比如斩杀敌人头目,国王一定会因此大喜,册封普通战士成为一方小领主,也就是可以招募扈从的小地主。 王国的确在许多方面学习法兰克的那套制度,至少所有的“标准战士”和骑兵,他们都是未来可期。 只是那些真正被征召的农夫,他们身着布衣,拎着简陋的农具武器,赤着脚挤成一团,带着自家的麦子和炊具,尽量跟着大部队而不掉队。 这支两千四百人的队伍硬是拖拖拉拉成三公里的队伍。 从班堡到林迪斯法恩修道院,沟通两地的土路折合只有三十公里。 行军的情况令国王实在无语,确实是农夫部队的素质实在糟糕,且经过降雨浸泡的道路也真的难走。他庆幸于自己将王后、王子,以及一批无关仅有的随从放在班堡,他们可犯不着参与这场战斗。 一众神职人员在班堡主教埃德蒙的带领下坐上一辆马车,所谓在开战前为战士们祈祷祝礼,在战后再为战死者祷告。 另有一批马车拖拉着少量军粮,以及更换用的武器装备、搭建帐篷的材料。 这些的存在的确证明了诺森布里亚的军队并非单纯在战斗中表现的情况糟糕,他们是有些东西的。 派出的斥候仍没有带回来消息,诺森布里亚军队碍于农夫军队的磨蹭,本可一天走完的旅程,国王下令林中扎营。 帐篷已经搭好,国王、伯爵、主教,以及骑兵、步兵队长聚在一起,接温暖的篝火商讨激战的对策。 国王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那些农夫,我太高看他们了。” 伯爵阿尔伯特急忙说:“他们结束麦收不久都很疲惫,再说了,他们只是农夫。我们暂在这里扎营也有好处,如果敌人就在修道院处驻扎,我们走了一天路,以疲惫姿态与之交战,情况是糟糕的。” “你……在教我做事吗?我很懂战斗,这个情况不用你亲自解释。” “是!”伯爵急忙勾下头,心里嘀咕自己的表哥的无趣。 “你抬起头来。” “啊?!”伯爵又如令照办。 “你派出去的斥候在做什么?那些骑马的家伙是不是迷路了?敌人是否还在修道院盘踞?” “我不知道。” “好吧!好吧……”国王绷着嘴摇摇头,随手抓起一直树枝,将之折断扔到火力。 此时,班堡主教埃德蒙急迫地催促:“我们必须早点抵达修道院,那里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先王加固的石墙能否抵挡一千个野蛮人?那些野蛮人攻击了爱丁堡!我的朋友们只怕……” “那就当他们死了!修道院再度被毁灭!”国王使劲锤了锤大腿。 介于营地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继续派遣斥候已经没有意义。 主教的话确实给了国王艾恩雷德另一种启发,所谓靠近大海的班堡守备已经非常空虚,如果自己扑了个空而敌人趁虚偷袭后方,结果将是悲惨的。 可是,如果顾着后方的安危,自己如何有足够兵力去收复林迪斯法恩? 在这顾头不顾腚的状态下,拖不起的国王正在施行一场赌博。 …… 整个诺森布里亚军的营地安静下来,那些走了一天路、脚上全是黑泥的农夫,他们裹着取自家里的粗麻探子,裹上全身就在呼呼大睡。 正规的士兵们亦是围着篝火睡觉,骑兵守着自己跪下睡觉马安睡。 只有高级人物,诸如国王、伯爵和主教住在帐篷里,等级的尊卑一目了然。 还有少数的士兵在营地巡逻,随着夜幕的持续,他们也愈发的疲倦。 国王埃恩雷德自诩已经做好了非常充足的夜间防卫,他甚至觉得自己的 天已经快要亮了,一支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逼近这片营地。 湿漉漉的森林里亮着大量篝火,长燃的火焰驱散了潮湿,也保障了战士们的温暖,也是逼迫野兽不敢靠近。 但这二十多个黑影可不是野兽。 诺森布里亚整体依旧是极度的地广人稀,王国除却城市以及附属村庄外,其余地域堪称荒蛮的无人区。 森林里仍然活动着狼群乃至是熊。 这二十多名持矛和弓的巴尔默克维京猎手,他们只听自己家族首领的命令,根本不停留里克的命令。他们没有修筑营地、布置战场,而是发挥自己探索的本事,开始评估这片新的地域是否可以成为巴尔默克人的新家园。 此举未免有些太猴急了,故而他们根本无所谓杀死敌方斥候的事,而是继续向森林深处进发。 终于,这伙人与诺森布里亚的大军营地碰撞。 “老大!我这是看花眼了?!这里……都是敌人?!”一人已经被惊人的大规模睡觉场面惊得不敢妄动。 其家族首领虽然也很紧张,他察觉到了这里面的机会。 “兄弟们,咱们家族人少,想要在部族里弄到更多话语权就必须依靠战争。还有一些兄弟留在后方,你们……”他看看左右:“你们跟着我攻击一番,砍杀一些敌人、抢到一些有用的就撤。” 大家互相看看彼此,与家族首领的想法完全不同,大家都表现出明显的畏惧。 “你们这些笨蛋,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一些强者!” 一人急忙辩护:“可是老大,我们人太少了。依我看,我们当回去向大家报信。” “报信?当然要报信。我要先斩杀几个敌人再回去报信。真让罗斯的留里克说对的,敌人出动大军一定是要把我们消灭。战争很快要爆发,我们打响了第一仗,首功是我们的。你们都跟着我,听我命令再撤。” “那么老大,我们攻击哪里?” “找到最近的篝火处,砍杀。拿出你们的斧头,跟我走!” 一个家族首领带着自己的伙计们静悄悄地摸过去,他们依靠大树的掩护,结果摸到了农夫战士们的营地。 敌人的姿态非常奇怪,看起来也不像是勇敢的战士,至少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不一样。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心狠手辣的维京人开始了砍伐。 可怜农夫们,在熟睡中被砍裂头颅当场死亡。 当维京人的可怕行为被发现之际,已经有多达五十人被杀。情况一度变得非常诡异,家族首领觉得自己遇到的分明是蠢货,如果自己带着全部的五十个兄弟来,就能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在睡梦中了解这支军队,至少也是大部分。 但疯狂的举动被发现了,有人吹起海螺号角,有人敲起小型腰鼓,甚至干脆的大喊与推搡,沉睡的大军突然惊醒。 一名卫兵疯狂的闯入国王的营帐。 艾恩雷德已经被户外的嘈杂所吵醒,他以及第一时间拔出剑。 “怎么回事!” “王!外面出了大事!敌人来劫营了。” “劫营!该死!这群野蛮人还有些谋略。”艾恩雷德仰起头,急忙戴上自己的头盔,勒令:“让战士们全部起来,杀死劫营者!” 另一方面,家族首领见势头不对,本该是被砍杀的倒霉蛋,他们开始四散逃离。 在篝火的映照下,他看到了一批身上反光的人,本能告诉他此乃带着大量铁器的军队,和之前的那些死者完全不同。 家族首领立刻以诺斯语嚷嚷道:“兄弟们我们走!回去报信!” 披着兽皮的维京人立即作鸟兽散,毕竟他们一开始就觉得首领的决议会坑死兄弟们,哪怕一开始他们得手了。 拜这一身兽皮所赐,微弱的月光、星光下,他们浑身不反光,在窜入黑林中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诺森布里亚的军营乱成一锅粥,一度闹出了多起踩踏事件和乌龙打斗的闹剧。 直到天空蒙蒙亮之际,陷入大乱斗的营地里,人们能清晰的看清彼此后混乱才平息掉。 目睹一片狼藉的厮杀现场的那一摊又一摊的红白色物体,哪怕是不少正规战士,目睹之也当场吐出来。 埃恩雷德经历过可怕的战争,即便那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忍住战场的血腥,可见到这一幕他是真的吐了。 死亡的都是农夫战争,现在农夫们的士气正在遭遇到致命打击。 那些教士已经忍着巨大的精神刺激,前来为这些惨死之人做着祈祷。另有几名教士,正在主教埃德蒙的带领下,竭力去安抚军队的情绪。 国王漱了口后召集所有的军官,大家的心脏都在狂跳,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无意对下属有任何批判。 他的怒气全部指向了敌人:“现在一切都明了,我们就在林迪斯法恩!他们没有走!” 伯爵捂着胸口义愤填膺道:“我们当集结大军直接杀过去,将野蛮人全部杀死!” 骑兵队长阿斯顿主动请缨:“那些暗夜的蛮族只能依靠黑夜袭击我们最弱的农夫,现在天亮了,我可以率领骑兵队直接冲过去!骑兵的铁蹄将踩死撞死那些野蛮人。” “我正有此意!阿斯顿!”国王埃恩雷德急令。 “aye!” “整顿兵马,立刻发动突击!发现敌人的营地立刻进攻!我的大部队将很快赶到。” 阿斯顿猛打自己的胸膛:“请国王大人见证您忠诚的骑兵队再获胜利!我出发了!” 说罢,他转过身,气势汹汹直奔自己的骑兵营地…… 第527章 维京步兵大战诺森布里亚骑兵 微凉而阴森的森林里,马匹的喘息渗着阵阵白雾,整顿好装备的战士纷纷骑上马。 他们已经将矛头擦得锃光瓦亮,裹着纹有图画的牛皮的两面马盾护住骑手的左右大腿。长剑和手斧挂在皮带上,每个人身披锁甲。 铁皮头盔的羽毛被露水浸湿,骑兵战士人人都感觉潮湿的不适感。 大家正面临一场骑兵突袭,虽然战士们在平日里有着练习,奈何大部分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次上战场,固然在国王面前他们高举宝剑发誓奋战,真的到了战前,谁能不紧张呢? 骑兵队长阿斯顿攥着缰绳,另一手握紧骑矛。 他审视自己的战士,愤愤道:“我看到一直强悍的军队!那就是你们!现在跟着我冲击!不要畏惧,就让铁蹄踩死他们!走吧!” 阿斯顿没有再多言,他看到了一些年轻战士不经意间流露的胆怯,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队长已经在行动,其余战士纷纷跟上。 一百五十骑的战士沿着通向林迪斯法恩的林间路前进,马匹保持着轻快且比较轻松的速度,战士吃了面包,马匹吃了麦子,人与马的状况都很良好。 追击的行动远比阿斯顿想得顺利,他觉得自己的追击之路会遭遇抵抗,实则如同一场快速的郊游。 他希望追上那些袭营的敌人,为死去的人复仇,更重要的莫过于将之斩杀避免其逃回去报信。 真是的情况呢?那二十个维京人拎着滴血的斧子故意在原始树林里穿梭,他们生怕被反攻的敌人抓住杀死。毕竟,他们一伙儿是跑出海边营地打猎的,手上的家伙简陋不说,人手也实在太少了,纵使是勇敢,和敌人纠缠厮杀结果还是被万剑扎心而死。 维京人没有走明确的道路,徒步在林间穿梭更显得磨蹭。 家族首领打算向兄弟们说明敌人大部队乍现的灾祸,可惜已经太晚了! 这一刻,骑兵的机动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士兵们,就要到海滩了!我们将在海滩上前进,即将抵达修道院。” “你们都要小心!也许敌人的营地就在海边!” “准备好骑矛!就像演练的那样冲过去!” “矛一旦折断就放弃,拔出剑来砍杀他们。” …… 阿斯顿说了一大堆,他不求手下人全都听明白,毕竟现在的状况消息无法落实整个骑兵纵队。 他的命令只能精确传达给身边的人,实则这就够了。 他一马当先,身边十多骑紧缩其后,给予后方骑兵一个极佳的示范。 战斗总在非常突兀的情况下发生! 时间仍是拂晓,第一缕阳光仍然羞涩的藏在海平面下,东方的海平面出现了淡淡的黄色。 前些天才下过雨,明明是夏季,凄凉的风惹得维京战士睡觉并不安稳。 大部分维京人就在海滩的树林边缘处扎营,他们纷纷被惊飞的鸟群,以及大地的奇怪震动所吵醒。 不久,一群在林子里扎营的兄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他们在大吼大叫。 “不好啦!敌人来袭!” “兄弟们快起来,迎战!” 当听得异常警报的人们纷纷爬起来,他们还没弄清具体的情况,突然间便是一群庞然大物从林中窜了出来。 那是一群横冲直撞的野猪?! 不!是骑马的人! 当维京战士大惊失色,慌忙中捡起盾与剑之际一切已经有些晚了。 诺森布里亚的骑兵队,一杆杆长矛对准敌人。 此刻的队长阿斯顿大喜过望,虽然他震惊地看到数量惊人的敌人在海边扎营,而不远处的修道院明显被大火焚毁成了齑粉,屠夫破坏者现在浑身是破绽,自己的骑兵完全可以发挥最大战术效能。 骑兵队自然的组成双层的比较松散的骑墙,马匹势大力沉撞过去。 开始有试图迎战的维京战士直接被撞倒,又被后续的骑兵的铁蹄踩断肋骨暴毙。 亦是有人被长矛戳穿,而骑兵在完成击杀后就松开了收,顺势拔出自己的剑继续骑马战斗。 骑兵队如海啸般冲刷毫无准备的人,那些营地太靠近南方,也就是骑兵杀来之处的巴尔默克维京人,当场遭遇到重大伤亡。 多达五十人在第一轮冲击中被踩死、刺死。 不过更多的维京人则连滚带爬地向后方狂奔,甚至有人两手空空地逃跑。 “停止吧!”阿斯顿高高挥舞起铁剑,勒令已经失去冲击力的骑兵队整顿,骑兵战士闻讯后纷纷暂停攻势。 这看似荒唐愚蠢的行为客观上导致了一度被大懵的维京人有了喘息之际,他们开始布置起盾墙,紧张或者说是惊恐地面对他们闻所未闻,甚至发挥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的可怕敌人。 巴尔默克人根本就没见过任何形式的“骑兵军团”,相当多的年轻人连马匹都没见过。设得兰的渔夫倒是见过马匹,可他们的概念里骑马本身是一种困难的事,这群突然杀到的敌人居然全都在骑马作战。 对于难以理解的敌人,维京人保持着警惕,他们不知道敌人为何突然停下来,也许是在准备另一轮进攻?也许是如此,但是如果现在选择逃跑,把后背对着骑马的敌人,一名奥丁的战士就会丧失全部的光荣。 “兄弟们稳住!不要怕他们!我们保持盾墙,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有家族首领大家嚷嚷,在危机中安定了部分人心。 也有人嚷嚷:“快点通知比勇尼和盖格的人,让罗斯人也来。” 话音刚落,又有人吼道:“不要想他们了!罗斯的留里克蛊惑一些兄弟要做乌龟,他们要防守,是不会轻易来帮我们。” “那就守好盾墙,我们缓慢推进,把敌人挤压包围全部杀死。” 这着实是一个好主意,开始有人缓速向前移动,此刻已经形成整体的盾墙正又变成前凸的形状。 另一方面,骑兵队长阿斯顿咬紧牙关,他的命令的确不是出于懦弱,或是什么脑子进了水。 他所学的是当今时代的法兰克骑兵战术,所谓面临整顿好阵列的敌人,贸然的冲撞会造成马匹的大规模损失。 对于王国,任何一批骑兵用马都是精选出来的,再说整个王国的马匹数量也是有限。 每一匹马都是重要的,他亦是惊讶地看到敌人竟在海岸派出了一道由巨大圆盾构成的城墙,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该死!这真是如同罗马人遗留的长城!”他不禁感慨。 有身边的亲兵持矛询问:“大人,我们是否冲击?” “冲!你带着第一队去冲,第二队、第三队待命!” 国王艾恩雷德的骑兵队有五百人,如此编织相当于一个略有缩水的法兰克版本的骑兵旗队。 奈何常年内战、生产力水平糟糕的诺森布里亚王国是真的穷(修道院除外),国王缺乏财力继续扩充自己的骑兵部队。 国王将骑兵队编为十个小队,此行他就带了三个小队,现在全部交给自己忠诚的骑兵队长参与到这次战斗。 第一队的五十骑气势汹汹冲上去,惊得形成宏观突出部的维京人阵线急忙缩了回去。 “兄弟们不要怕,用盾护住身子。” “带矛的兄弟伺机捅死他们。” “不要让他们撞破我们的盾墙。” 维京人自然而然觉得敌人要冲阵,实则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诺森布里亚的骑兵采取经典的法兰克战术,他们已经收回了战场上的矛,拎着带血的矛冲到维京人阵线边,故意保持一个木杆的距离双手甚至是单手持矛,去戳死盾后的敌人。 有维京人被直接刺穿划破脖子,一有人胸膛被捅出血洞。 和法兰克骑兵人人披锁子甲完全不同的是,巴尔默克人只有极少部分披有锁甲。 大部分人只是披着兽皮,当做衣服用的皮革起到了一定程度披甲的作用,却奈何不了骑兵的矛。 混乱中的人们在大喊,希望后面的持矛兄弟戳死敌人。后方的兄弟也不是看戏,他们苦恼于自己的短矛在现在的作战中真是太短了。 开始有暴怒的维京战士脱离阵线,勇敢者手持盾与斧头,誓要砍死一两个骑兵。 此举正中诺森布里亚骑兵下怀。 个别的战士脱离阵线,完全成了重点打击的靶子。 战士想要劈砍马匹,然经验丰富的骑兵迅速机动,接着一个冲刺,挥剑将之砍死。 有持弓的维京人试图射杀对手,奈何弓手数量太少,而来骑马的机动灵活的像是鱼。 到底维京人兵力占优,他们开始尝试反击,而敌人居然骑着马全都跑了。 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又削弱下去,须臾第二波骑兵又冲了过来。 一度变得松散的阵线又聚集成了乌龟壳,刚刚遭遇到的祸事,维京人不得不再经历一次。 战斗居然如此窝囊!那些敌人不敢堂堂正正厮杀,可谓遭到反击就纵马逃跑! 陆续有维京战士被杀,而几个回合后,仅有一名骑兵被杀。 马匹被砍倒,骑兵战士被暴怒的维京人剁成肉泥。 但就交换比而言,诺森布里亚骑兵占据极大的便宜。 战局变得极为微妙,现在最真实的情况是近六百名维京人对阵一百五十名诺森布里亚骑兵,似乎留里克和真切听命他的战士就在作壁上观。如此占据,维京人的兵力优势根本体现不出来。有人想发动反击,奈何一双脚如何去追骑兵?!更糟糕的莫过于一撮人脱离队伍,就会成为骑兵们重点打击的对象。 如果战斗如此状况持续下去,维京军队早晚被这群机动的骑兵折腾得身心俱疲。而这恰恰是骑兵队长阿斯顿渴望看到的,敌人疲惫后再面对王国的大部队,胜利属于诺森布里亚! 大概是这样吧! 然而,天上掉落大量箭矢和石块,阿斯顿眼睁睁的看着完成一轮袭扰任务的小队,在奔回后方的途中中箭落马。更有甚者是马匹大致被石块砸中,骑兵当场摔得人仰马翻。 这是什么情况?! 是留里克!维京人的反攻开始了。 视角放在留里克这里,当他被混乱的喊杀声吵醒,就第一时间钻出自己的建议帐篷。他急忙跑到安放扭力弹弓的土木台基,赫然看到了骑兵队! 比勇尼和盖格的人陆续苏醒,设得兰人也纷纷拿起武器。 就像这两天演练的那样,大家纷纷拿起充当长矛的木棍,等候留里克的号令。 比勇尼、盖格二人急忙登上台基。 “这是什么情况?那些骑马者全都是敌人?我们到底和谁在打仗?”比勇尼惊慌问道。 盖格亦是质问:“我们怎么办?我看到有些兄弟被那些骑马者杀死了。” 留里克竭力保持着淡定,平心而论他不认为这群巴尔默克人的阵线会被一众数量不多的骑兵冲垮。他感觉到世界的荒诞,诺森布里亚王国表现得像是待宰的肥羊,怎么现在如此之勇?敌人居然还有骑兵部队这等大杀器?! “我们……先看看情况。” “为什么?”盖格非常慌忙,“兄弟们没和这种敌人打过仗,很多人会死的!” 留里克立刻扭头,苛责质问:“我们可曾和他们交过手?难道你要我放弃现在的阵势吗?听着,我这套阵势就是专克骑兵的。” 比勇尼拍拍盖格的肩膀:“听留里克的意见,我们等!” “这……要做懦夫。” 盖格愤怒归愤怒,理性考虑他的瓦斯荷比的兄弟们是不能有损失的,他根本损失不起,既然留里克有打骑兵的手段,自己保持安静最为合适。 战局的转变正不利于维京人,留里克等人站在相对高地,他逐渐看明白了敌人的套路。 “居然不是骑墙撞阵?!怎么到了阵前就开始耍长矛了?亏我还准备了矛墙想捅死你们。” 留里克觉得有些高看敌人,他再仔细想想,恐怕西欧重骑兵的经典冲撞破阵战术,这一时代的他们还没有想出来,亦或是武器水平跟不上。 “快看,有些兄弟脱离真强逃跑了。”盖格伸手指着说。 “懦夫!”比勇尼愤愤道。 “懦夫?我看我们待在这里,已经被前面的兄弟骂做懦夫无数次了。” “盖格!这都是留里克的计谋,我觉得很正确。” “我们应该帮助他们!” 留里克脑子实在有些乱,他猛地怒吼:“别吵了!” 说罢,他就俯视待命的耶夫洛,吼道:“耶夫洛!带着人拉走全部的公牛投石机,进入射程砸死他们!你再去喊设得兰人,你要带着我们全部的弓和十字弓,增援我们的兄弟!” 一瞬间耶夫洛竟慌了神:“大人,我们不驻守阵地了?!” “呸!耶夫洛,敌人一定还有大部队!你现在带着人驱散那些骑兵,快去!不要磨蹭!” “是!”耶夫洛随机招呼自己的伙计们:“跟我走。” 留里克这边刚刚出动,将投石机拉到相对合适的范围,便开始投掷石块。 持弓的设得兰压上距离崩溃已经不远的前方维京战士,抛射大量箭矢驱赶骑兵。耶夫洛干脆带着自己的十个佣兵兄弟,拎着钢臂十字弓直接窜到战阵第一线。 援兵的出现给予大家巨大的振奋,奈何敌人骑兵的攻击不减。 纵使有了损失,骑兵队长阿斯顿觉得己方伤亡实在是小,现在虚弱疲惫敌人仍是第一要务。 明知敌人在放箭、扔石头,又一轮攻击开始了。 五十名骑兵举着长矛趾高气昂向前冲,耶夫洛等人虽然本能的有些害怕,不过大家看到那些马匹的胸膛似乎什么防备都没有,顿时放心。 “听我命令!射击马匹!预备!发射!” 一声令下,十一支很重的弩箭飞射出去,当场击中多达八匹马。 箭矢大部分没如马匹的胸膛,甚至刺穿了心脏。马匹轰然跌倒,骑兵也是重重摔倒在地。 骑兵小队长完全懵了头脑,剩下的骑兵纷纷勒紧缰绳。 “有情况!快撤!快点走!” 虽然有些可耻,生怕被某种武器全歼的小队长急忙宣布撤离,其他骑兵纷纷调头。 突然的死亡,远处的队长阿斯顿惊得直接坠马。他爬起来后,赫然看到自己跌倒的骑兵正被敌人砍杀,剩下的骑兵全在撤退。 “有情况!停止进攻!我们暂时撤离!” 阿斯顿本人下达撤退令,处在震惊中的骑兵们急忙跟着队长的马匹窜入林中。 见得敌人可怕的骑兵突然消失了,被其折腾得叫苦不迭的维京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现在,打了很多胜仗已经非常膨胀的巴尔默克维京人,他们如同挨了一闷棍,现在全都清醒过来。 因为在他们的身边出现了许多兄弟的死尸。他们开始试图收殓尸体,却被留里克派来的耶夫洛本人直接禁止。 “你们在干什么?为何不来支援?” “你坐看兄弟的死!现在还不让我们收殓?” …… 各种苛责的话语比勇尼都能想到,而他一句话就镇住了所有人。他仗剑怒吼道:“你们忘了被杀的敌人探路者说了什么?敌人有两千人!他们人很多,可能很快就要杀来!我们撤到留里克那里保持阵线,决战很快开始!” 听得,开始有家族首领带着自己人后撤,其余人见状顾不得那么多。 正在此刻,二十人突然从西边的林子窜出来,他们光着背,以胸膛的纹身证明自己的友军。 他们一边跑一边嚷嚷,直到窜入阵营里说出可怕的事;“数量非常多的敌人正向海滩移动,我们早想说明情况却担忧被敌人骑兵的攻击。我们的描述千真万确。” 似乎一切都是顺利成章,这片已经被鲜血浸染的海滩正沐浴在血红的黎明下。 进日的朝阳是否红得过分了?! 维京人全力撤到留里克布置好的阵营处,等待一场将被奥丁(太阳)见证的厮杀。 第528章 对垒 骑兵队的出现堪称神奇,他们所施展的战术更让留里克感觉离奇。 维京人这方来不及收殓战死的兄弟,他们慌忙地整顿武器,甚至是从敌人尸体上拿走箭与矛,急匆匆的撤到留里克布置的阵地处。 所有的家族首领齐聚在阵前的留里克这里,他们本该是勇敢无畏的战士,却在刚刚的战斗中便显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直到现在,他们中的不少人仍在发抖。 有人紧张道:“敌人据说有两千人,如果他们都是骑马的家伙,我们留在海滩,终究会被他们全部杀死。” 比勇尼一听有如此丧气话,抬起脚就将其揣倒,持剑骂道:“你闭嘴吧!懦夫!” 那位刚刚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家族首领,他机灵地审视一圈后,谨慎地汇报起自己的见闻。 一番详细的描述,众人原本恐惧的心竟纷纷放松。 比勇尼刚刚实在是强作坚定,说实话他也非常担心会从森林里窜出大量骑兵把大家都踩死。 “我就说嘛!敌人如果真的勇猛,我们之前的两场胜仗就没法解释了。”他长出一口气,又捣捣留里克:“兄弟,你应该有正确的决策。回来的兄弟说了,敌人中有一大群弱者。” 此刻的留里克气定神闲,他昂首看一遍所有人,正式布置起自己的阵型。 嚷嚷一些鼓舞士气的话?等到阵型布置好,等到敌人出现后,让几个嗓门大的在阵前大吼就行了。 留里克给在场的家族首领布置起各自的任务,他对这群未经过自己训练的渔夫牧民构成的军队的命令执行力是存疑的,给他们安排复杂的任务是在作死。 这里的任务安排简单,维京人的阵型布置更是简单。 虽然留里克不太相信敌人真会傻乎乎的直接嗷嗷叫地冲击,他仍旧计划按照一年前发生在哥特兰岛的大决战那般,这伙几乎都是有巴尔默克维京人构成的军队,就排布自己用过的、证明行之有效的阵列。 比勇尼、盖格的三百人,他们带着大量的长矛(有缴获品也有纯粹的削尖的木棍)排成密集阵列作为中军。 其余的巴尔默克人一分为二,左右两翼各有三百人并摆成最传统的盾墙。 所有的弓手,尤其是奉命持弓的设得兰人留在中军之后听令放箭。 耶夫洛则带着十多人,持钢臂十字弓混在中军长矛阵内,敌人进攻之际伺机精确射击。 所有的重型武器,扭力弹弓立在土木搭建的高台,投石机则与弓手混在一起。 曾几何时,巴尔默克人的打仗就是兄弟们一窝蜂冲上去,遇到强敌则组成盾墙威压上去。现在任何一名小兵都意识到了此战的巨大不同,罗斯的留里克正在改写大家对于战阵的概念。 比勇尼从投石机处跑回来:“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你的武器能砸死很多进攻之敌。” “不!”站在阵前的留里克稍稍伸出右手。 “怎么?你对那些武器不放心?我们在海上……” 留里克有抬起下巴,示意:“这片战场有些局促,我猜敌人会发疯般冲上来。我们的武器射击的机会可能不多,战争仍是短兵激战取得胜利。厮杀,你们是最强的。” 比勇尼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纹着蓝纹的秃头,笑着伸出舌头,就好似虎狼的举动:“那就太好了。我是一只恐怖的狼,会把他们生吞活剥。” 留里克依旧平静着脸,眼神略略瞟向东方:“你瞧,太阳已经出来了。奥丁在注视我们。” 比勇尼遂扭过头,他的脸沐浴在清晨金光中。 他又扭过头:“太好了,神会见证我们的胜利。那么,敌人呢?” “已经来了。” “来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林子里,敌人大部队已经来了。我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 留里克微笑着脸面对森林,他有着必胜的信心,唯一的问题是自己统帅的军队损失几何。算了吧,这些人不是罗斯人,只是罗斯的盟友。他们损失一些精锐战士,等于说是在增强罗斯的影响力。 当然留里克还没有腹黑到要用这一战给巴尔默克人减丁。 一切正如留里克所言,那些消失的骑兵再度出现。 骑兵仍如他们出现时的那样趾高气昂,一支支长矛仍旧捆着漂亮的橘色飘带。维京人都注意到,骑兵中出现了骑马的骑手,有多人举着橘白两色的旗帜。 “敌人的骑手都出现,他们的统帅或许即将出现。”留里克随口嘟囔。 “我带着十字弓,将他射杀。”比勇尼一脸跃跃欲试样。 “你?不怕这样做不够光荣?” “呸!杀死敌人就是光荣,神只看结果,不管我过程。” 留里克耸耸肩,他的确认同比勇尼的这套道理。不过狙杀敌人统帅的机会很大吗?他们的统帅应该是国王,而国王理应在许多亲卫队的护卫下躲在暗处。 “不要冲动,我们看看敌人还有什么动作。” 看到骑兵,相当多的维京人就在发憷。 再现的骑兵队并未展开进攻,每一骑如同塑像般耸立,在其间隔的缝隙中,大量带着鸢盾的步兵出现了。 他们盾牌上也涂抹着五花八门的纹路,一些人明显还用金属对木盾进行了加固。 留里克眯着眼仰视比勇尼:“你瞧,这些步兵应该算是精锐。” “呸!和我们之前遇到的没什么不同。” “有一个不同。” “是什么?”比勇尼吃了一惊。 “新的敌人数量庞大。” “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他们人多是好事,这样我们就能杀死更多敌人。” “你先回到后方吧。我本人要站在扭力弹弓那里,操作武器的有你的人,我得指挥他们办事。”留里克随口道。 “我要留在这里,我的十字弓将要大显神威。” “好吧,注意安全。我现在带着弗洛基和埃斯比约恩去操纵弹弓了。”说罢,留里克灵巧地消失在阵型里。 视角转到诺森布里亚军这里。 大量的战士走出来森林,他们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迎来清晨的战争。 就在他们刚刚从拂晓杀戮中清醒、带着复杂的心情恢复行军,负责追击袭击者的骑兵队居然撤回来了。 队长阿斯顿向过往埃恩雷德汇报了最真切的战场情况,比起敌人数量很多、海面漂着很多船,乃至敌人的战斗力不容小觑,这些情况都让位于修道院被焚毁的事实。 埃恩雷德暴跳如雷,获悉噩耗的班堡主教埃直接昏阙。 当主教大人被年轻教士唤醒后,这位神职人员完全丧失了严肃与矜持,他被人搀扶着站在国王面前声泪俱下:“野蛮人毁了修道院、一定杀死了所有人,圣幕圣骸被他们毁坏。如果我们不杀死这些野蛮人,上帝也将不再庇护我们诺森布里亚。” 说真的,愤怒中的埃恩雷德真想把这个教自己做事的主教拉一边砍掉,碍于自己的信仰,他必须保持稳健。 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大批的敌人就在海滩上,敌人已经做好了被杀死的准备。 骑马的埃恩雷德拔出剑,尖峰指向道路的尽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诺森布里亚的军队踏着颇为散乱的步伐出现在开阔地,一开始是骑兵,接着是步兵。 队长阿斯顿汇报的骑兵损失情况,一下子让埃恩雷德对继续使用骑兵有了巨大的顾虑。 国王在骑兵问题上不得不推演以后的事,他当然可以强令骑兵冲锋榨干他们的作用,但结果就是,哪怕获得一场战术胜利,骑兵部队的巨大损耗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的。丧失这一支强劲部队,王国的骑兵优势也将丧失。 也许海上蛮族只是来抢掠金银,而麦西亚和威塞克斯,都有一统不列颠之志。 让步兵上!让步兵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诺森布里亚最精锐的步兵开始列阵,他们尽量站成整齐的队伍,那些衣着最光鲜英武的战士处在最前,之后后方的战士,仅从样貌上就能看出他们的拉胯。 一大群身着湿漉麻衣的赤足农夫,他们手头拎着五花八门的农具。他们根本没有被训练如何杀敌,倒是懂得基本的自我保护的方法。比起参与厮杀,这群人就相当于打群架之际站在后方增加声势的。 和那些第一线的正规战士不同,这群农夫只能打顺风仗,一旦战事不利就要考虑逃离了。 这一点国王埃恩雷德很清楚。 他在继任国王之前毕竟带兵打过仗,对于反对的贵族的那些农夫部队,农夫们表现的拙劣战斗力他记忆犹新。 恰是这份经历,他仅凭直觉就能判断前方列阵的敌人是强敌。 至少也是和麦西亚军队同级的劲敌。 骑兵队长阿斯顿策马走近国王:“陛下,让我带着人再冲一次。我们可以削弱他们的实力。” “不,我们已经损失十多骑,你不能贸然出击。” 阿斯顿勾下头,识趣地策马后退。 不料国王立刻叫住了他,“给我回来。你派个人去问问敌人的诉求。” “啊!陛下,我们有必要和这些野蛮人交涉?他们能否听懂我们的语言?” “你快去!我至少要知道他们目的究竟如何。” “遵命。” 阿斯顿急忙去指派人手,与此同时,国王的双眼时而望着被破坏的修道院残缺的影像,时而近岸处敌人的大量船只。他尤为是看到了一艘大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诺森布里亚的骑兵处在步兵之后,准备厮杀的维京人现在情绪亢奋起来,他们对那些步兵丝毫恐惧都没有。 但是留里克不由得担心起来,急忙让盖格的人从中军撤出,此一百名矛手全部拉到队伍的右翼列陈横队,所谓防止敌人骑兵从右翼的林子里冲出来。 维京人的中军似乎变弱了?不!那些控弓的设得兰弓手,他们根本不是职业猎户,其任务只是抛射进行概率射击,这近百人能迅速操持起盾牌变成剑盾手呢。 如若不是有命令的约束,一些家族首领已经打算带着自己人脱离阵线和敌人厮杀。 比勇尼在阵前高吼一番振奋人心的话,大家跟着大声嚷嚷。 这在诺森布里亚军队看来,对面站着的分明是一群雄狮! 要和这群猛人战斗吗?明明是圣地的修道院如今已经消失了!变成一些发黑的残骸。 被征召的农夫,他们下贱的身份就只能远眺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的伟大,而今他们站在了这里,看到的是圣地被蹂躏的惨剧。农夫们没有任何的愤怒和悲哀,不少人干脆因恐惧尿了裤。有人想要逃跑,可惜这是不行的。逃走的结果,被抓到就被绞死,妻儿都要做永远的奴仆。 一名骑兵小队长,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策马慢走逼近维京人的阵线。 耶夫洛极为警惕的持十字弓半跪,他的伙计们全都如此。 “听我命令!准备射击!瞄准!” 因为敌人有了动作,嘈杂的队伍安静下来。 留里克真切听到了耶夫洛的话,他站在高处大吼一声:“停!别冲动!他们可能是使者。” 然而,射击的命令已经下达。 包括比勇尼本人在内,十二支弩箭飞射出去。这些专为攻击披甲目重型标的箭矢纷纷击中合适的敌人。 他们射人先射马,三匹马全部中箭纷纷跌倒。 三名骑兵中一人被马匹压得动弹不得,其余两人爬起来后,大惊失色就向本真逃走。 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埃恩雷德猛探脑袋,暴怒中的他几乎咬断压根。 队长阿斯顿稍稍庆幸自己的一个小队长安全撤出。 他问及国王:“陛下,敌人有些奇怪的武器,我们一鼓作气冲上去,冲垮他们的阵,这场战斗就是我们必胜。” “闭嘴吧!阿斯顿。”埃恩雷德如狮子般咆哮,“忘记你的冲阵计划。” “可是,我觉得而我们可以从侧翼冲击他们。”说着,阿斯顿还指着维京人的右翼,指出那里有一个破绽适合骑兵突进(实质是留里克已经做了防备)。 无论阿斯顿说得如何靠谱,埃恩雷德皆拒绝。 “准备步兵进攻!让教士去阵前对步兵祝福。”国王下达了直接命令,随着军号声,诺森布里亚军整体有了动作。 与此同时,包括留里克在内的维京人,都觉得敌人的总攻开始了。自己不冲,让敌人了冲阵?这等打呆仗,巴尔默克维京人倒是不觉得不妥。 突然间,留里克眼巴巴看着一群黑袍之人居然走出阵型,居然…… “哈哈?给他们泼洒圣水祝福吗?奇怪的举动。你们果然是用这个增加士气?还是单纯的心里安慰?”留里克笑得很尴尬,不过他很快就不笑了。 维京人只觉得敌人的荒谬,但敌人迟迟不冲击,自己在这里干站着也实在无趣。 必须想个招数催促他们进攻! 第529章 这盾墙坚如磐石 继续让教士给诺森布里亚的步兵加buff? 不行!维京战士们保持站立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不能让敌人搞什么战前仪式迟迟不开打。 站在高处的留里克命令所有的扭力弹弓操作者:“最大射程!看我的旗子!” 他俯视布置好阵地的公牛投石机矩阵:“杠杆压到最低,安装石头!看旗子!” 见得他们都准备就绪,留里克勒令掌旗人,猛地向前压下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 此概率射击,扭力弹弓和投石机施展最大射程,铸铁弹和石弹被凶猛弹射,尤其是投石机,它强劲的后跳好似蛮牛踢人。 弹丸无声无息地砸过去,正好敌人的位置处在最大射程内。 两军对阵三百米已经是非常远的距离,埃恩雷德无法想象能否有某种箭矢能飞跃这么远的距离。 的确,飞过来的不是箭矢,而是石头,是铁弹! 致命的石头从天而降,直接击中了排好队的战士,当场造成惨烈的死亡。 虽然这一轮射击造成的诺森布里亚军区区伤亡的八人,大部分弹丸是打偏了位置,仍旧给他们造成了恐怖的心理震撼。 埃恩雷德的战争观被改写,本该是绝对安全的地方,现在变得危机重重。 他突然想到了逃走,可现在队伍开始发生骚乱。哪怕是精锐的步兵战士,面对同伴突然的惨死也震惊了。 战士,最恐惧的莫过于身边的战友不明不白的战死,因为同理心,经过职业厮杀训练的战士面对突然的无谓的死亡,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倒霉蛋? 正当诺森布里亚军队混乱之际,有一堆石头砸过来。这一次仅仅造成了三人的伤亡,但已经开始有农夫在逃跑。 埃恩雷德暴怒,他终于下达了命令:“诺森布里亚的战士们!冲击!杀死敌人!” 继续待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得到进攻命令,那些带着鸢盾的精锐王国战士已经顾不得接受圣水祝福,开始堪称不成章法的散兵冲击。后续的农夫们扛着大镰刀粪叉子,甚至是打谷的铁连枷,嗷嗷叫跟在步兵身后冲击。 因为那些企图逃跑者已经被得到国王命令的骑兵追上,骑兵的箭将之斩杀。那些卑贱的农夫自知后路已经被国王掐断,他们无力抱怨为何高贵的国王和高贵的骑兵要做看客,为了活命,他们只能跟在步兵身后,以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以震声势加入战斗。 维京人这一方,接下来的事已经不需要留里克本人扯着嗓子去喊。 留里克站在安置全部扭力弹弓的高台,他稍稍弓着背,伸出右手示意身后的持弓的设得兰人对天抛箭。 整个队伍的木弓此战都击中在设得兰人手里,不能参与到正面厮杀而是通过放箭伤人,一线的许多巴尔默克战士不觉得自己的盟友很光荣。 不过巴尔默克的战士们也没工夫去管那些人,一双双锐利的眼角紧贴着圆盾的棱角,一只只持剑的手下意识在颤抖。 比勇尼在内的持十字弓的人,此刻都半跪在中军长矛阵处。他暂时化作了一名步兵,听从耶夫洛的射箭号令。 “稳住!不要紧张!” “把他们放近再射击。” “瞄准他们的脖子,他们的脸!射瞎他们的眼!” 耶夫洛有节奏地嚷嚷着,他身边的战士皆是无言,如此情况甚至让他非常感动,就仿佛身后站着的不是巴尔默克的渔夫们,而是去年哥特兰岛决战时有着精湛表现的诺夫哥罗德矛手。 短木弓抛射的箭矢开始发威,箭矢并未造成铺天盖地般箭雨效果,它确实给了冲锋的敌人伤亡。 扭力弹弓和投石机,已经造成敌人的死亡。 诺森布里亚的冲锋步兵,他们的头脑已经陷入空白,任何一名渺小的战士被洪流所裹挟。害怕?至此变得无所谓了。 身边的同伴不明原因突然倒地,也许是被箭矢射杀,或是被石头砸死。 任何的远程武器都能阻止人群的冲击,短兵相接即将发生。 “现在!射击!”耶夫洛把握住时机,十几人突然发射弩箭。 至少八名敌人瞬间遭到致命打击,而耶夫洛等人急忙拎着十字弓,窜回长矛阵中。他仍然奋力疾呼:“兄弟们,跟我去高地。” 就当他们十多人离开,步兵间的碰撞开始了。 每一个维京盾墙的构成但愿,战士以盾护住几乎整个躯干,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呈防冲撞姿势,剑和斧头自然地搭在盾上,伺机戳刺。 盾与铁皮盔的组合,让维京人的阵线足够坚固,圆盾与对方的鸢盾碰撞一起,几乎是必然的抵住了对手的冲撞。 顿时,战场血肉横飞! 维京人的剑开始疯狂戳刺,战斧肆意挥舞。许多维京战士整个人缩在盾后,不分皂白地对着大概前方的位置乱砍乱刺。 后排的维京人亦是带着长柄武器,或是戳刺或是从天而降地砸。 “这就不像是血肉厮杀,怎么有点打群架的意味?”高地的留里克绷着脸,介于占据完全在自己的预判内,他没有丝毫紧张。 此刻,耶夫洛带着人全部等当了土与木头大建的台基,虽说它地形比较局促,高地仅有一米左右,实为一个战略制高点。 耶夫洛二话不说,强壮的佣兵当即以健壮的双臂给钢臂十字弓强行上弦。他们上弦完毕有立刻箭槽插入箭矢,对着密密麻麻的敌人阵线随意射击。 在他们的身边,设得兰人仍在拼命的对空放箭,他们以极大的角度抛射那些缴获的箭矢,就以诺森布里亚的箭矢射杀诺森布里亚的农夫。 最疯狂的战斗就在维京军的中军,比勇尼的手下构筑的长矛墙变成难以逾越的屏障。 持鸢盾的诺森布里亚的披甲步兵,有可能用盾挡住多根矛的戳刺,然而面对二百根矛,战士面临的根本是绝望。 这里面就夹杂着诺森布里亚自己的矛,多种款式的矛头,甚至仅仅是削尖锐的木杆,都能早就巨大伤害。 成功冲到阵前的十多人,他们意识到了情况的部队,但在后方战士的推搡下,他们的盾被戳中拨开,身体被矛头戳烂,锁子甲几乎没有效果。 双方是厮杀岂是短时间见分晓,维京人一方也开始遭遇损失,一些人被诺森布里亚的战士的剑刺中倒地,后面的战士把受伤的兄弟拉走后立刻补充阵线。 越来越多的伤亡战士被拉到后方,维京阵线却坚如磐石。 阵线之处出现大量的诺森布里亚军尸体,步兵根本冲不开维京人的阵线。 远处观战的国王艾恩雷德,他幻想着自己数量庞大的步兵,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凭借这方面的优势,如泥石流般冲垮敌阵。 奈何,敌阵之坚固坚固超乎想象。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冲垮敌人。”他站在马鞍上,探着脑袋大呼不解。 骑兵队长阿斯顿憋着一股气,见此焦灼的态势,他希望来一次迅猛的侧翼突袭冲垮敌阵。可他不想谏言,只因国王刚刚让他闭嘴。 国王艾恩雷德还在注视着焦灼的占据,他眯着眼看到了,一些拎着木棍的农夫居然在逃离。 “可恶的叛徒!你们为什么要逃跑!其他人明明在奋战!” “难道要我再增加赋税,你们才敢于回到前线?!” 埃恩雷德只是在后方叫骂,他的手下的确没有任何的进展,这些海上的野蛮人表现得完全是陆战高手,是难以击败的强敌。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留里克在此战教会了巴尔默克人“空地一体打击”的手段。 处在安全区的投石机矩阵,每一座投石机只需要蓄力区区30%的程度,将石块抛到五六十米外就能击中敌人,如此一来它的发射效率极高。 扭力弹弓本身也不需要蓄满力,蓄力一半就安装弹丸就已经能砸碎不远处敌人的颅骨。 诺森布里亚兵力多的优势现在成了劣势,他们自发的想要包抄维京人的右翼(左翼是大海),才发现右翼已经有了防备。任何试图包抄之人,或是被守株待兔的盖格的矛手戳死和驱赶。 甚至维京人开始了阵线反推! 诺森布里亚军队,持弓的战士数量极少,他们的弓矢自然试图优先打击高处的地方重武器。留里克就站在高地,在他的视角,敌人的箭根本无法伤及自身,反倒是那些弓手因具备实质的威胁,被持十字弓的耶夫洛等人残酷狙杀。 锋线的维京人一直在蒙受伤亡,相比之下对手的损失更大。 己方的伤亡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战场局势尽在留里克的掌控内,他只等着对手受不了高伤亡而崩溃。 只是情况有些奇怪。 “怪事!古代的农夫队伍,损失5%不就该溃逃了吗?这些家伙难道真的要为我烧毁了修道院要和我拼命到最后一滴血?”留里克泛着嘀咕,他四目张望,明明有穿着简陋粗布的男人在逃跑,那些人分明就是农夫。 武装农夫的溃逃明明已经发生。 噫!还有逃走的农夫折返回前线的?! 留里克很快看明白的状况。 是骑兵,诺森布里亚骑兵正奉命斩杀逃跑之人。 “居然还有督战队?蠢货,你们空有骑兵队,战斗到现在多没有过骑墙冲撞。”留里克自己都对敌人无语,他并不知道诺森布里亚王就在林子的边缘观战,更不知道国王为了保存骑兵实力,刻意命令骑兵充当督战队。 “督战?我让你督战!这样下去,你们的橘衣战士死完了,剩下的农夫都会是待宰的羊。” 留里克敏锐注意到那些主色调是橘色的士兵,就数这些人战斗意志更坚定。至于那些穿着五花八门者,说他们是举着木棍乱晃的看客都不为过。农夫没有帮得上忙,如果逼得农夫集体溃逃,督战的骑兵难不成还要砍杀殆尽自己人? 战场的喊杀声不曾停息,从锋线拉到后方的重伤或死亡的维京战士已达五十人。 巴尔默克维京人,这群渔夫在平日的打架游戏、伐木运石中练就强健体魄,奈何缺乏保护驱赶的盔甲让他们吃了亏。至少战斗还保持着一条比较稳健的阵线,如果占据变成上千人的乱战互砍,留里克无法保证维京战士优势依旧。 盾墙不仅是团队中个体保命的手段,亦是让整个团队形成战斗集团。比之战斗伊始,维京盾墙已经向前推进了十步。在其身后未被拉走的死尸,皆是惨死的诺森布里亚战士。 突然,奉命操纵投石机的一名水手抛上土台,向留里克大吼着汇报:“大人!储备的卵石弹丸已经砸完了。大船上还有一些,我们……” “你是蠢货吗?现在还有时间去阿芙洛拉取弹丸?!” “可是,我们的……” 此刻的耶夫洛也急忙凑来插话:“我们做出了误判,想不到箭矢消耗量这么大。” “难道你的箭也用完了?”留里克质问。 “即将用完。甚至是没有尾翼的钉形铁弹。” 留里克终于有点急迫,他使劲跺脚,自责低估了敌人的战斗意志造成弹药储备少了。 突然间,望着脚下土台中伴随的小石块,他灵光一闪。 “有弹丸!这里到处都是弹丸。” 留里克蹲下身摆出的微小的脸实在让人不解。 他从土里抠出一块比乒乓球还小一点的石块,扔给待命的水手。 “去!从地上寻找这样的石块,堆在投石机皮兜里发射。” “啊!这……大人,恕我直言,这样的石块只能砸伤人,根本砸不死敌人。” “就是砸伤人!一个皮兜放三十个小石块,就能砸伤三十个敌人。把他们砸得晕头转向鼻青脸肿,就没有精力继续坚持战斗。” 水手不再赘言,亦不想弄明白老大决策的精妙。 对于公牛投石机,它的设计初衷便是但凡皮兜里能装入的,都能抛出去。 这是在海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块混在砂砾中。一座座投石机的皮兜塞满这些缺乏杀伤力的石块,然十座投石机的操作,就是向敌人施展弹雨打击。 投石机发射的是霰弹!针对六十米外敌人施展半径约在两米的范围伤害。 这等石块当然砸不死人,却给予诺森布里亚军阵线后方的农夫战士迎头痛击。 有的人脑袋被砸得喷血,甚至眼冒金星而昏阙。还有的鼻子被砸断,脸被划伤,一只眼被砸瞎。胳膊和胸膛被击中,造成不甚严重却非常难受的内出血。这些农夫只有木板临时拼凑的小盾,甚至没有任何防护武器。 比抛射箭矢还要密集的是投石机打出的霰弹阵!倘若一轮齐射,十座投石机必有超过四百枚乒乓球大小的石头砸过去。 或许是持续了三轮霰弹打击,诺森布里亚的农夫纷纷向后逃离。他们并非脱离阵线,只是捂着受伤的脸和胳膊撤到投石机射程之外。 农夫不敢真的撤退,他们生怕被己方的骑兵当做叛徒砍死。但他们还是撤出了阵线,这令在极为焦灼的风险竭力砍杀的战士看来失败已经在所难免。已经有很多人死了,海上蛮族的阵线依旧坚硬如石墙。兵力优势?那些农夫已经逃走了!兄弟们已经消耗了大量体力,继续留在这里,只有体力不支被敌人杀死的结局! 农夫躲避霰弹的举动引起超出留里克预料的连锁反应,他兴奋地看到敌人的橘色步兵,那些尖锐又顽强的男人终于受不了开始溃逃了。 “他们逃跑!敌人逃了!”留里克当即大吼,接着又令站在高处的所有人大吼敌人正在溃逃。 一样在坚持奋战、自感此战无比焦灼的巴尔默克维京战士士气大振,纷纷发出雷鸣般的维京战吼。 远处的国王埃恩雷德,这个距离他看不清自己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但失败的景象已经凸显。 虽然王国的战马非常珍贵,骑兵亦是宝贵。但自己的两千大军若在此大败,自己的声望可要受损,王国实力亦是受损。 至此,一个曾被他否了的决策,如今紧要关头看来真的要强行实施。 也许,那就是挽救距离崩溃一步之遥之战局的唯一办法。 埃恩雷德突然大吼一声:“阿斯顿!” “臣在!” “听令!整顿所有骑兵!” 国王的眼神流露着刚毅,眼神已经说明了,阿斯顿大喜过望:“臣这便整顿骑兵。” 第530章 在溃逃中被追击者肆意杀戮 单纯去弹压临阵退缩的农夫,甚至用剑斩杀执迷不悟者,诺森布里亚的骑兵战士并不觉得这很光荣,自己仅是执行国王的命令。 他们看得出王国的军队遭遇到大危机,战斗持续有一段时间,本该是占尽兵力优势的军队,当下似乎正在崩溃的边缘? 骑兵被重新集结,他们聚集在国王的身边。 埃恩雷德迅猛地拔出铁剑,犀利的眼神扫视自己麾下骁勇。 “王国的骑士们!你们年轻时,甚至是你们的父亲曾随我东征西讨。我们击败了很多强敌很多叛逆!现在野蛮人摧毁了我们的神圣修道院,袭击我们的城市。现在,我将带头冲锋!不计伤亡!我们冲过去,从侧翼冲垮敌人。拔剑!” 每名骑兵都希望采取措施改变焦灼战局,现在国王决定铤而走险? 不,他们的眼里,国王大人又变回了曾经的勇士。 他们纷纷拔剑,亦有不少人高举骑矛。 他们自发地呐喊,喊声淹没在步兵的厮杀声中。 “主教!”国王策马,对着目睹血战而战战兢兢的主教埃德蒙:“为我们祈祷,为我们泼洒圣水。” “是!” 班堡主教以及随从的教士,他们急匆匆带着金银法器、扛着十字架做起祝礼祷告。 哪怕战局焦灼,每分钟都有王国战士伤亡。 战前的祷告少不了,此并非国王迷信,此乃他的信仰,如果得不到教士的祝礼,那么自己的出击也不会得到上帝的祝福。 经过短暂的祝礼活动,每一名骑兵的身上都被撒上了混合了玫瑰精油的圣水。花香圣水意味着某种神圣,骑兵们都在自我暗示自己已经被赦免了原罪。 国王最后一次横剑立马:“现在跟我冲!从森林里迂回过去。” 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军队终于结束了它纯粹野蛮的打法,明明步兵数量占优,就是所谓战术堪称流寇式疯狗打法。步兵间的配合几乎不存在,战斗根本是士兵的单打独斗,是大型群殴械斗。 唯有骑兵队,在危难之际国王终于开了窍。 一百三十余骑在海边林地中穿行,默默地绕道维京军阵线的右翼。 战斗一开始,骑兵队长阿斯顿就认定此处是野蛮人的破绽。国王颇为后悔却不会表现出来,现在自己终是亲自执行这一疯狂的战术,至于骑兵队遭到严重损失的后果,对于王国军事战略的重创,他能够联想到,现在也只能放在一边。 偌大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只是看起来很大,埃恩雷德的本钱极为有限,倾尽国力不过是征召一万战士与两万农夫。军队要分散驻扎王国的各个据点,而整个班堡地区,他所能征召的就是这区区两千人。 倘若此战自己大败,等于说班堡地区、王国的整个东北方向,已经实质上的进入到军事真空。那么皮克特人一定会趁虚而入,以后的事就麻烦了。 一名头戴镀金铁盔的人,策马冲出树林,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名举着骑枪的骑兵。矛头下系着橘色飘带,骑兵头盔还都插着漂亮的羽毛。 衣着光鲜显着的国王埃恩雷德出现了。 骑兵队乍现,他们已经开始奔着维京人右翼阵线慢跑前进。 敌人竟保留一支奇兵?! 一些鏖战中的维京人眼睛余光注意到这一点,心头生起莫名恐惧。 耶夫洛、比勇尼,甚至是弗洛基和埃斯比约恩这两个少年,都站在区区一米高的“战术土台高地”,以绞盘给钢臂十字弓上弦。暴力徒手上弦的佣兵,他们的胳膊已经颇为疲惫,上弦用绞盘,十字弓射速降到最低,更糟糕的箭矢数量已经不多。 正当时,耶夫洛凶猛地冲向留里克。 留里克仍在指挥身边的扭力弹弓去射击激战不退的地方步兵,他被耶夫洛直接抱起来腰。 “喂!你干什么?!” “大人,你看看西方(阵线右翼)。” “啊!是骑兵?!你快把我放下来。” 留里克大吃一惊,虽说他对骑兵袭击侧翼做了防备,但战斗持续到现在他愈发觉得敌人不打算搞骑兵群突击,显然自己错了。 压轴宝器放在最后? “该死!比勇尼,你去通知盖格兄弟,让他的长矛手挡住骑兵!”慌忙中留里克大声尖叫命令。 这时埃斯比约恩扔掉上弦一半的十字弓,窜到留里克身边:“兄弟,我去通知我大哥。” “你?快去!敌人的骑兵冲进来,事情就麻烦了。” 埃斯比约恩,这位少年临危受命,一溜烟如野兔般窜到瓦斯荷比的盖格的阵线。 盖格正带着自己的一百名矛手,帮助其他人去捅杀敌人步兵。许多人已经注意到骑兵乍现,当埃斯比约恩抵达时,盖格已经做好了一些防骑兵措施。 埃斯比约恩传达了命令,盖格一众也开始执行。 与此同时,留里克这便立即做出战术调整。譬如即将是射完箭矢的设得兰渔夫,勒令他们立刻拔剑持盾,盾牌一律向西。 全部的扭力弹弓暂停对正面厮杀之敌的打击,调整射角针对西方之骑兵。公牛投石机也在改变射击方向。 只是维京人这些举措对于正准备最后冲锋骑兵而言,已经太晚了。 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他亲吻自己的剑柄,将铁剑该高举起怒吼:“骑兵队!冲击!” 整个队伍的马匹开始奔袭,立刻达到了它们的最大速度。 骑兵队如同凿子般砸向维京人的侧翼。 庞然大物向自己冲来,盖格虽已命令长矛一致向前,但临到冲撞之际,不少人因为恐惧干脆扔了矛,本能地后退。 甚至是盖格自己,他自觉无法抵挡洪流,干脆拉着自己的弟弟埃斯比约恩,急忙找地方回避。 只有不到半数的矛手仍在坚持,当冲撞发生之际,一些马匹被矛头戳中,然强大的冲击势能岂会因此消失? 身上插着矛头,马匹连同骑兵闷头撞了上去,撞翻多名维京人后才重重倒在地上。 更多的骑兵直接冲垮了盖格那实质行动虚设的矛阵,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留里克没有时间去抱怨。 一次迅猛的冲击,完全没有得到防骑兵训练的维京矛手的阵线被冲开。 国王埃恩雷德大喜过望,他看到了杵在土台处的那飘扬的白底蓝纹旗帜,下意识认定那就是野蛮人指挥中枢所在。 “战士们,跟着我的剑!向那面旗帜冲击。” 王国骑兵的铁蹄踩死了许多敌人,不少人更是被马匹结实的胸膛撞到一边。骑兵的进攻势头因为冲撞已经减弱很多,但他们仍在冲击前进。 盖格扶正自己的皮盔,把弟弟推倒一边,即遵从于本能,脑子一片空白地拎着斧头去攻击骑兵。 那些被撞得眼冒金星,甚至是骨折的人,一时间全都忘记伤痛,纷纷试图爬起来和骑兵厮杀。 留里克正看到,一个头戴金冠的人正指挥骑兵向自己冲来。 那个男人莫非就是国王? 国王亲自冲阵?是鲁莽草率?还是勇敢? “鲁莽的笨蛋,不要觉得冲破我的阵线就赢了。” 因为那些马匹并不是优秀的突厥蛮马或是阿拉伯马,罗马人滞留的马匹来做冲阵的工作本身就不合适。也恰是这个原因,法兰克王国骑兵,在获得东方优良马种之前的当下时期,也不情愿组成骑墙冲阵。并非不能,实为性价比糟糕。 危机局势迫使国王铤而走险,艾恩雷德的骑兵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战局又是急转直下。 随着扭力弹弓调整完毕,扭力弓弦蓄力最大,近距离射击的锥形铸铁弹,带着强劲的动力势能给予骑兵这等大型目标重大打击! 有的马头被直接撞烂,有的骑士被洞穿胸膛。甚至有弹丸凿穿马的脖子,形成跳弹有砸断另一名骑士的脖子。 一轮扭力弹弓的齐射还伴随着十字弓的精准射击。 耶夫洛操纵十字弓,只是他平生头一次见识到骑兵队的骑墙攻击,碍于惊恐他的双手不自然地颤抖,结果致命的箭矢从过往艾恩雷德的侧面嗖的一下飞过。 随着冲锋在前的二十匹马因各种原因倒地,它们成了冲锋路上最严重的障碍物,骑兵队的冲击势头迅速消失。 纵使为了这一目的维京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对手唯一有可能击垮阵线的尝试,已经被兄弟们遏制下来。 设得兰的剑盾手抓准实际一拥而上,停滞不前的骑兵就是绝佳的靶子。他们把盾举过头顶,剑与斧头肆意去砍马腿。甚至是把骑兵拉下来乱剑刺杀。 更多的骑兵坠马,嗜血的维京人操持斧头一拥而上,如同一群豺狗袭击受伤的野牛。斧头与剑肆意挥砍,维京人的金毛也被敌人的血染成腥臭的红色,就如同那来自地狱的魔鬼。 骑兵队长阿斯顿自知突击无望,事实证明自己曾预想的骑兵队的整体突击并不能达到很好的效果。 现在兄弟们正在这里无望的死亡,骑兵战术优势荡然无存,留在这里的结果就是国王大人为王国殉葬,这是断不能的! 阿斯顿在乱军中驱马逼近国王,大声谨言:“陛下,我们必须撤退!这场战斗我们已经失败了。” “失败了!呸!我们还能继续战斗。” 埃恩雷德的剑抵在阿斯顿的脖子,惊得他一脸木然:“陛下,请你快快撤走,如果有必要,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请您看看现在的局势,那些农夫已经在全面逃跑了。” 埃恩雷德张目注视,因为丧失了骑兵的弹压,那些被强行征召打仗的衣着朴素的农夫,他们拎着手里的家伙大规模沿路返回。 “该死!我还希望他们能立下一些功劳,全都是懦夫!” “陛下,我们不能指望只会种地的农夫,我们已经无法取胜。继续留在这里会全军覆没,那时候班堡可就没了防卫。如果敌人继续进攻班堡,王子和往后……” 此一语惊醒了埃恩雷德,一度恋战的他彻底清醒。 “这些野蛮人,竟被麦西亚的战士更加难缠!我们撤……快点撤!” 埃恩雷德暂没有下达全面撤退的命令,他要自己和骑兵队残余力量先行撤离。 殊不知,这么一个衣着鲜亮的重点目标已经被留里克盯上锁定,仅仅是碍于扭力弹弓的装填时间,让攻击迟迟不能施展。 “快点!再快点。还没有吗?” 一人突然吼道:“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射击那个戴金子头冠的,那是敌人的王!射杀他赏银一磅!”留里克撕扯着嗓子命令。 最金钱的刺激下,所有阵位的扭力弹弓的操作手都卯足了劲。 一枚铁弹砸了过去,它没有削掉埃恩雷德的脑袋,而是击中其牵缰绳的左臂。 弹丸直接蹭到了他的左肘,虽说小臂并未被撕裂,他的整个左臂已经是粉碎性骨折而废掉了。 他在极度痛苦中跌落马下,也恰是他的跌落,因为后续的两发铁弹直接杀了他的马。 埃恩雷德的双脚被马匹压中,他捂着自己流血的左臂熬好,而双脚被压又是极难脱身。 他被下马的骑兵队长阿斯顿拉出来,顺势奋力一举,将国王送到马上,另其趴在松软的马鞍上。 “陛下,事不宜迟,我们快点撤。敌人有恐怖的武器,你会被他们杀死。” 刚刚一瞥埃恩雷德惊得失魂落魄,看着自己触目惊心的左臂,他的右手只能暂时紧紧捂住伤口,以求血不要流尽。 他在巨大的疼痛中嘟囔:“我们败了,我要撤军。阿斯顿,你救了我,回到约克我封你为伯爵。不!还要领衔宫相。” 阿斯顿大喜,因为自己的壮举而迅速飞黄腾达。 “感谢陛下,有什么事我带你撤离再说。” “撤回班堡,我们必须防御。” 突然阿斯顿一口鲜血喷国王一身,接着整个人栽倒,皮套马鞍挂着他的脚,可怖尸体被马拖拉。死相极惨的面向被埃恩雷德看得真真切切。 阿斯顿颈椎被扭力弹弓发射的铁弹砸得粉碎,其人当场死亡。 好在身边仍有三十多骑护卫,一名骑兵战士发现情况不妙,他持剑斩断那皮套马鞍,死了的阿斯顿不再是逃亡马匹的累赘。 骑兵战士牵过缰绳,放低身子带着国王逃命。“陛下,队长已经死了,我带你撤离。” 此刻的埃恩雷德完全丧失了勇敢,他在惶恐中无话可说。 国王的撤离正在引起诺森布里亚阵线的总崩溃,但数百名精疲力尽的王国战士仍在趋于本能的鏖战搏杀。同样的近战维京人也进入疲惫状态,双方疲惫之师仍是刀兵混战,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到维京人这里,疲惫的他们仍旧保持士气。 需要一个举措促成敌人的总崩溃! 现在设得兰人和盖格剩下的兄弟,已经在针对骑兵凭着一双腿反冲击了。 留里克亲自操纵一座扭力弹弓,他亲自瞄准趴在马背上的人。 那个人是诺森布里亚的王,一定是这样! 铁弹已经安装完毕,介于敌人跑得有些远,留里克调整仰角,估算一个提前量,接着拉掉卡榫销子。 弹丸在震动中飞射,空中的锥形铸铁弹因特制的纹路自发旋转,它以低平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砸中了马的脖子当场要了其命。 那马匹直接来了一记前空翻,接着将埃恩雷德压在马尸下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盖格等上百名被血浸染成红发红脸的维京人,气势汹汹向着这个方向杀来。 见得国王消失,王旗倒下,骑兵纷纷消失在森林里,而那些活着的农夫已经跑得干干净净。诺森布里亚王国军崩溃了!步兵开始大溃逃,他们丢盔弃甲,把后背留给维京人,迎来了所谓“在溃逃中被追击者肆意砍杀”的悲惨命运。 反观维京人这里,巴尔默克部族迎来了他们有认知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此乃狼群面对羊群,疲惫的人们顿时被杀戮、抢掠占据头脑,他们疯狂透支体力,带着各种武器疯狂追击,以求杀死敌人,抢走其武器和关键的皮靴,再追到森林去抢了敌人滞留那里的财富。 活着的人会因此一战发大财! 还有,这场胜利,是可以对家乡人吹上一辈子的光荣功绩。 第531章 丧失王冠的的王竟如待宰的肥羊 诺森布里亚大败亏输,败得十分狼狈。 活着的人丢盔弃甲,发疯般向树林逃窜,继而直奔班堡方向逃遁。 在其身后,维京大军已经在不分主次总反攻。 王国的骑兵队遭遇惨败,活着的人纷纷觉得国王已经战死。他们顾不得太多,只想着加速逃命。 但国王埃恩雷德并没有死,他被死了的坐骑压得死死的。那名互送国王撤离的骑兵,他牵着国王坐骑的缰绳,被倒毙之马硬生生拽得坠马。 当他恢复一些精神,便看到被压着动弹不得的王。 “陛下,我把你拉出来……” 士兵尝试了一番,奈何一己之力根本完不成这一壮举。 此刻的埃恩雷德忍受着痛哭,他的眼神正看到赶上来的敌人,就如同无数魔鬼向自己杀来。 “你!士兵!” “陛下……” “你快走!”埃恩雷德突然命令,“不要管我,你快走。” “陛下,我必须……”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约翰,斯托克伍德的约翰。” 一个无名小卒?不。只是一个没有功绩渴望立功的最低级的贵族人才。 埃恩雷德面露笑意,憋着一股气道:“约翰,你快走?你必须活着回到班堡,通知所有人,我将王位赐给我的小儿子埃拉!你摘下我的王冠,你逃回去,交给埃拉。告诉所有人,必须坚持抵抗野蛮人。” 约翰的心脏几近炸裂,那些野蛮人即将冲上来。他可以刺杀国王,避免大王落入敌手受辱,但信仰不许这么做。 更是因为信仰,埃恩雷德有意寻死,奈何自己也不能咬舌自尽,甚至任何自尽的措施都不应该。因为,自杀的人必下地狱,他深信不疑。 国王的王冠被摘走,埃恩雷德目视那个名为约翰的骑兵撒腿就跑。 打了这辈子的第一场败仗,只此一败就是大败亏输。 埃恩雷德睁着眼,只想着用一张嘴激怒赶上来的敌人被他们一剑刺死。 很快,盖格带着兄弟们杀了上来。 照理他们追上逃亡的敌人必是砍杀到死,见得这个被马匹压着的倒霉蛋,维京战士毅然举起了斧头。 一个兄弟正要砍,他被盖格奋勇撞到一边。 “兄弟,你干什么?” “都冷静!”盖格张开双臂,示意兄弟们不要冲动,“你们瞧,此人衣着华丽,甚至骑着马。他应该就是诺森布里亚贵族,甚至是他们的最大首领。” 盖格的解释立刻安定人心,俘虏对方首领可比直接杀死更光荣。 “来啊,兄弟们,把这个家伙拽出来。” 埃恩雷德很快就被拉了出来,人们见得他镶金边的皮带,更加确定其人之高贵。 此人在嗷嗷叫着一些难以理解的话,就冲着他的表情,盖格一众也知道这是脏话。 盖格一个拳头下去打中其脑袋,埃恩雷德直接昏迷过去。 “兄弟们,你们继续追。来两个兄弟,我们把这人捆起来,拖回去给留里克悄悄。也许罗斯的留里克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大批维京人冲到了森林,那些逃亡的诺森布里亚人什么也顾不得,哪怕驻守林间的教士们呼吁大家保持冷静。 但林中的教士根本看不清局势,当他们看到了危险降临,一切都晚了。 包括高贵的班堡主教在内的教士被肆意杀戮。 曾经这些高贵者仅仅是站着,贫贱的农夫见到都要点头哈腰,或是下跪去舔舐干净其皮靴上的泥巴。 他们的信仰维京人根本不承认,奥丁的战士将之尽数砍倒,接着抢掠教士随行携带的金银法器,死者脖子的银制十字架皆被抢夺。 林木给了逃亡者掩护,疲惫的维京人追着追着就失去了耐心。 他们浑身是敌人的血,一个个气喘吁吁走回尸横遍野的海岸开阔地的战场。 这里横七竖八是敌人的尸体,但自己人损失也着实不小。 巴尔默克维京人带着自己抢到的东西,随地坐着喘粗气,暂时无事身边的死尸。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上午,日头正当中人们期待的一场大战,就如留里克预计的那样取得了胜利。 军队被自己控制,留里克觉得胜利的必然的,甚至大军的损失也在其预料内。 留里克早就做了最坏打算,所谓失去了突袭的战机,要与敌人打起阵地决战,维京人会失去许多优势,那么战死五百人也是可以的。 显然情况根本没有这么糟糕,但减员很多是真实的。 这群这些天巴尔默克人毕竟在持续战斗,他们师老兵疲,恐怕打完这一仗,大军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去继续战斗。 留里克本想着他们因为这场胜利,获得了一批战利品更获得前所未有胜利的巨大光荣,会心满意足决意打道回府 他觉得自己射杀了诺森布里亚的大王,想必其人已经在乱军中被维京战士砍成肉酱。 结果却是巨大的惊喜。 精神萎靡的埃恩雷德被扔到土台之下,台下的盖格一脸高兴。 “留里克兄弟,我们大概抓到了一个贵族。” “果然就是这个人?”留里克急忙跳下土台,他凝视一番喃喃,“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王?” “我怎么知道?”盖格继续笑到,“如果是他们的王,我就立了大功。” 围观的比勇尼适时走来,他拍拍盖格的肩膀,“是留里克击中了此人,想不到你还是把他拉了回来,我还以为你把此人砍成肉泥了。” “啊?居然是这样?” “当然。不然这个家伙就逃了。” 留里克非常欣喜,又问,“他死了吗?” “没有。看起来离死也不远了。” “先给他包扎一下。我看他断裂的胳膊,血流尽了就不好了。” “包扎?为什么?”盖格觉得颇为荒谬,“按照咱们的习惯,我该砍了这个脑袋,带回老家挂起来炫耀。” 猎头?留里克直觉大可不必。 这便站起身,示意盖格比勇尼,“此人应该是高级贵族,看看这金丝腰带,我甚至怀疑此人是敌人的国王。可他没有金冠,我不能判断其真正身份。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让保罗问一下。” “那个俘虏的粮官?你真的当成了宝?”比勇尼不屑嚷嚷道。 留里克摇摇头,举手示意,“那个保罗是一只猎狗,我们现在用得上。你们都别伤害这个人。如果是高级贵族,我们可以用他去要挟。” “这有必要吗?”比勇尼又问。 留里克清清嗓子,眼睛目视南方之林,举手说道,“我们仍有足够兵力,敌人大败了,我们趁机进攻班堡。我们目的是金银财富,如果可以用这个贵族要挟到赎金,兄弟们就不必冒死攻城。” 他们对财富的贪欲是难以满足的! 比勇尼顿时开窍,盖格大呼机智。 “他是国王最好。” “应该……是吧。” 留里克再看看谈笑的二人,说:“如果这是个假货,我们杀了他。我估计,这个男人是丧失了王冠的国王。的确,打了这场败仗,他们的国王就该自杀谢罪。” 贫穷的巴尔默克人积极打扫战场,因有约在先,活下来的人在战场上弄到的任何战利品都归自己所有,在很短的时间内,这群家伙的行头都有了很大变化。 他们从尸体上拔下皮靴穿在自己脚上,拔下沾血的锁甲套在身上。他们缴获一支支铁剑,如若是战斗中弯折,就踩上几脚直到基本平直,以此取代自己的手斧。 甚至有的人手持斧头砸烂死尸的头颅,只为得到极好的牙齿,作为特种装饰物。 那些在攻击修道院后没有抢到财物的人,这一次都或多或少得到了战利品。 不过人们的贪欲依然是无法满足的,那些弄到很多战利品的人还想继续掠夺,自觉战利品少的人迅速更多机会。 至于那些战死的人,他们的一切都结束了,其保有的战利品也被从属的家族分掉。 从战场上收敛的巴尔默克人的尸体多达一百六十余具,比起敌人死尸之数量自然少很多。 这其中,敌人骑兵最后阶段的决死冲击,实在造成了维京人最糟糕的伤亡。更糟的,这方面的死者几乎都是瓦斯荷比的那些渔夫牧民,都是盖格的兄弟们。 自进入不列颠以来,此战可谓是兄弟们进行的第三场也是最大规模的战斗,兄弟们前后已经损失三百人。 面对如此大的损失,维京人依旧保有士气。 就如留里克在面对疑似敌人大王的贵族时,向兄弟们说的那样。兄弟们仍有扩大战果捞取财富的机会,只是大家要更聪明一些,不是必要的情况断不可强行攻城,哪怕大家依旧热情高涨。 整个下午维京人都在打扫战场。 敌人的尸体被清扫一番,最后成了一堆白条条的扎眼之物。 巴尔默克人又不是吃人的怪物,但也没有高尚到要给敌方尸首收殓。 他们找到所有的己方尸首,考虑到要为这么多死去兄弟火葬,天知道大火要烧到什么时候。索性一些长船载着尸体进入大海,他们都是海上的勇者,灵魂既已去了瓦尔哈拉,这凡尘的尸首就献给海洋吧。 天色渐渐暗淡,仍有近七百余兵力的维京勇士,他们烤食马肉,以陶瓮熬煮麦子。虽说敌人的尸体正在招惹乌鸦的光顾,没有人觉得晦气或是恐怖,就仿佛那些尸体不过是自然中在普通不过的东西,和树木、石块无异。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休息,被包扎过伤口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苏醒了。 他的苏醒立刻引得包括留里克在内的一众人围观。 夕阳照着这个中年人憔悴的脸,保罗带着极大的惶恐不安,奉命担任翻译,为两个群体传递信息。 这不,回过劲来的埃恩雷德毫不犹豫声称自己高贵的身份,唾沫星子乱飞地指责保罗是王国的叛徒,指着围观的野蛮人捣毁圣地杀死民众的恶性。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猜的不错,这人果然是他们的王。”留里克掐着腰,指着悲愤的埃恩雷德笑道。 盖格大喜过望,他摆着胸膛面对所有的家族首领,“就算此人是被罗斯的留里克一箭击中,最后也是我们瓦斯荷比的兄弟们把他俘获。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功劳很大。” 比勇尼点点头:“兄弟,没有人会否定你的功劳。不过公平地说,带领我们打赢这场战斗的就是罗斯的留里克,就是我妹夫。” “我当然有最大功劳。没有我的指挥,我的强劲武器,你们不见得能打败他们。”这番心里话留里克就不说了。 他昂起头看着诸位故作谦逊:“我们都是兄弟,我们是盟友,这场胜利我们都有功劳。” 大家达成共识随声附和,无一人否认留里克是最大功勋。 此刻的埃恩雷德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贝,既然此人是王,押着敌人的大王去班堡换赎金的决定,所有人完全认同。 埃恩雷德又不是傻子,他看得出这群家伙不想砍了自己的脑袋,野蛮人想怎么做,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即那自己去要赎金,这在他的认知里太正常了。当然,国王带头冲锋结果暴毙,引得一个王国立刻内战或是换一个新王,在不列颠也是常见(多名诺森布里亚王就是死在对麦西亚的战争)。 诺森布里亚王拼命扭着被捆的身子,他发觉自己的左臂失去了知觉,再仔细瞧瞧左臂亦是溃烂不堪。 他继续破口大骂,尤其是诅咒给野蛮人卖命的爱丁堡的粮官保罗背叛了信仰必下地狱云云。 可是,一位站在约克的王宫趾高气昂的国王,如今卑贱的如同一头被捆起来待宰的羊。都已是如此田地了,如何还能嘴硬呢? 保罗当了一辈子的农奴,自觉在维京人这里找到了肥差,有维京人撑腰突然坚定起意志。 他极为大胆地踏上一脚,将谩骂中的国王踹翻。 “喂!保罗你干什么?!”留里克大吃一惊。 保罗呲着牙,躬身汇报:“主人,这个人在谩骂。非常恶毒。” “即便如此也不能踢他,我还要用此人去换钱呢。” “是……是我的错。” 留里克捏着下巴,看着国王哪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总感觉此人的谩骂是为了寻死。 寻死?既然不敢自杀,就希望我来代劳?那怎么行?砍了此人,兄弟们又得强行攻城。 留里克示意保罗:“这个国王太蛮横。去,想个办法羞辱他。” 保罗心领神会,而他的羞辱手段也是真的恶心。他撩开袍子,对着国王的脸就是一记响屁,又对其脸毫不害臊强行如厕。 此举之恶臭,惹得留里克干脆把保罗推搡到一边,所有围观的维京人皆在放肆狂笑。 这还不算完,保罗很快又蹲在国王湿漉漉的恶臭的脸前,恶狠狠道:“在你的王国,我只是奴隶。在罗斯人那里,我会过上好日子。上帝没有祝福你的王国,你本就是一个暴君,是你害死了数千人,上帝让你毁灭!” 罗斯?!埃恩雷德头一次听到“罗斯”这一词汇。 罗斯人?又是什么蛮族?和皮克特人有关系吗? 直到现在,埃恩雷德仍不知与之对战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他很快明白了三个词汇“rus”、“norrse”和“vikingr”,词汇简而言之就是来自海上的敌人,甚至一件事更加令他惊恐。 因为保罗趾高气昂说的非常明白:“就是他们,四十年前摧毁了林迪斯法恩,现在他们又来了。这就是诺森布里亚的命运,这就是上帝对你的惩罚。” 第532章 王的至暗时刻 保罗毕竟做了一辈子农奴,指望这个家伙有什么廉耻,就太愚蠢了。 留里克令保罗站在一边,有令人舀了一盆海水,直接洗刷一遍国王骚臭的脸。 事到如今,曾经对着整个世界抱有天真想法的留里克已经消失。他踮着脚蹲在缩成一团的只着一身布衣的依旧呲牙的埃恩雷德身边,右手攥着一点调味的海盐,看着此人依旧愤懑,故意以盐撒其左臂伤口。 国王在举动中张嘴大叫,满嘴都是“杀了我”之类的话,这具短语留里克听得懂。 在埃恩雷德看来,面前蹲着一个金发束鞭的白皙少年,就此衣着确实和那些野蛮人不一样。就局势而言,怕是这个少年就是整个野蛮人军队的统帅? 这少年确有些俊朗,可是此子内心之歹毒,简直是撒旦的使魔。 “你们……你们竟敢在神圣的日子摧毁我们的修道院!” 留里克听了个七七八八,国王嚷嚷什么他都是无所谓的。在他看来,杀死一个所谓的贵族,自己抄起短剑刺进去就得了。 国王名叫埃恩雷德?哦,这个埃恩雷德现在不过是一种“代金券”,此人价值多少,才是当下最需要确定的。 留里克令保罗翻译自己的话。 保罗依旧一副小人得志的奸邪笑脸,厉声说道:“我的主人说了,维京大军会进攻班堡。” 仅仅是提及“班堡”这一地名,埃恩雷德就开始浑身颤抖。 “班堡!就是班堡。我的主人说,避免战争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支付一千磅银币的贡品。我们拿到了钱,就放弃进攻班堡,放弃杀死城里的民众与村庄的农夫。你,也将得到释放。” 说实话埃恩雷德有一点动心,他想了想又觉得可疑,这便嚷嚷:“这是与恶魔的契约,根本不可信。你们杀了我。” “看起来情况不对劲啊。”留里克摇摇头,又问保罗:“情况如何?” “他……在寻死。” “非要做一个英雄?!”留里克不仅捏起下巴,再看看呲着牙、眼神充斥无奈与悲愤的埃恩雷德,摇摇头:“恐怖不是吧。” 盖格手持斧头而来:“既然此人还是寻死,根本不想拿出银币买命,我们何必在此饶舌?兄弟们冲到那个班堡,把当地人全部杀死,财宝全是我们的。” “你别冲动。”比勇尼走上前来,其后跟着更多的人。大家仍觉得“用俘虏换钱”的主意可以落实下去,只是现在诺森布里亚的王死鸭子嘴硬。 比勇尼示意盖格让开位置,他拍打一番留里克的肩膀:“兄弟,得让此人就范。再给此人撒尿洗脸怕也成不了事,你瞧。” “怎么了。” “他的胳膊已经废了,我们只是用布条给他包扎,只是继续如此他还是会死。他死了,我们是真的不能用他换钱。” 留里克点点头,顺着比勇尼的思路心生一计。 “那就给他医治,残酷一些,逼迫他合作。” 太阳刚刚落山,被俘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他现在的处境真可谓待待宰的羊。 他被多人按在海滨沙石地,一名维京战士以膝盖抵住其受伤左臂的大臂。 他嘴里叼着一团破布,惊恐的眼神盯着火堆里正被烧着的剑。 留里克就盘腿坐在他身边,篝火柔光下是一张俊朗而木然的脸。 很快,比勇尼拿着那烧红的剑走来。 “留里克,我要动手了。” “动手!” 须臾,滋滋啦啦的声音传来,埃恩雷德在剧痛中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迅速沾湿额头接着汗如雨下。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糊气息,而埃恩雷德的颤动愈发像是犯了羊癫疯。 烧红的剑沿着埃恩雷德左大臂根部慢慢割了下去,这等野蛮的治伤之法或许能让其保命,但什么都不做,这个埃恩雷德必死于伤口感染。 比勇尼拿着那被割掉的残破的左臂,顺势就扔到篝火里。 此刻的埃恩雷德以及疼得昏阙,然酷刑仍未结束。 一陶瓮海水又将他浇醒。 埃恩雷德苏醒了,方觉自己左臂剧痛缠身,他试着举起左手又发现没了任何直觉。更恐怖的是,自己竟然袒着肚皮对着天空?甚至连最后遮羞的袍子也没了? 留里克依旧木着脸坐在其身边,示意保罗以非常留里克的古萨克森语说:“这位是维京人的统帅,是罗斯公国的公爵。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你!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你必须支付一千磅银币的贡品,才能买回自己的生命,才能避免班堡被夷为平地。” 自己没有被杀死,对方的举措明显是在医治。 一千磅银币?! 埃恩雷德憔悴的脸喘息道:“太多了!一千磅银币。” 留里克凑上前,又问:“还是不想给?” “……” 留里克摇摇头,带着恨意道:“既然如此,就把你变成阉人。” 虽说埃恩雷德不太明白这少年的话,他马上就全明白了。 自己袒着肚皮,活像是一匹待骟的公马。有一个蓬头的野蛮人,已经拿着烧红的刀子逼近自己要害,这操作分明就是骟马。 此乃对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埃恩雷德顾不得那么多,大声嚷嚷:“我给钱!给钱!” 此并不出留里克所料,便令手下收手,又问:“一千磅银币?给吗?” “一千磅……一千磅太多。整个班堡的金银都没有一千磅。” “你还是不配合?” “不!”埃恩雷德惶恐中哆嗦着嘴嚷嚷:“二百磅!班堡能拿出二百磅。” 这个数字已经非常明确,从一千磅降到二百磅,在场的巴尔默克部族的各家族首领们,大家的心思五花八门。 一千磅,这个数量级的银币在挑战大家的财富观。 那是二百磅银币,如果这笔钱真能收入囊中,兄弟们已经非常高兴。 比勇尼综合大家的态度,将留里克稍稍拉到一边,此刻又聚来几人小声商议起来。 比勇尼直言不讳自己的满足:“二百磅已经很多。以我们之前抢掠的经验,恐怕我们没法在这个王国压榨很多。” 其他多人应声附和,他们的鼠目寸光、极易满足之姿,实在令留里克头疼。 “就这?你们就满足了?” “不然呢?这个家伙嘴硬到现在,我想,我们难以再压榨什么利益。怕是那个班堡,确实也是非常穷酸。” 无语的留里克摇摇头又折返回去坐在埃恩雷德身边:“那就再给我十万磅麦子,我知道你们刚刚结束麦收,班堡据说是你们北方的大城镇,想必也存有大量麦子。” “你……在打麦子的主意?” “快说!十万磅麦子,给还是不给。” “十万磅太多。我……只能拿出五万。维京人,如果你们搜刮所有的麦子,我们的人都会饿死。” “你……这是在央求我们?你现在居然在央求?你觉得我有那么好心吗?”说着,拔出短剑的留里克示意保罗完整的翻译自己的话。 罢了,这短剑直接贴着埃恩雷德的耳朵:“十万磅!没得商量。” “……” 看起来这个国王并非不想合作,而是在陷入实质性谈判中,他想要竭力削减自己的损失。这说明此人并非昏聩之君,但他的任何努力没什么用。 保罗旋即开始翻译留里克的另一份话,而这句话由一个来自远方的强悍野蛮族群的首领说出来,实在惊恐。 “你骄傲的骑兵损失巨大,庞大的军队全军覆没。爱丁堡和林迪斯法恩都被摧毁,如果班堡再被摧毁,麦西亚和威塞克斯会怎么想?我们维京人要银币,要粮食!但是那些人,时刻希望吞并你的王国。他们会彻底杀死你的家族,手段比我们更加野蛮。” 埃恩雷德又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你们,竟然知道麦西亚和威塞克斯。你们明明是野蛮人,你们这次进攻有备而来。” “当然。我们为财富而来,你愿意用银币和麦子,购买我们的安全生命吗?”留里克故意问。 “呵呵,你们有这样好意吗?即便我拿了钱,你们还是会推翻承诺。” 国王这话说的,留里克自然是非常认同。所谓的任何形式的和平承诺,本质都是一段时间的休战承诺罢了。 维京时代的大潮已经开始,罗斯人不是过这场大潮中的一位骁勇的弄潮儿,其他骁勇的还有各路丹麦人挪威人。 留里克无法为自己所谓的承诺打包票,他直白的说:“至少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们。我会带着你去班堡,恐怕明天就能抵达。我知道那也是坐落在海滨小湾的城镇,大军会包围城镇,你会被公然展示。当我们得到了所需的贡品,就会将你释放全军撤走。” 回家!和妻儿团聚!罢了整顿内政,招募新兵训练军队,再增强海防,加强陆路边境防卫。 几秒钟的功夫,埃恩雷德构思了多道策略,以求避免悲剧重演。 首先,自己必须活着回去,哪怕付出一些严重的代价。 “我同意了。二百磅银币,十万磅麦子。你们把我送到班堡,我会命令当地守军按照你们的要求办事。只求,你们不要进攻班堡。” 留里克点点头:“我可以做出承诺,只是我现在要增加条款。” “啊?!你们……”埃恩雷德气得牙根痒痒,自觉自己在被这个崽子玩弄。 “别紧张,我已经估计到你的实力,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不会催你去做办不到的事。” “你想干什么?” 留里克索性也无所谓,随手指着埃恩雷德的要害:“咱们都是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需求。我的兄弟们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月,来到你们的领地要银币、要粮食,也要你的女人。给我提供一百名年轻的女人,是一百名纯洁的女人。太高的要求你不能落实,一百个纯洁的女人必须拿出来。” “这……难道我要用女人去购买一个和平?” “你有的选吗?” 埃恩雷德刚刚抬起头,听得有垂了下去。他的确没得选。 “好吧!好吧……他们会谩骂我是一个暴君。”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指着黑暗的大海:“海的对面是什么?都是敌人!你难道以为诺森布里亚的敌人都在陆地?不!你们这些王国不过是羊圈里争夺草料的羊群,海的那边都是狼群。我们拿了钱财和女人就撤离,不过更多的人会杀过来。我们和新来者并非一伙人,即便我们不来,他们也回来,甚至他们连与你谈判的机会都不给。” “所以,我甚至要感谢你?” “你当然要感谢我。”留里克这下把剑收回,又令手下把遮羞布盖在王的身上,“我们明早就启程,预计明日中午就能抵达班堡。我们会在班堡城下扎营。看吧,林迪斯法恩的石墙都不能阻挡他们,班堡算什么?我们是否攻城,在于你们贡品提供是否迅速。你现在死不了,暂时可以休息了。” 说罢,留里克站起身,勾着头怒视埃恩雷德:“你的确是个愚蠢的王,居然连一艘战船都没有。我期待一场海战,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的骑兵给我造成一点麻烦,这才让我的胜利有了一些光荣。明日,就让你看看维京人的大船魅力。” 比起带着被俘的敌方国王索要贡品,平凡的巴尔默克维京战士更希望自己拎着战斧,攻破班堡后凭本事去抢。 损失了一批兄弟,加上过去一个月时间的持续远征,就算大家因战利品换了一番行动显得每个人气势依旧,他们夜间的剧烈鼾声骗不过留里克的耳朵。 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的卑尔根移民,他们完全不需要收到十字架的什么道德感召,大家信仰的就是奥丁,就是信仰在厮杀中获得光荣,野蛮实为对狂战士的赞歌。但他们的身体素质整体而言无法让留里克满意,真正的罗斯战士这些年来一直在大口吃麦子和肉,强悍的身体素质在多场赌上荣誉和未来的大战中表现出极强优势。 如果放任巴尔默克人强攻班堡,留里克仍有信心一举拿下城市。 代价自然是再有二百人的死伤,照理死的不是罗斯人,他犯不着关心。 但是且慢!自己返航之际可是要穿越卑尔根人控制的海域,本着大家的“海上礼仪”,运载大量战利品的船队行动必然慢吞吞,是否引得卑尔根人突然集结起来,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劫掠狂欢? 海上的规则,正是强者为王。巴尔默克部族的当权的家族首领、或是首领的孩子都在军中,留里克发觉他们不会因人员大量损失抱怨自己的指挥,只会抱怨得不到足够的宝贝。 再考虑到这次班堡之行有极大可能捞到大批战利品,若是巴尔默克人大量战死了,返航直接大量的长船谁来划桨呢?总不能让阿芙洛拉号牵引多艘船。 用和平的方式捞到大量贡品的关键,就是被俘的敌王必须活得好好的。 这一夜,埃恩雷德被捆住双腿,健在的右臂亦是用绳索与其脚跟的绳子系在一起。他的嘴巴里被撒了一块木头,所谓谨防咬舌自尽。 留里克错了,所有的维京人都错了,他们真的以为埃恩雷德有极大概率设法自尽,至少将心比心的想,维京人受不了这等侮辱,或力战而死或是自杀。 埃恩雷德从未想过自杀,比起死亡的恐惧,他更恐惧自杀而下地狱的恶果。他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态挨到了新的一天,一切都如梦如幻,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直到有人踢了踢他断臂的伤口,引得整个人痛得大叫,这才意识到根本没有噩梦,自己正面临人生的至暗时刻。 第533章 一位王国的大忠臣竟有意称王 那些灰白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面对新的朝阳,维京人已经将这片战场清扫一空,一切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皆被掠夺。 贫穷激发起巴尔默克维京人的强烈掠夺欲,现在兄弟们陆续上船,目标南方的班堡。 一艘长船载着留里克抵达抛锚漂在海上的阿芙洛拉号。 大船上扔下多套绳梯,一行人开始攀爬。 一根绳索抛下来,留里克的精锐佣兵娴熟地在被俘的国王身上打捆,埃恩雷德活像一只肥羊,被船上人调运起来,运抵这巨大的船上。 虽是耻辱傍身,真的坐在一艘巨大的船上,埃恩雷德心里满是震撼。 想想自己的王国,庞大的国家明明坐落于海岛,竟没有一艘像样的船只。 甚至自己年轻时前往法兰克,甚至是前往罗马教廷朝觐,都是乘坐舢板在最近的欧陆海岸停靠,接着便是全程陆路漫步。 他看到维京人有很多船只,自己做着的这艘,航行竟全靠风帆,此小山一样的船竟无一副桨叶! 埃恩雷德毕竟是一个王国的大王,留里克并不想真的取其性命,当然前提是此人会配合自己的决议。 王被捆在主桅杆上,这样此人就能看清大船的构造,感受阿芙洛拉号的魅力。 水手一声悠长的吼声,捆绑大帆的绳索被猛力拉下,大船瞬间扬起巨帆,惊得埃恩雷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左臂的伤口也因情绪紧张立刻渗出鲜血。 他忍受着痛苦昂起头,痛失王冠的他恍若奴隶,这般仰望维京人,不,是罗斯人的巨帆,帆上巨大的蓝色交错条纹,竟让他在惊恐之余迅速萌生一些亲近感。 “那个叫留里克的野蛮人少年,竟把福音书看做宝物?这对角交错的蓝纹,可以变成蓝色十字架么?他们,能有阅览了福音书后就变成主的羔羊?就能停止对我国的劫掠?” 美好的幻想瞬间破灭,埃恩雷德不敢继续想下去。 自己现在的处境与奴隶没啥区别,还是保持绝对沉默,隐忍到自己获释,至于反击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亦不愿去想野蛮的维京人改信他们荒谬的诸神,去接受主的召唤云云。 那些北方的皮克特人,浑身纹着靛蓝图案也敢自称羔羊。 南方的麦西亚、肯特,还有威塞克斯,他们的王都愿意去罗马朝觐,花钱“买”一个教宗的封赏,但他们对共同信仰的王国,手段不比这些野蛮人仁慈。 维京船队恢复航行,少了很多兄弟,获得一大批战利品。 远征到了现在真的值得吗? 当然值得! 巴尔默克的广大年轻男子,碍于极度落后的生产力,就算纳尔维克峡湾足够庞大,也是在养不起两万人之巨的部落。 人们都相信命运,一个战士死在战场,人们的惋惜或许仅仅持续两三天,便收拾好武器奔向另一个战场。 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大家仍保持着斗志,心想着奔向班堡将赎买国王的赎金拿到,每个兄弟都能大发横财! 甚至他们划桨之际已经在热烈探讨自己能分到多少银币,是否能带走一个纯洁女人做老婆。 他们还没有演进到带兵出征的家族首领可以通吃的局面,所谓战利品,家族首领自然天然有大功,他们有权吃最肥美的肉,而剩下的肉则是兄弟们一扫而空。不存在谁吃肉谁只能喝汤的局面。 从林迪斯法恩修道院到班堡所在的沿海小湾,就是走林间的道路,准备好行囊的强壮旅人,最快走上一天就能走过这段旅程。 碍于林间路的弯折,两地陆路距离实际接近四十公里。 本时空的不列颠岛人口仍然稀少,饱经内乱摧残的诺森布里亚情况更糟。这段旅程中,孤独的旅人必须带着武器防备狼的袭击。不过现在的境况,森林狼也只能保持戒备回避。 败逃的诺森布里亚军队,无论是正规的王国战士还是武装农夫,大部分逃亡者丧失了自己的武器,只得在林间找到合适的木棍,以来最拐杖,而来做防身的短矛。 他们仍具有一些战斗力,就是被国王战死、教士被杀、圣地毁灭之事吓破了胆。 他们发疯地直奔班堡而且,奈何丧失了太多的体力,当第一批人陆续抵达班堡的木头城墙下,仍有一群人在森林中艰难挪步。 直到这个死后,蛰伏待机的森林狼,才在夜间针对落单的战士、农夫发动袭击。 这群人的逃亡苦难和维京人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逃亡倒是有一个好处,当溃兵出现之际,等待捷报的班堡之民只觉得天塌地陷。 那名叫约翰的骑兵战士护送着国王的金冠头盔,骑兵们聚成一团,发誓不能让任何他者再玷污国王的金冠。 是陛下的高贵骑兵!他们就在城下! 班堡为数极少的守军立刻放下吊桥,骑兵策马进入。 约翰等人刚刚进城,等待消息的民众顷刻间围过来。 “你们都闪开!我要找王后!王后在哪里?王子埃拉在哪里?”约翰高举着国王的金冠头盔,人们看着这高贵之物,顷刻间便有不详的预感。 这是难以启齿之事,没有人大声嚷嚷自己战败。 须臾,人群让开一条道,感觉大事不妙的王后安娜带着自己懵懂的小儿子,在多名侍女的护送下,颤颤巍巍走近丈夫麾下的高傲骑兵。 见得王后陛下,一众骑兵接连单膝跪地。 唯有约翰,绷着脸极为大胆地抱着那金冠头盔向前走去。 “国王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身上有战斗痕迹!” “国王难道真的……” 约翰自知冒着不敬之罪,可自己没有和兄弟们一同战死,没有救出国王,他甚至一度希望自己事后被判处死刑。 他谢绝回答王后的话,颇为粗鲁地摘下埃拉的绒帽,将代表国王军权的沉重的金冠头盔扣在小王子埃拉的头上。 至此他猛然单膝下跪,虽是仍没有回答王后的质问,现在这悲壮的场景,哪怕王后安娜是单纯的女人,也能判断出国王已经战死。 国王的死讯在班堡伯爵的宅邸被确认,虽说没有拿到国王的尸体,王后对此很有怀疑,但自己儿子已经戴上他父亲的金冠! 作为王的女人,就注定不能有普通农妇该有的悲伤。身为王国的顶级贵族,王后安娜顷刻间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自己的儿子埃拉是诺森布里亚正式的王位继承人! 就算埃恩雷德有多个儿子,另一个埃尔伯特家族也有权竞争诺森布里亚王国的王位(毕竟是两个小王国合并)。现在这些全成了往事云烟,新王就是埃拉! 她还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担任国王高兴,严峻的事态就要逼疯她的头脑,奈何懵懂的埃拉还在询问母亲父王去了哪里? 根本不需要有人散布消息,逃回来的骑兵的身后,一批失神落魄的步兵就开始进城了。这些身体素质不错的步兵,在极度的惊恐下竟逃遁一夜抵达班堡,也算是一个被恐吓逼出来的奇迹。 曾经居民的任何怀疑现在都成了真,情况明显更加恐怖。 修道院被焚毁!圣地被亵渎!爱丁堡那边的消息也确定了,城镇被焚毁! 王国的大军面对兵力雄厚的野蛮人惨败! 那是比皮克特人更恐怖的野蛮人,他们有着铁的脑袋与极为坚硬的盾牌,他们的箭矢能轻易打掉人的脑袋,甚至是战无不胜的王国骑兵都惨败了。 那些吃不饱肚子的狼群,必然是正向班堡杀来! 但国王、班堡伯爵、骑兵队长和全部的精锐战士、掌握圣器的班堡主教和大批年轻教士。他们全都死在那片战场! 班堡实际进入到群龙无首状态,班堡也陷入不可避免的混乱。 入夜,饥饿的溃兵强行打开仓库,拿走麦子开始大快朵颐填饱肚子。 趁着混乱,一批浑水摸鱼的农夫也开始哄抢麦子。 混乱的场面岂是少数的守卫士兵、班堡修道院剩余的几名教士能够终结的。 终于,王国的骑兵再度出马! 那位名叫约翰·斯托克伍德,他救王不利的罪被王后安娜立即赦免。 王国遭遇重大危机,正是主少国疑之际,所谓没有军队扞卫的权力在这混乱的岛屿上完全是空谈。 懵懂的埃拉终于被混乱的常年吓得嗷嗷大哭,金冠的沉重让他难受,奈何自己的母亲勒令他必须头戴此物。 王后紧急册封约翰·斯托克伍德担任临时骑兵队长,带领依旧坚定扞卫国王权势的战士,去将那些混乱制造者压制!尤其是对于那些趁乱破坏抢掠、与野蛮人无异的避难挑明,就按照混入城中的习作那样,发现即斩杀。 也许,自己效忠新王,为已经是太后的王后效力,就是对死去先王的最大忠诚。 三十名骑兵带领一百多名披着锁子甲的步兵战士出现了。他们直奔粮仓,对着仍在抢掠粮食的民众直接冲过去。 马匹撞开抢粮之人,宝剑开始刺杀。 骑兵后面的步兵仍旧不依不饶,哪怕惊慌失措的“抢粮大军”已经在逃窜,追杀仍进行了一阵子。 一场血腥的压制迅速完成,年轻的约翰自觉自己比前任阿斯顿更为优秀。他甚至感谢阿斯顿的战死,给了自己一个发迹的机会。 完全是成功来的太突然,他明明的带着沮丧自责的情绪抵达班堡,这才是半天时间,夜幕中的火焰照明了他的脸,约翰站在大量的尸体中,沾血的脸写满了对权势的渴望。 在这血色中,一位忠君爱国之人,有意亲自去夺了至高权势。 “也许,我还能成为宫相。王后安娜年轻守寡,埃拉小屁孩一个。我能否凭借军权与功绩占有她?是我亲自从埃恩雷德手里接过那顶金盔,它可以戴在的头顶!我可以做国王。以后我掌控了骑兵队,哪个贵族敢不服我?不服者就是被我的铁蹄踩死。” 也许一介骑兵战士不该有这等非分之想,但身为骑兵队长的自己如何不能? 过去的时光,诺森布里亚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大王,王权不知在多少个家族手里易手。 担任国王的前提不就是军权嘛!现在,班堡城里有着先王的家眷,自己就是骑兵队长,这个职位在诺森布里亚,就相当于仅次于国王的第二军权拥有者。 约翰的想法绝非妄想,他的确有成为王的机会。 他立刻聚拢剑刃滴血的兄弟们,向大家晓以利害:“兄弟们!国王埃恩雷德带领我们走入失败,他令王国蒙羞!他是一个暴君!更无力击败野蛮人。现在你们跟着我,推举我做宫相。现在野蛮人的大军就要杀过来了,我们稳定人心武装起来,凭借着这座城,我们杀败敌人。你们推举我做宫相,等打退敌人后,最下等的战士都能做步兵小队长!你们都能成为贵族,都能得到奴仆侍奉。只有我能给予你们这些!请支持我。” 一开始有人怀疑,但随着有大喊着高呼自己支持后,一众战士全都欢呼起来。 毕竟,国王埃恩雷德不可能给注定一辈子做小兵的人发达的机会,所谓人各有命,下贱之人做了王国的战士仍旧是下贱的。 大家刚刚经历九死一生,还有什么畏惧的吗? 约翰·斯托克伍德,一个地方小领主的儿子,在王国实为最低级的贵族。这么一个认为愿意给贫贱的战士出头,兄弟们纷纷铤而走险。 他决定立刻组织城防工作,不过那都是明日白天的事了。 他擦干净沾血的剑,带着十多个志同道合的手下直奔班堡伯爵宅邸,面见太后安娜与新王埃拉。 不过埃拉还没有经过加冕礼,安娜现在的身份仍是王后。 伯爵的宅邸,安娜焦急等待着平定城内混乱的喜讯。 见得自己册封的骑兵队长凯旋,她激动地站起身,顾不得自己的体面迎了上去。 她本以为约翰会自然的单膝跪地行礼,但这人仍旧手握剑柄笔直地站着。 安娜顾不得那么多:“事情解决了吗?我听不到喧闹,看来你成功了。” “的确是成功了。” “哦!真是太好了。”安娜清秀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意,她觉察出情况有些诡异。吊灯柔和的火光下,他看到了约翰以及随行人员眼神中的贪婪。 “现在没有什么事了,你暂且出去。发生了太多的事,我要冷静。我还要去陪陪班堡伯爵夫人。”安娜下了逐客令。 约翰仍无后退之意,他令自己的随从回避,又邀请安娜去厅堂密实密议一事。 安娜心头一怔,突感情况非常复杂,便一改脸色厉声质问:“还有什么事。” 约翰的眼角见自己的活计皆回避,甚至是侍女也感觉到不妙纷纷躲了起来。 他大起胆子伸手袭胸,旋即被愤怒的安娜拿手拨开。 “放肆!” 可约翰毫无停手,这下直接掐着她的脖子,当着年幼埃拉的面,将之拉扯到了那隐秘的侍女更衣室。 油灯被点亮,王后安娜被按在一张矮桌。她在叫骂、在踢腿,奈何裙子仍被约翰拉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痛苦,安娜直接嚎啕大哭…… 约翰完全知道这个安娜的身份,不过是下级贵族之女,因姿色被埃恩雷德看重,因生了男孩而被宠幸。 她仍是年轻的,不过是二十岁出头,正因如此,约翰自诩把握住时机。 约翰一边办事,一边凑到安娜的脸边,对着这痛苦的女人厉声说道:“你的权势全都是先王给的,一个小孩做了王谁会承认?现在我是骑兵队长,我做你的男人,自然会给予你保护。我要做宫相。” 安娜在哭泣中喃喃:“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要做宫相,用不着这种事。你在羞辱我,你还不如杀了我。” “不!我是在保护你。我比你年长,正是年富力强。那个埃恩雷德老头一个,如何能给你做女人的快乐?做我的女人,我来做诺森布里亚的王!我会把埃拉作为亲儿子看待!我会带领班堡的民众打败野蛮人!听着,如果我不站出来,几天之内这座城就会被摧毁,你的儿子会被他们砍掉脑袋,你会被他们抓走,会被剥去袍子刺字,会被捆起来当做肥羊出售。他们可比皮克特人更凶残。” 经过这等恐吓,安娜勾下脑袋。她没有多言,只能认命。 突然,她感觉腹中一股滚烫感,自觉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新王是埃拉,简直是一个笑话。看起来这个约翰·斯托克伍德才是王权最大的威胁,她为死去的丈夫惋惜,防了一生的邻国威胁,今一战败亡在海上蛮族手里,更恐怖的是,王权真正的威胁浮出水面! 威胁不在外,就在内!就在武功赫赫的骑兵队中! 安娜终究是一个懂得妥协的女人,她顾不得自己的仪态立刻双膝跪地,带着祈求的眼神仰望约翰:“我支持你做王,我会嫁给你。只求,你真如承诺的那样,把埃拉当做你的儿子。” 看到这女人那满脸热泪的祈求,约翰直觉神清气爽,一身疲惫荡然无存。 他轻抚安娜的脖子,高傲地说:“当然,我会册封埃拉伯爵。而我与你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太子。” 此刻,安娜的泪水湿润了约翰的手,引得约翰斗志再起。 他拉起安娜直奔寝宫。 已经任命的安娜令儿子埃拉回避后,终究主动的扔掉袍子,服侍自己的新男人,就像服侍先王那样。她是如此的主动、如此的识趣,皆是只求自己与儿子仍能以王国贵族的身份生活下去。 第534章 留里克兵临班堡 约翰从短暂的睡眠中苏醒,他下意识地双手扒拉周边,当扒到软绵绵的存在突然惊醒。 那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的! 清醒过来的约翰在晨光中,凝视着身边女人投来的那楚楚可怜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不过此乃通向个人辉煌的大道,傻瓜才会试图回转。 明明这座宅邸是班堡伯爵的,它成了诺森布里亚王的行宫,而今,一介下级骑士占有了它。 约翰决议自立为王,这个消息蔓延整个军中。 有人充满希望,有人单穿见风使舵观望,也有不少人对此僭越之事大为光火。 甚至这里还有另一种人的存在! 这等人的确是仇恨的,他们并非仇恨约翰对王权的篡夺、对王后的亵渎,他们最大的仇恨非常干脆——凭什么是你。 约翰喜提“篡位者”的骂名,至于这一点他本人已经懒得去考虑。 那些仇恨约翰的人,愤怒不得不压在心里。就算是迎在宅邸门口躬身谄媚之人,他们也必须考虑迫在眉睫的严峻考验。 就算这个约翰是一个混蛋,但整个班堡城再无一个可以整合民众、提针士气以抗击海上蛮族入寇的人物。 就算要对约翰的恶行进行清算,也得等到大家打赢战争。 扪心自问,国王家族的那些破事和凡人有何关系?做僭越者、篡位者会是什么好事? 至少这个约翰也策马压制抢粮乱民之际,干净利落控制了局面。 大批的观望者中立派,根本不关心自己的王叫埃恩雷德还是约翰,他们知道自己必须苟活在城内,直到蛮族兵燹的结束。 城内之民中立派居多,或者说生活的艰苦已经将他们磨练成了温顺的羊。 他们还不知道波澜壮阔的“大维京时代”已经降临,以后的岁月里,如当今这种拖家带口搬到领主修建的防御性堡垒会是一种常态。 相比于一般的乡村领主修建的防备盗匪、野兽的家族宅邸围墙,班堡城的围墙一样是木头建造,只是它范围更大高度更高。 如此就能凭着墙壁扛过野蛮人的进攻? 林迪斯法恩修道院可是石墙!结局依旧是沦陷。 虽然没有正式加冕,法理上可以摄政的王后安娜就在清晨,向着赶到宅邸门口的军民,她坚定忍受着加身的疼痛,宣布约翰成为新的宫相。 宫相约翰当下的责任必须是保住班堡城的民众,必须迫使敌人退兵。 至于一切结束后宫相约翰还能获得哪些权力,王后安娜保持缄默。 民众都注意到一度趾高气昂的王后完全丧失那股气质,人们在窃窃私语,诋毁这个女人的不检点,一有人嘀咕等战争结束,此女当前往修道院做修女以谢罪。更有甚者,就是对约翰篡权怀恨在心的战士,他们自然的认为约翰这小子泥腿子一个,可有本事篡权,必是年轻的王后使出的计谋。 终究班堡的城防工作在清晨开始实施。 约翰站在木墙的城头,下令民众去收集石块搬运到城墙,亦是搬运木块运输至墙上。 大量的陶瓮也被收集起来,里面填入泥土,以此作为沉重的投掷物,伺机砸死可能的爬墙敌人。 班堡毕竟和爱丁堡的战略地位相似,此二城本质都是军事要塞,在此基础上才发展为一个地区的行政中心。城内有着一批箭矢、剑矛的储备,现在约翰毫不犹豫的征召所有十岁到六十岁的男子,无论是稚嫩还是衰老,现在必须全部拿起武器。 幼童和老朽不必真的和敌人厮杀,约翰只希望当危机降临之际,他们可以用武器保护自己。 至于城中的妇孺,尽数被驱赶到一些有人把控的民居。她们实质是被士兵看管起来,以防在战斗中碍事,乃至避免成为无望的战斗牺牲品。 不得不说,约翰有一定的城防智慧,这与他在骑兵队中学到的法兰克式的军事知识有莫大的关系。 一些人开始怀疑那些海上蛮族是否真的要进攻班堡,亦是有人注意到那些从树林里钻出来的人。 入城的骑兵残部和少量步兵只是跑的最快的逃亡者,他们的身后仍有大量战士在逃遁。 疲惫的战士回到了班堡,他们立即得到食物和饮水,不过他们并未得到什么休息的机会,就被约翰强令再度拿起武器。 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有人逃出树林,他们在收获后的光秃秃农田上挪步,最终尽数回城。 约翰得到了三百名疲惫者的支援,想让他们恢复战斗力还需一些时日。这些人回来有一个好,便是打消了城内意志不坚定者对于敌人是否进攻的怀疑。 维京人的船队正本着班堡杀来,这是千真万确的! 午餐时分,有驻守塔楼的士兵惊恐地看到不远处的海湾出现了一片船帆。 “海上的野蛮人来了!”士兵一边大吼,一边拼命敲打警戒的铃铛。 警报的呼唤如同惊雷,碗里煮熟的麦子突然就不香了。 士兵们争先恐后爬上塔楼,约翰本人也登上高处,望着正在逼近的船队百感交集。 约翰自觉用了浑身解数,集合数量稀少的固有守军,收拢在武装溃兵,武装城里的男童和老朽,如此又拼凑出一个兵力高达两千的“大军”。 这样的军队也算大军?其中真正能打仗的不过是三四百人。 而班堡城内的情况异常复杂,这座规模并不大的城镇,其周边所有村庄的民众,赶着数量也不多的家畜全部进城避难。 海上野蛮人来了,城内避难的民众已经达到四千之巨。 敌人已经在登陆了! 城中乱做一团,战士和被征召的男人尽是瑟瑟发抖,女人哭孩子叫,人们在惊恐与不安中等待敌人的攻击。 至少躲在城里的人因为坚固木墙的庇护而安心,他们留在乡下的家里会被登陆的海盗劫掠杀死,唯有这座城市能保住性命。 他们天然的认为木墙的防御能力能救活大家的命,却不知登陆的维京人可是带着攻克修道院石墙时做的云梯,连制作攻城冲车的主要零件也是拆掉打包运输。 当然,留里克这番是有备而来,他并不打算不分皂白登陆即攻城。 船队进入一片小峡湾,海风在此打转,海浪也变得狂暴了些。 阿芙洛拉这样的大船也随波剧烈摇曳,那些长船划桨的战士更是要经常被海水洗脸。 被俘的埃恩雷德已经看到了班堡的那些塔楼,那里真的是安全之地么?维京人会信守诺言,只要自己交了赎金,班堡就能避免毁灭? 但他现在更担心这艘大船被海浪掀翻。 留里克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扶着巨大桅杆俯视断臂之王:“你瞧这片海域,明明可以做一个小港口。看来你的人是真的不懂造船,真的不愿意捕鱼。” 事实的确如此,诺森布里亚王国除了会造一叶扁舟外,制造更大船只的技术早已失传。 “我们即将登陆!诺森布里亚的王!”留里克拍拍此人满是胡须的脸,“我可是罗斯公爵,你是战败的王。被我俘虏并不是有损荣誉的事,我要带你登陆,我会让你回去继续做王,前提是你信守诺言。你,会交出贡品吗?” “我会的。”埃恩雷德毫不犹豫道。 “我不怕你反悔。”说着,留里克面对船艏,只以后背对着王:“那就是班堡吗?一座木头城而已。记住,激怒我的结果,我会让你在满地尸骸中见证这座城的大火。” 埃恩雷德无话可说,他愈发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个小恶魔,再过几年必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诺森布里亚在维京洪流里,不过是一个注定被毁灭、占领、殖民的小角色,偌大的王国将变成各路维京人的殖民地,并永久性的改变此地的人口、语言结构。 留里克无所谓埃恩雷德对自己的态度,他已经在组织人手登陆了。 长船直接踏着大浪冲滩,阿芙洛拉号停在近海处,留里克等人押解着埃恩雷德乘坐一艘长船登陆班堡的海滩。 有时候,附近的村民回到海边的部分岩石台地区捡拾贻贝冲击,至于捕鱼之事,他们更乐意划着小舟在平静的小河打捞。 维京人大军气势汹汹集结完军队,留里克只留下一小撮在之前战斗中受伤,亦或是身体状况欠佳的合计一百人留守登陆场的营地。 其余的六百名战士,以绳索拉着缴获的马拉平板车(打包的零件在海边组装),载着行营的材料,乃至拆下的四座扭力弹弓和全部的公牛投石机直奔班堡而去。 这个时代,六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之于西欧,就是一支强悍的军事力量。 放在法兰克,也只有公爵级别的贵族才有能力迅速拿出这样的一支机动部队。 大军整装前进,大摇大摆的走过海滨的蒿草地以及小片的收割后的麦田,或许步行仅有两公里不到,就抵达了班堡。 敌人兵临城下了!庞大兵力震撼人心! 城墙上的诺森布里亚人手握短矛的手都在颤抖,纵使自己兵力多,那也是看似的人多,实为一旦城破皆为待宰羔羊。 有人向负责防御的刚刚被王后公开册封宫相的约翰建议:“应该派人去一探虚实,我们要探探敌人的态度。如果可以拿出一些钱财让他们离开,兄弟们就不会死。” 本来,对战争一根筋的约翰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防御,他一拍脑门,认为“拿钱消灾”是个好想法。 毕竟人们只会记住谁迫使敌人离开,无论是击败还是花钱消灾,人们只看结果。届时他约翰·斯托克伍德的王权定能得到民众用户,这样就能合法的占有王后安娜,合法的拥有王权。 谁来做这个使者? 当然是谁提议,谁落实! 一个名叫雅克的士兵担任起使节的工作,意见本就是他提出的。为了表示班堡方面对于和平的渴求,两名年轻的教士被迫跟在雅克的身边。 约翰愿意落实花钱消灾的计划,只是他不知道野蛮人的胃口。 班堡伯爵的财产目前相当于被约翰占为己有,他令雅克带上一磅银子,算做一个见面礼。 另一方面,留里克带着大军站在班堡城下。 他眼望这并不高的城墙,自然而然将之与博里霍尔姆堡垒和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石墙做对比。 断臂之王被隐藏起来,留里克侧过脑袋看着被按在地上静坐的埃恩雷德,指着木墙自傲道:“这就是班堡?这算是什么城墙?我们的攻城冲车能迅速制造只要一次撞击城门洞开。” 保罗如实做出翻译,紧接着埃恩雷德大胆请求:“你带我到城下,我让他们将钱财和粮食都拿出来,还有一批年轻的纯洁女人。你们得到了这些就快走吧。” “哦?这就赶我走了。” “这……” 留里克耸耸肩,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一副狂妄模样的嚷嚷:“我喜欢你们的粮食、喜欢你们的银币,也喜欢你们的女人。但是,我更喜欢你们的土地!” “啊!你们……不打算走了?” “一个玩笑。”留里克笑摸埃恩雷德狗头,示意嘻嘻哈哈的兄弟们立刻扎营。 这是玩笑?真的是玩笑?瓦斯荷比的盖格如何忽略自己父亲的开拓新领地教诲,各个家族首领都对土地本身萌生兴趣,甚至是设得兰的卑尔根移民也在评估这片地域开发潜力。 比勇尼和盖格,两人桀骜不驯,他们凑过来指出一次猛攻自可轻易破城。 “你们在教我做事?我是你们的指挥者,到现在还是好好听从我的指挥。” 比勇尼有一点不悦,指着木墙嚷嚷:“我的兄弟!你难道要对这种羊圈般脆弱的木墙谨慎吗?” “我还是要和平的解决此事,我恐吓他们,迫使他们放弃抵抗的念头乖乖交出财物。” “你想怎么做?”盖格及时问道。 “就像我们在修道院附近海岸做的那样。” “又是到处摆篝火?” “当然。也不仅仅如此。”留里克说着便伸手指向这片开阔地:“他们现在能看清我们的全部兵力,不过到了夜里就不行了。我们要在这里点燃篝火,也要在登陆场照做。我还要派遣一点兄弟进入森林里防备敌人投降营地,以及抓捕逃亡的敌人。” “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比勇尼无趣地摇摇头。 “兄弟们,就按我的决议做吧。这是计谋,以后你们巴尔默克人施行远征的时候,面对强敌即可使用这等恐吓战术。正因为我们是盟友,我才告知你们这种罗斯人的战术。” 比勇尼无话可说,又随口撂下一句:“也好。兄弟们休息好了,明日我们恢复完美的精神,就是强攻城市也充满力量。” 人们开始按照留里克的行动办事,那些奉命进入北边的林区部署的人,很快就有意外收获。 确切而言是仍在向班堡逃亡的那些战败溃兵,他们颠沛流离一路终于挨到了城下,竟被守株待兔的野蛮人抓获。 但维京人并未痛下杀手,短时间内有竟有三十多名俘虏被扭动到维京营地。 当这些吓坏了的溃兵战士与武装农夫,在此看到自己的国王时,先是震撼骨髓的讶异,再就是五味杂陈。 时间已经是下午,本该是悠闲的下午,罗斯人已经布置好看似防备松懈、实为暗藏杀机的城下营地。 有维京战士一直盯着班堡那边的动向,北边和南边的树林里也布置了制弓的战士盯梢。 终于,班堡城墙的木门开了一个缝隙,有人扛着诺森布里亚旗帜走出来了。 躺在皮垫子上沐浴下午阳光的留里克立刻被唤醒。 “主人,有情况了!可能是他们的使者。”耶夫洛谨慎说道。 “使者?”留里克立即爬起来,抱怨道:“我经历一个上午的风浪,到现在想歇息一下,现在居然要和敌人的使节交谈?” “这……如果你不想与之多言,我带着兄弟将之斩杀。” “不必。使者来的正好,让被俘的断臂国王和他们聊聊。我们本就缺一个带话的信使,现在问题解决了。” 第535章 谁是王谁是伪王 举着王国旗帜的使者颤颤巍巍地挪步,比他更加紧张的是身后的两名教士。 教士扛着黑色木板做成的十字架,一路步行一路念着经文,以求上帝的保佑。 他们非常担心自己的交涉对方不领情。 那些家伙毕竟是海上来的野蛮人,登陆即要杀戮,但愿给他们一笔钱财就能打发走。至于自己的小命…… 这一刻的使者雅克非常自责于就不该出谋划策,即便是做使者,怎么就该自己亲自前往? 见得三名看似毫无武装的人员逼近营地,对战斗充满渴望的维京人,纷纷从搭建好的窝棚处跳出来,带着各式武器向其逼近。 耶夫洛带着兄弟们奉命先行,他们轻易的控制着到访的使者三人组。 让可疑之人逼近金主,此乃佣兵之耻。 他带着兄弟先是给了使者几拳将之打到,接着将这三人按在地上,仔细检查身上是否有利器。 最终,三位使者被捆住双手,押解着跪在留里克等人的面前。 见得教友竟被揍成熊猫眼、嘴角挂着血,保罗虽以投了维京阵营,他仍未这些家伙的野蛮行径做震撼。 “你傻了?!”留里克随口问及发呆的保罗。 “没有,我很好。” “询问他们,究竟有何企图。” “是!大人。” 保罗当然有着作为叛徒的负罪感,他与三位使者的八目相对,场面对于双方都极为荒诞。 敌人阵营竟有叛变的教士?一个教士竟然背叛自己的信仰,为野蛮人站台? 使者雅克心里暗骂此人必下地狱。 不过使者是带着使命而来,雅克竭力保持着淡定,活像是一台莫得感情的复读机,重复说明宫相约翰的要求。 听得保罗的复述,留里克不仅捏起长出金色绒毛的下巴:“拿出一笔钱来,让我们撤退?他们真的是这么想。保罗,继续问他们到底能拿出多少钱?” 本来,使者雅克对于花钱消灾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想不到这个面色清秀而不失英武的少年崽子、看似野蛮人首领的人物,对于拿走赎金就撤有着极大兴趣。 那么,该拿出去多少赎金合适呢? 宫相约翰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数目,雅克大着胆子,试探性的给出自己认为的一个非常大的数目。 “五千枚银币。你们觉得如何。” “五千枚?区区五十磅?”留里克一度觉得保罗翻译有谬误,他令使者一板一眼说明数字,自己认真地听着这古萨克森语的词汇,确定无误。 “区区五千银币,就想打发我们?”留里克旋即拔出自己的镶嵌宝石的亮白钢剑,剑尖直指使者的鼻子。 “那就一万枚!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数目!” 留里克摇摇头,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模样。他撅起嘴,随即喊道:“把那个高贵的俘虏带过来。” 使者还不知怎么回事,可是不一会,一个身着粗麻衣服的男人被人牵着绳子拉扯过来。 一同来的,还有一只弯折严重的剑柄有红宝石的长剑。 使者雅克当然见过国王埃恩雷德本人,现在的他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整个人张着大嘴,如同犯了疾病浑身抽搐,嗓子呜呜得不知想要说什么。 真正的国王埃恩雷德崔头丧气坐着,他的情绪极为复杂,虽说心里有狠,但自己的愤怒只会引得断臂的伤口渗血。 像是自己这样胳膊遭遇重伤的人,往往三四天时间就会死于发热病,可自己分明得到了更加可怕的待遇,战斗结束已经多日,自己毫无任何的发热迹象,就仿佛这条命得到了上帝的庇护。 既然如此,纵容病魔夺取自己的命不可取。偏偏现在病魔的影子都见不到。 埃恩雷德凝视着班堡的木墙,又凝视着使者的眼睛,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留里克随手抚摸国王的狗头,傲慢地说道:“你的人打算用一万枚银币买和平。这是在鄙视我吗?我本不打算攻城,不过面对这份侮辱……” 埃恩雷德猛然抖了一下脑袋,有昂起头示意:“这里有些蹊跷。没有我的授权,怎么会有人下达这样的命令。” 留里克亦是有些诧异:“很奇怪?你把王冠送到这座城,你的儿子不是已经继任为王?” “不!我儿子只能在约克加冕为王才是合法的。再说我现在还活着,我依旧是诺森布里亚的王。你们……维京人,至少要给我王的礼遇。至少,我与你也是平级。” 埃恩雷德这是对着留里克本人抗议,的确放在西欧的环境下,留里克顶着的“principle”的头衔,和“king”的头衔是平级的。 话音刚落,埃恩雷德就被留里克打了一巴掌。 “战败的王,你在想些什么?也好,班堡的使者就在这里,你正好立即履行约定。” 这份被维京人的连番羞辱,埃恩雷德发誓永生不忘,只要自己能够逃离,自己的子嗣就会拼命去报此大仇,只是现在自己仍需装孙子以苟活。 埃恩雷德突然深沉地问及使者:“快告诉我,城里的情况!” 使者雅克还是张着嘴阿巴阿巴个没完。 “快告诉我情况!”埃恩雷德爆喝一声,他的伤口固然是又在渗血,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使者终于清醒过来,急忙双膝老实跪好,汇报道:“是宫相大人,命令我问询野蛮人拿到多少钱可以离开。” “宫相?!宫相爱德华在约克,我出发时根本没有带他。” “是新的。” “新的?谁任命的?!” “是……”突然间,雅克觉得自己已经陷入宫廷政治的巨大旋涡中,自己若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纵使野蛮人不拿斧头砍自己,事后也得被国王亲自下令绞刑。 见得使者的怯懦,埃恩雷德立刻许诺:“你大胆说,我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放心,事后你会得到一笔钱的赏赐。” “啊!是!是骑士约翰·斯托克伍德。王后大人任命他担任宫相,负责班堡的防御。命令都是他下达的。” “什么?居然是他?!” 随着更详细的询问,埃恩雷德在极度震惊中获悉了城内发生的一系列巨大事件。想想败仗结束才不过两三天,王国内部的判臣就跳了出来! 最大的敌人竟不在国境外,竟在自己的身边! 埃恩雷德捂住殷虹白麻布的左臂,浑身颤抖着低语:“我说你为何如此坚决勤王,竟是觊觎我的王权!安娜,你是一个肮脏的妓女!约翰·斯托克伍德,等解决完这件事,我要将你的家族彻底处决!” 留里克等人一直在旁听,虽说保罗的翻译并不是很准确,众人已经听得大差不差。 王国宫廷的那些破事维京人为何要去在乎? 当然,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作为一个有着如今一双手也数不过来的妻妾的统治者,留里克心疼这个绿帽国王一秒。 留里克即刻与几名家族首领聚在一起,商讨一番面对新局面的新对策。 很有发言权的比勇尼随口嚷嚷:“真是想不到,有人自立为王,这是要和我们抗争到底。留里克,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一个家族首领嚷嚷:“想不到敌人还有血性。他们居然立刻选出一个首领要和我们作战。” “呸!是有人自立为王,一群懦夫居然承认一个野心家做王。” …… 他们七嘴八舌,所言或是对敌人阵营乱局的蔑视,亦有对战斗的警惕。 “你拿个主意吧,留里克。”比勇尼说道。 众人的焦点放在留里克这里,而他的确突然有了新打算。 本来按照计划,埃恩雷德的命令传到班堡城里,他们就按约把财物、粮食和女人交出来,这场维京远征就该宣告结束,兄弟们当满载而归打道回府。 不管否承认,留里克确定自己的确介入到了诺森布里亚王位争夺的乱局里。 班堡的低矮木墙算个啥?攻城冲车能迅速做好,比如明日兄弟们整顿好军阵,冲车对着木墙一撞,接着就是大军破城事情解决。 但是且慢!现在埃恩雷德的王位被一个野心家夺了,如果帮助这个家伙夺回王位,自己就该索要更多财富。 另一方面,使者雅克把他知道的所有消息都说了,其中当然还有大量添油加醋的事情,埃恩雷德这番无心去评判真伪,完全当做都是真的。 比如王后安娜主动和“伪宫相”约翰上床、约翰决议打败野蛮人后回约克加冕为王、约翰有意将埃拉王子贬为奴隶甚至有意杀害、约翰还占有了班堡伯爵的妻子和侍女肆意蹂躏、甚至霸占了班堡修道院的金银器。 雅克本身就是个墙头草,刚刚他还宣誓支持未来的新王约翰,而今面对还活着的大王埃恩雷德,迅速罗织一堆有的没的的罪名往约翰头上安。 埃恩雷德终于在愤怒中占领,他知道事情已经变得非常棘手。 他气势汹汹的模样被留里克的佣兵们下意识理解为行刺,其人被牢牢控制起来。 已经想了一番奇妙对策的留里克,他看得出突然暴怒的埃恩雷德,这怒气肯定是针对一个新目标。 留里克故作一股邪魅的嘲讽:“诺森布里亚的王,让我猜猜!你一定在愤怒,你的王位被你的手下撺掇。” “是!真是气死我了!我的家室,我的财富,还有我的臣民都被那个人篡夺!” “所以呢?”留里克循循善诱地问。 “我要把失去的夺回来!我才是国王!” “是吗?但是班堡里的那个人,他在等待我的回音。我们要得到财富,如果那个家伙打算给予更多,你说,谁是王谁是伪王?” “当然是我!我是诺森布里亚王!我是法兰克人、罗马的圣徒们承认的诺森布里亚的王!” 此人说话非常激动,留里克仍旧摇摇头:“这和我有何关系?我只和出价最高者说话。” 顿时埃恩雷德明白了意思,他急忙说:“帮我夺回王位!我给你们更多的财富!” “是吗?所以,我会看在钱的份儿上帮你夺回王位?” “啊!你……你们还想怎样?” 留里克想了想,其实他想让这个大王立一个城下之盟,比如说割让一片土地作为“维京法区”的,毕竟整个诺森布里亚未来也是丹法区。 这个想法过于超前,自己亲率的巴尔默克维京大军,怎么看都是一支海盗流寇,今年并没有开疆拓土殖民的计划。 但让诺森布里亚非常配合的付出更大代价是必须的。 留里克突然说:“我们必须进城,我会许诺保障投降者的性命。我们要钱财、要麦子,我们并不想抓奴隶。不过,整个班堡城内的年轻纯洁的女人,我们都要带走。” “啊!你们这个举动,与毁灭班堡有何区别?!” 留里克耸耸肩:“看来你仍没有搞明白利害。我问你,是要王权,还是要班堡?” 埃恩雷德本想说全都要,现在真的必须有所取舍。 他正确的选择了王权。 留里克点点头:“聪明的决定。你的士兵到处逃亡,我们已经抓到了一些俘虏。现在情况变了,我打算重新武装你的溃兵。那是你的王权,如果你不去争取,单纯是我们帮助你与佣兵何异?你带着自己的兵去抢夺,你就站在城外,呼吁城里的士兵杀死那个篡位者,之后打开城门。我们拿走所需即会撤退。” 此刻,埃恩雷德自知在没有磨蹭的权力,他只能支持。 夜幕降临了,被俘的国王被解除了全部是束缚,他甚至换上了一件破旧的皮衣。 被收缴的残破的国王宝剑,剑柄的红宝石被挖出后,剑身被锤子打砸至比较平直就换给了他。 埃恩雷德完好的右手握着剑,夜幕之下他看到了一支四十多名溃兵构成的军队。 他们身处维京人的营地,放眼望去篝火连营! 若非身处其中,他会觉得敌人的兵力十分庞大,平心而论,敌人的兵力的确很高、战斗力的确非常强悍。 面对自己的手下,埃恩雷德说不出任何慷慨激昂的话,他随意嚷嚷:“明日,我会带着你们进攻班堡。我要夺回自己的王权,野蛮的维京人许诺不再掳走你们为奴,但愿班堡的守军也不会向我们射箭。” 这一宿,本是藏匿在林中观察的维京战士,他们奉命环绕着整个班堡城点燃篝火。夜幕掩盖了他们的真实兵力,就仿佛一支超过一万人的大军包围了这座小小的城镇。 夜里,陆续又有脚步慢的溃兵被从林中抓获,他们被扭送到埃恩雷德的面前。本以为死路一条的人不可思议的看到了自己的国王,他们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得知明日要遂王攻击班堡。他们当然也用不着知道太多,不过是世间之浮萍,随波逐流罢了。 第536章 班堡陷落难逃 伪王约翰就站在城头,现在的他已经无意再临幸王后安娜,瞧瞧现在的局面吧,信使一去没了下文,野蛮人的篝火之众恍若繁星,整个班堡已经被团团围住。 瞧着架势,他相信敌人拒绝谈判,而且有意在白天攻灭班堡杀死所有人。 仅仅是攻灭班堡?这些野蛮人已经摧毁了爱丁堡,又毁灭林迪斯法恩,现在又是班堡! 突然间,约翰觉得自己几天的举动实在荒唐,就好似启示录里对于末世的描述。所谓恶魔降世毁灭一切,灭亡之前的人们肆意淫乱、到处杀戮。 这不正是班堡这几天发生的事? 看着那些篝火真是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约翰急匆匆下了城墙,挤入已经人满为患的班堡修道院,向着圣象下跪祈祷。 他祈祷上帝饶恕他的罪,祈祷明日可以击败敌人并坚持下去迫使敌人物资耗尽撤离。 至于向约克搬救兵!心虚的约翰自知无权这么做,他的权势并未得到正式承认,而现在的局面,又有谁敢去做信使呢? 城外已经被野蛮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班堡已是孤城。 城里的人们祈祷一个奇迹,守军士兵看到敌人的阵势,对未来的战斗顿时缺乏信心,可他们仍要战斗。 战斗根本不是为了约翰而战,是为了自己的活路。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据传已经死了的国王埃恩雷德,其人换了一种姿态就站在城下那繁密的篝火中。 清晨,浓雾弥漫整个世界。 留里克在湿漉漉中苏醒,在吐槽一番不列颠的气候潮湿外,不得不爬起来。 他凑到最近的篝火处,以火焰烤干浑身的潮湿,又在麦子煮熟前和朋友们聊一聊。 阳光逐渐驱散晨雾,维京军队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两辆手推车并在一起,一些新砍伐的松树干被快速的堆在车上,一辆攻城冲车正在快速建造。 四座扭力弹弓和全部的公牛投石机正做着调试,大概调试好后,便搬运到距离班堡木墙约莫一百米处。接着陆续有人带着石块、标枪之类的投掷物,安置在重武器的旁边。 瞧着阵势,不只是对战的班堡守军,就是巴尔默克人和设得兰人自己,都觉得捞留里克老大改了主意,是要强攻这座城。 吃过麦子的人们自觉充满力量,他们对着木墙狂吼,时而以斧头敲打木盾制造噪音,还有人在乱吹牛角号。 维京人又弄出了很大动静,惊得班堡守军纷纷拿起武器。 城里的约翰开始集结他的士兵,奈何面对一大堆目光呆滞、握矛之手颤动、甚至尿裤的战士,就凭这样的军队即可守赢。 固然被王后安娜册封宫相,明白人都知道这个头衔根本不合法。只不过敌人兵临城下,守军求救无着落,战士们才支持这么一个人物担任指挥者。 至于让兄弟们支持约翰日后真的成为过往,他至少需要明确的大战功。 “战斗就要爆发了。约翰,你记得。只有带着兄弟们打赢,我们才支持你做王。”有骑兵战士不给约翰任何敬意,言辞之直白,背后之意再明白不过。 见约翰一时沉默,又有步兵百夫长嚷嚷:“我们若是战败,所有人必死无疑。如若你在战斗中表现怯懦,一切都完了。” “对!你敢怯懦,我们就……就杀了你!”又有士兵嚷嚷。 情况逐渐变得非常微妙,再度武装起来的溃兵不管心态如何,至少表面上都表现出勇气。 约翰实在也无力说什么斗志昂扬的话,城里还有上千妇孺,虽又有两千军队,真正能战斗的不过区区五百人罢了。 他硬着头皮登上城头,骇人的景象惊得他几乎坠楼。 望着正在逼近的敌人,城墙上那些持弓、持矛的战士,皆在瑟瑟发抖。 维京人的兵力本身不多,但留里克摆出了一个比较宽大的阵型。 远处的海滨登陆地,那里正冒着浓郁的青烟,给予守军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也许这支部队只是一支先锋军,海滨还有大量敌人在吃饭。 巴尔默克维京人被安排着排成单薄的盾墙,他们的身躯护卫着准备就绪的重武器。 留里克从没有放弃过强行攻城,倘若自己的劝降计划失败,那就采取暴力手段。 本身劝降并非他的优选项,甚至即便演变成强攻,此强攻也该有些新花样。 留里克昂首眯眼望着城头上的人,转身对着断臂之王嚷嚷:“现在,你带着你的人去夺取自己的权力。如果你能劝阻守军杀死为王再开城投降,我一定会按照约定。” “好吧!我会的。不过……”埃恩雷德国王顿了顿气;“如果你不按约定,上帝必会惩罚你。” “是吗?也许吧。你现在没得选。” 埃恩雷德的确没得选,他到现在终于有了七十多名疲惫、惊恐的战士。 维京阵线让开一条路,埃恩雷德拿着自己的宝剑,其后战战兢兢的使者雅克举着破烂的王国旗帜,两名教士举着树枝临时捆扎的十字架,约七十名仅持削尖木棒的战士紧随其后。 这哪里是一支军队?更像是一群逃避饥荒的讨饭乞丐。 不过相当多的人,他们的身上还有有着橘色调的衣服,一身已经很破烂的行头仍旧证明自己是王国战士的身份。 这些人跟在埃恩雷德的身后,壮着胆子逼近木墙。 此时此刻,城墙上的守军目睹着城下敌人所展示的奇景,皆在咋舌中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些人,怎么越看越像是我们的人?”约翰在自言自语中愈发感觉不可思议,直到他看到了城下有一独臂的持剑者。 不仅仅的约翰,一批王国的正规战士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个男人!哪怕失去了华丽的服装,甚至失去了一条胳膊,可是那张脸,怎么看都像是国王埃恩雷德! 难道国王还活着?还是单纯是一个酷似国王的男人? 埃恩雷德可没功夫去揣着城上之人的怀疑,他高举着自己的宝剑,高呼道:“我是埃恩雷德!诺森布里亚王!我命令你们打开城门!” 此言一出,城墙之众在震惊中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见状埃恩雷德连续嚷嚷,生怕对方听不明白似的。 他举着剑在城下游走,不停地吼:“快点开门!我是你们的国王!我是埃恩雷德!” 明明都是自己的部下、自己的臣子,他们无动于衷的举动愈发的令埃恩雷德觉得自己被孤立。 惶恐之感于身,他终于持剑举着城头,破口大骂:“约翰!背叛我的约翰!你在撺掇我的王位!诺森布里亚的正义战士,给我诛杀叛逆!打开城门!放心,这些维京人就是我搬来夺回王位的救兵。帮我诛杀伪王,如果是农夫,就免除此生所有的赋税!如果是战士,立刻升官做男爵!” 还别说,埃恩雷德的话出动了许多人的内心。 约翰的确是个篡位者,他心虚之际觉得身边的战士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暧昧,就仿佛自己的人头使他们领取功勋的凭证。 但是且慢,那些野蛮人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刚刚把握住权力,正欲大展宏图之际,岂能再被突然“复活”的国王夺去?如果现在自己怂了,就等于是在等候被清算,结局必是酷刑而死。 约翰横下一条心,拔出剑直指城下的国王,此刻的他确定那断臂者就是埃恩雷德,可惜明明是自己必须要拿命侍奉的贵族,现在必须去死。 他想到一个借口,大吼道:“王国的战士们!我们的国王已经死了!现在城下的魔鬼复活了一具死尸,他在诱骗我们开城,之后所有人会被杀死!” 此言一出,众多迷信之人又受到约翰蛊惑信以为真。 约翰这下直接下达射箭命令:“就算那是国王,也是和魔鬼立下契约。国王出卖了灵魂,又出卖了我们。埃恩雷德是王国的叛徒。弓箭手!放箭!” 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开城之后谁能保证野蛮人不冲进了到处砍杀?守军都清楚城里面的武装情况,班堡看似人多,实则是一小撮战士与一大堆绵羊。 十多名弓箭手没有多想便放箭了。他们集中瞄准埃恩雷德,也算这老小子打了半辈子仗,虽是断了一条胳膊,这躲闪的本事并未丧失。 他翻滚着身子躲过了所有的箭矢,紧握着宝剑急匆匆向维京人的阵营逃窜。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撒丫子逃命,本该是保持威仪的教士,这回索性扔了木条临时扎的十字架狼狈逃窜。 有三个倒霉蛋中箭,两人带着箭伤逃离危险区,最倒霉的那个竟被巧合的一剑封喉当场毙命。 埃恩雷德握着剑柄,弓着身子气喘吁吁地站在留里克面前。 不管他是否承认,显然自己指望一张嘴夺取王位的计划成了泡影。看看现在的局面,如果说这群维京人主要是为了捞取钱粮奴隶,篡位这约翰可是在釜底抽薪。 一旦这么想,眼前的这群野蛮人都不再单纯的野蛮。 留里克木着脸眼望城墙:“发生这种事也在我的预料内。” 悲愤的埃恩雷德一副要捏碎剑柄的气势,他寻思着自己也的确该和野蛮的维京人合作了。“整个班堡都是叛徒!帮我夺回王位,你们可以拿走城中的一切!” 听得,比勇尼、盖格等人全都动了心。 倒是留里克保持着理智,他拍拍埃恩雷德的肩膀:“诺森布里亚王,看来你仍没有弄清局面!我何时许诺必须帮你夺回王位了?不过,现在情况确实变了。” 罢了,他大吼一声:“兄弟们!准备攻城了!记住,任何的抵抗着必须杀死!放弃抵抗者饶一命。” 命令已经发布,维京人这边旋即有了大动作。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和诺森布里亚王磨磨蹭蹭,闹得大军浪费了维京人的机动突袭性。 不过也好,大军休整了一下,现在对一举破城很有信心。 维京人开始了攻城战,这一战,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完全成了一介看客。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令他震撼。 大量手持巨大圆盾的维京战士护着大半个身子,以比较整齐的队伍向木墙缓速逼近。 在其身后则是一些扛着长木梯的人,显然维京人是打算立梯攀爬。 或许攀爬梯子只是多种手段中的非主要的,重头戏就在于那个满载木条的四轮木车,一个势大力沉的车辆一有冲破木门的趋势。 维京人的投射武器发威了!这下埃恩雷德终于明白自己在海滩上遭遇了怎样的打击。 这些就是发射石块的武器?看起来就是绳索和木头的组合物,却能将石块发射到很远的距离? 还有他们奇特的弓。那哪里是什么弓?这世间岂有躺着发射的弓?等等?那弓臂难道还是铁? 曾经的巴尔默克人对攻城战一窍不通,进入不列颠大岛至此,他们在战斗中学习战斗,如今这数百人已然成了攻城战的高手。正所谓活过第一仗的壮丁成了老兵,活过第二仗的老兵直接成了精锐。 这些攻城的巴尔默克人,此战已经是他们的第三场攻城战。 留里克就是将自己指挥罗斯人攻城的那些招数,用在指挥这些人身上。 战斗非常顺利,兵力欠佳、远程武器稀缺的班堡守军,他们妄图用射箭、投掷石块陶瓮的招数阻止敌人攀爬城墙,奈何城墙迅速成了人间地狱。 设得兰人总表现得惜命怕死,他们奉命在后方拼命抛射箭矢施行支援,客观上压制了城头的守军。 公牛投石机无差别地向城内投石,比起砸死敌人,制造恐慌的效果更为致命。 至于扭力弹弓,那就是重型狙击器材,城头的守军战士竟有人在约翰的眼皮子底下,被锥形铸铁弹直接砸飞了整个脑袋。 约翰觉得此乃自己的命运,战败是一场必然,他急匆匆下拉木墙,不料自己的肩膀竟被一支流矢击中。 “啊!”他重重跌在地上,一个狠劲索性拔掉了这支箭。 “见鬼,我的锁甲竟然防不住这个?” 当他仔细看一下箭簇,瞧瞧这长而尖锐的铁箭簇,的确不是本国的箭矢。他突然明白,这箭矢就是野蛮人为破甲而造。 城门虽是插上了门闩,那剧烈的震荡如同是铁锤在敲打他的心脏。 约翰知道一条后门逃跑之路,就算城市四面八方都有敌人的眼目,若是继续留在城里必是死路一条。 王权?占有王后的身体?财富? 算了吧!现在逃命要紧。 他顾不得肩膀的伤,随便找了一块木板扣在头上,冒着箭矢和石块的攻击向那后门逃窜。 殊不知,有些战士一直在盯着约翰的举动。 正当他快到后门之际,十多名王国战士冲了上来,一记闷棍将之夯倒在地。 当约翰被人拽着头发拉起脑袋,在极度痛苦中,他看到了带着小王子埃拉的王后,正木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突然,远处有传开一声轰响。 是大门!攻城冲车把木门撞开,在轰鸣的喊杀声中,高举战斧的维京人冲入城内。 但王后安娜丝毫没有恐惧,她恢复了往日的高傲,抬起靴子直接踩在约翰的头上,将脑袋按在混了屎尿的黑土里:“我已经全都知道了。我的国王已经回来,我已不再委曲求全。你不是宫相,更不是王!现在,我要把你这个篡位者交给国王从处置!” 第537章 留里克对诺森布里亚远征的结局 那些有意反抗者被毫不犹豫的砍杀,那些扔了武器跪地求饶着,大部分被控制起来。 留里克和他的精锐佣兵趾高气昂进城了,国王埃恩雷德和追随他的那一小撮战士,随即以非常微妙的姿态进入班堡。 再临班堡,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埃恩雷德恍若过了整整十年。 几天前,他在这里集结大军斗志昂扬去讨伐海滨的野蛮海盗。 现在的他就是和这群维京海盗实质上组成了联军,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城市。 他急匆匆向留里克呼吁:“让你的人手下留情吧!篡位者会被诛杀,我仍是国王。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会下令去安排,犯不着你们亲自去抢,我会差人送到你的面前。” “当然,你还这么做。我已经安排人手去约束部下了。不过,他们是一群恶狼,我不能很好的控制。” 至此,埃恩雷德无话可说。 好在留里克和巴尔默克人是有备而来,破城而入的巴尔默克维京人,他们本质是一大群北欧渔夫。对于敌人肆意杀戮,他们的确没有什么负罪感,但是把斧头对着尖叫的女人,他们几乎都下不了手。 巴尔默克人满脑子都是抢劫的想法,结果他们发现了大量被关押起来的妇孺。 这些女人全部被驱赶着走在杂乱无章的道路上,接着更多躲起来的人被揪出来。 各个家族首领的确在竭力约束自己的手下,他们都在看兵力最多的比勇尼的手下的举动,既然首领之子比勇尼保持了很大的克制,自己这边纵兵抢掠大有吃独食的举动实在伤和气。 他们暂时没有大肆抢掠财物,而是到处抓捕垂头丧气的人,卸下其全部武装,押解着驱赶向被撞开的正门,继而驱赶到城外一一侦辨。 那些被押到城门处的士兵,赫然看到国王本人就咱在这里,这便纷纷跪下请求国王宽恕自己的罪。 但埃恩雷德已经横下一条心,他已告知留里克自己对班堡内臣民的态度:“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兵将被绞死,被胁迫者当被释放。教士和妇孺则是无罪的。” 杀死拥立伪王的叛乱士兵,这件事留里克并不介意让维京人动手。如果这些人必须死,那就立刻杀死吧! 虽是破城,留里克不打算违背约定而杀死这些放弃抵抗者,一来自己不想做一个人屠恶棍,二来他需要在友军和敌人中间树立自己讲信用的标杆。 攻击诺森布里亚王国这件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此地之未来维京人必将经常光顾,和本地的国王达成某种不是很坏的联络,是为未来的殖民打基础。 一批参与叛乱的王国战士被押到城外,他们被维京人按在草地上,绞刑太磨蹭,这些人纷纷被短矛戳死。 陆续有放弃抵抗的王国战士,如同绵羊般无知地走向末路,被无谓杀死。 对于此事留里克根本没有负罪感,具体而言痛下杀手的可是国王埃恩雷德,落实此事的则是巴尔默克人,和罗斯人并无关系。 大量的妇孺而被驱赶到城外,而那些明显就是被胁迫守城的农夫,以及男童和老头子,全都得到了国王的赦免。 碍于此,巴尔默克人无意对这些家伙亮起斧头浪费胳膊力气。 不久,三十多名维京战士警惕地护送着十多名特别的诺森布里亚出现了! 这些王国战士在护卫一对母子,而一个狼狈受伤之人则被架着胳膊拉走。 埃恩雷德仍旧站在城门口,他要亲眼目睹大批人群走出折扇被撞开的门,要看到叛乱士兵被处决,要看到维京人信守诺言不对平凡人与教士下死手。 他赫然看到了那一小撮走向自己的战士,又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王后那张美丽的脸。 可是,获悉了那些消息,这张脸真是愈发的面目可憎。他恨不得用刀子将这妓女的脸划成龟裂的大地,再将之关进笼子,挂在约克王宫的墙上示众。这些疯狂的想法终究只是想法,他有意听听这肮脏的王后有什么话说。 不过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埃拉完好无损的活着,那暴怒之火顿时灭了一半。 留里克一样站在城门,那么国王夫妇以这等奇妙的姿态见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留里克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作壁上观,只见那面容的确很姣好的王后,见了国王当即单膝跪地,接着哭成一个雷人,爬过去抱住埃恩雷德的脚。 被带了绿帽,埃恩雷德想亲手杀了这个娼妇,当然他身为大王不能这么做。他横起脚猛然一踹,王后安娜被揣倒,不料小王子埃拉跑过来抓住他的腰,呼喊着:“父王,不要这么对母亲。” 看在这正统王位继承人的面子上,埃恩雷德暂收怒气。 惊恐的王国战士适时地抛来一个被打了一闷棍的人,接着全部单膝跪地。 一人直言:“陛下,我们皆犯了死罪,竟然受了这个约翰·斯托克伍德的蛊惑。现在,我们将这个叛逆抓获,请求你宽恕我们。” 伪王竟被活捉了! 埃恩雷德走上前,对着约翰就是一顿猛踩,嘴里更是叫骂:“你这个叛徒!竟然觊觎我王位!你的家族不过是卑微的粪土,居然也想变得高贵!我要杀死你!一点点割掉你的皮肉,直到把你割成一具骷髅……” 国王嚷嚷着谩骂之语宣泄自己的愤怒,留里克作为一介看客,实在懒得介入这场家庭纷争。 终究留里克是看够了,生怕这个暴怒之王把伪王给踩死,这才令耶夫洛带着兄弟把王控制起来。 在这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安娜主动说明自己的罪孽,她的确有所保留,把一切的罪恶都往伪王头上推。本来也是如此,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她身为太后仍享巨大富贵,何必再用力一个新王断了自己亲儿子的继承之路? 一切都是伪王的罪恶! 该如何处置伪王,如何处置王后,埃恩雷德自有想法。 伪王约翰将被公开采取极刑,埃恩雷德甚至询问一番留里克,所谓维京人作为罪大恶极的叛徒当采取怎样的刑法? “最大的刑法……就是从后背划开皮肉,敲断肋骨,整个人吊起来,如同一只滴血的老鹰。” 这清秀少年平静地说,更显得这刑法之恐怖。 “你可知我们王国的处刑法?接着砍去手足,破肚挖心。”埃恩雷德怒气冲冲道。 留里克耸耸肩,这等极刑一股肉联厂肢解家畜的风格,血腥是真的血腥。至于有多少震慑的作用?反正古往今来,反叛的军队都是冒着杀头危险办事,还会在乎失败后的酷刑? “无所谓。”他说,“你倒是真的可以一点点割掉这个伪王的皮肉。或者,你挖个大坑,里面放上大量的蛇。你把伪王扔进去,让蛇将之活活咬死。” “哦?一个妙计啊。就按你说的办!” 埃恩雷德这是无心,还是真的要这么做?留里克的眼神瞟了几眼年幼的埃拉,这懵懂的小王子名字真令他熟悉。埃拉,把拉格纳扔射窝活活咬死的埃拉,就是这个懵懂的小崽子? 也罢,诺森布里亚这地方,需要一个囚徒饱尝蛇窝之刑。 对伪王的刑法得以确定,至于给自己戴绿帽的王后安娜,虽说大概她是委曲求全才这么干,身为国王、身为一个男人,如果这都忍了,那真是威信尽失。 安娜等来了她预料之中的结局。 如果是一般的女子行这等绿帽之事,无论她是被迫还是自愿,当按照古萨克森时代传下来的刑法,即被乱世砸死再扔到池塘或是河里(这有考古发现的证据)。 可她是王后,国王处死王后这件事,一旦出现必是举国震惊不说,各邻国都要发来信件谴责,甚至罗马教廷的谴责信也会送抵。 安娜的结局便是带回约克审判,她必会失去自己的王后之位,将前往约克的女子修道院用余生赎罪。 至于王子埃拉,他仍旧是储君。 因为这件事,埃恩雷德就有了离婚的理由。不过自己失去了左臂,王国领土被野蛮的维京人自由出入,如此奇耻大辱自己现在却必须佯装成一个投降者。他将复仇压在内心,迎娶新妻之类的事统统靠边,他在小心谨慎处理和维京人的关系。 班堡城破,所有被控制起来的人皆是砧板上的鱼肉。 维京大军纷纷入城,为了表示自己合作之诚意,埃恩雷德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以感谢维京人、尤其是感谢维京军领袖留里克帮助自己夺回王位。他应留里克的要求,先是给一些维京人“头目”指认掩藏银币的仓库,又亲自引着留里克抵达班堡粮仓。 那是一片木墙包围的区域,里面尽是一些栅栏式建筑。 这不足为奇,不列颠相对潮湿多雨的气候,需要这等建筑尽量避免粮食受潮。 大量的麻布口袋紧密堆叠,耶夫洛奉命刺上一箭,棕黄的燕麦粒如水流般流出。 随着检查的深入,留里克方知这里还贮藏有大量黑麦。 “粮食总共有多少?”留里克急切地问及国王。 “这……至少十万磅。你们拿走十万磅……” “不!”留里克摇摇手指,“整个仓库,我全都要。” “啊?你们……难道你们的船只真的能装完?不可能吧。你们无力带走。” 不过再看到留里克自信且贪婪的脸,埃恩雷德觉得自己低估了那大船的载重量,这便又换了一副极为谦卑的口气:“至少留下一批粮食,我们的臣民还需要过冬。”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今年,我并不打算侵占你的土地。你满足我们,不出三天我就带兵回北方。事后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约克,反正他们都是你的臣民。” “好……好吧。” 魔鬼的话可信吗?他们真的即将离开? 埃恩雷德心中暗爽,他品味留里克刚刚的话,越是拼读越感觉不是滋味。什么叫做“今年不打算侵占”,难道他们还要卷土重来一次两次,直到占领土地? 如果是这样,诺森布里亚可要赶紧再建立一支军队。 曾经高傲的埃恩雷德和他战力拔群的骑兵队遭遇到大克星,现在的他绝对自己观摩了一下野蛮维京人的“攻城大戏”,自诩对他们有了很关键的了解。基于自己的见闻,在一段时间内也许就能想到应对之策。 留里克发现了粮仓,旋即开始命令手下佣兵,以缴获的木车与驮马,开始装运、运输这些粮食。这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几乎整个粮仓被搬空!一些麦子已经运抵海边,仍有一批载慢粮食的卡车等着天亮后开拔。 这一宿,班堡成了彻头彻尾的维京之城。 人们到处搜刮财宝,各种被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被巴尔默克人拿走。 修道院的金银圣器被洗劫,圣墓又不可避免都被破坏,圣骸又被刨了出来…… 比勇尼收获颇丰,从伯爵仓库里翻出来的满是金银铜货币的皮箱被稀疏搬出。大量的罗马、法兰克银币是这片土地上价值很稳的硬通货,粗略估计一下,银币总量超过二百磅是没问题的。 钱币都是巴尔默克维京人的财产!任何人不能贪墨!钱财搬运到老家后,按照各个家族出兵的比例分配。 但所有的钱财留里克并不主动索要,甚至于他本人并不需要这笔钱。 一切就在于出征时的约定,留里克所谓为了两个部族的盟约,带着异邦的军队打胜仗,所掠财物是卖个人情。 留里克当然不是什么都不要的大好人,他把搜刮的粮食全部占为己有。 钱币算什么?寒冷的冬季如何靠钱币充饥?粮食才是最重要! 尤其是今年梅拉伦湖地区又面临粮食欠收的问题,罗斯部族偏偏还遭遇前所未有的最大规模婴儿潮,身为人们敬佩的“神王”,当然要想方设法给族人们弄到活命的粮食。 这里还有设得兰人的诉求,这些家伙也是主动弄粮食的,那是他们的需求之一。拼命的设得兰岛民什么都缺,尤其是女人,那真是极度匮乏。 在班堡,构成维京军队的三方势力非常和谐的达到了自己的诉求,可悲的自然是班堡的诺森布里亚人。 那些年轻的女孩,乃至是刚刚生育、怀抱婴儿的少妇,尽数被维京人掳走。 附近农庄的民众拖家带口逃入班堡,本来正是躲避野蛮人的疯狂劫掠,结果自己还是被野蛮人掳走。 本来,埃恩雷德很担心自己下令拿出三百个年轻女人“和亲”之举会遭来骂名,现在他完全不用担心了。 埃恩雷德眼里的叛军,正是民众眼里的守城正义之士。他们看到守军战士被野蛮人杀害陷入巨大的惊恐,生怕自己也是这个下场,奈何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只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现在,民众的眼神里充斥着强烈的仇恨。 痛苦的女儿被掳走,父亲无望地干嚎。妻子甚至抱着襁褓的孩子被带走,丈夫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带走三百个女人? 不!维京人一下子掳走了六百多人,所有被控制起来的班堡民众其中的年轻妇孺被全部掳走。 如果一切都按照最初的设想,留里克的确不打算掳掠太多,就按照二百磅银子、十万磅麦子和二百个女人,了结这场劫掠战。 班堡实质是被维京人攻破的,破城之后维京人自然为所欲为。 维京军里没有家室的战士,他们全都分到了一个女人。可怜一些班堡的少女,一夜之间成了女人,不仅如此她们也将以维京人的身份度过余生。不过,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已经没有再继续逗留的理由,已经掠夺大量财富,继续行动的结果,一来船只是真的装不下新掠夺之物,二来天气寒冷后大海也会变得狂暴。 在班堡逗留三天后,留里克下令返航,结束这个夏季的伟大远征。 阿芙洛拉号装了实质五十吨麦子,又在船舱里塞上一百多名被掳的班堡女人,亦有一批缴获铁器。 其他人的长船皆是载着大量的货物,维京人奋力划桨,被捆住手脚的女人呆呆坐着无语凝噎。 一支庞大的船队离开班堡海湾奔向北方。 海上的蛮族离开了? 望着那最大船只的巨大三角帆,埃恩雷德直觉内心悲怆,一阵凉风吹来更显悲怆。 他知道一切只是一个开始,经历了这辈子最为凄惨的“圣母升天大节”,以后的日子,对于自己、对于王国只会更加严峻。那个名为留里克的崽子,现在就具备号令一千个蛮人跟他干的实力,恐怕此子日后要成为海上君主。 “上帝呀!野蛮人拿走了我们的福音书,但愿您的真理可以感化那个蛮族首领留里克,让他变成一位虔诚的圣徒!让他和他的人不要再野蛮了……”出了一声感慨,埃恩雷德再不知说些什么。 第538章 留里克在纳尔维克港 归航,阿芙罗拉号装载她自下水以来最多的货物。 船舱里堆满了粮食,留里克估计这少说也得二十万磅。 她实际载运麦子接近三十万磅,加上其他长船分散运输的部分粮食,京船队干脆是把班堡粮仓的库存搬了个干净。 上百名被俘的女人被迫挤在船舱里,待到夜里,她们又不得不和下来休息的水手共处一舱。 夜里舱内会发生什么,住在船艏休息室的留里克根本无意去管。他只希望带着这支队伍尽快返回纳尔维克港,赶在大海变得狂暴前,最终返回罗斯堡。 这是一场九世纪的大洋远航!航行本身就是对人类勇往直前的赞歌,但对参与航行的个体,航行本身就是遭罪。 这不,当船队顺着南风抵达苏格兰东部海域,大海突然变得狂暴! 船队遭遇了一场八月末的海上风暴,它的规模和威力以千年后的标准并不算什么,之余现在颇为凶险。 满载货物显得极为敦实的阿芙罗拉号,她紧急收了主帆,就留船尾一面小三角帆迎着突入到来的寒冷北风在乌云中前进。她在大浪中上下起伏,却毫无倾覆的趋势。 这艘仿卡拉维尔型的帆船,就在这场风暴中展现了极强的稳定性。 奈何其他的长船真是遭此大罪。 战争中损失了多达二百名战士,船上也增加了四百余被掳的女人。人员变多了,航行的效率反而下降。 合计二十三条长船愣是有五条在海浪中倾覆!又是近二百人落海,非常可悲的是波涛中人们自顾不暇,只能看着自己的部族兄弟喂了鱼,二来直接默默祈求神灵息怒。 整个风暴经历了两天时间,当世界再度恢复风平浪静,茫茫北海上,各艘半死不活的长船齐聚在阿芙洛拉号这里。 再度仰望这艘已经非常熟悉的大船,比勇尼除了感叹还有无奈。 他顺着放下的绳梯攀爬到湿漉漉的甲板,不久所有侥幸活下来的部落齐聚于此。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船队人心惶惶。留里克自己竭力保持淡定,奈何北海的狂暴真不是波罗的海那一汪静水可比拟。 比勇尼随意坐下来感慨:“奥丁震怒了!也许我们当在班堡杀死那个国王献祭。” 此言一出遂有一批人支持。 “杀死那些不列颠人!” “我们本就该设立一个祭坛,至少得杀死一百个奴隶祭祀奥丁!” …… 留里克扣扣耳朵,撅着嘴猛然呵斥,“都别抱怨了!这就是大海,海洋随时都能狂暴。你们以为自己没有敬神遭遇海难,但我的大船毫无损失。” 留里克此言本无他意,比勇尼立刻做出睿智解读,他一拍大腿,“所以,我们必须从罗斯人这里购买大船!不仅是一艘,要多艘。有了大船,以后我们光顾那个诺森布里亚才是真的安全。” “你说的对。”瓦斯荷比的盖格带着沉痛的心情直言,“我们的三条船突然损失一艘,一些兄弟和女人落水,他们都完蛋了。如若有大船,我们平安无事。” 大船!必须有大船! 巴尔默克人最知道大西洋的狂暴,人们对风暴一直有着预期,真的闹得船毁人亡,人们都无奈也强过悲伤。 在留里克要求下,各家族首领互报了各自的损失。结果是惊人恐怖的! 加上整船倾覆和被甩出落水者多达三百人!其中的死者又有半数是远征的战士。 又如设得兰的卑尔根移民,他们实在倒霉。一百个设得兰人掳了近百名女人。这些家伙在战争中几乎就在做后方的射箭支援,纵使一度遭遇骑兵冲击,他们的兵力损失区区十个。 也许他们的欧气以及在战场消耗殆尽,二百人挤在三艘长船,一场风暴后一船沉没,当场便有七十人罹难。 如今的维京船队可不是出征之日那样贫穷且充满野心。他们得到极大满足,满载的货物让他们有了得失之患。 今天,让部族得到一艘或多艘大船,人们达成了强烈共识。 比勇尼作为和罗斯的留里克拜把子的兄弟,他必须顺应部族的高贵者们的诉求,把这笔买船交易落实。 比勇尼心急了,“留里克,我们劫掠一大笔钱。大船一艘二百磅银币,我给你钱,我尽快就要。” 看着众人投来的期盼目光,留里克也无意犹豫。 “这正是我要建议你们的。今年冬季,我的造船工厂仍在建造新船,我会落实那份许诺,最早明年,我会亲自把大船带到你们的港口。” “仅仅一艘?”比勇尼又问。 “怎么?胃口变大了?” “不!明年我打算得到了大船再次进攻诺森布里亚。” “啊?你就这么着急?绵羊刚刚剃毛,你觉得它还能瞬间再长出来一层毛?” 比勇尼摇摇头,“你对他们仁慈了?” “不!”留里克坐正身子,提及一个巴尔默克人不必关心却对罗斯人非常关键的事,“我造大船的目的就是防御丹麦人的进攻。” “丹麦人?在你看来还是问题?” “当然。今年我可要带着你妹妹回罗斯堡。我会穿越丹麦的领地,我不怕战争,就怕没完没了。我必须建立一支不畏风暴的大船构成的海军。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一艘船。” “这……好吧。”比勇尼虽有惋惜,他也不能强求。 虽说船队遭遇海难,活下来的人们还是带有大量物资! 罗斯的留里克真是大好人。缴获的钱币全在稳健的阿芙洛拉号上,他不打算要一枚铜币,所有钱财都是巴尔默克部族的! 兄弟们可以拿着钱跑到卑尔根的集市采购,再等到巴尔默克人自己的大船到货,部族的实力就大大增强了! 人们都在自发乐观起来,冬季冰封的海洋以及丹麦人的海峡控制,根本不能干扰巴尔默克和罗斯的陆路交流。反而冰封的冬季,让两个族**流更快。 比勇尼萌生更多的贸易计划,他直言,“我们冬季仍会组织人手,走那条冰河贸易路线抵达你的艾隆堡,顺便还能抵达罗斯堡。也许我能亲自看到属于我们的大船建造完毕的整个过程。” 留里克自然非常欢迎:“很好,走冰封河道,若是乘坐驯鹿雪橇,从你的港口到我的菲斯克堡营地,可能只需十天时间,这可比海上航行更快。这样,诺伦也不会觉得离故乡太远。” 比勇尼笑了,众人更是哈哈大笑。山脉的东方不再意味着探险,翻山有了极为明确的目的地。罗斯人是共同战斗的盟友,兄弟们自可大胆前往东方赚钱,挤在纳尔维克港忍受局促的日子一去不反了。 当船队抵达设得兰群岛,参与远征的岛民就此完成了他们的航行。 留里克无意在此逗留,船队一路向东! 跨越北海的航行本就充满危机,历史上历次的进攻不列颠的维京船队,一旦遭遇风暴就必是遭遇巨大损失。更有丹麦国王意欲击败威塞克斯收复丹法区的远征计划,一度因船队的全军倾覆而被迫推迟。 终究留里克所率领的船队成功横穿了北海,仗着对这片地区地理知识的了解,留里克直接走最近的航路抵达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近海。 人们沿着海岸线前进,哪怕这样的航行必会与卑尔根人遭遇,哪怕这样势必要在曲折的离岛水道间穿梭多走弯路,为了不会再被可能的风暴沉重打击,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 与卑尔根渔船、商船的遭遇是一个必然。 留里克谢绝任何形式的“海上规矩”,就仿佛那些遭遇的船只是空气,船队自顾自地赶路,哪怕经过了卑尔根所在峡湾入海口的一片离岛,他们再无深入半步。 大量的来自卑尔根地区的渔船看到了一支奇怪的船队。他们像是一支商船大队,也许来自丹麦或是弗兰德斯,那为首的大船没有悬挂任何的旗帜,不过考虑到这么一支大船队的去向,显然他们是去北港的。 等等!一艘拥有三角帆的大船? 两个多月前一则消息就在峡湾的社会传播,后来一些丹麦商人带来了更奇怪的说法。 有一艘东方的大船穿过了丹麦人的关卡,丹麦大首领的船队竟无法拦截。 但那突然出现的船队匆匆而过,它成了卑尔根地区民众新的谈资,除此外好像也再无什么。 最后的返航,巴尔默克维京船队迎着可能是夏季最后一股的温润南风,沿着海岸线快速向东北方向移动。 时间刚刚到了九月,在临近结束之际又遭遇一场小雨后,船队进入了峡湾。 纵使大海又变得有一点狂暴,它已经不再是威胁。 远征的大军回来了! 捕鱼的船只追随这支凯旋之师,逼近的渔民看到那敞篷长船上居然坐着大量女人,不由得亢奋欢呼。 满载货物的阿芙洛拉号,她释放的船锚在海底剐蹭了一段距离,才迫使带有强烈惯性的大船停下来。 至于那些运载俘虏、物资的长船干脆直接奔向各自的领地冲滩。 譬如瓦斯荷比的盖格,纵使损失了很多人,此番远征毕竟是带回一批女人和一批非常关键的生产资料,最为关键的则是“诺森布里亚王国气候不错土地肥沃”的好消息。他仅有的两条长船回到自己所在的庄园,得到家乡人的欢迎。 阿芙洛拉最终停靠在港区里那最大的天然泊位,围上来的小船在其挺稳后迅速开始帮助卸下货物。 强壮的男人看到了大量攀下绳梯的女人,她们面色憔悴精神萎靡,衣着皆素服,人均头戴白巾。 她们都是海那边的布里吞人?看着和卑尔根集市兜售的那些奴隶差别很大。瞧瞧奴隶的容貌发色,倒是和本部族的女人极为相似。 巴尔默克部族大首领,马格努特带着他的亲信们,尤其是自己的小女儿亲自赶来迎接英雄们的凯旋。 被卸下的大量俘虏,以及搬下船的大批铁质兵器,乃至大量装载钱币的皮箱,人员物资陈列咋港湾的土地处,马格努特在狂喜中几乎昏阙。 比勇尼以王者之姿踏步走向父亲,反倒显得船队的指挥官留里克屈居次位。 但留里克并没有什么损失,诺伦一身白布长衫,脖子上挂着那漂亮的巨大多种宝石混合而成的吊坠,她头戴艾丽卡花编织的头冠,急匆匆抛来扑向留里克。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年正是自己的大英雄。 名为艾丽卡的欧石楠开始了花期,巴尔默克的女人们开始以这种花卉妆点自己的美丽,亦是基于传统以浸泡鲜花的清水擦洗身子沐浴长发。 粉白色的花卉配上诺伦的金发,令这少女更加的魅力。她扑在自己怀中,留里克凑过鼻子嗅着她的长发更是心旷神怡。 她在欣喜中直白地问道:“你们一定取得了巨大胜利。” “当然!我带着军队击败了很多强敌,你瞧,这些俘虏、这些物资,尽是你家族的财富。” “那真是太好了。” 诺伦轻轻松开手,在留里克的陪同下走向那些和她年纪相仿的被俘女奴间。她高傲地审视这些少女,同情她们的遭遇?那是完全没有的。 她高傲地扬起精致的下巴,随口边说:“女人!你们都是我们的仆人,这就是你们的命运。好好服侍我们,你们才能摆脱奴隶的命运。” 话从她的嘴里说出,留里克心中一个天真浪漫善良少女的形象已经无了。 但是且慢,她本就是巴尔默克部族里顶级贵族之女,放在欧陆,她就是相当于一国之公主呀。她是养尊处优的高贵之人,说不出这番话才是奇怪。 留里克走上前,轻易的卡着她的后颈,将之轻易的拉到身边随口便说:“她们是奴隶,亦或是战士的妻子,都和你没关系了。诺伦,你该做好一些准备,我要赶在秋季的大海变得狂暴之前返航,几天之内我将离开,我会带你走。” 虽说这是自己的命运,突然阔别故乡,女孩的内心猛地生起一丝凄凉。 她轻叹一声又转身仰视留里克的双眼:“我要只身与你返航?” “这……当然,我不希望你带什么侍女。你应该知道,我是高贵的男人,是被奥丁祝福的圣人。我的家里已经住着一些妻妾,我不会允许你去做最特殊的那一位。” 事实的确是如此,诺伦又轻叹一身:“难道,我真的不能成为你最宠爱的女人?” “至少,你可以为我生下很多孩子。”留里克没有做出回答,也无意做出任何的许诺。 固然是身为帝王必是面临众多妻妾缠身的现实,留里克自知无力照顾她们每个人的心情,可那又怎样?这个时代,身为帝王的女人必须有这等觉悟。 留里克扪心自问,自己面临的一切婚姻都是带有强烈的政治目的,那些嫁与自己的女人,其背后都代表着一方势力,罗斯公国的扩张背后就有着联姻之举带来的稳定性以维持一个强权能继续膨胀。 如果说哪一个女人是真爱?莫过于养鹿人女孩露米娅。但事到如今,露米娅实质上的成了所有仆从于罗斯的养鹿人族群的利益代言人。 她是自己的第一个仆人,是第一个女人,亦要为自己生下第一个孩子。 留里克仍旧搂着诺伦的脖子,做出亲昵的动作给身为首领的马格努特夫妇去看,至于他的内心已然漂回了罗斯堡。 “露米娅,你应该已经有了吧……大祭司后继有人。是男孩就做大将,是女孩就继承大祭司!”留里克当前期望露米娅生下一个女孩从而明正言顺的在未来接手祭祀之职。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留里克再看看诺伦的花冠,瞬间有了主意。 “就叫virika吧。” 他颇为佩服自己的想法,这名字是有着三重意思,一是“鲜花之祭”,二是斯拉夫语的“聪慧之女”,最为重要的第三点,这名字正是对逝去的罗斯老祭司维利亚名号的传承。 第539章 离去与归来 大量战利品流入巴尔默克人的社会,人们为凯旋的英雄欢呼,部族的年轻跃跃欲试,渴望成为下一次远征的参与者。 归来的战士都在诉说着自己在不列颠的遭遇,他们吹捧自己的强力,贬低诺森布里亚的孱弱。他们尤为赞誉当地肥沃的土地与温润的气候,当地人开垦过的农田就好似等待巴尔默克人接受的宝贝。 年轻人憋足了劲想要去探索,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则看明白了这场远征的风险。 掠夺战利品,掳来大批女人,还有对远方土地的了解,得到这些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各种原因死了三百多名年轻人。 纳尔维克峡湾里的巴尔默克人实在太多了! 远航而丧命,死者一定是没有扛过神的考验。 只有懦夫才会因为海难与战斗的风险拒绝对外扩张,年轻人一度因为眼界狭窄找不到了扩张的方向,现在情况已经变化。 比勇尼坐拥巨大声望,他就是巴尔默克人的大英雄,兄弟们追随他,以后都能到不列颠岛发大财,掳来一个两个女人,再生育一大堆孩子,生活逍遥乐无边。 归来,首领马格努特着急所有的家族首领在部族里略显老旧的议事庭探讨此次远征的收货。 年轻人拥护比勇尼的赫赫武功,但这些部族里的贵族头目,都清楚他们胜利的关键在于罗斯的留里克的正确指挥。 他们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下互相吹着彩虹屁,就仿佛这屋子里坐的全都战斗英雄。 终于,比勇尼不可避免的谈及归来之时海难之事。 “基于这件事,我们急需得到一艘大船。”他看着首领父亲的眼,“此事,还需你来定夺?” “我?我的态度就是买,从未犹豫。” 说罢,马格努特首领便撇过头,看一眼侧卧身子枕在留里克腿上的女儿诺伦,直接询问,“买船之事,你们已经商量完了吧。现在我们得到了一大笔钱,便不用再拼命做盐去兑换。” “不,我们的契约仍然有效。” “哦?难道购买罗斯大船,必须限定用盐购买?也许我们的约定可以调整一下。” “这当然是可以的,我又不是固执的人。不过,我们罗斯需要你们的好盐。当你们的钱币用尽,盐就是你们的货币,至少我认可这一点。” 马格努特点点头,他自知无需多言。 他轻叹一声,“留里克,我的孩子。你打算何时返航?” “就在这几天吧,可能两天或是三天。” “这么着急?” “首领大人……” “不!”马格努特带着笑意故作怒气,“你要叫我父亲!我本想留你一段时间,看来是真的不行?” “是的。这一去我们要穿越丹麦人的领地,我回到罗斯堡,恐怕还需航行二十天。父亲,我知道你舍不得诺伦。不过如果我耽搁了时间,大船必为冰海阻挠。我要赶在大海结冰前回家。” 海洋结冰?这是坐拥北欧不冻港的巴尔默克人无法想象的。 女婿留里克大大帮助了所有巴尔默克人,挽留以好好招待尽地主之谊是人之常情,自己错误时间的挽留实在不合适。 马格努特想了想:“那就好好准备一下吧。你们既然要穿越丹麦的领地,就需要更多的战士保卫。这样吧,我给你挑选五十个男人,跟随你的大船去罗斯。” “这……”留里克瞬间想到这建议的背后,正是一个宠溺女儿的老父亲的期许。 “父亲,我不会亏待诺伦。我并不需要她的身边跟着一大堆卫兵,我的罗斯公国强大且安全。” “可她也得有一些侍女。” “这也不必。因为她,将与我的父母住在一起。我的母亲会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你不必担心她过得不好。” 这话说得足够暖心,马格努特还是摇摇头,“我相信你的为人,但是你的船还是要通过丹麦。你来时击沉了他们一百艘渔船,他们难道不会复仇。” “我毫无畏惧。我的大船会轻易撞垮任何敌船。” 马格努特如何被这等乐观言论说服? 他的执拗不得不令留里克好好想想,索性将计就计。 “这样吧。”留里克昂起首,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便说:“我喜欢巴尔默克的年轻人,他们是优秀的战士。我需要扩充自己的佣兵卫队,我要亲自在港口招募五十名有意去罗斯的战士,从此以后他们为我而战,也会护卫你的女儿。” “这个好。”马格努特一拍大腿再无顾虑。 其实对于诺伦,她只身前往罗斯自然是没什么顾虑,这是她作为女人的命运。 归来的第二天,就在阿芙洛拉号泊位附近留里克立下一个招贤榜。 短短一天的功夫,五十名新佣兵就招募完毕了。 此事留里克几乎是委派佣兵队长耶夫洛完成此事,结果颇为卓越。 直到傍晚时分,留里克出现在大船泊位,带着强烈的新鲜感检阅这些新佣兵。 耶夫洛急匆匆跑来汇报:“事情都妥善办完了。” “他们都是最平凡的男人吗?都是有意背井离乡的穷人?” “是的,大人。他们几乎都是渔民,一直在给有船之主帮佣,他们不是什么贵族的手下,这些人除了一身力气一无所有。” 留里克点点头,他再昂首审视这些男人,自觉确为自己所要之兵。 他又问及耶夫洛,“关于我们的待遇问题,跟他们说了吗?” “说了一部分,大家都很高兴。” “那是当然。吃我的穿我的,我还得给他们发钱,甚至还得给他们找女人。” 耶夫洛立刻小声强调,“大人,找女人的事我可没说。” “好吧,我最关注的就是他们的忠诚度。” “我会训练他们。”耶夫洛拍着胸膛强调。 “不,他们需要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 耶夫洛吃了一惊,“大人,你说过今年罗斯不打仗,难道明年了你打算……” “也许吧,不过如果可以,我们仍需一段时间积蓄力量。我们要穿越丹麦控制区,战斗几乎是必然的。现在立刻装备这些人,你迅速训练他们使用扭力弹弓和投石机。还有,他们中会使用弓箭的人立刻给我挑出来。” “遵命!大人,我们何时返航?” “明日休息,我们后日上午返航。” 留里克本意是快点离开,但诺伦毕竟是远嫁罗斯,她的娘家可是要给女儿带上一批嫁妆。 那些嫁妆留里克都看过了,仅就商品价值而言,远不如罗斯生产的“奢侈品”珍贵,但对于这女孩就是倾注了父母的爱。 这些假装里唯有两样乐器最令留里克感兴趣。 十支鹰腿骨做的骨笛,和一只小的牛皮鼓。这些乐器最适合出现在祭祀活动,乐器就是乐器,诺伦的音感是真的不错,有了这些乐器,留里克觉得自己可以拜托她用一个冬季的时间,把自己麾下编号从a到j是是个斯拉夫女仆,全部训成乐师。 临定前一天的下午,峡湾里的海况趋于稳定,就算英雄们凯旋了,获得战利品的终究是少数人。 就在这一天的上午,巴尔默克的祭祀们才分散开来,给部族的男人们举办了高达三十多场婚礼。 参与远征的战士带着新撸到的女人,实则多为十四五岁的诺森布里亚的少女,巴尔默克的新郎拉着痛哭的新娘,在祭司主持下完成了维京式的婚礼。 新娘为她们被掳到野蛮人之国的命运悲叹,最令她们难以接受的,接受了蛮族婚姻等同于背叛了自己的上帝。她们纷纷发现,自己必须向一个蛮族之神发誓,迫于现状真的只能妥协。 祭司们这些日子极为忙碌,他们竟要几天之内去主持四百次婚礼,哪怕仪式被迫变得简约,仍需大量时间操办。 下午他们仍将忙碌。 但港区的人们突然发现,那艘名为阿芙洛拉的罗斯大船突然拔锚起航了。 难道罗斯的留里克要返航了?不会吧!约定之日不是明天么? 一些渔船暂停钓鱼,渔民觉得那大船踏出的大浪充满魅力,他们近距离观摩方知这根本不是离开,而是一场军事演习! 一艘很小的破损严重的渔船,它的结局本该是拖上岸被斧头砍得稀烂,作为船主冬季的木柴。 这烂船被买下,它被安置在海上随波摇曳。 阿芙洛拉号就在其身边游弋,耶夫洛已经在指挥新入伙的兄弟操纵重武器。 “要领已经告诉你们了!瞄准靶船!射击!” 耶夫洛下达命令,左舷的五座扭力弹弓竟有一座拒绝发射? 他急匆匆走去,一把掐住负责拉动卡销的佣兵之脖颈,厉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射击?” 年轻且懵懂的佣兵战士突然懵了,磕巴嘟囔,“大人,我们真的要发射一块铁?” “不然呢?” “铁很珍贵,我们不该浪费。” “就因为这个?这件事你不用管!”说罢,耶夫洛推开此人,亲自抬起扭力弹弓的“鞋子尾巴”轻拉卡销,铸铁弹丸飞射命中渔船。 五枚弹丸里仅有耶夫洛的这一枚命中,那老旧渔船已经开始进水。 他大声嚷嚷:“你们必读听我的命令!我就好比你们的战争酋长,你们的家族首领。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卫罗斯公爵的安全,为他而战!这样你们都能发大财。但是,你们任何一人拒绝执行,甚至是犹豫不决都将遭遇责罚。” 耶夫洛下令将这个犹豫之人捆在主桅,然后令其同乡,持“精神注入棒”,打其小腿十次次,以示惩戒。 耶夫洛也不禁感慨,这些家伙真是用力在用木棍夯同乡之腿。也许皆在竭力表现? “你们都看到了!和平时期,你们犹豫不决会受皮肉之苦,但是到了战场上,任何的犹豫都会丧命!你们所操纵的武器可以击沉敌船,可以打掉敌人的头颅。你们不要觉得铁器非常珍贵。现在,给我继续射击,把那靶子击沉!” 留里克出发之际就准备了大量铸铁弹,他实为有备而来,又在不列颠作战后回收了大部分铸铁弹,方有现在耶夫洛挥霍的机会。 此挥霍也不是打完全部弹丸,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任何的远程武器的使用就是在直接烧钱。 留里克希望新招募的兄弟能一瞬间变成操纵重武器的高手,这显然不现实。 他们必须立即投入训练,一切以实战出发,留里克授权耶夫洛打出五十发铸铁弹,如此每个佣兵战士都能亲自发射一次,区区一个靶船都不够打呢。 就算这些人毫无经验,他们发现这重武器并不难用,不久靶船就被击沉。 海面上炸出大量水花,弹丸终被打干净。 他们的训练吸引了一批渔船观摩,渔民们眼睁睁地看到那无人的靶船硬是在大量水花中逐渐沉没。 人们震惊了,他们无法想象一艘船会被某种武器直接击沉。 终于,返航之日。 诺伦迷迷糊糊中醒来,她睡在铺设皮革松软的地上,随意扒拉手掌,摸到了身边人的脸,她下意识一抓,又薅住了留里克的马尾。 “你别拽我头发。” 诺伦猛地清醒,娇嗔,“你昨晚也压我头发。” “已经天亮了。”留里克迅速坐起,“很快我们就要离开,你……给你父母道别吧。” “终于还是要走了,好吧……” 哪怕是自己的命运,诺伦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闺房。 她与母亲英比约格拥抱,又亲老爹的脸,在家中与两个亲哥哥喝上一杯麦酒。 比约恩看得出妹妹的悲伤,可这并非是真的离别。 “跟着留里克回去,过上几年给我生个侄儿。”比约恩的鼓励反而闹得忧伤的她羞涩。 弗洛基带来了真正的安慰,“妹妹你别担心什么?以后每个冬季,我们都会走冰雪之路去罗斯,你先行去罗斯,大概两个月后我和大哥还会前往。” 诺伦的心情好受很多,便头戴粉红色欧石楠编织的大花冠,走出了自己居住近十一年的家。 当自己登上那以“梦幻极光”命名的阿芙罗拉号,身份就成了罗斯的女人。 留里克搂着诺伦的腰向巴尔默克的朋友们告别。 首领马格努特一家带着对这一对新人的强烈期许,只是这对新人看起来一身稚气,场面实在奇妙。 那些从峡湾各定居点赶来的人们,他们聚集在码头的平地,亦是驾驶船只漂在海上。 各家族的首领亲自来给留里克送行,期待着罗斯的大船再度倒放,不仅留下属于巴尔默克人的大船,以及大量的东方货物。 一场艰苦而梦幻的远航终于进入尾声,恰恰也是极为关键的尾声纵使未来极大可能与丹麦人发生激战,留里克也毫不畏惧。 阿芙罗拉号扬帆起航,她顺着风向曲折地漂向峡湾入海口。再其身后事大量送行的船支,就仿佛阿芙洛拉号再一次率领庞大舰队施行一场远征。 这一次,留里克与他心爱的大船,将作为强力的海上独行侠,以最快路径杀回罗斯堡。 第540章 红龙扼守在厄勒海峡 灰蒙蒙的大海波涛如山,阿芙洛拉扬满全部的风帆借着来自北极的寒风,在浪与浪之间狂飙突进。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预期,留里克根本想不到刚刚出了纳尔维克峡湾区区三天,天气大变风力剧增! 一场北极寒流正在南下,欧洲的秋雨季节也因此到来。 渐渐的,天空开始下雨。虽说完全不必担心冰雪或是冻雨,但阿芙罗拉号地位正在灰蒙蒙的大海上忍受着风寒,船上的人们在被大浪折腾得呕吐之际,还要忍受着寒冷。 甲板上仅有几名水手值班,他们要监控着风帆,防止狂风把主帆吹掉,为了防止坠海,他们的腰间也都捆着缆绳。 留里克与诺伦裹着一张皮毯子,以此安抚着自己女人那几近崩溃的心。 “留里克……我们的船会不会……” “倾覆?怎么可能。这艘船坚不可摧。” “这是真的吗?”诺伦希望倾覆是真的不可能,但这滔天大浪恶劣海况,是她难以想象的。 “当然是真的。这算什么,我们还曾遇到更疯狂的。” 留里克这是在说谎,这是阿芙洛拉号自下水以来遭遇的最危险的境况。 也是拜这狂风大浪所赐,她冒着风帆吹掉、桅杆断裂的风险,以高达二十五节的速度在海上狂飙了几乎整整一天。 对于一般都长船,如此海况必是快速倾覆沉没。 事实证明了仿卡拉维尔型帆船,她的抗风暴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待到再升级为满载排水量达两千吨的盖伦船,只要不是硬闯台风,其他的风浪几乎奈何不了她。 短短一天的时间,阿芙洛拉号跑了平日三天的航程。 海浪终于稍稍息怒,户外的雨也停了下来。 留里克终于再次站到甲板上,望着四周依旧灰蒙蒙的大海,一种迷离感油然而生。 有一种恐惧叫做放眼望去茫茫一片,大船仍在上下起伏,他下意识抬头一看,不禁惊得几乎心脏骤停。 他尖叫道:“怎么回事?我们的主帆竟有破损?水手长!” 须臾,水手们纷纷登上甲班,基于现在的危险情况,留里克是真的着急了。 “快点修理,把帆缝合。” 水手长眉头紧锁:“大人,风帆被大风吹坏一部分。情况还不是太糟,我们等待风浪平息再修不迟。” 的确就凭现在的风帆状况,借风航行仍然没问题。 但是且慢,若是阿芙洛拉号以这样姿态去硬闯丹麦人控制的厄勒海峡是在找死。 “尽快修理!风浪再平息一下你们就上。再给我检查一下主桅的情况。” 水手长又言:“大人,我们修补的材料……” “用舱室内遮盖货物的麻布,实在不行就用皮毯子凑数。” 寒流的冷锋快速冲到欧洲内陆,冷高压带来一连串的降雨。 包括罗斯人控制的艾隆堡在内的整个波罗的海世界都在下雨,再到东欧世界,持续的降雨已经闹得到处是泥潭,而阿尔卑斯山和喀尔巴阡山直接下雪。 留里克根本不知道,他虽然能在灰蒙蒙的世界看到东方的海岸线,却难以确定自己的位置,阿芙洛拉号就以破损的主帆和基本完好的副帆,快速通过卑尔根峡湾外海的那如同城墙一般的离岛群。他没有遭遇任何海上械斗,更是连其他船只都见不到。 经历了整整七天的孤独航行,太阳终于出现了,而世界也变了一番色彩。 人们赶着久违的阳光大量挤在甲班晒太阳,湿漉的衣服被晾晒,水手开始带着工具和材料攀爬桅杆。当一人爬到桅杆之顶,他放眼望去,惊骇的景象不得不迫使他快速下降。 水手急匆匆跑到船长休息室,向休息精神的留里克汇报。 “怎么?总不会是桅杆也有问题了?”留里克随性惊醒,心脏在狂跳。 “不!大人。”水手亦是瞪大眼睛,接着颤抖着脸小出声:“我想这几天我们借着狂风突进,我们已经进入海峡。” “海峡?什么海峡?” “就是那个海峡!我想,前面就是奥斯陆。” “啊!这么快?”留里克猛然站起身,接着跑到甲板。 我睁大眼睛暂且看不出什么,待他等待一会儿,阳光稍微驱散海上的薄雾,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已经在迎着东方太阳航行的阿芙洛拉号,她的北方是漫长海岸线,南方亦是如此! 留里克急忙收敛自己的亢奋,他拍着双手示意所有人注意,也是赶巧,整船的人几乎都在加班透气。 “现在注意!水手立即修船!战士们整理检查武器!我们即将通过巨大海峡,即将通过奥斯陆!我们可能遭遇丹麦人拦截,准备战斗!” “吼吼!”人们发出怒吼。 现在已经不存在什么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的区别,大家都是一条船的兄弟,接下来阿芙洛拉号勇闯新的战场。 至于留里克高呼的奥斯陆这一地名,巴尔默克人比罗斯人更为了解。那些人与卑尔根的联络非常密切,原则上大家都属于挪威这一概念,而非丹麦。但双方几乎没联系,当了留里克新手下的巴尔默克佣兵们,他们心理上自然不想和任何奥斯陆人发生任何不愉快。巧了,留里克也是此意。 现在的奥斯陆人口不过三千人,挪威的核心仍是卑尔根。 留里克知道继续前进,一段时间内不会遇到什么风险,甚至连遭遇丹麦渔船的概率都是低的。 风暴刚刚结束,避风港里的船还没出来。这海峡的宽度非常惊人,就算发现敌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除非是躲不过去,大船再与之一战。 但通过狭窄的厄勒海峡,那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留里克预计一场海战,而作为一方势力,丹麦盟主哈夫根又不是傻子! 十多天之前,从卑尔根归来的丹麦商船都在说明一艘三角风帆大船的消息。那船带着大船队直奔北方,或是直奔纳尔维克。 哈夫根听说过纳尔维克的巴尔默克人,他对极北之悍民缺乏兴趣,倒是对侵入法兰克王国捞钱有了想法,尤其是现在的局面。被驱逐的前盟主哈拉尔克拉克,其侄子在弗兰德斯当了名义的伯爵,此人搞起一个贸易据点,成功引走一些丹麦兄弟。 北方的斯韦阿兰人是很大的威胁,但南方的家伙们,他们的威胁也在与日俱增。 三角风帆的恶魔大船突然成了新问题,在获悉情报后,哈夫根便召集了能迅速赶到他统治核心的领主们,分享了这令人咬牙切齿的事。 当然,各个领主都在声讨那斯韦阿兰人大船的恶毒,在派兵拦截的问题上,领主们全在闪烁其词。 “你们是懦夫吗?畏惧了?我们联手行动,还能让船跑了?他们一定要通过我们的海峡,现在准备我们必胜。” 哈夫根是自信满满,奈何勃艮第岛渔夫惨痛损失证明一件事,硬是和那大船对战是送死! 南方的领主西格德自知公然反对是不行的,且自己的儿子拉格纳,这崽子砍死了斯韦阿兰人的老首领,在整个丹麦可是成了大英雄。 自己若是怂了,可是在给家族荣誉蒙羞,且儿子拉格纳实在太好战了。 年轻人好战是英雄的表现,但西格德老头子一个,他需要为很多事考虑,可以说他固执,也可以说他睿智。 西格德做出明确表态,“我们的地区有大大小小的海峡,条条海峡通海泽比集市。难道我们必须派兵到你罗巴德人的海峡驻守?哈夫根,那是你的领地,我们前往实在不合适。” 哈夫根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占有最大最安全的海峡水道,靠着过路费发大财。若是让其他领主军事力量介入,岂不是后患无穷。一旦这么干,罗巴德部族里的反对者必会站起来,对着自己群起而攻之。 西格德顺势指出一个大家都接受的提案,即分兵驻守。 “兄弟们守卫自己的海峡,防止那大船偷偷逃跑。” 人们都支持这个,哈夫根就只能支持。他是盟主不是国王,如若领主们大规模反对,哈夫根也无力用武力让他们屈服。 其实哈夫根就是在说屁话,多名领主就是不想掺和这倒霉事。被敌人摧毁的是博恩霍尔姆和罗巴德人的船,其他领主毫无损失。 哪个傻子要给哈夫根挡枪?这家伙又不会给补偿。 实际上领主们乐见于哈夫根和他的手下遭遇损失,这样其他领主就能捞到更多利益。最好罗巴德人损失巨大,这样兄弟们日后即可与哈夫根谈判,把厄勒海峡的过路费全部取消。 像是西格德这样的领主,他们希望那北方的大船再暴打一顿哈夫根的船队。 兄弟们也心照不宣,若是大船从自家的海域通过,那就让其过去,自己可不能为了这瘟神而蒙受损失。 “如果我是敌人,我会走哪条水道?我难道真的要寻觅未知的水道,而不是走最顺畅的那一条?”哈夫根想了想终于意识到了那些领主的真正意图,他们令人恼火,但在明面上,哈夫根自知不能采取任何过激的举动,连辱骂驳斥都不可取。 哈夫根有一种预感,随着时间的发酵,他觉得一场宿命之战即将爆发。 住在日德兰半岛最北边的罗巴德部族,那艘大船自由往来让所有部族的勇士蒙羞。 自己妹夫死于失败的拦截,更有近二百个兄弟葬身大海。 大船再现的消息传到丹麦还没有三天,一场风暴降临。大风雨无法阻挠哈夫根的拦截计划,这一次,他决议使用代表自己权势的骄傲之物——巨型长船红龙号! 风雨刚刚结束,哈夫根最信任的亲信将领齐聚他的“宫殿”。 他下达特别的拦截封锁令让所有人吃惊。 没有人提出反对,大家却有大量非常现实的顾虑。 对于他们的顾虑,或者说是所有人的顾虑,哈夫根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战术。 “我要你们集结所有善于射箭者,收集所有的弓矢。我要你们派出最有力气的划桨手,带上你们最好的长船进入海峡备战。 我会出动红龙号,发现那大船主动出击。我会准备一批带钩爪的绳索,当红龙号逼停那大船,勇士抛出钩爪,攀爬后杀死敌船之人。 为了行动的必胜,我们必须派遣大量船只逼停大船。纵使敌人能撞沉一些,就像箭矢能击穿一层皮革,却无力击穿三层四层。我们损失一些船,绝对可以逼停。接着我们大量船只将它包围,胜利就是我们的。 我们俘获它,研究它的建造方法,以后我们罗巴德人就能大量建造这种强力大船。” 不得不说,哈夫根是智商在线之人。俘获、研究、仿造一条龙,这真是一场美梦呢。 本质上说,他的计划与重伤不治的妹夫如出一辙。 妹夫的战败一定是败在出兵太少,如果那大船遭遇“虫群袭击”还能脱身不成? 盟主大人信心百倍,而且此次封锁拦截红龙号罕见的主动出击。就算兄弟们仍有概率在封锁中等上一个寂寞,也是让往来通行的商船见识到红龙号的魅力。 这片海域常见的战斗型长船,左舷右舷各十五人是常态。因为船只的龙骨一般为整根橡木,单根橡木的长度直接决定船只长度。如果可以,长船当然是要造得更大,奈何它的长度总被限制在折合二十米以内 红龙号则是一个意外。 丹麦地区的人们当然会使用拼接龙骨技术,只是碍于技术原因,这样的船只被认为比较脆弱,在恶劣海况中,龙骨拼接之处极有可能断裂。 红龙号永远面临着这个毛病,非常疯狂的是它实在三根橡木拼凑成的龙骨。并非拼接龙骨的船就是脆弱的,实为红龙号这艘敞篷船用的是过于原始的技术。 阿芙洛拉号的船艏也是拼接在龙骨上,然巨大的船肋,交错式安装的板材,乃至榫卯结构拼成的甲板,造船世家霍特拉家族在留里克给出的数学、力学指导下,阿芙洛拉好的力学结构已然非常稳健。那些最近下水、正在建造的大船,依旧奉行这套稳健的力学结构,这才使得她们具备硬闯风浪的本事。 长船,从不是越长越好! 红龙号之名,不仅来自于其船艏狰狞的被朱砂涂红的狰狞蛇首,还在于其身材比例整体显得苗条,犹如一条大海蛇,甚至被好事者描述成模仿尘世巨蟒而造的大船。 这条船足以让左右船舷各七十五人划桨,船只中心的空间少说还能再站上五十人拉弓放箭。 红龙号,如同藏匿在日德兰半岛里的海上妖王,它在罗巴德人的欢呼中,缓速离开自己停泊的母港。 一支宝剑出鞘了!它出鞘就必须见血。 哈夫根站在他的红龙号之船艏,扶着狰狞龙头,气势汹汹奔向厄勒海峡。 他高傲的英姿出现在海峡,尤其是那收束到折合区区四公里的最窄处。 他看到大量缝合、印染本部族图腾徽章的衡帆在海上飘荡,目力所及至少二十艘长船在这里游荡。 难道仅有二十艘?不!还有一批长船在更宽阔的地区有意,一批船停泊岸边随机待命。 海峡中的两座沙洲小岛上也被安插了眼线,随时注意着海面的情况。 哈夫根部下了“天罗地网”,为了拦截、抓住阿芙洛拉号,他可是动员了本部族多达两千健儿直接迎战,所有的丹麦同盟的领主,名义上也在助战。 阿芙洛拉号带给丹麦人的恐惧,促使他们除之而后快。 这一切留里克都有明确的心理预期,大船已经修好了风帆,更是已经顺利通过日德兰半岛的最北部,她正行进在地理上的卡特加特海峡的靠近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海域。她实质上已经航行在丹麦罗巴德部族的实控海域内。 前方愈发危险,夜里航行极为容易触礁,白天航行就必须面临战斗。 取舍之下,留里克决定在横闯厄勒海峡之前抛下锚头。 虽说理论上他犯不着直闯厄勒海峡,可以走南方的防备相当于“理论存在”的大小贝尔特海峡进入波罗的海。 可是,那个维京英雄会逃避自己的宿命之战呢? 留里克颇为清楚,即便他不能给自己的民众带来富足的生活,只要能展示出自己的赫赫武功、捞到战斗荣誉,兄弟们仍然支持这位勇士大王,因为大家需要自己的英雄。 就算留里克知道有安全航行的水道,他仍会选择这条充满危险的、相当于在丹麦盟主头上排泄般恶意侮辱人的水道。非常现实的是,留里克并不清楚大小贝尔特海峡确切位置,与其冒险找出路,还不如走近在眼前的厄勒海峡。 全船战士完全明白前方的风险,留里克已无需再做任何慷慨陈词,兄弟们必是面临大战,战斗之前大家饱餐一顿麦饼,每人喝上一些麦酒壮胆。 明日天一亮,全副武装的兄弟们冲过去,争取接着北风一口气通过整个海峡,奔向宽阔且相对平静的波罗的海。 第541章 留里克是屠龙勇者 被布置在卡特加特海峡中两个沙洲上的眼线,他们注意到了远方漂来一艘大船。 一名头目急忙召集忙着摸鱼的手下:“首领要我们盯住的敌人出现了,我们赶紧上船报信。” 有大胆的青年嚷嚷:“真的要红龙出战吗?咱们兄弟冲过去,如果掳了那艘大船,咱们都是英雄。” “蠢货!如果可以,它早就被俘获了。我们快点走!” 直到阿芙洛拉号愈发的逼近,这些眼线中的大胆者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 一艘长船从看似杳无人烟的沙洲出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发现。 大部分战斗人员已经齐聚甲板,包括留里克也戴上头盔,他亲自操持一把钢臂十字弓站于船艏,督战的同时也要亲自参战。 甚至是诺伦,她出于好奇与勇气也站在甲板上,意欲帮一些忙。 远处突然冒出来的长船预示着一个危险的信号。 留里克眯着眼大声问:“耶夫洛,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一定是侦察者。” “他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给他们的老大报信。” “他们的老大?”留里克想了想,猛然想到一个重要的大人物,不由地兴奋跺脚:“如果丹麦的盟主亲自出战,我们就太幸运了。” 耶夫洛颇为诧异,明明自己的大人原计划的毫不恋战穿过这片海峡。 “大人。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不用和他们打仗。” “的确如此。不过,如若他们的盟主都出现了,你说!我们打还是不打!” “这……如果是为了荣誉。” “不!”留里克摇摇头,“瑞典国王奥列金死了。咱们罗斯法理上也是瑞典的一份子,奥列金被丹麦盟主杀死,我们一旦抓住可以复仇的机会,千万不能放弃。” “啊?就凭我们这一艘船?” “正是。但愿,我能找到那个盟主。” 耶夫洛想劝留里克不要太天真,茫茫大海上出现一艘或是多艘船,如何判定船上某人是身份最高贵者? 耶夫洛又问:“那么,我们如何对付这艘船?如果我们扬满帆,可以追上击沉它。” “那就追!击沉它,抓获几个俘虏问问敌人的情况。” 阿芙洛拉号借助风势,载着超过五十吨的物资,以强大的势能在海上狂奔。她的航速保持在十节上下,相对于一般长船,这速度算是航行的极限,但事实证明了极端状况下,阿芙洛拉号可以在风暴中被狂风吹得跑出二十节的神速。 她在逐渐收束的海峡里狂飙,就算那眼线长船的水手拼命划桨,阿芙洛拉号不可阻挡地冲了上去。 时机已经成熟,耶夫洛大吼一声:“是时候展现你们的能力了!把握好时机发射!” 新招募的巴尔默克佣兵,此番正是人生中的第一场海战。他们居高临下操纵扭力弹弓,待阿芙洛拉号一记顺滑的侧舷对敌,五座弹弓几乎同时发射。 两船的距离区区仅有二十米,长船的划桨手在惊恐中尖叫,他们全都看清了这鬼魅大船上站了一排持弓的人,紧接着就是致命打击。 因为“舌头”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足够近的距离,扭力弹弓把长船砸出四个大洞,船上之人大规模的遭遇箭矢攻击。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将船舷处挂着的圆盾拿起来防御,仅着布衣或是花臂赤膊的这些丹麦人便纷纷中箭。 “停止吧!你们做得很好!”耶夫洛下达挺火命令,初战的巴尔默克佣兵在极度紧张中放下了弓。 一次干净利落的海战,这一幕,头戴铁皮盔的诺伦看得真真切切。 海战居然是这样吗?这就是罗斯人的战斗方式? 诺伦的心脏在狂跳,她急匆匆跑到船艏抓紧丈夫留里克的胳膊,虽无言胜有言。 “你怕了?” “……” “没什么。”留里克平静地看着船舷,“战斗已经开始。敌人有所准备,我们不可能人畜无害地通过。放弃幻想准备战斗。亲爱的,你会拉弓吗?” “我……”诺伦嘟噜着嘴猛然狠下心:“我会。” “给你一把短木弓,一旦开战你就在我身边射箭。听着,我的女人必须是女战士。现在,和你的巴尔默克故乡人一起战斗,然我们都看看巴尔默克首领女儿的风采。” 须臾,一名落水者拽着抛下的绳索上了大船。 就像留里克惯常做的那样,他许诺只要说出一切,不但能活命,还能被释放。 这不,甚至不需要耶夫洛亲自拎着木棍殴打一番,这俘虏又看到落水者尽数被杀死后,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一五一十全都说的。 一船的人皱着眉头听着俘虏的“战争威胁”。 虽说留里克和兄弟们早有心理准备,谁又能想到,丹麦人愣是封锁(名义上)了所有进入波罗的海水道? 尤其是本该最宽最安全的厄勒海峡水道,它成了重点把守之处。丹麦盟主哈夫根和那危险的红龙号就在海峡游弋。 耶夫洛不知该笑还是该悲哀:“大人,战斗果然不可避免。既然他们的盟主等着我们去闯,我们……” “当然是攻击!”留里克摩拳擦掌,眼神里说不尽的战斗渴望。“船艏涂成红色?那艘红龙号是他们的骄傲?盟主哈夫根就在那大船上?!” “舌头”显然是听到了这年轻而高贵的北方领主大人的嘀咕,即刻爬到留里克脚边,祈求道:“哈夫根就在那艘大船上,几个月以来他一直想复仇。你们硬闯海峡,会有五十艘,甚至一百艘船拦截。红龙号必会与你们决斗。” “决斗?好啊!” “大人。”俘虏继续祈求:“我告诉你们真相,现在就把我释放吧。” “释放?当然。”留里克耸耸肩,“等我们打赢了你的盟主,就靠岸将你放走。” “啊!这……” “怎么?”留里克情绪突变,俯首藐视,“你觉得我们会战败?你会变成鱼的饵料?” “啊!不会。你们会胜利。一定会……胜利!” 很明显,这俘虏的内心无法想象自己的罗巴德部族会战败。 留里克懒得多言,他猛然给予耶夫洛一个眼神,又瞟了一眼船艏,最后勒令俘虏站起来。 “行。我现在把你放走。耶夫洛,办事了,你知道的!” “好嘞!大人。” 结果,伴随着一声惨叫和落水声,俘虏被从船艏直接扔出去。俘虏的身躯直接与阿芙洛拉号的龙骨碰撞,落水后的人当场死亡…… 整船的人都知道了真相。接下来,当然是大战红龙! “兄弟们!准备大战了。现在,把我们的旗帜挂在主桅!老战士们,穿上我们的战袍!” “我不要任何的掩饰!我要让敌人知道,与他们交战是罗斯人!” 阿芙洛拉的主桅飘扬起白底交错蓝纹的船桨旗,而这面旗帜相当多的丹麦领主已经知道了其所代表的势力——瑞典人。 如今的罗斯人只属于瑞典的一部分,但去年的战争堪称“西波罗的海大战”,所有势力都被卷入其中,一大批逃入日德兰半岛的哥特兰人,让丹麦人明确记住了那面旗帜。 飘扬的旗帜就是留里克故意的挑衅,大船的魅影更是让半径五海里内的丹麦长船都能看得极为真切。 快到中午的时候,战斗已经不可避免的即将爆发。 阿芙洛拉号已经进入厄勒海峡的入口处!她过分张扬的身姿早被守株待兔的丹麦人发现。 这些日子里,盟主哈夫根勒令红龙待命。他时刻打磨着自己的铁剑,战斗意志从未因时间的推进而变化。 正在斗志昂扬之际,手下人在狂喜中汇报了那所有人都期待的情报。 “真是太好了!”哈夫根拔出自己的长剑,气势汹汹跑上停泊待命的红龙号。 多达二百名战士登上这艘最强大的维京长船,人们喊着号子离开泊地。 在其身后,又是十艘长船跟随。 那巨大的桨叶推动船只前进,鸟瞰而言,普通的龙头长船如同蚰蜒,而红龙号就是一只凶险的红头大蜈蚣。 这支丹麦船队的确非常危险,罗巴德部族组织起了一支本时空北欧的极强船队,如若哈夫根有意南下并漂到塞纳河,法兰克王都会畏惧。 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留里克治下的罗斯人,与整个欧洲,下的可不是一盘棋呀。 这是一场宿命之战,船艏的留里克已经能清晰看到了那突然冒出来的整个船队。 “红龙号?那个最长的船一定就是了。”耶夫洛持剑说道。 留里克以手遮挡正午的阳光,他看清了那如同海蛇般修长的长船,对比别的船只,它的确非常特别。 “这一定是红龙号。啧啧,除了船体很长,划桨手很多,两个桅杆与风帆,这就能称之为强力了?” 耶夫洛好心提醒:“大人,我们的确该有所警惕。” “你的提醒很好。依我看,战斗已经结束了。我们会轻易取胜。哎,真是无趣……” 自己的大人居然在叹息,这年轻且漂亮的少年,竟然会因为胜利取得太容易而失望叹息?!该称赞他勇武自信,还是应该什么都不说? 耶夫洛选择闭嘴,接着保持谨慎贯彻落实自己的职责,即要求手下的佣兵战士们恪守自己的职责,在战斗中完全听从命令办事,对于敌人亦毫不手软。 留里克的确非常失望,想不到被那俘虏吹得法力无边的、丹麦骄傲的红龙号长船,就是这等货色?! 如果说一般的长船相当于一辆小轿车,那么红龙号就是加长林肯。 但阿芙洛拉号这等体态,分明就是一辆重型坦克呀! 随着距离的逐渐逼近,留里克注意到敌人聚集起来的船队正在采取某种战术队形。 本是觉得这无非又是一场快速胜利的留里克,赫然意识到敌人居然在采取“海上钳形攻势”。 “丹麦人是打算包夹我吗?到时给我带来一点威胁。”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留里克下达最简单的战斗命令:“兄弟们!目标那最大的船只!目标红龙号!冲锋!听我命令,击沉红龙!杀死红龙上的所有敌人!杀死丹麦盟主!” 不错,哈夫根与亲信们考虑到那大船的实力,所能想到了最合理的战术就是钳形攻势。 红龙号是中军核心,两翼的大量长船负责包夹。哈夫根相信自己的红龙足够强劲,必能阻止敌人的冲劲。一旦得手,就是虫群围攻,无数钩爪带着战士爬上去,胜利便属于丹麦。 战斗的双方竟有了决斗的默契。 不过还是阿芙洛拉号率先动手。 公牛投石机抛射大量石块,虽是仅有两枚石弹击中了红龙,就造成了一名划桨手脑袋开花暴毙。 突如其来的伤亡让哈夫根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两船的距离还是很远的(约250米)。 所有投石机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甚至是阿芙洛拉号也仅有一次冲锋机会。 真正的武将一骑讨,什么大战三百回合都是荒诞。 留里克看清现在的局面,真正的杀手都是一击定乾坤。 阿芙洛拉正是如此,她现在的排水量已经接近一百吨,实为本时空船只的奇迹。反观红龙号,就是运载了二百人,其总排水量也才三十吨。 阿芙洛拉的青铜球鼻艏若是撞上去,甚至不需要实际发生,按照传统物理学的计算,留里克就已经赢了。 现在,就好比两名重甲骑士的校场对冲比武。丹麦盟主哈夫根的骄傲正被迫在眉睫的威胁瞬间侵蚀干净!这个胆大狂妄站在船艏的男人,就如同站在飞驰卡车前的靓仔。 远远看去那三角风帆的大船也不是很很大,但碰撞即将发生,哈夫根终于明白,自己重伤的妹夫当时究竟在哭诉什么!自己的妹妹居然没有说任何谎言!可怜的哈夫根已经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他就是在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阿芙洛拉号留在水面上的船艏高达四米,她如同一块巨石一般,干脆地与红龙号直接碰撞! 那涂抹朱砂的红色蛇首被直接撞成齑粉。 力量是相对的,阿芙洛拉号也为之剧烈震颤,甲板上的大部分人即便有所准备也因震颤倒地。 留里克拉扯着诺伦,赶紧从甲板上站起。 就在刚刚,因剧烈撞击阿芙洛拉号猛地侧倾,好在船舱里的巨量的麦子导致重心在水线之下,她迅速稳定了船身。 “喂!看看情况!我们的船只是否破损!”留里克大吼。 一名水手急忙跳进船舱,须臾传来闷声的怒吼:“老大!我们坚不可摧!” 留里克大喜,又对着大概晕头转向兄弟们吼道:“战斗!都起来战斗!让红龙号彻底沉没!” 撞击已经结束,实质上阿芙洛拉号已经穿过了丹麦人的防线,留里克完全可以勒令恢复稳定的大船本着波罗的海扬长而去。 红龙号虽受到致命伤,就好似被割断了喉咙的蛮牛,它在挣扎,但距离死亡还有一段时间。 不过,一代枭雄哈夫根,就在刚刚的撞击中,被阿芙洛拉号的球鼻艏撞了一个粉身碎骨! 也许一个高贵的贵族,他的战死也该轰轰烈烈。 就像是狮心王死于一个农夫的十字弓狙击,就像是身披重甲的巴巴罗萨渡河中途坠马活活淹死。 有些高贵者过于大胆,竟不知自己在战场的位置堪称找死。 丹麦盟主哈夫根,卒年三十七岁。 死因,站在自己坐舰红龙号船艏,意欲阻止阿芙洛拉号的突进,被当场撞死。 可留里克如何第一时间知道他亲手杀了丹麦盟主,为了自己另外两个妻子卡洛塔和艾尔拉报了血海深仇呢? 阿芙洛拉号在精悍水手的操作下,顺滑地一个转弯,大船上各种远程武器发射,屠戮着站在逐渐沉没的红龙上的那一堆惶恐又无助的丹麦战士。可怜,这些丹麦人释放了一点箭矢,做了象征性的抵抗,紧接着就面临着奔袭而来的大船的船底碾压。 红龙号毕竟是敞篷的加长版长船,若是传统的北欧跳帮式海战,此船绝对是海上帝王。奈何其船艏整体毁灭,海水快速涌入整艘船,再在留里克授意的补刀下,整艘船沉没…… 其他的长船震惊了!许多丹麦人意识到,自己的首领哈夫根怕是已经战死。现在怎么办?红龙已经死了!那艘海怪一般的大船还在肆意杀戮! 各艘长船作鸟兽散,战斗意志崩溃的他们竭力划桨直奔最近的海岸而去。 似乎一切尘埃落定,红龙沉没于海峡水道。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木块、浮尸,乃至抱着碎木竭力游向海边的人们。 “已经结束了!全都结束了。真如大人你说的,我们一下子就赢了。”耶夫洛气喘吁吁笑道。 留里克点点头,搂着自己情绪激动的诺伦,面对着甲板上的表情各异的手下:“我不知道丹麦盟主是否死了。你们看,他们的骄傲已经变成了木屑,也许这些浮尸中有那个可恶的哈夫根。我们赢了!走吧,我们回罗斯堡!” 战斗从发生到结束,前后仅仅半个小时。 阿芙洛拉继续借着北风前进,到了傍晚时分,狭窄的水道豁然开朗。 留里克,已经回到了波罗的海。 第542章 另一个王也死了 经历过一场短促的激战,前方的海域再无任何危险。 阿芙洛拉号顺利通过厄勒海峡,至于那一地鸡毛以及战斗带来的影响,留里克只能等着事态发酵,放能获悉情报。他不需要亲自去打听。自己安插在丹麦贸易中心海泽比的眼线,会在十月份把大量的情报带回罗斯堡。 时间即将到儒略历的十月,这一时间节点下,罗斯人从东方索贡回来的船队也将抵达远在波的尼亚湾深处的母港。 所有在海外扩展的实力都要季节性地反对老家,留里克有了一点念想,想着可以和己方的船队会和。 进入波罗的海,现在的风向有些多变。 阿芙洛拉号娴熟地吃尽风力,贴着半岛的海岸线一路向北。 固然是航行途中遇到了一些渔船,它们是敌是友已经无关紧要。 北上的航行不会中途暂停,趁着暂时没有降雨的趋势,大船可是要尽快赶路,直到抵达关键的中继站——墓碑岛。 自闯过厄勒海峡后,留里克持续航行长达八天! 一船的人经过了如同黄瓜般细长的厄兰岛,经过已经被梅拉伦移民占有的哥特兰岛的维斯比城,大船一路不停,顺利抵达墓碑岛。 在进入墓碑岛所在的奥兰群岛之前,阿芙洛拉号已经被附近作业的罗斯渔民发现。 罗斯人知道,这片海域从今年起可有三条大船游弋。 来自南方海域的大船,那华丽的巨大三角帆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而桅杆上飘扬的旗帜,完全证明了远航的留里克大人返航了! 意欲靠近的渔船皆挂上罗斯的“船桨旗”,顺利接近阿芙洛拉号,接着为之引路。 “真是太好了!兄弟们!我们终于回来了。登上墓碑岛,我们就是回家。我们全体下船休息,所有人休息两三天我们再走。” 站在船艏的留里克下达了放假的命令,憋在这艘船上,如紧闭在囚笼中的人们为之欢呼。 前方出现一片岛屿,诺伦谨慎地陪在自己男人身边,任凭海风吹拂自己的脸。 男人们都在欢呼,她却因紧张而莫名担忧。 “留里克,前面就是罗斯堡?” “不。是我的一个港口。墓碑岛,埋葬了一些勇敢的战士,他们的英灵庇佑着往来的罗斯人。亲爱的,看看的东方,再看看你的西方!” 诺伦顺着留里克的手指看去,在她的眼里,东方是广袤大海,西方亦是如此。 且慢,那不仅仅是海。而是,巨大的海湾?! 诺伦又不是只会吹笛子编纂曲子的单纯音乐人,她作为巴尔默克首领宠爱的唯一女儿,对于治理一个部族,透过父亲耳听目染也获悉一些知识。她能联想出这片海域的状况,虽说是自己这辈子首次抵达,也意识到留里克所谓的墓碑岛正处在海域中十字路口中心的位置。 罗斯人占有这里,他们在广袤的海域已经占有很大优势。 那么,瑞典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一位访客,正在探索未知的领域。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成了罗斯的女人,自己不是访客,此番就是回家。 阿芙洛拉号顺利停泊在墓碑岛的天然海湾中。她平稳停靠站台,船上抛下缆绳,岸上的民众将之固定。 船舷上挂着“avrora”的字样,就算人们对罗马字母不懂,只要看到这独特形状的纹路,也知道其真实身份。 绳梯放下,大量人员开始下船。 驻守墓碑岛的战士、妇女以及少量幼弱的孩童,惊讶地看到超乎想象数量的男人正陆续下船。 留里克大人居然搂着一个小女,他们有着相同的漂亮金发,正随风摇曳。 人们议论纷纷嗡嗡声一片,皆在讨论这次大人的巴尔默克之行好几个月,显然收获不浅。 因为,明眼人看到了阿芙洛拉号现在表现出的惊人吃水量,大船肚子里必是塞了大量货物。以留里克大人对族人的爱戴,显然这些物资终将惠及所有人。 时隔四个月,留里克终于站在罗斯人的土地上。 他深吸一口家乡的空气,正是秋高气爽,萧瑟感荡然无存,他满脑子都是对外来的期望。 伴随航行的佣兵战士们皆在队长耶夫洛的带领下,进入余留的那些拥有木板的温暖木舍中休息。每个人都能得到温热的花茶水和煮熟的麦子,甚至还会有死了丈夫的寡妇亲自投怀送抱…… 他们发生什么事情留里克懒得多管,如今耶夫洛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只想好好休息的留里克直接领着诺伦,进入到他安置在岛上的宅邸。 在墓碑岛做生意的来自梅拉伦湖的流动商贩,他们划着船而来,这些人皆在使劲揉捏自己的眼睛。 只因他们看到了一艘来自南方的大船,下船的人竟是罗斯的留里克? 噫!那么留在梅拉伦湖里的那艘大船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罗斯人还有两艘大船了? 还是在两年前,墓碑岛不过是被定义为“未来可期”的航海中继站,如今它正变成一座集要塞、贸易据点为一身的海港城市。 或者说奥兰群岛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片岛群必然出现一个贸易据点。 在另一个位面,这个贸易据点名为玛丽港。本位面,留里克治下的罗斯便叫做墓碑岛港。 墓碑岛上的人口因831年战争之事一下子变得复杂。 最尊贵的少年大公莅临墓碑岛,岛上所有德高望重之人齐聚在温暖的议事庭里。 去年夏季,这座木质长屋兄弟们商讨了针对哥特兰人的决战方案。 留里克仍旧坐在公爵大人才能享有的尊贵之座,接受着崇拜者们殷勤目光,倾听他们介绍几个月以来岛上发生的事。 原来,一百多名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拓荒者,分成四十个家庭,他们背离了自己的庄园,跟随者夏季返航的索贡船队抵达墓碑岛。 他们建成了自己的木屋,挖掘出可以直接得到淡水的井,开辟一些田地种植少量能快速成熟的洋葱头,甚至建成了一些木头围栏以备未来饲养更多牲畜。不得不说这些来自有较高一些农业水平社会的斯拉夫移民,他们的建设在一些方面改善了本地罗斯人的居住状况。 所以参与到这场“汇报会议”里的也有斯拉夫人的面孔。 与会的斯拉夫人直接称呼这个岛屿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克”,称呼这就是自己的家。 留里克,他时而操持着诺斯语,时而又是古斯拉夫语。他与所有到访者对答如流,对方皆很满意。 身为公爵的女人,诺伦自然有义务跟在留里克身边倾听这场会议。 “留里克,你在罗斯的地位,远胜我父亲在巴尔默克……” 诺伦保持安静聆听着,她一言不发,殊不知她在场这件事就引得大家的好奇。 在这里,留里克高度赞扬了斯拉夫移民加入罗斯、为罗斯的繁荣而开拓的壮举,也向之保证,在按照规定缴纳农税后,就是被钦定的新罗斯人,男人女人都有义务为罗斯而战,也有权分享战争红利。 在乐呵呵的气氛下,有人问道:“留里克大人,您身边的女人,看来正是您从巴尔默克带回来的新妻妾。” “哦。当然,这位是诺伦,是我的妻子。” 高贵的人会有很多妻妾,就像是神王奥丁有着十多名妻子。罗斯人相信这样的传说,也明白留里克大人就是在仿照神王奥丁办事。 这个名叫诺伦的巴尔默克少女会成为他的正式妻子之一,至于那十名贴身女仆,自然扮演着神王麾下女武神的角色。 又有人笑盈盈提醒:“大人,我们的公爵大人奥托,他的船队也快回来了,或许正在返航的路上。我们的斯佩罗斯号今年担任东方索贡的旗舰呢。” 留里克被提了醒:“什么?我父亲,他不该早就回来了?” “还没有。今年天气偏冷,整个世界的麦子成熟得晚,公爵大人要晚些时间回来。再说了,人人都知道,他为您选定的正妻,今年要随船回来。” “啊?那个斯维特兰娜?” “是的。” “好吧!好吧……”留里克默默吐槽,这实为自己的命运,自己无法逃避妻妾成群的命运,这个冬季自家必会充满女人的叽叽喳喳,必是非常欢乐。 终究是舟车劳顿,留里克不禁伸了个拦腰,随口嚷嚷:“你们给我烧些热水,我要泡在热水里舒爽一番。”说罢,留里克便是捣捣诺伦,女孩顿时因有些羞涩而勾下头。 留里克无意腻歪,又问:“我们的大商人古尔德有消息了吗?他在梅拉伦例行买粮食,情况如何?任务是否已经完成?” 此事顿时有多人回答。 有人嚷嚷得声量最大,“大人,梅拉伦出了一桩大事。” “何事?”留里克伸出双臂示意他人安静,“总不会是麦子歉收,古尔德办事不利?也罢,好在我运回来一船的麦子,情况不至于太糟糕。” “不!大人。古尔德办事很好,他前些天托人带回来消息,就算今年梅拉伦湖区的麦子收获期一如两年前那般糟糕,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各部族打算出售的麦子仍然多达一百万磅,我们度过寒冷的冬季毫无问题。我们的船队还停在梅拉伦等待卖方把麦子以及其他物资全部运抵,他计划十月的第五天出发。” “还不错,超过了我的预期。”留里克欣慰地点点头,能在灾难再搞到这么多麦子,这就是钞能力的体现!至于苦了梅拉伦湖畔的民众,这与罗斯人何干? 一百万磅麦子,足够罗斯人靠着单纯吃麦子度过整个冬季。而罗斯人如今获取麦子的渠道,不仅有诺夫哥罗德方面的供应,亦有今年从诺森布里亚的疯狂掠夺。 或许留守墓碑岛的族人很遗憾今年搞到的麦子少? 留里克昂首表态:“我也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我离开这么久,实际是带领巴尔默克人远征了东方的岛屿,我在不列颠岛掠夺了可能有五十万磅麦子。阿芙洛拉号装满了麦子,就停在港口。你们准备一些钱明日购买吧,还是老规矩,一枚银币兑换十磅。” 听得,在场的人们皆是跳脚欢呼。 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留里克实在迷糊:“你们都安静!至于这样高兴?” 刚刚汇报消息之人,嘻嘻哈哈地说道:“大人,我们不能在梅拉伦集市买到麦子。却有少量商贩在兜售麦子,那价格可是一个银币只能买七磅。” 留里克愣神一下:“哦?市场价变成了这样?” “是的,您给予我们恩惠。” 这的确是恩惠,留里克本不觉得自己做的什么不得了的事,粮仓存在的目的就是储备与调节,国王在丰年大肆屯粮,再在丰年开仓,以优惠价格放粮。王国的稳定在于人心,人心的稳定在于食物的稳定。 无论丰年灾年,几年以来罗斯人从罕有吃麦,变成每年都能大量吃麦,皆在于留里克的一系列政策。人们已经养成习惯,接受了一枚银币兑十磅麦子的官方价格。也许身处罗斯堡的民众不觉得有什么,但处在最前沿的墓碑岛居民,方知麦子价格的波动。 丰年,墓碑岛定居者可以自发去梅拉伦集市买些相对便宜麦子,如今灾年他们做好吃鱼苟命的打算,想不到留里克大人亲自来广施恩惠了。 不过,留里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梅拉伦湖畔的麦子价格可以达到这种高价。如此一来这是细思极恐,莫非古尔德在今年买粮食的问题上吃大亏么?应该不至于吧!那个瑞典的新王卡尔,这个家伙还不会蠢到伤了罗斯人的心吧。卡尔的部族作为梅拉伦第一产粮大户,怎么也得给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 想到这儿,留里克直接问及大王卡尔提供的粮食数量,以及所需的欠款。 提及此人留里克完全想不到,这群家伙脸色突变。 刚刚那位分明是话说一半就被打断了话,现在此人继续大声疾呼:“留里克大人!卡尔!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我没听错?”留里克像是触电,瞬间坐正身子。 “千真万确。” “等等!让我缓缓情绪。”留里克下意识扶着脑袋,他冥思一会儿又抬起头:“那个家伙年富力强,对于女人有着极端的爱好,很多女人被他折腾得哇哇大叫。那个家伙,怕不是与十个二十个妻妾大战之际,像是四月的公羊那般勇猛,最后把自己活活累死?” 大家有猛地笑出声,多人直言留里克大人真是幽默。 也有人直指原因:“大人,卡尔被刺杀了。” “刺杀?何人所为?” “是那些富贵的家族,他们招募战士组建私兵,闯入卡尔的宅邸将他杀死。” “啊!这……比约恩!”留里克猛然想起那个名字,“比约恩,你还是动手了。兄弟们,现在梅拉伦的局势难道一片混乱?” “混乱似乎结束了。名叫比约恩的男人自称梅拉伦部族的新首领,那些富贵家族全部支持他。只是……” “只是什么?” “其他的部族,似乎都不支持比约恩做咱们的大王。” “也就是说,现在瑞典没有王了。”留里克点点头,摸一摸自己满是茸毛的下巴,随口嘀咕:“也许我来做这个王?” 有人听到嘀咕,立即撺掇:“只有咱们罗斯人可以做瑞典的王,如果您做大王,想必所有人都会支持。” 接着,多人又是类似的言论。 难道担任瑞典大王就是大好事?说实话,留里克不想趟这浑水。既然局势很乱、人心复杂,自己公然跳出来怕不是众矢之的,自己在战场真可谓所向睥睨,但若是被阴谋者盯上,天天防备刺客什么的,自己可是受不了。 留里克无意再听手下人汇报什么,这些家伙获悉的消息,恐怕大部分还是道听途说。多个部族的商人划船跑到墓碑岛销售东西,顺便嚷嚷自己所知道的,这里面多少是夸大多少是真实? 留里克想到了一个极佳的办法,即乘着阿芙洛拉号再插到梅拉伦湖一趟。 那个比约恩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当首领了?留里克愿意相信这家伙比卡尔更容易交涉。 不过越是在这种混乱状况下,罗斯人不能自己称王,已不能置身于世外。 既然整个运粮的船队还待在梅拉伦湖等候出发的时机,据悉,新下水的古尔多特号就停泊在古尔德岛。 阿芙洛拉号进入大湖,两艘大船同时出现! 这就是向整个湖区的瑞典人秀肌肉呀,什么内在的综合实力不够直观,两艘“大型战争兵器”同时出现,那魅影胜似千言万语。 留里克有意让比约恩知道,如今的罗斯人比去年还要强大。 出发之日就在后天。明日,还是好好休息一天吧…… 第543章 留里克需要特权 一个清冷的早晨,一个紧张的开始。 虽是打算休息,留里克并非只是和诺伦一起躺着什么事都不做。 三十名建勇划着长船直奔梅拉伦湖内部而去,他们清晨出发全力划桨赶路,竭力保证在傍晚时分抵达古尔德岛报信。 多达折合一万磅的麦子被从阿芙洛拉号卸下,休息舒坦的留里克突击摆出卖粮榷场,仅针对罗斯人销售。 墓碑岛的驻守者们,甚至是那些新晋的斯拉夫移民。他们拿着或多或少的银币甚至是铜币,将麦子买了个干干净净。 即便他们是族人,留里克还没有自大到可以广撒福利的地步。 福利?现在,最大的福利就是保证族人在一个没有外部战争威胁、没有自然灾害的环境下生存发展。 能让他们定期买到粮食已然是莫大福利,他们有钱就买,没钱就想办法去搞,或是默默捞鱼度日。 计划销售的粮食售罄,人们都很快乐。 这一幕看傻了仍滞留岛上的梅拉伦商贩,他们萌生了从留里克手里买粮食再带回梅拉伦销售的二道贩子的想法。然而他们毫无资格,只能在跳脚暗骂的同时,称赞罗斯的首领是个大好人。 不过,突破口可以针对岛上的罗斯人。自己再提高一点收购价,他们应该就会私下交易。事后再带着麦子放到明年春天的播种季,高价卖给那些缺乏种粮的农夫。 小商贩的小九九留里克无心去管,甚至是可能冒出来的粮食交易黑市,他更无心也无力去杜绝。 留里克的脑子满是冲进梅拉伦湖,在见到古尔德、检查物资情况之后,亲自去和新首领比约恩聊聊。 另一方面,那艘一路直奔古尔德岛的长船,一船的建勇壮士怀揣着留里克大人给的一点劳务费,以及为大人办事的自傲,他们几乎划桨整个白天。太阳刚刚落下,他们筋疲力尽抵达古尔德岛,立即向驻守这里即将返程的古尔德本人汇报留里克大人凯旋而归的大好事。 留里克远征的细节信使也不知道,他们简单说明了大人与丹麦人战斗、顺利抵达巴尔默克、迎娶当地首领之女,以及率领巴尔默克人远征不列颠带着大量货物凯旋的事。 “这简直是梦幻。难道任何人在他手下都能变成猛熊,变成狼群?这小子可真是个男人,怕不是帮人打仗是因为看上了人家首领的女儿?” 古尔德心里有杆秤,留里克在他心中的分量更重了。 乘坐大船耀武扬威停靠古尔德岛,阿芙洛拉号与古尔多特号,两艘大船同时出现就是在秀肌肉。 就像是强壮的战士把镶满宝石的宝剑挂在皮带,它有着充分的威慑意义,不过在将剑拔出来之前,剑无法证明自己的锋利。 信使传递了真正重要的消息。 留里克大人要亲自拜访新首领比约恩? 本着自己金主的了解,古尔德估计留里克又要在之前密约的基础上,再向这些得势的大家族们讨要更多利益。 古尔德也立即组织信使,权衡一番后他索性计划亲自登陆梅拉伦集市。 哦不,时代确实变了。 “梅拉伦集市”这一称呼仅仅是约定俗成,随着比约恩被推举为首领,为了消弭旧势力的影响,集市已经更名为“比尔卡”,意为“首领比约恩的港湾”。 又是全新的一天,留里克再登阿芙洛拉号。 他站在栈桥上,认真审视一番那船艏撞角与龙骨上的道道划痕。航行之际这些伤痕无人察觉,现在看来,留里克觉得再让她横冲直撞,怕是很快就得全面大修。 大船扬起三角帆直奔梅拉伦湖而去,她高高飘扬罗斯的旗帜,在经历几乎大半个白天的跋涉,她高傲地进入湖区。 另一方面,古尔德带着高傲登上比尔卡集市。 事到如今卡尔被杀,乱军狂欢般细节了其全部的财富。为了斩草除根,造反的大家族势力不仅杀死了卡尔的全部子嗣,还将他的妻妾尽数杀死。 旧王奥列金万万没想到,他死后仅仅一个冬季,自己呕心沥血的家族势力就被同部族的兄弟们推翻。 各路大家族当然有痛下杀手的理由,所谓一个给部族带来重大人口、财富损失的家族如何有资格继续把持权力? 比约恩成了带头者,他与伙计们做了约定,随在事成之后,淋着染血的战斧瓜分了卡尔的全部家族财富。 田产、粮仓库存、农奴、船只、金银器皿,以及酿麦酒作坊和比尔卡唯一的酒肆,都被这群家伙商议后有了新的归属。 最为最直接的行动策划,比约恩的家族得到了最多的战利品。 农奴和田产基本是平分,比约恩额外得到了酒肆与酿酒作坊和附属的农奴。 之前卡尔的家族针对商人、农夫施行的收税政策,比约恩不但继承了这些,但他做出了重大调整。针对一起起事的多达二十个大家族,不但全部免税,收取的税负也是经由商议进行分享。 一个王被刺,等于部族首领的权势被二十个家族分享,比约恩成了权势被削减的新首领。 这样的权力格局下,比约恩自称瑞典王,同盟的部族是没有一个承认。 平静的梅拉伦湖之下暗流涌动,那些部族首领们的态度实在微妙。卡尔死了,他们不支持也不反对,甚至什么表态都没有。 但比约恩以瑞典王的名义召集同盟部族会盟,破天荒的是一个人都没来。商业贸易仍是继续,同盟部族的首领们简直就是无声的反对! 古尔德能估计到留里克一旦获悉梅拉伦的巨变,一定会做出一些新决策。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带着任务直奔比约恩的宅邸。 罗斯的大商人来了!居然有要事相商。 比约恩急匆匆热情款待这位贵客,无任何客套之语,便迫不及待的采取拉拢之术。 “我要见到你们的首领,我要和罗斯公爵对话。现在我已经成功,罗斯公爵当按密约办事。古尔德,你可要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带回罗斯。” 古尔德故意扣扣自己肥大的耳朵,故作不悦,“几个月以来你一直重复这些话。你希望我们罗斯人支持你,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可有资格做主?” “当然。你要为我报信,事成之后,我会给予罗斯更多的利益。” “利益?是指赠送一些奴隶?此事我仍旧无力做主。” 比约恩轻叹一声,突然想到这位古尔德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他有什么要求吗? “好吧。你所来是何事?” “就如你希望的那样,我的主人留里克即将抵达你的比尔卡。留里克才是真正的罗斯公爵,他与你签订过密约。我来就是告诉你,他将亲自拜访你!” “哇!真是大好事。”比约恩激动得站起身,“他!会根据约定支持我。” “也许吧。大人,我不知道。不过,你知道的,也许你该付出一些代价。” “代价?”比约恩想了想,“我把我的女儿送给他做妻妾?” “这就算了吧。他不缺女人。”古尔德摇摇头。 “哦,也许他并不喜欢。” 古尔德知道比约恩的小女儿,那就是个小孩,也注定无法成为美人。就是作为政治婚姻,如今的梅拉伦何德何能? 古尔德的内心实在鄙夷现在的梅拉伦,就是这个比约恩,为了得到支持简直不择手段,竟然允许了那件事…… 但这个老家伙信仰的只是财富,比尔卡集市出现一个新的神只一个新的信仰,也许那些战士们会恼怒,他是无所谓的。 留里克喜欢得到什么?当然是人口!弄到大量粮食的最终目的,就是让罗斯的人口爆发。 “我给你一个建议。”古尔德平静地说。 “朋友,你说吧。” “你从卡尔家弄到了一批农奴,把这些奴隶作为礼物,全部送给留里克。” “啊这……”比约恩一脸的舍不得。 古尔德不慌不忙,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一位外加大臣。为罗斯捞取利益,正是给自己的家族捞取利益。 古尔德故意保持沉默,突然低沉着嗓音缓缓说:“接受我提出的条件,留里克大人来,他提出的条件你也尽量支持。那些起事的大家族算什么?你们干掉了卡尔,你就不怕自己步入后尘。” 此话说得,突然间比约恩觉得如芒在背浑身发凉。 “难道,你就不想做瑞典真正的王?” 依旧紧张又谨慎的比约恩,再看古尔德这老野猪一般都脸,态度也暧昧起来。 不错,自己一旦得到罗斯公爵本人的支持,一切都稳了!为了得到这个,支付短期的利益,从而得到长期的利益,这笔买卖很合算! 比约恩送走了古尔德,他开始联想。“我该拿出哪些东西买到那小子的支持呢?难道一百个或是二百个农奴就够了?” 古尔德洋洋洒洒离开,回到自己的岛上等着金主大驾光临。 傍晚时分,一艘全新的大船闯入梅拉伦平静的湖面,渔民们看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罗斯人控制的古尔德岛赫然停泊两艘大船。 此时的古尔德岛的泊位已经停满了有待远航的货船,若不是仍有很多货物没有运抵岛上的物流仓库,古尔德早就领着船队回家了。 抵达这座小岛就如同回家一样!留里克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攀着绳梯下船,那些来自巴尔默克的新晋佣兵,他们站在道中巨大的木堡中,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乃至金主大人的实力。 古尔德一身盛装,在二十多名身披蓝纹白袍的武士簇拥下,热情接待自己的主人。 他看到留里克身边还跟着一位漂亮的少女,这就是信使所谓的巴尔默克人的“公主”。 一番客套的寒暄,古尔德将之迎回内堂。 温暖的堂社里,古尔德以烤羊招待自己的大人。 他故意等留里克啃得半饱,自己端着玻璃杯小酌半杯葡萄酒,说起自己知道的事…… “好了!”留里克已经听得七七八八,他打断话,说道:“看来墓碑岛的流言基本都是真的。想不到卡尔居然就这么死了。” “你意外了?”古尔德舔着肥猪般的脸问道。 “意外。也不意外。一个战败的家族还想称王,何德何能?奥丁不再支持他,卡尔要么宣布退出权力核心,要么自杀谢罪。” “你来做瑞典的王?”古尔德又试探着问:“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比约恩自称大王,没有任何一个首领支持他。咱们罗斯已经今非昔比,你年轻有为充满无限可能,你带着兄弟们征服了整个哥特兰岛,你向所有部族证明了实力。” “我就必须做瑞典王么?”留里克的反问闹得古尔德一时语噎。 “为什么?这是一个重大机会。” “呸!区区瑞典王算什么,我可是要做奥古斯都的男人。” “那么,比约恩称王这件事,你……” “当然是支持他!”留里克回答的倒是痛快,不出五秒钟,他又沉下头来嘟囔:“比约恩终于动手了。我两年前有意支持他,至于现在是否继续支持。他需要再支付一些代价。” “代价?钱?奴隶?还是……” “是特权。” “特权?什么特权?” “比如说,上岸开设店铺永不缴税,开辟荒地也不缴税。总之,咱们罗斯人在梅拉伦湖活动,不会给予任何势力一枚铜币。如若我们的人犯了罪行,也该交给我来处置。我们的活动必须是绝对自由的。只有得到这种无限自由,我才支持比约恩。否则,我也不支持他的王位!” 留里克已经清楚自己要讨要什么,即治外法权、经济特权和免税权。有了这些特权,罗斯人就能肆无忌惮的在梅拉伦湖地区倾销商品,能肆意“忽悠”走本地民众,以新罗斯人的身份去遥远地方拓荒。 他这便说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古尔德这便可是听得一知半解。 似乎都是很多关键的特权吧,古尔德只得陪着笑脸,提及:“我实话实话。你抵达大湖的事,我已经知会比约恩了。” “哦?那个男人是何态度?” “他!如果说你急着找他讨要更多好处。那个家伙可是急不可待的希望见到罗斯公爵谈谈承认他做大王的事,他特别提到了和你的密约,盼望着你能落实呢!对了,他还给你准备了一百个农奴作为礼物。这些本是属于卡尔家的奴隶,正好充当咱们新罗斯堡拓荒的人手。” “给我奴隶?我倒是想从梅拉伦部族弄走五百人来给我拓荒。比约恩很务实嘛,我喜欢。” 比约恩竟是这样迫切的态度?既然双方一拍即合,留里克估计自己定能讨要全新的利益。他实在不想也无力费时费力亲自统治瑞典,这片已经政治生态非常成熟的区域,罗斯想要直接稳固统治,就必须摧毁所有的实权贵族,直接统治全部小民。 摧毁全部贵族并非不可能,代价必是罗斯被折腾成重伤,这就得不偿失了。 不能直接统治就继续和地主贵族妥协,代价自然是地基不稳,所谓瑞典王,也不过是名义上的王。 也许针对这片地域,最聪明的手段就是经济掌控。 几年的运作,经济掌控的局面已经成熟,它不会因为一个“至尊者”的暴毙而终结。 “我要明天去见比约恩。听着,古尔德,我要乘坐阿芙洛拉号前往,古尔多特号随行,我们两艘大船停播集市的海边。哦,现在那地方叫比尔卡了?有意思。也好!似乎比约恩有些自大,我们正好炫耀一下罗斯的武力。” “遵命,我会一同前往。” 留里克点点头,“现在,再给我说说你在梅拉伦办事的情况。告诉我,你全年贸易的收支,计划运走各类物资的总量。还有,告诉我卡尔家族被捣毁的全部细节,家族产业的后续被何人瓜分。还有那些拒绝承认比约恩为王的公爵们的态度。” “是。你觉得舟车劳顿没不碍事,我就汇报。” “说吧!这对明天的事很重要。我……”留里克拍拍胸膛,“奥列金死了,卡尔继承的家业崩溃。我至少得瓜分到一些利益,肥肉不能都让那些贪婪的大家族吃掉。” 留里克这番不过是建设性的言论,古尔德听者有意:“大人!那个!如果可以,请你夺回来。” “那是什么?” “那个酒馆,它的归属权在比约恩手里。我们把它拿过来,你可以委托我来经营。这样,咱们可以在集市里最繁华的地段,销售咱们的好酒。这可是暴利。” “就是它了!”留里克猛地拍打大腿,不仅望向天花板垂下来的一圈蜡烛,看着火苗联想起一幅幅美妙的画面。 是啊,这个时代严重缺乏饮料,普通的麦酒就是佳酿,加入啤酒花的麦酒就是极品佳酿,至于极端的蒸馏白酒“燃烧的罗斯伏特加”,那就是阿斯加德才有的仙物。 第544章 留里克奇遇埃斯基尔 新首领比约恩是个好首领吗?梅拉伦的民众并不太在乎。 战争的失利又逢粮食歉收,那些拥有大片田亩的大家族忙着出售麦子,而民众的粮食也被搜刮了一番。 生活还不至于过不下去,但比约恩在收税的力度上,是真的不比卡尔高明到哪里。 古尔德就收购粮食问题向留里克汇报:“我可以小赚,我绝不吃亏。只有我们罗斯是最大的粮食进货商,只有我们有大笔的现金。我和他们商议,一旦今年歉收,收购价仍是一个银币十一磅。” 这其实是一个对赌,如果今年是丰收,根据协议,罗斯人也不能更改收购价。 “今年天气太冷,歉收从播种时就是定居。他们和我对赌,他们有着侥幸心理,事实证明咱们罗斯人预估到了现在的局面,咱们赢了。” 留里克听得这里面怎么有些粮食期货的意味? 且慢,现在船队没有返航主要就是物资没有全部到货的原因。 留里克便问,“我怀疑,有些参与进来的首领反悔了。他们磨磨蹭蹭,似乎不打算把粮食交出来?” “正是。”说起此事古尔德平生一股怒气,立刻谏言,“既然我们两艘大船就在这里,正好威压他们。你带来了六十名战士,我岛上也有超过五十人。再把其他人组织一下,突击在岸上招募一百个缺钱的男人。我们可以轻易组织二百人,去讨要粮食。” “不可,我无意和他们开战。不过此事我可以弹压比约恩,支持他的前提,正是这个男人帮咱们催缴粮食。” 因为这对赌的关键就是梅拉伦部族。即便该部族经历巨大变故,它仍是人口上的庞然大物,显得其他部族都成了小型定居点。 磨磨蹭蹭的家伙们主要就是梅拉伦的那些大家族们,既然如此事情反而好办了。 古尔德的提议留里克考虑了一番,既然打算用两艘船去耀武扬威。那么,为何不组织上百人,披着锁子甲和斗篷、举着旗帜登陆呢? 那些对哥特兰岛大战后的剩余物资,一大批缝着蓝纹的袍子就放在古尔德岛,作为本地驻守者的衣物。 袍子的库存还有不少,它们开始全面装备留里克带来的人。 那些巴尔默克佣兵突然换了一身行头,甚至是诺伦也想不到,自己故乡人衣着完全统一,整齐划一的站在一起,威严之气扑面而来。 如果他们被敌人看到,敌人定会吓得浑身颤抖吧? 留里克真就组织了一百名战士,他们分乘两艘大船等待登陆比尔卡。 约定之日,身经百战的老将阿芙洛拉号与新晋翘楚古尔多特号,湖上作业的渔民赫然看到罗斯的两艘大船直奔自己的集市而去。 他们先是好奇的聚集,又纷纷产生恐惧。 只因他们看到,两艘船的甲板站满了衣着整齐划一的武士!他们怕不是要去进攻梅拉伦部族,洗劫比尔卡! 一支强悍的军队登陆,岸上的民众立即回避,接着趴在房顶墙垛,不安地观摩罗斯人的动向。 “我们登陆了。大人接下来……”古尔德又笑了笑,笑声嘀咕,“你瞧,梅拉伦人几乎没有防备。你要是有意开战,是真的可以一下子拆了比约恩的家。” “不。我不杀人,我只想让梅拉伦看看谁是强者。走吧,我们去集市转一圈。” “好吧,我正好希望你看看比尔卡的新情况。” 昨日的交谈古尔德保留了一些东西,并非他欲盖弥盖,只是觉得如果说出来是对留里克这位“奥丁之子”的不敬。 留里克本也不在意,昨日古尔德提及了那座酒馆。把酒馆的归属权拿到手,成了他的一个目的。 诺伦一身盛装,留里克亦是英气勃发。 身着蓝纹袍子,扎紧皮带挂着战斧和宝剑,留里克的佣兵个个威严骇人。 诺伦带回来的小皮鼓排上了用场,有人敲打这件皮鼓,队伍前行鼓声引得路人侧目。 他们多数举着近三米高的矛,矛头捆着蓝色和白色的布条。在比尔卡集市局促的巷道,这些矛的战斗意义也十分狭窄,它们就是起到仪仗作用。 耶夫洛光荣担任掌旗官,在高举旗帜的同时,紧跟留里克身边。 他们招摇过市引得梅拉伦人在复杂的情绪中窃窃私语。 有人嘀咕,罗斯人今年的生意没做完,罗斯人打算再买些东西…… 明眼人看得出,罗斯人就是在耀武扬威,他们怕是什么贸易都不做了,就是向杀了卡尔的那些大家族展示实力,就是在震慑比约恩。 留里克的确无意关注巷道两边商贩兜售的那些瓶瓶罐罐,甚至是被绳索捆着脖子的待售奴隶,他也没了兴趣。 留里克想直奔酒馆踩点,故地重游的他十分希望今年就成为酒馆的老板。 恍惚间,他突然看到一座正在建造的木头建筑。 一般建设的长屋有何特别的? 不!它不普通! 它有一个木质的尖顶,虽是正在建设,可它尖顶之上竟然矗立着十字架? 留里克突然愣住,引得整个队伍停下脚步。 “啊!我是不是眼花了,这是一座克里斯特彻奇?” “大人,你知道它?”古尔德也吃了一惊。 留里克噘着嘴摇晃小脑袋,他身边的一些老佣兵干脆笑出声。 “咦?你们都笑什么?大人,既然你知道它……” “我当然知道它,我不仅知道,我带着巴尔默克军队可是在不列颠杀了他们三千人!这是修道院,我还抢了一些宝贝呢!” 听得这话,古尔德下意识觉得自己的金主对这种外来的信仰有着仇恨与劫掠欲? 留里克想了想,直觉非常荒诞。 “真是奇怪,谁会允许传教士在梅拉伦人的领地建修道院?” “当然是比约恩。” “他?难道那个家伙背叛了诸神,信了新的?” “这倒没有,只是那个传教士来自法兰克。比约恩缺乏支持,这个家伙慌不择路,今年一个传教士突然到访,比约恩和那个家伙达成某个协议。” “真是……我无话可说。走吧!” “的确,我对那些家伙也不感兴趣。”古尔德随口说。 “不!我想找到那个传教士,和他谈谈。” 听得,古尔德更觉得荒谬与恐惧,“大人,你可不能在这里动手。比约恩和那些家族许可法兰克人在这里建一个修道院,他们是缴纳贡品的。你杀了他们就是破坏规矩。” 留里克皱起眉头,“谁说我要动武?我对他们有些兴趣,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传教士敢到北欧来。” 罗斯军队直冲修道院的建筑工地旁,搬运、劈砍木块的雇佣工人们纷纷躲了起来。 这些工人多数接受了洗礼,带着老婆孩子成了新晋的基督徒,这在奥丁信仰的核心区实在奇特。但这些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奥丁和芙蕾雅无法让他们心灵得到慰藉。现在,一个传教士来了,此人声称“上帝可以拯救你们这些羔羊”。 工人作鸟兽散,唯有一个身披黑袍的秃顶中年人,手持一个小的木头十字架,十分谨慎小心逼近留里克。 “大人,他向你走来……”耶夫洛谨慎小声问,“我要拔剑了,女人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请让你的诺伦回避。” “不必。这个男人相当于我们的祭司,我知道他们的信仰,法兰克的传教士不能使用武力,更不能杀人。也许他见我身份高贵?” 事实正如留里克揣测,这大胆的秃顶传教士第一眼就看出留里克的不凡。 或者说,此人乘船抵达梅拉伦湖时,途径古尔德岛,赫然看到那停泊的“巨舰”,那船舷用世俗书写体罗马字母拼写的“guldotter”让他震惊又疑惑,而他看到那个岛屿的木堡垒上飘扬的旗帜,再生一股亲切感。 传教士获悉这就是罗斯人,他们有别于梅拉伦人,是整个瑞典地区最北方的存在,也是这几年脱颖而出的强者。 传教士此行本就是大胆北上,试图去更远的北方拯救新的羔羊。 想不到,罗斯人居然亲自来了。 瞧瞧他们的装备,威武之气势根本远胜于汉堡伯爵和不莱梅伯爵的军队,怕是法兰克国王的私人卫队才能与之媲美。 留里克丝毫不慌,甚至于深处右手,堪称熟练地在自己胸口和脑门划出一个大十字。 恰是这一梦幻的动作,惊得传教士当场愣住,接着语无伦次浑身打颤。 这是怎么回事?耶夫洛只觉自己的主人动用了某种魔力,让逼近者得了抽搐症。 传教士努力恢复精神再向前走去,颤颤巍巍站在留里克面前,开口便是老萨克森人。 此人操持着蹩脚的满是萨克森强调(古德语)的诺斯语,毕恭毕敬道:“欢迎你们,罗斯人。我竟然不知道,你们也是神圣的信徒。” 留里克笑了,笑得很自然。 “圣徒?不,我们是奥丁的后裔。” “啊!年轻的孩子,你刚刚的举动……”传教士只觉被浇了一盆冷水,昂起的情绪瞬间低落。 留里克旋即换了一番话术:“我知道你们是信仰,也知道你从法兰克来。我对你们有些了解,对你的信仰也有些兴趣。” 再听刺一言,仿佛处在冰窖中的传教士被一团暖气保卫,一下子飞升到温暖之地。 他只觉这高贵的少年就算不是信徒,既然感兴趣了,成为主的羔羊仅差一场洗礼和一场忏悔。 传教士立即采取攻势,所谓传教并非需要什么特别的场地,他公然大声宣扬主的神圣伟大云云,还说什么接受了信仰,最卑微平凡的人,死后的灵魂就能去天堂。 可是这对留里克有何用呢? 留里克立即打断了此人的话,他根本无意用什么瓦尔哈拉远胜于天堂的论调驳斥,根本不想任何的神学思辨。 “你叫什么名字?你从法兰克来,来到梅拉伦做什么?你打算何时离开?” 一记干脆的哲学三问,弄得传教士有些懵。 “我的名字是约翰·保罗·圣威廉·埃斯基尔。我接受兰斯主教的邀请,还有丹麦前国王的邀请,到你们的领地传播神圣信仰。” 姓埃斯基尔? 留里克对这个名字自然陌生,只是他根本想不到,历史的车轮滚动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他可以带着罗斯人对历史的进程带来影响,但历史的大势所趋不可避免。 埃斯基尔来了,瑞典地区,尤其是梅拉伦湖地区的基督化变革,因本地首领比约恩的许可而开始了。 留里克隐约感受到自己处在时代变革的第一线。他对奥丁的信仰本就有意见,所谓最勇敢的战士才能去瓦尔哈拉圣殿,那么普通人呢? 他授意杀死了罗斯的旧祭司阶层,立的新祭司和新的祭司文化,在崇拜奥丁的同时,其他主要神只也立起塑像,甚至将死去的维利亚封神,所有举动意在照顾部族的所有男女老幼,稳定人心。 可自己的举动都是在给北欧不成体系的神话信仰打补丁。 来自南方罗马教宗的使者来了,那是一套全新的非常完善的神学思想! 留里克虽不知埃斯基尔何许人也以及可能的历史地位,他非常清楚基督的信仰,一开始就是在罗马帝国社会中最低贱的那群人中传播。 可怜无依无靠的人、生活困苦的人,他们因这份新的信仰报团取暖,相信自己的虔诚与善良可以换来进入天堂的资格。 难道不是吗? 留里克看到那些盖房子的人都是最平凡的梅拉伦人,他敏锐看到这些警惕他者的人,他们的胸口全都挂着一个木十字架吊坠。 留里克再看看这建筑,故意说:“克里斯特彻奇,你们何时能建造完毕?你,在此地已经感化了多少羔羊?” 再听这少年之语,埃斯基尔在激动颤抖中,已经迫不及待将之拉到房间里,接着按进水里受洗。他甚至觉得这少年看过伟大的经书。 “怎么?不回答了?”留里克又问。 “我的孩子,我想……你……你受到了主的召唤。你可以……” “不!我不会接受你的信仰,至少现在不会。” “那就是以后会了?”埃斯基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自知多嘴的留里克立刻换了口风,“我对你的信仰有了解,对你本人也感兴趣。我的老家有一批奴隶,我许可他们保持自己的信仰。甚至……” “你……” “我是罗斯公国的大贵族。你!传教士埃斯基尔,我想知道有关法兰克的所有事。我想邀请你坐我的大船去北方,我许可你建设一座修道院,让我们的奴隶们有一个安心礼拜之所。他们心安了,才能给我好好办事。” 这无疑是天降橄榄枝! 埃斯基尔在狂喜的同时,仍在用言语软磨硬泡,所谓感兴趣就是喜欢,喜欢就能成为信徒。 “您是高贵而美丽的少年,您一定得到了主的恩赐,您应该成为圣徒,应该去罗马朝觐……” “闭嘴吧!”留里克扶着额头,猛地厉声呵斥,“你留在此地继续建设。如若想去罗斯,在十月五日之前划船来我的岛屿,认清我们罗斯的旗帜,不要走错了岛。听着,来到罗斯,我要好好和你聊聊。” “哦!尊贵的大人,那是我的荣幸。”埃斯基尔躬身致意。 留里克带着兄弟们转身离开,古尔德刚刚一言不发,现在他终于开口。 “大人,也许你的举动……不妥。” “没什么。他这种人,就是维利亚所说的罗马黑衣人,我们罗斯掌管的那本六十年的羊皮书,实际就是经书!我们和他们很早就有关系。” “所以,你就邀请他?” “当然。他们秉承的信仰,能安抚最贫穷、最卑微的人。战士们不会相信这个但农夫会,死了孩子的母亲、死了丈夫的女人也会。我可以利用这个,这样,我还可以和一些南方的大国,诸如法兰克和东罗马顺利做生意。” 留里克有一套想法,所谓这个神学信仰本身是中性的,罗马教宗把持它的解释权,还不如由罗斯人,尤其是罗斯公爵拿到解释权。 这就好比英王亨利八世,德意志人路德的举措。 留里克的伟大构想古尔德无力去想。 古尔德一介胖老头垂垂老矣,他满脑子的是自己家族能财富更多,自己的生命能继续延续,晚年尽享富足与光荣。 当然,这老家伙感觉到留里克除却冠冕堂皇话语下有这极为现实的考虑,否则吃饱了撑的邀请那个埃斯基尔。 留里克遂明确且干脆表示,“他知道拉丁语,知道萨克森语。我要学。” 第545章 成为新瑞典的新大王的代价 去年,一支五百人的黑色大军闹市巡游。 今年,一支一百人的蓝白色大军再来一遍。 不过比起已经死去的大王奥列金和卡尔,梅拉伦的民众更欢迎罗斯人一些。 此并非罗斯人就是善良的,完全在于梅拉伦的比尔卡集市,道路两边清一色摆摊的摊贩。 人人都知罗斯人有钱,他们每年都来集市乃至整个湖区采购五花八门的东西,又再春季贩售大量稀罕物。 大批有实力的商贩都在贸易中赚到了钱。 人们欢迎有钱的大人巡游,他们再看到这一群衣着光鲜,尤其是为首的那位漂亮的少年留里克,更是赞誉友嘉。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这光鲜华丽又显得仁慈的外表下,罗斯人掩藏了獠牙与血盆大口。 留里克无意和簇拥而来的商贩有什么互动,离开了正在建设的比尔卡修道院,他已经在幻想那个法兰克王国传教士埃斯基尔,在看到自己从不列颠抢来的《林迪斯法恩福音》,以及大量金银器皿、钻石十字架,那家伙是否还会保持那份惊喜。 留里克再次站在了集市酒馆的门口。 浩荡军威当场吓得喝麦酒的人撒腿就跑。哦,一些家伙赶紧喝完酒,没有付钱就溜之大吉。 酒保在暴怒中跑出来,嗷嗷叫地要求付钱,便与留里克的军队撞在一起。 是袭击? 两名佣兵猛踢一番,酒保被踢得嘴啃泥。 须臾,酒保爬起来,那生起的怒气面对罗斯军队当然丧失。 “大人,你要进去坐坐?”耶夫洛问。 “不必了。”留里克抬起头,再看这酒馆不禁摇摇头。 “你有些失望?”大商人古尔德问。 “对。失望。这酒馆太破旧了。要我接管它?我看就把它推倒,我们建造新的。” “这倒也是。”古尔德点点头,“那么,战士们就不该对这酒保粗暴。他们以后都是你的手下。” 留里克噘着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当然要有酒馆,但是这些人……全部赶走。” “有必要吗?他们是合格的工具。” “不。他们是贪婪的工具,我需要信得过的人给我管理酒馆。”说着,留里克扭过头,“我就信得过你。准备一些人手,你来接管这里。对了,我要拿到比尔卡集市的一些区域,房屋推倒重建,就作为我们罗斯人货物的专营商店。” “妙啊。”古尔德高兴归高兴,他仍有些顾虑,“就怕比约恩不会轻易就范。” “不。他会的,那个家伙不是卡尔,那是个识时务的男人。走吧,已经够了。我们直奔比约恩的宅邸,希望那家伙准备好了酒。” 闹市巡游到此结束,大军也离开了集市。 相比于步行前往比约恩的宅邸,还是坐船来得快。 阿芙罗拉号和古尔多特号,这两艘姐妹舰如战神般立在港口,梅拉伦的男女老幼都来近距离观看,接着窃窃私语罗斯人的强悍,乃至探讨这种大型船只能装运多少货物。 留里克与手下等来四艘长船,他们顺利漂到比约恩宅邸所拥有的小码头。 大军走在割完燕麦的田埂,留里克看到,还有零星的人躬身捡拾着什么。 捡麦穗的人?真是一片清冷的田园牧歌。 复杂的水道和郁郁葱葱的松林,若是生活富足,这北欧的水乡不啻为休闲养老好地方。 奈何这里的气候与当今的生产能力,造就这里极为脆弱的农业。若不是太穷,大家如何对出海劫掠充满热情? 田地的麦根稀疏,一看他们便是不善于耕种。留里克也无意再批评什么了,这地方就是太寒冷,比起精耕细作的收益,那还不如移民温润的法兰西平原或是乌克兰大草原。 与此同时,比约恩家的私兵注意到这到访的大军,那飘扬的罗斯旗帜和太阳下反光的矛头,看家护院的私兵家丁,首先的反应是恐惧。 倘若惹恼了罗斯人,他们冲杀过来,自己还不是迅速死亡? 比约恩,他带着喜悦与恐惧交织的复杂心情出门迎接留里克一行。与此同时和他家族附属居住的自由农民、农奴全都紧急回避。 留里克踏着傲慢步伐而来,他人是个头矮小,脸上还带着稚气。可他身边的那些战士,清一色狠人模样。 比约恩带着恭敬躬身致意,“欢迎!欢迎来到的宅邸。” “我算是应邀到访吗?比约恩,我们又见面了。现在卡尔已经死了,你被大家拥立为首领。你希望所有部族的公爵都支持你做瑞典王?可无人领情。” 留里克把事实非常突兀地说出,比约恩先是吃了一惊,接着露出尴尬的笑。“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无意多言。走吧,我的大军暂立户外,我带着亲信进入你的宅邸。咱们好好聊聊你称王的事。” 比约恩猛然惊醒,留里克这最后一句话分明指明了此事。 即古尔德把事情办好了,罗斯人的确支持比约恩称王,这其中要付出多少代价,留里克所来就是为此事谈判。 “那就请进吧”比约恩绷着脸,未再多言。 谈判双方保持着一定默契,留里克心里有着预期,就是不知比约恩的底线在何处。 留里克踏步进入了着木墙围着的宅邸,果不其然这宅邸甚至连卡尔的老宅都不如。 没有地板房舍简单,那些建筑都是夯土堆木,房顶铺设大量草垛,如此造就的传统长屋。 贵族要住在这样的房舍,如何展现高贵? 留里克与他的亲信们,如今已不能适应这样捡漏的存在。他只好忍着不适,进入那最大的房舍,再盘腿坐于松软皮垫,等着与比约恩谈判。 所谓谈判,不过是当事的两人围着一团温暖的篝火议事。没有记录事件的人员,见证人倒是分坐在一边。 比约恩并未准备餐饮,留里克亦无意在此逗留太久。 “我们开始吧。”见自己的老朋友已经坐好,比约恩绷着脸指出自己的希望,“我们杀死了卡尔,现在所有的大家族支持我做首领,也支持我取代卡尔做瑞典王。但是,其他的首领都不支持我。我!我要你的支持。” “事情我完全清楚。我!支持你做大王!我的态度非常明确,我值得你信赖。” 听起来,反倒是留里克担心自己顾虑。比约恩立即振作起来,绷着的脸为之松弛他挤出一丝笑,“那么,代价是什么?” “嗯?”留里克也正坐起来,心中不禁嘀咕,这家伙不是托古尔德传话,许了一百个农奴的所有权吗? 心里的计划暂且压住,留里克反问,“那么,你会给我什么?” “一百个农奴。我听说,你在遥远的东方开辟田亩,你缺少耕田的奴隶。我给你一百个善于耕田的奴隶,你意下如何。” “就这?” “太少了?” “不算少。他们……都是男人?他们仅仅是农奴?” 比约恩想了想,索性实话实说:“都是卡尔家的奴隶,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孩子。” “有多少个成年男人?”留里克强硬问道。 “有三十个。” 三十户小家庭?留里克思索一番,这个数量着实不能算少。以本时代的标准,三十户家庭就能构成一个北欧标准的“大村庄”。 但是,这不够。 “太少了,我要更多。你!”留里克拍一下胸膛,“我可是攻灭了整个哥特兰岛,现在你们梅拉伦人开始殖民那个小岛。等于说,你现在不仅是梅拉伦首领,还是哥特兰首领。你说,给我三十个男奴,就让我支持你做王,合适吗?” “这……当然不合适。”比约恩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话术,“给你一百个奴隶,再加上附带的女人孩子,一共有二百三十人。” 这个数字着实让留里克高兴了一下。 但是,仍不合理。 留里克继续绷着脸说:“依旧不够。至少给我二百个男奴,以及他们的妻儿。还有去年的战争死了丈夫的女人,她们若没二度结婚,就全部交给我。” “啊!这……这不仅仅是我付出代价,还是整个部族……” “正是!”留里克继续严肃说道:“你要做全瑞典的王,你们梅拉伦部族要做整个瑞典的领袖。我只是向你要一点奴隶和贫穷的人,你居然在犹豫。” “我……”比约恩自觉被这个小子轻视。 的确,比约恩其人本身就不是王霸之人,他想夺了卡尔的权势,现在大功告成反而变得保守。 这一情况留里克已经敏锐注意到。 比约恩想了想,又使劲咬咬牙,“有很多欠了租金的佃农,还有更多的农奴。我……可以给你五百人,其中至少二百名成年男子。这是我们梅拉伦的底线,不能再多了。” 五百人?这个数字确实超过了留里克的预期,组织一批多达五百的绝对听话的奴隶,命令他们带着开荒种地,并直接向罗斯公爵本人缴税。这样的农奴的确仍是农奴,但留里克决意不会向这种农户索要无度,灾年更是会给予能苟活的救济粮。 至少在梅拉伦人这里,农奴的死活,本地的富贵地主是缺乏保护意识。 但是,这不够。 比约恩等留里克给一个态度,换来的正是进一步的索要。 “给我五百个奴隶,我很高兴。不过,我是罗斯公爵。以我现在的实力,我可以立即召集五千名披着锁子甲的大军!你要相信,我没在吹嘘。” 留里克就是在吹嘘,却也不是完全吹嘘。比约恩从移民哥特兰岛的部族移民嘴里获悉,维斯比港山丘之东,那里到处都是战死者的骸骨。 被抓到的极少量藏到山坳苟活的原哥特兰人,他们诉说了大量战争细节。 现在的比约恩和整个梅拉伦的权势贵族都不得不承认,那成片的骸骨,都是罗斯军队的战争杰作。 故争取到罗斯人的支持,梅拉伦经历一系列的战争失败和政治变故,仍能把持瑞典的权势。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作为瑞典的一部分,为何罗斯人不来做大王? 比约恩的底线正是拿出五百个奴隶买一个支持,想不到罗斯人还要继续索要。 难道还要一退再退? 比约恩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他知道自己不能发怒,不能激怒罗斯人。 他索性试探性反问:“我们都承认罗斯的强大。那么,留里克,我的朋友,也许该由你来做瑞典王。” “我?我知道你会这么问。但是,这个大王我不做。” “为什么?你的权势明明很强大。甚至,事到如今我们梅拉伦人已经逊色于你。” 多种意义上比约恩所言是真,事实上得到了巴尔默克部族那两万人的同盟态度,加上诺夫哥罗德事实上的数万仆从,现在的罗斯人已经是事实上的仅次于丹麦的北欧小霸主。 比约恩的这些话术留里克只当耳旁风。 “即便我的罗斯很强大,我也无意做瑞典大王。的确,我们罗斯曾在湖畔居住,但是你们!七十年前将我们驱逐。现在罗斯强大了,你们让出权势,就以为我们领情了?我!留里克!不屑于做瑞典王,我要做奥古斯都,做弗拉基米尔,做亚历山大,简而言之,我要做世界征服者。” 留里克预估比约恩会被这远大报复震惊,奈何这家伙木讷的表情充分让他明白,比约恩根本不能理解。 留里克摇摇头,换一个婉约的口气:“我的心在北方在东方,我不会要瑞典王位,罗斯人对梅拉伦湖这片土地很伤心。” 奈何,比约恩对古老的历史也是一窍不通。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祖先是否真的驱逐了罗斯人的先祖。看着留里克表现出的悲愤,也许确有此事。 “那么,我该如何满足你。你……你的条件都是什么?” 留里克果决道:“我不做瑞典王,罗斯也不是瑞典的下属。卡尔已经死了!我们罗斯公国,自动的脱离瑞典!从今以后,我与你,就是平起平坐的两个国家。” “啊!你!你竟然要脱离我们!这岂不是和哥特兰人一样,是背叛……” 留里克耸耸肩,“没什么,七十年前我们罗斯人被你们驱逐。若不是先王奥列金决定攻击哥特兰攻击丹麦,如何邀请我们继续加入?以往我们只是名义上属于联盟,现在卡尔已经死了,合法的盟主死了,联盟随着奥列金家族的毁灭也为之瓦解,我又何谈背叛?所以,你觉得那些公爵拒绝你称王,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是我不合法?!” “你就是不合法,不过……”留里克举起双拳,“用武力,就能让它合法。所以作为两个国家,我们罗斯公国支持你做新瑞典王国的新大王。作为回应我们军事支持,你需要出让一些特权。” “请讲。” “第一,我们罗斯人在瑞典任何活动,不会缴纳任何税款。第二,我们罗斯人在瑞典犯罪,当交给罗斯,按照罗斯的规矩处置。第三,我要得到比尔卡的酒馆,以及半径50个stika的土地,作为我们罗斯人专营的商铺。” 似乎只是禁止收税罢了。比约恩对前两个要求,态度完全是无所谓。 比约恩立刻说,“第一和第二条款没问题。你们罗斯的商人一直很讲究契约,就是老奥列金在世,也不曾向你收税,甚至收税这件事就是你们发明的。” 留里克点点头,心里已经是哈哈大笑了。这个比约恩怕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不知道“治外法权”、“领事裁判权”、“自由贸易权”和“关税自主权”全都不要了! 反观罗斯,这些权力留里克可是牢牢把控。 比约恩最终就在酒馆的事上纠结起来。 留里克摇摇头,“我必须得到酒馆,我要建立罗斯人专营的商铺。这样你们梅拉伦商人不必再跑到狭窄的古尔德岛贸易。以后我们的交易将因为坐落在比尔卡闹市的商铺进一步繁荣,而古尔德岛只会变成我们罗斯的仓库。只要认同了这些,我们签署书面协议,我!” 留里克又拍起胸膛,“我会当着所有首领的面,大声宣布我支持你做王。只是,下跪的战士礼就免了。我会支持你做瑞典国王,一旦你有意对外战争,我们罗斯也会派兵参战。” 比约恩的心脏在狂跳,他颤巍巍道,“好吧!我同意,我完全同意。我会召集所有的贵族议事,两天之内给你答复。不用担心,我们的同盟永固。” 显然,比约恩并不知道自己出卖了非常巨大的利益,才换来了罗斯人表面的“臣服”。 不!罗斯人甚至里子得了,面子也没有输。 这实际是初次的密会,留里克知道自己已经大获全胜。 比约恩和梅拉伦人的贵族,他们本也不敢向罗斯索要任何的税,不敢得罪这样一个有钱又军事强力的大势力。 战争的最终失败已经让整个瑞典吐血三升,再加上内乱的消耗。那些梅拉伦的地主贵族,除非是不是全员蠢货,才会伤害与罗斯的固有同盟。 哦,那停泊港口的两艘大船其实就是立在那里的罗斯威权,不是立给小民,就是针对梅拉伦贵族的恫吓。 所谓出卖一些利益,得到罗斯人对政变的认可,得到瑞典与罗斯的继续同盟。 不过,可悲的是,比约恩和他的朋友们经过紧急磋商,觉得自己支付的不过是小利益。 尤其是老家伙斯温,此人立主与罗斯的结盟。见得资深贵族如此坚定,其他人再无异议。 似乎,大家只是各拿出一点奴隶,再带人把部族的寡妇一抓,凑齐五百人扔给罗斯人就得了。 至于酒馆归属权,那东西本就是争辩后分给比约恩自己的,慷他人之慨,大家有何抱怨的?甚至以此削弱了比约恩的实力,大家反而暗爽。 因为,地主贵族们可不希望,比约恩成为新的“奥列金大王”搞什么个人霸权。大家不想做大王面对各种压力,大家只想分享王的权力捞取本家族的好处。 但那些人口实力联合起来都不能与梅拉伦竞争的小部族,他们必须承认梅拉伦是永远的霸权,必须承认梅拉伦的首领就是瑞典大王! 而这,就是所谓的瑞典版的“君与贵族共治天下”。 罗斯和留里克,依旧走在成为奥古斯都,成为第三罗马的大道上。 第546章 罗斯商社在废墟上崛起 梅拉伦的贵族给予答复之速度实在惊人,他们似乎不假思索就同意了罗斯的要求。 “难道他们的底线还能再低吗?”留里克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索要更多。 他们实际在第二天就给予答复,使得留里克立即带着兄弟们留里克再探比尔卡集市。 已经是密会后的第三天,这一次的会议倒是公开的。 罗斯与梅拉伦,或者说是瑞典,在旧王奥列金的宅邸签订了书面的契约。 文件以卢恩文刻在木板上,契约一式两份,留里克与比约恩分别署名。 “如此一来,我们的同盟依旧稳固。得到了你们的支持,我梅拉伦部族仍能把持王位。” 听得比约恩会议上的公开言论,留里克虚与委蛇的直言支持,但他仍有手段要使。 留里克突然公开表态,“我,仅支持比约恩和他的后裔或是指认的继承者做瑞典王。如果他的家族覆灭,契约也就瓦解。” 这是非常严重的话,无论是比约恩还是在场的富裕贵族,他们红润的脸色瞬时煞白。 他们猜到了罗斯人这里有挑拨之意,但无人敢有表态。 比约恩尴尬中挤出笑容,再高声大谈与罗斯的盟约。 悄悄他们的表情态度,留里克就知道自己计划成功。 比约恩是十足的篡位者,他如何不防备那些拥有大量田亩的本族贵族起兵再叛?如果他们能互相猜忌、内耗,整个瑞典就不再是罗斯未来发展之路上的障碍,不过是罗斯的物资产地与倾销地。 既然谈判盟誓已毕,梅拉伦方面立刻开始落实条约。 他们并非是真的特别积极,完全是罗斯人催得紧。 留里克强烈要求,赶在北去回家的船队离开之前,梅拉伦必须拿出五百名奴隶,而比尔卡集市的酒馆和附属区域,所有的居住者必须驱逐。 梅拉伦的贵族们扮演起了恶人,他们带着私兵和武装奴隶,气势汹汹冲到集市。 比约恩带走了酒馆的所有自己人,亦是将库存的麦酒通通拿走,留下房屋的空壳扔给罗斯人。 至于那些贵族,他们的武装挥舞着木棍和斧头,逼迫酒馆附近的定居商户立刻离开,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商人们在哭喊中带着货款离去,动作磨蹭着会被殴打,一户固执不撤者直接被杀。 梅拉伦贵族在本族民众咒骂或是观望中看到那些房子被清理干净,接着被故意拆毁。 集市出现了一群流浪者,失去房子的商人,他们的货物就成了无处保存的肥肉。 梅拉伦的“秃鹫”立刻行动,又酿成一场人道主义危机。 集市里蹦出一群盗匪,甚至是帮派。 或者说那也不是帮派,所谓帮派本就是先王奥列金的反对者,亦是大贵族的反对者。他们想要在梅拉伦建立有利于自己的利益,想要取而代之。 曾经,奥列金用强权压制这些盗匪,而今政局不稳的时代下,他们正趁乱扩张。 梅拉伦部族里,除却罗斯人的外来势力外,第三种势力也在崛起。 留里克根本无所谓这个,或者说盗匪也没有伤害到罗斯的头上。盗匪却无这个胆量,因为民间舆论都在传说,罗斯人单纯是不想做瑞典王,啥时候他们想了,梅拉伦一日之内就会被一万名罗斯战士占领,所以还是不要故意招惹他们。 流离失所的商人现在成了实实在在的穷人,天气即将寒冷,许多人被迫给他人做了奴隶。 而他们曾经的家已经化作废墟,不出三日,举着白底蓝纹旗的罗斯人来了! 罗斯人这一来,阵仗就是不一般。 古尔德奉留里克之命,亲自站在由佣兵搭建的建在废墟上的木台之上,在多名英武战士的护卫下,向着聚集而来的梅拉伦人大声嚷嚷。 “梅拉伦人!从今以后,这一片区域就是我们罗斯的商会。你们不必再登岛贸易,以后的贸易就在这集市进行!现在,罗斯公爵给与你们赏赐。感谢罗斯公爵留里克吧!” 这样的话古尔德高呼了多次,他觉得时机成熟,便令手下人捧着两大包麻袋,向聚集而来的两千多人,奋力撒铜币。 是的,铜币。 相对于银币过度富集的罗斯公国,整个梅拉伦湖区的民众就是缺乏交易货币。 若不是留里克以权威来强令某些大宗货物的价格稳定了基本物价,以及疯狂对内敛财之策,罗斯人早就被涌来的巨量热钱拱得经济崩溃民心凋零。 留里克和他的家族,已经是这片海域最富裕、最有权势者。他当然不至于大撒银币,为何给贫穷的梅拉伦平民塑造一个慷慨撒币者形象,大撒多而缺乏用途且成色也不不好(流通了四百年)的旧罗马铜币就够了。 贫穷的民众在疯抢,站在高处的古尔德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就像是一群争夺草料的绵羊,真是太有趣啦!” 无人觉得不妥,维持秩序而围成盾墙的罗斯战士,都在笑着看着这奇妙景色。 他们争抢铜币,男人女人为之大打出手,场面乱成一锅粥! 古尔德能预估到自己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情况,他就怕狂人冲了自己的塔,遂令戒严的佣兵,但凡有过分抢钱而冲击自己者,立即杀死。 佣兵们得令,亦是毫无畏惧。这群上过战场的老战士什么阵仗没见过?盾墙对冲逼厮杀都不虚,何谈这些乌合之众? 混乱中帮派成员为了抢钱,他们不敢冲罗斯人的“阵地”,不敢冲掌握钱款的罗斯大商人。他们突然拔出匕首,在抢夺中公然动武。 一些人直接倒在血泊,奈何踩踏事故一经发生,连拔刀都帮派也成了牺牲品。 一场血腥的闹剧结束了,人们在惊恐中带着染血的铜币逃离,留下的一地鸡毛竟要让罗斯人清理。 地上躺着五十多具尸体,古尔德心疼了一秒,又大骂:“梅拉伦的贵族不存在吗?没有巡逻之人收拾残局?结果就靠我们维持秩序。” 有佣兵嘀咕,“大人,奥列金的手下都死了,当然无人维持秩序。” “可恶。我们是自由了,没有奥列金的黑衣人,我们得自己维持秩序,保证我们的安全。算了,留里克根本不指望那些梅拉伦贵族。” 罗斯佣兵开始搬运尸体,罗斯商铺的建设就在废墟与血色中开始。 古尔德委任了自己的次子斯泰因担任商铺和岛屿的驻守者,为了罗斯和自己家族的利益而钉在此地。 “父亲,我会做好的,就像曾经的你。” 古尔德没有多多勉励:“在这里继续发展运作,给自己取一个绰号,让本地人记住你。让他们提及你就是你的名号,而不是什么古尔德松。” 相比于大哥斯诺列瓦,其他的兄弟们似乎都是父亲古尔德缺乏关注的。 斯泰因知道本名多是家族内所用,真正让人记住的则是绰号。 “大哥是白狐,我就是蓝狐。依我看,兄弟们就用狐狸做绰号。” “也好。此事我会跟留里克说说。”古尔德想了想,“白底蓝纹,罗斯的旗帜。旗帜上描绘一个蓝色狐首,你就挂出这样的旗帜,象征你的存在。” 古尔德自诩做出来很好的安排,甚至觉得次子的想法很有建设性。自家本是默默无闻的昂克拉斯小商人,自己用大半辈子奋斗攒下家业,傍上罗斯人的大船直接飞天!自己的家族是该有一个明确名号从而延续下去,比如说“guldrevas”金狐家族? 的确,北欧雪狐是狡猾且机敏的,商人的确需要这种特质。 古尔德这边操办罗斯人的全新事业形势一片大好,留里克则在古尔德岛,面对大量的货物和被运来的奴隶们闹心。 货物自有仓库,但奴隶们是人! 这些家伙个个骨瘦如柴,所谓“成年男子”,留里克觉得他们该是足够拿起武器的,可他们的状况,怕是耕地都能累趴下。 “可恶。比约恩你阴我?你把最身体很差的人给我就可以了?我还得把他们养的身体恢复一些才能使用。” 无奈归无奈,男人女人和孩子已经到了。 留里克下令立即发放粮食,并在岛上立下十口大陶翁,烈火煮着燕麦,大量切碎的洋葱和黄根胡萝卜往里面扔。见得时机差不多,大把的盐乃至润滑缆绳的海豹油也扔到瓮里。 空气中弥漫着异香,端着木碗的奴隶们祈求主人的恩赐。 高大的木堡城墙站着都是衣着不凡的战士,留里克更是衣着华丽站在高处。 木堡中的空场坐满了奴隶们,听候主人的训话,但眼色全都盯着瓮。 “你们饿了吗?这些美餐都是赏给你们的。现在,你们都是我的奴隶,吃了我赏赐的饭,你们就必须永远忠诚于我。 我向你们承诺两件事。第一,任何时候,听从我命令做事,你们的生命都将得到保证。第二,违抗我的命令将被杀死!” 奴隶们敢有什么怨言?人群中呜呜声不断,有的人看着美餐落泪,有的一脸木然,还有的颇为高兴。 他们被佣兵战士驱赶着排队,每人领上一碗熬的稀烂的咸粥,大口喝起来。 什么叫做美餐?留里克觉得对于这些慢性饥饿折磨的人,碳水、盐、油脂的组合就是做好的。 巨量的奴隶涌入岛屿,仅仅是做饭这件事就大大消耗精力。 另有物资搬运的工作,一度让留里克觉得应该去招募一批临时工。 奴隶们的精神状况有所改善,无论男女也都换了一身衣装。尤其是天气冷了,他们各自拥有一件简单裁剪的皮衣与快速缝合的皮靴。 待其精神稍稍恢复,便全体投入到紧张的物资搬运中。 就算他们高呼罗斯的伟大,留里克也不会再轻易被这欢呼感动。功利的角度而言,这些人全是工具,将之养得强壮健康,就是为了更好的拓荒。 古尔德回到岛上,岸上的事他已经不必再操心。 再有一天就是出发之日,短短十日内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古尔德自觉见证了历史进程之重大节点,他衰老的身体也振奋起来。 是夜,岛上再举宴会。 看着烤绵羊的盛宴,留里克的心已经飘回故乡。 “事情办的怎么样?应该一切顺利。”留里克随意掰着羊肋问。 “都已经办妥了。我的二儿子虽是缺乏经验,现在我给他机会,他会很好的发展产业,为罗斯办事。” “很好。我听说这些日子集市出了很多乱子,出现了盗匪和小偷,很多人被杀。” “这不算什么,倘若我们受到侵害,我的儿子可不会手软,驻守的战士也不会手软。” 留里克点点头,严肃道:“驻守的人必须用整个冬季把商社建立起来。我要建设一个陆上的堡垒,让任何可能的盗匪望而却步。” “这是自然。我吩咐了,我儿子带人把杂物全部搬走后,就招募本地工匠建设一个堡垒。” “很好。预计明年会有大量物资运抵这里,我甚至担心不能全部买走。” “这……大人,你对梅拉伦人很担心?”古尔德又问。 “还是谈谈你大儿子的事,斯诺列瓦还没有回来的消息?” “是的。大人,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们在丹麦的布局。” “当然是都担心,因为!”留里克顿了顿气,眼睛望向紧闭的木门,“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很重大是事。” “请讲。” “你先把你珍贵的酒杯放下。”须臾,留里克再言:“我!恐怕在返航途中杀了丹麦的王。” “啊!”就如留里克担心,古尔德突然躺倒。 他又急忙爬起来,扶着矮桌:“这是真的?你不是带着巴尔默克人打了不列颠,你怎么还去进攻丹麦了?” “那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我赢了。这件事,等你儿子回来就该真相大白。我的老朋友,依我看……把丹麦当做永远的敌人有损利益。我们当抓住机会,看看丹麦政局变化,如果新的丹麦领袖对我们北方人缺少恶意,我们罗斯就该派遣使节。再说了,依我看现在的瑞典亲自派兵再打丹麦,已经不切实际。” 唯有最后一句话是最重要的。古尔德一拍大腿:“我懂了,让我大儿子去毛线。这……非常危险。” “是的,的确很危险,但丹麦人不是傻瓜。你有很多儿子,如果你的长子为罗斯而死,你的家族依旧,而我必以罗斯的名义复仇。我想一旦发现了机会,斯诺列瓦无意拒绝我的要求。” 古尔德点点头,再喝一杯葡萄酒,就是这酒液不再甘甜,而是苦涩。 “好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古尔德坦言,“就算我们支持了比约恩做大王,梅拉伦部族现在还是一团糟。比约恩恐怕还不如卡尔的治理水平,那家伙完全是放任。” “我希望的就是这个效果。倘若真的出现奥列金第二,整个湖区的势力拧成一股缆绳,我们罗斯就不好浑水摸鱼。不要再想了,吃完饭我要泡个澡。明日全体人员物资上船,我们回家。” 第547章 初见斯维特兰娜 庞大的罗斯船队扬起他们的大帆,风帆之盛盖过往年。 两艘三角帆的大船成为舰队核心,多达四十艘货船拱卫其边,其后又有大量传统长船。 相比于往年,跟随罗斯商业船队的其他商人船只少了很多,不仅仅是有意北上者已经在一个月前出发,更在于墓碑岛成了实实在在的贸易点,一批商人索性就在岛上贸易。 不过,商人们注意到了比尔卡集市里在废墟上开始建设的罗斯商社,怕是以后大家再不用冒险北上罗斯堡,大家就在比尔卡与罗斯人贸易。至于是北上还是就地做生意,就取决于两地的税收状况。 船队顺风而行,他们离开了岛屿密布的湖泊入海口,一切豁然开朗。 回家了,虽是秋季海风凄凉,被回乡的欣喜笼罩着留里克只想快点回港。 阿芙洛拉号乘风破浪,古尔多特号虽很年轻,就航行的适航性丝毫不逊于姐姐。 风吹打留里克的脸,他站在船艏甲板意气风发,船队的人们都能看到自己的领袖,一如看到了老首领奥托。 只是曾经奥托的坐舰是一艘普通战斗长船,留里克所拥是已经是巨舰。 不!如今奥托的坐舰也有了巨变。 “我们先去墓碑岛,再卸下一些物资。”留里克随口告知同样吹风的古尔德。 “这非常必要吗?我们可以甩开墓碑岛,只要三四天就回去了。” “再卸下一些物资,平价卖给留守的兄弟。抵达墓碑岛,再次来就是明年冰雪融化之期。” “也好,您的确是仁慈的君主。” 留里克耸耸肩,这被奉承的感觉很不错。 两艘仿卡拉维尔大船和全部的传统柯克改行货船,她们清一色的三角帆。 当随行长船都收起帆,以更传统的划桨模式前进,全部大船皆在折线逆行,这速度反而更快! 就如留里克希望是那样,来自法兰克兰斯大教堂的传教士埃斯基尔,他毫不犹豫接受留里克的邀请,乘坐罗斯人的巨舰北上。 也恰是在阿芙洛拉号的船舱里,埃斯基尔带着自己豢养的随从小教士,不可思议见到了另一位教徒。 双方再一打听,都错愕于各自语言是互通的。 “你!从不列颠来?你不是教士,是被他们掳走的人?”埃斯基尔如此询问粮官保罗。 保罗素来对教士心有敬畏,哪怕是法兰克的传教士,他也是唯唯诺诺说明了一切。 互相说着萨克森语,埃斯基尔大吃一惊:“那个年轻人留里克?我知道你们的林迪斯法恩岛,那个修道院很着名。他带着野蛮人大军把修道院毁灭,还杀了至少一千名王国战士?真是太可怕了。” 埃斯基尔使劲划着十字,心里骂着留里克和罗斯是恶魔,但转念一想,那个少年明显对自己的信仰很有了解。 也许正是因为了解,他们才愈发野蛮? 埃斯基尔又震惊反问,“莫非这船舱里藏着被抢走的圣物?” 保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下又无奈说,“我现在是他们的奴隶,我会继续保持信仰。他们的确很野蛮,但无意否认我们的信仰。” 听得,埃斯基尔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他们不反对,我就有机会。梅拉伦的瑞典人已经有了新的羔羊,今东在罗斯人那里,我也能有所突破。” 保罗不过一介粮官,因航行的无聊加上埃斯基尔一众与自己信仰一致,他才介绍这些事。 因为被法兰克征服的各路萨克森人仍有大量的民众不接受主的信仰。 埃斯基尔就是信了主的萨克森人,如今他在这条事业上已经工作了二十年。 整个兰斯、不莱梅、汉堡,没有谁比他更懂丹麦,而今他自诩会在极北之地的罗斯打下事业的第一根木桩,至少也是增加见闻让后续的传教士拓展神圣事业。 留里克预判到了埃斯基尔的心思,更是突发觉得跟在其身边的两个打扮教士模样的男孩是其**。 他更是判断,这家伙希望在罗斯也建立修道院。这其实是可以的,但不是现在。在透过埃斯基尔,对法兰克王国有更详细了解一下钱,不开口子为妙。 船队上午出发,直到傍晚时分,北方才出现奥兰群岛的暗影。 终于夜幕降临了,不过也不必担忧什么。 固然夜间航行风险巨大,只要瞄准岸上的火光一头扎过去就行。 墓碑岛并没有故意设置火焰灯塔,只是岛上的每一个夜晚,驻岛民众都会点燃篝火烤鱼而食。 那是一个人口已经上千的永久性定居点! 留里克的船队不走更需警惕的群岛内水道,而是沿着群岛外围,在见到大量火光后一头扎进去。但是,意想不到的事近在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梅拉伦的商贩大量挤在这里?”留里克十分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古尔德亦是诧异道:“不应该啊?这里是有商贩,他们的船可没有这么多。” “那么……”突然间,留里克想到一件事,接着因惊喜而浑身颤抖,“是奥托。索贡船队回来了,他们居然也在这里停泊休整。” 一切尽如留里克预料。 北风把世界吹得清冷,天空云朵也几近消失,正是秋高气爽群星璀璨,一夜新月当空。 世界还不至于太黑暗,留里克逐渐见到,这墓碑岛的周围已经成排地停泊船只,看那敦厚体型,是货船无疑! 其中,一尊巨大的船型魅影,她愈发的清晰。 “是斯佩洛斯号。好了,现在阿芙洛拉三姐妹已经凑齐。” 古尔德急忙提醒:“大人,岛中小湾必无泊位,我们必须就地抛锚了。” “好,我们准备乘小船上岸。通知大家留在船上,我们少数人上岸。” 介于可能的人多事杂,留里克不想放任手下乱跑。他只安排一艘运载生活用具的货船,卸下一些陶制的廉价锅碗瓢盆上岸。 他带着诺伦乘着小船再度等岸,这一次便是带着自己的新女人见家长呀。 诺伦谨慎而小心,她知道留里克并非罗斯全部意义上的首领,其父亲仍是法理上的罗斯公爵。 留里克如此年幼,他的父亲也很健壮吧。留里克似乎没有活着的兄弟,也是一个奇怪事。 罗斯的奥托或许有什么秘密,自己的存在,奥托又是怎么看,会因为两个部族的联盟而对自己特别爱戴? 留里克抵达的消息可是让也是刚刚抵达的奥托大为惊喜,正巧,他也有好东西让自己儿子看看。 这不,奥托领着一个少女,在随从战士的陪护下急匆匆走向岛内的小湾码头。 昏暗的火光下他看到自己儿子的登陆。 “嗯?这小子真的领了一个女人回来?!” 他身边的少女立即带着极为磕巴的诺斯语,又带着鼻音蔫蔫道,“爸爸,那就是留里克,还有他是姐妹吗?” “不,兰娜,那是她的另一个妻妾。” “哦。” “怎么?失望?” “唔……” 见女孩的沉静,奥托随手拍拍她的背:“你是我钦定的,你就是留里克的正妻,你生下的男孩才会继承罗斯。你去和留里克聊聊。” 这就是斯维特兰娜,就如奥托年初说的那样,他决意今年把这已经十岁的斯拉夫女孩带回来,虽是没有到结婚的年龄,好歹先接回来一起与留里克生活。 奥托的确有些操之过急,可他有难言之隐。 维利亚死了,这如同母亲般的老祭司、部族政治里最稳健的同盟者死了。奥托表面严肃,背地里也为之落泪。 他更是感慨自己也老了,留里克明年即是十二岁,到了正式成年以及大婚之期。而自己,罗斯的老首领也基本到了六十岁高龄。 这次索贡航行,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疲惫,本是一头金发,今年也以前所未有之速度变得灰白。 再看看这几年留里克立下的功绩,罗斯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罗斯,一切都变了!旧时代随着老家伙的离开逐渐终结,现在的奥托只有最后一个执念,即在自己生命终结前,看到自己带回来的斯维特兰娜最终生下一个男孩。 听到罗斯真正继承者的啼哭,此生无憾矣。 从一开始斯维特兰娜就不畏惧奥托,她精致的面容与活泼的性子正是她被相中的最大原因。奥托将之领到身边,甚至将她看做女儿。 这里面固然有着更好得统治东方世界的考量,但奥托还是喜欢这个精致的如同猫咪的小东西陪在自己身边。 谁会讨厌可爱的小东西呢? 何况这女孩这才十岁,已经出落得非常漂亮。有别于普通北欧女孩的更明显的尖下巴,让她更加精致。 留里克看到了老爹那火焰下沧桑的老脸,而诺伦所见,自己的第二个父亲竟是这样苍老? 那个女孩是谁? 难道,是她? 留里克当场定住,本是拉着诺伦的手也为之松开。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孩,莫非就是你说的正妻?”诺伦说这话的时候,心底难以不咯噔一下。 明明是我先……明明我是第一个和他办婚礼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留里克轻声嗯了一句。他纠结是真有些纠结,不过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君主,拥有很多女人不仅仅是特权,更是政治必要! 留里克绷着嘴,平和地向前走。 对付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难的?都是些小孩,哄一下就行了。 留里克克虽然仅有十一岁,养尊处优又长于运动,他的身材与体格已经远胜于同龄人。 再看眼前这女孩,她的确也是高挑的,目前额头正到自己的下巴。 “你,就是斯维特兰娜?”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平静的说。 “是的。你就是我的留里克,我命里的男人。” “正是。让我好好瞧瞧你。” 曾经留里克或会有点羞涩,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他伸手便是抬起这女孩的下巴,凝视她的面容,惹得女孩会心一笑。 “你几岁了?”留里克又问。 “十岁。” “的确,和莉莉娅很相像。” “那当然,她是我姐姐。”女孩又调皮地噘嘴,“能不要在捏着我的下巴吗?公爵大人说了,等我十二岁了就与你结婚。我给你生孩子,生很多很多孩子,长子继承公爵,其他孩子去做各地的首领。” “你不过是孩子,竟有这样的觉悟?”留里克大吃一惊,再转念一想,就是奥托给她指明了一生的轨迹,而她分明是率真接受了。 也不错,这个斯拉夫妹子会愈发的美丽,就是…… “让我看你的胳膊。” “嗯?”女孩疑惑中撸起漂亮的麻布衣袖,“看看我可以做家务吗?没问题哦,姐姐离开后,我就在好好学习,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女人” “不。只是看看你的胳膊。” 留里克不再含糊,抓去女孩那细嫩胳膊抚了一番。 果不其然,她面容的确精致,就是这绒毛有些密呢。 露米娅则不同,她体毛就是稀少的,只是她缺乏一张非常精致的脸。 留里克忍着尴尬,自己的大部分女人都是各种各样的“毛妹”。 也许该教她们正宗的“暴力毛子祛毛术”,也就是浑身涂满酒精,接着一把过把浓密汗毛烧掉。 留里克再轻拍女孩的脖颈,“你会是我的正妻,你是一个好女人。斯维特兰娜,以后我就叫你兰娜。我的家族你应该有所了解,我的女人很多。你必须要做到最好,你必须和其他人成为姐妹,你更不许任何的嫉妒,必须听我的命令,不能因为自己被赐予的地位就傲慢,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留里克完全是带着命令的口气说话,如同下马威一般,本是笑盈盈的斯维特兰娜立即沉静下来。 她勾下头,亦是严肃说,“我向神发誓,我是你的女人,我会听从你的一切命令。” “好了,已经够了。” 留里克再摸摸她的额头,终究自己要的是正妻,不是一介奴仆。 不过斯维特兰娜所言非虚,她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就是做一个忠于丈夫善于家政的女人。 既然被罗斯征服者的大首领钦定为后继者之正妻,她的父母岂止是单纯的重视。 斯维特兰娜,她被逼着学习做一个好女人。她学习裁缝,学习歌唱,学习做好家务。 更是在其生母的教育下,学习如何取悦男人,乃至生育的奥秘。 她小小的脑袋里塞满了“妇人的东西”,奈何文化知识的极端欠缺,她现在就是一个小文盲。 对于妻妾的文化教育当然是留里克喜闻乐见的,也是这个冬季决定刻意去做。 他继续拉着斯维特兰娜的手,又把诺伦招来。 他牵着两披着长发的美丽少女,自傲地站在老爹奥托面前。 “我回来了,去很喜欢斯维特兰娜。请再看这个姑娘。”他介绍起诺伦,“这是诺伦,巴尔默克人首领马格努特之女。很抱歉,我在巴尔默克已经与她举办了婚礼。” “啊?”奥托一听真是又惊又喜,“你!你小子明明不到十二岁。你……你在巴尔默克……” “是的,我们和巴尔默克已经立下血盟,婚姻已经缔结,我们甚至并肩远征,所以我现在才回来。” “哦!是嘛!快跟我说说细节,我迫不及待。”老家伙奥托乐呵了一阵,又随手把诺伦招来。 他随口就问,“你是诺伦?诺伦,留里克动你身子没有?” “还没有。父亲,如果他愿意,我……我也原因。” “哈哈,你叫我父亲?好啊!这真是太好了。”奥托使劲揉揉诺伦的额头,他看得出这孩子就像斯维特兰娜那般年幼,像是儿子留里克这般理性的人,自然不会蠢到现在动手。 那小子,非得自己的女人长到露米娅那般的“大龄”,才会图一个稳健安全再动手。 奥托不再多言,又看一眼笑嘻嘻的古尔德,“来吧,大商人。全体人进入房舍。今日我得到了多份大礼,你们都来告诉我经历的妙事。” 第548章 向年老的奥托汇报丰功伟绩 墓碑岛的核心区已经完全成为一座防备颇为不错的木堡,堡垒主体已经要塞化,高大的木墙为堡内建筑设施提供绝佳之屏障。 即便夜幕降临,诺伦睁大双眼,她能清晰感受到这区区一座木堡竟也是大而有秩序的存在。 她不想贬低自己的家乡,但罗斯人的“海洋支路口”的要塞,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岛内坐落着公爵的“行宫”,它是议事的所在,也是高贵者今晚的住处。 纯木打造的木刻楞,不仅有着厚实的木地板,它的墙壁也有夹层,里面塞满了蓬松的干苔藓。 它本是传统的人字形的房屋,这在内部人员看起来,抬头就见中心的那大梁着实有一点扎眼。 它被建设了一个木地板,使得创造出一个小的房顶隔间,有木梯直通。 房顶吊下灯盘,大量的青铜灯座里亮出淡淡火苗,再加上墙壁上安装的青铜灯座的火光,整个室内即温暖又灯火通明。 就是,温暖得有些太热了。 诺伦脱下自己的皮革头蓬,在温暖的室内只着灰白色的朴素麻布长衫,胸口那摆置的彩色玻璃、青金石的吊坠,让她的清纯美丽锦上添花。 不过真正的美丽不需要太多珠宝的点缀。 光明之下,留里克的眼神难免瞟向斯维特兰娜。 这个斯拉夫女孩是白树庄园首领之女,她背后的势力,正是罗斯人在庞大的诺夫哥罗德地区里最可靠的拥趸。 她的脸庞是自己所有妻妾中最秀气的,固然是女大十八变,等着丫头真的长到十八岁,只能更加美丽。 她秀气归秀气,以对女人的一般性的认知,留里克觉得她与自己见面之际表现的那种服从感并不是装得。 这就是最好的!哪个君主会容忍自己的王后是个母老虎(特别爱好者除外)。王后必须完全服从国王,所有的妃嫔也必须完全如此。 留里克,他从一开始就不反对老爹给自己选一个斯拉夫人的正妻。单纯从政治上的考量,仅就现在罗斯治下的世界,斯拉夫民众的人口有着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对于正在拼命扩张的罗斯,对于斯拉夫人的直接掌控将变得愈发重要。 比起相信联盟的牢不可破,恐怕他们更相信血缘的纽带。 这个斯维特兰娜安静地侧坐在皮垫,她一身的传统花色麻布长裙,梳起的辫子搭在胸前。瞧瞧这侧颜,实在是吸引人!那安静下来所表现出的气质,似乎可以用温文尔雅来形容。 但是且慢,她可是个斯拉夫女人。 奥托这边可是一副乐呵呵的洒脱形象,这个老家伙头发和胡须几乎都成了花白,脸上也有明显的老年斑,面色本是苍白粗糙,这番喝了一些麦酒,脸色又红润起来。 “你这家伙就不像是个公爵,依旧是个酋长!”留里克的心里话自然憋住。 大商人古尔德在这里,忠诚的佣兵侍卫耶夫洛也在这里。 室内的都是亲信和亲人,唯独两个初来乍到的少女,对罗斯缺乏直观的了解。 奥托对后者是无所谓的,她们可以将漂亮的衣装放在一边,平静地躺下,自己的儿子会告诉她们一切。 现在,他只想听听儿子留里克的远征,取得了怎样的丰功伟绩。 他随口便嚷嚷:“别的我以后再问。留里克,告诉我你经历的一切。” “啊这……难道爸爸你只想听战斗的事?”留里克颜色有些许为难。 “什么?还有战斗的事?快说!让我瞧瞧你这小子是不是真男人。” “那么,该从何说起呢?” “就从你带着巴尔默克军队远征的事说吧。”诺伦微小说刻意插话进来。 “你?”奥托激动的眼神猛地瞟向这个少女,又急忙命令留里克:“就从此事说起!” “好吧!好吧……”留里克耸耸肩,又使劲咳嗽两声,带着极为平静的表情,掰着手指罗列起来。 “第一,我到了巴尔默克,我迎娶了诺伦,她现在是我附和那边规矩的妻子,即便她并没有到罗斯规矩的年龄。 第二,巴尔默克首领认可了我们的联盟,但需要一场战争证明我们两族的血色之盟。我带领一千名巴尔默克战士远征布里吞奴隶的那座岛屿,中途我还招募了一百名设得兰岛的战士,哦,他们其实是卑尔根的挪威人,就是在梅拉伦的比尔卡集市卖奴隶的那些家伙。 第三,我攻击了名为诺森布里亚王国的不列颠岛国家,我摧毁了他们两座城市,我带领的军队杀死了他们至少三千名战士!三千名战士!我俘虏了他们的国王埃恩雷德,我亲自弄断了他的胳膊。最终我释放了他,为了活命,他交出了五百个女人,和塞满阿芙洛拉号整个船舱的麦子。 因为这场胜利,我被巴尔默克人完全接纳,我获得很大的威望。从次以后,他们将年年翻越大山,进入我们的北方领地,与我们交易最好的盐。因为这份联盟,我们的北方之地再不是只有积雪、木材和猎物。” 奥托听得如同做梦,他至少捋清楚了一件事,自己的儿子天然就是个优秀的领袖,这小子用胜仗稳固了和巴尔默克的同盟,也在山那边的挪威人那里获得了威望。 所谓知子莫若父,奥托在欢喜中直击一个非常核心的问题。 他轻轻放下粗野的橡木酒杯,严肃又带着情绪的爽快,直言:“你这小子,竟是平静地说出你自己的功绩。你没有撒谎,也没有为胜利沾沾自喜。有人会觉得你沉稳?不!他们错了!你……你很疯狂。你!” 奥托猛地伸出手指,直指留里克的鼻子:“你要的不是和巴尔默克的同盟,你要让它处在你的直接统治下。” 一支流矢之中靶心! 即便诺伦在这里,留里克见老爹懂得自己的新意,便也无需任何隐瞒。 虚伪地扯个幌子掩盖自己的野心?大可不必。 罗斯人和他们的首领究竟表现出什么气势?一旦有所了解就全明白了。 留里克豪言道“不错!我就是要直接统治巴尔默克!北方的永不冻结之港,将永远的成为罗斯公国的一部分。我!或者是我和诺伦的儿子,将作为巴尔默克的统治者。” 自己的丈夫竟是这样豪言壮语?!诺伦本是在这种场合竭力的做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奈何听到这番话,她干脆猛然站起。 在众人的奇怪目光凝视下,又非常无语地坐下,罢了便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还能有什么意思? 留里克随意伸出右手,轻轻掐着她的脖颈:“你是担心罗斯的入侵?怎么可能!我曾是你故乡人的最伟大的战争酋长,我带领他们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一下子还得到了五百个女人、大量的银币。如果我成了巴尔默克的首领,所有巴尔默克人都会强盛。” “他们?我不管。我的家族呢?” “你!”留里克简直是恍然大悟,“你担心这个?你的儿子,就是巴尔默克的新首领。不要管你的两个兄弟,想想你自己。你是巴尔默克人,更是罗斯的女人。我们的儿子,就是你亲生父亲权势的真正继承者。以后巴尔默克人也别搞什么首领选举,我们的儿子及其后代,永远是巴尔默克首领。” 留里克话说了一般,诺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奥托倒是非常欣赏儿子的这番话,这小子稍微露出了一点獠牙,平静的面容说着狰狞的话,真是好极了。 不过现在就告知诺伦的野心,说实在的,留里克突觉有些为时过早。 罢了!罢了!身为罗斯的的君主,说漏嘴又何妨,王者就是一言九鼎,既然放下豪言就不必畏惧阴谋家。 但就怕诺伦这丫头嘴上没把门的。 留里克依旧掐着她的脖颈,力度猛地加大,惊得女孩啊了一嗓子。 “诺伦,你是我的女人,你给我生下儿子。我们的这个儿子将统治整个纳尔维克港区的民众,我们的儿子会比你的父兄更加高贵。所以,保守我们的这个秘密。” “我!我……我不敢说。” “这就好。” 这一幕斯维特兰娜全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两人说的都是诺斯语,从自己仅能听懂的只言片语里,似乎和自己完全没关系。她本也不关心这些事,毕竟自己来罗斯也是带着重大的使命。 她本是天真又调皮的女孩,就是姐姐嫁入罗斯后,自己被迫变得沉稳。几年时间她的心性有了很大的变化,她被父母、兄弟灌输一个非常纯粹的道理,即“无论任何时候必须支持留里克,绝对不能忤逆留里克”。 想不到,留里克,这位俊朗的少年的右手直接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兰娜,我会带着罗斯军队直接统治整个诺夫哥罗德,我……还要打到普斯科夫,打到斯摩棱斯克,你在故乡所知道的地名,终将是我的领地。你给我生育的孩子,将统治最广大的土地。” 这些话皆是斯拉夫语,女孩听得一知半解,接着近乎于本能的说:“我会的,我完全支持你” 留里克摇摇头:“真是的,两个女孩全都给我绷着脸……” 他松开两只手,随即挠起两女的腋窝,抖了两人全都在躲闪中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你们都是我的女人,我要看你们笑。” 这一刻,奥托举着空酒杯哈哈笑出声。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从不吹牛,从这小子会说话以来,就嚷嚷着征服已知世界,把势力扩张到未知的世界。留里克仅仅是看起来年幼,那头脑里的智慧可是奥丁所赏赐。 这小子一直是说到做到,至于从诺夫哥罗德出发,征服其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他要是完成了此壮举,在瓦尔哈拉喝酒的先祖英灵,也会为之振奋。 两个女孩仍被留里克逗得欢乐,奥托看在眼里,这一刻尽享天伦。他捋一捋花白的胡须,随手又把就被扔给门口护卫的战士:“去!再来一杯。” 罢了,奥托深沉地咳嗽两声,终止了留里克引发的欢笑。 “这就是全部的战斗吗?真是太好了!你仅用一千人就杀死敌人三千。就是没有带回那五百个奴隶,很遗憾。” “奴隶?的确有五百个。只是他们是梅拉伦人给我的,都是当地的农奴。” “唔?还有这种好事?”奥托就是喝了酒,这探头的动作显得非常剧烈,整个人因酒后的兴奋变得极为善于表演肢体动作。 他手舞足蹈:“哎呀,五百个奴隶!全是我们的人,全部扔到新罗斯堡给我开荒。” “爸爸,我正是这么想的。” “妙啊!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梅拉伦那边发生了很多事,卡尔居然死了!也好,卡尔和他的父亲死了,真是一个大好事。新来的那个人,叫做比约恩的男人,我一看便知此人就是用庸人。那个男人可不敢攻击丹麦,不过。留里克,你也该想想,我们摧毁了哥特兰的势力,丹麦人会寻仇的。”奥托的好心提醒,却见得儿子非常奇怪的摆起一场欠揍的脸。 “你这是什么表情?非常自信?我劝你不要过于膨胀,去年之战我们损失不少精锐,不要觉得你有机会招募巴尔默克骁勇,就能打败丹麦军队。” “但是爸爸,一切都变了!”留里克着实露出一抹邪笑,分明憋着一件重大利好事件。 “你!你?”突然间,奥托又懂了,“你又带着巴尔默克军队,顺便攻击了丹麦?你还取胜了?!” “是的。”留里克毫不回避,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这……”奥托暂不多问儿子,又抬手指着耶夫洛:“你!我最信任的芬人!说吧!你跟着你的主人战斗,你们是否攻击了丹麦?” 本是得到重大信任才能进入这间房,自知身份保持严肃盘腿坐的耶夫洛,立刻半跪向奥托行战士礼节。 “公爵大人,事实的确如此。只是,也许与你想的有些出入。” “哦?有何出入?” 见得耶夫洛瞟来犹豫的眼神,留里克摆一下手:“你就直接说吧。” “是!五十名精悍的巴尔默克男人崇拜留里克大人,他们成为新的佣兵。我们一行近八十人,坐着阿芙洛拉号冲击丹麦人把守的海上关卡。我们与丹麦盟主的旗舰,据说叫做红龙号的大船相遇。” “还有这种事?!结果呢?”奥托急忙问。 “正如你所见,我们胜利了。”说话之际,留里克终于露出那胜利者当有的笑容。 古尔德听得这些彻底不淡定了,肥硕的海豹站了起来,这家伙顿时事态。 “留里克,你……你说阿芙洛拉号打败了丹麦人的红龙?” “正是!”留里克摆摆手,一副胜利一所当然的模样,“不过是一艘非常长的长船,划桨手是多,奈何我们的阿芙洛拉号是海上的战神。那有着血红的船艏有什么用,如同耶梦加得的红色大蛇终究不过是木头做的装饰。神宠爱的是我们罗斯人!我撞沉了那艘船,我还故意杀死了所有的落水者……” 留里克的话还没有说完,古尔德再度抢话:“你在梅拉伦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这些细节。所以,你顺便真就杀死了他们的盟主哈夫根?这些都是真的?” “这……谁知道呢?我要是知道那家伙的脸,也许能直接俘虏。说真的,我可想把那个家伙带到罗斯堡,让卡洛塔姐妹亲手杀了他。” 已经是第二次听留里克提及这场遭遇战,其中必然还有太多的细节。古尔德再听一次,他的心脏跳得更加凶猛。 再看奥托,这个老男人已经如同小孩子一般,庞大而衰老的身躯突然躺下,接着四肢手舞足蹈起来,大笑中念叨着:“我儿子杀了丹麦的盟主!奥丁!感谢你的恩赐!” 直到奥托冷静下来,留里克才继续说辞。 “我不能确定真的杀死了他,我听说那个红龙以出动,其盟主必在其上。我还击沉了二百艘丹麦渔船,我们的阿芙洛拉号远比看起来的更加强大。爸爸,我们会组建一支庞大的海军,皆是这样的大船所构成。我还会按照契约卖给巴尔默克人一艘,为此我们将赚取一笔大钱,以及更稳固的同盟。与其担心丹麦人攻击我们,我们完全可以主动进攻丹麦,现在主动权可是在我的手里。” “我明白了,你让丹麦人恐惧。他们恐惧罗斯,就不敢出兵干扰我们行动。我老了,你治理罗斯我已经完全放心。啊!” 奥托骤然躺下,突然就哈哈笑起来,过了一阵子又嚷嚷:“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一天,明早全体返航。回到罗斯堡,我会组织人去宣传你的功绩。真是的!早知道丹麦如此羸弱,我们就该举兵攻击,我们今年还能大发横财。” “好吧!光荣要让大家知道。” 躺着的奥托又微微抬起头,笑嘻嘻问:“所以,那个名叫哈夫根的男人,死了没有。应该是死了吧。” “这……也许安排渗透丹麦的斯诺列瓦,他回来后我们就知道消息了。” “也好。留里克,你该想想和丹麦的战争了。真是的,白白让我对未来担忧。我怕你今夏之行是挑衅,会令丹麦震怒。想不到啊!我们居然可以主动进攻。我倦了,我睡了。带着你的女人去休息吧。” 奥托是真的疲惫于舟车劳顿,不过留里克还是很有精神的。奥托终究是被卫兵搀扶到了独立房间里,被服侍着脱去靴子和皮衣,穿着一阵细腻舒适的细麻衣裤,平躺于松软的皮垫木床,盖着毯子呼呼大睡。 罢了,留里克牵着两女的手,以两种语言说:“走吧,不必拘束。我要你们做亲密的姐妹,今晚同睡一张床。” 这是君主的命令,诺伦和斯维特兰娜,她们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本也天然的想了解一下对方,都是君主的妻妾,想不到自己的君主却固执的执意自己睡。 其实留里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就是今晚想着独享一张大床,左右翻腾毫无顾虑。 只不过,当他清晨苏醒,听到自己左右各传来女人轻柔的呼吸,就都明白了。 “我也是天真,你们两个不互相吃醋,那才是咄咄怪事。”这么一想,留里克索性坐起身,再把两女弄醒。 至于昨夜两人偷偷溜进自己的床铺这件事,留里克什么也不说。他拍拍睡眼惺忪两人的后脑:“清醒一点,今天我们仍要返航。等到了罗斯堡,再给你们见见新的姐妹。” 且看斯维特兰娜,她随手抓住留里克左臂,脸颊直接贴了过去,以磕巴的诺斯语喃喃:“你最爱我。这是命运。” 而诺伦也不甘示弱,亦是抓住其右臂,小脸也迎了过去,言语像是故意刺激斯维特兰娜似的:“我就是想给你生个儿子,我想早点做母亲。咱们儿子还有巴尔默克首领等着继承。” 留里克再不废话,他猛人跃起,从二女的包夹中挣脱,再麻溜地下地,双脚踹进自己的皮靴,“起来!快点!” 听得这两个简单词汇,床铺的二女会心一笑,这才急忙下地,换上各有特色的衣装…… 第549章 半年再相逢吻额泪已盈 诺伦与斯维特兰娜,二女已经非常自然的融入全新的生活,此次去罗斯堡,她们没有谨慎与忐忑,有的正是对未来生活的期许。 她们衣着厚装,站在战功卓着的阿芙洛拉号之船艏,站在留里克的身边,任凭愈发清冷的北风吹拂自己的脸庞。 两支罗斯舰队回合了,近百艘船押运着极为惊人的货物归航。 留里克在起航之际获悉了老爹在秋季的索贡航行中,从诺夫哥罗德的那些庄园里弄到了多少粮食和皮革。 八十万磅! 来自诺夫哥罗德的燕麦仅有八十万磅。 这个数字放在以前留里克会为之动容,事到如今,算了吧…… 诺夫哥罗德不过是二十个庄园的混合体,罗斯人敲诈的对象就是有反叛可能的松针庄园,而对于被重点拉拢扶持的对象,白树庄园就网开一面。 诺夫哥罗德坐落在伊尔门湖畔,环湖人口本就多于梅拉伦湖区。就算今年的气候不佳,梅拉伦那些人也是提供了多达百万磅的麦子。 “看来,针对诺夫哥罗德的盘剥还是太仁慈了。” 留里克盘算着今年秋季罗斯人弄到的粮食总量。 诺夫哥罗德八十万磅,梅拉伦一百万磅,另有从不列颠掳到的五十万磅。这合计二百三十万磅的麦子总量,可谓一个可喜而惊人的数字。 形势是一片大好,就是距离自己的希望,还是差了点距离。 和气候欠佳完全不同的是,整个罗斯人的控制区内正在爆发前所未有之婴儿潮,这一情况在罗斯堡老家最为显着。 “只怕我们今年就出生两千个婴儿!以前,他们养不起很多孩子就故意杀婴,现在他们有足够食物养得起。他们本也缺乏娱乐,男人当然是拼命和女人发生关系,这就是家庭的重要娱乐呗。” “如果我有一万人要养活,保证每人每天一磅麦子,我至少需要四百万磅。实现这个本就是困难的,可现在我的人口是真的要冲破一万人了!” “就算打了一场大战,我死了数百个精壮。人口损失根本就远小于婴儿出生量和外来的移民人口。” 留里克如此思考一番,这二百三十万磅的麦子,就算是省着吃,到了明年入夏只怕又快是吃完了。 他希望罗斯公国的臣民,每个成年男女可以保证一天一磅麦子两磅鱼肉,儿童和老人也至少是半磅的麦子一磅鱼。他觉得这就该是统治者良心的底线,殊不知,此看似很低的营养标准,已经使得他在民众中享有巨大威望。 只有少数的好勇斗狠者无所谓自己吃身份,他们只听着留里克的战功。 广大的民众,他们朴素的追随能让自己有饭吃的领袖。 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就等于综合国力,尤其是军事实力。男人的义务天然是务农和包围领地,而女人最重要的义务就是生育。 如果丹麦盟主真的死了,丹麦为此忙着内讧夺权,对北上报仇没有渴望。 罗斯人就在北方继续开拓领地,和平爆人口就好了。 至少在梅拉伦湖区以及全部的北方世界,地缘政治格局已经彻底稳定。罗斯人没有讨要瑞典王的头衔,罗斯已经是无冕之王。 就是这片区域,地理环境整体仍是糟糕的。 此次虽是回家,留里克见到自己的斯维特兰娜,脑子就想到了东欧世界。 诺夫哥罗德至少比梅拉伦温暖太多,当地的农夫数量也是庞大的,他们必须为罗斯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劲。 索贡航行还有必要吗? 为何一定要与明抢没有差别的索要贡品的行动呢?为何一定要让当地的庄园主的合作态度呢? 将这些庄园主斩杀,把庄园拆分,把所有的庄园人口拆成小家庭的单位,成为一个个的小农。再将小农家庭拼凑成全新的,是被罗斯王公直接统治的村社。 这样,诺夫哥罗德土生的贵族体系崩解,当地就丧失了可能会造反的土生领袖。 而丧失了领袖的民众,面对君主的税收要求,岂敢说不? 不过这样做了,就需要罗斯人拿出一条基本的官僚队伍,已让这套更先进的模式运行下去。 留里克只是想想,考虑到现在的局面,罗斯连明确的内政制度都没有。 且慢!也许今冬可以设置一个。 对此留里克又有了新计划。 船队在大海上漂了四天,恰是因为运载了太多物资,才慢吞吞地回到罗斯堡的峡湾。 距离大海冻结还有一些时日,狭长的波的尼亚湾,大量的罗斯渔船随波摇曳。船只拖拽着渔网,凭运气打捞鲱鱼。也有一些渔船直奔北方,他们在艾隆堡旁的河道布网,大肆捕捞本地的三文鱼。 一如往年那般,当峡湾里遍布白帆,民众便大规模涌入海边,迎接索贡船队的返航。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前所未有规模的船队,三艘“巨舰”构成的核心,引领大量的货船直奔栈桥码头而来。 相比于曾经的大量长船,这些货船是无力冲滩的,民众们也早就断了在突然形成的海滩集市瓜分物资,男人们单纯是带着妻儿观摩这盛况,有紧紧攥着手里的银币,等着公爵大人摆开榷场贩卖物资。 就如远航的船队正快速的由长船转变成重型货船,罗斯堡本体经过这个温暖期的发展,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终于到家了!” 盘算一堆事情的留里克难免心累,这番站在船头看到依着山势缓坡而建的彻底改头换面的罗斯堡,他又不停感慨一番。 奥托的白胡须任由北风吹拂,他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深沉地嚷嚷:“让你妈妈久等了,这回你带回去两个女人,看看她会怎么说。” “她当然非常高兴。对了,我还要特别看看露米娅,我!我得亲自检查一下她的肚子。” “好啊!去好好瞧瞧。现在我仍是不敢相信,那是我给你弄到的第一个奴隶,竟然给我生下了第一个孙子。”奥托实在感觉人生的奇幻,就是不知露米娅会生育男孩还是女孩。 耳畔呼呼的风声迫使留里克不由得大声说道:“她已经是大祭司了,不是什么奴隶。” “名字想好了吗?” “什么名字?” “孩子的名字。” “想好了。”留里克又大声吼道:“维利卡!不管是男孩女孩,就叫这个名字!” “是纪念维利亚吗?好名字。准备好,我们即将靠岸。”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着,三艘大船稳健地停靠在栈桥码头,其余的货船也都进驻泊位。 在年初的时候留里克已经制定了扩建码头的计划,如此看来计划不但被落实,而是超量落实。 瞧瞧吧! 加上古尔德家族私人码头的栈桥,多达二十条栈桥伸向大海,每一条栈桥的两边合计停靠十艘货船完全没问题。 这不,一些商人的长船已经停在这里,多艘船只横向被横向捆扎,风帆的横桁扭得与船只中轴平齐,船艏皆对准栈桥,因而占据了很小的空间就停泊大量船只。 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咸腥味,一座典型的依山而建的北方海港城市正如此。 阿芙洛拉号放下木板,船上之人陆续下船。 “航行的终点到了,抓紧我的胳膊。”留里克随口对睁大双眼的斯维特兰娜说道。 女孩谨慎的走下木板,生怕一个不慎掉进水里,必经她又不会游泳。 她平稳地站在栈桥上,又突然看到自己的同伴诺伦,这个瓦良格女孩蹦蹦跳跳就下了船,仿佛她什么危险也不怕。 诺伦兴致勃勃跑来,完全是渴望得到宠溺,就从背后直接抱住了留里克的脖子。 “啊!这就是罗斯堡?真是太伟大了!居然还有墙壁和塔楼……” “岂止有墙壁,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今晚,你们两个睡在宫殿,以后那就是你们两个的家。” 留里克用两种语言说明这件事,实则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新家建设得如何,想来已经是完成了。 奥托手握剑柄一身老战士的着装,他意气风发又带着老男人的深沉,脸上写满了沧桑与功绩。 在奥托身前,留里克牵着二女的手,三人衣着华贵宝石琳琅,那稚气的面庞中眼神可是流露着坚毅与高傲。 一种衣着完全统一的战士紧随其后,白色的斗篷缝制着蓝色布条,偶尔的亮出胸膛,那白色的胸口麻布也是两道交错的蓝纹。 人们聚集在海滩,夹道欢迎公爵大人的凯旋。当前的民众还不清楚留里克经历了怎样的伟大战斗,他们单纯看到庞大船队归来头脑就被亢奋的情绪占据。他们不仅仅是欢迎奥托父子,更是欢迎他们带回了罗斯人得以繁荣的物资。 就在关键的时刻,头顶鹿角盔,拄着宝石木杖的少女大祭司露米娅站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留里克的十位斯拉夫族裔的女仆,她们又在科文少女露米的带领下,头顶松枝盘成的头冠,一身素服伴随大祭司身旁。 须臾,尼雅也领着卡洛塔、艾尔拉和赛波拉娃出现了。 仅从她们的着装来看,就明显远比其他民众高贵。 斯维特兰娜清楚看到,民众正在自发的回避,终于他们退后而形成了一个圆圈。 “好多美丽的女孩,她们该不会都是你的……女人……”她弱弱问道。 “是的,都是我的。” 留里克平静的回答惊得斯维特兰娜猛地一怔,虽是有所准备,想不到自己的男人居然如此讨得女人欢心?不!留里克他,恐怕就是个好色之徒。突然间,斯维特兰娜觉得自己被赏赐的地位并非稳固,甚至是岌岌可危。 尼雅的双眸已然落泪,她张开双臂慈祥地看着儿子:“留里克,过来,让我看看你……” 留里克便是径直走去,最后任由这位老母亲抚摸额头、亲腻脸颊。 她兴奋了一番,眼角正看到安静站着默默微笑的两个女孩。 “你……”尼雅扶着儿子的肩头,急迫又问:“告我说,是不是又从外面哄来女人了。” “当然,我给你介绍一下。”留里克大大方方转过身:“这位是诺伦,巴尔默克首领之女,就是年初来的比勇尼的亲妹妹,她已经是我的女人。这位是斯维特兰娜,父亲给我选的正妻。” “哦,真是太好了。”尼雅急忙摆摆手,“来,你们两个都来。” 她又抚摸起二女的脸颊,赞叹自己的儿子是最伟大的男孩,日后也是最伟大的男人,又称赞起两哥女孩的美丽。 但是,自己的男人竟有着数量惊人的妻妾数量,哪个女人会毫不嫉妒呢? 嫉妒,那是真的嫉妒,可身为留里克的女人,每个女人都有各自的命运。 露米娅一手持木杖,一手轻抚着肚子。她走近留里克,又抓住其手,捂在自己肚子处。 此意,留里克再明白不过。 “已经有了?” “是的。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 留里克点点头,毕竟是只要瞧瞧露米娅现在的体态,她就算穿得在后,也不能掩盖其大肚子的事实。 她的脸颊已经流露着身为人母的喜悦,说实在的留里克并未有那极致的喜悦。 在罗斯公爵的家族里,每一个妻妾都有着自己的命运,妻妾的孩子也都有各自的命运。 露米娅生育的孩子,终将继承着代表罗斯历史的鹿角盔和宝石木杖,以及大祭司的职责。 可到底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她,让自己成了真正的男人。 比起她腹中的孩子,留里克现在更在意她本人。 就在民众的注视下,已经掌握纯粹权势、是实质罗斯公爵的留里克,当众亲上了罗斯的神圣的大祭司的额头! 民众在欢呼,更多的根本就是在起哄,其中亦是伴随着大量婴儿受惊后的嗷嗷大哭。 这一切都不会影响留里克,他又凑到露米娅的耳畔微笑着说:“今晚,我陪你……” 露米娅,她从来不敢奢望很多。现在,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就是两人亲昵的举动,在留里克众多妻妾看来,实在是心情复杂,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语描述。那就……跟着起哄的罗斯人,一起欢笑吧。 第550章 此乃后宫的等级 真的进入到罗斯堡的木墙内,斯维塔兰娜真是大开眼界。 她看到了大量错落有致的木屋,非常微妙的是,一幢又一幢颇有家乡诺夫哥罗德的感觉。 她又注意到一处特别的建筑,那竟是罗斯人的神庙?里面供奉的就是他们信仰的奥丁? 斯维特兰娜乖巧地跟在队伍之后,最后站在了一座巨大的建筑旁。阳光照得房子阴影轻易将她覆盖,她昂起头,意识到这巨大的木屋竟是建在磐石地基之上? 尤其是这灰白色的地基,莫非整体都是一块石头?这合理吗? 留里克察觉到自己的正妻竟是一个好奇宝宝,这丫头忙着昂头看天,恍若一个吃惊中的小傻瓜。 “兰娜,走了!”搂着露米娅的留里克随口吼道。 反观诺伦,她已经被卡洛塔姐妹拉扯着,嘻嘻哈哈登上台基,接着就踩着木梯直奔二楼。 虽然自己也非常吃惊,留里克现在必须承认,自冰雪有融化迹象就开始建设的“宫殿”已经完全落成。 且看这建筑,本质就是按照在木刻楞的基础场进行的高度堆叠,它在榫卯结构的框架下,以木材堆成墙壁,内部分为三层,而房顶就是最传统的人字形顶。 第一层是议事大厅,比起部族固有的那个棚子亦或是首领家的就宅,没有什么建筑比这个更加宽敞! 第二层是主人之所,其中的房间多达二十个,足够住下留里克的全部妻妾。 第三层即可作为储藏室,又能作为商谈密事的秘密空间。 至于人字形房顶下形成的小阁楼,又是最神秘的所在。 这房子基本满足了留里克对于“现代生活”的需求,非常遗憾的是不存在水管系统和供电系统。水管系统,理论上是可以弄出来。但是电力!这种事是真的没法落实。 房子高大,它就是整个罗斯堡里最高大的建筑,想来也难怪斯维塔兰娜这丫头会这张嘴仰头惊叹。 它高大而稳健,就在于其混凝土打造的地基! 好好看看整个罗斯堡的围墙吧!虽然是为了性价比的考虑,城墙选取的主要材料的唾手可得的木材,不过其根基全都用夯土和碎石堆砌,罢了还糊上一层水泥。 罗斯人的脑子并不比一千年后的人们差劲,他们对知识的缺乏仅仅在于没有接受过教育。他们本能的渴望得到新的知识、新的技术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自从留里克教会罗斯的铁匠家族们“原子论”,他们迅速就在利用有关元素反应的知识重新理解自己的工作。 当留里克低调的指出配制普通建筑用水泥的材料以及相关化学反应模型,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讶异去惊呼什么大神显灵,完全是鼓足干劲照着留里克给的配方成功造出了能用的矿物粘合剂。 加固自家的房屋,此事有着非常现实的迫切要求。既然凝固的水泥能让房子更坚固,就能更好的抗住冬季积雪的压力。 整个夏季,罗斯堡的人们用掉了一批石灰和溪流的沙石,在制作水泥方面,部族里的烧陶匠人们纷纷兼任水泥工匠,需求促进了产业的诞生,烧陶匠人皆大赚一笔。 不仅仅如此,既然有利可图,只要深入山区挖掘石灰岩,或是跑到峡湾上游的河沟挖掘河沙,罗斯的妇女和孩子可谓齐上阵。 整个罗斯堡行动起来,即便是没有“国家级别”的军事行动,在针对整个罗斯堡的大规模基建中有利可图,哪个人会懒惰呢? 哈罗左森一样上了年纪,这几年来他长期被委任留在老家主持大事。 今年夏季的大规模建设,这位老家伙实实在在做好了一位“总督”的工作。 凡是参与劳动的人,他们都领取了应得的报酬。 包括是移民至此的梅拉伦人在内的各路人等,大部分人手里都有了一笔钱。不用外出打仗就能赚到银币河铜币,接下来只需等待公爵大人带着大量物资返航就行了!届时大家拿着银币,到公爵大人摆出的商铺,按照一个银币十磅麦的价格,购买越冬的美餐。 毕竟这实在有着非常现实的需求。 被掳来了、被买来的,以及自发移民至此的女人们,现在她们几乎都是抱着自己的新生娃子。 抱一个肚子又怀一个也是大有人在。 留里克其实大大低估了罗斯人的生育能力,他估计罗斯堡新生儿增加了两千,实则根本就是三千! 年轻的战士们今年没有远征,大部分人在之前的战争中得到了自己的女人,这些女人全都生下了孩子不说,他们可根本不管自己的女人还在哺育期,又是让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 现在用孩子窝还形容罗斯堡根本就不为过。 归来的第一天,留里克按照自己的许诺,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露米娅谁在自己的房间。这也是留里克住在“宫殿”的第一晚,松软且温暖的皮垫大床躺着自己的女人与腹中的孩子,幸福的感觉自不必说。 斯维特兰娜和诺伦也是分到了自己的房间,实质是所有的妻妾都有各自的房间。唯有那十位女仆,以及露米娅的根本露米,这十一人依旧住在旧宿舍里,与善于制作肥皂的帕尔拉为伴。 公爵大人回来了!罗斯人该进入冬季的生活轨迹! 公爵家族的那些事,譬如奥托对爱情过于忠贞就是不纳妾,以及关于留里克大人极度好色云云,都是罗斯人喜闻乐见的毯子。 男人们谈及留里克的众多妻妾,真可谓清一色的羡慕。不少人也立下志向,所谓在下一场战争中,再掳回来了一个女人做妻妾,更是要抢到大把的银币,这样才能养活起自己越来越多的女人孩子。 拥有众多的妻妾,恐怕任何的男人都会做起这种后宫美梦。 现在美梦成真,虽然留里克不想多加烦恼,他知道自己必须把所有妻妾聚在一起,让她们立下一个誓约,确定各自的身份的同时,以誓言的形式互相保证结为姐妹相亲相爱。 一个清朗的早晨,距离船队回来已经过去三天。 留里克带着自己的卡洛塔、艾尔拉、赛波拉娃、露米娅、诺伦和斯维特兰娜这六位最重要的妻妾,以及那包括露米在内的多达十一位女仆(兼任下级祭司),进入到“宫殿”的第三层。 这十七名女孩全都安静地坐在皮垫上,面对着被留里克亲手打开的窗户,任由初冬的阳光驱散清冷,任由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留里克站在窗边,站在这个高度,他可以俯瞰大半个罗斯堡。 他转过身,掐着腰高傲地看着自己的妻妾们。 他也支开了父母,现在就是真正的罗斯公爵,与全部妻妾缔约之际。 留里克带着近乎于傲慢的笑容,说道:“你们!全都是我的女人!都将为我生下很多的孩子。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你们是高贵的,但是有的人一般高贵,有的人更为高贵,有的人最高贵。现在,听我叫到名字,坐在我指认的地方。” 她们的面庞与对应的名字留里克记得非常清楚。 “斯维特兰娜!坐在那里。” “露米娅!坐在这里。” “卡洛塔、艾尔拉、赛波拉娃、诺伦、露米。坐在这个位置。” “其他人,全部坐在那里。” 他将妻妾分成了四份,全部的十七名妻妾,成了一、一、五、十的排布。 女孩们态度各异,有人欢喜有人好奇,甚至还有质疑。 譬如露米娅,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跟班露米,竟也被留里克看中成为妻妾,甚至瞧瞧这个真是,他显然是要给露米更高一些的地位。说实话,露米娅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毕竟两人都能善于古芬兰语交流。 聪明的露米娅已经看出门道,一样机智的卡洛塔、艾尔拉姐妹,已经明白了留里克的意思。 得此良机,留里克指着象征奥丁力量的太阳:“就如奥丁有着妻子也有着女武神,她们都是奥丁的妻妾!但妻妾之间也有着明确的等级。我是被奥丁祝福之人,身为我的妻妾,我也要给你们划分出明确的等级。” 说到此时,便有女孩是跃跃欲试。 留里克举起右手执意:“不要说话,听我安排。现在你们已经看到,我会把妻妾分成四个等级。” “斯维特兰娜!”留里克刻意用古斯拉夫语说:“你是老公爵钦定给我的正妻,此事不容改变。你的确是我的正妻,你生育的子嗣将永远继承罗斯公爵的地位。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忠诚之上。” 斯维特兰娜,她这几年在故乡学到最多的就是服从丈夫。她心情紧张地侧坐好,毕恭毕敬勾下头,示意道;“我会的。” 留里克点点头,又说:“露米娅,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被奥丁可怜的女人,是真正的大祭司继承者。奥丁决定了,你和你的子嗣,将永远继承罗斯大祭司的职位。你不可忤逆罗斯公爵,不可亵渎神灵,更不能因为自己高贵的职位而傲慢。” “我……我不敢!我是最虔诚的祭司。” “很好。接下来是卡洛塔、艾尔拉。你们是奥斯塔拉的姐妹,是奥斯塔拉部族的真正贵族。卡洛塔,我与你的孩子,将继承奥斯塔拉首领之位。艾尔拉,我将给你一份非常重要且特殊的名为记录者的工作,我要你掌管旧时代的那些文件,我要你和你的孩子记录罗斯未来的文件。我与你的孩子将不再享有奥斯塔拉的继承权,我现在给你赐名赫斯托利亚。” “留里克,这……”艾尔拉听得简直莫名其妙。 “听着,我要你记录罗斯人过去以及未来的丰功伟绩。我早就注意到你,你从未有你姐姐的勇气,但是你的沉静是记录者最需要的能力。不用多想,接受我的安排,你没有质疑的权力。” “是。”艾尔拉恭敬勾下头,没有再言。 “赛波拉娃,钢铁松鼠部族之女。现在艾隆堡是我们罗斯的钢铁的核心,我与你的孩子,将拥有艾隆奥拉瓦堡以及北方领地的统御权。” “那……我的哥哥。” “不要多言。接受我的安排。” “是……” 留里克又言:“露米!你本身份卑微,现在我许可你作为的女人。我与你的孩子,拥有对东方科文人的统治。” 其实露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说同意就好了。 “诺伦,巴尔默克首领之女,我与你的孩子,拥有对巴尔默克的统治。” 此事既然已经说得非常透彻,诺伦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表示完全认同。 最后,留里克的眼睛扫视到那十位斯拉夫女仆。 “你们,安娜、贝拉、西西娅、狄安娜、叶卡、芬娜、格雷塔、海伦娜、伊利亚、尤利娅。你们十人本是地位低微,即便作为我的妻妾,你们的地位仍是低于其他姐妹。但是,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你们都将为我生育孩子,你们的儿子都将成为我手下的战争酋长,带领罗斯军队为我开疆拓土。你们的儿子必将开辟罗斯的新领地,我也会任命他们为新领地的首领。” 妻妾们被分成四个等级,现在的确是采取单纯的等级制,能让后宫保持稳定。 但是,这还不够。 留里克又拿出准备好的合计十八只玻璃杯,他当着妻妾的面将杯子摆成一排,里面灌上淡黄色的低度数麦酒。 接着,一把尖锐的小刀摆在地上。 又是当着妻妾们的面,留里克刺破手指,在十八只酒杯里滴入自己的血。 “现在,你们照着办!奥丁就看着我们!我们必须让奥丁作为伟大的见证人,立下血盟。” 露米娅心领神会,她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罢了诺伦紧随其后,必经这丫头知道自己的两个兄弟和留里克,在极北的世界尽头之海曾立下血之盟誓。 虽然非常疯狂,她们全都刺破了自己的手指,至于接下来要做的,人人都能猜到。 留里克端起一杯酒,又令她们全都端起。 他绷着一张脸,举着酒杯面对太阳。 其他女孩无谓手指的疼懂,也面对着太阳。 留里克痛饮这杯麦酒,她们亦全部干杯。 “现在,你们全部都是姐妹,也全部是我的妻妾。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我们的子嗣也永远是一家人。神注视到我们,如果我们或是我们的后裔忘记了誓言,必经遭到责罚,我们的家族也会岌岌可危。你们明白了吗?” 她们纷纷点头,似乎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留里克当然不太相信这份以歃血为盟缔结的姐妹群会持续永远,至少几十年内甚至是一百年内,应该会保证整个家族的稳定吧。 不过,至于一百年、二百年后,甚至是五百年一千年后,谁知道呢? 至少在这个遍地荒野密林,人口与定居点极为稀少的现在,留里克自知自己非常特殊的历史使命,便是把持着自己亲手建立的政权,通过拼命的生育,让子嗣们杀伐各方开疆拓土,以自己为榜样让手下的臣民也跟着拼命生育,组建武装移民大军跟着远征的子嗣建立新的定居点。 所以,十七个妻妾够吗?也许不够呢。 正所谓文王百子,康熙乾隆之子嗣皆超一百人。 君主当如是呀。 留里克也在身体方面有着极强的自信。 第551章 埃斯基尔的罗斯见闻记 这竟是一座极北之地的大城! 埃斯基尔,他本以为梅拉伦的比尔卡集市,那已经是北方的最大城市。 兰斯、汉堡和不莱梅,这些法兰克的重要城市人口稠密,城市皆有木墙。 一座城市有上万人口,甚至是五千人口,在他的心里就是人口稠密。 虽说梅拉伦的比尔卡,当地人有着野蛮的信仰,甚至杀人以祭祀。他不能否认,仅就人口而言,那已经是一坐大城。 去罗斯人的极北老家能有什么见闻。对神圣信仰感兴趣的留里克,能否被感化为一名圣徒。即便那不现实,当地人是否有潜在的羔羊? 但罗斯堡屹立在山丘下的海滨。 高大的木墙,以及小山一样高的公爵的宫殿,甚至是被围墙包裹起来的祭坛和粮仓。那密集而紧凑排布的码头栈桥,数量惊人的船舶排列得错落有致。 尤其是归来的满载各类物资的大船,他看到罗斯人在用一种杠杆和网兜的组合,快速的卸载船上物资,罢了或是肩抗或是推动双轮小车,将物资向仓库搬运。 这就是罗斯堡!北方的玛瑙! 登陆之时,他又赫然看到一方持续浓烟滚滚。 那是什么?怕不是失火了?可也不像啊。 初来罗斯,埃斯基尔得到了留里克的礼遇,这个老家伙也非常聪明的保持低调。传播神圣信仰的要事要见机行事,若是被公爵反感,怕是自己小命不保。 在这里他与自己的两个随从享受到一间小而温暖的房间,又得以用散发着花香的肥皂擦干净身子,接着又能泡在水桶里洗个热水澡,乃至钻入恍如地狱般的桑拿房中。 他一开始说抗拒的,觉得里面是魔鬼的巢穴!然而一旦接受这被万团蒸汽包围的感觉,实在舒爽。 他本想早早和公爵好好聊聊,趁机透露自己有意在罗斯盖修道院的想法,奈何公爵并不召见,他在等候之日被许可观摩整个罗斯。 也许这也是大好事。 一个清朗的早晨,有女奴拎着木盒来到埃斯基尔的现住处。 相比之前几日到了接近中午才得到伙食,今日的情况实在让他吃惊。 更令他惊讶的是,来着竟是一个女人。 他本想回避便令随行小教士去取餐。 须臾,那小教士急匆匆跑回宿舍。 “padar,送饭的女人,她……” “怎么了?”埃斯基尔故作怒气,摆出一副严肃的脸,“快把麦子拿出来。你知道的,我现在很喜欢这个。” “是……那个女人。那是一位虔诚的羔羊。” “呜呼?” 这下埃斯基尔一跃而起,“快!快让她进来!” 送饭的女人刚刚进屋就噗通跪下,她心脏在狂跳,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双眸流淌着热泪,颤巍巍的手将装满麦饭的木盒放在地上。 “padar,即便在这里,我们仍没有忘记信仰。您来了,这一定是上帝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埃斯基尔一眼就看到此女子胸前的十字架。再听起口音,似乎是萨克森语?似乎又不是。 不对!这个女人还有这橘红的头发。 “你起来吧!我的孩子,你能听懂我的语言。” 女人慌慌张张站起来:“padar,我要向你忏悔。” “就在这里吗?这不合适。忏悔要在修道院。” “啊!修道院。有!我们有修道院。” 修道院,在整个欧洲的语境里都念做“克里斯蒂尼”,本意指的神庙。 此一语,如同惊雷之劈他的脑壳。 “修道院?罗斯本来就有修道院!快!快带我去!” “但是padar,您的饭。” “去修道院!”埃斯基尔又高昂着透露,他满是沟壑的脸上涌出热泪,“我竟不知道,罗斯首领已经许可了一座修道院。究竟是哪一位朋友来到这里传播了神圣……” 他带着随从,在这女人的带领下,直奔留里克的布里吞家仆的祈祷室。 而这一切都是留里克的授意。 甚至留里克安排家仆去送饭,他本人就站在宫殿的第三层高处,注视着不远处埃斯基尔有什么举动。一切尽在留里克掌控。 埃斯基尔匆匆抵达仆人们的祈祷室,这里已经聚集了十人。 她们皆是女人,发色或金或红,可见族裔的诧异,但她们都是羔羊。 埃斯基尔来了,一位黑袍大神父的到来令她们震惊狂喜。 她们纷纷跪下,祈求大神父立刻做一场弥撒,接着倾听所有人都忏悔。 “都起来吧孩子们,在这极北之地你们没有忘记神圣信仰,你们都是最虔诚的。” 罢了,他令小教士拿出自己必然携带的手抄本福音书。 此木屋小而简陋,但神圣的信仰也要求了虔诚者不该沉溺于世间的浮华,虔诚的人当生活朴素。 如果有金银装饰修道院是好的,不过即便是陋室,也并无问题。 这木屋的存在的意义远远超越其本身!它虽然非常小非常捡漏,乃至十字架是简单的木条拼凑,它就是一座修道院。 埃斯基尔立刻开始自己的工作,突击举办一场弥撒,罢了又悉心聆听身陷囹圄信徒的忏悔。 当他做完这些工作,麦饭早已变得凉冰冰。 心灵如同得到了净化,这些被买来的奴隶,她们又开始了中午的劳作…… 木屋变得清凉,埃斯基尔吃掉冷了的一餐,站在户外仰天长叹。 “我还能要求罗斯公爵什么?这里分明有着修道院!留里克,难怪你对我们的神圣信仰感兴趣……” “padar,但是这只是一间简陋的木屋。”一名随从说。 “是木屋,这就够了。修道院还需要一位神父。你,约翰,你就留在这里。” “我?”少年仆从大吃一惊,“这里是蛮荒之地。” “是,也不是。孩子……”埃斯基尔亲昵地抚摸这少年的后颈,少年也下意识地颤抖。 “padar,难道要在这种地方……” “上帝不会纠结于这种事,这是我们的秘密,也是时候结束了。我怜爱你,所以你就留在这里。就是未来罗斯教区的神父。” 少年约翰五味杂陈,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在海泽比的市场等待出售的下贱奴隶,因其眉清目秀被布道埃斯基尔相中。 埃斯基尔有着很多仆从,他有意训练买来的奴隶成为布道者。这些萨克森人或是丹麦人的小信徒,应该会成为意志最坚定者。 但被赐予教名的约翰,最感动的正是可以吃到足够的食物,随着时间的延续,那内心的野心也在萌动。 他甚至愿意做一个“兔子”,这样被埃斯基尔这位未来的某地大主教持续爱怜,自己也能成为一位主教。一个奴隶成为人上人!他愿意撩开袍子随意埃斯基尔想怎样。 但在这蛮荒之地开荒? 约翰没有拒绝,也许这就是命运。 埃斯基尔因上午的奇遇,就对未来的举措定下战略。 “也许比起比尔卡,罗斯堡能成为北方的圣地。罗斯人善于建筑,如果我终于感化了罗斯公爵留里克,他会为我建造一座恢弘磅礴的修道院?” 但罗斯公爵的召见令还没有来,自己也不敢硬闯求见,何况修道院是现实存在的,他已经没有特别迫切的需求。 埃斯基尔拄着木杖,开始在整个罗斯堡游荡。 他走到罗斯的祭坛,远远看到了里面矗立的金色神只,下意识认为那是黄金。 其实也确实是黄金,所有的塑像都被镀了一层很薄的金子。 他在祭坛开放式看到了罗斯的民众大规模的聚集。他们在战士的管理下尽量排着队,又见他们拿着银币铜币,在少女祭司的注视下塞进一个木箱,在听到叮叮当当声音后就急匆匆进入祭坛。 罗斯的信徒对着他们的神只跪拜,或是双手握拳闭眼祈祷,甚至是高举双手做着奇怪动作。 “这是没用的巫术,崇拜伪神有何意义……”埃斯基尔暗中嘀咕,又拍打约翰的后背,“孩子,你要让他们放弃这野蛮的行为,他们都是羔羊,都能够被感化。” 约翰点点头,“我会的。” 究竟会不会?约翰心里可没有底,甚至非常畏惧。 又有过一日,埃斯基尔与随从在喧闹中惊醒。他们去一探究竟,惊讶地看到罗斯人又开始聚集。 已经多日没有见到留里克和他那比贵族小姐还要俊郎的脸。再见到留里克,这小子正与其父亲、真正的罗斯公爵站在一起,而他们的脚边可是大片的麦子! “居然在销售麦子吗?” 只见罗斯人又在战士的维持秩序中排成了对。他们拿着木盒或是麻布口袋,带着钱走到大天平前,从公爵手里交易麦子。 还有这种交易麦子的行为?真是闻所未闻! 似乎整个罗斯堡的男人都跑来了,其中还夹杂着女人。 当然也有喧闹之人和插队者,只不过这些人都是维持秩序的战士拉到一边,接着被拽到了队尾。 喧闹的交易粮食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 直到傍晚埃斯基尔才明白罗斯公爵的用意——为了尽量公平。 “留里克,莫非你已经在以圣经为标准,学习什么是仁慈和公平?如果你的公国完全接受我们的信仰,恐怕教宗会册封你为北方的圣徒。” 罗斯人有着不输于比尔卡的集市,它就最落在整个城市的最东边的靠近大海区域。 大量商人、渔夫兜售自己的东西,鱼肉、海豹肉居多,甚至还有非常少量的活鸡。 他饶有兴致地在集市游荡,和在比尔卡的见闻做着比较。 这里也在兜售食物、木柴炭块、铁器、木器、陶器、布匹、兽皮、木质工艺品,甚至是成品的衣服。 这里还有水晶器皿!还有奇怪的放在眼睛上的水晶器! 这里有人兜售宝石,以及彩色水晶。 他最震惊在于,这些本是极其昂贵之物,很多罗斯人似乎买得起。 但这里最大的不同,也是最令他动容的,是公爵的集市没有待售的奴隶。 集市热热闹闹,明显比比尔卡更加繁荣! 又是新的一天,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埃斯基尔确定去“永远冒烟之地”看看。 就是昨日在集市的见闻,他听说这里的铁斧廉价到仅仅五个银币。 当然这个价格在法兰克,譬如自己的出发地兰斯,普通的农夫拿出五个银币买斧头是困难的,但当地的铁匠卖斧头也得十个银币! 五个银币一把斧头,比比尔卡集市的更贵一些,然货与货不一样。 罗斯人的铁斧更贵一些,用料也更多!就伐木而言,显然更大的斧刃更好用。 埃斯基尔用盘缠买了一把,他令仆从约翰用次突击做了一个新的木质十字架,仅在使用的时候,这斧头的卓越就令人震惊。 现在,埃斯基尔已经抵达处在城市东北部的“冒烟之地”。 相比其他区域,这里实在温暖。 他看到了赤背的壮汉浑身汗津津,他们搬运着矿石,站在高台就往炽热的火炉扔进去。又有人搬运成框的黑炭,走上高台扔进去。 埃斯基尔是实干家,本身可是游历四方的老传教士。如果那些领主不好被感化,他就深入民间,去在农夫、牧羊人和铁匠中布道。 他知道那些铁匠是如何冶铁的,可在罗斯人这里,奇怪的冶炼方式令他费解疑惑。 “padar,这里有着炼狱的炽热,真是恐怖,那些搬运材料的人,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会……” “约翰,别说了。” “我要在这里……” “这是你的命运。”埃斯基尔因为紧张,掐约翰脖子之际也是大力。 突然,有几个男人大声吼起来,遂有刃操持铁杆打开了巨炉的孔洞,奇怪的炽红之物缓慢流淌。准备好的壮汉泼上海水,炽红之物在蒸汽中变成黑色崩解,被用铁锹铲走。 再过一段时间,壮汉又在怒吼。 这一会,埃斯基尔惊讶地看到,如同流水一般都黄亮炽热且绝对致命的“水”,开始被精准注入陶盒中。 “那是什么?”约翰问。 “不知道,不过我们很快就知道。” 埃斯基尔是很好的观察者,他只看不说,接着明白了一切。 虽然不可思议,可是罗斯的铁匠就是用巨炉把不可烧化的铁矿石化作了铁水。 他们正在以这种方式铸造斧头、铲子。 埃斯基尔没有继续看下去,哪怕明明还有别的炉子。他生怕自己会被驱逐,或是因为窥探到不该看的东西被逮捕。 他急匆匆地离开,坐在自己的房间时而赞誉时而感慨。 他自言自语,“我游历了很多领主的领地,竟不知道罗斯人是这样的强大。我之前甚至不知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padar,他们真的可以被感化吗?”约翰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显然是被高卢喷出的火柱吓到。 “你会成功的。啊……就是不知道罗斯公爵何时召见我。” 观摩罗斯人的“炭铁联合体”的工业区,埃斯基尔首次感觉到一种名为工业的力量。 次日,他又冲到罗斯人最大的船舶建造基地,远远窥见到室内船坞里,已经建造完毕的大船船壳。 仅仅就造船这件事,又是改变他会造船的认知。 罗斯人他们能量产铁器、制造巨船,他们的城市井然有序,他们生产奇奇怪怪之物,他们的首领非常富有,他们本讲究秩序,而他们的首领对待民众也是仁慈公平的。 “啊!如果公爵宫殿之顶安装一座十字架,如果罗斯人的旗帜那对角的蓝纹变成蓝色十字架,如果罗斯人拆掉祭坛在地基上建立十字架,那就是完美的,就是北方的达累斯萨拉姆……” 终于,埃斯基尔在抵达罗斯堡的第十天,终于接到了留里克的召见令。 之所以晾他十天,就是留里克的安排。这些日子埃斯基尔一直被监控中,其人去了哪里、看到什么、做了什么,留里克都知晓。 现在,这个几乎游历整个丹麦地区的老传教士,应该能明白罗斯人的强大力量和强劲的潜力。 他一定会把见闻在法兰克传播给他人。 有了了解,就有贸易的前景可能,就能派出罗斯人去搜集情报,就能策划未来的可能的军事行动。 而这,正是留里克最终目的。秀肌肉到此为止。 第552章 三楼的密会 埃斯基尔拄着那刚刚做好的十字架木杖,又是身披黑袍,一顶黑色的圆帽遮住他秃顶的脑袋。 两名看似木讷的小随从紧随其后。 三人跟着报信的佣兵战士,谨慎地走近公爵的宅邸。 “就在这里!停下。” 有护卫的战士拦住三人。 “怎么?我们有问题?”埃斯基尔问。 “来人,检查他们可有凶器。” 一听这个,埃斯基尔平生一股气,他连忙解释,“我们是追求神圣之人,我们不会带任何武器。” 这话被一旁观摩的耶夫洛听到。 “不带武器?”他昂首走来,“我在不列颠听说很多事。那些王国有着同样的信仰,就是你所谓的神圣信仰。不带利器?你们的争斗不比我们仁慈。” “这……是他们不够虔诚。” “少来这一套。”耶夫洛继续命令,“兄弟们,好好检查。” 在法兰克,教士的圣体是不容玷污的!民众见了教士,或是躬身或是跪下,口口声声希望得到救赎。 埃斯基尔感受到一丝羞辱,不过那两位随从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不可能带任何利器对公爵不利,但那个木头十字架手杖还是被暂时没收。 此刻的留里克就在宫殿的第三层等候,静看自己的卫士们是否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奥托亦是站在床边看到了这一切。 “你让另一个信仰的大祭司来我们的领域,也许对神不敬,这真的合适?” “爸爸,这个男人,就是维利亚所说的罗马黑衣人。”留里克淡定道。 “嗯?新的一个?” “也许这就是命运。曾经的黑衣人留下了一本羊皮书,书中有着智慧,但我看不懂罗马人的语言。 这个男人懂罗马人的语言,我想利用这个冬季学习,最好让我的妻妾们也学习一下。我对他们的信仰无所谓,不过为了我们的未来,我至少要有些了解。” “好吧……”奥托拍拍留里克的肩膀,“罗斯是你的,照顾好我们的罗斯。”说罢,奥托转身就走。 “爸爸,你去哪里?” “没什么,我对这个黑衣人没有想法,我要跟着老朋友们喝酒。走了!” 奥托实在不想和罗马黑衣人聊什么,自己行将就木,还是趁着还健在赶紧享乐。尤其是他自感时日无多,浑身都毛发差成了灰白,健壮的自己终于成了老头子,而儿子已经是最完美的首领,自己当做甩手掌柜拂袖而去。 本来耶夫洛只是监督者,现在他竟亲自做起领路人。 埃斯基尔紧随其后,当他走过宫殿外墙,通过正门进入庭院之内,光怪陆离感扑面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竟用一块巨石铺设了庭院?不对!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耶夫洛无意废话,他保持着警惕催促快走。 埃斯基尔走在完全平整的巨石上,只见有些地方何其光滑,他甚至看到了阳光反射的掠影。 他见到的正是水泥地面。 自从罗斯的工匠知道了水泥的配方,用它作为建筑粘合剂是一个用处,用来铺设地板亦是用处。只是碍于它有限的产量,至今仅有公爵宅邸享有罗斯唯一的水泥地庭院。 埃斯基尔无法解释这一切,绝对平整的坚硬“石头”地面岂是奇幻能形容。 他终于进入了留里克的宫殿,两名随从被暂扣,唯有他本人得以上楼。 仅仅是上楼,又是一段奇妙的感觉。 因为罗马的衰落,旧帝国治下的民众忘记了太多的技术,新来的蛮族又一窍不通。即便有着加洛林复兴,繁荣对法兰克北方边境的影响实在有限。 民众还在住石墙草棚,领主的居所也鲜有高层。 一听公爵竟将密会之所定在三楼,埃斯基尔又在重塑自己的认知。 他不禁嘀咕,“这要是请到罗斯的工匠,把他们感化,我就能在兰斯修一个伟大的大教堂,我也就提前晋级大主教。” 终于,埃斯基尔登上了顶层。 宫殿的三楼距离地面近乎十米的高度,在罗斯堡这就是最高的。 三楼是宽敞的所在,打开的窗户将阳光放入,整个楼层敞亮极了。 他忽见一少年盘腿而坐,那搭在胸前的金色马尾,正是留里克本人。 “你终于来了。”留里克严肃道。 埃斯基尔先是点头,又说:“我来了,有很多的事情,我想对你诉说。” “是吗?正巧,我也有一些事情。来吧,坐到我面前。这是个僻静的地方,无人能干扰你我。” “是。”埃斯基尔双手搭在身前,勾着头径直走去。 这位老传教士见过太多的领主,有年轻狂妄的,有老态龙钟的的。 他不知如何评价罗斯的留里克,这孩子已经是罗斯的实权公爵,其人浑身都是谜团。 他注意到这少年身边还摆着一个精致的宝箱,里面又能装载何物? 埃斯基尔谨慎坐下,他再抬头看到木墙上那一排狰狞熊头,又不禁心声恐惧。 该如何进入正题?留里克自有打算。 沉重的宝箱被打开,就在埃斯基尔的愈发加重的震撼中,留里克开始搬出其中的宝贝。 羊皮书、镶嵌钻石的黄金十字架、镀金十字军、更多的羊皮书,以及更多。 瞧瞧这些珍宝,看着看着,埃斯基尔狂跳的心脏驱使他站了起来。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颤抖着嘴巴急迫地问:“你……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些圣物?” 东西基本都拿了出来,留里克摆在面前,昂气头故意说,“这些……都是我抢掠来的。” “抢掠?” “当然。我攻打了林迪斯法恩,我把修道院的宝贝都带过来了。” “啊!你……”这话就好似晴天霹雳,埃斯基尔惊得浑身颤动,有觉眼前的少年不在俊郎,洁净面容所掩盖的正是恶魔的獠牙。 “怎么?你在害怕?觉得我是个恶棍?” 埃斯基尔立刻清醒过来,又在胸前猛划几记十字,这才颤巍巍坐下。 “不敢,这是……你的功绩。” 留里克耸耸肩,“我知道你这么说实在违心。实不相瞒,我攻打了不列颠,我掠夺了林迪斯法恩,那些教士全都被杀。所以,你的神会惩罚我么?” “这……” “你说实话,我恕你无罪。” 这小子为何这么问?这小子为何做了恶行,偏偏要把圣物完好无损的保留。 埃斯基尔知道丹麦领主们对弗兰德斯的掠夺,他们已经占领了杜里斯特港,杀死了当地的教士,捣毁修道院抢掠财宝,圣物也被毁坏。 埃斯基尔谨慎说,“根据我们的信仰,你必下地狱。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接受我们的信仰,接受洗礼,再向我忏悔。你就会得到宽恕。” “就这?”留里克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 “啊,大人,您不是对我们的信仰很感兴趣吗?” “是感兴趣。可是我想不到,你来的目的真的是要感化我皈依。我不生气,我明白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很抱歉,我所来有为别事。” 留里克摆摆手,“先听我说。” 罢了,他翻开最古老的那本《出埃及记》,指着文字,“七十年前,有罗马的传教士抵达罗斯,希望我们接受你们的信仰。我们的大祭司并没有认同,传教士就留下了这本书。请你看看吧。” 说着,留里克将书推了过去。 埃斯基尔翻阅一番,越看越是惊悚。其文字是拉丁语无误,就是书写的字体和法兰克王国是不同的。 “这……真的是罗马?” “是。”留里克点点头,“我知道有两个罗马,这是东罗马的书籍。你不是罗马人,你从法兰克来。据我所知,你还是个萨克森人。” “的确如此。” “那就请看这本。” 另一本更加厚重的手抄本书籍推到埃斯基尔面前。 “这就是林迪斯法恩岛的福音书?你果然……”惊讶中,埃斯基尔的额头已渗出汗水。 “拉丁语,我看不懂。我想知道书中的详细内容,你应该懂得拉丁语,我要你教我。” “啊!这才是你邀请我的真实目的?” “正是如此。如你所见,我们的公国已经在使用罗马的字母,我已经放弃旧文字。你能轻易拼读出我大船的名字,就应该明白我对于知识的渴望。” 恍惚间,埃斯基尔觉得自己站在历史进程的关键节点。 “你在犹豫?”留里克又问。 “不。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老师。实不相瞒,我从未见过哪一位领主如您一般渴望智慧。” “你这是在赞誉吗?” “是发自肺腑的赞誉。” “好吧。”留里克依旧保持着平静,又说,“我也当给你一定的报酬。也许我该许可你一些要求。你但说无妨,权当我的学费。” “那就皈依。”埃斯基尔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又是这样?”留里克摆出一副难堪的脸。 埃斯基尔这边又是穷追猛打,“大人,上帝爱你。上帝会宽恕你所有的罪,如果你皈依,你的臣民也已经皈依,你的公国就能变得伟大,你会成为北方的圣人。我知道你不仅仅是对我们的信仰感兴趣,我知道你已经修建了一座小型的祈祷室,那就是一座修道院!您实际许可了神圣信仰扎根于此,您还在等待什么?罗马会册封……” “闭嘴!”留里克闭着眼皱紧眉头,“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反对你,我感兴趣,不代表必须接受。” “大人,这值得您接受。”埃斯基尔话锋一转,试图找寻一个新突破口,“我游历四方,知道丹麦素来与你们瑞典不和。你们罗斯接受了,就能和法兰克同盟,就能南北夹击丹麦,你们的威胁也就没了。” 这话说得确实让留里克大吃一惊,想不到这老小子还是个带战略家?相当多的领主可没有这种智慧。 “想不到你还关注国家间的战争?你不是反对战争吗?” “大人,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够了。”留里克厉声道,“你的想法不切实际。说一个我能接受的。” 埃斯基尔预判留里克大人再犹豫,犹豫就等于动摇,只要动摇了,未来就可以感化,现在不行以后应该可以。 埃斯基尔想了想,“我只有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罗斯正式建设一个修道院。您的奴隶中有些人接受我们的信仰,他们需要一个礼拜的地方,需要一个留驻的牧师照看这些可怜的羔羊。他们只要做了礼拜就能心安,心安就能更好为你做事。” “是吗?这个我倒是可以接受。” “您真是仁慈。”埃斯基尔即刻奉承。 “那么,你可有牧师的人选?” “有一个,我会安排我的随从留驻这里。” 留里克点点头,他本也不希望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长时间赖在这里。 提及这家伙的随从,留里克忽然想到,那两个随从都是少年男孩嘛,年龄似乎不比自己大多少。 “现在你的随从都在外面。你选中了人选,我招他进来。说说看,那随从可懂得我们的语言?” “懂得。那孩子本是丹麦的奴隶,是一个丹麦人。” “我明白了,我要仔细瞧瞧此人。” 不一会儿,随从约翰被领至三楼,他警觉地坐在埃斯基尔身边,木讷寡言的少年可是让留里克不得不想想很多。 “喂!你的名字。”留里克随口嚷嚷。 “约翰……”少年谨慎回答,罢了又勾下头。 “约翰?你本来都名字呢?” “英瓦尔。” “好吧,英瓦尔,你要留在我的领地,做好准备了吗?” “我……准备好了。” 留里克点点头,“你先站起来成为好好看看你。你的年龄又是多少……” 须臾留里克明白过来,这少年本也不大,不过是十二岁罢了。这小子分明是个北欧人,想想老朋友菲斯克,十二岁的他已经在战场上杀死了二十个敌人,反观这个丹麦人,瘦弱且木讷胆小恍若兔子。 等等!这小子看起来也是眉清目秀,此子被埃斯基尔带着,怕不是真是个“兔子”。 木讷?缺乏野心?不会有埃斯基尔这样的狂热? 倘若如此,那就太好了。 且慢,埃斯基尔为何许可一个木讷之辈留在这里?这老小子看不出对罗斯不感兴趣,只怕这个教名约翰的英瓦尔只是把狂热藏了起来。 留里克又问,“英瓦尔,你懂拉丁语吗?书中文字都明白吗?” “大人,我……我都懂。” “哦?这就太好了,我要你了。看你这瘦弱不堪的样子,我会把你训练成肌肉猛男,留在我身边,你来教我。” “是……是!” 埃斯基尔不知再说些什么。这个小约翰实为自己的所爱,听留里克所言,这小子喜欢男的? 不对吧!罗斯人都在笑谈他们的首领留里克有多达十七名妻子。 留里克咳嗽两声,又说:“已经结束了。埃斯基尔,当明年冰雪融化,我会带你回比尔卡。你未来可以继续来罗斯,不过必先在比尔卡找到我的人,倘若没我的许可,你擅自来当被驱逐。我会给你建造一座好一点的修道院,它不大,也会非常隐蔽。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感兴趣不代表我的族人能容忍你。” “是。约翰会带我做好工作。” 留里克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改主意了。埃斯基尔,你自己回去,你的约翰现在是我的人。现在,由约翰教我拉丁语,至于你,我现在不需要。” “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正是,我是罗斯公爵,我已经给你太多恩惠。不要再惹恼我,否则现在就把你驱逐。你留在罗斯,可以书写一部你的游记。我会给你麦子和肉食,以及冬季的温暖,等我有事自会召见你,但是切记,不可擅自尝试感化新的羔羊。我生怕我麾下奥丁的战士会把你砍成肉酱。” “我……我懂了。” “你走吧。”留里克摆摆手,看着埃斯基尔颤巍巍离开。 待其走后,小教士约翰英瓦尔,弱弱问,“大人,我……我以后……” 留里克挠挠头,虽然这个问题比较奇怪,他还是要问,“你,是那个老家伙的爱怜之人吗?” 约翰没有任何的心理不适,他自觉明白了,即刻猛地转身撩开了袍子…… “大人,希望我的服侍您能满意……” “就这?果然如此。”留里克站起来,用靴子狠狠踢一脚约翰的屁股。 约翰重重跌倒,带着泪珠转过头,“大人,是我侍奉不周……” “给我站起来,你是个男人,也该是个男人。你的表现如同一个女人,这合适吗?我管你什么信仰,我会把你重新塑造才男人。英瓦尔,我就不相信,你真的纠结于信仰不近女色。” “是。”约翰英瓦尔即刻爬起来站好,悉听尊便…… 第553章 那个男人的死正是奥斯塔拉复兴的开始亦是罗斯的机会 两艘孤独是长船竭尽所能保持着低调,五十多人又运载一些木箱,他们可以赶在有些阴霾的时日出港。 “已经非常冷了,我就怕突然一场暴风雪,兄弟们全得冻死在这海上。”划桨是老埃里克担忧道。 他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斯诺列瓦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那就加把劲划船,只要到了墓碑岛,我们就完全安全。”他说。 没有人希望天气糟糕海洋掀起大浪,但这就如同必然的命运。 大海变得狂暴,一场风雨也不期而至。 船上的人们被冻了个透心凉,幸亏情况还不是太糟糕。 斯诺列瓦忍受着湿漉划船,在丹麦海泽比大半年的历练,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胖墩,诸多是事要亲力亲为殚精竭虑,这体能的消耗如今也是少不了。 这家伙肥肉变成了肌肉,整个人少了憨态可掬,再不是看上去有些愚蠢,而是变得健壮有利。 身体似乎变得强壮成了家族第一人,但这茫茫大海中航行,保命才有未来。 因为,他必须将一则震撼人心的消息送达罗斯堡,这个任务只有他也必须由他达成。 斯诺列瓦终于抵达了墓碑岛,在这里得到一点补给之际,寒冷终于到来。 天空遍布阴霾,雪子随风密密麻麻。 他们继续北上,收了帆的长船全凭桨叶,没有人敢怠惰,因为大家知道,这场雪后,怕是整个庞大海湾都被冰层覆盖。 罗斯的渔船全体回港躲避风雪,他们以缆绳捆扎好自己的船,整齐地排在码头。 亦有大批船只按照老传统直接冲上沙石海滩。 一开始,古尔德望着飘雪的天,已经不再期待大儿子的返航。他的正妻担心长子,古尔德虽也担心,他不会将这表现于脸上。 雪子变成雪花,奇妙的是北风并不严重。 空旷的海湾仅有两艘坚毅的长船摇曳着北上,浑身是雪斯诺列瓦如同一具机械,他被动地坚持仿佛忘了生死。 旅途的终点就在前方,明明到了罗斯堡的小峡湾,被风雪折磨到麻木的两船人最多撇一下嘴角以视欢乐。 终于,他们抵达了码头。可是这庞大的罗斯堡,半年不见竟是既熟悉又陌生。 老埃里克奋力嚷嚷,“比起我们出发时,罗斯堡变得更大,那高墙可以挡住风雪。” “已经是最后的旅程了,我们回去吃肉喝酒,再泡在满是热水的木桶里。还有你的女奴,也该得到照顾。”斯诺列瓦这一说话,身上的积雪可是震落许多。 他们平安停靠,如同雪人变成活物。 一只只木箱开始向岸上搬运,须臾便有人开始帮忙,在风雪中一切变得井然有序。 经济了艰苦跋涉的人们,男人有强健体魄顶住恶寒,随行的女人刚刚上岸就几乎是虚弱瘫倒。 老埃里克和他的随从有这自己的归宿,那买下来的木屋原封不动杵着,这是它被高大木墙所保护。 斯诺列瓦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留里克,古尔德喜迎儿子凯旋,那询问南方见闻之前,这位失去了不少赘肉、圆润的脸变得棱角分明的男人,还需在家中休息一天。 斯诺列瓦如愿以偿,他泡在温暖的木桶昏昏欲睡,真的到了睡觉之际又有妻子陪伴。 他需要仔细说说在丹麦的见闻,尤其要告知留里克那边发生的大事。 唯有那最重要的消息,暂且就以最简短的话传到了留里克的耳朵里。 丹麦的盟主哈夫根死了,红龙号巨型长船战沉! 古尔德的信使报完信,冒着风雪急匆匆离去。 留里克待在温暖的宫殿,罢了就直接窜到二楼。 此刻,挺着肚子的露米娅正担任着实质上的数学教师。户外的风雪迫使留里克的宅邸门窗紧闭,缺乏乐趣的冬季似乎就此开始,但宫殿内确实成了学校。 已经懂得初步的几何知识、基本代数运算的露米娅,忙于教导自己的姐妹们学习这些知识。 留里克本也是在三楼,拉着自己的亲信,跟着小修士约翰英瓦尔学习拉丁语。 留里克从一楼离开,窜到二楼便对忙于学习的女孩们大声吼道。 “消息非常确定,丹麦的那个王真的死了。” 听得,卡洛塔瞬间弹起,连带着艾尔拉也站起身。 她扭过头鼻子一酸眼含热泪,又不顾一切地走近留里克,将至一把抱住。 “谢谢。我奥斯塔拉人的血仇,是你……嘤嘤嘤……” 擦干她的泪痕,留里克低语,“继续学习吧。我会在两天后召见斯诺列瓦,届时你和艾尔拉旁听。” “是。” 留里克有把嘴巴凑到她耳畔,“今晚,你来我房间。” 卡洛塔带着泪痕会心一笑,她期待很多。 妻妾太多怎么办?留里克记得,东方的帝王对待众多嫔妃,除却特别宠幸的一两个,对待其他人也不该遗忘。帝王闭着眼睛翻牌子,翻到那个就临幸哪个。 除却那十个最初的斯拉夫女仆,她们都身份注定不会很高。而其余的七个妻妾,尽数与留里克本人住在这“宫殿”中。 卡洛塔的奥斯塔拉部族的灾祸发生在整整三年前,她比留里克年长一岁有余,而今马上就十三周岁。 她早就经历了简约的成年仪式,等于说按照维京人的习惯,她已经有义务给丈夫生育后代。 只是最初的光荣,终究是被留里克的第一个女仆所得到。 这一宿,卡洛塔带着感恩的心进入留里克的房间。就算她更加年长一些,留里克终究十个男人,体格更健壮身高也更高大。 …… 卡洛塔终于如愿以偿,她已经成为真正的女人。 她平静地躺着,沉浸于幸福。 留里克坐在床帮,眼角瞟着油灯的火苗喘息,“也许这时候来根华子是极好的。” 他低语道,“现在你另一个心愿,我也给你满足。” “是啊,还有我的妹妹,她也在等待……”女孩喃喃。 “艾尔拉太小了,再说了,我还要好好培养她。” “培养她什么?记录过去的事情?” “还有未来的事情。她是赫斯托利亚,她要学习大量的知识,要让我们的后代知道他们千年前的祖先。” 卡洛塔噗呲笑了,这便爬起来,“你要求太多了,留里克,我只想复兴我的部族。你做不做瑞典大王我不管,你就是我的王。” “好吧。我好了……” 卡洛塔被折腾得嘤嘤叫唤,同层居住的奥托和尼雅可是窃喜。这老夫妻甚至互相打趣,盘算着给卡洛塔的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这一连四次得,留里克终是疲惫躺下。 “已经够了。你比一般都女人更强健,你会顺利生育。奥斯塔拉人开始复兴,就是你现在还是缺乏部众。” “那……怎么办……”卡洛塔弱弱问。 “今年从梅拉伦弄来五百个农奴,都是些可怜人。你现有的族人都在东方,他们忙着开拓新的农庄。我分你二百个农奴。” “哇!好啊。” “还有。”留里克盘算过一件事,现在便是畅享,“我尽量和那些小部族聊聊。你的一些族人并没有死,那些女人被收留,甚至已经生育。我劝说那些部族放人,或是用手段让她们拖家带口回罗斯。” “这也是个办法。留里克,我该如何报答你……” 这丫头又动了情,或者说她的感恩方式就是这个? 留里克玩弄着她的发辫,“没什么,你听话就够了。你明日休息,暂停学习。” 就如留里克暗示的那样,卡洛塔终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一夜之间长大,就是走路怎么变得有些痛苦? 留里克这边忙于准备一些事,他揣测斯诺列瓦能带回来除了哈夫根暴毙以外还有哪些好消息。 是的,斯诺列瓦确实在海泽比当地人中的风言风语里,得到了一些不能证实的重大消息。他生怕消息出现了偏差诓骗了大人,便不委托信使,而是决意亲自去说。 约定之日就是今天! 一楼的石制壁炉,烤得整个宫殿颇为温暖。留里克就在一楼的议事大殿,亲自召见归来的英雄们。 他身为实权公爵坐于披着熊皮的木座,脚边便是两颗狰狞的北极熊头。 已经放权的奥托坐在旁边,和众多的老朋友坐在一起。 而卡洛塔姐妹坐在另一边。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召见,分明就是一场议会。 斯诺列瓦一眼看出这阵仗的巨大意义,不过在南方历练的经历,这个胖子已经身经百战。 他来了,就坐在这里。但凡曾见过这胖子的人,都为他现在的体魄惊愕。 “不强壮了,斯诺列瓦。”留里克客套道。 “是的,我的朋友们。”斯诺列瓦排着胸膛,“以前,你们认为我只是一个胆小谨慎的胖子,一个纯粹的商人。现在,我应该可以成为一个战士。”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可是惹得老家伙们哈哈大笑。 留里克示意族人们安静,又说,“你的确变得强壮,想必在丹麦遇到了很多事。其他事我们慢慢谈,现在我要再确认一下。那个哈夫根,他死了吗?” “死了。被你的大船撞得稀烂。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但丹麦的罗巴德部族已经爆发内战。” “内战?”留里克猛地探头,“为什么?” “无他,各方势力争夺首领之位。” “那个男人竟没有自己的儿子?” “只有女儿,而且那个女人也被杀死,还有其妹妹妹夫都死了。这是事实,哈夫根的势力已经瓦解,现在的丹麦陷入某种混乱中。” 斯诺列瓦可是赌上家族荣誉这么说,他说出的事情可是比信使那一句轻描淡写畅快淋漓太多。 罗斯的老家伙们眼睛都盯着留里克,赞誉这小子真是罗斯的大英雄。 奥托站起身,畅快地长呼一口气,“我原以为丹麦是强敌,我们人人畏惧。想不到,他们是如此羸弱。那个哈夫根纵兵杀掠奥斯塔拉人,想不到那个恶棍竟被我儿子轻易杀死。” 留里克随口道:“并非谈了羸弱,是我们罗斯变得强力。我们再也不担心被某个势力攻灭,哈夫根一死,丹麦群龙无首,我们当趁机改变对丹麦的态度。” “还能怎么改变?”奥托提问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改变敌对的态度?” “这……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利益是永恒的,为了得到利益,一直都战争状态不合适。” “难道要和他们结盟?”奥托又问。 “如果能让我们罗斯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结盟是可以的。不过,现在丹麦人中似乎没有英雄,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他们,并不可信!”哈罗佐森嚷嚷道。 “大叔,您息怒。”留里克致意一下老伙计,又问及斯诺列瓦丹麦可有英雄。 “英雄?有一个。” “谁?” “一个叫拉格纳的男人。他……”斯诺列瓦顿了顿气,“他杀了老奥列金。他年轻气盛精力充沛,就因为这个功绩,他在得知哈夫根死讯后,就在海泽比招募战士打造兵器。” “这个男人?”留里克猛然站起来。 奥托抬起头,“你看中这个人?” “也许,我们可以和此人结盟。” “你中意他?此人杀了奥列金。” “爸爸,你也不喜欢奥列金。” 奥托摇摇头,“是的,但我奥列金被此人所杀。如果此人做了丹麦盟主,说不定又要攻击北方。我知道你不怕丹麦,但是……” “这个人是个英雄。” 没有谁知道留里克为何突然如此信誓旦旦,就仿佛他注定要和那个拉格纳建立联系。 斯诺列瓦又提及非常重要的事,“大人,那个拉格纳有意争夺丹麦盟主不假,可他现在仍缺乏实力。您可知曾被丹麦人驱逐的老盟主?” “还有这事?我不知。” “一个叫哈拉尔克拉克的男人,他信了法兰克的信仰被驱逐,他带着侄子逃命了。” “所以,那个男人觉得复辟的机会来了?”留里克问。 “不。是他的侄子,一个叫霍里克的男人。” “霍里克?”留里克恍惚觉得这名字怎么和自己有些像,“此人是何人?一个被驱逐的人,可有实力?” “这……消息难以确定。我听说,那个家伙是杜里斯特的主人,他背后有法兰克人的撑腰。那个男人被册封为法兰克的伯爵,他若是杀到丹麦,恐怕一盘散沙的丹麦领主,真的不能阻止他。” 留里克有些警惕了。“消息可靠吗?” “大人,这只是集市上的传言。” “传言?没有原因岂能有这种传言?” 比起斯诺列瓦汇报他在海泽比的见闻,留里克更关注叫做拉格纳和霍里克的两个男人。 谁拥有丹麦最高统治权,也许就由这两人争夺? 留里克想了想:“我明白了,你明年再探丹麦,注意那个霍里克的动向,还有拉格纳这个男人的举措。” “遵命。” 留里克点点头,有看着罗斯的精英,“我很高兴丹麦内战的发生,尤其是控制水道的罗巴德部族的内讧。他们不能聚集一支海上力量阻挠我们进入西方的大海,我们当趁此机会发展我们的海上力量。” 真的王者岂会沉溺于珠宝和美色?留里克渴望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但作为依靠大海的公国,这没有船,一切梦想就真是梦想。 造船!必须造船! 必须趁着丹麦政局不稳的窗口期,速成一支罗斯的波罗的海舰队。 第554章 罗斯公国八八舰队计划 无论丹麦盟主哈夫根是否的确葬身大海,留里克可以确定,此人的政治生命已经终结。 丹麦出现了权力真空,必有人站出来如秃鹫般攫取哈夫根留下的遗产。 弗里斯兰伯爵霍里克?一个臣服法兰克的丹麦人?被驱逐的前丹麦盟主的侄子?此人在法兰克王国建立了一片实质上的“维京区”? 也许他人听得此事会觉得离奇,但留里克可是知道不列颠的丹麦法区和法兰西的诺曼公爵领。 他不是历史的见证者,根本就是历史的推动者。 还有这片海域涌现的英豪们正在书写北海的英雄时代。 不造船,这仗还怎么打? 建设舰队的计划在留里克脑中酝酿,现在户外大风雪,在学习拉丁语之余,他已经盘算出舰队当有的初步阵容。 而这,就好等待风雪停息后,自己亲自找到造船专家霍特拉,提交一个新的订单。 几乎每一年,罗斯真正的入冬都始于一场暴风雪。 今年,它有着小雪的开始,终究变成了一场雪灾。 今年的确不比往年,松木堆叠成包裹整个罗斯堡的围墙,底部亦有沙石加固,铺设的硬化水泥让墙壁更加解释。 它成了保障民众的绝佳屏障,进入围墙内的雪花少了,民众躲在温暖的木屋内,心理也得到慰藉。 从小雪到暴雪,再到恢复安宁,这场雪持续两周有余。 风雪涤荡了世界,人们钻出宅邸,在冬日阳光下呼气清朗而寒冷的空气,即刻开始操持手中的工具清理积雪。 留里克高耸的宫殿,它成了冰雪世界中真正的冰之堡垒,站在第三层,他能眺望到已经冻结的大海,还有停下码头和沙石海滩那一排又一排困于坚冰的船舶。 罗斯人的冬季生活开始了! 和其他的维京部族普遍苟活于家中,如土拨鼠般熬过寒冬不同的是,这些年月罗斯人甚至在期待寒冬。 冬季的确有着危险,但特别的需求催生出特别的经济利益。 如果不是有利可图,谁会在冬季出来干活呢? 罗斯的男人们,甚至是大批的女人,忙于冬季的生产挣取报酬。 前往北方狩猎不再是巨大的风险,艾隆堡已经是伟大而坚定的北方堡垒,新兴的菲斯克堡更是有望扩张的新据点,甚至是最为北方、屹立在北方尽头之海的不冻的摩尔曼斯克,都在建设计划内。 留里克充足的资金趋势着罗斯民众劳动,人们得了钱,反手就是购买粮食、衣服、生活用品。 罗斯公国的核心,已经是波罗的海的内需极强的经济体,她仍走在扩张的道路上。 雪已经停了,就在宫殿的第一层议事庭,留里克召开了公国会议。 这场会议对今年的冬季生活做出指导。 第一,组织一百人的探险队,按照留里克提供的地图,以及文字性的描述,从冰封之湖畔的菲斯克堡(罗瓦涅米)出发,沿着冰河乘坐驯鹿雪橇,再在仆从于罗斯的养鹿人向导下抵达摩尔曼斯克,之后立即建立永久性据点,获取当地的皮革资源。 第二,利用冬季,照例动员部族男女,男人伐木、冬捕,女人熬海豹油、制造肥皂,等。 第三,针对所有的带孩子的妇女,每个月给予十磅燕麦和一块一磅重肥皂的福利补贴(留里克不可能赏赐太多) 第四,建造新船,至少短时间内完成四大四小的四四计划。 留里克是实权公爵,亦是最有财富之人,更是有着神圣的身份。 民众为他工作也当然不全是因为神圣身份,因为留里克是真的给钱,且大家真的可以的到大量粮食,只要为公爵工作就能得到不错的收益,谁会怠惰呢? 留里克付钱雇佣民众伐木,为的就是造船。 时机已经成熟,他带着亲信直奔霍特拉家族的造船工厂。 看看这里吧!巨大的木制大厂房构成室内船坞,如此就能风雨无阻地建造。 这种建造方式实为一种创新,其意义不亚于八十年前这片海域掀起的“龙骨革命”。 或者说,就算留里克是不存在的,北方波罗的海的造船业终将改变整个世界,此乃大势所趋。 只是他们还没有建成干船坞,好在所造大船并非那么沉重。 他们仅是建造船壳,关键部分造完就拉到户外,由木质脚手架辅助,将高大的桅杆顺利安装。 当留里克在来时,两艘和阿芙罗拉号同级的新大船,船壳已经建造完毕,就等着今冬那来自北方坚硬挺拔的云杉木运抵。桅杆务必来自北方的冰原,相比于夏季,冻结的大海就成了最佳通途,大批驯鹿得以拉动桅杆木,所谓如同半挂车一般运输原木,抵达罗斯堡开启最后的总装。 宽大的木门拉开,工人们忙着切割打磨木料、搬运安装船材、涂抹防水松胶。 一些女工正包着头巾,蹲在地上合力缝合巨大的布帆。 留里克属于突然到访,霍特拉听了消息,这才急匆匆走来。 “大人,您终于来了。看看这两艘大船的船壳,我们正在做着的最后的工作。等到那些巨木运抵,就该安装桅杆。” “我要上去瞧瞧。”留里克随口指着船首道。 不一会儿,留里克攀着木工脚手架站在了船艏甲板,这站立的感觉与站在阿芙罗拉号上如出一辙。 霍特拉老头子一个,进驻几年以来,他的家族与随行的朋友自然而然构成利益共同体。在梅拉伦他们没有这样高强度的建造计划,也不可能因此挣到很多财富。如今他们就在罗斯堡雇佣了一些男人做着繁琐又关键的木工工作。 霍特拉拄着拐,站在坚实的地面仰望自己的金主。 “大人,您感觉如何?” “一切都很好。只是……”留里克顿了顿气,他已经站在很高的位置,站于此正好看清整个室内船坞的构造,估摸出它的大小。 他下了船壳无意接受霍特拉一家的款待,直言:“让你最有能力的工匠集合。我!要宣布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霍特拉拍拍脑门也知道必是建造新船,此乃大好事,意味着兄弟们又能继续捞到财富,生活会变得更好,家族影响力也会提升。 多达二十名工匠聚集在留里克身边,他们中的壮汉光着膀子,前胸的胸毛有些骇人,而年轻的工匠还穿着麻布衬衫,撸起的袖子不再遮掩其肌肉。 “咦?霍特拉,我记得最优秀的是十人。怎么?你的队伍扩大了?” 霍特拉笑呵呵,随意拍打几人的肩膀:“我来罗斯已经两年了。这位是我的年龄较小的儿子,如今也成了不错的工匠。您可以确信,我们现在很有实力。您瞧,紧急一个夏季,两艘船的船壳就建造完毕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两座室内船坞,半年即可建造两艘船?” 霍特拉并非纯粹此意,被这么一问,自知机会难得的他立刻绷着一张嘴肯定:“对,正是如此。” “哦,也就是材料只要充足,仅仅是你们,就能一年制造四艘大船。” “材料充足,再多雇佣些人手,我们……的确如此。” 其实留里克察觉到霍特拉有一点露怯,但这无妨。 他拍拍手,要求大家找到一个干燥之地,铺上皮革就地座谈。 他们竭力压制内心的狂喜,借由刚刚留里克透露的信息,大家揣测也许有钱的罗斯公爵,是要一口气拿出四个订单?这前前后后的费用还不得一千磅银币?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年轻的罗斯公爵,其人品德极好、讲究契约,定金尾款从不拖欠且出手大方。在所有的客户中,当属这位大人最为慷慨果决。 留里克的要求的确如飞矢直中他们的内心。 “我!计划尽快建造八艘船!这八艘船将根据我的现实需要,不再是你们所知道的大船。她们仍比一般的货船要大,但并非真的货船,非必要也不会执行货船的任务。” 简短地说到此处,霍特拉的脑子有点懵:“大人,这又是什么样的船?” “龙骨缩减到20个stika,船壳最大高度降低1个stika,宽度缩减2个stika。” 霍特拉闭上眼,他这种一辈子的老船匠,闭着眼就在脑海里3d建模,当即脑补出了新船的大概模样。 “啊!这样的话,此船会比较纤细。我知道,您要求的船只必有甲板,也必有艏楼艉楼。” “不。”留里克举起右手示意:“这种新船不要船艏楼。你已经察觉到,我其实要的是一种相对大船纤细轻巧的船只。我要它拥有一根倾斜的船艏桅杆,一根放置中心的主桅,这就足够了。” “那么船艉楼……” 还没说到这里,留里克竟先乐出了声。他高傲地说:“对于这八艘船,我将采取一种全新的技术,是你们完全没有见过的技术。” “是什么技术?”霍特拉警惕地探头,其他人亦是如此。 “是一种全新的桨。” “桨?您不是已经放弃了划桨前进,全面要求我们改成风帆?” “不全是这样。”留里克摇摇头,“罗斯就是船桨,我们的公国有着最好的桨。现在我的公爵,我应该让罗斯的桨发扬光大。我发明出一种全新的桨,那是一种旋转海螺壳一般的桨。” “这……这是什么?桨?” 留里克有些意外,想不到霍特拉竟摆出费解的表情,再看看其他人,莫非他们都不懂螺旋桨技术? 螺旋桨推进技术,本质是“阿基米德螺旋泵”的发散式研究的优秀技术。 他又说:“那是一根从船壳里倾斜插入水中的木杆,木杆上有特别安装的桨叶,木杆带动桨旋转,就能带着整条船推进。而我们的人就站在船艉楼里,不停踏着木板,带动齿轮旋转,让那木杆跟着转。” 由于是从未见过的东西,让他们联想出实物实在困难。 但这些男人们都懂得青铜齿轮对于船舶的重要性。 阿芙洛拉号有着极强的机动性,绝非在于她那奇妙的三角巨帆,而是在于她船艉的由船艉楼延伸到海中的方向舵。她可以做短距转弯这种高机动的动作,这是传统的划桨长船也难以做到的。 现在情况而言,依靠一张嘴就让他们明白何为船舶的螺旋桨推进系统实在困难,但新技术必须在新船舶上体现。 气氛有些尴尬,留里克又清清嗓子。 “我绝非心血来潮。你们不懂新技术,我来教你们。我会联合铁匠打造相应的材料,我也会在未来的日子和你们在一起,指导你们建造新船。” “哦!那真是太好了。”霍特拉多嘴问一句:“那么,您能告诉我们,使用新技术的结果是什么?” 留里克耸耸肩:“你还是在怀疑。也罢。结果就是,从此我们的船可以在无风的水域前进,可以更平稳地进入、离开港口,而所有人都看不到有人划桨,会觉得船只明明收帆了还在前进,必是得到了神的力量。” 听起来真是美妙极了。 可这并非留里克此行的最重要的目的。 他再度清清嗓子,掐着手指说:“新的八艘船,比货船要大,比阿芙洛拉号要小。它们要快速开始建造,甚至船只的名字我也想好了。” “名字,是什么?”霍特拉又问。 “先别着急。你们完成了这八艘,还有四艘阿芙洛拉一般的大船要建造。我已经盘算好了!你们的室内船坞很大,每一个可以建造两艘。今冬,你们必能建出四艘,明夏有是四艘。” “这……大人……”霍特拉咳嗽两声明明有话要说。 留里克揣测:“你莫非觉得我要求太高?” “不。大人。其实……”霍特拉看看左右,看到兄弟们的眼神后特意昂起自己衰老的胸膛:“只要您给钱足够,材料供应顺畅。我们今冬就能吧全部的这八艘船造出来。” “你们确定?我不希望这是吹嘘。” “我们不会吹嘘。” 事情似乎远远超过自己的预估,留里克也索性大起胆子:“那好,明夏与明冬,再建四艘大船。这样我们罗斯就有八艘大船、八艘中型船只。我已经想好了,大船就叫做巡洋舰(快速船),小一些的就叫驱逐舰(如其名)。今年已经是832年的末尾,等到834年的春季,我要看到这十六艘战船!放心,资金问题从不是问题,我只要尽快得到大船。” 工匠们立即交头接耳商量起来,留里克本以为他们会花些时日商量一番,毕竟这可是个大工程。 想不到,他们果决之速度就是一眨眼。 霍特拉代表所有工匠做出严肃的答案:“我们完全同意,甚至也商量好了每艘船的价格。” 他们的果断超乎想象! 罗斯公国必须又明确的波罗的海舰队,毕竟现在的历史阶段,罗斯人活动几乎都在这片内海中。 也许三艘阿芙洛拉号一般的大船就足够压制丹麦的海上力量,实战证明也大抵如此。但大船区区三艘四艘,如何在罗斯广袤领地彰显武威执行任务呢? 再说,阿芙洛拉号只是在这比烂的时代是一艘大船,满载排水量也许可以冒着倾覆的危险堆到三百吨。但哥德堡号远洋帆船,标准排水量就突破一千吨,满载排水量可以接近两千! 恰是这个原因,留里克才把阿芙洛拉号等定义为轻帆船,也就是所谓巡洋舰。 八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 此乃罗斯公国的832年冬制定的八八舰队计划,而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555章 罗斯堡的十一月 留里克要造船,纵使是雄心勃勃,这船材问题可是最卡脖子的要事。 罗斯堡这个地界实在太靠北方,寒冷的区域橡树分布极为稀少。要夺取橡树最容易的办法,就是把势力范围真正扩展到哥特兰岛,在那里建立永久性的堡垒,亦或者迂回一下,要求移民哥特兰岛的梅拉伦人帮忙砍伐一些橡树。 甚至是更加大胆的可能性,便是罗斯人把势力狠狠扎根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最南方,和对岸的丹麦人隔海峡对望。 不过造船这种事,死磕橡木并不现实。 罗斯堡以及更北方的的确的确橡树难找,然红松和云杉到处都是! 如果牺牲一些船只的坚硬,不再盲目的和可能的敌船对撞,北方的云杉乃至罗斯堡附近的松林,就能解决罗斯人的全部造船问题。 贯穿832年整个温暖期的罗斯堡基建工程,人们用双人锯、斧头砍伐了大量树木。 亦有大量旧房子被拆掉,其最重要的那根大梁就成了最佳的船用龙骨。 移民罗斯的霍特拉家族已经掌握了比较雄厚的资金,考虑到未来的造船工程,他们可是当即购买了多达二十根大梁。 这些橡木的木梁只有少数几根可以作为如阿芙洛拉号这样大船的龙骨,其余的木梁作为常用货船龙骨绝对没问题。 现在,这些天然短一些的木梁,正好用来构成驱逐舰的龙骨。 留里克和他们签署了明确的协议,“八八舰队”的计划绝非开玩笑,而是834年必须完工的任务。工匠完成这份工作,得到的绝非金钱那么简单,还有在罗斯公国里更高的政治地位。 协议明确确定了,不带任何武器和附属物的巡洋舰,价格定在一百五十磅银币,驱逐舰的价格定在一百磅银币。 故留里克仅花在造船上的预算,就已经达到一千四百磅银币。 而这,仅仅是建造船舶的价格,其附带的武器又是一笔不菲开销。 纵使是战争红利变得财大气粗,深究起这件事,留里克实在有些心虚。好在这些船只建好后就是罗斯人远征四方的工具,这笔造船的款项再多一些也是必要的。 比起阿芙洛拉级的巡洋舰,留里克所要求的的驱逐舰都是小个头。他并不要求这种船承担货运任务,是纯粹的小型战斗工具,造船者也就犯不着坚固船体结构稳定和战斗的效能。 龙骨在第一时间开始铺设,两座室内从船坞里叮叮咚咚声不绝于耳,合计四艘驱逐舰已经开始建造。 就算每一座室内船坞同时建造两艘船闹的室内的环境有些局促,工匠们没有任何的抱怨,因为金主给予的工期时间是有限,若耽搁的时间,怕是留里克会少给钱。 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催促加班加点工作的力量,便是霍特拉本人。 他上了年纪本该是丧失斗志待在家中等死,造船之事全权扔给后辈岂不美哉,然他的斗志又被留里克唤醒。 合计十六艘大船?那得是怎样华丽的景象? 罗斯舰队由自己家族建造,看着她们就如同自己的还在,那是何其的光荣。 霍特拉家族与其朋友们的造船态度留里克是永远的放心,他们还雇佣了一批人力,甚至是一些罗斯妇女,都成了伐木、搬运、供应柴火的劳动力,这等举措必会让船壳更早造好。 但另一个问题也开始变得棘手。 回想那一天,自己站在即将安装桅杆的大船上夸下海口去搞螺旋桨推进机构,等到自己真的开始落实,留里克才愈发觉得里面的难度。 “也许我可以造个明轮船?不行!明轮船并不适合海船,要么不造,要么就安装螺旋桨。” 这里最关键的难度就在于密封性问题。 为了最佳的适航性,螺旋桨当然要直接安在船壳最下端,奈何输出动力是人的两条腿,动力又是纯粹的机械传输,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最终结果可能会非常奇怪,留里克毅然决然要使用螺旋桨,一条船配备两副螺旋桨,转轴就贴着船壳安装在外面。 很大程度上,这就是明轮船那套机械结构的变种,将横向旋转的轮轴依靠齿轮,改造成与龙骨平行的两条可旋转的轮轴,而这轮轴的末端就是螺旋桨叶。 要完成在这个,留里克抓紧时间到访老铁匠克拉瓦森的家中,就在这罗斯人的碳铁联合体的工业区,集结全罗斯堡的五个铁匠家族,详细解释船只以及螺旋桨机构之事。 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即可让他们明白的。 留里克这番也就耐着性子,会议持续了三天,他们这一撮人终于研究出了一个结果。 一如留里克的一贯习惯,研究的成果被刻在黄白色的松木板上,纹路里抹上碳粉,形成明确的工程蓝图。 可以说,要实现船只的人力螺旋桨的驱动,哪怕是航速仅有两节贵族的驱动力,也是在考验罗斯人现阶段的最高机械工程之技术。 它涉及的方面非常广,其复杂程度可是比造船还要复杂! 但在场的五名资深铁匠都是智慧的。 罗斯人已经在使用流水的力量,用一套机械机构将至变成自由锻和磨面之力。现在用更复杂的机械结构,让罗斯人的船桨变得更加奇特,此事有着留里克本人的技术支持,五个家族充满斗志! 留里克的计划是这样的,即船艉的空间布置两根纵向于龙骨的旋转杆,其皆由熟铁打造,时候进行表面渗碳加工。一根旋转杆在地处,另一根在高处。 高处的杆材套入青铜打造的滚轮轴承,轴承安装在两端船壳处。低处杆材布置船舱里,不仅两端有滚轮轴承固定,其上热焊上多达五套排布比较紧密的铁踏板。 两根旋转杆由四根皮带连接,并由此进行皮带传动。 高处旋转杆位于船壳外部分,其两端安装青铜齿轮,并带动各两根安置于船壳外旋转杆的末端异形齿轮。 船壳外旋转杆倾斜地插入预设的水线下,其杆材通体为表面渗碳的熟铁打造,上端安装青铜齿轮,下端安装青铜螺旋桨,由三套滚轮轴承固定于船壳。为尽量抵抗海水腐蚀,船壳外杆材通体镀银,螺旋桨亦镀银。 在留里克的预想中,这种机械结构对海水和烟雾的抗腐蚀性自然是糟糕的,只是在这个时代实在不能奢望太多。 他对罗斯的铁匠们挑战高难度工作有着信心,却也不是完全的信任。 他需要针对一艘船进行试点,以证明这套机械机构是有效的。只要它有效,那就万事大吉。至于海洋腐蚀的侵害,只要不执行任务的时候,把安装在船壳外的传动机构拆下就好了嘛。 克拉瓦森光荣承接这份任务,打造剑与斧的工作固然是重要的,这种事如今已经基本上甩给了留里克安置于此学习的身为仆人的小铁匠们。 诸如铸造、打磨齿轮,铸造桨叶、锻造很长的铁杆和通体镀银,甚至是极端高级的滚轮轴承,普通铁匠是难以胜任的。 整个罗斯能兼任这么多工作的,除了克拉瓦森就是其子卡威,这方面两人并未吹牛。 罗斯人的冬季生活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无聊与安静,人们忙于五花八门的事,万变不离其宗的正是为了得到利益。 第一场严重寒流不久又来了一次小规模寒流,罗斯堡内清除了一些积雪,所有的道路覆盖了冰层,奈何新寒流之后,人们还得再来一遍。 时间已经是十月份的下旬,距离罗斯人的光明节仅有一个月的时间。 自第一场寒流后大部分波的尼亚湾的海面即被冰层覆盖,哪怕是最薄弱之地也能走人了。 海水的张力在宏观上迫使庞大海湾中部的冰层挤压,这越是靠北,冰层挤压现象越是严重,最后就如往年那般创造着高达十米乃是更高的冰山。这就是大自然的力量,罗斯人无力改变,却能很好的利用。 冰层挤压诞生一些裂缝,只要找到这种薄弱处猎人守裂缝待海豹即可,亦或是制造凿出冰孔,诱使敏感的海豹冒头透气,当然等待海豹的就是鱼叉和大钩子。 一群罗斯猎人跑到南方冰层相对薄弱之处捕捉海豹,他们又在冰层上扎营,待雪橇满载,就带着大量冻得硬邦邦的海豹皮、肉、骨头归来。皮革卖给季节性进入罗斯堡的外地商人,肉与骨留里克就是最大的买家。 另一群罗斯猎人开始施行他们今年的冬狩,他们与北上的留里克的养鹿人仆从一道,还伴随着数百只驯鹿前往艾隆堡。 今年的冬季狩猎并非打猎这么简单! 那位曾经探险到艾隆堡上游,发现了湖泊以及建立菲斯克堡最初营地的斯普尤特,这次他又是临危受命,此行带着一百人就是要沿着留里克标定的路线,找寻到摩尔曼斯克,建立永久性定居点不说,还要把两条装在雪橇上的长船拉到那里。一百名勇敢的战士这是要建立罗斯人最北方的定居点,这必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远征,但目睹世界尽头之海的壮丽之渴望,已经让兄弟们变得义无反顾。 时间悄悄进入到十二月,白昼的时间正快速变短,即便如此,短暂的白天都不能削弱罗斯人的工作热情。 这些日子,白天的时间留里克不是带着手下奔向霍特拉的船坞,就是奔向黑烟永不停的工业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四艘驱逐舰的船壳正有条不紊建造着,而另外两条已经完工的大船船壳,现在都被推到户外,只等着奉命去北方砍伐巨大杉木的人们归来就要安装桅杆了,只是现在它们俨然成了一些孩子爬高上低的大玩具。 至于螺旋桨传动系统的所有零件,克拉瓦森拍着胸膛保证他完成了一套。这家伙和其儿子卡威忙于制造这些零件,他们完成一套就要制作新一套,留里克又以需要实验验证唯有阻止之。就零件的品质而言,留里克虽没有感觉惊艳那也是颇为满意。 瞧瞧这些规格统一的滚轮轴承吧!它才是克拉瓦森一家的手艺集大成者! 多达十个青铜滚轮轴承,其公差必然较大,就是肉眼是难以看出彼此差别。它们的旋转都非常顺畅,可见内部的四个滚轮与大小青铜环的嵌套是颇为稳定且准确的,再涂抹粘稠的海豹油脂,似乎整体的机械性能颇为卓越。现在,就等着船壳建造到合适的程度,就该针对一艘船安装这套系统了。 留里克只有夜晚时间他会回到自己的宫殿,瞧瞧妻妾们的学习情况,再把约翰英瓦尔招来学习拉丁语。 整体而言罗斯人只要秉承着传统生活就好了,身为实权公爵,他并不需要监视自己的手下每天都干些什么。但有个家伙实在要提高警惕,便是传教士埃斯基尔。 奈何啊奈何!明明说好了只能作为观察着,可以记录一些在罗斯的见闻,这个埃斯基尔还是憋不住要在忙于捞钱的罗斯人中,甚至是嫁过来抱着孩子的斯拉夫女人中间传播那所谓的神圣信仰。 此乃留里克禁止之大忌,如果放任这个男人胡搞还得了? 留里克狠了狠心,就指示手下将表面游历实则想方设法做本职工作的埃斯基尔逮捕。但奥托做的更绝一些,他并没有要求儿子斩杀这个老家伙,而是迫使留里克下令以锋利的钢刀刮掉了此人所有的头发以及胡须以示羞辱。可这样的惩罚是不够的!就算留里克有意仁慈一点,奥托以及不少罗斯人还是要求进一步惩罚这个玷污奥丁祝福之圣域的外来者。 埃斯基尔带了两个小随从而来,其中的约翰英瓦尔成了留里克的家庭教师,一直规规矩矩做事,自然得到留里克的庇护。至于另一个无名之辈就成了牺牲品那无名的少年被秘密斩杀,埃斯基尔在被剃光脑袋上的头发后再遭羞辱。 他成了和尚?不仅仅于此! 既然做了这种事,何不做得更过分一些。留里克听得约翰英瓦尔的真情哭诉,这才知道这小子又不是真心要做兔子,只是为了祈求活命被动为之。这一切都是埃斯基尔的喜好,甚至是其豢养的随从们都遭遇过侵害。 何为亵渎?埃斯基尔的行为不就是对其自身信仰的最纯粹的亵渎? 埃斯基尔被实质上的囚禁起来,虽然是衣食无忧,可他的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此人全身的毛都被挂掉,他在嗷嗷大叫中一度觉得自己要变成被骟了的公羊。 同伴的被杀,约翰英瓦尔颇为无奈,却还没有蠢到阻止留里克的决意。自己的老师遭到报复,他可是非常乐于见到的。 约翰英瓦尔,他被训练得非常恭顺,懂得屈尊于强者,就像是一只忠犬,这种心性的人留里克自然是喜欢使用的。可惜,好端端的一个男人,真的会因为自己曾遭遇的那些事,以及因信仰的禁锢不能去做真正的男人? 过去了一个多月,留里克在约翰英瓦尔严重就是一个奇人,拉丁语罗斯公爵大人基本已经掌握(数量惊人的词汇与现代英语极为相似),自觉自己的利用价值正快速的削弱,约翰英瓦尔也愈发担忧其自己的未来。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在罗斯这里过着的才是最好的日子,留里克大人不会索要自己的后面,甚至极为反感厌恶此事,充分的伙食自身也变得强壮一些。而且,留里克大人一直在暗示某些事,约翰英瓦尔对于自己的信仰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些怀疑。 他本质上也是个男人啊! “今日的学习到此为止,我累了。”留里克打了哈欠,罢了便要求菲斯克、卡努夫、泰拉维斯这些年轻的亲信离开、。 照例约翰英瓦尔也该离开公爵的宫殿,去自己暂居的房屋睡觉。 他被留里克特意留下来。 三楼变得清冷…… “大人,你……留下我还有要事安排?关于拉丁语,可能我教给你的已经……” “你这小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显得自己羸弱。你可是个丹麦人,本该是奥丁的狂战士,岂能不够强力?你现在真的像是一只羔羊。现在我就问你一件事。” “啊!大人。” “喜欢女人吗?” “啊!这……”约翰英瓦尔哑口无言,这家伙想说自己其实是感兴趣的,但因为信仰,还有日后老师的责罚,还有…… 留里克摇摇头站起身,指着其鼻子:“你犹豫了!犹豫就是渴望。听着,我和你做一笔交易。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女人,她会把你变成真的男人。你不要想着再回法兰克去,你就留在罗斯。” “可是!这是……亵渎。” “亵渎。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埃斯基尔就是在亵渎,他得到上帝的惩罚了吗?是我惩罚了他!听着,事实证明,你的神不会惩罚这些事。你尽管按照我的要求做事,我才是你可以依靠的靠山。别担心,我给你安排一个女人照顾你的起居,你必须证明自己是个真男人,我要在一年内看到结果,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否则……就像你的那个被我下令斩杀的同伴那样,你也会有悲惨的下场。” 约翰英瓦尔瞪大眼睛使劲咽唾沫,他心情复杂,即有亢奋又有负罪感。 但他知道,这位罗斯公爵留里克是个好人。 第556章 奥斯塔拉公爵号与墨丘利号 那些抵达罗斯堡的梅拉伦农奴,这群家伙可不是坐着吃白饭的。 其中的壮劳力被留里克指示着去远方伐木,亦或是组成队伍,拖拉着雪橇扛着稿斧去山区挖掘矿石。其中的女人自然不适合这等艰苦的劳动,便被留里克扔给菲斯克的母亲布洛玛,交待做一些裁缝之类的工作。 留里克从这些农奴里挑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似乎有十六岁还是十七岁?就是面相和身材看起来都要更幼稚。 “反正不是我的菜……” 留里克摇摇头,就直接下令她不再是公爵的奴隶,而是一个男人的妻子。 世间还有这种好事?感恩的女人在获悉这等命令,当即跪下又爬到留里克脚边,去亲吻他的靴子。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代价,就是让约翰英瓦尔必须早点成为男人。 听话的约翰被留里克拉到神庙前,一群罗斯人聚集而来起哄、欢呼。约翰忍着不适通过了这场野蛮人的仪式。 这似乎是婚礼?的确如此。 “如果这里不是上帝的领域,而是被奥丁祝福之地,我……”约翰英瓦尔,他的信仰并非虔诚,眼前的女人正拼命的诱惑自己,那么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为了和过去的屈辱进行切割,他在做出最后的心理斗争后扑了上去…… 他再不是一个可以被人玩弄的玩具,甚至于将自己过去的屈辱强加在这女人身上。 那女人被约翰揍得嘴角出血,夜间约翰的住处传来阵阵哀嚎,而目击者看到,白天降临之后那女人打水之时竟然走路困难。 约翰的屈辱以暴力的方式宣泄掉,当他清醒了头脑再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种负罪感又涌上心头。他试图安慰这女人,不料这女子掩面痛哭,须臾又看着他的眼睛傻笑,嘴上还说着谢谢。 约翰英瓦尔,他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再度接受留里克的召见,再在宫殿的第三层讲解拉丁语。 他刚攀着楼梯抵达,留里克已经带着畅快的笑意静候了。 “做得好!真正的丹麦人当如此,你是北方的狼,不是法兰克的羊。”留里克拍着手说道。 留里克所言何时约翰再清楚不过,这便急匆匆走来,如实汇报自己的事,言辞之中尽是负罪感。 “所以,上帝会惩罚你吗?” “这……一定会的。” “但是奥丁会觉得你是个不错的战士。你觉得她怎样?”留里克故意问。 “很好。” “好啊,她本是个奴隶,本是一个玩物。也许,你可以善待她。” “当然!”约翰急忙称是:“我会照顾这只可怜的羔羊。” “那么,她是女人了吗?” “已经是了。” “做得好,这样我们就算是兄弟了。你这个人,我很喜欢!我主要还是喜欢你所掌握的拉丁语。我基本已经学会,不过我想在我的领地进行普及。” “啊!这……” 留里克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很多年轻的兄弟缺乏知识,我要让他们都懂得拉丁语,甚至日常生活也能用拉丁语交流。也许你担心以后的工作,这就是你未来的工作。这里远离教廷,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威胁到我的权势。我不想听那些教士的废话,我只要能看懂这些经书,就能做出自己的理解。你走过来,我要学习新的……” 想不到这只温顺的羊的内心还是一头狼,很多目击者会把他们的所见所谓发展成罗斯堡喜闻乐见的谈资。 兄弟们最瞧不起懦夫,现在约翰英瓦尔已经不再是懦夫,再无人有所诟病。 十二月的日子,低温与极昼不停侵蚀着罗斯堡,每一天人们能劳作的时间都在减少,等到夜幕降临,绝大部分的事已经无可去做。 被木墙呵护的罗斯堡自然陷入安静中? 也不尽然。 如今各家各户储备的物资前所未有之充足,安稳度过寒冬完全没问题。家庭自然而然发起那屈从于本能的鱼雷,被风声掩盖的是人的呻吟,还有婴孩的突然哭闹。 可以预料的是,罗斯堡的明年秋季又是一场婴儿潮,届时仅就住在这一定居点的人们再生育一千婴儿实为正常。 但露米娅的肚子是一天大过一天,一个新的生命距离降生实在不远。 就在春分之日,她完全成了留里克的女人。留里克算着时间,那预产期就在儒略历的一月十日前后,她已经进入到妊娠后期。 这样的她还能主持举行光明节祭祀吗? 她必须主持,无论有再多的困难都必须主持。 因为在光明节前夕,一项重大工程必将落成。 一支浩荡驯鹿雪橇队从北方归来,他们一行二百多人,有专业的伐木者,亦有提前归来的猎人。最重要的欧洲云杉原木被运了回来,给安放在户外的两艘大船安插桅杆的工作,填满了霍特拉家族的全部时间。哪怕白昼时间已经寥寥无几,就算是举着火把亮着篝火,也得将原木加工成可用桅杆。 新鲜砍伐的树木也可作为桅杆?里面的水分几乎都冻成了冰晶。 其实也还好,在这方面各路维京人并没有太多的挑剔,所谓木材终会变得干燥,生长缓慢而成才的云杉,作为桅杆完全受用。 一群工匠在户外用多种工具敲打着云杉原木,将至打造成桅杆。 就在室内的船坞,一艘船壳建成三分之一的驱逐舰,正由留里克监督着开始安装螺旋桨机构。 这是一个复杂的工作,复杂到霍特拉都拄着拐直呼活了这么久从未接手如此复杂的工作。 他向留里克抱怨:“大人,一定如此吗?难道您没有感觉到其中的难度?” “确实有难道,不过因此就放弃,可是太愚蠢了。” 霍特拉不想说这套机构也许多余,既然自己的小朋友喜欢,那就继续做的。 工匠们继续在叮叮咚咚,且在木壳上打孔,安装滚轮轴承和那根最高处的旋杆,瞧这阵势非得安装一整天。 盖在船壳上的什么部位安装什么,都由白垩土块画出了白线,此事留里克自觉必须太担心。 观摩太久,留里克抿着他们工匠们喝得秋菊茶水,盘腿坐着皮垫子,自然而然和霍特拉谈及钱的问题。 “这四艘船明年春季下水,六百磅的银币就搬运给你。你们,打算怎样用?” “这……”霍特拉有些意外,以往这小子从未有这样问过。 “你就实话实话,我得知道我的钱最后流向何方。” “是。要支付工人们的工钱,所有佣工的钱都要支付。” “那么,你能赚取多少?” 听得,霍特拉直接犹豫了,他做出一番斟酌,谨慎嘀咕:“大概有一半。” “那就是三百磅银币。真的很多呀,所以,我去年从你这里收取的税赋还要增加一些。” “啊!这……这不合适。”霍特拉慌忙中,说话都有些吐露嘴。他非常抱怨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一张嘴竟不知道少说点。 留里克耸耸肩,双眼望着船:“你们本也不需要太多的财富,或者说你们现在已经拥有了极大财富,这一切都来自于我以及我们罗斯人的庇护。” “是。” “现在,我引以为傲的除了冶炼钢铁,就是你们这些造船工匠,明年,我要从你这里收取翻倍的税款。你要太多钱本也没用,还是交给我。” 霍特拉叹了一口气,没有直言拒绝也没有直呼同意,叹息等同于默认。 “让你真正赚到二百磅已经很多,足够你和你的亲戚、朋友们过上舒服的日子。现在继续说说这船!户外的两艘船,光明节前安装桅杆,可有问题?” “完全没问题。”霍特拉言语斩钉截铁。 “很好。我直白告诉你,这两艘大船,有一艘我卖给了巴尔默克人,另一艘我们自用。船只的名字我也想好了。” “船的名字?” “就叫奥斯塔拉公爵号,建成奥斯号。” 听到这个名字,霍特拉一下子就全明白了。罗斯堡的人们非常崇拜自己的公爵,留里克年轻有为,带给族人福祉的同时,可是带着罗斯军队打出了光荣。 这些日子人们都在传说那个奥斯塔拉女首领已经成了女人,小小年纪就会给留里克大人生下一个新的儿子,从而彻底复活奥斯塔拉部族,而奥斯塔拉也自然成为罗斯的附庸。 想到这些,霍特拉嘿嘿笑出声:“你是在给你的卡洛塔献礼吗?” “是的吧。最近这段时间她把我伺候的很好。” “伺候?”看着身边的留里克,霍特拉继续笑出声:“真是一个年轻人,年轻真是好,可惜我老了。我年轻时候可没有你这般挥霍的资格,我还是建议你节制一些,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有十七个妻子!你的女人太多了,这一定是奥丁是恩赐,只是你……” “不能放纵吗?我现在很有自信!我相信我的身体可以轻易征服她们,也相信我的剑打下更大的领地。所以,这些船必须快点造好。” 话题又扯回造船,提及船只的名字,霍特拉又随口问:“八条驱逐舰,每一条你都想好名字了?” “是的,就按照星辰的名字来命名。” “哦?我还以为你会用妻妾的名字命名,让我短时间造够十七艘。”霍特拉略显干枯的举起右手,“这艘正在安装螺旋桨的,她叫什么名字。” “墨丘利(merkiori)。” “这是什么名字?”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留里克暂时比较无聊,他不妨给这霍特拉这个老家伙讲讲奇妙的世界观。 宇宙本无中心,就好比一个球面不存在表面的中心点,所以太阳不是宇宙的中心,地球同样不是。不过让民众觉得自己不是天选之子,是否会让他们觉得迷茫? 留里克直言太阳(萨拉)就是奥丁的化身,有许多个小世界围绕着它转动,人类世界只是其中一个,所有的世界合起来就构成了世界树的一个枝芽,而繁星就是一个又一个枝芽。名为墨丘利的小世界,也如人类世界一样围绕着太阳转…… 甭管霍特拉是否想相信,留里克就是这样说。 他更是说明一事:“有些东西,眼睛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就好比我们看不到遥远船只上站着的水手的面孔,也不能在浩瀚繁星汇中找到同样围着太阳旋转的其他小世界。” 霍特拉没心情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听到留里克对这些小世界的命名,显然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像是临时编造,考虑到种种迹象表明这孩子的确得到奥丁的祝福,他的话恐怕就是真的。 “八艘船分别是:墨丘利(merkiori)、维纳斯(vinas)、莫娜(mona)、马斯(mas)、尤比特(jobiter)、萨图恩(seturn)、涅普顿(nepten)、乌拉诺斯(uranos)。” 留里克已经给这些船只选定了明确的拉丁字母拼写的名词,最后都要钉在船舷处,乃至缝纫独一无二的船旗。 在这些名号里霍特拉就知道一个莫娜,这毕竟就是诺斯语里月亮的名词。 “那么,这八艘船都要安装你的螺旋桨机构?” 留里克摇摇头,有指着正在建造的墨丘利:“这是一个伟大的尝试,挑战了我们罗斯人最高难度的机械成就。如果我成功了,就发扬光大把其他七艘船全部换装。如果我失败了就进行改进。” “大人,恕我直言。即便不依靠这个,纯粹依靠风帆完全没问题的。”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待到安装桅杆的那一天,罗斯堡的民众又是大规模出来观摩。 霍特拉的造船船坞不在高墙之内,而这一圈高墙成了绝佳的观景台。 脚手架、木质吊车,以及数百人的协作,他们拼命挥洒汗水,在冰雪中赤膊上阵,这才在人群的欢呼中,把桅杆矗立在预设好的位置。而接下来,对桅杆的进一步固定也开始进行。 在这盛大的场面中,一个年幼的女人难掩面上的泪水。 卡洛塔激动得落泪,只因自己的留里克声称,这艘立下桅杆之船就是奥斯塔拉人的象征,就是奥斯塔拉公爵号。这艘船未来在宣告罗斯人的白底蓝纹的“船桨旗”外,还应该悬挂白底牛头图腾的由卡洛塔自己设计的“奥斯塔拉牛头旗”。 而墨丘利号的螺旋桨机构也已经大功告成,虽然样子让留里克都觉得太过于古怪。 她立在室内船坞里的枕木上,船艉躺着无人合力踩动踏板,左右船舷的两根转杆的确在旋转,那螺旋桨竟如风扇一般,对着船艉侧下方吹风呢!在设计上留里克并没有制造太大的桨叶,它最大直径还不到半米,这样的大小搭着一条小船应该够用。接下来就是在齿轮所在的位置安装一个木罩,尽量保持齿轮运作的密闭性。 船只其他部分的安装也在进行着,相比于阿芙洛拉号那样的大船,墨丘利真是十足的小船,却也比货船更长更高一些,就是宽度相对于长度的比例,使得整条船看起来修长一些。 光明节祭祀也要到了,罗斯堡的民众目睹了两艘大船安装桅杆的全过程,他们一饱眼福更对自己公国的赫赫武功叹服,接着,人们又在期待那“最黑暗的一天”,以及黑夜下最璀璨的欧若拉,还有新的一年的第一缕刺破海平面的阳光…… 第557章 火塔石船的光明祭典 阳光已经变得极为奢侈,没有太阳的冬至即将降临。 虽然人们已经适应了那个矮小且年轻的露米娅,以大祭司的身份主持祭祀仪式,但彼时劳吉斯维利亚形如枯槁还是存活着的,现在维利亚已经去了苍穹。 一个旧时代无可避免的终结,一如那祭司长屋被捣毁,一批下级祭司为维利亚殉葬。在废墟之上拔地而起的神庙,室内矗立着的神只雕像已经被人们顶礼膜拜了接近一年。 罗斯堡的人们已经适应了全新的祭祀方式,他们并不觉得怪异,反而认为平分的个人与神的距离拉进。 唯一不变的,正是依旧坐落于罗斯堡高大木围墙之外的那石船祭坛。 那片小松林是‘绝不砍伐之地’,附着大量积雪的松林充满着精密,林中的一片空场的黑土为积雪覆盖,石船祭坛那一块块磐石又如雪中的丰碑。 它的黑土并非天然,而是年复一年祭祀的篝火灰烬。 这些日子留里克忙着监督船只的建造,现实情况远好于心理预期。 墨丘利号的船壳并未建造完毕,它所拥有的的螺旋桨机构应该的确能在海水里运作,就是运作效果当由海试体现。 留里克不敢大刀阔斧的将所有新建船只全部安装一套这个,他曾雄心勃勃,然一个多月后所拥有的第一套成品,这其中的成本价可是远超他的预期。这要是不太好用而造了太多,根本就是浪费钱财。 但那屹立在冰封海滩上、等待冰消雪融推入大海的两艘刚刚安装了桅杆的大船,它们的确成了亮丽的风景线,与另外三艘大船遥相呼应。 罗斯堡的民众都在为光明节的庆祝活动做着准备。 该如何度过这盛大节日?拖家带口去参加祭祀,罢了再在家中大口吃大口喝,到处点燃篝火谈笑跳舞,狂欢直到东方的曙光划破黑暗。 这是一个清冷的夜晚,留里克已经将那十位实为妻妾的斯拉夫女仆召集到自己的宫殿里。 此番他集结了全部的妻妾,如此安排绝非私事,正是罗斯堡光明节祭祀的事宜。 如果举办祭祀?其中当有哪些仪式?要歌颂哪些古老的歌谣和咒语?露米娅已经烂熟于心。 这一点留里克本也毫不担忧,奈何现在露米娅的身体状况才是最危险的。 留里克正襟危坐,他的一众女人亦是乖乖做好悉听尊便。 他懒得客套,目视露米娅那沉稳的面容直言:“我的大祭司,即便你现在挺着大肚子,今年的祭祀活动前往不能有问题。” 自己的男人竟用非常正式的话语? 露米娅一怔,忙着回答:“遵命!我会坚持下来。我会披着厚实的皮衣,让所有人看不到我怀有身孕。” “勇气可嘉!也许我是该让你去休息,我已经预判了孩子的降生时间,最早就是十五天后,最迟也是二十天后。” 留里克说得心安理得,可露米娅和其他女人听得可是心惊肉跳。 “这!这是真的?”在惊愕中,露米娅的面孔又渐渐化作初为人母的幸福笑容。 “当然。维利卡快要出世了,无论男孩女孩,这就是他的名号,成为大祭司也是命运。” “是这样。”露米娅平静侧坐,又抚着自己的肚子,“虽然隔着肚皮,今年会是这孩子第一次参与到我们的祭祀。他就是为了祭祀而生,是奥丁的仆人。” “所以,你必须坚持,在祭祀活动里按部就班做完所有工作。你!千万不能跌倒,更不能说疲惫,任何困难必须忍住。”留里克继续强调。 “遵命,即便我疲惫,我也要坚持扶着木杖。” 留里克点点头,露米娅知道该怎么做,他已不想再赘言。 如果每一年的祭祀都是老一套,那就太糟糕了。 在他看来,罗斯人一年一度的光明节,就与东方的春节性质完全一样,甚至于比东方还要具象化!在民众的观念里,一年的开始在于划破漫长黑夜的第一抹朝阳,大家当在无尽黑夜里狂欢,待到太阳重生再好好休息一两日。 罗斯人就是这样“过年”的,但罗斯堡的人口结构已经发生很大变化,它必须增加一些斯拉夫元素,譬如更加崇拜火焰! 留里克必须考虑到那些嫁过来的斯拉夫女人们的感受,即便她们已经极大规模的孕育混血的新一代罗斯人,然这毕竟是两个不同文化甚至是血缘的民族的融合,为了内部的稳定,今年的祭祀留里克决定就在石船祭坛旁建造一座巨大的火炬! 火焰让人亢奋,孩子玩火也是写在人类基因中的一项本能,只有当孩子的手被火烫着才知道其中的危险。 那么在篝火边、在石船祭坛处来一些伴奏的音乐,甚至是鼓声岂不是更好。 “诺伦,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留里克转移话题问。 “一切就绪,现在我的姐妹们已经学会了至少三首曲子。” 留里克知道她所言的曲子,实为其在巴尔默克老家所亲自编排的,它们悠远空灵,只要闭上眼听着那鹰腿骨笛的吹奏,就能想到冰雪世界的寒冷、悠久与静谧。 也许光明节该来点欢快的曲子? 大可不必。 这神圣的祭祀恰恰需要特别的音乐让民众感觉到蕴藏在音乐中的神圣感,越是悠远空灵越好,再搭配上鼓声就更加烘托气氛。 “看着你们自信的样子,应该真的都会了。”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给你吹奏一番。”诺伦适时地笑道。 “我正有此意。现在我们还是继续谈谈祭祀中的具体细节……” 在罗斯公国,留里克掌控者君权、军权与神权,人们的心中已经逐渐淡化了奥托的影响力,而将留里克捧为见面必行战士礼的大英雄、大圣人。 作为这样的神圣在,自然也得在祭祀活动中大加表现。 以奴隶之血,尤其是被俘的敌方战士的血来血祭奥丁,这种仪式才是各路有权势维京系部落的在盛大祭祀的一贯操作。 留里克也是从归来的变得见状一些的胖子斯诺列瓦嘴里获悉,那个被自己的大船活活撞死的丹麦盟主哈夫根,为了稳定自己的权势竟在今年的夏至日,斩杀一百一十一名奴隶来祭祀奥丁! 人祭已经达到这种地步?难道还要朝着阿兹特克式祭祀狂飙突进? 但人祭并未换来哈夫根的胜利,换来了是其简单粗暴的身死名裂家族毁灭。 这些祭祀模式非常理性的角度就是对人力的浪费,且毫不人道,甚至本也带不了什么好结果。 何为牺牲?留里克预计亲手斩杀十头大犄角的雄鹿,让鹿血染红石船祭坛,就如以往的祭祀那样。 当祭司达到尾声,露米娅唱完最后的颂神赞歌,就将开始最最终也是最盛大的仪式。 数以千计的人们会看到一条火龙腾空而起,形成至少二十海里外也能看大的火柱,这巨型篝火必将持续燃烧直到人们看到新年的朝阳。 还是这一天,诺伦就在这第三层,带着自己的姐妹们向着大家共有的男人留里克,彩排一番祭祀时当表演的音乐曲目。 十只骨笛音乐悠扬,那位名叫安娜的女仆则捧着皮鼓,敲打以稳住节奏,让整支乐队的演奏很有秩序。 和朋友们谈笑风生完的奥托回到宅邸,听得高层曼妙的音乐,这便扶着围栏上了楼。此刻,尼雅早已寻着声音攀登,静坐一边用心去感受。 尼雅已经被这位同样有着极为漂亮的、与儿子如出一辙金发的诺伦所感动。这个女孩是天生的乐手,她美丽又能带来欢乐,关键是这女孩并未表现得主动所求些什么。 比起坐在这里安静倾听的斯维特兰娜,尼雅更喜欢这个诺伦,如果这女孩成为儿子的正妻也很不错嘛。 至少在巴尔默克,她与儿子是真的在当地办了一场婚礼,盟友之民承认这一点。 奥托和尼雅倾听了这场演奏,能有如此多的观众诺伦也很开心。 “真是不错啊!”说着,留里克鼓起掌了。 诺伦莞儿一笑,悄悄把笛子放在身下。 “我想起一事,我们罗斯堡还有一座很古老的竖琴。诺伦,也许它也能为你所用。” “我知道。”诺伦轻轻撅起小嘴,遗憾道:“那座竖琴已经坏了,很遗憾不能作为祭祀时的乐器。” “好吧。你们可要继续排练,距离祭祀已经不远了……” 整个旧的祭司群体被物理性抹除,少数下级祭司或是早就改行,或是被早早派驻到远方的据点,能威胁到君权的旧祭司已经无了。 奈何新的听命于公爵本人的祭司群体根本就是一大群孩子,安全由她们主持全部的仪式,奥托实在为她们捏一把汗。 她们就坐在这里听着儿子的教导。但在奥托眼里,这些漂亮的女孩应该乖乖躺好接受留里克的宠幸,而非一定去参与执行神圣的仪式。尤其是露米娅!奥托实在不希望自己第一个孙子的母亲暴露在可能的危险中。 一切已经由不得这位放权的老首领。奥托当了这多年的首领可不是憨货,他清楚的知道,即便自己现在有意收权,兄弟们还有多少支持?何况收权也毫无意义更无理由。 祭祀之日就要到了! 一批松木被砍伐,它们两两平行进行堆叠,在石船祭坛旁,一座松木搭建的塔楼正在兴起来。虽然比较奢侈,留里克还是授意一根来自极北的云杉杵在铁铲挖好的土坑里,以此作为中心,让“松木塔”本着二十米而去。 这已经是很高的高度,获悉它最终会变作燃烧的火柱,搭建它的人们都非常兴奋。 因为祭祀之日也是专属于罗斯人的女武神斯佩洛斯维利亚会巡游,她只要看到人间大地那巨大的火光,就能一瞬间找到罗斯堡的位置,从而达成某种联系。 人们对此深信不疑,越是这样想,就愈发渴望曾经老祭司维利亚的时代。 时代却是变了。就像过去的时代,谁会有留里克这般想到布置一个盛大的排场呢?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阳光奢侈地散布一点光芒就沉入海平面。 没有人觉得恐惧,因为节日终于到来! 世界覆盖积雪,大海为之冻结,阳光不再星光璀璨,这世界依旧是明亮的,被罗斯堡高墙庇佑着的民众,就在翠绿的极光下拖家带口自发地向石船祭坛聚集。 就在罗斯堡内的神庙里,露米娅头顶鹿角盔,留里克等一众罗斯精英,他们跪在众多神只的塑像前顶礼膜拜。 既然立了塑像就当供奉,对神像膜拜留里克并不觉得奇怪。规矩就是他定的,以后的大规模祭祀这也是必走的程序。 更重要的这里矗立的一个神像代表的就是死去的大祭司维利亚,她已经被封神,膜拜她在留里克心里就如同膜拜祖先。 “诸神庇佑我们!诸神给予我们光荣!诸神庇佑我们繁荣……” 跪着的露米娅捧着记载古老颂辞的木板大声朗诵,松香的烟尘弥漫整个神庙,而户外还站着一些围观的民众,当他们看到尊贵的人都已经跪下,也都下跪祈祷。 这仅仅是盛大仪式的起点。 当然星辰的位置达到约定之时,尤其是几颗特别的星辰,它们只有在“没有太阳的白昼”才能显现,它们被认为有着神秘力量,是神只的象征物。 经历了大半天的时间,晴朗的夜空下翠绿极光那瑰丽的飘带一直摇曳,多达四千人已经齐聚在石船祭坛的森林! 这盛大的机会吸引了民众,更吸引力留驻罗斯的外来商人。 祭坛旁一场庙会突然形成,商人兜售奇奇怪怪的商品,其中又以木工艺品居多。 小精灵、大精灵木雕,神像木雕,乃至盒子箱子云云。 一大片小的篝火已经点燃,数百人站在石船旁的木塔下品头论足这未来的巨大火炬,再探讨留里克大人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 终于,星辰即将达到约定的位置。 有纯净的少女敲着皮鼓,还有十位吹笛的女孩边吹边走。 在她们前方,露米娅顶着鹿角盔手持叮叮当当响的木杖,又被留里克挽着手奔向祭坛。 留里克织了一支巡游的队伍!这不仅是参与施行祭祀,更是集结公爵的精兵展现赫赫武功! 所有人穿得都非常厚实,唯在外部套上洁白的袍子。 吹笛打鼓的女孩是留里克的妻妾,亦是下级祭司。 随行的战士一身戎装,统一的缝着蓝纹白袍的他们持盾持矛,矛头也都扎着蓝白色布条。 整齐划一更彰显祭祀的威严,悬挂的彩色玻璃珠和琥珀,更彰显了华丽。 人们在鼓舞、赞誉、震撼、羡慕的复杂情绪中,听着悠扬音乐,目睹这支队伍抵达祭坛。 战士们把祭坛围成一片,接着木盾摆在身边半跪下来。 祭坛的每一根石柱放置一颗熊头(拆下的房屋装饰品),担任下级祭司的女孩们仍旧吹奏着悠扬曲调。 近乎八千人聚集在这里,人们交头接耳伴随着大量孩子的哭闹,他们身穿最好的衣服欢声笑语。 直到露米娅仰望苍穹的极光,吹笛的女孩们暂停,人群短时间内鸦雀无声。 人们都在倾听由露米娅为首祭司的咏唱,赞颂奥丁的伟大、索拉的伟大和诸神的伟大。 新花样也是有的,人们听到她们在歌唱留里克大人的伟大、罗斯英雄们的光荣以及战争的胜利 人们又看到,十头雄鹿被牵进祭坛。 留里克在祭司的咏唱中,挨个杀死了这些鹿。 鹿血浸染祭坛,鹿肝被挨个剖出,露米娅亦是用鹿血涂抹留里克的脸庞。 露米娅,她最后高举着剖开的鹿肝,高呼:“奥丁赐予我们繁荣!赐予留里克光荣!奥丁说!点燃火焰吧!” 一切都已经就绪,那木塔已经堆砌了大量富含油脂的松脂,也直接扔了不少凝固的鲸油、海豹油。 待命的壮汉举着火把走近木塔,木塔逐渐燃烧,最终变成冲天大火。 看看这火焰!驱散一切都寒冷! 这还不算完,那些鹿尸全被扔到火里,在烈火中化作灰烬。 就在这火焰巨塔下人们狂欢跳舞,那些嫁入的斯拉夫女人亦在幸福的尖叫。因为她们所相信的庇隆大神正是斯拉夫的火神、战神。现在火焰烘烤她们都脸,还有怀里抱着的孩子。她们觉得自己的孩子得到了两位至高神灵的庇佑,未来必是平安。 在这热烈的气氛中,约翰英瓦尔虽是胸前挂着十字架,他向上帝祈祷,又沉浸在这热闹的气氛中。 那位因侍奉这少年而恢复自由身的年轻女农奴,抓着约翰的手左摇右晃,陷入到一种奇妙的癫狂。 一切都欢愉一直持续到那一时刻! 数百人站在坚固的木墙,眺望远方的朝阳,而木塔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太阳再现,虽然只是短暂划破长空。 人们在最后的欢呼中终于筋疲力尽,欢愉之期终于到了末尾,人们回到自己家中,期待着833年的冰雪消融。 第558章 维利卡的诞生 年轻的母亲满头汗水,强烈的宫缩痛迫使她只能咬紧一根木头强行忍耐。 露米娅已经停掉所有祭司的工作,神庙也因而暂时关闭。 她的人生迎来极为关键时刻,若不是一直攥着留里克的手,她甚至担心自己被活活痛死。 也许这种事一个男人应该回避。留里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需要给予露米娅一个慰藉。 谁是最好的接生婆?现在尼雅在这里,留里克的嫂子佩拉维娜和大姨子莉莉娅也都来到宫殿,给予可怜的露米娅一些迫切的帮助。 宫殿的第二层,尊贵之人们都起居室里,露米娅痛苦地呻吟,忍受一个女人必经之痛。 “再忍一下!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尼雅的话语引得露米娅欣慰,但这也是最痛苦的阶段。 留里克就跪坐在她身边,这被攥着的手被她死死捏着,都能感受到指骨的苦楚。 想不到这丫头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好!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再加把劲!” “努力一点,马上全出来了!” 经过那最后的努力,一种极为奇怪的空虚感笼罩露米娅浑身。她猛地躺倒放松,咬着的木棍随之掉落,其上两行牙印。 与此同时的又是孩子的嗷嗷大哭,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出世了! 尼雅定睛一看:“唔?是个女孩。” “女孩?”留里克猛地侧过脸,“孩子还好吗?” “听听这哭喊声,很有活力!”就接生这件事尼雅可谓很有经验,这便命令待命的留里克的那一群妻妾们做该做的事。 一只钢刀经过沸水烹煮实为经历了缜密消毒,尼雅也以肥皂洗干净了手,之后以此隔断脐带…… 一切归于幸福,洗干净的孩子看起来浑身泛红褶皱也不少,闭着眼哭闹不停。 维利卡出生了,就如留里克希望的那样,她是一个女孩。 这一身份来继承大祭司真是得天独厚。 她被放置于襁褓,哭闹的孩子放在母亲旁瞬间便停止了哭闹。 露米娅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完全的幸福何以一言诉说? 仅仅半天的功夫,露米娅已经遵从于母亲的本能,开始哺育这个孩子,留里克最后那点担心也当荡然无存。 宫殿陷入喜悦,罗斯的富贵们也很高兴。 因为这孩子在出生前就被赋予了命运——是老祭司维利亚的继承者。 如果说仍有人对露米娅一介养鹿人担任罗斯大祭司感觉一点不适,那么这孩子长大后继承祭司真可谓名正言顺。 维利卡,留里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彻头彻尾的圣裔! 连续三天留里克陪在露米娅的身边,欣慰安抚自己的女人,又时而逗一逗孩子。当奥托闯进来想要抱一抱自己第一个孙女,干脆被留里克推搡到一边。“现在她太弱小了,就把你的拥抱折断她的骨头。” 奥托虽是作罢,这慈祥地凝视可是少不了。 奥托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是向整个罗斯堡宣传这件自光明节后的第一场大喜。 一如留里克的出生之际,老祭司维利亚和奥托的联合造势之举。留里克被宣传为被奥丁祝福的孩子,这新生的维利卡也少不了! 数以千计的人开始集会在那两艘屹立海岸大船处,奥托站在高处郑重向民众宣布这件事。 他灰白的胡须毛发掩盖不住因狂喜而发红的脸。 他指着苍天又指着大海,“维利亚后继有人!我的维利卡出生了!她是神圣的孩子,一样得到了奥丁的祝福……” 人们在欢呼,亦是哈哈大笑,甚至有人在暗自调侃留里克那小子的确是个男人,又有人抱怨自己儿子十二岁了脑子还是个木讷的石头,人家留里克都做了父亲。 白昼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度困于漫长黑夜不能长时间工作的人们,现在愈发开始繁忙。 一条冰海之上的木材运输线路实质达成,自白天时间边长后,约么十天便有一支运木材的队伍回到罗斯堡。 有需求就有赚钱的动力,一些男人发现,比起雪原找雪貂,那还不如去艾隆堡附近伐木,当地的云杉是比橡木次一些,好在量大易找。 霍特拉家族和他们的朋友们,乃至整个罗斯堡的造船家族,他们大大小小的作坊里叮叮咚咚声不断,大小船舶超过二十艘正在建造。 固然这里面仍有大部分是传统的划桨渔船,造船业的兴隆可是前所未有。 罗斯堡正可谓百业兴隆,这座屹立在冰雪中的城市正在高速发展。 冶金、木工、制陶、制炭、船舶、建筑、酿酒、冬捕、皮革、基础化工等工作都在进行。 这里面的生产效率有高有低,它们至少都是存在的,且都有强劲的发展趋势。 罗斯公国真是北欧维京世界里的异类,或者说留里克治下的罗斯,正与维京这一概念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当被冰雪完全覆盖北方,不冻的纳尔维克港蠢蠢欲动。 就在巴尔默克部族的核心区,立下赫赫战功的比勇尼获得很大的威望。 渴望发财、生活稳定的人们,眼神都盯着不列颠那座岛屿。 纳尔维克峡湾太靠近北极点,当地的完全极夜少说也有半个月。 黑暗且寒冷的日子人们更可以窝在家中,纵使峡湾只有极为少数的近岸浮冰,也无人愿意冒险捞鱼。 巴尔默克人甚至把煮盐的手艺暂停,等候光明重现。 唯有那一天,当罗斯人在火塔石船庆祝光明节之际,巴尔默克人也在他们的神庙和祭坛,庆祝自己的光明节。 极夜很快就要结束,趁着节日刚刚过去还抱有的余兴,首领马格努特着急了所有的家族首领,聚在他们的议事庭商讨大事。 首领要说什么?大家完全能够猜到。 此番人们又看到比勇尼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坐在关键的位置,便知此子今冬必奉命再探罗斯。 便有人先与马格努特嚷嚷:“兄弟们都打算组织军队,明年再去不列颠一趟。那个叫诺森布里亚的国家是一只大肥羊,我们当尽量去割羊毛富裕我们的生活。” “他们的确很弱,这次我们派出更多战士,把他们的大城都抢一遍。” “尤其是他们的女人!” 有人说到此,全场哈哈大笑。 欢乐中瓦斯荷比的奥斯坦可不满足于单纯的打劫。 “兄弟们,依我看,我们要抢掠他们的财富和女人,然后我们何必再回峡湾?我们巴尔默克人就把那个地方占领,我们掌握极好的土地种我们的麦子,养我们的养。” 此提议相当多的家族首领非常感兴趣,甚至是马格努特也充满希望。 人们彼此再讨论一番迅速就达成共识。 不过比勇尼有话要说:“我们也许不能一下子拿到很多土地,我们必须迫使那个国王承认我们对土地的控制,否则一定还有战斗。” 听得便有人嚷嚷,“谁会害怕战斗?” “不。我就怕没完没了的战斗。” “没关系,把他们全部杀死,我们没了敌人也就不必忙于战斗。” 比勇尼摇摇头,“罗斯的留里克对他们很了解,那里不止一个国家,一旦他们知道我们在大规模杀戮就会联合起来反击。所以今年开始进军不列颠的事,我们要听听罗斯人的意见。” 罗斯人,听得这个名词众人全都理性下来。 无人否认罗斯的留里克是智勇双全之日,罗斯的军队想必也非常强力。 有些家族首领因为胜利而自诩天下无敌,但另一些人觉得去年的胜利很依赖留里克的指挥,以及那些奇妙的武器。 他们陷入讨论,甚至开始变得激烈。 马格努特深深咳嗽两声,呼吁道:“我们当然都是勇敢者,我的留里克儿子一样勇敢。” 众人纷纷闭嘴,倾听这个把罗斯人留里克叫做儿子的首领还有何安排。 把女婿唤做儿媳在他们的文化里很自然,马格努特也对这场婚姻沾沾自喜。 “我的比勇尼和弗洛基将再探罗斯,这一次我要派遣一支很大的队伍,带着我们的盐、炼制的鲸油,还有一笔钱去罗斯。” “你打算派多少人?”有家族首领问。 “这……大概一百人。兄弟们都在这里,你们各自派些人手,我们组织庞大的使团拜访罗斯。还有,最重要的事情。” 马格努特猛地拍打大腿,“我们得看看属于我们大船的建造情况,留里克不会说谎,等到冰雪融化我们可以乘船回来。” 这个决意非常奇妙,大家就一些细节问题探讨一番终究全部认同。 但就派遣多少人的问题上,各个家族都希望自家的崽子可以胜利完成这场试炼,再去罗斯去看看世面。 二十个家族至少派出自家长子,又附带了一些建勇。他们在集合了五百磅好盐和一百磅凝固鲸油的同时,也带上了一批海象的大牙。 马格努特本来设想组织一百人的武装商团,这人数愣是被堆到了三百人! 有利可图的计划哪个家族向慢人一步? 没有人怀疑比勇尼作为商团的领导者,另有“探险狂人”莫德根这个男人带路,大家丝毫不担心会迷路,只是希望能尽快抵达。 不过即便是快速,这旅途怎么着也得奔走至少二十天。 并非旅途太远,完全因为巴尔默克人缺乏拉雪橇的驯鹿。 区区二十头健壮而温顺的母驯鹿拉动五辆载货雪橇,其他人只能拉着自己的小雪橇,带着大量预制好的食物,抱着中途打猎充饥的信念前进。 时间已经是一月中旬,比勇尼带着这三百人的“大军”终于开启奔向友邦的冰雪征程。 巴尔默克的人们为远征的英雄们欢呼,更期待他们乘坐属于巴尔默克人的大船归来。 至于一艘大船运很多人,各家族各有目的。譬如,有的家族打算把一个儿子安置在罗斯定居,期待这个额儿子能有好发展。 毕竟巴尔默克是个民众的联合体,本质是一个微型是部落联盟。各大家族因共同的利益聚族而居,现在既然找到了新的可能性,一些缺乏实力的家族自发去靠拢罗斯这棵大树。 此番比勇尼不仅是带着友谊而去,他带着给予妹妹的礼物,以及非常关键的攻击不列颠的新计划。 比勇尼很有自信,觉得自己的一张嘴可以说服留里克出兵,届时组织联军再发一笔大财。 这支队伍拖拉着大量的雪橇,踩着冰雪登上山。 斯堪的纳维亚中心山脉,从北极延伸到南方山脚下的奥斯陆。它的的一些地方是超过千米的山峰,还有一些山口海拔也就五百米。 虽是五百米,这山口的狂风堪称杀人的刀子。 比勇尼虽然对自己的族人很有自信,觉得他们都该如自己这般可以战胜还冷。奈何在翻越山口后的过夜,或是因为消耗太多体力而疏于补给,有五个男人在睡梦中被冻死。 死亡无法打消人们对于未来的渴求,他们觉得死者没有经受住奥丁和诸神的考验而死,活着的人向太阳跪拜祈祷,继续在短暂的白天中前进。 他们进入高山冰湖,又沿着冰河前进。 冰河就是绝妙的道路,向导莫德根的记忆也很精妙。 自翻越中心山脉后,他们一行近乎三百人,又艰难跋涉了长达十五天! 这期间,一场小雪持续近一周,他们在昏暗雪色中前进,整个世界不仅陌生甚至凄凉悲怆。 但冰河指引了正确的道路,终于他们抵达了那座湖泊! 一群黑影在雪色中乍现! 在冰湖上忙着凿洞钓欧鲈的罗斯人纷纷发自本能的警惕。 见得湖上劳作的人拉着雪橇撒丫子就跑,这举动实在让比勇尼无语。 “看来他们把我们当潜在的袭击者。”莫德根道。 “也许吧,明明是盟友了,也许一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办?我亲自和他们交涉?这里已经说菲斯克堡,我们曾来过的营地已经比较繁荣,我就怕他们忘了咱们。” 比勇尼点点头,便又从麻布口袋里翻出一面旗帜交给莫德根。 “挂在你的矛上,举起来显示你身份。” “这旗帜……留里克给你的?”莫德根看着白底蓝纹的船桨旗大吃一惊。 “不,这是我家里缝制的,就是为了避免误会。” 莫德根喜出望外,随手召唤几个兄弟前去,其余人原地待命。 来自巴尔默克人的大规模的使团,可是令菲斯克堡的冬捕者大吃一惊。 继续向南走,比勇尼的队伍毫无困难的抵达艾隆奥拉瓦堡。 很多巴尔默克人下意识觉得着堡垒就是罗斯堡! 这里颇为繁荣,奉命领导此地的科文人梅察斯塔化解了他们的误会,也着重招待了比勇尼在内的关键的贵客。 他们大吃特吃全鱼宴,捕捞的巨型三文鱼让他们大开眼界。 比勇尼吃得满嘴鱼油,又大喜过望于奔现罗斯堡的旅途至此不必再依赖两条腿。 如果放任这群家伙继续在自己负责的领地大吃大喝,非得把自己吃穷。 正巧新一批的运木队伍即将南下,还有一小支运铬铁矿石的队伍准备跟进。 艾隆堡保有的驯鹿很多,其附近就是传统的冬季牧场呀。 比勇尼一众混入罗斯人的混合运输队,他们在宽广的冰海上脸庞沐浴着冬日阳光,在极为奇妙的旅途体感中奔向罗斯堡。 终于,依山而建的庞大的罗斯堡近在眼前!它北方冰雪的巨无霸,一座庞大而有力的城市。 初到此地的巴尔默克男人们震撼又羡慕,至于比勇尼,他急切地要看到自己的妹妹诺伦,看到留里克,看到属于巴尔默克人的大船。 视力极好的他猛然注意到安置在海滩上的船只,那高耸的发黑的桅杆确在冰雪世界中非常显眼。 “那个,就是我们的船?一定如此。留里克,你真是信守承诺之人。” 当然他也震撼与罗斯人停泊的巨量船只,当冰层溶解,罗斯人的舰队想要征讨谁,大抵会轻易取胜吧。 第559章 新的联合远征计划 庞大的巴尔默克使团抵达罗斯堡,万千罗斯人为之一振。 据说和己方结盟的巴尔默克人也是劲旅,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巴尔默克的旅行者纷纷跳下雪橇,又登上冰封海滩,望着高耸的木墙、大量停泊的船只惊叹。 留里克知道他们冬季会来拜访,只是想不到他们会以这种庞大人员的方式前往。 一大群饥饿的家伙们抵达罗斯堡?本着地主之谊理应款待他们,就是留里克不悦于自己是否会被他们大吃大喝很长的时间。 好在情况并不糟,这些人都是武装的旅人,身上都带着银币铜币。他们的钱财完全可以在罗斯堡买到冬捕得到的新鲜海豹肉、鳕鱼肉,留里克也愿意平价卖给他们一批麦子。 巴尔默克全部的家族首领都派遣了使者,清一色是他们的儿子。 到底都是一年前在不列颠并肩作战的战友,留里克即刻在自己的宫殿那第一层的议事厅,招待这一大群远道而来的盟友。 罗斯公国有国宴,在吃饭的问题上留里克可谓天然的讲究。 留里克坐于核心正坐,奥托、哈罗佐森、阿里克等人坐于次位。 全部的使者们列坐两边。 他们面前有晶莹的压铸所制的玻璃餐盘,其上有油滋滋的烤海豹肉,有加了蜂蜜麦酒,有少量覆盆子果干。这里亦有陶翁,里面装着的是黄根胡萝卜、卷心菜、洋葱乱炖成的浓汤。最关键还有麻线筛子筛出的精细燕麦面粉所烙的饼。 美餐飘香,众人举着玻璃杯把酒言欢。 仅仅是分餐吃饭未免有些单调,在大家都惊愕中,诺伦带着笑意领着姐妹们手持乐器而来。 温暖的大厅传来笛声鼓声,诺伦的眼神时而瞟向自己的两个哥哥,很显然这姑娘在罗斯过得很好。 又是一番赞誉一番客套,疲惫的人们吃到这极为奢华的一餐,又被音乐净化了心灵,大家松弛下来,疲惫似乎消失了。 奥托等一群老罗斯人早已对比勇尼熟识,至于其他的使者想必都是听此人调度。 奥托依然保佑一定警惕,代留里克直言,“现在大家都吃饱了,比勇尼,你带着一支远征军到我们的领地,恐怕你不仅仅是带着善意,还有战斗的需求。” 比勇尼急忙抬起头恭维道:“您有着鹰的眼睛。是的,我带着巴尔默克首领的请求。” “打仗?打谁?”留里克亦是昂起胸膛,嘴角轻轻一瞥:“让我猜猜,一定还是攻击不列颠。你们尝到了甜头,就邀请我们一起去战斗。我记得咱们去年有这样的约定。” 比勇尼和众使者突然的喜悦脸色说明了一切。 “的确如此。”比勇尼干脆站起身,“罗斯非常强大,我们组成联军再打诺森布里亚。那个王不是说了吗?要划给咱们一片领地,今年我们就是要取得。” “所以你的需求不仅如此。” “当然。”比勇尼左右踱步,那蓝色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里燃起一团火。“听说他们的核心是约克,我们就去打约克。” 其实留里克觉得有些不合适,巴尔默克人真是打了一场胜仗就变得狂妄吗?攻击约克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这种不计后果的冒进是否会遭遇失败? 战争这种事还是尽量谨慎,毕竟这不是保卫自己的领地,而是主动侵袭他人。 不过勇敢好战甚至渴求战斗的罗斯壮汉们需要新的战斗!年轻的男子也需要用一场胜利作为男人的证明。 留里克瞟一眼父亲,与奥托交换了眼神。 父亲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留里克当为罗斯的政务负责,他咳嗽两声,郑重直言,“再打诺森布里亚,可以。不过我军可能不会出兵很多,而且现在的丹麦问题也很复杂。” “你担心丹麦人?那些家伙费拉不堪!”比勇尼又展示鄙夷的态度。 “丹麦是要重视的,不过我去年返程之际与他们的首领遭遇。丹麦最强的男人被我杀了!” “被你杀死?你用剑砍了那人的头?”比勇尼又流露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被我的大船撞成了鱼是饲料。现在丹麦陷入混乱,所以比起远征不列颠,我对在丹麦攫取利益很感兴趣。” “这……兄弟。我还是想攻打不列颠。” 留里克举起右手,“先到此为止吧。我会出兵,但这是战争问题,我们都当慎重。我们罗斯要探讨一番,而你和你的朋友们,将会得到款待。但是你们的随从……” 留里克给出一个听起来很不错的安排,“罗斯仍在建设,我们需要大量强壮的男人。你们的随从为我伐木、运输矿石,我会支付麦子和银币。” 再来罗斯,比勇尼、弗洛基兄弟再一次极其舒适地泡澡,又钻到蒸汽房里享受桑拿。 比勇尼并未第一时间去问船舶之事,此事根本犯不着去问,那大船就屹立在海滩。 比勇尼一众连续休息了三天,他们介于罗斯的新盖房子有很多,连带全部随从都得到温暖的住处。 一批新的可靠的劳动力出现了! 留里克毫不吝啬给予他们一笔钱,更特别安排这群家伙拉着雪橇去山区当矿工。 这群巴尔默克男人本就有着卓越的体力,这才能千里迢迢翻越山脉走到罗斯。另有一点便是留里克需要这群人更加的健壮,这样未来可能的战争中他们就能占得更大的优势。 再打诺森布里亚?今年直接冲到约克把那城镇给扬咯? 曾经的留里克实在天真,而今对于这等战事,他也有了渴望。 比勇尼来罗斯堡已经近半个月了,他带来的三百名随从成了彻头彻尾的矿工。仅仅给予他们金钱和麦子是不够的,这群男人有一个很干脆的需求,就是给自己增添一只更优秀的武器。 一把卓越的钢剑?完全没问题。但其中的价格,即一只六十枚银币,留里克是谢绝讨价还价。 即便如此,这些巴尔默克旅人也无怨言,即便制造宝剑的人是一群少年铁匠,他们只求自己付出很大努力后能得到一把可以斩断一般铁条的好剑。 卡姆涅和他的伙计们,而今人数膨胀到近三十人的铁匠团体,他们仅仅是看着年幼,但在打铁这份手艺上已然是老师傅。 “巴尔默克矿工”师从罗斯人的办法,具体而言还是留里克告知克拉瓦森的“热胀冷缩法”,放火又就地化雪泼冰水以此崩解矿脉,高效不少得挖矿。 矿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投入罗斯堡的土高炉,连炭块供应也变得紧张。 他们实在不知道留里克实际赚取很多,巴尔默克旅人愿意为一把钢剑付出巨大的劳动,他们实为更廉价也更高效的劳动力。 卡姆涅和他的伙计们全面采取炒钢法,依照经验造好碳钢钢锭后便是不停锻打。 比起表面渗碳的剑,这些钢剑性能更卓越,生产效率也更高。 也恰是这一办法,罗斯人的钢臂十字弓保有量也大幅提高了。 仅就罗斯公国而言,正统的罗斯战士已经全面换装钢制武器,现在许多人盯上了铁甲…… 和真正的罗斯人生活在一起,从一开始的惊讶羡慕到现在他们已经愈发的适应。 比勇尼弗洛基兄弟,两人乐意在罗斯堡的木墙上走动,再在冰面上游走,和妹妹聊天,在开放的神庙对着诸神的镀金铜像跪拜,甚至是逗弄一下留里克的第一个女儿维利卡。以一般的情意而言,比勇尼还是这丫头的异祖父异祖母的伯父 他带过来的盐和鲸油留里克全部买下,前者可以让罗斯人作为中间商运到诺夫哥罗德赚取大利,后者则是绝佳的船缆润滑油以及肥皂的原料。 比勇尼依旧在等待,希望留里克对出兵问题给一个答复。 就在时间快到三月份时,罗斯人终于完成了商讨。 一场军事会议再在宫殿的第一层召开。 这是一场非公开的会议,与会者仅有留里克、奥托和比勇尼。 “现在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还包括把卖给你们的大船开到巴尔默克这件事。”留里克言辞郑重其事。 整个罗斯公国,留里克的军事计划的制定者,其他人无意质疑根本性问题,仅在细枝末节的问题上提出建议。 罗斯和巴尔默克是同盟,既然要打仗,当然是大家一起冲上去。但这里就有主与次的问题,且参战的也不仅是罗斯,留里克有意拉着附庸奥斯塔拉人、科文人一起上。 罗斯人必须得到最高军事指挥权,具体而言便是留里克为总指挥。 罗斯会出动五百名精锐步兵,即一支“勇士旗队”,会装备最好的武器投入战斗。 罗斯还会组织由科文人、新奥斯塔拉人、精锐佣兵组成的射击旗队,人数约三百人。 罗斯军包括船只水手和各类战士,总人数会达到约莫一千人。 “这就是我的计划,我必须作为总指挥。至于巴尔默克人出兵多少,我希望你们多出一些人。” 其实这一出兵信息比勇尼听得可是心惊肉跳。 比勇尼捂着心脏问,“兄弟,这一千人要首先抵达巴尔默克?你们如何做到?莫非是组织一支庞大船队?” “正是。”留里克也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冒险,不过一旦成功,自己就证明了罗斯舰队的确拥强大的远征实力! “但是你们……一支船队一千人。难道依靠那些大船?” “比勇尼兄弟,你的这一问题是多余的。”留里克坚定着神态,“你们要打仗,好啊!既然咱们组成联军就不能小打小闹。我知道很多巴尔默克人要占领一片不列颠的土地生活,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我们必须一战把诺森布里亚打服。既然要打约克,就不能拘泥于劫掠,我们就占领约克,成为咱们兄弟的活动空间。” 听听这更疯狂的计划,比勇尼大喜过望,这便又问,“你……莫非打算派遣罗斯所有的大船?” “我会以八艘大型船只为船只,至少十艘武装货船为附属。你知道的,我的一艘大船运载一百人远航非常容易,我要带很多货船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 比勇尼嘿嘿笑出声,“我懂。运输一批货物到我的故乡。更多的船只还要在不列颠装载战利品。” “正是。战斗的时间我想你也清楚,我们当在敌人刚刚收完麦子之际突然出现。他们的死活额不管,咱们兄弟可要大口吃麦子,而他们的农田和牧场当变成咱们的。” 比勇尼是真的高兴,只是他并不清楚眼前的留里克兄弟绷着小脸说出如此言语背后的目的,正是要把巴尔默克吞并为直接统治的势力。 并肩作战而罗斯军是主力军,正是留里克要通过赫赫军威,吸引普通巴尔默克人的关注。 北方的人们崇拜英雄,留里克知道自己要提供给他们发财立功的可能性,他们变得自发的归附。 或者说巴尔默克这一概念本无意义,构成巴尔默克这一势力的两万名民众,还有那个不冻港,才是留里克渴望得到的。 带领巴尔默克人再取大胜,自己就可以向全部的家族首领索要对自己最高权势的公认。 一切都计划都有一个前提,便是罗斯远征军可以杀到诺森布里亚大杀四方。至于巴尔默克人会出兵多少,留里克甚至希望他们不要主动太多人,如此光荣就尽属罗斯和他自己。 比勇尼兴奋异常,完全巴尔默克人的战斗渴望罗斯完全认同,他最后嚷嚷:“我们至少出兵两千。我们组织三千人的大军,再到设得兰招募当地的渔夫,我们这支庞大军队干脆毁灭掉诺森布里亚。我们来做诺森布里亚的新首领。” 留里克听得也很高兴,趁着比勇尼兴头顺势嚷嚷:“好啊!你来做诺森布里亚的普林西普,你带着勇士们迁徙,在温暖的领地建立强权。这样纳尔维克人就少了……” 留里克再故意耸耸肩,“我和诺伦的儿子就只好继承他爷爷马格努特的权势,继续做纳尔维克地带的普林西普咯。” 留里克实为试探比勇尼的反应,这年轻人竟在畅快地大笑,直呼这个提议简直太好了。 他这是发自肺腑的言论! 留里克也就顺势而为,探着脑袋说:“我知道你家族在巴尔默克并没有做到绝对的权势,所以你需要战功让大家认同。咱们向着太阳发誓,咱们兄弟一定要得到极高权势。比勇尼兄弟,也许你可以拥有整个不列颠,那里都是你的领地。” 留里克的话直接激发比勇尼的强烈野心,“这……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笑也笑了,比勇尼又转过头看着留里克的眼,“但是兄弟,你比我更加高贵,你为何不想做不列颠的首领?依我看,你想做,就绝对可以。” 这话问得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倾听中的奥托破口哈哈大笑,衰老的大手盖住儿子的脑袋,“比勇尼,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儿子。我们罗斯人自古在追逐太阳,我们一直在奔向东方世界。” 留里克即刻说,“是的。西方有着充满未知的茫茫大海,东方是没有尽头的如海的森林。我们当在不同的方向探索,我们会愈发繁荣。” 已经无需多言,现在的比勇尼特别期待属于巴尔默克人的大船下水。他亦是期待罗斯人组成庞大舰队好一览雄壮军威,当他还获悉罗斯人当在明年完成“八八舰队”计划,今年便能以“四四舰队”姿态出征,这里有的是震撼,还有着说不尽的羡慕。 可惜,巴尔默克人无力造这等大船,大肆购买现在也没钱呐。 也许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不列颠劫掠,甚至是远征法兰克,捞到财宝后再在罗斯人这里购买。 第560章 塔瓦斯提亚敌讯 要筹备一场远征,这粮草的问题留里克自知要深思熟虑一番。 一般的中世纪军队杀到一地不得是就地劫掠以解决给养问题?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就是能得到怎样的给养,完全取决于敌方的储备。如果己方不好好准备,是否意味着后勤问题实质在被敌方拿捏?万一他们搞出什么坚壁清野,大军还不得在异域活活饿死,或是赶紧打道回府。 至少巴尔默克人对于后勤问题并不重视。 此乃情理之中的事,盟友是单纯的不知道后勤问题关乎到军队的成败。 留里克计划储备可供一千人吃上两个月的麦子,而这也仅仅是麦子,他计划按照每人每天两磅的标准进行储备,便是必须囤积十二万磅燕麦。 在他的计划里,罗斯军从老家出发,最快也得三周时间抵达巴尔默克,再登陆不列颠又得两周时间。虽然旅途上大抵也有捞鱼的机会,只是谁都别想指望意外之喜解决一定几眼问题。 但是且慢!或许大军可以先行攻击一下勃艮第岛,迫使当地的渔夫提供一批渔获。 一番斟酌后,留里克没有否决中途打劫的可能性,只是它不再是必要的手段。 最佳的手段还是储备食物,无论是麦子还是鱼干,乃至防止坏血病的晒干的嫩松叶,这些当储备两个月的用度,如此方能避免大军登陆不列颠就快速断粮的窘况。 虽然去年从各地弄来的麦子超过了二百万磅,巨额的麦子堆积如山,干冷的气候让人们毫不担心它们的冬季贮存问题。但这批麦子只能养活罗斯人大半年而已,普通人仍要出海捕鱼。 粮食控制在自己手里就等于掌握了军事的主动权!留里克可以决定每个月释放到市场的麦子总量多少,既然有了战时,这番直接下令囤积二十万磅甚至更多的燕麦也是没问题的。 留里克这番自然只考虑自己人的问题,至于巴尔默克人的同盟军,他们的当然要自己解决后勤问题。盟友当然可以本着老传统,带上少量的鱼肉干乃至中途捞鱼吃生鱼肉,待到登陆后再立即劫掠补充体能,这一方面罗斯人可无意帮助他们。 正所谓就算是同盟,帮助他们的后勤是情谊而非留里克的本分。 可是未来巴尔默克军的统帅比勇尼,这个男人在实战中变得聪明。既然留里克兄弟在储备远征的给养,自己这边也当有所准备以备不测。 距离海冰溶解还有一段日子,罗斯人这边已经开始挑选远征的人手,一些人已经开始自发地打斗训练。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气温依旧很低,但已经不再是咄咄逼人。 过去的日子,客串矿工的巴尔默克旅人,他们因得到不错且颇为科学的伙食,又在矿山被动锻炼了肌肉,他们全都变得更为强壮。现在这群人手持全新的钢剑,正式接受耶夫洛的打斗训练! 关于如何结阵作战,留里克不担心巴尔默克人会闹出乱子。 他们当在这基础上再接受更好一些的单打独斗的训练。 巴尔默克旅者开始从耶夫洛这里学习源自法兰克的剑术,剑与盾的联合打斗之术,可是让大家耳目一新。 留里克的男孩们也照理接受军事训练,其中的一些非常年轻的佼佼者硬是被留里克选中成为远征军的一员。 指望这些少年孩子上阵厮杀?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没有人能否认他们的勇气,只是这单薄的身子低矮的个头还有稚气未脱的脸,这种战士在战场上实在羸弱。属于他们这种人的位置就是辅助部队!正巧留里克出战必携带专职的射击部队,更要委任重要的责任。 这都打仗了,只有过于单纯的人才会追求与敌人猛士一对一单挑以取胜。 打仗的精髓就是不惜手段的以最小的损失取得胜利,聪明的统帅甚至避免近战厮杀,能做到没有御敌就已经杀得敌人人仰马翻自是极好的。 一批男孩被选中,他们清一色扛着钢臂十字弓,双肩各挂着一副单肩背包,包里放着多达十根弩箭。这是何等负重?三支箭矢就有两磅重!再加上平均重达十二磅的十字弓,以及两磅中的便携式上弦绞盘,他们这群男孩仅就武器方面负重就是惊人的!更不提他们还需有挖土的小铲子和多功能的小匕首,以及一个麻绳束口的双肩背包,里面还得装着食物。一张这些的麻布毯子圈起来,也要环绕背包捆扎。 这方面留里克实在有讲究,他就是在追求后世的军队对于装束、物资的需求。 不仅仅是这些孩子,皮带、双肩麻布口袋、麻布毯子、铲子和匕首、胃囊做的水袋等看似和战斗不相干的物件,每一个将要出征的罗斯人必须人手一套。 广大的罗斯妇女也接到了留里克的直接的裁缝订单,他天然的特别看中带着整个裁缝作坊移民到罗斯的佛德根,指示这个男人承揽重要工作——给罗斯军做出军服的指导版本,以让罗斯的妇女以此款式进行仿制。 去年的战事留里克实在注意到,诺森布里亚的军队在竭力做到统一服装,实际他们并不能完全做到。 诺森布里亚军有显着的偏土黄的橘色的色调,反观巴尔默克人真是蓬头垢面衣着五花八门。华丽的着装在彰显武威震慑敌人、提高自己的光荣感提振士气,最在于在战场上区分敌我。 罗斯人的军服并不需要再有改动,仍是一身可以套在身上的白袍子,胸口的和后背的部位有缝制的交错式蓝色条带。 这显然还需要精细化裁缝,依留里克要求,诸如类似百夫长角色的人物,他们的肩膀还要缝上用朱砂浸染成红色的肩章。他们的头盔之顶照例也得插上羽毛,以在战斗中能被战士轻易看到。若不是觉得后背插一面小旗太傻,留里克真就这么干了。旗帜当然是有的,既然要出动一支旗队,这旗队长当然不让就是堂兄阿里克,掌旗官亦有专业人士。 微妙的氛围笼罩整个罗斯堡。 公爵要打仗了!参战者都有机会捞取财富和光荣! 留里克把出征的日子定在快要六月份的时候,绝非冰消雪融就直奔不列颠。他有着大量的时间整训部队,包括不限于把三百名巴尔默克旅人训成真的建勇,以适应罗斯人的有别于一般维京人的作战方式。 考虑到诺森布里亚拥有骑兵队,留里克丝毫不怀疑那个被释放的埃恩雷德会重建自己的骑兵。既然要决战,那么战场上己方与敌方骑兵的厮杀就是必不可少的。估计以那个家伙的榆木脑袋,当然还是命令骑兵队按照传统战术冲锋,也许他们并不打算冲撞破阵,依照骑矛刺杀是少不了的。 故罗斯人当准备一批矛,也当卖给巴尔默克人一批矛,联军组成一个“刺猬阵”,应该可对本时空的不列颠的骑兵带来重大伤亡。 如若有着充足的准备,军备与后勤没有问题,还有一个当了带路者的粮官保罗,这番真的杀到约克,说不定诺森布里亚一个战败就直接灭国了! 奈何所谓的战争,战端一开计划往往作废一半。 留里克这边为一场堪称冒险、目的疯狂、成功即巨大收获巨大光荣的远征而筹备,东方却遭遇了大麻烦。 一批雪橇队伍突然冲北方冲到罗斯堡,瞧瞧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他们的确是战败者!他们是绕着波的尼亚湾的冰封海岸线走了一个大迂回,在艾隆堡得到了一批补给后,这才得意顺利抵达罗斯堡。 凯哈斯来了,他来的猝不及防。 这个老家伙一脸沧桑,眼神中满是战败的悲怆。 他的随从们男女老幼这才一百余人,而这已经是“鲑鱼之主”部落最后的人了。 他们刚一抵达,一则重磅消息便有他们之口开始传播。 原来已经彻底仆从于罗斯人的科文人之鲑鱼之主部落,他们遭到了强力敌人的袭击!他们丧失了自己的山堡,最后的男丁也几近战死,剩下的民众被迫放弃自己的财物逃命。这里面就有本该在温暖时期进贡给罗斯的松鼠皮和雪貂皮,现在一切都完了! 如此重大的事件闹的留里克不知所措,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敌人可以袭击凯哈斯。 留里克紧急召见这位逃命而来的老家伙,因担忧这人情绪失控,他还特意带上了露米而来。 女儿露米一直在罗斯人这里做着祭司的工作,现在看来她与留里克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看到女儿,凯哈斯悲从中来,他顿足捶胸嚎啕大哭,半晌留里克才基本听懂这哭泣的缘由。 “你们的山堡!竟然被敌人攻破。你的妻子被她们杀了?!还有这种惨事?” 留里克想竭力保持平静,他做不到。 凯哈斯再擦一把泪,“是他们干的……” “他们?是谁。” “是塔瓦斯提亚人,他们来了,他们注意到我们,现在他们占领了我们的领地。我们山堡垒里储备的那些皮革,现在都被他们抢了。而且……” “然后呢?”留里克急迫地问。 “他们没有离开,占了我们的领地就不想走。现在我需要你……履行约定。” “约定!我将执行!塔瓦斯提亚人,我听你们说过,我也没用攻击他们,现在是他们找死!” 留里克说此言毫不犹豫,攥紧的拳头似要把铁块攥成齑粉。 他暂把卡哈斯和逃亡成功的部众安置起来,再差遣露米去安抚她可怜的父亲。 当晚,情绪有所稳定的卡哈斯被邀至宫殿第一层的议事厅,他首次进入罗斯人的罗斯堡,为这庞大的城市震撼的同时,也对未来的反攻充满欣喜。 罗斯人“东方之地”的仆从被大肆杀戮?!岂有此理! 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罗斯堡,虽说大部分人连袭击者是何人都不清楚,但兄弟们已经开始传说公爵一定会下达出兵令。 这并非一场远征,而是去讨伐入侵者,去夺回被敌人抢走的属于罗斯的财富。 整个罗斯堡有着完全相同的气氛,便是早点出兵杀敌复仇。 在留里克的议事庭,复仇的气氛非常浓郁,包括庞大的巴尔默克人武装使团,他们这群人也对一场突发的战争充满兴趣。 罗斯人的精英都在这里,还有巴尔默克英雄比勇尼、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凯哈斯一眼便看出了这其中的政治意义。 凯哈斯接受留里克的要求,亲自向所有人说明自己遭遇的事。他被吓坏了,心里也被复仇之欲填满,以至于关于对敌人的描述添油加醋有些过头。 “他们有一千人,每个战士都有铁矛。他们投掷标枪还射箭。他们还善于放火,因打不下我们的山堡就纵火焚烧,我们趁乱逃亡……” 在其描述里,旧的灰松鼠部落的山堡被塔瓦斯提亚远征者占领,继而攻击凯哈斯的领地。 留里克觉得有些蹊跷,“你们的堡垒坐落于土丘应该非常坚固。他们就算是放火,在这积雪遍地的世界真的合理?” “大人,他们人数太多了,他们堆积木柴制造浓烟,结果点燃了一些松树……有些人被浓烟呛死。” 留里克瞪着眼睛,他实在知晓火灾中浓烟很多时候被火焰更危险。 留里克还是在问关键问题:“他们真有一千人?” “千真万确,恐怕后续还有战士。据我所知,塔瓦斯提亚人到处猎杀他们领地的猎物,他们人多所需财富也多。我们科文人一直在摆脱他们,想不到他们还是来了。” “听起来这像是宿命之战。” “是的。他们知道想要抢夺北方的皮革资源就必须歼灭我们。可是这些皮革全都是属于罗斯的,我们是罗斯的仆人。塔瓦斯提亚人就是在羞辱罗斯!” 凯哈斯这话很对大家都脾气,现在比勇尼侧目发言,“兄弟,你的仆人被敌人攻击,等于说也在羞辱我们巴尔默克人。我不知道塔瓦斯提亚人是什么恶棍,现在我宣布,我要带着兄弟们帮你作战。” 那是罗斯人的新盟友吗?这样一来罗斯军岂不是更加强悍! 凯哈斯得此良机再添油加醋,“他们还做了一件恶事!” “何事?” “敌人捣毁我们的墓地,还有,捣毁了罗斯的夏季营地。我明白必须歼灭那些入侵者,否则罗斯的渔民就……” 留里克听得墓地被毁猛的站起:“我听说有两个罗斯渔夫的孩子死在你那边,难不成他们的墓地也被毁了?!” 凯哈斯急忙点头,“还有今冬滞留在我那里的罗斯战士。他们帮助我们的女儿孕育,他们都是我们的英雄。可是这些罗斯英雄全都战死了!” “他们也死了?该死!” “还有拉到岸上的船都被敌人夺走。” “已经够了。”站起来的留里克举手示意,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眼神里充满仇恨。 凯哈斯说的是事实,只是故意把事情说的凄惨,譬如描述残暴的敌人如疯狗撕咬战死的罗斯战士的尸体,甚至如秃鹫啄食肝脏。 事实的细节已经不重要,留里克代所有人下令,“看来在远征不列颠之前,我们要先拿塔瓦斯提亚人开刀。等到冰消雪融,我们的舰队直接冲到大海对岸,让罗斯的年轻人尽量都参战,让塔瓦斯提亚入侵者的血祭祀奥丁!” 人们吼叫起来,旋即消息就传播出去。 这下已经不是谁有资格上战场的问题,而是罗斯人可以倾巢出动讨伐之。 理论上留里克现在就能派遣先遣军,但是且慢,敌人万一感觉战局不利逃跑可就不好了。 打仗,要么歼灭战,要么创造机会打歼灭战。 而且此战让一切变得微妙。 留里克就怕这一仗耽搁远征不列颠,也担心大军集结后准备出征敌人却跑了。 今年春季必然来得早,冰层在四月就能融化到可以航行。陆路远征当然不如坐船效率高,大军必须航行直达! 现在,渴望新战功的阿里克站了出来,他领衔组织一支五十人的侦察队,坐着雪橇在海冰上狂奔,按照留里克依靠地理知识测定好的方向,直接冲向奥卢河口,继而深入到鲑鱼之主部落被抢夺的领地,故地重游窥探入侵者之所在,再令手下坐着驯鹿雪橇冲回来报信…… 第561章 塔瓦斯提亚部落联盟燃起了征服的欲望 不知从何时起,一支住在芬兰湾的民众开始北迁。 他们在山丘和湖泊间定居,形成大大小小多达五十个村落。这些村庄一度互相攻伐,终于其中的强者慢慢整合了这片区域的民众,形成了一个区域强权。 他们天然的认为自己所在地就是一切的中心,天然的认为山川湖泊是神的恩赐,自己所认知的领地就是圣域,便是称呼自身是被诸神所爱之人,用他们的语言便是“tavast”。 他们正是塔瓦斯提亚人,东方之地(芬兰)最为强大的部族联盟。 即便在历史的发展中,他们知道了另外的一些民众,也与古罗马的旅行者有着经济上的接触,但整体而言他们仍是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直到历史发展的大势所趋,当东方的卡累利阿人开始与他们争夺森林中的资源之际,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也许,只有当被动卷入战争,塔瓦斯提亚人方知自己的强大。 他们开始主动扩张,开始与南部的苏欧米人交易、征战,开始攻击、驱赶科文人,开始修筑大大小小的山堡抵抗卡累利阿人的侵蚀。 他们在战斗中愈战愈强,在贸易中更是换来了大量的铁器。非常遗憾的是,塔瓦斯提亚人掌控者现代芬兰的中部地区的那一片湖泽,此地确是水草丰美,他们可以通过捞鱼、抓松鼠雪貂、饲养少量的羊过日子,基本也仅此而已了。 这里终究是气候偏寒冷,以现在的技术水平休想在此种麦子,唯有少量蔬菜可以收获。 环境是如此糟糕,当知道外部世界有更美好的一些领域,夺下它归为己有亦可谓人之常情。 更加糟糕的是,这片山林湖泽毫不出产矿石,哪怕他们懂得冶铁,任何的铁器和矿石都必须从南方的苏欧米人手里买入。 世间本无货币,当一些稀缺品的价值得到大家的共识,它就具备了一定货币属性。在“东方之地”这一小片区域,因时代的局限性这里显得颇为闭塞,只有少量罗马时代的旧银币在流通,而松鼠皮成了货币! 松鼠明明是一种繁殖力很强的小动物,它一样架不住人类的捕获。 卡累利阿人的军事威胁迫使塔瓦斯提亚的近几代酋长必须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军备,这就需要大量的金属武器之武装。 自知攻击苏欧米人是非常赔本的行为,但将一批又一批松鼠皮运到南方交换铁器是必须的,自家领地区的松鼠数量快速锐减,且活下来的个体及其后代,似乎都变得极为警觉难以捕捉。 如果不能出卖松鼠皮、雪貂皮,如何换来金属呢? 那就只能扩张领地,去北方找寻新的资源。 那些科文人不是去北方开拓了?就追击他们,去抢夺资源! 塔瓦斯提亚老酋长死了,多达五十个村庄的长老聚在他们的山林中的祭祀中心开大会。 老酋长的儿子瓦特卡德(健壮胳膊)正值年富力强,又天然的能够其亡父的影响力,自然的被众多长老推举为新首领。 可谁又能保证联盟里没有质疑者、反对者呢? 这位新酋长年龄其实不算小,他快到四十岁,棕褐色的头发中已经夹杂着白丝,脸上也已经有一些深深皱纹好在为胡须遮掩。这个男人的身材在众多塔瓦斯提亚人中算是高大,现在年纪有些大了,人们都还知晓此人年轻之际能徒手拧断一头驯鹿的脖子。 瓦特卡德本来只是他的绰号,而今已经彻底成了他的名字。 新酋长上位如何服众?当然要通过一些对外战斗,打出自己的威名而非再给民众表演一个“折断鹿脖”。 他带着联盟的勇士主动攻击卡累利阿人的山堡,在战争中创造性地使用了一些新手段,一如制作木梯令战士攀登堆砌的石墙后厮杀,乃至使用火攻。 火焰或能引起火灾毙敌,浓烟也能呛死人,而浓烟就是最好的掩护,当对手看不清虚实时,联盟的勇士即可源源不断冲入。 卡累利阿人吃了亏,不过当其退守位于拉多加湖北部的领地后,攻守之势异也。 战争伴随着消耗,塔瓦斯提亚战死了一些勇士,也消耗了不少物资。 着急弥补损失又担心敌人的报复,酋长瓦特卡德只能加紧对山林的掠夺。 他不知道得了精细毛皮的苏欧米人会最终把皮革怎么样,他只知道把皮革运过去必能换得铁器。 一个伟大的梦想在瓦特卡德的心中酝酿——我的战士必须全部拥有铁矛、铁箭簇。 这一梦想至少实现了一大半。 他统计整个部落联盟里可以打仗的男人(十岁以上男孩都算),意外的发现自己可以组织起多达五千人的大军。 在人们的数学概念里,这已经是极为惊人的数字,坐拥如此强悍之兵力,大家更是牢不可破的山林同盟,这若是合成一只拳头还不是打遍无敌手? 也不尽然,在大家的概念里卡累利阿人是强敌,苏欧米人是友好的可以长期贸易的伙伴。这片“东方之地”存在着这三支势力,反观更北方的科文人乃至流浪的养鹿人,他们就像是松鼠、雪貂,都是可以被猎杀的对象。 但科文人逃走了,他们到底逃到了哪里,只有少数塔瓦斯提亚森林探险者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 由酋长下令,一支武装探险队开始了北上。 这群人沿着溪流北上,走了相当于二百五十公里屹立在一座大湖旁。 他们与这里的猎人遭遇,在短暂的战斗后,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发生! 是科文人!他们就在这里! 可是,这些科文人卑微得如同温顺的宠物,有三个部落首领向探险者头目示好的同时,更是着重说明了自己的遭遇。 探险有了重大的收获,三个科文部落的首领合力宣称,要带着自己的部众投靠塔瓦斯提亚的酋长。 立功心切的探险者急忙带着科文人打道回府,最终三个酋长顺从地跪在瓦特卡德的面前。 木头与茅草搭建的房屋里,厅堂的篝火把整个房子烘得颇为温暖。 瓦特卡德走于一张熊皮铺盖的木椅,双脚刻意踩在狰狞的黑熊脑袋上,以此彰显自己的强力。 科文人与塔瓦斯提亚人语言是相同的,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科文人的首领,着实让他意外又自豪。 因为杀死科文人并非他的目的,多达三个科文部落投靠自己,若是真心实意,等于说自己在战争中损失的力量就以这样的方式大幅补充了。 “你们……都是科文人!我本以为需要一场远征将你们彻底击败,想不到你们居然不战而降。你们……是真心成为我们的仆人?你们三人各叫什么名字?” 此三人遂自报名称。 这三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巴坎(极寒)、泰尔霍(橡果)和奥赫多(大熊)。 其中的巴坎非常着急地说明自己的遭遇:“我们住在洪水之河的上游,我们捕捞鲑鱼抓捕松鼠,本是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但是大河入海的鲑鱼佬,他们把控了鲑鱼的捕捞权……” “等等,这是何意?你在敷衍我?!”瓦特卡德摆着手,示意一边站着的武士摆出武威姿势。 巴坎看看那些勇士,已然颤动着嘴唇说:“每个秋季那里都会出现大量鲑鱼,那里有着取之不绝的鱼,如果是你们塔瓦斯提亚人占领那里,捕捞就能保证所有人衣食无忧。那本是捕捞不完的,却被可恨的鲑鱼佬把持了河道。” 听到这里,瓦特卡德来了兴致:“所以,你们战败了,就顺从地投靠我们?” 巴坎急忙看看自己的两个伙计,眼神交换了一番一件。 现在泰尔霍开始发言:“的确如此,但是大海的西方是新的敌人。他们来了,向我们发动进攻。那些把控鲑鱼的家伙投靠了渡海而来的敌人。他们……” “等等!”瓦特卡德猛拍大腿:“渡海而来的敌人?岂不是瓦良格人?曾袭击过苏欧米人的瓦良格人。” 虽然对这个名词颇为陌生,泰尔霍急忙说:“也许是这样,不过那些家伙自称罗斯人。他们来了,就要把我们变成可悲的奴隶。我们集结了一千人,却被他们打败。很多男人战死,所以我们三人投靠你,带来的是很多女人。我们相信,你能接纳我们,能够不再要求我们每年交出一万张松鼠皮。” 泰尔霍此言有真有假,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让瓦特卡德思考了不少事。的确,要求加入部落联盟的三个科文部落,他们的部众中有着数量惊人的女人,这一情况可谓不可思议。现在问题都明白了,原来是一场战争男丁大规模战死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女人,堪称一个部族的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只要她们仍在生育,就算是进入低谷人丁衰败的部族,也有快速复兴的希望。 真的收编他们三个部落,让这三个首领家族联盟的会议?算了吧!他们带回来的女人们最是让瓦特卡德感兴趣。 瓦特卡德暂不发表意见,有要求最后一个首领奥赫多说说。 “我们……我们战败了。我们不想当奴隶就逃亡,北方过于苦寒,我们奔向南方,现在也只能得到你的庇护。但是,你们也应该有所警惕,因为那些渡海而来的罗斯人,他们是喂不饱的饿狼,是最危险的袭击者。他们有着大量的铁,甚至浑身都有铁片保护。他们的矛是铁、斧是铁、剑是铁,箭簇也全都是铁。我甚至注意到,他们还有用铁造的弓。” “铁造的弓?荒谬!你是被吓坏了。”说得,瓦特卡德嘿嘿笑出声:“但他们的确有很多铁器,对吧?” “是这样。”奥赫多谨慎道。 瓦特卡德满意地点点头:“大量的松鼠雪貂、取之不完的鱼,还有渡海而来浑身是铁的新敌人。连你们说的那些抓鲑鱼的人也成了那些叫做什么?罗斯人的奴隶。是这样吗?” “是这样。”三人又异口同声。 看起来这位塔瓦斯提亚酋长对征讨北方突然有了浓厚兴趣,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本来这位酋长的进攻矛头就是瞄着科文人的。 巴坎趁此良机又故意释放战争警报:“那些罗斯人对松鼠皮有着巨大的需求,我们获悉,当他们知道谁富有或是谁的领地富有,就一定会发动战争,仅仅是早与晚的区别。” “你说什么?!”突然间,瓦特卡德又警惕起来。 “正如你觉察到的。罗斯人会袭击塔瓦斯提亚,如果你们不率先攻击彰显自己的武威,他们就会觉得你们并不强悍。现在他们实际把持了北方的松鼠皮革,即便你们想要得到皮革,也必须和他们战斗。不要试图和那些人商议,他们把我们看做一种猎物,也会……” “住口!”瓦特卡德勃然大怒站起身,随即有带着笑意坐下。 “我听出来了,你们这是劝我出兵攻击他们。你们……是要借着我们的力量报仇。” 事实的确如此,三位投诚的首领互相看看就声称是有这方面的打算。他们的话说得更为彻底,正所谓三个部落已经名存实亡,民众一直在流离失所得不到安定。只要能让大家安定,三位酋长不敢奢望任何的权力,唯有一点,便是希望能得到塔瓦斯提亚人的接纳,哪怕是作为平凡的人也是极好的。至于逃难的女人们,三人都希望塔瓦斯提亚能不计前嫌,接纳她们成为族人。 三人唯一的条件仅有一个——痛打罗斯人,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瓦特卡德知道这些家伙别无选择,想不到他们如此有自知之明顿时心软了。 “好啊,我可以接纳你们,也有欲攻击北方。我现在就收编你们的族人,不过你们三人,也不再是尊贵的首领,你们全听我的安排。” 任何的战争一定会引起己方的损失,不过如果战争的获得远超损失,那就值得冒险。瓦特卡德秉承这样的心态,他召集联盟的长老们开会磋商有关“神秘而似乎很强大的罗斯人”的事,所有人达成了这一共识。 因为在瓦特卡德做了酋长后,塔瓦斯提亚人再无败绩。 民众有着空前的自信,自称自己的确是被诸神所爱,是这片山林湖泽天然的王,敌人的民众只有臣服这一条路。 看啊,三个科文部落带着大量女人投诚就是最好的证明! 要组织军队冲向北方,找到那个湖泊后沿着通向大海的“洪水之河”走下去,就能掀翻罗斯人和其仆从的堡垒,就能掠夺他们的铁。 只要取得了胜利,大家就不用拼命取得毛皮去南方换铁,通过战场缴获岂不是很容易解决问题? 出兵占领奥卢河流域从而源源不断攫取当地资源,以及击垮当地的罗斯人势力吞并所有的科文人部落,成为了塔瓦斯提亚的新战略。 第562章 阿里克携罗斯侦察兵冰海狂奔来揍他们 在塔瓦斯提亚人的会议结束,三个科文酋长带来的女人连带着拉扯的孩子被众多村庄分享得干干净净,为数极少的男丁也被彻底吸收掉。 巴坎、霍尔泰和奥赫多实质上的确失去了自己的部落,他们倒也没有真的变成普通人,更没有再遇到任何的屈辱,这其中的原因自是因为其完全不是威胁。 流离失所的人终于在塔瓦斯提亚人这里得到了安定。 这三人的存在形成了一种伟大的象征,即酋长瓦特卡德拥有足够的权势,已经可以通过这份权势让挖人主动依附! 哪个首领不希望拍马屁的人?何况经略北方,此三人明显有着巨大的作用。 听说这三人所言,一旦到了冬季,活跃的罗斯人就龟缩在自己大海之西的老家,他们留在河流的营地就变得缺乏防御。 冬季成了突击的重大机会,自觉得到机会的瓦特卡德,在三个首领投诚后的第一个冬季就组织了真正的远征军。 他令自己的兄弟瓦特亚拉(健壮的脚)带着多达五百个精挑细选的战士,所谓精明的冬季猎人,带着自己的全金属武备构成远征军,在巴坎、霍尔泰和奥赫多的向导下,发动了对奥卢河流域的奇袭。 可以说,战败的三位首领终于得到了反击的反击的机会,他们看到的塔瓦斯提亚人不也是有铁矛、铁箭簇,以及强壮体魄? 他们天然认为自己的战败在于空有兵力而武备不及,现在看来塔瓦斯提亚战士应该和罗斯人是一样凶悍。远征军有如此多兵力,塔瓦斯提亚人还有更多的战士,他们天然的估计这一势力会清扫罗斯人的势力,以及终结掉与鲑鱼佬的恩怨。 至于自己的部落,那本意是覆灭的了。 三人带着部落幸存的女人孩子颠沛流离,自己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只要大仇得报,身死又何妨? 现在,塔瓦斯提亚远征军如同飞驰的利箭,在冰雪森林中北上,目标直指鲑鱼之主部落的山堡。 他们战死了高达五十人(另有六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伤),终究在火攻浓烟战术下取得了胜利。他们成了奥卢河流域的主人,缴获了大量的铁器,罢了目送坐着鹿拉雪橇在茫茫海冰上疯狂逃命的另外的科文人,仅仅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远征军的广大猎人们,已经纷纷拿到了自己的铁质工具的战利品,又立即开始冬季捕捉。 被火焰焚烧的山堡已经面目全非,很多本可以夺走的皮革也在火中化作灰烬。 鲑鱼之主部族的山堡基本丧失了利用价值,远征至此的塔瓦斯提亚人遂开始利用灰松鼠部落遗留的那座山堡。 为了掠夺战利品,他们四处挖掘坟冢,虽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却为数量惊人的高度腐烂的尸骸所惊愕。 那是大量堆叠而成的骸骨,其上总有厚实的封土。 按照投诚的三个人的说法,这些尸骨大抵就是自己部落的死者。 竟有如此多的人战死?难道罗斯人真的恶敌? 指挥者瓦特亚拉缴获了一支具有弹性的奇特铁剑,手下战士又拉来了几具奇怪的尸体。 再按照投诚者说法,这些被乱矛戳啥之人就是罗斯人。 罗斯人就这么被杀了,也许他们本也不是强大,至于制造了巨量的骸骨,此地曾发生过怎样的恶战,他是不明白的,也不想为这些有的没的闹心。 塔瓦斯提亚人基于传统,开始将灰松鼠部落的旧山堡改造成可以长时间坚守的营地,当然鲑鱼之主的旧营地也被一定程度再利用。 瓦特亚拉在派遣信使带着捷报回去的同时,也宣布这片河区成为塔瓦斯提亚的新领地。 猎人抓捕松鼠、雪貂,探索的脚步一直抵达冰封的海岸。 望着茫茫无际的冰海,这些山林中的猎人们无不张开大嘴,感慨世间的奇妙。 他们发现了走在冰层构成的通途可以达到前方的一座岛,那里已经有了很多的木棚子。 难道那也是科文人的营地? 有大胆者箭矢搭在弓上,警戒性地摸过去。再发现此地空无一人后,这才高高兴兴将至占领。 这难道不是神赏赐的宝贝么?科文人逃跑了,他们全部的营地被新征服者占有! 塔瓦斯提亚人还发现了冰封岛屿的海岸上停着五艘奇怪的船,它们两头上翘,中间有一根桅杆。船只被绳索固定得牢实,浑身附着着积雪。 看来科文人逃命了,他们的船只也扔在了这里。 塔瓦斯提亚部落联盟即便领地里多湖泊,这造船的技术实在原始。他们只能砍伐大树用斧头凿出独木舟,诸如制造维京长船实在太难了。就这造船技术真可谓连南方的邻居苏欧米人都不如,至少后者还能流窜到芬兰湾里捞鱼,与路过的罗斯船队打个照面。 塔瓦斯提亚征服者的日子变得稳定,瓦特亚拉享受着烤松鼠、貂肉,甚至还吃到了熊肉。 一百余名来自老家的移民拖家带口,沿着远征者勘探好的道路坐着驯鹿雪橇而来,他们移民之速也令三位投诚者震惊。 奥卢河已经成为了塔瓦斯提亚人的生存空间,其向北方扩张之势头似乎已经不受阻挡。 移民带着各种生产工具而来,抵达此地就立刻开始了生活。 瓦特亚拉舒服地躺在新剥好的熊皮上,嘴上满是美食的油脂,粗糙的大手随意指着投诚的三位科文首领。 “我大哥是联盟的首领,我现在就是这条洪水(奥卢)河的首领。这里本来也是你们的家,我就是你们的主人。科文故地,现在是我们塔瓦斯提亚人的北部边疆。” 尴尬?无奈?难堪? 巴坎、霍尔泰和奥赫多,这三位已经成了孤家寡人,成了可悲的光杆司令,是毫无实权连名号也被剥夺的可怜虫,但他们至少苟活下来。 三人纷纷谄媚附和,祝贺瓦特亚拉这个老东西的成功征服。 他们愿意做忠诚的仆人,被恭维得身心舒坦的瓦特亚拉哈哈大笑。 “你们三个很聪明,作为我忠实的部下,自然要给予你们赏赐。我可以从部众里找来三个女人,咱们都是男人,男人不会为难男人。” 听得,三人无不跪下来,手舞足蹈盛赞远征的领袖瓦特亚拉的英明。 可是,这真的算是一个英明么? 难道这位远征的“英雄”真就觉得科文人逃跑后,其背后的主子罗斯人就放弃了这里? 他当然知道罗斯人有极大概率报复,不过沉浸在这辈子第一场实实在在的胜仗中,瓦特亚拉甚至觉得自己的功绩可能比大哥瓦特卡德高。 大哥毕竟是大哥,其人年纪比自己大。万一大哥突然病死,自己就有足够的实力去争来盟主的地位。 那就让罗斯人冲过来吧!兄弟们以逸待劳,缴获罗斯的铁器,立下战功,为以后争位捞到新的筹码。 但是,异常的事发生了! 那个走过冰海才能抵达的奥卢河口的小岛,它正是海卢奥托岛。 该岛有着一个面相河流入海口的天然海湾,简直是得天独厚的船只泊地。就在这微小海湾处,罗斯渔民自然地建造起一座夏季营地。完全是因为这里的冬季气候太恶劣,才没有渔民长期定居。少量船只被扔到这里,当气候变冷,渔民就地捞到足够的洄游鲑鱼,就欢天喜地回到海对岸的罗斯堡过冬。 自从罗斯人征服了奥卢河流域后,渔民便开始瓜分这里的渔业资源,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只闻其名的塔瓦斯提亚人居然成了强有力的竞争者。 也许,那些家伙是真的强力吧? 不! 在阿里克看来,最强的敌人当时丹麦人。但弟弟留里克的壮举充分说明了,现在的罗斯公国已经可以像踩死蚂蚁那般击败丹麦。 阿里克这些年来总被派遣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当侦察兵又不是第一次,他实在是乐在其中。 他天然的喜欢冒险,喜欢和未知的敌人交战,多次执行这等任务,他的头脑也愈发变得比积雪中潜行的雪貂更加灵活。 对!雪貂!既然世界是白茫茫一片,五十名勇士就该打扮得如同雪貂。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准备,这番清一色地披上白布斗篷,再乘坐六辆驯鹿雪橇在冰海上狂奔。 茫茫冰海何以迷路?只因这些被选中的人中不少人就是渔夫,他们夏季的时候就是喜欢到靠近奥卢河的海域捞鱼,再在夏季营地修船筛网。他们绝非单纯的武装侦察,还有恢复夏季营地的任务。 这五十人清一色第带着十字弓,其中有威力惊人但颇为沉重的钢臂十字弓,也有非常轻便的小威力之短木弓改成的木臂十字弓。 他们也带着盾、短矛、钢剑,少数人还带有投石索。 经过了一天的冰面狂奔,他们翻越了海湾中脊隆起的冰包,又在冰面上过夜。 人在啃食预制好的麦饼,连驯鹿都在大口嚼着燕麦。 在后勤方面,阿里克的侦察队完全不用有任何的担心。 火苗在跳动,他对兄弟们大声嚷嚷:“我估计那些恶棍已经占领了河流。我们抵达夏季营地就扎营,留下一些兄弟看守营地,其他人渗透进冰河附近的山林。” 有人随口嚷嚷:“万一和敌人遭遇了,我们是静观其变,还是追杀?” “当然是杀!”阿里克想都不想定下这一策略。 又有人提及:“可公爵要求我们汇报敌人的情报,如若真的交战,兄弟们人数太少了。” “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你们手里的十字弓是木柴吗?你们中有人跟着我打穿整个哥特兰岛,再凶险的事我们都经历过,还有谁担心一群比不科文人强到哪里的家伙?” 阿里克这么一说,不少真的在哥特兰岛大杀四方的年轻战士深表认同。 他又言:“就按我的计划来!咱们都披着白布,可以藏到雪堆里。我们悄悄接近暴露的敌人,用十字弓射杀,就像射杀一头野鹿或是熊。” 计划已经定好,第一项任务便是顺利抵达夏季营地。 当然,阿里克现如今也不再是十足的莽夫。他的胳膊上还有可怖的伤疤,这就是在哥特兰岛轻敌冒进的恶果。 就怕自己以有限兵力捅了马蜂窝,他令自己的兄弟们保持戒备,默认抵达夏季营地就会与敌人发生战斗。 他们在冰面上狂奔了两天有余,那是一个阳光颇为明媚的下午,雪橇上的罗斯侦察兵看到了远方的冰封海岸,乃至那座岛屿。 岛屿无名,人们称之为“东边的夏季营地”。 他们已经看到了岛屿上自己人留下的草棚子,也非常警觉地窥探到袅袅青烟。 “不妙!有敌人!”雪橇上有人大惊。 阿里克抬起头,整张脸立刻拧成了龟裂的大地。 他呲着牙狰狞道:“看来敌人已经占领了我们的营地。兄弟们,准备战斗,我们杀光他们!” 漫长的旅途人们都要憋疯了,这突然有了杀敌立功的机会,谁想被伙计们甩在后面? 再说看看这晴朗的天气,奥丁的化身那伟大的太阳就在天上,神之眼注视着奋战的英雄们。 哪个勇士不想在神的面前展示勇敢? 此刻有二十余名塔瓦斯提亚人待在海卢奥托岛上,一开始他们发现了这里的奇怪营地和奇妙的船只,而今该营地便作为一个哨所。 瓦特亚拉还有狂妄到可以无视掉罗斯人的袭击可能,便留下这样的眼线。 可是对于这群首次见到茫茫冰海的人们,他们从一开始的敬畏,到现在已经化作了无聊。 此二十人窝在罗斯人留下的夏季营地,喜欢待在棚子里保持温暖,亦或是点燃木柴烤食松鼠肉,乃至是熊肉、狼肉。 相比于科文人,这群塔瓦斯提亚人有着更强的捕猎能力,他们除了善于射箭外,也敢聚集起来围猎黑熊。 现在罗斯人来了! 阿里克和他的伙计们登陆了,驯鹿雪橇就停在冰封海岸。 “兄弟们跟我来。” “箭都上弦,大家分散开,我们包围营地。” “记住,木十字弓手,射完箭后立刻上弦再射。钢十字弓手,射完箭就扔了它,拔剑给我冲杀!” 海卢奥托岛并非一个小岛,阿里克一众从岛屿的北边登陆,此处距离夏季营地不过有三公里的距离。 这距离看似很远,放眼望去并非如此。 罗斯人端着十字弓登上了雪丘,果然看到了有人活动。 他们纷纷趴下,以白布斗篷隐藏起来。 不久在阿里克眯着眼观摩一番,确定晃动的人影并不多,这便索性来一出迅猛突袭。 他站起身号召兄弟们:“都起来。跟我冲!将他们全部杀死。” 罗斯人打动了突袭,无人去喊什么口号,只是自然的组成较为宽阔的散兵线,向着营地冲过去。 当塔瓦斯提亚驻守者发现浑身白色的袭击者,还以为那是雪里蹦出来的怪物。 不!突然间,雪居然说话了。 当双方距离足够近时,罗斯人开始了自发的维京战吼,与之伴随的还有怒射的箭矢。 塔瓦斯提亚人被揍得猝不及防,他们试图开始拉弓射箭以反击,终究没什么用。 有箭矢从阿里克的耳畔呼啸而过,身经百战的他根本没有理会。 仗着武器先进且兵力占优,更拥有着兵力优势的罗斯人迅速冲到了夏季营地。 扔了十字弓的战士开始持剑砍杀,已经被打懵的塔瓦斯提亚人忽然发现,自身连反击的机会都丧失了。 唯有一人急忙坐着一辆驯鹿雪橇,试图狂奔回到河流区,去给老大通风报信。 非常无奈的是这个倒霉蛋成了众矢之的。 连同拉雪橇的驯鹿也中了多支箭矢倒毙,那人后背更中了三支重弩箭死相极惨。 而罗斯人竟无一人伤亡。 兄弟们带着笑意喘着粗气,开始有人检查死尸的木弓与散落的箭矢。 有人带着鄙夷的态度拎着缴获的箭给阿里克展示:“老大,这就是他们的箭?看看这箭簇全是锈蚀,而且那么小,如同一根小铁钉。” 又有人拎着箭而来:“你看,这里还有骨箭簇。我检查了尸体,没有人披甲,死尸个头都比我们矮小不少。看来这些敌人都是没有甲的。咱们兄弟很多人还披着薄铁片加固的锁子甲,真是准备得过于充分了。” 阿里克看着手下人拿来的箭矢,鄙夷得将之折断,眼神又望向冰河:“这场战斗我们赢得太容易。依我看那个凯哈斯在夸大其词,我们居然是以对付丹麦勇士的态度对付这些家伙。” “老大,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冲进冰河?” 阿里克摇摇头:“先过夜,我们吃好了明天行动。听着!”他令所有人围过来,下令道:“留下二十个兄弟驻守营地,其他三十人跟我进入林子。我们去围猎!” 围猎?何为围猎?围猎熊吗? 阿里克一番简单的解释,兄弟们全都乐了。他,的确将攻击塔瓦斯提亚入侵者当做围猎野兽,自然要组成一个猎人团体,就是要盯着落单的敌人以多打少,探索一路杀伐一路。 第563章 雪原中的刺客 新的一天,狩猎的开始! 阿里克没有抓到任何的活口,罗斯人侦察者们从被杀的敌人身上得到了不少的有用信息,譬如敌人的武备远不及罗斯人,其警惕性也比较低,基于这些情况他才敢于大胆地“冒进”。 真的的危险正在逼近忙于抓松鼠的塔瓦斯提亚猎人。 一群身披白袍的罗斯人组成一个团体,他们人手端着十字弓,远远看到目标随时都是进入备战状态。 果不其然阿里克渴望杀戮开始了! 有两名塔瓦斯提亚猎人远远看到前方有白乎乎的东西在晃动,还以为那是什么有趣的猎物,就端着弓摸过去。 奈何突然从雪地里闪现出十多人! 猎人甚至都没有时间尖叫,就身中数箭倒地。 最致命的箭矢自然来自重弩箭,那是壮汉大拇指般粗壮的箭杆搭配锥形破甲箭簇,巨大的伤口往往带来速死。 “两个猎物,我们怎么办?”有人问到。 阿里克想了想:“拿走可用武器,掩埋尸体,我们找新的。” 其实大家懒得再处理尸体,他拿着铁铲将尸体掩埋,事后气喘吁吁地向老大抱怨此乃多此一举。 有人喘着粗气嚷嚷:“阿里克,我们不能这么干。你怕兄弟们暴露?也不看看咱们三十人聚成一团,他们除非是傻子才看不出这是一大群人的脚印。你要杀戮他们?你怕兄弟们暴露?” “哦?你这么说,我可得考虑一下。” 这人沉下脸来:“我们……应该散布恐怖。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你有何高见?” “这些人显然不是科文人,他们是敌人,就该像是被剥了皮的松鼠挂起来。你没发现我们现在缴获了新的皮革吗?这里的松鼠皮都应该是进贡给咱们的宝贝!” 阿里克顿时脑袋开了窍:“好啊!咱们就这么办!” 这群刀口舔血的罗斯人对于杀戮毫无抵触,更是乐在其中! 游荡在森林中攫取利益的塔瓦斯提亚猎人,他们还不知道罗斯的复仇者已经到了,更是不知道自己在罗斯人眼里不是单纯的敌人那么简单,而是当被剥皮以视羞辱的猎物! 进入河畔森林的第一天,阿里克一众杀死了多达十一个敌方猎人,又八具血淋淋的尸体被吊在树上,其惨状就算是罗斯侦察者也觉得作呕。 可这就是战争,阿里克不介意使出这等恶毒手段。 敢动罗斯人的利益就当有这等下场! 罗斯人在林中生火取暖,烤食从死者身上掠夺的松鼠。好在他们还没有癫狂到成为汉尼拔,阿里克还是一如既往啃食自己从罗斯堡老家带来的燕麦烤饼,就着随处可得的雪花吃掉。 第二天,他们再度行动! 这一次,阿里克成功摸到了那座内陆的狭长湖泊,不远处有着大量茅草建筑,那就是鲑鱼之主的村庄了。 “那里变得很奇怪,像是遭遇了火灾。”一位趴在雪中的罗斯战士对阿里克嘟囔。 阿里克探着头,思考着之前凯哈斯的情报:“那个老不死的说他的营地被入侵者烧了。那里有咱们族人的墓地,看来的确被他们破坏。” 虽说死者是罗斯渔民的孩子,死亡原因也是突然的疾病,可那毕竟是罗斯人的墓地,即便是破坏一个小孩的坟冢,也是对罗斯人的侮辱!再说了敌人破坏仆人的墓地,身为主人的罗斯人岂能不出反制? 又有人怂恿:“我就看到三四十人在游荡。咱们就算是大摇大摆走过去,也能把他们全部杀掉。” 此言一出,至少十人心思萌动。 还有人嚷嚷:“咱们的留里克大人太谨慎了!那个凯哈斯夸大了敌人,还得我们必须穿上锁甲,如此沉重的东西本是和丹麦人战斗,结果是要和这种笨蛋械斗。也好,我们披甲和他们厮杀,我要砍掉他们的脑袋!” 这一来二去所有人都明确了态度,兄弟们就是要冲上去厮杀,一如当年首都征伐这里。 如若统兵者是留里克,他断是要更加的谨慎行事。 奈何阿里克做了斥候的头目,这位年轻人脑袋一热,顿时战神附体。 阿里克猛地站起,已经懒得任何的伪装:“那就动手吧!我们大摇大摆走过去,射击他们!如果他们敢来厮杀,我们就和他们砍杀!” 原本留里克希望自己的堂兄能做好真正的斥候,尽量不暴露自己就摸清敌人的虚实。 奈何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阿里克的确是斥候,实在变成了肉侦。 阿里克不觉此举是莽夫行为,而是试图将敌人的主力给骗出来,这样打得过就厮杀,打不过就放箭然后且战且走。 主动撤离当然是不可能,但他必然还是要撤离,再差人带着情报给后方报信,因为按照老弟制定的计划,罗斯讨伐大军要在冰层溶化后乘船杀来。 三十个雪人出现在冰面上,他们排成散兵线逼近缺乏防卫的旧鲑鱼之主村庄。 这里驻扎休息的塔瓦斯提亚猎人纷纷发现了逼近的怪物,他们开始聚集起来,本能的评估逼近者的威胁。 有人说那就是传说中的“雪人”,也有人说其实那是“雪精灵”。 随着阿里克以及手下愈发逼近,塔瓦斯提亚猎人才感受到最真切的威胁。 有人嚷嚷是袭击者,虽说还不能确定,众多猎人基于本能相信那是敌人。 持弓的塔瓦斯提亚猎人纷纷还是聚集,他们身着乱七八糟皮革拼凑缝合的整体灰褐色的皮裘,乱糟糟地聚成一团。 “你们就这点人吗?还不够我慢慢射杀的。”阿里克有些遗憾,如果敌人就站出来四五十人,自己有着很大赢面。事实上敌人聚集不到百人,阿里克都是坚信自己必胜。 不过他也没有再下令伙计们继续前进,而是纷纷就地半跪,端起十字弓准备射箭。 此刻,对面聚集的灰褐色人群中站出一人,此人大着胆子向前走,张开双臂示意自己不惧威胁。 此人嘴里嚷嚷得尽是些听不懂的话,阿里克无意与之交谈,更无意保持所谓的和平。 他端起自己的钢臂十字弓,对准逼近之人就是射击。 为破甲而造的重型箭矢直接砸中了逼近者的眼窝,此人当场毙命倒在冰面。 见状,那些箭在弦上的塔瓦斯提亚猎人无不大惊失色。 “是敌人!雪里钻出了敌人!” 塔瓦斯提亚猎人急忙抛射箭矢,可阿里克等人就蹲在原地。 唯有阿里克,他毫不畏惧地站着,凭着自己的“麒麟臂”和皮手套,硬生生靠蛮力给自己的钢臂十字弓上弦,根本无视敌方箭矢的威胁。 那些箭矢乱糟糟地打中冰面,一些箭杆干脆自己就断裂了!箭矢距离罗斯人还有不少于二十步,这就在阿里克算计中。 “你们完事了?该我们了!” 他自顾自嘟囔一声,又大吼道:“罗斯人!木十字弓!抛射!” 即便那是短木弓改的十字弓,也比一般的短弓更有劲道! 欧洲的气候的确不太适合复合弓,这并不意味着就不能用。罗斯人的木十字弓也用松脂和鹿筋进行了弹性方面的加强改造,抛射的射程方面的确有了肉眼可见的提高。 罗斯人这番干脆就用缴获的箭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神,有七名塔瓦斯提亚猎人中箭,其余猎人纷纷作鸟兽散。 双方的距离其实不足一百五米,就这种近距离,钢十字弓仍能展示巨大威力。 又有三人被抛射的钢十字弓的箭矢击中,瞬间便失去战斗能力。 战斗居然是这样的?! 还没有进行厮杀,善于射箭是兄弟们就被这群从雪地里钻出了的怪异雪人的箭矢疯狂杀戮? 猎人们疯狂向冰河上游逃跑,也有一人慌忙中拔掉一个兄弟身上的奇怪箭矢,而对于兄弟的吐血哀嚎视而不见。 罗斯人这边也展开追击,就在追击中又有三人中箭倒地。 难道要留一两个伤者问出情报?阿里克想了想完全作罢,反手就是下令手下不留活口,敌人的死尸全部斩首,罢了再是如同猎人对付松鼠一般,将这些死者视作松鼠,最终倒吊在树上给敌人看。 再抵此地已然物是人非,打扫战场的罗斯侦察者忙于缴获武器和食物,敌人的尸体一如阿里克要求那样,如同一条条被剥掉了皮革的海豹挂于树梢,血水猩红地滴淌一地再被冻结。 夜幕降临,经由这场胜利阿里克对于入侵者的态度仅剩下鄙视。 罗斯人离开茅屋村庄,也无心去检查遭遇火灾的山堡。 他们又撤到林子里,聚在雪地中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 有人随口抱怨:“看来公爵大人的确高估敌人,如果咱们兄弟不是五十人,而是五百人,那些入侵者必被全部剿灭。” “他说的对。”有人随即附和,“敌人远比咱们想的弱。依我看,大家沿着敌人留下的脚步摸到其营地,我们可以斩杀他们的指挥者,这样所有敌人必会陷入混乱。” 手下的提议可是让阿里克萌生了极为大胆的念想。 “那就杀了他们的头目!”阿里克呲着牙,如同雪地中的头狼。 众人交换了态度,本来要安排一两个兄弟回去报信,现在一个立大功的机会摆在面前,兄弟们谁也不想被排除在外。 他们在雪原中休息了一夜,一个个缩成一团藏匿于雪窝中。 雪在说话!雪在晃动! 一群雪人活了,他们从积雪里钻出来。 阿里克看看左右:“都好吧?没有冻死?” 罗斯人互相抱着平安,随即开始了新的行动。 那么说,难道阿里克完全不担心逃跑的敌人会发出战争警报,引得敌人大股出现? 他并非没有担心,而是垂涎“斩首行动”成功后的巨大光荣,忽略了全部的危险。 是啊,那些敌人被箭矢射上一番就抱头鼠窜,这等敌人也就欺负一番更弱的科文人。 实则不然,那些逃跑的人们连夜逃窜。 当阿里克已经开始新的征程,逃亡的塔瓦斯提亚人把遇袭的消息正式告知刚刚睡醒的瓦特亚拉。 清晨,舒适的春日阳光仍无力融化山林湖泽的积雪,就在被塔瓦斯提亚人控制的旧灰松鼠山堡,占据此地的人们纷纷开始新的劳作。 掠夺此地皮革资源的猎人,亦或是移民此地决意扎根的一百名男男女女,他们开始做着与老家一模一样的工作。 看起来今日也是个再和平不过的日子。 直到精疲力竭的逃亡的兄弟们跑回来,大声嚷嚷“善于射箭的雪怪”的消息。 最温暖的房子住着尊贵的指挥者瓦特亚拉,比起什么雪怪,他能确定自己的手下遭遇可怕袭击。 “雪怪?荒谬!你们都被吓傻了。” 他指着做了一地精疲力竭的战士,大声嚷嚷他们在夸大其词。 不了,投诚的巴坎非常警惕地表示:“大人,这必是罗斯人。” “罗斯人?”他急忙扭过头,“世界陷于冰雪,罗斯人也敢冲到这里?罗斯人的老家不是在很遥远的西方吗?这合理吗?” “不知道。但是善于射箭,的确是他们的作风。” 当是时,就有逃回来的人扔出一支捡到的奇怪箭矢。 “这也算是箭矢?”瓦特亚拉摆弄着这枚短促的带尾翼的奇怪箭矢,百思不得其解于一张弓如何将至发射。 但看到此箭,机警的三位投诚者全部紧张地看起来。 巴坎浑身颤抖地疾呼:“就是罗斯人!罗斯人就是拥有这种箭矢!” 瓦特亚拉瞥了其一言,看得出此人的惊恐绝非演戏。 三位投诚的科文酋长皆在描述自己的人在决战中因此等箭矢吃过大亏,当然他们碍于脸面,只是强调自己被罗斯人箭矢打得大败亏输,绝口不提这近战群殴科文人也没有占得一点便宜。 这就让瓦特亚拉产生一些误判,所谓罗斯人只是箭矢厉害,不过论及射箭,塔瓦斯提亚猎人也不是白给。他总结留在那个被焚毁山堡的人们是遭遇了偷袭,一次小规模的失败不能说明什么,再说大部分人都逃回来了。 奈何逃回来的人愈发得夸大其词。 罗斯人真的来报复了,虽说非常奇怪,但罗斯人应该是真的来了。他们似乎有一百人到二百人之间,也许那些家伙也在进行冬季抓松鼠? 科文人不是臣服就是覆灭,塔瓦斯提亚人再不用追击科文人,罗斯人必然的成了新的威胁。 “一百多个罗斯战士。既然他们要攻击我们,兄弟们若是继续留在营地实在是懦夫。” 瓦特亚拉下定决心,他站起身走到户外,随即开始着急手下人,又差人将跑远打猎的人陆续召回。 约莫中午时分,多达四百名塔瓦斯提亚人聚在这山包内的空场里。 瓦特亚拉站在高处,如同一位大王发号施令:“我获悉拥有大量铁器的罗斯人来寻仇了。他们要夺了咱们的猎场,这不行!有些兄弟被他们偷袭死了,所有的勇士必须复仇!现在他们大概正向我们逼近,我就要带着你们将他们全部消灭。想想胜利后的结果,你们都会拥有更好的铁器,会变得更加强大!” 他决口不提罗斯人可能具备的弓矢优势,其人想法也简单,便是主动与进逼的罗斯人决战,凭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将至斩杀殆尽。 他绝对不会逃!或者说任何一位被委以重任的塔瓦斯提亚军事领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荣誉率部逃跑,何况这一带的自然资源足矣让整个塔瓦斯提亚变得富裕。 瓦特亚拉开始组织战士们,一如攻击、抵御卡累利阿人那般,除了安置一百名战士防守外,就亲率二百余人走在冰河和临近的雪中林地,以期和进抵的罗斯人决战。 他如意算盘打得好,想当然觉得罗斯人会如狂奔的野猪一头撞上来。 但阿里克还没有一根筋到真的要领着三十个弟兄以一敌十,罗斯人拥有特别的武器,基于这些武器,阿里克已经在实战中摸索出了颇为猥琐、所谓不够堂堂正正的杀敌手段。那有如何呢?胜利者才有资格诠释何为武德充沛。 第564章 在林海雪原布下恐怖 罗斯人身披白袍,只要突然卧倒即可与林海雪原融为一体。 这身雪地迷彩的确只有掌握了大量白麻布的罗斯人可以拥有,而统一着装达到有些苛刻的程度,整个北欧世界也仅有罗斯人可以做到。 不少人在行动时拖拉着一个小雪橇,其上放着个人物品,无出意外的雪橇上也裹上白布。 经过了多日的行军与杀戮,阿里克和手下愈发逼近入侵者可能盘踞的巢穴。 这一路上他们啃食自带的干粮,去吃缴获的食物,也在旅途中果断打猎。 甚至是狡猾、机警的白狐都难以察觉不远处白乎乎的一坨雪是猎人的伪装。 箭矢嗖嗖声划破初春雪原的安静,狐狸在嘤嘤叫声中毙命。 狐狸皮是意外所得,肉被兄弟们分食。 前往旧灰松鼠山堡要一段曲折的旅途,他们一直沿着冰封奥卢河搜索着前进。 所有人的十字弓抵在肩头,瞧瞧他们的模样,这不像是端着十字弓,更像是端着猎枪! 留里克的十字弓从一开始就是模仿步枪,那木托就为人体工程学而设计。基于这一点,但凡是使用了它的战士,非常自然的摸索出如何更好的使用。 让弓臂长时间蓄力自然不好,为了避免遭遇战时的手忙脚乱,木臂十字弓的箭槽里一支按着一支箭卡在末端弹片中,待到射击时徒手上弦即可。唯有更沉重、威力更大的钢臂十字弓,暂时放在雪橇上被拉着走。 罗斯人的队伍看似松散,实则是阿里克为了突出自己武备的优势故意为之。 他颇为期待一场遭遇战,现在机会来了! 前方的冰封河道出现一群乱哄哄的身影! 沿着河畔雪地前进的罗斯人纷纷自发地趴下,亦或是背靠灰黑色的大树蹲下来。 有人窜到阿里克面前,带着满脸期待笑道:“老大,我猜这群人是来报复的。” “报复?为两天前的事?” “一定如此。这里已经没有朋友,来者全都是该死的敌人。兄弟们都渴望光荣。” “那就战斗!”阿里克拍拍这位伙计的肩膀,随即要求全部的手下凑到自己面前。 许多战士去过哥特兰岛打过恶仗,即便大家人少,对付新的敌人也志在必得。 阿里克再好好审视左右,嘴角轻轻一瞥:“看你们这群家伙,是想着把他们赶尽杀绝,然后回去报告咱们兄弟解决了全部入侵者?” 说罢,大家嘿嘿直笑。 “够了,咱们用不着和这群入侵者堂堂正正的战斗。听我命令,伏击他们。用箭矢尽量射杀,绝对不暴露踪迹。都给我老实趴在雪堆里,自发窜出来去砍杀敌人,当心被其他兄弟射杀。” 他们开始行动,已然全部分散潜伏在河流的右岸,平均两人的间隔区区一米左右,实质形成一个颇为密集的埋伏阵地。 两种十字弓全部上弦,由于阵地长度有限,大家都能看清阿里克本人的动作。 是否攻击全看阿里克的命令,现在这位指挥者决定让猎物放心大胆地踏足埋伏圈。 与此同时,正踏步前往旧鲑鱼之主山堡打探情况的塔瓦斯提亚人,这二百人在首领瓦特亚拉的带领下,贪图冰河的坦途,故意在冰面上前进。无聊的行军加之人多势众,普通的战士逐渐忽略掉其中的威胁,殊不知他们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步入罗斯人的埋伏地。 一切都在不言中,阿里克绷着脸趴在地上,他满是胡茬的脸颊贴在十字弓的木托上,准星三点一线随意瞄准一个敌人,轻轻扣动扳机。 近二百克重的弩箭飞射而去,震颤与后坐力让他虎躯一震,箭矢以一个低平的抛物线,伴随着轻柔的嗖嗖声砸中一名敌人的脸部。 仅这一箭就砸穿了敌人整个下颌骨,整个人为之倒下,虽没有速死,可在疯狂的喷血中,其身边的一众塔瓦斯提亚人都为这莫名其妙的袭击不知所措。 阿里克的射击只是一个信号,见状其他战士纷纷展开射击。 一轮齐射,箭矢轻柔地划破空气,颇为密集第击中敌人的群体。 这一击十多人当场倒地,许多人在哀嚎,冰面迅速被血染红。当然也有坚强的人,虽是中箭,仍拄着短矛忍痛站立。 塔瓦斯提亚人开始惊呼,瓦特亚拉根本没有搞清楚情况,只知道自己遭到了袭击。 “举起盾!有谁知道敌人的方向?!” “先别管到底的兄弟!搭箭!反击!” 但世界恢复了安静,唯有倒地者一边握着淌血的伤口一边哀嚎。紧张的战士谨慎地看着积雪下的森林,愈发感觉那里的恐怖。 他们聚集在冰面上,整体是灰黑色的一大团,与整个灰白的世界格格不入,成了最愚蠢的众矢之的。 有些人估计到了袭击者藏匿的方向,他们朝着那里射箭,却没有人敢于脱离大部队的庇护。 箭矢从阿里克一众人的头上呼呼飞过,不是飞得太高,就是打在了树干上。 阿里克也不言语,躺着用健壮的大腿和胳膊,以浑身的肌肉力量强行给钢臂十字弓上弦。 而坐拥木十字弓的兄弟都已经上弦完毕,就等着自己的老大发动新一轮射击。 阿里克引领兄弟们再来一轮齐射,这回塔瓦斯提亚人看到了箭矢飞来的大抵方向,付出的又是十多人的中箭。 木盾的确挡住了少数箭矢的射击,可有些木盾硬是被砸开,箭簇砸穿了持盾者的胳膊! 在这种对塔瓦斯提亚人非常不利的情况下,仅仅是受伤都意味着致命。 突如其来的情况令瓦特亚拉头脑一团混乱,他连续吃了三顿箭矢攻击,虽看到了箭矢飞来之方向,敌人地方踪影在哪里? 他从未遭遇到这种敌人,地上已经躺了四十个兄弟,冰河都成了红色。 “兄弟们!给我向那里冲!敌人藏起来了,给我砍死他们!” “喂!你们愣着干什么?都是胆小鬼?!” “不要聚成一团,这是坐以待毙!” 可是,第四轮箭矢又来了。 虽说威力一般的木头十字弓有着更高的射击频率,它们的威力实在一般,对付披甲的敌人和持盾者,防御性的措施都能挡住箭矢。塔瓦斯提亚人的武备还是太弱了,面对在北欧世界砍出来的各路维京人,都只有被蹂躏的份儿!他们也就是欺负更弱小的科文人和一样半斤八两的卡累利阿人能讨得便宜。 塔瓦斯提亚人,这些引以为傲敢于合力猎熊的男人们,终于意识到离开自己的冰雪湖泽之故乡会面临难以匹敌的强敌。 就这,不过是罗斯人的一支武装侦察队而已。 见得手下的勇士成了一群懦夫,首次打了这样窝囊仗的瓦特亚拉暴怒。 他招呼十多个信得过的男人,他们以裹着狼皮的木盾抵在身前,右手拿着战斧和短矛,组织一个突击小队不偏不倚冲向阿里克。 “居然要冲我?!蠢货!” 现在阿里克已经不装了。 一个雪人拔地而起。不!那是一个敌人。 阿里克端着磨磨唧唧以绞盘上弦的十字弓,突然亮出自己的身子,依靠着一棵树对着一个冲锋的家伙就是一箭。 裹着狼皮的盾倒是有点用,箭矢没有砸穿盾,但箭矢形成跳弹了,砸得此人牙齿崩裂了一大堆,整个人也满嘴是血地倒下。 这十多人成了真正意义的众矢之的,冲锋者在撂下六名立毙、倒地哀嚎着纷纷后退。 也直到现在,瓦特亚拉才真正看到了第一个敌人。 阿里克已然整个白布斗篷套着身子,连带着脑袋也被白布覆盖。他听到耳畔有箭矢的飞过却不为所动,亮明正身后怒视那个暴怒的敌人,又藏匿到大树后面。 “混蛋!你给我出来!罗斯人!和我们决斗!”瓦特亚拉以他的语言叫骂,奈何罗斯人就是不出来。 虽说是听不懂,阿里克也能透过说话的气氛明白对手言语里的戾气。那人就是要求兄弟们出来和他们砍杀! 如果搁在以前他绝对会跳出来去砍杀四方,但在哥特兰岛被反击的敌人暴打得狼狈逃窜,那场失败的战斗的教训就以可怖的伤疤留在其左臂。他就是不出现,仍旧要求手下的战士继续射箭,至于所携带、缴获的箭矢越来越少,那也不碍事,打不了打完这场伏击战兄弟们撤了便是。终究兄弟们不过是一支斥候部队。 阿里克确实只有在箭矢快要耗尽的当下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担任斥候的任务。 瓦特亚拉被迫败走,他的木盾上插着多达五支箭,而他的兄弟们损失非常巨大,不少人干脆逃到了对面的林子里,亦有人赶忙向着来时的堡垒逃遁。 但罗斯人的箭矢仍在飞射,让塔瓦斯提亚人震撼的是,敌人似乎都是神射手。 乱军之中有人爬到瓦特亚拉身边:“我们快走吧,罗斯人大军就在林子里,我们回去仗着山堡还能坚守,现在留在这里大家全都要死!” 说瓦特亚拉不甘心撤退,考虑到现实真是不走不行。 本想着和罗斯人的主力来一场决战,自己立下赫赫战功后再来部落联盟里捞取声望以图大业,现在看来还是保命最重要。 他带着兄弟们赶紧撤离,这谈不上太可耻,因为很多人早就撒丫子跑了…… 罗斯人看起来取得了胜利,就是这样的胜利,兄弟们不过是笑笑,没有人有着血战得胜后的欢愉。 又有人窜到阿里克身边:“他们居然这么弱!老大,咱们回收了箭矢就沿着他们的退路夺了他们的营地,依我看就靠咱们三十人,真能砍掉他们三百个脑袋。” 阿里克坐下来,使劲拧拧自己的胳膊:“先打扫战场,反正你们中也没谁懂得那些敌人的语言。” 现在又有人窜过来:“我懂!” “你?” “据说科文人和塔瓦斯提亚人有关系,我在这边捞鱼和那些科文人打过交道,也许我可以听懂这些敌人的语言。” “那就试试吧,我倒想知道他们的情况。” 罗斯人捡拾这箭矢,顺便也给死了的敌人收尸。 这绝非他们好意,完全是阿里克有意对敌人进一步的羞辱。 有两个受了不重箭伤的敌人被押解到阿里克身边,果不其然塔瓦斯提亚人和科文人语言有着很大共性,一些关键的情报方为罗斯斥候们得知。 阿里克万万想不到,这并非入侵者的一次偶然的入侵,而是有意的永久性占领。这种行为的性质,就相当于丹麦人远征北方占领梅拉伦湖区一样恶劣。 俘虏为了活命尽量说明自身的实力,声称五百人占领了一个旧堡垒。 五百人都是战士吗?因翻译的谬误阿里克确信这一点。如此以来收殓的大概七十具尸体(伤者被砍杀)不过是敌人兵力的七分之一? 获悉这个消息,嚷嚷着凭着三十个斥候就歼灭入侵者的兄弟这下闭嘴了。 阿里克猜得出那个所谓的堡垒必然是旧灰松鼠山堡,当年攻克这个堡垒罗斯人也付出了一些伤亡代价,且那个堡垒确实需要一些重型武器才能击垮。他想到了新的战术,纵使兄弟们不能歼灭入侵者,搅扰着敌人整天生活在恐惧中倒是非常乐意也很有信心。 俘虏并没有被杀死,此二人被释放,并带着一些非常关键、简明扼要的信息逃回了被塔瓦斯提亚人占领的山堡。 此二人后于逃亡者回来,他们向瓦特亚拉诉说了罗斯人交待的事。 他们只转述了罗斯人传出的发音奇怪的科文语言的词汇:“冰雪融化、罗斯、船只、很多人、战争。” 打了窝囊败仗的瓦特拉瓦正在气头,落败的战士惊恐与罗斯人很快就进攻山堡,加上全部的塔瓦斯移民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已经在加固自己的防御做好了打守城战的准备,一如在故乡与卡累利阿人战斗那般。 现在的瓦特亚拉基本弄清楚一件事,罗斯人的主力还没有杀来,来者只是一支小部队。 可这不是更加恐怖吗?! 不过是一支小部队!就让自己现有的三百多个兄弟,一战损失七八十个!活着的都被那诡异的箭矢吓得瑟瑟发抖,甚至对外出打猎都充满了恐惧。猎人们根本就不怕熊与狼,他们就怕走着走着突然被飞来的箭矢精准打穿脖子,毕竟那恐怖的箭矢是木盾都不容易挡住的。 放弃这一带是不能的,把控这片地域的资源,塔瓦斯提亚会变得更加强大。 瓦特亚拉没有想到逃跑,这若是真的跑了,可就没有脸去见故乡的人们。 他开始派出信使去后方求援,获悉了远征部队与神秘罗斯人交战并吃亏,塔瓦斯提亚盟主瓦特卡德勃然大怒也在情理之中,且联盟里所有的村庄都要求必须出兵抱住大家的胜利果实。 至于出兵多少,这就有讲究了,需要一番会议。 也恰是在他们忙着商讨之际,实实在在耽搁了援兵的出现。 宏观上气温是逐渐变暖,阿里克也察觉到了海冰正在快速变薄。就在这世界即将恢复温暖的时间点,他下令战士们布下恐怖的氛围。 罗斯的侦察者也在打猎,只不过猎物名单里多了塔瓦斯提亚人。 现在可好,塔瓦斯提亚人更愿意躲在山堡里,活动区域仅限于河畔捞鱼,很多人陷入半饥饿的状态,只因那些冒险进入远处森林的人都没了音信,去打猎获取肉食变得极为危险,那就只好忍饥挨饿傻傻等援兵。 但罗斯堡已经收到了阿里克的调查报告,虽是信使带着口头的消息坐着驯鹿雪橇冲回来,信息存在一定失真,留里克确切地明白了两个基本信息:第一,敌人占领整个流域就不想走,除非用战争手段将至全部杀死;第二,敌人战斗力羸弱,然其兵力之规模的确需要罗斯人重视。 留里克该如何判断? 这不就是塔瓦斯提亚入侵者的故意挑衅,一上来就渴求一场大决战?罗斯需要的就是这个!正好用塔瓦斯提亚这种羸弱的敌人练练兵,为下一步远征不列颠做准备。 第565章 冰海解冻之时 那些塔瓦斯提亚入侵者会增兵吗?他们会派来多少人?他们是否因为再三考量后放弃? 就现有情报而言,那些入侵者在被暴打之前是不会跑的。 去东方打仗,也许可以砍杀一千个敌人?这种好事儿可是让罗斯的勇士早早地磨刀霍霍。 可这场战争即便胜利了,留里克估计自己不会在战争中得到什么好处。虽说此可为练兵一役,终究敌人那里也没什么油水,他不希望这一战太过持久,就必须一战将敌人打得吐血三升,使之长时间内不敢进犯。 罗斯军当出动精锐战士,再以精锐武器,尽量无伤亡的取得胜利。 自第一次送信后,阿里克的派出的使者平均五天带来新的口信,汇报其在被占领的旧灰松鼠山堡的见闻。 但大海的解冻势不可挡,海洋先于陆路积雪融化,这迫使到了三月底,阿里克只能让坐雪橇的新式绕着整个海湾兜圈子,绕行艾隆堡再回到罗斯堡。 新的信使来了,这个男人风尘仆仆归来,所要汇报的实际仅有一句话。 即便是一句话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现在这一则消息已经在蠢蠢欲动的罗斯堡蔓延,数以百计的壮汉举着光着膀子,亮出那满是金色胸毛的胸膛,高举着斧头和剑欢呼敌人的增兵! 海冰简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且陆路的冰雪融化速度也很惊人。 留里克的宫殿之庭院,平整的水泥地面重现。仆人早已清理干净积雪,几乎是得到了那位约翰英瓦尔的教化,这些主的羔羊变得更乐于工作。 本被冻得很瓷实的大地逐渐变得泥泞,在正午阳光下,耷拉在各个房屋的冰凌也在快速的滴水,为了避免突然坠落引人受伤,民众已经在拨掉这些危险物。 留里克急忙将信使请到自己的宫殿第一层,又召集罗斯堡的精英力量。 尤其是先前征讨哥特兰岛时被他册封的旗队长与百夫长,一群赳赳武夫兴致勃勃坐了两排。 留里克自傲地坐于正堂的熊皮宝座,再令这位信使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再说一遍。 “是!”盘腿而坐的信使喝了点麦酒又啃食麦饼,他精神焕发地宣布:“我们一直在那个山堡附近徘徊,袭杀塔瓦斯提亚人的猎人。我们前些天看到有大量的持矛、持弓者进驻山堡,阿里克大人要求兄弟们暂且回避。我们经过了侦查,可以估计出敌人的兵力。” “有多少?真的有一千?” “是。至少一千人,也许实际数量更多。” “但他们非常羸弱,不是么?”留里克故意这么问,引得在场的兄弟们哈哈大笑。 信使亦在狂笑,又扬言:“我们太高看他们了。如果派去的不是五十人而是五百人,敌人已经被全部歼灭。大人,我们已经持续伏击作战一个多月,还没有一人伤亡。” 留里克点点头,又看看左右的男人们自信满满的脸,再扪心自问,若是一个多月前在凯哈斯发出警报前就派出一支兵力雄厚远征军,战争问题理应解决。 现在出兵多少仍是他这个决策者当定夺的,兄弟们都等着他拿主意,因为大海即将解冻。 “好啊。今年的春季来得早,远方的麦子可以提前播种,秋季又是一场丰收。” 说着,留里克站起身:“我本是谨慎的认为他们是强敌,既然如此,我决定尊重这群侵入罗斯领地的敌人。” 奥托敏锐的察觉到儿子有一些藏起来的奇思妙想,便突然说道:“你……总不会也派一千人讨伐?” “不!对于他们最大的敬意就是赶尽杀绝,我凭什么要和他们对等兵力作战?海湾很宽阔吗?我们的帆船最快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能抵达对岸东方之地,再说海冰溶解后,很多渔民也要到那边捕鱼。我要出动两千人,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 两千人,此实为罗斯堡精锐尽出。 趁着全部的百夫长、旗队长尽在如此,他立刻做出安排。 留里克的兵力部署是这样的: 勇士第一旗队、梅拉伦旗队。这两支旗队即有兵力达到一千人。 射击旗队,兵力也在六百人数量,只不过该旗队是集合多种远程兵种的大杂烩。 这里亦有留里克的精锐卫队,当有一百人出战。 如此一来罗斯人就派遣了一千七百人的队伍,剩下的三百名战士的名额自然由巴尔默克人填补。 甚至是奥斯塔拉人也会象征性的派出战士,只是卡洛塔和她的一小撮被挑选的女战士,会编入射击旗队参与战斗。 至于为何不把不把第二旗队也拉进来,在留里克的计划中,第二旗队除了镇守后方伺机提供支援外,便是跟着奥托再去一趟诺夫哥罗德索要贡品。 在会议结束后,留里克以两天时间精进了他的兵力安排。 即便只是听到了这一出兵数量,巴尔默克的比约恩兄弟都是非常羡慕。 比约恩,他羡慕留里克的强大号召力,明明只是一个少年,振臂一呼就是两千人以上的响应。 但接下来的军队集结,带给比约恩的完全是一种震撼。 这是何其规整的场面啊! 勇士第一旗队,旗队长本该由阿里克担任,介于他还在海对岸精进游击战术,就由哈罗左森暂领旗队长一职。 而梅拉伦旗队,这支部队的兵力构成多是投奔罗斯人的同盟部族,甚至还有战场投诚的丹麦人格伦德及其朋友们,旗队长仍是赫立格尔这个梅拉伦部族老战士。 无论战士来自何方,现在他们全都是罗斯军战士。 罗斯公国,她实质上成了五花八门族裔的大杂烩,罗斯部族占有者最高军政权势,留里克也不能拒绝其他人对身份地位的追求。罗斯公国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人心若是散了,公国也会瓦解。 在强化共同体方面,战士们完全统一的着装,必是一种具象化表现。 现在所有罗斯战士的着装完全相同,无论内部穿着如何,这在外部清一色套着缝着交错蓝纹的没膝白袍。 所有人的圆盾也不再是五花八门的涂装,战士当然可以追求自己的个性去做一面个人的盾牌,但出征之际,大家必须清一色的准备一面涂抹松脂撒白垩泥,再以菘蓝染出十字蓝纹的圆盾。 整个军队必须凸显出白与蓝的色调,与罗斯公国的旗帜交相呼应。 连带着留里克出动的“孩子部队”,被挑选出来的少年少女也是这般着装。 少年所持武器皆为十字弓,也唯有这等武器能让他们发挥出战术优势。 壮年战士不仅带着剑与盾,一支短矛也拿在手,矛头之下也有蓝白色的布条捆扎。 他们首次集结又结成矩阵,惊得比勇尼和他的手下自愧不如,相比之罗斯人的整齐划一,自己的人简直窝囊至极! 到底彼此是兄弟,看得兄弟部队吊儿郎当得,留里克如何过意得去。罗斯堡之前一直在大肆进购亚麻杆,如今亚麻经过一番工序就化作这一件件白衫。库存的白布还有很多,留里克这番就平价卖给比勇尼一众,只是为了区别真正的罗斯军,巴尔默克军的三百勇士仅是单纯白衫裹在外身。 第一次集结只是为真正的阅兵做准备。 留里克就是要进行阅兵,而阅兵本身也只是今年春季大祭司中的一个仪式。 每一年海冰融化得足够航行,便是罗斯人春季大祭司之时,今年与往年有太大的不同! 曾经,这场祭祀之后渔民恢复温暖期的正常作业,大批商人带着北方毛皮回到梅拉伦湖贸易,而罗斯的索贡船队也会奔向诺夫哥罗德。 今年在这些基础上还要增加两项大事:四艘新船下水和出征前的阅兵。 一切的都在有条不紊筹备中。 留里克的妻妾们全都要在仪式中担任祭司的工作,即便是那位斯维特兰娜,她的脸庞是如此美丽,必须要一身素服头戴松芽头冠站在显着的位置。 固然北欧世界不存在坐月子的概念,介于天气寒冷到处积雪,大祭司露米娅生了孩子后仍旧实实在在做了月子。这次春季开航大祭司可谓她的复出,其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完毕。 而诺伦与那十位留里克的斯拉夫女仆,现在清一色担任起乐师的工作,她们将吹笛打鼓,让仪式变得更有神圣感。正是为了这一目的,留里克可不仅仅是从艾隆堡把所有的科文长弓手拉了过来,连带当地的女祭司波尔拉一并拉来,令这位老萨满摆弄口簧琴给乐曲增加搬走。 终于,四月的第十日,现在人人都能判定海面上漂浮的那些冰块对于普通的渔船也无威胁,整个港区实质上解冻,只需一场仪式后,大家就能进入大海捞鱼了。 仪式正在这天清晨召开。 整个罗斯堡的居民全都走出家门,平凡者看到海边密密麻麻站着大量白袍的战士。 在各类人等的万众瞩目下,一座小火塔熊熊燃烧。 留里克在复杂而悦耳的音乐声中亲手刺杀一头鹿,任凭鹿血流入海洋,罢了鹿尸投入火塔焚烧。 露米娅高举宝石木杖仰望苍天,向着神诉说罗斯人的夙愿。 站在木墙上的人、码头简易塔吊的人,亦或是已经坐在渔船里的人,他们目睹的仪式到现在不过是比去年增加了一些新花样。 真正壮丽的场面现在终于开始了。 今日将有多达六艘大船下水,比起检阅战士,这才是最壮观的! 地面上布置好了涂抹了鲸油的木道,大船陆续在一百多名壮汉拉拽的绳索牵引下奔向大海,最后利用地势,一艘又一艘大船滑入海洋。 那大船如水每掀起一片水花,都会惊得岸上民众欢呼。 直到他们看到这样一艘样貌就颇为奇怪的船,更是为她尖叫。 此刻该船内部的几名壮汉,为首一人兴奋大叫:“我们动起来,让其他兄弟开开眼!” 这就是墨丘利号,她的人力螺旋桨系统已经启动了!虽说这航速并不快,此番可是在近万人的瞩目下,她还没有安装风帆,这入了水就在船尾划出航迹线,肉眼可见的航行至峡湾海域里面,更神奇的还是在方向舵的操控下转了一个大圈! 堪称神迹的表现惊得奥托老脸都在颤抖,虽说他知道这并非神迹,而是一种复杂的机械组合。儿子果然是做到了,船只在港区可以不受限于的风向自有前进,一入划桨船,可她的桨呢? 奥托自然知道墨丘利号有着神奇的螺旋桨,可广大罗斯民众不懂啊! 人们在尖叫欢呼,无帆无桨也能前进,声称这是奥丁赏赐给罗斯船只的神力。 今日毕竟是个盛会,被实质上囚禁的埃斯基尔被放出来参与盛会,经过这场仪式,埃斯基尔这个家伙也该被放走了。 这位老传教士拄着木头十字架,目睹一艘无风无桨就自由前进的船,他疾呼“这是恶魔之力”,完全不同于罗斯人的惊喜,他有的更多是恐惧。埃斯基尔又不是傻子,他看到了罗斯人那朝阳下矛头、头盔的反光,再看看这整齐划一的着装,仅就这军容,就强于不莱梅伯爵和汉堡伯爵百倍。 因为那两位伯爵,除了自己的扈从,再从农民里集结出一千人的“大军”,没有三周时间想都别想。 他们这群大军,总不会是要进攻南方吧…… 留里克的嗓子是有限的,他自知喊破喉咙也不能让一番肺腑号令响彻全军。仪式之后罗斯人将采取怎样行动已经无需再言,留里克亲自挥动一面旗帜,候命的海边大军开始了耀武扬威地转圈前进。这也又讲究,所谓让神看看罗斯军的真容,亦是让所有的罗斯民众、客居的商人以及五花八门的人看看罗斯人的实力。 他们的走动近看并不是整齐划一,可是距离一远,人们看到的根本就是几个白色的方阵在走着整齐的步伐。 迄今为止,在罗斯人的领地所见所闻已经彻底超越了埃斯基尔的最高估计,海面上漂浮着多达九艘大船和密密麻麻的小船,一群着装完全统一的大军连走路都是整齐划一。 北方崛起了一支强悍实力!该势力对丹麦人也明显是敌对状态!其首领对于神圣的信仰态度也非常暧昧!也许他们很快就能发展成为新的信众,乃至接受罗马教宗的册封成为北方的王国,并与法兰克结盟…… 埃斯基尔难免不去想很多事,他毕竟也不是单纯的传教士。 他把所见所闻深深记在心里,获悉自己已经被释放埃斯基尔没有任何的高兴,或者说他迫不及待要最短时间回到汉堡,去面见汉堡伯爵汇报此事。罢了再去不莱梅,最后跑到兰斯汇报这一惊天大秘密。 埃斯基尔所想的一切,留里克如何关心呢? 罗斯人在欢呼雀跃中让亟待出征的大军也卯足了劲,此战非常特别,他们不再希望通过战争得到大量战利品,而是单纯通过杀戮告诫入侵者行为的愚蠢,乃至向奥丁证明自己的确是真勇士。 唯有塔瓦斯提亚人,对于海对岸的强敌仍旧浑然不知! 现在手握援兵的瓦特亚拉自信心爆棚,他开始出动外出去追杀潜伏的袭击者,小规模的战斗自然此起彼伏。新来此地的塔瓦斯提亚战士终于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恶性战斗,但似乎藏匿袭击的敌人越跑越远了。 一些大胆的传言在塔瓦斯提亚人中流传,所谓科文人和罗斯人都在放弃这里,美妙的山川河流已经是塔瓦斯提亚新领地。 其实是阿里克见得冰雪消融,已经迫于食物匮乏的压力急忙撤回入海口的那座小岛,他和伙计们自然趁着海冰融化赶紧钓鱼果腹。 这才对手看来是一种退却,阿里克已经无所谓了。 他与伙计们自发地望着西方已经恢复波涛的大海,所有人知道,故乡的舰队即将抵达。 第566章 科文斯塔德登陆场 一艘艘渔船离开母港开始今年的捕捞作业,一批极为大胆的渔民已经直奔罗斯堡的正东方而去,他们并非追逐日出,完全是基于自己身为罗斯人的光荣,自发为亟待出征的大军打头阵。 往好了说是这样,本质的原因正是他们要抢占奥卢河入海口出的渔获资源,抢先一步于其他族人捞到一些大鳕鱼。 罗斯堡这边,军队已经准备就绪。 身着蓝纹白袍的战士带着各自的武器,走着木板开始登船! 留里克站在高处,兴致勃勃地目睹这壮观的场面。现在他可以说,谁敢质疑罗斯军不是北方之主呢? 自豪的心情溢于言表,他随口问及站在身边的“小随从”约翰英瓦尔:“比起法兰克人,你觉得我们的罗斯军队如何?” “强大!非常强大。”约翰英瓦尔赶忙唯唯诺诺道。 “是吗?这一战我必须带上你,我会给你剑与盾。”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想着自己竟然要去战场,这心中的恐惧毅然涌上他的心头。约翰英瓦尔的内心是拒绝的,他到底是接受了所谓神圣信仰,教士们说了圣职者不可杀戮,不可双手沾满任何的血液,哪怕是羊血都不行。 “你还是犹豫?你别无选择。”留里克摇摇头,让想要解释的约翰英瓦尔闭嘴:“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个丹麦人,又不是一只绵羊。我在你这里已经学完了拉丁语,想证明自己还有作用,就跟着我们打仗。我不求你真的杀死一个敌人,至少也得身在军中。” “是……是!” 这番对话可为菲斯克听到。 这位充满勇气的少年走来,一手便掐住约翰英瓦尔的脖子,又对留里克说:“兄弟,我们的军队里不该有懦夫。他必须杀死一个敌人证明自己。” “也好。”留里克耸耸肩,“就给他一把十字弓,你来令他射击。我改主意了。菲斯克,这个约翰英瓦尔若是怯懦了,事后你就揍他。” 现在就连被认为有些软弱的卡努夫都变得勇敢,对于手下茁壮成长的年轻战士,留里克需要表现得比在哥特兰岛决战时更好。 这个时代,男孩子生来就是保卫部族、保卫国家的,参与战争、杀戮,在其人生中都占有很大的份量。 少年们开始背着装满预制食物的背包、箭袋、水袋,扛着轻型的木十字弓登船。 精锐的壮年战士所背负的武器装备更多也更沉重,甚至一些双轮手推车也正被绳索捆绑着,被船上的人拉到甲板再运抵货仓。 罗斯军再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典型维京海盗部队,他们的武器装备更加精良,船只极为新锐,为此也牺牲了不少军事效率。 不过,这样的罗斯军可是在留里克的安排下,任何的作战都会储备更多的后勤物资、重型武器,他们有着远超其他维京人的战争韧性,具备打攻坚战的能力。 当然对比也仅限于各路维京系势力的内部对比,比之法兰克人,当下的罗斯人恐怕仅仅在集结兵力之极限上弱于法兰克王国了。 一支将更快波的尼亚湾的舰队形成了。 阿芙洛拉号、斯佩洛斯号、古尔多特号、奥斯塔拉公爵号和巴尔默克号(比勇尼简单以自己部族命名之),五艘风帆巡洋舰。 墨丘利号、维纳斯号、莫娜号、马斯号,四艘风帆驱逐舰。 巡洋舰装载二百名战士毫无问题,驱逐舰装载一百人也是正常。 考虑到现实的原因,仍有十艘经过改造的武装货船担任运输人与货物的工作。 因为这一仗不再是单纯讨伐入侵的塔瓦斯提亚人这么简单,留里克和精英们商议得到一个非常简单的结论,便是现在罗斯公国还不具备一口吞灭塔瓦斯提亚人势力的能力。此自寻死路的势力当然要征服,但不是现在,甚至几年之内都是难以完成的。 为了避免敌人再来寻衅,罗斯人必须在奥卢河入海口建立一座永久性堡垒。奥卢河流域的科文人势力实际上已经瓦解,接下来再不需要任何的委托统治,这片区域将为罗斯人直接占有并开始殖民。为此将海岛的夏季渔村改造成一座水泥加固的木质堡垒何其重要。 和煦的南风一扫寒冷,罗斯海军出动了! 浩浩荡荡的大军利用自己巨大三角帆的技术优势,利用南风之力达到这类帆船可以拥有的最高航行效率,哪怕船只里站了满登登的人。 从罗斯堡峡湾(实为今吕勒奥)至奥卢河入海口的海岛(实为今海卢奥托岛),直线距离仅有一百四十公里罢了。 罗斯船队一度达到了十二节的惊人高速,综合也保持着八节均速。 他们上午出发,在当日太阳几近落山之际,趁着最后的余辉,罗斯船队齐聚这座岛屿的天然小海湾。 运输木料的货船就在岛屿停下,与先前抵达的渔民会和。 岛屿上将兴建其一座堡垒,但罗斯军队将在河流入海口处下船。 早已经得到消息的阿里克已经在海岸点燃大量篝火,明晃晃的一串火焰在夕暮下标注起那里就是最佳的登陆场! 固然是夜间登陆麻烦很多,奥卢河入海口的水文条件倒是帮了罗斯人大忙。 这里的水位总得不到两米深,海床满是细密的沙石,毫无任何的毁船礁石,再逢夜晚潮汛,罗斯人的登陆活动虽磨蹭到夜幕降临,抛锚的船只就停在近海,除却一些重型设备、物资还扔在船上,人员是清一色地淌水登陆。 留里克拖沓着湿漉漉的皮靴就近走向一处篝火,娴熟地脱下靴子将至炙烤。 一双大手猛地从背后将他抱起来。 “喂!怎么回事?!” “兄弟,你可算来了!”阿里克抱着自己的老弟转了三圈才将至放下。 篝火的光照在阿里克的脸上,时隔一个多月再见自己的堂兄,“你……变得苍老了。” “是吗?”阿里克一摸自己满是胡须的脸,嘿嘿笑了。 “你的口气有些臭……” “没没法,这些日子我们吃了太多生肉,狼血也喝,现在冰雪融化兄弟们才有吃鱼的机会……”望着夜幕下集结的大军,阿里克少不了一阵感慨。 “留里克。” “嗯。” “你带来的军队太多了。” “太多吗?两千人也算很多?” “居然是两千人?!”听得,阿里克缓缓笑出声,很快就引得他的那群风餐露宿的斥候们捂着胸口爆笑。 “你笑什么。” “哈哈,我是笑那些愚蠢的敌人怎么都想不到会被这样一支大军歼灭,我们会快速胜利。” 留里克虽是舟车劳顿,他仍要认真听听老哥对于敌情的详细介绍。 再看广大的战士们,他们下了船就纷纷点燃新的篝火,往往是七八人聚在一处,烤食昨天夜里捕的鱼,或是陶瓮煮麦。 甚至还有五口大铁锅夹在石头堆砌的简易灶台,只是要吃这锅中煮熟的麦子可要等一段时间。 管它食物是否输了,许多人囫囵吃了鱼,裹着皮革毯子倒头就睡。 留里克的精锐佣兵则在吃罢饭后,为他们的金主大人搭建麻布帐篷。 罗斯军的近海营地正在建设,此地密布的篝火与繁星交相呼应,不远处的海盗也亮起大量篝火。 罗斯大军已经登陆,此事塔瓦斯提亚人还未能第一时间知情。 阿里克如实告知老弟这段日子的遭遇,原来勇敢的罗斯侦察者们已经丧失了很大的锐气,面对蜂拥而至的敌方援兵,阿里克的行动愈发变得保守。 塔瓦斯提亚人意识到对手示弱随即开始“穷追猛打”,固然在弓箭上仍然吃亏、亲近为之都没射杀、俘虏一个敌人,至少那些罗斯人被驱赶到了大海。 已经有塔瓦斯提亚猎人发现大海解冻,有新的船只抵达不远处的海岛。这群山林猎人几乎是首次见到海洋,漫无尽头的水域引得他们恐惧,继续追击的勇气也消失了。 阿里克手下就五十个疲惫的兄弟,且箭矢终究是损失大半,时逢冰消雪融,仅凭这些疲惫之人再主动进攻,身为指挥着的阿里克带头不想这么干。 交战双方达成了一种极为微妙的默契,互相都保持了一定的克制,使得奥卢河临近入海的一片区域,突然没了人类活动的踪迹。 对敌人有了新的认知,留里克的脑子里也做出了新的部署。 芬兰的雪会说话? 那些塔瓦斯提亚人显而易见就是构成千年后芬兰民族之基础,如若这群人意识到了可以利用山林的地理优势展开军事行动,罗斯军是否会吃亏呢? 留里克实在没心情和他们打游击,想必对方也没这方面的想法吧。最好采取某些手段诱使他们的主力尽数与自己进行决战,可敌人会轻易的按照自己的构想行事? 他不敢把敌人想得过于愚蠢,大军就在这里,到底得有一个明确的主攻方向。 这个主攻方向再明白不过——旧灰松鼠山堡。 新的一天,罗斯人尚未完成的登陆作业继续,且这个入海口的营地也开始加紧建设。 有了在哥特兰岛构垒的经验,罗斯人的土木工程也变得有些章法。一千多人齐动手去伐木,大量松木插在挖好的软泥土坑里形成木柱,依托这些木柱,一批建议木棚开始搭建。 在留里克的计划中,海岛上的木堡是罗斯人的最后堡垒,这座建立在陆地上的营地将被长久经营下去。 当前正在建造的军营和正在建造的海岛堡垒,将作为罗斯人全新的定居点而存在,其名字简单也约定俗成——kwenstadt(科文斯塔德)。 如果这里是一座大型定居点,自然要拥有burg的后缀,她终究只能是一座小渔村,没有哪个罗斯人会觉得这里会发展得盖过罗斯堡的光荣。 科文斯塔德,本是描述海卢奥托岛上的渔民夏季营地,这一约定俗成的称呼变成正式成了新定居点名号。 留里克还没有蠢到刚刚登陆就立刻开拔进军旧灰松鼠山堡,出于一种对安全感的谨慎固执,留里克要求大军至少先把各种物资搬运下来,再把营地最基础的防御措施建造好,之后在谈攻击之事。 登陆后的两个白天,罗斯人都在忙着建设营地。初步的木墙正在拼接建造,持铲的人掘土加固。还有一些人已经在搅拌带来的数量不多的水泥与河沙,打算用来加固营地的关键部分。 他们倒也不是单纯的“盖房子”,一批哨兵端着十字弓被安排到距离营地远一些的区域埋伏,他们奉留里克的命监视,防备敌人可能的偷袭的同时也兼顾抓舌头。 “舌头”不请自来! 多日没有发现对手的踪迹,一些大胆的塔瓦斯提亚猎人试探性地摸到海岸。有些猎人震惊地看到远处的海上居然停泊着大量的船只,有些船的体型如同浮在海面的山! 猎人急匆匆向东边逃窜,只求尽快把这惊人的消息告知头目。 在这一过程中,就有人被埋伏的罗斯哨兵射杀乃至生擒。 有五个倒霉的塔瓦斯提亚人猎人先被暴打一顿,最后满脸是血得被拖拽到正在建设的营地。 也就在这一档口,留里克与全部的旗队长、百夫长,乃至巴尔默克盟友,关于征讨入侵者做出了明确的战略规划。 规划完全基于阿里克一伙儿人一个多月来得到的综合情报,留里克和大家做出了完全一样的判定,便是入侵者能长期的盘踞于此,依托的就是科文人遗留下来的山堡。 火灾以及曾经兵燹荼毒,使得旧鲑鱼之主山堡也让入侵者缺乏兴趣。 塔瓦斯提亚入侵者完全是依托着防备良好的旧灰松鼠山堡兴建了据点,只要拔除掉这一据点,敌人或许会逃入森林短时间不会逃离,但没有据点终究是全部离开。 也许双方可以在山堡外找寻一片开阔地进行一场决战,奈何河流已经解冻,这片河区哪里有什么空场可供两军摆开阵势决战呢? 那就不要想着列阵决战,大军直捣黄龙这一次彻底拆毁旧灰松鼠山堡得了!至于要打一场攻城战,比起三年前的征伐,这一次留里克实在准备颇多。 那些两轮手推车不单纯拉运成捆的箭矢、粮食与咸鱼干,它们的首要任务是作为重武器的载具。 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被麻绳捆在两轮手推车上,干脆成为了一种机动性的武器。十座扭力弹弓和十座投石机,再搭配强弓劲弩,对手哪有赢的机会。 有些百夫长实为当年老兵,提及那一次征发大家就津津乐道。 更奇妙的是,曾经的灰松鼠堡的主人就在罗斯军中,梅察斯塔和他的族人一听是攻打塔瓦斯提亚人,可是高高兴兴为罗斯而战。在获悉战争胜利的关键在于摧毁灰松鼠山堡,这些堡垒的旧主人毫不犹豫的指明攻击方案。 毁灭自己的旧宅还是一样高兴的事?物是人非了,梅察斯塔和族人在艾隆堡的新家园日子过得极为舒适,故土已经没了留念,拆了旧寨痛击塔瓦斯提亚人,科文人都想为祖先被驱赶追杀之事报仇。 现在,五个“舌头”在军事会议结束后不久就被押解过来,情况发生了一些有利变化。 第567章 夜幕下的遭遇 五个塔瓦斯提亚俘虏被押解至留里克的大帐,比起被俘和未知的命运,俘虏现在的心思都被里罗斯人的庞大营地和大量船只所震惊,继而这份恐惧超越了死亡本身。 留里克无意隐藏自己的身份,考虑到塔瓦斯提亚人和科文人在语言上的共性,便当着俘虏的面表明身份。 “你们这些塔瓦斯提亚人,入侵我的领地,杀戮我的仆人。现在,我们罗斯前来复仇。我!就是罗斯的……是首领。” 本来留里克想说自己是公爵来着,对手又不懂这个词汇便作罢。 科文人梅察斯塔对这些敌人有的只是无法弥合的愤怒,随口嚷嚷,“不要和他们废话了,我们当把他们杀死。” “不必。”留里克伸手示意梅察斯塔闭嘴,接着直白告知所有人,“我无意杀死这五人。” “不杀?”阿里克警觉起来,又笑道,“是仁慈?” “是工具。我们本也犯不着听他们多言,让他们做信使,把他们全部放走。” 大家互相看看,觉得这一决策也可以。 五个俘虏很快洗耳恭听留里克的战争宣言。 “我们罗斯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将你们全部消灭!我会攻击你们的堡垒!告诉你们的首领,我们希望一场决战。如果你们勇敢,就找寻开阔地和我们决战。如果害怕我们的大军,就坚守你们的堡垒。如果你们懦弱,就从我的领地永远离开!所有留下来决意和我们战斗之人,无论男女最终全都会被杀。你们走吧,告诉你们的首领我们罗斯人的态度。” 等于说这个年轻的罗斯首领只给了塔瓦斯提亚人两个选择:战争或逃跑。 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多人被打得熊猫眼。 有人趴着支支吾吾,言语多有不屑,“我们……绝对不会逃。我们的首领会与你们决战。” “决战?就怕你们的首领见到我的军队吓尿逃跑。”留里克继续挑衅。 “不……我们不会逃,海的这边都是我们的领地,你们……你们是敌人!” 嘴硬?留里克挺喜欢他们保有嘴硬不屑的态度。 留里克看看左右嘿嘿一笑,又绷着脸对着俘虏挑衅,“我懂得你们的语言!听好了!我要砍了你们首领的脑袋,用他的头骨给我最卑微的奴隶做水杯!如实告诉你的首领。” 他们当然不是轻易被释放,五个俘虏全被留里克下令被恶意割掉了双耳。 这还不算完。 留里克的挑衅与说明来意之阳谋是为了保证敌人也来追求决战,只要激怒敌人,敌人便会变得鲁莽,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留里克的举措也就到此为止,然阿里克还有一份极为恐怖的礼物赠予了这些被放逐的俘虏。 那是可怕的皮,现在被打包扔给俘虏。 这些皮都来自先前死去的塔瓦斯提亚同族,想不到啊…… 俘虏被吓得魂不守舍,甚至忘了被割耳的痛苦。 他们各背上一张皮革,带着沉痛又悲愤的心踉踉跄跄离开。 至此大部分罗斯人已经非常相信,经过这样的羞辱敌人一定也渴望一场决战。 哪怕这一带地域缺乏开阔地,只要是列阵决战,罗斯人就能发挥巨大的战术优势。 见得营地布置得差不多,罗斯军在留里克的带领下开始最后的准备,他们即将开拔应战。 就像留里克希望的那样,五个被放走的俘虏沿着河流逃遁,在旧鲑鱼之主山堡的位置与同族遭遇。 虽遭到骇人的羞辱,他们仍在惊恐中说明罗斯人大军杀来的事实。当他们卸下那些被剥掉的皮革,围者无不震惊,多人干脆呕吐! 塔瓦斯提亚人给了罗斯人“剥皮手”的骂名,看着被吊起来的同族血肉模糊的尸体,坐镇后方的指挥者瓦特亚拉下令一旦抓住一个罗斯人,就如同对付猎捕的松鼠、雪貂一样,活着吊起来剥皮以牙还牙! 五名被割了耳朵的人很快被其族人护送会防御已经颇为严密的旧灰松鼠山堡。 这五人见得自己的老大,热泪不自主地倾泻而出。 “不准哭!不准做懦夫!告诉我你们遭遇的事!告诉我罗斯人是否真的要进攻我们!” 有一人抹一把眼泪,抬头仰望暴怒中的瓦特亚拉,右手也猛地指向西方:“我们看到了他们的营地,那里至少有一千人!我看到了罗斯人首领,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他们说了,要和我们决战,要把我们的人全部杀死。” “唔?他们真是这样决意的?”听得这个,瓦特亚拉猛然站起,那脸上的青筋几乎爆炸。 坐在这木屋里的一众精干之士一听罗斯人竟是这样的企图,情绪完全炸了锅。 有人奋起咆哮:“那就和他们决战!我们的矛头也是铁!我们的箭簇也是铁!我们人多,杀了他们,不要俘虏!” “对!上次的失败只是一个意外!如果是堂堂正正作战,我们一拥而上就能把他们全部杀死。” “不要活口!就算是俘虏了一百个敌人,也把他们吊起来剥皮。我们一个奴隶也不要!” “所以我们现在就召唤所有兄弟,走出去和他们决战!” …… 固然有人觉得贸然的决战有些冒失,瞧瞧现在的气氛,轻言谨慎行事者怕是要被兄弟们当做叛徒打一顿。 这些塔瓦斯提亚的精锐如何这般仅因三言两语的情报就如此暴怒?完全是因为阿里克的斥候们的恶劣行事。 被吊起来的骇人的尸体是最凶猛的羞辱,阿里克完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早就引得对手暴怒。 被这样的气氛感染,麾下现有一千三百多名塔瓦斯提亚勇士的瓦特亚拉完全忽略掉了之前失败的被伏击,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渴求一场决定命运的大决战。 那些失去耳朵的族人继续描述在罗斯人营地的见闻,继续让他们震惊在于,对手居然也在兴建山堡。 那是倚靠海岸的山堡,有高大的木墙,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巨船,其大小足有一百倍独木舟! 罗斯人穿着几乎一模一样,似乎他们的麻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罗斯人都很高大,看起来可以和熊徒手搏斗,再用牙齿咬断熊的脖子生吃熊肉…… 话是越说越离谱,瓦特亚拉愈发觉得这五个可怜人被吓破了胆,开始吹捧起敌人的嚣张气焰。 有人打断了他们的话:“一派胡言!我们是和敌人战斗,又不是和森林中的怪物。只要我们聚集起来发动一场进攻,他们必败!” 有些本就意志不是很坚定的人,听得“无耳者”的描述恐惧起来,这与刚刚的义愤填膺简直判若两人。 指挥着瓦特亚拉的愤怒无法被平息,他也想不出什么计谋,甚至于他对于罗斯人的真实实力也是不清楚的,所知所闻极为有限。 倒是有人提出了一个大家都觉得有趣的“妙计”,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妙计”是这样的,塔瓦斯提亚大军留下一百余人守卫山堡外,其余一千二百人出发!大家赶紧冲到河流下游的拐弯处,就在那座被焚毁的树林和山堡处埋伏起来。 多变的林间是难以决战的,即便是塔瓦斯提亚人也受不了这种地势。可以作为决战的平坦之地莫过于紧邻河畔的那座废弃村庄,那里可是有平坦河滩足以列阵厮杀。 塔瓦斯提亚军并非要先一步抢占那片战场排兵布阵,而是先埋伏起来,等到罗斯军队出现后突然冲杀出来,暴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将至驱赶到河里,这样对手不是被武器杀死就是淹死吧。 本就没有什么更好计谋的大家如何不觉得此乃妙计?! 瓦特亚拉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干!机会不能措施,我们现在就行动!” 仓促是真的仓促,瓦特亚拉还没有蠢到忽略掉兵贵神速。 两日前就获悉大量敌人登陆的塔瓦斯提亚人都在传说一场大决战不可避免。恐惧?迷茫?这些都变得没有意义。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被挂起来的可怖尸体,他们的头脑被愤怒占据。 勇敢的塔瓦斯提亚勇士竟如同被猎杀的松鼠那样被吊着剥皮?!罗斯人这是在羞辱谁?! 中年的、年轻的,甚至是部落联盟中的一些少年,这些来自南方湖泽地区的塔瓦斯提亚男人们,他们穿戴着五花八门的皮衣,背着自己的短木弓和箭袋,拎着铁矛、标枪、铁剑、铁斧和木盾,聚成一个浩浩荡荡的大军,跟随者自己的首领瓦特亚拉离开山堡。 刚刚移民至此的普通民众为英雄们欢呼,祝愿他们取得伟大的胜利,彻底奠定联盟对于这片新征服领地的绝对统治。 女人孩子在欢呼,留守的一百余名战士敲打着木盾又是嗷嗷大叫,还有人敲打其小皮鼓助威。 被这热情的气氛所感染,再发觉自家的军队竟如此庞大,身在行伍中的一个个小角色,如何不认为自己必胜呢? 罗斯人算什么?这会是兄弟们抢先到战场暴打他们一个伏击战。凭借着兵力优势,胜利还不是信手拈来? 乐观的情绪弥漫整个塔瓦斯提亚人的军队,就冲着这一兵力规模,在该部族联盟的所有军事行动中都是极为罕见的! 上次出动这样规模的军队大战入侵领地的卡累利阿人还是在十年前,之后的战斗全是维持在两三百人的规模。 新胜利的光荣将由自己掌握,又有“妙计”加持,瓦特亚拉已经没有任何的疑虑,他的头脑已经删除了“失败”这一概念。 也许这并非狂妄自大,完全是他因为听信了谬误的情报,对罗斯人的实力做出了错误估计。 他们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开始行动,即便队伍有些乱糟糟,在夜幕降临后他们还是摸到了旧鲑鱼之主山堡所在地。 不!他们并没有进入那个被焚毁的山堡。 塔瓦斯提亚大军的每一个战士,他们一直沿着河畔树林走,当走到接近河流大拐弯冲刷出平坦之地,就看到前方不可思议的出现大量的篝火。 “不妙!难道这些都是罗斯人!怎么……这么多人!” 惊骇中的瓦特亚拉震惊之余,急令队伍里举着简易火把的几人立刻灭火。 人们纷纷站在原地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想到罗斯人的行动居然如此迅捷,他们居然已经到了! 瓦特亚拉急忙召集亲信和勇敢者,他知道再勇敢的人也不敢硬闯罗斯人的营地,只要看得那浩如繁星的篝火,作为指挥着的他都在不自主的颤抖。 瓦特亚拉虽然不想,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恐惧。 好在夜幕隐藏了兄弟们的身影,极为有限的火把(就是点着的一些树枝)本也不是照明,仅是利用微弱光源保证队伍不走散而已。 他指着密密麻麻篝火处:“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但是伏击一定要打。” “该怎么打?”有人问。 此刻那位提出“妙计”的人立刻想到新对策:“依我看,兄弟们还是进入林子。春天已经到了,过去的白天颇为温暖,想必明早必有雾气。我们利用晨雾的掩护突然进攻,定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妙啊!”瓦特亚拉笑出了声,拍打一番自己的双腿:“就这么干,我们悄悄地过去,就如我们合伙打猎那样,千万不能让猎物察觉。” 瓦特亚拉做出一番简要部署,本是沿河前进的队伍进行了一定程度分散,他们进入森林分成若干个群体,在靠近罗斯人营地约莫五百米的位置纷纷隐藏起来。 他们决意等待,待到晨雾起来的时候兄弟们开始行动。 可是这就是万全之妙计吗? 留里克就算觉得塔瓦斯提亚人是土鸡瓦狗,还没有傲慢到轻视对手如一群可以随意踩死的蝼蚁。他就是担心这群芬兰人祖先之一的塔瓦斯提亚人不按套路出牌,所谓搞出劫营这类的事,遂在入夜休息之际布设虚假之篝火可谓合情理。 再说,这里虽已经化作废墟,实为罗斯人再次以纯军事方式抵达此地。 还有一些茅草屋修修补补可以住人,想到三年前这里还是鲑鱼之主部落的村庄,如今成了这样模样,留里克萌生一丝无奈。 凯哈斯和梅察斯塔,以及编到射击旗队里的五十多名科文弓手全都回到故地,看到兵燹摧毁的家园,在悲怆之外也没有留恋。 科文战士木然的听从留里克的命令,即便是扎营休息之际,所有的弓弩手也都保持戒备。 固然是围着篝火有说有笑吃烤鱼,等着大铁锅、陶瓮把麦子煮熟,吃完东西的人全都各自待在自己的阵位。 精悍的罗斯老战士固然觉得自己的留里克大人过于谨慎了。 也好,身在战地谨慎一些总没错。 罗斯军就是背靠河流布置营地,这当然主要考虑取水方便。扭力弹弓和投石机仍被安置在双轮手推车上,它们排成阵列,射击方向一致向营地之外。射手被分散布置在外围的篝火,附近也有近战勇士拱卫。所有的战士恭维着安置于核心的辎重以及留里克本人,这就是罗斯人经典的行军、扎营阵型。 该阵型的确缺乏一些创造力,那也是在这个时空的北欧最稳妥的。 留里克的举措还不仅于此,这一阵型只是构筑起一个龟壳,不过是被动防守之举措。 他真正高明之处正是在树林里布置了哨兵,这不,塔瓦斯提亚人觉得自己藏得天衣无缝,哨兵可是悄悄后退,再急忙将这一不可思议但非常现实的消息告诉了留里克。 回来的还不止一个哨兵,几乎全部的哨兵都撤回来了! 本想大战前睡上最后一个好觉的留里克这番是没法安睡了。 哨兵一个接一个而来,震惊于敌人大军极大概率已经在罗斯军几乎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包围,他是惊得头皮发麻。 “这群塔瓦斯提亚人真不是傻瓜!我低估他们了!” 怎么办?留里克在惊愕中急速稳定情绪,这便急令所有的百夫长、旗队长来自己的茅草屋指挥所。 他决定将计就计,决战要来就早点来,罗斯人得此一处平坦地,暴打对手一个防守反击岂不美哉?! 第568章 背水之战 几名老成的罗斯战士围着篝火烤鱼谈笑,便有得了留里克口信的传令者快步走来。 “兄弟,来我们的火堆也要蹭一条鱼?”一人乐呵地调侃。 传令者急忙坐下来,火光照在他那谨慎又严肃的脸。 “兄弟们,敌人就在山林里。安置在林中的哨兵传回消息了,留里克大人告诉你们,即便是睡觉,盾要挂在胳膊上,右手必须握着剑或斧。” 此言一出,众人讶异莫言。 有人问:“消息可靠吗?” “非常可靠。”传令者又是急不可耐的姿态:“大人预计他们明天会发动进攻,要求咱们兄弟就把守营地,让他们来送死。反正我们进攻那个堡垒,决战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你们……都做好准备。我这就告诉别的兄弟。” 传令者说罢又窜到另一摊篝火,再看这摊篝火的几人,他们嗅着烤鱼的气味,顿时就不是那么香了。 留里克通过安排传令兵的方式,把“敌人近在眼前”的消息通报了所有人。 表面上罗斯军队是被敌人包围了? 事实的确如此。 春季的奥卢湖被注入了太多的冰雪融水,其注入大海的径流奥卢河也进入汛期。 河流变得非常湍急,那力道足矣推动大石块离开,如此水流依靠人力划动船桨逆流而上已经是费力不讨好之事。基于这一情况,留里克只能靠陆路行进之方式开展讨伐,罗斯人被迫丧失了一定的机动性。 各路维京势力有着共有的优势——超越一般敌人的机动性。 这机动性来自于轻快的船只,现在手头虽然没有船,罗斯人的防御力可是能大大弥补这方面的损失。 罗斯人的营地背靠发洪水的奥卢河,在留里克的调整下,宏观上营地成了一个半圆。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的持盾者全被密集的部署于外围,所谓一旦敌人发动突然袭击,战士们迅速起身,盾牌互相堆叠就能构建起盾墙。 指挥庞大兵力的军队,主帅太精细的操作往往化作画蛇添足的微操。 留里克不觉得自己拿出惊喜、复杂的部署,手下人可以做的面面俱到。 在组建盾墙方面,手头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以及梅拉伦湖区人,那可都是拿手好戏。 罗斯比多年前富裕很多,尤其是铁器的大量冶炼,再加上历次战争的缴获,留里克麾下之军可有八百多名披着锁子甲的男人。 他们披甲而睡,听得风吹草动爬起来就是拎着剑搏杀。 一批弓手、十字弓手就被安排在他们中,不过更多的弓手被召集到留里克的身边。 冷兵器战争,弓弩手密集使用才能发挥出巨大战术效能。安排在前阵的那些射手是给敌人制造混乱,后方的射手排成矩阵,量变化作质变,威力极为惊人。 即便是留里克拉来的孩子,甚至是听命于卡洛塔指挥的“瓦尔基里军团”的少女战士,她们也不是首次参与战斗。 整个队伍里不存在懦夫,只有一大群面对成片倒毙尸体仍能保持淡定的老战士。 许多人甚至非常狂傲,认为敌人敢冲营就是早早地送死。这样的人安稳地睡觉,可这一夜大部分罗斯人顶多是小憩。 卧榻之外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有多少人真的能没心没肺呼呼大睡? 紧张的气氛弥漫营地,即便许多人没有得到多少的休息,拜这气氛所赐,紧张而警惕的战士们一时间忽略掉了疲惫。 罗斯军阵这边连夜做出部署,篝火之下趴卧着一名名随时都能爬起来鏖战的披甲战士。 反观塔瓦斯提亚人这里,他们依旧觉得自己还是把握住了战争主动权,且兵力占优。 埋伏在森林中的战士倚靠大树睡觉,就等着天亮后晨雾起来,趁着武器发动攻势呢。 听吧! 奔腾不息的河流,那是洪水的声音!连神都在帮助英勇的塔瓦斯提亚,兄弟们冲上去,把罗斯人驱赶到河里,神就会帮助战士们歼灭这些敌人。 瓦特亚拉虽有一些紧张,当他突然产生一丝疑虑时,便拿住这一套想法说服自己。 一来二去他觉得自己必胜无疑,只等着清晨的鸟鸣打破平静。 但是,鸟儿早就洞察到了一场人类的大战,游荡的群鸟早就跑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附近的松鼠都藏了起来。 晨雾弥漫整个森林,瓦特亚拉在湿漉漉的感觉中苏醒。 雾气并没有那么浓郁,天亮了,暗蓝的世界中能见度并不高。 “哈哈,神在帮助我!” 已经没时间吃东西了,他领着清洗唤醒所有沉睡的战士。 年轻的、年老的,甚至是毛头小子,塔瓦斯提亚的勇士们抱着复杂的心情依托大树站立。 没有战前的训话,没有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讲,甚至指挥着瓦特亚拉就没说几句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支支短矛一直向前,紧张、恐惧、兴奋,这些都变得缺乏实际意义。 塔瓦斯提亚的勇士们在他们的指挥着瓦特亚拉的亲自带领下,一千二百人在晨雾森林中前进,正式发动一场部落联盟十年未有之兵力之超过一千人的武装突进! 无论年老年少都非常清楚,基于塔瓦斯提亚人的机会是短暂的,当阳光普照大地,晨雾会迅速交战。若是军队拖延了时间,突袭的优势就没了。固然是列阵决战(就是群殴),塔瓦斯提亚的狂人们也有自信,但突袭战术至少能快速取胜。 晨雾中浑身兽皮的战士在前进,他们尽量不交头接耳,踩碎干枯松枝的的声音仍是不可避免。一人踩碎一根树枝声音可以忽略,然一千人都是如此,除非罗斯人是聋子,或者对于打猎之事一窍不通才能忽略这异样声音。 论及打猎,罗斯人的技能比之塔瓦斯提亚人只强不弱! 被留里克安排守夜的战士,当他们发觉天空发蓝就警惕起来,当察觉到除却水流声外还有一种诡异的嗡嗡声(太多人踩树枝)之际,便开始发疯般地在各熄灭的篝火处乱窜,粗暴地将小憩的战士唤醒。 留里克在麻布帐篷里勉强睡下,他睡得很浅。 耶夫洛突然闯入,就在留里克面前使劲跺了几脚。 “已经开始了吗?”留里克心脏狂跳中猛然坐正身子。 “大人。他们来了,一切真的在您的预料中,决战开始了。” 留里克捂着心脏眉头紧锁:“终于开始了。扶我起来,迎战!” 这晨雾远未及伸手不见五指之地步,不过有着白色之主色调的罗斯军队,非常巧合的在雾气中也拥有了迷彩。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建勇们盾牌抵在胸前,钢剑、矛头一致对外构成了一堵盾墙。 他们背水一战,以辎重手推车为核心构筑出弧形阵列。 他们自发的构成三层人构成的盾墙,绝大部分弓弩手在后排成矩阵,投石机也做好了发射准备。 不过安置在盾墙处的扭力弹弓和少数趴卧的十字弓手,已经准备趁乱收割生命了。 不久,塔瓦斯提亚人走出了林地,他们踩踏在河滩的平地,任何的隐藏已经没了意义。 “兄弟们!吼叫起来!吓坏敌人!” 瓦特亚拉大吼起来,引得所有冲锋的人捷联大吼。 这吼声确实让罗斯人产生了一丝恐惧,毕竟雾气还是极大程度掩藏了敌人的实力,谁都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冲过来。 留里克相信敌人的兵力也就一千人的规模,罗斯军在这方面都占有优势。 他被众多披甲嗜血老兵拱卫着,处在阵列里最安全的后方。 恰是这里,一张张弓弩以约莫30°角对准前方。 男孩女孩、精锐佣兵、科文长弓手,在留里克的命令下突然发动齐射! 这不是一般的齐射,是近乎四百支箭矢齐射! 轻型常规弓箭、重型弩箭,它们划过一个低平的抛物线,再被雾气所掩盖,扎入正在猪突进攻的队伍相对密集的塔瓦斯提亚阵列。 人看不到箭矢,唯有密集的嗖嗖声让他们意识到的恐惧。 有无法计数的塔瓦斯提亚人中箭倒地,奔跑中的战士由此意识到对手似乎有所准备,持弓者便混乱地放箭。 有箭矢落在罗斯人的阵列的里,有三个倒霉的战士被划破了皮肤,好在这准备充分的锁子甲还是挡住了敌人拙劣的箭簇对肌体的进一步伤害。 留里克对此根本无所谓,或者说也无暇去管。 “投石机!现在!” 他又声嘶力竭地吼,故意蓄力区区三分之一的十座公牛投石机,将就地获得的卵石抛了出去。 至于制造了什么伤害,雾气之下无人看得明白。 但处在第一线的罗斯、巴尔默克剑盾手,已经隐约看到前面突然从雾气里钻出来的黑影。 有人在以诺斯语大吼敌人来了,所有的半躬着身子盾牌抵在身前,握剑的手攥得更紧了。 恰是这一关键时刻,被安置在前排的十字弓手、扭力弹弓同时发难。 塔瓦斯提亚人,他们仍没有看清敌人的面目,就又遭到迎头打击。 有冲锋的人被扭力弹弓的弹丸直接打穿了胸膛、被削掉了脑袋。十字弓的精准当即,当即迫使中箭者倒地。 十字弓手急忙爬回阵列,在这一瞬间,两军的接触战爆发了。 塔瓦斯提亚人付出了一些伤亡终于看到了罗斯人的面目,他们居然一身白色,如同一名名雪人矗立着! 很多人感觉到这是一股强敌,有些人想要冷静一下,然战争洪流催促他们撞上去。 塔瓦斯提亚人疯狂的冲阵,如同蛮牛般撞上罗斯人的盾墙,可惜,他们并不是公牛。 接触的一刹那,剑与矛乱刺一通,斧头和长柄战戟(即使长矛再安装一个斧头)奋勇劈砍。 罗斯人的圆盾互相堆叠,巴尔默克人也是完全一样的战术。罗斯人简直在用罗马人的龟甲阵,似乎这是复古?公平的说,留里克可是知道这套阵法就是放在一千多年后,对付乱糟糟的武装歹徒仍是一个性价比极高的战术。 即便他们崇拜奥丁,械斗之际会涌现出一批赤膊砍杀的狂战士,绝大多数维京人就算穷到连靠谱的衣服都没有,一面可以保护大半个躯干的盾牌也必须要有。 塔瓦斯提亚人疯狂劈砍罗斯人的盾,效果实在糟糕。当械斗发展一段时间,他们愈发感觉吃力。 在体态和力气上,罗斯和巴尔默克人身为“北方日耳曼族群”,有着比法兰克人和萨克森人更强的体魄,而塔瓦斯提亚人这些来自来北亚的移民先天得矮上一头(该时代,芬兰直系祖先几乎没有融进斯拉夫、日耳曼血统)。 喊杀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金属的碰撞声。 罗斯人没有伤亡是不可能的,不过有着盾与甲的保护,伤者所受的几乎都是内伤,尤其是胳膊也肩膀的淤青。 战斗扔在持续,当瓦特亚拉意识到自己的突袭根本冲不开敌人的阵线,把敌人赶到洪水之河淹死的计划已经泡汤,阳光撒向了河畔的战场! 属于塔瓦斯提亚的机会几乎消失了! 有受伤的战士被拉到后方,留里克仍无暇顾及这些伤兵,他继续命令自己的远程射手继续给敌人制造混乱。 因为那些投掷标枪的敌人,留里克一眼就看出这群家伙投掷的也是罗马式标枪。 有倒霉的罗斯战士突然死在这样的标枪下,留里克只得以弓矢反击。 “该死的晨雾!快点散去吧!害我丧失了武器优势,可恶!” 固然是战争的伤亡不可避免,罗斯人再强悍也是血肉之躯。每一个战士都是重要的,留里克不希望战死一个部下,现实是罗斯人正在蒙受不可避免的伤亡。 再看前线,当阳光乍现罗斯人开始了防守反击。 比勇尼、阿里克和赫立格尔,三人带着各自的部下反推敌人。 塔瓦斯提亚人的精力被消磨得差不多,在付出了约莫二百具死尸的恐怖代价后,剩下人全都与罗斯人保持一定距离。 当人也有杀红眼的暂时举着斧头硬闯罗斯人的盾墙,接着被乱剑刺死。 本是蓝纹白袍的罗斯人,第一排的战士几乎人人带上血色。那是敌人的血,连盾牌的木头也为敌人的血所渗透。 似乎崩溃仅在于一个瞬间,不想做懦夫的塔瓦斯提亚人,人人都知道突袭不但失败,一举打败敌人的可能性也不高了。 世界愈发变得清晰,金光洒在这片河滩。 需要有个人或是一个措施摧垮敌人的心理。 留里克顾不得那么多,雾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站在手推车上操纵投石机的人已经能精确看清敌人阵线的位置,估计出他们的距离。 得此良机,三百多名处在后方的弓弩手再度被集合起来。 “150个stika!搭箭!” “准备好!” “hjutraaaa!” 长箭、短箭和石块从天而降,它们合力构成其一个宽度约莫五十米,长度约莫四十米的打击面。 距离约莫一百五十米的程度,罗斯人突然展开这样的范围内的密集打击,尤其在这敌人似乎疲惫之际的突袭,果不其然打崩了塔瓦斯提亚人的士气。 这一击,三十多个人倒地就没有起来,还有不少人慌得没有拔出插在身上的箭矢,扔了斧头就在逃跑。 瓦特亚拉没有死,就是老脸被箭簇划出了一个口子,整个人血肉模糊看得极为渗人。 作为统帅的她自知再待在这里就是找死,依托着后方的堡垒自己还能坚守。 “兄弟们,我们撤!再不走都得死!” 奈何他的呐喊淹没在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的维京战吼中。 缘何?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在其旗队长、指挥者的带领下,坚如磐石的盾墙突然散开,防守反击现在开始! 无数的浑身血浆的北极熊冲了过来,先是对着到底的伤者疯狂砍杀,接着开始致命追击! 雪崩了!进攻的罗斯人就如同雪崩本身,一旦被他们所淹没必死无疑! 塔瓦斯提亚人,互相之间已经顾不得,他们丢盔弃甲得溃逃,只求逃回堡垒再从长计议。 第569章 瓦特亚拉宁愿战死 塔瓦斯提亚崩溃了!一切简直是历史的重演! 留里克又想起昔日在此地的“冰河之战”,彼时的敌人成了自己军阵的战士,新的敌人看起来强势一些,如今也是如丧家之犬被追击暴打。 罗斯人的血性被激发,阿里克背着盾牌,举着两把剑怒吼着向前冲。 原本缜密的阵型变得极为松散,各个战士如用参加婚礼般热情洋溢,把砍杀当做节日庆典。 抓俘虏? 公爵大人说了,要把入侵领地、杀戮仆人的敌人尽量杀死。只有让敌人感受到最真挚的恐怖,才能杜绝以后的造次。 受伤倒地的敌人阿里克毫不放过,他砍掉伤着的头颅,淋着这血淋淋之物,咆哮得如同北极熊。 多年前,留里克就是在这里经历了真正的战争。 天真的灵魂荡然无存,那一战他放弃了全部的幻想,整个人的心性变得狂野。 这蛮荒的世界,狂野才是活下去的关键。 耶夫洛和他的兄弟们职责是保卫公爵大人的安全。 看着自己的战士乱糟糟地反攻追杀,这嗜血的盛宴岂能少得了自己最精锐的手下。 “耶夫洛!”中军之阵的留里克吼道。 “大人?!” “带一百个兄弟给我追杀。把敌人尸体的脑袋砍下来。” “啊?这是何意?” “快去!”留里克掐着腰,“拎回来一个脑袋,赏银币一枚。” 对于一般的佣兵,一枚银币如今一样上巨款。他们追随留里克,衣食住不但全包,额外的收入每个月至少是十个银币。 这些人的忠诚来自于收入,以及罗斯公爵赋予的社会地位。 为了证明自己是公爵“强力的剑”,他们跟着耶夫洛,开始到处劈砍倒地敌人的脑袋。 可怖的一幕正在罗斯人的营地上演! 那些狰狞的头部正被摆成一个矩阵,一来是展现讨伐军的赫赫战功,二来也是便于统计战果,三来头颅也是一种伤害很低侮辱恫吓性极高的“弹丸”。 随军出征的少年少女,也包括被迫跟着大家对天放箭的约翰英瓦尔。 他们经历过战阵,这番再见这可怕一幕,心脏的狂跳少不了。 菲斯克、卡努夫这些人保持着极大的淡定,倒是泰拉维斯这个科文少年,罕见地对着头颅随意踢踏,嘴上还骂骂咧咧。 这小子在咒骂塔瓦斯提亚人,留里克也实在懒得阻拦。 他侧眼看到卡洛塔带着她的女孩们全都回避。 “唉,除非万不得已,女人还是不要出现在战场。” 追击终究有一个极限,反攻的大军虽没有穷寇莫追的概念,见得追击的兄弟越来越少,大家也就放慢脚步原路返回。 讨伐塔瓦斯提亚人能有什么战利品吗? 收缴粮食和腌肉是不可能的,也许打到被占领的堡垒可以缴获大量皮革。 敌人遗留下大量的铁制、青铜武器,这些东西也算很有价值。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陆续拎着捡到的武器回来,好用的斧头、矛头他们自己就归为己有,不要用的扔到留里克面前,他们都知道这些东西还能回炉。 大量的箭矢被回收,罗斯人还收缴了不少敌人的箭。 大战前后折腾了一个上午,待到下午时分人们才陆续回来。 昨夜大部分人没有得休息,透支精力的大战后人们一旦坐下来,很快就感觉莫大的疲惫。 不少人干脆躺下心满意足地睡觉,哪管它遍地无头之尸骸,还有己方为数极少的战死者。 就算罗斯人的防御措施做得不错,晨雾还是削弱了罗斯人弓矢优势。 话也说回来,塔瓦斯提亚森林猎人,的确只有在近距离投掷标枪、箭矢,可以给罗斯人实质性伤害。 有十一名罗斯战士阵亡,他们无出意外的死于敌人标枪。 还有五十多人身负内伤,几乎全都是胳膊和肩膀的肿胀淤青。皮革和锁子甲的组合给予了罗斯人很大的防御,不够这些受了内伤的人,接下来的战斗不宜再到一线搏杀。 加上巴尔默克的阵亡者,讨伐大军仅仅死了三十余人,综合伤着近百人。 大部分伤者的伤势本也不严重,他们纷纷扬言抓到机会再砍杀几个敌人。 再看敌人的损失,一切都是无比的具象化。 敌人的脑袋矩阵排列,每百个排成一个正方形,这样的方块居然有五个,且还多出了二十个。 斩获敌人首级五百二十个? 并非如此,因为乱战中有的敌人可是被斧头砍得脑袋开花,可怖的场面让耶夫洛都不自觉地呕吐,何谈再去收捡这样的。 真正死在阵前的敌人远不及被追杀而死者。 历史果然再度重演,追击溃逃的敌人再一次取得巨大战果。 渡鸦简直凭空出现,浑身血污的阿里克走入大帐,笑呵呵走近自己的兄弟。 “留里克,渡鸦在盘旋。奥丁看到咱们伟大的战斗,神非常高兴。” 但留里克的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悦,他看到了成片的首级,内心很也很惊愕。 “今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是的。看起来,你有些不高兴?唉。”阿里克又坐下来,“就是没有把敌人赶尽杀绝,战斗仍将持续。”这像是抱怨,阿里克的笑意可没有消失。 “事实和我们获得的消息差别很大,他们并没有出动太多兵力。也许我们攻击敌人的堡垒,会遭遇一些严重的抵抗。” “那又如何?”阿里克拍打自己的胸膛,“我最善于攻击堡垒。” “既然你知道,你应该知晓要做什么。” 留里克像是说谜语?其实不然。阿里克满意点点头,已经猜到老弟想说的话。 因为那个势在必得的旧灰松鼠山堡,这是罗斯军队第二次针对它展开进攻,吸取了曾经战斗的经验教训,该做怎样的准备,队伍里的不少战争亲历者太清楚不过。 兄弟二人先进行一番交涉,接着留里克召集众多的精英召开新的会议。 虽是疲惫,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就是这一身被敌人的血污染红的蓝纹白袍,让他们的形象变得复杂。 恍惚之间留里克猛然觉得:“看来红白蓝的确是罗斯人当有的色彩。” 战斗仅仅是告一段落,固然是广大战士顾不得太多躺倒就睡,战场仍是要打扫的。 直到次日,罗斯军真正开始打扫战场。 奥卢河依旧水流湍急,大量无头且灰白的尸体被抛入河中。 冰雪融水引发的洪水啊会将这数百具尸体冲到大海,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在抛弃前,其身所携所有有用之物已经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大量的铁器堆积在一起,敌人的黔首也被堆成小山。 留里克实实在在为敌人筑京观,让所有参战的兄弟们围观他们亲手创造的丰功伟绩。 他们暂时忘却了战死的兄弟,对敌人的头颅品头论足,互相称赞大家都是狂战士。 更有大批战士称赞自己的留里克大人是真的猛士,比起其父亲更加勇猛,手段也颇为凶狠。 根本没有人批评所谓的凶狠,当他们获悉这些头颅还有非常奇特的用处,纷纷高举着剑与斧头兴奋地嗷嗷大叫。 一批敌人的头颅就地掩埋形成一个大冢,仍有两百多颗被罗斯军战士挂在腰上。 秦军战士不也是腰带上挂着一两个敌人首级仍嗷嗷叫冲锋?秦军是虎狼之师,留里克看来自己的手下有过之无不及,当成为“狂熊之师”。 塔瓦斯提亚人受重挫,这群入侵者终究是破坏了罗斯人和原本的居民科文人的墓地。 战事紧急,将战死兄弟的尸体就地焚烧缺乏时间,运回河口也缺乏车辆,至于放入水中施行最后的海葬仅就心理上大家并不高兴。 战死的罗斯、巴尔默克战士被掩埋,每个死者各有一个墓地,每一座坟冢都插上一把剑,大家相约绝不去拔剑。 军队休息了整整一天,虽是战事紧急,留里克也没有奢望瞬间出现在旧灰松鼠山堡的木墙下。 侥幸活命的敌人会把恐怖散布开来,只要花点时间等待事态发酵,当罗斯人士气旺盛出现,敌人怕是一触及崩然后彻底失败。 事态的发展基本符合留里克的预期。 本是志在必得的塔瓦斯提亚军指挥者瓦特亚拉,他捂着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夺路而逃,慌忙之中已经没法再管兄弟们的死活。 究竟有多少人逃回了山堡? 至少这个吃了大亏的老家伙瓦特亚拉,在次日清晨以跑得咳血的姿态回到了旧灰松鼠山堡。 须臾,陆续开始有疲敝不堪又如惊弓之鸟的战士回来了。 很多人的逃遁之路丢了武器也跑丢了皮鞋,回来之后猛地躺倒。 再到中午时分,山堡内已经坐了二百余溃兵,有的在瑟瑟发抖,有的干脆昏睡过去。 直到傍晚,昏睡的瓦特亚拉苏醒过来才开始重新清点自己的战士。 这以清点不要紧,加上留守的人在内,整个军队仅剩下接近五百个拿得动武器的男人。至于他们是否可以很好的打仗,瞧得他们闪烁的眼神,就如同再声明自己被战斗吓傻了。 瓦特亚拉从未见过那样的战斗,明明自己占据了先机,怎么敌人的人墙如同岩石根本冲不开,最后被敌人反杀。 战败总得有一个交代!恐惧、悲愤、厌倦,以及五花八门情绪的战士与刚移民至此的老家民众,大家需要有人站出来为这场败仗做解释! 打了一个打败仗,自裁以明志? 瓦特亚拉才不想自杀谢罪,再说战败的巨大耻辱加上损失如此可怕,真的要死,那也是要死在敌人的剑下。他不敢说自己害怕了,更不能提任何的撤退之语。 必须有人负责,何人负责? 那五个被割了耳朵的人被揪了出来,又被捆绑起来,麻绳捆住了嘴。 瓦特亚拉亲手拿着斧头,站在一个夯土做的高出对集结的近五百名战士嚷嚷:“就是这五个家伙谎报军情!敌人的人数很多,我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五人,必须死!” 说时迟那时快,瓦特亚拉亲手操持起斧头,将此五人悉数砍断脖子。 再淌血的尸体钱,他举着滴血的斧头又咆哮道:“我不会离开!我宁可战死在这里!是咱们塔瓦斯特所爱之人占领了这片湖泽领地,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那些罗斯人渡海而来就是要抢走我们的宝贝,我决定战斗到死!你们也要为了塔瓦斯提亚而战!” 话是如此,本以为罗斯人弓矢厉害近战当弱的人们已经明白了自己想法的天真,和那种敌人血战不是白白送死? 可再看看被处决的无人,此刻无人敢面对瓦特亚拉提及任何的质疑。 瓦特亚拉料到必有人打退堂鼓,便继续嚷嚷:“敢有逃跑者,就是对塔瓦斯提亚的背叛,被抓获将被剥皮,他的妻子和孩子会被烧死以示责罚。” 他扮演起“北地的暴君”,不过这个家伙还没有蠢到让一批移民而来的妇孺饱受战争摧残。 刚来不久的移民被命令立即留下大部分物资打道回府,又有腿脚很好、公认的必然忠诚于部族联盟的两名战士,他们要以最快时间跑回南方的联盟控制区,告诉所有人北方发生的可怕战争。 瓦特亚拉,他感觉这场战争的严峻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与卡累利阿人的战争。那些卡累利阿人下手可无罗斯人这般凶狠,罗斯人就是要把对手赶尽杀绝呀!如果罗斯人终究是占领了这片区域,谁能保证下一步他们不会南下进攻整个塔瓦斯提亚? 谁能保证罗斯人是可以喂饱的饿狼?他们能被喂饱就奇怪了! 这样的分析也被他交给信使,他相信自己身为联盟首领的大哥会继续派兵增援。在援兵到来之前,瓦特亚拉决定坚守山堡,奈何现有储备的鱼肉、兽肉并不能满足这五百名战士十天的消耗,省吃俭用能坚持八天就不错了。所以,那些拉雪橇的驯鹿全被留了下来,当即就被全部杀死,塔瓦斯提亚人决定以此充饥。 依托有限的食物和淡水,就与扬言进攻山堡的罗斯人继续战斗,这能行吗?难道山堡不会变成可怕的大棺材? 即便是一个棺材,也被木墙外的世界好,这一支塔瓦斯提亚军经此一战已经被罗斯军打崩了勇气,只能依托山堡的墙壁防御了。 情形可谓极其被动,最理性的选择就是放弃这个山堡,全体塔瓦斯提亚人退守老家。可要将吃到肚子的再吐出来,他们虽是恐惧也不想这么做。 他们都是被时代洪流所裹挟的泥沙,他们都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坚持。 即便是防守条件不好,瓦特亚拉也不敢退却。 现在,唯一能让这近五百名还在坚持的塔瓦斯提亚战士欣慰的,就是这环形又加固的木墙。 他们被墙壁所包围,不断的自我说服稍稍有些安心。 可这又有多大用处呢?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突击用细树枝配合固有的盾牌制作了需要两人抬着走的大号防箭盾,又有人打磨好了斧头准备兵临城下之际砍一大树作为攻城锤。 罗斯人就地补充了石弹,还从敌人手里缴获了不少箭矢。 讨伐大军再度开拔,剑锋直指所向披靡。 第570章 罗斯军终于来了 罗斯大军踏在河畔新长的青草前进,踏过碎石与泥土,逐渐毕竟旧灰松鼠堡垒。 队伍中的一些战士是第二次踏足这条路,相比于那次冬季战争,而今春暖花开之际的远征,行军实实在在变得有些费力。 如果留里克没有让大军做好一定的准备,军队打到现在就会因为物资趋于匮乏,不得不先想办法就地弄到吃的再继续前进。 所有的战士都有一个麻布做的双肩包,里面塞的咸鱼干、预制好的麦饼,乃至单纯的燕麦,这些口粮重量普遍超过十磅。 他们实际背负着很重的行囊前进,好在这狩猎、伐木、划桨练就出的强壮体魄,让他们对于成为“公国的骡子”这件事毫不抱怨。 大家又不是第一次执行远征的军事行动,保持足够的口粮支持长时间战斗,年轻年老的战士已经达成共识。 那些孩子们,无论是少男少女,他们一样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气喘吁吁地赶上队伍。一些孩子把自己的装备放到运输重武器的手推车上,这减少了一些体能消耗,效果终究是有限的。 对于他们的遭遇留里克没有任何的安抚,反而是严厉催促,迫使他们断了拖沓的念头。 但队伍的疲态渐显,想要杀到目标的木墙下立即发起进攻,显然这不是妙计。 “攻城是下策,也许兵临城下之际,我该想出一个好办法取胜。” 行军之路留里克几乎也是全程步行,他感觉着脚踝逐渐感觉酸痛,想来自己的战士们也大抵如此。 罗斯军一些战士以麻布缠绕小腿,这打绑腿的技能并未全军普及。相当多的战士甚至没时间清洗自己的沾满血污的外套,如今外套的血渍已经变得了黑色。 大军的形象变得有些邋遢,当夕阳柔光洒在大地,沉浸在令人疲倦的夕阳中的是沿着河道行进的一个个晃动的身影。 留里克一直在挪步,耶夫洛不想提出什么建议,再见阿里克带着他的伙计们仍在快步前进就更不敢说。 天色渐晚,耶夫洛终于凑近自己的主人:“大人,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到敌人的山堡。夜晚要来了,兄弟们都很疲惫,我们……” “休息吗?当然。但我要再走走。” “好吧。” “且慢。”留里克突然吩咐:“你去通知前面的阿里克,要他夜幕降临就停下来扎营。快跑去吧。” “遵命。” 罗斯大军的队伍愣是拖沓成了近三公里的一字长蛇阵。 现在的罗斯军实为颇为虚弱,那些被拉到战场的孩子,终究是之前的行军、血战和有限的休息严重透支本就不充裕的体能,他们成了实实在在的吊车尾。 反观阿里克带领的第一旗队,这群桀骜不驯体魄惊人的壮汉,他们依旧是无所畏惧的狂熊,正不知疲惫地冲撞。 长蛇般的队伍逐渐集结,就在一处较为宽阔的河滩形成了长达五百米左右的营地。 大量篝火点燃,走了整个白天曲折崎岖之路的人们终于可以坐下来捏捏脚。 一团巨大的篝火边,留里克忙着啃食鱼干,眼睛还瞥着陶瓮里的麦子是否煮熟。 阿里克固然也啃着自带的鱼干,嘴上对今日的行军可是颇有微词,也有自己的想法。 “兄弟,咱们的行动太慢了。我记得当年我们可是一天时间就冲到灰松鼠山堡。” 那场战争的当事人就坐在这篝火边,梅察斯塔听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这些年,这位战败并归附的首领学习诺斯语,基本能听到罗斯人的交流了。 梅察斯塔苦笑道:“那一年,你们拉着雪橇在冰河上走。那道路无比的通顺!罗斯军在我看来是突然出现,我们根本没有防备。” 这话引得阿里克注意:“所以你的意思是,新来的塔瓦斯提亚人对我们的出击也没有防备。” “也许吧。那些家伙比我们强大。” “他们会有防备!一定有防备。”留里克目光凝视火焰,态度极为笃定。 “有防备?还不是被我轻松击败。我有建议。”说着,阿里克扭头瞪着自己的老弟。 “你……你这么看着我?怕不是想自己领一支队伍就把那个山堡拆了?” “为何不可呢?” “你该谨慎,要跟着我的大部队走。” “不!我们应该突然出现,然后发起突袭。”阿里克还想做出一些解释,说来说去,他实际就是表示希望得到讨伐敌人的头功。 留里克不得不想一想堂兄的提议,他其实很担心敌人原路逃回去后,再带上细软撒丫子跑了。如果自己的军队再拖沓一些,最后扑个空可就不好。 这行军之路上许多人发现了敌人溃逃时留下的痕迹,便断定行军之路是正确的。 “好吧,你带着第一旗队杀过去。”留里克稍稍叹口气算是服了老哥。 “好嘞,我们休息一下马上就行动。” “唉?这么着急?” “我就怕敌人逃得快。我要轻装追击,尽快攻下堡垒。” 留里克又轻轻皱眉:“轻装进军?没有重武器,山堡可不好打。” “就是。”梅察斯塔故意嚷嚷:“那毕竟是我们修建的山堡。多年前咱们的战斗,我的人至少给你们制造了伤亡,如果我军贸然强攻,比我更强的塔瓦斯提亚人会……” “闭嘴吧!”阿里克勃然大怒:“你是一个手下败将。” 留里克绷着脸:“但他说的在理。” “无所谓。我就是要突然出现突然强攻。老弟你且看好,当你的大部队抵达后,会看到山堡的木墙上飘扬着我们的旗帜。” 留里克实在说不了这个家伙,尤其是在战争问题上,他知道自己就算贵为真正的公爵,也不能一个命令就把第一旗队的那些精壮之士管的服服帖帖。 罗斯公国的核心罗斯人,内部从不是铁板一块!青年们当然佩服给大家带来富足生活的留里克,也佩服带领大家血战无双的阿里克。 许多年轻人就是嗜血的家伙,有时候留里克会觉得他们心理变态。 索性就让这群字面意义不怕死的家伙去拼命,他们最终在历次战斗拼光了,剩下的规模更庞大的茁壮成长的男孩,这些人自然只对罗斯公爵本人保有忠诚。 阿里克并不知到老弟看似爽快答应的背后还有这方面的厚黑。 罗斯的河滩营地睡倒一片,比勇尼口头支持阿里克的突袭决意,他本人是尊敬阿里克这个战斗狂人,他想带着自己的巴尔默克兄弟们参加,终究现实是无情打脸。 自诩有着强健体魄、击败了不列颠的诺森布里亚的巴尔默克的壮汉们,他们终于发觉自己并不善于用两条腿短时间内长距离行军。他们固然有着极强的耐力,长行军、少睡眠和一场大战三管齐下,耐力也有一个极限。 现在营地的位置距离目标已经不远了,大家毕竟走了整个白天,再坚持一下夜间也就抵达旧灰松鼠山堡。 初战先锋之光荣被阿里克的第一旗队拿下,这群罗斯公国里最有战斗经验、四成是五年内参与了罗斯人全部对外战争的老兵,在黑夜的最后阶段苏醒。 他们扔下大部分的物资,只带着一点鱼干和饮水的皮水袋,带着轻型武器装备就出发了。 五百个兄弟里只有从射击旗队借调来的三十多人的轻型十字弓手(三十人皆来自留里克的佣兵卫队),亦有二十多人带着自己做的短木弓。 颇为奇妙的是,他们携带了一批拼凑成的木板,此乃“巨型防箭盾”,阿里克需要此物掩护进攻。 阿里克有一套永不逆的攻城技法,这一战算是再攻灰松鼠堡垒,故技重施一定能快速取胜! 很快,进击的罗斯军勇士第一旗队,他们与布置在山堡附近林子里的塔瓦斯提亚森林徘徊者遭遇。 瓦特亚拉吃了败仗又决意坚守,他变得谨慎,以至于开始布置哨兵。 清晨的微光下,哨兵发现了沿着河滩前进的队伍,自感大事不妙即刻跑回山堡。 彼时的灰松鼠山堡经历兵燹已经变得破败,被塔瓦斯提亚占领后它被扩建,尤其体现在城防工作做得更严密一些。 何以加固木墙?掘土嘛! 这掘土加固地基不要紧,环绕整个山堡愣是出现了一圈护卫性的壕沟。 山堡被打造出了一个大门与一个小门,山堡附近的树林被砍得干干净净,连地表的腐殖层也被清理的一番。 缘何?一来自然的扩大守卫者的视线。二来一些土地已经被简单刨了一遍,里面可是有刚刚种植的少量洋葱头啊! 那些移民虽然在瓦特亚拉的强令下撤走,他们在撤走前已经开始了耕种作业,哪怕这一带的气候太冷了。 哨兵纷纷跑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吼叫。 他们的呐喊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彻底断送了瓦特亚拉最后的美梦。 整个山堡结束安宁,所有驻守的塔瓦斯提亚战士站了起来。 年老的、年少的,他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守卫这刚刚吃下的新领地,现在大量持弓的人走上木墙,就如同麻雀群沾满了枝头。 不久,走过最后一片林,前面的情况阿里克已经完全能洞察。 “老大,我们到了。”有战士持剑指着暴露身影的山堡。 “好勒!”阿里克望一眼开始升起的太阳,晨雾正在快速散去,山堡朦胧的身影也在闪现。 他背着圆盾像是龟壳,这番背对着后面的兄弟们缓缓拔出双剑。 拔剑的嗡嗡声简直是最美妙的回响,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大喜过望,大家有幸在朝阳下战斗,光荣是必然的,这打败了敌人,兄弟们自然有权首选挑选战利品。 阿里克手持双剑,带着十多个兄弟突然走出林子的边缘,踏在灰松鼠山堡外的开阔地。 虽然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看到那山堡的整体构造还是老样子。 “看啊!兄弟们。看看那些木墙上居然站了一群斑鸠。” “我们的手下败将居然要守城。”有人不屑地嚷嚷。 也有人谨慎提醒:“他们真的有了准备,我们贸然攻击还是要中箭伤。便是我们都披甲,达到墙下他们的箭还是能带来麻烦。” “无所谓,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现在跟着我走上去,吓唬他们!” 阿里克是真的志在必得,他带着十多人上前走了十多布,接着嗷嗷大叫。 再看山堡这里,谨慎站在墙头的瓦特亚拉眉头紧锁。 “罗斯人是在嘲讽我们吗?有谁知道瓦良格人的语言?” 可怜这群一度首次见到大海的塔瓦斯提亚战士,如何懂得海上好汉的叫嚷? 但接下来他们所见的罗斯人的举动,人人都知那必是羞辱。 原来,阿里克故意带着兄弟们撩开裤子,再在塔瓦斯提亚人看来远处有一群白花花的东西,那个居然是…… “居然该羞辱我们!来人!射杀他们!”瓦特亚拉呲牙下令。 距离虽然比较远,如此羞辱岂有不反击的意思? 瓦特亚拉把所有弓手都集结在木墙,他麾下的弓手多达近二百人,箭矢也多达五千支。 短木弓的磅数区区二十磅上下,亏得发射的是轻箭,箭矢抛射才能飞跃很远的距离。 天空传来嗖嗖声,阿里克急忙提起裤子,不料就有倒霉的兄弟们被打中了腚,当地捂着伤口跪下,又被兄弟们合力拖回去。 谁能想到,罗斯军第一个伤员出现了,伤者还是大腚受伤? 此人不过是轻度皮肉伤,阿里克亲自拔了骨头箭簇,招呼这个战士待在一边休息。 惊魂未定的人看着阿里克,突然又哈哈大笑,这又引得更多的人傻笑。 “你们笑什么?!可恶,我真的低估了他们。” “没关系。”那首个大笑的战士嚷嚷:“很快大树就砍倒了。他们的箭矢的确比科文人强一些,不过他们的木门会被我们撞开。接下来兄弟们冲进去肆意砍杀。” “很好。”阿里克点点头,须臾一棵大树轰然倒塌,森林大地为之一振。 罗斯人似乎跳出来只是为了光腚羞辱?瓦特亚拉觉得自己的反击重重挫伤了罗斯人的锐气,打了窝囊仗的塔瓦斯提亚战士皆为这轮齐射欢呼。 平地上插着一百余支箭,实际仅有区区两支箭借助了风力,才有一支箭给罗斯人带来不痛不痒的损失。 瓦特亚拉知道敌人不会善罢甘休,出现的只是侦察者的角色,前方的森林里一定藏着大量的敌人,大战必然在今日爆发。 “兄弟们!准备好迎战。” 他感觉到大地的震动,察觉到了危机。不久,罗斯大军真离开了树林,惊得所有山堡守军警惕起来,控弦之手也为之发抖。 阿里克仍是举着双剑,右手的钢剑猛然一挥:“罗斯人!走咯!” 二十多人名身披锁子甲又突击裹上黑熊皮的壮汉,合理以麻绳捆扎后扛起一棵刚刚砍倒的大松树。 在其身边是一批举着盾牌的人,更前方是三十多名举着大号防箭盾的战士。大量普通的战士举着盾牌前进,持弓和十字弓的人紧随持盾者。 阿里克的人展开一个看似松散实则拱卫“松木攻城锤”的大阵,开始迎着敌人抛射的箭矢发动进攻。 虽说战斗一开阿里克就忽然察觉到这伙敌人突然变得勇敢起来,他觉得稍稍有些吃力,也为能和发挥真正实力的敌人交战而满足。 因为这样的战斗,会让大家的胜利变得光荣! 第571章 这是阿里克的强袭 大量的敌人正缓速逼近山堡,他们这是在送死吗? 瓦特亚拉咬紧牙关,至少有木墙保护,他和他的塔瓦斯提亚战士还有着安全感。 进攻的罗斯军想如何攻击? “我是眼花了吗?他们是驯服了熊?让一群熊抱着木头前进?” 有人嚷嚷:“老大,那不是熊!是披着熊皮的敌人。” “该死!他们想用木头撞烂我们的门?!” 瓦特亚拉心急如火,只因山堡的大门并不坚固。 他立刻招呼手下兄弟,“快找杂物堆在大门!其他人,给我射箭阻止那些熊!” 最好的铁箭簇嗖嗖飞向披着熊皮的战士。 这声音为机警的罗斯听到,对此他们早有对策。 阿里克还没有狂妄到正面去和箭矢战斗,锁甲铁环和厚皮革基本能挡住箭矢,他就怕防御薄弱的脸和脖子中箭。 进攻的罗斯人全都以木盾抵在身前,扛着巨大木盾的战士更是成了“坦克”。 持巨盾着陆续集中在熊皮战士处,盾上被射中的箭矢越来越多。 罗斯人的充分准备几乎完全抵消了塔瓦斯提亚人的箭矢优势! 本想着可以用铁箭簇打退敌人,见得效果如此拙劣,保有有限自信的瓦特亚拉开始绝望。 即便是绝望,他们在困兽犹斗。 大量箭矢拼命射击,终究就是无法阻挡罗斯人的持续进攻。 战斗变得极为焦灼,瓦特亚拉愈发感觉情况变得极为恶劣。 他在乱战中持续怒吼,“都省着箭矢!箭用完了我们也完了!” 可惜,持弓的战士还在射击。 反观罗斯人,他们终于推进到十字弓能精准射击的距离。 持轻型十字弓手躲在大木盾后展开自由射击,此实为一个最优解,一如热那亚十字弓手惯常做的。 大木盾就立在地上成为完美屏障,射完一箭的战士离开踏张蓄力,在安置一支箭继续射击。 短时间内罗斯人这方出现了十个射击阵位。木盾密密麻麻塔瓦斯提亚人的箭,地上插着的箭雨就如用疯长的狗尾巴草,箭矢真是唾手可得。 战斗打到现在,最关键的时刻尚未到来。 躲在盾后的阿里克对着熊皮战士哈哈大笑,“神知道他们到底有对少箭矢。他们也许能把箭射光,箭矢全是我们的,你们不用担心中箭。” 略显疲惫的熊皮战士可是合力扛着木头前进,被这言语鼓励,大家一时间忘却疲惫,誓要撞开木墙,让历史重演。 相比于多年前的战争,再打这座山堡可没有闹人的冰雪。 十字弓手如同打猎般开始精准射杀冒头的敌人,这里虽然都是短木弓改的十字弓,对付基本无甲的塔瓦斯提亚人效果仍显卓越。 似乎罗斯人这样就能取胜? 大量石块被搬到墙上,虽然多是比拳头大些的石块,这从高处砸下来,纵然是罗斯人戴着铁皮盔,被击中仍要脑震荡。 塔瓦斯提亚人冒着罗斯人反击的箭矢乱扔石头,被乱石一通打击,阿里克也大吃一惊。 罗斯人举着盾保护脑袋稍稍退却,已经没有哪个傻子跳到壕沟再试图爬墙。 道路变得狭窄,攻击大门的道路收敛到仅有五米左右的程度。这并非塔瓦斯提亚人善于运用护城壕沟,实则壕沟也是为了加固木墙取土方便挖出来的。 他们不懂搭建吊桥的方法,这才有一条通向大门的通道。 最焦灼的战斗就在这里,就算是举着木盾的战士保护熊皮战士持攻城锤装门,也感觉像是在撞石头。 木块、石头乃至是土,都被塔瓦斯提亚人拼命向木门处堆积,危机时刻战死的兄弟尸体也被扔进去当做障碍物。 他们其实可以从小门逃走,但那样就是荣誉丧失,就算回到老家也会被族人治罪。 打疯了的塔瓦斯提亚人突然变得英勇,他们双眼赤红坚决抵抗。 越来越多的战士被箭矢击中坠落,罗斯人也有少数人受了箭伤。有所不同的是,罗斯人这箭伤多在无关紧要处,战士的躯干和头部完好无缺! 熊皮战士都发现这大门已经基本撞成木屑,奈何通路就是不存在。 有多人注意到墙内的人还在堆砌杂物,这一幕他们都觉得无比熟悉,似乎守城之人都在这么干。 瓦特亚拉临时想出来的招数可谓乌龟战术,他要把自己弄成瓮中之鳖,指望敌人不用破瓮而入。 塔瓦斯提亚人还有着最后的信念,便是不惜代价坚守下来,等待援兵,届时来一个中心开花。恐怕这就是他们唯一的胜算。 罗斯的勇士第一旗队的狂人不是精力无限的怪物,撞门变得无用,披熊皮的战士气喘吁吁。 战斗变得无趣,透过盾牌缝隙望着城墙的阿里克已经失去了破城的想法。 “可恶!我们拿不到最大的荣耀了。走吧兄弟们,我们退守等大部队。” 早就受不了这无聊战斗的罗斯人都想撤离,碍于面子大家都在等阿里克的态度。 既然旗队长发话了,扛着旗队旗帜的人已经后撤,罗斯人便逐渐后退。 后退不是乱跑,阿里克大吼,“有序撤离!尽量捡走地上的箭,不能留给敌人!我们撤到树林停下。” 罗斯人正在撤退?!心态几乎炸裂的瓦特亚拉大喜过望,就仿佛神在帮助他们。塔瓦斯提亚人感觉到了希望,他们开始欢呼,极为咒骂罗斯人。 阿里克又不是弱智?他从科文人嘴里获悉了一些脏话,这番又在塔瓦斯提亚人这里听到。 有人不屑嚷嚷,“他们在侮辱咱们吗?他们看起来非常高兴。” “是在侮辱。”无功而返的阿里克坐在林中休息,对询问者说,“他们说咱们是懦夫。” “这……我们没有把他们全部杀死,我不甘心。” “兄弟,咱们不是懦夫,不过是稍稍休息一下。你看这山堡,他们就像是陶翁里的鱼,何时杀了他们由我们定夺。”说罢他又啐痰一口。 “我们等!留里克的大部队傍晚一定到,养精蓄锐我们明日再战。” 冷静下来的阿里克检查这场没有胜利的突袭战之战果。 大量的箭矢被从木盾上拔下来,再以一百根捆成一把。经过一番统计,大家硬是收集了近三千支箭。 收缴如此多的箭矢实在让阿里克大吃一惊,不过大家也感觉蹊跷,就仿佛那山堡里贮藏了上万支箭,才让敌人有挥霍的资本。 傍晚时分,留里克的大部队终于到了。 勇士第一旗队没用攻下山堡在他的预料内,但敌人真的防住了,留里克也不得不谨慎对待这群缩头乌龟。 见得大量第一旗队的战士点燃篝火烤食奇奇怪怪的东西,留里克还看到他们似乎从注入奥卢河的溪流里捞到了鲈鱼。他们多显疲态,好在眼神里仍有锐气。 阿里克有些遗憾,他走近老弟,右手指着山堡:“敌人加固了堡垒,我的攻城锤撞不开。” “撞不开?他们的门太硬了?” “也不是。就如以往的战斗,新的敌人一样在用土堆积大门,你来了,你一定有办法破城。” 留里克有意趁着夕阳余辉看一下,奈何不存在望远镜,他无法看到其中细节。 那山堡变了一番模样,留里克记得山堡外哪有这成片的仅剩木桩的空场。木桩多是最近砍伐,此必是敌人之举。 留里克身在森林边缘,心里已经盘算出一些攻城妙计,譬如制造长梯子。 制造更好的攻城武器需要些时间,正巧留里克也不想立即发动总攻。 森林的营地愈发热闹,人们开始架起陶翁和铁锅,烹煮自带的麦子和肉干。 走了多日崎岖路的人们全都坐下来揉脚,或是直接躺在松软的树下松枝垫上。 阿里克把一条也就一磅多点的一股松香气息的烤鲈鱼交给老弟,又汇报起白天的战果。 “我低估了敌人的抵抗意识,好在我聪明地退却。没有一个兄弟死亡,不过是十多人被箭划伤胳膊、脸颊,还有一个倒霉蛋大腚中箭。” “大腚中箭?”留里克听得就想小这太荒诞了。 阿里克耸耸肩,“我只是安排人去嘲讽他们。” “我懂了,他们射箭了。” “是的,此事我也获悉了他们箭矢的最大射程。放心我们所在的位置非常安全,甚至我们的长弓手就站在这里放箭,也能威胁到敌人。” 回到故地的梅察斯塔愤恨塔瓦斯提亚这群鸠占鹊巢的恶棍对旧山堡的改造,更恼怒他们对山林的破坏。要知道科文人崇拜森林以及这奔流不息的奥卢河,虽然大家移民到了全新的艾隆(凯米)河,对故土仍有热忱。 听得阿里克的描述,梅察斯塔直接拉着里古斯这老头站起来。 “公爵大人,我们最后的科文战士都在这里。既然在此放箭可以射杀敌人,我希望现在就行动。” “现在?你先坐下。”留里克停顿一会儿,又说:“我们不宜在夜间浪费箭矢。我就怕箭矢被他们二次利用,依我看明日开始我们以投石机不停扔石头。” “辅助大军进攻吗?”阿里克问。 “不,明日休战。我们一来让大家养精促锐,二来制造长梯。明日我们进行骚扰式进攻,先把堡垒包围,剩下就是我军折磨他们。” 减少弓矢的使用,这一点阿里克颇为奇怪,又特别强调:“兄弟,我缴获了三千支箭。” “那就留住!正好我们带来的箭不多。”留里克其实颇为懊恼自己低估了路况之复杂严峻。 亏得河畔有大量卵石滩,道路极为崎岖唯一好处是不泥泞。现在是春季,冻土融化引得到处是泥塘,北欧和东欧甚至连道路都没有,也就是奥卢河流域情况好点。 留里克做出一番部署,军队开始行动。 大军迂回包围整个旧灰松鼠山堡,龟缩于内的人们很快发现了堡外的异样。 在森林的边缘大量篝火点亮了,他们如用被环形的火墙所保卫。 这仍是留里克最惯用的招数,利用黑夜掩护,点火制造伏兵惊人的假象。敌人无法判断虚实,他们会本能的自我恐吓,士气会遭遇打击。 塔瓦斯提亚人不安地站在木墙上,他们想外出捡一些箭矢,甚至带着皮革袋子去补充淡水,恐惧让他们不敢冒险。 因为大家被包围了!远处一直有淡淡的轰隆声,似乎是数千名罗斯人在谈话,怕不是商讨明天的总攻。 突然间空中传来嗖嗖声,接着就有塔瓦斯提亚人跌落,接着多人嗷嗷大叫。 “怎么回事?”瓦特亚拉大惊。 “是暗箭!”有人吼道。 “暗箭?敌人弓手在哪里?给我反击!” 话是如此,受袭的人都想找到敌人射箭怼回去,奈何他们的对手用的可是柘木长弓。 留里克拗不过梅察斯塔报仇心切,就许他带着三十名科文长弓手,用缴获的箭对着敌人射上三轮。 由阿里克提供的距离情报,这三轮箭矢基本都射在了山堡里,虽然也就造成了五个敌人的伤亡,引起恐慌并非一言可说。 制造恐慌也是战术的一种! 留里克根本不怕他们困兽犹斗,毕竟这一战他不想留活口。 这很残酷吗?的确如此。 行军之路上,罗斯军看到了被破坏的墓地,还在被焚毁的旧鲑鱼之主山堡发现的一大批凄惨的自己人的尸体。 塔瓦斯提亚入侵者不给科文人、留驻的罗斯渔民活路,罗斯讨伐军何必仁慈。除非那些死者托梦给大家要求事后留塔瓦斯提亚投降者活命。 故而留里克不想要任何谈判,入侵者确实激发起他内心的阴暗。 正所谓“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整个罗斯军都抱有这样的态度。当然,同盟者巴尔默克军想着捞取战利品,比勇尼也在观摩罗斯军的战术,想让自己的族人变得一样强大,反而对杀戮并没有太大渴望。 暗箭伤人,站在城头不安的塔瓦斯提亚人尖叫着全部藏起来,瓦特亚拉在安全的木屋里唾骂罗斯人的凶狠。 这份愤怒找不到合适的发泄口,三个投诚的科文部落首领被揪了出来。 怒火撒在这三人身上,瓦特亚拉在抱怨,“是你们三个让我们卷入战争,你们为何不告诉我们罗斯人如此强大?你们别有用心,是要我们塔瓦斯提亚毁灭。” 三人大惊失色,其中的巴坎见气氛不对,生怕自己会被砍了当祭品,急忙连滚带爬到瓦特亚拉身边:“至少让我出去和他们谈谈。也许给他们一些皮革就会退兵。” “你!”瓦特亚拉勃然大怒,站起来猛踢一脚。 不过转念一想,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真是要赶尽杀绝吧。如果可以用些手段把他们哄走,未尝不可一试。哪怕是拖延时间也是很好的,这样等到大哥带着联盟的精锐赶来,罗斯人应该会迫于军势撤退吧。 计划已经定下,瓦特亚拉一拍大腿,“明早你去探探罗斯人的虚实,把他们的意图告诉我。还有,给我拖延他们。” 巴坎战战兢兢,他满口答应,只因他没有选择,这就是奴仆的作用啊。 第572章 这是侮辱性极高的攻击 晨雾弥漫林间,晨曦下阳光如帘幕。夜里的篝火稀疏熄灭,只留下大量冒着白烟的余烬。 罗斯大军睡得横七竖八,他们仍对整个旧灰松鼠山堡行包围之势。 要攻城吗?不。至少今天不是。 大军出征面临的一大问题便是给养,本来留里克希望可以通过水道,让划桨的长船带着鱼肉、麦子和放了整个冬天的洋葱头送抵营地,但奥卢河目前太湍急了,想要顺利行舟还得等待一阵子。 罗斯人倒也不是完全需要后方补给,这一带的森林松鼠资源实在太多了。 抓获松鼠烤食两只基本就可供一个战士过一天,更不说还可以溪流钓鱼。 篝火再度被点燃,行程烟雾缭绕是环形屏障,已经有罗斯战士在森林边缘游荡故意表演给敌人。 其实更多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已经带着武器去打猎捞鱼了。 还有五十多名壮汉扛着斧头和双人锯开始伐木以造简易长梯。 今日的计划只是佯攻,比起杀伤敌人,羞辱还有恫吓,最好经过一天的折腾闹得敌人瑟瑟发抖,他们士气崩了自己也好毫无损失获胜。 但敌人必须要杀! 吃过一碗放了盐的麦子,留里克举着剑嗷嗷大叫。 “兄弟们都集合!该我们干活了!” 他这番集结的基本只是射击旗队中的长弓手,以及所有操持投石机的人。 所谓技术上的先进将变成战场上的巨大优势,事实已经证明在山堡放箭的塔瓦斯提亚人,其窳劣的短木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箭射到罗斯人的森林营地。 反观罗斯人,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安全区向敌人山堡仍石头。 塔瓦斯提亚的箭抛射也才一百五十米的极限,留里克带着二百余人,就站在约莫二百米的安全区。 他举起右手大拇哥对准那山堡,“很好,就是这个位置。把脑袋都卸下吧。” 这所谓的脑袋就是死者的,二百个灰白开始发臭渗出黑血的黔首堆在地上。 的确这些脑袋是真的黔首,塔瓦斯提亚人几乎都是黑棕色的头发,连胡须也是如此。 这些特点证明了他们是来自北亚的移民。 耶夫洛和他的伙计们早就受够了这晦气的东西,现在要把它们发射出去,大家已经迫不及待。 梅察斯塔带着科文长弓手已经列阵,他们身前都插着十支箭。 公牛投石机正在蓄力,除了黔首弹丸,这里还有一批就地捡的两个拳头大都卵石。 另有大批持盾的罗斯人战士在森林边缘游荡,时不时地大喊。 看看这阵势吧! 塔瓦斯提亚军指挥者瓦特亚拉如坐针毡,他不想坐以待毙,可现在自己已经彻底丧失撤离的机会,唯一的欣慰莫过于意志不坚定者现在也必须死战。 他们仍不知道罗斯人的真正意图,瓦特亚拉见得敌人要猛攻,除了命令手下准备反击,也令投诚的巴坎这个家伙去充当使者交涉。 这几乎是必死吧? 再看留里克这里,他注意到远处有一人拉着绳子被慢慢放下。 “都注意!先不要进攻。”他暂停射箭的举动,勒令大家保持淡定。 耶夫洛持剑指着那左顾右看战战兢兢而来之人,“那是使者?” “应该是的。” 留里克点点头就把持弓的梅察斯塔叫来,“你非常懂得他们的语言,你来好好询问。” “好吧。”梅察斯塔叹口气,“其实我觉得这很多余。和这群塔瓦斯提亚人,我们都不能报以幻想。” “的确,我本就不想手下留情。” “那就把这个人射杀。”说罢梅察斯塔举起了弓。 留里克知道此人本就射艺不错,这番使用柘木长弓,技艺更高超。这便拉下梅察斯塔的手,“听听此人怎么说。我,并不想砍杀一个传话使者。” “好吧。” 梅察斯塔本就不屑,随着那人逼近,他放低的弓又抬起来。 “公爵大人,这个家伙居然是……”梅察斯塔目光如炬。 “你认识此人?” “你应该也认识。他是巴坎,本该是投降你的。想不到他投奔了敌人?” 此言一出留里克恍然想起当年好有三个投降的科文首领,只是那太久了已经忘记。 巴坎谨慎而来,目睹对准自己的箭紧张得两腿打颤。 梅察斯塔走上去直接踢一脚将之踹倒,罢了又啐痰。 巴坎哀求道:“不要打我,我有事要说。” “有事?你背叛了所有人!”梅察斯塔道。 看看现在的情景,留里克改主意了:“先把此人压下去。我们把弹丸打光再说。” “还是杀了他!”梅察斯塔继续说。 “闭嘴吧!”留里克摇摇头,吩咐手下将之绳捆索绑押走,在其嘴里也捆了绳子。 罢了,罗斯军的攻击仍要进行。留里克不会因为这个叛徒做了使者就改变自己的计划。 因为强国不需要外交,这就是北欧的生活方式。 留里克拔出自己的短剑,号令列阵的全体部下。 “长弓手!搭箭!投石机!准备!” “hjutraaah!” 一声令下,十座投石机迅猛射击。那包裹着流着脓血的黔首被甩了出去,蓄力满满的杠杆重重砸在挡板的厚实皮垫上,但这力道实在太大,整座投石机都自发地弹起后部,真如同蹬腿的蛮牛。 与飞翔的黔首相伴的还有箭矢,那是科文长弓手的愤怒。 有大量奇怪的东西飞了过来,吃过亏的塔瓦斯提亚人下意识地蹲下来,尤其是待在墙上的人,纷纷拿起木板保护着头和躯干。 原本为了迎战而纷纷出动的守军各显神通地躲藏起来,长弓手的攻击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只有少数箭矢砸在木板上的撞击声。 更严重的撞击接踵而至,它们似乎是飞过来的石头,虽然感觉极为荒诞,瓦特亚拉觉得那就是石头。 “是石头!保护好脑袋,不要被砸死!” 在突袭乱战中就有人被石头忽然砸死,那时战局极为混乱,瓦特亚拉顾不得太多。现在他看清了飞过来的东西,生怕自己被砸得粉身碎骨,这便蜷缩成一个球,就好似一只穿山甲。 可那并不是石头。 有“石头”砸中盾牌接着似乎被弹开,更多的是落在山堡里的空地处。 “石头”分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这一轮罗斯军的攻势都未造成守军任何受伤,正所谓伤害不高侮辱性巨大,踉踉跄跄爬起来的塔瓦斯提亚战士不可思议地凝视落在黑地上的“石头”,它们怎么会是石头,分明是人的脑袋! 不!是自己人的脑袋! 有人意外地发现有头颅是自己朋友的,这便扔了盾连滚带爬凑过去,捧起头颅干嚎大叫。 见得这一不可思议之情况,瓦特亚拉脑袋嗡嗡响,继而呲着牙无能狂怒。 他在暴怒中站起来,持着缴获的钢剑指着罗斯人的阵列大骂:“你们都是奴隶所生的贱种!是饿狼养大的弃婴!居然敢如此羞辱我!我要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再踢进粪坑!” 其实瓦特亚拉也想不出什么更恶毒的言语,他在这里大骂不休,须臾又因为害怕蹲了下来。 罢了又对已经聚集在空场上捡拾敌人箭矢、收殓死者头颅的人尖叫:“你们快藏起来!箭来了!” 的确,长弓手又开始了齐射,与之伴随的是第二轮砸过来的黔首。 亏得塔瓦斯提亚人遵从于老大的话,他们躲了起来目睹砸下来的东西,庆幸自己没有中箭身亡。 新的头颅砸了进来,有的甚至落地稀碎,惨象引人干呕眩晕。 留里克持剑屹立着,他的长弓手的胳膊力气有限,在真的决定大战前累坏了胳膊也不好。 比较短的时间内发射十轮,即便这些长弓磅数仍旧不高,他觉得还是悠着点好。唯有投石机,这些重武器的扭力来源之麻绳、筋腱和鲸须可是浸入了太多油腻的海豹油,扭力是可以挥霍的,留里克不但要在今天把二百颗准备的黔首扔过去,还有赠送给敌人一批鹅卵石。 他对于这些武备的耐久极为有信心,只是不知道坏损的极限何在。 每一座扭力做功的投石机,持续发射二十五轮应该没问题吧。 黔首一轮接着一轮砸过去,它们颇为精准地落在被占领的山包。惊恐、愤怒的情绪弥漫整个山堡,塔瓦斯提亚人还想着等着被放出去的巴坎带回来罗斯人的消息,现在估计那个巴坎已经被砍了,罗斯人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了态度——赶尽杀绝。 坠落的黔首许多碎了一地,守军目击如视白日恶梦,到处都散落着粘稠怪臭之物,他们都在干呕,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大家实际已经无路可逃,随着真正的石头落下,人们躲藏的窝棚也不再安全。 终于有塔瓦斯提亚战士被击穿草棚顶的石头砸得脑袋开花、筋骨断裂,人们举着木盾祈祷着自己足够幸运。 攻势持续了大半个上午,实战证明全部的投石机持续二十五轮齐射性能依旧卓越。 长弓手完成十轮抛射便结束了自己的任务,虽是如此,人们都感觉到了肩膀的疲惫。 罗斯人纷纷为上午的战斗欢呼,大家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损失,反正侮辱性的黔首都扔了过去,另有二百支箭矢和五十块卵石,这次行动本质是恫吓与侮辱,广大罗斯、巴尔默克战士可要抓紧时间好好打磨自己的武器。 何日真正围攻旧灰松鼠山堡,其实留里克并没有拿出确切的“战役计划”。 可以是明日,也可以是后日,反正明日开始罗斯人就具备总攻的充分能力了。留里克突然显得有一点保守,完全是他希望最后这一战自己的军队乃是盟友军,不会再有任何一人伤亡。毕竟自己的军队无伤而取得完胜是另一种伟大光荣。 下午继续折腾敌人?当然要的。 折磨囚笼里的野兽,留里克现在很愿意做这件事,毕竟他内心里残暴的兽性就是被这群野兽逼出来的。 在那之前,他有意听听被羁押的叛徒巴坎究竟想说什么。 此刻的巴坎单纯是被捆在一棵大树上,有无聊的罗斯战士对着这个倒霉蛋撒尿,有意恶毒语言去羞辱。 当留里克回来之际,这个家伙已经臭不可闻。 几陶瓮的河水泼上去,这家伙的情况才稍稍好点。 留里克蹲坐下来,其身边还站着梅察斯塔和凯哈斯。 其实,比起见到留里克这个初有大人模样的崽子,巴坎更惊讶于梅察斯塔和凯哈斯居然能和平相处。 “说吧,他们派你来要干什么?” 巴坎情绪颇为激动,见得现在的局面,他已经顾不得太多,突然宣布道:“我!我是被逼无奈的。我仍是你们的仆从,现在我部众的人都被塔瓦斯提亚人掳走,我失去了全部的部众,失去了一切。” “你说谎!”梅察斯塔一眼看出了其中谬论,此判断凯哈斯也非常认同。 “大人,千万不能听他的鬼话。”凯哈斯怒气冲冲,“我亲眼看到这个家伙在指导那些野蛮的家伙攻击我们的堡垒,如果没有此人的帮助,敌人如何能顺利攻陷我的山堡?” 听得这些话,巴坎的态度突然暧昧起来。 只要看看此人恍惚的神态,留里克就判断此人所言绝对是谎言。也罢,反正自己不需要这个叛徒,或者说整个奥卢河流域自从河口的科文斯塔德开始建设,就再不需要科文人的委托统治了,罗斯人将直接统治并殖民。 留里克示意两个伙计闭嘴,又问及巴坎:“山堡里的敌人是要给我传话。他们是想投降吗?” “这……”本来巴坎想说肯定的,真的处在罗斯军阵里,他悄然改了主意,一口咬定道:“塔瓦斯提亚人把我当做一个工具。他们说了!他们觉得你们无论如何不会攻下山堡,说他们会坚守到底。” “他们真有这样的自信?”留里克笑了,笑得很放肆。 听懂话语的人们也都捧腹大笑。 巴坎见状继续拱火:“是的,他们非常狂妄。他们的首领说了,之前只是小败,声称罗斯人敢攻城,木墙之下,必然……” “必然如何?” “全是罗斯人的尸体。” 嬉笑的留里克马上就不笑了,又拔出剑指着巴坎的喉头:“你在嘲笑我!” 瞪大双眼颤抖的巴坎嘴上支支吾吾:“是……是那个首领说的。” “杀了这个叛徒。”梅察斯塔建议道。 “对,砍了他!”凯哈斯也是如此。 留里克的剑反而轻轻松下来,接着又像是懂了似的笑出声:“的确,你是一个工具。塔瓦斯提亚人觉得你多余,希望我砍了你。你……觉得我会砍了你吗?” 听得,巴坎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明显要急于表态:“大人,我还有用。我还知道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 “是他们的援军!他们的首领多日前就派出很多信使,还把整个堡垒的移民全部迁走。他们的援兵难以计数,那也许有两千人。不对!是三千人!他们一定会来这里救援。” “三千人的援兵?”此事完全出乎留里克的预料,他无法相信被科文人吹得无比强大的塔瓦斯提亚人(事实证明是夸大其词)真会为了这片区域拼上老命。 巴坎急忙继续解释:“因为他们的首领说,塔瓦斯提亚人不会放弃任何新征服的领地,哪怕和罗斯人血战到底。” “荒谬,我根本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来伤害我。既然如此,他们送上人门来让我砍杀,我岂能不予理睬?” 本想着拆了这山堡,杀死全部的守军就能通过“物理毁灭”的方法解决奥卢河流域的“边患问题”。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之大势所趋,罗斯人与塔瓦斯提亚人的宿命之战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的敌人留里克倒是颇为欣赏,到底是芬兰的先祖,勇气值得敬佩,可惜双方的实力严重不对等。 留里克继续询问一番,获悉了有关敌人援兵的更多细节,乃至知道的塔瓦斯提亚人的大盟主名叫瓦特卡德,占领灰松鼠山堡、屠戮劫掠本地科文人和罗斯渔民的塔瓦斯提亚军之首领名叫瓦特亚拉,从名字即可判定两人是亲兄弟。 这场讨伐战罗斯军师出有名,其正当性非常合理,留里克已经采取了一些过激的对敌手段,他没有任何的负罪感,反而这些事迹被战士们当做英雄之举。 巴坎到底是提供了情报,留里克并没有直言饶了此人的命,却也没有立即杀死。此人并不想死,为了活命应该会拼命抖出各种情报,再说此人声称完全熟悉前往塔瓦斯提亚腹地的道路,留下一个乞活的带路者的狗命至少没有坏处。 情况发生了巨变,如果敌人真的组织三千人大军来救场,突击攻下山堡是否对未来的战斗不利呢? 留里克相信敌人的兄弟情,亲弟弟被围攻,作为大哥的盟主如何不带重兵解围? 现在攻击山堡已经成了次要目的,要解决边患,最简单粗暴的手段就是尽量杀死敌人有生力量,尝试歼灭这支敌人的庞大生力军才更有意义!罢了山堡随即就拔出了。 留里克决定突击于傍晚召开前线军事会议,在那之前给山堡里的困兽来些礼物也不错嘛! 于是乎,投石机又将几十枚卵石砸了过去,算是给敌人简陋的晚餐特殊的“加餐”…… 第573章 这是塔瓦斯提亚以国运为赌注的远征 那些逃离的人们沿着溪流南遁,他们不知罗斯人的真正实力,只知道那是一群恐怖的敌人,是比卡累利阿人更难难缠。 报信的人连滚带爬逃如塔瓦斯提亚的核心,在其祭祀中心大呼小叫。 噩耗很快传到盟主瓦特卡德的耳朵里,他如何相信派出去的一千大军一战之后就死了一半? 噩耗在蔓延,传递消息的人在林间道路狂奔,短短一天时间部落联盟的大部分村庄已经获悉这一消息。虽然这消息过于疯狂,大量逃回来的移民都在惊魂未定地说着同样的事情。 不!事态正向着灾殃不可逆的发展! 因为不管罗斯人是否真的要发动对塔瓦斯提亚核心区的战争,至少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也大概有这方面的动机。交换心思去向,如果是塔瓦斯提亚人获悉临近存在一个比自己弱不少的部族,难道会友好交往吗?当然是武力征服! 信使和逃回的移民虽然言语各不相同,他们的核心意思都是一样的。 盟主瓦特卡德所闻此事犹如晴天霹雳,一千援兵都不能解决此事,接下来如何是好? 他本能的想到了继续增兵,自己带着大军继续与危险的罗斯人作战! 在那之前,他紧急召集所有村庄的首领,希望众多智者可以集思广益想出一个更好的御敌办法。 偌大的棚屋里一下子坐着三十多人,焦虑写在大家的脸上,明明是春暖花开的集结,冬季的恶寒似乎又随着渡海而来的罗斯人杀了过来。 不过问题也来了,罗斯人究竟是何人? 便有村庄首领站起来当众询问:“有谁真的了解这些罗斯人?他们是叫这个名字吗?他们也是一种瓦良格人吗?” 被邀来与会的信使满口肯定,更是拍着胸膛向所有高贵的首领们发誓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是真实的。 “他们……就是瓦良格人!就是曾袭击过南边苏欧米人,抓人做奴隶的瓦良格人。” “真是如此?”又有首领询问信使:“我们又没有招惹他们。” 信使继续说:“招惹了。我们打了他们的宠物。” “就是那些科文人?这都算些什么?就因为这个,就要把我们也赶尽杀绝?”说话的村庄首领实在不理解。 大部分村庄首领感觉费解,大家对罗斯人的了解才刚刚开始,虽有了第一次交手就蒙受惨败,这如何说得通? 一时间大家又众所纷纭,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又有人站起来。 这个秃头的老村庄首领拄着木杖站起来嚷嚷:“东边是卡累利阿人,不停侵占我们的领地。现在又来了一个罗斯人,他们要把我们消灭。如果这是如此,我们岂不是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 “那就打吧!”有人捏碎了一块木头以明志。 气氛需要有人带动,自那个秃头老者代表他的村庄希望将战争进行到底,其他首领陆续跟进。 本来盟主瓦特卡德觉得会有人因为胆怯而退缩,现在看来自己多虑的。 其实仔细想想,大家又有何处可退呢?东边是宿敌的领地,北边突然冒出来的咄咄逼人的罗斯人,南边则是长期和睦的苏欧米人。若真是退缩,也是退到苏欧米人的领地,届时朋友也就没得做了。 但是且慢!塔瓦斯提亚如何不能争取到苏欧米的支援呢?假设塔瓦斯提亚经过战争衰败甚至彻底战败,这片地域就是罗斯入侵者的天下,最终苏欧米人也会成为罗斯人的奴隶。再说了,罗斯人又不是没有攻击过苏欧米。 瓦特卡德想到了争取援兵的计谋,但苏欧米援兵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现的。 既然大家决定针对罗斯人进行决死反击,塔瓦斯提亚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击败敌人。 众多村庄首领已经达成共识,贵为盟主的瓦特卡德顺应气氛站起身,他知道会议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 “我的朋友们,也许这是塔瓦斯提亚最危险的时刻。我的弟弟瓦特亚拉从不会说谎,我们逃回来的同胞也不会说谎。如若我们留在北方的兄弟战败,接下来就是轮到我们的毁灭。如果战争在我们的领地爆发,无论胜利与否,我们都将付出巨大的损失。战争不可避免,那就让战争在领地外展开!我决定亲自带着大军去讨伐!” 瓦特卡德这是要“御驾亲征”,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如此,更大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塔瓦斯提亚不过是一个部落联盟,瓦特卡德不过是威望很大的男人罢了。此人的成功在于战功,此生死存亡之春,作为战争英雄的他当然要亲自出马。 他被所有的村庄首领推举为最高军事长官,瞧这推举的场面真有一股早期的罗马元老院推选狄克推多的意思。 有最高者就当有次要者,一个名为努欧力(箭簇)被认为第二军事长官。 这个努欧力自然是盟主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瓦特卡德和瓦特亚拉兄弟平日里也并不反对这个人,如此存亡之际,此人领上一批老弱镇守领地主要在东部防御卡累利阿人可能的偷袭,瓦特卡德倍感欣慰。 塔瓦斯提亚部落联盟虽很强大,也不过是“新手村”的强者。 他们有两万之众,可以召集五千名可以拿起武器的男人,必要时刻也能召集一批女战士。 不过有谁会奢望女人的战斗力呢? 要出动多少人北上御敌,瓦特卡德号召所有村庄精壮尽出。 战争关系到多诱人的存亡,各村庄首领毫无保留的支持,消息传下去也是一呼百应。 父亲带着儿子们上战场,女人为丈夫、儿子烤制干肉作为干粮。 他们毫无保留的带上自己最好的武器,以至于大量的战士是这样的形象。 战士浑身披着兽皮,往往是鹿的皮革所峰值,一些强者脑袋顶着一个狼头、熊头,更多的人蓬松的头发为一条麻绳捆扎。 他们人手一支猎熊短矛,普遍带着两三根标枪,腰间别着手斧,后背背着木盾。不少人还带着短弓,皮革箭袋里慢慢的铁簇箭矢。 一名非常典型的塔瓦斯提亚战士就是这样的形象,大量的战士开始在祭司中心聚集,本就被誓死决战激发出无限斗士的人们再见自己的大军,所有人信心百倍! 穿着打扮好似野兽的祭司们围着篝火手舞足蹈,罢了还把弄起青铜口簧,拨动起奇妙的音乐烘托祭司气氛。 十只绵羊被宰杀,羊血祭神。 那最尊贵的女司机披着一张熊皮,黑色的束发上戴着猫头鹰飞羽编织的头冠。她跪在火焰前张开双手接着整个人跪趴余地,接着又正跪身子以浑厚的嗓音祈祷:“大地之神啊!赐予你的孩子一场伟大的胜利吧!好好保佑我,不要让邪恶的敌人杀死我,也让我将敌人全部杀死……” 绵羊被彻底焚烧,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化作齑粉的羊算是进贡给地神的贡品。 这里当然有更深的象征意义,因为塔瓦斯提亚人与科文人、最北方的养鹿人(拉普人)有着极为相似的信仰,他们相信灵魂之海,那“海洋”就在大地之下,也是所有灵魂的归宿。 有三千余名战士站了出来,从十五岁到五十岁,绝大部分的塔瓦斯提亚生力军都在其中。 留守的战士仍可达到两千人的规模,这便是将十岁的男孩也武装起来成为持弓战士守护家园。 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塔瓦斯提亚累计动员的所谓战士已经超过了六千人,而这基本已经接近了他们的极限。 一名名战士眼神里有光,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威胁,塔瓦斯提亚已经赌上了自己的国运。 这草率吗?的确非常草率。 这场亲赴战场的决战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即便决战何不以逸待劳呢?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桀骜不驯的塔瓦斯提亚人就是不甘于丧失对新征服领地的控制,更无意和对手谈判,更神奇的目光长远的意识到罗斯人就是同于致命威胁,亦是意识到唇亡齿寒的道理。 当塔瓦斯提亚最大规模的远征军开始离开自己的村庄齐聚在祭祀中心这一防卫最严密的山堡,一批信使已经划着独木舟进入湖区,下一步就是进入河流直抵苏欧米人的核心区,请求当地的首领酋长派兵支援。 不管怎么说,面临着战争的风险,目前待在塔瓦斯提亚领地的苏欧米商人可是蠢蠢欲动。这群家伙并不觉得集结出强悍兵力的塔瓦斯提亚人会二次战败,反而觉得他们能两三天集结如此大军,这要是大举南下,苏欧米(湖泽之民)怕是要被迫和塔瓦斯提亚融合了。商人们潜意识忌惮这些人,也下意识希望罗斯人能挫伤其锐气。至于罗斯人与瓦良格强盗的关系,苏欧米毛皮商人们是不关心,就仿佛他们不过是战争的旁观者。 塔瓦斯提亚大军在信使、逃难移民的战争警报发出后的第八天,完成了最强远征的最后整顿。 盟主瓦特卡德心情复杂,罗斯人能一战打得弟弟损失一半兵力,这番远征击败了罗斯人,只怕己方也得是惨胜。这应该就是命运,不流血的占领新的领地怎么想也不现实。 既然塔瓦斯提亚和罗斯都垂涎北方的大河流域的资源,那就决战吧。 相比于其他的部落,塔瓦斯提亚人在军容上的确更好一些。 大大小小的村庄全都出兵了,其首领或是首领健壮的儿子当仁不让的成为一名又一名的军事指挥着,带领着本村的建勇奔赴战场,故此他们就以村庄为单位,一下子形成了三十余个大小不一的武装集团。 这其中瓦特卡德盟主的武装集团兵力最多,但也没有比第二者高很多。正因为主要的大村庄实力半斤八两,塔瓦斯提亚才持续着长期的朴素的军事民主,事到如今贵为最高军事指挥,瓦特卡德仍不是大权独揽的“狄克推多”。 他们无法让行伍的步伐整齐划一,至少他们形成三十余个集团,面对这超过二百公里的行军大家还不至于走乱队伍。 一场降雨突如其来,人们在树下躲雨,并继续伺候着驮运物资的驯鹿。 降雨持续了三天,当第四天仍是雾雨迷蒙之际,他们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啃食着变得潮湿的肉干继续挪步。 雨水让气温降得很低,一度让人瑟瑟发抖。 这一情况无疑是现实意义的给头脑发热的塔瓦斯提亚军浇了一盆冷水。 有人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也有人说这是大地之神对大家的一个试炼。 盟主瓦特卡德很是想得开,他在行伍中宣传这样一个消息:“这场雨是神灵为我们助阵!远道而来的罗斯人会因雨水变得疲惫,敌人虚弱我们仍旧强大,我们会快速战胜他们,将之全部杀死夺走那些铁器。” 信息的重点在于最后一个理由,便是大家可以通过战场缴获得到铁器,此凭本事去抢,人们忽略到身上的湿漉全都变得跃跃欲试。 反观罗斯人这边,事实却如瓦特卡德所言。 罗斯人在出征之际就考虑到有可能淋雨,对于淋雨这件事大家并没有很好的办法。 留里克决意围困被占领的旧灰松鼠山堡,他完全不是没有强攻得手的能力,单纯是要围点打援。 罗斯与同盟者们都保持着戒备,哪怕一批人去林中打猎尽量减少物资耗损,大部分战士仍旧扎根在森林边缘死死监控着山堡的一举一动。 当天空开始泛起乌云之际,罗斯人赶紧开始大规模伐木,接着在林间平地制造出大量的简易窝棚,罢了十多人聚在一个窝棚里避雨。 可以说留里克的情况要好很多,他的帐篷阻挡了大部分雨水,奈何降雨的这些日子他也不得不与潮湿阴冷为伴。 这降雨简直是给山堡守军的一个恩赐,困守的瓦特亚拉一度跪在雨中感谢神。山堡守军知道林间全都是敌人,他们对“援兵已经在路上”这件事深信不疑。 那些污秽可怖之物被雨水洗刷,大量陶瓮摆在山堡内的空地成为绝佳的盛水容器。 人可以在较长一段时间内不吃饭,但短时间的脱水就会闹得人失去战斗能力。这雨水好似甘露,客观上提高了山堡里塔瓦斯提亚孤军的坚守能力。 雨水终究有个完结,太阳的出现引出了一场浓雾! 被困的野兽并没有利用雾气逃亡,反而是畏惧这雾气里掩藏的嗜血敌人。 雾气散去森林正在阳光下快速蒸发。 拜这场不合时宜的降雨,本是奢望奥卢河能稍微平静些以供划桨长船顺利杀入河流的留里克估计到只能再等些日子。 罗斯人当然有实力再保持围城之势一段时间,锦上添花的是,在降雨彻底结束后的第二天,愣是有三艘长船逆着湍急的河水,将一批稍稍做了腌渍处理的鳕鱼肉,和一船稍微发潮的燕麦运抵罗斯人的营地。 他们的运输方式实在令留里克大吃一惊——是纤夫。 这些兴建科文斯塔德的人们为了贯彻落实支援任务真是想到别出心裁的手段,留里克很快获悉,原来他们一开始凭借着健壮的胳膊划桨逆水行舟道约莫旧鲑鱼之主山堡的位置,接下来就是全体下船靠着缆绳把船只一路拉到现在的营地。这样英勇的行为当然付出了代价,当他们把宝贵的物资卸下,纤夫全都如卸重负躺倒,接着气喘吁吁…… 突如其来的补给对于罗斯人不也是一种“神的赏赐”吗? 但他们的神就在这里。留里克,就是神之子。 人们吃着后方运来的麦子,又有机会炖咸鱼肉汤,军中所有人都有美餐的资格,而这炖鱼的鲜香与麦粥诱人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漂到困守山堡的塔瓦斯提亚守军的鼻子里,可怜这些守军,只有为数越来越少的有些发霉的肉干、完全发臭的没有吃完的驯鹿肉,除此之外就是瓮中的雨水了。 情况正在快速恶化,瓦特亚拉希望援兵在大家食物饮水耗尽前解围。 冥冥之中,他的希望即将达成! 第574章 决战之日 森林中弥漫着杀意,清晨的凉爽更让人瑟瑟发抖。 坚守山堡的瓦特亚拉和他的兄弟们已经为饥饿所困多日,他们变得虚弱,似乎连拉开弓弦的力气都要没了。 与之恰恰相反的是,这些天围城的罗斯人一直好吃好喝。 瓦特亚拉更是看到了远处的河流又船只出现,那是比自己所知的更大的船,这就是手下们之前汇报的大船? 他并不知道还要困守多久,但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未来两三天内援兵必将抵达。 事实确实如此! 因为,就在这一天,就在旧灰松鼠山堡的南边,长途跋涉的塔瓦斯提亚援军主力,已经和渗透此地打猎的罗斯猎人遭遇! 有灰色的影子在林间晃动,接着无声的箭矢飞来。 缺乏防备且略显疲态的塔瓦斯提亚人突遭当头一棒。 有三名战士中箭,粗糙菱形矛片状的箭簇被拔出来,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这种箭簇风格分明是自己的。 难道这是一场误会?是守卫领地的兄弟以为远道而来的大军是敌人? 误会很快就接触了,因为至少五个地点发生了遭遇战。 零散捕猎的罗斯人又不是鲁莽的蠢货,他们持弓或十字弓放箭迎击,罢了撒腿就跑。 固然有塔瓦斯提亚人放箭反击,终究双方没有产生多少交互。 疲惫的远征战士突然清醒过来,最高军事长官瓦特卡德要求所有的村庄首领带着兄弟们向自己靠拢。 已经化作分散运动的塔瓦斯提亚各个小团体,他们现在化零为整正于林中集结为成密集阵型。 意识到大事不好的罗斯猎人发疯般跑出林子,一边跑着一边大叫新的敌人出现云云。 不久,所有在南部活动的猎人全部归队,留里克也获悉到这一他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终于要打起来了。” 一位年轻的巨人站起来,众多骁将齐聚其身边。 罗斯军的全部百夫长被招来紧急地参与军事会议,巴尔默克人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需要再等几天。”阿里克兴致勃勃,眼神中充满弑杀的渴望。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了来了多少人。”比勇尼略显谨慎地问。 赫立格尔也为这气氛所感染:“就是来五千人,也会被我们全部砍掉脑袋。” 留里克看看左右,咳嗽两声毅然道:“提振士气之话已无需多言。现在把所有战士都召集到我这里,我军准备迎战。” “啊这。”阿里克吃了一惊:“老弟,我们围城的大军撤回来,山堡里的敌人岂不是有机会逃跑。” “那些人?他们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敌人主力吸引过来,再说了,我不认为他们真的有力气翻墙逃跑。” 留里克真的不想再管山堡里的家伙们,他本就希望一处空旷场所作为战场,正巧这片被入侵者拓荒之地是真的空旷,此地就是最佳战场。 一旦打起来,战斗终将波及到山堡。何必担心被围困的敌人逃跑?他们不过是被裹挟近战争的小角色,真是插翅难逃。 所有撤回来的猎人在描述自己在不同的方位看到了一股敌人,综合情报来看,留里克判定敌人的阵列似乎像是一张大网,成小集团的模式向这里扑来。 他们的行进方向是如此准确,其中没有懂得道路的带路者留里克是不相信的。 敌人既然是有备而来,自己也不该自信于罗斯军的强大而轻视敌人。 但这些塔瓦斯提亚入侵者,真的难以不让人轻视。 还是对这些“千里救援”的敌人抱以最大的敬意吧! “我要把他们赶尽杀绝,我要你们竭力杀死他们的男丁,让这股敌人丧失袭扰我们的能力!”对着兄弟们下达这一“极端”的命令,引得大家怒吼之余,他开始对军队进行部署。 何以御敌?还有比“钳形战术”最佳的手段吗? 就像是在哥特兰岛大决战、不列颠岛针对诺森布里亚王国军的枪械所表现的那样,留里克决定贯彻这一战术,恰好哪怕是军中的巴尔默克盟友,他们已经在不列颠的战斗中知道了这套战法的基本操作。 说实话,留里克并不觉得巴尔默克人有太高的战斗力,只是他们一旦与自己的射击旗队结合,战斗力自然大幅提高。 某种意义上比勇尼的巴尔默克勇士们是对射击旗队的辅助部队。 谁是留里克心中最强者?就是自己的射击部队。 长弓手与十字弓手的,单个士兵的自我防护、近战能力天然的糟糕,一旦他们形成一个团体,再由职业近战单位护卫,情况就完全变了。 基于这个道理,巴尔默克人与抱有大量重武器的射击旗队成为罗斯军的中军,阿里克的勇士第一旗队和赫立格尔的梅拉伦旗队各在左右两翼。 大量的罗斯战士在向留里克的营帐集中,他们就堂而皇之的在森林边缘运动,此举真是看傻了困守孤城疲敝不堪的守军。 “老大!他们……他们这是在逃?”有疲敝战士问道。 瓦特亚拉一脸蜡黄地一瞧,警惕第摇晃脑袋:“他们这是在集结军队要攻击我们的堡垒!可恶!兄弟们不要睡觉了,起来迎战!” 但是,解饿的人们只想躺着,就算是顺着木梯爬上山堡的木墙,又有几个能持续拉弓回击呢?许多人已经放弃了,这些一度自信的塔瓦斯提亚人被这些日子罗斯人的不停骚扰(投石机的石头砸)折腾得殚精竭虑,再加上饥饿的折磨,不少人想到了自杀以逃避。 还有人觉得既然罗斯人在集结,那包围网不就解除了? 不过当有意趁乱逃跑的人终于站上墙头,只见远处的林子仍是冒着炊烟,逃亡的念想又荡然无存。 留里克就让集结的战士们在林中休息,他们按照自己的阵位排好队伍,接着就坐下来以逸待劳。 如此一旦敌人突然从林中出现,罗斯军也好摆开阵型走出树林,与敌决战。 保持阵型是非常关键的!留里克这回胃口也很大,既然有人调侃敌人可能有五千人,罗斯人就做好准备、坚决保持阵型以吃掉整个敌军。 当然,大战之前鼓舞士气之举也是少不了的! 长弓手与投石机又出动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向着被暴打好多天的旧灰松鼠山堡再次施展了一番火力。 罗斯大军欢呼雀跃,整个森林的鸟儿被惊得飞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自发地敲打盾牌发出维京战吼,又集体跺着大地,在这守军看来罗斯人是真的要攻城了。 瓦特亚拉闭上眼睛,他不甘心如此。自己本是勇士,死得像是一个蝼蚁。 大量的石块从天而降,致命箭矢夹杂其中,反观自己的战士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躲藏,虚弱的大家基本丧失反击能力。 但罗斯人并未发起总攻。 罗斯人的怒吼虽然被松树林所屏蔽,然他们疯狂跺脚所产生的震动,还有大量逃遁的飞鸟,都向聚成一团缓速前进的塔瓦斯提亚援军证明一件事——敌人主力就在前方。 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这是赌上联盟命运的大决战,所有村庄首领与普通战士同仇敌忾,坚定不移继续他们的前行。 塔瓦斯提亚人,有多达一千人的持弓者在前,后续战士多抓紧短矛紧随其后。 终于,等到傍晚时分,本该是安静的南方森林里突然钻出来一群人。 突如其来的人员着实吓了以逸待劳罗斯人一跳。 人们纷纷起立,惊讶的神情纷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出战的渴求,哪怕时间已经是傍晚。 阿里克兴冲冲找到老弟说明兄弟们的出战想法。 “有人想去挑战?不可!让大家保持冷静,全都给我等待。” “可是,敌人已经来了。没有谁会畏惧夜幕下战斗。” “夜幕下战斗?”留里克轻蔑一笑,“这样他们就会趁乱逃跑。哥,我要歼灭他们,我不想任何一个敌人逃跑。你放心,他们会在明天出现与我军决战。一切就按我的安排干。” 罗斯人的森林军阵燃起大量的篝火,夜幕降下后,这一景象何其可怕? 最初走出森林的塔瓦斯提亚援兵全都退了回去,罢了只留下少数眼线盯着敌人营地的境况。 本来在行军途中就遭到袭击损失了几个兄弟引得大家心情不悦,这番获悉敌人的确实力雄厚,人们难免不会心生畏惧。 他们最初不是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吗?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这份高傲已经被过去六天的持续行军所打乱。 坐下的塔瓦斯提亚人都在休息,人们迅速获悉罗斯人掰开了庞大的军阵,那一大堆林中若隐若现的篝火说明了太多事。 紧张?畏惧?兴奋?已经都不重要了。 军事长官瓦特卡德也在夜幕下召集了所有的村庄首领,召开属于他们的战前最后的军事会议。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临近大战有人突然生退缩之意。 “他们一定很强,兵力似乎并不比我们少,如果明日我们全力突击,势必要损失很大。” 瓦特卡德立即驳斥这种懦夫言论,他拎着斧头指着说话者:“闭嘴吧!我们走到这里不是要被敌人恐吓一下就逃跑的。这是我们的命运之战,所有人都不能逃避。” 又有一位永远的主战派发言:“罗斯人点燃了很多篝火,他们在烤肉吃吗?既然他们在吃东西,我们何不发动一场攻击?” “对呀!”又有人附和道。 “不可。”有理智者嚷嚷:“兄弟们需要歇歇脚,要吃些肉干才能打仗!我们总不能指望疲惫的人取得胜利,再说现在是夜里。” 瓦特卡德自然没有蠢得带着疲惫之师去夜袭,再说塔瓦斯提亚人的确没有夜袭的经验。 那几个主战的家伙分明是在做一场表演,不过是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毫不畏惧战斗。 瓦特卡德令大家休息,因为疏忽他没有去管任何的生火行为。 不久塔瓦斯提亚的营地里也亮出的火苗,虽然那火光很暗淡也逃不过罗斯人的眼睛。 一切都明了了,敌人的援兵已经出现了,罗斯人忙着磨剑吃饭的时机,困守山堡的人们突然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瓦特亚拉突然有了力量,他带着三十多个仍有体力着顺着绳索爬下木墙,接着愣是有一百多个饥饿的人爬了出去,就算是重重摔在泥地上,他们也要拖着饥饿的身子向同胞所在的林中营地运动。 有一股奇怪的队伍向自己这边运动,他们一边走还说着家乡话? 大感意外的“眼线”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之前派出去的一千弟兄啊! 终于,饥饿的瓦特亚拉比搀扶着走入营地,见到了自己的大哥,这个老男人干脆抱着老哥瓦特卡德失声痛哭。 “兄弟!你还活着!神庇佑着你。”他安抚着老弟,又拿来一些肉干与清水。 那些成功撤回来的人全都得救了,奈何山堡里仍然躺着二百多半死不活的人,他们距离成为饿殍也是一步之遥。 老弟的出现无疑是给瓦特卡德和所有村庄首领的礼物,这位吃了些东西恢复些许体力的人开始说明自己与罗斯人激战的事。 弟弟的言语是愈发的离奇,罗斯人似乎不是血肉之躯,都是一群渡海而来的不死怪物,是恶毒的剥皮手和吃人怪兽,其手段之残酷、武器之尖锐,完全超越了大家的想象。 许多人获悉了这些真实信息突然如坐针毡,许多人嘴上不说,那火焰映照的表情分明就是说“我想逃跑”。 到现在,瓦特卡德突然觉得弟弟的出现已经不再是喜事,一旦获悉了敌人是真的强悍兵力又多,伙计们无人打退堂鼓、仍旧自信满满就奇怪了。 关键时刻瓦特卡德急忙站起身,面相所有村庄首领露怯地说:“我弟弟是被吓到了。敌人的确是强,但我们也不弱。敌人越是强,这场决战就越是重要。为了我们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们最宝贵的山林,我们不能退却。如果我们注定战死,也是为了我们所守护的一切而战死。” 瓦特卡德也想说一番斗志昂扬的话语,他希望激发所有人的斗志,驱散现有的一些颓态,可惜看着大家的表情,大家不过是表面的举手符合,这内心里只怕依旧是难以磨灭的担忧。 可是,所有人已经无路可退。 瓦特卡德,他以一种殉国者的姿态奔赴战场,更明白这一战关乎到一切。 绝大多数人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沙子,都是一些小角色。 无论心情如何,塔瓦斯提亚所能集结出的最强生力军,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的身体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当晨雾开始退去之际,他们带着各式的武器纷纷走出森林,一边缓步走动还一边怒吼。 山川为之震撼,鸟儿野兽荡然无存。 塔瓦斯提亚人的怒吼就是在宣称他们才是这片地域的主人!可是,罗斯人并不允许。 已经纷纷站起来的罗斯人开始敲打着木盾,以维京战吼回击,还有人在混乱中吹响牛角号造势。就在这混乱中,罗斯人一边带着武器走出林子,一边抓着鱼干、麦饼往嘴里塞。 一切尽在不言中,苏醒的留里克爬起来,头顶自己的贴盔,在众多卫兵的护卫下,和他的两千名战士一到奔赴决战的现场…… 第575章 绞杀之役 罗斯军阵面对着初升的阳光,统一着装的人们沐浴着朝阳,这阳光一扫清晨的清冷。 大家排开一个很长的阵列,人们全都穿着白袍,胸口的蓝色条纹也是一模一样,整齐划一的着装带来独特的秩序美,也进一步加强了罗斯人身为罗斯人的光荣! 这一战他们不是单纯为了仆从的科文人出气,战争完全是为了罗斯的利益而战。 此战,无敌的留里克大人亲自坐镇,化身太阳的奥丁会注视这场战役,所有英勇的战士奋力表现,都将得到前往瓦尔哈拉的资格。 罗斯人悍不畏死,并非是希望通过战死直接去瓦尔哈拉。 留里克早就让新生的祭司们做出解释,所谓历经战斗的老战士在自己家中老死,他死后会立即恢复年轻,恢复最见状的年华,以此姿态在女武神斯佩洛斯维利亚的引领下前往神殿。 没有人那个罗斯人希望会死在这片战场,大家心里有一个很纯粹的念想,即讨伐这里的敌人不过是一场锻炼,砍杀之后即是大军会师西进,去富裕的不列颠劫掠财富。 塔瓦斯提亚人断然不会想到,他们把这一战视作生死存亡之站,事实也确实如此,在罗斯人看来不过是一场“热身”。 双方的战士已经全部出现。 罗斯人井然有序地排队,再加上完全统一的着装,强烈的视觉震撼真是让塔瓦斯提亚人即害怕又羡慕。 瓦特卡德咬紧牙关,他一手持铁剑一手持斧,看着敌人军阵,对战斗的结果已经无法预期。 该如何对付敌人?他没有太好的办法,或者说他也是首次带领这样规模的军队,似乎只有带着所有人一窝蜂冲上去这一唯一战术了。 战斗总不能双方一见面就开打。 留里克站在阵前,他瘦小的身影与后方的战士融合在一起,毕竟他也是一身白装。 耶夫洛亲切地询问:“后面操控投石机的兄弟跟我说他们准备好了,我看敌人也在攻击范围内,干脆我们突然发起攻击?” “不可。你快去把那个巴坎拉过来。” “遵命。” 倒霉的巴坎很快被押解过来,又被按在地上。 留里克示意手下将其放开,再令人割断其手肘的绳索。 “去吧,你去告诉那边的敌人,让他们放下武器,然后跪下来做我们的奴隶。” 巴坎一听大为震惊:“大人,你是让我做信使?你要这样传话,他们会杀了我!” “快去。”留里克突然拔出剑,怒吼道:“你若不去,现在就杀了你。” “啊!是……” 因为这个男人一直是可有可无的,留里克自知打完这一仗根本就不缺俘虏,届时随便再审问几个正儿八经的塔瓦斯提亚人,才能对其底细有着最清楚的了解。留里克确实无法相信巴坎这个背叛者的言语,自己斩杀污血污染自己的剑,还是让对手动手吧。 再说,留里克希望激怒敌人成一群愤怒的公牛,然后向自己冲过来。 塔瓦斯提亚人乱哄哄聚集一团,他们清一色发黑的头发,浑身棕灰色为主的皮裘袍子,让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人类,而是一大群熊一般的野生动物。 巴坎带着强烈的惶恐走过去,面对这么一个酷似信使的人,瓦特卡德示意弓手不要攻击。 不过当巴坎走近,紧张地复述罗斯人开出的战争条件,这个倒霉的工具人当即被杀死。 瓦特卡德当然认识这个男人,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叛徒,明明是投诚了塔瓦斯提亚,现在却成了罗斯人的手下? 巴坎被杀,其脑袋被瓦特卡德亲自砍下,然后高高举起对着罗斯军阵怒吼挑衅。 这一声怒吼就是进攻的号角啊! 他纵身一挥,巴坎的脑袋被使劲抛了出去。 被滴了一脸血的瓦特卡德再挥舞起铁剑:“兄弟们!冲啊!” 整个黑压压的塔瓦斯提亚军阵运动起来,如同大平原上的马群在狂奔,又如雪原上集群奔跑的鹿群,这是一股非常庞大的突击部队,公平的说罗斯战士们纷纷想起他们在哥特兰岛的决战,这些敌人看起来的确很有勇气很是凶悍。 被兄弟们裹挟着冲锋,一边冲一边疯狂叫嚷,哪怕真有怯懦的人也被这气氛感染变得疯狂。 人就是这样的奇怪,无论胆怯者还是勇敢者,他们现在清一色的头脑空白,冲锋与砍杀仿佛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所以,死亡也是他们存在的最后意义。 罗斯军阵保持着戒备,准备完毕的射击旗队现在开始发威! 所有的十字弓手全部排列在中军阵前,他们排列了三排,等候留里克的阶段式射击命令。 然投石机和扭力弹弓已经接到命令立即开火,并竭尽所能二次蓄力继续射击! 投石机抛出石块,扭力弹弓发射标枪,夹杂着奉命自由射击的长弓手,这就构成了罗斯人的第一波攻势。 有两个拳头大的卵石从天而降,准确地砸中正呈密集阵型猪突猛进的敌人中。 石头立刻砸得敌人血肉模糊,中者立毙! 标枪更为恐怖,对于这些没有甲胄之敌,击中之后就被钉在土地,或是击穿两个敌人,罢了痛苦倒下。 冒着罗斯人的箭矢和石弹,头脑空白的塔瓦斯提亚人连退却的资格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冲锋,停滞或是退却都会被后方的兄弟踩踏致死呢。 眼看着敌人军阵就在前方,固然罗斯人全都竖起了大圆盾,瓦特卡德并不畏惧,都是带着木盾咱们兄弟也不差呀。 塔瓦斯提亚人已经准备近战肉搏,突然新的打击来了。 冲杀在前的人们纷纷中箭倒地,他们摔倒后旋即被后方的人踩踏。 “第一排后退!第二排!hjutra!” 第二排十字弓手立即发射。 “干得好。第三排,hjutra!” 留里克这边陆续完成三轮发射,后两排的十字弓手已经全部退入由巴尔默克剑盾手的盾墙屏障后。 原本的第一排射手,他们突击完成了塌张装填,在实质完成了第四轮射击后才退入盾墙。 至此,罗斯人构筑起一条宽度达到二百米的盾墙,并且这个盾墙正有向两翼扩展的倾向。 就算突然蒙受了严重损失,塔瓦斯提亚人已经别无选择,他们前赴后继地踏着倒地的兄弟,高举着武器继续冲锋。 冲撞终于发生了! 进入狂暴状态的冲锋者纷纷纵身一跃地跳入罗斯人的阵列,就以自己的死亡来冲垮罗斯军阵。 一时间冲击的第一线乱作一团,喊杀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到处的血肉横飞的场面,还有金属碰撞的尖锐声响。 红色的血水立即染红一名又一名罗斯、巴尔默克战士的白袍,敌人的血引得人们癫狂,依托着盾牌和锁甲的保护,罗斯军疯狂地向前方戳刺。 塔瓦斯提亚人根本没有冲垮盾墙,就算一度有超过五十人纵深跳入阵中,最终的结果无不是被后面的罗斯军战士的战戟戳成肉泥。 有斧头砸在罗斯人的肩膀,也有罗斯人在乱军中倒下,倒下的结果多半是被自己人、敌人踩踏到死,可是这样而死的罗斯人少之又少。 只要抗住敌人的猪突之势,接下来就是罗斯人的致命反攻。 一线的战士持剑戳刺,这刺击动作大有罗马方阵兵的风采。与之不同的是,后面的兄弟挥动着长柄战戟,安装在矛头后面的斧头从天而降,势大力沉地劈砍敌人的脑袋,有利支援了第一线兄弟。 越来越多的塔瓦斯提亚人死在第一线,战场变得极为血腥,本该变得干燥的大地现在又变得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暗红色的污泥并伴随着极为强烈的腥气。 一线的血战正在进行,罗斯军阵正在向两翼移动,此乃宏观的变化,塔瓦斯提亚人忙于械斗根本没有察觉。 但双方的弓手都在自发的支援自家兄弟,一时间在鏖战士兵的头顶上正是箭矢乱飞。 混乱之际塔瓦斯提亚猎人已经无法瞄准,他们咬紧牙关对空抛射的同时,也在希望自己不要被罗斯人击中。 多亏了阿里克之前准备的防弹盾,以及罗斯人本就装备的大量盾牌。留里克的远程兵皆躲在木盾下,尤其是那些持轻型十字弓的孩子,偌大的防弹盾一时间可以躲着五六人!他们完成上弦,将木臂十字弓伸出木盾屏障发射,罢了继续踏张装填。 塔瓦斯提亚的箭矢噼里啪啦打在罗斯人的铁盔、青铜盔上,除了制造些痕迹没有什么用处。 倒是有不少人肩膀受伤,那是少数极为锐利的箭从天而降,突破罗斯人锁甲的缝隙,只有部分箭簇搾入皮肉。 一些披甲的战士身上插了多支箭,箭矢就如同催人狂暴的药剂,他们成了狂战士。 只有那些标枪是致命的,模仿古罗马而造的投枪砸向罗斯人,这才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塔瓦斯提亚人又是放箭又是投枪,他们的支援尝试正逐渐被罗斯人的箭雨摧毁。 大量抛射的箭簇延续不断,持续对后方的塔瓦斯提亚人制造伤亡。更别说还有砸下来的石块和标枪,中者即死。 乱战之中瓦特卡德愈感情况不对,奈何他处在阵中无法看清整个战场,更糟的是现在就算试图下达一项命令,乱战的兄弟们如何获悉? 对于塔瓦斯提亚人,这已经是他们的部族联盟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斗,或者说一场史无前例规模的群殴乱杀。 何谈章法?战局很快演化成塔瓦斯提亚战士的各自为战。 在身高、体力方面,远道而来的塔瓦斯提亚人先天有着生理劣势,更不必说其武器防具更差罗斯人太多。 如果这方面欠缺了可以用兵力估摸来弥补,偏偏罗斯军这支混合部队兵力并不比他们少多少。 高而壮的披甲罗斯人踏着地上的尸体,以盾抵在身前,右手端着滴血的钢剑暴怒前行。 已经死了很多人的塔瓦斯提亚人继续冒着罗斯人的箭矢开始本能的退却。 如同一堵钢铁之墙压过来,心脏几乎炸裂的人们陆续清醒过来,他们想到了逃跑。 瓦特卡德已经看到有人拎着短矛撒腿逃命,他气急败坏地叫嚷:“你们不要走!给我继续奋战!” 他恨不得杀了那些逃兵,就是因为这些临阵逃跑家伙的存在,引得更多人在后撤。 如果这位盟主手里有一把火枪,他会毫不犹豫射杀逃兵来试图挽回岌岌可危的军阵。 偏偏是这危急关头,多名原本是主战的村庄首领气喘吁吁逃到他的身边。 有人扔了斧头跺脚骂道:“我不打了!我要撤走!罗斯人是要把我们全部杀死!” “你?你要逃跑?!”瓦特卡德暴怒中铁剑直接抵在此人的脖子。 这位部落首领并未正眼瞧,毅然轻蔑地说:“这就是你的行为?已经够了!兄弟们都死了,就无人保卫领地。我现在要带着人回家,趁他们还活着……” 说罢,这人捡起斧头撒腿就跑,紧随其后的还有他村庄的武装村民。 另外几个村庄首领见状,只得呲着牙略显愧色地看一眼瓦特卡德,罢了紧随前者的逃跑步伐。 保命以守卫南方的湖泽领地,者不可耻。 瓦特卡德被撂下,他举着剑破口大骂:“你们给我回来!你们逃了,咱们全都要完蛋!” 一开始只是三百多人的逃跑,塔瓦斯提亚军的后方在饱尝罗斯箭矢、石块打击的同时,苦苦坚持的士兵全然开始退却。 锋线的战士正面对着罗斯人愈发迫近的军阵,他们并未察觉到一张包围网正在逐渐形成,鏖战至此已经损失很多体力的他们也在保持着最基本的队形逐渐后撤。锋线的双方正在达成一种奇怪的默契,仿佛零距离厮杀是要避免的,双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这又有何用? 阿里克和赫立格尔在两翼加速包围圈的构成,此乃“钳形攻势”,不过阿里克更乐意称之为“酒瓮战术”。 一般存放麦酒的陶瓮要有一个大木塞子,谁担任这一塞子? 这就是耶夫洛和他的一百个兄弟。 就在旧灰松鼠山堡外的空地上数千人鏖战正酣,耶夫洛紧急领取留里克的包抄命令,他带着一百个精锐卫兵,背着钢臂十字弓,又拎着箭与盾于林中潜行,这下直接摸到了塔瓦斯提亚的营地。 那些从山堡逃出来的饥肠辘辘的人都在这里休息,另有崴了脚和之前遭遇战的伤者亦在修养。 罗斯莽夫如神兵天降,他们发现营地便是乱杀。 远征的指挥者瓦特亚拉,他做梦都想得到更大的权力更伟大的光荣,终于疲惫的他被一名不知名的来自梅拉伦湖的佣兵战士砍杀。 谁知道这个休息的人是一个高级人员? 耶夫洛以强力手段清扫林间营地,顺便缴获了一小撮物资。 这都不算些什么,只因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突然从敌人军阵后方杀出,去暴击敌人逃亡者一个措手不及。 留里克这一战本质上也用上了围三阙一的聪明战士,只是碍于罗斯军兵力有限,以及低估了敌人的兵力,他只得派出一支兵力仅有“百人队”的偏师堵住缺口绞杀溃兵。 这一百个家伙可是跟着留里克出生入死的狂人啊! 那些跟着村庄首领逃亡的武装者满心欢喜觉得可以逃到林中,突然间大量箭矢飞射。 突如其来又十分精准的重弩箭直接击中了超过四十人,当即打乱了他们的逃亡阵脚。 “继续上弦!速度快点!”耶夫洛撕扯着嗓子命令。 这些精悍佣兵几乎人手一张钢臂十字弓,他们现在体力正盛,正好以踏张的手段用浑身的肌肉之力给钢臂上弦,接着安装弩箭再对敌人来上一轮射击。 而这第二轮射击基本也是耶夫洛一众人的最后机会。 又是一群敌人中箭倒地,活着的人一时间还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本能再度退却之际,正看到一众白袍胸口有蓝纹的武士,顶着一颗颗反射阳光的贴盔出现了! 是罗斯人!他们占领了森林营地!他们杀过来了! 那几位坚决逃走的村庄首领全都被弩箭射杀,群龙无首之人只能希冀仍在奋战的大部队的庇护。 可惜,罗斯人的箭矢和石头何时有个尽头?本该是掌握射箭优势的塔瓦斯提亚人,他们的持弓者在双方对射中先是被严重的火力压制,而今已经化作一大堆躺在浑身是箭的死人。 战场出现荒诞的一幕,那落在地上的箭矢普遍有着灰黄色的尾羽,若是撇开地上的尸体以及血泊的泥泞,乍一看去就好似成熟的麦田。 剩下还有多少战士能够战斗?瓦特卡德逐渐首次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塔瓦斯提亚人的后路已经被断绝,现在兄弟们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罗斯人的包围网基本形成,箭矢和石头仍旧从天而降。 瓦特卡德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犹豫不决的每一秒都有自己的战士受伤或死亡。 反观罗斯人,他们正踏着满地的尸体不断地收缩包围圈,每走一步都要吼一声口号。 这不是战争,如同一群勇士围猎狂熊! 可惜,瓦特卡德心态几近崩溃,他不觉得自己是一头可以困兽犹斗的熊,瞧瞧兄弟们畏惧的眼神,大家都成了柔弱的兔子,可以任人宰割…… 这场战争,塔瓦斯提亚已经输了,整个部落联盟随着丧失了绝大部分的男丁,就算不是死在罗斯这些该死的瓦良格人手里,就是亡于卡累利阿人的入侵。 可是真的勇士是不能投降的!瓦特卡德看了看手里的铁剑,这好端端的剑还没有斩杀任何一个罗斯人,反而是…… 他傻笑了一声,自愧于同族和神灵,懊恼自己为何一怒之下要集结几乎全部的男丁和罗斯人决战,为何没有一大群部落首领在战败之前就直言反对。 在他人都无心关注之际,将剑锋对准自己的脖子,然后刺了下去。 一代依战功成为联盟大酋长的瓦特卡德,就在他人生中最后战也是唯一的一次败仗,为了他的部族联盟殉葬。 第576章 战争扔要持续 战场上到处都是躺倒的塔瓦斯提亚战士,其中的伤者蠕动着虚弱的身子,已经发现便被罗斯人补刀杀死。 土地变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气,战死者的血水开始汇聚成小溪,形成骇人的数条“红色径流”注入奔腾的奥卢河,河水也为之泛红。 但战斗仍在持续! 塔瓦斯提亚的军事领袖瓦特卡德已经兵败自尽,然乱军之中又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一情况? 罗斯人的包围圈已经合并,他们将染血的盾牌拼成一个大圈,喊着整齐的号子不停压缩包围圈。 一度有圈内的的塔瓦斯提亚人试图突围,终究还是冲不破这如磐石的盾墙。 圈内之人皆颤颤巍巍地端着短矛和手斧,他们披着毛茸茸的皮革,整个人如同一只待猎杀的受伤的野兽。 更奇特的是,在盾牌的缝隙还经常飞射出来致命箭矢。此乃留里克有意为之,持十字弓的战士奉命继续给圈内的敌人放血。 “统帅在哪里?瓦特卡德!给兄弟们想个办法?”有村庄首领绝望地怒吼。 “对啊!我们再这样下去真的全完了!”又有人在哀嚎。 终于有竭力保持淡定然两腿不自觉打颤的战士窜到自己的村长身边绝望地说:“瓦特卡德已经死了,我们已经完了。” “已经死了?被罗斯人射杀了?” “不……他是自杀。” “自杀?!”这位村庄首领几乎咬崩了牙齿,破口大骂:“愚蠢!你这个愚蠢的首领,害得兄弟们全要被杀,你自己倒好自杀一了百了!” “村长,我们怎么办?”那人继续哀嚎。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这个村庄首领倒是想投降以苟活,可瞧着阵势,罗斯人简直要把大家斩尽杀绝呢。 也许……可以试试? 危急时刻总有人得站出来想办法,这个村庄首领稍稍观摩一下局势,惊恐地发现恐怕还在继续抵抗的兄弟已经不足五百人。 事实就是这样,塔瓦斯提亚集结的三千大军竟在一个上午的战斗中接近全军覆没。谁能知道罗斯人的阵线如此坚固?兄弟们根本是在用血肉之躯去冲撞铁一般的敌人。 这个村庄首领突然站出来,当着咄咄逼人的罗斯人的滴血钢剑与血红盾牌,当众扔掉了自己的小木盾与手斧。 他以自己的语言大声嚷嚷:“停战!我们要活命!不打了,我们投降!” 他持续嚷嚷,可罗斯人的阵线仍在迫近。 直到留里克下达了停战领命! 难道一个村庄首领的祈求就能换得罗斯人的手下留情?正可谓“毁灭你与你何干”,罗斯人的确收手了,仅仅是坐镇后方的留里克发了号令,这背后的理由也非常干脆——若是把敌人斩尽杀绝,谁来做带路者供我直捣黄龙? 留里克或者说整个罗斯军的胃口都变大了,一场胜仗算什么,如果可以趁机扩大战果傻子才会犹豫不决。 奉命报信的人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信息准确传递过来,罗斯军这才逐渐停顿下来。 剩下还活着的塔瓦斯提亚人已经不足四百人,如果罗斯军再不停下,相当于半个小时之内,包围圈内的敌人必将全军覆没,这就好比是一群狼闯入羊圈那般结果注定鲜明。 盾墙停顿下来,惶恐的塔瓦斯提亚人这才稍稍安心。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张开双臂示意毫无恶意的那个村庄首领已经倒在血泊,他被一支重弩箭击中脸部当场毙命。 但还有很多尊贵的村庄首领被自己人保护着,他们暂时仍是安全的,只是都迫于压力不敢轻易矛头。 突然间,盾墙让出了一条通路。 先是十多名浑身披着黑熊皮、顶着獠牙熊首的罗斯狂战士站出来,紧随其后,一位看似是孩子的大人物严肃着脸持剑走出。 留里克的确是个大人物,明明是血腥搏杀人人别的邋遢脏乱,现在当属他仍是保持着洁净。 他摘下自己的贴盔,右手持剑指着瑟瑟发抖的已然放弃抵抗的敌人,以至少科文人听得懂的语言对着这群塔瓦斯提亚人吼道:“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做奴隶!免死!否则,立刻杀死!” 留里克连说三遍,看着对手瑟瑟发抖的眼神,或许他们听不明白? 他懒得多言,干脆又问:“你们的首领!出来!” 再看塔瓦斯提亚人,被保护起来的多位村庄首领逐渐活络起身子,终于有一人大着胆子站了出来。 此人谨慎地走近留里克,又害怕于那些罗斯战士的剑与矛就走两步又直勾勾地站着。 “你……你是谁?是塔瓦斯提亚首领吗?”留里克又问。 如此场景真是傻瓜也知道这个面有稚气的金发少年,的确是这支罗斯军队中的高贵者,只是他是否是统帅还无法确定。 这个村庄首领支支吾吾,留里克咬了咬牙,旋即令身后的梅察斯塔和凯哈斯站出来。 对于这伙敌人凯哈斯一点好脸色都不了,因为暴怒,这个老家伙刚刚破口大骂就一股热血窜上脑袋气昏了过去。 凯哈斯被搀扶下去,轮着梅察斯塔继续举着剑叫骂:“你们这些塔瓦斯提亚人,我们不想和你们开战,偏偏是你们惹事。现在罗斯大军来了,你们全体跪下做奴隶!” 见命令不奏效,梅察斯塔干脆把一众科文长弓手全都拉了过来。 弓手纷纷搭箭,就在留里克的眼神许可下突然射击。 何为他们听得懂的语言?这就是! 突如其来的死亡让犹豫不决的人瞬间清醒,最后的塔瓦斯提亚战士们纷纷丢了魂使得扔了武器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就如待宰的大肥羊。 再看那个村庄首领,他跪在地上爬行到留里克的身边,旋即被罗斯人战士按到,接着被绳捆索绑。他大声哀嚎自己也算高贵,不该受此凌辱的同时希望得到合作的机会。 希望合作?好啊!罗斯正缺一个带路者。 一大群俘虏成了奴隶,经过短暂的鉴别,留里克竟发现里面存在不少的少年,其年龄不比自己年长多少,就是身高与体型实在拉胯。 按照最初的战术计划,留里克就是要把入侵者赶尽杀绝一举涤荡敌人的有生力量。 俘虏多达三百余人出乎他的意料,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难道要杀俘吗?这种事太晦气了,留里克不想做一个大恶人,不过这群俘虏的命运也不该是做奴隶这么简单。 这场战争罗斯人能得到什么?仅仅是一场杀戮狂欢? 不!罗斯人必须得到更大的利益,否则都对不起这一战己方的兵力损失与物资耗损。 战争已经结束了,到了下午时分,依旧庞大且强势的罗斯大军开始打扫战场。 就如留里克预计的那样,随着塔瓦斯提亚援军的彻底毁灭,被围困的旧灰松鼠山堡不攻自破。罗斯人战士们毫无阻拦地爬墙进去,就将里面因饥饿奄奄一息的敌人一网打尽。唯有一人被饶了性命,便是泰尔霍。至于另一个奥赫多,其人已经在乱军中被砍杀。使得泰尔霍活命的唯一原因,仅仅他在用诺斯语嚷嚷一个短句:我是罗斯的仆人。 那些战俘被迫搬运战死者无头的尸体,至于黔首已经作为战绩的证明,被罗斯人刻意按照一百个为一组列成矩阵。那些无头尸体直接被扔到奥卢河,任由其趁着还在冰雪溶解的洪水期被冲入大海,至于是否吓得在科文斯塔德建设永久定居点的罗斯人震惊,留里克已经顾不得了。 大量的武器被收缴,尤其是搜集起来的箭矢留里克大吃一惊。敌人明明有多达两万支箭,却几乎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已经弯折的狭长熟铁枪头的标枪,可是给了罗斯人痛击。 这一战整个罗斯军最终死了超过五十人,其中自然也有远道而来的巴尔默克人,另有多达三百人不同程度的受伤。 介于伤者普遍是四肢的淤青疼痛,这方面的问题并不棘手。 以这样的伤亡换来敌人堆在一起的多达三十个矩阵! 罗斯人实际收集了多达两千九百多颗脑袋,这如何不是一场伟大而精彩的胜利? 加之之前的战斗,等于说塔瓦斯提亚人累计出兵的四千五百人规模的军队,而今已经全军覆没,就剩下三四百个虽是都可处置的战俘。 罗斯人付出的综合代价也不能说是小。 曾经罗斯公国对于这片流域的战略部署因为敌人的入侵彻底瓦解,科文人和留守过冬的罗斯人有三百余人因寡不敌众被杀。 入夜,罗斯大军全体离开肮脏晦暗的战场,他们在林中旧营地过夜。 得胜的战士们继续吃着麦子和鱼肉,围着篝火哈哈大笑,似乎忽略了疲惫。 人们走在说留里克大人是要把战争进行到底,要携胜利之余威继续南下作战,最好把塔瓦斯提亚的老巢毁灭,兄弟们大肆抢掠一番凯旋! 这样的心理一样笼罩整个巴尔默克“远征军”,虽说计划的下半年进攻不列颠去抢钱抢粮抢女人抢地盘的,面对在东方疯狂抢掠毛皮和女人的机会,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岂有不搀和的道理? 就如罗斯人一样,巴尔默克人也没有对女人身份的芥蒂。管她是什么女人,只要能生孩子就是好女人,抱着这样的心理,三百巴尔默克战士已经蠢蠢欲动。 那些俘虏都被分了一点鱼干,晚餐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们被罗斯军队严密看管着,至于他们的命运,留里克已经有了全新的打算,即便这个打算他觉得兄弟们也许不会很支持。 瓦特卡德兄弟的尸体被发现指认,其脑袋被砍下。 骇人的黔首留里克看都不想看,既然凯哈斯要出一口恶气就扔给他保管算了。 三十个村庄首领仅剩下五个活着,另有侥幸活着的的老叛徒泰尔霍,此人被打断两颗门牙后,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跪在篝火边,面对着尊贵的留里克。 高贵的俘虏都被捆住了双手跪坐于地,罗斯精英们随性而坐,如同看待捆住的野猪一般看待他们。 见得时机已经程度,该来的人都到齐,留里克当众嚷嚷起自己对俘虏的新策略。 “我决定了!这些人不做奴隶了,我也不会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放走。” 阿里克突然坐正身子,“弟弟,你……你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释放他们?展现你的仁慈?” 见状,留里克又言:“看看你们的怀疑眼神,我知道你们在质疑。也好,你们就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梅察斯塔率先示意:“应该杀死。大人,我劝你不要相信塔瓦斯提亚人,他们是危险的。” 凯哈斯也说:“我也建议杀。如果不是做奴隶,就必须杀死,否则他们恢复了实力,就算现在表示臣服也会发动叛乱。” 这样的说辞有些让留里克骑虎难下,因为敌酋们就跪在这里。 他在看看大家的意思,虽说自己对于杀降是抵触的,大家的态度仍是手起斧落。 “那也不行!”留里克赫然说道:“我是公爵!我的话就是命令!我绝不杀死俘虏,因为这丝毫不光荣!你们要杀就在战场上把他们杀死。” “那就给他们武器,我再和他们拼杀一番。”阿里克如同赌气一般嚷嚷。 留里克摇摇头,态度不会有丝毫变化。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进攻塔瓦斯提亚的腹地,我要释放这些俘虏换来赎金。我要带着你们去他们的领地掠夺财富,尤其是带走一批当地女人满足兄弟们。我还要和他们确立一个契约。” “契约?一个仆从的契约?”阿里克不屑地问。 “对。科文人损失太大,给我们提供松鼠皮的人变少了。既然塔瓦斯提亚人选择了战争,他们战败了,以后就是他们提供皮革……” 其实大家也懒得反对留里克的决意,至少在攻入敌人腹地扩大战果这件事所有人都是支持的。不仅仅是罗斯人可以趁着敌人极度虚弱有理由扩大战果,还在于他们可以。 有水道直通南部的湖泽地区,罗斯人可以划着最传统的长船快速杀入,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大家必能大发横财。 留里克饶了泰尔霍一命,令其担任一个向导。他将饶恕俘虏性命以最终换取赎金(以皮革代替)的要求告知投降的村庄首领,这些人已经别无选择干脆表示认同。 高傲之心已经死了,战士成了绵羊。塔瓦斯提亚战败者们直到罗斯大军冲入家园后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不过万幸的是罗斯人给予大家一个条件,便是五个投降的村庄首领,因其投降之举会换来罗斯人的“不劫掠”的许诺。 之前的战争搏杀是大棒子,留里克继续给予小恩惠,所谓声称这五个塔瓦斯提亚村庄是不同的,保持臣服的状态也将能得到罗斯人的军事保护。 他们本就别无选择,现在五个村庄首领又都觉得,这个年轻的罗斯统帅是值得相信。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也顾不得其他损失惨重的村庄,如果去做强悍罗斯人的猎犬,一如在罗斯人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科文人一样,这是可以接受的。 但罗斯仍旧是征服者! 当新的一天留里克当众宣布要带着兄弟们杀到塔瓦斯提亚的腹地大肆抢掠,甭管能抢掠到什么东西,罗斯人、梅拉伦人、乌普萨拉人、科文人和巴尔默克人,大家全都沸腾了! 罗斯军就是这样一支混合大军,如有必要,里面还能立即安插上千名斯拉夫战士。 这支多个部族混合而成的维京大军已经在战争与贸易中愈发加强对罗斯公国的认同,留里克也意识到,对于这群北欧狂战士,能把他们凝聚成拳头的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发动对外战争。当然这都是当今时代的权宜之计,更长远的来看仍是对于处在后方安全地区的孩子们的教育,才能让未来的人们认定罗斯的大家的罗斯。 继续扩大战争,留里克需要集结一批长船逆流而上到现在营地的位置,再继续冲到上游的奥卢湖找到正确河道杀向塔瓦斯提亚。 他需要非常多的长船,命令已经下达,很快便有海洋正西的罗斯堡老家的支援抵达。 在那之前,针对这群俘虏虽是饶命了,一些特别的措施也必须去做。 阿里克等罗斯精英的话应当明察,留里克不想做刚愎自用之人,既然兄弟们都担心放虎归山的同时自己还反感乱杀,那就采取特殊的措施。 这不,全体俘虏在哀嚎中被按着砍断了双手的大拇指。 这是何意?因为这群塔瓦斯提亚猎手清一色的“扳指流”,斩断大拇指就无法套着骨头扳指拉弓。这还不算完,为了避免他们被迫又学会“地中海流”,他们的食指也被斩断。 普通俘虏甭管年龄,左右手全都失去了大拇指与食指,这样的人当然还可以抓握一些东西,奈何抓握力恐怕仅剩下过去的40%或是更低。拉弓射箭?也许可以最多把箭发射到相当于五十米外,也仅此而已了。 如此俘虏可有什么战斗力? 如此举动也着实让阿里克满意,想不到老弟清秀的脸庞下隐藏着的不仅仅是家族自古以来的凶狠,奥丁赏赐的无尽智慧,还有狡诈呢。 第577章 留里克远征塔瓦斯提亚 进入五月份,奔腾的奥卢河已经不再狂暴,大量的冬季冰雪融化引起的汛期结束后,这片流域平和得已经足以让罗斯人的长船任意漂流。 某种意义上东方之地(芬兰)这片地区更像是被河流湖泊割裂出的一座有一座岛屿,四通八达的水道甚至能让波的尼亚湾的船只抵达更为东方的拉多加湖。 塔瓦斯提亚人不知合适迁徙到芬兰中部的湖泊群,自从今年发现了北方的一座大湖以及科文人的踪迹,他们开始沿着水道顺流北上。 中部的湖泊群,湖泊数以千计,这是一大群天然的蓄水池,衍生出的河流大部分注入芬兰湾和拉多加湖。 也有多条河流蜿蜒曲折地最终注入奥卢湖,再由奥卢河注入罗斯人所熟知的大海。 一旦获悉了存在一条直通塔瓦斯提亚统治核心的水道,罗斯人所要做的正是集结兵力发起一场直捣黄龙的快速突袭。 公爵的命令已经传到罗斯堡。 虽说留里克大人早就表示,今年兄弟们要磨刀霍霍远征不列颠劫掠的,既然在东方之地还有前所未有的扩张,兄弟们岂有不搀和的道理。 在海面上游弋的罗斯渔民纷纷获悉了这样一个消息,即抵达正在建设的科文斯塔德,沿着河流追溯源头即可发现一片大湖,这湖里有着大量的鱼,可比兄弟们满大海地撒网更有盼头。 留里克计划招来一百艘长船,并估计这会消耗一些时间。 事实远超他的预料,因为一艘大船愣是在河上逆流而上。 那是墨丘利号,唯一拥有人力螺旋桨作辅助动力的船只。她的船舷挂着自己的名号,除却罗斯人的旗帜,暂且首帆的主桅杆上也飘着缝着名号的旗子。 单纯指望几个壮汉不停踩踏板,她如何可以逆流而上。真正的动力核心来自于牵引她的两艘长船,长船上奉命增援的人们正忙着划桨。 满载的长船以缆绳牵引着两条、三条船逆流而上,虽说这浪费了一些时间,船只陆续运抵罗斯军队在旧灰松鼠山堡外河畔的营地。 一时间,这片河流弯折之处停满了长船。一百二十艘长船和墨丘利号这艘风帆驱逐舰,罗斯人突击组建了一支强悍的内河舰队! 这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日子,留里克高傲地登上自己的临时旗舰。 他站在墨丘利号的船艉甲板,站在这一高处俯瞰填满河道的一片龙头战船。 此情此景,谁敢说罗斯军不是天下无敌? 至少在这片北欧世界,罗斯人就是打便各路无敌手。 阿里克为这盛况所感染,他迎着温润的南风自傲高呼:“我们不是去打仗啊!我们这是轻易占领整个塔瓦斯提亚,他们都是我们的奴隶。” “对!我们会大发横财。”赫立格尔也顺势附和。 都到这个时候了,如果留里克说自己并不喜欢过分的杀戮那就是最纯粹的虚伪。 对外战争的主要功绩自然是统帅的,在大家的心里留里克就是一个“人屠”,恰是人们最引以为傲的大英雄。 留里克确实不想让战争进一步的血腥化,他需要塔瓦斯提亚成为新的仆人,以取代科文人的经济作用。如此摆出这样的大军侵入敌人的领地,敌人应该会望风归降吧?但愿如此,倘若敌人要困兽犹斗,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科文人一直在说塔瓦斯提亚桀骜不驯,既然如此留里克只好防着对手死战到底,他准备了更多的武器装备,包括五十套“银鳞盔甲”,可让五十名壮汉变成刀枪不入的狠人冲阵搏杀呢。 再看看兄弟们,各船只等着旗舰起航的命令。 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留里克手一挥,站在船首的水手便对前方的牵引船大吼:“我们出发!” 两千人连带着三百余战俘乘坐合计一百二十一艘船,船上还运载着一些麦子和鱼肉干,以及刻意空出来的存放战利品的空间。 那个再度归附的泰尔霍和五个心情十分复杂的被迫投诚的塔瓦斯提亚村庄首领成为罗斯军的向导,由他们指认正确的河道。 这群人值得相信吗?留里克并不担心,他知道拥有一个正确的退路。因为这片地区河流的终点,就是河流的入海口,就是罗斯人的波的尼亚湾。 罗斯军战士们兴致勃勃,其后还尾随着多达二百艘渔船,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渔民可不是去打仗的,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女性渔民和上年纪的人。 主要正是逃入罗斯堡的科文人都说其故乡的河流上游之湖泊,里面的游鱼颇为丰富。大家信以为真,本来不管是否有此战事,大家都要前去一探究竟。现在由公爵大人的远征船队带路,渔民们自信满满不说,他们事实上也被赋予了一个新的使命——后勤补给者。 更别说渔民里还混了一些特别的商人。 商人都来自梅拉伦湖,其实身份几乎都是都是梅拉伦部族大家族的眷属。商人实际就是要干一票奴隶贩子的活计,他们决意紧紧跟随公爵的船队碰运气。 士气正盛又得到充分休息的罗斯船队,他们上午出发,仅仅用了整个白天的时间,就在傍晚时分便看到了前方茫茫一片。 绚丽的晚霞把仲春的世界染成一片慵懒的色调,罗斯远征军自然就地靠岸扎营,而尾随其后的二百艘愚蠢发了疯似的占领河面,罢了点燃油灯准备夜间捕捞。 一切简直是神的恩惠,那些刚刚抛下的鱼饵很快就引得鱼饵上钩。 罗斯人将海域里钓鳕鱼的工具用于湖泊中,大个头的欧鲈纷纷咬钩。 原住此地的科文人早就知道这里的鱼类资源,奈何他们无力制造柔韧性更强的鱼线,以及质量上乘的带倒刺鱼钩。面对茫茫大湖,他们大部分时间只能干瞪眼,只能做着碰运气般的近岸捕捞。 罗斯远征军就地扎营睡觉,这湖面上可是“繁星璀璨”。 一夜的夜捕罗斯渔民收获巨大,待到清晨留里克苏醒之地,渔民们已经自发地在岸边摆开一个鱼获市场。 “他们真的很有经商头脑。” 一片市场突然形成,留里克大为欣喜,这个早晨他也高高兴兴吃起鲜美的烤鲈鱼。 市场里卖得最好的实为淡水鳕鱼,其实许多人并不知道改用怎样的名称称呼这种鱼,然其肥厚的鱼油和硕大的体型实在让人垂涎。 一条大个的淡水鳕鱼可达二十磅!一条鱼卖上一个银币的低价谁会拒绝呢?几个兄弟合伙买下,再分而食之这滋滋冒油的盛宴,真是一顿充满力量的早餐。 如无必要不吃麦子,罗斯军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多亏了奥卢湖的馈赠,以及罗斯人在漫长生产生活里被逼出来的高超捞鱼本领,留里克欣喜地得到一次颇为关键的补给。 欧鲈、淡水鳕、白斑狗鱼被直接堆在船上,习惯于吃鱼的罗斯人对鱼腥味已经不敏感,可这着实折腾的战俘很难受。 虽是五月份,全天的气温也就是中午时分比较高,待到夜里能有5c就已经不错。较低的温度让渔获可以保存得长久一些,不过广大罗斯人对于轻度腐烂的鱼肉也不挑剔,只能说这都是为生活所逼出来的。 奥卢湖,这是罗斯人于“东方之地”探索的极限,前方的河道湖泊都是陌生的。 留里克只是知晓广域世界的基本地理构造,知道大家坚持向东必到拉多加湖,继而沿湖运动能抵达新罗斯堡也能抵达诺夫哥罗德。 现在他严重依赖泰尔霍等投诚者的指路,罗斯远征军用在如同海洋宽阔的海面上扬起风帆逆这南风前进,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一头扎向湖泊最南端的那处河流如湖口。 全部的六名投诚者都被控制于墨丘利号上,他们纷纷指着河道声称由此顺流而上,坚持于最宽阔的河道前进就能避免闯入错误的支流,最终抵达塔瓦斯提亚的祭祀中心。 “你们指路都是正确的吗?也罢,如果你们说谎,我无非是杀死全部的俘虏也包括你们。待到我找到了你们的村庄,也会报复性杀死所有人。” 留里克的这番话就是威胁,而且他也有能力这么做。 尤其是那五名还有家室、部众的村庄首领,他们纷纷跪趴在甲板上,祈求罗斯人的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这就要看你们事后的表现。你们必须交出一批财物,再拿出一些年轻的女人,以证明自己的臣服。” 留里克就把话撂在这里,他不怕这几个投诚者不合作。果真不合作?大不了兄弟们费点力气亲自去搜刮。 这支内河前进的罗斯远征军中,人们可真是各有所思。 广大罗斯人、梅拉伦人和巴尔默克人,大家都有“维京人”这一共性的身份,普通战士才懒得管大人物的宏图大略,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冲到塔瓦斯提亚腹地,先枪一些皮革、肉干云云,再掳来一个年轻女人立即解决下半身的渴望,罢了掳回自己家做第二个老婆。 为数不多的科文人,凯哈斯和梅察斯塔纯粹是复仇心切。且看这个两个曾经带着各自族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家伙,他们现在倒是“情同父子”。此二人坐在罗斯人的龙头战船,浑身打扮也酷似一个维京人。两人不划桨,倒是举着一根短矛,矛头上各插着一颗黔首。 塔瓦斯提亚最有力量的统帅瓦特卡德以及其弟弟瓦特亚拉,两人的头颅插在矛头上,成了科文人的耀武扬威的战利品。 在看留里克的年轻小战士们,男孩与女孩,大家再一次经历的残酷的大战,索性保障得当没有人在战斗中死亡。 卡洛塔,奥斯塔拉的女公爵。她想和自己的那人留里克再说说话,无奈自己使命使然,必须管理好自己麾下的“人间的女武神们”,再与秃头菲斯克管理的少男战士保持步调一致。 他们年幼不代表缺乏力气,其所乘坐的长船被前面的船只绳索牵引。孩子们持续地划桨,一路之上也算是有说有笑。 倒是丹麦人约翰英瓦尔,他的胸前仍然挂着银子铸造的十字架,可事到如今这份信仰还有维持的必要吗? 他的身份就是一位神职人员,如果没有现在的遭遇,他的命运必是成为一个修道院的神父,乃至具有成为地区主教的资格。 神职人员双手不可沾染他人之血!可惜,战场上的他已经破了戒。 他一路在腥臭泥泞又骇人的战场游走,他下意识想为垂死者做最后的祈祷,又突然想到这些林间的野蛮人谁知道信仰的都是些什么。 战死者遍地,留里克大人一声令下,魁梧的战士肆意砍掉死者黔首只为做一个统计来计算功绩,而尸体随波逐流…… 约翰英瓦尔的脑子被深深刺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劲的划桨,对于其他人笑谈的杀敌之事实在不想搀和。 又是一个靠岸的休整,现在河流已经变得比较狭窄了,好在河道水深仍旧喜人,像是吃水浅的墨丘利号仍能顺利漂泊。 留里克深知觉得就算是把阿芙洛拉号开进河流也是可以的,试想一艘很大的船只出现在敌人腹地,这是何等的武力压迫? 他们在河的两岸扎营,人们吃掉了最后的那些生鱼,哪怕鱼肉已经不新鲜,这被火烤得焦黑冒油再撒上盐,大家仍旧闷头大快朵颐。 坐于篝火旁,留里克对着亲信们侃侃而谈:“我听说敌人走了六天还是七天,才沿着和咱们大概相同的道路抵达战场。他们依靠一双脚,我们有船,我们的速度更快。” 阿里克顺势嘿嘿道:“你总不能想着明天就抵达?” “如果那样最好。依我看,未来三天时间我们已经到。” 兄弟们又是一番对占领敌人腹地的美好畅想,幻想着各自捞到多少好处,以及船只空出来的位置能塞上多少掳来的女人。 说起女人的问题,男人们又毫无保留乃至下限的谈起来。不出意外的阿里克故意打头,就当着卡洛塔在场的机会,赞誉老弟还没成年就成了真男人。 兄弟们哈哈大笑,阿里克也抒发美好祝愿:“卡洛塔,你可要给留里克生好几个儿子。你的部族需要你儿子继承,所以你可要好好取悦你的留里克。” 这话说得,卡洛塔虽是脸红她可是一点都不忌讳什么,而是执意昂起胸膛声称自己可以做到,罢了又挽住留里克的胳膊。 罗斯人,或者说全部的维京系部族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会如同男人般在战场搏杀,也会担负起照顾家人的担子,维护部族的利益她们也义不容辞,她们天生就是主动的。 卡洛塔主动,留里克也不是被动者。卡洛塔积攒的压力需要释放,而且阿里克的话实实在在刺激了她的心。 这一宿,两人…… 第二天早晨啊,太阳出来了,留里克心里很高兴,卡洛塔也是。 正所谓上行下效,留里克的那些一大群年轻的少年战士,平日训练和劳作就是男女协同,战场上更是合作御敌,这若是不产生情愫就怪了。 留里克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就如斯巴达式的文化,刚毅的母亲与勇敢的父亲,自然能生育出最强战士保卫部族。说白了,卡洛塔奉命率领的“瓦尔基里军团”的女孩们,都注定是新一代罗斯男兵的正妻。 罗斯军的航行继续,距离目的地似乎已经不远。 事到如今五个投诚的村庄首领愈发觉得要好好表现,他们竭力证明自己是一条忠犬,联盟反正已经是土崩瓦解,各个村庄若保命只能各显神通。 他们都在指认河道既然变得宽阔,前方不远处就是塔瓦斯提亚祭祀中心,也是统治的核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站在墨丘利号船艉甲板的留里克远远看到了这狭长湖泊的一处湖畔,那里有着大量的木屋、茅草屋,瞧瞧这盖房子的风格,与科文人的那些老村庄颇为相似呢。 目的地就是这样,整个船队位置沸腾。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和科文人,大家欢呼雀跃,都在嗷嗷大叫自己可以大发横财再掳得女人归。 反观那些仍被绳捆索绑的战俘,他们已经忽略掉手指被斩的苦楚,一个个勾下头落泪。 无他,这里就是十多天前他们的出兵集结地。谁能想到大半个月过去了,当大家再回到这里,主人已经易主。 而岸上的塔瓦斯提亚人,湖上划着独木舟的人,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害怕而退却。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湖泊之上大量大船在横行,扬起的风帆和飘荡的旗帜似乎还有别的意思。留守者基本都是女人,尤为是住在祭祀中心处的民众最多。 女人本能的开始逃窜,而留守的塔瓦斯提亚战士也拿起武器至少要摆开阵势谨防不测。 “看啊!大人,他们还有军队,看起来要和我们战斗。”耶夫洛非常警惕的大手一指,言外之意正是催促留里克发动进攻。 “他们这是自寻死路,耶夫洛,你嗓门大!传我命令,让兄弟们抢滩登陆!切记,尽量抓活的。” “遵命!” 第578章 塔瓦斯塔卢之罗斯人治下的和平 就如最标准维京人那样,维京入侵总是非常的突然,以至于被袭击者都是在和平的日子中突遭不测。 对于塔瓦斯提亚人,谁能想到他们家园的腹地会被他者轻易攻击,就如同刀子划破了鹿的软肋。 罗斯人杀来了,他们如同是参加婚礼般高兴。 数百人奋力划桨,龙头战船那高耸的异兽船艏是如此的狰狞,其势不可挡的气势严重威逼着岸上刚刚开始聚集的武装力量。 照理说这里分明是塔瓦斯提亚的祭祀中心,大神庙建在此地,数以千计的民众在附近定居,防备力量本该严整。奈何,几乎所有男丁去往北方打仗,祭祀中心已经防备空虚。 只有一百余名披着兽皮的战士颤颤巍巍地攥着短矛或持弓。 塔瓦斯提亚留守的男人们不是太老就是太小,他们从未见过大量大船铺满修长湖面的景象,望着冲滩的船只本能采取戒备,继而率先发动袭击。 他们对空抛射箭矢,劣质的骨头箭簇从天而降,扎住罗斯人遮蔽身躯的盾牌便被纷纷弹开。 罗斯人举着木盾抢滩登陆,再拖着沉重的躯体跳下船,拎着斧头、剑立即发动进攻。 持十字弓的战士精准射击,立即让那些抛射箭矢之敌丧命,同时也迅速瓦解掉敌人的攻势。 女人抱着孩子乱窜,突然被登陆者攻势打懵的塔瓦斯提亚战士也开始逃窜。披着兽皮又漫头插满羽毛的女祭司们竭力指挥逃亡的民众赶紧逃入林中的山堡里,而她们这些人将留下来,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要与祭祀中心的大殿共存亡。 可惜,已经太迟了。 先是三百多罗斯军登陆者打开局面,后续部队如泥石流般横扫这个村庄。 按照投诚者的说法,留里克获悉他所见的湖畔大村庄名字大概叫做“塔瓦斯塔卢”,名词意思简单粗暴,正是“诸神居所”之意,正合其祭祀中心的地位。 两千罗斯军战士兵分三路,登陆即迅速打开局面。 他们进入村庄到处抓人,对眼见的女人毫不客气地施暴,继而纷纷将之抓获。 他们带着利刃闯入茅草民居,任何的反抗者都被杀死。 一时间,塔瓦斯塔卢处处是粗犷男人的野蛮狂笑,还有大量女人的干嚎,以及孩子的尖叫。 整个祭祀中心已经被罗斯人占领,所有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人们都被抓获。 登陆的阿里克手持双剑,他有着自己的原则,见得手下人的行动愈发混乱,便是声嘶力竭地呐喊:“蠢货们,全都给我克制。把女人全部抓获,等到晚上自有你们的快活!” 阿里克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见得呐喊缺乏效果,便急忙踢倒几个正施暴的手下,令其提好毛裤先把俘虏抓走。 罗斯人在疯狂地抓人,祭司中心木屋旁的空地成了最佳的俘虏集结地。 那最初反击的一百余名战士大部分已经被杀,活着的男人也是垂头丧气。 梅拉伦人赫立格尔带着他的伙计们先是到处抓获俘虏,很快他们的眼睛盯上了那十多名颤颤巍巍似乎要以身扞卫祭坛的女祭司。 一群身上散发强烈杀气的罗斯军战士虎视眈眈盯着她们,他们不过是披着罗斯军的服装,其灵魂归属仍是梅拉伦人。 有战士举着战俘:“旗队长,她们都是女祭司,看起来都很年轻。她们……” “冲上去!兄弟们,谁得到就归谁!”赫立格尔知道说话的兄弟在强调什么,所谓对祭司不利恐怕很晦气。 那有如何?在梅拉伦部族,祭司们本来就是服务于那些大家族的。再说了,梅拉伦的女祭司本身也是男性祭司、大家族族长的附属,何谈神圣? 无力一例外的,塔瓦斯提亚的神只木雕被推倒,侍奉诸神的女祭司们成为罗斯军的玩物。 这里爆发了严重的混乱,在无尽的野蛮里唯一值得欣慰的,正是罗斯军队并没有大开杀戒。这不仅仅是因为留里克的命令,还在于信仰奥丁的人们主要还是认为,倘若自己杀死了无力抵抗的女人,那天宇观战的奥丁与女武神们只能啐一口痰。 混乱终有一个完结。 墨丘利号以螺旋桨推进,缓慢地靠近湖畔,留里克又乘坐小船稳健地登陆了。 随着他的登陆,混乱局面迅速终结。 留里克在精干卫兵的陪同下趾高气昂登上略显湿漉的湖岸,再进入满是茅草棚子的村庄,他快步走进那已经人头攒动的人员集结地。 瞬间,一片惊人单纯场面深深刺激到他的眼球。 “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塔瓦斯提亚还是个女儿国?男人呢?” 留里克喃喃自语,罢了就以对方绝对听得懂的语言咆哮了几个词汇:“高贵的人!出来!爬到我的面前!” 须臾,真的有一个蓬乱头发还插着猫头鹰羽毛的老女人,如同猪狗般从坐了一地垂头丧气俘虏堆中爬出。 而阿里克正扛着自己的剑,腿还不停地踢踏,催促这女人快点。 虽说征服者就该表现得如此野蛮,堂兄如此举动实在让留里克觉得一丝不适。 然而科文人凯哈斯和梅察斯塔表现得就更为疯狂,他们仍举着插着黔首的短矛,此番突然站在留里克身后,故意亮出这两颗头颅。 再看那爬行的老女人,她突然间坐在地上,接着手指着那两个透露嚎啕大哭,须臾干脆昏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留里克吃了一惊。 阿里克带着笑意快步走来,拍拍老弟的肩膀,剑锋直指这昏阙女人:“我已经搞清楚了,这个女人就是这个村庄最尊贵者。” “最尊贵的。”留里克随意甩头示意:“最尊贵者的脑袋在这里杵着呢。” “是的,不过这个女人是他们的大祭司,至少现在的确是。” “好吧。”留里克点点头,“估计她是被吓晕的。就地灌上一壶水把她浇醒,苏醒后我们正好审讯之。对了,你可发现别的高贵者?” “没有了。” “不是吧。看看这一大群女人的颓丧的脸,兄弟们一定突击办事了。其他的高贵者怕是都被兄弟们杀死。” “这是真的没有了。”阿里克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也许,我们已经在战场上将他们的男人全部杀死了,如今他们的腹地就剩下一大群无望的女人。正好带回老家,供咱们的兄弟们享用。” “是吗?也好。此事我还是问问那几个投诚者。”留里克随口下了命令,五个投降的村庄首领战战兢兢被推搡到留里克身边。 此五人一番支支吾吾的解释,使得阿里克和赫立格尔两员骁将获得的第一手消息很有真实性。 甚至是泰尔霍这个反复投诚的科文人,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很大的在留里克看来酷似巨大“蒙古包”的大草屋:“公爵大人,我们曾在那里被瓦特卡德等人召见。那里就是他们的议会中心,现在你就是那个宅邸的新主人。” 议会中心?留里克抬起头瞧一眼,不觉地摇摇头。 “还真是简陋呢。” 放眼四周,留里克自觉攻陷的根本就是一个原始部落,想要在这里捞到什么油水也许不该报以太多希望。 话也说回来,最大的“油水”不就齐刷刷坐在这里。 塔瓦斯提亚的女人和孩子,女人乍一看去都是颇为年轻,将至尽可能安全的带回去,此事当提上议程。 战斗已经结束了,维京人需要在战后立即享用他们的战利品。 这不,几乎每个强壮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战士都得到了一个塔瓦斯提亚女人。这里的女人和科文女人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嘴上说的语言也极为类似。 她们拼命的挣扎是徒劳的,维京人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宣泄这些日子的压力。 夜里,塔瓦斯提亚人的祭祀中心灯火通明,神只木雕已经被推倒,罗斯军开始祭祀他们共同信仰的奥丁! 何为祭品?当然是驯鹿。 事实就是这样的振奋人心,大军在洗劫之际,已经在林中发现了大量的鹿圈,直接缴获了数以千计的驯鹿。 鹿群总量还没有被统计,留里克所获悉的消息是“驯鹿极多”。 想想看也是,在旧灰松鼠山堡外的决战之地,那些被杀的敌人几乎都是穿着鹿皮为主的皮衣。 这片地域的野生驯鹿数量已经不多了,进入杀到敌人腹地已经真相大白——塔瓦斯提亚人才是最强大的养鹿人! 仔细想想也是,塔瓦斯提亚人所在的地理气候不适合种麦子,他们能拥有大量人口,生活必然是建立在畜牧业和捕鱼业的基础上,且做得足够好。 留里克干脆亲自扮演祭司的工作,反正从事这种事他已经很有经验。既然驯鹿很多,他亲自杀死了十头鹿,以鹿血祭司奥丁,鹿肉众人分而食之。 罗斯军缴获的不仅有驯鹿,还有一批牛,乃至一些矮种马,甚至连双轮小车也是有的。 塔瓦斯提亚人的建筑简陋,但真的细查下去他们仍有一定的科技水平,在这个时代整个欧洲这一比烂的小世界,塔瓦斯提亚人还不算落后。 这一夜,罗斯军吃掉了近一百头驯鹿,终于得到大快朵颐的机会,所有人都在拼命啃食。 次日,罗斯军继续他们的搜刮。 此次系统性的搜刮不要紧,留里克本是对大发横财缺乏期望的,不料他们在对手的仓库里找到了大量的鹿皮、牛皮和松鼠皮,乃至一批花纹亚麻布。 鹿群也经历了一番统计,乃至藏匿于树林里的一些隐蔽鹿圈也被发觉。 鹿的主人不是带着有限细软逃跑就是被杀,总数达到一万一千头的鹿全成了罗斯军的战利品! 这又算得如何?那五个投诚者为了避免自己的村庄被灾祸波及,他们竭力地谄媚。 把牛犊子养大养肥,才能源源不断得到牛,抱着这样的态度,留里克与这五人做出一个约定。 “你们五人现在可以回去,归来之际每人带上三百头鹿、一万张松鼠皮和五十名年轻女人来。罗斯军将对神灵发誓,许诺你们庇护,以及未来在塔瓦斯提亚的权力。” 此五人已经见识到罗斯人的强大军力,不仅仅是战场上恐怖的厮杀能力还在于他们可以轻而易举集结新的庞大船队,并能短时间内杀到内陆的祭祀中心。如若他们愿意,随时随地都能冲杀过来。至于倚仗山堡自我防卫?算了吧!加固的山堡还是被罗斯人快速攻破了。 被罗斯人统治也许不是只有负面的,本身塔瓦斯提亚就是一个联盟,联盟一直面临着卡累利阿人的军事威胁,五人认同死了的瓦特卡德的村庄当“老大”,只是希望强力的瓦特卡德带着大家获得安全。谁能带来安全,谁就是“老大”,如果能缴纳一批贡品就能获得安全,这是可以接受的。 这不是吗?罗斯大军这番大动干戈的名义原因,不就是为了臣服的科文人出气! 缴纳活鹿与松鼠皮不算什么,送来五十个少女和年轻女人算是臣服的投名状。 此五人被释放,虽说阿里克、赫立格尔和比勇尼都觉得不妥,留里克仍决意这么做。 罗斯人占领塔瓦斯塔卢,被征服的人们“享受”着罗斯人治下的和平。 某种意义上,塔瓦斯提亚人的祭祀中心恢复了和平,罗斯大军已经实现了完全占领,他们旋即划着船在湖泊上游弋,又带着武器进入森林打猎,一如原本住在这里的塔瓦斯提亚男人们。 女人有了自己的新男人,无论她们是否愿意,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 甚至于阿里克提议拉来一两个长相漂亮的女人给老弟留里克享用,留里克直言拒绝。 但是,自己麾下的明日之心,诸如菲斯克、卡努夫和科文人泰拉维斯,这些少年可是奉他的命令,立即去选中一个女人把关系坐实,罢了这个女人也是被承认的合法妻妾之一。 如今的蛮荒时代,因为女人是一种战略资源,但归根结底,男人才是最大的战略资源。罗斯公国强大的基础就是快速爆人口,这一策略的根本就在于公国女性的基数。留里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就是当众宣传自己有累计多达十七名妻妾,公国的男人们也当效仿之,再尽量多生孩子,使得从今以后只有罗斯军暴打他者,自身不会受伤害。 如此一来,留里克可是打算把至少两千名被俘女人,甚至还有一批年幼的孩子转移走。甚至,一批女人最终会坐船一路漂洋过海,被运抵挪威的纳尔维克,成为当地巴尔默克人的女人。 征服者享受着征服后的和平,但那个恢复精神的女祭司说明了这样一件事。 原来,一个叫做努欧力的男人一直带着数百人待在塔瓦斯提亚与卡累利阿的东部边境,以防备卡累利阿部落的突然袭击。 卡累利阿人?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留里克早就知道这个族群的存在,他们在塔瓦斯提亚人嘴里是个危险的敌人,在留里克眼里什么都不是。 女祭司想活命,也在祈求罗斯人征服者可以善待所有的人。相比于那些桀骜不驯的男人,这位尊贵的女人因为战败的事实已经彻底放弃了。 她透露出最真实的情况,所谓塔瓦斯提亚男丁尽灭,剩下的男人不但无力反抗罗斯征服者,连抵御卡累利阿人的军事实力也丧失得差不多了。 这个曾身体受辱的女祭司忍辱负重也颇为识时务,她声称既然罗斯人要做征服者,这就是像是养鹿,想到得到源源不断的物资就必须善待整个鹿群。罗斯人至少要给全体塔瓦斯提亚归附者活下去的机会,缴纳贡品完全可以,但是罗斯人也需要承担起帮助塔瓦斯提亚抵御宿敌的工作。 “这个女祭司真不一般啊!比男性首领更有智慧!” 留里克暗暗感慨,索性示意这个女人可以立即恢复她们的祭坛。 短短四天的时间,离开的五个首领带着他们的贡品回来了,上年纪的男人驱赶着鹿,扛着成捆的松鼠皮,乃至一批神色木然的女人。 这还不算完,一批断手俘虏被释放回自己的老家汇报罗斯征服者的命令,也在这一是时间点,一批使者战战兢兢抵达被占领的祭祀中心,意欲和征服者好好谈谈臣服的问题。 他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愿意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愿意臣服,那么问题又来了,那个有权继任被杀的瓦特卡德的联盟大酋长位子的努欧力和那数百名最后的塔瓦斯提亚勇士何在?明明已经有被释放的断手俘虏去所谓“东部边境”传递消息,莫非信使路上被狼群围攻或是被熊啃食?还是说消息称传达到了,那个叫努欧力的男人决定战斗到死? 留里克决意再等待一番日子,而如今,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塔瓦斯提亚的大王,这里也成了一座“维京城市”。 第579章 苏欧米人大军在行动 罗斯大军进驻之地真是万湖之国,这里是连绵的湖区,湖中的游鱼似乎也打捞不禁。 大量的长船化作渔船,他们惯常携带的麻绳编制的大网立即派上了用场。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等立即恢复了渔夫的本质,他们钓鱼、撒网,而捕捞看起来也颇为轻松,尤其是夜间将船停在微风习习的湖面,点上油灯再洒下网,很容易捕捞大量鲈鱼和狗鱼。 这捕捞量之盛,足矣让被控制起来的俘虏们震惊。 尤其是那些女俘,她们被迫侍奉起自己的新男人们,为其处理捕捞的鱼,从而自己也得到了口粮。再到男人吃饱喝足,自己也免不了乖乖躺下进行侍奉。 无论塔瓦斯提亚人曾拥有怎样的骄傲,她们这些乱世之浮萍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苟活。 因为她们是女人,罗斯大军可没有蠢到要对自己新拥有的女人不利。自己有肉吃,女人也当跟着吃肉。 但罗斯人仍是征服者,自占据祭祀中心塔瓦斯塔卢已经多日,留里克之所以没有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主要还是等待着所有本地村庄的新首领觐见,向他这位罗斯公爵跪下臣服。 一个两万人的“巨大部落联盟”战死了五千个男人,整个联盟的实力几乎没了,活下来的人还有继续抵抗罗斯军的能力吗?按照一般的理性来说,既然罗斯放出来橄榄枝,他们就该臣服,正所谓打不过就加入。 但事态正在起变化! 在拉多加湖的西北部湖畔居住着大量的卡累利阿部落。 卡累利阿人,他们是湖畔的游牧者,其族名亦是“牧民”。他们饲养放牧驯鹿,为了寻找更大的放牧空间,自然就有同源的亲属塔瓦斯提亚人爆发冲突。因为,他们仅仅属于西支的卡累利阿人,在拉多加湖的更北方和东方,一样居住着说着同样语言的其他卡累利阿人。 乃至极为东方的彼尔姆,实为“大集市”之意。 无论是泛卡累利阿人、塔瓦斯提亚人、科文人、拉普人(养鹿人)、苏欧米(芬人)、爱沙尼亚人,乃至彼尔姆人。他们说着极为相似的语言,也同样纷争不断。 时代已经变了,强大的瓦良格实力和从南方入侵的大量斯拉夫人,正不断地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事到如今连强大的塔瓦斯提亚柔软的腹部已经为罗斯人的利刃割开…… 带着数百个男人待在领地东部的湖区的努欧力,他们坐拥一百余艘独木舟于湖泊上巡游,谨防湖区对岸的卡累利阿人突然入侵。 一艘报信的独木舟突然从西边的水道急速杀来,信使找到他们的东部据点营地,将一则重磅消息告知已经晋级为联盟新酋长的努欧力。 信使因不停的划桨气喘吁吁,来者有三人共拥一条船。 他们跪趴在努欧力的营长里,纷纷亮出自己丧失手指的双手,接着带着严重的哭腔诉说自己的不幸,以及联盟的失败。 这一切如同晴空霹雳! “你们的意思是,瓦特卡德战败了?我们的五千个兄弟只有三百人幸存?” 努欧力一开始是不敢相信的,但信使继续哭诉:“攻击者渡海而来,他们非常强大。祭祀中心已经被占领,他们推倒神像、焚烧房子。所有的女人都被他们控制,终日遭遇羞辱,不从者都被杀死了……” 信使越说越过火,虽说所言基本是事实,修辞方面的确是严重的夸大。 他们说了很多只是说明“罗斯”这一名词,指出这是强大敌人的自称。塔瓦斯提亚长久的历史中敌对的科文人和卡累利阿人,说白了都是他们的近亲族群,和瓦良格(维京)人的分支罗斯人的遭遇,这当属首次。 老家被敌人兵力雄厚战力强大的敌人占领了!自己和几百个兄弟已经是联盟的最后生力军。 有人暴怒:“瓦特卡德死了,努欧力,你必须带着兄弟们杀回去,夺回我们的家园。” 也当即有人驳斥这种不聪明的倡议:“这能行吗?五千个兄弟都战败了,就指望我们五百人,别是刚刚抵达就被敌人杀死,罢了卡累利阿人再杀过来,一切都完了。” 人们陷入慌乱,获悉妻女被入侵者霸占、大部分兄弟战死等噩耗,最后的塔瓦斯提亚人在暗夜的森林里哭得撕心裂肺。 终于,在极端的焦虑中努欧力做出一个看似惊人实则合理的决定。 都到了这个关头还守卫什么东部边境?塔瓦斯提亚已经崩溃了!最后的男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寻友善的力量,搬来救兵去讨伐入侵者,竭尽所能去恢复。 他们毫不犹豫的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苏欧米人(芬人)视作唯一可以信赖的对象。 由独木舟构成的大军突然出动,他们形成一支舰队在湖面上游弋。此举也惊得湖畔对岸埋伏的卡累利阿哨兵所观摩,惊得他们觉得塔瓦斯提亚要发动突然袭击了。 袭击并没有发生,这支塔瓦斯提亚船队突然调转方向一路向南,最后消失在初夏森林的郁郁葱葱中…… 努欧力一众人带着沉痛的心情在延绵的湖区漂了长达五天,这才平安的抵达苏欧米人的控制区的东北部边地。 苏欧米人一样防范着卡累利阿人的蚕食,同样的他们也要面临另一重的压力——来自瓦良格人的入侵。 何为瓦良格人?说白了就是旧哥特兰岛民、博恩霍尔姆岛民、萨列马岛岛民、梅拉伦人和罗斯人,这些说着诺斯语的民众。 努欧力一伙儿人立即向当地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为了能见到苏欧米的村庄首领们,他们甘愿交出自己的武器。 来自北方的塔瓦斯提亚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古怪? 本着几十年建立起来的贸易上的互信,捕鱼的苏欧米民众引领这些被事实上缴械的人抵达了苏欧米在湖中岛的贸易中心。 库帕博卡,名字简单干脆,它本意就是“集市”。这里一如瑞典的比尔卡(梅拉伦集市),丹麦海泽比,挪威卑尔根,它们清一色是贸易集市。 因贸易而聚揽民众,大部分苏欧米人也是围绕着他们的大集市居住着。 自然而然,库帕博卡也成了苏欧米人政治与文化的中心。 因贸易而兴起的族群,他们也许天然是难以出现一个拥有最高权力的君主。苏欧米的村庄、大型家族,一如北方邻居塔瓦斯提亚人那样推选出来一个酋长。这个酋长的主要工作实际是在遭到军事入侵之际,带着兄弟们武装起来抵抗。 酋长名曰乌科尼尔玛,其母亲在雷雨中生下了他,其人遂以雷雨命名。 人们多谓之为“乌科”,当然一般情况下互相称谓的名字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思,成为单纯的代号。 一大群塔瓦斯提亚男人划着独木舟而来,他们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来汇报一个战争的消息? 多名村庄首领赶到集市库帕博卡,聚集在议事之场所,倾听北方邻居的哭诉。 努欧力一众人的脸像是便秘半个月那般难堪,这一届酋长乌科觉得邻居是被卡累利阿人偷袭受挫,这是来搬救兵的。 “我刚刚获悉你们收到袭击。让我帮你们打仗吗?如果我们的兄弟们都是支持的,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努欧力还没有开口,想不到苏欧米人竟是如此的大方? 且慢!这群家伙一样是觊觎一些宝贝。 事到如今,事成之后割让一些东西以让塔瓦斯提亚存续,努欧力是原因接受的。 努欧力这便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我们被渡海而来的敌人袭击了,他们非常强大,我们战败了,大部分男人被杀!领地被占领,我们养的鹿、牛都被他们俘获,所有的女人成了敌人的奴隶,每天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 话是越来越离谱,其核心的意思只有一个,那便是在苏欧米人印象里“拳打卡累利阿脚踹科文”的塔瓦斯提亚人已经亡国了。 酋长乌科和他的朋友们尴尬至极,笑容也变得极为僵硬。 “所以,你们希望我们集结大军,帮助你们击败敌人复国?” “正是。” “这……真的……非常必要?” 很显然,既然敌人能把强悍的人打得如此狼狈,乌科如何觉得自己的族人就能将至击败驱逐?再看其他村庄首领的眼神暗示,大家并不像淌这一浑水。 眼见着对方打起退堂鼓,情急之中努欧力急眼了,他悲愤地呐喊:“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片水域是相通的吗?从北方科文人占有的河流,到你们苏欧米人可以直通南部大海的河流,这里有多条水道!既然袭击者可以攻击我们,下一步他们就是攻击你们。” 此言直击苏欧米人的要害,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何尝不能理解? 乌科突然疑问:“那么,这些入侵者和瓦良格人是什么关系?” 其实努欧力是不清楚的,索性嚷嚷:“可能比瓦良格人更厉害,总之你们如若不现在抵抗,早晚都会被他们攻灭。现在他们正忙着享受战利品,正忙着蹂躏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女人。他们一定疏于防备,如果我们组成一支庞大的联军北上,定能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努欧力又是如此言语,乌科和他的伙计们眼神中开始弱弱放光,虽说与强敌交战风险极为惊人,他们嗅到了利益的气味,冒险是值得的。 乌科一改退却的态度,突然直白问道:“如果我们出兵,你会出让些什么东西?” 努欧力大喜过望,可他现在只剩下五百多个男人,除此外什么都没了。 “那就是我们豢养的驯鹿,帮我们击败敌人,给你们三千头!” “三千头?不行。太少了。” “那当如何?”努欧力猜得出他们的大胃口。 “五千头。” “可以。” “这还不够呢。”又有村庄首领突然加码,“你不是自称死了五千个男人吗?是否意味着五千个女人失去了丈夫。把女人交给我们,至少我们彼此说着相同的语言,恐怕祖先也是一样的,你们的女人就是我们的女人。” “这……”虽然听起来这群苏欧米人的要求并不比入侵者罗斯人节制,可现在努欧力也没什么好的选择。 是否有五千头驯鹿,被占领的家园里的女人们是否安在,确切的消息努欧力浑然不知。 如果不支持苏欧米人的所求,他们绝对是消极出兵。 “我答应了!我们组织混合队伍,你们的这些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乌科的眼睛里燃起一团火,村庄首领们一听可以分享多达五千个女人,其中的风险全都忽略了! 苏欧米人何尝没有做大的希望,他们的沿海村庄总是要面临瓦良格人的袭击,近年来南部海洋里游弋的瓦良格船只更多了,且船只的模样变得怪异个头也更大。有传说瓦良格人内部爆发了激烈的战争,也许这些敌人的内耗可以给苏欧米人带来片刻安宁?可也有勇敢的渡海者划着独木舟跑到海湾(芬兰湾)对面,找到当地爱沙尼亚部落,获悉当地人遭到了瓦良格人的可怕屠戮数百人被杀。 如果可以得到塔瓦斯提亚人的资源,苏欧米就会变得足矣在纷繁的世界里自保。 乌科决定指挥大军参战,出战的消息也开始迅速传播开来。 数以千计的人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和强敌战斗算什么?只要打赢了就能得到很多上好的铁器,还能讨要一个女人。那可是五千名女人的许诺啊! 苏欧米人划着独木舟在他们的集市集结,这才三天的功夫就集结接近三千人。 见得其他的村庄的男人们倾巢出动,自己所在的村庄岂能怠慢?一切惊如塔瓦斯提亚人表现的那样,这群苏欧米人也集结出大部分男人。 相比于塔瓦斯提亚人,苏欧米人的船只更好一些。苏欧米人善于制作大型独木舟也善于冶铁,古芬兰人有两强,塔瓦斯提亚已经一战衰落,苏欧米人成了全部的希望。 一条独木舟坐着七八个人,他们一下子集结了四百余艘独木舟,划桨的战士人人把短矛、斧头、短剑、投掷标枪、短木弓和箭矢堆在船上,一些人还带着投石索呢。船只之多,他们自己都大为自豪,觉得这支庞大的军队战无不胜。 至少在湖泊上战斗,苏欧米不虚任何人,他们轻快的独木舟可以快速的聚集又快速扩散,向敌船发射箭矢和敌人兜圈子,最终杀死敌船之人取得胜利。至于船舶相撞与跳帮作战,苏欧米人可不愿意做这些不利于自己的战术。 兵力带给大家强大的自信,一如一个多月前塔瓦斯提亚人那般。再加上还有五百个塔瓦斯提亚战士作为引路人,他们实为两个族群的联军,作为大军的统帅,统御多达四千人的大军,乌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巅峰。 他还是第一次带领这么多男人(队伍里夹杂一批女人和少年孩子)施行一场远征,其中光荣真是说不尽。 一场对湖泊之神的祭祀后,苏欧米大军挥师北上,沿着通向塔瓦斯塔卢的水道,向盘踞的罗斯人进攻! 第580章 如同羊入狼群 大批的独木舟奔向北方,苏欧米人满脑子都是胜利后的巨大丰收,乐观的情绪蔓延整个群体,完全忽略掉了其中的风险。 那么,三千人的援军就够了? 逃到苏欧米人这里的努欧力一伙儿,他们对于侵入领地的罗斯大军缺乏了解,对于这批出卖主权才请来的援军是否就能取得胜利,他们仍然缺乏底气。不过,他们没得选。 涵盖整个芬兰中部的湖畔群就像是一座水塔,到处都是冰蚀湖和冰碛湖,它们吸收整个地区的冬季融雪,再经由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河流诸如各处的海洋。 这一非常特殊的地理构造使得苏欧米人能在内陆地区的河道自由游荡,奈何他们也只能在这平静的水域划着独木舟荡漾。 总有一些人打算捞得头筹,有二十多艘独木舟可谓一马当先。 这些勇敢者,或者说是被冲昏头脑的莽夫,真的听信逃亡的塔瓦斯提亚人描述,所谓渡海的入侵者已经疏于防备。 如此谁先能打击这些入侵者,就能率先得到丰厚战利品。 脱离大部队的这合计一百五十余人竭力划桨,因为贸易是相互的,他们知道前往塔瓦斯提亚人祭祀中心塔瓦斯塔卢的详细水道。 而后续的大部队实实在在变得臃肿,到底首领乌科不是拥有独裁权的绝对君主,不过是众多村庄推举出来的对外话事人。他想让船队变得整齐一些,终究大家还是乱糟糟一片。 好在天空作美,这段日子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舒爽的天气更增加了大家的自信。 庞大的军队正向罗斯人治下的塔瓦斯塔卢逼近。 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所有的塔瓦斯提亚村庄都派出了使者,或是继任的村庄首领亲自来归降。 恻隐之心?犯不着。 留里克给予这些战败者一些苛刻的要求,拿出贡品购买和平许诺只是起义,最大的要求就是要求他们交出一批女人。 相比于所有说着诺斯语的维京人女人,塔瓦斯提亚女人都是一些“小矮人”。她们主要拥有着北亚血统,其实以留里克固有的审美他是颇为接受的,至于自己的彪形大汉的族人是否接受,瞧瞧他们猴急的样子自然没有问题。 旷野的武士要满足自己的征服欲,他们从不抱怨自己妻妾成群,得到机会就像占有女人。 留里克索性满足他们的现实要求,遂对归降的首领们提出最苛刻的条件:“现在,交出你们全部的15岁到30岁的女人,一个都不准留。每个部落必须交出五十人,否则就是叛乱,我将率军讨伐。” 他们不是有两万余的人口的,估摸着他们原本的人口结构大抵是一个正三角形,他们既然能集结五千名可以拿起武器的男人,也理应有差不多数量的女人。 留里克要求臣服者交出的女人可谓最佳的生育年龄段,他实在知道自己的手下们,一旦的了新女人必是当即发生关系。她们可不是奴隶,可是要给罗斯人生下新一代的,她们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护,以让罗斯人快速爆人口。故而年龄太小的女人不能要,太老的少了姿色也难以生育。 丧失了几乎所有的男丁,那些臣服的村庄也没得选。 大批的年轻女人被她们的族人亲手送抵塔瓦斯塔卢的罗斯军队营地。 许多战士已经亲手抓到了女人,奈何仍有大量战士双手空空。 无偿所愿的战士喜闻乐见于自己的公爵大人又按照人人都接受的传统摆出一个榷场,这并非什么奴隶市场,实为非常奇特的“婚介场所”。 跃跃欲试的罗斯军战士,甭管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乃至是科文人。他们聚成一团,然后挨个挑女人。 事情很快有了一个了解,罢了这本是塔瓦斯提亚人敬神的圣域,到处传来女人的呻吟与壮汉的喘息……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考虑到此地也不会再盘踞太久,留里克决意再和所有臣服的村庄首领全订一个必然对塔瓦斯提亚人不利的《臣服条约》就当扬长而去了,便放纵了手下。 因为,远征不列颠是一个伟大的冥想!罗斯人以及盟友,大家都觉得不该在这个地方继续拖沓下去。 就在这个关键节点,事情起了变化。 那是一路冲到更南方湖区的罗斯渔船,多名渔夫把持着一条龙头战船,以此干脆当做一条拖网渔船。 这几人各自得到了自己的新妻子,虽说怎么看都像是丫头片子且语言不通,但她们都很聪明,懂得接受自己的新命运。她们仍被自己的男人,于脚上捆上难以解开的绳索死结,又被迫充当起划桨手的工作,正可谓双腿因服侍酸痛,这双手摇奖一样引起酸痛。 一切来得非常突然,一群独木舟突然从沿岸树林的遮掩中窜出来。 警惕的罗斯人立即暂停他们的拖网作业。 有一壮汉突然一声吼:“都停下!立即收网!男人们,拿起武器!” 这些罗斯人男人本身都是第一旗队的年轻战士,他们年轻气盛却也经历了多次血战。在战斗中他们的心思变得极为敏锐,看到突然出现的独木舟,立刻认定那是敌对势力,偏偏自己现在仅有一条船。 情急之中,有人对着仍在划桨的女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罢了就把全部的女人按在船舱。 “你们这些蠢女人还在东张西望干什么!当心你们被杀!” 罗斯男人也是好心,他们眼巴巴看着那些突然冒出的独木舟发疯般冲击过来,这若是没有恶意可能吧! “卡尔松!降帆!”有男人大喊。 “好的!” 风帆收起来的衡帆几乎应声落下,再过一小会儿扔下水不久的麻绳大网网罗着十多条鲈鱼就被拖拽上来,与此同时船舱里的藤筐里已经扔了不少的鱼,不得不说这湖区的渔获资源是真的丰富,以罗斯人惯常的拖网捕捞法,真是一种掠夺式扫荡。 前面出现一艘落单的大船?他们正在放帆!他们要逃跑! 生怕胜利果实撒丫子跑掉的苏欧米的鲁莽着,他们一边疯狂划桨,一边也发出战斗的怒吼。 他们在对着罗斯人的龙头战船发射箭矢,虽说箭矢都因为射程不够落到水里,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巨大的衡帆已经放下,温润的南飞给予船只很大的动力。 龙头战船踏浪前行,在其身后也出现明显的航迹线。 “现在看来是安全了。”有人回望一番身后的追赶者长舒一口气。 也有战士一脸的不甘心,他举着手里的木臂十字弓:“我还想精确射杀一个敌人。所以,袭击者是谁?” “也许是其他的塔瓦斯提亚人。” “他们?他们的女人都在我们手里。”说罢这个壮汉又踢踢仍旧缩成一团的女人们:“姑娘们,都起来吧,我们已经安全了。” 女人们扔不动诺斯语,她们大抵从对方的肢体语言中明白过来,这才缓缓做起。 风吹船只一路向南,人们又在议论这些鲁莽的射箭者真觉得就凭这点简陋的武备就挑战罗斯大军?长船是大清早出发的,这连正午都不到呢,只要长船再航行一段时间,到处都将是自己的友军。 但苏欧米的这群事实上的先锋部队哪管那么多?他们就怕煮熟的鸭子飞走! 果不其然,那些在塔瓦斯塔卢附近捞鱼的罗斯船只纷纷发现了这支奇怪的独木舟船队。远看那些船,真和缴获的塔瓦斯提亚独木舟很相似呢。 事态仍在发酵,大量罗斯人觉得自己的一个兄弟正被一群袭击者追赶,难道那就是塔瓦斯提亚最后的战士吗? 战斗已经爆发!漂浮的船只纷纷暂停作业,哪怕此刻床上乘坐的人不多,勇敢的罗斯人、梅拉伦人和巴尔默克人,他们又开始自发地协同作战。 与此同时,留里克正舒服地躺在本该是瓦特卡德酋长舒爽的“酋长宫殿”,这不过是一个大草棚子里,里面颇为简陋实在让留里克想到了过去的日子,故而他与怀中的卡洛塔都可以接受。 在这被征服的领地再挑选一个妻妾?留里克毫无这个念头,倒是给自己年轻的伙计们安排妻妾他这做公爵的可是义不容辞。 就如秃头菲斯克,这个苦孩子而今有了第三个妻妾,相比于其他兄弟的粗鲁,他对自己的新女人可是温柔许多,自然也引得这女人的顺从。当然,因为跟着科文少年泰拉维斯已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菲斯克学了一些科文人语言,自然可以与自己的塔瓦斯提亚新女人进行一番交流,说说话事情也就好办了。 更奇妙的是,留里克给随军的约翰英瓦尔也塞了一个年轻女人。正所谓“你现在还算是神职人员吗?你从诞生开始就注定是奥丁的战士”,反正已经破戒,这双手持弓对敌人射箭。如此,这个信了主的丹麦人,因为信仰本就不虔诚,现在又享用起第二个妻妾。 耶夫洛是最值得信赖的信心,留里克要求他一旦外面出了大事,就必须闯入营长通知自己。 耶夫洛突然闯入,脸色极为严肃。 “你怎么回事?这是要打仗了吗?” “是的大人!容我冒昧,有敌人向我们的船只发起进攻?!” 一听这个,留里克掀开皮革铺盖就站起来,再又急忙把扔到一边的亚麻上衣套上。 “你说什么?进攻?谁在进攻我们。” “很可能是别的塔瓦斯提亚人。” “呸!”留里克本还忙着穿皮裤,这番又直接坐下:“他们已经臣服于我,如果他们还有大量男丁如何这么做?塔瓦斯提亚已经没有战斗能力。对了,袭击者有多少人?” “啊这……有十多条独木舟?” “就这?”留里克的手一把啪在脸上,一旁裹着皮毯的卡洛塔随即也咯咯笑出声。 留里克又耸耸肩:“你瞧,连奥斯塔拉女公爵都觉得那是一股愚蠢的敌人。干脆这样,既然他们如此勇敢,耶夫洛,咱们该对他们施以敬意呢。” “敬意?那是如何?” “你乘坐墨丘利号出战,让这些独木舟的勇士瞧瞧咱们的大船。记住,尽量抓活的,我到时要看看他们是勇敢还是鲁莽。” “好吧,大人。也快到中午了,当你吃上麦粥之际,我会把俘虏押到你面前。” 耶夫洛匆匆离开,留里克又顺势躺下。卡洛塔也随意地趴上来,玩弄着自己男人的金色马尾,又说着自己的见解:“也许是更南边的人呢?” “那是什么人?”留里克问。 “芬人。” “芬人?岂不是……”留里克突然睁大眼睛,“你确定?” “我不确定。” “你也不会胡乱推测。” “我是不确定。”卡洛塔又咯咯笑道,罢了直接坐在留里克身上,“就像我也不知道新一代奥斯塔拉公爵是否在孕育了。我的公牛啊,你准备好了吗?” “那就继续吧……” 另一方面,耶夫洛拿着留里克的命令,他立即召集自己的佣兵兄弟们,再迅速组成以墨丘利号为首的五条船只冲向战场。 是的,战场。 罗斯大军的每一个男人都是有斩杀记录的,面对明显的弱敌,他们不是去打仗而是参加围猎。 以至于耶夫洛也不是去打仗,仅仅是给其他兄弟们收尾。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一百五十名苏欧米人简直是羊入狼群!他们的射箭极为徒劳,箭矢不是射程不够落入水中,就是被对手的盾牌拦住。 反观罗斯人,十字弓精准地射击,让缺乏防护的独木舟成了活靶子。 一场乱战后,罗斯人的十八个条参与围攻的长船与木盾上插着大量的箭矢,也有人受了微不足道的轻伤,反观对手的苏欧米人,一百五十人插翅难逃,有多达七十人被直接抓获。 苏欧米人并没有奋战到底,当他们发觉自己插翅难逃索性放弃抵抗。本来罗斯人也不想赶尽杀绝,抓获一批男**隶也是一件好事嘛。 俘虏被绳捆索绑,当是时,在俘虏的震惊中,依靠风帆和人力螺旋桨混合动力的墨丘利号出现了。 耶夫洛趴在船头俯视:“兄弟们,又是一群塔瓦斯提亚人吗?你们还留着一些俘虏嘛!” 遂有人激动嚷嚷:“是耶夫洛兄弟啊!帮我们告诉留里克大人,袭击者都被制服了,他们似乎不是塔瓦斯提亚人。” “不是?那是什么人?” 突然间,耶夫洛灵机一动就以科文人和塔瓦斯提亚人都听得懂的话大声对俘虏嚷嚷:“你们!是谁?!” 俘虏一听这语言他们听得懂啊,再纷纷仰起头只见那大船上站着一个黑头发黑胡须的男人。 便有俘虏觉得这是一个活命的机会,急忙巧妙地说:“我们是苏欧米人!从南方来!我们只是商人。” 商人?荒谬至极。不过耶夫洛也大为震惊。 “你们是?苏欧米人?” “是!”俘虏又说,“难道你也是吗?” “我……”此刻,耶夫洛已经颤抖得不停,直到有兄弟狠劲拍打其肩膀才让他安定下来。 耶夫洛没有多言,他本人的确是苏欧米。 现在的这些迹象简直表明苏欧米人介入战争了,他遂对兄弟们大声说:“留里克大人有令,所有的俘虏都押解回去,大人将亲自审讯这些俘虏。” 既然公爵大人有命令,兄弟们也就不再磨蹭…… 第581章 你居然撺掇我们与瓦良格人作战 那些俘虏被推推搡搡押运上岸,他们警惕地坐着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倒是有一点他们已经非常清楚,所谓的入侵者就在这里,而且他们居然正是瓦良格人。 试图和他们战斗真是最愚蠢的决定,现在看看局势,自身连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呢。 留里克正忙着吃饭,耶夫洛带着复杂的心情带着亲信进抵他所在的房子。 “大人,我回来了。”隔着皮帘,耶夫洛问道。 “为何不进来?我何时让你拘谨了?” “是,我这就进来。” 耶夫洛的确心情复杂,他们走进房屋觐见自己的主人,这脸庞着实令留里克怀疑。 “你怎么了?总不能告诉我你败了?” “并没有。兄弟们轻易解决了他们,不过……” “到底怎么了?” “因为那些敌人……” “你在犹豫。”留里克站起身。 耶夫洛静静坐下又勾下头,这举动的确非常反常。“他们是苏欧米人,是我的同族。” “真是芬人?卡洛塔,你还真说对了。” 卡洛塔坐在一边咯咯笑,留里克示意耶夫洛站起身,罢了换好自己的皮衣:“走吧,看看你的苏欧米人是什么情况。” 但耶夫洛没有起身,“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请说。” “请饶了他们。如果他们愿意投降,就饶了他们。似乎这只是一支先头部队,他们后续还有很多人。” 留里克暂停脚步,他实在想不到杀伐果断的耶夫洛现在居然…… “你是说,我军击败了他们的主力,不必对其斩尽杀绝?那么,如果身份呼唤,他们是否也会仁慈呢?” “这……也许不会。” 突然间,留里克也犹豫了一下。这些年的征战,他的心肠已经逐渐变成钢铁,手段变得狠毒,以好让罗斯人生存下去。但回到最初,他如何想做一个人屠? 留里克想了想,又道:“是否仁慈,全看他们是否恭顺。你为袭击者说清,是因为你是苏欧米人。也好,暂时你来管控他们,如果出了什么乱子,你要负责。” 耶夫洛舒坦了一下,便跟着留里克去接见那些俘虏。 又有一群送人头的笨蛋!罗斯战士刷着剑与斧,对惊恐的俘虏耀武扬威,看到俘虏恐惧颤抖他们就哈哈大笑。 “都闪开吧!”留里克气势汹汹而来,驱散了围观人群。 他见到了做了一地的俘虏,且看这些人几乎都是发黑的头发,皆有着颇为浓厚的亚洲长相,却也有了一些欧洲色彩。但他们全是是小个头,与这种人近战厮杀,罗斯人自然占尽便宜。 留里克遂以苏欧米人听得懂的语言当场进行审讯,还是最常用的话术,所谓只要说出实情就饶命。 为了活命,俘虏毫不犹豫地说明后续大部队的事实。 只此一个消息就足以让留里克头皮发紧。 就算敌人是一群土鸡瓦狗,那也是达到三千人的大军呀,就算是三千头野猪,一天消灭也颇为艰难。 这些苏欧米人配合的态度实在喜人,关键之刻耶夫洛奉命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看看这群苏欧米人的表现吧! 他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趴在地上,嬉皮笑脸的说自己有用,原因尊奉这位耶夫洛兄弟做大哥,接受其指挥,愿意给瓦良格人做仆从。 如此就能收获一大群仆从军?如果全部的苏欧米人都是如此恭顺又懂得变通,那就犯不着再起干戈。 本身,留里克知道苏欧米人的存在,向其用兵完成征服,至少不该是今年要做的。 但机会稍纵即逝,苏欧米大军不请自来,罗斯大军就在这里,若是放弃历史机遇那就太蠢了。 敌人还有多久抵达?也许只有一天或是两天。 留里克紧急着急全部的百夫长、旗队长,于占领的塔瓦斯提亚人的议会召开军事会议。 在一度的人员聚集,罗斯人可真是互相说说笑笑,他们都知道有一批苏欧米人来袭,然交头接耳的无非都是和自己新女人娱乐的事。 他们放肆地大笑,互相恭维对方是真男人,再就是说自己的新女人是温顺的羊羔,或有性子刚烈的,只要掐着脖颈就就范了…… “都别笑了。”留里克严肃这脸大喝一声出现。 场面安静下来,阿里克随口一句:“兄弟,听说又来一群送死的?我的双剑已经太久没饮血了。” “但是你下面的第三把剑可是已经饮血了。”留里克绷着脸随口说一句,又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阿里克丝毫不难堪,反而挺起胸膛,兄弟们的大笑就是对他的赞誉。 因为阿里克从俘虏中挑了一对长相不错的姐妹,然后就…… 阿里克是这样想的,自己的家庭需要一些仆人。所谓仆人嘛,也可以给自己生一些孩子,以至于成为家族的旁支。 留里克再示意大家安静,又言:“看起来你们都知道了事情!那些被俘的人声称自己只是先头部队,后方还有三千人。敌人划船而来,显然是要和我们展开水战。” 提及“水战”这一词组,大家又变得跃跃欲试。 留里克再摆开双手:“他们居然敢与咱们展开水战,这是自寻死路。兄弟们,我们当做好一番准备尽量一战歼灭他们。奥丁祝福我们,诸神赏赐我们一个机会,今年我们将征服整个东方之地!” 整个东方之地?人们听得热血沸腾。 事实的确如此,所谓的东方之地大概指的就是现今芬兰,奈何这片广大的区域已经在几年的时间内不停为罗斯人蚕食。期初,罗斯人乃至整个住在斯韦阿兰平原的各路瑞典人只是明白“东方之地”之概念,具体的地理情况是缺乏了解的。 留里克已经拿出了真实世界的地理轮廓,罗斯人先于所有人知道何为东方之地。 科文人和拉普人(养鹿人)已经成了可靠的仆从,塔瓦斯提亚一战衰落,很快他们也将向罗斯纳贡臣服。 至于卡累利阿人,他们已经不算是住在“东方之地”的人,而是遥远东北欧的住客。 只要征服了苏欧米,罗斯人就可以说征服了整个东方之地,征服了整个芬兰。 那么,未来必将发生的湖泊大战,就决定了一切历史的走向。 站在历史大趋势的紧要关头,留里克越想越是和惊心动魄。再看自己的兄弟们,大家热情洋溢。 留里克立即布置战术,介于湖泊上的风势不如大海,罗斯人的划桨长船正好拥有强大的机动性。 墨丘利号拥有着人力螺旋桨,此乃辅助动力,真正依靠的还是风。她仍是舰队的旗舰,也许不能在湖泊水战展现太高的战力。 那些俘虏所言,苏欧米人的战术就是独木舟逼近后船上弓手放箭,依靠着人数优势取得胜利。 他们似乎觉得战争就是一场人数很多的围猎,然而…… 罗斯军的优势就在于龙头战船具备机动、防御的双重优势。何况罗斯军还有这重型武器,无论是公牛投石机,亦或是扭力弹弓,它们都能立即搬运到长船上,成为特殊的舰载武器。 既然是水战,苏欧米人觉得射箭可以解决大部分战斗,留里克索性也要求自己的部下们多多装备弓矢。 短木弓至少是狩猎的好东西,要把木头、藤条、动物筋腱加工成一支短木弓可是要费一番功夫,通过与塔瓦斯提亚人主力的激战缴获,罗斯人的弓矢装备量已经大幅提高了。 不客气的说,现在每一名战士都拥有自己的远程武器。哪怕许多人只懂得拉弓凭运气射箭,一旦大规模的运用制造“弹幕”,总会有箭矢击杀敌人。遂有二十跳龙头战船成为战斗主力,每一条上安装一座扭力弹弓或是投石机,其余的划桨手清一色再装备一套弓矢。 龙头战船坐满四十人,八百名战士构成一支可以横冲直撞的机动舰队。 这还不算完,其余的长船紧跟着墨丘利号这条风帆驱逐舰,虽然这支部队不再是机动舰队,舰队仍会坐上一千人,成为一个行动可能缓慢然坚不可摧的存在。 战术已经布置完毕,罗斯军决意以逸待劳,就把持着塔瓦斯塔卢等候敌人主力出现。 而苏欧米人的主力大军,仅在次日的中午赫然出现在湖面上。 苏欧米酋长乌科,他凭着双眼就能看到远处湖面飘荡的大量船只,本能告诉他这些敌人有很大蹊跷。 奈何一众求胜心切的村庄首领已经非常鲁莽地带领自己的手下不顾一切冲上去。 “喂!你们这些人要做英雄吗?敌人有蹊跷!” “你们快回来,我们一同前进!” 乌科这方大喊,却换来几个村庄手里的嘲讽:“兄弟,你还磨蹭着干什么?快跟我们冲吧,晚了战利品都是我们的。” 乌科咬紧牙关,他其实想冲,却愈发觉得这事儿太奇怪。他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就算有人骂自己的懦夫,那就骂吧。 大部分的苏欧米独木舟都在等候首领的意思,如果乌科的旗舰独木舟不冲,兄弟们也还是不要冲为妙。 又是二十条独木舟前去挑战,兴致勃勃的村庄首领们看到后面的兄弟怎么都当了懦夫,骂骂咧咧的人现在也镇定下来。 “怎么回事?说好的一起冲击,怎么就咱们兄弟成了出头鸟。” 便有人谨慎地问:“老大,我们现在岂不是成了侦察者了?” “继续划桨,看看远处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们都做好戒备,距离一到就射箭。” 话是如此,这一群苏欧米人的独木舟在平静的湖面狂奔,却对对手的情况一概不知。他们唯一能判断的是,随着距离的逼近,那些模糊敌船的轮廓已经足够情绪。 眼前的景象立刻震惊所有人。 他们鲁莽并非他们就是傻子,因为那些船只分明就是…… “是瓦良格人!”那鲁莽的村庄首领当即被惊得浑身颤抖,所有的勇气也被吓得荡然无存。 “傻孩子们,调转船头!我们快跑啊!” 命令一下,全部的独木舟调转船头。 然而罗斯军的二十条机动战船,追击之际多达三十名划桨手操持着罗斯人的凹形大桨,已经让长船达到了十节的冲锋急速,因为他们体格强健,可是能保持这急速狂袭超过半个小时呢! 苏欧米的鲁莽着已经插翅难逃。 固然耶夫洛希望自己的同族能聪明地缴械,战斗仍是不可避免的爆发,罗斯大军已经倾巢出动,岸上只剩下一批受过轻伤的人控制营地,对于这场决战罗斯军也是充满了敬意。 先是石头飞过来,在独木舟附近砸出水花。继而是扭力弹弓的陶土烧成的锥形弹带着低沉呼啸声飞跃。 狂奔的龙头战船逆着南风狂奔,随着距离的逼近,重武器的射击愈发精准不说,船上的十字弓手也开始发力。 疯狂划桨试图逃亡的苏欧米人,他们觉得混入大部队就安全,也因此他们休得反击。 他们成为一个又一个的活靶子,开始有人中箭落水,也有独木舟被突然飞来的高级的铸铁弹丸打得木屑横飞。 战斗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占尽水战优势的罗斯长船追上了苏欧米的独木舟,不留情面的杀戮随即展开。 罗斯人毫无伤亡,就以扭力弹弓给敌船轻易凿洞,再以十字弓精准射杀船上之人,对于落水者亦是长柄战戟戳杀劈砍。 杀戮简直就在苏欧米人主力面前发生,乌科根本无法欣慰自己没有带着主力狂冲,而是见得那些如同饥饿狼群捕食般狂暴的龙头战船肆虐,当即乱了阵脚。 投诚的努欧力就在乌科的独木舟上,这个报信人当即成了发泄的对象。 乌科给了这小子一拳,当即揍得他嘴角出血。 “你骗了我!这些渡海的袭击者,是瓦良格人!你居然撺掇我们和瓦良格人作战!” 努欧力也很奇怪:“他们是罗斯人!” “不!蠢货,他们是瓦良格人。我真是疯了,要和他们作战,苏欧米要为此灭亡!” 可话也说回来,瓦良格人明明都是在南方的海域游弋,过去时光他们多次袭击苏欧米近海村庄掳掠财富和人口。乌科又不是弱智,他看得出那些“海狼”就是瓦良格人惯有的装饰海蛇首的长船。 看着自己的同族被歼灭,乌科想到了逃跑,不过自己弱是逃跑也不合适。苏欧米人倾巢出动,再看不可思域出现在湖泊群里的瓦良格大军,大家心情十分复杂。 事态比乍一看上去的更加严重,乌科看到那些肆虐的瓦良格战船明明看到苏欧米大军扑在湖面上的一大群独木舟没有进一步攻击的趋势,这绝非胆怯,恐怕是在等候其后方的大部队?! 乌科眯起眼睛定睛一看,他数了数眼前有二十条龙头战船,在其不远处,还有一艘非常巨大的船只带着更多的战船不断逼近呢! “都不要慌!”他大吼一声。 吼声让紧张的人们安定下来,苏欧米军躁动的军心有所稳定,独木舟们本能地靠拢,索性没有人做逃兵。 难道双方必须打仗,自己必须和瓦良格人拼一个你死我活?如果瓦良格人想要杀戮,苏欧米人早在多年前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也许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让这场战争避免? 不过随着那艘大船更加逼近,那三角形船帆上的巨大的交叉蓝色条纹,已经让军阵中不少苏欧米人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与那一拨瓦良格人遭遇。 “居然……是他们!”乌科惊得浑身颤抖,说话也哆哆嗦嗦。 努欧力擦干净了嘴角,便问:“难道你们认识他们?” “如何不认识?他们的大型船队每年都要在海湾里游荡,总是和我们的海洋捕鱼人遭遇,可是他们从未袭击过我们苏欧米人。怎么……”突然间,乌科萌生一个大胆而又危险的想法,但这个想法确实很符合苏欧米人比较注重贸易的特点。 既然彼此至少打过很多次照面,之前也没有爆发冲突。 如果可以通过协商手段处理战争危机,何尝不是最稳妥的事? 必须有人要做使者!乌科当仁不让要做这个使者,但也得拉着努欧力一起去。 事到如今就算是出卖旧朋友也是不得不做的事,再说苏欧米人大多数也不把塔瓦斯提亚人当盟友。那么,这位努欧力就是一个换来停战的筹码。 第582章 聪明人选择合作 留里克坐镇他的临时旗舰墨丘利号,相比于阿芙罗拉那样的大船,现在的坐舰的确是小了点。 她小可是小,战斗力实在是可以轻松歼灭眼前的那一票独木舟。再看自己的麾下的“维京大军”,两军一旦打起来,罗斯军可不就是杀鸡用牛刀。 “仁慈吗?”耶夫洛又一次站在留里克身边。 留里克瞥了他一眼,“你眼神闪烁,你担心我军会全歼他们。” “以我军的能力,胜利不过是唾手可得。刚刚的小规模战斗我军完胜,但是……” “怎么?”留里克又问。 “我还是希望……” “好吧。”留里克长出一口气,“至少那些投降者,我们可以饶其性命。如果苏欧米人最终投降我们,我倒是可以许诺他们一个和平。不过,贡品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样……这样最好。” 留里克又摇摇头:“也许你不适合这场战斗,暂且回避吧。” “不必。”耶夫洛狠了狠心,“就像是两位决斗的战士,只要站在这里就必须分出胜负。战斗吧,我只是希望战斗不会太残酷。” 留里克耸耸肩没有多言,他定了定神就在组织人手,准备向全体铺开的船只发号施令。 如何发布进攻命令,手段就是“旗语”。 罗斯人这里并没有明确的旗语制度,留里克只是安排一个人站在船艏,他将拼命挥舞这杆挂着“罗斯桨旗”的旗帜,所谓向所有看到的船只,发布前进命令。 可是这样的手段是否高效呢? 现实告诉罗斯大军的统帅,指挥陆路部队鏖战,可以通过掌旗官和跑腿的传令兵对各个百人队传令。之前的海战,因为参战船只吨位较大然数量不多,调度也是让人员挥舞旗子,大部分时间让人员互相呐喊,也基本完成调度。 是应该设定一套效率又信息传递精准的海上通信手段。 留里克这边有些磨蹭地指挥数量庞大的长船队伍,基于通信条件,他决定不耍什么计谋,就令大军直接不分主次冲上去,接着便是湖泊上的乱杀。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叶扁舟竟脱离敌人的大部队,径直向自己冲来。 “那是怎么回事?”留里克侧目望之。 “大人,也许是他们畏惧我军军威,派遣使者请求停战。再不济也是谈判。”耶夫洛说话有些激动,完全因为他内心里并不希望这场不合时宜的战争。 留里克点点头,“谈判,好啊。就怕兄弟们不能压制住情绪。耶夫洛,你快带着兄弟举着我的旗帜冲上去,你呼吁其他人不要出战……” “然后就把使者带回来?” “正是。你告诉使者,我是讲道理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遵命!” 耶夫洛旋即带着十多人跳上一条长船,他亲自举着白底蓝纹的“罗斯桨旗”,从列着长蛇阵的罗斯船队中脱颖而出。 在看苏欧米军这边。 乌科仍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随着距离瓦良格大军越来越近,他的紧张也在加剧。前方一艘危险的长船踏浪而来,莫非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耶夫洛令划桨的兄弟们逐渐降速,又令大家保持应有的戒备。就算对方是自己的苏欧米同族,不过各事其主,他生怕遭到对方暗算。 长船故意与独木舟隔上一点距离,耶夫洛扛着旗子奋力大吼,汇报自己的身份也在询问对方来意。 现在,轮的乌科大吃一惊了。 “怎么回事,瓦良格人里还有我们的人。难道有兄弟们投奔了他们做了佣兵?”乌科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 事情远比他想的更好,瓦良格人的首领决意接见苏欧米使者还许诺完全保障安全。 事已至此任何的犹豫都可能让瓦良格人觉得自己拒绝和谈。不错,乌科这番就是来求得停战和谈的。 这位苏欧米首领便站在独木舟上,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战斗之意。 耶夫洛便又命令这条独木舟紧跟自己,方能平稳地通过戒备森严的瓦良格船队。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划桨的苏欧米人继续昏阙过去,他们仍能划船仅仅是肌肉的本能。 此生如此近距离的去看瓦良格人,他们居然如此武德充沛! 那些远方来的战士,他们几乎都有着金发,一个又一个戴着剧烈反光的贴盔,头盔延伸的面罩还遮住了半张脸。 他们很多人穿着珍贵的锁子甲,不过最令乌科震惊的还在于瓦良格人竟然都有着统一的装束。 “是白色的瓦良格人,和别的瓦良格有所不用……” 他心里泛着嘀咕,只好勾着头不敢与这些人对视。 终于,独木舟漂到了螺旋桨缓速前进的墨丘利号身边。 这一幕更令人奇异,大船已经收帆,亦无伸出的大桨,船只竟仍在移动。 终究是绳梯抛下,乘坐长船的耶夫洛屹立船上:“苏欧米的首领,你登船吧。你有足够的身份觐见我的主人,放心,我的主人基本听得懂苏欧米的语言。” “好吧。” 真是怪异连连啊,他们是罗斯人,罗斯人也是瓦良格人的一部分吗?瓦良格首领居然懂得苏欧米语,这是何等奇妙。 乌科和他的几名随从全都登上大船,又见一群披着锁子甲的彪形大汉构成了一堵人墙。恐惧感侵蚀着头脑,乌科连退三步,其随从吓得几乎要条船逃命。 当是时,人墙让开一个缺口。 少年的留里克掐着腰从缺口处走出,他张开双手做欢迎状,脸色和谐毫无动武之意,当然他摆出微笑的面容如何让人想到他实实在在是一介“人屠”。 留里克清清嗓子便说:“苏欧米使者,欢迎来的大船。让我猜猜,你们是来想我求饶,请求停战的吗?” 瓦良格首领难道是个孩子?乌科觉得自己的人格都收到了侮辱,对手的真正首领必是藏了起来,派一个小子过来搭腔。 不过看这局面,自己就是落在狼群中的小羊,如何有不满的? 乌科索性亮出自己的身份,他昂首挺胸强打起精神:“我就是苏欧米首领,大军也是我带回来的。现在,我希望停止这场冲突?” “是吗?我们并没有向你们发动进攻,为何你方主动进攻我?我的人被激怒了,现在你想终止?” 留里克这话说得,实为给对手一个申辩的机会。 看看形势,双方都意识到谈判已经正是开始,现在不过是最初的双方交换信息。 乌科在零距离目睹罗斯船队的一瞬间就怂了,深知一旦开战自己的独木舟大军只有被他们疯狂屠戮的悲惨命运。 他可不像是塔瓦斯提亚的首领那般刚烈,作为善于商贸的湖泽之民,大家都是很变通的。 乌科立即换了一个口气,态度变得有些谄媚,笑呵呵道:“都是一场误会。”随即就指着另一个随从:“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是塔瓦斯提亚人的首领,撺掇我们与你们战斗。” “战斗?”留里克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努欧力,他对此人毫不知情,便有凝视着乌科的双眼:“你是首领,你来就是告诉我你们选择了战争?好吧,我们双方的大军已经摆在这湖面上。我现在把你放回去,然后,我们堂堂正正战斗。”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乌科完全听得懂留里克的这番话,尤其是那个关键词汇——战争。 战争?这是自寻死路。 乌科急忙恭维:“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敢于向你们挑战。战斗一旦发生,我们必会全军覆没。” “你很有自知之明吗?”留里克笑了笑,又突然凝神向前踱一步,“既然不想战斗,就放下武器!” “啊这……” “战不想战?投降也犹豫?你是苏欧米首领,快点做决定。” “……” 留里克绷起嘴,直接拔出自己的短剑:“那就把你扣住,我立即命令大军向你的队伍发动冲击,我会杀死你们所有人,毫不留情。” 一个漂亮的少年流露出凶狠,他就算再清秀也是一只海狼啊! 乌科本打算再和这群瓦良格人套近乎,所谓很多苏欧米渔民见过其在海洋上游弋的船队。 看来,是否选择战争仅在于自己一念之间?! 乌科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嚷嚷,“停战!我们停战!只是我有条件。” “你?”留里克蔑视道:“居然要谈条件?你们配吗?” “只有一个条件,我们会投降,只要你们不对我们发动攻击。再说了,我们为何一定要战斗?我们……可以做贸易,何以深度合作。” “合作?好啊。来人!赐酒!赐肉!” 当这个苏欧米首领说出“请求合作”之后,留里克知道自己的耀武扬威可以暂停了。 他们就是被罗斯军的武威吓断了脊梁骨,当然这群家伙也是聪明的,懂得一个非常睿智的道理——打不过就加入。 事情进展之顺利远超留里克的计划,此事亦是让紧张的耶夫洛完全放松身心。 耶夫洛可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很懂得契约,既然苏欧米人打算合作,主人也以赏赐酒肉的行为支持了这份合作,就意味着至少罗斯军不会单方面撕毁合作。 接下来的无非还有一件事要做——商议具体的合作。 商议能出一个什么结果?耶夫洛用脚指头想都能明白,此时苏欧米人必须向罗斯称臣,倘若不称臣纳贡,战争仍是少不了。 可站在广大的罗斯军战士的角度上看待今日的事情,它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一千多人磨刀霍霍打算在阳光下大杀特杀,以向奥丁展现狂战士之英姿。 现在可好,集结的大军被下令解散,且公爵大人又令,任何人不准攻击苏欧米人的营地。 乌科本人被放了回去,他自称避免了一场可怕的杀戮,各路村庄首领也纷纷表示理解。 大家都是生意人,出来打仗莫得收益那还打什么?谁会为了塔瓦斯提亚人的亡灵去和瓦良格人死磕?再说了,前后已经有二百多兄弟被瓦良格人轻易杀死,到现在仍有多达八十人被他们控制着呢。 三千大军非常窝囊的就丧失了三百人,剩下的苏欧米人普遍想要逃跑,仅仅是碍于面子不想做先跑之人。 下午,苏欧米的大量独木舟靠岸,他们在一处岸边的林子扎营。 再到傍晚之际,苏欧米人精英们经过一番商讨,乌科带着五名大胆的村庄首领,乘坐三条独木舟按照与留里克的口头约定,登陆被罗斯人占领的塔瓦斯塔卢祭祀中心。 这里,俨然成为一座瓦良格城市! 夕阳下,乌科看到了大量的黑头发的塔瓦斯提亚女人被金发的罗斯人控制,入侵者成了这里的主人! 再看湖面上,那些船艏船艉都翘起来的长船大量漂浮于湖面,许多船只亮起了火焰,这是干什么? 乌科并不懂夜间捕捞的奇妙。 和苏欧米首领的阵前口头约定,苏欧米人是否会落实呢? 如果被放鸽子,那就等于对手选择了战争,留里克自知自己就获得了新的开战理由。他原则上已经懒得让战争扩大化,或者说他和大军已经不想再在这东方之地继续浪费时间。 终于,有卫兵汇报独木舟登岸了。 “终于来了!太好了。”留里克从温暖的房子走出,随手示意候命的部下,“做好准备,让他们看看一出好戏!” 好戏,的确是一出可怕的好戏。 乌科和另外五人以及少量的随从,大家置身于瓦良格人的社群里,奇怪是真的奇怪,不过他们也发现己方与他们存在一些共性。 许多金发的瓦良格人搂着自己的小女人前来围观,伸手指指点点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还是耶夫洛带领他们,催促道:“快点走吧,我的主人要给你们看一处好戏。” 何为好戏? 夕阳下,乌科等人看到了一个被绳捆索绑者,此人不是努欧力又是何人? 留里克掐着腰款款走来,随手指着那人:“你们终于来了,苏欧米的高贵者。现在你们看吧,这是最后的塔瓦斯提亚勇士,将被我处决。” “这……”乌科瞪大双眼紧闭牙关不知所措。 留里克随手一挥,便有多达四名壮汉拉动绳索,可怜的努欧力被吊起脖子,在痛哭的挣扎中逐渐被绞死。 行刑的过程留里克并不想看,哪怕自己的手下都在欢呼雀跃。这就是必要之恶,仍有一些塔瓦斯提亚男人因混在苏欧米人阵营未被歼灭,这番除却其首领,其他人也就是群龙无首的土鸡瓦狗。 他木着脸对来访者说:“我懂你们的语言,也知道你们的传统。你们觉得灵魂就在于血中,赐予此人不流血的死亡再将至埋葬,他的灵魂就会顺力回归灵魂之海。” “是……是这样。”乌科已经有些颤抖。 留里克再耸耸肩:“走吧,我已经被备好酒宴。既然你们是来寻求合作的,我们就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合作。放心,只要你们的人不会愚蠢的向我的营地发起进攻,我也不会发动战争。” “那真是太好了。”乌科的笑容非常尴尬,这便谨慎地跟在留里克这少年背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少年飘荡的金色马尾,还有那悬在腰间镶嵌着大量宝石的短剑,感慨这位极为年少的瓦良格首领居然可以轻易指挥数以千计的壮汉做任何事,不可思议的背后必是另有隐情。 他们进抵塔瓦斯提亚人的议事厅,此处已经是香气扑鼻,诱人的烤肉气息混杂着酒香,这是何其曼妙呀。 瓦良格人既然愿意就烤肉与美酒做招待,他们应该是值得信任的吧。 乌科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合作,只是他和村庄首领们都达成了共识,这份合作苏欧米人必会付出代价。 代价嘛,只要不是触碰底线,一切都是可以谈判的。 苏欧米人底线也很干脆——不能做奴隶。 第583章 罗斯公国征服芬兰之地 一只小驯鹿被烤得焦香滋油,为了迎接愿意合作者,留里克也愿意从缴获中牵出一头鹿做成大餐。 烤熟的鹿肉焦黄中带着大量碳斑,滴淌不停的油脂顺着盛放它的芦苇深入沙土。 留里克已经持剑砍了一节鹿腿先行吃起来,就等着那些人觐见。 乌科和他的朋友们终于来了,见到烤熟的鹿肉,以及敞开的橡木桶那喷香的麦酒气息,哈喇子便止不住地流。 这些拜访者已经是战败者,不是么? 留里克懒得见外,他盘腿而坐的同时,双手放下啃得一半的鹿腿,再擦拭双手后扶着自己的剑。 他仍是一个少年,此间的气场可是不容小觑。 因为这房间里坐着的还有诸如阿里克、赫立格尔这等骁将,亦有十多名彪形大汉亮着他们身上狰狞的纹身盘腿而坐。 在看到访者,苏欧米首领乌科简直是“小矮人”,他的朋友们也都是一样的。 宏观而言,罗斯军的男人们普遍比苏欧米人高上整整一头。避免与上千名这等猛男搏杀,乌科见得室内场景,实在感慨自己的决意的明智的。 一时间乌科不知说什么好,他想说些话不知从何开口。 “大人,人已经到了。”耶夫洛毕恭毕敬道。 “很好!让他们坐下,赐肉,赐酒!” 留里克颇有些自来熟的意味,实为是向这些首领展现自己的善意与胸怀。他们领情与否自然也是无所谓,只要自己愿意,罗斯大军碾碎他们就如同刀子割断鹿的脖颈这么简单。 有烤肉有麦酒,还不仅仅于此,罗斯人居然还提供了煮熟的燕麦粥。 本就饥饿的乌科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对方有所赏赐自己接着便是。他当然也知道,吃了罗斯首领赏赐的美餐,这若是对“臣服”这件事再有任何异议,那就是找死了。 到访者已经吃吃喝喝一番,甚至打了饱嗝,留里克随手打了一记响指,便有壮汉起身,当着就餐者惊异的面孔把吃得一般的烤鹿撤了下去。 留里克再清清嗓子:“你们终于来了。我记得你的名字是乌科。” “是乌科尼尔玛。” “无所谓,你只是一个平凡的首领,你的苏欧米部族也是一个平凡的部族。我有所不同!”说着,留里克站起身昂首挺胸:“我是被神祝福的男人,我是战无不胜的。如你所见,我们罗斯人已经占领了整个塔瓦斯提亚,我的军队杀死了五千名塔瓦斯提亚战士,活着的男人全都向我臣服,活着的女人都愿意嫁给我们。” “是,我都看到了。你们已经是塔瓦斯塔卢的主人。”乌科恭维道。 “你很聪明,意识到与我们交战是自寻死路。既然你们愿意与我合作,那就必须接受我的全部条件。” 乌科有着自己最卑微的底线,听得这少年首领的言语,他瞪着双眼洗耳恭听也深深咽下唾沫,而他的朋友们全都如坐针毡。 这里的合作,根本就是一份对苏欧米人颇为不平等的“臣服条约”。 条约的核心就是四款: 第一:苏欧米人从今年开始,必须向罗斯人每年缴纳贡品。当有五百张驯鹿皮、一千张雪貂、一千张狐狸皮和十万张松鼠皮。 第二:交出五百名年轻且纯洁的女人,嫁给罗斯人为妻。 第三:若有外战,只要罗斯公爵针对苏欧米人下达明确命令,苏欧米就必须按照命令组织军队加入罗斯军对外作战。 第四:乌科必须献出自己待嫁的女儿。 约定目前是口头上的,介于苏欧米并没有自己的文字,和他们签订书面条约,他们也无法理解。索性留里克就以自己的荣耀起誓,只要苏欧米人认同这些条款,罗斯即可宣布与苏欧米保持永远的和平。 年年纳贡又交出女人,如果这样做就能避免兵燹毁灭,虽说算是一个耻辱,总比塔瓦斯提亚人这般毁灭要好。何况苏欧米人未来作为罗斯人的仆从军,应该也能在外战中捞到一些有用的战利品。 那些村长首领都是谨慎地看乌科的反应,千斤重的压力压在这个已经不年轻的男人肩头。 乌科认同了前三个条款,当然他也知道事情根本不会这般简单。 他对最后条款颇为好奇,想不到这少年居然向自己索要女儿,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还有待嫁的小女儿?也许是那些被俘的兄弟透露的? 且慢!如果…… 乌科缓缓露出笑意,故意套近乎:“我们苏欧米人知道你们,我们的渔船年年都会遇到在南方海域航行的你们。不错,我是有一个女儿,既然你喜欢她,我很愿意将她赠与你为妻。” “赠与我?这不合适。” “这……” 留里克眼神随意瞟向耶夫洛,又言:“我信任的贴身卫士长就是苏欧米人,是你的同族,按照我们的说法,你们的身份都是芬人。我的侍卫长仍没有婚配,只有一名身份重要的女人配得上他。被俘的男人们说你的女儿非常漂亮。你是苏欧米首领,你的女儿嫁给我的侍卫长,如何?” “他?!”乌科猛然扭过头,在看耶夫洛也是一脸惊异,或者说是惊喜。 “如何?难道我的耶夫洛还配不上你的女儿。” “啊!这……配得上,配得上!”乌科急忙扭过头。 “那就这样定了,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留里克郑重其事道。 “请说吧,我们……会尽量满足。” 乌科实在不知道罗斯人的胃口究竟有多大,他也是从这个耶夫洛嘴里获悉其主人名叫留里克,耶夫洛的赞誉丝毫不吝溢美之词,仿佛留里克真就是战神降世。 如果这位罗斯的留里克真如战神般拥有神力,苏欧米这番出卖了很多东西臣服,他们是否能保障苏欧米的安全呢? 不过留里克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感觉到恐惧。 “我获悉你们的渔民不但可以走水路进入塔瓦斯提亚人的领地,又能划船进入大海。我决定进入你们的领地,再直接进入海洋。” “啊!”乌科想到的唯一一个词汇就是“破坏”。 他没有任何的隐晦掩饰,直白说明自己的害怕:“罗斯的英雄们,我们……只是一群脆弱的人,就如同一群无助的兔子,你们以来我们岂不是……” “怕我祸害你们?怕我撕毁一切契约向你开战?你……觉得我有必要这般大费周章吗?”说着留里克眼神犀利起来,“你们的营地就在不远处,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人就会迎来全军覆没。可是我没有,我需要你们的人好好活着。” “啊?!” “所以。现在我决定了!现在塔瓦斯提亚男几人乎毁灭,你们可以迁移到这里。我知道你们与塔瓦斯提亚本是一家。” 难道罗斯人的态度是认真的?说白了,苏欧米大军北上攻击渡海的入侵者是一个目的,趁乱在塔瓦斯提亚攫取巨大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如果接受罗斯人为王者,就能在其要求下统御塔瓦斯提亚,每年获得的利益一定比支付的贡品更多。 乌科敏锐的注意到,罗斯人并不会占了这片地域就永远不离开,他们仍需要委托大人物来统治。 留里克这下又郑重其事说明一个词汇:“fin!这就是我们罗斯人赐予你们的新名号。” “这……你们瓦良格人不是一直都称呼我们是芬人?” “是,也不是。”留里克再拍打胸膛豪放地长舒一口气:“拉普人、科文人早已臣服,塔瓦斯提亚人也已臣服,最后就是你们的臣服。这片地域所有说着共同语言的人皆向我臣服。我宣布,你们过往的争斗就此终结,你们都是芬人,你们脚下的土地,从南方的海域再到北方的冰冻之海的土地,都是芬兰。我征服了整个芬兰,这里就是我罗斯公国的新版图,而你!” 留里克猛然拔出剑,指着乌科:“你,跪到我的面前。” 乌科不明就里颤颤巍巍而来,那明晃晃的剑似乎要将自己刺杀。 乌科跪得稳当,留里克便将剑搭在其左肩,以苏欧米人可听懂的话语说道:“我,罗斯公爵留里克,册封你乌科尼尔玛为苏欧米的战争酋长(实际近乎于侯爵的级别),有权统领苏欧米和塔瓦斯提亚。” 这把剑又搭在了其右肩:“我的侍卫长耶夫洛将迎娶你的女儿,你女儿的儿子将继承你的苏欧米战争酋长的爵位,世世代代效忠于罗斯公国。你与你后裔的权势得到罗斯公爵的庇护与支持,你将获得繁荣,然背叛必将遭遇毁灭。” 留里克突然搞出的这番仪式性操作可是看傻了众人,阿里克作为堂兄有些意见,觉得不该对臣服的人这般仁慈,既然老弟乐在其中自己还是闭嘴吧。 乌科听懂了一部分,他对于各种瓦良格人的“爵位称号”实在诧异,倒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便是自己现有的权力本是来自于故乡各村庄的推举,而今,权力得到了罗斯征服者的军事支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依靠这份支持,对故乡的人们发号施令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在留里克的算计内,征服东方之地(芬兰)是一个必然,既然如此,法理上的完成征服就在今天! 宣布完了罗斯公国对于整个芬兰地区的主权,是时候宣布罗斯公国当尽怎样的义务。 留里克收了剑,又令乌科乖乖做好,再言:“我知道,你们始终面临着卡累利阿人的战争威胁,现在我向你许诺,罗斯军将给予你们军事支持,将帮助你们进攻卡累利阿,直到将他们消灭。” 这是一份大家都喜闻乐见的许诺,已经坐下的乌科猛然站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军力强悍,卡累利阿人实力也不容易小觑,对比一番仍是罗斯人强势。至少罗斯人是拿到贡品就许诺和平的,卡累利阿人只想得蚕食土地做一方霸主。 一场本该是血流成河的激战有了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尾实在不错。 苏欧米人决定开放他们的门户,更关键的是罗斯人可以确定一条水道,即从罗斯堡东方的科文斯塔德据点之奥卢河入海口逆流而上,在抵达芬兰中部的湖泊群后,直接走全新的水道直接进入芬兰湾。罗斯人前往新罗斯堡增加了一条内河淡水航线,且中途还有一些补给点呢。 但是,通向芬兰湾的内河水道是否是真实的?在见到南方的海洋之前留里克仍抱有疑惑,他需要亲自带着船队一探究竟。 而这正是留里克执意必须带兵进抵苏欧米核心领地的理由。 一场征服者继往开来的夜宴结束了,乌科等人被留宿一宿,当然这一宿也有塔瓦斯提亚女人奉命来伺候这几位尊贵的首领。 这一宿,留里克辗转反侧,折腾得枕边的卡洛塔颇为闹心,却也不敢有什么怨气。 卡洛塔只是呢喃道:“你是大英雄,你现在征服东方之地了,就位这件事高兴?” “当然,高兴得睡不着觉。” “可他们都是一群……”卡洛塔虽感不妥,她对于那些苏欧米军队的鄙夷就写在脸上。“他们都是一群弱者,征服他们值得高兴?” “至少他们是一群聪明的仆人。很快我还会歼灭卡累利阿人,卡洛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我不知道。” 此刻,夜幕下的留里克已经坐正了身子,掀开铺盖当着自己女人的面秀气自己已经有所膨大的肱二头肌。 他笑道:“看到了吗?这就是罗斯公爵的力量。” 看得卡洛塔噗呲笑出声:“你的力量?你让我孕育,才算是真的力量。” “不不不,只要我征服了卡累利阿,那么整个卡累利阿地峡、科拉半岛、芬兰就全部是我的了。从此,北方世界再无任何的他者,全部都是我的领地,不存在任何人与我竞争……” 留里克的这番话是一个显着的事实,卡累利阿人势力已经是东北欧最后一个具备实力的族群,征服他们等于说罗斯人对于临近北冰洋的乌拉尔山以西地区已经没有任何敌手,如果有,那就是到处乱跑的北极熊和棕熊了。 虽说这样的对领地的征服如同要做一介“烂地之王”,留里克可不觉得自己的领地有哪怕一寸的多余,至少那些所谓苦寒烂地在长久的未来都是罗斯公国珍惜毛皮的产地呢。 因为卡累利阿不算芬兰之地,他实质上已经征服芬兰,全新的历史也由自己书写,如此之大的历史荣耀,留里克如何不兴奋。 不过宏观的历史发展的确没有任何的改变,芬兰注定被瑞典人占领,现在的罗斯公国已经与突然出现的瑞典王国分裂,但她的确脱胎自瑞典。 罗斯征服了芬兰,罗斯也注定征服芬兰,或者说芬兰的存在,或是成为瑞典的一部分,或是成为罗斯的一部分,这就是夹缝中的芬兰命运。 苏欧米首领乌科做出了他为整个族群最正确的选择,这就是一个身处欧洲的效果当采取的聪明做法。 乌科和他的伙计们这一夜也是有所商量,说白了向罗斯人提供那些贡品,苏欧米人丝毫不会伤筋动骨。还因为乌科女儿的婚事,这桩政治联姻就是在加强苏欧米与罗斯的关系。 至于那个耶夫洛,这小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至少有了这份婚姻,耶夫洛会顾忌同族情谊,帮助全体苏欧米人在罗斯征服者那里捞到利益吧。 双方缔结了约定,苏欧米商人完全可以与罗斯人交易,只要罗斯人信守和平诺言,苏欧米的确可以源源不断捞到利益。称臣纳贡,耻辱吗?并不会,至少他们不觉得。大家都是做生意,挣钱嘛,不寒颤。 第584章 留里克在苏欧米 谁会愿意和那些拥有大船、浑身挂满铁环头顶铁盔的强人作战呢? 那些在林中扎营的苏欧米人都期待着自己的首领与瓦良格人谈判斡旋,可以给自己请得一个合理的结果。当然,倘若瓦良格人执意要战斗,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趁乱划船逃命吧! 至于战端再开,瓦良格人若沿着水路一路杀到库帕博卡(苏欧米人活动中心),大家只好先逃回去,继续带着族人逃命。 能逃到哪里呢?也许可以逃到大海的对面,当地的爱沙尼亚人一定会收留大家的。 其实一些人已经趁着夜色悄悄逃走,一夜之间少了五百名战士。 次日,当乌科与那五名村庄首领归来,看到的就是一副萧条的景象。 明明是草长莺飞的温暖日子,他感觉到的只有肃杀。 营地里的气氛十分糟糕,获悉一下子跑了数百人,乌科那内心里最后的一丝抗争的念头消弭得干干净净。 骨气?那真是奢侈的东西。 强人当道,若像是塔瓦斯提亚人那般英勇,悲惨的结果尽在眼前。 乌科召集情绪非常混乱的“战士们”,这群武装的渔夫、小商人、农夫等五花八门的人期待着首领传递一个和平结果。 结果,自然是和平的。 只是这和平就是一种商品,而商品有它的价码。 要支付一批贡品和女人,才能换来和平?不,如果接受这个,兄弟们此行的最大战略目的就达成了。不管怎样,苏欧米人还是成为了塔瓦斯提亚的统治者,当然,他们也必须跪拜更加高贵的瓦良格的罗斯人,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都是生意人,大家盘算一下,这生意当然可以做。 和平的曙光尽在塔瓦斯塔卢,苏欧米与塔瓦斯提亚合并,历史伴随着初升的太阳成为永恒。依旧保有实力的苏欧米从今天起就能接替罗斯人去处理兵燹后的烂摊子,苏欧米这一概念也当让位于芬兰这一全新概念。 这一天,留里克亦是向所有罗斯军的战士们宣布,大家禁止对苏欧米人动武,任何的主动攻击等同于向兄弟背刺。 要令罗斯均保持克制,留里克只需给予阿里克、赫立格尔和比勇尼命令,令他们约束部下即可。 大家自然仍是瞧不上那些土鸡瓦狗般的家伙,既然公爵下令了,大家便去执行。 再在塔瓦斯塔卢耽搁时日已经没有意义,又过了一天,一道全新的命令下达——罗斯军分兵了! 还是在被占领的塔瓦斯提亚人的议会中心,留里克召集全体百夫长、旗队长、关键亲信,乃至已经是法理上仆从的苏欧米人的多达二十个村庄首领。 一双又一双眼睛凝视留里克那俊俏的脸,大家都在等着公爵大人宣布远征胜利告终,大军当打道回府筹备新的远征。 留里克清清嗓子,郑重其事道:“现在,我们已经征服了东方之地,芬兰就是她的名字。今年,针对东方的远征告一段落,这并非我的本意,然我们的功绩斐然,奥丁也向我们喝彩。” 此乃客套话,大家随意敲打起自己胳膊,又是哈哈笑又是吹口哨,做出奇奇怪怪的动作只为证明自己的愉悦。 留里克在张开双臂示意安静:“所以,我要带着你们前往南方,去苏欧米人的核心库帕博卡,我们的船队也将沿着河道直接进入南方的大海。”说到这里,善于航海的众人一个二个抬起脑袋。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去南方的海洋?那里是未知的海域吗?不!那就是我们年复一年走的航线,进入南方的海洋,只要继续向东,不出两三天就能抵达新罗斯堡。听着,兄弟们,我们今年的远征已经探索出一条内河航线。” “你真的确定吗?”阿里克谨慎而大胆地问道。 “当然。我要亲自探索一番证明……证明我正确理解了奥丁的启示。” 又是“奥丁的启示”,这应该就是真理吧?阿里克笑笑不再多言。 留里克又说:“我将把军队分成两支,一支带着大量的缴获沿河北上,其他人跟着我南下。” 要分兵了?这样真的好吗?阿里克再看看在场的苏欧米首领们,他生怕老弟进入这些人的旧领地后会遭遇伏击之类的祸事。他无法完全信任苏欧米人,干脆站起身大声嚷嚷:“弟弟,这样好吗?一旦分兵,我们的实力就会衰落。那样的话……” 堂兄说话之际眼神可是是不是瞥向一边坐着的苏欧米人,他什么意思留里克再清楚不过。 “我仍要分兵,上千名女人,大量的驯鹿,还有许多的矮种马、双轮车、皮革,我都要运回去。至少也要运到科文斯塔德在,你不用再担忧了,我一意已决。” 留里克不得不承认堂兄的暗示很有道理,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苏欧米人中有鲁莽着觉得自己可以反杀且不顾事后烂摊子发动偷袭呢?战功卓越的狮心王,就是遭了暗箭而死。 但历史的荣誉趋势他必须要做这番冒险,一如他亲自坐着雪橇冲到北冰洋,发现了摩尔曼斯克。 堂兄的话自然也是要明察的,虽是分兵,至少罗斯军的核心战斗力必须留在身边。 关键人物皆在场,留里克立即做出安排。 所谓赫立格尔的梅拉伦旗队,科文人梅察斯塔和凯哈斯的人,全体身上有伤的罗斯战士,大家沿着来时的路线,押运着缴获回家。 如此安排当即有八百余人离队,留里克麾下战士少了四成。 剩下的一千出头的战士仍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样的安排阿里克无话可说,因为厮杀能力最强的第一旗队就是他阿里克继续带领着,继续保护自己的弟弟。 终于,肆虐一时的罗斯人退却了,他们退却速度之快一如他们奔袭之速。 一支黑压压的“大军”又伴随多达五千头驯鹿,开始沿着湖畔与河流向北方前进。多达两千名年轻女人,乃至一些怀抱中的孩子开始这场谈不上多少苦难但绝对疲惫的旅途。她们都是战败者的女眷,而今都有了一个新身份。 她们并非奴隶,而是罗斯人、巴尔默克人乃至科文人的新妻子。塔瓦斯提亚的男人们征讨科文人,真是风水轮流转,他们的女眷如今也成了科文人的女眷。逃离毁灭的科文人傍上罗斯人迎来繁荣,最后的科文男人们兴高采烈,只因他们可以随意挑选一个女人,很快便能拥有更多新生的科文人孩子。 北上的队伍终究会回到出发地,即便会消耗不少时间,留里克对他们颇为放心。 本是为仆人出气,战争演变成对芬兰的征服,罗斯公国为此已经瞬间增加了两千的人口,吃饭问题更严重了。 这算什么?等主力冲到库帕博卡,当地人还得再献出五百名年轻女人,罗斯公国人口只会进一步膨胀。形势使然,留里克觉得针对不列颠的远征劫掠,还有加大对诺夫哥罗德的盘剥是必须的。罗斯公国要活下去,要避免可能的饥荒,就必须做狠人呐。 晴朗的天空阳光普照,时间都要到六月份了,最温暖的盛夏即将到来。 即便还不是足够温暖,许多罗斯人已经在骄阳下脱掉上衣,袒露着金色的胸毛,再向兄弟们展示自己身上狰狞的纹身。 那些苏欧米人的独木舟在前方开路,罗斯军以墨丘利号为首,大量龙头战船拱卫支,一支人员惊人的内河船队正在前进。 谁都担心苏欧米人使坏瞎引路,故而留里克以“邀请做大船为由”,将所有的苏欧米村庄首领,连带着刚被册封为“罗斯的芬兰战争酋长(相当于侯爵)”的乌科扣在大船上。 巨大的船只令他们这些独木舟之民大开眼界,而耶夫洛对着未来的老丈人乌科直言这都不算什么。 老丈人?那个乌科真的值得敬重吗?在维京人社会待久了,耶夫洛无法高看一个不战而降的首领。 耶夫洛内心深处一直憋着一口气,便是童年时自己遭遇的瓦良格人(他估计是旧哥特兰人)劫掠,苏欧米的各个首领根本不管不问,只想着关注自己的小村庄。让这个乌科做“战争酋长”只是一个赏赐,是保证苏欧米人不内部乱套。耶夫洛估计到主人的暗示,所谓当自己已经老得不能再战斗,就退到故乡做“芬兰侯爵”吧,自己的子嗣也将世代承袭爵位。 扣押一群高贵者就能让别的苏欧米人好好带路?留里克至少注意到了,经过了持续一天半的航行,河流的流向有了明显变化。 毕竟是水往低处流,芬兰中部的湖泊群地势仅仅比沿海地区高一点而已,湖泊群的周围到处是冰蚀而成的土丘,就如同海绵一样年年吸收大量的冬季融雪,源源不断给湖群蓄水形成现实意义的水塔。高地的“水塔”引出径流,现在罗斯船队就航行在通向南方河流入海口的水道。 因为是顺流而下,这支庞大队伍提前一天就抵达了苏欧米人的核心库帕博卡,这座屹立于湖中岛的贸易中心。 留守的人们大吃一惊,接着划着船乱窜,许多人逃入密如蛛网的水道藏到他人不知的地方。 站在甲板的留里克无异那些逃跑的渔船,就招来神情复杂的乌科,命令道:“我是你的主人,这就是你的家园吗?很不错,我很喜欢。” 听这话说得,就仿佛罗斯人想劫掠似的。 乌科非常高情商地勾着头示意:“大人,我会提供所有人的食宿物资,还会给……给战士们提供女人,满足他们男人的……的需求。” 这话说得也太卑微了,如此恭顺的表现甚至让留里克有些厌恶。 他想骂这个乌科没骨气,可不得不说这个老小子是一条忠犬。 “女人们?我的兄弟们已经在塔瓦斯提亚弄到了女人,还被做了刺上了名字。他们暂时不需要新的女人,你只要提供足够食物和贡品即可。” 乌科长舒一口气,再一想起这群罗斯人对塔瓦斯提亚女人的所作所为,他也后颈发冷。 那叫刺青吗?用小刀划破皮肤再抹上碳粉?女人疼得鬼哭狼嚎,可罗斯征服者一定要这么做,据说那些所刺出的图画实际是一些文字,代表着“施刑者”的名号。这举动,不就是给驯鹿烙上图案证明谁是其主人嘛! 所以,千万不能惹怒这些人! 罗斯大军在靠近湖心岛库帕博卡的一处稀树平坦的湖畔扎营,长船纷纷冲滩,绳索细着船艏龙头,另一边系在大树上。 那些苏欧米人应该完全臣服了,不过保持该有戒备是一支军队必须的操作。 留里克照例将重武器从船上卸下来,分散安置在营地的四个角。 双人锯和大斧迅速伐木,大量简陋木棚和麻布帐篷在快速建设。 其实罗斯人当然可以侵占本地人的住宅,只是远道而来的他们已经适应了有地板的木刻楞,再去睡苏欧米人的草棚子如何习惯?那样,还不如兄弟们自己建造一个野战营地,谨防可能的偷袭。 罗斯人这边刚刚开始建设,很快乌科和那些村庄首领按照要求,就开始划着独木舟来向罗斯营地赠送新鲜的渔获。 当夜,天空繁星璀璨,湖泊倒映着星光月光,就在一处湖畔这里可谓灯火连成片! 那是留里克下令故意大肆点燃的篝火,许多篝火只不过是无人看管的燃烧松枝堆,他又做了疑兵策略,故意震慑广大的苏欧米人。 苏欧米人主要在湖心岛库帕博卡与其附近地区居住,沿着通向大海的河流还有一些村庄。 他们看似一个占有广袤领地的族群,其实总人口也才两三万人,库帕博卡和周边区域就定居多达一万五千人,主要的苏欧米村庄就在这一范围内。 那些归来的村长首领连夜带着男人们回到自己的村子,不得不连夜挑选十多名秀女送到罗斯人这里。 如果能换来和平,交出一批女人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再说,一些男人们可是一直留在塔瓦斯塔卢,去控制当地的塔瓦斯提亚剩下的女人们。如果说女人是这一蛮荒时代的资源,无论的罗斯人还是苏欧米人,大家都在基于动物性的本能去争夺呢。 还是这一夜,乌科非常庆幸那位罗斯公爵留里克只是要渔获,罗斯人许诺大军不登岛,集市不会遭遇破坏真是太好了。 他的家就安置在湖中岛上,即便现在贵为罗斯人册封的贵族,在故乡他仍然只算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富家翁。 他的小女儿赫尔米(意味宝石)不过十五岁,这女孩已经到出嫁的年龄,给她选定一个如意郎君本就是做父亲的责任。 大量外人进入湖区,他们乘坐的居然是瓦良格人才有的船只!湖中岛之民人心惶惶,许多人想要逃离,见得大量划着独木舟的族人登岛报平安,混乱也就消弭了。 赫尔米有着飘逸的黑发,打磨得非常光滑的琥珀项链挂在脖颈,她一身花纹布身得体地套在身上。她已经学会了一个女人当有的诸如烹煮食物、缝纫皮革、做麻布的工作,亦是觉得劈叉打水也是她必须要做的。 高贵的排斥劳动的贵族小姐?她还没有这方面的认知,倒是她在期待父亲为自己选中的男人是个好男人。 她与母亲、哥哥迎出家门欢迎父亲,忽然间,赫尔米的眼神就看到那湖上飘荡的大船,尤其是一艘巨船大得不可思议。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你们去塔瓦斯提亚,一切顺利?” 看到依旧漂亮的小女儿,乌科突然间情绪复杂,他双手搭在女儿的肩头,目睹着女儿疑惑的神情愣是半天说不出话。 直到进入家中,他立即提及有关女儿终身大事之事。 “我已经决定了,赫尔米,你的男人名叫耶夫洛,一个强壮有可靠的战士。” “战士?”赫尔米拨开头发,惊得捂住了嘴。 “是咱们苏欧米战士,不过……”乌科终究是长叹一口气,向期待知道这些日子过往的家人们说明自己在北方的遭遇,以及那些远道而来瓦良格人船只的缘由。 事实令人震惊,惊得家人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质疑,长子更是觉得父亲这是在引狼入室,次子觉得可以组织男人们发动一场偷袭。 “你们都是蠢货!”乌科毫无征兆地暴怒,拎起陶罐就砸向儿子们,又站起身指着鼻子骂:“你们知道吗?塔瓦斯提亚人!五千人……不对!六千个战士全被瓦良格人杀了!至少两千名女人被掳走!那些瓦良格人是罗斯人,就是每年在我们南边海域游弋的可怕船队的主人。他们毫无损失,塔瓦斯提亚就此毁灭。你们两个不动战争的蠢货,我和你们的叔叔们可是出卖了太多东西,才换来和平。” 乌科这不仅仅是在骂儿子们,也是在骂自己、在骂苏欧米如此弱小,只能像一条狗般忠于主人换苟活。 此刻的赫尔米干脆被吓哭,抱着母亲不知所措,而她的母亲也是一样的无助。 稍稍消气的乌科坐下来,有随手招来女儿。 “明天,我会带你去罗斯的营地。放心,你的男人也是咱们苏欧米人。那个耶夫洛在做罗斯首领的侍卫长,那位战士没有婚姻,你注定是他的正妻。你要快点给他生下孩子,这样咱们的家族就能永固现在得到的权势。” 乌科说了这么多话,赫尔米听得懵懵懂懂。 她本是对自己男人充满期待又极为害羞,现在她只得颤巍巍道:“我……我会的。” “啊!乖女儿,别怕,至少对于我们的家族,你会是一位英雄。你会拯救咱们苏欧米,也只有你能做到。” 乌科的如此感慨,女孩是更加听不懂。 赫尔米还能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示意如果这是命运,自己会接受。 第585章 耶夫洛的婚礼 北方的强邻塔瓦斯提亚人竟在一朝一夕间土崩瓦解,袭击者是深入内湖的瓦良格人,他们已经是这片地域的真正主人。 如果反抗能够取胜,苏欧米人自然会奋起反击。战争显然是徒劳,唯有伺候好这群深入领地的征服者,才能迎来和平。 他们已经在积极地按照罗斯征服者的要求筹备贡品。 大量的皮革,以及那五百名年轻女子,各个村庄的民众带着复杂的心情拿出自己的财产,就告知家中待嫁的女孩这一一言难尽的事实。 村庄里哭声一片,少女哭哭啼啼地换上新衣,又拿着父母给的一些信物。 大家都不知道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女儿会在罗斯人那里有何等遭遇,他们下意识的觉得那必是做牛做马,可是为了部族的和平只能做出这样的牺牲。 倒是也有人想到发动袭击,不过只要理性地想一想,有此打算的人纷纷作罢。 因为最先逃回来的那些人早一些时候就告知故乡的族人们,有关瓦良格大军摧毁塔瓦斯提亚人的事实,他们还添油加醋一番,将本就存在的惨剧描述得更为可怕。 皮革和女人当在三天内运抵罗斯大军现在的营地,留里克许得他们多做一番准备,而自己也好让部下们再修养一几日后,开始最为大胆的沿着河流直冲海洋的探路行动。 次日上午,三艘独木舟从湖中的岛屿出发。 独木舟末尾,少女蜷缩而坐,她披散的长发垂至后背,精致的脸庞抵在双膝。她神色有些憔悴,对于未来满脑在都是惶恐与迷茫。 少女赫尔米,她知道自己是一件器物,一件可以为整个族群换来稳定和平的器物。 自己不过是一介平凡的女人,如何有这样大的份量? 首领乌科亲自划着船,此行必须亲自将小女儿交到罗斯人的手里。 “你不要太担心,那个耶夫洛是个好人,虽说年龄大一些,你必然是他的正妻。”乌科这般安抚,但内心也很不是滋味。 “他……总不会是个老人?”女孩喃喃。 “不。还不到三十岁,比你最年长的哥哥还要再年长几岁。” “那还不是个老人……” “但那个男人的胳膊非常强壮,若不是他说着咱们的语言,有着一样的脸庞和头发,我都怀疑她不是咱们苏欧米人。孩子,想开点,你要牢记自己的责任。” 女孩没有再说话。 赫尔米对那个耶夫洛一无所知,但对瓦良格人也略知一二。自她出生时起就开始从族人的嘴里了解瓦良格人的可怕,总之那是一群喜欢突击村庄的海盗,是一群杀人越货的匪徒,比豺狼和熊更加可恶,但族人们面对他们总是一场失败连着另一场失败。 两艘长船横亘在湖面,当是时乌科急忙站起身,双手张开留里克赠与他的那面小旗。 白底又对角交叉蓝纹的罗斯旗帜,证明了乌科此行的和平。 不久,独木舟靠岸。 三艘微小的独木舟比之并排停靠的大量龙头战船真是渺小的存在,只要近距离看看这些罗斯人的船只,那个苏欧米人会觉得自己有胜算。更不提更大一艘的大帆船停靠在近岸,看看这艘船,任何的独木舟都会被其龙骨碾碎吧。 登上罗斯人的营地,因为只见有了接触,乌科和他的随从们都有了些许心理适应。 赫尔米,她不过是一个被养育的很好的苏欧米小姑娘罢了,突见这里到处是白肤赤背纹身又金发金髯的瓦良格高猛壮汉,恐惧感贯彻全身,整个人几乎走不动路,若不是她被父亲拉扯着手肘还真就如此。 其实乌科也是大吃一惊的,这里本来是一片依靠着松树林的稀树湖岸草地,一夜间一座“小城”拔地而起。 罗斯人不过是建造了一批木棚和麻布帐篷,掘土立木堆出来一个战术制高点又辅助一点篱笆,这在乌科看来就算一座山堡了。 他不得不盘算,倘若大家突然间脑子一热举兵讨之,定会被占据山堡的罗斯人打得溃不成军。 此间留里克也是刚刚苏醒。 身在遥远之地就不要奢望是生活惬意,他逐渐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其人裹着温暖的皮裘铺成的睡袋,至少温暖得意保证。 正当他与卡洛塔拎着筷子仔细给烤熟的鲈鱼挑刺细腻吃鱼肉之际,有侍卫匆匆跑来。 “大人,苏欧米人的首领……来了。” “来了?” “是的,来了。” “仅仅是那个男人?他的女儿呢?” 侍卫挠挠头:“有一个看起来很小的女孩,怯生生的很是无趣,莫非……” 一个很小的女孩?那个老东西不是说她女儿十多岁是待嫁之女吗?这是怎么回事? 留里克放下筷子,随手招呼道:“你的指挥官呢?把耶夫洛给我召回来,让他瞧瞧自己的女人。” “遵命。” 当乌科领着女儿觐见的时候,留里克和卡洛塔也才刚刚吃到煮熟的燕麦。 乌科看得真切,眼前这个披散着金发面目俊朗的少年正是罗斯人的首领。 这少年端着一只水晶之碗,居然在用右手灵活地操纵两根木棍,扒拉着碗中麦子送入口中。 再看其旁边走侧坐一同样金发的少女,莫非这就是其妻子?这女孩亦是端着水晶之碗吃着麦饭,是不是要夹着身边的烤鱼,一次只夹一点鱼肉送入嘴里。 留里克轻轻抬起头:“你终于来了。你的女儿呢?哦?这位便是吗?” “是的。”乌科恭维道,随即便让赫尔米乖乖坐下来。 “且慢!”留里克随手示意,“她可是被我册封的高贵女人,不可随意坐在地上。来人啊!赐毯子。吃了吗?估计是没吃。赐烤鱼!赐麦粥!还有你,乌科,我赐你麦酒。” 不久,乌科是结结实实坐在松软的鹿皮垫子上,他左手是水晶之碗,里面是热腾腾又有咸味的麦子,右手举着橡木大杯,里面是香气扑鼻的麦酒。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赫尔米震惊,她双手端着水晶之碗,根本想不到时间珍贵之物尽在自己手里。她试探性地拿出插在麦粒中的纯银的勺子,仔细端详它。又嗅嗅麦子,先是挖上一口细细品尝,接着便是一脸欣喜大口食用。 赐予美食佳酿可谓拉近乎的好手段,留里克也借此端详一下访客的反应,尤其是那个打扮得简单但也颇为得体的无欧米少女。 确实,这女孩按照罗斯人的审美的确是瘦瘦小小的,实则在苏欧米人的感念里并非如此。 这女孩各方面都让留里克想到了露米娅,毕竟拉普人(养鹿人)和苏欧米人本就是同一根麦穗上的不同颗粒罢了,彼此面貌区别甚小。她仅仅是看着瘦小,终其一生也不会长得多高,但这丝毫不会影响生育。 “你别客气,乌科,吃吧。我们罗斯人还有一批存粮,只要你们这几天按时供应渔获,我们就会牢牢扎在这里。” 乌科听得心里是真不是滋味,这美少年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如果自己照顾不周罗斯人就立即发飙。 组织人手伐木已做柴火的耶夫洛回来了,他知道这几天自己的终身大事必将解决,这本该是让一个男人惊喜到颤抖的大好事,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反倒是颇感平静。 耶夫洛,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已经经历了太多。尤其是跟在留里克身边南征北战,目睹了广袤的海洋还有无尽的世界,一个女儿又算什么?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份,得到一个女人有何难事。 他回来了,随意地坐下。 留里克随手一指:“你终于回来了。你瞧,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妻子。” “是吗?”耶夫洛抬起头,正好与惊讶中的赫尔米猛然对视。 耶夫洛丝毫不尴尬,只是疑惑:“就是她?一个孩子?” 此刻的赫尔米可是死死勾下头,说实话那对视的一瞥,她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令人讨厌了。 介于刚刚在伐木,耶夫洛只是穿上一件宽松的麻布长衫,衣袖都被撸起来,两支胳膊爆棚的肌肉展露无疑。 惊人的肌肉让赫尔米大吃一惊,亦是这肌肉深深吸引了这位少女的内心。她就是希望未来的男人可以给自己带来安全感,这位显然年长自己很多的男人完全可以接受。 乌科随即令女儿抬起头,就如同让买鹿的商人验货一般,又令女儿站起身,当着耶夫洛的面转动一下身子。 当她站起来后,耶夫洛也没有再抱怨她是一个孩子。 因为,她的确不是一个孩子,甚至在苏欧米人的社会里,如此年龄的女子已经算大龄。 “她即将十六岁,我一直在为她物色一个好男人。一切都是命运,耶夫洛大人,你就是她的男人。” “很不错。”耶夫洛捏捏下巴,随口询问起她的名字。 赫尔米?宝石的意思。她的确算是一块精致的宝石。 此行的最大意义就是让一对新人见面,这次相见既然两人互相都是满意了,婚礼之事就必须提上议程。 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留里克令大家不要赘言,他站起身下令:“明日,就按照你们苏欧米人的习俗,就在你们喜欢的地方举行婚礼吧。” “那就在岛上。”吃了一惊的乌科急忙解释。 “登岛?好啊。这等好事我自然也要参加的,耶夫洛是我最信赖的侍卫长,是所有苏欧米人中最勇敢的战士。所以这场婚姻,我要做见证人。” “好啊,我是欢迎的,不够……” 乌科仍有一丝顾虑,其顾虑为何留里克也是知晓。 “莫惊,我只会带领一批卫士登岛。就让这两位的婚姻奠定我们的和平。记住,乌科!等到婚礼完毕,你的女儿在我们罗斯人这里就是一位高贵者,我也希望你们以后能珍惜这被我赏赐的和平。” “是,这是自然……”乌科轻轻勾下了头。 苏欧米人的首领要为女儿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虽然事情颇为仓促,接到消息的只要村庄的首领都急忙划着独木舟抵达湖中岛库帕博卡。 此人清晨,一身战袍的耶夫洛英气逼人,他带着一众佣兵战士,在留里克等精英的带领下,以墨丘利号驱逐舰和多艘长船组成船队质地库帕博卡。 大量统一着装的瓦良格大军下船了! 岛上的民众虽然非常紧张,他们满脑子都是以前关于瓦良格人的片面了解,如今近距离看去他们并不是吃人的野兽嘛,甚至是可以亲和的。 见得瓦良格的罗斯人并无凶相,不少孩童大胆地凑过来,在留里克和卫士面前手舞足蹈嘻嘻哈哈。 顽童过于顽劣的话确实让人恼怒,阿里克顺势做出几个吓唬人的动作,就惊得孩子们嘻嘻哈哈跑走,罢了他自己也在嘻嘻哈哈。 “弟弟,这里的人真是滑稽了,我们这就算征服他们了?” 留里克耸耸肩:“不然呢?” “他们太弱了。” “但你不能否认这群人很聪明,知道出卖一些东西就能得到和平。你瞧,现在我们多了这么多仆从势力,为了他们,我们还要攻击卡累利阿人。” “这……听起来我们吃亏了?”阿里克有点疑惑。 “并不会。因为卡累利阿人就在新罗斯堡的北边,不征服他们新罗斯堡也就不会真的安全。走吧,我们去找苏欧米人的首领……” 罗斯人的登陆先是引来一阵骚动,见得他们毫无动武之意,岛上的民众便好奇地聚拢在那些大船边,欣赏瓦良格人的大船。大量的独木舟也停下捞鱼的工作,他们主要在墨丘利号周围游弋,对这艘不可思议巨大的船只品头论足。 一场成功的婚礼就能换来罗斯人许诺的和平,年轻的赫尔米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和平女神”。 姹紫嫣红的鲜花编织成花冠戴在她的头上,不少村庄首领贡献出手里的琥珀和红宝石,最后挂在赫尔米的脖颈上竟也成了沉重之物。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坠得厉害,无奈只能继续佩戴这些宝物到婚礼结束。她倒是非常开心,因为这些宝石已经是自己的财富。 当按照苏欧米人传统,衣着打扮非常颇为华丽的她再看到一身战袍的耶夫洛,一个强悍战士的形象已经彻底印刻在脑中。 少女动了真情,她只是凭感觉觉得这是一个可靠的男人,殊不知自己的男人还是一位剑术大师。 苏欧米人浑身插着猫头鹰、大雁和绿头鸭羽毛的男女祭司们准备了一场火舞祭奠祭典。 其实按照最传统的习俗,当昨日乌科带着女儿去罗斯营地,当女儿见到了耶夫洛的一瞬间,楚楚动人的赫尔米就已经是耶夫洛妻子。 苏欧米人哪怕从公元前的时代就已经习惯于“交换婚”,自家的女儿与邻家女儿交换,以此完成家族的联姻,从订婚的一瞬间婚约就已经缔结。 但乌科毕竟是大家推举出来的首领,而今又是罗斯人撑腰的统治者。 女儿的婚礼必须搞得隆重盛大! 祭司们在为婚礼最终的狂欢做准备,整个岛上的人都喜闻乐见于这场难得一见的排场巨大的婚礼仪式。 一座松木搭建成的门扉突击立在岛上,其上还夹杂着大量的松枝。这座门扉有着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也就是所谓“婚姻的大门”。 仪式在苏欧米祭司的歌唱中开始,一身战袍的耶夫洛面带笑意,右手扶着剑柄,左手挽着妻子的胳膊。 两人在民众的瞩目下,沿着一条洒满花瓣与绿叶的道路前进。 人们自发地聚在两边,女人们在欢呼,男人们在起哄,一群顽童在两人前面嘻嘻哈哈乱跑。 他们前进,人群也在前进。 留里克目睹着苏欧米式的婚礼,种种迹象证明他们也把重要人物的婚礼看做一场狂欢。 登陆的罗斯认紧跟其后,就是想看看婚礼最后还能出什么热闹场面。 一座松木大门立在面前,看着它耶夫洛突生一丝酸楚。 “你……怎么了。”赫尔米谨慎地问。 “没什么,我想到一些事。走吧……”耶夫洛挽着妻子的手跨过这座门扉,围观的民众当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就是他们婚礼最热闹的场面? 留里克注意到,其实二人与广大围观民众是饶了岛屿转了一圈,最后集结在堆满柴火的小广场处。 何为结尾已经再清楚不过。 婚礼以一团烈火结束,也很不错嘛! 火舞祭典,就是婚礼的终结。人们整个下午都在狂欢,庆祝首领的女儿嫁了出去,还有俊朗的罗斯首领就此便落实和平的许诺,至少他们质朴地相信一样有意贸易的罗斯人非常珍重契约。 这不,登陆的罗斯人加入到狂欢中。 留里克麾下的强壮佣兵们当即吸引了不少莺莺燕燕,以至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留里克依旧不觉得惊奇。既然科文人和苏欧米人本一家,那么在极北的艾隆堡,当地科文女人亟不可待寻觅年轻强壮的罗斯青年发生关系,这群苏欧米女人必是抱着类似的目的。 突然放纵一下也是可以的吧!大军不会再在这里多逗留了。 有些女人要谨献给罗斯人换取和平,还有一些女人实为带着目的而来。她们就是要和罗斯人发生关系,这样必定生下非常强壮的男孩,男孩长大成为壮汉,必能更好地保卫村庄的安全。 见得金主大人默许,佣兵战士们也就以特别的形式加入狂欢。 至少阿里克是不屑于搀和的,他仍旧看不起这群被征服的人,更无视他们的女人…… 苏欧米人围着火焰跳舞,集体唱着民歌。耶夫洛罕见地放声大小,他加入到自己族人的舞蹈中,一颗漂泊的灵魂终于回归,甚至喜极而涕。 欢闹演变成混乱,到了夜里,到处都是疲惫的人们,许多人干脆依靠着篝火蜷缩着就地睡觉。 甚至是多名佣兵被本地的女人拉回家中,当他们再出现在留里克面前报道之际,一个又一个真像是累坏的老黄牛。对此留里克也不想再说什么,倘若真的会有一群混血的孩子降生也是好事吗?这样那些孩子获悉自己的生父其实是罗斯人,如何不会对罗斯保有亲近呢?征服苏欧米莫过于征服他们的心灵,赢得他们的认同。 至少耶夫洛被这群苏欧米人普遍接受,如此当未来耶夫洛的子嗣世袭爵位,他们也会认同这统治的合法性吧。 不错,一夜的欢腾后,赫尔米当夜就成为了女人,虽说她早有准备,显然在如熊般强力的丈夫面前,自己只是一只小羊。她被折腾得痛哭流涕,只因耶夫洛可是把二十多年一切的不悦都化作成为丈夫的喜悦,施展在妻子身上。 终究耶夫洛是珍惜自己的妻子,更是无意像自己的金主留里克那般一下子拥有大量的女人,他只需要一个妻子就足够了。 赫尔米倍感欣慰,丈夫终于熟睡,她擦一把泪忍着苦楚,欣慰地扶着肚子,自顾自地喃喃:“孩子,出生吧,你就是这片地域的主人啊。” 第586章 为首座芬兰城市奠基 那些各村庄献出的女人纷纷运抵罗斯人的营地,大量的皮革也都到货了。 留里克在苏欧米人的核心领地狠狠搜刮了一笔,为了消灾本地人宁愿花一笔大钱。 那确实是一笔大钱,只因在苏欧米人的社会中,松鼠皮就是一般等价物,是一种货币。 见得他们是如此的顺从,恭顺得如同猎犬,留里克这番也不是一毛不拔。 他赠与首领乌科一只玻璃碗,一把有钢制的切肉匕首,以及一把双人锯子。 玻璃器在罗斯已经不算稀奇,放在苏欧米人这里实为珍宝。钢匕首是一种餐具,双人锯则是单纯的生产工具。 如果说有一个礼物最为贵重,莫过于留里克授意扔下一条老旧的、船身满是划痕的龙头战船,以此作为被册封的“苏欧米战争酋长”现在的“坐舰”,一来是彰显高贵,二来也是借由这条船,向所有苏欧米人展示罗斯人实力的永在。 计划的出发之日就在明天,罗斯人这番也趁得最后的时间好好休整一番。 到处都是点燃的篝火,大军的战士们肆意烤鱼,除了立即果腹,也有意将一些切片的去骨鱼肉烤成肉干,以备未来航行只用。 那些苏欧米人亦没有闲着,因为罗斯大军仍在这里,是否发飙仅在于其一念之间,若是伺候不周出了事态就太糟了。 苏欧米人被迫为罗斯军加工一些口粮,实为制作鱼干与鹿肉干。他们倒是也种植少量的农作物,譬如洋葱头。 最令留里克惊讶的是,他本觉得这群家伙的主要食物就该是湖中之鱼,想不到他们也开垦了一批农田种植黑麦。 这里的气候条件和梅拉伦湖区半斤八两,只是他们粗犷的农业,就算种植黑麦能有什么收成呢? 苏欧米人倒是提供了很少量的黑麦麦饼,口感粗糙又酸爽无比,就这东西若不是饿疯了谁会愿意碰? 留里克实在对黑麦有一点顾虑,倘若这中间打孔可用绳子穿起来提溜的黑麦饼里混有黑麦特有的麦角菌,那真是吃到肚子里就犯迷糊。 至少黑麦是抗寒的作物,苏欧米人能够少量耕种,日后罗斯收取这方面的贡品也很有必要。 说实话,搜刮一个原始部落,除了勒索一批毛皮外还能有多大的油水呢?只有他们变得富裕一些,罗斯公国才能更好地盘剥,那么转移一点罗斯的“高科技”让他们生产效率提高一些,对自身是有利的。 这一切都是后话,现在的留里克只想快点找到正确的水道进入南方的大海,再落实一个计划——建造一座苏欧米人的城市。 如今,苏欧米的概念已经让位于芬兰。 无论的苏欧米人还是塔瓦斯提亚人,他们本是一路人,留里克将所谓瓦良格人对这群人笼统的称呼正式化、法理化,芬兰就此确定。 他们实质上以封臣的形式存在于罗斯公国的整体下,显然当下的关系界定还是颇为模糊的。 为了让它化作人人看得到可以感受得到的现实,芬兰需要第一座真正的城市,也是“芬兰侯爵领”的都城。 留里克已经想好了名字,便是在某条通向南方芬兰湾的河道入海口兴建城市,大抵就叫做赫尔辛基吧。 不过,一定要叫做赫尔辛基? 这一名称不过是两个词汇的合成词,取自苏欧米人语“新”的词汇,以德意志的“伯爵”为中间词,以“领地”做结尾,三个词合起来就是“新伯爵领”之意,等于说此乃一位瑞典贵族的封地城堡与配套的采邑发展而成一座城市,对其名字再美好的解释都是附庸风雅。 如此名字也太随便了吧!那就再想一个美妙一点的名字? 权衡一番留里克又有了主意。 罗斯大军忙着吃烤鱼,那些将分给其他罗斯人做妻子的苏欧米女孩,这番也都捧着手里的烤鱼,情绪换乱地默默啃食。 在留里克的帐篷外,以乌科为首的多名村庄首领成为座上宾。 能被年轻的前途无量的罗斯首领宴请,可谓一个巨大的光荣。 人人看得出罗斯人还有新的安排。 “乌科,你们的配合我很满意,现在唯有一件事,你们所有人必须为我做好。” 对此大家毫不意外,毕竟是瓦良格人,胃口自然要比熊与狼更大。 乌科勉强点头示意:“只要是您的安排,我一定会做。” “呵!”留里克一个战术后仰,又拧一番脖子,高抬起下巴,“你们还是担心我继续盘剥?算了吧,我是讲究契约的。你们今年的贡品我很满意,未来每年都按照这个来。不用担心,我会许可你们到我的领地做贸易,我也会要求更多的罗斯商人到你们这里贸易。跟着我们,你们会繁荣安定。” 留里克客套话没少说,瞧这少年高傲的态度,乌科觉得自己反而成了三岁小孩只有听大人驯导的份儿。 “为了以后贸易的稳定,当我抵达南方的河流入海口,你必须为我兴建一座城市,一个滨海的贸易据点。” “啊?”乌科大吃一惊,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真的很有必要?” 留里克使劲点点头:“很有必要。这样,我们游弋的船只就能看到你们,便能找到正确的航线。你可知晓?你们正处在一条内河航线上,如若海上海上波涛汹涌,我们罗斯人的船队自然要经过你们的家园,在你们平静的湖泊上安稳航行。” 他说到这儿便指着北方:“湖群在西北方有一个入海口,那里就是我们罗斯人的科文斯塔德。我要你们在南方的入海口建立新城市,那会是所有芬兰人的珍宝,就叫做赫尔敏基(helminki)吧。” “赫尔敏基?”一瞬间,乌科就懂得其中的深意。罗斯人居然要用自己女儿赫尔米的名字为一座城市命名? “为什么?是我女儿的名字?” “为什么不呢?你是战争酋长只能传给你女儿的后裔,等于说赫尔米就是被我册封芬兰统治者之一。那座滨海之城当时未来芬兰历代战争酋长(伯爵)的居所。你们这群人也不要藏匿在湖中的岛屿上,这里绝非安全之地,反而让你们成为水池中的小鱼根本不知海洋的广阔。你们应该要明白这个世界非常广大,远远超越你们的理解。” 乌科被说得一愣一愣得。 留里克扔在提要求:“我即将发动新的远征,你要给我挑选出一百个优秀的男人为我打仗。” “远征?攻击谁?卡累利阿?” “不。那些人当然要攻击,但不是今年。给我一百个男人,他们将被耶夫洛带领。我喜欢你的男人,他们表现得羸弱是因为缺乏优秀的统帅。放心,他们不是奴隶。你们既已臣服,就理应派人为我卖命。再说了,跟着我去远征,归来之后他们也算战功赫赫,变更更好的包围领地避免被卡累利阿人袭击。” 此事留里克放到最后才提的确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他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要求他们交出一批男人做仆从军。 一座新城市、一群移民、一百名仆从军战士。 此三件事苏欧米人都可以落实,乌科与他的朋友们简单商量一下,都觉得罗斯首领的要求对自己也是有利的。 如果单纯的为罗斯人打仗,谁不担心自己会被当做消耗品率先被未知的敌人杀死? 倘若自己的指挥者是那个耶夫洛,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苏欧米人的日子总是单调而质朴的,他们觉得漂泊到瓦良格人社会二十年的耶夫洛仍是自己的族人,基于这方面的关系,给罗斯军队当仆从算是一个选择。 因为苏欧米人的社会里不乏一些胆大的青年,既然一个耶夫洛能混得风生水起,能与年轻的罗斯首领一道开怀畅饮,为何自己就不行? 次日,万事俱备。 狭长的湖泊上,一支罗斯船队整装待发! 龙头战船拱卫着墨丘利号,在船队身后又有一支苏欧米人构成的独木舟大军。 双方的军事冲突已经消弭,此次苏欧米人紧跟罗斯人,就是要到河流入海口兴建一座不逊于湖心岛贸易集市的新城市赫尔敏基。按照苏欧米人的理解,那就是他们的“宝石城”。 留里克站在最高的船艉甲板,他随意眺望,瞧瞧那些长船,除了自己的战士们,船只中心亦是坐着大量的女人。 五百个苏欧米少女都在这里,她们即将离开故乡,换位思考一番,留里克突然有一点伤感。 但对于罗斯人,此行就是胜利大凯旋。 回到罗斯堡必然是六月了,谁能想到自二月底冰海冻结之际科文人发来战争警报,三个多月的持续战争,东方之地业已征服,并以罗斯治下的芬兰之姿态存在。 长时间作战的人们希望回到罗斯堡好好休整一番,可休整注定是奢侈的。 大家都知道他们就算尽量早地回去也不会修养多久,只因公爵大人已经下达了命令。 君主的命令是不会轻易调整的,命令几乎就是绝对的!针对富裕不列颠的征讨,以及途中必然在丹麦人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之事,都是罗斯人必须要做的。 墨丘利的船舱里塞满了皮革,许多长船上除了安置女人,仆从的苏欧米佣兵,也安放少量皮货。 这场迫于形势扩大化的远征罗斯人的物质收获颇丰,只是一批兄弟押运着大量俘虏缴获缓速北上中,他们应该能安全地走回科文斯塔德吧 见得万事俱备,墨丘利号的桅杆飘扬起罗斯的旗帜。 有人吹响牛角号,整个船队开始运动。 两条长船多达一百二十支大桨划水,牵引着满载皮革的墨丘利号前进。 一艘又一艘龙头战船同时划桨,惊人的场面深深震慑住后方的苏欧米人,他们战战兢兢尾随罗斯人,很快竟发现自己的航速仍不及他们。 此行可有向导?向导就是乌科本人。 很多苏欧米渔夫懂得通向南方大海之路,只因那里存在一些村庄,当地人也属于苏欧米部族联盟的犯愁内,他们经营着煮海水熬盐的工作,再把粗盐贩运到湖群里换取牲畜和皮革。 可以说留里克希望开辟的商业航道本就为苏欧米利用了许久,船队实在航行于苏欧米人非常熟悉的航线。 渐渐的,空气中飘荡起奇异的气味,它带有一丝咸味。 留里克精神亢奋,所有的罗斯人都意识到那是海洋的气息! “前面就是大海了。”乌科不厌其烦地指路,事到如今也确实不再需要一个明确向导。 来自湖群的水正源源不断注入海洋,罗斯船队走在一条还算宽阔的河道内,此水道足够深,近乎满载的墨丘利号航行也一切正常。 已经不需要刻意划桨,河水托举着船队安详地漂到大海。 终于,一切化作海阔蓝天。 大海已经到了!看到他留里克并无太多兴奋,再见自己的部下、族人,大家皆是高举着双手欢呼雀跃。 船队静静地漂到近海的浅滩处,不远处还有非常明显的五座离岛。 “真是奇怪,以往的索贡航行怎么就无人注意到这个入海口?是因为岛屿遮蔽?还是因为它太小了?至少以后这里会首先变成航行中继站。”留里克幻想着一副美妙画面,便是罗斯船队可从“北波罗的海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的墓碑岛出发,再赫尔敏基停靠补给,最后一路冲到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航海再不必是多日的漂泊,航线里有着多个停靠站,航海安全性不也大幅提升? 大军就在这浅滩纷纷登岸,人们点燃篝火露宿却也仅仅在此逗留一夜。 夕阳西下,慵懒的人们忙于围着篝火啃食肉干。 留里克背着手,在精干侍卫陪同下饶有兴致地站着平坦的沙石海岸。 乌科恭维地站在他身边悉听尊便。 “乌科。” “在。” “看看西边吧。”留里克伸手指着夕阳,“那里,一天或两天的航程就是我们罗斯人的墓碑岛,是我们的海中堡垒。” 他又指着东方:“那里是我们的新罗斯堡,一座正在快速兴起的巨大城市。你们芬兰人……唔。苏欧米人,就是在我们罗斯人夹缝中存在的,被我们统治就是你们的命运。” “是。” “如何?”留里克又转过身,夕阳照在他俊朗的脸庞,整个人何其自信,甚至还有傲慢。 乌科对世界的理解实在模糊,根本不知道北欧的地理构造,既然罗斯首领如此解释,自己相信也就罢了。 留里克又说:“我们仅仅是暂时离开,以后我们每年都会光顾这里。你和你的人必须建设一座贸易城镇,必须建成赫尔敏基。” “遵命。” “那就开始吧。” “开始?何意?”乌科吃了一惊。 “莫惊。是我策划了城市的建设,是我赐予她一个名字,也当由我为城市立上第一根木桩。我们挖个坑,迈上一根木杆,你们未来就以此木为中心建立据点。” 留里克说到做到,最终也是他亲手奋力抱起一把长柄战锤,象征性的对安置在突击挖掘的泥泞不堪的土洞中的木桩猛砸一下,以此作为奠基。 虽然这里仍是一片滨海荒滩,望一眼夕阳,再见这木桩,留里克仿佛看到了一座木头围墙包裹的城市,还有码头处停靠的大量船只,乃至海面上漂浮的作业渔船。 那不是梦幻,必然是不久后的现实! 第587章 我征服芬兰一如我们的先祖五十年前征服诺夫哥罗德 仅仅两天的航程,贴着海岸线航行的留里克船队就看到突然开阔了的海面上,那星罗棋布的群岛。 此乃奥兰群岛无误,船队便也无疑再就近登岸休息,闷着头直接冲进去,当即就与游弋的渔船和商船遭遇。 罗斯渔船、梅拉伦渔船,大家颇为诧异那飘扬的旗帜分明标明船队是罗斯的。 难道已经完成夏季收贡的老奥托还有留在新罗斯堡的分船队?现在分队也回来了? 接下来,整个墓碑岛为之震惊! 墨丘利号带领大量龙头战船的到访堪称一个意外,岛上的民众都知道留里克大人带着一众骁勇去讨伐入侵的塔瓦斯提亚人。自他们出发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船队是开赴内河,同时还建立了科文斯塔德据点不是么? 难道留里克大人用了魔法,突然就从通向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海域航线中出现? 留里克带着亲信、战士纷纷登陆。 大量瘦小的黑头发少女的登岛,可是让岛上的人们大吃一惊。大家窃窃私语,所谓这些女人让自己想到了大祭司露米娅。 不仅是这些女人,还有大概一百名的黑发男子,这群男人看起来普遍瘦弱一些,衣着多是灰粽色的麻布皮革混搭。这又是何人?人们有想到了初见科文人时的场面,当时科文人也是这般打扮。 墓碑岛已经是海洋十字路口中的堡垒,她直观地看过去,就是一座屹立在群岛中某座岛上的木质城堡,坚实的木墙和高耸的几个塔楼,让被庇佑的港口显得极为安全。 当然,这样的建筑可是给了湖泊之民的在场的所有苏欧米人巨大震撼。 那些少女获悉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是奴隶,大家将在抵达罗斯人的老家之后立即被分配掉,乃至集体举办一场罗斯人的婚礼,成为新的罗斯女人。年轻的罗斯首领,以及看起来可信的族人耶夫洛,他们都在声称所有的许诺都会落实。 生活应该不会更糟糕吧…… 她们只是生活在湖畔的普通农女,生活本也清苦,仅在于她们尚未见识过更舒坦的生活,觉得过去的日子理所当然。 一座城堡尽在眼前!罗斯人居然还有优秀的码头!这里的罗斯人也有相当的数量。 莫非这里就是他们的母港? 少女们以及那些新晋的仆从战士,大家的紧张与好奇交织,暂时聚拢在一起,不久又开始就地扎营。 留里克毕竟是罗斯的实权公爵,他的船队不可思议的到访,当即吸引了所有滞留于岛的外来商人。他们希望打听一些消息,又纷纷揣测所有被带回来的人都是被俘虏的奴隶。 一支强力的罗斯军队登岛,他们定是取得大胜。 不止一名商人企图接近留里克,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本打算早点休息缓解舟车劳顿的他的耳朵里。 已经坐在“行宫”中,搂着卡洛塔安静等待开饭的留里克差一点就陷入小憩。 耶夫洛带着听说的消息匆匆求见,留里克也突然清醒,突感浑身不自在。 “可恶,买奴隶,买我的战利品?真就盯上了我带回来的女人?这群商人手里可有足够的钱财?” 耶夫洛吃了一惊:“大人,莫非他们有钱才,你就贩卖?” “这……皮革可以。女人嘛,绝对可以。我们罗斯到处去弄女人回来都是做妻子,她们全都是未来的罗斯的母亲,都是被我庇佑,谁敢奴役她们就是找死!”因疲惫而有怒气,留里克这番也直接扔了一个玻璃杯,摔了个稀巴烂。 耶夫洛稍稍松口气,看着地上的晶莹碎片略有可惜。想来罗斯公国这里玻璃器已经不是稀罕物,又说:“那些商人……觉得咱们带回来的人都是奴隶。他们还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从东边的海域过来。” “难道我还要和他们解释一番?算了吧。”留里克摆摆手,不屑地催促:“把他们哄走!今晚我不见客。你组织兄弟们看好所有苏欧米人,当心那些商人偷偷去抓人。你也不想自己族人的女孩被某个奴隶贩子偷走吧。” 耶夫洛点点头,身为苏欧米人他对于儿时的遭遇再清楚不过,便说:“我明白了。我本也觉得那些混迹在墓碑岛的梅拉伦商人或是别的商人不可信,他们敢动手,我抓住了就亲自砍掉。” “就这么干,你退下吧。” 一百名苏欧米男人现在就是为耶夫洛马首是瞻,绝非因其子嗣必会继承“芬兰侯爵”之爵位,完全因为耶夫洛是大家的同族,这份互信是天然的。 男人们当晚就被武装起来,即便这是一些一人高的短矛。他们被要求守卫营地,保护好全部的女人。 事实上墓碑岛的城堡内建筑根本无法容得整支军队入住,大军保持戒备地露宿在外,哪怕是军中的近三百名少男少女战士也是如此。 虽是露宿,这一宿大家睡得极为安心。 墓碑岛以北的整个巨大海湾都是罗斯公国的内海,此地就是进入罗斯核心地区的门户,是实实在在的关隘。 可那些商人们仍不死心,讨伐敌人的罗斯大军的经历他们终究还是摸清了一个大概。 逐利的他们立即动起了心思,既然东边有水道深入“东方之地”的腹地,就可以和当地人做起毛皮生意。只是诸如抓人的行径怕是不能做的,当地人居然集体做了罗斯人的仆从,任何的暴力行径是否会演变成罗斯人对梅拉伦人的愤怒?到时候已经把持了大权的比约恩首领再怪罪自己,真就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第二天中午,留里克船队借着温润的南风离开墓碑岛,向老家漂去。 他们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留里克亦没有发表什么有趣的讲话。 岛上的民众仍是弄明白一些事情,在惊讶之余,也纷纷感叹留里克大人为罗斯公国开疆拓土,的确是得到奥丁宠爱的神人。 归乡心切,留里克已无意磨蹭时间。 对这片海湾的水文地理已经非常清楚的大家,航行就如同在自家后院的池塘飘荡那般轻松惬意。 各船扬帆,就以区区三节的慢速前进,几乎是昼夜兼程,他们仅用三个昼夜就回到了罗斯堡峡湾。 “前面就是罗斯堡了,我们终于回来了。”站在墨丘利号的船艉楼,站在留里克身边的耶夫洛如是说。 他这么说其实有暗示之意,想听听留里克对那些苏欧米女孩的处理。 “是回来了,我真是疲惫。”留里克深深一个懒腰,又瞅一眼附近长船上那一群精神萎靡的女孩们。想来这也是她们一生中的首次远航,真是难为她们了。 其实,奥托带着东方的贡品也是前些日子回港的,他并不意外留里克带着大军这么久还没完成讨伐。 战争嘛,持续得越久收获的战利品也越多。 说他不担心也不合适。 暮年的奥托已然是花白了全身的毛发,一旦想起早因意外夭折的两个儿子,就生怕身为独子实为老三的留里克出事。儿子有奥丁的庇佑,他也从露米娅那里得到了占卜,所谓“留里克的胜利远征仍在持续”,如此这般便放心了。 海湾对岸的科文斯塔德正在快速建设,罗斯堡的很多渔民最近都迁移到对岸了。 都是森林猎人,罗斯人的水平如何就逊于科文人呢?分明是水平更高! 东方之地,温暖时节松鼠以惊人速率繁殖,上好的毛皮和大量的湖泊游鱼就在东边,为了更多的财富他们奔向东方,客观上也在刺激科文斯塔德发展。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归来的奥托还注意到一批新的划桨长船下水了,霍特拉的巨大造船作坊里,四条风帆驱逐舰的船壳也在基本到了铺设甲板的地步。 原本罗斯堡仅有五个铁匠世家,而今铁匠的规模已经破了百人!不仅仅是留里克麾下的契约小铁匠,一批罗斯本地的新晋年轻人,硬是放弃了做战士的光荣,打算做勤劳的打铁者,似乎这样做单纯的能稳定地获得收入。 罗斯堡围墙里的冶铁区域,烟囱似乎永远在吐露黑烟。 每一天,都有一批女人、男人,乃至留里克的一票“孩子军”,他们背着藤筐、驱赶着驮载驯鹿和拉着双轮小车的矮种马,就去附近山区的挖掘矿石,乃至去注入峡湾河流之上游挖掘上好的河沙。 曾经不存在的行业罗斯堡里也诞生了,譬如水泥的制造、粗制黏土砖的烧制。 无论是罗斯堡本地的建设,乃至远方新罗斯堡和科文斯塔德的建设,万般建设最重要的莫过于“盖房子”。 罗斯堡实实在在地诞生了因“房地产”而起的繁荣,冶金、烧陶、烧砖、伐木、木材加工、石材加工、缆绳加工,这些行业被全面带动。劳动的人们赚到了报仇,继而,改善并提高民生水平的麻纺织、皮革、毛毡、捕鱼、制动物油、肥皂等行业也蓬勃发展。 显而易见的是,相比于这些快速兴旺的产业,罗斯的劳动力显得太匮乏了。就算是数量庞大的妇女已经发展为怀中抱一个、肚子怀一个,甚至一手还牵一个的盛况,大量的孩子罗斯堡也真的就是能养得起还不怎么得病,孩子长大到可以劳动的下限极限也得六年,劳动力的匮乏已经限制了罗斯人发展的最高速度,以至于许多被认为没什么用的老翁老叟都在做一些诸如攒麻绳、制陶泥、磨铁针、做鱼钩等低体力劳作。 罗斯历年来劫掠到的财富成为国家机器运行的高效能燃料。 这番奥托又从诺夫哥罗德搜刮出一批当地斯拉夫人家里的余粮、皮革和一批羊毛,当即卖给有意劳动制服的族人们。他“回收”了一批流通的银币、铜币,转手便是储备起来,以供儿子用度。 如此繁荣盛世,罗斯公国充满希望。沉浸于这种繁荣中,奥托也欢喜地享受起这美好的晚年。 他做梦都想不到,当年从北地俘虏的一个小女孩,多年以后竟为自己生下了第一个孙辈。 维利卡有着棕黄色的头发,眼睛也是蓝灰色的。她不是那种纯粹的罗斯女孩,却有着异样的美妙。虽然还是一个婴孩,逗弄自己的孙女,看着她嘻哈地笑,可是奥托尼雅夫妇现在最爱做的事。 突然间,留里克的船队凯旋了! 惊喜的奥托急忙离开宫殿,尼雅也怀抱襁褓中的维利卡匆匆下楼。 数百人聚集在码头,靠岸闲聊的渔夫们也都纷纷站起身,摘下遮阳的皮帽向归来的船队致意。 一艘又一艘长船平稳地停靠在深处海中很远的栈桥,再以绳索捆好于木桩。 那些苏欧米少女使劲揉揉自己萎靡的眼神,本是被漫长航行折腾得精神不佳,这番看到这座她们言语难以形容的整体依山势而建的巨大城市惊得说不出话,整个人也瞬间清醒。 她们被促催着下船,摩肩接踵地走过栈桥站在沙石海岸,再在越聚越多的金发罗斯人的指指点点中不知所措地勾下头。 这里当属墨丘利号的表现最为惊艳,人力螺旋桨系统在船只靠岸时派上大用场。船帆已经收了,舵手精准地操控方向舵,配合着蹬踏板的人,非常平稳地靠岸。 衣着统一的战士们纷纷登岸,紧接着繁忙的卸载货物的工作也开始了。 后续的工作尽然有序,几乎所有的货物都会塞进公爵大人的仓库中。 留里克轻易地看到自己笑而不语的老爹,还有抱着婴孩喜极而涕的母亲。 看到家乡人们欢呼的声音,疲惫的留里克也露出笑意,张开双手兴致勃勃赢了过去…… 当夜,罗斯人陷入欢乐,庆祝这场对塔瓦斯提亚人讨伐的胜利。 可是罗斯堡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这场胜利是何等的伟大,他们甚至完全不知道细节以及胜利意味着什么。 吃了些麦粥又喝了一杯勾兑大量蜂蜜的甜葡萄酒的留里克,精神的疲惫当即消弭大半。 既然老爹本着一个老战士的本能询问这场讨伐战的过程,留里克索性纠集当下待在罗斯堡的精英们齐聚宫殿第一层,正好向大家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 那是一场冗长的宣讲,不仅是留里克站起身对着大家猛拍胸膛地讲解,阿里克乃至同盟军统帅比勇尼也讲解许多。 宣讲冗长却精彩连连,听他们这群后生崽子对自己丰功伟绩的讲解,奥托盘腿而坐这身上可是出了一身汗。 他恨!恨自己老了!恨自己坐着船去诺夫哥罗德收取贡品,都必须在当地可信赖的里古斯面前掩藏自己的疲态,也庆幸于自己的花白大胡子掩藏了不少脸上的老年斑。 其实留守罗斯堡的众人都很诧异,耶夫洛身为公爵的侍卫长,指挥全部精锐佣兵之人是无权在罗斯人的军事会议上发表个人言论的。 但是,时代变了。这个奴隶出身的苏欧米人耶夫洛,居然也算了一个贵族,至少他的子嗣的确是被罗斯公爵册封、必须忠于罗斯的封臣。 包含其他人的发言在内,巨量的信息砸向奥托这个衰老的大脑,他整个人一时间觉得消息实在有些乱。 奥托使劲来两声沙哑的咳嗽:“留里克,你们居然……沿着河流进入内陆,杀死五千个塔瓦斯提亚战士,有顺路毁了他们的家?最后你们还征服了苏欧米人?名词有些陌生。”说着,他的右手指向天花板,“你不可有任何的自吹自擂,你的任何言辞都不可能瞒得过奥丁。现在,罗斯真的统治了整个东方之地?” 留里克侧目过来,脸庞平静如水:“也不尽然。” “哦……”奥托长出一口气,“也是。你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征服整个东方之地还是有一些牵强。” “不!”留里克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还有新罗斯堡北方的那些卡累利阿人,还有更东方的彼尔姆人。爸爸,还有其他人,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极为遥远的东方有一座东西走向的大山?山的名字就叫做乌拉尔。我敢说,再征服这两个族群,东到乌拉尔山的所有人,都被我们征服了。” 这话本该是大气磅礴,有些洋洋自得的留里克在看众人,大家的表情整体是疑惑不解的。 留里克耸耸肩:“也罢。我的意思是说,至少东方不存在任何与我们抗衡的人们,征服他们收取贡品,理所当然!何况我现在将整个东方之地定义为芬兰,耶夫洛也结婚了,他的儿子必是纯粹的苏欧米人,当世袭芬兰伯爵的爵位,任何的战争都出兵为我们而战,正因为是这样的安排,当地人才没有选择抵抗。我现在征服芬兰,一如五十年前我们的先祖征服了诺夫哥罗德,当地人可不是年年缴纳贡品?天上的英灵,还有老祭司维利亚都会为我们高兴。” 这番话大家都清楚,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彼此都乐了。 大家并不觉得留里克对苏欧米人有什么妥协,都认为那些家伙就像是科文人、拉普人,乃至当年的诺夫哥罗德人都是一群聪明人,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就选择当恭顺的忠犬。 恐怕他们也不得不主动跪下求饶,只因决定抗争到底的塔瓦斯提亚人几乎被彻底被罗斯大军毁灭了。 因为战利品根本就不仅仅是这五百个苏欧米女人,至少还有两千个塔瓦斯提亚女人,大批的驯鹿,大量收缴的武器,正走着陆路缓速移动到科文斯塔德。这群塔瓦斯提亚女人几乎都有了自己的罗斯男人,先一步走海路回来的战士们,还等着那些女人运抵罗斯堡好认领新老婆呢。 “所以我们的确征服了东方之地。”奥托有言:“我看到你们还带回来许多女人,还有一批男人,他们都是奴隶?” “奴隶?怎么可能!我告知当地的苏欧米首领会善待他们贡献的五百个绝对纯洁的少女,我必须善待他们。还有另外两千个塔瓦斯提亚女人,也都是咱们罗斯人的女人,我敢说她们很快就会孕育。对了,如何安置这些人是我下面要宣布的……” 第588章 这是千人集体婚礼 谁会得到那五百名苏欧米女人?是愿意支付一笔钱的人吗? 按照传统,留里克可以摆开一个榷场进行公开的拍卖。只是这种行径他的内心是排斥的,倘若这么做也是违背和苏欧米人定的约定。 她们都非常年轻,清一色刚刚成长到可以做母亲的年龄,还是在湖泊的故乡,罗斯人就告知她们自己将是罗斯男人的妻子。 她们都将被分配掉,分配的方法可是有一番讲究。 当留里克说明自己决意的时候,开会的精英们也都表示了认同。 这一宿,大量新建的仓库成了安置这些年轻女人的最好居所,耶夫洛授意,在她们入睡前紧急走去宣布罗斯公爵的决意。 不安的少女们还在疑惑罗斯人其实是好人?他们提供了一批皮衣和伙食,大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感觉这只是一种拉动的手段。 耶夫洛带着人突然到访,惊得一批已经入睡的姑娘纷纷爬起来,再互相依偎寻求安全感。 熟悉的乡音传来,在火把的光芒下,是耶夫洛那一张典型的芬兰长相的脸。 “姑娘们,都不要紧张!罗斯人已经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安全的未来。你们所有即将结婚,你们的丈夫都是罗斯人。” “不必担心,你们的丈夫都是年轻人,都与你们同岁或是年长一些而已!甚至,反倒是你年龄更大。” 这番话直击不少姑娘的心灵,她们就怕自己在丈夫是个老头子。其实那种事在故乡也不罕见,因为经济上的债务就用女儿的婚姻抵债,此事简直是天经地义,且有财力的人迎娶多个妻子亦能被理解。 可谁希望自己在丈夫是个老头子?眼前的这个耶夫洛迎娶了首领乌科的小女儿,大家都觉得那位姐妹可是要受苦呢,毕竟这个名义上是同族的耶夫洛,看起来就像是强壮且精力无限的雄鹿。 如果自己的丈夫也不过十多岁,如果罗斯人真会落实这样的许诺,那就太好了。 她们经历了在罗斯堡的第一夜,这一宿没人觉得寒冷,大家住在一起能互相依靠鼓励,渐渐也忽略掉了不安。如果这里存在某些方面的不便,便是被迫去指令好的木屋里如厕。那里臭烘烘的气味刺鼻,事后还得用准备好的净水洗干净,罢了还得用散发着刺鼻气味(硫磺皂)洗干净双手才算结束。 难道这就是罗斯人的生活方式,他们居然连如厕都这么讲究吗?他们定然还有更奇怪的习俗。 新的一天,五百个少女只是被要求待在现在的仓库,她们被限制乱走,就仿佛是一群圈舍中的鹿。大家被看管起来,又有女孩在窃窃私语,所谓罗斯人的说辞是哄骗,到头来大家还是要做奴隶被卖掉。她们被自我吓唬,仓库里也陷入聒噪,扰得看管的胡子一把的罗斯战士郁闷不已。 “一群无论的女孩,怎么这么闹?就这还想做我们的女人吗?”便有战士抱怨之余闯入仓库,对着大门大喝几声,又大声嚷嚷一些她们还她们还听不懂的话,当场镇住所有人。 就是再聒噪,当几个装卖煮熟麦子的木桶被端来,女孩们又叽叽喳喳凑过来。 须臾,她们看到一个头顶鹿角的年轻女人拄着宝石拐杖,在二十多名头戴粗布头巾的壮硕女人“护卫”下坚毅矗立。 她们又不傻,这女人的打扮太像故乡的那些女祭司,想必这也是罗斯人的祭司,可是…… 来者正是露米娅,她虽是仍要亲自哺育自己的女儿,如今大祭司的工作也不能停。 留里克是料到了全部的苏欧米女孩必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便要求露米娅趁着发放伙食的时机,在向她们宣读一番罗斯的政策。 木杖被露米娅狠狠插在松软的沙石地里,她又缓缓摘下鹿角盔,露出自己黑色的头发与完整的略显灰黄的鹅蛋脸,这面容可是让所有姑娘熟悉。 “姐妹们!我就是罗斯公国大祭司!我和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有着共同的先祖!你们将与罗斯的男孩结为夫妻,他们都是强壮又值得信赖的人。而我,将为你们所有人举行婚礼。现在吃饭吧,在罗斯你们每一天都能得到这般美好的食物,都能与你们的丈夫住在温暖的房子,穿着舒适的衣服。听着,婚礼就在明天!今天,你们必须吃饱!” 婚礼?如此突然? 露米娅口音比较奇怪,她们仍旧完全听懂,当她离去后女孩们又在窃窃私语,只不过大家的心思全都放在婚礼上,似乎今日就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 与此同时留里克也以公爵的名义对全罗斯堡发布一道政令。 男人们开始聚集到海滩,很多人本是要清晨出海捕鱼的,这番全在等候留里克大人的号令。 留里克站在一条故意搁浅的长船上,面对着聚集起来的人群,他竭力的嘶吼,生意当然压不过大家的喧闹。 终究命令还是传达下去,真可谓有人欢喜有人遗憾哟。 整个罗斯堡还是沸腾起来,公爵大人要给全体年龄合适的年轻人发老婆咯?得此殊荣者只需要象征性的支付一枚银币,作为支付把女人从东方运回来的运费与伙食费。 如今的罗斯人已经处在分居状态,不过罗斯堡依旧居住着金发罗斯人的主体,大量的年轻人也还待在这里。 全体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罗斯男人都将享受这份大礼,无论他们是否有妻妾,再得一个苏欧米人的妻子已经不是获得公爵赠礼这般简单,他们清一色背上了一个任务。 就像是一般的古代社会,人口结构的特点就是青少年多而老人少。如今的罗斯已经有了不小转变,便是婴幼儿的数量极为惊人,老人的数量也因为卫生条件、食物供应的改善有所提高。 只是碍于过去时代的延续性问题,罗斯社会中的青少年以及中年人口仍是不多的。 想要凑齐五百名十五到二十五岁的纯粹的金发罗斯男人,留里克根本就做不到!索性这一范围被开放下限,一下子低到大家公认的所谓十二岁,所谓一个男人有义务上战场搏杀的年龄下限。 如此,五百个罗斯男人受邀齐聚在留里克的宫殿院落里的水泥铺设的平整广场。 他本人站在宫殿的第三层,推开窗户,在奥托、哈罗左森,以及其他几个有名望的老头子陪同下,正式宣告自己的决意。 台下人生鼎沸,大家全都知道公爵大人的赏赐,他们现在就希望立即领得一个女人回家。 如此一来公爵大人还需要再唠叨几句吗? 是的,留里克必须和他们把丑话说前面。 场面逐渐安静,一双双眼睛盯紧留里克站在高处的俊朗的脸。 “兄弟们!”他说,“我将赏赐你们一批女人!在场的各位都将得到一位芬兰妻子,我将为你们举办一场集体的婚礼!日子就在明天!” 话说到此,全场欢呼雀跃。 留里克在张开双手示意大家冷静,有言:“我要和你们立下一个约定!我要告诉你们,东方之地就是芬兰,我已经征服了整个芬兰,不过那里的人们不是奴隶,是我们的仆从!就像是现在科文人、拉普人与我们的关系!科文人和拉普人也是芬兰人的一支,所以,我要你们善待自己的芬兰妻子!” 他又顿了顿气:“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在攻击塔瓦斯提亚人的胜利中就掳到了女人,她们很快就会抵达科文斯塔德,很快也会送到你们的面前。这些不碍事,完全不影响我对你们的赏赐。” “我!罗斯公爵!奥丁给予我和我们一个要求!”留里克的右手又指向天空,“奥丁要求我们罗斯征服芬兰,要求我们迎娶他们的女人成为我们的女人。当婚姻的关系缔结,所有芬兰女人,无论是来自塔瓦斯提亚还是苏欧米,她们都是罗斯女人,都将得到我的庇护。你们记得,一旦缔结婚姻,她们就是我们的族人,她们生育的孩子也是罗斯人。任何排斥、虐待、侮辱的行为,都是违背神意!也许奥丁不会立即向犯错者责罚,那么我就代表神施展刑罚!善待你们的芬兰妻子,如果我听到了不好的消息,施暴者当被流放到艾隆堡,作为伐木的奴工工作到死。” 留里克把话说得很重,大家听得也心情紧张。 没有谁会亏待自己的女人,毕竟搁在以前,一个男人别说妻妾成群,拥有一个妻子都是极为困难的事,大家朴素的道德是不亏待妻子,慢待妻子也被认为是懦夫表现。 留里克自诩给他们把话讲明,剩下的就看他们表现咯。 人群开始散去,一双大手也扣在留里克的身上。 奥托长处一口气,便问:“如果一个男人殴打了自己的苏欧米……芬兰妻子,你会怎么做?真如你说的那样?” “当然!不过就事论事,我一旦获悉消息会亲自审问,就是否流放还是别的责罚,就按照我们最传统的规矩。” 奥托松开了手,满意地点点头。 直到现在罗斯公国仍没有自己的成文法典,或者说就现在的人口规模,五花八门的事想亲民既然能协商解决,也犯不着现在就把条条框框的律法雕刻出来。 不过罗斯和其他的维京系族群,在评判一个人是否有罪以及当判处怎样责罚时,普遍还是要请来一群精英高人平叛一番,这本身也是“thing”的工作之一。只是留里克发觉到自己现在的威望已经是巅峰状态,一场有一场的胜利进一步强化自己“神之子”的神话。为何要怀疑?可有质疑必要?那是一个英俊少年,一个战无不胜的年轻首领,是从一个胜利走上另一个胜利的大英雄,所有人都在享受胜利带来的巨大利益。 留里克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做一个独裁官,一个掌握神权、军权、财权、行政权的东方式的君主。 却说一场规模空前的集体婚礼犯不着太隆重,事实是由于留里克介于许多因素,他不得不早点结束此事。 似乎一个被时代的车轮不停拉着前进的英雄,留里克觉得自己就不该停下来,而是趁着自己精力旺盛赶紧去扩大势力,一如极为年轻的亚历山大直接攻灭波斯,让帝国边境触及到的大汉的势力范围之边缘。 再说他看到罗斯堡错落的道路里的罗斯、斯拉夫妇女们,哪一个不是抱着一个婴孩,甚至许多人明显还挺着肚子。 人口如此众多,要是没法从不列颠搜刮到大量麦子,今冬和明年可就不能顿顿吃麦子咯。 留里克如何不知道主动发动战争伴随着很大的风险,可是他别无选择。一如遭遇大风雪牲畜死亡无数面临饿死的游牧大军,为了活命疯狂进攻中原。 次日上午,五百名苏欧米少女在吃过上午的麦子与蔬菜鱼糜乱炖的浓汤后,带着紧张、惊讶或是兴奋的情绪,排着队走出罗斯堡的围墙,进入到西边的一处树林中,进抵罗斯人的石船祭坛。 须臾,那些被选中的年轻男子也纷纷到场。 此乃罗斯人规模最大的一次集体婚礼,男男女女累计一千人参与的仪式,当场引得整个罗斯堡万人空巷围观这场会议。 人们在欢闹,妇女怀抱的孩子也时常哭闹,一群年幼的孩子又在人群中嬉闹乱跑。 难得人群聚集的盛会,决意今年一整年就待在罗斯的梅拉伦小商贩,趁机也摆出地毯,兜售木雕、小陶器等小商品,甚至还有人兜售烤好的充当零食的鲱鱼干赚一笔小钱。 重头戏当然还是在聚集成两团的男人女人这里,他们的中间正是罗斯的石船祭台。 头戴鹿角盔的露米娅以及留里克的那十名斯拉夫妻妾,现在就以祭司的身份,在这座石船祭坛里祭祀的对象确是芙蕾雅。 芙蕾雅掌管着爱情、生育与婚姻。 她是传说中完美女人的典范,为此这场祭祀不可有任何的血液湿润祭坛内的沙土。 祭坛内提前洒下大量的花瓣,一支普通的钢剑插在地上,另有两桶麦酒摆放着。 随着祈祷的颂歌咏唱完毕,露米娅宣布婚礼的仪式正式开始。 所谓仪式,它既要简便也得有起码的仪式感。 罗斯的男孩们接受命令,便一个接一个穿过石船祭坛,走到对面抓取一个心怡的姑娘的胳膊,两人再进入祭坛内。 露米娅以苏欧米女孩绝对听得懂的话令她高举一下钢剑,当是时,露米娅便又以诺斯语祝福一句:“愿你的孩子成为勇士。” 罢了,男方接过一小杯甜味麦酒,自己喝完一般,剩下的喂给女方,至此仪式便结束,两人的婚姻关系在几乎所有罗斯堡民众的瞩目下被确立。 仪式当然可以进行得复杂一些,可今天要给五百对新人举办一场对任一一对都有意义的仪式,故仪式的内容必须是象征性的。 仪式从正午时分开始,当最后一对完成仪式太阳都下山了,他们不得不在篝火中完成最后的婚礼。 但欢乐不会就此结束。 在这缺乏娱乐的时代,无论男人女人都非常乐意去围观他人的婚礼,对新人祝福是次要的,那热闹的气氛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一下子五百对新人的婚礼,整个罗斯堡的正儿八经的罗斯男青年都有了新欢,大部分的小家庭都在欢迎全新的家庭成员,整个罗斯堡错综复杂的街道都传来欢愉的小声。 看到,街道上燃起团团篝火,还有人围着火苗跳舞…… 留里克就站在宫殿的第三层,开着木窗眺望远方欣赏这欢愉景象。 刚刚哺完女儿的露米娅,忍着站了一下午疼痛的小腿走近自己的男人身边。 “这样,你就满意了。五百个女孩,她们很快就是母亲了。” “是。”留里克拉扯着她的手,随口便说:“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这……这不合适。维利卡还那么小。”露米娅当即羞臊,其实她内心也是非常期待的。 留里克回眸一眼,又扭过头望着远方。现在仅有古尔多特号跑到了梅拉伦湖,阿芙罗拉号、奥斯塔拉公爵号、斯佩罗维利亚号和巴尔默克号,昏暗的光芒下她们高耸的桅杆与很大的船身依旧依旧明显。 “很快,我又要远征。”他说。 露米娅吃了一惊,下意识从背后保住了留里克,“远征刚刚结束不是么?你又要离开?” “对。这次是攻击不列颠,计划已经定下,我要快点行动。” 一个女人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频繁冒险,可是,自己身为大祭司,也无力自己年轻的英雄丈夫。 露米娅松开了双手,长叹一口气,喃喃:“你去战斗吧,不用担心这里。” “那就跟我来吧。”留里克挽着露米娅的手,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也是自己最珍重的一个女人,即使露米娅并非美貌惊人,出身谈不上高贵。喜欢就是喜欢,哪怕被父亲从政治的考虑,钦定了那位诺夫哥罗德的斯维特兰娜为正妻,这个露米娅才是留里克内心里最有分量的女人。 这一宿,他们又…… 第二天早晨啊,太阳出来了。对夜里发生的事留里克也不好说什么,见得露米娅也没有抱怨的言辞便也没多问。 “我该去照看维利卡了。”她带着笑意穿戴好衣服离开。 留里克倒是注意到她的左手不自觉捂肚子的动作,不禁也露出一丝愉悦,罢了又略略严肃起来。 因为远征劫掠不列颠的时间有些紧张呢。 第589章 新远征不列颠行动 经过一番磨磨蹭蹭的跋涉,赫立格尔带领的罗斯军分队,押运这大量的缴获品与多达两千余名俘虏,终于抵达了罗斯渔民全新的活动区之奥卢湖。 何为东方之地水的源头,如今相当的罗斯人已经弄明白,原来那里的腹地是整个湖区,年复一年向远方的海洋输送淡水。 奥卢湖看似很大,可它远不及塔瓦斯提亚人传统领地的湖光山色,它不过是奔流入海河流中的一个水流的汇聚点。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兄弟们,捕鱼的人们大吃一惊后又是欢喜一场。 抵达了奥卢湖,剩下的形成般不需要再主要依靠步行。 渔夫的船只开始运输人群,为此收取一点微小的报酬,譬如缴获自敌人的斧子矛头和一些皮革。他们甚至向索要一些被俘的女人,介于这批女人全都被战士们做了刺青一般的标记只好作罢。 可一下子将有两千个女人加入罗斯公国,男女渔夫们对未来真是充满忧虑。 她们都是一群矮个子又黑头发的女人,倘若她们全都做了新的罗斯女人,剩下的孩子还算是纯粹的罗斯人吗?也许应该算吧,毕竟授命于奥丁的大祭司露米娅也是这般长相。 一大群人全部抵达科文斯塔德,再乘船回到海湾对岸的罗斯堡,这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此之前,五百个苏欧米少女都有了自己的新归宿,营区她们的男人们已经陷入欢愉。 那些年轻的、最有精力的男人成为她们的丈夫,同样的,这些男人也是现阶段罗斯军队的中流砥柱。 他们还能再打一仗吗?他们的精力还能在保证一场远征么? 留里克没法不有所顾忌,然自己冬季时候定下的目标也不能更改。 当他发布全新的战争动员,剑锋直指西方的不列颠大岛,整个罗斯堡的男人们都在积极响应。 尤其是那些最近踩在东方暴打塔瓦斯提亚,钢剑上敌人的血迹仍有余腥的第一旗队的年轻战士,他们显然是最积极的那群人。 “这群家伙,刚刚娶了新女人,不久还会有一批女人回来。和女人纠缠一起,你们仍旧喜欢战斗?!”留里克很高兴却也很无语。 罗斯堡激烈的气氛傻瓜都能感受到,所有男人,从小到老都在高呼着战争,高呼着劫掠麦子、布匹和金钱。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和煦的南风将温暖灌注到整个峡湾里。 妇女们忙着带孩子,也忙着洗衣服。各路工匠加紧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劳作,希望打仗的男人们,他们忙于打磨自己的剑与矛头,给自己的盾牌涂抹好崭新的纹路。 虽然公爵还没有发表正式的远征计划,很显然,经过今日上午的大人们的会议,正式计划就会发表,那么乘船发动新的远征也不过是未来几天的事。 留里克正襟危坐于宫殿第一层最核心的位置上。 他盘腿坐于一张熊皮,墙上挂着的熊头更显尊者威仪。 老奥托花白着辫发胡须坐于旁边,他已经是事实上的太上公爵,成了一位有意颐养天年的老家伙。向他这样的老家伙还有多人,大家本是罗斯部族的精英,而今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不可避免的逝去。 眼前的年轻人皆是罗斯的栋梁,且数以五千计的女人们怀抱着的、孕育着的、拉扯着的孩子,他们又代表美好的未来。 罗斯公国目前最核心的两个纯粹罗斯人构成的旗队,十名百夫长和两位旗队长都在这里。 另有编制几位灵活的射击旗队的队长弗莱泽,带着兄弟们临阵投诚的拥有渡鸦盾牌的格伦德,也有幸参与到会议。 又如巴尔默克人的英雄比勇尼兄弟,他们不但以同盟贵宾的身份在场,明眼人看得出,下一步征讨不列颠的战争,巴尔默克人可要出大力呢。 在场的人们全都得了消息,大家就等着留里克发布远征计划,罢了兄弟们赶紧去执行。 留里克吭吭两声,见时机成熟,便郑重其事道:“远征不列颠的计划是我们去年冬季开始就制定的,这份计划不可由各种外力做干扰。或许你们有人会觉得如今已经是六月份,如此去遥远的地方征讨敌人是否合适。不错,这有些冒险,可是我们必须这么做。” 其实他还是误判了大家的想法,在场的人们毫不畏惧战争,更不会因为可能面临的诸多困难就放弃,这里根本没有鸽派。 留里克又说:“我们必须征讨不列颠,我们必须去抢掠大量的麦子。兄弟们,你们可知我们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困难?” 公爵留里克把问题搁在这儿,大家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提问。 身为他堂兄的阿里克大大咧咧嚷嚷:“何谈困难?我们实力超凡,如今被认为强力的丹麦人不也纷纷死在我们的剑下。弟弟,你可是亲手杀了丹麦大王的大人,你居然还说存在什么困难。” 阿里克说完便是哈哈大笑,其他人也因沉浸于往日的功绩,纷纷笑出声。 他们笑够了,留里克耸耸肩只得无奈地指出困难纠结之所在。 他敲打着木地板说道:“问题就在于我们人多!不是现在人多,而是未来会有数量惊人的人口。” 他又随手指着在场的经历充沛的年轻人:“以前我们罗斯部族的女人数量少于男人,现在完全反过来。你们这些人哪一位家里不是两个女人?她们哪一个不是怀中抱一个,肚子里孕育一个?很快,我们罗斯人就有一万个孩子,接着是两万,五万,乃至十万!只要十二年,男孩就能拿起武器,再过十五年,襁褓中的女孩都能变成新的母亲。我完全信任你们的实力,一如我已经拥有了十七个女人。我也完全信任我们所庇护的女人们的强大力量。我敢说,当我到了胡子发白的年月,我们罗斯人的人口会超过五十万人!” 五十万人?!留里克这里用五百个一千来形容。 见得大家有些迷茫,他故意说:“一个旗队兵力五百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依靠五十万人口,组织二百个全由壮汉组成的旗队!想想看,那才是我们的真正实力。可是,要养活这么多人,我们需要大量的麦子!” “果然,只有抢掠不列颠人吗?”沉静的老奥托咳嗽一声说道。 留里克轻轻回过头:“是的,至少现在是的。我们仍在东方拓荒,当新开垦的农田能产出足够养活所有人的麦子之前,我们必须在未来十年不停的袭击他者,否则我们必然要饿肚子。我们不仅今年要进攻不列颠,恐怕这在未来会变成一种常态。” “那么,这就是你决意这不停战争的理由?”阿里克说罢又笑了笑,“很好,我喜欢。想必兄弟们都很喜欢。” 阿里克如此一说,在场的人们纷纷举起拳头响应。 他又说:“弟弟,没有人拒绝战争,兄弟们都渴望斩杀敌人。说!何时起兵?兵力如何?兄弟们也好赶紧准备。” 事已至此,再多的磨蹭都是浪费时间! 留里克猛然站起身,如同一位巨人矗立,开始发号施令。 “听令!兄弟们……” 关于如何出兵,按照最初的计划罗斯军出动一千名战士远征不列颠,进攻矛头仍是直击软柿子的诺森布里亚,甚至这场远征不见得要与他们发生决战。 留里克估计那位叫埃恩雷德的断臂国王,会考虑到维京大军的强悍,要么躲在堡垒里死活不出来,或是派遣使者寻求和平方案。 任何的战争都必须有着目的性,倘若是为了战争而战争,那与流寇匪徒何异? 故此战罗斯公国的战略目的,首当其冲就是发挥全部的主观能动性去抢麦子。 同时,也要与巴尔默克同盟军一道,和诺森布里亚正式签订一个条约,从其国土上割裂出一片土地,成为巴尔默克和罗斯共有的领地,接着该王国每年必须缴纳一笔贡品,以满足北方大军的需求。 后者的计划实际上更多是成全纳尔维克港的全部巴尔默克人,他们可以好好的经营从诺森布里亚割出来的领地,如此罗斯人也拥有了在西方世界的一个自由港。 所以,哪里当成为北方大军的长久控制区,自然是去年远征重点攻击的林迪斯法恩和班堡,那里当建设一座北方人的新城堡,也就是所谓的纽卡斯尔。说白了,纽卡斯尔本身就是维京后裔的诺曼人建立的军事堡垒,地理位置就在现在的班堡附近。 其实侧耳倾听的大家多少都明白了,这场远征很大程度上也是在帮助盟友。如今没有谁会觉得比勇尼兄弟和他们的巴尔默克战士是外人,大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协同作战,虽是异父异母,这在战场上培养出的战友情,大家已然是亲兄弟。 如果可以摆出强大的军势就让诺森布里亚屈服纳贡,也算是一桩好事。 当然,好战的阿里克明白了老弟这样的想法当即产生质疑。 留里克随口解释便让堂兄不得不再思考一番:“我们现在具备直接打到约克,毁灭掉诺森布里亚王国。但是我们这么做了,附近的其他王国就会如秃鹫般吞噬战死者的尸骸,那样我们就不得不再和他们无休止的战斗,也就不可能源源不断地得到麦子和别的贡品。” 保留一个虚弱的诺森布里亚,让北方的勇士割裂一片领地,用他们的土地种自己的麦子、放牧自己的羊,当自身足够强大,自然是摧毁这个王国取而代之。 战略计划是如此,究竟出兵多少为妙? 留里克最先想到的当然还是第一旗队的年轻人,他们在之前的战争中有所损失,如今精华依旧,兵力减损也很微弱。 他本是有些犹豫,这些年轻人刚刚结束整整两个月的东方征发,这几天怕是纷纷被新获得的女人掏空了身子。既然阿里克和其下属的那五位百夫长清一色的生龙活虎,留里克也把顾虑扔到一边。 再想想看,也许自己不该有什么顾虑。罗斯军的先进船队可以一路沿着海岸线漂到巴尔默克,只要中途不主动和可能的敌人挑起战时,只怕最快十六天就能抵达纳尔维克港。这段日子他们足矣在船上修养身子,没了与女人的纠缠,这恢复速度理应更快。 第一旗队的战士已经不足五百人,那就从第二旗队抽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家伙补充! 另外的,射击旗队本质是多种人的大杂烩,如今它仍要以大杂烩的身份投入作战。 留里克决意就挑选出三百人参战,便是自己麾下的二百名佣兵,以及一百名苏欧米仆从军。他倒是想要选择赫立格尔和梅拉伦旗队,也想带着好用的科文弓手,奈何那些人还在归来的旅途吧。 登陆作战的罗斯军战士当有八百人,辅助性的水手(实为一批上了年纪的老渔民,以及职业水手)则有二百人的规模。 罗斯军合计出动一千人就足够了,乍一看也不像是一支大军。 不!这就是一支大军! 因为,为了这场远征,留里克决意将罗斯军现在的海军主力倾巢出动不说,还要再搭配十二条艘武装货船,构建出一支多达二十条大船的大舰队! 远征不列颠的计划便是如此,至少罗斯人这番前往,就是打算让自家的船只竭力塞满战利品。如此规模的船队还有另一个作用,便是通过丹麦人把持的海峡时,让所有丹麦人望而却步,竭力避免不必要的战斗。是的,留里克这番连途径的博恩霍尔姆岛也无意发动任何袭击。 计划已经制定,远征启动的时间,留里克将之确定在儒略历的六月第二十日。 这样的时间其实不算完,所谓当大军先费一番周折抵达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的老家,再组织庞大的舰队抵达不列颠,那时候才刚刚八月。留里克已经非常清楚不列颠民众收获春燕麦的日子,大家八月上旬抵达,正好赶上当地人完成完成麦粒脱壳,实为找对时机捞走现成货。 距离计划时间还有些日子,当命令下达,罗斯堡转头便是开始调拨粮秣准备军需。 以至于商人们立刻开始降价兜售自己的神只木雕,以求亟待远征的战士和战士的家人购买以获得好运势。 阿芙洛拉号、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奥斯塔拉公爵号和巴尔默克号四艘风帆巡洋舰,以及墨丘利号、维纳斯号、莫娜号、马斯号四艘风帆驱逐舰,另有十二艘标注了舷号的武装商船,她们全都开始增添武备。 武器方面留里克确实不用太费心,他外出作战,后方的军事生产可是从未停息。 上年纪的克拉瓦森依旧是个大忙人,他现在固然是懒得亲自打铁,却在指挥手下的铁匠学徒们制作扭力弹弓的金属零部件,有与木匠、皮匠合作,快速制造扭力弹弓呢! 所有的风帆巡洋舰,左右两舷各有五座扭力弹弓,风帆驱逐舰则降低为左右两舷各三座,所有武装货船仍然只安装一座。更奇妙的是,这些扭力弹弓都能拆卸,皆可安装在两轮手推车上,成为一种陆战武器。 对于这一时代的各路划桨长船,扭力弹弓这等本来威力不大的武器,也能显现出可怕的破坏力。 固然增添这么多的武备留里克破费了很多,这又何方呢?等到劫掠的物资运回来,出卖麦子、皮革,又是一波强有力的“银币大回收”。 不久,另一则好消息传来,有匆忙的船只汇报来自东方的喜讯! 罗斯军的分队终于在留里克归来后的第四天陆续回到科文斯塔德,再到第六天,也就是留里克结束军事会议的次日,该消息抵达罗斯堡。 喜讯在疯传,得此消息,留里克一声令下,以阿芙罗拉号为首的八艘大船立即启程,奔向正东方的科文斯塔德,尽量一次性地将人员接回来。 事实一如留里克所料,大船展现出他们精悍的运载能力,也展现出高载运状态下的高航速,就是后续事宜的处理实在有些尴尬。 固然人员登船后就是一昼夜的海上漂流便奇迹般的抵达罗斯堡,那可是人挤人的糟糕场面呀,虽说还不至于空气匮乏导致窒息,里面的环境可是真的不好受,主要是存在一股尿骚气乃至呕吐物的臭气…… 船只又不得不被打扫一番,好在来自东方的罗斯军分队的战士、被俘的塔瓦斯提亚女人以及怀抱的孩子,累计多达两千五百人愣是被这百条船运了回来。那是真的拥挤,不过也留里克也测验出了自己手下船只的载人能力。它甚至还能进一步提高,毕竟船舱里可以挤满人,甲板上也可以坐满人嘛。 也许阿芙洛拉号一艘船就能运输五百人?那也不过是最多累计三十五吨重量,按照她的设计,留里克直到她装载一百吨货物都是没问题的。 至少自己的远征不用面临这般窘况,就算还有二百余名巴尔默克人(有战损)登船,二十艘大船载运一千三百人,一条船也就运载六十人,有何麻烦。 远征迫在眉睫,罗斯堡的男人们又把被俘的塔瓦斯提亚女人分了个干干净净,大部分男人依照“刺青”找到了自己标记的女人,如此算是“一家人团聚”。 那有如何呢?被选中的第一旗队的年轻战士们,他们已经懒得再和女人纠缠不停,如今唯有一场新的伟大胜利才能满足他们躁动的内心。 同样的他们也前所未有清晰意识到公爵大人的良苦用心,面对着自己的两个乃至更多妻子,一个男人感觉到自己肩头很大的负重,就驱使着他不得不在这场远征中竭尽所能捞取战利品,尤其是捞取麦子。 否则,自己的女人们和孩子是真的要节衣缩食过一个苦哈哈的冬季。 第590章 留里克再临纳尔维克港 阳光普照风和日丽,舒爽的南风中,一艘艘船舶随波摇曳。 罗斯堡的海滩上人头攒动,近岸栈桥出站满了衣着白色战袍的战士们。他们背着自己的盾牌、装满多种个人物品的麻布口袋,皮带上挂着剑、手斧和匕首,以及装满淡水的皮水袋。 不少人还私自带着自己的短木弓和一批箭矢,毕竟是一场远征,力所能及多带一些武器总不是错事。 铁皮或是青铜皮加护的头盔经过抛光,在阳光下的反光简直闪瞎人的双眼。 这就是罗斯人的勇士第一旗队,他们齐聚在军旗下声势浩荡,战斗力也冠绝这一时代的欧洲。 至少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是已知世界的最强战士,大家勇敢无畏,为光荣、财富而战,而战士则是莫大的荣耀。 再看那些拼凑而成的射击旗队,他们的态度就变得颇为复杂。 虽说非常的唐突,当仆从的一百个苏欧米男人获悉自己即将奔赴一个极为遥远且巨大的海岛战斗,惶恐作用于每一个灵魂。 苏欧米人畏惧了,即便耶夫洛做了一番训话,诸如什么“好好奋战证明自己就能提高苏欧米人地位”云云,可跟随凶狠的瓦良格的罗斯人去战斗,这是要和海中怪兽搏斗吗? 至少这群苏欧米男人换上了统一灰白色麻布着装。他们清一色被发放了自卫用的手斧头,与一支可投掷的短矛。 他们在军中的职位一如在其故乡,一个二个都是短弓手,甚至他们的武器也是自己的,只不过使用了罗斯人的铸造箭簇的量产型箭矢。 他们也看得出,相比于故乡民众打仗时的乱糟糟,罗斯人明显更有章法,恐怕这也是他们取胜的手段。 唯一让他们欣慰的,便是自己不必冲到战斗第一线和敌人厮杀。在后方放箭,想必也不会有太多危险。 再当他们看到另一批扛着十字弓的男人,突然就觉得自己手里的武器已经不算什么。那横在木头上的居然是弓?那分明是一块铁条。 一辆又一辆两轮手推车已经由缆绳装运到货船上,足够一千人吃上长达两个月的战略储备的燕麦塞入船舱。另有一大批可以立即食用的烤得硬邦邦的鱼肉干,则大量地塞入战士自己的背包。 船上的杂七杂八的货物还有许多,譬如要卖给巴尔默克人的陶器、铁器、玻璃器和一批工具。 食物和淡水,乃至防止坏血病的大量松针,甚至是口味奇特的烤干的海豹肝藏,成堆的堆放。 一批备用的矛头,多达五万支箭矢和每坐扭力弹弓配备的五十发量产型铸铁弹,实在让整个罗斯舰队成为这一时代的海战霸王。 只是舰队唯独没有带女人,甚至是本该是交给巴尔默克人的塔瓦斯提亚女俘也不在其中。 这绝非什么女人上船晦气,完全在于此行是纯粹的男人们的战争,留里克甚至连诺伦提出的回乡探亲的要求都拒了,他人何谈要求。 数以八千计的民众拖家带口为远征的将士们送行,海面上亦是漂浮着大量的渔船,他们愿意奉上今早捕捞的鲱鱼、鳕鱼鼓励大军的斗志。 如此美妙的盛会自然要有一场伟大的祭祀。 露米娅带着鹿角盔,在众多留里克的伴做祭司的妻妾陪同下,以五头驯鹿祭祀罗斯人信奉的所有神只。 最后,海边燃起一团火! 鹿血流入大海,祭祀海神祈求远征一路顺风。鹿尸被扔到剧烈燃烧的小火塔,逐渐化作灰烬以主要祭祀大神奥丁。 这一切接在约翰英瓦尔和粮官保罗的注视中,他们呲着牙面露难色,不停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因为这一战,庞大的罗斯舰队又要猛攻不列颠,上帝知道这一战又有多少虔诚的羔羊化作齑粉。 可他们也不希望罗斯人战败,亦是希望这一路远航波澜不惊。 私心地说,他们两个在故乡不过是低贱的农奴,甚至是高贵者的玩具。大家都是主的羔羊,自己竟是下贱的存在,活着如用粪土。至少在罗斯人这里还能被中用,譬如粮官保罗,这个可怜的农奴在罗斯人这样已经得到婚姻,而罗斯堡也有一个小的修道院,心灵也有了归宿,生活乐无边。 保罗当然不想介入到这场战场,只是他懂得萨克森语,还是诺森布里亚本地人出身,这份翻译与向导的工作是当定了。 伟大的祭祀结束了,留里克振臂一呼,再在诺伦等女孩的吹奏的美妙音乐中开始登船。 她们以笛子和皮鼓演奏《告别罗斯的女人》。 这便是留里克的恶趣味,虽是远征他国,放在这样的场景,似乎这样的旋律实在应景。 曲子渲染了一股悲壮感,听到这旋律的战士也突然背负起强烈的使命感。留里克只恨这个时代不存在扩音大喇叭,不能让各种雄壮的旋律贯彻整个峡湾。 他们背着沉重的行囊,或是走过木翘板或是攀爬绳梯登船,接着,阿芙洛拉率先松开缆绳,扬下三角帆逐渐离开港口…… 一艘又一艘舰只伴随着民众的呐喊声欢呼声离港,紧接着全部货船也纷纷离开。 数以二百计的渔船或是划桨或是扬帆拱卫他们,实为为伟大的舰队送行。 为战争打造、改造的舰只,充分利用这灌入峡湾的风力逆风而动,华丽的缝制着巨大蓝色条纹的是那样的耀眼。 各舰只很快进入到极快的航速,哪怕是那些天然游有些笨拙的改装型货船,在安装巨桅杆和大三角帆与踏浪型木球鼻艏,也获得强大动力。 各船如同在海面上飞行,行进速度让大家感慨。 进入到宽阔的波的尼亚湾海域,夏日强劲又舒爽的东南风,立刻给侧向逆风进发的整个舰队,平均航速一下子冲到七节。 强风持续了整个白天,而如今的日子,北欧世界的夜间时间已经缩减到不过三四个小时。 完全因为时间紧张,罗斯军才没有在夏至日大祭祀后出发。 人们不得不在船上度过夏至,也注定无法在今年体验到“没有黑夜的夜晚”。 夜间风力逐渐减弱,舰队仍在以三节速度向南冲击。 留里克决定没有意外不等岸,好在这一次船上清一色都是男人,彼此见也就不存在什么顾虑。 仅在远航的第三天上午,罗斯舰队就抵达了墓碑岛。 即便如此船队只是在这里的海域接受海洋补给,各类物资就通过缆绳吊装的方式,从抵近的长船上拉上来。 关键时刻,古尔多特号扬着大帆出现了。 站在阿芙罗拉号船艏的留里克定睛一看,对面船只站着一个胖子! “古尔德,你居然来了。” 一番海上的寒暄,古尔德这边做出美好的祝福。他祝愿罗斯大军取得伟大的胜利,有保证今年必在梅拉伦湖区购买大量粮食。 罗斯舰队根本没有停留,这让有意登岸休息一下的人们颇感意外。 然公爵的命令是绝对的,大家时间紧任务重,当日下午补充完淡水、食物(一批新鲜洋葱头),又开始昼夜兼程奔向哥特兰岛的维斯比。 持续的南风也保证了罗斯军保持高速。出发的第五天,舰队就冲到了维斯比。 这座曾被罗斯大军摧毁的城市,如今就是梅拉伦移民的新领地,只是这数百人的梅拉伦人至少现在根本无力重现维斯比昔日的荣光。 至少梅拉伦人看得明白那蓝色纹路的大帆,以及桅杆上飘扬的罗斯旗帜。 此地的渔夫非常聪明地赶来,就这场面他们震惊之余也猜得出这群家伙必是要攻击某个强大的所在。跟随他们拼命既不现实自己也不敢去,不过销售一批新捕捞的鲱鱼大家可是非常乐意的。 留里克本来就是路过,能中途得到一批鲜鱼补给也是大好事,毕竟大家完全接受生吃鲱鱼的生活方式。 经历这地,再到第七天,舰队已经抵达如黄瓜般修长的厄兰岛,他们进入到卡尔玛海峡,至此留里克也首次发布此行的战争戒备。 果不其然,当这里的渔船见到那熟悉又恐怖的旗帜出现,大家当然是赶紧靠岸逃命。 就算是博里霍尔姆堡垒的最后那一小撮萨克森移民,他们见到突然闯入的罗斯舰队,下意识觉得这群家伙是来讨伐自己的背叛。 依旧是首领的斯泰因萨克松,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号召大家直接带着必要的细软离开堡垒,逃到海岛的远处树林藏起来。 一双双鬼鬼祟祟的眼睛盯着这支庞大舰队。 留里克确实侧眼看了一下这个令他熟悉的堡垒。 堂兄阿里克这番也待在旗舰上,回想昔日的荣耀这拳头不禁攥紧了。 “弟弟,我们也许可以登岸,问这里的家伙们索要贡品。” “登岸?不必了。这群家伙被我们打得太惨,实在捞不到什么油水。我说了,此行若无必要不登岸,我们继续走吧。” 罗斯舰队依旧保持着戒备,奈何这一路上真的遇不到有意发动进攻的他者。 四艘风帆巡洋舰在前,四艘风帆驱逐舰在后,全部的武装货船在中。 留里克就是要把实力最强的舰只放在队首,就如用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与可怖獠牙。 如此强势的舰队,哪个丹麦渔船敢靠近? 被战争蹂躏的卡尔马成已经退化成小定居点,罗斯军也只是看看又扬长而去。 昼夜兼程的舰队在航行的第八天快要傍晚时就通过了卡尔马海峡,至于南方的海域,对不少队伍中人已经颇为陌生。 至少留里克对这里的地貌水文很清楚,他决意不继续南下去勃艮第岛,而是继续贴着海岸线直冲银堡。 也是此事,留里克招呼主要舰只靠近领舰兼旗舰的阿芙洛拉号,他依靠口头的大喊宣告战争命令。 难道要进攻丹麦人治下的银堡? 当然!兄弟们这么多天的航行,士气正在被快速消磨。 下一步舰队必将通过丹麦人的核心区,通过水道曲折的广义丹麦海峡进入广阔大西洋。 这段航程可谓最危险的一段,留里克不得不谨慎,所谓丹麦人会为了自己击杀他们的大王而发了疯似的抓住机会反击。即便有传闻说丹麦人因大王暴毙,各路领主乃至海外的强权者都介入到这场内乱中。也许他们会坐看罗斯舰队通过? 也许吧,不过战备必须要做,任何挡在舰队面前的其他船只必须击沉或驱逐。 遂首先就拿银堡附近的船只开刀! 再说银保,这里曾遭瑞典军之兵燹,然丹麦主力抵达后,旧瑞典王奥列金直接死在这里,有至少一千五百人被杀和被俘,新生的瑞典也为此一战丧失远征的强烈可望,却也成就了罗斯公国的伟大。 必须拿银堡开刀,舰队直接进入港湾区。 罗斯人憋屈许久的血性爆发了!大军仍没有登陆,只是在于留里克不想恋战,不想在这个湾区浪费时间。 有五艘丹麦货船被击伤,接着被俘获。船上之人皆被处死,也算是血祭这场航行了。 这就是波罗的海的海盗行为,如今的留里克已无负罪感,罗斯和瑞典,两者与丹麦仍在战争状态,袭击银堡天经地义。 他们俘获了一批羊毛,还有产自银堡北部约塔兰高地里面的韦恩舍村庄联盟的一批洋葱头与粗制亚麻布。这些都是经济物资,是纺织的原料,唯一有趣的洋葱缺乏能量,辛辣口感倒是刺激了战士们的无聊,而维生素也给罗斯军必要保障。 已经是第十一天了!厄勒海峡就在眼前! 丹麦人会选择拦截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舰队小心翼翼闯入,意外且也不意外的是,丹麦人的确选择了回避。 一度强盛的控制厄勒海峡收税权的罗巴德部族,他们在失去了哈夫根大王后已经无力再推举一个强人。丹麦领主们已经在自相残杀,而远在弗兰德斯的名义的法兰克人册封的伯爵霍里克,他的使者已经在丹麦的诸岛间游走,宣传霍里克作为先盟主哈拉尔克拉克的大侄子,就是否定家乡父老给自己的驱逐令,扬言准备带着南方的好汉们打回来,所谓聪明人必须承认霍里克是新大王。 这一切留里克仅仅有粗浅的了解,可这些与罗斯人何干? 丹麦渔船见到这支舰队纷纷绕行,罗斯人没有遭遇任何的阻挠,甚至也是天公作美! 这一路也不是天天风和日丽,多日是阴霾密布,除了风向突然混乱,暴风雨是没有发生。 其实在其南方的波美拉尼亚地区正在降雨,汉堡不莱梅阴雨连绵,丹麦这里万幸只是阴天。 当南方欧洲大陆降雨结束,天气突然回暖等于说强劲的南风又来了! 罗斯舰队直接以最快速度通过整个日德兰半岛,在出发的第十三天的清晨,展现在大家面前的已经是大西洋! 豁然开朗的场面震撼所有人,最兴奋的自然莫过于全体巴尔默克人。 这群去年抵达罗斯堡的巴尔默克人,他们今年的经历已经震撼每个人,就仿过去时光根本没有今年这么有意义和价值。 跟着罗斯人一起战斗,大家一起吃香喝辣获得荣誉,且还有一批抓到的东方之地的女人战士还仍在罗斯堡呢。当新的征讨结束,那些女人都将都“冰雪之路”,坐着雪橇被运抵巴尔默克,巴尔默克与罗斯的冬季的陆路贸易也将愈发繁荣。 舰队到此,倘若继续向西就能直接抵达设得兰群岛,继而直接进攻苏格兰和诺森布里亚。 当时,舰队的兵力还是太少了。 舰队一致向北,借助大西洋凶猛的夏季信风一路冲击,以极快的速度冲过了卑尔根,震惊所有当地人! 因为,那一艘艘大船飘扬的是全体相同的旗帜!和丹麦贸易的卑尔根挪威人现在全都明白了,来者是罗斯人。 他们是与北方的纳尔维克港的家伙们联络吗?还是发动战争?总不会攻击卑尔根吧。 终于,峡湾近在眼前,漫长的航行就要结束了。 巴尔默克人的巴尔默克号风帆巡洋舰,比勇尼站在船艏呼唤所有家乡的渔船不要担忧,还进一步嚷嚷着这艘船就是罗斯人契约的证明。 当一切都误会解除,纳尔维克的渔船成了舰队的最佳向导。 游历东方的兄弟们带着罗斯朋友回来了!罗斯人履行了约定!这一次大家能痛快贸易了。 至此,留里克经历长达十七天的航行,以疯狂的速度绕过大半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完成这场创纪录的最速航行。 第591章 联军与主攻方向 马格努特盟主做梦都没想到,罗斯人不但来了,还是带着一支规模前所未见之舰队来了。 他们不仅仅是一艘大船,而是多达二十艘! 高耸的桅杆扬着三角帆,显得每艘船只都是巨大的,事实也是任一一条船都远大过海面上游弋的渔船,让引以为傲的龙头战船也成了舢板。 纳尔维克港的深处,巴尔默克人的核心定居点,数以五千计的民众齐聚岸边。男人女人指着那不断逼近的、为众多渔船拱卫着的罗斯舰队谈笑,他们相信其中一艘大船,今年变会转为整个巴尔默克的财产。 罗斯舰队选定了一处近岸泊地,奈何巴尔默克人的栈桥做的并不好,最好的码头不过可以停靠两艘大船。 无它,阿芙洛拉号和巴尔默克号直接靠拢码头,其他船只立即在选定的泊地抛锚…… 留里克等人踏着木板下了船,此刻马格努特一家以及巴尔默克人的大部分家族,他们热情洋溢欢迎远方的客人。 马格努特张开双臂,他是一位老父亲,这番就是来欢迎归来的三个儿子,以及远行归来的三百勇士。 在马格努特一家眼里,留里克娶了他们的女儿便也成了他们的儿子。 女婿与儿子的概念似乎差别也不大,他们没有什么忌讳。 马格努特亲吻留里克的额头,接着又是英比约格的拥吻,就如用抱着自己的亲儿子。 他们真正的儿子们也回来了,比勇尼和弗洛基,两人站在了父母面前。 “看看你,是个男人了。”马格努特使劲拍打长子的肩膀,“胡须和我一样。该再给你找个女人。” “女人?可以。不过,我现在渴望一场伟大的远征。” “啊?你们刚刚归来又轻言战事?” 侧耳听得,留里克擦一把脸便说,“父亲,这一次我带着罗斯的最强舰队而来,怎么可能仅仅是来贸易的?” “你……”马格努特大吃一惊,不过这个老家伙也不反对战争,周围站着的高贵人士,也清一色认为发动战争是富强的捷径。 “你们……又要打谁?” “还是去年我们袭击的目标。”比勇尼拍着胸膛说道:“我们蛰伏峡湾的时代应该结束了!我们当远征不列颠,要强迫那个国王履约,占领他们的土地种植我们的麦子放牧我们的羊。” 话音刚落,多名高贵的家族首领凑过来,一双双眼睛里燃起猛烈的火焰。 马格努特看看左右的兄弟们,微微叹气,“你们刚刚回来就谈战争的事,的确那么急迫吗?” “非常急迫。”留里克冷冷道。 “那好吧。”马格努特再挤出一丝笑容,“至少你们得先饱餐一顿。你带了这么多战士而来,伙食方面至少容我请客。” “这倒不必。”留里克随意地摆手致意,“让渔夫销售鱼获吧。我带来的军队,每个人的包里都有着铜币银币,很快,我也要摆出榷场,让我们现在就开始贸易吧。” 那些陆续登岸的衣着统一的罗斯军战士实在吸睛,放眼望去阳光下尽是反光的头盔,他们清一色套着白衫,腰里皆挂着宝剑。 这些人不仅仅是罗斯军,留里克麾下的精干佣兵,其中五十人就是本地人的同族。这为了罗斯公爵卖命,家乡父老一看,这群年轻人怎么看都是发了大财。 是啊,此五十人都在故意炫耀着小麻布口袋,里面都是金属清脆的碰撞声,莫非全都是银币?至少他们腰间的剑亮白而富有弹性,实在是一价格不菲的神兵利器。 不仅仅是这群老佣兵,归来比勇尼带领的近三百个巴尔默克战士,他们一样换了一番行头,不说手头的家伙有了升级,他们的气质就远超同族。 那一双双眼睛里含有杀气,登陆后他们自然首先回到自己家,向父老兄弟介绍自己的东方战纪。 他们直言自己与罗斯人组成联军,几乎是在东方世界的尽头,与当地的一万名可怕而勇猛的战士爆发决战。 有些兄弟光荣战死,胜利最终属于联军。他们毫不吝啬词藻去赞誉罗斯的留里克、盟主马格努特的宝贝女婿,他真是一个天生的掌控军队的高手。 他们添油加醋地描述,以至于有关讨伐塔瓦斯提亚人战事愈发离奇。这也解释了从船上下来的一百名矮个子黑头发战士的来由,原来这些人就是被新征服的他者,而今作为仆从军存在。 发动新战争的消息最初从码头传开,接着这群巴尔默克旅人回到阔别大半年的故乡,又实实在在的告诉乡亲们,一场在秋季针对不列颠的远征就好比箭矢已经搭在弓上。 将要卖个巴尔默克人的货物陆续搬运,那是一批的铁制工具,价格嘛至少比南边的卑尔根集市便宜。 譬如直接生铁铸造的铁锤,锤头就有四磅重,售价不过一个银币。 何以这般惊人的低价?其实,还是留里克愿意卖盟友们一个人情,这方面亏一点无所谓,巴尔默克人定是准备好了大量的好盐等着交易呢!后者在罗斯人眼里可谓价值连城。物资在准备销售之际就已经在宣传,所谓为了友情所有罗斯货物低价甩卖。 拉拢最平凡的巴尔默克,为自己在当地树立大好人的形象,一切都是留里克为了未来的阳谋。 入夜,罗斯舰队和一支强悍远征军的抵达的消息进一步震撼着整个港湾,虽然那些大人物们还没有发布远征不列颠的命令,其实巴尔默克的年轻人都觉得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战争必然会发动,在这远征的前夕,大家可得早早准备武器与干粮,乃至检查一下自己的船只。 夜晚是非常短暂的,即便如此,各家各户还是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巴尔默克的铁匠们急忙修缮、打造新的矛头和斧头,不少妇女和孩子也在制作箭杆与待装矛头的木棒。 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巴尔默克的议事庭里,一场急切且极为重要的军事会议紧急召开。 马格努特当然想着好好欢迎女婿的归来,再问问女婿和两个儿子在罗斯的经历,以及可爱的小女儿诺伦又在罗斯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至少知道了女儿的生活很好,天天有肉有麦子,用的餐具都是晶莹剔透的玻璃云云。 但他是一位盟主,是整个巴尔默克的统帅,和罗斯公爵的联姻等于进一步加强自己家的权势。现在属于巴尔默克的那艘大船已经归来,虽说大船是共有的,显然他马格努特现在享有这大船的不可撼动的使用权。 公共的议事庭内,傍晚时分整个巴尔默克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 留里克轻易认出了多个熟悉的面孔,只因他们都曾组织人手,亲自带兵远征不列颠。 这群家族首领们浑身都在不自觉地颤动,脸上也露出极为强烈的愉悦。他们已经在议论纷纷,所谓一场新的战争兄弟们会有多少战果。 墙壁上的油灯组合让整个房间温暖且通明。 马格努特想着既然留里克本人登陆就无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直奔目标,自己也无意赘言。 他直言不讳:“留里克,我的儿。你决意进攻不列颠,我的两个儿子也非常支持。经过了一个下午,现在整个巴尔默克都被你鼓动了。看看你的周围,这些勇敢的人们都可望战争。” 留里克看看左右,干脆从皮垫子站起,他右拳先是捶打一番自己的胸口,雄壮自己的声势。 他厉声说道:“这场战争是我们的命运,奥丁赐予我们远征的机会,奥丁也鼓励我们远征。打算进攻不列颠的不仅仅我,还有你们!” 说着,留里克直指在场的瓦斯荷比的奥斯坦与其儿子盖格:“你们希望占领南方温暖土地开辟新的农场,现在机会来了。” 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愤然站起,盖格撸起皮衣袖子,亮出肌肉摆出干架的架子,“我早就希望如此。依我看,今年我可以带着一批人去不列颠的新领地过冬。我记得咱们去年和那个国王有约,一片领地当划在我们的手里。” “是的。”留里克顺着话,故意眯起眼睛编出一出话术,“可是我获悉了一些糟糕消息。那个国王反悔了,他们在扩军备战,不想给我们贡品,也不想割让土地。” “什么?!那不行!”盖格突然暴怒,又气得直跺脚。 整个议事庭的气氛就如同爆裂的火药桶,根本就没人质疑留里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如果不列颠人决定抵抗,大家倒是非常理解那群人的动机。 马格努特张开双手,费一番劲才压制住兄弟们的愤怒。 待议事庭稍稍安静,便说:“峡湾的土地是有限的,我们的确要走出去。既然不列颠人不愿意履行去年的约定,他们必须受到惩罚。我决定发动战争,我们必须抢占他们的领地,作为新巴尔默克,诸位意下如何?” 听得,大家纷纷举起拳头发出维京战吼,剧烈的声响简直能掀翻整个房梁。 既然大家都认同、可望一场决定未来的远征,战争目标和细节部分的安排,理所当然落在留里克的肩头。 让一个十多岁少年处理这件事?没有谁觉得不合适。罗斯军毕竟有着一千人,他们的海军不可战胜,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劲旅。 那么,巴尔默克人当出兵多少?联军何时出征?当组织多少船只和后勤物资?进攻的第一战与主要目标是哪里? 诸多的问题留里克已经有了计划,只是碍于现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做太详细的计划。 大军需要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至少也是一个主攻方向,以让各方势力能拧成一股麻绳。 进攻约克! 这就是留里克给出的最终战略目标。 他在议事庭里转圈,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一边走一边解释:“我迎娶了你们的女人,现在我也是一个巴尔默克人。站在巴尔默克的立场上,我们要征服整个诺森布里亚,不过现在还不可以。 我军有向导,我们当沿着一条河逆流而上直奔他们的都城。 我们进攻他们最富有的城市,抢掠财宝,再命令他们的国王割让北部的土地,比如爱丁堡、班堡给我们。 我们要保留一个虚弱的诺森布里亚,就好似我们饲养了一只绵羊,年年都能割到绵羊。 我们也不必须做好一个对策,便是做好和他们再发生决战的心理准备。诺森布里亚人口众多,他们也许可以招募一万人,就算是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农夫,一万人也是个危险的存在。 我们必须做好战争准备。” 各家族首领互相看看,对留里克的说法深表认同。 更有人站起身,“那个王国确实有一些手段。他们善用骑兵,去年的战争我们很多兄弟就是被骑兵撞破了盾墙,死了很多人。这一次,我们必须做好一些防备。” 涉及到这样的细节部分,巴尔默克人首先想到是长矛兵结阵克制法。准备一批矛,这有何难? 留里克的确有克制对手骑兵的手段便是步兵结阵守住阵线,再令各种远程兵种射击所有靠近的骑兵。 他料定诺森布里亚根本没有财力训练、培养并常备一支甲胄骑兵。这恐怕连可能性都不存在,他们无力打造板甲,制作扎甲的本事也没有,顶多就是锁子甲。只是锁子甲在罗斯军的钢臂十字弓破甲弩箭,乃至扭力弹弓铸铁锥形弹的打击下可有意义? 没有谁会觉得这场远征有风险,胜利是必然的,只是在于要付出多大代价以及耗时多久。 为了快速胜利,为了胜券在握巴尔默克当出兵多少?留里克给马格努特眼神暗示,撺掇这个在巴尔默克有着最高话语权的男人为了光荣尽量大方。 各家族首领们跃跃欲试,寻思着他们若是在此战捞的巨大好处,自己的现在的权势是否遭遇竞争?马格努特大手一挥,“此次远征,我们巴尔默克当出兵三千人!我也将亲自带着兄弟们远征。我!就是巴尔默克军队的统帅!” 马格努特一把年纪竟如此豪言壮志?留里克吃了一惊,转念一想也释然了。 留里克这便恭维道:“父亲,我们罗斯人也支持你来做巴尔默克统帅,你本就是盟主,这份光荣属于你。未来,建立新巴尔默克的荣耀也是你的。” 被这么一说,马格努特乐出声:“我的儿,感谢你的赞誉。当我们有了新的领地,也欢迎你的光顾。不过,我现在想知道,你本人渴望在不列颠得到什么?难道,你们不渴望土地?” 留里克有一点诧异,自责自己居然低看了这位老首领。 这番比勇尼直接代言之:“爸爸,留里克兄弟当然渴望土地。罗斯人渴望东方,咱们巴尔默克就当拥有西方。” “的确如此。”留里克顺着说,“我最渴望的是西方的麦子。你总有一天你们会占领不列颠这一盛产麦子的岛屿,你们又是制盐养绵羊的高手。我们罗斯人则善于造船、养鹿、冶铁。我们是互相需求的,我们两族本也是兄弟。所以,当你们未来粮食大丰收,可一定要卖给我。” 这番奉承话在场的老家伙们可是太爱听了。 傻子都知道罗斯人军力强悍,再看他们年轻有为的公爵竟对大家如此恭敬,此并非巴尔默克就远胜与罗斯,而是留里克这小子的确是在讲究友情之余,也把互相的商业行为现在就明确了。 毕竟亲兄弟也是明算账,困扰巴尔默克人贸易的一大问题便是商品太单一,养绵羊养马等产业受困于纳尔维克海湾的局促与山路崎岖,甚至这里造船的大橡木都匮乏,唯一紧俏的盐巴现在只有罗斯一个大买家。 聪明人看破不说破,多名村庄首领已经明白,罗斯扶持巴尔默克富强是为了未来更好贸易。 留里克现在的话语定是真实的,在遥远的未来,两族会因为经济互补互相需求而避免竞争。 那就倾力合作吧! 马格努特近乎嘶吼地叫嚷,“决定了!我要发动我的家族!我的眷属、亲戚!我们要至少组织三千名最好的战士,带着最好的武器!坐着我儿留里克带来的我们的大船和至少二百艘长船远征不列颠!再让女人们孩子们做好准备,我们的大移民要开始了!” 最后,会议在沸汤一般都热烈气氛中结束,而次日开始的榷场,立即让整个纳尔维克港沸腾,争抢竞购罗斯人运来的紧俏商品的行动开始了。 第592章 留里克在班堡 罗斯舰队运来的货物,对于巴尔默克人清一色是紧俏商品。 露天的榷场人头攒动,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第一时间买到最好的那一批,相当数量的普通民众也有所得。 奈何留里克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购买欲,售罄近在眼前,他们仍在高举着装满盐的口袋有意购买。 一间小仓库里,大量的橡木桶里尽是白花花的盐巴。 留里克被请进来,他亲手挖着松软的盐,再放在嘴里品尝。 “你看,的确是好盐。”马格努特颇为自傲,结果又下意识从背后抚摸着留里克的金色马尾。 “的确是好盐。” “也是好头发。不错,手感像我女儿……” “还是说说正事。”留里克转过头,要求道,“大军必需尽快集结,这一次我们必须……” 马格努特随即笑到:“我现在就去催促。这一批两千磅盐是你的了,你打算何时装船?” “那就等战斗结束吧。我们会凯旋。” “也好。” 马格努特没有在多言,两人在离开仓库后各所起自己的工作。 罗斯军在港口进行最后一番准备,巴尔默克人也在调兵遣将。 留里克为这一远征编出了一道非常正当的理由,便是诺森布里亚王国非但不割地纳贡还敢于征兵抗战。 如果那些人真是如此,留里克敬他们是一群汉子,不过他们的失败简直是命运,即便罗斯巴尔默克联军不来,各路丹麦人也得杀过来,割地纳贡还能苟延残喘,坚持抵抗只有快速灭亡。 何日出征? 留里克将日子定在七月的第二十日。所谓按照去年的经验,大军可在十天时间就冲到诺森布里亚的东部海岸。 但是且慢,只有大型风帆战舰能做到这个,传统的龙头战船可没有这般高速。 将联军分成两部分或许是最佳的选择,再经过一番商议,双方就联军进攻主次问题,在出征前期做出决定。 约定之日就在今日! 光荣属于远征的战士们,他们毫无吝啬去鼓吹这次远征会取得的战利品,以及全新的温暖生存空间。 整个巴尔默克部族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带着自备的最好武器,接受各个家族、社群首领的领导,构成了这支兵力达到三千人的庞然大物。 巴尔默克可是两万五千人的庞大维京势力!他们还是首次集结出这样规模的兵力,甚至还具备更大的战争潜力,所谓征召六千名男人参战完全没有问题。 一处木条和石块搭建的祭坛突击建造,数以百计的船只漂荡在海湾中。 祭坛附近的海滩到处都是持矛背盾的巴尔默克战士。 他们就是那种最传统的维京勇士,很多人头顶着铁皮盔,更多人是披散着金发,胡须也扎着辫子。一批年轻人更是故意脱下皮衣,袒露出浑身的骇人纹身、浓密胸毛,还有强壮的肌肉。 雄壮的大军高达四千人,海面上是一支庞大舰队,另有大量渔民围观、送行。 如此盛况,留里克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横扫整个不列颠。 九头驯鹿、九头小牛、九只绵羊和九匹矮种马是牺牲,如此祭祀规模对于巴尔默克人也是头一遭。 马格努特罕见地穿上战袍,锁子甲穿在身,镶金边的贴皮盔戴好,整个人恍若重获青春。 牺牲的血液浸入海水,盛大的祭祀在数以万计的战士、民众呐喊中结束,马格努特振臂一呼,登船开始了! 日头正盛,一艘艘长船逐渐坐满携带大量武器的战士。每一艘长船再以缆绳牵引一条船,其上也普遍装着搭建帐篷的工具、伐木掘土器具,乃至捕鱼的麻绳大网。 巴尔默克人这不仅仅是远征,而是登陆就有许多人不打算撤了。 他们决意殖民,固然约克是主攻方向,然以班堡为中心的一大片地区必须作为“新巴尔默克”。 那艘名为巴尔默克号的大船桅杆上,一面白底渡鸦旗在飘扬。 何以代表巴尔默克的光荣?大家自诩奥丁的战士,死后灵魂也当抵达瓦尔哈拉,马格努特轻易做出大家都接受的决意,便是发动妇女缝制了多面渡鸦旗。 巴尔默克号将带着二百条长船,以一个比较磨蹭的速度抵达诺森布里亚东海岸,马格努特本人也为这支舰队的统帅。 此乃巴尔默克主力却不是联军的先锋,留里克的舰队正作为先锋部队冲出纳尔维克港湾。 一千名罗斯军和比勇尼带领的五百名巴尔默克精锐,他们的战术目标是第一时间冲到诺森布里亚的班堡,接着立即宣布对这里的永久性统治,再待后方主力抵达,大军主力再强袭约克。 他们是维京人,只要有了一次成功航海经验,就基本记住了航线。 马格努特毫不遗憾自己的慢速部队,他站在巨大的巴尔默克号上,目睹拱卫自己的大量长船,一直沉溺于不可自拔的自我陶醉。 庞大联军出征了,他们为家乡父老送行,带着武器、建设物资和大量故乡的肉干,逐渐离开港湾,进入到茫茫大西洋。 留里克身为先锋,自己定下的目标可是先行建立稳固的登陆场。 不过这支队伍的兵力就已经超越了上次,倘若诺森布里亚真的突然杀出来三四千人,自己也不虚。 舰队与后续的巴尔默克主力船队的距离越拉越大。比勇尼站在阿芙洛拉号船尾远眺自己的族人们,不由心生遗憾。 正巧留里克也站在这里,他摘了头盔抱怨道:“我们太快他们太慢,如果我们可以保持匀速……” “要我们迁就他们吗?”留里克随口嘟囔。 “不必了。巴尔默克最好的战士都在我手。咱们兄弟先把登陆之地控制,之后我们着手做大事。” 留里克无意再看后面的船只,便走下船尾甲板意欲直奔休息室,又说:“我们该休息了,剩下的航程会非常无聊。等待吧,就算我们得到风神的帮助,我们全力赶路,最快也得十天抵达。” 留里克所言非虚,他们几乎要漂过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部海岸,为了安全起见也不继续沿着近海水域走。 逆着西南风前进,罗斯舰队逆风而动,巨大的三角帆不停地调整。 但茫茫大西洋,即便是温暖季节打雷雨总是突然而至。 当舰队快抵达卑尔根的时候天空开始降雨,突然而来的北风令气温骤降。 人们纷纷躲在船舱里,任由船只在大浪中摇曳。 似乎这一带的海域总会突然变得狂暴?还是说这其实是奥丁特别的厚爱? 大量的战士躲在船舱里祈祷,留里克自己则是无所谓,他相信自己的大船可以快速通过云雨区。 毕竟这里不是美洲的大西洋海域,最狂暴的大西洋飓风根本冲不到不列颠这样的高纬度,何况舰队所在还是在挪威近海。 这股来自北极的气流给卑尔根到东部的整个波罗的海带来降雨,包括诺夫哥罗德也下雨了。雨水洗刷干净船只的甲班,有余密闭措施做的还不错,船舱里的战士们仍然享受干燥。 迎着北风舰队在狂奔,大家已经没有能力去考虑后续船队的情况,因为前方就是所谓的宝石群岛。 留里克和比勇尼是第二次经过这一群岛。 设得兰群岛就在这里,看啊,远方还漂着一条渔船。 持续七天的航程终于看到了陆地!各船的人们纷纷扒在船舷栏杆,对群岛品头论足,登陆并劫掠的说辞也传到比勇尼耳朵里。 “怎么样?兄弟们这些天都憋坏了,是时候让宝剑见血。”他怂恿起留里克。 留里克只是眯着眼瞧了几下,摆摆手,“算了吧。浪费我们的时间。” “既然不进攻,我们就招募岛上的战士,他们已经不算是卑尔根人了。” 留里克又摇摇头,反问道,“你会分给那些人战利品吗?” “这……我不愿意。” “那就不要管他们。”留里克随手指着南方迎着扑面而来的南风,“我们继续前进,前方就是苏格兰,再前方就是英格兰,就是诺森布里亚。” 这些名词比勇尼已经比较熟识,他对苏格兰暂时不感兴趣,主要的想不到自己能在那里捞到多少好处。 兄弟们渴望金银和女人,最好是夺得一批麦子,因为巴尔默克人要亲自种地咯。 舰队很快进入苏格兰东部海岸,仅仅两天半的功夫就漂过了泰伊河的入海口。 舰队根本没有进入这座海岸,留里克也没有打算再去悄悄经历战争的爱丁堡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甚至对林迪斯法恩岛也失去了念想,毕竟那里的老修道院,僧侣教士尽数被杀,海滩处还是旧战场。 修道院已经毁灭了吧? 就在远航的第十天,罗斯舰队快速冲到了已经化作废墟的林迪斯法恩修道院。 它被废弃了,至少在留里克看来是如此。 白色的石头在阳光下实在眨眼,定睛一看,断壁残垣上还有一抹绿色。 看着这个奇怪的建筑废墟,实为第一次杀到这里的罗斯军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啧啧称奇。 倒是一批巴尔默克战士得到了机会,开始向周边的兄弟说明去年之战自己是当事人,是大家摧毁了这里。 其实诺森布里亚没有放弃这里,林迪斯法恩修道院毕竟是一个圣地,断臂大王埃恩雷德,他如今忙着阻挡麦西亚和韦塞克斯的领土要求,如何有足够财力复建修道院? 有一点留里克是真的猜对了,埃恩雷德在去年战败后,先是把不洁的王后送到约克城内的修道院里,罢了自己就在民众面前展示铁碗。 诺森布里亚的确在征兵,所有农夫都必须在关键时刻到当地领主处报道。 他以大笔的财力重新训练骑兵,又从对维京大军的战斗中思考学习一些经验,譬如命令步兵把鸳盾构成墙壁,一个百人队要共进退。 上帝知道这些改革举措是否能抵挡维京人新的攻势,至少在与麦西亚最近的边境冲突中很是唬人。 也许今年维京人不会来了? 大半年来海滨一直是风平浪静,爱丁堡和班堡据点的修复虽说异常缓慢,终归是没有再出乱子。 埃恩雷德萌生侥幸心理,他觉得海滨防务并不是最重要的,实在是南方麦西亚还是想吞并诺森布里亚,一如历史上发生过的那样。 但是,维京人又来了。 留里克和马格努特为什么要去了解不列颠岛上的“七国春秋”?征服他们与他们何干? 本来舰队保持着稳固阵型,突然间留里克下令领航旗舰阿芙洛拉号一马当先。 旗舰突然的变化迫使其他舰只跟着调整,舰队的队形也化作一支箭矢。 一切都变化只有一个原因,罗斯舰队抵达了他们远征的第一战。 留里克认得这一片微小的海湾,看啊,小湾里还有逃命的渔船。 “真是奇怪啊,我记得班堡已经被我们摧毁了。”船艏甲班的留里克有些奇怪。 比勇尼拍打老弟的肩膀:“留里克兄弟,看来他们在修复这个堡垒。我估计这是奥丁赐给咱们的恶战,这一次我们的剑与矛该见血了。” “好吧,我们准备登陆。”说罢,留里克随口就是一句,“准备靠岸!准备释放小船!额……也许我该多准备点小船。” 这片小湾有水位较深处,介于水位状况留里克已经有所了解,便打着胆子带领舰队直接冲击海岸。 在近岸处,阿芙罗拉号放下安置在侧舷的四艘小船,开始向岸上运兵。碍于这小船的运力,一次运输五六人怕就是极限。 不过后方的四艘风帆驱逐舰就更为大胆。 现在还没有涨潮,驱逐舰直接冲击海滩,最后全部故意搁浅在近岸处。他们不怕搁浅,待到涨潮之际,所有搁浅船只又得漂浮,抛锚也是必须的。 风帆驱逐舰上,一名又一名战士直接跳入水中,淌着接近胸口的水,逐渐走上岸。 整个登陆的过程碍于所携带的小船不多整体显得磨蹭,留里克颇为自责此乃自己的一个疏忽。 不过这些都不算是大问题。 时间已经快是傍晚,留里克已经二度站在了这里。 第一旗队的战士大部分是淌水上岸,接着顾不得生火烤干湿漉,就要求立即把班堡夺了。 从现在的登陆场到班堡城门,期间只折合最多三公里。介于这一带已经被当地人开发过,原本茂密的森林已经化作大量的农田(农田几乎都抛荒了),仅有少量成团的树林存在。登陆的战士能清晰看到不远处的那座石头城,便是所谓班堡本堡。 瞧啊,阿里克已经高举着双剑给战士们雄壮声势了。 虽然是傍晚,见得登陆之士至少有八百多人,不劳阿里克催促,留里克这边已经带着手头这些悍将勇夫向班堡发动进攻。 如今的班堡是否有了防卫?不应该吧!留里克登陆之时就觉得非常诧异,他感觉不到这里有他人活动的气息,除了风声海浪声与大军的喧哗,世界安静极了。 班堡就在前方,夕阳下真是一片残垣断壁? 不!前面有人! 本来阿里克已经集结了大部分第一旗队的战士,比勇尼也带上二百多湿漉漉的手下。 他们保持着戒备,排成盾墙准备攻城。 见兄弟们气势正盛,此刻若不果断实在是伤士气。留里克突然拔剑直指班堡,“兄弟们!他们一定是废弃了这个堡垒!冲啊,我们占领这里。” 众目睽睽之下,留里克已经是一马当先持剑独行,生怕金主出事的耶夫洛,急忙带着五六十人追随冲击。 见状,阿里克等人也无意再磨磨蹭蹭推进。 维京大军来了,他们向班堡发动了突袭! 战斗在太阳落山就结束了,如果一番微型冲突也算战斗。结果一小批复建堡垒的工匠被抓获,一支有意抵抗、穿着橘色战士装的诺森布里亚百人队被吓破了胆子,稍作抵抗就开始逃窜。这群人在被杀死一批战士后,还有十人被俘。 留里克又一次站在这里,破败的场面让他极为疑惑。班堡的确在重建吗,地上散落着一批工具和待处理的木料石料,亦有明显是工匠居所的帐篷。这里唯独缺乏民区的生活气息,就仿佛平民自去年的袭击之际的逃亡是一去不复返。 随着战战兢兢的粮官保罗走近留里克,此人便开始代表维京人,审讯这群生怕自己即将被处死的俘虏。 不错,阿里克和比勇尼乃至大部分战士都是不打算留活口的,除非俘虏是女人。 他们的确抓获了两个女人,只要看其着装就知道这不过做饭的厨娘,满头的皱纹让精壮年轻的战士们实在提不起兴致,但理论上厨娘倒是可以给兄弟们烹鱼。 保罗已经完成了审讯,虽是真相大白,也实在让渴望战斗的维京大军气得直跳脚。 毫伤亡就二度占领班堡,大军几乎没有遭遇抵抗,所以这样的胜利毫无光荣。 阿里克磨刀霍霍,对着正组织佣兵布置今晚营地的老弟说:“留里克,我们这次不能仁慈,我们必须血祭奥丁。你知道吗?懦夫不配活着。有几个被俘的诺森布里亚战士,他们当被处死。” “不可!留着俘虏我们还有用。”生怕堂兄动粗,留里克也急眼了。 “做奴隶?也许吧。” “他们既然在修建堡垒,我们就当利用,毕竟这里以后是咱们的地盘。” “这里是巴尔默克的!我无所谓。我只想斩杀敌人和懦夫。”阿里克追着说。 “就是不能杀。走!看看现在俘虏的情况。” 留里克也担心那些巴尔默克动手,结果自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因为厨娘听不懂诺斯语,又因为惊恐疯狂尖叫,拒不配合烹鱼工作便有巴尔默克战士一怒之下将之斩杀。 那些被俘的工匠遂以萨克森语咒骂维京人必下地狱,巴尔默克人是听不懂但也知道那是在骂人。 多名工匠被杀,更多巴尔默克人开始在这巨大建筑工地寻找战利品,幻想着能从石墙断木的缝隙里抠出金子银子。 其实很多工匠和被征召做工的农夫在初见大量船只时就溜之大吉,连带着新晋的班堡伯爵,埃恩雷德的远方侄子也坐着驴车就逃向约克。被俘的工匠不是因为气节,只是跑得慢被抓。 留里克在最后关头阻止了愤怒的比勇尼,他知道自己不能抱怨,还是下令释放剩下的人。 “为什么?”比勇尼问,“仁慈?” “不!是散布恐惧。让他们逃回约克,告诉他们我们来了。” “有必要吗?我发现已经有些人逃到了树林,他们会把消息传递到那个什么?哦,约克。”比勇尼的表情都在告诉留里克自己的不在乎。 “但是,新释放的俘虏会告诉那个断臂的国王,我们的剑要刺向约克。也算是告诉他,准备好金银和女人,跪在约克的城门口迎接我们。” 被这么一说,比勇尼想想也是。 留里克这便找来保罗,告诉被赦免的俘虏,所谓维京不但来了,下一步就是攻击约克。 被释放的俘虏连夜逃走,至此班堡再入维京人之手。 只是,留里克很快发现自己得到的就是一个大建筑工地,以及大量抛荒的田地。对!就是抛荒。附近的农夫在去年大战不是被杀就是逃跑,这里还能粮食丰收就有鬼了! 倒是有一个好处,便是巴尔默克人能第一时间控制田亩,立即掠夺本地海域渔业资源,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而正在复建的班堡,便能快速地化作维京人的新城堡,也是大家在不列颠的第一个永久性据点。 甚至留里克给这个未来的据点想好了一个极其明确的名字,它倒也没有特别的意思,言简意赅就是所谓“新堡垒”,换个说法就是“纽卡斯尔”。 第593章 留里克进军乌斯河口之际埃恩雷德竟与威格拉夫大眼瞪小眼 巴尔默克与罗斯的联军一年之前洗劫了班堡,本地的一批女俘已经拉到了纳尔维克峡湾。 班堡城堡连同周边地区遭遇破坏,民众或死活逃,以至于诺森布里亚见维京大军离开后重夺班堡,复建工作因缺乏人手就如同蜗牛爬。 绝大部分民众逃到了有王国军队把手的耶韦灵,这是一座以标枪命名的军事堡垒。民众天然的相信这里的军队会保障自己的安全,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现在这座军事堡垒正抵抗着南下的皮克特人骚扰,当获悉入寇的维京人大军比去年还要强大,索性来了一个全面防御保存实力。 此事留里克等人并不知晓,甚至连那座军事堡垒不过是在自己营地西边约莫三十公里距离而已都不知道。 入夜,维京联军的战士们多数就在城里的断壁残垣见搭建棚子入睡。 从海滩到班堡的这折合两公里有余的距离到处都是点燃的篝火。 战士们又抓到了工匠们拉材料的马匹,奈何腹中实在且油水,巴尔默克战士便直接将马匹斩杀烤食马肉。 附近的海域罗斯人倒是捞到了一批鲱鱼,数量虽是不多,大家都能垫垫肚子。 联军不缺军粮,为了这一战留里克的舰队里可是运载一大批麦子。他不会给盟友军提供麦子,现有的燕麦只供自己的一千人一天一磅吃上一个月。 会出现食物危机吗?一旦联军主力抵达,班堡附近海域的渔业资源将立即被掠夺。 这里可是北海,渔业资源一直是丰富的。 但是任何一人只要吃过了麦子就爱上了那美妙的口感,在这贫瘠而缺乏探索的时代,谁会拒绝高碳水的美食呢? 留里克没有住在城里,他就是受不了那残垣断壁,也知道一个巨大建筑工地实在捞不到油水。 他令罗斯军在城外扎营、生火烤鱼煮麦粥。 他在帐篷里住了一宿,奈何次日清晨,一股凉风钻入棚子。 “可恶,这是下雨吗?不列颠可真是不列颠!” 留里克穿戴好衣物站在户外,望着阴霾及突然变冷的天气兴叹。 约莫中午时分降雨还是开始了,淅淅沥沥是小雨令世界泥泞,也更是带来了一股凄凉。 拜班堡的那一大堆经历兵燹的民居、兵营,联军不过是搭建一些木条,再把破布、青草堆上去,遮风挡雨的房子算是好了。 尤其是巴尔默克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族人们将大规模搬家至此,兄弟们是一群探险者,自当仔细检查这一代地域,探查田亩与放牧的草场。 所有人必须躲起来,藏在一个个简陋房舍烤火,再听着户外的雨声期待降雨早点结束。 这场雨一直持续了三天,它仅仅是一场阴雨,大海倒是较为平静。 当阴霾结束,太阳也是懒洋洋地钻出云层。 快被憋疯的战士们纷纷离开窝棚,离开班堡本堡,带着剑矛弓矢去周围区域勘察。 因为,有站在破败城头的巴尔默克战士,他们阳光下远眺看到了远处的村庄。 “走!去那边的村子!抢牛羊,抢麦子,抢他们的女人!” 班堡城内突然热热闹闹,比勇尼兄弟也顺应兄弟们的热情,先是告知留里克自己的想法,就带着全部巴尔默克兄弟去探险。 “你们去吧!去吧……估计什么都得不到。”站在泥泞的草地上,留里克望着他们的背影遗憾地感叹。 “何以见得呢?”耶夫洛问,“也许我军也得去搜刮一些战利品。” “算了吧。那些村民已经逃得干干净净,走吧……”留里克摇摇头,“去周围的田地看看,也许还有可吃的麦子。” 留里克对采割麦子本也没有多高的念想,事实果不其然。 只见在众多的杂草中有着不少垂吊着的燕麦穗子,它们皆已枯黄。 耶夫洛带着他的人立即萌生收割的想法,“大人,至少我们可以得到一些补给了。” “这些麦子不能吃。” “何以见得?” “都发芽了。”留里克摇摇头,随手抓取麦穗再揉捻一番,却见麦子并非发芽,而是麦粒上出了霉斑。 “可恶!有的麦粒已经坏了。这都是被废弃的农田,你们都别幻想了。” 耶夫洛长叹一口气,“看来,都是因为我们去年杀了他们太多人。” 比勇尼和他的手下一无所获,那些村庄的茅草屋也毫无人气,根本就是废弃的所在。 比勇尼回来了,见得留里克便嚷嚷,“这里已经不是富庶的所在,看来我们得从头建设。” “这也是好事。至少那些诺森布里亚农夫不会和你们争抢农田。” “但是兄弟们还是渴求金银,看来我们得早点去约克。所以,我们真的认识路?” “这有何难?”留里克耸耸肩,“我们沿着林中路就能抵达,不过我们的优势是海军。我俘虏的保罗知道约克所在的河流,我军逆流而上兵临城下。” “那就现在行动吧!留下一些人建设登陆场,我已经不想再等我父亲。” “无妨。等待他们吧。此战我想稳扎稳打,必须一战令诺森布里亚完全屈服,省得以后节外生枝。” 比勇尼拗不过自己聪明的妹夫,再者自己的大军暂时还需要罗斯军的战舰运兵,何去何从真得听从留里克的命令。 联军的精锐先锋部队就在班堡蛰伏,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天! 终于,海面上拖网捕捞的四艘风帆驱逐舰看到了迫近的舰队,他们如此磨蹭地终于抵达,可是让舰上的战士非议不断。 巴尔默克人的马格努特大王可算是来了,这位首领带着他的两千五百人的慢速部队,这一路上又是波浪颠簸,又是淋了一场雨,终归是没有遭遇风暴,大军拖着疲惫身子终于抵达班堡。 新来的人们登陆便是呼呼大睡,再当马格努特获悉班堡的现状,着实大失所望。 班堡伯爵的旧房舍安装了临时木梁,奈何修道院已经塌方了,大家只能迁就这个不大的所在谋大事。 所有人不缺食物,大家使劲嚼鱼肉干也能坚持很久。 但大军渴望知道鲜肉和麦子,最好诺森布里亚的王提供一批女人让大家快活。 野蛮的人们,他们虽是疲惫,望着篝火真是所有人眼神是一团火。 马格努特介绍一番自己主力的遭遇,便迫不及待告知自己的儿子女婿,以及军中多名骁勇,所有的家族首领自己的急迫。 “我打算明天就出发。兄弟们上岸休息一宿,明日走海路冲向约克。留里克,你知道进入约克的水道。”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留里克这里,他点点头,“的确如此。只要找到那条河的入海口,我们顺流而上即刻。其实,我们早就可以进攻约克,父亲,我在等你。” 马格努特很享受留里克喊自己父亲的感觉,又为他将攻击约克的光荣让给自己而感动。 他想了想又问,“既然你可以,等待我必有理由。” “是的,因为那是进攻内河。我们罗斯舰队是适应海战的,内河航行反倒不如传统长船。约克是他们的王都,我们必须谨慎。我们至少集结三千主力,这样才是稳拿胜券。” 马格努特点点头,各村庄首领都无异议。 他们很快做出决策,便是巴尔默克军分出一千人把守班堡登陆场,其余的累计三千大军次日中午启程攻击约克。 这一宿,疲惫的大军睡得很沉,一觉醒来许多人发现已经快是正午。 命令是绝对的大军再度登船,不过时间和磨蹭到了下午。 联军的规模缩减了,然三千大军放在不列颠仍是一支强悍危险之劲旅。 这是何等强力?就算最强的韦塞克斯王国,他们人口虽然接近五十万规模,碍于稀烂的征兵制度和军事系统,一个月内他们最多能集结一万大军,且农夫队伍为主。 虽然登陆的维京人也不是职业军人,至少留里克是让自己的罗斯男人过上了好多年军事生活,他们已经在多年战争中成为喋血老兵…… 这一战给留里克感觉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意味,就怕自己用力过猛,诺森布里亚直接亡国。 不过这也并非坏事。若是真的灭国,再扶持一个傀儡王不就得了。 这么一想,联军若是不洗劫约克,那就太对不起航海大半个月的巴尔默克人与自己的罗斯远征军兄弟了。 庞大的渴求财富、权力和美好未来联军正贴着海岸线南下,竭力寻找通向约克的乌斯河入海口。 比起留里克的想法马格努特想得太多。这一路上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大军战无不胜,何必要让诺森布里亚割地纳贡呢?不如自己取而代之,毁灭诺森布里亚王室,自己来做大王。 此老家伙突然爆发的野心留里克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岳父能成功吗? 成功恐怕是没有问题的,这支四千人大军的突然登陆,强劲的军力牢牢控制一片土地,以此成立一个维京人的王国再由马格努特称王,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易办成。 公元833年的不列颠北部,那条蜿蜒的乌斯河还不是一千年后的水道结构。 干涸而化作农田的古河床,现在乌斯河依旧在其上静静流淌。约克也不是千年后的约克,她毗邻当前的乌斯河,坐落于其左岸。 身为一国之都的约克,这里似乎是非常安全的所在。 民众过着他们年复一年的日子,围绕着这不大的城市居住的农夫,他们刚刚完成今年的燕麦收获,也刚刚用链枷完成了麦粒脱壳。 他们给国王上缴了今年的赋税,以及明年与后年的赋税! 约克附近的民众是如此,住在其他贵族领的民众亦是如此,甚至缴纳的赋税更重。 一切都是因为去年林迪斯法恩附近的败仗,以及爱丁堡和班堡的灾祸。王国面临巨大的战争危机,军事用度的开销突然暴涨,国王埃恩雷德只好加紧盘剥自己的百姓。 王国军队付出了鲜血迎来的是突然的失败,国王也断了一条胳膊。 不利于王国的消息立即传遍整个岛屿,哪怕各王国都开始对各路维京人大大小小的入侵、劫掠焦头烂额,对付维京人自然比较麻烦,不过在受重创的诺森布里亚地区割肉,有的王国已经开始行动。 甚至诺森布里亚王国内部也是暗流涌动,年轻的大贵族奥斯博特蠢蠢欲动,不过他是聪明的,在这特殊的时期他以大局为重,在北方以标枪镇耶伟灵为据点,拼命吸收逃难而来的农夫,暗中扩张着自己的势力。 这一切,断臂之王埃恩雷德如何不知呢? 但王国的局势如此风雨飘摇,那群维京人离开不久,苏格拉的皮克特人又开始南下,倘若没有奥斯博特家族的抵抗,只怕万国北方直接丧失,所谓出了约克就是皮克特王国了。 诺森布里亚本就是两个王国的合并,奥斯博特身为另一个王国的王族后裔,竞争整个诺森布里亚的王位也有资格。 埃恩雷德是真正的国王,家族的统治合法性得到了罗马教宗的许可,何况他把持王权的真正原因就是手里的大军。 而如今,麦西亚国王威格拉夫复辟麦西亚区区三年,然王国军队依旧强大。 这几年来,被麦西亚吞并的东盎格利亚王国叛变了。老国王御驾亲征战死,新王再征又战死。军事实力遭遇重大打击的麦西亚,突然间就被韦塞克斯王国全面进攻! 北方的世界实在不太平! 公元830年,韦塞克斯的泡澡王埃格伯特全面进攻北方,正是继位不久实力虚弱的麦西亚新王威格拉夫立即宣布臣服,成为一介封臣。 同时,胳膊还健全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支持韦塞克斯的泡澡王是至高的尊者,东盎格利亚也通过臣服的举动希望得到其庇护。唯有威尔士地区的那群罗马时代遗存的罗马化的不列颠人,他们坚决的抵抗引得泡澡王御驾亲征。 把握住时机的臣服者威格拉夫,立即带着自己的麦西亚旧部复辟,也借此壮举让自己的王权得以稳固。 泡澡王并没有攻灭威尔士,见状诺森布里亚的埃恩雷德也不再尊奉泡澡王为至尊。 英格兰的名义上统一仅仅维持了一年!待到公元831年几乎又恢复了老一套。 恰是这一年,波罗的海世界爆发了这一地区前所未有的大战,新生的瑞典虽然败给丹麦,然脱胎自瑞典的罗斯人,由这场大战大大扩展了势力,其崛起已经是势不可挡。 波罗的海的权力争夺如何关系到不列颠这个大岛的权力游戏? 埃恩雷德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王国马上又要被维京大军,尤其是罗斯人带头的维京大军兵力城下。然现在令他浑身难受的是,邻国向自己索要领土,所谓有一片土地必须归还给麦西亚。 留里克的舰队已经冲到了宽阔的乌斯河入海口的大海湾,这里如此宽阔如此好辨别,舰队自那日中午启程,虽然整个舰队航速有点磨蹭,仍在第三天上午抵达了海湾,下一步便是冲入乌斯河进逼约克并攻城。 而维京大军入侵、矛头直指约克的恐怖消息,已经随着策马狂奔的新班堡伯爵送到了国度约克。 整个城市陷入恐慌,周遭的农夫立即拖家带口涌入国都避难。 约克变成了巨大的难民营,唯一的好处恐怕是国都可以动员一大批农夫武装起来,至少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而为王国战斗。 如果坚守有着高大石头城墙的国度,人们还有着很大的希望。如果国王大人带着南方的军队回援,应该就能击退入侵的维京人。 那么,断臂的埃恩雷德又在哪里? 多名信使骑马狂奔,其目的地只有一个——南方的多勒村(谢菲尔德)。 因为,王国军主力,善于野战的两千多精锐步兵、二百名骑兵,以及与三千多名刚刚收完麦子就被征召的武装农夫就驻扎在那里,由国王亲自统御,与同样御驾亲征索要诺森布里亚领土的麦西亚王威格拉夫对峙。这支军队几乎就是整个诺森布里亚最后的精锐,也是他断臂的埃恩雷德最大的底牌。 但麦西亚也不虚,既然对方摆出了五千人大军,麦西亚王威格拉夫也快速纠结出同等规模的军队陈兵边境。 两位国王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可事到如今,双方又都开始盘算一旦决战只怕就直接成全了那个韦塞克斯的爱泡澡的埃伯雷特。 只是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双方有过谈判,奈何谁先退兵谁就承认自己是懦夫。 断臂的埃恩雷德如何要先撤?自己断了一条胳膊如此之惨,他必须要用强硬手段维持自己的权势,便是如钉子般扎在多勒村军营,如熬鹰一般希望把对面的威格拉夫熬得无聊逼其撤走。 第594章 约克之役 正是因为左小臂截肢,受辱的埃恩雷德更希望于自己的雷厉稳固自己的权势。 他带着王国最精锐的部队驻扎在这边境的多勒村(谢菲尔德),关于麦西亚大王威格拉夫的领土要求,那是自然断然拒绝。 可事到如今双方大军陈兵边境,真的爆发全面战争,对诺森布里亚也绝非好事。 正值麦收结束,有着充足粮草的埃恩雷德实在有着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和麦西亚军僵持下去。 但与诺森布里亚有所不同,麦西亚的都城在牛津。牛津至焦灼之地多勒村,走传统土路足有折合二百公里。 而约克抵达这里只有折合七十公里的道路,仅就后勤方面,诺森布里亚占有便宜。 几名骑马的信使发疯一般冲向多勒村,冲向国王的行帐。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约克发生了大事?”负责牵马的战士拦住他们,随口便是询问。 信使皆是面带惊恐,他们是跌落马下,爬起来便是伸手嚷嚷要去向国王禀报重大事件。 还有什么要事比抵抗麦西亚的侵略更要紧的? 在国王的大帐中,一身锁子甲、左臂挂着带着皮手套木质假肢的埃恩雷德,召见禀报的信使。 且见几人全都跪趴在草地上,为首一人见得君主,张开双臂就是大呼:“是维京人!他们又来了!他们兵力巨大,海面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船只。那是如山一般的大船,有数千名凶狠的战士。” 仅仅听到这里,一股热血几乎冲破埃恩雷德的脑袋,顿时血压蹦到一百八,整个人瞬间精神恍惚,刚刚站起身的他又轰然跌倒。 这一举一下子震撼了站在其旁的约克主教。 主教大人慌忙中摇晃着国王的身躯,勉强将这个受惊的男人唤醒。 “你们……说什么?维京人?海面上都是他们的船?!”埃恩雷德缓缓做起。 信使继续惊恐道:“他们来了!目标是约克。” “约克!?不!等等!”强行捂着脑袋镇定的埃恩雷德愤怒回怼:“谁让你们报信的?如果消息有误,我就绞死你们!” 信使们纷纷吃了一惊,又说:“是班堡公爵大人。是他说的。北方的人们都在逃亡,现在班堡……又被维京人占领了。” “他?格雷伍尔夫,我封他做伯爵,让他复建班堡,可是……” 信使们都勾着头听着国王的咒骂,就这样趴着什么都没有做。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维京人的入侵一下子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埃恩雷德对这发生的一切不能说是毫无准备,因为去年自己的确和那个维京人的金发少年有过交待,便是与这群北方的强盗做了一个丧权辱国的约定,将一片土地割让给他们居住。 这是耻辱之约,当事态稳定后,全国的贵族都是反对,激进的年轻贵族都嚷嚷着集结大军复仇,所谓维京人登陆之时便是他们覆灭之际。众怒不可犯,埃恩雷德只好同意他们的要求,结果麦西亚和北方的皮克特人都开始发难。 终究如同命运一般,维京人真的来了? 前线的战士还在对峙,双方摆着庞大的军营,皆无退兵之意。 诺森布里亚白底橙格子的旗帜飘扬,河对岸的麦西亚的蓝底黄纹旗也飘了一片。 双方隔着希夫河对峙,而河面上也无一条船只。 当日,诺森布里亚大军由国王召集诸将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虽说事态究竟是何等危机基于信息传递的困难埃恩雷德还不能确定,冥冥之中他已经判定,这群维京人带着大量船只,大抵就是来逼自己应验诺言。 夜幕降临,国王大帐内灯火一片。 各旗队长、骑兵队长,乃至村庄民团的头目,都被邀来开会。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们害怕和维京人爆发全面战争,可维京人真的来了。 基于有限的信息,埃恩雷德对维京人抱有一厢情愿的想法。 “你们都在害怕!你们都认为必须与维京人开战保证我们的领地不会有任何丧失,现在他们来了,你们却在害怕!” 便有旗队长被刺激,他站起身敲打着胸膛向国王表忠心:“我不怕!如果是为了保卫我们的信仰的一切、我们的家园,我愿意带着战士,与这群野蛮人战斗到最后一人,誓死不降!” “好啊!”这话听得实在提气,但埃恩雷德丝毫不欣慰。 他索性指着这个男人:“维特利,我相信你是个勇敢者。所以,我该给你安排一个重要的差事。” “原为陛下效劳。”这男人又拍打胸膛,心头是暗爽。 埃恩雷德再面对诸将,他身边没有靠谱的参谋,整个人之于军队堪称是独裁者,或者说他的家族现在就靠着自己现有的军力维持这,这权势并非稳固。 如果自己把控得不好,或是被维京人生吞活剥,或是被国内的贵族掀翻,尤其是北方的那个年轻人,盘尼西亚王族的后裔。 他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决定,便是在这特殊的时刻分兵。 精锐部队当立即返回约克,那些农夫构成的军队当留在这里。 那个名为维特利的旗队长,说实话埃恩雷德觉得这个子爵根本不是强人。此人强行出头就是为了获得自己的新册封,说得话再漂亮又有何用? 也许维特利真会带着兄弟们和维京人死战到最后一人,那样的结果等同于削弱了国王的军事实力。 埃恩雷德自从去年的打败,他是打死也不想与维京人再爆发决战,故而这一次紧急返回约克,根本就不是抱着“君主死社稷”的态度,而是亲自找到维京人的那个年轻的统帅与之媾和。 割让一点土地,可以。哪怕是缴纳一批贡品,只要能买到和平,也可以。 当他做出这份决定,便已经非常相信维京大军的统帅就是那个名为留里克的少年。至少,那个男孩很是漂亮,漂亮的孩子总不会是嗜血的野兽。 埃恩雷德见识过维京人的可怕战斗力,亦是知道他们的强劲行动速度。 经历这一宿,埃恩雷德也决定快速行动。 很多衣衫褴褛的农夫突然换了一身行头,两支步兵旗队的战士奉命脱下自己的橘色调的外袍,交给一千名农夫。 那个维特利想要与维京人决战立功?呸!埃恩雷德这次根本就不想和维京人开战。 维特利被留下了,仅有他自己留下来。 这个男人立即面临奇特的景象,他的士兵变成了一大群乔装成正规军的多达一千名农夫。他的任务就是带着这群人每天在河畔大摇大摆地扛着旗帜晃荡,造成诺森布里亚主力还在积极运动的假象,以诓骗对岸的麦西亚,威慑其不要轻举妄动。 实际呢?就在这一天的中午,埃恩雷德已经带着一千名精锐步兵、八百多名武装农夫,以及一百名骑兵,沿着通向约克的大道竭力轻装地快速前进。 与此同时,留里克与马格努特的三千人讨伐军,这才刚刚抵达乌斯河口。 逆流而上的行动开始了!恰巧乌斯河于这一时代是比较标准的西北走向,凭借着依旧舒缓的南方,舰队可以扬起大帆顺利前进。 河畔居住着一批村庄,船上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在强行压制着自己劫掠致富的想法。 各船的头目都在呼吁兄弟们克制。 “你们都好好划船静静等待,我们打下约克,所有财富都是你们的。”类似的言论在传播,大军有了明确的盼头。 但在沿河村庄的居民看来,平静的乌斯河上突然闯入大量且怪异的船只! 那是什么旗帜?啊!难道是麦西亚人走水路进攻了? 说来这就是纯粹的巧合,留里克为罗斯人设计的旗帜,与麦西亚王国旗在图案结构上非常相似。 阿芙罗拉号这样的大船在乌斯河航行畅通无阻,桅杆上飘扬的白底旗帜,那对角线就由蓝色布条缝合。麦西亚旗则是菘蓝染成的天蓝色底色,对角线则是黄色布条缝合。 普通的农夫管不了那么多,看到这结构酷似的旗帜便开始逃窜。他们并不知道维京人入侵的消息,也不知道约克附近的村庄居民都逃进了城里。 乌斯河下游居民平静的生活被突然入侵河流的疑似麦西亚的舰队所打破,他们开始逃亡,便是涌向罗伊迪斯(利兹)这座罗马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城市避难。 留里克并不知道罗伊迪斯也是一个可以劫掠的所在,他的矛头直指约克。 入夜,舰队就在河畔扎营。 下船的维京大军试图就近搞些有用之物,本来大家都觉得不列颠大岛腹地到处都是财宝,这番进入了腹地,想不到河畔周遭不是芦苇丛就是树林,这里一样是荒芜未开发,只是大家都能感受到这里的气候是比北欧老家舒服不少。 白天时发现的村庄早已过去,兄弟们总不能突然离开营地抹黑去打家劫舍。 他们就在河畔点燃大量篝火,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乃至航行途中捕捞的一点鱼烤食之。 关于何时能抵达约克,战士们都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明日大军必可抵达约克城下。 天才蒙蒙亮,迫不及待的大军就纷纷上船开始最后的旅途。 此刻风力略弱,留里克的大船就由划桨长船牵引了前进,整个舰队挤在宽度区区五十米的河道,被迫被压缩成一字长蛇阵。他们仍在前进,速度比之昨日慢了不少。 航行已经是最后关头,从乌斯河入海口到约克,水道航线才四十公里。 约克,当正午的阳光洒向大地,城内不但挤着大量避难的平民,还有着整装待战的军士。 王子埃拉就在城里,待在被保护得很好的王宫内。 虽然宫相觉得一骑绝尘逃回来的班堡伯爵格雷伍尔夫自领国都的“城防司令”是严重的僭越之举,然国王领兵在外,约克的民众只能依靠他这个大贵族了。 格雷伍尔夫倒不是不觊觎王位,倘若自己的表亲埃恩雷德死了,自己踢了年幼的王储自己称王,再择机去罗马交钱买到加冕册封成为合法的王如何不可以呢?至少他需要一个功绩,来让其他贵族因自己抵抗住了维京人对国都的进攻而认可自己是英雄。 格雷伍尔夫,他手下不过是几十个贴身扈从,如今掌管约克防卫,把突击征召的农夫算在内,能打仗的人也不过一千余人。倒是还有许多名义的武装者,这些人连自保都是勉强的,就不要奢望他们能与可能的敌人战斗。 就这点人与维京人野战,那与找死何意? 倘若大家依靠着约克石墙防御,至少能坚持很久很久,再待国王的大军回援,以及其他伯爵带兵增援,这批入侵的维京人也就被赶走了。 但城头的弓手看到了远处的河面上有矗立的大树在移动。 那是什么?哦不!是他们! 是维京人! 城头的战士旋即对着城内人嘶吼:“恶魔来了!男人们拿起武器战斗吧!” 教士们把维京人唤之为恶魔,当城头的战士发出警报,民众便开始纷纷涌向城内的约克教堂。 倒是一个修女在其他几人的护送下低调离开,她不是别人,正是被迫在修道院赎罪的王后。 维京人大军还是来了,王后只想回到儿子埃拉的身边。她不觉得格雷伍尔夫真的可以抵挡住维京人的袭击,甚至觉得这个突然回来的男人更具威胁。 倘若母子俩都是要死的,那就一起死吧!让约克为自己荒唐的一生陪葬。 “看吧!那就是约克。”已经是资深带路者的粮官保罗大手一指。 留里克站在船艏,顺着保罗的手指清楚看到了约克城外的码头,乃至那被石头墙与木围墙的双层防御体系包围的城市。 “嘿嘿,那个埃恩雷德倒是挺聪明的,他加固了自己的防御。”留里克实在有一点惊讶。 耶夫洛自觉得到了战机,便问:“我们下船立刻开始攻城吗?” “也不必。”留里克稍稍叹了一口气:“这座城不好攻啊。” “大人,依我拙见,我军按照传统方法必克此城。” “的确如此,不过,我想和那个国王谈谈。如果他们愿意提供我军所需要的东西,我军也犯不着流血流汗强攻此城。” 听得,耶夫洛不再多言。 留里克很快看到了约克的小码头与城墙处间隔的平坦区域,到底这是一座毗邻河流而建的城市,给了大军一处绝好的登陆场。 他开始让领舰的战士们对着附近船只大喊,要求大军下船后不要急着攻城,而是摆开阵势吓唬敌人,把敌人国王逼出来谈判。 留里克已经想好了,若是谈判破裂再攻城也不迟,且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攻城武器也准备妥当,真是到了强攻的份儿上自己也不是无所准备。 但是留里克恰恰忽略了一点,便是这是一支联军,碍于乌斯河目前水道的趋于狭窄,舰队阵型已经被拉得太长了。 马格努特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女婿的要求,且这个男人看到了约克大城,他整个人的头脑已经在幻想堆积如山的金银,以及做了一地被绳捆索绑的俘虏。 马格努特一声怒吼,胡须也为之颤抖,接着拔剑命令:“巴尔默克的勇士们!为此财富!攻城!” 那些长船管不得那么多便是强行靠岸,战士们端着盾牌抵着大半个躯干,右手持剑、矛、斧头,嘶吼着向约克的城墙发起攻击。关于如何攻城,至少比勇尼有一点经验,然广大的巴尔默克战士实在缺乏了解。他们一腔热血都在冲锋,脑子已然一片空白。 一瞬间喊杀声一片,那些明明在后方的船只,提前下船的人们宁可多跑些路子也要强行进攻。 “该死!可恶!你们操之过急!”留里克面对突然的情况气得跺脚。 完全是被巴尔默克人的冲动所感染,待在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上的阿里克,也开始命令附近的穿上的第一旗队战士开始涉水登陆增援盟友。 乱糟糟的巴尔默克突击大军中夹在一批身着白袍蓝纹的战士。 “该死,阿里克,你有鲁莽!”留里克暗骂。 战斗就这么开始了? 耶夫洛急忙询问:“大人,他们都开始自发进攻,我们……” “不!继续航行,我要足够接近约克。”留里克低吼道。 接着又给予耶夫洛命令:“尽可能让兄弟呐喊,告诉罗斯舰队的舰只必须跟随旗舰行动,不能再擅自登陆!” “遵命!” 第595章 水陆强袭的首役 在约克人的记忆里,城市从未遭遇到如此规模的攻击。 哪怕是麦西亚军队曾占领这里,麦西亚军没有这样的规模,何况他们的进抵也不是攻城。那是诺森布里亚的王向多方表忠,整个过程反倒颇为和平。 现在可好,突然登陆的维京恶魔,他们来势汹汹誓要把一切吞噬。 至少木墙与石墙给了守卫国都的战士一些勇气。 格雷伍尔德伯爵站在城头,竭力指挥自己的部下射箭迎战。 箭矢从城墙飞射,重重砸在进攻者的木盾上,亦是落在河畔泥地恍若一根根芦苇。 挡在石墙前的还有一道木墙,木墙之里实为约克的外郭城。 外郭城范围很小,房舍也不多。这里的住宅多是些木棚,此乃集市的所在。 很多正在交易的农产品,还有陶器的锅碗瓢盆还来不及运到内城。 维京人的到来太突然了,谁会想到庞大的舰队会直接闯入乌斯河? 见得箭矢根本挡不住维京人的攻击,格雷伍尔德除了气得跺脚,似乎就剩下咒骂了。 持弓的战士脸上青筋爆棚,他们咬紧牙关坚持放箭。举着十字架的小教士站在城墙上,以求神还赐予战士们勇气,再祈求神赶走这些野蛮人。 但教士纷纷蜷缩于城垛里,依靠着墙壁瑟瑟发抖,甚至吓得尿裤。 战争就是这样?头一次打仗的农夫们简直吓破了胆,他们只敢于向城墙运输箭矢、石块和木棍,真正在战斗的也仅仅是那穿着王国军橙色袍子的士兵,人数不过六百人。 马格努特老当益壮,面对“雄城”约克,他丝毫不畏惧那石墙,反而激起他强大的征服欲。 “这座城市可比老家有意思。倘若我未来统治这里,这座城市必须是我的核心。” 马格努特想得很美,他的巴尔默克勇士们也很强大。 只是,罗斯人在干什么? 不管他们了,光荣属于巴尔默克人! 冲得最凶的巴尔默克军冲到了外郭城的木墙,而最外层低矮的塔楼,放箭的诺森布里亚战士早就逃到了石墙内城。 只有一些箭矢借助地势从天而降,倒是造成巴尔默克人一些受伤,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挥舞缆绳挂住木墙,众人合力愣是拉开了缺口。 比勇尼更是就近找来了大木桩,他招呼着三十多人抱着此物,嗷嗷叫地直接将外郭城木门撞开。 本以为外城木墙还能抵挡一阵子的格雷伍尔德,他的情绪已经不是震惊可一语概之。 “战士们!他们来了!守好城门!把木车推到门洞里堵塞!” 大量杂物开始堵塞城门,约克的四个大门都是如此。逃入城里的商人车辆被征用,堆积大量的木头、石块乃至是泥土就往上面堆积,木车接着被推入车门卸下车轮成为巨大障碍物。 约克从未遭遇到这样的攻击,如何守城,本地人也缺乏机关算计。 大门不是升降式铁网门,亦没有倾倒热油的机关,甚至连壕沟护城河都没有。 他们能用的守城武器除了弓矢就是石块。 但巴尔默克人匆匆而来,当他们真的杀到城下一样傻了眼。 有的战士试图直接攀爬石墙,不是被石块砸的脑袋碎裂,就是被长矛戳死。 比勇尼倒是想用木头撞开大门,奈何手段近乎徒劳。 战场陷入焦灼,已经带着几十个兄弟跑到第一线的阿里克,他又想到了强攻博里霍尔姆之战。 他约束手下,便是下令:“十字弓!支援我们的盟友。” 让阿里克待人猛攻是不可能的,他不想现在送死,可自己的手下都是准备近战格斗,携带的十字弓不过十把,还都是短木弓改的轻型货色,支援的力度注定有限。 巴尔默克人开始蒙受伤亡,这一切尽在留里克的观摩中。 舰队的战士们咬紧牙关观摩战局焦灼,他们想加入战斗,然公爵的命令大家都已经知晓。 除却斯佩罗斯维利亚号和两艘货船擅自靠岸登陆,其他舰只皆跟在阿芙洛拉号身后。 舰队主力沿着河道拍成双纵队,接着便是抛锚定在河道里,侧舷一致对着约克,扭力弹弓都开始蓄力。 两艘风帆巡洋舰,阿芙洛拉号和奥斯塔拉公爵号。四艘风帆驱逐舰,墨丘利、维纳斯、莫娜和马斯。如此便集结了侧舷累计22座扭力弹弓,另有九艘武装货船的9座扭力弹弓助战。 基于马斯河的狭窄,以及目前航段之于约克城是平直的,罗斯舰队愣是摆出双纵线列阵。 留里克心情激动,仗剑命令,“向约克射击!支援友军!铸铁弹,自由发射!” 旗舰的五座弹弓,它们以极大的仰角发动袭击,攻击的目标并不明确,或者说石墙内的约克内城就是他们的攻击目标。 锥形铸铁弹仅有一磅重,它们可被发射到折合三百五十米外。 其他舰只见得旗舰发起攻击,各舰旋即行动。 铸铁弹因起外表的凹痕缘故,飞行之际开始旋转。它们纷纷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冲向约克,真对目标施行概率打击。 留里克原本的计划是兵临城下之际和那个埃恩雷德大王谈判,迫使起碍于维京军势妥协。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做商议。战斗已经爆发,那就尽量攻破这座城吧。 毕竟,战略主动权一直把持在联军手里。 舰队距离约克内城还是太远了,如此距离也的确仅有扭力弹弓可以发动有效进攻。 铸铁弹立即砸得城内建筑劈啪作响。 约克教堂的小钟楼的石头立柱竟被击中,重心不稳愣是造成钟楼垮塌,青铜钟突然坠落发出巨响,就好似为诺森布里亚鸣响最后的丧钟。 躲在教堂里的民众听到了太多的噼啪声,他们跪地忏悔祈祷,拼命地胸口划十字,祈祷灾难结束。 那是铸铁弹砸中教堂石壁,连带着国王的小宫殿,因为一座高耸的石头塔楼过于显着,完全成了众矢之的。铸铁弹砸得石屑横飞,不少弹丸干脆砸穿了王宫木梁上的石瓦。 多枚弹丸直接砸入王后的寝宫,迫使王后不得不带着幼子埃拉逃入存放王族财富的地窖里避难。 很多人想到了冰雹,很多人被直接砸死。当人们惊恐地看到杀人的东西竟是一块铁,顿时又陷入迷惑。 黑色之物仍在砸来,更多的人涌向教堂,更有大胆者向王宫移动。 只因约克城里最坚固的便是这两座建筑。 “大人,攻击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这有效吗?”耶夫洛疑惑地问。 “当然无效,这些弹丸太小,砸不开石墙。”留里克耸耸肩。 “那么,我们何必继续浪费弹药?” “目前仅仅是支援友军,让马格努特知道我们参战了。可恶,这个老家伙突然发起进攻,我的计划完全混乱。” “但是大人。”耶夫洛好意劝说,“我们也不是无限弹丸,如果仅仅是支援,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好。”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提前改变策略!走!我们登陆!” 随着罗斯公爵留里克下达明确命令,联军中最为精锐的罗斯大军开始上岸。 不管今日能否破城,留里克的主力必须在约克城外扎营。 他站在船艏也看到了河道上游的木桥,担忧敌人援兵由此增援,也对登陆部队做出一番安排,譬如安排一些战士毁掉敌人的桥梁。 原本排着线列的舰队暂停射击,调整方向后战士们纷纷下船,带着武器装备涉水登岸。 这是一个很快的过程,留里克顾不得靴子的湿漉,便主要集结射击旗队,准备更密集的箭雨支援。 突然变化的情况让忍耐弹丸轰炸的格雷伍尔德束手无策,他的一些部下被砸死,剩下的人还在城头冒着维京人抛射的箭坚持防御。 巴尔默克人射出的箭并不多,箭簇质量也不佳。纵使有阿里克的助战,精准的十字弓射击展示的威力实在有限。 着白袍的战士找到奋战的阿里克,大吼,“老大,公爵大人叫你回去。” “啊?我正在战斗!” “这是命令!大人说了,全军开始攻城,你是旗队长,必须带领整个旗队战斗。” 阿里克回眸一看,顿时喜笑颜开。 罗斯的多面旗帜在飘扬,衣着统一的战士大部分已经登陆。 堂兄阿里克回来了,留里克没时间批评老哥的鲁莽,毕竟他鲁莽惯了。 “弟弟,终于开始了。” “是的。现在组织你的第一旗队,列队!摆出盾墙保卫我们的射手。”留里克沉着脸庞勒令。 “不攻城吗?哦,好吧……” 阿里克大致明白弟弟的计划,一切就仿佛要复刻当年攻击博里霍尔姆一般。 反观守军这里,伯爵格雷伍尔夫震惊地看到一发群衣着白袍上有蓝纹的战士,居然排起整齐的阵列? “这是维京人?一群强盗?强盗能摆出这样规整的阵列?” 他还在困惑,甚至羡慕对手的军阵整齐,天空便突然传来颇为密集的嗖嗖声。 罗斯军已经抵达守军箭矢即可击中的位置,同样罗斯射手也能击中敌人。 射击旗队人员复杂,武器亦是复杂。 苏欧米短弓手,持木壁十字弓的精干佣兵们,他们皆以大仰角发动箭矢抛射。 耶夫洛领衔指挥,一声令下就是一轮齐射,近三百支旋羽箭带着骇人的嗖嗖声劈头盖脸砸过来,它们构成了一片箭雨,城墙内的人简直无处遁形。 耶夫洛一边指挥还不忘慷慨陈词,勒令自己故乡的男人们,“苏欧米人!努力射箭,向瓦良格人证明你们是好猎手。” 罢了又以诺斯语命令其他佣兵,“快速上弦,不要给敌人喘息机会!” 那位教人射箭的弗莱泽,乃至投诚的丹麦人格伦德等人,他们这一伙五十多名佣兵,扛着钢臂十字弓就脱离大部队,抵近城下的混战大军,近距离精准射杀城垛的守军,就好似射杀枝头上停落的斑鸠。 且看这位格伦伍尔德,他刚刚露头看看现在的战况,好巧不巧一支弩箭就打穿了他的头盔。 他被吓得当场尿裤,带着一头混乱的棕发坐下,竭力掩饰股间尴尬,又看着落在地上的铁皮,拼命在胸口划着十字。 罗斯军的箭矢还在制造着伤害,其中仍然夹杂着坠落的铸铁弹。 城头更显混乱,一切确入去年在爱丁堡、班堡发生过的惨剧。 譬如有愤怒的年轻教士高举着木十字架,勇敢站起身怒斥野蛮人的恶行为,诅咒他们必下地狱。 格伦德和弗莱泽如何管那么多?一个活靶子站起来了,很快便被击落坠到城外,再被愤怒的巴尔默克人撕成碎片。 城墙已经是一片狼藉,很多守军战士战死,然环绕约克的石墙仍是坚不可摧。 它毕竟是高大的,突然攻击的大军根本没有准备长梯,其中巴尔默克人一腔热血进攻,乱战持续了很久,就算留里克为了支援他们消耗了不少箭矢弹丸,约克依旧耸立,城墙上守军的坚持也令人佩服。 两军都开始显露疲态,太阳也快要落山。 城门被撞得碎裂,当比勇尼看到门洞里又是堆了大量杂物,咒骂之余便泄了气。因为,现在就是准备一辆攻城冲车,能把大门撞得稀巴烂,里面的沉重杂物如何能撞飞? 巴尔默克人疲惫了,守军一样疲惫。 陆续开始有战士跟着自己的家族首领气喘吁吁地退到后方,且留里克也暂停了全部的火力支援。 老当益壮的马格努特终于撑不住,他带着手下撤离,当即引得所有维京大军退却。 “都结束了?他们……”格雷伍尔德探出一只眼,谨慎看清维京人抵着大圆盾后撤,撤离时还不往拉走他们的战死者。 他没有任何的欣慰,反倒非常担忧。 看看河面上,那些大船上飘扬着白底蓝纹旗帜,在夕阳下旗帜的颜色都变了。 他们是维京强盗,虽然旗帜酷似麦西亚。倘若这支大军冲向麦西亚,那边的军队也得毁灭。怕是整个不列颠没有任何一个王国,可以靠着单独的力量击败这支大军。 但大家还是守住了约克! 格雷伍尔德举起右拳,忍着疲惫努力吼出声,坚持到现在都战士们如卸重负,也纷纷乱吼起来。 “听,他们似乎在嘲讽我们。”耶夫洛听到了那些吼叫,又谏言,“大人,我们再射箭一轮。” “不必,这吼声毫无勇气。他们只是在说自己还活着。” “可是我们没有攻破约克。” 留里克耸耸肩,“无所谓。明日准备一番,后日再攻!不过,我还得做出一番新决策。” 马格努特丧失不少锐气,他气不过,自己废了这么大力气又有女婿援助,约克还是打不下来。 维京大军已经开始在城外扎营,为了避免敌人趁乱逃跑,马格努特聪明地派人明目张胆在全部四个城门附近摆开营地。 营帐还没搭建,他先是找到留里克,求得第一时间听听女婿的意见。 对于这个老家伙,留里克现在实在懒得客气,便是厉声批评:“我给了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马格努特吃了一惊,再一想自己确实失败了,也不好自辩什么。 留里克又言:“若是攻城就该听我指挥!说好的先登陆,再和他们谈判,谈不拢才是攻击。你可倒好,现在我们只能攻城。为了你的鲁莽,很多人战死。” 比勇尼听得有些不悦,便说,“兄弟,我父亲是太渴望光荣了。” “好吧!我的马格努特父亲,是我言语激烈了。我是代替战死弟兄们说话,请宽恕我的无礼。”话是如此,留里克的脸庞仍写着抱怨。 这么一说,马格努特更为羞愧,他长叹一口气,“你应该有正确的对策。” “是!我们休整,火葬我们的战死英雄。如何攻城听我的!” 当大军扎营后不久,留里克立即采取传统战术。约克的三个方向燃起大量篝火,河面上全是船只! 约克被篝火团和舰队团团围住,给予城内军民巨大压力,他们已经插翅难逃。 格雷伍尔德还在期待着援军,民众在教堂里彻夜祈祷。城里死者多达二百人,还有三百多人不同程度受伤,死伤主要来自箭矢和弹丸。 当然,维京人也付出了五十多人死亡,绝大多数都是被扔下来的石头、木块砸得筋骨寸断。 突然,河流上游燃起大火! 忙于教堂里祈祷的格雷伍尔德被叫到城头,他看得河流上游的大火气得几乎昏阙。 “约克桥!他们在焚烧约克桥!西方的援军如何过来!大王的军队如何……” 一番谩骂他还是昏阙了,被手下抬到教堂,被惯了一口玫瑰精油的圣水,咳嗽一番这才缓缓苏醒。 他一苏醒便是嚷嚷,“快!不管怎样,你们所有人必须保证王子的安全。” 有战士便说:“大人,王子大人在地窖里。” “哦,真是太好了。听着,不管局势如何混乱,一定要保证王子的安全。” 是啊,至少这番言论让教士们都觉得这个僭越做城防司令的男人,的确是王国的忠良。 可惜,约克已经是一座孤城。祥和的日子成往昔,黑暗已经降临。 第596章 阴霾灼心 约克桥在燃烧,它是约克连接乌斯河右岸的唯一通路,倘若失去它,往来行人或是绕道很远,或是乘小船渡河。 约克被团团围住,城市连同逃入成了的六千多军民,已然成为砧板上的鱼。 维京大军在焚烧他们战死者的,一战就死了五十个兄弟实在给了马格努特很大触动,亦是激发他的怒火。 到处都是篝火,其密集恍若星河。 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大地,因为这密集的篝火愣是被照亮,即便在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这里的异常。 诺森布里亚的断臂大王只想快一点回到约克。 他们沿着顿(don)河畔的土路北上,并抵达乌斯河与它的交汇点。 他们便又沿着乌斯河右岸抵达,却以外遇到了忠诚于他的罗伊迪斯(利兹)伯爵的侦察兵。 国王陛下亲率主力而来即让侦察兵讶异又感动。 所有的侦察兵汇报自己的所知,所谓伯爵大人正在组织兵力增援约克,一场大战似乎不可避免。 可是,这番汇报只能引得埃恩雷德继续紧张。 因为那些维京人已经沿着河流逆流而上,他们已经包围了约克,攻城战是否已经发生。 如果…… 埃恩雷德固有的奢望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他担心自己的儿子被杀,众大臣被砍,引得自己家族绝嗣。 便有部下问询:“陛下,我军当如何?如若以这支疲惫的大军回援约克,一旦决战我军不利……” “那就去罗伊迪斯!尽量发动男人从军,拯救我们的约克。上帝会拯救我们!”他的右臂猛地一拉缰绳,掉转了马头。 很多人表面看不出国王失去了左小臂,他们的斗志本也不高涨,只是盲从地跟着国王走。 实在是南部边境几个月以来与麦西亚的摩擦、小规模冲突,持续消磨这将士的士气,而今竟要与围攻约克的维京人决战? 大军绕道先去罗伊迪斯也有好处,军队兵力增加后至少增强了声势。 直到现在,埃恩雷德对侵入国都的维京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他们是罗斯人?还是别的什么?总之都是维京人。 这支两千人的大军直到夜里才抵达罗伊迪斯城,惊弓之鸟般的守军一度以为维京人杀过来了,来了一个紧闭城门战士上城垛。 直到国王的骑兵以萨克森语叫骂一番,罗伊迪斯伯爵加弗雷德才意识到情况异常,亲自打开城门。 一众举着火把的伯爵卫兵先是出门,伯爵本人手握剑柄,就在这夜幕下走近国王陛下的坐骑。 埃恩雷德绷着一张老脸,他下了马当即便厉声嚷嚷,“我获悉约克出了大事!维京人围攻国都,我要在你这里征召军队!最快速度组织所有十二岁到五十岁的男子!不管是仆人还是农奴,乃至是囚犯,立即给我交出来。” 伯爵加弗雷德大吃一惊,脸上笑意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惊恐,“陛下,我已经组织了五百名农夫。我可以组织七百人,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他们是维京人!给我不惜代价组织两千人,让你的儿子们全部参战。听着,如果我们失败了,整个王国就会毁灭,你的一切都会被那些海上来的恶棍夺走!” “好……好吧。陛下,先进城。” “也好。立即给我的大军准备食物和饮水。” 国王携大军而来,逃入城内的民众毫不觉得宽慰。 混乱的街道上到处是坐下休息的士兵,他们肆意如厕,让本就脏乱的街道更加臭烘烘。 埃恩雷德简直毫无困意,或者说他因为极度紧张已经忘记何为睡觉。 应陛下的命令,监狱里的所有囚犯都被拉了出来。 那些作奸犯科之辈还以为自己要被剁手或是绞死,想不到居然得到国王的接见。 盗贼、待处决的谋杀者、债务囚、未交够税负者,五十多个男人被押在城市泥泞的广场。 到处是举着火把的人,那个顶着镶金边铁盔的男人便是国王本人。 “你们都是犯罪者!”埃恩雷德站在高处指着这些囚犯,“你们很多人本该被处决。但是,现在有一个免除所有罪责的机会。我们的国都被野蛮人围攻,现在所有人拿起武器与野蛮人战斗。当我们取得胜利,你们的功劳抵消自己的罪!” 这算是好事?呸! 只有谋杀者稍稍欣慰,自己至少有了理论上的活命机会。可是债务囚犯意识到,所谓的赦免都是开玩笑!大家必须和野蛮人拼命搏杀,怕是一瞬间就被杀死。 埃恩雷德估计到他们的想法,又开始大声嚷嚷,“我要征召大军!所有年龄合格者必须参军,否则就是叛徒!将被处决!” 说罢他还拔出剑,让连夜围观的民众大吃一惊。之后又是挥一挥手王国正规军把广场团团围住,包围圈里的男人,除了无意义的男童外必须全体从军! 这一夜,多少家庭聚在一起抱头痛哭。 一个又一个自耕农家庭,他们带着细软逃到这里就是避难!他们很多看到了那恐怖的成片大船,还有船上数量惊人的野蛮人。要和这群恶棍战岂不是找死? 但是不战斗,国王真要大开杀戒了。 甚至连走路晃荡的老头子埃恩雷德都不放过,他一夜之间征召了五花八门的人,也一下子把罗伊迪斯伯爵领的有生力量抓了个干干净净。 伯爵加弗雷德敢怒不敢言,不仅仅因为那是国王,还在于王师至少比自己强大。 一夜之间,军队暴涨到四千多人。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农夫,他们很多人还是赤足,一身破布外就是一根麻绳做裤腰带。 农夫战士是无甲的,手头多数只有一支短矛。 正规的库存武器已经分发下去了,没有武器者便用削尖的木杆做矛,甚至把铁钉钉在短木棍做狼牙棒。 这也算是军队?如此士气就能爆棚了? 埃恩雷德没有办法,至少集结如此多的人数,他内心是宽慰的,也希望能靠着单纯的人数逼迫维京人撤离,虽然这基本是奢望,不过能换来谈判的机会也是极好的。 放在和平的日子,想从国内征召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埃恩雷德可要花费一些时间。 现在大量平民涌入罗伊迪斯城里,他终究是拉出了这支结构乱糟糟的大军,并在次日开始向约克移动。 也恰是这一天,留里克正为攻城做着最后的准备。 约克仍然被围得水泄不通,城内之人插翅难逃。 难道要对他们劝降吗?就算阵营里有粮官保罗这个带路者,留里克还是不想冒险。 直到现在留里克也并不清楚诺森布里亚是否在城中,若他真的在,他们昨日的激烈抵抗,只怕就算采取了交涉也是无意义的。 一个愿意死社稷的君主?倒是值得钦佩。 那就求仁得仁吧! 约克这座石头城给留里克的感觉,它是比那个博里霍尔姆更高大不少,城内明显是教堂的建筑,它还有着一座高耸的塔。 倘若有火炮,这座城很快便能被轰破城墙。再不济配重抛石机,让大石头不断撞击,墙也垮塌了。 至少约克的墙存在巨大的弱点为留里克察觉到。他们兴建城市时候根本对水泥一无所知,他们以石块堆砌墙壁,为了避免塌方自然横截面是个梯形,这就给徒手攀爬提供了机会。 外郭城的木墙都被毁掉了,没有来得及运走的物资成了联军的囊中物,交易的农产品立即为大军补给。 那些大木柱与长条木杆,立即变成组装长梯的材料。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以绳索捆扎,一天之内愣是造出三十条梯子,平均百人竟有一条。 留里克亦是从大船上卸下准备好的二十辆手推车,它们本是为了运输战利品的,现在成了卸自舰船的扭力弹弓的不二载具。 停泊乌斯河的舰队仍能对约克施行抛射弹丸之打击,终归这是浪费弹药,听得耶夫洛的担忧,留里克再一想,担心混战之际这些支援会误伤友军,也不打算再如此。 二十座扭力弹弓和十座公牛投石机将在总攻发起时进行火力支援。 留里克愣是要求将巴尔默克军里所有携带了弓矢的男人集结,以至于射击旗队突然扩张到五百人! 纵使很多人手持磅数不高的短木弓,倘若集中使用,那制造的箭雨应该能带来重大作用。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掌控中,明日就是决战攻城之日,傍晚之际他不得不再开最后一次战前会议。 包括尊贵的马格努特首领在内,大家洗耳恭听留里克的最后安排,对其中的特别要求之减少杀戮,当即便是疑惑不断。 有家族首领嚷嚷:“何必呢?为了你的仁慈?” 阿里克亦是建议:“他们是战士,敢于抵挡我们,我军就当杀死他们。这就是战士的命运。” 阿里克所言是一个解释,信仰奥丁的他们都是支持大开杀戒的。 留里克急忙道:“至少要留得女人的命!听着,兄弟们,你们若是想在这里定居,至少也得拥有足够的女人。你们留得男人的命,他们做你们的奴隶,为你们耕种。” 这话主要是给马格努特说的,留里克便又凝视自己的岳父,“现在可能已经没法敲诈诺森布里亚的王。他们太羸弱,王权必然被我们把持。这就是命运,父亲,你应该统治这里,本地的所有农夫,都是你的仆人。” 这一番话直接将马格努特重重抬高,其他家族首领一听,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 马格努特捋着胡子哈哈笑出声,“好啊,比勇尼!我的儿。” “在。” “你去告诉咱们的人,多带些绳子。破城之后,抵抗者杀死,放下武器者无论男女捆起来。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王,我们可得留着这些人作为种地的奴隶。哦,还有兄弟们的妻子。” 巴尔默克军里,马格努特带兵最多实力最强,此人亦是说话最有分量。 留里克便也捣捣堂兄阿里克:“你也不要过于凶狠。” “我自然如此。”阿里克噘着嘴,一想着不能浴血奋战便是浑身难受。 出征之际留里克就表示他无意在不列颠索要太多,最大的期许就是弄到大量的麦子带回老家。他断定约克既然是王城,城里必有大量麦子。 麦子大部分归罗斯,其他大部分财宝归巴尔默克,这是两个族群的约定。 新的一天,天空尽是阴霾。 苏醒的留里克望着灰蒙蒙的天又生感慨:“总不会再来一场雨吧。” 降雨暂时没有,可北风略显凶猛,骤降的气温让守军的情绪进一步跌落,城外的维京大军恰恰相反,经过一天的修整,养精蓄锐的他们已经完成最后的准备。 所有带着牛角号的巴尔默克人吹响号角,城外喧闹一番,很快大量战士带着武器聚集起来。 巴尔默克人举起他们首领钦定的多面白底渡鸦旗,罗斯军则扛着更多的白底蓝纹船桨旗。 为了攻城留里克也是下了血本,此战他携带的“银鳞胸甲”,这一批重型镀银铁板甲,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自古以来攀梯战士的强袭总是冒着巨大风险,血肉之躯爬梯子又在城头血战似乎是找死,他们必须配有重甲! 留里克从自己佣兵里挑出五十名悍勇,更是捶打一下那个丹麦人格伦德以及其十多个兄弟,说道:“现在给你们立大功的机会。穿上最重的铁甲,你们刀枪不入,给我爬上墙头搏杀,让敌人的血洗刷盔甲上的泥土,摧垮他们的意志。事成之后,有赏。” 赏多少东西,格伦德这些人是无所谓的。他们是降将,表忠可是要用一辈子的,何况他们平日的待遇都很好。 看到他们这五十个“铁蛮牛”,阿里克居然非常羡慕。他也想披上重甲爬墙搏杀,终究自己是第一旗队的旗队长,脱离指挥不合适。 维京大军开始呐喊,以剑、斧敲打盾牌,伴随着号角声,带来恐怖的声势。 城里军民被吓得瑟瑟发抖,再当格雷伍尔夫爬上石墙目睹聚集起来的大军,估计到今日就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日。 可怜,今日是个阴天。 他呲着牙带着将士们先是下城,一千多个穿着各异的男人跪成一片。 留守的教士们心情复杂,他们抱着装满玫瑰精油的“圣水金瓮”,以新鲜的柏枝蘸着圣水给所有战士祝礼。 “……,上帝与我们同在,阿……门。” 教士自知自身难保,连祈祷之语都磕磕绊绊,他们如今也只能依靠这些战士。 整个约克真正能战斗的只有这点男人,大部分不过是临时武装的农夫。 还有四百多名王国士兵看起来保有战斗力,而看看那些维京人,他们就是恶魔。 格雷伍尔夫虽是恐惧,他现在没有办法,城里的数千民众还依靠战士们保护,尤其是王后与王子大人。 持弓的王国士兵纷纷站在城头,城里所有的王旗都立了起来,近五十面大大小小的橙色旗帜在北风中烈烈飘扬。 “他们知道今天是决战吗?到处是旗帜。”阿里克问及弟弟。 “这样也好。” “好吗?可是,你不让我带着兄弟们进城砍杀。” “你在怨恨我吗?”留里克耸耸肩。 “怎么可能!”阿里克随意拍拍老弟的铁盔,“我还是喜欢战斗。” “可是,这是巴尔默克人的战斗,我们是助战。哥,我希望这次远征我们罗斯不会死一个人,我们的男人都非常精贵。” “嘿嘿,但是那些佣兵除外。” “并非如此。那个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除外。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叛变过自己金主的佣兵。” 阿里克先是吃了一惊,又点点头夸赞老弟所言极是。 可是格伦德如何知道?他们这群披着重甲的战士简直就是铁人,他们被选中是因为他们才是消耗品。 真的被留里克看中的佣兵现在都在做弓弩手,乃至操纵重武器呢。 谁来宣布进攻开始? 留里克命令一名罗斯战士,扛着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帜走到阵前,一番花里胡哨的挥舞吸引全部人注意力,突然又向前挥动。 见状,马格努特命令自己的手下发起攻势,引得全军发动突袭! 第597章 约克的陷落 守城的诺森布里亚战士在瑟瑟发抖,他们看到正冲向约克的维京大军,就好似乌斯河泛滥起哄睡,要将城市摧垮。 他们连拉弓的胳膊都在颤抖,的意义之前对手射到城内的箭矢,守城的伯爵格雷伍尔夫稍稍有些欣慰。 他是检查过了维京人的箭,看过尖锥形的箭簇,讶异于它们似乎不是单纯的铁。箭簇都是统一的款式,还有那砸进来的“石头”,避难的铁匠都说这些是铁,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怪铁。 单纯的野蛮人能做到这些吗? 如果进攻者是法兰克王国的大军,格雷伍尔夫还能够理解,可是他们旗帜上标注的是蓝色的条纹,有的旗帜则是黑色的鸟纹,根本不是鸢尾花。 他看到那些攻城者居然扛着大量的梯子,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士兵!准备好石头,野蛮人在搭梯子,砸死他们!” 城头准备了一批石头,可是这就够用了?格雷伍尔夫招呼部下继续搬运石头,然维京人的进攻火力也开始了。 留里克故意带着自己的主力与主攻的巴尔默克军保持距离。 排成队列的第一旗队战士,看着嗷嗷叫攻城的盟友,岂是一个羡慕可诉说。 他们有自己的职责,便是护卫身后的所有弓弩手。 留里克仗剑立于阵中,多面旗帜在其身边飘扬。 所有弓兵被突击摆成相对规整的五人纵队。 每个纵队紧凑站着一百人,每人面前插着十支箭。 弓手矩阵之后又是多达射角仰天的扭力弹弓和投石机,这又是三十座重武器的支援。 留里克挥动短剑,支援旋即开始。 空中传来密集的嗖嗖声,旋羽箭组成箭雨,构成一个宽度达一百余米,纵身近五十米的概率击中区。 偏偏这个区域就是城墙的后方关键地点,守军后备部队正忙着搬运石块运上城墙,箭矢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们毫无准备,当听到嗖嗖声下意识便是躲避。 箭借重力凶狠砸下,让毫无甲胄仅着布衣的农夫战士当场蒙受巨大损失。 多支箭矢从格雷伍尔夫身边擦身而过,可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慰。 他转身对着城墙下乱窜的人怒吼:“不准逃跑!继续供应石头。” 可是,自己小命不保的当下,农夫都在本能的逃命。 有箭矢砸穿房屋的茅草顶,击中屋内避难的妇孺。 当有的人识图跑到户外,干脆有人被砸下来的标枪杀死。 那是发射标枪的扭力弹弓,其威力基本是中着立毙命。 更有就地取材的石块,乃至从北方海岸搬运的大卵石。它们皆为公牛投石机抛过来,中弹者亦是粉身碎骨。 只有少数的农夫在用木板抵着脑袋继续做着支援,然城内还是一片混乱。 几百年以来,约克固然是经历过几场战争,然这样的攻城战,哪怕是城里最年长的老头子也是首次遭遇。 罗斯军的箭矢大规模地砸向城内,它们就在攻城大军头顶飞过。 “我儿威武,哈哈!但愿破城后我的人不会受伤。”城下的马格努特兴奋异常。 马格努特已是老人,他才不会冒险攀爬梯子,自然是等破城后大门杂物被疏通,自己大摇大摆进城。 诺森布里亚的城头战士,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扞卫城垛。 一副又一副梯子搭在城墙,接着便是穿着一身铁甲的战士的攀登。 用箭近距离射击他们,除了箭矢折断、箭簇制造甲片是刮痕,还有什么用处? 丹麦人格伦德带着他的兄弟们毫无损失便攀上城头,他们站在震惊的诺森布里亚一身橙衣的战士前,果断地拔出腰间的短剑与手斧,甚至干脆是铁棍。 诺森布里亚军的弓手早就被精准攻击的钢臂十字弓大量射杀,投石的战士亦是战死。 他们被压制,留里克的重甲战士们全面攀登成功。他们挥舞武器开始城头乱杀。 那还大量的铁人,他们搏杀的景象为城下战士们看到,维京大军当即声势大振! 马格努特激动得浑身颤抖,又厉声感慨,“罗斯的留里克真是个英雄,按照他的手段我们轻松破城。我女儿嫁对了人。” 他又见得自己的长子次子都开始带着最精干的巴尔默克战士爬梯子,现在大军已经没有任何的阻挠。 罗斯军这番快速发射了十轮箭矢,见得敌人城墙已经失手,一面巴尔默克人的渡鸦旗飘在城头,显然继续支援就会误伤友军。 留里克下令停手,又对堂兄阿里克吼道,“哥!我们也进军吧!” “好嘞!跟着他们爬墙。” “不!就在城下,等大门洞开!” 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在城头制造恐怖的杀戮,见得自己不敌,格雷伍尔德急忙带着一批人退守。 他们信赖的城墙防线已经崩溃,浑身是血的格伦德对着所有逃跑的敌人嘲讽怒吼,“你们都是一摊粪土!来啊!不要跑,继续与我战斗。” 可是现在的格伦德,他的一身镀银铁甲完全被敌人的血浸染成红色。 教士们都说地狱的恶魔就是这样浑身血红,惊恐的诺森布里亚战士尖叫撒旦的使徒杀进来了。 城内也是一片狼藉,地上的箭羽毛如若待收货的麦穗,地上亦是躺倒大量的死尸,乃至一批挣扎的人。 格雷伍尔德不知该去哪里,恐怕只有王宫的石头建筑还能给予剩下的战士一点期望。 他带着一百多手下冲入王宫,很快便找到了王后乃至王子殿下。 王后安娜毕竟是不洁者,对这个女人格雷伍尔夫毫无恭敬可言。 他特别嘱咐大哭的小王子埃拉,“殿下,我会安排人把你偷偷送出城。” 可埃拉完全是被格雷伍尔夫的凶狠面相所吓到才嚎啕。 王后安娜急忙安抚着孩子,问到,“国王呢?我们如何逃走。难道野蛮人已经……” 格雷伍尔夫粗鲁地踢开王后,咒骂,“你是一个不洁的女人,你应该去死。但是王子必须活下去,约克已完了,我们要为王子的撤离奋战到最后一刻。” 罢了他就扔给王后一把短刃,“战斗吧。或是逼对方杀了你。” 安娜缓缓捡起匕首,她的信仰使然自杀是断然不能,战斗就可能吗? 不可自尽不可杀戮,女人被信仰束缚,如何去做女战士呢? 王后进退维谷,当她站在窗边看到蜂拥而至的野蛮人大军,干脆昏了过去…… “她吓死了?”又战士问。 “不管她了。兄弟们,带着王子我们撤。” 埃拉哭着要妈妈,然格雷伍尔夫才懒得磨蹭,抱起这孩子就撤。 真的死社稷?他才不这么傻,就是这样的野蛮人大军只怕大王带兵回来也是打不过。 至少埃拉还活着,自己带着兄弟们保护他,倘若不测,埃拉便被兄弟们推举为王,这样大家日后还能得到光荣。 格雷伍尔夫的确是个利己主义者,但现在的举动实际也是对国王的忠诚。 他带着兄弟们裹挟着小王子,走城市泥泞臭烘烘的排水沟,根本不管城内的惨剧硬是成功摸到城外。 但是,维京人就防着这一切。 那些奉命烧桥的战士,他们现在就带着一批十字弓,埋伏起来防着敌人趁乱逃跑。 诺森布里亚人可是把所有城门堵塞,但他们从下水道逃命也是让战士们大吃一惊。 守株待兔者都是罗斯人,射箭高手弗莱泽带着他们,大家也知晓了留里克尽量抓活的之命令。 但是那些王国战士出现,抓活的看来也不可能。 弗莱泽带着手下精准射击,大吃一惊的格雷伍尔夫想要逃,可他这个过于明显的目标如何逃走? 一支弩箭直接击碎了其头骨,整个人当成死亡。 他的高贵仅仅限于诺森布里亚,他的死也很唐突。 罗斯人的伏击打懵了王国战士,接着便是近身混战。 没有被杀的王国战士沿着下水道又逃了回去,其余皆战死。 一个衣着讲究的少年一脸泪水,惊恐地看着浑身血污持圆盾的白袍蓝纹战士。 “老大,这个崽子不像是凡人,怕是一个贵族。” “若真是贵族,我们抓了献给公爵大人,咱们兄弟都能被封赏。” 弗莱泽喘着粗气,“是啊,应该是个贵族。先把这位崽子捆起来,我们继续埋伏。听我的,逃出来的都是射杀。” 但是,约克已经破城! 正门里的杂物被稀疏清理,大门开了一个不大的缝隙,这就足够了。 吃双手大斧的人们快速把大门砸得稀巴烂,等候爬墙的大军踏过门口堆积的杂物直接跑如城里。 巴尔默克人立即化作野兽,开始全方位的劫掠。 一如战前约定的,他们肆意抓人,遇到抵抗即杀戮,哀求者都被饶命。 大量的妇孺被捆起来拉出避难所,以至于不少野蛮的巴尔默克战士当即撩起袍子…… 留里克已经带着自己气势如虹的大军进城,他看到城里的混乱也是一个劲的摇头。 “哈哈,我们的盟友很有精神,到处是女人的尖叫。”阿里克言语非常的兴奋,就仿佛也想尝试一番。 留里克隔着铁盔白了老哥一眼,“你动心了?” “算了吧。你在贬低我?我不稀罕这里的女人,我只在乎荣誉。你能?” “我?不管他们了,还有马格努特。咱们的大军控制粮仓,麦子全都属于罗斯,我还要用这里的麦子养活我们故乡的女人和孩子。” 阿里克点点头,又约束自己的战士们保持淡定。 至少在军纪方面,罗斯第一旗队的精锐之师是对留里克大人言听计从。而射击旗队的大部分人,现在都被命令城外待命,省得茫然入城后闹出乱子。 这时浑身血污的格伦德等人喘着很深的粗气而来,摘下铁盔便说,“我们完成了任务,兄弟们毫无损失。” 留里克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对这个浑身血污的莽夫退了一步,又问:“干得好。你们找到粮仓了吗?” “就在前面。”格伦德举着血斧指认道。 “走吧。”留里克勉强笑了笑,“我会赏你们每人一磅银币。” 躲在民居的人们都被揪出来,许多战士就嘻嘻哈哈抱走当地人所有能用的细软。 马格努特不然,他带着一批人以王者之姿态闯入教堂。 “野蛮人来了!”有祈祷的男人大吼,接着所有人都在尖叫。 马格努特只是摆摆手,随口命令:“去抓人。” 深知这里必有财富的巴尔默克人蜂拥而至,他们并不首先杀戮,而是把避难者绳捆索绑拉出来。 唯有那些教士,他们拒不投降,就以殉道者之姿被杀。 神圣之地被亵渎,巴尔默克人发现金银器,乃至地窖里的钱币珠宝。 教会的财富尽被夺走,可它们似乎也不多,对此马格努特有些失望。 再看比勇尼这里,他对抓俘虏缺乏兴趣,攻破国王的居所才是最大的光荣! 他带着一百多人杀死最后的卫士,乃至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子,撞开大门就闯入国王的内堡。 躲在里面的仆人们都被比勇尼抓获,他以非常蹩脚的萨克森简语逼问:“你们的王在哪里?” 被俘的仆人在哀嚎,乱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 “可恶,兄弟们你们都不懂他们的语言?”比勇尼愤怒一问,他的伙计们当然不懂。 他又看到几个仆人飘忽不定的眼神,自诩明白了。 “是在上层吗?走吧,兄弟们我们擒获那个王。埃恩雷德,给我等着!” 比勇尼当然认得埃恩雷德,与他们一家子,他都是有所接触。 这一切都是因为去年的事,而如今联军的初衷就是要从诺森布里亚讨要领地。 但是比现在,比勇尼想取而代之。 他很快找到了国王的寝宫,它实在好寻找。但见这里居然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其身边还放着一把匕首,又起了很大疑惑。 打开的石窗带来光明,然冷风也灌入其中。 见野蛮人大军侵入,这女人彷徨中拿出匕首,颤颤巍巍站起身,风吹散她的头发,露出可怜的泪痕之脸。她拿着匕首指着所有逼近者,亦是不断退向窗边,侧颜看了一下外面的惨剧,有在发抖中僵持。 她以萨克森语哀嚎,要求野蛮人不要过来。 看得这女人的脸比勇尼大吃一惊,这女人还颇为年轻,憔悴的脸庞愣是让他心生一丝怜爱。 原来,是她! 比勇尼笑了笑,张开双手示意手下不要前进。 他把剑狠狠插在木地板上,再缓缓摘下铁盔。 “王后安娜,我知道你。你!也见过我。” 那是在班堡,一切苦难的开始。 王后安娜这还不到三十岁,若没有姿色也无法从一般贵族女孩里被选中。 她不过是随波逐流之女,班堡她委曲求全只是为了保护孩子,但是现在。 她认得几个可怕野蛮人的脸,譬如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的确越看越熟悉,可这男人分明也是一个恶棍。 她想到了格雷伍尔夫的嘱咐,便是不能自杀就激怒敌人换来他杀,这便拎着匕首尖叫中冲过去。 这算是战斗?呸!这是故意找死! 这也的确是找死,她希望比勇尼动手杀了自己,结束悲惨的一生。 但是比勇尼没有,而是一把打断其匕首,又将之整个人按在木地板,一手掐着起脖颈,一膝按住其腰,就好似制伏一只小羊般容易。。 “我认识你。王!哪里?”比勇尼勾下头质问。 固然比勇尼为了侵入诺森布里亚学了一点萨克森语,他蹩脚的话安娜完全听懂。 “王……在外面。他会回来。” 比勇尼至少明白埃恩雷德不在城里,他亦是知晓这个衣着修女黑袍的王后实为不洁者。 但这女人楚楚可怜的表情,反而激发其比勇尼的兴趣。 “不洁的女人?不!我要占有你。你比外面的女人高贵,现在侍奉我,保你活命。” 此乃诺斯语言语,比勇尼又换一个语言,以简单的词汇拼凑出自己的意思。 再看这不洁的王后,她放松身子不再挣扎,趴在地上只顾着哭。 她不反抗便是默许,如此征服一个贵族女人,比勇尼真是大呼过瘾。 他急忙叫其他兄弟们出去,也要求自己的弟弟弗洛基回避。 国王寝宫的木门被关闭,待在门外忙着搜刮国王财宝的战士很快便听到那寝宫里的异响。 那是女人的哀嚎和尖叫,乃至分明是比勇尼的怒吼。 便有战士不怀好意地拍拍忙着抱银盘的弗洛基的脑袋:“小子,你哥哥给你找了一个奇怪但高贵的嫂子。你高兴吗?” “呸!我懂。那女人并不高贵,我不喜欢。她只配做一个养牛的奴隶。”说罢,弗洛基还啐了一口痰。 此举引得不少战士癫狂大笑。 另有人嚷嚷,“可惜他们的王拿不出一个小公主。弗洛基,这个王国可能没有配得上你的女人。” 当比勇尼袒露着浓密胸毛走出紧闭的门,人们悄然看到,那王后正裹着一张床单蜷缩一团,双目无神,看似又是认命了。 有人极为疑惑,又问:“老大,你杀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依我看将至斩杀,可以羞辱那个不知在何处的王。” “就她?杀了她就遂她意了。”比勇尼侧目又摇摇头,再又看着自己的亲密伙计们,“她再不济也是王后,我占有了她,我做大王理所当然。兄弟们,我父亲已经老了,他去了英灵殿我就是你们是首领。我们把老家的人们都搬到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约克就是我们的国都。” 弗洛基绷着一张脸抬头问:“难道,你真想要这个女人做王后?我们故乡……” “放心,你姐姐(也就是嫂子)是我的挚爱。至于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工具。” “哦,那就好。” 精干的战士们互相看看,大家都支持比勇尼做大王,在拍拍比勇尼的肩膀表示进一步支持。 比勇尼大喜,又走回国王寝室。 须臾,安娜换一身衣服,她已经无需绳捆索绑,恍恍惚惚跟在比约恩身前,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或者说她的灵魂在儿子被格雷伍尔夫掳走后彻底死了…… 第598章 让你待命就不能走让你冲锋就不能溜 大量的俘虏被押运到约克城内泥泞的广场。 这里黑色的泥地洒满了战死者的血迹,惊恐的民众瑟瑟发抖地坐了一地,他们看到一处墙角因清理而堆砌的死尸,本能地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命运。 孩子大哭,女人一并大哭。被俘的男人们或是悲愤或是惶恐。 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大群蓬头垢面的野蛮人,不少野人暴露着上身,展示着骇人的纹身。 野蛮人是皮克特人? 被俘的人们众说纷纭,在他们的认识里只有北方的皮克特人是可怕是纹身佬。 但他们不是啊! 众人有惊讶地看到了王后,那个年轻的女人如同一具行走的尸体,恍惚地跟在一个光头的脑袋上还有纹身的男人。 王后虽说不洁,可如今分明沦落成了奴隶,民众唏嘘不已,又担忧起自己的命运。 这还不算结束,一众野蛮人又进城了。 这群家伙看似是体面的战士,他们衣着统一白袍蓝纹,但他们押运的居然是他! 许多被俘的王国士兵惊愕中站起身,不敢相信王子殿下竟然被俘。 本是站在高处和岳父马格努特谈论如何处理这一大批俘虏的留里克,侧眼便察觉到俘虏的异动。 本是鸦雀无声的他们变得嘈杂,仅仅是因为弗莱泽他们回来了? 留里克转过身,一眼看到那射箭高手弗莱泽,不但背着十字弓,腰里还裹挟一个矮个子少年。 “那是一个贵族吧?”他说。 马格努特亦是转身,指着说:“你的部下抓到了一个猎物。我看到了一只小鹿” “也许是一只高贵的鹿。” 弗莱泽一伙儿也不知道他们守株待兔硬是的抓到了诺森布里亚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在寻找自己的金主大人,再见到坐了一地的垂头丧气的俘虏,他们一伙亦是大为震惊,觉得自己的缴获变得没有意思。 他轻易找到了站在高处的留里克。 可是那个地方让他感觉不适。 那是一个石台,其作用恐怕是当众处决囚犯之地,想不到金主大人还有巴尔默克盟友要在这里发号施令。 “大人,我回来了。”说罢便江捆起来的矮个子少年仍在地上,“您看,这是一个贵族。” 留里克勾头一瞧的确如此,相比于普通孩子,这个短发少年过于养尊处优了。 “他是谁?”留里克问。 “不知啊。也许是王子。” “且慢!”留里克蹲下来,瞪着瑟瑟发抖的少年,旋即以萨克森语问:“你是谁?” “埃……埃拉。” “埃拉?你是埃拉?!” 留里克骤然起身,平静的脸庞露出笑意,又对马格努特说,“现在好啊,我们抓到了他们的王子。小孩子总不会撒谎吧。” “就是这个崽子?”马格努特蔑视看了一眼,“可以做我的奴隶。” “随便吧。”留里克耸耸肩,又提及刚刚的交谈,“你若统治这里,我是支持的。诺森布里亚如此弱势,我还幻想和他们谈判交涉,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城里的大部分麦子我要带走。” “那是当然。”马格努特拍拍女婿的肩膀,他实在是太满意这样的安排。 因为在马格努特现在的认知里,吃鱼就能活命,也不需要纠结于大量燕麦的得失。倘若不是明年巴尔默克人要亲自开始春耕,麦子全部给罗斯也无妨。 他真正在意的是掳到人口、田地草场、牛羊和这里温润的气候。以及最重要的金银细软。 女婿只要麦子,他可以这么决定,自己也必须给予别的东西。 倘若自己表现得太贪,那么巴尔默克兄弟们都会批评。 他便又说,“还是给你一些别的财物,我不是贪婪的老家伙。” “啊,那就太谢谢了。” 须臾,比勇尼气势汹汹而来,又掐着行尸走肉般王后的脖子,兴高采烈对父亲说,“这是他们的王后,现在被我占有了。哈哈,真是光荣!” “你!?”长子此举可是让马格努特大吃一惊,“你居然好这一口?我还想……” “非常年轻的女人?算啦吧。征服国王的女人,我很自豪。” 然王后埃拉突然变得暴躁,恍惚的神情有笃定起来。就在这原本是处刑死囚的平台,安娜与埃拉母子相会。 安娜未被束缚,抱着儿子便是大哭,王子埃拉亦是嚎啕。 比勇尼亦是吃了一惊,他毫无恻隐之心,又把王后拉了起来。 安娜在哭嚎,求着维京人保住儿子的命。 这番话留里克可是听懂了,示意比勇尼不要粗鲁,再走上前,“你就是王后,我见过你。你服侍过那埃恩雷德的部下,你是个不洁者。倘若你不是王后,就会在这里被斩首!” 留里克当然知道此高台是处刑之地,又对比勇尼说:“你留着她实在没什么意思。” “无所谓。你还是问问她国王去了哪里,我若是在战场上亲手斩杀那个人,是最大的光荣。。” “也好。” 为了活命,为了母子相依为命,王后安娜说明了留里克希望知道的一切。她如今也无所谓担心那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国王,甚至于自己被贬到修道院赎罪这件事,她也想起了复仇。 所谓守城将领是格雷伍尔夫伯爵,其人现在不知所踪。她又说王国军队主力在南方与麦西亚军队战斗,导致国都空虚。继而又描述,国王的大军很可能已经在救援约克的路上。 事情居然是这样? 留里克听罢,急忙告知马格努特,“他们的主力不在这里。我们占领约克,很可能还要面临一场决战。他们的王手里有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很可能正在赶来!” 马格努特不以为意,“你说这个?你该不会是畏惧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提醒一下,我们的联军可要保持警惕,若是战士们耽于财宝,又被这里的女人掏空了身子,遭遇挫折也说不定。我们必须警惕!” “无妨!”马格努特摆摆手,又说,“该处理这些俘虏了。是的,我也不愿大肆杀戮,但是有的人必须死!” 比勇尼一听这话,马上想到自己的新女奴。“这个王后已经是我的奴隶,至少……” 马格努特再白了儿子一眼,“就我真想不到你好这一口,这女人本也不年轻。你留着做一个玩具吧。但是,所有披着他们王国军衣服的战士,他们没有没有奋战到底,他们是叛徒!叛徒必须死。” 留里克自然不觉得马格努特所言是错的,不过对俘虏的杀戮,他可不想目睹。 留里克根本没有阻止,只因这场战争的性质比较特殊,罗斯军队的确是来劫掠的,然巴尔默克人打算举族移民,一如四百年前诺森布里亚人的先祖从丹麦移民这里,杀死驱逐当地皮克特人,打下这片疆土。清楚到这片区域的最精干的男子,也是他们朴素的对新土地占有的安全措施。留里克如今已经没有资格做出任何批判,只因为他在东方之地做的事也是如出一辙。 马格努特从俘虏中挑选二十个女人扔给留里克,美其名曰让兄弟们快乐。 呸!这好吗? 留里克可不觉得这是好事,他索性把随行的约翰英瓦尔叫来,另其教化看管住这些女人。 虽然都是野蛮人,看起来衣着白底蓝纹袍子的罗斯人,他们至少不是单纯的恶人。至少这些人知道何为神圣信仰,可一个年轻的教士和一群野蛮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女人们是费解的,不过既然好好做事甚至可以免于被羞辱,那就不要抗拒先保全自己小命吧。 这二十个女人直接成了厨娘,实在为留里克解决了大军吃饭的效率问题。 留里克带来的手推车全部派上大用场,大量装满燕麦的麻袋已经在紧张的搬运。 麦子开始向货船运输,这实在是一个庞大工程。 夜幕下,罗斯军将士们就在河畔处守着舰队扎营。大家围着篝火吃煮熟的麦子,分享着胜利喜悦。 自然也有人质疑公爵大人太仁慈,居然真的让巴尔默克人去夺得最多战利品。也有人呼吁大家不要多言,又嚷嚷如此多的麦子运会罗斯堡再分配掉,全家老小可是能吃上一两年。 甚至是做饭的厨娘都分得大碗麦粥,再被撒上大量的盐,搅拌进能食用亦是润滑缆绳的海豹油大快朵颐起来。 此乃留里克的赏赐,他一看看得出这群柴火妞的干瘦,显然她们这群农女平日的生活实在寒酸。 高碳水、高脂肪和高盐分,对于千年后的人的确是催肥怪物,然而对这个时代的贫困人,实在是贵族才能享用的美味。 她们都是留里克的奴仆,带回老家做侍奉起居之类的事也不错。 实在是因为那老爹给自己从诺夫哥罗德挑选的十个小女仆,她们是愈发漂亮,再过几年她们必须行使自己的责任,届时便不能在做任何与仆人有关系的工作。 罗斯军的营地颇为稳定,与之相反的是巴尔默克人占领下的约克,城市陷入癫狂。 到底约克是一国之都,比纳尔维克峡湾更美妙。马格努特故意放纵部下去抢掠,去折腾所有的俘虏,哪怕让男人们在过度欢乐后萎靡他也是无所谓的。 难道狂妄就必然遭遇失败吗?至少现在不会。 比之远道而来的维京大军,诺森布里亚的军队还是太弱了。 次日清晨,河畔变得热闹。 一众巴尔默克战士押运着一百多名衣着橙衣的降兵到乌斯河畔。他们被布条捆上眼睛,一个又一个无助地跪地。 一番喧嚣后,马格努特亲自下令行刑。 这些人就是数千俘虏里最后的战斗力,他们没有为王国殉难,巴尔默克人就帮他们体面殉难。 坠入河里的死尸缓慢漂向海洋,剩下的俘虏如何处置? 马格努特毫不犹豫在城里摆开榷场,俘虏竟被竞价出售。这的确是各路维京人都会干的事,甚至引得罗斯军营地的骚动。 留里克不得不再安排命令,便是禁止部下掺和进去。 被征服的民众再被套上枷锁,不过他们中不少人实际也是领主、国王的农奴,倘若只是单纯换个主子,生活总不会变得更糟。 那些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无论顺从与否,她们的命运连带着整个诺森布里亚的国运,新的时代从这一年便开始了。 在极度喧闹的城市广场里,马格努特迫不及待举剑自立为王。 留里克虽然有感于局势变化之奇怪,还是带着一批随从参与其中,再当众宣布罗斯公国支持马格努特的举动。 按照本地人的说法,他给自己安排了诺斯语的“konungr”的称号,按照诺森布里亚人的萨克森语又是“kuning”,也就是比“联盟首领”更高级的概念,所谓“所有人的领袖”。 那些普通的巴尔默克人,大多数是支持马格努特做大王,让比勇尼继任也毫无问题。 至少,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敢于质疑比勇尼于整个巴尔默克的功劳,这个男人可是兄弟们中的大英雄。 接着又是皆大欢喜。 到了这一时刻,留里克才意识到大清早斩杀战俘,实际上这位老家伙迫不及待称王的祭祀之举,那是在祭祀奥丁! 由维京人建立的约克王国就在诺森布里亚的废土上诞生了?就像历史发生的那样? 留里克关心的程度有限,他现在更在乎麦子装满船舱,然后满载而归。 可是,本地人如何支持一个蛮族做大王?真正的王一定带着大军迫近王城,委曲求全的人们还有一个念想,便是埃恩雷德带着王师驱逐野蛮人拯救大家。 只好看看本地人的眼神,许多人飘忽不定的眼睛里并非纯粹是绝望。 他们仍抱有希望便是埃恩雷德的大军。 入夜,罗斯人依旧待在城外,守着自己的舰队和战利品。 城内继续喧闹,惹得阿里克实在布满。 他扔掉啃了一半的烤鱼,气冲冲对老弟嘟囔:“那个老不死的家伙非要称王?若没我们的支援,巴尔默克人不能破城。” 留里克脸色无所谓:“马格努特命不久矣。” “哦?他要死了吗?他看起来还能再活几年。” “这就看比勇尼了。哥,那个男人现在野心很大。马格努特只有死了,他才能称王。比勇尼现在的威望不够,所以……” “弑父?”阿里克大吃一惊。 “谁知道呢?哥,我们还是先准备一下,我现在非常担忧。” “担心比勇尼现在就动手?” “不。是埃恩雷德和他的军队。” “这有何可担心的。”阿里克不以为意。 留里克旋即探头:“他们看到国都被占领,一定会发了疯似的进攻。现在,恐怕和埃恩雷德谈判已经没有意义。你渴望畅快的杀戮吗?” “哦!我已经懂了……”阿里克缓缓笑出声,接着又是捧腹大笑。 事态却如留里克所料,埃恩雷德的王师与罗伊迪斯伯爵加弗雷德手下构成的四千余人的大军,正不断逼近约克。 他们不敢走得太快,完全是因为埃恩雷德至少知道维京人的可怕,生怕自己的贸然出击引得大败亏输。 他的谨慎反而让加弗雷德伯爵疑惑,说来也是奇妙,当看到如同森林般密集的矛林,加弗里德内心的恐惧反而消失。 这个时代的战争大部分情况下就是比双方兵力,至少不列颠的菜鸡互赞是如此。 埃恩雷德劝他不要从担忧变得极度心理膨胀。 骑马的加弗里德反而认为国王是勉励自己奋战,便扬言:“只要我们发动冲击,四千人的勇敢突击必把他们歼灭。” 埃恩雷德笑得尴尬,自己苦劝没有,心想这个伯爵是想立大功。 是啊,下令冲锋之际,加弗雷德伯爵可有亲自冲锋的勇气?呸!别人去死,他获得荣誉。 埃恩雷德便故意道:“那么我就任命你做骑兵队长,你带着骑兵队冲锋。若破敌,你就是宫相。” “啊!这……”加弗雷德顿时一脸尴尬,随机便不再说话。 “好吧,也许你希望稳妥地拿到荣誉。但是……” “不!”加弗雷德抿抿嘴唇,又说:“我愿意!有这支大军,我军必胜。我将抬头冲锋。” “也好。现在完全听我的命令,我让你待命就不能走,让你冲锋就不能溜。” 加弗雷德自知这是拿家族豪赌,陷入赌局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胜利之后的光荣,直接忽略掉维京人的可怕。 经过磨磨蹭蹭的跋涉,不少农夫战士磨坏的靴子,完全是赤足前进。他们叫苦不跌,如此军队抵达约克附近可还有战斗力? 他们逐渐发现了人员跑干净的村庄,又看到远处河流停泊的大量怪异大船,还有,约克! “是我的约克!”埃恩雷德惊得浑身汗毛颤抖,且所有人都看到了王城的建筑。 奇特的巨大船只能平稳地待在这里,所有大船上都飘扬着旗帜,让人想到了麦西亚王国,而约克也飘起大量烟尘。 可那不是麦西亚的威格拉夫大王的旗帜啊! 那是罗斯人的旗帜!维京中的罗斯旗帜。 大军在马斯河的右岸,正好与罗斯军的城外营地隔河相对。 “怎么办?陛下。”加弗雷德伯爵问到。 “先不冲击,我们不断逼近,我要……和他们谈谈。那是罗斯人,是唯一可以谈判的维京人。” 埃恩雷德国王明显在惶恐,加弗雷德心中颇为不屑,但明面又不能说,便劝解:“谈判?陛下,恕我直言,悄悄现在的情况约克分明被他们占领。必有民众被俘,我们要代表上帝拯救他们。” “不!”埃恩雷德还是要求保持淡定。 可加弗雷德还是被立功冲昏了头,甚至再看这个大王,眼神都暧昧起来。干脆呛道,“那个不洁的王后无所谓,但是埃拉……” “埃拉!”埃恩雷德瞬间清醒,几乎咬断了牙齿,暴怒使然整个人瞬间憋红了脑袋。 “你!”他命令,“约翰拿·加弗里德·罗伊迪斯。你带着骑兵,带着你的战士,向他们发动进攻!毁了他们的船!跨河!拯救我的儿子!儿子!” 唯有儿子的安危,让一度非常谨慎又萌生绥靖想法的埃恩雷德失去理智,突然成了好战派。因为,年幼的埃拉已经是他最后的血脉。 这一切尽被做了点准备的留里克发现,而太阳也在当空,今日上午真是适合大战啊。 罗斯人旋即弄出巨大响声,整个约克城内的巴尔默克人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去探查发生了什么。 留里克这边毫无畏惧,阿里克更是磨刀霍霍。 “终于还是来了。”已经在船上的留里克面对逼近的大军叹言。 “可是他们很蠢。”耶夫洛道。 “不。他们很聪明,看起来想破坏我们的船,然后泅渡过河。” “可是,这样更蠢。” “对的。他们很勇敢,更是鲁莽,他们在送死,我们成全他们。我让第一旗队过河,组织盾墙接战。我们就在船上不停射箭。你带着兄弟们准备好射杀,记住,不准留情。” “遵命。” 第599章 罗伊迪斯伯爵军vs罗斯军 乌斯河并不宽,早有准备的罗斯军借用巴尔默克人的船只轻而易举大规模渡河。 身着白底蓝纹战袍的男人们,抵着他们以白垩泥和靛蓝涂抹的盾牌,快速构成一道盾墙。 阿里克站在军阵中,对着手下怒吼:“男人们!蠢货们要冲击我们的军阵!要抢走我们的船!将他们全部杀死!毫不留情!” 众人亮着狰狞牙齿,异口同声发出怒吼,攥着剑柄的手也更紧了。 能防住整个躯干的大圆盾互相堆叠,非常奇妙的是,罗斯人的纹章只要旋转一下角度便是一个蓝色的大十字。 但是,他们都是奥丁的战士。 他们手握一支又一支闪亮而富有弹性的钢剑。一批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也故意趴卧在阵前,伺机给冲锋的敌人一份大礼。 而一艘又一艘大船上,留里克的射击旗队战士纷纷攀爬绳梯后立于甲板,他们各就各位。 短木弓、木壁十字弓,一律呈大角度准备射击。 接下来必是乱战,各舰只侧舷的扭力弹弓纷纷搬到对敌一舷,如此仅仅是阿芙洛拉、奥斯塔拉和斯佩洛斯维利亚三舰就集合了三十座。四艘风帆驱逐舰亦如此,留里克轻易集结多达五十四座扭力弹弓,乃至十座公牛投石机。 如此多的重武器疯狂输出火力势必大肆消耗弹丸,这一点留里克已经不再担心。 破城之后,那些之前发射的铸铁弹丸于城里找到了很多,染血的弹丸必将二度染血。 这一切,奉命进攻的罗伊迪斯伯爵加弗雷德一概不知。 此人因巨大的立功欲而从惶恐突然变得胆大包天。 他带着多达两千人向停泊的罗斯舰队发动突袭,与其说是摧毁船只,不如说是为了将之俘虏。 “如果他们没了船,会在我们的王国被耗死吧。” 可是,加弗雷德从未与维京人正面激战过,更不知自己冲动的进攻亦是埃恩雷德潜意识里希望的。因为一位真的能快速召集到两千人规模军队的伯爵,实在也是他的潜在政敌。 他们一开始的慢走,披锁子甲披橙衣的王国战士、伯爵扈从在前,衣衫褴褛多赤足的农夫战士在后。 还有不少人举着旗子,以显得自己的军队兵力雄厚。 加弗雷德自然是看到了那些突然开始聚集的敌人,其队伍之规整着实让人敬畏。 他深吸一口气,自知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整个进军的队伍就是离弦的箭。 距离已经非常接近。 真正的骑兵队长告诫加弗雷德,“伯爵大人,以我们去年的经验。让马匹拼命冲击,就能冲破他们的阵线。他们阵线有了缺口,大军从缺口涌入,一旦进入乱战我们就有赢的机会。” “啊?我们要冲进去?岂不是很多人会死?!还有,你觉得不这么做我们必输?” “伯爵大人,这就是我们唯一的胜算。” 这位新晋的骑兵队长,也是去年跟着国王冲锋后的幸存者。 约克明显被野蛮人占领,民众必遭蹂躏,王子生死未卜。如果国家毁灭,一切都光荣都结束了。 骑兵队长见伯爵神态复杂,便无意继续劝说什么。在其号召下,骑兵们纷纷拔出自己的铁剑,亲吻剑柄,接着利剑向前。 既然法兰克骑兵战术是徒劳,他们只得采取这等冲阵战术,哪怕他们知道这是慷慨赴死。 骑兵们自发地组成骑墙,裹挟着骑马的伯爵,他们率先开始了冲击。 紧随其后者则是数量达两千的步兵,他们结束慢走,也开始最后的冲锋。 “想不到这群家伙变聪明了?” 留里克咬紧牙关,让已经做好准备的扭力弹弓提前发射。 耶夫洛大吃一惊,“大人,这是何意?” “蠢货!那些骑兵在决死冲锋!不能让他们破阵!立即发射。” “好……” 阿芙洛拉号率先发射,其他舰只见状也纷纷发动攻击。 最先头的敌人都是那些骑马者,旋转飞跃铸铁弹,纷纷在空中滑跃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坠落,超过五十座扭力弹弓构成的杀伤弹幕,朝着骑兵砸过去。 然,骑兵的速度太快了。 后处的骑兵被砸了个人仰马翻,前锋仍在冲锋。 “继续蓄力!快!弓手,阻止他们!”留里克嘶吼道。 船上仅是箭矢离弦的嗖嗖声,乃至扭力弹弓蓄力时的吱吱扭扭。 大量箭矢从天而降,又是造成十多名骑兵连人带马地跌落。 仍有五十余骑因其速度躲过了罗斯的远程攻击,他们不停的冲锋,距离罗斯人的盾墙似乎仅一步之遥。 阿里克咬紧牙关,盾墙亦是坚如磐石。如何对付骑兵的拼命冲击他们已经在去年的战斗中有了经验,何况第一旗队的男人们是最精悍的老兵。 任何怯懦者都会带着耻辱生活,且必被治罪。 也无人想到后撤,他们非常自信于自己的阵线是坚固的。 持长柄战戟的战士支援第一线,锋利的矛头一直向前。 船上的弓手持续快速输出箭矢,关键时刻,埋伏的钢臂十字弓突然射击,罢了急忙蹿回阵线。 还没有接战,已经有超过半数的骑兵因造各种打击而停止。 剩下的骑兵真的冲到了罗斯人的盾墙。 强大的冲击力当当即得本该入磐石的盾墙出现缺口。 阿里克因遭遇撞击,盾牌边缘撞到头盔,最后嘴角出血。 他爬起来又持剑怒吼:“快!杀了马!让他们全都去死!打赢了咱们吃马肉!” 突然的场面引得留里克紧扒在船舷,他看到了自己堂兄挨了撞击,又见其爬了起来稍感欣慰。 “该死!你们快重固阵线!” 区区四十骑也能冲垮第一旗队的盾墙?那些战戟第一时间就戳中战马,让最后的骑兵冲击大打折扣。虽然有所缺口,罗斯军伤亡状态不明,反杀的罗斯战士们肆意砍马腿,而丧失了冲击力的骑兵就是待宰割的肥肉。 新晋的骑兵队长和他的兄弟们根本没有完成有效砍杀,就在乱战中被罗斯人反击杀戮,被利剑和战戟戳烂了锁子甲,最后血肉模糊。至少,他们为了自己的国王、国家献出了生命,可谓英雄。 阿里克当然佩服这等狂人,作为对敌人的敬意,他自觉必须更加疯狂的杀戮。 马匹与人的血溅了罗斯战士一身,阿里克整个人又沐浴血色。 伯爵加弗雷德早在第二轮的箭矢打击中马匹中箭,跌下马的他头脑一片白,待其意识清醒之际发觉自己双腿竟被自己的马死死压住。 他在痛苦呻吟,又见有箭矢向自己砸来,多亏了掉落的盾牌让他免于被击中。 他侧目看到骑兵队已经毁灭,那个勇敢的骑兵队长恐怕以身殉国。 最后这个倒霉的伯爵在尖叫中被几名冲锋途中战马死亡的骑兵战士拉出来,奈何这暴力的拉动,让他获悉了自己的小腿竟在刚刚的坠落中断裂。 加弗雷德捂住自己变形的小腿哀嚎,又命令束手无策的无马的骑兵,“快!我命令你们把我抬到后方。” 可是,就算他们战马死了,他们仍是骑兵,是忠诚于国王本人的骑兵。 几个男人互相看看,拎着自己的铁剑化身步兵,与已经冲上来的大部队一起,继续向敌人冲击。 十多名受伤的罗斯战士被拉到后方,冲击未造成任何罗斯人战死,至少现在如此。 刚刚那一下子可是吓到了很多战士,然接下来的厮杀,罗斯军毫无畏惧。 战局突然又变成留里克最喜欢的模样。 全部的扭力弹弓对着冲击的敌人乱打一通,这一刻无论是王国战士还是农夫,无论高低贵贱,在弹丸打击下皆是中着立毙。 铸铁弹丸、卵石块、标枪、箭和弩箭,各种远程武器披头盖脸砸过来。 那些被强制征兵来打仗的农夫如何见识这种阵仗? 他们几乎都是罗伊迪斯伯爵领附近村庄的农夫,彼此多半互相认识。 亲朋就在自己身边被奇怪的武器砸的头破血流倒地毙命,甚至是血溅在自己身上,他们捂着脑袋尖叫,接着自发地放慢速度。 军队的攻击阵营脱节了,人数最多的武装农夫都在想方设法抵挡箭矢,亦或是试图帮助受伤的朋友。奈何他们的简易木盾挡得住一般箭矢,挡不住铸铁弹丸啊! 六百多名王国士兵终于冲到罗斯军阵面前,冲破了这染血的冲锋之路。 完全是因为约克的灾难让他们的愤怒压过了自己的恐惧,这才有与维京人正面砍杀的机会。 但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刚刚接战,混乱冲锋的王国士兵就遭遇军阵严整的罗斯军第一旗队的迎头痛击。 第一排的罗斯战士纷纷半弓着身子,以大圆盾抵着整个躯干,带有护鼻的铁皮盔护住整个脑袋,战士仅仅露出一双充满杀气的眼。 总的来说,罗斯人最传统的战术和其他维京人如出一辙。他们的盾墙更多是防御,是诱使敌人向自己主动进攻,盾墙如磐石般岿然不动,战士们扼守盾墙将任何接近者斩杀。 那些接受留里克训练的年轻战士还是一大群孩崽子,只有当那些人长得足够高达强壮,罗斯人才会演进成更加机动的步兵战术。 即便是岿然不动的盾墙,也比诺森布里亚人如流氓恶斗般的举剑乱冲更为聪明。 此战局是所有罗斯人最喜欢看到的,自己的敌人继续堕落成了一群只会横冲直撞的野猪。 钢剑从盾牌缝隙伸出,疯狂向前戳刺。 后方持战戟的战士,矛头下的斧头从天而降,如同凿罐头,给王国士兵以立体打击。 如果诺森布里亚战士足够强力,如何要时而尊麦西亚为“大哥”,或是尊韦塞克斯王为神圣大王? 再以阿里克的视角,他只是觉得这些人比东方之地的芬兰还要差劲。 至少那些芬兰人还会放箭,这群诺森布里亚的家伙只会乱冲。 “哈哈,现在芬兰人是我们的仆从战士。” 自然是有罗斯战士在新的战斗中受伤,他们多是皮外伤,血流不止的战士被拉到后方接受突击包扎治疗,新的战士补充位置。 那些农夫战士根本不愿意冲锋了,因为疯狂箭矢的攻击下,他们在全线后撤! 如此一来,就剩下罗伊迪斯伯爵加弗雷德的战士们在一线拼杀,以至于双方的兵力数量罗斯人占了巨大优势。 已经有近百名战士在乱战中殒命,他们的血染红了罗斯军的圆盾。 罗斯军整齐地怒吼,阿里克的眼神只剩下杀气,就如同狂熊。 战局显然是罗斯军一边倒的胜利。 “大人,他们看来很弱。”耶夫洛说话甚至带着笑意。 “是。刚刚的骑兵冲击很愚蠢,不过也很聪明,知道我们的弱点。” “但聪明人都死了,就剩下懦夫。” “让格伦德带着预备队上。” “大人,还有必要吗?”耶夫洛又问。 “让他们冲,给我疯狂杀戮,毫不留情。” 须臾,本是奉命射箭的格伦德一伙儿,他们突击套上板甲,嗷嗷叫地手持双斧,从罗斯盾墙里杀出。 他们现在的铁皮头盔颇为特殊,不仅额头与两侧有铁板护卫,连正脸都安装了仅仅露出双眼的粗糙面具。 头盔上亦是挂着一颗熊头,上颌的獠牙成了遮阳帽。 “哈哈!我们是战熊出战了。”阿里克兴奋地大叫。其他罗斯人声威大震。 一群铁人入敌阵,挂在锁子甲上都大量铁片固然沉重,这群膘肥体壮的莽夫倒是很好驾驭它。 他们衣着不是整体板甲,更不是扎甲,这一身有点像是鱼鳞,却也不是,它整体并不美观,防御效果倒是抵消了视觉上的不雅。 王国士兵们发现,用剑去戳刺毫无用处,用斧头去砍也只是制造划痕。 高壮的熊头铁人们正是留里克的战术预备队,也是那种就算是死了也并不心疼、只要盔甲还能二次使用的消耗品。格伦德这种丹麦降兵,留里克表面是虚与委蛇的重用,重用的法子就是这般做“敢死队”。 格伦德一伙儿在敌阵中乱砍一出,除了制造巨大伤亡,更重要的莫过于彻底打崩了敌人的信心。 伯爵加弗雷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人都在丢盔弃甲地逃命,他忍着痛苦呼吁手下把自己救走,奈何所有人都在逃跑,哪怕跑掉了靴子赤足淌血也得继续逃命,谁会在意动弹不得的伯爵呢? 阿里克向去追杀,然他听到了老弟的呐喊,便开始约束自己准备追杀的大军。 仍有一百多人在追杀,他们进一步加剧混乱,甚至干脆在追杀中直接砍死了呻吟的加弗雷德。 一代伯爵就这样殒命,死得毫无光荣而言,甚至杀死他的罗斯战士不过是觉得自己砍死了一个本就该战死的敌人骑兵而已,自己不过是帮他体面。 直到留里克下令继续射击的扭力弹弓开始杀伤逃跑者,追杀的罗斯战士见其他兄弟们都在后方,便也停下追击。 “罗斯人……你们,还是这样强力。不!留里克,这就是你们军队的真正实力?”埃恩雷德瞪着双眼,眼珠几乎要喷出来。 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敌人,再看看那桅杆上飘扬的旗帜,越看越是感觉恐怖。 可是,他们居然没有顺势全面攻击? 先逃亡的农夫战士全在涌入国王的军阵,也顺便把恐惧的情绪带了回来,闹得所有远处观战的农夫战士人心惶惶打算逃跑。 约克主教庆幸自己跟着国王去了边境大战麦西亚人,倘若自己在约克内怕是已经被野蛮人生吞。 可现在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 主教本人也不是脑满肠肥之人,至少其体重还不至于把马匹压成骆驼。 他策马走近国王,哆嗦道:“陛下,我们这支军队……” “我知道。我们无法胜利。可恶,我的骑兵还是结束了,我已经输了。” “不!陛下,如果他们愿意接受何谈。我们至少有办法保全,就像先王那样。” “这正合我意。” 那些退回来的王国士兵被吓破了胆,他们告诉国王乱军中杀出熊头铁人刀枪不入,又说敌人箭矢恐怖云云。 埃恩雷德自然不会怪罪他们,因为罗伊迪斯伯爵本人都战死了。 敌人不是一般的维京人,他们是罗斯人,飘扬的旗帜证明了一切。那个留里克居然信守承诺,今年真的又带兵过来了。 他们现在分明没有再追击,这如何不是给自己一个谈判的机会? 埃恩雷德看看左右,又问主教:“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要和他们何谈。” “派遣使者。何人合适?您是让我做决定?” “不。你去。” “啊?我?这不合适。”主教瑟瑟发抖,连忙摆手推脱。 “不必担心,我也去。”埃恩雷德一脸笃定。 “啊?这更不合适。” “无妨。”埃恩雷德目视前方,谨慎道:“现在不要再管麦西亚了。我们的王国即将毁灭,我只能让损失降到最小。我知道维京人的统帅,那个人应该会愿意和我们谈谈。” “可是陛下,您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我?一个王?我的王国即将崩溃,我还有什么不能赌的?”说罢,埃恩雷德再使劲拽一下缰绳,坐骑前进,其举着王旗的多名随从紧随其后。 见状,主教也是无可奈何,他在胸口划一个十字,再亲吻脖子上的银十字,邀着举着黑色大十字嫁对小教士,下马跟着国王向战场走去。主教也萌生的一个可能不切实际的幻想,倘若自己能用一张嘴说服野蛮人的首领皈依神圣信仰,也许灾祸就会停止吧。 这一幕都被远处的罗斯军看到,而河对岸已经聚集了大量巴尔默克人并开始渡河。 马格努特已经来到对岸,看着满地的敌人尸体,他向女婿留里克抱怨打仗不等自己,又再赞誉罗斯军的实力强悍。 留里克也不多说什么,给盟友们秀了一手极为健壮的肌肉自然是好事,就是比较耗费敌军的有生力量。 他在船下的战场慰问自己的伤兵,又令部下给敌人伤员补刀赐死,收缴武器回收箭矢云云。 就在此时,远处来了一小撮人,又引得大军戒备。 阿里克找到老弟,持滴血之剑指着,“那是新的不怕死的蠢货。让我杀了他们。” “不,哥。那一定是使者,也许是求我们停止杀戮什么的。” “那就处决使者。” “不必,听听使者怎么说。别担心,使者的话不如意,我让你动手,他们就逃不掉。” “好吧。”阿里克笑了笑,甩掉剑上的血,插进剑鞘。 第600章 这是被赏赐的和谈 敌人并没有离去,待在原来阵线的罗斯军战士也不敢真的放松戒备。 随着越来越多的巴尔默克友军渡河,大军气势更为旺盛。 这一点,带着主教大人亲自欲与之媾和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他凭肉眼即可清楚看到这一切。 马蹄踏在染血的夏季草地,地上倒毙或是弥留蠕动的尸体看得他触目惊心,若不是自己的有足够定力已经吐出来。 至少约克主教本人死死攥着胸口的银十字架,他突然干呕了多次,随行的小教士更是只能依偎着大号木十字架周围,嘴里不停背诵着经文强行给自己打气。 “他们总不至于斩杀使者。如果他们发现是国王本人来了,应该会保持基本礼遇。”想到这一点,约克主教再看看国王本人。 埃恩雷德至少看上去保持着极大的淡定,但愿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这位大王死了,诺森布里亚的王位必然便宜了北边的奥斯博特。可是,那个男人带领的军队,就能抵挡住野蛮人的大军? 越是前进倒毙的死尸便越多,埃恩雷德的心情也愈发的复杂。 前方出现了战马的尸体,还有地上密密麻麻的箭雨就好似待收割的小麦穗,虽说只有最南方韦塞克斯的领地多种春小麦。 随着距离的拉进,留里克凭借肉眼都能看清楚埃恩雷德那张脸。 虽说去年只有一段非常短暂的相遇,留里克本也不好明确那是否就是国王本人。 等等,那个男人在做什么?! 只见其人摘掉了左臂木头假肢,亮出断臂,又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的确是国王本人。”留里克点点头,旋即将粮官保罗叫到身边耳语几句,之后便是吩咐耶夫洛将那个必然失败的王带到自己身边。 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前去,唯有粮官保罗因巨大的紧张而颤颤巍巍。 已经自立为王的马格努特眯着双眼目视之:“留里克,那就是他们的王?现在我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很好,你把那人诱骗过来,我砍了他,以绝后患。” 留里克实在吓了一跳:“父亲大人,何必呢?那就是一条断脊之犬,留着他做你的仆人,你就能敲骨吸髓。” “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至少暂时有必要。当他最终失去了利用价值,你再动手也为时不晚。” “唉,只怕你的仁慈不合时宜。”马格努特抚一抚女婿的顺发,有言:“如果我女儿诺伦在,她大概也会如此劝我。也好,这个男人若是不臣服我们,杀了他以及他的军队,对你我并不是难题。” 这就好比战败的凯尔特王亲自向凯撒投降,是杀是剐全在于胜利者的心思。 埃恩雷德看到了维京人也派遣了使者,那是一群长衫染血的狂徒! 其中怎么还有一个黑袍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战斗人员。 双方的接洽终于开始,埃恩雷德依旧骑着自己的战马,那姿态真是趾高气昂,简直是以胜利者姿态居高临下俯视耶夫洛等众。 “你!给我下来!”耶夫洛仗剑直指。 粮官保罗随即做着翻译,然其舒缓的语气和耶夫洛的霸气完全不相容。 “我为何要下马?我可是诺森布里亚的王!你不过是一介蛮人部将,当给我下马。” 听得,耶夫洛也不生气,转手便是剑斩马腿,埃恩雷德立刻跌落马下,便被一拥而上的战士们按在草地上。措手不及的教士和约克主教皆被控制。 “你们是一群恶棍!不准如此无力!我是国王!告诉你们的留里克,他不过是一介公爵,我可是王!” 这番话耶夫洛最终是听明白了,国王被拉起来后,他缓缓摘下头盔,露出自己的一头黑发,以及那颇有北亚风采的脑袋。 “啊!是你?!” “正是我。” 在整个不列颠,只有伦底纽姆(伦敦)的内城仍住着一群高贵的罗马遗民,他们都是黑发者。维京人里存在黑发维京,他们和罗马人毫无关系。 那个留里克身边有一被器重的侍卫,埃恩雷德注意到其人的黑发,亦是铭记于心。他更是知道,这矮个子的男人实在是一介狠人。 耶夫洛无意赘言,便说:“我的主人正是留里克,现在我的主人说了,你若谈判,就卸下所有的武备前往我们的军阵。你若否决,我得到主人的授权,现在即可杀了你,连带着你最后的军队,将被一并抹杀。” 埃恩雷德知道此人所言非虚,本来自己前来斡旋就是那生命在赌。 “我要见到你的主人,现在,你卸了我的武装。” 国王的顺从着实让耶夫洛吃惊,就招呼手下将之扒得只着布衣,最后还欲以绳索捆住其唯一的右臂。 然而,那些教士可就倒霉了。 因为留里克的命令过于简单,便是把国王本人带回来而已。 那些小教士全部被杀,大吃一惊的约克主教面对滴血的剑猛然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可悲的命运,结果自然是人头落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埃恩雷德的心是碎的,他悲愤地瞪一眼那维京人的悍将,又深深叹口气。 他哀叹:“难道你们还觉得我用一只手就能掐死你们年少的公爵?我的命就在你们手上,何必要捆着我的右臂。” 耶夫洛没有说话,最后干脆在其脖子上套上绳索,就像是牵着牛马一般走回自己的军阵。 而此刻,远处观望的王国战士与农夫兵,他们目睹了这一切,天然地以为国王被杀,旋即开始大规模的逃散。 最后仅有一百余人和最后的十多名骑兵看清了国王如牲口一般被牵走,悲痛落泪的同时等候着最后的消息。 埃恩雷德抱着必死之心,他唯有一个请求愿对留里克诉说。 战败的王踏过大量密集倒毙的诺森布里亚战士尸堆,终于进入到维京人的军阵。 真的进入到这里,他反而不觉得这群人是单纯的野蛮。敌人保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整齐,一大群穿着整齐的战士带着大圆盾整齐站立,愣是构筑起一条通路。 留里克、阿里克、马格努特和比勇尼等人就站在“道路”的尽头。在其身后是马斯河上密集停泊的舰只,大船高耸的桅杆甚至制造了巨大的阴影。大量气质摇摆着,在风中烈烈作响。 “你先退下。”留里克随口吩咐。 转眼便是面目平静第稍稍俯视这位战败的王,就以萨克森语说:“你的战败是命运。断臂的埃恩雷德,我们的大军又来了,这一次,约克已经在我们手里。” 这个留里克依旧是俊朗的男孩,时隔一年再见,这小子更像一个纯爷们儿,而是是非常凶狠的男人。俊朗的脸庞有着深邃的眼神,眼睛里流露着巨大都是野心。留里克居然还会说萨克森语,虽说口音有些奇怪,自己基本都能听懂。 埃恩雷德再看一眼约克,那里本该飘扬着橙色的王旗,现在变成了罗斯人的白底蓝纹叫什么“船桨”的旗帜,乃至一面印着巨大鸟儿的旗。 见其犹豫不语,留里克旋即介绍起自己的岳父和大舅子。 对于比勇尼,这个落魄的王可谓一个熟人。 马格努特自然是第一次见,对于一个战败者,他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勒令其跪下臣服。 “我占有了你们的王城,这里就是我们巴尔默克人新的领地。你必须臣服于我,否则,你将被杀死。” 至少向一个胡子拉碴的老人投降,埃恩雷德心里还算过意得去。可是这个老者居然要羞辱自己的人格。 “你就杀了我吧。”埃恩雷德撇过脸闭上眼。 怒火攻心的马格努特本以想自己动手,还是被留里克拦住。因为这一局面并不符合他的初衷。 留里克安抚岳父:“终归这场战斗是我们罗斯军独立完成,是我的人击败了他,该如何处置应该让我定夺。” “这……好吧。” 谁功绩最大谁最有发言权,维京人社会便是遵从这一文化,即便是马格努特也不能违背传统。当然,真的杀了一个脖子上还套着绳索的敌方首领,没人觉得这是光荣。 留里克示意手下解开埃恩雷德的所有束缚,又伸手指着远方:“你是高傲的王,可是你的部下已经背叛了你。你已经是孤身一人,按理说我们不该给你任何礼遇。” “所以呢?你的条件呢?”埃恩雷德旋即问。 “你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意图。斩杀你的确对我们一伙儿毫无好处,甚至这场战争本身就可以避免,可是当我们登陆之际你根本不在。这就是你的责任!倘若当我们的舰队抵达你就献身,割让土地献出贡品,这场血战也就能避免。这都是你的错误呀。不过现在照做还不算晚。” 这话说得,把胜利者的虚伪与傲慢说得淋漓尽致! 可埃恩雷德无话可说,又想了想问道:“所以,我成了你们手里的一个工具。” 留里克露出笑意:“正是。我打算进行一场和平谈判,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简直是撒旦递出橄榄枝,值得相信吗,? 若是真的刚烈者,埃恩雷德早就带着最后的战士决死冲杀,或是现在疯狂激怒对手杀了自己。奈何他没有,他从一开始就不希望这样,却也不可能放下尊贵的身子去做一个下贱仆人的卑躬屈膝之举。 “和谈?当然可以。但是,我必须以国王的姿态,和你们对等的王进行和谈。” 说出此言,埃恩雷德的眼神旋即瞅着自立为王的马格努特。 本来以马格努特的意思,和这厮废话什么?砍了他,再夺了其领地。 终归留里克想得长远,他不求殖民诺森布里亚的当归类为广义挪威人的巴尔默克人真的会因为一份条约,真是在自己拥有的新土地安心过日子,至少巴尔默克人必须先用几年的经营在岛上建立稳固的统治核心。罗斯公国不会统治这里,留里克需要的是一个新的物资出产地做生意,乃至让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移民一批到不列颠,自己好带着影响力渗透巴尔默克故地取而代之。 看似是成他人之美,背后自然是罗斯对未来的考量。 留里克愿做一个保人,让一份和平条约至少能存续个两三年。 旷野到底不是和谈的到地方,最佳地方自然是约克城内的王宫。 埃恩雷德坐着维京长船渡过马斯河,他亲眼目睹那一艘又一艘的大船,惊愕之余还有羡慕。 他想知道约克城内是否已经成了人间地狱,结果与地狱也差不太多。 到处都是扎着五花八门辫子的维京人,他们袒露着胳膊,故意展示上面的纹身。 很多年轻的女人默然地劳作,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哭嚎。 埃恩雷德闭上眼,不断自责罪过,身为国王带重兵去和麦西亚军边境消耗,王城竟被他们轻易占领沦落成这般境地。 他索性急匆匆地带着悲愤质询留里克:“这些都是我的子民,你们竟然把她们当做奴隶。” 留里克耸耸肩,转头说:“你们的祖先也是这么对付皮克特人的。好吧,她们并不是奴隶,至少我们的大军要永远占有这里,年轻的男人没有妻子。你不是合格的王,我们的男人也不是恶棍,我们有自己的原则。” “你!你们就是野蛮人。”埃恩雷德呲牙道。 留里克一听也是急眼了,反呛道:“因为我们不相信你们的神吗?” “这……” “我很奇怪,你为何不问我你的儿子呢?我还没有蠢到杀死埃拉。对了,连带着你的那个不洁的王后,现在也活着呢。” 埃恩雷德当场愣住,认战士推搡他就是岿然不动。他呆滞的眼神瞪着留里克,须臾愣是流出两行热泪,半天挤出一个谢谢。 本是埃恩雷德召见将领、议论政事的石室,如今站着的都是远道而来的维京人。 粗糙的方桌摆在中间,留里克、马格努特坐在一边,埃恩雷德坐在另一边。 整个谈判的气氛充满胜利者的傲慢,但埃恩雷德也不是卑躬屈膝之辈。 留里克当然准备好了联军的要求,不了刚刚坐下的埃恩雷德立刻发难:“我的儿子呢!我要见到埃拉!” “当然可以。谈判结束后,自然会让你们父子团聚。”留里克随口道。 “不!”埃恩雷德突然暴怒:“我必须现在见他。留里克,证明你自己的诚实,让埃拉站在我身边,我就和你们谈判。” “放肆!失败的王。”本是站在一边的阿里克突然拔剑。虽说这海岛萨克森语他听不懂,也知道这个王在狡辩。 留里克拧拧自己的太阳穴,又看一眼板着老脸的马格努特,随口吩咐:“来了,把王子带出来。比勇尼,让你的玩具也出来见见吧,到底她本来是这个王的女人。” 须臾,埃拉真得被领了出来。这小子见得父亲,当场飙泪冲了过去扑在父亲怀抱。 埃恩雷德亦是在大哭,可不一会儿,他的眼角竟然看到了她。 “是王后。是不洁的王后。现在这个女人在干什么?!” 即便是换上了野蛮人的裘皮着装,扎上了维京人的辫发,埃恩雷德还认识王后安娜的那张脸。 到底是不洁的女人,又在侍奉新的主人。 再看将之拉出来的比勇尼,这个高壮的、光头的、脑袋有花纹的男人,只是一个命令,这不洁的女人竟然双膝跪下,罢了侧坐于地,就坐在这壮汉的脚边,被一只大手随意地摆弄下巴抚摸头发。 她双目无神,明明是见到自己却无任何表情。 埃恩雷德估计这个女人的灵魂已经彻底消散了,成了一具被维京人拥有的空壳,而这高壮可怖的男人将至拉过来,纯属是羞辱。埃恩雷德考虑到现在的处境,便是有完全咒骂之语也无力说。他不会为了一个早就背叛过自己、如今精神失常的女人再做什么过激反应,他只想竭尽所能保存诺森布里亚的存在,那怕领地严重缩水。 但是且慢!也许这支野蛮人的大军…… “对啊!为何苦难必须让我诺森布里亚独自承担?!麦西亚的威格拉夫,都是因为你这个恶棍,害得我几乎灭国。我要报复你!” 第601章 和平条约与祸水南引 儿子就站在自己身边,也许埃拉也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是只剩空壳的废人。 事实也差不多,比勇尼占有这个本是高贵的女人,他强壮如公牛,已经彻底征服此女人的心智。他将此事作为可炫耀之事,哪怕很多人觉得大可不必。 有儿子在身边,埃恩雷德紧张的心终于稍稍放平和。 “如你所见,我说话算话。”留里克郑重其事说道:“现在,开始我们的和谈。埃恩雷德,你应该明白,所谓和谈的机会是我军赏赐给你的,你只有承受的份儿,无权拒绝。” “为什么?这不合理,倘若如此就不算和谈。我至少有提出条件的权力,我仍然是诺森布里亚的王。还有,你们自立为王之事,整个不列颠,各王国都不会承认。” 留里克颇为诧异,怕不是这家伙看到自己的储君还活着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我们何必需要他们的承认,都是一群孱弱的绵羊。”留里克又顿顿气,站起身探出半个脑袋:“你们都是弱国,弱国无外交。而强者,不需要外交。你会说拉丁语吗?” “拉丁语?”埃恩雷德大吃一惊,他不敢相信tin”这个词会从一个蛮族男孩嘴里说出。 “vici!vidi!veni!”留里克无片刻迟疑脱口而出 至少这个短语埃恩雷德是知道的,他猛然出了一身虚汗,又说:“你,真的会说拉丁语。你们杀了我的约克主教,看起来也杀死了所有教士。如果主教没有死,他会与你以拉丁语交流。” 留里克点点头:“的确是我的人冲动了。就像凯撒那样果断,我们的大军打过来难道还要经过你们这个岛各王国的许可?我们攻打你不是因为诺森布里亚是最弱者,完全因为你们距离我们的老家最近。” “啊?你们的目标,是征服整个岛屿?” “也许吧。”留里克耸耸肩,又转口问道:“你知道历史吗?” “……” “很久以前,我们曾是一家人。你们三百年前离开了,而我们则一直待在故土。既然你们乘坐小船就能登陆海岛,我们现在有了大船,还不是轻而易举前来?但我们确实变得不同了,你们背叛了奥丁改信了罗马人的信仰,而我们仍旧信仰奥丁。” 留里克所言当然是事实,若不是萨克森人、盎格鲁人和朱特人大规模渡海,留下的日德兰半岛也不会填满丹麦人。 埃恩雷德又不知道这些,他从没经历过什么历史教育,对过去的事只有道听途说,现在就把留里克所言当做套近乎、找寻占领合法性的屁话。 埃恩雷德干脆嚷嚷:“说说你们的目的。无论我们的关系究竟如何,我们现在仍是战争状态。说吧,你们希望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这场纷争,想给予诺森布里亚怎样的下场。” “好!现在就听听我们的条件。我们要乌斯河以东的全部土地,班堡和林迪斯法恩附近的土地和城镇,还有爱丁堡。这片区域上所有的人,都将成为我们的奴仆。我要你每年给我们提供不少于三百万罗马磅麦子的贡品,再为我们额外提供五千名年轻女人。” 听得,埃恩雷德勃然大怒骤然站起:“这是莫大的耻辱!你们要割裂我一半的国土!” “可是,你有的选吗?”留里克冷冷道。 是啊!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埃恩雷德又坐下来,亦是冷冷言之:“我的军队逃亡了,罗伊迪斯伯爵战死,他们可能觉得我也死了。很快的,很多伯爵会支持奥斯博特继承王位,会继续与你们战斗。即便你们拥有上述的土地,战斗仍不会停止。他们不会接受这份屈辱。” “那就杀死他们。且慢,你刚刚说到一个人名?!” 埃恩雷德毫不犹豫的说明一个名为奥斯博特的男人的存在,更声称若是自己家族绝嗣,那个男人将顺理成章继承王位。“那是一个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男人,要么你们杀了他乃至他的部下,否则战争永不停止。” “是吗?我们在班堡还留有一支大军。”留里克面色上是傲慢,这心里自然多了一分谨慎。 “那个男人和其军队就在北方,你们索要的北方领地,很多就是他的。就算我做出许诺,他……” “那就只好战斗。” 至于奥斯博特与其家族的死活,埃恩雷德是无所谓的,反正那个家族恨不得自己绝嗣好继承王位,再说就是和平时期,自己除了控制了爱丁堡和班堡,其余北方土地大多还是奥斯博特的家族,乃至支持其家族的贵族领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恶的斯特拉斯克莱德问题,国土西北方是一大群臣服于王国的皮克特人,一旦王国实力被削弱,当地人必将反叛。 埃恩雷德思考一番,脑子里对取舍后的得失做出一番算计。倘若这群维京人一定要如此,也成功毁灭了北方的奥斯博特,之后斯特拉斯克莱德又反叛。属于诺森布里亚的领地,岂不是仅剩下了四分之一? 维京人的大军这是要把盘尼西亚和德伊勒故地(诺森布里亚发家之地)占为己有!曾一度是不列颠霸主的诺森布里亚,竟然要龟缩在乌斯河西部,王国最后的领地居然是雷吉德和爱密特故地。 先代国王攻灭了不列颠人建立的雷吉德王国和爱密特王国,最后一个斯特拉斯克莱德宣誓臣服。诺森布里亚借着军威南下,一路统治了东盎格利亚和麦西亚,肯特王国也臣服先王。昔日的繁荣荡然无存,伟大的王国居然要龟缩在弹丸之地苟延残喘? 埃恩雷德没有选择,可他必须要做出最后的抗争,至少要为最后的王国争取一点权势,不至于被维京人欺辱得太惨。 他初步认同了留里克对于领地的所求,但是粮食和女人的问题,他是真心不想给。 “给你们每年三百万磅麦子,我很难拿出。五千名女人,如果给你们,我的王国很会就会人丁凋零!你们夺走了我领地最后的年轻女人,很快连种地的农服都将不复存在!难道你们没有手脚?只会举起杀人的剑,无法举起锄地的稿?” 他这么一问,留里克也觉得自己索要是太过了。诺森布里亚到现在也不是人口大国,再被这番割裂大片领地,从剩下人的手里搜刮大量麦子,再拉走一群女人,这个王国岂不是名存实亡。 让步是可以的,不过,自己必须体面的让步。 “但是,我们必须得到五千名年轻女人。我可以保证不剥夺她们的信仰,不管是什么办法,你必须每年给我们三百万磅麦子,还有额外的五千名年轻女人。你只要做到这些,我们便能保证你最后权势的安危。” “这!你们这是在难为我,明知我现在无法完成。” 留里克轻轻眯起眼:“如果你完不成,那就不要和谈了。杀了你和你的儿子,我们直接占领整个诺森布里亚。” “且慢!”埃恩雷德即刻摆手道:“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女人,而且让我交出她们,是对我信仰的背叛,是必然要堕入地狱的。但是,麦子,我可以努力一下。” 留里克最希望得到的当然是麦子,日后自己也好带着舰队年年来这一带与殖民种地中的巴尔默克人购买。索要三百万磅麦子实在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目,只要诺森布里亚愿意拿出来,等于说这个日后缩水的王国就丧失了战争潜力。 他们把余粮都做了贡品,如何能积蓄力量。 埃恩雷德也看出来了,这个金发的留里克年龄看起来是小,心思怎么如撒旦般歹毒?维京人要的不是一个和平条约,恐怕是一个为期几年的停战条约而已。可是,自己现在如何有实力驱逐他们? 除非这样做…… 埃恩雷德长叹一口气,说:“我可以做一个小国之王,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是我要你们发誓,我照做之后不准再向我发动进攻。诺森布里亚已经太弱了,攻击我们不会再得到什么宝物,只能平添杀戮,你们杀死了潜在的仆人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我要警告你们,不要觉得自己就能在新拥有的领地安心生活。” “嘿嘿?是那些临近的王国的威胁吗?”留里克明知故问。 “正是!正如你知道的,我一直带兵在南方与麦西亚军对峙。一旦他们获悉我的王国衰落,必将大举入侵。他们比我的诺森布里亚更为强大,气候温润、麦子高产。那里人口众多,有大量你们渴望得到的年轻女人,有堆积如山的金银。为何一定要拼命掠夺我们这里的苦寒之地,你们有着无比的战斗力,为何不向麦西亚开战呢?如果你们不开战,他们就主动进攻了。” 事情变得复杂了。 虽说粮官保罗一直充当着翻译,将留里克、埃恩雷德的谈判翻译成诺斯语告诉围观众人,大家基本能够听明白,待到埃恩雷德的这番说辞,他变得支支吾吾。 留里克不得不好好思索一番,毕竟针对麦西亚的战争并非自己的本意,至少不在今年的计划中。 见得对方犹豫,埃恩雷德马上严肃建议:“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麦西亚的国王叫威格拉夫,他和他的大军就在顿河南边,就在我们两国边境隔河对峙。且慢!其实是与你们的新王国隔河对峙!这不是诺森布里亚与麦西亚的战争,而是你们与麦西亚的战争。你们完全可以趁机杀死他们的王,再夺取大片的富饶领地。” 一场新的战争? 说实话留里克心动了,只因埃恩雷德继续的描述说明了一个非常有利于罗斯巴尔默克联军的事实,便是联军的舰队可以顺着顿(don)河逆流而上,直接杀到那个多勒村,杀麦西亚人一个措手不及,从此便有了南侵劫掠的重大战略契机。 现在整个岛屿刚刚完成麦收,这个埃恩雷德还说麦西亚人是小麦、燕麦混种,主要正是吃饭问题让留里克心动。 留里克不得不紧急与马格努特等人商议一番,冗长的解释根本没有意义,只要听到新的大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马格努特和比勇尼都是一拍大腿,便是要求立即与麦西亚决一死战,要亲手砍了那个不合时宜出现的过往威格拉夫。 他们态度是如此坚决,留里克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兄弟们都是豪爽的,有了新的目标,且大军巴不得在新的战争后捞到新的利益,还就继续战斗吧。 和诺森布里亚王的和谈本身也没什么好谈的,埃恩雷德终究也不是君王死社稷的人,亦不是大义凌然之辈。 此人也不想做卑躬屈膝的臣子,那就不要做臣子了,做一个小国国王暂时苟全性命于这愈发波澜壮阔的维京时代也好。 一个由巴尔默克维京人把持的约克王国诞生了,埃恩雷德承认这个在自己国土上由卑鄙的外来者建立的武德充沛的王国,明明是自己的宫殿,他尊奉老头子马格努特为“伟大的王”,也就是“马格努特”名词本来的意思,亦是认可比勇尼为约克王国的王储。 信仰的问题暂放一边,或者说现在所谓的信仰问题压根不是问题。在突如其来的毁灭面前,自己的家族能有这样的结果,不啻为最坏境况下的最佳选择。至少自己的家族还保留着埃拉这个火种,这便有着复国报仇的可能性,哪怕可能性已经非常渺茫。 五千名年轻女人,埃恩雷德拿不出,每年三百磅麦子的供应,通过压榨剩下领地的农夫、借着维京人的军势在对麦西亚战争趁乱掳走当地农夫、节约军队的开支,有这番举措他咬咬牙自觉是可以拿得出手。 和谈仅在河畔大战的当天,战死者尸体温热未消散之际就结束了,事情发展之快让埃恩雷德觉得这是一场恶梦。 次日,梦醒了,他怀抱着儿子从本是仆人起居室的房舍苏醒,方知这一切不是梦,而是比恶梦更糟心的现实。 埃拉懵懂无知,这个年幼的男孩对着父亲叫嚷着母亲便是了傻瓜,被那个光头的男人随意欺负而自己无能为力。 埃恩雷德先是给了儿子一个巴掌,见其哭泣又厉声呵斥:“不准哭!你是一个男人!记住这个痛苦!记住我们王国的屈辱。等我死了,你就是王国的君主。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你必须想办法匡扶我们的王国。总有一天,你要将侵入我们领地的维京人驱逐。” 埃拉带着一脸的泪痕,捂着脸懵懂地点头。 埃恩雷德站起身,他仍要亲自为昨日的和谈签署一份正式的和平条约。 留里克那个罗斯的崽子居然想到把条约文本化,他们这群野蛮人有文字吗?且慢。那崽子会说拉丁语,搞不好还会用拉丁语写文件,果真如此岂不是…… 事实果如埃恩雷德所料。 一张从王国仓库里翻出来的羊皮纸被裁剪成三份,其上用三种文字,即诺斯语的卢恩字母、拉丁字母写的萨克森语诺森布里亚方言的和书面拉丁语书写的条约文本。 留里克竟然懂得书面拉丁文,亦是懂得口语化的通俗拉丁文,这着实进一步出乎埃恩雷德意料。 《约克王国和罗斯公国与诺森布里亚王国互不侵犯条约》 就像是移民不列颠的萨克森人已经不是萨克森人了,决定大规模移民不列颠的巴尔默克人,他们也必然要和故乡人逐渐变得不一样。“约克王国”,这就是马格努特对移民后的民众所身处的土地取的新名字,他本人就是这维京的约克王国的国王。 至于条约是这个名字,纯属是留里克的恶趣味。 或者说这个条约名字已经暗含了它的结果。这不过是一份短暂的停战条约,没有谁能阻止各路维京人的扩张脚步,此乃整个时代的趋势!约克王国会亲自撕毁这份条约,以更为强大的维京军队鲸吞不列颠。而隔海相望的维京丹麦人,他们也决不可能是看客。 只要马格努特或是其继任者决定撕毁条约,作为同盟一方的罗斯自然是派兵助战。 埃恩雷德以羽毛笔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留里克则以拉丁语签名,他娴熟拿笔的姿势可是让埃恩雷德大为震惊。还有这书写的姿态是如此规整,简直比抄书人更善于书写。 至少这个少年绝不是野蛮人。 相比而言,马格努特就是用全部手指抓住鹅毛笔,就像是抓握剑柄一般,以单纯的竖直线条在三份文本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其潦草说明了一切。 签署了这份丧权辱国的文件,埃恩雷德浑身是汗,他坐下来整个人几近虚脱。 反观维京人这里,大家亦没有狂喜。 罗斯军和巴尔默克军很忙碌,签署此条约等于是表态大军即将暂时撤出约克,转头便是立即与埃恩雷德还能控制的诺森布里亚剩余部队构成联军,这支对埃恩雷德是渎圣的大军必将杀得麦西亚军队和其国王措手不及。 这与信仰无关,当签署了那份条约,埃恩雷德觉得自己死后必下地狱,他本人已经无所谓了,至少复仇的火种给予了儿子埃拉。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积蓄力量,更是纠结于往日对麦西亚王的愤怒,乐见于维京大军好好教训他们。 他站在城墙上,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 那些大船依旧停在河畔,约克城里的粮仓已经被搬空,尽数被留里克这崽子夺取。埃恩雷德实在奇怪,所有关于维京人的消息,他们都是来夺取金银和人口的,所谓的约克王国的巴尔默克人都是这么做的,为何罗斯人只对麦子感兴趣。 他看到那些维京人在乌斯河畔清洗自己的染血的袍子,又不禁慨叹,这曾经染上诺森布里亚人鲜血的袍子,终将沾满麦西亚人的血。 麦西亚王威格拉夫必将因其错误时间之边衅付出可怕代价,甚至是亡国。 潜意识里,断臂的埃恩雷德希望欺辱自己的维京人大军攻灭麦西亚,“只有诺森布里亚受伤害的世界”这不合理!想到这儿,他不禁笑起来,活像是一个失心疯的傻子…… 第602章 以卑微之态甩锅 王国在东盎格利亚王国的多次失利,麦西亚的霸权也陷入暮色。 反抗韦塞克斯统治复辟王权的威格拉夫,扩张土地、得到邻国人口以振兴王国,变成了一项迫不及待的工作。 励精图治整顿内政再与民休息以养精蓄锐?在强敌环伺又有渡海维京人袭扰的大环境下,倘若这么做不过是死得更快而已。 威格拉夫刚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他手握一支军队,继历代先王之后持续对外佣兵,再以大军压制国内民众的不满,与教会深入合作,保障自己来之不易的王权。 夏季的暖风横扫顿河的两岸平原,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两军仍在多勒村(谢菲尔德)对峙。 只是近几日以来情况有了变化。 那是一个明媚的上午,国王大帐内,林赛(后世的林肯郡)伯爵兴致勃勃向他的王汇报:“陛下,有一个极好的消息。” “好消息?那个埃恩雷德愿意把罗伊迪斯(利兹)以南割让给我了?你的探子打探到什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陛下,我们被他们骗了。”说这话的时候,林赛伯爵可是满脸的笑意。 “我们被骗了?你还很高兴?他们的大军就在河对岸。” “大军?不。”伯爵摇摇头,“埃恩雷德带着主力跑了,敌人的营地尽是老弱的农夫。那些河畔乱走的人,不过是披着王国战士衣服的农夫。” “居然这这样?”威格拉夫勃然大怒,又稍稍觉得此事蹊跷。 伯爵又言:“陛下,这是个好机会。依我看,埃恩雷德不会把领地割给我们。他的主力不明原因撤走,余下的人不堪一击。我们不要再在这里耗费时间,先把河对岸的村子夺了,我们俘虏他们的人,以后为我军而战。” “好!就这么干!”振奋之际,威格拉夫拔出自己的宝剑,亲吻剑柄举向苍天,感慨这是上帝赏赐的机会。 麦西亚军的阵营突然骚动起来,他们拼命伐木拼装木筏以欲过河。 随军的教士为亟待发动凶猛突袭的一千名最精锐的战士祈祷,每一名战士都亲吻了一下镀金的大十字架,再被玫瑰精油的圣水抹在脸上,仿佛得到无穷的力量。 对于麦西亚军营的异动,奉命驻守大营的诺森布里亚将领维特利,照例命令士兵扛着旗帜在河畔武装乱走,以展示军队的存在。 也许,今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子? 他在国王面前的豪言壮语更多的确为夸夸其谈,而今领兵近两千,也不过是陈兵多勒村罢了。他有自知之明,凭借着一群武装农夫真就和河对岸的麦西亚军决战,失败是必然的。唯有摆开防御架势,进行虚张声势的操作,只要时间耗下去危局就解除了。 一开始村民恐惧兵燹将至,奈何这么多日子了,敌人根本没有进兵的打算。 村名开始正常的生活,没有任务可做的诺森布里亚战士就待在营地睡得横七竖八。 今天也是个和平的日子呢…… 有村妇为维特利充当情妇,其本人也暂时没了斗志,只想得自己坚持到凛冬降临,自己在王城加官进爵。 然而,在薄薄晨雾的掩护下,二十多只木筏运载着近二百名麦西亚战士悄无声息地完成渡河。 林赛伯爵亲自带队,此二百人皆披锁子甲,盾与剑亦是崭新的。他们的衣装都为墨绿色,竟与周遭的世界几乎融为一体。 伯爵不急于进兵,虽有探子的情报,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这里太安静了,总不会是一个陷阱吧? 直到一千人全部渡河,此时东方终于有了一抹朝阳。 慵懒地起床如厕的诺森布里亚战士,固然看到河畔聚集起一大群战士,而河岸对面亦是站了大量士兵。 如厕?战士当成吓尿,接着便是大喊。 可一切都晚了。 林赛伯爵这番可是没带弓手,精干的贴身扈从、伯爵领的战士,和忠于国王的精兵,此一千悍勇部分主次冲向多勒村的诺森布里亚大营。 战斗从一开始基本就确定了麦西亚的胜利!这场破晓突袭战的胜利属于麦西亚王威格拉夫! 虽然战斗本身是林赛伯爵负责的。 诺森布里亚将领维特利几乎是从床铺是被拉起来,为之侍寝的村妇给赶走。 他被绳捆索绑押解在户外,同样被俘的还有近百名着橙衣的王国战士,以及二百余名农夫兵。 “痛快!一血我几个月的愤怒。”威格拉夫趾高气昂骑着马在占领的敌方军营乱转。 麦西亚的战士被纵容劫掠,渴望胜利的战士现在只举也不比真的维京人多高尚。 他们占领了诺森布里亚的谷仓,把俘虏分门别类,许多人当即对被俘的村妇下手,倘若不是教士及时阻止并扬言要绝罚,事态只能更为混乱。 林赛伯爵更在于缴获,大量的粮食和兵器可是解决了军队的大问题,至于接下来的事,也许被俘的那个诺森布里亚的将领能提供有用情报。 倘若此人是个硬汉,伯爵也不惜大刑伺候。 事情出人意料,这个自称叫维特利的男人不打自招!可是,此人说的话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你是一个骗子。来人,给我先打一顿!”伯爵命令道。 他的战士随即把维特利打得吐血,其人还在坚持嚷嚷,“我的国王增援约克!维京人来了!我的王在和他们战斗!” 林赛伯爵发泄一番想想真的将之打死得不偿失,便就地等待自己的王威格拉夫完成那看似耀武扬威实则颇为无聊的巡游。 威格拉夫终于回来了,经过问询,被俘将领的话实在让他诧异。 “我知道维京人,是一群捉摸不透的海岛,他们不是只在沿海劫掠吗?犯得着你们的王带着主力去和他们决战?至于吗?” 维特利支支吾吾,又大胆问询自己的结局。 “你!浪费我的时间!你罪当死!” 听得自己的判罚,维特利没有任何的求饶,他平静地面对一切,最后被绞死吊在树上。 但威格拉夫完全赦免了被俘的其他诺森布里亚战士,自吹自擂自己乃仁慈之君,命令他们立即效忠麦西亚并为自己而战。 而对多勒村村妇无礼的战士,都被威格拉夫按照旧罗马军队的习惯判罚军杖十下,并勒令村民们观看。 威格拉夫只想立刻统治顿河对岸的土地,立即收编这三百名生力军,乃至那男女老幼一百多村民日后的税赋。他还下令埋葬战死的诺森布里亚战士的尸体,每具尸体都得到麦西亚教士的最后祝礼。 威格拉夫做了一番场面活儿,他不想在诺森布里亚做残暴的统治者,这番举措确实立即引得俘虏倒戈。 至于那一千人规模的逃跑的诺森布里亚战士,他们丢盔弃甲,很快便逃回罗伊迪斯。 可到了这里,城内已经到处是垂头丧气的战士。 可怕的消息是王师大败,国王战死了!罗伊迪斯伯爵死了,其年幼的儿子自然继承爵位,可一个十岁小孩如何能挽救本地的危局?伯爵夫人以泪洗面,整个伯爵领哀鸿遍野。 甚至不少民众向西方海岸撤离,步行前往西海岸的曼切斯特要塞,乃至逃离边境进入麦西亚的领地。 亦有一些人在前往北方,因为国王死后,北方的奥斯博特即可继承王位,归附于他,至少能得到庇护吧。 随着多勒村的败兵逃回来,城内民众已经不敢再去西海岸的曼切斯特。谁能保证麦西亚不会全面进攻?罗伊迪斯城已经不安全了! 不过对于无力控制局势的年幼的新伯爵和其扈从,他们却在伯爵夫人的建议下蠢蠢欲动。如果麦西亚人来了,臣服于威格拉夫王,大家依旧能享有荣华富贵! 但罗伊迪斯的乱局持续还不到两天,一支规模不大的船队沿着流经城市的艾尔河逆流而上。 那是什么船只?为何如此特别? 曾经,这里的军民对于维京人的了解极端有限,仅有少数的旅行者向他们说明了有关南方的消息,声称那是从海里钻出来的撒旦的使徒。 那终究是传说,不过逃进城的战士描述的维京人,可是比过去的传说更为恐怖。 船只愈发逼近,驻守城墙的士兵觉得那就是维京人的划桨大船,但那桅杆上飘扬的居然是国王的旗帜? 这是埃恩雷德,因为他的合作态度,留里克和马格努特的大军已经根据新签署的条约而停战。 埃恩雷德重新掌控了待在城外的那一百余名战士,他也借由维京长船进抵罗伊迪斯,在此地重新确立他的权势。 耶夫洛带着一百个兄弟护送埃恩雷德抵达。 倘若换做他人执行这个任务,留里克实在不放心。唯有耶夫洛等人是坐怀不乱的。 进攻约克的维京军队多达三千人,经过一番混战不过是战死几十人、受伤上百人。 约克已经为新生的约克王国牢牢把持,所有的伤员暂留此地,另有一批健壮的巴尔默克战士驻守。罗斯巴尔默克联军再纠集两千人的大军,顺着平静流淌的乌斯河,已经在河流入海口待命。 征服很大的区域,分兵占领是一个必然。这支维京大军因分兵而实力削弱,不过他们的敌人也已经由之前的战争变得疲敝不堪,已经不必再担忧什么。 留里克这是在等待,等着埃恩雷德重新召集他的部下,尤其是在罗伊迪斯招兵买马,双方构成联军并在乌斯河入海口会师。 这应该不是个漫长的过程,留里克相信耶夫洛会很好的完成互送任务,而埃恩雷德也不会愚蠢反叛。 但是情况如何那么顺利呢? 埃恩雷德带着他的战士们走下维京长船,须臾,临时再套上一层诺森布里亚橙色袍子的耶夫洛一伙下船又紧随其后。 说实在的,埃恩雷德多么希望这群外来者穿上自己军队的衣服就永远不要脱下,只要他们愿意效忠并改信,他宁可册封几个新伯爵出来。 哪怕自己王国领地严重缩水,诺森布里亚也是被罗马教廷承认的王国。当然他的拉拢之举旋即被耶夫洛拒绝,此事极为荒谬,曾为奴隶的耶夫洛可是把“芬兰伯爵的父亲”这一称呼非常看重。 军民见得王国军队,警惕的心荡然无存。再当他们看到断臂的国王高举着国王的镶嵌宝石的剑,立即打开了大门。 “走吧,我的朋友,我祈求你们不要对城里的人们动粗。” 粮官保罗恭敬地向耶夫洛翻译,耶夫洛亦是约束起自己的部下。 其实埃恩雷德恨不得把这个爱丁堡的粮官吊死,可是少了这个叛徒,自己也难以和维京人沟通。 埃恩雷德堂而皇之的进城,那些逃回来的王国士兵见得陛下,纷纷聚拢而来,嚷嚷着自己其实还是忠于陛下的。 甚至有十多个士兵直接跪趴在国王脚边,纷纷指着南方。有人哭丧着脸:“陛下!麦西亚军袭击了我们的营地!我们失败了。” 他们说着同样的情报,埃恩雷德虽是大为震惊,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与麦西亚的对峙也没了意义。 埃恩雷德出离的平静,他赦免了所有想逃兵。 军民的眼睛很快盯上了那些假冒的诺森布里亚战士。 耶夫洛等一众佣兵,他们来自于不同部落身份复杂,这偏偏和诺森布里亚的萨克森人有较大诧异,譬如他们多数留着梳成奇怪辫子的胡须。 埃恩雷德带着自己的儿子埃拉而来,罗伊迪斯伯爵的遗孀也带着其儿子面见国王。 年轻的伯爵夫人跪在国王脚边,哭泣询问自己丈夫的下落。 埃恩雷德冷冷道:“加弗雷德战死了,我找到了他的尸体,已经妥善安葬在约克。” 一听如此明确的消息,这女人哭得更凶。 然埃恩雷德没有时间和这女人浪费时间,甚至他还要给予这女人全新的身份。 “你的丈夫是勇敢的人,但是……请让我去伯爵宅邸,很快那里就是新的宫殿,罗伊迪斯就是新的王城……” 国王带着一小撮军队回来了,那么胜利属于诺森布里亚? 当日,民众就通过随陛下回来的真正王国战士的嘴里获悉,国王已经与入侵者媾和,那些奇怪胡子的士兵,其实就是维京人。 卧榻之处居然混入了野蛮杀戮者?民众众说纷纭,以至于这一夜对于罗伊迪斯的军民几乎没有睡眠。 待在罗伊迪斯伯爵的宅邸,埃恩雷德虽是不自在,可惜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约克教堂被维京人洗劫,教士皆被杀。约克主教本人也死了,再加上林迪斯法恩的圣物早被他们夺走,诺森布里亚的瑰宝荡然无存。 日子还得继续过,当夜,埃恩雷德就在这简陋的新宫殿重塑他的权威。 一个比较有威望的教士被临时推举为约克主教,此人只能代行职责,身份还需要罗马教廷的肯定。 信仰的事埃恩雷德自然放在一边,他立即册封伯爵遗孀成为王后,重申埃拉是王储,册封伯爵遗孀的两个儿子是亲王。 他甚至要册封耶夫洛这样的维京蛮子成为男爵,前提是他必须皈依。这种事耶夫洛早就表示绝无可能,其手下的兄弟们全然不同意。 埃恩雷德并不强求,因为他惊喜的发现,当自己抛来橄榄枝,有的维京男人眼神飘动,那绝对是动了心。只要有可能性,日后如何不成功呢?用信仰的力量争取到他们,用高官厚禄诱使其叛变,埃恩雷德觉得这是秘密武器,就是起效果也得是下一代人的事。 耶夫洛等维京人在谷仓安睡,他生怕被偷袭,一众人睡不卸甲,另安排人手站岗。 埃恩雷德谁在本是罗伊迪斯伯爵的床铺,他勒令伯爵遗孀黛安侍寝,这女人虽不情愿,还是照做了。 伯爵夫人成了新的王后,他们经历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婚礼被教士认定了关系。 成为王后,黛安毫不快乐,尤其是侍寝之后国王的那番心里话,她方知王国大败,诺森布里亚必须依靠着维京人的庇护生存,乃至国王来的目的是与维京人组成联军讨伐麦西亚。这是何等的屈辱,后者之事又是多么怪异。 “你就忘掉自己的孩子,忠于我,做我的王后,做埃拉的母亲。”埃恩雷德将黛安压制住,言语中透露着一丝杀意。 “陛下,这是何意……” “你放心。我的人办事很利索,孩子们的离开不会有痛苦。” “你……你要杀死我的儿子们?不!” “放心,我的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夜之间伯爵夫人成了王后,黛安哭泣中挣扎,奈何埃恩雷德将自己的憋闷发泄在新王后身上。 次日,噩耗果不其然传来。 昨夜突然被册封为亲王的两个孩子被宣布突染恶疾去世,罗伊迪斯伯爵因为绝嗣,领地旋即取消并收为国王所有。 军民又不是傻子,知道这必是国王暗下毒手,那与自己有什么关心呢? 识时务的罗伊迪斯伯爵领旧臣清一色地支持埃恩雷德将此地定为新王城,他们其实已经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实在已经不需要再由国王宣布什么。 该有的事还是要办。 在城市广场,埃恩雷德当众宣布诺森布里亚与维京人的同盟,并声称前段时间的战争是一个误会,一切都责任都是麦西亚王国的入侵。 这拙劣的甩锅,精神恍惚的王后黛安实在作呕,又不自觉地抚着肚子,觉得自己已经怀上国王的孩子。她并没有疯,知道自己和娘家的家族需要王权的庇护,死了两个儿子,实际是国王为了王储的安危清扫潜在敌人。 黛安无话可说,她木然地站在国王身边看着嗷嗷叫的军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怪诞的。 这确实非常怪诞,几天前还杀得头破血流的两波人,而今居然构成联军攻击他者? 而这,已经是埃恩雷德唯一的选择。他必须把一切都责任甩给麦西亚,号召剩下的民众去夺取麦西亚的土地继续发展。亦是必须向维京人展现出自己是遵守条约之人。 但当他宣布民众要缴纳的赋税时,民众又开始激愤,却也无可奈何。那是贵族的命令,大家必须遵守。 不过,大家还有一个机会,就是抢掠麦西亚人,靠着战利品弥补自己因缴税导致的损失。 农夫和王国战士站在了一起,埃恩雷德一下子又拉出来高达三千人的大军! 相比以往,他的军队士气变强了! 并不是他们因战斗变得愈战愈勇,而是因为贫穷与仇恨,他们成了一群饿狼,虎视眈眈凝视麦西亚…… 这一切实在让耶夫洛吃惊,想不到他们居然有这等士气?可惜,仍是一群弱者。 埃恩雷德根本没时间逗留,这番组织了军队,便在第二天组织这支大军沿着艾尔河步行向入海口,最终在出发后的第三天,这支军队在乌斯海湾见到了铺在海面上的忙着掠夺本地渔业资源的大量维京船只。 双方会师了! 第603章 留里克首次接战麦西亚 海边聚集了一群人,有数十面橙白相间的旗帜在飘扬。 “大人,看。”有战士汇报留里克。 站在阿芙洛拉号船艏的留里克探着身子眯起眼,虽然今天突然变得有些阴云,他看清了那不但有诺森布里亚王旗,亦有罗斯旗帜。 “干得好,比我想得更早抵达。” 留里克坐着一艘小船登陆,须臾马格努特和比勇尼也上岸了。 后两位对于签署条约后的埃恩雷德已然是鄙夷的态度,两人眼里,其人带来的大军仍是一支弱旅,就算作为盟友都是不够格的。 到底埃恩雷德带着军队来了。 “哈哈,我看到一支强大的军队。想不到你仍有一支生力军。”留里克故意说一番场面话。 埃恩雷德毫无高兴而言,强颜欢笑道:“我已经尽我所能征兵,我们现在构成联军进攻麦西亚。可是……” “你不必多说。”留里克示意:“我知道你担心的,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很大损失。这场突袭战我们必须制定一套战术,就不会蒙受无谓损失。” 战术?这一概念对埃恩雷德实在是陌生。 打仗嘛,大军一拥而上,战士们互相拼杀,站在血泊中的是胜利者。埃恩雷德现在所知道的战术便是对着维京人比葫芦画瓢,摆出一个盾墙吓唬人。 诺森布里亚军队走了很远的路,他们多是疲惫,许多人携带的干粮也吃完了,这便忍着饥饿坐在地上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点,情况也在意料之中,自己的新晋友军本就是弱旅,指望一群武装农夫勇敢冲击麦西亚军队,还是不要奢望太多。 事态的发展可是让诺森布里亚军大吃一惊,几乎所有战士都是抵触和维京人联手战斗。一来双方信仰不用,此联合实为渎圣的同盟。二来,他们实在畏惧这群渡海恶棍,谁能保证维京人不会卸磨杀驴呢? 但是,他们却提供了大军最需要的食物——足够让每个人充饥的鱼肉。 诺森比利亚师老兵疲,他们的临时营地很快便是弥漫着烤鱼的香气。 这番馈赠实在令埃恩雷德疑惑。 众人就在岸边摆开一个露天的军事指挥所,商讨接下来对于麦西亚军的强袭。 埃恩雷德先是客套恭维:“你们居然不计前嫌,居然会施舍我们。其实你们也……” 他本来想说维京人也可以是好人,却又憋了回去。 留里克摆摆手,又眼神示意马格努特先别说话。 可马格努特非要说:“诺森布里亚王,这是本王给你的赏赐。我们的大军可以轻易击败新的敌人,但你们必须派兵协助证明自己到过战场。我不会许可我羸弱的友军饿到不能走路。” 听得这个,留里克笑而不语。 埃恩雷德亦是尴尬笑了笑,没后再多言。 留里克拍拍手,“我是军队的指挥者。断臂的埃恩雷德,现在你的军队必须听我指挥。” “是。”他说。 听一个少年当指挥者,埃恩雷德丝毫不觉得奇怪。恰是这个崽子几乎把自己揍得亡国。 关于麦西亚军的情报留里克的确知之甚少,不过那都是无所谓的。基于现有的情报,麦西亚王威格拉夫最近摧毁了诺森布里亚的河畔军营,此事发生在几日之前而已。 麦西亚军也许会进攻罗伊迪斯城,那里既然留了一些诺森布里亚军队防御,留里克也无需关心他们。 虽说埃恩雷德提及了这个问题,留里克直白地指出战术的要点。 所谓战术,便是大军直接沿着河流突袭多勒村(谢菲尔德),倘若麦西亚主力在还在那里,就进行决战。 他们若是北上,那更好。联军直接沿着另一条河流强袭林赛成(林肯郡主城),在周边地区大肆劫掠。 胜利必然是属于联军的,而战斗的后续必然收束到对林赛地区的劫掠。原因颇为简单,就现在罗斯巴尔默克舰队所在的海湾,附近的一条入海河流逆流而上,就是能抵达林赛城下,且这一带距离大海很近,便于大军把劫掠的物资装船拉走。 先打多勒村,寻求和麦西亚主力决战。若是扑个空,大军直插林赛城,诱导麦西亚军赶来决战。 “居然还能这样打仗?”埃恩雷德明白了留里克的战术,他觉得非常不妥,还是担心麦西亚军在罗伊迪斯兵临城下。 留里克自信满满,根本不想再与埃恩雷德废话,又见马格努特也有话说。 “你们还是觉得我的决意太大胆了?我承认这里有赌的成分。无妨,我们的船只行动极快,对于步兵要走五天的路程,我们可能一天就能完成。” 留里克的眼神又瞟向埃恩雷德:“如果你还是觉得担忧,我们劫掠了林赛,接着就冲击麦西亚的王城。我听说俘虏说,河流可以通向林赛,继续前进就能抵达麦西亚的王城塔姆沃思。反正他们的王不在国都,我们也非常善于攻打城市。你不是抱怨自己的王国变小了?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可以做麦西亚的王呢?” 这倒是埃恩雷德从未设想过的可能,不得不说留里克这个维京崽子让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突然就变得存在可能性。 “那就完全按照你的决意行动。我愿意听你指挥。”埃恩雷德恭敬地表态,此恭顺绝对是发自肺腑,这一点马格努特和比勇尼看得清楚,实在觉得讶异。 其实两人还是不懂,留里克此番可是给了落魄的埃恩雷德一个大礼包。诺森布里亚丧失了大片国土,从麦西亚啃下一大块,不就是极限一换一了?他最后又损失了什么呢? 基于留里克的安排,诺森布里亚的战士被授权乘坐罗斯人的舰只。 那些故意空载的武装货船完全可以变成运兵船,五艘船运载五百名诺森布里亚战士。他们被勒令卸下武装进入封闭的船舱,就仿佛是运载一群牲畜。 他们暂时被收缴了武器,成了一群手无寸铁之人。 至于其他人,连带着少量的骑兵,他们就靠着步行沿着顿河向西走,直奔多勒村而去。 联军在次日上午开拔,罗斯、巴尔默克和诺森布里亚的联军开始主动进攻。 联军总兵力多达五千人,当然这只是账面上的五千人。 军队主力自然是罗斯军和巴尔默克军,除却那五百名被许可乘船的诺森布里亚战士,其余的一半所谓的战士也就相当于气氛组。 风向和水道狭窄对舰队的大船颇为不利,留里克用着老办法,令划桨长船牵引着大船前进。 阿芙洛拉号被四条长船牵引,其他的风帆驱逐舰除却墨丘利号,只需要两条长船即可牵引得逆水行舟。 顿河的水流颇为舒缓,以至于墨丘利号凭着人力螺旋桨即可逆水前进,但她仍需一条长船牵引之。 埃恩雷德被邀站在舰队的旗舰上,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零距离乘坐这种大船,她像是水面移动的房屋,也必须是如此,这群野蛮人才能从遥远的地方摧毁自己的王国。 且慢!他们能建造这等庞然大物,如何算是野蛮人?有传说很久以前的罗马人也会建造大船,而今这些技术仅限于传说。奈何自己的王国只能建造一些微小的船只,整个不列颠都没有与维京人相对等的船队。 沿着河畔前进只是相对的坦途,论行动速度而言,可有乘船航行之快? 埃恩雷德觉得这支排起一字长蛇阵的舰队前进速度都快赶上骑马了!从河流入海口到内地多勒村,大概的确是一个白天的马程,他不得不估计到,倘若麦西亚人还赖在多勒村,那么当血红的夕阳挂在天际线,维京人与自己的军队就杀到了。 他们沿着顿河持续前进,很快就甩开了后续徒步前进的诺森布里亚战士。 联军真是有名无实,倘若决战,主力仍是维京人。埃恩雷德固然有些不舒服,他不希望战胜麦西亚的光荣全被渡海的异乡人夺走,自己怎么得也得带兵参战。可他又不希望如此,他害怕自己的人大量伤亡,让本就孱弱的国力雪上加霜。 既然维京人要杀戮,那就让他们放手去干吧! 埃恩雷德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还是决定继续屈辱地坐山观虎斗。也好看看维京人是如何操作他们恐怖的箭矢,再近距离看其步兵运作,自己好悄悄地记在心里日后模仿。 对于一支庞大的化身内河舰队的大军直扑而来,麦西亚军队没有防备也是不可能。 麦西亚毕竟仍是传统内陆国,他们军队运动是缓慢的,甚至国内也没有正经的骑兵部队,其整体的机动力颇为有限。 取得多勒村胜利后,军队可是要好好休整一番。 继续北上袭击罗伊迪斯?林赛伯爵和国王威格拉夫都有此意,可面对现实,他们与其他将领一番合计,此事今年是真的办不成了。 因为威格拉夫在多勒村附近逗留了很长时间,这里虽是边境,本地实为佩克萨特伯爵领,维持麦西亚王国军与林赛伯爵军驻扎的物资,有一部分就是佩克萨特伯爵支付。 麦西亚这才复辟几年?何况几十年前,佩克萨特伯爵领还是诺森布里亚的领地。就算统治者换成了麦西亚谱系的贵族,很多民众根本不排斥再被诺森布里亚统治。但民众必须缴纳大量赋税,维持王师在自家附近驻扎。 佩克萨特伯爵已经明显是撂挑子不干,虽说与麦西亚王有亲缘关系,这场战争正在消耗他封地的资源,这牵扯到经济问题,自然是逐渐地懈怠。 佩克萨特伯爵就是在磨洋工,非但援军迟迟不到,最近连交付王师的给养也停了。 故对于国王威格拉夫,他突袭多勒村也有一些无奈的份儿,这番夺了诺森布里亚军营的物资缓解了自己军队的一些问题,可继续征伐那就是后劲不足。 麦西亚军在顿河对岸的元敌方军营驻扎,按照全新的计划,威格拉夫决定一直耗到凛冬降临,倘若此刻诺森布里亚军前来挑战,他不惜打一场决战。倘若决战没有发生便继续耗到明年春季,自己用一个冬季储备粮草物资和军队,再攻罗伊迪斯方有胜算。 他们完全忽略掉关于维京人入侵的情报,当见得平静的顿河突然冒出一群迫近的大船,整个营地震惊。 本是傍晚,已经打算休息的威格拉夫被闯入营帐的侍卫吓了一跳。 “放肆!什么事使你如此惊慌?!” 这侍卫已经浑身颤抖,右手指着一个方向,整个人都被吓坏了。 “陛下!大船!非常多的大船!他们在向我们移动。” “就这?荒唐!”威格拉夫急忙穿上靴子走到户外,赫然看到了被夕阳照着的船队。 “这是什么人?是敌人吗?还是友军?”威格拉夫先是青筋颤抖,接着大声叫嚷,然而回应他的,是扭力弹弓打过来的弹丸。 与此同时,阿芙洛拉号上。 留里克问询埃恩雷德:“前面就是你的军营?那里都被敌人占领了?我看不到你的旗帜,都是一些奇怪的……唔,款式和我的有点像。” 麦西亚王旗和罗斯公国旗,都是对角线线条交错的简约模样,自然其背后的意义根本没有相似处。 “千真万确,我恳请你们不分皂白发动攻击,杀死他们,帮我复仇。”埃恩雷德恶狠狠道。 “不!这不是为你复仇,你不配。这不过是新的的战争,现在看看我的表演。” 埃恩雷德本觉得维京人会立刻下船,如洪水般横扫被占领的多勒村军营。 他可是非常满意现在的结果,庆幸于麦西亚人赖在这里,那里飘扬的是威格拉夫的王旗,一切居然被留里克这个维京崽子猜对,怕是这个夕阳下的战斗可以要了威格拉夫的命。 然维京人的战斗方式让他震惊,那船舷上被麻布遮盖的大物居然是一种弓! 扭力弹弓蓄力,安装铸铁弹丸,接着是绚烂的发射。 介于敌阵在正前方,阿芙洛拉号和大部分舰只,都在以最大仰角向正面之敌发射弹丸。 几乎所有的扭力弹弓都被利用,它们自由发射,实在形成了可怖的“冰雹”。 站在舰队的角度,由于顿河在目前的河段近乎于东西走向,舰只迎着血红的夕阳前进,船上众人基本看不到弹丸打击的效果。 实则在麦西亚人于河流两岸的军营,突如其来的铁雹子第一时间就砸得一些战士头破血流。 如此远的距离也能杀敌吗?这等武器刷新了埃恩雷德的认知,更可悲的是重武器就在自己面前,却不能理解其运作远离。 麦西亚军营陷入混乱,威格拉夫眼巴巴看着远处一个看热闹的战士被某个武器砸碎了脑袋,红白之物溅到自己身上,当即吓得他吼叫。 侍卫们举着蒙着铁皮的鸳盾护卫威格拉夫,到现在已经不需要犹豫什么,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他根本见不到敌人的脸,自己的军队就蒙受损失,可是比伤亡更为糟心的是军队陷入混乱。昔日勇敢的战士都在逃命乱窜,因为锁子甲和一般的盾牌,对突然砸下来的“石头”根本没有抵抗力,他们在疯狂寻找坚固之物好做一介缩头乌龟。 这还不算完,随着船只愈发逼近,天空突然传来嗖嗖声。 此刻的埃恩雷德看到很多持奇怪平放弓矢的维京人,居然又开始射箭。他清楚地看到了木臂十字弓的集群抛射,既佩服又羡慕,还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箭矢纷纷落下,麦西亚军根本没见过如此密集的远程武器的打击。混乱加剧之下,威格拉夫大吼:“卫兵!互送我立即过河!” 他又抓到几个卫兵命令去传王命,勒令在多勒村的战士全部撤到河对岸,继而撤到远处的林子,避免被可疑的敌人继续杀戮。 威格拉夫在逃亡,人们看到河面上的浮桥扬着王旗,国王的撤退命令下来,乱跑的战士都有了逃亡的明确方向。 他们蜂拥到狭窄的由木筏拼凑的浮桥开始紧急渡河,有不慎落水者也疯狂向河对岸游泳而去。 威格拉夫溜之大吉,可对于意外成为后卫者的林赛伯爵军,对他们已经太晚了。 先锋的那些长船开始故意搁浅,巴尔默克维京战士气势汹汹下船,挥舞着剑与斧向前方的敌人,高呼着“血祭奥丁”的口号砍杀奔去…… 第604章 麦西亚的危机亦是诺森布里亚的转机 麦西亚军队一团乱麻,刚刚逃过浮桥的国王威格拉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本人在逃跑,将士见状亦是把抵抗之事仍在一边,把逃亡放在第一要位。 林赛伯爵的军队已经丧失了逃跑机会,强悍的敌人挥舞着剑正向自己的部下冲来。 狭窄的浮桥拥挤不堪,那里亦是成了留里克的远程武器重点打击目标。 阿芙洛拉号距离浮桥已经很近,牵引她前进的长船持续推进。随着距离的缩减,扭力弹弓只会打得更准,且威力越来越强。 铸铁弹丸打穿了战士的身体,又击中了后面的人。 当扭力弹弓换上标枪,这标枪直接来了一个三人对串。被杀者跌落浮桥,索性沉在河床,亦有一些水中挣扎者逐渐漂向下游,甚至从舰只旁漂过。 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登上船尾楼的制高点,在夕阳下对着河畔聚集的人群又是乱射一通。 这不是战争,是一种单方面的杀戮! 强行通过浮桥变形极为危险的举动,再见得已经有许多兄弟已经和突然杀到的敌人短兵相接,他们渐渐觉得自己必须决一死战。 有扈从劝说林赛伯爵:“大人,请让我们带你撤离,先逃出这里再谋大计。” 可伯爵已经拔出了剑,嘶吼道:“都不准撤!我们必须在这里和这些可恶的诺森比利亚人战斗到底!跟着我战斗,掩护国王安全撤离!” “可是大人,那不是诺森布里亚人。” “不管了!我们进攻。” 林赛伯爵倒是一位汉子,可惜他到底都不知道自己在和维京人里最凶狠更多那一部分死战。 身披重甲的格伦德一伙儿又是举着剑与斧冲向麦西亚混乱军阵,夕阳照在他们的铁甲衣上,如同抹上了血色。 很快,他们的身上就真的沾满了血,皆是麦西亚军的血。 斧头落下如劈柴,钢剑戳杀毫无障碍。这群铁人实为留里克的工具人,他当下需要的并非坚不可摧的狂战士,而是给坚不可摧的重甲搭配一个使用者。 他们冲到混乱的焦点,在人员密集的桥头乱砍乱杀。 箭矢以外打中他们的铁甲,接着便是弹开。 “你们……总不会是瞄准我?” 格伦德先是吃惊,接着便是释然。此乃友军的支援,就算是钢臂十字弓打出的弩箭也不能刺穿这重甲。 与此同时,阿芙洛拉号领衔的舰队纷纷抛锚,舰只定在顿河上,成为一座又一座河面漂浮的箭塔。 大量箭矢从天而降,先是加速渡河逃亡者的混乱,又是再对另一侧敌人的可怕打击。 留里克木着脸勒令弓弩手持续输出,脸上看不出任何杀戮的欢愉。 可是这番举措实在震撼了随行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 这位断臂之王怀揣着强烈的不解大声质问留里克,“你的箭就不怕杀了自己的兵?” “害怕?何须害怕?他们就喜欢这样的战斗,但麦西亚人会死。” 只此一语,埃恩雷德只觉胸膛烧灼,这美少年到底是凶狠之辈。 桥头的乱战完全超乎林赛伯爵的预估,自己的披甲战士们面对的同样是披甲的敌人,而敌人的甲太离谱了。 罗斯军队中的留里克佣兵们冲得最凶,紧随其后是大量持圆盾的剑盾手。 短暂的交手后,那些勇敢的麦西亚战士都战死了,剩下的人在自发地撤退。 “你们都别逃!给我继续战斗!杀死这些诺森布里亚人……” 可是伯爵大人的话还能如何鼓舞士气?他们连滚带爬地逃,林赛伯爵刺杀几个逃兵,仍旧于事无补。 战局对于林赛伯爵军完全是一场灾难!阿里克注意到敌人在逃,就带着二百多人施行包抄堵截。 阿里克先敌一步,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先是一轮齐射,接着战士们一拥而上。 被吓傻的人成了待宰的肥羊,接着便是骇人乱杀,阿里克的双剑滴血,整张脸和头发都成了红色…… 林赛伯爵本不想撤,奈何他几乎了光杆司令。 他还是被扈从们裹挟逃跑,试图通过多勒村的营地逃到北边的树林区藏匿,就被阿里克撞了个正着。 “啊!是撒旦的使魔!” 他惊骇中坐在地上,见得一地的死尸瑟瑟发抖。 至少一百个逃亡的士兵被围堵他们的罗斯军杀戮成为死尸,而罗斯军不过是十人受了些皮肉伤。 阿里克伸直剑,直指坐地的林赛伯爵。大批战士应用而上,剑与斧不分皂白地就把可怜的伯爵剁成肉糜,场面不可直视。 罗斯人这是在血祭奥丁,巴尔默克人亦是加入到这场狂欢。 当夕阳逐渐消散,世界变得黑暗,这场杀戮终于有了一个结束。 胜利者就呆在满地的死尸中,他们拉出自己人的尸体,就地点燃篝火,再掠夺一番敌人的麦子烹食。 埃恩雷德带着自己的军队登陆,他本人目睹了全部的杀戮。随行的王国战士只能聚在一团,紧跟自己的王,以防被发狂的维京人顺道砍了。 他走在满是尸体的战场,自觉过去自己经历的战斗不过是打群架。 他恐惧又兴奋,断臂之王在夕阳最后一抹余辉中仰天狂笑。 “主人,那个王是傻了吗?我在他们的罗伊迪斯就觉得此人有些精神错乱。”浑身是血的耶夫洛问及留里克。 “不必管他。我让你处死敌人伤员,抓获俘虏,现在情况如何?” “俘虏……”耶夫洛突然支支吾吾。 “出什么事了?” “没有俘虏,敌人都被杀了。倒是有一些女人,她们被饶了命。” “那就把她们保护起来,我们正好审讯。” “啊!这……她们被巴尔默克人控制着,情况比较糟。” 听得这些留里克已经知道了,事实果不其然,胜利的巴尔默克男人三五成群地玩弄被控制起来的女人。直到马格努特听取留里克的要求,才不至于大军连一个俘虏都没抓到。 不过有跑到河对岸去追击逃亡者的巴尔默克战士,抓了几个跑得慢的敌人回来,才让尴尬戛然而止。 留里克、马格努特和埃恩雷德,三人和其军队完全控制了多勒村。 打扫战场的都是临时的同盟者诺森布里亚战士。他们带着复杂的心情搬运死尸,心里想着一段日子之前,这些麦西亚的死者可是嗷嗷叫地冲杀而来,将诺森布里亚的营地毁灭。 现在,曾经的逃亡者在给曾经的胜利者收尸。 诺森布里亚战士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惶恐与烧心。杀敌如捏死蚂蚁的维京人就在自己身边,倘若他们突然暴怒,自己也是必死。 他们连夜收尸,仅找到的麦西亚军尸体就多达七百具,至于掉入河流的死尸就无法统计了。 留里克等战争的指挥者占有麦西亚军的营帐,遗留的军营也住满了罗斯巴尔默克战士。 吃饱喝足的人当即抱着自己的武器呼呼大睡,哪怕甲衣上的敌人血迹还在散发铁锈气息。 帐篷里灯火通明,被捆起来的三个麦西亚战士惊恐地等待质询。他们非常吃惊,诺森布里亚的王居然在这里,其断了左臂的姿态实在容易辨认。 可是,另外两人的着装,怎么看都是卑鄙的外乡人。 还是埃恩雷德率先提问,他先说嘲讽麦西亚的愚蠢以解自己心头之恨,又着重问及他们一个深入灵魂的问题:“你们的王威格拉夫抛弃军队逃了吗?” 三人互相交换眼神,旋即向埃恩雷德表达自己的忠心,愿意忠于诺森布里亚。 这不过是俘虏的权宜之计,埃恩雷德确信他们根本不是忠心只是不想死罢了,不过自己现在确实手下缺兵。 埃恩雷德问及留里克与马格努特,得到饶命许可后,他也做出许诺。 恰是埃恩雷德以一介国王的身份许诺,这三人全都招了…… 他们如实描述…… “真是想不到,麦西亚军如此孱弱。”留里克听完了翻译,本来对这个王国有所谨慎,现在看来实在糟糕。 马格努特可是乐得合不拢嘴:“他们太弱了,却拥有肥沃的土地,我要带着兄弟们全都移居过来。” 留里克最先想到的是掠夺现成的麦子等实打实的物资,马格努特想着事扩大约克王国的控制范围,给后续的故乡移民大量的生存空间。 埃恩雷德实在这片地域的政治地理,他虽是落魄的王,基本的政治嗅觉也是有的。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所谓既然佩克萨特伯爵对麦西亚王的态度非常微妙,那么他和他的民众就值得拉拢。因为那些地方上的贵族,他们成为国王缺乏实力也就普遍缺乏这样的想法,作为强者的附庸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倒是非常上心。 佩克萨特也算膏腴之地,过去本就是诺森布里亚的领土,自己再拿回来也有道理。 俘虏说了不少情报,譬如麦西亚军的真实实力,即一千余名精锐的披锁甲的战士和四千多名套着王国军外衣的农夫。 可这一战,战场上发现的到处是披锁子甲的士兵,岂不是经历这一战麦西亚遭遇惨败? 麦西亚王逃遁,林赛伯爵和其军队似乎没来得及逃。那个伯爵在哪里?也许已经死在乱军中? 埃恩雷德见过威格拉夫,对峙的时候也见过那个林赛伯爵。他没有听说打扫战场的手下发现一个死亡的贵族,也许那人也逃了,但俘虏直言林赛伯爵没有逃。 至此,留里克总结性地说道:“麦西亚王带兵溃逃,林赛伯爵军明显全军覆没,这应该就是事实。麦西亚军精锐损失巨大,我军的损失可以忽略。埃恩雷德,你说自己想要……佩克萨特?是这个名字吗?” 埃恩雷德急忙说:“是。这是我王国故地。” “哦,这样你和我们的约克王国就该重新修正一番领地了。” “……” 留里克清清嗓子,又问疑惑中的断臂王:“埃恩雷德,你应该进军南方,你可有胆量攻击溃逃的麦西亚军?” “有!我还要立即夺得佩克萨特伯爵的效忠。”但埃恩雷德的语气缺乏必胜的强硬,他分明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很好。可是我对你还是不放心啊。这样吧,我安排人手暂时做你的卫队。耶夫洛!” 留里克大喊一声,很快握着剑柄的耶夫洛气势汹汹走入营帐。 “耶夫洛,你暂时领着五十个兄弟做埃恩雷德的护卫,支持他完成接下来的战斗。记住!”留里克加重了语气,“他是咱们的朋友,你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留里克又撇了一眼充当翻译的保罗:“你也去。做好你翻译的工作,你会被保护,事后我还有赏赐。” 护卫?呸!明明是监视。埃恩雷德知道,倘若自己真的独自带兵进军北方,自己当被所谓的护卫杀死。 本来耶夫洛是颇为厌烦的,无奈这是罗斯公爵的命令。 留里克是战争的决策者,给予这场突袭战后面临的新形势,这若不是不扩大战果就太蠢了。 他安排其自己大军的行动方向:“我们即将回到乌斯河海湾,我们将进入林赛河(特伦特河),先是洗劫林赛,再直捣他们的王城塔姆沃思!你说的那个麦西亚王是死是活我不关心,我命令你,埃恩雷德。当我们进攻塔姆沃思的时候,你的军队必须南下,无论我们攻打那个城市战况如何,你我两军必在塔姆沃思会师。” 刚刚听完翻译,埃恩雷德猛然站起身,他的眼神在颤抖,嘀咕:“你真的打算攻灭麦西亚?这……” 留里克冷冷地抬头:“你,就不想做麦西亚的王?还以为我之前的话仅仅是一个设想?” “我……我如何不想?!” “我知道你想要再次强大,你隐藏得再深也是没用的。我们可以让你变得强大,但贡品一个也不能少。这样吧,我们攻破塔姆沃思,那片地域叫什么?” 埃恩雷德先是吃惊,自己的心思果然瞒不住。既然罗斯的留里克心知肚明,自己没有肯定亦是没否认,而是顺着话说:“是中心麦西亚,那里有塔姆沃思,还有贝奥蒙德汉姆。” “贝奥蒙德汉姆?”留里克听着想笑,此名字换个念法岂不是伯明翰?想来这个地域名词也是非常古老的。 事实那的确是伯明翰的老名字。 “那好,你我就重新划出南部边界。你拥有新获得的大部分麦西亚土地,我们获得林赛。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去坐麦西亚王。不过你必须记得,我们才是不列颠真正的主人。” “是,你才是值得尊敬的尊主。”埃恩雷德向留里克勾头行礼。 “不对!向我的父亲。”留里克指指马格努特。 埃恩雷德向自己行礼,马格努特笑得合不拢嘴。对于马格努特和比勇尼,乃至大部分巴尔默克人,他们已经非常满足现在的收获,倘若继续扩大战果自是很好,然领地太大凭着现在的人手牢牢控制也太勉强。 巴尔默克有谚语:小鱼一口吞,海豹慢慢啃。 再获得南方的林赛地区?那个地区距离约克很近嘛,就在乌斯河海湾的南边,日后巴尔默克人依靠船只可以轻易快捷地互相联络,控制成本非常低。 这一宿,修正后的战争计划比之前更为庞大。 时间即将九月份,当夜竟然下起了雨。 世界变得泥泞,气温降低而雨水洗刷了战斗后的血污。 休息了一夜的留里克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嘀咕昨日明明是夕阳,今日如何阴雨? “不列颠到底是阴雨之国……” 但战斗计划已经定下,真是维京勇士连滔天巨浪都不怕,一点连绵的阴雨又算啥? 就在这阴雨之日,降雨洗刷了战士身上的血污,罗斯、巴尔默克军再度上船,冒着阴雨和北风,扬起风帆顺流而下,其速度颇为惊人。 耶夫洛仍逗留在诺森布里亚军中,带着一众兄弟“护卫”埃恩雷德的安全。 “请你再考虑一下。很快我的王国就是用人之际,我封你做伯爵,做我的附庸,你可尽享荣华。”埃恩雷德仍不自觉地游说。 耶夫洛望着阿芙洛拉号远去的背影,对埃恩雷德完嗤之以鼻,又反问道:“你何时动身?倘若你不南下,我可是不客气。” 看一眼这低矮个子的狠人握紧剑柄,埃恩雷德实际咽个唾沫,又说:“等我后续部队抵达,我们立刻出发。再说,我的信使已经冒雨去寻找佩克萨特伯爵,我会很快得到新的生力军。” 埃恩雷德现在破有自信,后续的军队也的确在沿着河流前往多勒村军营。留里克的舰队与这支步兵大军巧遇,船上的战士们皆发出嘘声便继续征程。 而战败的麦西亚王威格拉夫呢?这老小子带着部下一路撤退,随行的两千余跑得足够快的人,饥饿、困倦又忍耐风雨的他们一路逃到佩克萨特城下。 但可怕点消息已经被跑得更快的溃兵传来了,城里民众获悉的都是诺森布里亚军几乎要歼灭麦西亚王军斩杀国王,躲在城里的民众心思清一色偏向了诺森布里亚,被转移到此的多勒村民众奔走呼吁诺森布里亚国王并不是恶棍。 当然,民众的话语并没有影响伯爵,佩克萨特伯爵基于自己的利益,他真的觉得这场战争就是麦西亚挑衅,既然北方邻居如此的强劲,自己做诺森布里亚的伯爵又何妨? 现在,麦西亚的威格拉夫在雨中叫嚷开门,佩克萨特伯爵只是冷眼旁观。 有人劝他:“伯爵大人,他到底是王。” “不,放他进来,他的人会吃干净我们的粮食。” 城下,也有人劝威格拉夫:“陛下,他们迟迟不开门必然是叛变了。佩克萨特的人们明显是支持我们的敌人。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发动进攻。” “不能进攻,我们缺乏实力。真是可恨!”威格拉夫这便转身离开,又在雨中叫骂:“蠢货们!我们是被维京人击败!愚蠢的伯爵,洗好脖子引颈受戮吧!战士们,我们去贝奥蒙德汉姆休整,吃饱喝足再回塔姆沃思!” 乱糟糟的溃兵继续南下,在雨中,他们只留下一地的泥淖,以及佩克萨特伯爵的不屑…… 伯爵旋即对民众郑重宣部:“现在,我们就是诺森布里亚人!把仓库里珍四十年的旗帜亮出来!挂在城门上!” 是的,诺森布里亚王旗快速取代了麦西亚旗帜,伯爵真的叛变了。 第605章 雨袭林赛之役 特仑特河静静地流淌,沿河居住的农夫过着他们恬淡而清苦的日子。 近年以来的战争根本就是贵族间的内斗,农夫在缴纳粮税地租后,再缴纳人头税,罢了还要自带武器应贵族的命令去打仗。 不过无论是怎样的战争,战场总不会是在特仑特河下游的林赛伯爵领爆发。 民众的日子承平日久,所有远方的旅人透露又可怕的海盗洗劫了东盎格利亚和韦塞克斯的村庄,这与住在林赛伯爵领的民众又有何干? 农夫的视野被限制在河畔农田这一亩三分地,明明是毗邻大海,却几乎无人去捕鱼。 因为,他们甚至忘记了造船的技法,不过是造一些独木舟在特仑特河漂荡。 唯独今年的情况非常特殊。 多年前,韦塞克斯王带兵入境,自己的王立刻宣誓效忠,以至于农夫家庭要再缴一笔税给韦塞克斯。 韦塞克斯势萎,麦西亚王立即复辟。几年以来陛下对东盎格利亚用兵,民众的财力被压榨得厉害。 这才和平了多久?今年,伯爵大人又带着精锐披甲的扈从,带着征召的农夫,去北方征讨诺森布里亚。 远征的人们何时归? 民众没有多少念想,他们清点着自家的余粮,在温暖夏季的末期积极养鸡养羊,让自己的清苦得到一丝缓解。 当然,每个周末的礼拜日,各地民众聚集在各村的修道院接受牧师的教导,临近林赛城的人们,则纷纷涌入城里。 信息的闭塞带来的不仅仅是他们对外部极端有限的认知,他们根本不知道何为维京人,虽有传闻,这经过牧师们一样不靠谱的解释,就将之描述成撒旦的使徒之小恶魔。所以,如何保障自己不被恶魔侵扰?便是远离大海,虔诚地秉信自己的信仰。 但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 阴雨天气持续,多亏了船舱的保护,进军的船队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这当然仅限于罗斯军,巴尔默克军的敞篷的长船无法遮风挡雨,他们忍着浑身难受,是强大的信念支持他们持续行进。 北风并不严重,但气温可是够低的。这样恶劣的天气,盟友军却持续“沐浴”,如此不会感冒发烧? 留里克虽然很担心却也爱莫能助,只能希望大家都身体素质足够好。 如此一来征讨林赛城就变得必要,大家需要暂居一个遮风挡雨之所。 雨中,所有船只扬着风帆,她们为北风吹拂逆流而上。 留里克出于方便把特仑特河称呼为林赛,此河水道比之前发乌斯河艾尔河都宽阔一点,且当下喝到南北走向,正好有利于舰队借风突袭。 舰队赫然出现在林赛城下,的确是沿河建造的石头城。 “这里就是我们的目标?”沐浴小雨的阿里克持剑疑问老弟。 “谁知道呢?我们航行到现在就见到这座有石墙的城市,它应该是的。” “无所谓,我们攻破它,抓几个俘虏就行了。”阿里克舞着剑跃跃欲试。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动手吧。我们也确实需要休整一下。” 话是如此,蒙蒙细雨中留里克看到河流前方出现了障碍物。 那是什么?分明是一座桥梁。 “可恶,一座木桥居然挡住了我进军的步伐。是该教训一下本地人了。敢修桥阻拦我,该讨伐!” 事到如今,应有丰功伟绩的留里克既变得野蛮,也自然有了一丝狂妄。 区区一座低矮石墙保护的城市,也能阻挡罗斯巴尔默克联军? 有人吹响牛角号,接着喧哗声引得整个舰队的注意。 阿芙洛拉号已经抛锚,其余舰只皆是如此。 留里克扒在侧舷栏杆处,对已经带着战士们下船的堂兄大喊:“阿里克!记住!切莫滥杀,不要擅自强攻,等我带着射手准备好再动手。” “那么你就快点下来。”阿里克不屑地嚷嚷。 因为考虑到新计划的攻击麦西亚王城塔姆沃思,留里克提前准备了一些梯子。 下船的罗斯军已经在合力搬运自大船上卸载的长梯,巴尔默克军也拖着湿漉的身子,在河畔湿草地处聚集。 再看林赛城这座基于罗马时代要塞而扩建的渡海萨克森人的城市,就剩下一小撮守备扈从的军队,他们发现了不可思议的船队已经兵临城下。 是啊,其实一些沿河村庄早就注意到这支逆流而上的舰队,村民觉查到危险都自发地躲避,又偏是阴雨,也没有那个村民不是忙着顾全自己安危去无畏泥泞狂奔以告诉林赛城危险降临。 这座常住人口八九百人的、城市居民皆为伯爵家族效劳、且因伯爵远征导致人口突击缩减到只有五百人的微小城市,非常突然就被两千维京大军兵临城下。 忠于伯爵家族带着武器留守的扈从不过五十人,他们冒雨登上城头,一个二个被吓得浑身颤抖。 然罗斯军的打击已经降临。 开战之前先进行远程打击,只要一支军队有合适的远程武器,不这么干实为蠢材。 铸铁弹丸和标枪从天而降,留里克还所有操作弹弓者都看不到明确敌人。这都无妨,此举并非为了杀敌,完全是在制造城市恐慌。 一开始,躲在家中避雨的妇孺觉得天空在下危险的冰雹。 偶尔的确会有极端天气,雹子能砸穿民居的草棚木板房顶造成居民受伤,甚至把圈舍里的家禽砸死。 奈何这次很不一样,居民目睹了亲人被砸死! 那是雹子?是一块铁!还有标枪! 他们根本是莫名其妙,就又带着惶恐东躲西藏。 弹丸砸穿了林赛修道院的石瓦,连教士都在躲藏。 老牧师举着拐杖猛敲地板,识图震慑乱跑的小教士。 情况本就慌乱,又有浑身是水的士兵闯入修道院,大吼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敌人在袭击我们,百夫长命令你们快藏起来!” 一听说敌袭,混乱真是变本加厉。 “你们这样也算虔诚?”牧师又是一声呵斥,就亲自扔了拐杖,把主持弥撒时用的大号木十字架拿起来,将之充当拐杖如圣徒之姿向户外走去,又说:“你们不要恐惧,信仰的力量将拯救我们。士兵,你们去护卫伯爵夫人和公子大人。其他人,我们走。” 可坠落的弹丸不长眼呀! 忐忑跟随牧师的小教士,就有人在护卫被直接砸死。 牧师虽是大吃一惊,秉承自己信仰,他拖曳这颤颤巍巍的双脚,萌生了走出城市,去亲自和这群擅开杀戮者们好好聊聊。 迂腐吗?确实,这位把持林赛伯爵领修道院牧师一职的老家伙,这一干就是三十年。他自诩见得多了,很久以前也有诺森布里亚军队抵达这里,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制造如此的杀戮。那一次,就是他从中斡旋,当时的林赛伯爵与诺森布里亚军弭兵,并为此光荣自豪了几十年。 扛着十字架的他登上低矮的石墙,细雨让心情变得凄凉。 牧师看到了,那城下河流漂浮者不可思议的大量大船,庞大的军队站了一大片。 与此用时,已经和下船的马格努特、比勇尼交涉一番的留里克,大家交换意见达成共识,便是必克此城,之后大军进城休整。 联军已经在为强攻坐着最后准备,突然城头就亮出一副黑色的大十字架。 “你们看,是他们的祭司。”留里克顺嘴就把教士唤做祭司。 马格努特定睛一瞧,心中萌生杀意。 “留里克,我的儿。他们不相信我们的奥丁,尤其是那些本地的祭司,我现在就让他们知道奥丁的愤怒。” “且慢!”留里克突然说道。 “怎么了?我军已经准备好。” “不。我觉得他们有意和我们交涉。” “这有必要吗?”比勇尼这番不屑地问,而阿里克这番已经快要冲锋了。 留里克眯着眼,他自知自己犯不着在城下仰视这明显孱弱的敌人,应该是敌人趴下与自己说话。 “那就进攻吧。”留里克叹了口气,随即横下一条心,拔出短剑剑锋直指:“进攻!” 这里的确是林赛城,其不大的规模无法不让留里克怀疑。 当然,攻击之简单干脆,胜利来得唾手可得,他的疑惑就更严重了。 罗马时代修筑的石墙没有进一步修缮,架设梯子后,罗斯军、巴尔默克军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就顺利攀爬登城了。 伯爵家族最后的武装扈从,他们本来就是领工资的打手,本就带有佣兵性质,故而忠诚度本身就是迷幻的。 他们畏惧了,在把牧师互送下了城墙,不听牧师的挽留,就带着武器撒腿就跑! 他们逃跑之际甚至没有通知伯爵的家属撤离,忙着自己逃命的家伙们发了疯般跳入排水沟,淌着泥泞溜之大吉。 当然,还有一些人来不及逃,就被登城的维京人砍死。 丹麦人佣兵格伦德一介工具人,他的盔甲再度染血,罢了又被雨水冲刷干净。他们这一群家伙率先登城,也由他们砍死了城门洞里驻守的麦西亚士兵,再把门闩全部卸掉,大门洞开后,联军主力鱼贯而入。 冲入城市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他们疯狂的抢掠到处搜刮。 阿里克倒是真的在遵守老弟的要求,他呼吁部下不可滥杀,而事实如此特别,狂暴的战士们也犯不着滥杀。 因为这座城里女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控制女人,旋即在她们的尖叫中只顾着自己快活,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城市已经崩溃了,气势汹汹的军队冲入最好坏的那个石堡,杀死侍卫闯入。 伯爵夫人哭丧着脸抱紧自己的小儿子,而其长子已经勇敢地拿出一把剑。 可是,带队闯入的比勇尼只想一饱杀戮之快。 “小子,你太年幼了。你敢与我决斗,那就去死吧!”他以诺斯语嚷嚷,虽是敬佩此年轻人,很快就是砍杀。 甚至是伯爵夫人危机时刻都拔出切肉的小刀自卫,正是这样的举动,在场的巴尔默克人毫不犹豫都将此女子看做勇敢的女战士。 不杀戮女人?一旦她拿起任何形式的武器,她就是战士,就当有被杀的觉悟。 尤其是对付一个武装的敌对战士,最大的敬意自然是斩尽杀绝。 这一瞥,比勇尼带着兄弟们血洗林赛伯爵的宅邸,实在将野蛮进行到底,接着又是抢掠搜刮金银细软。 至于留里克,在极端残暴的战场里他仍旧保持了理智。 事到如今,就是满地尸体到处说红色铁锈味的泥淖他都不在畏惧。他无视混乱与杀戮,还有那被一群狂笑的巴尔默克战士追逐乱跑的女人。 留里克在有意放纵罗斯军战士,更无权约束巴尔默克盟友那理论存在的纪律。终归这地方以后算是巴尔默克人约克王国的领地,巴尔默克人在肆虐,自己何必干涉? 留里克带着一众亲信直逼修道院,这里暂被一众罗斯军战士团团围住。 阿里克笑迎老弟:“你瞧,我没有乱杀。很多人逃到这个建筑里,这是他们的神庙,他们的生死你来定夺。” “干得好!”事情远好于留里克的念想,想不到老哥便聪明了。 与此同时,六十多名妇孺和十多名教士就躲在修道院里,徒劳地做着祈祷,希望主以神力庇佑虔诚的信徒。 已经逃回来的牧师怀抱手抄本圣经,强行坐怀不乱,忙于念着经文,活像是脑袋埋沙土的鸵鸟。 终究大门是被撞开了。 室内的民众疯狂尖叫,强作镇定的牧师也傻了他的老脸。 几个身着白底蓝纹袍子的战士闯入,不可思议的是,野蛮的军队只是站着,恍若一个仪仗。 须臾,一个看似单薄的矮个子进来了。 “你们!已经失败了!现在宣布头投降,将得到我的庇护。” 留里克这一开口就是拉丁语,牧师大吃一惊,只因这神圣的语言竟由一个野蛮战士说出。 留里克又说了一番,惊恐的民众情绪果然有所舒缓。 牧师合上圣经将之怀抱,谨慎走向那摘了铁盔的金发少年走去。他下意识觉得这少年和那些袭击者有多不同。 牧师不得不承认这少年实在俊朗,面色类于本地人,可是那些攻城的战士衣装特别。 “你们,是谁?”牧师以拉丁语问。 “罗斯!罗斯公国和新的约克王国。这是何地?” “是林赛。” 林赛?如此破烂之城就是林赛?留里克摇摇头,旋即对着这牧师就是一脚,将此老者提倒,突兀的场面弄得整个修道院鸦雀无声气氛窒息。 留里克持剑指着所有目瞪口呆者:“林赛的人们,你们被征服了!林赛不复存在!现在,你们都是我们的仆人!” 话是拉丁语,普通人听不懂,大部分教士倒是听得个七七八八。 留里克又是一声令下,阿里克自然是曲解老弟意思,本是对普通教士的绳捆索绑化作了杀戮,就像是最普通的维京入侵者会做的那样,修道院的木地板被染红…… 就剩下老牧师瑟瑟发抖,以拉丁语诅咒这少年俊朗外表下是恶魔的本质。 “你会神圣语言,你在亵渎神圣。你们终将下地狱。” “地狱?也许吧。你的神没有庇佑你。”留里克摇摇头,“你懂拉丁语,你还有用。感谢我吧,我会饶了你,还有这整个修道院的民众安全。” 罢了他又吩咐老哥:“哥!不要再滥杀,把其他人都捆起来押走。” “好吧!好吧……” 阿里克有一点诧异,就甩干了剑刃的血迹,在衣服上再擦拭一下塞回剑鞘,如此示意自己的听从。 第606章 兵临麦西亚都城塔姆沃思 林赛城的状况让留里克颇为失望,此地不像是城,而是一座被低矮石墙包裹着的大农村。 只有少数贵族的居所有着木地板,其余民居都是各种草棚子。 尤其在这阴雨淅淅沥沥中,整个城市泥泞不堪,战士的身上不禁是水渍,靴子上还满是黑泥。 唯一让留里克高兴的是城里的粮仓,想来本地人还不会蠢到让麦子受潮。 可当他亲自检查粮仓,尤其是伸手去拿捏最下层的麻袋,剑戳了进去,他伸出手大吃一惊。 “这是麦子?已经受潮了!这里的粮官是个蠢材。” 留里克气得跺脚,阿里克则不以为意。 “弟弟,你来不列颠真就是单纯掠夺麦子?为何不像是巴尔默克人去寻找金银?” 留里克依旧趔趄着嘴巴,抬头道:“这地方糟糕透了,找不到什么宝贝。至少还有一部分麦子可以吃,可是这该死的天气……” “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进攻他们的王城。” “对!塔姆沃思,我们马上行动。” 留里克真的不想在林赛城里逗留,且这阴雨天气让生火变得困难,掠夺的燕麦也无法实用。 万幸的是本地的居民还有一些面包,它分明是小麦制作的粗麦面包,固然是塞牙至少是充饥了。 根本没有得到满足的大军对着被俘的女人就是发泄,亦或是殴打其他俘虏。 至少留里克约束了自己部下,他任由巴尔默克盟友胡作非为,本来他也管不住。 到最后唯有那个老牧师和五个被抓到的年轻教士得以被庇护。 惨剧让他们愤慨,不过真的殉道者是极为罕见的,他们不可能自尽也没有激怒留里克求得一个被杀。 留里克待在相对干燥的修道院里继续审讯失魂落魄的老牧师。 “很快,我们将离开。我要进攻塔姆沃思,去捞取财宝。现在告诉我,为何城里几乎没有男人。你们愚蠢的领主觉得一群女人可以守卫城市里?” 老牧师无奈解释:“因为伯爵带着男人们去攻击北方,城里的铁匠都被带走了。这里的女人,都是那些男人的妻子。” “哦?是这样吗?我可以告诉你,那些男人都被我们杀死,可能连你们都领主也被砍了脑袋。” “啊!”老牧师真真切切听得此少年的拉丁语的解释,其言语透露的消息实在惊人。 老牧师战战兢兢问:“难道,我们的王真的战败了?” “是的,甚至被杀。你知道维京人?我们就是维京,现在这里就是维京的土地。你们本地人想要活命,必须接受我们的统治。” “……” “怎么?patra,你沉默了。仇恨吗?” “……”老牧师把脑袋扭到一边不置可否。 “无妨,我们即将进攻塔姆沃思,我们已经与诺森布里亚结盟。联军将毁灭麦西亚,我们明日就会离开。” 老牧师脑子一转,即刻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也想知道,你为何懂得神圣语言。” “拉丁语吗?你无需知道。现在,我命令你为我带路。” 留里克本也是不奢望此人立刻合作,便又说:“这是一场亡国只见的战争,根本不是强盗劫掠、诺森布里亚去年就与我们结盟,麦西亚攻击诺森布里亚,就是对我们开战。这些事恐怕你从不关心,不过诺森布里亚的主教已经死了,埃恩雷德那个人很着急。你觉得自己如何?去做诺森布里亚主教,你有这个资格。” 本是犹豫惶恐的老牧师,态度奇迹般变了。 “我愿意,只要你们不毁灭神圣的信仰。” “这就愿意合作了?很好。” 留里克相信此人的合作态度,被饶命的教士被裹挟在大军中。 他们不过是教士僧侣,日常的日子近似苦行僧,且事实证明林赛修道院里的确没什么金银宝贝。 林赛伯爵与麦西亚王室、其他伯爵的关系,教士们不关心,他们只在乎驻扎各地修道院的教士们布道如何,又拯救了多少羔羊。 这老牧师只有一个请求,便是维京、诺森布里亚的联军攻打塔姆沃思或是别的地方,一定不能肆意杀戮。 这卑微的请求,留里克仅仅口头许诺。 巴尔默克人就算要统治林赛地区,也不是现在就赖着不走。马格努特甚至不打算滞留一兵一卒,对抓获俘虏也没有兴趣。 破城之后大军休息了一日,次日便开始新的征程。 那些战死的敌人尸体简单的扔到城外,被控制的妇孺全部释放,甚至于林赛城直接被放弃。 留里克从这里带走一批麦子,巴尔默克人拿走一点细软,那些被释放的人眼睁睁看着可怕的军队拆毁唯一的木桥,坐着他们船只继续逆流而上,待其走远就四散奔逃。 整个林赛伯爵领的人口本就不多,不过是三万人,他们分散居住在面积超过七千平方公里的伯爵领内二百多个大大小小的村庄,看似人多,人口实在被严重稀释,其战争潜力也变得很弱。 整个麦西亚的人口就比诺森布里亚多了三倍,这看似很多,实在也不过是四五十万人的规模。人口分布在各个领主的辖区,为国王直接统治的“中麦西亚”地区人口自然最多,却根本达不到压倒性优势。几十年的混乱,各地领主心怀鬼胎,威格拉夫复辟后又是权势不稳,偌大的麦西亚根本不是铁板一块,领主们会基于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追随合适的王。 留里克仅从林赛地区民众的态度就觉查到这一点,俘虏们对于维京大军攻击他们的国都根本是无感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小命,无所谓国都安危。 想想看着倒是可以理解,塔姆沃思情况如何,和林赛的农夫有何关系。倘若没有战争,这群农夫能在目力所及的一亩三分地过上一辈子!哪怕林赛到塔姆沃思,逆水行舟也不过是一天的航程。他们最关心的是粮食收成与今年当给伯爵大人缴纳多少税赋。 阴雨持续,让留里克庆幸的是自己人和友军的身体素质都不错,军中没有瘟疫的征兆。 难道这场夏末初秋的雨还能持续半个月? 降雨给大军带来麻烦,辩证地看它也严重限制了麦西亚人的军事实力。 约莫是傍晚时分,维京大军已经冲到塔姆沃思。 “那就是你们的国都?”留里克揪着老牧师质问。 坐上野蛮人的大船是何等体验,他想到了诺亚的方舟。老牧师拎着蒙蒙细雨说:“那的确是塔姆沃思。是麦西亚最大的城。” “的确是一个大城。”留里克眯着眼,细雨中他看不出城市细节,仅就轮廓而言的确有约克般的规模,甚至更大。 他看到了这座傍水而建的城市有着一圈石头围墙,其中还有更高大的石头堡垒,那应该就是国王的内城。 老牧师透露了更多信息,便是国王的堡垒在城里的土丘上,修道院也建在那里。 “城堡里有金银财宝吗?”留里克明知故问。 “是的,财宝。你们拿了金银后就不要伤害民众。” “我会尽量约束部下,不过我需要麦子,只要得到足够麦子我自会满足。” 留里克无意再与此人废话,即刻指挥自己的罗斯军队开始下船。 他们在雨中登岸,一支队伍又扛着斧头去破坏用过特仑特河的确全部木桥。 立刻开始进攻?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马格努特和比勇尼迫不及待,两人见得那大城就想立即发动劫掠,留里克大吃一惊他们如此急躁,立即表示拒绝带着自己的兵配合行动,此举也逼着两人暂停攻势。 罗斯人忙着卸下船载扭力弹弓和投石机,忙于将之安装在手推车上成为机动武器。 他们卸下大量箭矢,检查攻城用的长梯,乃至卸下捆在船舷的用于撞门的原木攻城锤。 留里克甚至在搭建帐篷,如此按部就班马格努特直呼此举浪费了机会,心中亦是憋了一团气,糟糕的阴雨天气让这股气愤更严重一些。 帐篷还是搭建起来,大军在河畔的小树林建设营地。 一支庞大的武装者突然出现,住在塔姆沃思附近的村民发现了这一情况。 村民逃入城里,本是被阴雨折腾得很难受的王城居民获悉这一消息,他们先是跑到城头一探究竟,接着被吓得不知所措,本能地紧闭城门。 他们是谁?这是王城最想知道的。 是韦塞克斯军队吗?恐怕这是最大的可能。 王国才脱离韦塞克斯统治三年,当年那个爱泡澡的男人带兵抵达塔姆沃思迫使当时的国王臣服。 如今的国王可是强硬者,偏偏大王威格拉夫带着精兵去北方了,难不成韦塞克斯王觉得机会又来了?倘若韦塞克斯进攻了,为何南方的领主、伯爵没有向国都报信? 第一王位继承人的博特伍尔夫王子本就被其父王认命代理国政,如今年轻的王子遭遇到这辈子最大的考验。 国都内部立即陷入混乱,一时间谣言四起,附近的民众都在涌入城市,进一步加剧混乱! “侍卫长!带兵抓捕散布谣言者,押解到城市广场!” “粮官,开放粮仓分发一部分粮食!” “城门卫士,立刻关闭全部四门,所有人不准出不准进。” “百夫长们,召集你们的士兵,人数不够就从民众里面抓。传我命令,年龄在十五岁的男人,必须拿起武器,你们管着他们。” “主教大人,带着圣器巡游,安抚民众,告慰他们塔姆沃思是安全的。” 不得不说,仅就发布政令而言,“监国太子”博特伍尔夫做出了聪明正确的抉择。 不过落实这些政令需要时间,但最关键的还是要稳定人心,尤其一点必须要做——杀死散布失败言论者。 很快便有一批散布不利言论的“叛徒”被抓获,就算有人喊冤,他们的解决仍是明日在城市广场公开绞刑。 紧张的气氛之下博特伍尔夫根本睡不着,当士兵汇报抓到了一批散布留言者,且城中没有混乱持续发酵,他紧张的心才稍稍缓解。 他默默祈祷突然降临的武装人群和那诡异的大船不要突然袭击,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就能武装城里的民众组建出一支守城军队。 突然,耳畔传来钟声。 “愚蠢的教士,你带着民众祈祷只能安定民心,能祈求上帝去消灭敌人。居然夜间做弥撒!” 博特伍尔夫比他父亲务实,本就反对其父威格拉夫去边境找邻国挑衅,就算树立王室权威也不该这样做。不过他倒是不否定,一支奇怪的军队兵临城下,倘若自己带着城市守军守住了城市,自己必然威望大增,王室的权威自然被拔高。 危机和机会总是伴随的,博特伍尔夫错愕中无意睡觉。他换上锁子甲,亲自带着侍从去督办征召士兵的事宜。 这一夜,雨终于停了! 世界依旧湿漉漉,罗斯、巴尔默克军急忙袭击附近一个人去楼空的村庄,把干燥的木块点燃,这才让湿漉的大家终于有机会烤干衣服。 联军忙于煮麦子,战士们互相探讨着大人物们接下来的计划。另一方面,破坏了两座桥梁的战士们也回来了。 留里克的大帐篷了,马格努特仍很抱怨,言语难免带着一丝怒气。 “我的儿,你打算明天发起进攻吗?” “不!” “嗯?我是不是听错了?”马格努特又吃了一惊。 “我们现在立足未稳,看看周遭的世界仍是泥泞,这样的环境不适合战斗,我担心一些事,我不打算冒险。” “有何可怕的?难道因为降雨或是下雪就宣布不战?真的勇士可不会这么做。你说我们刚刚抵达立足不稳,突然发动袭击不合适,我倒是理解。难道我们休息一夜后再发动袭击还是不行?”比勇尼一副磨刀霍霍之状,“我带着兄弟扛着梯子攻击,很快就赢了。” “如果快速胜利最好。可是我有不好的预感,强行攻城我们会有危险。” “没什么可畏惧的。”现在连阿里克也这么说。 留里克摇摇头看看左右,似乎这帐篷里清一色是急躁的速战派,他拍着胸膛拔高声量:“我是统帅,都听我的!我破坏桥梁,就是断了敌人可能的支援。若是贸然攻城,一旦敌人有防备,我们可能死数百人!我感觉情况不对劲,麦西亚的都城必有防备。” 留里克突然变得谨慎,大家都很疑惑,当他说到可能的伤亡,众人也不得不考虑一点。他谨慎有着原因,因为那老牧师声称王城因为要防备韦塞克斯的讨伐,一直有着城防措施。之前攻击林赛之顺,实为那座城市几乎不存在城防。而今面对一直存在防备的塔姆沃思,以骄兵强袭并非聪明。 “我们还是要等!等候诺森布里亚军队抵达后,我们合力攻城。” “这有必要吗?那群懦夫!如果他们有实力,很久之前就发动进攻了。”阿里克继续不屑道。 “很有必要,一旦强攻就让他们主攻,我们后方援助即可。让诺森布里亚人和麦西亚人拼得鱼死网破,最大的利益为我们所有。”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安排是最好的,不料在场的人们仍是求战心切。甚至有人觉得把死战之机会让渡给诺森布里亚的蠢材,这是让真正的奥丁的勇士蒙羞。 阿里克嚷嚷道:“我亲爱的弟弟,请你认清现实吧。不只是巴尔默克朋友们,我们自己人也急于出战。大家在林赛城捞到什么油水了?大家要吃肉!要吃麦子!还要金银财宝。大家追随你是因为你能带来胜利和胜利后的财富,我们现在兵力雄厚,犯得着去等那些家伙?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依我看,我还是带着第一旗队攻击一下,塔姆沃思的木门我一只脚即可踹开。” 堂兄的话真是让人头疼,等于说自己的决意自家兄弟也是爽快地表示反对。 强攻?敌情不明的当下,极大概率是找死。 再瞧瞧现在的局势,显然不发动一场进攻,有的人必是要擅自行动了。譬如说巴尔默克军队,他们一大群人只听从马格努特的命令,只要这位老家伙愿意,他们就会强攻。 按兵不动并摆开军阵,以庞大行伍吓唬麦西亚人的同时,己方大军进行攻城战前的必要准备,此战才会顺利。 此如意算盘看来是要调整了,因为马格努特这个老家伙发话了,其人甚至摆出了“约克王国国王”的架子来,代表全部的巴尔默克友军发话。 “留里克!我的孩子,你的谨慎是多余的。我已经决定了,明日我带着军队攻城。如何攻击城市我已经有了充足经验。你们罗斯人最好支援我们,如若不支援也无所谓。” “可是父亲……我是统帅,你们应该继续听从我的决意。” 听得,马格努特直接笑出声,亮出他那残缺的牙齿,笑得非常奔放。 “有什么可谨慎的,如果一个战士战死,那是他的命运。留里克,我是国王,不是么?讨伐诺森布里亚,兄弟们支持你做统帅。我们现在是讨伐麦西亚,我以约克王国的身份去讨伐他们,你其实应该听从我的指挥。也许你的决意是正确,大家的态度都很笃定。你还是好好用今晚准备一下,我们巴尔默克人明日行动,你的箭矢可一定要做好支援。” 留里克呲着牙,这些年他总是担任军事统帅偏偏这一次他头一次有了被孤立的感觉。 一个刚愎自用的白胡子老者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此人是自己的岳父。 留里克暴怒,气得直跺脚。 一个男人一旦掌握了权势并取得了成功,是否必然因为自傲而忘乎所以呢?如今的马格努特分明就是这样的人。 留里克倒是颇为谨慎,不过他也不希望受制于人。 “父亲。”他义正词严,“我敢说,你们明日若行动必然遭遇挫折。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的城防状况究竟如何,为何不施行试探性进攻?你想强攻,你输得起吗?” 马格努特亦是来了脾气,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女婿发脾气:“你?你在诅咒我失败吗?我们是联盟,你就不怕盼我的好?” “正因为是联盟,你们就该想过去的日子那样听从我的指挥。父亲,您扪心自问,巴尔默克人在不列颠取得的胜利哪一次不是我指挥获得的?” 事实的确如此,马格努特也不能否认。 看似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争吵,实则两人也算是同龄人了。 很多时候留里克都会忽略到自己这年幼躯壳里的“老迈”灵魂,他现在是看透了世态炎凉,做事谨慎且有条理是自然的,偏偏欠缺了暴怒后的冲动。 留里克根本无力说服马格努特,这位求财富和权势心切的老家伙有着自己的苦衷,因为,他把征服麦西亚都城塔姆沃思看做自己人生最后阶段的最伟大的成就,为此付出很多族人生命的代价来成全自己有何不妥?再说,登陆不列颠的巴尔默克勇士,都指着洗劫塔姆沃思发大财的。 马格努特索性嚷嚷:“明日,我会带着军队取得一场纯粹的巴尔默克的胜利。留里克,你的谨慎太多余了。你可以不带兵助战,不过那样做了,按照咱们的传统,你们也无权进城掠夺。” 说服一个老顽固也许太勉强了,留里克考虑到双方的盟约至少在未来十年都是非常必要,这番还是必须迫于形势低头。 傍晚抵达塔姆沃思城下,次日上午就发动强攻。 那就打吧!马格努特为了光荣宁可多死一些人,就让他去做。真是求仁得仁,留里克只想在后方施行远程支援。 第607章 一战塔姆沃思 即便是作为麦西亚王国都城的塔姆沃思,其和平时期的常驻人口也只有五千人的水平。 在当地人看来,都城有如此人口实为一个大城市。 奇怪的大军沿着河流杀过来的,都城附近的十多个村庄的民众都亲眼看到了那逆流而上的舰队,他们出于恐惧带着有限细软涌入城市,希冀高大的石墙能给予足够的庇佑。 恰是这个原因,塔姆沃思突然间变得拥挤。因为那些涌入的难民,使得人口轻易达到了一万五千人的水平。 湿漉的街道到处是避难的民众,他们忍受着泥泞还有屎尿的异味挨过了一夜,当天空重新放亮,东方的光明代表着阴雨终于结束,阳光让难民心情好受了些,可那些莫名的军队仍在城外。 外城的城墙上站了一批战士,环形的城墙也进一步稀释了本就不多的守军。 要供应一支常备军很耗费钱粮,哪怕是和平时期,麦西亚王室的常备军也不过是两千人的规模。军队的主力总不会驻扎在都城,军营就在西边的伯明翰村镇,不过都城始终保持着五百人规模的卫戍部队。 仓库的武器被分发,“监国太子”博特伍尔夫一夜之间竟拉出来了三千人的大军,这支军队仅听命于他这位太子! 倘若不是信仰的教条所限制,征召女人当兵便又能让军队兵力更为雄厚。 比起其父亲,博特伍尔夫头脑更为清醒,或者说保守一些。他不敢主动去挑战未知的敌人,暂且就按兵不动,多在城墙上树立王旗,让武装起来的男人登上城头,至少给城下之人展现出城市守卫者的决心,以及对守军实力的虚张声势。 坐落在特伦特河支流塔姆河右岸的王国都城塔姆沃思,她与伯明翰军营有着明确的道路不过是八个罗马里(约23公里)。这个距离并不算短,倘若伯明翰方面的军队紧急驰援,都城的危局当能缓解。 如果斯坦纳发动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施坦纳没有做,他刚刚在过去的战斗中落败,更无法用不存在的军队发动攻击。 这一切情况,真是麦西亚王威格拉夫和他远征军面临的情况。威格拉夫的确是带着疲惫之师步行前往伯明翰军营,根本不知道机动力超强的维京人已经兵临王城并发动强袭。 博特伍尔夫不知道父王的失败,他特别清楚的是,驻扎在伯明翰的军队早就被自己的父王亲自统领着带去北方边境了。 现在敌人明显毁掉了木桥又把持了塔姆河渡口,都城方面派出通讯兵都丧失了巨大机会。 一批带着都城危机消息的通信兵连夜溜出城,他们要去东边的领地报信,并索要当地领主的援兵。至于王国西方领地的领主们,介于交通中断,就不要奢望他们也能知道消息而勤王了。 一段时间内,都城方面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守卫,等熬过这最艰难的时刻,等事态发酵后,各地领主的勤王军队一定会聚集在都城。 望着城外的敌人军营,侍卫长忧心忡忡:“他们的兵真多。现在天气晴朗,我看不出他们和韦塞克斯军有什么关系。” “他们人多,也许战斗力不强吧。”博特伍尔夫深深叹一口气,又询问:“士兵集结完毕了吗?” “基本完毕,兵力大概有三千人。有很多年轻的男孩,他们愿为保卫城市奋战到最后一口气。” 侍卫长竭力说着振奋人心的话,博特伍尔夫勉励地拍拍其肩膀,又说:“仅仅这些还不够。看起来敌人还不急着进攻,我要以这个时机处决昨日散布失败言论者安定人心。你也不要单纯驻守城墙,你派人去和他们交涉,问问这些家伙意欲何为。” “殿下,这……也许多此一举。” “去做吧。我们真是愚蠢,大战一触即发,我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意图又是什么。” 塔姆沃思外郭城的城墙是石头与泥土夯筑,其基础就来自于旧罗马时代的城墙,城墙整体显得残次不齐,不少地方还长出了青草,且城墙背后有许多土坡可供人快速登墙。 当然,它的平均高度不过是折合四米,实在不能算高。 唯有内城的塔姆沃思城堡的城墙更高一些,整体也显得更为规整,经过打磨的花岗岩堆砌的堡垒,让它更为厚重。 一百多名持弓的战士都站在城墙,一批石块和木头也运到城墙上。 仗着城墙的庇护,博特伍尔夫根本就不担心敌人能破城。 阳光驱散清晨的薄雾,雨停了,罗斯、巴尔默克联军在晨曦中苏醒。 关于今日上午就发动全面进攻,留里克的态度仍是拒绝,无奈自己的岳父是劝不住,自己的堂兄也跃跃欲试。 “神之子?他们真就是对我的身份来了一个仅供参考?”留里克自嘲一秒,确信联盟的稳固必须是建立在利益诉求之一致。 巴尔默克人拥有了自己的约克王国,他们士气正盛,连老迈的马格努特都觉得重获新生! 巴尔默克战士们嗷嗷叫的爬起来,朝阳的金光照在他们金色的脑袋上,整个人如同镀金。他们高举着斧头和剑嗷嗷大叫以壮声势,比勇尼和盖格等巴尔默克悍勇正积极做着攀登城墙的准备。 帮助他们?那是必须的。 介于昨日之事,留里克自觉倘若自己也变得极为主动,反而是体现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见得堂兄阿里克磨刀霍霍,第一旗队的男人们跃跃欲试。留里克干脆将堂兄和所有五位百夫长叫到身边,故意在僻静的河畔某处下达不容得商量的决意。 “他们要战,我们协助。第一旗队不准率先攻城,倘若一切顺利我们就攻,倘若情况不对,我们掩护他们撤退。” 阿里克完全明白弟弟的意思,撇着嘴摇头:“这不光荣。” “是不光荣。我感觉情况很不对,这应该是神的启示,胜利必然是我们的,可是今早的强袭太仓促了。我们充当预备队。” “好吧。” “我会出动射手率先支援他们。哥,带着兄弟们按兵不动,切记,千万不能擅自发起进攻。” 阿里克没有多言,眼神示意老弟自己会这么做。 越来越多的巴尔默克战士在聚集,为了雄壮声势,马格努特举着剑与斧,亲自在人群前大吼大叫。 眼看着这支军队就要发动攻击,城墙上的麦西亚守军惊得提心吊胆,攀上城墙的教士也举着十字架,呼吁战士们保持淡定。 禁闭的用铁链加固的城门打开了,五名使者举着麦西亚王旗战战兢兢走向那未知的军队。 麦西亚人派出了使者? 做好开战前热身运动的比勇尼拧拧脖子,持剑走到父亲身边:“来了一个寻死的蠢货,他们要和我们交涉,依我看杀了他们。” “对。没什么好交涉的,你去动手,让兄弟们快活一下。” 比勇尼点点头,即刻纠结十多个弟兄走过去。 可怜的使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死在乱剑中。 这骇人的一幕皆为双方士兵看到,麦西亚守军惊得颤抖,接着有被愤怒冲昏了头。 再看巴尔默克人这里,他们异口同声发出维京战吼,雄壮的声势引得罗斯人这边也跟着吼起来。 马格努特举着斧头猛然一挥,以苍老的男声吼道:“勇士们,前进吧!去抢掠你们喜欢的一切!” 巴尔默克军行动了! 他们金色的头发白皙的脸,他们衣着灰黑色的粗布衣服,或是套了一层黑色皮衣,甚至也有人临时换上诺森布里亚军的橙色衣服。他们的着装可谓五花八门,至少还有一百人光着膀子,亮着他们前胸后背的骇人纹身。 他们紧跟着那面白底黑渡鸦旗帜,扛着全部的长梯和攻城锤(就是一棵大树干),带着剑与盾发动全面进攻。 甚至是韦塞克斯军队曾进攻过塔姆沃思,当时攻城的阵势都没有这般疯狂。 在其身后,是一大群衣着整齐的队伍。 那是罗斯军第一旗队,阿里克被迫奉命按兵不动,他把队伍排列成矩阵,远看而去那就是一块蓝白色调的方块啊。 留里克也吼了一声:“射击旗队,我们走!” 一辆辆双轮手推车上安装着扭力弹弓,其数量达到三十座。另有全部十座的被人力搬运的公牛投石机。 五十名木臂十字弓手和一百名苏欧米弓箭手,则负责对敌抛射箭矢做掩护。 就冲着这样的武备,马格努特其实觉得自己女婿是口嫌体正直,说得是掩护,怎么看都是罗斯人也打算放手一搏。 他自信满满,发誓夺了麦西亚的府库,犒赏大军,成为被故乡民众永远传颂的大英雄。 大军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就冲着其宏大声威,城里的博特伍尔夫直接暂停了对散布不利消息者的绞刑,紧急带着侍从去督战了。 但他抵达外郭城的城墙处,战斗已经爆发。 罗斯、巴尔默克联军在狂攻塔姆沃思面相塔姆河的西门,也是整个城市的正门。 石头和标枪从天而降,已经有难民蒙受了伤亡,房舍被砸得劈啪作响。民众开始逃亡,本是拥挤的道路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实在是他们都逃窜到了城市的东边。 那是来自扭力弹弓和投石机的打击,铸铁弹丸、石块和标枪越过城墙砸入守军的后方,至于造成多少麦西亚军伤亡留里克是无法估量的。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武器一定能带来恐慌,逼得敌人后续援军不能持续支援城墙守军。所谓巴尔默克人一旦登上城墙,胜利就达成了一大半。 留里克命令自由射击,城墙守军正冒着致命的弹丸打击殊死战斗。 “他们搭梯子了!用石头把他们砸死!” 罢了侍卫长又对城下的战士大喊:“快找木头顶住门闩。” 他又对特别的守卫部队大声质询秘密武器准备得如何。 至少二十副梯子搭建好,举着木盾的巴尔默克战士嘴上叼着手斧,正奋力地顶着敌人扔下来的石块和箭矢攀爬。 比勇尼也带着他从留里克这里借来的钢臂十字弓,非常猥琐地狙击城头守卫者。 被石块砸中脑袋的人基本是当场死亡,亦有人抽搐一番一动不动。有的巴尔默克人受了箭伤,其人尖叫中拔出带有倒勾的箭簇,任由身上喷血,仍旧攀登梯子试图城墙械斗。 又有长木块被扔下来,当即砸得战士跌落梯子吐血不止。甚至是使用投石索的人,用这伤害性有限的武器给予城下的人们骚扰。 可麦西亚守军这里的情况也不好,他们冒着罗斯军队的箭矢、弹丸、石块和标枪的打击,对攀登城墙的巴尔默克坚决打击。 身着锁子甲的麦西亚战士被扭力弹弓的弹丸直接砸烂内脏坠落城下,便有人脑子一片空白地堵上缺口。 有的战士被十字弓射穿了头颅当场阵亡,亦有人接替岗位。 因为他们看出来,敌人并非韦塞克斯,虽然仍不知道其身份,大家唯独可以确定一点——一旦让这支前所未有残暴的大军破城,城里的上万民众都会死。 普通的王国士兵再不仅仅是为王室家族而战,被武装起来的平民也有了非常朴素的战斗理由。他们为了所有人的活命而战,见得太子殿下亲临城头督战,就算蒙受很大损失,麦西亚军就是死战不退。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阵子,事态的变化令自信心爆棚的马格努特愈发疑惑。 他看到比勇尼带着一众兄弟合理扛着大树干(充当攻城锤)去撞门,这都撞了不下五十次,敌人的大门如何岿然不动?! 他不理解,听女婿留里克和儿子的诉说,他们攻击其他城市的时候都是顺利的。有譬如,马格努特所亲自参与的约克攻城战,战局都是极为顺利。 “为什么?到这里我踢倒了铁板?” 马格努特站在颇为安全的区域,可是自己的族人正在蒙受前所未有的伤亡。他眼巴巴的看到有战士从梯子上跌落,亦是看到有敌人也被箭矢击落。 “这群敌人如此顽强?可是我明明在那个村子轻易杀了他们一千人,怎么到了这里他们变强了?” 马格努特实在不知道,因为守城的是麦西亚王国的太子殿下,博特伍尔夫的态度也因战局变化而巨变,他已经不奢求此战能为自己家族、自己本人捞得多大的功勋,这是决定城市居民的生死之战,麦西亚人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团结,他要带着军民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战局的焦灼也令留里克大吃一惊,事实真就如自己的预判,此战正是联军登陆不列颠后遭遇到的最严重的障碍。他没有任何高兴于自己预判正确,而是看着友军蒙受损失、自己的攻城武器不能摧垮敌人意志而愤恨。 “进攻!对进攻!” “不行!我进攻就正中下怀,我居然冲动了。不行,我该劝阻他们暂行撤退。” 战局真是瞬息万变,双方扔在鏖战,大量的开水却从天而降,一瓮又一瓮的开水被倾泻到冲撞大门的巴尔默克战士,就算有盾牌掩护,开水还是烫得人哇哇大叫。 战士下意识地撤离,连带着比勇尼也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撒丫子跑了。 城门之下蒸汽弥漫,侍卫长看着蒸汽散去后那些逃跑者的背影,不禁放肆地大笑,又伸出右手指着那些被瞬间烫出通红后背的人咒骂不修。 突然,一支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手掌,连带着两根手指也被打飞了。大叫一声的侍卫长跌落,旋即又被战士扶起来,看着自己残缺的右手流着泪目光呆滞地傻笑。 比勇尼暂且撤退,当他再招呼自己的手下重新冲回去再扛起大树干继续撞门,就看到自己的伙计们满地打滚的尖叫。 他们被严重烫伤的皮肤已经起了水泡,上身的纹身都变得扭曲。 “蠢货!你们在干什么!跟着我杀回去。” 胳膊被开水溅伤并无大碍的盖格悲观地嘶吼:“比勇尼!继续冲击是找死!想想我们故乡熬制鲸油海豹油,下一步他们若是用油兄弟们全会被烫死。” “盖格,你是懦夫吗?” “不!我不想死得窝囊!听说留里克说此战我们会受挫,你父亲偏不听!谁才是傻子,你看看现在的局面!”已经顾不得太多的瓦斯荷比的盖格,指着城下巴尔默克人的尸体尖叫咒骂:“要是你父亲带着我们失败,没有人会再承认他是约克王!我要撤退了!” 说完,盖格带着他的瓦斯荷比农庄的男人们真的撤了。不仅仅是这位,其他的巴尔默克家族首领们的军队也带着伤势各异的伤者后撤,也包括把尸体拉走。 直到现在,留里克的射击旗队仍在进行火力支援,为了友军他不惜消耗了大量弹丸与箭矢,换来的只是一场败退。 巴尔默克人陆续撤走,罗斯射击旗队也在后撤。 就是这样的惨烈之战,让始终观战的阿里克和第一旗队战士们清楚的意识到,即便是他们也参战了,一样要面临苦战。 不列颠是懦夫之岛?不!至少塔姆沃思城中的居民是一支劲旅。 阿里克瞪大了眼睛,见得同盟的巴尔默克人在撤离,他不禁笑出了声。 便有百夫长问他:“你在嘲讽他们是懦夫吗?” “不!兄弟,咱们遇到了强敌,这是神给我们的机会啊。我,最喜欢与强敌战斗。” “可是,攻陷这座城市很困难。” “的确如此,不过留里克会解决这该死的墙。” 第608章 留里克有良策 麦西亚的战士们在城头欢呼,城内的民众却在哀嚎。 博特伍尔夫很高兴,既然自己能打退敌人第一轮进攻,后续的防御应该都能取得成功。 侍卫长忍着苦楚跑近太子:“殿下,我们取得了成功。” “是,我都看到了。你……你受伤了。” 侍卫长下意识遮住自己被麻布捆成一个球的右手,露怯道:“不碍事。”他又急着转移话题:“我的秘密武器取得成功,热水就算不能烫死人,也能烫得他们受伤,以后也是死路一条。” 博特伍尔夫点点头,“现在清点死亡人数,安抚伤者。去做事吧。” “遵命。” 太子博特伍尔夫,他带着历经战斗的一众战士故意在惶恐的民众间游行,随行的教士也怀抱金瓮,以柏枝蘸着净水洒向周围的人。 民众自发地跪倒一片,当太子不停地宣讲他带兵打退了敌人,一张张惶恐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战斗在中午前就结束了,巴尔默克军草率的攻击无法攻破城墙,乱战一番暂且撤退,经过一番检查,他们并没有遭遇多大损失。 甚至于麦西亚的损失也不多,有五十多人因各种原因战死,巴尔默克军这边也差不多。 这是登陆不列颠以来发首次受挫,退却的大军又都回到河畔的营地坐下来休整。 没有成功不就是失败?马格努特非常气愤,他不抱怨自己的部下,也没有抱怨数百名罗斯军没有直接参战。 他在军帐中指着城墙叫骂:“该死的墙,可恨的敌人。他们居然硬得像是铁锭!” 比勇尼也顺着话说:“我们失算了,这是我军遇到的最难缠的敌人。他们用了一种秘密武器,一些兄弟被烫伤。我担心他们若是下次用热油,就太麻烦了。” “该如何是好?”马格努特呲着牙,又询问左右:“留里克呢?” “他在检查我们的伤者。” “你,快把他请来。可恶,我早该听他的意见!我……我真是老糊涂了!” 留里克的确在检查伤员的伤势,见得几个皮肤被烫得脱落的倒霉蛋,除了视觉上的触目惊心,也是为他们惋惜。因为这样的伤势实在致命,在当前的时代,大面积烫伤真是必死于感染。 他只能勉励伤者几句就离开了。 其他的伤员伤势参差不齐,他们多是被箭矢射伤,拖着中箭的身体撤回营地后,就被同伴强行拔了带倒钩的箭簇,闹得到处都血。 拉回来的尸体多达四十具,他们几乎都是被石块所砸死,极个别才是死于流矢。 伤者的数量更多了,竟有七十人之巨。其中的伤势太重者必然短时间死亡,其余的伤者情况并不能说太糟糕。 倘若没有杀灭细菌的工具,大部分伤员还是会死于伤口感染。不过留里克这番是带了一批黄白色的硫磺皂,气味刺鼻碱性也大,它本是用于士兵清洗衣服和头发,用来配制一些肥皂水涂抹伤口,至少能起到作用。 会有一批伤员平安无事,一批轻伤者稍稍包扎就能在此战斗。不过巴尔默克人经历上午的挫折,至少一百人已经无力战斗。 留里克被岳父叫回军帐,他担心自己的盟友会抱怨自己的罗斯军在看戏,想不到马格努特这老家伙一个劲在自责。 “先别自责了。”留里克平静着脸示意闭嘴,又说:“我检查了一下,我们联军经历此战死伤一百一十人。这不算是很严重损失,但我军实力还是受挫。” “居然伤亡这么多?”马格努特大吃一惊,又深深自责:“我以为勇敢冲击一下就赢了。你说的,奥丁给了我军启示,神奉劝我们不要冲动。是我冲动了,害死了他们。” 一个自立为王的老家伙,大清早时还刚愎自用认为自己天下无敌,这才到中午,又自领一个鲁莽的罪人。 留里克无意做任何安抚,年老的马格努特也犯不着被哄一下。 他再看看在场的巴尔默克人的各家族首领们,他们的情绪都不怎样。 “朋友们,你们都绷着脸,真的觉得那城墙坚不可摧了?” “你!有计谋了?”马格努特猛然抬头,眼神里充满希望。 胳膊被烫伤的盖格也顺势以近乎祈求的态度嚷嚷:留里克兄弟,快想过办法吧。咱们兄弟们没时间在这里和敌人耗时间。” 众人都在等候留里克想出一个好主意,奈何如果真有好主意,今早的猛攻就用上了。 换言之倘若有好办法,留里克也犯不着谨慎行事。 他倒是想到了一些突破城墙的方法,只是这些措施真的合适么? 他你敢说自己还那不出正确对策,只得说明:“我想到了一些办法,我还需要谨慎去落实。” “啊?就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吗?我还想着下午再战。” 马格努特催促实在惹得留里克不耐烦,这便摇摇头,考虑到岳父的面子不愿把话说得严重。 便聊下一句话:“我才是联军的统帅,你们不接受我的指挥自然遭遇失败。先等待一个下午,也许神会突然给予我胜利的启示。你们还是先安抚伤员吧,我要好好想出完全之策。”说罢他就离开了。 整个下午,联军的营地平安无事。他们驻扎在城下继续摆开战士恐吓塔姆沃思,兵临城下的现状持续着,麦西亚虽然守住了城市也不敢掉以轻心。 罗斯的营地,留里克侧卧于皮毯子,远处就是塔姆沃思低矮的墙。 阿里克兴匆匆走来,随意坐下:“想到办法了吗?” “还没有。” “难道他们的墙真的稳固,墙壁也不是真的高。如果是冰霜巨人,它能一下子跨越吧。” “那些都是古老的故事。哥,没有什么冰霜巨人。你还是休息吧,容我安静地想。” 留里克支开了老哥,不经意间琢磨起老哥的话。 倘若真的巨人,山川也无力阻挡,巨人能轻易跨越沟壑而人不行。 等等!人为何不行? 留里克猛然想到一些事,直接把之前的攻城构思推翻。 他本想着的是诸如就地伐木,直接搭建出一个小型的配重抛石机,硬生生把石墙砸开。 或许这太浪费时间,便有另一个强攻的手段。就是集合所有重武器,在组织一批敢死队。所有远程火力集中一点支援,所有的攀城长梯拼在一起,敢死队奋力攀爬。 后者必然还会带来不小的损失,不过这大概是现在最能落实的方案。 此方案的确很有操作价值,奈何战士们还要攀爬梯子。他们在攀登的时候浑身都是破绽,之前阵亡的人也多死在这一过程。 如果人为创造一个土坡,大军带着盾与剑直接冲上去,可还有破绽? “我何不这么干?成吉思汗的军队可是临时造了土坡让马队冲上城墙!” 办法有了,想不到自己堂兄的调侃带来了好办法。 傍晚时分,自发讨论的巴尔默克人,他们整个下午也没讨论个所以然。 留里克带着随从迈着极为自信的步伐出现,如此姿态让众人明白一个好对策终于有了。 他以落脚便对所有宣布:“朋友们,不用再烦恼!我在小憩之际,奥丁给我说了一番话。” “啊!是神?神在帮助我们!”马格努特喜出望外,罢了便张开双臂感谢夕阳。 “还是听我说吧!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办法,我们要在城墙下建造一个土丘,我们的军队直接列队冲上去。这样他们无力扔石头,箭矢也会被我们轻易阻挡。” “土丘?平地造土丘?”刚刚燃起希望的马格努特又疑惑:“我们可有这样的能力?那是神的力量!” “不!只要我们每个战士都带上一些土冲到城下,我们仍有近两千人,大家排队洒土,就能造就土坡。再说,我们的目的是走上城墙,只要能制造一个斜坡,所有的东西都能当做建造材料,无论是大树还是尸体。” 听得许多家族首领动了心。 留里克这边又说:“我恨不得他们出城与我们决战,这样我们就能歼灭他们。既然他们城门紧闭,就是不敢这么做。我决定把安装在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卸下,再安装一些木板,作为装卸泥土的工具。你们也用破布做一些布兜装运泥土,再准备人手就地伐木。泥土木块堆一起,很快就是土坡。” “这是神的旨意,是奥丁赏赐给我们的战术。”马格努特斩钉截铁地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因为那城墙并不高大,大家纷纷思考一番,都觉得这是可行的。 联军的营地热闹起来,广大战士获悉破城之策后士气回来了。 巴尔默克人要为战死的兄弟报仇,罗斯人磨刀霍霍。 创造一个土坡后大军冲上去,他们得了令在吃饱喝足后已经开始在夜幕下动手。 当然,留里克仍旧趁着夜色摆开“火焰阵”。封闭的塔姆沃思城被巨大的火环保卫,站在城头警惕夜袭的麦西亚战士被吓破了胆。 刚刚安睡的博特伍尔夫直接攀到内城塔楼之顶,这是整个城市的制高点,只见自己被光圈包围。 那是篝火!密密麻麻如星辰! 他被吓了一跳,又一想这很不对劲。“呸!这是吓唬我!你们有这么多兵力我还能守卫成功?你们以为我是傻瓜?” 博特伍尔夫的明白此乃虚张声势,广大战士如何明白。不利于王国的消息又在传播,明明有些传播坏消息的人被处决了,新的坏消息传来,民众还是陷入惶恐。 总不能再处刑几人阻止混乱吧?对内滥杀不是明智之举,甚至引起民变,因为一些住在王城的贵族,他们表面忠心背后也是各怀鬼胎。博特伍尔夫投鼠忌器,只好折中地让教士们继续安抚。 不过他也很快想到办法,便是在城头大摆火焰阵。 燃烧的火盆端上城墙,一些火把在燃烧。 城墙一圈被照亮,有大量士兵带着矛巡逻游走。他就是要让民众看到,王国军队从未离开防御的岗位。 “你们也点燃火把?真的以为我们上畏惧火苗的野兽?” 忙着夜间伐木的阿里克鄙夷地嘀咕,又突然对忙活的兄弟们嚷嚷:“大家加把劲,我们毁了这片树林。” 如果有优秀的生产工具,不予适用实为莫名其妙。 自从造出了双人锯后,这等伐木工具留里克就一直带着远征,由此搭建野战棚舍的效率大幅提高了。 夜间伐木,挥舞斧头总会砍不到正确位置,然双人锯一旦开始操作,便能一口气锯断大树。 临近塔姆河的一片树林惨遭罗斯人这群伐木狂人摧残,一夜之间就有多达一千五百棵松、橡、杉被砍倒。大家其实颇为疑惑,这些树木的涨势都颇为相似,连树干的粗细都是相近的。 疑惑还是搁在一边,把树放倒才是工作。 这只是罗斯人的成功,第一旗队的五百号人平均一人砍伐三棵。因这些树都不是大树,砍伐锯断它们本也不是太费劲的事。 倒塌的树被砍掉树枝,堆在一起就是点火,联军这边疯狂伐木,这才造就了环绕城市的篝火阵。 那些光秃秃的树干被砍成小段,正好便于运到城墙下堆积。 伐木的人们挥洒汗水,大家完全不担心饿肚子,因为河上停靠的船队装载着足够整个军队奋战至少十天的口粮。 清晨,当世界变得通透,待晨雾散去,被折腾得精神萎靡的一众夜间巡逻的麦西亚战士,他们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河畔的那片属于王室的树林怎么回事?栽种好多年的橡木林不见了? 一名下级侍卫队长急匆匆向太子博特伍尔夫汇报这奇怪的祸事,待其站到城墙眺望之,发现王室树林真的不见了。 不!树林不是消失了,是一夜之间被敌人砍了干净! “可恶,那里有我小时候种的树啊!”博特伍尔夫大怒。 不仅仅是其家族,很多贵族都在那一片树林有选择地种树,以便未来获得合格的橡木制作家具云云。甚至都教堂、修道院给虔诚的贵族定做棺材的木材源。 事情很快就明朗,是野蛮人的军队破坏了树林,他们还在河畔盘踞,到处是晃动的人图谋不轨。 事情进展之顺远超留里克预估,他本觉得为了制造土丘,联军至少得耗费两天时间。 这两天应该是值得的,这样诺森布里亚的新同盟军磨磨蹭蹭的队伍也该抵达了。如果攀登土丘必要损失一些人,让诺森布里亚军当消耗品首攻,这是留里克希望的。 既然大军办事如此迅速,首破城的光荣还是自己把持吧。 大军仍在做着筹备,连夜伐木的人们都在休息,另一群人完成了扭力弹弓的卸载,临时改造的手推车上已经装满了湿漉的夹杂青草的河畔泥土。 留里克不急于进攻,整个军队也都明白顶着敌人的反击火力修筑土坡,这项工程少说也得持续一整天。 行动时间放在这天中午之后,在此之前,所有人待在营地休息。不过所有战士的武器必须在唾手可得之处,身上的锁子甲也不能脱掉。 虽说那可能性很小,留里克知道自己必须保持谨慎,因为人往往的不理性的,也许因为昨日守城的小胜,城中守军会傲气十足杀出来与联军搏杀。 后者自然是最好,也免得了联军费劲去搭突破。 仅就目前情况来看,留里克看不出敌人方面的异动。低矮的城墙上仍旧飘扬着麦西亚的旗帜,除了罗斯、巴尔默克联军的军阵有着喧哗,其余的世界安静极了。 的确,连麦西亚的守军都察觉到了世界的寂静,压抑的氛围压得战士们几近窒息。没有人敢擅自出城,而且所有城门都被不下二十根木条顶着,城里运粮食的马车特备推到成门洞里,罢了还卸了车辕成了沉重障碍物。 塔姆沃思成了缩头乌龟,博特伍尔夫决定坚决防守,他已经做好了最极端的打算,表示坚守到冬季降临,凛冬会逼走这群入侵者,而城里的粮食足够军民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正是王城最危机的时刻,他倒是觉得只要万众一心,将敌人的锐气消磨掉,付出一些代价挫败敌人前几轮攻势,麦西亚的防守胜利便是十拿九稳。 第609章 血泞之墙 那些安置在大船上的大号陶翁和宽口铁锅皆被卸下,联军支起一些灶台,非常放肆地开始烹煮美餐。 还是在昨日夜,忙着围着塔姆沃思广布篝火阵吓唬人的联军战士,顺便就光顾了附近的三个村庄和全部的农田。 本地已经是春小麦的作物区,麦子完成收货后农田被季节性抛荒,而那些卷心菜还没到成熟之际,直接遭遇联军的掠夺。 切碎的菜扔进大锅,搜刮出的一些洋葱头和船上储备的咸肉干一并扔进去,乃至大量的盐。主食自然是燕麦,它被煮的烂熟还需要一些时间。有人操持着木棍搅拌着这飘香美餐。 浓郁的香气在维京联军的营地弥漫,他们一直在塔姆沃思城西驻扎,微弱的北风吹来,部分香气直接弥散到城里。 广大的战士们在聚集,经历了上午的休整,他们被命令啃食自己的干粮,唯独这些铁锅陶翁里的令人垂涎的美餐不可食用。 他们聚集在一起,接受着留里克的发号施令。 却见这金发少年站在一堆满青草泥土的手推车上持剑高呼:“兄弟们,你们馋了吗?” 这话真是明知故问。 便有好事着笑着嚷嚷:“我们何时能吃?” “是啊!何时能吃!兄弟们,我们即将采取行动,我们要创造一座小山,向奥丁证明我们的力量,再顺着突破直接冲上城墙。那些敌人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有这样的战术。但是这么做你们会很疲惫这些美食就是给你们的,当傍晚之际,你们撤下来享用美食!” 怕他声音缺乏穿透力,马格努特也带着浑厚而苍老的声音,不停描述一个原则:完成今日的任务大家好吃好喝。 付出劳动得到美食,此乃天经地义。联军的战士们都在欢呼,士气极为高涨。 蔬菜、肉、麦子和盐混合成美餐,为增加香气,留里克可是命令拿出一部分成凝块状的海豹油扔到所有锅瓮里。 罗斯人这里根本不缺海豹油,巴尔默克人这里也不匮乏。它本质是一种食物,广泛开放成润滑剂也是最近的是。 油脂的气味让气息更为诱人,驻守城墙的麦西亚战士注意到他们在广布饭局,提高警惕的同时,又为这异香勾起馋虫。 香气直接飘到王宫,博特伍尔夫还以为御厨做了一锅美餐,当他明白了现状先是大吃一惊,又陷入深深恐惧。 有侍卫不知缘由,本着鼓励士气的态度对太子说:“他们在吃大餐。他们吃饱了也许就不能战斗,只想躺着睡觉。” 博特伍尔夫扶着城垛内心百感交集。 “不能战斗?他们这是战前的最后一餐。你们都提高警惕,今日会有鏖战。” 真的会有鏖战?不过太子殿下猜的也接近事实。 决战的确即将开始,只是它有一个诡异的起点。 维京联军像一大堆薪柴,留里克点燃了火苗。他们不听地张着撕扯生肉的嘴吼叫,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在用剑与斧敲打盾牌。 甚至是苏欧米的一百个仆从战士,他们在这全新认知的世界为新主子打仗,获悉有权捞到战利品,这番也给高高举着他们的弓大叫。 城外的大军仍旧生威震天,沉浸于昨日胜利的军民被狠狠打脸。麦西亚的王室卫兵和大量武装农夫、市民带着五花八门武器抵达城墙,断了半个手掌的侍卫长又在招呼部下继续烧热水意欲烫死敌人。 麦西亚人在积极准备防御,不过遭遇过敌人惊人箭矢、标枪和石头打击的他们,纵使自己被城垛的石块庇护,一个个战士的内心都是惶恐不安。 焦躁、畏惧和怠惰的情绪交织,就算太子博特伍尔夫穿戴战甲亲临第一线,也不能立即唤起战士们的强劲斗志。 下午的阳光温润异常,这是个大战的好日子。 微弱北风吹得草地傻傻作响,每个战士的耳边都带着低沉的轰隆。 留里克自觉时机成熟,看看跃跃欲试的战士,短剑直指:“奥丁的战士们!前进!我们创造一座山!” 联军开始行动了! 三十辆双轮手推车满载泥土,有两人推动,另有两人带着盾牌做掩护。罗斯军负责这方面的繁重工作,寄希望于妥善的防备,避免被敌人袭扰受损。 巴尔默克军有四百多人参与第一批次行动,他们两人扛着一根树干,前方亦有人持盾牌护卫。 数以百计的人带着铁铲于后方待命,随时给带回的空载手推车堆上新土。 他们这群人开始冲向城墙,阿里克和比勇尼各领一百人,带着两种十字弓进抵城下,负责狙击任何打算从城垛露头反击的敌人。 十座公牛投石机也很快被搬运到合适的位置,操纵它们的实际就是负责操作船只的罗斯水手们。他们当然可以摇身一变成为近战勇士,奈何光阴不再,年老的身体多半不适合搏杀,却足以操控重武器支援年轻的崽子们战斗。 就地取材的石块开始疯狂地抛投,它们砸中什么目标不重要,制造恐怖氛围最有意义。 太子博特伍尔夫探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敌人这是继续攻城吧? “王国的战士们!他们来了!准备好弓矢石块砸死他们!” 确实,就算面临着风险,危机时刻总有人渴望成为英雄。一些卑微的农夫,他们把今日与太子殿下并肩坐着视作人生的最大光荣,而且教士不也说了吗?杀死他人是最大的罪,杀死“野蛮的人形怪物”无罪! 农民怀抱石头,只等着殿下吩咐命令。 好在阿里克和比勇尼的射击部队已经先行一步抵达合适位置。他们中扛着临时捆扎大木排的人将之立在地上,再以木条支撑,成为显着的防箭巨盾。 这样的巨盾有六个,足够给一批射手起到绝对的掩护。 警惕的射手或是半跪或是站立,自然而然警惕探出非常有限的身子,蓄力的十字弓已经瞄准了前方的城垛。 留里克当然可以做得更疯狂,奈何之前的战斗,事后发觉铸铁弹丸消耗略大,便不再令扭力弹弓作为支援。实战证明,不过是一磅重的铁弹以并不惊人的速度飞出去,对城墙本体的破坏还是忽略吧。 那些推动手推车的人们即将抵达位置,博特伍尔夫下令反击。 得令的武装农夫开始把石头扔下去,守株待兔的阿里克、比勇尼旋即开始狙击。 精准的弩箭飞射,势大力沉的箭矢直接砸穿无甲农夫的身子,来自钢臂十字弓的打击瞬间要了人的命。 “快!赶紧蓄力,继续支援。”阿里克大喊之际,又见得苏欧米人那群黑发小个子开始了乱箭抛射,不由得笑出声。便有对部下嚷嚷:“快蓄力,不要输给那些黑头发的人。” 满载泥土的手推车只要猛地托举车把再向后一拉,大量土方就被卸下,至多折腾三次,一车青草混泥土就无了。 三十辆手推车针对一点卸货,后继扛木头的人就以这一点,开始卸下他们的原木。 圆滚滚的木条可不是乱丢一气,它们放置方向与城墙齐平,一条又一条整齐排列,如同要铺设木板路。 他们冒着敌人扔下的石块办事,又以盾牌挡住敌人反击后,剩下已经无需害怕。 因为麦西亚守军怂了! 或者说塔姆沃思这座中世纪初期的堡垒,根本没有进化到棱堡的技术水平,而留里克所展现的攻城战术更为先进。 留里克倒是懂修棱堡,深知交叉火力的优势。 “这群家伙就这点能耐?我定点打击竟如此轻松?”观战的他确定自己稳赢。 马格努特看得津津有味,又嚷嚷:“你的手推车都撤回来了,该挖掘新土。” “是啊,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瞧!”马格努特又是一指,“我的人也撤回,还得搬运新木头。留里克,你觉得重复多少次我们可以成功?” “也许二十次就行。” “啊?这么多?” “很多吗?”留里克摇摇头,“依我看重复一次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它肯定是浪费体力,你瞧,等到傍晚,大军回来吃熬成浆糊的浓粥,我把食物准备得非常多,所有人都没有后顾之忧。” “好吧,那就继续。我们明日……” “对!”留里克带着极强自信看向岳父,“明日就是破城之日。” 倘若今日把土坡基本完成,明日只需再添把土,休息一夜的大军就能权力攻城。他可不担心麦西亚守军会破坏这土坡,他们根本没有这种能力。 麦西亚的视角下,野蛮人如此怪异之举是在干什么?博特伍尔夫逐渐有所顿悟,接着大为震惊,最终演变成一种绝望。 “他们在堆积土坡!他们要冲上墙!你们快杀了他们!”他几乎喊破了喉咙。 可是,他看到自己的战士们却纷纷躲在城垛后瑟瑟发抖。固然有远处的战士在射箭支援,可太子眼巴巴看着那些人被射杀击落。 自然有勇敢者站起身,随便扔了石油又蹲下来。 至于试图射箭者,真是刚刚探头就被狙击命中。 城垛的守军完全被压制住,这下只有少数的守军战士隔着垛墙盲目扔着石头。 更糟的是,守军越是扔石头,越是在为敌人的工作字面意义的添砖加瓦。 博特伍尔夫根本不能料到对手的这般手段,更糟心的是自己无能为力。 侍卫长带着一众合力扛木条挂开水瓮的战士登上墙。 “殿下,这次是热油,我把教堂的圣水全都用上了,能烫死他们。” “你!”侍卫长的到来本让太子欣喜,不聊这秘密武器实在不妥,“你在亵渎圣物!” “殿下,我们别无选择。要怪就怪我们的城墙不够高。” “好吧。快把他们烫死!” 即便是教堂,储备的玫瑰精油也是极少的,来自花朵的芳香精油制备颇为困难,它是如此清香,必然有着神圣力量。它们被征用的同时,教士也希望这些神圣之物能涤荡城下的那群恶魔。 开水上漂了一层热油,这瓮油水混合物飘香四溢。大瓮被满手抱着粗布战士刚刚推上垛墙,阿里克这边又在射击。 阿里克吃了一惊,他能猜出敌人想干什么。 可惜他和部下还是晚了一步,陶翁索性被推了下去,给正在铺垫木头的巴尔默克人迎头痛击。 被瞬间烫伤的人在急忙脱衣服,当他们的麻衣被伙伴脱下,赫然看到皮肤竟脱落了! 有的人捂着脸尖叫,有的人满地打滚。 即便如此,铺设木条堆砌土壤的工作不能停。 英勇的代价可能是死亡,搬运陶翁的麦西亚人被箭矢击中。 巴尔默克人暂且后撤,而麦西亚军慌乱中,把他们准备的十个陶翁过早地全都推了。 秘密武器取得的战果太过微弱,不过是造成五个巴尔默克人被烫伤,其余人紧急连滚带爬逃走避免后续损失。 代表神圣的玫瑰精油毫无意义,博特伍尔夫本也对这些玩意没有唯心的想法。 他拔出剑叫骂侍卫长:“你高看了自己的东西,他们又来了。带着战士们在这里聚集,我们和他们搏杀!记住,就是用尸体构筑新的墙壁,不能让他们突破城墙进入内城!” 突如其来的烫伤丝毫不让留里克吃惊,战斗必有伤亡,这点伤亡联军可以承担。 考虑到敌人还在用这一招,他紧急令人把五座扭力弹弓临时扔到满是泥土的手推车,重武器直接运到前线。 这还不算完,既然敌人的火力被压制住了,干脆一百多带掘土铲的人直接冲了上去,就近掘土堆坡。 上千人持续地轮流堆木堆土,一座土丘正快速呈现。 他们已经在高地工作,一批持盾的战士已经不得不待在最前线,扛着敌人扔来的石块和箭矢,掩护兄弟们继续办事。 扭力弹弓一直保持着蓄力,发现有敌人冒头就是射击。 铸铁弹丸打得城垛劈啪作响,飞溅的碎石愣是擦伤了博特伍尔夫那满是灰黄色胡须的脸。 他的脸满是鲜血,惊得战士们以为太子受伤,旋即就要被手下带走。 “你们这群蠢货,不要管我!快阻止他们!和他们搏杀!” 侍卫长危局中尖叫:“殿下,他们就要搭好土坡了,我们要完蛋了。” “你是蠢货吗?”太子挣脱开,立刻命令:“和他们拼命,守住城墙,就算用胸膛也把他们挡住!” 太子博特伍尔夫,他一顾身先士卒的姿态,可他贵为太子不该出现在限地。 侍卫长长叹一声,以几乎咬断牙齿之势命令部下:“把殿下带走,带去内城。其他人,证明忠诚的时候到了,跟着我和他们拼命!” 从懦弱到英勇,麦西亚守军仅用一秒就做出转变。 太子就算在挣扎,不希望其战死的侍卫们强行将之带走。 侍卫长望着太子的背影眉头紧锁,夕阳将他的脸照得橘红,便有扭过脑袋看着城墙上聚集的战士,以及下方聚集的武装农夫。 没有任何的慷慨陈词,侍卫长仅仅是左手持斧,纵身跳下已经低矮到不知一米五的城墙,见状,一批王国战士带着武器带着必死决心英勇跳下。 一坐有利于维京联军的土坡已经完成一大半,仅仅一个下午的工作就完成了全部任务量? 马格努特眯着眼看到前方已经出现厮杀。“哈哈,留里克,我们做到了。决战已经开始,我看到那些麦西亚人已经知道自己要灭亡,开始跳下来和我们决战?” “是啊,难道我们现在就破城决战?已经是傍晚,时间非常不利。我们的人也太疲惫了。” “你在犹豫?孩子,我要带着其他人冲击了。你的罗斯大军一起上,我们走。” “唉!”留里克刚想挽留解释一番,奈何马格努特觉得自己又行了,嗷嗷叫持剑冲了上去,见状其他巴尔默克人也不再搬运木头,大家带着武器发动夕阳下的攻击。 也许,这就是决战? 兄弟们搭建土坡完全疲惫了,留里克不觉得联军现在适合破城鏖战。 无奈联军已经几近失控,留里克自知就算想发号施令,也只能约束一部分罗斯战士。 看吧! 留里克看到一副不可思议的震撼场面,大量的麦西亚战士正从城墙跳下,已经开始与缺乏准备的罗斯、巴尔默克战士打了起来。 那些被掘土搬木的人缺乏防御,联军被打了一闷棍,有人在乱战中被麦西亚军杀死。 不过刚刚反应过来的维京联军立即开始反击。 围绕着土坡,到处是金属碰撞声、战士的怒吼和伤者哀嚎。 阿里克和比勇尼的射手们也在疯狂箭矢输出,最先锋安置的五座扭力弹弓干脆砸得刚准备翻越城垛的敌人血肉模糊! 鏖战的人们踩着死者的尸体,有麦西亚军的,有巴尔默克军的。 罗斯军第一旗队也迅速停止搬运泥土,恢复原来的战士状态,带着钢剑奋勇冲击。 而格伦德和他的穿戴成铁人的工具人伙计们,推搡前面碍事的巴尔默克友军,很快冲到奋战第一线,和杀红眼的麦西亚人搏杀。 就算是刀枪不入,有的“铁人”跌倒,便在无尽的踩踏中死亡,成为了土坡的新台阶。 那些麦西亚懦弱的农夫,如今有了一万倍的胆子,或者说他们已经头脑空白,屈从于灵魂身处的那萨克森人的勇气,与他们实际存在血缘关系的巴尔默克人、罗斯人乱战在一起。 血红的夕阳在西,干燥的土坡正在变得泥泞,仿佛刚刚下过雨。 是红色的铁锈味的雨,而城墙也被浸染成红色…… 第610章 死社稷者 这个傍晚,麦西亚人终于想起他们也曾是英格兰的霸主,距离一统也是一步之遥。 越来越多的战士跳下城墙,于土坡与维京大军搏杀。 那些披着锁子甲的麦西亚战士真在这绞肉机般的战场化作肉泥,巴尔默克人也在蒙受损失。 但综合实力本就逊色的麦西亚军,最精锐的士兵所剩无几,接下来还有那些身着布衣的武装农夫殊死抵抗。 刚刚被拉扯到后方的太子博特伍尔夫又挣脱了部下,顾不得脸上的伤口,又急令部下跟着反扑。他的固执或者说勇猛无人可阻。 太阳几近落山,西方谨慎下淡淡昏黄暮色。 整个世界变得黑暗,繁星与月光下,围绕着城墙土坡的血战扔在持续。 直到双方在这血泊中斗得精疲力尽,战斗的烈度逐渐降低,直到达成一种诡异的对峙。 麦西亚人实际已经冲下土坡,可这所谓的土坡已经覆盖了两层尸体。 阵亡战士互相堆叠,麦西亚人站在自己人的尸体上,一根又一根长短不一的矛一致向前。 他们瞪着血红的双眼,各个警惕至发抖,生锈的矛头在滴血。他们不过是一群武装农夫,个体自然是脆弱,现在的他们竟凝聚成一体,如同五根手指攥为重拳。 大量的矛构成了一个刺猬阵,只是这样的他们缺乏防御。 距他们二十多步便是构成环形盾墙的巴尔默克人,乃至披着重甲几乎累瘫的格伦德等人。 留里克和马格努特都已身处前线,诡异的对峙和焦灼的战场,真是让人觉得如此惨烈之战不该出现在该时代的不列颠。 “勇士们!继续突进!”马格努特又大吼一声,奈何疲惫的战士互相看看,根本没有贸然前进。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留里克直接推搡一把马格努特这个老家伙,吼道:“不能再打了!兄弟们即将累死,我军需要修整。” “可是,我们距离胜利一步之遥。” “呸!疲惫的我们就是进去,也会被城里居民用木棍、粪叉子杀死。我要暂且后撤!我警告你,继续进兵是自寻死路!” 的确,留里克深深感觉到联军的疲惫。那些赤背纹身的巴尔默克人,他们浑身糊了一层汗、血和泥的混合物,气味真是臭不可闻,整个形象邋遢不堪。 即便是衣着整齐装备精良的罗斯第一旗队,混战到现在那袍子无不是严重破损,甚至护身的锁子甲也发生断裂。 联军在此血战死了多少人?留里克保守估计也得是二百人化作这土坡的垫脚石。 自然敌人的损失必然更严重,可维京联军不能再蒙受这样的损失啊! 如果战士们依旧精力充沛,血战必会持续,他们甚至不停约克国王马格努特的原因,正是因为联军也快受不了了。 “罗斯人!我们先行后撤!”留里克憋着一股气,故意大声说此言告知马格努特,接着混在军中的罗斯战士谨慎后退。 他们的撤退旋即引起巴尔默克人后退,对峙的状态逐渐消解。 即便持大号圆盾的野蛮人撤离,如惊弓之鸟的麦西亚人仍旧站在“血肉之塔”,他们不但身体疲惫,精神也逼近崩溃。 太子博特伍尔夫再度站在城墙,看着围攻城墙的敌人在后撤,他丝毫笑不出来。 敌人退了? 呸!根本只是暂且回避。他看到这狰狞恐怖的土坡,深深意识到此处是整个塔姆沃思的致命破绽。 “命令……命令战士们,不准出击。去检查是否有伤者,带回来治疗。发下吧受伤敌人,拉回来审讯。” 他身边的侍从仍在瑟瑟发抖。 太子勃然一怒猛然踢一脚:“还在发愣?我现在认命你为我的侍卫长!给我去做事,守住城市又得你日后荣华。” 留里克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今日就能完成破城,事态成了这样也可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自己射击的剧本不该是这样,麦西亚人怎么突然成了这种悍不畏死的骁勇? 罗斯人率先撤回,旋即就聚集在飘香食糜的翁边,很快巴尔默克战士也都撤了回来。 他们开始吃饭,那疯狂吃香如用狼群撕扯礼物,又如圈舍家猪乱肯,已经没有任何体面而言。 那些塞了一肚子食物的人又觉得口渴,纷纷跑到泊船的塔姆河,他们无暇顾及自己肮脏的衣服和浑身的泥巴,只可把脑袋探到河里大口喝水。 待吃饱喝足,许多战士晃晃悠悠走近篝火处,突然间又是浑身一软,换抱着剑斧枕着圆盾,蜷缩一团呼呼大睡。 瞧瞧手下们疲惫身影,马格努特终于理解了女婿留里克的忠告。 就是这样的战士,已经虚弱到能被最孱弱的敌人轻易杀死。 核心军帐内,勇敢的阿里克和比勇尼皆面露疲态。还有的家族首领带着噩耗而来,声称有老伙计战死于乱军。 大家都情绪并不沮丧,对麦西亚的仇恨达到新的顶峰,又恨于自己得了巨大战机居然因为疲惫不能立即破城。 人们又在希望留里克拿出一个对策,甚至有人对他的决策产生质疑。 留里克丝毫不生气,便公然教训起在场的所有冒进者。 即便巴尔默克人现在是盟友,他们的损失也会间接让罗斯军实力大损。 “你们太冲动!我的计划是今日造土坡明日攻城。就算土坡建到一大半敌人发动反击,你们犯得着当做决战信号?我真是把你们想得太聪明了!你们的确是勇敢战士,可是你们也得动动脑子。” 马格努特被说教一通,他心里有苦,又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今夜休息,但愿一夜休息后我们能恢复全部力量。不过我很担心,倘若我军实力大损,那个埃恩雷德是否会反叛呢?麦西亚人的柔弱是装出来的,他们可能突然勇敢,诺森布里亚人是否也如此。他们若是联手不计后果和我们决战,也许我们只能撤离。” “这不可能!”马格努特想都不想嚷嚷,“我可是约克国王。” “是这样,但真正要拼命的人顾不得那么多。今日傍晚的战斗不合时宜,我们不慎受挫,你们都回去休息,清点自己的兵力,我们明日下午再攻。朋友们,感谢我的聪明,缴获的麦子会继续喂饱大军,我们现在不缺食物,仅仅需要再休整一日我们就能恢复精力继续战斗。” 说到这儿,留里克又说明那个可能性:“也许明天我们就能遇到诺森布里亚的援军。只要我们保持足够兵力,他们就不敢反叛。我再奉劝你们今夜也保持警惕,我也会守卫好我们的营地。” 马格努特绷着嘴摇摇头:“你……担心他们夜袭?” “很有可能。你们今日如此鲁莽,敌人也是一模一样。敌人倒是有一个人多优势。” “人多算什么?”阿里克不屑道。 留里克旋即白堂兄一眼:“哥!我现在恨不得把故乡的大军开赴这里和他们决战。” 接着又言:“你们都回去休整,今夜营地我来守卫。我巴不得他们来截营,这样我们明日最后的攻城就会顺利太多。” 留里克的言语仍保持了很大克制,因为联军的状况,尤其是巴尔默克人的境况非常糟糕。 一般的维京军队一旦丧失了机动性与初期的强力,被对手拖入消耗战,那就是大大的不利。 罗斯军则有所不同,因为留里克很注重后勤,军队有着不错后劲,也是因为这方面的注重,让巴尔默克军能够在城下大吃麦子,具备围困城市一段时间的基本能力,也让巴尔默克人跟着罗斯人战斗顺便成了一种非典型的维京势力。。 这一战的确有二百个巴尔默克战士阵亡,罗斯军这边也有损失。 罗斯军第一旗队死了十人,格伦德的身着铁甲片的佣兵也战死近半。 静锐部下的死可是令留里克心疼,因此自己以后又要亲自抚养一批死了父亲的遗孤。 此乱战加上之前的损失,联军离开约克后的远征本有两千人,到现在近乎失去了四百个战斗力。不!这里面还有一批伤员,他们需要照顾。 联军损失着实不小然精华犹存。 留里克最怕的就是敌人趁着己方虚弱截营,他立即开始布设防御阵地。任何时候在野外扎营,留里克都要设置最基本的防御工事,而今,工事的防御力要做到极致。 手推车已经不必运土,其上又安置了扭力弹弓。三座移动扭力弹弓构成防御核心,其旁边各拱卫十名持十字弓射手。 所有的弓手、十字弓手就是这样安排阵位,无论疲乏与否必须这样埋伏。 介于铸铁弹消耗得厉害,如今弹丸直接以短矛代替,近距离杀伤威力反而更为恐怖。 留里克直接环绕营地制造了十个防御核心,互相可以形成交叉火力。 扭力弹弓长时间蓄力不好,便是互相交替蓄力卸力,整个防线也始终保持警惕。 当然还有身上插满芦苇的几个战士奉命离开营地,他们趴在通向血色土坡的必经之路,身上带着牛角号,发现敌人动向就立刻吹号预警。 留里克几乎是料定到敌人会发动夜袭,再看塔姆沃思这里,人们真的在被太子鼓动。 多达一千人竟被鼓动! 静锐的王国侍从战士就剩下一百余人,武装的男人们也只有最后的两千人。 有一千余人被太子召集,他们都知晓血战的惨剧,深知现在投降不过是引颈受戮。 他们在瑟瑟发抖,可表面上看不出他们的恐惧,或者是大部分人已经麻木。 太子站在处决囚犯的平台,他愤恨没有抓到受伤的敌人,再看自己的战士们,他的心在滴血。 “臣民们,这不是神的责罚。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是维京人。他们不是撒旦的使魔,是更可恶的存在。现在,数百人战死的代价终于换来他们的疲惫。这是哪里上帝赐予我们胜利的机会!跟我走!为了你们的妻子孩子,为了你们毕生的财富,为了伟大的信仰,今夜我们和他们决战!你要想着逃亡,你们若逃亡就是奔向黑暗。唯有跟着我战斗,才能换来省级!上帝保佑我们必胜!” 可是,没有人欢呼。 教士也登台宣布,所谓杀死这些无法以语言形容的恶棍不是罪恶,又公开宣布在场的战士此生罪孽已除。 其实他们更在乎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这与神圣信仰无关,哪怕自己真的战死,至少家人还活命了。 太子又郑重宣布:“最平庸的农夫,我准许你们现在就是王国战士,都是我的扈从!哪怕你们的身份是农奴,我取消你们的债务,恢复你们的自由,现在赐你们作为扈从!我们走吧!” 农夫甚至是农奴成了王室扈从,等级高了很多,它让许多人稍稍欣慰,至少自己死得不再卑微。 没有人欢呼,他们带着悲壮的情绪跟随太子博特伍尔夫奔赴战场。 再看这位太子殿下,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 他其实不惜死,哪怕自己全家被杀,自己的亲弟弟或是表亲还能继任储君。他只是悲哀,自己的父王和兄弟、其他领主的援军何在?真就不知道王城遭遇灭顶之灾了? 很快,趴在地上的罗斯人暗哨察觉到大地诡异的震动,小憩的他们全都苏醒,攥紧手里的牛角号。 突然!月光下那尸体堆叠的城墙出现人影。 先是几个,后面是一群,接着是一大群。 大量持矛的士兵鱼贯而出,惊得暗哨全都爬起来。 暗哨战士发了疯般吹号,此刻至少二百个麦西亚士兵走过了土坡。 “糟糕!他们发现我们了!麦西亚的勇士,跟着我冲!” 博特伍尔夫竟带头冲锋!最后的披甲侍卫紧随其后。王子如此英勇,大量麦西亚武装农夫紧紧跟随,保持缄默的他们突然开始怒吼,为自己壮胆也带动所有人的士气,他们高举着火把忍耐着疲惫,发决死冲锋。 可是,这是找死。 留里克被惊醒,又见得大量举着火把的人冲向营地。 “我怎么看到了一大群人发动了万岁冲锋?” 他被震撼到,甚至觉得自己的防御火力不足以挡住他们。 早有准备的罗斯战士立即反击,蓄力的扭力弹弓对着那密集的敌人发动致命袭击。 尖锐的短矛渣穿冲锋的披甲麦西亚侍从,甚至发生一矛戳死两人。 弩箭飞射,一下子造成重大伤亡。 须臾连停泊在塔姆河的舰只的舰载武器也在发射弹丸和标枪。 罗斯舰队现在拥有的近百座扭力弹弓,现在可是在疯狂火力输出,哪怕弹丸已有些吃紧。 “你们很勇敢啊!我要全力以赴对待你们!你们都去死吧!” 留里克心脏在狂跳,他狰狞大叫正是给部下的最好鼓励,最后他索性亲自端着十字弓射击。 被惊醒的阿里克等罗斯战士,立即带上武器构建盾墙,疲惫的巴尔默克人也是如此。 他们仍需很多时间安睡,奈何现在人人身体里充斥肾上腺素,以透支生命的代价准备鏖战。 然而今夜的夜袭真的是麦西亚人的灾难! “啊啊!殿下中箭,快保护他!” 博特伍尔夫惊讶于自己的脖子被一根短粗的箭射穿,他呼吸困难鼻子在喷血,他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 死?也要杀死敌人。 很多部下被无情射杀,太子身负致命伤以最后力气推开扈从,继续举着铁剑冲击。 他成了众矢之的,锁子甲也挡不住钢臂十字弓的弩箭近距离射击,求仁得仁,最后是扭力弹弓的标枪打穿他的身体。 可太子博特伍尔夫没有倒下,他被标枪钉死在战场,吐着血右手继续持剑直指,突然,铁剑脱手…… 麦西亚人的冲击失败了,地上扔下一地尸体,满地是箭矢、标枪,而负责防御的罗斯射手们毫无损失施行这场致命的反击。 麦西亚人又撤走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今夜失去了太子,只是震惊于同伴莫名其妙死在自己身边,大哭尖叫得逃了回去。 但罗斯人、巴尔默克人也无力追击。当战局不再紧张,准备厮杀的人突觉极端的疲惫,强烈的困意纷纷战胜战士的意志,繁星与月亮在上,仿佛诸神在俯视这场战斗,战士们仰望苍穹又纷纷就地躺倒。 世界恢复安静,大地多了阵亡士兵热血的浇灌,可战斗仍在持续。 留里克亦没有高兴可言,他知道明日破城一定,而麦西亚人的英勇实在让他敬畏,又同样可怜。他们能想到夜袭说明他们的智慧,他们敢于决死冲锋则证明勇气。 “这群悍勇跟错了君主。作为我的战士,你们会一直伟大,而不是昙花一现。”如此想得,留里克很想抓到他们的统帅,然后亲手将此人斩杀。 因为,就算是可敬的敌人,如此优秀的敌军统帅必须死。至少,仁慈的自己可以赐予其体面地离开。 第611章 当年利奥一世劝退了阿提拉的野蛮人的大军 当太阳再次升起,晨曦在浓雾中,整个世界无比的怪异。 塔姆沃思宁静得厉害,就仿佛活着的事物尽数死去。 一座以战死者血肉之躯构成的坡道屹立在城墙边,死者余温未凉,弥漫的血腥气还在诉说昨夜的战斗。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睡了一大片,倒是一小撮自诩身体素质不错的人已经苏醒,带着各自的武器谨慎地打扫战场。 一具衣着华丽、明显有别于普通人的尸体被卸下了插在身上的标枪,奈何十字弓的箭簇扎在死者身体里,又为锁子甲的铁环所卡住,必须掏大力气方能拔出。索性尸体被拴着精致的皮靴,顾不得前胸的那十多支箭,愣是将其拉到大人物们的休息处。 哪怕是太阳升起,战斗仍在持续着。 城墙上又有鬼鬼祟祟的人探出脑袋,迎接他们的便是十字弓的狙击。甭管是否真的击中,探头的人瞬间就消失了。 这是一个秃头的中年人,他躲在垛墙后面气喘吁吁,又连滚带爬把自己的布帽抓住,戴在头上灰溜溜逃走。 他带着非常糟糕的情报逃到城里的教堂,又急匆匆走近正面对上千人布道的主教身边,凑其耳畔耳语几句。 本就心神不宁的塔姆沃思瞬间脸色大变,以至于接下来的事也无力再做。 一个非常显着的事实摆在眼前,太子博特伍尔夫战死了,披甲的城市守卫者也几无生还。偌大的王城里到处是祈活者,他们被吓坏了,甚至丧失了逃离城市的念头。 维京大兵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包围整个塔姆沃思城,不过那夜间的篝火阵制造了恐怖的假象。 他们觉得敌人的确包围了整个城市,就如同教士说的那样,那是一群来自地狱的人形怪物,存在的意义就是杀戮。 民众不敢逃亡,他们也曾在危急时刻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奈何这股气势随着太子的战死一去不反。 太子的妻子和王后本有责任主持大局,可这两位妇人已经为时局吓傻。何为世界末日?她们觉得这便是。 城内所有身份高贵者齐聚在教堂,倾听主教的训导。 “为何会有这样的局面?你们中有许多堕落者,就是因为你们的堕落招来了恶魔……” 哪里有那么多虔诚者?他们当然相信一个上帝的存在,高贵的人平日里将教士的话作为参考,普通民众也需要接受贵族的指挥。他们本就不是非常笃定,现在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也许我真是罪大恶极? 超过两千人拥挤在塔姆沃思教堂内,户外更是挤满了人。 主教本人突然离场,撂下两三个年轻教士主持局势,立刻引得那剧烈低沉的轰鸣声。人们在窃窃私语,甚至有人说连神职人员也抛弃了羔羊。 实则不然,主教在震惊之余想到了唯一的办法。 在城头打探到确凿消息的老教士继续汇报自己的见闻,越是诉说似乎时局愈发危险。 “到处都是尸体,血水染红了草地……那些野蛮人实力依旧。可悲啊,今日就是他们的攻城日。我们……如果我处理得不好,我们都会死。”主教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珠都要崩裂出来。 老教士也有自己的想法,又说:“pada。依我看我们可以逃亡。” “逃亡?去哪里?我们无法逃脱,这是神对我们的制裁。” “可是,那些野蛮人分明也不是魔鬼。他们是一种我们未曾接触的战士,也许……”一个名词呼之欲出:“他们是维京人。” “可恶的外来者们!”主教攥了紧拳头,他主观上想逃跑,不过自己有着被罗马方面确认的身份,逃离修道院就是背叛一切。 咒骂改变不了任何情况,可不做出一些改变,整个城市的民众就是在引颈受戮。至于抵抗……他们已经丧失了勇气和实力。 “也许……我们应该尝试这种手段。” “是什么。” 主教咬紧牙关决定豁出去了:“你,快把孩子们都召集起来。我们组织一个使团,带上王后和太子妃和其儿子们。我们去祈和。” “这合适吗?这是背叛。” “不!当年教宗利奥一世劝退了阿提拉的野蛮人的大军,我自然不如教宗,但是,我有信心保住民众的生命。”塔姆沃思主教自然不是胡诌,当年的事非常复杂,那到底也算是成功的媾和,四百年来这个故事被不停的加工,实在成了历代教宗可以继承的功劳。 “可城外之人都是恶魔!我看到到处是尸体、到处是血迹。” “快去!”主教呵斥之际,又仰望教堂的那根大梁,向着神忏悔:“主,宽恕我。我与那些野蛮人媾和有着理由,我是为了拯救您的羔羊,保佑我取得成功。” 不过,一听到要去与野蛮人媾和,王后也就是国王威格拉夫的妻子,她当场便被吓婚,苏醒之后也是在嚎啕大哭直呼去不得。若不是因信仰原因不能自尽,便已经是自缢殉国。 反倒是太子妃带着热泪决定一会那些野蛮人,她将儿子托付给教士,令他们严密保护,罢了悄悄怀揣一把匕首,只为找到太子的尸体后,与杀死他的凶手搏斗,哪怕结果是被杀也要死在丈夫身边。 太子妃稍稍打扮一番,就算是王国落魄也不可折损了王室的体面。她把自己打扮得一个古罗马妇女的发髻,又把一面极其罕见的紫色手帕戴在身上,以显示自己的尊贵,即便她不曾见过那些凶狠的野蛮人。而黑色的罩袍却将这一切掩盖。 主教这边也摆出来一副庞大的排场,按照和平时期节日庆典的礼仪标准,他们不仅仅是身着简约朴素的袍子(和王室的追求不同,本时期的教士很注重朴素),举着大量的黑色十字架,排着队走向那城墙,走向用血肉之躯铺就的恐怖阶梯。 主教本人怀抱着珍重的手抄本福音书,所有教士战战兢兢地走着,嘴上一直念叨着哈利路亚强行保持镇定。 待他们见到大量的尸体又都不淡定了,即便之前的战斗他们已经掩埋了很多尸体…… 与此同时,介于时间已经快到中午,纷纷爬起来的维京人又凑到锅与瓮边等着食物开锅,甚至有人等不得麦子煮熟,以木碗捞出来就是大口啃食。 留里克已然苏醒,亦是见得马格努特等人对一个战死的“将军”指指点点。 “留里克,我的儿,你快来瞧瞧这个人。”马格努特欣喜地招手。 “这个男人?” “是的,你看评判一下。唔,也许该有你斩下此人的脑袋。”马格努特说此言也是好意,在场的巴尔默克人的家族首领们达成共识,留里克才是这场战争最伟大的英雄,即便其人看似仍是柔弱的少年。 “斩下死者脑袋?算了吧。”留里克瞥了几眼,愈发觉得不对劲。 仅就此人的衣装来看,衣服比之其他死者未免也太精致了。就算是身穿锁子甲,此人居然是穿了两件!钢臂十字弓打出的破甲箭将至杀死,也因这奇异的锁子甲难以拔出。 留里克下了命令,这才由几个壮汉用了大力将死者身上的剑拔了个干净。 “看到什么端倪没有?我揣测这个男人是一个将军,就是他带兵抵抗,让我们损失很大。”马格努特言语又带一丝遗憾。 “不。”留里克摇摇头。 “你这是何意?” “他不是将军。他比将军要高贵。” “总不会是他们的王。” “那自然不会。他们的王搞不好又与埃恩雷德的诺森布里亚军打起来的。你我都看到了,我们面临的敌人非常顽强,根本不是多日前我军突袭所面对的懦夫。” 马格努特与众多家族纷纷点头,“也许此人是王位的继承者,所以才如此拼命。” “也许吧。”留里克叹了口气,又凝视岳父:“如果一个英雄战死,哪怕是敌对者,按照你们的手段当如何对待其尸体?” “你在问我吗?”马格努特笑了笑,又推了一把长子比勇尼。 “当然是看了他的脑袋做酒碗。”说罢,比勇尼哈哈大笑,而手上的斧头真就劈砍下去。 留里克大吃一惊,奈何已经无法补救。“唉!你在干什么?我还想给这个英雄一个全尸安葬。” “算了吧!”大笑的比勇尼又拉下一张像是便秘一周的阴暗脸,旋即对着头颅的额头疯狂劈砍,露出了可怖的红白之物。 如此近距离观摩,留里克本是自觉已经看够了血光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这番仍是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了嗓子,若不是自己靠着强劲的意志力憋了回去就大大出糗。 一切尽如比勇尼所言,无论此人是将军还是什么身份,必是此人的坚决抵抗造成巴尔默克军自登陆以来迎来了最惨烈的损失。 留里克本想再以此高贵的遗体说些什么,就是这样的境况,自己说什么都没了意义。 他即刻转移话题:“你们随便处置此人尸体,我不管了!我们的战士基本恢复了力气,下一步就是进攻塔姆沃思。你们说说,准备怎么干?” 马格努特耸耸肩:“还能如何?我们冲进去砍杀他们,再夺了他们的财富。这一战,所有人都会发大财!”说完家族首领们跟着哈哈大笑。 “这……实在太极端了。” “你在可怜他们?” “算是吧,至少是可敬的敌人。他们的男人也许被我们歼灭,剩下的都是妇孺。”留里克本就想到了破城后的对策,既然话赶在这儿,他也不妨多说:“你们也许会说我仁慈,至少这一次我应该仁慈一次。” 马格努特内心其实有些欣慰,他早就知道女婿留里克和别的狂人不一样,有时候这小子是真的仁慈,可战场上表现得又极端残忍,他拿不定主意。 “你要饶恕他们?你不要太高看他们,他们明显不可能是温顺的宠物。留里克,他们会拼死保护自己的财物,为了……” 马格努特话说一半,不远处聚集的人群已经极度骚动。十多个战士急匆匆跑来,大呼小叫:“麦西亚人又要发起进攻了!我们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听得这儿,马格努特撅一下嘴,紧接着便是利剑出鞘的嗡嗡声:“你可怜他们,他们就是这样回报你。他们希望战死,我们就成全他们。兄弟们,咱们继续去战斗。” 留里克也跺了跺脚,望着城墙的放下低语:“我本想约束我的军队给你们和平滚蛋的机会。你们麦西亚人有种,打算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那就战斗吧。” 持盾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在聚集,大量的十字弓手完成的箭矢装填与蓄力。 非常微妙的是留里克很快觉察到这似乎又是一场对峙,不过自己的部下们不主动进攻,地方的情况怕是也有很大问题。 他谨慎抵近第一线,这才发现麦西亚人进攻的情报本就是谬误。 麦西亚人的确来了,来的居然都是教士僧侣。 “都停下!”留里克持剑对着身边人大喊,须臾又把堂兄叫来,勒令他约束兄弟们不准异动。 的确,一下子出现至少三十名衣着统一的肃穆黑袍、高举着巨大木头十字架的教士,在以为首的怀抱书籍的老者带领下走下了“血肉之坡”。 “杀了他们吧,省得节外生枝。”刚表示约束好兄弟们的阿里克如此声明。 “我想亲自和他们交涉。” “没有必要,就怕其中有诈。” “所以我需要你的保护,再带几个勇敢者保护我。” 阿里克笑了笑,亮出自己的双剑,一甩脖子:“走吧。” “先别着急。”留里克又说:“咱们把那个高贵尸体也带上,即便没了脑袋,他们也该认得。” “也好。正好问问此人是谁。” 那些教士和心情复杂的太子妃都停下了脚步,众人面对着野蛮人的大军,以如此近距离观摩他们,心中自然是恐惧缠身。 连主教也心神不宁,他想和野蛮人说说话,一时间又不知从何开口,更不知自己说的话他们可否听懂。 整个场面奇异地僵直了! 终于,还是维京人的阵营了有了异动。 无头的高贵尸体被运上手推车,阿里克带着十多名洗干净白布外套的战士,戴好锃光瓦亮的贴盔,气势汹汹领着留里克前进。 须臾,双方就在城下相会。 留里克从侍卫的保护下探出整个身子,先是看了一眼那满脸皱纹怀抱书籍的老者,就问:“别的话我先不问。你们先看看这位死者,你们是否认得。” 此言是用拉丁语说的,他为了保证自己语言说得足够准确,还把约翰英瓦尔也一并叫来。 麦西亚的教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主教随口便是拉丁语迫不及待询问:“你们!究竟是谁?你!又是谁。” 留里克暂不回到,侍卫们让来一个缝隙,无头的尸体被推了出来。 再看到这一步,众教士哑口无言,唯有主教抱紧了脑袋大叫:“是太子(princep)!他死了!他的头颅也没有了!” 尸体的惨剧被太子妃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没了头颅,可是这世上只有两个女人最清楚太子博特伍尔夫的身体,其一便是这太子妃。 最不幸的事尽在眼前,早有准备的她猛然拔出准备好的匕首。 到底是有勇敢悍不畏死的太子,就有刚烈的太子妃。 也许,没有维京时代,没有罗斯人的扩张,且威格拉夫会因为某次饮食被鸡肋卡喉咙而死,太子继位后这对夫妻就能重新带领麦西亚恢复曾经的霸权。 一个手持镀金匕首冲过来的女人? 阿里克这番还是持着双钢剑呢!他一介老战士甚至能洞察空气中的杀气,一个撩开黑色罩袍兜帽持匕首的女人冲过来,他毫不犹豫将此女视为可敬的女战士。她敢于战斗,就是女战士!维京人对待敌方女战士的态度极为干脆,要么被她杀死,要么杀死她。 阿里克的行为极为果断,当着教士的面给了太子妃维京式的体面…… 新的杀戮又在眼前,多名教士直接瘫倒,矗立的十字架也落在地上。 主教震惊中赶忙躬身捡钱不慎掉落的福音书,旋即就跪在地上卑微地以拉丁语祈求:“勇敢的异乡勇士,我祈求你们,饶恕我们的性命。” 堂兄之果断,还有这女人的行刺之举,留里克不得不审视岳父的忠告。的确,这群人不值得相信。 虽是如此,大肆杀戮留里克不会感觉任何乐趣,其他维京人如何野蛮他管不了,唯独罗斯军队必须有章法,不可随时随地化身无组织的强盗。 他站出来,拍着胸膛:“我就是这支大军的指挥者,也只有我会说拉丁语。麦西亚的教士,现在告诉我,我们带来的死者是谁。还有这个行刺的女人。你们居然试图行刺,岂不是对你们的神的亵渎!” 一个少年是野蛮大军的统帅,还有更加离奇的是吗?至少这少年不可思议地懂得拉丁语,主教便说:“那个无头之人,是王国的太子,他带领人民抵抗你们。这个女人,是……太子妃。” “竟是一对夫妻?夫妻二人都很勇敢。” 主教又斗胆询问:“大人,你们能饶恕我们吗?城里都是女人和孩子,他们无法与你们战斗,也不敢战斗。如果你们需要财富,你们尽可去夺取,只要不伤及剩下的民众。这……只是我最卑微的请求。” 留里克点点头:“看起来你是一位主教。我再问你,你们的王在哪里?” “国王和军队都不在。与你们激战之前,已经有人去通知各地领主,也许一支又一支军队已经在进抵塔姆沃思的路上……”为了活下去,主教说明了非常多的事情,包括且不限于援军、王室财宝、城内居民实际人数的信息,他希冀自己的配合换得民众的苟安。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若是激怒他们就是杀身之祸,自己一个老头子死了就死了,奈何王城里尚有一万妇孺老幼,他们当活命!既然国王不能保护他们的生命,也许国王的财富可以。 不劳留里克发话,这主教竟亲自拿出一套让他听得很舒服的方案,便是民众撤离城市,和平而空手地离开,剩下的财宝尽归维京大军。 也直到这个时候,留里克诧异于敌人至今仍不知与之交战的是维京人。他郑重自报了身份,主教和教士们的脸色也并不很吃惊。 然而战争不仅仅是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对于麦西亚的战争,此战已经扩大到诺森布里亚与维京军队的军事联盟与麦西亚王国的新一轮全面战争! 获悉真相的教士们这才真正的表示吃惊,主教仰天疾呼,甚至大声咒骂:“威格拉夫!你是愚蠢的王!你招惹诺森布里亚,现在他们的维京人佣兵要把我们全部杀死!你不配做王!” 佣兵?留里克听出这个词汇,旋即反驳:“蠢货,我们才不是佣兵。不要再咒骂,现在听从我的命令。” 主教又勾下头缄默无言。 “我不会随便释放民众,但也会许诺杀戮到此为止,当然这一切取决于你们是否配合。你回去,将民众全部带出来,在河畔集结,我会派兵看住他们。等到诺森布里亚军队抵达,这些平民全部交给诺森布里亚王。你们也该考虑一下,想死我现在能成全你们,若是你们打算以后去诺森布里亚,可以活命。” 无疑,他们清一色选择了后者。至于让民众走出城市甘于被维京人控制,主教直言要想一想。 但留里克无意和他们再磨蹭,便告诫:“我的忍耐很有限度,你们的行刺令我震怒。感谢我的仁慈,这是给予你们唯一的机会,让你们的赶紧出来,明日清晨我们的大军就会进城,届时还没有离开的麦西亚人,一律当做抵抗到底的士兵,将被无情杀死。” 主教急忙表示同意,旋即带着小教士们连滚带爬攀着血肉之坡逃回城市…… 第612章 留里克与王女玛丽 战场的这一瞥,留里克选择了仁慈。或者说得到财宝物资永远是目的,杀戮是完成这一目的必要之恶。 奋勇干战之敌战死殆尽,对付剩下的妇孺已无采取强力手段的必要。 让他们和平地从塔姆沃思城撤出,如此安排马格努特也是一点就透。 因为那些妇孺,也是巴尔默克维京人需要的资源。 野蛮人的大军就在城外,一个会说留里克拉丁语的“野蛮人头目”做出了和平许诺。 说实话,主教和教士们不太相信,不过唯有一点所有人都能确定——不合作便是选择血光之灾。 教士们旋即向瑟瑟发抖的民众宣布野蛮人开出的条件,人们相信教士,便真的开始有妇女带着襁褓的孩子,谨慎地跟着教士离城。 所有城门都被堵死,其杂物根本不是柔弱妇孺短时间能搬走。她们也不得不登上城墙,走下字面意义的尸山血海,惊恐地面临持械的虎视眈眈的维京大军。 最初出城的老弱妇孺并未遭遇迫害。留里克下令自己人必须保持克制,众多巴尔默克人也被迫听从各家族首领的要求待在原地。 不过大军却在近距离观看这些出城的人们,尤其关注那年轻的女人们,兄弟们互相间嘻嘻哈哈尽说些粗鄙之语。 越来越多的民众出城,他们携带了极少数的财物盘缠,他们被迫齐聚在塔姆河畔,望着停泊的维京人舰队兴叹。 大量的人在聚集,数量之众留里克实在吓了一跳。 整个河畔的临时俘虏营地愈发聒噪,到处是撤出的民众窃窃私语,他们聚在一起就成了显着的嗡嗡声。 如此多发俘虏,马格努特即吃惊又恐惧。 他走近留里克,大手直指:“谁能想到他们有这么多人?明明人数众多居然宁可投降?还是说,他们隐藏了很多剑士?” “哦?你难道在担心那些女人?” “她们值得警惕。”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她们根本不是女战士,她们的信仰约束她们只能在田地劳作,拿出武器战斗是一种罪。” “唉……完全是这样吗?” “是的,我敢肯定。” 马格努特稍稍笑了一下:“无妨,今晚就能验证一下。” “对他们出手吗?” “为什么不?” “也罢。你可以把这些俘虏扔给诺森布里亚,也可以占为己有。”留里克凝视着马格努特的眼睛,“你是约克王国国王,从现在开始,你需要本地人给你贡品。我无所谓,我只要城里的麦子,甚至金银也无所谓。” “哈哈,你的要求太低了,还是在怀疑我不够慷慨?”马格努特亲昵地拍打女婿留里克的肩膀,“我当然会给你一些金银。你的战士们都憋坏了,无妨我再给你的人物色一百个女人。” 太阳即将落山,世界一片橘色。撤出塔姆沃思的民众近万人,饥饿与困倦困扰着人们。 主教宣布城里已经没了民众,又祈求维京大军赏赐大家食物。 食物?自然是可以提供,但是民众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何为代价? 主教和教士们在尖叫,巴尔默克的男人们嘻嘻哈哈一拥而上,那群投降的妇孺尖叫痛哭。 主教本人试图找寻到会说拉丁语的留里克,最终还是找到了他。 这个老年人跪趴在地上痛哭控诉:“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和平?你欺骗了我们!” 说实话,留里克心里却是有一点对不住这群媾和的教士。他想了想,摆出无辜的脸庞又说,“我并未对你们的女人出手。你瞧,我的大军正在休息,我甚至没有让他们进城劫掠。” “这……这是狡辩!那些人分明在……” “住口!”阿里克站起身就是猛踢一脚,将老猪脚踢到一边。 “哥,你稍安勿躁。” “呸。这个老家伙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老主教捂着胸口继续咒骂,留里克无意辩解什么,直白道:“任何行凶的都不是我的军队。你看到的都是我岳父的大军,他是约克王国国王,你该去求他!你瞧,我营地里还有二十个煮麦子的诺森布里亚女人,我可曾对她们出手?她们反而很高兴给我工作。你,求错了人。” 主教仍觉得这是狡辩却又无话可说。 这一夜,对于巴尔默克人说极致的欢愉,对于塔姆沃思的麦西亚人实在是灾难。 马格努特不觉得自己欺骗了这群麦西亚人,他的人并没有再行杀戮。可在麦西亚人看来,野蛮人对女人出手,和杀戮的区别也不大。 清晨,一百个年轻的精神恍惚的女人还是被送到罗斯人的营地。 马格努特这番亲自来送礼了。 “我的儿,收下这份礼物。接下来该咱们进城劫掠了。” “就是她们?”留里克瞥一眼这群精神恍惚的女人,“你的人对她们出手了吧?也许你该留着。” “并没有。我怎么会诓骗你呢?”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证明自己在说谎。说罢,他拍拍手,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女被拉了出来。 “这是何人?”留里克有点懵。 “似乎是一个贵族女人。” “无妨。”留里克摇摇手,把被扣的主教拉了过来。 却见这主教见得这少女立刻惊呼:“是玛丽,公主殿下!” “公主?”留里克倒是来了一点兴趣。 “似乎是王室成员吗?那就送给你岂不是很好?”马格努特随即示意部下,奋力一推,就把这恍惚的少女推到留里克身边。 这女人倒是浑身一软瘫坐在草地,当留里克扶起她的下巴,方察觉这位女人眼中的泪水,最后她竟然憋出一句话:“快!杀了我。” 这是拉丁语说的。 “杀了你?不。你竟然是麦西亚王室?你竟然会说拉丁语。现在,你是我的女人!” 留里克非常意外,不过塔姆沃思已经破城,此乃王城,王室家族的贵胄们理应饱尝亡国的苦楚。 但自己能得到一个会说拉丁语的公主实在让他差异,他一开始仍然怀疑此女身份,奈何所有教士直言,此女玛丽是国王威格拉夫的爱女,而且教士还说国王对女儿的爱是极致的。 这里似乎话里有话?留里克感觉有的教士描述时眼神似乎有种蔑视的意味。无妨,面对维京征服者指望他们像是哈巴狗摇尾巴也不合适。 又有教士描述,多年前韦塞克斯的泡澡王取得了麦西亚的臣服,届时也曾提及一个婚姻要求,威格拉夫以女儿年纪太小为由而拒绝。 她才是十四岁,是战死的博特伍尔夫的小妹。 她养尊处优,姿色远胜于一般农女。其人会说拉丁语,必是接受过不错的教育。身为亡国的王女,她还一心求死,看来此女并非庸才。 一个可怜的王女对于整场战争只是一个小小的杂音,留里克暂无心情去处理王女玛丽之事,岳父马格努特送来的剩下九十九个女人也都被控制起来。 有一件大事留里克必须亲自去做,便是找到塔姆沃思的粮仓。 巴尔默克大军先是走过血肉之坡,接着开始奉命搬走城门洞内的杂物。 二百多壮汉合力,废了一番功夫,紧闭的木门被打开,等候已久的大军破门而入。 他们开始抢掠,找寻各种有用之物。 比勇尼和他的人直冲王宫,找寻储备黄金白银的仓库。修道院是另一处重点劫掠之地,金银器皿被掠夺。 巴尔默克人享受着大发横财的乐趣,留里克和他的人又是另一番姿态。 三十辆双轮手推车成了最好的运输车,留里克、阿里克兄弟带着三百余人进入城市。 “这里还有很多战争遗迹,都是咱们的箭矢干得。”阿里克欣赏这曲折的街巷,随处可见麦穗般的箭羽毛。 “让兄弟们收集箭矢吧,我们以后还用得着。” “是啊。可我还想去弄点金子,兄弟,你对巴尔默克人太好了,你不让咱们去劫掠。” “仅仅是金子银子?”留里克木着脸,“依我看,还是麦子最有意义。金银又不能吃,咱们老家人口很多,我们若搞不到足够麦子,大家就得饿肚子。” “可我们明明抢了很多麦子。” “根本不够!当你饥饿的时候,从来不会抱怨麦子多。” “哦?你是讥讽我现在吃了饱了撑得?”阿里克又笑了笑。“算了,我还是听你的。” 粮仓就在塔姆沃思内城,那是一座内部城堡,介于城市防御彻底崩溃,内城之际门洞大开。 留里克很快就找到了粮仓,那些石头建筑里有着堆积如山的粗麻口袋,各个房间充斥着麦香。 “气系让我舒服,我都饿了。”阿里克说着,脸上热情洋溢。 不仅仅是他,所有在场的罗斯战士都是垂涎三尺。 说实话,倘若战士们捞不到足够的财富,大家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强烈不满。 留里克旋即嚷嚷:“兄弟们,我们搬空这些粮仓!你们所有人,回到故乡人人分的五百磅麦子!” 五百磅麦子?大伙的诧异又迫使留里克再嚷嚷一遍,答案依旧是这个。 罗斯的普通战士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大吃麦子,虽然吃燕麦比较考验人的咬合力,可吃过麦饭后的舒适感可远好过吃鱼,一旦有了这种舒适感就是欲罢不能。 奈何平价贩卖麦子的留里克就站在这里,有限的麦子采取限量销售的手段,实为在罗斯堡保持了一个平衡。 普通人就算有着大量钱财,一个冬季也最多能买到一百磅麦子,全年能买到二百磅麦子亦是最近一年的事。 五百磅麦子足够战士和其家人吃上半年!且冬季贩售麦子的时候,大家还能能带着钱去罗斯公爵的官方贩售点买到平价麦子。 “饥饿的时候没人会嫌弃自家麦子多。”这个说法普通战士深以为意。 留里克又嚷嚷:“兄弟们,那些巴尔默克人根本不知道麦子的美味。他们觉得这是无用之物,我们就把麦子全部搬走。” 大家嗷嗷叫地开始行动,大量沉重的麻袋扔上双轮车,向城外运输的行动已经开始。 一开始,留里克和众人想当然以为这里面装的都是小麦,当有麻袋束口麻绳不慎松脱,里面的麦子滚滚流出,留里克惊喜地看到那有别于修长燕麦形状的麦粒。 “哈哈!居然是小麦!” 无人知晓为何自己的留里克大人突然又因为麦粒兴奋地叫嚷。 阿里克不以为意,奈何老弟直接凑到自己面前。 “嘿嘿,你把麦子当金子了?” “这是小麦啊!哥,这是比燕麦更好吃的麦子,是最好的麦子。” 可阿里克还是不理解老弟的兴奋。 留里克的确非常兴奋,全然是因为北欧世界的传统贸易里,春小麦贸易仅仅的理论存在。 这一时代环波罗的海地区还不能种植特别抗寒的春小麦品种,存在的小麦都是外地进口,罕见不说且价格自然也极为高昂。 小麦磨成粉末,蒸制就是馒头,烤制就是面条。 看着这堆积如山小麦的粮仓,留里克已经在幻想吃面条了,事实上他知道自己以现在的手艺能立即把浇酱汁的捞面做出来。 留里克从不低估麦西亚王城囤积的麦子量,因为任何的心智正常的国王都懂得粮食储备与国家安定的关系。 麦子之多还是超乎他的想象。 整个白天,巴尔默克人先是搜刮金银,然后是锅碗瓢盆和布匹这类民用品。 留里克这边却在疯狂的搬运麦子。 他估计一捆麻袋塞了标准的一百罗马磅麦子,借用缴获的天平测量,事实基本如此。 没有滚珠轴承,且滚轮轴承留里克的部下也无力小型化,这些双轮车都是尽数硬接触轴承,靠着大量油脂缓解摩擦。 一辆车堆上十五麻袋麦子已经有些勉强,奈何还是有一辆车因为堆了二百麻袋直接被压断了车辕。 留里克不得不保持一辆车运一千五百磅的效率把粮食运到营地,一批战士也是扛着一捆麻袋一路走到营地。 罗斯人一来一回能搬运多达近五万磅的小麦。 留在营地的罗斯人乃至佣兵们,他们很快也奉命加入到行动中。 这是何等疯狂的掠夺?留里克有时觉得自己真是大恶人,他们储备的粮食是供应整个王城居民用度的,且粮食也是王室财富的另一种体现。 待到太阳落山,罗斯军已经持续搬运了多达二十一次。他们一边搬运,后方营地一边做着简单的统计。 一车麦子约莫一千五百磅,有二十九车持续运输,持续得运输竟然累计多达六百余车次,便是九十多万磅! 另有战士们靠着单纯的背扛,又扛回来两千包。 即便如此,暮色之下罗斯人扔在搬运麦子…… 很多罗斯人气喘吁吁待在城外河畔守着自己的营地,那合计一百二十名女俘第一时间就接受被俘的林赛修道院老牧师的安抚,正在老老实实给罗斯大军煮麦子。 她们都是普通农妇,甚至很多其实是贵族的家奴。 她们见得国王的小女儿被俘,有的人心里非但不是痛心疾首,反而有些欢愉。 自己出生开始就是卑微的仆人,那些天生高贵的人现在不也是在给野蛮人为奴为仆? 也许,给野蛮人为仆并不比给贵族为仆更清苦。 不能说罗斯人就是仁慈的大好人,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她们集体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给野蛮人做了饭,自己也有资格大口吃麦子,更有资格吃到大量的盐。 国王并没有保护好他的民众,野蛮人也并非是教士描述的恐怖恶魔。 那些女人表现得颇为顺从,不过对于自己的未来仍是未知数。 倒是王女玛丽,她已经置身于留里克的营帐里。 她只着布衣,蜷缩着身子。 留里克以煮热的河水擦干净身子,用了制作时加了菊花水和蜂蜜的肥皂,洗干净全身之际他身上有着一股奇特花香。 他走进营帐,见得那紧张的王女。 “听说你是玛丽?麦西亚的王女玛丽?” 少女非凡没有否定,还特别站起身攥紧了拳头,低声以拉丁语嘶吼:“你们都是恶人!你们摧毁了我的王国。” “这是要战斗吗?你觉得自己是女战士?以为与一个男孩战斗体现自己的强大?” 可这玛丽还是攥紧拳头打了过来。 “荒谬!” 留里克一个绊子就将其绊倒,接着膝盖抵住起腰,胳膊完成锁喉。 他又把脸凑过去:“你会说拉丁语,我需要你。你还是麦西亚的王女,而我,是罗斯公爵。你父王的王国愚蠢地选择战争,我按照和诺森布里亚的约定举兵进攻。这一切都是你父王的错,而你,要为你父王点愚蠢付出代价。” “他……他就是一个混蛋!”她呲牙低吼。 留里克有点诧异:“你?居然在辱骂你的父王?” 王女玛丽先是无语凝噎,又问:“你想把我怎么样?你,明明只是一个孩子,竟敢自称公爵。” “我当然是罗斯公爵,你比我年长两岁而已。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是仁慈的人。” “你……这也算是仁慈?你现在和那些恶棍有何区别?你们男人,都是恶棍!再说,你明明就是个小孩,一个狂妄的孩子。” “是吗?我听到你在嘲讽我。你说,一个男人受得了这种嘲讽?”留里克笑了笑,“现在就叫你见识一下……” 这一夜,站岗的卫兵听到了女人的叫嚷声,那声音特别,闻着都知营帐里发生了什么。 正巧,阿里克拖着疲惫身子归来,他还是带着兄弟们趁乱劫掠了一番,能到点没啥价值用处不小的锅碗瓢盆。他就是要告诉老弟自己把粮仓搬了个干干净净,听得老弟营帐的动静直接笑嘻嘻地拉开帘子。 “哟!你这小子好身手。” 留里克吃了一惊又气愤不已,“你!哥!把帘子拉上!” “也好。你这小子征服了一个王女?你的确是个男人。”阿里克摇摇头,帘子也遮蔽了。 须臾,王女玛丽喘着粗气啜泣喃喃:“我就是个悲惨的玩具,你和你兄弟一起,我也无所谓。我就是一个卑贱的女人。” “何以自贬,我还想让做我的妻子之一,你给我生下小贵族,去给我争夺不列颠的权势。” “你……你明明是个少年,怎么有着饿狼般……的野心。我是个下贱的王女,是玩物。我不配。” 留里克其实已经听出来,这个所谓高贵的玛丽在麦西亚的宫廷里还有很多故事。 “既然,你是一个玩物。那就做我个人的玩物,我要把你带走。” 这一宿,王女被折腾得毫无力气。让留里克极为诧异,清晨之后这玛丽竟然心性大变,毫无昨日表现的戾气,而是温顺似羊羔。 她喃喃:“你……比我父亲更像是男人。你是罗斯的留里克,如果我和我父亲、兄长的秘密暴露,教士会绞死我。你……也许你真的能帮助我。” “哦?难道你和你父亲他们……” 这难以启齿的事如何大声声张,玛丽拖着有些麻木的腿凑近留里克,拉丁语耳语一番。 “是这样吗?我已经猜到了。” 玛丽却满面泪水,又恳请:“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带我走。我永远不想再来这被诅咒的塔姆沃思。” 留里克点点头,虽说事情到现在非常离奇,他的确萌生了一股保护欲。当然,出于理性来考虑,这个女人懂得拉丁语,她可以教给其他人,这是她最大的价值! 留里克走出了营帐,众人见到那个玛丽竟然挽着其胳膊,她走路踉踉跄跄,一见便知发生了什么。 便有罗斯战士喜闻乐见的嚼舌头,所谓公爵大人得到了麦西亚人王女的臣服,又说公爵的妾室又增加了。 留里克也不忌讳,他就这样带着心性大变的王女玛丽,与完成初步劫掠的巴尔默克人的家族首领们、马格努特等人相聚议会。 留里克的这一出实在令人惊讶。 马格努特随口笑哈哈:“看来你很喜欢我给你的礼物。” “是的,我很喜欢这个宠物。” 留里克特别用了“宠物”一词,又弄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就是故意用这个词汇,或者说王女玛丽也是如此给自己身份的定位。 “朋友们。”留里克又说,“你们应该都发财了。你们打算以后如何?” 话音刚落,便有人嚷嚷着返航回约克准备过冬。 马格努特摇摇头:“我们是赢了。依我看,诺森布里亚人还没到,麦西亚国王还没有抓到。我们离开显然不合适。我……还想彻底击败麦西亚王国军。你们都知道,我老了,我想继续得到胜利的光荣。我想你们也希望胜利。” “我也有此意。麦西亚国王是个恶棍,我想杀死他!他的军队也必须被彻底打败。”留里克说这话时显得咬牙切齿。 “对敌人仇恨?很好。”马哥努特道。 “对!现在我对那个威格拉夫有了仇恨。我打算再等等诺森布里亚人,我的侍卫长还没回来呢?再说,你我都需要时间统计缴获并装船。” 马格努特看看左右,大家也都点头深以为意。 “我提议,我等他们三天,三天内他们一定会到。”留里克说,“我们也要做一番战斗准备。万一麦西亚援军到了,我们还得和他们战斗。所以你们的人千万别被那些女人掏空了身子。” 留里克说得一本正经,大家哈哈大笑,譬如比勇尼也嚷嚷:“你也要保重,别被你新得的女人掏空身子。你这小子,还得留着体力回去照顾我好妹妹。” 维京人的价值观、贞洁观的确很奇特,或者是很开放,留里克知道这都是在极端环境下逼出来的观念,留里克如今已经入乡随俗。 他点点头,又说:“我要给那些俘虏食物,让他们去打扫战场,给我们做饭洗衣。我们的联军养精蓄锐恢复体力,我总有预感,我们与麦西亚必有一场决定性大战。即便我们摧毁了他们的王城,战斗仍要持续。” 马格努特点点头,再看在场的兄弟们:“这里的气候比诺森布里亚还要温润。我们与他们是得有一场大战,击败他们,给我们巴尔默克人腾出生存空间。” 第613章 这是征服者们的交易 塔姆沃思已经是区域战略的焦点,一些麦西亚的地方领主已经获悉都城被围,至于派兵勤王,勤王是一定要做的,就是其中的兵力集结是个大问题。 敌人从何而来?敌人是何人? 严峻的问题首先困扰着距离塔姆沃思最近的莱斯特伯爵。 有五十名披甲战士和四百多名武装的农夫被集结,而这已经是伯爵能短时间里拿出的兵力。实际上他为了勤王之事做得已经很够意思,接近五百名战士已经耗费他很大心力。 当然这支大军根本不是两三天才能集结出来,当信使带着极为悲惨的消息告知伯爵,带其完成初步的集结,四天时间已经过去了。 只有伯爵和几名扈从骑马,其余战士都踏步走在雨后泥泞的大地。他们走在通向王城的泥路,而这正是前往王城的唯一道路。 现实的麻烦困扰着最近的莱斯特伯爵军,伯爵考虑到自己的状况,计划先去伯明翰的王国常备军大营。 看看伯爵军现状,很多农夫战士还打着赤足,并非无靴子,而是因为担心宝贵的靴子因行军磨损。战士的武器糟糕,甚至叉茅草去喂羊的木叉也成了武器。 这些战士士气不能说高涨,低落也谈不上。从上到下的军士们根本不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对于此战是否战死,农夫也没多少概念。 因为情况对于麦西亚实在危机,信使只能通知东南方向的领主,至于西方领主已经无力传达。 桥梁被切断,信使无力把噩耗传向西方,剑桥和牛津的领主对塔姆沃思之围一无所知。 连日的大雨更是让麦西亚绝大部分地区乃至邻国韦塞克斯民众懒得出门,皆是苟在家里与潮湿为伴。 各地领主根本不知道在北方边境王国军大败亏输,乃至林赛伯爵被杀。 他们不知林赛伯爵领易主,也不知佩克赛特伯爵直接向诺森布里亚效忠,甚至最西北的切斯特伯爵的态度也暧昧起来。 短时间内不列颠的实力范围正在重塑! 行军的困局一样折磨着诺森布里亚军。难怪维京的约克国王马格努特觉得诺森布里亚人有反叛的可能,实在是以及度人,维京人的水路狂飙若是常态,显得对手的陆路行军成了蜗牛爬。 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倘若没有维京入侵,他的两千名披甲步兵和五百骑的骑兵旗队,足以保障自己的王权不被邻国和北方皮克特部落觊觎。 他的大军凋零,如今统辖的大军兵力其实更多,奈何实力已经暴跌。 他成功收编了佩克赛特伯爵领,为显器重,直接将之升级为诺森布里亚的公爵。 可这么一搞,闹得新晋佩克赛特公爵对新的大王态度也暧昧起来。终究佩克赛特地方给诺森布里亚军一批给养,也立刻拿出了三百多男人组成队伍交付埃恩雷德。 诺森布里亚军在佩克赛特休整两日,耶夫洛等维京战士也得到了美餐。当然,佩克赛特人根本不知道新大王的队伍里存在维京人,耶夫洛不仅伪装得船上橙色王国军服装,连涂抹松胶白垩泥的圆盾也藏匿起来。乍一看去,他们就是埃恩雷德身边魁梧的禁卫军,这的确很有排场。 埃恩雷德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有这样一群悍勇侍卫,可他有自知之明,这群人是侍卫,同样也是监督者和威慑者。 一旦发展成与维京人并肩作战,情况也不是非常可怕。 有诺森布里亚的使者骑着马直奔切斯特,当使者抵达,却见麦西亚的切斯特伯爵已经带着军队与诺森布里亚的曼切斯特伯爵对峙。 只是这对峙非常的微妙。 两位伯爵都是地方领主,对于国王间的权力争夺,他们两家只有在必要的大战才会站队于自己的王。 如今情况异常,当大量北方难民进入自己的领地,切斯特伯爵愈发感觉其中的危险。 “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把北方的平民吓得逃到我的领地?” 有宠臣恭喜伯爵,此乃上帝的祝福,正是伯爵的仁慈吸引力诺森布里亚百姓入境拓荒种地。 这都是漂亮的屁话,但是听得舒服。 当切斯特伯爵真的带兵抵达边境弄清情况,当即吓得瑟瑟发抖。而这举动也惊得曼切斯特伯爵前来“对峙”。 双方没有大战,各事其主的两位伯爵干脆是坐在一个营帐交换情报。 所谓维京人大军几乎打得诺森布里亚亡国,埃恩雷德当了仆从,如今对于麦西亚的全面战争已经开始。 切斯特伯爵不敢太相信,倘若如此,他才不打算给国王威格拉夫卖命(他的家族领地在西北边陲,本就是被排挤的贵族势力),既然维京人如此可怕,倘若加入投诚维京人的诺森布里亚,也许可以避免兵燹。 因为,切斯特伯爵领在不列颠的西部海岸。海岸对面已经出现了维京人,那些野蛮人和同样野蛮的爱尔兰的皮克特人打得头破血流,自己也该考虑被维京人袭击的可能性。他以己度人,按照不列颠封建王国见的条约做出估计,若是自己的领地早晚遭遇维京人袭击,如果自己和另一支强悍维京人结盟,自己的领地应该会安全吧。 随着诺森布里亚信使的到来,麦西亚的切斯特伯爵内心更加动摇。 他声称:“如果你们和维京人的联军击败了塔姆沃思的王国军,我就加入诺森布里亚。我要得到公爵的爵位,我会保证这一时期我的军队不会离开驻地,我会给你们一些麦子做军粮。你们也要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不准进攻我的领地。” 切斯特伯爵做强头草,这可以理解。 但曼切斯特伯爵领的危局实质性消弭了,全然因为大王埃恩雷德与维京人的同盟是真实有效的,且曼切斯特伯爵也当带兵参战。 埃恩雷德没工夫等待西北方向的消息,他不等信使带来情报,休整之后继续挥师南下。 奈何他们仍要走在崎岖的土路上,磨磨蹭蹭奔向塔姆沃思,哪怕这在地理上并不是很远的路途。 终于,诺森布里亚走得精疲力尽的大军,在沿着塔姆河上游走了两日时间抵达了麦西亚都城塔姆沃思。 这阳光明媚的秋日,干燥的风快速吹散过去阴雨的湿冷。 很多战士看到了城垣上飘扬的旗帜。 耶夫洛大喜过望,旋即令粮官保罗向埃恩雷德翻译:“那是罗斯人的旗帜,维京大军已经攻破了麦西亚。” 埃恩雷德的视力逊色于耶夫洛这种人,他眯着眼仔细看,有些不敢相信。 “罗斯人和麦西亚人的旗帜太过相似,我要近距离看看。” 的确,留里克的所谓罗斯船桨旗样式基本是罗斯安德烈海军旗的翻版,他就是有意为之。 麦西亚王旗一样上对角线缝合布条,至于旗帜相似,更多原因是便于制作。 一支大军磨磨唧唧出现,他们扬着橘白混色的旗帜,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报!大人,诺森布里亚王和他的军队终于来了。” “知道了。可恶,一群磨蹭的家伙……” 留里克示意侍卫退下,又要求王女玛丽随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玛丽一边换上衣服一边问。 “是埃恩雷德和他的军队。” “我认识他。是诺森布里亚王。”玛丽有点惊讶。 “是啊,你们都是贵族,你应该认识他。” 留里克这便言语是不以为意,实质这位王女玛丽的确认识埃恩雷德本人,对于其人她颇为忌惮。 “我的确认识他。”她说,“不是一个好人。” “可笑!在你看来这世间不存在好男人。那个男人,在我看来无所谓好坏,只是一个失败者。你觉得我算是好人吗?”留里克伸张着白净的背,随口便问。 “我不知道,也许你是好人。你至少没有逼我,而且……”王女玛丽暗暗一笑没有再说。 “无所谓。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如此顺从,就仿佛毁灭你王国的不是我的大军。” “是这样吗?可笑之国,毁灭了于我何干?我落在你手里,要么杀了我,要么带我走。我对麦西亚也没什么留恋。” 王女玛丽说话颇为果决,恰是这样的说辞留里克更为疑惑,难道她的心真就冷得像是一坨冰。 “走吧。”留里克换好了衣服站起身。冷着脸回眸:“你真是奇怪的女人。现在跟我走,也许你的出现会吓到埃恩雷德。哦,对了。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就听从我的命令。” “也好。” 在留里克看来,这个女人在被俘之前脑子就已经坏掉了,或者说经历了那些事情,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若是此身死后必下地狱,那么在尘世间与现实的恶魔有了契约也无妨。 维京人的到来摧毁了塔姆沃思堡垒内秘密,而征服者哪里是什么魔鬼,不如说是天使更为恰当,这当然仅对她个人而言是这般感觉。 一个漂亮俊朗的男孩怎可能是恶人?这男孩懂得拉丁语,又是异域的公爵,信仰是奇怪,不啻为一位高贵者。 他也不似纯粹的强势者,除了最初自己激怒了他,之后倘若自己不提及或是不允,他也不会如四月的公牛般主动。 男女之事实为次要的,王女玛丽的心已经被留里克俘获。她非常愿意和一个俊朗的男人保持亲密关系,而这位俊朗的留里克,是真真切切的承认自己是一位贵族,是理应享有一些权势的贵族。 王女玛丽无需任何束缚,她的顺从让罗斯战士们都大呼诧异,而依旧被控制着的王城民众,尤其是教士们,都在诅咒王女玛丽是下贱货必下地狱。 留里克集结一批兄弟,又见巴尔默克盟友们也在集结兵力。 维京大军集结出一群人,迎接进抵塔姆沃思的诺森布里亚大军。 他们没有等太久,断臂的埃恩雷德带着一脸的震惊,终于站在维京大军前,又下意识撇过脸,见得城墙上飘扬的罗斯人的旗帜。 留里克,那个束着金色马尾的少年就站在大军前。 埃恩雷德下了马,在其之前,耶夫洛带着兄弟们纷纷脱掉橘色的外套,恢复罗斯人的衣装回归本主。 “大人,我完成了你吩咐的任务。” 留里克点点头:“你暂且退下,带着兄弟们去休息。” 接着,他带着一众卫兵亲会诺森布里亚王,乃至那一群疲惫又紧张的所谓的王国战士。 战士?呸!都是一群武装农夫,装备窳劣精力憔悴的他们颇有些乞丐的感觉。 埃恩雷德有着万千话语,他现在只想确定一个事实。 “罗斯的留里克,你们真的攻破了这座城?这可是麦西亚的国都。” “是我们干的。”留里克高昂着脑袋,眼角又看到马格努特、比勇尼气势汹汹走来,“埃恩雷德,现在你可以和约克国王说说。” 马格努特来了,他不仅来了,还拍着胸膛自夸自擂巴尔默克军的勇敢。话是如此,战争残酷遗迹就在城垣处,埃恩雷德并非傻瓜,他看得出交战双方必是打了一场城市攻坚殊死之战。恐怕维京大军损失兵力也不小。 马格努特说得尽是诺斯语,埃恩雷德几乎是听不懂,由粮官保罗的翻译算是听懂了个大概。 “你们,居然歼灭了麦西亚的王室?”埃恩雷德最在意这个,也最想确定这件事。 “并没有彻底歼灭,比如我们并没有发现麦西亚王,那个可恶的威格拉夫。不过,我们斩杀了他们的王子。”留里克很平静地说。 他说话颇为平静,埃恩雷德这边可是不淡定。 “我带着大军一路追击麦西亚军,他们的王逃到哪里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杀了他们的王子,恐怕,麦西亚王室已经绝嗣。如果……你们愿意,只要耐心找到威格拉夫,一旦杀死他,麦西亚就基本亡国了。” “王室并未被诛灭殆尽哦。”留里克笑了笑,打了一个手势,一名少女掀开粗布罩袍,从罗斯侍卫身后钻出,快步走近留里克,又缓缓抬起头。 “啊!是你?你是玛丽!你……”埃恩雷德哑口无言,半天又憋出来一句:“留里克,你果然留下一个女人的命。你可知?她是麦西亚最美丽的公主?” “是吗?她的确很美丽。”留里克随口便吩咐:“玛丽,跪在我身边。” 且看这位王女玛丽,她不仅是立即双膝跪地,接着又怀抱着留里克的腿侧坐于地,脸颊还紧紧贴着留里克的布裤。 “埃恩雷德,你看到了吗?现在她是我的女人,你所谓麦西亚最美丽的公主,现在完全听从我的命令,就如同一只猎犬遵从它的主人。” 埃恩雷德颇为讶异,不过此事算是一个插曲。 最让他在意的仍是维京大军竟在自己行军的这些日子里,就把坚城固守的塔姆沃思攻破!瞧瞧这摧枯拉朽的战斗力,恐怕只有传说中的罗马军团能媲美。奈何罗马人的事迹是传说,埃恩雷德不敢太过相信,至少维京人的强悍近在眼前他不得不敬畏。 他很快看到了数量惊人的被俘民众,他们清一色的麦西亚人。继续令他讶异的是,维京人现在表现的不似恶魔,他亲眼看到维京人煮熟了麦子赏赐给了战俘! 时间正值中午时分,疲惫的诺森布里亚军一行三千余人,当他们坐在地上休息,留里克轻易看到这支所谓的大军堪称一个缝合怪。所谓的大军裹挟了五花八门的男人,其中不乏一些体格干瘦且矮小的少年娃子。可想而知,埃恩雷德此番南下,路途中也必是临时抓壮丁为自己打仗。可这样的军队何谈战斗力?充其量能很好的对他人展现一点——埃恩雷德王并非真的落魄。 留里克慷慨地赐给这群“乞丐”一些麦子,食物仅供这群人吃得半饱也仅有一顿。 马格努特等一群人觉得此乃没有意义的仁慈,在埃恩雷德看来,他已经颇为喜欢这位罗斯的留里克。 当夜,塔姆沃思的内堡,麦西亚王国的王宫。 石头打造的塔楼上层的石室里,维京的约克王国国王马格努特和太子比勇尼、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罗斯公爵留里克和刚被册封的佩克赛特公爵,就塔姆沃思归属和被俘的麦西亚民众归属,做出了郑重的商议。 所谓的商议基本上是走了一个过长。 埃恩雷德得到了整个塔姆沃思城,一座被洗劫过的城市。至于被俘的民众,年轻的女人清一色被维京人带走,剩下的老弱则丢给埃恩雷德。 即便如此,维京人的慷慨也超出了他的想象,哪怕塔姆沃思成了一座空城,自己插上诺森布里亚的旗帜宣布主权,麦西亚也得认怂承认。因为,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他其实想将诺森布里亚的临时都城从罗伊迪斯迁都到塔姆沃思,如此一来自己被维京人夺走了的领地,又通过啃下麦西亚王国的领地得到新的,再待切斯特的贵族宣誓效忠自己,那么自己家族控制的诺森布里亚领土面积几乎并未缩水! 碍于现实的原因,埃恩雷德可不敢来一出政治冒险,诺森布里亚真实国势已经岌岌可危,他几乎没了冒险的本钱。 尤其是威格拉夫还没有死,即便其人被杀,麦西亚的其他贵族还能推举出来一个新王,且麦西亚遭遇如此大败,韦塞克斯王为什么不挥师北上呢?韦塞克斯人上次大举北上逼得自己臣服不过是五年前的事。 诺森布里亚现在必须向维京人,尤其是向维京人在自己故土上兴建的约克王国臣服,宣布接受其保护,如此这般自己才能继续王权稳固。 屈辱是真的屈辱,埃恩雷德活了一把年纪,如今的他已经吃够了意气用事的大亏,比起死了王储的麦西亚王,他本人有着莫大的希望。埃拉,诺森布里亚的唯一王位继承人,也许到了这一代继位,王国能振兴。 埃恩雷德非常干脆地尊马格努特为“兄长国王”,这个称呼其实很虚,实为按照维京人的习惯称呼马格努特为大哥。对于这个称呼埃恩雷德的确没哟心理芥蒂,因为马格努特是真的年长。 他亦是立刻承认约克王国对于林赛地区的掌控,马格努特和留里克也都承认了诺森布里亚对于佩克赛特地区的控制。 这是何等的概念呢?双方重新划届后,维京的约克王国占领了不列颠岛屿的中部地区之东海岸,诺森布里亚王国占领了中部地区之西海岸,双方基本有着明确的边界线,便是乌斯河与特伦特河(含上游塔姆河)划届,河西为诺森布里亚王国,河东为维京约克王国。 目前的维京约克王国的领地范围,基本接近于另一个位面的“丹麦法区”的早期范围,当然丹法区之所以是这样也不是胡乱划地,它就是依靠乌斯河入海口的那处优良海湾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这得天独厚的港湾简直是给各路维京移民登陆的天然港。 到现在,马格努特郑重宣布他的由巴尔默克人建立的约克王国的领地勘定完毕,接下来便是大规模的移民浪潮。 埃恩雷德还能说什么,只能恭祝“大哥国王”马格努特能好好生活。 当然今年的战争也不会轻易结束,双方在麦西亚的国土上商议瓜分麦西亚国土之事宜,正统麦西亚王不知神游到了哪里,保不齐就在招兵买马呢! 难道维京人还要帮着诺森布里亚去和麦西亚人决战? 马格努特是真的鄙视这个断臂国王,留里克也只是把埃恩雷德当做一个可利用的工具。 事实上双方也不似真的结盟,只是维京的约克王国单方面的基于《互不侵犯条约》承诺不再侵略诺森布里亚。至于诺森布里亚与麦西亚的战争,双方不是打了上百年了吗?那就继续战斗,与他人何干? 留里克保持缄默,倒是马格努特大大咧咧拿出一番话:“倘若你被打得又要亡国,爬到我面前请求我的援助,我倒是愿意给你一些帮助。” 第614章 麦西亚王威格拉夫震怒 威格拉夫其实知道背后存在追兵,他的麦西亚大军战败并非自己无能,而是那些乘坐大船的敌人太强了! 那就是维京人?他们竟与诺森布里亚结盟! 一场全面战争似乎迫在眉睫,他带着残兵一路逃遁,奈何丢失了太多物资军士士气亦糟糕,逃遁之路也是磨磨蹭蹭。 当他快抵达伯明翰军营之际,便派遣信使去统治几位关键的领主,令他们组织军队立即抵达伯明翰。 信使得到的国王手谕颇为极端,便是要求得了信的领主不管用任何手段,必须拿出数量没有上限的军队。 缘何? 威格拉夫的原话干脆且令人暴怒:“诺森布里亚王背叛信仰,他们与野蛮人合作,等同与魔鬼做了交易,他们打算杀死所有麦西亚人。” 马匹不多,信使策马狂奔。 舒兹伯利贵族最先收到了国王的求援,虽然伯爵觉得这很奇怪,他也从未见过国王如此焦急过,便开始组织兵力。 信使继续传递消息,奔向伍斯特和牛津…… 太远的贵族军队威格拉夫暂时指望不上。他的疲惫之师终于抵达伯明翰军营,终于得到了难能可贵的补给。 唯有抵达这里,一路逃遁的威格拉夫才有时间冷静一下头脑。 他询问留守的战士:“现在塔姆沃思方向如何?诺丁汉又如何?” 然近日的大雨折腾的为数不多的守军没有意愿外出探路。 威格拉夫问不出个所以然,想想自己雨中逃遁速度已经足够快,想来自己的敌人也面临同等困境。 他在入睡之前命令部下抓捕附近村庄的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子,勒令他们立即服兵役并自带食物到伯明翰报道。 然而第二天,当疲惫的战败大军刚刚在国王的军营踉跄睡了一宿,他们精力尚未恢复,便有一支军队于迷雾中急匆匆赶来。 士兵保持戒备,随着发现那是莱斯特伯爵的军队,戒备才算接触。 闻听有援兵抵达,这无疑是雨过天晴后的好消息! 威格拉夫兴高采烈接见莱斯特伯爵,当面热情赞誉:“看来你收到了我的手谕,你的确是王国的大忠臣。” 莱斯特伯爵却拉下一张脸,连胡须都是一股萧瑟意味。 伯爵难掩自己的悲愤,接着竟嚎啕大哭:“陛下!塔姆沃思,已经……” “你说什么?” “塔姆沃思已经被一支军队包围了!都城岌岌可危!很多民众都在逃跑。” “你……你这是开玩笑吧?”威格拉夫刹那间脸色煞白,半天憋出一阵傻笑。 “千真万确,我向上帝发誓。我的军队无力击败他们,我也在找寻你的军队。陛下,您不在塔姆沃思真是太好了。” “好?我的太子!我的金丝雀!”威格拉夫气的跺脚,他差一点昏过去。 不过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不信诺森布里亚人的行动如此之快。且慢,倘若那是维京人? 不应该吧!维京人也不该有如此神速。 威格拉夫相信有敌人站在了都城墙下,塔姆沃思应该说遭遇了麻烦事,事情应该也不致命。 他随口又问:“你带来了多少战士?” “三百人。” “怎么才这么点?根本不够。” “陛下,我的实力很弱。” 威格拉夫摇摇头,他觉得莱斯特伯爵在装弱。 “无妨。三百人也不算少了,我要再等两天,等到舒兹伯利伯爵带着兵来,我们合兵一道去塔姆沃思。” 威格拉夫到现在为止还是颇为乐观的。他信任自己的太子博特伍尔夫能镇守城市,又巴不得再让玛丽这个扮演女儿角色的小奴隶只着单衣跪在自己身边唱个小曲。 所谓王女玛丽的确不是威格拉夫的女儿,实为王后通奸的产物。威格拉夫与王后是纯粹的政治婚姻,两人孕育了博特伍尔夫便是完成了任务。至于他日后称王成功,为了避免丑闻发酵便宽恕了成为王后的妻子,但愤怒是难以弥合的,这份愤怒就发泄到了可怜的玛丽身上。还别说,她愈发长成了漂亮的婢子,一只有趣的金丝雀。 可怜的玛丽,倘若威格拉夫也死了,真实的身份秘密就将随着所有知情者的死亡永远消失于历史。 伯明翰军营距离塔姆沃思并不远,这是军营在塔姆河左岸,都城在右岸。 有斥候直奔塔姆沃思而去,他们远远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场面。他们带着极为糟糕的情报连夜赶路,将至告知国王,当成气得威格拉夫王拔出宝剑。 “你们在诓骗我?可恶的乌鸦,我要杀死你们!” 斥候跪着哭诉,捂着心脏向上帝发誓自己没有说谎。 “也许他们说得是真的。”莱斯特伯爵这番说话也是战战兢兢,“我收留逃难民众看到了野蛮人在攻打城市。” “你们还看见什么了?”威格拉夫稍稍平息愤怒又问斥候。 “我看到很多敌人,很多大船。” 又有斥候说:“我看到那些大船上的旗帜,它酷似我们的旗帜。那些敌人,分明就是在多勒村袭击我们的……” “是维京人?可恶!”威格拉夫暴怒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国都城墙上还能飘扬大量野蛮人的旗帜,这是王后通奸还要颜面扫地之事。 和诺森布里亚的战争已经不是主要矛盾,最坏的情况居然是这样,自己的都城被攻破了,财富和王权岂不是都遭遇动摇? 不!太子!他是否已经战死了? 威格拉夫急于带兵收复塔姆沃思,因为这份屈辱比向韦塞克斯臣服还要恶劣。 在此人生的最低谷,一支军队如天使降临般出现了! 是舒兹伯利伯爵和他的六百多人的军队!那是镇守王国西部,与威尔士旧不列颠人战斗多年的老兵。 的确,舒兹伯利伯爵的士兵装备不错,很多麦西亚人称之为训练有素,实力仅逊于威格拉夫的精兵。如此自然也有说法,所谓舒兹伯利伯爵家族只要原因,也能在适当时机竞争麦西亚王位。 然而当伯爵获悉都城的灾难,他的傲气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威格拉夫已经顾不得太多,他用一番强硬手段,就在附近的几个村庄征召了五百余人。 所有的援兵、本部兵马、军营守军、农夫加在一起,一支兵力直逼四千人的大军诞生了! 如此多的男人聚在一起,树立的矛如同密集森林。 矛头虽多生锈,其中还不乏一些削尖的木杆与木草叉,乃至打谷子的链枷与割草大镰。 武器是五花八门,如此兵力可是重塑了威格拉夫的自信。 他站在军营的一处高地,压抑着愤怒向聚集的人群发号施令。 “诺森布里亚人背叛了信仰!他们和渡海而来的魔鬼签订了契约!” “可恶的敌人偷袭我军,现在又在进攻我们的塔姆沃思!” “麦西亚人!我命令你们拿起武器!这并非为我而战!最平凡的农夫,现在你们就是王国的军士。你们要为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为了财富和光荣而战。” “你们不要觉得这些战争与你们无关!和魔鬼签订契约的诺森布里亚军队,他们已经是怪物!他们会吃掉所有会动的东西,会让草木枯黄,会让牛羊变成骸骨。他们还会夺走你们的灵魂,不击败他们,我们都将堕入地狱!” 威格拉夫说了很多,言语了也多诅咒与威吓。 聚集的大军被吓得不轻,因为恐惧,士气非常奇异地有所提升。 麦西亚的领地天然比诺森布里亚广大,人口也多于前者,倘若给予威格拉夫足厚时间,他的确能带出一万名战士,这种在本时代差不多等于“天文数字”兵力的大军与任何袭击者战斗。 他现在的作为几乎就是在以自己的王权做赌。 是啊,还能失去什么?一个丧失了塔姆沃思的王,倘若宣布放弃它,等于是自动逊位。除非带着军队奋力一搏,除非拯救塔姆沃思,王权才能继续稳固。 因为威格拉夫在做王之前就是军事贵族,早年间被迫臣服韦塞克斯王已经让他名誉扫地。成功复辟并没有恢复他往日的命运,而今他深知自己必须拼命。 威格拉夫拼拼凑凑的大军开始向塔姆沃思前进。 与此同时,罗斯人、巴尔默克人与诺森布里亚军队,三方正在积极划分塔姆沃思的战利品。 留里克估计自己在塔姆沃思一城就抢了一百万磅小麦,再加上在约克抢掠的燕麦,谷物掠夺一百五十万磅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如此,一批种粮他也是扔给了即将展开大移民的巴尔默克人。 如此规模的粮食大抵折合五百八十吨。 这堪称一个极端的数字,不过留里克完全不虚。 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一舰装运一百吨货物绰绰有余! 奥斯塔拉公爵号和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两舰直接装运了所有缴获麦子的三分之一! 她们平滑而敦厚的船壳塞下这么多货物,于塔姆河里吃睡深度降了近一米。 好在这条河流并非溪流,它的河道能轻易淹死人,实在能将满载的大船浮起来 留里克的舰队,那些数量最多的武装货船,一艘转运折合三十吨麦子非常正常,仅仅这些货船就足以拉着麦子返航。 巴尔默克人忙着从俘虏里甄选奴隶,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急于控制难民。留里克这边对人口的掠夺表现得实在不像是维京人,不过王女玛丽和那一百二十个女人必须全部带走。这其中还包括被俘的林赛修道院的老牧师,都是要押运着去罗斯的。 实际是留里克已经可以带着自己人带着战利品甩手跑路,因为时间已经是九月份。 奈何他不能只顾着自己回老家过冬,基于现实原因还得等等巴尔默克人,然后结伴撤离。 因为,有一些属于罗斯的物资还扔在极北的纳尔维克峡湾,尤其是大量的好盐,需要被带走。 时间毕竟是九月份,留里克知道给予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数以千计的巴尔默克人可以在不列颠过冬,可自己不行啊。 帐篷里,他与堂兄阿里克商议,决定回家时兵分两路。 “让我做押运物资的首领?这……岂不是索贡航行?”阿里克有点诧异。 “我是真的没办法,我军在不列颠的战时告一段落。家乡的民众需要大量麦子,我们的运粮舰队可得赶在大海结冰前抵达。” “是这个道理。可你非得再去巴尔默克人的老家一趟?这一前一后你要多航行至少二十天!”阿里克直呼不妥。 “这是向他们宣布咱们罗斯人是可靠的盟友。再说,那些盐我必须带回来,还好采买更多的盐。哥,我们必须抓紧机会。” “为何?” “我就怕开始种地后的巴尔默克人,他们变得不再热衷于造盐了。抓住机会我们必须多储备盐。” 阿里克不停挠脑袋,说实话他回家心切,既然老弟如此坚决,自己也别无抱怨。 阿里克从不为留里克的任何远航担心,勇敢的男人无惧大海,自己老弟还得到神的祝福,海上的暴风不可能掀翻留里克的船,只会助其狂飙。 约定就多等三天,实则到了第二天,见得这片世界已经平安无事,罗斯人就全力以赴地将麦子装船,正以杠杆原因于绳网兜快速运输成麻袋的麦粒。 这一宿,罗斯战士连带着佣兵们又聚在篝火边,吃饱了麦饭就呼呼大睡以修养自己因搬运物资而批发的身子。 至于获悉自己命运的被俘女人,她们只能不停啜泣,也有人打起精神,觉得去一个新地方未来的日子也不应该太糟糕。 唯有脑子坏掉了的王女玛丽,她见得被砍了一半脑袋、脑壳化作胜利者酒碗的哥哥的尸体,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欢乐。 她主动与留里克发生极为亲密的关系,尽量取悦这个少年,同样也是取悦她自己。 她巴不得自己早点怀孕生孩子,这样后裔就能继续领着麦西亚贵族的头衔,以后也能开辟新的领地。因为,自己虽然落魄,这位罗斯的留里克和他的强悍公国,可是继续支持自己的高贵身份。 因为,这就是王女玛丽的报复。 她在报复自己的父王,用这种手段推翻威格拉夫王和其男嗣的统治,然后让自己与留里克的儿子取而代之,这是一种极致的复仇。 真是可悲的王女,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恰恰也是各王室成员对丑闻缄默于心,其余的知情者也都被物理消灭成了灰烬。玛丽根本不知道自己所遭遇的屈辱的确带有一个原罪。 暂时活在当下的她真得觉得留里克真是圣洁的少年,他浑身散发着花朵的芬芳(用了特别的肥皂),身上无任何污垢,又有黄金般的秀发和俊朗的脸,哪个女人不动心? 相比直言,自己身为贵族实在不洁者。可留里克非但没有抱怨,表现得真如四月的公牛,和他发生关系,王女玛丽头一次觉得自己像是女人,而非一只罪孽深重的金丝雀。 她倒是难能可贵的有着自知之明,知晓自己能引得罗斯的留里克注意绝非此身皮囊,而是麦西亚顶底贵族的身份和能够流利使用拉丁语的事实。最关键的实为后者,她也基本摸清了自己被“掳”到罗斯公国后的遭遇——成为一个拉丁语老师。 但事情起了变化。 一场非常小规模的遭遇战在这是傍晚发生。 那是想要打牙祭的巴尔默克,持弓去河流对岸的林地试图打些野兔,结果就与麦西亚军队的斥候遭遇。 麦西亚斥候尽管竭力逃遁,仍有一人在中箭跌倒后被俘。 奇怪的士兵为何出现于此?觉得其中有巨大蹊跷的巴尔默克人费了一番波折,才磨蹭到次日接近拂晓时将俘虏带回河畔的营地。 新的俘虏出现了?突如其来的情况让维京联军里的有识之士本能地采取戒备。大家都是战场上的老兵,他们纷纷感觉到迫近的杀气,所谓的俘虏轻而易举就供述了一切——麦西亚的大军正浩浩荡荡而来! 拂晓时分,世界还沉浸在薄雾,太阳懒洋洋升起,那金光照着世界恍若圣域。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和佣兵们,乃至诺森布里亚的军队,鱼龙混杂的联军现在可没时间再磨蹭下去。 诺森布里亚人吹响号角,罗斯人、巴尔默克亦如是。 因为被俘的斥候对麦西亚军的实力故意做出夸大,声称那至少有一万名军队。 一万名士兵?留里克下意识不敢相信,不过经由埃恩雷德的描述,他有一点相信。 “既然敌人有这么多军队,你们畏惧吗?”留里克故意带着轻蔑态度询问断臂的埃恩雷德。 说不畏惧是不可能,身为一个王,埃恩雷德还是硬着头皮说自己不怕。 恰是这样的回答,留里克和马格努特一合计,索性将计就计。 “让你的大军主力过河,去和他们决战!”留里克代表维京联军向埃恩雷德声明立场,“这毕竟是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的战争,我们是否帮忙则在于我们的心情。” “可这不符合条约!”埃恩雷德试图辩解。 “不!我们签署的只是互不侵犯条约。放心,我不会坐看你的军队全军覆没。再说,塔姆沃思本就是他们的都城,麦西亚人和你拼命理所当然。除非你宣布放弃塔姆沃思在内的中麦西亚,以及对佩克赛特和切斯特地区以后的统治。”留里克这么一说,埃恩雷德只能硬着头皮下令自己的军队通过维京联军临时搭建的浮桥。 就在诺森布里亚军五花八门的军士半渡之际,远处的低平土丘突然飘扬起一片旗帜。 是麦西亚军,他们来了。 第615章 三王一公之塔姆河左岸之役 威格拉夫竭力集结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塔姆沃思近郊,当他真的看到自己亲爱的都城,方觉得事态比自己预估的还要严峻。 “那些该死的船!该死的维京人!”他骑着马攥紧拳头,似乎指骨都要攥碎。 舒兹伯利伯爵策马而来,情况虽然也超乎他的想象,不过和威尔士的旧不列颠人战斗了那么久,他有着自信。 “陛下,我们派出的斥候都没有回来。他们不会迷路,除非他们都被杀死了。看来敌人打算和我们战斗到底。” “看起来敌人兵力很多,我们……”莱斯特伯爵忧心忡忡,他打起了退堂鼓。 愤怒的威格拉夫只想冲下缓坡,把已经开始集结的敌人杀个干干净净。 且慢!那里面怎么还有橙色的旗帜,一群军队正倚靠着维京人的大船。 “埃恩雷德!你这个信仰的叛徒,我要杀死你!” 威格拉夫一甩缰绳,策马前进。见状,整个大军又开始了运动。 战场的另一边,当背靠舰队的联军战士看到麦西亚军的移动,人人皆觉得接下来就是血战。 埃恩雷德下了马,他的骑兵队基本不复存在,手头的战士几乎以农夫为主,且兵力不能算很多。 “盾手在前!其他人在后!” “组成一堵墙!我们慢慢地推进!” “弓手注意,保持聚集。” 他竭力模仿维京人的战术,具体而言是在模仿罗斯军队。 在诺森布里亚军的后方,是倚靠舰队的罗斯军和巴尔默克军主力,且停泊的舰只上也站了人,一批扭力弹弓已经调整了最大射角,随时都能进行战术支援。 留里克声称此乃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的战争,维京联军没有义务帮助诺森布里亚。 话是如此,当战争于这个早晨突然爆发,不痛痛快快地把麦西亚军大规模歼灭,对自身未来于不列颠岛的发展必是重大威胁。 戴上铁盔的阿里克知道自己有机会带着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出手。 他暂且站在侧舷对敌的阿芙洛拉号上大声嚷嚷:“看看你的手下败将!留里克,这个断臂的老家伙在模仿我们。” “是,我都看到了。” “这合适吗?此人学得太多,倘若以后翻脸,我们也许会遇到一些麻烦。” “无妨!到时候我们就变得更为强大!看啊,他们只是学得了一个皮毛。” “好吧!我何时动手?那些麦西亚军队是来送死的,我迫不及待要把他们杀死血祭奥丁!” 听得堂兄的豪言壮语留里克想大笑,这家伙何时能涨涨脑子。不过也好,堂兄是一个单纯的武夫就便于控制。 罗斯军和巴尔默克军都做出了安排,两军各抽出五百名悍勇,就藏在诺森布里亚军的背后。 他们一来能起到督战作用,二来也是给诺森布里亚军心理上的兜底,三来倘若战事进入焦灼便于两翼突然杀出,迂回包围打一场歼灭战。 这就是留里克毒辣的战术,亦是兵家屡试不爽的钳形战术。击溃战算不得真的胜利,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的歼灭战才是胜利。 决战必然是歼灭战,这对于麦西亚王国实在是新颖的事物,威格拉夫根本不知,这才是罗斯人比之其他维京人更为恐怖的展示。 麦西亚大军在前进,见得对手黑压压聚集一大片,每个战士都对各自未来产生担忧。 随着距离的逼近,威格拉夫本人终于看得清楚,他认得那些旗帜。 “果然是诺森布里亚人!埃恩雷德这个残疾人居然在羞辱我!我要和那个家伙交涉。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在招呼舒兹伯利伯爵和莱斯特伯爵,两位贵族并不想冒险,奈何头戴小金冠的国王本人居然策马冲了出去,随行的还有几名侍卫。 “这个家伙是疯了吗?我们推举的难道真是一个鲁莽的傻瓜?”舒兹伯利伯爵摇摇头,他牵着缰绳岿然不动。 就这样的情况,莱斯特伯爵也对威格拉夫充满失望,“之前宣布臣服韦塞克斯的是他,导致都城丢失的还是他。这已经彻底抵消了他迫使东盎格利亚臣服的攻击。朋友,你是否上前会会诺森布里亚人?” “你觉得我会去吗?”舒兹伯利摆起一副臭脸。 莱斯特伯爵勉强笑了笑,“就怕威格拉夫被埃恩雷德杀死。” “若是那样我就不打了。我才不想和诺森布里亚人拼命。” “也好,我的人太少,我也不不想太冲动。” 很快威格拉夫惊闻自己麾下的两个大贵族居然保持了克制,什么效忠的言语都成了哄骗孩子的屁话。 他还是亲自凑近了诺森布里亚军,当众咒骂起埃恩雷德不是个男人,尤其辱骂那方面不够爷们,乃至断臂的事实。 混在军队中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提及这条断臂他就暴怒。何为屈辱,这也是巨大的屈辱之一! 因为斩断自己胳膊的就是那个罗斯的留里克,那少年本是自己的大仇人,身后的维京军队清一色是大仇人,无奈自己必须与其合作还得笑脸相迎。 但埃恩雷德手里也不是空无一物,他实在给麦西亚人准备了一个骇人的大礼。 威格拉夫叫嚷一番后,麦西亚军阵突然让开一条路。 埃恩雷德本人摘下铁盔,两处那张令人熟悉的脸。 见状威格拉夫马上来了兴致,继续嘲讽:“你算什么东西!背叛灵魂与野蛮人结盟,杀了我的人还夺我的城。你是一个懦夫,一个残疾人,一个让女人都唾骂的人,你必下地狱!” 埃恩雷德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叫嚷的家伙,现在是时候交付那份大礼了。 一个残缺的尸体被拖拽出来,直白地仍在威格拉夫面前。 “你可认得此人?”埃恩雷德带着消息故意询问。 “你!你们!”突然间的急火攻心,威格拉夫竟然坠落马下。 他被下马的卫兵搀扶重新上马,顾不得脸上的泥巴,青筋爆棚中嘶吼:“你杀了我的太子。你还羞辱他的尸体。” “不错,是我!”埃恩雷德把心虚仍在一边,这世道总不能让麦西亚王单方面口嗨。他故意大声嚷嚷:“你的博特伍尔夫被我杀敌!你的亲属都被斩杀!你宠爱的金丝雀,现在是我笼子里的宠物!” “你!你竟然如此歹毒!” “难道你觉得自己就是大善人?不过是伪善的蠢货!我告诉你,塔姆沃思已经是我诺森布里亚的领地,切斯特伯爵和佩克赛特伯爵也向我效忠。这就是你入侵我国的代价,你不服吗?那就战斗吧!” “战斗!那就战斗!” 威格拉夫的心头有一把利剑,他令部下拉走太子的灰白的尸体,又上了马回到自己的军阵。 现在,他已经无意和按兵不动的两名手下多言。 身为麦西亚王,他面对所有的战士持剑命令:“nomiseria!” 麦西亚人开始怒吼,接着喊着“毫不留情”的口号,数以千计的步兵开始推进。 威格拉夫被愤怒冲昏头脑,如此大军推进舒兹伯利伯爵和莱斯特伯爵虽然觉得不脱,然被国王直接统御的三千人已经是矛头一直向前推进了。 两位伯爵的军队紧随其后,他们故意跟在主力部队的后方。和诺森布里亚人拼了老命本就不是这两位伯爵热衷的。何人热衷?自然是处在北部边境的林赛伯爵,似乎那个男人已经战死了。 麦西亚军队表现得像是一大群准备械斗的暴徒,他们根本没有明确的阵型,仅仅在锋线持盾的战士初步构成一个松散的盾墙。 “nomiseria!”麦西亚人不停嘶吼,个人吼叫为自己壮胆,众人异口同声,他们的士气真的起来了。 维京人的弓矢一度让威格拉夫震惊,至于诺森布里亚人,他是真的不虚。就算是精锐战士大规模损失,其他人对诺森布里亚仍有心理优势。 “大人,他们已经在弹弓射程范围!”船上的耶夫洛向着留里克大吼。 “先不介入战斗!通知所有兄弟没有命令不准放箭!” 留里克就是要在高处坐山观虎斗,很快,两个不列颠的萨克森人王国的大军凶猛地撞在一起。 两位国王,也将之前对峙了数月积攒下来的怨恨,于此一时完全发泄出来。求仁得仁,双方得到了一场战略决战! 这场战斗对罗斯人很有意义,留里克这边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感慨一番:“还以为你们可以再强一点。真是模仿我都模仿不了,现在又成了乱战。” 不错,埃恩雷德的主力尽损,威格拉夫也是一样的境况。就算埃恩雷德组了盾墙,这墙的装饰意义明显更大。 战场很快变成了兵与兵间的大乱斗,这里没有步兵战术,打红眼的双方头脑完全空白,杀戮成了他们存在的唯一理由。 锋线是斧头、剑与矛的乱斗,干燥的草地很快被红色的液体覆盖,迅速变成了猩红泥淖。 后方的弓手互相抛射,奈何他们的人数太少,互相的支援完全加剧了战场的混乱。 乱战持续了一阵子,观摩全剧的留里克深深感觉这酷似“蚂蚁大战”。是啊,平凡的农夫于这世道就似渺小蝼蚁,死亡也如蝼蚁般死得无谓。 还不进行支援吗? 留里克决定继续按兵不动,他世纪是在等候合适时机,巴尔默克人那边的想法可就更加冷酷。 以马格努特的想法,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战得双双全军覆没,届时自己的维京约克王国的巴尔默克大军冲上去摘取胜利果实就完事了。 的确,双方的大乱斗,两国士兵正在快速战死。其中自然也不不乏战斗狂人,那多是舒兹伯利伯爵的老兵。 这一点留里克逐渐意识到了。 “哦?麦西亚人居然还有精锐?” 此刻,已经在船下摩拳擦掌的阿里克抬起头大声叫嚷:“还不行吗?再这样僵持下去,我要带着兄弟们自己冲了!” “那就开始吧!” 留里克话音刚落,阿里克的第一旗队战士们非常突然地从阵线左侧掩杀出来。 见得罗斯人行动了,巴尔默克人也在比勇尼的带领下从右侧出动。 留里克这番做得其实更绝,他下令:“向着前方射击!重点射击那些披甲乱砍的人!” 此刻耶夫洛却有些犹豫,大声质问:“大人,那里面还有诺森布里亚的战士。” “你在开玩笑吗?”留里克突然暴怒,横下一张脸:“你真把他们当战友了?给我射击。” 一语惊醒梦里人,因为耶夫洛和诺森布里亚军队算是混过一段日子,如此近距离接触也算看清了其本质——都是最平凡的农夫。 可在战场上这点恻隐之心过于荒谬,耶夫洛和他的伙计们恢复冷酷的本质。 铸铁弹丸砸了过去!箭矢飞射!还有那些被打出去的标枪,对着乱战的两军无差别攻击! 天空传来嗖嗖声,埃恩雷德大吃一惊! “你们在干什么!那是我的人。”他回首呼吁留里克保持冷静,奈何自己的叫嚷早就被喊杀声稀释。 不过恰是这一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威格拉夫已经化身战士,他骑着马与卫队进入战场成了众矢之的。 他被标枪连人带马射杀,在多勒村躲过一劫的威格拉夫终究还是死在了威格拉夫的兵刃之下,一如他的几代麦西亚先王,都是殒命于战场,不过对于他个人倒是死得其所。 至此,威格拉夫的家族绝嗣。 这一幕被舒兹伯利伯爵亲眼看到,然伯爵本身遭遇的情况更加恶劣。 从天而降的石头、标枪,将他的战士砸得大规模损失,又见两国士兵都被标枪深深钉死在草地。 “这是魔鬼的伎俩!”他瞪着眼昂头,正看到那些船上飘扬的蓝白色旗帜,而身边尽是新的喊杀声。 他又看到大量持圆盾的战士从两边杀出,接下来会如何已经不言自明。 “不好!我们快走!”刚刚痛失爱马的舒兹伯利下伯爵令他的人撤退,可从焦灼战场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逃离的机会稍纵即逝,两侧已经开始新的鏖战! 阿里克觉得此战就如同哥特兰岛决战的新翻版,他也在乱军中叫嚷:“罗斯人!就像是击败哥特兰人那样击败他们!” 闻着皆心领神会。 罗斯人和巴尔默克人毫不犹豫构筑起盾墙,从战场的两翼向中间包夹,一个非常鲜明的包围圈正在构筑。 在战场的后方,直到担心会误伤到真正的友军,留里克才下令远程支援暂停。他倒也不是坐看维京联军收获最终的胜利,而是勒令耶夫洛这种狠人带着一样凶狠的佣兵们冲入乱战中,于正面支援诺森布里亚军。 那些试图与维京盾墙战斗的麦西亚战士,他们徒劳地以武器敲打盾牌,或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冲撞。他们几乎都是被紧急征召的农夫,固然是在危机时刻有可能迸发出奇迹般的战斗力,然他们的装备实在窳劣,加之体力消耗了太多,任何的反击都成了徒劳。 农夫战士被盾牌缝隙穿出的钢剑戳死,或是死于战戟的戳刺和劈砍。 致命的包围圈就要形成了! 见得已经不可能带着部下全身而退,舒兹伯利伯爵干脆带着几十名部下直接脱离战斗。 圆盾是传说中维京军队的特色,两面盾墙正向自己扑来,伯爵带着最后的部下如利剑般扎向尚未完成合围的盾牌缝隙,硬生生冲了出去。 这算是突围了?! 意识到居然有人逃走,暴怒的阿里克即可组织人手去追击。 罗斯的十字弓无情射杀逃亡者,可怜突围成功的舒兹伯利伯爵,他的锁子甲根本无法抵挡钢臂十字弓打出的表面淬火的尖锥形破甲箭。 伯爵的马早就被射杀,他是徒步逃命,而今不过变成了弥留中的抽搐尸体。 包围圈完成合围且不停地收缩,剩下的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战斗。 维京联军享受着新一场秋季的杀戮,他们在阳光下战斗,以麦西亚军的血祭祀奥丁。 而埃恩雷德呢?现在已经没有再在嘲笑他的断臂。 这位一度屈辱落魄的诺森布里亚王,终于在对麦西亚军的杀戮上找回了自信。他知道自己必须凶狠,唯有如此,自己才能真的能够稳固统治塔姆沃思所在的中麦西亚,乃至向新晋臣服于自己的本地贵族臣服。 更重要的,是向维京人证明一件事——诺森布里亚不是懦夫之国! 可惜,这位国王在实质上的决战之表现,更加深了留里克对他的轻视,对其评价无需多言,一句“不知兵”即可概括。 第616章 血色玛丽的复仇 麦西亚军队喊着“毫不留情”的口号如奔牛群般冲向敌情未知的敌军,他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不过愤怒左右下智商也趋近于狂牛。 他们被诺森布里亚与维京大军联合绞杀,数以千计的阵亡者血染塔姆河畔。 到处都是血染的尸体,战场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剧烈的铁锈气息…… 有的人还在弥留蠕动,便有精疲力尽的战士又补上一板斧。 诺森布里亚的农夫战士们浑身是血,他们张着大口于精神恍惚中继续战斗。 有的人倒下的原因并非受了致命伤,而是力战中力竭跌倒。 尸体互相堆叠,弯折的铁剑杵在地上,到处是破损的盾牌,插在殷红泥地的矛柄恍若树苗。 阿里克浑身冒着热气,他气势汹汹命令:“不留情面,杀死敌人!” 罗斯军的确这么做,巴尔默克军队的表现也是一样。 受伤的敌人,甚至是受伤的诺森布里亚所谓友军,都被维京联军无差别杀死。 也许这算是一种仁慈,那些重伤员就算暂时未死,几日之内也几乎都在极端痛苦中死于伤口感染。现在的补刀实为一种解脱。 为由维京联军的伤员被兄弟们拉到后方,他们将有机会接受医治。 战场成了绞肉机,最近投诚诺森布里亚的佩克拉特伯爵军作为看客,对这残酷战场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维京人的实力?两位萨克森人王国的军队打得昏天黑地,维京人出动后迅速结束了一切。 那些被俘的塔姆沃思民众进一步的瑟瑟发抖,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可以解救自己的军队全军覆没。甚至有眼神敏锐者看到了国王的陨落。 留里克下了船,他就站在床边。 “可恶,血腥味!”他咧嘴喃喃,又抬头瞪向侧舷处的王女玛丽。“玛丽,你下来吧。跟我去战场找寻你父亲的尸首。” “这……真的有必要……” 玛丽其实在瑟瑟发抖,攻城大战时她坐在堡垒里,而今她成了可怖大战的观众。 “快点下来!这是命令。” 玛丽这才顺着绳梯下船,紧跟着留里克的脚步进入尸横满地的战场。 不远处,一个奄奄一息而衣着颇为讲究的人被发现,其人半个身子被死马压着,一支标枪惊人地刺穿其身体。 一顶镶金边的铁盔落在一边,还有已经严重弯折的镶宝石的铁剑落在地上。 此人正是只剩一口气的威格拉夫,待血流尽后他就死了。 断臂的埃恩雷德却坐在其身边,他支开自己的手下,甚至不希望维京人处决这属于他的战利品。 埃恩雷德就这么坐着,并非得意洋洋,看着弥留的敌人也是心里憋了太多的话,滔滔不绝嘟囔起来。 威格拉夫根本不想听这王八念经,吐着血咒骂:“你和魔鬼签订契约,你死后必下地狱。” 埃恩雷德亦是反唇相讥,“可我还有子嗣,你的家族已经完了。对了,你的那个女儿,现在是维京人的奴隶。我听说,那女人为了活命,会做任何屈辱的事。” “你……你住口!”说罢又是一口老血。 埃恩雷德木着脸变本加厉:“你的家族都下贱,你做麦西亚王完全是幸运。你以为我可能臣服你?” 这时,留里克带着一批血染的佣兵气势汹汹而来,而打扫战场的工作已经开始。 留里克注意到了埃恩雷德,他对这家伙的态度也很复杂,倘若这个断臂王于此战死亡分明是极好的事。 或者说不列颠地区各王国的君主纷纷暴毙,地域陷入动荡,维京军队才能更好地浑水摸鱼攫取利益。 埃恩雷德毫发无损,而血泊中的就是弥留的威格拉夫。 王女玛丽看到了父亲,不由得失声尖叫,接着双眸有泛出泪花。她并没有扑上去,那心中的仇恨是不可能弥合的,她只是可怜这个快要死的男人。 “玛丽!你……还活着……”威格拉夫抬起头,好不容易憋出笑容。 这一刻,她的心头萌起巨大的疑问,可那问题也不便于当众说。 留里克令玛丽退下,他俯视威格拉夫,以简单的萨克森语自我描述。 直到当下,威格拉夫终于知道了是谁击败了自己,竟是眼前的这个金发少年? 虽然感觉很荒谬,似乎这就是事实。 “你……就是魔鬼!可恶的东西快滚回地狱!” 留里克也不气,缓缓拔出自己的短剑,剑刃贴着威格拉夫的脖子,而这位王依旧怒目圆睁。“我……岂能被一个孩子杀死?” “哦?”留里克的确想亲手处决此人,既然其人不希望如此,他抬头看看埃恩雷德,“也许,该由你杀了他,这样你的人就知道麦西亚王是被你斩杀。” “算了吧。”埃恩雷德指一下那标枪,“这是你们的功绩。他快要死了,让他静静地去死。” 留里克摇摇头,猛然抓住王女玛丽的手,就把短剑递在她手上。 “女人,你不是恨吗?仇人就在这里,你来处决他。” “我……”玛丽一个松脱,剑直接扎在地上。 “愚蠢!”留里克踢上一脚,这玛丽也顺势跪在地上。 “看来你还是下不去手,毕竟是你父亲,对你一再做那样的事,还是你的父亲。可你必须拿起剑,否则就别想做维京的女人,就在这里被我们杀死!” 听得这拉丁语的话语,玛丽竟毅然决然攥紧了剑柄。 “你……果然要杀了我么……”威格拉夫又挤出一抹带血的笑容。 留里克先是瞥一眼玛丽,又对埃恩雷德说:“给她个机会,这是艰难的抉择。你带着人离开,我也会回避。” “这合适吗?好吧。” 维京人的心思埃恩雷德实在不懂,逼女儿刺杀父亲,教唆如此歹毒之事,罗斯的留里克真是阴毒啊。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这就是以直报怨罢了,虽然的确极端。这亦是给玛丽的空白的投名状,虽说这个年轻的女人给了自己欢愉,而且具备可以利用的身份和知识。只是,倘若她不能狠心就不能加入维京大军。 罗斯,没工夫养金丝雀。战争也是逼得留里克有了一颗铁石心肠。 留里克给了玛丽一个机会,他欣然察觉这女人欣然持剑接近其夫。 玛丽蹲下来眼含热泪,她把剑插在地上,情绪激动地飙泪质问起那困扰一生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为何这么对我?难道我的出生只是作为你的玩具?你想得到你女人很难吗?我明明是你的女儿!” 威格拉夫暂不语,他笑着犹豫一阵子,缓缓道:“最后能被你杀死,也不错呢……”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还带上博特伍尔夫,你们是一对混蛋!你毁了我的一生!” “不……玛丽,你的确是一个下贱的奴隶。” “可恶,直到现在你还在羞辱我……”玛丽已经泣不成声。 威格拉夫则不然,鼓起力气言语带着嘲讽:“你真的以为自己是麦西亚公主?你不是我女儿!你是一个偷情的孽种,倘若你不是漂亮的,早已被秘密处决。我和你做就是对你母亲的报复!” “居然?是这样?我不相信。”哭泣的玛丽先是愣住,接着又惶恐起来。 “愚蠢的女人,这就是事实。不过,我不否认自己的行为。玛丽……能像以前那样,再服侍我一下?听说你很会服侍那些维京人……” 突然一股寒光冲了过去,威格拉夫还没把话说完,玛丽的剑就刺穿其人脖子。 威格拉夫瞪着一双眼很快咽气,玛丽亦是溅了一身血。 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不行!这个不可思议的秘密必须永远变成秘密。 她根本不是单纯的女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和趋利避害的心性化作这一剑重击。 须臾,精神颇为恍惚且身上带血的玛丽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留里克,颤颤巍巍地将染血的钢剑物归原主。 “大人,我恨他,我杀了他。” 留里克仅仅的脸上表演一个不吃惊,见得这女人却有产生一丝恐惧。 “你?你简直是血腥玛丽。” 他收了剑,招呼部下把玛丽带走须臾,却见这亡国的王女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振振有词:“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忘了我是麦西亚的王女,我要做维京人。” 留里克点点头,随机又把锋利的剑插在地上。“割断自己的长发,割成短发。” 她毫不犹豫地照做了,象征性地与过去切割。 在这片战场上,那些战死的麦西亚贵族的尸首都被找到。 麦西亚军队本有四千人,最后幸存的还不足二百人! 多亏了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的征求,这些人才未被事后处决或是“血祭奥丁”。 因为这一战诺森布里亚军一样损失惨重,埃恩雷德所谓的大军兵力本就有限,经历了乱战又死了近一千人。 仅就现在的情况,倘若留里克或是马格努特突然翻脸,诺森布里亚人也可在当日全军覆没。 维京人终究还是停止了杀戮,并非他们仁慈,恰恰是收到了指挥者毫不留情的命令,闹得维京战士们也气喘吁吁没了进一步战斗的体力。 战斗和杀戮应该作为最终的手段,如何条件可以,留里克还是支持如敲诈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上贡的手段从麦西亚勒索。 英格兰七国时代到现在仅剩下三个大国,而今两个大国已经被首次入侵不列颠的大军打得大败亏输。 是时候撤离了! 或者说是离开塔姆沃思这染血之地,维京的巴尔默克人退到约克等条约割让后的土地开始消化这些胜利成果,而罗斯人也必须赶在海洋冻结前撤回老家。 大量的武器被维京人捡走,留里克这番不仅是下令部下找寻扭力弹弓打出的标枪和铸铁弹丸,亦是有心收缴敌人的箭矢。 箭簇几乎都能运用数十次,然箭杆可能射击一次就断裂报废。 麦西亚人的箭矢有限,最终还是对罗斯军做出了一番补充。 只是麦西亚人拙劣的铁剑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弯折,巴尔默克人觉得此乃废品,留里克不嫌弃,他就收缴了近两千把铁剑,想着拉到老家扔进炉子重塑。 不列颠有罗马时代就探明的铁矿,本地也有不错的煤炭资源,此乃本地区能发生工业革命的物质基础之一。 恰是这个原因,本地的封建王国打造铁器的成本也不高。当然,罗斯人的冶铁成本已经是实质上的欧洲最低。 一批锁子甲被缴获,斧头和矛头大规模地成了巴尔默克人的战利品。 维京大军到处去扒死人的衣服,他们丝毫不觉得晦气,因为在故乡面对纺织品匮乏的日子,普通的巴尔默克战士也没有富足到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破布缝合一番能拼凑出新衣服,再想破布从敌人身上弄下来,不也代表了自己是光荣的胜利者? 再不济破布还能填补木屋的缝隙。 当然,敌人精锐士兵的尸体,那些皮靴第一时间就被巴尔默克人一抢而空。 从敌人死尸实在搜刮不出多少好东西,维京战士们窃窃私语,许多人担心还有新的战斗。战斗?不过是新的一群送死的送装备者。 塔姆河畔战役,维京人战死者寥寥无几。的确,杀戮精疲力尽的武装拙劣的农夫战士,有组织又多披甲的罗斯第一旗队,做到了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倒是一度被女人掏空身子的十多个巴尔默克战士,他们于乱战中被杀。 无论如何,维京人也是不可思议的大胜。他们极地的损失埃恩雷德看在眼里,即恐惧又羡慕。 当夜,塔姆沃思的宫殿。 胜利者在此大摆宴席,至于食物嘛,就是威格拉夫被杀的坐骑。 晚餐吃马肉,此实在是大家都接受的,是油腻的烤肉,又代表对失败者的羞辱。 断臂的埃恩雷德颇为诧异,那个下贱的玛丽为何会成为就餐人员。佩克赛特伯爵也是心有不解,不过此人不想和恶魔共进晚餐,只想早点结束晚餐离开。 见得大口吃肉的维京人保持淡定,埃恩雷德姑且认为此乃维京人的习惯。 事实这就是维京人的习惯,甚至留里克在老家做得更绝。 这不是已经在罗斯堡的崽子中普及筷子了嘛。留里克已经在自己的女眷里普及合餐,这里当然有显示的原因,她们不会忌讳自己男人的口水。 埃恩雷德暂不忍打扰,突然,留里克却扔过来一个完全透明的东西。 他将至接住大吃一惊:“这是水晶?” “打开木塞,感觉一下。” 其实埃恩雷德是第一次见烈酒,他打开瓶塞又是进一步震惊。 “这就是酒,是伏特加。你认识罗马字母,对着蜡烛看看吧!” 埃恩雷德一看果然如此,甚至能轻易拼读,“你们从何得到?” “此乃我们罗斯的创造物。”留里克直言:“诺森布里亚王,你称呼我们为野蛮的魔鬼,这很荒谬。你们甚至不知道失败的原因是你们太落后,在我看来,你才是野蛮人,甚至连如何运用暴力都不懂。” 这番话以诺斯语嚷嚷,巴尔默克人跟着哈哈大笑。 埃恩雷德这边已经能听懂一些,经过保罗的翻译,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也许,你们可以为我训练军队。” “唔?那可不行。”留里克吃了一惊又直言拒绝。 马格努特刚刚喝了半瓶烈酒,这酒劲已经上来,拍案倒:“你是失败者,也配?你变强了,会立刻打我们!” 其实埃恩雷德就是这么想的,虽然他竭力反对。 留里克也不赘言,又说:“我们将要离开。不用担心麦西亚会打你,很快更多的军队会登陆。明年我们只会进一步强大,你想要维持王权就不能单方面撕毁条约。听着,你倘若背叛,我们不会赏赐你新的机会。” “这……自然不敢。” “放心。”留里克又突然拍打起玛丽的肩膀,“她是麦西亚的王女,我和她的儿子自然可以日后做麦西亚的王,这仅仅需要一点时间。麦西亚人终将拥有一个听话的王。埃恩雷德,是我们的庇护你王权稳固,臣服我们,你和你的民众将得到和平。” 和平?多么奢侈。 至于付出的代价,真是太沉重了。 马格努特又晃晃悠悠强调:“愚蠢的王,我警告你,每一年!三百万磅麦子!拿不出来就是背叛!” “是。我会拿出。” “哦。”马格努特拍拍脑袋把剩下的烈酒也喝了,咆哮道:“你是很聪明是贵族!我的约克可以开放集市,你们的人也来做生意。据说北边还有敌人,那个叫什么都贵族?莫慌,我明年杀了他,你的王权就没有竞争者。” “哦,那真是感谢。” 埃恩雷德也想感觉离开这糟糕的晚宴,可是罗斯人拿出来的烈酒是真的神奇,把水晶瓶子价格不菲,罗斯的留里克就这么慷慨赠送了? 其实那就是留里克故意准备,所谓缝合伤员伤口做杀菌处理用的。奈何己方需要缝合伤口的伤员微乎其微,剩下的烈酒可不就是喝掉? 这一瓶,仅仅是给埃恩雷德一个人情罢,以让这个偏僻岛屿的小王开开眼。 第617章 王的封爵 如今罗斯船队拥有的远洋能力已经冠绝这片广袤的海域,他们的大型舰队已经让实力很强的丹麦势力望尘莫及。 在不列颠的战事至此算是结束,今年的行动虽然一开始是帮助巴尔默克人在不列颠啃下领地,既然当地人实力是如此窳劣,留里克这番实在捞到了巨大的战利品,乃至未来颇为稳定的粮食供应。 维京联军的船队已经陆续退出塔姆河,继而退出特伦特河。 他们打扫完战场,与诺森布里亚王修订了条约,基本就到了各回各家的时机。 乌斯河与特伦特河共注一个海湾,庞大的船队在此集结。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上午,阳光固然明媚,清冷而带有咸味的海风持续清扫着大地,哪怕是自诩耐寒的人们也感觉恐惧。 留里克的确有些担心自己未来的航程。 巴尔默克人在海边做着短暂而关键的休整,罗斯人则急忙收集河水准备着艰巨的返航之旅。 马格努特的营长内,众多的精英在此聚首。 胡子拉碴的约克国王马格努特高举着从麦西亚王公掠来的的银杯,以掠来的麦酒与诸位痛饮。 “虽说这酒比不上我儿留里克拿出的伏特加,它依旧是酒。我们干杯,庆贺胜利!” 由他带头,一众巴尔默克人的家族首领借此狂饮。 留里克被此气氛感召实在也不能免俗,说实话他回家心切,干了一杯麦酒,又忍了一群粗糙的汉子嚷嚷完一曲北地的歌谣。 他大声叫嚷:“兄弟们!我们没有时间再在这里磨蹭。你们不是急不可耐大规模移民?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说的对!”瓦斯荷比的盖格笑嘻嘻嚷嚷。瞧瞧这个年轻人,他白皙的脸已经泛着一抹红晕,酒精已经有了反应。 “是当回去了,今日是我们最后的休整。”马格努特稍稍冷静下来,作为王,他实在知道自己家族的权势并不牢靠,唯有伺候好这群故乡的兄弟们,才能长久换取他们的支持。 既然瓦斯荷比的兄弟们是最早嚷嚷“举村儿移民”,索性就卖给他们一个人情。 他正对着盖格:“年轻人,你现在回到故乡,带着民众就迁移到这里。就在林赛这片地方拓展新的农庄。你们是最热衷于种地的人,林赛的土地足够你们取得丰收。” “这是自然。”盖格拍打着胸膛:“林赛这个地方的不列颠人还不算被我们完全统御。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是要求我们瓦斯荷比的兄弟们帮着你把本地人再收拾一遍。” 此刻的马格努特毫不弯弯绕,又笑嘻嘻随口说:“我现在是王,按照本地王国的习惯可以设立封臣。盖格,你父亲已经太老了,你这小子在战争中的勇猛兄弟们都看得出。我决定了,你来做咱们约克王国的林赛伯爵。” 嗯?难道册封一个贵族竟如此随便? 留里克无意狂饮,只想着自己人收集完了淡水赶紧扬长而去,譬如这场所谓的会议堂兄阿里克就没工夫搀和。 留里克暂不做声,眼角注视着改革的反应。 却看这位改革,他胳膊的烫伤因涂抹了烈酒,伤势的确没有进一步发展趋势,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只是其他在攻打塔姆沃思遭遇烫伤者,如今都因为病死被实施了“燃烧的火葬”。 改革毫不犹豫认领了自己的新身份。新的林赛伯爵?一个高贵的头衔?如果因此本地的农夫都能快点臣服,的确是一桩没事。他的确兴奋,然脑袋还没有被酒精麻痹,真是和罗斯的留里克接触的时间更多一点,也从罗斯人这里获得了一点治理的智慧。亦或者,瓦斯荷比的民众在巴尔默克人的社会里本身就是异类,他们的生活方式本身就与林赛地区的农夫颇为相似。 何谈稳定统治?先把新农庄建立并度过第一个冬天,再待着军队勒令林赛的民众臣服。 盖格保持了很大的克制,留里克估计此子日后也是个人物。 至于其他的家族首领,他们见得盖格得了爵位也都叫嚷起来讨要一个封号。 这并不是问题,从旧诺森布里亚国土里啃下的维京约克王国的领地内天然存在一些城市。 这一时代,所谓的城市不如说只有两个意义:区域军事行政中心、贸易中心。 那一纸条约只是埃恩雷德国王宣布割让北方的领地给维京人,至于维京人能否消化掉,这位大王就没工夫管。 此权力交接不可能非常顺利,最大的麻烦正是北方的耶韦灵(标枪镇)城内还憋着一个名为奥斯博特的大贵族。此人不除,维京人就无法做到统治所谓约克王国北方。 这无妨于马格努特这番打搞分封。 爱丁堡伯爵、班堡伯爵、达勒姆伯爵、耶韦灵伯爵、阿尔德伯乐伯爵等相继被分封。 如此分封,被赐予爵位的男人嗷嗷大叫,但在留里克看来这简直像是过家家。不可否认这算是法理上,让所有参战的巴尔默克实力分享了胜利果实。 但凡是参与到战争的家族首领,非常草率的都得到伯爵的身份。该身份于当下也的确仅仅是一个封号,他们并没有真实控制的领地,当地的诺森布里亚民众也没有真的臣服于新的征服者。 明明还有一个强敌没有铲除,你们就在这里大搞分封?你们真是操之过急,最后还不得基于现实先老老实实待在约克附近? 留里克这么想这,名字又突然被马格努特叫到。 这个老家伙已经微醉,他刚刚重申一遍长子比约恩是太子,次子弗洛基认领班堡伯爵。所谓约克和班堡这两个最先被维京联军控制的领地,由国王马格努特的家族牢牢把持。 “留里克,我的宝贝,你也该享有一个爵位。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父亲,你已经喝醉了。再说了,我本就是瑞典王国的罗斯公爵。哦也不尽然,我已经宣布脱离的瑞典王国,我是自由的存在。” “不不。”马格努特摇摇手指,其他的家族首领也都投来善意的笑容。“你得在咱们的约克王国有一席之地。” “哦?那就在这片海湾为我划定一片土地,日后我们罗斯人年年驾船而来与你们贸易,的确需要一个锚地和贸易市场。” “是吗?好啊。我还是要给你一个爵位,你既然是自由的,那就作为我约克王国的罗斯公爵,你意下如何?” “不可。”留里克摇摇手指,“父亲,希望你不要误会。虽然我是公爵,一下子换上国王的头衔并无不妥。我们的联盟非常稳固,给我在不列颠保留一个集市,这不正是我帮助你们攻击不列颠的原因?我更注重贸易。如果你硬要册封我的话……” 也许现在可以向他们透露一点自己的野心,或者说那也不算是野心,毕竟按照北欧人的习惯,自己固然是王的女婿,本质上已经具备了继承权。女婿当大酋长、大头领,没人觉得这不妥。 “就请册封我和诺伦的儿子为纳尔维克伯爵,也就是你们的老家。他毕竟是你的孙子(外孙),当享有尊贵的身份。不!”留里克突然又想到一点,“干脆,你就册封诺伦为纳尔维克女公爵,总不能她的两个哥哥都有了爵位,自己却没有。” 马格努特一捋胡子觉得可行,再见其他的家族首领,大家对此并没什么反对可言。 大家高举着酒杯,觉得此事已经安排妥当,嗷嗷叫嚷马格努特真是个大善人。 事情发展之顺利,留里克也大吃一惊。他们居然如此的单纯?或者说是愚蠢? 留里克笑了,笑得很自然,接着笑容变得狂妄,就像其他一样举杯人般狂喜。 一支队伍北上去约克,一支队伍出了海湾就一路向东,另一支队伍却直奔北方。 维京联军至此分裂成三份,目前留在不列颠的军队实力实实在在的大幅削弱。这是一个事实,巴尔默克人来时的三千大军,到现在不过剩下了两千人留在岛屿,且还分布在约克和班堡两地。 倘若埃恩雷德国王最初面临的是这样的维京入侵者,他哪怕是集结一支弱旅,也能靠着兵力优势将敌人耗走。 可惜,诺森布里亚王国和麦西亚王国在这个秋季,因战争死亡的士兵和民众累计已经超过一万人。 如此伤亡绝非小数,两个王国的人口加在一起也才五六十万人,且居住环境高度分散。死亡这么多人,实质上导致是岛内的一些地区近乎成了无人区!这才实质上给了维京移民真正的生存空间。 就算是困守在北方耶韦灵的大贵族奥斯博特,此人和他的军队也只能守卫城市和附近的区域。这位有资格称王的男人,现在控制的诺森布里亚人口理论上至少两万人。而他面临的困境,不仅仅是盘踞在班堡的那一大群凶神恶煞、竭力在旧班堡城的基础上建立定居点的维京人,还有北方的皮克特王国已经渗透了爱丁堡。 更糟糕的是,获悉了诺森布里亚王国遭遇重大危机,臣服的斯特拉斯克莱德的态度也暧昧起来。本来,这个由旧不列颠人建立的小王国也是名义上臣服于诺森布里亚,他们的忠诚根本不可信,突然的背叛也说不上惊人。 只是王国风雨飘摇,被困在耶韦灵的大贵族奥斯博特,他与自己的眷属就像是困在瓮里的乌龟,徒有坚守之力而无力走出去。 约克王国横空出世,马格努特就在这里静等着故乡的兄弟们举族大移民。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老死以后不要烧成灰烬,也不要躺在燃烧的船只漂入大海。他想要被安葬这约克的土地,让后世的人们记住他这位老酋长、老国王的功劳。 巴尔默克号和阿芙洛拉号,两艘风帆巡洋舰已经扬帆北上。 留里克要去纳尔维克港,去从巴尔默克人手里拿到自己滞留在当地的物资,尤其是那些盐,倘若时机可行就再采购一批盐。 比勇尼乘坐着巴尔默克号,带着一小撮兄弟的返航仅有一个目的,便是广泛地宣布今年的开拓创举得到了奥丁的恩赐,号召民众抓住时机,趁着北方的强风疯狂涌入约克王国。 罗斯的阿里克,他被留里克命令统领者罗斯主力舰队返航。那是一艘又一艘装载了以麦子为主的物资的武装运输船,乃至一批被俘的麦西亚人和诺森布里亚人。压在他肩头的扁担非常沉重,磨磨蹭蹭的返航之旅怕是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 阿里克倒是毫不担心半路会遭遇丹麦人的截杀,毕竟已经是九月,丹麦人忙于过冬呢。又听闻温暖时期丹麦各方领主正在积极瓜分暴毙后的哈夫根酋长的遗产,他们没有打得头破血流就已经算是互相的仁慈。 阿里克也无意介入丹麦人的争斗,纵使他有心,这个秋季也不具备任何的能力。他从不是贪图钱财之人,年幼时亲生父亲死于护航时的突然战斗,他活到现在最热衷的就是得到亲朋的赞誉,荣誉高于一切!而今之壮举,押运着不少于一百五十万磅麦子返航。他深切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自己的押运工作完成,这批麦子运抵故土,就能达成一个罗斯人梦寐以求的奇迹——全都能够保证每人每天一磅麦子。 他一如十二年前战死的父亲奥吉尔,带着大量的物资返航,只是这一次他只想着航行,哪怕是恶劣的天气都不会干扰他的工作。 不过留里克对自己的脑子颇为单纯的堂兄心有顾虑,好在罗斯军主力都在船上,一批效忠于公爵本人,也就是自己的佣兵们,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不准主动与丹麦人开战,即便有战斗也是匆匆解决绝不恋战。也许这样的安排能完全约束住堂兄所有可能的冲动。 堂兄的事搁在一遍,留里克这番带着几十个心腹佣兵,乃至那个王女玛丽,正逆着北风向纳尔维克港狂奔。 那是整整十二天的航行!这一时期两艘风帆大船的巨大三角帆就没有卸下过,所有船员也没有机会靠岸。 王女玛丽被强烈的晕船困扰,不过她也惊骇于维京人的大船,船只在如山丘的波涛上上下起伏,不可思议的事即便是逆风,船只仍在向北方狂奔。这就是维京人的力量!是他们胜利的力量。 她割断了长发,也换上了俭朴的服装。瞧这打扮果真像是一个奴隶,玛丽的内心倒也从没有身为公主的傲慢,她宁愿成为留里克的奴隶,只因为这个俊朗的少年自己是真的喜欢。 喜欢俊朗的男孩理所当然,何况这位男孩不仅有着精湛武艺,还有这渊博的智慧。倘若他不是维京人,而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恐怕罗马还会给这样的留里克一个“可敬者”的头衔。唯有一点玛丽颇为遗憾,到底是维京人中的贤者,他身边的女人太多了,每一个女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从而生下子嗣继承又扩展这份光荣。 两艘大船故意贴着海岸线航行,期间虽是遭遇了持续三天的降雨,他们选定的正确航线避开了大西洋上的致命狂暴。 近海的波浪并不致命,裹挟着两船冲进了纳尔维克峡湾。 第618章 离去 巴尔默克人对他们的远征者之胜利毫不怀疑,现在勇敢的比勇尼回来了,各个家族首领派遣回来的信使,带上从不列颠掠夺来的金银器皿为信物,他们一下船就立刻宣布伟大的胜利,乃至升级为王的马格努特的号召。 巴尔默克人,他们做梦都希望得到一片温暖的土地。他们并非天生的狂野战士,而是被恶劣生存环境所逼迫,不得不仗着野蛮的体魄艰难生存。代价却是非常的巨大,每一年都有大量的婴儿夭折,逼得女人们不停地生育,又使得不少女人死于难产。 他们竞争不过卑尔根的人们才在更北方的峡湾定居,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到了! 整个峡湾陷入欢乐,不列颠被归来者描述成土地都带着芬芳,声称疯长的牧草能供养绵羊长得有牛那么大,为了突出不列颠的富庶,描述者的吹嘘愈发离奇,民众非但不怀疑,而是他们的心思已经随着描述者的嘴巴直接飞到了不列颠。 瓦斯荷比的盖格也回来了,这小子刚刚抵达农庄,就立即召集所有的民众,无论男女老幼齐聚一堂。甚至是那些在去年的战争中从诺森布里亚掳来的女人。 身在维京人的世界,这群女人的确没有饿肚子,她们全都完成生育又做起与故乡生活差不多的农业劳作,只是她们的还保留着信仰,且她们惊讶于自己的维京人“丈夫”也并不反对。 抹大拉居然成了女武神?瓦斯荷比农庄这里诞生了新的神只,所谓这些诺森布里亚女人在生育之际总是念叨着抹大拉保佑,事后还感谢这位圣母。过于朴素的维京人,想当然的认为这位神只肯定没有芙蕾雅高贵,想必也是一位祝福女人的女武神,信仰她就能保证女人安全生育,这份信仰就变得很有必要。 获悉整个农庄都要移民去不列颠,而是还是诺森布里亚,这些女人在狂喜。很多女人顷刻间那心中对维京人的憎恶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诺森布里亚故乡的思念。再看看这些维京人,以后他们也不再是异乡人。 可她们根本不知道,巴尔默克人即将启动的大移民并非是融入诺森布里亚,而是在当地取而代之。她们更不知道刚刚结束的战争不列颠死了上万人。 仅仅是船只归来的第三天,瓦斯荷比人收拾完细软,带上一百多只绵羊和一些储备的肉干,乘坐十二艘长船开始了赌上一切的移民远航。 和他们结伴而行的还有一百多艘船,这一波多达近三千名巴尔默克男女妇孺乘着秋季的海风冲向正南方。 而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留里克在巴尔默克人的领地滞留了五天时间,介于很多人要移民,一批细软实在带不走,她这番顺势低价采购了一批有用之物。 也许他们的大移民行动对罗斯并非好事,一批精干劳动力的离开直接导致巴尔默克故地人丁匮乏?更糟糕的是,巴尔默克的政治核心已经迁移到了约克,滞留本地的人们缺乏一个统帅! 这一点留里克清楚看到了,无妨,他开始做出一番安排。 留里克本可以来了就撤,他多花一点时间就是做出一番关键的号召。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离开故乡,出于各种原因他们愿意留下。留里克关注的就是这么一批人,他着急了一批男人,向他们宣布一个显着的事实。 “约克国王,你们的老首领马格努特已经钦定,诺伦,我的妻子就是巴尔默克女伯爵,我们的孩子将继承这一爵位。愿意留下来的民众,你们不要担心,我们罗斯人永远是你们的兄弟,我就是你们可以信任的靠山。你们继续制盐,我们罗斯人继续给你们提供麦子和别的物资。我向你们保证,今年冬季,我会带着诺伦回来,一条跨越大山的贸易之路将被稳固下来,我们互通有无。” 其实他们并非真的需要一个领主,他们普遍佩服留里克这个罗斯的少年英雄。他们表现出莫大的积极性,不少决定留下在当地的男人宣布,倘若罗斯公爵有战争动员,他们这群人会拿起武器帮罗斯人战斗。不!或者说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战斗。 他们的确不需要统治自身领主,却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来为自身的安全兜底。 大批人离开峡湾后谁敢肯定卑尔根人不会觊觎北方?虽然和罗斯采取了结盟态度,大量人口移居到不列颠,剩下的民众也许不再安全。 除非罗斯人真的愿意经营整理。 留里克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统治欲,对此比勇尼非但不是质疑,而是大力的支持。 此乃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是妹妹的丈夫,是一起向奥丁发过誓的。 比勇尼拥有了不列颠的领地,留里克与诺伦的后裔拥有故地,岂不是非常合适? 清冷的海风扫过低矮的近海土丘,于北方灌入峡湾里。 三千名身强力壮者抓住时机开启了轰轰烈烈的移民行动,并在去过诺森布里亚海滨的兄弟做领航员。没有人担忧这场航行,他们将对未来生活的一切美好热忱付诸行动。 峡湾也变得清冷,待到明年,清冷的状况只会进一步加剧。 比勇尼这次回家,另一个目的就是把母亲接走,那些仆人和财物也一并塞进大船带走。 平静的夜晚,长屋里最后一次点燃了大量油灯。 英比约格这个老太太面目慈祥,既然族人们取得了胜利,丈夫还成了王,她个人的身份也一下拔高。 她以各种美好的辞藻称赞这场战争,也大力夸奖罗斯的留里克可真是自己的好女婿。 就在这间房,比勇尼听得也颇为快慰,不过突然萌生的一股压抑又是怎回事。 “啊,我们就要永远离开这个苦寒之地。留里克,你觉得这里还有留着的价值,那就算有价值吧。”比勇尼随口叹言。 留里克不曾料到此人会有此感叹,便是故意询问:“是苦寒之地,你就不怀念?” “有什么可怀念的。如果以前有机会,我们早就离开了。” “竟如此决绝?” “我和你有所不同。”比勇尼侧过脸,那脸庞充满笃定:“你们也在移民。显然,你忘不了自己的故乡。我们有各自的活法,这个峡湾你拿去吧。你是一位优秀的首领,留在这里的民众若是跟了你,也算是他们的幸事。只是,他们都是弱者,需要得到你的庇护。” 弱者?不应该啊?有的人就是恋家。 留里克丝毫不争辩什么,他心里窃喜。 英比约格清清嗓子:“喂。你们两个说的那个不列颠,真的足够温暖吧。” “非常温暖,土地最适合种植麦子。”比勇尼强调。 “那就太好了。”这老妇人拍拍衣服,那上船离开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比勇尼又说:“最近是三千人离开,那个瓦斯荷比已经被废弃,一批准备慢的人也要跟着我的大船离开。到了明年更多的人也要走。也许到最后留下来的人还不足四千人。对了,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证。” “是什么?” “关于盐的事。咱们兄弟的约定我是说话算数的。就在不列颠的那个海湾,以后我们年年贸易,除了麦子还有盐,亦或是别的货物。我知道你担心的盐的事,这从来不是问题。” 说实话,留里克的确很担心这份契约迫于形势而崩盘。倘若仅仅依靠决定留下来的那一撮人制盐,想要一年弄到两千磅好盐就完全不现实了。 “那真是太好了。”留里克表面保持着淡定地点点头,“同样的,关于那些特瓦斯提亚女人的事。” “哦!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还有五百个女人我要带回来的。” “正是。我有意在今年冬季把她们带回到这里。不是还有一批人明年春季展开移民吗?放心,你们的船只正好带她们走。” 比勇尼心里很舒坦,又不禁叹言:“你们要在冰雪中跋涉,那会是艰苦的雪路。” “此事你尽管放心,冬季之行我打算带着诺伦一起来。兄弟,那些有实力的家族首领带着家人们离开了,诺伦就成了这片峡湾最尊贵者。也许留下来的民众不会完全支持我,我相信他们都会支持诺伦。” “那么,她做好做母亲的准备了吗?”比勇尼满怀着希望长舒一口气:“我觉得还差点年月。” “是如此。” “你们两个还是快点吧。”英比约格带着笑意催促:“没有谁会真的支持一个女人做首领,除非她生下一个可以继承事业的儿子。就像人们崇敬女武神,是因为女武神是奥丁的侍从。留里克,这件事你可要主动一些。” “我?那好吧……”留里克还能怎么说,只能虚与委蛇一番。就诺伦那样,想做母亲还是等三年后吧…… 但是那个被自己掳到的麦西亚的王女玛丽,对于她时机倒是基本成熟了。 因为那个娴熟的王女,身为男生留里克首次感觉自己的男子力存在危机,巴不得赶紧从厄兰岛那里多挖些生蚝。 这一晚是比勇尼在自己家里的最后一晚,待到明日,又是新一波的移民浪潮。 届时巴尔默克人的祭司们要全部离开,明日之后,整个峡湾最精锐的那一批人都将在十多天时间登陆不列颠。 这就是维京人的机动性与强悍行动力,驱使他们如此快速办事一来他们本就如此,二来明日不走怕就只能等到明年。如果可以,谁不想在温暖的地方过冬呢?仅就气候而言,纳尔维克港这毗邻北极圈、冬季时期整整一个月不见太阳的环境也太恶劣了。 既然他们要撤,自己也跟着撤呗? 留里克想到自己针对那一批铁了心留下来的民众的宣传已经结束,民众如何商量他就管不住了。 时间摆在这里这里,他也是真的不能再耗下去。 甚至此事越想他就越担心,如今的时间已经拖到了九月下旬,今年相对于往年气候还是偏冷的,倘若自己再拖延些时日,当阿芙洛拉号终于漂到哥特兰岛,在往北就要面临连成一片的冰层了。 哪怕是明天就出发,留里克也做好了最坏的想法——阿芙洛拉号不得不停靠墓碑岛这个海上十字路口。 这一宿,留里克就睡在这首领长屋里,显而易见的是,未来此长屋的归属权就他的了。 既然之前的“家庭交谈”里提及了诺伦作为贵族统治巴尔默克人故地,留里克就想到了可怜的王女玛丽。 这个会说拉丁语的女贵族比留里克年长两到三岁,或者说她自己对个人的生日也略有含糊。这都无妨,论身高而言留里克仍然占有优势,不过其他方面…… 王女玛丽穿着故意朴素,为的只是一个低调,就是这份朴素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奴隶。 她被拉进长屋的内卧室,随即就被留里克按在松软的皮垫子上。她一直嚷嚷着太突然还没准备好,就…… 留里克边喘着粗气说话,言语颇为严肃:“你……很有想法。你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想早点做母亲,然后带着孩子报复你父亲的王国。你真是个……一个卑鄙的女人,居然真的杀了自己的父亲,虽然那个男人是个战败的恶棍。我要好好教训你!” 这也算教训?王女玛丽的脑子越来越混乱,她实际舒服极了,嘴巴也缺了把门了。 “什么王女?我是下贱的女人……我是偷情的产物,所以威格拉夫恨我。可是丑闻若是传出去,麦西亚颜面扫地……” 她本有意继续诉苦,留里克直接停下来。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一下子僵直了。留里克,甚至感觉到这女人强烈的惶恐。 “你?竟不是真的王女?” “啊!我……” “说!”留里克把脸凑了过去,一只手也卡出其脖子慢慢掐紧:“别人知道此事吗?” “没……没有。饶命!饶了我……” “诺森布里亚的埃恩雷德知道吗?别的贵族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此事是,是威格拉夫临死前告诉我的。所以……我杀了他。原来我……遭遇的一切都是这个原因,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留里克甩干净手上的泪水。 一头壮牛继续起无谓劳累的犁地。 也许这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不过它必须是假的! 留里克的力度更强了,他继续叫嚷着拉丁语:“都是威格拉夫的阴谋,他在逼你杀了他,然后让你内疚。你就是麦西亚的王女,明年你就能生下麦西亚的真正国王。等回到罗斯后,你乖乖听我命令做事,不要做任何愚蠢之事。否则,我真的会相信你的描述。” 王女玛丽不敢有任何忤逆,她急忙说自己会言听计从。不过恰是刚刚的那份愚蠢的自白,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是啊,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威格拉夫的话是真是假,唯一可信的是现在自己没有沦落为奴隶已经是万幸,还能再奢望什么呢。 本被晕船折腾的王女玛丽这才休息没几天,又被留里克教训得走路腿酸。这也算是对一个亡国贵族下马威,让她明白现在还能吃到足够食物的日子实际是征服者的施舍。 留里克嘴上不说,自玛丽自曝之后再看她的眼神确实变得有些奇怪。曾经他还是心怀同情的,现如今,玛丽的确仅仅是一个可利用的优秀工具。或者说,是一个挥之即来让干嘛干嘛的近乎仆人的存在。 新的一天,新的移民行动又开始了。 巴尔默克的祭司们在岸边做了一场仪式,向海神献祭了一批渔获,就带着欣喜登上了巴尔默克号帆船。 留里克无需磨蹭,带着自己的随从们快速登上阿芙洛拉号,见得划着长船的移民大队开始行动,他也下令乘着强劲的北风扬帆。 随着有人吼了一声“起锚”,最后的艰苦远航开始了。 第619章 墓碑岛要塞的欢愉 从不列颠掳到的一百余名女人清一色被塞进船舱,再加上留里克的经营护卫们,以及大量的盐和缴获的铁器细软,阿芙洛拉号已经事实上的人满为患。 归途绝非顺利的凯旋,没有人担心丹麦势力的阻挠,恰恰是船里的人太多且男女混搭,这才是最大的麻烦事。 若不是有命令在先,留里克好不怀疑在静谧的夜里,船舱里佣兵们绝对会对这些女人出手。 至少留里克不担心食物和淡水,现有的储备足够这一船人消耗一个月。 但船舱里很快就被骚臭味笼罩。 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发大船在正在面临一场小型的晚秋风暴。 海风并不致命,然波涛的确变得汹涌。留里克注意到随行的那一大群划着长船的移民,他们已经纷纷就近靠岸,由巴尔默克号帆船带队钻入一个小海湾避风。 阿芙罗拉号无视这等阻拦,就是船在波涛间上下起伏,再一次折腾得晕船的女人们上吐下泻。 也不仅仅是他们,只因户外真的太冷了,阴霾之下世界竟落下密密麻麻的雪子,这样的日子持续短短一天,阿芙罗拉号实质变成在风雪中前进。 就算船舱里臭味弥漫,也好过在甲板上冻得发抖。甲板已经非常危险,值班的水手也是腰身捆着麻绳,披着鹿皮披风和狼皮帽子,精细操控着三角大风帆。 留里克没有办法,他只得待在船首甲板下方的船长室。这是一个比较宽敞的存在,室内仅有他与玛丽两人。 任何的航海时代,船长都能享有船上最好的房间。 阿芙洛拉号的船长室并无奢华可言吗,不过是布置了一些皮革,让躺下休息不难受。气候突变,室内的气温也降得很低。 “我们要这样漂多久?”被晕船和寒冷折磨得萎靡不振的玛丽喃喃自语。 “至少还有两周时间。”留里克随口道。 “罗斯……这样遥远?” “岂止是遥远,而且寒冷。不过你不用担心,那里的伟大超乎你想象。就算是冰雪世界,也有极致的温暖。” “那里……还是主庇佑的土地么?难道你们,是住在世界的尽头?” 留里克凝视着玛丽的脸,一时间有些犹豫:“如果……如果存在一个最伟大的神,罗斯就被他庇佑着。你对麦西亚还有留恋么?” “不!”她强作起精神,“我只是对未来……很担心。” “莫惊,罗斯并不是你信奉的主所统辖之地。”留里克也振作起来,敲打着胸膛,介绍道:“在维京的世界了,英勇的男人有着很多妻妾,一如奥丁有着众多的女武神。在我的妻妾里,你的年龄排在第二位,但你的身份并非真的高贵。” “是……”她默默低下头,“因为,我的身份……” “不。你还是麦西亚的贵族。你已经丧失了尊贵,只有我能给你再造尊贵。回到罗斯后,你不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更不可背离我找寻别的男人。你只能忠诚我一人,否则……” “是。如果背叛,我会死。我懂。”说着,昏暗的光线下,她开始缓缓地拉下皮衣,“这里没有他人,你就把我作为一个仆人。如果是你,我愿意对你奉献一切。” 再看看她颤动的眼,留里克长叹一口气。这女人的确很懂得母凭子贵的道理,只是那都是后话。 “你很虚弱,继续休息吧。你学到的麦西亚宫廷礼仪很有用,等回到了罗斯,她们会接纳你。” 玛丽的言语实在委婉,她其实觉得自己要乘着这条船开赴另一个世界。 难道不是吗?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是教士们嘴里所谓的维京人的老家,一个恐怖的地狱。维京男人可以有很多妻妾,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 但自己是个污秽者,所谓的父亲和兄长实为道貌岸然伪君子。 户外的寒冷几乎要冻裂骨头,若不是要避免把室内弄得臭味熏天,她也不乐意抱着陶翁里的秽物走出去倾倒。 阴霾飘雪的世界下,留里克的心情并不好,玛丽的身心皆在遭遇摧残。 整个阿芙洛拉号的乘客都是萎靡不振的,希冀风雪快点结束。 风雪倒是有一个好,北风给予大船强劲动力,她已经顺利地航行进广义的丹麦海峡。 风雪持续了长达七天,待凄冷的北风终究吹散了温暖,弥漫海域的暖湿气流尽化作降雪后,太阳终于懒洋洋地出来了。 时间已经进入十月份,正所谓一场降雪一场寒,纵使太阳高照空气澄澈,也无人敢说一个暖和。 海波终于变得平稳,而碍于风雪,整个丹麦海峡的渔船几乎销声匿迹,哪怕是太阳出来了,也无船游弋。 难道他们畏惧风浪与寒冷? 不!他们,尤其是已经实力衰落德罗巴部族。 风雪之前他们就看到一支浩荡船队通过日德兰半岛近海,见得桅杆上飘扬的白底蓝纹旗,吃过大亏的渔船全都逃走了。 接着又是风雪,狭窄的海域突然惊涛骇浪。收完燕麦的丹麦人秉承传统,此今冬第一场雪提前一些降临,便是对所有丹麦领主宣告:就算温暖时期大家在争权夺利,现在所有人安心越冬吧。 阿芙洛拉号犹入无人之境,她快速通过了厄勒海峡,前方海域豁然开朗。 海波平静,大船的风帆被风吹得鼓涨。那些女人纷纷站在甲班透透风,不过她们都衣服太过单薄,透风一阵子还得撤回臭气弥漫的船舱。 留里克扶着玛丽的肩膀,两人都换上了毛茸茸的冬装。 这令玛丽真的感动,她知道他在乎自己。 但前方的大海,震撼人新! 玛丽不由得颤抖,并非寒冷,而是身处麦西亚的塔姆沃思这个实质上的内陆地区十多年,她从未好好见过大海。 寒冷、空旷,自己却如此的渺小,这条大船也显得极为渺小。 一船的人很快看到了新的陆地,要知道他们从纳尔维克港出发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登陆休整。 时间紧迫,海水冰冷刺骨,距离封冻几乎一步之遥。 阿芙罗拉号航行于厄兰岛的东方海域,此乃绕过勃艮第岛后的北上最速航线。 她正逆风侧向,向着东北方向狂奔,这将直接经过哥特兰岛的东海岸,就如利剑直插奥兰群岛的墓碑岛要塞! 厄兰岛已经越来越远,船上所有懂航海者都知道自己航行在最正确、快速的航线。 但那些女人充满了不安,她们此生还是头一次见得如此广袤的水域,心中的恐惧不是言语可形容。 好在她们现在被牢牢控制着,她们看到罗斯人非但没有慌张,随着时间的持续,似乎斗志也愈发昂扬。 其实,那也是罗斯人强行的振作。 一个晴朗的日子,风寒冷而刺骨。 留里克站在船艏甲板,面对下层甲板的兄弟们厉声高呼:“我们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们极为疲惫,船上的淡水也消耗得厉害!再忍耐几天,我们现在正高速航行!我敢说,我们彻夜航行,再过五天我就就将抵达墓碑岛。我们要在岛上好好休整!你们将洗热水澡,吃到油腻的烤肉,不停地吃麦子。我们要休息至少两天!” 这是大家最希望的好事,人们开始欢呼,接着癫狂地大叫,甚至是扒着绳梯悬在桅杆上的人都高举右拳欢呼。 很快,此消息也透过王女玛丽,告知了船舱里的女人们。 这群女人几乎都是麦西亚人,因为是马格努特刻意挑选的缘故,她们都年龄都不必玛丽大多少。 她们获悉自己的未来,几乎就是作为所谓罗斯贵族的仆人,也包括幸运者能做王女玛丽的侍女。她们被许诺一个不坏的未来,所谓只要好好做事,就能得到食物衣服与居住。 船上弥漫的不安情绪荡然无存,大船也如留里克的预期那样,顺利漂到了墓碑岛。 只是非常显而易见的是,留里克看到了海面开始漂浮细腻的浮冰,周遭的世界也一直是白色。 渲染那场九月底开始的降雪事件于罗斯堡老家这一带就是一场大雪,世界银光素裹的确美丽,留里克看到的却是海洋的风险——波的尼亚湾正在快速结冰! 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 阿芙洛拉号的归来并未引得墓碑岛的民众大吃一惊,事实上阿里克押运的大舰队最近才从这里经过。 一批货物卸载,墓碑岛的民众分享到了罗斯大军的战争红利!当然这里的留守民众绝非厚着脸白拿,譬如麦子,他们就是按照罗斯公爵制定的指导价格,即一个银币十磅麦子购买的。 定居于此的罗斯人、斯拉夫移民,都买的一批自己需要的。 他们其实落得了大实惠,所谓梅拉伦湖今年麦收季收成不好,加之罗斯的古尔德奉命大肆采购麦子,闹得环梅拉伦湖各部族已经无力拿出多少麦子交易。 即便有,那价格也是很高的。 所以当阿里克押运的运输战利品的舰队归来,有意待在墓碑岛越冬的梅拉伦商人,或是干脆是收了瑞典王比约恩钱财奉命在墓碑岛监视的细作,都震撼于罗斯人的缴获。 阿里克最缺乏沉稳,他大大咧咧宣扬罗斯公爵留里克远征的伟大胜利,更是大嘴巴嚷嚷罗斯军的舰队里塞了二百万磅麦子! 其实哪有这么多? 真正墓碑岛的民众购买了许多,惹得客居商人羡慕嫉妒狠。 谁会质疑罗斯人的缴获?便有真正的细作在罗斯舰队离开后,赶紧划船回梅拉伦湖的比尔卡集市,向比约恩大王报信。 清冷的下午,阿芙洛拉号的魅影进抵墓碑岛堡垒。 很多人远远便看到了她,那桅杆上飘扬的身份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船上,疲乏的人们在欢呼,他们知道今晚所有人都能幸得完美的休整。 一切都进程按部就班,大船进入群岛内,又进入墓碑岛中的避风港湾。 留守的岛民齐聚而来,他们看到了留里克大人那飘扬的金色马尾,还有那围着甲班站了一整排衣着统一的佣兵。 人们都在欢呼,目睹他们顺着木板下船。 很快,人们又开始新的讨论,因为一批他们从未见过的女人拖着谨慎的脚步不断走下。 她们都穿戴着头巾,身上一身布装,款式与岛上的罗斯人或是斯拉夫人截然不同。 恐怕这就是大人从那个不列颠岛掳来的新奴隶吧…… 留里克地位尊贵,他的登陆立即引来民众的围观,男人女人都自发地拿出食物饮水,这就是所谓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不过留里克是付钱的,他的确支付了一些报酬,就从民众手里采购到了新鲜的肉与新鲜的黄根胡萝卜,也包括预定未明日的美餐和美酒。 很多人是真心愿意做出奉献这位神子大人,钱还是要给的,留里克第一时间就拿出一笔钱,大家又是赞誉大人的慷慨。 墓碑岛仍有大量空置的房舍,其作用就是当此地作为大军集结地之际供应军队住宿。 房舍安置了登陆的佣兵、水手,乃至那一百二十名女人。 当夜,岛屿上弥漫着强烈的烤肉味,岸边也燃起大量篝火煮陶瓮的热水。 香味几乎都来自烧烤海豹,这等颇为油腻的烤肉再撒上大量的盐,咸是真的咸,对于身体极度缺乏盐分与油脂者,那就是极端的珍馐。 狂野的佣兵们大快朵颐,那些女人也开始抱着滋油的肉大口咀嚼。烤肉只能算一道硬菜,主食则是麦子与菜的乱炖。 饭毕,佣兵们有开始就地洗刷起身上的污垢,自后纷纷钻入正气弥漫的桑拿房,待其出来人人都换上了新衣服。至于旧衣服,都交给本地人清洗去了。 如此算是回家了,他坐在自己于墓碑岛的行宫里,自顾自地吃着低矮桌案上的美餐。 王女玛丽亦坐在这里,登岛后她换了一套具有斯拉夫风格的花纹格子长衫,又预备了一件皮衣。 岛上的有头面的人物亦坐在房舍,奉命向留里克汇报近期的事宜…… “阿里克的舰队已经返航,古尔德的采购物资的船队也回去了。我父亲的东方索贡队伍前些天才回去。安排到丹麦海泽比的老埃里克也归来。真是一系列的好消息。” 留里克心情大悦,随手扔给汇报着几枚银币。 汇报着开开心心收了钱,又带着笑意略略问到:“大人。您身边的女人,是您新的妻妾?” “哦?的确如此,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不过,是我自己的女人。你们不用在意。” “好的……”也许这里还有隐情,识趣的汇报者选择沉默。 “你退下吧。告诉其他人,我要在这里休整两天,等到第三天我将返航。” “可是大人,海水正在冻结,有捕鱼的兄弟说北方海域已经结冰了。” “无妨。区区浮冰阻挠不了我的船。我的人太累了,一个月的航行大家都快被逼疯。” 报信者笑了笑:“我明白了,我会款待他们。” 报信者退下,留里克的欣喜依旧挂在脸上。 他旁光看到玛丽,竟察觉到这女孩还在痴痴看着。 “你怎么回事?” “你……用两根木棍……你的手真是灵活。” “哦。不过是一种餐具,你也学习一下吧。在罗斯,作为我的女人,你需要学习这个。”说罢,他将筷子,实为两根现削的木棍交给玛丽。 双方已经有极为亲密的关系,玛丽毫不忌讳。 固然她摆弄筷子方面一下子闹得啼笑皆非,那专注的模样留里克是看在眼里。 “看来,麦西亚的宫廷里也没有餐具。”留里克随口调侃。 “是。我们都用手,只有喝汤用勺子。有时候男人会用刀子切肉。” “不够优雅。在罗斯,我们有勺子、小刀、叉子和这两根小木棒。尤其是女人,更不能伸手去抓取食物。” “我要学。”她脸色略显羞涩地笃定。 “是。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比如说如厕要去专门的地方,事后必须洗干净自己的手。快点吃吧,等于会儿我要浸泡在热水里舒服一番。你也一起来吧。” “泡在热水里?洗礼?!”她警惕地探头。 “不,只是洗澡。这是罗马人的享受!女人,你我现在说得是罗马人的拉丁语,再来些罗马人的享受有何不妥。” “这……好吧。我觉得有些奇怪。”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战斗时我们比熊更凶悍,和平时我们也很懂得生活。” “这……好吧。” 不一会儿,留里克浸在热水里,充满花香气息的特色肥皂又把自己洗了个干净。 接着,王女玛丽也来了这辈子有记忆一来最清洁的洗涤。她自责自己是不洁的,故而也被留里克按着擦背也无任何忌讳。是啊,何必忌讳?只有这个维京贵族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女人。 在麦西亚她不可能有机会,而今,当她发现自己皮上能搓下不少泥沟,干脆直呼自己不洁。 留里克也不给她休息的机会,令其闭眼,又开始疯狂搓洗她割断后的棕色短发。留里克动作的确暴力了些,其实就怕她身上混有跳蚤卵。 待泡得舒坦,留里克又置身于蒸汽房里,享受正经的芬兰式桑拿。不过随着玛丽直接蒸到昏迷,这份过激的“战后休整”才告一段落。 玛丽这一昏睡,待其苏醒已经是次日上午。她觉得一切都是梦,拍拍自己的脸才意识到这就是现实,自己已经在新世界。她看到刚得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一边,不由得会心一笑。她麻利换好衣服,挺着鼻子嗅嗅,寻着麦子香味就走近这罗斯公爵行宫那喧闹的餐厅。 也是在这里,留里克已经在大宴他的精锐卫兵们,以及留守墓碑岛的罗斯、斯拉夫精英。 这里的确有斯拉夫人口,人数也超过二百人。他们都来自诺夫哥罗德,于此建立了一座传统农庄,奈何这片群岛的土壤和气候不适合种麦子,他们除了勤劳地种胡萝卜和洋葱,就化作渔民,向真正的罗斯人一样捕鱼为生。他们已经在自称罗斯人。 见得玛丽珊珊来迟,这女人也被拉了过来。 一个大号橡木杯啪得一下摆在其面前,再看看这里的人,自己行动进入野蛮人的斗兽场。 正当她不知所措瑟瑟发抖,有一脸横肉的脸色发红壮汉以诺斯语粗鲁嚷嚷:“麦西亚女人,加入我们就得懂得我们的规矩。喝吧!” 玛丽着实有些畏惧,然留里克也带着一丝醉意很反常地催促。 无可奈何,玛丽这便双手碰着酒杯一股脑喝干净这一杯精酿麦酒。 而广大的战士们集体开始拍桌子叫好。 乱吗?这顿午餐真是乱,却也非常热闹。 两只烤羊被送进来,战士们拎着钢剑挨个割肉放置于餐盘,须臾,新的满是麦酒的橡木桶送入(梅拉伦的客居酒商处购买)。烤肉似乎只是一个下酒菜,包括煮熟的麦子都是添头。今日的盛宴开怀纵饮才是主要目的。 可怜的玛丽,这才刚刚苏醒,她不胜酒力且是此生首次喝酒,一大杯麦酒闹得她又醉了过去,无奈又被拉回寝室继续休息。 留里克也是难得醉上一次,好在这幅身体很快又解酒了。 此纯粹维京的狂欢伴随着暴饮暴食的快意,欢愉也持续到夜里。岛民堆积巨大的柴山,点燃一团剧烈似灯塔的火炬,这就是他们对罗斯公爵留里克的赞誉。 第620章 归来 阿芙洛拉号在碎冰之海前行,她逆风而动,青铜船艏不停撞碎冰碴,就仿佛正与敌人进行一场战争。 吱吱扎扎的声音折腾得恢复航行的一船人浑身难受,再到夜间更是惹人难以入睡。 这已经的最后的航行,时间也是十月的下旬,距离波的尼亚湾全面封冻,恐怕仅仅差上一场寒流。 几天以来天气颇为晴朗,就是气温怎样都上不去。 碍于海面碎冰,罗斯渔民已经完全暂停作业,对于他们冬季生活已经开始。 阿芙洛拉的到来既让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罗斯堡的人们看到一艘扬着三角帆的大船闯入完全被薄薄浮冰覆盖的海湾。 很多人站在甲板,虽是冷风似刀子,漫长而伟大的远征,他们终于凯旋。 人们交头接耳嘻嘻哈哈,谈论着上岸后拿走自己应得的战利品,好好过上一个滋润冬季。 自然也有人觉得这是一种奢望,固然是有吃有喝是人就乐意安于现状躺下就不起来,然留里克大人可不是懒惰者。 几年以来罗斯人已经把冬季作为开拓的新机会,想想留里克在巴尔默克的那一番宣讲。 今冬,很多兄弟还得护卫着大人走陆路冲到巴尔默克。 佣兵队伍里本就有一批巴尔默克人,他们本就不存在明确国族观念,如今也是朴素的希望两个族群可以合并。 留里克披着厚实的皮衣,审视自己的罗斯堡。 玛丽就站在他身边,睁目看去,她看到了一座不亚于塔姆沃思的巨大城市! 不!那是一座极为特殊的城市! 此城有围墙有塔楼,围墙之外还有大量建筑毗邻海岸。这个海湾虽然已经冻结,如此寒冷的当下,冰层只会越来越厚。 那海边如同生长了一片树林?那竟然是大量的船只!那是一支极为庞大的舰队。 这就是罗斯人的海军实力? 王女玛丽陷入深深的怀疑,她确信罗斯公国的强力,而是怀疑就算集结所有不列颠王国的力量,也无力击败这样的强敌。 好在,自己已经是他们的一份子。 审视自己的港湾,留里克看得颇为仔细。他数着桅杆,不一会儿就喜笑颜开。 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很大,除了自己的坐舰,海滨已经停泊了另外三艘,她们雄伟的英姿清楚可辨。 稍小一些的是行星级风帆驱逐舰,这里竟然停泊了八艘!显然从墨丘利号到涅普顿号,计划中的八艘船已经全部下水。 他似乎听到了叮叮咚咚声,也许是幻听。留里克可以确信,滨海的那两间巨大的纯木质室内船坞,霍特拉家族正在建造阿芙洛拉级巡洋舰的第五和第六舰。该取些怎样的名字呢? 留里克可以完全确认,罗斯的八八舰队计划,将在明年夏季按计划达成。 罗斯堡陷入银光素裹,银白遮掩了她恢宏轮廓,让整个城市更显出历史的厚重。 的确,作为一个定居点,罗斯堡的到现在已经存在了七十余年。 她实际仍是罗斯公国的都城,然她的衰落怕是十年之内的事。 罗斯堡永远属于罗斯,而东方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她的光辉将取代其他城市,也必是未来罗斯众城里最伟大的。 一批民众在冰雪世界游走,城市的工业区,那一批炉子还在喷涌骇人的黑烟。 察觉到那里,玛丽急得伸手指点惊呼:“啊!那里着火了!这是你的家啊!” 留里克按下其胳膊,“少见多怪,你没见过铁匠铺?” “我见过。啊?你总不能说那是铁匠铺?” “那就是,一座整个欧罗巴最大的铁匠铺。” 玛丽仍是不理解,这也不怪她。能炼出生铁水,能轻易量产青铜水的高炉,整个欧洲仅此一家。她其实对打铁之事本也陌生,不过是偶然间看过御用铁匠打造武器,所谓见过铁匠铺就不过如此。 其实留里克又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罗斯堡的五个铁匠家族,他们的铁匠联盟非常自然地扩展产业。 留里克不在的几个月铁匠这里出现了事端,介于老高炉因为频繁运作导致炉壁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裂缝,一次规模不大的塌方事故,不但造成了工人惊吓,整个炉子也废了。 这都无妨,懂得高炉制造的卡威已经提前制造了备用炉,且已经开始出铁。 老炉子坏掉,利用其还能用的残渣,赶在寒冷期前,卡威又造出更新的。 此事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真是神的保佑,吓得众人齐刷刷跑到罗斯神庙,给神庙缴了一笔不菲供奉,有齐刷刷进入神庙对着工匠之神的托尔的镀金神像顶礼膜拜。 事件也给卡威、克拉瓦森等人提了醒。 冶铁匠人们,第一次意识到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只因他们看到了炉膛裂开后奔涌的铁水与液化炉渣,那些东西可是触者即死的存在。 既然炉子可能用上两年就自然损坏,那就做造些新的嘛。 掌握资本的他们有能力雇佣大量被迫于冬季赋闲人,继续冶金方面的生产作业。 一批人翘首以盼阿芙洛拉号的归来,城市围墙上也站了不少人。 十多名拉着雪橇运输铁矿石的雇工也立在围墙大门出侧目望向大海,须臾很多民众嘻嘻哈哈走出阻隔风寒的墙,迎接留里克的归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踏着坚毅步伐而来,在其身后,是一名满脸褶皱的老妇人襁褓一孩子。很多少女也穿着温暖罩袍出现。 奥托、尼雅,以及留里克的女眷们全都出城迎接! 一切是那样的祥和,留里克远远就看到老爹那张老脸。 还别说,如果神王奥丁当有一个形象,那么老爹奥托右眼搁上一片布遮盖上,神王形象当如是。 “你瞧,玛丽,那就是我的家人。” 玛丽看得不清,既然那些就是罗斯公国的顶级贵族们,自己…… 她不由得惶恐,下意识抓住留里克的手肘。 论及身高,留里克实际比玛丽还高上一点,哪怕他这幅身体的年龄不大。 留里克倒是很喜欢这个颇为主动的女人,但是,露米娅才是最爱,还有自己的第一个女儿维利卡。 阿芙洛拉号停在她的专属泊位,现在热情洋溢的氛围驱散了冷风的凄厉。 留里克下了船,很快便被老母亲搂着一通乱吻。 襁褓的维利卡其实都快一周岁了,寒冷的季节她显得格外脆弱。 换做露米娅抱着女儿,尽显一个母亲的温柔慈祥,实则也不经意的展露出她的力气。 维利卡已经会叫爸爸,奶里奶气真是讨人喜欢。留里克这番有意挑逗,女儿还透过笑容不停互动。 “你终于回来了。”露米娅一脸温存,“你瞧,维利卡是多么的喜欢你。” “那就让我抱抱。” 留里克抱孩子的动作也算无师自通,他惊讶女儿的分量,看得孩子又抬头看向露米娅:“我该如何表扬你?今晚,抱着维利卡来我的房间。” 露米娅欣慰地点点头,心中别提多快乐。 目睹这一切,麦西亚的王女何其羡慕。玛丽多希望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襁褓里的女孩,可惜,自己的命运就是父母婚姻的牺牲品。 不! 扪心自问,玛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一个贵族还是农夫?反正不是威格拉夫。 玛丽站在这儿,一开始奥托是不注意的,想来自己的儿子是个罕见的真男人,远征途中抓一个奴隶享乐有何不妥?可是,大量的女人顺着翘板下船,他不由得开始怀疑。 “那个女人是谁?”奥托略微木脸指问道。 “哦,她是我的新女人。” “她?”奥托吃了一惊。 不仅是奥丁,露米娅和其他的女眷在吃惊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心生妒忌。 尤其是露米娅,她还心生一股怒火。明明留里克还抱着女儿,就随口说另一个女人是他的女人! 她无法不警惕,因为这新来的女人,比自己漂亮。 这当然只是露米娅的朴素想法,殊不知在众多女眷里,她的皮肤最为细腻又无体味,此乃基于留里克审美的优势。实质她作为君主的第一个女人,更天然的具备先手优势。 留里克察觉到气氛的些许不对。曾经他会自责自己的作为很渣,可是这是在公元九世纪,本时代的北欧价值观就是这样,英雄的男人有是十多个女人,就像奥丁有十八个女武神。 巧了,自己目前的妻妾正好十八个。 身为王者,即便是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在场,留里克毅然宣布玛丽的存在。 “她是玛丽,不列颠的麦西亚王国的贵族,现在是我的女人。还有其他下船的女人,都是我的俘虏。” 既然女眷全都在这里,乃至不少罗斯精英和大量不少不明真相的吃鱼群众都在现场围观,留里克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当众公布玛丽在王公妻妾中的地位。 “玛丽,她是麦西亚的贵族,我和她孕育的儿子将拥有麦西亚王国的王位继承权。你们必须接纳这位姐妹,放心,她永远不会威胁到你们的地位。你们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命运,玛丽的命运就是生育儿子反攻麦西亚。她将住在咱们的家中,她会是一位你们都尊重的姐妹。” 留里克觉得自己必须这样说,很多事必须从很早就打下基础。争权夺利就是人性,争风吃醋之事男女都有。 只要她们生了孩子,被激发的母性以及不断培养出的权力欲,必会庇佑自己的子女,再借由子女的天生高贵的身份,于罗斯的权力顶层中尽量瓜分权势蛋糕之份额。 这里人多,大家都作为见证人,留里克相信自己的宣讲便有很强震慑力。 她们都是妻妾,既然自己已经给她们分了四个等级,各自就当继续秉承权界。 当然,既然自己回家,长时间与玛丽独处的日子也将变得稀少。 王者嘛……帝王翻牌子。 “今晚露米娅,明天拉娜,后天露米,大后天诺伦,大大后天赛波拉娃,还有卡洛塔艾尔拉。至于那十个,现在不可……”他心中默念一番。 留里克给自己做了一番规划,不过自己也算个理性人,耽于美色自然不可能。 他的脸扫到诺伦,想到今冬陆路去巴尔默克的事,诺伦她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被她亲生父亲封了纳尔维克港女伯爵吧。 这些事阿里克肯定忙着自己的事,也没机会将此事告诉她。 留里克打算和她好好聊聊,不过在那之前,他本人可得向罗斯堡的一众老家伙说说自己的不列颠战纪。 今晚必有一场盛会。 那自然是一场盛会,奥托的老伙计们,克拉瓦森在内的一众铁匠,清一色腆着肚子的肥仔的古尔德一家,善做衣服的佛德根,造船专家霍特拉…… 竟有六十多人齐聚宫殿的第一层。 他们的喧闹惹得楼上的女眷都无心和初来乍到的玛丽谈笑风生了。 面对众人热忱目光,居于正座的留里克使劲拍打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他面带笑意,以正在变声的嗓音说:“看来需要像是老哥特兰人那样建设一个议事庭。” “好想法!”奥托拍手称快。 此地清一色赞同者,刚刚安静的房间又如一锅沸水滚油。 他们并非附和,大家聚首显得这里太小,即便如此,旧的议事篷子实则更小。罗斯有必要建造一个恢宏的大建筑,就如梅拉伦人的那个大议事庭,虽是那分明是浪费空间。 当然,若是破土开工,议事庭产权归公爵,而公爵会给所有工匠一笔钱。此在罗斯堡就有钱赚,就业挣钱的机会谁会嫌弃?罗斯的老家伙们都知道公爵非常有钱,出手也慷慨。大家巴不得公爵永远地大兴土木,他们只管从留里克的钱库拿工钱,然后买粮食买工具,其中蕴含的经济运作,他们没工夫想也没知识去想。 此事很重要,留里克做出肯定批示。正巧冬季又是造船的时机,今冬还是大规模伐木,且罗斯堡的造水泥技术已经初步成熟。今冬搜集建材,造个颇为稳固的大议事庭岂不美哉?不,应该建设更多的房子,也许暂时会闲置,以后总有用处。 而最关键的在于,自己的人民必须行动起来,通过劳动赚取财富,从而让罗斯的经济活动更加繁荣,顺便也提升了基础建设利在未来。 按照罗斯人的传统说法,议事厅那叫“奥庭”,按斯拉夫说法,就是“杜马”。 它总得有一个简要、朗朗上口的名词。 留里克钦定,议事庭就叫“rusduma”。一旦落成还得挂个匾额呢,至于这个名字,自然还是他的恶趣味。 此事暂搁一边,留里克这番就是要向大家宣讲自己的不列颠战纪,他准备了不少蜂蜜水,开始了滔滔不绝…… 精彩!何其精彩! 虽是阿里克已经讲了一通,很多人知道个七七八八,留里克这番讲述更多细节,大家还是听得一身是汗。 诚然因为壁炉的原因,宫殿第一层也非常温暖,大家可是听得战争就浑身舒坦,继而化作羡慕,还有可叹自己衰老。 至于那些战死的兄弟,无人惋惜他们的死去。 战死者的子嗣直接被公爵供养,再继承其夫的剑与盾。至于死者本身,他们不但是战死,而且是为了神子留里克战死,他们的英灵必入瓦尔哈拉。 遂当有喝醉的家伙提及此事,许多人嚷嚷,女武神斯佩洛斯已经把人间故乡的战士带入了圣域,这就是咱们罗斯战士死后英灵的特权。 很多人在热闹的气氛下,就这最近蒸馏完毕的烈酒,大规模地醉倒一片。奥托也是醉倒了,他真是难得如今天这样亢奋。 无人打搅这一屋子醉酒者,他们几乎就在温暖的第一层睡到次日天明。 留里克倒是抚着有些疼的脑袋上了二楼,嘴上暗骂卡姆涅蒸馏时力度没把握好。他最后和所有的女眷打了招呼,钻进了那个房间。 在这里,露米娅眼含激动的热泪,坐在床边迎来了自己的男人。 而维利亚正躺在一边的吊篮里静静睡着了…… 第621章 那些塔瓦斯提亚俘虏们 虽是寒冬,罗斯堡的榷场热闹非凡。 那是一个清冷的清晨,阳光刚刚把第一抹晨辉撒向冰封的海湾。 波的尼亚湾的大部分海域的浮冰已经连成一片,罗斯堡的位置偏北,如今峡湾里的冰层足以承载壮汉乱走。 数以五千计的人聚集在停泊了满满一排船只的冰封海滨,他们全都收到了通知,正带着自己的钱财和麻布口袋,欢呼雀跃封着公爵的公开榷场开始售卖。 看啊,大量的麻布口袋已经立在冰上。 许多人看到还有人拉着雪橇而来,那雪橇上堆满了麻袋。 很快,久等的贩售终于开始。罗斯人被约束成常常的队伍,开始购买本月的粮食。 很多人非常诧异,因为本月也就是十月份售卖的麦子有所不同。它应该是麦子,样貌可是比燕麦短粗很多。 据说这是小麦,一个全新的名词,亦是大军远征得到的重要战利品。 可是它的价格并不讨喜,留里克制定的官方指导价是一个银币买九磅。 无奈公爵本月就贩售这个,大家也只好不甚情愿地接受。 直到,他们按照规定的配额将本月的麦子买回家并以陶翁煮熟,麦子入口那有别于燕麦的软糯口感,大家都懂了它昂贵的原因。 只有绝对贫穷的时候人们才会饥不择食,如今罗斯人普遍有了不少财富,在吃饭方面,他们愈发开始追求口味。 亦有妇女将购买的小麦以传统的石磨棒与小石板碾成粗制粉末。她们都是打算像加工燕麦那般,制作缺乏粘性又非常耐储的燕麦饼,以备极寒时期慢慢享用。 如今,加工新的谷物后,妇女们错愕于自己手上粘黏了糜状物,小麦粗制粉末在加水后,愣是被团成一个球。 一个又一个的家庭在惊喜,因为面饼终于像是一个面饼。 柴火加热石板,小麦面饼贴在上面很快被炕熟。面饼吃在嘴里,这软糯口感真是绝了,仔细咀嚼还有甜蜜的后味儿! 同样的事更发生在留里克的宫殿。 他其实非常遗憾自己没有在塔姆沃思那里好好发掘,倘若把当地的石磨盘给拉回来,就不用下令那些女佣拿着石磨棒拼命捣鼓了。 留里克还是吃上了烤面饼,加工方式可是比普通人家更加精细,譬如要用纱布筛网筛出细腻面粉深加工,以这样的面粉制作面饼,就烤熟后的口感而言与传统概念里的馕也差不太多。至少这口感比煮燕麦好上十倍不止。 那么,面条呢? 制造面条,没有工具可不行。 发展的目的是让罗斯公爵强大,她已经在强敌环伺的波罗的海世界崛起,距离一统这片小世界还差不少实力,至少她足以让他者忌惮至避而远之。 罗斯的强大在于罗斯人自己生活水平不断提升,作为统治者必须在人民吃饭的问题上大做文章。 罗斯需要多个磨坊,无论是加工燕麦还是小麦,人们急需高效利用这些谷物里蕴含的能量。 此事,他已经计划与铁匠们进行商量。也许旋转石磨或是大石碾子材料获取成本低,不过掌握了生铁浇筑的当下,他觉得制造小钢磨反而性价比更高。 留里克凯旋已经有些时日,时间也是十月份的尾巴。 他要令罗斯的基础工业再迅猛发展一些,为了这个目的,大量的民众必须付出劳动。 想到雇佣劳动力,罗斯堡现在就有大量身强力壮者。至于更多的女人,她们的体力天然不如壮汉,然她们人口极多,靠着绝对的数量也能做出巨大贡献。 但是,雇佣这群人自己要掏钱。 让民众服徭役?这在东方理所当然,在封建的法兰克和不列颠也是如此。但罗斯的情况颇为特殊,甚至于如今的收税,针对的还主要是契约农夫、契约渔民和商人。 大量的普通罗斯人和新晋的移民,想要很好的凝聚他们,留里克确信自己很依赖金钱的力量。 除非是奴隶,方能免费得到他们的劳动力。 可偏偏罗斯的现状,奴隶群体的存在感非常薄弱!此并非留里克仁慈,实质真是一个讽刺,一个有意仁慈的统治者,他做的事堪称野蛮。 奉行克劳塞维茨战争了的那一套原则的留里克,他的战争观于当代的欧洲或许过于超前,因为罗斯发起的战争清一色是有准备的歼灭战。敌对势力的男丁总是几乎战死殆尽,活着的女人清一色被吸收成了罗斯人和盟友的妻妾。 可按照大家公认的传统,就算吸收自敌对势力的女人,给罗斯男人生了娃,她自动成了罗斯女人,享有一个罗斯女人一切的权力,更当被保护。 公国的实力因此极速膨胀,一般意义的奴隶群体也几乎不存在,而仆从的人群一大堆。 等等!那些要送给巴尔默克人的五百个塔瓦斯提亚女人,她们不是还赋闲么? 留里克自责干脆把她们忘了,更糟心的是,他不提及此事,也无人告知他那些女人的生活状况。 时间已经是十一月,留里克想起此事问及老爹。 奥托一度打着哈哈:“我看那些女人也没死几个。过去的几个月,你的露米娅在指导她们做些事……”奥托实际也不想多谈,那些女人终究不能成为罗斯人,何必关注呢? 留里克听得可是浑身不爽。 没死几个?岂不是还是有人因各种原因死去?这……是对劳动力的严重浪费,更是一个耻辱。 既然露米娅是熟识的,留里克就问询她,也顺利获悉了过去几个月有关于塔瓦斯提亚女人发生的事。 本来,那些人的劳动力就已经被利用,只是她们是一群亡国的女人,指望她们安心给征服者劳作也许的确有些勉强。 露米娅指挥她们做一些事,比如分拣毛皮、拍打麻杆之类的简单工作,当待加工的材料加工完毕,给予她们的工作也不剩下什么。 她们是要交给巴尔默克人的俘虏,让她们做太多的事不合适,更何况她们若是得到了锐利的工具做一些精细的工作,谁能保证不会利用手头利器闹出乱子? 留里克在的时候,很多罗斯人不会反对他对这些女人的安排。 最精锐的罗斯军队开始新的远征,再后来,露米娅忙于自己的事,有话语权的人都以留里克不在、奥托去东方收贡品为由,索性就把这群俘虏晾着。 那段时期,奉命管理罗斯堡一域的老家伙哈罗佐森,指望他好生对待一群要送给盟友的俘虏,那才是不切实际。 等到留里克回来了,如何安顿她们再听其定夺,这才是哈罗佐森的想法。 故而那段时间,她们连简单的工作也没得做,就如同笼子里的鸟兽,试图逃走的人又都被赶了回去。等到天气转冷了,她们就全体缩在仓库里,也不知这样毫无意义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这是对劳动力的浪费!带着货物回来的古尔德,亦或是豢养很多奴隶实质开办了“成衣加工厂”的佛德根,都希望把这些闲散的人利用起来。无奈她们法理上也不归罗斯管,其暂时的主人留里克还未归来,哈罗佐森打着哈哈,早些时间归来的奥托也无心过问,他人识趣得也就不去蹚浑水咯。 露米娅倒是挺可怜那些女人,但自己毕竟只是大祭司,越俎代庖之事不可做。罗斯人五花八门的祭祀工作,还有照顾女儿,已经把她的时间安排得非常满,再想着改善那些俘虏的生活也是有心无力。 固然还有一小片塔瓦斯提亚女人成了罗斯人的妻妾,她们倒是有意去帮助这些同族的姐妹,奈何姐妹们被关在防备严密的粮仓区,自己有心也无力,何况自身都被男人牢牢控制,且多已有身孕,这便进一步被限制了行走。 当然还有一大群通过正常方式进入罗斯人社会的苏欧米女人,她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对曾经敌对的塔瓦斯提亚俘虏的事几乎不关心。 直到听了露米娅这一番颇为遗憾的描述,留里克这才意识到自己给她们设了一个没有意义的囚牢。 更糟的是她们虽然最后沦落成圈养的羊,自己一直在给她们提供伙食,每天食物并不多,可是三个多月五百个大闲人的伙食累计下来的开支着实不小。 据这里面开支是不小,她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好。 留里克带着人急忙赶到俘虏们居住的粮仓区的大谷仓,在接近谷仓之际,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涌上心头。 因为这一带就是留里克过去训练孩子们的小土丘,此地因地势高成了绝佳的粮仓之所在。 但这里本不是传统的居住区,很多建筑拔地而起,可惜注定不会热闹。 这里也太过于安静了。 他随口对随从耶夫洛说:“罗斯堡明明很喧闹,这里静得吓人。” “粮仓区安静可以理解。大人,那间大谷仓真的住了人?我也感觉这里缺乏生机。之前我看到的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她们一定都躲在房子里。不怪她们,是我命令她们不能乱走。” 此地一直有持械的老战士守卫,见得公爵大人来了,他们也纷纷上前恭维。 “大人,您终于来看看这些女人?”一满脸老年斑的白须老家伙恭迎道。 “她们情况如何?” “应该还能让您满意。” 但留里克听到了啜泣声从这些老守卫的居所传来。 “走,去瞧瞧。”留里克一甩脖子,带着耶夫洛等人疾步而去。 老守卫们却是一脸错愕,有人嚷嚷:“大人,我家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留里克还是看到了被锁起来发黑发女人,见得自己的出现,下意识又蜷缩进松软的鹿皮毯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留里克随口责问。 住在此的老守卫支支吾吾,半天说个所以然。 “我懂了。当做你们享用的奴隶了?这些女人是巴尔默克盟友的战利品。你……” “大人。我……”老守卫横下新,硬着头皮说,“我老了,我妻子早已死去,我儿子远征东方战死。感谢大人给我这份差事,可我还是希望留下一个子嗣。” “所以,那就……”留里克着实吃了一惊,可转念一想,这老家伙也有理由。 他笑了笑,“你可真会挑,这女人颇有些姿色。你就是有此目的,何必把她锁起来?” 老守卫又惭愧地笑了笑,“她们这些女人,就像是一群森林母狼,不好驾驭。” “真是荒谬!也许她是受不了你这头衰老的公牛。你如实说吧。”留里克又说:“我听说有些女人死了,这是什么情况?总不能说被你们给弄死的?出了这种事,你们难辞其咎。” 就在这时,留里克的随从押送着所谓被“解救”的俘虏们送到他面前。 很显然,奉命守卫的老家伙们都控制了一个“伴侣”,无论他们有怎样的理由,他们就是非法地占有了他人的战利品。 这是原则问题! 留里克昂着头厉声道:“我不惩罚你们,但这些女人必须释放。你们无权的得到这些女人!按照咱们的传统,掠夺朋友的东西当被剁手驱逐!” “啊!大人,您不能这样。”便有老家伙急忙单膝跪地。 “都起来吧。你们的儿子到底是给罗斯立了功勋,你们年轻时也都是精锐战士。你们的功劳抵消了犯罪,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拿出钱财,你们会合法得到新的伴侣。”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非但没有责罚,还有赏赐?老家伙们接连型战士礼。 至于给他们怎样的女人,留里克也想好了。因为粮官保罗是个诺森布里亚人,他的手下就是这样一群罗斯的老家伙。 保罗属于技术官僚,这群老家伙的真正身份已经是实质的粮吏。看管一群俘虏属于额外的任务,留里克招募这群老家伙,实质是依靠他们的老当益壮,来杜绝可能的偷粮行为。 让一个外来者管理他们,这样保罗必然因为势单力薄而坚决站在公爵的立场,不可否认他本人也不好协调这群下属。 就比如他们有恃无恐从锁在粮仓区的女人中寻觅一个俘虏当事实的妻子,这就是说明他们根本不觉得保罗有什么特权,不过是公爵的狗。 如果,这群老家伙的老伴儿是诺森布里亚女人,情况也许就变了。巧了,一群俘获的厨娘来到罗斯,她们必须有一个确切的身份继续生活。 但他们还是要支付一个代价,便是一磅银币获得一个合法的妻子。他们的工作本就是公爵赏赐,倘若在以前的时代,他们这样就快丧失劳动力的人已经饿死了。他们缺乏自力更生的能力,除了领取微薄俸禄,又如何拿出这么多钱? 巧了,留里克已经不打算给他们任何银币铜币的钱财,所谓俸禄就是每月固定份额的麦子。 他们别无选择只得答应。 “我就这样安排,你们最好别告诉我因为你们的疏忽,那些俘虏躲在谷仓都成了尸体。” “这不会。就是她们的情况本也不好。”有诚实的老守卫如是说。 木门被打开精神萎靡的俘虏们纷纷探头。留里克嗅到一股酸臭味,接着又是一股温暖。 到底是抱怨取暖,实木又密闭的房舍也基本锁住暖和。 可近距离瞧她们的状况,留突然想到许多不好的事。 很多俘虏,她们伸着干瘦的手,以古芬兰语方言念叨着食物,又凑到留里克身边哀求一顿饭。 “她们骨瘦如柴!我当时怎么说的?每天给她们足够食物!你们这群家伙事渎职!” 留里克大声骂到,随从们为之一振,守卫们大惊失色。他实际也在骂自己,因为木门打开后,他稍稍检查就看到很多还身穿单薄布衣的人,单衣之下又是一个又一个慢性饥饿导致的干瘦躯体。 这也难怪归来的这些日子听不到她们都动静。如此着装可不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报团取暖?如此虚弱还跑到外面岂不是自杀? 那些死了的人,只怕都是受冻生病而死,或者的确是晾在户外依靠寒冷自杀。 “她们的状况有点凄惨。”耶夫洛都不忍直视。 “有人要对此事负责!”留里克呲起了牙。 “是哈罗佐森。”有老家伙随口便说,“他说这群俘虏出了吃饭什么都不做,既然如此给她们很少食物不至于饿死就行了。” “是他下令了?我让他这么做了?” 这群老守卫和哈罗佐森是同龄人,大家都是老相识,看得那家伙晚年混得风生水起,老伙计们日子如此惨淡,如何有赞誉可言。 他们把哈罗佐森描述成吝啬鬼,其实留里克还是听出来了,哈罗佐森做事必事出有因。 说来说去,是公爵的钱库支付这群俘虏的五花八门开支。罗斯人天然鄙视不劳而获者,而哈罗佐森本人乃至是奥托,打内心深处都是视作这群俘虏是下贱的奴隶,还是那种非常奇怪的不能为罗斯人劳动的别人的奴隶。 他们没有当着自己面说,可他们在用实际行动去做。 到底这群俘虏也不可能转正为罗斯的女人,留里克不想再追究下去。 “可恶。我还打算利用她们的劳动力,还得带着她们走冰路去巴尔默克。可恶啊可恶!你们!把她们都揪出来,我安排一下给她们通通换冬装,未来的一周时间,我要给她们大量食物补身子。”他吩咐道。 “大人,她们只是送给盟友的俘虏。您还是要进一步破费。”耶夫洛也是好心提醒。 “不!她们必须付出代价。我要她们强壮起来为我劳作,在给我创造足够财富之后我再让她们全部离开。” 第622章 风雪之后 一场风雪以必然的姿态袭击罗斯堡,全新的北极寒流灌入波罗的海,它横扫整个北欧,最后在阿尔卑斯山和停下脚步…… 风雪持续了一周时间,依靠着足够的物资准备,罗斯堡方面平安地经历过这场雪灾,不过待天气晴朗,所有人必须带着工具自扫门前雪。 那些被俘的塔瓦斯提亚女人,在留里克介入后,她们的生活立刻得到改善。 首先她们清一色换上一批简陋的皮与布混搭的衣服,伙食待遇奇迹般达到平均每人每天两磅煮麦子。 这实在是惊人的伙食量,饥饿的她们大快朵颐,身体素质也快速提升,甚至有人开始堆积脂肪。 极寒的时代,身上的赘肉真是保命的宝贝,她们体质恢复后就撞上寒流。好在,寒流肆虐期再无死亡。 又是可恶的暴风雪! 留里克待在自己的宫殿里,过起的日子与普通人确实有所不同。他被莺莺燕燕缠绕,又尽享家庭温暖。 如果让约翰英瓦尔这个少年继续教妻妾们拉丁语,留里克没有忌讳也是不可能。现在麦西亚的王女玛丽来了,这女人轻而易举做起了拉丁语老师。 她无需刻意教授,只要日常生活刻意多说拉丁语,其他人的语言自会精进。 留里克最希望她们能培养出姐妹情,哪怕她们的娘家各异也差别巨大。一个餐桌吃饭是增进情意的手段,合宿又是一个手段。 不过他还是那套帝王翻牌子的套路面对自己的女人们。 今天,轮到了诺伦。 油灯柔光下,少女随意地坐在床边。因为壁炉以及厚实的木头与苔藓土夹层,整座宫殿都是温暖的,而户外的气温已经暴跌到-30c。 她穿着简单的布衣,持续多日被憋在宫殿躲避极寒,那恬静脸庞多了浓重的忧虑。 留里克来了,他赤着膀子,身上散发花香。 他刚刚擦洗了身子,还顺便热水泡脚,舒爽一番本该就寝,但他真的没有困意。 “你终于来了。其他人都入睡,我就不唱歌了。”她随口说。 “唱歌取悦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留里克也坐在床边:“你把你的房间打扫得很清洁,比你故乡的闺房更干净。正巧,有些事我是时候跟你说说。” “是关于我生父册封我做老家的伯爵?” “哦?你都听说了?也是,这个大消息你应该能听说到。” “是。可我不太懂。我是一个女人,很多人去了不列颠建设新家园,是要我做旧峡湾的首领吗?一个女人做首领,我从没想过这种事。” “是这样,具体是你我的孩子永远继承爵位。” “是这样啊。”诺伦清清嗤笑,接着就躺下身子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那就开始吧。” 留里克吃了一惊。 “你就这么急切?你还那么小……” 诺伦颤动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嗤笑道:“可笑,你觉得自己也算年长那?月神已经给我启示了!母亲(指尼雅)早就说我可以去做母亲。既然我生父是这样的爵位安排,我也不能辜负他,还有不愿离开的故乡族人。” 这份婚姻本身是一场政治婚姻,留里克很吃惊诺伦如此言语,她的话远超她的年龄。也许有人教她的?是自己的老母亲催促的? “那也不行。” “为什么!?”诺伦旋即爬起来:“我都听说了,玛丽姐姐是比我大几岁,我听说过去的日子你们几乎天天都……你难道最爱她吗?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欢你。” “那是你我的命运,不过未来三四年都不合适,再等等……” “可是!我需要生育一个孩子继承巴尔默克爵位,这是你我的责任。我很急切。”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无意在纠结,他寻思玛丽必是通过拉丁语嘚啵了很多有的没的。这也好理解,一个亡国的王女要在新的世界确立自己的地位,和这群女眷打好关系很有必要。再说了,玛丽虽然在旧麦西亚宫廷活得像是一个玩具,她也被动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告知一群单纯的女人如何讨好男人,玛丽在这方实在内行。 诺伦噘着嘴,她反倒不乐意了…… 留里克只觉得荒唐,突然也略有感觉,在这个问题上,反倒是她们这帮女人过于主动。而且不同于男人,她们带有极为强烈的目的性。 忽然间,留里克真觉得自己就是一匹四月的公马。 留里克拉下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后续的详细安排我现在告诉你。我们的孩子自然拥有巴尔默克爵位,不过你要注意,那不是约克王国的伯爵,是效忠于我,效忠于罗斯公爵的巴尔默克伯爵。诺伦,你属我的女人,你的儿子更是我的儿子,还有你的巴尔默克的同乡……” 恍惚间,诺伦听到了一丝奇怪的意味。 “很多人不愿意离开那个峡湾,他们就是我的人。不愿意走的巴尔默克人,都是我的族人!我就是他们的公爵!整个纳尔维克峡湾,也将永远是罗斯的领地。” “这……是合并?”诺伦大吃一惊。 “正是!真的巴尔默克人已经举族移民,他们在不列颠建立了庞大的约克王国,你兄长比勇尼说不愿走的家伙是懦夫。是的,你的生父和兄长,还有那些高贵的家族首领,他们抛弃了故地,也抛弃了不愿走的人们。我不然,我喜欢留下来的人。我还向他们许诺,今年冬季我要走冰雪之路前往巴尔默克。诺伦!” “嗯。” “你我必须同去,我会在光明节后组织一支庞大探险队,翻越雪山进入巴尔默克,再正式宣布你我的统治。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你觉得如何?” “好啊!我对不列颠没有想法,罗斯才是最伟大的。我的那些同乡若是做了新罗斯人,他们的日子也会更好过。”诺伦的内心是颇为震惊的,不过这女孩表现出了一股愉悦情绪。她把这一切视作命运,平心而论,故乡的人们真被留里克收编,生活必然会好起来。 “的确。严酷冰雪是一个问题,只要大家生活富足了,冰雪再不是问题。睡吧,诺伦。等到雪停了,我好要看看你组织的军乐队。” “好!你一定会满意。” 诺伦当然希望早点做母亲,不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真若做了母亲妥妥就是自寻死路。留里克作为一个掌握极高深知识的理性人,当然知道这方面的恐怖风险,哪怕她是个纯粹的北欧人。 不过漫长的风雪期,各家各户藏匿在如用温暖洞窟的家里哪有什么事好做? 户外的风雪和堆积的血掩盖了人的动静,留里克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罗斯公国的下一轮婴儿潮是在明年八月。还不错,至少那时候足厚温暖,娇嫩的婴儿几乎不会突然夭折。 那么作为君主,留里克丝毫不怀疑罗斯女人的实力,怕是一个女人一声生育八人都是没问题的,一如工业时代初期的不列颠的情况。为进一步膨胀的人口足以生存,扩张开辟生存空间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好在这一时代地理空间极为巨大,蛮荒而又富饶的世界,亟待罗斯人开辟。 下一步,先打开罗斯堡→艾隆堡→菲斯克堡→巴尔默克的陆路商路,让罗斯人在834年就正式拥有了大西洋的出海口,而且是一个不冻港。 风雪停了,藏匿于的人们走出家门,第一时间便是自发地拿起工具各扫门前雪,并逐渐演变成涵盖整个城市的扫雪工程。 虽然仆从的养鹿人带着属于公爵的财产,那缴获、繁育达到三千头的驯鹿群北上施行冬季放牧。 罗斯堡一里现有一百余头驯鹿,它们作为拉雪橇的使役,正积极地将城市内部的积雪运出城。 于是,一座海边的雪山正在“建设”,一批孩子嘻嘻哈哈的将它作为玩具,还有不少孩子团起雪球砸来砸去嬉戏不断。 距离光明节不远了,时间也快逼近儒略历的十二月份。 因为时代已经变了,很多罗斯人已经无法再拥有躲在自家苟活到大海解冻的资格。 因财富或者是获得荣耀的欲望,他们勇敢走出温暖的家,开始特殊的冬季生产作业。 譬如,工业区的炉膛是不能熄火的!即便陷入极夜,哪怕是利用星辰的柔光,挖矿人还是要进入山区挖掘各类矿石。甚至于人们在积雪中踏出的道路非常平摊,冬季反倒是运输矿石的好时机。 近日来,奥托等一众罗斯人的老家伙们,他们成天聚在一起侃大山,佐以烈酒、咸肉和果干。 有时候留里克担心老爹因饮酒过量突然就灵魂去了瓦尔哈拉。 不过,老爹作为首领的时代已经过去多年。自己仅仅是体格上显得弱小一些,实则民众都是支持这位年轻的公爵。一个极为朴素的原因,谁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拥护谁。 那么,让好日子再上一层楼吧! 留里克简约了自己的那一大群崽子们。 罗斯堡六岁到十二岁的男孩女孩都在这里,而罗斯公国绝大部分的孩童目前也都齐聚在最初的都城罗斯堡。 他们被训练伐木、搬运物料、运水,虽是非常年幼,他们反而是非常坚定的劳动力。 他们更是接受了军事训练,最初的那一批孩子都成了“基层指挥官”,每个人带上十多人形成一个又一个小组。 留里克世纪也犯不着太纠结于编组,秉承罗斯人或者维京人的传统,人们都会自发地聚在勇敢者身边。 他们组成一个个小群体,彼此又轻易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群体。 现在,留里克数数人头方知这群顿顿吃公爵伙食的孩子,总量已经达到两千人规模! 这真是庞大数字!留里克获悉这一实际素质,也颇为明白哈罗佐森这个老家伙为何要怠慢那群塔瓦斯提亚女人。 只因这一群孩子,对于公爵的钱库就是极大的内耗。 好在,这方面的耗损轻易就被税收、贡品、掠夺盖过。 不! “也许今年我得对那些商人加大税收力度。再加大苏欧米人实物贡品的数额……” 发战争财养活自家的嗷嗷待哺的崽子们,这是一个手段。发展工业、手工业销售产品捞钱换物资,这是第二手段。 而拓荒,则是第三个手段。只是拓荒种田收麦子达到自己自助,几年内是难以实现。 那就专注于金属冶炼,低成本地制造极高附加值的铁器,就靠贸易手段仗剑行商。 那么,罗斯人现在的工业能力究竟如何了? 儒略历十二月的第一日,从这一天开始,民众正式地期盼起光明节。 很多战士摇身一变成了猎人,他们带着各自装备去北方的艾隆堡、菲斯克堡。一批客居的商人也去了北方,打算就地收购优质而珍贵的皮革。 一大批皮革匠人也最好了准备,预备着大量北方皮革抵达后立刻加工。 罗斯堡的人口因而锐减很多,而艾隆堡人口暴增,到处都是要在冰雪之地讨要财富的勇敢者。 甚至于,是远方的自由养鹿人家庭,他们相信了罗斯人的许诺,一改以往上百年的谨慎,开始带着自己的鹿与艾隆堡的人们交易活鹿和皮革,换取关键的铁器。 刚刚开始交换他们就得了不锈的利器——铬铁工具。 关于自由自在的养鹿人,也就是处在母系氏族的萨米人小聚落开始与罗斯人交易的事,留里克目前还不知晓。因早早地宣城了对所有养鹿人的统治权,政令便是约束了艾隆堡的罗斯人、科文人禁止对自由的养鹿人劫掠。 留里克甚至根本没意料到这件事,或者说因为建设“罗斯杜马”议会庭在内的一批新建筑,以及新的大船,十二月一日一支浩荡的伐木队,赶着拉雪橇的驯鹿、小矮马,拉动大量木料回到罗斯堡,如此日期赶到就是为了一个好彩头。 这真是令人兴奋的好事,留里克喜闻乐见他们的归来,奥托也难得没喝酒,去欣赏伐木的兄弟们带着极北的巨云杉归来。 而那些从自由养鹿人手里买到的五百多张鹿皮,他们属于私人,新皮革的到来给了罗斯堡的皮革加工业一剂强心针。 留里克带着随从们再一次进入到浓烟滚滚的所谓工业区。 和别的区域不从,这片区域依旧是坚硬的沙石地,甚至于在暴风雪肆虐时期,炉膛的火焰依旧燃烧,正片区域持续保持热度,积雪从未覆盖。 到处是叮叮咚咚的打铁声,那是众多的年强铁匠,也是自己所谓的奴工。 原则上,卡姆涅和其麾下的五十多名伙计,都是直接忠诚于罗斯公爵本人,如今以及未来的工作就是给公爵制造五花八门的铁器,或是别的设备。 他们清一色贫苦出身,日后也必须清一色的成为工程师。 留里克的到访略显突兀,很多人稍稍暂停手里的活计,须臾又开始新的敲打。 还是白胡子一把的克拉瓦森前来接见,而一个灵动的毛茸茸的小家伙热情洋溢地窜了过来,那一身白色的绒毛活像一只小北极熊。 是库兹涅斯拉夫,小名库佳的孩子。按照辈分,留里克是他的姨夫。 须臾莉莉娅也出了门,虽然穿得很厚实,留里克诧异地发觉她再度有了身孕。 “大人,你居然有闲心到我到这里。哦不,你一定有了新想法。欢迎你,我们进屋好好聊聊。”克拉瓦森虽然比几个月前明显衰老不少,他依旧热情不改。 “的确,我此次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些大事。还是非常重要的大事!”留里克随口道。 “哦,那就请来吧。来我们铁匠们的议会室,你可以稍稍等一下,我去把那几个老伙计都喊过来。” “还有独立的会议室?以前我怎么不知道?”留里克稍稍吃惊,又沉静下脸:“我不想闲着。卡威何在?” “他……他在监督高炉生产呢。你瞧,我已经老了,现在连挥舞铁锤都感觉吃力。你有任何的要事尽可吩咐卡威,我……”话说一半,这老克拉瓦森就把嘻嘻哈哈的小孙子唤到身边:“我只想继续陪陪这小子。” 生活富足后尽享天伦之乐?克拉瓦森的衰老的确是肉眼可见。 留里克又与莉莉娅对视一番,暂时没有交谈。其实他当然有许多事要询问莉莉娅,毕竟这个女人很不一般,罗斯的压铸式玻璃器几乎都是出自她之手。玻璃器也当作为一个产业大肆发展,莉莉娅必是这项事业的关键人物。 “我先去找寻卡威。克拉瓦森,你尽管去叫人。对了,把卡姆涅这小子也叫到你们的议会室。” “好嘞!”克拉瓦森把小孙子推给其母亲,他自己抖抖身子,拄着木杖亲自去通知铁匠同行的那另外几个家族的家长。 看着这老者的背影,一股强烈的陌生感竟涌上留里克的心头。 克拉瓦森,你真的老了,老得真是突然…… 第623章 炉的力量 两座巨大炉膛冒着青烟,仔细看去更有烈焰喷出,如同两座喷发的火山。 留里克静悄悄而来,并没有引得别人注意。 却见这里到处是赤膊上阵的男人,不少人身上还有伤疤,还有许多留着花白的胡须。 明明是寒冷时期,他们凭什么穿得如此清凉? 不仅是他们,留里克站在这里,连带着他的随从们都把御寒的外衣脱掉。 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两座土高炉,又有一批传统的小炉膛,这就是罗斯堡工业区的炽热核心。 他很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卡威! 一个浑身腱子肉的青年吼着号子,另有一群男人各自带着陶土磨具排好了队。 卡威亲自拿着一根常常的铁杆,见得排队的人聚集很多,突然怒吼:“矿渣来了!” 他刺破了高炉底部的矿渣通道,炽热而粘稠的硅酸盐物质快速流出。作为肥料,它们顺着预设的由铁矿石扑救的凹槽流到一边,旋即就有人拎着融雪之水奋力泼洒。 顿时,刺鼻的蒸汽爆裂开来…… 强烈的蒸汽甚至扑了留里克一脸,他眯着眼屏住呼吸,目视蒸汽逐渐散去。他看到,那些矿渣已经变成了一大堆龟裂的黑色物质,它们依旧冒着热气,很快就被操持铁铲和锤子的佣工敲打,大量的碎裂矿渣被铲到一边,抛洒到形成小丘的矿渣之山。 显然即便是矿渣也有巨大用处,留里克几乎瞬间就猜到其作用——充当和水泥制造原始混凝土的填充石块。的确,这些硅酸盐矿渣的主要成分就是二氧化硅,更妙的是它们不含海盐,的确是不错的混凝土填充物。或者说,如果一切都是历史的必然,历史上的苏维埃罗斯的水泥工业就是特别善于利用这些冶金的废物之水矿渣,如今突然兴趣的罗斯公国的规模蛤非常有限的水泥工业利用水矿渣做混凝土材料,实为一个美好的宿命。 待初步处理完矿渣,卡威这家伙又吼起来:“铁水来咯!兄弟们准备好!” 那些操持旋转式鼓风机的人,他们浑身都是汗津津的。每座炉子有三个进风口,搭配三座鼓风机,每台鼓风机又有双人操作。 它们是高炉,并非那种极端尺寸的高炉,内部可安置的熔融的矿石有限,遂对鼓风机的进气量需求也不极端。 以罗斯人现在的技术水平,两座高炉都能合理运行。高强度地灌入氧气,它的底部囤积了一肚子铁水,随着卡威刺破出铁口,亮黄的生铁水快速涌出,带着火苗注入到准备好的模具。 卡威已经能比较精准地调控出铁量,遂持模具等待的人也被定量控制。 模具灌满一个就被铁钎拉到一边等着自然冷却,多达五十个模具排着队纷纷被灌满。 这是在铸造什么东西?留里克估计大抵是最常见的铁斧头。毕竟这番铸造的都是生铁,恰是里面碳含量太高罗斯才能以如此简陋的技术熔化矿石,作为简陋的代价,就不要奢望用它做刀具。但作为锤子斧头这种使用环境多元的工具它颇为适合,它当然比不上用铬铁打造的神奇货色,胜在成本低廉,就算运销到梅拉伦的比尔卡集市,也能轻易靠着成本优势暴打格兰人的铁匠同行。 事实是,罗斯人的传统的工具性铁器已经靠着性价比优势,瞬间就垄断了比尔卡集市,等于说占领了这一时期的瑞典市场,实在也是让新瑞典大王比约恩无语又无奈的事。 留里克就这样看着他们完成一炉铁的铸造,甚至于他觉得卡威是做了准备,卡在出铁的时间点给自己做出演示,便是所谓的讨好?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卡威的确没有注意到留里克,他和他的人在过去的一整年都在忙于金属冶炼,且看这两座高炉,固然是冶炼铁水的常态作为,偶尔冶炼青铜也是做过的。甚至于用此炉子冶炼纯铜水、青铜效率更高,奈何铜矿石可不如铁矿福集。 “干得好!兄弟们,我们再接再厉,投入矿石木炭,我们继续!” 卡威发号施令,须臾便有人带着材料登上炙热土台,将之陆续投入到那几乎一分钟就把人烤成灰烬的冲天炉口里。 “他们继续冶炼了?真是神奇,我们的罗斯如此伟大,真该让我故乡的人们都瞧瞧。”耶夫洛感慨道。 此言给留里克提了醒:“那一百个苏欧米射手还没回家,也许不该单纯再令他们伐木。派来这里工作?依我看他们太瘦弱了。” “那就让他们搬运矿石。大人,我知道你的想法。你瞧,这两座炉子是吞噬矿石的怪物,让卡威他们这样勤奋劳作,矿石供应肯定不行……” “你?”留里克扭过头,带着笑意瞪了耶夫洛一眼:“你居然看出来炉子的矿石供应不足?你比很多人睿智太多,单纯做武夫正是屈才,你是我中意的人!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也许是可行的,我许可了。走!我们看看卡威兄弟。” 留里克的到访并未引得卡威过于惊讶,他以前也是悄悄而来。 一番询问卡威也是对答如流,不过就算是视察,继续逗留在此如火焰山的地狱也太难受了。 “卡威,把你一身汗水擦干净。我们在你们的议会庭集合。你啊!冶炼金属,你真是个英雄!” 卡威被赞誉一番心里美滋滋,恰是这番赞誉,他也懂得留里克又要发出新的重大政令。 赚大钱吗?的确,自己喝朋友们合力经营如今规模庞大的“铁匠铺”,所有铁匠家庭都大发横财,佣工们也都获得不错收益。 但卡威的脑子早已被那《原子论》的梦幻所感染。他不再觉得自己只是在冶铁冶铜,而是在理解并运用托尔神的力量,甚至于…… 卡威,他时常瞪着留里克指导雕刻的木板,那就是一版粗略的元素周期表。 他就死死盯着用罗马字母au标注的黄金,渴望创造它!也许那太不切实际了,但他已经在高炉和普通炉膛的不停操作中,成了罗斯第一的冶金大师。 这是留里克最希望看到的,卡威这家伙分明已经远远超越其父亲。 然罗斯的冶金业不能是建立在几个超级工匠上,冶金业需要一个整体,需要一群人专职做此事,并立刻扩大产量。 卡威换了一身毛皮衣服,身上的焦炭和铁锈味仍是挥之不去。 卡威努力压着兴奋,随口询问:“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要吩咐什么……” “无妨。”留里克随手指着炉子,“我要进一步扩大产能,即便不依靠战争掠夺,我们就靠着贩卖铁器也要赚大钱。” “那是大好事啊!咱们不已经在这么做了?也许你觉得还不够。不过……” “是!很多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做出安排,我会竭力解决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 铁匠们前些年就已经构建起一个产业同盟,一开始不过是“打铁专业户”们的串联,而今他们已经是共进退的组织,依靠着与留里克的契约开展活动。他们的生产活动一直得到罗斯公爵的背书,产业的发展一向顺风顺水。 介于罗斯公国内部的基础建设的需求,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内需市场正在形成。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利润。 全部的铁匠家族自发地形成罗斯工业的带头羊,哪怕不需要留里克的行政命令,屈从于资本的力量,他们也必然要着手发展。 而冶炼金属的重工业绝非单纯将矿石熔化为液态再加工成器具,它实际带动了各种配套产业,直接或间接的让一批相对的赋闲者投入到新的生产中,从而分享到了工业红利。 罗斯公国的国家机器运作起来了! 留里克看到的是,很多人围绕着第一产业的重工业在积攒财富,许多民众不需要参与战争掠夺,甚至不需要去做渔获捕捞,守在老家做着有关于冶金的工作既能分享到利益。 他没什么好感慨的,到底重工业的冶金业是一个国家崛起的根本。 这不,全部五个铁匠家族的家长全部齐聚在他们共有的议事庭里。 不仅是他们,卡姆涅和莉莉卡也来了,两人出现在于一众白胡子老者间似乎有些清奇,恰恰他们如今也成了罗斯工业力量的一根微小而重要的支柱。 如果硬要把罗斯堡内从事轻重工业的人聚齐起来,数百名具备五花八门手艺的匠人齐聚一堂,罗斯公国的“罗斯杜马”大厅就变得异常重要。 齐聚的老家伙们互相视之其乐融融,待到留里克进屋,一双双眼睛又投射过来。 留里克也面带笑意,随意盘腿坐于皮垫子上,又吩咐随从至门口站岗。 “这室内颇为温暖,壁炉的火焰也许还能在加大一些。”他随口客套。 克拉瓦森带着笑意随手仍进新的炭块,声称:“造炭容易,我们这并不缺炭。” 便由此,他们的交涉拉开帷幕。 大家彼此都非常熟悉,留里克无疑再做无意义的客套,先是礼节性的几句寒暄就在绘本主体。 他最想知道的正是现在到底有多少人从事有关于冶炼金属的事务,再具体一点,便是这群资深铁匠到现在到底雇佣了多少劳动力。 这里,老克拉瓦森即便是突然衰老得厉害,他太资深了话语权也最大。 “我们,雇佣的形形色色工人有二百,他们就为我们的各色炉子的运作提供各种劳力。除此外,为我们供应模具的陶土匠人至少有二十人,制作木炭的人就更多了。我们与他们并非雇佣关系,他们贩卖模具和木炭,我们几个家族给他们钱财。模具和木炭供应非常稳定,直到现在也毫无问题。如果存在问题,也是您最能理解的问题。大人,我们的矿石供应并不稳定……” 留里克洗耳恭听,克拉瓦森一边说,他的头脑一边做分析。 的确,陶土模具虽是一次性的器具,金属浇铸完成后就可以抛弃。将破损模具再碾成粉末重新定性,全新烧制后又能成形。罗斯堡这里黏土矿并非稀罕物,加之模具能二次利用,制作模具的匠人们的确可以天天忙着工作捞钱,毕竟留里克是亲自看到了当高炉出铁水时,一下子就要用到大量模具。 至于唯一的燃料木炭,罗斯堡附近的树林依旧繁茂,虽说那些高大的橡木、松木很久之前就被砍伐成了船材,其他的树砍倒造木炭,无人觉得惋惜。甚至于,人们乐见于附近森林的消失,这样罗斯堡的民众才能顺利地从大自然讨要来生产生活的土地。 “矿石供应问题?让我猜猜,你们就是严重缺乏劳动力!”留里克的话语斩钉截铁,他料定这就是约束未来发展的结症所在。 老克拉瓦森探头,其他老家伙清一色地探头。 “正是。大人!至于挖矿的男人女人到底有多少,我们兄弟几个还真没有好好计算过,甚至有女人背着藤筐亲自带着工具去山区挖凿岩石,我们可是无所谓矿工是男是女,他们只要把矿石带来,我们就支付同样的劳务费。即便如此,铁矿石的供应量是不够的,所以你的那几十名小铁匠们,平均……五天就要去山区集体挖矿。”克拉瓦森如此描述道。 “是这样吗?我真的不甚了解。你们的确需要特别多的矿石?”留里克几乎是明知故问。 卡威挺着胸膛抢白:“我们当然特别需要矿石。你说过的,销售罗斯铁器咱们可以大发横财,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咱们罗斯的富足,我可要负起责任。我就拼命要求兄弟们停产。你知道吗,前些日子风雪凛冽,高炉的火焰也从未熄灭。我敢说,唯有高炉到了寿命自然坍塌,长燃的炉火才会真的熄灭。” 卡威说话很提气,留里克听得心情舒畅,再稍稍琢磨一下卡威的描述也非常科学,毕竟哪怕是土高炉,用鼓风机助力的全力烧细炭块的作业将炉子烧热,付出的成本也是不菲的。聪明人会一直让它熔炼矿石,一直保持高温状态,以避免把大量时间和物资用在暖炉上。 既然几十个铁匠学徒要亲自挖矿,他们的挖掘行动留里克当然知道,是否演变成四五天集体去挖矿,他随即询问在场的卡姆涅。 “大人。”这少年姿态极为恭维:“确有其事,我们频繁挖矿,终于能保证炉子一直出铁。为罗斯服务是我的荣幸,再疲惫我也愿意。” 留里克乐出了声:“你这小子,言语尽是奉承。也好,你小子可是比你故乡的男孩强壮太多。好好干,明年给你找给女人,以后给你找更多的女人,给我生出来一大群技术过硬的铁匠。” 听得,卡姆涅立即羞红了脸,也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笑声愈发放肆。 老克拉瓦森拍打着胸膛笑呵呵:“这小子明年的确到了年龄,按照传统是该婚配。大人,你迎娶的妻妾超过十人,依我看你如此器重这个小子,我们兄弟几个也觉得卡姆涅这孩子值得信赖。给他找一个女人的确不够,少说也得三个四个。” “好吧,此事我先记下了。”说罢,留里克伸脚踢踢腼腆的卡姆涅,叫嚷:“兄弟,你好好干,我还有更多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呢。” 一番对实质性问题的询问,留里克对罗斯堡一隅的铁器、青铜器的确切产能有了了解。它的数量其实并不能算多,可是比起欧陆的其他封建王国,比罗斯堡的产能更高的势力,恐怕就只剩下东罗马帝国了。 这当然不仅仅在于罗斯堡的炉子一直在频繁出铁,其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罗斯公国现在守着整个欧洲质量最好的铁矿矿脉,氧化铁甚至是磁铁含量超过七成比例的乃至是八成的矿石的确仅此一家,更疯狂的是守着唯一的铬铁矿,北方的艾隆堡还在生产神奇的不锈钢呢。 第624章 炉镇企划 大家都在等待留里克宣布新的要事,他们也大抵猜到了何为要事。 留里克郑重宣布道:“罗斯堡和其他北方的土地寒冷到无法种麦子,然我们的人民需要麦子填饱肚子。我们必须依靠冶铁冶铜制造金属器销售出去,换取我们需要的麦子。所以,我要去你们在现在的产能基础上扩大一倍!这个明年一定要落实!”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决定,人们吃惊之余下意识便开始联想倘若计划顺利完成后的美景。 大量的金属器出产,除了罗斯人和盟友可以立即享用意外,销售出去必是大发横财。 想法永远是美好的,为了完成这一任务,其中的困难必须克服。 老克拉瓦森沉下一张脸:“留里克,我们刚刚已经讨论过。我们的劳动力不足,如果有足够的奴隶应该可以办成。但是……” 留里克伸出右手,他亦是沉下脸来:“是。这其中的问题我都知晓!如果我说我要逼迫你们频繁挖矿,那是非常荒谬的。时间非常宝贵,你们的工作也很繁琐。缺乏劳动力?这个问题我想到了一些对策。” 卡威随即附和道:“劳动力的事非常严峻,如果工人足够多,我们早就扩大产能了。产能提高,我们的收益也会提高,谁会抱怨钱太多呢?” “对。今年冬季我就要着手处理此事,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 留里克再清清嗓子,探着头说道:“大量的巴尔默克人正要迁移到不列颠岛,他们的首领放弃了故土,可是很多人并不愿意离开。他们将故土抛弃,等于说就是让给我们。我将收编那些留守的人成为咱们罗斯人,很快会有一批新的劳动力抵达罗斯。” “哦?那是好事。”克拉瓦森话是如此,仅就劳动力的问题他也有自己的见解:“那些巴尔默克人毕竟是盟友,我可以说说自己的主张吗?” “请讲。” “也许你可以去东方,从诺夫哥罗德那里再招来一批年轻男人。我不了解巴尔默克人,但我最了解斯拉夫人。” “是个办法。”留里克点点头,“巴尔默克人、斯拉夫人,还有东方之地的那一群芬兰人。这些劳动力当然都可以利用,只是短时间内是不行的。所以,我打算使用一些女工。” “女工?挖矿?” “正是?克拉瓦森,你……你似乎并不吃惊。”留里克稍稍诧异。 这老家伙的确不吃惊,缓缓说来:“女人当然可以挖矿,只是力量不及男人。我和我的伙计们都是公平的,我们只按照运来的矿石重量支付报酬,才不管那矿石是孩子挖的还是女热挖的,哪怕是怪物挖的矿石,只能能拿到我们面前,我也愿意付钱。”说罢,一种铁匠皆嗤笑。 留里克耸耸肩,心想着这群家伙的确很讲契约,还有一个朴素的原则。 “好吧。我直白告诉你们,我打算大规模的利用女工。还记得被关在谷仓里的那群塔瓦斯提亚女人吗?” 留里克给他们提了这个醒,见得他们的眼神,一个二个都是陌生的。 冷场了一阵子,卡威才一拍大腿:“哦!你说那些人啊?我记得之前有人搬运尸体来着,那些俘虏不是都死了吗?” “她们大部分都活得好好的。”留里克也倍感诧异。 “哦?我的老朋友,你该不会要指挥这群女人?” “不仅仅是塔瓦斯提亚女人,还有我从西边的不列颠掳来的女俘。给她们工具,统统安排去挖掘矿石。我会命令她们做事,怠惰将受罚,拒绝工作将被处决!这件事上我不会仁慈。俘虏必须对得起我提供的伙食和皮衣!” 很多人感觉到一股杀气,接着浑身一个哆嗦。 留里克像是呲着牙的狼,给人危险的感觉。 克拉瓦森再清清嗓子:“也许她们适合挖矿,不过以我的见闻,女人还是更善于运输矿石。何况现在咱们也不是再是举起大锤夯砸石块,覆盖树枝焚烧再泼洒凉水,矿石轻易就崩解了,这项危险的工作让壮汉去做正合适。” “让女人做也不是问题。”留里克顺着话说:“既然你觉得以热胀冷缩的法子对付矿石最适合壮汉做。巧了,我的佣兵们还有那一百个苏欧米弓箭手,他们正好可以贡献劳动力。目前我有意这样安排来动力,不过那些塔瓦斯提亚女人终究是要送给巴尔默克人的。她们都是夏季战争联军的战利品,我可没有资格侵吞盟友的战利品。” “还是多来点壮汉吧。”卡威噘着嘴道:“我从来不看好那些女人。说上一千句表扬,也无法掩盖她们的劣势。” “正是,此乃暂时的权宜之计。”留里克继续道:“光明节之后,我就要押运这群女人去巴尔默克,你们放心,当我回来的时候必然带回一批巴尔默克男人。这些巴尔默克男人,平日里是矿工、伐木工等,一旦有战争,他们就是士兵。我打算制造组织一支听命于我的巴尔默克旗队,为我建立功勋。平日里他们的伙食、衣物和住宅都是我负责,但他们会去挖掘矿石给你们供货,你们只要按照市场价支付货款即可。” 克拉瓦森瞬间明白过来意思:“岂不是五百个职业矿工?不!他们其实,算是你个人的佣兵。” “也可以这么说。”留里克深深点点头:“目前我麾下正好有五十名巴尔默克佣兵,再来五百个也不是问题。哦不!恐怕以后不会再有巴尔默克这一概念,他们是新的罗斯人。而移民到不列颠的巴尔默克人,他们就是约克王国人。” 诸铁匠家族的族长互相看看,小声嘀咕交换一番意见。 还是克拉瓦森带头表态:“留里克,你的决意永远是睿智的,我表示支持。” 其他人接连跟进,这间议事庭里没有任何的反对声音。 他们其实也根本就没得选,因为罗斯公国,无论是罗斯堡还是艾隆堡,目前只有这两地有着冶金产业,且公爵家族几乎是唯一的买家。而仆从于公爵家族的古尔德家族和后来投诚的老哈拉尔家族,前者垄断了瑞典市场的铁器经销权,后者虽然入伙儿时间不长,那也是垄断了对东方斯拉夫人的铁器经销权。 一条挖矿→运输→冶炼→经销的贸易线路已经达成,罗斯的铁匠联盟目前垄断了金属冶炼这一环,恰恰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他们只是工匠,再说不少年轻的工匠本质上也是公爵家族的仆人。铁匠联盟根本没有和公爵留里克讨价还价的权力,虽是积攒了不少资本,面对公爵也无力改变什么,他们必须按照公爵的命令发展冶金业,所谓自觉的意志,压根是不存在的。不过在长久的未来,铁匠联盟与公爵家族是牢固的利益共同体。 既然大人要产能,兄弟们就生产。反正公爵事后肯定付钱,而且还要再收税。再去掉材料成本和人工费,大家仍能轻松地赚取很多。 大抵劳动力的企划到此告一段落,至少留里克对自己的安排充满信心。 空有劳动力当然也不行,安排很多人挖矿,若是炉子不能将矿石消化掉,得到的不过是一座屹立于罗斯堡的矿山。 另一个有关于产业升级的计划安排,留里克这番顺势下达。 比起刚刚提及的劳动力问题,他的新安排则是非常单纯的振聋发聩。 留里克的要求极为干脆:“把所有的铁匠铺集中在城市这里不合适,哪怕是临近城市围墙一样不合适。我最怕出了事端酿成一场大火,造成罗斯堡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我们应该建设一座新城,她为冶炼而生。” 一座新城?所有铁匠都提振起身子。 “有必要吗?”克拉瓦森第一个谨慎提问。 “很有必要。” “不仅仅……是为了防火吧。” “当然!是为了很多原因,最重要的则是控制成本。” 克拉瓦森没有丝毫争辩之意,他知道自己必须同意,又问道:“新的铁匠之城健在何处?” 就在罗斯堡之西,峡湾的深处,毗邻那条溪流!关键是,铁匠之城就靠近山区,这样新挖掘的矿石就犯不着运输很远。 若是这样的理由,理智的铁匠们的确没有质疑的必要。的确,现在运输矿石的一大问题便是矿石产地与冶炼中心存在距离。大山是不能挪窝儿的,若是排除掉距离的弊端,莫过于把铁匠铺安置山区里。若是这样另一个问题也很棘手——缺乏淡水。 峡湾深处亦是大山之脚,那里虽是缺乏平整土地且有植被,但建设一个也冶金为存在理由的小城镇,犯不着需要太大的区域。 留里克具体指出他的计划:“一个小镇是必须的,我们勘探一片地域,砍伐上面的树,在土地平整之后建设一批房屋。我们将再修建至少四座高炉,修建储备燃料的仓库和模具仓库。其余的建筑和设施,必须围绕着这四座高炉建造,这方面的设施你们都很了解。” “如此真是一个很大的建设项目呢。毕竟是建设一座小城镇。”很明显,克拉瓦森如此言语就是话里有话。 留里克点点头,他猜到了这老家伙的暗示。 对!钱的问题。 可掌握着整个罗斯公国兵权的公爵大人在此,谁人又讨价还价的权力? 留里克不想拿出自己的权势命令铁匠们自己出力去建设一座依山傍水的铁匠之城,但真是自己掏腰包也实在肉疼。身为罗斯公爵,自己的确掌握了巨大财富,可诸多方面的建设投资清一色的吞金怪物,这若是没有对外的拼命掠夺,尤其是对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的针对性搜刮,如何给罗斯的第一产业发展诸如资金呢? 这些年的征战,留里克最直观的弄明白了那至理名言就是真理——原始资本的基本伴随着血与泪。 但这大争之世,罗斯人要么苟活于北地峡湾最后被瑞典王国吞并,要么走出去成了新的罗马,甚至于没有第三条道路。 所以,罗斯的崛起,一些人必须做出牺牲。哪怕做出牺牲者也是一部分罗斯人。 留里克给他们提及了一个条件,所谓冬季结束之际铁匠联盟也当缴纳过去一年的税赋,介于铁匠们要拿出钱财建造铁匠之城,这比税赋就免了,或者说税赋之钱财全部用于就地购买本地人的劳动力,无论是男人女人或是孩子,参与到铁匠之城建设的他们当得到报酬,报酬就由铁匠联盟提供。 大家可有意见?意见还不小呢。 但克拉瓦森识大局,他表示支持,其他人也只好跟进支持。作为最资深的铁匠,克拉瓦森可以说自己是看着留里克成长到如今的开始长胡须,他知道这小子绝对不会坑自己,看似铁匠们暂时会吃大亏,实则是为未来获得巨量财富与光荣的聪明投资。 “那就为城镇取个名字吧。”克拉瓦森道。 留里克挠挠头,论及起名字他也懒得动脑筋去取一个故作风雅的名字,索性就耿直一番吧。 “就叫高炉镇(strofnstadt)。” 名字是言简意赅极为耿直,没有人有异议。 新的问题又来了,高炉镇何时开始建造?当城镇建设完毕,旧的铁匠作坊何去何从? 留里克都做出了安排,便是秉承着他一贯的行动力,今日做了企划,明天便开始于整个罗斯堡宣传建设高炉镇之事,约莫后天便是选址伐木开始建设了。 至于事成之后旧铁匠铺的归宿,自然是保留一部分已经非常成熟的传统火炉和打铁作坊,用于粗加工的旧高炉拆掉,旧的的存货仓库也拆掉。旧铁匠铺存在的唯一用处,就是对铁器进行精加工,就是依靠炒钢法和百炼钢法制造低碳钢工具、武器。但这仍是一个漫长的过度,最终罗斯堡的围墙里不再有成片的铁匠作坊。 生活区和工业区分开,留里克希望如此安排一座城市。尤其是当下,构建城市的都是木材,把大量的铁匠铺安置在城内,一旦酿成火灾还不是全城的灾难?甚至于罗斯堡已经公国其他定居点的大量木建筑存在的本身也是权宜之计,等到未来水泥成本降下来,石料和黏土砖的制造产能上来了,定居点全面换成砖石建筑是必须的。 一个国家的崛起当首先始于穷尽财力发展第一产业,尤其是冶金业与重型设备的制造。留里克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在罗斯堡和其他领地大搞房地产,终究建设一个新的城镇,客观上能给罗斯堡五花八门的民众提供工作机会。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参与到入侵其他势力掠夺战利品的战争,倘若没有人创造出大量工作岗位,许多人必然是要在浑浑噩噩中虚度光阴。这也怪不得他们,寒冷且漫长的的冬季长久以来只是最强壮者能勇敢地走出去捕捉野兽卖掉皮革赚钱,广大民众都是如冬眠的黑熊躲在自家进行实质上的冬眠。 人类又不是真的要冬眠,只是迫于恶劣环境被迫而为。除非,一个捞取巨大财富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们才会铤而走险。 单纯的建设城镇、挖矿、伐木等工作能让许多人赚得钱财,也让他们有钱购买到饱餐的麦子。 这就够了?还不够! 留里克的压力很大,他发觉自己其实是迫于紧张的资金压力小心地经营自己的公国。过去一年以各种手段捞取的财富当在这个冬季耗费掉很多,固然销售钢铁制品非常赚钱,能依靠别的高附加值货物捞取更多财富也是必要的。 关于钢铁产业留里克觉得自己做了非常详尽的安排,他亦是做了另外的一番安排。 这一次,莉莉娅成了主角。 无他,克拉瓦森一家都是人才,嫁过来的媳妇也成了新的人才。莉莉娅已经在不断的实践中成了制作玻璃器的高手,她还不敢冒着烫伤肺的风险去搞玻璃吹塑,压铸玻璃的本事倒是愈发精进。她自己会配比玻璃原料,也摸索出了控制炉子的火候,但成功的关键还在于优秀的青铜模具。 可她又有了身孕,指望一个孕妇拼命劳动就太蠢了。 玻璃器晶莹剔透,拥有它的人都会视作珍宝。它的附加值非常高,奈何罗斯堡的玻璃器产量实在太低了,除非它真的变成一个产业。 作为罗斯公爵的大姨子,白树庄园的大小姐,一个天然的、可敬的实干家,莉莉娅有自己的见解,便是呼吁罗斯新的索贡航行,再从诺夫哥罗德故乡弄来一批年轻的女人,最好还是白树庄园的同乡女孩们。也不仅仅是招募制作玻璃器的女工,还有利用全新玻璃器蒸馏麦酒造烈酒的工人。 这是一个极具建设性的建议! 留里克点点头,完全许可并深深记在心里。 的确,他也打算带着斯维特兰娜去诺夫哥罗德探亲。再说了,自己与她还缺乏一场伊尔门斯拉夫式的婚礼,如此一场公开的婚礼也将带有浓厚的政治意味,便是向住在伊尔门湖周边的所有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斯拉夫人展示君主的亲善姿态,有利于统治。 第625章 这是资本的力量 相比于别的势力,罗斯人的确有着极强的行动力。 这并非他们拥有着超越他者的什么高深信仰,极大程度上他们的行动热情就在于财富。 自与铁匠们商议完之后的对策,留里克急忙清点了自己的钱库。 防备严密的房舍里大量的木箱、皮箱堆积,里面仅是以各种手段弄到的金币银币和铜币,其中产自旧罗马和法兰克的银币数量最多。不仅仅是钱,一大批实物物资才是他施行政令的坚实后盾。 那就是粮食! 大量的谷物做到了字面意义的堆积如山,罗斯公国直接控制的人口比之往昔多了太多,加上婴幼儿在内已经超过了两万人。 不过,墓碑岛、艾隆堡、菲斯克堡、科文斯塔德和新罗斯堡,这些永固定居点完全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当地人的消耗远低于其经济产出。 罗斯公国的最大定居点是罗斯堡,虽说留里克早就想彻底迁都到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碍于现实因素,他发觉自己仍需大力发展罗斯堡这一龙兴之地。 罗斯堡人口最多,亦是公国工业、商业与文化中心,公国最强的战斗力也都在此。 城市还能进一步发展,既然峡湾的环境一度阻碍了发展,那就就地伐木拓荒开辟新土地。这当然只是办法其一,另一个办法,便是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和钱币。 罗斯堡的民众真的要像过去七八十年那样,将大部分时间用于捞鱼、捕猎这等食物生产?足够大家吃一整年的谷物就在仓库里,虽是靠海,整体偏干冷的环境天然带给谷物贮存优势。罗斯堡的民众不需要生产粮食,住在这里的人全体去做高经济附加值的工作,粮食问题就靠其他地区输血就足够了。 望着惊人的粮食和财富,留里克底气十足! 进入十二月份的当下,罗斯堡白昼的时间实际已经暴跌到区区四个小时,白天的短暂人人尽知,而夜里的极寒也逼得人不愿出门。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兴建一座小城镇、组织大量人员去挖掘矿石,实在有些拿人命开玩笑。 时间总是宝贵的,保持燃烧的高炉总不能突然停下,先有的两座炉子要持续吞噬矿石。 再者就算严冬时期根本不适合在新地域建造新的土高炉,至少要把树林砍伐,把基本的铁匠棚舍搭建起来。 纵使有着困难,留里克不愿意再磨蹭。 因为,罗斯人乃至整个北欧世界的光明节已经不远。 儒略历的十二月十日,留驻罗斯堡的男女民众依靠之前疯传的消息,他们纷纷走出家门向着公爵的那三层楼的宅邸靠拢。 大部分健壮男子去了北方,尤其是盘踞在艾隆堡,以之作为“基地”,带着给养施行冬季狩猎寻求珍贵毛皮。 留在罗斯堡内的多是老幼男女,乃至不少的外来者。论及健壮的劳动力自然也是有的,便是留里克器重的佣兵们,以及赫立格尔和他的梅拉伦人永居者。 甚至是那些被许可走出仓库的塔瓦斯提亚女人,她们因为持续的好伙食变得健康很多,而今清一色换上了被赏赐的皮衣,带着疑惑、谨慎一个个被人群裹挟着,站在了偌大的公爵宫殿前。 数以五千计的各色民众在聚集,人群还吸引了很多外来商人。关于建设一个新城镇,关于鼓励伐木、挖矿的消息惹得众多平凡的人心里痒痒,双手也就更加痒痒。 人们听到了很多消息,大家基于留里克大人的以往,任何的许诺大人事后全部落实,想必这一次也是必然的。 这是也有人提出质疑,毕竟鼓动如此多的人劳作,公爵势必要在经济上大出血。大人应该会给所有参与者报酬,这是报酬不会多。 严冬还是让许多人无聊得只能待在家中。 以前广大罗斯人贫穷,这份贫穷直接体现在衣物的单薄。而今男男女女各个身着皮衣,各个都是毛茸茸的存在,保暖再不是问题,囊中羞涩才是大问题。 户外轰隆隆的声音在太阳初升前就开始了,留里克心情愉悦,他的妻妾们可是叫苦不迭。 他简单地吃点肉干,又着令妻妾们即刻换好整洁得体的皮衣。 罗斯精英们纷纷聚拢在公爵宅邸那稀罕又坚实的水泥地。 哈罗左森见得老奥托,就如亲兄弟般迎上去拥抱,脸上热情洋溢就像是过节日一般。 “兄弟,整个罗斯堡都沸腾了。大家都等着赚一笔钱,留里克应该会完全守信。” “那是当然。”奥托因昨日烈酒的问题脑子还有点昏沉。他又摘了皮毛,一阵寒冷袭来整个人精神抖擞,“等一会儿留里克要出来,你带着一众兄弟给我赶紧搭一个台子,他要再做一番演讲。” “就在院子之外?用雪搭建如何?” “可以,快去做吧。” 奥托的老伙计们急匆匆为留里克搭建一个讲台,待冬日的阳光彻底洒向冰封的罗斯堡,留里克一身毛茸茸地站在了为他临时搭建的讲台。 在他的面前,是数以千计的民众的热情洋溢的笑容。 他伸出双手逐渐平息了民众的骚动,又探着脑子左看右看,以正在变声的嗓音不停重复一个简单的话。 “建设城镇!劳动!有钱!每个人!每一天!一枚银币!伙食我给,你们得钱!” 他就不停地嘶吼这些非常简短的短语。语句是如此简单,内容是如此的充满诱惑力! 嚷嚷一堆长篇大论?在这个没有扩音喇叭,还没有把造纸术弄出来的当下,当众宣布政令的确当做到言简意赅。 留里克觉得他必须拼命依靠着几个词汇、几个短语阐述自己的命令,事实证明他又一次取得成功。 为铁匠们建设新城镇,只有一部分身材健壮者有资格参与,此事聚集而来的人提前已经知晓。那些还不算太老的罗斯老男人乃至一些强壮妇女都是需要用到的劳动力,他们都有资格得到这一天一个银币的报酬! 报酬竟是这样的慷慨?公爵还许诺伙食有他提供,报酬也是日结。 如此一来,任何一个工人工作一天,得的钱财岂不是足够买得十磅燕麦伙食九磅小麦?搁在平常的日子,如此粮食足够一个人活上半个月。 虽说因为大量银币流入罗斯,导致很多消费品的价格暴涨得离谱,而麦子和肉类的价格依旧是低廉。他们并不理解何为经济的宏观调控,其实留里克也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但留里克掌握了罗斯堡唯一的粮仓和唯一的钱库,国计民生的物资只有他制定一个很低的指导。尤其是盐与铁,留里克事实上的完成了垄断。这些关乎公国生存的最核心的东西尽在手里,剩下的东西他觉得打开抛给市场,让五花八门的商人们和生产者自己协调去。 这如何不是一个大肆捞钱的机会?倘若城镇的建设需要一百天,参与其中的壮汉不但白得一百天的伙食,手里还能得到一磅银币。 仅就这一磅银币,足够自己、妻子和孩子们美美地过上一年呢。 他们完全缺乏经济方面的知识,但他们的算术的本事各个是人才,秉承着传统维京人的算术本事,他们第一时间就发觉这其中的巨大利益。男人女人都在发出维京战吼,吼声都是在赞誉公爵的仁慈。 此乃欢呼的声音,雄浑之音深深震撼着王女玛丽的内心,亦是再次震撼留里克的其他妻妾。 实则此次集会触动最深者就是玛丽,她仅凭自己肉眼所看到的是,在这维京人的故乡,一位英雄大王得到了难以计数的民众的拥护。 单纯这件事在麦西亚老家就仅剩下传说了,似乎二百年以前的老麦西亚王曾昙花一现地拥有着民众这般拥护,可惜,自己的便宜爸爸威格拉夫分明就是一个昏君。 她不自觉的捂着肚子,再凝视站在雪堆上继续发号施令的留里克,一件大事她也不知当讲否。 因为,王女玛丽已经两个多月不见月事了,而上次月事结束后唯一近身的男人,就是留里克。 也许至多有一千五百人参与到高炉镇的基础建设。工期有多长?也许要持续两个月,甚至碍于日照时间的短暂工期还要延续。 他更知道一定会有插科打诨的家伙混进去,也必然有劳动者摸鱼划水。 给他们安排一小撮监工当然是必须的,不过一些非必要的耗损也是需要容忍。 比起高炉镇落成并开始投产的未来,现在支付的钱财算个啥?甚至于重点根本不在于建设城镇,而是在于动员起来的罗斯民众能在山区挖掘多少矿石。 留里克根本就不担心那矿石有枯竭的一天,如果有也是在数千年之后! 那是一条从丹麦一直延伸到北冰洋的铁矿矿脉,是欧洲最好的铁矿脉,是单纯靠着锤子凿子和热胀冷缩的法子开凿数万年也挖不禁的矿脉。 人们因为银币和伙食问题热闹聊天,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 留里克等着他们逐渐安静,又开始正式宣布挖矿的事宜。 新的演说依旧是言语极为简单,也更加有着穿透力。 “任何人!挖矿!我按照市场价收购!” 留里克不断地重复这些短语,如同箭矢射中了男女老幼所有人的内心。 何为慷慨,这才是莫大的慷慨! 留里克的宣言证实了之前所有的流言,这下罗斯堡所有拿得动锤子铁镐的人,都具备的挖矿赚钱的资格。 那么,工作何日开始呢? 就在约略历十二月十二日! 留里克故意选定这个日子,它本也无特殊原因,仅仅因为“双十二”在字面意义上可以解读为一个好彩头。 可是,当留里克做出全部的宣言,聚集起来的民众一股脑就跑了个干净。 留里克自己都看傻了眼,他沉静一会儿又笑出了声。 “可恶,这群家伙都干什么去了?打仗之时他们奔跑都没有今日快。”奥托厉声吐槽。 留里克麻利下了雪丘,他神清气爽又觉得嗓子干涩。 “人都跑完了,你怎么看。”奥托随即询问。 “没什么。他们都忙着回家拿工具去山区挖矿呢。”留里克说话带着笑意,身为父亲,奥托这次可是板着个脸。 奥托出于本能也知道留里克这番折腾必是要财富大出血,也是这小子现在掌握了巨大钱财才有资格挥霍,奥托朴素地举得不妥,便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质疑。 留里克还能怎么办,他耸耸肩:“他们能赚钱,我也不会亏。你就拭目以待,明年此刻我们会更强。” 听得,奥托也就不再说些什么。 留里克的判断完全正确,的了许诺的人们麻溜儿地拿着工具、拉着自家的雪橇就冲向山区。铁矿长什么样,大部分人自诩是知晓的,只是出动的女人数量惊人,很多人明显是在盲从。 老人、少年、年轻的女人,乃至是一切老妇女,她们暂停手里织布的伙计,都带着工具冲向了山区。 公平的说留里克的确被这样一群盲动者的热情震撼到,老爹指出的混乱是一个事实,不过这场混乱很快必会趋于稳定。 完全是因为打铁还需自身硬,被利益趋势的他们一股脑冲进来,只有一部分人能够真正挖到铁矿石并成功带回来。 留里克也说明了矿石要按照市场价销售,说白了这个价格实际是自己和铁匠联盟沆瀣一气制定,把持定价权,这才是暗戳戳的收割劳动力的锋利镰刀。 何况,整个罗斯堡的民众都懂真正的铁矿石?若是挖掘出的是普通的花岗岩,自然不能支付铁矿石的高价码。 留里克预想到了很多事,这些事都在次日的短暂白昼应验。 其实不少人害怕夜里的寒冷,避免被冻死干脆放弃挖矿,一个二个灰溜溜当晚就撤回了家,自己做着织布的伙计。至少躲在温暖家里点着油灯织布,钱是少赚很多至少不会被冻死。 那些干脆在山区搭设棚子过夜的人们最后的确带回一批矿石,可惜,铁匠们分拣之后只拿走了真正的矿石,那些花岗岩仅仅按照普通石料的价格支付了钱。 即便是铁矿石,它就是按照市场价由铁匠联盟联盟收购,其价格也顺势暴跌了一半。有很多自发的矿工非常愤怒,那有何妨呢?没有人逼大家挖矿,受不了这种低价就不要做这件事。 但是,那一大群特瓦斯提亚女人一股脑地被留里克拉去挖矿,即便女人的确不适合拿着斧头凿子不停凿矿石,她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奴工无误。挖掘运输矿石赚银币?休想!不过,她们的住宿、伙食、衣服可清一色是罗斯公爵提供,她们的劳动就是得到这些物资的代价,且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 即便这群女人还没有被押去挖矿,留里克在儒略历的十二月十一日,以她们都听得懂的语言再度重申她们的归宿:“你们都将是巴尔默克人的女人,你们不会是奴隶!你们必须为我劳作,以换取我给予你们的食物衣服和住房,当天气变得比较温暖,我将带领你们去遥远的地方。塔瓦斯提亚已经灭亡,你们老首领的错误决策的灾祸由你们承担,但我不是恶人。你们终将得到一个安稳的生活,只要现在老老实实为我做事。” 她们任何一人现在都是自由的,其实她们完全能够逃跑,可没有任何一人敢于这么做。逃跑能去哪里?成为冰原上野兽的猎物吗?塔瓦斯提亚的确已经灭亡,家又在何方。 她们仍不理解何为一个美好未来,至少现在只有按照征服者的命令劳作可以得到食物,聪明人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苟活。 恰是这一晚,经过缜密统计后的合计四百五十名塔瓦斯提亚的年轻女人,她们都被分发了小斧头和凿子,个别明显强装者还得了长柄稿斧。一群挖矿的女人当在明日出发。 这一宿,跟多的男男女女也在准备,即便这一天“看不见的手”已经将罗斯堡里不适合挖矿的人筛选掉,还有很多人依旧打算努力挖掘矿石赚钱,哪怕错挖了花岗岩。 除却凿兵捕鱼捕海豹者,制作肥皂的帕尔拉等人,一门心思忙于织布、皮革制造和成衣制造者,以及别的有本职工作的人,罗斯堡任何闲散的劳动力都被动员起来。 这不,儒略历的十二月十二日,只有年幼的孩子、无法脱身的母亲和真正的体弱者没有参与其中,罗斯堡的劳动力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动员。 甚至于露米娅也奉命单独对着托尔神像做了祭祀,又在精神层面给民众以鼓励。 人人闹闹的民众带着工具拉着雪橇,浩浩荡荡向罗斯堡的西边走去。 一个不知名的劳作者也为高炉镇打下了第一根木桩…… 第626章 光明节前夕 罗斯堡的峡湾深处,溪流已经冻结,在冰层之下依旧是涓涓细流。 一片松树林被盯上,一座新的城镇将在这里拔地而起。 扛着大斧和双人锯的人们开始作业,非常暴力地清扫这些植被。 大地在震动,挂满积雪冰凌的松树接连倒塌。倒塌的树干捆上缆绳,第一时间就被拉到冰面上,再有等候的驯鹿、矮马牵引带走。 它们虽是小树,制作为一般的建材和船材辅料正合适。这些原木加工的木料,首先会用于“罗斯杜马”的建设,不过最关键的梁材,则需取自更北方的巨云杉。 短暂的白天,近一千名壮汉挥舞着工具,仅仅是第一天,就有超过五百棵松树被砍伐,一片光秃秃的树桩在夕阳下何其扎眼? 留里克带着一批随从就待在这建设工地,他本人丝毫不亲自上阵,或者说自己一介公爵亲自做些体力活除了作秀自我感动外还有什么意义? 他就在这里监督劳作,具体监督的并非伐木的建设者,而是多达八十名被俘的麦西亚女人。 同是被俘的林赛修道院的老牧师,这老家伙裹着一身裘皮,就在雪地上杵着一个麻绳捆绑的大十字架,满嘴都是对这群女人慰藉的话。 雪地上支起十二十口大陶翁和十口大铁锅,这群女人上下其手,大量的小麦燕麦一股脑灌入锅与翁,再有一堆切碎的黄根胡萝卜、洋葱头、海豹肉感和单纯的海豹油脂,她们奉命以此材料熬煮美餐。 几乎三个女人负责一个翁或锅,其任务仅仅是做饭,报酬就是当天的美餐。 清冷的空气里逐渐弥漫着异香,忙于砍树、拉木的人们馋得口水直流。 鼓励的话语说得太多空显乏味,还是油腻的美餐最是慰藉。 留里克很舍得用料,作为交换,为他们卖力的兄弟们也充满热情。 夕阳的柔光照得银白世界一片橘红! 留里克眼睁睁地看到一片树林突然消失,再看这群壮汉,尤其是奉命伐木的一众佣兵,很多人干脆脱掉了皮衣,于雪中亮着满是金毛的臂膀挥洒汗水。 这当然是非常危险的事,想必有的人连体温丢得厉害都浑然不知。 好在白昼时间有限,夜里虽然还能工作,给予他们的工作时间必不会很多,大抵也不该有几个人冒险劳作。 下工的皮鼓敲起来了,他们带着工具归来,拿着自己的大木碗急匆匆挖取自己的美餐。 人们席雪地而坐,一手捧碗一手持勺,将混合了谷物、菜、油脂和盐的浓粥凶猛吞噬。 他们的疲乏其实就写在脸上,他们的工作量也非常惊人,这在凶猛吃饭方面表现得玲离尽致。 不少人灌了一肚子食物,吃撑后的他们大呼过瘾。 正在这一时刻,留里克故意又下令敲打一遍鼓,便有人大声叫嚷:“公爵发钱咯!” 留里克一身毛茸茸,正襟危坐于夕阳下,面前有矮桌,其上放着一敞开的布袋。 一听有钱拿,那些人急忙吃干净木碗,又舔舐一番麦粒,兴冲冲就跑了过来。 就如留里克许诺的,劳动者的报酬是日结的。公爵的确不因劳动者的身份给予不用报酬,佣兵、罗斯本部人、梅拉伦永久移民等,得的钱都是一个银币。 他们拿了钱就兴高采烈跑开,很多人干脆一路跑向东边汇自己家。 加班?加班是不能加班的,夜间那么冷待在工地可不是作死?既然公爵愿意逗留那就逗留,兄弟们可要回去休息了。 “你们……跑得真快……” 留里克无力吐槽什么,就放任他们离开,除非自己拿出加班费。 只是就现在的气候状况,加班也充满危险。 就在太阳日薄西山之际,一群拉着雪橇如同帝企鹅大军的人群出现了。 那是被监管的塔瓦斯提亚的所谓女矿工,以及别的自由矿工…… 他们从山区走出很快就分道扬镳,真的女矿工挪着步子嗅着麦香纷纷来到依旧被熬煮的麦子处。她们以雪擦干净手与脸,捧着自己的木碗接收罗斯人的赏赐,接着又是就地大快朵颐。 “这些羔羊……真是可怜啊!”林赛老牧师眼睁睁看着,他觉得罗斯公爵此举是仁慈,但他更希望这里的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都皈依那神圣信仰。 就像离开的法兰克的地区主教埃斯基尔,这些神职人员把传播信仰视作任务。 老牧师想要行动,希望把这群黑发女人全部发展为信徒。 当然,他也不遗余力地试图感化留里克,终究是落一个空。 她们目前的身份是现实意义的奴工。 留里克和奉命监工的耶夫洛靠着篝火吃饭,自然就谈及这些女人。 “她们劳作都认真吗?” “当然。” “我不甚相信。”留里克的确是有些质疑。 耶夫洛却拍着胸膛说笑道:“我采取了一些手段。大人,她们都是怕死的,所以我将其中的怠惰着拉出来,当众扒开其皮衣……”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耶夫洛会这么做。“她们是要交给巴尔默克人的女人,你不能这么做……” “是担心我羞辱她们?我没有这么做。但是寒冷会将人冻死,我就是用此举警告她们怠惰的代价就是冻死。” “然后她们就完全顺从了?” “正是。” 耶夫洛一脸自傲,留里克也不在质疑什么。 “今日是工作的第一天,杀杀她们中高傲者的威风也不错。我更关心她们的成果。” 耶夫洛想了想,“这件事你当询问随行的铁匠。依我看,她们毕竟是女人,前段时间似乎虚弱得几乎饿死,她们的成果很有限,根本对不起现在只的麦子。” 留里克耸耸肩:“无妨。通过劳动她们会变得强壮,这样将她们运到巴尔默克,途中也不会有死亡。” 夜幕已经降临,吃得饱餐的女人们仍坐在地上,高碳水、高油脂和高盐的食物继续让她们流连。她们都裹着皮衣,不知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此刻建筑工地上就剩下留里克的一群精锐佣兵,他们带着工具就地砍柴,亦或是修整新木桩意欲明日深深砸如地下,也有吃饱了饭的家伙举着镐斧和铲自掘土挖坑打造围墙地基…… 不一会儿,持武器的佣兵聚集,吓得待命的塔瓦斯提亚女人纷纷聚拢。 她们几乎是本能的觉得自己现在即便身体疲惫,还要再取悦这群莽夫壮汉后才会被放走。 悲惨之事当然不可能发生。 留里克刚刚和担任监工的铁匠聊过了,介于采取了热胀冷缩挖矿术,这群女人的工作基本就剩下将大矿石弄成小块,再徒手将之运到雪橇上,最后把沉重雪橇拉出来。 对于真的壮汉,这些工作不至于很累,但对这群女人堪称一种折磨。 铁匠的鄙夷就写在脸上,奈何自己身份卑微,无意向留里克本人提出质疑。铁匠倒是很欣慰,留里克大人并未对于挖掘的矿石量不满。 看到矿石留里克心情大好,他走近这群女人,大声以古芬兰语嚷嚷:“你们干的很好,明天继续!你们现在吃完了饭立刻离开,我命令你们会仓库休息。” 这就是释放令?她们仍是惶恐的,都是因为耶夫洛真的在矿场惩罚了几个不听话的人,引得整个群体都忌惮于自己会被故意冻死。 见她们不回去,留里克只得命令佣兵们驱赶。 这不,她们又拉着雪橇奔向不远处的罗斯堡。 深夜,工地亮着大量篝火,火光在留里克的那三层高的“宫殿”看得一清二楚。 夜里的罗斯堡非常稀罕得非常热闹,一来那些女人把大量的矿石卸在铁匠们的宅邸,另一群自由的矿工也带着矿石纷至沓来。 塔瓦斯提亚女矿工卸在矿石就急匆匆回温暖的仓库睡觉,就剩下一批对矿石价格有质疑的罗斯人在和罗斯的铁匠扯皮,就此引得一些聒噪。 留里克扒在三楼的,木窗打开一个缝,他正好看到远处的火光。 不仅仅是峡湾深处工地的光,东方冰面上也亮着火,那是凿孔夜钓的资深钓鱼佬,就靠着鱼类趋光性冬捕呢。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留里克竖起耳朵。 “是谁?” “是我,玛丽……” “你该睡了。按规矩我今晚要陪露米娅。” “是。但是有件事……” 玛丽直接走近留里克,清冷的月光照着她半个眸子。她抓住留里克的手,贴到自己的肚子。 “你?有了?”留里克吃了一惊。 “是,即便我不洁,孩子必然是你的。” 留里克压制住内心的惊喜,又问:“其他人都知道了?” “只有露米娅知道。我告诉她,这个孩子会拥有麦西亚的权势,不会干扰其他人的子嗣。她……她祝福我。” “我也祝福你。你就确定这是一个男孩?” “就像你一样的男孩,必然如此。我请教了林赛的牧师,还有那个约翰英瓦尔,他们都说这是我的命运。” 一个男孩?留里克笑出了声,他真是求之不得。 “孩子名字可想好?” “有了,叫做regraf(雷格拉夫)。” 这个名字?分明就是对标威格拉夫。留里克仍不知道死了的威格拉夫究竟是否是玛丽的便宜爸爸,反正那是麦西亚失败的昏君。玛丽孕育名叫雷格拉夫的继任者,按照不列颠诸王国的继承制,若王子绝嗣,公主的子嗣享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 雷格拉夫,本意就是“归来的大贵族”,名字蕴含了其生来的命运。 “真是一个好名字。你必须给我生育一个名为雷格拉夫的男孩!”说罢,留里克又拍拍玛丽的脸颊,她含情脉脉的样子又引得兴致。 不过作为罗斯第一海王,乃至各种意义上的海王,这一晚留里克又把爱全给了他第一个女人露米娅。 第一个女儿维利卡已经在吃流质食物,作为命中注定的继任大祭司可没有柔弱的权力,即便断奶的时候有些残酷,作为母亲的露米娅非常揪心,她还是横下一条心,只因女儿继承的可是老祭司维利亚的意志,女儿的坚毅必须从小培养。 虽然颇为突然,这一宿过后,露米娅觉得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已经不远了。 她享受这一过程又下意识地联想,如果新的孩子是男孩就太完美了。那会是一个为他父亲征战的优秀男孩吧。 这一时代,人口数量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力量。普通的罗斯公国的民众想得可不多,他们朴素地认为只要自家的孩子数量多,崽子们以后或是做工或是打仗,自家的财富一定越来越多,生活也随之愈发舒坦。 何况,公爵给所有人兜底了! 人们的确想的不多,男人女人看到的是,但凡孩子长到六岁就能送给公爵那里训练学习,不但练了体魄学了知识,最关键的是孩子的伙食是公爵负责,其丰盛程度让大家都羡慕! 公爵已经有十八个有名字的妻妾,区区十三岁就有了孩子,公爵几年来一直保证了听其指挥的孩子们的伙食,公爵更抚养了所有战死英雄的遗孤。 所有迹象都表明公爵是鼓励族人们抓紧时机生育的,而今大量的财富物资囤积在罗斯堡,人们也不再担心因为贫穷养不起很多孩子。 为何要担心呢?孩子长到六岁,全都由公爵帮着养育呢。这等国恩当然要报答,如何报答自然是听从公爵的安排。 孩子们长大会如何?吃了公爵的饭当然是为公爵拓荒、远征,会一直取得胜利。普通罗斯人没啥大的志向,他们遵从自己的英雄王的决意即可,所以现在要做的正是抓紧时间和自己的妻子快活。 很多罗斯青年已经不是一个妻子,一夫多妻这等被法兰克视作野蛮荒唐的策略在罗斯搞得轰轰烈烈。 林赛老牧师批判此乃维京人的的野蛮行为。 那有如何?此乃罗斯人口爆发积攒实力的最正确的手段。因为,出生的孩子们的父亲都是罗斯人,孩子出生后就会自然的做出自我定位,数以万计的心向罗斯的男男女女就此诞生。 留里克估计到仅在罗斯堡,具备生育能力的女人就超过三千人,又算上住在其他地域的年轻女人,理论上罗斯公国的女人们一年孕育五千人口是可行的。 人又不是野兽,他做出保守估计也是一年爆发出三千个婴孩,以后也只会更多。加上比之以往优渥很多的卫生状况和大幅提高的生活水平,孩子的夭折率也是暴跌。 这是多么巨大的深渊巨口,若是罗斯堡本土的钢铁行业不能有重大起色,未来的数万孩子可要把公国吃穷呢。 暂时还不存在危机,那么现在集合巨大财力的建设,实为深谋远虑。 遂在光明节之前,所有的劳作进行得稳当,期间没有出现祸事,如果有,便是有伐木者不慎被倒了的树干砸伤。 光明节不远了,每天都阳光也变得极为稀罕。 一片树林消失,一圈围墙拔地而起!围墙之内一大批坚实的木刻楞的框架已经建设完毕。 实质的奴工、自由矿工,乃至是一些客居商人、其他的闲散工匠,他们对钱财的获得效率其实不挑剔,这群人都在挖矿运回,硬是在罗斯堡被的工业区创造了一座矿石之山! 至于不懂行的家伙挖回来一堆花岗岩,这些石料立即被铁匠联盟买下。 这群资深铁匠,已经在顺势大建石头建筑了。 环境是寒冷刺骨,住在罗斯堡的男女老幼一万人,他们内心火热至极。 白昼极短,商业活动却颇为热闹。出卖劳动赚得到钱财的罗斯男立刻开始交易换去生活品改善生活,待到夜里夫妻又忙于创造新生命,生活充满希望。 所以,今年的光明节当在冰封海岸搭建一座巨大木塔。 所有住在罗斯堡的罗斯人、盟友之民、斯拉夫媳妇和芬兰媳妇们,当观赏一场烈火大秀。 在“没有太阳的白天”以火塔为太阳,最后看到东方的新年第一缕阳光。 光明节就在明天! 忙碌的各色人群停止了一切工作,连塔瓦斯提亚都女矿工们都放假了。 无他,纯粹的黑暗即将降临,当星辰达到正确位置,已经屹立起来的木塔将燃起熊熊烈火…… 时辰就要到了。 第627章 欢迎来到834年 太阳落下了,余晖消散在海平面下。 繁星笼罩世界,气温低极了。和低温相对的却是罗斯堡的热闹。 大量的木料废材、树枝、朽木被堆积,一座巨大的木塔成功堆积完毕。堆塔竟成了新的民族,所谓燃烧的巨塔是给诸神的献礼,各家各户都要贡献出一点薪柴。 无论来自何方,现在他们都是罗斯人,对于火焰的崇拜则是所有人欢迎的。 时辰已到,诸星归为,极光是绿色的飘带,突然一颗流星划过! 有人向苍穹举手:“那是巡游的瓦尔基里!” 可流星突然就消散了,有的人便是嘴硬,举着手强说他看到了流星,还看到了化身为女武神的老祭司维利亚的笑容。 人们为言语引出共情,甭管是否真的看到流星,他家就是说自己看到了老祭司的形象。 传闻是越来越离谱,甚至有人宣称他个人得到了神只的祝福。 “也许神是存在的。维利亚,你的确是女武神,我们所有人都认同,你就是女武神。”留里克对传闻不做任何评价,内心里倒是非常希望这些有益的传闻越传越广。 一个正在崛起的公国,来自至少三个文化集团的民众聚集而成全新的罗斯。 是本土罗斯人用武力征服的方式凝聚了一个公国,那么她天然就有着分裂的可能。除非,所有的民众都崇敬同一个东西,比如火焰。 木塔之下,所有住在罗斯堡的各色民众聚集于此。不止是他们,还有来自艾隆堡、科文斯塔德和墓碑岛的民众,他们坐着驯鹿雪橇、马雪橇而来参加这场盛会。 男人们穿上武装圣气凛然,女人们换上花布衣服,竭力把自己打扮得花花绿绿。一大群孩子在乱跑,襁褓中的婴孩时而大叫时而打哭。 到处都是点燃的火把,罗斯堡木墙上以火焰燃成一圈花环。 露米娅再度盯着鹿角盔咏唱祭文,留里克亲自斩杀了五头驯鹿。 少年俊朗的脸与刚刚长出的胡须皆沾染鹿的血红,留里克高举着一根燃烧的火炬,奋力扔到干燥的柴堆。 星光、月光、极光下,罗斯堡的冰封海滩浓烟滚滚。 很快,最初的火苗燃起来了,一万余的观众瞳孔也燃起烈焰,他们矗立着凝视火苗逐渐变成火龙,接着感受到那沁人心脾的温暖…… 火塔一直在燃烧,薪柴不断地堆砌。 直到新的曙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人们再不需要一座火塔照亮黑暗。 晨曦柔光撒在数以万计观看冰原日出的民众脸上。 欢迎来到公元834年! 日出后的几天内白昼时间还是非常短暂的,之后这时间将快速拉长,并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拉长到占据全天的一半。 儒略历的834年已经到来。 作为公国的最高贵族,他那张本是带着稚气的脸庞就足够吸引人,而今他的眼窝已经非常明显,眼神开始变得深邃犀利。 这幅北欧的躯体开始蓬勃地长出金色绒毛,衣服裹着的部位仅有妻妾知晓,唯有脸颊、嘴唇与下巴,绒毛已经清晰可见。 许多和奥托共同成长的老家伙,看到这个后生崽子就想到了当年的奥托。 奥托当年也是位美少年,亦是打架的好手。正因此,他才有权迎娶了漂亮的尼雅。 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罗斯也再不是当年的自顾自生活的小部族。 现如今,墓碑岛以北的所有已知世界完全是罗斯公国的领地,其上居住的人们,或是自家人、或是仆从者,已经不存在任何可以威胁罗斯权势的势力。 如果有,那就是亟待征服的卡累利阿人。 那么今年,就按照去年向苏欧米人的许诺,拿卡累利阿人开刀? 留里克无意遮掩自己的野心,他开始有意放出狠话,高呼出一个堪称让所有壮汉打了鸡血般激动的口号:“用罗斯的剑与盾,争夺阳光下的生存空间。” 公爵又要打仗了!试问这世间可还有让兄弟们畏惧的敌人? 丹麦人明显不足为据、斯韦阿兰的那一群盟友是垂头丧气失败者、不列颠的家伙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蠢货。 罗斯比以前更加强大,因为那些奉命参与伐木工作的佣兵里可是有一群土生土长的巴尔默克人。大家都信仰者奥丁,有着完全一样的战士文化。 巴尔默克佣兵们已经不仅是为了钱,他们觉得追随留里克会在一场又一场胜利中不断成就自我,最后成为英灵。 好事岂能刚让自己占了?故乡还有一票不愿意移民不列颠的兄弟们,大家直接举起罗斯的旗帜岂不是更好? 随着白天时间的延长,碍于极寒而暂停的工作已经完全恢复。 一月上旬,又一场规模不大的寒流南下,给予本就冰封的世界再来一场颇为严重的降雪,好在降雪过程不过是三天。 这又算得了什么?人们照例各扫门前雪堆砌为雪堆,再将血块铲到雪橇上统统拉出城市。 雪后,高炉镇的建设速度大幅加快了。 那些围墙核心的木桩全部搭建完毕,剩下的便是围绕着这些坚固木桩建设墙壁。围墙之内,构建木刻楞的木桩不但建造好了,其上也开始堆叠木墙搭建木地板。 仅就建造木制房屋方面,罗斯不但学会了斯拉夫人的技术,亦是在其基础上做出了改良创新。在留里克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创新,只是依靠现有的技术水平,打造出了电气时代之前的欧洲常见的传统木质民居样式嘛。 大量的木刻楞是供工匠居住、生活的,而明显简陋的大木屋根本就是仓库。 一片空地被刻意留下来,上面原本的树根被硬生生挖出来。土地被平整,其上也安置以一些漏风的简易棚子。 这里将矗立起高炉,以及大量的辅助小火炉。 一座铁矿石的山丘正在堆砌,挖自山区的矿石覆盖了一层雪,更显得矿石的宏伟。 关于高炉镇的建设、矿石挖掘、木材运输加工、传统皮革麻布制作、肥皂制造,乃至是船舶建造,这些事留里克已经犯不着亲自监督。 甚至于他都犯不着监督,数以万计的民众做着各自的劳作就创造出一双看不见的手,罗斯堡的经济正在良性的运作。 留里克确信他个人要做的就是把持着最核心的东西,即贵金属、金属器、盐和粮食。 这些实物资源实为他个人的统治权依靠,所谓神性实为锦上添花。 过去的一段日子,形形色色的人通过出卖劳动力赚到了不少钱。留里克也适时地在一月份拿出更多的麦子和盐,限购的条款也有所放开,如此又基本发出去的银币收回了。 大量的麦子嘛!如今的麦子对于罗斯的统治者堪称微本万利。 从不列颠掠夺,在诺夫哥罗德索贡,在涅瓦河口的开荒新农田收粮食,这里面似乎只有运输人工成本。唯有在环梅拉伦湖地区购买粮食要花费一笔巨款。 833年的军事行动第一次解决了未来一年的粮食问题。超过二百万磅的麦子就是取自缴获和索贡,在支付了战士们应得报酬之后,留里克还是白得了如此规模的粮食。 在罗斯,银币的锚定物就是粮食。罗斯公国内部形成一个很大的消费市场,奈何对外它仍显得非常闭塞。 合计三百余万磅的粮食本质上都是公爵家族的财产,是留里克本人的财产。非常讽刺的是,只有他个人意识到如此规模的粮食具备了地动山摇的力量,而普通民众只是单纯的认为听公爵要求办事就能理所当然拿到钱币,转手就能买到好吃的麦子,除此之外他么也无别的想法。 现在,巨量的粮食远胜过大量的金银。 罗斯作为一个公国,她实质在实施粮本位的经济制度。 这在同时期的欧洲堪称奇葩,或者说留里克的东方人的精神内核,灵魂深处就是心向种地,以东方人的世界观看透了充足的食物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底层核心要素。 罗斯人的确在快速消耗粮食,他们更在创造出大量有着长远意义、价值的事物,而他们个人的体魄,也因为足够的食物于寒冬中反而更加强健了。 旧高炉仍是未来半年时间的冶炼主力,两座老高炉也必将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束。 炉子一直在产出易碎的灰铸铁,进入新的一年,浇铸铸铁工具的任务被留里克叫停,但灰铸铁仍在制造,只是浇铸后形成的不规则铁片即被大锤砸成碎片。这些含碳量太高的碎铁块旋即就被扔到普通的小炉子,继续接受烈火煅烧以祛除一部分碳,达成可以锻打的低碳钢。 这就是炒钢法,也是在铁匠联盟的工坊里普及开的技术。 留里克根本不担心技术泄露,哪怕不少南方盟友的商人就客居罗斯。 即便罗斯堡可能混有梅拉伦人的细作。那有如何?他们要是能把高炉技术学会可谓神只相助,除非梅拉伦也有一个穿越者。 不!这是我的世界,我的舞台! 超过五十名的年轻学徒几乎都是来自诺夫哥罗德人,他们都与留里克相当的年龄,身份自是他个人的打铁奴。 他们的身份原则上是卑微,似乎也仅仅是原则上。他们一样是一群少年,相比于别的孩子,真是清一色的壮士,一改传统罗斯人对早就被征服的伊尔门湖畔斯拉夫人的孱弱印象。也许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留里克倒是非常满意这群崽子们的功绩,那五百个塔瓦斯提亚女矿工个体的挖矿能力有限,如此人数进行劳作引得量变为质变,直接改变了打铁少年的作息。 少年们可以全天候的站在火炉边挥洒汗水,他们就用自己的努力向主人留里克献媚。 其实他们的努力初衷并非是为了自我实现之类的超前理念,他们的追究极为普通,按照主人的要求办事后得到伙食、衣物和住房,乃至一个妻子。 留里克大人是许诺过的,他一定会落实许诺! 莫看他们都是少年,胳膊上的肌肉已经十分骇人。 被砸碎的铁块送进来,只需连续两天的加工,一把富有弹性的碳钢剑胚就完成了!至于对剑身进行打磨和开刃,作为低价量产型的器件,就以手动砂轮机打磨罢了。 它的次一等的钢剑,售价有被留里克定在一支半磅银币。 如此价格对于如今的广大罗斯男人、佣兵已经不再极端。他们或是出卖劳动赚钱或是积攒报酬,不用太久的时间即可再买上一把钢剑。至于进一步的修善它,甚至是制作镀金镀金的剑柄,乃至刻着花纹的木剑鞘,这方面太具备个性,花费亦是无底洞,留里克就犯不着管了。 五十个少年铁匠负责最为关键的加工步骤,作为主人留里克直接给他们制定了一个堪称苛刻的任务——每人每月制造打磨过的合格剑胚十把。 他亦是命令卡姆涅作为打铁的头目,倘若完不成全年累计的六千把钢剑,安排妻子的事所有人都甭想了! 其实这就是他们的命门,命令传达下去留里克意识到自己的决意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留里克倒是没有挖骨洗髓要求手下的伙计们真的按照两天一把剑的效率生产,短时间可以,长时间人必然累死。他们一定会演变成一个炉子同时渗碳作业十支剑胚,会以各种手段缩减工艺提前完成任务。结余下来的时间大家可以进行一番休息,也正好用此时间制作一些别的武器,譬如参与到碳钢箭簇的量产。 “他们是被托尔赏赐了力量吗?”老克拉瓦森不禁叹言。 不仅是这些打铁的少年,罗斯堡的一批职业木工也都被集结,接受了的留里克的安排。 他的安排极为有目的性,便是令卡威做技术指导,他们这群人制作零部件后,把新的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造出。 至于数量,留里克希望的是一个月制造三十座弹弓和五座投石机。 难度当然是有的,他们的积极性也为钱财的叮叮咚咚响声立刻调动起来。这群木匠本就在过去的几年时间和铁匠联盟达成了默契,他们早就承担了重武器零部件和一些船只木零件的制造,而今不过是留里克绕开铁匠方,直接给他们下达命令,也由他直达式的支付报酬。 倘若将挖矿、伐木、做风帆布、制缆绳、造船等人员也算入其中,罗斯人的“战备勤务”人员已经多达两千人,他们有男有女,绝大部分人员都是技能傍身。 罗斯堡成为了一座本时代欧洲独一份的现实意义上的兵工厂,留里克雄厚的金银与现实物资做担保,保证了人们的卖力劳作,也保证了这座兵工厂能持续吐黑烟! 第628章 新的必攻目标 当有心人比如老克拉瓦森和他的铁匠伙计们于他们的老议事庭讨论正在发生的这些疯狂事件,皆是拍着大腿直言,所谓留里克要去巴尔默克当然不是单纯收编当地人,而是要组织起一支远超远征哥特兰岛的大军。因为那番口号绝不只是口号,留里克已经把自己的野心说得极为清楚。 亦有人提及前年的某次会议上,倘若不是去年的意外事件,真是整整一年罗斯公国都是罢兵养精蓄锐的。 计划休兵的目的本就是今年施行一场远征。 现在,铁匠们愿意相信一场针对丹麦人的远征要开始了,他们同样也相信,大军会乘坐舰队再杀向盛产麦子的不列颠。 总之可能性有很多,大家讨论个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明确结果。 但战争的压迫感就作用在他们这群深处武器制造第一线的铁匠身上,公元834年的开年时期,整个公国根本就是卯足了劲制造武器。倘若将手持一把剑、一支矛的人视作一个战士,罗斯公国一年内能武装一万人! 几个自身老铁匠、传统罗斯打铁家族的长老们,他们完全低估了留里克对于凶悍战士的要求。 因为新世代的罗斯战士还是一群善于哇哇大哭的婴孩,那么茁壮成长的少年和年富力强的壮汉,他们的大量战损依旧是留里克心惊胆战的。罗斯公国必须适应当前的时代走精兵战略,必须将勇士第一、第二旗队和梅拉伦旗队武装成各种意义上的重装步兵。 为了内部便于协调,梅拉伦旗队当改名为勇士第三旗队,当从巴尔默克招募到新的建勇,则可变成勇士第四旗队。 他们战士为兵,和平时期就是渔夫、牧民、种植者、伐木工、矿工等等。他们是民兵实力也远超一般意义的民兵,罗斯公国基本还是基于老传统施行着近似全面皆兵策略。 至于真正的常备兵当然也是有的,便是留里克身边已经膨胀到近三百人的佣兵部队。 也许用近卫军称呼这群人更加恰如其分。 真正的罗马,近卫军总因为贪欲善于反水,可近卫军对于皇帝又极为重要。 他们不少人已经婚配,留里克作为他们的金主和君主,自然而然地善待(监视)其他们的家眷咯。尤其是重点关注着耶夫洛的妻子,来自苏欧米的赫尔米,以对其他佣兵起到一个标杆作用。 白昼时间越来越长,介于罗斯堡一直在拼命生产和武器、工具相关的器物,关于罗斯新远征的说法也就甚嚣尘上。 人们都在等留里克放出一个现实的说法,结果等了快一个月还是无事发生? 直到二月上旬,距离冰雪融化危机不远的日子,留里克终于放出一个重大命令——开会。 因为罗斯杜马这个看起来像是一座巨大的传统维京长屋的建筑即将落成,里面虽然还颇为简陋,作为一个公开的议事大厅已经恰如其分。 那么,在新落成的巨大议会庭里,留里克真的会宣布一场远征的计划? 那一定是真的,否则整个罗斯也犯不着拼命制造钢铁武器和战舰。 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拥有石块地基的罗斯杜马终于算是建设完毕。 这座酷似传统长屋的门口还有一小的空场,上千人聚集于此参与罗斯杜马落成仪式。 它毕竟是大型公共建筑,更具备着神圣性。神庙里的奥丁镀金像被搬出来,露米娅再顶着鹿角盔组织了一场仪式。 一桶鹿血故意被泼洒在罗斯杜马门前的地上,以使得建筑有了神性。 留里克就站在人群里,最后也是他第一个踏入建筑中。 他登上木板阶梯,推开禁闭的木门,又下意识抬起头凝视一番悬挂的匾额。 一块被碳化处理的橡木板上钉着青铜薄片,拼凑一起就成了rusduma的字样。 木门大开,浓厚的松脂气息扑面而来。 留里克下意识捂着嘴,他想吐槽一番,依旧忍着不适走了进去。 对于不少人,松脂气息竟是一种芬芳,善于伐木者丝毫不忌讳这些。 一如老奥托和一众罗斯的老精英,他们身着花花绿绿的盛装步入这得到神只加持后的新圣域。 奥丁代表了公正威严,罗斯杜马这幢长屋将落实这份公正威严。 “内部有些空旷啊。”老奥托左看右看如此道来,又嚷嚷松脂气还是太浓。 留里克抬着头,随手指着:“那些青铜灯座,里面可有膏油?” 遂有随从带着火种而来,不一会儿墙壁就灯火通明。 须臾,有人解开吊灯的铁链束缚,一呈放射状排布整体六十四灯座的灯被放下,就是它为整个长屋带来极致光明。 不过在留里克看来,一盏四十瓦的节能灯可比这些炽热的东西更靠谱,基于这一时代也就不要追求更多。 奥托可是拍手称快:“我看到这里有三座吊灯!铁匠和木匠的活计做的真好!以前我怎么没想着这么干?” 老克拉瓦森和他的老伙计也都在此,被老公爵如此表扬大家都很高兴。 留里克掐起腰:“还不是因为我们以前贫穷?这座巨大的议事庭要进一步装修,是我出资建造它,它是公爵家族的财产。” 对于这点大家都深表认同。 他又公开说到:“但是,我们要在这里商讨罗斯的未来之路。也好!我看今天就很是时候!你们早就意识到我们罗斯将选择一个新目标,将斧头劈砍上去。” 很久低声细语的人们立刻开始大声交谈,有人干脆耐不住兴致大吼道:“公爵大人,你就吩咐吧!是不是打丹麦人?我的大斧头等着饮血呢!” 有人如此豪言壮语,在场数百人如打了鸡血亢奋异常,各个掀开外衣亮出爆棚肌肉渴望战斗。 老奥托也沉浸于快意中,他张开双臂示意大家安静。 到底是做了十多年的老首领,奥托依旧有这很强话语权。 人群安静下来,奥托又问:“不要再磨蹭了。说吧,我们打谁?该不会真是丹麦?” 丹麦?不!现在介入丹麦很不合适,或者真的攻击丹麦罗斯捞不到现实好处。 舆论他已经明晰,兄弟们都在传说攻击丹麦势力。可是自己的计划可不是揍他们呀。 留里克转过身,挨个叫出一些资深老家伙的名字,接着又将各各旗队的旗队长招到罗斯杜马。 甚至,还有一个女人,便是耶夫洛的已经大肚子的妻子赫尔米。 一个普通女人凭什么来罗斯人的议事圣地?且慢,难道公爵大人还是对东方感兴趣? 东方还能有什么敌人?那里的家伙不都是归顺了吗? 待到下午,罗斯杜马里聚集了四十多人。到处坐着散发浓厚体味的壮汉,好在松脂气息因为气味更冲而冲散了不适。 赫尔米战战兢兢坐在丈夫耶夫洛身边,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介当做一平凡人的女人,如何有资格参与到这里? 或者是,女人也有资格参与男人们的议会? 她似乎就是个小角色,众人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依旧卖关子的现任公爵留里克。 “你就说吧,儿子!难道要让你的父亲也继续等下去吗?”奥托身份最高,他代表老伙计们说了不满。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再也无意废话,直言:“攻击谁?卡累利阿!” 话音刚落,准备欢呼雀跃的人全都哑了。 卡累利阿,那是个什么东西? 人们众说纷纭,直到奥托恍然大悟:“你说过卡累利阿。留里克,那些家伙真的存在?那些家伙难道真要重点打击?咱们几十年以来年年去诺夫哥罗德,也不知道那个大湖北边真有卡累利阿人。就是你一直说他们存在,还是一个威胁。” 留里克也被父亲的反应吃惊:“爸爸!卡累利阿人不但存在,还让其他的芬兰人忌惮。” “芬兰人?就是苏欧米人和塔瓦斯提亚人,不是都臣服于我们了吗?” “是这样。可是卡累利阿很强,我相信苏欧米酋长们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把赫尔米邀请来了。她是苏欧米酋长独女,他必然知道很多。” “好吧,让这个女人说。但愿她已经学会了诺斯语。” 所以,可怜的赫尔米被推了出来,面对一群虎背熊腰的瓦良格莽夫,她觉得自己就是狼群中的兔子,可怜而无助。 是的,就连丈夫耶夫洛也在催促她解释何为卡累利阿。 赫尔米,她最终结结巴巴嘟囔起来…… 她虽是出生在芬兰南部的湖泽之中,对于西方的邻居卡累利阿人的理解几乎都来自她的族人们。 赫尔米的诺斯语说得依旧生硬,便下意识的在一些重要的词汇上下文章。 她嘴里的卡累利阿人桀骜不驯战斗力顽强,更是声称他们人口雄厚,不过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词汇。 “难道仅有这些吗?”老奥托猛地吹胡子瞪眼。 赫尔米战战兢兢缩成一团,嘴巴也不由得颤抖,便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你吓到她了。”留里克探着头稍稍职责,又转过头:“赫尔米,你还能提供更多的细节吗?” 赫尔米缓了一阵了在抬起头,她似乎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披散的黑发又遮住了脸庞。 此并非她要隐瞒什么,而是一位被保护的很好的苏欧米首领之女,如何知道有关卡累利阿人的细节呢? 见得问不出太多消息,留里克轻轻嗓子无意再做任何询问。 他昂起头面相再做的诸位:“虽然信息非常有限,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两个事实。卡累利阿人有很多人,击败他们我们也需要出动很多人。” 可这几乎是明知故问的事,有些老家伙的儿子去年参与过对东方之地的征服战争,他们最初获悉的卡累利阿人的消息无外乎“人多实力强”的来自苏欧米人的论述。 无论是塔瓦斯提亚人或是苏欧米人,罗斯大军都是快速将其击败。 顺着这个思路就有人站起身阐述自己的观点:“留里克,你是否过于重视卡累利阿人了?他们若是足够强力,就当击败周围的其他人。可是,我们的渔船未曾和他们的独木舟直接遭遇,都是见了我们的船只急忙逃跑。如果他们足够强力,就当击败其他的芬兰人,事实是我们是芬兰的征服者。” 留里克示意这位老者坐下,平心而论他当然觉得这个观点是有道理的。 不过作为统帅,留里克有意稳扎稳打地发展,尤其是任何关于战争的事更要慎重。 长屋里的气氛已经非常明显,桀骜不驯的爷们儿们视新的敌人卡累利阿如蝼蚁,是可以轻易击败的敌人。 恐怕他们的态度是完全正确的,不过留里克依旧不想冒险,哪怕这份谨慎也许有些过头。 “我知道。”他说,“你们觉得我太谨慎了!不错,我就是谨慎!我们就是要把卡累利阿人当做丹麦人对付,我们必须征服他们。只有征服他们,新罗斯堡才能得到完全的安全。只有征服他们,我们罗斯移民才有安稳的生存空间。” 阿里克噘着嘴杀气都要溢出了,他抢话嚷嚷:“弟弟,你太谨慎了。不如把活计交给我。我带着五百个兄弟划船过去,你担心的敌人很快就灭亡。” 堂兄的抢话可是令留里克懊恼很多,他怒目圆睁,罕见地吼道:“我是公爵!第一旗队长,你必须接受我的安排!若再向以往那般擅自出击,你就耻于做我兄长!” 阿里克被这么一吼一下子愣神儿了,不仅是他,众人包括奥托在内都大吃一惊。 奥托又下意识地捋一捋胡须,脑袋不由得想起多年前,这个臭小子抱着自己的宝剑去刻意保护露米娅。 “够勇猛,是我的儿。”奥托心里极为痛快。 阿里克的抢话所言的确没什么意义,虽是议事厅,在场的诸位都不敢说自己可有留里克般的智慧,便都闭嘴洗耳恭听。 一股气氛上了心头,留里克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阐述起他的恐怖战略。 他站起身拔出短剑,旋即深深戳在身前的木地板上,又突然盘腿坐下。 “战争!不是勇士之间的打斗!战争决定了交战双方所有人的生死。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如果卡累利阿不死,就如同一支矛头时刻抵在我们的喉头!你们可以说他们弱,但他们具备发动偷袭让我们大出血的可能。 要么不打仗,要么就打歼灭战。这一次,我至少带着一千名战士前往东方。不仅仅是这支军队,我还要征召苏欧米盟友的军队。我还要从诺夫哥罗德组织新军队!我们必须一战毁灭卡累利阿。我和他们本就无仇,但是他们就在新罗斯堡的北方,他们要么臣服献上贡品和女人,要么统统去死!” 一头小熊漏出了獠牙,人们不禁都畏惧起留里克的气势。 此地说是议事庭,最后下达决策的还是留里克本人。 又是一场歼灭战争,虽然它一定不如攻击丹麦的日德兰半岛让兄弟们激动,到底也是一场足够引起大家重视的战争。 有人嗷嗷起来:“那就打吧!朋友们,卡累利阿毕竟威胁到咱们的领地,歼灭他们总没坏处。” “好的,我也支持战争。如果能从他们手里缴获大量皮革就太好了。” “既然他们自诩很强,也让咱们的战士瞧瞧。我敢打赌,还是咱们的勇士是真的勇猛。” …… 大家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既然公爵留里克决意派出大军征讨,哪怕此战给人以杀敌的长剑去斩老鼠的尾巴,兄弟们听令即可。 奥托适时地提出最后一个疑问:“留里克,你打算何时行动?你还要前往巴尔默克不是?” “正是。爸爸,我打算五月初展开行动。” “哦?岂不是与我们的春季索贡航行是一个时间点?不,你还得从巴尔默克回来,你是时间更紧张。” “不碍事。”留里克笃定道:“正好,你先在诺夫哥罗德招募军队,我带着大军随口赶到。我们就在新罗斯堡集结,然后进攻大湖的北岸,发现卡累利阿人的定居点立刻发动进攻!” “就这么决定了!” 第629章 磨面记 仓库里贮藏的那些铜币给予罗斯堡的经济现状还有多大的币值么? 大量的铜币本该是作为最普遍的流通货币,而今它极大程度地让位给银币。 铜币安置在仓库,干冷的气候令它们极难腐蚀。可是罗马铜币只是放在仓库,实在是对金属的浪费。 铜币可以铸造为箭簇、甲片和其他工具武器,留里克本也有意在做,譬如铸造了不少灯座。 罗斯堡的山区有着铜矿脉,它的规模远不如铁矿可观,开发本地的铜矿资源依旧有意义。 因为,熔炼青铜根本不需要高炉。 有多达八座传统炉子里铜币和锡块混合为八个坩埚的极为炽热的熔融金属水。 特制的陶土模具在烧制完毕后,特殊的平面部位还被仔细打磨。 它们被竭力磨得光滑,最后迎来浇铸的时刻。 待铁匠们持锤子砸碎干热模具,金光闪闪的青铜铸造件完成了! 两套青铜磨盘组件在八个坩埚的青铜水联合浇铸下完成。 留里克为了磨盘消耗了大量的铜币,有人说此乃公爵奢侈的表现,有人揣测公爵执意命令铁匠铸造罕见的青铜大件为何目的。 绝大部分人倒是根本不知此事,大家满脑子都是夏季远征卡累利阿的事。据说那是未知而勇敢的敌人,大家也就自顾自打磨着武器等待一战。 是留里克的年轻铁匠负责了此大型件的铸造,卡姆涅监督此事,待铸造完毕,他给予所有参与者一笔钱。 阳光照在露出真面目的青铜磨盘上,金光闪闪的样子简直闪瞎眼。 卡姆你以粗糙的双手半遮面:“大人。你说这是磨?样子很怪异,真的可以快速把麦子研磨成粉?” “当然,它是我设计的,它必然刻意!”留里克掐着腰道。 明明已经在筹备前往巴尔默克的大事,留里克似乎是故意抽出时间下令铸造这些玩意儿。 有不少铁匠和帮佣的冶铁工人热热闹闹跑到浇铸现场围观,有倒霉蛋看得起劲还不慎从高处摔下。 老克拉瓦森不说什么,卡威奋力则捧起已经冷却的青铜磨盘。 “啊!这是何等的重量?留里克,你……”卡威咬紧牙关,硬是把圆形磨盘树立了起来,接着又重重放倒。 他拧拧胳膊气喘吁吁:“这东西也太沉了。” “不过是直径半个stika(约半米),如此你就劳累?你是不是变得虚弱了?”留里克故意调侃。 卡威擦了一把汗:“饶了我吧。你肯定比我还知道这东西的分量。” “那就继续按我要起做事,找来壮汉给我搬到宫殿去。” “好吧。但愿它真的能大量磨面粉。” 绝大部分罗斯人对于磨的概念就是石磨棒,至于旋转型石磨则是源自亚洲,是罗马人将此东方技术带到了不列颠与北部欧洲。只是它对于诸多日耳曼部落实在是一种高科技,且诸多蛮族也是在西罗马崩溃后,才开始垦荒做农夫,才有使用磨的理由。 留里克也无从知晓旋转石磨是否真的来自极东的国度,也许它首先发明自古老的两河流域。不过他非常相信,重型石碾子的技术定来自极东之地。两种加工谷物为粉末的重型工具作用原理不同,结果则是相似的。只是旋转磨盘能研磨更细的粉末,旋转石碾胜在效率极高。 也许制造重型碾子更有意义,留里克因为个人因素,还是喜欢旋转金属磨,至于为何执念于青铜磨,仅仅在于这东西容易制造。如果条件许可,自会毫不犹豫去造重型不锈钢磨。 卡威可不是战士,他参与战争也下意识研究一下不列颠居民的建筑和工具。他知道旋转的石磨,可是留里克大人居然执意搞出了青铜旋转磨! 一开始只有两个磨盘组件,接下来还有两个要铸造。 罗斯公爵的宫殿的水泥院落里,一个石木结构的房舍已经建设完毕,它面积较大内部极为空旷,里面安置的一些石墩显得各外突兀。 安静的房舍热闹起来,留里克的女眷们纷纷扒在三楼的窗台,看着楼下搬运巨大金块的人们惊得几乎昏阙。 那是黄金吧! 的确,特殊材料配比铸造的青铜色泽对于这些女孩来说确实很像黄金。 金子更闪亮,青铜色泽暗淡不少。 磨盘和底座整体是平滑是,里面可是有大量形态极为特殊的凹槽,这些凹槽正是最重要是,它们特殊的形状保证了研磨的麦子颗粒不断被推到外面,工人只需要仔细收集面粉即可。 它就是非常传统的东方磨盘形制,结构简单且材料胜于石料。 壮汉奋力地抬起金光闪闪的磨盘,与青铜底座的的轴承扣合。 它的实操实验在第一时间进行,围观者看着留里克亲自向进料口的漏斗里倒入麦粒,便有壮汉奋力推动木杆转动磨盘。 它没有滚珠轴承,滚轮轴承更没有。它是硬接触的轴承,依靠着油脂润滑,保证旋转它不用太费力。 它看似笨重,实则还好,而它很快就施展出了自己的强大能力。 因为,已经被研磨得颇为细腻的粗制全麦面粉已经源源不断被磨盘推出来了! 留里克把呈黄白色的粗制面粉塞进嘴里品尝口味,他并没有太过高兴,反观围观的人们已经摆着笑脸热热闹闹聊起来。 两座青铜磨盘以比较低调的方式落成了,它对于罗斯人实为一个伟大的革新,不过它是否伟大,之后当人们可以大量吃面包、细腻面饼后才能真切感觉。 何必把壮汉当毛驴呢?两头温顺的驯鹿被拉到棚舍,它们取代了驴的存在,留里克也丝毫不怀疑这些大型牲畜的耐力。他其实也没得选,罗斯堡这里能用的畜力要么是驯鹿要么的矮种马,骡子的性价比实则最好,无奈现在只能退而用斩断鹿角的雌鹿。 来自不列颠的女仆很快被认命掌管磨坊是工作。她们知道磨坊和旋转石磨,可是…… 她们震惊不已,在获悉好好管着驯鹿拉磨即可得到每天充足的烤面包或面饼,便欣然接受。 至少在吃放方面,公爵大人可比故乡的那些贵族仁慈多了。 此不啻为展示罗斯人实力的机会,来自林赛的老牧师,和所有的被从不列颠掳来是女仆,都在留里克命令下参观了这“黄金磨盘”。 “这是金子啊!这是何等的伟大!富有的公爵用金子做磨盘。”林赛老牧师捂着心脏,他不得不承认罗斯的富有。 而那些女仆们,她们自从来了罗斯就天天有买有肉,吃饱饭方面她们惊喜于征服者大人的仁慈,也疑惑征服者为何不会磨面。现在,她们意识到自己的单纯。 便有女人嘀咕:“也许他们的锄头也是金的。” 留里克丝毫不把青铜磨的落成视作可以歌功颂德的好事,不过他的家族根本是第一时间迟到了面条。 面条?不。 留里克的女眷们都被逼着学会了使用筷子,甚至是王女玛丽,再严苛的练习下,她觉得自己的右手已经灵活极了。至于在用手吃饭,玛丽如魔怔一边觉得那是最可耻的粗俗。 她们下意识地将“麦子”和“绳子”联系一起,就给面条起了一个恰如其分的“麦绳”的组合词。 留里克不以为意,看着自己碗里热腾腾的浇卤子捞面,时空的错位感油然而生。 一家人聚在一起,罗斯的顶级贵族们就在宫殿的第二层,享受一千年后东方人极为平常到无聊的捞面。 可对于他们,这才是胜过一切都珍馐啊! 面粉被筛了一下,欧洲高筋小麦制作的精致面条更加弹牙。至于卤子,就是洋葱头、海豹肉、胡萝卜块、盐巴和去年采摘的百里香熬制的浓酱。 她们就像是东方人那样吃面条,一旦觉得口感极佳,她们就都成了小狼。 奥托看得出奇,他还是不会用筷子,好在儿子还给自己准备了纯银的叉子,靠着叉子吃这种“麦绳”真是妙极了。 面条带着浓酱大量沾染胡须,奥托张开缺了不少牙齿的大口,惊喜于面条的弹牙劲道以及咀嚼后的软糯。 不知是多少种感觉作用头脑,完全化作了进食的渴望。 幸福感洋溢在奥托满是皱纹的脸上! 留里克知道老爹饭量大,这辈子好爽惯了,吃面条必然凶猛。谁又能想到,奥托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捞面。 “你如此饥饿?”尼雅笑着斥责,奥托随机回以一个饱嗝,惹得大家嘿嘿大笑。 甚至,连维利卡这个小婴儿也啊啊笑了起来。 “比煮麦子好吃一百倍!”奥托端着银碗,又到木桶处再给自己来一碗,浇上卤子美美继续吃。 留里克看着出奇,老爹这模样甚至让他疑惑。 奥托,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以后我要天天吃这个。”奥托终于塞了一肚子高浓度的碳水化合物,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有这种特别的舒爽感,血糖飙升的感觉,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奥托一副老顽童的姿态,嚷嚷着要把美餐与老伙计分享,更要顿顿都吃这个。 “这就够了?”留里克故意反问。 “你还有别的花样?” “当然。我们要大量制作烤面包考面饼了。” 烤面包的精髓就在于发酵,虽说优质的酵母不好弄到,小苏打倒是可以轻易获取。 一开始是两座青铜磨,不久就是四座。它们看似数量有限,战斗力不容小觑。 大量粗制面粉被连夜制造,留里克命令那些不列颠来的仆人彻夜劳作,即便拉磨的驯鹿休息了,就让她们动手。 留里克给她们制定了一个苛刻的任务量,他觉得自己的措施并无不妥。因为,罗斯必须为一次艰巨的冬季远征储备足够的优质干粮! 烤制面包的手艺最早被发明于公元前一万年的美索不达米亚,那时候烤制是不过是一团硬邦邦的面团,待当该技术普及到埃及,埃及的发酵技术离开让面包得以口味的质变。 它被穿到罗马,连带着全套的磨面、和面、发酵和烤制的技术传给各地蛮族,乃至传到了波罗的海沿岸与东北欧密林里的民众。 嫁入罗斯堡的伊尔门湖畔斯拉夫女人普遍懂得如何用石磨棒推碾麦粒做面粉。固然诺夫哥罗德当地太冷更适合种燕麦,从南方斯摩棱斯克一旦进口了小麦,她们毫不犹豫便制作面包。 她们都概念里燕麦是无法做成面包的。倘若研磨的是燕麦粉,它松散的淀粉结构的确难以黏合为面团。 燕麦嘛,留里克实在知道它在东方的另一个名字,即莜面。 燕麦固然有这方面的劣势,倘若与小麦混合,难以成行的问题就解决了。 燕麦比小麦更容易储存一些也更难以腐坏,两种谷物被混在一起,就被四座青铜磨彻夜磨成混合粉。 一座青铜磨,转动一周的研磨效率就胜过一个妇女操持石磨棒与石板上碾压一百次。 哪怕是后半夜成了女人推动木杆令磨盘转动,那效率也是没的说。 四座青铜磨齐上阵,把一百磅麦子碾成粗制面粉费不得多少时间,留里克可喜于自己很快得到了大量面粉。 那是给普通人吃的食物,胚芽和麸层便犯不着以麻线纱网筛掉。 当麦子内部的淀粉能充分的黏合,就算混了大量麸皮除了让面包整体口感粗糙一些外就没有别的问题。 普通人也没有挑食的资格,男人女人靠着劳作赚取财富再醒公爵手里买到粮食,这在以往的日子根本不可能。麦子依旧是非常珍贵的,他们自己做面包做面饼,哪怕是面包渣也要收拾起来吃掉。 甚至于,将有些腐坏的面包如用腌酸菜一般深加工。 这不,当罗斯堡斯拉夫媳妇们真的开始制作面包之际,其中不乏脑子灵光的女人刻意在自己的罗斯人丈夫面前表演一个特种酿酒的绝技。 那是酿酒吗?不!一些烤熟的面饼和未发酵粗制面包又被碾成碎屑,如用酿造维京传统麦酒似的,她们开始酿造一种独特的斯拉夫酒精饮料——格瓦斯。 而此时,留里克也是最近才知晓。因为最初的罗斯堡产的格瓦斯,已经被一些斯拉夫媳妇拿上了她们自己家的餐桌。它的口感不似苦涩后微甜的麦酒,而是闻着酸细品起来完全是淡甜,这个缺乏饮料的生活立即带来新的乐趣。 这些都是来自不列颠的大量小麦进入罗斯堡后带来的巨大转变。 但最大的变革正是罗斯公爵居然开始大肆烤面包了! 陶土匠人收了公爵的一比钱款和粗面粉的实物奖励。 面粉不仅仅是报酬,还是给予他们的试验品。 把面团自然发酵,此乃古老埃及就懂的技能,其实大部分罗斯人知道此事物,只是苦于以往的小麦是绝对的珍馐难以烤面包罢了。 但阿里克的第二位妻子亚丝拉琪,她正是烤面包的高手! 一个男孩顺利出生,他叫做古斯塔夫,是亚丝拉琪的儿子,亦是阿里克的次子,如今已经学会了走路。 可亚丝拉琪根本不甘于做一个普通的妇女,她的烤面包技能立即展现。 陶土匠人制作了一批大面包,口感和样貌都有些奇怪。 而亚丝拉琪根本在留里克意想不到下的情况下,带着自家的仆人,以及丈夫阿里克的陪同下,以粗布包裹一个大球,于傍晚带着这一宝贝疙瘩觐见公爵。 磨坊仍在吱吱悠悠地发出响声,戴着头巾的不列颠仆人随意坐着吃面饼谈笑,见得突然来人便纷纷回避。 “走吧,看看我弟弟在吃什么。啊,这里真香啊,我都饿了。” 亚丝拉琪如今也不过二十岁,作为一个北欧女人她正值自己最美丽的年华。 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一样香味扑鼻,而仆人手里拎着的陶翁,里面褐色的浆状液体则是佩拉维娜做的斯拉夫珍馐。佩拉维娜只是碍于自己过于普通和孕育第二个孩子是事实,她更乐于继续照顾家里的孩子。 阿里克来的很突然,但他看到老弟、伯父和那些女人餐桌的大餐一样突然。 “全都是麦绳(面条)?” 奥托刚喝了一点烈酒,一张老脸泛着红随性地白了大侄子一眼,嘟囔道:“你要来就早说,咱们一起吃饭。哦!你是带了礼物来了吗?” “是的,大人。”亚丝拉琪带着笑意,亲自揭开了麻布,两出一块巨大的褐色白色渐变的大面包。 留里克大吃一惊,他一眼看出这面包可比做烤箱的陶土匠人的水平高一万倍! “姐姐,你快坐下。”留里克拍打桌子兴奋道。 亚丝拉琪点点头,又展出陶瓮,接着拔掉木塞,顿时一股奇异的酸香味弥散开。 不,这里面还有甜味。 留里克猛然站起身,他dna动了:“kwas!” “哦。你知道?这是佩拉维娜做的。”亚丝拉琪也吃了一惊。 “对!她是个斯拉夫女人。快,把面饼和壶都放在桌上。这是给我的礼物吗?我要品尝。” 亚丝拉琪点点头,她与阿里克此来的确是献礼,亦是家族亲戚互相的问候。 当然,她注意到了罗斯堡正在大规模造面粉,注意到留里克大人正授意手下第一时间大规模制造面饼并收购,以及开始大量制作面包的事实。 这些都是为了走冰雪之路翻越冰山前往巴尔默克做最后的干粮准备。 仅仅如此?亚丝拉琪是大商人之女,她的眼光非常长远。 “如果我的家族因为善于做面包被罗斯公爵青睐,我的孩子就能不断得到光荣。我得发展我的技能,建立我自己的磨坊,然后……” 亚丝拉琪就是要在留里克面前炫技,她的一大目的,就是想拥有给罗斯大军供应优质粮食的资格。 她有着商人的灵魂,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利益,希望以此走一个恢复扩大家族势力的捷径。 她的孩子无权继承阿里克的财富,小古斯塔夫将继承他姥爷的家族名号。老哈拉尔家族将由一个善于做面包的女人复兴。一定! 第630章 亚丝拉琪的奋斗 通透的玻璃杯里灌注了黑褐色的液体,它的颜色与焦化燕麦酿造的麦酒颜色相似,气味方面可是独特极了。 可杯子里还是充满了怪异,留里克有着很大兴趣,他的女眷们纷纷表示怀疑。 “是东边人酿造的酸甜味的酒吗?”奥托随性问道。 “是佩拉维娜做的。”亚丝拉琪亲自扶起陶瓮,又询问奥托是否品尝。 “诺夫哥罗德人会酿造这种奇特的酒。也好,比起苦涩的酒,这种酸甜酒也不错。” 留里克听着有些诧异,他所惊喜的格瓦斯在老奥托这里不算是稀罕物。 再想想看,奥托过去的日子频频光顾诺夫哥罗德,知晓并饮用格瓦斯也就不足为奇了。 实际上,给小麦面粉里加燕麦粉的主意古来有之,在这个农业过于粗犷的年代,只要弄到两种麦子混合食用几乎就是必然。人在追逐好吃美食这件事是共性的,富含黏性的小麦粉与缺乏黏性的燕麦粉混合,烤制的面包是一种有益的折中。甚至小麦粉占少数,就能让占多数的燕麦粉以成型的面包出现。 这种面包可以坚硬一些,就算进食的时候如同啃木头,它的极端耐储存且虽是能吃的特性,让它成了一种本时代完美的方便食品。 至于它被放置得太久了就被做成格瓦斯…… 此乃东斯拉夫人的好主意,也许从他们知晓如何做面包后,格瓦斯的技术也随之被发明。相比而言,罗斯人和其他的维京部族可谓自古以来的捕鱼者,种植燕麦也是最近几百年的事而已。且未曾离开峡湾的罗斯人,根本无力种植,罗斯人开始出现大量的职业农夫,不过是最近五年的事。 奥托美美地饮用,留里克亦是仔细地品尝。 这时,亚丝拉琪精心烤制的面包也被切成了密集的薄片,分享给围着长桌子就坐的所有人,尤其是那几位少女。 玻璃的餐盘上盛放面包片,本是吃了一碗捞面的留里克毫不介意再来点面包。 他嗅到了浓郁的麦香,油灯矩阵之下,面包片近乎纯白色、蓬松多孔的样貌,实在让他又一次觉得时间有些错位。 “这是你烤制的?”留里克再抬起头看着亚丝拉琪。 “是的。我一直善于做这个。” “诶?在哥特兰岛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这是你的秘密吗?” 亚丝拉琪笑了笑,她其实想说很多。 奥托毫不见外,这老家伙喝了些酒本就非常兴奋,连续多日吃捞面他真是深深爱上了这种奇妙的麦子吃法,再来些独特的东方饮料和有趣的面包片,生活乐无边。 但这面包片直接刷新了他对面包的理解。 一大片面包柔软得好似羊羔的毛皮,它有着浓郁的麦香和一种难以明说的焦香甜腻的感觉,一股极为强力的进食欲望掌控了头脑。 他张开大口,仅仅两下就把松软的面包片塞进嘴里,再美美地咀嚼,顿时甜蜜感充斥整个口腔。 奥托咽下了肚,使劲拍拍胸口又饮下剩下半杯的格瓦斯,美美打了一个酸爽十足的饱嗝。 他大手直指:“亚丝拉琪,你!你用了蜜水?” “是蜂蜜。”她款款而答。 “你真的舍得?!” “为了让公爵大人吃好,我舍得。” 此乃奉承话语,奥托乐得哈哈笑,留里克自然听到了其中的深意。 此刻的阿里克反倒成了局外人,他完全知晓妻子的意图,却又不知如何加入其中。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场面实在尴尬,留里克看得实在过意不去,索性离开座位,就算是拥挤一番也得把堂兄拉到餐桌。 以前,这是非常正常的。 可是老奥托已经基于传统,完成了对阿里克的抚养。自己的侄儿已经成家立业,已经是公国的英雄,自当独当一面的同时,再来公爵家族就当已客人的身份来。还因为身份的变化,面对最高贵的公爵家族,阿里克必须保持一个谦卑恭敬。 很多时候,年轻有为的阿里克觉得自己与伯父的关系不可避免的正被疏远。伯父的生命已是尾声,自己虽然爱着弟弟,弟弟毕竟是公爵,是被众人称谓的“神之子”。 就算自己取得了很大的功绩,这些战功比之留里克的功绩,就好比星星与太阳,虽然都是闪烁的存在,弟弟才是最为闪亮的,亦是极致温暖的存在。 阿里克有着自卑,反观亚丝拉琪,她因带着目的而来,行为举止反而更加大方。 一瓶塞着木块的玻璃瓶被奥托啪的一声摆在桌案,接着推到阿里克面前:“喝!咱们父子喝了它!” 烈酒? 那就喝吧。 不料兴致盎然的奥托很快使唤仆人拿来了更多的烈酒。 “爸爸,你是要和阿里克一醉方休?”留里克皱着眉头不由得紧张,“说好的一天只有一瓶。” “算了吧!臭小子。你为了罗斯的大业已经把你父亲给忘了。今天我很高兴,你们两兄弟都成了英雄,可惜我老了。喝吧!唉……”老奥托想到一些往事,眼泪竟不禁落下,接着变成老男人的嚎啕。 事情变得极为奇怪,尼雅如哄孩子般抱着奥托的脑袋安抚,而奥托一直哭着嚷嚷:现在的好日子奥吉尔是享受不到了! 听得,阿里克沉下心,他猛地拔掉瓶盖,一瓶烈酒一口闷,罢了还说:“好在我生父的坟墓还在这里。” 留里克旋即接了话茬:“那就把酒洒在叔叔的坟冢上,一定要在夜里做此事,他的英灵会在天上看到我们。” “好主意。” 奥托的突然情绪失控固然有烈酒醉脑的缘故,可最根本的缘故还是哀伤于自己的衰老,一位英雄老去,想要有所作为愈发感觉力不从心,甚至坐船去一趟诺夫哥罗德都感觉疲惫,如今只能待在老家与那些儿时的存世已经不多的老伙计坚守。被边缘化是真的痛苦,可是,这就是命运。 他注意到亚丝拉琪似乎又开始隆起的肚子,但大侄媳佩拉维娜的肚子的确大了很多。 自己的儿子留里克能力更为出众,仅仅在坐的女眷里,肚子孕育新生命的就有三人。 北欧的女人天然过早的褪去稚气,王女玛丽和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她们统统挺起了肚子。而北亚血统更多一些的大祭司露米娅,她都快二十岁了,于当今的概念实为一个成熟的女人。 面包如何能被烤得松软香腻?留里克有意询问亚丝拉琪此事。 他不关心老爹和堂兄痛快喝酒,就是想弄明白此事,毕竟吃到美餐可谓这一缺乏娱乐的时代重要的调剂。 亚丝拉琪索性抓住这个时机:“大人,其实我这次来有一要事要与你诉说。” “果然是有大事才来吗?”留里克提高警惕。 “也许是大事,也许不是。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吧,只要合理我都能满足。” “好的。是……”亚丝拉琪定了定神,“是你的磨坊。我想看看你的黄金磨盘,我想看看它的构造并学习。我想,建造属于我家族的磨坊,为你服务。” 开设一个磨坊?这也算大事? 是的,的确是一个大事。 留里克仔细一寻思,一座磨坊至于当今时代,简直都可以称之为“重工业”的样式了。 他瞥一眼堂兄和老爹,就现在的场面,说他们不是父子都是荒谬的。两人不仅喝烈酒,大量的麦酒也摆上餐桌。两人实在太猛了,也的亏现在的物资条件比以往好很多,酒水足够两人喝到断片。 留里克令自己吃饱了的女眷们各自回房间休息,亦或是再聚在玛丽身边互相复习不断学习着的拉丁语。 他唯独将亚丝拉琪留下:“参观学习我的磨坊,很好。我大概也猜到你如何烤制面包了。现在跟我走,带你去磨坊瞧瞧。” 时间还是三月份,就算即将到四月了,封冻的大海已经开始有融化的显着迹象,整个世界依旧是清冷的。厚厚的积雪依旧,它们疯狂反射着月光星光,整个世界并非真的黑暗。 磨坊的黄金磨盘仍然在吱吱扭扭地运作,又偷懒休息的奴仆见得公爵驾临急忙站起来推磨。 这些仆人清一色是不列颠掳来的,她们的偷懒并不是问题。甚至于留里克也有意将此磨坊挪走,青铜磨盘的确有些奇怪,金属摩擦的尖锐声于极为安静的夜里真是一个恼人的噪音。 “你们全都回避,我不怪罪你们偷懒。”留里克随口命令。 亚丝拉琪心满意足地走上去,抚摸着这作为的黄金磨盘。它们并非真的金子,而是颜色酷似金子的一种青铜。她自信检查了一番磨出来的粗制面粉,细品一下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化了。 “你觉得如何?”留里克问道。 “真是奇妙的工具,比我用的石磨棒高效多了。只是,它研磨的麦子并不细腻。我,能看看磨盘下面的结构吗?” “当然可以。” 很快,站岗的佣兵被叫入磨坊,四人合力即将上方的磨盘卸下。 油灯之下,上下两个磨盘的内部构造于亚丝拉琪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而她也几乎一瞬间于脑子里解构了它的运作机理。 她喃喃道:“这样结构,麦粒就被研磨成了粉,的确与石磨棒的方法差别很大。” “那是当然。这是遥远东方的发明,是罗马人传播到这里的。哦,希望我说的话你能听懂。” 留里克在这方面难免的有一点傲慢,不过当他问及亚丝拉琪是否看懂了其中构造,得到的是极为坚定的肯定回答。 “哦?你……真的懂了?” “是的。你瞧那些凹槽,它们的确是把麦粒磨成粉的关键。可惜,我家的财富还不足以制作这么多的青铜磨盘。” “难道你纠结于青铜?”留里克走上前,随手指着:“青铜并不是好东西,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我立刻需要大量面粉,也需要确定我可以做好磨盘。现在看来我成功了。” 亚丝拉琪旋即站在了商人的角度说事:“的确,如果是用石头,我就犯不着用很大成本制作石头磨盘。很多石头一样非常坚硬,足可以麦子磨成粉。” “是如此,可惜啊……”留里克轻轻叹了口气:“我即将完后最后的干粮准备,几天之后我就要去巴尔默克了。倘若没有这四座磨盘,我也无力加工太多面粉制作面包和面饼。” “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亚丝拉琪弱弱地问。 留里克猛地侧过脸,“当然是毫不犹豫制作大量的石磨盘。一百个或者二百个。以后罗斯得到的麦子只能越来越多,磨面做面包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相信我,族人们吃了面包就不再喜欢吃单纯的煮麦粒,大家对吃到美餐的渴望是无法阻挡的。你说你要建设磨坊?我还正愁着给何人安排这样一份工作。亚丝拉琪,你真如你的名字,圣域的仙女。” “你是高贵的人。这四座青铜磨真是漂亮,你不该是制作更多吗?” 留里克摇摇头:“如果可以,我还想尝试锆青铜,乃至单纯的碳钢,可是这里面的成本太高了。” “难道伟大的公爵也会担心成本,你分明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人。” “收起你的奉承吧!亚丝拉琪,你把我当做一个商人吗?居然以奉承客商的态度跟我说话。我是公爵,我的财富不仅是自己的,更是罗斯人的。以后数以万计的孩子我要养活,他们饿了我很为难。你的提议很好,你若是能建设新磨坊可是帮了我大忙。你的磨坊若是实力足厚,加工粮食的资格就是你的。” “啊!真是美妙。” “你若是有意,就给我建造大量的磨坊。我不管你用怎样的磨,我需要的永远是研磨后的面粉。你若是大获成功了,这些黄金磨盘就送给你了。” “我……我会的!我可以很快制作一批石磨盘,甚至还有……” 她在狂喜的同时还保留着一种奇妙的犹豫。 留里克旋即问:“难道你要更多的赏赐吗?亚丝拉琪,我许你给我加工面粉,自然会给你报酬。” “我这样,我还想到了一种工具。”她开始描述一种可能性:“如果有一支巨大的石磨棒被推着旋转地碾压麦子,它……” “嗯?”留里克浑身一震。 “公爵大人……” 留里克在极为吃惊中脱口而出“niantz”,说的就是旋转式的石碾子。 亚丝拉琪手舞足蹈描述一番自己的构思,留里克完全确定她说的就是石碾子。 也许这样的重型加工麦子的工具不该由一个北欧女人想到,她如何想到一个不曾见过的东西? 其实,重型石碾的原型就是石磨棒,它是被热推着擀压麦粒成粉末,倘若它足够巨大,靠着自身的沉重就把麦子压碎。亚丝拉琪今日是见得了旋转研磨麦粒的石磨盘,她聪慧的脑袋瞬间的发散思维,就想到了巨型石磨棒围着一个中心轴被不断推着滚动式碾压麦粒。 旋转石碾本就在留里克的计划里,既然亚丝拉琪提出了这一器具构型,自己再跳出来说自己也想到了,岂不是一种马后炮? 就当它是亚丝拉琪想出来的好注意吧。 “你真是聪明!真是我们罗斯的宝贝!我愿称呼你为姐姐。” 如此高的赞誉下来亚丝拉琪有点懵,她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深知此乃一个关系到老哈拉尔家族未来的商业机遇,她必须抓住。 商人仅仅是二道贩子吗? 不!老哈拉尔家族在哥特兰岛的产业虽然崩溃了,然家族在罗斯人治下的新罗斯堡正缓慢恢复。虽是恢复,家族的后继者落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肩膀。 在哥特兰岛,家族的只要产业就是羊毛、羊皮的加工。亚丝拉琪注意到罗斯人也是做着类似的工作,产业业已繁荣,自己试图掺和进去实为找不自在。 建设磨坊专注于加工面粉,再建设面包房制作大量面包,为以后的罗斯军队提供优质的军粮。此乃绝对的新兴产业,自己抓住先手优势,得到的就是未来的特权。 住在罗斯堡的两年多时间,亚丝拉琪自觉已经窥探到罗斯人胜利的秘诀。罗斯军队很有组织性,非常善于航海,武器先进又精良。特别关键的是,他们总是在战前储备很多食物,使得他们可以去与敌人比拼消耗。 因为,利益是永恒的。她对哥特兰岛本身没有执念,她只想复兴自己的家族,至于在哪里完成复兴都是无所谓的。 亚丝拉琪和她的家族已经完全站在了罗斯人的立场,今夜主动请缨之建造大量磨坊并大量烘烤面包,实为向留里克的仅属于亚丝拉琪的投名状。 她这番不仅拿出了投名状,更拿出了一份保证。 她向留里克保证:“当你从巴尔默克回来,会看到全新的磨坊。我的第一座石磨或是石碾建成,就会立刻加工麦子。我会亲自花钱从你手里购买麦子加工成粉,希望你回来时全部收购。” 这是她的条件,留里克欣然接受:“好极了。果真如此,我会给你一个合适的收购价。” 留里克无法立即拿出一个合适的价码,以后给亚丝拉琪的磨坊多少劳务费必须要基于实际情况。他的回答非常模糊,亚丝拉琪并不在意。 或者说亚丝拉琪盯着的从来不是给公爵打工能得到多少报酬,这么想的话格局就太小了。 她希望能因为充分的表现给家族捞到多少好处更快的复兴。 这是一个母亲的奋斗,一个女战士的奋斗。 第631章 留里克再去北方 相比于用陶土炉子烘烤面包,加工面粉为熟食的最便捷方法,实为放在烧热的石块上烘成熟饼。 当人类掌握加工面粉做熟食,最先想到的就是制作烤饼。 罗斯人的作为并无出奇之处,买到小麦的民众都在大量制造有别于燕麦的新式面饼,他们在故意大量制作以方便食用。 留里克勒令二十多个来自麦西亚的女人,在结束了她们清晨的祷告后,便全身心的投入到烤面饼的工作。 她们和面做面胚,贴在烧烫的铸铁板子上量产烤饼。 每到晚上,仍在冰点之下的气温早已经将这些烤饼冷却,其中的有限水分立即使得饼子变得硬邦邦。留里克就差人在这个时间点将烤饼收集起来,饼子中间砸个孔洞,以麻绳五十个为一组串起来扛着带走。 这些饼子就是远行的人们旅途的“军粮”。 至于忙活一天满手都是面团的麦西亚女人们,她们早就在劳作中喂饱了自己。 她们这群奇怪的女人会在正午和傍晚再互相监督做一番祈祷,赞美他们的神只感恩赏赐的面饼。 “荒谬。那是我赏给你们的食物。”留里克心里有些不爽,再考虑她们确实付出很多劳动又兢兢业业,算了算了。 即将是出发的日子,临近时间点留里克给她们的工作量也大幅提高。 合计450名还幸存的塔瓦斯提亚女俘,她们的身体素质已经被长久的体力劳动训练得过于结实。至于身体素质实在类弱者早已死去。 留里克有些舍不得这群女矿工离开,但她们的处置权是归为移民不列颠的巴尔默克人的王国。 租借她们劳动力的时间已经到了,除了付出了衣物、粮食和住房的报酬,他确实没有支付更多。 而她们对于罗斯堡的贡献就是创造了两座铁矿石堆砌而成的山丘,愣是成为两处险要的高地。 春分刚过,一场简短的祭祀后春的气息愈发浓郁。大海仍是封冻,大地之上白雪皑皑。 白天的时间已经极多,这一时期高炉镇的围墙和内部房舍已经基本建设完毕。 一座铁矿石之丘就在镇子的围墙内,一场小雪后它成了白色巨塔。 被雇佣的男人女人正在以铁矿石搭建新高炉必须的坚固底座,再待气温回暖,高炉建设也归为末尾。 就在冰封的海岸,趁着到处是积雪,巨大的木质造船内两艘新船的船壳被推了出来。 它们也到了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春分还没到的嘶吼,一支来自北方的驯鹿运输队快速沿着冰封海岸线前进。 此乃一支重型运输队,有多达三百头成年驯鹿承担拉雪橇的艰巨任务。 驯鹿靠着吃燕麦得到强大力量,这才将多达十根精挑细选的云杉巨树拉到罗斯堡,再暴力地卸在于霍特拉家族造船厂门前的堆满各种木料的空地。 很快,凑热闹的数千人又跑到海岸边,赶来欣赏一桩伟大的事。 留里克也来了,他一身白色毛茸茸的北极熊的皮毛披在身上,温暖又显示他的锐气。头顶的留着巨大白尾巴的雪貂帽子让他更显得高贵。 他的女眷们都来了,衣装也都几乎一样,每个人故意展示着她们的金银宝石的饰品。 精致的衣服有高手裁缝制作。 是留里克的老朋友老部下菲斯克,此人的母亲布洛玛某种意义上成了留里克的御用裁缝。数百名传统的罗斯本族的妇女,这些年来一直奉命为留里克坐着麻纺织与皮革裁缝,并领取每个月的报酬。 女人们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再吸取了佛德根裁缝作坊的技术与斯拉夫画布编织术,罗斯人的裁缝技术水平大幅提升。 到处都是带着灰褐色帽子的民众,其中不乏大量披着彩色条纹麻毯的男男女女。 那些都是斯拉夫女人的杰作,就地运用菘蓝、蓝苔藓、红菊、黄菊等有色植物染布,让自己家的衣服变得充满色彩。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无数的交头接耳声化作低沉的嗡嗡。 “终于又要安装桅杆了。”老奥托眼神里充满欣喜,搭在儿子留里克肩头的大手也下意识捏住。 “这样,我们现在就有六艘阿芙罗拉级大船。” “给她们想好名字了吗?我记得今年还要再下水两艘。合计四艘新大船……” “是,名字已经想好了。” “是什么。”奥托饶有兴致地问。 “新的两艘,就叫做灰松鼠和鲑鱼酋长吧。” “嗯?如此随便?等等,你……”奥托想了想不由乐出了声。 “是觉得我取名字随便吗?” “无所谓。”奥托松开手,又抬起头,“已经开始安装了,桅杆运到脚手架,我们拭目以待。” 近年以来,围观给大船安装桅杆成了罗斯堡民众的例行节目。 人们在大船安装桅杆完毕后尽情欢呼,整个峡湾轰隆隆一片,连远处都满是积雪都松树都开始震落冰凌。 给新船取怎样的名字,留里克一开始也没有合适的计划。 现有的四艘:阿芙罗拉、古尔多特、斯佩罗斯维利亚和奥斯塔拉公爵。船名虽然都非常有意义,实则没有共性。 何为共性?留里克决定以臣服于罗斯的其他族群的名字以命名新船来给后续船只创造共性。 灰松鼠和鲑鱼酋长,本就是科文人的部族名。以部族名给新船命名,实为加强凝聚力的手段。 至于未来还要下水的大船,留里克拟定的名字则为“白树庄园”和“拉普(养鹿人)”。他们正是现在罗斯人麾下最忠诚的仆从,未来也将继续并肩作战。 大船将就继续安装巨大三角帆,以及其他的附属配件。基于远征不列颠的教训,船只侧舷也将均匀地多悬挂一些划桨小船。 至于她们下水,留里克估计自己实在没时间去见证。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今年秋冬交际,罗斯的“八八舰队”计划就完成了。 霍特拉家族和他的老朋友们证明了自己的造船实力,也赚到大把财富。他们这群人明显有着更高的追求,造船让他们感到自豪,建造更大的船成了新晋工匠的人生目标!这就好比勇敢的战士力图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以实现自己的信仰价值。 罗斯的造船业界会进一步繁荣,当然促成其繁荣的是留里克自己。他很清楚这一点,所谓倘若没有罗斯公爵的战舰订单,他们如何有动力、有必要去建造大型船只? 阿芙罗拉号这等船只,必须集合霍特拉和朋友们全部的力量,依靠公爵提供的巨树和优质金属材料,耗费近半年的时间才能制造两艘。 单靠着家族自身的实力,建造一般货船和传统划桨船才是最高性价比的选择。 “那么,是否该建造一艘如同哥德堡号的一千吨出头排水量的盖伦型大船呢?”留里克个人所知晓的的历史上的瑞典大帆船仅有这一艘,奈何建造她,瑞典工匠用了数年时间。 不!现在的罗斯人技术水平还造不出它,实际也没有更多必要。 罗斯可以多发展些体格修长、轻便且航速快的行星级风帆驱逐舰,多多建造尽快取得整个波罗的海的绝对海洋霸权。 恐怕现在罗斯公国已经霸占了本海域的海权。留里克并不觉得此乃事实,他的梦想很广博,可惜丹麦势力仍是巨大威胁,在丹麦承认罗斯霸权前,罗斯必须继续氪金大建。 大建要大钱,有了舰队就必须拥有面相大西洋的不冻港!有了更多的大船,远航大西洋前往奇迹之地美洲,向着西方攫取未来的利益才成为可能。 没有人拥有留里克这样的战略,罗斯人也想不到他们的公爵大人至少为罗斯规划了未来233年以上的国家战略! 一个向东向西向南向北的扩张战略。 为了伟大的未来,为了首先拥有海权,波的尼亚湾到纳尔维克港的陆路贸易线就由罗斯公爵本人亲自打通! 时间正好是儒略历的四月一日。 这一天并非愚人节,只因公元834年还不存在愚人节。 留里克需要的一切准备皆已完毕,尤其是那些运输巨量木材、铬铁矿、铬铁成品和皮革(灰松鼠部族的贡品)于三月底抵达,使得拉雪橇的健壮驯鹿成为非常及时的动力来源。 难道必须徒步走到巴尔默克人的纳尔维克港? 有这些健壮的鹿,大部队坐着雪橇赶路,怕是两周时间就抵达目的地。 至于前往巴尔默克的道路,此行实为有一条现成的路,便是找到艾隆堡西边的那条大河(托尔纳河),沿着冰封河道不动脑子地逆流而上,抵达那座山巅冰湖(托尔纳湖),湖下就是巴尔默克人的纳尔维克港!此冰封之河堪称中古时代的高速公路,冬季平整的很面适合驯鹿雪橇队畅通无阻逆向前进,待到夏季,人们乘坐小船即可从湖泊顺流而下,一路漂流到波的尼亚湾。 这条线路就是多年前巴尔默克探险家莫德根一伙发现的,这群人亦是发现了另一条水道通向艾隆河(凯米河),直接撞到了忙着兴建矿山城镇艾隆堡的罗斯人。 至于有关艾隆河上游的眼线,罗斯探险家斯普优特和伙计们走得很远,再当留里克亲自加入其中,便发现了摩尔曼河。 留里克在那之后还没有再去被他钦定的摩尔曼斯克视察,仅就北方传回来的消息,以及实实在在的运回来的新鲜海象牙,他完全可以判定摩尔曼斯克这一罗斯人亲自建设的不冻港的确在被开发。 走冰河去巴尔默克人的老家,曾经留里克觉得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旅途,如今再看道路已不再遥远。 一支强悍的驯鹿雪橇队在集结。 四月一日就是最后的集结日。 塔瓦斯提亚女矿工们被集合,她们每个人手里攥紧留里克发放的两枚银币,还有一点私人物品。 她们聚集在自己的住处,每个人都已经用热水擦干净的身子。黑压压的人聚在仓库之外,留里克站在一辆雪橇上大声号召一番。 “你们在罗斯的生活已经结束!你们将去巴尔默克,将嫁个健壮的男人,将移居到一个遥远又温暖的岛屿!我们明日坐着雪橇出发,不要为未来担忧,我们都将平安抵达。想想以后的日子,你们都将得到美好未来。” 留里克没有说太多,她们这群女人本就没有选择。塔瓦斯提亚女人的眼神极为负责,也许她们已经习惯了如今有规律的生活,但她们必须离开,甚至于未来也不能享受到天天吃饱饭的好日子。 当然要给她们一个美好希望,只是…… 恐怕本时空下,一个国家所有人都能吃饱饭才是极端的罕见。留里克不敢说自己是仁慈的大好人,至少他对于罗斯人自己是神圣大王,对于其他势力其他国家,就是单纯的苦难。 罗斯公国是海盗国家吗?恐怕是的。留里克没有办法,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罗斯只有足够强大才能避免被强者消灭。罗斯必须积累原始资本,她的体量太小了,对内剥削无法积攒足够的原始资本,对外扩张掠夺就是唯一手段,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不过塔瓦斯提亚女矿工离开,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也许当从梅拉伦湖畔招募人员,或者干脆是从巴尔默克和诺夫哥罗德招募,男人当然比女人更有体力,亦不会因月事削弱自身,他估计招募二百人就足够了。至于劳动力,自然多多益善,毕竟铁器是一种暴利,且罗斯人海运能力实在恐怖强劲。 这些措施都需要时间去落成,留里克也不希望未来的矿工会是一群单纯奴隶。 契约劳工不比奴隶更合适?和谁签订契约?当然是和身为罗斯公爵的留里克,若无特别情况,契约自然是子子孙孙延续下去。签订契约者可以是被征服的各路人群、早期雇来的佣兵佣工、单纯的奴隶、无家可归的孩子,乃至最纯粹的罗斯本土人。 当罗斯公国成为一个成熟的国家,这群契约者才是国家的基石,他们缴税、服役、贡献,他们就是真正的罗斯公国的臣民。 恰是这样的人,就譬如矿工,他们一旦生活安顿,能年复一年甚至子子孙都从事挖矿,就会习惯于这样的生活,也恐惧失去它。 这几乎就是“打工人”的铁律。 那么当罗斯遇到可能的危机,他们也会为保卫自己的稳定生活保卫罗斯。 谁不向往稳定生活,罗斯人扩张就是为了更好又更稳定的生活,战争的目的也是消灭敌人获得未来的罗斯人自己的美好日子。 这当然也是自私的,不过愈发冷酷的留里克已经再不会慷他人之慨。他目前阶段只关注罗斯人和仆从者今天是否吃饱饭而已。神之子的传说只是锦上添花,这群实则非常务实的家伙永远跟着可以带来好日子的首领。 四月二日,多达七十辆雪橇准备完毕,每辆雪橇四鹿拉动,留里克的大号座驾则是六鹿。 驯鹿自然不比马匹的力量,它们胜在扛得住极地的寒冷,也有着惊人耐力。 只要不是逼它们没完没了赶路,四鹿拉一个坐着多达十人和一批物资的雪橇一天行进五十公里毫无问题。 留里克也是爱惜畜力的,一些雪橇就是专门拉运干草和成麻袋的燕麦,他才不相信休息时驯鹿就地啃雪下之草就能吃饱,到底还是得喂饲高能量的麦子。 450名塔瓦斯提亚女人挤在雪橇,合计坐了四十五辆。留里克带着一百名忠诚的佣兵战士分坐十辆。 又有五十多名雇佣的罗斯人负责辅助拉车、喂鹿的工作。 尤其是露米娅的那位极为远房的叔叔,带着十多名拉普人(养鹿人)也参与其中,他们才是真正的养鹿高手,他们的存在于留里克的眼里,几相当于汽车运输队里的机械师。 人员物资准备妥当,留里克随性地搂着诺伦,可是引得不少女眷嫉妒地撅起小嘴。 此乃去巴尔默克,一些精锐佣兵本就是巴尔默克人,更是天然的领路人。 除了塔瓦斯提亚女人,还有一批麦子、铁器、斯拉夫风格花布、少量熊皮鹿皮等商业品运送。相比于海上运输,陆路雪橇运输的货物实在有限。 得到贸易机会留里克可不想放过,他断定巴尔默克的留守者们已经按照约定造了新的一批盐呢,这些货物正好换了他们的好盐。 至于再遇到从不列颠来的马格努特的人,留里克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到了目的地卸载这些女人和货物,再让诺伦宣布统治权,招募一些勇士宜居罗斯就可以撤了。 因为讨伐卡累利阿人的决议是留里克本人执意指定,身为最高统帅,他何时回来决定了何时开战。 他的确不敢再拖延时间。 人们在欢呼,奥托和尼雅也在欢呼,甚至是留里克的女儿维利卡,在襁褓里也伸出了小手。 他对家人们、对族人挥手示意。随后又命令拉普人御夫:“我们出发吧。” 第632章 迎接她们的竟是雪团 所有的驯鹿雪橇皆搭着布篷子,所有乘客衣着毛茸茸又是报团取暖,横扫冰面的冷风无法干涉人们前进的脚步,如果有就只能是一场风雪。 留里克一行走在直奔艾隆堡的路线,这实质的一种绕远,考虑到补给问题,他有意这么做。 雪橇队排成双纵队,所有的御夫紧盯着留里克座驾的旗杆,旗帜飘扬使得大家不会掉队。 驯鹿拉着人与货物,它们即便有着强悍的力量,也没有能力持续狂奔。 这些耐力惊人的牲口被训得非常温顺,它们保持着漫步的速度进发,使得整个队伍基本维持在约莫6kmh的慢速。 速度的确是慢,驯鹿雪橇胜在可以匀速走上整个白天。 第一个白天,雪橇队就奔走了约莫五十公里。 队伍在冰封海边的一片松树林过夜,做了整个白天的雪橇,人们走出密闭的布篷子,即便户外的空气很凉,那也是沁人心脾的美好。 塔瓦斯提亚女人们都在活动着筋骨,不停扭着自己僵硬的腰。 非常地突然,一些大树在双人锯的作用下轰然倒塌。 她们被吓了一跳。 须臾,拎着斧头的耶夫洛匆匆走来,以古芬兰语叫嚷:“女人,搭建你们自己的窝棚,我们在此过夜。不要想着逃跑,熊和狼会要了你们的命。” 逃跑?如果能逃大家早就逃了。 事到如今这群塔瓦斯提亚女人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可悲命运,虽然是可悲的,生活还是有着希望。 移民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生活能安顿下来吧?她们这些年轻的女人,本来在故乡也是无权选择自己的婚姻。嫁给怎样的男人只能听天由命,不过自己的男人能天天提供麦子,那就是一个好人。若有这样的好日子,她们会拿起武器维护。 不少女人手里拿着斧头,留里克好不担心她们会对自己的人袭击。斧头是加工窝棚的工具,亦是遇到野兽时自保之物。此为她们都私人物品,算是用自己的劳动报酬于罗斯堡购买的。 积雪挖出坑,铺上一张粗麻布。雪坑上以粗树枝搭建框架,致密长松针的欧洲红松枝丫进一步搭建,最后棚顶覆盖积雪。 一个温暖的雪原小窝就是如此,它可供人安睡,内部也并非很冷。 罗斯人拿出珍藏的火绒菌粉末,再以弓钻对着自备的干木块钻木取火。 一点火苗燃起来,逐渐就化作一团篝火。 就地取材的富含油脂的松树,被留里克麾下精干佣兵砍砸得稀碎。剧烈的浓烟掩盖了火焰,须臾随着水分被烤干,第一摊篝火就成了冲天大火! 不久,松林边,五十摊篝火于夜幕下点亮大地,世界已经不再寒冷,人们抓紧时间吃着干粮,再钻进窝棚睡觉。 唯有留里克和诺伦。两人拥有的座驾雪橇,本身就是一个温暖的房舍…… 营地趋于精密,房舍雪橇外不时传来篝火的琵琶声、壮汉们的鼾声,以及数百头驯鹿发出的微弱噪音。 当人们在吃干粮时驯鹿也在啃食燕麦,它们不能吃得太多麦子和自备的干草,于是随行的养鹿人再驱赶完全卸下辔头的鹿就地放牧一阵子。 现在,白昼黑夜的时间仍几乎是等长的,到底是一支数百人的大队伍,留里克可不敢在夜间毛线前进,他生怕会有雪橇走散。 房舍雪橇里,留里克仰面躺着枕着双手,而诺伦情不自禁凑上来。 “这是我们两个……在雪原独处的第一夜。”她言语有些犹豫。 “如何?” “我……看到冰封大海上的日落。冰面都成了夕阳的颜色。还有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月色真美?”留里克稍稍撇起嘴露出片刻笑容,“你很含蓄,很不像你。我知道你很高兴,以后的两个月都是你我独处。” “是,其他的姐妹会羡慕我。我还是在想,我何时能做个母亲。” “这件事你我有过约定。至少三年后嘛。此事你今年就不要想了,还是想想回到你老家,如何号召决意留守的人支持你的统治。” “我的统治。”诺伦干脆笑出了声,“还不是你的统治?” “至少名义上是你的统治。” “但你是我的男人。留里克……”诺伦坐了起来,“我已经等不及了,我不能输给其他姐妹,不能让她们瞧不起我。” 不过这一宿,留里克与诺伦仍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事,此单纯是留里克为了长远的打算表现得极为自律?不!单纯是诺伦用了蛮力,她到底是一个标准的维京女人,逼得留里克也不装了。 因为诺伦,她是真的漂亮,唱歌又好听…… 不过她觉得很疼,单方面打了退堂鼓。索性留里克也长出一口气。 她如何不猴急了,她所看到的留里克的最初几个妻妾不是坐了母亲就是正在孕育,自己也是堂堂贵族,倘若不能早早做母亲,不可能不会被她们鄙夷。 当然更实际地说,巴尔默克老家人他们什么德行,诺伦如何不知道?想让他们承认一个女首领,痴心妄想。 佣兵里的巴尔默克人就是诺伦所说的态度,这群兄弟可不觉得她来做留守者的首领能够服众,兄弟们迫切希望诺伦能生下一个男孩,这样老家的兄弟自会拥护这个靓仔。 一次勇敢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但逆冰河前进,此勇敢尝试必须成功。 队伍用了三个白天的时间,就在出发后的第三个傍晚,他们遇到了冰面上的凿洞钓鳕鱼的人,也明白艾隆堡即将抵达。 队伍其实已经过了冰封的托尔纳河入海口,大家互相一联络,纷纷获悉此乃正确的路径,可雪橇队还在前进。 留里克雪橇队的抵达在艾隆堡的“总督”科文人梅察斯塔的预料里,只是他们来了颇为突然。 黄昏的林海雪原瑰丽无比,一个穿得像是小熊的少年带着几个男人走上冰面前来迎接。 那少年已经招手庆贺了。 “是泰拉维斯。”留里克探出头招手回应。 须臾,整个队伍停下来,如此壮观的载人雪橇队如今已经无法让他惊讶。 “泰拉维斯,别来无恙?”留里克寒暄道。 “我很好。兄弟,你们终于来了,我父亲派我来迎接。” 当是时,诺伦也探出头:“到艾隆堡了?” 一个漂亮的金发少女披散着长发探出头,泰拉维斯看到了她,先是惊讶,又有些失望。 因为,这女子不是自己的妹妹赛波拉娃。 留里克继续凝视泰拉维斯的脸:“既然如此,你来引路。今晚和明天我要在艾隆堡做最关键的休整。” 留里克拐弯道艾隆(凯米)河畔的城市,一番折腾必然浪费三天的时间。 此决定是必要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留里克必须于此得到足够的补给。他索要的东西并非人的饮食,而是驯鹿的粮草! 因为艾隆堡的附近区域自古以来就是养鹿人的放目的,当本地区出现一座采矿、伐木、捕鱼的功能型城市,畜养畜力就变得极为迫切。 留里克确信他能轻易得到大量打捆的干草,作为远征驯鹿的食物补充。 雪橇队停在冰封河岸,这里的建筑景象竟如此庞博! 诺伦睁大双眼,攥着留里克的胳膊,询问安置在岸上的巨大设备是什么。 “它能把砍伐的巨树抬起来,安装在大型雪橇上。” “它真有如此力量?” “当然。此乃我的发明。诺伦,你是首次来艾隆堡,这里还有大量让你惊讶的。” 林海雪原的美景看得多了也变得枯燥,一听会有新鲜东西,她的性质完全提起。 至于那些塔瓦斯提亚女人,她们站在巍峨的覆雪木墙下瞠目结舌。因为,艾隆堡处在北极寒流侵蚀是第一线,该城的木围墙一直在修修补补不断加高,终于成了巍峨的所在。 而另一处地域叮叮咚咚声不断,整个区域分明是在燃烧,附近的积雪褪去留下干硬大地,而浓烟持续不断。 诺伦好奇心很重,她看得出艾隆堡比罗斯堡小很多,可里面的精致…… 一行人齐刷刷进入城被,驻守的民众纷纷前来围观。 尤其是本地的科文人都知道会有一大群塔瓦斯提亚人前来。这不,科文人妇女纷纷就地团出雪球,对着黑发的塔族女人拼命砸过来。 “嘿!女人,你们这是干什么?耶夫洛,把这群打雪仗的家伙驱散!”留里克吓了一跳,突然愤怒命令。 耶夫洛嗯了一声,带着伙计们拎起圆盾,猛烈敲打一番盾牌后便将这群科文女人驱散。 “这是怎么回事?”诺伦大呼不解,“留里克你说的有趣事情,就是这个?” “呸!难道她们之间有仇吗?可恶,可能真的是仇恨?”留里克呲着牙,他脑子一转似乎想到了原因。 再看那些塔瓦斯提亚女人,她们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大为不解,可她们也不是懦弱者,纷纷拎起自己的手斧,举着威胁那些扔雪球者。 虽然科文女人退散了,双方的谩骂此起彼伏。 可惜,双方的语言是极为相似的,其中的脏话一样匮乏。 “现在,我算是懂了。”留里克拍打着脑袋,心想这群塔瓦斯提亚俘虏扔给巴尔默克朋友真是对了。 完全因为,即便两个族群损失了非常多的男丁,哪怕他们还剩下一群女人,纷争扔在持续。 留里克无可奈何,看起来艾隆堡不欢迎这群塔瓦斯提亚人。索性,这群女人又被安置在户外扎营。 终于,留里克抵达了自己在艾隆堡的行宫。 房舍并不大,它颇为温暖也一直被妥善打扫,比如墙壁挂着的北极熊脑袋都没有灰尘。 就之前发生的事情,科文人梅察斯塔看似倍感歉意。 一条懂得硬邦邦的大三文鱼被解冻,在特质铁笼上被烤得滋油,香喷喷的烤鱼送入行宫。 “大人,发生了袭击事件是我的责任。”亲自奉鱼的梅察斯塔毕恭毕敬。 留里克噘着嘴掩饰着自己的哈喇子,又说:“收起你的自责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科文人与塔瓦斯提亚人的仇恨古来有之,但你们今天的作为真是懦夫。” “不。我没有指使她们。我的人就是想到以前的事太生气了。”他辩解。 “荒谬。你和凯哈斯都和解了,以前你们灰松鼠部落和鲑鱼之主部落不也是打得头破血流?” “那……那只是兄弟之间的打斗。塔瓦斯提亚人可是要我们的命,一直在驱逐我们。说实话……”梅察斯塔沉下脑袋:“看着他们落难,我真高兴。” “荒谬!但是……你有自己的理由。”留里克不想斥责什么,这就好比正儿八经的罗斯人是没法和丹麦势力和解的,其实也没谁知道双方的矛盾何时发生的。 留里克又摇摇头:“我记得给你安排了一些女俘。” “我手里的塔瓦斯提亚的女人,现在是我的奴隶。” “是吗?还以为她们会做你男人们的妻子。”留里克再看得梅察斯塔实在不想多说话,又说:“处置权我给了你,你想怎样我不管。但是今天的事,我很愤怒。” 再看梅察斯塔,他横下一条心:“愿受责罚。” “唉。你格局小了……这样吧,给我提供一批干草一批鱼肉干。放心,让你讨厌的塔瓦斯提亚女人本就是巴尔默克人的东西。我就在此停留一天,你明日约束自己的人,再发生袭击事件……” “是。出了事我负责。” “那就离开吧。照我吩咐做好事情,一会儿我要享受一番。” 塔瓦斯提亚已经崩溃了,遗民都胜利者瓜分,这还不够吗?留里克实在不知道科文人以前到底经历了多少事,也许是很悲惨的事吧。 留里克确实知道,塔瓦斯提亚势力已经颇为强悍,他们居然能短时间集结出四五千人的大军! 可惜,他们只是单纯的蛮子,有着勇气,奈何打仗没脑子。这群人拼命扩张,也算是好战必衰的典型了。 留里克和诺伦泡在大木桶里,被热水淹没实在舒坦至极。 诺伦罕有这种享受,罢了她有置身于蒸汽房子里体验芬兰式桑拿。 “你喜欢艾隆堡吗?”留里克突然询问,让已经被蒸得有些发蔫的诺伦为之一振。 “真是……好极了。这里的房子错落有致,道路都是竖直的。还有那个可以搬运大树的机械,还有……” 她列举很多,留里克听得也很快乐。 但她还是提到了傍晚时的袭击事件。 “这……到底是为什么?单纯是仇恨?”她问。 “就是仇恨。” “塔瓦斯提亚人战败了,仇恨当了结。” “不。是罗斯击败了敌人,胜利的荣誉不属于科文人。你应该知道,必要的时候女人也是战士,你生父教给你了。” “我懂。不过我应该永远不会上战场。”提及战争,诺伦天然的心有余悸。 “战争,在这个时代是必然的。”留里克轻轻叹口气,“好战的塔瓦斯提亚被更好战的我们击败。但是卡累利阿还是东方一霸,他们的存在,就仿佛是脑袋上悬着一块大石头。” “我们会轻松胜利。”诺伦鼓励道。 “是的,唯独战争之事我不敢怠慢。如果能从你故乡招募五百名勇士最好。至于我们的敌人,哈哈……” “你笑什么?” “我希望卡累利阿人就像塔瓦斯提亚人一样勇敢。你知道的,有时候勇敢就是鲁莽,这样我军就能很好的完成杀戮!” 留里克的言语已经非常严肃,口气里充满杀气。诺伦一阵哆嗦猛地站起来意欲离开,突然又是一阵眩晕,跌在留里克怀里。 “我……头晕。” “这就是桑拿,你的确晕了。休息吧,明天睡个懒觉。未来我们还有近十五天的远行,就无法有这样的享受。” 第633章 覆雪冰路 一场小雪不期而至,它的威力似乎也只是让气温稍稍变冷。 春季实质已经到来,南方的地中海,花朵争相开放,也就是极北的波的尼亚湾和纯粹的北极圈依旧为冰雪覆盖。 艾隆堡的位置已经在北极圈内,纳尔维克港干脆在更深处。 阴霾的世界不停降下密集的冰晶,这给即将远行的队伍平添一丝顾虑。 留里克睡了个懒觉,约莫中午的时候又吃上本地特色的烤三文鱼。 鱼是梅察斯塔奉上的,他本人也进抵留里克的行宫。 “大人,昨日睡眠可安稳?”他恭维问。 “真是舒适。我的女人诺伦到现在还没起来。” “那么这顿饭……” “不碍事。”留里克一甩手,“未来一段日子安心睡眠的机会基本没有。梅察斯塔,交待你的事完成得如何?” “我连夜组织人为你搬运储备的枯草,成捆的草已经安置在新的雪橇上,只是这些草也许不够鹿群吃。更糟糕的事外面下雪了。” “我知道下雪了,这都不碍事。对了,我的塔瓦斯提亚女人,她们如何?” “她们很好,我吩咐过了,我的人根本不敢招惹他们。倒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我要向你禀报。” “是好事吗?”留里克问。 “是好事。” “但说无妨。” “是关于自由的养鹿人,有些人暂时待在我们的艾隆堡,此事或许你早就知晓。他们是来做生意的,既然他们都是你的仆人……” 留里克本来满脑子都被我前往巴尔默克的事填满,恍然想起此事:“那就去瞧瞧吧。” 不一会儿,一小撮看似衣衫褴褛的小矮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露米娅的极为远房的叔叔,此人一声令下,一众“矮人”纷纷跪趴在地上。 他们全都是所谓自由自在的养鹿人?的确如此。听听他们操持着古芬兰语方言,和露米娅说话确是一个口音。 他们口口声声说觐见主人。 不过嘛,他们如何就这般恭顺?想必一定是图谋着财富。 “你们都起来吧。”留里克以相同的语言令其平身,他站在高处张开双臂,展示自己宽阔胸襟。 “我的确是你们的主人!你们的生活得到罗斯的庇护,但在我的领地做生意,必须交出贡品。” 他们又接连诉说自己”交出了几头驯鹿做贡品,而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们是养鹿人,也就是拉普人或萨米人。 罗斯人拥有的“木板文书”记得很清楚,罗斯与他们自古以来就有着很深的联系,统治他们实为一个宿命。 或许一开始对他们的态度粗暴了些,今日见其如此恭顺,留里克可谓龙颜大悦。 他随口命令耶夫洛:“拿来了钱袋子。” 须臾,留里克对着他们便抛洒了一些银币。 亮晶晶的银币不多,它们在雪地上何其扎眼?! 露米娅的老叔脑子很活跃,即刻嚷嚷:“伙计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感谢罗斯公爵的恩德!” 他们即刻趴下来捡起银币,乐乐呵呵地称赞公爵是大好人。 这或许是一种侮辱,也是展示权势的手段。 “这群家伙……仓廪实而知礼节。你们是真的贫穷,倒是很聪明,知道委身于一个强者。”留里克如此想着。 事到如今,罗斯针对从波的尼亚湾深处到西部科拉半岛自由生活的养鹿人的政策,基本就是羁縻。 他们只要缴纳实物贡品即可在艾隆堡做交易且得到保护,安稳买到有用之物,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 对于他们难道还有更高压的治理?自由的养鹿人,人口还是太少,而仅仅克拉半岛就是极为巨大之地。他们固然是无力反抗,压迫得太狠拼命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 征服养鹿人所在的地域已经算是成功了,只是养鹿人本身之于罗斯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还是好好利用他们吧!譬如他们年年不请自来,交易了驯鹿,也能让罗斯自己的驯鹿种群不会堕入近亲繁育的深渊。 甚至,未来某些极端状况,自由的养鹿人可出男丁,来做罗斯军队的雪橇御夫。 留里克无意再关注他们,他检查了新增的十辆雪橇和四十头新鹿,就仿佛屹立在雪地上的巨大蜗牛! 梅察斯塔提供的这些驯鹿雪橇,定位就是矿山配套的重型卡车!鹿也不是乱选的,他们都是被刻意阉掉的雄鹿,如此即保持了体魄,也避免了其四五月份的狂躁,这方面科文人等芬兰系族群都深谙其道。反倒是留里克,他的雪橇队,拉车的几乎都是未受孕的体格偏瘦小的雌鹿,如此选择原因正是便于管理。 雪橇队变大了!梅察斯塔也派遣了手下。 这些男人留里克再熟悉不过,他们都亲切称呼留里克是最尊贵的大人。留里克会以他们的称谓也很干脆,即“老战士”。 战时,这些男人就是长弓兵,现在客串起御夫的工作。不过“灰树长弓”他们带在身上,所谓在偶遇游荡的雪原野兽直接远距离射杀。 一旦掌握了先进的远程武器,根本没有人会拒绝射杀北极熊。他们要得到珍贵的熊皮,乃至把挖掉脑髓的熊头做骇人的头盔。 来一趟艾隆堡真是正确的选择,留里克不但得到了更充分的物资储备,也趁着脑子清醒视察了一番这座雪之城。 冰封的艾隆河让全部的水力作坊都趴了窝,它们无力实行自由锻,也无力把燕麦舂捣成好消化的碎屑。 诺伦昨晚先是泡澡又桑拿,它得到极致的享受,身子也因此变得松软乏力。一场休息,待其苏醒已经是次日的下午。 她吃了些已经冷了的鱼肉,就挽着留里克的胳膊去参观那河边的巨物。 毗邻引水渠的房舍,巨大的水排被困在冰层里。 住在罗斯的近两年时间里,她已经获悉了不少罗斯人对于机械的知识,亦是在日常的学习中被自己的男人留里克灌输了一些所谓牛顿力学、齿轮和数学知识。 她当然无法学得太多,到底还是学到了不少。可是自己是一个女人,学习算数背诵口诀是非常有意的,学习齿轮和力学云云,这是要做工匠吗? 她至少看懂了水排与自由锻大铁锤之间的联系。一番联想,她立即想起了罗斯堡家里的那几个黄金磨盘。 她指着水排引入到清冷房舍里的巨大轴承,说道:“留里克,既然它能带动铁锤锻打,如果按照新齿轮,也能带动磨盘旋转。” “你……”留里克当场愣住。 “留里克,你怎么了?” “你竟然看懂了这个?” “我当然看懂了,还不都是你教的。”说罢,她又嘿嘿笑出声。 梅察斯塔本人就在这里,既然连诺伦都知道了水排的巨大叶轮能带动磨盘,自己不安排手下做些什么实在不合适。 须臾,他跑到专职舂捣燕麦粒的作坊,命令梅察斯塔立即以石头雕琢圆柱滚轮,乃至一块平整的石板。若问此物何用,留里克给的解答非常干脆:“就用水的力量倒动石头滚轮,再把麦子碾碎。” 其中要耗费一些功夫,梅察斯塔根本没见过石碾子,这番只好按照留里克的描述和简略草图接揽下这份工作。 接了罗斯种的科文灰松鼠部落的女人们普遍抱着自己的混血孩子,她们对混血非但没有排斥,还希望子孙后代如罗斯人那般雄壮。艾隆堡人少,但被扶养的孩子数量也是惊人。好在本地区是最近几年才被重点开发,极度充足的渔业资源完全能应对本地人的人口快速膨胀。 又比如留里克补充了一批咸三文鱼肉干,三文鱼那特殊的肌肉纹理依旧明显。高盐的食物吃下肚,人的血液变得黏稠,人们抵抗严寒的能力因此提高了。 约定的新一天,留里克在艾隆堡的补给、考察、调研胜利结束。 民众热情欢送公爵大人的远行,很多人也在庆幸讨厌的塔瓦斯提亚人终于离开了。 这是大家眼睁睁地看到,公爵的庞大雪橇队居然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了。那个方向正确吗? 留里克此举的确是绕远,他的绕远有着充分理由。 其实先走冰封的艾隆河北上去湖畔的菲斯克堡,再在林中向西找到托尔纳河前进。 队伍里已经是七十辆雪橇七百号人,更有三百头驯鹿,此大部队在小雪不断的灰白世界前进,留里克选择了保守线路。 此保守的选择无人指摘。 他们清晨出发,在夜幕降临前抵达了托尔纳河的冰封入海口。 小雪依旧,人们就在河边树林扎营。 相对于很多人对未来的担忧,留里克在诺伦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纵使下雪了,人们依然点燃了篝火,让寒冷的夜不再可怖。 人们都自发地躲在雪橇里睡觉,驯鹿们聚集起来报团取暖,唯有站岗者携带武器,不停向篝火投放被冻得硬邦邦的树枝。 “雪何时停呢?”依偎在留里克身边的诺伦喃喃细语。 “我怎么知道。” “我就怕风雪会变得凌冽。” “无妨,这地方我非常熟悉。” “非常熟悉?这里?” 留里克轻叹一番:“当我七岁时第一次离开罗斯堡参与到我们的冬季狩猎,就在这个河畔扎营。我告诉过你我的过去,这六年以来我们罗斯一直在对外扩张,这一切都是我的努力!”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诺伦知道留里克所言都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逆着我族人的步伐,回到我的老家。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游历得这么远。” “这算什么?”留里克豪放地笑出了声:“总有一天咱们还要去看看罗马人的都城,去看看君士坦丁堡如山的巨墙是否是真的。诺伦……别想了,睡吧。” 诺伦拧拧身子,如一只猫咪不停向留里克身子钻,以期得到更美妙的温暖…… 夜里的世界是纯粹意义的黑暗,警惕的哨兵发现了雪夜林间闪烁的绿色荧光。 那是北极狼的眼睛! 是狼群,期待食物的狼群铤而走险逼近罗斯人的鹿群,奈何没有及时逃跑的狼就被十字弓射杀。 大家携带武器防着的就是这种大胆的野兽,野兽也贡献了肉,给了男人们打牙祭的机会。 连续三天的时间,雪橇队的工作就是没完没了的赶路,大家完全不担心迷路,所有的巴尔默克人佣兵口径完全一样,所谓虽然此行绕远,这条冰河直达目的地。 他们在覆雪冰路中前进,雪橇队依旧匀速度前进,保持着每天约莫六十公里的速度。 旅途走了多远实际不难统计。驯鹿这种牲口很奇特,它们如厕的时间几乎是恒定的,养鹿人御夫便以此推测出一天天前进了多远。 直到三天之后,降雪过程已经结束,人们又可以在阳光明媚中前进。 是的,阳光明媚到几乎亮瞎人的眼。 驯鹿的巨大睫毛成了天然百叶窗,留里克的手下通通戴上了木框墨镜。 戴上墨镜的留里克英气逼人,诺伦戴上她也流露出一丝高冷。 大家的眼睛都得到了保护,他们的远行也进入到高速狂奔阶段。 本来留里克是担心队伍抵达巍峨的斯堪的纳维亚中心山脉之际,会有个非常糟心的上山过程。到了那个时候,队伍是否要脱离冰河又全体下雪橇,磨磨蹭蹭地爬山呢? 事实证明留里克错了,错的离谱。 就仿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的队伍已经进入中心山脉中,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端倪。因为,队伍这些日子一直行进在一个舒缓的大上坡上,大家难以察觉。 脱离托尔纳河入海口已经过去了十二天,驯鹿雪橇队展现了这一时代极为罕见的持续奔袭能力。作为代价,留里克储备的粮草也耗费不少。 眼前就是山峰,它们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大。山峰本就不高,而且雪橇队所在的海拔已经到了五百米。 托尔纳河变得狭窄不少,不过这条冰河依旧坚固。留里克其实察觉到了冰层下存在卵石,知晓这里已经是山区,但冰路的平整和周遭舒缓的环境让他不敢妄下结论。 直到这个夜晚,人们点燃大量篝火,所有的巴尔默克人佣兵都在嘻嘻哈哈大谈即将到老家。 “即将到了?”留里克听得耶夫洛的禀报,一扫这些日子的无聊。 打法无聊的方式似乎就剩下听诺伦唱小区,她是有着自己的脾气,给同族的那一群粗人吹笛子唱小曲是不乐意的,不过今晚非常特殊。 因为很多男人都在嗷嗷大叫,他们叫嚷的只有一件事——明日必抵冰湖。 冰封的山丘之湖?我们现在其实是在山丘之上? 说实话留里克近几天并未好好考察自己所在的地理位置,待到次日,晨曦照亮整个世界,他望向东方,忽略到河流两畔密密麻麻的松树林,隐约感觉到东方世界的空旷。 据说今日必到冰湖,再度进发的队伍斗志昂扬,甚至驯鹿群也在鞭子的驱使下拖曳着雪橇开始罕见地狂奔。 留里克没有等太久,甚至还没到中午,队伍已经莅临大湖。 见状人们已经在欢呼,那声音似乎能震裂冰层。甚至是诺伦也在尖叫,因为抵达这个湖的最西边,很快就能看到茫茫大海! 而山下的山坳,直通纳尔维克峡湾,海湾深处就是巴尔默克。 远行基本在留里克的预料内,他前后耗费了十七天站在了这座冰湖(托尔纳湖)。 对于全队,剩下的也仅有一次猛虎下山了。 留里克一声令下:“兄弟们,我们血红吧!给巴尔默克人一个惊喜!” 第634章 投诚者 庞大的雪橇队在冰面上狂奔,留里克也惊叹于这座山丘之湖的庞大。 虽是四月,春的气息似乎与这里无缘,托尔纳湖冰层依旧很厚,湖畔亦被厚实的白雪覆盖,到处都是洁白雾凇。 大家当然希望抵达湖泊的当天就找到脱离山脉的道路,奈何这座湖泊过于修长了。 他们用了几乎一个白天的时间在找到另一条冰封的溪流,可就在冰层之下,溪水是在涓涓流淌着。 人们被迫再在松林中扎营休整,白天的兴奋已经被冰雪消磨了太多。他们倒也没有遗憾,只因直通巴尔默克的路径近在眼前。 夜间,澄澈的空气显得繁星光辉摧残,难以琢磨形状的翠绿色激光频频闪现,并快速变幻。 如此瑰丽的景色巴尔默克人早就看腻了,他们天然将之形容为女武神的巡游,大抵就不过如此了。 反观罗斯人,因为老祭司维利亚的“升天”晋级为女武神,人们愈发期待看到瑰丽的极光,因为那是对尊贵逝者的怀念,乃至整个旧日时光。 新的一天,阳光照在这洁白世界,金光逼得大家再把墨镜带上。 留里克站在他的房舍雪橇上,举着右臂厉声怒吼:“最后的旅途就是现在,我们继续冲!” 他的吼声几乎被风声掩盖,见得自家首领如此亢奋,所有人立即振作起来。 相比于登上山丘,下山反而是快速便捷的,尤其是这浓厚积雪的时期。 驯鹿群被皮鞭驱赶,雪橇队快速前进,就在下山的斜坡上众多的雪橇板辙印汇聚而成一条被压实的冰路。 最初,察觉到异响的巴尔默克伐木者警惕地暂停手中的活计,当这个大胡子的家伙和其年幼的背着藤筐的儿子注意到奔袭而来的队伍已经太迟了。 他们本能的逃跑,忽然有听到有粗厚男音的呼唤:“别怕,我们也是巴尔默克人!” 吼叫的是留里克的巴尔默克佣兵,一番怒吼可是制止了这场误会。 伐木的父子吃一惊,他们看到了一座背着窝棚的大雪橇上挂着一片旗帜,那分明就是罗斯人的旗帜。 父子还在吃惊中,留里克牵着诺伦的手走了出来。 诺伦,她面带笑意轻轻摘下自己温暖的洁白绒帽。 巴尔默克部族人口众多,诺伦除了认识一些家族首领的脸外,对于普通人自然脸盲。 不过晋级为国王的生父已经册封自己为女伯爵,眼前的这对父子就是自己的臣民。 诺伦深吸一口气,扬起精致的下巴高傲道:“平凡人!我!诺伦·马格诺多特,就是你们的新首领!现在,我回到了巴尔默克。” 是诺伦!马格努特漂亮的小女儿! 伐木的父子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老首领马格努特的宝贝女儿,本来很多人觉得以女神之名给女儿命名是僭越,而今看到奇人真容,真如大家心目里女神的形象。 诺伦衣着洁白,有如纯净之雪的色彩,她金色的秀发与白皙的脸流露着平和,衣服上的玻璃、琥珀的吊坠展示了何为高贵。 场面到底是有些怪异,诺伦再深吸一口气,学着她父亲的模样伸手命令:“平凡的人,向我行战士礼!” 这不,留里克眼睁睁看到这对伐木的父子真就把斧头放在地上后,行单膝跪地的战士礼。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使劲拍拍手:“我是留里克!罗斯公爵留里克,我按照去年的约定来了,虽说晚了一些。” 如此一语言,有些懵的伐木者父子全都清醒了过来。 那位胡子一大笔的老家伙脸上乐开了花,比起把诺伦奉为首领,决意留守的大家更喜欢被罗斯的留里克统治。 “原来是留里克大人。哇!真是一支强悍的队伍。” 男子大胆的文化让留里克来了兴趣,便问:“前往你们的居住地想必已经不远了?” “过了这片林子,你们会看到一切。”伐木者说。 “好吧。”留里克随手扔过去一枚银币,又一摆手,勒令后续的队伍继续前进。 这片松树林规模并不大,大家离开了林子,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留里克看到了广博的大西洋,在这个海拔较高的位置欣赏大洋真是奇妙啊。而山丘之下就是巨大的纳尔维克海湾,放眼望去是大大小小的峡湾,里面也有着五花八门的房舍。扪心自问,比之罗斯堡的峡湾,巴尔默克人的老家的确有着更多的发展空间,譬如许多的近岸平地实为放牧的好地方。 可惜,大海明显泛着波涛,偏偏就在海岸边依旧覆盖着冰雪。 北大西洋暖流名不虚传,只是身处一个小冰期时期,它还不能让四月的整个纳尔维克海湾解冻。 恰是这个原因留里克才对最快五月中旬回到艾隆堡一事毫不担心,毕竟就算大海解冻了,海面上也到处是浮冰,而陆地尤其是北方的广博陆地,若等到冰雪完全消融就得等到夏至日了。 因为艾隆堡、菲斯克堡这样的罗斯人的新晋定居点,是完全意义上的身处北极圈。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留里克也不敢在巴尔默克多耽搁时间。 罗斯雪橇队的抵达在巴尔默克人的意料之内,但当他们胜利抵达,当场引得留守的民众们倾巢出动。此好消息的传播速度极快,大量的民众划着船冲向雪橇队的集结地。 时间快到傍晚了,由于罗斯雪橇队太过明显,巴尔默克的许多民众早就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已经在自发的聚集。 诺伦轻盈地下了雪橇,再次踩在故乡的覆盖厚实积雪的土地。 集结地被留里克刻意选在老首领宅邸附近,从现在开始,马格努特的老宅子的归属权就正式让渡给了诺伦。 数以千计的巴尔默克人带着笑容聚集而来,叽叽喳喳围向留里克走来,他们似乎有着一万句话根本说不完。 再当一群身材矮小的黑发的塔瓦斯提亚女人纷纷下了雪橇,民众的诧异顷刻间就化作低声嘀咕。 大家很快意识过来,这就是所谓的战利品,是要交还给巴尔默克人的女人。 留里克的佣兵们敲打了一阵子盾牌,喧闹的人群才逐渐安静下来。 他站在高处,扯着嗓子呐喊,非常直白且干脆的宣布自己的重大决意。 “我是罗斯的留里克!我就是巴尔默克女伯爵诺伦的丈夫!我就是你们可以依赖的靠山!现在我宣布,罗斯公国有权管理整个纳尔维克峡湾,所有不愿意离开的巴尔默克人,必须尊奉我和诺伦的统治!” 几个非常关键的信息留里克近乎喊破喉咙式地宣扬,其实这些事情巴尔默克人不但有了心理准备,还在过去的半年做了一番探讨。 本来留里克也是担心有人跳出来反对,他发觉人们只是单纯的交头接耳,捉摸着局面似乎这里根本不存在反对的态度。 当是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是你,布林歌德首领!”诺伦带着一丝兴奋惊喜问,“看你的脸色,你是打算留在这里了?” “你猜对了。诺伦,关于你的事我去年就知道。”名为布林歌德的中年人瞟了诺伦一眼少言几句后,整张脸又对准了留里克:“罗斯公爵大人,我仅代表自己的家族郑重宣布不会离开。我支持你的统治,但是我执意诺伦这个女孩作为我们的首领,除非你与她能生下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将得到大家的承认。” 此人能这么说完全在留里克的预料内。 说道这个布林歌德,留里克开动脑筋,确实记得去年远征不列颠时这个家族派兵参与过征讨。 “我记得一个叫做比约恩·布林哥德森的勇士,想必那是你的儿子。”留里克随手指着问。 “那是我的次子,但次子不能继承家业。我并不觉得这个峡湾是糟糕的所在,我的次子想要远征。他和决意移民的人已经在不列颠,而我将带着家族剩下的人,承认你的统治。” 事情远比自己想得顺利!留里克很高兴自己去年对他们的宣讲真是一个最正确的措施。 时间已经是傍晚,夕阳暮色本该照得人慵懒,留里克看到的却是大家的热情洋溢。 留里克继续道:“你忠诚于我,那么,你就该知道忠诚的结果便是你将成为罗斯人的一员。你们也将永远的脱离巴尔默克人在不列颠建立的约克王国。” 这老布林歌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直言:“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须臾,又有几名胡子一把的老战士站了出来,他们自报家门实为一些本地的人丁兴旺的大家族。 到底是人各有志,纳尔维克峡湾因其丰饶的渔业资源使得它并非真的一无是处。这些留守者也并非真的是畏惧峡湾意外的世界而拒绝离开,他们更多的是不看好不列颠,亦或是根本就对老马格努特把持着首领之位有不方便直接表明的反对意见。 罗斯公爵留里克,年少有为好战敢战也永远胜利,如此前途无量的英雄最受大家追捧。 没有谁真就纠结于“巴尔默克”这一概念,站出来的老家伙们纷纷代表自己家族,愣是当众单膝跪地向留里克行战士礼。 激进的人还宣布:“一个冬季的思考已经结束。现在我的家族已经想明白了,以后请将我们视作罗斯人。我们只认留里克为我们的首领。” 因为巴尔默克根本就不是一个民族,再最根溯源下去,罗斯和巴尔默克的祖先,全都是从日德兰半岛在同一个时间移民到斯堪的纳维亚的,双方分离的时间并不长久,以至于语言也是一样的。 留里克激动地下了雪橇,亲自扶起这群表示臣服的老家伙。 初来乍到的他万万没想到刚刚抵达巴尔默克人核心定居点,刚下雪橇基本就得到了拥护。 如此有利的局面近在眼前,无论他们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宣布加入罗斯,他们的确是要求加入,身为罗斯公爵自然不能伤了这群仰慕者的心。 虽然事情发展速度也太快了,留里克顾不得自己的休息,就在首领的议事庭里,以巴尔默克最高首领之姿态接见所有的留守的有头面者,再次重申一番罗斯的态度,乃至后续的安排云云。 这再不是于黄昏之际的公开宣讲,而是针对留守的精英们,留里克召开了一场关系整个峡湾留守者民众未来的会议。 一开始,会议还是热热闹闹的,与会者都在宣称自己加入罗斯的决心,还有对留里克大人的忠诚神灵可鉴云云。 一番客套话后,留里克也当众列举起自己带来的货物,惊得闻着探起脑袋,一副想要夺之后快的贪婪模样。 “它们都是你们的。现在我很想知道,看起来马格努特的船队还没有来,你们谁能知晓他们何时抵达?” 那位布林歌德直言道:“也许只有神知道他们何时到。大人,你送来的女人注定要运到不列颠,我们无法得到她们,可是我们决意留守的年轻人也想得到妻子。你去年说的,给你做佣兵都有机会得到妻子,你……会信守自己的诺言吧。” 留里克愣神一下,寻思着这群家伙言语这是直接,讨要女人方面一点都不含蓄。 他顾不得诺伦在场,也摆着一个老男人的嘴脸傻笑道:“当然!给效忠于我的兄弟们安排妻子,那可是我的责任。” “那真是太好了。我家族的一些崽子空有一股力气,做了你的佣兵,你就是他们的大恩人。” “是嘛?还是严肃起来,告诉我,布林歌德,你的家族能提供多少个男人。无论是否婚配,能拿起武器的少年也算在内,是多少人?” “这……”布林歌德本能警惕一番,还是掐着手指说道:“至少有二十人。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愿意以我家族的名义站出来。” 留里克的痴笑已经化作了严肃,变脸之速让人捉摸不透。“可有五十人?” “大概是有的。” “那么,如果我让他们大部分人去罗斯,你如何看待?” “如果,他们都是为你做佣兵,我没有什么看法。我是一个老父亲,老父亲是无法约束住野心勃勃的儿子。就比如……我听说罗斯的老公爵已经勇敢的把权势让渡与你。你的确是一位英雄。” 留里克摇摇头,接着站起身子在众人面前踱步:“我不想再听奉承的话,我也不再说别的。实话告诉你们,我将在夏季讨伐遥远东方的敌人,那恐怕是危险的敌人,战胜他们将得到巨大的荣誉,还有丰厚的战利品。我此次来可不仅仅是和诺伦一道宣布成为你们的统治者!作为统治者,自然要带着你们一起发财。你们都是尊贵的人,请告诉我,你们能拿出多少男人?” 他们互相看看,不由得小声商量起来,完全因为这个提问实在突然甚至突兀。 留里克故意等待一会儿,又拍拍手:“组织五百名勇士,不难吧?如果你们能组织一千人那就太好了!” “还请容我们想想。”布林歌德谨慎道。 留里克摆摆手:“我就给你们时间。我知道你们中还有人要去不列颠,你们不日就要撤离。这些塔瓦斯提亚女人就交给你们的,她们本就该归属于你们。至于我,我和我的人就地扎营休息。但愿明天我能看到一支集结起来的队伍。” 第635章 除了罗斯的留里克我们谁也不认 再次回到自己住了十年的家,眼前看到的尽是熟悉又陌生。 诺伦抚摸着毫无人气的陈设,庆幸于手上未有灰尘。 “他们……都离开了,连仆人都离开了。”金发遮住了半张脸,她双目无神看着手喃喃自语。 “你……遗憾吗?”留里克问。 她抬起头:“有一点,不过这就是生活吧。” “这里本就是你的家。哦,也是你我的家。”留里克随口道。 “是这样,但这间房还是拆掉吧。” “拆掉?何必呢?” 诺伦轻轻侧过脸:“这座长屋比起罗斯堡的建筑实在简陋。父母兄弟都去了不列颠,这间房我也没了留恋。” 一股伤感扑面而来。 “你是女伯爵,你来定吧。” “至少,拆毁它是以后的事。这个长屋很大,让兄弟们不要扎营,尽量都进屋住宿吧。”她说。 留里克点点头,“也好。喂完了鹿,兄弟们都进屋。” 本是旧巴尔默克首领的宅邸,现在住满了留里克的手下。 这丝毫不显得怪异,只因留里克已经被留守的人们尊奉新的统治者。 再说这间长屋,虽说留守的人们会安排人手进屋简单清扫,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就譬如这座狭长的长屋,它的人字形房顶依旧覆盖着大量积雪,若不是它足够结实已经坍塌了。 狭长而清冷的旧长屋里突然住满了人,诺伦的闺房本是更加冷清,而今终于恢复了人气。 再次躺在自己的房间,睡在皮毯子拼凑的地铺,事到如今她反而觉得这样的睡眠方式的怪异不适。 她放松身心,又下意识向自己男人的怀里凑。父母兄弟都在遥远之地,留里克确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亲人。 她喃喃:“你我本该是今年举行婚礼,事情已经提前两年办完,可惜我是真的稚嫩。” “你……”留里克抚着她的金发,有如抚摸一只小猫,“你今天的表现像是一个贵族,只是有些不足。” “为何不足?” “缺乏一个贵族的气势。” “那你教我?”她嗤嗤笑到。 “也许永远教不会。啊!可惜你是一个女人,我今天看到了,那些男人宁愿承认我这个罗斯人为新首领,也排斥你这个纯粹的巴尔默克人。” “无妨,做你的女人我很满足。”诺伦强作不在意,实则心里堵得慌。她又问:“我们停留多久?留里克,我本是很期待回来看看,可这里变得陌生,我现在想回去了。” “啊?这里是你的故乡啊。” “是,也不是。我还是想走。” “好吧。我给那些人三天时间,我们的确没时间耽搁,若是冰河融化了,我们返程之路必将艰难。我就看看他们明天能走来多少人,人数够了我们立刻就撤。” 诺伦轻轻嗯了一声,就只剩下静静地呼吸。 雪橇可没有减震,即便冰雪略有一点松软,大家这一路总是碍于颠簸被折腾得容易疲惫。 物是人非,留里克的巴尔默克佣兵对现在住在老首领的宅邸,一开始他们是有些亢奋,现在尽化作鼾声。 大家都很疲惫,这些噪音也无法干扰到留里克的休息。 户外的积雪吸收了太多的响声,整个巴尔默克人的峡湾安静极了。 不!在这安静的表象下,这个峡湾里的十多个小海湾,各个热闹非凡。 从最大定居点得到了罗斯公爵的准信儿,滞留的家族的使者急忙划着船回各自定居点。 获悉罗斯公爵在征召新的勇士,一众拥有体魄善于捕鱼的渔夫们纷纷行动起来。 就譬如老布林歌德,这家伙回到自己家,哪管什么寒冷夜幕,他将睡觉的亲戚们邻居们召集起来,宣布罗斯公爵的要求。 承认留里克做大家的新首领?此事去年就已经商讨通过,各个决意留守的家族都认同。大量依傍大家族居住的散户也被裹挟其中深表认同。 给罗斯公爵打仗,去讨伐东方的一个敌人,胜利后参与者就能得到战利品! 去不列颠种地?这件事也许已经全体跑掉的瓦斯荷比农庄的家伙们在行,咱们兄弟们可不在行。 兄弟们最擅长的就是杀鱼和杀敌,所谓敢于杀死巨大的鲸,也敢于和强悍之敌拼命。 老布林歌德家里,他转述留里克的命令当夜就是字面意义的一呼百应。 一批渔民家庭,他们和布林歌德没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是依傍居住报团取暖造就了一个小渔村。 如果说渔村有名字,那就叫做“布林歌德”罢了,布林歌德是该村儿的话事人而已。 除了自家的亲戚子弟,依傍渔民还有九十多位站了出来,数量之众着实让布林歌德大吃一惊。 他转述完毕,看着一群披着皮衣的年轻汉子咄咄逼人的双目,不禁想着这群人若是跟了留里克战斗,自己这个小定居点岂不是当场萧条了? 老布林歌德把继承家业的长子拉出来,希望这小子说两句。可惜,这年轻人竟是支支吾吾。 “蠢货,你倒是说话啊?” 再看这长子,他如同便秘了好多天,拧着脸庞居然轻声质问父亲:“爸爸,你真的要让我带着这群兄弟去打仗?我,不是打架的料。” 一听这个,老布林歌德火气上涌血压飙升。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长子就是这样的人,被骂做懦夫也不想振作。 “算了。我让你三弟来。” 一个即将十八岁的年轻人,名叫海拉菲德·布林哥德森。 即便老三按照传统不能继承家业,老布林歌德可没有希望之前的战斗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去冒险。 老二比约恩·布林哥德森立了功并在不列颠掳了女人,开始另起炉灶建立自己的事业。那时候老三还过于年轻,想来现在该放手了。 就像老布林歌德希望的那样,老三海拉菲德毫不犹豫抓紧这个机会。 这年轻人无所谓寒冷,当着家人朋友们都面,撩开自己的皮裘,亮出自己的胸膛展露胸肌。 即便他仍显得稚嫩,不过这结实的臂膀证明其人不啻为一个斗士。只是,他需要战功。 既然三弟愿意令这个苦差事,长子长出一口气…… 一支百人队就这样集结完毕了?老布林歌德知道这支队伍离去的结果,因为他们一旦觉得山脉之东很不错,就带着家人彻底投奔罗斯。 加之之前的那些去不列颠的移民,自己家之于巴尔默克的峡湾,一切都变得冷清。 说来也怪,老马格努特号召对外打仗,这群渔民都不曾像今天这帮奋起。真就是罗斯的留里克有强大的号召力? 老布林歌德不知道别的留守家族和广大的散户怎么想,自家所在的小村是如此,搞不好罗斯人真就轻易召集了一支大军? 这一宿,庞大的征兵行动正顺利实施,留里克根本不逼迫他们卖命,大量男人亲自带上武器就要参军。 这里固然有对英雄的尊崇,还在于做了留里克的永久佣兵,那稳定报酬胜过捞鱼百倍。 这一夜,另一件大事也在发生。 因为还有一批参与过征讨塔瓦斯提亚的男人,他们并未参与到对不列颠的新远征。 现在,一群塔瓦斯提亚女俘被送了过来,这群男人立即去检查,扒开衣服检查刺青。一旦发现是自己的刺字,旋即就把女人带走。 留里克绝不是送佛送到西,塔瓦斯提亚女人已经运抵,本地巴尔默克人想怎样,他无权去管更无义务去管了。 这群女人滞留巴尔默克会过上怎样的日子,能否得到足够食物?留里克已经呼吁过本地有头面的人物接济一下,没有向巴尔默克盟友要这群女人过去半年的伙食费衣服费,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太善良呢。 那些被带走的女人立即与她们的新男人发生关系,加之之前的事情,闹得一夜的鸡飞狗跳。 留里克浑然不知亦不关心,他只希望巴尔默克人中走出尽量多的勇士,自己再通过一番手段把他们改造成纯粹罗斯人。 直到次日中午时分,越来越多的人划着长船航行于不冻是海洋抵达峡湾核心定居点。 现在,留里克已经愿意把这个核心点命名为纳尔维克。 大量船只冲上海滩,下来的尽是一群带着武器的壮汉。有的人直接跳进淹没膝盖的冰冷海水,无所谓寒冷,气势汹汹淌水上岸集结。 许多人戴上铁皮盔或青铜盔,衣着多为灰色调皮革,盾牌的花色五花八门。 他们并非乌合之众,站在地上就有一股凶狠气场。 他们自发集结,很快就形成一支庞大的军队。 留里克的确是太累了,当他进入休息就一觉睡到近中午。 耶夫洛非常大胆地使劲摇晃自己的金主。 “诺伦……诺伦,我还很困……” “大人,是我,耶夫洛。” “你?”留里克猛然惊醒,右手一通乱摸,“诺伦呢?” “她已经提前出去了。” “哦……不对!你,不该如此鲁莽。” “大人,容我谢罪。但是外面聚集了大量战士,你希望的事居然今天就完成了。诺伦已经在和他们交谈,他们就等着你出现呢。” “居然是这样!”留里克做梦都想不到此惊喜妙事,他急忙换好衣服,匆匆走了出去。 阳光照在一顶顶金属盔上烁烁发光,还有大量束金发辫的勇士。他们自带武器,圆盾成群,立起的短矛成了小树林。 初次见到这支武装起来武威逼人的战士,留里克估摸起他们的人数,只怕都能达到一千人了。 不仅如此,由于昨日就放出了话,所谓罗斯雪橇队此行兼顾着贸易工作,一批货物数量不多,它们还是要就地卖出。留里克给予本地人的条件还是老一套,便是拿出制作好的盐充当货币来交易,而盐作为特殊的一般等价物,本次交易盐的价值仍被留里克宣布为“十枚银币一磅好盐”。 故而这里也有一大群戴着头巾、扎着奇奇怪怪辫子的女人,以及一些乱窜的孩子。 “是留里克大人!他终于来了。”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大吼。 又有人亢奋大叫:“不要发呆了!向我们的大人行礼!” 一切来得非常快,留里克看到了和一些衣着华丽的老家伙谈笑风生的诺伦,他更在意这成群的战士。 战士们纷纷半跪行战士礼,盾牌树在身前,右手依旧扶着矛。他们抬起头,巨大护卫鼻铁片两边是充满希望的双眼。 他们一开始言语很杂,很快汇总为整齐的一句话:“除了罗斯的留里克(riurikafruss)我们谁也不认!” 瞧啊!听啊!这声音如此洪亮整齐,房顶的积雪都被震落。 身为一介君主,最痛快的就是身临这样的场面,自己就是被战士们拥戴的统御者。 留里克回忆一番,他记得马格努特那个了老家伙都未曾被他的族人如此敬仰。 如此壮阔的场面,留里克索性拔出了剑:“兄弟们,我的确是你们合格的首领。我要带领你们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现在我宣布,你们都是最纯粹的罗斯人!我认可你们做罗斯人!但是,你们必须通过一场胜利,向其他罗斯人证明你们的力量!” 这一番话是留里克此行最关键的宣言,他在趁热打铁式的收编巴尔默克留守者。 这些聚集而来的勇士,留里克许可他们以罗斯人的身份继续生活,这意味着什么,他们完全知晓。 众人行礼的场面可是惊得老布林歌德快掉了下巴,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一个首领能得到如此数量战士的下跪行礼。 诺伦也是惊得颤抖,此乃自己男人勇者魅力的具象化的体现呀。 老布林歌德抓住时机,在留里克令大伙儿站起之后,立即推出了自家老三。 一个冷风中袒露着肱二头肌的青年持盾走了出来。 海拉菲德面相稚嫩而英武,深邃的眼眸是那种最传统挪威面相。至于其人半个脑袋秃头纹有蓝纹,以及颅顶束起的短辫,看起来就是巴尔默克男人的常态发式。 至于自己的比勇尼、弗洛基兄弟,他们纯粹的光头实在太过个性了。 只是第一眼看得海拉菲德·布林哥德森,留里克觉得此人不去做勇士就对不起他的身份。一番询问,获悉此人的背后还有一百个武装男人,惊喜之余又有些奇怪。 “看来我是真的魅力非凡。”留里克很高兴。 但现在绝不是自负的时机,想不到巴尔默克人即便大规模移民不列颠,留守者还有这等实力。 且慢!倘若他们都跟着自己走了,这个庞大纳尔维克峡湾岂不是变得人丁稀少了? 那可不行。巴尔默克这一概念可以成为历史,纳尔维克的改变必须取而代之并发扬,这里人丁变少对罗斯人寻求不冻港大战略是不利的。 再说,远征的队伍也不是越多越好。 留里克看得他们,脑子猛烈转动,又宣布:“你们的崇敬我很高兴。但是,这一次你们直接接受我的指挥。我将挑选五百人离开,其他的人,请你们继续自己的工作。” 如此宣布又令战士们一阵呜呜声,因为注定今年不能去打仗,不少人居然在抱怨。 这一情况留里克并不吃惊,基于实际原因,他的确不可能把一千名战士带走。 那么该如何选定离开者? 留里克想了想,如果时间充足,他可以通过竞技的方式,比如说比拼力气、跑步速度等手段甄别出佼佼者。 现在时间吃紧,他就拿出一个简单的标准。 因为莫德根这个探险者还待在巴尔默克老家呢,干脆就以这个男人为标准,身高低于他的不要,胳膊没他粗的不要。甚至于胡子太长的人,明显太稚嫩的少年都不要。 第636章 海拉菲德·布林歌德森 莫德根留在老家可不是恋家,他单纯的不想移居到不列颠,给罗斯人办事捞取个人财富,这是他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会被罗斯公爵重用,今日的集结他也竭力的想在人群中表现自己,他眼睁睁的看着老布林歌德这个老不死的又把的小儿子也推出来,瞧瞧这阵势,怕是此子要被罗斯的留里克委以重任。他拼命的想要得到留里克的注意,好在他的功夫没有被白费。 只是情况变得也太过微妙了。 莫德根立正站直,恍若一根杵在雪地的木桩。 他在众多男人里身高不高不矮,那么作为一个男人,矮个子的成年男子大抵不宜做一个好勇斗狠的战士,这里当然不排除一些矮个子狂人,由于留里克希望的组织一支人员体型尽量相近队伍,暂时只能出此策略。 那些人摘下自己的贴皮盔,与略感尴尬的莫德根比肩高。 “喂!别踮脚尖。” “你这么矮,等过几年长高了再来!” 难得一个趣事,围观者尽是混入一群起哄的家伙。 自然也有膀大腰圆的狠人站了出来,对于这种人才,自然是留里克亲自一指钦定录用。 人员甄选的工作耗时一个下午,有意参军的少年因为明显过于柔弱都被刷了下去。 当然,少年的柔弱也仅仅是相对于各路维京势力的战士。 他们这群崽子对于不列颠和法兰克临时征召的农夫仍有优势。 夕阳下,留里克自诩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事情落实速度之快让人惊喜。 他基本招募了构成一个旗队的步兵人数。 一支旗队当有多少人?留里克很早就制定了一个标准,即十人为“组”,三“组”为“船”,三“船”为“百人队”。 每个“百人队”可以组织起一面坚固盾墙,四个“百人队”即可组织起方形阵列。 北欧这片地域学习模仿旧罗马的步兵阵型是有益的,但留里克不是单纯的模仿者。 一支步兵旗队的战斗人员当有四个百人队,三支专司搏杀,一支主职远程箭矢。 另有旗队的旗队长和侍卫构成一个指挥中枢。如此一来,旗队这一相当于营级作战单位的队伍算是完成满编。 留里克清点人数,以探险家莫德根为标杆,便选出了四百五十人。 虽是还不到构成满编的五百人,其兵力已经让留里克满意。 只是这群人毕竟还是彻头彻尾的蛮子,他们要学习罗斯的战斗方式! 留里克倒是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手段,只因眼前就有现成的老兵呢。 自带武器的男人们认定跟着罗斯人打仗,个人一定能捞到很大财富。然队伍需要一个指挥者,大家亦是好奇,想不到留里克大人招募了兄弟们,还要更惊喜地将队伍拆分成更小的部队。 这有必要吗? 留里克摆出的小榷场在下午就开始售卖来自罗斯的紧俏生活用品,它们数量不多很快就被抢购干净。 买家以食盐作为货币买到欣怡之物,现在即便傍晚了,众多民众还在饶有兴致地围观罗斯公爵留里克点兵。 一个身材偏单薄的少年在发号施令?这场面着实妙趣横生。 “你们要像罗斯人战斗!”留里克奋力说道,“所以你们必须组成一支旗队。我现在选定莫德根,为你们这一众人的旗队长!” 留里克的宣布立即引得轩然大波。 选举就有壮汉站出来,带着怀疑的脸质问:“大人。莫德根善于远足不善于伐木,他绝对不是优秀战士,即便是我们的打斗比赛,他总是失败。” 有人如此说话,跟风者比比皆是。 留里克伸出右手示意他们闭嘴,又转头质问心思复杂的莫德根:“给你做旗队长的机会,你愿意吗?” “我……”莫德根真是犹豫不决,只因他本人就不具备服众的魅力。 “算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留里克又想起了老布林歌德的三儿子,这个年轻人就精气神而言,让他想起了堂兄阿里克。 他又询问海拉菲德:“如果你做旗队长,统帅你的故乡战士。如何?” “好啊!感谢大人的器重。”他听得又单膝跪地行礼。 然而,即便是这位靓仔,在场的男人们依旧是一个质疑。 当然也不乏支持者,数十人由于是老布林歌德一家的邻居,他们自然支持这个经历旺盛的海拉菲德。 “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们想怎样?”留里克故作一个怒气质问,又询问:“难道,你们真的需要一场比武?” “那也未尝不可!”说话者仍是海拉菲德,看看此人昂起的头颅和胸膛,真是毛遂自荐成竹在胸。 海风吹在这个年轻人脸上,脑袋上的辫发被吹得金丝乱飘。 也许,真的只有非常传统的比武,才能选出一个统帅? “好吧!”留里克拔出剑直指这群人,“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打出一个能被大家承认的人。现在听我的命令……” 到头来还是比武选取佼佼者,可以这很维京。 让留里克庆幸的一点是,这群人仅仅在旗队长的人选有争议,对于百夫长和更低的军官安排,根本是无所谓的。 因为留里克麾下的五十名巴尔默克佣兵,他们在老家人眼里都是有钱又有实力的战士,跟着这些兄弟混,自己也能发达。 一个旗队可以有四十八个“组”, “组长”都是留里克的老佣兵了。 这个傍晚,留里克迅速给他们做了整编,低级军官全部就位。 说起来身为罗斯公爵,自己就是要收编他们,最担心的也是他们跑掉。他突击给这些新兵每人一枚银币,算是一个见面礼,也故意让他们欠一个人情。 巴尔默克人有着自己的准则,他们也是讲究无功不受禄,既然罗斯公爵现在就给予赏赐,兄弟们自当好好打仗。 留里克又最后宣布:“打赢了仗,你们都能得到很好的战利品,你们再回到故乡就是大英雄!都回家休息,我们明日都来看看,谁是最强战士。” 缺乏娱乐的时代,看人打架都是重要的娱乐。 罗斯人已经再没有比武选首领的竞技活动,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罗斯人比留里克更尊贵。 巴尔默克人还是老样子,既然有实力的家族跑了个干净,剩下的人自然由老传统选一个大家公认的“老大”。 各个小湾定居点的民众无所谓海水寒冷,划着船大量抵达纳尔维克定居点。 一块平地的积雪被清理干净,这里就是竞技的擂台。 万众瞩目下,一些有意角逐百夫长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们人数不多也就二十人。 人们欢呼或是嘘声,谈笑不停议论纷纷。 既然是竞技,竞技打死人都不稀罕。固然传统禁止同室操戈,唯有竞技场里,比试的双方必须打到对手服了为止,不慎被殴死也就合乎情理。 他们已经聚在一起了,留里克面对他们简单提出要求:“你们不许下死手。打斗不准用武器,就用拳头和腿脚比试。不准打头,不准踢裆。一方认输或是被扔出圈子,就是失败。” 规矩还挺多,既然是留里克制定的规矩,大家也就照着来。 他们开始了,当属海拉菲德这个家伙袒露着上身气冲斗牛地处在圆圈中间,肆意叫嚣:“我很强!哪个兄弟觉得自己更强,就来打我吧!” 此狂言一出,有的欢呼有的呜呜。 便有壮汉站出来,指着起鼻子笑到:“站在这里的是我,你还是退下吧。” 须臾,拳脚之斗火爆开始。 这就是无限制格斗啊!或者是更像是地下馆子打野拳! 说起来拳击运动本身就与维京人有渊源,冰壶橄榄球也是它们的暴力竞技演进而来。 留里克看到了,海拉菲德不打诳语,这小子是有备而来,那拳头真是拳拳到肉。 对手也是壮汉,却在连续的拳击下被逼到圈子边缘,最后一腿将之踢到了圈外。 海拉菲德的第一场胜利,打斗可谓疾风暴雨。这小子有些气喘,又抖抖膨大肱二头肌的肩膀叫嚷:“还有谁!” 有!当然还有男人站出来。 人们欢呼雀跃,其父老布林歌德一边欢呼,一边还斥责长子是个懦夫。 可这已经不单纯是争夺旗队长的打斗,又变成了单纯比拼谁是强人的内部比武。 虽说被踢出圈子就算输的新规则让失败者心有不甘,无奈这就是规定,只好惺惺认输。 海拉菲德已经略显疲态,他连续打跑了四人,打服了三人。 他喘着粗气继续叫嚷,而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又有人站了出来,非常奇怪的是此人居然又退缩了,直接宣布不打了。 如果海拉菲德突然落败了,也没人敢说胜了他的人就是狠人。 他太累了,就算打败他也是胜之不武。 不过留里克看到了此人的耐力,作为一个凭力气战斗的战士,海拉菲德的确具备赤手空拳打败十个维京壮汉的实力。 竞技有了结果,海拉菲德几乎累倒,可他还是打败了十五个比他更强壮一些的壮汉。 大家败得心服口服,剩下几人全部宣布放弃。 留里克走入圈子,周遭都是欢呼的人群,这欢呼是给海拉菲德的,可惜这家伙正半跪着大口喘气,身上也有不少淤青,不过都无大碍。 “你真是勇士。”留里克真诚地半跪下来。 “公爵大人……” “擦干你嘴角的血迹,不用担心,你就是最好的旗队长。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堂兄,你真的不错。” “你的堂兄?不,我只是你的战士。”海拉菲德觉得国誉,实则不然。 “我是说,你像我堂兄一样有力。我堂兄层带着五十个兄弟血战五百人,结果他们打赢了。真的勇士就是以一敌十。你看看自己,你打败了十五个壮汉。” 留里克这里固然是夸张说辞,海拉菲德听得何止是暖心。罗斯公爵的确过于年轻,然其强劲之处几乎都在那不可思议的智慧。 海拉菲德真诚道:“那么,我也会比我二哥更加勇猛,能做好你的战士。” 留里克点点头,“那么,我会教你们更强力的战斗技巧,直到和我的老部下有相同战斗力。” 没有人再质疑海拉菲德。 这是古代,下级军官不需要太多智慧,只要老实按照长官命令打仗即可,这种情况下将领必须是好勇斗狠之人以服众。 是啊,长官是个砍杀无双的狠人,兄弟们看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凶悍队友,满脑子就是跟着“大佬”取得胜利。 旗队算是整编,既然他们已经被自己定义为罗斯人,留里克索性也给他们一个番号。 罗斯本地现有勇士第一、第二旗队,此为纯罗斯人构成。 入伙的来自梅拉伦湖的民众,他们本就是罗斯的传统盟友,他们构成的梅拉伦旗队,而今已经被留里克定义为“勇士第三旗队”。 那么这支由巴尔默克人组成的队伍,番号自然是“勇士第四旗队”。 也许还有更勇猛的男人,至少在今天,海拉菲德·布林歌德森已经打遍峡湾无敌手。 这位青年才俊干脆被留里克请到首领宅邸,与之共进晚餐。 已经是夜里了,长屋里油灯摧残。 在共进晚餐之前,留里克趁着比武结束后的机会,就地和前来观战的有头面的人物们聚在一起,对整个纳尔维克峡湾和留守的巴尔默克人未来做了一些规划。 “这里,很快会成了罗斯公国的重要港湾之一,最快我将在明年展开对这个峡湾的建设。我会安排一些人来到这个峡湾,也鼓励你们的人移居罗斯的遥远定居点。一支舰队将永久性驻扎在这里,我将建设罗斯的大西洋舰队……” 他还再次做出一番强调:“纳尔维克峡湾永远属于罗斯,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罗斯人。” 那么作为罗斯公国的一份子,是否应该收税呢?按照一般的道理,纳尔维克港的民众应该缴纳实物税。不过他们实为盟友之民转正为自己人,恐怕现在就要求他们纳税操之过急。 大家都是维京人,兄弟们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传统的老罗斯部族的罗斯人,留里克现在也没有收他们的税赋,自然也犯不着去收巴尔默克人的税。 不过,税收又不是单纯的拿出实物或是金银币。他们劳动创造价值,身为罗斯公爵,公爵来定义劳动拥有多少价值。那么从他们的劳动价值中刨出一部分,这一部分就是税,可他们浑然不知。 税收当然不是用于公爵家族的享乐,目前阶段留里克很清楚自己的财富都投入到了哪里。大规模的基础建设有利于未来,至于现在,自己每年以各种手段捞到的财富,大部分就用在基础建设和军备的。 军备在扩大,此事就是为了提高罗斯的军事实力,再以强悍的实力对外扩张以攫取战争红利,来弥合掉公国内部的矛盾,直到内部的建设达到了一个临界值,主动的对外扩张方能有所收敛。 这些都是大道理,留里克暂无意和手下将领们聊得太多。好在所有战士朴素的知晓,近年来罗斯战无不胜,打仗是一个平凡的渔夫发财的最快手段,虽很冒险,实在值得去冒险。 这一理念完全作用在巴尔默克人身上,可是最勇敢的那一群人似乎都移民去了不列颠,剩下的家伙大多是懦夫吗? 留里克的理解自然是否定,否则也就不会器重这个海拉菲德。 两个男人面对面独处,低矮的临时拼凑的小木桌上也放置了些许小食。 海拉菲德身体颇为虚弱,闻到桌案上煮熟麦子的芳香,顾不得太多抓起木勺就大快朵颐。 留里克就眼巴巴的看着这男子吃光了一碗煮小麦。 “麦子!好吃!大人,感谢你的赏赐。” “嘿嘿,你的奉承很多余。你许可你叫我留里克。” “那么……留里克兄弟。”海拉菲德拍起胸膛,无所谓淤青,自信道:“打仗之事包在我身上,兄弟们都盼着跟随一个英雄胜利呢。哦,我还听说你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你就是神之子。” 留里克点点头:“的确,奥丁赏赐我一些东西,但奥丁并没有说明这一切的目的。也许,神是希望我建立一个伟业,让罗斯变成一个大国。也许,神还要求我善待所有的人。” “是啊,神是存在的,神的意图我一介凡人无法琢磨。”海拉菲德故作一番感慨。 两人就这样一言一语聊起来,趁着这个机会,留里克进一步了解了巴尔默克的风土人情。他就是故意和海拉菲德这种人套近乎,至少自己一定要保持高贵的同时放松心态,如此称兄道弟的决定就变得非常必要。 互称兄弟,这就是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呢。 虽然身上的淤青很疼,有了罗斯公爵本人的赞誉和款待,海拉菲德只觉得内心的幸福。身为家族的老三,本就是注定自己去拼出一份家业,而今成了一支军队的首领,也不妄自己拼命锻炼身体了。 但是,一个灵魂之问,突然让海拉菲德有所犹豫。 “你,杀过敌人吗?” 留里克的目光极为犀利,这代表了太多东西。 “我……”海拉菲德支支吾吾,“我杀过鹿、杀过狼,我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单挑过熊,最后我用矛刺杀了熊。” “但是,你没有杀过人。”留里克继续追问。 “是……是这样。” “我不一样。”留里克冷冷道,“我指挥的军队至少杀死了三万人!甚至有的首领说我是个无情屠夫。也许是这样,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战场上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你很快会有杀死敌人的机会,但是你要记得,这是我的忠告。” 海拉菲德最后点点头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注意。”留里克郑重其事说:“真的勇士只杀死拒不投降的敌人,战场上我们必须比熊更凶狠,但敌人一旦投降,不能再平添杀戮。我们不能把事情做绝,必须给敌人一个机会。说不定,现在是敌人,以后就变成了战友。关于征讨卡累利阿人,等到了站成,你的人必须严格听从我的指令,若是你带头违令或是滥杀,你们将无权得到任何战利品。” 海拉菲德想说自己绝对遵从,为什么自己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他没有豪言壮语,只勾着头说:“我会做到这些,绝不违抗命令。” 第637章 菲斯克堡遇友 那些被选中的男人心中满怀热忱,他们纷纷回到家中,为未来的远征抓紧时间准备物资。 老布林歌德的小渔村里几乎所有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参与了军队,他们得到了女人们的强力支持,哪怕男人纷纷离开会导致以后的捕鱼作业变得困难一些。大家坚信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因为老布林歌德的小儿子海拉菲德自证了何为打架好手,而军队的最终指挥者是战无不胜的罗斯的留里克。 他们非但不担忧战争,而是将此作为一夜暴富的机会。 在老布林歌德家里,家人们为这位备受罗斯公爵留里克器重的青年践行。 略显破旧的长屋里灯火通明,老母亲满怀笑意看着小儿子。 老布林歌德目光凝重,他捧着自己的剑交给儿子。 “小子,为了我们家族的荣光,你就去战斗。比约恩在西,你在东,你们两个都能在不同的领域建立功勋。这把剑我交给你。” “父亲……”海拉菲德知道这剑的份量,哪怕它只是一把看似很普通的铁剑。 “你让整个家族在罗斯人面前涨了面子。只是很遗憾,按照传统,你必须亲自去建立功绩,不过这对你也是个好事。拿住这把剑,不要想别的。” 海拉菲德知道他其实无权继承这把剑,他的眼神不由得瞟向大哥,却发现兄长居然勾着头一言不发。想必长兄也是不满的吧…… 他横下一条心接过了剑,很大程度上他就是继承了家族的光荣,可惜财产继承权还是长兄的。 此乃传统,此乃大家的共识。 根据传说,自从巨人创世开始,人的社群就是长子继承一切,其余的孩子就去奋出自己的事业。海拉菲德因而从不愤怒与长兄一介懦夫却能通吃,他如今得了剑已经是父亲破了规矩,那么自己其实当永远离开,实则也是求仁得仁。 他稍稍将剑拔出剑鞘,凝视一下又合上。 “父亲,我会带着兄弟们毫无伤亡取得胜利。”他的脸庞充满刚毅。 老布林歌德再无多言,只说道:“你必须向罗斯人证明你的实力,哪怕是战死一些人。如果你能比真的罗斯人更加强力,就是我们的幸事。” 傍上罗斯人的大腿,留守老家的巴尔默克人就能发达。如何让罗斯人刮目相看彻底的视作自己人,那就必须比罗斯人做的更好。 要尽量做出皈依者狂热得到对方的真正接纳,布林歌德已经悟出这一点。 就像是海拉菲德得到了其父的礼物,出征的男青年也都拿起了自家最好的矛与盾。 他们连夜在自己的盾牌上涂抹花纹或是干脆以如尼字母刻上振奋人心的词汇。 他们积极准备一路上的干粮,即便是获悉前往罗斯会因为一路做雪橇而节省大量的体能,还是尽量储备了本地特产的盐渍鲱鱼干。 鲱鱼的热量本就较高,当它被盐渍脱水后,一磅重的鱼肉已经超越了同量的麦子,有别于麦子的是,这些鱼肉干可以直接食用。理论是如此,但人类的身体是优先消耗的淀粉糖类,鱼肉干是一种合理的应急食品,但人一旦尝过了麦面制品诸如面包,即便是巴尔默克人也立即会投入面包的怀抱。 这不,他们已经注意到罗斯公爵留里克麾下佣兵们所携带的面饼,尤其是巴尔默克籍贯的老佣兵,他们向老家人炫耀自己的英雄往事,也毫不犹豫拿出自己携带的面饼分给兄弟们。 毕竟,这些老佣兵都成了“组长”,每个人都要对手下的九人负责。分享面饼共享美味,也是拉拢兄弟们关系的手段,至于面饼的另一个效能,便是勾起了大家的馋虫。 罗斯公爵大人的许诺应该会落实吧!给公爵打仗还能吃到免费的军粮,而且顿顿都有面饼面包? 这等好事是老首领马格努特不会许诺的。 约定之日,出征的战士们齐聚在港湾核心定居点纳尔维克。 当天空才刚刚反蓝时就有战士携带着武器,背着盾牌和很大的麻布包登陆。 今日留里克起了个大早,当朝阳的金光穿越中心山脉的雪之丘洒向整个峡湾,他站在高处看到的尽是头顶反光金属盔的战士,本该是锈蚀的矛头和鱼叉分明被打磨得锃光瓦亮,一支大军站在自己面前,扑面而来的事一股强劲的士气。 须臾,换了一身行头的海拉菲德匆匆走来,觐见自己的主子:“大人,兄弟们都齐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好吧,甚至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们却已经准备妥当。” 既然他们蓄势待发,留里克也无意磨蹭下去。 他站在一处雪堆上面相所有人,他就杵在这里静静等待嘈杂的声音彻底平息。 人们的眼光凝视这位英雄。 “我的兄弟们。”留里克振臂高呼,“请原谅我的仓促,现在我们必须坐上雪橇,在冰雪解冻之前抵达罗斯堡。等待我们所有人的将是一场奔向遥远东方的远征,是一场你们能够高傲告诉子孙的伟大功绩。我们现在就走,带上你们的行囊上雪橇吧!” 他们嗷嗷叫嚷起来,形成了维京战吼,这吼声震落了一些积雪,却无法吓得鹿乱蹦。 拉雪橇的鹿群早就对人类的混乱见怪不怪,它们在这短暂的日子被负责放牧的拉普人御夫就地驱赶着啃食本地的草场,天然富含盐分的雪下枯草对于鹿也是一场美味珍馐。鹿吃了一肚子干草,又辅了一些燕麦,它们的体能已经恢复。 恰是饲喂燕麦的举动震惊了本地人,留守的巴尔默克人不理解,罗斯人究竟是何等的富裕,居然富到用麦子喂鹿。 数以千计的普通民众聚集在纳尔维克定居点,他们在热烈的欢呼中看着带着武器的男人们登上一辆又一辆雪橇。他们高呼着祝福的口号,心里更在盘算着未来。 也许老首领马格努特的船队已经在趁着开始的温暖季航行在回老家的航线? 不过,一批留守者是注定要离开了,他们今日送走罗斯人和去东方打仗的兄弟,很快自己也要和家人朋友们,带着一切细软,划着长船直奔不列颠。 风已经不再如刀子,虽然只是割了五天功夫,雪橇队又一次在山顶的修长的托尔纳湖的冰层上狂奔。 驯鹿不停前进,雪橇上的人们说说笑笑,气氛好不热闹。 但一场降雪袭来,欢愉的气氛戛然而止,人们不得不裹紧自己的皮毯子聚成一团,并祈祷遮风的雪橇棚子足够结实。 这场风雪并未让道路寸步难行,突然的降温实在让留里克安心。 突然变冷算什么?倘若冰河因气温回升快速解冻,那才是最糟心的! 此风雪真是神的礼物,一个奇景遂在冰河上呈现。 细密的小雪里,一支驯鹿雪橇队排成双列纵队,在冰封的托尔纳河上加速奔走。 来时用了多长时间,也许回去时也是一样的。 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即便有了这样一场风雪,温暖季节的到来也是势不可挡。 终于,当风雪结束后,已经进入托尔纳河下游的雪橇队,大家都察觉到了冰层的异常——它分明变薄了。 继续在冰面上前进充满危险,留里克毅然地选定在依旧满是积雪的河畔林间前进,不过他选定的回家之路很快就引得所有人的错愕。 他即时地说明了自己的决意,再由安插为基层军官的老佣兵的嘴,令他们这群人做出了最清晰的解释。 因为留里克和一批罗斯人知道这一带的地理情况,另有莫德根这个土生土长的巴尔默克人,此人对于地理水文怕是最为了解的。 雪橇队调转了方向一路向东,他们在松林中前进,不时从枝头掉落的雪快已经分明显示着这片地区正在急速解冻。 留里克要去艾隆堡,在那里取得关键的补给,顺势再把当地的长弓手全部征召。到了那个时候,冰封的波的尼亚湾最好解冻到足够航行,那么罗斯堡方面就能很快开来大船,轻易地将一直生力军运抵罗斯堡实现军队集结。 莫看由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四旗队威风凛凛,他们自带的武器在留里克看来不算什么。这群人必须全面换装,譬如在艾隆堡就地更换不锈铬铁打造的修长尖锥的矛头。乃至给他们派发一些弓矢。 在打仗方面留里克是丝毫不敢怠慢的,他宁愿花大本钱武装自己的队伍,即便罗斯军队已经非常强大,也不敢因为乐观情绪而贸然自负地匆忙上阵。 就譬如今年温暖季针对卡累利阿人的战争,此战根本不是派出一直军队和敌人决战胜利就可完事的。 “恐怕这场战争的开战时间要在秋收之后了。”留里克心里做着盘算。 罗斯公国如今非比寻常,他估计征讨卡累利阿人之战无法立即得到多少缴获,此战的这正价值是彻底抹平了涅瓦河畔新罗斯堡的战略威胁,庞大的拉多加湖可供罗斯人肆意捕捞渔获,乃至周边地区的肆意狩猎,庞大的经济价值要在后来的若干年才能展现。 但征讨不列颠的战略成果今年还是要品尝的,必须有一支小型船队在不列颠的秋收季节之前就冲到维京人的约克王国,夺取虚弱的诺森布里亚王国的麦子贡品后返航。不过留里克的内心深处并不看好千里迢迢去不列颠捞麦子的行动,毕竟战后的诺森布里亚非常虚弱,给他们开出的贡品数额巨大,怕是断臂的埃恩雷德王非得砸锅卖铁才能凑齐。 罗斯公国的核心控制区的粮食自给率太低,指望不列颠岛的小麦填补公国空缺一定过于一厢情愿。 拼命的掠夺海域的鱼类资源基本能够维持民众的生计,一如过去数百年来罗斯人的生活方式,但公国变得强盛、民众顿顿饱食的根本还在于种麦子。 “等到卡累利阿被征服,我也该重点着手东方的垦荒。” 最后的旅途没有波折,留里克趁着被动闲暇的机会,抓紧时间脑内推演一个五谷丰登的未来。 雪橇队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艾隆(凯米)河,领大家惊讶的是,他们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岸上的积雪依旧厚实,可融雪已经冲垮了浮冰,流凌并不严重,不过河面上无法走雪橇,甚至暂时连船也走不了。望望蓝天吧,太阳何其温暖,风也不再凌冽。 一片湖泊横亘在雪橇队面前,远远看去湖面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冰块,它们甚至有些发蓝呢。 远处,一个村落乍现,这下留里克的老佣兵们都明白此乃何处了——菲斯克堡。 湖泊捕鱼季又要到了,等待冰块融得差不多就把岸上船只推下湖的人们,对突然抵达的留里克的雪橇队大感意外。 留里克如何不意外呢? 因为一个男人和他的伙计们正巧也在这里。 难得停下来歇脚的机会,巴尔默克战士们纷纷下了地。既然大家都是罗斯人了,这群家伙旋即和留守本地的罗斯渔民称兄道弟,顺便交换些东西,分享些故事。 入夜,略显简陋又不失温暖的木刻楞里,满脸胡茬好似老了二十岁的探险家斯普尤特随性地盘腿而坐,在其对面正是留里克本人。 一块皮革摆在地上,玻璃盘上放着一些肉干,还有两玻璃杯的普通麦酒。 “斯普尤特,我几乎认不出你了。咱们喝一点酒,敬我们的巧遇。”说着留里克已经举起了玻璃杯。 此乃公爵本人的祝酒,真是一个光荣啊。 一想到自己在最北方的摩尔曼斯克的工作,斯普尤特鼻子一酸,泪水还是憋了回去。他举起酒杯一下子喝了半杯。 “大人,我知道你要我说说在摩尔曼斯克的事。好啊,我正求得机会向你汇报。” “现在就说吧。” “是……” 斯普尤特滔滔不绝,他所说的倒也在留里克的预料内。摩尔曼斯克的建设速度仍是缓慢的,目前那里的定位基于罗斯公国现有的实力,顶多维持起一个猎人据点,能维持五十人定居都是极为艰难的。 温暖季节对于大部分地区的民众意味着舒服,可对于前往摩尔曼斯克的人就是一场和泥泞做斗争的旅行。夏季并非是前往摩尔曼斯克的好机会,偏偏夏季又是象海豹、海豹的繁殖季,当地的皮革、油脂资源达到了顶峰时期,大肆猎捕的机会遇到了恐怖的泥泞,摩尔曼斯克距离罗斯堡又是如此遥远,留守的人们觉得彼此已经处在两个世界。 他的说词听得留里克心底痒痒,奈何冻土融化后没过膝盖的泥巴可是要了老命。艾隆河与摩尔曼河都来自于同一片沼泽,如今的温暖期,那里很快就会化作致命泥地,恐怕只有走海路去摩尔曼斯克。 且慢!海路! 留里克咯咯笑出声。 “大人……您想到什么决策了吗?那么海豹到处都是,我们……” “当然要尽量抓捕。”留里克敞开胸襟说道:“看到我带回来的巴尔默克战士了吗?” “看到了。他们太像我们了。” “当然。以后没有巴尔默克,或者说巴尔默克就是我们。西方的港湾已经咱们罗斯的领地,这些兄弟也都是咱们罗斯人。很快巴尔默克将与摩尔曼斯克取得联系,我们不走烂泥地,就以大海做联络。” “啊?”斯普尤特吃了一惊:“难道大海是连接的?” “当然。唉?你居然在怀疑,你是优秀的探险家竟不知道这个?” “很抱歉,如果我带了一艘长船去,我应该能察觉到这一点。两个地点竟有大海连通,真是奥丁给予咱们的恩赐。” “是恩赐。”留里克振奋道:“很快,我就要重点经营纳尔维克,我将在那里建设一支新的舰队。” “新的舰队?难道现在的舰队还不能满足您的……哦不!是我的眼界太渺小了,我们的罗斯舰队必须庞大。” 留里克点点头,心想着这家伙脑子挺聪慧得。 “不错,我们现在拥有的是波罗的海舰队,她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下一步,我必将建设一支大西洋舰队,母港就在纳尔维克。这样,大西洋舰队或是前往摩尔曼斯克捕捉海豹,或是前往不列颠拿取麦子贡品都会变得顺利。哦,还有充满奇迹的西方大洋,相信我,西方并没有海怪,而是一片奇迹之地。到时候,我可能会派遣你去探险。” 此乃公爵的抬举,斯普尤特当仁不让,他拍打着胸膛大大咧咧叫嚷:“哪怕您让我前往世界尽头探险,我也要去。这样罗斯的孩子们就会知道,有一个叫斯普优特的家伙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个英雄。” “敬你。”留里克举起了玻璃杯。 双方互敬,喝掉了最后的麦酒。 斯普尤特可不是单纯的汇报一些情报,他带了一批珍贵的货物归来呢! 那是海豹的皮革、象海豹的大牙,还有冻得略显坚硬呈白色的海豹凝脂,仅皮革一项,总数量就有一千张。当留里克看到成捆的海豹皮,他亲自抚摸那细滑的质感,脸上洋溢的可不单纯是丰收的喜悦呢。 此乃摩尔曼斯克狩猎者的产出,留里克并未要求他们把一些皮革交出来充作实物税,而是按照市场价将这批本该运抵罗斯堡集市的皮革按照冬季的市场价全部买下。这是一个大家都很乐意接受的价格,至于这些皮革在留里克手里加工一番再涨价多少卖掉,那就是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不关心的了。 雪橇队伍变得更加庞大,而陆地的积雪也在更快速的的融化。好在菲斯克堡距离艾隆堡已经非常近了,很快,河畔屹立的巨大城垣横亘在大家面前。 众多初来此地的巴尔默克人惊得张大嘴巴,直呼目睹了罗斯堡的雄伟真容。 可现实让少见多怪的他们更加错愕,只因此乃艾隆奥拉瓦堡,再是雄伟也只是罗斯公国的北方冶铁中心。而且仅有冶铁而言,罗斯堡的冶铁工业分明更加邪乎。当他们获悉罗斯堡更为惊人时,暂时就只能先好好休整。 波的尼亚湾已经全海域融化,固然海面上到处是浮冰,还有个头惊人的巨型冰坨,这些障碍物已经无力影响船只的航行,一批胆大的渔夫已经开始了近海划船钓鱼作业了。 另有船只赶紧奔向罗斯堡报信,那么在大船抵达之前,留里克要做的就是在艾隆堡等待。趁此机会,正好给新手下大换装,变得更加武德充沛。 第638章 集结 当雪橇队终于抵达艾隆堡时,悠长的河流已经基本解冻。河道两畔依旧有着大量的浮冰,岸上亦有厚实积雪,河道里的流凌已经少了很多。 如刀刃般凛冽的风不见了,高升的太阳绽放温热,积雪正在快速融化,雪层下的草籽正在萌动。 一个小小的麻烦摆在留里克的面前,他的队伍都在河的右岸,而艾隆堡这座城市皆在河左。 一艘又一艘长船以运输船的姿态,耗费了一些时间才将他们连人带鹿,乃至是已经空载的雪橇,运抵河左的城市里。 终于,那些初次穿越山脉进入未知东方世界的巴尔默克人,他们终于抵达了艾隆奥拉瓦这座罗斯的北方冶铁城市。 他们期初是震惊的,不仅仅是震撼于这座城市坚实的墙壁和围墙之内错落有致的建筑,也欣喜与可以饱餐一番。 住在艾隆堡的人们已经恢复了捕鱼作业,还因为冬季的蛰伏,渔夫们加紧了对本海域鲱鱼的捕捞。 巴尔默克人吃到了有别于故乡的鲱鱼,鱼的外向有一点差异,个头偏小鳞片上也有所不同,但烤熟的鱼肉一样滋滋滴淌醉人的油脂,撒上盐吃起来实在美味。 因为波罗的海鲱是大西洋鲱的亚种。 如今的时代,人类对于北大西洋的渔业资源的略多能力堪称稀烂,他们唯一想到的高效招数就是渔船点上油灯,利用鲱鱼群趋光性待其聚集之际洒下大网,之后不停拖网捕捞。巴尔默克人时常能捕捉到个头近半个stika的巨型鲱鱼,而在据说是属于罗斯人内海的波的尼亚湾,他们吃到的清一色是巴掌大的小鱼。 但是熊肉,则是一种神奇的美味。 熊肉本身有一种臊味,好在他们是一群连骚气鲨鱼肉都能捏着鼻子下咽的狠人,对于吃烤熊肉这件事无非是多撒一把盐的事。吃掉凶悍的熊体现了猎手的征服,获悉实情的人们立刻便感慨起罗斯人的强力。 雪化之际,大量拉着雪橇跑得很远的猎人家庭,拉着大量的熊皮、熊头、爪子和肉凯旋。 留里克抵达艾隆堡正逢一个特别的时间点,春夏的温暖正以极快的速度驱散寒冬,北极圈这一冰雪之地正快速复苏,而代价就是一段时间内的极端泥泞! 自从有了艾隆堡和菲斯克堡两个北方据点,北狩的猎人更加疯狂了。 罗斯猎人犯不着再组成上百人的狩猎队合作突进。以往大家因为没有据点不得不抱团取暖,而今自然是凭本事,夫妻带着年幼男子,带着先进武备去狩猎。 短木弓改造的木臂十字弓价格不贵,它的核心就是弩机组件,唯有它是铁匠们通过青铜铸造施行量产,其他的零件皆可由罗斯的大量木工仿制。 购买木臂十字弓的猎人变多了,它射出的箭矢难以射杀熊,瞄准射杀灵动的北极狐和雪橇可不在话下,从而让普通猎手也短时间变成射箭高手。至于对付熊,猎人们可是装备了大量的短矛和投枪,几个狩猎家庭、小组合作,就能对出现在视野里游荡的熊追赶猎杀。 他们并非简单的猎人,其身份本就是战士,每个男人手下少说也得有十条人命。 此乃第一旗队和第二旗队的男人们,他们在北狩之前就知道公爵大人要带着兄弟们去讨伐新的敌人。他们本打算把皮革运到老家后第一时间卖掉,换得钱财后除了改善家庭经济,就是增强自己的武备。 想不到留里克大人居然莅临艾隆堡。 来自罗斯堡的船只几日之后即可抵达。 既然很多亟待出征的兄弟巧了就在艾隆堡,本该是在罗斯堡进行一番集结的留里克,索性就在这里先行整训一下队伍。 上千人聚集一处,留里克站在一些木箱子堆砌成的高抬,接受着男男女女的瞻仰。 他在烈日下扫视人群,呼吸着温润潮湿的空气,眼角处又注意到房檐上滴淌不停的水。 他振臂道:“第一旗队的兄弟们,我将带着你们的征讨卡累利阿。我看到你们在北方的冰原捕杀了大量的熊,这些皮革足够你们发财。但是我知道,你们根本不会甘于做一个猎人一个渔夫。你们抓紧时间准备,船只一道我们就回罗斯堡。你们将仅有两天或者三天的准备时间,之后我们的舰队就将全力冲向东方!” 话是用诺斯语说的,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完全注意到了留里克的着急。他们热闹地商量起来,肃静的场面顿时变得聒噪。 留里克又摆动双手渐渐恢复场面的安静,又大声嚷嚷:“第一旗队的兄弟,巴尔默克人现在也是罗斯人,他们是第四旗队,也是你们未来的战友。趁此机会你们尽量多谈谈,到了战场也好互相照应。” 他再无多言,麻利地下了木箱。 隶属于不同旗队的男人们在之前的战斗实则有些了解,第一旗队的兄弟对巴尔默克人的战斗意志很是欣赏,彼此说着相同的语言、都信仰着奥丁,打仗的风格也极为相似。他们对初来乍到的一群新巴尔默克人的态度极为和善,换来的自然是对方的欣慰。 他们打成一片,这是留里克很愿意看到的。 不过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四旗队是一群充满力量的劳动力,在等待大船靠岸之际,也不能让这群生力军天天吃干饭。 暂时,这群人的伙食是由留里克提供的,倘若长期供养一支庞大的队伍,内部耗损实在惊人,一想到未来组织的大军会疯狂消耗库存的粮食,留里克没法不发愁。 “要尽量利用这群人的劳动力。” 留里克命令第四旗队的男人就地伐木,再削掉松树枝杈,扛着砍好的原木运抵艾隆堡,交给“总督”梅察斯塔。这些原木将被扔到炭窑里烧炭,再被砸成小块用于冶铁。 非常突然,艾隆堡成了人口稠密的所在。 这里很多非常年幼的孩子到了可以乱跑的年龄,大量的科文人妇女还抱着自己的幼儿。倒是有一些女人直接盯上了初来乍到的新的巴尔默克小伙子,便将之邀到家中继续借种。 此乃为快速恢复实力灰松鼠部落提供新鲜血液,梅察斯塔和留里克都乐见于这一情况。 终于,来自罗斯堡的舰队抵达了! 阿芙洛拉号,罗斯公国海军旗舰,她的桅杆上旗帜飘扬。 不仅仅是它,另有六舰在艾隆河口抛锚。透过其船舷上钉的单词,留里克清楚的认出了它们。 有两艘新的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就是计划里的第五舰灰松鼠号和第六舰鲑鱼酋长号,显然她们趁着海洋解冻之际完美下水了。 另外四艘较小,她们皆为行星级风帆驱逐舰的前四舰,譬如首舰水星号,它的位置螺旋桨轴承清晰可见。 一批露着衣袖仅着轻便麻衣的水手们下了船,他们除了大商人古尔德麾下的老水手,就是一群新入行的年轻人,但他们并非土生土长的罗斯部族人。这些人基本都是来自环梅拉伦湖的几个族群,如今他们拖家带口离开故地加入罗斯。留里克信任他们,或者说他们更信任罗斯公国比所谓的瑞典王国有着数倍实力。 水手中的几个头目也算是留里克眼里的熟人,他令这些人汇报一番情报,便获悉了不少关键性信息。 “奥托果然还是没有等我,带着一些人先去涅瓦河了。大商人也忙于今年的贸易,带着古尔多特号引着其他客居商人去了梅拉伦湖。好在奥托走前把实物税和金钱税给收了。”留里克捏着下巴的金毛盘算一圈,事情确实在按部就班的做,不过他本意还是希望和奥托的东方索贡船队协同行动的。 想来自己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确实只有艾隆堡这一带还有冬季的余音,想必罗斯堡已经是初春景色。 人们快速乘着小船上船,一天时间内第一旗队的狩猎者、巴尔默克人,乃至被留里克拉来的三十名持长弓的科文老兵,齐聚舰队。 大量的皮革自然也被扔到网兜里,被人们拽上船只固定好。乃至一批艾隆堡方面制作的新铬铁武器,实为对未来战斗的助力。 舰队逆着南风航行,虽说这些巴尔默克年轻人都看到了原则上属于巴尔默克人全体的大型帆船,如今她必然成了晋级为约克王国国王的马格努特的宝贝。 那艘大船是罗斯人建造,而今自己做乘坐的纯风帆动力帆船舰队,就是罗斯人的海军主力。 舰队何其庞大,大家能以俯视的视角审视游弋的普通长船,这若是遭遇敌人岂不是居高临下的打击?实在是占尽便宜。 第四旗队的年轻人听得他们各自组长的吹嘘,尽是些罗斯舰队天下无敌的说法,还有添油加醋后的胜利战例。 尤其是一个战例当被津津乐道,人们不由得注意起喜欢站在船艏的那位少年。 罗斯公爵留里克,这少年在海战时杀了丹麦人的王! 他们顺利抵达罗斯堡,第四旗队的男人们全都看清了罗斯堡的庞大、宏伟又奇幻的真容。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峡湾和附近地区的雪融化干净,墨绿色的世界不但恢复,新绿之感也能被人远远察觉。金色朝阳正好照进这面相东方的峡湾,罗斯堡沉浸在上午的圣光里,一切充满着希望。 海面上早就游弋着一批渔船,还有一些船只已经冲到了沙石海滩上。 解冻的海滩热热闹闹,罗斯的早上集市到处是买卖渔获的人。 当一支舰队抵达,人们有投来热忱目光,他们看到了这支舰队,知道留里克大人已经归来。 舰队各舰平稳停在各自泊位,战士们纷纷下船,接着又是大量货物。 一个胖子候在栈桥,亲切张开双臂迎接归来的公爵。 “蓝狐?你不在古尔德岛也没有去海泽比,居然被你父亲安排留守了?”留里克毫不见外道。 此大商人古尔德次子绰号蓝狐的家伙,就其比之前更胖的体态活像一只象海豹,是掉进海里因为脂肪太多就是不沉的存在。 他规规矩矩道:“是我父亲安排的。他说,古尔德家族将全力支援罗斯的新远征,剩下的物资船舶有任何的需求。勒令我全权支持。” “古尔德?你的父亲真是个聪明人。也好,我的时间非常紧张,我要立刻展开行动。” “大人,为我安排任务吧。” “任务?”留里克站直了想了想,“那就先拿出钱财,把我运抵的熊皮按照市场价全部买下。注意!是市场价!我要现成的银币。” 蓝狐有些疑惑,既然此乃公爵的命令,他完全认同了。 熊皮都是编制在第一旗队的猎人们的财富,留里克可不想让他们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亲自销售皮革上面,他们必须第一时间吧熊皮变成银币,节约下来的就是战备时间。 留里克非常着急,他刚刚登陆就召集第一旗队的全部年轻人集结。 这不,舰队回港的当天下午,阿里克就把全部第一旗队的战士集结完毕于海滩处。 同时,集结而来的还有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四旗队。 留里克的全部精干佣兵,由弗莱泽带领的一百名少年战士。 甚至还有操纵船只的多达二百名水手(必要之际也是战士)。 此突然的集结声势非常浩大,以至于城市围墙上站满了人嘻嘻哈哈地品评留里克大人的大点兵。 因为战损,第一旗队原本的五百个兵本已锐减到四百人出头,好在精华尤在,勇猛的阿里克丝毫不觉得自己人少。 关于奥托带着一撮属于第二旗队的老家伙再一次勇敢地奔向涅瓦河,留里克甚至奥托这样远行的机会已经不多,自从大祭司维利亚升天后奥托就在急速衰老。他带着同样上年纪的男人们继续着这条航线,一种对于逝去时代的感慨跃然于留里克的心头。 他知道老爹此行带着诸多目的,一切都是之前商议好的,想来以奥托的威望不但能让新罗斯堡的民众欢呼,也能快速从诺夫哥罗德拉出一支队伍。 很多老家伙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如今由留里克治理的罗斯公国,公国已经不单纯属于罗斯部族,数量惊人的外来者加入进来了,老罗斯人难免有点排斥情绪,只因现在的罗斯的确愈发强大,也愈发陌生,再不是老家伙心目中的罗斯。 熟悉的人或是故去,或是移民到了东方新定居点。罗斯堡虽说是因为人口稠密逼得大家急需移民的机会,而今很多纯粹的罗斯人移民了,罗斯堡的人口反而随着外来者的加入更加稠密,更奇妙的是,解决居住环境拮据的办法就是盖高层房子和就近伐木拓地盖房子,只是新的定居者里有着大量来自梅拉伦湖的人,而今数百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摘下帽子亮出那扎着发辫的花纹光头也证明自己与传统罗斯人差别很大。 的确,因为文化习俗的特色,巴尔默克男人们喜欢剃掉自己的很多头发再在脑袋上纹身。 老家伙们终将故去,当他们老死后,数以万计的嗷嗷叫的小孩子也成长到了可以拿起武器战斗的年龄。 留里克着眼于未来,就更要为和谐的未来奠定稳定的外部环境基础。 他就站在高处,撕扯着喉咙向战士们大声宣传这场战争的目的。 即便他对于卡累利阿人的了解颇为模糊,想来也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可是自己的部下可不能认为卡累利阿人就是弱者,轻敌的结果将是灾难的,他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一千多人基本就是罗斯公国的一半战力,任何原因引起一场惨败,都将断送罗斯公国崛起的战略机遇。 他声情并茂描述一番卡累利阿人,故意杜撰一些可怕的事情,有意将之描述成可怕且勇敢的敌人。 他太了解兄弟们的态度,敌人最好是勇敢的,这样则能激发起兄弟们的斗志。 不过最关键的宣传是这个! 留里克拔出剑指着东方:“兄弟们!杀死那些勇敢的敌人,夺了他们的妻女做你们的女人,让那些女人给你生下孩子。夺了他们的牲畜,夺了他们的皮革,鹿皮、熊皮、貂皮全都是你们的!你们都将变得富有!” 战士们高举着拳头欢呼,留里克乐见于看到这个,他和兄弟们毫不掩饰对掠夺的渴望。 如果仅仅是掠夺卡累利阿人的女人和财富,格局实属太小。 身为公爵,留里克既要解决新罗斯堡的来自北方的可能的战略威胁,更要攫取当地的资源。 他给了所有人区区三天的准备时间,大军将在儒略历的五月二十二日出发。 时间非常紧张,留里克这段日子一直在赶路,他本身也是颇为疲惫却也也顾不得太多,他的计划更加激进,便是尽量在六月一日之前抵达新罗斯堡。 被选中的战士们,已经开始最后的准备,而整个罗斯堡也因为战争狂热变得分外热闹。 第639章 面包就是生命 给予出征大军的筹备时间非常短暂,战士们拿着钱财就在罗斯堡的集市处大肆采购。 他们蜂拥到铁匠们的摊位购买新的量产型手斧和矛头增添武备,又令家中女人倾尽所能去做干粮。 上午的市场,一个神奇的摊位一下子引得数百人垂涎中围观。 那是十多张简约拼凑的木桌合并成的展台,所有桌子上都蒙着灰色粗布。 不伤摆放着大量的圆盘状物体,其黄白相间的色泽还有那弥漫着的麦香,充分证明了其烧饼的本质! 有多名头戴粗布头巾的女人大声叫嚷:“一枚银币四磅麦饼。” 她们不停地叫嚷,不过这个饼子的价格实在很贵。 男人们探着脑袋围观,流着哈喇子还交头接耳。 终于还是有实在垂涎之人走上前,掏出银币爽快地嚷嚷:“五枚银币,我要二十磅!” “好嘞!”女人兴高采烈地拿得钱,便有吩咐伙计立刻拿天平秤饼。 这位年轻的战士丝毫不担心该摊位的天平是否精准,他是个大胃口自然要多吃,指望着未来远征全靠着公爵提供的伙食度日实在不合适,便要做储备一些即食的食物塞进背包以备不时之需。 相比之以往的纯燕麦制作的面饼,它根本不能做得比巴掌更大。燕麦饼缺乏黏性,研磨成粉后揉捏烤熟的饼子非常易碎。 但此麦饼分明相当于三个巴掌并排那般大,如此大饼捧在手里还颇有韧性? 众目睽睽之下战士爽快地咬上一口。 那是啃咬吗?分明就是撕咬,就像是将肉从鹿腿骨上撕扯下来。 战士当众大快朵颐,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他急切想说些什么,这番拼命咽下肚后急忙嚷嚷:“甜!这饼子好甜!” 甜?人们有互相瞧瞧,好奇心驱使下纷纷拿出钱财。 这个麦饼摊位是属于亚丝拉琪的磨坊,那略显简陋的磨坊二十天前就完工了。自它完工后就开始了对粮食的加工,至于如何磨面实在是一个秘密。 亚丝拉琪本人并不在这里,好在她非常聪明地在非常合适的时间亮出了自己丈夫阿里克的旗号。 她是阿里克的小老婆,一个哥特兰女人。围观的男人们都知道这一点,想来是旗队长妻子的磨坊,捧场之事是要做的,而今兄弟们品尝到了一种美味,如何不拿着钱欣然购买大饼呢? 亚丝拉琪准备的麦饼正在快速售卖,这一切尽在她的预估里。 现在,她本人就待在自己的磨坊里,接受留里克的检查。 三台花岗岩石板被打磨得非常平整,它们立在石墩上显得非常敦厚。 石板都被钻出了大洞,里面安插了一根坚硬铁棒。 留里克看到了面前的石板与立柱上,有两个花岗岩打造的石轮子,中心被金属凿出的孔洞也插着橡木轴。这橡木轴分明也做了翻加工,便是外面包裹了一层青铜皮,石轮的中心孔亦如此,从而构成了硬接触的轴承,依靠着海豹油脂润滑。 这一套轮轴系统就像是立在石板上的车轮,那根特殊处理的橡木轴就是车辕,被一支青铜组件固定,突出一青铜套环,正套在那石板上凸起的铁棒。 留里克看得出奇,耳边尽是亚丝拉琪饶有兴致的讲解。 关于她领取了公爵的任务后如何选取石材、雇工加工零件、雇佣工人,以及她调用了公爵粮仓的多少麦子,乃至自己掏钱购买了多少,颇为详细地告知留里克。 “你……果然完成了!比我设想的更好!这些都是石碾子,效果不比旋转磨盘差。看来我现在就该把青铜磨盘拆掉统统送给你。” 亚丝拉琪等的就是这个赞誉,便说:“既然你曾有许诺,就把黄金磨盘送我吧。” “好勒!你能很快造出三个石碾子,很快也能制作更多。四个青铜磨盘都给你。” “其实,我只要一套就够了。”亚丝拉琪轻轻说:“我打算把它作为纪念物,至于剩下的三个明显可以制作成更多的武器或是生活用品。大人,我们必须稳妥地打赢新的战争,依我看,你可以把它们熔化浇铸成箭簇。” “你……”留里克凝视着她的眼睛,先是一阵子的平静尴尬,接着他缓缓露出笑意。“好吧,就依你。哈哈,为了你家族的复兴你也是操碎了新心!尽是对我说些振奋人心的话,我很喜欢听,你的实际作为也让我感动。” “原为罗斯服务。”亚丝拉琪即刻恭维道。 留里克再看这些石碾子,亚丝拉琪就是根据车轮车辕的结构完成了它,就结构而言与东方石碾有点差别,使用的效能显然是可以的。 她的磨坊劳作的除了几个被俘虏的诺森布里亚女人,也有被雇佣的本地女人。她亦是买了驯鹿作为拉动木杆的畜力。 人力和畜力交替推动木杆实现石轮对麦子的碾压,尤其是劳作的女人,她们授命在公爵面前表演如何劳作。 留里克看到了,燕麦和小麦混在一起,接受两个石轮一遍又一遍的碾压,直到被压成齑粉。 此两种麦子混合而成的全麦面粉,作为磨坊主的亚丝拉琪可丝毫不会浪费哪怕一撮麦麸。 留里克触摸着刚刚碾压完的全麦面粉,又问:“你已经加工了很多,理应制作了大量的烤饼吧!我知道,你摆开了榷场正在售卖,既然那是你亲自购买的麦子所加工烤制的饼我不多问。我只想知道,我给你授权从我仓库里拿到的麦子,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是大量的麦饼吗?” “是面包,大量的面包。”亚丝拉琪的情绪非常急切,她的眉毛都要飞起来,分明是要展示什么妙趣横生的宝贝。 “在你的仓库里吗?快带我去!” 须臾,一座立在几十根木桩上的新造木刻楞,就是亚丝拉琪所谓的面包仓库。 留里克察觉到这建筑的防水措施优于其他建筑,瞧瞧它的人字形房顶,上面铺设了石瓦、陶瓦。“这女人还真舍得花钱置办这些,阿里克,你肯定给你的漂亮小老婆大一笔钱财。” 留里克的揣测完全正确,亚丝拉琪是集美貌、智慧和技能于一身的女人,自热比单纯的诺夫哥罗德村姑佩拉维娜高明太多。他喜爱自己的小老婆,又想到她的子嗣无法继承自己的家产就深感愧疚,现在给她一笔巨款即是阿里克的补偿,也是希望小老婆能自创一个事业。 当然阿里克更知道,现在帮助小老婆亚丝拉琪,实际也是在帮助弟弟留里克。更关键的是如若磨坊大获成功,对所有罗斯兄弟都是大好事。 仓库禁闭的门被打开,亚丝拉琪亲自点燃了安置在门口的油灯。 留里克挺着鼻子,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醒脑的松脂气味,潜藏在这气息中的则是厚重的麦香。 透过昏暗的光,他看到了这仓库长屋里还有这不少木条拼凑的架子,其上摆放的居然都是…… “全都是大面包?!好大!” 他走上前随手抚摸,下意识嚷嚷起斯拉夫语里“hleba”一词。 亚丝拉琪一怔:“你……居然和我姐姐(佩拉维娜)说了一样的词。” 留里克暂不理会她,继续双手抚摸着面前干硬如石头的面包。 说来也巧,斯拉夫各部族对面包的发音基本都是hleba。而维京各势力对“生命”一词的发音基本都是libe。 两个虽是同源但分裂数千年的族群已经变得语言不能互通,但在罗斯公国这里重新汇聚。 面包,就是生命。两个词汇,几乎一个念法。 真正的大列巴就是这样的,或者说传统的中古欧洲面包就是这样的烘焙风格。它的个头非常巨大,烤制成这样也是故意为之!以留里克看来,它近乎有半米长,将至抱起来,份量也很惊人呢。 昏暗光线下亚丝拉琪笑嘻嘻地看着留里克生龙活虎摆弄面包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夺取罗斯公爵肯定以图美好未来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大人,你觉得满意吗?” 留里克依旧不直接回答,又问:“告诉我,你烤制面包的用料,如何烤制和烤制时常,把你这段时间所做的工作全部告诉我!可恶,这些面包气息真是让人舒坦,就是硬得像是石头。” 公爵在问,亚丝拉琪这番就娓娓道来。 原来,石碾子、磨坊建筑、粘土大烤炉和仓库长屋是同时建造的。她就拿着阿里克拿出的巨款,轻易招募了一批罗斯堡内的相对闲散之民众为之干活儿。 很多罗斯本地的女人,仅仅是照顾家里新增的孩子都要把人逼疯,可家里孩子多,势必要想办法搞钱买粮买肉维持生计。现实原因迫使她们不能去很远的地方劳作,不过就算待在家里去做裁缝的伙计,这方面的工作已经饱和。闻听阿里克的小老婆得了公爵的命令建立磨坊,她给的报酬也不错,姐妹们自然纷至沓来。 男男女女为亚丝拉琪制造了这一切,罗斯女人的奋斗凸显起重大价值。 指望女人们做繁重体力活不现实,她们被安排先以传统石磨棒碾压面子做面粉,再将混合自小麦和燕麦的面粉,加入少许水奋力揉成大面团,最后由天平称量为五磅一个面团,等候集体烘焙,其实这番工作也丝毫不轻松,那也被伐木运木料舒服太多。 安置在木棚里的两个粘土大烤炉顺利落成,炉子内部构成了一个低温闷烤的环境,每一个炉子可以同时烘烤二十个面团,自炉子建成起,烘烤工作就开始了。期初,因为传统石磨棒加工的面粉数量太少,炉子一次性烘焙面包也不多。随着三座石碾落成,面粉产量暴增,近段时间以来烤炉不得不全天候投入运营。 它们就像是烤馕的粘土炉,大面包的个头自然比烧饼大,还因为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发酵处理再行烘烤,把面包烤熟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只要炉子一直运作,烘烤的效率依旧非常惊人。 粗制面粉基本是刚刚碾压了一批,就送到另一边揉成面团再称重,安置在木盆里等自然发酵后送入火炉。 此一条龙服务有仆人和佣工近五十人伺候着,亚丝拉琪可以骄傲地说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监视所有人做工。 两个炉子一次即可出炉总量近二百磅的面包,理论上全天候烘烤,一天内可出二十五炉。 亚丝拉琪的磨坊、烘焙炉子还在全力工作,而这个仓库的库存,亚丝拉琪说得明明白白——接近三万磅面包。 三万罗马磅,岂不是相当于一吨出头?听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不过平摊到一千名战士头上,每人分得也不过是一公斤面包而已。 这算什么?千年后的苏军、德军纸面上的战时口粮,每天就得吃掉近一公斤面包饼干等谷物制品,也唯有如此,才能应付一个战士每天四千大卡的热量消耗。 那都是最残酷的战争状况,且纸面的配给粮食能否落实也是大大未知。 而今不过是九世纪,留里克不觉得自己的战士真有一天消耗四千大卡的机会,且真正的战争也因为本时空战争特殊性的因素,会由一两场大战几天之内定胜负。 即便如此面包的储备还是太少了,再想想,这仅仅是开张刚满一个月的亚丝拉琪磨坊的成果,不过是两个烤炉三个石碾,倘若假以时日她能做得更好。 相比于细面面包,全麦面包的一大毛病就是太容易变得干燥,导致它硬得像木头。或者说这反而是一个大好事,便是这样的面包因为自然脱水,变成了极端耐储的应急食品。再看看这阴暗干燥的环境,留里克估计这一切都是亚丝拉琪故意为之。 就是吃这些干硬如木的面包之前,显然需要用锯子将之锯成薄片。甚至于将之敲打成碎屑也是可以的,毕竟面包麦饼进入肚子,必然化作一团糊糊被人体吸收。 在此阴暗的仓库了,留里克直接宣布:“所有的面包用料都是我的麦子,你们支付的是劳动力。亚丝拉琪,我将按照之前的约定给予你报酬,咱们在商言商,我立即给你钱财。” “感谢你。”亚丝拉琪欣然道。 “不用谢,我现在对你很有信心。看来,你应该在新罗斯堡再建一个磨坊。如何,今次远行,我们一同去罗斯堡?” “好啊,我早有此意。尤其是我父亲居住的新罗斯堡建设新磨坊本就是我的渴望,正好我再把小古斯塔夫带过去。”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快点准备一番,你安排得力干将继续磨坊的作业,优秀的磨坊可千万不能停产。我还要额外卖你粮食,以后做好的面包,军队优先收购。” “遵命!” “那就继续吧。对了。”留里克想到了榷场麦饼的事:“那些饼子的事,我刚刚获悉你拿出了一个很昂贵的价码。即便那是你自己购买的麦子所烤制的,为何这么贵?” “正好!我这里还有亟待销售了。”亚丝拉琪笑道,随手安排人拿来流露着温热的饼子交在留里克手上。 此饼是在铁板上烤制的,其下层还有略显炭黑的酥皮。 比之硬如石头的面包,这饼子的确非常松软,嗅嗅气味,他张开了嘴…… 留里克闭上眼睛默默咀嚼,接着浑身颤栗。 “甜!你,莫非放了蜜?” “被你发现了。是蜜,每个饼只放了一点点。”亚丝拉琪啊掩面微笑道:“这样,我提高价码你不会觉得奇怪吧。” “不奇怪!真是好极了。这饼子我收下了,看来以后我得命你制作更多的含蜜烤饼。兄弟们在外打仗,能吃到可口的食物也是制胜关键。” “蜂蜜不好得到。”她说。 “无妨,诺夫哥罗德人总是进贡蜂蜜,以后发展那边的养蜂业,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该离开了。”留里克拍拍衣服手里还攥着蜂蜜饼子,“我再去看看木匠们造的新弹弓和投石机如何了。那些家伙得对得起我给的钱!” 第640章 新的征程 每一艘新下水的舰只都当有配套的武备,留里克给了本族木工比较苛刻的任务,为的就是各舰皆可装备足量的扭力弹弓以应对海战。 也许他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犯不着给各舰安装过多武备。 罗斯海军舰只之标准武备的扭力弹弓装备量庞大,而罗斯面对的敌人依旧广泛装备传统的划桨长船,甚至双方对于海战的理念都是不同。 这一切都是留里克的要求,没有给舰只安装青铜炮,已经是他基于性价比最大的考量。 关于亚丝拉琪的磨坊留里克实在感动,离开了这里,他旋即审查了木工们的武备产量。 本是安置在仓库里的扭力弹弓都被搬了出了。 为了保证战斗时的最佳状态,全部的新弹弓全都么有上弦。弹弓的两根碳钢弓臂插在绳索组里,它们一致向前。 现在留里克下达了命令,木工们这才奋力弯折弓臂,再将麻绳、筋腱乃至鲸须混合拧成的弓弦扣上。 它们的质量都是上乘的吗? 无妨,仅需一次实验即可。 如果在战斗中武器不好用,结果往往是致命的。留里克非常谨慎地对待武器交接,测试它的最好办法便是装填铸铁弹向目标射击。 简单的木板拼凑出靶子,各个新扭力弹弓挨个对之射击。 它们发射的声音破位轻柔,由于固定得够稳当,射手自然无法察觉到弹弓的后坐力,甚至连震动都是微乎其微。 弹丸频频命中目标,一时间靶子处传来清脆响亮撞击声,所有围观者都看到了木屑横飞! 这些橡木板的厚度与一般长船船板是相似的,近距离射击即可将之击碎,用于战斗击沉敌船亦是不在话下。 有多达二十九座新扭力弹弓下了生产线,这样数量基本达到了留里克的预期。虽然数量稍差一些他已经无心去追究。 大战在即,新船和新武备如此这般已经可以投入战斗,罗斯军队实力得到增强。 除了瞄准平射式扭力弹弓,射程更远、精度糟糕、仅能施行概率打击的公牛投石机,这群木工愣是造了十五座。 它们被套上绳索,为木工奋力拉出。 每一座投石机的自重并不大,这便造成射击之际末端受惯性抬起,如同公牛一般尥蹶子。 不可否认的是,只要把它们击中起来用,一次发射几十枚拳头大的卵石,必能造成范围伤害,实为杀戮列阵之敌的利器。 这不,证明它们实力的正是摆开矩阵对着一处空旷的峡湾海域射击。 新老投石机被安排在一起,时间也是下午,又是上千人热热闹闹聚集在海滩。 留里克大人在为出征前测试武器,军队重武器是否好使,实为亟待出征战士们最为关切的。至于大量围观的抱着孩子的妇女,纯属是看热闹打发平日手工活儿的无聊。 所有投石机蓄力完毕,有操作者紧紧攥着插在棘轮的卡销上的绳索,只等着大人的命令。 留里克一声令下,二十五头公牛集体老橛子! 石弹几乎同时被扔了出去,夕阳下石头的黑色身影为墨绿的松林背景遮掩,围观者眯着眼看不出个结果,但很快波涛荡漾的睡眠掀起一片水花。 是石弹,他们在很远处的落点砸出高耸水花,须臾人们耳边也听到了水花的轰鸣。 “很不错,新老投石机落点有所差异,真是完美的概率攻击。” 把拳头大的石弹打到折合三百米外,这就是公牛投石机的实力。留里克不得不估计到,倘若卡累利阿人也勇敢的聚成一团呜嚷呜嚷地冲锋,自己的投石机矩阵也许能打崩他们一半的士气? 可惜,自己本有实力建造出威力更猛的投石机,这番真是需要基于现实需求,多制造些这般轻便的重武器。 当夜,扭力弹弓开始安装“灰松鼠”和“鲑鱼酋长”两艘新舰上,还是老规矩,各舰的船艏甲板安装六座,尾部甲板安装四座。 与装载武器同时操作的,是进一步向船舱搬运麦子和鱼肉干,乃至一些特别的东西。 新绿的嫩松针和最先绽放的北欧雏菊。煮松针水饮用,以清香与微弱的苦涩驱散天然水的泥腥,各路维京部族都有这方面的习惯。它并非饮茶,不过留里克有意让这一传统直接进化为饮茶。 茶叶自然休想得到,茶的代替品花朵之雏菊,如今可正直雏菊花期呢!大地刚刚解冻,这些花朵几乎一夜之间冒了出来。 也许吃全麦面包面饼就足够满足战士的维生素需求,留里克保持谨慎的同时宁可让他们多摄入些维生素,尤其是非常关键的维生素c,饮用菊花茶必能解决北欧人摄入该维生素困难的问题。虽说煮嫩松针也是一个选择,到底还是煮好的菊花茶口感好。 约定之日就是明天,一切的准备都妥当了! 征讨卡累利阿,此战根本不是大军冲过去一顿砍杀就能解决问题。倘若是那样,事情就好办了。 当夜,留里克将自己的妻妾聚拢在宫殿的第三层。 他打开窗户,任由微凉的清风窜进来,月光与繁星也几乎盖过了油灯跳动的火苗,照在每个女孩的脸上。 女孩们心情紧张,此番若能跟着留里克去远征实在是一桩好事呀。 那么,谁会得到这个机会呢? 留里克透过她们的脸庞就猜到各自的想法,他轻轻出一口气:“时间非常紧迫,明日就是出征日。现在我宣布,谁跟我走。” 他伸出手,非常干脆地指向卡洛塔和斯维特兰娜。 女孩们紧绷的神经瞬间泄了气,有嫉妒的轻微嘘声也为留里克听到。 “我知道,你们都想跟着我去见见世面。这是一场战争,不是一场游玩!卡洛塔将以战士的身份参与战斗。斯维特兰娜!”留里克故意加重了语气,眼神也瞥向她:“你是我父亲为我选定的正妻,我也不会忤逆父亲的安排。你我还差一场斯拉夫式的婚礼,今年就把此事办好。” “是。”斯维特兰娜竭力压制着内心的狂喜,多亏了父母的严苛教育,她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情绪。 她已经十二岁了,按照斯拉夫传统当婚配。再说,能和留里克一起回娘家看一看,真是何其风光。 甚至是诺伦也不能再去东方一趟,哪怕罗斯的勇士第四旗队清一色是她的巴尔默克人同族。 留里克已经无意多说,一场三楼的小会很快结束。他支开了其他妻妾,唯把卡洛塔和兰娜二女留下额外地安排一些事宜。 约定之日!就是今天! 数以千计的民众聚集在海滩,城市的木围墙上再一次站满了人,得亏围墙被进一步加固才能承载如此重量。 沙石地上临时搭建起小祭坛,虽说不能和心爱的男人共同远征,露米娅深知自己必须恪守大祭司的重任。 平心而论,罗斯征讨卡累利阿势力她是非常支持的。所有的养鹿人都被教育卡累利阿人不好惹,哪怕大家都是养鹿为生。 此恐惧的源头实在来自于数百年前,拉普(养鹿)人本就是从卡累利阿族群里被排挤出的一群人,拉普人是这片地区最卑微的存在,如今做了罗斯的仆人追随留里克大人,大家才终于得到安稳生活。 沙滩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包括新晋的第四旗队,海拉菲德·布林哥德森旗队长和他的伙计们都换上了标准的罗斯战袍。 白布上缝着蓝色条纹套在身上,一条鹿皮带束腰,皮带上亦是挂着匕首、手斧等武备器具。他们还清一色地背着背带束口式粗麻布双肩包,包里尽是炊具、少量干粮、装满清水的皮水袋。一张麻布被打成卷,弯折地盘在背包的两侧固定。最后,巨大的圆盾挂在包上。 他们仅有少数人携带长矛,绝大部分人的武器就是剑。 有一个百人队广泛装备了木臂十字弓,也得到了少量配发的箭矢。 海拉菲德就是这样一支旗队的队长,他做梦都想不到一支军队还可以有这样的武装。 瞧瞧他自己吧!除了这些由罗斯公爵出资而分发的武器外,海拉菲德再拿得出手的就是父亲交给自己的铁剑和自家的贴皮盔。 如今,这贴皮盔被大人下达了命令,即必须安装由大量野鸭大雁羽毛捆扎而成的盔领。盔领羽毛都被菘蓝染色,亦是粘入大量松脂进一步固定。 “这下,敌人和我的人,都能清楚看到我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角色。” 海拉菲德非常赞许留里克的安排,整个旗队被细分成更多战斗小组,军官的等级依靠头盔领羽的数量、安装方式区分。仔细想想这真是最聪明的选择,毕竟混战之际所有人都在怒吼,指挥者怕是喊破喉咙也难以与其他伙计交流信息,如今通过看友军的头顶的羽毛就能知道友军何在。 还不仅于此,海拉菲德身边多了一位掌旗官,此人举着安装了狰狞异兽的木杆,杆上立有旗帜,其上由蓝布条缝合的据说是罗马字母的文字信息:罗斯陆军勇士第四旗队。 兄弟们这次才刚刚换装,仅仅看起来像是正规凶悍的罗斯军队。队伍真的具备罗斯军实力,当需要一番训练。 海拉菲德倒是很庆幸,因为每个小组,即十人队的队长就是留里克的老佣兵,他们这些人已经能让兄弟们整齐地站起来,就像是第一旗队的那些家伙们一样。 可是,站在这海滩上的怎么还有一群少年? 那是菲斯克和卡努夫,乃至从艾隆堡揪出来的泰拉维斯。 留里克从自己麾下精选了一百名少年战士,他们正值青春期,脑子里满是打仗立功的想法,身体素质也区域成年男子,且相比于他们年长的同族,这些年他们不断接受罗马字母、拉丁语和数学教育,文化水平可是超越了其他人呢。 这些少年战士和自己的其他精锐佣兵、助战的科文人混在一切,加之那些操纵扭力弹弓的老水手,直接拼凑成射击旗队。 此次远征,将有近两千人的队伍冲到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 而这依旧是大军的一部分,待当斯拉夫人到位后,留里克估计自己可以组织出三千人以上的大军。 难道仅仅是如此吗?不!还有一大群芬兰人可以助战。 那些属于芬兰一部分的苏欧米人,他们非常聪明地选择服从。就像是罗马那样,留里克自诩建立一个北方的罗马,办事也得学习罗马,比如征召苏欧米仆从军参战,大胜后分给他们战利品。 再说了,消灭卡累利阿势力,苏欧米人长久以来的威胁不也没了? 露米娅顶着鹿角盔,在祭坛的烈焰边吟唱对托尔的赞歌。 她和露米,乃至其他十个小祭司,本质都是留里克的妻妾,此事所有罗斯人和客居者都是知道的,也乐忠于谈论。 托尔不仅是工匠之神,更是战争神,今日为她们先行颂赞祭祀。 尔后,又是对奥丁的赞歌,祭祀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拥有了鹿群的罗斯现在再不愁祭祀用的牺牲,留里克凝望着熊熊烈火,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是否可以招募一直四千人的大军,或者和苏欧米首领聊聊,构成联军双管齐下对卡累利阿势力全面进攻。 既然到了祭祀关键阶段,他亮出自己的短剑走向了祭祀之鹿…… 鹿肝被剖出,露米娅割开肝脏,在人们的欢呼中宣布此战必胜。 胜利必然属于罗斯,现在准备就绪的战士们,开始排队登上已经停泊在栈桥蓄势待发的舰队! 阿芙洛拉号、奥斯塔拉公爵号、灰松鼠号和鲑鱼酋长号,仅此四舰就一口气塞了五百人! 另有小型一些的行星级风帆驱逐舰的前四艘,这下又塞了四百人。 有了上次超远程航海远征的成功,留里克实在也从其中收到了教训。他一口气向船里塞了太多人,以至于人员拥挤拮据,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即便是阿芙洛拉号这般的大船人员也被削减很多,固然是考虑到不能拉太多人的因素,也在于她的船舱里塞了不少军粮和后备武备。 更多的战士如何安置?自然是那些改造后的武装货船。 四艘风帆巡洋舰、四艘风帆驱逐舰和二十艘风帆武装货船。 民众的欢呼响彻整个峡湾,他们兴奋地看着这支无敌的舰队缓缓离开栈桥,看着各舰在峡湾海域里集结成舰队,逆风而动缓缓驶出峡湾。 民众们一直关注着,而各舰的甲板上也站满了人。 身为佣兵队长的耶夫洛,他有资格待在旗舰上,而这一次他还奉命带上了自己的妻子,乃至襁褓中的儿子。 赫尔米终究是非常平安地生下了孩子,固然婴孩非常娇贵,带着他航海非常冒险。赫尔米和耶夫洛都深知此次航行的重大意义,只因耶夫洛领到一个重要任务,即去苏欧米人的领地拉出一支仆从军协助罗斯人一战摧毁卡累利阿。 所以,他就是以芬兰伯爵的身份去着急大军支援罗斯。 至于芬兰伯爵,就是这襁褓里的男孩呀! 耶夫洛已经给儿子取了名字,就叫做萨图利,意味勇士。 第641章 老奥托再临新罗斯堡 一支由所谓老者组成的索贡队伍早已启程,他们所谓的老弱仅是相对于公国的年轻人。 奥托已经是老头一个,灰白的胡须故意蓬松着,完美遮盖了老年斑。 他坐舰船斯佩罗斯维利亚号,后方亦有行星级的后四舰。 这支仅有五艘船构成的舰队一路乘风破浪,安全顺利抵达涅瓦河口的港口。 雪正在大规模融化,来自沃尔霍夫河和芬兰高低诸河流的淡水大量注入拉多加湖,大湖唯一出口的涅瓦河骤然变成急流。 水流湍急得让人不愿意划船逆行,住在本地的人们则忙于春耕,对于水流反倒不很在意。 他们就在四月底在新旧农田播撒燕麦种子,相比于别的族群,因为广泛使用了铁犁,他们就在犁翻土后的笔直沟槽里撒下种子,客观上比之前粗犷播种效果更佳了。 春耕与秋收是前年最繁忙的时节,定居的罗斯家庭和入伙的斯拉夫新罗斯人,他们现在的身份清一色成了农夫。 他们精心呵护自己的麦子,进一步建设自己的新罗斯堡,会为了守卫自己的财富和任何觊觎者血战到底。 因为,这片地域并不平静。 卡累利阿人是个威胁吗?既然留里克大人早就放出消息,连一年前加入公国的苏欧米的渔民都认为卡累利阿人是可怕的敌人,大家只得对大湖的北部保持提防。 据说公国要组织大军于今年征讨卡累利阿?如果是留里克大人组织大军远征必然是取得胜利,正巧大家在完成春耕后又不可避免地面临所谓春荒,趁机对外劫掠也是好事。 当然,他们所谓的春荒只是不能畅快吃麦子,大家仍能自由地划船捕鱼,一如过去的日子,这捞鱼的本事可是让他们胜过狭义的农业民族。 从事传统的商业活动又是一个选择,便是把找到的琥珀和别的珍惜皮革带到诺夫哥罗德,直接与当地人交易麦子。 这种贸易活动是完全自由的,根本不在索贡的范畴内,任何的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人都愿意做这份生意。 甚至,有罗斯人接触到了斯摩棱斯克人,以至于新罗斯堡有了一些质量不错的松香锭和南方的花布。 如果生活物资可以自给自足,罗斯人也愿意安定下来积极生产。如今梦想还不是现实,去遥远之地战斗、贸易都是为了更好活下去的手段。 奥托的舰队来了,大船高耸的旗杆看得民众喜笑颜开。 奉命驻守此地的总督科努松经营本地多年,他嘻嘻哈哈带着家眷冲向码头,指挥男男女女抓住大船抛下的绳索,五艘船只完美固定。 “公爵大人,你终于来了。”科努松张开双臂以迎接。 奥托也带着被胡须遮盖的笑意,张着双臂走上去。“你这个老家伙看起来还能战斗。”他说。 “如果真的可以去战斗,我就太高兴了。” “现在正好有一个机会。不要再客套,快去宫殿!把整个城里有名声的男人集结,我要召见他们。但愿他们都能听懂诺斯语。” 新罗斯堡城建规模本就比西方的老罗斯堡更大。 这里本是罗斯人的新领地,最近几年通过拉动、胁迫和诱惑的手段,又有三千名斯拉夫人定居于此。 而所有的奥斯塔拉部族的难民,已经全部迁移到新罗斯堡。情况甚至发生了一些变化,便是当年战争之后逃难的奥斯塔拉女人被多个盟友部族收留,譬如格兰部族和耶尔马伦部族,部族里的男人迎娶了这些女人。奈何新生的瑞典王国对外征战终遭失利,格兰和耶尔马伦两族实力严重受挫,恰是这一时期罗斯人放出了美好政策。 在战争中,这些收留、迎娶奥斯塔拉难民女的男人们看到了罗斯军队的实力,更清楚奥斯塔拉在遥远的东方重建。女人们动了心,毕竟她们都知道卡洛塔这女孩的确身份高贵。男人们也动了心,追随一个英雄取得安定生活以及未来的战争胜利机会是多么合情理,何况他们有移民后成为新奥斯塔拉人的权力。 如今,新罗斯堡已经是罗斯人、奥斯塔拉人和斯拉夫人共同的城市,亦是狭义瑞典文化、罗斯文化和伊尔门斯拉夫文化融汇之地。 一座涅瓦河畔的雄城拔地而起,她的规模仍在扩大。就譬如随着苏欧米人的入伙,理论上所有芬兰人都成了罗斯公国的一部分。 那些曾非常畏惧罗斯船队的芬兰苏欧米人,他们的独木舟开始出现在涅瓦河口。苏欧米人也已经在他们的河流入海口兴建了名为赫尔敏基的贸易城镇,按照诺斯语念法就是设得斯塔德,意味宝石城。 苏欧米人的确向新罗斯堡出口了一些琥珀、红宝石,罗斯人用生活品买下后,旋即试图运到东方销售掉。 毗邻涅瓦河,对岸就是兔子岛,一座屹立在大量木桩上的宫殿更显敦实雄威。 奥托带着他的一群老伙计下了船,一部分支援物资也被卸下。 好事围观者看到了,那些被木箱、麻袋装运的都是铁器! 是农具!有铲子、镐、锄头和犁。另有大型的双人锯和一堆伐木斧。 奥托兴致勃勃走在被夯打瓷实的城内土地,想必一场暴雨后,这等土地也不会变得过于泥泞。 他走进宫殿里下意识地观察这庞大建筑,自宫殿建成后就是这般模样,仅有一层却非常敦实。这里可以议事亦是起居的要地,里面更有着厕所和洗浴之地,之所以被建造成这样,完全是留里克的安排。 不久,新罗斯堡近五十名有头面的人物都邀请来。 大家进入原本封闭的宫殿心里未免紧张,众人也颇为疑虑,若是讨论正经的要事,去议事庭不就好了? 奥托实则是不想浪费周章,他舟车劳顿只想把事情安排一番后先行休息,就在这里直接训令。 一则众人已经知晓的消息,透过奥托的嘴已经成了事实! 战争!攻击塔瓦斯提亚!罗斯的大军即将在新罗斯堡集结! 不仅如此,当有一支斯拉夫军队协同作战。 “……,要把卡累利阿人当做就哥特兰人那般的强敌,要把他们看做和丹麦军队一样。我们就算有留里克这位英雄指挥,也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将组织起联军,我本人即将去诺夫哥罗德下达命令,你们本地人也当组织勇士,做到一旦留里克下令征兵就能立刻出战……” 奥托即便是老调重弹,不过他再啰嗦几句,兄弟们不但士气被带起来,也开始估计若是参与战斗自己能得到多少战利品。 静坐的人中,老哈拉尔绷着个脸,待到奥托说到一个事情顿时喜笑颜开。 因为自己的女儿亚丝拉琪,她要在新罗斯堡建造磨坊! 磨坊?她能建造那种巨大的工坊吗?如果她成果了,本地人种植的燕麦就能大量变成粉末。 可他还不清楚,更大的好事即将降临自己头上。 新罗斯堡的居民们开始积极筹备,无论是罗斯人还是斯拉夫人,这些有头面的人物急匆匆带着消息离开宫殿,当天就把喜讯传到整个定居点。 一旦有战争,每个人都能为战争做出自己的贡献,包括出卖一定劳动力必能得到报酬。因为此乃奥托大人的许诺,更是留里克大人一再落实的福利。 新罗斯堡的纯粹罗斯人仅有一千人,青年男子几乎没有,到处都是上了些年纪电脑男女和一批乱跑的孩子。正因为他们在罗斯堡社会里是弱者,才主动要求去东方开垦新领地。 那些新的奥斯塔拉人数量也不多,男女老幼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人,倘若要从中征召一支纯男人构成的军队,只怕最多招募五十人而已。且深究下去,这五十人也几乎都不是真的奥斯塔拉人,而是诸如来自耶尔马伦之类的传统瑞典的部族,因婚姻关系才站在奥斯塔拉的立场。 额外的三千余人都是斯拉夫移民,他们中的壮年男性可就太多了。 垦荒种地,拿着罗斯公爵发的农具高效劳作,有了收成缴纳实物税。 他们中甚至有一批人来自曾被奥托暴力蹂躏过的松针庄园,而今脱离了故乡的农庄成了彻头彻尾的叛徒,却在罗斯人这里得到新生活! 毕竟在故乡,农夫也要给土地主缴税,农田产量低而税收可不低。这些主动移民者本就是故乡农庄的事实佃户,民众们虽是互帮互助,低效的农业加上征服者罗斯人和庄园主的盘剥,日子始终紧巴巴。 日而今在罗斯人这里劳作,开垦的土地持续耕种几年,土地的私有权就受罗斯公爵的庇护。这样通过劳作,把余粮换成了钱补贴生活,日子的确在变好。 这群人已经是罗斯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在主动模仿瓦良格人的生活方式,殊不知罗斯人也在积极吸收斯拉夫文化。 最繁忙的春耕刚刚结束,农夫们纷纷拿起了武器…… 在这里,奥托品尝一番本地特色烤欧鲈,大快朵颐咸麦粥,舒服睡上一个安稳觉。 他的老伙计们也是如此,彼此间还互相交谈,所谓几年之内,一片近岸荒地,一座雄城拔地而起。 他们首先感受的是新罗斯堡的庞大,她首先是围墙圈了一个大地,最初的罗斯、奥斯塔拉移民和最早入伙的斯拉夫人都住在围墙里面。 因为民居是清一色的平房,各家各户还都有平院,甚至还有鸡笼兔圈,乃至民众自发移栽的小树。城里一股田园牧歌风情,也使得城里开始变得拥挤。 设定好的笔直道路系统不准有违建,作为公用打谷场兼大军集结地的“丰收广场”,这里禁止任何建筑的存在。 更多的斯拉夫移民没有办法,就在围墙外的荒地兴建住宅,大量木屋拔地而起,坐落方式也颇为混乱,这也更让城市有了市井气息。 人们清一色报团取暖式居住,广大的、不断被开辟的麦田都在城外。就算人们去农田劳作要走一段路程,这体现在秋收上确实有了一些困难,这又引得他们制作了一批手推车。 酣睡的奥托被户外的嘈杂吵醒。 他这老家伙穿着简单的白布外衣匆匆走到门口。 他推开准备伺候穿外套的斯拉夫女仆,亲自拉开关闭的门。 只见户外聚集密密麻麻的人,奥托不由得睁开眯着的眼睛,任由和煦阳光照自己一脸。 风吹得科努松蓬松的头发乱飘,他拄着木棍兴致勃勃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了一支军队?”奥托颇为诧异。 “都是农夫战士!”科努松畅快直言:“他们是斯拉夫人,现在都是新的罗斯人。你看,站在你面前的是五百名战士,他们愿意为罗斯而战。” 看看这些人,奥托讶异突然间窜出这么多战士,不过下意识里不觉得这群人是强兵。 他们身材普遍低于罗斯壮汉,人人不戴头盔,至多是套了一只皮帽,甚至是布条扎住头发避免头发散乱。 他们的衣着清一色粗布,倒是多了不少彩色花纹。 武备方面亦是稀烂,不过是每人携带一个大小不一的木盾,树立的矛也是长短不一。 就他们的样貌,组织起一支长矛部队也是不合格的! 奥托下意识想到哥特兰岛的大战,心想如果这群人出现在战场上可否有傲人勇气? 算了吧!征召战士还得去白树庄园,将参与过哥特兰岛大战的斯拉夫人全部征召。尤其是那个梅德韦特,这个年轻人属于在斯拉夫人里最像是罗斯人的一个。奥托注意到这小子在哥特兰决战时的坚定战斗意志与勇气,也希望此人日后有更大作为。 白树庄园的恭顺是一个事实,偏偏庄园法理继承者的梅德韦特是一个勇士,他们的恭顺也许有伪装的因素,只为傍上瓦良格势力攫取利益。按照这个思路,奥托不得不再好好想想,当年斯维特兰娜一介小女孩为何偏偏是她大胆地向自己身边靠拢,这不能单纯用小孩子的单纯做解释,想必这孩子已经被其父母灌输了许多东西。 “里古斯,你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如果这就是你希望(指作为留里克正妻),你成功了。梅德韦特,我儿子以后会封你一个伯爵。”奥托一瞬间想了不少事。 只是眼前还站着一群看似乌合之众的家伙,他以战士的高傲对这些人不屑一顾,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奥托客套道:“是一群勇士。” “你愿意让他们出战?”科努松急忙问。 “此事我做不了主,让他们继续等待!留里克会给予他们安排。” 这群农夫如果未经训练就入战场,应该会被卡累利阿人残杀?奥托和儿子留里克统一过语境,便是描述卡累利阿是强敌,一来二去奥托是真的信了。 既然是强敌,只怕打起来自己人还是要有不小伤亡。 至少这戏农夫兵冲上去鏖战不合时宜。 不过,如果…… 一个阴毒的想法骤然浮在奥托的心头。 第642章 碧波之下暗流汹涌 时隔一个冬季再来新罗斯堡,城市变大了,人丁也愈发兴旺。 他算是发现了,或许这里可以有更好的日子,诺夫哥罗德居民就是坐着独木舟也是自发地过来。 奥托在新罗斯堡逗留两日,就顺着南风逆着涅瓦河向拉多加湖航去。 固然是再经历一番波折,奥托的舰队抵达了他忠诚的白树庄园。 农庄主里古斯带着他的族人们热情迎接,他们也准备好了贡品等待大人的验收。 贡品无他,春夏的贡品仅有少量麦子,更多的还是皮革、松香、花布和珍贵的蜂蜜。 所有的贡品数量不多,重头戏实则在秋季。 人们期待着大量探亲的女人下船,就像过去年月那般。奈何下船的都是一些老家伙,女人呢? 里古斯代表族人们谨慎询问为何探亲者没来。 奥托先不急着回答,首先下令把赏赐品搬下来。 那是大量的铁农具,看着诸多的锄头、铁铲运抵,另有两套曲辕犁卸下,里古斯这老家伙兴奋地跳脚。 奥托言语爽快:“这些都是留里克给你们的,你们这些年一直如实缴纳贡品,给予你们的也是丰厚赏赐。” 曲辕犁是耕地的神器,哪怕它目前仍要人力犁地,也让白树庄园自获得它之后开垦了不少新的肥沃的湖畔农田。 在白树庄园,民众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大人。 里古斯的长子梅德韦特也亲自为奥托进献卖酒。 “你!”奥托赫然拽住他的胳膊。 “公爵大人……” “你不一般!现在给你个命令,把旗队的兄弟立即给我集结!我们要攻击新敌人了!” 诺夫哥罗德方面基本不知征讨卡累利阿之事,他们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敌人。虽然罗斯人自己也不清楚。 奥托喝了半瓶烈酒,微醉中话语都变得模糊。 正值白树庄园的老家伙们都在这儿,他以诺斯语嚷嚷一番关于讨伐卡累利阿人的事。 这些斯拉夫人因为长久的接触或多或少知晓些许诺斯语,大家听得一个七七八八,心里不得不自寻思考一番。 据说是北方的敌人?名叫卡累利阿?似乎还很强? 既然指挥官是留里克,胜利应该稳稳把握在联军手里。 里古斯则恍然大悟,因为自己的女婿留里克亲自来了!女婿这一来,小女儿也当回来吧? “大人,留里克和斯维特兰娜……” “他们两个应该会来,他们的舰队也应该在路上。”奥托是先出发的,他对留里克会安排多少兵力仅仅有一个估计,具体事情真是浑然不知。 奥托无法拿出一个准确答案,这番就命令梅德韦特立刻集结军队等候差遣。 不仅如此,奥托主动询问起另一个庄园:“我委托你督促松针庄园妥善纳税,他们做的如何?” 做的如何?平心而论,里古斯对那些种地农夫无感,但是希望博鲁德涅家族毁灭。 里古斯主动说明一件事:“松针庄园博鲁德涅家的大儿子死了。现在就剩下一个叫瓦季姆的崽子,我觉得此人是个威胁。如果除掉这个人,剩下的庄园高贵者就不不足为惧。松针庄园垮了,其他庄园就只能彻底的恭顺。” 里古斯言语里带着戾气,奥托都能感受到他的杀气。 也许这里面还有些隐情吗? 可是,铲除松针庄园奥托从未想过,他知道白树和松针自古以来的矛盾,难道现在必须打一个你死我活。 奥托的确不喜欢富有反抗意愿的松针庄园,铲除该庄园的上层,下面的乌合之众也就无关紧要。他们人口最多,就算历年来从他们身上捞到来很多供品,想来也积攒了太多戾气。 他们会愤怒,农夫的愤怒或是反抗或是逃跑。或者利用这股不满情绪,让他们去打仗! 奥托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在留里克的计划了,他觉得此乃为儿子的事业着想,大胆决定:“我打算从松针庄园招募一些战士,我就让博鲁德涅一家带入去北方打仗!我让他们去打恶战,这样……” 奥托乐了,他光顾着自己乐,根本顾不得里古斯的苦笑。 里古斯的确乐不出来,他希望松针庄园衰落到灭亡,奥托的想法居然是让他们和卡累利阿人拼命到死吗?他知道,奥托有决心就能落实。幸亏白树庄园早就上了罗斯的大船,如用猎人身边忠诚的猎犬,不用担心悲剧降临自己头上。 奥托心意已决,里古斯等人无话可说。 整个伊尔门湖地区都完成了春耕,一度疲惫的农夫稍稍得以安顿。 定居于此的斯拉夫民众绝大多数已经忘记了瓦良格人是哪一年来的,瓦良格人非常强大,反抗他们简直是找死。 也许是这样吧…… 松针庄园民众被盘剥得作甚,现在他们已经拿出了一批财物交给统治者博鲁德涅的手里。 瓦良格罗斯人不在,博鲁德涅就是这里的王。他死了长子,不过那个懦弱的孩子本也没有能力继承自己的财富和地位。 因为瓦季姆已经十六岁了。 松针庄园热热闹闹,农夫花出时间除草,木工樵夫进入林子伐木,湖面上游弋着一些独木舟,渔夫防线钓鱼。 他们的生活整体也很恬淡,普通人只想安静地生活。他们的生活亦是无聊,农庄里的一场婚礼,都能吸引上千人围观乃至参与。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已经结婚了的瓦季姆迎娶了临近农庄主的女儿,他甚至即将能做父亲。要做父亲了,他的心态巨变就如他的蓬勃的胡须,人人见得瓦季姆,都能说这个年轻人非常勇敢。 一颗复仇的心深深扎根于这年轻人的心底,根据对瓦良格罗斯人的观察,他也在竭力模仿,试图建立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强力司军。 有赤足的男人顾不得湖畔的泥泞拼命跑到庄园主的宅邸。 此人见到博鲁德涅急忙单膝跪地:“大人,他们来了!” 博鲁德涅才是刚刚推开服侍自己的妻妾,换好衣服的他本就为打断自己的欢愉而愤怒,听得使者的汇报就更怒了。 “他们?瓦良格人?” “是的。他们!又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博鲁德涅青筋直冒,“他们来了多少人?” “也许有五百人,也许人数也没有这么多。但是,他们有大船!可怕的大船!” “大船?”博鲁德涅警惕地思考一下。他是见识过罗斯人的大船,畏惧这些可怖的怪物。 “是大船!而且有很多艘。他们在白树庄园的领地里集结。” “白树庄园的家伙都是狗!”他暴怒呵斥,吓得信使哑口无言。 他再稍稍平负自己的心,叹道:“也罢,谁叫我们弱呢。” 博鲁德涅打发走使者,再回望内室里娇笑的美姬也已没了兴致。 他召集自己的亲信,尤其是自己的亲戚们。 松针庄园的顶层统治者是一个大家族,而今的族长就是博鲁德涅。或许这个显得老迈的男人不是个合格的统治者,至少大家在瓦季姆身上看到了希望。 总得有一个勇士为被搜刮财富的大家出头啊。 博鲁德涅的亲戚们聚集于他的宅邸,他现在唯一的儿子瓦季姆怀抱着一把宽刃短剑随性而坐,就是眉宇间的锐气让他的叔叔们感慨颇多。 “罗斯人又来了。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到了吗?”博鲁德涅随口便问。 大家相视而笑,有些话真是只得压在心底,不可当中指责博鲁德涅太贪。 大家虽是亲戚,就算罗斯人索要的贡品比以往多了太多,到头来博鲁德涅亲自拿出的并不多。贡品的压力全部下放,最后平摊到一个又一个农夫身上。 “怎么?无人说哈?” 这时才有人抖抖身子:“大哥,我家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归我管的那些农夫该拿的东西一点不少。” “干的好。”博鲁德涅点点头。 有人发言,其余人皆开始汇报。 这些人清一色是博鲁德涅的表亲、族亲,只是他们休想夺了最高权力。 即便这些年来博鲁德涅的实力受到重挫,其麾下的私兵就算打不过瓦良格人,对付本地族人毫无问题。 也许能击败博鲁德涅的只有他的儿子瓦季姆。 大家都宣布自己的贡品准备妥当,至于松针庄园受到的压迫他们绝口不提。 有的人是敢怒不敢言,而有的人,对于被搜刮大量财富的农夫根本无感。 说着同样语言又如何?那些农夫就该甘于贫穷,这一切都是神确定的。 “既然都准备妥当,我估计罗斯人很快就到,这些东西都给他们吧。” 博鲁德涅言语里有着一丝无奈之感,瓦季姆敏锐察觉着父亲的眉毛,心头的愤懑无处说。 又有人说道:“我们快一点把东西给他们,把这群来带灾难的家伙请走。” “对!还有,让女人们都先藏起来。那些家伙总是从我们这里搜刮女人,若是男人们找不到老婆了,他们可就是烂命一条,什么事都敢做。” “对!女人孩子全部藏起来。还要谨防我们的农夫,尤其是那些欠了租子的人,他们很有可能会拖家带口跑到罗斯人那里。依我看,所有欠了钱的人都先监禁起来。” 他们说了很多,试图施行很多有利于自身利益的措施。可说来说去他们根本无意反抗瓦良格的搜刮,反而是提防自己控制的民众逃亡。 因为,罗斯人在涅瓦河畔兴建新的城市急需大量劳动力,就近从诺夫哥罗德吸收人口是简单有效的方法,只是这种行为实在是阵地诺夫哥罗德地区庄园主的釜底抽薪。土地的确非常广博,那么控制住人口就是控制住资本。 罗斯人已经不再是定期的简单到这一带索要贡品的强盗,双方已经产生了结构性矛盾,最聪明者已经开始悟出罗斯人正在以绳索慢慢绞死诺夫哥罗德的土生土长的贵族。 瓦季姆或许不是智者,他的确察觉到了情况变得异常。 亲戚们的交谈他听在耳里看在心里,他的眼睛余光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博鲁德涅最后说道:“好吧,就按照你们说的办。你们都管好自己的人,可不能激怒瓦良格人。放心,我也会保持克制。”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说的。 不料,瓦季姆暴怒起立,当着所有亲戚面怒斥:“你们全是一群懦夫!” 场面突然冷却下来,安静的气氛实在窒息。 一双双眼睛都伴随着错愕凝视着这位年轻的男子。 “你给我坐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博鲁德涅愤怒道。 “闭嘴吧!你这个懦弱的老家伙!庄园在你手里,已经是勇敢的熊变成温顺的羊!” “你……” 众人都看到儿子在反抗父亲。 博鲁德涅大吃一惊,心里倒是暗爽: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瓦季姆的举动实在鲁莽,或者说也是一种勇敢。 “你想干什么?现在就反抗他们?你觉得自己实力已经足够了?!”博鲁德涅抬头反问。 “如何不可?”瓦季姆横下一条心:“父亲,我们还要隐忍多久?罗斯人越来越强,我们再不动手一切都晚了!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仅仅是我们就能集结两千男人。如果我们团结整个湖畔民众,乃至去林区寻找那些偏远农庄要求他们出兵。我们能集结五千人,难道十个人打一个瓦良格人还能失败。我们只要赢一次,其他人都会支持我们,这样我们可以集结一万人乃至更多。我们人多,我们能行!” 大家都陷入深深的惊讶,此并非错愕于瓦季姆扬言反抗罗斯人,而是这小子居然拿出了一套方案,显然不是单纯说大话。 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团结全部农庄谈何容易。还有白树庄园这个异类,这个可耻的叛徒! 博鲁德涅没有再让儿子多言,不管怎样这个反抗的决意太过于大胆,而且反抗的时机根本不成熟呀! 何况,白树庄园的家伙们,他们人数并不少,还有很多人据说和罗斯人并肩作战立下大功。 松针庄园的农夫经历过血战吗?根本没有!甚至于去组团猎熊都是畏惧的。绝大多数人只想安于做一介农夫。 会议很快结束,瓦季姆为所有亲戚的懦弱愤愤不平。 他回到自己的私兵中,与这近百名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吐露着自己的暴露。 “都是一群待宰的羊!一再畏惧罗斯人,早晚都被他们割了喉咙!” 他的愤怒引得伙计们共鸣,有了一个勇敢的带有着,看似懦弱的人也瞬间有了勇气。 他们这群年轻健儿嗷嗷叫,在自己的地盘大骂罗斯人的可恶,还有那些叛逃者和白树庄园的家伙从贼的无耻。 他们人手都有斧头,多人还有生锈的铁剑。 这套武装基本是瓦季姆靠着哥们儿义气搞出来的,而他的伙计们多半多年前被罗斯人拆了家,或是被迫献出了自己的姐妹。 大家对罗斯人有着深仇大恨。 他们竭力谩骂,不但向同伴展示自己的不满情绪,也是为自己打气。 他们是思想越来越过激,终于,有人提起了一个疯狂的决议! “罗斯人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又来收贡品!大哥,我们杀了他。依我看那个老家伙死了,瓦良格人会陷入混乱。” 此说辞说得瓦季姆浑身颤栗,倒也引起大家的思考。 大哥在犹豫,犹豫就是想实施计划! 有人怂恿:“我们若是得手,再懦弱的民众必须选边站。罗斯人会报复,我们的农夫会拿起武器。我们水上打不过他们,陆上战斗我们人多!” 又有人怂恿:“咱们的人并不是绵羊,他们只是缺乏一个勇者带领。所有人会看到你是一个大英雄,会有一万个男人追随你!大哥,你就是最强的,你可以自称王公。” 王公,或者说普林西普这一头衔在诺夫哥罗德伊尔门湖地区一样流行,只是各个庄园主还没有颜面去自领这样一个高贵的头衔。 瓦季姆年轻人一个,被兄弟们这样一怂恿,也就顾不得那么多。 “好!我就是王公!诺夫哥罗德的王公!我带着你们产出掉罗斯人!等以后,瓦良格的商人还可以过来,但是,我的统治下他们必须向我们缴纳贡品。” 如此豪言壮志,兄弟们山呼万岁。 瓦季姆的这一出看似就是过家家,可他也是真的勇敢。 一场阴谋正在暗地里谋划,一群年轻的崽子正暗自磨刀! 此事,博鲁德涅和他的亲戚们不知道,奥托和白树庄园的民众亦是浑然不知! 第643章 来偷袭六十岁的老战士 奥托的伙计们各个大胡子,他们看起来都是老头子,不少人仍有很强战斗力。 他们这般形象让白树庄园的民众敬畏,亦会让其他庄园的民众恐惧。 老伙计们如今也不一样,他们人人带有钢剑,也装备了一些十字弓。许多人披着锁子甲,甚至有人斥资在甲环上挂上铁片,谓之铁鱼鳞。 奥托便是这般防备极端的人物,他穿上一身锁甲改成的鳞甲,它对于现在的奥托,装饰性价值实质胜过了战斗,成为一种功勋的象征物。 他披着熊裘皮,身着金属质感浓厚的鳞甲,花白的胡子随风飘扬,双手握着杵在泥地的花纹钢剑,实为一个经验丰富老战士形象。 甚至,像一个战神,即便他老了。 即便奥托老了,二十多年来他每年带人来两次,最近几年他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作为明显愈发离谱,令本地人更加畏惧! 普通的农夫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他们只知道瓦良格罗斯人更强了,以及所求的贡品,即压在肩膀的负担从卵石变成了巨石。 他们一直表现出强劲的隐忍,博鲁德涅这等土生贵族难以察觉到这一点,唯有瓦季姆察觉到了这也许会是一股强劲力量。 瓦季姆和他的伙计们忙着磨刀,他很快制定了一个刀口舔血的计划。 有六十多人聚集在一个林子庇护的幽闭木屋里,年轻的男孩们各个怀揣匕首、斧头,甚至还有削尖的木刃。 瓦季姆眉头紧锁,众目睽睽之下他猛地拔出短剑狠狠砸在木地板上,沉闷的声音惊到大家,让压抑的气氛更加窒息。 “兄弟们,我已经想好了。这是一个拼命的工作,你们既然都认我做大哥,就按我说的办。” 年轻人们互相看看,大家都是交心的朋友,可真到了要玩儿命的关头,没有畏惧也是不可能。 有人昂着头表态:“那就干吧。我家被他们烧了,我爹被他们杀死,我姐姐也被他们夺走。我烂命一条,如果能杀死一个罗斯人,就算我复仇成功。” 有人开头,其他人接连响应。 瓦季姆依旧怒目圆睁,不过眼前的兄弟现在怎样说狠话都行,就是真的面对罗斯人是否也有勇气呢? “现在听我安排。我父亲会在我家的宅邸接待罗斯人,那个老不死的奥托一定来。放心,我父亲的私兵都认我是少主,他们全都听我的。我计划他们在议事之际,我们冲过去刺杀奥托!不惜代价杀死眼前的罗斯人!我们得手之后,就去摧毁他们的船只。之后我们就能公开表示,伊尔门湖神的儿女永不为奴!” 似乎只要按照瓦季姆的安排,今年来的罗斯人就是寻思的笨蛋,似乎一切都能顺利得手。 瓦季姆再看看自己的伙计们,他察觉到一些人眼神的颤抖,知道那是怯懦的表现。 “我看你们中还是有懦夫。你们没杀过人,甚至连羊都不曾杀过。我不勉强你们,但懦夫不是我的兄弟,现在就滚!懦夫不配和我一起拼命!” 他的话很严厉,如此表现恍若一个可怕的瓦良格人,木屋里众人再被惊到终究是无人逃离。 瓦季姆觉得自己的行动是勇敢的,是为了整个诺夫哥罗德民众出恶气。 不过区区最多一百个年轻人作为应该是有限的,除非召集更多农夫起事。 至于如何召集农夫,此事瓦季姆认为此乃自己才能做到的。 他继续安排:“你们回去后,联络你们的朋友们,尽量说服农夫渔民拿起武器,哪怕是拿起木棍。让他们做好准备,当咱们开始行动,就让他们去袭击罗斯人的船。组织好火把,把船焚毁!或者直接夺了他们的船!” 此事分明比刺杀奥托还要刺激! 大家互相看看交头接耳,互相交换意见后纷纷觉得只有这样做,才有可能击败罗斯人。 瓦季姆更加谨慎一些:“我要做的不仅如此。我会亲自去找那些欠债的人,令他们打仗来抵债。我马上就去召集他们,我来组织一支军队。当我们打退了罗斯人,我就是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你们都是我的兄弟,给我打仗日后都有好处。” 显然年轻的瓦季姆把成败赌在这一战上。 当年他被奥托狠狠踢倒在地,死去的大哥懦夫一个,父亲又是委曲求全,姐妹被罗斯人掳走必是做了可悲的奴仆。 这几年来他都是在默默地磨刀,只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新锐的刀子对准得已经不单纯是罗斯人,还有叛徒的白树庄园。 以及,自己绥靖的父亲博鲁德涅。 瓦季姆也要取而代之,最后在伊尔门湖,在诺夫哥罗德称王公! 他的确不是个空想家,小会罢了他就带着亲信去招募敢死队。 松针庄园人人都知瓦季姆必将继承庄园主大位,这位贵族居然屈尊去拜访平凡人乃至是债务农奴,甚至活久见! 他纠集了一批欠债的农奴果断宣布:“你们的债务都免了!作为交换,拿起武器,跟我去打罗斯人。” 一开始他们是畏惧的,也有人怀疑这个少年并没有接过其父的重担,言语不足为信。不料瓦季姆还在提升筹码。 但凡是参战,全部债务免除,打死一个罗斯人就有赏,从尸体上扒下的铁器也为个人所有。 这依旧不算完,瓦季姆把普通人头上的负担全部解释为罗斯人的搜刮,将贫穷归结于罗斯人的罪恶。 “他们畏惧我们,只因为我们庄园人多。他们搜刮我们的财富,就是希望我们都是病秧子,让我们无力反抗。我的回答是!战斗!为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为了财富,和他们拼了!” 同样的说辞瓦季姆故意在贫穷者身边宣讲。而他以贵族的身份向民众许以大利,其他贵族可做不到。 一个武装者面对罗斯人或是恐惧,一百个武装者聚在一起即可互相打气壮胆,也就有了士气。 那么,五百个呢?也许的如同洪水般摧垮一切的力量。 没办法,伊尔门湖畔的平淡生活严重限制了这位少年勇士的格局,他对罗斯人真正的实力一无所知! 也恰恰是这样,瓦季姆才有着勇气,坚信自己有胜利机会。 罗斯奥托和他的索贡船队很快就会进入伊尔门内湖,进入到诺夫哥罗德所谓的城市区,所谓松针庄园核心区。 瓦季姆不敢太过张扬地纠集战士,他确信自己的行动不为父亲所察觉,当然他的时间也非常有限。 可是,怎么可能?! 博鲁德涅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谋划一些事,他其实就是希望瓦季姆长大后带着兄弟们推翻罗斯人的霸权,只是觉得时机不成熟,即便现在时机一样不对。 他一厢情愿地认定儿子仅仅是在积蓄力量,反抗罗斯人也是在几年后。 博鲁德涅忙着准备贡品希冀早早打发掉罗斯人。 他根本想不到,瓦季姆这小子还从隔壁的农庄纠集了一百余人。原因无他,瓦季姆一意孤行,那么作为姻亲的存在,隔壁农庄也是人人自危。 既然战斗不可避免,那就相信瓦季姆可以成功,隔壁农庄的居民等于是被裹挟进了瓦季姆的队伍。 毕竟,击败铲除罗斯人的实力,待瓦季姆自立为王后,谁会得到巨大利益不言而喻。 名义上他拥有了了一千名武装者,不过呢这群家伙看起来只能打顺风仗。 胜利的关键就在我刺杀,瓦季姆和他费劲力气纠集的的全部八十名年轻勇士已经做好准备。 哪怕,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战士,衣着简陋武器一样简陋。不过恰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才最有迷惑性。 另一方面,奥托在白树庄园待了三日养精蓄锐,这番带着二百个兄弟继续航行在沃尔霍夫河,前方就是伊尔门大湖,马上就是重点收贡的松针庄园。 这群老家伙前些年还都不怎么显老,奥托此行就带了这么点人,他也觉得不过是收税,松针庄园都是一群笨蛋,自己带着兄弟站在岸边,看到他们的人都会吓得尿裤。 老家伙们普遍五十岁上下,有些人因为足厚强力,依然被编入第二旗队里。 留里克觉得第二旗队的“夕阳红”们已经不能再战斗几个年景,他们都当安顿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给年轻孩子讲授一些战斗技巧和人生的经验,做些低体力的工作为罗斯发挥余热。 他们即便是养老,留里克自诩也有足厚财力保证他们的日常伙食。 但他们是战士,真的战士无法忍受施舍,不少人老当益壮宁可战死与战场。 他们这群老家伙伴随着大船气势汹汹而来,当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为首的五艘大型帆船乍现大湖,斯拉夫人的独木舟通通退避三舍。 很多女人带着孩子回避,也有些大胆的牧牛娃站在满是芦苇的近岸,木讷地看着罗斯人的大船抵达。 闻听罗斯人来了,博鲁德涅急忙招来自己的亲信,于自己的宅邸设宴款待奥托。 于此同时,他也差人去统治普通民众,为了避免罗斯人突然发飙引出伤亡,男女老幼能带着细软逃入森林就赶紧走。 罗斯的大船故意选定一个湖岸略陡峭处抛锚,一众胡子拉碴的老家伙带着盾与剑下船。 很多人在岸边守着大船建立小营地,这些人有一百余人,他们之后的任务则是接应松针庄园的手推车,把贡品运到船上。 奥托心情不错,他带着五十多人全副武装走向博鲁德涅的宅邸。 因为从白树庄园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博鲁德涅是鄙视白树庄园的,自己的爱犬被鄙视,做狗主人的能忍吗? 奥托和他的伙计们走入空荡荡的村社,他们耳边听到了零星的犬吠和鸡的咕咕声。 这里很安静,显然村名是刚刚逃跑的。 罗斯人早就见怪不贵,因为前几年因为发飙拆了他们不少房子,之后的年月来收贡品,村民都是跑到树林躲起来。 和那些平凡者奥托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目标就是博鲁德涅。 这不,衣着裘皮的博鲁德涅已经带着他的人恭敬等候了。 奥托傲慢地踏步,似乎只是胡须发白,整个人依旧健硕。 “贡品都准备好了吗?”他非常直白地以斯拉夫语嚷一嗓子。 “妥当了。大人,请进屋细聊。” 博鲁德涅一脸恭顺,其身边的武装随从那因为畏惧而铁青的脸如同便秘了好多天。 奥托也没多想,和他的伙计们大步走近木围墙。到底是进入了别人的地盘,老战士们纷纷卸下盾牌,此乃战士的本能,他们都采取了一定戒备。 奥托进了屋,博鲁德涅马上献上一个年轻的女人,令其侍奉。 但奥托早就不近女色,掐着美姬的脖子就将之甩给了博鲁德涅。 “你妻子死了,现在又有新欢。你还是自己玩吧!我要贡品,我没时间在此逗留。” 一听这些,博鲁德涅大悦,至少这么多年来老迈的奥托总是说到做到。他非常高兴老奥托今年又是拿了贡品后拍拍衣服走人,瘟神也许很容易就请走了。 不过,正当博鲁德涅宣布马上去仓库吊运准备好的贡品之际,已经准备好的瓦季姆动手了! 因为那些看似空荡荡的民房里藏匿了武装者,瓦季姆和他的敢死队放过奥托的队伍,见其人数不多顿时有了信心。 还有一群武装者聚在村子里,他们一部分协助瓦季姆,另一部分就藏在罗斯人船只泊地附近的树林,待瓦季姆动手后就要试图夺船。 “伙计们,老不死的已经进去了。跟我走,我们从后门进去!” 瓦季姆带着兄弟们隐蔽行动,他们在自家宅邸后门处也罢驻守的卫士裹挟。到底他是下一任庄园主,卫士也只能认命。 没有人能阻止瓦季姆行动,加上卫士在内瓦季姆的一百名敢死队突然乍现。 十多个带着匕首斧头的年轻人突然蹿入厅堂,不分皂白就向持械静坐的罗斯人冲杀去。 一切都很突然,有的老战士没有保护的脖子突然被匕首刺中,鲜血喷涌,场面瞬间可怖。 瓦季姆作为一切都指使者,他冲在最前面,见得奥托那张老脸他就双手抱着短剑冲撞过去。 “去死吧!老家伙!” 他的铁剑冲击奥托的侧肋,正当奥托有所察觉一切都晚了。 这短剑击中了奥托,可愣是一个偏折,带动瓦季姆整个人跌在一边。 瓦季姆完全想不到,老不死居然还有一身铁甲?他跌在地上,手持已经有些弯折的剑意欲继续拼杀。 奥托已经反应过来,剑鞘直接挡住瓦季姆的批砍,抄起他沉重的靴子,时隔五年又把瓦季姆踢了一个嘴啃泥,其人脑袋也嗡嗡直响。 整个厅堂乱作一团,博鲁德涅脑子一片空白嗷嗷大叫。 奋战的年轻人也在尖叫中和罗斯人搏杀,同时整个宅邸也被武装者包围。 开始有债务农奴冲向户外候命的罗斯老战士,至于战斗机巧基本是无,他们的勇气倒是值得敬佩。 到底是第二旗队的老兵,遭遇偷袭的罗斯老战士这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杀人与战斗。 室内有战士死于偷袭,局促的房舍也让战斗施展不开,罗斯人陷入了被动。 奥托被兄弟们裹挟着离开危险的室内,他嘴里大骂:“博鲁德涅!你这是自寻死路!” 是自寻死路吗?当然。 厅堂里有罗斯人的尸体,亦有不少年轻人抽搐弥留的身躯。 瓦季姆扔了弯折的铁剑,随手拿起被杀的罗斯人的钢剑。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又投入搏杀,才顾不得老爹惨败如尸体的老脸,继续叫嚷着杀红脸的伙计们继续砍杀。 但在庭院里,四十个罗斯人把奥托保护在环形盾墙内。 这点危局算个啥?就算被五百人包围,奥托仍有脱身的手段。 “兄弟们,杀死任何的逼近者!我们向船只撤退!” 逼近盾墙的斯拉夫战士总是被无情刺杀,罗斯老战士的剑在滴血。 可是,也有不怕死的家伙,就算身体被剑刺穿,还是抱住一个罗斯人将至拉扯出盾墙,以这种牺牲来一出极限一换一,换得失去保护的罗斯老战士被斧头、锤子或是别的武器打死。 罗斯人正在蒙受损失,他们的撤离也变得缓慢。大家到底是老了,伙计们坚持战斗,奥托也被迫加入战斗。 罗斯人边打边撤,地上也多了不少死尸。 斯拉夫战士蒙受了不小损失,他们颤抖的双手不能再稳健地端着短矛,他们不敢再和罗斯人硬碰硬,但在瓦季姆的带领下穷追不舍。 而另一方面,从树林里突然杀出一群人,他们进攻罗斯的湖畔营地。 可惜,这方面的偷袭很快竟被挫败。 如果罗斯人总是疏忽大意,如何总是赢得胜利。 就如奥托的锁甲魔改后的鳞甲有了强劲防备,湖畔的罗斯人轻易躲过斯拉夫人的暗箭,然后迅速组成盾墙承接敌人的冲锋。 奥托看到了湖畔正在爆发的混战,他毫不担心自己的伙计们,因为老战士们到底也是战士,斯拉夫人正在被击溃! 船上的人操起侧舷的扭力弹弓就是射击,十字弓又是精准打击再配合战士的狂杀,松针庄园的武装者暂且退回密林。 这是一个撤退的机会! 奥托暂不知道情况如何,他本能判断此地凶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到船上,在白树庄园重整旗鼓采取防备。 今年收贡品的事遇到前所未有的挫折,血腥报复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酝酿。 罗斯人放箭逼退了斯拉夫追兵,害怕被飞射的奇怪石头秒杀,始作俑者瓦季姆不得不采取回避。 “你们逃吧!奥托,你才是懦夫!”瓦季姆大声叫骂,可惜他的骂声被喊杀声淹没,已经上船的奥托已经听不到。 大船扬起三角帆,罗斯人已经无力夺回死者的尸体,不过这不算什么!老战士们求仁得仁,死在战场上实为老朽的归宿。 既然松针庄园选择了战争,那么今年远征卡累利阿的行动就要改一改。大军必须讨伐松针庄园清洗不服者。 奥托扶着自己的老腰,站在船艏心里除了暴怒,还有对这一身铠甲的感慨。 “钢片和锁环做的鳞甲真是好用!大价钱值了!” 第644章 他们选择了战争 罗斯人的船乘风跑了! 瓦季姆没有料到这一点,他更没有料到自己明明已经发现并把握住了机会,行刺本也顺利,可剑就是为奥托那一身铁甲做阻挠。 他从未见过这等防备,明明自己的剑被悉心打磨得手指触碰一下就能划开血痕,此锐利之物毫无意义。 暴起的松针庄园的民众在湖畔追了一阵子,终究是无力进入湖泊而作罢。 他们稍稍冷静下来不停喘着粗气,安定了一阵子才开始帮助自己的死伤者。 乃至,对罗斯人的尸体再行补刀。 民众分明是在抒发积压了几十年的怒气,大多数暴起者不是家人被掳走就是房子被烧毁,他们对罗斯尤其是对奥托本人有着非常正当的大仇。矛头不停地戳杀罗斯战士的身躯,死者的铁甲被扒下来,皮衣和衬衫都被扒下。 因为瓦季姆早就说过,参与起事的人都有权凭本事去抢夺战利品。 贫穷的农夫最缺铁器,有的人高举着自己缴获的斧头和钢剑,还有人用木杆挑起刚扒下来的滴血锁子甲嗷嗷大叫。 至于死者的尸体,民众在肆意发泄愤怒,最后竟纷纷将至捣得稀烂惨不忍睹。 行刺分明是失败了,死了一些罗斯人,可松针庄园的民众伤亡更多。许多人是被箭矢和石弹所杀伤,遭遇这种事完全不在瓦季姆预估内。 一介年轻气盛的崽子,起事仓促计划也不周密,能召集数百人行动算是本事。 瓦季姆清醒过来,现在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起事后的烂摊子,还有罗斯人的暴怒! 博鲁德涅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早就动手了! 他身上有别人的血迹,漂亮衣服这番多了一种恐怖。他一度昏阙在房舍里,和一群死亡的人混在一起。 死者有罗斯人和松针庄园的崽子,最初的战斗爆发在庄园的议事屋里,血迹顺着木地板的缝隙渗入土地,整个房间到处是血迹。 博鲁德涅被吓得双腿瘫痪,以爬行的姿态逃离了房舍,但在户外他看到了更多的尸体! 甚至于,一个年轻少年睁着无神的蓝眼睛,平躺着看着自己,而其胸口的致命伤和其恐怖,如同被几乎砍断的大树树干…… 他终究是振作起来,目睹了尸体他瑟瑟发抖,再想此事必是儿子瓦季姆所为,想到此更是双腿发颤。 他找得一根折断的短矛站起来,耳畔忽然听到有人呻吟。 是……一个罗斯人?! 一个弥留的老战士以诺斯语吐着血嘟囔:“你们……将被斩尽杀绝……” 须臾,一个一脸棕色胡须的农夫闯了进来,其身后又是一群武装者。 一切都乱了套,博鲁德涅破口大骂:“这是我的家!你们这群下贱的农奴,谁让你们进来的?!” 可惜,持矛的武装者根本不管博鲁德涅,他们操持着短矛检查着尸体,发现罗斯人就以矛头捅杀,罢了扒掉尸体的衣物夺了武器。 整个场面博鲁德涅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居然成了局外人。 或者说从今天开始博鲁德涅就是成了一介局外人,属于他统治松针庄园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瓦季姆带着他还活着的伙计们在户外打扫战场,死了一些老朋友,杀死奥托与夺船(或毁船)的计划都没有达成。 他高兴不出来,但是被调动起来的民众和小战士们纷纷做起疯狂的事! 有的人斩下了死亡罗斯战士的头颅,以木棍串着耀武扬威。此可怖的场面在斯拉夫人看来分明是应当欢呼的好戏,他们完全忘了战斗的目的,似乎只要杀了几个罗斯战士就是伟大的胜利! 武装的民众高呼起瓦季姆的名字,要求他成为新的庄园主。 年轻的战士簇拥着犹豫不决的瓦季姆,有人兴奋大吼:“大哥,你就是王公!我们赢了!我们击溃了罗斯人!” 又有人嚷嚷:“罗斯人也不过如此,我们只要团结起来,没有做不成是事。” 恰似一处黄袍加身的好戏,有年轻的战士突然单膝跪地,很快引得很多人跪下。 他们毕竟和罗斯人以及别的瓦良格人接触颇多,直到何为战士礼。 许多人异口同声要求瓦季姆正式称王公,最后变作一大群人的请命。 瓦季姆,他活到现在从未有过这般的光荣。 巨大的荣耀袭来,他一瞬间忘掉了自己失败的刺杀,就在武装民众的簇拥下,就在罗斯人的尸体上,他举着缴获的罗斯钢剑公然宣布自己成为整个伊尔门湖诺夫哥罗德地区唯一的普林西普! 瓦季姆就是王公!理论上,这个头衔与罗斯公国的公爵是同级别的贵族头衔。 他这便带着一众年轻的老伙计,带上刚刚缴获的一些武器气势汹汹回家去。先于他们,一批武装农夫提前狂奔,便有了博鲁德涅看到的一幕。 瓦季姆清点了一番手下老伙计,起事的八十员“骁将”,一场恶战之后竟然死了四十人吗? 罗斯人的战斗力的确惊人,但地上躺着的罗斯战士尸体也说明很多问题。 “如果团结更多人和他们战斗,我依旧有胜算。”他如此想着,带着兄弟们高傲地回到了家中。 战斗结束了,逃难到林子里的人们纷纷又逃回来,见得大量的尸体他们先是错愕,可察觉到很多人居然在曲折的村中巷道举着罗斯人的头颅欢呼,他们也欣慰了。 瓦季姆脸上带着血迹,身上亦是脏兮兮。博鲁德涅看得儿子好端端的,欣慰胜过愤怒。 不了,这缴获竟当众以剑指着自己的父亲,立即说道:“父亲,属于你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我就是庄园主,我要带着松针庄园,还有别的庄园,反抗罗斯人的暴政!” 瓦季姆横眉冷对父亲,博鲁德涅亦是惨白老脸。 “你!你要干什么?反抗我?” “是!父亲,民众抛弃了你,现在他们选择了我。松针庄园和整个诺夫哥罗德不能再做奴隶。我要彻底铲除罗斯人,还有白树庄园的那群叛徒。” 博鲁德涅又气得牙根痒痒,他伸手直指:“愚蠢!你这是带着大家自寻死路!” “那也比慢慢被罗斯人的绳索绞杀要好!再说,只有在你的愚蠢治理下我们才会完蛋。我敢说,当我举起反抗的气质,所有人都会支持。我们和他们打一场决战,必胜!” “你!真是荒谬至极。你没有这个能力!”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父亲!现在我已经激怒了罗斯人,他们一定会来进攻。你如此畏惧他们就赶紧逃走吧,逃到斯摩棱斯克去,我带着伊尔门湖神的儿女击败罗斯人。父亲,你若是真的勇敢就和我一样反抗他们!想想我的姐姐们,你对得起她们吗?” “你!愚蠢!太蠢了……”博鲁德涅算是看出了,儿子这不仅是要刺杀罗斯人头目,亦是要夺了自己的权。 这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政变,本来庄园主就属于这小子的,想不到此子等不及了。 既然木已成舟,博鲁德涅无话可说,他长叹一口气,不仅哀叹今日的荒唐,亦是哀叹自己的可悲的命运。 “好吧,一切就交给你了。我什么都不管,你想怎样都如何!” 博鲁德涅这算是放权了,瓦季姆已经想好,他就算放不放权,自己也必然要大权独揽。 只是关于自己称王公的事,还需要一些特别的操作。 他决意纠集各个庄园,命令那些庄园主支持自己的权威,倘若不同意就带着武装的农夫逼迫他们支持。 一场祭祀活动将要施行,所有支持自己的庄园主都要参加,共同见证一位王公的诞生。同样这些只支持必须拿出一批战士,以抵御罗斯人的报复。 瓦季姆即将开始行动。 另一方面,白树庄园。 奥托带着怒气突然回来,里古斯等人还觉得罗斯人收贡行动过于顺利,仅仅一天功夫就搜刮了整个伊尔门湖。 可是,当这群罗斯老战士下了船,他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战斗?这群战士分明刚刚打了一仗。 里古斯和梅德韦特都察觉到战士的戾气,瞧瞧这等模样他们分明打了败仗。 里古斯拄着拐棍走向奥托:“大人,发生了糟糕的事?” “你?!”奥托抬起脚就踹向里古斯,将这老头直接踹到。 此一脚惊到所有围观者。 奥托旋即大骂指责:“你这个蠢货!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松针庄园那些家伙反叛了?我们遭到了伏击,我差点就死了!” 里古斯一头懵,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梅德韦特急忙迎上去:“公爵大人,您说的是真的?那些家伙反叛了?” “正是!” “此事,我们根本不知道。大人,我们无心诓骗,这里面必然有些阴谋。” “我不管!”奥托到底不是容易情绪失控之辈,他压着怒气恶狠狠道:“他们选择了战争,他们在自寻死路!梅德韦特!” “在!” “立即召集你的旗队,做好武装进行防御。整个白树庄园极有可能遭遇他们的猛攻,你必须保持戒备。我将立即联络新罗斯堡,一支援兵很快就到。我还会通知留里克,要求他先来诺夫哥罗德,就在白树庄园集结!你明白了吗?如果十天之内你无法守住,你的庄园会被他们掀翻!” “我明白!可是……老公爵大人,我们不是要进攻北方的卡累利阿吗?” “先打背叛者!再打卡累利阿!这件事留里克必须听我的,罗斯人从来是有仇报仇,你快去准备吧!” 奥托的办事效率一流,当晚,涅普顿号风帆驱逐舰就带着来自诺夫哥罗德的警报,沿着沃尔霍夫河漂向大湖。奥托的口信非常简单,即命令新罗斯堡的科努松带上至少五百人。无论是罗斯人、奥斯塔拉人,还是斯拉夫人,带上五百人赶到白树庄园平叛。 从诺夫哥罗德到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来回旅程都快折合七百公里了! 对于如今有了大型船只的罗斯人,这样的旅程并不极端。奥托考虑到科努松那边集结军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也就给了新罗斯堡方面比较宽松的时间。 他自己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过白树庄园比之以前也不一样,他们独享罗斯公国的重点关注,人口比之以往不但多了一些,这里也一直有一小撮罗斯人定居。定居的罗斯人近乎是只手可数的存在,他们存在的主要目的实为监视。 奥托一到,等同于真正的主人降临白树庄园。 涅普顿号连夜返航传达信息,次日,奥托勒令这个白树庄园的民众聚集。 他站在一辆牛拉两轮车上,于此高出向聚集而来的两千余人以诺斯语宣讲,身边表示留守的老罗斯人的即时翻译。 奥托的宣讲令普通人颤栗,想不到松针庄园的那些家伙居然选择了战争。或许多年前战争的预兆就有了,而今战争还是爆发了。 他的言语也故意去戳动白树庄园民众的痛楚,本来大家是住在湖畔的,就被贪婪的松针庄园的家伙们驱赶到这里,以至于大家进入伊尔门湖捕鱼都是提心吊胆。这些年月彻底傍上罗斯人的大船,大家的日子突然变好也是有目共睹。 和罗斯人一起战斗,彻底摧毁松针庄园,绞杀叛徒,让生活变得安定。 奥托给予这群人一个非常诱人的许诺,便是白树庄园与罗斯组成联军,最终击败了松针庄园不但能复得湖畔的生活,还能夺了失败者的田产,且极低的贡品要求不变! 对于依靠着农业过日子的白树庄园,没有什么比夺取湖畔肥沃熟田更诱人的。 他们二十多年来,每年都能看到奥托在庄园晃荡,毕竟白树庄园是历年罗斯索贡船队第一站,正所谓见得久了对他们也不是很畏惧。奥托从年轻人变成了老者,罗斯人的势力也更加膨胀。 白树庄园的大多数人是没见过留里克的,只知道那是一个金发少年,俊郎的同时还有这凶狠,非常年强也非常善于战争。 里古斯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罗斯人,人们本都是期待着留里克带着斯维特兰娜来到白树庄园,也许这场战争会逼得留里克不得不带着大军抵达? 奥托的信使的确带着这样的要求:讨伐卡累利阿的大军先不北上,首先南下讨伐叛逆。 这不,白树庄园一下子集结出四百余名所谓斯拉夫旗队的战士,梅德韦特干起了旗队长的老本行。 斯拉夫人打仗原则上和瓦良格罗斯人是一样的,若有战事女人也会拿起武器。 只要严密把守十天,保护住农田和别的财物,一切都会安全。 整个白树庄园的男男女女实际都武装起来,哪怕是手持削尖的木杆。 奥托在此,他发觉自己其实一天之内就组织起了兵力达到六百余人的大军。即便自己死了多达三十个老兄弟,眼前的战士其实都去过哥特兰岛参加过大决战。他们见过大世面,可是比松针庄园那些空有勇气的农夫稳重多了。 不过松针庄园的家伙正是因为见识有限才会鲁莽,他们不知道何为突然战死,对于战争想想必也抱有热情。 为慎重起见,或者说主要因为他老了。 奥托令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带领着尤比特号和萨图恩号,三舰直接扼守在伊尔门湖的沃尔霍夫河出湖河口,一来是武力威慑,二来也是侦查敌人动向。 而在白树庄园,奥托成了目前的最高统帅,梅德韦特为其马首是瞻。他有精兵六百,理论上庄园全民皆兵,所有拿得起斧头的男女老幼,乐观的兵力竟然达到一千多人! 关于罗斯人在受袭后突然采取的激进谋划,夺权的瓦季姆浑然不知。 或者说瓦季姆也在积极地操办着自己的事业。至少这个年轻人没有继续去过家家,他开始像是一个真正的王公办事,开始亲自带着亲信沿着湖岸线逆时针地“武装游说”,为自己的事业招兵买马。 双方谁都不是天真的,奥托从不绥靖,瓦季姆的心里因为只有仇恨也就没有任何幻想。 一场大战根本不可避免,只是战争如何打,瓦季姆这小子说了不算。 因为,无论是奥托还是瓦季姆都不是主角。 当袭击事件发生之际,留里克即将开始他的东方远征,带着诺夫哥罗德当地人反叛的噩耗的信使已经在新罗斯堡翘首以盼了。 第645章 一个年轻的暴君 瓦季姆组织起二百多人,他既然夺了老爹的权,做事风格的确与起夫博鲁德涅有所不同。 这个年轻人突然得到了一大批人的拥护,说明了他的确做对了一些事。 家族把持有一些财物,就算博鲁德涅公开质疑,瓦季姆还是故意纠结一群人聚集在自家仓库门口。 他召集民众道:“我们必将与罗斯人打一仗!我们水上无法击败他们,在岸上的战斗我们人多!我把你们武装起来,我带领你们永久击败他们。先是你们各自进入领取武器!” 厚实的门被打开,而这间仓库里塞着一大批农具。 割草的镰刀,伐木的斧头,乃至一批纯粹的武器。 博鲁德涅抱着脑袋,他想唾骂儿子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可惜自己丧失了权力。 不过他倒是乐见于自己儿子如此勇猛,倘若瓦季姆这能彻底击败驱逐罗斯人,自己这辈子的恶气也就出了。 很多农夫的木棍哨棒上安装起锐利金属,一大群矛兵诞生了。 聚集的人群沸沸扬扬,他们看起来对胜利充满信心。 当是时,博鲁德涅走近人群,他依旧保持着高傲,昂首肃穆大声道:“农夫们!这是我家族给你们的赏赐。你们得到了好武器就必须跟着我儿子战斗!记住,胆敢有怯懦者就是叛徒。叛徒的妻女都将被……将被驱逐!” 博鲁德涅已经想通了,他给儿子造势。 不料,瓦季姆对父亲的突然干涉非常不满,即便此举是为了他好。 瓦季姆公然发表更激进的命令:“所有松针庄园的民众,无论贵贱,男人女人都要拿起武器。如果有谁怯懦或是做了叛徒,他们的子女都将被杀死!他们的财物田地全都充公!其本人将被捆起来烧死!” 瓦季姆怒目圆睁,武装民众心想这小子敢袭击罗斯人,他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这番警告绝对是认真的!所有人别无选择,必须参战! 他果然说到做到,便带着手下所谓精锐的由同龄的老朋友,和父亲麾下老私兵构成的二百人精锐,率先在松针庄园征兵。 十二岁到六十岁的男人尽在征兵范畴里,年轻的女人也必须拿起武器。 但总有人觉得这场对罗斯的所谓反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一开始不过是有人抱怨,瓦季姆的爪牙听到了这等怨言,旋即就抓了五人出来意图杀鸡儆猴。 松针庄园和临近庄园的民众齐聚到一片稀树林子,站在这满是青草的场地。 那五人被捆在树桩上,嘴上还被绑着绳索令其无法说话。 众多的民众估计到将要发生什么,他们窃窃私语,对被捆者的遭遇无能为力,只能感慨有些话真的不能说。 博鲁德涅乃至他的亲家如今都无力阻止瓦季姆。 “这小子疯了吗?不带人攻击罗斯人,先在农庄里杀人?我女儿嫁得对吗?”亲家公如今也只敢小声嘀咕。 博鲁德涅很是揪心,他反对瓦季姆这般滥杀,即便是立威,这种暴力的手法和瓦良格人有何区别? 瓦季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他穿戴缴获的罗斯人战袍,头顶贴皮盔手持钢剑,众人眼里这小子如同一个真正的瓦良格人。 “伊尔门湖神的儿女们,当我要代领你们反抗罗斯人的暴政,居然真有叛徒跳了出来!我早就说过拒绝打仗者就是叛徒。今天,这五个叛徒必须死!” 舆论一片哗然,可民众畏惧瓦季姆的私兵不敢轻举妄动。 被捆着的人使劲挣扎,他们无论是咒骂还是试图辩解,嘴上捆着绳索的五人都已无能为力。 瓦季姆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处决五人这么简单。 “把那些人带上了!让祭司们都来!” 须臾,武装者押着十多人,有女人还有孩子,他们痛哭流涕被驱赶,接着全部坐在地上。 甚至有人直接晕阙。 十名男祭司分别拉了一些薪柴,还有武装着推着装满木块的手推车而来。 很快,一个柴堆就被堆砌而成。 大家不知道瓦季姆还要做什么,也许只是一个祭祀? 等等!这个家伙是要人祭? 悟到这一点的民众都因为恐惧在退却,博鲁德涅却在震惊中走上前,试图说服儿子不要再极端下去。 博鲁德涅以父亲的身份扶住瓦季姆的双肩疯狂摇晃:“你这是疯了吗?你的脑袋有毛病!在我统治的庄园,我不会蠢到杀死自己人!” “他们是叛徒!”瓦季姆呲着牙,如同一只熊,“叛徒必须死,懦夫也得死。”旋即他推开了父亲。 博鲁德涅就指着妇孺,“你该不会还是要杀死他们?” “我说过的!叛徒和懦夫的家眷也得死。大战在即,我不允许军队里有懦夫!” 听得,博鲁德涅暴怒。 博鲁德涅绷着脸,伸出右手就是给瓦季姆一个大耳光,这一掌直接打翻了那缴获的头盔。 瓦季姆被打倒,他爬起身突然拔剑,对着父亲博鲁德涅狠狠刺去,就像前几天刺杀奥托那般,只是自己的亲父可没有保护妥当的铁甲衣。 博鲁德涅根本不敢相信,只见自己身上的致命伤口后就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出,须臾他翻起白眼骤然倒地…… 刚刚还嗡嗡不断的人群霎时安静,所有人看傻了眼,甚至包括听命于瓦季姆的战士们。 谁能想到这崽子居然弑父? 瓦季姆看到父亲已经不动的身躯,他才从暴怒中稍稍清醒,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他拔出滴血的剑,猛然甩掉血祭。 木已成舟的他将错就错,立刻当众宣布:“他在阻止我,他不配做我的父亲!我!瓦季姆·博鲁德诺维奇,就是你们的王公!我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所有试图为叛徒和懦夫辩解的人都必须杀死!这样,我们才真的有勇气战胜瓦良格人!” 瓦季姆看得发愣的人群,随即转过头,对目瞪口呆的部下命令:“执行!杀死这些女人!” 他们不敢不从,完全被年轻的瓦季姆的气势震慑到。 殊不知,如果这些私兵站出来刺杀瓦季姆,恐惧也就消散了。 他们不会违背自己的利益来反对瓦季姆,拎着斧子开始当众行凶。 围观的民众纷纷背过脸去,心里暗骂瓦季姆是个屠夫,仿佛穿了罗斯人的衣服就是屠夫。不少人干脆昏死在现场,还有人直接逃走。 被捆的五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被杀,他们剧烈晃动着身体,甚至让麻绳划伤自己的身体。 滴血的尸体被扔到薪柴上,祭司们在瑟瑟发抖中点火,而浓烟遮掩了他们颤颤巍巍的身躯,火焰噼啪声也遮掩了他们念祈祷词的结巴。 瓦季姆自知完全没有退路,作为暴君那就做到底。他又下令,须臾那五人皆被手下以矛戕害。 叛徒及其家属皆被处决,血光与烈火成就了瓦季姆的暴君本色! 迫于这个狂人的威慑,整个松针庄园及临近农庄都被动员,已经没有人敢有任何的拒绝言语。 瓦季姆这下子直接有了理论上三千人的大军,而他的征兵仍在进行。 松针庄园的军队沿着湖畔挨个宣令,其实瓦季姆在刺杀奥托之后就让信使去拜访各个庄园。 无论那些庄园是否想通了,瓦季姆这番带着大军直接进抵。 他屹立在面前的村庄,勒令民众集体出现。 瓦季姆拎着剑直指本地的庄园主:“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组织所有男人加入我的军队抗击罗斯,要么就被我杀死!” 可是,瓦季姆这个弑父狂徒自称王公真的是要打罗斯人吗?再说了,大家只是安心给罗斯人缴纳了贡品即可岁月静好,何必要和他们战斗? 向罗斯开战分明就是松针庄园的冒险,就是这个狂徒拉着大家去跳火堆。 可惜,自己的实力真的弱。 这位庄园主迫于压力,只能宣布会组织二百人组成军队,声称此乃弱小的庄员唯一能拿出的兵力。 很快,一群新的武装者站了出来,此乃一支支持瓦季姆的“大军”,原则上受其调遣对战罗斯。 表面上的确如此。 瓦季姆也没多想,他检阅一番新武装者,又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直奔第二个农庄、第三个农庄…… 环伊尔门湖有多达二十个农庄,湖畔居民实际已经达到五万人! 倘若再算上周边林地藏匿的农庄,整个广域诺夫哥罗德地区的人口多达二十万人。 他们人口巨大可惜一盘散沙,碎裂得如同龟裂板结的土地。 瓦季姆没时间召集远处的人,他就在湖畔征兵。 坏消息总是第一时间传来,譬如沃尔霍夫河口有罗斯人的大船把守,罗斯已经采取战争戒备! 其次瓦季姆弑父以及杀人祭祀的恶性传得满湖风雨,就算他有杀死叛徒立威、整合军队合力反击罗斯的目的,做事手法实在心狠手辣! 博鲁德涅就是个贪婪刻薄的人,对其他庄园就是蛮罢态度,想不到他儿子更进一步直接是一个暴君。 各个庄园表面上说会支持,这背地里的作为瓦季姆如何知晓。 但是,有一批特别的商人居然跳了出来! 他们有着金色的头发,衣着打扮多是花色布衣。他们手持铁剑战斧,人人都有巨大圆盾,且头顶的带着大号护鼻的贴皮盔直接显明了其身份。 他们,也是瓦良格人。 不过他们是有别于罗斯人的另一批瓦良格人。 瓦季姆已经带队冲到了巨大伊尔门湖的最南端,这里有条河,逆流而上到源头再走一天的旅途就抵达了第聂伯河,距离斯模棱斯克已经不远。 新的瓦良格商人并非从诺夫哥罗德来。 这群商人坐着两艘长船,走一条通向西方的水道而来。 为首的勇士看到瓦季姆和其手下居然穿戴着类似自己的着装,顿时有了一番亲切感。 一个名叫哈罗德·安德罗德松的男人,卸下商人的打扮,换上战斗着装。他们暂住这个农庄贩卖自己的东西,他们获悉了可能与罗斯人开战的消息,当时就有了兴趣。 他们推开农庄的民众,高傲地站在瓦季姆面前。 哈罗德·安德罗德松伸着斧头直接以诺斯语嚷嚷:“看你的样子,也是我们的兄弟?” 瓦季姆旋即回以斯拉夫语。 哈罗德一伙儿武装商人都懂得斯拉夫语,既然如此索性以此语言问答。 “你带着军队而来,是这片湖区的贵族吗?”哈罗德问。 “正是!我是诺夫哥罗德王公,我是唯一的统治者,你们是瓦良格商人吗?” “是。”说罢,哈罗德不得不仔细审视一番这个年轻人,他看了一下这年轻人的眼睛,可以确定此子手上沾过血迹,并非泛泛之辈。 瓦季姆一样在审视对方,他听说很久以前罗斯人也是以此姿态进入湖区,可是他们后来亮出獠牙,大家不得不年年缴纳贡品。 瓦良格人都是危险的,如果可以加以利用,情况就变了吧。 瓦季姆灵机一动:“我许可你们在我的领地做生意,请告诉我,你们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普斯科夫!我们从西边的普斯科夫来。” 居然是普斯科夫,真是少见。 瓦季姆知道普斯科夫,那是西方的一片类似伊尔门湖居民的湖区定居者。一批操持同样语言的斯拉夫人住在楚德湖畔,那里也早有瓦良格人光顾。只是和诺夫哥罗德不用,普斯科夫人还没有让瓦良格人得逞,没有被年年搜刮。 瓦季姆给出一个说法:“一群罗斯人和我们的叛徒组成了军队,他们要袭击我们霸占这个湖区,他们会到处杀人。罗斯人一旦得逞,你们就不要想着做生意。” “荒谬!我们必须做生意,谁敢阻止我们就杀了他们!”哈罗德故意说这些话,并把心里的惊讶深深掩藏。 瓦季姆本觉得这群人是慎于战斗的,其实实际是他多虑。 “好吧,你们加入我的军队,我们一起战斗。” 哈罗德点点头,但做佣兵是要好处的。他问:“给你打仗,诺夫哥罗德年轻的王公,你能给我们兄弟哪些好处?” “你要什么?我尊重你们,你们都是厉害的战士。” “我们要大量的蜂蜜、花布、皮革。还有,奴隶。” “这些都不是问题。”瓦季姆答得非常果断,“最北边的松针庄园是可耻的叛徒,但他们有很多漂亮的女人。我打算消灭他们,至于俘虏,都是你们的。你们可以大发横财!” 哈罗德当场动了心,再看看自己麾下三十多个兄弟,大家互相看看接着大笑。 “你们……有意见吗?”瓦季姆愣神问。” “我们干了!和谁开战?罗斯人?我听说了些消息,据说罗斯人是个难缠的敌人。你们敢和他们战斗。小子,你很勇敢。” “我毫无畏惧!”瓦季姆昂着胸膛,根本不知道这个来自普斯科夫的瓦良格人哈罗德是话里有话。 作为自由自在的瓦良格商人,或者说是主营东方贸易的一撮维京人,哈罗德一伙儿不知道罗斯人根本不可能。 作为头目他敢于冒险,但罗斯人杀了丹麦的王,让一大片海域被他们霸占,让他和老伙计们的冒险都变得提心吊胆。 哈罗德可是再三询问一番,确立这个年轻王公瓦季姆要与罗斯战斗。 兄弟们大战罗斯才是蠢,哪个瓦良格人不知道最近几年崛起的罗斯公国?傲慢的丹麦人现在都不得不隐忍。 哈罗德一伙儿的西方贸易终点就是丹麦海泽比(石勒苏益格附近),当地的那群崇拜天狼星的家伙就喜欢东方商品。 他们在普斯科夫、诺夫哥罗德和斯模棱斯克都有活动,并沿着第聂伯河押运着掳掠的斯拉夫女人,去东罗马控制的塞瓦斯托波尔集市卖掉。他们要提防沿岸斯拉夫人的偷袭,进入草原区也要提防骑马的可萨人的袭击,到了罗马控制区后也必须保持低调。 哈罗德实在知道罗马的那群黑发贵族喜欢“金色猫咪”,掳走斯拉夫女人容易被本地庄园居民暴打杀戮,办事从来都是悄悄干得。 而今,正当地攻击一个农庄掳走女人再运到南方的罗马,居然还有这种大好事? 瓦季姆不懂,哈罗德这群瓦良格人打仗是假,趁火打劫是真。 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他需要一支强力的军队加入,哪怕其兵力不多。 第646章 不事暴君者 瓦季姆在短短五天的时间就纠集出一支大军,各庄园都派出了队伍,总兵力多达七八千人! 到底松针庄园人口最多,瓦季姆从自家庄园拉出的军队占总兵力的一半,拥有如此的硬实力,各庄园才不得不承认这位暴君的统治。 瓦季姆自称王公,身边有一批忠诚的卫队,还有一批同盟的瓦良格战士。 诺夫哥罗德还从未有过这般盛况,他们为自己的兵力震惊,信心爆棚。 如果仅仅是依靠着大军压境逼迫各庄园出兵是远远不够的,瓦季姆向各庄园主许诺,击败并驱逐罗斯势力后,各庄园也不必向他这位诺夫哥罗德王公缴税。 有人动心,有人怀疑。至少表面上他们的态度清一色的支持。 瓦季姆还是太年轻,他把握不住王公的权势…… 松针庄园这边在招兵买马大肆扩充军备,嚣张的瓦季姆好不避讳自己的行动。 甚至于瓦季姆故意高调,就为了震慑不愿离开的罗斯船只。 他无心和罗斯人谈判,大战在即甚至也没有排出侦察兵去打探罗斯人的底细。 瓦季姆对罗斯军队的实力状况一窍不通,更傲慢得不打算去了解。 他忙于纠集自己的军队,可突击依靠兵威构建的牢不可破的反罗斯同盟真的是铁板一块? 有的庄园表面是支持的,背地里,庄园主待瓦季姆带兵离开,就纠集整个农庄的男人聚在一起密会。 和罗斯打仗?这是自寻死路!再说,是弑父夺权的瓦季姆选择了战争,松针庄园拉着其他庄园是在作死! 这个名为“牛犊”的农庄实力薄弱,把十二岁以上的男子聚在一起,也才勉强凑够二百个战士。大家不是牧牛者就是农夫,虽然年年向罗斯人缴纳贡品,贡品量一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而且,民众得到了罗斯人的“赏赐”。 伐木的斧头,割草的镰刀,还有狩猎的矛头,这些优秀铁器虽然是大价钱买来的,倘若罗斯人不销售这些,民众还得珍惜仅有的那一点铁器。 诺夫哥罗德地区因地理原因缺乏矿石,即便罗斯人开始销售铁器了,对整个地区的巨大金属需求量杯水车薪。在收缴贡品的同时,赐予当地人一些铁器反而能对他们的情绪进行有效安抚,奥托早已察觉到这一点。 男人们聚在一起探讨,他们部分贵贱,或者说也没有明确的贵贱。 这就是斯拉夫人略别于杜马议会的拉达会议。 有人提出带着细软逃避兵燹,众人就爆发一阵吼声。 当有人提出不但要带着细软逃命,干脆逃到罗斯人控制的白树庄园,这一提议得到了整个庄园最洪亮呐喊。 拉达会议便是这样,人人皆可提议,一个提议里民众的吼声最响亮就等于议案通过。 牛犊庄园的男人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即战争既然不可避免,他们坚信强悍的罗斯人必胜,且胜利后的罗斯人必然采取可怕的报复,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赶紧投靠罗斯人,牛犊庄园得到的,说不定就像是白树庄园那样的好日子。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人也是对未知充满疑虑。 牛犊庄园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以整个庄园民众的生命为赌注。他们暂时放弃了农田和萌发的麦苗,男人们带着女人孩子,驱赶着饲养的上千头牛与一小撮绵羊和驯鹿,家家户户把散养的累计三千多只鸡全放入笼子,又推拉着手推车,秘密向湖畔最北端的白树庄园移动。 牛犊庄园就留下他们村庄的一大堆木刻楞和一大片田亩。 庄园主是被大家推举出来的一位能说会道善见风驶舵者,其人名曰乌斯基·萨里诺维奇。 这位乌斯基很有自信,自觉手头掌握的消息交给罗斯人,立即能给整个庄园带来安全,乃至一个更好的未来。 他相信,罗斯人肯定不知道弑父者瓦季姆的大动作。 他们故意在一个傍晚举村儿逃命,赶着牛羊带着细软于林子里默默北上。 但是,前哨的男人不久便注意到另一伙儿同样带着细软逃命的家伙。 乌斯基心情复杂,他推测前面的逃命者也许是“钓鱼人”庄园的那一群捕鱼佬。 双方在暗夜里的接触极为尴尬,互相的提防险些闹出误会。 “是托里·姆斯耶维奇吗?你在哪儿?我是你南边的牧牛人。”乌斯基一番呼唤,他亮出了身份换来了对方的信任。 浓密的松林遮盖了两个小农庄逃难者的营地,他们即便是点燃篝火,远处也是看不到的。 “想不到你们也不想给那个瓦季姆卖命。吃吧,烤鱼。” 钓鱼人农庄的托里扔来烤鲈鱼,乌斯基却无心大快朵颐。 “弑父者瓦季姆是个暴君。你相信他的鬼话吗?”他问。 “信任?”托里哈哈大笑,“信任他我就不带着族人撤离了。罗斯人非常强大,我手下的一百多个男人冲上去会被他们轻易杀死。瓦季姆是个疯子,若有大战,他必是逼迫我去和罗斯人拼命,最后我的庄园土崩瓦解!” “他的确是疯子,而且,我估计就算他赢了,以后还是要命令别的庄园给他缴税。” “但他绝对赢不了。”托里态度笃定,接着又是语出惊人:“那个弑父者也敢自称王公。兄弟们表面支持他,背地里还不是如你我这般逃亡。我们可以加入罗斯人的军队,我听说罗斯人的新首领就是白树庄园里古斯的女婿,依我看,我把女儿也献出来,我们也能得到好处。” 乌斯基恍然大悟,可又遗憾地勾下头:“可惜,我没有女儿。” “你是木有脑袋!从你的朋友里要来一个女孩,告诉罗斯人这就是你的女儿,献给他们的新首领。” “唉!这倒是。那么我得选一个漂亮的姑娘。” 献女、献宝并宣誓效忠,两个农庄相信自己的举措能换来罗斯人的和平恩赐。 他们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终于摸到了白树庄园的外围,但他们鬼鬼祟祟的行踪已经被奥托安插的斥候察觉。 错误的消息传到白树庄园,本就精神紧张的农夫武装直接炸了锅。 男人女人纷纷拿起矛,梅德韦特带着他的三百个手下已经在列阵。 奥托透过斥候的描述,确定那根本不是军队。一群驱赶牛羊的人,里面明显还有孩童的哭闹声,怎么想都是一群难民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奥托猜出个七七八八。 首先,这位老成的老首领气势汹汹制止了农夫战士的躁动,勒令他们不准精神紧张。 他在关键时刻急忙招来梅德韦特,命令:“有一支难民在向你的庄园移动。你组织二百个人,迎接他们。切记,保持警惕谨防是陷阱但也不能突然袭击。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 梅德韦特旋即组织了一支小型军队,他麾下的战士为了守护自己的农田,乃至向罗斯人证明,也会奋力战斗。 偏偏此次拦截不准主动出战,他们就故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从林子中突然窜出,带着武器赫然出现在难民队伍前。 托里和乌斯基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两人高举着双手不停笔画,嘴里大喊:“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支持罗斯!” “你们支持罗斯?”梅德韦特摘下罗斯人才有的特色铁皮盔,气势汹汹走上前,而他的战士还操持着矛与十字弓保持戒备。 梅德韦特其人必是白树庄园的主人,乌斯基和托里都认识他。同样,梅德韦特也认识这两位首领。 “你们是牧牛佬和钓鱼佬!你们来到底来干什么!?你们似乎在举族逃难。”眯着眼睛看清楚了的梅德韦特警惕道。 “我们要见罗斯人的首领,我们有要事回报。”乌斯基急切道。 梅德韦特犹豫一下:“见罗斯首领?不,首领大人不见你们。” 他必须保持谨慎,毕竟奥托前些日子才从卑鄙的刺杀中脱险,对白树庄园以外的人都很警惕。 乌斯基亦是看清楚此乃敷衍,他急得流汗:“梅德韦特!你可知道松针庄园还想干什么?他们纠集所有人要进攻你们白树,他们要杀了你们所有人,他们要战争。我们就是要告诉罗斯人,那个弑父的瓦季姆就要带着一万人大军杀过来了!” 信息量非常巨大,细品其中的几个重要信息,梅德韦特提炼出那最骇人的消息——战争。 他不怕战争,甚至愿意讨伐松针庄园。再说,今年罗斯人要远征卡累利阿,罗斯公国集结了巨大战力,想不到偏偏这个节骨眼,松针庄园居然行刺。 梅德韦特还是有所担心,并立即下令:“让我相信你们可以。卸下你们的武器,然后跟着我来。” 乌斯基和托里互相看看,都深表认同。 两人亦是表示为了一表自己的诚意,会把女儿献出来,做罗斯新首领的女仆。 女仆?女仆不就是等同于妻妾? 两人根本不知道这话给谁说都行,偏偏不能跟梅德韦特说。 却见梅德韦特顿时脑门青筋暴起,他亲妹妹是罗斯公爵留里克的正妻,亲妹妹的存在使得白树庄园享受巨大利益,难道钓鱼佬和牧牛佬也想分一杯羹?其他女人他管不知道,诺夫哥罗德本地贵族的女儿,无权与自己的妹妹争宠。 且慢,或许可以这样…… 梅德韦特灵机一动:“那就把你们的女儿献给我!我是罗斯公国的旗队长,是被罗斯公爵器重的人。满足我的要求,可以给你们美言几句。” 两人再互相看看,显然必须让这个梅德韦特满足,难民队伍才能真的得到罗斯人的庇护。 因为,罗斯人才是这片湖区的主人,瓦季姆只是一个暴戾的弑父者,一个年轻的恶棍。 两人立刻献出准备好的女人,其实两位少女也不是他俩的女儿。 梅德韦特根本无意甄别,他要的其实是对方的诚意,这便收下了女人旋即宣布她们今后就是白树庄园的人。 总人数区区九百人的难民队伍全都卸下了武装,再在梅德韦特一众部下的监视下抵达白树庄园。 真正的白树庄园民众很排斥这些外来者,双方本无明确的仇恨,这是本地人下意识地担心外来者会来蚕食自己的利益。 奥托还是很诧异这群难民,考虑到本地人的顾虑,就下令难民在远一点的无主林地扎营。 但是他们的孩子暂时没有全部被“逮捕”,安置在被罗斯人控制的一个谷仓中,食物和饮水稳定供应着。 乌斯基和托里知道孩子们成了人质,显然他们的奇特遭遇都来自于瓦季姆的那场愚蠢行刺。 两人被严密搜身,得以在众多罗斯战士的监视下进入白树庄园的议事屋子,觐见庄园主里古斯,还有真正的主人罗斯老公爵奥托。 乌斯基和托里见过奥托多次,但奥托一直不屑于铭记一些小角色的名字,即便他去过那两个农庄收取实物贡品。 两人察觉到这衰老的贵族一身铁甲衣,那铁甲在油灯照耀下烁烁放光。 如此铁甲,瓦季姆能行刺成功就有鬼了。 奥托就是故意穿上战袍,此乃他的习惯,而今也非常有必要。 罗斯人懒得客套,列座两边的武士呲着牙命令觐见者说完来意就赶紧滚! 在巨大的惊恐中,托里和乌斯基,开始结结巴巴说明自己所知。 松针庄园的瓦季姆不但是行刺的主谋,事后还杀死了父亲博鲁德涅。 瓦季姆选择向罗斯宣战,杀死了所有反对者及其家属,并带着军队逼迫其他庄园出兵。 牛犊庄园和钓鱼人庄园自知实力薄弱,也畏惧战争,不想给松针庄园卖命,更不敢与罗斯为敌。 这等重大信息并不能让奥托震惊,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家伙,他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 “瓦季姆?我记得这个崽子,当年扬言要杀了我,他真的这么做了。可惜,他很鲁莽,而且是个十足的混蛋。居然敢弑父,居然滥杀他的人民。告诉我,他集结了多少军队。” 乌斯基心里暗爽,急忙说:“瓦季姆自称有一万人。” “这么多?”奥托这才稍稍吃惊。 反观里古斯和梅德韦特,两人都因为错愕而睁大双眼。 斯拉夫人概念里的军队等同于所有拿起武器的人,但罗斯人现在的概念里,军队就是披甲的、有类似旗队编制的队伍。 奥托当然知道斯拉夫人的情况,他们的军队本质上就是一群武装农夫,是乌合之众!想来自己的儿子留里克都不会正眼瞧他们。 但他们居然组织了一万人! 务实的奥托觉得这个兵力值确有其事,因为诺夫哥罗德地区的人口庞大,他们团结一下可以爆发出一万名武装农夫,殊不知这里面的水分很大。 “他们这么多人,要杀死他们也不是我的意愿。我还得留着这些人给我缴税呢!” 奥托故意这么说,须臾里古斯急忙回应:“大人,他们敢于反抗你就是不想缴贡品。杀了他们!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战争就不能结束。” 说白了里古斯是觊觎那些田地,敌人战死大量田亩空置,如今白树庄园吸收了不少其他庄园的人口,总人口已经不少了,开荒可有抢夺现成的熟田快捷?开发过的熟田就是本地区炙手可热的资产,任何一个农夫都希望扩大自己的田亩,整个白树庄园的男人们都是虎视眈眈。 牛犊庄园和钓鱼人庄园的重大情报迫使暂时兵力捉襟见肘的奥托更加谨慎,既然他们希望得到罗斯的庇护和未来的和平许诺,坐等胜利享受胜利果实可不行。 奥托最后下令:“你们的男人们再度武装,现在接受我的指挥。我不让你们主动进攻他们,但他们若是主动挑战,我们必须一同应战。” 两人即刻拥护奥托的英明治理。 托里却又颤颤巍巍问:“大人,似乎你的军队兵力不多。你要击败他们,就依靠这点兵力?” 奥托笑了,里古斯和梅德韦特都笑了,其他在场的战士笑得癫狂。 奥托再缓缓解释,梅德韦特做出斯拉夫语精准翻译:“当我们正集结大军准备讨伐北方的卡累利阿人,瓦季姆这个笨蛋居然选择反叛与战争,留里克的大军即将抵达,松针庄园将不复存在。” 最后,奥托又补充一个:“如果,那些被裹挟的庄园能弃暗投明将被宽恕,跟着瓦季姆作乱,男人女人将被全部处死!” 奥托相信,自己的信使已经和留里克接洽,在新罗斯堡的主力军队会先行南下。 但科努夫父子的援军只怕明天就到了,只要新罗斯堡的援军率先抵达,白树庄园的防备兵力就能令奥托彻底高枕无忧。 第647章 兴怒兵讨叛贼 名义上因为牛犊庄园与钓鱼人庄园的加入,奥托麾下的武装者又多了三百人。 新来者是可信赖的战士吗? 呸!一个赤脚单衣持矛的农夫也算的战士?他们未经过训练,武器装备糟糕,身体素质一样不堪。 他们目前的任务就是防守,奥托安排他们这群人暂做侧卫。 但令奥托很讶异,他们武备糟糕,居然养了不少牛,大量的木笼子还塞了大量的鸡。 家禽可是好东西,它们不需要精心饲养,薅掉飞羽就不会飞,以走地鸡的姿态在农庄附近自由捕食虫子。这样的家禽吃不了太肥生长速度慢,胜在不必刻意饲喂麦粒。 奥托许可两个庄园在战争胜利后吃掉一部分原松针庄园的田亩,在那之前自然要支付一些代价。 他们都在养鸡,白树庄园如此,新来的亦如此。 两个庄园提供一千只鸡,作为赏赐,奥托赐予他们三十多只生锈的矛头改善武备。 罗斯的老战士们忙着吃鸡,肆意烧鸡吃得仅剩鸡骨。 鸡翅的羽毛都被收拢,虽没有大而长的飞羽,其他羽毛依旧是做箭羽的好材料。 白树、牛犊、钓鱼人三个庄园都在罗斯的统治下积极备战,持矛的男人一直保持戒备,女人们被动员做军需后勤。 譬如就用新得的羽毛制作性能一般都一次性骨簇箭矢等。 来自新罗斯堡的援军终于到了。 小科努松带着其父亲的叮嘱,率领召集的多达四百人生力军,划着传统长船逆沃尔霍夫河而动。 这二十条船冲上泥滩,他们拉下长长的缆绳,就近捆着岸边的杉树固定船只。 一群经典的维京战士下船了? 不仅仅如此,其中还混了一大批说着流利斯拉夫语的新罗斯人。 那是所谓叛逃了各农庄的民众,甚至里面就有叛逃自松针庄园的男人。 奥托对他们这群人颇为信任,这都老老实实在新罗斯堡开荒种地缴纳粮食税了,家眷也都在北方,他们的忠诚可以信赖。 即便如此奥托也不想主动行动,他的计划仍旧是扼守在白树庄园等待。 小科努松带着生力军向老公爵报道,见得奥托在场,当场便汇报起自己的状况。他提出了一个大胆建议:“大湖之畔有反叛者,依我看,我带着一些兄弟抢滩登陆,必可歼灭所有叛逆。” “不!你太冲动了。”奥托似乎都没有思考,第一时间回绝了这年轻人的提议,更是警告:“在这里我是最有权势者,你要约束你的朋友们,谁敢贸然进攻,事后将被治罪。” “可是,我们真的有必要等待?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小科努松还在努力,他巴不得在新的战斗立下大功。 奥托摇摇头,猛然推了他一下,命令:“不准贸然进攻,我们保持戒备,何时进攻等留里克来再说。对了,你见到留里克的船队了吗?” “我……我没有。” “没有?这怎么可能。” 小科努松的确没有说谎,毕竟奥托和留里克是分头行动,双方行动前甚至没有明确联络,以至于当诺夫哥罗德地方发生反叛之际,留里克也才准备带着大军奔赴新罗斯堡。 这里面存在微妙的时间差,好在差距并不极端。 小科努松的主动请缨之姿让奥托感动,甚至此人所言很有建设性意义。 根据现有的情报奥托能确定两件事:第一,松针庄园的弑父僭越者瓦季姆只能很好的控制其庄园的民众。第二,大部分其他庄园对战争的态度非常暧昧。 那么谁是主要敌人?自然还是这个松针庄园。 如果派遣一支小规模队伍发动突袭,直接对瓦季姆斩首,是否就能快速涤荡掉本地的反意? 一定不会如此,恐怕应该将整个松针庄园连根拔起,彻底拔掉这一反叛的祸根,整个诺夫哥罗德才能真的顺从。 奥托觉得自己老了,近些年来也丧失了不少奋进的勇气,他愈发喜欢稳抓稳打,尤其是针对战争,奥托实则有一个自卑的心理,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能力很好地统帅太多的军队打大规模战争。 显然,只有留里克具备统帅一万人规模军队战斗的能力。 虽说小科努松被禁止带着几百个兄弟施行偷袭,针对敌人的侦查工作还是要有的。 瓦季姆可是扬言集结了一万名战士,无论里面是否有水分,罗斯过去参与的战役都不曾一场战役面对万名敌人。奥托心态很好,即便会有人骂自己老迈得成了一介缩头乌龟,那就这样吧。 另一方面,碍于带了大量的军队、随军非战斗人员和大量的物资给养,留里克的舰队航行速度实在不快。 留里克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一情况,可迫于实际情况,还是在计划时间后的一天,也就是六月的第一天抵达新罗斯堡。 在那之前,舰队顺道逼近戈格兰岛、喀琅施塔得岛瞧一瞧。甚至一艘风帆驱逐舰承担了一项特别的任务,便是登陆戈格兰岛后,就地搜集一批风化雨侵的拳头大的花岗岩石块,以作为投石机的石弹。 芬兰湾里的三个较大岛屿对于罗斯舰队是极佳的参照物。 航行途中,耶夫洛奉命带着一撮战士,乘着风帆驱逐舰脱离队伍。他们的目标正是赫尔敏基(赫尔辛基)城,继而逆着河流进入芬兰苏欧米人于内陆湖区的核心生活区库帕博卡,向当地的最高贵族宣布罗斯公爵的命令。 或者说,耶夫洛夫妇是以芬兰伯爵的身份前往库帕博卡,尤其是他们襁褓中的儿子萨图利,这个孩子就是真正的芬兰伯爵。 留里克早就给了耶夫洛很大裁量权,身为被册封的贵族,耶夫洛有权在整个芬兰地区征召愿意为罗斯打仗的苏欧米人、塔瓦斯提亚人组织起芬兰仆从军。这支仆从军兵力不限,但武器、食物、交通工具等都得自费。仆从军将在战争中捞到好处,每个战士可以凭本事去捞取战利品。 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诺夫哥罗德出了大事。 留里克计划就是在涅瓦河口的近海平地作为优秀的大军集结地,之后休整大军、派遣斥候搜查情报,意欲找寻卡累利阿人的统治核心,一击将之摧垮并寻求与敌的决战,完成最终征服。 这一时代的战争模式大堤如此,对于欧洲诸多的部落集团,只要摧毁类似于都城性质的核心,整个政治实体也就快速走向毁灭。 庞大罗斯舰队的抵达并未让新罗斯堡的民众很意外。当留里克的部下纷纷下船,战士们惊讶于这座大城市的高大围墙和肃穆的塔楼,也纷纷讶异于围观民众那绷起的一张张严肃的脸。 船舷处卡洛塔眉头紧锁,她拍打着留里克:“很奇怪,气氛有些压抑,这里的人似乎不欢迎我们吗?” “怎么可能。”留里克尴尬地苦笑,“也许,会有一点。我们来的人太多了,也许他们担心我们的大胃口把本地的野兔也吃得干干净净。” 女孩绷不住噗呲笑笑,但场面的严肃是一个事实。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总不能新罗斯堡遭遇过卡累利阿人的主动袭击。留里克不得不有所狐疑,他基于找到本地的总督科努松,问及战略方面的问题,乃至父亲奥托的情况。 留里克下了船,在他之前已经有超过一千名战士登陆。众多的巴尔默克人,尤其是海拉菲德·布林哥德森,他使劲揉揉自己的双眼,仰望厚重木墙上随风飘扬的罗斯旗帜,还有这座大城本身,就像老罗斯堡的见闻那样,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很多战士刚下船就和本地同族套近乎,因对外界信息了解的匮乏,他们都乐意与其他人分享一下自己的见闻。这一询问可不得了,关于诺夫哥罗德出现严重叛乱的事不胫而走。 瓦季姆挑起的叛乱几乎只是松针庄园裹挟着其他庄园的反叛,被裹挟着大部分是名义上支持反叛,内心里非常纠结。 可奥托派遣的信使抵达新罗斯堡,传递的消息被下意识地添油加醋,再由科努松说明给留里克,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地缘政治事件:一个野蛮的家伙刺杀奥托,并集结大军誓要驱逐罗斯的统治。 站在栈桥的科努松非常急迫地说明这些,瞬间使得挂着笑容的留里克愁眉苦脸。 “什么?奥托遭遇刺杀险些丧命?!”留里克如何相信这个? 科努松以自己的花白的胡须做担保:“公爵大人,我活了这么久从没有骗过任何一人。依我看这消息绝对可靠,我的儿子已经带了四百个兄弟去了诺夫哥罗德增援你的父亲,能让奥托大人如此急切,恐怕诺夫哥罗德的事态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奥托他还活着吧?!”留里克谨慎问。 “他很好,铁甲衣是绝妙的防御。” 留里克追问:“行凶者到底是谁?” “就是那个瓦季姆,现在此人自称整个诺夫哥罗德的普林西普。大人,那个疯狂的男人分明就是在挑衅你,这片地域只能有一位普林西普,那就是你!” 听得这一消息,作为靠着硬实力打出来的铁血贵族,留里克的血压上来了。他早就褪去曾经的天真,而今说他是一介心狠手辣的贵族也不为过。 “刺杀我父亲,背叛罗斯还敢自称普林西普(公爵),此人必死。看来,我要在诺夫哥罗德斩杀一批人,将一切反叛者和其家属杀死!” 留里克说得是狠话,特殊时期他真的有打算这么干。 还有比这更恶心的事?当罗斯集结重兵又联络盟友意图合理征服卡累利阿,让新罗斯堡成为绝对安全之地。恰是这一关键的历史性时期,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反了! 留里克已经无意参观新罗斯堡,无意看看自己的宫殿以及门口的夯土打实的“丰收广场”。 就在这里的议事厅里,他刚刚登陆就在同一天召集麾下的所有旗队长开会。 即便用最恶毒的语气唾骂诺夫哥罗德的反叛都不为过,理智终究是压过了留里克的情绪。 暴怒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了一个征讨叛徒的方案。 阿里克、海拉菲德、弗莱泽等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叛徒,当听说仆人胆敢反叛,三人想到的和留里克完全一样——优先平叛。 而且,这一情况还关系到今年秋季的索贡,倘若叛徒不被绞杀清算,怕是秋季从诺夫哥罗德收取不到足够的粮食,这对于粮食自给率暂时还极低的罗斯公国非常不利。众多说着诺斯语的罗斯人的生活态度已经变了,他们本能地追求美餐,如今的生活已经不能没有麦子吃。 就在议事厅,他大声宣布自己的新决策,同时也想听听伙计们的意见:“看来,征讨卡累利阿的战争要推迟了。你们怎么看?” “先打叛徒!”阿里克绷着脸毫不犹豫道。 他如此说,海拉菲德也发表同样的意见。 参与会议的人言论完全一致,这里已经用不着新的讨论,征讨叛逆成为一切的优选,而且值得将整个大军待到诺夫哥罗德,甚至新罗斯堡已经不需要新的驻军。 留里克考虑到诺夫哥罗德的的人口,恐怕敌人能集结出一支兵力惊人的队伍,也许有一万人,甚至是两万人。 搞不好当地人会把几十年来被搜刮财富的怨气一股脑爆发出来。 现在自己得到的消息非常有限,恰是如此,留里克自诩就更当谨慎。集结优势兵力去打仗没的说,那么拉出一支三千人的队伍,留里克就信心十足。 因为战争并非单纯的堆砌人数,战士与战士之间由兵力、武备、纪律素质、后勤等因素的综合影响下差距可以非常巨大。 既然科努松的儿子带着一众战士已经去了诺夫哥罗德于白树庄园与奥托会和,等于说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八百之众就满员了。 如此一来,第一旗队和第三旗队是一千名强悍的维京战士,亦有一支五百余人的射手部队。 这样的军事真容如何?已经近乎于哥特兰岛大战的军容了。 不仅是如此!新罗斯堡这里还有一些人如今的身份是奥斯塔拉人,他们当接受卡洛塔的指挥参与战争。另外一批移民新罗斯堡的斯拉夫人,他们已经采取了武装,也有能力投入战斗。 何况白树庄园如同菟丝子抱紧了罗斯公国这棵巨大橡树,诺夫哥罗德大规模反叛,白树庄园作为反叛者首当其冲的进攻矛头,必会拿出自己的全部军事实力以求自保。 会议没有进行多久,甚至也没有什么讨论。在场的罗斯战士态度清一色的要求消灭叛徒斩草除根,至于卡累利阿人身份依旧伴随着迷雾、根本没有来到拉多加湖南岸向罗斯公国挑衅的情况,留里克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 他委任给科努松重大命令:“组织你剩下的兵力,保证新罗斯堡的戒备,确保卡累利阿人无力偷袭。你也派遣新的探险队,向湖的北方探索搜集情报。” 科努松点头称是,没有更多的关键问题。 事态如此紧急,留里克只愿在新罗斯堡待上一晚。 他的决意让卡洛塔振奋,因为,这一回奥斯塔拉女公爵可以真正意义地带领自己的军队以罗斯公国同盟军的身份参战,那怕救济能够打仗的男人女人合起来仅有七十人而已,基于自己兵力极为薄弱,所谓的奥斯塔拉军直接编入射手旗队,以弓矢做战术支援。 留里克的决意亦让斯维特兰娜欣慰不已,殊不知当她意识到诺夫哥罗德主要庄园的反叛必会让娘家白树庄园遭遇灭顶之灾,她哭得梨花带雨双眼都哭肿了。罗斯大军将立即南下平叛,她悲观的心态彻底反转。 次日,广大战士完全放弃掉休整的幻想,一些非战斗人员诸如阿里克的妻子亚丝拉琪带着孩子留在本地外,战斗人员全部南下。 老哈拉尔很高兴女儿女婿的抵达,他更是大为欣喜于外孙的降生。他把女婿阿里克当做儿子,而今这位强有力的年轻又要去打仗。老哈拉尔没有更多的表态,给予阿里克几块琥珀再佐以言语的激励。 就像其他战士一眼,阿里克现在也是一位匆匆过客。庞大的舰队拉着战士、水手多达一千七百人,此乃极为精悍的战斗力量顺利借风通过涅瓦河,再于大湖畔漂到沃尔霍夫河。 大量的兵力和必要辎重逼得船只不能再快速逆流而上,留里克更知道自己集结大军后就必有一个弊端——后勤问题。 罗斯大军不能长时间驻守,大军抵达白树庄园必须立刻开始整训,甚至在几天之后就发动对叛徒的全面进攻。 留里克耗不起,即便卸载大量麦子于新罗斯堡,那些粮食是为攻击卡累利阿准备,分出时间平叛已经让原先制定的计划作废了一大半! 此战若不能速战速决,会直接影响到今年征服卡累利阿的成败。 终于,一个阴天的下午,趁着一阵美妙的北风,逆流的罗斯主力舰队突然得到强劲动力,留里克的最后航程异常顺利,他看到了白树庄园那一票木刻楞和大量草垛,乃至停在河畔的一大批维京长船。 岸上的人们也都纷纷探头,手舞足蹈地为舰队桅杆上一面面罗斯旗帜欢呼。 留里克和他的大军,果然听从了奥托大人的要求抵达白树庄园了! 第648章 所有臣服罗斯的仆人将得到罗斯的庇护 非常突然,站在甲板的斯维特兰娜指着前方的村庄兴奋地跳脚。她本被父母严加教育得要严肃拘谨,如今完全恢复了调皮本性。 “是白树庄园!我的家!” “那就是吗?白树庄园,的确是一个很大村庄。”留里克其实有些失望,他是首次抵达诺夫哥罗德,本以为会看到一座纯粹的斯拉夫人城市,显然他们嘴里的“新大城”,应该就是巨大的农村。 其实,所谓当地人嘴里的诺夫哥罗德就是一片农庄集合体的称谓。 留里克那种在主要定居点修筑永久性围墙、防御性塔楼,还有专用的码头、港口吊机设备等,才是超然于当今的东欧北欧的存在,是罗斯重新定义了何为城市。 他以王者的姿态首次抵达白树庄园,抵达正妻斯维特兰娜的娘家。他能估计到本地人对自己的热忱,而今又是特别严峻的时期,想必本地人急需罗斯公爵的大军带来绝对安全。 当然,留里克看到了岸边大量的船只就确定了这里未遭兵燹。 也许也不尽然,可能叛徒发动过进攻,被自己老爹和本地武装击败过。 他还是觉得气氛非常微妙,战争警报肯定是真实的,至于敌情如何,科努松汇报的说法也一定有所夸大其词。究竟如何,只有自己下了船召开军事会议方能知晓。 阿芙洛拉号航至近岸出抛下船锚,数条缆绳被抛下,提前下船的人拉扯绳索就近捆于岸边树。 整个主力舰队停顿下来,沃尔霍夫河的流水无力将之冲离。 吸取了在不列颠征战的一些教训,阿芙洛拉号等舰只的两处侧舷捆了更多的纯划桨小船。 小船被放下,留里克第一次坚实站在了名为诺夫哥罗德的土地。 随行下船的斯维特兰娜如何掩盖得住自己的兴奋? 她在登陆场的近岸草地左跳右跳,躬身收集了不少野花,随手就是做了花束戴在自己头上。 “好看吗?” 一张可爱的笑颜侧着笑脸尽在留里克面前。 “很漂亮。这里距你的老家还有些距离,我要早点见到奥托,还有你父亲里古斯。里古斯是个老头子吧?我还没见过他。” “也不算太老。”兰娜嘟嘴微微抗议,她没有再做什么便退在留里克身后。 沃尔霍夫河岸边多芦苇泥沼,并非到处是优秀登陆场。 留里克选得的地方还不错,足够两千人登陆集结又不必弄脏皮靴。 几乎所有人都在登陆,兄弟们到底是经历了连续多日的航行,他们看到了全新的世界,一想到要与新的敌人战斗,兄弟们就内心亢奋。 有人鼓噪起了,高举着圆盾怒吼。更多人跟着起哄,亦有不少人哈哈大笑。 他们分明是渴望战斗,刚刚下船就要打仗。 “兄弟们士气很不错啊!”阿里克凑近老弟,又捣了捣伸手指着前方:“来了不少人,都是咱们的人。” “是。我都看到他了,长长的胡须真好辨认。” 留里克说得就是奥托,这位老战士乍看上去非常硬朗,显然刺杀事件未伤及分毫。 “走吧,哥。”他说。 一批战士跟着留里克自发迎上去,与此同时,奥托、里古斯等人也极为诧异。 里古斯拄着拐杖竭力疾走,还粗喘气问:“这就是罗斯主力?留里克真的来了?” “他来了。老家伙,你看不见?”奥托笑意里带着苛责。 “是留里克?我老眼昏花。” “不碍事,你小女儿也在那里。这就是罗斯的主力军队,我们赢定了!” “太好了。啊!就像是一片积雪,的确是我看花眼了吗?”里古斯情不自禁又问。 奥托想大笑,梅德韦特急忙解释:“罗斯主力的战士衣着完全一致。如无意外就是通体着蓝纹白袍,这样在战斗中就不会误伤战友。” “真是太奇妙了。” 里古斯已经无法用自己有限的词汇形容所看军队兵威之枪声,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小女儿斯维特兰娜,还有一位俊朗的少年。 他?就是留里克?长女莉莉娅果然没有说错。 里古斯近跟着奥托,在众多身材壮硕的罗斯战士里,他佝偻的身躯真是费拉不堪,整个人并未因为小女儿嫁了个王者而明显自傲。 两支罗斯军队在白树庄园南边的湖畔草地会师,罗斯的两代统治者于此对视。 奥托心情激动,一张满是茧子的大手扣在儿子的头顶:“小子,你真的以为卡累利阿人是相当于丹麦那般的强敌?你把整个罗斯军队带来了?” “并没有,只是三个旗队,还有整个舰队。” “这就是伐木巨斧去杀兔子。”奥托摇摇头。 “也许吧,但是现在有了突发状况。父亲,看来愚蠢的袭击者根本不能给予你伤害。” “那是自然。”奥托狂放地大笑一阵。 “我还听说敌人有一万人,此事可靠吗?” “那是当然。” 消息坐实了,留里克稍稍松口气,他感觉到了一点战争压力,斗志也因而暴起:“敌人很勇敢,他们选择战争就该最好被杀的觉悟。这次我带着主力部队收拾他们,也算是他们的光荣。” “尽说些大话,不过我喜欢。”奥托再笑笑,就把里古斯这个看似木讷的老家伙猛然推出来。 这一刻,斯维特兰娜的淡定彻底消散,她扑了上去,无所谓其他人的围观,抱着老父亲里古斯可劲撒娇。 这场面,留里克只能拧着肩膀替自己的女人尴尬。 白皙而整洁的脸庞,目光深邃犀利有英伟之气。下巴和嘴唇有轻微的金色胡须,头发被打理得非常柔顺,阳光下的金色马尾在反光! 衣着华丽,皮带上挂着的短剑尽显高贵。 他非常年轻,分明就是一介少年。 少年与少年可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位少年只是站在这里,里古斯能想到的最佳的形容词就是战神! 斯拉夫人的传统信仰里目前还没有唯一的主神,住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伊尔门斯拉夫人非常推崇战神庇隆。庇隆是战神、火神、大力神,是集合一切男子气概的神只,那是一个魁梧男人的形象,想来这位留里克大人几年后也会成为如其父亲奥托当年那般魁梧健壮。 “你,就是留里克!如此完美的男人,就像是庇隆降世。”里古斯情不自禁赞誉,他还下意识伸出手,有幸摸到了留里克的脸。 留里克就带着笑意让这老家伙摸,毕竟一大批白树庄园斯拉夫战士就站在这里,让其庄园主对自己亲昵,实为真正王者表现亲民的手段。 于私,留里克可是知晓一些有关这个男人的往事。里古斯十多年前还不似这般佝偻,此人算是老爹奥托的老相识,也是一个“忠诚的老仆人”。 里古斯果然是老头子一个,这样一个老家伙居然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儿。不,斯维特兰娜的姐姐莉莉娅一样非常漂亮。 她们都是这老家伙的种,留里克只得感慨一个生命的奇妙。 也许不仅仅如此,因为里古斯这家伙是庄园主,具有巨大的权力就迎娶本地的美丽女人,生下的女儿自然美丽。 “你就是里古斯。”留里克以流利的斯拉夫问到。 里古斯吃了一惊,“你,比奥托大人还善于我们的语言?” “正是,你我的交流毫无障碍。你就是斯维特兰娜的父亲,现在我见到你了。很遗憾,你老了,也许不能再见证一些伟大的事。” 里古斯也没有多想:“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你还有世间最伟大的军队。而我,是你忠诚的仆人。” 这老家伙的奉承之语引得留里克略有诧异,客套话多半是多余,他摇摇头:“我还有一些要事当询问你。走,我要进入白树庄园。” “那就……请你的大军进入我的庄园做客,我会提供美餐款待。” 留里克听得这还是客套话,实质里古斯是真的愿意为远道而来的大军接风,他愿意提供一批美餐供养这支强军。 这点心意留里克给否了,所谓你“就怕我的人吃光你的仓库”。 君主的仁慈是如此,君主的傲慢也是如此,而君主的智慧更是如此! 里古斯发现罗斯主力就在此近村的林下之地守着舰队搭建营帐,他们居然有意露营而非打搅庄园民众。 真是仁慈的王!与瓦季姆那个弑父恶棍直接高下立判。 罗斯公爵留里克的举动白树、牛犊、钓鱼人庄园民众都看在眼里。庄园民众已经给了奥托的手下一批物资,他们基本是将此作为贡品提供,倘若再跑来两三千个壮汉要吃饭,这谁顶得住? 他们看到的是罗斯公爵大人的村外露营,他们分明有自带的粮食,也没有破坏麦田的举动,最多就在河边伸出钓鱼竿。 留里克带的粮食足厚饱餐十天,他估计十天之内通过暴力手段即可荡平叛乱发起者的松针庄园。 他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主动权就在罗斯手中! 当晚,罗斯主力大军点燃繁星般的篝火。 里古斯的确有权不给予物资给养,可是留里克可以不要,他里古斯不能不给。 不仅是里古斯,还有托利、乌斯基这两个家伙,他们命令手下提供鲜肉和鲜鱼犒劳平叛大军,慷慨的理由非常纯粹,两人要代表自己的庄园在留里克面前出风头,摆出一个摇头摆尾哈巴狗形象意图攫取胜利后的巨大利益。 舟车劳顿的大军虽然巴不得马上投入战斗,他们太累了,吃完了饭纷纷窜到窝棚里呼呼大睡。 然而,一群头戴花环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些装满麦酒和格瓦斯的木桶,就出现在罗斯主力的营地。 这是庄园主的馈赠,送上来的酒如何不喝呢?至于这些亲自送上门的女人,她们奉各自庄园主的要求以只有她们才能施展的本事劳军。 营地会发生什么事留里克完全可以猜到,本质上他反对这些事,但客观上这些事有些可以利用的积极意义。 因为,罗斯将一改执行了五十多年的策略,有些事晚做不如早做! 留里克已经想得很明白,航行途中他有大把时间策划新的策略,趁着平叛之机正好顺手将之落实。 当夜,白树庄园的一间大空间木刻楞。 这间房舍成为临时的杜马议会庭,罗斯军队的将领、重要的战士、有技能的人士齐聚于此。 本地人诸如白树庄园的里古斯,还有躲避战火的托利和乌斯基,他们奉命听从罗斯公爵的新安排。 情况简直让所有人意外,刚刚登陆的留里克大人简直有着无限热情,他无心去吃什么接风宴也无心索要什么,开口就是时间紧迫安排有关战争的事宜。 木刻楞里油灯闪烁,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圈魁梧的战士。 留里克身为公爵坐于核心位置,连奥托都有意退居次座。 “现在,把叛乱者的情况都告诉我吧。”留里克以斯拉夫语说道。 他的说辞就是针对里古斯,里古斯反应也很快,示意:“那就由我再说说可恶的白树庄园……” 里古斯带着略有沙哑的嗓音诉说松针庄园的罪恶,说道激动之际,这老家伙居然浑身颤抖。 “够了!”留里克事宜老岳父闭嘴,又看得两个投诚者:“说说你们看到的听说的。” 托利和乌斯基来了巨大的精神,他们怒斥松针庄园叛变的愚蠢,指责弑父者瓦季姆就是万恶之源。 其实很多庄园是被瓦季姆逼迫参与叛乱,可那些庄园若糟重挫,自己岂不是因为忠于主子事后浑水摸鱼? 托利和乌斯基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他俩一唱一和,声称大量的农庄已经举起叛旗,自己则是忠诚的,会献出所有的男人组成军队来维护罗斯人的权威。 这就是仆从者的卑微!留里克看他们点头哈腰的样子很是满意,但也有些作呕。 因为,他们只是罗斯人的狗。但整个地区有一批反抗者,带头人名叫瓦季姆。留里克有些佩服这个反抗者,至少此人与其手下的存在证明了本地人还有着勇气。 可惜,反叛者必须死。 留里克先让本地人以斯拉夫语解释情况,他自诩此乃自己释放了一个积极的信号。 之后,他才要求老爹奥托好好说明自己的遭遇。 没让自己先说话,轮到奥托说时,老家伙压着的气儿就喷了:“想听听我的遭遇?臭小子,这次你若表现得仁慈我可不允许,松针庄园当被斩草除根。” 一些老战士被偷袭而死,敌人突然爆发出一批武装者,今年的叛乱者是有备而来,始作俑者的确是松针庄园的那个弑父者。 再听到这些留里克已经不觉得惊心动魄。 老爹奥托建议自己杀得松针庄园鸡犬不留,这是否太残忍了?留里克定了定神,他扪心自问,如果本时期北欧有人被称为无情屠夫,这一雅号无疑就是给留里克的。 “我对自己人仁慈,对敌人一直是杀人如麻。”留里克做了一番自我评判,他没有直言认同老爹的建议,也没有反对。 这个会议当研讨非常具体的讨伐叛逆的事宜,留里克也基本想到了主力强袭松针庄园的战术。 在正式的战争会议之前,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他决意宣布。 留里克使劲拍打双手,示意大家都看过来。 他亮出高亢嗓音说道:“我以罗斯公爵之姿宣布,自立为王公的松针庄园的叛逆瓦季姆将被消灭!从贼之人及其家属将被消灭。当叛逆完全被铲除,整个诺夫哥罗德将进入全新的时代。 我宣布!来诺夫哥罗德索贡航行这一施行了五十年的政策,将由我终结!罗斯将直接统御此地,将在这里定居。 我宣布,真正的有围墙的城市将在白树庄园诞生,她的名字就是诺夫哥罗德!是真正的诺夫哥罗德! 以后各庄园的贡品将直接运送到诺夫哥罗德城内。 诺夫哥罗德将与罗斯堡、新罗斯堡一样,成为第三座罗斯公国的重要大城市。” 留里克以两种语言说明这一决定,这真是振聋发聩的决意啊! 奥托被惊得站起来,见状不少战士都惊得起身。 “留里克,这太激进了!”奥托情不自禁说道。 留里克只是抬起头,示意大家都坐下,又淡然道:“也就是罗斯公国的命运,所有臣服罗斯的仆人将得到罗斯的庇护。诺夫哥罗德是个适合种地的好地方,这里虽有叛逆,我还是看到了大量忠诚仆人。我要建设这里,成为我们最伟大的粮食产区,我向你们承诺,经由我下令开发,罗斯和所有的仆人都将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奥托这算是坐下了,他不太理解留里克的豪言,好日子值得和仆人奴隶分享?奴仆配吗?他想到的还是儿子的仁慈,而且的并非必要的仁慈。 但里古斯等斯拉夫人听得,就好似寒夜瑟瑟发抖之际有人递来火把。 里古斯完全相信留里克的未来愿景,那些开荒神器曲辕犁就在农庄,恐怕这伟大愿景早就开始尝试了。 留里克大人决议深耕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的民众,尤其是自己的家族将得到巨大的利益。 这位大人的确愿意与忠诚的仆人分享财富。 第649章 运筹帷幄的留里克 留里克要深耕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再不是如过去半个世纪那样如同猎人一般到这里狩猎。 索贡航行将让位于定期税收,收取“保护费”的外来者将成为这里真正的王。 里古斯的白树庄园实力已经比较雄厚,牛犊庄园的乌斯基和钓鱼人的托利,这两位的实力就逊色太多。他们三人都从留里克的光荣宣言里解读出了未来重大机遇,他们宣誓的忠诚亦是发自肺腑。 这群本地斯拉夫人还没有明确的崇高追求与信仰,崇拜庇隆大神或是崇拜无敌的奥丁都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是纯粹的农民,捕鱼狩猎伐木等都是对农业的添头,只有让他们以各种手段得到广袤的农田,就能换来他们的忠诚。 如何得到农田? 开荒是一个手段,但它需要一些年月才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土地财富。 向邻邦发动战争,掠夺当地人的农田种植自己的麦子,这里面有着巨大的风险,取得的收益则诱使人去拼命。同样,农田的拥有着也会为了扞卫自己的农田而与入侵者拼命倒地,这种人根本不会为了什么“战士的信仰”而战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一切而战。 恰是这样的敌人,即便他们看起来羸弱,留里克也不得不谨慎面对。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当年白树庄园是敌不过松针庄园的军事力量,才被迫选择媾和,几乎是主动撤出肥沃的伊尔门湖湖畔,交出了自己过去开垦的农田,不得不在密林里伐木拓田,过了一段筚路蓝缕的生活硬生生在沃尔霍夫河畔开辟出了新田亩。 复仇的心一代又一代传递,令白树庄园的农夫拿起武器夺回先祖的农田,在道义上他们毫无顾忌,甚至是毫无怜悯地杀死对手。 作为真正的公爵,留里克开始布置他的战役决意。 “我们将主动发起一场全面又有力的进攻,即便他们有一万人,我军现在的情况,兵力应该也不少!”留里克眼神示意里古斯。 “是,公爵大人。我的梅德韦特统领一直旗队,兵力仍是八百人,就像在过去战斗表现的那样,他们的长矛之墙可以戳杀所有接近的敌人。” 里古斯的答复很有自信,他再补充一句:“我的农庄人口也是今非昔比,还有很多年轻、年长者可以拿起武器,即便拿的是削尖的木杆,男女战士合在一起,我……还能再拿出两千名战士。” 新的两千战士? 留里克稍有诧异:“我的确看到一个大农庄。告诉我,你现在的人口究竟如何?” “这……大概超过了五千人。” “这么多?!你们还敢自称一个小农庄?!”留里克如何不讶异呢?一个农庄五千人,放在瑞典梅拉伦湖畔那就是一个实力很强的势力,这个里古斯可自称王公,他的庄园可以自称城邦。 显然,里古斯还不知自己实力之强劲,也许他们对松针庄园的惧怕情绪,依旧不能因为体量变大而逐步改善。 奥托趁机示意道:“留里克,这是你第一次来诺夫哥罗德,不像我,我年年都来,已经持续了二十年。白树庄园人口激增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对对对。”里古斯立即恭维道:“这都是伟大罗斯人的恩赐,我们的生活变好了,很多其他农庄的人大胆的移居到我这里,乃至是你们的领地。” “不仅如此。”奥托微笑道:“那些人,把你的农庄当做移居新罗斯堡的跳板。” 如果说留里克宣布直接通知统治诺夫哥罗德是高明的,奥托搞出的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不啻为一个妙计。 这片湖区的斯拉夫人事实上分成了三波,挺罗斯、倒罗斯还有谁赢帮谁的骑墙派。 那些骑墙派到底有多少人口,留里克和奥托都无法对这些人抱有什么念想。 留里克想要精确知道的只有一个——最主要敌人的松针庄园人口究竟如何? 具体而言是能拿得起武器的男人女人真有一万人? 涉及到最关键的问题,里古斯、托利和乌斯基态度都暧昧起来。 他们微皱眉头,留里克很是恼火:“我问你们话呢。他们总人口得有两万人?给我个准确数。” “肯定没有两万。”托利说。 乌斯基急忙否认:“可能只有一万人。” “他们迫害我们,禁止白树庄园的人去打听他们的人口。”里古斯遗憾道:“至少我无力面对他们。” 留里克攥紧下巴微弱的金色胡须:“那就当做他们确实有一万名武装者,现在我们的总兵力如何?里古斯,你所谓的那两千人不算数,给我挑出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人。能有多少人?” “大概能再增加四百人。” “那么你的人就是累计一千二百人。”留里克总结道。 “还是只有四百。因为斯拉夫旗队,是你的战士。” “你……也对。”留里克转脸询问托利和乌斯基,“你们两位也是按照这样的年龄交出一支军队。” 托利脱口而出:“勉强二百人。” 为不输给他,乌斯基咬咬牙:“我也是二百人。” “这样你们最多能出兵八百人?不算多,却也不少。你们所谓的战士都是农夫,在我眼里并不是真的战士。我就是他们的统帅,我不会让他们去打头阵。你们都可以放心,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你们的人不会有战斗损失,甚至不会受伤。除非,你们违反了我的安排。” 三人互相看看,暂且不语。 至于真正的罗斯军队兵力已经非常的明确。 勇士第一旗队和第三旗队,整编一番后都是满编状态,合计一千名经典装扮的瓦良格战士。他们穿着完全统一的军装,长衫胸口处缝合的两道交错蓝纹是罗斯的象征。战士们皆带有能护住整个躯干的圆木盾,盾上或有皮质蒙皮,或是以薄青铜皮加固,表面也皆有涂装,多数还是涂抹松胶后撒上白垩泥粉并再涂抹菘蓝染料。 奥托这次带着第二旗队的一些老家伙而来,他损失了一些老战士,目前仍有一百余人,他们渴求复仇,宣誓对袭击者松针庄园的恶棍们无情报复。可小科努松额外又带来一百余人,索性这些人就编入第二旗队,让该旗队兵力过了三百。 斯拉夫旗队有八百勇士,他们的武备几乎就是一根长矛。好在他们是接受过训练,且多数经历过哥特兰岛决战,经历过大型战争场面的他们无惧于新的战争。而且,他们多出自白树庄园,另有为数不少的人士来自非松针庄园其他庄园。他们现在的身份都是新罗斯人,并对罗斯公爵本人直接负责。所以里古斯的言论完全正确,这支“长矛旗队”只忠于留里克。 至于射手旗队,这支队伍堪称鱼龙混杂。年少的、年老的,有精锐佣兵、有武装水手、有芬兰科文人、有投诚的丹麦人。 这里亦有卡洛塔带领的奥斯塔拉同盟军,暂时,他们这些人也被编入射旗队了。 射手旗队像是一个大箩筐,五花八门的人士都往里面塞。但无人能否定他们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展现出自己强劲战斗力。 如此一来,真正罗斯军队兵力多达两千七百人规模。 罗斯主力的确如此,绝非军力尽出。即便如此,这样一支军队放在当下糜烂晦暗的欧洲,都是能在法兰克王国的地界上从不莱梅一路少杀到罗马城。 当留里克掐着手指统计完自己能精准掌控的兵力后,里古斯这个老迈的家伙无法掩藏住自己的担忧。 “大人,我们是要以三千多人,去和瓦季姆的一万人战斗吗?” “怎么?你居然害怕了?”留里克猛地苛责反问。 “不。”里古斯心里以咯噔,急忙否认:“我没有说罗斯军队兵少。只是……” “只是敌人人多让你畏惧。里古斯,你还是安安心心做一介富家翁,打仗之事你不懂,你不要乱搀和。” “是。” “不过,你们在场的三个庄园主还是要带着自己的战士参与战斗。现在是我的具体战术安排。” 白树、牛犊、钓鱼人庄园,他们至少可以召集出八百人的所谓农夫武装。留里克完全不相信这些未经训练人士的战斗力,他们缺乏组织性,个体的体魄也比之罗斯战士差些,他们只能打顺风仗,所以新的战役他们将作为辅助部队,甚至不配也完全无力与罗斯军同步进军。这就是一群累赘,恰恰是累赘也有一定的用处。 留里克相信真给他们安排任务,这三个家伙能把自己庄园全部的战斗力给压榨出来,一来是宣泄仇恨,二来向统治者的罗斯人献媚。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群农夫无意义的战死,因为战后出现的大量空余农田,还需要这些人耕种呢。 基于这等现实因素,留里克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一个陆路进军的战术。便是三个庄园的农夫军带上自己的五花八门的武器,构成一个整体,当罗斯舰队向敌人的松针庄园发动强袭之际,他们走陆路杀向松针庄园。 这些农夫战士必须在左臂右臂都绑上一根布条或是麻绳,额头处也当缠一圈布条,以此展示自己的身份,避免混战状态下发生误会。 《孙子兵法》的“九变篇”曾有这样描述,便是“将领有可能因为太过于仁慈,而被敌人利用;可能太过于爱惜民力,而限制了战术发挥”。 留里克的确有这样的问题,他爱惜的绝非是敌对势力的民众,而是这三个铁杆仆从的农庄,本意他不希望这些家伙加入战斗,偏偏这场战斗少不了他们。 里古斯三人的农夫战士将在河畔进军,抵达松针庄园的外围就情况而定是否进军,便是一旦罗斯军队杀入农庄、战斗陷入最混乱之际,他们这群人趁机杀出。某种意义上他们这群人就是战术预备队,是那种战斗力拙略的预备队,其存在的价值则是加剧混乱。他们也令得了一个更残酷的任务——杀死看到的任何一个松针庄园的人。 下达这样命令的留里克俨然一介人屠,曾经他是愤恨这种暴君,可当自己大权独揽要带着罗斯面临诸多生死存亡的考验,勇者也变成了恶龙。 他没有心里负担,这番给予罗斯军队的命令也是完全一样的。 罗斯大军将乘坐舰船走水路进入伊尔门湖,松针庄园将见识到这一时代北欧最强海军的风采。 湖泊大战将是不存在的,斯拉夫人的独木舟在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的庞大体态前毫无意义。 罗斯军将采取一场登陆战,不过登陆战并非抢滩登陆那样狂暴。 既然拥有非常优秀的远程武器,就当竭力发扬它们的强劲战力。 现在,阿芙洛拉、斯佩洛斯维利亚、奥斯塔拉公爵、灰松鼠和鲑鱼酋长。仅这五艘风帆巡洋舰就装备了五十座扭力弹弓。 墨丘利、维纳斯、莫娜、马斯、尤比特、萨图恩、乌拉诺斯,这七艘风帆驱逐舰也拥有累计打四十二座扭力弹弓。 另有多达二十座扭力弹弓将被机动处置,留里克为这些武器还准备了手推车,本就是作为陆战重兵器。 还有二十五座公牛投石机,精度是没有,胜在它可以抛投五花八门的石块,拳头大的卵石也能扔到折合三百米外。 基本就是水手和射手旗队在操控这些重武器,理应这些恐怖的舰载、陆路武器将首先给予敌人沉痛打击。 留里克始终认为,战士们零距离厮杀是一种很蠢的战术,尤其是剑盾手的搏杀太过于凶险。 火药兵器按照罗斯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创造出来,暂时留里克还没有攻坚这方面技术的想法,最大的原因就在于现有的武备状况已经是在北欧、东欧横行霸道。 二千七百名罗斯战士,将分坐风帆巡洋舰、风帆驱逐舰、武装货船,和多达三十艘传统长船。 恰是最传统的长船,于湖泊上的登陆之战最有战术价值。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合适的登陆艇呀! 三十艘长船稍稍挤一挤,第一、第三旗队的最精锐战士奋力划桨,一千名勇士将作为最初登陆军,他们从事的就是类似马润的工作。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将在登陆滩头打开局面,不过恐怕他们首先面对的已经是滩头倒毙的一片尸体。 留里克决意故意摆开舰队,将各舰侧舷对敌,故意静置一些时间容得敌人集结兵力,诱其在湖畔列阵(至少聚成一团)后发动远程攻击。 这算怎样的战术?实在是人类自古以来最经典的海陆抢滩登陆的配合战术。只是铁甲舰现在是木壳船,钢铁重炮现在是扭力弹弓,而登陆艇清一色是维京长船。 “我倒是希望他们真的集结一万人在湖畔,这样,我们的上百座扭力弹弓一次就能杀死他们一万人。我希望他们坚韧不拔如同松树,这样我们的人费些时间,就能依靠箭矢、标枪、石弹将他们全部杀死。” 留里克的总结引得大家拍手称快。 因为对手并非真正的维京人,阿里克等人根本没心思和这种叛变的农夫施行战士的决斗,对手根本就不配,那么如何杀死他们也与他们无关。 制定复杂的战术于当前的时代不合适,正是因为将领无力以极短时间将新的命令传递给基层部队,既然延迟时间太长就只好制定一个战术框架。 留里克最后总结:“我带的军粮并不多,我今年的主要敌人是卡累利阿人,讨伐叛逆纯属一个必须摆平的意外。我给予你们明日一天的休整,两天之后我们发动战争!注意,这次我们不是惩罚松针庄园叛逆的瓦季姆,松针庄园将在此战后不复存在。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 在场的那人们互相看看,纷纷笑起来,只是这笑容带着狰狞。 可就惨了松针庄园的反叛者们,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恭贺“诺夫哥罗德王公”瓦季姆,以及追随他反抗罗斯入侵者的壮举。可惜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招惹了怎样的可怕敌人,武装农夫看到的都是聚集起来人数惊人的同伴,大家因而士气高涨! 但他们现在的样子,几乎也与缩头乌龟无异,瓦季姆并没有策划主动进攻,至少现在还没有。他自觉筹备了一支庞大大军,决意在夏至日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召集各农庄的首领、祭司,就用斩下的罗斯人的头颅作为祭品,成为当之无愧的诺夫哥罗德王公。 即便他们都知道罗斯人的舰只就在湖泊入沃尔霍夫河的水域停泊。他们的乐观情绪使得他们严重误判了局势,甚至于有小型庄园举族叛逃之事都被忽略掉了。他们天真的认为罗斯舰只没有深入湖泊就是胆怯的象征,松针庄园的民众倒也没有主动进攻。似乎这是一种微妙的对峙? 呸!愚蠢的瓦季姆根本想不到,这才几天的功夫罗斯人杀遍北欧的精锐主力和最强舰队已经齐聚在沃尔霍夫河里,好比箭矢已经搭在了弓弦。 第650章 丹麦人不打丹麦人 这场战争基本与女人无关,但此战关乎一个全新而美妙的未来,白树庄园的女人们发自内心地要为出征的男人做出一番贡献。 她们为集结的三千多名战士烹饪,无论是否处于主动,大量的余粮麦子被拿了出来。 这些女人支起大量的陶瓮烹煮诺夫哥罗德特色的麦粥。 其实就是把燕麦粒煮熟后佐上一些盐罢了,这等寡淡的饮食如今在罗斯公国早就不稀罕。 三千多张血盆大口可以一天之内吞掉五十头牛,并再把牛犊庄园带来的那些家禽也吃干净。 牛犊庄园献出了十头牛,它们将首先作为祭品被使用。 这是开战前的最后一日,清晨的时候留里克已经派遣的投诚的丹麦人格伦德一伙儿,责令起作为放哨者乘船摸到沃尔霍夫河的近湖口。 这一河畔位置距离松针庄园已经很近,他们凭借肉眼即可看到。 “老大,罗斯人仅仅让我们站岗吗?依我看我们可以展开一场偷袭,顺便捞取一些宝贝。”有伙计按捺不住砍杀与掠夺的欲望如是说。 格伦德看看自己的老伙计们,不禁呲牙勒令:“都不可操之过急。罗斯人懒得侦查,留里克的军队有三千人根本就是无敌的。我们跟着这个金主安心办事。” “可是老大,我的斧头渴望饮血。” “不!卡尔。敌人再弱人数也太多,我们冲上去很可能就是找死。留里克只是让我们在岸上监视。” “那为何不去抓个舌头?我们抓获一个俘虏献给留里克还能捞一些赏钱。再说了,咱们兄弟们怕过谁,干得就是玩命的伙计谁会怕死?” 的确,格伦德一伙儿就是一群亡命徒。留里克早就看到了这一点,给予他们不少钱财意外也没有真的信任他们。 这群人可以有些自由的作为,将之安插到河口当所谓哨兵,其中自有留里克的深意。 不过留里克首先是不屑于对松针庄园再做侦查,他已经从其他人嘴里获悉了相当多的细节性情报,对敌人可能的最高兵力、武备状况有了比较明确的了解,故而非常自信。 此乃王者的傲慢,留里克的傲慢就来自于自己的实力。 拗不过伙计们的撺掇,格伦德一伙二十个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老佣兵还是行动了。 他们背着圆盾,纷纷就地以芦苇缠绕铁盔,又在身上锁甲的缝隙处插上芦苇。他们活像是一群绿毛龟,恰是这样的伪装使得青草遮掩了金属反光,就地窜入芦苇丛也能掩藏自己。 他们就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奔向松针庄园外围,明知敌人极有可能布置了外围防御,还是大胆硬闯。该行动完全不在留里克的预料内,实在是一个变数。 那么留里克在干什么? 他忙于亲手处死作为祭品牺牲的牛,当着众多罗斯、巴尔默克、奥斯塔拉等全部维京人的面,就由他这位“被奥丁祝福的神圣者”祭祀奥丁。 一场祭祀仪式是必要,它具备很深的神秘主义,其最关键的意义就是安定人心。 大家总是相信玄学,这样伟大的公爵亲自主持祭司仪式,奥丁一定能关注到大家即将展开的壮举,就会注意鏖战中哪些人最为英勇。人们得意心安,对明日的全面战争也就毫无顾忌。 之后,又是斯拉夫人的祭祀活动。他们处死新的牛,一群头上插满羽毛、脸庞以白垩泥涂得惨白的的巫师站了出来,围绕着一团篝火又蹦又跳,嘴上念念有词。 谁知道他们念叨的是什么? 留里克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这些死牛,数千双虎视眈眈的眼睛都盯着牛,等待分食一小块肉。 罗斯大军的强盛姿态为浓密的杉林掩藏,庞大的舰队就停泊在沃尔霍夫河里。河滩出现大量的篝火,整个区域泛起青烟,它们尽数被蓝天遮掩。 战士们吃到丰盛的一餐,有烤牛肉、有鱼,还有百吃不厌的麦粥。他们更是啃食自带的干粮,尤其是买过亚丝拉琪烘焙出的“蜂蜜烧饼”的人也乐于与好朋友分享食用。 这一切,松针庄园的瓦季姆仍被蒙在鼓里。 这位弑父自立者的权势根基并不稳固,他就是因为坚决带量大家反抗罗斯才被松针庄园用户,主动刺杀奥托之举则是裹挟了所有人,与罗斯撕毁以往所有的和平约定。 瓦季姆选择了战争,他知道罗斯人并没有真的离开,对手一定在招兵买马,不过自己这边也一样在积极筹划战争呢! 松针庄园人口很多,只可惜环伊尔门湖地区从未发现过铁矿,本地人都是通过贸易换取铁矿石或是成熟的铁器。 罗斯最近年月在本地区开始大肆贩售铁器,最大的受益者是白树庄园,而其他庄园不得不以很高的价格购买。至于可怜的松针庄园,因过去的反抗行为,导致罗斯人的盐铁禁运。 这也难不倒松针庄园,因为有需求就有贸易,白树庄园的普通民众实际卖出了一些铁器给友善的庄园,那些庄园再以高价码卖给松针庄园。 可惜,瓦季姆这番动员整个农庄的适龄男丁拿起武器,当他检查一番自己的兵,发觉铁器装备量并不理想。 用削尖的木杆充当矛,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瓦季姆终究是一介青年,不过是十七岁的庄园主的儿子。 他能察觉到自己军事装备的欠缺,也惊喜于数千名战士可以听令于自己。 这种大权独揽的感觉和其舒爽,故而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边多了一群女人。 一位诺夫哥罗德的王公如何不能妻妾成群? 多日之前,他带着大军环湖巡游,下令途径的农庄效忠自己,并举兵参与讨罗斯战争,那么首当其冲就是在合适的时机一起行动铲除掉拥有大量铁器的白树庄园。 他向不少农庄索要女人做实际的妾室,迫于对方的军事实力,各农庄只能让年轻的少女站出来认这位新晋的王公挑选。 就冲着这疯狂的举动,瓦季姆怀孕的正妻气得跺脚,可惜又有什么办法呢? 瓦季姆选了五人,莺莺燕燕傍身,这小子毫不犹豫撩起袍子与之快活,这样包括死了的老爹博鲁德涅豢养了两个女仆。七个女人伺候他一个,瓦季姆尽情地放纵,他觉得自己的确是这片湖区的王者,可享尽男人的乐趣。 至于训练自己的队伍,让他们至少拥有一定的战斗力还可弥补各方面的欠缺,那三十个从普斯科夫而来的瓦良格商人,其头目哈罗德就被聘用成了教练。 此三十人全都是教练!他们拿了一笔钱,各个身边被瓦季姆塞了两个女人随意处置。 就冲着此年轻王公的慷慨,哈罗德也得好好办事,可让他们这伙儿瞧得起瓦季姆也是不可能。“这就是一个狂妄的庄园主的傻儿子,兄弟们为了钱给你办事,真的和罗斯人拼命凭什么。” 哈罗德一伙儿懂得的步兵战术完全是维京传统那一套,是所谓纯粹的蛮子战法。 他就两板斧招数:第一、兄弟们组成盾墙一起和敌人拼命。第二、盾墙散了,兄弟们就凭本事和敌人自由搏杀。 凭借着过硬的身体素质,这伙儿人在普斯科夫也丝毫不怕和同等数量的当地斯拉夫人搏斗,只是当地人明显比他们在伊尔门湖见到的家伙们更有组织性,才逼得他们不敢造次。 哈罗德其实想得了钱,择机再抓些本地的漂亮女人划着船撒丫子跑掉。瞧瞧这愚蠢的瓦季姆,给了兄弟们合计六十个年轻女人,说是娱乐犒劳,瓦季姆就不怕兄弟们带着女人跑路?毕竟顺着南部的如湖河流一路南下,去斯摩棱斯克并不是很远的旅途。 他们倒是有些职业素养,真的训练起松针庄园的农夫战士。 所谓训练无出其右,就是令其聚成一团,以比较整齐的群体向一个方向冲过去。其中持简易木盾和手斧、铁剑的人在前,后面的无盾战士就以五花八门的矛辅助。 如此一来松针庄园喊杀声震天,三千多个各年龄段的武装农夫被拆成了二十多个群体,由一个会说一定斯拉夫语的瓦良格战士监督。 他们的喊杀声传播不了多远,行动也多在农庄与林子交汇处,只为避免踩踏湖畔农田的青苗。 随着罗斯军格伦德一伙儿的凑近,他们一只只耳朵都听到了这些可疑的躁动,本能地警惕起来。 “他们真有一支大军。老大,我们是否置身于危险之地。” “对啊。如果继续试图抓舌头,真可能是找死。” “不行!我们都到这里了。再说,本来我是不情愿的,是你们非要求,现在我很有斗志,你们有意撤退是在消遣我!”格伦德咬紧牙关,卸下自己的盾牌,将上面的渡鸦图案给大伙展示一下:“别忘了咱们的信仰。还有,留里克那小子恐怕真是被奥丁祝福过,我们若是现在退缩,万一奥丁震怒可就不好了。” 他们是玩命的家伙,敢于和敌人拼命的最朴素原因就是对奥丁的崇拜。 格伦德这么一说伙计们都被镇住了。他又说:“你们都花了不少钱购置了新的铁甲,锁子甲上都挂着铁片或者青铜片,你们的头盔更坚固,肩膀也有锁甲防御。都听说了吗?奥丁那个老家伙被刺杀,就是因为这一身铁甲衣毫发无损,才引出这场大战。我们就冲上去和这群斯拉夫人打一场。” 蹲在芦苇丛里的兄弟们互相看看,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格伦德摇摇头:“你们可别说自己胆怯。放心,这么多年来,咱们兄弟基本还都在快活。” 可他说的也不是事实,不少同伙有的死在哥特兰,有的死在不列颠,大家的生涯的确非常传奇,那么传奇还能一直续写吗? 格伦德非常执拗,兄弟们也只好跟着他继续前进。 偏偏好运气就降临他的头顶。 这伙儿罗斯麾下的丹麦佣兵可以用自己的佣金换了罗斯才配拥有的极好武备,放在东罗马都是响当当的百战武士。 他们完全可以窜出林子和草丛发动攻击,和斯拉夫人堂堂正正战斗。 格伦德并没有这么做,他的伙计们也迫于形势保持了戒备。 缘何?他们才藏匿的林间看到了前方的农田附近的荒地,一群身着布衣的男人聚成一群,带着各种武器来回冲锋。 大家更看到了一个惊人的角色,一个维京兄弟?! “该死,难道有人给这群人卖命?维京人不打维京人!”有人匍匐到格伦德身边劝慰。 “可恶。”格伦德咬紧牙关,“留里克那小子自大到不需要侦查,要不是咱们兄弟大胆摸到这里,怎么知道敌人队伍里也有维京人?” “那还打不打?” “打!为何不打?不过,维京人不打维京人,都是离开故乡混口饭吃。搞不好那家伙也是丹麦人,倘若硬是要和他战斗,可要问清楚身份。” “这……倘若是个斯韦阿兰的家伙呢?”又有人问。 “那就更不能打了!留里克那小子如果要在斯韦阿兰(瑞典)称王谁能阻挠,我可不想引火烧身。依我看这群人跑来跑去肯定有累的时候,等他们休息之际我们动手。” 如同狮群藏在蒿草中,忙于吃草的角马并未察觉。 二百多个松针庄园的男人跑了大半个上午,比之前些天他们的动作更协调了,能在跑动的同时保证队伍不散。无论他们是否愿意,参与战争都是每个男人的义务,许多农夫根本不想打仗,他们是被裹挟进来的,只因为不愿意打仗者连带家属都被杀戮,恐惧逼着他们拿起武器。 他们疲惫不堪,坐在草地上休息谈话,接着打算回家吃煮好的麦子。 就在这一档口,格伦德带着伙计们杀出来了! 二十个猛男统一穿戴插着不少芦苇的铁甲衣。伙计们左臂捆着渡鸦涂装圆盾,右手清一色持罗斯钢剑。他们的铁皮盔上还挂着茅草。 就仿佛草会说话,他们突然冒出来惊得注意到他们的斯拉夫人急忙站起来。 格伦德等人心狠手辣,他们肆意砍杀这些缺乏准备一度没有武装的农夫。钢剑很快染血,他们的甲衣也沾染大量血迹。 受惊的农夫首先想到的竟是逃跑! 有手下正欲斩杀跌倒者,脸上满是血迹的格伦德急忙拦住:“不要冲动,我们得抓几个活的带回去领赏。” “也好。”这手下把剑插在地上,一圈将此人击昏而俘虏之。 这是一场无趣的突袭战,二十个猛男狂袭打跑了十倍于己的松针庄园农夫战士,对手的怯懦冲锋展示了其窳劣孱弱之本质。 但那个奇怪的瓦良格人被格伦德手下多人围着。 场面直接陷入难以明说的尴尬中,只因双方都保持着对峙状态根本没有搏杀之意。 这时,有人摘下头盔,嚷嚷道:“喂!你是丹麦人吗?” 一听这个,陷入绝境的瓦良格人也急忙摘下头盔:“怎么?你们也是丹麦人。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给谁卖命?” “我只给我自己,我只是在斯拉夫人这里拿钱办事。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看在都是丹麦人的份儿上,放兄弟一次吧。” “当然可以放过你。”一身血迹的格伦德气势汹汹走来,摘下头盔笑嘻嘻道:”丹麦人不打丹麦人,咱们都是各为其主拿钱而已,犯不着互相拼命。如何?咱们坐下来短暂聊聊?“ “也好。” 场面便是这样奇异,地上倒毙不少被杀的斯拉夫人尸体,一群丹麦瓦良格人此刻无所谓他者立场,他们都是离开故乡的丹麦人,再次相会聊聊各自过的日子。 交谈的情况让格伦德大吃一惊,他根本想不到斯拉夫人还有一群瓦良格教练。而这一次,透过这位丹麦朋友的介绍,格伦德一伙儿是彻底明白了敌人的兵力情况——松针庄园的主力三千人,三千个战斗力堪忧的蠢货!罗斯人居然严重高估了敌人。 而这位丹麦人也震惊于罗斯主力大军不但来了,而且是留里克本人亲自带领。 丹麦大王哈夫根被罗斯人的船撞到海里不知所踪,想必是成了鱼饲料,杀他者据称就是这个罗斯的留里克。 “你们的金主留里克,这次要荡平整个松针庄园?”这丹麦人谨慎询问。 “当然!包括家禽牲畜在内,任何活物都将杀死。他们要铲除叛徒,兄弟,咱们都是丹麦人,互相杀戮毫无意义,可他们罗斯人就不同了。罗斯人和斯韦阿兰人是一伙儿的,你战场上被他们捉住很可能被杀。回去告诉你老大,明天我们就发起强攻,你们最好赶紧撤退免得误伤。” 此分明是肺腑之言,这位丹麦人急忙点头称是:“你救了我们兄弟的命。我叫卡尔·克拉松,从西格德部族出来的。出来闯荡也有好多年。” “我不一样,我爷爷就是海泽比卖鱼的,我出来闯荡一直在给人做佣兵。”格伦德说道。 “那么,我们也算是邻居。” “你就赶紧撤吧,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请讲。”卡尔克拉松说。 “你们都先藏起来,等战斗结束了再出来。都是给金主卖命,你们事后给他卖命也不错。”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还是喜欢自由的日子。下一步我们打算去南方,也许我们以后还能相见。朋友,我得赶紧离开,今晚我们就撤离。放心,罗斯大军的事我们可不会告诉斯拉夫人。” “无所谓。”格伦德笑道:“反正他们知道与否都无意义,明天他们都是要死的。我得赶紧押解着俘虏回去领赏,咱们就此告别。再见了朋友,也许我们以后能在海泽比再见。” 他们就此别过,唯有草地上躺着的死不瞑目的尸体,无声地诉说刚刚的恐怖。 第651章 血红夕阳下的伊尔门湖 突然的袭击引得大批松针庄园的所谓战士逃命,他们顾不得死伤的同伴,刚刚窜到农庄逢人便说敌袭。 这些可好,连女人都拿起农具或是纯粹的木棒武装起来了。 有人风尘仆仆跑进瓦季姆的居所,顾不得这位正与姬妾欢愉的年轻王公的颜面,一脸惊恐扯着嗓子叫嚷:“大人!敌袭!” “给我滚!”赤着身子的瓦季姆随手砸过去一支木杯,丝毫无法阻挡报信者的警报。 “大人!罗斯人杀过来了,很多人死了。你……你要带着大家把他们打回去!” “等等?!这是真的?!” 瓦季姆的兴致全无,他瞬间惊醒过来:“战斗!必须把他们打退,组织所有人保卫农庄!” 松针庄园这边发布了战争警报,瓦季姆急忙穿上衣服,拎着剑就走出居所。他召集自己的亲信要亲自与敌战斗,却发现整个农庄乱作一团。 他完全不知道敌情究竟如何,而整个农庄的武装者也无从知晓,只是那些逃回来的人说法过于惊悚了。 一批善于跑步的信使被安排了紧急命令,他们的任务就是沿着湖泊去搬救兵。 罗斯人绝对不弱,堂堂正正的战斗松针庄园很可能落败,如若集结整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力量就不同了。 瓦季姆倒是看到了自己部队的怯懦,正巧被任命的“最高教练”,瓦良格人哈罗德带着几个兄弟匆匆而来。 哈罗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似乎罗斯大军来袭,可本能告诉他情报有误。 “到底怎么回事?敌人在哪里?” 令哈罗德大吃一惊,瓦季姆上来便是破口大骂:“我花钱请的事蠢货吗?我要你们训练军队,为何我的队伍一触即溃?!现在罗斯人杀过来了,你们这群笨蛋居然在逃避。” 这就好比莫名其妙被拍了一砖头。 哈罗德一时语噎,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这面子上也过意不去,这便反斥:“你让我带兵,我以前带的都是什么人,都是瓦良格人。你让我带的什么?看看你的手下,脱下上衣就看到枯枝般的肋骨,这种瘦子能打仗?!打不了的。你就硬让他们去打仗。你居然还敢说我,再看看自己,不顾怀孕的正妻,忙着与五个女人厮混,你的颜面都不要了。” “你!你讥讽我?!”瓦季姆已经攥紧了剑柄。 哈罗德这方兄弟也不惯着此突然得势的崽子,就算很多斯拉夫人在场,他们纷纷拎起斧头一股要战斗的架势。 瓦季姆并非蛮牛一头,大敌当前己方内讧不是好事。 他白了哈罗德一眼:“我们要去击退罗斯人,你们一起来,战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群人气势汹汹奔赴所谓的战场,可是,敌人究竟在哪里? 松针庄园的居住面积很大,因而能住着上万人。谣传罗斯人已经杀到农庄里面,在其他地域训练的战士纷纷回到农庄,他们本想着与敌打巷战,一番折腾下来固然是喊杀声震天,敌人何在终究无人可知。 他们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紧张的战士心情也逐渐舒缓下来,甚至有人开始抱怨这是一场“狼来了”的闹剧。 果不其然,瓦季姆带着亲信们围着农庄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终于,这小子还是抵达了可怖的案发现场。 一千多名武装者逐渐聚集于此,看着死者的惨状触目惊心,甚至有人当场跪地呕吐。 果然有袭击,就好似孤狼袭击了羊圈,要死一些羊吃些肉就撤了。直到这时候知情者才向他汇报发生了什么事,气的瓦季姆真想立即展开行动,带着族人举族出击,把与罗斯人狼狈为奸的白树庄园一并扬了人畜无留。 格伦德的举动直接引爆了松针庄园的怒火,就好似在烈火上倒上汽油。但全面进攻令瓦季姆顾虑,如果可以他早就动手了,而今他仍需要同盟农庄的配合。 纠集一万人不现实,不过首先召集自己农庄的男人女人,把战斗人员凑到五千人是可行的。至于那些盟友,他们至少也能派遣三千人吧! 这就要看看今晚的情况,那些增援的军队能来多少。 瓦季姆希望短时间内集结一支大军。 混乱并未平息,反而是众人看到了死尸,松针庄园的躁动愈发严重。 一个谨慎的瓦良格人趁乱逃回农庄。 卡尔根本不恐惧之前的战斗,他甚至颇为欣慰能在异乡看到故乡人。这家伙找到老大哈罗德,他的出现让众多老伙计们颇为信息。 见得卡尔,哈罗德带着好意一拳打上去:“我还以为你死了。” “死?”卡尔笑道:“咱们兄弟一直是快活一天算一天,死了也好。不过,今天我有一个奇遇。” “奇遇?” “罗斯人那边居然也有丹麦人!老大,我有要事跟你说,这关系到咱们的生死!” 一瞬间,众人皆察觉到事态的严重。 哈罗德一伙三十个兄弟聚在居所里,门窗都被封闭,就由卡尔以诺斯语说明他的遭遇。 这下,言语震撼了所有人。 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罗斯人主力杀过来了,击沉红龙号、杀死丹麦大王哈罗德的罗斯人头目留里克,亲率大军来了! 遭刺的罗斯老首领奥托毫发无损,其子带主力寻仇,目的居然是杀得松针庄园片甲不留? 的确,几年前罗斯人和哥特兰人爆发大战,哥特兰人就被杀得人丁绝迹。 “兄弟们,对面的丹麦兄弟看在同族的份儿上给咱们支招。他们明天就发动全面记功,咱们必须趁夜撤离。我说咱们带着财物赶紧跑。” “那些女人呢?”有人紧张地嚷嚷。 “对啊,咱们还得把这些奴隶拉到南边卖掉。” “还有别的财物,咱们还得弄点吃的再走。” …… 手下人居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深知利害关系的哈罗德勃然大怒:“被炒了!现在命要紧!你们赶紧收拾随身财物准备撤,咱们的长船最多再载二十个女人,选姿色最好的二十个带走,其他的全部处决。” 兄弟们全都愣住。 “老大,这不合适吧!我们还靠这个挣钱呢。”有人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罗斯人能突然杀到,这种事也只有罗斯人能干。若不是对面有咱们丹麦人,明日就是咱们兄弟的死期。区区一些女人算什么,当地你们丢了脑袋以后不能快活!” 众人互相看看无话可说。 他们是一群商人,亦是一群杀人越货的流寇,是商人还是流寇仅取决于自身所在的环境。大敌当前,他们无意给瓦季姆卖命,更觉得和罗斯人打仗是愚蠢。 他们旋即甄别自己控制下的六十个女人,挑出二十个年轻貌美者全部带走,至于剩下的四十人,被挨个带走挨个杀死。做这种事,哈罗德一伙儿已经非常娴熟。没有人知道所谓瓦良格佣兵的悄悄杀戮,以及准备夜幕降临后逃跑。 或者说整个松针庄园的民众经过了瓦季姆亲自一番鼓动后,他们的恐惧被愤怒取代,大家就等着盟友的援军抵达农庄明日发动进攻。即便明日不攻击,几天之内必当强袭叛徒白树庄园,再杀死当地盘踞的罗斯人。 那些通知敌袭的信使以累得吐血的姿态陆续跑到最近的盟友庄园,继而奔向下一个。 伊尔门湖面积很大,想一个下午通知各庄园根本不可能,在傍晚之前只有五个农庄接到了通知,迫于压力这些农庄首领带着复杂的心情纠集本庄园的男人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带上一些干粮就向松针庄园移动集结。 他们的船只都是独木舟,拼装木板造船的技术伊尔门斯拉夫人还没学会,他们也不敢俘虏过路的瓦良格人长船为自己所用。 想用船只运送战士去松针庄园,斯拉夫人根本无能为力,他们就靠着一双脚徒步前进,好在他们缝纫皮靴的本事让旅途并不痛苦。 他们在下午的河畔荒地前进,离开了麦苗疯长田亩边的平直田埂,前方就没有道路,一群人步行速度都变慢了。 大家不知道松针庄园遭遇怎样袭击,然整个诺夫哥罗德被瓦季姆裹挟着向罗斯宣战,就冲着瓦良格罗斯人的暴脾气,倘若瓦季姆战败,大家都要遭遇灭顶之灾。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悟出来了,只是自己派遣两三百人的支援有多大用处呢? 仅有五个庄园走在增援的路上,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有三个庄园的增援部队抵达了,他们看不到战争,只有一大群备战的男男女女。 瓦季姆亲自招待了三名带兵支援的庄园主,设宴款待的同时严肃询问援兵有多少。 他满心欢喜,却被现实浇上一碰冷水。 “区区八百人?!这算什么?当我打算带着大军歼灭白树庄园那些叛徒,你们这些拥护我的人却按兵不动!” 三个庄园主百口莫辩,他们各自的庄园人口不多,合计拿出这么多人已经展现诚意。 瓦季姆无意再费口舌,终究还有一批援军到场。 可非常的突然,有不少人看到了南方的林子亮出了点点星光。 那是什么?是罗斯人!一定是罗斯人!罗斯军队就在庄园南部扎营了! 庄园的躁动又迫使瓦季姆亲自走到湖岸边,看着南边的一堆篝火两点就怒火攻心破口大骂。 格伦德留下几个部下继续在河口处象征性地盯梢,留守者还故意多点燃了一些篝火,实际是向敌人展示自己的存在。留守者做得有些过头,只因敌人的庄园点了很多篝火分明就是一种挑衅,兄弟们如何不大肆点火反制? 五个农庄的援兵最终于夜深之际抵达松针庄园,援兵累得气喘吁吁,瓦季姆的部下也因为一整天的折腾闹得心力憔悴。 援兵的总兵力近乎一千五百人,加之松针庄园倾尽能力能纠集出五千名男女战士,拼凑出一支六千余人的大军显然可行。 可大家太累了,瓦季姆本打算明天就主动进攻,碍于现状也只好继续蓄力。 他甚至有了些乐观心态,自责傍晚时对盟友的愤怒言语有些不适。 五个农庄就出兵近一千五,不算叛逃的农庄,还有十多个农庄仅仅因为未收到消息而没有派兵,倘若放事态发酵几天,自己说不定真就集结出万人大军! 一万名战士,无论男女的武装者多达一万人!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足够支撑起大家的必胜信心。 诺夫哥罗德,从未有今天这般强大过。 瓦季姆甚至慨叹:“我们早几十年集结这样的大军,如何会让罗斯人得逞?” 斯拉夫人纷纷睡去,夜里,一群鬼鬼祟祟的人奔向湖畔。 格伦德和他的部下一言不发,被严密控制的二十个女人嘴巴被绳子捆着,双手亦有绳索捆绑。有的女人不知道未来如何,她们的挣扎换来瓦良格人的耳光,也有实在不老实的索性被捆住手脚,被身强力壮的战士扛着奔向长船。 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举动,就算有也无所谓。 长船很快人满为患,岸上的几人最后将船推到浅滩在被同伴拉上去。他们奋力划桨硬是把船划到了湖里。 现在,格伦德终于长出一口气。 也是非常突然,一个狂妄的想法浮现在其脑海:“兄弟们,罗斯人的主力打那个傲慢的瓦季姆,那必是一场大战,咱们兄弟是否观战一番?” 也许下众人纷纷嘀咕起来,处在湖面上他们什么也不怕,大胆的众人迅速统一态度——保持安全距离看大戏。 这不,他们就漂在湖面上安静等着日出,等着围观罗斯人收拾暴起的斯拉夫人。 而另一方面,格伦德本人已经以最快速度押解着俘虏回到白树庄园的大军集结地。 一共抓获的三个俘虏看到遍地都是瓦良格人,沃尔霍夫河上铺满了骇人的大船,他们被吓得失禁,双腿像是没了肌肉无力走路,将之扔在地上就只顾得瑟瑟发抖。 留里克对格伦德的归来颇感意外,待他见到了瑟瑟发抖的俘虏顿时来了兴趣。 “大人,我们知道了很多有关敌人的具体情报,还有这三个俘虏。我们立了功,你得给些赏金。”格伦德坐地邀功。 “算了,给你们每人一枚银币下去休息吧。” “就这么点?” “你们抓了俘虏算是立功,可我没让你们这么做这是违规!本来你们休想得到什么,给你一个银币赶紧吃饭去。” 格伦德耸耸肩,悻悻然带着兄弟们离开了,他们寻着麦香急忙跑到烹煮麦子的大陶瓮,直接领取晚餐。 留里克就地审问俘虏,以斯拉夫语扬言他们作为松针庄园的叛逆罪行被赦免,作为交换,令其汇报所知。 这一汇报可好,留里克与亲信们彻底意识到反叛的瓦季姆正在集结兵力也打算主动进攻,很显然,瓦季姆一方需要更多时间做战略准备。 如此情况,战争就不是简单的罗斯大军平叛,变成了双方都有意主动发动全面战争的对攻?这下子,留里克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心理抱负也荡然无存。 夕阳柔光扫过森林,河畔聚集的罗斯战士们脸色都成了橘红,很快,这夕阳竟成了红色! “真是血色夕阳啊!”阿里克不禁感慨。 “的确。哥。”留里克随口道:“这三个俘虏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哦?我懂。小子,我还以为你打算仁慈呢。”阿里克笑道。 留里克可笑不出来,他一脸肃穆:“我说过的,反叛的松针庄园必须毁灭,现在你我都知道,我们不动手就是他们主动动手。这三人参与反叛,就得有必死的觉悟,咱们帮他们体面。” “我懂了。” “嗯。办事利落点,给他们拉到隐蔽的所在给个痛快,也算是咱们的仁慈。” 阿里克点头称是,木着脸押解着俘虏走近农庄。 这一切皆老奥托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内心里只有一个满意。 第652章 不对等的强袭 敌人的兵力状况罗斯军知晓得更为准确,之前获悉的情报显然闹得留里克严重高估了对手兵力值,让本来有些压力的他顿时毫无顾虑。 本来,让舰队在近岸处集体侧舷对敌就是依托舰载武器竭力消耗掉一部分敌军,让后续的登陆战压力骤减。 松针庄园就集结了三千人?该庄园是叛乱魁首,其他所谓的叛乱者并没有派兵集结? 莫非绝大部分庄园真就是保持着观望,最终是谁赢服谁? 如此一来罗斯军的兵力不就与敌人旗鼓相当了,胜利归于罗斯也毫无悬念。 胜利必然属于罗斯! 广大的战士根本就把明日的大战看做一场杀戮的盛宴,许多人不觉得能在纯粹的农夫村庄抢到多少好东西。 留里克大人下达了将叛乱者斩草除根的命令,这决定真的合适么,明明可以抓获一批俘虏带走做奴隶的。很多队伍里的巴尔默克人是这样传统想法,只是他们现在是新罗斯人,不得不听从公爵的命令。 能让大家抱有期许是就是劫掠粮食,叛乱者是一个巨大的庄园,他们必然还有着大量的余粮,亦有一些家畜和家禽。 没有谁指望搜刮出金银财宝,缴获粮食牛羊敞开肚子大吃特吃,大家可是满怀期待。 虽然知道了更详细的敌情情报,留里克可没有蠢到将修正后的消息告诉大家。 在战略上自然要鄙视敌人,战术上则要重视之,哪怕是只持木棍的战士也有概率弄得身着重甲的罗斯军阴沟里翻船。 留里克决意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让兄弟们相信敌人是一万人的大军,这样他们定不会突然轻敌。 这一夜,没有多少人对明日的大战有所焦虑。 今夜的天色还可以,夜空明显有不少云朵,星辰与月亮时隐时现。 介于明日就是大战,众多战士围着篝火就地入睡,白树庄园外围出现了一大片的营地,大军鼾声此起彼伏。 至于留里克,他自然住进斯维特兰娜的旧闺房。 月光透过木窗照到兰娜恬静的脸,像是其他的斯拉夫女孩一样,战争并未让这些女人走开。 留里克枕着胳膊只想睡觉,不料兰娜侧着身子大胆自荐:“明天,我也要加入战斗。” “你?做一个女兵?”留里克并不诧异。 “对。就像卡洛塔一样,她是个贵族,我也是贵族。她能带兵打仗,我也应该参与。” “你能做什么?”留里克毫不客气道。 “大概射箭?” “算了吧,你还是个小孩。” “唔?仿佛你不是小孩。” 留里克稍稍愣神一下,的确这幅躯体即便开始长出金色的胡须,仍旧是少年孩子一个。 “卡洛塔教你射箭过?” “别的姐妹教过我。我们都是你的女人,你说我是最尊贵的,倘若我是蠢货岂不是给你丢脸。再说,这是白树庄园的百年复仇,你就让我加入嘛。” “也罢。你我还差一场婚礼,你参加这场决战很有意义。我把你交给卡洛塔,记住,你必须勇敢。做我的正妻就必须像是一位瓦尔基里,我只喜欢这样的你。” 本已动了情的斯维特兰娜顿时感到一股难以明说的压抑,她无比珍惜今晚于自己的闺房与自己男人独处的机会,她准备好去做一个妻子能做的所有事,偏偏自己的男人勒令自己去做一个女战士,此事甚至高于一切。 她努力平静下来,借着月光看看自的食指和无名指。 “说不定,我明天还能射杀一个敌人。我不想杀人,可是……” “你别无选择。这是战争,你不杀死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只有铲除了松针庄园,这片湖才能真的和平。”说罢,留里克伸手按下兰娜的胳膊,“别看你的手指了,明天会给你一支十字弓,犯不着你拉弓射箭。哦?是弗莱泽教你的地中海射箭法?我倒是喜欢戴着扳指射箭的你。” 兰娜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一言不发闭上双眼…… 留里克此番带来了一批少年战士,如今斯维塔兰娜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菲斯克、卡努夫、泰拉菲斯这些年轻的老朋友都奉命参战,他们首先需要参与新的战争镀金,其次他们也都是作为射箭好手让罗斯箭阵更加强大。 一批精干的少年战士都是留里克未来大军的将领,他们都需要年少时抓住所有机会积累作战经验。也恰是他们的年轻,待其他老战士呼呼大睡,这些年轻的崽子们围着篝火聊了很多,待眼睛满是血丝实在顶不住在躺倒睡去。 天才拂晓,牛犊庄园带来的家禽就集体“发了疯”。家禽的打鸣声盖过战士的鼾声,苏醒的勇士一想到今日还有一场喋血大战要打,顿时精神焕发,爬起来就不可能睡去。 很快,早期的农庄妇女趁着时间还早赶紧烹煮麦子,让亟待出征的大军吃饱了肚子上战场。 里古斯也是豁出去了,他明知道留里克带了很多粮食,还是下令拿出自己农庄存粮,呼吁各家各户慷慨解囊,只为战后能从被击垮的敌人手里得到更多的粮食等战利品。他的这些心思留里克如何不懂? 里古斯得到了许诺,白树庄园将因为全力支援的壮举,将得到很大一笔战利品,乃至更高的政治全力——代理统治权。 留里克并没有明说,他内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胜利之后就任命白树庄园的继承者梅德韦特担任临时总督,也委托此人主要解决战后的烂摊子。 梅德韦特不会被册封伯爵,说好的直接统治就是真正的直接统治,总督就是这样的官职,君主若不喜随时都能换人。只是任命一个本地人做总督纯属特定时间条件下的最优解,最终这一总督必须由一个纯粹罗斯人担任。 吃罢了早餐,集结的战士们斗志昂扬。 河畔出站满了身着蓝纹白袍的勇士,他们擦拭得锃亮的铁皮盔在朝阳金光下烁烁放光。 庞大的舰队泊于河边,一些水手已经在穿上等待。 大军已然集结完毕,勇士们活脱脱是一群狂熊。 事实也的确如此,留里克的一些精锐佣兵,他们的头盔顶着整个熊的头颅,狂熊的上颌与獠牙如同遮阳的帽檐,狰狞面貌显得他们战无不胜。他们就是被挑选出来做狂战士的狂人,个个体格健硕,身上也披着厚贴片拼成的重甲,手持武器就是两把战斧。这就是一群冲阵狂徒,也当属他们叫嚷得最凶。 留里克站在阿芙洛拉号上,他摘下帽子带上附着金纹装饰的铁盔,拔出短剑公然展示战士风采。 他振臂一呼:“兄弟们!跟着我,杀死叛逆!今天,奥丁命令你们杀戮!血祭奥丁!” 三千勇士一呼千应,他们以剑敲打盾牌,嘴巴有节奏地发出维京战吼。 这吼声惊得整个白树庄园普通民众都感觉到冥界的恐怖,女人纷纷庆幸这群覆铁的狂战士并非敌人。 林间的松鼠纷纷藏匿树洞,貂兽藏于洞窟,鸟儿吓得集群式飞走。 这吼声甚至让敌对的松针庄园有所差距,瓦季姆和他费尽心思集结出的六千人大军都感觉到了奇怪的震颤。 地震?也许今天有可怕的事发生。 也许……是战争! 有一群祭司闯入瓦季姆的宅子,他们毫不犹豫说明自己的担心。因为罗斯人并没有走远,敌人既然昨日偷袭,说不定今天又有袭击。 有一年长的祭司惊恐中说明自己占卜的结果:“今天会有一场打仗。” 大战?当然会有大战! 就算罗斯人不来攻,他瓦季姆也要选定良辰吉日来一场全面攻击。既然祭司们都诉说一场危机,恐怕这就是神灵降下的旨意。 松针庄园开始集结大军,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被组织起来。没有谁知道敌对的罗斯人军队何时出现、以怎样的方式出现,武装者们本能的守在农庄里,六千余人聚成一个“超强战斗团体”,客观上采取被动守势。 与此同时,罗斯大军已经纷纷登船,他们正逆着沃尔霍夫河即将进入广博的伊尔门湖水域。 大批轻快的划桨长船打头阵,第一、第三旗队的一千名最强战士率先进入广阔大湖。 紧随其后的正是以阿芙罗拉号为主的风帆驱逐舰们,接着末尾的风帆驱逐舰和武装货船也陆续进入大湖。 时间才是上午,庞大的罗斯舰队就开始在湖泊里调整起队列。 去年的海上、湖泊战斗让留里克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存在严重的通信障碍问题,便是组织庞大舰队后各舰之间联络变得困难。 各舰如何清楚明白旗舰的命令? 一套简单的旗语已经在水手群体里普及开来。 因为北欧传统的卢恩字母与罗马字母实质可以互相转换,这并不稀奇,纯粹是因为两套字母体系都来自古希腊。旗语系统已经诞生,各个字母都有对应的旗语动作。 那些负责拉动绳索升降帆、收放船锚的水手摇身一变成了通讯兵,依靠这套通讯系统,罗斯舰队摆出了一套战术队形。 最敦实的四艘巡洋舰在前,驱逐舰在后。传统划桨长船在中间位置,慢速的武装货船殿后。 浩浩荡荡的舰队在广博水域航行,庞大的三角帆轻易利用各种风向。整个舰队以靠近湖畔的航线直奔略显朦胧的松针庄园而去。 一开始,对于岸上的人,一团奇怪的深蓝色影子出现在湖面。正巧松针庄园盘踞的武装者被迫集结,开始有人注意到迫近的怪物,陆续有人聚集到湖畔目不转睛看着暗影逼近。 那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是罗斯人,有人说这太荒谬。 更多的人根本就是看戏,他们这群毕生于湖畔种地的农夫,此生就没去过很远的地方,仿佛整个世界就是围绕伊尔门湖而存在,至于罗斯强盗则是从不可明说的晦暗之地杀出来的。 他们就没见过大船,何谈见过庞大舰队。 也不仅是他们,甚至丹麦人都无法想象他们没见过的东西,比如说齐装满员的罗斯舰队。 终于,深蓝的影子变得清楚,那似乎是船,也许也不是船,众多农夫说不出个所以然。 比起去打仗,数千名武装者聚集在湖畔处,他们忙于观赏这不可思议的西洋景,甚至忽略到了这是否是迫近的危险? 就好似没见识过海啸恐怖的海滩游客,甚至会指着不断逼近的海平面的奇怪白线说说笑笑…… 偏偏这群体性的看热闹,让整个武装者群体陷入危险。 留里克站在船艏甲板,阿芙洛拉号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装满铸铁弹的木箱放在甲板,一些标枪则由战士亲手拿着。船舱里一众持十字弓的战士待命中,包括主动请缨的斯维特兰娜,她也谨慎地怀抱一支沉重的钢臂十字弓,稚嫩的手攥紧两支尖锥箭矢。 “大人,我看到一群人聚集在湖畔!”声音从桅杆上传来,是视力极好的水手看到了什么。 留里克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暂时他还看不出什么,只是湖畔处存在一大群奇怪的阴影,阴影之后明显是一大片村庄聚落。 “那就是松针庄园吗?”他问及木脸的老爹。 奥托深邃的眼眸看透了一切,深沉雄浑道:“你的敌人犯了致命的错误。你看到那些影子了吧?我敢断定,敌人已经在集结兵力。” “他们居然很勇敢?”留里克诧异道。 “不!他们很莽撞。留里克,这是神给予我们的杀敌良机,一切都我们的计划内。” 本该是大炮一响计划作废一半的事,留里克可没有一厢情愿到预测敌人会第一时间傻乎乎的跑到湖畔处站桩,成为一群将被炮击的靶子。可偏偏这就是事实,敌人正愚蠢地站立等死呢。 留里克想到了奥斯特里茨站桩挨炮的俄军。 俄军都是斯拉夫人,敲了这群松针庄园的家伙们都是最纯粹的斯拉夫人。 对手不知处于什么原因站桩,但他们就是在找死。 留里克随即下令:“旗手!通知各舰按计划行事!立刻转换队形!” 将自己捆在桅杆顶的那人即刻挥舞两面旗帜,命令的通知非常顺利,罗斯舰队阵型正在变换。 风帆巡洋舰和驱逐舰逐渐排成单纵阵型,介于敌对的松针庄园在湖泊的东岸,自北部进入大湖的罗斯舰队的单纵队清一色左舷对敌。 甲板面积最大的风帆巡洋舰们,罗斯人全部的二十五座公牛投石机全部搬到加班处。 众多的射手纷纷登上甲板,各舰甲板霎时变得武装者云集。 所有的远程武器都已蓄力,就由处在旗舰的留里克宣布何时抛锚将舰船成为湖泊上的火力堡垒。 只见留里克伸出大拇指估计着距离,而整个单纵舰队以倾斜的航向奔向松针庄园。岸上的大批人群已经清晰可见,他们携带的武器正好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就在距离约莫仅有一百五十米时,阿芙洛拉号抛锚收帆! 旗舰如此,各舰纷纷效仿。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湖畔人群的瓦季姆已经赫然看清了一支庞大舰队进入眼帘,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可那如云杉般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的就是罗斯人的气质!所有大船飘扬的可是同一面旗帜呀! “是罗斯人!备战!和他们厮杀!” 瓦季姆的呐喊都破了音,陆续有人意识到大战在即,可谁又能想到罗斯军队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抵达庄园的呢? 非常突然,空中传来如野蜂狂舞般的嗡嗡声,松针庄园的斯拉夫战士们昂起头,他们看到了前方一堆飞行的黑色线条,还有一堆如鸟儿般的团状影子。 这些奇怪黑影到底是什么?不!它们正向这边砸过来! 即便有人开始惊慌,杀戮还是来了。 嗡嗡声来自于旋羽的标枪,它由扭力弹弓发射。更多的黑影就是弹弓打出的锥形铸铁弹和投石机抛投的卵石。 弹丸和标枪带着强劲的动能砸下来,中者或是被砸得脑袋开花,就是被标枪深深扎在地上,甚至一枪穿二人。 死亡来了这么快,同伴死得如此莫名其妙。人群开始出现强烈的惶恐,那些短矛利斧的战士刚刚慌神,大量箭矢又从天而降! 如此距离,改良后的木臂十字弓也能把缺乏侵彻力的轻型箭矢打到湖畔处的人群,这番留里克集结的射箭者就超过了五百人。因为十字弓是提前蓄力插上了箭矢,射击旗队的战士刚刚完成第一轮扭力弹弓发射,旋即拿起十字弓就发动抛射。 先是七十多座重武器的弹丸暴击,又是五百余箭矢构成的箭雨。 甭说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人,就是与丹麦人打得有来有回的法兰克军队,都没有见过这种作战样式。 本时空有意采取这种作战模式的另一支军队便是唐军,留里克内心的东方之魂,驱使他毫不犹豫广泛使用远程武器。 这不,仅此一击突然造成的惨痛伤亡,就杀得松针庄园的武装者们士气崩溃,这是瓦季姆本人根本无法挽回的崩溃! 第二轮的扭力弹弓射击很快又来了,虽说变成了自由射击,且射击密度降低严重,还是进一步加速的岸上武装者的崩溃。 “咦?这就崩溃了吗?真是荒唐。”留里克的预判里可想到敌人会是一触即溃的蠢材。 广大战士都颇为诧异,他们还是竭力给十字弓踏张蓄力、扭动杠杆给扭力弹弓蓄力。 奥托依旧沉静着脸督促儿子:“该让登陆部队出击,仿制敌人逃之夭夭。” “也对。” 留里克急忙跑到旗舰右舷,对着待命的一千人举着短剑嘶吼:“该你们登陆了!” 阿里克看到老弟疯狂摇晃短剑就完全明白了,此乃兄弟二人约定的信号。 三十艘长船集体行动,战士们奋力划桨,就从各艘大战舰的缝隙处钻出,以登陆艇的姿态迅速完成最后一百余米的冲刺。 橡木龙骨深深啃噬泥淖湖畔,戴着贴皮盔、衣着完全一致的罗斯第一、第三旗队开始了他们最致命的攻击,而他们的敌人,所谓的六千名瓦季姆所带领的斯拉夫军队,他们已经无力组织像样的防守。 悲愤的瓦季姆,他已经被亲信们裹挟着混在逃亡的大军里,向着农庄遁去…… 第653章 旌旗猎猎庄园外 罗斯人吹响牛角号,沉闷的号声带有一种来自海洋的恐怖。 身着白色战袍的他们像是一大群索命的死神,夏日的烈日下,那剑与矛的寒光极为闪耀。 湖畔处躺着一大群人,他们身上插着箭矢,而箭雨又如亟待收获的麦穗,只是湖畔的草地尽被血水浸染。 石弹和铸铁弹砸得人骨头碎裂,有中弹者未速死,冲杀而来的罗斯人毫不犹豫补上一剑赐予死亡,干净利落毫无磨蹭。 此登陆的一千人任务极为明确——杀戮。 既然是杀戮就当追求效率最大化,他们清一色化身狂战士,只想如伐木一般将正在逃避的懦夫们尽数斩杀。 登陆的滩头轻易被罗斯军占领,这一期间倒是有松针庄园的猎户投射来箭矢,可惜低磅木弓发射的骨簇箭不过是轻轻扎在罗斯人蒙皮木盾上,随后便被拨掉。 对方的反抗激发出罗斯军强劲斗志,两个旗队一千名战士,他们全力追击中,皮靴就踏在燕麦田的青苗上。 这是经过整编的旗队,集合了罗斯军的最强战士。他们非常有组织性,其中的一支百人队人人额外携带一支木臂十字弓,此轻便的标准射击武器,正好是对无甲之敌的杀戮利器。 射手端着十字弓站桩射击,罢了立即踏张上弦,将嘴里叼着的轻箭插入箭槽再次射击。 他们的射击机会并不多,只因身体素质极好的兄弟们高举着钢剑已经冲杀至逃亡敌人的末尾。 毕竟兔子急了也咬人呐! 零距离的搏杀正式开打,当头脑被杀戮之心占据的罗斯人对上被反抗本能占据脑袋的松针庄园军,战斗显然可怖血腥中。 战斗已经没了章法,罗斯军于此特殊时刻没时机构筑盾墙,每个战士都在自由搏杀,但凡不穿蓝纹白袍者皆杀之! 即便对手到底,嗷嗷叫的以双手捂着脸,钢剑与斧还是劈砍而来。 罗斯战士的白袍纷纷沾染浓厚的血渍,头盔也染成红色,剑刃也在不停地滴血。 他们也开始蒙受一些微不足道的损伤,着甲的战士又有大盾护身,逃命不济困兽犹斗的敌手几乎无法给罗斯战士致命伤,但制造一些胳膊肘的刮伤还是可以的。 有的战士身上挂彩,然肾上腺素爆棚的他们根本不知何为痛苦,或者说哪怕现在中了松针庄园军的生锈铁锚,闹着肠肚都被掏出来,狂暴的战士还是会战到气绝血流尽。 仿佛,他们存在就是为了战斗,就是为了让生命之花在战场中绽放,以向奥丁献祭自身。 松针庄园之外,一场混战正在激烈进行。 可怜这群丧失逃走机会被动拼死抵抗的斯拉夫战士,他们正与罗斯狂徒喋血搏杀,却遭到了同伴们的出卖。 瓦季姆集结的大军,其主力正以最快速度逃入村庄。 身为“诺夫哥罗德王公”,庞大军队的统帅,他个人反倒被亲信裹挟起来最先逃到村子。 此刻,已经获悉罗斯大军入寇、己方正在逃窜等糟糕信心的留守者,尤其是庄园的女人们,瓦季姆看到了,他的数以千计的女同胞竟然纷纷站在了农庄里曲折的街巷里,手里正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甚至是一根木棒。 一度被罗斯人可怕箭矢吓懵的瓦季姆,看到本族的女人欲参与保卫战,他的脑袋瞬间清醒。 “你们都放开我!我不能做懦夫!” 果然,同伴们纷纷松开了手。 看着自发聚集而来女人们那颤抖紧张的神情,瓦季姆也不好说什么,他甚至都没时间先跑回宅邸命令自己的女人们躲避。 根本逃不掉了!虽然他不希望战斗是这个模样,然而今天的确是松针庄园生死存亡之际。 几十年以来罗斯人虽有动武,没有任何一个年长者见识过这等局面,罗斯人分明要把庄园踏平杀死一切!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瓦季姆突然大胆起来,即便他的大胆与懦弱都很廉价。 他举着缴获的钢剑怒目圆睁,对着逃亡的人嘶吼:“都别跑了!给我停下,把矛头对准敌人!” 他又命令亲信们竭尽所能拉住逃亡者,就让女人们赶紧向庄园的东边集结。 只见这些纯粹的斯拉夫女人,她们将长辫盘在头上,不少人索性将裙子撕扯一半,只为在后续的搏杀里衣服不碍事。很多女人手持的根本就是叉草团的木叉,乃至勉强磨尖的木棒。 一大堆“矛头”一致对外,颇为讽刺的是,松针庄园的女人们成了扞卫庄园的最后一道城墙,竟成了实质上的督战队。 见得女人们如此勇猛,又见得自己已经进入村庄,慌了神的松针庄园斯拉夫战士纷纷镇定下来。他们停下了脚步,转一个身子,剑、矛、斧再度指向东方,也就是罗斯舰队登陆的方向。 数以千计的男女武装者在集结,甚至还有一些少男少女也加入其中。 他们就是纯粹的斯拉夫人,这一刻完全做到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作为统帅,瓦季姆就更没有理由退居阵列的后方。 人们自发地弓着身子,脸色机警地看着前方不远处正与罗斯人乱战的兄弟们。 很可惜,那些逃的慢的人都将战死,但他们是伟大的,为了松针庄园军队的重组阵列重塑士气付出了血的代价。 瓦季姆站在阵前大声呐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身后就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庄园!要么生,要么死!和他们拼到最后一人!” 人们开始呐喊,大军声威大震。可罗斯人的凶猛被大家看得整整齐齐,他们在拼命干嚎,却没有人带头反攻。 瓦季姆就算呐喊了一番大气豪言,恢复心智的他也知道自己这般带头冲锋,必是轻而易举死在乱军中被罗斯人砍杀。 松针庄园军和他们的盟友们,男人女人凑在一起,愣是在庄园的东部集结出六千人!即便他们已经战死了近千人。 终于,罗斯军的先头登陆的强悍一千人,以毫无阵亡的代价坚决抹杀了松针庄园军最初的抵抗。 瓦季姆这边的阵亡已经过了一千人,残酷的损失看的松针庄园的武装者们心惊胆寒,父老兄弟就死在自己面前,他们的眼眸涌出泪水,悲愤的情绪战局头脑,复仇之愿已经完全压过了恐惧。他们那哪里的战吼,分明就是悲愤地哭嚎呀。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解决掉一批抵抗着,他们带着众多部下站在遍地尸体中气喘吁吁。 就算两人都是身强力壮者,奋力划桨、奔跑强袭,乃至一番奋力搏杀,此古代作战对战士的体力耐力要求极高。众多罗斯战士气喘吁吁,他们还是拎着滴血的战俘,以盾抵在胸前,自发向已经列阵的敌人进军。 但两位旗队长并非蠢货。 阿里克声嘶力竭吼叫:“都停下来列阵!等待后续部队!” 海拉菲德做着同样的决策,只是在完全混乱的状态下将乱军收束并非易事。 旗队长头盔的染血的蓝色羽毛是极好的标致,两人纠集一些部下站在尸堆里,与不远处的列阵敌人强行对峙。 那些冲得太靠前的人逐渐发现其他兄弟们怎么都在后方,这才意识到旗队长下达了什么决策。 就好似狂奔的重卡司机狠狠踩下刹车,固然是烟尘弥漫甚至火光四溅,卡车还是停了下来。罗斯军先头部队进攻势头也是这般被强行刹车,战士们直到真的停顿下来,空白的头脑才有了些理智。 敌人依傍着庄园排出一道宽大的防御阵列,哪怕他们并没有携带有效的盾,武器装备也都简陋。 考虑到自己的兵力,带着兄弟们如此狂冲,搞不好很多人就被敌人乱棍打死。 在哥特兰岛武装侦查的糟糕经历让阿里克后怕,为了首先彰显声势,他也令自己的部下排出单薄而狭长的阵列。 他还不忘亲自跑到海拉菲德处:“兄弟,找我的决策办,让你的人摆出宽阵型。” “好吧!阿里克兄弟,你的人没有什么损失吧?” “毫无损失!” 海拉菲德喘着粗气笑道:“我的情况也一样好。依我看好不如咱们兄弟们继续进攻,杀死他们,你我就能率先寻找战利品。” “不可。兄弟,我战斗经验比你丰富。我看到斯拉夫人已经团结起来,再莽撞冲锋可是要死人的。我们等后续部队!” 既然阿里克不继续进攻,自己带着一群家乡的战士就不要莽撞作死了,海拉菲德也彻底选择对峙。 就在岸上爆发混战,罗斯先头部队选择镇定对峙、瓦季姆的斯拉夫大军重振旗鼓之际,罗斯军后续部队受到客观原因磨蹭些时间,他们终于开始登岸了。 各大船纷纷放下侧舷的小船,携重武器的人开始将至运抵小船再划桨去岸边。 一批舰载扭力弹弓被卸下,全部的公牛投石机最先装船。 射击旗队和斯拉夫旗队也在等待新的船只登陆,正好那些抢滩登陆的划桨长船被极为有限的随船水手再划回大船处。 留里克站在阿芙洛拉号侧舷,岸上正在混战,他无比希望自己的远程火力能再给予有利支援,奈何弹弓继续发射必会伤及自己人。 亟待登陆的人们聚集在船舷处,一旦有小船泊在船边,就有一批人叫嚷着要上船。 混乱的场面不可避免,留里克看得焦急得跺脚,可惜自己就算谩骂催促也毫无意义。 那三十艘长船终于漂回来了,留里克已经顾不得太多,他带着自己的剑,亲自抓住缆绳划到长船出。这条船的人下得差不多后,便是所有人合力划桨再一次冲滩。 一百余米的水面距离并不算远,倘若这湖底不深,留里克会命令大军直接涉水登陆。 也是这距离不远,乘船登岸时的混乱持续并不长久。 奥托留里克父子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一批重武器和射手旗队纷纷登陆,最后的则是白树庄园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八百人的大军。 这里到处都是尸体,青草都沾染血色,草地变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芬芳与诡异的铁锈味。 一度忙着在船上抛射箭矢的斯维特兰娜,她现在一身清爽干练装束,譬如她穿上了裤子,以年轻女战士的姿态扛着自己沉重的钢臂十字弓登陆了。 可她并非真的女战士!一看地上倒毙着大量的死尸,恐怖的场面当场吓得她担心跪地,换抱着十字弓做出呕吐动作,终究意志力控制住了尴尬。 “起来吧妹妹。”卡洛塔拽住斯维特兰娜的衣服硬是将至拉起来,又说:“赶紧给十字弓蓄力。记住!你是战士不是柔弱女人!现在杀死敌人是你唯一的使命!” 斯维特兰娜,她无比想在留里克面前自我证明。她把绞盘的挂钩挂在弓弦,闭着眼睛转动绞盘为十字弓蓄力。默念“死尸都是木头”。 众多射手都在蓄力,他们办完了事也没有立刻安装箭矢,只是担心意外射击。 留里克完全无视这些死者,他侧眼扫描一番发觉倒毙着没有自己人,心里也无比快慰。 又站在战场,衰老的奥托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他顾不得自己衰老的身躯,高举着自己的花纹钢剑,就好似大军中的一面旗帜,引领者众多战士紧跟着他前进。 很快,罗斯公爵的缝金边的旗帜就飘扬在奥托身边,旗手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本人。 旗手天然有着光荣的意义,留里克的衣着也足够显眼,他的旗帜更是最醒目的标致。 登陆的罗斯军可不止这一面旗帜,众多的白底蓝纹旗随风飘扬,旌旗猎猎以壮声势,同样也是对敌人的威吓。 不劳他下达命令,整个登陆队伍就跟着旗帜奔向已经列阵的先头部队。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没有第一时间杀入农庄,这与自己之前下达的命令不符,不过堂兄阿里克这些年来一直在战斗,再不济也学会了些智谋,他带着兄弟们按兵不动必有深意。 罗斯大军后续部队浩浩荡荡而来,先头部队战士们大喜过望。 看啊!那些长矛如同移动的树林,是斯拉夫旗队的勇士们,是白树庄园的复仇者们,是可以像罗斯人一般战斗的梅德韦特。 斯拉夫旗队兵力近乎于两个罗斯军标准旗队,保持如此大的编制并非必要,然战士只见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大战在即留里克没有下令拆分这一庞大旗队,而今该队伍正好可作为与敌人主力决战的罗斯军中坚核心,就像哥特兰岛大决战那般。 留里克和奥托带着一小撮亲信快速冲到先头部队阵前,两人凭肉眼就清楚看到了一切的详情。 “他们就站着等待我们进攻吗?”奥托情不自禁诧异道。 留里克觉得奇怪:“难道他们掩藏了什么?” “留里克,你是统帅,我不觉得这些家伙能布置什么陷阱,听我的,你就下令进攻。放心,我也会督军作战。” 留里克侧目凝视老爹一眼,他敬佩这位老战士,而且恐怕此战是奥托此生能参与到的最后一场战斗。 一个维京战士的人生谢幕也许是死在战场上吧。奥托不可能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终结,他当安享晚年,只是今日这老家伙已经丧失了继续搏杀的体力,勇敢的战士终究衰老,所有的老战士们正在慢慢凋零。 两支大军就在奇异地对峙中,罗斯军这边抓紧机会,趁着瓦季姆的松针庄园大军莫名其妙地愣神则以千载难逢的战机,快速地将散乱的军队集结起来,之前参与到混战的先头部队也抓紧时间就地休息。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皆跑来询问之后战斗如何进行。 留里克这便故作镇定,将最关键的几名军官召集而来。 他做了一番阵型归来,似乎只要按照他的安排,大军阵列就是静静有套。 他仍不放心,便坚定的说道:“我们要重演历史,我们要复刻在哥特兰岛的战斗。” 果然罗斯军就是这么做的,只是这次大军兵力更多,武器装备也更好,罗斯军完全能打出更好的战绩。 第654章 羞辱之战 斯拉夫旗队位列中军,如树林的长矛阵亮出来,就惊得对面的瓦季姆大吃一惊。他早就知道白树庄园那些叛徒被被罗斯人训练得善用长矛,想不到他们是如此运用矛的。 比起这些奇异的矛兵,数量惊人的瓦良格剑盾手分明是真正的可怕角色。他们的身上普遍沾满血迹,圆盾也都是血红。 第一和第三旗队现在兵力进一步增加,因为第二旗队的一众老家伙们纷纷加入起来。 留里克的大军布阵酷似哥特兰岛决战的历史重演,而他本人也实际意义上将叛乱的数千农夫当做强悍之敌。 罗斯军进一步布阵,所有持弓弩的战士都被起来接收到全新命令。 长矛阵在中,左右两翼已经构筑起盾墙。只是这盾墙中开有若干缝隙,持十字弓的战士正快速通过此这些缝隙进入到阵列最前。 左右两翼的盾墙前各布置了一百名十字弓手。射击旗队有多达二百名十字弓手列于持矛的斯拉夫旗队前。 因战斗布置过于仓促,只有十二座扭力弹弓搬运至此,它们被战士合力扛着安置在阵前,就以敌人的死尸作为载体安放。 极为年轻的战士直接趴卧在被血沾湿的草地上,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等人,甚至包括斯维特兰娜,这些少男少女现在的身份就是战士,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是激战的锋线。 他们持钢臂十字弓趴卧,重箭矢已经安装于箭槽。 死尸的血水汇聚成了骇人小溪,尸体都是松针庄园的战死者,本质就是斯维特兰娜的敌人。她在不自觉地颤抖,想不到今日真的做了一会战士居然会遭遇这种事。她的衣服已经沾染大量的泥土与血污,干净埋汰已经顾不得了,她就处在最危险的锋线,之后要做什么也很清楚。 “你在颤抖。”趴在一旁的卡洛塔平静道。 “我……我害怕。” “害怕很正常,以后你就会习惯。前面站着的都是你庄园的敌人,杀死他们就是你的义务!” 卡洛塔诉说一番维京式的至理名言,斯维特兰娜听得心惊胆战,面前会以尬笑掩饰自己的害怕。 之前在大船上,兰娜不过是举起沉重的十字弓抛射,至于是否击杀了敌人实在无法知晓,现在,她即将看到敌人在自己面前中箭身亡。 她仍旧胳膊打颤,颤动的右手也贴着扳机出,一副随时都能意外发射的模样。 “女孩,保持镇定,你男人在看着你。想做他的女人,必须表现得像是一个战士。”卡洛塔继续的言语略微缓和了一下兰娜的紧张。 两个女孩默默交谈之际,罗斯军箭阵把握住对手莫名其妙愣神儿的机会完成了部署。 甚至是留里克,他因为身体的年龄原因,比其他壮汉矮小不少,便是轻松的进入阵前。 一个身着白色狐皮帽的少年就在这里,他还以沉重的挂贴片的特种锁子甲护身,右手持钢剑,左臂居然拦着一面旗帜! 留里克现在就以这样形象位于阵前,他看到了斯维塔兰娜的谨慎,也看到了自己的亲信朋友们的战斗渴望。 他更看到了不远处敌人的愚蠢,那哪里是什么大军,分明就是一群拿着木棍和劣质农具的农夫,武器装备极为窳劣,唯有庞大的兵力让他们看起来不算弱者。 固然此古代战争,军队的兵力数量对战局的走向普遍成正相关。 站在这里,留里克可不觉得对手人多就有丝毫的优势,他的目光很敏锐,见得对手阵营分明还混入了一大群女人。 他们是整个庄园总动员了吗?也好,让他们死也死个明白。 留里克不觉得自己会遭遇什么偷袭,而他本人也需要在全体罗斯精锐与仆从部队面前展示出王公的英勇。 朴素的维京人永远崇拜一位悍勇的勇士,甚至会毫不犹豫将这样的勇士推举为团体首领。 留里克亲自扛着旗,可以彰显自己的勇敢、荣耀、无畏,还有身为“神之子”的高贵。 这一切尤为被第二旗队的那群老家伙们看中,笑呵呵地嘀咕这小子是天生的王。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侍卫,为安全考虑也不会真的脱离主力大军太远。 瓦季姆这边,松针庄园纠集出的全体反抗军,他们纷纷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深处到了为一切决战的第一线,今日阳光明媚,怕是很多人都看不到今日的夕阳了。 这些斯拉夫反抗者最后的士气来自于庞大的兵力,大军抱团取暖互相打气,由于瓦季姆已经毅然决然站在了阵列的第一线,此人作为大军统领实质给部下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公平的说瓦季姆这小子并非真勇者,现在他表演的的确是一个勇者。 实则看到罗斯大军神兵天降般矗立在自己面前构筑起一道墙,他内心惶恐无比。 罗斯军阵走出一个扛起的少年,其人衣着高贵,身上的金属甲片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使者吗? 瓦季姆还在疑惑,留里克昂着头伸直脖子奋力叫嚷起来:“我!罗斯公国的留里克!真正的罗斯公爵!松针庄园的叛逆,今日将是你们的死期!” 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宣判了松针庄园军的“死刑”,此言不仅震惊瓦季姆,更是让人疑惑——对方为何会说斯拉夫语。 估计到对手或许被瞎傻,留里克又开始一番嚷嚷:“今天,你们都将被我们杀死!” “你们都将去死!记住,杀死你的人是我!罗斯公国公爵留里克!你们愤怒吧,我许可你们在死后的世界谩骂我!” “你们的庄园将被烧毁!男人女人都将被杀死!你们饲养的家禽将被杀死!你们的牛羊将被杀死!你们的农田将被没收!你们存在的痕迹将被抹除,就像你们从未存在……” 甚至,留里克嚷嚷起一些更恶毒的话语,一些不堪入目的语言出自他口,斯维特兰娜大吃一惊。“想不到你这个俊朗的男人,内心里和其他男人一样就是个粗胚?!” 想要瞬间激怒一个正常的男人,留里克自觉运用一些来自东方的“特殊艺术”效果最好。 本来,古代东方的激战也保持着骂战的传统,迫使敌人高挂免战牌的敌人冒进的一个手段就是骂个三天三夜,之后以陷阱制服一头乱撞的蛮牛便不是难事。 留里克就是侮辱对方身为男人没有男人的尊严,又侮辱对方的女人之卑贱。一些不堪入目的比喻、排比句子都惊得奥托拍案叫绝。 实质各民族语言中的脏话词汇都很有限,人们需要这些词汇却也下意识排斥这种不雅。 留里克拿出一套脏话组合拳,连环排比的谩骂展现出一介暴躁老哥的特殊修养,此乃“骂战战术”,瓦季姆和他的很多手下已经被骂得憋红了脸,就好似喝了一斤烈酒。 瓦季姆却也不是真的蛮牛能被轻易激怒,他有自己特别的反击措施。 他憋红了脸吩咐几个部下,不一会儿,一些插在木棍上死状狰狞的有着花白大胡子的头颅就被展示出来。 此乃松针庄园对骂战的反击,比起施展“语言的艺术”瓦季姆直接亮出死人头颅,无疑有着更高的侮辱性。 那都是之前被杀的罗斯人的头颅啊! 目睹这一切的罗斯军阵陷入强烈骚动中,众人开始发狂吼叫,声嘶力竭发誓必须杀死这些卑鄙叛徒。 瓦季姆看到了自己侮辱手段的效能,公然带着强烈的嘲笑完全走出军阵,亲手举着一支木棍把狰狞头颅歇下来,就当着众罗斯军面前将之当球踢…… “疯了!都疯了!”奥托如何受得了敌人这般羞辱? 奥托直接推开前面的战士走出军阵,直勾勾走到儿子留里克身边,一把将旗杆抓住,另一支大手直接扼在留里克的脖颈。 再没有一个父亲的温柔,奥托厉声吼道:“罗斯人不能受此侮辱,我要代替你现在宣布开战!” “爸爸!”被摁住的留里克急忙辩解,所谓自己故意搞出这一出还是给大军的重武器做准备,自己在争取时间。 奥托根本不听,就是要把儿子揪回去就下令罗斯军主动进攻。 恰是奥托的出现,狂妄的瓦季姆暂停的脚上动作。 “是奥托嘛!老不死的家伙!” 听得此简短斯拉夫语挑衅,奥托停下脚步也松开了手,并于留里克一道带着怒气回眸。 却见瓦季姆,他以钢剑插进头颅高高举起,继续骂道:“奥托,这一战你必死!我将歼灭你们罗斯人!就用你们所有人的头颅,作为我正式成为王公的祭品吧!” 奥托表面上只是愣在当场,实则他的心脏在狂跳,内心的暴怒以及逼得他血压一百八,若不是这幅身体还算硬朗,整个人能被气昏过去。 见此狂徒,留里克判定此人就是敌方的头目。 “喂!蠢货!你是何人?!”留里克厉声质问。 “瓦季姆!勇敢的瓦季姆!将亲自斩下奥托头颅的瓦季姆!我发誓!” 留里克再瞪了瓦季姆一眼,默念:“你的名字,我已经记下了……” 父子二人再没有磨蹭,瓦季姆和他的部下们眼睁睁地看着罗斯人的头目回到军阵而毫无作为。 能有何作为呢? 松针庄园的营生就是种地与饲养牲畜,庄园里的猎户不多,捕猎也多靠布置陷阱与一群人拿着短矛投枪围猎。他们当然懂得如何用弓,完全碍于制作水准糟糕,放箭是丝毫无法伤到“恰巧”位于射程之外的罗斯军阵的。 留里克刚刚回到阵列,一句声嘶力竭的“hjutra”就宣布了大战开始。 他下令放箭,有道是临阵三矢,留里克就是这样安置他的弓弩手。 趴卧的战士们立即扣动扳机,斯维特兰娜闭着眼睛完成操作,无法估计身上的泥浆血污,射击完毕就站起来,拎着沉重的十字弓狂奔回到阵列内,并一路撤到阵列之后。 第一排的战士发射完毕,第二排半跪的射手立刻射击。 第二排完毕,第三排再是最后一轮射击。 箭矢嗖嗖地飞去,那狂妄的瓦季姆大叫一声就跌在地上。 算这小子幸运,一支轻箭打穿他的左臂。倘若这是一支重弩箭,其人整个左臂就废了,于此战场短时间死于流血过多就是必然。 他的亲信们因为过于处于前排,在罗斯人的“三段击”打击中纷纷毙命。那些可以轻易打穿北极熊厚重皮毛乃至熊颅骨的尖锥形表面淬火碳钢弩箭,轻易造成中箭者身上可怕的血洞。 那些扭力弹弓也是第一时间发射的,近乎于平射状态的它们都在发射标枪,如此一来在瓦季姆的阵列里出现奇特的死伤之一支标枪串三人也不足为奇。 但终究是临阵三矢,留里克不敢保证敌人在蒙受箭矢打击后还能傻乎乎地矗立,他给部下的命令就是打完撤到阵列之后。 这与他的两个女人,好兄弟们都被安置在第一线当射手也有一点关系,他要让自己的女人、兄弟当众立下一些战功,也必须保证见好就收避免不必要伤亡。 射手们纷纷撤到阵列之后可不意味着战争与他们无关了,被任命为射手旗队临时队长的射箭大师弗莱泽,就由他纠集持各种远程弓弩的战士聚集成矩阵,武器以高仰角抛射箭矢以增援,就是要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暴击敌人的脑袋! 更不提那些公牛投石机,卵石从罗斯军阵上方飞过去,进一步砸得敌人军阵偏后方的松针庄园武装农夫大面积死伤。 人多意味着兵力优势,也意味着在重武器的打击下更容易大面积伤亡。 坠落的箭矢、标枪和石块不长眼,瓦季姆的手下无所谓男人女人,被击中基本就是致命伤。 瓦季姆真是命不该绝,他被活着的几个亲信拉扯到军阵里,数以百计的松针庄园战士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首领身上中箭,可惜他们的脑子都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吓得一片空白。 那可恶的箭矢居然还在发射,落点基本都是在松针庄园军的末端,甚至有些箭矢落在了所谓无人矗立安全区域。 可实际真的安全吗?罗斯人的致命箭矢简直封住了大家的退路! 突然间,罗斯军这边所有的皮鼓、牛角号被出现,沉闷的轰鸣很快让渡于罗斯军全体的维京战吼,更包括白树庄园男人为主的梅德韦特的长矛大军,他们以新罗斯人的身份呐喊出他们的维京战吼。 当然,留里克带来的年轻亲信以及全部的精锐佣兵,他们已经吼起了被留里克的确定的新式“罗斯人的维京战吼”。 他们吼着乌拉,长矛为主的斯拉夫旗队率先将树林般耸立的矛纷纷对准前方,排列着密集队形以刺猬阵缓步向前对劲。 罗斯军左右两翼稍稍晚动,宏观上一个破阵专用的楔形阵正在构筑,罗斯军就以此阵型有条不紊杀向敌人。 松针庄园军这边完全陷入最后的疯狂,事实上就算瓦季姆不在场,武装起来的数千人也必然出自本能投入到全面战争里。 一些无名男子持械狂暴地冲锋,旋即带动了整个军阵的冲锋。 数千名伊尔门斯拉夫男男女女的武装者,他们冒着罗斯人的箭矢、石块冲向整齐划一的罗斯军阵。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一场历史的重演。 就仿佛他们数百年前在维斯瓦河的祖先勇敢第冲向摆出盾阵的罗马军团,一样是这般的狂暴与无畏。 但是面临着的,也是有意在合适时机自称奥古斯都、有意成为新罗马的罗斯公国的残酷绝杀。 决定整个伊尔门湖统治权的最终决战,就在这一六月的下午,在骄阳下全面展开。 第655章 伊凡雷帝本就是我的后裔 烈日下矛头无比刺眼,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八百名勇士,而今就以罗斯公国的名号战斗。他们同仇敌忾,不仅仅是自身被罗斯公国接纳,最重要的正是数以千计冲上来的敌人,就是自己的仇敌。 “该是向祖先报仇的时候了!杀死松针庄园的恶棍,夺回我们的农田!” 梅德韦特吼了几声振奋人心的号召,他的伙计们保持着镇定,排列着密集队形,在全队前方约莫三米处构建出一道长矛之墙。 他们这群人根本不是新兵,是一众经历过哥特兰岛血战亲手杀死过数百计另一群瓦良格人的战士。他们不仅没有心理报复,更有着在伊尔门斯拉夫社团里少有的自信高傲。 也是这样的原因,直到松针庄园的大军快要冲到面前,竖立的长矛才纷纷放平,以墙的形态迎接一群不怕死的家伙冲撞。 被故意设计成尖锥型的矛头有着比扁平矛头城墙的穿刺性,它是铬铁做锻打而成,整体偏向于三棱,与其说是矛头,不如说是军刺安在了长木杆上。 它就是为杀戮而生,尖锐的矛头捅进敌人身体就是骇人的滋血孔洞。 敌人的血溅在梅德韦特的脸上,他一身罗斯人的打扮,其表现的行为完全就是罗斯人。 在鲜血之花盛开之处,白树庄园为主的斯拉夫战士变得狂暴。 他们像罗斯人那般疯狂战斗,双手攥紧木杆,呐喊着向前方之敌疯狂戳刺。 正面激战刚刚开始,那些冲击罗斯军中军的松针庄园农夫武装就遭遇到重大打击。 长矛阵有些瑞士方阵的意味,矛头下放捆绑的斧头或是匕首,使得长矛全部战戟化。第一排的战士们都披着缝上金属片的锁子甲,如同套上鱼鳞,他们防御性很好自然位于危险的第一排。 这些前排战士无情乱戳,就算敌人已经跪地吐血,尖锐的矛头仍旧不遗余力地戳上去,恍若要制造肉酱。 第二排的战士在辅助第一排,他们极少着甲却也被前面的兄弟保护着。 再到第三排第四排,这些战士因为作战距离的因素,已经难以完全依靠矛头杀敌。 总有些幸运的敌人躲过最初的矛头乱戳,他们奋勇地逼近罗斯军中军,开始面临起从天而降的打击。 斧头从天而降,势大力沉地砍下来,砍得敌人肝脑涂地。 这是何等疯狂的场面,罗斯军中军的斯拉夫战士,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等传统维京族裔下意识不认为他们是强军。偏偏就是这么一群人,依靠着“简陋”的长矛,成就起一台无情的“割草机”。 松针庄园的冲锋者纷纷被乱矛穿心,可后面的人脑子已经是空白,男人女人拎着自己的简陋武器冲锋,他们不知前方的杀戮,希冀自己的冲撞就撞烂罗斯军的阵型,之后依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击败罗斯军。 有些脑子的人觉得此乃松针庄园唯一制胜法宝,奈何绝大多数人什么都忘记了,包括忘记何为恐惧何为痛苦。 就仿佛纯粹为战斗而生的机器,成了悍不畏死的群体。 可惜,勇敢与鲁莽就在一念间。 毫无心理顾虑的长矛战士管他前面的敌人是男是女,这是战场,不杀死敌人自己就是死,再说他们是百年仇敌,今天是算总账的时刻。 梅德韦特和他的手下拎着滴血的长矛不停缓步推进,很快,他们已经踩在敌人的尸体上。 还有不少敌人受了致命伤,正处于弥留之际痛苦呻吟。 就在斯拉夫旗队身后,罗斯军的指挥中枢就在这里。留里克的重甲佣兵侍卫们的一个职责就是督战队,压阵以督促斯拉夫旗队保持缓速冲击态势,而今他们拎着钢剑,挨个给脚下弥留之敌仁慈补刀。 冲击中军的只是松针庄园军的一部分,这本是主攻方向,随着进攻明显受阻,攻击两翼迂回冲垮罗斯军阵列就成了天然的选项。 罗斯军左右两翼的战斗稍稍晚于中军。 阿里克和海拉菲德都带着部下构建出盾墙,第一排战士以盾护住整个躯干,第二排举盾斜着遮盖住自己的脑袋与前面兄弟的前额。至于第三排的兄弟,便是抵住前排,保证盾墙足够坚实。 一个长度达到约莫三百米的凸弧阵列出现了,这是坚实的进攻阵型,凸弧也很好地分散了敌人的冲击。 两翼爆发出惊人的碰撞,被同伴裹挟狂喜的进攻者们,尤其是前排的那些人明知罗斯人已经构筑起盾墙,他们已经无法停下脚步。停下就是被后续的同伴踩踏而死,冲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到处是凶猛撞击,盾墙的一些部位略有松动。 阿里克咬着牙待在第一线,他右手持剑,刚刚经历过冲撞的震荡,钢剑顺着盾牌的缝隙就奋力捅了出去,瞬间,鲜红的热血顺着钢剑放血槽流入盾墙之内。 “杀!杀死一切!去饮敌人的血,就像喝最烈的酒!” 也许阿里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或者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他贵为旗队长在此血战之际,已经实质上无法指挥整个旗队。 两翼碰撞的一瞬间,一大批冲锋的松针庄园战士被剑戳杀。 当然,罗斯军的伤亡也由此发生,只因不少人脖子缺乏防护,开始有松针庄园军的宽刃矛头划伤罗斯人的脖子。 到处都是喷涌的热血,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和汗臭味。 喊杀声不绝于耳,天空中又是不禁的嗖嗖声。 当松针庄园战士燃起狂暴的勇气,就算首领瓦季姆受伤退居后方,战士们仍旧发起势不可挡的冲锋,即便知道那可能是死亡。 数以百计的人极短时间里就被罗斯军杀死,只要他们仍在冲锋,死亡就不会停止。 无甲之人被轻易戳死砍杀,少数幸运儿终于能与罗斯人零距离作战,终究死于寡不敌众。 松针庄园军继续向两翼迂回,而罗斯军也在故意收缩阵型。 难道留里克能站在上帝视角观察整个战场局面,能够洞察敌人在试图迂回攻击破阵? 不! 简单的原因是,死在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长矛墙下的敌人至少已经是四百人。 事实就是如此,因为留里克和奥托都已经走在满是战死者尸体的战场,罗斯军主体正在嵌入进敌阵! 短兵相接不过十分钟,松针庄园已经战死了多达一千人,而罗斯军的阵亡人数目前只手可数。 双方的兵力天平已经发生了重大改变,登陆的罗斯军仍是两千四百人之势,松针庄园和合计六个到场的盟友军,六千余武装者仅剩下了不到四千人。 双方均在尸体成片倒伏的村外战场鏖战,留里克本来觉得自己的军阵会约束成一个稳固的环形,从而依靠中心开花取得决胜。奈何敌人的士气终究还是崩溃了! 是的,松针庄园再也无力冲锋,面对咄咄逼人的罗斯军阵,他们在退缩,而来自头顶的箭矢打击一直在制造着伤亡。 空白的头脑稍稍恢复了理智,活着的男女战士均在后退。 公平的说,松针庄园军的士气并没有彻底瓦解,当武装者们看到一支浩荡大军就剩下肉眼可见的一小撮人时,绝望作用于身,决死冲锋还有意义? 短兵相接二十分钟,罗斯军已经犯不着再构筑环形防线搞什么中心开花,因为攻守之势异也。 双方又陷入到诡异的对峙中,阿里克和海拉菲德都完成了盾墙调整,受伤的伙计退到最后,阵亡的兄弟先拉到后方,盾墙先是变得与中军的长矛阵平齐,接着如同螃蟹的两只大钳子,开始了所谓的钳形攻势。 松针庄园的有效抵抗着已经锐减到了两千人,就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勇敢,或者说是鲁莽,自湖上袭击开始到现在,大地之上已经倒毙了四千多具尸体。 “留里克,可以下令全面进攻了。”奥托木着脸眼眸深邃似乎洞察了一切,他的要求留里克完全接纳。 何以发布进攻命令?! 军阵中所有的皮鼓开始疯狂敲打,虽有的牛角号无所谓音调奋力狂吹。 格伦德和他的一小撮伙计们一直被“雪藏”,这伙儿丹麦佣兵此刻全都穿上了罗斯军最重的铠甲,多数人手持双斧,挤入前面的长矛墙中,钻出一个缝隙突然杀出。 看啊!一群穿着银鳞甲的狂战士又出现了! 他们的出现简直是复刻哥特兰岛决战的所谓最后一击。 格伦德,他觉得自己就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在全新的血战中,当由他亲自宣布罗斯军全面进攻的开始。 “兄弟们!为了荣誉!跟我走!” 言语很霸气,他的老伙计们全力冲击,其实他的话语是说给整个罗斯军的,奈何高亢的宣言尽被喊杀声淹没。 重甲战士的出现完全震撼了最后的松针庄园军,那些坚持到最后正犹豫是否推入农庄里的人,这些已经犯不着再犹豫。 格伦德一伙儿都是体格强壮的男人,穿戴这身重装备仍不能战斗良久,好在他们窜入敌阵无所谓敌人的性别一通乱砍乱杀,就好似老虎进入了羊圈,就算羊再多,一夜之间被独虎咬死一百只有何难。 这是全面进攻的信号! 阿里克激动得热血上涌,他高举着滴血之剑命令:“兄弟们!自由战斗!去他们的庄园抢走你们所有想要的!” 凶悍的剑盾手瞬间拆解掉盾墙,尽显个人勇武的战斗就此开始。 最后的松针庄园武装者所有方面均处劣势,他们被砍瓜切菜般杀戮,狂暴的罗斯人并不会因为敌人是个女人就网开一面。 因为公爵又令,叛乱者与其眷属尽杀之! 松针庄园已经终结了,因为罗斯军已经冲入了庄园内部,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的老弱妇孺迎来灭顶之灾。 可怜的瓦季姆,他和他的十几个最后的亲信先一步撤到庄园内,大军已经发起冲击,兄弟们都劝谏这位“诺夫哥罗德王公”为了大局为重,不应该亲自去做作战马前卒而白白丧命。 这一撮儿人都在等待,他们满心期待集结的陆上力量能靠着兵力击败敌人,可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精神崩溃。 罗斯人就要冲进庄园了! 一狠心,瓦季姆拔出胳膊上的箭,捂着淌血的伤口先是奔到宅邸,拉着自己怀孕的正妻撤离,亦是勒令那五个新来的妾室自求多福逃命。 这十多人已经逃到了庄园的北部边缘,再走过一片青苗茂盛的燕麦田就是浓密的杉木林,躲入林子就安全了吧。 可偏偏是这时刻,瓦季姆的妻子竟因剧烈运动有了小产倾向? 这年轻的女人跌倒了,捂着肚子大叫。 “快走!再不走我们都得死!”瓦季姆试图拉走妻子,奈何…… 就仿佛鲨鱼嗅到了血腥味,一小撮第一旗队的射击分队的战士,当得到全面进攻命令后,他们端着上弦的十字弓全速狂奔。 有人恰巧看到了瓦季姆那衣着鲜亮的形象,这一撮人也如猎熊队一般,决意亲自俘虏或是杀死那个家伙好领赏。 他们已经进入农庄,丝毫没心思对妇孺动手,目标直指放弃一切全力逃亡的瓦季姆一伙儿。 箭矢嗖嗖飞来,瓦季姆的两个同伴一个倒霉地脖子中箭,另一个当场被箭簇扯掉了整个耳朵。 打击还在继续。 突然间,瓦季姆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发妻竟然口吐鲜血,以无比绝望的神情看得自己。 “你……快逃……” 这女人说罢,像是彻底断气一般瘫软在麦田。 “不!!!” 瓦季姆大吼一声当场泪洒麦田,一位有意劝说老大快走的人,就在他的面前被箭矢射穿了整个眼睛…… 那箭矢带动的疾风吹得自己的脸上,瓦季姆眼睁睁看的自己的好朋友死在面前。 他慌了,再也顾不得节操,甚至忽略掉左臂箭伤的苦楚。 他抛下后背中箭也许还能抢救一下的发妻,以及几个中箭呻吟的兄弟,带着其他人撒丫子逃入林中。 瓦季姆,当他逃入树林便是对故乡、对松针庄园的切割。 他的逃亡与复仇之路至此开始了。 只是现在,他必须舍命逃亡,哪怕是丧失了一些身份地位也要逃之夭夭。 他成了彻底的丧家之犬,进入林子面对着未知的未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为熊的饲料,是否死于饥饿或是伤口流脓。 他也不敢自杀,也更不希望被罗斯抓住。 那些阵前狂妄的话语,以及用罗斯人死尸的头颅羞辱对手,化作的仅仅是大军全军覆没的代价? 他知道死去父亲的说法,对于罪大恶极的人,罗斯人的手段就是吊起来做血鹰。 何为血鹰?瓦季姆能联想到,即便是死亡,他也不希望以血鹰之姿惨死! 但是他逃了,对于整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人社会而言,自立为公爵的“诺夫哥罗德公爵瓦季姆”,他的政治生命已经随着庄园覆灭和自己的逃亡终结。 也许,是这样吧。 至少现在,留里克的罗斯大军已经彻底杀入松针庄园。现在,所有人都在作恶,看到满地的尸体留里克瞪大双眼,他的良心有些痛,事到如今他发现局势已经难以遏制。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奥斯塔拉人,以及其他维京人,还有就来自于这片湖区的斯拉夫旗队战士,这两千多人开始了最野蛮的劫掠杀戮。 就在这疯狂时刻,步行而来的白树、牛犊、钓鱼人三个庄园的后续部队,也加入到这野蛮的盛宴里,也亏得这些后来者身上的明确标记物避免了误伤乌龙。 在乱世,立威能极短时间控制局面,之后是立德缓和矛盾。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下令做了什么,他的良心有些痛,不过他已经是一位王者。 他没有下令收手,默许便是纵容大军杀戮。他索性背过身子权当自己看不见听不见。 因为,叛乱魁首与其眷属将荡然无存,看到罗斯人凶悍无情的其他庄园必会畏惧罗斯军的恐怖,整个伊尔门湖斯拉夫社群将进入到罗斯大军威慑下的和平状态,是比以往更加的和平。 只有当局势彻底稳固,将其他庄园的意图叛乱者揪出来杀死,剩下的事自然是给予一些胡萝卜安抚民心。 “伊凡雷帝就是这样疯狂的吧!对哦,伊凡雷帝本就是我的后裔……” 留里克笑不出来,他发现了自己灵魂中残暴的一面,显然,这份残暴就是与留里克家族所绑定的。 这份残暴将被后裔继承,以雷帝之名降世。 第656章 瓦季姆、哈罗德与通向斯摩棱斯克之路 瓦季姆,诺夫哥罗德自立为王公之人,他对于这片湖区的所谓通知不过十几天,便在罗斯大军的绝对军威打击下土崩瓦解。 他成了实际意义上的丧家之犬,捂着受伤的左臂与十多个最后亲信,在附近的树林中逃窜。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这伙儿人的逃窜才被迫停顿下来。 树林给了他们掩护,夜幕更是完美的掩护。 只是,广袤的林区并不太平。 瓦季姆终于背靠一棵大杉树坐下来,他拼命地喘着粗气,又下意识撩开麻布上衣检查一下伤口。 血已经不流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他失了不少血,长时间跑动体力消耗也很大,偏偏现在是没有吃的也没有水。他是如此,在场的兄弟们情况并不比之好多少。 那些普通而年轻的亲信都妄图跟着年轻的王公瓦季姆打天下,从而收获名望与摸得到的利益。 谁又能想到,大家反抗罗斯入侵者的正义之举迎来的竟是最终的毁灭。 夜幕下,这群人终于开始研究起各自的未来。 他们凑近捂着伤口中的瓦季姆,期许这位首领能给大家指一个明路。 “老大,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们现在失去了一切,是否要去别的庄园看看,如果我们继续深入树林,可以找到那些藏起来的人。” 有人提议寻找“藏起来的人”,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实在给了迷茫之人一个希望。 他们纷纷嘀咕起来,投奔远一些的自由庄园,仗着自己是年轻的男子,是绝佳的劳动力,一定能被他们接纳。 甚至还有人幻想起来,自己在新的的庄园还能迎娶当地的女人,只要度过眼前的困境一切都有希望。 顺着这个“美好思路”,有人竟大胆撺掇起瓦季姆。 “老大,咱们去找寻那些人,他们和大湖没有关系,你是大湖的最尊贵者,你也能成为新农庄的统治者。” 瓦季姆根本听不下去,也没有厉声斥责伙计们计划的不切实际。 他扶着缴获的钢剑勉强站起来,强作自己依旧高大,月光透过树枝照进树下的人们,瓦季姆的脸一片惨白。 “依靠那些藏起来的懦夫根本没用!他们不是伊尔门湖神的女儿,罗斯人也不曾欺辱他们,指望他们联合起来为我战斗才是疯了。” “可是老大。”有人又说,“除了他们,我们还能怎么办?咱们战败了,罗斯人怕是会展开可怕报复。” “那就更不能去找藏起来的人。”瓦季姆斩钉截铁断定罗斯人的确会展开报复,“我们待在这里也是找死,他们会找寻我的尸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咱们要继续逃走。” “逃走?去哪里?” “去南方!拼命去南方!” 瓦季姆的态度如此笃定,一个名词已经呼之欲出。 多人异口同声:“去斯摩棱斯克?” “就是那里,去克里维奇人的领地。” 该名词真是让大家熟悉又陌生,瓦季姆对斯摩棱斯克并没有明确的认知,仅仅是过去的日子,自己的庄园通过商人贸易与斯摩棱斯克方面有着一些经济上的往来,至少彼此是知晓对方的。 甚至双方还存在着一些矛盾,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瓦季姆信不过的所谓“藏起来的人”,本质上都是依傍伊尔门湖居住的民众。那些家伙一如白树庄园,是被临湖的民众排挤出去的弱势者。瓦季姆根本瞧不起那些人,对于依靠那些人的力量反击罗斯人夺回自己的权势毫无想法。 这片世界唯一能击垮罗斯人的力量,恐怕就只有斯摩棱斯克人了。 瓦季姆自诩做出了一个很理性的选择:“我……我是诺夫哥罗德王公,伊尔门湖的统治者,我是高贵的人,只要我到了斯摩棱斯克就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你们这些人跟着我依旧能得到荣耀。” 绝望中出现一丝希望?大家互相看看,他们本就拿不定主意,既然老大这么说,兄弟们就认同好了。 依旧依靠着大树,瓦季姆鼓足勇气发下毒誓:“我必须报仇,我会从南方召集一支军队,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真是国仇家恨与一身,他的头脑被复仇所占据,只是胳膊的伤势是否会要了自己的命? 突然,这位矗立着的复仇者突然浑身一软坐下来,他实在太饿了。 兄弟们见状也纷纷各自布置一个窝棚,非常可惜大家逃得仓促,连钻木取火的弓钻都没携带,又如何快速生火呢? 不!即便有能力生火他们也不敢,生怕被搜索的罗斯人发现杀死。 他们也实在太累了,疲敝交加担惊受怕的躯体一旦安顿下来,困意就如洪水不可避免地袭来。 大家纷纷入睡,浑身都是致命的破绽。 没有人为群体站岗,他们就像是露天的食物,并没有招来搜寻逃敌的罗斯人,很自然的招来了漫游的熊。 棕熊嗅到了血的气味,以及带着盐味的奇怪气息。 熊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人身上的某些东西能激发这些猛兽的兽性。 一头饥饿的棕熊主动发起来攻击,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惊觉有一个可怖的黑影正在撕扯一个倒霉的同伴。当大家试图救助之际,才发现那是熊! 又有人被兄长一下子拍断了脖子,虽然也有人以铁剑刺中熊皮,反而激发这畜生更疯狂的残暴。 没有先进的武器,诸如轻易射穿木板的钢臂十字弓,凭着一群打了败仗疲敝交加的年轻人如何猎熊?哪怕是罗斯人猎熊,极少有狂人会狂到和熊零距离搏杀。 瓦季姆惊得浑身打颤,他突然不饿了,逃跑的念想占据整个头脑。 他再一次逃了,这一次他是出于本心。 一个复仇之人岂能成为狂熊大口下的美餐?! 他顾不得兄弟,屈从求生的本能,本着某个方向一路狂奔,致兄弟们于不顾。 他疯狂地奔跑,甚至自己的皮靴缝合处的麻绳都跑断了。他仍然狂奔,中途摔了一跤仍旧奔走。 直到力竭,眼前一黑跌在松软的林下腐殖质上。 …… “我……怎么了。到底……”瓦季姆在极度的头疼中缓缓苏醒,而眼前的一切让他觉得皆是梦幻。 这里,居然是一片湖畔某些人的营地吗? 他逐渐发觉自己平躺在草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饥饿的身躯几乎是不经头脑直接坐起来,瓦季姆看到了丫形架上似乎架着一只烤兔子?可那些游走的人,居然是…… 强烈的恐惧有侵袭头脑,他麻利地蜷缩一团又试图站起来逃走,奈何这刚刚站起身又骤然倒下。 这番举动终于引得该营地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金发的壮汉气势汹汹走来,拎着一个装满湖水的小陶瓮,将水完全泼在瓦季姆的脸上。被冷水一激,瓦季姆又清醒过来。 “你们……瓦良格人。别!别杀我。” 他下意识地以胳膊捂面,却引得壮汉哈哈大笑。 须臾,又一壮汉走来,此人坐下来木着脸凝视瓦季姆的一双眼睛:“小子,还认识我吧?” “你?你是哈罗德?!可恶,你居然在这里,居然逃遁……” “逃遁才是聪明之举。我们才不和罗斯人打仗,你瞧,和他们打仗的你全军覆没,庄园都被他们毁了。” 这是莫大的耻辱,瓦季姆心灰意冷地转过脸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我!”哈罗德伸手抓住瓦季姆的下巴,毫不客气地继续描述大战之后发生的事。 “我们看到了罗斯人的作为,他们杀死了所有人,无数的尸体燃烧成一座火塔。甚至连年幼的孩子也死了,连瞎了眼睛、天生残疾者都难逃一死。这就是你希望,赌上你庄园的一切与罗斯人作战,结果就是连饲养的家禽也被罗斯人杀死。他们甚至不想烤食鸡肉牛肉,只想把松针庄园的一切活物杀死并烧成灰。” 瓦季姆听得瑟瑟发抖,他甚至都没有怀疑。 哈罗德瞅着这小子的怂样,也和一群兄弟一道狂放大笑起来。 “我骗你的。傻瓜,罗斯人之后干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要是大胆带着兄弟们去瞧瞧,脑袋早就被他们砍了。” “你!你消遣我!你这个懦夫!”瓦季姆破口大骂。 “你再敢骂我懦夫?!”哈罗德噘着嘴,站起身就故意踩踏瓦季姆受伤的左臂,还故意拧一下靴子使之更疼,听得其人痛苦大叫。 “你的伤口足以致命。也罢,我告诉你,罗斯人做了什么事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他们就是一群恶棍。在一个遥远的岛屿叫哥特兰岛,当地人都是瓦良格人,他们组织了数千人的大军竟被罗斯人击败,最终一万人都死了!甚至是我们的老家丹麦,我们的……我们的王公就被罗斯人杀死。瓦季姆,你很勇敢,居然敢与这个世界最凶猛的人战斗。” “你……这是在褒奖我吗?” “不。你仍旧是个鲁莽的蠢货,你的父亲就是知道这些才要做温顺的羊。现在你选择抗争,结果就是这样的。至于我们,我和我的兄弟不过是可居于此的武装商人,我们不和罗斯人打仗。现在你的族人都死了,你的伤势也足矣致命。小子,我们进入林子打猎居然发现了一个快死的人,那就是你呀!” “你们,居然救了我。 “不。你快死了。”哈罗德耐心地说道,“你的胳膊伤势其实很致命,看在你提供了很多奴隶的份儿上,我可以赐你无痛的死亡。” “不行,你不能杀死我。” “你怕死吗?” “我要复仇!” 的确,瓦季姆的脸上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面容上尽是对失败的不甘心。 “复仇?可笑,你是丧家之犬如何复仇?这就是你的命运,放心我们兄弟会记住你,会告诉别人,有个叫瓦季姆的男人带着族人反抗罗斯人失败导致一万人被杀!” 此言仍是侮辱,瓦季姆悲愤中眼泪都喷出来,他咬紧牙关挤出言语:“我要复仇!我要去斯摩棱斯克,我是诺夫哥罗德王公,我要和斯摩棱斯克结盟。” “你要去斯摩棱斯克?”哈罗德即刻来了兴趣,他看看在场的兄弟们,说道:“我们兄弟都打算去斯摩棱斯克。” “带我去!” “为什么?哦不,凭什么!” 瓦季姆的双眼看着蓝天,他严肃说道:“我要复仇,只有依靠斯摩棱斯克人的力量才能完成复仇。我是一个贵族,当地的首领会重用我,而且!” “快说。” “斯摩棱斯克人以希望得到伊尔门湖的肥沃农田,只要以这个为筹码,斯摩棱斯克人一定会集结兵力去北方。我可以许诺他们出兵即可得到农田,我出让一些利益,仍就可以是诺夫哥罗德的王公。” 哈罗德只觉得可笑,这小子的计划岂不是促成另一种入侵? 见多识广的他立刻质疑:“我早就知道住在伊尔门湖的你们和南边的人有些矛盾,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你让他们来,如若他们赢了,你就满意了?你明明会损失很多。” “至少斯摩棱斯克人和我们说着同样语言,都信仰着火焰。你说罗斯人到处杀人,那么他们一定会攻打斯摩棱斯克,之后是别的克里维奇人的领地。我……我要你把我带到斯摩棱斯克。”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哈罗德笑道。 “不。这是一个请求。” “那就是求我咯?无所谓,一无所有的你将支付怎样的报酬?”哈罗德耸耸肩,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一无所有,不过其个人也拥有价值。 他继续说:“我是公平的。你给我们很多女人,兄弟们一路快活,她们也将变成大把的银币。如果你是个平凡人,我就毫不犹豫把你卖掉。不过你是贵族。这样吧,假如你成功恢复了权势,就给我……就给我一磅金子吧。至少如此。” 顿时,瓦季姆看到了希望。“别说一磅金币,十磅金币也行!” “那就是十磅!即便你拿不出十磅金币,用作等价物如皮革来交付也行。” “就这么办,成交了。” 哈罗德这便亲自把瓦季姆扶起来,又招呼兄弟割掉一些烤好的兔肉给这个倒霉的人。 这伙儿从西方的楚德湖畔普斯科夫来的维京武装商人,下一步就是计划带着现有的奴隶去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哈罗德一伙很知道南方人的一些习俗,只要不主动冒犯当地人,自己也会被被迫害,甚至只要老老实实做生意,大家其实很受各路克里维奇人城寨的欢迎。 如此信息闭塞的时代,外来的商人当然都会被重视。 哈罗德一伙儿既然是商人,头脑里的商业思维让大家看到了商机。瓦季姆本人就是一个商品,他若是死了,兄弟们就少赚钱。 护送北方的一个贵族,以及关于罗斯人疯狂杀戮的信息去斯摩棱斯克,兄弟们又不是没在当地做过生意,将可怕的消息和这个倒霉蛋交给当地的王公,兄弟们一定会得到一笔赏金。至于瓦季姆扬言的十磅金子,谁会相信呢?他最好能成功。 营地的二十个年轻女人都成了奴隶,她们为了不饿死,都被迫顺从地与瓦良格人发生关系,这就是哈罗德所谓的“一路快活”。可她们看到了瓦季姆这个年轻的王公,也彻底获悉了松针庄园的覆灭。 她们本有一个念想,就是找寻机会逃回故乡,可如今故乡与故乡的人们都死了,很快这片湖区都将遭遇瓦良格罗斯人的杀戮吧。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瓦季姆对能否顺利前往斯摩棱斯克也有些怀疑。 他吃了些肉,身体有一些恢复,然而他眼睁睁地看到哈罗德这个疯狂的瓦良格人居然拿着一支烧红了的斧头而来。 一众人按住了瓦季姆,将至压在草地上,其受伤的左臂被刻意暴露。 “你们要做什么?!” 突然,一团麻绳塞入瓦季姆的嘴里,接着疼得它几乎咬断麻球,而空气中也弥漫一股怪异的焦糊气。 哈罗德就是在“焊接”瓦季姆的伤口,一空开始腐烂的表层血肉都在烧红的斧头煎烤下成了粉末。 没有麻醉药,瓦季姆干脆疼混了过去。不过他胳膊的贯通伤现在算是被处理了一番。这还不算完,哈罗德的手下从篝火的余烬里取了一些草木灰,随手洒在瓦季姆的伤口处,罢了缠绕一圈破麻布。 当瓦季姆再苏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瓦良格人的长船上。他抚摸自己的腰,惊觉宝剑已经没了,再一看去,自己缴获的罗斯钢剑居然成了哈罗德那个家伙的所有物。他有些气氛,不过自己如此的落魄也只能认倒霉了。 他坐在船只的中前部,其后尽是一群神情木讷、被捆住手脚的女人。船只的两侧坐满了瓦良格人,他们的圆盾挂在船舷,所有人都在奋力划桨,很显然船只航行在一条河上,看着太阳的位置,船只正一路向南。 这,就是通向斯摩棱斯克之路。 第657章 这是破城后的绞杀 被彻底攻破的松针庄园将柔软的腹部展示给如狼似虎的罗斯大军,利刃剖了上去,顿时肝肠寸断。 庄园的军队一败涂地,那些最后的抵抗着皆被砍飞了头颅,连带着勇气也一道被消灭掉了。 杀入庄园里的罗斯军队肆意杀戮,整个场面形同地狱…… 这就是乡亲们渴望的复仇么?斯维特兰娜扶着十字弓站在庄园之外,她的身边已经尽是敌人的尸体,少女的心被强烈震撼。她一直在压抑着胃部的不适,为了不糗以意志力坚持,但是再让她进入庄园进行更大的破坏,那已经完全不可能。 留里克拎着短剑,见得主力已经杀入庄园,便有意带着亲信侍卫一道进入。 “兰娜。走!去看看你们庄园的仇敌被我尽数歼灭。” 留里克这话说得非常冷酷,他侧脸瞧一瞧斯维特兰娜那无动于衷、睁得大大的双眼,看出了这女孩的惶恐。 “怎么?你现在不敢了?” “我……我怕。” “害怕?你没有资格害怕,我身边的女人必须都是瓦尔基里。想真的做我的正妻就跟我走!否则……” 留里克想了想,显然这女孩已经吓傻了,这便懒得多言,收了宝剑就亲自攥着斯维特兰娜的手肘,强行拽着她前进,仿佛就是执意让她瞧瞧何为惨剧。 女孩双腿打颤终于进入了这片曾经的禁区,她一如家乡的乡亲们,对松针庄园有着天然的讨厌,老父亲里古斯傍上罗斯人这件事从来也不是她一介女孩能够左右的。至少目前,兰娜没有什么心机,她只想按照父亲的要求好好讨好留里克这位罗斯新首领,并在合适时机发生亲密关系再生下孩子。 她从没想到自己必须以一名女战士的身份,使用致命的武器参与血战,乃至自己的皮靴上沾满了混合了众多死者的血迹。 这里,曲折的道路就仿佛祭司们描述的可怕冥界,耳畔到处是喊杀声、哀嚎声。 到处都是惨剧,难道这就是庄园的复仇,就是罗斯公国对叛徒的手段吗? 说实话,惨剧近在眼前,留里克看得也是触目惊心。他的内心再度被震撼,不过有了多次血战经历的他已经不会惶恐后怕。 “你知道他们的粮仓在哪儿吗?”留里克问及兰娜。 女孩猛一哆嗦,带着惊恐神情就抱紧留里克的胳膊。 “你?真不知道?” “我……不知。我从没来过他们的……庄园。依我看,最大的建筑可能就是粮仓。还有……” “还有什么?” “各家各户都有余粮。我……想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那可不行。”留里克使劲甩开手将她完全甩开,厉声命令道:“女人!休怪我无情,你从不是也不会是懦弱的姑娘,好好亲历战场,你的意志会坚定,以后也不会因为一些事恐惧。” 斯维特兰娜不置可否,她的点头很是无力。 “算了。”留里克摇摇头,随意招两个亲信,命令二人特别关注这个过于紧张的女孩,保证她不会遭遇任何可能的袭击。 一定会有很多战士看到留里克大人以及他的正妻亲临杀戮战场! 留里克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刷脸效果,不过寻找松针庄园的粮仓才是最重要的。 在庄园外的血战,松针庄园及其盟友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他们这群武装农夫只有一小部分人有过合力猎熊的经验,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是第一次上战场。这首次集结大军打仗,碰上的就是横扫过芬兰、北欧海域、不列颠的罗斯大军主力,如此岂有不大败亏输之道理? 当大军冲入农庄,农庄里还活着的老弱妇孺已经不足三千人,罗斯军主力这一刻占据了惊人的兵力优势,何况他们的武装极为强悍。 松针庄园的灾难还在加剧,一些妇孺带着少数细软在疯狂逃跑,结果这些里刚刚离开农庄,就遭遇了罗斯人的陆路援军。 白树、牛犊和钓鱼人,这些罗斯公国的铁杆同盟者,他们亲眼看到了松针庄园的崩溃,如同一块肥肉出现在眼前,兄弟们如何不去撕咬一口? 说实话,白树庄园被排挤,牛犊、钓鱼人庄园过去的日子也要看人口最多的松针庄园的脸色过日子。正所谓瓦良格罗斯人每年只来短暂的时间,他们松针庄园的可是一直在的。 他们这八百人看到了逃出来的难民,一众男人嗷嗷大叫:“杀死这些人!抢掠财物!” 他们喊什么口号的都有,五花八门的武器也对准前方,一大群人再是一路小跑,构成一个宽大且杂乱无章的队形冲杀而去。 如此一来,那些试图逃亡的人已经彻底被断了退路。 太阳垂于西方,晚霞被照成了血红。 留里克听从斯维特兰娜的建议,直接带着人冲向庄园最大的建筑区,实际正是首领瓦季姆的宅邸。 一些立在木桩矩阵上宽敞的巨大茅草屋尽在眼前,厚实的木门被战士一脚踹开,透过昏暗的光线,只见这里面尽是些堆叠的麻袋。 留里克钻进去瞧一瞧,他下意识觉得这里就是燕麦仓库,边仗剑刺之。剑成了“粮探子”,大量麦粒如同溪流,就顺着短剑的放血槽喷涌而出。 “哈哈!兰娜,你说得很对,这种宽敞的地方的确有粮仓!” 再瞧瞧斯维特兰娜,女孩一脸得尴尬笑容。 能发现一大批麦子当然是值得高兴的,只是整个血色的庄园太可怕了,她觉得到处都是被杀者的冤魂在游荡,想着快点离开。 一间又一间粮食仓库被发现,随着检查的深入,一些存放皮革和布匹的仓库也出现了。 因为环伊尔门湖地区,拜大湖和河流所赐,这一带适合种植燕麦和耐寒种的亚麻,作为纯农业起家的族群,伊尔门斯拉夫人的诺夫哥罗德一直在自给自足。 留里克的部下甚至发现了一些陶瓮,虽是盖着木塞,只要把脑袋凑过去就能嗅到令人心里痒痒的甜蜜气味。 有披甲的佣兵满心欢喜地打开木塞,抱着陶瓮张开大嘴,让粘稠的蜜流淌一嘴。 蜂蜜,几乎是这一时代北欧人唯一能接触的甜蜜物质。 嫁到罗斯堡的斯拉夫女人最近几年在酿造麦酒的同时也在少量酿造格瓦斯,捎带甜味的格瓦斯就让她们的罗斯男人欣喜若狂。可格瓦斯哪里有纯粹的蜜糖让人癫狂? 佣兵战士吃了一肚子蜜,纵使是齁甜,发现者也竭力灌进肚子。 当他们吃饱了,才舔舐干净嘴角,将剩下的蜂蜜谨献给自己的主子。 留里克根本不想搀和到部下的杀戮,他带着五十多个部下进驻这有围墙的宅邸区,愈发觉得这应该就是本地首领的家,要不然也不会有一大批缴获。 的确,这里一定就是宅邸! 部下在清点缴获的粮食、布匹等物资大概有多少。 他继续攥着兰娜的手进入宅邸的内部,并真切嗅到了生活的气息。 户外的喊杀声似乎与这里没了关系,围墙的存在似的这里毫无可怕之感。 兰娜长舒一口气,“看来这里的人已经逃走了,不过他们一定是刚刚逃走。留里克,你瞧这木地板上散落的衣物……” “的确是匆忙逃走。可恶,搞不好这里就是瓦季姆的家。” “那个男人是否被你杀了?”她急迫追问。 “也许吧。他最好去死,可惜我还是没找到那人的尸体……” 留里克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瓦季姆身上,一个失去一切的首领毫无威胁性,那个男人的政治生命已经终结了。 “你先把这地方收拾一番吧。”留里克又说。 “我?”兰娜有些诧异。 “对。做我的好女人,把散落的衣物杂物扔到一边,今晚我要在这里接见立功的将士们。” “好吧。” …… 杀戮至傍晚快终结时也跟着终结了,取得大胜的罗斯军队尽情欢呼了一阵子,接着又纷纷因疲惫做了下来。 剩下要做什么随他们心意,留里克就是有意放纵部下,今夜他们可以凭本事尽情劫掠,此福利也汇集那些同盟者。 举着燃烧木棍的人闯入民居翻箱倒柜,那些藏起来的人被发现,接着又是杀戮。余粮被带走,各种陶罐、木器也被带走。尤其是来自白树庄园的军队,百年之仇今日大仇得报,他们这群人依旧是贫穷的,便疯狂地从仇敌的尸体上掠夺一切可用之物,手段极为细致,譬如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他们都有意搬回白树庄园的家里为自己所用。 相比而言,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的手段就粗了些。他们不缺生活用品,缺的就是粮食和金钱。 从一群农夫手里当然抢不到什么钱财,燕麦倒是大量掠夺呢! 他们利用找到的麻布大肆做布兜,还有自己背着的装着杂物的束口型双肩包,而今全成了装运麦粒的大口袋。 有的狂人愣是抢掠了一百磅的麦子,整个人笑得纯粹是二百斤的傻子。因为,就算在故乡公爵大人会定期销售麦子,平价的麦子并不贵奈何每人有购买的限定额度,而今这掠夺的一百磅麦子可是自己的呀,一次性掠夺如此多麦子的机会实在太罕见。 那么,谁是这场大战的最大赢家? 仅从掠夺的财物而言,留里克自然是大赢家。 太阳刚刚落山,奥托和一些老伙计气势汹汹就走进了原博鲁德涅首领的宅邸,便是留里克和斯维特兰娜当下的所在地。 再次来到这里,一股奇怪的唏嘘感浮上奥托的老脑袋。 再见得留里克的精锐佣兵们不仅控制了该宅邸,已经确定了大批物资缴获为公爵所有,欣慰感也油然而生。 他握紧剑柄走进点燃了大量油灯的宅邸大堂,此地分明就是之前与博鲁德涅议事的所在,在这里,他欣喜地看到了儿子留里克高傲地盘腿而坐,还有第一次当了女战士的斯维特兰娜,依偎着她男人的肩膀。 “留里克,你可知道此地为何处?”突然出现的奥托故意问道。 “父亲,你居然来了?这里,大概是一个首领的居所?” “当然。这就是松针庄园的宅邸,多年前我带着兄弟们大闹这里,一段时间之前我还遭遇刺杀。啊……一切都结束了。这个素有反意的庄园,被你我父子彻底铲除。” 这里面似乎有很多可以怀旧的事吗? 留里克邀请老爹坐下,一甩脖子,便有佣兵笑嘻嘻地将一个陶瓮奉给老公爵奥托大人。 “这是蜜?这么多?”奥托吃了一惊。 “是蜜。” “可恶!该死的博鲁德涅还有愚蠢的瓦季姆,他们咱们不早进贡这些美味?” 奥托顾不得手脏,伸手就挖蜜吃,自己满足后还给身边的老伙计享用,然后伸出舌头舔舐手指,乃至撩起胡须再舔舐一番胡子。 他们忙着吃蜜,留里克随口说明接下来的安排:“大战我们打赢了,我要在这里开会。我要亲自治理整个诺夫哥罗德,我要让大军就地休整,最重要地方是!我要对这里进行一场清洗。” “清洗?”奥托有点诧异,“这个反叛的庄园已经被歼灭。” “不仅仅如此。” “你?”奥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杀死更多的人吗?” “有些人必须去死!父亲,如果叛乱者不彻底消灭,就不是真的平定叛乱,我就不是真的直接统治。我就是要杜绝未来可能的新的反叛,我决不能让新罗斯堡的周边有任何的威胁。” “那么,你的剑将砍向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还有很多叛乱者,他们本该加入到瓦季姆家伙的军队,恐怕是我军行动得太过迅速,他们还没来得及参与反叛。他们只是单纯没有行动而已,他们必须去死。” “所以,你要纵兵杀死他们吗?我劝你慎重,滥杀无辜想必也不是你的本意。” “是的,我想到了一个计谋,这就需要钓鱼人庄园和牛犊庄园的配合。我想他们会告诉我还有哪些庄园是凑巧没参与大战的铁杆叛乱者。” 奥托耸耸肩:“随你心思。不够你打算今晚开会,我看算了吧!打仗比伐木更加让人疲倦,你待在这里根本不知道围墙之外到处是就地休息的人。明日我军将正式全面地打扫战场,这种善后的事,作为你的父亲,我最清楚。” “父亲,我是小孩子。”留里克严肃道。 “是的,至少也得陪陪你的女人。斯维特兰娜是我给你选择的女人,我的眼光一向很好。听着,你是真正的公爵,你驱逐了冒牌货就该享用其宅邸,今晚你们两个就在这里过夜。” “也罢。”留里克浑身一松直接躺倒,如卸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这一夜,松针庄园某种意义上完全成了废墟。 一批战士已经在自发地打扫战场,他们暂时只是将死尸拉到农庄之外,随意仍在更可怕的战场处。至于之后如何处理尸体,自然是按照斯拉夫人的习俗入土为安。 罗斯大军并不敬重这些敌人,但也没意图再行羞辱。战死者并非维京人,不配有焚烧为灰烬的资格,即便是土葬也不配立墓碑。 处理敌人的尸体罗斯军倒是颇有经验,例如当年在东方之地的冰河大战,不臣服的科文军队被杀的战士达七百人,他们的尸体皆入土为安。 明日,胜利者将挖掘一批大坑,将树立一些坟冢,已经算是胜利者的仁慈。 第658章 田亩计划 拂晓时分,清风拂过大湖,本该是熙熙攘攘的农庄,而今仅剩下一些早起晃动的身影。 农庄附近的区域躺满了人,他们通体灰白,流尽的血渗入大地,土地也成了黑色。 和数以千计的死尸睡在一起,罗斯大军并不觉太过晦气。他们都是胜利者,一场残酷的大战向奥丁证明了谁人是真正的勇士。 早起的罗斯军战士随处找寻可燃的木柴,就在卵石包围的水井处弄出清水,当即烹煮起缴获的麦子。 这群农夫手里的确没什么好抢的宝贝,单纯缴获一批粮食兄弟们无法真的满足,不过他们也早有心理预期,断定战后并不会有丰厚战利品。 或者说今年在东方的战争就劫掠不到什么金银,大家都在遵从于公爵的旨意。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和平时期就依靠着打猎、捕鱼为主要谋生手段,他们大部分人仍然对把持农田种麦子不是很感兴趣。 当很多人吃饱了饭,打扫战场的工作也正式开始。 那些尸体的脚上被套上绳索,被人拉到较远处的树林边缘待命。 那些来自白树、牛犊、钓鱼人庄园的战士,开始以木铲铁铲大肆掘深坑,准备埋葬众多死尸。 打扫站成的工作大部分扔给了同盟部队,罗斯大军中绝对主体的瓦良格人,依旧主要待在被占领的农庄坐着休整。 死在农庄内的死尸被随意扔到双轮手推车上,死者被快速运走,整个农庄也变得不再阴森恐怖。 要埋葬一万具尸体,这真是一个浩繁工作。 里古斯住着拐棍乘坐罗斯人的长船于上午亲临战场,罗斯大军的胜利他毫不惊讶,只是他根本想不到胜利来得如此简单。 再当他看到身临边缘堆积如山的尸体,整个人像是双腿成了粉末,被吓得轰然坐在地上,之后愣是昏阙过去。 他被人对着脸连拍几下才清醒过来,逐渐弄清楚当下的状况。 牛犊庄园的乌斯基已经在此,那些巴掌就是他拍得。 “老叔,看到了吧,松针庄园已经完了,他们的人全都在这里。”他说。 “啊!尸体,全都是尸体。” “你就不该来这里,昨日我们可是打了一场大战,现在也由我们的人清理死尸。” “罗斯人呢?”里古斯谨慎地问。 “他们?现在都歇着呢?忙着清理自己的战利品。”乌斯基此言略带一丝不满,的确他和他的人来得太晚,最好的东西都被罗斯大军挑选了一遍,晚到的人只能希冀捡漏儿。 里古斯被人搀扶着站起身,眼前的惨象过于眨眼,他急忙背过脸来,叹言:“留里克让我来开会,说是有要事宣布,现在我来了,我要去找他。” “无妨。罗斯公爵就在老博鲁德涅的家里,我和托利将晚到一会儿。” “也好。我到时要看看我女婿干的好事。” 里古斯被搀扶着走进被摧毁的松针庄园,短暂的路程他又看到多辆手推车拉着尸体奔向有待封土的坟冢,凡见此惨状他皆是闭眼,也由此,他对于庄园内部的景象已经没有什么奢望。 果不其然,一些房舍已经塌方,整个庄园有明显的劫掠破坏痕迹。 大量戴着经典瓦良格人头盔的罗斯军战士持械乱走,或是几人聚在一起笑嘻嘻地聊天。 真是荒谬!这里明明死了很多人,他们居然还有胆子笑得出来? 他们,就不怕死者的幽灵吗? 里古斯这辈子都不曾见过多少尸体,他只主持过自己白树庄园的葬礼,此生至今都没离开沃尔霍夫河去下游的拉多加湖。 他从未参与过双方投入兵力过万人的大战,自然也没见过横尸遍野的惨状,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甚至松针庄园遗留下来的房舍都得拆除掉,让个晦气的地方至此彻底消失。 里古斯倒是有更为重要的事,他终于抵达了被占领的博鲁德涅宅邸,这些被为围墙包裹的建筑已经是留里克的指挥中枢,亦是天然的开大会之处。 这不,刚刚进入围墙,他就看到了留里克本人,还有自己可爱的女儿。 斯维特兰娜,这少女打扮得像是一个干练的瓦良格女战士。不!她就是一个战士,恐怕她还杀死了敌人。看看她,居然坐在简易木凳上耐心打磨着一支箭簇。 “爸爸!你居然来了!”女孩猛地站起,欣慰迎上来。 “我是奉命而来。”说罢,他的眼神便甩向留里克。 宝剑入鞘,留里克昂着胸膛缓速走来:“看来我派出去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你来了,进屋坐坐吧。” “好!好……” 里古斯好好打量着这位年少的战争狂人,有了此次平叛大战,他对女婿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本是亲眼目睹了这位英俊少年英姿后赞不绝口,而今更多的是恐惧。只要这小子一声令下,一支被铁武装起来的大军就会冲杀上去,整个世界没有敌手。 如果,白树庄园做得不周,这小子也会翻脸不认人吧。 里古斯不得不多想一些,他对奥托是敬畏,现在对留里克不仅是敬畏,恐惧已经占了多数。 他继续拄拐进入内堂,迎面便是香气扑来。不,这气息里还夹杂着酒香味。 奥托就侧卧在内堂的木地板上,今日卸下战袍随性地卧坐,白胡须耷拉到前胸,整个人不知喝了多少酒,红润的脸庞连老年斑都看不到了。奥托看似就这样随行的侧卧,这样的姿态反而让里古斯更加敬畏,只因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时刻散发着杀气。 “你先来了,正好有些事当通知你。”留里克已经盘腿而坐,一番发言立刻引来里古斯目光。 “好啊,任何的命令我一定照做。” 里古斯把木杖扔给随从,那些随从也即可退下。这老家伙佝偻着背盘腿坐好,接受着两代罗斯首领的审视。 关于如何奖励铁杆盟友白树庄园,留里克和奥托早就做出了商议,在之前的会议上也有明确的透露,今日便是先行召见此人宣布赏赐。 留里克清清嗓子:“我现在宣布旅行诺言,我要给你上次。这次大战,我军彻底摧毁了松针庄园,遗留下来巨大的农田都是我的战利品。我!罗斯公爵留里克宣布它们为我所有,但广袤的农田需要有人长期耕种。现在我把土地的四成赠予你。” 一听这个,里古斯内心的恐惧彻底没了,他衰老的双眼烁烁放光,全然是此上次完全超越了其预估。 他急忙感谢公爵大人的封赏,除了嘴巴似连珠炮般的感谢话语,也实在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 留里克示意其闭嘴,又郑重宣布:“我赏你这些土地日后仍要收取贡品,也包括你农庄的那些土地,以后都将向罗斯公国缴纳贡品,也就是tax。” 里古斯敏锐地感觉到异样,他觉得自己现有的利益将被剥夺一部分,到底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呀。 “那么,我们将按照怎样的比例缴纳新的贡品?”他谨慎地询问。 “十一税!我决定完全按照这样的税率收取贡品,没有特别原因不会加派税赋。里古斯,不仅仅是你的庄园,这片地域所有的庄园都将按照这样的税率纳贡。” 仅仅是如此吗?倘若留里克决定严格落实由他钦定的税率契约,对白树庄园的未来是一个好事,因为这个税赋水平并不严重,甚至长远的时间来看,因为获得了大量的新熟田,乃至扔在扩张的新农田,就算每片农田的拿出十分之一交税,庄园仍能依靠更大的种植面积获得远超过去的粮食。 然而问题如何这般简单呢? 留里克继续他的宣言:“里古斯,我来时就注意到,你农庄的田亩排布得杂乱无章,农田间的面积也不统一,测量田亩这一工作也会开始落实。你……知道我们罗斯人stika(98㎝)吧?” “我知道。大人,我的农庄早就在用你们的度量衡。” 留里克眼前一亮,“还是怪我不甚了解你们呐!想不到你们与我们接触了几十年,早就接受我们的一些东西。很好!长度和宽度都是100stika,将作为一罗斯公顷(hectare),长宽各10stika做一个area,十个area为一亩(mu)。” 当留里克制定这些田亩面积规划规则时,里古斯听得其实有些懵。 其人听得头晕也好理解,毕竟罗斯公国必须变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国家,度量衡方面当然要在全境统一,尤其是针对农业方面的田亩测定就要更加慎重。清账田亩实为一个耗时间且关键的国家工程,留里克清醒自己控制的纯农业区面积小,当前早点将制度定下来,也省得以后控制区变大了闹得自己焦头烂额。 stika是维京人固有的长度单位,其长度总让留里克认为就该是一个meter,所以百分之个stika就叫做ministika。 终归长度单位都是被人定义出来的,留里克才不想用自己的脚丫子长度来定义何为一尺,不想用自己现在的身高定义何为一米。 基于固有且通用的长度单位,stika被他钦定为田亩测量工作的最小单位。 他知道hectare和area在现代英语里的定义,它们实为现代国际通用的田亩面积单位,既然有一套非常现成的体系照搬使用毫无不妥。 至于采取东方式的一公顷为十五亩,在一公顷地划出等量的十五份儿实在有些麻烦呢。但是“亩”这个概念有存在的必要,毕竟一百个area才是一个hectare,实在太琐碎了。尤其是当下连纸张还没有,专业书吏还不存在,测定田亩的工作天然没法做得很精细,农田面积也不该被划得太琐碎。 一个hectare横向分成等量的十份儿,便是一亩(mu)。 待到下午,监督手下清理死尸的乌斯基和托利都回来了,他们以肥皂洗手,极度的洁净感让他们觉得也顺便洗去了晦气。 两人向留里克就晚到一时赔不是,留里克这便先用煮热的蜜水招待之,接着宣布这两个庄园将得到全部缴获农田的十分之一。 这似乎是一个很小的面积?对于两个人口对多七百人的小农庄,从一个曾经人口达万人的大农庄手里得到十分一农田,两家这一平分,各自得到的新熟田,可不得是相当于自家旧田总面积的一半?两人很满意这样的封赏,至于留里克大人钦定一个十一税,两位更是举双手赞成? 缘何?只因这样的税赋可比以往要缴纳的贡品少呢!公爵大人真是仁慈的英雄。 两人的欢喜留里克看得真切,在当他解释一番计划施行的新田亩制度,两人先是互相看看亦是支持。 恰是傍晚时分,留里克依靠着大量的农业物资的缴获,就在被他占领的松针庄园犒劳大军。 罗斯军的所有将领们,同盟军的首领皆汇聚于此。 一些缴获的牲畜被杀,高贵的人们大肆啃食着烤肉。临海的人们从没有缺盐的经历,烤肉被大肆撒上来自巴尔默克人的优质大西洋海盐,这滋味惊得乌斯基和托利狂喜!想不到真切地为罗斯人卖命,还可以肆意吃盐。 环伊尔门湖地区就是这样,看似该地区离大海很近,实际以本地斯拉夫人糟糕的航行能力基本是不能漂到芬兰湾的。何况,涅瓦河入海湾的一大片海域,那里与其说是海,还不如说是湖,其海水盐度之低就算当做淡水喝似乎也没有事。 缴获的麦酒被肆意纵饮,携带的那些烈酒伏特加也被大家分享。 甚至,精致的玻璃杯里烈酒燃烧起蓝色的火苗,这种好戏也在大家的狂放起哄大笑中频频上演。 莫看奥托老了,他抱着陶罐伸手挖蜜吃的急促模样像头熊,在喝烈酒方面更是起劲。 这不,喝下一小杯燃烧的烈酒,倒霉的他花白胡须竟被点燃。一块粗麻布被猛然甩到他脸上,才保证胡须没有燃烧殆尽…… 喝酒的闹剧什么喝下燃烧的烈酒,罗斯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这游戏在牛犊庄园首领乌斯基、钓鱼人庄园首领托利看来,分明就是神迹!他们在震惊中目睹罗斯人用水晶杯痛饮燃烧的酒,而那水晶杯似乎也很廉价。 因为阿里克喝醉了,这小子非要向叔父奥托展示自己不畏烈酒,嚣张地抢夺玻璃瓶猛然灌了自己两瓶,须臾便觉得天旋地转,迷糊中强作自己不醉,愣是把盛放烤肉的玻璃盘子也砸了。见状,众人皆是嘲笑这小子是昏阙的大傻瓜,无人可惜玻璃碴子。 今晚,罗斯大军开始他们的胜利狂欢,他们到处点燃篝火,大肆吃着煮燕麦烤鱼。 篝火密密麻麻,远处的庄园都目睹到这些。 不过,一些庄园里已经来了一批不速之客。龙头战船突然登陆,岸上的人们皆恐慌地躲起来,唯有庄园首领谨慎地凑过来询问事情。 有多达五艘长船兵分五路去宣布罗斯公爵彻底歼灭了松针庄园叛逆与无人生还的事实,勒令收到信息的庄园主三天之内抵达被占领的松针庄园开会,敢有不去者就被视作抵抗着,将遭遇彻底的报复人畜无留。 留里克给了信使足够多的时间,亦是觉得给了那些庄园主们足够时间。 其实三天时间还是有些紧张的,可紧张的时间不也是好事么?他们没有磨蹭的时间,庄园主必须快速来开会以接受罗斯公爵的关键性安排。 乃至,死亡…… 第659章 清洗 如果今夜是单纯的庆功宴,留里克只需着急罗斯公国正规军的全部将领来吃烤肉烈酒大餐即可。 乌斯基和托利,这两个本地庄园主有幸入宴的原因正是他们向留里克提供了一份名单——一份清洗名单。 住在湖畔的有二十个庄园,松针庄园的首领瓦季姆掀起了大反叛,其人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被掩埋或许已经逃遁,其人的生死留里克已经不甚关注。他在乎的就是另外十七个庄园就叛乱的态度,此十七个庄园中有五个派兵直接参与了叛乱,其余的十二个呢?恐怕他们只是单纯没来得及派兵吧! 乌斯基和托利,此时此刻他们已经顾不得其他庄园主,为了在罗斯公爵这里献媚,十七个庄园主力他们选出了五个,实际就是那五个派兵参战的,只因两人获悉,当瓦季姆宣布向罗斯宣战,此五个庄园对战争动员特别热忱。至于其他人多是犹豫不定,不似自己觉得此乃作死,把握住实际逃之夭夭,也就成就了而今的胜利荣耀。 他们提出了其人的名号,留里克这便亲自找来一个木板,小刀以罗马字母凿刻这些必杀者的名字。 身为君主,留里克甚至想将环湖地区的本地贵族全部清洗掉,仅剩下广大的民众,以便于管理。毕竟即便他们就算再选择反抗,也得有一个具备号召力的头目。 清洗本地贵族,换上自己的亲信,这样的技术操作于古代再常态不过。 可是设身处地去想,将本地贵族一网打尽,自己如何治理庞大的湖畔田地呢?本地人已经形成了颇为稳态的农业生态结构,构成一个个庄园,真的将庄园主家族斩杀,只怕后续征收赋税会成为大问题。暂时,这些本地贵族还有利用价值不当废除。 还是产出首恶清算狼狈为奸者为妙计。 留里克便故意待在被占领的松针庄园等待,就在这等待的时期,庞大的庄园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拆毁行动。 松针庄园将不复存在!这是对叛乱者的最严厉的责罚。 这不,房屋的众多木梁大肆被拆掉,数量惊人的梁才成为一种非常特殊且重要的战利品,被三个铁杆“从龙”的庄园凭本事瓜分。 牛犊、钓鱼人庄园,他们的家都在大湖的对岸,若是不借助罗斯人的船只,实在不能快速将战利品带回自己家。索性,他们就开始就地搭建全新的木屋,各守着自己刚刚分得的5%的农田战利品份额。 而白树庄园,光着臂膀的男人们有权直接借用罗斯舰只,大肆地将木材运回家。 他们必须费些力气做好这件事,完全是因为留里克大人下令立即落实政策——基本按照新罗斯堡的样式,在白树庄园外建设一道拥有塔楼的环形围墙。 白树庄园也将获得全新的名号,所谓模糊概念的诺夫哥罗德被完全确定。 这座城市的核心依傍着沃尔霍夫河,其南方不远便是庞大的伊尔门湖。 诺夫哥罗德当如是,她的城建位置倒也非常符合历史的进程。 战利品木梁可让围墙、塔楼建设速度更快。诺夫哥罗德将具备民居、军营的用处,她一定会扩建,并真正成为这片湖区的政经军事中心,尤为重要的事成为罗斯公国现实意义上的鱼米之乡。 这不,罗斯征服者们已经操持着传统长船在湖面上游弋,鱼绳被抛下,船上之人开始钓鱼。 甚至是那些风帆驱逐舰们,她们奉命带着麻绳编制的大型拖网,抛入湖中操船游荡,肆意掠夺本地的欧鲈、江鳕和丁鳜。伊尔门湖普遍水域深度只有十米,湖底是颇为平坦的湖泥,几乎没有腐朽杂木。如此水文条件,罗斯的舰只虽不可能有任何声呐设备,他们的拖网看似漫无目的的横扫水下,实为一种对鱼群的扫荡。 舰只上午开始捕鱼,下午时分一群笑得像是大傻瓜的人驱船迫近湖岸,网兜里数量喜人反射着银白色光泽的渔获,立刻喜得迎接的龙头长船的操桨者哈哈大笑。 岸上的斯拉夫人根本没想到大湖竟有如此丰饶的产出!实际上,仆从于罗斯公国的斯拉夫人几乎都没见过拖网捕捞,这一在北欧属于常态化的技术,他们少见多怪羡慕不已,有自责守着大湖上百年的自己的族群,连捕鱼还要让外来者教吗? 松针庄园废墟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消失,那些被搬空财物的民居房顶都被拆除,大量的茅草、碎木都有一个作为燃料的归宿。 罗斯大军大肆烤食捕捞的鱼,再就这陶罐里煮好的咸味麦粥,生活真不错。 再看看湖畔那成片的麦田吧!今年,松针庄园遗留下的农田产出清一色为罗斯公国所有,即便留里克大人声称产出的麦子属于公国所有物(实际就等同于他的财产),广大民众依旧可用钱财按照老价格于严冬购买之。 是公爵留里克为大家带来胜利,他要怎样安排必有睿智的深意,凡人不该质疑神之子的决断,大家便全都自律得不闻不问,而是忙于享用乃至与同伴交换战利品。 大军还要在这里滞留很久吗?讨伐征服卡累利阿人的行动终于快开始了吗? 想必公爵大人宴请了湖畔地区全部的庄园主,新一场远征就开始了。 要宴请一群“贵客”,留里克这边可是在好好布置一个露天的会场。 宴请?呸!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只是留里克绝对不会做犹豫不决的楚霸王罢了。 他选定的会场,就是松针庄园老首领博鲁德涅宅邸的最大庭院,此地已经被快速打扫干净,干硬的土地看不见血迹,就仿佛这里不曾有过杀戮。 偏偏就是在这里,奥托惨遭刺杀侥幸逃脱。 博鲁德涅本人被他亲儿子瓦季姆于此刺杀。 既然这里是晦气的,就让那五个叛乱者一起去死了吧! 这便有一百个刀斧手埋伏在木墙之外,只要听到号角声就全部杀出。 计划在周密进行着,那些对鸿门宴情况完全不知情的庄园主们,迫于现实压力只能带着极少的随从,划着独木舟漂向战败的松针庄园。 罗斯人不会真如信使所言,将庞大的庄园杀得人畜无留? 很多庄园主抱有着幻想,然而当他们看到湖面上到处游荡的瓦良格船只,内心的幻想就塌陷了。再当他们登陆,放眼望去一个荒诞的疑问浮现面前——偌大的松针庄园呢? 大量建筑已经被拆毁,到处都是游荡的瓦良格人。 但凡登陆的庄园主,他们都被武装到牙齿的重甲罗斯战士严密搜身,包括切肉的小刀清一色被没收掉。战士只许可庄园主本人觐见,随从被驱赶到一间尚未拆除的木屋候命。 那些庄园主似乎像是有过联络,皆在约定的最后一天的中午左右乘船抵达松针庄园,当他们人员全部到齐之际,时间都要到傍晚了。 这群庄园主们已经手无寸铁,他们被集体驱赶到一间房舍,就仿佛关进羊圈的一群羊。有的人在抱怨、有的人在叫嚷。呲着牙的罗斯战士走过来,说着诺斯语脏话,摆弄着手里的斧头,以狰狞的表情迫使他们全都闭了嘴。 阿里克兴致勃勃走进留里克和奥托的临时居所,脚步声吵醒的打盹之人。 “他们终于到齐了吗”抚着斯维特兰娜小憩的留里克睁开惺忪之眼问道。 “正巧,我就是向你说明此事。弟弟,刀子该见血了。” “好!让他们都瞧瞧叛徒的下场!” 儿子成了凶悍之人,奥托最是满意这样的留里克,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决意用这双衰老的眼睛好好瞧瞧儿子的手段。 罗斯公爵留里克携正妻斯维特兰娜、老公爵奥托、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第一旗队长阿里克、第三旗队长海拉菲德、斯拉夫旗队长梅德韦特,箭术大师弗莱泽。 牛犊、钓鱼人、白树,三个庄园的庄园主。 乃至留里克年轻的亲密战友们。 这一群高贵者皆出息这场露天的盛宴,平地上摆了一片皮革垫子,于此席地而坐并无不妥。至于宴席的大餐,便是一只挑选好的牛犊。此刻,剥皮去骨又洗干净的牛犊肉正在烈火上炙烤,将之完全烤熟还需些时间。 留里克坐在最尊贵之处,其余人等列座两侧。在远处的一些皮垫空空荡荡,那里即将坐满后续抵达的全部十七个庄园。 人们皆保持着警惕静坐,只因不一会儿,这里就会率先上演一处大戏。 就在这宴会长里,有五十多名侍卫持械护卫中,他们贴着木墙持戟站立,一百名刀斧手与他们就隔着一层木墙。格伦德活脱脱一介工具人,他的钢剑似欲饮血的魔物,双耳聆听细小的声音,只求留里克的号令刚一下达,一百个兄弟鱼贯而入冲杀之。 这不,留里克拍拍手:“来人啊!将客人都请进来吧!” 终于,被关在光线愈发暗淡的房舍的十七名本地庄园主终于离开拘束的所在,他们尽数穿着自诩高贵的花布长衫与皮裘,虽然有一点燥热,为彰显自己的身份都继续穿之。 他们进抵会场之前不得不现在上千名瓦良格战士的围观下走一单路,他们忍着恐惧终于进入会场,按照罗斯人的要求纷纷坐在皮垫子上。 一瞬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宁静。 留里克先审视一下他们,其中五个将被处决,究竟是哪五个幸运的庄园主呢? 不妨,可以先与他们叙叙旧。 留里克站起身,操持着他正快速变声的嗓音说道:“诸位庄园主,叛乱者瓦季姆已经死了,整个松针庄园的民众皆被我杀死,很快,这座庄园将被拆除,房舍变成农田,仿佛松针庄园从未存在过。” 听得这些话语,新到访的庄园主皆扭曲起脸庞瑟瑟发抖。这个年少的崽子果然就是罗斯人的新首领?眉宇之间确实酷似旁边坐着的老奥托,可这崽子的恶毒手段果然胜过其父一百倍,居然以最平静的话语说明这一可怕的杀戮事实。 见这些人脸色皆错愕,留里克又故意说道:“我听说,你们中很多人是支持叛乱的,之所以在大战中我见不到你们的身影,仅仅是因为你们行动得太慢。” 此言已经带了明显的杀意,有聪明者急忙站出来:“大人!我们不敢反叛,都是那个该死的弑父者瓦季姆,他说我们不从就杀了我们所有人!我的农庄人口不过千人,很容易就会被他们杀死。大人!我们怎么敢反叛伟大的罗斯呢?” “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德莱维斯拉夫·索科斯拉维奇,绿草溪农庄之主。” 这个名号,留里克记得名单上出现了这个名字,自己不会听错。如此再回味此人的说辞,岂不是通篇的狡辩。 他令其坐下,有闻讯其他人有何说法,即便有委屈,现在说出来。 此令一下,且看这十七人七嘴八舌尽是自称都是受了瓦季姆的胁迫,罢了又争先恐后说自己毫无反意。 “安静吧!你们中有叛徒!” 说罢,留里克拿出了那份木板,给予一位胸前挂着号角的卫兵以眼色。 牛角号吹响了!木墙之外一阵骚动,格伦德带着一百名刀斧手冲了进来。此刻的阿里克、海拉菲德等人也纷纷拔剑,目光严肃浑身散发着杀气。 闯入的刀斧手都奉命保持着安静,唯有留里克继续他的话语。 留里克命令惶恐的十七人挨个汇报自己的名号,只要和自己木板上刻的人命吻合,就令部下将其人带到一边。 如此一来,五个明确参与叛乱的庄园主皆遭逮捕。此五人即刻被绳子绑上,像是捆一只大闸蟹,接着被按压在地上令其只能有限挣扎,又像是待宰的肥羊。 此情此景,另外的十二名庄园主看傻了眼,他们想回避,却被构成盾墙的罗斯战士困在墙内。 留里克继续以斯拉夫语吼道:“你们五人参与叛乱,是伟大公国的叛徒,叛乱行为证据确凿,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来人,行刑!” 谁能料到赴宴是送死呢?此十七人都没有这样的心理预估,他们都觉得自己亲自来才能彰显诚意呢。 即便那个德莱维斯拉夫自称自己是被胁迫的,根本不想与罗斯为敌,然而他的黔首还是被操持大斧的战士砍下,整个脑袋被当众举起来。 五人皆被斩首,战士高举着黔首展示着叛乱者的下场。 那十二人看得瑟瑟发抖,不止一人被吓得尿裤,顾不得出丑纷纷跪趴下来,请求罗斯公爵饶了小命。 “饶命?可以!你们看到叛乱者的下场了吗?” 他们接连称是。 “其实我知道,如果你们的行动更快,就会加入到对抗我们罗斯军的队伍里。我的是公平的,被杀的无人据查皆派兵参战,你们这些人并没做此事。我看中这一事实,你们并未参与叛乱,你们聪明的磨蹭避免了死亡。你们也看到了,叛乱者就是这样的下场,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否则就会像松针庄园这般成为废墟!” 他们已经不知说什么好,甚至有人因极度惶恐又突然的放松,整个人干脆昏了过去。 这就是一场鸿门宴,当死之叛徒头目皆被处决,叛徒的血洒在宴会场上,也算是对所有本地斯拉夫贵族的警示,或者说是对整个罗斯公国的警示。 叛乱者的下场就是被当众斩首呀!这非常符合罗斯人数百年来的习惯法,亦是本地斯拉夫人都能理解接受的。 尸体被拉走,被斩的头颅也一道扔了出去。满是血迹的土地上被临时洒了一些灰烬覆土遮盖之,须臾,已经候命的硬菜烤全牛放在手推车上,被推入宴席现场。 这时留里克再下一道命令,现场的刀斧手全部退下,甚至是五十名持戟侍卫也撤得荡然无存。 奥托见证了儿子留里克对叛乱者干净利落的处决,高兴之余便有他站起身宣布宴席的开始,一群人分食这头烤得滋油的牛犊…… 被没收的匕首罗斯人归还了,吓傻了的十二名庄园主们看着玻璃盘中的烤牛肉,都忽略掉了玻璃盘的珍贵。 他们良久不敢食用,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杀戮,再看看那些大肆啃食牛肉的罗斯人,简直就是怪物!偏偏就是他们,是这片湖区当之无愧的主人。 第660章 恩惠 那十二名庄园主抓取着烤肉吃得战战兢兢,与一群战斗狂人同吃同饮,他们生怕对方突然心血来潮,结果自己的脑袋还是被砍飞。 一头牛犊被众人分食得仅剩骨架,缴获的酒也喝了五个橡木桶。 罗斯人在享受自己的快意人生?庄园主们只想赶紧回家待着,希望早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留里克仅酌一杯麦酒,当许多人有些迷迷糊糊之际,当手拖车上的肉仅剩牛骨架,宴席也当到此为止。 那些时刻保持警惕的庄园主随时候命,终于他们等到了年轻的罗斯公爵新命令。 “你们这些庄园主,我看到你们一直过于谨慎。放心,我不会杀你们,可以许诺,只要你们保持臣服,就能得到赏赐。” 赏赐?还能有赏赐吗? 他们并无时间好好思考,或者是在这窒息的场景无法思考。 其实关于针对这些庄园主后续的安排,留里克自诩自己有待落实的政策将有效解决本地区的稳定。 他又宣布:“你们今晚就在此过夜,明日对于你们,对于所有诺夫哥罗德贵族,我有最真切的安排。来人!将他们带下去休息。” 武装侍卫又出现了,他们拖曳着双腿松软的众庄园主离开,宴会的庭院充满罗斯人的欢声笑语…… “继续喝!继续吃!”奥托晃着脑袋,要求伙计们酒照喝舞照跳,碍事的一群庄园主被请走,大家还能继续吃打散。 这场晚宴持续到多久留里克不知道,他因为困窘提前离席呼呼大睡,留在宴会现场的人,再大胃口者都得到满足。 宴会场,有个男人最是能喝酒也最是敢吃肉吃麦。 梅德韦特太兴奋了,当他提前获悉了妹夫留里克对自己的封赏,满脑子都沉浸在幸福。 他将获得很大的权势,即便这权势大概不会被自己的子嗣继承,但罗斯公国的最高权利必然落在妹妹的儿子手里。 妹妹斯维特兰娜,她参与了战争,像罗斯人信奉的瓦尔基里般战斗。她已经不似斯拉夫人,而是个罗斯人? “无所谓,都是我的妹妹。” 梅德韦特已经悟出了身为外戚国舅的权势特权,但他的格局有限,在见识到罗斯人的强势后,就只想依靠着他们的力量让自己的白树庄园愈发强大。 代表罗斯人统治整个诺夫哥罗德,就像生死未卜的自立为王公者瓦季姆? “不,我将代表罗斯看管此地,仅此而已。不做任何非分之想,等待族人的只有好日子。” 整体而言,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民众是排外的,他们是纯农业族群,最忌讳外来者侵占他们的土地。然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之于大湖不也算是外部的他者? 排外的那些斯拉夫人如松针庄园已被荡平,铁杆反叛者被清洗,剩下的民众只能顺从。 想明白这些,他梅德韦特首先想到的正是调和与湖畔民众的关系。时隔百年,被排挤的白树庄园以极强的态势携罗斯之威回来啦! 白树庄园与自己的权力是被罗斯公爵赏赐的,自己必须做好总督,代留里克管好这里。 梅德韦特最终还是喝醉了,他实质上的和多个瓦良格部族并肩作战,和瓦良格人一到参与多场血战。 他被大家看做自己人,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自然谈及战斗、掠夺,乃至喜闻乐见的谈论结婚生孩子……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祝贺这位即将得势的斯拉夫人了。 梅德韦特倒无得意忘形,那被斩杀的庄园主尸骨未寒。有些话是真的不能明说。那些被杀者参与叛乱死不足惜,但那似乎也是杀鸡儆猴,是妹夫以这些人的血震慑自己。 一些人就在宴会现场呼呼大睡,直到清晨的凉风与嘈杂声将他们唤醒。 留里克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形象入股,洗过脸和一头金发,真是干练有型的英武少年。 这一时代,农闲时的生活总是充满无聊,似乎最大的娱乐就是生育。 进驻传统斯拉夫农庄的罗斯大军,他们并未收到撤离的命令,也被要求不能主动袭击别的庄园。 大军看似被晾在这里,实质每个罗斯人、巴尔默克人都在积极发现这里的农业价值。 如果可以种地得到奉陪产出,谁会原因年年出海做海盗呢?即便是捕鱼,大海捞鱼风险也远高过湖面荡漾。 他们进入树林打猎,有的人跑得很远,结果变看到了一些过去不曾知晓的新农庄。 甚至有罗斯猎手与密林深处的农夫遭遇,尴尬的相会吓得对方拎着木锄撒丫子逃命。 猎人遇到奇怪农夫的消息不进而走,白树庄园的战士指出,那就是所谓“藏起来的人”。 伊尔门湖为中心的诺夫哥罗德地区人口肯定有十万人,留里克坚信不疑,至于湖畔分布二十余农庄,总人口实际也不多。绝大多数人绝对藏了起来,恐怕也不是他们有意要藏,只是这片地域太过广大,斯拉夫移民筚路蓝缕,密林里建设一个个小型定居点过着封闭的农业生活再正常不过。 要收编那些藏起来的人?这是必须要做的!那些人必须接受罗斯的统治,只是这个麻烦的工作可以扔给诺夫哥罗德总督。 很多消息传到留里克的耳朵里,广袤的农田更是看在眼里。 留里克今日早起就是要去自己战领的农田看看,欣赏战利品之余也是考察本地人的种地水平。 看看被清洗的松针庄园,他们的燕麦田苗圃杂乱无章,不似已经用曲辕犁犁地播种的白树庄园麦苗之整齐。 就这种地手段完全和梅拉伦湖畔那些盟友部族一个水平,仅是伊尔门湖纬度更靠南,积温高,使得粗犷农业也有比较凑合的收成。 但这里面有这惊人的农业技术改进余地,不仅仅曲辕犁翻土,更要有人畜粪便与芦苇湖泥肥田的手段,乃至是灌溉。只是这些高级技术还不能立刻落实。 有了上午的考察,留里克内心更坚定了对那十二个农庄主的赏赐。 大棒子已经夯过,他们皆畏惧罗斯维权。现在当赏以胡萝卜,令其怀德安抚之。 如果没有“天降伟人”,湖畔农夫还能自顾自地再闷头种地数百年,本土贵族演进到建成国家需要太长的时间。 现在,诺夫哥罗德地区已经是罗斯公国的直接统治区,过去的策略将于今日彻底终止。 中午,没有任何宴席。 殚精竭虑的十二个庄园主,以及白树、牛犊、钓鱼人三个趾高气昂庄园主,被留里克邀到同一个房舍。 梅德韦特、斯维特兰娜也在这里,于此地留里克是亲自给一群本地斯拉夫人开会。 他坐于皮垫,身边又是抱着花纹钢剑的老奥托,好似神像般坐在这里,犀利眼神凝视这群庄园主,就代表了往日时光。 留里克也不客套了,待人到齐,也顾不得他们的脸色,直言:“自古以来,我们罗斯人年年来此索要贡品,从今年开始一切都变了!我!罗斯公爵留里克,从现在开始将整个大诺夫哥罗德直接划归为罗斯公国的一部分,诺夫哥罗德永远属于罗斯。你们这些庄园居民,现在也都是新的罗斯人!” 新罗斯人?这是什么意思?直接统治又意味着什么? 庄园主们互相看看,他们想说很多话却又不敢开口。 留里克打个手势,梅德韦特站了起来。这位跟着罗斯军队尝吃肉吃鱼的男人如今变得非常魁梧,若不是一口流利的斯拉夫语,站在这里根本就是一名标准的瓦良格战士。 此子就是白树庄园的继任者,里古斯这老家伙死后,梅德韦特就是庄园主。 此人能被罗斯公爵点名必有中用。 “但是,大诺夫哥罗德居民有着自己的生活,本公爵无疑强迫你们改变太多。现在,我钦定白树庄园的梅德韦特为本地的总督,代表我总揽大诺夫哥罗德的一切事务。你们必须支持梅德韦特的工作,而我也会约束他不会做过格之事……” 留里克花了些口舌解释一番,紧张的十二人洗耳恭,连带着白树、牛犊、钓鱼人的首领也在倾听。 里古斯,他非常高兴长子能担任这一要职,似乎梅德韦特就借助罗斯人的威权使得白树庄园取得了这片湖区的霸权?不,情况并非如此。 君主委任总督施行统治,这在北欧、东欧属于一种发明,即便是在法兰克王国,自从西罗马崩溃后也就没有了总督这一概念。 留里克定义的总督,实际还是“战争酋长”那个老词的引申意思,至于这群庄园主,他们也被赏赐了一个新头衔,即比约恩,或者说是博雅尔,是“扞卫君主权势的人”。 在这间房舍的十五个庄园主都获得了博雅尔头衔,或曰大地主或曰乡绅,这个词是标准的瓦良格词汇,拥有这一头衔,也是留里克向他们宣布,所有的庄园主都是公爵的侍卫,是直接向公爵家族负责。 博雅尔的权力得到公爵的认同与保护,博雅尔也必须向公爵履行各种衣物。 至于梅德韦特,他首先是博雅尔贵族,而后才是被委任的总督。 如果梅德韦特做得不好,其他博雅尔有权向公爵提出建议。梅德韦特也不是大权独揽,只在代表公爵收取赋税的事务上有着大权,其余的事务,当由各农庄的博雅尔贵族开会决定。 难道大部分事务要由大家商量着来?这不是恢复到过去的老传统了? 有政治细胞敏锐的人嗅到了其中暗藏的利益,以及罗斯公爵在施恩的实施,正当他人疑惑直接突然昂起头。 “我们红木庄园完全支持公爵大人的决议,我们支持梅德韦特作为总督,我们将按照约定继续向罗斯缴纳贡品。” 有人起了头,犹豫不决者立即开始跟进。 各庄园主纷纷作积极表态,生怕后人一步遭被罗斯人迫害。 他们如此支持真的出于本心?留里克觉得此红木庄园主的支持是真心,其他人大部分也是真心的吧,毕竟自己的确在施恩让利。 他们也别无选择。 老奥托在笑,在场的罗斯人都在笑。这是自信的笑容,他们看到了一大群斯拉夫本地贵族居然争先恐后地求着罗斯人来统治,以往这群家伙只有恐惧和一脸不情愿的愁容。 这不,又一位聪明的马屁精直接伏地,似蜥蜴般爬到留里克面前。 “松针庄园为得霸权尽显恶毒手段,罗斯是最好的调停人,罗斯铲除了有罪之人。曾经我们彼此争斗,现在,伟大的罗斯公爵终于为我们带来了和平。我们欢迎罗斯的统治。” 留里克仔细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啊!这不就是历史吗? “他们的史书不就是记载了留里克酋长与一千勇士调停了诺夫哥罗德人的混战,以仲裁者的身份统一这里,始建北罗斯公国。一千勇士?第一和第三旗队的一千名战士?我就是留里克,我的确是调停人、仲裁者,以及王公。”留里克越想越觉得有趣。 历史的进程在东方又走入了正确道路,也许这就是大势所趋的命运吧。 “你是哪个庄园的首领?”留里克问。 “麻布庄园。我是姆斯季·瓦迪谢维奇。大人,我们善于种麻做麻布。” 此人的确在拍马屁,献媚手段亦是聪明,居然自荐起自家的特产。留里克眼前一亮,因为这片湖区的确比北方的梅拉伦湖更易于种植亚麻,这里果然有种麻织布的高手。 恐怕不仅仅如此,各庄园都有自己的特长,怕是环伊尔门湖各庄园早就实现了经济互补,只要再加以扶持利用,本地一定能爆发于古代强大的生产力。 发觉他们的产业潜能是后面的事情,目前支持这些庄园生活的根本就是土地。 罗斯公国直接统治这里,也是为了稳定得到麦子、麻、皮革的产出。 他们都在宣布自己会严格按照公爵的规定上缴贡品,也就是税收。 恰是税收问题,才是这场会议最根本都事宜。 留里克命令他们通通安静,郑重宣布:“我将针对你们展开十一税。我将派人清点你们的田亩,这一工程会在今年完成。何为十一税?一块农田的产出,十分之一是缴纳给罗斯的税。交多少税,不与你们的人口有关,只与农田面积有关!燕麦、黑麦、小麦、亚麻,都按照十分之一比例纳税。” 皇粮国税是罗斯公国目前税收支柱,或者说罗斯在部族时代,向斯拉夫人索要粮食就是收取粮食税的前身。现在,粮食在留里克的定义下已经是具备货币属性的一般等价物。 但罗斯的领地经济模式是实质上的多元化,她是一个文明,那么罗斯公国的文明现在就是海陆并进的。针对这些斯拉夫纯粹的农民,不仅仅要收粮食税,他们也当进入森林捕捉野生动物。 他们当年年捕捉一批松鼠、雪橇、黑貂、黄鼬或是别的大小野兽。留里克规定每个庄园每年拿出一千张松鼠皮,雪貂之类珍惜皮革,每年一百张即可。 以目前的生态状况,珍惜皮革动物还是随处可见的,留里克觉得自己要求并非大问题。 这只是税收的硬性要求,当他说明会拿出一个大家都接受的价格(市场价),额外采购余粮、蜂蜜、鱼干、各种皮革、木器、陶器等,众庄园主皆是喜悦。 那些瓦良格商人偶尔来,罗斯人是年年来不假,过去他们几乎不做生意只以为索取呀。 现在,罗斯公爵留里克果然和他父亲不同。 留里克的许诺还不仅如此,他又在宣布:“我将在这里建设贸易场所,向你们所有的庄园公开出售铁农具、盐、宝石等货物。” 贸易是大家最欢迎的是,如果贸易稳定了,罗斯公爵就是真正的圣人。即便交易的价码高一点,或者是价码不是问题,大诺夫哥罗德最缺的就是一个稳定的贸易场所。 留里克的施恩仍在继续。 “我将立刻卖给你们所有庄园一批铁农具,你们可以立刻拿出余粮来购买。介于今年的情况过于特殊,我宣布,唯有今年,我免除你们今年的税!” 他们纷纷傻了眼,包括奥托也听懂了这些斯拉夫语句子,立刻就投来质疑。 罗斯人在抱怨留里克过于仁慈,斯拉夫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留里克笃定宣布:“今年,诺夫哥罗德免税!我的公爵,我的命令是绝对的。这是我对你们的恩赐。听着,我可以许诺,你们在罗斯的直接治理下日子会越来越好。属于你们的和平时代已经到来。” 一个美好的和平时代到来了? 昨日,众庄园主见证了对叛乱余孽可怕杀戮。今日他们离开时都获得博雅尔贵族头衔。 留里克说施恩就是施恩,他放走这些人,还把一批缴获自松针庄园的木、铁农具赠予之。 乃至,给予这十二个庄园一大特权——针对那五个协助叛乱的庄园的遗民釜底抽薪。 这些庄园主有权瓜分那些庄园的女人和孩子,瓜分他们的人口成为自己的,以增强自己庄园的实力。可以掠夺他们的财产,有且仅有农田的所有权,归为罗斯公爵。 这样的安排是否会让从龙的三个庄园嫉妒,是否让罗斯、巴尔墨克人抱怨? 的确,留里克观察到这种情绪,不过这份抱怨很快就消弭了。因为最广大的农田就是罗斯公爵的,罗斯的小家庭可以拥有这些产权,还是按照在新罗斯堡开荒的老规矩,种粮、农具都由留里克提供,他们当提供税收!只是这些土地的产权嘛,依旧属于罗斯公国公爵家族。 所谓新开荒的土地属于开荒者所有,日后统计后照章纳税。此次平叛后的战利品农田,就是完全意义上的公爵家族私产。 罗斯人只要做了农民就必须缴纳十一税,他们都是聪明人,稍稍一合计就知道当农民是很赚的事务。 农忙时耕种收货,其他时间还不是乘船捞鱼,乃至跟着公爵打天下。就像传统丹麦人的日子,春种秋收,温暖的夏天农夫纷纷化身渔民乃至海盗。只是罗斯男人们即将掌握的农田与所在的地理环境,可比丹麦人强得太多了。 第661章 斯拉夫式大婚 铁铲挖掘土坑,双人锯子锯断大杉树,树干再被处理一下便被插入坑中,成为围墙的基柱。 白树庄园化身诺夫哥罗德城市,城墙建设工程进入快车道。 梅德韦特担任诺夫哥罗德总督,他看似大权在握,实质很多方面被掣肘。有大片的农田的使用权将交付给各路瓦良格移民,虽然留里克大公以律法的形式确定了所有人都是罗斯人,然罗斯人与罗斯人的不同的。 真正的瓦良格人才是真的罗斯人,其中的罗斯部族人口才是最顶级的高贵。 一场大规模的移民行动蓄势待发,这片湖区很快将出现大批说诺斯语的民众。 也许这是好事,瓦良格人和斯拉夫人的通婚已经施行多年,只怕多年后…… 梅德韦特懒得多想。 平叛战争在六月份的当前就结束了,现在是六月底,距离斯拉夫的夏节也快到了。 战争能在这个时间节点结束真是个好事。 离去的那些庄园主,他们回到家中就立刻宣布罗斯征服者许诺的和平。人们的惶恐不安消弭很多,当民众知道他们可以掠夺跟着瓦季姆叛乱的五个庄园的人口财富,他们争先恐后发动瓜分行动。 到底都是住在湖区的邻居,他们急匆匆而且,强迫死了丈夫、儿子的女人加入自己的庄园。 一时间那些庄园被折腾得鸡飞狗跳,区区三天之内,庄园便被拆毁,包括民宅也因为木梁被觊觎而被拆掉。 曾经熙熙攘攘的农庄变得安静好似经历兵燹,它们被废弃了,只有少不过民众带着少量财物漫无目的逃亡。 虽然不是秋收,各庄园民众的脸色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战后的事态便是如此奇妙,但凡不跟着瓦季姆翻盘罗斯的庄园,都得到了物质上的奖励。 当然,白树庄园得利最大,牛犊、钓鱼人庄园拥有田亩量直接翻倍。 各庄园开始忙着张罗自己的夏节,他们要在夏至日做出传统仪式,祈祷今年的丰收。 他们的时间都非常仓促,想来今年的夏祭都不会隆重。 实则不然,就在诺夫哥罗德正在建设的围墙外,就在沃尔霍夫河畔处,一批被锯成大抵相同规格的杉木、松木和花木,正在快速堆叠成木塔。 木塔将化作火炬,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奥斯塔拉人、梅拉伦人、科文人、斯拉夫人,构成罗斯军队的所有人最大的共性就是崇拜火焰。 火是奥丁力量的象征物,是芬兰诸部族的火神,是斯拉夫神王庇隆的化身。 人们将在火塔前载歌载舞,向火塔投掷祭品,完成各种仪式。 松针庄园化作齑粉,被排挤到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成为伊尔门湖区新的核心。她是诺夫哥罗德,现在居住、逗留驻扎于此的军民人口也接近万人。 河面上停泊着大船,湖面上钓鱼人在劳作。 围墙、塔楼、总督府、地区议会庭的“罗斯杜马”、新粮仓、仓库均在建设中。 建设者多是本地斯拉夫人,他们也几乎都是白树庄园的男男女女,在梅德韦特的带领下建设诺夫哥罗德城市。 留里克令自己的部下提供一些帮助,譬如伐木的工作,除此外并别的作为。 因为大军在休息几日后,各旗队又开始了操练。 过去的大战罗斯人损失了一些战士,伤亡均出现于最后的乱战,乃至进入农庄里砍杀实质变成了巷战,有罗斯士兵死于偷袭。 整个大军阵亡战士区区二十人,伤者倒是多达五十人,有组织有战斗经验的军队以此微弱损失歼灭一万敌人!不过也没有多少人觉得这是光荣的,斩杀懦夫敌人于手无寸铁者,并非值得称道的战绩。 阵亡者被火葬,他们的剑将交付他们的子嗣,亡者的儿女继续被王公出资养育,遗孀则继承亡夫财富。 至于伤者,以烈酒定期清洗伤口,这可比草木灰还要有效且安全。败血病的威胁不存在了,他们身体快速恢复,这在本地斯拉夫人看来简直是神仙显灵的恩惠。 是罗马人制定了一个大家都借鉴的历法,只是碍于帝国衰落后历法没有修订。 北欧世界和斯拉夫世界都在沿用旧儒略历,六月二十八日也是诸民族的夏至日,这一天当祭祀太阳祭祀烈火祈愿丰收。 今年对于白树庄园分明是全新纪元的开始,广大庄园民还在期待一件大事。 一个平和的夜里,一间宽敞的房舍,老头子里古斯郑重向留里克请求一场婚礼。 “斯维特兰娜已经按照罗斯礼仪成为你的妻子,只要再进行一次斯拉夫婚礼,所有人都会快乐。” 里古斯已经无需多言,父兄也都在场,包括盘着发辫似花环斯维特兰娜也侧坐于此。 “那就按照你们的礼节举办婚礼吧。我该做什么……” 斯维特兰娜立刻羞红了脸,即便她已经很喜欢粘着留里克腻歪不止。 女婿无条件答应,里古斯立即精神抖擞,再看看老奥托那期待的眼神,“我会让我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入罗斯。” 针对卡累利阿人讨伐暂时不着急,还有诸如测量田亩、派遣分舰队去不列颠向埃恩雷德王讨要粮食贡品的分舰队,诸多事宜可在夏季后进行。 罗斯公爵留里克与正妻的斯拉夫婚礼当在夏至火祭之夜举行。 既然自称愿意以斯拉夫礼节结婚,留里克悉听尊便,他换上了传统斯拉夫人的花纹麻布长衬衫,脚上踏着斯拉夫式毛毡混皮靴。他束着的金色马尾被放下,披散的头发为一根皮绳箍住脑袋。 他的金发之顺滑像是女人,深邃眼眸与长起来的金色胡须、白皙而无雀斑脸庞,又彰显年轻男子的英俊。 非凡的气质就摆在这里,他即便打扮得像是传统斯拉夫人,也能流利说斯拉夫语,却分明与斯拉夫人有别。 而斯维特兰娜这便,她换上漂亮的花纹长衫,白色调更凸显了红色花纹的特色。这是一件白、蓝、红、黄、褐,五色共存的长衫,也是本地斯拉夫人能染色的五种布匹。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鲜花细藤编制的巨大花冠,其上还挂着几枚彩色玻璃块,她的脖颈挂着黄金嵌青金石的稀罕吊坠。 另一副琥珀、玻璃珠、红宝石拼成的项链就更特别了,这些项链皆是留里克的赠予物。 按照斯拉夫婚礼规则,也有互赠信物的习俗,譬如一对新人互赠项链。 他们是纯农业民众,农闲时有充足的时间研究奇奇怪怪的仪式礼仪。 婚礼会做什么留里克已获悉,一些奇妙的礼仪他从嫂子莉莉娅那里已经知晓。 身边女人太多了!唯有这个斯维特兰娜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政治婚姻,积极参与婚礼仪式,向所有在场的斯拉夫人表现出欢愉,就是拉拢住他们的情绪。 这女孩非常漂亮,传统斯拉夫女人的尖下巴在留里克的审美上确实胜过维京女人的平下巴。 夏至日,橘黄的傍晚,消失大半天的斯维特兰娜戴着巨大的花冠再现了。 她在花童的伴随下,带着笑意缓缓走向已经开始燃烧的火塔。 毕竟这是罗斯王公的斯拉夫式大婚,带着消息的信使划船去各个农庄,勒令庄园主比如亲临这场盛会。 该不会是一场阴谋?又是“鸿门宴”?他们得了利益想来罗斯人没理由再动刀兵,既然是参与王公的大婚,偏偏又是夏祭日大婚,在此喜洋洋的日子带些礼物去吧。 十四个庄园主齐聚白树庄园,他们经验于河面停泊的罗斯舰队之庞大,惊讶正在建设的塔楼和其他正在打木桩的大型建筑。他们在大兴土木,一座坚固的堡垒正在建设,这就是诺夫哥罗德城市,堡垒城市在此谁还能反叛呢? 还是为了献媚彰显诚意,他们争相献出祭品。所谓祭品不过是一些鲜鱼、牲畜,本来这些就是要投入火焰里祭祀庇隆神,而今成就罗斯王公的辉煌。 他们亲自前来就好,留里克需要的就是一大群有权势的博雅尔成为自己的证婚人。 留里克穿着传统斯拉夫着装,活像是一个传统斯拉夫青年。 上万人聚集在火塔燃烧的河畔,火光照得众人脸庞泛红,抛锚的船队也熠熠生辉,与灿烂夕阳遥相呼应。 大战之后连续多日的晴朗天气让人们心情舒畅,美好的夕阳分明又预示着未来多日的好天气。 白树庄园男祭司们又是以白垩泥涂满整个无毛的脑袋,上半身亦是惨白。 这群祭司不知为何突然昏阙,接着陆续苏醒,就在火塔前宣布庇隆神已经洞察了一切。 留里克此刻已经牵着正妻的手,他注意到那脑袋酷似胖头鱼的斯拉夫祭司长。 此胖头鱼以悠长嗓音宣布:“神说!让婚礼开始吧!” 就这?就这么简单? 留里克还觉得他们会有些冗长的祈祷,也罢,目前本地的斯拉夫人还没有自己的文字,对于仪式的祈祷文也流于形式…… 在两人面前,一团小的篝火熊熊燃起。 一对新人赤足跳过火堆,这是婚礼仪式最重要的环节,除此外的仪式已经无关紧要。 本地人都相信,只要双双携手跨过它,即可得到庇隆的祝福。 阿里克带着笑意围观,由想几年前,自己和佩拉维娜也做过“跨越火堆礼”,显然弟弟的斯拉夫大婚更是隆重。 此乃斯拉夫式婚礼,然数千瓦良格人在场,它终究也不可能是纯粹的。 婚礼上少有的集会契机,生活无聊的人们总是欢天喜地跑到婚礼现场参与到狂欢,顺便混吃混喝。 维京人在起哄,他们嗷嗷大叫,自发敲打起盾牌恍若万鼓隆隆响,持号角者干脆吹号。 “走吧。”留里克侧脸看看爱妻。 “我有点害怕。” “不过是跨越火焰,这不是你们的传统吗?” “好吧,你要抓紧我,我怕烫着脚。” 留里克点点头,拽着斯维特兰娜赤足两本,两人几乎同时纵身一跃,飞跃篝火对面,此刻万人欢呼…… 最重要的仪式以极为轻快的方式结束,一对新人得到火焰试炼,代表罗斯王公得到了庇隆神的祝福,这段婚姻也将平平安安到永久。 他们没有被烫着脚,两人是直接飞过去的! 老里古斯和老妻喜极而涕,老两口就怕他们被火燎到脚,那样就晦气了。 剩下的仪式再无此刺激,当夜幕降临,河畔的火塔人头攒动,到处是跳舞的人群。 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不过根据传统,女方当在婚礼后立刻住到男方家里。 兴建中的诺夫哥罗德的大公行宫建成还早着呢! 如此,罗斯公国第一舰的阿芙罗拉号就是留里克的宅邸。 虽然是要按照斯拉夫传统必须住在船上,狂喜到满脸泪痕的女孩欣然接受。 全部湖畔的庄园主,罗斯公国最精悍大军,整个娘家庄园的民众,上万人都是自己的证婚人。 斯维特兰娜觉得自己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顺利跨越火堆有是庇隆神庇佑。不!还有奥丁神的祝福。 阿芙罗拉号的船首搂下的船长室,两人待在这里。 斯维特兰娜满怀期待平躺于皮毯,她已经将漂亮的长衫叠好,珠宝也都卸下。 月光和火塔之光透过木舷窗照进,照在她白皙的身上。 万人瞩目下的盛大婚礼后,按照传统她必须进立刻成为真正的女人,从而成就一位王后。 留里克看着她这个样子立刻动了情。 “终于……到了今天。快点吧。”她带着笑意催促。 “好吧,这下我无话可说。兰娜,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呜,你来定。” “奥列格,就叫奥列格吧。” 她捂着半张脸嗤笑:“如果是女儿呢?” “就叫奥列佳。” “都是好名字……”她再无多言,只是静静放松身体。 最后忍着奇异的苦楚,抱紧了她的丈夫,抱紧了伟大王公留里克…… 次日上午,晨雾已经散去,狂欢一夜的人们多数还在呼呼大睡。 河畔仍聚集了一群人,是里古斯带队的一大群斯拉夫人,他们要见证婚姻的成果。 这艘大船上仅有新婚夫妇两人,他们做什么事他人无权干涉。 斯维特兰娜挽着留里克的胳膊双双站在甲板,她双腿有些发软,都是昨夜留里克表现得像是头熊,不过她也欲罢不能。 两人顺着绳梯下到小船,仅这一过程,里古斯就满意于她变成了女人。 这是比盛大婚礼还重要的仪式啊!这是另一种盟约,里古斯眼含热泪,就是因为女儿已经是王后,他毕生的傍上罗斯人的计划今朝彻底成功,且长子也成了总督,庄园成为城市,此生无憾矣。 即便这是政治婚姻,斯维特兰娜的美丽、顺从以及突然表现出的勇敢,留里克看在眼里也爱不释手。 唯有卡洛塔,明明自己也是他的女人,可是…… “这就是命运吧。我是奥斯塔拉女公爵,我……”卡洛塔轻抚起自己的小腹,不由得一声叹息,甚至是有点恐惧。“我难不成不行吧?不应该呀!不行,我得……” 这不,待火塔化作温热余烬,待庄园生活趋于正轨。 卡洛塔以有密事商议为由私会留里克,过不这倒也是一个有意义的密会。 卡洛塔暂时心满意足,不过留里克也知道,这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女人不求得奥斯塔拉的继承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在阿芙罗拉号空空荡荡下层船舱的密会,所谓“会议”已经结束。卡洛塔喘着粗气静悄悄说:“斯维特兰娜就那么漂亮吗?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你是王公,你现在有十七个女人。想必以后还会更多。” 留里克长舒一口气:“这就是我我的命运吧。” “对。是你的命运,几乎没有第二个男人有你这样的特权。” “只指众多妻妾吗?” “正是。” “哎。”留里克凝视着卡洛塔傻笑的脸:“你也绝不想只生一个男孩。正好,我也有事告知你。” “是什么。” “很快,我会把你妹妹艾尔拉邀来,她很快就到。” “啊?你呀,你要和她?你可真是个男人。” “那又如何?她到了年龄,她若是像你般主动,我反正没意见。不过我要给她一个任务。” “拜托你做个好人吧!” “你在苛责我吗?只怕到时候她绝不听你这个姐姐的劝说。”留里克摇摇头,“我会派船去接她,还有我的那十个女仆。” “啊?你难道要和这么多人!你……”卡洛塔涨得脸通红:“你是四月的公牛啊!” “如果那样倒是好事。卡洛塔,莫惊。她们都是智者,精通计算。你妹妹没有奥斯塔拉公国继承权,我让她做赫斯托利亚(记录者),现在就让她去测量诺夫哥罗德的农田面积,并在木板上如实记下来。” “这……意味着什么?”卡洛塔努力平复心情,实在不懂书吏团体对一个王国的重要性。 “意味着她会成为罗斯公国的一位女圣人,一个智者。” “好吧……”卡洛塔站起身急忙换上衣服:“我们快点离开吧,兰娜知道了我会很尴尬。” 尴尬吗?斯维特兰娜获悉卡洛塔私会丈夫要说什么密事,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长期住在一起,她实在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在渴求什么。 兰娜故意装糊涂,当做无事发生。她自知自己也的确不该关心这些事,时间都进入七月了,看看罗斯营地的气氛她就敬畏。 大军战士又在磨刀了,包括娘家白树庄园的男人们,显然对北方的卡累利阿人的远征即将开始。毕竟没有这场叛乱,罗斯大军已经征服卡累利阿了。 大概,是如此吧…… 事实并非如此。 留里克郑重宣布一件事:罗斯军队将在七月底收货燕麦,也会开展田亩彻查工作,至于征服卡累利阿人的战争放在八月份。 期待大战的人们颇为吃惊。 这并不意味着罗斯大军就能赋闲接近一个月。 大军要参与建设诺夫哥罗德围墙,要捞鱼解决伙食,还要做军队操练。 乃至组织一支强袭侦查队,对拉多加湖北方进行武装探险,零距离勘察卡累利阿人的情况。 没有人会真得闲适,如果有就,是老奥托。 这老家伙向留里克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提议:“这个温暖的地方真是好呀。我想带着你母亲来这里养老,再把维利卡带来,帮你养着大女儿颐养天年……” 虽然很奇异,留里克并无反对。这位拉开罗斯人全面扩张的老首领,终于选定了诺夫哥罗德是他的归宿吗?也好,奥托的威严将震慑整个诺夫哥罗德。 第662章 事态正在起变化 一支军队在集结,是阿里克的第一旗队战士们。 这支部队在前些时日的大战中几乎没有阵亡,伤员暂安顿下来,其余的健硕战士仍超过四百七十人。 他们领取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武装侦查。 说是侦查,倘若他们突然发起进攻,想来也能取得巨大战果。 留里克倒是给老哥提个醒:“如果敌人少,你就强袭。如果他们人多,就不要贸然登陆与他们战斗。” 这话该怎么理解?阿里克自有理解。 庞大的罗斯舰队已经没有继续滞留沃尔霍夫河的必要,除却留在诺夫哥罗德继续建设的斯拉夫人,真正的罗斯大军当回归原来的计划,回到涅瓦河口集结。 留里克准备离开,阿里克的第一旗队不过是最先撤离者。 奈何,一场夏季的大雨不期而至! 略感燥热的空气突然消散,在惊雷中大雨倾盆。 民众很欢迎这样的夏季大雨,经验告诉他们,尚未抽穗的麦苗得到暴雨滋润长势会更好。 暴雨来也疾去也疾,待到第二天就只剩下蒙蒙细雨,显而易见的是距离天晴已不远。 耽搁了两天时间,第一旗队在清朗的早晨登船。 这是要发现、偷袭卡累利阿人的武装侦查,动用大船显然不合适。 唯一拥有人力螺旋桨动力的风帆驱逐舰墨丘利号成为这支分舰队的旗舰,维纳斯号莫娜号紧随其后。 另有多达十艘传统龙头长船追随之。 从任何角度看,这支舰队的战斗力都被不容小觑,倘若卡累利阿人也有船队,敌人贸然进攻就是自取灭亡。 留里克根本不觉得那群驯养驯鹿的卡累利阿人很高明,只怕他们的军事能力和被歼灭的塔瓦斯提亚人半斤八两。 能与苏欧米人战得五五开,卡累利阿人如何让罗斯人重视? 分舰队收帆,顺着河流一路漂向北。 战士们唱着歌谣有说有笑奔向庞大的拉多加湖,他们计划在大湖进入涅瓦河之河口建立宿营地,之后继续前进。 阿里克一行的旅行非常顺利,他们登陆,脚踏着碎石湖滩,有趴在湖畔如动物般饮清凉的湖水。 乃至有人跳进去洗澡,亦或是拿出肥皂清洗一下麻布衣服。 篝火陆续点燃,有人钓到了肥腻的江鳕,最大一条旋即献给了阿里克。 兄弟赠礼如何不收? 阿里克双手捧着无刺鱼肉大快朵颐,此间又有人闲聊道:“我听说老公爵也想在这个地方建设一个城镇,这样从诺夫哥罗德运来的物资,可以先行在此停靠。不知道留里克大人是否会执行。” “你觉得可行吗?”阿里克随口道。 “为何不行?”那人解释说:“这边湖区似大海,我们甚至没有探明它的北方尽头。这里的鱼很多,我们轻易就能打死捕捞。” “是啊,鱼很多。兄弟们!”阿里克加重了声音:“我们这次就看看大湖北方的尽头,那里一定有卡累利阿人,发现他们立刻攻击。” “啊?可是大人,公爵让我们谨慎。” “谨慎?又不是束缚手脚都绳索。你们有不少人跟着我首袭哥特兰,那时候也是四百余人。那时候你们可曾怕过?现在旗杆犹豫?” 如此言语说的大家无话可说。 阿里克再强调:“我弟弟的话只是参考,兄弟们,如果我们将卡累利阿人歼灭,最大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听我的,我自会见机行事。” 他们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沙石湖畔也留下长船龙骨啃食后的辙印。 舰队通过涅瓦河口,进入这里,随军是那三十名科文长弓手不似罗斯人,都开始感觉到莫名的担忧。 大军会遭遇灾祸吗? 不,他们只是单纯进入完全未知的领域,感觉到单纯的恐惧。 诺夫哥罗德这边,一座伟大的名城扔在建设。 斯拉夫男人们张着臂膀浑身汗津津,他们会出很多汗,不过大量的盐洒入燕麦粥了,没有人担心盐分损失。 甚至这种天天吃盐的日子,对整个白树庄园也是前所未有。 晴朗的傍晚,夕阳柔光横扫这湖光林色,劳作一天的人变得慵懒,唯有瓦良格人依旧斗志昂扬。 仅仅是因为留里克已经下达了命令,大军将回到新罗斯堡集结。 里古斯的家中,一个温暖干燥的所在。 斯维特兰娜无比期待一个新生命的降生,虽然可能性是比较低的。过早的发生关系总没有结果,这是母亲交给她的。 但正式完成了婚礼,她就必须离开白树庄园,必须紧紧跟着丈夫留里克。 哪怕是参与战争。 战争?她不怕。 有了真正参与战斗的兰娜,她觉得罗斯人的女武神斯佩罗斯维利亚已经赐予自己力量,沉重的钢臂十字弓将再立新功。 女孩的心态正在快速变化,变成瓦良格女战士。她甚至期待亲自参与新征讨战争,和卡洛塔一起并肩作战。 留里克不在爱妻闺房,男人们坐在一起,再在出征前夕小聚。 老奥托喝了半杯烈酒,他迷迷糊糊中笃定自己酒后吐了真言。 “这次我就不走了!留里克,按照你的安排,去故乡把你的那些女人带过来办大事。把你母亲和女儿都带来,我就是要在这里养老。” 奥托的决定老里古斯非常支持,如今看来这个衰老的老战士已经不让他畏惧,迷迷糊糊嘟噜话语甚至有些可亲。 奥托坐镇,等于说罗斯人的气势就在白树庄园,庄园也就有了可敬的气势震慑不服。 他们聊了很多,尤其是那十位女仆将回到她们都故乡来统计田亩面积,这种事里古斯闻所未闻。 老家伙吃惊疑惑:“她们……能行吗?她们不过是女人。” “她们是被我亲自训练的,根本不是一般的仆人。里古斯,她们是我的书吏。” 公爵面色笃定,里古斯也不敢多言。他还是不信那些女人可以有大作为,不过她们以美妙姿态回来,她们父母会震惊吧。 次日,出发日。 河畔处罗斯大军在集结,除却一些老家伙打算跟着老奥托在诺夫哥罗德度过整个夏天(实际也是打算移民定居),其余瓦良格人都将暂时撤离。 唯有斯佩罗斯维利亚一舰停泊在河流以示威严,其余舰只战士们纷纷登船。 此次并非索贡,舰队反而卸下来一批赏赐。但大军在伊尔门湖通过战争取得大量的财富,拖曳着战利品自然不能打仗,大军轻装行动。 留里克挽着正妻的手攀上了阿芙罗拉号,看着女儿又将离去,抬头仰望的里古斯真是思绪万千。 前些年,那罗斯大船还不是这般巨大,长女登船离去。且慢,长女和外孙现在是否在新罗斯堡呢?大女婿卡威和长女莉莉娅也该回来探亲了。 小女儿现在的样貌酷似她姐姐,她的身份已经贵为王后。高贵的身份正好配得上这艘大船。 沉重的铁锚收起来,阿芙洛拉号缓缓顺流而下。 岸上的人们接在欢呼,奥托就待在人群里,他看到了听到了,这些斯拉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欢呼送别。 斯拉夫人没有畏惧仅有亲善,终于,罗斯人成为这片湖区的主人。 庞大舰队顺利抵达拉多加湖涅瓦河口,岸上有着明显的生火痕迹,稍稍勘察便知此乃阿里克所部所为。 留里克早就看中这里的战略价值,此地当修筑一座永久性渔村,她当是拉多加城镇或是别的名字。 这将是必然,只要卡累利阿人被征服,整个拉多加湖都是彻底安全的,罗斯公国膨胀的人口会沿湖催生出多个定居点。 他们没有在此多逗留,当舰队进入水流变得略湍急的涅瓦河,航行加速了。 他们抵达了,当留里克登陆之际赫然发现新罗斯堡的异样! 兔子岛依旧青草丛生,岛对面就是新罗斯堡主城的大围墙和码头栈桥。 整个舰队停靠于此,盛状引得城里居民出城围观,甚至城墙也站满了人。 一群黑发的矮人迎了过来,为首一人不正是耶夫洛本人? “那是什么人?好奇怪。”斯维特兰娜好奇询问。 “这就是我征召的芬兰军队。这样我们的兵力庞大,我们必胜。” 斯维特兰娜不再多言,她不信这些黑发人的战斗力很强,看看他们低矮的现实,远远弱于罗斯壮汉。 留里克下了船,先不和总督科努松交谈,而是立刻于耶夫洛交涉。 至于科努松,他的儿子已经高高兴兴向其汇报自己参与的平叛战争了。 “你带来多少军队。”留里克问道。 耶夫洛骄傲地说:“目前有四百多人。” “啊?就这么点?也不错,我只是让你组织一个旗队。” “大人听我解释。我现在仅靠一艘船不停从赫尔敏基转运战士。你总不能指望他们的独木舟在大海航行。” 留里克点点头,“当地首领的态度如何?” “我岳父?他们……大人。此事我们可在议事厅详谈。” “也好。我倦了,我们先议事,之后我可要好好泡个澡……” 新罗斯堡的议事大厅,如今也挂上“rusduma”的招牌。 留里克在这里与众臣议会,他无意磨蹭不听客套,执意询问耶夫洛的经历。 他得到了喜人的消息。 “呵呵,我真的想不到那个老家伙如此配合!” “毕竟歼灭了卡累利阿人,苏欧米人……是芬兰人。芬兰人就没有忧虑。”耶夫洛继续解释。 “那么他们已经开始了主动进攻吗?” “的确如此。苏欧米所有的男人已经侵入到卡累利阿人固有领地,开始袭扰他们建立的据点。只是大人,你千万不要觉得苏欧米人很有战斗力。倘若不是大人你带着大军讨伐,他们也不敢亲自助战进攻。” 留里克点点头,他现在定义的芬兰人几乎仅指苏欧米人,其人口顶多三万人,可战的男人全部集结,至多有一万参差不齐的军力。 他们仅有独木舟水军没有海军,令其在新罗斯堡集结,就只有依靠罗斯海船。 有耶夫洛打包票,留里克相信那些人是举族参战,就是不相信苏欧米人能独自打赢。 这群家伙未经训练的话就是一群气氛组! “耶夫洛,你带来的人是否在训练?” “是,我训练他们射箭。大人,他们身材不高,也许组织成矛兵很合适。不过他们都善于射箭,换上好的十字弓,会有不错战斗力。” “十字弓?算了吧。就让他们用传统弓射箭,我会赏他们一些铁箭簇的箭。” 耶夫洛心领神会,他察觉到公爵大人还不能完全相信苏欧米人。 这非常正常,未有并肩作战的经历如何让人信任呢?恰是这个原因,耶夫洛成功劝说苏欧米人集体参战。 在宏观上,“芬兰大军”集结了号称两万人的大军!这个数字由耶夫洛说出来,就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实质有一点战斗力的最多五千人,其余者多半就是呐喊助威。 虽是如此,耶夫洛仍说明自己的壮志。 “我打算带来一千人,组成两支苏欧米旗队。我训练他们射箭,在大船上射箭,在陆地上列阵射箭,一定能有效支援其他兄弟。” 话语听着提气,不过留里克马上又有担忧:“这么多人?食物怎么办?我没义务给仆从军食物。” “这个不必担心,我拖曳了一些独木舟来,他们在海湾近岸捕鱼、猎兔。大人,他们已经进贡了一千多张兔皮了!”耶夫洛如此说,科努松立刻予以支持。 一群自带干粮能自行捕鱼的仆从军来了,他们兵力可达一千?这可不是号称的人数,是实打实的一千人。 耶夫洛提供了最关键的情报。 “大人,我在苏欧米老家获悉了卡累利阿人的核心。” 留里克浑身一个哆嗦:“在哪里?” “的确在大湖之北。我知道卡累利阿人有多个同盟部族,最大的一个大概立城于湖畔,他们善捕熊。” “他们也敢自称善于捕熊?也罢,他们的核心就叫熊城?” “这个,我就不知了。” 耶夫洛还说了很多,其人的情报、征召工作做得很是喜人。 留里克很满意,此人的子嗣世袭芬兰伯爵果然合适。 卡累利阿人的迷雾渐渐散去,他们的身影愈发清洗。 现在的留里克完全相信,卡累利阿人的确是大号的塔瓦斯提亚人,他们会很有勇气,只是他们处在人类文明的边缘,不知道大湖之外遍地强敌。 留里克在新罗斯堡舒舒服服泡个澡,他只想独自被热水淹没脑袋,再在桑拿房里蒸得松松软软。 这座大城有明确规划,涅瓦大街贯穿整个城,丰收广场居中,其余地方多是沿街道整齐排列的民居。最为可贵都是,城市的挖掘了一些沟壑为排水系统,居民多是维京移民都爱惜卫生。家家户户有旱厕,人们出于面子可不敢在路面倾倒粪便垃圾。 以石料铺路是巨大工程,铺设水泥路理论上完全可以操作,但成本太大。 新罗斯堡要进一步扩张农田开垦荒地,再解决敌患,才能进一步城建。 留里克就在这里集结他的大军。 此时,罗斯舰队开始新的行动。 探险家斯普尤特乘大船灰松鼠号,再领尤比特、马斯两舰,三舰直奔不列颠,向埃恩雷德王索要粮食贡品,并对维京约克王国带来罗斯公国的诚挚问候。 而鲑鱼酋长号直接启程回罗斯堡老家,艾尔拉和那十个女仆皆将抵达这里,并直接送到诺夫哥罗德,送到那些女仆们的故乡。 诸多事宜,都在留里克的周密掌控中。 唯有倒霉的卡累利阿人,他们只是最近察觉到边境危机,就开始调集男人去反击苏欧米人罕见的入侵。 不料,致命的攻击即将跨越比海还大的拉多加湖杀来…… 第663章 新罗斯堡的新磨坊 相比于战士们参与和即将参与的新战争,带着儿子赶来新罗斯堡的亚丝拉琪,她更希望见证家族在此扎根与复兴。 她抱着孩子住进父亲老哈拉尔于新罗斯堡木墙内修建的新商铺。 年仅不足两岁的古斯塔夫来到这里,就立即为他的爷爷老哈拉尔视作掌上明珠,乃至家族复兴的唯一希望。 甚至忽略掉女儿的贡献与野心。 外孙与亲孙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这个孩子将继承自己的名号,继承一切的事业。 老哈拉尔在罗斯征服哥特兰的战争中并未受到致命威胁,漂亮的女儿通过与征服者联姻的方式,使得家族并入到罗斯公国。因为是带着一批规模可观的物资移民到新罗斯堡,老哈拉尔看似一度孑然一人,而今他已经招募了一些贫穷的罗斯移民做佣人,乃至招募斯拉夫移民侄女做女佣。 所谓的女佣,某种意义就酷似妻妾。 父亲的新宅邸为何会有明显婴儿的啼哭声。 老哈拉尔略显尴尬的指出那就是女儿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是按照传统私生子的身份不会被承认。 “算了吧。为了家族的事业,我愿意承认那男孩的身份。他不会继承家族财富,却可以继承名号,继而为家族拓展事业。” 亚丝拉琪这算是睿智之语?老哈拉尔不敢相信。可他又注意到,女儿的肚子明显又是显怀,他感慨于女婿阿里克的雄壮,便又不得不再思考一番女儿的话。 女儿从不是一束能让屋子漂亮的鲜花,她瘦弱的肩膀正要复兴整个家族,绝非仅是她争气的肚子,正要就是她的能力! 新罗斯堡附近是没有石头的,恰是如此城市依旧要用木材搭建城墙与全部的建筑。 亚丝拉琪此来是两手空空,她抵达新罗斯堡后了解过父亲创造的新家、新商铺后,旋即开始为她的磨坊计划奋斗。 本地没有石料以做磨坊?石料何处寻? 有一座名为“石头岛”的三岛小岛群,就是合适的石料来源地。 那是任何走芬兰湾进入新罗斯堡的船只都会途径的岛群,那就是戈格兰岛,海滩与内陆,表层土壤下是大片的花岗岩。 该岛曾被奥托本人考察过,岛上随处可见的石料资源给了他充分的认知:若新城造石墙必用此岛之石。 然开采运输石头本就是个麻烦的活计,兴建新罗斯堡的人们天然的绝得既然唾手可得的大树已经造就了坚固围墙与全部建筑,何必再用石头取而代之?公爵不可能逼迫兄弟们出力不讨好地干这种事,除非公爵给出巨大的价码,然公爵并没有。 亚丝拉琪获悉这一消息,立刻动用家族资金,雇佣渔民去搬运石头。 仅仅三天的时间,一长船的石块就卸货了。 实则那不过是三块大花岗岩,每一个分量不轻,渔民所言是四人合力才陆续将石头搬到船。 石料开始被打凿,被逐渐凿成圆柱状态,另有弓钻带动铁钻头,硬生生在石柱上凿出通孔。 一块最大的石料被打凿、打磨,最后制作出颇为平整的台面。 亚丝拉琪雇佣本地的木匠与做过石器、陶器的佣工,完成此在新罗斯堡的首座石碾。她甚至购买了一批战利品小矮马,感慨马驹在哥特兰岛是驮物的牲畜,在此地依旧为使役。 圆周转动的石碾,这是哥特兰岛不曾出现的粮食加工齐聚。岛上当然也会加工麦子,老哈拉尔所知的不过是石磨棒与石磨盘,皆是孩子都能轻易操作,只是加工面粉极为困难。 一件暂且闲置打算用作仓库的木屋被石碾占据,连矮马也被牵了进来。 “亲爱的,这能行吗?”老哈拉尔问。 “一定能行,我在罗斯堡已经大获成功!我们的家族必将因此而复兴。” 亚丝拉琪因为成功过故而信心满满,老哈拉尔与一众闻讯而来的闲人争相观摩这新鲜事儿。 一批有别于燕麦的短粗麦粒放在石盘上,矮马被亚丝拉琪亲自以鞭子驱赶,并不大的石碾被马匹带动,做起看不见尽头的圆周运送。 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麦粒化作粗制面粉,再以细麻绳编制的筛网筛一遍,粗制麸皮大部分被过滤,剩下发黄的面粉被亚丝拉琪兑了些水,最后愣是在陶瓮里被揉成了胖墩墩的面团。 制作面团不足为奇,后面揉面的过程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老哈拉尔一直自豪自己的女儿会制作面包,这时也意识到那大肆撒到磨盘上的就是小麦。他与其他的围观者就惊讶于面粉的量产,且说这一座石碾子,它的加工效率绝对胜过二十个妇女! 并没有隆重的仪式,亚丝拉琪在新罗斯堡的磨坊就此开张了。 她开始承接本地农夫磨燕麦面粉的工作,拉磨是矮马的工作,父亲的女佣就负责盯着马匹并填充新的麦粒,从中挣取一些劳务费。 这个活计并不赚钱。 一座粘土打造的烤炉诞生后,这位“面包女王”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 燕麦粉与小麦粉,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掺和一起做面包。纯粹的燕麦粉被她拿来做烤饼。 混麦面包口感松软粘牙,本地人几乎没吃过小麦,当他们感觉到了粘牙的口感就爱上了面包,哪怕这里面掺得还有一半的燕麦。好面包就是纯小麦面粉做的,不能有燕麦、大麦或是黑麦混入。亚丝拉琪深谙此道,故而能做出好面包,并非她真有这方面的神迹。 混麦面包也算好吃?算了吧!她注意到了本地人纯粹没吃过珍馐,就觉得混麦面包是美味。 她实为不得不做混麦,全然因为手里自罗斯堡仓库处购买的小麦并不多,除了自家食用的外,对外销售都当用混麦。 至于那些麦饼,就是纯粹的燕麦粉所烤制。 罗斯人或是别的维京部族,他们在吃燕麦的问题上并不会过分加工,主要原因正是传统的石磨棒必须用很长时间才能将燕麦研磨成细分,这里面消耗的体力与仅仅有所提升是麦饼口感一对比确实得不偿失。 亚丝拉琪销售的燕麦饼口感好很多,不过它仍旧是粗糙的,极少量的小麦面粉的掺入仅仅是保证它能保持完整形态,即便如此,它也是刚需人群的首选干粮。 那些猎人,无论是罗斯人还是斯拉夫人,若是手里没有铜币、银币,亚丝拉琪完全不介意收取兔子、松鼠毛皮抵价。这些人完全可以令家中女人自己制作麦饼,然亚丝拉琪分明每天早晨都在供应成品麦饼,猎人们大清早带着弓矢出门,即可直接买到口味更好的成品,多支付一些价码有何不妥? 亚丝拉琪正在靠着磨坊与配套的商铺赚钱,她才刚刚开始,当留里克的平叛大军大抵回来之时,她的磨坊也不过新添两座石碾。 而这,简直是给有待远征卡累利阿大军结局了燃眉之急!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上午。 归来的留里克已经在昨日检查位于城市中心的粮仓。民众家中都有不少余粮,粮仓里的余粮虽不多,它们都是公国在本地收取的粮税,法理上实为公爵本人的财富。当然公爵的利益与公国、民众的利益所绑定,这也是大家都认可的。 没有人觊觎这些粮食,而今这些存粮正好供应集结的大军。 很多时候,兵力过分雄厚的大军,这张惊人的巨口都能拖垮自己,以至于将领会因为粮草告罄,明知出战对自己不利也不得不奋起进攻。 充分的渔业资源维持着罗斯大军的信心,那些风帆驱逐舰并未做太多停留,就又航行在芬兰湾里,往返于喀琅施塔得与涅瓦河口,化身拖网渔船掠夺本地的鲱鱼资源。 大船加入捞鱼,先进的捕捞模式使得大量新鲜鲱鱼运到城市,留里克目前拥有的纯维京血统的罗斯大军完全能考吃鱼维持生活,然大家在平叛战争中已经爱上了购买的军粮,好巧不求制作优质面饼面包的女神、阿里克的第二个妻子就在新罗斯堡! 阿里克只是在平叛途中与爱妻、岳父暂时团聚后有随大军匆匆离去,在关于磨坊的事情上他举双手支持。 这毕竟关系到兄弟们的吃饭问题,只要大家吃得好,打仗也有力气不是。 留里克在亲信的陪同下,热情洋溢地考察亚丝拉琪许诺过的磨坊。 老哈拉尔与全部的仆人,以极度恭敬之姿欢迎罗斯公国的年轻有为的公爵大人。 这老家伙点头哈腰的模样让留里克有些不适。 不像亚丝拉琪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想必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是姐姐(嫂子)的缘故吧? 木门得打开,留里克定睛一瞧,略显晦暗的房间似乎漂浮着一屋尘埃,一头酷似毛驴的牲畜发出一声嘶鸣。 不,那是矮马。 “大人,我们的磨坊有些狭窄,请您进去的时候担心双腿,不要伴着跌倒。” “不碍事。哈拉尔,看来……”留里克暂且把话说一半,他左脚先迈进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惊惊得马快速走了起来。 可怜的矮马,它被绳索辔头束缚,如何能脱离磨坊呢?它在徒劳地转圈,石碾子也跟着滚动。 恰是如此,留里克看清了石碾的确在稳定运作,一些麦粒正被碾为齑粉。 “看来你们的确成功了。” “的确如此。此房有两座,都能很好运作。”亚丝拉琪介绍道 “只是比不上你在罗斯堡的磨坊啊!我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太过局促,让我担心你无力承担后面的任务。” “还是让我加工面粉吗?”她笑盈盈问。 “正是如此。我……”留里克无所谓其他人的眼神,他走进自己的堂嫂,以几乎平视的姿态凝视亚丝拉琪的双眼。 一股名为王者的姿态惊得亚丝拉琪下意识后退,面色流露出一丝紧张:“大人……” “以你最快的速度,将粮仓里的燕麦余粮全部加工成面粉,并立刻烤制成麦饼。” “啊!这回事一份……非常劳累的工作。” “你在推辞吗?” “我没有。”她笃定。 留里克点点头:“既然没有就去做问题。我不知道你的加工速度,我命令你从今日开始,即便是夜里也要一直工作。如果马匹累了,就让你的仆人亲自推动石碾。我要你以最快速度加工燕麦粉,我并不要求你必须再做麦饼,但是面粉!我要看到仓库余粮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粉末!为此,你将得到丰厚的报酬,乃至属于你们家族自己的农田。” 提及农田,老哈拉尔立刻注意起来。 他重点询问有关农田的事,留里克倒也干脆:“叛徒皆被歼灭,大量农田空置下来,它们将属于立下功勋的人。比如你的家族!” 留里克特别凝视点头哈腰中的老哈拉尔的眼:“感谢你的女儿吧,她才是你家族复兴的英雄。为我加工麦子,我会额外赠予你家族半公顷的农田任由你们播种麦子。” 农田,就是资本!留里克有意给老哈拉尔家族赏赐一些不动产,譬如农田。他就是故意在公国东方扶持一个新的“大商人”,以制衡古尔德家族的一家独大。 即便老哈拉尔家族以前主要做皮革二道贩子的工作,对种田实在也有些经验,否则亚丝拉琪也不会从旧佣人那里自学出高超的烘焙技术。女儿烘焙面包本是家族私房菜的意义,而今居然成了家族崛起的新起点?看起来的确如此。 亚丝拉琪学着男人的模样,以右拳敲打胸膛,发誓自己会完成任务。 虽说只有两座石碾,留里克并不强求她磨面之后再花时间做烤饼,前者的确并非难事,后者才是最耗费时间的。 此次考察留里克得出了三个结论:亚丝拉琪有能力短时间制作出可使用的石碾,亚丝拉琪有能力全天候加工麦子,老哈拉尔家族有能力快速扩大产能。 粮仓开仓,包括缴获自松针庄园的一批余粮,纷纷送到亚丝拉琪的商铺。她的家族得到授权,公爵的粮仓可自行搬运麦子。 她其实可以贪墨掉一些麦子,甚至贪墨了留里克也无法追究。她凭着良心不干这种事,绝非因为她是无比正直的人,而是在家族复兴之路上,任何的愚蠢举动都会断送前程,哪怕丈夫阿里克是公爵的堂兄。也恰是这一亲戚关系,她就更不能这么做。 做面包的仙女承担了整个大军的军粮制作!好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新罗斯堡。 集结的战士忙于训练、伐木、捕鱼,包括那些仆从的芬兰军队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罗斯军主力的纯维京人战士,他们被令大肆伐木,以此锻炼身体,大量的木料就堆积在城外,或是做木炭或是盖新房,随总督科努松的喜好。 战士们的劳作都是为了新罗斯堡的建设,他们的劳动实际就是留里克出资购买,支付的报酬实则就是免费的餐饮。 那些经过石碾加工的燕麦变得能够轻易煮熟,食用加了盐的燕麦糊糊,战士的体力能快速恢复,这若是再加上两条烤鲱鱼就太美妙了。 就在新罗斯堡之安全之地大军有充足的时间食燕麦粥,远征卡累利阿还是要依靠有效的干粮。 亚丝拉琪暂停了对外销售麦饼面包的工作,她仍在制作这些干粮,只是做好后全部储备,以至于统统成了酷似木块的硬邦邦之物。 每天都有大量燕麦粉加工完毕,即便她的磨坊仅有两座石碾。 留里克选择等待,他并非因为粮草筹备不足而不敢北上出击。他在等待,一来是等候故乡的女孩们,亦是在等待北上武装侦查的阿里克带回消息。 他最重要的等待,就是新罗斯堡周遭与诺夫哥罗德的麦田。当麦子收获后,大军携丰收之喜悦,再掌控着阿里克打探出的情报,全面发动一场针对卡累利阿人的突袭,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 阿里克是否会把武装侦查变成冒失的强袭?那家伙手里有四百人就敢强袭哥特兰岛,还有什么他不敢的? 留里克并不担心堂兄与骁勇的第一旗队的武装侦查,他首先迎来了执行命令归来的大船,鲑鱼酋长号回来了! 大船停靠码头,狭长的木板被放下来。 一群身着素服的女孩亭亭玉立与中间甲板,迎接的人们皆看到她们的风采。无数人的人窃窃私语,不知这些美丽的仙女因何抵达新罗斯堡。 倒是有人指点迷津:她们都是公爵的女人。 然细节部分都不为人所知了…… 留里克亲自迎接他们,艾尔拉携十位女仆妹妹,踏着轻盈的步伐下了船。她们干练、美丽、充满自信。 她们一直面带笑容,见得留里克大人站在这里,纷纷踏着大步迎了上来。 艾尔拉,她更是直接与姐姐卡洛塔抱在一起。 她们所有人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所有人都明白肩膀上承载的重担,以及完成这份任务后的光荣。 十位女仆,她们脏兮兮地离开诺夫哥罗德的故乡迎接一个可能悲惨的命运,而今却以仙女之姿回归,将依靠着公爵大人教授的知识,为公爵大人完成田亩面积的统计,成为公国的有功之人。 她们都想完美地完成这份工作,比起在故乡人面前炫耀,在亲生父母面前显摆自己的非同凡响,究竟有多大意义呢? 她们最想做的就是接近主人,很多人就要到了传统上的大日子。她们想成为女人,为公爵大人生育子嗣,从而顺应自己被安排好的美好命运。尤其是安娜、贝拉这样曾被呵护过的女仆少女,她们真的只恨自己还不到年龄,只想得自己赶紧长大以跪在公爵大人面前褪去长衫请求侍奉。 她们一下船就在留里克面前争相表态,也使得留里克欣喜于自己犯不着再对她们训话。 她们毫不拘谨,各个热情洋溢,每个人的眼神里充满对公爵的崇拜。 既然已经知道了任务,剩下的便是再针对他们,突击再对计算做出一番精进的学习,乃至突击制作绳尺量具,以及书写文字用的桦木板,而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664章 维普斯莱涅 阿里克的分舰队自离开沃尔霍夫河入湖口后,便在庞大的拉多加湖中寻找正确的西岸。 墨丘利号引领着诸多长船直奔西方,在航行一天后,在一个新的上午,当湖上的雾气为阳光驱散,墨绿且狭长的湖岸线近在眼前。 舰队登陆了,踏上这一尚未勘探过的土地。 难道这附近就能窥探到神秘的卡累利阿人? 持十字弓的战士奉命到附近的林子里探查一番。 皮靴踏在松软的松毯上沙沙作响,目光敏锐的他们察觉到了一些灵动的松树在树梢间跳跃腾挪。 突然,有箭矢嗖嗖飞过! 那是随行的科文射手,弓矢射杀松树已经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射出这支箭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泰拉维斯! “小子,干得好啊!” 罗斯战士纷纷赞誉,这小子也带着笑意走上前,将插着松树的箭收起来。他没工夫立即处理这只小手,便一小绳捆之尾巴,挂在束腰的皮带上。 他已经快十四岁了,年龄比留里克大一些,就是这身高嘛,基于他的血统,显然无力长得像是罗斯壮汉那般酷似金色的熊。 他有着一张略显扁平的脸,头发与开始萌动的胡须都是棕褐色。 据说卡累利阿人的语言与科文人语言差不多,正是这个原因,年轻的他带领着族人们,被临时编入第一旗队参与这场武装侦查。 临近中午,此最暖和的时候林间探险的小队回来了。 “你打探到可疑踪迹了吗?”阿里克略带急切的口吻询问。 “没有,倒是有不少松鼠。这个给你。”说罢,泰拉维斯解开战利品随手抛了过去。 欧洲红松鼠个头都很大,北欧的红松鼠尾巴更显离谱,如此大尾有助于林间攀爬跳跃,而这也是猎人的最爱。 这只松树含阔尾巴近乎半个stika,它个头着实不小,阿里克几乎是双手捧着这只庞大的缴获,也引得营地休息的众人皆来围观。 兄弟们聚集而来,阿里克踩踏着一根粗壮的朽木,一手握着松鼠头,一手薅住尾巴,当众炫耀。 “你们都看到了!咱们的猎人由此重大缴获!这个地方没有其他人,我们可以在此先发一笔财!” 众人多少猜到了阿里克的意思,纷纷举手欢呼。 阿里克就是这样的人,他有着高贵的身份,亦有着苦难的经历,复杂矛盾的身世于一身使得他非常在乎兄弟们的感受。他并非贪婪之人,也不会故意施舍。他已经奋斗出了很大的财富,却也对攫取新的大财独揽之缺乏野心。 巨大的红松鼠让他动了心,第一旗队的战士们亦是动了心! 难道松鼠很容易捕获吗?难道这里的松林到处都是这些跳动的小兽? 即便他们并没有明确的意识,巨量战利品热钱涌入罗斯人的社会,曾经稀有的银币而今也不算什么。物价虽是沸腾,然大家手里的钱财也很多嘛!乃至公爵为大家提供了很多劳动机会,甚至是残疾的人都有机会积攒一些银币购买到苟活的麦子。 曾廉价的松鼠皮价格有所上涨,那些小体型的松鼠皮并不值钱,恰是阿里克手里展示的大体型货色价值没的说!仅此一头即可制作一定温暖舒适又不失华丽的鼠皮帽子,未加工的鼠皮价格这么着也得两个银币。 时间还早,再说兄弟们有必要探索一番这一位置的区域,万一真的找到了卡累利阿人的营寨,兄弟们发动一场突袭岂不是大发横财?! 再说,仅是掠夺松鼠、雪貂(夏季是棕毛)、狐狸,大家就不虚此行。 他给兄弟们放假三天,实为干起了猎人的老本行。 莫看第一旗队都是公国的青年人,他们各个都是优秀的猎人与渔民。 他们不似同行的科文人那样有能力拉弓射箭直接击落树梢的斑鸠,射艺本不行,手头的十字弓弥补技术劣势,很容易完成瞄准射杀。 木臂十字弓,它对于着甲的敌人杀伤力就显得不足,可它充分展示了何为疯狂的猎小兽的武器。 有机警的狐狸三三两两在落叶间晃动,突然飞的弩箭悄无声息完成猎杀。 他们甚至围猎了一支微型的驯鹿群,竟浩浩荡荡地扛着八头鹿回到湖畔营地。 有的猎人一去就是两天,虽然是在未知的森林狩猎探险,充分的打猎经验使得他们并未迷路。 以登陆点的营地为中心,第一旗队的战士们探索了约莫半径二十公里的湖畔森林。此行他们收获颇丰,当所有人归来点名后确定没有人走丢,大家互相展示自己的猎物,啃食着烤得半熟的肉,很快得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结论——这里是无人区。 他们本是浑身是铁的老战士,众多装备是为了杀敌,不曾想现在又做起了荒野猎人,以至于护身的锁子甲成了彻头彻尾的累赘。 这里有狐狸、松鼠、狼獾、貂、驯鹿,其中松鼠的捕获量最多。无论是直接射杀还是做兜网陷阱,每个战士至少有一张松鼠皮的猎获,个别的打猎好手譬如科文人中的猎兽高手,腰里刮着的松鼠皮可有十张。 年轻的泰拉维斯正是这般人才,他以绳子捆住松鼠尾巴与四肢,将至彻底展开,以钢制匕首仔细剥皮,肉是自然烤食吃掉,剩下的皮革中的皮下脂肪被他特别谨慎的刮干净,经由这样的简单加工,此未经鞣制的皮革阴干一番已经长时间不腐。 他想好了,完成这次任务后,自己即刻在新罗斯堡把皮革卖掉换钱。 他们重新上船,每个人都有了意外的收获。他们丝毫没有满足,反而将未知的敌人看做乱跑的野生动物,亟待被自己猎获。 不久,沿着大湖西岸前进的分舰队路过一条河流入湖口。 这是什么河?无人知晓。 泰拉维斯射艺高超的本事阿里克很佩服,他身在旗舰墨丘利号,拍着这小子的肩膀随口询问:“你可知晓这是什么河?” “我?我无从知晓。” “奇怪,你们科文人从未涉足到这一带?” 阿里克这话问得实在弱智,泰拉维斯不好意思骂他,只好说:“如果这里有人活动,那也是卡累利阿人。” “是吗?我看这里分明是无人区。整整三天,我的手下勘察了大片区域,会动的东西都是小兽,没有活人甚至没有熊。这片湖畔森林是个好地方啊。” “要不我们进入河道,去上游勘察一番?”泰拉维斯好心询问。 “算了吧。我弟弟说卡累利阿人应该在大湖北方活动。真是奇怪,若不是这是冰凉清澈的淡水,我还以为自己在一片新的海洋上游弋,大湖的北岸到底在哪里?” “说不定,这就是一座淡水的海……” 阿里克摇摇头,没有再接话茬。 他们经过是实为布尔纳亚河,这条河可是不一般,只要逆流合上走着正确的水道,即可抵达芬兰苏欧米盟友的核心区。可在如迷宫般复杂的上游湖区,找到一条极为曲折的水道谈何容易呢?倘若没有地图,进入上游的船只不得不到处试错。即便找寻到正确的水道,那也必然是一次非常曲折、耗时的航行。 芬兰中部地区的冰蚀湖区滋养了数以千计的河流,它们化作一些大河或是注入芬兰湾、波的尼亚湾,或是注入似海的拉多加湖。 充沛的水资源滋养了茂密的松林、杉林,继而松鼠、貂自由乱跳,亦是养育了大型的野兽,以及人。 可森林并非饲养驯鹿的地方,卡累利阿的本意就是“放牧者”,他们的确不会愚蠢地在森林区放牧。 大湖的北方就有着大量的草地,那里是天然放牧好地方。 然大湖的周遭生活着的可不仅仅是卡累利阿人,其他一些说着类似语言的小型族群,也在过着自己封闭、恬淡的日子。 即便那些小部族的首领必须承认卡累利阿部族联盟的权威,仆从他们,为卡累利阿首领提供贡品。 一座无名的近岸小岛出现眼前,阿里克凭感觉就知这又是一座无人岛。 无人岛往往有着自己的资源,比如一些鸟儿将此作为栖息地,猎人等到能捡到一批鸟蛋,放在烤得炙热的石板上即可制作美味的煎蛋,实为野炊佳品。 他们顺利通过岛与陆的水道,到现在为止,整个航行都被枯燥所笼罩。 划船的人们甚至不必掏力气,许多人干脆收了桨。墨丘利号与后方的长船清一色养着三角帆,下夏日温润的南风吹拂下,缓慢向北方漂去。 敌人?敌人真的住在岸边? 人们甚至开始怀疑,揣测公爵大人过于高看了那些未知的敌人,居然会把苏欧米人、塔瓦斯提亚人描述的强敌真的看做强敌。 自从离开了诺夫哥罗德人,到现在都已过去十天,除了兄弟们一张张熟悉的脸,真的连其他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们开始怠惰,往往也是这种情况下,异常之物突然出现在远方。 打盹的阿里克被水手唤醒,他急匆匆跑到高处的船艉甲板,的确看到了远处的湖面上飘荡的小船。 “那是什么?是独木舟吗?”他问。 水手信息道:“这么多天,我们终于见到其他人了。” “不。那是猎物,我们……”阿里克本想说击杀他们,可转念一想,自己漂到现在一直在未知水域游荡,前路完全不知,那些小船的拥有着又是何人,恐怕就是卡累利阿人。 “走吧,我们全速前进,趁小船逃跑之前,我们追上去!” 阿里克旋即下达命令,拥有人力螺旋桨的墨丘利号开始进入最高航速。 那些长船更是领命,他们收了帆,一支支大桨伸入水中,犹如一只巨大的水黾在水面快速突进。 老大要求抓活的,兄弟们就不干下手不分轻重。 且看那独木舟,船上的钓鱼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异常,本能驱使着渔民赶紧划桨逃命。 且看进入战斗状态的分舰队,舰队正以能达到的最快航速突进,很快,他们看到了便是一艘孤独的独木舟,眼前居然有三艘且都在逃命。 双方有着完全不对等的实力,就如同花豹追逐一只兔子,结果自然是罗斯分舰队的胜利。 耀武扬威的罗斯战士逼停了独木舟,战士们嗷嗷叫,甚至淹没掉随行科文人的质询喊叫。 科文人看到了渔船上惊恐的渔夫。这里有男人、女人甚至孩子,他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可他们的面相打扮让科文人熟悉,甚至亲切。 有一艘独木舟被扭力弹弓的弹丸大船的船壳,它快速沉默,落水者抓住抛下的缆绳被拉扯到墨丘利号上。 另两船见得情况,渔民彻底束手就擒,就坐在穿上被登船的罗斯人轻易俘获,捆起来扭送到旗舰墨丘利号上。 他们都是受惊的兔子,男人看似冷静,实则吓得僵直似木头,唯有睁着的大眼睛在颤动。女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蜷缩一团抱着嗷嗷大哭的孩子。 对于这些人休想让阿里克有什么恻隐之心,如果展开杀戮,他毫不介意拎着斧头砍过去,毕竟这种事他做得多了也就心狠手辣。 阿里克终究在这一问题上表现得非常理性,即便是动手斩杀,也得在弄到有用情报后再动手。 他顶顶泰拉维斯:“小子,你若是懂得这些俘虏的语言就太好了。但愿卡累利阿语你听得明白。” “我试试吧。” 泰拉维斯的这张脸就让俘虏感到一丝安全,他坐下来随口便问,令他欣慰的事,虽说对方的语言有些奇怪,似乎仅是一些词汇做了些修饰。 是卡累利阿人吗?俘虏矢口否认。 女人和孩子依旧蜷缩一团,显然休想让这些人配合。唯有被俘的男人声称自己根本不是卡累利阿人。 他们是何人?一个名为“维普斯莱涅”的词汇。 维普斯莱涅人?他们与卡累利阿人是和关系? 俘虏言语也很清楚,他们维普斯莱涅人,或者说维普斯人是作为卡累利阿人的仆从而存在。 由此泰拉维斯准确地判断,罗斯分舰队终于正式地进入卡累利阿势力的控制区。公爵大人之前的预估也非常正确,看似强盛的卡累利阿人的船只一样是芬兰地区常见的独木舟,这种比木筏高级一些的船只,遇上罗斯大船无异于蚍蜉撼树。 也许是一个少年孩子值得信任,俘虏说明了一些非常关键的、是整个分舰队最需要明察的信息。 俘虏将之说得明明白白,再当泰拉维斯转述一番,阿里克一阵狂喜…… 第665章 凯基萨尔米的臣服 泰拉维斯妥善地复述另一番刚刚获悉的情报。 “维普斯莱涅?维普斯人吗?居然还是卡累利阿人的仆从?”阿里克捏着胡须想了想,告知泰拉维斯:“这种仆从杀死算了。” “真的有必要吗?”泰莱维斯面露难色。 “怎么?仁慈了?就像我弟弟一样。” “不。大人,既然他们已经说明了情报,我们可以饶了他们的命。难道大人你是希望毁灭掉他们的营地么?” “有何不可。他们是柔弱的存在,遇上了我,就应该接受死亡的命运。” “真的有必要么?” 泰拉维斯壮着胆子,他打内心里并不虚罗斯人。他本人仅仅佩服留里克,却对这个高傲的阿里克未有高看。 留里克是聪明的英雄,眼前的家伙则是滥杀的莽夫。 这些被俘的妇孺就像是柔弱的兔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与意愿,何必处决他们? 可这个战斗狂人阿里克,强硬地阻止他只怕此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再说,自己真是人微言轻啊。 泰拉维斯想了一招,故意说:“如果你选择无情杀戮,事后我就告诉留里克大人,第一旗队长杀死了有意臣服的部族,致使公国少了一笔贡品收入。” “你!”本是嗜血狂妄的阿里克被这番话语一激,果然犹豫地皱紧眉头,他投鼠忌器真就下令先不动手。 阿里克气势汹汹走进泰拉维斯,一把掐住这少年的脖子。 “你很勇啊。” 却看泰拉维斯,他在痛苦中挤出意思笑容,勉强道:“滥杀不反抗者,必惨死。” 那眼神像是要杀人,阿里克摇摇头,右臂猛地一推,将泰拉维斯推倒在地。“也罢!”他说,“就饶了这些人,说说看,你有什么计划?如果他们的族人真的选择投降罗斯,愿意老老实实缴纳贡品,饶命可以。” 这个阿里克就是要竭泽而渔的疯子。 泰拉维斯爬起来,他实在受不了和这个狂人为伍,只想赶紧结束任务重归留里克本人的指挥。他急匆匆与那些俘虏交涉,极为严肃地告知他们反抗罗斯的恐怖下场。 他提到了可怕的死亡。那不是一般的死亡,而是男女老幼人畜不留,独木舟被摧毁,房屋被焚烧,最后青草覆盖定居点,就仿佛这里从未有人来过,存在的一切痕迹都被抹杀。 为了活命,俘虏们选择合作,可他们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在引狼入室。 见得泰拉维斯一直坐下来和俘虏说着不甚了解的语言,阿里克不耐烦质问:“和这些家伙谈好条件了吗?快一点,若不合作现在就斩杀。” “他们已经同意了。” “很好。你的对策究竟如何?” “是这样。”泰拉维斯定了定神:“我们的舰队直接抵达他们的营地附近,我乘坐一艘小船前去交涉。” “你?打算一人劝降他们?你在高看自己。” “没关系,我有信心。” 阿里克摇摇头,老弟留里克的女人之一赛波拉娃,她就是这小子的妹妹。这小子曾在战争中差点射中留里克,如此过节老弟放得下,他阿里克是放不下的,便是因为这个因素,阿里克始终无法真正把此科文小子视作自己的伙计。 可这小子不该有闪失,倘若出了事老弟还得怪罪。 阿里克谨慎警告:“你选择登陆与他们交涉,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我懂!你还是打算直接杀死他们,顺手劫掠大笔财物。毕竟打劫卡累利阿人的仆从,你毫无心理负担。” “是如此。”阿里克笑了笑,这番拍打其胸膛:“我可以做出保证,我不会贸然选择全面进攻,不过……” “我都明白。”泰拉维斯深知自己也是赌上了小命,“我会说服他们。我们尽量在上午逼近他们的营寨,若是傍晚之际我未归,就说明我被他们杀了。这种时候你就是把营寨焚烧成焦炭也无所谓。” “唉……就这样安排了。小子!” “嗯?” “可别死掉咯。” 说此言之际,阿里克居然面带一丝笑意?这很反常,泰拉维斯只觉得膈应。 俘虏们说明了一个明确的定居点,一个名为凯基萨尔米的存在。 这歌是什么意思?泰拉维斯轻易明白过来,该定居点名字本意的简单粗暴——一处规模很大的峡湾边的泽地。 (凯基萨尔米,今拉多加湖西北湖岸的普里奥焦尔斯克) 俘虏自称维普斯人是不知多久之前从卡累利阿社群里分出的,他们的人口很好,依靠着饲养一批驯鹿、狩猎、制作独木舟钓鱼过活。 这种日子倒是不足为奇,因为科文人过去也是过着类似的生活。 完全一样的生产模式,完全一样的脸庞、一样的发色,甚至是基本互通的语言,泰拉维斯坚信这些人与自己的科文人社群,一定是同源的! 他毕竟与留里克走得很近,随着对维京人了解的深入,他获悉罗斯人、瑞典人、丹麦人乃至西方的人们,他们就像是分家的亲兄弟。 如此说来,他所知的科文人就是从塔瓦斯提亚社群分裂出来的部族,显然科文人与卡累利阿人也是一家。 有共同的祖先就该称兄道弟吗?不见得。丹麦人与瑞典人打得头破血流,罗斯人则血洗了哥特兰人。 泰拉维斯最担心的是,凯基萨尔米的首领会拒绝臣服,最后将自己杀死并坚决抵抗。 反抗罗斯入侵者?勇敢是真的勇敢。可是,贸然的反抗引得半天时间全族尽灭是否不够明智呢? 泰拉维斯没有时间再思考了,是他夸下海口能只身前往劝降,已经没有犹豫的资格。 凯基萨尔米仅仅是一个地域名称,她的本意很好的形容了这面地域的地貌特征。 从芬兰中部湖区引出一条水道,她是武克希河,就在即将进入拉多加湖之际,在平坦的地域河道静静膨胀为湖泊,最后再收束为一条水道注入大湖。 特殊的地理结构促成了湖畔的大量湿润草地,造就了一处饲喂驯鹿的合适牧场。 维普斯人就是在不停的迁徙中找寻到这一水草丰美之地。此地东是漫无边际的大湖,周遭环境被茂密的松林杉林环绕,造就了这一封闭的世界,这里就是他们的小世界。 凯基萨尔米因此得名。 一支母系氏族定居于此,他们区区八百人的微弱人口,他们就是维普斯人的全部! 一位名为卡尔泰奈卡的老太太,就是这一部族目前最高贵的存在。她是维普斯人的大祭司,是最高的智者,亦是部族的巫医。 男女老幼都听从她的教诲,定期把一些驯鹿以贡品的形式交给抵达的卡累利阿首领的使者,换取对方的保护,平日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无奇毫无波澜。 就仿佛这片地域以外的纷争和他们毫无关系。 就算有些渔夫说明了一些大湖南部的奇特见闻,声称那里出现了一些如冰山般巨大的船只。族人把此视作笑谈,也有人对此很重视,而最尊贵的卡尔泰奈卡奶奶的解释就非常的玄机:“一定是一些神秘的外来者闯入我们的世界。不招惹他们就不会有灾祸。” 她预见到了灾祸,却没有预见到灾祸会不请自来。 这不,当湖面的晨雾散去,整个定居点的人们都看到了东方湖面上漂浮的巨物。 男人们眯着眼迎着阳光,光线虚化了巨物的形象,他们本能认知那是一些船只。 尤其是那些曾窥探到可疑存在的人,现在就在定居点的村庄大叫乱跑。 男人们自发地拿起了石矛铁矛,持弓者带着木弓奔向湖畔。 一位老奶奶在年轻女子的护送下走出帐篷,拄着拐杖呼吁大家不要惊慌。 可是,当她以衰老的眼睛看到那停泊的一票船只,此超越她三观的存在也吓得她接连后退。 “快!快让女人孩子回避!带着鹿群进入树林藏起来。” “男人们,不要贸然激怒他们。” “所有人慢慢地退却!” 她想到了回避,回避并不可耻。男人女人也都缺乏奋手一搏的觉悟,他们都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何况这些奇怪的巨物不似人间之物,也许是湖神派来的使者吧! 巧了!卡尔泰奈卡奶奶就是这样想的,她起了这个念头后就愈发笃定。族人们可以回避,自己就要站在这里,与湖神的使者或者是湖神本人接触。 另一方面,阿里克约束了自己的部下,分舰队已经轻易看明白这一规模并不算小的定居点,根据在芬兰之地征讨的经验,他估计这个营地的居民的确只有一千人上下。 “全都是棚屋帐篷,倒是有不少的鹿。” 阿里克一番感慨,又问已经登上长船的泰拉维斯和那些俘虏:“小子,你准备好了吧?” “好了!大人,记住我们的约定!” “当然。小子,你可不要死掉……” 有四名科文人陪同泰拉维斯,另有多达八名的俘虏。风帆放下,长船以倾斜的角度缓速冲上松软的湖岸水草地,他们顺着船头,抚着船艏龙头下船。 这就是家,俘虏们回到了自己的家,奈何丝毫没有回家的温暖。 族人们都撤离了,俘虏很欣慰族人的聪明选择,毕竟身后可有数百名恐怖的战士虎视眈眈呢。 “这就是你们的营地?就是凯基萨尔米?”泰拉维斯问。 有人立刻回应:“是。希望你们千万别动手。” “这就看你们是否配合,罗斯人都是凶残的怪物,惹恼他们后果是灾难。走吧。看看这个村庄,人似乎都逃离了。” 事实并不尽然,泰拉维斯很快看到了定居点的边缘,有一住拐杖的人在随从的陪同下静静站立。 “那就是我们的老首领。”有人指出。 “看起来是一个老奶奶?” “是卡尔泰奈卡奶奶。” 此名字本意黄色的花,泰拉维斯很高兴自己轻易听明白其中意思。他昂起头来,此身罗斯人战士的打扮让他看起来英武,尤其是那头顶的贴皮盔,阳光照耀下闪着光。 是自己的族人带着奇怪的登陆者来了,难道那就是湖神的使者? 卡尔泰奈卡保持着淡定,直到与使者接触。 她恭敬地询问:“神的使者,请问,你来到我的营地,是降下旨意么?” 神的使者?荒谬。 泰拉维斯摘下贴皮盔,亮出他的脸庞与棕黑色的脸。 虽然与本地人相貌相似,他的体格颇为强壮便显得诧异很大。 “我并非神的使者。” 此语老太太听得明白,不由得睁开眯着的双眼:“你们……你……你是卡累利阿的使者?” “并不是。” “你代表了谁。” “我代表罗斯。我听说,你就是维普斯人的首领,奶奶,也许我们该好好聊聊。听着,这关系到你族人的生命以及未来。” 泰拉维斯保持着严肃,言语中透露着杀意。 老太太可是不傻,当即邀得这位少年进入自己的木棚里好好聊聊。 对于一个人口、实力都很弱小的部族,认怂并抱大腿定期缴纳贡品并不寒颤,卡累利阿人强大,他们就是卡累利阿的仆从,塔瓦斯提亚人强大,便是塔瓦斯提亚的仆从。 科文人?是什么人?罗斯人又是什么人? 木棚里,泰拉维斯介绍了自己的科文族群与塔瓦斯提亚、苏欧米的关系,继而也介绍起强盛的罗斯公国。 他犯不着过多的解释,而是着重说明一个事实:“罗斯公国即将集结五千人的军队彻底歼灭卡累利阿人势力,你们必须换一个新主人。” 五千人?这个数字挑战着维普斯人的数学极限。泰拉维斯这里用“五十个一百”描述罗斯军的军力,可他诧异地发现要让维普斯人理解这个规模的数字有些困难。 也许卡尔泰奈卡奶奶是明白了? 他们已经互报了自己的名字,泰拉维斯的出现让她惊恐万分。 “现在,有五百名强壮的罗斯人准备登陆,他们命令你们立刻投降,承认罗斯为新的主人。他们将登陆,只要献出贡品即可得到安全。今年卡累利阿人就会覆灭,你们会在罗斯人的保护下继续生活……” 老奶奶左右为难,她其实非但不觉得这个年轻靓仔可憎,而是非常欣赏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结实的肌肉,以及诚实与果敢的品格。这小子有着部族男子缺乏的东西——战士特有的勇气。 那些回来的俘虏紧张地说明一番自己的遭遇,这下子老奶奶彻底放弃。 维普斯人宣布投降,并立刻宣布成为罗斯人为新的主人。 作为交换,罗斯征服者可以立刻得到贡品,但必须保证不会伤害所有的维普斯人。 卡尔泰奈卡奶奶长叹一番部族的命运,接受这全新的命运。 第666章 仆从者的投名状 泰拉维斯本觉得自己会劝说他们直到下午,显然是畏惧罗斯人的恐怖实力,维普斯的女首领宣布投降了。 那些藏起来的人并未走远,见得老奶奶呼吁大家都出来,族人们也纷纷走出藏匿的所在。 另一方面,罗斯分舰队的长船也纷纷开始登陆。 泰拉维斯就在近岸处迎接征服者的降临。 阿里克很是诧异,这小子居然真靠着一张嘴说服了维普斯人,真的不依靠战争就换来了他们的臣服。 脑袋比较一根筋的阿里克很惊奇,可这就是一个事实。 他令部下保持克制,不准自发劫掠,除非他们拒绝献出贡品。 事情的发展也完全出乎来看待预料,五百名极为高壮的罗斯战士踏上维普斯人的凯基萨尔米,维普斯的女人们居然纷纷心动了! 他们并不存在明确的婚姻关系,女人生育的孩子就是整个部族的孩子。他们的生活其实有些混乱,可女人们总是在频频的生育,也面对着惊人的婴儿夭折率。 眼看着一群健壮的金发青年从巨大的船只跳下,他们是如此健壮,融汇了他们骨血而生育的孩子,也能顺利的躲过死神的迫害吧。 这种事阿里克始料未及,维普斯女人的举动分明是求着自己的部下和她们发生关系。这种事真是令他熟悉,同样的事情已经在科文人的社群里发生,以至于罗斯公国的艾隆奥拉瓦堡里,钢铁松鼠部族的那群女人已经抱着一群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黄褐色头发的混血孩子。 此乃首领卡尔泰奈卡所默许的,甚至于她的孙女也被带来出来,腼腆的女孩被她的奶奶亲自塞给泰拉维斯。 女孩哈娅斯塔,名字就是“芬芳的气息”,一个刚刚长到可以做母亲年轻的女孩而已。虽是如此,她就粘着泰拉维斯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男人。 如刚刚长成的公牛般的泰拉维斯如何把持着住呢?当他按住这个通情达理的女孩于松软鹿皮垫下,还别所,还真的喜欢上这个主动的姑娘,虽然他知道对方的目的。 入夜,阿里克只觉得这个奇特的凯基萨尔米充满了说不尽的荒诞与美妙! 战士们可以大口吃着烤熟的驯鹿肉,可以与一群女人发生关系。年轻的战士并不挑剔,甚至许多人在艾隆堡和科文人做过同样的事情,据说新来的维普斯人和科文人是一家,至少在这方面还真就是一家人。 双方算是各有所需,那么再向这群如此臣服的家伙动刀子便是纯粹的脑子坏掉了。 阿里克有着自己的原则,他推掉了所有女人的接近,就是在营帐内亲自与维普斯女首领卡尔泰奈卡深入了解情况。 已经办完事的泰拉维斯任凭女孩哈娅斯塔伏在自己大腿处,他充当一位翻译,而他也无比希望获悉卡累利阿人更相信的消息。 女首领从容面对,她亲眼看到并确认整个维普斯部族在罗斯军队的面前毫无抵抗的能力,她已经选择举族投奔罗斯公国,这便开始略显唠叨、事无巨细地介绍起卡累利阿人的情况…… 这个女首领说话颇为唠叨,再碍于语言并不能非常通顺地交互,泰拉维斯竭力从中提炼出关键性信息,却也得到了惊人消息。 如果一开始那几个俘虏透露出的“卡累利阿熊祭坛”有杜撰敷衍的可能性,这个女首领再描述一番,它便坐实了。 “熊祭坛?他们居然崇拜熊么?”阿里克问及泰拉维斯。 “他们猎熊祭祀。那个地方恐怕并不是一个村庄,而是单纯的祭坛。” 祭坛?阿里克想当然便想到了罗斯堡老家的石船祭坛,那地方的确是圣域,不过若没有重要节日,也没有谁会去光顾,并非那里是禁区,单纯是非节日去了那地方也没有乐趣。 阿里克就顺着自己的思路揣测一番。 泰拉维斯摇摇头:“绝非如此。她提到了很多的帐篷,会有很多人在哪里交易。那是滨湖的地域,如果……我们发动一场袭击,或许会出其不意。” 当泰拉维斯提出偷袭建议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当言语说明后果然引起了阿里克的强烈兴趣。 “偷袭?正合我意。滨湖的营地,一群羸弱的家伙居然自称勇敢的熊猎人,真是荒谬。你继续问,我要知道卡累利阿的细节!” 阿里克这番催促,泰拉维斯就不得不问个不停。 女首领可不敢得罪这群浑身是铁(指锁子甲)的狂人,她的眼里,这群铁人即便不是神的使者,也是高贵、不可忤逆的存在。 他们是强者,却都是男人。 己方是弱者,女人却很多。 维普斯女人以自己的方式讨好这群罗斯征服者,部族继续在以命运做赌注,去赌罗斯人不会突然翻脸。 基于这一思想,女首领特别提及了一件事:“当牧草的末梢开始变黄,当湖风有了凉意,当新生的小鹿开始吃草,卡累利阿的收贡使者就会抵达。” 泰拉维斯最初翻译这些话语心里满是疑惑,再思考一番,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时辰,岂不就是初秋? 初秋已经近在眼前了! 卡累利阿使者会前来收取二十头鹿,并会令维普斯人交出一个漂亮的少女,进献给卡累利阿首领为奴。 女首领嗓音沙哑,说话的口气也很淡然。 泰拉维斯听得可是浑身颤栗,此刻那个少女哈娅斯塔仍依偎在自己身边,偏偏就是她,必会在某年被捆住双手跟着卡累利阿使者离开…… 获悉这一情报,他再看看身边的女人,顿时强烈的保护欲席卷整个脑袋。 我,得救了她。我已经占有了她,她必须是我的女人! 理性地考虑,泰拉维斯愈发觉得这就是老首领的计谋,数量惊人的部族女人和罗斯征服者发生了关系,老首领分明在纵容所有的女人力所能及去和他们做,或许希冀通过得到强壮战士的血统从而生育出更多健康孩子的思维作祟,或者这一切都是另一种保命的手段。 恰是此刻,怀中的少女也恬恬地开了口:“你,会保护我。” “保护你。我会保护你。” 他们说了什么阿里克基本听不懂,当他不耐烦地追问一番,当即萌发起一个妙计。 这位年强有为的战士振作起来:“泰拉维斯,我才不关心那些使者到这里收取多少鹿或是抓手多少个女人。只怕这个女人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崽子,你也不希望她被抓走。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罗斯人收取他者的贡品。敢在罗斯的地盘上收贡,卡累利阿人必死!” 的确,罗斯公国因新罗斯堡受到重大威胁唯有主动攻击卡累利阿人的领地,在这个基本不讲道义的北欧无可指摘。然而要让战士们爆发出强悍战斗力,最好用某种手段激发出战士的愤怒,他们一旦暴怒战斗力往往达到巅峰,且面对参与到的可怕杀戮也不会忌惮。 帮助被欺负的仆从势力苏欧米人攻击卡累利阿,这或许能让战士因怒而敢战。 现在,阿里克只想告诉自己的兄弟们,有一群不怕死的家伙赶在收取罗斯仆人的贡品,真是活该去死啊! 这个地方很奇怪,明明是颇为荒蛮之地,男人女人都身材矮小,武力水平极为孱弱。 但这里也是一个奇特的圣地,任何一个罗斯战士亮出自己白色的胸膛,那肌肉纹理与飘逸的金色胸毛,轻而易举即可吸引本地的女人走来主动褪下皮裘布袍。 分舰队泊于这里已经是第三个白天,阿里克已经从女首领处获悉了一些极为关键的消息,当他决意将有些休闲过头的兄弟们集结,却敏锐注意到有些人已经变得萎靡不振。 第一旗队在屁鼓声中集结,每个百夫长集合自己的部下,他们当着所有维普斯人的面排成了方形矩阵。 他们衣着完全一样,锁甲之外套着白底蓝纹袍子,武器与头盔闪着蓝光。 阿里克这番分明是在向维普斯人展示强悍实力,至于有些兄弟萎靡不振,他实在不想再多说什么。 清凉的湖风吹进这个湖畔峡湾,拉多加湖的风一直吹到武尔西湖。 阿里克感受到一丝凉意,介于所谓的“卡累利阿使者”还没来,那些人显然一段时间后就该抵达。 他集结大军,站在一些木头堆砌的台子上学发号施令。 “现在告诉你们一件事令人愤怒的事!这些维普斯人已经是我们的仆人,我看到你们都和他们的女人非常亲密。放心,这是我许可你们的。” 说到这儿,突然精神紧张的战士们,那紧绷的神经又瞬间舒缓。 阿里克继续大吼:“真是气死我了!这里已经是咱们罗斯公国的领地,维普斯人都是我们的仆人!你们知道仆人的意义、领地的意义。” 他故意顿了顿气,吸引了大众的眼神:“但是,卡累利阿人派出了使者,将擅自进入我们新征服的领地,强迫我们的仆人缴纳贡品给他们。将你们宠爱过的女人夺走!你们答应吗?!” 前面强调很多,都是为了最后的转折。 一开始大家脑子有些懵,随着开始有人反应过来,暴怒的情绪开始占据头脑。 “你们答应吗?”阿里克继续大吼。 “不答应!”终于有人发泄式地回以狂怒。 “那就干吧!我们打他们一个伏击。然后……” 阿里克当众笑出了声,甚至化作了狂妄的笑。他情绪亢奋内心狂喜,稍稍平复心情又大声吼起来:“我还获悉到卡累利阿人有一座城,那里有大量的驯鹿,大量的皮革,还有很多女人。你们就不要想着能抢到多少银币,这群家伙手中就没有银币。他们拥有最多的只是皮革,我们抢的就是皮革! 公爵并没有禁止我们和他们战斗,仅仅要求小心行事。对于你们,合适吗? 几年前,我带着你们首袭哥特兰,我们大获全胜。这次我们还能取得更大的胜利,我们会带着大量的皮革回来,运到新罗斯堡我们都会发财!” 人们开始呐喊,开始用斧柄剑背敲打盾牌,提及杀敌越货就情绪高涨。 他们本就不不奢望从卡累利阿人手里抢到银子,然而皮革也是一种货币的代替品,且罗斯部族自古以来就是靠着皮革加工起家,没有谁比他们更看重皮革。 阿里克这番宣讲并非完全的画大饼,一些描述的东西是一个事实。 罗斯军第一旗队宣布将首攻卡累利阿,目标直指那个所谓的“熊祭坛”。他们要做此事,更要守株待兔斩杀卡累利阿使者。 直到完全听懂了罗斯人的意图,维普斯女首领卡尔泰奈卡深深感受到她这辈子所能感受的最侵彻骨髓的恐惧。 因为,罗斯征服者头目阿里克已经决定了,维普斯人必须证明自己是真心仆从,有三个事务必须达成,但凡有一个没有完成,罗斯人即可发飙。 第一:维普斯人必须派遣一批向导,引导罗斯军直达熊祭坛。 第二:必须武装起来,配合罗斯军一道截杀卡累利阿使者,以此做投名状。 第三:女首领卡尔泰奈卡必须亲自前往新罗斯堡觐见罗斯公爵本人,继而确定仆人与君主的诸多契约。 维普斯人仅能组织起一支一百多名男人构成的队伍,他们身材普遍矮胖,矮胖也是一种假象,卸下厚实的皮帽这些人并不强壮。他们只能用燧石、鹿角和天然火山玻璃加工成矛头,以橡木、麻绳制弓,以木杆骨片和羽毛做剑。 这就是他们的武装,当“士兵”集结起来,阿里克看着这群家伙也只能暗暗头疼。 阿里克当然瞧不起这群家伙,可是自己已经代表老弟承认其仆从的地位。仆从军酷似一群乞讨的人,他们现在最要做的就是全面换装武备。 维普斯人如此,想必卡累利阿人也就比他们强一些。 女首领提及了卡累利阿人有很多铁器,终于更高级的武备,似乎就没有了。 罗斯人开始在阿里克的布置下守株待兔,他很清楚老弟决意在诺夫哥罗德麦收后的粮草极大充沛期发动进攻,距离儒略历的八月还有一点时间,他推测的截杀使者强袭熊祭坛大抵也会在八月初。这些事务彼此并不冲突,甚至自己还有些时间富余。 那些收取贡品的使者奉的是卡累利阿盟主的命令,三大部族共遵一人为酋长。 卡累利阿势力正处在部落联盟向酋邦的历史转化期,“熊祭坛”那个地方已经具备都城的意义,向临近的小部族收取贡品,或是联合起来攻击邻居,都在促进一个国家的诞生。 罗斯军分舰队全部开入到武克希河下游的湖泊里,这是一个隐蔽的所在,更是一个基本未经开发的所在。 巨大的拖网扔到湖中,旗舰墨丘利号开始拉网扫荡湖中充沛的欧鲈自愿。那些长船也定在湖面上,穿上人放下鱼线以钢制鱼钩钓鱼。先进的捕鱼水平与本地湖区的充沛自愿,罗斯军的伙食问题不但得以解决,他们甚至可将多捕的鱼赏给维普斯人仆从。 恰是这捞鱼技术,震撼这些本地居民。 甚至还有感动。 因为卡累利阿人只是一味索取,罗斯征服者反而看起来友善,毕竟他们真的赏赐了很多鲜鱼。 终于,远处放风的维普斯人“接待者”,终于等到了卡累利阿收贡使者。 “接待者”并未透露罗斯人的征服,依旧如往年一样毕恭毕敬迎接这一行二十余人的使者。 此二十人倒也跋扈,为首的头目一路嚷嚷,要求维普斯人把所有漂亮的姑娘进献出来,二十人要有二十个姑娘伺候至少一晚,另有最漂亮的一个,当谨献给最伟大的首领。 使者都在做着美梦,然而进入到维普斯人村庄,这里竟是安静异常。 到底怎么回事?“接待者”谎称大家都很害怕,都藏了起来,这便要求亲自去把藏起来的族人喊出来。 使者们倒也不在意,年年都发生有类似的事,他们将此视作强者威严的表现。 但当“接待者”窜入一间木棚的阴影后,变向掩藏的披甲罗斯战士,以及一批维普斯武装者报了信。 卡累利阿使者大摇大摆而来,早有几位远处望风的“接待者”飞速跑回营地说明此事,罗斯维普斯联军也提前做好了准备。 “动手吧!”阿里克一声令下,身着战袍的狂战士突然杀出。 蓄力的十字弓突然集群发射,一下子便打懵了这群步行而来浑身破绽的使者,他们受伤倒下哀嚎,接着便被罗斯军乱剑戳杀…… 事情到此仍不算完,轻松解决这群使者的是罗斯人,维普斯人仍要献出投名状。 一支钢剑插在泥地里,阿里克勒令紧张的维普斯战士,“你们割下使者的脑袋,证明自己的仆从!” 泰拉维斯如实翻译,他们彼此互相看看,真的开始动手。 他们并非单纯的斩下首级,一群人零距离看到了罗斯人的恐怖战斗力,纷纷自证自己的忠诚,拿着这把剑人人动手,愣是将使者的尸体大卸八块,将雪涂在脸上,这就是他们的投名状。 阿里克笑了,兄弟们跟着笑了,最后,这群满脸是血的维普斯战士也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 这下,维普斯人的男人女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仆从契约,接下来当乘胜追击了。 第667章 强袭熊祭坛 伏击偷袭如疾风暴雨,它也在极短时间结束。阿里克本想留个活口,奈何兄弟们过于暴躁,将这群卡累利阿使者杀戮得干干净净。 敌人的尸体被大卸八块,如此立下投名状的维普思人被阿里克进一步要求将事做绝,二十个头颅被插在木棍上,骇人的场景所有维普斯男女老幼都看得清楚。 血淋淋的场景挑动着女首领衰老的心,众人看得男人们的杰作瑟瑟发抖。 不劳宣讲,维普思人只能举族坐上罗斯人的战船共进退了。 这不,参与杀戮的维普思战士再被征召二十人。 此二十人纯属阿里克在戳子里面拔将军,他们相对强壮一些也见了血,他们都明确知道卡累利阿的“熊祭坛”的精确位置,实为优秀向导。 泰拉维斯已经夺走了那女孩的放心,哈娅斯塔,女首领的孙女,这个女孩将作为投诚的筹码跟着泰拉维斯离开。 恰是泰拉维斯,身为科文灰松鼠部族首领独子,他的身份高贵一点,又亲历了太多场血战,年纪轻轻再多统领二十个维普思战士颇为恰当。 罗斯军分舰队实力提高了,五百五十人的兵力其中多为老战士,他们仅是看似人数少,实则战力惊人。 屠戮使者等同于对卡累利阿不宣而战,那些首级插在木杆,它们皆将扔到那个熊祭坛,成为所谓“猎头者纪念碑”,震慑与挑衅卡累利阿人。 阿里克,他还没有狂妄到仅靠手下这点人就歼灭卡累利阿势力的三个大部族。 甚至于他对那边的了解依旧仅有维普思人的描述,敌人的境况究竟如何呢? 就像熊在抓到疑似猎物后,会先试探性撕咬,发现是肉才会吃掉,并永远记住。 罗斯军就以剑与斧对熊祭坛武装侦查! 他们在屠戮使者后又休息了一点,就这麦饼面包大吃特吃烤鲈鱼,额外又制作了一些熟驯鹿肉和烘干的鲈鱼肉干后,全军登船并带着那二十个维普思新仆从军,舰队继续沿着湖岸线向北。 据信,只要沿着湖岸走,最先发现的定居点,就是目标熊祭坛。 仁慈?不! 强袭!对。 维普斯人首次坐上比独木舟更大的船,他们兴奋、紧张,根本没有对战争的忌惮,而是将此作为一场大湖泛舟的旅行。 他们全被集中在最大的旗舰上,高大的三角帆在阳光与南风下猎猎作响,他们甚至没有见识过如此巨大的布匹,不禁怀疑这或许就是神所造。 但罗斯人分明不是神!他们是人,是比卡累利阿人更强悍的势力。 那些见闻传说成了真,自己就站在虚幻般的大船上。 当维普斯人逐渐熟悉,那种少见过怪的神情也在快速消散,并快速进入到自己的新角色中。 再看阿里克,队伍或多或少增加一些仆从军并无明显意义,指望此二十人杀敌算了吧,最多做一个气氛组。 他们倒是很好履行着向导的人物,皆是站在加班上,一边凝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湖岸线,一边伸手指着方向,从而促使旗舰一直修正航线。 整整一个白天的湖面漂行非常平静,人们无聊打盹,唯有各船操纵风帆的人在站岗。 短暂的夜晚终于降临了,罗斯军队在船上吃饭便溺,一切就像他们在海上捕鱼时的那般境况。 军队又继续航行了一个白天,湖泊竟是如此巨大,战士们皆大为震撼。 也许明日又是没有成果的航行,整个舰队就近登陆一个湖中岛意欲在此过夜。 很多人在草窝里捡到了野鸭蛋,也算是给无聊的航行增加了一些乐趣。 该岛上有一些小树,芦苇丛蒿子秆才是最多的,大片地域充满了惊人的泥泞,闹得整个岛屿并无多少可靠的落脚点,以至于许多人登岸后又纷纷回到了船上。 杂草被清理了一番,夕阳下一些篝火开始引燃。 时间刚刚到八月,夏季已经和拉多加湖告了别,初秋到了,温柔的夕阳催人酣睡,清凉的湖风又平添一丝清凉。 阿里克并不怀疑维普斯带路者指错了路,他就是讶异于湖的庞大。罗斯人殖民新罗斯堡,在荒芜的近海草地建立庞大城市,几年以来就在涅瓦河附近活动,虽毗邻大湖,根本没有深入湖区探险的经历,对于湖的庞大也缺乏认识。 当人们开始放松,当夕阳余晖基本让位于灿烂夜空,远方的异象出现了。 那是一个偶然,亦是一个必然。 旗舰墨丘利号的桅杆出现一个小状况,桅杆顶部控制风帆升降的滑轮为一根缆绳所卡住,大船前进时没工夫修,现在抛了锚水手这才爬上顶部。 灿烂星空美妙空灵,然水手看到了远方晦暗的湖岸出现了荧光。 那是篝火!又不似篝火! 随着夜幕变得深邃,湖面上逐渐泛起一些数量不算少的黄色光源,湖岸的光源就更密集了。 渐渐的,更多的罗斯战士察觉到了异常,身为战士的本能驱使着他们起立,关于“我们发现了熊祭坛”的消息瞬间被传得沸沸扬扬。 阿里克就站在岸边,他的内心充满亢奋。 当他问及一众维普斯带路者光源之所在是否是熊祭坛,得到了完全的肯定。 “真是太好了,可算让我抓到了猎物。” 阿里克自顾自嘟囔几句,旋即对嘻嘻哈哈的兄弟们嚷嚷:“都看到了吧!那是他们的篝火他们的渔火。卡累利阿人暴露了自己,你们早点睡觉,拂晓时分我们发动进攻!记住!人人见血,毫不留情!” 人人都知老大言语的意味,罗斯军将有权享用一场杀戮的盛宴,这种事他们做过太多犯不着紧张。 本来,罗斯军的篝火并不旺盛也隐蔽,这下他们纷纷熄灭了篝火,再吃完干粮后,大部分人还是迁移到船只上,以便明早出征之际能快速行动。 短暂的夜很快结束,半数人并没有好好安睡。 这并非大问题,即将参与一场嗜血的狂焰,自诩最勇敢的战士都希望在朝阳下,向奥丁证明自己的强力凶狠,而卡累利阿人成了一种道具。 他们啃食饼子、面包块和鱼干,过于干噎就舀一陶瓮的湖水喝下。 阿里克站在船艉甲板的制高点俯视整个舰队,顿时,当年首次强袭哥特兰岛的景象即将再现。 现在天空还是暗蓝,唯有守了一夜的战士现在蜷缩一团于船舱小憩,时机完全站在罗斯人这里,甚至那湖面上卡累利阿人的鱼火都尚未散去。 他振臂一呼:“现在!我们走!” 夜间风力总体偏弱,墨丘利号的人力螺旋桨推动她离开岛屿进入到宽阔的水面。紧接着两艘长船接住抛下的缆绳,将之牢靠地系在桅杆上。 整个分舰队以最传统的人力划桨模式前进,有了牵引船与自带的螺旋桨辅助,墨丘利号像是奔跑在湖面的驯鹿雪橇,各舰踏浪前进,大桨有规律地划出水花,身后留下一道道暗淡的航迹线。 他们制造了一些水花噪音,微弱的湖风与水浪拍打岸边声将之屏蔽。 一群暗影在逐渐清晰的世界愈发显眼,那些夜钓的卡累利阿渔民直到罗斯舰队逼近眼前才察觉到。非常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感觉恐怖,而是呆傻一般站在独木舟上,静静看着这支奇怪的船队离去,直勾勾地看着船队直冲熊祭坛。 要歼灭那些夜钓者吗? 杀戮当然可以,但没必要。军队的任务是最短时间冲到岸上后再行杀戮,强袭之路不该被一些事掣肘。 那些钓鱼者是幸运的,也是可悲的,正所谓毁灭你与你何干,赦免你又与你何干? 天空已是湛蓝色,就如同桅杆上飘扬的“罗斯公国桨旗”的蓝色纹路。 分舰队的魅影清晰可见,熊祭坛的卡累利阿人集市也进入到他们的早市中,早起走出帐篷交易皮革、小兽、鹿、鱼等货物的人们都纷纷聚集在岸边,观赏这全所未有的景象。 海啸在袭击海岸之前似乎并没有威胁,会有做了错误预判者驻足桅杆,直到大浪迫近变成排山倒海的架势,一切都已经晚了。 数百人聚集在湖边,一边是即将冲破湖平面的太阳,一边是一支形象刻意的庞大船队,他们更关心后者,甚至大胆者觉得这是一支贸易船队,非但没有危险,反而能带来财富。 做出这等预判的人并非完全错误,罗斯人的船只面对强者自然老老实实做生意,遇到弱者嘛,是否选择开战纯属看心情。 阿里克并不清楚岸上聚集一群人要干什么,维普斯向导都是畏惧卡累利阿人的,他们果断声称对手已经有所防备。 泰拉维斯以诺斯语诉说一番:“维普斯人说。敌人一定是通过占卜知道我们杀了他们的使者。卡累利阿人已经知道了,他们……” 阿里克笑了笑:“他们要和我军在湖畔决战?巧了,我正欲砍杀他们的脑袋。他们真是勇敢啊。” “是鲁莽吧。”泰拉维斯面目平静道。 “是勇敢!这群人敢于和我正面对抗,我敬他们是勇士。也好,我就以最强力量对付他们,扭力弹弓准备!” 墨丘利号上六座扭力弹弓全部进入仰角发射状态,它们蓄力完毕,全部安装旋羽的标枪。 阿里克亲自伸出大拇指对准那聚集的人群估计着距离,感觉距离已经合适,平静地下达发射令。 六支标枪瞬间飞射,在呼呼声中维普斯人看傻了眼。 标枪是旋羽,旋转时剧烈摩擦空气引起的嗡嗡声很快引得岸上卡累利阿人的注意,接着便是黑色杆状物坠落下来,硬生生砸在地上。 一个倒霉的家伙被直接贯穿了胸膛,被狠狠钉在泥地上。 虽然仅造成一人死亡,看热闹的卡累利阿人终于不再有幻想,他们明白迫近者是前所未见的敌人! 可惜,当他们开始逃跑之际,整个罗斯分舰队的箭雨打击已经抵达。 科文长弓手先行抛射,接着又是罗斯十字弓手的抛射。 轻箭靠着下坠的势能,以铁雹之姿劈头盖脸砸向披着兽皮的卡累利阿平民。 遭遇袭击的卡累利阿人现在的确是平民,倘若他们拿起了自家的铁矛后便不是了。他们到底拥有了一片地区的霸权,与旧邻居塔瓦斯提亚人打得有来有往,意识到是敌袭的人们纷纷跑回自家的帐篷,招呼儿子们拿起武器准备对抗敌袭,命令女人们看管好财物。 也包括熊祭坛的常驻祭司们,他们号召披着熊皮的祭坛卫士站出来,虽然不知袭击者是谁,为了这神圣的祭祀中心,必须赶在酋长回来之前打败袭击者。 难道人数高达五十人的祭坛卫士,就能扞卫祭祀中心的神圣吗? 阿里克的队伍装备高达一百五十具弓弩,罗斯军既然在运用远程武器方面一再吃到巨大的甜头,让什么“堂堂正正正面互砍”都见鬼去吧,有先进武器不用才是蠢货。 箭矢打击带来可怕杀戮,卡累利阿人在战场上都没见过这个。 人们在疯狂逃窜,许多人带着箭伤继续奔走,奈何全都太晚了。 第一艘长船冲上了松软的湖岸,持十字弓的罗斯战士端着武器瞄准射击,掩护着剑盾手兄弟稳健地跳下船。 曾有人预想抢滩登陆时会遇到阻挠,大家会迎着敌人的箭矢登陆,的确卡累利阿人在射箭反击,那恐怕只能算是象征性地反抗了。 墨丘利号以侧舷对敌,她完全成为一种近岸的箭塔,泰拉维斯组织部下就留在船上,继续向岸上搏杀的兄弟做箭矢支援。六座扭力弹弓全部击中在面敌一舷,全部装填铸铁弹丸,对着乱跑的目标做概略打击。 亲自上岸搏杀吗?阿里克心里痒痒,但现在还不合适。 整个旗队的战士基本都冲上了岸,剑与斧肆意劈砍,但凡不是白袍蓝纹者皆杀之,毫不留情,但也没有在血色中迷失心智。他们是一群高效的杀戮机器,只弑杀,别的什么都不做,就仿佛熔岩流过森林烧毁一切仅此而已。 抢掠财物等战后再说,兄弟们要做的就是奉命疯狂杀戮。 这就是阿里克站在高处观摩战场的一个原因,他要监督军队的行动,通过注意百夫长头库上的蓝色羽毛即可确定各个百人队的战况。 整个局面已经打开了,整个所谓的熊祭坛乱作一团。 此刻太阳也升起来,湖雾也开始蒸腾,阿里克刚刚看清熊祭坛并非一个大型定居点,雾气使然世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令弓箭手全部听火,远程支援告一段落。 现在的罗斯军也已不需要支援,那些逃得慢的纷纷被杀,逃得快的也只能撂下财物努力换得仅以身免。 熊祭坛在袭击之前有两千余人,成功逃跑者寥寥,一场乱斗也在众多的帐篷中爆发。 罗斯军无人战士,有人在乱战中受伤是一种必然,然双方实力差距过于离谱。莫看熊祭坛有两千余人,其中的壮年男子不过五六百人。 卡累利阿人的骨簇箭对罗斯军的鹿皮套锁子甲毫无意义,更别提有的战士还自费给锁子甲挂上了青铜片铁片,除非这些劣质箭簇能非常巧合的击穿罗斯战士的眼睛处的观察窗,可惜并没有。 熊祭坛的卡累利阿人做出了自己的反抗,他们集结的队伍也很快被罗斯人的维京盾墙撞垮,之后迎来致命杀戮。 士气一旦崩溃想挽回就太难了,熊祭坛丧失了抵抗力,最后坚决抵抗的仅有那五十名披着熊皮的祭坛卫士。 恰是这些人,为了守护神圣的祭坛,他们面对围攻而来的两支罗斯百人队,挥舞着矛、熊牙棒、斧头奋力战斗,在罗斯剑盾重步兵的围攻下被绞杀。 最后,那些浑身插着羽毛的祭司也被不分皂白地杀死。 这算是熊祭坛的最后一仗,罗斯军毫无人员伤亡,不过是几人因为撞击身上有了些淤青。重甲的百战老兵对付披着皮革的部落民战士,打出零战死战绩太正常不过。 熊皮里流出了人的血,罗斯战士不管这些“熊卫兵”尸体,当有人察觉到这就是熊祭坛本坛,发现了被杀祭司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抢掠顺理成章开始了。 只是和这两个百人队做法有所不同的是,另外两个百人队已经化整为零,兄弟们追杀逃亡者确定敌人已经逃得太远追逐变得无意义,就开始收缴那些遗留下来的财物,就譬如数量惊人的驯鹿。 鹿有多少?至少五千! 第668章 获鹿 湖风吹尽晨雾,阳光普照战后的熊祭坛。 这个卡累利阿人的重要祭祀中心兼贸易集市,在罗斯军一支偏师的破晓强袭下迅速瓦解,繁荣消逝之后只留下一地尸骸,还有数百年狂暴的罗斯战士忙于搜刮财物。 阿里克由大船下了长船漂到岸上,那些参与战斗的维普斯人也首次以攻击者的姿态进入这熊祭坛。 和罗斯军完全不同,维普斯仆从者看着满目疮痍的帐篷群,他们毫无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恐惧。 湖雾起,他们进攻。湖雾散,他们劫掠。 极短的时间内,这个曾被维普斯人视作不可侵犯之地,就被毁灭。 有的罗斯战士泄愤式地纵火,拿着现成的火源点燃皮革帐篷任其焚烧。 也有暂且被饶了命的女俘,罗斯人肆意地快活,可事后还是补上一斧头。 阿里克气势汹汹踏着恐怖的步伐,他纵容部下狂暴,甚至乐见于他们疯狂地破坏。 他示意泰拉维斯:“让维普斯人动手吧。” “就把木桩插在岸上?看看这里,到处都是尸体。” “这样岂不是更好?别的卡累利阿人会看到这些,我们会深深震慑他们的贵族。” 阿里克觉得自己的决意非常靠谱,维普斯仆从者也是照做。 木桩立下,其上插着的都是当初那些收贡使者的首级,其面色早已灰白,断颈之处沾染的也全是黑血,狰狞恐怖一直让维普斯仆从者忌惮,但这群罗斯老兵已经见怪不怪。 见得他们已经办完事,阿里克一甩脖子再对泰拉维斯命令:“走吧。跟紧我,看看兄弟们找到什么宝贝。” 能从帐篷、木棚里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些有用的木器如梳子、小盒、木碗被罗斯人装进麻布口袋,一些有趣的骨器皮革也被私藏。抢掠是发财的机会,阿里克素来慷慨,他甚至不会太在意兄弟们私吞金银,至于发现了大宗的物资,对于这个就不该众人瓜分,而是交给公爵。 他拎着两把剑走进战士最密集的区域,那里也有着最高大的木棚,相比于大量的锥形小帐篷,这里的建筑显然是永久的。正巧,维普斯仆从者声称这里就是熊祭坛本身。 卡累利阿人的确崇拜熊,看看地上倒毙的一群披着熊皮的低矮战士,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罗斯军披着最重鳞片甲的狂战士,他们是破阵狂人,亦是最为高达强壮者。他们的铁皮盔不仅被加固、增加互面锁子甲,脑袋上还要盯着整个熊的上颌,以带着一口獠牙的胸上颌做特色遮阳帽。 罗斯军的狂战士才是真的“熊人”,这群据说是祭坛侍卫的卡累利阿熊皮人都是冒牌货。 十多名年长的祭司皆死,年轻祭司被斩了脑袋。这里的死尸多达三百具,阿里克可以断定了的是敌人并非引颈就戮,他们尽心了殊死反抗依旧是这般下场。 两位旗队长笑呵呵走来,各自汇报着自己的战果,并奉上了抢到的宝石项链。 阿里克眯着眼瞧了瞧:“就这?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老大,多好的项链,你不要?”一人诧异道。 “送给我?算了吧。你自己留着。告诉我,还有什么发现。” 又一人说:“我们还找到了他们安置皮革的地窖,里面可有不少松鼠皮呢!真是奇妙。” 松鼠皮?阿里克听到这一词汇首先想到的正是它是一种货币。 “哈哈,看来我们还发现了他们的钱库。走!我们瞧瞧去……” 战场已经恢复平静,那些卡累利阿渔夫因为自己不重要而仅以身免,他们看到了袭击者的狂暴、恐怖,也深知自己的家彻底毁灭。独木舟全都逃了,他们要逃到最近的定居点,便划着船一路向东,至少先到尊奉卡累利阿人是盟主的湖东岸吕迪人的村庄,告诉他们异邦的军队摧毁了熊祭坛,休整后继而寻找酋长的“大帐”,告诉全部的卡累利阿贵族灾难降临。 只是那些成功逃出熊祭坛的人已经狂奔在报信的路上,等待他们的又是一次艰难的跋涉。 中午时分,数量惊人的驯鹿被驱赶到满是尸体的熊祭坛,绝大部分帐篷不是熊熊燃烧,就是被捣毁。 阿里克检查了那几处寒气逼人的地窖,要求兄弟们把里面的松鼠、雪貂、猞猁、森林猫、狐狸的皮革都搬出来,以麻绳捆绑赶紧运到大船上。 没有人可以抢掠这些皮革财富,他们将献给罗斯公爵留里克。 除此之外,任何人抢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抢掠的机会赐给所有人,包括维普斯仆从者,他们也合法地加入到寻找财宝的行动中。 除了少量的宝石、一批珍惜小动物皮革外,恐怕这里最有价值的缴获就是那些鹿。 鹿群的惊人数量一下子把阿里克整懵了。 多达四十头驯鹿被杀死,新鲜皮革被剥下来,内脏非常暴力地直接扔到湖中,除了富含营养又鲜美的鹿肝。 湖畔出现一大片篝火,罗斯人非常奢侈地大肆制作烤全鹿。 大家疯狂地吃肉,连维普斯人都有幸抱着烤得半熟的鹿腿大口啃食,罗斯人还赠与了一些盐,这鲜美绝伦的口感竟感动哭了多人。 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出发之际没有人会料到这次武装侦查竟有如此大的收获,更想不到被苏欧米人吹得强大无比的卡累利阿人竟如此羸弱。 围着篝火啃食着烤肉,泰拉维斯问及阿里克一个灵魂问题:“这么多鹿,我们如何对付?全部带走吗?” “当然。把鹿群带回去,我们会是全罗斯的英雄。这些鹿也会让我们未来的日子好过太多。” “可是鹿也太多了,你……总不能把它们全塞到船上。” “哈哈,那就全部吃掉。”阿里克此言是调侃,他说罢自己就笑起来。 但泰拉维斯的提问非常关键,罗斯分舰队没有足够运输船,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阿里克想了想:“鹿还是要尽量都带回去的,一部分鹿则可作为赏赐。” “赏给谁?” “给维普斯人。” “你?”泰拉维斯吃了一惊:“我很怀疑,你居然如此慷慨。” “臭小子,你在讥讽我吗?”阿里克笑意中突带怒气。 “我……我不敢。” “谅你也不敢。但维普斯人还是参与到战斗,他们是仆从者,我们得给予一些赏赐。对了,你说说给他们多少鹿合适?” “由我定夺?他们来了二十人,就给他们二百头,或者更多,依我看我们都很善于养鹿,给予他们更多也无妨。这样我们日后也能收到更多的贡品。” 这其实是个好办法,奈何阿里克投来怀疑的眼光,他明面没说,心里可是在嘀咕这小子在为仆从者说话。 “就给他们二百头,我决定了。至于更多的鹿……我们现在就停止武装侦查,这里就作为罗斯军队的登陆点,我们的大军就在这里集结。” “啊!你是要回去搬来运输船吗?” “当然。时间紧急,我们明日就行动。” 当获悉自己能得到十头鹿的奖励,维普斯仆从者都感动地俯首。他们被授权自己选定十头鹿,聪明的他们特地从鹿群里选出了累计二百头的年龄一岁多的小鹿。这意味着什么?这些极为年轻的雌鹿可以在今年秋季首次孕育,以功利角度而言,这便实现了牧民的利益最大化。之余那些明显刚断奶的幼鹿,他们是不关注的。 一头小鹿在春季出生,若是雌鹿,次年的秋季即可孕育。即便是被饲养的驯鹿,卡累利阿人不会让一头鹿活到十岁,他们会杀死老鹿吃肉。故而一头雌鹿一生只能孕育八胎而已,生育十头鹿已经是当前的极限,这种生灵并非高繁殖力。 就像草原游牧人的牛羊就是命根子,寒带放牧的卡累利阿等部族,驯鹿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的经济基础几乎就是建立在驯鹿养殖上的。 被这样一番挑选,维普斯人基本将庞大鹿群里生育能力最强的雌鹿带走,对于这种专业性的东西,砍杀魔王一般的阿里克是懒得知晓的。 而泰拉维斯等科文人纯属看破不说破,他们已经将维普斯人视作远房且无威胁的同族,大家又在维普斯人的村庄留了种,以后基本是不会负责,让他们得到一些优秀的小鹿也不错。 整个下午,庞大的鹿群被分组统计,计算能力极好的罗斯人统计出了鹿群的精确数量。 刨去被吃掉的鹿,还有三千四百头的规模,再刨去赏给维普斯人的,罗斯人掌控三千一百头。 此三千余鹿也有讲究,里面的幼鹿又高达八百头。 它们根本不是野生驯鹿,真正的野生驯鹿这片区域已经不多了。熊祭坛本就是卡累利阿人交易驯鹿的一个中心,罗斯军缴获的清一色家养鹿。 这些鹿因而有两个有别于野生同类的重大特点。 第一:它们数量庞大且扎堆,面对同伴被人类剥皮烤食吃肉无动于衷,而自顾自继续啃草,完全丧失攻击性仅剩下纯粹的温顺卑微。 第二:雄鹿总被人为筛选掉,保留一批雄鹿做种鹿,卡累利阿人驯养最多的就是雌鹿。 雌鹿比雄鹿温顺太多,雌鹿才是驮载货物、拉雪橇的主力畜力,这一点罗斯人的皮革匠人都很清楚。少量种鹿与大量雌鹿,也就造就了鹿群里小鹿数量很惊人。 毕竟熊祭坛是交易场所,小鹿的鹿茸也是一种商品,小鹿肉比之老鹿也更鲜美,在吃的问题上卡累利阿人也在想方设法地吃得好。 阿里克等罗斯人更看重幼鹿的发展前景,恰是这种幼鹿更便于捆上绳索拉到墨丘利号上。 鹿群被分了个三六九等,熊祭坛本身也开始被彻底地打扫战场。 阿里克和伙计们原则上是不想给被杀的卡累利阿人收尸的,然计划因为这群鹿彻底改变。 大军为何要离开?恰恰相反,兄弟们就霸占着这里,敌人死尸或埋或烧,罗斯人就在帐篷群的废墟上建立自己的永久性定居点,以好优先利用这里的渔业资源,好作为优秀的军队集结地。 定居点当有一个名字,既然它是卡累利阿人的熊祭坛,罗斯人也就沿用这个意思,取了一个维京式的名字——比约恩维斯塔德(bjornvistadt)。意为:熊祭镇、 在这些问题上阿里克展现出他的最大指挥,鹿分流不说,军队也被分流。 第二天,阳光下的四位旗队长被迫聚在一起抽签。 阿里克手握一枚印着查士丁尼头像的银币,通过一番分组猜正反面的操作,选定了一支幸运的百人队负责押运首批物资返回。谁会真的愿意待在这个蛮荒的地方?他们打了一场胜仗,许多人也开始提防卡累利阿人的报复。固然兄弟们都很有信心,倘若对手突然杀出来数千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虽说后者是小概率时间,但三个百人队被留下来,分明就是神的选择,那掷硬币的结果不容质疑。 他们挖掘大坑,将尸体尽数扔进去,覆上土壤立上标记。标记也不是别的,那二十个卡累利阿使者的首级被改移到这个巨大的坟冢,成了一种骇人的墓碑。 那些维普斯人决意走陆路回家,十九人带着一些被罗斯人赏赐的铁质武器,驱赶着多达二百头小雌鹿,走在了那条熟悉的道路上。 为何是十九人?只因一人将做为信使,坐着大船回到维普斯村庄,告知当地人事情的经历。 陆路回家是一场长时间的跋涉,善于远足的维普斯人毫不畏惧,他们内心的狂喜超越了一切,每个人都在幻想,自己臣服于新来的金发罗斯主子真是大好事。罗斯人不像是主人,而像是父亲母亲,在他们的概念里,只有父母会有这般慷慨赏赐。 这当然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维普斯人就是绵羊,杀死吃肉是一种用法,任其发展定期剪羊毛也是一种用法,显然后者更高明些。杀死他们抢一波已经毫无意义,阿里克自然执行后者选项,他也想不到第三种道路。 留下来的三百余人就地取材,开始建设一个有围墙的定居点,这会是一个庞大工程,考虑到敌人有可能的报复,防御性工事必须要做。大树被快速砍伐,棚屋将是最快建成的。短时间建好围墙非常不显示,将一些木棚改建为木塔很重要,这是了望塔,亦是射箭的制高点。 这群年强的老战士将与强敌对战的经验摆在这里,毕竟他们就是靠着先行的土木建设,在哥特兰决战中占尽便宜。 阿里克带着一大批缴获先行离开了,这下三条长船拖曳这墨丘利号,各船全都收了帆,就依靠着最传统的划桨沿着湖岸线直奔南方。 罗斯舰队来时迫于对环境的未知不得不小心航行,他们保持着慢速。现在已经无所担心的了,阿里克满脑子只有一个念想,把那个维普斯女首领带上船,接着立刻冲到新罗斯堡。 而这仅仅四天就完成了! 阿里克从拉多加湖的最北端抵达涅瓦河入海口,连带着接着那个衰老的女首领,全程仅用四天。 划桨的兄弟们直到舰队进入到流速较快的涅瓦河才进入到顺流而下模式,才有机会好好休息。他们顺利抵达新罗斯堡,此刻城市周围已经处在麦收的繁忙期,整个东欧的农耕民族都开始了他们的麦收季,甚至留里克为彰显亲民之举,也带着自己新到的一群妻妾,操持着木链枷夯打刚收获的麦穗,使得燕麦脱壳。 阿里克的归来并不以外,必是武装侦查有了结果,可当忙农活的留里克获悉回来的只有一大三小合计四艘船,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留里克心头猛地一怔:“糟了,可别是我的大意他的鲁莽,让我的军队蒙受大损失!” 他撂下农活,急忙冲到码头处…… 第669章 事态在全面发酵 侥幸逃出熊祭坛的卡累利阿人,他们在森林中游荡,依靠着捕捉小兽生啖以续命。 这些人总人数也有近百人,他们实为分散行动,目标都是找寻酋长的居所,一个名为伊索塔尔瓦的存在。 伊索塔尔瓦是一座城市? 它就是一座木头搭建的大帐篷,是酋长的居所,也是卡累利阿最大部族的核心所在。 它并非一个固定的存在,数以万计的民众会以酋长大帐为核心,建立起成片的帐篷区。夏季,民众在伊索塔尔瓦培育幼鹿,到附近的区域放牧,待到冬季,大量民众就驱赶着自家的鹿群去遥远的地方施行冬季放牧。 倘若一片区域变得贫瘠,酋长大帐也会迁移,会在一个新的区域建立新的的伊索塔尔瓦。 至少几年时间内,伊索塔尔瓦是不会迁移的。 卡累利阿人的部族都是由很久以前合作放牧的牧民家庭不断繁衍而来,做大的放牧家族吸收慕名而来的小型家庭,使得势力逐渐膨胀。最有财富的家族恰恰就是部族的始创家族,家族成员天然成了贵族,最有势力者成为部族的酋长。 几个部族施行联合,最有实力者成为大酋长。 卡累利阿人正向着酋邦演进,对外的扩张战争正在促进这一势力快速发展。战争最考验着人员的组织,一个由卡累利阿人构成的王国似乎也不远了。 人们过着平和的日子,这份平和也仅仅是表面。 最大的部族走出了整个势力的大酋长,其部族名字简单粗暴,便是伊索塔尔瓦,便是“大帐”本身。 名义与实际上属于大帐部族的人口多达三万人,依靠着这一巨型的体量,他们几乎能代表卡累利阿全体。 另有两个小部族,名为“小帐”与“东帐”,名字亦是简单粗暴,一个体现了它的规模小,另一个体现了它在大湖的东边。 伊索塔尔瓦依傍一个小湖,其在拉多加湖之北,两湖间有地表径流连通,因此逃亡者并不需要走弯路,只要沿着河流逆流合上必可抵达目的地,当然这仍需多日的奔走。 疲惫的逃亡者根本不知道被强悍袭击者占领后的熊祭坛如何了。那里是否完全成了废墟?袭击者是否已经离开?一切都没有定论。 他们被吓坏了,当痛苦不堪的逃亡者终于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帐篷群,他们跪在地上喜极而泣,接着被路过的牧鹿人发现并带回帐篷核心区。 是什么怪事让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们狼狈不堪,很快,关于熊祭坛被强袭的可怕消息迅速在伊索塔尔瓦蔓延。 越来越多的逃亡者进入这里,一开始或许有人觉得消息都是荒谬的玩笑,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一点。 “一群乘坐巨大船只的怪人从雾气中杀出,浑身是铁的怪人四处砍杀!无论男女老幼乃至驯养的鹿都被杀死!他们肆意破坏,哪怕是强劲的熊卫士们都无法扞卫祭坛!” 类似的说法一天的时间内就传遍所有逗留在伊索塔尔瓦的卡累利阿民众,很快,附近区域放牧的人也都明白了。 这一消息无疑是对大家的晴天霹雳! 现在分明是收贡的时节,使者去臣服的部族收取活鹿、鹿皮和奴隶以供贵族享用。普通的牧人也期待着温暖的夏季,数以百计的人都想近期带着货物去一趟熊祭坛,和那里的人们做一番交易。 现在的熊祭坛充满了恐怖,做不成贸易的民众愤怒咆哮以驱散内心的恐惧,留守的贵族们思维则完全是混乱的。 因为,大酋长并不在伊索塔尔瓦。 一个名为艾萨伊拉斯(意味不生病,图个贱名好养活)的男人在竭力平息民众的不满,安抚他们恐惧,又与其他的贵族商量着对策。 那最大的木帐,即是大酋长的居所,亦是议事之地。 大酋长本人正带着一千多兄弟试图做成一桩伟大的事业,老家便扔给亲弟弟监理,埃塞伊拉斯便是酋长之弟。 大酋长的妻妾、女奴全部回避,尊贵的十多人聚在一起。 一场紧急的磋商正在进行。 事发突然,大家都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是真的,贵族们最大的呼声便是组织人手去熊祭坛侦查一下。 埃塞伊拉斯满头汗水,他并不强壮,其名字也并非真的让他避免了疾病。这老小子年轻时意外被树枝戳瞎一只眼,好在有兄长的提携照顾,生活并不难过。 “你们希望派出队伍侦查一番,我是支持的。”他说,“但当务之急是派出信使通知其他两个部族这个消息,还要派遣信使以最快速度跑到西方,找到大酋长的军队。” 有贵族道:“塔瓦斯提亚不知为何看起来是真的完蛋了,也许是神降下惩罚,让他们这群自诩被神厚爱的家伙送了命。可是,泽地的那些家伙也不省心,要去寻找大酋长,事情有些麻烦。” “即便是麻烦,我们也必须找到他。” 又有贵族疑惑道:“在事情查明之前我们真的有必要这么做?熊祭坛被毁坏,这个玩笑开不得!如果有人谎报了消息,要被狼牙棒打碎头颅!” 这话实际就是瞄准着独眼的艾萨伊拉斯。 “你在担心我的脑壳吗?”艾萨伊拉斯轻蔑地笑了笑,“我不信好几十个逃亡者都在撒谎,就算砸碎头骨,也是我先砸碎他们的。熊祭坛必是出了大事,你们放心,我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伊索塔尔瓦本身是整个卡累利阿势力最大的贸易点,但熊祭坛有自己的优势,它毗邻庞大的湖泊,又处在沿湖居住的所有大小部族的交通线上,“东帐”“吕迪”这些部族总是优先抵达熊祭坛做生意。 但卡累利阿大酋长瓦尔赫巴(强壮的人)已经察觉到了西边邻居塔瓦斯提亚人的神秘消失。如果不是觊觎塔瓦斯提亚的土地,卡累利阿如何向那边扩张呢?这就是纷争的源头。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片富饶生出空间空了出来,瓦尔赫巴决定就在塔瓦斯提亚的旧领地上建立全新的伊索塔尔瓦,将整个部族迁移到那里,这样顺手还能集结全部力量灭掉苏欧米人,成为世界的主宰,岂不美哉! 卡累利阿人,他们觉得自己的地域就是世界的一切,即便是最尊贵的贵族都没搞清楚庞大拉多加湖的南方出现了罗斯人的势力。 并非他们蠢笨而造成无知,几乎就是因为他们主要依靠双脚丈量世界,且信息无法通过书面方式传承。 不像罗斯人,他们至少有自己部族八十年前的历史纪录,那些被盘得颇为光滑的橡木板纪录了太多。 虽然没有再和塔瓦斯提亚人鏖战,苏欧米人倒是突然冒了出来。 不知为何,这群被大酋长瓦尔赫巴一贯轻视的苏欧米人居然变得特别能打,双方已经发生了两场湖面的独木舟战斗,他着实想不到对手居然在发射铁簇箭,难道他们已经变得如此奢侈了? 瓦尔赫巴还是占得了一些便宜,一部分塔瓦斯提亚的旧领地被吞并。 当一群卡累利阿战士进入那些领地,看到的居然是废弃的村庄,坍塌的木屋长满了青苔,检查一番可断定,这些房子至少一年无人居住了。房屋的原主人都去了哪里?!不知道。 直到几个倒霉落水的苏欧米人被捞上来,一番审讯后瓦尔赫巴获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罗斯人来了,杀死了全部的塔瓦斯提亚人。” 被俘的苏欧米人极为嘴硬,他们深知落到卡累利阿人手里最好还是被杀死算了,若是做了奴隶才是生不如死。 他们一心求死,在知道审问者居然是卡累利阿的大酋长便恶语威胁:“苏欧米已经与你们是战争状态!苏欧米是罗斯的亲密盟友!今年,联军将彻底摧垮卡累利阿,就像杀死塔瓦斯提亚一般杀死所有卡累利阿人!” 罗斯是什么人?但卡累利阿与塔瓦斯提亚的拉锯战的确已经以对手的神秘失踪宣告停止。 俘虏的言论极为气人,所有俘虏被活生生剥了皮,瓦尔赫巴声称这是对诅咒者应得的惩罚。 然被处决发俘虏所有的言论不可不察,他是之前获悉了消息,将信将疑带着一千多人来探查塔瓦斯提亚是否无了。 谣传的消息被确定,然事情变得更加破朔迷离。 那些俘虏被杀前嗓门都很大,都在“诅咒”所谓罗斯会歼灭卡累利阿。 一时间卡累利阿军人心惶惶,依靠着个人的魅力,瓦尔赫巴稳定住了军队情绪,可他自己陷入到强烈的矛盾中。 在有生之年成为霸主是他毕生的梦想,既然塔瓦斯提亚已经消失,似乎只要迫使苏欧米人投降,自己的梦想即可达成。 这是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是一个获得无尽荣誉的机会!他权衡一番,决定就把军队摆在这里,毕竟从艾萨伊拉斯带兵抵达边境区费了一番周折。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派遣了信使划着独木舟漂向伊索塔尔瓦打探消息。 他亦是释放了一个俘虏,令其告知苏欧米首领称臣纳贡并献上一百个女子,从而换来和平。 苏欧米首领乌科断然拒绝,甚至因为惊喜地获悉卡累利阿酋长居然在自己的边境,若是刺杀了此人岂不是大功一件。乌科的回答就是一场进攻,这便是湖泽上的第三场独木舟打仗,战斗发生在八月初,几乎就是罗斯分舰队强袭熊祭坛的日子。 这是一场菜鸡互啄的战斗,双方都是在互射箭矢,他们的独木舟并不适合跳帮作战,可没有优秀的远程武器,战斗也打得很没意思。 双方互有伤亡,消耗一番箭矢后便纷纷撤退。 对手拒绝臣服,也拒绝陆路战斗!瓦尔赫巴愤怒至极,基本陷入一个无能狂怒中。 他的兵力不足以靠武力逼迫对手臣服,对手明显也没有能力击败自己。 时间对于这支卡累利阿远征军很不利,等到气候转冷,瓦尔赫巴就必须带兵撤退,毕竟冬季放牧关系到明年春季鹿群的顺利繁育。 和苏欧米人陷入出乎意料的胶着械斗,大酋长瓦尔赫巴完全忽略掉了所谓的诅咒。 直到来自老家伊索塔尔瓦的信使带着恐怖的消息抵达前线。 几名信使一路划船,抵达营地几乎累死。 瓦尔赫巴召见了这几人,他旋即询问老家的状况,尽此一问,信使纷纷瑟瑟发抖,趴卧在泥地上嚎啕大哭。 “出了什么大事?”他的心脏骤然狂跳。 有人痛苦地爬到大酋长的脚边哀嚎道:“酋长!我们的熊祭坛!熊祭坛它……” “到底怎么了?!”瓦尔赫巴骤然掐着此人脖子质问。 另外几人即刻爬过来,异口同声:“熊祭坛被可怕的袭击者破坏!很多人被杀!现在他们占领了熊祭坛!” “什么?!荒唐!这不可能!” 所有信使都声称这个消息并非荒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恐怖事实,是侦察者用死亡换来的消息! 原来,留驻伊索塔尔瓦的大贵族艾萨伊拉斯在会议后就组织了一百名勇士,组成独木舟队去熊祭坛侦查。 这支勇士侦察队可是各个背着弓矢,手里还握着铁制短矛。 他们大摇大摆地找到合适的河道安置船只,之后走陆路奔向熊祭坛,然而看到那里的景象完全懵了! 有一些高达的建筑出现,奇怪的场面驱使他们靠近,而这也非常突兀地暴露了自身。 建设比约恩维斯塔德的罗斯军队注意到了这些闯入的不速之客,对方明显有着武装,想必这是卡累利阿人报复部队的先锋军吧! 这里是罗斯公国的前哨基地,也是未来的大军登陆场,兄弟们可不敢过于自傲,他们将敌人视作最危险的敌人,三百余人倾巢出动发动一场突袭。 卡累利阿侦察者对突然爆发的战斗准备不足,他们被突然杀到的箭矢迅速揍得头脑混乱。 钢臂十字弓精准地收割生命,在一顿箭矢暴打后,卡累利阿侦察者就不得不全面撤退。害怕对手在森林里掩藏了大军,离开营地的罗斯战士又纷纷撤走,哪怕到夜幕降临罗斯军仍保持高度戒备。 这就是侦察者用血的代价打探到的消息,虽然不能实地考察熊祭坛的情况,那里显然被一大群强悍的敌人占领,并在熊祭坛修筑了看不懂的高大木建筑,那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其实,那就是一些高耸的木质了望塔罢了。 信使将这些消息告知了大酋长,接着有人打开皮革口袋,颤颤巍巍地将口袋里的奇怪武器捧给大酋长。 “这是什么?怎么像是箭矢?又不似箭矢。” “是……是箭矢。有兄弟就是被它杀死,太可怕了。” 瓦尔赫巴审视着这支短促的奇怪箭矢,根本想不通怎样的弓能将之发射出去。信使继续介绍,撤退的战士是从尸体身上拔出此箭,箭羽上有黑渍,那是凝固的血,当时整个箭打穿了皮衣,箭羽已经彻底没入死者的胸膛,甚至打断了死者的肋骨。 这就是一支罗斯人常用的锥头碳钢破甲箭,穿透能力惊人,本是针对披锁子甲的丹麦军队量身定做,而今成了针对卡累利阿人的杀手锏。 瓦尔赫巴觉得这不可思议,按照这种说法,此短粗的怪箭都能轻易射杀熊了! 他甚至不太相信这箭还能飞,便是随手一抛,整个箭打着旋儿扎在泥地上。 这下子瓦尔赫巴服了,他错愕、茫然交织,接着演变成愤怒。连自己亲自训练的“熊卫兵”都不能守护神圣的祭坛,那该死的袭击者到底是谁? 突然,一个名词已经呼之欲出了。 “罗斯人?!”想到这儿,本是站起来的大酋长轰然坐在地上,眼神茫然地看着营帐之外的光亮:“是罗斯人吧?可恶,那居然不是诅咒,是真的!” 战士见大酋长精神恍惚不敢闻讯,终于她清醒过来,刚一清醒就发布令人吃惊的命令:“我们撤!全军撤退!集结大军,和那些该死的……该死的罗斯人战斗到底!夺回我们的熊祭坛!” 第670章 新罗斯堡封新贵 当留里克抵达河道码头的时候,阿里克已经带着人下了船。 维普斯上了年纪的女首领卡尔泰奈卡首次确定了大湖的规模,她身处湖的南岸,随船进入一条大河,看到了河畔处高耸的围墙,以及西方一望无际的水域世界。她首次见到具有围墙的城市,倘若不是有大量人群的活动,是难以相信这竟是人的居所。 她带着忐忑、好奇的心情下了船,踏在坚实的土地又惶恐不安。 许多金发的女人围了过来,还有不少戴头巾者,甚至还有许多乱跑的孩童嘻嘻哈哈来凑热闹。 这就是罗斯人的家?他们不全是强壮的战士,居然也有大量的女人和孩子。 卡尔泰奈卡自觉妄活六十年,竟不知道大湖之南还有这样强悍的族群存在,再仔细瞧瞧,他们也不是那般的吓人。 女首领对罗斯人的生活一无所知,她第一时间试图从泰拉维斯这里闻讯一些消息,便祖攥紧这少年的胳膊。 泰拉维斯能感觉到这老太太的畏惧:“初见罗斯人的……罗斯人的城市。你畏惧很正常。” “我要见到你们的首领,我要和他好好聊聊。” “当心,我们年轻的首领就在这里。不用畏惧,首领是年轻的好人。” 年轻的首领?也许是一位优秀的青年才俊。倘若罗斯的首领真的好人,维普斯人未来安心做仆从的话,日子也会一如过往的安定吧。她所来的一大目的,就是要在罗斯的统治者这里询问和平安定值多少钱。 他们一行人先在近岸处等待,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围观,提前回来的罗斯战士已经在和驻守的兄弟们谈笑风生。 码头处的人力吊车挂着的网兜已经伸向停好的船只,围观的人们看到,大量打捆的皮革被从船舱里搬出,扔到网兜迅速就上了岸。 那居然都是优质的皮革,长且毛绒的尾巴证明了这是一捆狐狸皮。 围观的人们看得双眼发直,理性控制着头脑,大家单纯羡慕阿里克胜利的武装侦查,无人敢上前哄抢,码头处嗡嗡声一片,围观者交头接耳,有人声称阿里克带着兄弟们已经取得了巨大胜利,更夸张的说法也在流传,便是卡累利阿人已经被勇敢的阿里克直接击败。 卡累利阿被击败了,只是击败了一部分。 阿里克和耶夫洛会首,两人撞肩相会之。 耶夫洛依旧靠着一根布条捆着额头,他一甩黑发,兴冲冲道:“哈哈,有兄弟揣测你已经赢了。我看到你的大量缴获,卡累利阿人已经失败。” “他们失败了,我捣毁了他们的祭祀中心。” “哦?还有这种壮举?”耶夫洛吃了一惊,说实话他很羡慕这样的战果,恨不得是自己完成这一壮举。 “是如此。我们还有重大的缴获,还有发现了新的仆从者。”阿里克一扭脖子,示意手下将维普斯人女首领推过来。 老太太拄着拐棍,她谨慎地瞥了一眼一位黑发的武士,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就是她?”耶夫洛问。 “就是她,维普斯人首领。朋友,我记得你是苏欧米人,也许你知道。” 耶夫洛耸耸肩:“你也知道,我还是个孩子就被丹麦人掳走。我是苏欧米人,可是……也罢……” 虽然耶夫洛不识维普斯人,后者可是知晓苏欧米人的大名。 苏欧米人不服卡累利阿,双方素有争斗。卡尔泰奈卡主动询问一番,耶夫洛旋即以古芬兰语回应之。维普斯人与苏欧米人没有交流,既然卡累利阿人是双方共有的敌人,双方便有了合作的前提条件。 耶夫洛毫不犹豫摆明了自己在苏欧米人中的地位,是顶级的苏欧米贵族,亦是罗斯公爵的下属、亲密战友。 这番讲解立刻安抚了女首领的忐忑。 可事情着实令耶夫洛感觉奇妙,此并非发现了维普斯人这件事,他凑近阿里克,不怀好意笑问:“人们都说你是杀伐果断之人,你居然没有荡平整个维普斯部落。你明明可以!” “是可以。可是,他们的女人太热情了,他们的男人也是忠犬。我还没有蠢到对仆从者下手。”阿里克说话伴随着尬笑,耶夫洛就猜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深知事情原委的泰拉维斯索性不参与两人的闲聊,他抬起头,顺着人群突然兴起的骚动处看去,看到了留里克本人大驾光临。 “是公爵,他来了!” 留里克来了,年轻的公爵撸起袖子的双手满是尘土,他的脑门尽是汗水,身上的衣物还夹杂着不少麦芒和麸皮。 尊贵的公爵亲自参与秋收,被征服的、定居于新罗斯堡的斯拉夫人自然觉得这是亲民,不少本是罗斯部族底层的民众也觉得留里克最在乎大家,但还是有不少人认为高贵的公爵不该从事这些低贱的工作,高贵者必须养尊处优。 的确,周天子也必须按照礼乐制度办事,即便有些举动可谓亲民、可谓体恤下级贵族,但天子有不可亵渎的荣耀,做了这些事便是对荣耀的自我否定。 留里克并不想自绝于民众,此公国草创之际筚路蓝缕百废待兴,即便是作秀,也得在民众面前好好秀一把。 留里克的确是在作秀,实则也有打发无聊的原因。 他高举着木制链枷夯打堆在一起的燕麦杆,只有不停地夯打,才能将弯折麦穗里被稃皮包裹着的燕麦粒打出来,欧洲皮燕麦便是这种特点。想要吃到新麦,就得先掏力气打谷。 初次见到罗斯人的最高首领,卡尔泰奈卡不敢相信首领竟是眼前的少年。 阿里克与老弟相谈甚欢,先是简述自己征服维普斯人、强袭卡累利阿熊祭坛之事。这些事情都有大的说道,眼前的灰白头发的老太太立即引得留里克的注意。 码头的确不是议事之地。 留里克很诧异,老哥这会居然心软了,心软也好,这样罗斯就多了一个仆从的部族,对公国的美好没有有帮助。 卡尔泰奈卡被许可进入新罗斯堡的围墙里,她左顾右看,见得大量的木质房屋,还有这平整的道路,以及一片特别宽敞的凭证土地! 丰收广场并不大,其实也不小。 留里克划定了一块近乎于标准足球场大小的区域,它当铺设石头地板乃至铺设一层水泥,使之变得极端的平整。 现实条件是他不能几年内完整这一壮举,不过整个场地被夯打一番,松软的土地被夯得坚硬,成为全所未有优良的打谷场。 这就是丰收广场,数以千计的人在此处打谷,未来新罗斯堡的燕麦都会陆续在此完成脱粒乃至晾晒。 卡尔泰奈卡知道麦子,在坐船之际她就看到了河畔附近有着成片的农田。可惜维普斯人没有种田的本事,只能靠着养鹿、打猎、捕鱼过活。 她就是字面意思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座北欧雄城持续崛起,城市现有的规模深深震撼一位森林部落的女酋长。 她已经做出自己的判断:罗斯人远胜于卡累利阿人。 一幢巨大的木屋横亘眼前,据说这就是罗斯人讨论大事的地方? 卡累利阿人也有类似的建筑,显然论规模大小、房屋结构,罗斯人更胜一筹。 新罗斯堡的公爵宫殿、罗斯杜马修建得过于敦厚了,不过这样也好,站在敦厚庞大的建筑下,个体的人都会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自然有了敬畏感。 留里克实在还想修建更高大的建筑,不仅是自己的宫殿和议会庭作用的罗斯杜马。随着新罗斯堡的持续发展,这里的航运业务会变得越来越发达,那就需要特别高大的塔头,不仅要做了望台,更要架起油锅在夜间点燃充当灯塔。 城建仍要做,丰收广场要铺设水泥地,木制的城墙好让位于坚固的石头,这仍是未来的工作。 维普斯人是什么人? 留里克擦干净脸又洗了头,换了一身衣服,以珠宝、金饰、高贵皮裘于一身的姿态,会见归来的堂兄,以及这个维普斯女首领。 罗斯杜马内,罗斯大军的将领们皆在此。 众多彪悍之人在场,卡尔泰奈卡忐忑不安浑身发颤。 留里克先不急着与此老妇交谈,因为大家急需听听阿里克武装侦查的成果汇报。 这是一番精彩纷呈的汇报,阿里克的言语也直接解释了为何回来的人员船只很少。他真的贯彻落实了罗斯公国的一贯作风,打下来的新地域就控制住,从而发展为新的领地。 熊祭坛这个名字已经不存在了,她的诺斯语名字就是比约恩维斯塔德,即熊祭镇。按照斯拉夫人的说法,则是梅德韦特拉姆斯科耶。 定居点的意思并没有变化,既然那是个祭祀熊的地方,罗斯人一样可以效仿。 只不过,罗斯人会在那里以熊为祭品来祭祀奥丁。 大家瞬间就达成共识,留里克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盛赞道:“哥。你的胜利对他们的侮辱性太大了,这样他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 阿里克笑了,笑得非常得意:“这不是我们都希望的吗?和卡累利阿人打一场决战,这样你的重武器才有用武之地。” 将领们摩拳擦掌,大家梦寐以求的大决战似乎近在眼前。 有三百个兄弟滞留在熊祭坛兴建熊祭镇,顺便探查周遭的环境。无人觉得他们会遭遇危险,倘若敌人受不了羞辱突然间大军压境,留守部队大不了坐着船暂且回避即可。 阿里克汇报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信息,便是卡累利阿人的水上力量的确稀烂,不过是一些独木舟罢了,作为渔船都不够格,何谈水战?罗斯人占有船只优势,这样真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然实际的情况更加有利于罗斯军,关于一条通向内陆湖泊的水道,留守部队是遭到卡累利阿侦察者袭击后才意识到的,此事阿里克并不知情。 强袭熊祭坛最大的战果是缴获数量惊人的鹿,一批鹿赠予带路并参与作战的维普斯人,此事留里克很满意堂兄的做法。 鹿的数量有多少?三千?! 驻守熊祭坛的军队手里还有三千头鹿?! 这一数字拿出来,留里克等人皆大吃一惊,接着又陷入狂喜。 “弟弟,我不贪婪。优质的皮革,绝大部分鹿,这些都是你的。”阿里克当众说。 阿里克自己不在意,不料这番话着实让留里克有点尴尬。固然君主有权得到最多的战利品,可是…… 堂兄也是好意,留里克昂着头大声指正:“这不仅仅是我的,是罗斯公国的。就像城里的中心粮仓,那是我们大家的粮食!是奥丁赐予我资格,来管理我们的财富。” 阿里克耸耸肩:“随你的意。弟弟,我的经历就是这些,留守的兄弟还等着大军抵达呢。现在,关于这个维普斯女首领的事。” 话题已转,留里克不再纠结。 虽然这是一个老太太,既然是维普斯的女首领,此来是取得正式的臣服关系,身为君主留里克当保持不可冒犯的尊贵。 “来人让她跪趴在我的面前!”留里克下令道。 须臾,放下拐杖的卡尔泰奈卡真就跪趴着,以她的语言陈述自己仆从的意图。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走个过场,留里克的心里已经将维普斯人视作自己新的仆从势力。不过当他问及对方的人口时也大吃一惊。 仅有六七百人?就这么点人?! 这种微型部族果然只有依附强者方能稳定发展,不过这种臣服也不会很忠诚。他们分明就是谁强跟着谁,实为一个小部族苟活的智慧。 但他们真的很聪明,知道打不过罗斯军队就瞬间举族投降,以各种手段伺候新的征服者。 他们就是天生的奴婢吗? 不尽然。用得好便是优秀的仆从军,优秀的劳动力。他们既以见识过罗斯军队的强悍武威,“大棒子”就不必了,再赏点“胡萝卜”加以利用。 卡尔泰奈卡被留里克恩赐坐下来,这老太太旋即坐在一张鹿皮垫子上。 她终究是个时日无多的老太太,即便再顽强,生命还能再延续十年的几率也不大。维普斯人当有一个新首领,或者说是一位领主。 有谁适合做维普斯人的领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留里克示意泰拉维斯走上台前,令其坐下。 “泰拉维斯,你的命运是无法继承灰松鼠部族的首领,更不能做艾隆堡的总督。赛波拉娃的儿子将继承这些爵位。”留里克故意说明这些事,此事泰拉维斯早已深知。 留里克话锋一转:“我刚刚听说,维普斯首领的孙女已经是你的女人。那是个很好的女人吧?很好!你来做维普斯人的首领,你的子嗣世袭。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如果有,我会尽量满足。” 事情有些突然,泰拉维斯转念一想,这对于自己恐怕就是最好的归宿。 他不傻,知道自己不能提一些非分的要求,倒是有些事不说出口是心里实在难受。 扪心自问,是他劝说阿里克不要先斩后奏,是他凭一张嘴说服了维普斯人投降,而今就由他本人做本人做维普斯的世袭首领,真是一个好事。有些事,泰拉维斯暗藏在心中绝不会告诉留里克,他窃喜于这样的安排。 唯有一个要求,他犹豫一番说道:“要加上奥拉瓦的后缀名。维普斯要加入奥拉瓦后缀。” 留里克一听便觉得有趣,笑道:“你还是忘不了松鼠。维普萨拉瓦。也好,随你意。” “公爵大人英明!” “很好!那么当我们荡平卡累利阿,就要到要维普斯去生活。”留里克转过头又问那女首领:“我说的语言你基本听得懂,我也能猜到你们的许多习俗。他做你们的新首领,你可有意见?” 卡尔泰奈卡心情极为激动:“我愿意!泰拉维斯是最好的男孩。” “很好。以后泰拉维斯就是世袭的首领,是维普斯伯爵,他的子嗣世袭。” 如此安排泰拉维斯,大家都无异议真是再好不过。留里克窃喜自己解决了一个潜在麻烦,科文人泰拉维斯还是做了另一个部族的贵族首领,也就不会在未来觊觎他妹妹子嗣的地位。泰拉维斯将于科文人做一个切割,也将带着维普斯人在大湖的西岸安静地发展。 维普斯人已经臣服,新贵也完成册封,罗斯公国有义务保障维普斯人的安全,留里克宣誓不会欺压所有的维普斯人,且对方有权按照罗斯公国的规矩来新罗斯堡这座大城贸易,就像其他的臣服者享有的权利。 那么,代价是什么? 代价便是,当公爵召集军队施行战争,维普斯人当出兵参战。维普斯人也当每年缴纳贡品,介于其人口数量,留里克决意参考之前给科文人定的规矩索要贡品。即每年二十头小鹿、一千张松鼠皮,没有了。 就维普斯人现在的生产效率,留里克也想不到他们还能提供什么更多的财富。这样的贡品规模会持续多年,待到其人口规模膨胀了再提加税之事。 仅仅如此吗?卡尔泰奈卡颇为吃惊,难道罗斯人居然不索要奴隶? 既然罗斯人年轻的首领仅有这点要求,她生怕自己愚蠢的提问会激出对方的贪婪,索性只顾着答应不敢再问别的。 留里克的确无意向维普斯人索要奴隶,甚至于那种“会说话的牲口”在当前时代的罗斯公国几乎是不存在的。留里克竭力以一种和谐的方式,统治所有被征服的部族,通过定期的税收、贡品得到利益,通过赠予、销售先进的生产生活工具,以获得未来更多的税收收入。所谓发展的问题当用发展解决,强迫臣服者为奴,一般理性而言这是竭泽而渔。留里克可不想逼出来一个赫梅尔尼茨基。 维普斯人的出现纯属一个意外,他们带路有功当赏。 老太太卡尔泰奈卡一身破衣烂衫,她好歹也是一介女首领,留里克赏她一件漂亮的斯拉夫风格花纹长衫,又给予其一缝制很好的白狐皮帽。 这些赏赐和“极少”的贡品份额,过去的卡累利阿酋长贪得无厌,年轻的罗斯公爵才是大好人。 在罗斯杜马的朝堂上,这位老太太感动得暗暗流涕,她看到了雄城、大量的大船,以及人数惊人的勇猛战士,还有罗斯公爵的宣言,她确信自己即将见证卡累利阿的覆灭,维普斯人的安稳日子也将到来。至于那些贡品,比起维普斯人能得到的,并不算什么。 第671章 来自罗斯的君主在熊祭镇登陆 诺夫哥罗德的粮食进入收获期,这是最需要劳动力的时刻,收割、打谷、晾晒、贮存,这套工序甚至能持续一个月。 松针庄园覆灭了,这个庄园既然能供养一万余人,紧靠今年的一次性掠夺,收获的粮食理论上就能保障罗斯公国本部人员生活一整年。 偏偏就是在这一时刻,针对卡累利阿的战争已经开始。 堂兄的武装侦查有了突破性进展,似乎和敌人的决定性决战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人意。 来自诺夫哥罗德都信使带来梅德韦特的消息,身为总督的他的确在大规模收获燕麦。问题恰恰在此,因为要负责把旧松针庄园的产出全部收获,整个白树庄园男女老少全都带着镰刀上阵了。 八百名斯拉夫战士和几十名罗斯老战士在伊尔门湖畔割麦打谷,他们上最主要的劳动力,就像往年那样,从事这类农活总是令人疲惫,至于派遣大军短时间内到新罗斯堡集结,此事遇到了重大困难。 “劳动力真是太匮乏了!” 留里克对梅德韦特有着抱怨,也许他们的确面临着重大困难,然战事不应该拖延。 再考虑一番现实的因素,原本的讨伐计划已经到了不得不重大革新的地步。 新罗斯堡的麦收工作已经结束,男男女女齐上阵,快速完成了打谷。 留里克按照曾经的契约,在本地农田主的手里收取额定的农税。 一批刚打下来的燕麦还是有些潮湿,顾不得晾晒,留里克已经确定这些新麦就是军粮。 这是一个多云的上午,留里克带着一众士兵已经在码头集结。 罗斯舰队主力集结完毕,一支大军正在登船。 维普斯女首领卡尔泰奈卡,那苍老的手攥紧木杖,她满是沟壑的双唇在颤动,眼看着一大群战士踩着踏板登上大船。 留里克脸色凝重,他厉声以古芬兰语大吼:“苏欧米人!你们快点!” 一千名苏欧米战士勉强排着队,他们多数带着自备的短弓箭矢,拿着罗斯人发的铁矛,乱糟糟的地登上大船。 他们心情忐忑,毕竟这是要直捣敌人的要害,想必会有一场恶仗。全面战争令人畏惧,罗斯人的庞大舰队就更令人震撼。 很多人觉得世界荒诞,曾经这些大船轻易粉碎了自己的苏欧米部族的反抗,如今大家是一家人了,自己成了罗斯军一份子,也有权使用这些巨舰。 他们心情激动,站在高耸的甲班仰望庞大的新罗斯堡城市,接下来会是什么? 码头栈桥,留里克再于暂且镇守新罗斯堡的老爹交谈一番:“这一次我将胜利,不过只怕只能胜利一部分。” 奥托略有诧异:“胜利一部分?为什么。” “我兵力不足,现在可不是和卡累利阿人决战的好时机。” 然奥托觉得荒谬,他苍老而有力的大手盖在儿子金发上:“你居然敢说自己兵力不足?那些割麦的斯拉夫人暂时来不了,这就是算是兵力不足?你手下可有一千多名奥丁的勇士,还有一千名芬兰战士。你有两千人!” “两千人?可我听说卡累利阿有一万人。” 奥托深深地摇头:“你明明实力强劲为何过于谨慎?阿里克可是毫无损失就砍了他们两千个脑袋!你真该学学你的堂兄,这场战斗可以鲁莽一些。” “好吧……也许是我太谨慎了。” 留里克再谈一口气:“我有种预感,征服卡累利阿不能取决于一两次战役的胜利,搞不好我们要花费多年才能征服他们。” “无妨。”奥托又拍打一番儿子的脑袋:“把他们驱逐也行,我们要把战利品带回来,尤其是那些鹿。这是神给予我们的赏赐呀。” 奥托等老家伙们对驯鹿都有执念,罗斯部族对鹿还有很多传说。 驯鹿本是罗斯堡附近区域常见的动物,长久的打猎让它们消失,迫使猎人必须去遥远之地猎鹿。当罗斯人试图开始养鹿,一度面对的却是无鹿可饲育的倒霉境地。 而今,罗斯人终于可在涅瓦河畔大肆养鹿了,前提自然是把那三千头战利品鹿带回来。 和老爹闲聊一阵,留里克之身登上了旗舰阿芙罗拉号。多艘大船拱卫其身,这还包括四艘武装货船。 有人奉命吹响牛角号,旗舰升起气质,阿芙罗拉号起锚扬帆,引领所有船只在数以千计民众的欢呼中逆流而上,缓速奔向拉多加湖…… “也行他是对的,我并非真的需要斯拉夫士兵的支援。卡累利阿人根本也是强者,犯不着我精锐尽出。”留里克思考老爹的说法深以为意。 四十多艘大小船只终于航行在庞大的拉多加湖上,三角帆漂洋,巡洋舰、驱逐舰、武装货船还有一批传统长船,各舰构成雨滴状沿着湖岸线北上。 兵不是越多越好,决战之时兵力多自然占便宜,其他时间这就是饕餮巨兽。 好在罗斯人、巴尔默克人、奥斯塔拉人是海洋民族,苏欧米、维普斯仆从军是渔猎民众。大家依靠捕鱼能基本解决军粮问题,而留里克为此战有所准备,随军运输的新麦旧麦和咸鱼干,也能解决很大问题。 在天气变冷之前,这支罗斯军队没有后勤问题。 舰队首先浩浩荡荡抵达维普斯人的村庄,即凯基萨尔米。 浩荡大军都出现一度吓傻了居民,随着眼睛雪亮的人看到那些飘扬的旗帜,民众惊恐之情迅速瓦解。 女首领回来了! 不!一位新的首领莅临于此。 泰拉维斯正式宣告本地人成为维普斯伯爵,其族名更改为维普萨拉瓦。民众只能接受,族名后面加一个“松鼠”后缀有些奇怪,不过大家倒是很佩服这位年轻人。 至于那些赶着战利品小鹿回来的人,他们也是最近徒步走回来,二百头年轻雌鹿令族人狂喜,一批缴获的铁器更是被大家分享一空。 这些都是罗斯人的赏赐,女首领也回来了。这一次,他们第一次看到了罗斯人的最高首领,一位年轻的金发战士,洁净而高贵,就像诞生自森林的精灵。 那些得了便宜的带路者这会毫不面生,他们像小鹿一般跪在地上,嬉皮笑脸地祈求留里克许可他们再度带路。 “你们要带路?好啊!我要在你们这里征召一百名自带干粮的战士,给我打仗,你们有权去抢战利品。” 话是用古芬兰语说的,维普斯人基本听得懂。 他们震惊狂喜,泰拉维斯轻易就组织起一百名男人。 一张白麻布被撕成一大堆白布条。 罗斯军队理应统一着装以防止暴击友军,奈何白布和蓝布制作需要时间,留里克就令全部的芬兰裔铺从军,以白布条捆扎额头,将蓬松的头发约束,亦是最为明显的特征证明身份。 女首领卡尔泰萨卡这算是让位给了泰拉维斯,孙女有了丈夫,她理所当然把这个年轻人视作自己的孙子,放心大胆地看着他带走了维普斯全部精锐。 如此一来,对卡累利阿人最为了解的维普斯人加入罗斯军,兵力不只是增加一百这么简单。 一支庞大的舰队首次航行在庞大的拉多加湖,从湖的南岸一路航至北岸,皆是这片区域的头一遭。 罗斯军以超越时代的兵力投射能力征讨卡累利阿人,庞大舰队顺利抵达熊祭镇,那飘扬的旗帜引得所有驻守者欢呼雀跃。 军队最后的航行已经不需要维普斯人做向导,他们遇到了客串渔船的长船,驻守的军队已经在抛下大网大肆捞鱼了。 大军抵达近岸,战士纷纷乘坐小型船只直接冲滩。 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放下全部的侧舷小船,她释放船锚就定在湖上,留里克就乘坐小船脚不沾水顺利登陆。 他成功站在了这里,放眼望去这里的确是森林之海中的一片开阔地,于此处建设一个港口真是再合适不过。 捕鱼的人们纷纷回来,因为公爵大人来了,这就是罗斯主力部队,针对卡累利阿人的的决战只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捕鱼者登岸归队,最有战斗力的第一旗队这些人员到齐。 留里克走在干燥的湖岸,这里正在大兴土木,脚下之地皆黑土,真是可惜了这里优渥的土壤,寒冷的气候屏蔽了这里大肆种麦的可能性。 他抬头望向趾高气昂的堂兄:“哥,你真的在这里杀死很多人?一切就在二十天之前?” “是如此。”阿里克大手一指:“那个方向,我在那里做了大塚,两千个死者都在那里。” “好吧……我现在嗅不到弑杀的气息。” 留里克为那些死者心疼一秒,不过作为幕后黑手,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对死者惋惜。这就是卡累利阿人的命运,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和邻居激战正酣,骁勇的罗斯公国一来还不得统统俯首称臣。只是卡累利阿人现在不配称臣,他们是一种道具,杀戮他们就震慑住其他的仆从者,所谓“只要罗斯愿意虽远必诛”。 大军刚刚抵达,数以千计的战士不仅看见了到处游走的鹿群,更注意到一座有围墙的城镇正拔地而起。 这里的围墙说不上坚固,有些区域分明只是临时措施,所谓原木随意地堆叠,制造出一堵矮胖的屏障。倒是几座塔楼拔地而起,战士可施行了望,能洞察逼近之敌,亦能鸟瞰自由自在的鹿群。 初抵熊祭镇,留里克很欣赏这一带的渔业资源,城镇依傍大湖,水文条件优越,分明能建设永久性的栈桥系统,修筑起一个很好的码头。 大军开始集结,他们并非刚登陆就急冲冲去和卡累利阿人决战。 敌人主力到底在哪儿?其实有些人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留里克暂时没工夫去思考这些,大大军按照各自的旗队集结,竭力排成整齐的阵列。 有战士吼着雄壮的号子,战士列队,第一旗队集结完毕。士兵以盾牌抵在胸前,右手握紧剑柄。他们各个背着麻布双肩包,皮革毯子卷起来,再折叠挂在背包上。他们的衣着整齐划一,盾牌皆有蓝白色调纹路,锁子甲外也皆是白布袍子,虽然许多部位打上了白色布丁。 旗手紧握队旗,笔直矗立像是红松。 第一旗队如此,第三旗队的巴尔默克人如今的列阵也差不多,实在让人欣慰。 射击旗队又是一支劲旅,然其队伍构成复杂,有前途无量的少年战士,亦有佣兵、投诚者。他们也有共同点,便是参与到罗斯成为公国后参与了历次战斗,在战斗中成为强兵。而今,多达二十辆小型双轮手推车上安装有扭力弹弓,三十座扭力投石机也卸下,他们是阵战的强劲力量。 女公爵卡洛塔带着自己的五十名奥斯塔拉战士,以法理上的同盟军站在了这里。 苏欧米军多达一千人,维普斯军仅有一百人。 即便原定计划中的斯拉夫军因农忙问题每到,罗斯军仍集结了高达两千七百人的队伍。 这样的军队在法兰克王国也能横行霸道。 两千七百人的军队,在本时空北欧、东欧民众眼中就是一支可怖大军。然在留里克的眼里,军队的兵力并不多,令其在小区域内集结,他能很容易完成检阅。 登陆后的留里克最先做的正是检阅自己的军队,他身着盛装,华丽而不失勇武。原本清秀的脸庞正在褪去稚气,脸型愈发酷似他的生父奥托,金色的胡须让整个下巴开始变得毛茸茸,眼窝变得深邃,眼神也开始溢散出不可忤逆的尊贵与王者的霸气。 已经十三岁的留里克体型上已经接近成年人,只是胳膊的肌肉还不够蓬勃,距离变得魁梧还差很多。 他亲自审视所有战士,接着站在木台上高声宣讲一番。 “卡累利阿!必须要剿灭!他们攻击我们的仆人,在罗斯的土地上居然敢收贡品!他们必须毁灭……” 如果把卡累利阿人描述为僭越者就能激发起战士的愤怒?就能激发出他们的斗志? 留里克知道兄弟们需要的是什么,他故意探着头向大家描述起美好的画面:“他们有大量的鹿、大量的皮革、大量的女人,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你们可以凭本事去劫掠,我向你们宣布!我!罗斯公爵!我只拿取一半的战利品,剩下的缴获你们去抢,你们平分。你们都会变得富有,都能抢到一个或两个女人。她们会给你们生育很多的孩子,你们的财富足够再养活十个孩子。你们都放心!为我而战,为罗斯而战,你们若是战死,灵魂立刻抵达阿斯加德圣域,你们将有极大概率进入瓦尔哈拉。你们在尘世的孩子,我将按照规矩抚养他们,你们在尘世的财富也将被你们的长子继承。”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奥斯塔拉人,所有的维京战士在亢奋中大吼。 在这热烈的氛围下,苏欧米、维普斯战士也跟着吼起来。 后者普遍不明白何为阿斯加德,何为瓦尔哈拉。留里克倒是用古芬兰语宣讲了一些重要信息,这才引得他们的狂喜。因为作为仆从军,为君主打仗自然能得到战利品。多达两个旗队的苏欧米人,他们对卡累利阿人实则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是塔瓦斯提亚人与他们有仇,那么,一旦胜利后,苏欧米人很希望带走一批卡累利阿的年轻女人给自己生孩子。 大军的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军队就在这片近岸平地建设军营。入夜,湖畔篝火似繁星,留里克没有令部下实战“篝火惑敌”战术,实在是登陆人员很多,有到处点火的需求。 留里克是不愿住在户外的,一些卡累利阿人旧建筑被保留,他就带着一众将领坐在那原本是祭司居所的大屋。 人们以勺挖着煮好的新麦塞进嘴里,盛赞取自新罗斯堡附近新开垦土地的麦子的美味。 熊祭坛并非卡累利阿人的核心,敌人的核心究竟在哪里? 留里克这才刚刚吃完饭,留守的三位旗队长那油灯下跃跃欲试的脸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三位旗队长留驻期间并非建城、捞鱼、击退一撮敌人这么简单。 既然有一群敌方武装者突然出现并发动了进攻,敌人从何而来呢?事后追查的罗斯战士发现了一条比较宽阔的河流,乃至湖畔泥地上明显是船只压过的痕迹。敌人竟是乘船而来,这里有大量的压痕,考虑到对手的船只状况,想必是一群独木舟于此登陆。 顺着这个线索驻守的队伍很快找到了此河流的入湖口,它就在熊祭镇的东方不远处。那么问题也来了,为何卡累利阿人不把祭司中心建设在河口呢? 驻守的战士们没心思考虑这个,他们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确信逆流而上定能找到一片大型的定居点。只有大型定居点才能一下子派遣上百人的队伍前来挑战,还是以他们的经验,大家事后相信这其实是敌人的武装侦查队。 战斗行为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一艘罗斯长船很快便抵达河口逆流而上。 三位百夫长骄傲地向公爵留里克汇报自己的重大发现,这一发现立即带动起所有人的情绪。 那是一个非常大型的居民区,内陆的一片湖泊的周遭到处是帐篷,还有成团游走的鹿群…… 这些事情是阿里克始料未及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兄弟们居然还有这种惊人发现。 “已经不用犹豫了!”阿里克亢奋地嚷嚷,“依我看那就是卡累利阿人的核心。我们当舰队直冲内湖,直接抢滩登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许多人直呼应该这么办,毕竟敌人恐怕已经在准备了,若是再浪费时间,罗斯就不一定能占尽便宜。 留里克看看众人那似乎要着火的双眼,事情发展之速出乎意料,兵贵神速的道理他是懂的,巨大战机摆在眼前是不可放弃的。 “打!我们今晚游戏,明日展开行动!我们要在明日傍晚之前抵达那个内陆之湖,然后夺取你们想要的一切!” 第672章 意外的前哨战 一百名侦查者惨败而归,伊索塔尔瓦的埃萨伊拉斯勃然大怒。 侥幸逃回来的人都在控诉占领熊祭坛的敌人非常强大,所谓兄弟们试图发起挑战却被快速击溃。 埃萨伊拉斯觉得这些都是屁话,就瞅着逃回来的人一脸惊恐委屈,他相信他们遇到了强敌,但其描述的事情还是太扯了。 逃回来的人被施以鞭刑,埃萨伊拉斯泄愤不假,亦是给民众展示自己的权力,乃至震慑民众躁动的心。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事后不得不再汇报一番自己的具体遭遇。埃萨伊拉斯亲自于一间秘密帐篷审讯他们,虽说事情还是让他错愕,一些重要信息他还是拿到了。 袭击者到底是谁?侦查者并未得到明确的名号。 不过他们都谈及了敌人有着特别的旗帜,白布之上有蓝色条纹。 敌人的箭矢极为犀利,敌人的射手似乎个个神箭手。 敌人还善于筑墙伐木,建造了一些很高的木头建筑。 他们说的话语颇为类似,这显然不是互相串供而是却有其事。 至于敌人的兵力如何,有的说二百,有的说三百,也有人声泪俱下地指出至少得有五百人。后者基本猜到了答案。 五百个战力惊人的异族战士?突然杀到熊祭坛就杀死了所有当地人? 埃萨伊拉斯已经派遣信使联络做酋长的大哥,他作为留守者要镇守部族,最大的任务就是保证安定。 安定?现在的世道一点都不平静。 到底卡累利阿人实行者兄终弟及的酋长继承制,扪心自问,埃萨伊拉斯已经做好长兄死亡自己继位的准备,介于手足情,他并不会主动帮长兄体面。 现在的局势不一般,敌人何止是毁灭熊祭坛这么简单? 就或许的消息,袭击者分明在熊祭坛的废墟上建设定居点。他们上有备而来,下一步定是袭击伊索塔尔瓦! 卡累利阿大帐部族准备好了吗?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两个年轻人被召进埃萨伊拉斯的营帐,此乃他的两个儿子。 两位青年都获悉了侦查者的惨败,很多人感觉惊恐,有的牧民家庭在悄悄逃离,这一局面让这两兄弟也畏惧。 儿子的畏惧就写在脸上。 埃萨伊拉斯直接命令:“你们必须立下功勋,才有机会继承大位。我要你们各领二百名弓箭手,在湖泊的出口建立营地。如果袭击者赶走便捷水路挑战,你们是伏击他们。” 长子瞬间大惊失色:“父亲,为何是我?” “你在忤逆我?!” “父亲,这是让我们送死吗?我和弟弟哪里有机会继承酋长大位,那应该是堂兄的。” “闭嘴。”埃萨伊拉斯心里暗骂大儿子竟没有野心,厉声苛责道:“如果你们的堂兄死了呢?你们如此怯懦,你们的未来怎么办?牧民需要勇敢的首领,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懦夫。” 他以为激将法能激发两个儿子的怒气,从而挺身而出。 却见两人直呼自己是怯懦的,小儿子更嬉皮笑脸地嚷嚷:“父亲,何必呢?天地广大,我们赶着鹿去安全的地方继续过自己的日子,真的要守着大湖和敌人死磕?” “你!你混账。”勃然大怒的埃萨伊拉斯站起身就是一脚,他将次子踢倒索性威胁:“你们若拒绝,就不要做我的儿子。你们的妻妾、奴隶我现在就剥夺。我会差人把你们放逐,你们会一无所有!” 这威胁是动真格的?两人惊得瑟瑟发抖,他们才见过父亲下令鞭挞手下,不由得信以为真 “敌人羞辱了圣坛,下一步就是攻击我们。逃?你们能逃到多远?我会给你们精锐射手,必能克制敌人。再说,我现在就集结军队,我们十个人打他们一个,还能输?” 如果继续怯懦,怕是老爹现在就翻脸了。两兄弟只好互相看看做了一番商量,决定执行这一命令。 绝大部分卡累利阿的大帐部族民众自傲于自己的身份,倘若大规模撤离,大帐部族也就没有资格再做全卡累利阿的首领。 埃萨伊拉斯下达召集令,部族的男人们纷纷带着武器站了出来。 他们全民皆兵,或者说他们从未有过兵民的区别。十岁的小孩乃至五十岁的老头都算作战士,大帐部族的精锐部队随酋长远征,他们仍召集了五千兵! 他们是兵,也不似兵。 他们在获悉可怕消息后,朴素的打算多是暂且回避,毕竟就算夺回熊祭坛这种大事,也得等各部族军队集结后再行动,这并不算丧失光荣。 整个大帐部族几天时间完成了军队集结,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在守株待兔,可惜这个一万多人的大部族并不希望一场大战。 他们在被动的防御,湖泊出口的处也快速出现了两个营地,精锐的射手们在此集合。 埃萨伊拉斯无疑的睿智的,他察觉到了危险,在危险抵达前就竭尽所能做了最大戒备。 因为,他输不起!熊祭坛的丧失也令他颜面扫地。 大军集结起来了,未名的敌人最好不要主动进攻。他希望大哥带着精兵速归,去往小帐、东帐部族的信使带着当地的军队前来助阵。 只要到了冬季一切都会好起来,就算敌人很强劲,卡累利阿大军大军集结完毕就能顺利夺回熊祭坛。 他当然也不是让两个儿子去送死,不过是建设两个前哨站,碍于敌人很大可能走水路进入伊索塔尔瓦湖,这两个哨站最为关键。 除此外,森林中还布置着上百名猎人,如此一旦敌人走陆路乍现,可先打一个伏击,猎人也可靠地利快速把消息带回来。 埃萨伊拉斯做好了一个留守首领能做的一切,保守的战术看似也最为稳妥。 但罗斯军主力在登陆后的第二天开启了全面主攻,攻击即是寻求决战,没有主攻佯攻之别,留里克只想早点结束战斗,将那个暴露的定居点直接摧毁。 双方都有过互相侦查,只是身经百战的罗斯军战士做得更好。 只是埃萨伊拉斯的两个儿子兴建的哨站不过是这几天建好,可以说他们刚刚在湖泊出口的河畔建立营地,罗斯军主力就杀到。 双方存在时间差,留里克也并不关心这些,这就到君主的傲慢。 河流叫什么名字?既然它在熊祭镇附近,索性就叫熊祭河。 初秋的风向总是多变,且这条河虽比较宽敞中心深度也超过两个stika,它在森林中静静流淌,高大的红松森林屏蔽大部分风,罗斯军的风帆战舰航行皆受严重阻碍。 好在大量传统划桨长船就在军中,长船拖曳风帆大船,在大军留下少数人看着熊祭镇军营和大量的鹿后,绝对的罗斯主力就走水路缓速冲向目的地。 虽是缓速,已经化作长蛇阵的舰队整体航速并不慢。 周遭的环境偶尔有清脆的鸟鸣,许多松鼠在树梢间乱蹦,船上的人们看得眼睛发直,那不是松鼠,而是一群毛茸茸的会跑会跳的银币。 大家普遍放松警惕,航行了一个上午,林间依旧空空荡荡毫无人气。这一代分明是无人区,何必防备敌袭呢? 留里克嚷嚷了几句,所谓持十字弓、木工的战士在各大船甲板集结待命,甲板两舷的扭力弹弓扒下保护用的油布,再给扭力机关抹油以待命。 大家一脸轻松地做好这些事,打过太多次胜仗的人们丝毫不觉得未来还有什么危险,他们都很骄傲。 留里克并不很在意,他甚至也有意放松。老爹的话语说得很纯粹,你明明实力强劲不该过分谨慎。 何惧卡累利阿?战斗最早在明日发起,大军会摧枯拉朽取得胜利。 远处的林间,披着兽皮的哨兵震惊地发现一支浩荡船队居然在航行!那是大量的划桨船,还有体型惊人的巨船! 这是伊索塔尔瓦通向熊祭坛的河流,是卡累利阿大帐部族前往拉多加湖的最便捷通路。 哨兵并未暴露自己的踪迹,其事他们已经暴露了,不过是原生态款式狐狸皮帽子显得哨兵自己就是一直逃跑的狐狸。 罗斯战士吹着口哨闲聊,即便没有战争,这一路大家看到大量乱跑的松鼠就特别垂涎这片湖泽林地。 等讨伐了卡累利阿人,有不少人嚷嚷自己肯定得抽空在熊祭镇这里捕捉一些松鼠,仅靠销售皮革就能发财。 埃萨伊拉斯的两个儿子都得到了消息,灾祸居然真的降临了! 哨兵发誓自己看见了白底蓝纹的旗帜,本是不敢相信的两人现在也不得不确信袭击熊祭坛的恶棍杀过来了。 他们本是怯懦者,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现在的情形完全变了。 太阳快要落山,伊索塔尔瓦好一片祥和的湖光山色。这应当是一个慵懒祥和的傍晚,战斗却突然爆发。 两兄弟带着手下的持弓猎人纷纷聚集在两岸湖畔,他们依靠大树做掩护,或是爬在黄绿色的灌木丛里。骨簇箭搭在弓柄上,猎人发箭术都还可以,只是要和强劲敌人打仗,他们如何不谨慎? 透过树叶的缝隙,敌人的大船终于出现。这一刻,卡累利阿人终于见到了罗斯军的真容,还有阿芙罗拉号的惊人魅影。 留里克高傲地站在甲板上,航行了一整天他已经有所疲惫。据说已经快到河流的出口进入新的湖泊,近一个白天的航行,划桨的人们都很疲惫,大军有必要在湖边扎营,一切都当按计划乎而来。 袭击来得何其突然! 埋伏的卡累利阿人在两位指挥者的命令下,突然从藏身之处现身。 他们搭弓射箭,箭矢砸向毫无准备的罗斯人。 箭矢砸在长船两侧的盾牌,砸到阿芙罗拉号兼顾的橡木船壳。介于距离还是略远,箭矢的威力打了一点折扣。 可是,那都是骨头箭簇,即便被打磨得尖锐,那毕竟是骨头。 箭矢打得罗斯战士的铁皮盔劈啪作响,也有倒霉者因为不戴头盔被打穿太阳穴直接毙命。 还有人被射瞎了眼睛而击中脑组织死亡,有倒霉者被击中颈部大动脉顿时热血喷涌。 还有人被打中了满是纹身的上身,带倒刺的骨头箭簇扎进了皮肉。 罗斯人在尖叫受到偷袭,留里克干脆一个健步卧倒,船舷的木板栏杆成了最好的盾牌。 罗斯人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人员伤亡,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伤亡。 很多人受伤不假,他们伤得也不亏,划船嫌热脱下头盔甲胄如何不伤?但凡有甲者都轻松完成屏蔽掉这些劣质的箭。 四百个卡累利阿人的伏击突然乍现,他们仅射杀了五个罗斯战士。 当然,身经百战的年轻老战士终究是血肉之躯,劣箭击中他们的要害,着实是在阴沟里翻船稀里糊涂结束了一生…… 卡累利阿人射手全都暴露,他们在大声吼叫似乎能壮胆。 他们亮出自己的身影持续放箭,可惜罗斯人已经有了防备。 留里克趴下甲板大吼:“反击!抛锚!全军反击!” 处在队首的阿芙罗拉号本是遭遇最严重的打击,留里克看到连收帆的桅杆都扎上了一支箭。 旗舰抛锚停下,后续船只全都停止。 扭力弹弓开始反击,它的扭力机构气到防舰盾的作用,射手赶紧蓄力,力量蓄力不满就发动精确射击,这已经足够了。 铸铁的弹丸直接打碎敌人的胸膛,当场肋骨尽裂内脏崩溃而死。 持十字弓的战士躲过敌人两轮射击粉粉戴上铁皮盔探出头,端着十字弓就是描述射击,乃至概略射击。 一开始,卡累利阿人占尽偷袭的便宜,他们主攻队首船只也很聪明。 可惜他们的武器简直是闹笑话,一些打猎的木弓劣质的箭如何阻挡舰队? 罗斯人开始最狂暴的反击,拖曳大船的长船勾着背继续划桨,船舷刚刚靠岸,持甲的战士多顾不得拎起挂在侧舷的圆盾,许多人只拿着一把剑就跳上岸开始追杀。 阿里克奋勇上岸,他被敌人的偷袭激怒,如熊般咆哮,其命令已经不言自明。 十字弓瞄准射击,初速更快的尖锥型箭簇直接打穿对手的皮衣,更不说最强劲的钢臂十字弓的重箭也在杀戮。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登陆了,最纯粹的维京人开始一场纯粹维京的杀戮。 受箭伤的卡累利阿射手被戳杀,脑袋被一斧头剁下。 罗斯军无情追杀,亦是复刻迂回包围的战术。 有三群卡累利阿战士被包围,几乎都在极度惊恐中被乱剑杀死。 这里面就有埃萨伊拉斯的两个儿子,他们被当做普通敌人被杀,脑袋都被大斧剁得不成样子。 罗斯军被偷袭,有兄弟死于偷袭,这是奇耻大辱! 战士们故意泄愤,他们乱砍敌人的尸首,完全是忘却了一天划桨的疲惫,在暴力宣泄中释放自己积攒多日的压力。 留里克竭力呐喊,无奈他势单力薄的怒吼都被上千名登陆战士的吼声淹没。 还是阿里克在血色洗脸的同时保持了最后的理性,十多个即将被砍死的敌人都纷纷吓晕,他令部下收手,这才使得罗斯军抓到了舌头。 战斗突然开始,在旋风狂暴的杀戮后区趋于安定。 四百个卡累利阿射手大部分被杀,追击的罗斯军队直接冲进其营地,疯狂追杀的他们直接冲到湖畔,直到一小撮卡累利阿人坐着几条独木舟逃命。 罗斯军暂且丧失对落单者的追杀?几发精确的十字弓狙击至少射中三人引起落水。落水者分离呼救,他们的同伴只想尽快逃跑,最终被湖水吞没…… 勇敢的卡累利阿射手死了,懦弱的两个将领也死了。 罗斯人击垮了这群阻挠之敌取得初战胜利,只是事情也变得复杂。 留里克有点自责自己应该谨慎,现在谨慎还来得及。 他所谓的谨慎自然不是畏首畏尾,因为敌人的巨大营地就在湖的对岸,那些亮起来的成片篝火说明了一切。 决战就是明天!如果夜战合适,留里克会毫不犹豫乘胜追击。 既然敌人有强劲抵抗,兄弟们吃亏一次就会保持绝对警惕吧?乃至暴怒。 留里克决议好好布置自己的舰队,把敌人看做旧哥特兰军那般强敌不再只是说说。大军仍将堂堂正正威压上去,会依靠严谨的阵法、发挥最大军事优势跨湖强袭。 在那之前,留里克获悉可算有人听到自己的止杀令。 十多个俘虏被打得满口是血,甚至有人身上骚哄哄,他们经历了罗斯战士的侮辱。 虽然很不舒服,留里克赞扬堂兄抓获的俘虏,亲自审讯起这些勇敢且鲁莽的敌人…… 第673章 进攻伊索塔尔瓦 只有十多人逃离战场,他们带着可怕的消息在暮色中拼命划桨。 卡累利阿的前哨基地被攻破了,逃亡者看到了同伴被杀的惨剧,至于还有多少人成功逃离,他们也不敢抱以幻想。 伊索塔尔瓦毗邻的湖畔不大不小,划船抵达湖泊出口处需要些时间,再待夜幕降临,疲惫的逃亡者在夜色中走了一个弯路,才以篝火阵为参照物找到了营地。 如果没有战争,今夜又是一个祥和的夜晚。 奈何确实天公不作美,天空有着阴霾,大部分都星光月光都被遮盖。几天内下大雨倒不至于,就是世界刮起了弱北风,气温降低不少。 虽是八月,拉多加湖周边已经秋衣正浓。卡累利阿的大帐部族最近做了战争动员,不过军队的士气并未爆棚。 普通牧民很支持与西方的邻居抢夺生存空间,但新来的敌人情况仍不详细,似乎他们非常强大,牧民们宁愿继续积蓄力量。 连日来的平静让人怠惰,森林与河口安置了哨兵,警报并未传来,是否说明未名的敌人只是霸占熊祭坛吗? 镇守大营地的埃萨伊拉斯已经在女奴的簇拥下沉沉入睡,连日来的战争压力,迫使他只能靠着生理上的宣泄压制自己快要急得爆裂的脑袋。 因为那是熊祭坛!祭坛的丧失,使得各部族的例行秋季会盟都要推迟或改日。 疲敝的战败者登陆了,他们首先遭遇了一些夜钓者,之后带的大吃一惊的烛火夜钓人员在岸上大呼小叫。 一些帐篷中酣睡的人被唤醒,他们睡眼惺忪获悉敌人入寇的消息就再也不困了。 有人发疯般闯入埃萨伊拉斯的大帐,明知这是僭越,然事态紧急,报信者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小命。 “出大事了!敌人已经到河口了!” 信使叫嚷了一阵子,埃萨伊拉斯终于苏醒。他推开女奴破口大骂:“哪里来的下贱牲畜,给我滚!” “大人!”信使顾不得太多,直接冲上前,瑟瑟发抖道:“你……你的两个儿子已经战死了。数千名袭击者正坐着大船进入湖泊,我们的哨所……已经完了!” 埃萨伊拉斯突然不气了,他只觉得世界荒诞,又问:“你好大胆。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大人。”信使即刻坐下,右拳使劲夯自己的胸膛,“袭击熊祭坛的敌人来了。你的两个儿子已经战死,哨所的四百个兄弟几乎都死了!大人,你听听外面的声音,逃回来的人已经在诉说一切。人们都吓坏了。” “荒谬,这太荒谬了。” 埃萨伊拉斯奋力起身,他披上皮衣走出帐篷,见得一大群惊慌失措的人举着火把乱走。他试图控制局面,可偌大部族的惊恐情绪岂是能轻易压制的? 见驻守的首领站了出来,被吓坏的牧民们纷纷聚拢,苦求一个良策。 何为良策?哪里有什么御敌良策? 他首先把逃回来的人叫到营长,气势汹汹审讯这些声泪俱下的人。 这一次,他得到了比以往更惊悚的消息。 如土丘般的巨船在河上漂,其数量惊人?敌人都有白底蓝纹的旗帜,连衣服也是这般?敌人依旧有着犀利的箭矢,以至令卡累利阿人的猎手都成了笑话。 难道四百人的伏击都不能给予敌人重创,为此爱子战死了? 至少他们死得像个男人,可这一噩耗气得埃萨伊拉斯憋红了脸,他在暴怒中宣誓要和入侵者战斗到底! 数以千计的民众在打仗外苦等,燃起的篝火、火把把黑暗的时世界照得通透。 民众毫无困意,议论纷纷的轰鸣声更加剧了恐惧焦躁。 埃萨伊拉斯终于又出现了,霎时场面安静下来。 数千双眼睛看着他的阴影,听着他的暴躁言语。 “兄弟们!亵渎圣坛的袭击者杀过来了,决战比我们预想得提前。那是一群最凶残的熊,还是凶狠的狼群。我们的哨所被攻破,他们即将攻击我们的营地!他袭击者要杀死我们所有人!杀死所有的男人,占有所有的女人,他们杀死老人孩子,还要夺走我们的鹿群。我们已经无路可逃,我要和他们战斗到底!” 睁大双眼的人们瑟瑟发抖,他们不知自己到底惹怒了哪方神只惹来这等责罚。 真的不能举族撤离吗? 埃萨伊拉斯声称丧失了神圣的熊祭坛,整个伊索塔尔瓦人都背上了罪责。逃跑的男人就是背叛祖灵、神只的叛徒,将被立刻处决。 但是女人和孩子,必须立刻赶着鹿群撤离! 埃萨伊拉斯觉得他做出了危局下最正确的决定。他是不可能带着族人逃亡,毕竟这一命令只有真正的酋长有权下达。可想来酋长也不会未尝一战就撤退。作为酋长的弟弟,守不住营地,那就提头来见吧。再说两个懦弱的儿子尚能为了部族捐躯,为了他们的勇气,自己宁可为部族而战死。 但女人孩子若遭兵燹亦是最严重的灾难,男人们大量战死,成功逃离的女人们还能继续生育,虽是人口锐减,部族还能快速复兴。 犹豫不决的男人不得不留下,更多的男人是铁了心要留下决战。 卡累利阿大帐部族开始了撤离运动,妻子哭别丈夫,孩子告别父亲,给予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妇孺唤醒睡觉的鹿群,强迫它们开始向北方移动。 仍有一些女人坚决要留下来,她们宁可与丈夫一起战死。 还包括一大群老人,他们决议为了部族去死,将竭尽所能杀死一个敌人…… 埃萨伊拉斯感动得流泪,想不到自己最后并没有真的实行暴力,民众真的因为自己的荣誉拿起武器站了出来。 他许诺自己的全部男女奴隶,令他们拿起削尖的木棍战斗,当打败了入侵者即可获得自由,成为自由的牧民。 可惜,八月的夜晚并不长,伊索塔尔瓦在理智的首领带领下做出了正确的防备,他们的作为已经太迟了! 另一方面,初战告捷的罗斯军队已经敢在太阳落山前打扫战场完毕。 敌人的尸体被粗略轻点一番,被俘者在审出结果后皆被绞死。 罗斯大军全体登陆过夜,敌人的武器被收缴一空,透过大量的骨制箭簇,乃至己方伤亡者的情况,留里克判断出了敌人军队的水平——和塔瓦斯提亚人一个水平。 留里克可不想暴露自己,部下已经追杀到了湖畔处,他尤为命令部下禁止在湖畔点燃篝火。 罗斯军依傍河流,于林中战场点燃大量篝火。 这样只能有限地掩盖他们的存在,因为天上的云被大量篝火照亮。 卡累利阿人又不是单纯的傻瓜,岂是听信逃回者的说辞就信敌人入寇? 看看南方的天空,那里被照亮了。虽有森林掩护,谁会否定那里并未隐藏一支大军? 敌人尸体被移开,己方的尸体暂且安置下来。受伤的战士被烈酒清洗伤口,之后以麻线暴力缝合,最后以麻布捆扎。 有兄弟伤亡,罗斯军战士怒火中烧。敌人居然敢发动偷袭,只有罗斯军队有权偷袭。 一处大篝火,留里克集结了全部的旗队长、百夫长。 他在兄弟们中间边走边说将执行的船队战术,没有什么铿锵有力的话语,尽是具体的战术安排。 大家基本做到了洗耳恭听,听到了最后。 “就是这样安排,你们还有什么建议?”留里克问到。 大家互相看看,火焰照得大家都表情,显然人们都是支持的。 “既然如此,就这么安排……” 阿里克突然昂起头:“弟弟,我们真的要放过那些女人和崽子?” “对。这次应当放过。” “为什么?那些崽子长大会复仇,必须斩草除根。”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不信你会畏惧一群长大后的崽子。哥,你之前做得太暴躁,你真的在滥杀。” “我做的有错吗?”阿里克反问道。 留里克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过他所言有道理。“可能有错也可能正确。我打算征服卡累利阿,就不能滥杀。我要他们臣服,我们要一批奴隶。我已经想好了,既然已经打到了他们的巢穴,那些放弃抵抗的人全部抓起来。” “就怕你的好心会养大一群豺狼。”阿里克摇头道。 “无妨。”留里克又面向众人,“被伏击偷袭都很愤怒吧?你们也该明白,敌人并不算蠢货。都给我谨慎起来,我不希望你们有谁在明天的打仗中受伤。记住,因愚蠢而战死,灵魂是不能去瓦尔哈拉的。” 纯老罗斯人构成的第一旗队就是想要大开杀戒,其他旗队更乐衷打劫抢女人。 留里克已经没有时间约束部队,大家倒头就睡,当天空变得灰蓝,人们纷纷苏醒,啃食着干粮就上了船。 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三旗队纷纷吹响海象牙号角,皮鼓声烘托出肃穆。 一字长蛇阵的舰队陆续进入湖泊,一阵北风袭来,凉意令留里克感觉肃杀。 北风会令箭矢的射程降低,最大的好处则是风帆大船能自由航行。 “降帆吧!”留里克抬头命令道。 阿芙罗拉号亮出硕大的三角帆,风帆故意与船只中轴线保持角度,她开始逆风航行。 所有风帆巡洋舰、风帆驱逐舰、武装货船,她们构成线列阵,如一堵墙般冲击湖泊对岸。 在其后方,是多达四十艘长船阵列,第一、第三,夹杂在其中的一撮第二旗队老战士,乃至留里克的一批披重甲的佣兵,他们就是罗斯字面意义上的海军陆战队。 留里克故意高看敌人,试图将此次突进幻想成诺曼底的抢滩登陆,幻想敌人已经在滩头做了防备。 巧了,诺曼底就是丹麦移民在法兰克王国啃下一片地区殖民并接受诏安后所形成。 大型船只甲板上站着大量持十字弓、步弓战士。他们整体站得密集,以至于让一些重武器都显得操纵空间之局促。 在战争爆发之前留里克就幻想着一场与敌人的陆地大决战,这样方能展现己方重武器的优势。 留里克现在能预感到敌人会在他们已经彻底暴露的大营地枕戈待旦,毕竟那些被俘的敌人都说他们已经最好决战准备。重武器看来只能在船上使用,这样倒也是好事。 准备陆战用的手推车的车载扭力弹弓又被放在船上,各舰也基本平均分配了那些公牛投石机。 船首尾的甲板主要安置重武器,中间甲板密密麻麻坐满了怀抱弓弩的人。 这一次苏欧米、维普斯人将向敌人射箭,他们整体差劲的弓不能制造很远的杀伤范围,作为掩护登陆是没问题。 天慢慢亮起来,罗斯军整体冲向伊索塔尔瓦。 很多妇孺刚刚带着孩子、鹿群离开,他们才走不远。 大量的男人一夜未睡,很多人说决战不是明早就是后天,几天之内必有一场大战。 卡累利阿的男人们不敢再有幻想,因为那些乐观的幻想已经在天亮后被快速逼近的一群影子彻底打破! 湖畔的男人看到了大船,还有诡异的三角形风帆。虽则距离逼近,那风帆上的巨大蓝纹也清晰可见! 罗斯人的图图腾就是两道交错的蓝纹,那象征了船桨。 罗斯就是船桨之意,这支曾跨越大洋远征不不列颠的舰队,赫然出现在拉多加湖北部的伊索塔尔瓦这一小湖里。 发生这种事彻底颠覆了绝大部分卡累利阿人的认知,这是他们首次看到入侵者的真容,奇怪的是,许多人并未感到恐惧,而是感慨那大船一定不是凡人所造。 “也许他们是湖神的使徒。我们没有好好敬神,引来神的责罚?”有祭司做出似乎合理的推测。 埃萨伊拉斯可没这么蠢,即便真的亵渎了神遭遇惩罚,那也比应该是这样的惩罚。逼近的袭击者不是神的使徒,就是卑鄙的异邦人! 他在营地大吼,召集男人们带着矛、斧、盾去湖畔集结。 那些可怕的大船断送了卡累利阿人水战的念想,他们在湖畔集结,很快就集结出一支黑压压的大军。他们在怒吼引得世界隆隆作响,似乎能以声势吓退敌人。 可这在罗斯军队的全部维京部队看来,就是最经典的维京式挑衅。 “他们在向你挑衅。我看他们已经集结了很多人,他们寝在找死!”耶夫洛在烈烈风中对留里克大吼。 留里克眯着眼睛面色凝重,镀金的贴皮盔已经遮住他的大半张脸,整个人也披上青铜片加固的锁子甲,使得整个人呈现金光闪闪的高贵。这样的防御的确有些过了头。 留里克保持淡定,命令:“让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你的旗语手立刻待命。” “遵命,大人。” 三千多名卡累利阿人已经在湖畔集结完毕,他们在晨风的凉意中发抖。他们并不冷,是畏惧、亢奋、彷徨,五花八门的情绪交至一起。绝大多数人都带着自己的弓,论及远程武器装备率,卡累利阿的大帐部族实在强者,甚至过了头。可惜,他们的木弓太糟糕,即便是猎熊多半是起到辅助作用,致命一击都来自矛。 矛与弓,卡累利阿军装备最多,拼命地射箭配合持矛者合力乱刺,这是他们阵战得胜的法宝,这些招数至少在于塔瓦斯提亚人、苏欧米人战斗时经常占到便宜。 但是,罗斯舰队突然抛下矛,凭着直觉留里克确定旗舰已经进入到合适的位置。 风帆调整到合适角度,加之船只航行惯性,旗舰快速达到左舷对敌。阿芙洛拉号进入战斗阵列,很快,各战舰皆已就位。 站在甲板上留里克已经能基本看清对手的头发与脸,双方距离似乎有一百五十米,这就足够了。 旗舰通过旗语联络各舰,传达者留里克本人的意思。敌人非常奇怪地按兵不动,他们倒是列出一个密集的阵型,此阵施行械斗群殴自然占便宜,然而面对远程武器的密集打击,不就是找死吗?! 留里克觉得自己悄然撞见一个巨大机会,令旗语通知各舰最后一个消息:关注信号旗并自由射击。 一面黑旗正快速升到旗杆顶,各类武器蓄力完毕后,射手皆虎视眈眈盯着旗舰。 当黑旗抵达顶端,各舰非常默契地展开炮击…… 第674章 伊索塔尔瓦之役 弹槽里涂满油脂,扭力绳索也颇为油腻。重武器的操纵者一直盯着信号黑旗,他们看到了攻击命令,几乎在同一时间各舰队发动进攻。 旋羽标枪以低平的抛物线砸向敌阵,伴随着它们的还有大量锥形铸铁弹。 罗斯军带着颇为充沛的特质弹丸发动此战,犯不着在军力上有所保留。 这些标枪、弹丸初速很快,成为最先打击敌人的兵器。 只见一些黑影朝着自己毫无预兆地砸来,岸上的卡累利阿战士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毫无准备。 标枪重重击穿第一人,往往还击中后面一人,甚至是一箭穿三。 铸铁弹丸也打着旋飞行,它们的轨迹太平稳了,弹体的螺旋凹槽甚至摩擦空气产低沉嗡嗡声。本为撞破锁甲准备的弹丸,它们击穿敌人的头颅、胸膛,巨大的威力砸得人筋骨爆裂,整个人也以扭曲的方式击倒。 那些公牛投石机也来助阵,卵石从天而降,它们以很高的抛物线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砸下。 有的人已经开始防御,蒙着鹿皮的盾或能抗住塔瓦斯提亚人的箭,对付砸下来的石头也有一顶效果。 但石头的动能很强,盾被砸得木屑横飞,很多人被击中头颅、肩膀…… 卡累利阿军阵顿时血肉横飞,可这仅仅是开始。 站在甲板的苏欧米战士在射箭,他们兵力很多,奈何拙劣的弓令箭矢仅能摸到岸边,甚至一些箭被北风吹到了水里。 当支援不能起到效果,苏欧米、维普斯仆从军都停了手。 科文长弓兵、钢臂十字弓手正在发威,纵使有逆风干扰,他们发射的箭矢照样从天而降。 留里克下达的可是自由射击的命令。旗舰的左舷愣是摆放了二十座扭力弹弓,又有五座公牛投石机。现在船首的船长室的舷窗也打开,弹弓的发射滑轨伸了出去。 因距离原因,罗斯军并未展示最强的远程火力。 如此战局耶夫洛并不满意,他的苏欧米同胞在他的训练下演练“箭雨战术”,现在根本无法奏效。 “大人。距离太远了。”他说。 “无妨,让弹丸再飞一会儿。” “难道,你希望用重武器就击败他们?恐怕只能击溃。真的要解决问题,还是要尽力杀死他们的战士。” 竭力杀死敌人有生力量,留里克很满意耶夫洛的聪明说法。 留里克望着正在发展的战局感慨:“以我们现在的重武器自然不能歼灭这群聚在海边的人,以后就有可能。” “更大威力的武器?” “是火的武器,是神的力量,得到神的智慧,凡人也能创造……” 这话过于玄虚,耶夫洛听不懂。留里克实质就是在暗示火炮,就算是打出去一发实心弹,超强的穿透力,必能在密集队列的敌阵中撞出一条血糜之路。 虽无此大杀器,罗斯军现有重装备已经造成卡累利阿军大量伤亡。 死伤来得何其突然,死亡也不分老幼。站在这里的卡累利阿战士,尤其是处在前排者,他们遭遇到最凶猛的打击。 集结了近百座扭力弹弓,仅第一轮射击就造成对方超过百人的伤亡。 自由射击正在进行时,弹丸、标枪、箭矢收割着生命。 很短的时间内,卡累利阿军已经蒙受了多达三百人的伤亡,情况仍在恶化中。 埃萨伊拉斯从未料到战争会是这样,数千军队战前多是信誓旦旦可御敌于湖岸,现在他们傻了眼,人们开始自发退却。 “我们暂且回避,逼他们上岸和我们打!” 埃萨伊拉斯竭力呐喊,可他一人的吼声如何把消息传递给所有惊慌失措的人? 卡累利阿人在溃退,似乎有演变成大溃逃的趋势。 耶夫洛大吃一惊:“遭了。大人,他们若是纷纷逃跑,我们就难以歼灭他们。” 敌人如此表现,是正常也有些异常。留里克点点头:“让大部队登陆。耶夫洛,你的苏欧米旗队跟着上岸。” 新的信号开始传递,战争开始后就极为手痒的阿里克大喜过望。 一个英俊的壮年男子站在船首,阿里克左臂搂着船首异兽,右臂挥舞钢剑。 “兄弟们,决战的时候到了,跟我冲!杀死他们!” 待命的人们一声怒吼,他们操持大桨驱动长船从大船的缝隙中突然杀出。 第一旗队勇猛异常身经百战,第三旗队的巴尔默克人立即跟进。 大船放下了全部的侧舷小船,就是一艘小船最多坐十人,苏欧米仆从军正通过这些小船,配合突进的罗斯、巴尔默克参与战斗。 有近乎两千人在重武器的配合下发动抢滩登陆。 一支劲旅乍现,正竭力整队的埃萨伊拉斯又是深深震撼,不过他希望对手与自己陆战,这一幻想似乎是达成了。 很多卡累利阿战士逃得够远,为避免更多人溃逃,埃萨伊拉斯不得不令自己的卫兵杀死逃跑者以约束队伍。 或因为荣誉、或是无奈,亦或者随波逐流,大部分逃亡的人慢慢停下来。 卡累利阿人在撂下一地尸体和蠕动的伤员后,在罗斯重武器射程外重新整队。 即便如此,卡累利阿军仍有四千余名战士。他们在瑟瑟发抖中列阵,许多人被吓尿,握紧长矛柄的双手都在打颤。 埃萨伊拉斯竭力坐怀不乱,他跑到阵前高呼一番激励人心的口号。 “猎人们,拿起你们的弓,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果然,数百名卡累利阿战士以高仰角搭弓射箭,在蒙受巨大损失后他们终于开始反击。 北风为他们的箭矢助力,这里面多是骨头箭簇,铁箭簇并不多。 箭矢颇为密集,成群地向着罗斯军登陆场砸去。 很多罗斯军战士感觉到一丝恐惧,就算敌人很拉胯,他们发射的箭矢一样危险致命。 不劳阿里克命令,最先登陆的战士快速构建盾墙,见箭雨袭来,立刻半跪在地上,以蒙了青铜皮或兽皮的橡木盾,护住自己整个躯干。 阿里克嚷嚷了几嗓子提醒大家躲箭,他也以盾护着身子,奈何他期待的噼里啪啦声并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很多人悟出了理由,合着就算有风助力,敌人劣质的弓发射劣质的箭就是不能伤到自己。 可惜,大量受伤的卡累利阿战士遭了殃。这些人在罗斯重武器打击下尚未毙命,最后被自己人坠落的密集箭雨砸成了刺猬、 地面上出现一片麦穗,仔细看看去,那全都是箭杆的尾羽。 阿里克悻悻然站起来,看着远处那些敌人,突然亮出整个身子,还撩起袍子将白色的皮肉展示给敌人。 埃萨伊拉斯本气愤自己人箭矢射成本不够,想不到对手居然…… “你们这是侮辱我!” 数以千计的卡累利阿战士看得对面白花花的一片,都知道那是敌人猖狂的挑衅。 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撅腚辱敌,一边做着不雅动作一边肆无忌惮地大笑。 留里克现在仍在船上,他已经明重武器暂停支援谨防误伤友军。 他看得真真切切,想不到自己的族人又来这一套挑衅战术。亏得女眷不在军中,唯一的女人卡洛塔是高级贵族亦是想男人般的女人,自不用考虑她的尴尬。 此挑衅当然很不雅,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战术,就是诱得敌人暴怒主动进攻。 罗斯精锐整体这么干,阵前一片白色蠕动的身影。羞辱仍在加剧,甚至有人跑到最近的卡累利阿战士尸体处,以大盾护身公然撒尿。 还有比这更羞辱人的吗?罗斯军在以维京文化以己度人,凑巧卡累利阿人也觉得这是最恶心的羞辱。 暴怒的情绪真快速地压过恐惧,愤怒的埃萨伊拉斯悄然发现,因为敌人的羞辱,自己惶恐的大军正快速凝聚成一只重拳。 然而,这一切都是罗斯军的战术。 或者是,是阿里克想出的很不得体的激将法。 趁着羞辱敌人的机会时间,多达八百明苏欧米、维普斯射手登陆成功,后续还有战士在抢滩的路上。 有二十座扭力弹弓一直放在长船上,它们已经固定在手推车上,自长船冲岸后就被强壮战士直接搬下来。 前排七百多名罗斯战士集体做着不雅动作以嘲讽,大家知道敌人箭矢够不到自己,行为变得极为大胆放肆,而这恰恰是给后面的兄弟争取时间。 耶夫洛不对阿里克的作为做评价,他竭力集结两个苏欧米旗队,令战士列好队,左手持弓,将十支铁箭簇插在泥地。 而那些扭力弹弓已经悄然推在有待近战士兵之后,为他们的身影所掩盖。弹弓已经蓄力完毕,倘若走火,就能砸得前面的友军暴毙。 罗斯军在挑衅之余在透过眼角观察敌人的动向。 阿里克有一种预感,对面敌阵散发的杀气越来越浓郁,如同一个高温中的火药桶,任何时间都会爆发。 他突然站起,质问耶夫洛情况:“你们的箭矢准备好了吗?” “基本好了!” “很好!记住我们篝火前的战术,兄弟,咱们歼灭他们!” 被唤作兄弟,耶夫洛很是快意。他知道阿里克的为人,这家伙重情义值得信赖,当然能被他喜欢的男人都是勇敢战士。 苏欧米的两个旗队绝非单纯弓箭手,地上还放着短矛斧头,乃至装备精良的重甲佣兵。苏欧米人终将变成近战搏杀部队,只是当他们以这样形象出马,战局也该进入尾声。 第一、第三两个旗队,合计三百名十字弓手可没参与挑衅,他们的武器已经蓄力。再其后的近千人,箭矢都搭在弓柄…… 罗斯大军就站在滩头,他们已经完成阵列正是以逸待劳。 终于,大家期待的敌人主动全面进攻,终于开始了! “为了我们的光荣!冲吧!”埃萨伊拉斯身先士卒,他勇敢的举动瞬间引爆这一火药桶。 既然射箭射不过入侵者,卡累利阿人端起一支支矛发动起集群进攻。 四千人的疯狂冲锋在罗斯军看来历史似乎又重演了。 可这里不是哥特兰岛,卡累利阿人实力远不及旧哥特兰军。 罗斯军这边不慌不忙,拎着大盾起来准备撞击厮杀的战士纷纷有组织地让出道路,手推车被推了出来,扭力弹弓直接发射。 平射的弹丸直接击毙冲得最快这,而这只能削弱敌人锐气。 十字弓手透过盾牌缝隙立刻扣动扳机,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却也直接杀伤了敌方一百多人! 短兵相接即将爆发,卡累利阿人在跑动中射箭,他们的箭矢开始落入罗斯军阵。披甲的战士基本免疫这些骨头箭簇,苏欧米旗队也展开反击。 如果罗斯军会中箭,基本等于敌人也会重箭。 然而空中又传来嗡嗡声,是留里克,他恢复了重武器支援。只要罗斯军不主动攻击就不会被误伤。 蒙受着弹丸打击,乃至来自敌阵大量箭矢劈头盖脸地撞击,埃萨伊拉斯知道自己已经极端被动。 但是卡累利阿军已经发动全面进攻,若不能把敌人推下水,那就是被敌人疯狂杀戮的结果。 入侵者人数很多分明有备而来,他们装备沉重,掉进水里很快就会被淹死吧。 似乎仗着现有兵力仍占优的优势,把入侵者推进湖泊就是唯一胜算。 可埃萨伊拉斯不知道,因不堪羞辱爆发愤怒而重新凝聚的军队,他们距离再度崩溃已经不远。 还未接敌,就有一千人的伤亡,卡累利阿军仍在蒙受损失,短兵相接也即将爆发。 他们不能停来下,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冲垮敌人把入侵者推到湖里,哪怕是迟疑跑得慢,都会被后面的兄弟活活踩死。 罗斯军盾墙已经树立起来,每个人呈现防冲撞姿势。第一排战士握紧钢剑,第二排盾牌抵住前排,第三排的战士已经握紧长柄战戟。 冲撞爆发了,锋线顿时血肉模糊。 罗斯军锋线战士躲在大盾后,钢剑透过缝隙疯狂向前刺杀。 后排战士持剑助战,第三排的战戟、长柄战斧从天而降,啄得敌人脑袋开花。 任何一个冲到最前的敌人理论都将遭遇三个罗斯军战士的攻击,不仅前面的大盾缝隙危险,脑袋上方也很危险。 卡累利阿军最后的放手一搏,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撞破罗斯军的阵列,这下,虽然这里是卡累利阿大帐部族的家园,完全化作了罗斯军的主场。 这还是打呆仗,留里克很高兴自己料到敌人是单纯而鲁莽的,罗斯军以最缺乏创造性的战术看似是被动挨打,结果就变成了以逸待劳。 乱战打了一阵子,卡累利阿军的血已经汇聚成河流,湖水开始被染红。 罗斯军的盾墙开始反推,不慎受伤或是阵亡者被拉到后方,后排人补充阵位。 罗马军团的百人队的乌龟阵自然更机动灵活,留里克的罗斯军阵目前还是秉承着蛮族打法,不过钳形战术这一最高效的歼灭战战术,罗斯军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时机已经成熟,敌人已经丧失全部的冲劲。 苏欧米的两个旗队,连带着留里克派出去的诸如格伦德这样的重甲佣兵他们兵分两路,走中军左右两翼,从护卫状态突然进攻。 螃蟹张开了它的两只大钳子,保包围歼灭战正在展开,罗斯军计划全歼这支卡累利阿军。 不过,胳膊受伤被手下拉到后方的埃萨伊拉斯,他察觉到入侵者似那贪婪狂熊。对!一些头顶熊头浑身是铁的巨人正在疯狂杀戮! 士气已经崩溃,大家在自发地逃亡。 埃萨伊拉斯憋红了脸,他已经无所谓族人的逃亡,推开侍卫逆着逃亡的人群冲向敌人,一头撞如罗斯军开始收束的包围圈,以一个战士的姿态为大帐部族的荣耀、为了祖灵,战斗到死…… 第675章 大战后的平衡 主将死又士气崩溃,卡累利阿军那因仇恨暴怒而凝聚的勇气,这下又在血色中崩溃。 这是总崩溃,他们在竭力逃出包围圈。 能逃出来的人似乎有生的机会,包围圈内的人将被历史的车轮无情压碎。 罗斯必将征服卡累利阿,留里克提前了一代人完成这场重大胜利。 多根矛刺穿埃萨伊拉斯的身体,他又被戳了几剑倒下血泊中。 “早知如此,还不如带着族人赶紧撤退……” 大帐部族并没有灭亡,只是离灭亡已经不远。这一人口最多的卡累利阿部族,人口优势已经是过去式。 包围圈内的男人正被碾成齑粉,另一批罗斯军队已经开始追杀。 一旦化作溃逃,追击者将无情劈砍他们的后背,最夸张的战果往往出于此。 逃亡的人都懵了,他们看到了很多追杀者类于自己,都是黑发矮个子,和那些金发巨人完全不同。 因为他们是苏欧米人。 曾几何时,遭遇卡累利阿人就尽量回避的苏欧米人,坐上罗斯军的战船,似乎也得到了罗斯公国的勇气。这场追击不仅为了杀戮,更是为了打劫。 或者是苏欧米人对杀死逃敌欲望不大,杀敌是顺手之事,最大目的就是冲入敌人的营帐群,先于享受砍杀在血色中迷失的所有瓦良格军队,去抢掠战利品。 因为公爵已经说了,打劫就是凭本事抢,苏欧米人抓住机会就有机会去抢,抢得的战利品将得到公爵的承认。 阿里克已经不知道自己砍死多少个敌人,他的袍子被血染成红色,贴盔黏糊糊得散发着奇特的锈味。 他一直指挥着手下搏杀,战斗已经化作乱战,罗斯军基本化作个人的乱战。 他终于看到了那些头绑布条的人已经冲得够远,理智终于归回头脑。 “糟了,让那些仆从的家伙占了先机,他们会抢到更多!” 阿里克在乱军中举着双剑,“兄弟们,那些苏欧米人已经去抢劫了。我们不要恋战,跟着我抢!” 他竭力大喊试图引得兄弟们注意,一番努力后似乎取得了一些成效。 不过最先动手的苏欧米人已经冲到了敌人的核心营帐区,抢掠已经开始。 木条、麻布和兽皮搭建的帐篷群,这里掩藏了多少宝贝?! 苏欧米人已经化整为零,手持利器的他们四处寻找,甚至放任数百人的卡累利阿战士的逃跑。 他们果然有多收获,有人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年轻女人,她们蜷缩一团眼神惊恐,甚至还有人拿着铁制匕首做抗争状态。 亦有藏起来的男人,当帐篷的门帘被闯入的苏欧米战士撩开,便是操持短矛直接刺去。 这是一种绝望中的抵抗,被刺中的人被同伴拉开,抵抗的敌人被后继冲入者无情杀死。 被发现的女人被解除全部武装,她们被拖拽着头发,或是被拽着脚拖出帐篷,接着被麻绳捆住手脚。 一个脑门缠绷带的苏欧米战士控制着一个女人,此女子就是他的战利品。 留里克昨夜于篝火处告诫手下不可滥杀,到了苏欧米仆从军这里他们的确没有滥杀,抵抗者自然要杀死,其他人一律抓获。 他们更热衷于寻找年轻女人,毕竟很多苏欧米男人是难以婚配的,他们热情洋溢接收号令参与这次大规模战争,就是想抓一个女人回去。 很多人有所得,留在帐篷里的莫名其妙的女子尽数被抓,这一抓便是四百余人。 一旦抓到了女人,再从现场搜罗一点生活品,一个苏欧米战士就试图赶紧离开这混乱的战场。他们以各种手段押解着俘虏奔向湖畔,此举着实令阿里克吃惊,接着愤怒和蔑视。 “这群矮小的女子显然只有这群同样是矮人的家伙喜欢……” 阿里克轻蔑地以眼神嘲讽仆从军没出息的作风,他带着兄弟们继续追杀残敌,可惜最后的卡累利阿人战士逃得已经足够远。追击并没有持续太久,终因最后的敌人纷纷窜入远处墨绿色的森林而终结。 伊索塔尔瓦已经崩盘了,湖畔处横七竖八躺着一层尸体,大面积的湖水已经被血色溪流染成暗红。 赤红的战士屹立在尸堆上,罗斯人、巴尔默克人,这些纯粹的维京战士到处检查尸体,发现弥留、装死者立刻戳上一箭刺死。 被占领的帐篷群到处是持剑的战士,他们肆意捣毁帐篷,砍断木支架,掠夺皮革找寻任何可用之物。 这里已经被苏欧米、维普斯人探查了一遍,后继的纯粹维京战士某种意义上就是在捡残羹剩饭。兄弟们本想着能捞到大量皮革云云,不曾想发现的都是些垃圾。 消极情绪在蔓延,浑身血色的维京战士苛责仆从军抢了太多,所谓为了打劫坐看残兵成功逃跑。 阿里克气的脑袋发热,已经有十多个兄弟在向他抱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战利品。 他在伊索塔尔瓦营帐区中撞到了一样带着伙计搜罗战利品的耶夫洛,两人悄然相遇。 看的老伙计,耶夫洛本是好心打招呼,不料当然就遭遇苛责。 “你们苏欧米人是怎么搞的?把好东西都抢走了,害得我的兄弟们什么都抢不到。” 吃了一惊的耶夫洛猛然缓过来,论及抢掠战利品这件事,现实的贫瘠一样令他愤怒:“兄弟,你在怪罪我们抢了太多。神在看着我们,你可不能乱说。” “如何不是乱说?我亲眼看到你的族人冲得最快,敌人尚未消灭你们就忙着抢劫。” “难道是指我们抢了一群奴隶?难道你会看得上那些矮小的女人?” “我当然看不上。”阿里克继续苛责:“你们一定还抢到了金子银子,现在我和兄弟们只能抢到一批烂布。” “你?你在污蔑我!”耶夫洛愤怒中直接把剑插在地上,摘下头盔张开双臂,“留里克大人会做出评判!是大人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凭本事抢掠,抢不到的人不准抱怨。再说,我们没有抢到金银,这群卡累利阿人不可思议的贫穷。我就站在这里,我的身子。” “你……”阿里克被镇住了,主要还是老弟下过了命令。身为堂兄不该违背身为公爵的堂弟的命令,自诩慷慨的阿里克可不想给别人留下不良的话柄。 他犹豫了一下,长叹一口气:“但是,我们并没有全歼敌人,你有责任。” “我是有责任,钳形战术因为我负责的部队的失误放跑了一些敌人。至于我有多大的责任,当接受怎样的责罚,此事当由公爵大人评判。” 话都说到这里,阿里克自觉很不是滋味,便无意再追问下去。 战斗已经结束了,多云的日子里阳光终于在正午时分吝啬地照在战后的大地。 敌方的伤员终将死于失血过多,罗斯军队给予补刀也算是一种残酷的仁慈。 甚至于罗斯军的重伤员,那些明显就是仅剩一口气的人,也被同伴补刀赐死结束痛苦。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湖风也开始携带着血腥气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当战斗结束,战场总是泥泞不堪,血肉模糊之惨象似绞肉机绞出的肉泥。 不过这样的残酷场面留里克已经完全免疫了,舰队已经全部抛锚,他带着后续士兵尽数登岸。 “这里就是敌人的核心营寨吗?他们真是一个极地的游牧部族……” 那成群的锥形帐篷让留里克首先想到了因纽特人,且慢,论及血统和文化,卡累利阿人与因纽特人的确有着渊源,那么在建筑帐篷方面存在共性就不足为奇了。 很快留里克看到了坐了一地的苏欧米战士,战斗已经结束,抢到了一些战利品的男人们嘻嘻哈哈地闲聊。这里还坐着一群女人,那分明就是俘虏,她们的结局留里克已经可以猜到,而那种结局也是他乐意看到的。 打扫战场的工作已经全面展开,数量惊人的箭矢在缜密的回收。无论是敌人还是己方的箭,无论好用还是断裂,搜罗箭矢者都在耐心搜寻。 敌人的箭都很劣质,唯一让搜寻者满意的是,敌人箭矢的箭簇多是经过细心打磨过的鹿骨片,骨片是宽刃的,这种箭矢用来打猎效果还不错,用来杀敌也是可以的,只可惜敌人的弓质量实在拉胯。 大量的短木弓被缴获,比起弓本身,弓弦反倒是搜寻者最乐意搜罗的。 卡累利阿人的弓太劣质,用作烧火棍倒是不错,弓弦倒是被搜出两千多条,数量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驯鹿浑身都是宝,卡累利阿人的经济生活几乎都依赖于驯鹿养殖。驯鹿可谓北亚北欧唯一的大型草食动物,雄鹿往往长得特别高壮,它脊背的那根大筋即被利用,卡累利阿人用之做特殊的坚固绳索,也用来制作弓弦。 鹿筋弓弦或许不如牛筋,它的质量至少远胜于浸油的麻绳,发现如此多现成的弓弦,留里克大吃一惊! 有惊喜也有错愕,令整个罗斯军震惊的是,大家本想着在此缴获数量惊人的驯鹿,结果发现的不过是寥寥几十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里的卡累利阿人不靠驯鹿过日子。 更奇特的是,留里克下令手下禁止杀戮妇孺,可除了苏欧米、维普斯仆从军抓到三四百个眼神慌乱的女人外,真就没有别的俘虏。 阵亡的敌人中出现了一些老人,除此之外整个帐篷群再无发现敌人的崽子与别的女人。 手下的兄弟们的确没有滥杀,滥杀的证据不存在,事实已经证明,当罗斯军登陆之际,整个帐篷群已经是妇孺绝迹! 至于那些被俘的数量惊人的女人,情况也极其不正常。 不劳留里克亲自去调查,耶夫洛已经带来了令人吃惊的审讯结果,甚至于还有泰拉维斯代表维普斯人带来的重大消息。 战斗已经彻底结束,数以千计的尸体已经被检查一遍。 罗斯军阵亡者尸体都被拉出来,搬运到一处空旷的湖畔呈矩阵排列。 很可惜,留里克希望军队中的维京兄弟毫无损失,还是有十个倒霉蛋被敌人的矛头刺穿了脖子这样的要害,死者基本都是死于这个。 最多的阵亡来自于苏欧米人,这里躺着高达一百五十具矮小的尸体,他们的脑袋都捆着染红的绷带,也因这一头饰让捡尸者确定了其身份。他们身上的伤口五花八门,围观者都可确定,倘若他们作战之时皆披着金属锁子甲,大部分死者就不会死。 乱战中,苏欧米人和卡累利阿人的战斗力就是半斤八两,即便前者接受了一部分换装,奈何他们面临着的是困兽犹斗的对手。他们如同菜鸡互啄,乱斗也极为狰狞。 罗斯军全部的损失便是这样,总阵亡还不足二百人,伤者亦有二百人,伤员几乎也都是苏欧米仆从军。 至于敌人的尸体,疲惫的罗斯军并未搬运尸体做详细统计,人们纷纷做出估计,判断敌人怎么着也得有三千人被杀。 傍晚时分,一身污浊的骄兵悍将们点燃巨量的篝火,他们根本瞧不起敌人的那些破帐篷,又愤恨敌人的贫穷根本抢不到多少好东西,就以那些帐篷的材料当薪柴,一些烂皮革也当做燃料,引得篝火还一直散发着类似烤肉的特殊气味。 最大的篝火处留里克于此召开战后的军事会议。 夕阳并不存在,本该是黄昏之际,西方的天空一片暗黄,有经验的人都觉得未来将有一场降雨。八月份的天气就是这样,一场降雨就是一场寒。对远离罗斯堡老家的东方区域颇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儒略历的九月份便是东方的雨季,会有极大概率下上半个月的雨,世界也会变得泥泞不堪,若是这等时机发动战争,战士就真的必须在寒冷、潮湿与泥淖中鏖战了,搞不好战士没有战死,就因寒冷与突然且莫名的疾病丧失生命。 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冷。 留里克看到大家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各旗队长、百夫长都在想些什么他已经非常清楚。 当然他更清楚一些有关敌人的事,便是耶夫洛从一群女俘虏嘴里轻易闻讯出的一系列消息。那些消息的内容基本一致,便可断定这些消息都是真实的。 很多人憋得一肚子话,当留里克要求兄弟们自由发言之际,大家嚷嚷声闹得篝火处声音鼎沸。 “都慢慢来,你们一个一个说!”留里克命令道。 他们被要求按顺序说说自己对此战的看法,尤其要说明闷闷不乐的原因。 有权在此开会的人,或许大部分人本意是有所保留的,即见阿里克和海拉菲德两员猛将毫无保留地发牢骚,兄弟们也就毫无顾忌跟进了。 很多捞到在指向苏欧米仆从军,指责他们不忙着杀敌忙着抢掠,致使追杀做得不彻底,让一些人逃了。 至于嫌弃敌人过于贫穷,反倒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留里克咬紧牙关,扪心自问,高傲的维京人如何瞧得上一群芬兰族裔的仆从军?毕竟对战的敌人从面相上,就与仆从军难以区分。维京战士们的指责也不无道理,既然作为仆从军居然敢与主力部队步调不一致,这还得了?! “此事,我必须得协调好,如果必须牺牲一些人的利益,那就牺牲苏欧米人的……” 他斟酌了一番,先令躁动的人们淡定,接着宣讲道:“苏欧米人、维普斯人,他们抓到了一些俘虏。经过我的调查发现,这些女人本就是卡累利阿人的奴隶!她们本身也不是奴隶,而是从别的地方抓到的女人,甚至是当做贡品交给卡累利阿人的女人。她们中有些人本就是维普斯人,本就是苏欧米人。我们的仆从战士找到了他们失散的族人,这就是他们没有堵好包围圈的原因。” 这是一个事实,但仅是事实的很微小的部分。奴隶的子女仍是奴隶,卡累利阿人这里就是这样处理的。奴隶的确有来自维普斯人和苏欧米人,有一大部分其实是来自于已经彻底崩盘的塔瓦斯提亚人。 奴隶嘛,这些女奴不敢去打仗,她们也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如同温顺的羊羔被新的征服者牵走。她们一开始是怯懦的,接着纷纷表现出服从的姿态,直到她们纷纷获悉,征服者将把自己视作可生孩子的妻子,情况就彻底变了。 留里克很满意仆从军的举动,于感性,他觉得这是狂暴战场上最后的温情,于理性,苏欧米人社群能得到一批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女人。 这是战争,还是好好计算经济账吧! 让仆从军得到战利品,这是君主维系对方忠诚的一个有益手段,多数情况下是比军事震慑更有效的。罗马的扩张就是这套招数,罗马军队自然是顿顿吃肉,优秀的仆从军也跟着顿顿吃肉渣,哪怕是最次的仆从军也有肉汤喝。 不过,如果让自己的基本盘军队,尤其是老罗斯堡走出来的兄弟们,觉得公爵亏待了兄弟,那就是君主在动摇自己的统治基础。 不可否认的是,这一苗头似乎萌发了。 留里克继续他的话语:“仆从的战士们可以享有他们抓到的女人,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所有奥丁的战士们,我知道你们喜欢怎样的女人!你们要身材高挑的又年轻,要面目清秀又善于劳作。你们喜欢同族的姑娘,也喜欢类似同族的斯拉夫姑娘。你们根本瞧不上这些矮个子的女人,就让仆从军得到吧!除此之外,他们所有的缴获都将被剥夺!这就是对他们错误行为的责罚!” 倘若真是这么安排,队伍里的纯粹维京战士都是满意的。公平地说,仆从军死了一百多人,他们到底是为罗斯公国流了血,得到些战利品理所当然。然罪过也很重大,如此功过相抵,那些维京战士看不上眼的语言不通又矮小的俘虏,让仆从军拿走算了。 毕竟罗斯人、巴尔默克人这等维京人已经不比以前,兄弟们已经拥有了挑三拣四的经济能力。如果一定要迎娶女人,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好办法么?他们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带着一笔钱财跑到诺夫哥罗德,向当地斯拉夫农夫购买其女儿的婚姻。这其实是双赢的选择,维京战士讨得一个看得上眼的女人为妻,妻子的娘家人也需要姻亲关系得到维京征服者的庇护。 他们的审美使然,对妻子的身份,首选就是维京同族,其次是斯拉夫女子,最次就是这些矮个子的东方之地的女子。 至于公国的大祭司是养鹿人这一事实,此乃一个特例,还是被奥丁钦定的特例,大家深信不疑。 如果说罗斯公国的社会里人将因为出身无形中分个三六九等,等级如何都将取决于他们的母亲。罗斯公国的维京男人,迎娶两个女人都是不足为奇的。父母皆维京人,这种人身份最高。一方为斯拉夫人身份次之,一方为广义的东方之地的芬兰人,身份再次之。最末尾的便是父母皆来自东方之地。 世袭的贵族无论族裔如何,他们被公爵定义的高贵身份则存在另一种蹭蹭抵减的鄙视链。 罗斯公国目前根本做不到所谓人人平等,放弃了自己天真妄想的留里克基于现实的考虑,他深知自己必须在此公元九世纪支持人群的高低贵贱。他可以暂不设定非常明确的君君臣臣等级排列,社会自发诞生的潜规则可不当否定。 公国里维京人的利益必须要最大化,再在其中,罗斯本部人必须享有最高利益,这才是公国的基本盘,虽然目前基本盘看似不大,不过通过男人们拼命去做耕地的老黄牛,一个庞大的罗斯民族也能硬生生创造出来。 只可惜,大家战前幻想着一战掠夺敌人十万头驯鹿,这种事终于还是化作泡影。希望有多大失望也有多大,人们带着怨气参与会议合情合理。 至于这群敌人为何这般贫穷,留里克已经投过耶夫洛转述俘虏的描述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他开始针对此事郑重其事地宣讲,最后干脆请耶夫洛本人站出来现身说法…… “原来他们连夜逃亡,上万妇孺赶着十万头鹿已经逃了!”有人愤怒中站起来接话茬。 亦有人嚷嚷:“不能让他们逃!我们要追击!” “既然这不是卡累利阿人的全部,他们的大酋长还没有被杀死,我们就必须把战争进行到底!不抢到大量的鹿,我们千万不能撤退!” …… 很奇妙的是,刚刚还素有抱怨的人,他们对仆从军的怨气已经没了。战斗仍将继续,罗斯军仍将继续与敌战斗,即便战斗可能在广袤的新世界持续多年,在彻底击垮卡累利阿人、在掠夺大量驯鹿之前,战斗不能停! 他们是如此态度坚决,留里克也就顺水推舟。 明知仆从军的下级军官身份的小头目在场,留里克高声宣布:“继续战争!身为公爵,我只要三成战利品!第一、第二、第三旗队,还有射击旗队、奥斯塔拉军的兄弟们,你们有权分得剩下的六成战利品。苏欧米和维普斯的仆从者,你们因为在决战中的错误表现,只能在未来在战争中得到最后一成战利品。” 就冲着这样的命令,所有的维京人很是欢迎,仆从军觉得自己能享有的战利品少得可怜,终究是自己忙着打劫放跑了一群溃兵,有错在先也就不干多言了。 情况还不坏,如果罗斯军真有重大缴获,比如抢到十万头驯鹿,按照这份公爵命令,苏欧米也能分得一万头鹿吧?活着的兄弟都能分到十头鹿,这难道不是重大封赏么? 第676章 在凄冷的秋雨中啜泣向北 这一时代,精壮的男人就是一个政权得意存活的根基。卡累利阿人有三大部族,其中的大帐部族伊索塔尔瓦仗着最多的人口得以一家独大。 大帐部族因人多而傲慢,也因为人多,就不得不主动扩张,在林海雪原里找到水草最丰美的放牧驯鹿的草场。 过去的荣耀随着一场悲剧的战败突然丧失,虽然仍有多达一万余人成功逃离了湖畔的大营地,部族的军事能力已经遭到致命打击,近四千名男子战死,这一部族几乎毁灭。 难道他们就要一蹶不振了? 年轻的女人带着孩子逃亡,她们要照看规模庞大的鹿群,且逃亡过于仓促,这群人并没有逃得太远,幸亏有着森林的掩护,她们的存在尚未被罗斯军队侦查到。 如果留里克把握住时间命令军队不分主次全力追杀,罗斯军大抵是可以追到逃亡者,即可得到充沛战果。 他没有这么做,他才不会在敌情不明、地理状况不明朗的时刻令全军冒险。 入侵者没有继续进军,逃亡的卡累利阿女人们亦是不知道己方是否已经打仗,若是打仗战况如何。 终于,战败的数百名男人失魂落魄地跨越森林,乌云密布的夜晚,他们看到了远处土丘下的篝火阵。 那会是敌人吗?如惊弓之鸟的男人们害怕极了,他们宁可等到白天,当看清了那里有着成片入冬的棕灰色影子,判定那是庞大鹿群,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去。 卡累利阿女人们的新营地距离被摧毁的伊索塔尔瓦大营足有三十公里,这看似并不远,但在没有道路的当下,她们可是带着孩子、财物一路狂遁,按照计划,她们会直奔北方的冬季草场。 即便罗斯大军没有发动战争,卡累利阿大帐部族仍将开始迁移。距离冬季已经不远,关系到明年驯鹿群繁育的冬季放牧必须在秋季提前启动,即便是被驯养的驯鹿,迁移也是刻在它们基因里的本能。驯鹿自发的迁徙已经被人类的驯养所打破,它们实为在卡累利阿主人的带领下实行迁徙?可转头说,严重依赖驯鹿养殖业的卡累利阿人,他们也被自己驯养的牲畜逼迫着年年都要伴随迁徙呢。 除非,他们有足够的高能量饲料稳定供应,冬季放牧的工作才变得多余。 畜牧业是一种异化的农业,驯鹿群就像是“可以走动的田地”。 罗斯需要控制大量牲畜,为自己正在崛起的种植农业做出补充,且罗斯对于各色毛皮的需求只会年年增长。那么掌握数量惊人驯鹿的卡累利阿人,他们要么献出人畜臣服,要么去死。 留里克并未把这样的策略刻在木板上,但他的确是为了完成这一目的带着大军发动战争。 带着鹿群撤离的卡累利阿女人也不傻,当本族的战败者突然出现,心碎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营地,一时间哀嚎声一片…… 接下来该怎么办?入侵者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以己度人也知敌人的目的:杀死男子、掳走女子孩子、杀死所有的鹿。 卡累利阿部族联盟就是以这样的策略对付塔瓦斯提亚人,随着女人们撤离的一批奴隶,他们就是这样的来源。 伊索塔尔瓦已经瓦解,更糟糕的是一场秋雨终于还是降下来了。 在凄冷的环境下,大帐部族一万余人赶着合计多达二十万头大大小小的驯鹿、拖拉着木车奔向冬季草场。丧失了大量的搭帐篷的材料,数以千计的人只能依靠红松林密密麻麻的松针遮雨,遮雨效果可以忽略,树林里到处是瑟瑟发抖的避雨者,瘟疫也开始出现。 有的人得了感冒拼命咳嗽,也有的人直接死于低温。 降雨已经持续三天了,这短短三天的时间竟有多达一百余名襁褓中的孩子死去,为这支糟了大难的部族再添一记悲哀。 甚至是年长的祭司也因虚弱染病变得情况岌岌可危,终于在雨夜连祭司也咽了气…… 人们在泥地中挖坑,埋葬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死者,祈祷着他们的灵魂顺利进入祖灵的灵魂之海,不再在这凡尘饱经磨难。 有的女人死了丈夫、死了孩子,要在凄冷潮湿中奔向北方冬季牧场,她们自己的情况也岌岌可危,虚弱得都要死去。有五十多名妇女找寻藤蔓、布条,乃至是捆绑物资的筋腱,以此为绳索捆住自己的脖子,悄无声息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降雨竟持续了整整八天!当太阳终于再度出现,曾经庞大的大帐部族在降雨时期减员了多达一千人。 泥泞的环境下唯一能用的生火工具之弓钻无法完成点火,当携带的肉干被吃完后,他们只能杀死鹿啃食鲜鹿肉喝鹿血。 年幼的孩子只能跟着大人一样啃食生肉,他们抱怨这肉不好吃,母亲则所这一切都是因为入侵者的作为。 有孩子懵懂地询问父亲何时回来,明年还会回大营地吗? 孩子越是这么问,母亲越是哭泣。 母亲只能捏着孩子的脸,命令他长大后必须复仇…… 这支逃难的队伍也不是单纯奔向冬季牧场,当物资问题遇到大麻烦,他们主动奔向小帐部族,希望得到传统盟友的帮助。 即便情况悲怆,奇迹居然降临了! 远方来了一支队伍,吓坏了的民众纷纷守着驯鹿群聚集起来,男人们拖着疲乏的身子端着矛,警惕地遥望来自西方的一群人。 很快戒备便解除了,来者并非敌人,而是大家的酋长瓦尔赫巴! 一千名卡累利阿大帐部族最强战士走在最顺畅的返回道路上,和苏欧米人的纠缠让大酋长瓦尔赫巴耽搁了些时间。他们又离开了西方的湖泊群,便是一群人扛着他们的一百多条独木舟走陆路走过平坦的森林区,再在该死的降雨中找到溪流奔向老家。 他们在曲折的水道中前进,在大雨中漂流,人们不仅要艰难控制船只不被湍流弄翻,还要和阴冷做斗争。他们非常意外地看到不远处的人群,稍稍探查所有人为之震惊。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可团聚让在前线征战的战士们心理几近崩溃。 瓦尔赫巴是部族的酋长,亦是整个卡累利阿的盟主大酋长。 他也是个男人,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亲戚的兄长。 弟弟和侄子都为了部族捐躯,整个部族的精壮、少年的男子损失殆尽,现在拿得动武器的男子不足两千人了。 湖畔的大营地崩溃,自己的妻妾不知所踪,年幼的几个儿子不是惨遭屠戮,就是死在逃亡的泥泞之路上。 瓦尔赫巴仰望太阳破口大骂,接着抱头痛哭,突然间脑子一嗡整个人轰然倒地。 这是何等的残酷打击? 数以千计的人悲怆奔走了这么多天,大酋长的出现是个奇迹,低迷的士气刚刚有所起色,现在大酋长倒了下去,有传言说酋长在悲痛中死去。 实则不然,然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瓦尔赫巴在发高烧,躺在临时营帐中的他彻底断了回到湖畔营帐御敌的原定计划。 原计划彻底没了意义,大帐部族已经完了,至少他个人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发盘的希望。 他最需要的就是真相,这便在弥留之际另大儿子坐在自己身边,有招来几个亲临战斗的逃亡男人进帐篷说明情况。 有五人来了,他们见得大酋长憋得一脸红,或因羞愧或因悲伤倒地就哭。 “你们……都别哭。告诉我,伊索塔尔瓦到底怎么了?袭击到底是什么……你们为何败……败得这么惨!” 最后一语实为重音,众人看到酋长居然喷了一口老血。 是啊,为何败得这么惨?以瓦尔赫巴的三观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即便是亲临战斗,逃亡的人都不甚了解自己是如何败得。 有人解释:“艾萨伊拉斯派人镇守河口,可敌人的船大如土丘,桅杆和这里的松树一样高。那些船发射致命的标枪,我们的箭不能射中他们,我们的人被他们轻易杀死。一大群铁做的巨人从穿上跳下,敌人是杀不死,矛与箭可以杀死鹿,对他们毫无作用。” 这样的说辞太过荒谬,实则这就是卡累利阿战士眼里的罗斯人的维京大军。 不过在苏欧米人的眼里罗斯军队就是这样的。当罗斯舰队突然乍现时,他们试探性进攻被轻易粉碎,识时务的首领乌科马上就投降了,靠着扮演恭顺的猎犬,以及耶夫洛这种神奇的“内援”,才换来苏欧米人在罗斯治下的和平。 便又有人说:“我看到了塔瓦斯提亚人。他们有很多人,他们跟着那些铁巨人杀戮我们。” “塔瓦斯提亚?!”眯着眼的瓦尔赫巴强打着精神坐起来,刚想说活又是一口老血。 “父亲。”他的儿子立刻搀扶起他。 “别扶我,让他继续说。” “是。”那人继续道:“必然是塔瓦斯提亚人,他们一定是向神秘的铁巨人交易了灵魂。我们都知道,这世间只有塔瓦斯提亚最恨我们,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谋略,出卖灵魂换取恶神的军队。我们如何能击败神的军队?熊祭坛的所有人都被杀死,我们的伊索塔尔瓦营地到处是被杀的族人。” 赶紧有人顺着这一说法解释:“一定是艾萨伊拉斯大人察觉到了这一情况,才令女人们赶着鹿逃亡。我们奋战到最后,如何是神兵的对手,我们成功找到了其他人,请大首领宽恕我们。” 塔瓦斯提亚人出卖了灵魂,和邪恶之神签订契约,换来“铁巨人”摧毁大帐部族。 瓦尔赫巴觉得这可以相信,甚至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但他的儿子卡斯库威觉得这很荒谬。 “恶神的军队击败了我们?塔瓦斯提亚人还没有这个能力。父亲,这个世界一定非常庞大,也许是域外的强敌盯上了我们……” “我们在西边根本没见到塔瓦斯提亚人,他们消失了!一定是很多人献祭了自己的灵魂。”瓦尔赫巴令儿子先闭嘴,之后长叹一口气。 帐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身为酋长的瓦尔赫巴开口了,他想了很多。 “如果那是域外的新敌人,我们就有可能杀死他们。如果那是恶神的军队,当塔瓦斯提亚人没有更多的祭品,恶神也就不会继续帮助他们。”他不知道实情,不过这番辩证的揣测实在给迷茫惶恐中的大帐部族民众找到了心理的慰藉。 “我们也许无法击败恶神的军队,那就先行撤离。如果那其实是新的敌人,我们养精蓄锐还能可以取胜。儿子!” “父亲。”卡斯库威赶紧侧脸过去。 “我要死了……现在我把整个部族交给你。你不怕恶神也不怕任何敌人,这就是大家认定你为下一任首领的原因。现在部族遭此大难,可战斗的男人仅剩下一千余人,我们还有一万名女人和孩子要靠他们保护,还有十多万头驯鹿……你,千万不能鲁莽找寻敌人寻仇。” “我会的。” 见儿子态度并不算坚定,瓦尔赫巴猝然举起胳膊,攥紧儿子的手肘,一边喷着血一边说:“至少几年内!不准寻仇!在弄清敌人情况前,我们无力夺回熊祭坛。” 自己的手上全是父亲吐出的血,卡斯库威因惊恐睁大双眼,“我不敢忤逆。” “你现在就是首领,拿上我的佩剑,带着所有的族人去小帐部族。你去迎娶那边首领的女儿,你要联合所有的卡累利阿人!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灾难,你要带着其他人奋战到底!” 说完,瓦尔赫巴已经昏了过去…… 这一夜,卡累利阿人的盟主酋长因高烧昏迷,他的吐血实际是胃出血,此为他向族人掩藏的秘密,如今遭遇一连串的打击,胃出血连带着严重的发热病终究是要了他的命。血液堵住了气管,昏迷中的瓦尔赫巴死于窒息。 酋长病死了,大清早早就议论纷纷的民众闻此噩耗。 那些眼泪流干的民众现在只剩下干嚎,他们不仅为酋长的离世悲伤,更是在为自己和部族可悲的命运悲伤。 如此残酷的景象并没有吓傻卡斯库威,他站在一个高出戴上了象征首领身份地位的黄金装饰的鹿角头冠,高举起父亲遗留的大首领之宽刃铁剑,宣称自己立刻继任。 “族人们!我父亲的灵魂已经去了祖灵!我现在就是你们的首领,更是所有卡累利阿人的首领。我们要在冬季牧场建立全新的营地!女人们!生育吧!男人们!守卫好我们的女人,让她们安全生育!守卫好我们的孩子,让他们安全长大!十年时间,我们就能恢复过来。 我要带着你们和小帐部族做更亲密的联盟,我将迎娶他们的女人,我仍是所有部族承认的大首领。我一定会带领你们夺回兄弟们,夺回我们失去的光荣!” 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希望,卡斯库威就给他们希望。他并非天生勇敢的首领,时事造人,大灾难之后他必须立刻带领族人重新振作。 他在战场上并非最勇敢的战士,现在他必须做大帐部族的第一勇士,哪怕是在也演戏。 瓦尔赫巴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本就染有故疾,从西方的湖泽打出一大片丰饶之地成为卡累利阿新乐土,本是他余生中最大的希冀。他死了,他的梦想也化作泡影。 没有光荣的葬礼,一个泥泞的土坑就是他的坟墓,亦没有坟冢也无墓碑,任何的记号物也是没有。这是瓦尔赫巴对继任者的遗愿,是在他的任上部族遭遇毁灭性打击,那就不配享有葬礼,作为有罪之人当草草掩埋做责罚。 驯鹿将大地踏平,整个部族开始新的降雨中,忍受着凄冷流着泪奔向北方。 历史在这一刻顺延着大趋势,留里克根本是提前一代人驱逐了卡累利阿人,实质上的占领了整个拉多加湖全部湖畔地区。 卡累利阿人这不是逃避,是为了未来反攻不得不做的战略收缩。 卡斯库威做了新的酋长,他断然不信那些人的说辞,什么“恶神的铁巨人”都是被吓傻者的胡说,是为战场逃亡者的自我开脱,那一定是新的敌人!所谓言之凿凿的说法都是荒谬的,因为在西方抓到是苏欧米俘虏都在说塔瓦斯提亚人被罗斯军队杀戮得干干净净。 罗斯?敌人应该是罗斯吧! 越是这么想,卡斯库威越觉得靠谱,最后他开始向迁移中的人们宣讲自己“调查”出的结果。 那才不是“恶神的使徒”,是罗斯人,一群从遥远之地杀过来的强盗,是令苏欧米人臣服的强盗,也是杀死塔瓦斯提亚全族的强盗。 敌人是人!是人就能被杀死,只要大家重新修养得武德充沛,胜利就将属于卡累利阿。 卡斯库威已经把实情的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整个移民的群体却还在纠结自己是被恶神的军队打败。 直到传播“恶神”消息的祭司被卡斯库威直接杀死,并扬言再敢信口雌黄者格杀勿论,这才逼得大家全都闭嘴。 终于,他们冒着新一场降雨抵达了冬季牧场,大帐部族的传统冬季牧场,这里距离白海已经不远。这已经是极端偏远的地域,寒冷时刻相伴,大帐部族在累计损失一半的民众和两成的驯鹿,终于逃难到了这里开启新的生活。 很多人相信,他们终于逃离了是非之地…… 第677章 秋雨下的新罗斯堡 一场秋雨带着寒意,有道是侵略如火,这场雨硬生生浇灭了罗斯战士们心中之火。 他们本想着乘胜追击,赶在入冬之前取得重大战果,无奈整个世界变得泥泞,湿冷的世界大家迅速丧失了斗志。 所有人对远征卡累利阿充满欲望,希望一战抢到很多鹿,奈何这场大战竟有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果? 不!情况并没有变得很糟。 湖畔的大战结束后不足一天的功夫天空便是阴霾,不出三日就开始降雨。 当大军基本打扫完战场,将一切可用之物挖地三尺般地搜寻出来,凄冷的秋雨就开始了。 苏欧米人和维普斯人都说,一旦秋雨降临,少说五天多则十五天,任何人都不要期待它能草草结束。 对东方之地和这片大湖颇有些了解的罗斯人们深以为意,被雨水充分浸泡的世界将变得泥泞不堪,即便是追击敌人,谁会愿意在泥泞中北上?除非世界冻结。 这些年来,最传统的罗斯人已经改变了他们固有的认知。冬季不意味着蛰伏,它是一个新的机遇,也是另类的战争季节。 逃跑的卡累利阿人回去哪里?是北方吗?北方是否还有别的卡累利阿部落? 仆从的维普斯人指点迷津,让一切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因为,那些人不会乱逃,他们将逃到冬季的放牧点积蓄力量。 既然敌人会在一个明确的地点过冬,被糟糕天气逼得错失对手、战利品的罗斯军队如此也不再气馁。 大军开始退却,各种缴获的战利品开始运到船上。 尤其是那些被俘的女人,她们被苏欧米仆从军牢牢控制,维普斯仆从军也得到了一小撮女俘。犯不着用绳索捆住俘虏的手肘,她们在卡累利阿人的社群里是奴隶,如今的身份反而有所提高。日子还是要过,迁移到西方苏欧米人的领地,也许自己终于能活得像是个正常的女人…… 罗斯舰队又摆出一字长蛇阵逐渐退出这一小湖,留里克宣布放弃这个被征服湖畔营地,这一决意无人反对。 罗斯为何要放弃一处新征服的地域?与其说是放弃,不如说此举是逃离。 赶在降雨之前,罗斯军队已经焚烧了己方阵亡的战士,留里克更是当众宣布死者的灵魂随着青烟去了瓦尔哈拉。 苏欧米人和维普斯人都有损失,整体损失也着实不小,他们基于自己的信仰,将战死者就地掩埋,希望灵魂进入到地下的灵魂之海。 唯有敌人的尸体依旧横七竖八地躺着。 罗斯军队犯不着给数千战死的卡累利阿人收尸,死者和被捣毁的帐篷群在一起,尸体已经变得灰白,血也变得黑色。尸体将腐烂发臭,会变成豺狼的食物,最后化作累累白骨。这里充满了咒怨与不祥,凄冷的秋雨中许多人声称夜间听到了怨灵的哀嚎。 那实为夜鸮在雨夜的鸣叫,普通战士顾不得太多,留里克则是单纯的不想在雨中继续挨冻,全军开始撤退。 船队回到了熊祭镇,于雨中抵达了罗斯公国于拉多加湖北岸的唯一哨所。 仅有二十多名上年纪的罗斯老战士要留下来,他们看中了本地的渔业资源,美其名曰为罗斯做优秀的岗哨。 这里距离苏欧米老家也不远,硬是有一百多名苏欧米人决定滞留。这就不仅仅是“为罗斯镇守边疆”,是为了伙同罗斯人在拉多加湖捞鱼,亦是宣泄自己的仇怨。此地可是卡累利阿人的一个祭祀中心啊!被压制的苏欧米人有朝一日也能在昔日仇敌的领地上盖自己的房子,这是何其的畅快。 有人愿意在熊祭镇过冬真是大好事,因为一批战利品驯鹿一时带不走,还得留在这里继续啃草。 舰队这一次优先吧三百多头小鹿带上船,按计划,最终将通过蚂蚁搬家的方式将大部分鹿群全部带到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此事当尽量在湖泊结冰前完成。 熊祭镇存在本身就是对所有卡累利阿人嘲讽,她很可能吸引对方的疯狂进攻,恰是如此正是罗斯公国最希望看到的。击溃战算什么?如果能存在一个诱饵将敌人主力诱骗来,一网打尽尽数歼灭即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留下来的人有男有女,一些女俘将与自己的新男人做渔民过日子。他们将继续建设熊祭镇,至少建成一座可供所有人坚守的城寨以备不测。 在绵绵秋雨中罗斯舰队继续顺着湖岸线南下,维普斯人带着一批战利品回到了故乡。他们是奉旨出征,未尝胜利的他们这一次终于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被罗斯人视作废料的旧铁器被维普斯人视作珍宝,一批斧头、矛头和铁质的箭簇,将快速改善维普斯人的生活。生活定将变得更好,因为伯爵泰拉维斯虽是少年,他值得信赖,他许诺了会在晚秋带着一批好东西入住村寨。那将是很多罗斯公国的先进器具,以及一个少年的野心。 秋雨让本该进入枯水期的拉多加湖涨水,涅瓦河流量稍稍变大了。在雨中舰队回到了他们的集结地,大小船只停泊在港口。 远征的大军在新罗斯堡再度集结,罗斯人、巴尔默克人等维京军队进驻城内,苏欧米仆从军就在城外扎营,主仆关系在这里表现得很透彻。 被夯过的夯土路能扛住短时间的雨水浸泡,然而这场秋雨硬是持续了半个月,留里克看到的之前扬长晒谷的丰收广场,如今也变得泥泞。 连续的降雨让城里的居民情绪消极,凉气甚至冲淡了丰收的喜悦。民众与军队都待在自家房中,若无要事是没有人愿意外出的。 至少丰收广场因为打谷、扬长、晾晒的需要,这里被人力以石块夯得足够瓷实,纵使是泥泞,情况也不是很糟。 可城内的其他路径情况就参差不齐了。沿着涅瓦河建造的涅瓦大街,以及环绕整个城市城墙的环形道路,这些路径都被夯打过,且再铺设一层从科特林岛运来的砂砾,延绵的雨后于此行走不必担心满靴子的泥。 城内的纵横道路情况就糟了,这里才是处处积水潭,满足了留里克对村庄道路的一切坏印象。 归来的留里克最担心的正是放在城市中心位置的粮仓,即便是道路泥泞,他也在总督科努松的带领来做了颇为缜密的视察。 这是一个依旧秋雨绵绵的上午,整个世界一片阴霾。 虽没有轻松开合的雨伞,本地的居民以皮革、木条做出了可移动的棚子。侍卫四人合力举着棚子,留里克站在其中,与急匆匆赶来的总督科努松于公爵行宫前碰面。 “你来晚了。” “大人,若不是我看到了户外的亮光,还以为现在仍是夜里。”科努松辩解,随即又套起近乎:“大军进城已经有了些时日,我知道很多人要离开,可是这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哦?你这是赶我走吗?” 科努松吃了一惊,急忙解释:“我可不敢。我听说老公爵大人今年还要在诺夫哥罗德过冬,公国的两位首领坐镇西方和东方,新罗斯堡真是绝对的安全。” “无妨。大军的很多人的确要离开,不过我给你提个醒,我将带着一批麦子离开。这场该死的雨直接打乱了征讨的节奏,我警告你,若是麦子受潮你将受罚。非常严重的惩罚!” “是!我不敢怠慢,我敢以荣誉保证,即便是连续的大雨也不会让麦子受潮。” 留里克耸耸肩:“但愿吧。但你的道路建造做得不好,瞧瞧这丰收广场……祈祷吧,祈祷降雨把泥巴变得更糟前结束。” 科努松尴尬地笑了:“未来我会继续差人把它夯平。” “你当然要夯平,不过广场和城内的所有路面将被石板路或水泥路取代。你不要觉得自己有很大能耐,这方面的事目前只有我能做。你现在和未来最大的职责就是看好粮仓、杜绝火灾。告诉你,这里的粮仓干系到咱们罗斯人的命!若是出了闪失,你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兄弟们砍!” 留里克把话说得很重,虽然科努松不甚了解,既然公爵这么说一定有其中的道理,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当然,唯独管理粮仓这一点,他科努松的确可以拍着胸膛说自己没有辜负所有人,以后也不会。 此视察可不是做样子,这些很有诺夫哥罗德风格的栅栏式木刻楞,让本就处在城中高地的粮仓变得更高了。这些麦子不是收取的税赋,就是从诺夫哥罗德运来的贡品,尤其是被捣毁的松针庄园今年的产出。 麻袋似砖石堆砌似城墙,每个麻袋塞入二百磅燕麦粒,以至于麻袋堆满了所有粮仓,过去空置的仓库如今也被基本填满。 表面看起来粮食一切正常,然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这里的空气有些潮湿。 留里克猛然拔出自己的剑,对着眼前的“粮食墙”刺去。 短剑两面是放血槽,因为罗斯有着先进的锻钢剑技术,剑突出了刺杀少了劈砍之效能,剑刃偏窄而放血槽偏深,这就有了粮探子的功效。 短剑拔出,放血槽里全都是完好脱壳的燕麦粒。 留里克以手触之,尤其是嚼食颗粒。 “很不错,麻袋的深处外出都是干燥的。你做好了自己的职责。” 科努松面不改色,毕竟此事也不可能节外生枝。他又奉承道:“恭喜大人,今年我们大丰收,我们的粮食前所未有单纯充沛……” 总督所言是奉承亦是事实。 留里克检查了全部粮仓,这一次他深深感受到了那直击灵魂的安全感。 粮食就是民众的命,就是罗斯公国的根。 栅栏式的木建筑能很大程度隔绝水浸,房顶以皮革做顶,再附着茅草和木瓦,三四年时间内它们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永久性的粮仓还是要让渡给砖石建筑,房顶可以用皮革制作防水层,陶土做的瓦片必须要有。 新罗斯堡必须再度掀起一场建设热潮,城市的关键部位的建筑将首先改良,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建设更优良的道路系统,故最大的问题便是谁提供建设资金。强迫民众建设的所谓服徭役可以搞,倘若支付民夫足够的粮食报酬,他们定会高高兴兴地做工。如此一来,粮仓与粮食的重要性就高于一切了。 于粮仓的视察留里克非常满意,且此事还能有更深层次的思考。 户外的雨继续下着,公爵的行宫里依旧很热闹。 正妻斯维特兰娜在这里,卡洛塔、艾尔拉姐妹在这里,十位女仆也在这里。 此十三人有着共同的身份——公爵的妻子。 她们虽是尊卑有序,所有人也都希望公爵留里克能宠幸自己。只是现在,有权能与留里克大人随意亲密腻歪的也只有斯维特兰娜了。 今晚是一个意外! 就算再富有、再有权势,一个人的睡眠之地也不过是一处狭窄的床铺。 艾尔拉带着十个姐妹奉命抵达新罗斯堡几乎一个月,公爵再吩咐自然任务后就带兵北上打仗。 公爵已经归来多日,斯维塔兰娜姐姐奉命离开,今晚自己得到这一机会,是否是…… 她忐忑又紧张,因为在罗斯堡她已经按照维京传统经历过了成人礼仪式。 她跪坐在留里克面前,羞涩地拿掉了自己的羊毛长衫,当欲再拿到贴身的软麻衬里之际被叫住。 “大人,我……难道我还不配做女人……” “我猜到你想干什么,时间还不成熟。室内还是有些冷,把你的羊毛衫穿上。”留里克带着笑意吩咐。 “我可是你和姐姐她明明……” “你呀……”留里克揉揉脑袋,看着她的眼睛:“艾尔拉·赫斯托利亚。我给你的名号可不是让你单纯做一个贵族之女。生育子嗣继承奥斯塔拉公爵,有你姐姐就够了,你无需有对故乡的桎梏。我让你做书吏,很快就要带着你去调查诺夫哥罗德的田亩状况。我给你足够的时间,现在做到我身边述职。” “仅仅是这样?你……完全可以在厅堂里说。”她带着一丝不解噘着嘴说道。 “那倒是可以,难道你就不希望和我独处?” “我……我想。我甚至!” “以后会满足你。艾尔拉,我很喜欢你,还有你的智慧。我吩咐你将要做的关系到罗斯公国的未来,丈量田亩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 艾尔拉仍有些不理解,她已经在这段时间做好了一系列的量具,当着留里克的面宣称量具尤其是绳尺的精度是合格的。 在诸多的女眷里艾尔拉被留里克指定恶补数学知识,实际是所有的女眷都学会了数位达到九位数的加减乘除运算、基本代数运算,能熟被乘法口诀具备了颇为惊人的心算能力。艾尔拉不然,留里克已经在向她灌输极限思想与微积分的知识。 今夜仅仅是大公与贵妃的共处吗?留里克在被窝里听她述职,趁机再向她灌输一些抽象的数学知识,甭管她是否听懂是否太超前,填鸭之事能做即做,等待她的还有更强劲的知识恶补。因为艾尔拉被留里克钦定为第一书吏,她必须成为整个罗斯公国文官系统的奠基者。 这一夜,留里克通过口述出题,验证了艾尔拉对于不规则图形的面积计算能力,即可完美的用在农田面积计算。 留里克充满无尽智慧,他成长的很快,现在已经开始拥有强壮男人当有的一切。艾尔拉抱紧这个男人,觉得做书吏很不错,如此自己的地位虽比不上斯维特兰娜,至少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一直为他做事。 艾尔拉很欣慰,清晨她带着笑意离开公爵的寝殿,凑巧就被早起等候的卡洛塔拉到一边。 姐姐把妹妹逼到一个隐秘的角落。 “艾尔拉,他……他做了没有?”卡洛塔问得谨慎又直白。 “没有。” “没有?!我不是吩咐你了吗?你不敢?!” “姐。”艾尔拉皱着眉头抱怨,“我找你安排做了,可大人他说我还太年轻。” “荒谬。留里克就像是四月的公牛,唔……”卡洛塔再看看妹妹那颇为平坦的胸膛,“也许他是对的,你暂时还不如我有魅力。” 像是受到嘲讽,艾尔拉鼓起两腮气不过状:“留里克倒是说我很重要,有些事只有我能做成。” “是让你测量田亩?好吧,你好好做。家族的复兴不能仅靠我一人,真是奇怪,我和他做了那么多次,怎么就……艾尔拉,仔细听我的话。你我必须生育一个男孩继承公爵位置,我若不行你就必须行。” 她还是不太理解姐姐的烦恼,因羞涩急忙撇过小脑袋哼哼两声没有再多言。 没有什么比复兴奥斯塔拉更重要的,卡洛塔满脑子都是这个,由她生育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将是复兴的开端。可是…… 卡洛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神夺走了生育的能力,她可不敢放弃,如若自己是这样的悲剧,妹妹总不至于也中了神的诅咒?她不想放弃,更是劝说妹妹立刻主动。 这对姐妹的小九九留里克浑然不知,或者说没心思去揣摩。 留里克又在想写什么?虎头蛇尾的远征卡累利阿就这么被强行停战,时间正是九月份,东欧世界泥泞的秋雨季节,所以过去的索贡航行舰队多是选择十月份返航。 “糟了,我成1941年九月的德军了。该死的泥泞让我的军队难以推进,必须等到拉多加湖成冰湖以利再战……” 好在可恶的秋雨终于停了,短时间也无反复的意思。 当降雨彻底停止,时间已经是儒略历九月的第二十天。 经历这场漫长的雨世界已经变得过于凉爽,早起的人吐息时就能看到自己吐出的白雾。很多建筑的烟囱已经频频冒烟,刚刚雨停,便有人拎着斧头去城外砍柴,充当烘暖房间之壁炉的燃料。 深秋已经降临东欧,新罗斯堡只有在中午和下午,在阳光普照之际感受到温暖。 雨停后首先做些什么呢? 被强制休息的大军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大军开始在恢复干燥的丰收广场集结,接受公爵与全体新罗斯堡居民的检阅。 第678章 盛装巡游式 军队在丰收广场集结,各旗队按照自己的编制排成整齐的队列,每一个战士穿戴好自己已经洗干净的衣物,以最华丽、威武的姿态展示战士的英姿。 丰收广场是一处很大的夯土平地,大军集合的当下,广场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显得广场也很渺小。 虽是列队,战士们有说有笑,许多人揣测今年征讨卡累利阿并未结束,大军再度集结又将北上。 有的人迫切希望一场新的远征,期待自己能真的捞到大量宝贝。 有的人觉得今年当到此为止,继续远征必将在冰雪中前进,虽不是不可以,不过大家还是喜欢在温暖的夏季展开行动。 和煦的秋日阳光给所有战士带来一丝温暖,那在连绵阴雨中逐渐似朽木的身躯,现在恢复干燥焕发生机。 广大的民众不解公爵集结大军的真实意图,他们也不敢进入丰收广场一探究竟,便在场外驻足围观,甚至是爬上城市围墙、自家房顶,亦或是爬到院落前栽种的树杈上一探究竟。 户外的轰隆声穿透所有建筑,留里克换上自己华丽的衣装,以一身白色毛茸茸的姿态走出他的宫殿。 一面旗帜在烈烈风中飘扬,看得它交头接耳的人们纷纷屏住呼吸。 公爵留里克出现了! 他一身北极熊皮裘,头戴白狐皮帽,衣服上点缀着金饰和玻璃珠。皮靴为黑色,是鹿皮与毛毡混合缝制。鎏金的皮带捆着腰,一把短剑挂在身上。 他的金色马尾发型颇为明显,白皙的脸庞也开始覆盖金色绒毛,尤其是下巴处,明眼人看得出年轻的公爵胡须已经颇为蓬勃,一如他的老父亲奥托。 队伍里第二旗队的一众老家伙,他们看的今日的留里克就想到曾经的奥托。奥托是老头子不假,其年轻时也是一位英俊男子,还是打架的猛人,如此迎娶了美丽的尼雅,朋友们不敢任何质疑。 继承父亲的俊朗与母亲的美丽,留里克的英姿使得大家交口称赞。 公爵如此,大军的战士自我审视,留里克大人自然是贵不可言,自己也一样尊贵。 留里克的身边站在一群身着素服的女子,戴着兜帽的麻布长衫遮掩女性的姿态,此极简的服饰反倒是另一种尊贵,因为这些是罗斯女祭司惯常穿着的服饰。人人都清楚,自从公国的祭祀制度改革之后,公爵的女眷也纷纷兼职祭司。而表面上最尊贵的大祭司是露米娅,实际罗斯本部的民众都相信,留里克大人的确是通神者。这位神之子可以自由的灵魂出窍与奥丁沟通,以至于所有的祭司不过是一种辅助的角色。 女眷们皆素服,头顶白狐帽子一如留里克本人。她们都在突显自己的项链展示在胸前。 号角吹响、皮鼓敲打,肃穆的氛围下所有人抬头关注公爵留里克。 留里克站在广场的夯土基台处,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 他看到的是一片素白的大军,到处是穿着白袍者,袍子的前胸皆是一面交叉的蓝色条纹。他们的矛头、头盔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扛在肩头的十字弓的钢臂也烁烁放光。 白垩泥涂白的圆盾大多捆在左臂,这样的战士分明虽是可以投入厮杀。 看着自己的军队留里克有感而发,如果这时候有扩音喇叭再好不过,留里克只能靠着自己的嗓子向大军宣讲一番。 军队是肃穆的,人们都期待着公爵宣布一些大事,他们屏住呼吸一场安静,肃杀的景象下的围观的民众之感窃窃私语。 留里克手握剑柄高昂着下巴,他故意再晾大军一阵子以让他们揣测,吊足了大家的兴致。 终于,他开口了。 “兄弟们,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新罗斯堡阅兵!今年,我们平定了诺夫哥罗德的叛乱,重创卡累利阿势力!今年,我军杀死了多达一万名敌人,你们向奥丁证明了自己是真正的战士!曾经自傲的丹麦人已经远不及你们的尊贵,我们老家的盟友们也不即你们的尊贵。罗斯公国是最强,现在,我要带着你们让新罗斯堡的民众好好看看,让所有人瞧瞧真正的勇士……” 留里克来了情绪,他扯着嗓子高谈阔论了一阵子。 他在夸耀罗斯本部战士的勇敢无畏,也夸耀公国里的其他维京部族如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一样强劲。 他还夸耀了苏欧米仆从军的忠臣,还以古芬兰语向这群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大面积平整地面的苏欧米战士再度发誓,所谓罗斯公国将恪守宗主庇护的义务,以及宣布一个重大决意。 “苏欧米人有权自发移民到新罗斯堡,在这里开垦荒地种植麦子,接受新罗斯堡总督的管理,年年交税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一个邀请,邀请芬兰族裔来涅瓦河畔开荒。它并非是针对苏欧米人或者是所有芬兰系族裔的福利,只不过是将开荒的资格开放给了他们。凡是罗斯公国治下的臣民,都有权为了公国开荒种地,公国将保护农民开荒的成果,将测量土地面积记录在案,并以此作为税基。 苏欧米人最精锐的劳动力大抵都在这里,留里克趁此集结的机会向他们做出了邀请,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愿意脱离苏欧米传统社群,把户籍迁移到新罗斯堡,这是他们自愿之事。 或者说苏欧米人的迁移是多多益善,新罗斯堡的价值是东方内河航线进入波罗的海的地理节点,她是很好的港口却不是种地的量地,当前诺夫哥罗德的环湖地区才是公国的大粮仓。 粮食当然是多多益善,有开荒种地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 留里克注意那些苏欧米人的脸,他们似乎听到、听懂了自己的宣言,许多人身子在不自主的晃动,似乎已经跃跃欲试。 宣讲到此结束,期待战争的战士们并没有迎来冬季继续战争的宣言。 战士们看到留里克跳下了基台,带着女眷们、一批精干侍卫径直走向第一旗队。 阿里克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宣布舰队再度启程去熊祭镇。你就宣布无论是谁都能来开荒种地?这也算是大事吗?” 留里克耸耸肩:“哥,我们打仗是为了劫掠,能劫到多少物资只有神知道。但是开荒种地收获的麦粒、亚麻杆是可以预见的。” “我还是期待一场战争。听着,弟弟,战争还在进行,我不信那些卡累利阿人会善罢甘休。” “我也不信。战争放在以后的日子,现在我们当立刻发展自己的力量,那就要让人们充满傲气。跟我走吧!让民众看看守护他们的大军是何其的威武。” 罗马人发明了凯旋式,那是一种盛装游行式的阅兵,凯撒将之做到了极致,大军在罗马城内兜圈子让所有人看清凯撒军团的英姿,罢了凯撒还请大家吃上一个月的饭。 请新罗斯堡全城居民免费吃一个月的饭非常不至于,留里克倒是迫切的需要大军绕着城墙下的道路绕城走上两三圈。 留里克身为最伟大的领袖走在最前,传统祭司打扮的女眷们这下摘下白狐帽,将连衣兜帽罩在头上,只为凸显一个纯洁的神性。 卫兵扛着公爵的旗帜,鼓手号角手边奏乐边走。 各旗队带着武器浩荡前进,他们的步伐并非彻底步调一致倒是杀气十足。 新罗斯堡城市本身不大,然环城走一圈的距离也不远。 最初移民城市的都是罗斯部族的普通家庭,人数少不说,老与幼的成分更多一些。当定居点建立后,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移民背井离乡而来,新罗斯堡在建城的初期便不再是单纯罗斯人的城市。她是一个熔炉,罗斯人、各瑞典部族移民、斯拉夫移民纷至沓来,城市常住人口已经突破三千五百人规模(由于年幼的婴儿、小孩太多,显得人口并不很多),她仍在快速扩张中,从城墙外开始出现的一批新木屋即可显示这一点,新罗斯堡是时候考虑再建设一层外郭城了。 趁着这一机会,留里克凭着一双脚无死角地打量这座城市。 围观的民众有的欢呼,有的静的张大下巴。 这就是公国的军队,兵力强大实力强悍,不可一世的松针庄园就是被他们荡平的!移居于此的斯拉夫人最是亢奋,男人女人很高兴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人们在欢呼,一群调皮的孩子嘻嘻哈哈在留里克的前面乱跑。还有的男孩拎着木棍装作手持短剑,一块木板当做盾,模仿着第一旗队青年战士的姿态走动。现在这样的斯拉夫男孩的心目中何为真正的男人已经非常明确,孩子确立了自己的目标。 而这次武装的巡游,对苏欧米仆从军的男人们不也是直戳心灵的震撼? 比起故乡的掩藏在丘陵湖泽森林里的木棚群,罗斯人的城市真是恢弘! 丰收广场是非常平整的,这在芬兰湖区难以想象,他们是首次见到大面积的平整土地,之后的环城武装巡游,脚踏的也是平整的沙石地。明明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雨,这些道路并不泥泞。 当然,这里的道路在留里克看来谈不上平整,很多地方是坑坑洼洼。 双方对“平整”这一概念有着不同的期待值,苏欧米仆从军看来罗斯公爵不仅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这分明还是一种无言的建议,所谓苏欧米人回到故乡后,当模仿新罗斯堡翻新自己的定居点。 新罗斯堡就那么恢弘吗? 环城道路铺设了一地沙石,道路两边也有浅的沟壑,城市有着基本的排水系统并在连续的降雨中起到了自己的作用。这些还远远不够,城市内部的道路至少也要铺设石板,最后是制作一大批水泥将围墙之内的道路系统全部铺一遍。 再说城内的建筑,这里到处是独家独院的小型院落,庭院养殖的经济已经在运行,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城里乱跑的家禽和一群圈养的兔子。民居都是斯拉夫风格木刻楞,单层的结构限制了空间的利用,乍一看去新罗斯堡就像是被城墙包裹起来的大农村,她明显可以建设双层甚至是三层木建筑,让城市拥有该有的样子。 尤其是那所谓的宫殿和罗斯杜马议会庭,这类有关公共事务的建筑不该是维京传统与斯拉夫风格混合的大长屋。它们要修得气派恢弘,要给人以压迫感以凸显它的神圣,毕竟它们是建立自兔子岛对岸的建筑,它就是冬宫本宫。 一个大长屋命名为冬宫合适吗? 留里克可是觉得不合适。 新罗斯堡必须扩建,必须变得恢弘方能恰如其分的作为罗斯公国都城。 巡游看似有了胜利的结束,民众们欢呼雀跃,绕城走了两圈的大军又回到各自的居所休息。 留里克的脸上并不快意,他已经宣布冬季休战,集结的大军将解散,各旗队回到各自的家园,何时再战另行通知。这是看似一个冒险的决意,并不意味着遇到突发事件罗斯无兵可派。 新罗斯堡地理北方的林地目前是个庞大无人区,似乎只有那一小撮维普斯人有限探索一部分,其余广袤森林还是野生动物的家园。第一旗队的很多人并不远走,毕竟如若冬季不打仗,回到罗斯堡老家大家也是打着武器去艾隆堡以北打猎。既然都是打猎,去探索一块未经开发的森林,岂不是能打到数量惊人的小动物? 武装侦查的时候第一旗队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自愿留下来再干一次。大家的决定汇总到一起交给了旗队长阿里克,却说阿里克,他已经欢欢喜喜的跑到二老婆的磨坊。在这里,妻子亚丝拉琪、岳父老哈拉尔,还有庶子古斯塔夫,他能尽享人生的欢乐,甚至一时间忘了罗斯堡老家的大老婆佩拉维娜。 他走累了脚,泡在热水木桶里舒缓又洁净了身子,出浴又抱着一块大面包可劲撕咬,吃得一个肚子鼓胀。 入夜,躺在松软的床铺他拍打着自己鼓囊囊的肚皮,与爱妻调弄着情趣。 “我决定了,今年就在这里过冬。” “真的?”亚丝拉琪惊喜又警惕。 “当然是真的。我想好了,我的第一旗队都留在这里。兄弟们要去北边打猎,那里的松鼠太多了,每一张松鼠皮就是一个银币,兄弟们都能发财。再说,万一大湖北边出现危机,我也好带着兄弟们杀过去把来犯的卡累利阿人消灭。” “唔……我还以为你是决定陪我。” “陪你!当然要陪你。而且还得把你姐姐(指大老婆)带过来。” “她?”亚丝拉琪难掩心中的尴尬,好在明面上藏得够深。“随你便好了。” “你不乐意?” “我哪里敢,我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她帮忙的。” “也好。”阿里克点点头,“十月份舰队会返航去罗斯堡,只要行动够快,赶在海湾封冻前佩拉维娜就能再从那边坐船过来。到时候你们姐妹伺候我一个,真是好极了。” 阿里克想得很美,实在无暇顾及亚丝拉琪嫉妒的情绪,甚至都不关心她撅起的嘴巴,就浑身放松不一会儿呼呼大睡…… 论及享受,留里克现在的确是被一群女眷簇拥着。他绕城走了两圈,脚腕的酸痛让他不爽,当他有了诉求,十位女仆就满心欢喜地一拥而上伺候起自己的主子。 留里克的脑袋被揉捏,肩膀、手腕都被揉捏。尤其是一双脚,真是一人负责一只。 从安娜到尤利娅,十位女仆鲜有机会触碰主子的身躯,她们都知道自己的命运,总有一天都会被这位英雄的男人破了身子成为母亲,从而成为分封的贵族。 瞧瞧这亲昵的状况,看不下去的艾尔拉与斯维特兰娜也走了过去加入其中。 唯有卡洛塔在一边看着,心里不禁吐槽:“你们这群女子不也走了同样的路?顾不得自己脚丫的酸楚却给他揉脚。” 卡洛塔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看到姐妹们已经是上下其手,索性狠下心也加入其中。 留里克成了一种玩具,好在在事情变得更离谱前他下令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全部安定下来。 油灯下,留里克穿戴好衣服令她们一群人乖乖做好,噘着嘴嚷嚷:“都闹够了吗?都满足了吗?” “不满足。”斯维特兰娜故意调皮地昂起精致的下巴。 “我是受不了了。听着,很快我们要去诺夫哥罗德,过几天就启程。我很高兴你们姐妹的关系亲密,愿你们一生都是如此。很快我还会把诺伦和玛丽接过来,今年要在诺夫哥罗德过冬!” 留里克的决意很突然,口气也颇为坚定。他有十一名女眷都来自诺夫哥罗德,出于情理自是非常高兴。 事情哪里是什么心血来潮?老爹奥托要在诺夫哥罗德养老不是开玩笑,那么母亲也得搬过来,一批佣人亦要跟着搬家。 这其实是罗斯公国的一个很大的政治变动,意味着公国的政治中心颇为低调地东迁。 东迁本就是计划内,然留里克决意滞留的最大原因仍是有关农田的统计工作的后续计算,这是一个庞大的计算工作,是罗斯部族时代也不曾有的大事,是开创历史的大事。留里克真的对艾尔拉的工作很放心?怎么可能! 除了负责祭祀工作的露米娅和小露米要留在罗斯堡老家镇守,其他的女眷因都有不错的数学知识,必须全部加入到计算工作中来了,留里克本人起到监督、核查与最后验算的工作。此事毕竟关系到公国最重要的农业税,留里克觉得还是自己亲自上手最合适。 只是可怜的露米娅…… 这位罗斯公国的大祭司,分明是宿命般的活成了老祭司维利亚的姿态。她的确继承了维利亚的衣钵,可维利亚守护的罗斯已经变了。 第679章 留里克再临诺夫哥罗德 冲向第聂伯河下游,抢占水草最丰美的地域以广种小麦,短时间内这恐怕非常不现实。 论气候,诺夫哥罗德远不如基辅周边地区,现在公国也没得选,诺夫哥罗德毕竟是罗斯现在能牢牢控制的最大农业区。 再赴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的消息早已传达,精锐的佣兵们将随公爵抵达南方,何事离开就全看公爵的心情。 城里的一些家禽被屠宰,羽毛都被仔细收集起来,圈养的兔子也开始剥皮作业。鸡肉第一时间吃掉,兔肉腌渍后被烘烤成肉干。 城内的市场热闹起来,皮革贸易前所未有繁荣起来。 所有拥有战利品的士兵都乐意在成内交易,交易物品这样的事宜任何地方都能做。 城墙外河畔边,一个露天的“露水集市”行成。这里地势开阔,最适合大量人群聚集。 集结的罗斯军队将暂时解散,苏欧米仆从军和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三旗队离开的日子已经定好。 新罗斯堡萌发的集市正在进行着大宗的皮革、粮食交易,一大批缴获的敌人铁质武器,居然成了一种货币。 本地的农夫,尤其是斯拉夫农夫,他们享受留里克今年下令施行的新税法即十一税,农夫家庭在此并不严苛的税率下享有一批富余粮食。 再看苏欧米人和巴尔默克人,他们的问题则是抢了一批废铜烂铁的器具。真的好战利品自然踹在兜里,次品就在集市与本地人交换麦子和皮革,乃至一项伊尔门斯拉夫人的特产——多彩条纹花色麻布。 衣物通体灰白色或是深棕,那是野兽的色泽。谁不爱漂亮呢?因染料的和纺织材料的绝对匮乏,极北的纳尔维克港甚至无法大肆制作麻布,虽能制作毛线纺织衣,产量并不高,且色调也过分单一。 花色的布匹即将让这些远征的巴尔默克人行头焕然一新,亦是给故乡观望的民众好好开开眼。 在这里,银币铜币的流通仍是有限,松鼠皮起到部分货币的作用。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即将离开的人们多少交易到自己的所需。远征暂时结束的战士的战利品不再单一,可他们如何能轻易满足呢? 远征仅仅是暂停!卡累利阿战争仍要进行下去,明年军队必将重新集结。介于各定居点互联的水道网络已经确定,军队的集结将很快捷。 对未来战争的期许弥补了将士们掠夺战利品不足的遗憾。 倒是新罗斯堡的地域比面相大西洋的峡湾老家好很多,在东方世界见得大世面的海拉菲德和他的整个第三旗队的伙计们,他们都将背着一麻袋五花八门的战利品回到纳尔维克老家。这些战利品价值有限,但有关东方的信息表也是最有价值的么? 海拉菲德靠着一双脚考差了涅瓦河畔收获后光秃秃的农田,他羡慕了。既然留里克做出那个决议,他动心了。 他对留里克表态:“这次我将在罗斯堡等到江雪,我会做着驯鹿雪橇回到纳尔维克。明年在冰雪融化前,我将带上一批女眷孩子和其他的一批勇士抵达罗斯堡。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公爵大人派遣舰队来接我们。” 这是留里克最希望看到的,却也不仅仅于此。 舰队主力即将前往新罗斯堡,中途还要在赫尔敏基停靠,将苏欧米战士全部卸下,侍卫长耶夫洛将执行他身为贵族的义务,代表罗斯公国治理整个芬兰。 很多人将离开,很多人也讲抵达东方。 赶在舰队起航前,留里克在一块木板上,以卢恩字母写下信件。 公爵和太上公爵都在东方跃冬,一批人必须赶在大海结冻前冲到东方的新家园,这不是旅行而是定居! 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将继续奉命驻守罗斯堡老家,某种意义上也他的梦想实质上的达成。哈罗佐森担任罗斯堡的总督,这就相当于酋长,将按照传统代表公爵治理老家。 恐怕最痛苦的就是露米娅…… 留里克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女人,奈何这就是大家不用的命运。 蘸了碳墨水的鸡毛笔在桦木板上写下文字,留里克以匕首再将之划出凹槽,墨水渗透进去,成为一份正式的公爵敕令。 桦树在涅瓦河畔不稀奇,尤其是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白树即桦树,那里的桦树实在多。 写信的桦木板,它被烘烤得硬邦邦,本就是作为信息记录的载体而存在。 它数量很多,足够层层叠叠堆砌一个小房间。这些都是艾尔拉与众姐们使钱差人制作的,惊人数量的桦木板整体平整呈黄白色,方方正正规格颇为统一。 它们就是书写载体,起到的就是纸张的意义。可惜,它们并非纸张。 书写后要刻纹再涂墨,从而成为永久性的文档。 废了一番力气留里克才完成自己的信件。 他使劲伸展自己的身子,慵懒地打起哈欠,自叹:“若是不造纸,以后书吏们的工作还不得累得吐血?今年我就要靠这一群木板记录诺夫哥罗德的田亩?够用吗?” 庞大的信息量已经不是磁盘能满足的,载体必须升级到机械硬盘,乃至更离谱的储存设备。 实际需求逼着留里克把造纸的事务提前。 如何造纸?只要是造出能有效实用、哪怕颜色枯黄也无所谓的硬纸板也行,至少它比一大堆木板好用一万倍。甚至还能直接跃进到施行更先进的事务上…… 记录信件的木板被特意放在一个皮箱中,收信人是罗斯老家留守哈罗左森,由他按照文件内容宣讲公爵的决议。 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儒略历十月的第一天,一个刮东北风的日子…… 如此风向对舰队很有理,各舰调整风帆位置就能如脱缰的野马,以直线快速冲到波罗的丁字路口奥兰群岛。 一千六百余人要离开,一大批粮食,一百余头小鹿,一批珍惜皮革都是必须安稳运抵老家的货物。 罗斯堡老家居民的日子照常,留里克和奥托等人合意后制定的规章,或曰新的“习惯法”已经执行三年了。 居民已经习惯新的规矩,他们享受到新规矩的红利,说三道四者早就闭嘴了,老家居民渴望最深的就是麦子,他们也开始无法忍受没麦子吃的日子,麦子的稳定供应高于一切! 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血与泪,这个真理再一次证明了它就是真理。罗斯公国直接控制的人口粮食自给率首次突破100%。松针庄园养活了一万人,该农庄的居民因反叛而被诛灭,无论他们的反叛是否合理,居民尽化作地下的骸骨。遗留的农田将养活一万名罗斯人,留里克估计再稍稍进行一番劲精耕细作的努力,当下面积的战利品农田将能养活多达两万人。 如今罗斯公国能被公爵直接控制管理的维京系人口因巴尔默克人的加入刚刚突破一万。婴儿和年幼孩子的规模恐怕能占四成,妇女们仍在拼命的生育,婴儿潮正是潮水不断。 一群孩子才能吃多少饭?几年之内公国掠夺到的农田面积可以保障基本盘的维京系人口全年有粮食吃。 站在松针庄园的废墟上,依靠着战利品熟田,罗斯公国的农业瞬间崛起,这个发展机遇起留里克不敢放过。 向西航行的队伍已经消失在海平面,留里克这边也开始行动。 代表着公爵权威的阿芙洛拉号停在河畔,人力网兜吊车开始把一些规则的板材装运上船。 留里克本人客串起监工,他故意穿的华丽,就是逼得手下人不敢怠慢。 “你们这些家伙办事都精心点!这些木板不可有损坏!” “差点就撞到侧舷,格伦德,你昨晚和几个女人大战一夜今天脑子晕了!坏了一个板子我扣你饷银。” “喂,那边的人!搬运都小心点,木板上沾染泥巴我照样扣你们钱。” 留里克在港口吆五喝六,他叫嚷得有理,毕竟这些木板将作为永久性的文件保存,当文字记录完毕后,还要再糊上一层薄薄的蜂蜡来防腐,它们可不能出现坏损。 佣兵格伦德不明白自己主子今天怎么回事,不爱金不爱银,居然把一堆烧火的板子当金银般稀罕。 这老小子倒是很高兴,耶夫洛那个芬人当了地方贵族,他自己就有幸上位。 罗斯公爵年轻而慷慨,战场上的不杀之恩他记下来,以此报恩其实不至于,然拥有渡鸦纹章盾牌的兄弟们也没有更好的去住,没有哪个领主能提供比留里克更高的饷银和生活待遇。他们是一群利己的亡命徒,实在是罗斯公爵给得金钱、女人、战士的荣誉太多了。 格伦德知道自己不会真的被当做公爵的亲密伙伴,没了这方面的桎梏兄弟们倒也活得快活。 留里克几乎要把整个家搬新罗斯堡,他并未正式下达命令,然绝大部分家庭成员和佣人都将在今年团聚于东方。 那将是十月底的事情,在那之前留里克必须带着一众“女书吏”抵达诺夫哥罗德。 阿芙洛拉号塞了一船舱的物资和人员,所以预制的木板整齐码放,就仿佛是拼装木地板的材料。 亲昵的女眷们纷纷踩着踏板上船,留里克重新站在了这艘身经百战的老船船首,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仰望庞大的新罗斯堡城墙。 在大船前方,一百余名精锐佣兵分乘四艘长船,靠着划桨等待拖曳大船逆涅瓦河前进的命令下达。 岸边占满了人,男人在欢呼,女人抱着孩子大叫,一群童子又蹦又跳。 阿里克带着第一旗队故意穿上战甲,排着整齐队列,以剑有规则地敲打盾牌。 这是维京式的欢送,被热烈的气氛感动,拖曳大船的划桨手们也跟着节奏吼叫起来…… 女眷们的脸上皆笑意,身为奥斯塔拉公爵的卡洛塔也看到了岸上自己的族人们。 族人太好辨认了,一面白布缝着抽象又简约的牛头纹章,那就是她设定的奥斯塔拉公爵旗。 “大家都在欢送我们,留里克……”她说。 “是啊,我们仅是暂时离开。我们将在第一场雪下前,把土地面积统计完毕,我们有一个漫长的冬季计算。” “这……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愚蠢。”留里克噘嘴苛责道:“做好你的事。还有……”他带着笑意一把掐着卡洛塔的脖颈:“你说过我像是四月的公牛。我是公牛,还是十月的雄鹿。我会给你足够的机会,能否成功就看神的意思。” 卡洛塔笑了,一切进在不言中,她很期待…… 罗斯的旗帜升至桅杆顶,牛角号和海象牙号同时吹响,铁锚由绞盘收起,牵引船得令开始前进。 一场并不长久的航行开始了,于深秋初冬之际最高的首领再抵诺夫哥罗德,对于公国是首次,即便追溯到部族时期也绝无仅有。 小型舰队经过五天不间断航行终于漂到了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或者说她就是诺夫哥罗德城市本身。 放眼望去,原本高大且墨绿色的杉树林被砍伐,甚至是白树庄园象征的白桦林都有部分消失。建设城市围墙与内部的建筑需要大量的木材,建城更好的材料当然是石头,在缺乏材料的当下,几乎是取之不竭的森林就是建筑材料源。 那些斯拉夫人一直在劳作,留里克清楚看到了还有一批战士模样的人在游走。 游走的都是老家伙,毕竟奥爹奥托目前还待在这里。 很多伐木者远远就看到逆行的大船与高耸桅杆上飘扬的旗帜,他们急忙将长柄大斧砸在树桩上,顾不得赤背汗津津,冲向扔在建设中的城市围墙处。因为,公爵大人居然到了,居然在十月份抵达诺夫哥罗德。 一个男人成为了城市的主人,奥托要在这里养老,他和一撮滞留于此的老伙计是全城最尊贵者,即便这片地域是伊尔门斯拉夫人的汪洋大海。 好消息突然传到耳朵里,他振臂一呼:“我的老朋友们!留里克和那些女孩们终于到了。走吧!让让你们瞧瞧我可爱的孙女。” 人们嘻嘻哈哈地回应,有的家伙默默嘀咕,老首领是多宠她的孙女。 建设城市的民众纷纷暂停手中的工作,已经是颇为寒冷的十月,许多人传闻罗斯大军远征卡累利阿将持续到冰雪冻结世界,留里克大公把很多事情想得太好,然真的试图落实这些事务麻烦事接踵而至,时间也会不停耽搁。 数以千计的民众觉得公爵忙于远征,测量田亩的工作要推迟。 测量田亩是贵族的事,是公爵和博雅尔们的事务,与普通的农夫关系很大么?自己有多少田亩被神注视着,按照田亩多寡缴税,见识到松针庄园覆灭的人们可不敢招惹公爵引得暴怒,公爵让交多少税赋就交多少,自己问心无愧。 很多人心态朴素,他们以欺骗为耻,更恐于因表现的不够尊敬公爵而被报复。 那是阿芙洛拉号,公国的旗舰,她的船艏满是划痕,分明就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战士,姿态清晰可辨。 上千人聚集在河畔刚刚兴建得有所起色的码头,不少人站在栈桥上向船只欢呼。 “他们在欢迎你。”卡洛塔兴奋地嚷嚷:“留里克,你看到……看到父亲了吗?” “奥托就在那里!就像是奥丁大神的形象。”留里克站在甲板明显出伸手直指,卡洛塔侧脸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位老者,一位有些老得过分的老者…… 这里的哪位女孩最兴奋呢? 理智告诉自己要保持矜持,终究是回到娘家还要在此过冬,难掩兴奋的斯维特兰娜激动得跳脚,她披散的头发也随跃动的身姿上下横飞,完全无所谓他人的感觉。 那十位女仆,她们纷纷勉强第挤出笑容,双手握着船舷栏杆,带着复杂的情绪面对与记忆力完全不同的白树庄园老家。 这里,还算是家吗?一切都变了…… 第680章 她们回到了故乡 在热闹喧嚣中划桨的人们操纵长船停靠栈桥,他们纷纷登岸,旋即接住阿芙洛拉号上抛下的绳索。 有木桩被大锤夯进岸上泥地,绳索于此不停缠绕。 留里克的座舰正式靠岸,长长的翘板连通栈桥,须臾,罗斯公爵终于站在了他忠诚的诺夫哥罗德。 奥托兴致勃勃走来,他伸直满是花白胡须的脑袋审视一番,不由得心里交集。 “尼雅!你带着孩子躲在哪里?”他的呼喊无所谓他人的感觉。 老里古斯拄着棺杖看得出奇,奥托在他心中就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其子留里克就更离谱。 奥托这是呼唤老妻,寻找自己的孙女。想不到这老家伙居然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呼唤未果,他就直接走近招呼部下办事的儿子。 “你母亲呢?你女儿呢?”他问。 “他们还有一些人,要在一个月后抵达。” “荒谬。”情急之中奥托掐住儿子的脖颈,“信件不是送到老家了?他们不执行吗?你看看你,带着一群妻妾来,居然忘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女儿。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哄孙子。” 逗弄孙女已经是奥托生活的一大乐趣,已经不需要亲自战斗了,他就想在这儿温暖之地和老伙计们聊天玩乐,孙女维利卡实为他晚年的一大乐趣来源。 老爹对孙女的隔代亲?留里克倒是觉得老爹变得可爱。 “哎呦,不是这样的……” 留里克正要解释,奥托又问:“看来讨伐卡累利阿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你赢了吗?” “赢了,不过只赢了一部分。” “为什么?没有全胜也是失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别告诉我军队损失很多。” 家事要让位于国事,奥托有意在诺夫哥罗德养老,任何的权势都移交给儿子了,但公国荣辱不可不察。 留里克皱着眉头解释:“我们杀死他们数千人。敌人逃了,他们祭祀的圣地被我军占领。我们驱逐了卡累利阿人,战略目标基本达到。至于损失,我们的损失微乎其微。” 奥托稍稍叹了一口气,如今听得“斩获数千脑袋”的说法他已不再吃惊。他再看看儿子身边一众亭亭玉立的女孩,一下子又心软了。 注意到老爹态度的变化,留里克转头又是稍稍吩咐。 穿着兜帽罩袍的女孩们纷纷摘下帽子,亮出她们洁净的面庞,展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优雅气质。 她们是初长成的,正是人生中最美的芳华。包括斯维特兰娜在内的十一个女孩都是斯拉夫人,这座崛起之城就是她们的故乡。 围观的本地民众投来好奇的眼神,罗斯的骄兵悍将他们见怪不怪,罗斯的少女优雅地站在这里,就如同仙女下凡,实在清新脱俗,是平日难以欣赏的。 他们多少认得斯维特兰娜,整个诺夫哥罗德的居民见证了她与公爵留里克的斯拉夫传统婚礼。 至于其他的女孩,都是公爵的妻妾吧。 人们没法不嘀咕,高贵的男人可以有多名妻妾,留里克大人居然有十多名吗? 窃窃私语声聚拢起来就是一阵轰鸣。 留里克令佣兵们组成盾墙,很快聒噪的人物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通向城市围墙之路。 这里都是斯拉夫人,都是自己的臣民。 留里克当中攥紧心情激动的斯维特兰娜的手腕,随口又面向拄拐的老里古斯和有话要说的梅德韦特:“让大家都散去吧,不要耽搁自己的事情。我要到议事的地方,有些大事我要快速宣布。” “遵命。”梅德韦特深深点头…… 码头的喧嚣很快结束,过着悠闲农村生活的一批人久久不愿离去。 最劳累代表的收麦工作已经结束了,由于公爵免除了大家今年的粮食赋税,所有忠诚于罗斯的农庄都积攒余粮之众空前。 闲来无事的人或蹲或站侃大山,他们看着停泊并卸货的船只探讨这艘船能装多少货物,又重点聊起了那些漂亮的少女。 “公爵真是优秀的男孩,他的妻子太多了,只怕他会累坏了身子。”一人嘀咕。 “是这样吗?依我看作为英雄的他远超凡人。他会照顾好那一群妻妾。”又有人附和,接着放纵欢笑。 “哈哈,可惜我只有一个脸似朽木的老太婆,我的小女儿也总是脏兮兮,和那些女孩完全不同。” “说起来,除了里古斯的女儿,其他的几个女孩你不觉得有些面熟?” 有人突然提了醒,闲聊的人们突然警惕起来。一个秃头的干瘦老汉被拉出来,有人对他嚷嚷:“老哥,我记得你把养不活的小女儿卖给了罗斯人,似乎是为奴,可我听去年探亲的人透露,最早的十个小女孩给留里克大人做了仆人。她们一定过上了好日子。” 此人话说到一半,即刻有人像是发现了大秘密,“啊!大船靠岸后,我除了看到里古斯那老头的小女儿,的确还有十多个女孩站在公爵身边。” “该不会她们就是几年前的……” 人们继续交头接耳,只见那秃头的老汉已经站起,急匆匆地跑开了。 此刻留里克已经进入到自己的在诺夫哥罗德的行宫,亦是奥托目前的居所,更属于里古斯家老宅的一部分。 此乃一些大小不一木刻楞的总和,房屋由木板路连接,一些木板路上还有连贯遮雨的棚子。这里也有低矮的围墙,一些附属的建筑。 建筑群的主体好几十年都不变,住在这儿的奥托早就习以为常怡然自得。 当然,一座全新的宫殿正在建设,木桩矩阵的地基已经建成,构建房屋主体框架的大木杆不仅搭建完毕,最重要的中心大梁最近也搭建完毕了。 这一切留里克都看在眼里,按照一般理性而言,这里的斯拉夫人建造房子已经达到了他们能力的极限,奈何比之罗斯堡老家,石匠、木匠等合伙建设,已经懂得搭建多层建筑的方法。 建造宏伟高大的房屋能体现贵族的威严,城市也能变得立体,生活也能更有情趣。 等到诺夫哥罗德人口膨胀到一定程度,核心居民会自发想招筑高楼。 留里克随性地坐在议事作用的木刻楞大屋中,黏土砖堆砌的烟囱正在冒烟,壁炉挑动跳动的火焰给予大家温暖。 一众少女随着她们共有的公爵大人静静侧身座于松软的鹿皮垫,斯维特兰娜这是身处自己娘家老宅,众多女孩里当属她最放得开。 女孩们也能参与到议事吗?里古斯和奥托都有些不解,除了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其他女孩就算贵为妻妾也当回避。 然此会议,所有在场的女孩都将正式接受自己的任务。 “我看到你们高速地建设城市,这很好。罗斯需要几座名城,诺夫哥罗德必在其内……” 一番客套后,留里克不再絮叨,他敲打起地面正式宣布:“我将在明天开始农田的测量,我将在明年春耕前调查出整个伊尔门环湖农田的总面积,调查出各庄园拥有的田地,调查出普通农夫与博雅尔们所拥有的田地!” 此事留里克早就透露过,里古斯长叹一口气:“终于要开始了。大人,这将是非常复杂的工作,您真的可以完成吗?” “怎么?你在质疑我?” “不不不,我不敢。”老家伙矢口否认,又挠挠老脸,“不过,我住在这里一辈子了,甚至都不知道白树庄园倒地有多少田亩。”他又瞟一眼奥托,直白地说:“历年来,奥托大人要我们纳多少贡品,我们按照要求拿出来就是。” “是如此,但这不合适。我将定下新规矩,田地的十一税必须交,这与人口多寡无关,有多少田地就能有多少产出,我将拿走十分之一的产出作为税。这样,谁家农田多,谁的税就高。此事我说过,现在我要执行,我已经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 “这……”里古斯一时无语,他向权衡利弊。 他们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毕竟这套征税的模式最近才在新罗斯堡施行,放弃旧的罗斯索贡制服,在诺夫哥罗德这一庞大农业区履行新制度。留里克态度这么坚定,应该是个好事吧。 农田才是罗斯公国目前最为重要的生产资料,那些博雅尔就是本地的大地主,这一政策对于里古斯,就是对他家族的一种掠夺。 既然里古斯这老家伙装迷糊,留里克就故意看着他,亦是令总督梅德韦特洗耳恭听。 “在税收的问题上,你们不享有特权,你们的高贵都是我赐予的,也必须履行我的命令。在纳税问题上,你们与平凡者完全一样,无论你家有多少农田,比如按比例纳十一税。至于你家到底有多少可耕种田亩,你们汇报的都不算数,我将派遣亲信调查,我将亲自参与计算。” 里古斯看看儿子梅德韦特,深深咽一口唾沫又看留里克,“大人……大人的决议英明神武。那么,您的得力干将都找齐了吗?我坚决配合大人,若人员不足,我将立刻提供。” “很好,你很聪明。看到这里的女孩了吗?包括你的小女儿在内,她们都是被我亲自培养的人才。她们将走访所有的农田,绘画出田地的模样,记录这是谁家的农田,计算出该农田的面积,标出每年当缴纳的粮食比例。” 一番颇为专业的说辞,里古斯父子懂了一部分,梅德韦特心里有所抱怨,毕竟按照这套新策略,自己的家族就不能贪婪办事。 里古斯一家一直把持着庄园主,依靠的就是积累的财产以及与罗斯征服者几十年来的套近乎。白树庄园当然要纳贡。谁来纳贡?普通民众纳贡,庄园主家族佯装纳贡,真到缴纳贡品时,自己的份额再塞回仓库。 过去,里古斯就是奥托册封的白树庄园的包税人罢了,只是没有正式的文件以确定。 里古斯如此,其他的博雅尔贵族也是一样的作为。 反倒是偏远地区的农庄,因为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那些斯拉夫人才是过着和谐与共的日子,所谓的土生地主贵族并不存在,那里没有阶级的差别,只有一两个被民众推举出的话事人做村长。 后者的农村模式看似和谐,倘若一直与世隔绝,他们还能这样过上一千年,永远在逼仄之地过着自己停滞的日子。但罗斯征服者已经直接统治这里,以伊尔门湖为中心的对四面八方的征服扩张已经开始了。 一群女孩成为书吏,艾尔拉是书吏之长。 里古斯还是头一次获悉这一词汇,他和梅德韦特都不懂,但他们获悉自己的小女儿要做书吏倒是很高兴。 缘何?美丽的女儿成了极有智慧的人,的确比其他人高贵。 可听到留里克接下来的介绍,他们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且看这里十个女孩,竟是当年送出去了那些脏兮兮的小女孩?里古斯大吃一惊! 毕竟当年奥托要求自己交出一批小女孩任其挑选,所谓带回去做帮佣的奴隶。这种事他里古斯如何情愿?一批脏兮兮小女孩被拉出来,奥托选了十个带走。 “这些孩子,就是她们?不可能吧!她们都成了仙女。” 留里克听得想笑,便说,“这是她们都命运。她们都是你白树庄园出身,现在忠诚于我,会为我做任何事情。她们都很有智慧,只是你们并不知道。” “哦,那一定是神的意愿。”里古斯急忙打哈哈。 留里克点点头,开始挨个念出她们都名字。 “安娜·留里科维奇·梅德诺娃、贝拉·留里科维奇·梅德诺娃……”他一直念到老十的尤利娅。 一被念到名字,对应的女孩就谈出头。眼前的里古斯层数农庄最有权势的人,现在在留里克大人面前卑微得像温顺的小绵羊。 反观自己是留里克大人的女人,将为他办事,为他生育,然后成为贵族…… 卑微的被父母卖掉的农夫之女,而今以贵族身份回到故乡,这是何其的风光? 在场的女孩都要参与农田测量,留里克令她们办好事情,不准因为这是自己的娘家农庄就打马虎眼,他更是厉声警告:“若是停了谗言,在统计上做手脚,莫怪我无情。敢伤害我利益的人将被绞死,即便是我的女人,做出这等事也不行!” 心情舒畅的她们猛然绷紧浑身肌肉,留里克令她们当众发誓,便是所有女孩郑重其事宣称绝对忠诚。 这一瞥,里古斯首次觉得小女儿变得那么陌生…… 留里克就是要给里古斯、梅德韦特下马威,令其戒骄戒躁,完全按照罗斯公爵的要求办事。 事情才仅仅是开始。 “我将在这里召开全体博雅尔大会,消息很快将传到各农庄主耳朵里。今天我宣布的事要再宣讲一次,谁敢不服立刻逮捕,其家族的财富将被没收!” 留里克是那么的坚定是那么的无情,奥托很欣赏儿子,这小子可是比自己更加爷们儿百倍。至于里古斯和梅德韦特,两人脚底板已经满是冷汗…… 一阵户外的喧闹传到内堂,已经议事于尾声的留里克注意到了嘈杂。 须臾有人匆匆来汇报:“很多农夫站在外面,他们有事相求。” “让他们都离开,驱散!”里古斯眉头紧锁嚷嚷道。 留里克示意:“问问他们想干什么。我是公爵,我要知晓。” “是。”梅德韦特站起身索性亲自去调查。 很快他急匆匆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留里克不耐烦问:“你奔跑声很大,是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慌张?” 梅德韦特扫一眼那些女孩,又看向留里克,“就是大人的这些妻妾。她们……她们都亲生父母就在门外,他们想看看自己的女孩。” “居然有这种事?他们怎么知道这个?”留里克猛然一怔,那些女孩也都昂起胸膛。她们没有说话,一双双眼睛会说话,她们齐刷刷看着留里克。 “哎,人之常情,你们都很期待吧。”留里克好好想了想摆摆手手,“安娜、贝拉、西西娅……尤利娅。”他不厌其烦精确念得每个女孩被赐予的名字:“去看看你们的父母,告诉他们你们的生活很好。至于他们是否求你们做一些事,我丑话说前面,那是不行的。你们都去吧。梅德韦特,带人去维持秩序。” “遵命。” 厚重的木门打开,一众仙女在高度模仿罗斯武士的斯拉夫战士的护卫下走出。 女孩们拉下罩袍,双眼对着农夫农妇下扫视,她们还记得父母的长相以及自己在故乡的名字,一番确认后带着泪水走了过去…… 即便父母抛弃了自己,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她们并不恨父母,或者说已经无所谓仇恨,她们也不想做无根的浮萍。 父母拥抱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这一刻他们的泪水都是真挚的。 只是,他们已经是陌路人,真挚的泪水也仅限这一刻…… 第681章 测绘行动与数学的力量 丑小鸭成了天鹅,她们以美丽的姿态回到故乡,接着又从亲生父母之间离开。 那些人是农夫,自己已经是罗斯王公的女人…… 真正的行宫尚未建好,里古斯家族的大宅变是宫殿。 拄着拐杖的里古斯很高兴自己的女儿斯维特兰娜回来,至于那些出身同村的女孩也住进来,难以明说的不适感他不敢显露。 从安娜到尤利娅,她们这一晚同睡大通铺。卡洛塔、艾尔拉姐妹住在一起。 留里克又住在正妻的老闺房,洗去身上污浊的两人平躺床铺。 兰娜的心似小鹿乱撞,月光透过窗户照得丈夫的脸,她想说些什么又不忍打扰留里克的清梦。 她偎了上去,一夜无言,只享受幸福的夜,恬静睡去。 包括她在内,已经有十三名女书吏进驻诺夫哥罗德。 留里克不想耽搁时间,不过即便事情要趁早做,忍受航行劳顿的大家至少好生睡一觉。 过了这一宿,针对诺夫哥罗德城,也就是属于白树庄园的农田开始正式测量。 公鸡打鸣带来了太阳,沉睡的城市苏醒了。 留里克打着哈欠坐起身,身边的女儿依旧蜷缩,扎起来的发辫轻轻遮着脸庞。 他逗弄着兰娜的脸颊:“女战士,该起来了。” 她拧拧身子,迷迷糊糊中抱住丈夫,突然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竟在老闺房。 兰娜盈盈一笑,似猫咪般在留里克面前拧巴着身子撒娇。 她的笑容似冬日阳光,撒娇模样真的惹人怜爱。 “好了。我们起身,开始我们的伟大事业!” 说罢,留里克跳下了床铺。 在穿衣方面,今日确实不似往昔。 留里克自从开始掌权,罗斯部族居民就拥有了裤子。所谓留里克钦定的服装款式开始出现,它整体比过去的袍子显得非常修身,实则都是为了战斗之际全身舒展顺畅而制。 留里克训练的那些小战士,无论男女都穿着内衣。女人当然可以穿长裙,然其上了战场,必须穿上裤子,并在小腿处以麻布打上绑腿。 一开始这很奇怪,大家习惯后也就适应了。待到第一个冬季,但凡穿着整体皮裤或是麻布裤的人都欣然发现,冻裆问题已经不存在。 或许如厕有了些障碍,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斯维特兰娜,她打扮成女战士分形象,如果瓦尔基里当有形象,她当如是。 柔软的亚麻裤贴身,从脚丫到小腿,为长长的布条缠绕。 “我这样又有了云雀般的小细腿。你……真就喜欢这样的我?” 兰娜心里早有答案。 留里克为她亲自做绑腿,罢了拍拍她的膝盖,“站起来吧。” “是。” 她在房间又蹦又跳,轻盈似鸟儿。 上下身的着装都是干练清爽又修身,此女战士的着装确实与本地的农妇截然不同。 她脸色流露一丝犹豫。 “你似乎在担忧什么?”留里克问。 “在故乡人面前穿成这样,我……我害羞。” “你居然在意他们的态度?不要在意,今天开始的大事我可要亲自陪你。由我指导你。” “好啊。” 她永远是活泼的女孩,所谓保持严肃才是违背心性。 她是很好接触的女子,本性天真烂漫。她没有卡洛塔姐妹的仇怨,没有那十个女仆的自卑,没有诺伦的高傲,也不像露米娅心里建设一堵暗墙。 她来做王后,对整个罗斯公国都是好事吧。 两人以战士形象走出房舍,须臾留里克召集了所有女眷。 准备好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她们清一色化身女战士就仿佛在罗斯堡的山坡树林出,要进行今日的训练似的。 留里克扫视她们,令其在庭院里站好,“你们都把发辫扎稳,都打起精神。未来的日子你们将很疲惫,这不是训练,超越一般都训练。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我们将分成七个组,吃完早饭我们走!” 里古斯和奥托都在周边静静目睹这一切。 里古斯和老妻都认不出女儿了,梅德韦特也颇感吃惊,妹妹打扮成战士形象太听英俊的,可惜她是个女人…… 早餐有煮的放了蜂蜜燕麦糊糊,有煎鸡蛋,有本地的卷心菜做的汤,还有一些暗红的树莓果干。 早餐很丰盛,考虑到今日所有人会消耗大量体能,这点早餐算个啥。 一批干粮一级备好,那是燕麦粉、小麦粉、蜂蜜、黄油、鲜奶混合成的粘稠糊糊,在一口浇铸的平底铁锅上炕出来的油腻甜蜜美餐,其中的成本与当今的诺夫哥罗德人是极高的。 此乃贵族的吃食,和平民无关。留里克和他的妻妾吃这些,他们甚至是有义务吃这些珍馐,以向平民彰显高贵。 这也是给民众树林一个模仿的标杆,任何从贫穷突然变得富有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改善自己的饮食。罗斯公国的精锐战士们,他们的饮食已经开始变得挑剔,下一步就是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 至于前提,自然色伊尔门湖畔的富饶地区被发展成公国的真正粮仓。 饭毕,各路人马齐集合在门外。 诺夫哥罗德这里有马,可惜这些都不乘骑型,它们都是矮种马,用来驮物很不错。 矮马拉着双木轮小车,车辆很简谱,就是缰绳居然是拴着马的脖子就很离谱! 这是东斯拉夫人能学到的驯马技能,把罗马人、希腊人传播到维斯瓦河斯拉夫人发源地的技术继承,至于马匹会因为过紧的缰绳勒得脖子窒息,人们就只有遗憾,他们无力改良什么。 至少马匹不过是拉扯,木杆由皮带、麻绳固定在马匹身上。这种连青铜轴承都没有都木车,想来载重也不大。 车辆坐上几个孩子肯定没问题,强行坐上十多人一定压断车辕。仅此一瞥,留里克就断定本地人有难以描述的巨大技术革新的必要。 很多木板放在车上,还有一批装干粮的麻布。 有大量的涂抹白垩泥泥浆的麻绳成捆盘绕,只要书展开,它们就拥有长达一百个stika(折合98.2米)的长度。这就是绳尺,是新罗斯堡方面依靠罗斯堡老家运来的指导性量具制作,麻绳长一百个stika,每十个stika涂抹一道朱砂红纹,每一个stika,用碳粉涂抹又附着。松胶附着加固,让纹路难以因摩擦消散。 这些量具其实比较原始傻瓜,留里克完全有能力造更先进的,只是缺乏时间罢了。 这些量具已经够用,多达十条绳尺将精确地测量各种田亩长宽,再靠着微积分把五花八门形状的农田面积算出来。 计算田亩是一个系统的工作,事情也不是统计了长宽算面积这么简单。留里克要确定宏观的诺夫哥罗德城外农田的分布状况,对齐进行分区域编号,之后是差遣各组负责一片区域办事。 此工作无关操作者的性别,留里克要求自己的妻妾必须在这件事上做莫得感情的记录者。 农田谁家的,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有何绰号,记录者都要记录。然后注明其农田的面积,作为税基。故在统计时,农田主必须在场汇报,不愿意来那就莫怪公爵不给我情面,将视作无主荒地为公爵没收。 留里克要绘制一份《诺夫哥罗德鱼鳞册》,顺手又是对本地人做一个普查,从而能让统治者的自己知道公国的真实实力。 这项工程恐怕也是罗斯成为公国后的第一次社会研究工程,起到里程碑的作用。 留里克的一批佣兵成了护卫,他们接到了命令,必须在测绘工作进行时严密地保证女孩们的人身安全,更好包围好测绘得到的数据,便是保证那些木板的安全。 另有一批本地的斯拉夫人,他们是白树庄园的民众,亦是斯拉夫旗队的战士,甚至本身也拥有土地,一批人也担任起随从的职责,甚至根本就是女孩的亲生父亲…… 不过第一天不进行实质的测绘任务。 装载木板和炭块笔等物资的马车要先行运到田埂出,将由本地出人出力搭建一些乡野棚舍。 留里克就与女孩们,在一众卫兵的侍卫下,凭着一双脚丈量整个白树庄园。 这一天,他们走了很多的路,看到了光秃秃田地上一群弯腰捡拾东西的人、刨坑的人,乃至是坐在土地上闲聊的戴着擦汗头巾的本地妇女。 一些好奇者尾随着这支队伍,一群孩子总在留里克前面跑来跑去,流露着原生态的灿烂笑容。 还有森林猎人扛着他们捕获的松树回来,见得这支仰着旗帜的队伍,下意识地有所回避。 绑腿缓解了小腿的苦楚,使得人能够走很远的道路不痛苦。虽有阳光,全天的气温仍是低的,所有人就察觉到冬季的逼近,降雪随时降临! 这才是第一天,回到住处了他们有了重大的收获,留里克首次放眼望去看到了白树庄园所有的农田,田地很好辨认,它们就是森林的伤疤,河畔有成片的田地,森林中的田地最为大量,只可惜彼此不是很连贯。 有了基本的认知,后续的工作也好进行。 等到第三天,搜集到一批数据的留里克,他亲在在一块木板上绘制出包括诺夫哥罗德城市在内的这一片地区的结构图。 图画描绘的仍很草率,绝大部分的农田分布倒是颇为精准的画在木板上。女孩们很懂得象限的知识,也懂得地图学上北下南的绘制法,这方面留里克犯不着再费口舌。 他就以诺夫哥罗德城市为中心划定四个象限,各象限再分出两个小象限。 七个测绘小组规定完毕,留里克自领两个亲身处理,其余六个被姑娘们分担。 到这里留里克的伟大工程才算开始,而这也是一个痛苦的开始。 儿子在田地里奔走,儿媳也打扮得像是男孩,拉动着极长的绳尺跑动。 奥托想帮助他们,奈何自己确实上了年纪,曾经能够徒步远征的体力现在衰退得厉害,真就是大限将至了?不甘心呐! 奥托的耐性是有限的,当他觉得测绘工作枯燥透顶,索性就回到住处静等远方的亲人过来团聚。 刚刚测好的数据必须立刻投入计算,一些木板成为验算的草纸,留里克顾不得满手黑黢黢的碳粉,就操持着被小刀削成的炭笔,在木板上做数据验算。 农田的主人紧张地等待公爵大人亲自算出的结果,他会把头侧过去,看看大人写的到底是什么。这一看,根本就是在看天书,或者说无论留里克些什么,农夫看到的都是天书。 白树庄园的农夫,他们活了半辈子仍是文盲。他们本不该如此,可惜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教会他们先进的知识。甚至于老师这一概念对于他们都是不可思议的。 不规则的农田留里克就靠着定积分算面积,斯维特兰娜实在佩服丈夫的能力,显然这就是神界的智慧,丈夫是触碰神灵之圣人呐! 她自己也有不错的能力,靠着把不规则的田地图案拆解成一些方形、三角,计算量是繁琐一些,她还是能完成工作。 各个测绘组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各组的女孩不辞辛劳地在田地跑老跑去,每天她们都要消耗惊人的体能,好在留里克早已准备了完全过头的后勤给养。饿了有蜂蜜奶油麦饼,渴了有菊花茶水、松针茶水,乃至本地特产的格瓦斯。恰是后者带有微量酒精,就弄得忙里忙外的她们反倒突然又有了精力。 她们都是少女,在领取任务后长达一周的连续测绘工作,大家搜集到了非常多的珍惜土地资料、居民的身份资料,可她们的身体还是受到了损害。白净的胳膊变得粗糙,双手和脚底板出现茧子,身上的浊泥多得惊人,头发也变得散乱又为结晶的盐粒凝固。 唯有泡在澡盆里,唯有用掺了花朵精油肥皂洗净头发,她们才觉得疲惫的身躯终于有所放松。 第一周的工作完成,这一周整个诺夫哥罗德周边田亩已经计算完毕,最后将由留里克这个最强大脑最最后的数据归纳。 重担压在年轻的公爵肩头,即便入夜了,在突击搭建的桌案出点上几盏油灯,留里克仍拿着炭块笔做着数据统计。 而斯维特兰娜,她就陪在丈夫的身边,双手亦是黑黢黢的,继续着自己的验算工作。 两人相视也无言,其他的女孩皆是如此。 庞杂的数据量紧靠着一小撮手下就能做好?现在能从事书吏的人少之又少,偏偏环湖的农田面积非常大。 碍于落后的农业技术,本地农夫只能采取广种薄收策略,测量的田亩数据很惊人,奈何产能实在拉胯,气候是一个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就是技术的拙劣。 留里克以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为突破口,他真切地看到了九世纪传统欧洲农夫的农业生活。 一个农夫家庭养育三四个孩子,实际还夭折了多个。粮食的产量可以推算到每公顷可以突破三千罗马磅(丰年),这个数字的确比北欧老家那边高一些,偏偏这里的人口也多呀。农夫家庭可以有一批余粮,以至于一批农田并非种麦子,而是种卷心菜、黄根胡萝卜,乃至种织布用的耐寒种亚麻。 难道白树庄园的数据就完全可靠吗? 它是可靠,只是部分可靠。这个庄园几年以来一直是承接罗斯农业技术转移的第一线,民众还没有化作小农,他们彼此仍旧互相协作,大量农具还是轻易互相出借,以至于所有人耕地都在用罗斯产的曲辕犁,收获麦子也都用罗斯产的镰刀,打谷也用罗斯制造的有铜环的链枷。 所以别的农庄,就算可以比白树庄园有更多的田地,产能必然更低。 一想到这些推论,留里克更加谨慎起来,因为他即将带着部下前往被摧毁的松针庄园的田地,测量那里的农田面积,就数据进行计算与统计,那真是对脑袋的折磨。 而更糟心的麻烦也在眼前,现有的书写用木板完成白树庄园、旧松针庄园的田亩计算和人口信息统计就能耗尽。 难道针对别的农庄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累是肯定累,但书写材料必须革新! 留里克想到了这里随处可见的桦树,油灯下他的嘴角轻轻上撇…… 第682章 初冬的博雅尔大会 就在测绘农田最忙碌的时期,环湖各农庄的博雅尔贵族或是坐着小船、或是坐着马车,晃晃悠悠抵达诺夫哥罗德。 他们都看到了农田里发生的事,一下子就明白了罗斯王公居然在亲自落实他的决意。 现在的测量白树庄园的田亩,早晚这件事要落在自己头上。 他们对此只得硬着头皮以面对,不知此事时好时坏,它已然发生自己无力改变。 待到全部的博雅尔聚集,留里克洗净身上的灰尘,换上华丽的着装恢复公爵的高贵。 一间木屋被设计为议会的场所,它目前颇为简陋,不过身为最高的贵族,留里克有意好好招待这些耽搁了不少时日才来的本土贵族们。 乌斯基、托里这种参与过平叛战争的人,他们自视甚高,自是非常欢愉地接受邀请。 其他的庄园主博雅尔们,他们仍对罗斯征服者保持着警惕与猜忌。 一众人聚集与这一简陋的木屋,他们人人从穿着狐狸皮裘,还戴着狐皮的帽子,帽子上打了一些孔,可以插上一些斑驳的羽毛装饰之。 多名博雅尔是有熊皮做的皮裘,显然穿着它赴会是一种找死。 谁能穿戴熊皮衣物?罗斯战士有权,并配得上。 房舍虽简陋,里面安置了一批鹿皮的坐垫,坐垫前都放置了方桌。这是何意?莫非王公还要安排餐饮? 闲来无聊他们互相攀谈起来,众博雅尔们唯独少了里古斯这个老头,大家交换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乃至是一些谣言。 “喂,你们都听说了吗?我听说王公这次把他的女人都带过来了,就是不知那个年轻人的身体是否受得了。哈哈,也许他可以。” “他当然可以。朋友们,我听说里古斯的小女儿已经大了肚子,一个崽子出生后,那崽子就成了咱们的主人。” “那又能怎么样呢?让我抱怨吗?”有人遗憾地嘟囔,“里古斯那家伙是个阴谋家,他得逞了。我家女儿明明比他的女儿还要漂亮,可惜……” “还是说说正经事吧!”乌斯基打断一群老家伙的攀谈。 “何为正经事?田亩的事?” “正是。我敢说王公召集我们就是说明此事,你们想好了吗?到时候我们就得按照这个交麦子或是别的东西。我不信罗斯人真的会仁慈,松针庄园已经完蛋了,剩下的我们都是一群可怜的奶牛,被压榨多少牛奶,那就是罗斯人随心所欲的了。” 人们面面相觑,半天都无人搭茬。 终于有人等着眼前的桌案低语:“以往松针庄园是咱们的主子。那时候我们要给他们上贡,还要给罗斯人上贡。现在我们只伺候罗斯人,情况不会很坏吧。他们现在过来,显然他们打败了北方大湖的敌人。你们都看到了,整个松针庄园,一个活口没有啊!咱们可别把抱怨挂在嘴上,担心惹怒了罗斯人要遭殃。” 此人说到最后已经是瑟瑟发抖,许多人的眼睛又不经意地宁王乌斯基、托里两人,只因两人也是杀戮的参与者。 托里这就不乐意了,他昂起头:“你们看我干什么?那个瓦季姆是个蠢货,跟着他就是死亡。我跟着罗斯人才有今天,你们应该摸摸自己的良心,如果早点带兵追随罗斯人,也能分到田亩。你们居然害怕罗斯人的搜刮?依我看,留里克大公就是个大好人。” 他们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终于,户外传来一阵骚动,坐着的博雅尔们纷纷起身。 只见以为干练的少年昂首挺胸,一身毛茸茸的白熊裘袍、手握剑柄、踏着傲慢的步子走来。 罗斯王公留里克大人驾到! 众多身披铁片加固锁子甲的罗斯战士拱卫其左右,他们再无用罩袍掩盖甲胄,分明就是向目击者证明他们的确浑身是铁,威不可言。 其身边亦是跟着两人,其中一高壮男子就是总督梅德韦特,这家伙和罗斯人亲密待了多年,整个人都成了罗斯的样子。 另一个少年倒是清秀苗条,衣着整洁略贴身,腰间悬挂佩剑,头顶绒帽。他是谁? 王公驾到,刚刚还嘚啵不休的人们纷纷带着笑容示意。 “你们都坐下吧。”留里克随口以斯拉夫语道:“是我召集的你们,我看到你们都来了。很好!我不想听什么客套的话,你们也无权询问,只有听我宣讲的资格,现在偶读坐下。” 吃了一记下马威,博雅尔们只得乖乖坐好。 他们都知道老奥托一直待在这诺夫哥罗德城里,进城开会之际大家瞥了一眼码头,就看到那些熟悉的船只安静停靠。公爵的坐舰居然被牢牢固定?!显然公爵是打算在此越冬了。 留里克盘腿坐好,梅德韦特绷着个脸坐下,却见其身边的清秀的少年侧坐着身子昂起身缓缓摘下自己的帽子。 盘起来的发辫耷拉下来,脸庞变得清晰,众博雅尔大吃一惊。 传言里古斯的小女儿成了大肚婆了,一切都是谬论。她就坐在这里,打扮得分明是年轻的罗斯战士,若不是这张脸,没人敢说她是斯维特兰娜。 看到博雅尔们的眼神,留里克就只他们其实憋了一肚子话。自己的时间很紧张,接下来还要在旧松针庄园施行测绘,没时间和这群博雅尔消磨时间。 “我的命令早已下达,你们来得都太迟了。我知道道路和水路都不佳,便不怪罪你们。你们来到我的诺夫哥罗德想必已经看到了,我已经开始对这里的土地进行详细的测量。今日完成对你们的召集,我就是要宣扬此事。” 他顿了顿气,根本不给这群博雅尔插嘴的机会,有道:“你们最好像是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好好听,这是我的命令。” (留里克将之前对里古斯说明的那些事情再向这群博雅尔复述了一遍……) “现在你们都听明白了吗?不配合的结果非常危险,你们倒也可以放心,我是公正的统治者。谁的农田多、谁的牲畜多,就要缴纳更多的税。无论你是住在偏僻的森林深处还是这座诺夫哥罗德城周边,税法都是一样的。交税者得到罗斯的庇护,不交税者将遭到罗斯的惩处。你们只要交了税,就是被罗斯承认的新罗斯人,可以以此自居。” 只要交税了就拥有罗斯的名号了?众博雅尔不觉得这份所谓荣誉的名号实际具备多大的作用。 因为他们一直在用斯拉夫自称,它就是“光荣”本身,他们一直自称光荣一族。 博雅尔们亦是聪明的,他们本就是本社群竞争的佼佼者,才可以把持着庄园主的身份。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一切有关土地的事务都会引得他们的极端警惕。罗斯王公留里克这次发了誓,他向瓦良格的主神奥丁、亦向斯拉夫的大神庇隆发誓,农业十一税将被贯彻,税率不会再提高。征税的税基就是农田的面积,王公亦是保证只计算开发过至少一年的熟田,荒地和新开垦土地都不算其中,且农田的面积也将五年重新测算一次修订税基。 王公这番就明确两大原则:公平与契约。 这是公平与契约之会,不过在它们被真实落实之前,众博雅尔不敢真的相信,现在只能陪着笑脸面对留里克。 留里克就是不让他们插嘴,在这一问题上他身为最高贵族必须独断专行。 毕竟这些土生的博雅尔贵族对于罗斯公国本身就是一个威胁,他们当被清洗掉,罗斯公国应该直接统治环伊尔门湖的每一个家庭。这并非将固有的农庄体系毁灭,恰恰相反,是要建设一种能被公国直接控制的农庄。譬如将一百个农夫家庭组成一个集体农庄,每隔几年推举一人做村长,再由公爵审查后赋予其行政权。这种村长不同于博雅尔贵族,其人没有根基无桎梏,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就要为公爵好好办事。即便可能冒出几个林登万,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似刚刚发生过的松针庄园上万人的集体反叛,征讨卡累利阿筹备大半年落得虎头蛇尾的战局,平叛战争耽搁了财力物力是最大因素。 由此留里克就断定本地的博雅尔贵族即便他们这一代非常忠诚,他们的子孙也有反叛的可能,因为他们有足够能跳动的资源施行反叛。 设立直接被公爵控制的农庄,靠着一层一层的官僚递减式治理,这种模式可是比委托博雅尔贵族统治更先进,只是完全不适合当今的时代。 留里克透过几天的亲自下基层的测绘活动,已经彻底感受到这一时代农村生活的极端落后。这也算是农村?活着的人如同“会种地的猿猴”。连纸张的都没有,记录信息要用加工过的木板,至于所用的墨水罗斯人则是运用着很久以前从罗马学到的技术。书写本身不是问题,书写的载体是大问题。 记录信息的载体是沉重的木板,整个罗斯公国能够舞文弄墨者屈指可数。人才与信息载体的绝对缺乏,使得公国也不可能对治下的民众进行精确管理。 委托这些土生的博雅尔代理管理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甚至于梅德韦特这位被自己任命的总督是否一直忠诚都是个问号,此人对于公国毕竟是非常实质的外戚。 宣讲到此为止,留里克相信他们都已经听明白。碍于糟糕的交通状况,虽都是环湖的居民,众博雅尔齐聚到湖最北的诺夫哥罗德也不容易,他们当被款待。 准备已久的大餐开始呈上! 被留里克珍藏的精细小麦面粉,混合黄油和蜂蜜后,被烘烤成了极为香腻软糯的美餐。 面包纷纷摆在博雅尔们的面前,只要嗅嗅这香腻的气息,哈喇子就如泉涌。 须臾又是酒香弥漫,精致的水晶杯形状离奇,拔掉木塞极致的酒香四溢。 此两味美餐令新上来的烤肉都变得不再是珍馐。实则不然,博雅尔们看到了,公爵留里克提供的全部餐盘都是水晶盘! 餐具实则都是玻璃器,装酒的瓶子也是吹铸货,这些器皿而今都成了量产之物。 里古斯是拄着拐杖而来的,女婿高谈阔论地宣讲他是一言不发。现在见得这群博雅尔对着玻璃器研究半天,轻蔑的眼神就瞄了过去。 因为里古斯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虽然原理他不理解,可以确定的是现场的大部分玻璃器其实是嫁到罗斯的大女儿所造。大女儿莉莉娅一定掌握了魔法,或者说是奥丁赏赐的智慧。 众博雅尔并非空手回去,他们都喝完了一瓶伏特加,半磅的烈酒下了肚,很多人是晃晃悠悠被随从搀扶走的。他们把甜腻的如糕点般的面包吃干净,罢了还用舌头把玻璃瓶舔干净。烤肉也吃完了,留里克令手下给肉故意多放盐,他本有看看这群人吃到齁咸之物的难受样,此乃恶作剧取个乐子,不料这群家伙愣是全部吃干净了。 他们的身体得是多缺钠呀?! 留里克稍稍一想便能理解,之前销售给他们的盐实在太少,面对整个环伊尔门湖这个大市场,以至于周边森林里尚未征服的自由农庄,此乃一个规模巨大的市场,盐与铁是一种硬通货。 他们带走了玻璃器,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将成为博雅尔们独享的宝贝。 此乃初冬的全诺夫哥罗德博雅尔贵族的大会,也是平定叛乱后,全博雅尔贵族的第二次大会,从今往后生活将进入正轨,再待明年秋收季节按照公国的规定完胜粮食税收,罗斯治下的全新和平生活才算到来。 大会刚刚结束,留里克扔掉华丽的袍子,亮出里面为下田工作方便的俭朴干练的麻布衣服。 那些浑身裘皮的博雅尔们皆已离开,他随手招梅德韦特凑到身边。 “大人,有重大吩咐?” “有。我母亲和女儿就要来了,这几天你把旗队组织一下,让战士们打扮得精神点,要打扮得像是真正的瓦良格战士,老太太要看看一支威武的军队。” “遵命。”梅德韦特笑了笑。 “哦,还有一件事。给我差人砍伐五百棵桦树,记住,不砍小树。完事后将树皮被我剥下来。” “剥树皮?”梅德韦特听得过于新鲜。 “你肯定在质疑什么。不要有质疑,找我的要求做即可。还有,尽量去远一点的地方找桦树,我可不想短时间里把城外的那片桦树林砍伐殆尽。” 唯独对于这件事里古斯有话要说,这个老家伙咳嗽两声,插话道:“大人,那些桦树都我们历代人种植的。完全不用担心桦树林消失,如果砍伐一棵树,我们就补种一颗。桦树(白树)是我们农庄的象征,我们需要这些优质木材过日子,我们善于载重这些树。” 这些事情留里克倒是不清楚,里古斯所言惊到了他:“既然如此就太好了。” “那么大人,你可否告诉我为何需要那些树皮?五百棵树,你将得到非常多的树皮。这是为了什么?” 里古斯既然问了,留里克也不妨把憋了许久的决意说出来:“我将制造一种很软的木板(指代纸张),它如同布一般薄,可以如布一般折叠,可以用墨水写上永恒的文字。但它也是一种特殊的木板,制作它就需要树皮。你们既然很中意桦树的日常使用,那么桦树皮就会是最好的软木板。” 里古斯和梅德韦特如何能够抽象的了解不曾见过的东西?倒是一身战士打扮的斯维特兰娜欢呼雀跃,她便热情地搂住丈夫的脖子:“那些沉重的木板太讨厌了。如果有如布一般薄的……软木板。我们就可以写上很多东西吗?这样你的马车也就不用拉上一大堆木板,一个小箱子就能装载这些写作记录用的东西。” “那是当然。”留里克笑出了声,他已经决定造纸了! 他相信梅德韦特的行动力,最是唾手可得的造纸原材料,这位诺夫哥罗德总督即将为自己办好。 只是在那之前,也是第一场雪降下之前,留里克也决意召集全部的测绘小组,集中人力物力,打赢一场“针对旧松针庄园田亩测绘攻坚战”。 留里克和他的部下们已经在全力以赴了。 而梅德韦特带着他的部下,也已领了命令,扛着双人锯、大斧,深入森林针对红松中的白桦针对性砍伐,树皮开始源源不断的堆积。至于剥皮后的树干丝毫没有浪费,城里的造炭匠人开始行动,白树农庄的民众已经在制作、储备冬季取暖的炭块了。 如此他们的行动也解释了为何这个农庄中意桦树,显而易见的原因正是松树、松炭燃烧伴随着很刺鼻的气息,谁会喜欢这个?那么数量本来就不少、燃烧异味低的桦树,就成了取暖时最有性价比的材料。 第683章 万顷田记 构成斯拉夫旗队的战士几乎都在诺夫哥罗德,他们本就是这里的居民,亦是将农庄改造成城市的功臣。 本地斯拉夫人人口很多,而外来的瓦良格人军力、科技颇为强悍。变革的时机已经到来,一个全新的族群正在诞生。斯拉夫战士打扮成瓦良格人的形象,他们戴上贴皮盔,巨大的保鼻甚至遮到了嘴巴。他们右手持矛左臂捆着圆盾,虽无锁子甲,厚实的皮革裁成合适形状披在身,乍看上去很像一回事。手斧或是短剑挂在裤腰带上,人人穿着麻布做的裤子,小腿处还特别用布条捆扎着,踏足在本地特产的精致缝合的皮靴上。 斯拉夫旗队的战士们整体都比罗斯勇士矮上大半头,体型也瘦弱一些。他们个体的战斗力非常有限,倘若数百人集合起来结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多达五百名斯拉夫战士接受集结,他们平日要伐木,在逐渐变短的白天的末尾,要在夕阳下作着一番操练。 梅德韦特实在不知那些树皮能否造出如布匹般柔软的“软木板”,兄弟们在伐木之后倒是有很多的收获。 大量剥皮的新鲜桦树树干溢出一些汁水,这是微甜的树汁甚是解渴。本地人早就知道这种树汁可以饮用,至于效果不得而知。逐渐干燥的树干扔进粘土夯成的炉子,桦木炭开始产出,一如往年那般。 天气明显是越来越冷,每个早晨太阳都是慵懒地探出头,一旦阳光横扫庞大的伊尔门湖,湖面就开始蒸腾厚重湿冷的白雾,直到太阳升得够高,这层雾气才会散去。 留里克暂无时间检查那些树皮,他已经决定造纸,既然原料已经有了,何止展开行动就看自己的意愿。 他带着手下众人在旧松针庄园的田地工作。 佣兵们扛着铁铲大规模地将固有的划定边界的天梗铲除,这些尽是公爵家族的财产,五花八门性状的地块必须废除,整个农田区必须被改造得尽量横平竖直。 留里克就按照他设定的一公顷土地的标准对这些田地重新划界,他手头的一批绳尺正巧就是最大长度100个stika,姑且算作一百米,就由这些量具大肆制造标准的“一公顷”。 他又看到了这样的情况,曾经布满建筑物的区域已经荒芜一片。罗斯征服者只管杀死反叛者,最后还给这群家伙收尸埋于巨盅。胜利后的居民建筑都被推倒了,可用的建筑材料显然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被附近的农庄居民瓜分干净,大地仅剩下一堆木屑…… 比起荒地,这些宅基地改造成农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明年矮种马不要拉木车了,就组织一些马匹拉着曲辕犁将宅基地开垦一遍,这不又是一大片田地? 然而现实比留里克希望的更加疯狂、更加喜人。 只要把荒芜的宅基地算上去,再将分给仆从军的战利品田亩隔出去,留里克惊喜地发现,只属于自己的田亩已经超过了四千公顷。 的确,当留里克以双脚磨出多个茧子、膝盖酸痛得好似缺油的轴承,他和他的团队将统计后的数据一汇总,得到的就是这个疯狂的结果。 数百人在旧松针庄园化作齑粉的废墟上突击搭建起野战营房。 破除田埂、操持大灶炖鱼的佣兵和雇佣的本地人,他们因疲惫已经躺在木棚里,任凭户外凉风阵阵都无法打扰他们的清梦。 细木杆、茂密杉树枝和布匹搭建出留里克的住宿地,乃至是聚集书吏们开大会的场所。 妻妾们就是书吏,她们年龄不同族裔也有所不同,这些日大家同甘共苦,虽然每天的日子都非常艰辛,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付出劳动,纵使两脚起泡也值得。。更重要的是,大家在于公爵大人一起劳动,这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呢。 二十盏油灯的荧火点亮整个木棚,大家都披着毛茸茸的熊皮衣,皮衣也似大被子完美地驱散了初冬的寒冷。 女孩们纷纷瞪着大眼睛,她们都在太阳落山前洗净了脸上的尘土,然面色的疲惫、憔悴,还有变得粗糙长茧的手可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她们每天都将新统计的数据写在木板上提交给留里克,到了今天整个区域已经被各组测绘完毕。 那些记录信息的木板也磊成了两座塔,其高度与留里克身高相当。 大家刚刚啃食了诺夫哥罗德那边送来的燕麦饼,又刚刚食过刚捞的湖鱼,直到现在营地里也弥漫着淡淡的炖鱼气息。 疲惫的人多少有了些精气神,见得气氛还是太冷清,留里克待妻妾们集合完毕,拍打他满是茧子的双手发话了! “终于,诸神庇佑我们没有降下糟糕的雪。我们在降雪之前终于完成了工作,这些日子你们都累坏了。” “我不累。”斯维特兰娜卖着乖:“能与你一起做事,是我最快乐的事。” 听着就是撒娇,留里克嘴上带着笑意:“是嘛?这份快乐你可不能独享。其他人呢?” 众女孩都说自己还能继续工作,她们都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嘛。 “你们说不累,我说我很疲惫。到现在我们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农田统计,这一个月大家都太辛苦了。” 说罢客套话,留里克压制着内心的喜悦,说明汇总后的结果:“你们都发过誓保证自己负责的区域测绘的结果都是真实的。你们已经有了经验,也不用在这片区域记录别的信息。经过我的汇总,旧松针庄园属于我们的田亩高达四千二百公顷!” 这是什么概念?的确比白树庄园现有的两千公顷多非常多。 留里克终究还是难掩自己的喜悦,他笑出了声,更是边笑边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依靠我调查的经验,只要我们很好的开发这些田地,每年就能在旧松针庄园这里收获一千万罗马磅的燕麦!如果我们再采取一些手段,粮食产量还能更高!” 他眉飞色舞地说了很多,结果就成了他个人的独角戏。 女孩们对这一极为庞大的数字缺乏理性的认知,既然公爵大人指出这是个大好事,大家也就跟着乐吧。 劳累是真的劳累,统计的结果实在喜人。 不过…… 所有的数据已经汇总,这一宿留里克有意自己躺在窝棚,他又妻妾们合宿大通铺,留给自己一个安静孤僻的所在连夜思考这些数据。 当喧嚣散去营地陷入寂静,唯有微弱的鼾声与风声闯入棚舍,留里克睁着眼睛静静思考。 极为乐观地估计,白树庄园的确有两千亩名为农田的区域,它们的分布比较分散,整体的地理位置也欠佳。好在环伊尔门湖维度低一些,理论上积温比梅拉伦湖地区高一些,产能也更高。 先把乐观放在一边,留里克根据自己在白树庄园调查后的结果是这样的,田亩分等级,只有临湖的那些田地能折合亩产一百五十罗马磅,差田亩产面前过一百磅。这还是丰年的数据,倘若麦收集结遇到降雨,亦或是遭到霜冻,麦子大面积减产损失一大半都是神灵手下留情。 本地斯拉夫人的确将减产、绝收看做神灵的惩罚,倘若出现这种事他们就会大规模祭祀。极端情况下,甚至是人祭…… 把每一年的麦收都预设为大丰收,再以此标准征税实在太理想,强行事实怕是特定灾年闹得天怒人怨。 姑且就按照白树庄园民众的说法,他们手里的两千亩农田只有一半属于好田,一公顷能收获两千磅晒干的燕麦,剩下的差田最次也能收到一千磅。 那么,代价是什么? 代价便是,无论是公顷收获两千磅还是一千磅,农夫最少投入二百到三百磅的种粮。 故而白树庄园各家各户的粮仓里累计一定会保存高达四十万磅的种粮。 此乃非常疯狂的数字,无奈他们粗犷的种地方式即便开始有了曲辕犁的加持,最大的效果是将一批差田改造成了好田,种粮与收获的交换比极度不好看! 秋收后大概有15%到20%的粮食将被封存,除非严重的灾荒决不能动,那是春耕的种粮! 一粒麦子换五粒,在条件恶劣的北欧、东北欧以及种植的还是天生低产的燕麦,没有高科技的加持如何提高交换比? 反观温暖适宜、灌溉农业发达的东方,种植的稻米已经丰年是一粒种子换三十颗收获。 在诺夫哥罗德,想要有更多收获显然还得依靠广种薄收、依靠规模效应得到大量的盈余。这就苦了农夫,农忙时节要拼命劳动。 白树庄园如此,被屠灭的就松针庄园的情况看似更优渥一些,留里克考虑到罗斯以往对这个农庄不断加码的剥削,实在让其农夫变得举步维艰。留里克更能断定,他们的反叛有着充沛的理由就是罗斯剥削的太狠。 “难道我还要对你们道歉吗?你们已经死了。如果你们不反叛,我未来会着手改善你们的生活状态,可惜你们集体反叛行僭越之事。你们都去死也是个好事,这样我就犯不着对别的农庄增加税额。你们的死能成就我为明君。你们的灵魂咒怨吧,罗斯需要崛起的资本,原始资本的积累就伴随着鲜血,你们的鲜血……” 留里克是在不想在对已经死亡的反叛者费脑筋,死人留下了大把的财富,四千二百公顷的田地,其中就算有大片面积假装是田亩实际是宅基地。旧松针庄园把持着环湖地区最好的区域,田地几乎都是依傍湖泊,它们彼此连贯规模也大,这才使得包括留里克在内的测量小组这些日子根本徒步走了马拉松,他估计其中的好田怎么着也得有三千公顷。 丰年的最好的三千公顷田地能收获四百万磅燕麦吧。为了这个收获,自己按照粗犷农业模式得投入六十万到七十万磅麦子。 一想到这个,留里克开始头疼。 手头的种粮不足,即便试图精耕细作能节约的种粮也有限。劳动力部族可以花钱租赁农庄的闲散劳动力,但种粮问题如何解决? 留里克估计自己若打算明年春耕全面使用旧松针庄园真正开垦后的田地,投入的重量最少也得有八十万磅,倘若天公作美气候宜人,明年秋收仅在这里就能收获五百万罗马磅麦子。 那真是一个诱人的数字,单纯这一隅之地的产出即可解决罗斯公国维京人口那一万余男女老少全年的口粮,数量近半的幼年孩子甚至能人均吃成胖墩儿。 还是断了这个梦幻的想法吧!如果说凑够爸十万磅种粮是没问题的,代价就是全体维京人口过上大半年的传统啃鱼肉的生活。 这好吗?这不好。 大家已经习惯了吃麦子的日子,即便每天只能吃一小撮,家中有存粮大家就高兴。毕竟麦子可比腌渍的肉干还耐储,家里有余粮,人们就不会为生存担忧。 人与人在这方面的顾虑都是一样的,即便几年前罗斯人的家里几乎没有麦子的存货,近年来大家已经离不开麦子。 “神之子?我的确是神之子。那些家伙已经离不开麦子,他们要是不能得到麦子,我的统治威权就要动摇!” 这一宿,留里克思考了很多。 人口破万的松针庄园彻底崩解,他们整体遗留下合计高达五千公顷开发后的田地,除却送给仆从者,罗斯将得到绝大部分。 留里克已经宣称农田的产权归公国所有,实际等同于归公爵家族所有,这一点普通民众没什么异议,或者说想不到什么可以质疑的。 这仅仅是公国在旧松针庄园所掠取的土地财富。 还有五个参与、助于反叛的农庄,庄园主被诛杀,人口被其他仆从罗斯的农庄瓜分掉。此五个农庄也消失了,锅碗瓢盆乃至盖房子的木梁、木板都被瓜分掉,唯独遗留下的土地归公爵所有。 恐怕还能再统计出五千公顷的土地,其中的良田至少也有一半! 碍于条件的限制,留里克深知自己今年是甭想再去那五个农庄废墟处测量田亩。现实原因逼得他必须等到明年雪化后春耕之际再度办事。 产权只属于公国,或者说只属于公爵家族的田地有一万公顷?! 如果它们都开始产出,这可比对各农庄收税还要让人兴奋。 奈何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亲力亲为照看这些田地,完全没有足够的余粮在明年春耕全面播种。 广袤的田地需要足够的佃农,意识到自己成了最大地主的留里克,出于理性的考虑,就是直接从罗斯老家把人口运过来,就像计划里确定的那般。只要他们开始种地,自己就犯不着解决他们的吃麦问题,公爵家族的威望也会暴涨。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农田的产权属于公爵,他们有的只是使用权,届时与他们签订契约确定使用权年限,以及该年限内缴纳税赋多少即可。就产出粮食的结果导向来看,把人拉过去种植现成的田地,可比鼓励民众开荒更能出成果。 亦或是改改策略,一部分田地种植经济作物,留里克想起了那个善于种亚麻的庄园。将土地租给他们,到时候少受些租子、减免一些税赋想必就行了。 “啊!万顷良田是我的!一顷两千磅燕麦!这地方应该能种春小麦吧,春小麦和春燕麦产能也差不多吧?啊,这样我今年从不列颠搞到的小麦都得存起来……”突然想到这里,平躺的留里克猛然坐起,“糟了!我得给罗斯堡写个信。” 他担心的是这件事,当明年自己需要种春小麦时,发现搞到的不列颠小麦早就化作面粉做成了一大堆可口松软的面包。 那就很糟糕了。 第684章 东方的团聚 统计数据初步整合完毕,即便对数量庞大的承载数据的木板再精细检查能使得数据更精确,四千公顷农田的统计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 白树庄园的民众都知道曾经最强的松针庄园有最多最好的田亩,里古斯深知这个,可他从女儿斯维特兰娜这里获悉的统计结果后也是精细得浑身晃荡。 里古斯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实则老狐狸一只。 他密约担任总督的儿子梅德韦特,坦明自己的推测:“留里克手里掌握的田地足厚养活他们罗斯人。我们未来缴纳的贡品显然不会再提高,这是我们发财的机会。我要你明年多开荒,砍伐大树,将新的田地向大湖拓展。你再带着人多挖些水井,便于我们方便取水使用……” 梅德韦特深以为意。 罗斯的维京人口完全有足够养活自身的田亩,奥托从儿子嘴里了解到这一喜人结果。 奥托并没有笑,他算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但他对种地之事实在缺乏系统性的认知,对粮食的产量缺乏概念,默认每一年农夫都能迎来大丰收。 奥托的心情实则不好,寒冷的季节终究还是到了。 阴霾弥漫在诺夫哥罗德,整个世界灰蒙蒙的。曾经略带暖意的风消失了,北风开始呼啸,它如刀子,逼得户外游荡的人纷纷躲进家里。 包括本地斯拉夫家庭饲养的家鸡,也都纷纷赶回干草加固的圈舍。 户外北风呼啸,似有一场大雪正在逼近。 留里克和他的眷属们都待在温暖的木刻楞里,已经搭建完毕的围墙第一次成为了完全的屏障,极大削弱了最冷的风寒横扫诺夫哥罗德。 各家各户都在泥炉烧炭取暖,也犯不着担心一氧化碳中毒,他们的房舍实则千疮百孔,无数的小孔洞透风,保暖力度并非强力。 里古斯家族的宅邸仍是公爵的行宫,奥托把这里当了家,留里克也好不拘谨。 里古斯能有什么怨言呢?恰恰相反,他极度希望留里克能抓紧时间与小女儿亲近,最好春季到来小女儿就挺起大肚子,如此自己这辈子最后的念想也就落实了,此生无憾矣。 又是一顿丰盛的烤鱼大餐,奥托随性坐在木地板,以鱼肋剔牙,不时瞄一眼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他再瞅一眼闲适的留里克:“看起来雪就要降下,你母亲一行怕是没机会抵达这里,舰队只能在新罗斯堡停靠。真是遗憾。” 留里克稍稍坐正身子:“爸爸,其实你是期待维利卡。” “当然,那是你的女儿,照顾她的却是我。看看这糟糕的天气,河流一但结冰我就是希望破灭。我就只能呆在这里瞪着你的脸,直到冰雪消融……” 留里克不禁一阵尬笑:“不至于吧。他们一定在赶来的路上。” “哦?你得到启示了?” “是……是的。很快就到!” “算了,不过是安慰话。你继续躺着吧,这糟糕的天气我也只想躺着。” 阴霾又风寒的天气弄得人心情消沉,此刻的罗斯堡老家、波的尼亚湾深处已经结冰,更北方的埃隆堡附近的河流已经被薄冰覆盖。诺夫哥罗德情况好一点,然伊尔门湖已经开始了结冰过程。 枯水期的沃尔霍夫河还在静静流淌,一支庞大舰队正逆流而上。 尼雅抱着孙女第一次抵达这遥远的东方,她已经是老妇人,最近参观过公国的新罗斯堡,为规整的道路、极度平坦的丰收广场和涅瓦大街震撼。 维利卡,继承大祭司维利亚的名号,被规划好的命运就是维利亚的继承者。 她是个棕黄头发的小姑娘,比其他罗斯女孩稍稍扁平些的脸,让她实在显得有些不同。 她即将两周岁,是母亲、奶奶的掌上明珠,身为爷爷的奥托也极为珍惜这个孩子。 这是维利卡的第一次坐船,所乘坐的就是斯佩罗斯维利亚号。大船之艏有木雕塑像,其下有小盒,安置的就是已故祭司维利亚的一撮白发。 “孩子,面对寒风吧。你无惧寒冷、无惧大海……”尼雅愿意抱着孙女站在船艏甲板,愿意看着孙女稚嫩的小手抚摸船艏的神像。 冥冥之中似有精神的连接,那是以化作女武神的老祭司维利亚暗暗给予她的真正继承者、这个小女孩某种神力。 比如说极端的长寿。 的确,老祭司维利亚以不可思议的高龄去世,她的一生见证了罗斯的衰落、流浪,乃至最后的暴起。没人知道老祭司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她必是八十岁才故去,那么这个小女孩也当享有这般高寿。 维利亚如何知道这些呢? 老家的民众知晓公爵要在更好的东方过冬,失落的情绪在所难免。这就是必然吧!人人都知道罗斯将移民到新罗斯堡和更温暖的地域,公爵父子在东方,也许他们就不打算回来了。 “今年的祭祀怎么办啊!为何我要留在这里主持罗斯堡的祭祀。”露米娅暗暗落泪,可她还是要带着笑意将哭闹的女儿塞给婆母尼雅。 赶在冰冻前,舰队带着大量东方的麦子进入罗斯堡,下船的巴尔默克人更是大呼小叫,在罗斯堡高呼着罗斯公爵取得新生的胜利,宣传与罗斯的友情天长地久。 而去不列颠的斯普尤特也有重大收获。虽是国土严重缩水,诺森布里亚的断臂的埃恩雷德王还是向维京征服者缴纳了贡品。 斯普优特完成了任务,返航之路他们没有遇到丹麦人阻挠,小型船队将一批春小麦塞进了留里克的仓库。他是早些时候回来的,回来休息了一阵子,就带着一起探险的兄弟又去了北方。因为摩尔曼斯克的永久营地,即将迎来猎捕大海象、掠夺海象牙的盛宴。他们这一伙儿人要在艾隆堡等到大雪覆盖世界,届时带好准备妥当的物资坐着驯鹿雪橇继续北上。 古尔德家族的老二“蓝狐”在丹麦的海泽比又打听到重大情报,谣传流亡的霍里克·哈拉克松,不日就带着他的法兰克军队重返丹麦。 古尔德家族的老大“白狐”则操持着家族的老本行,他们掌握着罗斯公国拳头产品的西方代理销售权,“白狐”斯诺列瓦接替了老爹,他带着货款和大量梅拉伦湖附近产出的燕麦胜利回到罗斯堡。 今年的麦收季节非常特别,“白狐”甚至不需要亲自去庞大梅拉伦湖的比尔卡集市做生意。 罗斯公国在老家附近建设的铁炉镇这一罗斯堡的卫星城,她在年初就开始出铁。 新的高炉全年都在生产,整个罗斯堡的闲散劳动力因而都找到了伙计。生铁、青铜浇铸的产品早就满足了自身需求,罗斯开始源源不断向梅拉伦湖地区的瑞典人销售铁制品,规模已然超越以往。 处在海域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中的墓碑岛,罗斯的旗帜永远在木制要塞的多个塔楼飘扬。 要塞之下是一个新兴的集市。运输罗斯的金属、玻璃、皮革产品的船只首先在墓碑岛停靠,迫不及待的梅拉伦商人已经在守株待兔。 墓碑岛港分明有着让瑞典比尔卡港黯然失色的潜力,事态也确实在如此发展,“白狐”发现他可以在墓碑岛完成大部分都交易,实在节省了很多时间。 但比尔卡港口有着罗斯商社,那里主要还在做着卖酒的伙计。“白狐”需要分出人手继续照看商社,它出售烈酒、麦酒、果酒,乃至是调味酒。商社实为嵌入瑞典核心区的一个楔子,卖酒以及与本地商人洽谈大宗交易是重要工作,打探情报也是另一份工作。 时代一直朝着有利于罗斯的方向发展,在过去的收获季,一支二百多人规模的移民队伍决定离开他们世代居住的耶尔马伦部族。 当有人决定离开,公爵温德森实在无能为力阻止。移民的队伍里有耶尔马伦人和格兰人,这些瑞典小部族的实力在征讨丹麦受创后再度受创,首领虽有公爵头衔,那就相当于打肿脸充胖子,根本不具备公爵当有的实力。 这一切根本就是罗斯人的阳谋! 男人收留了当年的奥斯塔拉难民,他们出于好心把年轻的女人带走,而今这些女人几乎都生了两个孩子。 为了得到更多的铁器,耶尔马伦人自然而然要去购买更廉价的罗斯铁器,比起银币,既然罗斯人更喜欢麦子,大家也就带着麦子去以物易物。他们挤出自己的农业,以换取罗斯人的工业品,对于他们正处于高度的贸易逆差中。这一切恐怕是值得的,耶尔马伦人需要更优质也更便宜的罗斯铁器,尤其是高价购买曲辕犁,来提高自己的农业产出。 当彼此开始亲密接触,奥斯塔拉女公爵在东方之地开辟出一片安乐净土的消息,深深刺激到这些耶尔马伦人。 他们早已知道此事,出于各种原因,放弃自家开辟的田地去未知的东方,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不料家中的女人已经无法忍受,耶尔马伦不是家,罗斯公爵迎娶了奥斯塔拉女公爵即是庇护最后奥斯塔拉人。 不是已经有些人放弃一切去了东方吗? 这已经的最后迎娶了奥斯塔拉女难民的男人,他们确信了罗斯的强大,就在收获季后卖掉自己的农田和牲畜、家禽,带着妻儿和口粮,甚至招呼着同伴一起移民。他们对外声称自己就是奥斯塔拉人,划着自家的船一直漂到墓碑岛,原本的计划是等到春季继续行动。 巨大的幸事降临这群移民头上,一支庞大的舰队要赶在海洋封冻前抵达东方! 罗斯堡、埃隆奥拉瓦堡、菲斯克堡、科文斯塔德、纳尔维克、赫尔敏基、墓碑岛港,这些罗斯直接管理或控制的城市,她们都有自成一体的经济,即便封冻的大海将彼此阻断,各城能自主过日子。 而封冻的世界不也提供了道路?罗斯豢养的大量驯鹿将拉着雪橇,使得各城彼此保持交流。 露米娅和留守的人们在满是冰碴的海边目送舰队再度启航,她的眼泪慢慢干涸,忧愁写在脸上。 驻守的哈罗左森默默安抚公国的大祭司:“不必哀愁,很快你也要前往东方。留里克一定会在东方建造一座新神殿,这就是他要把维利卡带去东方的原因。” 露米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什么默默看着舰队消失在起伏的灰海…… 而入冬的罗斯堡以及繁荣,公爵家族带着一批仆人去了东方,罗斯堡的矿山还在开凿,大小炉子一直冒着黑烟,烧炭工一直在劳作,大量松树被砍伐。 两艘新的阿芙洛拉级战舰船壳建造完毕,附带的举行三角帆也造好,她们就等着降雪后被推拉到户外,等待北方的巨杉就位安装桅杆。 而造船高手的霍特拉家族,关于留里克送回来的《命令》里正好有对霍特拉家族的要求。 他们本是造柯克(传统货船)船的高手,而今积攒了大量建造高速风帆船的经验。 罗斯舰队暂时没有必要再扩充大战舰,反倒是货运需求的实质性增长,一种武装货船当大肆建造。平时运货,战时就参与战斗,船艏尾各装一座扭力弹弓即可。 留里克的书信很长,在冶金、造船、武器、皮革、玻璃器、肥皂、麻纺织、玻璃器这些传统产业都有提及。他人在诺夫哥罗德磨烂了脚丫亲自测量田地,也不可能忽略罗斯堡老家的捞钱产业。 他的遥控指挥如今的指挥是高效的,毕竟罗斯公国的维京人口都金贵,以前他们的罗斯堡没有足够的劳动岗位和机会,现在男人女人乃至孩子是全年劳动,获得的也是非常可观的经济利益。他们不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 留里克本计划让绝大部分家眷和仆人今年抵达诺夫哥罗德,满足奥托的养老需求。事情远远超越他的认知。 一批本该去北方打猎的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他们知道第一旗队的年轻人在掠夺湖畔附近的松鼠资源,发财的机会自己如何不把握?他们回老家就带着自己的小儿子乃至孙子坐上了船,本来这些崽子也是留里克训练的小部下,下一代罗斯战士应该在大人的指导下,在全新世界打猎以锻炼自己的体魄。 至于那些移民的自称奥斯塔拉人的二百余移民,他们登陆墓碑岛已经没了回头路,他们坐上了大船顺利抵达宏伟的新罗斯堡。 虽然非常奇特,新来的一大群人下船即接受总督克努松的管理。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们称兄道弟,混在其中的梅拉伦旗队马上就想奔向未知森林打猎。 自称奥斯塔拉人的家伙们和真正的奥斯塔拉人碰头,奇怪是真的奇怪,既然女人们互相碰头闲聊确认了身份,真假奥斯塔拉人,现在都是真正的奥斯塔拉人。 只是奥斯塔拉女公爵,现在还在诺夫哥罗德呢。 奥斯塔拉人无法不多设想,无论是卡洛塔还是艾尔拉,她们都是罗斯公爵的妻妾。她们都已经到了年龄,也许当明年大家再见到这位高贵的姐妹,她们都已经挺起了肚子。至少奥斯塔拉人飘扬的牛头旗下已经可以聚集起包括孩子内多达六百人。 虽是天气寒冷,海面与河流分明即将冻结,初到新罗斯堡的人们都会感慨这座城市的雄伟,高达的木制围墙刷新新移民的认知,美好新生活将于这里开始。 与此同时,瑞典方面再无奥斯塔拉人的踪迹,但凡沾亲带故、有点姻亲关系者都去了东方。 舰队主力停泊在新罗斯堡码头,一支小型舰队撞破浮冰直接冲进拉多加湖,她们继续冲撞逐渐变厚的冰,在几乎完全南北走向的沃尔霍夫河借着似刀子的北风一路向南。 年幼的维利卡沐浴北风,她是个罗斯人,也有着养鹿人的血统。既然都是不惧风雪的族裔,她理应直面寒冷。 尼雅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强打起坚强,沐浴寒风是暂时的行为。 维利卡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语句,把她放在地上也能快步走动。 她成长的很快,只是作为父亲,留里克这两年如何有很多时间照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即便维利亚处于本能,奶里奶气祈求父亲可以好好抱抱她。 小露米陪着大祭司露米娅,赛波拉娃去了艾隆堡与她生父团聚过冬。 舰队上还有留里克的两位女眷,已经是挺着大肚子看似快要生的诺森布里亚王女玛丽,还有带着乐器来的诺伦。 身份为拉丁语教师的丹麦人约翰英瓦尔作为随队的仆人,与那些不列颠来的女仆一道,他们已经坐了二十天的船,哪里是个头呢?约翰穿着罗斯人的着装,脖子上还挂着小小的十字架,即便抵达大地的边缘他都愿意保持着自己的信仰,也许也不绝对,思想混乱的他已经演变成谁灵新谁。 一小撮卫兵护卫这些高贵者,这一路除了冰层变厚是一个威胁,好在阿芙洛拉级舰只都有青铜撞角,她们都具备一定程度破冰能力,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球鼻艏为撞角,它撞得薄冰引得整个船舱都能清楚听到吱吱喳喳声,习惯后的人们已经忘掉了恐惧。 舰队的出现很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留里克的预判终于得到了现实的回复。 阴霾的天空似乎要降下大雪,风吹河两畔的松林沙沙声有些吓人。 有强行伐木的人们看到了远方的舰队,欣喜的消息火速传到简直进入冬眠的诺夫哥罗德城里。 这下谁还敢缩成一团做冬眠的熊? 然很多罗斯人打扮得就是像一头熊。 精干的佣兵穿戴好战甲,最后熊皮裹身,熊头当头盔顶在脑壳上。 斯拉夫旗队开始紧急集合,梅德韦特训了队伍这么久,迎接远方贵人就是现在! 斯拉夫旗队、一部分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佣兵部队气势汹汹走出城市,他们站在码头河畔列阵。 罗斯旗帜随风飘扬,罗斯的战士行伍整齐笔直如松。 奥托至少站起来乱走的力气还是有的,他衰老归衰老,现在换上盔甲披上熊皮,乍一看去威严不可言,一身行头完美掩盖了衰老的内核。 留里克倒是一身洁白,他的妻妾如出一辙,都是毛茸茸的所在,洁白的北极熊皮亦是完美的御寒衣物。 冬季生活本来对于白树庄园的民众就意味着无聊,现在有了一个活动,即便是寒冷大家也愿意走出来。 数千人站在河畔,留里克就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他摘下帽子目视北方,让自己金色的马尾岁随风飘扬。寒冷?的确寒冷。不过一想到母亲与女儿大驾光临,也就不觉得冷了。 报信者的汇报完全真实,人们才聚集河畔不久,舰队的大帆就变得非常醒目。高耸的桅杆扬着罗斯的旗帜,这是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她船艏杵着的神像独一无二,早早地摆明了自己的身份。 与此同时,尼雅抱着孙女看到了远方的人群,更看到了至少二十面飘扬的罗斯旗帜。 “孩子,你爸爸就在那里。”尼雅哄着小维利亚,她有些干瘪的手也指着人群。 “爸爸?” “对!爸爸。” “我,我要爸爸。” 维利卡开始变得兴奋,她已经变得沉重,长时间抱着她尼雅也很难受。她就被尼雅扶着,直接站在侧舷栏杆的镂空出,她大大的眼睛凝视着逐渐逼近的人群似乎在搜索着人群。 大船已经是即将靠港,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先停靠,后续的风帆驱逐舰就地抛锚。 那是来自灵魂的想通,维利卡看到了她的父亲。 “爸爸!爸爸!”清脆的呐喊声简直盖过了围观民众的聒噪。 那是女儿!一个小可爱,扎着和自己一样的马尾。 站在栈桥的留里克急忙走过去,部下扛着翘板跟进。当翘板挂靠在船舷,留里克急速跑了上船,他觉得自己亏欠女儿,这下便将她搂在怀里。 多么温馨的场面,围观的人们欢呼雀跃,在场的战士们敲打整齐划一敲打起盾牌。 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小的维利卡所准备的。 第685章 散布新野望 当舰队抵达诺夫哥罗德不久,一场命中注定的降雪终于还是落下。 降雪已经酝酿了些许日子,早有准备的民众纷纷躲在屋子里,就好似冬眠的熊。 维利卡鲜有机会与她的父亲亲近,当她被留里克抱起,稚嫩的小手就去薅父亲下巴的柔软胡须,亦或是捉鼻子揪头发。 留里克就任她玩闹,这是自己亏欠她的。 孙女的抵达让奥托缺乏乐趣的生活变了样子,他与尼雅继续在诺夫哥罗德照看孙女。而当他看得那个掳来的不列颠岛的公主挺着个巨大肚子,那肚子里孕育的也是自己的一个孙辈,出于老战士的本性,可是希望能生出一个男孩。 未来必有一大群男性孙辈降生,自己也注定可以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奥托很乐意看到在风雪交加的日子,自己的留里克和一群妻妾混在一起。他甚至很羡慕儿子拥有如此多的机会,可惜自己已经老了,老到基本丧失了战士搏杀的力气。 众女集合诺夫哥罗德,虽是少了些许姐妹,大部分人员都在这里。 户外风雪交加,万顷良田已经被雪花覆盖。 诺伦还是第一次老到纯粹的平原区,的确诺夫哥罗德处在庞大的瓦尔代丘陵区中,从伊尔门湖一路向南没有山脉,甚至于南方还有一片名为“中央黑土区”的膏腴之地,旅途的终点就是黑海之滨。西南方向是喀尔巴阡山,向东一千公里外就是乌拉尔山。 它是一种森林的海洋,人的定居点傍河傍湖,就如同散落在广袤海洋中的零星岛屿。 这给了住在逼仄、凌厉的挪威峡湾中的诺伦巨大的心灵震撼。 不过王女玛丽的感觉恰恰相反,航行在最后的旅途,她已经看到了河畔处的大片田地,一座带有木墙的城市出现在眼前,这一切都与故乡的王城塔姆沃思出奇的相似。不仅仅是这座诺夫哥罗德,据说就是罗斯公国核心的新罗斯堡,她酷似塔姆沃思,又大大超越了塔姆沃思。 不同的人对罗斯的城市有不同的认知,如今他们只能待在温暖的房舍里等候降雪的结束。 虽似冬眠的熊,留里克还没有蠢到浪费时间。 自己的妻妾的确是妻妾,她们本质也算是孩子,尤其是知识储备方面仅相当于初中的学生。这当然远远超越了本时空遍地文盲的事实,可这是值得夸耀的么?统御愚蠢之民,罗斯公国的发展空间就被限制住了。既然教育一万名孩童在当下是不切实际的,那就先从小圈子入手,继续向一众妻妾传授知识。 现在,她们要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 油灯矩阵照亮了房舍,留里克用多根桦木条拼凑成的大木板上,以炭笔勾勒出欧洲涵盖北非的地图。 哪里是斯堪的纳维亚,哪里是法兰克王国的领地,哪里是王女玛丽的老家不列颠,还有毁灭的西罗马的亚平宁半岛,尚是东罗马控制的巴尔干与小亚…… 这些地方有些事老家,诸如梅拉伦湖区和丹麦人的领地、不列颠群岛,这些地理知识大家算是了解的。只是公爵大人将版图的轮廓轻松勾勒出来,嘴上的讲解还头头是道,这就太过于震撼人心。 因为约翰英瓦尔也在其中,这个弯折的腐货本心是爷们儿,他是被留里克用手段强行再摆直,而今那个女奴都给他生了一个崽子。 此人到底是罕见的“有知识的人”,他看到了留里克在地图上标注的海泽比、石勒苏益格、汉堡和不莱梅。 可是,自己现在身处的竟在遥远的东方! 诺夫哥罗德的位置被留里克插上一把匕首,地图向下又是一些据称是大型定居点的所在。 “你们都记好了。这个地点叫做斯摩棱斯克、这里是布良斯克、这里是普斯科夫、这里是莫斯科、梁赞、卡卢加、大卢基、勒热夫、莫吉廖夫、普里佩特、基辅、切尔尼戈夫、苏梅、沃罗涅日、敖德萨、塞瓦斯托波尔……” 这一票都是现世以及后世的罗斯城市,所谓只要人口持续膨胀,小型定居点就要做大,并涌现出一批新的定居点。一些大型定居点将脱颖而出,成为罗斯新的名城。 留里克这番其实就是在训妻,他并不要求自己的妻妾们都非常的贤淑,恰恰相反,她们若是成了毫无主见者自己的计划也就遭了殃。 无论是怎样的族裔,她们现在统一的身份都是罗斯人,是罗斯王公留里克的女人,命运就是为王公生育子嗣。 此木板足够大,留里克依托着自己的知识,以木炭笔以罗马字母写出城市的确切名字。 真是拜那场全世界的大战所赐,让他真真切切知晓了许多罗斯的名城,乃至德意志、波兰的大大小小的城市。固然一些城市是很久以后才有可能涌现,然而一些历史名城在公元九世纪的当下已经诞生,或是已经出现了她的村庄雏形。 如果说诺夫哥罗德的位置上插上一把匕首,是让妻妾们认识到自己目前所在的精确位置。 那么在君士坦丁堡的位置上再插上一把匕首,就是给予她们一个巨大的野心。 “这里是君士坦丁堡,罗马的都城,是你们所认识世界里最伟大的城市,这里居住着一百万人,到处都是披金戴银的贵人,他们的军队很强大,他们的贵族非常高贵……”留里克不吝赞誉之词,将君士坦丁堡几乎描述成一座用黄金建设的城市。 她们听得愣神,一来是相信留里克所言是事实,可是留里克大人居然会赞誉一个远在天边的城市,以至于让繁盛的罗斯公国都相形见绌,那么罗马到底得有多繁盛? 赞誉之辞终是到此为止,留里克话锋一转露出獠牙:“但是,罗马人是鄙视我们的,他们视我们为如同狼如同熊,反正就不算是人。这就是他们文明的高贵,那么我们呢?” “击败他们!”当众女被灌输疯狂的知识一度愣神之际,诺伦突然举起拳头吼起来。 “哦?诺伦,你很勇敢嘛!”留里克心里是美滋滋地看着她。 诺伦依旧摆起桀骜不驯的脸庞:“我所了解的是,如果你绘制的地图是真实的,那么整个北方的世界我们的罗斯毫无敌手!我们要击败罗马,我们应该让他们无端的傲慢付出代价。顺便我们大发横财。” 诺伦所言充分表现出一个纯粹维京女人的做派,她现在不过是长得酷似贤淑的金丝雀,只要假以时日,这女子必是金发母狮。 然君士坦丁堡早已不是查士丁尼和贝利撒留的君士坦丁堡,东罗马自六世纪大鼠疫后人口直接腰斩,二百年后的当下帝国仍是富庶的,奈何实力已经严重缩水,南斯拉夫移民已经把帝国的农村渗透得似筛子,保加尔人已经扩张到色雷斯。 当一个妻妾萌发战争的想法,留里克就开始进一步拱火:“你们都看到了这张地图,如果我们可以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只要一路向南,以斯摩棱斯克为出发点,沿着第聂伯河一路向南,就能打到他们的君士坦丁堡,我们的军队将大发横财。那么为了这一目标,我们必须征服斯摩棱斯克。你们都应该明确知晓自己的任务,虽然现实时机并不成熟,你们都要为我生育儿子。” 这里留里克特别强调“儿子”这一词汇,他刚刚提到的那一票地理名词也不是炫耀智慧。 一个地理名词与一个儿子做绑定。 “你们的儿子都要成为地方的公爵,而我而将进阶为罗斯的皇帝(奥古斯都)。你们的儿子要治理这些地方,统御当地的人民,编练军队接受我的召唤。我们罗斯在东方的扩张起点就是这诺夫哥罗德,你们看到这份地图,我要你们永远记住,并告诉你们的所有儿子,这是他们的父亲下达的命令,要去征服地图上的地域,用我们罗斯的剑与船,为我们罗斯渔场、良田和无尽的金银。” 即便她们是孩子,当她们在身份上就远远高于其他人,心中就会萌发强劲的欲望,留里克就是在诱导她们,诱出她们探索世界的欲望。 恶补这份地图上的知识仅是一道开胃菜,留里克有的是时间向她们继续做科普,正巧这个冬季可以做此事。 他命令妻妾们必须将这些知识牢记于心,再将之直接教育自己生育的儿子们。 而这次的教育也着实让留里克过去的许诺成了真,妻妾的子嗣都将被分封。分封在哪里呢?女孩们不能去猜想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地理名词,何况在此之前她们对地理的认知也仅限于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为中心的一小撮地域。 虚幻的东西有了现实的眉目,地图上标注着大量的黑点,黑点上还有可以轻易拼读的词组,某一个就是自己未来儿子的封地。 约翰英瓦尔一直呆若木鸡地坐着,他吓得不敢说话,因为他对东罗马有着一定的了解。 罗斯王公留里克,他的罗斯不是与罗马有过很和谐的交流么?他居然在暗自磨刀霍霍了…… 风雪持续多少天,留里克的地理课就持续多少天。他和妻妾们一直待在房舍,处了吃饭时间他们一伙儿孩子就如同消失了一番。 奥托和尼雅忙着照顾孙女维利卡,也很有闲心地让年老的里古斯夫妇也逗弄一番。里古斯这老家伙奉承话没少说,说什么维利卡比小时候的斯维特兰娜更美丽云云。 倒是这种奉承纯属马屁拍在马蹄上。 奥托快乐归快乐了,老头子总会对他的第一个孙辈宠爱有加,然奥托也是罗斯的一代雄主,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分得门儿清。 “斯维特兰娜的子嗣才是正统。维利卡的身份是世袭大祭司,她的父母都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你家小女儿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让她做我儿子的正妻仅仅是因为她美丽?” 里古斯一度被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奥托倒也没有继续嘚啵下去。 吃饭的时候,维利卡一个劲的向父亲留里克的怀里钻。她好奇地去抓父亲餐盘的面包,留里克也很贴心的亲自用勺子给女儿喂饭。 孩子天真的笑容就是严冬的阳光,她睁着大眼睛大口喝麦粥的样子可爱得像是猫咪。 “等我生了孩子,他也会这样亲密地照顾我的孩子吧。唉,露米娅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斯维特兰娜很喜欢维利卡这孩子,她心里也很失落,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年龄还是太小不配做母亲? 更失落是就是卡洛塔,这段时间她最兴奋的是得到了来自新罗斯堡的消息,合着最后与奥斯塔拉难民沾亲带故的移民全部离开了瑞典。 过去的岁月就不存在纯粹血统的奥斯塔拉部族,瑞典众部族间就是互相通婚的。 白底牛头旗在新罗斯堡飘扬起来,法理上奥斯塔拉公国是与罗斯公国结了血盟,彼此关系是对等的。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奥斯塔拉公国只是名义存在,不存在自己的领地,实质上是罗斯公国的一部分。也许事情要有变化,可以从留里克这里要来一些田亩种地,再把牛群、羊群、鹿群繁育起来,奥斯塔拉就在新世界完全复活了。只要民众能安稳生活,自己可以放弃一切,虽然那是不可能。 卡洛塔看到维利卡这孩子心里就难受,她就是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嘛! 户外的降雪还在持续,它不似北欧老家凛冽暴躁,就是不停地降雪搞的民众也不敢跑到户外开启冬季劳作。 每个午饭结束,留里克不忙着继续给妻妾们灌输知识。他的精力非常旺盛,午休是没有必要,陪着女儿玩倒是很有兴趣。 教育当从娃娃抓起,对于这位未来的世袭大祭司,留里克管她两岁三岁,宇宙学的知识就由他亲自往女儿脑子里灌输! 宇宙大爆炸?这当然是要描述的,不过基于这个时代,它就属于“奥丁的神力”。 之后又是那套已经成型并在运用的“原子论”,乃至银河、太阳系,最后就是地球,后面的知识将在她长大一些后灌输,现在的留里克就是要在她的心灵里印刻一个神圣的所在——奥丁。 此奥丁已经不是彼奥丁了,各维京部族对奥丁、托尔、芙蕾雅这些神只有不同的理解。罗斯部族有自己的一套解释,奥丁被留里克钦定为诸神之首,该神只也将被进一步神圣化,终有一天,god、odin、peron三位神只将合为一体,也就是牛顿所笃信的“第一原动力”。 眼光放长远来看,罗斯终有一天可以连续暴打疲弱的东罗马,然对方的文化过于灿烂,罗马的黑衣旅人过去可以、未来也是进一步引诱罗斯的民众皈依神圣。现实就是如此,东罗马还没动手,法兰克已经先动手了,约翰英瓦尔和埃斯基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在文化方面不能击败他们,那就先加入他们再改造他们。留里克所知晓的是,所有印欧人的大神都出自同一位战神,各族主神都是祂,祂的眷属就是斯拉夫信仰的诸仙女,就是罗斯人的瓦尔基里,就是约翰英瓦尔至今相信的那一票天使。 维利卡必须掌握信仰的解释权,一个最核心的思想必须被罗斯的后裔永远继承下去——伟大的神将智慧播撒人间,凡人当去主动探索这些智慧为人所用。 也就是科学的启蒙。 维利卡就是一个白纸般的孩子,她目前看不出早慧,调皮倒是真的调皮。 其他的妻妾完全不同,和她们玄谈什么神仙体系毫无意义,她们的公国的精英,活着就该为公国的扩张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公国有了一个看似遥不可及、一旦成功就无比辉煌的目标,即攻击劫掠君士坦丁堡,就像历史上伊戈尔王公和奥列佳太后做的那样。留里克已经等不得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儿媳那一代搞出这种壮举,就像他已经在今年重创的卡累利阿人提自己的儿子辈完成这件事,有生之年留里克也想看看宏大的狄奥多西城墙和壮观磅礴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呢。 目前它仍是奢望,事业也得是一步一步地来。 可以线和君堡和平的贸易接触,那么一条稳定的贸易线必须打通。固然“宝石、皮革之路”自罗马共和国时代就诞生了,那不过是自由商人的接力式贸易,各族裔的二道贩子将波罗的海琥珀运作成君堡、埃及市场上的天价之物,同样的东方的青金石被各路二道贩子也运作成了维京世界的天价之物。 罗斯人要有一条自己经营的贸易线,由罗斯的军队牢牢把控,并使得贸易量节节攀升。 毕竟诺夫哥罗德地区崛起后,需要外地的市场消费罗斯的产品。瑞典人、丹麦人费拉不堪,人口少经济基础也差,法兰克人也不怎样。千年帝国罗马虽然混到现在的样子,她是消瘦的骆驼,体态依旧庞大,和东罗马做生意才能长久的发财。 那么,诺夫哥罗德的伊尔门斯拉夫人,和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固有的经济矛盾,是时候迎来一个结局了! 卡累利阿人任何时候都要讨伐,只是事实证明他们如此的羸弱、逃跑得也很果断,根本不配让罗斯调动全部兵力讨伐之。 那座屹立在第聂伯河上游河段的松香城斯摩棱斯克,就是未来罗斯南下的扩张重点。少则两年多则五年,诺夫哥罗德和北欧老家当训练一支武德爆棚的军队直接征服这座城市。留里克实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斯摩棱斯克是无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征服该城要有一场恶战,不过只要胜利,沿着第聂伯河的通向黑海之路就再无障碍咯。 第686章 桦皮记 初雪终于停下,整个世界也换了一番面貌。 东欧的冬季正式到来,蛰伏多日的诺夫哥罗德地区居民走出宅邸,他们可无意欣赏银光素裹,只想得早点出来把房顶的积雪都扒掉。 呈碎片化分布的罗斯公国诸城在广域的降雪过程结束后都覆盖有厚厚的雪,放房顶的积雪纷纷被被推下,将至运出定居点又称为繁忙之事。 不劳留里克下令,诺夫哥罗德城内居民第一时间自发地办事,围墙之内出现了大量的锥形雪堆,已经有人饶有兴致地堆雪人。 这里的冬季比罗斯人的北欧老家短暂一些,然有限的生产能力逼迫着本地斯拉夫人一直不敢在白雪皑皑的冬季乱跑。当积雪清理得差不多,居民又都原因窝在家中,做着事实上的冬眠。 难道他们要这般蛰伏一直到湖泊与河水解冻? 真正的瓦良格人可不会浪费冬季的机遇。 在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第一旗队的年富力强者正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在林海雪原中掠夺皮革。猎人戴着墨镜,手里端着十字弓。很多人甚至不需要布设陷阱,机警的双眼发现远处的猎物,操持起十字弓射击即可。他们操纵武器的技能愈发精进,无声的箭矢让足够的警惕的大红松鼠中箭毙命。 他们甚至又在围猎冒然进入视野的北极熊,更凶猛的钢臂十字弓使得猎熊成了易如反掌之事。 罗斯公国的“北狩”行动已经开始,这一次他们没有高人组织,不过由于有了狩猎的后勤基地如艾隆堡、菲斯克堡、摩尔曼斯克、新罗斯堡,狩猎行动变得更加疯狂。 尤其是摩尔曼斯克,斯普优特带着他的伙计们开始在冰河上坐着雪橇狂奔,以求早点地点这个实质的季节性定居点掠夺资源。 每一个冬季,任何敢于勇闯冰雪又带足后勤物资的猎人,板上钉钉的能捞到大笔的皮革财富。岂止是皮革,若是得到了大量动物脂肪也能赚上一笔。 因为罗斯公国领地非常分散,只是名义上的连成一片,实则所有的定居点彼此距离都很远,中间间隔又广袤的海域与森林。极少的人口面对巨大的土地,任何猎人只要愿意狩猎都能够发上一笔财,而罗斯仍在她的英雄的公爵带领下开辟新的领域获得财富。 斯拉夫人的“冬眠”是一种无奈,如何可以找到白雪皑皑世界里除却去远处打猎外的工作,他们也是愿意付出劳动的。 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向妻妾们教授了足够多的地理知识,她们必然对所处的世界有了更大的认知,视野开阔后她们多少就会寻求更多的知识。 她们必须学会新的技能!因为她们都不是养尊处优、不食烟火之人,清一色是实干家。 一个清朗寒冷的早晨,早有感觉的女孩们聚集一处。 留里克打扮得像是一只小北极熊,她们的行头也是这般。 闭合的木窗被支棱起来,留里克任由冷风吹进屋,以此激得大家精神抖擞。 “能猜到我让你们现在集合的用意吧?”留里克故意问。 众女孩凝视斯维特兰娜,也由她代大家发言:“继续对那些木板上的数据进行汇算?还是,我们踏着雪去远方的农庄测绘土地。” “那么,你们敢不敢?” 留里克说话带着笑,他戏谑的态度等于是否定兰娜的猜测。 “测绘当然要做。”他继续说,“再积雪的日子做此事是一种找死,此乃付出大量体力劳动的工作,你们若是累坏了身子势必要大病一场,那太危险了。” “那么就是关于那些树皮的事?你终于打算做什么?那叫做……”兰娜捏捏下巴,“是叫做软木板吗?” 她的确是聪慧的,虽然一直忙着数据的汇算,果然心思缜密的她还盯着自己亲大哥梅德韦特带着兄弟们砍伐剥下的一大堆桦木皮。 留里克只是提及过几次,他是打算造纸,只因测量田亩的事高于一切,不曾想兰娜一直盯着它。 他赶紧拍拍手,“就是此事。兰娜你很聪明,你居然吧树皮和软木板联系起来,它们不该是彼此没联系的事吗?” “怎么会没联系呢?”斯维特兰娜盈盈笑道:“我发现了,当你有了新的决意,就会提前落实一些新的工作。我知道桦树皮,剥下的树皮可以蘸着墨写下文字。它的确很软,可是也很脆呢。” 听的,留里克惊喜中已经睁大了眼睛:“哦?你居然联想到了这一点。” “我……是否已经猜对了?” “对!你猜对了,却也不全对。基本上你是猜对了。” 到底是正妻,斯维塔兰娜是女眷之首。她的确的聪慧的女人,不过这番对树皮的顿悟就来自她在这片土地的生活,她就是土生土长的白树庄园人,又不同于那十位身份是女仆的姐妹,她可以不事劳动的生活,年幼的时候可以在树林里乱跑,对桦树皮正好有着独到的认知。 不过她的认知到此为止了,大人们要木材就不要树皮,桦木没有杉木、松木的异味,汁液又是微甜,故而那些剥下的新鲜树皮年幼时斯维特兰娜也愿意舔舐一番,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难以低成本地接触甜蜜口感之物。 新鲜的树皮可以摊开成一个平面,它的内壁是黄白色的,只是脱水干燥后就开始变得枯黄,并变得非常易碎。 她根本知道自己的男人所谓的“软木板”到底意味着什么,出于对留里克的了解,她估测到是对树皮的进一步加工。毕竟类似的事情罗斯公国做得太多,她已经不会少见多怪。 留里克开始指明此事:“她说的很对,我们要制造一种似布匹般柔软的书写材料,它取自树柔软似布,我叫它软木板。它的主要材料就是树皮,依我看树皮里最好用的就是桦树皮。时机终于成熟了!我命人剥下的树皮囤积了一段日子,它们应该都脱水干燥。是时候对它们深加工。” 女孩们昂着头,尤其是那十位女仆,她们在制作肥皂方面属于高人,亦是最能理解留里克描述之人。 再如诺伦、卡洛塔等女孩,她们就是一知半解了。 再到挺着大肚子的王女玛丽,整场她就是在听天书。 将一个物体打碎成细小之物,再将之加工成新的整体,这就成了全新的东西! “就像是把矿石砸碎了扔进炉子,最后将炙热之物灌注进模具,就制造了挖土的铲子。就像是晶莹的河沙或是整块水晶砸成粉末,扔进炉子被烧成粘稠炙热物,在被吹铸成透明的瓶子你们吃饭用的水晶盘。如果你们还不够明白,想想你们吃的面包和饼!麦粒被石碾、石磨揉捻成粉末,兑水成团,烘烤后就是你们的美餐。麦子仍是麦子,只是完全换了一种形态……” 留里克做了几个列举,悟性高的妻妾已经明白了。 斯维特兰娜虽然还没有被留里克亲自教育生命的构成,她对动植物是有微小细胞构成这件事还没有明确的认知,然留里克想干什么她已经明白。 树皮将被碾成粉末,之后完成一次形态的重塑。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原理,她们已经尽行脑补之能事,联想出所谓似布的“软木板”该有的形制。 留里克觉得她们已经在理论方面与自己达成共识,纸张诞生之后就不会觉得奇怪。 他开始做当众描述纸张从头到尾的制作流程,虽说自己也是初次亲自手动去做,好在理论方面不存在问题。造纸的“说明书”就在留里克的脑海里,自己带着妻妾们亲自动手即可,即便可能走一些弯路,以书写为最终目的的造纸行动定能出一个很好的结果。 行动已经开始了! 仓库房舍的门被打开,桦树的香气扑面而来! 空气中居然带着一丝奇异的甜蜜滋味,亦有一种淡淡的酸味。 那可是五百棵桦树被剥下的树皮,房舍被堆得很满,且犯不着考虑保暖的问题,此房舍内的温度一直在冰点之下,恰好也起到了一定程度的冻干效果,树皮脱水干燥。 它们的确是干燥了,留里克蹲坐下来,依靠着敞开木门投进的光检查这些树皮。它们已经干燥了,抚摸上去还别说真有一些纸张的质感。 “不错,来吧姑娘们,搬运一部分树皮去户外,我们先给它们来一个三天三夜的熬煮,就像煮亚麻一样把树皮煮白!” 一声令下后,他的妻妾开始办事。 另一方面,梅德韦特又奉命着急一批年富力强者为留里克办事。 留里克大人果然是公平又公正的!大人许诺给每一个劳动者银币的报酬,在劳动时期的确每天管一顿饭,这种好事得到就是赚到。 本是煮亚麻的陶瓮立在户外,投手可得的洁净积雪扔进去,瓮下开始冒出火苗,整个瓮开始接受加热。 多达四个大陶瓮在煮水,半人高的瓮经历了一段较长的时间终于开始沸腾了。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亲自带着妻妾拖曳着小雪橇,将一批干燥树皮堆在瓮旁的积雪处。 “大人。你瞧,所有的瓮都在沸腾。你……你要煮树皮就是现在。”梅德韦特是不解的,他如实禀报,内心也想见识一下大人能有怎样的壮举。 “好,让兄弟们把树皮扔进去。都小心点,别让火焰伤到皮肉。” “好勒!” 瓮旁的积雪早已被火焰的炙热融化,露出下方发黑的土地。树皮被壮汉抛如陶瓮,开始进行为其三天三夜的熬煮。 “真的要煮上三天?”梅德韦特十分不解地问及一旁围观的留里克。 “当然。” “真的有必要吗?就算是熬肉,熬煮三天任何的肉都成了渣滓。这些瓮是煮亚麻杆和剥离的麻线,我们最多也是煮上半天时间……” “你是担心我们会把树皮煮成粉末?”留里克故意问。 梅德韦特一脸的怀疑却也不敢直言质疑,只好侧鼓旁敲:“大人,我就是担心我们做的不好坏了你的大事。” “不碍事。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些树皮被熬煮成渣滓。你要是能完成这一点我反倒要多给报酬。不用担心,给我拼命地熬煮,依我看树皮无法煮成粉末。” “啊?” “仔细听我的命令!”留里克加重声音:“三个白天的时间,我要这四个陶瓮一直被烈火加热。你每隔一天,就用水舀把里面的浊水清理一番,再放进去新的雪块。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我会亲自站在这里命你灭火。” “遵命,我会严格落实好决意。” 留里克深深知晓造纸术的一个步骤,就是通过长时间的熬煮将原料你们非纤维的东西煮出来。 毕竟造纸的技术源自于丝绸纺织业的缫丝工序的副产品,故而“纸”这个字与“丝绸”有着直接联系。植物纤维当然也能做同样的事,亚麻、苎麻的麻杆有着五花八门的杂质,人需要的只是它的纤维并进行有规则的纺织。 论及物质的结构而言,布匹和纸张的区别,恐怕真就只在于纤维素的排列方式不同,布匹是极度的规律,纸张完全是反过来。 煮亚麻杆,其中的色素、胶质、脂肪和其他杂质,都能被煮出溶解成进浊水了。尽力这番加工后的亚麻就可以剥离成丝线从而进行纺织加工,即可编制成素白的麻布。 而白色的麻布诺夫哥罗德的确的各农庄都会制作,只是爱美的心人人都有,当一个农庄率先采取染色麻线混织技术,人们就都纷纷转向纺织条纹花布了。 白布还是有的,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城里很快定制了一些。 本地的斯拉夫女人心灵手巧,她们几乎家家有纺织机,就是那过于古老的工具是人坐着操纵,织布的速率太低。 本地人犯不着大肆织布,一来亚麻的产量有限,二来农妇做好了自家够用的布匹就懒得做新的,全家人最大的精力还是投入进春耕和秋收。 就像在罗斯堡老家购买闲置的女性劳动力,换来她们纺织的布匹那般,支付以真金白银,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如法炮制。 他订购了一种特殊的布匹,或者说根本就是纱布。 每个被雇佣的妇女要纺织一张长宽各一个stika的纱布,线与线只见当间隔一根丝线的宽度。她们都是织布的行家了,论织布、染色技术可是比罗斯妇女强上很多。 当那边的陶瓮疯狂煮树皮,留里克所求的纱布在妇女们的巨大热忱劳动下快速完成。那毕竟是纱布,犯不着织得密不透风也就不必消耗很多时间。 陶瓮的水仍在沸腾,留里克这边有请本地的木匠制作了足够多的木框。 木框以榫卯结构拼接,其内框大小也很有讲究,便是长0.4stika,宽0.3stika,整体的大小就是为了制造a3型纸张尺寸的纸。 新鲜的纱布被裁剪,由外郭的小木框将纱布箍紧。 筛网就此完成,有多达五十套筛网做好,为此留里克支付了高达半磅的银币。这样的付出留里克觉得值得,奥托夫妇觉得儿子是一种挥霍,老里古斯和他的庄园族人们看到的则是罗斯王公的慷慨。 其实留里克也没有好办法,那些树皮一番加工后会剩下纯粹的纤维,纤维再被捣烂、研磨成齑粉,最后附着在筛网上被糊上致密的一层。这一层纤维被木板压一下,挤压出大部分水分,连带着整个筛网就放在温度高于冰点的暗室阴干好了,留里克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开启后续的工作…… 第687章 papyros的成功 连续熬煮树皮的工作令操作的工人倍感无聊,他们都在探讨王公想要干什么,居然和没什么用的树皮杠上。 工人已经倒掉了大量的炙热浊水,如今四个陶瓮里滚沸的尽是清水。 梅德韦特也曾用长木杆挑动大翁,将树皮翻起来一探究竟。 它们已经被煮得松弛,就像是被水浸泡了许久的桦树叶子。不!这些树皮的确被浸泡得太久了,它们变得非常易碎,能被轻易地用手捏成粉末。 且慢,难道王公希望的就是这个? 很多有关于造纸的准备工作都在这几天完成了,梅德韦特不聋不瞎,他看到了那一群木匠突然找到了冬季的活计,居然拦起了王公交待的任务。他关注的并非这群人能得到多少报酬,而在于他们究竟在捣鼓什么。 有纺织的妇女和木工联合制作了一批筛网,以梅德韦特的认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在新罗斯堡磨坊的见闻。 阿里克的二媳妇花钱建造了磨坊,麦粒被碾压成粉,之后便是有这些筛网进一步筛成细分,从而制作只有大人物有权享用的珍馐。 这种工具在诺夫哥罗德根本不是稀罕物,它被用于筛选细密的黏土粉,经过筛选后的粉末可以烧制出最好的陶器。 “要么是晒面粉,要么他想制陶。他的妻妾都被训练成能工巧匠,出身白树庄园的女子双手非常灵巧……” 想来想去,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与造纸,或是和所谓“软木板”制作有关系。 约定的三天之期已到,这是第四天的上午,戴着木框大墨镜的留里克打扮得像是小北极熊,他带着一众类似打扮的妻妾来验货了。 王公留里克,他居然有一双漆黑硕大的眼睛,整张脸一半居然都是眼睛?! 工人们被吓了一跳,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眼睁睁看着这一撮人摘下护眼的工具露出本来的面目。 墨镜就是为了白雪皑皑的冬季生活使用,这种器具已经化作罗斯公国对外敛财的一个项目,就是不要奢望它能挣很多钱变是。不过稍微有些财力的男人会购置它,从而在冬季狩猎、钓鱼、伐木等作业,不会被雪地反射的刺眼阳光亮瞎了眼。 “事情都办妥了?”留里克兴致勃勃问。 梅德韦特令好奇的手下退下,接着拳打胸膛施礼:“我以荣誉保证,很好的完成了你布置的任务。” “我要看到结果再评判你的作为。停止熬煮,把水全部倒掉,不管树皮成了什么模样,全部倒出来。” “遵命。” 现在四座陶瓮过于炙热了,麻布擦掉外部裹着的炭黑,将团好的面饼贴上去,不一会儿饼子即可被烫熟。 火焰熄灭,开水被水舀倒出,当陶瓮已经足够冷却后,它们被众人推倒在突击造好的雪堆“缓冲垫”上。接下来的工作酷似掏炉灰,只不过掏出来的尽是黄白色似乎再夹杂一些褐色的物质。 梅德韦特谨慎解释:“大人,你应该能猜到,如果一支熬煮,肉块会熬成浆,骨头也会被煮成碎片。这些树皮本来很脆弱,现在似乎都成了渣滓。除非你需要的就是渣滓。” 几天不见再见这些所谓的树皮留里克的欣喜难以掩饰,他亲眼看到了这些热气腾腾之物,堆在一起全然没了树皮的模样。 它们大多数还保持着片状物的基本形态,只是形态的边界非常模糊。 留里克索性拔出短剑仅此戳插,一种特别的感觉从手指一直传到了头脑。 “啊这!就像是马桶被一大堆竹木混合的卫生纸给堵了,就是一大坨这栋颜色的玩意!” 说起来纯白的卫生纸在留里克的记忆里已经不多,黄褐色的卫生纸似乎蕴藏着自然之力,悄然成为主流。再从功利角度讲,五花八门植物纸浆往往就是黄褐色,它本来就能加工使用,但要给它脱色成白色,仅就一次性使用的手纸而言,这个生物化学脱色的步骤可以省略。 常态的书写用纸自然纯白最好,要造出纯白的纸现在怕是缺乏能力,沸水熬煮之类的传统脱色脱脂法也只能尽量做好。 留里克可以断定这些树皮仅仅是看起来还保持着形态,内部的纤维几乎都处在似断非断的状态。 或许再熬煮几天效果会更理想,看看推翻的陶瓮,他已经不相等。似断未断?那就帮它变作齑粉。 “很好,你们做的都很好。” 留里克收了剑赞誉梅德韦特的工作,又说:“我会按照约定,就在今天给你们报酬。”他加大了声音,目的就是让在场的工人们,以及人数已经达到数百的围观看热闹者都听到。 “我还想继续雇佣你们,我需要身强力壮的斯拉夫勇士,依我看你们都可以。来吧,接受我的新安排。” 当树皮开始搬运,留里克进一步获悉它们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纸。 白树庄园的专门捣燕麦的公用石臼都被留里克征用,湿润、松软的被煮了三天三夜的树皮扔进去,锥形石锤开始乱捣模式,就好似将麦粒捣成粉末,这些树皮也将成为粉末。 白树庄园在以往的生活还没有接触过旋转石磨盘与滚动的石碾子,以来石料要从远处运来,二来那种加工粮食的设备的机械结构已经很复杂了,未曾得到先进知识的他们是难以独立搞出来的。 稍微还有形状的树皮终究被砸成了粉末,在此过程中它们也进一步脱水,最后成了留里克手里捧着的可以彼此粘连之物。它们丝毫不粘稠,本身也能高效地吸水。 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它们,大概就是吸水后的卫生纸再脱水撕碎吧。 这些粗糙又互相粘连之物,投入水里就是纸浆本浆。 接下来的工作斯拉夫壮汉们可以领取报仇高高兴兴退场了,接下来是公爵与众妻妾的时间。 融化的雪水被稍稍过滤一番,之后灌入五个本是染麻线的大木槽里。 白树庄园当然拥有这种大型的可储水木制设备以满足自身需求,如此留里克根本不用想着去亲自制作容纳纸浆的槽子,本地即可提供一批使用效果极佳的木槽。 一间宽大的木屋里站着留里克的妻妾,闲杂人等都回避了,当着好奇的众妻妾之面,留里克指着已经化作五汪悬浊之水的木槽:“树皮尽化作细小之物,它们将附着在我们制作好的筛网上,当糊上一层我们就把筛网拿出来,以木板推赶挤水后,就把筛网放在墙角。我们已经为此奋斗了很多日子,也支付了一笔钱,成功与否就看你们的了!” 女孩们屏住呼吸,仿佛她们的确是决定成败之人。 留里克最后拍拍手:“开始吧!” 造纸术已进入后后期步骤,它亦是最关键的步骤,好在一切都在留里克的掌控中。 这里面当然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倘若他只得到了纯粹的纤维,造出来的纸可以是很好的擦腚手纸,用来书写就不太合适。桦树皮也包含很多木质素,不过是煮了三天三夜再被捣成齑粉,木质素的长结构并未被全面破坏掉。 悬浊的纤维开始在筛网上附着,木板第一时间压掉表层水分,整个筛网就开始阴干作业。 此房间到底是被布置过,墙壁上安置了多达十五盏油灯。海豹和鲸的混合油脂缓慢燃烧。火苗虽弱,整个房子的气温维持在3c左右。 留里克和他的妻妾们都是在冷水中作业,这并不合适却也无奈。 一番劳作后纸浆仍没有用完,但所有筛网都已经开始阴干,整个房舍也被立起来的筛网排布的满满当当,乍一看去就仿佛机器的散热片杵着。 他们开始休息,喝些烧热的蜂蜜菊花水暖暖身子等待一个完美的结果。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 当纸张开始阴干,它们就已经是纸张,水分自由消散掉,纸张仍贴在筛网上。 他们是在一个上午做此事,待到太阳刚刚落山便来验货。 长燃的油灯群使得整个房间并不寒冷,那些纱网依旧整齐地立着,五个木槽里的剩余纸浆仍处在悬浮状态。 留里克索性亲自动手揭下纸张,这是拜里面的木质素所赐,比较粗糙的纸张给留里克的手感就酷似牛皮纸,还别说,它的颜色也酷似本地奶牛(一种褐毛欧洲牛)牛犊的毛色。 纸张很容易被揭下,它的质地较硬,好在弯折后也没有断裂。 据说一张纸是不能叠过八次的,他这番就犯不着挑战极限,折叠四次验证了它毫无断裂的迹象,这岂不是大功告成了? 不明就里的妻妾们看着自己的男人摆弄着所谓的软木板,她们窃窃私语小声嘀咕。 当她们看到留里克露出狂妄的笑颜,就确信已经大获成功。 斯维特兰娜甜甜地问:“我们这下是成功了吧?” “成功了!完全成功了。你们都来吧!”留里克兴奋中干脆吼起来,他举起右拳就仿佛在招呼千军万马冲锋。“把所有的……软木板。哦不,也许现在得给它取一个更简单的名字,决定了,就叫它paper。” 在欧洲或者说是旧罗马和旧希腊的世界,形容纸的词汇大概就念作“paper”。它就是莎草纸,结构而言与东方的纸张极为相似。 这个词汇本是腓尼基语言词汇“papyros”,腓尼基城市byblos则垄断了地中海莎草纸贸易,莎草纸也成就了该城市的名号,此城邦从埃及进口莎草纸出口到希腊的整个环爱琴海世界与黎凡特,由此聚敛大财十分繁盛。 “paper”一词有着很深的门道,至少它的音节很短足够念得朗朗上口,不像之前的“软木板”,实为三个词汇的拼凑。 留里克成功造出了桦树皮的纸张,直觉告诉它这东西能立刻用于书写。 所有的纸张被揭下,五十张纸的尺寸因制式筛网而完全一样,就是边缘部门不可避免的毛毛糙糙。 纸张可以被二度裁减,由刀子一分为二,成为双面都可书写的好纸。 所有的纸张汇总在留里克手里,这沉甸甸的分量无比的喜人,就仿佛抱着等重金子。 既然还有生育的纸浆,在事情还可以变得更喜人前就当乘胜追击! 时代进入到这里,公元834年的尾声,一种来自于遥远东方、有别于莎草纸技术的全新造纸术,就在东北欧的林海中诞生了! 东罗马自从丧失了对埃及的控制,莎草纸的供应也就崩溃,害得帝国有的捡起价格不菲的羊皮纸做书写材料。 留里克可是知晓纸张对于一个文明的重要性,它是信息的载体,即可将任何人的思想由它代劳传到远方,乃至传给千年后的人们。 当然留里克需要纸张是有着极端迫切的需要,罗斯公国处于诞生后的首次要对海量数据进行计算,测绘整个环伊尔门湖地区农田总量、对诺夫哥罗德和周边农庄初步人口普查,实实在在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工程。 他令妻妾们连夜把剩下的纸浆全部利用,而他自己就操持起羽毛笔,笔尖蘸着从罗斯堡老家带着的传统墨水,就在纸张上涂鸦。 他也不是乱涂鸦,毕竟纸张是非常宝贵的。他就绘制一些立体几何的图案,什么叫做四面体、什么叫做立方体、以及更复杂的图绘。 事实证明,仅就书写而言,这些粗糙的纸张真就有一种牛皮纸的质感,甚至更加粗糙一些。好在所谓的笔实际是野鸭或是家鸡的飞羽,它本是广泛用于制作箭羽,现在用作书写的笔正合适。完全不用担心磨坏了笔尖,这种羽毛笔本质也是耗材,为了对大量数据进行统计,留里克早已准备了一批羽毛备用,根本不必担心消耗殆尽,大不了就地抓鸡拔毛,剩下的鸡肉还能炖汤。 传统工艺做的墨水含有一定油脂,写在这种纸上的确不会阴成一大片。 兴奋之感左右着留里克的身躯,当女孩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妥,他令大家即可睡觉,唯有自己要继续在房间里对着一盏长明的油灯独处。 因为,留里克已经在绘制地图,便是将之前涂抹在拼凑木板上的欧洲地图复刻在纸张上。 四张纸拼凑成一张,留里克正凭着自己的记忆画出欧洲的轮廓,可以说他比本时空任何一个学者都懂的这片广袤世界的构造。有个轮廓还不够,他要进一步增加细节。山脉、河流的大概走向被标注,罗斯公国的城市、小型定居点更要精确地标注! 这里也包括其他的民众未曾知晓的外国城市。 此欧洲地图可以被不断的精进、修订,地图画在未有任何装裱的纸张,实则地图本身的信息就胜过黄金万两。所谓当一个君主萌生打下一个大大疆土、构筑繁荣新世界的梦想,此地图就是最好的指南。 它是罗斯的珍宝,也只能是罗斯的珍宝! 而且,它的体积极小,非常容易安放,只要注意干燥保存,存放一千年也没问题呢。 第688章 当鲈鱼飞出冰洞 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当他们结束了每年的农忙期,就陷入到穷困的无聊中。 这一带的气候状况自然远不及遥远南方的乌克兰大草原,至少也比北欧地区脆弱的农业稍稍好一些。奈何原始的农业迫使小农经济难以存在,所有的农民只能构建起集体的农庄,靠着互相帮忙照料规模庞大的农田。 既然有了桦树皮造的纸张,将写在木板上的信息誊抄在纸张上,就是留里克和他的妻妾们后续的重大工作。 誊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关于土地归属权的特别问题也就暴露无遗。 因为这里不存在完全意义上的小农,即便是白树庄园,也有一些区域的归属权属于“我们大家”。那是大家的地,是公田,大伙儿当一起去耕种,这样无论丰收欠收,参与耕种的家庭都将平均地得到产出。 至于自由开辟的土地所有权就是自己的,农夫家庭要自负盈亏,经营不下去就卖掉。 遂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白树庄园的农民是公田要种私田也要种。原始公社式农业正自发地瓦解,小农经济正在发展。 可是东欧北部的广袤森林区适合小农经济么? 或者说,任何的农业经济活动都是受到现实的地理因素所影响而形成,人都是有私心的,农夫们抱团取暖还不是因为自己出去单干收益有限而风险巨大? 留里克所知晓的这片东欧大地,沙皇亚历山大ii搞的农业改革,就是要把旧农庄系统拆解,变作铺天盖地的小农,从而沙皇可以直接对农民收税。理论上这是一种进步,结果是催生出一大群新地主,以及千万计的破产者。千万破产者已经失去了一切,形成了另一种洪流…… “农庄系统不能变,让他们去单干就是让他们去死。他们必须宝团聚暖,大不了我给他们组织起生产队,给他们农具,让他们自己选头目。我每年就按照他们的农田面积,按照平均亩产按比例收税。” 留里克长出一口气,真是没有亲自下田统计,自己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小农最多,实则白树庄园还是个原始公社,想来其他农庄的状况也差不多。 那些册封的一大群博雅尔贵族,可能论及财富,他们并不能真的远超农庄的其他人。 各农庄更多的是一种互帮互助的体系,可一些贵族已经诞生,他们本就强于普通农夫,未来只能越来越强。 “这究竟是否是好事?如果他们能让所在的农庄给我交租税赋,那就是好事。” 如果各农庄分公田和私田,统计上就必须做出区分。如今纸张已经存在,记录这些内容便不必担心存储问题,裁减后的纸张从约莫a3纸的大小变成a4纸,它缩小了一半,拿在手里也更显灵巧。 纸张仅是面积变小,由于留里克令妻妾将记录的信息也写得够小,一张纸只写一面,足矣记录比之以往体量惊人的信息。 文字性信息是用古典拉丁语记录,大量的数字则是阿拉伯字母。 为何一定要用拉丁语,留里克能站在长久的历史看待这些事情,就像是东方的隶书能保持两千年写法、含义不变,西方的古典拉丁语也是这般能保存含义两千年。古典拉丁语并没有死亡,它是教士集团内部所用的文字体系,由它誊写的经书得到了君士坦丁皇帝的确定,历代教士为了确定信仰的纯粹,保证了这种语言的词组拼写、含义不漂变。 妻妾们经历了去年整个冬季的恶补,她们已经在约翰英瓦尔这里学到了古典拉丁语常用词汇的使用,会用七八百个词,各种的格都能很好应用,应对日常使用已经足够。 何况约翰英瓦尔这个少年已经被拉到诺夫哥罗德,此人正好就是个语言学顾问,留里克也很愿意罗斯公国未来的官方文档都用古典拉丁语保存。 他坚信只要这么做了,纸质的文件被一直保存,即便文件实在腐朽破损,就继续用拉丁语誊抄,从而一直能保存数千年,让遥远的后辈知晓他们的先辈。 因为这些文件,哪怕只是最初的“田亩调查报告”,也是极为关键的历史资料。它们,就是构成罗斯国家灵魂的文件。 西帝国已经死去四百年了,东帝国仍在坚持。 就像1453后世间再无罗马,就像1453后世间遍地罗马。 如果在罗斯公国的精英贵族圈子全面复活罗马的古典拉丁语,罗马并非在北欧复活,却也相当于某种复活。 这种精神罗马人行为为何不做呢? 长久而言,只要普及了拉丁语,公国的后裔们就有了廉价的信息交流工具。 无论是北欧来了的各部族维京人(包括罗斯本部)、到处都是的泛斯拉夫人和人口有限的泛芬兰人,大家说着多达三种语言,其中还有这各自的方言,真是何其乱哉?一个国家当有一种大家都能准确地互相辨识的语言,即便最广大的民众还是说着自己的语言,至少上层圈子当人人会说拉丁语。倘若所有的人都学会了它,公国的治理成品也会暴跌。 甚至于从根源上断了三个族群分家的可能。 留里克以他的东方性的思想,就是不喜欢小国寡民的格局。 他早就想这么干,去年不过是在自己的妻妾中施行,成果便在今年开始完美地体现。她们正在用拉丁语书写罗斯公国的官方文件档案,等于说是进一步地加深记忆。 她们生育的后裔必须继承这一切,子子孙孙一直传递下去。 甚至是纳尔维克港的诺伦都拿起羽毛笔书写拉丁语,她对罗马缺乏认知也懒得去理解,不过趴在桌案上,依靠油灯的光亮纸张上书写弯折的字母,这种感觉实在奇妙。这就是书吏的本职工作,记录信息传递到一千年以后,让后世的子子孙孙记住遥远的过去曾有一个名叫诺伦的美丽女孩,想想真是令人激动。 誊抄的工作并没有消耗太长的时间,毕竟她们测绘得到的信息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庞大,至少当前如是。 纸张尚未用完,信息就誊抄完毕,至于那些木板大抵可以当做柴火烧掉了。 “烧掉?有必要么?我们付出了很多心血。”斯维特兰娜带着不解的情绪代表大家劝阻。 “它们除了占据整个房间的空间,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留里克反问。 “可是,我们运输它们如此的小心……” “是。但我们有了更好的纸张,这些木板可以毁掉。还包括我们罗斯老家存放的那些记录古老故事的木板,都需要你们誊抄在轻巧的纸张上。等雪化后我们还要进一步地测绘,我们需要数量庞大的纸张,新的造纸工作要开始了!” 有了纸张,就有了无限的可能! 这可不仅仅是记录、传播知识那么简单,还在于制作它实在需要消耗人力物力,便是向过了农忙期就无聊的本地斯拉夫人提供了工作机会。 新一轮的降雪过程在儒略历的十二月上旬发生,这次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倒是降雪规模严重了些。 伊尔门湖并不算小,当森林覆盖了皑皑白雪,冰封湖面的雪子又被凄厉北风吹了个干干净净。 曾经,本地居民是缺乏凿冰钓鱼的本事和意愿。 罗斯人则不同,首次在此地过冬的他们,就扛着大斧头在半米后的冰层上凿大洞。 留里克许可自己带来的佣兵们做这种事,老奥托令他的一些老伙计也这么干。 罗斯人在东欧的冰湖复刻在波的尼亚湾深处的冬季捕捞工作,一批大洞被凿出,稍稍搅动湖面,就是给湖下的鲈鱼强烈的刺激。冬季冰层下的鱼总体有些缺氧,它们能敏锐觉察到新鲜氧气的气息,虽当冰层破裂鱼群就会蜂拥而如。 这不,发疯般的鲈鱼甚至直接跳出洞口,凿冰的罗斯人哈哈大笑中来了一出守洞待鱼。 如此情况也看傻了本地围观的斯拉夫人,或曰罗斯人都有神力能让鱼自己跳出来,或曰这和神力无关倒也与力气有直接关系。 如果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确定凿冰捞鱼收获惊人,就算凿冰是一个很沉重的体力活,本地斯拉夫人愿意去做。 他们不似如熊般魁梧的罗斯人的力气,更爱惜有限的铁器,还恐惧恶寒不敢离开农庄太远,甚至还有温暖时期捞鱼技术的拙劣导致觉得此湖鱼不多的错误认知。诸多的因素导致他们看到了罗斯人表演的冬捕奇迹。 实际呢?当讨伐反叛的松针庄园后,罗斯公国老家的来的正规部队以先进拖网船扫荡湖区,就证明了此湖妄为群农庄环伺,大湖和没被开发差不多少。 十二月的大雪后,被围墙保护的诺夫哥罗德城市开始弥漫起烤鱼的香味。 罗斯人也没有发明出“查干湖式”冬捕技巧,留里克虽然知晓这个方法,也只是知道个皮毛,研究落实它可以只是没必要,因为用传统的钓鱼手段捕鱼已经成果斐然。 诺夫哥罗德城里出现了一座特殊的城墙,构成它的砖头就是一条条冻鱼。烤鱼是最传统的吃法,各路维京部族的民众要外出赶路,遇到水塘捞出鱼,掐头去尾剖内脏,穿在树枝撒盐烤熟啃鱼肉,就成就一道地道的维京野餐。 罗斯人也是一样的,然本地斯拉夫人的做法是炖鱼。 本地人因环境使然,他们守着几乎无限广博的森林,全年有更多的时间采蘑菇,尤其是九月雨后的林子,各农庄的男女都愿意去采蘑菇。 最常见的平菇,少见然鲜美的鸡油菇、松露、松乳菇,等等。绝大部分采蘑菇的姑娘都采到了可食用菌,至于毒蘑菇的存在也是有的,食用毒蘑菇是小概率事件。 不像维京各部族,都有故意吃毒蘑菇以求出现幻觉从而和阿斯加德生活的先人交流的情况。 他们用晒干、烘干的蘑菇和鱼一起炖,伊尔门湖最常捕到的鲈鱼本就味道鲜美肉质细嫩,配上晒干蘑菇含有的鸟苷酸、谷氨酸,令鲜味更上一个层次,从而弥补了本地人长期的因地理局限性难以获得盐的遗憾。 罗斯人来了,罗斯人要定居,盐的供应问题直接大大的改善!蘑菇炖鲈鱼,盐多放些以应严寒,佐上老家带来的洋葱头和本地采摘晒干的百里香,这样一锅汤可谓本时代的珍馐了。 贵族才有能力享用这种美餐,住在诺夫哥罗德城里的白树庄园民众也不亏,留里克销售了一批盐,而今又干脆以盐为酬劳,招募了一批农闲的农夫为自己继续造纸。 这些农夫也不是别人,他们本就是斯拉夫旗队的战士,留里克此举是给手下的战士获得利益的机会。 煮麻的大翁都用上了,农庄的陶土匠人也嗅到了利益的气息,新的大翁开始制造。 这些措施都是需要伐木、造炭的,进一步带动了被迫闲散人员的积极性。 伐木会磨损斧头,曾被卡威传播过技能的本地人,开始笨拙地做起铁匠的营生。所谓的铁匠还无力把矿石造就出工具,至少修善磨损的斧子没有问题。 至于本地人看到罗斯人操纵双人锯简单粗暴地将大树锯断,那就是另一种震撼了。 快是罗斯人的光明节了,那也是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的重大节日。 东方斯拉夫人由多个部落联盟构成,伊尔门湖的这一群是东北方族群。在这更寒冷的境地,他们更崇拜火神庇隆,又比如住在靠近普里佩特沼泽的拉得米奇部落,他们就更要给沼泽神切尔诺上供以避免灾厄。 本地人的庇隆神当然要崇敬一下,可是整个白树庄园的男丁都为罗斯公国打了多场恶仗,付出了鲜血立下大功,阵亡者最后以罗斯人的礼节火葬,所谓灵魂去了阿斯加德乃至瓦尔哈拉圣殿。他们已经是现实意义上的奥丁的战士,他们有权也必须参与到对奥丁的祭祀! 居住在不同地域的印欧系部落,都会在冬至日这一天搞出盛大日子。不约而同的原因不仅仅是在于他们有着共同的先祖,还在于这一天过于有特点了。 这一天,白昼极为短暂,高纬度的人们最能察觉到。人们甚至能够体感到过了这一天白天时间会越来越长,如此独特的日子必是神的安排,若是不祭祀实在说不过去。 何况今年的确非同一般,留里克的进驻使得本地的那几个善于白垩泥涂脸的祭司都暗暗退下。 哪个不开眼的蠢货敢与公爵大人争抢神权?祭司们亦是察觉到了民众心态的变化,男人以新罗斯人自居,他们的眷属也如此自称,原本无聊的冬季突然热闹非凡,民众不畏严寒去劳作,为的都是从公爵这里得到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比如说让人兴奋的盐和银币。 罗斯的大军轻易毁灭了松针庄园,今年白树庄园祭祀问题还不是留里克大人说了算? 正好,距离儒略历十二月二十八日的冬至日大祭祀快到了,斯拉夫人的那套祭祀礼仪留里克已经从爱妻斯维特兰娜这里知晓很多,如果他自己做大祭司也能完成工作,毕竟做祭司这种事自己在罗斯堡的石船祭台做过太多次了。 等等!石船祭坛? 诺夫哥罗德这里就缺少一个石船祭坛! 这还得了?赶紧建造一个。既然本地花岗岩匮乏,就用木桩拼凑一个。 也要考虑本地斯拉夫人的感受,一座木塔当被搭建,然后点燃它! 如此就在“木船祭坛”宰一头牛祭奥丁,再点燃火塔祭斯拉夫人的庇隆。 至于祭司,自己的妻妾本就担任着祭司工作,今年这里的祭祀仅仅少了露米娅。 “无妨,罗斯堡早晚都要变成纯粹的冶铁和造船城市,新罗斯堡才是一国之都。在新罗斯堡建立一个永久性的、规模更大的神殿,把罗斯堡的神殿金像搬过来,让露米娅坐镇,此事明年就办。” 留里克已然决定了想法,对此里古斯只有欢迎的份儿,他和他的儿子梅德韦特也确实在全力支持。 何况,公国的大公主、未来的大祭司维利亚,她就是冬季的礼物,冬至日的光明节盛大祭祀也是她的生日。这场祭祀少得了她? 留里克有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在祭祀活动现场出出风头。 而另一个好消息伴随着一个女人的痛苦哀嚎到来…… 第689章 雷格拉夫 天气冷到了极点,此身在遥远的东方,王女玛丽有了她的奇幻漂流,还有她那已经大到不能更大的肚子。 她被迫变得步履蹒跚,近日来连走路都成了奢望,严重的宫缩痛如海啸扑打礁石,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那些留里克下令抵达诺夫哥罗德的女仆,承担起照顾这位麦西亚王女的重任。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一切都非常明显了,她腹中的孩子距离出世仅差一步之遥。 留里克忙于自己的重大事业,客观上疏远了这位妻妾。考虑到他的身份,自己的确不该对她过分的关注。她是一名战俘,能有今天的待遇纯属罗斯王公的赏赐。她亦是一枚旗子,包括她腹中的孩子。 那的确是自己的骨肉,老奥托也分出很期待这个孙辈,希冀是一个男婴。 自昨夜以来,肚子的痛苦就让玛丽觉得事情很不一样。那些女仆慌慌张张地声称麦西亚公主就要生育王子了! 清晨留里克得了消息,这便带着复杂的情绪慌慌张张跑进玛丽的卧室。 眼前的她躺在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毯子。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整个脸总有给人一种严重的虚弱感。 “大人……”有照顾她的仆人见得王公大驾,即刻站起来退下。 “无妨。” 留里克举手示意她们继续,自己就走了上去。 虚弱的少女总给人强烈的同情,虽说她是一介女俘,也是血统存疑,她的确是曾享有不列颠霸权的麦西亚的王女。一代强国沦落成弱国,公主辗转到了两千公里以东的诺夫哥罗德,她将生育的就是麦西亚的王位继承人吧。 玛丽一直咬紧牙关,按照本时代的欧洲人,如此年龄的女人生育子女是在正常不过的。 可在留里克看来她还是太小了,这样的女人来做母亲,难产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他从毯子里拽出玛丽的手,贴着她的脸:“你还好吗?你很虚弱……” 玛丽慢慢睁开眼睛,勉强挤出笑容,眼神跳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留里克急忙把耳朵凑过去。 她泪眼婆娑,语气绵柔:“我……已经痛苦一天了。我努力过了,我……我虚弱无力。我是一个不洁的女人,这一定是神对我的惩罚。” “你……”留里克猛地立直身子,刚刚还是怜惜的神情瞬间严肃,“荒谬,我就是奥丁之子,你会平安生下孩子。” “可我……不是奥丁的眷属。主在惩罚我,让我遭受这种磨难。一切都是命运啊,我早该在两年前就去死!我……我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她说话开始变得艰难,面前说了一段冗长的话后就变得气若游丝。 留里克急忙拍拍她的脸,试图让迷糊的女人清醒过来。 玛丽又睁开了眼,情况依旧是老一套。 留里克开始怒视那些女仆,吓得她们接连跪坐在地。 “你们都站起来!给我弄些蜂蜜水,她若没了体力,孩子也根本生不下来!” 她们得了令急忙去准备蜂蜜,留里克愈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不料玛丽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留里克的胳膊。她分明还有要事去说。 “留里克,我……这是我的命运。如果我真的死的,就把我……按照你们的礼仪焚烧。我到底是你的女人,也许奥丁会接纳我的灵魂。但是我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麦西亚王室的子嗣。就像你说的,你会扶持这个孩子做新的麦西亚王。” “对,这是我的决意。无论你是否真的是威格拉夫的女儿,这都不重要。诺森布里亚的埃恩雷德,那个家伙知道你在我这里。还有一些法兰克的贵族也知道麦西亚的公主在我手里。” “啊,那就好。”她干裂的嘴唇露出笑容,长舒一口气:“是该给孩子取个名字。” “叫他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男孩就叫雷格拉夫,女孩就叫雷格拉芙尼斯。” 这样的名字意味着什么?留里克轻易就弄懂了。 他看着玛丽颤动的眼:“你的确在报复那两个男人。” 她笑了,笑得非常释然:“我是不洁的女人,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让我的孩子去再造一个王国。只是……” “只是什么?” “孩子必须接受洗礼,必须得到教籍。” “这……真的很有必要?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层面”留里克问。 “非常必要!”她的眼神好似突然长了两把刀子,“任何想在不列颠立足的王,至少要相信至高无上的主。即便那些贵族虚伪、不洁,都必须如此。如果我真的死了,请告诉……告诉孩子。他的母亲爱他,他是唯一的麦西亚王位继承人,新的麦西亚必须……和罗斯结盟。这不也是你希望的,是你留我到现在的原因。” 这些言语振聋发聩,留里克不敢相信这些话语来自她的嘴巴。 转头想想,她曾经活成了男人的玩具,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她的确足够的隐忍,这么说来她就不是个懦弱的白痴。只是此身天生柔弱,如若她是个男人,必能成为一介善于权术的硬派人物。留里克有些自责分明是自己害了她,倘若她不是现在怀孕也不会面临生死攸关的窘境。 不!事情还没有这么严重 “别说丧气话了。你过于虚弱,一会儿喝些蜂蜜水,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要你做麦西亚女王。” “但愿如此。如果我……留里克。”玛丽又挤出话语:“你可知凯撒切?” “凯撒切?你?!不,还不至于这么极端。” “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孩子,那是你的骨肉。你一定知道,既然你知道,希望那时候是你动手。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说还她便虚弱昏了获取,留下留里克不停地挠头。 这哪里是什么“折腾了一整天”?留里克估摸着她不想暴露自己难产这件事,已经自我隐忍长达两天或者更长。 一直忍受着极端的痛苦,再健壮者也能活活累死! 蜜糖水终于来了,玛丽被强行灌了一些,可这效果实在有限,留里克此刻无比的希望有吊瓶和软管,直接给她的血管输送葡萄糖。 有了这一遭,玛丽难产的事就藏不住了。 留里克对这种事毫无头绪,好在诺夫哥罗德这里就有稳婆,老娘尼雅也亲自上手了。 玛丽在一群所谓经验丰富的老女人帮助下一直在努力,然而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尼雅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女子开了两指就没了变化,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堵住新生命降世的窗口。 这时候尼雅才想到,独子留里克从战场上饶过的这个女贵族本就是不洁者,可腹中的孩子可是神圣意义的。或是邪恶的力量在做顽抗,就是要将孩子和母亲一起扼杀。 此乃一场大决战,尼雅赶紧把留里克麾下的那是个妻妾女仆叫来,希望通过她们吟唱罗斯人自古流传的祈祷咒文,祈祷生育之神芙蕾雅驱散邪恶、祈祷母子平安。 女孩们看着她们都很熟悉的大姐姐在此受难,都是带着泪水吟唱。她是个很好的姐姐,身份天然高贵,懂得拉丁语,又教授大家如何取悦男人(留里克),如今…… 玛丽仍没有放弃,她的脸色时而憋红时而苍白。室内聚集的二十多个女人都没有头绪,门外待着的男人们更加没有办法。 留里克和奥托铁青着脸等待,户外颇为寒冷,两人前面放着一个陶盆点着木块取暖。 约翰英瓦尔得了命令为玛丽祈祷,说实话他蔑视这个不洁的女人,无论自愿与否,此女都曾与其父王、王兄有着非常恶劣的不正当关系。按照律法当被处极刑,即便最温柔的责罚也是送到修道院里余生做苦行。 玛丽一直在哀嚎,女人们也一直在鼓励。 凯撒切就是剖腹产,就玛丽现在的状况,做一次这样的手术才能让她平安生下孩子。但是且慢!整个欧洲可有这种医疗技术?即便孩子能顺利剖出来,母亲也是必死无疑。 留里克再回想玛丽对自己说的话,那分明就是临终的遗言。 又是一整天的折腾,沉浸在万般痛苦中孩子仍没有出来。 事情已经非常危险了,搞不好孩子都要在母亲的肚子里活活憋死。 夜里,留里克无心安睡,双眼血丝的他就待在隔间缩成一团小憩。 夜已经很深了,一阵几位疯狂的嘈杂唤醒了他。 有侍女发了疯般闯入留里克的卧榻大吼:“血!很多的血!玛丽她……” 灾祸降临,当留里克终于闯入王女玛丽的房间,她已经浑身是血。一屋子的油灯使得房间很亮堂,也凸显了血色的可怖。 难产引起大出血?不! 留里克冲了上去,半跪再她的身边,手指贴着她的鼻子竟没了气息。 他猛地一怔,右手急忙伸进铺盖,大手直接盖在她的心脏位,奈何竟没有了动静…… 尼雅吓得浑身发抖,那些坚持咏唱咒文的女仆也都吓得缩成一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奥托突然闯入。 留里克急忙扭过头,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她死了。” “啊?!不!孩子呢?母亲和孩子都死了。” “孩子暂时还活着,一定如此。只是……”留里克咬紧牙关,“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是不洁者,但孩子是无辜的。她预料到了这一切,委托我无论如何都要拯救这个孩子。爸爸,你应该明白那是什么。” 奥托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倍感意外,痛心疾首的同时不失一位老首领的气度。奥托以苍老的声音命所有的女眷全部撤离,木门也立刻关闭。 玛丽平静得像是睡去,她努力过了,结果并未死于疲惫,而是难产时最恐怖的大出血。 羊水栓塞?污浊的羊水进入循环系统,极短时间就导致心脏停跳。 死亡如此猝然,丧失了母体供应的腹中孩子还能再坚持很短的时间,再迟疑一阵子孩子就真的没救了。 一张麻布遮盖住玛丽的脸,与此同时留里克拔出了锋利的钢剑…… “雷格拉夫,麦西亚真正的王。你的母亲已经尽力了。现在,为父就来拯救你!” 留里克在无言中完成了凯撒切,一个男婴为他的父亲颤抖着双手捧出,须臾密闭的房间传来连续不断的婴儿嚎叫,叫声撕心裂肺。 …… 一切都结束了,玛丽年轻的一生结束了。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临近光明节兼斯拉夫人的冬至大祭祀,自己的一个妻妾就这么意外的死了。 玛丽的遗体得到了体面的照顾,一张花色麻布将她完全地裹起来,留里克决定就按照她的遗愿,按照维京人的习俗火葬,这样帕拉迪斯不会接纳她不洁的灵魂,或许奥丁的阿斯加德愿意接纳。 留里克洗干净了双手,他的精神非常恍惚。 刚出生的雷格拉夫暂由他的亲奶奶尼雅抱着,梅德韦特也在第一时间奔向沉睡的民居,亲自为这个孩子找乳母。 留里克以雪擦脸,寒冷让他的精神得以勉强镇定。他找到候命的约翰英瓦尔,猛拍这个吓懵少年的脸。 “大人,她可是麦西亚公主。你竟然……” “这就是凯撒切,你应该非常清楚。你瞧,你们的神惩罚了不洁的灵魂,但宽恕了雷格拉夫。这个孩子就是雷格拉夫,也是麦西亚王国的王位继承人。你是玛丽指定的施洗者,告诉我,按照你们的规矩条件许可么?” 约翰英瓦尔一阵支支吾吾。 “给我痛快话。” “是。我是我的老师任命的北方教士,我有施洗的资格。” “那就快做!明天就做!” “遵命。” 罗斯人、斯拉夫人这边都没有三日出殡的讲究,两个族群也都无所谓葬礼形式。 事发非常突然,但宜居诺夫哥罗德的罗斯人、本地斯拉夫人,对一个女人的死并没有关切。事实上很多罗斯人在内的维京人,觉得死的不过是一个被俘的奴隶,本就是公爵的一种玩具,死了也就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故而玛丽活着的时候都是非常低调的。 次日,一宿没睡的留里克努力保持着清醒。 那间挂着简易十字架的房间正在举行一场施洗仪式,由教籍属于法兰克汉堡教区的丹麦人约翰英瓦尔亲自为新生的雷格拉夫施洗,陶瓮充当升盆,陶杯做圣杯。当井水得到祝福,也就成了圣水,水被烧得温热,在孩子的哇哇大叫中约翰英瓦尔完成了仪式。 来自不列颠的女仆成了临时的修女,有些根本就是从麦西亚王国掳来的。她们见证了一个小王子如同传说中凯撒那般降生,也许这个孩子的确会因为他的维京血统,成为麦西亚未来的风云人物。女仆们惋惜他可怜的诞生,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于约翰英瓦尔,此事必须由他亲自写信交给老师埃斯基尔做出如实汇报。如今此事并不难,老师为了大事业就赖在自由的海泽比建修道院,罗斯公国正好在那里有商铺,信件必能顺利送到。 最终,当雷格拉夫的身份得到汉堡教区的承认,教籍就有了。如果这孩子长大后有机会去一趟罗马得到官方人证,那就是无可辩驳的麦西亚王,即便没有掌控明确的领地,那也是合法的麦西亚王。至于施洗后的事情,就不是约翰英瓦尔一介小教士有权限去做的。 也是这一天下午,一座小型火塔在冰封湖岸搭建起来了。 玛丽的银子做的十字架吊坠,还有被割掉的一律棕发,它们就是玛丽留给儿子的圣遗物。留里克有心留下这些物件交给自己的儿子雷格拉夫,如此也能以此实物给自己未来的子嗣提个醒:你们的大哥是麦西亚王室正朔,不会和你们抢罗斯的权势。 王女的葬礼还是聚集了三千多人,无论是丧事还是喜事,它的确是一桩大事,本地人缺乏娱乐,甚至把参与葬礼都视作一种娱乐。 麦西亚的王与太子战死后都不曾享有这般葬礼。 很多人嚼舌头,说公爵如此照顾一个女奴实在做的太过,也有人说此女是个贵族,还给公爵生了孩子,应该给予荣誉。数量最庞大的斯拉夫人就是单纯的看热闹,他们看得新鲜,心想着瓦良格人的贵族的葬礼和斯拉夫葬礼也没什么差别嘛,一把火烧掉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去一个美好的地方。 留里克当众举着火把,望着塔顶被布匹包裹的人儿。 “玛丽,一切都结束了。希望你重生,在一个新的世界幸福生活。” 火把抛入薪柴,慢慢的整个木塔开始燃烧。 人们肃穆地看着这一切,一阵婴儿的啼哭引得大家关注。 哭着不是别人,正是襁褓中的雷格拉夫。他被奶奶尼雅抱着,而尼雅也面含泪水。 第690章 红色巨塔 木塔烧到了次日天明终化作灰烬,最后的遗物为留里克亲自收拢。 留里克分明是给自己的妻妾玛丽收拢最后的遗骨,一个木盒承载了这最后的遗物。就在伊尔门湖畔处的一个僻静之处,留里克在此建冢将她埋葬。 这片区域也顺势划了出来,它将作为贵族墓地。 奥托和尼雅都未曾大声地声张,他们借着玛丽离世这件事,将自己的身后事告诉儿子。 “诺夫哥罗德是个好地方,我们将在这里安葬,很多人也讲埋在这里。人终有一死,我的灵魂将去阿斯加德,我的身躯要化作灰烬埋在这片墓地。要为我立下石碑,让后裔知晓他们的先祖。” 墓地,就是定居者与先祖精神联络的纽带。即便教士、祭司如何描述一个美妙的灵魂归宿,也许那是存在的,只是活着的人总希望能直面先祖。于是乎,大理石的棺盖被刻上逝者的浮雕,贵族这么做,已让后裔知晓先祖的模样。 这不算是偶像崇拜,在这种问题上,连埃斯基尔这种法兰克的信仰顽固者也不会说个不字。 因为欧洲的“破坏圣像运动”已经结束。 奥托已经很老了,老战士不死他只是慢慢地凋零老去。留里克估摸奥托也许希望自己死在一场战斗,这一想法注定是不能实现了。 很多老人会在未来一段年月故去,一批来自罗斯的老家伙今年冬季在诺夫哥罗德定居,未来也要在这里故去。 要用石头为老战士立碑,直接雇佣善于雕刻者为之打造半身像。想来这种墓碑形式也当成为斯拉夫特色,就像一千多年后这里的居民做的那样。 儒略历的冬至日终于到了,在它到来之前,一片湖畔荒草地立起高塔。积雪被清理,松木、杉木立塔,它非常高大整体呈锥形。 它足有十个stika,有四层居民楼高,基座呈颇为规则的矩形,其长宽也达六个。 留里克雇佣本地唾手可得的劳动力造就了它,本地斯拉夫人也很原因做。 过去的冬至“祭火神节”,他们可不会立如此规模巨塔,一来没必要,二来这太耗费物资。 以罗斯人为主的瓦良格人决定定居,第一个冬季就搞出气派高塔,那么它燃起的火焰也能给民众温暖,甚至融化一大片区域的积雪,如同一颗小太阳。 建塔有盐和银币的报酬,现实利益的驱动下塔快速建好。 木制框架搭建完毕,大量富含油脂的松树枝就向上堆砌,成为一座易燃之物。 不过让它整体燃烧需要一个过程,当它化作火塔,也是祭祀的最关键时刻。 阳光开始变得吝啬,近日来白昼的时间快速缩短,任何人皆能真切感受到。 儒略历还没有修正到格里高利历,故冬至日推延到了十二月第二十八日。 以当前的历法,这个日期会持续后延。但在每年,它还是存在前后十多个小时的震颤。 这里比罗斯堡老家好很多,不会出现极夜有着很多的好处,留里克可是决定好好利用这个冬季。 留里克选定一个木刻楞,召集一众人在此确立今年祭祀的礼仪标准。 那些白树庄园的祭司神婆受邀而来,忐忑地坐在留里克的面前,他们想要说些话,也担心自己有关仪式的说辞会让罗斯王公震怒。 留里克也有安排,见得本地祭司呆若木鸡,便主动提问:“你们的盛大祭祀,到底有多少仪式?不用畏惧,如实说明,我在统治这里,对你们的仪式很感兴趣。” 有一个光头的男祭司壮着胆子呜呜:“就是围着火塔转大圈,唱些歌。再杀死几头牲畜扔到火里。我们以往就是这样。” “就这?这么简单?”留里克觉得此人在敷衍。 “大人,我们……就是这样做的,不然还能做什么?” 留里克挠挠头,又令那些善于白垩泥涂脸的神婆解释。却见这些神婆呜呜个不停,留里克到底也没听明白。 “算了。”留里克摆摆手,“看起来你们是不想主持仪式。正好我有意亲自主持,你们只要继续配合我,就能继续享有特别的待遇。” 既然白树庄园是个斯拉夫人的传统大公社,里面的这一小撮祭司神婆兼药剂师,就是得到民众物资供养的人。这种情况非常自然,只是他们还没有能力去争夺庄园的统治权。 那么掌握着罗斯公国神权、军权、财权等众权于一体的君主,对本地斯拉夫祭司就是降维打击。 本地的祭司神婆非常聪明地表示无条件仆从,尊王公是大祭司,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留里克点点头,侧脸看向正襟危坐的以诺伦为主的一众将兼职下级祭司的妻妾。 “诺伦,就像我们安排过的那样,我要你演奏。” “是,只要是你交代过的曲子,我和姐妹们都能吹奏。”她笃定说。 “不仅仅是演奏,还有歌唱。” “是哪一首?” “就是它。《rossiavithsvietaheimr》(罗斯我们的神圣家园)。” 诺伦点点头:“还有吗?” “当然还有,唯有这一首,它代表了我们罗斯公国。其他人吹笛子,唯有你。你的歌声最为动听,能直击所有人都心灵。” “好吧。” 罗斯当有一首歌代表她的意志,或者是是所有罗斯人的意志。留里克并非音乐家,他倒是非常自然的将一首广为流传的旋律搬了过来。 那旋律本就是属于罗斯,开头便是标准经典的弹舌音,言简意赅将罗斯呐喊出。 至于歌词部分,留里克做了一番魔改以应对当前的局势。所以它还分成诺斯语罗斯方言、斯拉夫语伊尔门方言两种。 歌唱与奏乐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诺伦将在这里将自己的本领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乐器太有限了,仅有的鹰骨笛和皮鼓可以构成经典中世纪音乐演奏模式,留里克目前手里只有这两种乐器。 至于竖琴,它的音量有限,并不是适合大庭广众演奏不说,罗斯公国手里也没有一台现货。 自己的妻妾都能做祭司,绝大部分祭礼就按照罗斯堡老家那套做。 仪式也顺理成章分成两个部分,首先是传统维京仪式,其次就是斯拉夫人的“火塔转圈圈”。 本地祭司一通“放弃治疗”的举措,留里克自觉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通过这场仪式拉进和本地斯拉夫人精神层面的联络。 他确信任何人都是愿意主动接受新奇的玩意,如果只是绕着火塔转圈,这种祭仪的确热闹就是娱乐性不足? 任何的祭祀活动都是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集会机会,它实质上成为一种娱乐行为。 那就让它真正的娱乐化!全新的音乐与歌曲必须通过这场冬至集会传递到民众的心中。 留里克顺利安排完仪式章程,木塔前的木桩搭建的船型祭坛也造好了。 罗斯人一来就必须讲个排场,也恰是罗斯王公有财力讲排场! 留里克曾获悉被自己干掉的丹麦大头目哈夫根,在决定报复新生的瑞典王国之前,当众处斩一百一十一名奴隶向奥丁祭祀。 人祭这种事罗斯公国在古老的部落时代是干过的,之后的几十年到现在显然没有做,至少故去的维利亚留下的“记事木板”没有在祭祀记录上有描述。 想来这种事和罗斯人长久时间弄不到奴隶有关。再到如今罗斯人走出逼仄的峡湾,一个异类般的公国冉冉升起,掠夺奴隶这种事已经没有必要,或者说有更聪明的手段不用白不用。 有五头母牛被选中为祭品,留里克实为花钱买下这些上年纪的母牛,牛主卖牛也很痛快。牛老了,已经无力产奶产犊,被宰食是命运,如今做祭品牺牲也很合适。 除了老牛为祭品,还有五十只最近几天杀死的鸡,一百条冻得硬邦邦的鲈鱼。 此乃动物祭品,亦有一麻袋燕麦作为粮食祭品,和一卷花纹布的特别祭品。 这种祭品力度本地斯拉夫人可没见过,留里克也知道这么干是一种浪费行为,特殊的日子他觉得有必要做。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整个白树庄园的民众走出家门,走出庇护他们的诺夫哥罗德木头城墙,构成浩荡的火把大军,沿着冰封的沃尔霍夫河走近伊尔门湖畔。 一座锥形巨木塔屹立眼前,夕阳柔光照着它成为橘红。 它是一座红色巨塔! 斯拉夫人都喜欢红色,克里维奇斯拉夫人就做的更离谱,血色、火焰、夕阳是红色,故克里维奇人族名便由此得到。 这群伊尔门斯拉夫人也自称斯拉维涅,所谓“光荣者”,现在他们又开始以新罗斯人自居。 如今合并意味着强大,几年来一直尝到甜头的白树庄园的斯拉夫民众,他们不但接受瓦良格的冬至祭仪,更是非常期待见世面。 留里克已经放出消息,所谓仪式所用祭品,以及一些必要而新鲜的流程…… 数以千计的人聚集湖畔,他们穿着非常厚实浑身毛茸茸。他们踩踏极厚的皮靴站在雪地,将之踩踏成冰。 奥托抱着两岁维利卡,尼雅抱着出生才十天的雷格拉夫,年幼的孩子必须参加这场仪式。因为他不仅仅是一场仪式,还是罗斯人的心灵寄托。 很多地区点燃起篝火,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堂。再等月亮升起来,白雪皑皑的世界已经变得清晰可见。 留里克一直在等待时间,最好能在午夜时展开仪式,可惜自己还不能很好透过北斗七星确定时间。 无妨,当月亮升得足够高就是祭祀开始时。 诺夫哥罗德城市的基本盘的确是白树庄园,她的确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城市,如今这里因首批瓦良格永久居民的入住,人口已经膨胀到了七千人规模。 七千双眼睛看到了一支奇幻的队伍。 留里克一身白色毛茸茸,其后跟着一群身着素服浑身搭着宝石(彩色玻璃)的少女。少女们或吹笛子或敲鼓,音乐之声动听无比。 她们不是别人,正是王公的妻妾!里古斯的小女儿斯威特兰娜也在这里,她居然在吹笛子! 噫?总督的妹妹、里古斯的小女儿,她居然做了祭司!这也算是祭司?!没有白垩涂面,她们如同仙女介入了仪式。 的确,留里克根本无法从本地那群白垩泥涂脸的祭司身上感受到半点神圣感,鬼知道他们为何要搞这一套,把自己弄得丑不可言。 既然是祭祀仪式,任何参与其中的神职者至少也得保持清洁吧。 她们身后是一些牵着牛,推拉两轮车的人。牛与车辆载货就是祭品。 一行人故意放慢脚步,非常招摇地走入木船祭坛。 今夜无风真是妙不可言,每个木桩上点亮油灯,留里克踏步走入其中。 诺伦带着其他女孩进入祭坛,开始演奏那些歌谣。 一开始轰鸣不止的人群,非常奇妙地几乎一瞬间肃静下来。这并非音乐的力量,而是他们对于神灵的敬畏。 现在的境况傻瓜也看得出,正式的仪式开始了。 诺伦的嗓音悠扬,面庞立体一头金发,她是最典型的维京人,如同冰雪中诞生的精灵。 那首《罗斯我们的神圣家园》被她高声歌唱,伴奏的笛声鼓声进一步烘托气氛。 诺斯语的歌谣本地人大抵听不懂,直到诺伦开始以斯拉夫语歌唱。 那些只觉得旋律优美有趣的人立即绷直了身体,本是安静的现场瞬间躁动了一下。 绷着脸的人们开始面露笑意,即便站得远的人只能听个大概,一些关键的歌词还是听出来了。 罗斯王公在歌颂这片土地!王公虽是外来者,但王公不想做外来者! 年轻的罗斯王公向大家做出许诺,诺夫哥罗德会变得美好。 留里克就是通过一系列的歌谣音乐彰显自己的意志,这些乐曲远胜本地人的短促民歌,旋律婉转,歌词的立意也非常深刻。 这就好似一场演唱会,是诺伦的主场! 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妻妾的确很享受这个万众瞩目的场面,这一刻她就是一位歌唱家。 她的嗓音终有一个极限,留里克可不希望金丝雀唱坏了嗓子。 当音乐停下,留里克张开双臂拔剑高举。 最重要的祭品被牵到祭坛,他干净利落地割开牛的喉咙。 五头牛的血水融入这片土地,它们逐渐安静、冷却。 欢愉的气氛又变得窒息,斯拉夫民众亲眼看到了年轻的王公亲自宰牛,那手法真是老练啊! “把牛拉到木塔,准备点燃!”留里克伸着满手牛血的手,令手下赶紧办事。 牛尸还是热的,有的牛还没有死。牛被拉到塔下,其他祭品干脆直接扔到塔中。 最后的压轴大戏就是现在! 恰是这个时候,那些涂着白垩泥的本地的祭司神婆出现了。 留里克在祭坛里吼了一阵维京祷词,现在是这些斯拉夫祭司嚷嚷一些话语。 不过人们都眼睛是雪亮的,本地祭司在嘟囔,结果民众也是交头接耳不断,闹得整个场面乱哄哄。以往可不是这样,当本地祭司吼叫祈祷词,民众都是保持安静的。 留里克很满意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成了整场仪式的交点,那高举的火把吸引了所有人都眼神。 火把扔到了木塔,一开始只是小火苗,它正慢慢变得剧烈…… 火越烧越往,处在近处的留里克自觉感受到了太阳的力量,黑夜被照亮,靠近的民众都在流汗,他们的脸被烧得火热,许多人脱下厚衣自发后退。 一座红色火塔诞生了,这是伊尔门湖畔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火炬! 环湖各庄园都在庆祝节日,结果他们纷纷察觉到北方的一片被烧红的天空。 留里克就是选在河畔处,这里距离城市有点距离,他就是要让这个火塔让其他人好好瞧瞧。 他的计划的确取得了预期效果,不是很远的几个农庄看得最为真切,那是一股巨大的火焰,那一定是庇隆的化身! 庇隆神降临了吗?一定如此。可是庇隆神居然在湖的最北方,这位火焰战神居然选择了诺夫哥罗德!仅仅因为罗斯王公在那里? 一些农庄民众开始嚼舌头:罗斯王公已经得到庇隆神认可,刚有违背王公意志也会遭到神罚。 那边厢,瓦良格人与斯拉夫人已经正式开始实质上的大联欢了! 六七千人聚在一起绕着火红的巨塔转圈圈。他们一边转一边吼,一个个同心圆出现,大家享受着这严冬不该有的燥热感,就仿佛盛夏降临…… 如此热烈的气氛,罗斯人跟着癫狂,各种年龄的孩子也跟着大人转圈大叫,包括襁褓中的孩子。 他们各有所图,斯拉夫人希望不断得到庇隆神的力量祝福,从而未来没有灾祸。罗斯人也在转圈,他们各热衷于看着天空,寻找女武神巡游的踪迹。 这疯狂的欢愉直到第二个夜晚才结束,只因火塔燃烧完了自然倒塌化作一地焦土。 留里克就在雪地的营帐睡了一夜,很多人已经自发徒步、坐马拉雪橇回城,他可不能走。 冬至日的太阳意味深长,大部分罗斯人就没有走,他们在这里等待奇妙的冰湖日出,很多人实为第一次看到冬至的阳光。 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留里克立木量影子,他的妻妾立刻记录数据。 诺夫哥罗德的精确纬度留里克直接算了出来,这对军事有着重大意义。只是这种作为彻底淹没在节日的喜庆。 欢迎来到公元835年! 第691章 纸契记 当火塔化作温热的灰烬,新的一年算是到了。 白昼的时间正快速增长,虽是整个世界白雪皑皑,斯拉夫人必须行动起来,因为春耕就要快到了。 冬季仍在持续,诺夫哥罗德城里的民众第一次于冬季忙碌。 工匠的作业是对平日生活的补充,人们生活的基本盘仍是种地,一旦春耕开始,所有男女劳动力都要下地干活儿。 新年的第一个月,年幼的雷格拉夫正快速地成长。被选定的乳母将因为这个孩子变得发达,她的家人也必是鸡犬升天。 但他不是嫡长子。 玛丽已经故去,有时候留里克会怀念她的温存。她的确是很懂得都弄男人的女人,以往那是她在麦西亚宫廷里求生的手段,后来他对于自己的爱是发自真心。 可她还是死了,某种意义上就是她的命运。从任何角度看她活着时就是个大人,倘若她骨盆再宽大下,理应能避免难产,理应现在还是活蹦乱跳。 王女玛丽毕竟是被俘的奴隶,留里克众多的妻妾对于她的态度并不相同。 她以生命的代价生下了男婴,警惕的女人察觉到了一种危机。 妻妾们有了活计,她们忙于制作纸张。 如今造纸的工作步入正轨,一批本地人已经喜闻乐见地投入到相关工序中,这就导致数以千计的大树没了皮。桦树皮最好,杉树皮也可以,其中加入一些麻布、麻绳,这样做出来的纸浆做好的纸张更柔软一些。 留里克有意在诺夫哥罗德建设一座造纸厂,基于不存在化学漂白、酸洗药剂,造纸的废水随意倒入沃尔霍夫河是毫无生态伤害的。 如果本地人只是忙着种地,如何创造更多的富余财富。 罗斯公国可以通过造纸产业大发横财,民众也当享有足够的利益,当然大头必须为公爵拿走。 此事当从长计议,留里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纸备用,妻妾们也就快马加鞭地劳作。 他总是泡在房舍中视察监督,便与妻妾们聊聊天,听她们的唧唧喳喳。 玛丽离世终是个遗憾事,大家缄默其口,对于生育这件事也多了恐惧。 唯有卡洛塔。 当其他人不想提及此事,卡洛塔暂停手头的活计,就在留里克耳边说些事情:“我们的约定,你要完成。神总不会一直考验我。” “那就今晚来吧。我会准备一个小房间……” 这一宿,那温暖的房舍传出阵阵喘息。她被留里克按在毯子,嘴巴也在诉说:“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要一个男孩,即便我会因此死去,一切都值了……” 比起留里克,卡洛塔才是陷入极致的欢愉。她比留里克年长,在生物学意义上她已经说大人了,再加上复兴部族的梦想,心理与生理作用下,她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一个儿子。 “我要儿子!我不要领地也要儿子,只要我生下儿子,让我的族人平安生活,为此献祭我的命也值了!芙蕾雅!赏赐我……”之后已经是支支吾吾,精神也恍惚了。 留里克却木着脸,他不仅是享受刺激,更是完成任务。 卡洛塔身体素质很不错,她年纪也不小,只是…… 如果这个月连续如此,不过是自己累一些,她若还不能孕育,那就不是所谓时机问题。而是她的身体就是那种罕见的不孕,在这个时代简直是身为女人的最大灾难。 儿子和卡洛塔最近的日子极度亲密,往大了说这是两位公爵在加深情意,往小了说就是一般的夫妻关系。奥托很希望更多的孙辈,倘若这位奥斯塔拉女公爵终于有了,那可是大喜事。 奥托自诩也察觉到了另一种意味:儿子在宣泄自己的悲伤。 人有各自的命运,维利卡和雷格拉夫,他们的母亲各有各的不幸,两个孩子都在茁壮成长,拥有“神子”血脉的孩子定然都能避开灾祸。 卡洛塔如今也不是单纯的求子。当留里克气喘吁吁平躺一边,她就笑盈盈地凑过去吹起枕边风。 “留里克,我听说这个地方春天来得早。我见到那些斯拉夫人已经在准备春耕,我们……” “是……是测绘田地的事。要做!我们也要准备。” “不仅仅是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你的肚子一定大起来。你知道的,你的其他姐妹见我们这样一定会妒忌。” “也不是这件事。”她继续笑盈盈。 “到底何事?” “我……我有一个重大决定,只是需要你的同意。” 留里克略有不耐烦:“快点说吧,合理的要求我都支持。” 卡洛塔这便枕在留里克的肩头,一只手抚起这心爱男人柔软的胡须。“好吧。我……我真的无所谓领地。我是你的女人,我的族人也都是你的臣民。” 她说这些留里克一下子就不困了,她这说得和情话毫无关系,分明就是最关键的大事。 “你……想如何?” “等到冰河解冻,我打算把族人都迁移过来,我想所有的奥斯塔拉人就在这湖区定居。这里的风景和我的故乡太像了,这里也更温暖,更加远离纷争。” “你……” “我才不要领地,如果硬说领地,我只要一小片土地。我要在那里种地养牛,我还会给你缴税。这多好呀!奥斯塔拉做公国毫无意义,我本身也不配做女公爵。我是瑞典王封的爵位,你现在也不认可新王比约恩,我就没理由做公爵。” “你是认真的吗?”夜幕下留里克绷着脸问。 “认真的。” “的确,你的爵位不过是各方妥协的产物。奥列金打出奥斯塔拉复仇的旗号才让大家团结,可惜他战败了。现在全瑞典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奥斯塔拉在瑞典也不复存在。” “那么,你会认同奥斯塔拉人都是你的臣民吗?” “是!也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罗斯人。” 这一语已经解释一切,卡洛塔继续笑嘻嘻:“我这些日子也打听了一些事。我获悉这个湖的南边有一大片泽地区,附近的农庄因反叛被你诛灭。那片土地让给我,我要那里的农田种地,我要泽地牧牛。你……答应吗?十一税我会缴纳。我不做公爵,我就是一个你的博雅尔。” 留里克还没想到她竟由此决议,她能这么说定非心血来潮,而是做了一番思考定的决议。 “好!我都许了。”留里克说得很随意。 “你敷衍我?” “我都听明白了,让新罗斯堡的奥斯塔拉人都迁移过来?可以。你去公爵名号,那不行!” “可是……” “再来吧。”留里克猛地翻身:“我不是一般的公爵,我是奥古斯都,是比公爵更高贵的存在。我当然得册封新的公爵为我镇守。来啊,继续啊。我可要给新奥斯塔拉公爵册封个好地方。卡洛塔,这个世界很大,我们要继续扩张了。” 留里克事后实在有必要好好想想卡洛塔的计划,单纯是奥斯塔拉人移民?不!是时候召唤故乡的民众展开大移民了! 一月份是全年最冷的,期间又有两次降雪降临伊尔门湖。 时间悄无声息进入二月份,任何人都开始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因为风已不再凛冽。 过去十多天留里克都在思考“大移民”的事宜,他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 雷格拉夫已经满月,他被照顾得很好,一头金发是最显着的特征,奥托尼雅都在夸耀这孩子酷似他父亲的婴儿期。 然而这孩子并未得到神的明确照顾,奥托能觉查到,雷格拉夫就是普通的孩子,那眼神里是说不尽的天真,而非无穷智慧。 进入二月份,留里克与卡洛塔慕煞其他人的亲密关系就暂停了。一种无法明说的感觉占有她的头脑,卡洛塔无比地渴望孩子,这种渴求比以往更加剧烈。 这是一个平静的中午,留里克借着吃饭时机,筷子不离手,就相老爹奥托说明自己的决议。 “我们的目的就是走出罗斯堡峡湾,现在时机已经成熟。爸爸,我要今年命令族人们大移民。这不再是小规模行动,我要大部分人就此搬家。” 听得,奥托也就不给孙女喂饭了。他把勺子交给尼雅,绷着脸:“你终于决定了?” “决定了。” “真的决定了?” “是的!”留里克加重声音,他有些好奇老爹怎么连问两次,定是还有隐情。 果不其然,奥托的确憋了些话语。 一位苍老的战士捋起胡须:“孩子,如今贫瘠的罗斯堡已经不再贫瘠,我们已经富强。我们建设了很多,尤其是宫殿和神庙。那里还有铁厂和船厂。难道我们要放弃这些?” “我早就想到了。我并非放弃罗斯堡。” “那么你下令大移民,罗斯堡就人丁凋零。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了,哈哈。”奥托不禁回想起过去,说到大移民,就是他奥托主持最初的移民工程,今年应该可以完全落实,就是真的落实了自己心里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留里克点点头:“我会下达一个命令,我们老部族的民众,男女老幼都移民过来。旧松针庄园的土地我们的人耕种,这是最好的土地,种下什么都能产出。” “当然,你的命令他们当然要执行。我还是有些顾虑,很多人盖了房子,你是要他们放弃房子?” “那些房产舍弃也无妨。大不了我收购房产!我们的族人必须大规模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定居,今秋我们就可以吃上自产的麦子。嘿嘿,旧松针庄园的田地已经探查完了,土地我会分给族人,至于代价就是年年给我交十一税。这很公平。” “的确很公平。不过我们的故乡直到四月底才会解冻,这里的田地二月底就解冻了。你要赶紧春耕,土地可不能荒废掉。”奥托提醒道。 “那是自然,这里还有一些第二旗队的老战士,他们也有自己的儿子孙子,很多其实就是第一旗队的青年。我将优先给他们分配土地,一家分配一公顷先给他们种粮。我在雇佣本地斯拉夫农夫把地种上,给予他们劳动报酬。放心,我可不敢误农时。” 儿子分明胸有成竹,实质退隐多年的奥托,他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对于儿子的决议自然完全认同。 奥托仍是有巨大影响力的,目前滞留在诺夫哥罗德跃动的一百多名第二旗队老战士,他们其乐融融地被奥托召集起来。 一大群披着鹿皮大衣的花白胡须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的平均年龄都过了四十五岁,壮年已逝,他们虽还能继续战斗,只是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无穷力量。 这不,有十多名丧偶的老战士直接娶了本地的寡妇,自然也有了继子和继女。甚至是丧偶丧子年龄还不算太老的老战士,居然在诺夫哥罗德迎来新生。 公爵要宣布农田分配问题,公爵果然还是很敬重老战士嘛! 实则在传统的维京社会里,失去劳动力的人都是累赘,都该去死。这很是残酷也很现实,有限的资源优先给予男丁,恰恰也是年轻男子有能力保证部族的生存。 诺夫哥罗德的农业社会可不是如此,老人意味着智慧,意味着的最有经验的农夫,年轻人需要由家中老人教育如何种地。两个族群因生产方式的不同而产生差异,现在他们融为一体。 留里克并非骨子里的维京人,他是敬重部族的老战士,因为物资越来越充沛,他能以一己之力养活整个罗斯本部老人的生计。 这是一种施舍,但老家伙也必须再为公爵做出贡献。 场面有些乱糟糟,这些人聚集在一间大木屋里,见得留里克这个闪亮的后生仔出厂,非常默契地齐声发出沧桑感十足的维京战吼。 室内有火炉,空气非常温暖。留里克干脆着衬衣,亮出自己肌肉纹理明显的双臂。 留里克大人伸手示意安静,他说话了,声音就似大人,浑厚有穿透力。 的确,留里克的生理变声期都到末尾了,而他的身高张得惊人。 他因为吃喝过好,这幅身体又经历太多锻炼,整个人还没有达到力量的巅峰,他现在的状况已经非常惊人。也许留里克无法长成两米的巨人,只怕长到一米九是没问题的。 一个北欧男子,只要他成长时吃喝无愁,长成小巨人是正常的。且看罗斯的勇士第一旗队,他们就是人均折合185㎜以上,遂在气势上能轻易压制住卡累利阿军那群侏儒。 不但大口吃肉还大口吃面包,罗斯人还能更加高大!只是过分高大留里克不喜欢,他倒是知道,罗斯的年轻人注定大规模迎娶斯拉夫女人,后代的身高当然会有所缩水,但也不可能变矮小。 众目睽睽下,留里克先是赞誉老战士为罗斯崛起的努力,开始宣读自己的决议。 他可以即兴演讲,今日他故意拿出一张纸诵读自己写的文件。 他这分明就是亲自宣旨,一种严肃感油然而生。当然老家伙们都在关注留里克手里的纸,上面的确书写了很多文字,它就是传说的“软木板”,真是奇妙又方便呢。 一百多个老家伙的背后就是一百多个家庭,留里克宣布每个家庭得到一公顷(罗斯制,折合长宽各980米)的熟田。 基于留里克的调查,一个瑞典农夫也就能照看一公顷大小的农田,土地实则不小,他们的手段就是粗犷第乱撒种子,留里克估计他们若精耕细作一番,麦子产量说不定就破了四千罗马磅。 场面开始变得无比热闹,大家都知道那些土地的产权属于公爵现在公爵就是宣布放弃自己的产权。 它当然有代价,就是世世代代十一税。这有何难?老家伙们做梦都想得到良田,他们年轻时都是渔民,他们并非不愿种麦子是没有机会,现在自己获得机会,孩子们也将世代继承。 十一税又何妨?公爵的作为大家看得真切,留里克是一位圣人,收取的税负贡品最后又会变成大家都利益。毕竟税负变成了劳动报酬,变成了保卫罗斯的武器,以及引以为傲的舰队。 起哄的声音止不住,留里克和奥托也就乐在其中。 他们高兴满足了,留里克也就继续宣布一些细则条款。农业将关乎罗斯发展之未来,对于农民留里克就是要劝农桑,所有的细则也是在鼓励。 所谓细则,所谓条款,最核心的就是“耕者有其田、懒者不事生产但税照收”。 留里克亦是鼓励大家开荒,开荒的土地一年内不收税。以及其他一些鼓励条款。大抵和新罗斯堡的那套策略一致。 契约必须有书面文件,否则空口无凭,出了岔子就是削弱公爵的信誉。 这不,众人在惊讶中见得留里克的正妻捧着一摞纸张气喘吁吁地进入房间。数百张“牛皮纸”堆叠在一起的确非常沉重。 纸张都写了卢恩字母,这种传统的诺斯语书写形式老家伙们实则都懂。留里克为了这个会议,不辞辛劳地亲自写了近四百份,累得他高呼必须赶紧搞出活字印刷。 纸张与上面书写的文字大大震惊了大家,老奥托也吓了一跳。曾经书写的载体是很难得的,大家就是想不到这纸张居然如此之多,书写变得随意。 文件陆续下发,文件亦是一式两份。留里克和在场的每个人签订契约,双方就以卢恩文签署自己的名字、父名和绰号。 这就是所谓的地契性质的契约,也是罗斯公国最早的纸质契约! 留里克知道自己在创造历史,接下来就是等雪融化后,带着他们给各家的农田划界了,如此等他们的子女移民而来,立刻就能进行梦寐以求的农业生活。罗斯本部人将大规模过上这种美好生活,但罗斯不会放弃海洋。 第692章 新罗斯堡的意外之喜 一纸地契已经签署,等于是一百余公顷的土地以法令的形式进行了分配。 土地是有了,至于麦种从何而来? 正所谓想要割羊毛,就得先繁育一支大羊群。想要得到源源不断的粮食,种地者必须得到大量种粮。 最初的种粮就是一种原始资本,条款里写得清楚,种粮就由公爵提供,来源就在于“罗斯国家粮仓”。 留里克可不愿意简单地把粮食扔给他们就做甩手掌柜。种地可是个技术活,他可不信没种过麦子的罗斯本部人能瞬间成优秀农夫。 那么本地斯拉夫人就是优秀农夫吗? 他们是清一色的落后! 留里克倒也没有亲耕,今年不同,他要亲自动手了。 种粮公爵提供,种地方法也是公爵提供。虽无亲耕,留里克也绝非五谷不分,他所认知的种地就是机械化农业。 这个时代机械化自然不可能,制作一批先进的人力、畜力农具,采取一些有秩序的播种、收货发。再比如增加人畜粪便的投入以肥田,建立抽水机构以灌溉。 粮食增产的最终目的,留里克相信自己这么干一定会有效果,因为本地农夫故去的农业技术,实际就是农业这种行为的下限了。 燕麦终是一种低产粮食,它作为环伊尔门湖地区主粮不见得就是它单纯耐寒,留里克估计他们只是单纯得不到大量的耐寒种的小麦。 罗斯有这种小麦吗?当然是有的。 不列颠的小麦是罗马时代的遗留,当地人培养了上千年,以至于连苏格兰地区都能种植了。 不列颠自然比诺夫哥罗德温暖,不过诺夫哥罗德的无霜期比春小麦生长周期长很多,尤其是夏季的温度是能让人感觉一丝燥热的。 罗斯探险家斯普优特居然胜利完成了去年对诺森布里亚王国的索贡,一艘大船一肚子的耐寒春小麦。 留里克早就给老家发了信件,运抵的春小麦不得对民众出售,开仓放粮的只有燕麦。 “我得再派人去发送消息。再把新罗斯堡的那群第一旗队的战士召唤到这里。” 第一旗队战士的父亲往往就在第二旗队服役,罗斯公国是实质上的罗斯本部的老罗斯人全民皆兵,他们各个都算勋贵,故战争红利必须优先他们分享。 一部分老家伙代儿子先签了契约,剩下仍有三百余人,留里克决定赶紧抵达新罗斯堡,让他们赶紧把契约签订。这当然是自愿原则,他们愿做农夫契约就快点签署,还想继续做猎人渔民这个约定就暂时搁置。 因为留里克手里占有的以开垦土地非常庞大,他必须将地权下放,方能发挥出土地的产能。 只有老罗斯人有权得到这些熟田使用权和产权。老罗斯的新崽子茁壮成长,留里克也愿意再从老家,把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统计一下,让他们来做农夫,这些就与“大移民”工程相关了。 肉要一口一口地啃,介于时间相对充裕,留里克决意火速冲到新罗斯堡,他已经开始行动。 他是公爵,他想做就做。 一支小型的马拉雪橇队形成了,本地的小马套上缰绳,双马拉一辆雪橇,其上可做十人。留里克的要求并不极端,他就召集手下卫士以及招募的本地驭手,五十余人分坐八辆雪橇,带上一些极为重要的货物,逆着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北上。 公爵大人心急火燎的离开是为了去取得优秀的新麦种,所谓来自遥远西方那个岛屿的小麦。本地斯拉夫民众都知道小麦,他们也都尝试种植过,可惜效果并不好,便主观觉得所有的小麦虽然好吃可惜自己种不活。实则他们从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买到的小麦,并不很适合伊尔门湖的气候。 队伍在苍茫的世界中推进,他们行进在一座冰做的巷道中。 “我们这一行要走多久啊,我还是第一次在冬季离开家。”斯维特兰娜虽然依偎着丈夫,她内心的惶恐展露无疑。 留里克安慰她,抚着她的脸庞:“我们来时用了多久,返回也是多久。” “可我就是怕。你说这些雪色非常美丽,可对于我们庄园的民众,冒然进入积雪森林,一旦迷路就必死无疑。” “哦?你害怕迷路?”留里克笑了,当众捧腹大笑。 他对着自己的佣兵们嚷嚷起来:“哈哈,她说害怕迷路害怕冰雪。兄弟们,你们什么事没加过?罗斯人从不怕冰雪!” 佣兵们一通起哄,让无聊的行进充满了乐趣。 留里克没有说话,他就是沿着冰封的航线行进。他当然也担心迷路,所以就不选择抄近道。 从诺夫哥罗德到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直线距离折合160公里,前提自然是穿越未被开发的茂密森林。选择冰封航线,旅程会增长近一倍,它胜在路线清晰。 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和罗斯人一样,彼此一直运用着儒略历,长久的经验下,大家普遍在四月底开始播种,如若气候足够温暖,因融雪而变得泥泞的田地重新变得硬实,他们也会提前播种。 留里克确信自己有两个月的时间把事情办完,理论上这去新罗斯堡一前一后也就是耗费半个月的时间,这就苦了租来的马匹。 矮种马都被钉了铁质马掌,这种行为根本用不着罗斯人去教。形状颇有特色的马掌赋予了马匹在冰面的强劲摩擦力,光滑冰面亦降低的摩擦。雪橇可以飞奔,双马雪橇在鞭子的催促下,天天被迫狂飙突进达六十公里。其实马匹就是在用走的方式前进,好在整个白天它们都被迫赶路。 当队伍停下,马匹就被喂食大量的燕麦,留里克所带很多燕麦,它不是给人吃的,实为马饲料,也唯有这些足够驱动马匹突进。 队伍顺利进入冰封的拉多加湖,佣兵们望向茫茫无际的冰面,大家下意识地感慨一番,所谓这里酷似波的尼亚湾酷似冰封的梅拉伦湖。 逼仄的冰封巷道至此无比通常,大家也开始面临新的问题。 佣兵们纷纷将身子裹在皮大衣里,从斯拉夫人手里买到的布匹撕扯成围巾,他们纷纷以此把脑袋包住,仅留一双眼睛。 寒冷的湖风好似能吹裂人的脸颊,留里克也如手下一般的布匹包头,而斯维特兰娜直接钻进宽大的白熊皮毯子里,就好似小袋鼠钻进了育儿袋。 整个世界怎么了? 留里克感觉到空旷、安静、凄冷。他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干净得好似另一个星球,寒冷与空旷能净化人的心。 唯有这些耐寒的矮种马还在坚持不懈,当雪橇队进入了涅瓦河,慵懒的人们纷纷兴奋起来。 没有谁会料到公爵大人会在这大冷天的突然冲到新罗斯堡。高达的木制城墙庇护城内的居民,围墙之外一样非常安全,或者说已经变得非常热闹。 当人们有着交易的需求,贸易集市就会出现。集市不是凭空出现,一开始它可以是露水集市,随着交易需求的人纷纷认同这里,一座无谓寒暑都存在的集市也就诞生了。 围墙内的地块都被划分了各自的用途,虽有一批空地,那也是留个大型基建的场所。 人口正在膨胀,新来的人们就在城外不停盖房子。房子不得乱盖,人畜粪便也不准扔到道路,总督科努松给了所有定居者硬性要求,违者根据公爵的命令,最轻罚款严重的打板子。 雪橇队的出现过于突兀,当人们发现是留里克大人,又是一大群人呜嚷呜嚷地聚集而来看热闹。 双方实在是彼此都在看热闹,留里克一针见血地察觉到了露天集市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阿里克,你和你的猎人们已经在做交易了?一定如此!”他闷声嘀咕。 气喘吁吁的马匹终于能好好休息,留里克带着部下跳下马车,装载重要货物的木箱也被卸下。 他这次带了两个女人,正妻斯维特兰娜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 前者就是他的助手,而后者可要趁此重大机会在新罗斯堡,召集全体奥斯塔拉移民开展一场历史性的集会。 其实卡洛塔很嫉妒兰娜那个妮子一路上与留里克腻歪,仔细想想自己也不亏,因为那梦寐以求的好事终于降临了! 本该来月事的日子没有来,这是芙蕾雅的恩准,一切真的好起来了。 她与留里克在城里暂时奋力,两位名头上同等高贵的贵族分头做着自己伟大的事业。 当夜,罗斯公爵的宫殿(相当于实质上的冬宫)。虽是夜里,宽敞房舍内灯火通明,户外虽冷,油灯矩阵和吊灯照着墙壁的“环形熊头装饰阵列”颇显狰狞,房内也颇为温暖,室内的人们着一件松软的亚麻常服就够了。 留里克坐在最尊贵的位置,斯维特兰娜略显拘谨地坐在旁边。他们的面前摆着烤鱼,以及亚丝拉琪烤制的蜂蜜面包,美餐准备的略显仓促,到底也是美味逼人。 在这里,美餐制作者亚丝拉琪来了,几个月不见的阿里克也来了,这就让留里克颇为意外。 总督科努松父子也在场,两人憋了一肚子话,所谓有关新罗斯堡冬季的五花八门事情他们都急于汇报。他们也很好奇在诺夫哥罗德越冬的兄弟过得怎么样。 当然最大的疑问莫过于公爵留里克为何突然跑了回来,看样子绝非南边出了什么祸事。 彼此趁着吃饭的时候随口就聊起来,既然科努松亲自问了,留里克就直截了当地说。 房舍里弥漫烤鱼的焦香和蜂蜜面包的甜香,听得公爵的描述,科努松和阿里克都没心思吃饭了。 阿里克人耿直好义气,这便猛然站起来高兴地哈哈大笑:“留里克!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兄弟们最想的就是种地,得了良田分给兄弟们,你专程回来履行诺言,兄弟们就太高兴了!” 科努松也急忙符合:“大人,既然那边还有很多的土地,都当归咱们老罗斯人。我想我也得发动一番民众,让他们接着移民。” 看看两人热情的脸,留里克犹豫了一下清清嗓子。 “说到了移民,我要的就是一场大移民。还是先说说别的。”他主要看向堂兄:“哥,你不是带着年轻的兄弟们在北边抓松鼠。怎么?凯旋了?” “当然是凯旋了。”阿里克猛地拍打胸膛,“这个冬季我太痛快了。你绝对想不到,咱们的兄弟还有满足的时候。很多人抓了五百只松鼠,大家满心欢喜想着发大财,可剥下的松鼠皮根本卖不出去!哦不,也不是卖不出去,就是那些买主只想以更低廉的价格购买。真是糟心,大家是一家子,价格跌了十倍一下子回到好多年前的状况,甚至更加糟糕,这谁遭得住?兄弟们索性都回来了,都盘算着等冰化了,皮革带到梅拉伦卖掉。” “还有这种事?” 阿里克撅起满是胡须的嘴巴:“千真万确。你既然回来了,也好。你把大家的松鼠皮都买下来,如何?” 这就是纯粹的商业问题,巨量的松鼠皮投入市场,供大于求可不就造成了价格暴跌。 当然,这是一个抄底的好时候。 堂兄在暗示自己以平常大家公认的价格收购,所谓一个银币兑一张大松鼠皮,再不济也是一币兑三皮。这算什么?这是逆着市场规律而来。 留里克摇摇头:“我会买下所有的皮革,他们敢于把自己囤积的皮革拿出来,我全都买下。但是,价格就按现在的来。” “啊?现在可是一币换十五皮啊!” 阿里克说话的确不动脑子,他所言为真,惊得留里克长大了嘴。 他的嘴巴又立刻闭上,即刻以衣袖掩面,遮掩住那根本就藏不住的笑。 留里克努力镇定,真是万万没想到这趟回来还有意外之喜。他故意说:“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自古以来都没有过一币换十五皮的情况。” “是啊!可事情就是这样。皮革太廉价了,闹得大家懒得再去北边的林子。倒是那片林地真是富足了,让我想起了先人的传说,想当年咱们罗斯堡峡湾附近的林地也是这样,轻易就能打到大量的松鼠雪貂,现在不行咯。倒是新罗斯堡这里无比美妙。” 堂兄所言极是,事实便是人类的猎人大军光顾一个地方,当地的动物就会被大规模狩猎,当猎物已经满足不了人的胃口,人就发明了农业与畜牧业。 新罗斯堡人口在本时空算是多的,但作为一个消费市场就是逼仄的。第一旗队的近五百名年轻建勇带着先进的十字弓去未开发的林地打猎,他们人人都是猎人,现在又有了先进工具,不能大肆猎杀才是荒唐事。 五百个猎人,人人抓了五百只,那就是两万五千只?皮革价格暴跌到一币十五张,怕是老哥还是保守估计的。恐怕五花八门的皮革他们搞到了三万张,数字非常庞大倒也合理。 北欧红松鼠繁殖能力非常强悍,它们一年两窝,一窝六胎。新鼠三个月就能繁殖,所谓大鼠当年就能看到自己的孙辈长大。本地铺天盖地的红松林里,年年巨量的松果能够养育涅瓦河两岸的一大片区域上百万数量级的松鼠。 只是松鼠繁殖的速度绝对赶不上罗斯人全力捕杀的速度,这方面留里克对族人有着无比的信心,只是这种事也不算好事,竭泽而渔的事现在似乎靠着市场的看不见的手暂时暂停了。 阿里克不懂为何价格如此低廉,他其实可以懂但没必要。他的亚丝拉琪实则非常清楚,现在也就微笑着脸装糊涂。 留里克故意解释:“这就是奥丁施展了它的力量。那是一双看不见的的手在拨弄着价格,这是诸神的作为,是不为凡人所左右的。甚至,连我也不能违背诸神的意思。” “唔?竟是如此?!”阿里克绷直了身子。 “当然!难道你还指望奥丁站在你面前亲自批评你?哥,我可不敢违背神意。既然市场价如此,我就按照这个价格收购。反正我还邀请他们去南边种地呢!” 阿里克又撅撅嘴:“也罢。我想,你还会拿此事要挟他们。” “诶?我可不打算要挟哦,我还要和他们签订契约。他们可以去梅拉伦买皮革,那就不要想着得到一批良田,这就是有得有失,他们不能太贪婪。” “算了,你是永远智慧的。每个兄弟分一公顷的良田,这下咱们不用冒着死亡风险去打劫,就能年年得到麦子。”阿里克又道。 “是这样吗?”留里克流露的笑意似乎暗藏一把匕首:“中了地就不能去远征?战争当然还是要的,唯有这方面不是有得有失的问题,我全都要。” “也好。那么,我该召集一下队伍。” “此事明天就做,令他们在丰收广场集结,然后排着队进入这个房子,我要在这里和他们每个人签订书面的契约。我还要宣布收购他们手里的皮革。” “书面契约?”阿里克颇为迷惑,“弟弟,你要在大量的木板上签约吗?我想我们得先准备一大批木板。” “木板?哥啊,时代已经变了。”留里克顺手指向南方,“我在诺夫哥罗德有了重大发明,我制造了一种很软的木板,名为paper,我已经把它们带过来了。” 他招来部下一番吩咐,不一会儿,两名魁梧的佣兵合理拉着一只木箱进入场所。 他示意斯维特兰娜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文件纷纷拿出来。由十多名妻妾连同他自己合作抄写的契约文件堆成了小山,纸张都被裁减过,现在堆起来也是整齐划一。 “都来看看吧!我的朋友们,都来看看我的最新杰作。”留里克招呼到。 在场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凑过来,他们看到了黄褐色的似布又似木的薄片,其上用墨水写出了一大堆字体公正的话语。通体是传统卢恩字母书写,阿里克这样的莽夫都是能拼读的,何况亚丝拉琪这种受过教育的女商人。 现在已经无法用“惊讶”形容他们,以不知所措形容更贴切一些。所有的文件整齐划一写着完全一样的词句,清一色的契约条款,最下端还留下来签名的位置。这一切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第693章 一撮麦种 公爵一人与数百人签署同样的契约?这在过去不曾出现,自诩精于商业的亚丝拉琪也不曾知晓。 她有着千般疑问,不仅是关于这些书写材料的奇特,以及大量亟待签署之契约的事。她嗅到了其中蕴含的惊人商业价值,那就是这些书写材料本身,因为它们不应该、更不可能仅仅作为书写的材料。 亚丝拉琪表现得非常淡定,她的眼神倒是给留里克透露出万千信息。 留里克亦是回以相似的眼神,算是确定了后面还有会一家人的私密小会。 总督科努松领了命令,阿里克亦是得了任务,会议伴随着晚宴的结束而结束,他们也该打道回府或是直接办事了。 觥筹交错之后,留里克擦拭干净嘴巴,冷不丁说:“你们暂且回去,务必记得明日上午,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要看到广场聚集的人。” “就到此为止了?我倒想和你好好喝上些烈酒。”阿里克乐呵呵道。 “不必了。如果可以我宁可喝格瓦斯,苦涩的麦酒哪有这个好喝。可惜啊!”留里克故意加重了声音,“我们手里的小麦太少了。” 一听这个,耷拉下后背的亚丝拉琪猛然挺起腰板,不经意展露她那膨大又协调的胸膛。 “无妨。”阿里克笑呵呵,“我发现烈酒才配烤肉。你应该让老家那边多做些烈酒。也罢,既然你要求今年展开移民,他们都会过来,我们就地酿酒、蒸馏。” 说罢,他便站起来,示意妻子:“走了!该让我弟弟和妹妹(指斯维特兰娜)好好休息了,我们也回去。” “我……”亚丝拉琪抬头看一眼丈夫:“我还有些事和王公说说。” “话不是说完了吗?还是说你没吃饱?” “接下来,是……是我以老哈拉尔·赫罗雷夫家族的身份与王公商谈。”亚丝拉琪已经摆起一副严肃的脸。 她是第二个妻子,阿里克与她也有约在先,从而理论上避免了家族矛盾。而基于约定,他与亚丝拉琪的关系,在夫妻之实的同时也是一种合作。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搅了。”阿里克摆摆手,他很识相。 本也不热闹的厅堂进一步冷情下来,有一些女人担任仆人的工作,进屋将饭后的残羹打扫,将桌椅卸下。 留里克不需要贴身照顾起居的奴仆,基于现在的情况,想来自己是该再招募一小撮宫女役使了。 他将嫂子请进内堂,携正妻与亚丝拉琪于卧室处,细商一些要事。 这里颇为安静,除了户外站岗的侍卫,本也不大的宫殿内部就剩他们三人。 亚丝拉琪侧坐软皮垫处,墙壁油灯的柔光照着她恬静的脸,还有那高挺的鼻梁。 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二嫂又隆起的肚子,暗叹堂兄打猎之余还不忘正事。 且慢!大嫂抱着阿斯卡德也来新罗斯堡过冬了,兄嫂实则是搬家到这里。想必大嫂又该生了吧?是叫吉尔的男孩吗?留里克希望如此。 亚丝拉琪略显拘谨,眼前的男孩颇为英俊,他的妻子斯维特兰娜年轻而美丽,就是稚气未脱。 王公是非常年轻的男孩,他英俊又洁净,头脑里充满了指挥,而结实的身板亦证明其人是战斗的好手。 以为维京男人的品德他都有,超越维京男人的智慧无穷尽。 被奥丁祝福的男孩再一次显现出巨大智慧,那些可书写的似布非布之paper,就是一种全新的证明。 她想先提及此事,不料留里克先发话了。 “姐,你……看来又有了。” 留里克说话很甜,亚丝拉琪先是一惊,接着窃喜,这便抚着肚子:“是啊。希望再是一个男孩。你知道的,我想复兴家族,我会为你做事。那么,也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吗?不。你是孩子的母亲,既然他是你老哈拉尔家族名号继承者,只有你有资格。” “这么说来也是。那么,你……单独约我可不单纯为我的第二个孩子。的确,你是孩子的叔叔。” “是关于公国未来的大事。”留里克收起自己的笑意,摆出严肃的脸庞直问:“我现在需要小麦种子。我知道你从罗斯堡老家运来了一些小麦做美味的蜂蜜面包,你的库存一定还有货。现在,全部交出来。” “啊?这是为何?” “很重要。” “好吧。本来我想继续做好吃的面饼卖给他们猎手的,既然是你的命令,我照办。” 这个回答留里克自然满意,他也知道此女得令就没得选。 “很好。那么,你也很想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留里克故意道。 “是。”亚丝拉琪顿顿气:“如若小麦非常重要,我就宣布以后不用小麦做食物。” “哎呀,事情哪里这么极端?你当然要用小麦做好吃的面包,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我们库存的小麦太少但燕麦太多。难道我们罗斯公国还要年年从不列颠进口小麦吗?倘若有一天诺森布里亚背叛了,我们如何得到小麦?再发动战争?我要自己种小麦,就在诺夫哥罗德大规模种小麦。” 王公的话语说得慷慨激昂,亚丝拉琪这辈子都没见过小麦田,连成熟的麦穗也没加过。她很小的时候当然见过小麦粒,知道它是做面包的最好材料,仅此而已。 既然王公由此宏远,自己自然无条件接受。 “遵命。我会立刻拿出小麦,只是它们不多了。” “还有多少?”留里克急问。 “还有大概五个麻袋?我习惯一个袋子装百磅。” “那便是五百磅,还不错。唉,就是不知道罗斯堡老家还有多少库存呢!”留里克长叹一口气,“但愿我的命令及时传递到,但愿哈罗左森没有乱来。” 当前手头大概有五百磅小麦,作为麦种也只能播撒一小部分土地。一公顷(维京制,0.96现代公顷)播撒400罗马磅(维京式罗马磅,0.392kg),留里克打算以此数值播种。 在确定春小麦能高产前留里克也不敢乱来,他是以本地的燕麦的平均产能为参考,即一公顷产麦两千磅与留下20%做种粮这一传统。如此一来试错成本不高,但手头的小麦最多种一公顷多点,真若如此岂不就是搞个试验田罢了。 虽说试错有风险,留里克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可以挥霍的成本。所谓的试验田怎样也得一口气弄出一百公顷,那就需要从罗斯堡老家把所有小麦运来做种粮了。 关于派出新的雪橇队,就在这冰雪世界杀回老家,留里克决意已定,他将即可落实,就是整个行动对于时间的把握颇为敏感。 倘若误了农时,今年大规模种春小麦的计划就会泡汤。 为了以防万一,亚丝拉琪提供的这批麦种当然要在最正确的时间播种。倘若大规模运种粮的计划泡汤了,这最后一公顷的小麦就精心呵护,它们的产出统统作为明年的种粮,哪怕以最保守的办法,诺夫哥罗德多花些时间还是可以大规模种小麦。 麦子的事是留里克目前最关心的,此事有了比较舒坦的结果。 留里克知道亚丝拉琪有很多事要问,这便许她闻讯。 果不其然,纸张之事难以释怀,她甚至还看出了其中的商机。 “公爵大人。”她以正式的尊称说话:“那些书写的材料paper,定然是奥丁的智慧,一定是你在人间复刻了它。我……我想知道其中的秘密,我想为你制作更多。” “你?”留里克谨慎中眯起眼神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你想要制作paper以此赚钱?” “不!是为了公爵的事业。” “我相信你是出自真心,但挣钱的事也两不误。此事犯不着你搀和,如果有必要,我以后会酌情委托与你。” 纸张的产业当然可以被发展成暴利产业,赚取暴利可不是目的,留里克需要纸张配合自己施展权威等等等。如若亚丝拉琪就只看出商业价值,那就太单纯了。此事留里克决定先捂住不放,等到纸张产业从草创发展的初步成性,亚丝拉琪这种人可以作为优秀的经销商,至于将技术传给她,留里克有些不放心。 因为,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本是充满信心的亚丝拉琪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她表面上情绪像是泄气的皮球,实则斗志又在心底萌发。既然留里克没有把话说死,自己以后就有机会咯?定是如此。所以自己当继续亲力支持,乃至探寻其中的秘密。毕竟留里克早就放出话来,所谓奥丁将神的智慧洒向人间,任何人都有权去探索,神的智慧从不是向少数人开放的珍馐。 这一宿,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睡得很踏实。 关于王女玛丽难产而死的祸事,留里克自律地进行了收敛,他甚至还向妻妾们“科普”了一下生育与年龄的关系。 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她们不经吓自觉地收敛了。她们不主动留里克这番也不主动。 除了卡洛塔和露米娅。 他们两个睡得安稳沾床就睡,窝在一起恍若冬眠的小熊。 整个新罗斯堡却无法安静,平静的冬季生活被打破,最新传出来的消息让整个城市沸腾。 公爵要履行当年的诺言给大家田地了!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将是第一批分得土地的人! 所有的老罗斯人都将分到已开垦的土地! 消息传播是越来越离谱,暗夜下的居民们居然开始了自发的串联。 尤其是奥斯塔拉的人们迎回了他们的女公爵,以及那关于膏腴之地的说法。奥斯塔拉人早就开始欢呼雀跃了! 待到次日拂晓时分,月亮还没有落下,天空还是深蓝,满是积雪的丰收广场就开始有穿着皮大衣的人出现。 人数在变多,男人女人乃至孩子纷纷走出家门。 城内的人们率先聚集于此,当太阳升起,城墙的各城门打开,早已聚集在城外的人们也纷纷涌入城内,非常有目的性地聚集在丰收广场。 偌大的广场本就是为大规模人员聚集所准备,现在的它被人踩踏得非常平整,晨曦的金光洒在冰封的城市,多达近三千名男女站在这一广场,他们全体穿着皮革,通体是灰黑色调,毛茸茸显得体态敦厚,就好似三千头熊。 这场面颇为宏大! 轮班站岗的侍卫们(精锐佣兵)见过这种阵仗,他们所能想到的就是大战爆发时敌我双方在集结大军。 第一旗队的战士厚实皮衣下都套着蓝白色调的制服,他们纷纷走出向侍卫询问公爵大人的事。 一开始侍卫还愿意解释,随着询问的人太多了,他们也就不厌其烦。 双方甚至发生了争吵,即便他们曾多次并肩作战打恶仗。 当属阿里克眼睛敏锐,亲自制止了两拨暴躁的人恶斗。 可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此时是自己的部下在抱怨,执勤的侍卫也在抱怨。 阿里克能怎么办?他正好看到努力维持秩序的总督科努松,当其面苛责:“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只有第一旗队的兄弟来,我看到全城的男人都来了,还有一大群女人。你瞧,还有一群崽子在这里瞎凑热闹。房顶上居然还有一群不怕摔伤的崽子。” 科努松也很无辜,他难堪地苦笑解释:“大家的生活充满无聊,一听公爵大人要分配土地就全都来了。” “是你领了命令,说好的只通知第一旗队,你办事肯定有疏漏,居然敢假传旨意。” “我没有!”科努松矢口否认,“我以荣誉发誓,留里克是罗斯人一百年才有的一位英雄,我岂敢忤逆。可是民众太热情了,如若不是非常信任公爵大人,他们如何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集会?” 阿里克咬紧牙关,的确自己的老弟有着无比的威望,引得万人空巷瞻仰也很合理嘛。 只是罗斯堡这里的纯粹老罗斯定居者不多,因抓松鼠而暂时客居的第一旗队的兄弟数量庞大。阿里克就怕本该属于自家兄弟的土地,便宜了各路后来加入的新罗斯人。 聒噪扔在持续,宫殿内的留里克获悉了消息,可是气得直跺脚。 他晨厕罢了又吃些肉干,就骂骂咧咧的穿上衣服。 听得户外的隆隆声响就知道聚集了太多的人,斯维特兰娜紧张有惶恐。她先到正门处探出一双眼瞄了一下,就火急火燎跑回来向丈夫汇报:“全都是人!广场上站满了你的追随者。” “是追随者,也不尽然吧!”留里克扣好帽子,“只怕是他们传达命令有误,都来争抢我的赏赐。” 说罢,他又使劲拍拍脸,示意妻子:“估计就是这样,不过……这就是我的权威。给我笑起来,挽着我的胳膊跟我走。记住!兰娜,我是王公,你是王后。” 的确,自斯维塔兰娜知晓自己命中注定的丈夫时候就对“留里克”这个名字充满好奇与好感,当见到其本人,所有的感觉顷刻间凝聚为爱慕。 也许留里克已经习惯了君临天下的感觉,她还没做好母仪天下的思想准备呢! 她就挽着留里克的手,两人一身毛茸茸白袍,走向广场的夯土台基,共同摘下帽子面对聚集的人群,以及远处的民居房顶上趴着的一群顽童。 这一刻留里克无比希望存在一只电力扩音喇叭,将自己的命令精准传达。 新罗斯堡的居民不能算多,留里克仔细瞧瞧,估摸着聚集的不过是两千多人,大抵整个城市的成年与少年都在这里了。 如果他们聚集得足够密集且保持安静并愿意认真聆听,自己的确可以撕扯起嗓子把话语比较准确地传递下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风声会严重干扰话语,且他们站着也并非摩肩接踵。 既然自己已经出现,留里克携兰娜故意昂首挺胸任由他们瞻仰。 他其实也看到了卡洛塔带着自己的数百名奥斯塔拉族人搀和其中,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赐予其土地的大善人的英姿。 留里克就杵在这里故意不说话,他显得异常的举动逐渐引得喋喋不休的人群安静下来。 随着耳畔只剩下丰盛,留里克终于拔出短剑高呼:“第一旗队的勇士们!集结!” 第694章 第一旗队大契约 那些跃跃欲试早已迫不及待的人们奋力钻出人群,他们撩开保暖的袍子,亮出里面的白底蓝纹战袍。 第一旗队悍勇尽于此,他们先是聚成一团,与其他看热闹的人们划出的界限,接着在阿里克的号令下排成了整齐队列。 一个旗队分成四个中队,实为四支百人队。 百夫长约束自己的部下,此四人头顶的贴皮盔插着的一团染蓝的羽毛成为最醒目的特征,即让部下看得清楚列队整齐,亦使留里克看得真切。 原本安静的场面又略有聒噪,留里克伸出双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如何能让命令准确地传达给聚集的人? 留里克木着脸庞,令妻子退下,他就孤零零站在台基之上,任由风吹拂自己的马尾。 他手指科努松令其上台。 科努松能怎么办?事情办得不好自己脸上挂不住,见得公爵这便赔罪:“大人,我想不到全城的居民都来了,让你看到了混乱,我有罪。” “的确你做事不周,你去呼吁闲杂人等回家去。你来指挥一些男人,让他们将其他人劝走。告诉民众,今天的事仅与第一旗队有关系。” “是!” 科努松退下,留里克又精准地指向明显带着看戏目的来的卡洛塔。 这女孩兴致匆匆走上台基,她面带笑意欲语,不料得到的是所爱男人的铁面训斥。 “我……让你来了吗?带你的族人都退下!快!” “啊?我……”卡洛塔一时手足无措,勉强解释:“我把事情告诉了族人。大家都称赞你是最伟大的人,他们特地来瞻仰你的面容。” “小嘴抹了蜜。”留里克的情绪稍稍舒缓,“这下你们都满意了?让他们退下,不要再在寒冷的户外待着,当心疾病。” 留里克不想与闲杂人等纠缠,因为宫殿内部一个签约的现场已然布置完毕,那里已经有临时的侍女与贴身的侍卫们把守。 他看着卡洛塔回到奥斯塔拉人的队伍,看着那些人依依不舍地离去。 既然有一群人离开了,其他看热闹的人自觉无趣,又因为科努松的劝说,开始有人陆续回家。 不少人的脸上弥漫扫兴的情绪,妇女厉声呵斥乱跑的孩子回家去,也有的抱怨自己上年纪的丈夫为何怯懦去打仗云云。还有那些最近几年入伙的来自瑞典的新罗斯人和南边的斯拉夫人,他们实在为王公的区别对待遗憾,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里是罗斯公国的领地,老罗斯人才是最高贵的,比别的瓦良格人高贵,老罗斯人中的年轻战士则是高贵中的高贵。 太阳升得老高,清晨的寒冷消去一大半。整个世界仍无化雪的迹象,新罗斯堡城内也是白茫茫一片,结果第一旗队的战士们纷纷戴上木框墨镜,加之他们的战袍,确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甚至多了一丝离奇。 闲杂人等退去,留里克再申自己的主张。 “兄弟们!我将履行约定!你们每一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权得到长宽各100stika的农田!你们都有权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麦子,你们都有权带着家人过上年年吃麦子的好日子……”这些事大家已经知晓,而今王公再宣讲一次,便是对它再一次进行确认。 “兄弟们!我将和你们每个人签订契约!每个人都将进入我的宫殿,与我面对面签订书面的契约,该神圣的契约将得到奥丁的认定,你们未来的好日子也将得到祝福。各百夫长注意!第一旗队第一百夫长!带着你的部下进入宫殿。其他人不要着急,在正午之前所有人的契约都将签署完毕!” 人们爆发出惊人的呐喊,契约尚未签署,甚至自己的土地都未曾踩在脚下,他们的脸上已经洋溢起丰收的喜悦。 曾一度有些混乱的场面恢复了秩序,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威风凛凛地首次踏入王公的“冬宫”。 颇为宽敞的厅堂里摆下桌案,大量的契约文件堆叠。几十盏油灯跳动的火苗令整个大厅光亮异常的同时也带来舒心的温暖,第一百人队进入这里,战士们左顾右看。 这就是王公的宫殿,它不算宽敞甚至有些简陋。这与传说的描述差别很大,王公的宫殿当挂满熊头,当有大量的黄金白银做装饰,还要有一尊镶满宝石的王座,可是这里并没有。 熊头倒是有,它们数量并不多,而这几乎就是唯一彰显王公高贵之物。 的确,新罗斯堡的“冬宫”目前就是留里克的行宫,留里克喜欢这个地理位置,却不喜欢这座复古的长屋式建筑。既然罗斯已经具备用木材、石块、水泥建造三层建筑,王公的宫殿有理由建得高大,最好成为新罗斯堡的第一建筑,从而让她的君主能够俯视整个城市。 王公需要辉煌的宫殿彰显威仪,也许那很铺张浪费,但现在的宫殿的确简陋。 此地的待兴土木暂放一边,留里克这些日子一直在做白日梦,便是在今年的秋季,自己可以漫步在无尽的麦田,看着风吹麦浪,自己手摸麦穗。 梦想可以实现,它就从今日的“大契约”开始。 初次见到纸张以及上面密密麻麻写的文字,战士们并未表现得震惊,他们是欣喜与痴迷交加。稀罕之物谁不好奇呢?此似布又似木之物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大家做好的心理准备是拿走写满文字的木板,不料这里不存在木板,只有整齐堆叠的名为paper之物。 paper可以圈起来用绳子捆扎,可以折叠而不破损,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水。无妨,怕水仅仅是个小麻烦。再说炭墨涂写在木板上,沾了大量的水也会掉色呢。保护契约的木板不沾水是必须的,那么此paper就更不能沾水,否则都对不起上面工整书写的卢恩字母。 卢恩字母与罗马字母都源自古希腊字母,双方甚至有着见解的对照关系,几乎可以无障碍地进行转写。故而从理论上来说,那些懂得传统文字的罗斯人,他们可以短时间内接受罗马字母。 西方拼音文字属于只要会说话、懂得字母对照的发音,就行大差不差拼写下来,倘若君主再对拼写方法做出规范,一个文字就完成了。 第一旗队的第一百人队,每个战士都拿到了一份契约文件。 留里克令他们看本就不多的条款,又声明因为此乃赏赐,受赏者无权辩驳,看完觉得条款可以接受就来与自己一对一签署契约。 他的确没有逼迫自己的手下,这份契约从一开始就不是强制性的。签约后就是年年必须缴十一税,不签也无妨,继续做渔民的老日子也可以嘛。 他们都能权衡利弊,且公爵所赏土地都来自被讨伐掉的叛逆松针庄园,他们这群人直接参战,也最清楚那些田地是彻头彻尾的肥田! 老罗斯人走出逼仄的峡湾的一大目的就是找到温润肥美的种地两天,在他们不知道肥沃的乌克兰黑土地之前,诺夫哥罗德的松针庄园故地就是最好的肥田! 在短暂的商量后,第一百人队纷纷与留里克一对一签约。 战士们以漂亮的野鸭羽毛在纸张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父亲的名字、所属旗队百人队。 留里克这边也写明了自己的全名:留里克·奥托森·普林西普罗斯。 全罗斯公国的民众几乎都没有姓,或者说放在名字末尾的归属名。姓是一个族群发展到高等阶段后,内部的小族群强化自己的地位而必须要拥有的。 他们签署名字的同时,这一问题再一次凸显。 就像在诺夫哥罗德测绘田亩顺便做人口普查那样,白树庄园的斯拉夫人,他们的名字也是一样的问题。至少一些罗斯人会以某个事物强化自己的独特性,起到类似姓的作用,更有甚者一些大家族已经在使用实实在在的姓。 命令民众全面给自己取一个姓氏,似乎暂时这种事还不能急于求成。 留里克没法要求他们这群战士立刻给自己发明一个姓氏,就令他们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写得更详细一些,最好把绰号也填上。 这不,他们就如留里克估计的那样,一批霸气侧漏的绰号跃然于纸上。 “碎裂头骨者”、“捏碎石头的手掌”、“哥特兰人所畏惧的”、“猎鲸者”…… 每个传统的罗斯男人都有绰号,留里克不屑于给自己取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号,他唯有一个名号,就是“普林西普”,即全罗斯的唯一王公。 实则在民间,他已经有“神子”“智者”“无情屠夫”“征服大海者”“丹麦克星”等一串名号。 如果每一个名号化作一枚勋章,那么留里克必将有一副坚固无比的鱼鳞甲。 聪明人意识到这份契约签署的重大价值,便是自己与留里克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命运共同体。 向王公缴税是契约者的义务,契约者亦有义务参军为罗斯而战。 王公亦有他的义务,便是任何时候保障契约者及其家属的生命权力,即便遇到了灾祸,也保证契约者与眷属不会饿死病死冻死。 这些年来王公已经照顾了所有的战死兄弟的孩子,乃至罗斯本部的绝大多数孩子都得到了王公的养育。 王公年轻有为信誉有保障,他们的契约签得也痛快。 四个百人队以很快的速度完成了签约,闹得留里克很担心他们其实没有好好看条款。 他们的确如此,不过细看条款也无必要。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条款不多,通篇都是大白话,真是扫上几眼就明白了意思。 签署了契约的人们被要求不要离开,只因王公还要宣布一个利好大家的决定。 留里克故意卖个关子,实在吊足了兄弟们的胃口。 喧闹的大厅终于安静下来,收获了大量的契约文件,留里克自知自己也顺便做了一番对第一旗队战士的普查。 仅从名字上来看,自己目前最精干的部下其中以比约恩、哈罗德、伊瓦尔、卡尔等命名的人实在是多,也难怪这些褒义词很受欢迎,就是彼此过于雷同了。好在他们的绰号五花八门甚至离奇,其中还不乏诙谐要素。 他们聚在户外议论纷纷,实则很多人已经获悉了消息。 消息就是阿里克透露的,合着王公要购买大家手里的松鼠皮。 到现在,新罗斯堡的集市已经没有人愿意再买皮革,这里的市场已经饱和。强行吧皮革卖出去倒也可以,那种几乎不要钱般的抛售的确可以将各自手头的皮革都脱手。可是谁会蠢得这么做呢?一枚银币十五张或者十六张,到了这个极端低廉的价格,已经没有人愿意继续压价。 如今情况变得负责,很多人原计划是冰雪融化后将皮革运到老家、亦或是运到墓碑岛直接向当地的客居商人抛售,就算难以达到一枚银币一张皮的价码,自己绝对不会少赚。 可是现在与王公的契约已经签署,大家现在是不能去西方。而且有些兄弟的父亲还和王公签了另一份契约,自己就更不能离开了。 不能离开的理由有很多,第一旗队作为公国目前的中坚战力,大家要到诺夫哥罗德耕耘自己的土地,亦要随时接受召唤伺机再讨伐卡累利阿人。 如果王公原因收购大家的皮革,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将之大甩卖,很多人权衡再三,觉得这已经是无奈之举。 因为众多的松鼠皮仅仅是单纯从肉上剥离下来,因皮革太多,皮下的脂肪层都来得及刮掉。这样的皮革在温暖的季节几天之内就会开始腐烂发臭成为无用的秽物,好在现在天寒地冻,皮革冻得坚硬如石板。客观上因为皮革上冻从而起到了一定的冻干作用,皮革失水更耐储了。 新罗斯堡这里缺乏鞣制皮革的加工条件,加工皮革的老手们都在老家,所必须用的芒硝也是从老家山区的石头堆里开采了。 非常糟糕的是,新罗斯堡这里最缺的就是石料,附近的区域连一座山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和抓不完的松鼠。 未经芒硝鞣制,天气转暖,所有的皮革就变得一文不值。 这一切实则都在留里克的算计内,他故意不先说收购皮革之事,再待契约统统签署完毕,按照约定,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就该收拾行囊坐着驯鹿雪橇去诺夫哥罗德等待春耕了。留里克向他们许诺,今年既然要开展大移民工程,他们的妻子孩子都将登上舰队,从老家杀向诺夫哥罗德一家人团聚。作为丈夫的他们更要在诺夫哥罗德建立新家园,迎来带着细软而来的家眷。 将打猎取得的财富立刻变成可以轻易携带的银币,这就变得非常重要。 留里克终于又出来了,他令四个百人队围绕着广场上的夯土台基为中心摆成矩阵队列,如此他的宣讲可以精准地被所有人听到。 “我听说你们抓到了数量惊人的松鼠,可是这里缺乏足够的买家。现在我来了,我来购买你们全部的松鼠皮以及其他皮革!我现在手里就有现成的银币!就在这里!下午你们拿来皮革,我按照十五张一个银币的价格收购!” 其他话语留里克无意再说,反正天气转暖后这群不能去西方的战士们也不可能放任皮革腐烂。 那么说留里克手头真的有大量的现银? 当然是没有的。装着大量银币的箱子都在罗斯堡老家,留里克在新罗斯堡的确有非常多的财富,便是粮仓里丰盈的燕麦。 的确有人手头里有一大笔财富,便是亚丝拉琪一家。 她的父亲老哈拉尔一直在积极复兴家族,亚丝拉琪的磨坊事业为家族的复兴带来新的动力。新罗斯堡最大的皮革买家就是老哈拉尔,他在哥特兰岛就做这种生意,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只是丧失了太多他因为现实原因,已经不可能短时间处理大量皮革。再说,加工后的皮革还是要卖出去,老哈拉尔不可能消耗掉手头全部的银币去梭哈。即便皮革价格极其低廉,因手头的芒硝耗尽,他宣布停止购买,这就进一步促使市场价下跌。 他们家族仍有银币,数量还着实不少。 也许兄弟们手头还有两万张皮革滞销?留里克以王公的身份命令亚丝拉琪拿出十五磅现银,他的确在强迫自己的二嫂做此事。 不过亚丝拉琪也不算亏,留里克付出了代价,便是许诺拿出一万五千磅的干燥燕麦粒,另有一千磅燕麦粒算是额外的利息。 燕麦可以过几天再就位,留里克当天就拿到了这比银子。 下午,又是数以千计的人聚集在丰收广场,他们看到第一旗队的勇士们挑着木杆而来,其上以麻绳捆绑着数量惊人的被冻得硬邦邦的松鼠皮、雪橇皮。 一手交钱一手那货,人们都看到伟大的罗斯王公在大肆收购皮革,下午的太阳很温柔,围观者亲眼看到那些战士拿着银币笑嘻嘻的脸,还有银币反射的绚烂亮光。 又不是单纯他们这伙儿人去打猎了,城里定居的早年间来的斯拉夫移民大有人在,大家都是人,和罗斯人混久了,这群斯拉夫人的打猎技术也跟着提高。 等到傍晚时留里克已经打算收摊了,结果一百多名斯拉夫男人拖曳着自己的雪橇,上面放着一些滞销的五花八门皮革,祈求公爵大发慈悲地收购。 此事可不在他的意料内,他的侍卫也想代替主子把这些人驱逐。 倘若真的驱逐他们可是对自己的威望有害。 留里克即可以斯拉夫语询问:“如果给你们燕麦,你们愿意吗?十磅燕麦兑一枚银币,我制定的兑换原则是公正又稳定的。” 众人接连点头,急忙将自己的皮革奉上,还笑叹“诸神永远保佑你”。 留里克预计会收购两万张五花八门的小动物皮革,结果并未达到预期,实则也基本完成。其中的代价可谓非常的低廉,整体消耗掉了这和一万八千磅的燕麦。 倘若这些皮革全部加工完成,运到丹麦人那里可不得是两银币一张?不!只怕大量皮革进入,当地的皮革市场就乱套了。皆是自己必须低价倾销。 倾销亦无妨,就算价格跌到一银币对两张皮革,自己仍是大赚一笔。 这算是王公做奸商吗?留里克可不这么认为,做生意本就是维京人的拿手好戏。他深知自己能从中大赚一笔的核心原因——强大的罗斯舰队的本时空欧洲第一水运能力。 收购的皮革会随着罗斯海军进入运回老家,短时间内即可鞣制完成,有生之年不再腐朽,成为可裁剪的皮衣材料等。 物流的效率,决定商业的成败,在这一时代一样通用。 第695章 信使队伍 一支特别雪橇队突击成立,留里克就从自己麾下的佣兵队里挑出二十人,也从新罗斯堡本地的居民中挑出十人。 他们有的是来自峡湾的老罗斯人,也有一群来自梅拉伦湖的。 留里克在自己的行宫中小宴这些即将远行的人们,与他们共食烤鹿肉共饮麦酒。 他高举着玻璃杯在厅堂里边走边说:“今年我们展开大移民,在那之前必须让故乡的人们都知道此事。等到四月份新罗斯堡的冰雪就融化了,海湾变得适合航行。我们的舰队将以最快速度回到罗斯堡峡湾,我要以最快速度把小麦的种子装运。兄弟们,你们的任务非常重要。我要你们把信件原原本本传到哈罗左森和大商人古尔德的手里。当我抵达墓碑岛的时候,我就要看到大量麦种一定安置好了……” 他陈述任务的重要意义,描绘出一副铺天盖地金黄麦田的盛况。尤为告诉大家这不是梦幻,只要信息传递的及时,从金秋开始,以后的年月所有人都可以因吃了太多的麦子变成肥硕的象海豹。 后面的形容词直接把大家逗乐了。 有喝得微醉的人亮出他那略发黑的牙齿嚷嚷:“大人,我们这是以命相搏!这是寒冷的远征。” “哦?这么说有人畏惧吗?” “畏惧?我们无所畏惧。”还是此人,“只是这确实有风险……” 留里克就猜到会有人暗示一些事,这便当众宣布:“你们大可放心。我许你们三十人,将信件和一批货物最快速度带到老家,每人将得到50枚银币。放心,我知道其中的艰难,所以我将赠予你们十五天旅途的食物,以及饲喂驯鹿的燕麦。你们也不要觉得这只是单纯的送信任务,我需要你们的功绩来证明一件事,便是打通一条冬季的冰雪交通线,使得罗斯堡到诺夫哥罗德可以联络。” 他们听得一知半解,想来这会是伟大的旅行吧。 王公一向信守诺言,只是报信的任务就能赚到半磅银币,还不必自付伙食费,苦是苦了点,甜头还在后面呢。尤其是佣兵们,他们最清楚为了更大的利益,自己需要在王公面前屡立新功。 留里克不是乱选人,佣兵中的精悍者有权参与其中。 新罗斯堡居民中挑选出的男人其实并非强悍,他们倒是对温暖时期的航线了如指掌,即便现在大海冻结,对于线路的把控不用怀疑。他们年轻的时候就随着奥托首次划船到诺夫哥罗德,现在年纪实在大到连加入第二旗队的资格都无了。他们仍有重要的价值,便是老马识途的道理。 留里克亲自为送信人确定了一条线路,又在纸张上以传统文字写了一些信件。尤其是一份特别的文件是当交给留守总督哈罗左森,便是许其从“国库”里拿出银币支付送信者的报酬,一张纸有了银票的意义。 他甚至为为雪橇队绘制了地图,波的尼亚湾、芬兰湾、奥兰群岛、大半岛和芬兰之东方之地,都被标注得颇为清晰。 地图上写上了一些名词,那就是可供雪橇队获得补给的地点。譬如旅途中会遇到的第一个补给点赫尔敏基城(赫尔辛基),只要沿着冰封海岸走,她并不遥远。这条旅途不是沿着冰封海岸无限地走,队伍抵达冰封的奥兰群岛的墓碑岛,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届时继续北上,他们必能遇到一群凿冰钓鱼、抓海豹的高手。 这不会是孤独的旅途,能一路上遇上一些家乡人,心理上想必也能消弭掉对冰雪、冻死的恐惧。 气候依旧寒冷,被冰雪覆盖的树枝已经蠢蠢欲动,雪下土地的草籽也要萌发。 欧洲南部已然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东罗马全境甚至完成了他们的春耕。 在北欧世界,放眼望去依旧是茫茫积雪,还有那冰封的大海。 雪橇队领了命令准备出发,他们三十人分坐十辆雪橇,多达四十头驯鹿负责拉动。 留里克希望他们早点完成任务,在后勤方面可谓下了大本钱,好在新罗斯堡的仓库有足够的物资,足矣应对留里克所需的过分消耗。 雪橇拉了一大批燕麦,它们是鹿的口粮。 人的口粮是一大堆混了小麦的燕麦饼、腌制的鹿肉鱼肉干。 等待他们的事一场长达一千公里的远征,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非常凶险的事。恰是如此,大量的口粮,取火的干燥炭块,可快速搭建帐篷的材料准备得颇为充分。 最关键的信件放在一个皮箱内,另有一批冻干的松鼠皮作为特别货物也在其列。 庞大的罗斯舰队主力船只仍受困于冰雪,冰层如枷锁,她们坚定地停泊在冻结的涅瓦河道呢。 一支小规模的雪橇队准备前进,每辆雪橇都树着一根桅杆,其上插着一面罗斯旗帜。这让队伍显得颇有威风,也保证大家能彼此看到避免走丢,更是可以向沿途的定居点说明自己的身份。 队伍启程了,在数千人的目送下奔向冰封的芬兰湾。 留里克携手正妻就站在冰封码头,目送他们逐渐化作冰原上的点。 人们摘下帽子欢呼,所言仅是祝福的话语。 “我总感觉冰层快要融化,他们能顺利抵达么?”斯维特兰娜担忧道。 “他们会的,一定会的。兰娜……”留里克喃喃。 “唔。” “我们也该准备一下,接下来的事要趁早办。我们要赶紧回到诺夫哥罗德,带着大量的移民过去,此事不能拖。” 更庞大的雪橇队正在筹备中,整个新罗斯堡又热闹起来。 有些早期移民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前往更东方的地域,人人都知道诺夫哥罗德有更适合耕种的田地,不过新罗斯堡这里涅瓦河两畔的土地也不算差呀。当移民一无所有时,或是在一个地域落足未稳,再启程前往一个可能更美好的地域定居,心里并不会有多少顾虑,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 偏偏早期移民开垦了土地并和王公留里克签过了契约,现在还有移民的资格么? 一旦罗斯人成了农民,他们也无出其右的开始被土地本身所束缚。他们并未丧失开拓进取心,只是没有人会大胆放弃自己主动开辟、耕耘多年的土地,不愿意冒着耽搁耽误农事的风险去新地域耕耘,除非王公给予某种保底。 留里克偏偏不给老移民保底机制,老移民当然可以自由买卖土地,买家年年缴税即可。只是老移民去了诺夫哥罗德,就不要想着得到开发过的熟田,倒是伐木拓荒开垦新田这种事,留里克自然非常欢迎。 唯有待在新罗斯堡的全体奥斯塔拉人,他们在女公爵卡洛塔的亲自清点下确定了男女老幼(襁褓的孩子也算)全部的族人数量。 奥斯塔拉人的确不是过于的了,其中固然有着一批女性族人,更多的是姻亲入赘之男子。 各个部落的民众往往就不纠结于自己所属于哪个部落,他们连姓氏都没有,能记住自己爷爷奶奶的名字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普通人在艰难的生活,故而没被生活摧垮的都是历练出的强者,客观上使得瓦良格人整体战斗力顽强。如果发现更适宜居住的环境,如若没有什么桎梏羁绊左右于身,拖家带口移民是个好选择。 近年来斯堪的纳维亚老家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卡洛塔很清楚手下的男人们是一群耶尔马伦人和格兰人。无妨,大家已经全体移居到了比东方之地更加遥远的东方,彼此已经与瑞典脱离了关系,与强悍罗斯的合并亦消弭了所有的被动纷争。 六百余族人愿意接受卡洛塔的领导,绝不单纯因为她是罗斯王公的女人,还在于她郑重宣布的一件事——她将作为母亲,腹中之子必是男孩。 人们天然欢迎一个男性的首领,让女性来做首领纯粹是权宜之计,这一点卡洛塔心知肚明。 “我们将移居到诺夫哥罗德的伊尔门湖的最难,那里的环境酷似我们的故土。那里更加温暖,有丰沛水草可供我们养牛,有肥沃的田地可供我们种麦子种亚麻。那里没有任何危险的敌人,附近的人们都是我们的同盟者。我们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比起罗斯人,奥斯塔拉人对于安定生活有着最迫切的想往。 最早移居的那一撮奥斯塔拉家庭开始公开出售自己已开垦的农田,售价即为田地预计五年的麦子产出。这些人并未开垦多大面积的土地,其距离城市也稍远一些。那些田地也不肥沃,麦子产出也不多,也许唯一的优点便是它们整体是集中并连成一片,如此是便于早期移民的耕耘,如今销售出去也很容易。 预计五年的产出量作为售价,奥斯塔拉人打算全部离开,所开垦土地就要全部卖掉。他们合计开垦了接近十公顷的田地,由于是新田,其公顷产量甚至还没有达到一千五百磅。它们的确还有很大的开发价值,不过奥斯塔拉人给出的价码可是折合近六万磅的燕麦,或是六十磅银币。 现在这里的普通罗斯移民,他们本就是当年罗斯堡的弱势者,这才有胆子孤注一掷移民。他们的确是弱势,甚至没有享受到这些年来罗斯公国的战争红利,唯有享受到生存安全的红利。 哪个家庭目前有能力一下子拿出六十磅银币?即便巨量热钱涌入罗斯人社会闹的银子购买力下降,六十磅银币也是彻头彻尾的巨款,这样的价钱基本够造船厂建设一艘完全状态的“墨丘利级风帆驱逐舰”了。 谁有能力以这样的价码买下这样规模的田地? 留里克已经给出了第一旗队兄弟们和奥斯塔拉移民的离开时间,届时会有一千多人坐上巨大规模的雪橇队,带着各种细软直奔诺夫哥罗德。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酒足饭饱的留里克正想提前睡觉,卡洛塔抿着嘴匆匆求见。 侍卫照例通报了一下,一听是卡洛塔,一股尴尬的想法就涌上留里克的心头。 “兰娜,你瞧。你的姐姐来了,看来今晚……” 斯维特兰娜心中猛然生出醋意,脸上还是得笑嘻嘻:“我懂。今晚我先回避,我一个人睡也无妨。” 她站起来就匆匆跑掉了。 须臾,卡洛塔走近了自己的男人。 “有大事?”留里克抬起头,先是挪开摆着碎肉的桌案,以布擦干净手,要她坐近自己身边。 她懂了情,这便奉命而行,不料自己的男人猛地翻身就将自己压住,一只手还娴熟地掀开自己的袍子。 留里克就带着笑意凝视她的双眼:“出发之前再来一次?我吃了炖熟的鹿血,我浑身都是力气。” “别!” “唉?怎么了?” “我其实……”卡洛塔笑得慈祥,“我已经有了。” “我们成功了?!”留里克猛地坐起来,“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差点做了蠢事。”说罢他又拍打自己的心脏:“估计是个男孩,一定是个男孩!这样就随了你的心意。你……是来特意告诉我这件事的?” “是!也不是。”她缓缓爬起身子,拍拍自己的脸颊尽量恢复严肃的表情:“是关于田亩的事情。” “哦是诺夫哥罗德那边?那片温润之地是你的,我说到做到。” “是新罗斯堡这边,我今天来……就是代表奥斯塔拉男女老幼六百人,给我们的田地寻求一个好买家。” (她将手头的田地、大概面积以及开出的价码描述了一番) 原本卡洛塔觉得自己的男人会非常痛快的统一,不料看到的确实他皱起的眉头。 “怎么?我给的价钱太高了?”她谨慎地问。 “并不高。” “你怎么就犹豫了呢?如果……你不买,谁能买得起。难道我还要等到罗斯堡的人们前来了再把它们卖出去?留里克,我就求你赶紧买下吧!这样我们的移民也无了后顾之忧。” 购买奥斯塔拉人新开垦的土地,此事就不在留里克的计划内。理论上自然是王公直辖的土地越多越好,奈何现在的情况颇为特殊。 留里克想要深耕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农田,农业的重心也会放在这里。 以目前的农业条件,新罗斯堡这里并不适合大力发展农业,发展畜牧业、渔业,乃至是其他的手工业、造船等产业更合适。 这些是根本的原因,其次留里克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买下这里的田亩可是没有精力耕耘的。 但是且慢!这里还有很大转机! 留里克灵机一想,逐渐笑出了声。 焦急的卡洛塔急忙问:“你想好了?” “是想好了。” “那么,我何时能拿到银币。” “不。”留里克再次看着卡洛塔的眼睛:“我自己不会买。我现在就能给你物色到一个买家。” “是谁?” “当然是亚丝拉琪。亲爱的,你想复兴你的部族,她想复兴她的家族产业。土地让她买下来,你们都得到了利益。” “这样也好。” 留里克点点头:“如果没有更重要的事,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你的族人们。卡洛塔,看来芙蕾雅回应了你的祈祷,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会动你的身子。你就在诺夫哥罗德的新世界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也好。”卡洛塔笑中带泪,这便站起身,随后拎几块留里克吃剩的肉块塞进嘴里,高高兴兴地跑掉了。 留里克可算长舒一口气,又咧着嘴嚷道:“你可以出来了。兰娜,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离开。” 从黑暗之处斯维特兰娜走了出来,非常娴熟地依偎在丈夫身边。 “你都听到了吧。” “是的。”她说,“卡洛塔姐姐终于完成了梦想,我……” “几年以内你还是别想了,但雷格拉夫可以交给你抚养。” “我?”兰娜吃了一惊睁大清澈的双眼。 “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生母。你可是我的王后,应该提前学学如何做母亲。等这孩子断了奶,你就养着他。未来他做了麦西亚的王,依旧愿意称呼你是养母。” 想想可怜的玛丽,可怜的雷格拉夫。一直被娘家人保护得很好的斯维特兰娜想不到还有如王女玛丽般这样可怜的贵族,她丝毫不讨厌玛丽,还打算从她这里学学如何取悦男人。可惜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她动了恻隐之心,同意了这份王命。 第696章 三赢的契约 去年对卡累利阿战争缴获的驯鹿,于这个冬季基本都运到了新罗斯堡。 涅瓦河两畔的大量荒滩被积雪覆盖,它们成了极佳的冬季牧鹿之场所。 总督科努松承担起这份任务,他指派的牧鹿人的最大工作不过是看着这些鹿不走丢而已,任务着实简单,从中获取的利益可是不小。 各种年龄的鹿近三千头,法理上它们都是留里克的财产。另有数百头鹿是战士们的战利品,它们的处境就五花八门了。 有的鹿早被宰杀,鹿皮被卖掉,鹿肉进了战士的肚子。 还有的鹿被居民买走,成为冬季拉雪橇、夏季拉两轮车的畜力。 有超过五十头鹿被老哈拉尔以先银直接买走,鹿主的罗斯老战士需要银币却不善养鹿,他就拿出银币牵着鹿高兴回家。 它们是次于矮种马的畜力,有总比没有强。 老哈拉尔是带着一批家财被迫移居到新罗斯堡,因为自己漂亮的女儿嫁给了罗斯大将,原是被戕害的命运没有了,一批财产以金银的方式保住,丧失的事业也能快速在新世界恢复。 罗斯人曾是袭击者,而今家族已经是罗斯人的一部分。 那么说老哈拉尔心中就没有恨么?倘若罗斯大军没有袭击哥特兰岛,自己在岛上还是混得风生水起。 恨?恨又有什么用。 哥特兰人与斯韦阿兰人的纷争都是几百年的烂账,只是他根本想不到,斯韦阿兰人中的罗斯人如此强悍。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罗斯人强悍的原因在于他们在英雄的首领带领下走出逼仄之地开始扩张,就好像冬眠许久的熊跳出洞窟觅食了。 和罗斯王公留里克亲自接触,他就断定此子远胜于其他的维京首领。很多高贵者只在乎自己和家人快活,留里克不然,此子对外是暴君,对内确是圣人,他是矛盾于一身之人。 现在孙子已经出生了,古斯塔夫已经会走路,这个小子在血统上是半个罗斯人,继承的确是赫罗雷夫家族名号。 家族后继有人,何况这小子还是罗斯王公的侄儿。 哥特兰已经消亡,罗斯与斯韦阿兰的瑞典也分裂了,老哈拉尔觉得自己必埋骨这涅瓦河畔,至少在死之前可以看到家族的复兴。 家族最拿手的皮革生产、交易工作在扩大,新开张的磨坊工作是全新的赚钱门道。 磨坊要扩建,驱动更多石碾子运动就需要更多的牲畜。不过单纯地加工面粉也就赚一个劳动费,即便把面粉做成了饼子面包,不一样是赚个劳动费?这就是薄利多销的工作,只有靠着规模优势才能赚大钱。 新罗斯堡的居民就数千人,饼子面包的客户主要就是猎人和渔民,购买优质干粮是为应对不时之需,如若他们觉得自家做的干粮够就不会多买。 故而最大的订单还是来自于军队。 老哈拉尔表面不说,他还是觉得女儿大搞磨坊是浪费赚钱效率。倘若那一天罗斯公爵不再远征,磨坊的生意也就萧条下去。这虽然不太可能,可罗斯大军何时远征他们如何判断? 除非在成本上做出严格的把控,从粮食生产环节就开始入手,譬如得到自己的田地雇人种地做地主。 老哈拉尔和亚丝拉琪都有得到农田的需求,他们都曾向留里克透露过,也的确蠢蠢欲动了。 难道农田只能种麦子?麦子哪有种植经济作物来钱快呀?家人与仆人人口并不多,新罗斯堡的粮食供应也很正常,家中缺粮拿钱买就是,有限的精力物力当投入到高附加值的产业上去。为了短时间内富裕,亚丝拉琪可是有着冒险的动机,可以大肆投资等候未来大发横财。 他们有冒险的本钱和独特的底牌,亚丝拉琪断定留里克可不会坐视自己的家族变穷,大侄子古斯塔夫若是日子过不好,肯定是要帮忙的。 再说,赫罗雷夫家族搬迁到这里根本就是留里克的命令,家族存在本身对于罗斯还有特殊的意义。 家族背负了特别的重任,遂当留里克派遣信使要求老哈拉尔和亚丝拉琪父女来行宫开会,这对父女用脚指头想想也猜到所谓何事。 毕竟这几天奥斯塔拉人嚷嚷这寻找土地买主的事都传开了,终究到处是看戏的人,实在无人可以一口气拿出一笔巨款。 其实老哈拉尔也不能一口气拿出六十磅银币,只因他与女儿就是在赌命运。金银都变成了实际的货物和不动产,最后一笔流动资金也与留里克最近做了交换。家里还是有些金银储备,却无法支付这笔巨额买地的钱。 亚丝拉琪挽着父亲的胳膊,两人无人陪同也不需要陪同。甚至是阿里克携佩拉维娜陪同之要求都谢绝了。 行宫之外站着一些侍卫,偌大的丰收广场依旧白雪皑皑,阳光照在这里非常刺眼。 空气不再寒冷逼人,世界解冻的时间已经不远。 庞大的雪橇队和大量驯鹿都将迁移至诺夫哥罗德,热闹一整个冬季的新罗斯堡又将回归她夏季的恬静,除非大军再度集结。 父女二人坦然地进入宫殿的大堂,留里克不在更合适的“罗斯杜马”议会庭召见他们正是显示自己的态度,二来这的确是一场罗斯顶级贵族参与的小会,其中秘密无需他人知晓。 卡洛塔已经先来了,随意地侧身坐下。留里克亦是淡然地盘起腿,见老哈拉尔父女进屋就伸手示意。 老哈拉尔喘着粗气坐下,他还很拘谨:“大人,必是有大事特邀老朽相商。” “确有大事。我不客套,你们父女二人都在,我明说吧!就是关于奥斯塔拉人销售他们大概十公顷农田的事,我希望你们的家族作为买主,一口气将之买下。” 这事说明的突然,父女二人听得真切的同时内心骤然狂喜,不过两位商业老狐狸在面庞上表现得极为淡然。 结果竟是卡洛塔坐不住了。 “求求你们,一定要买下我们的地!奥斯塔拉人要在新地方建设新的的家园,我们需要一笔财富作为启动资金。我们几乎一无所有,只有这片开垦过的地。” 这就是一个买方市场,留里克不惊讶卡洛塔会对客户毕恭毕敬,只是想不到她如此的急迫。 亚丝拉琪看看卡洛塔再看看留里克,一时间不知所措。 留里克即可补充:“就是这样,她要卖地,你们卖地,我想对你们双方都是好事吧。” 亚丝拉琪看看父亲多了眼神,那眼神分明是指出:乖女此事全由你顶多。 有了父亲的暗示她胆子也打起来:“买地?可以。至少我要知道价码。” 价码早就传开了,亚丝拉琪这是明知故问。结果正如那些传闻,六十磅银币总价,或是六磅黄金也行。奥斯塔拉的女首领卡洛塔亲自确认了这一无法砍价的价码。 “你觉得如何?”卡洛塔问。 “可以。” “这是太好了!”卡洛塔激动地坐正了身子,留里克的脸上也露出笑颜。 “不过!”亚丝拉琪眼角余光扫一下留里克,又郑重地说:“实不相瞒,我手头缺乏现银。既然王公钦定一枚银币兑十磅燕麦,我可以用燕麦支付这笔款项吗?” “这……也行。” “哦?既然这都可以,如果再是加工好的皮革和布匹呢?卡洛塔妹妹,你要的款项可是六十磅银币!对于王公这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商人可是一大笔钱。兑换成麦子就是六万磅,足够一艘大船载货了!” 一时间卡洛塔脑子懵了,竟不知道这位姐姐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留里克也有些懵,他猜到了些什么,又说不上来。 “亚丝拉琪!”留里克昂首质问:“不要卖关子。既然你答应她了,她交出田地,你拿出钱财或是等价的实物。你究竟要如何?” 亚丝拉琪流出出遗憾神色:“大人。我可以拿出等价的货物,只是大人你许诺的那些燕麦还没有运到我家的仓库。实际上我家并不存在能一口气装载六万磅麦子的粮仓。至于银币,大抵已经化作了皮革。还有许多银币作为报酬,支付给了建筑工人。再说,我拿出等价货物,我不认为卡洛塔有能力全部带走,即便带走了,他们真的懂得交易将皮革销售出去?” 根本就听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卡洛塔觉得自己好像被消遣了,也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不够聪明。 留里克倒是听明白了她的暗示:款项可以延期支付,多付出些款项也行。 延期支付这种交易模式留里克并不陌生,在大电商时代,客户延时付款都是一种常态了。只要彼此互相信任,彼此也都保有信誉,或以某种强制力约定一种信誉,交易就可以继续。 留里克直问:“你其实是想延期付款,对不对?亚丝拉琪,你绝对是这个意思。” “是!既然大人都猜到了。其实……” “你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留里克摇摇头。 “好吧。”亚丝拉琪似乎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我也是为了卡洛塔妹妹和她的族人着想。六十磅银子,如果大人你不出手,想必整个新罗斯堡就只有我的家族有财力出手。我所言都是真的,我的手头缺乏现银,我们还等着大海解冻后,把手头的货物统统卖掉变现呢。卡洛塔妹妹选择了一个不适宜的时间节点出售土地,如果……” 她开始一对一与卡洛塔讲条件:“土地立刻给我,等到我回收的货款,我不但会把欠款给你,还会给你额外的利息。” “利息?是多少?!”卡洛塔不动脑子就问。 看到自己的这个妻妾对于这场交易太过于单纯优质,留里克看不下去了,他猛拍大腿,当场止住了亚丝拉琪呼之欲出的仅有5%的利率。 “我决定了!20%的利率。亚丝拉琪,今年收获季之前给她八十磅银币,一枚都不能少。” “大人!”亚丝拉琪也吃已经。 这个利率感情好,卡洛塔这番立刻拍板声称成交,接着一脸笑容。 亚丝拉琪被突如其来的钦定闹得脑子有些乱,老哈拉尔虽是看戏,现在也绷起脸。 留里克依旧拍打着大腿:“要不是我的钱都在罗斯堡老家,我就买了、亚丝拉琪,为了奥斯塔拉也是为了罗斯,就请你特别破费一番吧!以后所有的奥斯塔拉人都会念你们的好。” 可亚丝拉琪只觉得一点虚伪,留里克和卡洛塔亲密无间,他们彼此就是一家人,就仿佛今天的事就是他们夫妻敲诈似的。 她咬咬牙:“既然是王命,我必须认同。所以我们必须签署契约。” 既然要立商业契约,口头一说完全不行。 从诺夫哥罗德携带的大量纸张立刻突显其美妙作用。 这是亚丝拉琪与卡洛塔的誓约,留里克在一旁充其量算作证明人。 文件快速签署,文件本身亦被折叠,这一切都看呆了老哈拉尔,他看到了其中的商业价值,更看到了paper甚至改变了生活方式。 立下书面誓约不是很麻烦的事么?要在合适的木板上刻字,木板必须精心准备一番,之后厚实的木板要被还要好好保存。以羊皮纸这种高贵材料作为契约的载体老哈拉尔也听说过,那是很遥远南方的法兰克人在这么做,但就羊皮纸本身,它的价值就很惊人。 故而很多商人是不喜欢立下书面契约,其中的确有很严重的承载契约之载体材料的麻烦。大量的商业行为就往往涉及到钱财不能及时到位,亦是自然而然催生出放贷的业务。 商业契约依靠着双方口头声明,其中的可操作性就太大了,一旦双方对于契约的理解有误,矛盾就因此诞生。在有关钱财、货物归属的问题上,口头契约的模糊性引发事后的械斗,老哈拉尔在旧哥特兰岛的维京商业环境里看得太多了。 维斯比港成了废墟,全新的瑞典移民取代旧哥特兰人建立新定居点。 老哈拉尔对那里没什么流连,但商业就是商业,罗斯人与瑞典人这里有着相同乃至更强的商业氛围,现在罗斯王公带来的paper让书面契约的签署变得轻而易举,此物简直就是为商业而生! 他的格局实在小了一点,然所见之深度也超过了普通商人。 从性质上来说,亚丝拉琪与卡洛塔涉及的土地交易意义重大。罗斯王公留里克没有这些农田的产权,他作为仲裁者、认证者全程关注了这场交易。 近十公顷的农田成了老哈拉尔家族的私产,其上种植麦子还是别的经济作物,甚至是抛荒,理论上都是家族自己的事务了。 但这里是罗斯,留里克不会容得土地乱抛荒。十公顷田地面积很大,其上当种植什么,就算亚丝拉琪拥有了田地也由不得她。 卡洛塔很满意这比交易,当有折合八十磅银币的财富成为奥斯塔拉人的财产,族人们将依靠它快速发展。亚丝拉琪也不会真的要等到货物卖出后纯以银币还钱,她将首先支付折合二十磅银币的粮食作为首款,后续的六十磅银币尾款就必须是现银。 两女彼此满意,留里克又发话了:“亚丝拉琪,你现在得了土地。我许可的这比规模很大的土地交易,你们的行为为罗斯开创了一个历史。你来说说,你新得的田地打算种植什么?” “大概是麦子吧。”亚丝拉琪知道留里克必有后话等着,回答充满了试探。 “不好。你不要种麦子。我令你种植亚麻杆。” “为何是亚麻?单纯是做布?” “也不仅如此。”留里克轻叹一声:“以我的见解,新罗斯堡的涅瓦河两畔还是不适合种麦子。这里适合种些亚麻、苎麻和船缆麻。你的家族既然在哥特兰岛的时候就善于皮革加工,加工的皮革是要做衣服的。既然最终是做衣服,制造麻布不也是高利润?听着!” “是。” 留里克面庞严肃:“是我许可你的家族复兴,我也需要你的家族复兴。我要你大规模种植亚麻,因为我的舰队需要大量的麻绳、布匹,我的舰载武器需要麻绳的扭力。你单纯的种麦子再碾压成粉最后能赚多少钱?你全部种亚麻,有多少我收多少,价格包你满意。为此,我愿意立刻与你在签署一份期货条约。” 王公在用他的权力主导一场交易,亚丝拉琪知道自己家族的一切其实就捏在这个人的手上。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精明如她便是知道王公的目的就是在东方扶持一个听话的大商人,从而避免西方的大商人古尔德家族一家独大。 这不,一纸亚麻期货契约快速签署完毕,留里克决定以去年夏季梅拉伦比尔卡集市的亚麻杆价格作为指导价,来收购亚丝拉琪今年土地的预期产出。亚麻杆是一种经济作物,似乎它的唯一用途就是做布,特别的属性就限制了它的销路。倘若没有留里克这个超级收购商,真是十公顷地都种这个,到头来定然血亏。 故这份纸面契约有了跨时代的先进意义,如果突然跳出来一个很有钱的商人要买下这份契约,留里克也许会加价将至卖出从而立刻套现。 倘若围绕着这份契约出现了套娃式的购买,单靠出卖契约就是套现的手段,这不是典型的期货交易是什么?郁金香狂热的本质就是一群商人围绕着特殊郁金香球茎购买权的书面契约,对着契约本身进行交易。 好在罗斯公国现在不存在一个比留里克更富有的商人试图做此事,不可否认,这份契约在性质上打开了局面,罗斯公国已经开始诞生期货交易行为的土壤。 既然都有书面契约了,亚丝拉琪的头脑里不存在留里克大人存在爽约的可能信。她的脑子一盘算,靠着种植亚麻杆今年定能赚上一大笔,而且还能年年如此。 一天之内签署了两份契约,三方都能得到各自的利益,不但今年能大赚一笔,对彼此的未来都有长足的积极意义。 真是三赢的契约。 第697章 回到希望的田野 在寒冷又平静的表象下,整个世界正在结冻,一些端倪已经显现。 涅瓦河依旧被冻结,最沉重的驯鹿依旧可在冰层上乱走。 芬兰湾也是望不到尽头的冰层,似乎春季和这里没了关系。 春分日就要到了,留里克也是打算就在春分祭祀后离开,日子就定在三月的第二十九天。 虽然到处是冰,人们开始发现下午变得颇为温暖,木房檐处开始嘀嗒溶雪,再到傍晚又开始凝结,使得第二天的房檐开始出现大量冰凌,以至于有孩子把冰凌当剑嘻嘻哈哈互相打斗。 斯维特兰娜已经在亲自准备回乡旅途要用到的干粮。她打算亲自煮一些鱼肉,烤制一些燕麦饼。 灶台就在行宫后院的角落,她无人协助也不希望他人干涉,就在这里挥洒一些汗水,心里很是满意。 突然,戴着绒帽的留里克寻着香味走了过来。 “可以安排给仆人做,你没必要亲自上手。”他说。 兰娜盈盈笑意:“你也没招募几个仆人。再说,按照我们都传统,女人必须做这些。” “可你是我的王后。” “我更是你的女人。” 留里克听得满意,走近一瞧,她的确是在熬住一条切断成数片的狗鱼肉排。 相比于鲈鱼和鲱鱼,新罗斯堡附近的水鱼能钓到的最大的鱼就是狗鱼。此鱼往往长得很大,寿命亦很长。它性子凶猛好似恶犬,是妥妥的食肉鱼,故钓鱼的饵料就是现宰的驯鹿肉,以粗麻绳捆着鱼钩抛下开凿的冰洞,放线到越么三十米等待。 兰娜一边煮肉一边说:“钓鱼人说冰下水流变湍急了,冰层一定在融化,好在深层水很稳定。大鱼上钩,有二十人合力才把这条大家伙拽上来。” 留里克仔细瞧瞧,果不其然这就是一道硬菜。 “你差人买的吗?花了多少钱?” “两个银币,最好的鱼肉都在这里。留里克,这鱼肉够我们吃上一周。” “是吗?你倒是捡了大便宜。不对,他们是故意廉价出售的。” “是的。”她低声笑笑:“因为我是你的女人,他们一听鱼肉会进你的肚子,便有这样的价格。” “也好。只是回去的旅途我还是要大大破费一番。” “那么你视察的工作如何?他们筹备工作都很顺利?”她问。 “当然如此。冰层上到处是钓鱼的洞,狗鱼鲈鱼纷纷出水。我也看到了他们大肆制作的雪橇,整体都是非常结实的。积雪覆盖了大量枯黄芦苇,它们割了一些。” “芦苇?喂鹿?” “正是。不过你也不相信单纯吃草,更庞大的雪橇队的一千多头鹿就能顺利走到诺夫哥罗德吧。” “那自是不可能。”她说。 就是此事让留里克闹心,留里克清叹道:“我完全可以等到冰雪融化再行动。可是那样就耽搁农时了。你看宫殿上的冰凌,大地正在解冻,冰层还能走雪橇的时间已经不多,但大量破损冰层的冰凌能毁坏船只,我也不敢冒险。” “是啊……”她继续操持铁叉子翻动鱼肉。 “马上就是春季祭祀,做完了仪式我们就走。我会拼命给鹿抽鞭子,十天之内我们必须回去。” 新罗斯堡的确在为一场“冰雪移民行动”做着紧张的筹备。 合计将有近一千三百人移居诺夫哥罗德,他们的离去不仅仅是自己本身,各种能带走的细软一个不漏地带走。 第一旗队分战士们身强力壮,他们的家眷清一色都在罗斯堡峡湾老家。他们的家眷将在夏季乘坐大船移民,王公对此做出许诺不说,更将此定位当下的国策,甚至高于对外战争。 他们冬季狩猎的成功尽化作沉甸甸的银币。他们又制作了一批肉干或是熟肉,还从亚丝拉琪的店铺买下一大批麦饼或干脆是干炒的燕麦粒。几人合伙雇本地人打造雪橇,至于拉雪橇的驯鹿,这个完全不必操心。 第一旗队没有什么沉重细软,现有的财物干粮就在身上,他们可以无顾虑地跑路。 奥斯塔拉人是另一支庞大的移民队伍,虽然男女老幼仅有六百余口,手里的细软可是不少。 那些实际是耶尔马伦人的新奥斯塔拉人,他们千里迢迢奔到涅瓦河口基本完成了越冬,想不到新的移民又要开始了。 传说那个伊尔门湖与故乡耶尔马伦湖很相似,而且气候更加温润,这若是种上麦子岂不是年年大丰收? 关于部族在哪里定居,女公爵卡洛塔已经摸清了位置,即便她并没有亲自抵达考察过。 明日就是春季大祭祀,节日前夕,所有的奥斯塔拉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筹备。 他们在城墙外的营地即将废弃,旧的棚屋会有怎样的结局,就全看新罗斯堡总督的意愿。 棚子变成了单纯的棚子,奥斯塔拉人细心地将多有的布头、陶罐都拿走,生活的气息正快速消散。 与之相对的是大量的橡木雪橇,五花八门的物资尤其是满是粮食的麻袋,雪橇之上装载得满满登登。 亚丝拉琪自那份契约签订完毕,隔日就把留里克支付的那一大笔麦子转交给了卡洛塔,为此她还多支付了一部分。 价值相当二十磅银币的麦子大大增加了奥斯塔拉人物资的重量,他们可不觉得货物太多,因为族人现有的粮食已经能保证六百余口子一直吃到明年的收获季,甚至还能有余粮作为明年春耕的种粮。 他们不过六百余人,成年人才三百余,剩下的都是小孩子。 雪橇虽是在冰雪上滑动,若是重量太大滑动效果也会糟糕。族人总重并不大,他们的货物远超人的重量。 “我们要在非常温暖的伊尔门湖南畔建立最好的农场和牧场,我们种麦、种亚麻、养牛、捕鱼,我们会前所未有的富余。” 卡洛塔描述一副美妙的画面,甚至用传说中的阿斯加德形容它。人们非常相信这个,故而在制作雪橇之际也非常认真。 部族里的男丁都是来自耶尔马伦部族的农民,同时也都会做木工,会制造一批常用的农具和交通工具。很多人其实在故乡就能过着还可以的日子,他们犯不着冒险大移民。 但他们曾经落难的妻子一直嚷嚷着回归奥斯塔拉,还有关于罗斯人发现了一片美妙世界的传说,以及罗斯人的确在比尔卡集市出售五花八门的东西,甚至还包括罗斯公爵亲手杀死了丹麦王的这种说法。诸多原因交织在一起,就引得他们铤而走险。 可是,涅瓦河畔的生活比之故乡也没多大变化呀。 现在他们已经的骑虎难下,唯有相信新的传说去移民伊尔门湖。 每个小家庭都有自己的雪橇,每辆雪橇都堆砌了五花八门的货物,并以麻绳扎稳牢。 他们有多达一百四十辆大大小小雪橇,而今雪橇“大军”已经在营地里集结。 所有族人簇拥着女首领,夕阳照在卡洛塔洁净的脸,欲听她在出发前来一场激动人心的宣讲。 这不,卡洛塔已经撕扯起喉咙。 “雪就要融化了!奥斯塔拉人,我们要进军伊尔门湖,进军湖之南的水泽丰沛之地。那里有条河,当地人叫它洛瓦季河,我们就要在洛瓦季河入湖口建立我们的新奥斯塔拉。 当地本有别的部族,他们卑鄙地背叛了我们的盟友罗斯公国。我带领了我们的战士参与讨伐,叛逆都被杀死,他们的土地作为战利品成为我们的。 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男人实际是耶尔马伦人。无妨,你们都是我的族人,你们也是很好的农夫和牧民。我们将得到一大片开垦过的农田,我们只要登陆就能立刻耕种。那里的土地肥沃气候更温暖,我们今年就能收获大量麦子。 我们现在也有一笔财富,我们要购买一些牛一些鹿,我们繁育牲畜,剥皮做皮衣、挤奶做黄油、做奶酪。我们会在罗斯人的军事保护下做想做的任何事。 我的肚子了还有一位全新的继承人,他是奥斯塔拉首领的血缘继承者,还是罗斯王公的侄子。 所以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 虽然很多话已经重复了太多,以前不过是大家都口口相传罢了,现在是卡洛塔亲自宣讲意义非常重大。 奥斯塔拉人在呐喊,引得附近的居民都来围观,接着品头论足。 有的人不舍,有的看上了他们遗弃的木棚子,不少人也心里痒痒,也想跟着他们一起移民。 移民可不是乱移民,奥斯塔拉人移民的后顾之忧是不存在的,留里克为之做出了担保,甚至今年的“大移民工程”留里克就是出了血本。这支移民雪橇队已经逼近了到了二百五十辆,他这番可不是只运人员,大量物资更要运。 尤其是大量的种粮要被运走,这就占据了很多雪橇的载重配额。亦有一些雪橇单纯运输燕麦和打捆的枯草,它们是饲喂驯鹿的饲料。 留里克调集了一千头鹿,以及少量的马匹。他现在有这样的资本,只是鹿也不是随便选择。 本地自有与新缴获的鹿,使得新罗斯堡这里出现了一支逼近四千头的庞大鹿群。它们几乎都是罗斯王公的财产,总督克努松有繁育它们的义务,也有从中得到一些利益的资格。 缴获是鹿群是被卡累利阿人认为选择的,故而雌鹿的数量远超雄鹿。很多母鹿已经大了肚子,它们快要生产了,鹿群也会在今年膨胀到接近五千头。 还是有一批母鹿因各种原因并未在去年秋季的交合季节完成孕育,它们现在正好是绝佳的使役。这些鹿已经不同于野生的同族,甚至基因已经有了微弱的改变,使得它们更乐于接受人类的饲育与使用,而人类也会用尽方法繁衍鹿群的数量。 每辆雪橇配鹿四头,有母鹿有雄鹿。驯鹿逊色于马匹,但在耐力上是超越蒙古马的,且耐寒能力极强。 这些鹿是极佳的冬季生活牲畜,留里克已经摸索出如何很好的使用它们,便是花些本钱使劲喂燕麦。单纯喂燕麦也不行,便是把盐放在手上,这样鹿会拿舌头舔。当队伍开始休息,就解开缰绳看着鹿,它们会就地翻弄雪地吃干草吃苔藓。 陆路运输远差于水路,尤其是罗斯公国控制的定居点都依傍湖泊河流的状况。奈何农时不能耽误,留里克需要大量的健壮的、对农田和丰收有着极强渴望的男人,他需要第一旗队的兄弟挥洒汗水。更重要的便是小麦种粮,即便现在只能种植一公顷多些。 他希望故乡的大海结冻后,故乡的族人严格执行命令,新的大船载着巨量小麦以最短时间一路远征到诺夫哥罗德,使得能够赶在春耕的尾巴把地种上。仿若这会是一场失败,那也无妨,故意空的土地立刻抢种蔬菜或是麻杆也行。 奥斯塔拉人的“移民誓师大会”搞得很热闹,留里克派去的人回来如实做出汇报。 他非常满意,最让人担心的奥斯塔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差明日的祭祀定人心了! 既然这是维京人的大移民,供奉的就得是维京的人神只。 早年派驻到新罗斯堡的祭司躲过了老家的“为维利亚殉葬”事件。她们是老祭司团体的遗存,自知觊觎最高权力是自寻死路,这便故意过清贫的日子单纯做祭司。 不过新罗斯堡的居民对几名祭司谈不上多崇拜,新这几个女祭司,还不是信仰留里克本人,那位英雄的少年分明是摸得着看得见的神。 留里克的确给族人和后入伙者带来福利,他“神子”的身份也因此进一步巩固。 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成了天子,是凡人与阿斯加德诸神交流的媒介。 这不,春季的祭祀整个新罗斯堡的人们都出动了。 罗斯已经移风易俗,要有石船祭坛宰鹿宰牛,更要燃起一座火塔。这样维京人和斯拉夫人,乃至是芬兰人都会高兴。 他亲自宰了一头雄鹿,女祭司剖肝欢呼吉祥。这场祭祀主祭弗雷和芙蕾雅,最后再祭奥丁。等到火塔燃起来,等于是祭了斯拉夫的火之大神庇隆。 所有人在欢呼,享受着火焰散布的温暖,就仿佛沐浴在初夏的阳光下。 祭祀取得巨大成功,过了祭司春天就到,冰雪很快就要融化殆尽。 对移民之旅本身非常担心的人都安定了心,祭司和王公不会骗人,诸神已经许诺大家平安抵达诺夫哥罗德。 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 人们美美的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金光撒在冰雪大地。 “多美的景象呀!”留里克眺望远方,看向东方也看向西方。 斯维特兰娜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她摘下围巾,不禁看向太阳。 “留里克,我们就要出发,我看到人们已经集结了。” “的确。哦,我哥来了。” 阿里克踏着自信步伐而来,他吃了麦饼又吃了烤鱼,一肚子的食物整个人充满力量。 “第一旗队准备完毕,你要带着大家行动。拜我二媳妇的能力,兄弟们现在不缺吃的。” 留里克点点头:“大嫂和阿斯卡德也要出发吧。” “那是自然。看来我的三儿子要在诺夫哥罗德出生了。我要叫他基尔。” “果然是儿子,万一是女儿?”留里克吃了一惊又问。 “必然是儿子,芙蕾雅给我托梦了。我的儿子会立下很大功绩。” “是。的确是很大的功绩。” “哦?这么说你还能看到你侄儿的命运?”阿里克笑问。 “是吧,毕竟是咱们家族的孩子。你去通知兄弟们把旗帜全都亮出来。我也不敢肯定洛基会不会中途恶作剧,当心突然的风雪,所有雪橇挂旗帜,保证没有人掉队。” “好决定,我这就安排。” 留里克与阿里克、卡洛塔交谈几句,又拜别总督科努松。 庞大的队伍旌旗猎猎,他们虽是移民,实则也是一支北欧的强力的军事力量。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武装移民,接受罗斯王公的直接指挥。 牛角号接连吹响,又有皮鼓猛敲。 移民行动开始了,驯鹿拉动雪橇开始在冰封且平整的涅瓦河冰层上进发。在留里克的身后是二百余大大小小雪橇,人们热情洋溢行进在通向幸福分冰雪之路。 他们顺利走过涅瓦河进入拉多加湖,继续在冰封湖面前进。明眼人看得出湖冰变薄,遂为了避免危险,当雪橇队进入沃尔霍夫河,他们清一色在河之左岸前进,只为直接抵达诺夫哥罗德。 斯维特兰娜敏锐地注意到河的变化:“留里克你看,冰上有裂缝。” “看来沃尔霍夫河即将结冻。” “是啊,比以往解冻还晚了些,看来今年春耕可能要推迟。” 兰娜说得很平常,留里克却感觉一丝恐惧。这个时代气候的确在逐渐变冷,大家存在于欧洲的一个小型冰期的过程中。 北欧整体都是不适合耕种的,没有现代农业技术加持基本玩不转。诺夫哥罗德和更难的区域,来自黑海的暖风能贯穿整片地域。 东欧的农业会有长足发展,罗斯的大移民需要抢占这里的土地。 这一路平安到几乎无聊,洛基神没有添乱。大地的确在解冻,每个下午,移民队伍都发现存在融冰的情况。甚至有人看到了草芽冲破积雪,看到枯枝开始发芽。 队伍一走就是整个白天,驯鹿群大量消耗燕麦,留里克消耗得起,保证了自己能在八天时间硬是坐雪橇抵达诺夫哥罗德。 森突然消失,前面豁然开朗! 积雪下就是诺夫哥罗德的田地,河畔出出现了一座城市! 是塔楼是围墙! 终于到目的地了! 留里克拿过鞭子,对着鹿猛抽。一路慢走的鹿开始加速,继而引得整个队伍狂奔。 罗斯旗帜、奥斯塔拉旗帜剧烈震颤,人们欢呼鹿在狂飙,浩荡队伍终于抵达这片幸福之地,回到这片希望的田野。 第698章 农神留里克在宣讲 庞大的队伍抵达诺夫哥罗德已经两天了,城市已经变得极为热闹。 这是一个阳光格外明媚的清晨,哪怕是早起的人都能感觉到春的暖意。 实则夜里的气温还是降到冰点以下,这就造成每个早晨,家家户户屋檐下惊人的冰凌。 冰凌是危险的,早起的人会将之打掉,等到太阳升得足够高,木房檐便开始出现涓涓细流。 整个世界都在解冻,当土地变得足够干燥,春耕也要开始,距离耕作已经不剩多少时间。 这些日子留里克觉得自己就是那生产队的驴子。要忙于耕种,忙于组织移民,还要算计着时间与气候 他在新罗斯堡压根没待几天,这番又回到了诺夫哥罗德,回到这里的议会庭。 留里克坐于正堂,有权参与会议的人们列坐两侧。 他们是第一旗队的军官,是几个第二旗队的老家伙,是城里的种田高手兼手艺人。 老奥托与本地总督梅德韦特皆在,卡洛塔亦在其列。 今日的会议探讨的都与耕种有关,乍一看去却像是军事会议。 为这场会议留里克并未做太多准备,倒是确定了一些必做之事,即便是宣讲也是张口就来。 “看来人都来了,客套的话我不说,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今天!我们谈的就是耕种大事!今年开始,罗斯的青壮年将带着家眷大规模移民这里。我决定在旧松针庄园那里建造一处新定居点,用以安置移民。第一旗队将优先享有那里的土地,等到雪化了,我们就过去划定各家的田地……” 留里克这是重复一下政策,好让第一旗队的兄弟们真正做好心理准备。 他又继续宣讲:“我们罗斯来了就将好好种地。我发现,本地的民众只是自称善于用地,实则只是粗略掌握。你们明明可以高产,糟糕的技术限制了产量。我并不是说罗斯人就善于种地,在我看来,我们所有人过去所认知的种地方法都是落后的。现在不一样了,我将直接干涉你们的耕种行动,让你们的乱撒种子的行为永远终止!” 大家本觉得留里克就是以此会议重复宣讲些过去已经协商好的事。怎么?他还要教大家种地? 他是被神祝福的人,应该是从神那里得到种地智慧了吧?果真如此真是大好事。 话主要是针对白树庄园的,他们就是诺夫哥罗德目前的主要人口。被推选的种地高手进入会场,他们高傲而来,结果被王公直面批驳不懂种地。 自尊心自是受挫,不过王公应该会传授大家新技能。 “那么,留里克,你将以怎样的手法指导我们……”里古斯沙哑着声音询问起来。在这里他年纪极大,又是留里克的老丈人,更是土坷垃里滚爬一辈子的老家伙,他的询问代表了所有诺夫哥罗德人。 留里克伸伸手,让有些躁动的人们安静。 “多年前,一批曲辕犁运抵这里,你们开始高效犁地,我注意到你们的粮食产量有所提高,但是很有限。近年来更多的农具进入进入这里,情况一直没有打的改变,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存在更好的种植技术与工具。” “难道还有更美妙的办法?还有更好的工具?比如让……你带来的鹿拉犁?”里古斯惊异又问。 “鹿!自然是要拉犁的,它们非常可靠。翻垦土地只是松土,之后播种也有门道。你们过去男人女人甚至孩子,各个抱着装满种子的木盆,排着队在翻垦后的农田乱撒种,这太愚蠢了,你们在严重浪费种子。你们从今年开始不准这样,我要你们把种子播撒成一条又一条的线。” 播撒成线?为何如此?有何意义? 留里克以诺斯语、斯拉夫语分别做了描述,大家的疑惑尽在表情上。 “我就知道你们疑惑,但是这很必要。你们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的军队总是排成阵列迎敌,我们的站位很整齐,所以我们总是胜利。反观敌人,总是乱糟糟站成一群,被我们轻易击败。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士兵站得整齐,没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所以我要所有的麦苗如士兵列队,这样就是充分得到太阳的力量。哦对了,恐怕你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麦子为何而生长。” 阿里克听了半天,单纯是种地的事情他可是听得枯燥无聊,提及士兵站位这家伙瞬间精神。 他趁着老弟定神之刻插话:“你说把麦苗像士兵列队,想必从播种就要着手。” 堂兄的插话整合心意,“对!我计划,当犁头划过一道凹槽,种子就撒在里面,我们垦地松土就同时播种,这会大大节约我们的时间。你们至少都清楚,播种的时间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不能也不敢耽误。” 这个描述大家都懂,既然翻土播种开始同时进行,也算一个创举,就是直接播种于凹槽,白树庄园民众有了曲辕犁这几年也不曾这么做。 “你们千万不要觉得把种子播撒,就可以慢慢等待秋季收获。我知道你们最多进行一番锄草,除此外就不怎么打理田地。这些行为是愚蠢的!你们养牛养鸡的时候还要担心家禽家畜是否生病,如种地的时候就忽略秧苗了?你们甚至不知道麦子如何长高如何接穗。” 说到激动处,他的手指向天空:“太阳赐予我们天空的力量,那是奥丁的化身也是庇隆的化身。是太阳让麦苗成长,如果没有足够的阳光,麦子就要晚抽穗。” 他又指向大地:“大地之母也有巨大的力量,无论是麦子还是卷心菜,该有亚麻杆,河边的芦苇,到处都是的松树,它们的根茎必须吸收大地的力量。不同地区,大地蕴含的力量也不同,这就是良田与差田的区别。” 这种神学解释简单粗暴地诠释了麦子为何而生长,之前可从没有人做出这种解释!留里克的身份不一般,大家相信他定是说出了这一切都本源! 那些种地高手参悟到了阳光、雨水和大地对于麦子成长的影响,结果农庄的祭司没有给予什么解释,说来说去都是“收货多少都看神的意愿”,结果还是成了彻头彻尾的看天吃饭。 唯有留里克,有史以来做出了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解释。这里面自然有他故意加进去的一些怪力乱神的元素,不过若把所谓“神之力”理解为自然规律,一切也都说得通。 他们都是纯粹文盲,本地斯拉夫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可用的文字,最多是一些代表意义的抽象图画。罗斯等瓦良格人使用的北欧卢恩文字已经是高级的,而留里克已经在教育罗斯的崽子们读写拉丁语。 和他们说根系吸收氮磷钾从而茁壮成长,这就是说天书。 他自有解释:“我们生而为人,存在本身就得到神的眷顾。既然麦子是得到天空与大地的力量才成熟,我们赖以生存的也是天空大地之力。那么我们的粪便也不是完全的恶臭无用,里面蕴藏了一些力量,它们能够滋养麦苗。” 这番解释似乎很有道理,只是谈及“粪便”一词,一下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一个人不慎猜到粪,就会被同伴嘲笑倒霉。现在王公大人居然说粪便还是个宝,真是太荒诞可笑了。 留里克也不得不面露笑意保持冷静,等着他们逐渐闭嘴。 “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吃麦子,麦苗吃粪土。还有,腐烂的芦苇也蕴藏了力量,把这些腥臭湖泥弄到田里,麦苗定然长得更好。我们视作臭不可闻的东西,却是麦苗的美餐。你们问问自己,你们能拒绝烤肉吗?” 有些悟性大的人已经顿悟,譬如卡洛塔,譬如梅德韦特。 那些种地高手更是头脑风暴,有人直接高兴地站起来:“王公!我明白了!当麦苗排成一条线成长,我们可以自由穿行田地。我们可以淋着一些满是粘稠粪土的桶,把这些……哈哈哈……这些臭烘烘的东西浇在根部。麦子的……嘴巴就能吃掉这些粪土,就能长得更好?” 可算有人开悟了,留里克大喜过望。 可这描述也更加滑稽,欢笑声不绝于耳。 待气氛稍稍稳定,留里克急问:“你说得很对。你叫什么名字!” “姆斯季达尔·乌格里维奇。” “很好,姆斯季达尔,我现在认得你的脸。等等,我邀请了你们……”留里克再看看这些被邀请来的“种田高手”,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本地的木匠。 他们是公认的种田高手与木匠身份有直接关系,在极度缺乏铁器的时期,他们做的木铲木犁就是本地最好的农具,当然使用效果远逊于罗斯人提供的铁农具。 “我记得你们都是木匠。姆斯季达尔,会议结束你不能走。你们所有木匠继续留下,我还要你们为我做一些重大的事。” 能被王公选定,定能立刻得到很大利益。姆斯季达尔也是个半大老头了,他儿子一直为这位年轻的王公战斗,已经赚了不少战利品,结果自己能得更大重用? 他直呼王公的伟大,笑意不绝又坐下。 “你们都应该发现这个,整齐的麦苗中间会有很多狭窄过道,你们锄草会非常容易,也不用担心踩坏麦苗,还有播撒粪土也容易。人要喝水,你们的牛羊鸡也要喝水,麦子就更要喝水!我知道你们以前不给麦田浇水,这可不对。不能完全指望降雨,当天气干旱,我们就从湖里取水,保证麦子不缺水。 我可以向你们许诺,只要按照我们的决议办事的麦田,今年收获季定增产一半!你们会多交税,你们也会得到更多的产出。这样,你们也不用拼命开拓新地,发展现有农田令其增产,是成本最低的手法。” 留里克说了一大堆,大家完全被他的高深话语唬住了,就仿佛农业之神在向土里刨食的农夫宣讲。 把一切的收获归结于神灵,这样很愚蠢,他们就信这个,留里克就是将计就计。 他再重申:“神把智慧降与人间,给予个别人以权力,那就是我。我有责任指导你们探寻被神藏起来的智慧,让大家都生活越来越好。依我看春耕很快就到,只要温暖再持续几天,我们就该播种了。里古斯,你的种粮准备妥当?” “妥当。” “很好。你们的土地已经测绘完毕,希望你们就按我的方法播种。放心,我将发明一种播种的工具,播种将变成非常轻松的事。” 播种工具?耳朵敏锐的人都坐正了身子。 留里克已经从哲学层面解释了一番麦子为何生长如何成熟,理论说得多还得有实践的证明。 任何的宣讲都不如让农夫直白看到增产,可是他们以前没有新的操作,留里克自知要让他们信任,自己就必须作一场大秀——王公亲耕。 “我将亲自在旧松针庄园的田地耕种,也在诺夫哥罗德耕种。我会使用全新的工具,犁头翻土,工具令种子播撒到凹槽,最后一种工具再把种子埋起来。” 这简直的画大饼,众人都在嘀咕这会是怎样的新工具。 会议终于散去,留里克既然是代表神只之人,他说按照新方法耕种能高产,此绝非诳语。 里古斯、梅德韦特高高兴兴走出,父子热议秋季的可能美景,然后急匆匆检查准备好的种粮。 卡洛塔更是充满希望,她手里就有大量燕麦,还有留里克支援的一小部分小麦(实验作用为主)。她已经听明白了留里克提及的全新种地要素,直接以拉丁词汇将之直接记在纸张上备忘。 有十多名老农被刻意留下,他们都渴望立刻看到前所未有大丰收的奇迹。 留里克的确展示了一种奇迹,便是突然拿出一卷纸,摊开就是一种机械的构造图。 真正的木匠脑子里就能空间作图,即便他们没有接受过训练,这就是经验之堆叠使得他们能直接脑补整套加工工艺。 留里克这图也不复杂,原则就是对现有曲辕犁的改造。 犁头之后安装有木制漏斗,有木管直接通向最下方与犁头平行之处,如此麦粒漏出来,正好落在垦土后的凹槽。 此漏斗后端又有倾斜木杆,连接一个挡板,起到铲子的作用可将土壤拨动遮盖种子。 它们三者是一体的,整个播种过程乍一看去,不过是人畜合力拉着犁在耕种多年的熟练走过一个又一个折现来回罢了。 留里克让他们先看图,自己拿着木棍指着图画再宣讲一番。 他们是种地高手还是木匠,在诺夫哥罗德是妥妥的知识人才,本身就是要牢牢拉拢的精英。 “我将收拢整个农庄的犁,以及我最近带回来的。我可能会集结一百个曲辕犁,你们都要为它们改造。我知道这对于你们不是大问题,距离冰雪完全融化也有些时间。我不想听到时间太紧完不成这种话,我将支付你们一笔很大的报酬。你们只要完成一只犁的改造,我检查后合格,即可得……五枚银币。想想看,你们都可能得到半磅银币奖励。” 再多的话根本不用说,留里克提出的报酬惊得他们浑身发抖,加上笑容止不住的脸,这群老家伙仿佛集体羊癫疯。 犁与播种器联合使用,东方早几百年就在做的,还有灌溉与农家肥的使用,保证了一枚种子换五十枚的大丰收成为可能,不似传统斯拉夫人这里,都九世纪了还是一种换五六子的糟糕产出。 留里克信心勃勃,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农业之神。这样本地人直接跳过一段漫长农业发展,一下子开始接触到精耕细作技术,即便是学个皮毛也比之前强很多吧。当然这里寒冷的气候注定限制住了增长的上限。 即便一开始他们学得必然很笨拙,只要开始施行,比之以前也是巨大飞跃。他们过去的农业落后到极点,已经不必担心会失去什么。 木匠开始行动,就用着留里克提供的一大堆工具。他们叮叮咚咚开始大规模改造曲辕犁,为了银币报酬甚至前所未有挑灯夜战。 很短的时间内,第一只改造的犁出产了!它结构实则很紧凑,犁头正后方几乎贴着的就是种子的木制“漏嘴儿”,还有木隔板机构控制种子落下的速度。 由于零件是分开量产制作,木匠们分别制作一种零件,当改造的犁拼装固定好第一只,后面的产品也就源源不断产出。 虽然还没有大规模实验,留里克再木棚里已经亲自验证它的可靠。 接下来,就只等着改造的犁全部完成,还有冰雪融化、伊尔门湖彻底解冻、土地重新变得干燥。 留里克已然成竹在胸。 他这几天他倒也不是单纯指导工匠们,他特地写了一些文件,合在一起就是一套教罗斯人种地法子的书籍。 他以卢恩文诺斯语、罗马字母化诺斯语、罗马字母化斯拉夫语和拉丁语写了四份,令妻妾进行抄写以备未来分发。 这样首先会惠及罗斯移民,大部分人是看得懂卢恩文。至于本地斯拉夫人,斯拉夫旗队的战士们被恶补过一些文字,想来也能看懂。 当然,他们都看得懂图画!留里克近乎画了一些漫画,实为“农夫耕作图”,令妻妾比葫芦画瓢得临摹。 这已经是具备《农经》性质的文书,他也再一次感受到他需要一台木活字印刷机了。 第699章 罗斯公国春耕图景 融雪后的森林里满是泥淖,唯有湖畔周边的平坦地区能快速变得干燥。 融雪的速度超乎留里克的想象,连续的好天气让夜间的气温也回归冰点之上。 春季的温暖几天之内就战胜恶寒,伊尔门湖已经解冻,沃尔霍夫冰层变薄又全部破碎,一度被冰封的阿芙罗拉号现在也解冻了。 这艘老船亏得是橡木船底,她的水线处多了点冰层摩擦的痕迹,她劳苦功高伤痕累累但依旧航行自如。 当大家看到河面满是流凌,以本地人的传统经验,只要没有降雨,最多七日之后湖畔大量的田地就能耕种。 一块平地上摆着大量改造后的曲辕犁,看着它们,老里古斯望眼欲穿,迫不及待就想使用。 这老家伙好奇得像是孩子,犁头没什么稀奇的,他就是关注后面挂载的漏斗状结构。 “把种子放进去,像是沙漏般慢慢漏下。高明啊!” 他的赞誉也着实让留里克吃了一惊,便笑嘻嘻道:“的确很像沙漏,既然你们知道沙漏,竟没有人尝试改造过?” 这话直接把里古斯问懵了。 就像是蒸汽转轮玩具早就发明了,真的变得蒸汽机则是两千年之后。 犁后有耧,耧深入土地的漏嘴有可控隔板以调节,末有挡板以盖土。 这些改造的犁属于整个白树农庄的财产,就如去年对田地情况的测绘与统计,留里克完全知晓了他们的经济结构——最关键的农具大家共用,而耕种秋收也是所有人一拥而上。 里古斯老头子一个,身份自然也是农庄最高贵的,实则也是一辈子的农民,只是现在风烛残年没有力气割麦了。 围观的人们意识到它的美妙,随即就商量起春耕计划。 留里克更是直接以松胶涂抹纸张,将所谓《农经》贴在公开的地方,这样任何懂得其中一种文字的人,都能知晓王公提供的种田法则,接着靠口口相传传播。 乱撒就是乱播,靠着概率使得基本利用整个农田。 也许他们该首先升级到点播模式,这样土地利用率更高,却也费体力。新农具的使用将直接升级到条播模式,达成当前技术条件下播种性价比之极值。 改造了所有的犁,留里克并没有向他们索要“技术费用”,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用在当下必是立竿见影。 白树庄园的从龙老民众,眼睛是雪亮的,公爵为大家改进农具,给工匠报酬,他是大好人,这样多交些税负也合理吧。 留里克的确能短时间得到利益,现在他都手里还有多达五十只曲辕犁,其中大部分已经完成改造。 甚至是卡洛塔的奥斯塔拉队伍手里也有二十只,这是她手里的就没时间加以改造。这都无妨,她的手里已经达到了意义重大的《农经》手抄本,几张纸被麻线串起来简陋装裱为书籍。书是她亲自抄写的,这下其中的内容如思想的钢印深深刻在她的头脑里。 围墙里的土地已经恢复干燥,周遭的田地进入到相对湿润状态。 儒略历的四月份伊尔门湖降水是少的,等到五月开始就可能出现暴雨。 不过这片地域的总体降雨量偏低,有效降水主要集中在儒略历十月初到次年一月,且多以冰雪降下。 依傍着伊尔门湖、沃尔霍夫河、洛瓦季河和姆斯季河,环伊尔门湖地区纬度虽高,燕麦式农业的确不缺水的滋养。 连续的好天气下蓄势待发的民众充满信心,为了进一步振奋人心,留里克特地再开上一场会。 诺夫哥罗德罗斯杜马内人头攒动,二百多人聚集其中,他们是本地农夫,是第一批罗斯永久移民和奥斯塔拉人代表们。 他们保持安静,倾听王公的决议。 “按照计划,我们两日之后就要开始春耕。这是所有瓦良格人与所有斯拉夫人联合行动的大事!我们现在有最好的农具,最有智慧的耕种方法。现在湖畔田地回归干燥,我们要赶在这温暖无雨的时期完成任务。 我们将在不同的地域开始行动,按照之前的计划办事。朋友们,我将和我的妻子在城边的一块田亲耕,我将亲自做一位农夫,今年秋季我将吃到自己种的麦子。” 王公这么描述种斯拉夫人听得真是心里舒坦,他们觉得留里克与自己变成了一路人,也许他亲自耕种收获就知晓农夫的艰辛,也能给予大家更好的策略。 他话锋一转有看向第一旗队的年轻人,尤其是自己的堂兄阿里克。 “旧松针庄园附近的那条河叫姆斯季河,我决定按照本地人的说法,把新定居点叫姆斯季斯克。” 阿里克乐乐呵呵:“那么按照咱们的说法,就叫姆斯季斯塔德。一个名字的事,无妨。” “很好。哥,你就按照我提供的办法耕种。我会差遣我的妻妾们过去帮助你,按照契约划定土地。种粮的事我也都准备好了。” “甚好。只是那里必然还有一大片土地,你不会真的让它抛荒?我其实很担心那件事……” “故乡的运小麦种粮的船只?无妨,暂时就让多出的地抛荒。他们若是延误时间,我就种植洋葱种植麻杆,怎样都不会亏……” 一来二去他们重申一番种地的计划,话语最后落在了奥斯塔拉人这里。 虽然卡洛塔是自己的妻妾,但她也是位高阶首领。 对于他们留里克担心也不担心,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这便最后慰问:“卡洛塔,我会用船把你们运到洛瓦季河入湖口,会送你五百头驯鹿,你们要自由的发展。如果有需要,就来湖的北岸求助。” 她点点头,感动的泪水都落下了。 按照斯拉夫人的礼仪,大量人群向着湖畔聚集。 恢复航行的阿芙罗拉号为首的小舰队率先前进,她是最大的船,为所有划桨长船拖曳。她的船舱里塞满了燕麦,这些皆是种粮。 留里克先他人一步抵达了约定的湖岸,携众妻妾顺着绳网下小船完成登陆。 曾是银光素裹的世界已经恢复墨绿,仔细去看,那些树枝都在奋力吐芽。 再看看土地,青草皆已萌发。 一大片黑暗区域眼前尽显。 “这就是之前的祭坛,火塔成了一地的黑炭!”斯维特兰娜颇为吃惊这祭祀后的奇特痕迹,随口又问:“我们这次还要树立火塔?” “这倒不必,我们这次算是例行公事。” 一些特定的时间节点和大事件前夕当祭祀以定人心,白树庄园年年都要祭祀春神农神。本地的祭司并没有描述一个明确的神只形象,外来的罗斯人可是提供了实实在在的神只。 留里克要在这里祭祀弗雷佳,传说他是掌管劳动生产之神,祭祀正当时。 这几乎是所有瓦良格人独享的祭祀活动,本地区所有说着诺斯语的人口以各种形式纷至沓来。 祭祀在热闹分氛围中进行,留里克的妻妾们一身素服,戴着新绿的枝芽头冠。一把燕麦粒被埋入祭坛中,成为仪式的关键。 “诸神保佑我们!弗雷佳神庇护我们!罗斯人站在了这里,请赐予我们大丰收……” 海洋上驰骋的凶悍战士将化作扛镰刀的农夫,他们绝非放弃了过去的勇武,而是在固有的勇武基础上增加了新技能。 合计一千多名的首批瓦良格定居完成了祭祀,而散落在湖畔的各个斯拉夫农庄,也在做着他们的春祭活动。 人群开始散去,他们带着行李奔向不同的区域。第一旗队的男人们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奔向旧松针庄园,留里克派遣妻妾构成的测绘队伍,带着那些契约文件和测量工具,于播种的同时划定各家各户的天地。 诺夫哥罗德所有的船只都被集结起来,卡洛塔的奥斯塔拉人带着各宗细软乘船奔向大湖之南的洛瓦季河,新奥斯塔拉正式开始她的建设。 一副庞大、欣欣向荣的春耕图景已经展现。 整个诺夫哥罗德忙碌起来,全新农具立刻投入使用。 城市又基本成了白树庄园民众的城市,这种情况会很快随着大量罗斯人移民而大大改变。 一片纯属于里古斯家族的私田被留里克看中,它不过是一片长宽各折合约20米的田地。 这就是他选定的亲耕之地,面积不大,意义最为重要。 留里克就是要招摇得展示他在亲自耕耘,向所有知情者表明自己所言非虚,乃至变成一年又一年都保留的大戏。 这就是皇帝的“两亩三分田”,皇帝亲耕以向农民为主的臣民表示君主对农业的重视。 一根麻绳抗在肩头,留里克踩着靴子踏在土地间。 他的一批卫士在田埂处把守恍若站立的树桩,他们被命令单纯站立,不可帮助主人做任何事,同样也是阻止围观者踏入田地。 绳索连着犁,留里克实实在在成了一头公牛。 斯维特兰娜的发辫盘在头上,又以头巾包住整个头。她一身干练瓦良格人打扮,双手扶着的却是犁的把手。 犁后之耧装满了小麦粒,又一根麻绳被她攥在手,以此掌控播种速率。 “留里克,很多人在围观,我们至于这样吗?你是王公,也许用不着亲自拉犁。”她实在不忍心,觉得自己尊贵的男人是在围观农夫农妇面前出糗。 留里克咬咬牙:“无妨,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我要发力了!兰娜,控制好器械!” 这是留里克首次亲耕,亦是斯维特兰娜人生的第一次。她是被保护很好的女孩,过去的年月她被家人禁止做劳累的春耕秋获,这一切自有其父的用意。 既然老奥托在小女儿还是襁褓时就透露此女当为独子正妻,里古斯就刻意培养女儿做个最好的斯拉夫女人。她可谓成了个细皮嫩肉的人,和本地的农民子女真是差别太大。 里古斯和妻子都拄着木杖在田埂外围观,心里真棒也是滋味。 “最终,我们的女儿还是在种地,留里克那孩子看来是真的喜欢种地。这么多年我们培养女儿似乎是多此一举。” 妻子的疑惑直接被里古斯驳斥:“你懂什么!留里克这是在表演,他的确重视种地,却不可能一直种地。他是王公,要做的事太多了。” “我是说我们的女儿。” “我都知道。倘若她不是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何能得到现在的地位?我敢说他们把这片地种上了种子,搭理田地的事还是我们的。” 里古斯的描述非常透彻,他的耳朵已经听到众多围观者的窃窃私语,所听见的几乎都是褒奖王公的声音。 犁头横扫开发过的熟田,垦出的松软沟壑里瞬间落下了来自不列颠的耐寒种小麦粒。 留里克向前挺着身躯,他健壮的双腿奋力蹬地,整个犁在兰娜的操纵下稳素前进。 他完全可以选择用鹿来耕地,被驯养的驯鹿能温顺拉雪橇,拉犁亦是好手。他刻意,但那样做就不算好好作秀了。 不远处的老奥托换上了战士的着装,如今的他已经老得不能战斗,他扶着自己的长剑如神像矗立,目视儿子的努力。 一条条沟壑被垦出,种子播下,沟壑又被瞬间填平,只留下表层的一些痕迹。 没有任何人帮助这对夫妻,留里克更禁止任何的帮助。他与兰娜根本没有休息,而代价便是即将结束时的气喘吁吁。 兰娜急眼了:“留里克!你太累了,要不休息一下。” “不碍事!”他奋力吼出:“打仗比这更加劳累,我可以坚持。” 话是如此,因为过于短促的剧烈体力劳动,留里克完成了工作,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跌倒。 他憋红着脸踉跄跑到田埂,约翰英瓦尔和那些老家带来的女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蜂蜜水。 他抱着摊子就猛灌温热的蜜水,众人也看清他那被汗水浸湿的素白麻布衬衫,眼睛敏锐的人更看到他被麻绳勒出血痕的肩膀和胳膊。 年轻的王公竟有马的力量? 围观的妇女们捂着嘴巴,男人们嗡嗡热议。 自己的宝贝女婿、伟大的王公因劳累憋红了脸,里古斯拄着拐匆匆冲归来。 他看着以笑容掩盖疲乏的留里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而老脸确实在颤抖。 “王公!你……成功了。”里古斯半天憋出话。 须臾,奥托打起精神,带着一众老战士,带着旧时代的厚重感走上千。 一只打手盖在留里克湿润的头顶,另一只手盖在斯维特兰娜湿漉的头巾。 奥托发话了:“这……就是你们亲自对神的祭祀吗?” “是。”留里克笑容不减,“诸神是公正的,他们看到了我的努力,一定会给予我们丰收。” 这是一个美好的期许,奥托是相信诸神的,只是不能确定诸神对罗斯人大规模种地的态度。 勇敢的战士在做农夫,这真的合适吗?倘若大家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导致武备废弛,战士也就丧失战士之魂,那是会被诸神抛弃的。 这就是命运吧!至少罗斯掌控了丰收的土地,以后永远可以敞开胃口吃饭了。 奥托看到了儿子媳妇的表现,他们不仅是对诸神诉说,更是在向被征服的斯拉夫人表演。 他有很多话语,现在尽化作双手狠狠赶在两人头顶之举,那下压的力量是这位老战士的信仰,亦是代表了千言万语。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留里克亲自做出示范,王公亲耕之田已经播下伺机萌发的麦种。 整个环伊尔门湖的农田都在耕种,第一旗队获得的土地最为热闹。 为了得到丰饶的土地,罗斯年轻战士的剑历尽敌人的血,如今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土地。 不同于斯拉夫人的社群,罗斯人的社会已经完成了基本变革,他们在故乡以小家庭的形式捕鱼,而今也会以小农之姿照看自己的田地。经济生活上如此,不过大家共同生活惯了,而今聚族而居依旧是互相帮助。 他们是目前最强壮的罗斯男子,一些人的父亲是第二旗队的战士,七百名男人不仅要划定自家田地、操持农具播种,还要伐木建设新房舍,以安置即将抵达的女眷孩子们。 一座名叫姆斯季斯克的城市在酒松针庄园的废墟上崛起,阿里克作为旗队长,就打算把自己的家搬到这里。 仅仅一年的时间,旧松针庄园的一万人皆埋在底下,罗斯公国以平叛为名完全占有了这里,开始建造自己的城市耕种自己的田地。 冰封的世界彻底复苏,种子触土即萌发。 不过几天的功夫,留里克看到了自己亲耕之田萌发出了绿苗,它绝非杂草而是真真正正的小麦秧苗。 不仅仅是他的亲耕田,所有播种过的田地仔细看都能发现秧苗之萌动。 罗斯的首批移民开始看到自己的成果,但春耕是个持续可达大半月的过程。 以本地人的经验,春耕最晚的时期是在儒略历的五月十五日,过了这个日子就不得播种,哪怕气候已经更加温暖。因为太晚播种,收货季就会撞上霜冻。 留里克实际给了故乡人足够的时间,就在五月的第五天,两艘没有舷号的大船,在多艘划桨船的牵引下逆风而行,成功冲到了诺夫哥罗德。 一个里古斯很熟悉的年轻人高高兴兴跳下长船毫无疲态,他不是别人,正是铁匠卡威! 还有一个胖子谨慎地顺着大船绳梯笨拙地爬下来,他也不是陌生人,而是大商人古尔德的二儿子蓝狐!这个家伙本该去丹麦海泽比的,出现在这里着实意外。 他们的抵达着实让留里克惊喜,他们带来的大量小麦更是货真价实的。 一个渴望领功劳的年轻人带着他的伙计时隔很多年又站在了诺夫哥罗德,他就是探险家斯普优特,从不列颠到这东欧腹地,他就是运输小麦的大英雄亲自向王公述职,期待着王公的重金奖赏。 现在,留里克大人就站在沃尔霍夫河畔,他的背后就是名为诺夫哥罗德的城市,以及放眼到处都是的农田。 第700章 梦想远大的斯普优特 码头热热闹闹,来自故乡的访客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大半年没见留里克了,铁匠卡威这里有着千言万语。 他下了船笑嘻嘻走过来,非常随性地拍打起这兄弟的肩膀:“现在的你更强的男人。我听说你要展开大移民,故乡的人们真是太期待了。” “是这样吗?”留里克心情颇为舒畅:“我想不到你会亲自来。莉莉娅是否也来了。” “来了,她还在船上。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关于我们的铁器产量,等等等。还有,你看看这两艘大船,老霍特拉托我给你带个话,要你给这两艘新船取个好名字。” “都会解决。”留里克轻轻拨开卡威的手,又以惊异的眼神看向小胖子蓝狐:“你应该去丹麦的,为何出现在这里。是你古尔德的要求?” 这蓝狐以胖乎乎的手捂住心脏轻轻鞠躬:“是这样。大人,前些日子雪橇队不可思议的出现,我们知晓了很多。既然您有大量的皮革需要销售,想必这定是我的任务。” 蓝狐的描述与留里克的想法真是不谋而合,他一拍大腿盛赞:“古尔德真是懂我。对!我应该把大量松鼠皮现在就装船,你载着它们直接运到丹麦给我卖掉。哈哈,我现在已经不再看中梅拉伦的市场了。你会比你大哥做得更好。” 一个很大的机遇摆在面前,蓝狐猛地睁大眼睛,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这便连连赞誉:“丹麦人需要五花八门的皮革,我们会大发横财,这全仰赖王公的智慧。哦,还有咱们罗斯兄弟的能力,没有谁比罗斯更善于狩猎。” 马屁接踵而来拍得人心舒坦,留里克耸耸肩再看向大船:“这是我八八舰队计划的最后两舰,第一次适航就完成了远征?是该取个正式的有意义的名字。” 虽然名字要有些特别意义,留里克这番也是一拍大腿,取名显得有些仓促。 八艘同级的仿卡拉维尔式帆船,只是对本时空的人感觉是大船。罗斯现在的物质资源完全可以造出哥德堡号那种千吨排量的可环球航行大帆船,只是造船者还没有足够的技术积累。 这八艘船还没有资格承载起巨大的名号,她们狭窄的甲板承担不起呀。 两舰一艘名曰维普斯,一艘名曰熊祭坛。因为她们船壳完成的时候,罗斯大军完成了对拉多加湖北岸的征讨,虽无一举毁灭掉卡累利阿人势力,但整个拉多加湖已经处在罗斯的势力范围中。两舰以这样的名字纪念去年的行动,亦是代表两个定居点。 两舰绝非只运输了麦子,还有一百余名妇孺乘客以及携带的一批细软。 卡威这次是拖家带口而来,莉莉娅回到了故乡,她也不得不像其他人那般亲自攀爬绳网,而年幼的儿子库兹涅斯拉夫已经在亲自爬网。这可让看到这一切的老里古斯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几年功夫自己的大外孙已经充满力量。 那些操纵雪橇的佣兵以乘船的方式回归,他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也领取到巨额的报酬。 下船的一百多妇女儿童实际就是第一旗队的家眷,正可谓倘若不是舰队主力都在东方,老家的老罗斯民众就纷纷上船,带着细软移民了,奈何大量的小麦种子堆在船舱,两船不能载运太多人。 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房舍里招待这些远到的贵客。 他和奥托高兴得笑不拢嘴,其他人的脸上也满是快意。 卡威注意到,从东南方向划船回来的阿里克,他身上总散发出一丝淡淡的泥土气息,这家伙莫非真在种地?也对,王公的移民计划就是组织大家种地来着,要不然也不会强令斯普优特把从不列颠得到的小麦一股脑再运到这里。 这不,斯普优特虽本是部族里的普通人,这些年奉命满世界地探索已经成为年轻而不是风尘仆仆的探险家,脸上已经满是阅历的沧桑。他被邀来坐在这里,倾听大人物们侃大山,再伺机汇报自己的见闻。 看到故乡的年轻人,老奥托又生龙活虎起来。他拍打大腿,以苍老的声音感慨万千:“要想当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喜欢上这个温暖的所在。想不到三十年过去了,这里成了我们的归宿。我听说,八十年前咱们罗斯人被梅拉伦湖畔的那群家伙驱逐才不得不躲在峡湾里,前人的英灵都在天上,他们见证了我们的伟大。你们来得真是太好了……” 老首领在忆往昔,卡威、蓝狐等人陪着笑脸。 年轻的人们多半无法真切理解罗斯人曾背负的憋屈,他们着眼于未来,这几年来他们所看到的完全是罗斯军队的披荆斩棘,对敌人砍瓜切菜式的打击。 奥托在兴头上,自顾自会议起过往的峥嵘岁月,留里克这番也就暂时听他感慨了。 话题终于回到正题。 奥托说累了留里克接着话茬就把那话儿来说,他直问:“我让老家的哈罗佐夫办事,事情显然已经办好了。船队把小麦送来,这次航行谁是指挥者?卡威,是你?还是你?蓝狐?” 两人互相看看的同时,斯普优特昂起了头:“大人,我是指挥者。是我去年把小麦拿到并运回峡湾,现在也是我再把小麦运到诺夫哥罗德。” 仔细看看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年轻人,留里克深表满意。 “你带来的小麦,究竟有多少?” “是!此事我正欲向您如实汇报。” 斯普优特说得很详细,所谓因为战争的破坏导致的农业受损,诺森布里亚勉强提供了麦子,折合下来就是近三十吨。虽然“命令”是要求留守的总督哈罗左森不要代公爵出售小麦,奈何一旦品尝到小麦的滋味,人们就要疏离燕麦了。一批小麦在“命令”抵达前就销售掉,即便它价格更贵一些,故乡的民众就是优先争购。 留里克的“钱库”实质赚了一笔,只是现在的他更希望这笔钱还是以小麦粒的形式出现在面前。 仍有超过十五吨,近乎四万北欧式罗马磅的麦子运抵诺夫哥罗德,它们原封不动保存在粗麻编制的口袋里,暂且整齐堆积在船舱。 斯普优特以荣誉保证,冰雪与潮湿从未侵扰这些种子,若用它们的播种,必然通通发芽。 留里克洗耳恭听,四万磅的麦种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而诺森布里亚人也实质上的违约了。 至少情况并不很糟糕,他现在没工夫再兴远征讨伐已经受了重伤了诺森布里亚人,满脑子都是立刻种地。 “斯普优特,很多人说你是最勇敢的探险家,我看这说法名副其实!” “不!您才是最伟大的。”斯普优特急忙恭维。 “我当然是最伟大的,我也承认你的勇敢。我要在诺夫哥罗德大肆种植小麦,你顺利的为我运来了大量种子。以我现在得到的经验,这些麦粒足够播撒接近两百公顷的田地。” 田亩的面积对斯普优特过于陌生,王公这么说应该是个很大的面积。 他便趁机邀起了功劳,直言:“大人,我付出了这么多,应该可以得到一些丰厚的奖赏。” “奖赏?当然!”留里克昂起头,笑问:“你要什么?土地?女人?还是钱?” “还是给我一笔钱吧。我有女人也有孩子,可我并不善于也不想种地。这些年我亲自看到了广袤的世界,也许我可以走到世界的劲头,我愿意去探索,为了罗斯也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说得大气,一时间留里克都不知如何接话茬。 “既然你要钱,你需要多少?” “就给我十磅银币吧。我要让我的妻儿过上好日子,我要置办些新的衣服新的武器。而且,我还想拥有一条自己的大船。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过分,所以我会竭诚为您服务,为罗斯探索广袤的地域。” 这家伙的话语深入留里克的脑海,他不禁寻思,这家伙想做德雷克吗?也不对! 一个膨胀的王国雇佣一些非官方人员为王国开疆拓土,这种事是正常的。留里克记得历史上的罗斯就是雇佣哥萨克为帝国探索远方,脏活累活让探险家干,帝国官方适时地一个又一个追认并接管。 而那位德雷德,拿着英王的私掠许可证为自己捞金,亦是给国王捞金,从流寇升级为贵族。 斯普优特这是想做罗斯公国的御用海盗嘛? 不!罗斯公国目前没必要这么做 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留里克面前。 公国这些年急速扩张,而今法理于实质并进的完成了对环伊尔门湖的统治。 目前公国直接控制累计十二个大小斯拉夫农庄,斯拉夫人口突破两万人。实质大诺夫哥罗德人口可是此五倍以上,甚至大胆估计人口达到二十万也合情理,只是那些人藏了起来,他们的农庄是密林中的孤岛,按照现有的情报,那些人与环湖的主流大农庄交流很有限。 的确,斯拉夫人的农庄经济是妥妥自给自足的,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自然村庄苟活于茫茫森林,形成起极为稳定的孤立系统。 但罗斯来了,他们必须接收全新的时代,结束逼仄的生活。 命令他们臣服实际很容易,等春耕后原本的计划就是命令总督梅德韦特征服他们收归罗斯统治,只是精确找到就有些麻烦了。 罗斯亦法理上统治了整个芬兰,苏欧米的那全部的三四万人实质是处于自治状态。上层的统治者是罗斯指派,他们皆是罗斯的仆从。 目前罗斯公国可被王公直接统治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四万人规模。 这个数字看似非常庞大,其中的纯粹来自罗斯部族的金发老罗斯人仅占其中的十分之一。罗斯人的北日耳曼血统已经不可逆地大肆融入斯拉夫、芬兰血统,数量惊人的孩子源源不断的诞生。 快速膨胀的国土面积与少量的人口、连年的战争与老罗斯人的消耗,公国已经到了必须坐下来老老实实消化成果的时刻,变得保守是一种战略,除非敌人亲自入寇。 留里克暂没有明确回复斯普优特的所求,只是提一嘴经济上的奖励必然是丰厚的。 广大的领地稀释掉了罗斯的人口,多亏了所有的定居点都是依傍着互相连同的水域、海域,罗斯又有波罗的海第一海军,舰队能使得各地区域彼此相连才避免了分裂。但这次有关小麦的运输因信息传递高延迟率,恶果还是体现在了对今年小麦种植上。 这次会议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谈及麦种,当叙旧随着太阳落山而结束,从次日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不如种地重要。 留里克当然还有一些事要和古尔德的次子蓝狐好好说说,甚至还要安排此人完成一些重大任务。 所有的事都不如抓住春耕的尾巴种小麦重要。 他在次日清晨起航,直接乘船于中午漂到了旧松针庄园依旧繁忙的第一旗队的种植、建设现场。 老罗斯人的年轻劳动力都被命令抵达这里,那一百多名随船而来的妇女孩子也要下船与第一旗队的家人团聚。 虽然里面有一些孩子,实则已经是半大小子了,他们的确年幼,多年吃着留里克供养的麦子鱼肉,接受着军事训练,就如同初生牛犊,是该把越来越强的力气优先用在耕地播种上。 卡威将妻儿放在岳父里古斯那里,他雄心勃勃可要操纵自己直接指挥铸造的曲辕犁了。他站在船头,与王公留里克肩并肩。曾经年轻的他故意续上大胡子,即便他可以打磨锋利的小刀将自己浑身毛发刮得赶紧。但长髯妙就妙在此乃对一个有为男人的肯定,这不留里克这小子也在蓄胡。这是卡威想不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圣人,今年不过十四岁怎么都和自己一样高了?这小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果然奥丁一直源源不断赐予力量促进生长?这若是长成巨人就有些糟了。 北欧的男人基因如此,十四岁正是身体的快速发育期,只要期间吃得好,就必能长出大高个。 这一点正体现在留里克身上,更体现在故乡的那群崽子上。一大群看似弱不禁风的少男少女,几年的光景,他们都已经变得高达而强壮,这一景象实在是老家的老家伙们始料不及无法理解。实则原因非常简单,罗斯部族老罗斯人的子女都因为王公掏钱管饭这件事纷纷扔给了王公留里克,孩子们近年来天天吃麦子吃肉,天天做着出力气的义务劳动和训练,这样还能瘦弱矮小就太荒谬了。 卡威的眼神看向远方:“松针庄园已经不复存在了,我看到这里到处都是田地,它们都是咱们的?” 留里克转瞬即达:“大部分是我们的,一部分则是作为战利品给了同盟者。对了,我只给第一旗队分出了五百公顷地。卡威,你是立下无数功勋的男人,你若是要地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些。” “我?你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卡威面色尴尬。 “当然是认真的。” “这……还是算了吧。我是铁匠,我信仰托尔。我宁愿在打铁的事业上更进一步,也不想因为种地让我变得慵懒。” “哦?种地让男人变得慵懒,真是奇妙的描述。” 有些话卡威不敢说,便是所谓“做了农夫会令战士丧失勇士之魂”,这便战术性转移话题。他看到远方一座定居点在形成,伸手便问:“那里是一座新城?是第二座松针庄园?” “当然不是!”风声略大,留里克也甩开嗓门,“东北边有一条河,本地人叫它姆斯季河。第一旗队要在河附近建立新的定居点,就叫做姆斯基斯塔德,按照斯拉夫人的说法就是姆斯季斯克!” “一个很顺嘴的名字。啊!我还是喜欢这里的田地,比梅拉伦湖畔的那些美妙多了。留里克,感受一下这温暖的湖风,我无比希望今年秋季看看这里的麦浪。” “放心,你的梦想会实现的。” 第701章 在姆斯季斯克种下麦酒的希望 姆斯季斯克如今这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大农村,因为有了过去的建城经验,这座新型的依傍河流湖泊的城市从建设伊始就不会乱来。 它还会快速演变成一座城镇,内部将有十字路口丁字路口,民居必然是独门独院,彼此的排布必然是连贯。他们会建设新的木刻楞、新的的仓库,乃至新的旱厕。建立下水道系统还是太超前,不过排水沟是事先挖的,以保证下雨时多余的水直接就近流入姆斯季河。 湖畔处一座新兴码头正在建设,大量木桩已经深深打在近岸淤泥中,只是还在春耕时期,并无人再在这里劳作。 岸边还摆着一些故意冲滩的长船,亦有一批本地人的独木舟。 只要仔细瞧瞧,就能看到田亩上晃动的人影,乃至是运动的鹿。 两艘大船逼近湖岸才抛锚,她们的球鼻艏都触碰到了淤泥。 留里克再看卡威:“你要亲自瞧瞧就趁现在。如果决定好了想要一片田地种植就给我说一下,我……要在这地方待上一段时间。” “种地的事就算了。我是铁匠不是农夫,我是随手带工具的,兄弟们的铁器若是损坏了,我可以就近修一下。唔,我看这地方缺乏一个铁匠铺。” “你还是这样回答?也好,姆斯季斯克当然需要铁匠铺,这下子我过去安排给你的学徒们,他们可以回到家乡劳作了。走,我们下船。”留里克兴致勃勃道。 岸边应该建起一座木制人力鼠笼吊车,这样靠着杠杆原理就能快速把一袋袋种粮快速卸下。 留里克可不想全靠着兄弟们的胳膊抛运麻袋,这若是一袋麦子落入湖水,种子被种下,发芽率也是会暴跌的。 第一旗队的战士们终日劳作,他们获悉一些人的家眷提前归来,整个队伍士气爆棚,这种热情遂投入到城镇的建设与耕种上。 大船魅影再现湖面,耕种的人们急忙暂停手头的活计,从四面八方涌入修到一半的码头。 卡威垫着脚尖看到了一个个向自己逼近的人影,那些人的金发在太阳照耀下无比的显眼。 “哈哈,我们的帮手们来了!” 随船归来的阿里克更是迫不及待,他拍打老弟留里克的肩膀:“你刚刚抱怨要建设一个起重机,你很快就能见到。” 第一旗队总是以骁勇善战的战士形象示人,结果现在成了一大群泥腿子。 留里克赫然注意到有些人被阳光晒出了红脖子,他们纷纷在热烈的阳光下眯着眼,人人穿着都很简单,这若再戴上一顶草帽,岂不是经典的欧洲老农。 乍一看去,他们血战勇士的锐气已经被身上的尘土所遮盖了。 而这些“红脖子”,他们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群穿着袍子的妇女谨慎地顺着大船的绳网爬下,许多年幼的孩子也在用胖乎乎的小手攥紧绳索下移。妇女都背着行囊,布条的裤腰带上还挂着一些零零碎碎。 船只甲板上还有一些以麻绳捆好的皮箱缓慢地吊下,落在准备好接应的小船上。 妇女孩子正在缓慢地登陆。 “那是我的女人!那是我的孩子!” 认出了家眷第一旗队战士奋勇冲上去,喜极而涕跳出没过膝盖湖水,并继续涉水前进与家人相聚。 数十人看到了自己的家眷,真是不劳留里克督促什么,战士们已经自发地展开接应行动。知道他们的家眷细软能非常顺利地快速登岸,至于大量重量登岸可以稍稍等等。 本就是伊尔门湖滋养的女儿们,她们曾以为被迫嫁给罗斯人就是一生的背离故乡,这才几年的光景她们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可是,自己站在的湖畔不是属于那个蛮横且强大的松针庄园吗?这里去年发生过一场骇人的大战来着。 没有战争的痕迹,也没有松针庄园那成片的建筑,有的只是罗斯男人正在开辟的农场、游走的鹿,还有一座正在建设的城市。 有关松针庄园的终焉她们多少知道一些,由于不曾见过骇人的战后场面无法做出联想,对于那些事她们不了解也本能的不想了解。 实际呢?巨冢就在不远处,那里也要明显的标志物。 只有几十个兄弟的女人来了,有的兄弟甚至是两个女人多个孩子。甚至还有的兄弟,他们的母亲也一并前来,与他们的在第二旗队服役的老父亲会和。这就是所谓卖掉故乡的房产,带着细软举家移民。 这种人行动之果断在留里克看来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征兆,他不禁要再次审视自己关于“安土重迁”的理解,自己的这套东方式家园观念看来对于维京系民众还是不适用,自己的族人们表现得可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果断。 幸运的几十个兄弟在他们新型的房舍里,与远道而来的家眷共度在新世界定居的第一个夜晚。一个家庭守着一公顷的田地,个人田地的燕麦已经播种完毕,家里又有一大批钱财和余粮,足矣保证一家人平安等到麦收。 不可能安逸下来的战士还在劳动,他们在伐木建设自家的房子,顺便向森林要土地,开普新的私田。打猎行动也顺道在做,操纵十字弓的他们又开始扫荡森林里乱跳的大红松鼠,王公来得正是时候,一批篝火边烘干的松鼠皮正好直接卖掉。 如今充满盼头的日子都是拜完美的王公所赐,他们都愿意为王公留里克办事,这不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在于王公永远是讲信誉的,是一定会给予报酬的。 一批劳动力被轻易的集结,傍晚时分,三百多名壮汉或是木杆合力扛在肩头,或是背着成捆的麻绳、新编制的藤绳,甚至是驱赶是多头驯鹿拖曳砍伐的大松树杆向码头集结。 一夜之间,木材与绳索就建设起一座人力吊车。 自留里克抵达的第二天,数量惊人的麦种,开始经由这吊车的兜网,一兜兜地运到青草萌发的岸上,在被壮汉搬运到双轮手推车上…… 难道种地的事还要人教吗? 过去的老罗斯人不是不屑于种麦子,而是条件不允许罢了。罗斯堡老家峡湾可以少量种植一些卷心菜和洋葱,虽然突然的寒流可能让几个月的努力前功尽弃。 第一旗队的年轻人在这里接受了一下白树庄园老农的指导,加之先进的耕播一体化的“傻瓜型”农具,春耕在技术层面上就不是难题,仅仅是体力消耗的问题。 留里克这番命令自己的妻妾按照契约给第一旗队兄弟们划分的都是妥妥的良田,它们清一色靠近湖边,最是得到湖水渗透的滋润,也能吸收些淤泥养分。还有大量的田地没有分配,除了一批低肥力差田外,就是故意空出来的亟待种植小麦的良田。 所有的小麦种子一上午就搬运完毕,气喘吁吁的第一旗队战士们又被留里克召集起来。 众人目光如炬盯着站在一辆手推车上的留里克大人,听其宣讲,希冀趁机再赚上一笔钱钱财。 “兄弟们!春耕的最后期限就要结束了,我们尚有大量的田地没有播种!你们都分到了的自己的田,也完成了自家的耕种。现在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还有你们的女人孩子,我需要你们的劳动!小麦和燕麦的种地必须全部种完,为了我们秋季的丰收,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你们要注意,我们在征战一场全新的战争,我们要战胜名为饥饿的敌人,为了我们有吃不完的粮食而战!” 这些话语说得位面太大了,一直有有些空洞。 留里克转念一想,又带着笑意嚷嚷起来:“兄弟们!你们喜欢喝麦酒喝本人的格瓦斯吗?你们非常喜欢!但是它们需要大量的麦子去酿造。现在为我种地,我将还你们各家各户一桶好喝的麦酒。当然,银币我也会给!” 他们鲜有喝到饮料的机会,单纯的河水湖水有一种腥味,现在因为王公以往的普及,采菊晒干常备之煮菊花水成为一种常态化饮品。而煮松针水又是另一种传统是饮料,以苦涩感压制腥味。 遑论何为好饮料,他们首选醇厚的麦酒。而今略有酸甜口味的格瓦斯是另一种选择,其次是高端的蜂蜜酒。 显然麦酒是一种大家都喜欢性价比极高的饮料,唯一的问题就是原料的匮乏。除非今年这些田地大丰收。 为了喝酒,为了吃到源源不断的麦子,留里克轻易召集到一批劳动力。 他现在麾下可不仅仅是第一旗队这些劳动里,这里的的农田一部分还以战利品形式给了盟友农庄,农庄的农夫耕种完毕,闻听王公的田地急需劳动力,图个报酬就纷纷来帮忙了! 留里克这番的确是有备而来,着名铁匠卡威的到场更是立即搭建最传统的土炉子,修善兄弟们变钝的斧头,乃至把铁铲打造得更锋利,甚至来一出淬火热处理。 犁后之耧塞满小麦里,众多改造后的犁在多头驯鹿牵引下横扫良田,松软土壤之下被埋入条带状的小麦阵列,其播种之快已经改写了本地的农业。 旧松针庄园就这本地区规模最大的田亩,且彼此基本都是连贯的。好田种小麦,差田继续种燕麦。 手头有着足够的种粮,留里克有十足的把握去使用,他这绝非挥霍,看似使用了种粮惊人的种子粮,更先进的播种方式实际比本地人传统高密度撒播的模式节约很多。 时间不过是儒略历的五月的第十天,整个姆斯季斯克的田地播种宣告胜利完成。 留里克默认兄弟们和其家眷都没有偷懒,无论男女人人得到两枚银币。 这笔钱很少不是么?是很少,毕竟留里克许诺过未来还有一桶麦酒呢! 王公和王后在亲耕,王公的安一群年轻的妻妾的双脚也满是泥土。他们很享受大家一同劳作的乐趣,就像在罗斯堡老家的共同生活,还有在战场上并肩作战,钱财报酬是要有,多少是个意思也行。 就仿佛是奥丁在庇护信仰他的子民,伊尔门湖地区留里克这番是最后完成春耕的。当大家结束最劳累的工作不过三天,降雨开始了。 留里克此刻已经回到了诺夫哥罗德城里,一夜之间大地变得湿润,他感觉不到啊寒冷,而是那种醉人的温润。 这场雨让连续劳作的留里克强行“急刹车”,整整三个月了,他在涅瓦河到伊尔门湖这片很大的区域奔波不止鲜有好好休息,现在他终于可以安静一下,为未来的一些事宜做一些谋划。 人尽皆知的是关于罗斯公国大移民的行动已经开始,庞大的舰队要在温暖期回到罗斯堡,悠闲自得在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充当城建劳动力赚钱的水手们又要回归他们的老本行。这只是留里克本人必须参与的行程,那些已经定居下来的第一旗队战士,他们摇身一变也有做回渔民,会在伊尔门湖大肆捞鲈鱼,乃至顺着沃尔霍夫河漂到更大的拉多加湖去钓凶猛而极为肥美巨大的狗鱼。 在对环境掠夺方面,本地斯拉夫人的行动力可是比不过罗斯人的。 留里克决意为未来的行动就地召集人手开一个会,尤其是对自己充当田亩测绘员、祭司、造纸劳工的妻妾们下达一系列任务,还有对担任诺夫哥罗德总督的梅德韦特下达明确任务。当然,姆斯季斯克这一快速膨胀的罗斯移民城市按照nordic习惯法施行在阿里克监督下的自治,就像罗斯堡老家的那种生活状态。 在会议之前,蓝狐这个小胖子高高兴兴地被留里克亲自邀到卧室,对某些事情进行详谈。 此乃密谈,必是和商业有关的事!一想到自己可以继续发大财,心里别提多快乐。 其实留里克邀来的也不是单独他一人,而蓝狐也注意到诺夫哥罗德城里一栋独立、不大的木刻楞的正门挂上了一个简陋的碳粉涂黑的十字架。 约翰英瓦尔,这个与留里克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身黑袍坐在房舍里,留里克许可此人将银制的十字架吊坠公开挂在胸口。 贵如油的春雨弄得蓝狐浑身有些潮湿,他走进王公的住处,乖巧地脱下皮靴,接着大腹便便赤着肉足走入留里克的房舍。 “大人!我来赴约了。”他说。 结果这蓝狐定经验看,想不到王公留里克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这个孩子?莫非? 蓝狐抵达诺夫哥罗德就以商人的视角审视这座城市,他的眼神总在观察一些细节,希望探寻一些商机。他看到了老王公奥托大人一直高高兴兴玩弄着他的大孙女,老王后尼雅却非常奇怪地抱着一个襁褓的婴儿,明显那是一个男婴。 奇怪的是,他觉得这地方少了些什么,王公一家其乐融融,可到底少了什么他真的说不出来,再仔细看看王公留里克的眉宇间似乎透露着一点遗憾。 王公是仁慈的,但绝不会乱抱他人的孩子,那么这个婴孩怎么着都得与王公有着血缘关系吧。 唔?难道他的斯维特兰娜已经给他生下了公国继承人?不能够啊。 第702章 夏季命令 蓝狐坐下来,问题脱口而出。 “大人,这个孩子……是谁。” “是我的儿子。”留里克言语颇为淡然。 蓝狐大吃一惊,自感气氛之荒谬,旋即又套起近乎:“王后……” “当然不是我的兰娜。玛丽已经死了,难产而死,唯有孩子活了下来。玛丽是麦西亚公主,这孩子有权继承麦西亚王位。” “啊?他……是一位高贵的人。不不,他是您的儿子,天生高贵。”话是这么说,蓝狐更加疑惑,这便再问:“难道您招我来,和这个孩子有关系?” “有。”留里克目光如炬:“告诉我你在海泽比看到的。我记得你说过,当地兴建起一座修道院。” 他旋即指指约翰英瓦尔的胸膛:“就像这个吊坠,他们的修道院有这样的标志物。” “是十字架,我知道。法兰克人信仰这个,一些萨克森人也相信,你的……那个公主她也信仰这个。” 留里克点点头:“既然你知晓,事情也就好办了。听着!” “是。” “你还是要回到海泽比,你要为我销售到大量的松鼠皮。” “遵命,这是我分内之事。” “报酬少不了你的,当然你要尽量卖出高价,再在当地购买奴隶,和别的东西。你要记得,太奢侈的东西尽量不要买,有益于生活的物资尽量采购,今年秋季这些物资就不要送到罗斯堡,都给我送到东方的这里……” 留里克描述了很多,诸多的事宜他不相信蓝狐是很好的记下来。 “不用担心,要你做什么事,不要你做什么事,我都会写下来。你只要按照文件的要求做即可。” “是写在paper上的文件?”蓝狐的心思萌动,突然大胆地探出肥头大耳:“如果我们把paper运到海泽比,我们会发大财。大人,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你以为我不懂?这种好东西只有我在制作,在满足我们自己使用之前我是不会出口赚钱的。放心,我们早晚都会利用它发财,但不是现在。” 留里克再长出一口气:“你会很好完成商业上的事,这是你的正式。除此外,我要你亲自去找海泽比的修道院。” “啊?!为什么?哦,我明白了。您是让我渗透进去,假意信仰他们的神,然后攫取什么利益?” 蓝狐的描述实在让留里克无语,倒是引得约翰英瓦尔起了兴趣。 “如果可以,你会接受那些人的信仰?”留里克刻意反问。 却见这蓝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就信钱,至于死后谁知道呢?” 就仿佛一个毫无节操的商人坐在自己面前。也是,倘若这家伙只认钱,这个人也就便于掌控。 “也好。你信什么随你的便,但那个修道院里有我的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大人,您什么时候和那些法兰克僧侣有过交情了?” “有!”留里克笑指身边人:“约翰英瓦尔,他就是一个法兰克僧侣。我敢肯定,你见到的海泽比修道院里,那个最大的头目就是埃斯基尔。两年多前这个老家伙来过罗斯堡,他惹恼了我,我就软禁他半年。不过这个人还是可以利用的。” 蓝狐恍然大悟:“哦?你派我去和此人交涉,做一些秘密的交易?” “是!也不是。我要你把约翰英瓦尔带过去,还有我的亲笔信准确送到。信件具体内容我告诉你也无妨。”留里克轻摇怀中的孩子:“他是雷格拉夫,麦西亚王威格拉夫的亲外孙,是王位的继承人。这孩子已经接受了洗礼,我需要的就是让埃斯基尔作保,认可这孩子的教籍,继而得到一些法兰克贵族的承认。你必须清楚,也许你看到那个老家伙其貌不扬,实则也是个大人物。” 蓝狐瞄了一眼约翰英瓦尔,自信昂起头:“单纯是把这小子送过去不是问题。海泽比是个自由的港口,我无所畏惧,还有老埃里克那个家伙的帮助,我会将事情办好。” “你必须办好。啊!”留里克莫名地长叹一声:“我们与丹麦的关系也该调整一下了,我听说有个名叫霍里克·克拉尔松的首领。” “是。”王公提及这个名字,蓝狐瞬间紧张起来:“大人,虽然海泽比是自由的。可是我听当地人说,如果这个被放逐的男人卷土重来,商人们就不再有好日子了。此人近年来一直在放出消息要夺回他的地位,此人定会采取行动,此人背后必有法兰克人的势力,我就怕这会威胁到我们的利益。” “也许会酿成战争,你在害怕这个?我倒是不怕。不过,我倒是希望和此人交涉一下。” “啊?您总不会亲自去海泽比吧。” 留里克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个霍里克·克拉尔松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得了丹麦王位,也许我可以和他合作。如果他不愿意合作,我就逼他合作。蓝狐兄弟,梅拉伦那边已经不行了,民众成了穷鬼,我们以后不容易再捞到大利益。我们需要丹麦的市场赚大钱,以往的战争状态就必须解除,我们要与可能的新丹麦王合作。我的老罗斯族人很喜欢利益普遍对丹麦人是排斥的,所以我需要你。” 这话真是醍醐灌顶,任何与商业有关的事都能深深刺激蓝狐的精神,他笑谈:“如果那个男人也有些商人精神一切都会好办。” “我就怕那家伙是个冥顽不化的战士,满脑子是战争与征服,就像被我干掉的哈夫根。” “唯有这个您完全放心。” “何以见得?”留里克不解蓝狐的尬笑问道。 “丹麦前首领哈拉尔克拉克信了法兰克人的神被众丹麦首领联合驱逐,我听说这个霍里克·克拉尔松是他的侄子,据说在法兰克王手下办事多年,还在弗兰德斯经营自己的产业。此人和那个埃斯基尔有着一样的信仰,绝非一心战争的莽夫。只是他是这样的人,我担心丹麦的首领们还会联合驱逐他。” “那我就帮他得位,然后讨要好处。”留里克所言雄心勃勃。 “如果是这样……大人,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丹麦内战的可能性。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保障我们的商业,除非您决定亲自去做丹麦的王。我想,您有这种实力。” 成为丹麦王?这算什么?留里克听得出这家伙在恭维,只是这个提议他从来是不屑的。王公必须考虑手下民众的态度,大家对于丹麦那海岛无数的地域一直不感兴趣,哪里有东欧这片水草丰美之地有趣? 蓝狐领取了他的重大任务,只要做好这些,个人的功绩就能盖过大哥。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自己的财富已经超越父亲古尔德的遗产了。 春雨持续了多日,当天空重新放晴,温润无比的南风横扫翠绿森林,整个东北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蓬勃入夏。 罗斯人掌控的燕麦和春小麦的生长周期都很短暂,从播种算起,平均110天左右即可收获。环伊尔门湖地区在儒略历四月底播种,遂传统收获季就是在八月上旬。这次大量的小麦播种晚了些,收获季注定延迟到八月底九月初。 情况并不糟糕,因为瑞典梅拉伦湖年年是这个时间点收获,罗斯移民有心理准备。 他们不仅对收获有心理准备,对大移民更是做好了准备。 那些随船冲到诺夫哥罗德的妇女孩子都在描述同一个事实,便是罗斯堡老家的民众跃跃欲试。罗斯本部的人们都有权移民,他们普遍要求搬家,留里克听妇女们的描述,似乎只要自己带着舰队回去,老家人带着行李陆续登船,大移民的事轻易就完成了。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很多人是不可以移民的。尤其是当前的时代,虽然罗斯堡那个地方根本不适合耕种,每年都有一半时间被封冻,它倒是有重大经济价值——工业的先驱。 罗斯堡必须长存,和北方艾隆堡一道成为公国的冶铁中心。那里亦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造船基地,只是造船环境显然比不上新罗斯堡,乃至自己脚下的诺夫哥罗德。以现在的科技条件是难以造太大的传播,建造更多的阿芙罗拉级帆船,完全可在更温暖的、树木极多的伊尔门湖中建设造船码头。 当然倘若太多人移民东欧,一方是人口大量流失,一方是大量人口进入,太激进的移民对罗斯公国是很大伤害。 留里克希望求稳,便要组织舰队回到故乡去。 降雨已经停了,一场关键会议就在城里的罗斯杜马召开。 这次会议来者很多,环湖的所有斯拉夫农庄的博雅尔贵族齐聚,建设新家园的卡洛塔和阿里克也都到了。本地区的精英齐聚一听,先是叙旧汇报各自的工作,再是听王公留里克的宣讲。 有关耕田之时已无需多言,那些妻妾构成的测绘队伍在春耕完工后已经坐着船继续去各庄园办事。她们是王公的女人也是大湖的女儿,身边又有佣兵战士保护。她们就代表王公的权威,倘若怠慢了,她们再在王公的床上撒娇抱怨,农庄的灾祸接踵而至。 留里克昂起下巴大声宣布:“我即将带着舰队回到故乡,很快会有两千人抵达这里!你们这些博雅尔,多年前我们让你们交出一批妇女做我们罗斯人的妻子,我知道你们当然非常不情愿。现在她们即将带着孩子回来,回来就不会再离开。所以我要在湖畔建立新的定居点,除了正在建设的姆斯季斯克,还要更多。所以,你要你们多多砍伐大树,向森林要土地。 新到的罗斯人将主要击中在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这片湖区人口会越来越稠密,我们的农田也会更多。 我还将建立永久性的大祭坛,树立黄金神像。我要建立更大的粮仓、更大的城市、更好的码头。还有铁匠铺、皮革作坊和其他的五花八门的作坊……” 一言以蔽之,留里克希望伊尔门湖区成为远超梅拉伦湖区的经济带,不同于梅拉伦湖,这片湖区将直接由罗斯王公统治,内部的结构更加有秩序。 一个村子几百号人无法创造多少东西,如果是十多个村子组成一个集团,事情就开始起变化。当多个村庄集团形成一个城市,必然诞生的城市生活将促使一批脱颖而出的人创造更多。 留里克特别命令总督梅德韦特,此事大家也已提前知晓了。 “我听说湖泊之外的密林还有大量的村庄,你们这些博雅尔都在这里,那些藏起来的人似乎很好和你们联络,其实明明你们有着共同的先祖。现在一切都变了!梅德韦特,我命令你带领士兵去寻找他们!这是一个命令,找到一个农庄就迫使其臣服,确定其位置和通向农庄的路线,将首领的一个儿子或是女儿带到姆斯季斯克作为人质。” 梅德韦特自然义不容辞满口答应,他其实知道这种激进手段可能会引得反抗。反抗?反抗就打击! 这个命令不全是对他下达的,所谓仅靠这梅德韦特一人统兵去茫茫林海搜查,这可得找个天荒地老。 留里克稍稍改了主意:“所有的博雅尔听令,你们都有义务去寻找藏起来的农庄。你们去寻找,劝说他们臣服,将人质带回来,我会在今年的收获季根据你们的成果,减免你们的赋税。如果你们做得好,我还会给予金钱奖励。” 还有这种好事? 很多农庄的居民是不敢深入密林的,首先密林找那些隐藏的农庄是个麻烦事,最大的问题是会遭遇野兽袭击。他们缺乏猎熊经验,恰巧本地区的棕熊是会把人类当做食物。 王公没有量化描述减免税赋和赏金的数额,大家倒是确信王公会信守诺言。有了可见的赏赐他们就愿意铤而走险,农庄反正过了农忙期,如若组织男人们拿起铁矛合伙去探索,总不至于被熊杀死吧?这若是中途打到了熊,熊肉大家分食,骇人的熊头和宽大皮革卖到罗斯人这里还能赚上一笔呢。 他们参与这场会议,顺便就把冬季猎到的一些烘干的松鼠皮带过来,商人蓝狐果断就以很低的收购,结果双方都很满意。 博雅尔们使劲拍打胸膛,都在保证会拼了命找到藏起来的人。 这群家伙态度如此坚定,闹得梅德韦特不得不做出更大的保证。 这位斯拉夫人里目前少有的体格健硕者做出更大许诺:“我会找到他们,然后把他们的农庄直接迁移到湖畔。我要让他们在湖边开辟新的农田,人口直接接受王公的治理。既然王公需要人手,我想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如若他们不从,我就武力胁迫,敢于反抗就开战!如果杀死一两个藏起来的农庄能震慑藏匿的其他人迫使其合作,我会主动这么做。” 梅德韦特如此保证,一番话活像是真正的维京人所言。 果真如此,那么手段确实很粗糙,对于公国是非常必要的。公国需要的就是大量能被直接控制的人口,人口亦是要密集居住,才可能创造更大的财富和更强的综合实力。 留里克稍稍思考,完全肯定了梅德韦特更激进的计划。 如此一来,找寻藏起来的村庄、强制性迁移居民就成了诺夫哥罗德方面今夏必做之事。手段的拿捏力度看梅德韦特的意愿,如果这家伙能带着斯拉夫旗队在森林溜达一圈大变活人,即便是变出一万新居民于湖畔,这群新的臣民留里克也是有物质基础供养他们到明年秋收,顺便也收获他们的劳动财富。 第703章 西方的海狼在行动 庞大的法兰克的分列是注定的,查理曼大帝立下遗嘱,将王国分给三个儿子。奈何两个儿子竟先他而去,唯一健在的嫡出儿子虔诚者路易继承大统。 路易有三子,洛泰尔、丕平、路德维希。 王国的分裂有着内部的重大因素,查理曼在世时的疯狂扩张,使得亚琛王城已经难以指挥整个庞大王国。这时候将王国分成数块分给儿子们,想必正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他们都得了实惠,想来兄弟们的矛盾就会消弭,再基于血缘的纽带,他们也能共击外敌。 查理曼已经制定了分裂王国的蓝图,继位的路易在他的三个儿子要求下不得不继续执行。 长子洛泰尔领最大的领土,是继任的法兰克国王和意大利王。 次子丕平领阿基坦,为王国南部之王。 三子路德维希领王国的西方和北方,是巴伐利亚兼萨克森之王。 虔诚者路易早早定下分裂王国的方案,儿子们已经在各自的领地里过上自己的日子,彼此间的争斗也消退很多。如果一直如此,路易也能以实质上的太上国王之姿平静地过完余生。 直到那个孩子的出生。 小儿子查理出生了,老来得子真是人之大幸。一开始,三兄弟不觉得自己的四弟有什么特别的,直到国王老爹心血来潮决意加封老四,原本分给其他儿子的领地要割出部分给查理。 三个儿子势力的平衡被打破,而父亲亲自撕毁了他定下的分过蓝图,兄弟们的权势被削弱,谁能保证老父亲不会心血来潮继续割土? 难道小弟还能成为所有人的最大威胁? 内战重燃,三个儿子囚禁了他们的父亲和小弟查理,彼此间的军队继续开战了。 为了在战场上捞取更多战果好在谈判桌前有底气,他们竟都在寻找外部的援军。 却说法兰克王国内战,这与北方的波罗的海世界有何关系? 关系可就太大了。 或者说,拉拢丹麦人加入自己的势力增强军力,再不济也可打击其他兄弟的实力。路德维希就是这么做的,他是巴伐利亚和萨克森的王,拉拢丹麦他有文武两套打发。 埃斯基尔的确是自愿去丹麦和更遥远的地方传播信仰,只是这么做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否则他如何有钱在海泽比建立修道院、养育教育那些奴隶小孩呢?他背后的金主正是尚未称王的王子路德维希。 如果靠着信仰征服全部的丹麦人,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全丹麦领主,届时再在这里招募一支悍勇大军,横扫兄弟们成为全法兰克之王也不是不可能。路德维希实则非常清楚丹麦人是难以驯服的猛兽,不过只要驯服了就必是战争时的极好佣兵。 这是一套的“文”的策略,是不能急功近利的。 基于埃斯基尔传回来的书信,路德维希赫然获悉了“罗斯公国”的存在。 “一个正在快速崛起的公国,一个非常年轻的公爵,一支令丹麦人束手无策的大军。年轻的罗斯公爵亲手杀死了丹麦王,造成了丹麦的大混乱……” 信件描述的内容过于离奇,路德维希觉得埃斯基尔就是在吹牛,他还声称在极北的地方传播信仰的工作颇为顺利云云,声称距离感化年轻的罗斯公爵只有一步之遥。 “呸!这是缺钱了。” 给埃斯基尔资金这件事路德维希颇为大方,而且他获悉现在的丹麦确实群龙无首,使得曾经不好办的事变得好办起来,就比如海泽比的修道院一切顺利,很多丹麦当地人已经接受了洗礼。 不过单纯靠着“文”的策略取得胜利还是太慢了。 这种时候,他麾下的前丹麦首领哈拉尔克拉克主动请缨。 “给我一支军队,我带着兄弟们回到故乡。你封我做丹麦公爵,我尊你为王,我会令整个丹麦接受洗礼,为你而战。” 可是哈拉尔克拉克已经上年纪,此人失势后不过是带着几十名亲信做佣兵。路德维希不想用此人,其人在丹麦名声不佳,就算放他回去这在丹麦人看来等同于法兰克的战争行为。 路德维希的回绝十分果断:“你已经老了,你的侄子霍里克克拉尔松却在弗兰德斯。比起你,他更适合去丹麦做首领,而且他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意愿。最重要的,我不必多掏一枚银币,只需令北方各个伯爵做出除帮助外的一切支持。” 的确,哈拉尔克拉克已经老了,一介大领主沦落为佣兵,可悲的晚年竟要默默死去吗?他已经佩戴上了十字架,已经无所谓战士的死法,主子路德维希也给了兜底,便是实在举不动斧头了就去修道院里养老。 但霍里克年富力强,他的老部下亦是骁勇。他被路德维希册封弗里斯兰伯爵,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册封,除了路德维希没有谁真的把这个名号当回事。 霍里克的确不是真正的分封贵族,正牌的弗里斯兰伯爵家族安然存在。霍里克的这个“弗里斯兰伯爵”霸占杜里斯特一城,一座曾经再平常不过的滨海小城,而今愣是被经营成一座维京城市,一个海盗们的销赃窝点,这一点自然是路德维希希望看到的。 因为霍里克这个“御用海盗”,抢劫的很多都是他兄弟洛泰尔的领地,抢掠的财物军需一部分还会上供给主子。 这个圆脸敦实的年轻人可比他叔父懂事多了。 不过极为讽刺的是,此人也是一位有教籍的基督徒。 霍里克渴望带着兄弟们杀回丹麦老家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本来注定是丹麦大王,竟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给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做有名无实的伯爵,哪里有做丹麦王快意?再说了,丹麦凭什么要接受法兰克的统治? 有这样的思想并非是其人性格的桀骜不驯,而是三十年前查理曼向北方扩张就要吞并丹麦,法兰克军队对丹麦人滥杀无辜,而邻居萨克森人遭遇到最严重的迫害。恐怖的记忆一直流传,丹麦人无法承认一个投降法兰克人的人做首领,丹麦人渴望复仇,现实地说也是渴望伺机抢劫法兰克人的财富。 霍里克一直在兢兢业业帮助路德维希打击其兄弟洛泰尔,至于其内心的真正想法,路德维希是不知道。 关于霍里克即将杀回丹麦的消息早就在流传,可是两年时间任何动手的消息都没有啊?莫非不过是一个无聊的恐吓? 他这是在等,等待主子路德维希的许诺,他断定主子不会放过群龙无首的丹麦,倘若要介入自己必会参加。 他也不敢贸然行动,生怕自己带着兄弟们北上,自己在杜里斯特的财富与人员转头就被路德维希的军队接受。 这下一份羊皮纸文件快马加鞭送到了沿海的杜里斯特港,圆润的霍里克亲自摊开文件,扫视一番又高高兴兴将之卷起来。 因为路德维希做出了许诺,会约束军队和下属领主,不干涉他梦寐以求的反攻丹麦的行动。 一切都准备好了!霍里克缺的就是王子的这个许诺。 一群盘踞许久的海盗决定离开,本地的弗兰德斯人察觉到了诺曼人的异样,已经在暗暗地庆祝了。 法兰克大贵族们知道北方的丹麦和一些其他部族,广大的民众却对村庄一天脚程的外部世界毫无认知。 王国北方的弗兰德斯人早就被扩张的法兰克人统治,他们早已全部皈依,虽然文化习俗语言上和邻居萨克森人非常相似,他们的顺从也是法兰克国王看得见的。 现在,弗兰德斯(广义荷兰)是路德维希王子的领地。被囚禁的虔诚者路易无法实行任何权力。路德维希就是王国北方与东部边疆的未冕之王。 一群豢养许久的饿狼终于要开启全新的活动,霍里克的维京军队已经在开动他们的长船,顺着温暖的南方直接北上。 当路德维希的命令传到霍里克手里的同时,正牌弗兰德斯伯爵、汉堡伯爵、不莱梅伯爵,这些北方大领主得到了这个消息,也接受了非常奇妙的命令。 大贵族被勒令按兵不动,坐看一定会行动的霍里克带兵杀回丹麦争夺权力。 无论这是昏招还是妙计,它是离弦之箭,路德维希王子下达政令,他只能向上帝祈祷这位名义上非常虔诚的信徒、流亡多年的丹麦人霍里克,得了大权会继续做一条忠于自己的猎犬。 杜里斯特港正上演一场大戏,所谓的虔诚的霍里克,居然按照丹麦的礼仪要用奴隶的鲜血血祭奥丁。 这位圆脸敦实的首领手下有海贼五百,都是群刀口舔血之人,他们攻击的目标主要就是来自洛泰尔王子、丕平王子封地的商船,这种事情自然是路德维希王子大力支持。因地理优势,近年来偷袭不列颠威塞克斯王国的行动也愈发频繁,他们从不列颠岛掳来不少农妇,成了一种玩具。 五百名频繁展开袭击行动的维京战士于当今时代可畏北欧劲旅,霍里克自然也不是只有这点家底,他毫不犹豫利用本地资源。一些弗兰德斯人、萨克森人、法兰克人加入到他的队伍。 尤其是萨克森人,这些人已经意识到霍里克首领只是假意改信,此人并没有真的变成法兰克人的狗。 相当数量的萨克森人渴望摆脱法兰克贵族的控制,他们无法忘记查理曼对族人的故意杀戮。公开的反抗行动已经失败了,大量萨克森人逃过石勒苏益格长城进入丹麦。 一部分萨克森人获悉被放逐的丹麦贵族霍里克占有了弗兰德斯,这便拖家带口来投诚。 霍里克轻易招募到高达九百名萨克森战士,因为他公开许诺,自己麾下的萨克森民众可在大业完成之后在丹麦开启新生活。 至于队伍里还有一小撮法兰克人,那就是纯粹的恶棍,是王国的作奸犯科者,是单纯的盗匪。 霍里克仗着路德维希王子的庇护一直做御用海盗,其人手下还有另一群强盗部队也属正常。 一群人盘踞在杜里斯特,苦得附近的弗兰德斯人村庄不但要向正统伯爵缴十一税,还要向霍里克缴更高的贡品。前者会关押不交税者,后者对于不交、拖欠贡品的村庄的办法就是抓人做奴隶。 这不,一个祭坛就在码头摆起来了。 明明海风柔和,五个弗兰德斯农民瑟瑟发抖被蒙眼勒令跪下。 祭坛周围站满了武装起来的男人,他们大规模戴着遮住整张脸的铁皮盔,少数人还有铁环拼成的护颈。 大量的战士穿戴法兰克风格的甲,便是以本地好得到的牛皮为基底,革化处理后安置铁片,以铆钉固定之。 这样的铁片皮甲的防御力是凑合的,胜在它的制作成本并不贵,法兰克王国的正规步兵就广泛装备,海贼部队更如此。住在这地方很多年了,一群丹麦落草的流寇也开始法兰克化。 同样的,他们所谓“诺曼人”的名号也开始向周围地区蔓延,尤其是弗兰德斯人,想到诺曼人就想到海盗和森林强盗。 长矛、长剑、可投掷手斧与弓矢大量装备,霍里克的维京兄弟们是一支很有用的佣兵。 只是那些数量更多的萨克森人装备就差了很多,甚至他们才更像是经典的维京人。他们多穿着罩袍,少数人披着牛皮凑合做甲,多数人无甲。他们是一群轻步兵,若有大战可靠人数优势占便宜。 人数最少的法兰克、弗兰德斯匪徒部队,装备更是五花八门,他们倒有一个好便是无妻无儿,只图自己快活,杀人越货实在心狠手辣。 这不,当霍里克决定以五个可怜人献祭奥丁,行刑者就是纯粹的法兰克人匪徒。 毕竟胸口还挂着一只纯银十字架,霍里克有一些畏惧,不敢在这里把事情做绝。但是此番要登陆丹麦,直冲海峡霸主罗巴德部族,控制征服在统御全丹麦,乃至施威于挪威。那里是奥丁的领地,行动必须得到奥丁神的许可! 圆脸的霍里克高举铁剑,气势汹汹在临时祭坛走动。 他直接以家乡的丹麦语呐喊:“我们已经受够了!现在所有的条件都成熟,奥丁的勇士们,扬起渡鸦之旗,我带着你们重回丹麦,我们都会变得富有……” 人们在呐喊欢呼,在敲打自己的圆盾,在拼命地跺脚。 在极度的聒噪中,霍里克示意准备办事的法兰克匪徒:“奥丁神需要鲜血!行动吧!” 大斧骤然落下,人头滚滚落地干净利落。 刀口舔血的狂人们最喜欢这骇人的鲜红,他们的欢呼达到巅峰! 霍里克集结出一千七百名成年战士,其中不乏百战老海盗。 令有二百多名少年,他们耳听目染的就是海盗们出海发财的事迹,杜里斯特这里已经没有基督僧侣布道,少年们就觉得外来的霍里克大人是值得信赖的。他们看到的都是大发横财快意恩仇的海盗,这群人日子好不快活,自己也能效仿。 最后,一支兵力高达两千人的队伍乘坐一百余条长船齐聚海湾。 一面白布缝抽象渡鸦的旗帜在霍里克旗舰飘扬。 很多老幼妇孺还留在杜里斯特,强壮男人倾巢出动。霍里克已经想好,事成之后这群主要是萨克森人的妇孺也一并带去丹麦,毕竟这些人已经是自己未来统治的基本盘。 至于会因此失去杜里斯特港,失去也罢,等到自己把人员物资事后撤走,港口就无所谓了。 这个港口本就再衰落,等自己恢复了对海泽比的统治,一切都会更好。 一夜之间,困扰正牌弗兰德斯伯爵的诺曼海盗问题就此结束了?也许是这样。 伯爵会恪守路德维希王子的命令,伯爵军守着领地按兵不动。他巴不得大海盗霍里克在丹麦被杀,教士倒是希望霍里克取得成功,从而使得全丹麦基督化成为可能。 各方势力心怀鬼胎,都觉得自己可以利用对方使得自己意愿可以达成,可以攫取到巨大的利益。 一群西方的海狼直扑丹麦,霍里克气势汹汹,骇人的舰队持续北上。 出入峡湾进入内河城市汉堡的商船清一色躲藏,汉堡伯爵令商船入港躲避,农民奉命进入城市避难,军队在城外布置摆出防御的架势。 除此之外伯爵没有再做别的。 伯爵也不敢保证手握大军的海盗霍里克是否突然做撕咬主人的劣狗,作为军事贵族,防御是必要的。 伯爵就眼睁睁地看着舰队冲向日德兰半岛最北方,这才长处一口气…… 第704章 新的丹麦国王 一支西方的舰队突然闯入丹麦海峡,渔船又一次想到被可恨罗斯舰只袭击的恐惧。 渔船们全在回避,它们几乎都是罗巴德部族的船只,渔民们本能地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甚至自己的家也将毁灭。 他们全力逃命,渔船冲滩后连鱼获也不管了,带着鱼叉斧头立刻冲向村庄…… 罗巴德部族较早地获悉了消息,他们的军队开始集结。 自部族首领、丹麦大王哈夫根突然战死后,群龙无首丹麦立刻陷入混乱,而最大的罗巴德部族两年多来仍没有选出可以服众的新首领。 这个部族名义上是一统,实质上已经开始了分崩离析,民众不得不选择跟着某个大家族一起生活,亦或是前往别的地域。 整个丹麦,曾经被哈夫根以武力和妥协让权凝聚起来的统一王国,如今又恢复了老样子,甚至政治版图更加稀碎。 这一切,西方的大海贼霍里克并不知道,不过这都无妨。 要得到丹麦,必须得到最大的罗巴德部族,继而控制海峡对通行船只收取过路费。这是征服第一步,接着控制最大贸易城市海泽比,将丧失二十多年的税收权拿回来。做好这两步,有人口、有军队、有财权,加冕丹麦国王分明易如反掌。当然最终还要得到法兰克路德维希王子的外交认同。 新丹麦王制定了一套很周密的夺权路线图,计划第一步他正在落实。 渡鸦旗帜飘扬,圆脸敦实的霍里克乍一看去不像是战士,更想是一位武装商人。 实在是弗兰德斯地区的伙食太好了,他吃了太多肥绵羊都要成了羊脂球。 在船上他清楚看到远方的村庄,斗志燃起来了。 一面蓝纹似剑又似鸢尾旗帜扬起来,霍里克在向他的伙计们发信号,所谓最好战斗准备。 他并不是真的打算劫掠罗巴德人的大村庄,只是他断定对方可不会乖乖认可自己做王。 庞大的舰队要抢滩登陆,就算是群龙无首,各大家族也在调兵遣将,要御敌于村庄之外。他们不会逃,战士之魂不允许未战先逃,何况丹麦就这么大,大家一直无路可逃。 男人女人都拿起来武器,谣言在村庄蔓延。 “是可恶的罗斯!” “杀了我们大王的大恶人来了,罗斯人会杀死我们所有人。” “必须抵抗敌人,否则我们都会死。罗斯比瑞典人更加可恨。” 时至今日,关于罗斯与瑞典分家的消息已经传到丹麦的社会了。彼此都是打斗上百年的老对手了,虽然不知道彼此纷争从何时开始,战争分明是停不下来只能愈演愈烈。 罗斯虽强,而今兄弟们主场作战总不会吃亏。男人女人和少年孩子齐上阵,靠着绝对的兵力必力压登陆之敌。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 最先进入海边的上千名罗巴德精锐战士看到了大量登陆敌人,只是眼前的敌人并没有亮起白底蓝纹旗帜。 他们的确是罗斯人? 战士们不敢贸然去试探,何况阳光照在登陆者身上剧烈反光,对方就居然大规模着甲,这倒是和罗斯人一样。 恰是对方大量着铁甲,就更要等到后方军队抵达再言突击。 再看霍里克这里,大军已经从容不迫登陆了。 有部将询问主子:“伯爵大人,我们当趁敌人立足维稳发动攻击,一战打服罗巴德人迫期臣服。” 霍里克再看一眼列阵的对手,摇摇头:“现在叫我国王!” “是,国王陛下。” “是否突击我自有打算。听着,对面的人未来都是咱们的兄弟,能不开战就不开战。我们等待他们集结,我会说服他们投降。” 也不知这霍里克从哪里得到的勇气,他离开这片土地都快十年了,曾经的少年已经是个百战老家伙,杀人如麻就是形容他。 这不,时间持续到下午,罗巴德人最大聚居区所有拿得动斧头的人都到了。 他们在各家族的带领下缓速进军,这下精神略有萎靡的霍里克军全军振奋。 “兄弟们听好!没我命令不准主动出击,擅动者绞死!” 霍里克如此命令,他的部下非常听话。 见得登陆大军摆出阵列,人群里飘扬一些蓝色调的旗帜,紧张的罗巴德人毫不犹豫联想登陆者就是罗斯人! 罗巴德人的盾墙开始缓步前进,却见对方一直是按兵不动,随着距离的逼近,其推进速度是越来越慢。 非常奇怪的是登陆者似乎并不愿意血战一场,当距离足够近,罗巴德人终于看到那些旗帜上似乎画着一只蓝色的三尖鱼叉。 其实那是抽象的鸢尾花,标志着很多意义。 罗巴德人全线停止了步伐,大家族在激战开始前控制了战线。 “是我表现的机会了。” 霍里克摘下头盔,金发配圆脸,他走出军阵张开双臂,以胸膛面对所有罗巴德人。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矮胖的男人到底是谁?是军队的统帅? “罗巴德人!你们的首领出来!” 霍里克接连叫嚷,他听到对面阵列交头接耳迟迟不见首领觐见谈判。 他这便又大声呐喊:“我!霍里克·克拉尔松。伟大的高德弗雷大盟主之孙!我带着西方的军队回来了,我就是丹麦之王!” 霍里克在竭力传递一个消息,自己是高德弗雷是孙子,他拼命重复,因为这个名号对于罗巴德人真是振聋发聩! 如果说曾有一人得到全丹麦人的崇敬,那就是大盟主高德弗雷! 当法兰克的查理曼带兵入侵,丹麦陷入危局,法兰克军的杀戮通过逃亡的萨克森人只口闹得丹麦人人自危。 恐惧的丹麦人团结在高德弗雷身边,壮丁修筑起石勒苏益格长城防线,各部族联军在石勒苏益格港城外打赢了法军! 高德弗雷就在石勒苏益格所在河流峡湾入海口处建立海泽比城镇,它本是军事据点,是配套长城而造,时刻提防法兰克军二度入寇。 但大战没有愈演愈烈,法兰克暂停了袭击,当老王查理曼驾崩,法兰克北伐丹麦的举动就彻底停了。 高德弗雷携打赢法兰克之盛威,转头就袭击了波美拉尼亚人的核心赫里克尔城,以维京之狼之残酷将之洗劫一空又付之一炬。伟大的盟主寿终正寝,远亲哈拉尔克拉克继任,但是此人背叛了奥丁信仰了法兰克的神,更是与对方媾和出卖全丹麦的利益,他是法兰克国王的走狗! 驱逐哈拉尔克拉克的事件中,最北的罗巴德部族出力最多,年轻的哈夫根自诩必为丹麦盟主。终于通过一场“竞技比赛”他以暴力手段如愿以偿。 可怜的哈夫根,成于暴力也死于暴力。 罗巴德人不认识霍里克·克拉尔松。这小子当年就是个崽儿,作为哈拉尔·克拉克的远亲在做的不过是“执戟郎”,叔父被驱逐他也作为侍卫被迫跟着撤离。 这些事情罗巴德人就不知道了,但他们清一色崇拜高德弗雷大人,并对这位英雄盟主死后家族迅速衰落惋惜。 难道这个小胖子真的是高德弗雷的孙子?也许真有可能!这支大规模披甲的大军由高德弗雷之孙组建很合理。 霍里克这番故意不提哈拉尔·克拉克,明明自己与此人血缘更近。只是哈拉尔这家伙的名声太臭,自己脑子有坑下去认同这个被老家人痛恨的叛徒。 他是聪明的,演讲也有些口才。 他就当众宣讲:“我是霍里克!我痛恨法兰克人,我痛恨任何让丹麦蒙羞的敌人。其实我最恨的还是法兰克,我与他们争斗多年,我的战士都与法兰克军队激战多年。臣服我,我带着你们报仇获胜,然后发大财!” 如何才是发财? 他又故意宣讲:“法兰克并不强大,因为我们更强!法兰克那里到处都是金子银子,到处奔跑的都是绵羊和奶牛!那里的女人都很美丽,你们可以轻易取得。那里土地温暖又肥沃,我们还可以得到大量麦子……” 霍里克的宣讲是成功的,他本人站在这里非但没有表现出动武趋势,字里行间都在谩骂法兰克,还给贫穷的人们宣讲发财的方法,各种行为似乎都在为罗巴德人着想。 其实人人都知道法兰克是富余的,富余程度却没有量化的认知。 霍里克这番并不掩饰自己来自法兰克,还说自己在那边已经打下了一片领地。 高德弗雷的孙子比他做得更好!这个孙子得到了部分法兰克领地。那些纠结的大家族首领开始走出阵列,其实大家都不想打仗,既然来者是高德弗雷的孙子,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出现了。 再看霍里克军,航行许久的战士们看到了,自己的首领真的靠一张嘴说服了罗巴德人! 霍里克做出来一番正确之事,他宣布军队就地扎营建立新村庄,不骚扰罗巴德人的生活。他能这么做是有着充足物质基础,那些劫掠的金银珠宝是最好的货币,成色极好的新版铸法兰克银币可以大肆购买本地一般消费品。 他表现得不像是一般的海盗,可他也是彻头彻尾的大海盗。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弗兰德斯住了多年,学习到了法兰克的治理方法。 因为民众是“羔羊”! 霍里克已经摘下十字架吊坠,举起了渡鸦旗帜。即便如此,他依旧很喜欢教士描述的“羔羊”概念。 民众就像绵羊,领主要从绵羊身上割羊毛,也需要民众的十一税。如果绵羊都饿死了,领主也会变得贫穷,那么让绵羊变得膘肥体壮毛发蓬勃就非常重要。 再看罗巴德人这里,大家族头人都在思考,这个霍里克手握一支大军,打起来就算罗巴德人赢了也是残胜,那就得不偿失了。 新来的强者、高德弗雷之孙要收税,之前哈夫根也是收税的,收税可以,税率跌下来就是皆大欢喜。 霍里克与众家族商议,索要产业上的十一税。 说实话这个税率可是低于哈夫根很多。 曾经争吵不休的大家族摇身一变,都尊奉霍里克成为罗巴德新首领! 现在霍里克已经在自称丹麦国王了! 他是非常大方之人,对着罗巴德人的十个大家族清一色发了伯爵头衔,还饶有兴致地搞了一出宝剑贴肩的封爵仪式。 霍里克是法兰克初春的二月底进入丹麦,虽然内波罗地海还是一片封冻,到了三月底,霍里克已经是实实在在的罗巴德首领。 他的精锐兵力膨胀到了五千人,这支大军令所有部族畏惧。 春季的暖风还没有吹到整个丹麦,各部族的耕种尚未开始,“丹麦王”霍里克已经派遣信使徒步在日德兰半岛传递消息,勒令半岛部族头目来新兴的滨海都城高德弗雷哈根开会。 他既然自称最伟大盟主高德弗雷之孙,以爷爷之名建新城非常合理!他亦是要效仿前辈,也亲自建设一座新城。 丹麦世界发生了政治大变局,霍里克如同横空出世,且和法兰克有很深的联系。 在半岛最男,这里的丹麦人过着自己的平静生活。 年轻的拉格纳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更是一个快速崛起的海盗头目。他带着部族兄弟已经抢了不少法兰克汉堡方面的商船,又冲到半岛的另一边的平滑海岸劫掠过施特拉尔松德的波美拉尼亚人。 当挪威人传来消息,最北方的那些纳尔维克挪威人已经在不列颠啃下一片膏腴之地过上了好日子。 可是,拉格纳还不想离开自己的部族,不想带着族人放弃家乡,至少现在不会。至于带上一群兄弟去不列颠抢一些金银奴隶就撤,是时候考虑一下。 北方传来不可思议的消息,部族民众感觉到恐惧。 他询问自己父亲:“那个霍里克是真正的高德弗雷的孙子?如果这个人又是法兰克人的走狗,我不想承认他。” 其父西格德自诩阳寿将尽,部族人都认可拉格纳是最有才智的继任者,西格德已经实质上的让位,如今站在幕后指导自己的儿子。 “关键不在于他的身份。他手握一支大军,即便很多部族联合起来也打不过他,这才使得他的身份不容置疑。即便赢了,我们也要付出无法翻身的代价。” “那么,我要亲自赴会吗?” “你必须去,你要向他臣服,这不可耻。当然,如果他是真的法兰克走狗,你就伺机刺杀他!听着,我们的部族最靠近长城,比起瑞典人还有罗斯人,法兰克永远是我们的最大威胁。记着我们曾经被杀的族人,你抓住任何时机,也要袭击法兰克报仇!” 有仇必报!拉格纳笃信父亲的教诲,袭击法兰克报仇是必须继续做的,抢劫发财一样非常重要。 拉格纳与绝大部分的领主做出相同的选择,带半岛附近海域完全结冻,大量船只沿着海岸线抵达北方新城高德弗雷哈根。 赴会的不仅是全丹麦的领主,连丹麦海峡对面的奥斯陆、马尔默、银堡的首领、大商人都坐船赴会。 各路大小贵族超过百人,他们看到了霍里克的大军,看到了上百面飘扬的渡鸦旗帜,还有新城广场上矗立的代表奥丁神像。 初来乍到,霍里克就从本地人手里购买了一百一十一名奴隶,他给的钱很多,奴隶主销售也很痛快。 但是奴隶的终结都是死亡! 祭祀奥丁非常有讲究,按照丹麦的礼仪,最虔诚的祭祀就是一一百一十一颗脑袋祭神。 在各路领主的瞩目下,人头滚滚祭坛成血泊,这祭祀之狠辣可比哈夫根还要狠! 哈夫根在海泽比砍了九十九颗脑袋,定是祭祀不够虔诚,闹得他突然战死。 没有人说霍里克在浪费劳动力,人人感慨这个男人是大家的族人,是可带领大家更加强大的新英雄! 因为丹麦的走狗是不会这么做的。法兰克人信的神不要奴隶血液的祭祀。 海泽比是自由的城市,商人们组织起商业行会,推举一个商人做实质上的市长。他们的行为证明了大家不需要一个领主,练安全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商业也愈发繁荣。所以当霍里克的使者抵达海泽比,尴尬发现命令不知高速谁。 信使撂下消息就撤了,被要求自便的海泽比也没有一人去北方! 然而到了五月份,全丹麦的大部分领主支持霍里克为王,这些消息纷纷传入海泽比。 海泽比仿佛置身于世外,霍里克愤怒归愤怒,他血祭后自立为王,还需要一些手段实质上的成为国王,一些不服者需要打击一下。这不,这段日子霍里克忙于扩大地盘和影响力,至于控制海泽比,事情不着急。 于是,一则消息也在海泽比蔓延开来——新王霍里克要重新收取商业税。 第705章 蓝狐在海泽比港 武装商船舰队一路西行,蓝狐带着他的水手、侍卫们颇为顺利的回到海泽比港口。 三角形的风帆颇为独特,桅杆之顶也不掩饰地亮出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 事到如今海泽比的商人们都知道了那个新兴的、贩卖奇奇怪怪好东西的商铺属于罗斯人。商人们可有战士的执念?大家都是生意人,买卖东西赚到利润高于一切。 实则蓝狐也不是第一时间亮明自己的身份,直到旧丹麦王哈夫根死亡被坐实,他才亮出这面旗帜。 一开始商人们大吃一惊,接着居然是欢喜。 因为罗斯人在海泽比只是做生意,他们是一个新崛起的强大部族,商人们普遍在思考,也许直接划船到罗斯人的领地直接贸易,想必能捞到更多利润。 繁荣的海湾城市尽在眼前,正午的阳光明媚清亮,站在船艏蓝狐能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只是,这座城市建筑排布过于杂乱,没有城市围墙,带路曲折而多弥漫臭气。 这里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至于定居明显不合适。 蓝狐的胃口早就被养刁了,见过了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整洁,再看海泽比,怎么到处感觉都是垃圾窝呢? “兄弟们注意,我们要下船了。保护好我们的货物,刚有人动粗,杀了他们!” 众人听得皆怒吼之,亦纷纷拔出钢制短剑立起钢矛。 三艘武装货船进入到蓝狐占领并建造的小码头,他看清这里已经整齐排布了六艘武装货船。 骑在桅杆的水手向下大吼:“大人!一定是埃里克他们!他们已经先回来了。” 蓝狐再定睛一瞧,不由笑出了声。 留守码头值班的佣兵远远就看到那独特三角风帆,慵懒的人们急忙聚集起来,先是驱散一撮乞讨者,二来列队准备接住缆绳做好一切接应工作。 蓝狐再度站在海泽比的码头,他看到海岸停靠量的传统长船,海边的露天集市也是熙熙攘攘。 货物开始搬下,那些尚未鞣制但晒干打捆的大量松鼠皮纷纷卸下。 既然罗斯商又来了,必有更多好东西! 开始有小商贩凑过来,他们见得那些怒目圆睁的武士不敢轻举妄动,见得数量之巨不可思议的皮革兴奋得浑身颤抖。 因为任何的皮革在海泽比都是硬通货,何况这些灰红色的明显的大型松鼠皮,绝对的抢手货! 一些男人就主要依靠帮商人搬运货物为生,蓝狐轻易就招募了一批日结的苦力,令其扛着货物在卫兵的监督下搬运回罗斯商铺的仓库。 似乎一切都是有条不紊进行着,偏偏出了变数。 一撮年轻的男孩突然冲出,他们拎着断刃奔向搬运皮革的人们。 混乱突然发生,围观的人在回避,女人在尖叫。而三名苦力竟被刺倒,一捆货物也被袭击者拿起…… 这就是找死啊!总有些盗匪要铤而走险! “我就料到会有这种事。”蓝狐觉得自己的脸被海泽比的野生匪徒抽得劈啪作响,他怒吼下令:“给我杀!给我留个活口!” 佣兵们已经不是金钱雇佣关系,大家这番不仅仅是给蓝狐办事,罗斯王公才是大家最大的金主。待大家衰老不能再做战士,那就去王公的领地做农民。 手持精锐武器、实实在在杀过人的佣兵手段干净利落,多名袭击者人头落地,还有人被打翻在地直接俘虏。 亦有得手的袭击者抱着一捆皮革撒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一支标枪飞射过去,直接将之打穿立毙之。 地面的死尸与血祭躺得横七竖八,一群受惊的人现在又凑过来围观,对着不开眼的袭击者指指点点 唯有一人被俘,此人被打折了腿,被拉扯到蓝狐面前。 “你!是何人?竟敢袭击我?不知这是必死无疑的?” 蓝狐想着此人会死鸭子嘴硬,不曾想这小子带着哭泣哀嚎:“是灰狼卡尔让我干的,他……他说罗斯人富有,抢一票兄弟们就发财。” “灰狼卡尔?这个恶棍没有在冬天冻死?可恶,倒地是自由的城市,给了这家伙机会吗?” 吐槽一番,蓝狐又问:“只是抢劫我们吗?你们敢公然抢掠,究竟是卡尔愚蠢还是你们愚蠢?” “呜呜……都是卡尔让我们做的,我也没有办法。卡尔给我吃的穿的,不然我早就冻死了。” “所以你就做了忠犬!傻孩子,你被利用了。也罢……”蓝狐觉得没有再问的必要,给佣兵一个眼神,随后利剑砍掉了此人的脑袋。 突然发生的暴力事件,甲板上的约翰英瓦尔看得真切。如今的他已经不怕这种暴力,他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看到效忠罗斯的佣兵砍瓜切菜消灭袭击者,看着那些不开眼的家伙被杀,不由地胸口划起十字。 尸体被直接扔到海水里任由游鱼啃食,码头留下一摊又一摊血迹,再待夜里下了一场雨,痕迹被冲得荡然无存。 围观者也没有大惊小怪,这是自由的城邦,凶杀抢劫无人制裁,杀死袭击者可畏正义之举。 遭遇一场袭击蓝狐丝毫不放在心上,毕竟海泽比就是这么一个不太平的地方。 居民富余的背后也是盗匪横行,这里有着绝对的自由,没有任何人说值得大家敬佩的。很久以前高德弗雷首领在还好,哈夫根王在位情况也没有现在这般糟糕。 如今城市的治安还在恶化,即便名为霍里克的男人已经盘踞在半岛之北,海泽比已经有了风险。 蓝狐回到了宅邸,立刻与先到的老埃里克接洽。他们推杯换盏谈论生意的事,接着就聊起了大事件。 小埃里克代其老父亲说明最新的情况:“兄弟,最近世道不太平。一些糟糕的消息在散播,一个名叫霍里克·克拉尔松的男人自称丹麦王,信使要求海泽比臣服纳贡。” “还有这种事?这……与我今天在码头遭袭有关系?”蓝狐已经意识到事情变得复杂。 小埃里克支支吾吾:“应该没有关系,但是那些商人们都很恐惧。您知道的,没有谁希望自己利益受损。” “霍里克·克拉尔松?这算什么?一个无耻的无名之辈。”蓝狐呲牙恶狠狠嘟囔:“我手里几乎都是王公的财富。那个家伙胆敢拿取我们的礼仪,就是挑起战争!” “是!不过丹麦与罗斯和瑞典的战争一直不停。只是这与海泽比的商人们没有关系。咱们这里还有大量的萨克森商人,一些法兰克商人,你甚至能看到来自波美拉尼亚的奴隶贩子。还有一座特别的大建筑,那是法兰克人的神庙。” “那是修道院。”蓝狐指出这一明确的名称,随即顺着话说:“说起来王公大人对这个修道院很有了解。大人还写了一封信件,委托我必须将之交给那里的名为埃斯基尔的家伙……” “这……我不明白。”小埃里克懵了,“难道大人还对那些法兰克僧侣有兴趣?我和我父亲毫无兴趣。” “我也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我要去完成任务。” “也好。兄弟,你来得晚了些,我要告诉你好消息,今年的货物销售真是一片大好。铁器、皮革,哈哈哈……” 铁器与皮革一直是海泽比的抢手货,因为丹麦没有探明铁矿,本地的小动物早被狩猎殆尽,罗斯人带着大量急需的货物过来,正在缓解供需矛盾。 当然客观上也催生出本地的匪帮强盗盯上了罗斯的皮革。 说起皮革,蓝狐更是乐了,他故意问及小老弟:“王公在东方得到大量松鼠皮,你猜猜数量多少?” “一个游戏?我来看到大量皮革进仓库,似乎都是松鼠皮,我此生从未见过这么多。我猜有一万张。” “才一万张?” “怎么?我说少了?那就两万。” “不!”蓝狐仰天大笑:“多达三万张大松鼠皮,还有一些貂皮、狐狸皮。公爵下令我们必须将他们卖掉,还说可以适当降低一点价格,我们今年必须大发横财,最好全部换成银币。因为王公说了,他现在很需要银币。” 听得蓝狐的描述,埃里克父子激动得心在颤抖。 老埃里克颤抖身子询问:“王公只要银币?” “还有奴隶。我们今年买下海泽比的所有奴隶,然后全部运到新罗斯堡。完成这些任务,王公可是要给咱们很大好处。” 蓝狐的两个妹妹都嫁给了这个小埃里克,如今妹妹们都生了孩子,蓝狐已经做了叔叔。 他自己亦有眷属,不过并没有大婚。他养了几个宠姬安置在海泽比,平日里做女仆,现在就是和主人办正事。 约翰英瓦尔,他在罗斯人的领地待了两年了,经历了太多事情,对于这个海泽比他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 那些商人推杯换盏,约翰英瓦尔实则有资格参与其中,甚至向蓝狐讨要个女仆快活一番。 但是这里已经是神圣领域!自己在北方可以放纵,在这里必须自律。 一盏油灯火苗晃动,户外下着雨,约翰英瓦尔独在木屋,跪在地板上向上帝祈祷忏悔。 是的,他的确要忏悔,要亲自找到老师埃斯基尔做忏悔礼,那怕他还是觉得那家伙对自己图谋不轨。 那也无妨…… 约翰英瓦尔是敬重埃斯基尔的,那人救了自己,所以…… 他捂了捂自己的后庭,打算亲自带一点罗斯特产的海豹油。他其实一直是自愿的,他的心理的确有大问题。 次日,罗斯人的公开上铺全面挂出旗帜,大量的晒干松鼠皮大肆贩卖。 价格当如何?蓝狐秉承王公的要求,价格是可以低一些,就以去年价格做参考,对数量最多的松鼠皮全面降价。 价格确定为两个银币一张皮,不容讨价还价。 这个价格是便宜了,只能便宜一点,何宽这些皮革是晒干的,买主买回去还要再经过鞣制处理。 数量巨大的松鼠皮运到罗斯堡老家就能全面革化,然后就地做成成品衣物、工具。一开始留里克也是计划把皮革带会老家,涉及到大移民工程,皮革加工工作要战略暂停。 皮革业的原料大量甩到海泽比,价格低了一些是好事,而罗斯人提供的皮革数量惊人,商人们已经沸腾。 蓝狐一直是海泽比商业行会的座上宾,而今大商们大规模跑到罗斯商铺这里,他们挥金如土大肆抢购皮革。 老埃里克暂时负责本地的销售工作,他与伙计们进入前所未有的劳累。 大量银币开始入账,父子二人更是预计,等到蓝狐运来的东方货物销售完毕,可能会有多达七万枚银币入账! 当然,挥金如土的商人喜提优质皮革的同时,也接连打听胖子蓝狐去了哪儿。 所谓的商业会长干脆发来请帖:“我们要召开新的商业大会,如果蓝狐大人晚到或不到,一切都没了意义。也许我们当尊奉蓝狐大人做我们的会长。” 这是个大抬举,可是蓝狐和约翰英瓦尔大清早就带着一群卫兵气势汹汹去法兰克人的修道院了。 老埃里克还能怎么说,蓝狐说了今日事不得他人干扰,便谎称:“蓝狐大人舟车劳顿之余又在女人身上耗费太多体力,他休息好了自会赴会。” 这个解释引得商人们发笑,稍稍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实则蓝狐早就站在了修道院面前。 埃斯基尔一直以海泽比为向北传播信仰的大本营,他在这里收留孤儿培养为虔诚信徒,其中长得清秀的,他也是憋不住享用一番。 他被戒律规定不得近女色,所以便换个手段曲线满足需求。他组建起唱诗班,却和其中每一个男孩有染。 这种事是被默许的,他被罗马方面认定是下一任的不莱梅大主教,他的这点爱好,各主教区的尊贵教士都是知晓的。那又如何?大家都是如此嘛。何况得到“宠幸”的小教士日后通常是作为亲信重用,埃斯基尔会栽培这些被特别照顾的小教士,他们可能就是各个地区的主教,他觉得自己做得挺仁义。 一支军队突然站在本来很冷清的门口。 早起的小教士推开大门迎来雨后的清新朝阳,看到的居然是军队! 小教士急忙冲回去,不一会儿大吃一惊的埃斯基尔拄着木杖急忙走出来。 他心里惶恐,生怕是匪徒来袭击。因为那些是匪徒!匪徒是无所谓修道院门口故意挂的汉堡伯爵纹章的。 因为这个修道院法理属于汉堡教区,在行政上汉堡伯爵被路德维希王子赐予管理权。本地的聪明人都是不敢在这个修道院造次,大小商人爱惜自己的利益,他们和利益有关的人可不想挑起法兰克人的暴怒。 再说也没人觉得这个看起来很穷酸的石头尖顶修道院有什么财富,毕竟那群法兰克僧侣天天都是一身黑袍子示人,到处游走宣讲好号召大家过苦行僧,和华丽尊贵不沾边。 的确这个时代基督僧侣讲究苦行,吃饭都要清淡,甚至这个修道院里也严重缺乏金银器具,这一点和别的修道院有所不同。 埃斯基尔已经学会基本丹麦语,他带着五十多么大小信徒走出,意欲劝退这群求财的恶徒。 不料他刚打算开口,赫然看到对面武装者亮出那面旗帜。 “啊?!你们是罗斯人!”埃斯基尔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换回袍子的约翰英瓦尔钻出人群,虽然两年多不见了,他的脸型没有太大变化,胡子也都被锋利匕首刮干净。 埃斯基尔一眼认出自己的这个学生:“约翰!是你。我居然再见到了你,哦上帝啊,您是最仁慈的。” 埃斯基尔忙着划十字,这举动看得蓝狐太过无语。 这不,蓝狐也发话了:“埃斯基尔,我是罗斯王公留里克大人确定的特使,要把约翰英瓦尔和亲笔信送给你。” “是……这样吗。难道你的主人已经打算接受我们的神圣信仰?哦一定是这样。” 埃斯基尔看着朝阳,再看看面前的人们,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眼前的武装者再不可怕,他们都是迷途羔羊,都可以被感化,甚至今天就能受洗。 还有亲爱的约翰英瓦尔的回归,这孩子看起来更英俊了。 “快!我的远方朋友们,进入修道院,任何的事情我们里面详谈!” 埃斯基尔信心百倍,他被要求在840年结束现在的工作,正式去不莱梅做大主教。 给予埃斯基尔的时间看似多实则不多,他会毫不犹豫抓住所以的时间,如果几年时间能感化那个非常年轻英俊的留里克王公,就是自己最大是荣耀。 第706章 无主之城的利益纠葛 蓝狐还是第一次进入修道院,他左顾右看,只是扫视一番就大失所望。合着法兰克人的庙宇是这样的寒酸? 埃斯基尔则不然,他见得蓝狐看这看那的,旋即就操持起自己的老本行。 这个老家伙带着笑意向蓝狐宣传:“你是一位尊贵的人,也应该有一个伟大的信仰。” “信仰?”蓝狐不由后退一步,一下子明白此人意图。“埃斯基尔,我知道你的名字。何必呢?我只是留里克大人的信使。” “是。重大的事往后放上一个砂时计也无所谓,那些武装者信仰奥丁,但是你!你一定不信样那个。你不是战士,你是一位很好的人,信仰我们的神!现在信还来得及。” “是吗?我还是更喜欢金币和银币,哦还有女人。” 这小胖子这么解释,合着此人是那种不信任何神只的奇葩?在埃斯基尔看来,这种人才是最容易被感化的。 “你至少信仰一个神吧。”埃斯基尔言语意味深长,甚至带有一丝哲意:“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但是全能的主一定是定下了每个人都命运。信仰我们的主,你会避免各种灾祸。我们每个人都会死去,我看得出你有高尚的灵魂,信仰我们的主,你高贵的灵魂就能去往天堂……” “别!”蓝狐使劲摆摆手:“不要再说了,是否听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 他没有把话说绝这说明后面还有戏,埃斯基尔也不觉得自己的劝说可以立竿见影。这便再劝慰,言语里还加了些料:“你知道的,海泽比是无主之地,烂泥中滋生的如恶魔般的匪帮最是盯着你们这些大商人,他们什么都不畏惧,为了钱宁可铤而走险。你还是好好考虑,信仰我们的主,会得到主的保佑。而且现实一些说,汉堡伯爵不莱梅伯爵都会给你实实在在的庇佑。” “要法兰克贵族保护?”蓝狐想不到这个法兰克僧侣会这么说话,一个僧侣有资格说这些?他破口大笑,言语带着不屑:“我是被留里克王公庇护之人。” 游历四方的埃斯基尔也当仁不让:“还是好好考虑吧。这里已经是主的领域!罗斯王公的确是伟大的,但他实在太远了。在这个无主之城,法兰克会给你一些实实在在的帮助。只是,你要真正的变成我们……” 作为商人,任何的事情自然不能做绝,何况海泽比的确不太平,聪明的商人都知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 蓝狐的情绪舒缓下来,带着商业式的笑意明示:“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我相信你的善意。现在,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他随即给约翰英瓦尔一个眼神,旋即一直捧着的布袋绳索被拉开。 约翰英瓦尔将卷起的信件纸张摊开,在老师埃斯基尔的惊异中送了过去。 “pada,这是留里克王公给你的亲笔信。不用担心,全文是拉丁语。” “全是拉丁语?他……” 埃斯基尔不知如何作答,他一开始更是觉得这是一张羊皮纸文件,摸在手里完全是另一种质感。 好奇怪的书写材料,似羊皮纸似布。他并不知道纸张,其人一直在王国北方活动,对莎草纸也浑然不知。 当然信件的拉丁语内容他可以快速看懂,只是这些内容太奇特了。 “啊!礼堂已经不合适了。跟我来,我们去文书室。” 埃斯基尔是个实干家,这个修道院亦是他在丹麦地区的家。他必须定期总结工作成果,再把信件就近送到汉堡伯爵手里,借由伯爵的传令兵送到路德维希王子手里。 他是北地实质上最重要的传教士,亦是对丹麦传播信仰的最激进者,他在教会地位颇高,有权使用昂贵的羊皮纸写信。 第一次见到纸张他不惊讶,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文书居然是留里克那个俊秀年轻战士大王亲自书写?字体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通篇字体很工整。 仅此一文书,他又对罗斯产生极大兴趣。 文书的内容涉及重大事件,甚至描述的情况非常离奇。 埃斯基尔已经看完了文书,通篇都是描述留里克的一个请求。 他长出一口气,“事情完全是真的?约翰,你告诉我实情,不得诓骗。” “我不敢。” 埃斯基尔再看看胖子蓝狐:“我的学生是诚实的,我也不敢怀疑留里克和你,只是……你们居然真的掳走了麦西亚王国的公主,威塞克斯王国主教写信告诉我这件事。我明确告诉你们,我知道那个名叫玛丽的女孩。” 蓝狐一听立刻来了兴致:“但是玛丽已经死了,信件说得明确,墓地就在遥远东方一个湖边。我的主人就是要求你承认她的孩子信仰你们法兰克人的神。” 埃斯基尔的心在狂跳,因为这个名叫雷格拉夫的男孩是留里克的儿子!王女玛丽是死是悲剧,但是一个男孩降生破腹而生不是奇迹是什么? “约翰,雷格拉夫的确接受了洗礼?”他追问。 “是的,我是施洗者。” “啊!”埃斯基尔的秃头仰向木头天花板,“主啊!东方的留里克是一位已经动摇的羔羊,他的儿子已经信仰了您……” 一阵拉丁语的神神叨叨之念叨蓝狐听不明白,他略有不耐烦:“我就是要得到一个准信儿,你们是否承认这个孩子,是否赐予教籍?” “当然!我承认那个孩子,只是……”埃斯基尔明显有所保留。 “如何?”蓝狐追问。 “我的约翰并不具备施洗资格,我把他留在北方不假,约翰并不是正式的牧师。之前的施洗是不算数的。”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告诉我的主人,法兰克拒绝承认。” 蓝狐这话未免想当然,话语本身也是中性的,那孩子信什么蓝狐才懒得管。 埃斯基尔却觉得自己冒犯了这个贵客:“我毫无恶意。你们秋季要回到罗斯,这次我要跟你们去。我要亲自见见留里克,我要亲自给雷格拉夫施洗。我还知道麦西亚陷入混乱,那孩子的确是正统的王位继承人,我还要择机带他去一趟罗马,从而正式获得王位……” 埃斯基尔以诺斯语丹麦方言说了很多,这家伙说什么蓝狐还是不关心的。 蓝狐就听到了这老小子打算再去一趟罗斯,任何的事会和王公当面说清楚。也罢,这比自己亲自述职效果更好。 最终,蓝狐并没有告诉埃斯基尔自己的答案。他倒是对法兰克人的修道院很感兴趣,顺手就参观了礼拜大厅、忏悔室、施洗室等等。 不得不说这番见闻对蓝狐有着异样的感触,最奇特的是他看不到任何的神只塑像,唯有一个独特木雕,描述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既然蓝狐有兴趣,埃斯基尔也就有意多多介绍。 修道院缺乏金银器皿,法兰克大小僧侣清一色日子清苦衣着极端朴素,他们的卧室也极度单调。 信他们的神要过苦日子?这谁愿意信。 不过,如果他们的神能避免灾祸带来好运,信一下也行。 蓝狐和他户外等待的武装侍卫汇合,随口向兄弟们描述一番自己的见闻。 有人询问那个约翰英瓦尔怎么没有出来。 蓝狐的解释瞬间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那个家伙喜欢那个僧侣,就像妻子喜欢她的丈夫。那个家伙头脑有问题,他会侍奉那个老家伙……” 男人还会喜欢男人?即便是最友好的战友也不会更进一步。蓝狐和他的伙计们不懂,自然约翰那个家伙觉得那是快乐的,随他去好了。 蓝狐有自己的犒劳兄弟们的办法,这便带着他们一起去找女人快乐,快乐的场所海泽比可有好几个,那些设施的老板亦是“商业行会”的朋友。快活一番顺手就可和老伙计谈谈贸易的事,因为他们一样也做皮革生意。 约翰英瓦尔留在修道院,曾经这就是他的家,两年多不见了这里的确变化有些大。这里熟悉又陌生,不变的自然还有埃斯基尔对自己的态度。 他这番回来自然带了一点罗斯的特产,加了些许蜂蜜和菊花水所造的肥皂,在他洗浴之后浑身都散发出异香。 清香气息被认为有着神圣的力量,约翰英瓦尔去了北方多年,整个人都变得神圣了? “哇!你就像是一个天使。” 埃斯基尔欢迎自己的学生、自己的“爱人”,而约翰英瓦尔是一如既往地顺从。 埃斯基尔久违地得到宣泄,顺手也倾听约翰的更详实的汇报。 约翰说得很详细也很粗糙,一些笼统但关键的信息引起埃斯基尔的重视。 罗斯人大规模移民东方,那里居然可以是繁荣的所在。诺曼人酷爱战争杀戮掠夺,这一直是埃斯基尔诟病的,罗斯王公留里克居然带着族人在耕地种麦子,这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罗斯人不再大肆使用暴力,变成温顺农夫,自己也许可以在东方…… 越是这么想,埃斯基尔越是觉得去东方接触已经移民的罗斯,可是比在北方瑞典扩大信众更有意义。 因为约翰英瓦尔描述得非常清楚,罗斯王公亲自许可一座小型修道院的建设。留里克那位美少年从来不是排斥的,那么自己有着巨大的机会。 之前,约翰英瓦尔不是牧师,现在的埃斯基尔起草文书,他已经正式认命约翰为牧师,有资格做真正的传教士,只不过还需要走一个律法流程。 在法兰克北方,兰斯大主教管理全部的王国北方主教区,所有的牧师认命都需要兰斯方面给予官方认证。而法兰克王国以及整个西欧的全部大教区的大主教,都需要由西方大牧首认命,也就是所谓罗马教宗。 这是一套非常严谨的体系,继承于已经灭亡的西罗马帝国,而今已经实质上分裂的庞大法兰克王国,所有的贵族都支持这一套系统,故而王国已经是实质上的三个王子各自为政,信仰的方面依旧一统。 这个时代他们还是坚定相信依靠一张嘴和慈善的行动可以感化他者,埃斯基尔过去几十年也从未、更不敢使用任何的武力,好巧不巧也的确没有外部势力真心要了他的命。 留里克之前对其软禁已经算是手段粗糙,当然埃斯基尔的行动也是一反常态激进了一点。 他现在待在丹麦海泽比这个无主之城已经学乖了,生怕激进传教行为热闹某方势力。 整整五天之后,约翰英瓦尔才回到罗斯商铺,他一身黑袍又戴上一顶黑色小帽的样子差点让人认不出。 武装是侍卫们都在嬉笑,认真观察这小子是否走路一瘸一拐,还别说,真的有一点,旋即又是哈哈大笑。 约翰英瓦尔也不知这群家伙笑什么,他今日回来不过是向蓝狐汇报一些事情罢了。 最重要一事自是老师决定秋季去东方的新罗斯堡。埃斯基尔还有很多心思,那就不必告知大商人蓝狐了。 这些日子蓝狐对约翰英瓦尔的个人安危丝毫不关心,想来那个埃斯基尔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宝贝。 过去的几天蓝狐赴会了,在一间滨海的长屋里,全城的三十个有财力的大商人齐聚一堂。 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蓝狐,这位小胖子就是瞩目之交点。 因为,这小子带来的罗斯松鼠皮实在太多了,价格还特别舒服,引得大家都在疯狂抢购。 伙计们不缺钱,大把的银币往罗斯商铺送,但皮革再多也是有限,矛盾纷争不可避免就发生了。 蓝狐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这个松散的商人行会的会长,实则“会长”也不过是很虚的头衔,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 他在热热闹闹的会议宣讲:“咱们都是商人,为了利益我们会一直合作,这若是彼此打起来就太不好来。一切都矛盾交点都是你们渴望更多的皮革,而我带来的皮革数量仍不能满足你们的需求,我们也许该讨论一个分配原则。” 蓝狐根本不愁皮革不好卖,因为他和老埃里克透过这群鱼龙混杂商人之口已经真切明白,皮革输送入的不单纯是丹麦市场,极多的皮革会送入法兰克王国,那一票大大小小的领主都是买家! 难道他们自己不去抓松鼠抓雪貂吗? 当然也是抓的,只是王国境内小动物不多了,那点收货无法满足法兰克贵族的需求。想要更多就要侵入文德斯拉夫人的领地,那意味着战争。 因为法兰克商人也会追求更大的利益,来自北方的珍惜皮革运到王国南方就能赚到大利益,尤其是运到希腊和安纳托利亚,那里的东罗马大小贵族更是北地皮革消费大户。 罗斯人提出的低价如何把要让海泽比商人情绪沸腾?那可是整整三万张大红松鼠皮,这是在法兰克境内已经绝迹的大松鼠的皮革! 的确在东北欧的寒带无人区,罗斯人直接用十字弓瞄准射击狩猎,再加传统的网兜陷阱作业,对待未开发之地所有小动物就是横扫。 再说罗斯商铺今年在大肆出售纯白的北极熊皮,这若是卖给法兰克贵族,一张皮就能大发横财! 蓝狐已经知道皮革主要会流入法兰克市场,去法兰克做生意太远了风险又大,现在一大群买家在抢购,自己以及罗斯王公能轻易快速赚大钱! 蓝狐在这场会议里开创性地发明了期货概念。不过“期货”概念的发明也是一种必然,当经济活动达到一种规模,它就会开始出现。 所有商人互相宣布自己的财力,然后纷纷攀比起来,继而逞能说自己会出某个价格将之买下。 这是在商议明年的大量皮革进入海泽比市场后,各种动物皮革的预计价格。这已经演化成买房市场,所有商人都想吃掉最大的蛋糕,那么代价自然是提出更高的价格拿走最多份额。 当蓝狐意识到任由他们这么折腾,自己可以攫取到大利益,也就任由其乱来了。他有一个底线价格,只要他们的报价不低于这个就行。 蓝狐对“郁金香狂热”概念一无所知,或者是所有商人都不知道不理解这个概念,但他们这群商人已经开始了行动。 尤其是蓝狐,他开始了极为超前的行动。 今年的皮革已经被商人们瓜分一空,蓝狐和这群商人们签订一个全新的协议。 他许诺明年必有三万张大松鼠皮抵达海泽比,木板文书签署的协议就是这个数额。一个较高的价码被众商人确定下来,每个人也都确定了各自的购买份额,以文书的形式确定。 那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有的商人恍然大悟,自己手里的文书凭证可以卖给同行,如此立刻就能得到一笔钱。或者是买下同行的凭证,自己就能得到巨大购买份额,这样大量皮革拉到法兰克赚到更大利益。 这些就是后话了…… 蓝狐的确是个优秀是商人,只是想象力还差了一点。他倒是很高兴,因为海泽比的老商业家族们都是讲究贸易信誉,主观上可不敢坏信誉。自己这番操作给罗斯争取到了明年大量皮革的明确销路,这不是大功一件是什么? 他突然间甚至觉得自己的座位已经超过了大哥白狐,也超越了父亲。 第707章 奥伯特利迪特新佣兵 曾经海泽比是有主人的,自从伟大的丹麦盟主高德弗雷去世,海泽比的商人们得到了自由。 这种自由是好是坏?无人说得明白。 大商人们渴望自由自在地做生意,积累财富再坚守自己的财富。 海泽比一城进入到绝对而无限的自由时期,二十多年来有人宣称过自己是城市的统治者,然统治势力一直没有成功渗透。许多商人的记忆力似乎一开始海泽比就是自由的滨海城邦,她的自由也几乎可以让城市瞬间分裂开来,城市也荡然无存。 这是一座商人之城,为了扞卫自己的财富,他们雇佣各路好汉做佣兵。大商人们清一色的仗剑行商,时至今日并没有一家可以达到垄断,既然没有人可以做绝对者,那就大家坐下来就五花八门的事宜谈谈吧! 商人们组建起松散的行会组织,他们谈判协商解决纷争,再对从事的贸易活动范围做出划分,竭力避免未来的纷争。 几十名大商人就是“集体城主”,而今罗斯人的势力强势介入,权力的天平发生扭转而后又迅速恢复平衡。 一大群小商人依傍着大商人,一大群佣兵护卫者大小商人。 五花八门的手工业者、渔民、农夫为这些商人和佣兵做着物资供应。 似乎这是一个稳定的城市系统,阳光找不到的地方,一些势力不可避免的存在。 如果在茫茫大海上遭遇,武装商船面对渔民,可以一瞬间化作海盗。渔民遇到毫无自卫能力的商船也会忍不住干一票。 这里没有真正的秩序,后者说现有的秩序就是各方依靠拳头达成一个平衡。 城市里每天都发生着凶杀、暴力,扭曲的街巷突然在大清早出现暴毙的死尸,尸体也是直接被受不了以后恶臭的人就近扔到海里。 但这里也充满了财富与欲望。 被赋予巨大使命的大传教士埃斯基尔把自己的“行动基地”建设在这里,一来这就是丹麦世界的一部分,二来此为无主之地,到处都是受伤的灵魂可以感化的羔羊。他将这里称之为罪恶之城,与文明毫无关系。也许汉堡伯爵应该带兵占领这里,将之纳入路德维希王子所辖的东法兰克领地,从而拥抱文明。 汉堡伯爵不敢这么做,虽说此乃无主之城,发起进攻就必须越过石勒苏益格长城,这就是单纯的入侵行为,会首先遭遇大量丹麦部族的疯狂进攻。 老谋深算的埃斯基尔深知其中利害,他倒也不关心贵族们的争权夺利,就只关心自己的事业。 海泽比的大商人一直过着颇为光鲜的日子,他们高贵的生命一直得到佣兵们很好的保护,因为给的钱财足够多,佣兵们为了钱也是拼死护主。 到底是哪些不开眼的家伙试图通过公开的武装打劫从大商人手里掠走财富? 这不,当蓝狐和老埃里克大肆卖皮革的同时,就那次袭击后的调查工作也在进行。 调查罪魁祸首并不难。 “灰狼卡尔?这是突然冒出来的匪帮吗?在城市居然有些影响力。似乎就只是一介肮脏的匪帮,不足为虑。” 虽是这么想,蓝狐还是很老实地扩大了自己的佣兵队伍。他也不是公开的招募,生怕匪帮的马仔混入人群结果被自己招来,这不是养内鬼是什么? 有一个地方实为招募新佣兵的好去处,便是海泽比着名的奴隶市场。 男人女人被铁制的项圈锁链束缚,甚至还有一群孩子。 这些人从面貌上就与丹麦人或是萨克森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们普遍下巴尖一些,头发多为棕黄色,这与人均金毛和前两者差别甚大。 因为,他们几乎都是西斯拉夫势力的奥伯特利迪特部族,他们的发源地在波兰维斯瓦河流域,而今早就渗透到了丹麦和法兰克双方的东方边境。一些丹麦部族一直面临着奥伯特利迪特部族联盟的军事打击,这群人亦是与其波美拉尼亚亲戚合股袭击过丹麦,直到英雄的高德弗雷盟主带着丹麦联军重创对手。 奴隶皆来自丹麦部族的故意追捕,他们在试图清扫日德兰半岛上全部的奥伯特利迪特势力,将对方之民尽化作奴隶。 那些战俘都被运到海泽比,男子做奴女子为娼。 商人们的需求是难以被满足的,那些丹麦部族也就继续出兵抓人。 对于这种野蛮的行径,埃斯基尔只能精神上怜悯那些可怜的羔羊,他倒是在做着一些好事。路德维希源源不断提供资金使得埃斯基尔能大肆“解救”奴隶,他针对的就是那些奴隶小孩,无所谓其来源,能买来就买来,之后亲自教育培养成教士。 他热衷于传播信仰,对于这种行为路德维希王子是支持的。因为奥伯特利迪特和波美拉尼亚早就被王国的各路北方贵族领主觊觎,他路德维希就是最大的嘴馋者!巴伐利亚就是从文德斯拉夫人手里抢来了,那些波美拉尼亚人也都是文德斯拉夫人。 路德维希无比希望这些异族人能接受神圣信仰,清一色地接受自己的统治。那么自己不但可以得到一支新的生力军,还能实质上的大肆开疆拓土,增加税基扩大财富。 虽然大哥二哥是血亲,在争夺权势方面杀死他们又何妨?重新统一法兰克又在东方开辟大量新领土,这样自己的功绩就要远远超越爷爷查理曼了。 路德维希会做美梦,实质上他这些年来一直是两线作战。父亲和老四查理被兄弟们一起软禁后三兄弟内战重燃,他开始故意侵蚀大哥洛泰尔的领地,向东又首当其冲蚕食波兰部落的地盘。不似自己的两个兄弟,他的东法兰克领民族构成最为复杂,除了本家的法兰克人,第二多的就是萨克森人,其次还有图林根人、阿勒曼尼人。大家实则说着非常相似语言,本质上彼此也有共同的祖先,路德维希知道自己必须团结住领地内所有说着非常相似语言的人们,内部若是出现离心倾向自己也就甭想与洛泰尔大哥争雄。一个过去就有的概念开始被重提,那就是“德意志”,意味“我们是说着同一种语言的人们”。 王子要给自己麾下的萨克森贵族和图林根贵族更多的好处,前者渴望沿着海岸线一路侵吞波美拉尼亚,后者渴望直接向东抢占波兰人的森林区。 至于攻击丹麦,王子实在不想自己出兵,那些丹麦人桀骜不驯并不好惹,反观各路斯拉夫部族是比较容易打击侵吞的对象。 如此这般就扶持出了霍里克·克拉尔松,而今王子也收到了得手的情报。 只是,情况变得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蓝狐就在奴隶市场上买下多达三十名奥伯特利迪特男子,这些人似牛羊般牵入罗斯商铺里。 他们都是年轻的男子,清一色被精挑细选过,分明注定要做苦力直到累死。那些试图反抗的同伴都被杀死,见得同伴倒在血泊,那些反抗的意志也消散了。 一群双目无神的男子蹲在木地板上,正因为他们是斯拉夫人,才能如此轻松地蹲下。 蓝狐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带着随从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开口就引得他们齐刷刷抬头。 “你们!不会做仆人!你们将作为罗斯的臣民,现在作为我的佣兵。” 话是用伊尔门斯拉夫方言说的,蓝狐是个聪明人,自知王公在开拓东方这便抓紧实现学些斯拉夫人语言。 这个时代东西斯拉夫民族的语言漂变还不剧烈,毕竟他们在二百年前几乎都住在维斯瓦河的一家人。 所有男奴的镣铐都被砸掉,蓝狐宣布恢复了他们的自由,不过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海泽比,脱离了罗斯的保护显然还会遇到生命危险。 在护卫蓝狐的队伍里本就有一小撮东方战士,他们是伊尔门斯拉夫人,奉留里克之命护卫蓝狐。除了这些人,队伍里还有善于射箭的芬兰人。 伊尔门人与奥伯特利迪特人说着非常相似的语言,他们震惊于彼此实际是同族,可是一来二去询问下去都发现了不对劲,也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大小远远超越了大家的想象。 伊尔门斯拉夫人对于丹麦的态度一直是无感的,留里克大人带着大家打击丹麦从而发了一笔财,由于最初的遭遇是这样的,伊尔门人便天然认为丹麦其实是弱者。奥伯特利迪特人完全是另一套认知,他们把丹麦、法兰克描述成吃人的饿狼、吞噬一切的巨鱼。 既然罗斯王公会庇护大家,罗斯对于丹麦的态度也是敌对的,男奴的心很快就全部动摇了。 奴隶换了一个身份,新来的兄弟换上罗斯人的白底蓝纹袍,他们向罗斯的旗帜宣誓、向罗斯王公留里克宣誓效忠,也宣誓会拼命保护好大商人蓝狐和罗斯商铺的安全。他们接受打斗训练,被分发了圆盾和短矛手斧。他们享有很好的伙食,每天有麦子有鱼肉。 一身独特的行头于一身,再戴上可护住半张脸的贴皮盔,脚踩着皮靴,小腿以布条缠紧。 罗斯的勇士第一旗队就是这样的装扮,蓝狐在海泽比的佣兵们也一模一样。 蓝狐任命一个名叫瓦迪·兹达洛维奇的男人为这支队伍的头目,他招募三十名新侍卫也很有原则,因为三十人正好坐满一条战斗长船,所谓一“船”,四“船”构成百人队。四个百人队可组一支旗队。 所有佣兵与水手正好组成一支一百二十余人的百人队,他们训练有素,有剑盾手还有射手,其中的老佣兵有着充分的击败丹麦人经验,他们自视甚高,甚至觉得王公大人对丹麦罗斯商铺的安保态度过了头。 的确是有袭击者,那些不开眼的蠢货都被砍瓜切菜般歼灭,杀死他们轻松似捏死一只家禽。 收服一群新佣兵仅仅意味着安保力量的升级?这些新人来自于世代反抗丹麦蚕食的奥伯特利迪特部落,他们也说着斯拉夫语,信仰着火焰大神,各方面的表现都与蓝狐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获悉的颇为相似。 “如果王公还是反对丹麦的,我可以建议他拉拢奥伯特利迪特人,购买他们的东西贩卖一批武器。多一个盟友以后也是多一个选择。” 露天的商铺柜台继续兜售货物,皮革已经销售得干干净净,罗斯人现在贩卖的就是价格很高的纯透明玻璃器和彩色玻璃器。另有带有臭味的硫磺皂,它被誉为可以杀灭人身上的虱子跳蚤,事实也确实有效,引得商人财主趋之若鹜。还有带着奇妙香味的蜂蜜黄油皂,一般海豹油皂和鲸油皂。 对生活很讲究的大小商人是重大客户,不过罗斯的最廉价的肥皂是本地手艺人也买得起的,罗斯正在顺利销售这些物资。 一边是销售,一边又是买入。 王公留里克下达的命令是购买一切有用之物,其中重点点名了农作物的种子。 “既然罗斯不缺麦种,各种蔬菜种子也需要吧。” 正巧,丹麦的春卷心菜已经进入收获季。一批卷心菜会被种植专业户故意留到开花结种,蓝狐便差人提前行动,给予一笔钱,要求一户菜农将整个田地的卷心菜完全留到开花结种,最后尽化作一大包发黑的种子。 至于购买别的菜种,蓝狐在海泽比实在也没什么选择。首先本地丹麦人不爱种菜,他们种下麦子后的农闲时期就去捕鱼了。菜农不是法兰克人就是萨克森人,他们也住在海泽比,而是靠近石勒苏益格的受到法兰克军队监管的村庄,他们是划着船向城里输送蔬菜罢了。 石勒苏益格如今还是被汉堡伯爵控制,此城驻扎了一支法兰克军队,在城市之北不远处就是石勒苏益格长城,海泽比这座滨海城市正好是施莱湾入海口,是夹在丹麦与法兰克中间的城市。 如今的北欧没什么很好的蔬菜选择,除了卷心菜就是黄根胡萝卜,也是罗斯需求量比较大的。新罗斯堡那里已经在种胡萝卜,此物罗斯已经可以自给自足。 卷心菜则不然,不过这包种子带回去,等到明年即可在诺夫哥罗德种植。 购买菜种才花几个钱?不过是非常微小的支出。 纵观整个海泽比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蓝狐提不起兴趣,他委托老埃里克和小埃里克去购买宝石和琥珀,他自己又买到了十多名女奴。 就像那些男奴是被挑选过的一样,这些被筛选的女人年轻而有姿色,她们的命运注定在海泽比为娼,蓝狐将之买来全部任命为仆人。 这个年轻的胖子当然是爱女人的,可他远没有发展成滥情。他与自己豢养的没名分的宠姬们快乐,实在不知道立哪一个为正妻,索性就先这么搁置下去。 时间已经是六月底,海泽比这边的商人们自顾自地庆祝了夏至日的到来。 旧盟主哈夫根已经死了快三周年,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在海泽比搞什么杀死一大群奴隶祭祀奥丁的盛会。 罗斯商铺这里则不然,聪明的蓝狐知道自己的安稳全赖手下的佣兵保护。他必须给这群武装者心灵慰藉以及丰厚的报酬。 他们在封闭的围墙里点燃一团篝火蓝狐学着留里克的那番招数,就以跳动的火苗祭司维京诸神与斯拉夫火神,罢了大家集体吃一顿大餐。 蓝狐自有自己的招数,他买了老绵羊故意留到月底夏至日。老羊肉不好吃,烤制一番就不同。 烤羊人人有份,连那些新买来的女仆一样分得一大块油滋滋的羊肉。 比起一开始,奥伯特利迪特佣兵们都变得强壮,他们短时间内吃到在故乡也难以吃到的美餐,后来才知罗斯王公为所有战士设定了一个标准,所谓哪怕是佣兵,一天也必须要吃掉一磅燕麦,而这些伙食开销是不算入报酬的。 他们一开始感激涕零,随着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就舍不得罗斯王公。 某种意义上这些佣兵就是各种意义上的近卫军,伙食、军饷等一切开始全是王公留里克掏钱。即便蓝狐手下有了一支看似是他管理的私军,实则还是留里克的人,等到秋季蓝狐是有权找到留里克报销今年的人员生活开支的。 如此一来蓝狐可以把大量的精力用在贸易上,时间进入到七月,虽然坊间传说自立为王的霍里克·克拉尔松要亲自来海泽比收税,消息老早都就在流传,这都七月份了海泽比这边毫无实质动静,商人们也就无暇顾及。 因为一批买到罗斯皮革的商人已经划着船进入了石勒苏益格,当地的法兰克军队照例索要一些贿赂后,就放行之,任由其进入城市把皮革就地卖给法兰克商人。只是松鼠皮的数量之巨瞬间令汉堡伯爵震惊,他实在想不到丹麦那个松鼠已经不多的鬼地方如何能运来这么多优质且巨大的松鼠皮。 汉堡伯爵很快也透过商人的嘴明白缘由——这些都是罗斯人运来的。 罗斯人?伯爵不理解,故而他通过商人描述之音译,将罗斯(rus)顺手描述为“rosa”,也就是玫瑰之意,在突击写给路德维希王子的信件也是这样的描述。松鼠皮可是个好东西!他就令传令兵快马加鞭告诉石勒苏益格男爵留住所有的丹麦商人,一定是好吃好喝供着,随后他就动用自己的财富库存,亦是发动汉堡的法兰克、萨克森商人们北上,争取把巨量的皮革全都买下来。 而这就是后话了。 第708章 匪帮密谋与迫近的力量 灰狼卡尔带着他的小弟们素以劫掠商船卫生,他们是纯粹的海盗,盘踞的窝点即在这海泽比城了。 “为什么?出动的兄弟全军覆没,是你们要针对那些人袭击,现在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这个光头而大胡子的老家伙暴跳如雷,指着自己的部下就是叫骂。 众部下只能忍着脾气,明明行动是卡尔老大决定发动的。 灰狼卡尔还在数落着自己的手下,态度未免过于歇斯底里。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拍案而起,这举动着实吓到卡尔一条,在短暂的尴尬后,此人面露凶相:“我们必须复仇。” “是!当然要复仇。”卡尔旋即呲起牙:“那些罗斯人在大发横财,只要我们成功一次就能过上好日子。还有那些别杀的兄弟,我们必须要复仇。那么,你们有什么好建议?” 说到复仇,所有人都是举起双手支持,但是论及研究一个复仇方案,彼此又都安静下来。 如何有好方案呢? 卡尔围绕着拼凑的方桌,在手下身后不停转圈,结果真是口号喊得响,如何做无人知。 “你们都是庸才吗?难道都畏惧了罗斯人?!你!”他直指那个拍案而起者:“你最先提出的,给我想个好办法。” “啊!老大!罗斯人……他们……”这人想说罗斯武装商人太强不好对付来着,再一想这么说是灭自己威风。此人也算急中生智:“老大,也许我们该联络一些强劲的外部力量。” “你?”灰狼卡尔把脑袋走过来,一双眼睛似要瞪死人,“你在教唆我求人?” “我哪里敢。但是……” “好了,你还是安静吧!”卡尔使劲拍打一番此人的脑袋,又令略显聒噪的其他人安静。 其实灰狼卡尔只是发泄一番情绪罢了。的确是他在海上游弋寻找目标的时候,意外注意到了一直编队航行的武装货船,经过逼近观察获悉那就是罗斯人的船只,独特的三角帆是显着特征。海泽比出现了罗斯人的商铺,即便他们做了一番伪装,灰狼卡尔早就看出了其明确的身份。 看着罗斯人在赚大钱,海泽比的哪个匪帮不想干一票呢? 偌大的海泽比存在商人行会,亦是存在匪帮的联谊会。虽是无主之城,这座城至少存在着最基本的势力划分。 一般情况下匪帮是不会真的拿大商人开刀,可是看得有的商人在疯狂捞钱,心里如何不痒痒? 别的匪帮不敢动手,灰狼卡尔就是敢! 何况,新来的商人有着明显的罗斯人背景,或者说他们就是罗斯人本身。他们是外来者,却在海泽比大发横财。这里是丹麦!敌对的罗斯人居然在攫取丹麦人的利益,而一大群丹麦商人却与之沆瀣一气。 罗斯是强者,如若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袭击理由兄弟们也是非常忌惮的。理由当然是有的,便是扞卫丹麦的荣耀。 一群匪帮也敢自称“丹麦荣耀的守护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喽啰们,尤其是新发展的一众马仔,他们想在战争中对瑞典、罗斯取得胜利,苦于没有机会。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让袭击大商人的举动变得很有正当性。 好巧不巧,当卡尔萌生想法并策划袭击之际,罗斯人真的带着大量高品质货物登陆了。 杀人并不是主要目的,抢掠罗斯的财富使得匪帮大发横财,这才是名利双收之举。 当袭击发动之际,卡尔就披着粗麻布罩袍躲在阴暗的角落观察,他亲眼看到自己的马仔们发动袭击,接着被罗斯人干净利落杀掉。 如果不停地向手下发脾气乃至推卸失败之责任,自己这个老大就太懦夫了。 如何对付罗斯商人?卡尔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对!我们的确需要找到一个外部的朋友。兄弟们也该想想以后的海泽比会怎样,如果霍里克这个外来者的大军真的来了,我们也需要一个新的生活方式,单纯去做匪帮就怕是与那个男人为敌。” 卡尔老大已经把话说得非常透彻,兄弟们实则需要一个新的靠山,那便是自立为王的霍里克·克拉尔松。 失败的袭击已经过去,自那之后卡尔已经不敢再动手。 其他暗地里的匪帮头目就在偷偷嘲讽这个不开眼的自大狂,明面上自然表明得淡定,众头目在匪帮的秘密会议中各种虚与委蛇,尽是拍马屁的言语,他们很有自知之明,武装商人的利益自己看来动不了,嘲讽卡尔也是不明智。卡尔虽然吃瘪,此团伙儿依旧是海泽比第一匪帮。 海泽比的匪帮不缺马仔,本地的穷苦男孩或是逃跑的奴隶,多半都会优先被匪帮吸收,乃至被培养成好勇斗狠的死士。各个匪帮有着五花八门响亮的名号,名称甚至颇为狂野霸气,其帮派人手多半也不少,多数可以凑到五十个兄弟。 海泽比城内外以及附近的海域,各匪帮商议好了各自的势力范围,或是向小商贩、手艺人、农夫收取贡品,或是直接偷袭商船杀人越货。他们是最纯粹的暴力集团,却根本无力把海泽比完全建设成一座商业繁荣的自由市,如今不过是商业非常繁荣的罪恶都市。 一场秘密的匪帮会议在一处不知名的林间房舍里召开,它在城市港区之外,此地有一片未开发的林地,实在藏匿的好地方。本也没有明确的组织会制裁匪帮,理论上他们完全没必要搞得神神秘秘,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躲过那些大商人的眼线,毕竟卡尔在港区公然的武装打劫瞬间引得所有商人都在加强自己的武装。 灰狼卡尔是众多头目的焦点,这个傲慢的男人拍打方桌张口宣讲:“今天召集兄弟们来我只有一件事要说明,希望你们都能看清形势!罗斯人已经渗透进海泽比,他们居然公然打出了旗帜,他们在疯狂攫取我们的财富。那些大商人先不提,最广大的人们正在被罗斯人榨干财富。普通人成了穷鬼,我们就没油水可榨取,罗斯人是在逼着我们所有人毁灭。” 有头目便昂首提问:“难道,你是希望大家一起把罗斯人做掉?” “我!是有此意。” “算了吧!你是兄弟们公认的最强者,你发起了行动遭遇小小的失败,我们兄弟们实力太差,若是行动还不得全军覆没?我就这么点家底。” 此人的话已经非常委婉,无奈还是触碰到卡尔的逆鳞,换来的注定是卡尔的批驳:“懦夫啊!如果我们一起行动当然可以成功。看看你们,都是畏惧自己的损失。” 还是刚刚那人,被批判“懦夫”一样令人火冒三丈。他拍案而起:“你行你上啊!” 卡尔亦是暴怒,拔出匕首凶猛地砸在方桌一副怒目圆睁状。 只见那人亦是拔出匕首,亦有多名头目觉得这是“灰狼”在耍蛮横,纷纷拔剑。 “谁还没有匕首啊!你有本事对着兄弟们,却没本事对付罗斯商人?”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卡尔也只好收起那副傲慢:“我来这里不是和你们吵架的。我就告诉你们,把你们的兄弟交给我指挥,我一定可以拆了罗斯人的房子,把钱财全部拿下。既然你们不乐意就算了。不过,我们仍可以寻找外部的支持。” 卡尔倒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闹得其他匪帮头目感觉像是吃了苍蝇。 何为外部支持?自然是霍里克·克拉尔松。 “霍里克不会放任海泽比是无主之地,这地方是他爷爷建设的城市。你们也不用怀疑高德弗雷是否是他爷爷,他手里手握重兵,很多部族首领尊其为王,兄弟们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霍里克的信使已经表明了态度,我的建议就是兄弟们一起投靠霍里克,借助他的力量把罗斯势力驱逐掉。” 霍里克·克拉尔松?这个男人自诩海泽比真正的主人,众头目早就获悉了,只是第一个把这个当回事儿的就是灰狼卡尔一人。 便有人讥讽:“狼是成群的行动,你自诩狼王。怎么?你现在要承认霍里克那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蠢货为新狼王,你还要像是一只母狼般去伺候他?卡尔,难道你缺少一个父亲吗?” “注意你的态度!” 却见那人耸耸肩不说了。 想必很多人说自己是“缺乏一个父亲”,事实上他们说得也不全错。卡尔需要保证自己在海泽比的既得利益,他本想联合其他匪帮构成一个大势力再于霍里克接洽谈及投诚之事,不料一众匪帮头目以各种形式表达一个共同的态度——我们不缺一个父亲。 匪帮的会议不欢而散,既然不能拉拢那群家伙,卡尔就自己办事。 信使如何能直接见到霍里克·克拉尔松?似乎只要一直向北,走到半岛的最北方,找寻到新兴城市高德弗雷哈根即可。 时间已经是七月份,灰狼卡尔招募了一批新马仔、内部整顿一番、添置一批新的武器使得手下名义上的马仔膨胀到二百人,就这实力已经不比法兰克的很多子爵差了。其他匪帮是怎么想的他已经门儿清,无非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若是海泽比待不下去了,兄弟们划着船找个小岛做窝点,之后继续做海盗。一众匪帮也有自己的想法,关于挪威人和其他一些丹麦兄弟在不列颠岛频频得手的事情正在传播,大家都是跃跃欲试。 真是瞌睡时候送枕头,七月中旬,自立的丹麦王霍里克的信使又一次来到了海泽比。 一个名叫斯塔肯·弗朗克松的男人,带着一百多名披甲的战士走陆路抵达了海泽比。 这个斯塔肯虽是丹麦人,实则跟着霍里克老大在弗兰德斯地区混迹多年,与法兰克人也有颇多接触。 他骑着法兰克高头大马,带上百余名步兵,亦有二十余名骑兵赫然出现在海泽比城内。 一面渡鸦旗帜在飘扬,他们的出现立刻遭遇海泽比民众的强势围观。 斯塔肯一众旋即当众宣讲:“海泽比人!你们的城市属于丹麦国王霍里克·克拉尔松!这里本就是他的财产,你们都是他的臣民!国王命令你们必须缴纳十一,税才能继续自己的商业活动!” 虽然早有消息,整整两个月平静使得民众觉得所谓霍里克恢复统治是遥遥无期之事,莫非霍里克已经决定动手? 一瞬间城内人心惶惶,已经有小商贩连夜带着手推车跑路。逃跑者几乎都是法兰克、萨克森商人,且都信仰了基督。他们奔向南方快速越过实质上无人守卫的石勒苏益格长城,进入到石勒苏益格城里,给当地的男爵缴纳一笔税赋回归到法兰克王国怀抱,顺手汇报丹麦霍里克准备正式拿回海泽比这件事。 这些商人本来就是要给法兰克贵族交税,他们就怕在被霍里克盘剥。虽然消息是收取十一税,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十一税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出于商人的敏感嗅觉,觉得霍里克派来的态度趾高气昂的信使狗嘴绝对吐不出象牙,对商人疯狂的盘剥一定是必然的。 这些跑路的法兰克商人的确老谋深算。 法兰克人骑着大马,马匹还披着贴铁皮的皮甲?一群带着铁皮盔又皮甲的士兵出现了,他们也是衣着高度统一? 乔庄打扮一番的罗斯佣兵混入人群围观,将所听所见的一切着急忙慌地向蓝狐大人汇报。 “那个自称斯塔肯的男人自称是霍里克手下的战争酋长,声称国王的海军很快就会进入海泽比。这座城市是高德弗雷所建,霍里克是其人之孙,有城市的完全宣称权。所有居住在城里的居民,必须向霍里克缴纳过去二十多年未缴纳的十一税,尤其是所有的商人必须拿出更多的钱财。否则,霍里克的军队会严惩抗税者,严重者将被杀死抄家……” 这简直就是最后通牒!时间毕竟都七月底了,按照传统,再过不到一个月罗斯商铺就该季节性打样,只留下少数的留守者看着场子,新购进的货物、大量钱财装船运走。 蓝狐和老埃里克听得汇报真是浑身难受。 “搞不好我们应该提前撤离,那个霍里克既然能快速让几乎所有丹麦领主承认他的权威,就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家伙。我觉得我们当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撤退。”老埃里克的建议很有参考价值。 蓝狐想了想,拍怕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我在这里吃到了无尽的美餐,赚取了巨额财富。我是奉王公之命深耕这边领域之人,你可以带着家眷撤离,可我……我若是带着兄弟们跑掉,就是辜负了王公的信任,在家族里也没了地位。不!搞不好王公会罚我做挖矿石的奴隶。” “你?你的意思是守在这里?”老埃里克大吃一惊,继续劝谏:“我们现在实力弱,趁着霍里克海军没有杀回来,我们的船队紧急撤离。我们把消息告诉王公,想必王公也不会怪罪你。王公是公平的,不会真的觉得你我就手下一百号佣兵就能对抗整个丹麦王。” “你的话有些道理,可是,我不能走!”蓝狐长叹一口气:“当年我父亲也是悄悄渗透进海泽比,那时候如果他被发现定会被那个已经死了的高德弗雷抓住杀死。事到如今无主的海泽比已经容得下罗斯势力。王公其实打算和丹麦修好,也许这是一个机会,我可以和霍里克亲自谈谈,做一个和平谈判的斡旋人。” “你这是拿生命在赌!” “是!富贵险中求,我会在此冒险。不过你的建议也确实有道理,不如我们做好两手准备。” 何为两手准备?蓝狐是打算带着佣兵们待在这里看看事态会有怎样的发展,而大量的货款和其他物资,甚至是奴隶市场买到的女人、孩子统统塞进武装货船要被赶紧送走。 第709章 桀骜不驯地对峙 当那个斯塔德抵达的当天夜里,罗斯商铺就趁夜开始撤离。老埃里克一家在三十名侍卫的护送下,拎着钱箱,带着水手和其他人员悄咪咪地登船。九艘武装货船当夜就溜之大吉了!唯有几艘一般的属于罗斯的传统划桨长船还停在港口。 罗斯商铺一夜之间变得萧条,蓝狐把大部分细软就令他们带走,连带大部分钱财也无了。 他留在身边的都是桀骜不驯的老佣兵,各个自视甚高对丹麦武装是鄙视的,确实他们大多都杀死过丹麦战士。 还有那新入伙的三十名新的斯拉夫战士,瓦迪·兹达洛维奇和他的伙计们拿起了武器,如今他们已经变得健壮有力。既然罗斯人把自己当兄弟们,大家也愿意为罗斯而战。最重要的,他们这伙儿人痛恨丹麦军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朋友是真把自己当兄弟。 蓝狐手下有九十人个武装侍卫,人数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们斗志昂扬,各个都想瞧瞧丹麦的新国王是个什么东西。 他亦是抱有可能会死的决心,所谓如若对方执意要贡品,那是坚决不给的。如果自己会被杀,那也不用遗憾,自己的死必然换来罗斯大军的最恐怖的报复,搞不好那种报复还是瑞典、罗斯联合行动。总之,罗斯不能在海泽比吃亏,丹麦的新王必须意识到这一点,还必须承认罗斯在丹麦的独特地位,停止一切对罗斯的敌对行为。 整个海泽比陷入不小的混乱,许多商贩一夜之间消失,更糟的是明显有不少人趁乱逃走。 普通的士兵不过是随波逐流之人,就像是普通的狼跟着头狼的等级关系罢了。斯塔肯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有点懊恼自己白天时候的那番宣讲,虽然这一切都是主子霍里克要求做的,确实这般宣讲后海泽比的人们平添不信任。 霍里克大王希望的从来不是这样,王需要在海泽比建立新秩序,需要恢复统治尤其是税收权。 这座滨海贸易集市素以富裕着称,一般的商贩逃就逃吧,那些大商人总不会一夜之间溜之大吉。 他估算的很正确,很多在此深耕的商业家族纠结于瓶瓶罐罐是没法逃的。商人的确不是农民,不会纠结于一块固有的土地,只是逃亡了还能去哪里?放弃在海泽比的一切,前往新的领域生活是否就变成任人宰割的大肥羊? 所有的大商人家族都是焦头烂额,他们本意根本就不想给霍里克那个如蘑菇般突然冒出来的东西缴税,何况那也算是缴税?根本就是收取贡品,就是匪帮行为。 日次,柔和的夏日阳光普照整个港湾,只是本该繁荣的海泽比港因为昨日抵达的不速之客,本该繁荣的清晨鱼市变得萧条,所谓城市cbd也是一片荒凉。 “难道这群家伙罢市了?这是公开挑衅吗?” 骑着高头大马的斯塔德带着手下在空荡荡的集市乱转,见得有人影晃动,随即派兵冲上去抓住。他们甚至抓到了几个孩子,孩子胆小急忙倒出缘由。 合着所有商人都被吓坏了?! 他差人释放孩子,随手还扔了几个铜币。孩童一瞧急忙弯腰捡起,接着赤足逃得无影无踪。 “老大,这里真得非常富裕?”有士兵不由得怀疑。 斯塔德亦是无奈:“他们担心我们动用手段,掠夺他们的全部财富。真是荒谬,我只是宣称要求他们缴纳十一税。” “这可如何是好。老大,国王的舰队就要到了,如果他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况,我们会被责罚。” “是个大麻烦。不碍事!我们去那些庄园,把本地的大商人纠集一下。只要这群人把钱拿出来,我们就是完成任务。” 以一般理性而言,从平民手里是榨不出多少钱粮,唯有把大商人当奶牛使劲压榨。 这是霍里克一伙儿在弗兰德斯的生活经验,他们除却到处打劫乃至跨越海域去不列颠偷袭,优先就是攻击商人宅邸和修道院。抢掠财物在弗兰德斯的杜里斯特港巢穴分赃,那么谁是大买家?正牌的弗兰德斯伯爵是,南边的卡佩家族也是。抢到的金银珠宝换成粮食、肉和盐,大家合作还算可以。 斯塔德结束林地扎营,带着他的全部手下在海泽比城内游走。 这支人数并不多的队伍扬起渡鸦旗帜,试图安抚本地民众。他们挨个寻找大商人,军队立正在宅邸门口,这往往会造成与商人侍卫的对峙,但双方根本就不想爆发军事冲突。 大商人亲自出面,就在自家门口仰视骑马的斯塔德,彼此就这样把话说个明白。 虽然是收十一税,具体的数额是多少就很有门道。霍里克根本不知道海泽比的商人们到底有多福,能拿出一大笔钱的人又有多少。他听信投诚的部族酋长的过了头的描述,所谓住在海泽比的大商人各个都能拿出一百磅的银子。 斯塔德奉命就按照这个数额把消息传递下去,至于具体的收税之事,还要等着霍里克王的海军亲自抵达再说。 他不厌其烦地挨家挨户宣传王命,晓以利害并令其早早把税款准备好,更是画起大饼:“给了钱的人都将得到大王的奖赏。”至于何为奖赏他便不说了。 如此行径分明是一种武装索贡行为,大商人们往往出于开销原因养不起太多佣兵,他们已经提前扩充了手下数量,普遍也就是五六十人的规模罢了。即便如此,一个月支付的综合报酬最少也得有五磅银币,实在一个很大的开销。 商人们都是精于算计的,当斯塔德带着他的清一色披甲大军和骑兵小队离开,商人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因为霍里克王似乎描述了这样的情况,只要一揽子缴纳一百磅银币就可以继续做生意,这个税额很高,原因是过去很多年大家并未缴税。王许诺明年开始的税就不是这样。 王还许诺会保证所有缴税商人的经营安全,有人敢侵吞商人的货款、危害商人和伙计的安全,王会亲自差人抓获袭击者并处决。 倘若真是如此,商人何必要豢养一支佣兵队伍呢?搞不好明年开始所缴纳的税款,比豢养佣兵的报酬更低。 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霍里克那个男人会信守诺言,商人们如若天真的信了那就太蠢了。 他们的内心的确开始动摇,在斯塔德走后,他们开始悄悄地串联,誓要紧急再来一场会议。 斯塔德的精准宣讲似乎很有成效,那些商人没有表现出抗拒,还有人声称会按时拿出贡品,即便这可能是场面话。 他觉得自己会成功,直到大军开赴到这样一座奇怪的商铺。 木头围墙不足为奇,摆出的摊位空空如也,可正门的木墙上明显地挂着缝制蓝布条的白布。 门口亦有卫士,他们都穿着锁子甲,戴着贴皮盔,外身套着一件白布长衫,一根皮带束腰,胸前的白布又是蓝色布条交错缝合。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也太威风了吧?! 斯塔德看到了,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后又是一种披甲士兵,一切根本不能让站岗者畏惧。恰恰相反的是,站岗者见得自己反而眼神犀利,他们才是趾高气昂者! 斯塔德气不打一处来,他左手攥着马鞭随便指着一人:“你们是商人的侍卫?让你们的商人出来!我乃丹麦王的使者,让你们的主子速来见我。” 这些罗斯侍卫并无表情的触动,兄弟们本也不介意和这群新来的丹麦人打上一场,不同于蓝狐,侍卫们都有了战死的决心。他们这群丹麦人高举渡鸦旗帜的行为就恶心,因为留里克王公是真正的“被奥丁祝福的男人”,大家是真正的侍奉“神子”之人,为保卫留里克利益而死,这不是死后瞬间去瓦尔哈拉报道?这是好事呀。 蓝狐对今天的事早有预感,虽然商铺经过一夜的折腾人去楼空,他为此也是一夜没睡,这才在上午小睡一会儿就被传话的卫兵唤醒。 “终于最后通牒是下来了。来人!给我换上好衣服,我们去会会他们。” 所有的留守卫兵大抵都换上了罗斯人的袍子,它毕竟是白布为底色,随手缝上蓝布条即可。蓝狐轻易统一了部下的衣服,只是锁子甲这种防御工具一批兄弟还是没有的。 蓝狐换上了雪貂皮裘缝合的外套,时间是下午,最是微暖的季节于丹麦穿着这么一身未免有些燥热。蓝狐无所谓,他的绒帽还插上长而洁白的天鹅飞羽,帽子与衣服上都点缀着琥珀和玻璃珠。他的皮带缠绕金线还挂着金片银片,腰上挂着短剑,剑柄末端的红宝石(实则是红色玻璃片)更为醒目。 他就以这样高贵的行头走出商铺,故意梳成的八字胡随风颤动,他眯着眼昂首看着来访者,可是没有丝毫怯懦。 见得对方发出了旗帜,己方也不能干愣着! 斯塔德被大商人的这么一出搞的有些懵,须臾之事实在令他震惊错愕。 只见一种穿着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从正门走了出来,他们圆盾背在身上是表明没有战斗之意,可他们居然在站桩列队,一个个显露出自己腰间的剑与斧。 还有一根木杆仰着一面旗帜,图案就与他们每人的着装几乎一样。 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斯塔德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法兰克人商人,而这些经典丹麦战士打扮的武装者,搞不好还是某个法兰克贵族的手下。 斯塔德一下子手足无措,如若真是法兰克贵族,这若是爆发了不合时宜的冲突,自己可不就是给霍里克大王添乱。 非常微妙的是,斯塔肯本人急忙下了马,态度恭敬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是罗斯人!”蓝狐发觉自己明显可以趁机扯谎,可那就违背了自己的初中。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直言自己就是罗斯人。 “你们居然是罗斯人?!”斯塔德瞬间收起那恭敬的态度,右手不由地握紧剑柄,其人眼角也纷纷注意到那些穿袍子的武装者,那些人也都握住了剑柄。 即便自己有高头大马还有上百个兄弟,对方分明也不是好惹的。 罗斯人的名声实际是声名狼藉,传说就是罗斯王公杀死了丹麦王哈夫根。虽说哈夫根其人是个穷兵黩武的莽夫,他本人被杀对于整个丹麦的豪杰实在是一种精神打击,仿佛大家的荣誉都被一介外人玷污了。 明明是罗斯人,居然可以在海泽比堂而皇之的做生意,还能有这样一支庞大的驻军? 看到这样一支列队整齐的队伍,斯塔德恍然大悟,意识到之前的丹麦军队对罗斯的争斗落败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不知道原因究竟为何,眼前的罗斯军队确实让他想到了法兰克正规军队。 蓝狐故意停顿了一阵子,这才昂起肥硕的肚腩,掐腰扬言:“这里是罗斯公国商铺!我奉罗斯王公之命在此做生意!你是新丹麦王的使者,我获悉了你昨日的宣讲,你们希望得到什么我也完全知道了” 似乎是借坡下驴之语?斯塔德急忙问:“既然你都知道,你们罗斯人就必须拿出一百磅银币。但是你们是罗斯人,你们在这里出现本身就不合法,或许霍里克大王会宽恕你们……” “你这是威胁我吗?” “不错。这就是威胁!丹麦原则上是不允许你们罗斯人来做贸易,海泽比是丹麦的海泽比。你们未来是否有权来做贸易,全赖我们霍里克王的意愿,也许……你们拿出更多的贡品,王可以赐予你们贸易权。” 本来蓝狐是打算和此人商议一下自己亲自见到那个霍里克,亲自说服新的丹麦王给予罗斯贸易权,当然前提的完全免税。 对方的信使如此傲慢,想来自己的计划已经完全落空。 蓝狐不想在气势上落下风,这便扬言:“海泽比是自由的城邦,不是一个自称丹麦王的人可以霸占。我们的罗斯王公本有意与丹麦修好,既然新的丹麦首领是贪婪的,看来我们也只能放弃想法。我明确的告诉你们,罗斯公国不会给你们缴纳哪怕一枚铜币的税,你们胆敢禁止我们在此贸易,那就是选择战争。” “你!”瞬间怒火中烧的斯塔德直接拔剑,有此一举也逼得罗斯佣兵们集体拔剑,不少人还卸下了盾牌,一副要激战的模样。 双方瞬间剑拔弩张,这若真的打起来真就不好收场了。 双方就此对峙,罗斯佣兵将蓝狐包围,在其前面形成盾墙,每一支寒光利剑都贴在盾上,如此井然有序定是接受了训练,斯塔德注意到这些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还看到附近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群,若是突然打起来彼此定是难分伯仲亦可能伤及围观者,最糟糕的还是会造成不利的舆论,所谓霍里克王会拿商人开刀劫掠一切,那就糟糕了。 斯塔德急忙命令手下宝剑归鞘,他以急忙收了武器,不怀好意地笑出声,又问:“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完全不交税就在海泽比做生意?” 蓝狐从盾墙中探出他的毛茸茸的脑袋,以似藏狐呆滞脸庞不屑地凝视之:“我倒是想见见你们的王。我们罗斯就是要在海泽比做生意,但交税之事不可能。既然你们的王快到了,我可以等。放心,我们都不怕死亡,你们的军队纵使有数千人,我们也是毫不畏惧。” 缴税不可能,妥协不可能,一群人还不怕死,这种死硬之人哪里有半点商人的意思? 斯塔德觉得自己遇到了这辈子的硬骨头,对方是这样的态度,他的内心已似火山爆发,全靠着意志力压制心头之火,恨不得将这个死胖子的脑袋砍飞。 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仅凭自己的兵力强啃这个硬骨头,最后就是牙齿崩裂。至于让霍里克大王服软?荒谬! 大王早就告诉兄弟们,等完全得了丹麦就和路德维希王子改变关系,力图是丹麦与东法兰克达到同级的国与国之关系,如若不成就是战争。霍里克不觉得路德维希会接受这全新的情况,会承认丹麦的独立自主。这都无妨,拥有了丹麦的实权拥有一支强军,霍里克也想为所欲为。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桀骜不驯的丹麦人谁会给外人当狗?流亡的海狼回到了故乡,大家得了丹麦就不再是路德维希的鹰犬,等到内政稳定之后,就可以放手偷袭东法兰克了。 一群傲慢的罗斯人如同鱼刺扎进了皮肉,应该把这群武装商人铲除。他们不怕死?那就让他们死! 斯塔德坚信霍里克王会为了自己的权威,会继续与罗斯保持敌对态度,首先就会拿这些武装商人开刀。 他带着部下撤离,临走前还扬言:“傲慢的罗斯人,你们可以离开,我给你们时间,这样你们就能活命。” 蓝狐反呛之:“我们不走!没有得到罗斯王公的命令,我不会擅自离开。” 斯塔德没有再说话,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就好似干涸的河床在震动,众人都预估到洪水正在赶来的路上…… 蓝狐旋即通知部下:“抓紧时间把我们的商铺改造成堡垒,当心那个骑马的混蛋使手段。” 大家异口同声说遵命,也有人不由得询问蓝狐大家坚守的目的仅仅是出于遵守王公之命?的确如果坚守本身没有太大意义,兄弟们是在找死。 蓝狐很快说明了自己的安排:“我们必须向那个霍里克表明罗斯的态度,如果他们进攻就是选择战争,如果选择谈判我们自然都能全身而退。我们把商铺改造成堡垒以备不测,如果我们死了,王公必为我们报仇。如果我们完成了坚守或是和丹麦人取得到谈判成果,你们所有人都有荣华富贵的未来。” 死了是光荣,活了不禁是光荣还能发大财。这些老佣兵如今已经不单纯为了光荣和财富为罗斯卖命,他们有自己的高傲,刚刚那群骑马的家伙蔑视的眼神大家都看到了,大家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做一个逃跑的怂货,即便对手已经给大家留下来逃跑的窗口期。 第710章 利欲熏心的阴谋 有的小商贩紧急带着细软跑路,他们留下的木棚屋舍也没了主人。 斯塔德率部轻松占领这里,从此兄弟们不必再在林中露宿。马匹就地栓好,有士兵去割草侍卫,也有人带着钱去了强卖农夫的余粮,喂马也为自己吃。 他们将渡鸦旗帜立起来,在海泽比彰显自己的存在。 到现在为止斯塔德的任务大抵是完成了,虽然任务进行不尽如人意,海泽比从突然的萧条开始缓慢复苏。 和罗斯武装商人奇特的对峙着实让他感觉担忧,霍里克王不希望在实力强大之前打不合时宜的战争,斯塔德其实知道自己的王既不向对罗斯动武,更不想对东法兰克翻脸。然众怒难平,在海泽比之外的众丹麦部族,他们对罗斯的态度仍然是敌对。 难道那就是罗斯人的态度?明明是人少的一方,宁可战斗也不妥协? “如果我做的好,王会册封我做海泽比伯爵吧?若是我解决不了罗斯商人的问题,伯爵什么都就不要想了。”他不由得嘀咕,却也不敢真的动刀子,至少现在不敢。 生活进入到诡异的平静中,消失的商贩开始出现,海泽比城市的确有了变化,便是霍里克王的使者军队完成入住,商人、民众的交易活动都在使者的注视下进行。 绝大多数人依靠着这个贸易据点过日子,就算霍里克王来了,大家为了活命只能老实缴税。 普通民众没有权力自选一个统治者或不要一个王,他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那些大商人则不然,由于使者与罗斯商人对峙的事迅速传开,众商人不禁为那个胖子的生命捏一把汗,也开始担心罗斯人的固执会殃及他人。 一场没有罗斯人参与的商业会议又悄悄地召开。 众商人还是华丽的打扮,介于一些人已经带着买入的货物去了法兰克,与会大商人不过十多名。 这些人已经可以代表整个海泽比商界,他们聚在一起,一个个忧心忡忡。 有人率先发话:“我想好了,这个税肯定要交。如果我们不交,就是死。” 这是一个不适合提出却也至关重要的问题,商人们面面相觑,实则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当然还有人试图争一争:“凭什么?我就是想问凭什么?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男人自称城主。倘若你们给了钱他跑了,往后再来一个男人跳出来自称他才是真正的高德弗雷的孙子。你们是否还要给钱?” 这又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有人的情绪变得悲愤:“那个男人要求太高,一百磅银币,真是疯了。” “可是我们不给就是麻烦。” “凭什么?我看罗斯人就是要拼死抗税,那个胖子居然还是个战士。他们可以表示态度强硬,我们就只有软弱?” 多数商人无法被这种话感染,有人摇摇头:“霍里克有兵!我们的私兵兵力极少。” “依我看罗斯人是故意的。他们正在把商铺改成堡垒,目的就是新王拼命到底。”有位大聪明分析道。 可话也说回来,做生意嘛,认怂不寒颤,只要有钱赚都好说。 那位大聪明似乎看明白了一切,瞬间压低了脑袋声音变得悄咪咪,引得众人围过来:“依我看,这一切都是罗斯那个王公的阴谋。” “阴谋?何以见得?” 大聪明继续:“那个胖子蓝狐看起来打算是用自己的死挑起战争。哦不,罗斯与丹麦的战争从没停止,近年来不过是暂停。你们想啊,霍里克占了海泽比,他们罗斯人还可能做生意吗?他们的大量皮革都是咱们在买,咱们买不到他们也不能发财。” “所以,霍里克一旦这个干,是咱们兄弟的利益受损。霍里克再每年敲诈我们一百磅银子,大家不出五年就会变得贫穷。”有人这样描述,众人开始愤怒,可是却是无能狂怒。 那大聪明听了这些话反而觉得自己的揣测接近了真相。“既然如此,你们觉得如果爆发战争,谁能赢?” 这个问题大家反倒没有疑惑,众人和罗斯商人接触后获悉了很多东方的消息,对罗斯公国的实了解远剩余所有的丹麦领主。 大聪明继续:“依我看罗斯会赢,他们的海军很强劲,他们还能带着东方的军队远征。据说一些挪威首领还是罗斯王公的朋友。再说,瑞典人一定会帮助罗斯。什么分裂都是屁话,罗斯和瑞典是一家,我可不觉得外来的霍里克会集结全丹麦的力量和他们斗。” 如此开始有人顿悟:“所以霍里克需要钱?” “对!非常多的钱!用钱财收买那些领主,霍里克才能完成统治。他从哪里得钱,只能敲诈我们。” “所以我们赶紧逃跑?”有人瑟瑟发抖地温。 “呸!我们的钱财妻妾奴隶都在这里,一旦跑了去哪里?” “也许我们直接投奔罗斯人?” “投奔罗斯?你们谁知道路?说得轻巧。” 商人们愣是争吵起来,直到那大聪明站起来组织聒噪争吵。 “好了!朋友们,我们该想想以后怎么办,不是在这里无聊地吵下去,吵架能吓退那个霍里克?” “你可有高见?”有人带着怒气质问。 “有!就是这个手段有些肮脏。” “肮脏?”又有人嚷嚷:“都什么时候来,能让我们少损失,肮脏也无所谓。” “好吧。那么你们再凑过来,你们可要发誓,我们按照这个方法里你们可不准透露给任何人。” 大聪明聚集了商人们,他开始策划一场阴谋,一个求仁得仁借力打力的计划应运而生。 “胖子蓝狐打算以死明志,他肯定不愿意罗斯蒙受损失。霍里克其人定是单纯为了捞钱。他们只要打起来,蓝狐只要死了,商铺被摧毁,罗斯人定是暴跳如雷。我们必须立刻促成这个结果,等到霍里克被打得吐血失去了优势,我们拒绝纳贡他敢说拒绝?想必所有的丹麦领主还会驱逐他,这样海泽比还是自由自在的。我就怕罗斯人不打来。” 手段是真的恶毒,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一个很好的商业伙伴,明明前些日子还从其手里买了巨量松鼠皮,乃至签订了期货条约,大家手里都拿着木板文书呢。 商人们互相看看,他们心里又有了统一的答案,这番心照不宣。 又有人感慨:“那个胖子居然不怕死,这还算是商人?” “谁知道呢?据说他们家族的男人多,死了一个,其他兄弟还能继续生活。而且这么死去也算是英雄,能给家族争荣誉。” “为了家族荣誉宁可自己去死,真是一个狠人……” 商人们现在不易和蓝狐见面,他们的心里已经觉得蓝狐已经死了。 大商人希望看到霍里克暴毙,喜欢海泽比是老一套。他们出于自己的利益保守,一场会议之后,商人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要促成战斗立刻发生,必须给予霍里克的手下巨大诱惑。 那位大聪明带着几个商人朋友,于会议后匆匆赶到斯塔德的现住处。 他们进入到实质上的军营,一下子竟看到了无衣的女人在乱跑,其后还有似追羊牧民般跑动的赤膊战士。 “他们居然抓了一些女人吗?我就说这群人贪得无厌,那些说法都是骗我们。” 大聪明摇摇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去说。” 商人的到访未免突兀,那些战士见得衣冠楚楚不速之客来了,随即迎上去,伸手就是讨要贿赂。 得了些银币,才开始询问来者何意。 大聪明毕恭毕敬:“我们都是富有的商人,想见见斯塔德大人。” “想见我们大人?大人正忙着与新妻妾办事……”似乎要拒客?但士兵一直在使眼色。 大聪明不愧是大聪明,急忙再塞上一些银币,心里也更加深的怒气。 士兵这是满意了:“你们先等着,我这就去汇报。” 士兵刚刚还是趾高气昂,这番进入房舍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看到自己的主子正死死压着一个可怜农女,农女是就地俘获,斯塔德见其姿色不错就留下自行享用。虽是许她做妻妾,就是现在这番公牛一般都做派简直要把她活活压死。 “大人。有……” “滚出去!没看见我正忙着?” “大人。”士兵再谨慎说:“是那些大商人,他们看起来带着善意而来。” “哦?是来给我送钱的?好吧,让他们稍等,我换一身衣服再接待他们。” 斯塔德随即摆手,让躲起来的那两个女人把这个几乎昏阙的农女拉走。他很是雅兴,初来海泽比就以农夫抗税为由在附近村庄寻觅女人,他自己选了三个,部下也各有所得。他这是故意为之,几乎憋疯的兄弟们当好好放纵以维持士气,顺便也向海泽比和附近的萨克森村庄宣布丹麦真正的主人来了。 不久,还是这个房间,换上战袍的斯塔德一脸快意地接待五位大商人,他快意未消,只想把事情解决了继续去快活。 商人刚刚进屋,他率先提问:“你们是给我送钱的吗?” “是!是这样。”大聪明早有所谋,给大伙一个眼色便是五包银币果断奉上。 斯塔德一看到大把银币,快意就更浓烈了,不由感慨:“都说海泽比富有,你们大商人是真的富有。看来你们会很好地拿出钱财给我们的霍里克大王。” 大聪明灵机一动,故意恭维:“大人,您也是尊贵的人。以后我们做生意还需要您的保护。” 这个马屁拍得好,斯塔德大悦:“告诉你们,大王一定是认命我为海泽比伯爵,我当然会保护你们。交够国王的,交够我的,剩下都是你们的。我会保护你们安稳做生意。” 听得就像是屁话,此人的这些说辞和之前公开宣讲的也不同,众商人更加断定此人只要得势,更猛的盘剥少不了。 大聪明代表大家明面上还得是笑脸相迎:“既然是这样,我们也就安心了。不过看起来,还是有人不服国王、不服你的统治。” “我知道,是罗斯人!”斯塔德笑意中带着怒,恶言道:“等到大王海军一到,罗斯人全部杀光。” “啊!罗斯人的确该死,只是那样……” “怎么了?”见大聪明故作惊讶,斯塔德忽感有猫腻。 “大人,罗斯人肯定会战败,他们人少是事实。即便我们都注意到他们在建设堡垒,结果还是死。但是胜利的光荣归国王,里面的一千磅银币也都归了国王……” “什么?多少银币?!”斯塔德察觉到细节瞬间似炸了毛的猫。 “一千磅银币。” “啊?此言当真?!” “这……”大聪明故作疑惑,“是那个胖子透露的,自称非常有钱。他说他的商铺有一千磅的银币,还有很多金子宝石。丹麦的财富都在被他掠夺,搞不好那个堡垒里有一座银山。” “居然是真的?” 大聪明又支支吾吾:“应该不少吧。但是国王打赢了,您就不能捞到财富。如果是您赢了,上交一些给国王,剩下的不都是您的?” 一听这个斯塔德瞬间来劲,他知道罗斯人在把商铺修成堡垒,这样强攻兄弟们会有死伤。 他很讨厌那个胖子,也谨慎其人麾下的士兵。他不想冒险行动,除非得手后的利益足够巨大。 可是商人们的描述问题多多呀!既然他们非常有钱,脑子有病不带着巨额财富逃亡,而是宁死抵抗? 巨额财富的利益诱惑让斯塔德成了傻子,他这辈子还没见过一千磅银币呢。 商人这是来报喜,待其最后,斯塔德召集所有部下说明起这件事,财富诱惑令大家狂喜。 当然也有人觉得里面有蹊跷,只是目前怀疑的声音被狂喜彻底淹没。 堡垒算什么?敌人有实力算什么?兄弟们在弗兰德斯打家劫舍未尝败绩,遇到强敌照样进攻,大家会因为胜利瞬间发财。 不过***愉,三个女人被斯塔德折腾得都暂时不会走路了,他本人也终于在过了头的快乐后安定下来,可以认真思考一下如何毁了那个蕴含宝藏的罗斯堡垒。 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缺兵。 可戏剧性的一幕很快发生,又是一群人前来觐见。只是这些人多半秃头,身上多伤疤,士兵想索贿他们也是根本就不给。 这些壮汉不想动粗,虽被士兵拦截就立刻嚷嚷要求给斯塔德卖命。 真的是卖命?非也。 这支有灰狼卡尔带领的多个匪帮头目的队伍,就是联合成一股找到斯塔德拜码头。或者是他们希望通过这份关系做霍里克王的部下。 灰狼卡尔是最大头目,自称海泽比最大匪帮,手下兄弟三百。这虽有吹牛意味,卡尔直言尊奉斯塔德为大哥,兄弟们皆听大哥调度,要求大哥也要保证兄弟们可以在海泽比以后的公开活动。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钻到地面,老鼠想要成为老虎。 斯塔德正是缺人手,不曾想新人手不请自来,对于对方的要求他全然答应,但是他们也必须纳投名状。 灰狼卡尔察觉到斯塔德有些犹豫,不由得有所误解,这便果断打出罗斯牌:“罗斯商人非常富有,我们观察他们码头卸货,上好的皮革堆积如山。我们难以得到,大人你定能得到大笔钱财。” 此言一出岂不是进一步应证了商人们的描述?罗斯商铺抢定了! 斯塔德故作深沉:“这么说来,你们希望我带兵攻打他们?也好。你们打算做我的兵,自然要有所表示。我要你们和我一起发动攻击证明自己的可信。敢不敢?” “敢!”灰狼卡尔极为果断:“我的一些兄弟被罗斯人杀死,我早就想报仇了。可是我们缺乏一个真正的统帅,我看到大人的军队光荣无比,你带领我们取胜,我会带上所有兄弟们参战。” “很好。我在北方还有些战士,我是国王手下的将领,我可以认命你们都做百夫长,我会做海泽比伯爵,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兵。你们还要协助我统治这里。” 流寇匪帮成了领主的战士,如此一来很多放不到台面的事公开来做不就可以了。 事态进展远超卡尔和其他人意料,至于进攻罗斯商铺的投名状,这是一定要做的。为此蒙受损失?那也无妨。海泽比的穷人很多,新手下不难招募,死掉一些也是无妨,最终自己和帮派能攫取巨大利益。 真是暗流涌动,为了一个“无数金银宝石”的传说,商人、匪帮,外来军队,都把罗斯商铺当做必克的香饽饽。他们都觉得对方是可以利用的,结果不断重复谎言,大家居然都信了那个堡垒里面全是金银。 这一切的阴谋阳谋蓝狐并不知晓,但他对未来也毫无幻想。他其实并不想以死明志,但是守卫堡垒杀死一些敌人目的就达成了。至于对手迟迟不攻,他可要带着兄弟们在八月的第一天趁着夜色逃跑,商铺里已经没什么之前细软即可随便抛弃,接着就在港湾抢三条长船划桨溜之大吉。 第711章 备战记 木条用来加固木墙,一些临时的脚手架也开始构筑。颇有战斗经验的老佣兵在商铺宅邸的正门处堆积石块泥土,有运货的手推车也推到墙边,卸掉车辕堆砌木箱,临时作为可站立之位,足够战士将半个身为探出去。 蓝狐检查一番自己人的武备,虽然大家多是装备顺手的近战武器,木臂的十字弓也是有一些的,另有一个质量一般的弓。箭矢倒是继承了罗斯人的一贯传统,碳钢淬火的箭簇有着很好的穿透力,对付任何敌人都有不错效果。 罗斯商铺成了一座堡垒,环形木墙构筑起一个乌龟壳。他们的户外摊位的木材都被清理干净,尽化作加固防备的工具。 变成一只乌龟就这么守着,未免过于被动了。 一个安静的夜,房舍内蓝狐召集所有的战士。 虽是孤悬于外故意困守一隅,战士反倒表现出大无畏的气势,就仿佛他们无所谓自己的死亡,只想好好享受杀戮的乐趣。 事到如今海泽比城内的不祥气氛,士兵站在高处就能探查一二。已经没有人敢于接近罗斯商铺的堡垒,偶尔会有无知的孩童探出头,会看到士兵摆手示意而无所谓地接近,孩童都被其家人立刻抱走,这无疑透露出明显的危机信号。 华丽的衣服放在一边,蓝狐也戴上了一顶铁皮盔。他的脸被挤压得非常扭曲,无奈这个盔虽是最大的,只能勉强塞下蓝狐的脑袋。 这位似胖头海豹的年轻男人大腹便便,他做大商人兄弟们觉得非常合适,这番做战士未免太荒谬。 荒谬归荒谬,敌人明显的军事压力之下,商人应该想想如何自保。 有老兵趁着机会随口就说:“没有人会害怕丹麦人,新来的丹麦人依旧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只是我们人少,手里的武器也少,想杀死很多敌人,还是要和他们拼杀呀。” 谈及拼杀,瞬间就有老兵反驳:“糊涂!要让咱们和他们正面搏斗?我们明明人少,这么干是找死。” “有何不妥?我们几乎必然战死,我希望在正面看似一群敌人的脑袋,而不是按照计划站在高处放冷箭。” “你是觉得放冷箭不够荣誉?敌人死了,你活着,这就会荣誉,没人在乎你是用斧头还是剑杀敌。” “谬论。真的勇士就该用斧头剁烂敌人的脑袋。” “算了吧,如果让王公大人去选,他定会给咱们兄弟人手一把钢臂十字弓,会让我们排队射箭。剑与斧不会染血,就得到成片的敌人尸体。” …… 老佣兵自己都能吵起来,他们各有各的道理,蓝狐很高兴他们的气势,就不爽于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有人要追究所谓堂堂正正决斗。 蓝狐发话了:“我们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这里我是指挥者,可我并不是战士,也不懂一些战术。不过我只知道一个原则,兄弟们没有必要真的拼到最后一个人。我希望你们能不断杀死敌人而我方不死一人。我希望你们都提提意见,守住我们的木墙,尽量去想隔着墙杀敌的主意。” 那位渴望破墙列阵杀敌的老佣兵这便不说话了,他的追随者们也纷纷安静下来。 至于蓝狐的提议,大家也实在想不出除了释放冷箭外还有什么新招数。 “你们想到的仅仅就是射箭?就没有更多的创意?” 蓝狐心里不满,明面上也无力说三道四。 那位瓦迪·兹达洛维奇倒是提议:“要不我们准备些石头,石头也可以杀死砸伤敌人。” “石头……我们这里还剩一些石块。”蓝狐实在有些无语。 瓦迪又反问:“如果我们用布条绳索制作一批投石索,小石块就变得有用。” “投石索?你善于投石吗?那东西根本不好用,是牧羊人会玩弄的把戏。” 瓦迪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大人您还有更多的选择吗?我们兄弟(指斯拉夫人)都会一些这个把戏,如果敌人没有甲,我们打出去的石头会给他们厉害尝尝。” “好吧。”蓝狐耸耸肩,“至少是个办法。你们……”他又瞧瞧其他人,“你们还是尽量找些更好的主意。” 其实有人想到了烧热水,有的老佣兵在当年瑞典联军围攻博里霍尔姆堡垒时看到了当地守军的作为,那泼下来的是热油,之后变成泼热水,可是给了攻城了一群人极为痛苦不忍直视的打击。但是这个手段问题多多,就比如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水,也缺乏陶瓮和燃料木材。 罗斯商铺本可有扭力弹弓可用,然蓝狐要求返航的武装商船必须装备只以防在经过勃艮第岛海域时遭遇不测,就没有留下一座。 蓝狐有自己的考量,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死磕,只想极度对手在杀死一大群敌人然后走奇特的道路溜之大吉。 在放冷箭的问题上大家没有异议,至于蓝狐的命令,终于有人憋出一个引人哄堂大笑的手段。 “箭簇涂抹我们的粪。王公大人说过,粪便是一种秽物,里面有一些看不见的坏东西,它接触到流血的皮肉就会引起红肿,最后人会死于发热病。如果没有烈酒清洗伤口,这是必死无疑的。” 有人这么说,大伙儿果然乐开了花。 这到底也是一个手段,既然王公说这个招数有效,还解释了里面的原理,兄弟们不用白不用。 本是商议研讨更多杀敌招数的会议,研究的结果无非是花式射箭以及效果不明的投石索。他们在战术上倒也研究出了一些新手段,比如制作一些梯子,在围墙内的房舍房顶以木条拼装成平台,以供持十字弓的战士趴卧射箭。 按照这个方案,罗斯人会大规模消耗箭矢。蓝狐手里的箭矢实则并不多,十字弓、步弓合计四十把,箭矢勉强能凑够一千支。既然箭矢是杀敌主力,蓝狐只得发动手下再多做一些。 如何多做箭?在困窘的状况下,士兵会善于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开始有长箭被一分为二,木条里的粗铁钉、吃剩食物的骨头片,乃至是陶片,都被打磨一番以绳索困在木杆上。尾羽有否已经不重要,这些清一色只能十字弓发射,近距离射击能打中就是胜利。 他们还没有到自行发明片箭的地步,倒是悟出了一箭截断当双使。 另一方面,瓦迪·兹达洛维奇也带着家乡人搞起他们的投石索,不过是麻绳捆扎一个布兜,简单方面威力不明。 他们仍有全身而退的法子,蓝狐是生意人,做生意就要讲究留一手。大商人往往会是匪帮、强权者觊觎的对象,如果对方武力来抢,商人财主得有一条逃生通道一逃之夭夭。 就在罗斯商铺的地下就挖掘出一条巷道,内部漆黑一片,不过通道都有木条加固。它并不很窄,被修得恰好可让蓝狐这个胖子单向跑动,这就足够。 巷道通向约莫二百米外,所谓当商铺在建设之初,古尔德这个老家伙就告诉自己的次子蓝狐类似“狡兔三窟”的道理,巷道和商铺是同时建造的,大量挖出的土顺手就对其在木墙边,顺带加固了墙壁。 即便存在逃生通道,很多老佣兵就似那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可以说他们愚昧,但他们有自己的主张,他们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佣兵,而是神子的亲兵,是不能够让敌人看到自己逃跑的背影。 罗斯人这边已经放弃了全部的幻想,他们闭门不出,墙头高悬罗斯的白底蓝纹旗,旗帜还不止一面,那就是对斯塔德的嘲讽。 自一群大商人和一群匪帮头目描述罗斯堡金山银山的传说后,斯塔德带着他的兄弟们也在积极备战。 是要攻击一座木头堡垒吗?本着在弗兰德斯打劫土财主的经验,斯塔德对攻城可不是一窍不通。 弗兰德斯的财主们或是一些村庄,他们会修建围墙制造庇护所。 实质意义上,入侵弗兰德斯的霍里克一伙,他们属于第一批“诺曼征服者”。只是随着霍里克带兵返回丹麦,他们在弗兰德斯霸占的领地注定快速衰落,他们并没有做到长久的征服。这些年的肆虐倒是大大改变了弗兰德斯当地人的生活,他们生怕被杜里斯特的诺曼匪徒抢掠,有权势的人都开始建设防御措施,比如修建坚固的建筑,设立防御的塔楼挖沟渠,建筑里存放足够很多人苟活很久的食物并挖井。 是维京人的肆虐促成了西欧的“城堡时代”,但凡有能力的村庄、有财力的领主,都会修建木头、石头的防御建筑,好在维京入侵时庇护逃难的人群。 改变首先发生在弗兰德斯,当地人开始修建木头城寨,诺曼人打劫变得困难的同时也开始修炼工程技术。 斯塔德就懂两个招数,伐木堆在手推车上,以做破墙冲车。还有制作长梯子,以让战士直接爬墙而入。 另有一个一般不好用的招数,就是抛出带有套环的绳索,套住木墙的一些凸起,兄弟们一拥而上拉动绳索硬生生拉塌墙。 新来的统统披甲的丹麦人居然在人人劈木头? 把参战作为投名状的灰狼卡尔已经连哄带骗愣是召集了五百人!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本地人带着自己的五花八门的武器,组成一支气势汹汹大军来向斯塔德战士。 一支大军的出现着实让斯塔德大吃一惊,灰狼卡尔头顶一只铁皮盔,傲气无比地向自己的新主子汇报。 “你瞧,这就是我的人。莫看他们有些邋遢,他们会像饿狼疯狗般,为了战斗甚至会用牙齿去撕咬。” “疯狗饿狼?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一群乞丐。”斯塔德的话语很有侵略性,灰狼卡尔一时无语。 “也罢。”斯塔德摆摆手:“我都看到了。你人多势众,但愿这群突击征兆的家伙们的确打仗不怕死。” “啊?!您都知道了?” “你在城里和附近的萨克森村庄抓人,这种事又不是你在做。也好……” 斯塔德来了兴致,他走进这群突击强征的农夫、小商贩乃至是小手艺人,向他们宣布:“我就是你们未来的领主!你们现在正是为我打仗,当取得胜利后,你们都将得到奖赏。” 于是开始有人呐喊欢呼,接着引起了群体性的狂热。 此乃无与伦比的气势,甚至是远处的堡垒里的罗斯人都察觉到了那是士兵的维京战吼,也让多日以来的平静如水的无聊日子戛然而止。大战终于要来了? 灰狼卡尔毫不犹豫的邀功:“我就说了,这些人气势如虹,定助大人取得胜利。那么以后……” “放心,我们不会亏待有功者,你可以带着他们离开了。” “是。只是……” “怎么了?” “我有一事相问。” “何事?” “我看到您的战士正在劈砍木头,还准备了很多麻绳,这……” 斯塔德懒得解释,心想这个头目不会蠢到连攻城都不会?也许真的是这样。 “你无需多问,等我决意开战了那就懂了。现在我给你一个任务。” “遵命!” “我还没说!” “您的命令我和兄弟们当然遵守。” 这家伙的态度像是哈巴狗,只怕也是虚与委蛇成分更多一点。是否是装蒜无所谓,斯塔德直接命令:“那就多准备一些弓,搜集箭矢。” “遵命。” 要拔掉那个堡垒算是难事?斯塔德派出的侦察兵在暗中观察,回来的人声称看到了罗斯人在积极备战,甚至还把房顶改造成了塔楼。 一开始斯塔德颇为傲慢,既然侦察兵汇报了这不寻常的情报,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罗斯人绝非对自己的野战有自信,他们甚至觉得自己也善于建筑防御?他们士兵的打扮颇有些法兰克正规军的风采,倘若他们的实力可与法兰克军比拟,自己的确需要审慎对待。 他开始尊重对手,所谓最好的尊重就是使出最大实力把对手赶尽杀绝。 何况时间距离八月不远了,整个丹麦将开始麦收,在外打劫的丹麦好汉也都会回家收麦子。这些人归来会看到丹麦变了天,可这些人大抵是丹麦最桀骜不驯者,想要让这些人都臣服于新王,霍里克需要一些胜利。 霍里克就是在准备,他派出斯塔德去占领海泽比宣布统治权,也给予其歼灭不臣的资格。霍里克实则也担心自己的这个部将带上了其个人的全部人马,倘若站了海泽比自己割据那就糟糕了。 霍里克决定在麦收时节带兵杀到海泽比,占领这个爷爷建立的贸易城市给所有丹麦领主和海盗头目好好瞧瞧何为魄力。 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斯塔德遭遇到罗斯商人这个恶心的钉子,不把他们歼灭,到头来岂不是恶心霍里克王? 那些大商人忽悠斯塔德有一座金山银山好抢劫,他们付出了除帮助以外的全部支持,所谓一个佣兵也不配合,而是守住自己的财富坐山观虎斗。 匪帮头目和一群忠实的马仔也是不可能亲自赴汤蹈火的,兄弟们也是屈从于那个财富的传说,还等着得胜后抢钱呢。 如此以来,一群穷困的平民被聚拢起来,他们几乎都是被强征的,不过在获悉打赢了就有权抢罗斯人的银币之山,平民农夫精神亢奋,因为他们都知道罗斯商人是真的有钱。他们早就羡慕罗斯商人的财富,只是因为势单力薄的抢劫必死无疑,而今有丹麦新王在背后撑腰为集体性的劫掠提供正当性,所谓这不是抢掠而是为了丹麦的荣誉而战。 各个匪帮头目都在抓人,结果愣是在海泽比和附近村庄纠集出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一批农夫非常期待自己在麦收之前能在罗斯商人手里抢掠一笔,那么自己欠地主的租子就能抹平,或是捞到一笔买新地、买农具的钱,甚至是讨个老婆。 他们是农夫不假,可是他们是丹麦地区的农夫,他们与法兰克农夫、不列颠农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群人实则摇身一变就是赤膊上阵的维京海盗。只不过他们的武器过于穷酸,攻击性武器不过是手斧、短矛、鱼叉和生锈的铁剑,倒是每个人都准备了一面足矣护住大半个躯干的圆盾。很多人实实在在是赤膊上阵,一头奇奇怪怪的辫子,甚至是胡须也梳成麻花辫。 斯塔德说他们这群人如同乞丐也很合理,因为霍里克的老部下已经完全普及的甲,虽是牛皮铆接铁片,这种酷似法兰克正规步兵的做法是的霍里克的新丹麦军在阳光之下都能反射出刺眼的光,气势可是一群赤膊战士可比拟的? 至少他们人多势众,一千多人的规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想来这次打击会轻松取胜。斯塔德甚至觉得自己制作攻城冲车和梯子有些多余。 第712章 烈焰首战 距离计划的撤离时期越来越近,守卫罗斯商铺堡垒的战士们精神不可避免地开始松懈。 地下巷道已经被勘察过,一些多余的杂物被清楚,蓝狐确信自己逃跑时能颇为顺利。 巷道的出口距离堡垒实则不远,只是出口在一处养羊的圈舍里,那里已经废弃,成为一处实质上的废墟,类似被抛弃了的旧木屋在海泽比还有一些,它们的存在不足为奇。挖掘逃生通道这种事海泽比的传统财主们是想不到的,倘若不是古尔德要求蓝狐这么做,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被迫的行动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战斗的气氛愈发浓郁,海泽比杀气逼人,这种时刻蓝狐再一次感慨到老爹的老谋深算,还有这海泽比商业氛围下的恐怖。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整个城市显得更加故意,它陷入到一种难以明说的寂静中。 很多居住者觉察到战争降临已经撒丫子跑了,连孩童的喧嚣啼哭都当然无存,唯有一大群漆黑的渡鸦预料到的机会开始频频出现,它们苍凉的叫声预示了奥丁的凝视! 真正的战士觉得它们是吉祥之鸟,普通之民则要避而远之。 传说奥丁会通过这种鸟的眼睛观察战场,它们一旦大肆出现,不日必有一场大战。 老佣兵依旧在擦拭他们的武器,继续清点、准备箭矢。 新晋入伙的瓦迪一伙儿摆弄着他们的石头,又以木板制作简易的胸甲、背甲以麻绳连接套在身上,以防在探出身子投石之际被敌人流矢击中。 围绕着木墙一些木头脚手架搭建完毕了,长燃火焰的陶盆多放在墙角。近日以来天气很不错,虽有阴霾天气雨水终是没有降下来。 夜间的气温有些低,火盆就是给站岗者取暖用,它们甚至也能作为一种武器。 一些箭矢捆绑布条,又浸泡了海豹油和松脂,插进火盆再拔出,箭簇即可燃烧,它成了不错的纵火武器,佣兵准备之以备不时之需。 罗斯人一直在备战,白天防备对手突然大举进攻,夜间也要防止偷袭。 兄弟们长时间保持着戒备,既然约定的撤退时机快到了,很多人嘴上不说,实则心里都长了草,言谈举止愈发浮躁。 直到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已经变得松懈的佣兵们像是浑身皮肉被万千钢针炸了一下,松软的肌肉瞬间紧绷,舒缓的额头纷纷出现道道凹痕。 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有参与过多年前哥特兰岛的老佣兵立即想起了当年之事。 这老佣兵拔剑猛打木盾,一张满是胡渣的血盆大口拼命呐喊:“都别小憩!敌人进攻了,准备战斗!” 毕竟是玩命的事业,那些力图拼命杀敌求得灵魂去瓦尔哈拉的“狂战士”最先跳起来,带着自己的武器奔赴木墙。 持弓的战士开始攀登制高点,那些早在房顶的临时平台埋伏的战士也开始向院子里的人们吼叫,宣布一批武装者突兀地出现。 蓝狐那胖头鱼般的脑袋再一次狠狠套上铁皮盔,还不忘敲打一番为自己打气。 “终于还是要打起来!”他态度凝重面对身边的人们:“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战士勇气无畏战死,我要你们活着拼命杀敌,之后我们沿着巷道全身而退。” 佣兵们先是互相小小,接着一阵吼声。 “好吧。”蓝狐拔出钢剑:“我们走!” 罗斯人放弃了一切幻想准备战斗,箭矢已经安在箭槽,坐在脚手架上的十字弓手双脚踏张,他们可以侧脸偷瞄外面的情况,得到作战命令即可立刻上弦,端起十字弓投入战斗。 罗斯人是如此,聚集成人潮的武装者们也放弃了的一切幻想。 那些被纠集起来的农夫相信那个“金山银山”的传说,什么扞卫丹麦的荣誉,这些说法从来只有一部分人会坚持,大部分农夫就等着干完这一票抢了罗斯人后高高兴兴收麦子。 这场仗没有任何丹麦领主参与,那些大小丹麦部族甚至不知道海泽比即将发生的事。 是本地匪帮积极参与了这场争斗,为了在乱战后能抢到一些好东西,大小匪帮都加入了,这就导致名义上接受斯塔德指挥的“军队”兵力接近两千。 一大群自带武器和食物的“士兵”从多个方向移动向罗斯商铺,他们早就在城里盘踞,吓得妇女带着孩子纷纷出城,一批不敢战斗的男人也撤离了。至于那些以阳谋阵地新丹麦王的大商人,是他们率先使出计谋撺掇斯塔德和罗斯商人死磕,偏偏他们知道其中利害,想要让他们出人手参与真是比便秘还要痛苦。 大商人们带着最重要的钱财和人手撤退到了乡下,留在城里的宅邸商铺值钱细软已经不多,少数佣兵挂上粗略的渡鸦旗帜守着宅子,至于战斗的结果,任何的结果都已经变得不重要。 大量衣衫褴褛的武装者散发着难以明说的浊气,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众多赤背之人身上还有骇人的纹身。斯塔德并不喜欢这些人,倒是很欣赏他们人多势众还能被自己利用。要知道这位霍里克王手下的将领从没有机会管理过这种规模的军队,倘若人数再多一点,岂不是在统御兵力上与王持平了。 如此盛状,带着骑兵策马走在队前的斯塔德心情如何不舒畅?他不由感慨一番:“霍里克,你担心我僭越就扣了我一些兄弟。你是没有看到,我带着一百人来海泽比,现在已经拉出了两千人的队伍。你最好能再给我一些时间,这样我就能取而代之。” 他斯塔德又不是天生做霍里克的狗,“先代大盟主高德弗雷之孙”这种无法考证的身份也就骗骗蠢材,这个时代谁的拳头硬谁的兵力多,谁就是丹麦的王。 好在斯塔德很有自知之明,在自己实力不济之时是不会亮出獠牙的,再说这群心怀鬼胎的新手下,在开战之前也许只有神知道他们的实力。 正好,这是一个试探新手下以及测试罗斯人的机会。 斯塔德本意就不想谈判,他在法兰克人的领地待了多年,战前与对方将领阵前聊聊这种事似乎不做不行。 他根本不相信罗斯人会投降,场面上的事至少也得按程序走上一遭。 于是乎,持矛持盾的农夫兵开始走出曲折街巷,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引得防御的罗斯人不由得捏上一把汗。 蓝狐这是第一次亲临战阵,虽是所在木墙之外,也为敌方的杀敌吓得躲在墙后不敢乱探头。 有老佣兵不怀好意地嚷嚷:“大人,你畏惧了?” “我不怕!” 老佣兵笑了笑,邻近阵位的佣兵们也都在发笑。蓝狐就死害怕了,这无可厚非,佣兵们并不会嘲笑自己的主子。 他们以笑容嘲讽敌人,顺便也是为自己打气。 你老佣兵笑了一阵继续说:“大人莫惊,看来我们兄弟必须按照你的要求杀敌。你大可放心,这座被加固的堡垒非常坚固,我们站在高处就可轻松用矛把所有敌人戳死。” “好……好啊!按照我的要求你们杀敌……”话是如此,蓝狐说话都不利索,一双脚也在不受控地颤抖。 之前任何的雄壮之语都没了意义,真正面临战斗,这位新一代的大商人无可避免地怂了。 但是认怂只会加速灭亡,以护主杀敌为业的佣兵,为了报大仇的瓦迪·兹达洛维奇一伙已经克服掉了恐惧,他们开始探出头观察敌人,亦是默默地给十字弓上弦。 房顶的十字弓手又向下喊:“是骑马的人!” 这时候蓝狐才勉强而谨慎地探出一双眼睛,压抑着呼吸观察敌人阵列已经一名不断迫近的骑马者。 那是对方的信使吗? 长久的战场经历使得斯塔德很会掩饰自己,他在后方且已下马,身后就是批价单亲兵,身边亦站着一群匪帮头目。 已经站在了这里,灰狼卡尔情绪愈发激动,他看着木墙上的那些罗斯旗帜就来气,便非常着急地希望斯塔德立刻宣布前面进攻。 “你在教我打仗吗?”披重甲的斯塔德非常轻蔑地瞥了一眼这个秃头一身纹身匪气四溢的家伙。 一贯豪横的灰狼卡尔反倒成了摇尾巴的哈士奇。 “大人,我也是希望早点铲除掉这群祸害。” “那是自然,我也要看看罗斯人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们……最好是的态度坚决地要和我们打。” “他们一定会的。”卡尔态度很笃定,又担忧道:“也许您派出的使者会陷入危险之中。” “无妨。如果他们向我的使者攻击,我们就开始行动。卡尔,趁这个机会把你的狼崽子们再整顿一下,你的人多,你最先进攻。” “遵命。” 灰狼卡尔求的就是这个,他已经知道那些劈木头的人在制作长梯子,他纠集的五百名年龄各异的手下有权发起第一轮强攻,这若是直接攻破,大部分财富岂不是被自己拿下?或许这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比起能捞到的财富,一切都是值得的。 卡尔在整顿他的人,喧闹的人群变得更加喧嚣。 且看那位骑马的使者,他提心吊胆牵着缰绳,马匹也闲庭若步般逼近。 和敌人有什么好谈判的呢? 蓝狐先令已经准备扣动十字弓扳机的部下暂且淡定,须臾就听到那使者叫嚷的最后通牒。 什么放弃抵抗交出财物和武器即可饶命,一切统统是屁话。 虽是害怕突然战死暴毙,勒令大商人交尽钱财乞和,这比被杀了父母还痛苦! 蓝狐一狠心给了部下凶狠眼神。 须臾,几声嗖嗖声过就是马匹的痛苦嘶鸣。马匹高扬起蹶子,之后连人带马沉重摔倒。马匹前胸挂着铁片甲有何意义?五只箭矢击中了马匹胸甲上方的部位,箭簇不偏不倚都扎肿了关键血管,跌倒的马在抽搐中拼命吐血,受了内伤的使者踉跄爬起来,捂着一条疼痛的腿向军阵狼狈挪步去。 偏偏这时候守卫的罗斯人得了势,自知战斗马上开始,他们纷纷叫嚷:“丹麦的懦夫!你们逃跑的背影真是精彩!” 自己一个部下就这样受了伤?连宝贵的战马也死了?! 斯塔德看到了这一切,虽然料到部下会遭到攻击,不曾想开局就遭遇罗斯人的杀招。 他急火攻心,对着不远处整队的卡尔大吼:“让你的狼崽子们攻!不留情面所有活物都杀死!” 灰狼卡尔得令,他就在这自己的一群亲密小弟,向着前方渴望一战发展彻底改变窘迫生活的农夫们下达命令。 被藏起来的木梯突然被扛起来,这一情况罗斯人虽有预料等到真的发生了也吃了一惊。 战场气氛压得蓝狐几乎窒息,敌人已经在嗷嗷叫地推进,他也拼劲力气尖叫:“杀!” 第一波进攻的三百余人妥妥的工具人,不知对手底细的斯塔德故意把自己的重要攻城武器和精锐亲兵放在后面,他就要看看罗斯人到底有哪些手段。 作为成为可怜的工具人,这三百余人浑然不知。 他们现在就是纯粹的维京战士,为了发财的梦想集体狂暴化。 早有准备的罗斯人果断开始阻击,箭矢砸向冲锋者,开始有人中箭跌倒。 单纯中上一箭往往不会快速死亡,狂暴的战士往往也会忽略掉疼痛,会在乱战中死于失血过多或是直接被刺穿心脏砍飞头颅。 有老佣兵看到了那些中箭的人不顾流血还在冲,敌人也开始用木盾护体继续向墙推进。 还有一些跌倒者中箭后被同伴踩踏生死不明,但是这些箭矢的阻击实在单薄。 瓦迪一伙儿拼命地以投石索发射石弹,势大力沉的打击难以击穿木盾,打乱对手节奏大大可以。 箭矢攻击完全没有达到蓝狐希望的那样,搞的他瑟瑟发抖,内心也在怀疑:“难道留里克你在哥特兰岛的射箭手段被夸大了?还是说我的这个罗斯箭阵不算数?” 蓝狐还是知之甚少,同样是远程武器,留里克所用尽是势大力沉的重型设备,他蓝狐手里的清一色轻装备。 纵使十字弓在精准狙击,一些敌人被击中脖子血流如注,数量占优的敌人还是冲到了木墙之下。 持斧的人开始猛砍木桩,木梯开始搭墙,开始有人在攀爬。 “难道真的打起来了我连第一轮攻击都扛不住?我要是死了岂不是死得太窝囊?” 悲愤交加蓝狐不知从何来的一股勇气,他猛然站起来愤怒俯视下墙下恶敌。 突然,一把梯子直接搭在他的面前,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他又猛然坐了下去。 须臾一个嘴叼手斧的赤背男子即将完成攀爬,坐下的蓝狐看到了危险,完全以本能地拿出自己的镶嵌宝石的钢剑尖叫中刺过去。这一刺不当紧,直接刺中此人的脖子。这赤背着猛地一口鲜血喷了蓝狐一脸,吓得蓝狐下意识脱手,这赤背着脖子还插着宝剑就坠落下去。 “我……居然杀了人?!” 人生第一次杀死敌人,商人蓝狐意外亦是必然的接受了血色洗礼。 有佣兵错愕于金主大人臃肿的脸与锁子甲红色浸染:“大人!你受伤了?” “是敌人的血!别管我,继续用矛刺死他们!不准放一个人进来!” 金主居然这样无所畏惧了?也许品尝了敌人血液的滋味,畏惧战争之人都会变得狂暴吧。 罗斯人虽然处在人数劣势,但商铺堡垒的面积并不大,他们并不用处处设防,但敌人劈砍木墙这件事着实有些棘手。 事到如今罗斯人开始使出浑身的招数,身经百战的老佣兵不停以矛刺敌,箭矢也不停地制造杀戮,他们拼死阻击死守防线,终究是敌人拼死也无法完成攀登,而那些砍木墙的人也成了最先被攻击的对象。 那些觉得可以一口气冲破墙壁或是劈开木墙、木门的武装者,在罗斯人的箭矢、长矛打击中终究开始大规模伤亡。甚至是一些陶土火盆被从高处直接抛下,飞溅的慢燃炭块造就了一些烫伤,更是加剧了木墙下的混乱。 为抢劫发财而来的武装者们终于开始退却,活着的人根本不会去管蠕动的伤者,还有墙下的那一群死者。 第一轮进攻出现失败?这不足为奇。 斯塔德本也不觉得这群匆忙武装的无业游民和农夫能轻易取胜,他看到了罗斯人拼死抵抗的决心,感慨的确遇到了一支强敌。 但罗斯人为了这场击溃定然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接下来只要令剩下的部队冲上去,今日即可解决问题。 就是这时,一些发亮的箭矢划过一道道暗色的轨迹。 那是什么?! 此乃燃矢。 因为罗斯老佣兵也不是傻子,大家需要时间休息一下,倘若敌人趁着自己疲惫全军攻击兄弟们就只能顺着地道逃命了,好在地道的出口和敌人的阵列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上。 那些燃矢飞向敌人军阵背后的木棚草垛,丹麦普通民居之长屋的屋顶都是易燃干草,连续大半个月的无雨天气保证了干草的易燃。 草燃起来了!着火点不止一个,而且在快速蔓延! 这就彻底打乱了斯塔德的计划,因为他现在的战场环境根本不可能把大军舒展开来,这个战场根本不是宽阔的存在,还有一群匪帮的队伍以及自己的一批亲兵和那辆攻城冲车都在后面。 快速扩大的火势顷刻间引起混乱,既然放火能制造灾祸,喜闻乐见的蓝狐立刻来了精神,便有更多的燃矢抛射而去,尤其是在制高点的射手,他们发射的燃矢最是危害一方。 后军看不到前军的情况,他们只看到自己周围开始着火,偏偏身边连灭火之水都没有,待在曲折的巷子里是要变成烤鸭吗?被匆匆聚拢的匪帮士兵的战斗意志根本不可信,这群趋利避害之徒都开始回避。匪帮退却顺手就带动了匆忙强征的另一群农夫不由得退却,当斯塔德反应过来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失去强攻的机会,他开始发布不分主次全面进攻的命令,背后的一些房屋已经是冲天的红色大火,到处都是喊叫声,大批武装者已是草木皆兵,接连撤出这片区域,纵使斯塔德如何呼吁都无济于事。 他左看右看想找到灰狼卡尔,却见的那个家伙已经带着自己的亲密小弟先行规避。 “该死!都是一群不忠的蠢材!” 可是,灰狼卡尔只是想利用斯塔德从而在未来攫取巨大利益,若是死了或是受伤本就糟了? 骑马的战士策马接近斯塔德:“大人,很多人逃了。现在这片区域火势控制不住,我们也许……” “可恶!差一点我今天就赢了!”战斗以这种荒谬的形式暂告段落,斯塔德呲牙看着罗斯人的堡垒诅咒:“但愿你们不要逃,燃烧的房子引燃你们的堡垒。咱们先撤!” 说完他便主动规避。 当然其诅咒是不可能出现的,燃烧也只会殃及一片区域,比起挖地道,蓝狐考虑更多的就是放火。只有居住密集的棚屋区能燃起连绵大火,这如何会影响到商人们的较分散的宅邸商铺? 但是这场火的确要燃烧一阵子了,疲惫的罗斯战士也看着愈演愈烈的火焰笑出了声,进一步蔑视起了丹麦人的所谓战斗意志。 第713章 雨是奥丁的旨意 虽然激战的过程不如人意,罗斯人还是实打实地击溃了敌人。 罗斯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蓝狐一擦自己脸上凝结的血,接受着部下的敬意。 “大人,你居然真的像是战士杀敌了。”老佣兵的敬重是发自真心。 刚刚的战斗实在令蓝狐后怕,现在不远处不但蔓延的烈火即更让他担忧。 “杀死一敌,我的剑还落在下面。”他抱怨道。 “无妨。我们顺着绳索跳下去给那些濒死者补刀,再把大人的剑给捞上来。” “那就快去。我们也得准备一些措施应对他们新的进攻。”蓝狐凌然道。 这一战罗斯方面没有一人阵亡,当然对手的伤亡实际也不多。 一群被动员起来抢劫的农夫、商贩,指望他们无条件给匪帮和外来的大人物卖命,这是非常荒谬了。他们可以是打顺风仗的高手,当攻击受挫,保命自然放在第一要位。 木墙之下躺着三十多人,一些人还在艰难地蠕动,或是身体虚弱中依旧捂着伤口。 袍子上满是灰土的罗斯佣兵跳下来了,像是一群索命的白色恶魔,手持钢剑或短矛对着躺地之辈戳刺之。伤者被杀死,死者尸体仍被戳得破裂。 他们打扫战场找寻一切可用的武器,尤其是回收自己发射的箭矢。 实则从一开始激战大家就觉得奇怪,这一伙儿丹麦人一时间摆起如虹军阵,为何进攻之际就是不射箭掩护呢?罗斯佣兵觉得事情非常蹊跷,非常怀疑是对手故意雪藏自己的弓手。 自己的部下在墙下探索,可用的武器随手就扔向木墙里。 蓝狐观摩这一切,他眯着眼尤其看到了被砍出破损的木杆,不由得捏一把汗。他对墙下部下喊:“墙有破损,把敌人尸体搬过来加固!” 墙下众人得令,滴血的死尸成了一种柔软的砖头贴在木墙破损处,当尸僵出现就难以挪动。 一些箭矢断裂了,大部分仍然可二次利用。罗斯人竭尽所能回收自己的箭,还见到了五十多支留在战场的短矛,计划把这东西当投枪来用。 缴获的武器远多于地上的死尸,敌人竟被打得丢盔弃甲? 时间逐渐入夜,担心敌人夜袭的罗斯人仍然守在墙头。开始挂的北风让这些守卫者本能地觉察出危险的意味。 蓝狐拿回了自己的钢剑,可怜自下午开始阴霾出现,傍晚的夕阳并不存在,自己也就看不得钢剑漂亮的反光。但是,不远处的烈焰还是让这把剑变得闪亮异常。 他们在不大的庭院里点燃篝火,就地以瓮烹煮起燕麦。 不久罗斯商铺堡垒麦香弥漫,这小麦混燕麦佐以盐巴百里香碎的咸麦粥吃法最是补充大伙儿体力。 晚餐是真的好吃,兄弟们大快朵颐的同时也开始有人担忧。 有席地而坐的老佣兵很怀疑接下来的战斗是否还有意义:“他们的兵力超乎我们预期,如果王公在此,定会出动上千人和他们战斗,我们就只有区区九十人,继续耗下去我们会战死。” “战死也无妨。不过,你的意思的希望我们赶紧撤退?”那位一直主张近战肉搏的老佣兵精神抖擞。 “撤退也是正确的吧?商铺里面已经没了值钱货,没有宝藏要坚守。现在开始天气不好,我们纵火箭的效果非常卓越,大火还在持续,我们当趁乱撤离,这是一个机会。” “要撤你们撤,现在撤退就是伤害我的荣誉。我和我的伙计们想要更多杀敌,这才杀死三十多个敌人算什么事?” “可我们已经制造了足够的混乱,敌人现在都撤了。” “那也不行。”主战肉搏的那位老家伙嚣张扬言,“我想亲手杀了那些披甲和骑马的敌人,杀死他们的主将,把脑袋谨献给王公。” 话是真的大气,只是脑子清醒者不觉得这有可行性。 佣兵们都清楚自己的小胜没什么可以吹嘘的,兄弟们见过大世面,知道什么叫做尸横遍野,而这算什么? 蓝狐坐在篝火边,而今华丽的衣服让位给盔甲,他今天刺杀一敌被部下称之为“真的战士”。也许吧!冷静下来的他回想一番虽觉得后怕,不过那种对拼杀的恐惧感已经消弭了不少。 佣兵们又不自觉地分成两派,虽有九十个部下,实则分成三个“船组”。一“船”支持继续战斗,另一“船”希望见好就收。 他们希望蓝狐拿个主意,而蓝狐现在也是模棱两可。 关键的第三“船”,瓦迪·兹达洛维奇和他伙计们,这三十人的态度就变得至关重要。 “瓦迪,你觉得今天战斗怎么样?”蓝狐故意询问这位吃麦人的态度。 “很不错,我们在报仇。” “仅仅如此?你……渴望继续战斗吗?” “我们兄弟宁可战死,要在死前尽量拉住一个敌人同归于尽,报复他们对我们村庄的破坏。” “你并不是奥丁的战士,用不着这样拼命。”蓝狐略感好奇。 却见瓦迪呵呵乐了:“我们只想报仇,承蒙大人给我们兄弟一个机会。” “可是我们若是现在撤离,你们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复仇。” “不!兄弟们已经等不了,我们渴望再杀死一批敌人。” 蓝狐点点头,现在主张继续作战的呼声已经是最多的。对于他,趁着天气不好与大火撤退可以,继续坚守备战的话后勤物资也能继续坚持。 “那就继续耗在这里。”他下达了明确命令,“这是我们选择的路,如果战死了也是我的命运。” 这一刻,蓝狐这个小胖子有些信仰奥丁了。 附近的那片棚舍区火焰持续,自入夜后开始刮起的北风开始加剧火势。若是无风,火是不会蔓延的很广,但从夜间开始情况开始异变。 北风逐渐变得剧烈,这给了退到安全区休整的溃兵更大打击。 斯塔德对那群匪帮部队和临时招募的农夫战士的擅自退走暴跳如雷,他纠集那些匪帮头目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 这一骂不要紧,当场就有匪帮撂挑子不干了。 他的所谓部下一下子损失了二百多人,斯塔德也无意有任何的阻挠,因为他已经放出狠话:“你们逃吧!等霍里克王的军队来了就制裁你们这群懦夫。” 该撤离的人还是要撤离,因为寒冷的北风已经变得温暖,只是这份温暖大有变成炙热的存在。 灰狼卡尔也是想撤的,他生怕自己所在的区域会被火焰吞没。他是有更大目标之人,斯塔德算个啥,手握重兵却组织无能,这也算高人?等到新王霍里克一到自己再去巴结大王,这可比巴结斯塔德有前途。 卡尔忍住了斯塔德的辱骂,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随口说:“本来我也想撤,现在改主意了,我要继续攻击罗斯人。” 此言一出斯塔德直接不骂了,反倒要求到:“很多人在逃跑,你的匪帮同行可以不管,被征召的农夫你拼尽所能给我拽回来。敢有再逃跑者,你直接杀人!” 灰狼卡尔有些吃惊,为了维持军心杀死逃跑者,这种事卡尔还从没干过,甚至不理解。 不过他亲眼看到斯塔德的披甲战士开始动手,自己不动手也不合适。 那些最先撤离的匪帮部队见情况异变,他们看到了丹麦新王下属的军队在杀死自己人,错愕之余生怕自己也遭屠戮,大呼自己上当了,所谓霍里克那个男人绝对还不如死了的哈夫根,旋即全速逃命。 那些想撤离的武装农夫被刺杀了一些,倒在血泊的尸体在烈焰下完全震慑了其他农夫。 斯塔德以暴力手段稳定了军心,但烈焰扔在持续。 他不允许作鸟兽散,然原地不动大伙儿必被火焰吞没,他带着军队开始主动规避,也开始担心这场火真的会将整个海泽比吞没。 直到下半夜,新的情况又发生了。 一场仲夏之尾的雨降下,这里可是北欧,降雨就意味着气温暴跌! 先是北风助火势,一时间人们感觉到的其实是温暖,然而当大雨降下,被约束的农夫士兵纷纷淋湿,他们单薄的麻衣如何御寒,更别提还有一批人是赤膊上阵,而今清一色的瑟瑟发抖。 在火势变得完全不可收拾之际,一场雨浇灭了火烧全城的可能性。 阴冷超市的天气也给罗斯人带来不适,他们倒是纷纷撤如商铺空荡荡的建筑内,木刻楞式建筑的木地板完美避开湿漉漉的大地,他们不至于浑身湿透可在干燥之地休整。 没有人相信这种天气敌人还会进攻,夜袭这种事于阴冷的雨天根本不可能。 房舍里点燃油灯,佣兵们聚在一起,使得整个空档大房舍人满为患,众人的体温就足矣把房舍烘得颇为温暖,和户外的阴冷完全两个概念。 这场雨早有预兆,毕竟战斗白天明眼人就能看到北方逐渐飘来一抹暗云。 丹麦的天气就是这样,因为不存在东西走向的高大山脉,南北向的斯堪的纳维亚中心山脉如同北极寒流的引流挡板,北风只要横扫北欧,日德兰半岛必遭冲击,这场夏季的北极寒流一扫丹麦的温暖。更糟糕的是,这场寒流来得真不是时候! 被约束的农夫们不禁自己在瑟瑟发抖,也无比担心自家的买地。已经快是麦收时节,这场疾风大雨怕是要吹得大量刚抽穗的燕麦、黑麦倒伏,农业减产简直是必然。 农夫们觉得自然灾害与神灵的愤怒有关,他们向回家看看田亩的状况,即便知道自己其实是无能为力的,也不想耗在这里瑟瑟发抖。 那些刚刚过火的建筑又在雨水中开始坍塌,没有燃烧的空荡荡的木棚纷纷成了士兵的避难所,他们找寻所有可以御寒的东西在潮湿阴冷的环境下坚持,等候斯塔德新的进攻命令。 那么说斯塔德就不想抓紧时间继续发动进攻? 他没有阴冷雨中展开进攻的经验,众多部下也清一色的反对,所谓雨中战斗过于荒谬,泥泞会让战士难以立足。 他们不得不忍受,也有人担忧罗斯人会趁着恶劣天气逃之夭夭。 逃跑?能逃到哪里去? 现在的大海风高浪急,各种棚子避雨的人们除了听到雨声就是剧烈的海浪声。 很多逃亡的人知道海泽比正在发生战争,但现在他们又逃了回来,只为将停泊的渔船全部拉到岸上狠狠固定以避风浪。这种措施是非常有限的,海洋愣是掀起了六米大浪,一批拥有龙骨的渔船也被这种大浪不断拍打最终解体。也有救船的渔夫被卷入海里,终成鱼的饲料。 寒流的过程会持续多日,这种状况蓝狐在别的地域也经历过。 罗斯人继续躲在房舍,户外的雨还在持续。 也有担心敌人偷袭的战士赤膊跑到阴冷得气温已经跌到8c的户外,爬上湿漉漉的梯子登上木墙脚手架观察外面的情况,看到的只是压抑的田地与灰暗中的海泽比。的确有一些人在游荡,他们像是武装者,可丝毫没有进攻的念头。 跑出来的人还有一项任务,便是把挂在木杆上的已经拧成一团的罗斯旗帜摘下来,之后将全是水的旗帜展开,直接贴在墙壁上,以彰显罗斯人就是不撤,以旗帜向敌人持续挑衅。 仅仅这样挑衅就够了?当然不够。 三十余被杀的敌人被斩下头颅,被插在木棍上,立在之前的战场。 这个时代的北欧人视力都是很好的,明眼人即便是阴雨天气也能看到突兀矗立的是一群狰狞的头颅。又是亮旗帜又是插头颅,如果有人告诉斯塔德罗斯人会趁乱撤离,他是断然不信的。 “这下可好,我们现在想撤也没有机会。”奉命穿过巷道去出口探查状况的人回来后如此汇报。 蓝狐和其他兄弟都急切地希望获悉大海那里的情况,现在,蓝狐只想听听更详细的汇报。 “现在大海有海怪作祟,海水非常狂暴,我看到海浪硬生生毁掉了一些船只。如果我们之前决定撤离,船只必然倾覆我们全都会死,唯有我们的罗斯大船扛得住这种风浪……” 侦察者描述的情况值得信服,兄弟们又不是笼子,狂暴海浪声大家都听得到,甚至站在房顶上的射箭平台眺望远方也能感觉到大海异样。 如此一来连主张撤离的那些人也都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主张。 蓝狐仰天长叹:“降雨都是奥丁的旨意!兄弟们,我们可能只能以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和他们战斗到底,奥丁禁止我们撤退,我们就以死亡换来王公的报复!” 众人互相看看。纷纷释然地笑了…… 第714章 再战 蓝狐真的成了奥丁的战士?怎么可能…… 这个男人最大的信仰就是利益,可以是自己的财富利益,亦或是家族的长久利益。他待在海泽比故意坚守,打扮得好似视死如归的战士,为的仍然是家族的利益。 持续的降雨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今也只能继续坚守以等候风暴结束海波平息。 在雨中一直悬挂的湿漉漉的罗斯旗帜是对丹麦人的最大嘲讽,泥泞而阴冷的世界固然迫使丹麦军队无力攻击,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们也会将对峙持续下去。 人人心里有数,只要风雨结束必是战端再开。 那些在雨中瑟瑟发抖的男人们仅仅攥住发财的梦想,如今这一梦想已经是支撑起他们继续战斗的力量。 然病魔无可避免地开始侵蚀这些被强制征召来打仗的农夫。 丹麦的部族战士,会出于部族、个人的双重荣誉而忍耐各种不利坚持战斗。却见这些农夫战士,他们并非隶属于某个丹麦部族,一些压根就是打南边逃难而来的萨克森农民,算不上丹麦人。 阴冷的雨不断侵蚀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开始抹杀其中的一些体弱者。 这样的阴雨天,即便是壮汉也可能因为不合时宜的持续失温死亡。最好的防寒物尽数被斯塔德和他的亲兵夺走,连带着马匹都得到不错的照料。次级的即是各路匪帮的所谓军队,多少也搞到了破布抗寒。论及这群农夫战士,他们抢不到什么御寒之物,便有人开始发现当阴冷的清晨重现,营地里开始出现冻死的尸体。 新的战斗还没有开始,自己的营地就开始搬运尸体,数量还着实不少。 死者都是被冻死的,而得不到有效的食物补给,活着的农夫战士情况也很糟糕。 没有人劝谏斯塔德为了大局继续战术收缩所谓将补充给养列在第一位,恰恰是为了大局着想,斯塔德和他的亲兵就是要赖在过火了的废墟附近,始终向罗斯人的堡垒展示自己的存在。 斯塔德和他的亲兵在法兰克的领地生活久了退去了一些匪气,他们的作战更加讲究章法,也讲究起后勤,这场征战他们有足够的干粮够自己吃。 匪帮和他们的人靠着鱼肉本地人的本事,在海泽比城里本身就有物资仓库,储备的一批鱼干兄弟们自可享用。 真是苦了农夫们,他们从没有做好围困敌人的心理准备,一开始都是被许诺快速打完仗有金银去抢,就带来少量干粮拎着农具出征。 许多人自认是被逼打仗,他们想开了后就变得极为自愿,而今大家只想趁着看管疏忽撒丫子跑。 的确有农夫战士趁乱逃亡,可这样的人数究竟有多少? 干粮已经吃完了,一群“饥饿的狼”开始在城里觅食,在饥寒交迫的双重打击下,他们或许不敢强攻罗斯人,却敢对一些大商人的宅邸发动强攻。 斯塔德固然是许诺不会对献计献策的商人动手,而一群饥饿农夫为了活命而进行劫掠,他也缺乏遏制的主观意愿。 饥饿农夫打劫商人宅邸,守卫宅邸的佣兵一看这阵势立刻就放弃了抵抗溜之大吉。 那位曾调拨过斯塔德的“大聪明”,他的宅邸也被抢了,不过其本人已经带着最重要的财物,领着妻妾子女和一众佣兵做着马车出城避难,城里的宅邸已经没什么值钱财物。 劫掠行为稍稍缓解了饥饿农夫即将总崩溃的士气,他们得到了一些御寒麻布和潮湿的麦粒,许多饥饿的人甚至像牛马一般张嘴硬啃燕麦。 农夫们干的这些事斯塔德主观不想管,实际也已经管不得。他的亲兵自然非常忠诚,都是多少年的老兄弟彼此都信得过。他最要团结的就是那群明显也不怎么可靠的匪帮部队,毕竟匪帮来糜烂,也比那群临时拉来的农民靠谱。 “该死的雨弄得我好惨!罗斯人,你们是做了必死决心吗?你们也会在雨中冻死很多吗?” 罗斯人的情况斯塔德不知道,但是他获悉自己阵营失温冻死者已经多达五十人,农夫抢掠得到的补给并不能完全遏制住窘况持续,除非雨过天晴。 降雨过程实质有长达五天,真是漫长的雨天。 当久违的阳光再次洒在这糜烂潮湿的大地,如同泥鳅般的战士钻出藏身之所,他们知道战端重开已经不远。 斯塔德再度整顿他的军队,虽早有糟糕预期,最终仅有一千出头的武装者站起身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除却一批逃亡者,近一周的时间还有上百人非战斗死亡。农夫战士情况最为恶劣,在极短糟糕的环境下待了一周,他们各个脸上缺乏血色,站起来都有些晃荡,不少人还发烧了,这种状况甭说打仗,他们没有短时间病死冻死都是烧高香。 凑数的农夫战士已经不可信,倒是其中的一些依旧保持较好精气神的被他看中。被 征召的农夫兵里经过几场战斗,总能脱颖而出一小批佼佼者,弗兰德斯地区的土财主和大领主根据法兰克的法令有权征召农夫去打仗,他们发现身体过硬的佼佼者往往直接提拔为侍从,虽然农夫还是农夫,社会身份可是会提高,甚至还能一蹴而就成为脱产者,去做领主的职业侍卫。 丹麦的世界比法兰克更加残酷,这是一个强者才能生存的世界,故而斯塔德对己方冻死饿死者毫无惋惜。 雨是停了,整个世界依旧泥泞,这对于他的秘密武器极为不利。 雨后的北风依旧犀利,只是人们的身体不再湿漉,失温的窘况得到大大缓解。 兵力缩减严重,能够继续战斗的人们也缺乏士气。事到如今,那个关于金山银山的传说变得异常重要。 在废墟遮掩之处斯塔德重整他的军队,面对一群皱眉的人,他持剑宣扬:“大海波涛汹涌,神不给罗斯人带着财宝逃离的机会!他们决定守着金银战斗到底,我要你们杀死他们,所有的金银都是你们的!” 话是如此,实则真的开始劫掠斯塔德有望因身份烟瘾掠得更多,只是如今的窘况他自知要给部下画一张巨大的饼。 低迷的士气得以提振,事到如今只有抢掠金钱才是维系他们继续战斗的因素,一批病秧子也加入呐喊,仿佛自己的病患也康复了。 他们的沸腾呐喊闹得声势很大,他们在向对手宣泄气势,也结结实实被罗斯人察觉到。 在罗斯商铺堡垒这里,情况尚未变得过于严重。 略显散漫的木墙守卫者再度攥紧剑柄,有人纵深跳至半干的土地,冲入房间向蓝狐汇报。 “大人,敌人在战吼,他们在向我们示威。” “是!我都是听到了!”蓝狐绷起严肃的脸,继续穿戴自己的锁子甲,又喃喃自语:“新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降雨引起的大海翻涌直接打破了罗斯人的撤退计划,他们当然可以穿越巷道逃走,只是逃了出去如何操纵船只在怒涛上航行? 佣兵们彼此无言,他们都穿着统一的袍子,罗斯的旗帜缝制在衣服上。 他们重回各自的岗位开始坚守,静候自己的命运之战。 有的佣兵在向奥丁祈祷,有的人只是目视远方,还有的似乎像是没事人似的。 对于未来,蓝狐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其实不想战死,那么突击信仰奥丁就不合适。 如果有那个神只可用神力保佑自己终会平安无事就太好了。哪个神只会做这种事? 他有一点想到之前与那个埃斯基尔的回复,那个老家伙一个劲儿地劝谏,现在是该好好考虑一下…… 不过斯塔德可没给蓝狐更多的思考时间,湿漉的大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燥,泥泞已经不严重,手推车与木桩改造的攻城冲车已经能为人力顺利推动。 斯塔德的军队在呐喊,分明就是为战争做的最后一次动员。正所谓一鼓作气的原则,生怕好不容易提振的士气跌下去,斯塔德无意再拖沓,就地宣布第二轮攻击开始。 他骑上了自己保养很好的高头大马,带着自己的一小撮骑兵成为鹤立鸡群之存在。 他继续挥动着剑高呼:“所有人进攻!抢掠你们的金银,你们都会发财!现在跟我走!” 斯塔德真是说到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亲率骑兵走出过火的废墟,再一次出现在罗斯商铺之前,赫然出现在商铺守卫者面前。 “大人,恶棍出现了,他们的头目必是骑马者。”有人暗示守在木墙后的蓝狐放冷箭。 蓝狐透出整个脑袋,阳光下眯眼咧嘴凝视之:“这个距离有些远,你们能射中?” 说话者随即笑笑:“如果有扭力弹弓,就可以狙杀他。” “你的话就是放屁!可恶,早知如此我就留下一座弹弓……” 没有重型设备会令罗斯人引以为傲的战力大跌,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时间再抱怨。 听!是号角低沉又肃杀的怒吼! 蓝狐也攥紧了剑柄,持弓者箭矢搭在弓柄,十字弓也上弦完毕。 有老佣兵想了一招:“兄弟们都暂时掩藏,让敌人大胆前进一些我们射杀他们。”不劳老佣兵呼吁,大部分人已经本能地埋伏起来。 战场的另一边,骑马的斯塔德见得对手悬挂的罗斯旗帜就来气。 在他的背后就是上千名渴望发财的战士,穿着各异的人走出曲折的箱子,五花八门的盾牌开始构建起盾墙,在各个匪帮老大的要求下纷纷敲打起盾牌。在剧烈的噪声中他们缓慢前进,逐渐走到了骑马者的前面。 他们的后方,攻城冲车的魅影逐渐乍现。车轮碾压泥地,几十人推着它喘着粗气。它的确是个沉重的工具,恰是它的沉重,以低速撞击木墙仍能带来很大的力道。 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群里,披甲的人护卫着一个大物件显得格外别致。 罗斯佣兵们见过大世面,他们的赫然意识到那个奇怪之物就是所谓的冲车。 众人心头一紧,但蓝狐并不能直观地理解那个物件的具体用处,只是非常好奇地询问手下:“那些披甲者护卫的东西是什么?总不会是某种武器?” “就是武器!”有老佣兵一改之前的洒脱,面色惊恐地警告:“那个东西非同一般,他们会推动此物冲撞我们的墙壁,木墙会被撞垮。” “啊?!不至于吧!” “大人,留里克王公最善用这种武器。想不到……丹麦人也懂得。” 蓝狐被说得非常无语,他觉得难以攻破的木墙已经变成轻易刺穿的布片。 “有何办法可对付它?” 蓝狐的疑问恰是所有人的疑问,又有老佣兵想到:“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油,把油烧热泼下去就可以纵火,可是……” “闭嘴吧!”蓝狐情急之中情绪激动:“我们根本没有更多的油。” 基于这等窘境,大部分老佣兵已经释然,甚至有人建议蓝狐:“一旦木墙垮塌,我们兄弟就和他们厮杀。” “难道我也要加入其中?我……会被杀。” 那些佣兵们丝毫不会责怪金主的畏惧情绪,便有人建议蓝狐趁乱走地道逃跑,还有人嚷嚷:“你不过是意外杀死一个敌人,奥丁不会认可你。我们不同,我们是为了罗斯王公而战,战死后灵魂直接光荣地进入英灵殿。” 一个人逃亡?说得轻巧。搁在以前,遇到灾祸蓝狐会毫不犹豫溜之大吉,唯有现在他竟然犹豫了。“至少我要确定堡垒实在守不下去再逃。” 佣兵们是不会投降的,他们不是来自瑞典就是芬兰地区,乃至还有新入伙的斯拉夫人。被抓住的瑞典人会被杀死,芬兰人和斯拉夫人或许不会死,那也是一辈子的奴隶,终究不是战死,等待大家的都是悲惨的命运。对手既然不可能给大家生还的可能性,兄弟们也就空前地团结一致。 斯塔德真的会给罗斯人活命机会? 他已经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大手挥动钢剑,不分主次的总进攻命令已经下达。 比起匪帮乱哄哄地冲锋砍杀唯靠蛮力、人数优势取胜的打法战术,斯塔德在这个大前提基础上做得更精细一些。 正规的法兰克军队的步弓手数量是很低的,大部分时候弓手不过是征召的森林猎人,胜利的关键就是蛮力搏杀。斯塔德这里情况更糟,一千多名战斗士兵里不过是纠集了五十张弓,随便选了五十人拉弓。 有总比没有强,这些弓手先行走出盾墙阵列,每个人带上十支箭向着罗斯人抛射。很多人只能对着一个目标进攻概略抛射,真正的精确射手少之又少。至于抛射能带来多大战果是不得而知的,至少射箭能带给自己的军队士气加持。 第715章 斯塔德的战猪 罗斯人虎视眈眈看着逐渐逼近的敌人,在局促之地他们完成列阵,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清晰可见。那些披甲步兵和骑马者全然躲在盾墙之后,罗斯人斥责其为懦夫,不过大家很快便不骂了。 佣兵们接连大吼:“他们要射箭了!快藏好!” 话音刚落,众人耳畔尽是嗖嗖声。 箭矢从天而降,它们谈不上密集,为了避免中箭守卫者们都藏得很好。 箭矢噼里啪啦砸在房顶、墙壁亦或是守卫者的木盾上。 他们奋力将找到的箭扒下来,随手就扔给己方的持弓者,又在嘲笑道:“丹麦人以为这样就能射杀咱们,不过是赠送箭矢。他们终会死于自己的箭。” 大抵正是这个道理,蓝狐甚至希望敌人能多多射箭,如此一来自己的箭矢不足的状况就能得到缓解。 事情颇令大家失望,丹麦人的弓手射击仅有一会儿就停了。 这一情况气得多人破口大骂,“你们倒是继续射箭啊!我们还等着缴获……” 也有气愤的人一改之前的默契,多人干脆从藏身之处亮出整个身子,他们站在木墙上,脚下垫上小木箱使得膝盖以上皆可展露。他们以后背对着敌人,下一步就是撩开袍子露出白花花之物。 这一幕气得斯塔德极为反胃,亦是引得整个丹麦军阵的轩然大波。 “可恶的罗斯人,居然在羞辱我。继续射箭!把那些露腚的混蛋射杀!” 本来斯塔德觉得射击一轮就可以了,五百支箭显然不足以杀灭罗斯人士气。现在手头的箭矢还有不少,那就继续射击。 他令部下把全部的箭都分发下去,传口令给弓手:“把箭全部射完!” 实则后备的箭也不多,人人再分得十支也就没了。 难道偌大的军队就装备了一千根箭?如果那些躲避战乱的逃跑城市居民能再多遗留下一批箭矢,情况自然更好。事实是聪明的森林猎人早就跟着逃亡的市民带着细软、携妻带儿逃到了南边,他们得到了石勒苏益格的法兰克人庇佑。 挑衅的手段得到不甚可观的回应,罗斯人并没有得到充分的箭矢补充,更恶心的是还有很多箭矢落在的堡垒之外。 有人试图顺着绳索下去捡拾,被老佣兵直接阻止。 丹麦军队的行为也证明了另一件事,即他们的射手都是一群蠢材! 箭矢发射殆尽,斯塔德暗骂:“这下你们的威风还在吗?” 反观自己的丹麦军队,哪怕是一大群武装匪帮,这群家伙的气势正是蓬勃旺盛。 他示意部下继续吹响牛角号,在沉闷的角声中,如今以匪帮为主的丹麦军队开始扛着多达二十支梯子进攻。 如同奔跑的牛群在冲击,战斗已经开始。 不劳蓝狐亲自下令,以逸待劳还得到箭矢补充的罗斯人立即发起反攻。 罗斯人的箭矢从天而降,开始有丹麦人中箭绊倒,有的倒霉蛋因而直接遭到自己人的踩踏伤亡不明。见自己人受创,更多的人直接将盾牌举在脑袋上,如此基本隔绝掉箭矢抛射的打击。 但这种行为直接将无甲的胸膛亮给了十字弓手,成为绝佳的靶子。 蓝狐面色严峻,他看到了有敌人被十字弓精准击中直接倒地,房顶的射手抢占了制高点,射击更显精准。奈何罗斯的射手人数实在太少,根本无法遏制敌人冲锋。 再说这群狂徒的确不似上一次,看起来他们分明豁出去了,不摧毁商铺堡垒绝不退兵。 付出了很少的伤亡代价,丹麦匪帮的各帮派军队顺利冲到木墙之下。他们看到了之前战死者的尸体,尸体呈现灰黑色,抵近能嗅到恶臭,亦能看到流淌出的黑血。 他们不怕砍杀,甚至会在鲜血中狂暴享受杀戮感觉,唯独面对死亡后的恶臭感觉强烈的不适,甚至不少人直接呕吐。 战斗仍要持续,长梯已经开始搭建,又是盾牌背在身后,勇敢的匪帮战士嘴叼斧头、短剑开始攀爬。木墙下待命的战士也在以短矛助阵,试图捅死墙上的罗斯人。 占有高地优势的罗斯人在杀死爬墙的敌人,只是他们的兵力太少,除却不停输出的箭矢的弓手,其他人要盯住二十支梯子,以至于平均两三人就得看管一个。 攀梯者在攀爬之际毫无防备,他们被以逸待劳的罗斯人刺中跌落,旋即第二人又开始攀爬。 罗斯人咬紧牙关艰难地维持着木墙防线,他们正在制造大量的杀戮死亡,出人意料的是敌人正不知疲倦地围攻。 商铺堡垒虽是环形的,它的规模实际很小,一千余丹麦匪帮军队将之团团包围,因为先登者就能优先抢掠金山银山,使得他们才像是喝了祭司草药成了一群狂战士一般不知死活无畏攀爬。 匪帮站在同伴的尸体上继续进攻,他们迸发的战斗意志着实让后方故意等待的斯塔德吃了一惊。虽是要求不分主次进攻,斯塔德还没有傻到让自己的亲兵当排头兵。他料到罗斯人会拼命抵抗,也料到一群赤膊上阵的匪帮会受挫。 他看到了匪帮人士的潜能,这群人倘若都是归自己管理,再训练一番换上好武器,岂不若一支强兵? 他的百夫长看的匪帮激战正酣心里痒痒得厉害,这便在焦急中劝谏:“大人,该咱们兄弟出动了吧?我们的战猪冲上去,兄弟们一拥而上杀进去枪金子。” 所谓战猪,就是斯塔德突击打造的工程冲车的名字。野猪的猪突猛进带有强烈的破坏力,而野猪也就只有这个杀人的招数,且皮糙肉厚并不容易杀死。 这些特性攻城冲车也有,暂且斯塔德仍要求自己的亲兵按兵不动。 他示意:“我和匪帮只有合作关系。我要继续让那个灰狼卡尔出些血,杀杀他们的威风,以后咱们待在海泽比就不会有匪帮跟咱们兄弟分权。” “大人英明。”话音刚落,百夫长笑出了声。 “就让他们双方激斗,让他们先抢些金银又如何?我们以后统治海泽比还不是人人发财。这样也能削弱罗斯人的力气……通知弟兄们,现在做好推动战猪的准备,敢有擅自脱队进攻者斩!” 前线打仗的灰狼卡尔双眼血色,他和他的伙计们已经临时忘了斯塔德的事,就仿佛这一战属于匪帮与罗斯人的私人恩怨。的确卡尔的一群小弟被罗斯人杀掉,这种耻辱不复仇就太窝囊了。 墙下已经躺了一批尸体,有些伤者本是被短矛利剑捅伤,固然这个伤口很致命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死去,可他们在同伴靴子的踩踏下,很快就被踩得胸骨粉碎暴毙。 罗斯佣兵们虽是分头战斗,他们愣是一个人都没有死,虽有人受伤也不过是胳膊肘的轻伤。披甲百战之老兵遇到一群挨了寒冷身体虚弱的新兵,在这纯靠蛮力激战的九世纪,如何不是大占便宜。 罗斯一方大家的确被累得气喘吁吁,墙下也躺了一百多人。 老佣兵们多有不解,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引得对手如此疯狂,难道他们以为商铺里堆满金银财宝?呸!就剩一堆不值钱的木头家具和御寒的布毯子。 箭矢快要射完,射手们暂停之,以陶瓮、木块往下砸,五花八门之物乱扔一气。射手尤其是十字弓手制造了敌人的重大伤亡,又是一百多人失去了战斗力。 匪帮军队一千人出头,一段时间鏖战已经丧失了三百余名战斗力,他们的战斗气势开始减弱,但罗斯人的情况更加糟糕。 都得罗斯佣兵气喘吁吁之余的一阵咳嗽赫然发现自己咳血,大口喘气居然闹得肺部损伤。很多人的确感觉脱力,他们亦是看到了敌人的大规模死亡,希望在自己战死之前进一步杀死敌人。 战斗到了这一步罗斯商铺的围墙愣是没有被突破,坚固的正门无人问津,因为透过门缝看到后面堆积如山的沉重杂物全都放弃了。 乱战扔在持续,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正午时分。 突然间号角再度吹响! 骑马的斯塔德啃完半块酸不拉几的黑面包,招呼刚刚吃了干粮的亲兵:“罗斯蠢材已经累坏了,那些匪徒军队也累坏了。战猪出动!我们走!” 斯塔德亲自出动了,他一旦出马整个战局必将被改写。 忙着处处堵漏维持木墙防线的罗斯人根本无暇顾及那逐渐逼近的庞大攻城武器,战猪也顺利顺利抵达了乱成一锅粥的木墙之下。 匪帮士兵一见此物出现纷纷闪开,那些披甲的士兵便一手举盾在头顶,另一手继续推动战猪前进。 冲撞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只此一撞,整个围墙上守卫的人们都觉得地动山摇。 披甲百夫长大喜过望,撕扯喉咙继续命令:“继续冲撞,撞烂墙!” 战猪先是后退十多步,接着又是被多达四十人推动势大力沉撞上墙。 罗斯人已经顾不得错愕,因为蓝狐亲自去防御也不过只能抽掉十多个弟兄来。 剩下的箭矢都在阻挠攻城冲车,箭矢纷纷被盾牌阻挡,虽有一些陶罐扔了下去,一切的举动都不能阻挡冲车持续不断的撞击。 难道最后的决战即将发生? 蓝狐本人手足无措,经验丰富的老佣兵已经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降临。 他被人一把抓住,面色苍白地凝望这个老佣兵。 “大人!一切都要完了!你要快点进巷道逃生!能否逃走就看神的旨意了!” “啊?”蓝狐一脸懵。 他被老佣兵猛地打了一巴掌,这才把丢掉的魂儿打回来:“大人快逃!再不逃你会死!” “那么我们一起逃。” “不行。我们会战斗到底,我们是奥丁的战士不可逃跑。” 就在他们在一团乱麻的庭院里说话之际,木墙轰然倒塌!连带着几名城墙死守的斯拉夫战士也跌落下来。 进攻的丹麦军队声威大震!战猪撞塌了木墙,出乎斯塔德意料的是,自己的披甲战士没有先冲,反倒是十多名匪帮人士捷足先登。 木墙已经没有防守的必要,罗斯佣兵们迅速归位,他们砸毁坏十字弓,构建起盾墙,剑与斧一致对外地构成围绕中心最大建筑的环形防线。而斯拉夫战士真是一腔热血上了头,没有参与到盾墙的构建,而是嗷嗷叫地举着剑和冲进来的第一波敌人厮杀,勇敢地死在乱军中。 唯有瓦迪·兹达洛维奇在胳膊被刺中一剑后清醒了脑子,捂着受伤的左臂连滚带爬撤到盾墙里。 坍塌的木墙迅速早就一个很大的口子,一样很疲惫的匪帮战士冲了进来,双方的盾墙迅速撞在了一起,零距离的最可怕的厮杀就此开始。 精干的罗斯老佣兵的伤亡由此开始出现,开始有人被捅穿脖子倒在血泊,然更多的死者还是匪帮。 这一刻准备参与厮杀的披甲丹麦人,他们刚刚把撞破墙的战猪拉到后方准备进去堡垒厮杀,就看到那些率先进入者飞溅的血液。 明明战斗了那么久,罗斯人居然还有力气继续战斗不说,他们居然在干净利落的杀人。 百夫长一声吼,旋即着急人手列队参与搏杀,关键时刻却被斯塔德拦住。 “大人,我们还要等?” 战马在嘶鸣,亢奋地左晃右晃。骑马的斯塔德继续勒令:“我将带领骑兵冲锋,你们都退到我后面。” “啊?大人,这会让你有危险。” “不管了!骑兵!立起骑矛,准备进攻!” 斯塔德已经顾不得前面还有匪帮战士,反正冲进来的匪帮战士悉数被杀,受伤者跑出一些不说,更多的匪帮实则就赖在破损门口和围墙上观望。本是雄心勃勃的灰狼卡尔付出了很大的伤亡代价,他终于怂了,其本人根本就没有进入被攻破的堡垒。 明明还有人在与罗斯盾阵搏杀,斯塔德已经顾不得这些人的死活。 骑兵开始短促冲锋,他的坐骑起带头作用,二十骑的闪亮骑矛一致向前,构成骑墙这种不太常用的法兰克骑兵战术,骑墙硬生生冲撞上罗斯盾墙。 只此一撞,坚固的防线为此崩溃,不少精疲力竭的佣兵直接被骑矛刺穿,其余被撞倒的人再爬起来赫然发现已经无力整队。紧接着披甲且精力旺盛的“战术预备队”冲上来,罗斯佣兵在绝对的劣势下已然没有任何的胜算。 但是,这些老佣兵不会屈服,直到战斗到最后一口气。 藏匿在屋子里的蓝狐赫然看清了这一幕,他本保有最后一丝幻想,而今幻想破灭。 他便顾不得瓦迪·兹达洛维奇的伤势,拉扯着他直接到了巷道的入口。 入口就在这宅邸里,门闩挂在大门,他拉开封住巷道的木盖。 “大人?我们逃?” “对。逃。”蓝狐毅然道。 “可是我的兄弟都死了,我宁可和他们一起战死。” “糊涂啊!现在跟着我一起逃。” “我们能逃到哪里?” 蓝狐忍无可忍,拉着这个胳膊流血的家伙就跳入巷道,最后还不忘再从里面把盖子盖上。他们在漆黑一片的巷道里前进,幽闭恐惧根本敌不过对死亡的恐惧。 他一直攥着瓦迪·兹达洛维奇的胳膊:“你对罗斯王公很有用,我要你活着再向丹麦人复仇。现在跟我逃出去,只要逃到法兰克人的修道院,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的,蓝狐在绝境之中想到了埃斯基尔那个家伙的许诺,只要自己决定皈依,那个老家伙无论任何情况都会收留。 第716章 卸磨杀驴者 即便爆发了战争,真正的圣仆也会待在神圣的居所里。倘若战争殃及这里落难,那么大家就是以殉道者的姿态进入天堂。 埃斯基尔的修道院就在海泽比城内,这幢独特的建筑长期储备有食物饮水,但自由而无主的城市遭遇战争还是大家从未想到的。 很多年轻的教士询问埃斯基尔战争是否波及到这里,得到的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回答。 “只要我们虔心祈祷,主会保佑我们。” 埃斯基尔就带着众教士做弥撒,至少战争爆发以来修道院一片祥和。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带兵而来的斯塔德的仁慈。 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在法兰克有着较高的地位,只是习惯于苦行的日子,他不屑于打扮得过于奢华,所谓一颗心已经献给了伟大的主,尘世的荣华并不重要。他的确有自己的毛病,对主的虔诚是得到公认的,恰是如此他本人根本不畏惧战争。 他唯有一个担心,便是战争真的殃及这里,作乱的士兵摧毁修道院,导致自己在北方传播信仰的事业受到重创。 更窝心的是,战争的另一方竟是罗斯人! “外来的新势力,你们虽然是丹麦人也不该去动罗斯人的利益。战争会持续下去,罗斯人会采取报复……”他感慨世事无常的同时,也传令下去,将东法兰克路德维希王子的旗帜挂在修道院门口,另有一面旗帜彰显汉堡伯爵的身份。 象征世俗权势的旗帜挂在清心圣地是否是一种亵渎呢? 他向主忏悔,祈求主饶恕自己的僭越。他后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人沐浴在纯白的世界,接着一道金光几乎晃瞎眼睛,接着是一阵低沉难懂的话语。 也许这就是神启,为了避免修道院遭殃,挂世俗旗帜的行为已经得到宽恕。 仅此而已吗? 他又向教师们下令:“要打开门,让可怜的羔羊避免,赐予他们食物和水,带领他们皈依。” 越是乱局就越是传教士的机会,埃斯基尔没有蠢到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寻觅快死的羔羊以救助,战事似乎平息,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整个白天都是喊杀声,罗斯人的堡垒会崩溃吗?他们已经坚持许久充分证明了其强劲实力。 这场战争俄彻底打乱了埃斯基尔的计划,他悲观的认为自己前往罗斯传播信仰的计划已经泡汤。 废旧屋舍的土地在震动,一阵晃荡后一块木板被顶起,肥头大耳的蓝狐窄了头盔,满头灰尘的他钻了出来。 他必须保持谨慎,生怕这个位置也会遭遇敌人的搜索。 见得四下无人,他把受伤的瓦迪拽出来,旋即开始解开自己的皮带,试图将已经无用的锁子甲扔掉。 “大人。我们……逃出来了?”瓦迪已经顾不得伤势,求生本能现在高于一切。 “还没有,我们要先等到天黑。” “等到天黑就安全了?” “只有神知道!”蓝狐不想多言,勒令瓦迪也脱去无用的衣服,最好两人打扮得像是穷苦的平民,这样最是便于逃命。 留在地道的出口依旧非常危险,好在海泽比复杂且无人的棚户区非常适合逃窜。 聪明人早就拖家带口避难去了,二人钻到一间空荡荡的小房舍里蜷缩似老鼠,自然非常顺利地躲过敌人后续的侦查。 因为,那个掩藏的逃生地道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了! 罗斯佣兵们战斗到了最后一人,当全军覆没之际,他们的身前也躺倒了一片敌方尸体,还有一众伤者的呻吟。 骑兵的短距冲刺撞击的威力非常强劲,一次骑墙进攻,无论敌我都给站立的人带来重击。 为了攻打一座不大的临时改造的堡垒却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可怕代价,斯塔德回想刚刚的战斗仍是心惊肉跳。 钉着铁马掌的马蹄践踏死者,骑马的斯塔德俯视那些死不瞑目的疯狂战士不由得感慨万千:“如果,你们是我的兵该有多好。难道遥远的罗斯人无比值得你们效忠?” 恰是此时,得胜的匪帮军队迫不及待地冲进堡垒内所有的房舍,事情出乎大家的意料,本是渴望大发横财的人们看到的尽是空空荡荡的房屋。他们拉开木柜、箱子,要么是空的要么就是破布。他们开始操持斧头疯狂砸地板,希望能挖到藏金银的地窖。 还别说,恰是他们的砍砸破坏掉了地道入口的木板。 狂喜的匪帮陆续跳下,觉得这就是充满财富的地窖入口。 另一边,斯塔德的人积极地打扫战场。 见过世面的披甲士兵非常识货,他们看到了罗斯人尸体边散落的剑。在这个时代的法兰克,钢剑是极为稀有的存在,吟游诗人会不吝辞藻称赞某一把钢剑是神的造物。 士兵都在捡钢剑,它们在夕阳下反射前所未有璀璨夺目的橘光。 有善于奉承者笑嘻嘻端着一把剑柄镶宝石的钢剑奉给斯塔德。 接过此剑的一瞬间,这位战场老手就意识到自己的旧剑从这一刻开始就成了废物。 旧剑也不是不可用,只是比起缴获的剑已然完全没了意义。 他将剑背对着自己,赫然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胡须,不由得大吃一惊全身发颤。 “这是何等的宝剑?明明经历了鏖战,剑刃毫不弯曲,表面光滑似水面,我竟看到了我的脸?!” 感慨之余便急令部下:“趁着那群蠢货搜索金银,我们快把好武器捡起来。” 披甲士兵必须遵从斯塔德的命令,未得命令不得掠夺金银,他们就只好憋住内心的渴望。 有士兵实在憋不住了就昂头呼吁:“大人,难道有比抢银币更重要的?” “蠢货,哪里有什么金山银山。你们捡到的罗斯剑,我敢说一把剑就值一百枚金币。快点动手,否则那些匪帮就和你们争抢。” 当斯塔德进入这堡垒就预感到这地方可不想是会藏金银的地方,何况有消息说罗斯人的一支船队老早就逃之夭夭,若真有巨量金银,自然是跟着船队逃亡。 再就现在的状况,翻箱倒柜的匪徒们造出很大的轰隆声,有窜出来的匪帮士兵一脸愁容怨恨,这像是发现金银的表情? 匪帮一无所获,但发现了逃生密道,并在地道出口赫然看到了卸下的头盔和锁子甲。 有手下向灰狼卡尔说明这一情况,可卡尔完全沉浸在连一枚铜币都没发现的愤怒中。 夜幕正在降临,局促的战场躺下数百具尸体,战斗结束有一阵子了,仍有一些伤员没有断气。斯塔德会救助这些匪帮人员?呸!一来没有义务二来也没有医疗手段。这个时代拥有救伤团的就只是东罗马,而法兰克人对于战场伤员的态度近乎于漠视,只有虔诚的教士会给轻重伤员无差别祈祷诵经,所谓是否活下来全看主的意思。 斯塔德和他的毫无损失的军队远离尸体堆,就在之前过火的废墟附近的房舍扎营住下来。他们点燃篝火继续吃干粮,好生休息计划明日再收拾烂摊子。 不久,走过满是尸体的战场,灰狼卡尔带着他损失惨重的小弟带着无法平息的愤怒走向斯塔德的营地。 已经卸下盔甲的斯塔德军队察觉到情况不不对劲,这就顾不得太多,急忙拿起武器。 缴获的钢剑在烈火下闪闪发光,擦拭得很光滑的骑矛一致向前。 此举着实令卡尔更加愤怒,这个严重秃头的男人坡口大骂:“斯塔德!你是一个骗子!根本没有金山银山!我死了那么多兄弟,一个铜币都没有捞到,你要……” “你要干什么?”换上一身甲的斯塔德拎着剑走出阴暗的角落,见得灰狼卡尔和他惨兮兮的所谓军队的委屈愤怒模样,着实也不可能给予好脸色。 他斯塔德就是反感别人对他本人发火。 “赔偿我们的损失!你这个骗子。”卡尔继续叫骂道。 “骗子?你们没有找到金银?” “哪里有什么金银,我们到处寻找,除了找到一个地道,其他一无所有。” “且慢!”本打算和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对骂几句,此人居然提到了地道?“你说的地道是何意思?” “我敢说有罗斯人顺着地道跑了!那是个很长的地道,这一点你……你肯定不知道。就像你诓骗我们他们有金山银山!”接着又是一阵情绪性地咒骂。 斯塔德阴冷下脸,他看到自己的亲密军士非常正确地采取戒备,不握剑的左手不由拧起拳头,又以眼神明示自己的手下。 暂且还要虚与委蛇地询问一些情况,斯塔德就继续追问:“地道的事?我的确不知道。如果有罗斯人逃了,我会去搜查。” “你会吗?为了你,我们兄弟死了二百人!” “可你不还有三百个兄弟吗?” “我……”暴怒的卡尔真想举起斧头砍翻这个斯塔德的脑袋,他继续骂:“蠢货!看看局面吧!为了你所有的匪帮死了至少五百人!” “是。难道你要让我对这些死者负责?这是战争不是你们惯常的群殴。你们弱于罗斯人被杀很多纯属活该。不像我的人,一举冲垮罗斯人的墙,我带着骑兵冲锋直接打崩他们的盾墙。这场仗是我的胜利,而你,我亲眼看到你在墙外观战。恰恰是你要为那些人的死负全责。” “你!”灰狼卡尔憋红了脸,他活着的部下亦是疲惫不堪。没有找到金银就已经让人非常沮丧,现在还要站在这里被羞辱,这口气怎么忍得下? 开始有人加入叫骂,最后化作一阵野蜂乱舞,说来说去都是要求斯塔德拿出钱财来。 让斯塔德拿钱?真是笑话。他斯塔德来海泽比就是要给大王霍里克接收这座城做准备,闹出现在的民众逃亡商业凋零的局面他也非常痛苦,因为他也要安抚自己的亲兵画大饼所谓海泽比的商业会恢复。 固然罗斯人是痛苦的根源,这群匪帮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 斯塔德已经打算动刀子,在那之前他还是要确定一下:“除了你们,其他的匪帮呢?你如此勇敢,是否他们都逃了?” “他们?或死或逃。我不管他们,我带着兄弟就是向你要钱。我们给你打仗死了很多人,虽然没抢到金银,你也必须支付报酬。” “是吗?是你们自告奋勇要去打仗的,如何变成我在雇佣你们?再说,你们这是威胁我。” 被激怒的灰狼卡尔必须给自己的小弟们一个交代,这个场面若是认怂了,自己的老大之位也就没了,就会变成丧家之犬孤苦去死。 他脑袋几乎炸裂猛然拔出铁剑,以一种主人的姿态命令斯塔德:“海泽比是我的地盘!你要待在这里就必须给我们钱……” “好。我都懂了。”斯塔德一副明白的模样随口答应道:“我这就给你们拿钱,我这里还有一些金子,灰狼卡尔,你真是一匹贪婪的狼……” 他说完就走向阴暗处,获得金钱许诺的匪帮小弟们如卸重负,这下本就是疲惫不堪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了。 当斯塔德完全进入黑暗后不久,一阵战马的嘶鸣突然传来,接着就是土地的震颤。当匪帮们刚刚反应过来,骑兵就冲了过来。 卡尔人数不多的队伍顷刻间似被击中的保龄球横七竖八地被撞倒,不少人为此受了很重内伤。 已经得到眼神明示的百夫长随即一声令下,披甲军队一拥而上,对着疲敝的匪帮部队开始最为惨烈的残杀。 灰狼卡尔其人已经彻底懵了,当一根矛刺中胸膛时他仍不知道斯塔德这个家伙为何翻脸,本着自己的观念觉得这叫做黑吃黑。 喊杀声,刀剑碰撞声很快结束,须臾呻吟哭喊者也没了音讯。 直到这时候斯塔德才重新现身,一个球状物直接被百夫长踢过来。他定睛一看,大抵就是灰狼卡尔死不瞑目的脑袋。 “这个嘴臭的莽夫终于还是死了。”他如此评价。 “但是大人,我们这么做……” “你是担心其他匪帮害怕?我的老朋友,这里是咱们兄弟的海泽比,咱们的地盘不允许有匪帮的存在。以后我是海泽比伯爵,你们跟着我发大财,难道你们还愿意和匪帮人士分享财富?” “我可不会。”百夫长耸耸肩爽朗地笑了,笑一阵子又问:“海泽比现在如此死城,我们如何向大王交待?” “海泽比会恢复繁荣,逃亡的商人都会回来。你们记得,匪帮头目灰狼卡尔和罗斯商人不承认霍里克王,他们以武力袭击我们,现在被我们全部消灭。唉!倒是这个愚蠢的家伙透露了重大消息,有罗斯人逃走了。可恶,我们的手段太强硬竟没有一个俘虏,弄得我对罗斯人还是一无所知。” 百夫长摇摇头:“我们控制全部船只,罗斯人就逃无可逃,然后进行搜捕定能找到。” “也只能这么办。就是这些尸体太多,咱们兄弟还是毫无伤亡吧。” “有几个兄弟受了不值一提的轻伤,其他人平安。” “很好。这些倒毙的尸体很快会恶臭。劳烦兄弟们,匪帮死尸全部拉到海里就近抛弃,至于罗斯人的尸体……” “也抛弃?”百夫长问。 “我不想被奥丁责罚。这些罗斯人非常勇敢,他们本可加入咱们并肩作战,但选择了错误的道路。现在你们得了他们的宝剑,就把他们的身躯烧为灰烬,这是对神的交待。” 大家互相看看,对此毫无异议。 第717章 牧师与羔羊 年轻的教士们无比信任他们的老师埃斯基尔,争端开始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了,果然修道院一直游离于兵燹之外。 他们仍要保持绝对的警惕,所有人还不能离开修道院的庭院围墙,每个夜里都要有人守夜。 一切来得非常突然,似乎也是一个必然。 蓝狐和瓦迪一直躲藏到月亮高挂,趁着月光和星光两人如暗沟里的老鼠,躲过游弋是匪帮士兵,灰头土脸地成功摸到了修道院的领地。 “就是这里?”瓦迪忍受着饥饿与伤口苦楚谨慎地问。 “我来过一次就不会忘。” 抬头看着修道院木墙上亮起的一支火把,蓝狐自诩看到了希望。 两人脚步匆匆凑近紧闭木门,随后开始急迫敲打,蓝狐嘴上嚷嚷:“埃斯基尔,我是罗斯人蓝狐,我要你庇护。” 类似话语他说了很多,惊得门后的小教士一时间谨慎的不敢说话。 终于有守夜小教士将们拉开一个小缝,不料门后之人使出蛮力愣是钻了进来。 小教士十分无语,他看着气喘吁吁的闯入者一时间愣神,半晌憋出话:“你们……是可怜的羔羊?” “呸!什么羔羊!我是罗斯人!叫你们的主人埃斯基尔出来。” 小教士是虔诚之人,最忌讳使用暴力,一个胖子在自己面前态度粗鲁,吓得他只能点头答应。 实则所有的小教士被埃斯基尔勒令必须对罗斯人以敬重,因为这关系到伟大事业的成败。 “两位大人是……是老师的客人。老师有过吩咐,快进修道院。” 蓝狐和瓦迪轻而易举就进入修道院,顺利得令人吃惊。 曾经蓝狐对这个寒酸的修道院非常不屑,现在看来真是一个极佳的避难所。 本已熟睡的埃斯基尔被唤醒,突如其来的消息闹得他非常头疼。 一个肥胖的罗斯人?这个人是谁,自他从小教士嘴里获悉“肥胖”这一形容词就完全明白了。 埃斯基尔睡意全无,他机智的脑袋疯狂转动,自觉此必是传播神圣信仰的机会,甚至还是更伟大事业的突破口。 他换上黑袍,还令教士多点燃一些油灯。 他以地方主教的姿态就在神圣的祈祷圣堂里接待蓝狐,再见到这个胖子,也为这个富裕家伙如今的狼狈凄惨而震惊。 蓝狐的衣服满是破损,随从的瓦迪的衣服还沾满血色。 埃斯基尔言语颤颤巍巍:“欢迎你们,可怜的羔羊,我是你们可以信赖的牧师。” “我们不是羔羊。”蓝狐仍是不耐烦地强调。 “好吧。你们先坐下。”说罢,他吩咐小教士:“取些水来,还有面包。” 颠沛流离的两人终于安顿下来,他们一经坐下就是如卸重负,蓝狐精神状况还算好,瓦迪几乎昏了过去。 埃斯基尔也随意坐下长椅,他获悉了一些情况现在仍要询问:“我知道战争。那些人在袭击你们,看起来你……并没有胜利?” 这家伙措辞非常谨慎,狼狈的蓝狐随口自嘲:“你说我失败了我也不不介意。我是失败了,但没有完全失败。你瞧,我逃了出来。” “这么说来,你的战士们……” “都战死了。我顺着地道逃亡,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我身份高贵,必须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留里克王公!” 蓝狐说话时整张脸都在抽搐,白色而满是灰的脸涨热成红色,咬牙切齿模样似要咬崩牙齿,整个人变得极为扭曲。 其人的暴怒引得埃斯基尔颇为畏惧,好在他见过大世面自然不虚。 “你逃到我这里,只是希望我帮你回到罗斯?” 埃斯基尔一语精准问在点子上,蓝狐继续道:“你说过要去罗斯的!你必须把我送回去!” “这……”埃斯基尔的脸沉了下去。 “怎么?你反悔?你不是渴望去罗斯吗?少了我这个向导你能去?” 埃斯基尔瞥一眼这个落魄之人腰里还挂着镶金的宝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就怕激怒了这个胖子引来自己的灾祸。 埃斯基尔缓缓站起身,做出一副焦头烂额状。他在不停踱步,自诩坦诚向言:“好吧,我要向你坦白。我的确计划去罗斯,我也需要你的指路。我本以为你已经死在战争中,之前已经暂停了这一计划,显然主在庇佑你,让你活着进入这个修道院,我的计划仍有机会落实。” 蓝狐情绪上头,他暂听不得这老家伙的言语明示,仍在追问如何划船逃命。 “划船?已经没有机会了!风暴摧毁了几乎所有的船,其他的都被那些人占领。我买不到船……” “这可如何是好?!我必须回到罗斯!罗斯大军必报复。” 埃斯基尔摇摇头:“你们太累了,应该先休息一下。” “不行。你要给我一个办法!”蓝狐也是急眼了。 埃斯基尔自从降雨、风暴平息后就想到新的办法,所谓何必非得从海泽比启航,这里如今变得不安全,那就走到汉堡,从那里坐船离开。 真是这时,小教士带着陶盆与餐盘来了,净水与黑面包片摆在疲惫的两人面前。 蓝狐本不屑于吃黑面包这是酸味浓郁的劣质面包,他的口味已经被养得更刁,如今却如一头猪般,拱着脑袋欲把黑面包独吞。 小教士急忙拿开食物和水,埃斯基尔亦是挺身挡住。 “怎么?不是给我的?” “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蓝狐压着怒气急问。 “因为这一餐不是我给予你们的,这是主的恩赐。你们两个是迷途的羔羊,只有皈依了我们的信仰,经历了洗礼才有权吃这圣餐喝这圣水。” “又是这一套……”蓝狐嘴上似乎是抵触,为了填饱肚子他的心已经动摇。 埃斯基尔乘胜追击:“你经历了一场失败,这是为什么?因为你们不信仰主,就被野蛮人袭击。如果你早些皈依,他们如何敢袭击?” “真是这样?很荒谬。” “事实就是如此。那些人可曾袭击过主的仆人?他们不敢,因为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接着又是一段枯燥的宣讲。 埃斯基尔靠着一张嘴发展信徒,宣讲劝说的力量还是太有限了,他实际也知道,比如查理曼的武力手段使得萨克森人大规模接受了信仰,这效率可比宣讲强过一万倍! 和商人谈信仰,如过换作别的教士是不愿意掺和的。九世纪的教士们讲究苦行,而商人普遍代表对奢侈的追求,使得教士普遍不屑于和商人交谈。 埃斯基尔也有这方面方案,然蓝狐是突破口。既然是商人,就当与之晓以利害。 “我的修道院将在战火中存续,我的背后是法兰克的支持,这座修道院本身也是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出资。袭击你的家伙我也调查过,是路德维希王子雇佣兵的人。” “难道还是法兰克在打我们罗斯?敌人多了一个!”蓝狐说得干脆,脑子更加混乱。 “不!你误解了!我告诉你,路德维希王子的书信证明他对罗斯感兴趣了,王子怎么可能去袭击你们的商铺?一定是那些雇佣兵的擅自行为,王子还是打算和你们做生意。” “做生意?”蓝狐情绪稍稍冷静,“我现在就想吃饭。” “必须洗礼。”埃斯基尔横下老脸强调。 “很有必要?” “这是原则!你们站在神圣殿堂,不接受信仰将被驱逐。你……本身什么神都被不信,经历这场灾祸你总得信仰一个吧。你们的商业之神不能保障你们的生命,但是主可以赐予虔诚者美好的未来。何况皈依后,你就有权去汉堡和不莱梅做生意。” 当埃斯基尔说了这些,蓝狐终于变得果断。 “如果可以得到更大商业机会。我洗!” 埃斯基尔绷着的老脸喜笑颜开,他亲自作为施洗者,为两位逃难的羔羊做关键的洗礼。 蓝狐脱掉脏衣,完全浸润满是净水的大木桶了。虽然条件比较简陋,埃斯基尔就在这里主持,一手拿着手抄本福音书诵读,另一只手节奏行地把蓝狐的脑袋按下去。他还按照惯例,随手翻动书页,第一个出现的人物名就作为蓝狐的教名。 论到受伤的瓦迪也是一样的操作,只是这个伤者精神有些恍惚,稀里糊涂就接受了洗礼,至少他的躯体并不拒绝仪式便依旧是自愿。 瓦迪的伤口也被埃斯基尔看到,施洗完毕就是以神圣芬芳的玫瑰精油涂抹伤口,然后便是包扎。这个年轻人能否免疫掉受伤后的发热病,就看主的旨意。 实则玫瑰精油具有一定保护伤口加速愈合的作用,且伤口被清洗后也变得干净。 蓝狐和瓦迪终于吃上了东西,他们还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粗白布长袍,此乃小教士之常服。 埃斯基尔待其吃好喝好后又赐予两人木制的十字架吊坠,将之亲手戴上。 毕竟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首次在罗斯人这里的成功布道,首次便是给罗斯人的一个大人物施洗,真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当蓝狐吃饱了肚子,他不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多少特殊。 他继续询问埃斯基尔:“你究竟如何送我回罗斯。我说的是身处东方的罗斯。” “现在……我可以无保留地告诉你,我的孩子……” 埃斯基尔说了很多,蓝狐终于明白了埃斯基尔的新计划,即徒步走到汉堡再找船离开。 汉堡虽是被查理曼征服的前萨克森公国城市,因其建在内河水域边,真是天然的贸易港。 信仰主和信仰奥丁或是弗雷、弗丽嘉有多大区别?蓝狐现在并不觉得所谓的主有多高明,然而发财的机会已经让他把亲历的战争之事搁在一边。 向留里克王公汇报灾祸是一个事,去法兰克腹地寻觅发财机会是另一个事。 他和瓦迪就待在修道院睡了一夜,待到次日,两人也不得不如小教士那般在无聊的晨祷中吃简陋寒酸的“圣早餐”。 吃个饭还得祈祷?如果祈祷可以确保主对于自己生命安全的庇护,费些口舌也可以。 蓝狐和瓦迪跟着念祈祷词,谈不上憧憬也谈不上抵触。倒是他们顺从的表现实在令埃斯基尔大欢喜。 餐毕,兴致勃勃的埃斯基尔又独自在写作房间会见蓝狐。 他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的胖子:“看来已经习惯了?显然主早已给了你召唤,你终于投入主的怀抱。” “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们何时去汉堡。” “此事我们要再等等,放心这不会太遥远。” “好吧。我要特别告诉你,东方的罗斯所在海域,十一月就会冰封。”蓝狐警告。 “无妨。现在你已经是信徒,你可以去法兰克贸易。当然,我想汉堡伯爵很愿意见见你,甚至是路德维希王子。我在法兰克有着很高的身份,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大贵族,想必他们也乐意和你这个罗斯人谈谈。” “如果是商业的事,我很乐意谈。” “很好。不过你在这里必须学做一个教士。”埃斯基尔的这个要求才是他的目的,就是蓝狐觉得自己必须临时客串一介祭司僧侣。 “我不是教士。” “你当然不是!但是这个修道院里也必须只能是教士。你……必须划掉胡子,还要割掉很多头发,要像其他教士那样的发型(圣彼得发型)。” “刮掉我的胡须?有必要吗?在北方,胡须越大越代表战士的魅力和信誉。而且还有那滑稽的的发型,我的头发从未有这么短过。” “但在这里会让你们成为异类。我担心那些人的搜查,如果他们贸然闯入修道院,把你们抓走我就无力救援。” “荒谬。”蓝狐摇头,“你说过这里是足够安全的。” “就怕那些匪徒恶棍执意要做。你知道的,他们不信仰主,他们是一群野蛮人,就像是横冲直撞的野猪厚实熊,我们必须最好最坏打算。” 蓝狐相信这个曾在罗斯居住过大半年的埃斯基尔的话,也确信其人对罗斯布道的野心。后者不是他关心的,他现在最关心自己的生命,其次是攫取远超父亲的利益。 蓝狐仍是一个胖子,只是胡须和大量头发消失,再穿上教士的黑袍,十字架挂在胸前,整个人分明就是一位教士!只要安静地站立谁能怀疑呢?也许还是要怀疑一番,吃得肥头大耳肚子鼓胀的肥仔教士,也许只有罗马有,在北地肯定是没有的。 他的宝剑被卸下保存,这把法兰克没有的亮白钢剑可谓珍宝。如果要与法兰克大贵族交涉,它可以作为一个敲门砖。 又过了两日,蓝狐经历仔细思考,决议暂不把回罗斯放下第一位。既然去了法兰克发掘自己、家族和罗斯的新利益,要干索性就干一票大的。 这几天受伤的话瓦迪精神状况一直在变好,显然这就是主的恩赐! 瓦迪已经接受了神圣信仰,可他只是一个小角色,现在和未来都需要依傍自己的主人,正巧要觐见法兰克大贵族,蓝狐需要一个得力随从。 蓝狐想透了问题,就在这埃斯基尔快要离开之际,他再来说明自己的主张。 如今已经被赐予教名约瑟夫的蓝狐直白向埃斯基尔索要觐见路德维希王子的机会,这一要求如何不让人震惊? “王子自视甚高,也许……”埃斯基尔一度语焉不详。 “就以我的宝剑作为礼物,还有罗斯人对贸易的渴望。我不相信一个大国之主会拒绝。”蓝狐雄心勃勃,然埃斯基尔只是可以轻易见到汉堡伯爵,见到王子还需要说服汉堡伯爵。 埃斯基尔没有打包票,诚实地声称自己会尝试。接着感慨:“约瑟夫,你是一位疯狂的商人,你居然把灾祸当做新的机会。” 这实在是对一个商人的夸奖,蓝狐当然不让:“真正的商人当如此,当年我父亲也在丹麦这里差点被杀。二十年后我也死里逃生,希望伟大的主赐予我财富。” 听得,埃斯基尔实在没意思反驳,就只能笑而不语,最后指出:“教士们的谈论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要在八月的第十四日做圣玛利亚弥撒,经过这个节日我们离开,会在九月前就抵达汉堡。所以你还要再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居住在修道院里如同笼中鸟,蓝狐也不敢离开这里,就只好找些事打发无聊,埃斯基尔抓住时机就提供手抄本福音书,虽然非常梦幻,他知道这个胖子看得懂拉丁文。 还别说,蓝狐看着所谓经书居然入迷了,里面的故事生动有趣。不过比起笃定信仰,他关注的还是五花八门的地名,感慨这个世界无比庞大,还有书籍里描绘的黄金、宝石等等。 发生了很多灾祸,诸多计划被打破,事到如今埃斯基尔和蓝狐对于见到汉堡伯爵这一法兰克北方大贵族变得非常迫切。 不过在离开之前,新的麻烦又来了。海面上出现大量船只,丹麦人的王终于借着北风航行,来到了他忠诚的海泽比。 第718章 丹麦王在他忠诚的海泽比港 时间已经是八月,一度陷入战争的海泽比似乎终于安定下来。 一些人没有逃得太远,他们见得灾祸告一段落就带着细软返回。回来的人很少,至少也给死寂的城市带来些许生机。 罗斯商铺的堡垒被攻破,战死的罗斯人尸体被焚烧成灰烬。至于那些死去的匪帮尸体,或是烧掉或是埋葬,还有不少被直接扔到海里。 战争虽已结束,斯塔德还不能确定是否真有罗斯人顺着地道逃生。他这番铲除了本地匪帮的最大头目,其余小头目也在战争中损失颇大,一个个成了不足挂齿的土鸡瓦狗。 他靠着一百多个兄弟代表丹麦王收服了这座城市,只是城市变成现在的鬼样子还真不知该如何向王汇报。 王一定会勃然大怒吧! 斯塔德需要有人背锅,首先被干掉的灰狼卡尔是一介很好的“背锅侠”,其人与一众兄弟的头颅都被剁下来,即便它们会腐烂散发恶臭,也算是给王一个交代。 其次便是找到逃亡的罗斯人,无论是否能找到,他的确带着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了一番。 修道院挂着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旗,有不明就里的骑兵提议:“这个大建筑最适合藏人,我们当检查一番。” “不可!搜查这里搞不好会激怒法兰克人,没人会希望如此。”斯塔德话是如此,心里确实痒痒。 他一番心理挣扎终究是不打算越线,就安慰部下:“排外的法兰克人把你我当做猎犬,从未当过自己人。那些法兰克教士也断不会庇护不信仰他们的神的罗斯人。” 当海波稍稍平息,在林木中苟活的渔民逃了回来,找到自己的小渔船又继续捞鱼作业。他们以此为生,吃鱼度日再卖鱼换生活品。 消失有段日子的鱼市重新开张,斯塔德注意到这一可人的景象,他约束部下禁止抢掠,而是号召也花钱卖鱼。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于此同时,在北方兴建新城高德弗雷哈根的矮胖敦实的霍里克王,他终于抽出精力把军队集结出来。 部分精锐留守城市,他带着一千人的大军分乘坐五十条龙头长船,顺着来自北极的风从日德兰半岛的最北端沿着东海岸向南飘移。 这不是一个漫长的旅途,就是海上的波涛令所有人一支上下颠簸。习惯航行的他们不会晕船,舟车劳顿仍在快速摧残士兵的精力。 直到前往逼仄的峡湾里出现了大型人类定居点的迹象,萎靡不振的人纷纷昂起头,忍受风而憋屈的脸露出笑颜。 霍里克王兴致勃勃,一手搂着翘起的船艏,一手拔剑四顾。 “哈哈!我们终于回到海泽比。兄弟们收帆放桨,我们走!” 旗舰得令后开始行动,所有僚舰纷纷转向。整个船队奔向西方,以势不可挡之姿态硬闯峡湾,快速进入到通向海泽比的水道。 曾几何时,海泽比都因为其商业的繁荣闻名整个丹麦世界,这里可以买到来自遥远地方的五花八门的东西,其中又以毛皮、铁器、宝石和奴隶闻名。 霍里克的精干士兵在法兰克的弗兰德斯纵横多年,抢掠盘剥土财主使得他们多少都有些盘缠。他们渴望在这座贸易都市买些有用之物,强烈的好奇心带动强劲的欲望。 只是情况愈发的不对劲…… 庞大的舰队登陆海泽比,只是零距离接触这座城市,没有人觉得它可以和繁荣的城市扯上关系。这简直是一座安静的废城,放眼望去看不到几个跑动的人影。 暂时霍里克还可以自我安慰所谓城市居民因为畏惧这支大军都逃走了。他带着兄弟们登上有些空荡荡的海岸,径直走近一样空荡的房舍区。 恰是这个时候,斯塔德亲自举着渡鸦旗帜来迎接自己的王。 见得这个部将,霍里克完全可以断定这里就是海泽比,万千的疑问也当由这个将领回答。 霍里克踏着大步前进,在维京世界里这位尊贵的人是个少见的矮个子,摘下铁皮盔,他的脸庞也颇是其貌不扬。偏偏就是这个人已经得到了丹麦大小领主的认同与支持,当然为此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比如说可能因此与法兰克旧主子彻底决裂。一切都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得到丹麦的最高权力,霍里克会不顾一切。 他再见斯塔德,上下打量这位将领,心平气和便问:“我记得海泽比是繁荣的,现在我看到的只有萧条。我还嗅到了血腥味和臭味……” “大王真是高明。”斯塔德急忙恭维,又说:“的确爆发了战争,繁荣的城市一下子成了这个样子。” “战争?不见得吧?”霍里克眯起眼睛意识到这里面定有大隐情,“以我对你的了解,定是你带着兄弟们控制不住手,发动对这里的劫掠。你在弗兰德斯干过太多了。” “绝非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 斯塔德把准备好的理由堂而皇之说明:“无主之城的匪徒拒绝王的统治,还有可恨的罗斯人,当他们获悉国王要接收这里就立刻向我的军队发动袭击。匪徒袭击平民,罗斯人袭击我。整个城市陷入混乱,我拼死抵抗,也看到匪徒和罗斯人居然也打成一团。” “听着很有趣,就是不像是真的。”霍里克急问:“结果呢?” “我的人只有受伤没有死亡,我们赢到了最后。” “是吗?这就好。我也听说海泽比有罗斯人活动,所有丹麦领主都想攻击罗斯人复仇,斯塔德,你是丹麦的新英雄,而你,也是我忠诚的部下,对吗?” 这话直戳斯塔德的内心,仿佛就在暗示“我知道你早有自立之意”。 斯塔德哪敢有犹豫的,急忙勾头示意,发誓:“我是王的仆人。” “很好。啊……这座城市已经废了……” “朽木也可能会出新芽。王,本地的一些大商人没有离开,很多逃走的人也没有走远。商人们都支持你的统治,他们每个人都会进贡一百磅银币。商贩、手艺人也都会回来,很快这里的粮食市场也会重开,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倒是很乐观,就是我带来的大军不能白来,封存的剑需要新的血液,我要立威!既然匪帮不支持我,还有存活的吗?我要砍一些脑袋祭祀奥丁!” 斯塔德见得是机会急忙借坡下驴:“确实有匪帮小头目迫于您的威严而臣服,他们定不是真心实意的。” “那就杀了他们。我要杀了头狼,狼崽子们我可以收编。” 霍里克登陆就要杀人绝非因为他是个头脑异常的杀人魔王。杀人是立威,是祭司奥丁,是给其他丹麦部族随军观察员展示自己信仰奥丁,亦是给大失所望的士兵们泄愤。 有五个匪帮头目被诱骗而来,他们见得霍里克就像是哈巴狗般要求加入王的军队,等来的可是绳捆索绑。 他们被霍里克王挨个砍死于木桩,鲜血流淌进海泽比固有的祭坛。即便本地的祭司逃了个干净,祭司奥丁也犯不着太多繁文缛节。 士兵们宣泄自己压抑的情绪而欢呼,霍里克再度向那些观察员宣告自己的确是奥丁的战士,即便一只银子做的十字架还在脖子上挂着藏匿在衣服里,这个男人做了两手准备。 不能在海泽比得到物资补给,霍里克的人就操持着谋生的老本行——捞鱼。 他们登陆伊始的确给留守的少数民众极大恐惧,公然的杀人祭神吓得搬回来的商人也闭门不出。 随着时间的发酵,灾祸似乎不再持续,归来的大商人这才拿着钱财向霍里克王购买安全许诺。 事情也超越了他的预料,眼前的十个大商人各个拿出一百磅的银币,固然银币成色参差不齐,分量加起来的确接近一千磅!这下可好,他有一笔实实在在的金钱犒劳军队,散发一点钱买来的是大军安定。他也结结实实得到一笔发展的本钱,再看恭顺的商人们,他们岂不若一大群肥羊,以后还不是年年割羊毛? 海泽比萧条的表象下仍有富裕的实质,来此索贡真是正确决定。 霍里克骑马欣赏这座迎来主人的城市,斯塔德得偿所愿的成为海泽比伯爵,同时也是包税人。丹麦是一个小地方,奈何内部的部族非常琐碎,霍里克本人暂时实力不足,还不能完美统治海泽比一个最靠近法兰克的城市,他需要一个包税人代管。何况他担心自己会与法兰克决裂,那就更不能将王国重心放在南边。 难道北边的情况就好了?也不好。 各部族都说分裂自瑞典人的罗斯人近年来实力快速膨胀,已然是海洋恶霸,其强悍就在于掌握大量无桨大船,可以快速远航,实为长船无可及的。这些说法霍里克不知情,考虑到自己的部将歼灭了一批罗斯人,还亮出了缴获的一批罗斯旗帜、衣服,甚至赠予自己一把罗斯人的奇妙的钢剑,他主观认为罗斯人在陆地搏杀显然比不过自己在法兰克历练多年的精锐。至于这把剑,真乃神器! 城市里萧条的情况的确在好转,霍里克也敏锐地看到了城里的一幢保存完好又特立独行的建筑。 它居然是修道院?! 看到那哥特式房顶上杵着的粗糙木头十字架,霍里克嘴角一翘,攥紧缰绳对骑马的随从们要喝:“这里也有个法兰克修道院。走吧!我们去瞧瞧哪个胆大的家伙敢在这里布道。” 马匹的嘶鸣在海泽比极为罕见,对于都见过马的教士们本不足为奇,但在这个萧条之城听到嘶鸣无疑不是心情紧张。 埃斯基尔知道霍里克已经来了,这便组织起教士们暂且回避,尤其是被自己庇护的两个罗斯人更要回避。 修道院内一团乱,很多人不信那些野蛮人敢于无视门口悬挂的王子旗帜硬闯,埃斯基尔还是下达命令所谓做好最坏打算。 依旧肥胖的蓝狐如何想走呢?他决定留下来,就待在埃斯基尔的身边,直言:“我不走!我要看看罪魁霍里克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告诉留里克王公必杀之人的脸!” “糊涂!你很肥,和别的教士格格不入!他们若是怀疑了将你抓走,我可没能力把你拽出来。” 这话一下子给蓝狐说住了,他也不再执拗急忙尾随他人脚步回避之。 埃斯基尔并不能确定来者是何人,这是墙外的马蹄踏地声、马匹嘶鸣引起的聒噪很是猛烈。他就带着两个其貌不扬弱不禁风的小教士同行,就站在木墙之后暂不开门。 与此同时,霍里克王也犯了难。 有人建议:“小小的木墙挡不住我们的脚步。修道院总有些金银,我们可以掠夺一番。” 霍里克遗憾地摇头,随即指着墙壁悬挂的旗帜:“你们是瞎了眼吗?你们居然忘了路德维希王子的旗帜?还有这一面,汉堡伯爵的旗帜。” 士兵又是随口说:“大王,我们不是已经和那些家伙决裂了吗?我们现在自由了,您何必再敬畏法兰克人?” 霍里克即刻扭头怒视那个乱说话的随从,有遗憾嚷嚷:“我不想激怒法兰克人引起不必要的战争,尤其是激怒路德维希。如果这是洛泰尔王子辖区的修道院抢了就抢了,可这个分明是……” 霍里克懒得多言,他招呼兄弟们下马,并差人去叫门。 埃斯基尔姗姗来迟,他并没有听到门外之人的闲聊。随着有人叫门,他便恭敬地亲口询问,顺带说明自己的高贵身份。 “我乃兰斯枢机主教任命的北地教区主教,下一任的不莱梅主教,我是圣埃斯基尔。你们站在萨克森及巴伐利亚公爵(指路德维希王子)庇护的修道院门口,不信主的野蛮人不得放肆不得入内!” 这些话是用法兰克语说的,能在这个地方说法兰克语霍里克实在想不到。圣埃斯基尔?霍里克寻思一下似乎听说过这个人,实在也算是一个人物,只不过能在海泽比遇到其本人实在奇妙。 如何与教士打交道,霍里克有着自己的办法。他令自己的部下都在外面待着,便有随从谨慎谏言:“大王,我们都害怕他们暗藏利器。” “糊涂。这些教士最忌讳使用武器,他们吃饭都不用小刀只用手。你们全体待在外面不得入内,我亲自见见这个自诩主教的男人。” 接着,霍里克摘下头盔,急忙将藏匿衣服的十字架拽出来,又亲自敲门,难得摆出温柔的声音以法兰克语说:“我是丹麦之王霍里克·克拉尔松,高德弗雷之孙,也是……主的仆人。圣埃斯基尔,我在法兰克就听过你的名号,现在至少打开一个门缝看看我的十字架。我不是野蛮人。” 真的是丹麦王霍里克?当然埃斯基尔更乐意称呼此人是“弗兰德斯僭越者”,“虚假的弗兰德斯伯爵”,乃至“王子的忠犬”。 因为不该使用粗鄙之语,埃斯基尔早就知道此人和其肮脏勾当,现在自诩“主的仆人”是多么虚伪肮脏。没办法,这个男人有一支披甲大军,若是惹怒他们自己必是粉身碎骨。 木门打开小缝,埃斯基尔看到一个矮胖的、眼睛颇有神的男人,他胡子大而拉擦,胸前展示的银制十字架可是被擦拭得锃光瓦亮。这就是霍里克?居然不是高壮武人?埃斯基尔非常意外之余这霍里克带着笑脸继续说话:“我是迷途的羔羊,圣埃斯基尔,我要忏悔。你……总得给羔羊一个忏悔的机会吧。” 这是一个埃斯基尔无法拒绝的理由,他只得硬着头皮拉开大门,还必须摆出一副慈祥的脸平视霍里克王:“我的孩子,来忏悔室吧。仅有你一人,除非你的……你的随从们愿意皈依。” “不必。他们都在户外,我……”霍里克也识趣地卸下所有武器,连随身的切肉小刀,塞在右侧皮靴里的暗藏匕首也一并卸下。他事毕又言:“你瞧,我的确是虔诚的。” 埃斯基尔不知该说什么,希望按照传统流程和平而安全的办完公事,再把这个家伙最后送出去,只能再言:“来吧,主会宽恕你的罪。” 第719章 商人蓝狐、圣埃斯基尔与霍里克大王 在修道院里的这群教士断不会行刀兵,卸下武装的丹麦王霍里克毫无担忧,甚至颇有雅兴。 他披上信徒的伪装跟着埃斯基尔的脚步走进所谓忏悔室,隔着木栅窗做好,对面即为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 也许他是真心悔过,也许仍是装模作样。 埃斯基尔照本宣科:“孩子,向我诉说你做过的事,主会原谅你。” 再看霍里克,他非但没有愧疚之情,反倒是一脸惬意。 “我在弗兰德斯杀死了很多人,男人、女人还有孩童,我大发横财。我应王子要求来丹麦继承王位,那些反对我的领主都被杀死。我在海泽比亲手砍了五个匪帮头目。我现在就是丹麦王……” 霍里克把杀戮作为绝对的丰功伟绩,将抢劫看做功业。一些恐怖的描述惊得木栅窗另一面的埃斯基尔瑟瑟发抖! “那么,你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么?” “对。我是有错,所以我希望得到主的谅解。”说罢,霍里克仍是那张诡异微笑的脸,抬起头凝望措手不及的埃斯基尔。 在法兰克的地界,那些虔诚的人被这个匪徒大头目纷纷杀死,即便如此此人仍是路德维希王子的佣兵?!埃斯基尔心里暗骂如此恶棍如何得到宽恕,死后必是下地狱,不过…… 埃斯基尔从话语里听到了一段极为关键的信息,即便此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杀戮狂徒,他来丹麦得到王权都是受了路德维希王子的指示。既然此人一直将十字架揣在身上,也许情况还不是很糟。 他脑子灵光一闪:“我的孩子,你会贯彻主的道路么?你杀戮之罪很重,不过你若是能带领全丹麦的羔羊皈依,主定会赦免你的罪。至少罗马的神圣者会赦免你,亦会为你加冕为丹麦王。” 霍里克根本没去过罗马,他带着兄弟们在弗兰德斯活动多年也没有再向南发展。他对罗马教宗的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也不知那些圣职人员有多高明伟大,遂对埃斯基尔的“教宗加冕”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至于全丹麦诡异,这个问题即是问到点子上。 的确,新丹麦王霍里克必须做出一个痛苦的抉择,要么选择主,要么选择奥丁。 面对埃斯基尔的疑问,他选择含糊其辞。 “你仍在疑惑么?你应该贯彻神圣的信仰,放弃你们故土的野蛮神灵。奥丁是不存在的,主才是唯一。”至少埃斯基尔的信仰极为坚定,他渴望再说教一番,迫使霍里克王完全服从。“就像哈拉尔·克拉克,就像你的这个亲戚一样,做主忠诚的仆人,这才是最正确的路。你只要贯彻了,兰斯枢机主教定会支持你,你的王位也会稳固。” 在霍里克看来,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所言清一色是正确的废话。自己又不是傻子,只是这根本不是什么信仰哪个神只的事情,这方面他没有所谓的自由权。 他索性站起身,强行打断已经没有意义的“忏悔”。 “已经够了!” “不!你还不能离开!”埃斯基尔大吃一惊。 “无妨,如果主记恨我,就降下落雷劈死我。我已经把我做的事告诉了主,剩下的就看主的意思。” 埃斯基尔非常无语,他带着一副好似便秘一周般铁青的脸再站到霍里克面前,冷冷道:“主是公正的,你的亵渎行径会遭来灾祸,既然你是无所谓,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劝你好自为之……” “哦?你这是劝我走?!” 霍里克已经退到礼拜大堂,他环顾四周试图发觉这里面的金银器具。贵金属器皿是的有,不过是宣礼台处寥寥的银制蜡烛台、银盘和一尊很小的金十字架,除此外就是大量老旧的木器。他看到了数量不多的长椅充满破旧的痕迹,显然这个男人在北方布道,终究没有拉到几个信徒。 这些细节更加稳固的霍里克的一种认知——法兰克和罗马的信仰,在丹麦不受欢迎。 埃斯基尔的便秘表情不变,这张脸实在欠揍。 霍里克知道这个老教士下了逐客令,只是碍于身份不便于明说罢了。想必自己在其心里已经是异端与亵渎者的存在了,搞不好恶名还会迅速传到法兰克内地。 “那又如何?我如今已经不是看路德维希脸色行事的人。”他如此想。 不过自己这番就撤出去,丹麦王的尊严放在哪里?这里明明是自己的领地,许可他们继续拥有修道院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霍里克掐起腰,故意说:“看起来你的工作做得并不好,你的那些信徒呢?不要告诉我偌大的修道院仅有你一人。” “当然有很多,教士们愿意接待最虔诚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虔诚?”霍里克明知故问。 埃斯基尔不吃这一套:“这就要看主的意思。” “那就让藏起来的人都出来!记得,是所有人!我知道你的修道院本身也藏不了多少人,房舍并不多亦无暗室地窖。” “你想干什么?”埃斯基尔不由后退一步。 “你怕了?放心,我不会在这神圣的地方造次。我要你集结教士,我要听他们唱圣歌,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 埃斯基尔本不想再被纠缠,无奈对方的大军就在海泽比,自己仍需满足他的非分要求,好在距离脱身的日子也不远了。 不一会儿,藏起来的教士们纷纷穿着黑色罩袍现身,各个低着头显得肃穆庄重。蓝狐与瓦迪就位列其中,他们打扮成一般教士的姿态,这是蓝狐这个胖子的形象也实在太扎眼了! 教士们站成两排,其中即有蓝狐的身影,就如霍里克的傲慢之言,埃斯基尔在海泽比这里并没有发展多少个忠诚信徒。 “我看到你这里还有一些孩子。也是,你在庇护孤儿,这种事我听说了,只是你这里的伙食很好吗?我是不是眼睛花了,居然看到了一个胖子。” 霍里克此言直指蓝狐,蓝狐也瞬间抬起头,两人就这样眼神对撞。 这真是始料未及之事,霍里克看到了这个肥仔眼神中的那种杀气和傲气。拥有这样的气场居然还是教士?太荒谬了!不!这里面必有隐情。 他这便又嚷嚷:“罗斯人和我的人激战,绝大部分罗斯人被我的人杀掉了,似乎还有人趁乱逃走。埃斯基尔,这里面有被你庇佑的罗斯人吗?” 埃斯基尔的眼神立刻飘忽不定,就这样的表现霍里克基本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这里只有教士。我知道罗斯人,都是信仰奥丁的野蛮人,异端不能进入这里!” “是吗?我觉得那个胖子非常可疑。你们都是苦行者,居然还能养出一个胖子?这作何解释?” 他们两人对话之余,蓝狐的脑子里已经想到一百种如何杀死这个敦实矮个子霍里克的手段。事实就是如此,新来的丹麦王并非高大魁梧,其人的脸已经被牢牢记住。听得自己的部下被尽数杀死,按理说为一群战死佣兵复仇并无意义,真的商人不需要涉及这方面的事,只是这份羞辱必须了结。 蓝狐的理智压制住冲动,他不觉得自己有实力通过单挑杀了这个人,何况自己还有更长远的计划。 他就故意盯着霍里克的脸,处处显示着自己的不屑与鄙夷。 带有恶意的眼神一直是对霍里克的精神挑衅,他恨不得亲手砍了这个胖子教士,只是也不能这么极端。 气氛变得紧张,埃斯基尔赶紧来打圆场:“约瑟夫是胖了些,他很善于吃饭。” “一个贪婪的饭桶?” 埃斯基尔急中生智:“这里有原因,因为约瑟夫很善于学习拉丁语,对于这种好学生自然要多些奖励。他吃得很多也就不足为奇,主显然也许可这种行为。”话是如此,埃斯基尔的确是撒谎,他内心也在祈祷希望得到主的宽恕。 “居然还会拉丁语?好啊!我要听听,即便我并不会说。我在弗兰德斯听了很多善用拉丁语牧师的布道宣讲,蠢材拙劣的口音自然骗不了我。” 蓝狐被指名道姓要求用拉丁语诵读《福音书》随便的章节,这对他如何有难处? 他高声念读书籍,口齿颇为清楚,这下霍里克的怀疑直接没了。 霍里克本也不想与教士过多纠缠,甚至根本不希望军队里的其他部族观察员获悉自己光顾了法兰克人的修道院,他其实可以现在就离开,但一桩大事或许现在就能趁机落实。 至于找寻罗斯人逃亡者什么的还有多少意义?至少这个可疑的胖子肯定不是罗斯人,按照霍里克的理解,这个世界只有教士才会学习拉丁语。 他听圣咏就是个幌子,只为看看埃斯基尔的布道成就,不多的人数现实出法兰克人的势力在海泽比依旧微弱。 “够了。让你的教士都离开吧!埃斯基尔,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再好好聊聊。” “悉听尊便。” 霍里克笑着耸耸肩:“我知道你要赶我走,我会离开。在那之前我要求你许诺会为我办成一件事。” “何事?” “我要你给路德维希王子写信,告诉他我已经得到了丹麦王权,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权限,只是……” “又如何?” 霍里克不由得瞧一眼桌上的十字架,叹言:“我是被束缚的狼,现在我自由了。丹麦王权本就是我的,我的丹麦王国完全自由,我与法兰克是国与国的关系,我希望王子能以石勒苏益格长城为界,城市以北是我的,为此我宁可放弃杜里斯特。我会与王子殿下保持同盟,我不会入侵法兰克,王子也不可入侵我。” 霍里克说了这么一大堆,埃斯基尔基本听明白,震惊是真的震惊,只是这种事情他一介教士按理不该掺和,出于个人的情况他也是抵触的,便说:“我是苦行僧侣,不想参与世俗权势之事,我的心只属于主。” “你在戏弄我!你给王子写信又不是第一次了,否则我如何知道你的身份?你在北地布道若得不到王子的资助,你甚至没有能力建设这座修道院。而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王子手下办事。你必须写信,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拆了这里,被主惩罚那就来吧!” 话语竟是这么绝对,埃斯基尔确信只要不从,这个家伙一定会落实威胁。 他感受到巨大的威胁,这个霍里克比之前的哈夫根难缠一百倍!恐怕海泽比这个据点已经没有坚持的理由,是该再建一个修道院咯。 “唉……海泽比经历了战争,意志不坚定的信徒已经跑了。丹麦王,我们虽是虔诚的,但是生活物资已经无力挨过冬季。这座萧条的城市也无法购买给养,我仓库的面包已经快没了。” “你想如何?” 埃斯基尔一副遗憾模样:“我想带着教士们回到汉堡,也许等到春季我们会回来,你总不至于那时候拒绝我。” “且慢!你要去汉堡?!离开这里?” “正是。丹麦王,你何不亲自写一封信,就用法兰克语写,我会亲手把信件交给汉堡伯爵,信件也会很快送抵王子的府邸。” 听得,霍里克大感意外又迅速化作喜悦:“可以!我写。你必须亲自送到伯爵手里。那么。你们何时动身?” “自然是八月十四日的圣玛利亚弥撒结束后的一天,这会是我们今年在海泽比做的最后一场弥撒。也许,你应该参与进来。” 霍里克点点头,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最后说道:“已经够了,与你的接触很愉快。我会在弥撒的当天把信件交给你。”他再无多言,转身就走近大门,推开后便奔向围墙,与等得颇为无聊的部下会和。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年轻的教士们不听胸口划着十字,感慨背叛信仰的恶魔离开了。 埃斯基尔立在大堂,随口就问并未离开的蓝狐:“丹麦王的脸你都认下了?” “是的。五官的具体模样还有身材、说话的傲慢,我都会汇报给留里克王公。” “那么,留里克那孩子真的会复仇?” “必然。” “哦!主啊……”埃斯基尔不停胸口划十字:“我是有罪的,也许我引导了一场纷争,海泽比真的变得危险。” 约定的八月十四日,圣玛利亚弥撒就在修道院里进行,这是一场完全不公开的仪式,仅有“虔诚的羔羊”能够参加。 霍里克大王以他特有的实际行动参与到这场仪式中,他带着五百多披甲战士,亦有多达一百人的骑兵,浩浩荡荡地举着五十多面大小不一的渡鸦旗帜出现在修道院的木墙外。 这就是强劲的军事威慑,只要霍里克下令,大军分分钟踏平这里。 年轻的教士们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瑟瑟发抖,引得弥撒都蕴含了恐惧情绪。埃斯基尔绝不相信霍里克真会发兵,断言此乃一种威慑,其威慑也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法兰克王国。 霍里克陈兵墙外,他的使者走近大门,要求教士们立刻派人接收重要的信件。 何人来收信?霍里克指名道姓,就让那个肥胖的教士约瑟夫来拿。 这又是对蓝狐的指名道姓!本来蓝狐就不想搀和弥撒这种枯燥的仪式,论仪式哪里有罗斯人那边点火塔宰鹿来得刺激? 他毫不畏惧霍里克,这便只身走近木墙亲自拉开大门,虚与委蛇地摆出恭敬姿态。 霍里克见得这个胖子兴致勃勃下了马,亲手拎着一个布袋,其中便是写在一张白布上的用法兰克文写的信。 他凝视着蓝狐的脸踏步前行,背后就是耀武扬威的披甲大军。 蓝狐毫不畏惧,甚至打量起这支丹麦强军,幻想其在罗斯精锐军队的打击下土崩瓦解之惨象。 霍里克亲手亲手将布包塞向蓝狐,待其单手接收的同时也没有松开手。 蓝狐稍显吃惊,而霍里克这个家伙亦是语出惊人:“胖子,收起你的伪装。我听说了你们罗斯人的指挥者是一个肥胖的男人,我的人描述尸体里没有胖子。显然那个人就是你!你成功逃脱!” 蓝狐也不是吓大的,敢在海泽比做生意本就是玩儿命的活儿,他如今杀过人了,胆子变得更大。 “你误会了,我是约瑟夫。” “无妨。罗斯人,你信了主我就不好对你动手,你最好赶紧离开,我的王国不允许有瑞典人、罗斯人的存在。如果你能或者回到你们的罗斯,告诉你们的首领,以后胆敢越过勃艮第岛以西,任何船只都将遭遇我的无情打击!”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蓝狐索性也不装了。他之所以一只手接信,就是因为另一只藏起来的手在布衣之下攥着切肉的匕首,即便霍里克身着甲胄,其人脖颈的要害可是敞开的。这一点霍里克从其特别的姿态也能猜到一二。 “好吧,丹麦王。其实我的罗斯王公本想与你和平谈判,持续一百年的纷争该结束了,既然你拒绝,那就算了。” “什么?罗斯人是这种态度?”霍里克着实大吃一惊,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该写一封信告诉罗斯首领所谓自己其实一样厌倦了纷争。 不过一切的和平谈判还可能吗?自己实实在在杀了一批罗斯人,连其商铺都捣毁了。霍里克对于‘丹罗’和平的预期很奇特,便是双方不要一见面就打打杀杀,但丹麦仍会排斥罗斯和瑞典,最多许诺不会主动入侵,也要求对方不会入侵,是为“互不侵犯”。至于合作贸易,想都不要想,因为这关系到丹麦王位的稳固。 霍里克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木门被合上后他也悻悻然离开。他毫不畏惧罗斯人的报复,甚至不当一回事,完全是因为现在的首要问题可是重新确定丹麦与法兰克的关系。 他再没有逗留下去,大军举着大量渡鸦旗帜再绕着修道院转一圈就离开了。他以这种行为艺术明示自己是奥丁的战士,亦是展示自己已经背叛了路德维希王子与兰斯枢机主教。他非常矛盾,首先不希望因为信仰与法兰克为敌,其次若不重拾奥丁,丹麦大部分领主又会愤怒,自己怕是又要被驱逐。 为了权势,他必须坚定去做奥丁的战士! 经过这一瞥的对线,蓝狐算是看透了这个霍里克王,哪里有虔诚,只要有利益随时都可以改信。比如此人的行为分明是旗帜鲜明的不想给那个路德维希王子做“忠犬”,如此断言正是因为蓝狐偷看了信件,不错的记忆性让他记下信中内容,这下这个重大情报告诉留里克王公可谓奇功一件。 蓝狐也扪心自问,自己与霍里克也差不多,胸口的十字架是在法兰克活动的安全证书罢了,为了做生意,假装一辈子信徒又何妨。至于死后的世界,说法五花八门,谁知道呢? 第720章 罗斯移民序幕起 似乎南方的丹麦发生任何事情,都与罗斯公国没有什么关系。 蓝狐无论经历任何事情,也都不会干扰到公国的大移民工程。 留里克的时间非常紧张,好在气候与风向是有利的,他的空载大舰队得以快速而平安地回到他忠实的罗斯堡老家。 很多精壮带着妻儿已经永久性移民东方,留守故土的大量民众也是跃跃欲试,他们甚至已经收拾细软就等着上船走人。 当第一批移民随着冰层解冻而离开,其余人等的躁动情绪就闹得整个罗斯堡成了快要沸腾的汤锅。 王公的命令是绝对的,罗斯本部居民将有权带着所有的妻子儿女以自愿的原则乘船离开。罗斯本部人为之欢呼,至于后期入伙的人们在垂涎机遇之余更多的就是嫉妒罢。也许情况会越来越好,等到老罗斯人移民完毕,接着就是新罗斯人的离去。 当然,还有一些人从事着极为特殊的产业,他们是坚决不能走的。 捕鱼的人们最先看到留里克的大舰队借着温润南风持续北上,渔船作为引路者引导着舰队入港。 历战的阿芙罗拉号恍若满身伤疤的老战士,肉眼可见的细小破损显得她饱经沧桑,如今也是回到了诞生地。 木翘班搭在栈桥上,留里克精神矍铄,面对着聚集而来的人们挥手致意:“赞颂你们的王公吧!我回来了!” 围观的民众皆是笑意,他们挥手致意欢迎自己的英雄。 那些还待在罗斯堡老家的重要人物们站在最显眼处,尤其是戴着一顶巨大绒帽的一脸白胡子的哈罗左森最是情绪激动。被任命为罗斯堡总督的他急匆匆走近自己的王公,就站在栈桥上,他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因过于激动竟然愣住。 “你可有千言万语?”留里克带着笑意问。就是看着哈罗左森这位老朋友的衰老有些揪心。 “是……是!很多的事!” “无妨!我回来就只是安排三件事!移民!移民!还是移民!我会召集所有的英杰开会,我们当在罗斯杜马好好聊聊。” 明显老态龙钟的哈罗左森得令,这便让开一条路。 如果是老家的确有一位最是让留里克牵肠挂肚的,便是大祭司露米娅。 这不,头戴鹿角盔的露米娅,在她的贴身小祭司露米的随从下也在立在现场。 她的双眸流下热泪,看着她激动又伤心的脸,留里克自诩过去的冬季的确亏待了她。 “是该好好安慰你。唔,露米这孩子也开始有女人味儿了……” 到底是时过境迁,留里克还看到了自己训练的那一票年轻的战士也闻讯围观,他们仍然穿着统一款式、色彩的袍子,只是每一个男孩在表面上几乎是脱胎换骨。他们都成长了很多,身体整体是偏瘦弱的,然身高普遍已经追上成年人。这若是假以时日,又是数百名最精锐的战兵。 人人都直到王公与大祭司的浪漫。 当年,年轻的首领之子仗剑保护他的第一个女奴成了民众的重大谈资。这么多年过去了,首领之子已经是公国王公,女奴也是公国的大祭司,这一切都是命运。 他们就在码头相拥一起,民众为他们尖叫。 本有些无聊乏味的罗斯堡老家重新有了生机,留里克王公回来了,他会给所有人带来未来的新盼头。老罗斯人虽不知具体的移民日子,庞大的舰队就在码头停泊,今年未有远征他人的战争任务,唯一的任务就是移民。他们今日彻夜欢呼,做好了三天之后就移民的心理准备,很多老罗斯家庭已经盘算好了,等到明日天亮就在露天集市抛售自家的无用细软,换成银币好在东方新世界使用。 留里克兴致勃勃回到自己的宅邸,露米娅和露米两姐妹已然换上便装随行其后。固然有些部族女子奉总督哈罗左森之命来做侍女的,都被留里克逐一拒绝。除却户外的旧营房住下了精锐佣兵外,偌大的三层宫殿就只他和两位妻妾合计三人。 油灯由露米娅陆续点燃,已是时隔半年,再见自己的男人他竟更加威武雄壮,明明自己年纪更大反倒成了矮人。 她轻轻放下引燃的油灯,明显有事要做的她缓缓走进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王公。 当着留里克的面,亦是不避讳自己的小祭司、侍女兼妹妹存在的鲑鱼之主部族嫡女露米的存在,带着一丝忐忑降下自己的北欧素雅的长袍…… “留里克,弟弟,爱我……” “你!好吧!好吧……是我亏欠你的!” 可怜的露米就像是电灯泡,她眼睁睁看着留里克王公以公主抱的姿态将大祭司露米娅抱入卧室。因为自己也是王公的女人,好奇、渴求乃至一丝嫉妒于一身,已经勉强到了传统关键年龄的露米如何不希望成为女人的那一刻?因为,这不仅仅因为露米是女人,还在于她几乎毁灭的部族需要有人来拯救。 “既然卡洛塔用争气的肚皮拯救了她的奥斯塔拉,我也当效仿。” 显然这一晚是属于王公与大祭司的,留里克亦不会在关键的时刻做出任何会让露米娅伤心之事。 露米娅终是得到了满足,躺在皮毯剧烈喘着粗气:“留里克,下一个会是……会是儿子?上一次我们没有成功,这一次一定行。” “也许吧。能否成功,是否是儿子,一切都要看奥丁的旨意。”留里克安静地做好,如果这时候能点上一根香烟想必最是有情调。 “一定是儿子。我感觉奥丁给了我启示,我……会给你生育一个很好的战争酋长(大将军)。” “那就太好了。既然如此,我的儿子必须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好名字。比如说,海尔基(kharlki)。” “真是一个直白的好名字。” 父亲给孩子取名可能有五花八门的创意,也能极度没有创意。留里克这一次选择了后者,所谓海尔基的本意就是简单粗暴的“纯爷们儿”。说起来他记得自己堂兄的名字也是类似的拼写词汇,意思大抵也是“纯爷们儿”。甚至还包括自己的名字“留里克”,意思就成了“重生的纯爷们儿”,要不是老爹夭折了两个儿子,也不会给自己取个这样的名字。 露米娅是心满意足,她心理仍是挂念女儿:“维利卡她……” “她很好,被爷爷奶奶照顾,过去一个冬季她已经学会了跑,口齿也变得清楚不少。” “真是太好了,好想见到她。” “你会很快见到。” “是啊!不过我们离开后,城里的神庙也要搬迁。这真的合适么?” “你在担心?”留里克耸耸肩:“毫无不妥之处。我决定了,我要在新罗斯堡建造一座更大的,最好用石材建造。我还要建造更好的神只塑像,还要招募一批年轻祭司,一切都要正规化,要让所有人看到神庙与广场就感觉庄严肃穆。” “只是听你说我就心动了。”露米娅这才爬起来,又依偎在留里克身边:“但是这么做会花费很多钱。” “哦?你居然担心起了财政?” 露米娅点点头,又道:“民众祈愿奉纳,你不在的半年里,我的钱箱里已经攒下一笔巨款。这些钱都是你的,用来建造新神庙很不错。” “居然还有巨款?!”留里克动了心,想不到自己突发奇想搞的“香火捐”的奉纳箱子真成了敛财宝具?“有多少?” “有近二百磅银币。” “啊?!这么多?这……怎么可能。我的民众如此富裕了?” 露米娅噗呲笑了,她在自己男人面前毫无掩饰地将原委统统道来。所谓如何会白得这么多钱?全然就是那几尊神像。 在北欧世界,还没有哪个部族会斥巨资制作大型镀金神只塑像,罗斯人不但铸造了,还一口气造了六座。除却罗斯人信仰的女武神斯佩洛斯维利亚外,其余五神都是大家公认的大神灵,诸神掌管不同的事务,此五神掌管之事务基本囊括了所有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外来的商人以及本地的手艺人愿意拿出一些钱来奉纳,露米娅也顺势而为地发明了一种说辞,所谓“钱币叮当响,你的祈愿神灵会回复”。 普通民众最多拿出一枚银币于冬至日的光明节奉纳,然后祈求诸神保佑明年的万事兴。 商人、手艺人要求最高,因为他的日子也要面临诸多大奉献。这里便有商人不惜拿出半磅乃至一磅的巨款来奉纳,很值是更离谱的数额,他们都是祈求掌管商业的弗雷神庇佑。可是这些人多半做着和皮革、麻布相关的衣物加工工作,生产的都是刚需货并行销海外,它们自古是罗斯堡的拳头创收产品,而罗斯猎人近年来提供的五花八门皮革越来越多,相关行业从业者想不赚钱都是难得。 商人、手艺人普遍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是商业奇人,或是罗斯堡这个平台带来的红利。他们的信仰非常朴素,就是愿意相信自己对神的祈祷有了作用。 因此,罗斯堡老家那座小神庙一直“香火不断”。 露米娅如此描述,留里克越听越想笑,内心可是激动坏了。想不到露米娅还有一些商业头脑?不仅仅吧!这个女人担任了大祭司,至少在“捞钱”问题上手段不错。亏得这是自己的女人,换做另一个大祭司可就有点危险的趋势了。 移民之后最费钱的事务就是兴建新的定居点,然后解决可持续发展的问题。种地之事今年即835年是不能做的,新移民当在明年开春接收一批熟田并积极拓荒。 过去的一百年,罗斯本部居民依靠着婚姻血缘形成一个整体,而今罗斯本部人的分散是不可避免的。罗斯的概念已经变得很大,过去依靠血缘为纽带的社群关系会在东方斯拉夫人居多的新世界慢慢冲淡,那就必须确立一个新的事物作为所有人的共同念想,比如说建筑一座大神庙,里面加入名为“庇隆”的新火焰神,从此罗斯就有了七神。 建造大神庙必消耗大量财富,奇观误国的道理是一个真理,留里克的确想在新罗斯堡再来一场大规模城建,其中的花费绝对不小。露米娅靠着积攒奉纳所得财富,这比资金面对庞大的城建需求还是太少了。 或许攻击一个强敌,以罗斯强大的军队击败他们攫取巨额财富,新罗斯堡会在短时间成为北方的明珠。 “和丹麦人平安做生意,我可以靠着倾销优势榨干他们的财富。如果战争还是不可避免,蓝狐啊,如果你能给我制造个战争借口最好不过。” 那么留里克如何直到三个月后的事呢?现在不过是五月的尾巴。 留里克的确需要大量的资本建设自己的罗斯,在自身造血能力还不太行的时刻,掠夺别过财富就是最优解。战争当然是一个下策,倘若是贸易手段攫取利益则是上策。故而他就是有与丹麦修到的意愿,不过不修好也行,只要海泽比一直是自由的贸易港,罗斯人就能源源不断啃食丹麦骨肉养肥自己。 这一宿露米娅彻夜不眠,她挤压了大半年的情绪在这一晚全部宣泄掉,这就闹到留里克也瞪着俩眼直到天亮,当侍女奉哈罗左森的命令去向王公汇报,却见王公与大祭司仍是纠缠在一起呼呼熟睡。 小露米是醒了,无可奈何地站起身出门。她穿着素袍,黑发扎成偌大的马尾,笔直站着向等候在外的哈罗左森描述:“总督大人,王公与大祭司仍在缠绵,他们非常疲惫,不希望任何人的打搅。您和大家有任何的事也许要等到明天。” 她其实有些特立独行和傲娇,仗着自己是留里克的女人敢于和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嚷嚷话。她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要做好本职工作,亦不可行僭越之事,遂说完话就回到需要人看管的小神庙。 小神庙很快就要拆除,她回来时看着神像竟有一丝遗憾,再看是不是带着银币来奉纳的人,也必须带着公务式的笑容接待他们,在听到银币落盒叮当响,必要奉上吉祥的话语。 今日的哈罗左森是扑了个空,他和他的老朋友们本以为王公会贯彻落实极高的工作效率,会在回家的第二次就召开精英大会。显然留里克的确是个真男人,他可以克服舟车劳顿,在挚爱的女人的温柔乡里一下就蔫儿了。 这一情况大家都能理解,听得小露米的描述大家也都哈哈大笑。 今早这里聚集了一众英才,亦是一群老家伙。有总督哈罗左森、造船奇才霍特拉和他的亲密朋友、老铁匠克拉瓦森和他的另外四个老伙计、梅拉伦移民之新罗斯人的管理者赫立格尔、养鹿人的代表、艾隆堡驻罗斯堡卫星城铁炉子镇的代表、制衣作坊老板佛德根,乃至最为重量级的大商人古尔德。 留里克成长为一代英豪,如今谁再说他脸上有稚气那就是眼花了。留里克长大了,老家伙们的脸上的老年斑愈发严重,昔日的战士而今拿起武器开始力不从心,老铁匠引以为豪的挥舞大锤都做不了太多次,古尔德近来的状况也不好,他偶尔会头疼偶尔觉得身体虚弱。 人终有一死,大家都在为“奥丁之子”留里克办事,想必死后的灵魂都将魂归美妙的阿斯加德。 大家的焦急聚集也体现了整个罗斯堡民众的意志,大家都希望留里克立刻召开大会,既然他鸽了大事,大家也就不好强求。哈罗左森最后安排了一下:“王公与大祭司在一起,就像是奥丁与芙蕾雅。让他们好好休息,我们还是回去各自准备一下,把要对王公交待、探讨的事准备一下,届时我们可要逐一讨论解决。” 的确,哈罗左森这个老头子在处理政务上有些本事。他是旧时代的首领竞争的失败者,如今罗斯国富民强蒸蒸日上,他断言换做是自己断然做不来,倒是坚守罗斯堡老家这种事早就是轻车熟路。恰是在他的治理下,老家的一切经济活动有条不紊,一如过去半个世纪那般的极致稳定。 哈罗左森的确是以为守成的地方大员,不过他也老了,甚至比奥托显得更加苍老。 第721章 王公的安排 在自己的宅邸里留里克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再度苏醒的他也不得不好好感慨一番如此好的建筑要更换存在的目的。 他已经盘算好了,随着政治中心的迁移,罗斯堡的宫殿,这座全城唯一的三层阁楼,它恰有作为本地行政中枢的价值,作为总督府再合适不过。 他听取了仆人的汇报,对那些老家伙迫不及待开大会的诉求很是理解。 既然都急于开会,那就赶紧召开吧。 “罗斯杜马”是一座大长屋,当留里克正式下达开会的命令,整个罗斯堡的贤达接踵而至,将本是空荡落灰的房舍几乎填满。 他们交谈的噪音弄得这里好似蜂巢,亦或是野蜂狂舞的场面。大家各有心思,憋着的诸多话语都渴望与王公诉说。 此次会议留里克可谓有备而来,早在诺夫哥罗德的时候,他就以羽毛笔在硬纸上写明了一条又一条的安排计划。 在大家的期待中,留里克就携手大祭司露米娅踏步走进着被众油灯点亮的房舍。 两人的出现令本就聒噪的房舍完全化作一锅开水。 人们欢呼、跺脚、捶胸亦或鼓掌,做出各种噪音来宣泄心中的激动。 如此热烈之场面,留里克也只能带着笑意看着他们欢愉一阵子。 整体修长的长屋里设有大量长椅,如此若有冗长会议,与会者都能闲适地做好,听着讲话人滔滔不绝。长椅左右各两排,皆是靠着木墙而设,内有一居中的讲台,留里克将于此宣讲。 这样设计会议场所颇为科学,就像是音乐厅为何音响效果卓越就把大厅造成矩形,留里克下令建造的罗斯杜马在任何的罗斯城市都是类似的建设模型。它实则也像是一个教师,留里克可以非常自在地在台上宣讲,亦能走下讲台在中心的横道边走边说。 各维京系部族都有自己的议会庭,定名为“罗斯杜马”的罗斯议会庭在结构上别出心裁且各主要城市都有,是其他部族不可能做得到的。 曾经,罗斯人只能用灰白黑三色布与棕灰色的皮革装扮自己,爱美之心驱使大家都渴望拥有彩色的衣服,以前是条件限制得不到,而今大家浑身都是花花绿绿。 斯拉夫人纺织花布的技术已经传播开来,与会者普遍穿着花色布袍,外裹皮衣,身上挂着大量彩色玻璃珠子,乃至头顶的绒帽也挂着玻璃珠与琥珀。 如此一人若是站在法兰克的某个小城市里,定会被当地人视作大大的土财主,甚至引诱当地领主心生歹意。 见得故乡的人们如此富裕,自豪感轻易冲到留里克的头顶,他可以骄傲地说罗斯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己的功劳。 不过他也看到了,在坐的许多老朋友总是集华丽于一身,他们的衰朽是无法掩盖了。 过于时代的英豪都在老去,而新时代的英豪还没有拥有丰满的羽衣。 扪心自问,这样的状况下不断发动对外战争显然是不明智的。 这也就是留里克决定鸽了今年再对卡累利阿人兴兵讨伐的原因,他的底线便是只要卡累利阿人不主动攻击公国在拉多加湖最北的据点熊祭镇,罗斯就选择保守防御。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站立,本就是比较温暖的气候,而今房舍好几十人的聚集使得室内快速升温。他脱下外衣,以仅着长衫的形象示人。 时隔半年不见,王公仍是那位飘逸金色马尾的男子,已经十四岁的王公显然有了充满肌肉的臂膀,就是身形依旧单薄。他脸上的胡须就如同其父亲那般不断蓬勃,若是不加打理很快就会变成金色络腮,就仿佛是传说只有遥远南方才有的猛兽“莱茵”。 留里克就站在这里任由他们品头论足,他昂着头显得趾高气昂,恰是这样的姿态,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位无比自信的王公。他如此自信,想来移民工程也会迎来完美的结果。 待气氛终于安定下来,留里克不慌不忙拉开布包,将里面的一打写了大量文字的纸张拿出来。 他可以脱稿宣讲,不过就怕言语有纰漏,重要条款写出来宣读显然是最好选择。 宣讲稿子直接摆在桌案处,他也坐在方凳,双臂搭在桌案呈闲适状,这姿态就好似教员面对着他的学生们。 “故乡的老朋友们,请大家都安静。如何欢愉的庆贺等到夜里,我会邀请你们喝麦酒吃烤肉啃面饼,现在你们务必聆听我对于移民工作的宣讲。因为,这关系到你们的未来!” 他怕自己的言语还不够严肃,就刻意重复三遍,所谓今日宣布的事不仅仅是公国的未来,也关系到在场所有人的未来。 当留里克开始宣讲,所有人的确是挺直了腰板洗耳恭听,听到关键的部分或是喜悦或是紧张,甚至还会有一丝遗憾。 台上的他顺手就观察起大家的情绪,他们的表情大抵也在自己的估计内。 罗斯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吗?是,也不是。 任何加入罗斯的人实际都可以选择离开,只是情况完全是其他的维京系的普通人,在获悉了罗斯人的真实生活状态后挤破脑袋也想进来钻进来。没有谁会主动放弃现在的生活,除非是犯了错误被驱逐。 既然身处罗斯的社群生活中,任何人都必须遵守罗斯的这一套生活规则。 罗斯当然有着等级制,王公家族以及过去的精英家族,在部族时代就是公国的上层核心。 如今,罗斯的人口急剧膨胀,但凡是罗斯部族出身的老罗斯人都自然的被留里克安排的伙计。 老年妇女基本安排了裁缝的工作,做着布匹和皮革的粗加工。亦有老年妇女做上了肥皂加工的活计。上年纪的男子曾经都是部族的战士,他们本该像是过去那样上年纪后默默在家里死去,亦或是倔强地出来最后以身祭海。如今留里克雇佣他们做官方渔夫、做粮仓看门人、做修善武器者。 至于具有罗斯本部血统的孩子,他们的伙食完全就是留里克出资供养。 而数量很多的嫁入罗斯精壮年的女性,她们实际已经不需要太多经历用在养育孩子上,她们也担负起捞鱼、伐木、挖矿等诸多男人当做的工作,为此拿到王公发放的工资。 罗斯公国的核心圈子便是这样,妇孺老幼都被一道制度管理起来,留里克可以保证他们饿不死冻不死,只是想要突然变得富裕就是一种奢望。动用税收、压低薪酬等手段,留里克可以捞到大量财富,这些钱用来造船、建筑,尤其是超过三千个孩子的口粮。 留里克梦寐以求的婴儿潮还在持续,它会给予公国未来强劲国力,而今这三千余饕餮大嘴也令财政颇为紧张。孩子的数量只会进一步增加,不说自己的族人们,且说自己不就是一头四月的公牛,一旦生活史无前例变得安定富足又有盼头,拼命生育是必然的。 罗斯堡终究是一个狭窄的所在,这里却因为各种原因让本就人满为患的地界更加拥挤。 作为王公就在这里拼命压榨那些投奔而来的人们,长此以往也不是好事吧! 各个南方同盟部族都有人拖家带口移居而来,他们数量虽然不是很多,对生育的热衷丝毫不逊于罗斯本部人。只有罗斯本部人的孩子已经被留里克定义为“被收养者”的孤儿可以得到免费的伙食,本部人亦是得到安稳收入来源,这是后入伙者不能享有的特权。 在留里克看来,公国里不存在真正的奴隶,他也不允许这样,并非处于他的仁厚私心,而是罗斯现在的经济状况,蓄奴是对经济的浪费,让有权势者蓄奴也是在挖王公权势的墙角。 但公国也实际存在着“奴隶”。 外来入伙的各路维京人、被征服的各路芬兰人,乃至被征服的东方伊尔门斯拉夫人,他们都在被罗斯本部这一目前人口还不足一万人的群体经济剥削。由于现在公国处于离弦之箭飞射般的速度崛起,财富正被高速创造出来,被剥削者的日子实际再比过去变好,内部的矛盾是可以忽略的。 所以,罗斯本部的居民有理由离开居住了近八十年的罗斯堡,去美妙东方定居。 留里克做出的宣讲,便是对罗斯堡存在的各个群体和重大事务做出了安排。 第一:哈罗左森将继续担任罗斯堡总督一职,其平庸的长子无权未来继任,下一届总督钦定为年轻的卡努夫。留里克就是有意培养这个与自己基本同龄的崽子,再过几年这小子也有了熊一样的体魄,届时哈罗左森就是老死了,总督之职仍在自己信任的人手里。留里克亦是特别强调总督职位只有王公本人有权任命,任何自称总督者都是公国的叛徒。当大移民开启后,总督府搬迁到旧宫殿内。 第二:大神庙将要搬迁,所有的神像要挪到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罗斯将用石材和硬木建造更大的神庙,还会择机铸造更大的神像。神庙里可供上百人聚集下跪祈祷,神庙外当有一座广场,可供大祭祀时建造木材巨塔用。 第三:罗斯本部的普通居民全部搬迁,带上自己的财物、孩子前往东方,与丈夫团聚,享有自己家的农田。所有死了丈夫的寡妇也有权以故去丈夫的名义分得自家土地。任何年龄过了十五岁的男子有资格得到一片土地,代价便是必须脱离原家庭。这一批移民的终点只有一处,即温暖的伊尔门湖畔诺夫哥罗德附近。 第四:从事皮革加工生意的罗斯本部人有权得到一小片可耕种土地,但必须移民到新罗斯堡,并在城里建设新的皮革加工作坊。所有从事相关产业的客居手艺人与后入伙的新罗斯人皮革匠,可以自行选择移民新罗斯堡,留里克原则建议大家进行移民。 第五:铁匠工会尤其是克拉瓦森家族不可移民东方,因为东方世界没有山脉,那里很缺乏石头便也找不到矿石,铁匠移民东方无法就近取材冶炼。罗斯堡的未来是成为罗斯公国的一座北方铁成,就利用本地的铁矿、铜矿源源不断生产铁器。从而配套的制陶作坊、烧炭作坊也不搬迁。 第六:霍特拉家族为代表的造船集团不可放弃罗斯堡的造船作坊,但必须派出年轻人在新罗斯堡和内陆临湖的诺夫哥罗德建设两个造船分号。 第七:养鹿人群体作为王公的仆人,继续在罗斯堡繁育驯鹿,每年定期向总督和王公缴纳鹿皮为税收,在有征召令时出人为王公征战。 第八:大商人古尔德不可举家移民东方。古尔德家族负责掌管公国所有的对西方贸易,亦是罗斯铁器、玻璃器、酒、北方皮革等最重要的经销商。白狐斯诺列瓦当继承大商人家族主体,主营对瑞典贸易。次子蓝狐开创对丹麦贸易,期待会有美好未来。 此八项安排是最重要的,留里克亦是针对许多手艺人做出了安排,以及其他的一些安排。 这些安排大抵是被大家同意的,显而易见的是古尔德崛起了嘴巴。 古尔德年龄确实大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也就在罗斯杜马里公开向亲密的忘年交留里克质询:“为什么我的家族不可以经营东方的贸易?这不合适!” 留里克自然是用那番说辞搪塞,贩运铁器是罗斯公国赚钱的重要手段,奉命垄断这个的古尔德家族可是让许多小商人分外眼红呢,毕竟这个古尔德当年也是小商人,不过是被王公提携才有如今地位。 “我还是想不通。我都快老死了,我还有很多儿子,他们有资格去东方!” 留里克难得的沉下一张脸:“古尔德,我就明确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是我的命令,你不能索要太多!” 古尔德真被镇住了,他其实并不畏惧留里克个人,而是畏惧与留里克捆绑的军政大权。他只能自我安慰一番,因为这次的大移民工程的几乎是对罗斯本部人的巨大福祉,而自己的本质是客居者,即便早早入伙并被接纳,但本质仍旧是“新罗斯人”。 如果只是想到了这一次,古尔德也就不配是老狐狸了。他其实推测到了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亚丝拉琪·哈拉尔多特。 因为罗斯不能有一个独大的商人,需要有多个商业家族被王室管控。 古尔德选择闭嘴,他会因为大移民工程丧失掉很大部分的皮革贸易收入,而亚丝拉琪那一家因为的王公的亲戚,会因为皮革贸易以及别的产业发财。他着实为长子白狐揪心一把,不过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孩子们的事业就靠他们去闯荡吧!至少家族还是能把持着铁器贸易特权,毕竟王公描述得清楚,东方是无铁矿的,东方的商业家族天然不能靠这样敛财。 第722章 去东欧 躁动的情绪在罗斯堡蔓延,即将移民的人们正快速地处理自己的财产。 民众处理家中的木头家具,任何不便于携带的木器、陶器都在大肆售卖。 本就很热闹的市场进入沸腾,到处都是化了摊位兜售财物的人,市场已然化作跳蚤市场,常规交易退居次位。 他们亦是在销售自己的房舍。那些建成没几年的木屋几乎以成本价兜售,几十年的老宅子数量也不多亦最便宜。 那些最近移民而来的梅拉伦人、耶尔马伦人认真关注这些大好事,他们拿着自己劳动获得的积蓄,高高兴兴与即将离开的罗斯人行抄底交易。 客居的商人也加入到抢购的大潮,随着这些人的加入,本是因抛售而低迷的房市,硬生生被商人炒高! 因为那些客户的商人早已受够了长久租房的日子,如今只要向王公缴纳一笔钱,就获得了买房子的资格何乐不为呢?客居商人很多没有移民东方的权力,至少现在没有。 商人确实也没有特别迫切的需求,他们经营的多半的罗斯堡到梅拉伦湖比尔卡港的贸易线,在这条贸易线上都有自己的存在地位,不会轻易放弃这边的生意去东方冒险。 房地产、生活品的自由交易留里克没工夫干涉,他得了一笔税金,转手就招募了一批劳动力。 被雇佣的男人女人奉命拆解罗斯堡诸神神庙,经过一场小的祭祀活动,镀金的青铜神像被陆续搬出。 精壮罗斯男子都在东方刨地种麦,他雇佣的几乎都是梅拉伦移民,个个一样的肌肉爆棚。约莫六人合力将神像抱起来,放入新打造的大木箱里。箱内塞满了芦苇,不必担心神像磕着碰着。 整个神庙当属这六座神像最为重要,祂们必须安稳运到鹿车上缓速运到海边。 这一切留里克都是亲自监督并目送鹿车队渐行渐远。 还有二十余人手持大锤以待命,他们所行的趋势分明是要把失去塑像的神庙砸得稀巴烂。 帕尔拉一身素服头戴花冠,见得这些壮汉已经得令,挥动大锤之际,她眉头紧锁凑近王公不吐不快。 “王公!这座神庙本不必拆除。” “我知道你的顾虑。”留里克平视之,“诸神不会怪罪我!神像要立在最合适的地方,那就是新罗斯堡。这里仍有旧的石船祭坛,帕尔拉,你已经是罗斯堡本地的大祭司,我授权你招募十二名下级祭司,总督府会支付你们日常伙食以及祭祀用度。以后罗斯堡的各种祭祀全仰赖你的,仆人宿舍现在就是你们的家……” 罗斯堡是维京人的家园,当罗斯本部人带着他们各族裔妻妾离开,这里几乎仅有罗斯人,而常住人口也暴跌到不足四千人。 维京人需要最纯粹的维京传统生活,所信仰的必须是北欧神,祭祀仪式也必须是维京的。 一种凄凉感袭来,帕尔拉看着逐渐粉碎的神庙悲从中来,两行热泪嘀嗒入地。 “你不必悲伤。”留里克说。 “我……我还是想哭。你们……几乎都离开了。” “这就是宿命,罗斯已经不是过去的罗斯。以后祭司的队伍我也要做规范,要在都城设立大祭司,罗斯各城都有驻地祭司,驻地的祭司还能再招募若干下级祭司。就像是世界树,有主干有枝芽也有枝叶,这样的结构最为稳定。而你,你必须招募十二名下级祭祀协助你,这是义务和责任。” 罗斯行政中心彻底迁移到涅瓦河畔新罗斯堡的重大标志,就是祭祀中心迁移于此。 留里克有意对信仰进行规范,为保证大家都精神家园的一致性,祭司团队就必须有组织性于等级制度。 在罗斯,传统神职都由女性担任,这的确有别于其他的维京部族。此传统当予以保留,圣职依旧是女性,大祭司则必须是王公血脉的延续。 圣职等级的划分的确有一个现有的蓝图,留里克有意好好学学基督那一套,而那一套制度也是罗马帝国确定的。就比如大祭司相当于大牧首(教宗),且必须任职于都城大神庙。其他城市的驻地祭司实为枢机,等级再继续向下安排,以至于每个村庄都有驻地的神职人员。 王公可用这一套对全罗斯的民众之思想进行管控,这也应了“王公神性”的事实。现实的说,这样的系统一旦稳定运作,那么王公发布政令,原则上便能快速下达,有利于庞大公国国家机器之运作。 装箱的神像先于很多货物装船,斯佩罗斯维利亚号船艏雕塑下还塞着传奇大祭司的一缕白发,这艘神圣的船最适合装运神像以及神庙里的各种器具,乃至一块特殊的石头! 石船祭坛会立刻在新罗斯堡成内建设,一块挖掘自旧祭坛的大石将成为新祭坛的基石,意为神性的传递。 直到所有神像装船,留里克才长舒一口气。 他很高兴于自己的移民大军是轻装前行,倘若大量的锅碗瓢盆要跟着运输就实在太麻烦了。 从罗斯堡到诺夫哥罗德是一场漫长的航行,舰队有可能在海上、湖泊与河流漂上半个月。漫长的航行对于战士们不算什么,对于妇孺可是艰巨的挑战。 女人带着孩子们渴望早点与丈夫团聚,这些人最是急迫。实为被留里克收养的孤儿们,他们反倒是无感。 留里克在故乡罗斯堡已经逗留多日,他希望大家早早搬运完物资就撤离,当工作真的开始就进行,方知麻烦事很多。 过去缴获自林迪斯法恩的圣物,从设得兰群岛搞到的镶钻十字架,还有记录了罗斯人过去历史的木板,它们一一被打包。最重要的莫过于留里克的钱库,或曰罗斯公国的钱库。 趁着搬家的机会留里克顺带检查一番钱库余存,钱币虽然很多,但也低于留里克的预期。 想一想他也知晓内情,大笔钱用在建设用度,而维持福利政策也是吞金。民众比之十年前真是前所未有之富余,罗斯的生产力也在继续扩大,流通于公国社会的热钱数量也很多,这就吸引了更多外来商人贸易,即便商人要纳税。 也许应该加税来扩充国库,从而继续基建与造船。 造船与冶铁,实为留里克除了监督神庙搬迁外最为关注的两个事务。 高炉镇的浓烟遮天蔽日,这个高污染的城镇是罗斯堡卫星城,又因毗邻矿山与烧炭作坊,这里的金属产出实质性的有着冠绝欧洲的效率。 留里克虽没有明确统计罗斯每年出铁量,以千年后的标准定然很少,以九世纪的标准,高炉镇与北方埃隆堡,两座冶铁机构就足矣让罗斯富得流油。 而这两处也是罗斯必须世代把守的军事要地。即便罗斯公国的核心搬迁到涅瓦河畔,波罗的海北部的整个波的尼亚湾必须是罗斯公国独有的内海! 如此一来,处于波的尼亚湾出入口的墓碑岛要塞就必须进一步建设,那里更是波罗的海的丁字路口,当有罗斯舰队驻扎。 造船厂是留里克最后重点调研之处。其实早在那场罗斯杜马会议后的宴席上,喝得微醉的大工匠霍特拉酒后吐真言,把造船厂五花八门的情况都说了。 那天留里克难得喝醉,他听得不多,而今还是要实地考察清楚情况。 因为还有一批造船匠和小学徒必须移民东方,留里克今日来就是检阅这支特别的技术移民,乃至宣布一件大事。 去年下达的关于制造标准型武装货船的命令,霍特拉这里的确是贯彻落实。王公给的薪酬令人亢奋,且造船材料供应非常稳定,匠人们也就卯足了力气工作。 时间已经是六月初,在得令的过去八个月时间,霍特拉这里只接了留里克的订单,根据技术参数,两座大型室内造船作坊,以平均三个月的时间造好四艘。 留里克归来之际,通用武装货船的第九到第十二也即将下水,如今他逗留的日子,造船厂也在快马加鞭。 他寻着叮叮咚咚的声音而来,随从佣兵都在户外候命,本人进入依旧热闹的厂房。 没有谁畏惧王公,年轻的王公登门拜访等同于财神来了,见得王公,众人的脸笑得皆似绽开的花。 霍特拉拄着拐杖兴致勃勃走来,又热情招呼朋友们暂停工作。 “看来你们仍在加速建造。”留里克抬头看着并不大的船只欣慰道。 霍特拉是越看留里克越高兴,立刻推销起船只:“我按照您的命令推掉了其他人的订购,只为王公造船。这些柯克船非常坚固,小是小了点,胜在装货量理论可达十万磅,每一艘的风力航行速度都是惊人的。我们既然已经放弃了划桨,就自然好好运用风力。”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和我签约的渔民们都在使用已经下水的八艘,他们告诉我这些船很好用。尤其是拖曳大渔网的时候依旧操纵迅捷,捕捞的鲱鱼量也更高。” “承蒙王公的抬举。” “不必客气,你要承认自己的能力。你还要明白,在这片海域里,咱们罗斯舰队是无敌的!所以基于现实的需求,暂时我犯不着需要巨舰,而是需要大量的标准货船。这种最多可运十万磅物资的货船很好,船艏安装一座扭力弹弓就是很好的武力舰。” “那么……” “以后在罗斯堡的造船作坊要继续给我造货船,每一年当给我建造至少十艘,价码你们会满意的。这样我们罗斯的渔船货船完全统一,不但便于管理,若有战事,这就是我们的强大海军一部分!” 霍特拉听得心情亢奋,旁听的上百名的工匠、学徒都在发出各种噪音起哄,抒发自己的愉悦心情。 留里克看到了,霍特拉和他的朋友们已经是极具实力的造船集团,他们在梅拉伦湖招募的年轻崽子做学徒,所有经济生活亦是与组织绑定。 这样的快速膨胀的造船作坊继续做大,对于罗斯的造船业恐怕就不全是益处了,它必须被拆分,遂趁着移民的契机,它当被拆分为三个部分。 “要去东方的人才,都在哪里?”留里克大声问。 霍特拉拍拍手,被选中者陆续走出。 这里站着霍特拉的次子、三子,也有其他小型家族的后生仔。 卡尔·霍特拉森和斯泰因·霍特拉森,两兄弟年龄不过是二十岁上下,因为是经验丰富的老爹亲自教育,他们在造船的理论技术上很好,对独立指挥造大船都有信心。 留里克很高兴霍特拉能交出自己的儿子,至于为何是次子三子,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家族主业是由长子继承的,其他的儿子早晚都要凭本事闯荡。 有多达三十人聚集,他们是工匠与学徒。 审视他们留里克如何不高兴?他又问:“你选出的人超越了我的计划,这合适吗?这里的造船工作效率会降低。” 霍特拉答得爽快:“再培养一批工匠即可。” “也好,我要宣布一个消息。”留里克定了定神,清干净嗓音对眼前的三十人宣布:“我要在东方建造公国造船作坊,我会出资为你们建设厂房、住宅,我聘用你们造船,我会提供你们非常稳定的生活,以及在造船上精进技能的契机。你们将有很高的社会待遇,哪怕是现在的年轻学徒,以后也会得到大家都尊敬。我,甚至会给你们分配妻子,前提自然是你们必须忠诚于我的指挥。” 王公的宣讲许诺的可是“天神的恩惠”,不少人听得根本不知所措。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那些年轻的学徒身份几乎就是孤儿,跟着霍特拉混基本就是吃饱饭。如今大家一下子成了王公的直属部下,那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身份地位很低的学徒工,他们只要是能天天吃好饭就很高兴。对于霍特拉的两个小儿子,这两兄弟需要的就更多了,他们渴望用个人的能力开创自己的事业,只可惜缺乏原始资本。 既然如此留里克索性聘用两人为工匠厂长,奉命主持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两地的造船业。即便一开始只能造传统长船,就已然是对公国的内河运输的巨大助力! 留里克给了公国所有的工匠很高的待遇,这个时代的民众也很好满足,出来劳动而得到每天必然吃饱的伙食就是好待遇,倘若还有剩余财富,真是雇主的恩情说不尽。 恰恰也是工匠的奋斗,公国拳头产品皆出自他们之手,其中的巨大经济附加值才得以推动公国资本的良性积累,不用迫使公国穷兵黩武靠战争掠夺度日。 留里克已经把能想到的事务都安排了一番,诸多事宜也拖延了非常多的时间,他不得不推迟移民的日期,这就一直推迟到了儒略历的六月的第二十八日。 儒略历的夏至祭祀如期举行,这也是罗斯堡进行最后一次盛大夏祭。 明日就是出发日期,大部分细软货物已经装船,留里克实则早就可以宣布出发,拖到现在就是为了故意赶上这个节日。 等待的时间,来自埃隆堡的梅察斯塔也带着女儿来述职,另一件大事正是将女儿赛波拉娃换给她的男人留里克。 埃隆堡没有任何的额外安排,梅察斯塔仍要向公国提供大量铁器,以及在秋季鱼汛时大肆捕捞三文鱼,还有作为对面相大西洋的纳尔维克港贸易的物资中转站之职责。 这下,三个女人聚集在留里克的身边,她们清一色的黑发,也几乎都是鹅蛋脸,她们都是古芬兰族裔。她们也基本都到了可做母亲的年龄,最年长的大祭司露米娅不用说,剩下的两个还是省省吧。 难产而死的王女玛丽真是一个悲剧,留里克为她的死是自责的,那么为了其他妻妾的安危,自己当在约莫三五年时间内普遍约束好欲望。 纵使有更多的欲望,就将之转化为建设的欲望。 夏至祭祀有了伟大的结束,这一宿数千人彻夜不睡,恰恰也是因为罗斯堡的夏至日太阳根本不会落山。 他们趁着唯一一天的极昼登船,带着巨大的热情整装待发。罗斯旌旗猎猎作响,各色人等累计多达五千人,大小船只多达二百艘,或是装人或是载物,尤其是大量的干粮和淡水! 庞大的移民船队亦是强大的罗斯海军,他们出航了! 罗斯历史性地在835年离开了居住近八十年的罗斯堡峡湾,罗斯人的主体奔向温暖的东欧大地,仅有少数技术人员留守故土…… 第723章 归来新世界 漫长的航行折腾着人们精疲力尽,唯一能让大家欣慰的便是储备物资的充足,也使得庞大船队犯不着中途靠岸补给。 留里克没时间磨蹭,他已经在故土消磨掉了太多时间,舰队定然要早点抵达新罗斯堡。 舰队仅在海洋丁字路口的墓碑岛补充了淡水,剩下的便是一路向东的整整五昼夜的航行!即便舰队可以芬兰湾边的赫尔敏基城停靠,留里克未做决定。 航行之路海况始终不错,虽有阴霾,降雨始终未有。 南风整体是强劲的,所有船只倾斜三角帆,整个舰队侧向航行不断以折线航行,速度反而更为喜人。 旗舰阿芙洛拉号引领所有大小船只,整个舰队愣是将尾随的一众商人甩开了距离。 留里克可不会让舰队迁就那些渴求发财的家伙们,随着正前方出现一座大岛,振奋的情绪快速传遍整个舰队。 那就是科特林岛,一座多砂岩的海岛。它并非整个芬兰湾最大的岛屿,只是舰队航行至此,即可凭肉眼看到前方屹立的城市。 船艏吹风的留里克看到了新罗斯堡的城垣,整个城在缺乏树木的涅瓦河入海口的小型冲积平原无比显着而耀眼。 他平静面部回眸自己旗舰的人们:“前面就是新罗斯堡!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到了!” 本就躁动的人群更加狂躁,哪怕最精神萎靡者现在也是看昂奋。他们高声怒吼,以各种手段制造噪音,亦是向临近的船只招手。 相比之他们的亢奋,留里克显得淡定多了。 抵达新罗斯堡这是漫长旅途的阶段性胜利,一批人会在此登陆,成为新一批定居者。尤其是那些随行皮革匠人、小资本商人,他们将在这里新建宅邸,于新世界开启新的商业生活。 新罗斯堡总督带着全城现有的居住者出城了!他们聚集在河畔,看着庞大舰队的抵达,并积极地展开迎接工作。 如今正是涅瓦河的丰水期,河流的流量颇大,仅靠风力前进舰队已经颇为吃力。 主要大船开始由划桨船牵引辅助,大船全体靠岸,如此一来罗斯公国的“八八舰队”已然停泊在公国的都城。 狭长的木板放下,侧舷的推拉门板拉来。 露米娅经历了漫长航行,这一路可是吐了个昏天黑地。留里克倒是希望她这是孕吐反应,实则根本就是单纯的晕船。 她的精神状况颇为萎靡,不过面对这座不属于旧都罗斯堡的新兴大城市,戴上鹿角盔的她必须向这里的民众彰显罗斯大祭司的风采。 “这里……就是新罗斯堡。”她凝视留里克淡雅地问。 “如何?全新的城市,我们的都城。” “真是伟大!我们要在这里建设新的神庙。” “也许还要在河流入海口树立一尊大雕塑。奥丁的雕塑!奥丁的双眼凝视所有往来船只。”留里克看似嘴上一说,心里可是打算模仿纽约。 认真的说新罗斯堡的确需要一个标志性建筑,比如一座灯塔,或是酷似灯塔的神只巨像。 罗德岛巨像?亦或是自由女神? 务实的角度看,堆积一座夯土土丘设立灯塔,可谓廉价又实用的举措。 新罗斯堡当有大基建,当前所有的基建都不如建造新神庙。 他急忙拉住左顾右看的露米娅的手,笑道:“走吧!大祭司。让欢呼的人群看看咱们的风采。” 她点点头,又是两行热泪泉涌,因为她本人的确是欢呼的核心。 大祭司来了,新罗斯堡就是真正的都城! 大祭司来了,诸神会真正的庇佑这里! 留里克在与总督克努松寒暄一番,彼此都知晓责任,遂将剩下的时间全部用在指挥卸货与人员下船之上。 当夜,新罗斯堡实实在在来了一出狂欢节。 城市固有的集市彻夜不休,按计划选择定居这里的新移民,第一时间采购生活用品。 那些随性的商人、手艺人的船只将陆续抵达,最先到的部分人立即就被这里的毛皮交易所震撼。 因为,在罗斯堡与更北方的世界,大松鼠皮的踪迹消失好多年了,反观这里的皮货市场,松鼠皮大而廉价。他们庆幸自己是紧跟舰队,已然忘却了疲惫,在采购一些皮革后,就开始在城边的空地打上小木桩,从未宣布此乃宅基地。 当夜一场关键会议就在这里的罗斯杜马召开。 克努松宰了几只鹿为王公的大舰队的精英们接风,不过比起吃饭喝酒,留里克更要给克努松安排好任务。 他罗列了一些项目,如全力支持造船厂建设,规划商人、手艺人宅邸,保证商业区的繁荣和安定。 最为关键的无他,正是在丰收广场附近故意留下的空地行健大神庙! 唯有这个留里克的要求就太多了。 大神庙必须有岩石的基底,要在芬兰湾的石头岛(戈格兰岛)采石,于石基上继续叠石,大建一座大石室而房顶是木料。要制作一批水泥砂浆作为粘合剂,最终将有大量晶莹的琉璃贴在上面,使得阳光普照之上,神庙晶莹剔透。这么做很有寓意,因为传说阿斯加德到处都是宝石,那么将与神界连同的大神庙贴满宝石就意义重大。真正的宝石自然搞不到,公国倒是可以量产琉璃碎片。 大神庙留里克有些创意,奈何现在的物质条件有限,让神庙裹一身琉璃已经是重大且费钱的壮举。按理罗斯完全有能力给神庙贴上一层玻璃,还是因为资金的管控,留里克不想在这方面疯狂的破费。 大姨子莉莉娅已经在长久的工作中成了很不错的女性玻璃匠人,她本人并不吹玻璃,不想漂亮的脸蛋变得奇怪,她加工玻璃品几乎都用压铸工艺,正巧制作大量琉璃瓦片完全是靠压铸。而涅瓦河可踩的河沙较多,此沙杂质极多只能制造琉璃。 留里克从故土带来的一批年轻的工匠,尤其是自己倚重的年轻的卡姆涅,他们已经是独挡一面的综合手艺人,且仅为王公服务,他们会在此建立国营铁匠铺,为本地人提供工具修缮服务外的最大工作正是制造琉璃、玻璃器具。 虽然工业化的先声号角还不可能在新罗斯堡吹响,但这座城从立城之初就不是以农业为根基。新罗斯堡将以综合手工业、贸易、造船业熊踞北方。 留里克给了总督克努松一份轻薄但也沉甸甸的建设清单,他从大钱库里拿出一笔厚重的银两交付之,所谓这就是初期的城建经费。 为了避免钱财迷了眼引得科努松拿钱不办事,他也要求这位总督事后拿出一份资金使用清单。 留里克目前实在没有能力对新罗斯堡城建财政做出精细规划,他的管理办法较为粗犷,固然这里会有很多的问题,那也只能未来找补。 露米娅奉命留在这里,想来大祭司的入住会监督总督老实办事…… 留里克未在新罗斯堡逗留太久,他留意一番附近田亩的燕麦长势,欣慰于今年确是一个好年景。 舰队仍将远行,下一站诺夫哥罗德。 蜿蜒的涅瓦河水流愈发湍急,初次来到东欧的罗斯移民们都在观摩着周遭景色。 当河道开始向北延伸,即便是逆行舰队已能利用南风飙船。一片似海无边的大湖横亘眼前,他们欢呼雀跃,许多人在嚷嚷毗邻大湖的诺夫哥罗德马上就到了。 难道不是吗? 瞧瞧这里,湖面上肉眼可见一批捞鱼的船只,不远处的湖边还有一座小型定居点的存在。 舰队入了湖就一路向东,远方的小村落越来越近。 遂是旗舰有人询问信心满满的王公:“那里总不会就是诺夫哥罗德?” “那里当然不是!只是……” 留里克的答复模棱两件,实则他也迷惑于这个村落。 随着舰队的逼近,便有渔船亮出罗斯旗帜后凑了过来。 茫茫大海或是大湖,旗帜是最能确认彼此的信物。留里克很快弄清了状况,因为那些渔民根本就是第一旗队的战斗狂人! 渔民双手举起一条大狗鱼,看情绪是要将此大鱼进贡给王公。 “王公陛下终于来了!接受我的礼物吧!” 旗舰的所有人都聚拢到一面侧舷,女人和孩子的面庞聚成一条线。不只是旗舰,其他同级巡洋舰也都凑近,显得渔船只是夹缝中的微小存在。 留里克兴趣盎然,令人抛下缆绳,毕竟部下都送礼了,这若是不要就是不领情。 “好吧!我收下你的大礼!给女人和孩子们改善伙食!” 留里克所言不虚,因为真正的罗斯人一直有吃生鱼的习惯,尤其是对捕捞的鲱鱼,小刀掐头去尾剖掉内脏,整条鱼都能塞进胃里,如同海豚的吃法。而狗鱼是极端的美味,没有人会反对它的腥味,因为厚实的鱼油能让人在极寒中活命。妇女们流着口水就把鱼拽上来,接着就就要割肉生食。 突然,女人的兴奋尖叫声引起所有的注意。 却见那待在奥斯塔拉公爵号上的女人高举起年幼孩子,向渔民呐喊:“哈拉尔!快看看我!还有你的孩子!” 渔民眯眼一瞧,当即是浑身颤抖,即可操纵渔船靠拢之。 嘴上还吼着:“喀利娅!等着我!我来接你。” 女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和丈夫团聚。她是个斯拉夫女人,明知回诺夫哥罗德就是会故乡,这些年她的心早已与罗斯融为一体。 她变卖了故乡的财富,化作一包沉甸甸的银币、铜币。满是细软的布包裹在身,顺着抛下的绳梯就向下爬。而两个孩子已经先用绳索吊下到他们的父亲手里。 罗斯人目睹了一幕引人落泪的大戏,他们一家人在拉多加湖上团聚仅仅是一个开始,很快大部分罗斯人家庭都将得以团圆。 留里克曾想在沃尔霍夫河入拉多加湖入湖口建立一座小城镇,乃至在涅瓦河与拉多加湖相交处建立另一个城镇。 显然民众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们选择了前者。 拉多加湖是一个自古以来的名词,还是很早的时候罗斯人从苏欧米人那里获悉的。它是何意思不重要,大抵是描述一片大湖。这座渔村有了自己的名字,就叫做拉多加斯塔德,一个典型的诺斯式名字。 舰队不得不在拉多加斯塔德短暂逗留,原因实在感人。 因为传统的罗斯人直到今年才做农民,他们只是在播种的技术上有了重大革新,对于精耕细作没有明确概念,如若留里克不亲自督导他们甚至没有引湖水灌溉的想法。他们不可能将大量时间用在打理田地上,而是操持起捕鱼的老本行,恰巧这一带的水文状况优渥,丰富的鱼类资源简直是放任给罗斯人掠夺。 第一旗队的一批精壮顺流而下,带着钓具、大翁等专业工具,在大湖之畔搭建夏季营地,谓之为拉多加斯塔德。 再从当年索贡航行偶然的湖畔宿营之际捕到了个头巨大的肥美狗鱼,好消息就在罗斯人之间传递。没有谁会拒绝烤熟的肉滋滋冒油时的焦香口味,烹烤狗鱼香味最甚。他们主要捕捉狗鱼,其次捕捞鲈鱼,偶尔遇到了淡水海豹也踊跃捕杀。 登岸转一转的留里克看清了这个小渔村的概况,兄弟们清一色临时居住,他们搭建的大量木棚的确也不可能抗住风寒。 此地建筑不多,倒是杵着大量的木杆,杆子之间悬挂麻绳,其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烘烤熟了有晾晒为极端紧致干肉的鱼干。显然他们之前捕捞的大量狗鱼都成了即食鱼排,亦有一批鲈鱼被整体悬挂。 在他们的概念里麦子永远是宝贵的,他们未曾见过亲手创造的丰收,遂对今年的麦收季也没有十全的丰收把握。至少捞鱼做鱼干,这种工艺大家世世代代都在做,得到大肆捞鱼的机会,大部分人大肆制作鱼干几乎就是遵从于求生本能。 一批妇女带着细软抱着孩子下船了,她们与丈夫团聚,接着便是就地经营这座夏季营地的拉多加斯塔德。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定居点是自发形成,这就说明此地理节点需要一个定居点。在可见的未来定居点会城镇化,直到变成驿站般的存在。 旅途仍在继续,旅途已经接近尾声。 现在是最后的航行,牵引大船前进的划桨船皆是奋力前进。桨手里一批罗斯女人,亦有一批斯拉夫女人。前者是开辟新世界,后者根本就是回娘家。如今的划桨已经无关男性女性,为了更快地到家,但凡拿得出手力气的人都在奋力划桨,反观所有的大船几乎无人站立。 没有人觉得这不妥,因为伟大而年轻的王公也是划桨的一员。 留里克挥洒着汗水,一切就仿佛四十年前的奥托。他年轻的食王公之禄的男孩女孩透过在沃尔霍夫上划桨的举动,诠释了这就是真正的罗斯人。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丰水期的沃尔霍夫河虽然远不及涅瓦河,它的流速扔给这些崽子们很大的心理压力。划桨者不可停下,因为拖曳的大船后面又是另一个拖曳小组,一方懈怠的结果只怕就是与后方撞船。 平日的高强度体能训练在这一刻将他们的体力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年轻的划桨者充分证明了他们的确是罗斯公国的生力军。 长达三天的划桨,许多人仍被胳膊酸痛所扰,包括留里克自己也在忍耐酸楚。 坚持终于有了完美的结果,前方就是白树庄园附属的农田。 不!那已经是诺夫哥罗德! 岸边站立着的属于白树庄园的男孩再向悬挂罗斯旗帜的摆出一字长蛇阵的罗斯舰队招手,划桨的人们脱不开手,就以欢愉的呐喊回应之。 接下来已然没有任何的悬念,舰队越是接近伊尔门湖,河道愈发变得开阔水流也不断舒缓。 舰队回来了,就在这儒略历七月的第十六天,虽说留里克还是消耗了多于预估的时间,终究还是成功完成了这一壮举。 舰队暂且停泊在沃尔霍夫河上,各舰纷纷抛锚,所有人就此下船,立即在诺夫哥罗德展开补给工作。 相比于族人们进入温暖新世界的亢奋,留里克有的只是成功后的欣慰。 他轻易从迎接的人群里认出了斯维特兰娜,她仍是那样的清新美丽。接着是诺伦,高昂的精巧下巴流露着高傲。 奥托虽老,为了在自己的族人面前彰显傲气,这番有换上锁子甲战袍,不同的是他竟抱起一个扎着小辫子吃手手的小可爱。 尼雅亦是老妇了,这番也继续怀抱一个婴儿。 留里克的那十位女仆清一色花枝招展,打扮得差不多的发型穿着一样的衣服,就仿佛她们是十胞胎姐妹! 留里克回归他忠诚的诺夫哥罗德,走近自己的家人,走近自己的臣民。 他没有多言,仅一句“我回来了”,言简意赅宣布移民行动胜利结束。 第724章 留里克在姆斯季斯克 在旧松针庄园的废墟上,罗斯人的姆斯季斯克定居点拔地而起。绝大部分罗斯本部移民将于此定居,她必将成为公国内部最大的罗斯人定居点。 归来的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城内首先听取本地人的汇报。 有城建的汇报、生产的汇报,重中之重正是大家对于庄稼的描述。 里古斯老家伙活了一大把,他笑得合不拢嘴,所谓今年难得风调雨顺,麦子涨势很好,所有的麦子都开始了抽穗过程,一个美妙的丰收不远了。 诺夫哥罗德的居民的描述非常一致,今年的农业景象他们从未见过,众人将今年与往年进行对比估测,都做出了丰收判断。 丰收几乎是一个必然,因为犁地、播种的技术革新,使得种粮投入降低收获反倒进一步增加。麦子自播种时就是井然有序,根系吸收大地的资源也前所未有拥有了秩序,“条播”模式的技术优势取得初步成功,不过民众更愿意将之归结于今年的气候。 留里克特意在城市附近的田亩侦查一番,尤其是近距离观察燕麦穗。 燕麦穗与小麦穗外形差别很大,就产量而言也低于后者。虽然欧洲燕麦有着耐寒优势,诺夫哥罗德这里的确更加温暖一些。留里克很满意这里的燕麦涨势,他也更关心起姆斯季斯克那里的小麦“试验田”。 只要继续沿着沃尔霍夫河逆行进入庞大伊尔门湖,最先看到的定居点就是姆斯季斯克,暂在诺夫哥罗德逗留的广大移民在好好休整几日后就必须继续最后的旅途。 留里克的十位女仆趁着这个机会,急匆匆将自己在其他农庄测绘完毕的田亩数据提交,一瞬间他的面前就堆砌了厚厚一叠记录密密麻麻数据的纸板。 夜已经很深了,青铜灯座火苗跳动。 温暖的房舍里,静趟的斯维特兰娜只是假寐,她眯着眼凝视着丈夫的背。 留里克继续打着精神,依靠着火苗继续审阅这些文件,不由得打起哈欠。 兰娜眉头紧锁,忍不住的她冷不丁一问:“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你……还没睡。” “我只是想好好陪你。” “你先休息吧。” 丈夫似乎非常冷淡?兰娜缓缓坐起,被留里克所感染也急忙大气哈欠。“真的很有必要再看下去,等明日天亮,你有足够时间看。” “时间?我缺的就是时间。你以为我这在做什么?” 兰娜一下子愣住了,随口说:“就是看看那些姐妹写的东西。里面也有我写的,不过是别的农庄田亩事。” “看起来你都知道,只是还没有认清里面的意义。” “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说着,她嗤嗤地笑出声,接着躺倒拧巴着身子如撒娇的猫,再嗲里嗲气要求留里克入睡。 “我还要继续工作……” 留里克可不管妻子噘嘴的表情,他的右手还拿着一根削好的以纸卷包裹的炭块,以此做铅笔在黄白色的纸张做着数据统计以及数学验算。他的时间的确非常紧张,因为妻妾们清一色在过去的时间做着书吏工作,她们统计的田亩就是公国最重要税源农业税的税基。 公国今年可在诺夫哥罗德收取多少粮食税收的依据,就是这些土地面积。留里克计划根据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民众的平均燕麦亩产做一个标准,以此向所有的农庄收取十一税。这一笔税收之巨理论上就可以供应罗斯本部移民不劳作而舒服过上一整年,因为自己的妻妾书吏们非常务实的对各农庄还做出初步人口普查,使得留里克可以进一步明确获悉各农庄现有多少男人、女人和小孩。 诸多数据一汇总,留里克获悉的可就不是单纯的田亩数量,亦有各农庄田亩位置的粗略分布状况,以及估测出各农庄每一个壮年男子可负责耕种多大土地面积。 能有秩序的将税收上来,实实在在考验着一个政权的组织能力。 公国正在转型期,一个渔猎、打劫、贸易为主的部族将进入到农耕时代,很多事都必须由君主亲力亲为做到模范作用。倘若有一批技术官僚,留里克的确不必真得亲自上,当前的重大矛盾正是存在这些技术性文官,如果有也不过是自己的妻妾客串的。 文官会在自己亲手培养的那一群崽子里优先提拔,无论男女,数学能力、语言能力出众者将被选拔任命。当然,平心而论留里克更希望一批男性书吏脱颖而出。 留里克决意亲自带着部下去收税,顺手就是会整个伊尔门湖的环形湖畔做出实地考察,乃至看看移民到大湖最南端的奥斯塔拉人的生活到底如何。 他在抓紧时间整理出一个清单,先用炭笔做出草稿,之后是大雁飞羽做的笔蘸着墨水写成官方清单,自己就按这个收税。 他透过这些统计数据已经获悉被自己控制的斯拉夫农庄,包括一批新生儿在内,总人口已经达到了接近三万人的规模。各个农庄的博雅尔在往昔开大会的时候,可是各个都在描述自己的农庄人口不多,按照过去的认知,明确臣服罗斯统治的农庄似乎人口才两万人出头,而今调查后的结果可是都露馅了。 他们不想暴露经济实力从而变成被频频割羊毛的大肥羊,更不敢在罗斯大军面前暴露潜在的军事实力。他们都在试图装弱,装弱的理由留里克是理解的。 因为十一税的农业税基于当前的生产里仍算是重税,留里克这番甚至还没有下令收取人头税呢! 古东方收农业税税率可以低到三十税一,但人头税一定要收。人头税一来是国家可以精准获悉治下臣民的人口数,二来也是鼓励民众开荒种粮,通过新增的收获对冲掉税收的损失。至于大户人家豢养奴仆,遏制大户的手段正是收重税,譬如针对奴仆要收双倍乃至三倍人头税,税收自然要由主家出。 这一套模式有利也有弊,在一个国家如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它的利就大于弊。 人头税要收,即便它可以低到仅有一枚银币,或是等价的十磅燕麦。不止是本地斯拉夫人,这个税是面相公国所有人的,有资格缴纳这个税的人当为真正的罗斯公国臣民。 人头税对于所有人都是非常新颖的东西,他们今年才全面接受农业税,为了避免怨声载道,人头税的事留里克决意暂缓,此事他还需要深思熟虑一番。 因为本地区的斯拉夫民众数量根本就不是这些账面上的三万人! 里古斯透露了,总督梅德韦特带着三百多男人一直在密林中武装探险,“远征”仍在持续,等到秋收时节方会暂停。 据说梅德韦特的工作取得了一些进展,就是所采取的的手段非常暴力。 那些“藏起来的人”一部分并非真的与世隔绝,林间有小路可供藏匿的小型农庄与湖畔大农庄联络。这些农庄的居民往往只有一百余人的规模,只是他们数量非常庞大,就如同夜空中那些亮星周边存在的一大群暗淡星辰。 有信使给诺夫哥罗德传递过消息,所谓梅德韦特已经用军事手段强迫多达十个小型农庄强行搬迁!这些人被迁移到距离姆斯基斯克南方不太远的芦苇丛生的荒滩搭建定居点,根据信使的描述,这些被强制搬迁者畏惧新统治者的强大武力,获悉可以自由开发湖畔丰饶土地后,多数确实愿意留下来,唯独希望大人许可他们至少把今年的粮食收获从而能顺利过冬。 留里克相信信使的描述,搞不好等自己去了湖泊的东岸,前往那里的强制移民的新兴定居点,能再统计出数千人。 他毫不怀疑梅德韦特的手段,虽说他们都是斯拉夫人,所在的立场已经完全不同,因为梅德韦特在身份上可是公国的外戚大贵族。 以熊为名的梅德韦特和他的伙计们在打扮上都是模仿正宗罗斯战士,定然是皈依者狂热作祟,他会首先采取武力强迫移民,索贡与质子的上策根本没有落实,强制移民的下策来得痛快。 “也许强制移民毁家并屯其实是长期统治的良策,就是手段太过暴力。必须得抚!我还要册封新的博雅尔,给予他们新农具,提供种粮什么的……” 未来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密林里被揪出来,那些人想来也是竞争的失败者,才必须离开水土更好的湖畔农耕区,留里克无所谓他们的情绪,环伊尔门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进行进一步开发,站在君主的角度,留里克现在就是需要忠诚于罗斯的劳动力垦荒种麦缴税。倘若本地区其实拥有二十万的斯拉夫人口,那就全部揪出来拉到湖畔地区建设一个又一个村庄。 二十万人对于伊尔门湖算是人口庞大吗? 即便是当前的纯粹农业社会,二十万人能形成的村落以及相应的农田,人们在伊尔门湖这个内陆大湖周边是生活谈不上资源紧缺。 至于为何大量人口远离湖泊,一个现实的理由留里克是清楚的——旧松针庄园不希望他者掠夺他们的利益,整个湖泊都曾是其势力范围,被许可继续定居的庄园必须向松针庄园纳贡。 松针庄园首领的确有自封王公的资格与实力基础,只可惜在罗斯的强大军事实力打击下顷刻间化作齑粉。 留里克终究是睡了,他无疑与妻你侬我侬,刚刚抵达诺夫哥罗德的他不过是短暂休息,未来的一个月因为牵扯到麦收,整个地区的劳动力都会忙碌起来,自己只怕也会累得胳膊酸痛。 停泊区区三天的舰队继续前进,移民们休整一番得到了一定补给,下一站,充满希望的姆斯季斯克! 很快,一座庞大湖泊进入眼帘。见惯了大海的罗斯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更关注在舰队的东方区域,在墨绿色的松树林海映照下的近岸平坦区域,那里的景色大家的确是没见过。 那里似乎是一片广袤草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牧草? 的确,假若释放一群山羊,它们会毫无情面的将刚刚开始抽穗的春燕麦肯德干干净净。 来自四月下旬最先播种的那一批燕麦进入抽穗期,被拖延到五月上旬才播种的那些,抽穗期还要再推迟。无论抽穗与否,这些庄稼清一色是禾本科谷物,它们就是草。 罗斯人已经过上了多年的天天有麦子的好日子,唯独没有见识过大面积的麦田。当有人指出这就是麦田时,不少纯粹的罗斯妇女大吃一惊!倒是那些嫁入罗斯的本地斯拉夫妇女洋洋得意。 姆斯季斯克的码头初具规模,但停泊罗斯的庞大舰队显得还是力不从心。 再抵这里,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留里克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的就是带有淡淡草腥味的南风,风力较大,平静的湖面被吹得波光粼粼,水浪也不停拍打岸边的芦苇丛。 相比三个月之前,这个定居点有着肉眼可见的重大发展。 具备防御力又防风的围墙系统已经建设完毕,每隔一段距离就耸立起木框架式塔楼。一些罗斯旗帜在木墙上随风飘扬,彰显此乃罗斯人的居所。 留里克很满意他们的建设,到底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罗斯移民作为外来者身处斯拉夫人的汪洋大海里,在民族融合尚未大成的当下,避免有团伙叛乱,任何的定居点都要做好城防。甚至于要防备的其实不是沿湖居住的斯拉夫人,而是更南方的斯拉夫民族集团——克里维奇同盟。 有很多男人在湖面捕鱼,甚至还有的漂到了拉多加湖。 舰队进入码头后,移民人群兴致勃勃走出栈桥,踏在坚固的湖边平地。移民们看清的那所谓的草场,放眼望去于湖畔连成一片的竟是即将成熟的麦田! 没有人可以忽视这样一支舰队,留驻在的姆斯季斯克的人们前些日子已经获悉故乡的命中已经抵达。 阿里克翘首以盼族人们胜利入港,当船只靠岸,他就带着一批壮汉撸起袖子赶着小马车,亦或是推拉双轮小车,高高兴兴前来帮忙。 男人们是最积极的,他们迎接的不是别人,根本就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登陆的妇女看管着自家的锅碗瓢盆,以及装钱的箱子、打捆的备用皮衣布衣。年幼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一些顽童就地开始欢乐乱跑。 还有那些移民而来的部族老者,本是风烛残年之际完成了此生最后一次,亦是此生最漫长的一次航行,终于抵达了这片王公为大家争取到的温暖富饶沃土。他们死后会长眠于此,暮年得以幸福为此喜极而涕。 仅仅的卸货就需要很长时间,大量的网兜正将民众的五花八门细软卸下。这些家具整体并不沉重,奈何这是多达六百个家庭的生活品,众人估计卸货非得折腾到明天。 留里克组织民众自主卸货,也欣慰于部分渔民暂停捕鱼。 那些渔民都是第一旗队的年轻战士,他们船只靠岸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获悉故乡老宅被卖掉丝毫不心疼,看得老婆孩子愉悦的表情,心中只有唤起,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力气。 阿里克带着自己的伙计们来得很及时,年轻力壮的人们立刻加入到卸货工作中。 “兄弟们都注意了,找到你们的妻子孩子,先运走自己的财物。运到家里就立即回来帮忙!” “手推车好好利用起来,帮助其他兄弟运货。把孩子放在手推车或是马车上,看好自己的孩子不许乱跑。” “千万不能发生争执,若有人吵架会遭到我的惩罚!” 阿里克这番发号施令,他是姆斯季斯克的管理者,第一旗队的兄弟们都佩服他,使得整个卸货与运输的现场看似很乱,实则也有规则。一些装好物资的家庭已经拉着小车走在乡间的土路直奔城市大门,越来越多的家庭开始唱着歌离开。 留里克这下终于长出一口气,一只大手也狠狠拍在他的肩头。 “阿里克?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阿里克带着笑意,“故乡已经没有族人了吧?” “还有一批留守者。” “为何?” “因为我们必须把持着矿山,还有我们的造船厂。即便我们移民了,故乡绝对不能丢。” 阿里克欣慰地点点头,他心里还有一个牵挂,如此听得真是心安理得:“这样,我也不必着急把我父亲的墓迁移到这里。” “叔叔的墓?不用担心,故乡的部族墓地一直有人看管。那些后来加入咱们的新罗斯人,很多人还在罗斯堡居住。哈罗左森一家仍负责管理,我们非常需要故乡的铁矿石,还有来自更北方的盐。我们只是人民离开了故乡,以后我们与故乡的联络还是非常频繁的。” “也好。看起来今晚我们要点燃大量篝火,要好好庆祝一番。现在我们要继续卸货,来吧!”阿里克拍拍弟弟的后背,“小子,你已经是壮汉了,作为王公,可要给兄弟们彰显一下你的男人力量。咱们兄弟一起卸货,早点办完码头的事,晚上咱们吃烤鱼。顺便,再给你讲讲这片农田的好情况,还有南边的那些新来的家伙们。” 第725章 被迫移民者的新村庄 茂密的松林中一支军队押解着他们的俘虏龟速前进。 “你们都快点!早点到了湖边你们早点拓荒。”一位背着圆盾的壮汉猛然呵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任命的诺夫哥罗德城市总督、自己的大舅子梅德韦特。 三百余名战士严密看管被俘的人们。这些人只是名义上被俘,梅德韦特非但不愿加害,还命令自己的战士不准其中的女人动手,要确保每个人平安抵达湖边。 二百余名男女老幼带着自己的随身细软,大部分拄着木杖,推拉满载物资的两轮车,于传统的通向大湖的曲折隐蔽林间小道进发。 明明快到秋收时节,大家竟被一群可怕的瓦良格人俘获。 不!他们不是瓦良格人!更不是松针庄园的强者。 他们居然是白树庄园的家伙们! 这个村庄的首领是位近四十岁的男人,他因为足够强壮具有蛮力,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把祖传的铁斧,就被村民推举为首领。 首领是务实的,他知道村子的微弱实力不足以对抗铁甲巨盾的强敌。以往遇到强悍的松针庄园的索贡要求,都是非常顺从地把财物交出去。对于不准进入湖畔的禁令也被迫接受。对方弱索要饲养的绵羊,就把羊藏起来,索要年轻女子就令民众藏好。 但是这一次,大家藏无可藏。 首领一再询问:“难道我们到了湖边,真的可以自由的使用那里的土地?” 梅德韦特显然是无聊行军闲得慌,再考虑要安抚他们的情绪,也就不厌其烦答复之:“当然可以。你们以后年年缴纳贡品,就可以享用肥沃湖畔。我警告你们不要逃亡不要背叛,否则瓦良格王公的大军会像是歼灭松针庄园那一万人一般对付你们。” 前者的许诺村庄首领何其兴奋,后者的警告也不寒而栗。 首领又问:“你们……会强迫我们交出女人吗?” “当然会。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你们不是奴仆。我们白树庄园的战士们就在这里,他们可以做你们女人的丈夫。” 一块巨石落了地。首领还不敢太过相信,而今是打也打不过,若是举村逃跑今年非得全体冻死饿死在密林成为熊的食物,他根本没得选。 有人说首领是妥协的废物,然而真的选择抗争一个个又不敢了。 很多消息在被动移民都队伍里流传,所谓他们已经是被强制迁移的第十一个村子。 又说押运的士兵自傲地声称,因为白树庄园早早选择和瓦良格人结盟,如今天天都是好日子,但凡加入瓦良格罗斯人的村庄,生活都好起来。 他们带着复杂的情绪前进,每天也无力走很远。他们在密林里的农田肥力极低,粮食产量低下使得他们已经在闹夏荒。 要是有人在中途饿死了,王公获悉了可要生气!梅德韦特没有办法,只要令战士们拿出干粮接济一下。 食物当然不是免费的,提供食物收获利益天经地义。 白树庄园大量女子嫁给罗斯人,环湖的大部分农庄最漂亮的女子都被罗斯人要走了!庄园的男丁更加难以迎娶老婆,如今他们得了机会,就要对这些藏匿农庄的民众里物色女子。 仍有大量小村庄藏起来,继续寻找必有更多发现,只是白树庄园的秋收时节即将到了,梅德韦特暂停了工作。 王公不可能食言,罗斯人要把老家的民众带来,他们已经把这里作为新家园,从此以后罗斯征服者就是与斯拉夫人永久性混居了。 曾经,伊尔门斯拉夫人都是毗邻湖畔定居,因为人口快速膨胀引爆了内战,大量民众被迫遁入森林。 终于前方出现了开阔的世界,远处波光粼粼的景象可是惊得这些民众大吃一惊。 只有一些上年纪的人还记得伊尔门湖的美景,更多的人自打出生开始,就只知道充满危机和机会的森林,以及提供水源的小溪。仿佛世界就是林海里的村庄和附近局促的农田,很多人如今第一次意识到世界其实很大。 那首领为眼前的景象震撼,竟不自觉地走向湖畔野地,走向芦苇丛,最后走入大湖,接着兴奋尖叫。 更多的民众冲过去,在浅谈中欢呼,故意玩弄水花…… 梅德韦特一众战士忙着喝湖水解渴,罢了也就嘻嘻哈哈看着这群少见多怪的家伙玩水。 首领把自己弄得一身湿,衣服还散发泥腥味。他嬉皮笑脸走近梅德韦特:“大人,我们真的可以在此定居?没有人再驱逐我们?” “你是傻瓜吗?” 一句话,首领被问懵了:“我……” “你们是没见过湖泊么?” “我爷爷见过,我……的确是第一次见。” 听得这憨憨之语,梅德韦特摘了头盔又是捧腹大笑。 罢了,他指向北方:“你仔细瞧瞧,那里就有一个定居村庄。我们在向北方走一些,等我说够了你们就停下脚步,就在此定居。听着,我许可你们的男人之后回去收麦子,但是你们若是逃了,就要考虑一下女人和孩子的安危。” “不敢!我们不敢逃,我们会立刻开辟定居点。” 似乎真的是顺昌逆亡,一路上梅德韦特这个总督只是口头上威胁与许诺,浑身是铁的士兵并未动武,看来他们的确始终不打算行暴力,无形中被强制移民的民众并没有暴怒。 大家都是务实的人,如若不是时局逼迫谁愿意住在与世隔绝的林海。 据说白树庄园已经瓦良格化,数以万计的瓦良格人已经雄踞北方。 这是第十一个被强制移民的村庄,各村的人口都在二百人上下。林中的生活很艰难,他们拼命生育,对冲掉孩子高夭折率,然而每个冬季都会有人因吃得少吃的差导致身体长期虚弱而冻死。 如果是住在湖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既然这是瓦良格人的罗斯王公的许可,各村庄愿意接受其统治。当然,前提是每年缴纳的贡品量不是逼得大家家破人亡。 最早被强制移民的人已经有限的和罗斯渔民相遇。彼此的相遇整体融洽,因为这些渔民的普遍会说一些斯拉夫语,既然能有效语言交流,无形中就是少了一层隔阂。 这些渔民多半就是第一旗队的年轻人,他们战功卓着手里都有一批积蓄,他们自视甚高,对于这些森林里钻出来的阑珊野人,傲慢的同时也对这些人怜悯。 于是便有渔民拿出廉价量产型的铸铁锤子、鱼叉,从这些人手里换到年轻女子带会姆斯季斯克做妻子。 区区一个月时间,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就拉来五十名女子,而这也是阿里克要向留里克好好汇报的。 就在罗斯舰队终于抵达伊尔门湖,梅德韦特也才刚从森林钻出来。 当第十一个农庄开始打下新房舍桩基,刚开始用石镰处理荒草,梅德韦特也带着主要军队继续向北。 全部十一个新村庄梅德韦特都留下驻军。离开森林的民众对白树庄园并无明确恨意,当年彼此都是被松针庄园强迫而离开大湖。 这些留驻的战士往往没有婚配,这对新移民如何不是好消息?村庄首领立刻献出女儿,又从村子里挑选姿色不错的女子塞给战士,为的就是通过联姻进一步得到安全许诺。 留里克登陆之后第一个夜里,姆斯季斯克的确成为狂欢的海洋。到处都是点燃的篝火和跳舞的人群,奇异光亮景象为那些新斯拉夫移民看到,不由得啧啧称奇,唯有留驻的战士骄傲指出那就是罗斯人的定居点。 姆斯季斯克到处是喝醉的男人,甚至不少女人也喝得昏昏沉沉。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麦酒和格瓦斯,第一旗队的战士们可是搞到很多。还因为手里的麦子多了,他们可以大肆酿酒。 这个时代他们没得选,含酒精饮料几乎就是唯一廉价的饮用式消遣。喝酒吃烤鱼,团聚的罗斯家庭如此宣泄,曾经这种狂欢只能在光明节那一天来做,如今物资充盈又临近大丰收,有太多的理由与坚实的物质基础可供大家挥霍。 阿里克喝得一脸红,留里克的情况也很糟糕。 这是留里克首次喝大了劲儿,完全是因为老哥在麦酒里掺了蜂蜜和烈性伏特加。蜂蜜的甜蜜掩盖了酒精辛辣,当留里克意识到问题已经是天旋地转…… 至少在清醒的时候留里克获悉了南边的喜讯,所谓梅德韦特一直在落实任务,被揪出来的村民清一色愿意接受王公的统治。 他们是真的顺从吗?留里克在清醒的时候检阅了那些最近嫁入的村庄女子,她们固然是怯生生的面见自己,御女很多的留里克可从这些女子的眼神中看出她们其实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阿里克说得非常直白:“她们藏在森林里经常与饥饿为伴,麦子一旦吃完就只能挨饿,所以年年都有人饿死。但在咱们这里,她们可是天天有麦子和鱼吃……” 老哥描述的很多消息都透露出他的傲慢,兄弟们都在以怜悯的眼光去看待被揪出来的斯拉夫人。除此之外,没有谁去迫害他们。 也许真的是富长良心?留里克不太觉得这是真的,只怕是那些人已经穷得不配让罗斯人起歹意。至于抓人做奴隶,罗斯社会这些年应运而生的潜规则是排除纯粹的奴隶的。 兄弟们仍然弄到了一批新人口,他们用铁器工具换来了女人,彼此的交易还算融洽。 待到留里克清醒后就更要去这些湖畔新农庄来一次武装巡游,向当地的村庄首领展示一番罗斯王公的风采。 此事说干就干! 留里克在姆斯季斯克逗留到第三个白天,经过那夜的欢闹,族人们憋了大半年的情绪全部发泄。 燕麦和小麦长势都很好,它们才刚刚开始抽穗,最早的收获时间也是两周之后。 中间期的至少十天时间,自己可有很多事要做,就决意集结军队去那些农庄看看。 牛角号被吹响,战士们的灵魂动了! 阿里克大清早急匆匆跑到留里克的临时居所,质问这位换上一身华丽毛茸茸衣装的王公是否要打仗。 “我们集结大军要打谁?!莫非有敌人袭击?” “没有,我还是要集结军队。唔,至少给我集结二百人,咱们乘船去那些新村庄瞧瞧。” 阿里克挠挠头不觉得这有什么高明的,“我大概懂了我们要像那些穷人武装巡游?” “对!就是彰显我的存在。” “哦,那么他们会觉得是神在人间!” “这正合我意。” 阿里克耸耸肩,既然是弟弟的命令就执行好了,向那些贫穷弱者展示赫赫武功得到的不过是虚荣,他并不喜欢。 留里克要的可不是虚荣,他也的确要向那些人展示实力,顺便也是带着自己的“年轻崽子们”实地勘探一番他们未来的生活空间,顺便看看能否解决一些男孩的婚姻问题。 有一个农庄一直是旧松针庄园铁杆同盟,前者被诛灭后者连坐被诛。 一个较小农庄仅剩下断壁残垣,但是土地没有荒芜。 那里的部分地区是战后赏赐给白树庄园的战士们,他们耕种了燕麦,播种之际顺便将所看到的土地都播撒了种子。 那里的麦子是有主人的,主人正是留里克。留里决定把那一片土地给予最年轻的战士,编组一支新旗队,并建立一座新城市。 王公一直在供养大量孩子的伙食,当孩子长过十二岁,按照传统这样的男孩就该自谋生路,女孩就该考虑嫁人。 留里克不可能真的给如此年轻的孩子断供,他们仍要彼此协作生存,但王公是时候切断免费的粮食供应了。 食君之禄而不做事,当孩子逐渐长大会觉得愧疚,他们的确需要自谋生路,更要向王公还过去的债。 留里克打算建立一座“青年之城”,合计近四百个适龄的男男女女(男与女比例约2:1),他们接受过文化教育、体能训练、打过仗、会木工,这些人可谓公国的最优后生,需要在新世界大展拳脚。 他们的另一个存在也是作为罗斯军队去看管那些离开森林的斯拉夫人,似乎那些人不可能反叛,罗斯军队必须在那些人周边以防不测。 一支六百人的大军集结完毕,留里克一身华丽而不失勇武,战士们普遍没有带厚重的锁子甲,手头的武器带得可是颇为齐全。 罗斯的旗帜多达二十面,每一根约莫三米的常备战戟(矛头下方捆斧头)都捆着蓝白布条,战士们的衣着统一又整洁。 这支部队放在法兰克,任何的领主都会谨慎对待,仅仅在视觉感官就很唬人,他们实力也的确强劲。 留里克要炫耀武力,这番便是水路并进。 罗斯海军主力既然正好在姆斯季斯克,上岸休整的职业水手们就操持舰队再去南方巡游一圈,停泊在那些新村庄民众的面前好好让其开开眼,接着则是善于远征的陆军大摇大摆地抵达。 留里克也想好了,梅德韦特强迫他们离开森林这个手段确实很粗糙。那么赐予他们一点点铁器就是一种安抚。 一切似乎都准备妥当。 留里克再看看自己的军队,检查一下装着宿营用物资的马车、鹿车,最终下令:“我们走!给新来的人瞧瞧我们的厉害!” 第726章 青年之城托纳斯塔德 从森林里走出的人们,带着他们的石斧砍砸大树,少量的铁斧铁刀对木材做精加工。 男人女人以弓钻制造火焰,一次焚烧到处都是的芦苇和狗尾草,于湖畔的偏湿润的荒滩有规则地开辟荒滩。 他们彼此协同开辟新家园,一如他们在森林中的生活方式。 他们挖土埋入桩基,在其之上直接铺设原木。围绕桩基搭建框架建筑木棚,又以苔藓、湖泥包裹外层,并再在最外层贴上一层木材。笔直的松树做房梁,人字形的房顶先是铺设一层细树枝,就开始堆积大量新鲜芦苇,最终抛上一些土块固定,一座粗犷而不失保暖功能的木刻楞算是造好了。 森林中的农庄建筑多半如此,只要给予这些人足够的时间,他们也可用手头简陋的工具将房舍建设得足够整洁。 但是,他们比之住在湖畔的强势农庄,劣势显而易见。 很多人身上寄生了虱子和跳蚤,遂到湖边后大部分人做的第一件事其实是洗澡。 虽是陈旧的布衣皮衣,他们无法割舍这些仅有的遮羞御寒物,能肆意泡水的衣服基本洗去了寄生虫,衣服又在火上燎烤一番算是解决了问题。 女人们开始用找到的藤蔓编制绳索,男人们除了用木犁强行开荒,也捆扎起木筏在漂在近岸处水域钓鱼。 有的高手懂得徒手钓鱼之术,播撒诱饵引鱼来,个头大的鲈鱼巡游至此妄图将饵料囫囵吞下,便被守候多时的渔夫眼疾手快拽住鱼嘴揪出水面捕获之。 用于溪流中捕鱼的渔网也派上用场,和森林溪流捕鱼不同的是,他们开始在伊尔门湖里捞到大鱼,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里的大个头鲈鱼似乎捕捞不绝。 一开始,离开森林的新斯拉夫人移民非常畏惧湖面游弋的那些瓦良格人船只,船首尾翘起的龙骨是最显而易见的特征,一想到这群外来者将本地区的霸主松针庄园一朝一夕就杀戮殆尽,生怕自己也会遭遇不测。 他们愿意相信瓦良格的罗斯人提出的安全保证,更重要的是,当大家意识到湖畔生活比之过去非常优渥,已经没有谁愿意再逃回密林。 当有了和平的接触,新斯拉夫移民几乎瞬间抛弃了过去的想法。 罗斯人身材魁梧一头金发,捕鱼者看起来都非常年轻,普遍也会说上一些斯拉夫语。 反观自己,无论男女都是个头矮小不说,即便是男人也偏瘦弱。 密林里的生活不好,约莫只有一半的新生儿最终可以活到能够婚配的年龄。即便如此,所谓成年的男子因为在成长阶段吃得太差,发育迟缓的他们身材普遍只能勉强达到约莫160㎝。他们的食物也几乎只有燕麦和少量黑麦,粮食整体储备量是不多的,而肉食完全是一种添头。 旧松针庄园的战士偶尔进入森林盘剥,村庄民众不敢反抗,打断了牙齿也只能默默咽下,将本也不多的粮食交出去。 就从几年前开始,松针庄园的盘剥突然加剧,森林民众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他们其实不知道的是,松针庄园多半也是不屑于进入森林去盘剥穷鬼的,一切都是因为罗斯征服者的盘剥,迫使松针庄园不得不想出招数搞出更多的燕麦以应付。 森林里的村民把松针庄园的霸权行为看做一种自然灾害,然而恶熊偷袭这种事又不得不防。那些黑皮的凶狠猛兽会把砍柴伐木的农夫当做猎物,熊甚至会直接捕猎孩童,若是有熊冲入村庄,又是全体男人拿起石矛驱逐之。 森林环境的局促使得森林民众时常遭遇熊的偷袭,反观湖畔区域,由于视野足够开阔平地也多,若是熊出没,人们即可早早地发现。 湖畔的新家园土地肥沃气候宜人,似乎只要给罗斯人做了顺民,未来只有安稳的生活。 据说罗斯人的最大首领会在秋收季节抵达,各个被强制移民的人们都想看一看征服自己的大王究竟长什么样子。 难道真如那些所谓诺夫哥罗德的士兵所言,是一位金发的少年、一位得到神恩惠嘱咐的年轻英雄? 他们不敢奢望太多,因为手头上可有两件大事必须要做,一来是等到合适时机组织村庄男丁在留驻罗斯公国的斯拉夫战士的监视下回故地抢收麦子,二来便是继续建设村庄扛住两个月后就降临的冬季。 这种森林农庄还没有阶级分化,身强力壮又有智慧者被推举为村庄,所有的生产生活是所有男女村民协同而做。这种生活方式不知从何开始的,不过村民们觉得他们可以这样永远地生活下去。 但时代的船舶已经冲了过来,这些新出现的斯拉夫民众没有自主的选择,他们必须归顺罗斯公国并未公国效力。 多达十一个被迫移民的村庄彼此串联一番,各村首领还偷偷地开了些许小会。没有任何人提议要反对新的征服者,他们都只想过好自己的新生活,所谓的开会就是划定各自的生活范围,确保开荒之际不要在别人的地盘翻土。 湖面漂泊的木筏遇到了迫近的舰队! 阿芙洛拉级风帆巡洋舰在捞鱼农夫看来根本就是超越三观的庞然大物,是无法用语言所描述的。 所有劳作的村民都看到了奇怪船队的逼近,最令他们记忆犹新的还有那一面面飘扬的旗帜。 他们认得这些旗帜,押运自己离开密林的士兵就是亮出白底蓝纹旗。 来者都是远方的罗斯征服者,许多人都在盘算着以怎样的姿态面见即将下船的罗斯人首领。没有谁感觉到危险,好奇心战胜了所有的恐惧。 只是那些大船仅仅在近岸处漂着,似乎仅仅打算彰显自己的存在? 水手们奉命操纵舰队在新移民的村庄前亮相,各舰在约莫刚到下午时分抛锚,接着所有的水手们看了一会儿湖畔聚集的那一撮人后,就纷纷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睡大觉。 水手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等到王公的陆路军队抵达这第一个遇到的新斯拉夫村庄,收到了全新的命令,大家再起锚继续沿着大湖的东岸继续南下巡游。 留里克带着他的军队就在后方,长途的行军,即便是最年轻的战士也因平日的训练具备充沛体能,何况他们这番是武装巡游,重武器和重甲完全不带。 未有重装备亦有马车、鹿车辅助,军队在平坦的湖岸进发,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全体停下!”领队的留里克口令持牛角号的战士,令其吹号角令其全军暂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远处有一处村庄废墟?还有一些零星的茅草房。这里有着大片熟田,它们都已播撒了燕麦种子,麦苗正在抽穗中。 年轻的男女战士窃窃私语,接着又听到整队的号令。 阿里克带着他的二百老兵迅速站好,这些人又看着一大群少男少女也在迅速列队,欣慰之余又在彼此探讨。 四百个孩子身份的确是孩子,男孩女孩的身高可是不容小觑。女孩多背着短木弓,腰里挂箭袋。另有一把长刃匕首防身。麻布双肩包塞着干粮,最外还卷曲麻布毯子。男孩的武装已与大人无意,他们的背包后还挂着大号木圆盾,如同背了乌龟壳。腰里悬挂长剑、小手斧、匕首,一只战戟攥在手里充当行军仗。 留里克又是一声口令:“菲斯克!出列!” 一位十六岁的年轻而强壮的战士扶稳头盔急匆匆跑到留里克面前。 “大人……” “人都到期了?这一路可有人掉队?” “完全没有。”说罢,菲斯克憨厚笑了笑。 所有人按矩阵而站,按照规则是三十人组织“一船”,在罗斯军中就是“排级战斗单位”,也是留里克的规划中最少可以独立执行战斗任务的编制。 他就以此令所有人重新整队,形成一个个整齐的“方块”,之后检阅之确认一个也不少。 他清清嗓子,此刻阳光普照,铁皮盔与耸立的矛头烁烁放光,这支军队锐不可言。 “兄弟们!你们可知这是哪里?”留里克故意吼。 众人只是看着衣着华丽的王公背着手在大家面前游走发号施令,就继续听其高谈阔论。 “这里本有一个农庄,但是他们参与了反叛!村庄被焚毁,叛徒都被处死!这里的农田依旧肥沃,我已经令其他的斯拉夫人播撒了麦种。你们瞧!麦子即将成熟!我的确要带着你们去震慑一下离开森林的那些弱者,也是彰显我们的武力。但是现在,我要宣布另一件事,我要在这里建设一座新定居点!姆斯季斯克不能是孤零零的存在,城市需要有另一座成照应。那么,谁来建设这座新城呢?” 留里克的眼神已经瞟到了菲斯克这里,又吼道:“菲斯克!” “大人?!” “我决定了,你带着年轻的兄弟姐妹就在此定居!罗斯的年轻人建筑一座青年之城。” 这个决定着实超越大家的想象,虽然早有消息所谓等到大家年龄足够大了就该独立生存,莫非时机已经成熟王公决意放手?! 男孩的荣辱观决定了他们并不愿意一直靠着王公的接济过日子,他们渴望通过立战功、为王公劳作、缴税以还债。 菲斯克的情绪有些乱,他代表大家弱弱地问:“大人?您的意思莫非是将这片长满麦子的土地赐予……我们?” “如何?你还不满意吗?”留里克故意笑道。 “满意!非常满意!这个恩惠实在太大了!” “当然!我不但赏赐给你们土地耕种的权力,还白送你们一地的麦子。菲斯克,你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有资格编入到第一旗队里。我看到在我面前站立着一支年轻强劲大军,你们应该自己编成一支旗队。”说到此,留里克不禁掐掐手指盘算一番,“这样吧,你们就是第六旗队。或者称之为青年旗队。菲斯克,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旗队长的。” 事情发展得非常快,菲斯克意识到自己拥有了巨大荣誉,肩头也担负其重要坚决之重担。 他干脆当众半跪在留里克面前,向王公进一步宣誓自己的忠诚于对赏赐的感谢。 “你起来吧。”留里克说。 “遵命。” 留里克虽然只是十四岁,这具高速成长的躯体已经基本拥有壮汉形态。留里克整体还是显得担保,随着发育,骨头上还能附着大量的肌肉,不过现在的一身比较蓬松的衣服已经让他看起来很强壮。 他完全是平视比自己年长两岁的菲斯克,继续命令:“等我们完成了这次巡游,你就带着兄弟姐妹在此搭建定居点。我会给你们提供各种建筑材料,也会组织一批斯拉夫建筑高手帮你们盖房子。不过当你们生活安定下来,我将断绝给予你们的物质赏赐。菲斯克,你们的童年已经结束了,我挑选出你们是因为你们已经是大人。” 菲斯克急忙接住话茬:“是!真正的罗斯勇士永远是自行开辟新天地。我们非常感谢王公陛下的恩惠,未来我们只有用无尽的忠诚回报。” “回报我?那是必须的。你们永远都不要忘了,你们多半都因为各种原因成为孤儿,或是没有我的接济你们早就死了。现在你们都是罗斯人,可不能忘记过去的苦难。所以当你们看到还有别的孩子忍饥挨饿无家可归,就尽量带回来养育。” “遵命。” “还有一点。原则上女人是不适合做战士的,除非时局所迫兵力不足,我才会征召女兵。第六旗队里目前有一百多名女孩,你们结合吧!她们必须是男孩们的正妻,至于剩下没有婚配的男孩,我将为你们找一些本地的女孩。甚至我们可以通过这次武装巡游去那些新的村庄里物色一番……” 留里克决意建筑一座新城,此事年轻的孩子们都是支持的。 一起接受军事训练、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男孩女孩将结为夫妻?那可真是一桩大好事。 他们彼此间普遍萌生情愫,这种事留里克早就知道了,理智的壮年罗斯人都乐见于这种结合。不少壮年者的儿子女儿实则就在这支队伍里,只是因为孩子们吃了多好年公爵恩赐的伙食,孩子的父母就是想干涉孩子的婚姻也是自觉理亏。 新获番号第六旗队的孩子们全体忠诚于王公,他们的婚姻只有王公拥有最高的干涉权。 暗地里这群孩子早就互相配了对,年龄最大的那一撮中个别者已经偷偷发生过关系。这里存在着事实婚姻,仅仅是没有通过祭司参与的婚礼仪式做出认证。 丰收之后必有狂欢,本地斯拉夫人会祭司他们的农神,移民而来的罗斯人自然也该遵从这种传统以祭司罗斯信仰的执掌“经济发展”的弗雷神。 趁着丰收的节日举办婚礼也是本地人的保留项目,何况今年的情况非常特别。 丰收之后,就是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哟。 孩子们欣赏这里的农田,感慨田地的广大。 不得不说的是留里克最终给予了他们极大的恩惠,原本居住于此的村庄人口可是高达两千人规模,所拥有的田亩至少能养活两千人。反观留里克带来的年轻崽子们男男女女不过四百人,这些人就算结合一番在迎娶外来女人,最终只能形成约莫二百五十对夫妻,倘若以后也不加入新的移民填充之,这些孩子们可是需要等到第三代人才能发展出一座两千人的定居点。 留里克自然不会让那一天晚些到来,因为还有一群年幼的崽子在茁壮成长,他们到了年龄自然是填充到这里。 直到这个定居点人口已经足够多,届时就该考虑再建一座新城。 基于此原因,农田的归属权被留里克攥在手里,他赏赐给大家的就只有使用权,每一个家庭暂时也只能分得一公顷的熟田,倘若有的家庭犯了罪,农田的使用权将被收回。留里克不完全赏赐归属权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这些孩子缺乏战功。只有为公国立下大功的人有权从王公手里得到完全权益的私人土地! 倒是这片土地今年的产出就全归这群孩子们,这算是身为王公的留里克对他们的最后恩惠,如同老父亲给予孩子未来人生的启动资金。 暂时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理论上失去了应招打仗的资格,他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建筑城市发展农业,将青年之城建设得足够以税收的方式回馈给公国资产。 青年之城,按照诺斯语罗斯方言就叫做托纳斯塔德(tonorstardt),用斯拉夫语描述则会加入“斯科耶”的地名后缀,意味湖畔的青年之城。 第727章 王公与新臣民 罗斯军队没有逗留太久,他们继续排好纵队于湖畔的青草平地继续南下。 他们很快看清了故意停泊的船队,也看到了前方突然拔地而起的村庄。 留里克心情很不错,又问老哥阿里克:“前面的村子,离开森林的人们都在那里?” “在的。只是一部分……一定还有更多的人尚待发现。” “我懂了。这就要看看梅德韦特未来的工作。” 留里克不知道的,奉命办此事的梅德韦特一行军队也在沿着湖畔赶路,两支军队相向而行,彼此的遭遇已是板上钉钉。 罗斯大军最先抵达第一个村庄,第一眼看得慕名围观的民众,给予留里克最初的印象正是他们的贫穷。 即便是队伍里的年轻孩子,在身高上比之村民也有绝对的优势。 村民酷似一群矮人,其中的男性矮小瘦弱,这种人可以被训练成合格士兵吗?留里克本对他们有些幻想,现在幻想已经破灭一半。 留驻村庄的斯拉夫旗队战士向自己的王公行战士礼,旋即又带来一个男人,指出此人就是本村的首领。 首领? 留里克高昂着下巴俯视这个点头哈腰的矮个子:“你是村长?你们的确来自森林?” 这村长一时间因为紧张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不断地凝视衣着完全统一的罗斯军队,感觉这是神的大军。 “问你话呢!” 经过一声暴喝,村长才支支吾吾说明自己的身份,以及整个村子的情况。 他们说得也是伊尔门斯拉夫方言,留里克自然完全听得懂。 “你叫扎伊茨(兔子)?你的村子却叫猪牙?很奇怪。” 村长只是笑嘻嘻暂时不语。 如果这群人要做顺民,他们现在的表现确实有些顺民之姿态。留里克审视男女老幼的脸,他看不到任何的愤怒,众人都是张望着脸面带笑意地充满好奇心。 如此留里克直接勒令:“让你的人都站好!我要好好检查一番。” 村长不知所以,在绝对的兵威之下只好照办。 他们被聚拢成一团,刚刚的好奇尽化作现在的不安。留里克背着手转圈地审视他们,他在物色其中面容姣好的女孩,只为满足自己年轻战士的需求。 一群“柴火妞”让他有些失望,好在她们仍是年幼的,等以后改善了伙食,该有的美人姿色还是会有。 当着他们的面留里克突然立定站好,有岔开双腿掐着腰,以斯拉夫语宣讲:“我!留里克!罗斯公国王公!我就是你们的最伟大的首领,现在你们全部臣服于我!你们的臣服是你们此生最正确的决定!我向你们许诺,你们不会为奴,只要给予我每一年的贡品,我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任何伤害你们的敌人都将被我歼灭。但是,倘若背叛我,将遭遇无情杀戮!” 他就是罗斯王公?真如那些士兵所言是一位年轻人。可他真的是瓦良格人么?为何一个瓦良格人会说我们的语言? 民众心里还有诸多的疑问,大家至少听懂了话,朴素的原因听信这番安全许诺。 说罢,留里克随手将那个名为扎伊茨的村长叫到身边。 村长即刻询问:“王公大人,只要……我们保持绝对的忠诚,就能一直得到您的安全庇护?” “这是当然。你们还会变得前所未有繁荣,臣服于我,我就赐予你们未来的美好生活。” “哦!那么您一定是天神派来拯救我们的神圣使者。” 这份恭维留里克这是耸耸肩:“我本就是神之子,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现在你要做出一些表示证明你的忠诚!” 村长稍稍犹豫,又言:“悉听尊便。” “好吧。让你们村子的未婚配的女孩全部站出来,我要挑选一番。” “啊?!” “你犹豫了?”留里克眼神犀利起来。 “此事……前些日子,那些士兵已经带走了几名女子。难道王公大人仍要……”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完全知道那些情况,他本人是完全支持的,就故意反问:“我说过了,被我们带走的女子不可能为奴。难道你觉得罗斯战士不配拥有你们的女人?” 强大的军队近在眼前,村长虽不情愿,也只能勾下头颅让村民们把女孩们先交出来。 这个村子勉强到二百人,其中聚在一起的女孩数量竟很稀少,不过是二十余名罢了。相比之下,他们的男孩就更多一些。 留里克善意地相信该村的女孩已经被出身白树庄园的年轻战士搜刮了一番,其实他也能估计到,在物资非常困窘的生活条件下,任何的家庭都会优先培养自己的儿子,至于儿子未来婚配之事太遥远,远不及一个男性劳动力带来的资产增益重要。这些人生活在森林中,极大可能选择性地让一些女孩和不够健全的婴儿消失,倘若生活条件得以改善,这种情况也就瞬间消失。 曾经发生在罗斯人身上的事,一定也会在这些人身上重来一遍。 留里克首先要满足自己人的终身大事,考虑到菲斯克的第六旗队中,即便男孩女孩自由组合仍有一百人暂时得不到妻子。 而根据斯拉夫人的传统,十二周岁的女子就会被父母许配婚姻,故而留里克能审视的所谓女孩清一色过于年幼了。 问来问去,其中只有五个女孩基本到了年龄,就是明面上她们的矮个子有些让人难以信服。 留里克大手一指:“就是这五个女孩,现在嫁给我的战士。”接着以甩头,询问军中年轻男孩:“出来五个人,认领你们的正妻。” 一开始第六旗队的男孩们忙顾着笑,最后是一番推搡,有五人大抵是被恶作剧地推了出来。 反观那些如同商品一般的女孩,她们根据传统本也无权选择自己的婚姻,获悉了情况也只能木讷地站着。 就算那些男孩是因为同伴的恶作剧才走出来,到底今天能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们瞬间爽快地接受当前的境况。那些女孩可以不漂亮,甚至看起来有些脏兮兮又个头矮了些,这些丝毫都不是问题。 王公在履行承诺,如此大礼赠予了,若是不接着岂不是对王公不忠? 这五个男孩急匆匆攥着自己心怡女孩的胳膊,拉到自己身边又继而拉到军阵中。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得到新妻的男孩立刻拿出自己的干粮。 罗斯军如今通用的预制主粮就是两种:硬面包块和大饼。就携带量与便携程度而言,大家更喜欢往背包里塞饼子。 对于柔弱的又归属于自己的女人,男人的怜爱之心被完全唤醒。他们从包中拿出一张饼子交给自己的女人,就见得五个女孩一开始是怯生生,等意识到这是食物后就如小狼般拼命撕咬。 “这是什么情况……”村长与那些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 留里克遂笑道:“我说过的,她们是嫁给我的战士,她们又不是奴隶,理应吃到美餐。”说罢便有指着村长:“再给你一点宝贝吧。” 须臾,一个小布包塞入村长手里,随着束口麻绳被打开,整个村子都震惊了。 “白色的颗粒?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盐?” “是盐。你们这些臣服于我的人,想必你们在森林中根本得不到这种宝贝。” 村长扎伊茨捧着布包已经老泪纵横,他竟双膝跪在泥地上,嘴上支支吾吾说着一大堆难懂的话语,似乎都是赞颂。 虽然人获取钠离子的方式有很多,就算生活中得不到盐,也可以从自然界的食物中获取。只是比起直接补充白花花的矿物盐,从食物里获得盐分的效率太慢了。这些村民是被动与世隔绝,过去伊尔门湖畔地区被大型农庄垄断,湖畔农庄们率先和光顾的瓦良格商人、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商人高价买盐,他们买了盐只供自己食用,已经没有富余的盐卖给森林民众。 他们能获取的盐的源头完全来自于黑海之滨。如今克里米亚仍被东罗马帝国牢牢控制,另有敖德萨这一军事据点囊括手中。当地商人陶瓮煮海水,简单的分离操作后,苦卤大部分被剔除掉,剩下的盐里主要便是氯化钠和少量氯化钾。 盐被层层转运,运到伊尔门湖已经变得价格高昂,大型农庄必须用大量皮革进行兑换,且这种交易丝毫不稳定。 大型农庄的民众情况稍好些,反观数量更多、分布极度分散的森林农庄,他们的民众普遍罹患低钠血症和低钾血症,倘若做了一番高强度体力劳动是定然要昏阙一阵子,甚至直接死于低钾血症导致的肺脏窒息。他们并不知缘由,只能诉诸于信仰,所谓死者被森林之神惩罚了。 留里克依然是高傲的样子,就是他的这份高傲让贫穷的人们只觉得可敬。 “这就是对于忠诚者的赏赐,盐就送给你们了!除此之外……” 接着又是十把量产型的铸铁斧头摆在地上:“这些斧头也赠予你们。” 村民们还能怎么说?如果他们索要女孩嫁出去的聘礼,这些斧头和盐在大家的财富观里已经是巨大的财富。他们纷纷跪下来欢呼,称赞王公是大好人。 吃盐能好好活命,新斧头会改善生产生活。留里克在用自己看来不算昂贵的东西收买人心,看起来的确起到了作用。 “猪牙村”这个名字总让留里克觉得有些不雅。他很快搞懂了该村名字的由来,合着大号的猪獠牙被当做矛头,小牙打磨成箭簇。显然在缺乏石头的东欧瓦尔代平原,兽齿取代石头作为武器理所当然。 留里克赐予他们一个非常简单甚至无聊的名字“新一村”,用斯拉夫语简称诺沃金(novotin)。 罗斯王公在这个村子充分彰显了自己的权威,看起来也收获了一批新拥趸。 一行人在新一村没有更多逗留,五个被选中的幸运女孩在吃了大饼后也跟进的队伍,确切地说是跟紧了她的男人。 旗帜信号从湖边传来,休息了一阵子的舰队立刻拔锚,晒太阳的水手重新操船继续南下。 队伍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就到了第二个村庄,留里克故技重施,又是一番宣讲、一番索要女孩、一番赐予盐与铁器。一切都很顺利,村名感觉得了便宜也愿意相信一个美好的未来。 第二个村庄被赐名“新二村”,斯拉夫语念作诺沃特瓦(novotva)。接着又是“新三村”、“新四村”…… 留里克在巡视他的新臣民,准备好的盐与铁器都在赠予,他的年轻男孩们也在不断的得到女子,导致整个队伍的人数一直在扩大。 那些女孩到底还是身体柔弱,她们被许可坐在马车、鹿车之上,女孩们就以一个全新的角度看清了这支浩荡队伍。 她们看到了很多背着弓揣着箭壶的女孩,姣好的面容与金发搭配,就如同森林的仙女。那些女战士也是瓦良格人!凭借肉眼所看到的,这些离开森林的斯拉夫女孩感觉到瓦良格征服者丝毫不是父母所言的可怕。甚至于她们还听到了这样是说法:嫁给了我们,你们就是我们。 等到留里克完成了巡视,整个队伍才能停下来休整。 就在遇到第七个村庄的时候,美妙的遭遇发生了! 两支相向而行的军队都打着罗斯旗帜,留里克和梅德韦特的军队撞在了一起。 能在户外见得王公亲率大军视察,这是何其美妙的偶遇?! 为此两支军队都暂停脚步,彼此间分享着情报。 当获悉王公在做秋收前的一次环湖巡游,梅德韦特求得就是好好汇报之。他骄傲地声称自己从森林里一下子揪出来十一个村庄,待到明年开春,这项工作还要扩大化。 大军原地休息,累计达到一千人的队伍盘踞在第七个村子,这里的村民即好奇又恐惧。 “一千”,这个数字在村民的概念里是非常大的数字,眼前的大军分明不可战胜! 梅德韦特也顺便看明白了王公对于新臣民的政策,事情让他有些吃惊,明明是一群贫穷的人,王公何必赏赐他们盐和斧头?王公有自己的目的,自己愚笨的脑袋还是不懂呐! “你要回去准备秋收吗?”留里克在最后时刻明知故问。 梅德韦特点头示意:“正是。我还有很多情报要向您汇报,但是……” “你不必多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比筹备秋收更为重要。你的人赶紧回去,秋收之后我还要按照清单环湖收粮食税,届时还需要你的协助。” “遵命。” 两支队伍打个照面休息了一阵就又分道扬镳,通过对方简略的汇报,留里克对全部的新臣民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水陆并进的队伍一直冲到了第十一个村子,也就是那个离开森林仅有两个昼夜的村庄。 房舍刚刚开始搭建,木筏也才刚做好。 强壮的村长感慨这片土地的肥沃,也感谢未曾谋面的罗斯王公的湖畔生活之许可。 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才两天的功夫,罗斯公国的大军就杀到了! 一开始民众下意识逃进村子,直到村长看清了那些飘扬的旗帜而相信这并不意味着危险。 逃亡的村民陆续回来,留里克也正好进入到这片巨大的建筑、开荒的大工地中。 “你们为什么要逃呢?害怕我们带来杀戮?”留里克的话非常直白,村长强壮也识时务,诚实地说明自己的顾虑。 “的确,我们的大军杀死了很多敌人。但是对于臣服我的人,这支军队就是最值得信赖的靠山……” 罢了,留里克又是一番重复了十次的举措。 到此为止前方已经没有新的村子,巡游也到此结束了?这不过是对新臣服的民众的巡游结束而已。 第728章 留里克在洛瓦季河畔新奥斯塔拉 时间正值傍晚,走了一个下午的战士们得亏是男女兵的小腿都打着绷带极大程度避免肌肉酸痛,大家仍是疲惫的,便开始从装满物资的马车、鹿车上卸下大铁锅,垫上陶墩,埋灶熬煮混合麦子和蔬菜的浓粥。他们亦是开始伐木取树枝,就地搭建野战帐篷。 此举无疑让那些刚刚搭建少数木棚的村民大为吃惊。 瓦良格人的罗斯征服者就在身边,征服者之王是一位年轻的男孩,王的战士有男有女也非常的年轻。 征服者对大家非但没有恶意,甚至赏赐了盐和铁器。 王公真是个大好人,整个村子的孩子都得到了一些奇怪的食物,似乎那是麦子做的实在可口…… 善意的举动赢得民心,村长态度巨变,他是巴不得为王公留里克效力换取报酬,亦是赶紧把小女儿往王公怀里塞。 村民朴实而单纯更是充满欲望,完全是他们过去的日子过得太清苦,一个会说斯拉夫语的瓦良格大王已经在用实际行动宣誓他会带领臣民过上好日子,村民便是用脚投票。 该村被命名为“第十一村”,这个急匆匆送女儿的村长也被留里克记下来。 罗斯军队与村民混居过了一夜,水手们也都上岸休息,顺便带来一批拖网捞到的鲈鱼任由大家烤食。 整个白天的“和平巡游”暂停了,却也刚刚开始。 这边的湖畔大地点燃篝火密如星辰,大抵也是遥远地方能看到的吧? 很多人已经躺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留里克愿意站在湖边再待一会儿。 阿里克轻拍老弟的肩膀:“你在想什么呢?你……今年完全是你的表演。” “我在看南方,那些奥斯塔拉人。” “是想你的卡洛塔吧。” “对。我还想看看那边的新奥斯塔拉建设得怎么样了。明天我打算全体上船,就走水路巡游后面的村庄。我们再在新奥斯塔拉过夜,希望卡洛塔她能给咱们提供一些酸奶和乳酪。” “她能搞到足够的牛么?”阿里克打个哈欠耸耸肩,“还是早点休息吧。” “也好。” 留里克在新晋臣服的斯拉夫民众间塑造了一种全新的形象。瓦良格人是一类人的统称,罗斯人虽是其中之一,却比其他的瓦良格人更讲道理,也在构建一种稳定的秩序。这些人愿意臣服一个帮助、庇护他们的君主,他们并不在意留里克王公是否真是“神之子”,只要王公履行了承诺,那么他就是“神之子”。 对待新臣民如此,对待臣服的老臣民亦如此。 不过留里克不会再给那些旧的臣民实物奖励,他们当然还是可以得到一批先进的生产用品,前提就是那粮食来兑换。 伊尔门湖算是东欧内陆地区的一个大湖,新臣民的十一个村庄距离罗斯人的定居点姆斯季斯克比较近,接下来的航行完全成了留里克对旧臣民的视察之举。 舰队突然出现,沿途的庄园民众尽数围观之。 小船被释放,留里克带着一批战士登岸。王公在农庄博雅尔毕恭毕敬的陪同下参观了快速抽穗的麦田,根据田亩统计数据,重申了该庄园今年当缴纳的税赋,以及收税的具体时间。王公进一步指出了君主与臣民的关系,重点明确了湖北边的姆斯季斯克是本地区事实上最大的罗斯人定居点之事实,并欢迎村名带着自己的生产富余品前去交易有用物资。 面对罗斯军队的绝对武威,任何的农庄皆是上千民众俯首帖耳。 各个臣服的老农庄都有各自独特的营生,舰队已经进入大湖的南部湖畔,这里分布的农庄更注重饲养绵羊与种植亚麻,饲养的黑毛发的牛也多了起来。 留里克的舰队已经漂到了所谓很南放的亚麻庄园,这里的人们在种植麦子之余就大肆种亚麻。今年的亚麻杆已经采割完毕,当留里克抵达的时候,奇怪的气味就在村庄弥漫。 看看吧!整个农庄两千名男女老幼都在为煮麻杆服务,那些奇怪的气味就是陶瓮里于沸水中翻腾的麻杆所散发,枯黄麻杆的粗纤维正在崩解成细丝,沸煮中麻杆的脱色也顺便做了。 巡游亦可顺道做生意,盐在这片湖区可是比银子还美妙的硬通货,他拿出一磅盐,轻易就换到大量粗加工完成的麻线。 将纤细麻线制作成缆绳可是罗斯人的拿手好戏,或者说所有的维京部族都善于做此事,只是大家平日期缺乏搞到亚麻的机会。 亚麻庄园本就是生产粗制亚麻满足自用后,将富余品卖给其他部族。过去最大的买家的松针庄园,而今那个庄园的消费者皆化作泥下枯骨,看似失去一个大买家,如今得到的可是罗斯王公这位更疯狂的买家。 “你们应该继续开荒,为我大肆种植亚麻。你们生产的亚麻可以代替燕麦作为税款,我也命令你们每年将富余货物全部卖给我。哦!我改主意了!你们今年就用亚麻抵税,按照十倍于燕麦赋税重量缴纳。” 农庄博雅尔与广大民众完全欢迎王公的纳贡要求,这一切也的确合乎之前定下的契约。王公并非认死理得只认麦子是税赋,任何等价物皆可做税负。 他们可以保留大量的口粮,而根据契约,真是缴纳一批粗制亚麻做税,大家并没有损失多少。 不仅如此,既然王公透露了公国在亚麻上有巨大的需求,博雅尔与村庄的族人们立刻达成共识,今年做布的亚麻自留外,其余的甭管是否有加工,趁着王公的舰队停在湖边,顺手全部卖了出去。民众得到也得到了盐和一批新的铁器,尤其是一台曲辕犁,这对明年的垦荒有着巨大的积极作用。 既然已经了亚麻庄园,再向南就该是新奥斯塔拉了。 洛瓦季河、西德维纳河和第聂伯河,三河起源于同一片泽地。 只要沿着洛瓦季河逆流向南进入源头,探险家找到找到的第二条宽阔河流定然是西德维纳河,而它的入海口就是里加湾,是拉脱维亚人与立陶宛人的传统领地。 探险家若是在更南方一些找到第三条宽阔河流,不必疑惑,它就是第聂伯河,只要沿河稍稍航行短暂距离,一座庞大的定居点就在眼前。那就是克里维奇人一支所建造的斯摩棱斯克。 不管怎么说,卡洛塔和她的族人本质上都是维京人,当他们抵达一片全新的领域,探索就成了迫切的工作。 她肚子里怀的是王公的孩子,她的权力无人敢反对。 她亦是很有雄心的女公爵,一开始她也不是如此,只是时局逼着这位年轻的女子成为一代豪杰。 奥斯塔拉人也是瓦良格人,他们是罗斯公国的一部分,女首领亦是王公的妻子之一,腹中之子也是王公的崽。附近的农庄敬畏奥斯塔拉人,即便其人口不过顶多七百人的规模。 就科技发展程度而言,奥斯塔拉人还是胜过附近农庄一些,只是在种地的技能上大家实在落后不少。 可奥斯塔拉人当年在斯堪的纳维亚就几乎不种地,即便那时候他们掌控的格兰湖的湖畔完全能种麦子。 奥斯塔拉人将科技树几乎都点在了饲养大型牲畜和制作奶制品上,移民到新世界,卡洛塔最先想的也是购买附近农庄的牛与绵羊。她断然采取强硬措施,带着一小撮武装战士强行买牛,尤其是母牛犊最被看中。 那些农庄如何敢反抗,只得交出一批牛羊。倒是卡洛塔给予他们的钱财大大缓解了失去牛羊民众的愤怒。 这是时代花色奶牛是不存在的,且欧洲原牛尚未绝种。 即便是家养的牛仍具有一些野性,它们无论公母多是纯黑毛色,公牛的尖锐牛角笔直向前,若是遭遇惊吓或是引起了愤怒,公牛便是蛮力冲锋,若是用在战场上也是强悍的战斗工具。 但奥斯塔拉人最善放牧,即便老奥斯塔拉部族经历战火就剩下一百个女人,部族的生产生活经验基本也是被女人所掌握,部族培育牛犊和制作奶制品的技术丝毫没丢。他们刻意保留少量的公牛,由于不懂得牛耕技术,大部分公牛定然在牛犊时期就被吃掉。所有的母牛都会被保留,它们将在不断的孕育、初乳中循环罔替。 生活在好起来,定居点拔地而起,一座毗河傍湖的有围墙有码头的城镇屹立在洛瓦季河的入湖口。 现在正是牛的繁育期,卡洛塔现在手里有母牛六十头,公牛却才区区十头。母牛中可立刻繁育的又有四十头,它们必须平安挨过冬季,待到明年初夏就是牛犊降生,只有到了那个时期奥斯塔拉人才能大肆制作酸奶乳酪。 奥斯塔拉人必须等待,他们的牛羊就好似一种会行走、有寿命的农田,收获之际是明年,现在他们必须依靠捕鱼与购买临近农庄麦子过冬。 当然,卡洛塔坚信自己的男人定然会越过大湖,送来足够族人越冬的粮食。 她的身体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变大的肚子暂时还可以用衣服遮掩。她并不愿意遮掩,一日比一日膨大的肚皮简直是权力的宣誓。 她显怀也没多久,女人们为她们的女公爵盘算着大日子,大抵等到明年的春季祭祀,一位男性奥斯塔拉公爵就将呱呱坠地,届时她的地位彻底无法撼动。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一个男孩的诞生可是意味着奥斯塔拉的重生。 女人们用买来的麻布织布,以刀具斧头制作木制家具,亦在户外劈柴堆砌成“木墙”,储备冬季的取暖燃料。大量的芦苇被采割,它们堆积成草垛,根据过去的经验,女人们操持着大镰刀现在就开始储备牛羊越冬的食物。 新奥斯塔拉城市里也立着大量的木桩,拉起来的麻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去鳞片好的鲈鱼,它们被自然风干,就作为民众冬季的主食之一。 男人们在建筑城市的时刻出力甚多,他们忙着伐木便没有太多时间垦荒。只有少量的荒地被翻垦一番,唯有到明年春季才会播撒麦种。倒是这些土地已经出产了一些作物——黄根胡萝卜。 湖面上游弋着一艘属于奥斯塔拉的渔船,它们是传统的长船,船老大招呼十名渔夫合力操纵大网施行拖网捕捞。他们奉女公爵之命捞鱼,所有捕获当有全体族人分享,这样游弋的渔船还有五艘。 远方一支舰队在逼近,渔民们眯着眼睛暂停工作眺望之,他们都猜到了来者何人,直到看清了那些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纷纷露出笑容。 “兄弟们把牛头旗挂起来,罗斯人来了!”船老大命令道。 留里克早就注意到那艘长船,他们挂了熟悉的旗帜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他站在船艏再眺望一番,前方的墨绿色森林映照的湖畔,一座有木墙的城市赫然出现! 渔船与舰队相遇,不久,王公的巡游军队抵达了他们旅途的最重要的休息站。 考虑到新奥斯塔拉城的小码头不足以停靠舰队,所有大船全部近岸抛锚,释放小船后所有人如此登陆。 卡洛塔是要强的女子,她仍能蹦跳乱跑,闻听留里克亲自来了,突如其来的大好事如何让她有继续午休养胎之意? 城里的民众在她的带领下全去迎接客人们,尤其是她一路狂奔,最后结结实实一个熊抱,将留里克搂在怀里。 但留里克更高更强壮。 “我说过的。”他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女人,“我完成了移民工作,之后就是来看看你的新奥斯塔拉。” 因为过于激动,卡洛塔已经是两行热泪:“太好了。大家都来到这温暖新世界,我……” “你哭了。不必哭泣,即便你非常高兴。我会在这里逗留至少一整天,我会好好陪你。再让你好好品尝做女人的滋味……” 留里克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卡洛塔带着羞涩轻轻勾头,一只手抓住留里克的右臂,缓缓将之带到自己的衣袍下。 留里克只是轻轻一摸,接着就是兴奋一怔。 “果然……你终于成功了。” “女人们都说,孩子会在明年春季降生。这是你的儿子。” “我都知道。”留里克已懒得多言,他猛然使劲,直接将自己的女人连带腹中的孩子以公主抱抱在怀里。 卡洛塔到底是很年轻,她即便有着方形的脸颊,整体的青春之姿也足矣吸引得留里克趋之若鹜,何况她在法理上还是初代罗斯公爵奥托收养的女孩,是留里克可以称呼的姐姐。 奥托的举措一来是出于善意,二来也是极强的政治目的。如今复兴中的奥斯塔拉人的确是罗斯公国的强力拥趸,他们实质性地镇守公国现有控制区的最南方,抱着奥斯塔拉女公爵,留里克耳边听到了都是“罗斯王公万岁”的呼声。 显然,移民至此的民众不仅欢迎王公,亦是明确了这样一个事实:大家首先是罗斯王公的臣民,其次才是女公爵的臣民。 第729章 姆斯季斯克的麦子 在新奥斯塔拉留里克获悉了一些更南方的情况,据称可以通向斯摩棱斯克的洛瓦季河笔直向南,奥斯塔拉人进行了一番探索,除却猎捕了一些松鼠、水獭外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男人们负责开拓,但他们在北欧的故乡都是职业农民,探索的脚步没有延伸太远,也没有发现来自南边的商人。 森林是静悄悄的,飞禽走兽的出没更衬托了这里的寂静,似乎向南的很大范围空间是无人区。 “看起来这就是公国是南部边境,应该做出一些防御措施以防不测。”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揣测是正确的,既然水道可以一直延伸到斯摩棱斯克,对方保持和平再好不过,若是有了敌对,对方就能顺流而下,那么新奥斯塔拉就非常悲催的再度成为战场。 如此推测令卡洛塔大吃一惊。她又一次想起被故土尸横遍野惨剧支配的恐怖,至于如何应对危机,首先自然需要罗斯王公的军事庇护,除此之外新奥斯塔拉城市也必须堡垒化。 留里克很高兴这里的牛羊拥有兴旺的潜力,就是自己喝上牛奶吃上乳酪的希望落了空。 舰队环绕了伊尔门湖转了一圈,所有臣服的农庄都接受了王公的视察。 留里克有了一番非常重要的收获,他亲眼所见那些农田,对比不同农庄的麦子长势,显而易见的是完全采用条播技术的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麦子的布局极有规律的同时出穗的效果也更好。 种子的条播技术不仅带来最终的同比高产,亦可在收获时期节省人工。 麦子的收获季终于近在眼前! 留里克的舰队刚刚回到姆斯季斯克,一场小雨不期而至。 这场雨来得很不及时,如同诸神在给人们开玩笑。东欧的气候总是这样,夏季的降雨总伴随严重降温,尤其是八月的雨,即便是蒙蒙小雨,也让人感觉到十足的秋意。 幸亏这仅仅是气流波动引起降雨,倘若有一股北极寒流疯狂南下,就会造成恶劣的霜冻灾害,将几乎毁灭掉今年的秋收。寒流的侵蚀往往发生在九月份,出现于八月的可能性虽不高,一旦到了作物成熟的季节,没有人敢与天神作对,秋收绝对不会拖到九月。 本地的斯拉夫人都在准备农庄的长柄大镰刀,亦有一批短柄小镰刀辅助。 秋收的方法是这样的,面对农庄的大片田地,整个农庄的劳动力无论男女皆集结起来。 壮年男子清一色操持长柄大镰,他们可以分成多组,每组轮换操纵大镰,达成镰刀始终收割的效果。大镰在农田循环往复划着半圆,这个过程是非常危险的,麦秆被疯狂地割倒,倘若前面站着人,大镰在男子的挥动下可会一下子斩断前人的小腿。 被斩断的麦秆连同燕麦耷拉的麦穗都被大镰推到两侧,女人孩子手持麻绳、草绳紧紧跟随,将松散麦秆打捆扔到双轮手推车上,亦或是直接直接抗走。 一些平地会提前接受夯打,石块与木桩夯出本地少有的坚硬地面以作为打谷场。 成捆的麦秆卸于此地,接受手持木链枷的人不停夯打。 有条件的农庄还会进行预加工,便是铡刀将成捆麦秆的麦穗部分斩下,链枷夯打的也只有密集聚拢的麦穗。 因为欧洲燕麦每一颗麦粒都被麸皮密实包裹住,将麦粒打出来是一个体力活,也是需要农庄大量劳动力一拥而上。 燕麦固然有着它的收获、加工的劣势,本地民众长久的生活里根本就没得选。伊尔门湖畔的人们传统上只种燕麦,黑麦则是一种辅助。 诺夫哥罗德城的民众也在进行着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秋收准备,他们并没有更先进的麦收工具,留里克目前也没有心思再搞出什么收获机械。麦收仍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这种时候人多的优势就显示得淋漓尽致。 雨后是晴天,宜人的晚霞带给移民而来的罗斯人极大的安全感,随着气温的回升,麦子的抽穗、发黄的过程大大加快的。 下垂的麦穗变得枯黄,就当挥舞镰刀收获。 来自罗斯本部的移民即便是第一次大规模亲手种麦子,判断麦收的时机大家还是懂得的。 他们会亲自掰开燕麦密实的麸皮,用咀嚼的方式判断麦粒是否成熟。 经过整个温暖期的等候,留里克带着他的军队站在了这里,一切的条件已经成熟,最先播种的燕麦到了收获季! 整个姆斯季斯克一切能调动的劳动力(包含小孩)多达四千人规模。 留里克这番没时间去管不远处的诺夫哥罗德的麦收,他就关注着能被自己牢牢控制的粮食主产区的工作,尤其是关注属于自己的田亩财富。 那些小麦也在抽穗,穗子仍是墨绿色的,它们的样貌让民众颇为好奇,这一点留里克自然不会少见多怪。恰恰相反,放眼望去到处是燕麦,这种情况反而让留里克奇怪,又是遗憾于田地种植了低产的燕麦。 在留里克的概念里,小麦的麦穗由墨绿到枯黄是一个非常迅速的过程。也许先熟的燕麦收获完毕,小麦也能收获了。 现在没有任何的事情是比麦收更重要的。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八月初的阳光依旧是温暖的,弥漫整个湖泊的晨雾逐渐散尽,奉命集结的人们陆续站在姆斯季斯克城外临湖码头的平地处。这里预留的船舶物资综合卸货场,而今是最理想的人员集结地。 面相四千个男女老幼下达政令,留里克就以硬纸卷成喇叭的形状,站在一辆斜放的手推车上,举着纸喇叭向自己的族人宣讲。 “我们的移民工作已经结束!你们是移民到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全部罗斯人!你们脚下的土地是你们用罗斯的剑与斧所征服,你们播下种子,现在麦子业已成熟!奥丁庇佑我们,现在我们收获麦子,要在两周时间内胜利完成!” 他重复了一番相似的话,一开始是零星的人在欢呼,逐渐化作人潮沸腾。 看看这些人吧!其中的男人们大规模地扛着大镰刀,拥有巨量铁器资源的罗斯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碳钢工具,在故土制作的一批综合用度的长柄大镰现在有了绝妙的用武之地。 严格来说无论燕麦、小麦和黑麦,都是源自类似狗尾草的有芒青草,它们的本质是草,所谓的秋收庄稼与给牲畜收集牧草,在工作方式上大同小异。 整个欧洲惯用长柄大镰收获庄稼,这与很久以前罗马帝国的农业技术辐射有着直接的关系,很多蛮族从渔猎转化为农耕,首当其冲就是学习罗马农业。本是住在罗马北方边境区的斯拉夫人,他们即便移民到遥远的伊尔门湖,学到的罗马技能是丢不了的。而长期给罗马帝国做佣兵的几个日耳曼大部族如法兰克,法兰克的扩张顺便就在向北方传播农业技术。 即便罗马的农学并不高明且在向北传播的过程中不断丢失,大镰收麦、链枷夯打脱壳的两项手艺,可谓北方日耳曼、斯拉夫、波罗的三个族群都继承下来。 姆斯季斯克这里的大镰刀超过一百支,关键时刻他们还将自己的钢制佩剑做了魔改,因为剑柄多是木块夹着核心的铁片以麻绳、筋腱一圈圈缠绕,剑柄被拆解,剑再被横着捆在木杆上,一支简易大镰刀由此诞生。 第一旗队的壮士们已经开始分头行动,他们带着妻子孩子奔向自家的田亩。男人操纵大镰割麦如杀敌,切断一切的感觉何其畅快。女人孩子忙着收拢麦子,大家不敢多休息,此关系到明年全年生计的大事,即便是累得几乎咳血也要继续奋斗。 留里克手持一只长柄木链枷,且看此物的顶端是绳索捆好的三节棍子。依靠着鞭打效应,他甩动链枷狠狠抽打在堆成小丘的燕麦杆上。 王公在向自己的民众做出展示,他是在作秀也并非完全是作秀,因为这堆燕麦在法理上是属于自己堂兄的财产。彼时他是王公,现在他更愿意以弟弟的身份帮堂兄干农活。 他挥汗如雨,在夯打的过程中必须使用大力。不断累计的疲惫已经让他无意说话,只是重复着夯打动作,待到夜里再忍受胳膊的疲惫。 月亮升起来了,出了大量的汗水的留里克静坐一处篝火。他的身边有一票老伙计的陪伴,这些尽是自己麾下年轻崽子们,大家忙活了第一个白天,如今休息下来竟无一人贫嘴。 大家都出了大量的汗水,旧衣服刚刚交给妇女们清洗过,正成片地安置在篝火边烘烤。大家换上备用的衣服,所有人都因为虚弱感觉一天时间就把一辈子的汗出尽。 菲斯克觉得浑身发冷,他的三个妻妾坐在自己身边烤火,畏寒的感觉如出一辙。 “留里克……”还是他首先打开话匣子,“我们帮他们麦收,等到我们的青年之城……他们也会帮忙?” “嘿嘿,都是罗斯人,你居然担心这个?只要我下了命令,战士们必须服从。” 罗斯的年轻崽子们的工作阿里克看在眼里,这番也顺着老弟的话语保证:“菲斯克你可以放心,我不但会帮你,还会帮你把城市建好。” “哦!那真是太好了。真是感谢……” “不必多谢!小子,你父亲和我父亲并肩作战,在同一场战斗为罗斯捐躯。你现在是第六旗队的旗队长,以后有着美好未来。我也是你的兄长,帮你的应该的。” 可菲斯克何德何能与阿里克称兄道弟呢?倒是对方的话非常暖心,比这火焰更让人舒服。 铁锅陶瓮正烹煮着新打出的燕麦,熬煮的麦粥里放了一些黄根胡萝卜和本地采集的提鲜又增加营养,接着是疯狂地倒入大量的盐。 罗斯公国获得盐的方式从来不是依靠面相大西洋的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的供货,巴尔默克人提供最好的盐,购买这些盐的代价也不高,只是物流的时间成本高得离谱。 芬兰湾的海水含盐量再低那也是海水,即便要付出更多的木柴成本,就地取海水煮盐的工作新罗斯堡一直在做,好在当地有着用之不竭的木材资源,获得盐分不过是多添把柴的活计。 在这诺夫哥罗德地区,没有谁比之罗斯人更能肆无忌惮地吃盐。 入夜被迫休息下来的人们在秋收的第一天就取得重大成果,大家暂且因为疲惫不想多说话,等到热腾腾的咸麦粥煮好,大家大快朵颐后恢复体力,就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篝火侃大山的环节。 男人们夸耀自己今年割了多少面积的麦子,估算自己拥有的麦子财富。他们炫耀自己结实的胳膊,吹嘘一个人即可割掉数公顷麦子而不知何为疲惫。 他们吹嘘完了自己的力量,接着又开始聊起女人。 有人的地方总有攀比,他们炫耀着自己的正妻与小妾,吹嘘自己可以生下双手数不过来的孩子。话茬至此就开始有人调侃起自己的王公,所谓十多名妻妾岂不是能生育合计一百个孩子?他们不怀疑王公留里克的本事,首先“四月的公牛”是不知疲倦的,何况那可是神之子,当然与凡人有所不同。 留里克听到一番关于自己的评论一笑了之。 他们能聊到拼命与老婆生育子女,这才是让他欣慰的。罗斯人到底是变了,当每一个男人掌握了大量的麦子,一对夫妻就告别了过去的那种生活状态,他们不必再因为资源的有限选择性培养后代,而是有了肆无忌惮生育的资本。再说,这次秋收非常现实的表明一个事实——人口数量决定了秋收的效率。 如若遇到阴雨天气就必须抢收麦子,现在的天气难得的不错,不过大家全然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本着罗斯人贮藏财富的好习惯,各家各户巴不得两三天时间就把自家的田亩收获干净,最后塞进自家的粮仓后拿出十分之一向王公缴税。 罗斯壮汉可是普遍比本地区传统斯拉夫农民高上一头,身材更加健壮,体现在麦收就是更强的效率。 最早播种的燕麦仅仅三天的功夫就收获殆尽,麦粒尽数脱壳,被木铲铲进粗布麻袋,一包包地亢进家中。 早在六年前罗斯人就开始改良自己的住宅,留里克在这方面起到巨大的表率作用,他对斯拉夫人的传统木刻楞又做一番改良,增添的壁橱设施增强了冬季取暖,而高于地面的木地板极大程度避免了潮湿。这样的木刻楞直接就能作为粮仓,固然大家还会面临老鼠作祟的问题,后者完全是小问题。 这个时代罗斯人甚至将老鼠作为一种食物,它与松鼠、貂都是一种肉食,只是老鼠的皮革毫无用处。过去在艰难的情况下罗斯民众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腐烂的鱼肉也照吃不误,至于引起了腹泻等疾患没人在意。 由原始的仓储技术无法杜绝的鼠患问题是一个问题,不过留里克还没心思去祛除受潮、鼠患等引起粮食损失的问题。他需要民众赶紧将收获的麦子塞进家中,之后继续横扫剩下的田地。 人们要为罗斯王公收割剩下的麦子,为此王公提供的只是收获时期免费的伙食。 男人们并无怨言,因为大家都清楚过去几年王公是如何使用麦子的,大家看似是在为王公收麦,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最终收益的也是广大民众。王公仍拥有面积惊人的田亩,现在这里的小麦已经到了枯黄可割的地步,王公的许诺是不变的,每个月都会有一批小麦公开出售,它的价格无论荒年丰年都是恒定了,大家每个月都能买到一批小麦,之后在自家即可制作美味的软糯烤饼,这是燕麦做不到的。 罗斯公国实行的是实际上的粮本位政策,王公禁止挤兑,也以律法的形式规定了每个月出售的麦子量以及价格,每一枚银币的购买力都定死,就是十磅燕麦黑麦或是九磅小麦,食盐的价格亦是以麦子为锚定物。 要确保罗斯公国的经济稳定,就必须保证大量的麦子塞进了王公的位于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和罗斯堡故土的“国家大粮仓”中。 民众的思想觉悟还不是那么高,眼光也不是很长远。 他们倒是更清楚这样的事实:当王公召集军队打仗,每一个战士理论上不必自带干粮,大军的粮秣皆有国家粮仓支出。 现在小麦也成熟了,完全不同于下垂的燕麦穗,小麦穗整体如同矛头般笔直向上,麦粒的密集度也明显高于燕麦。这里的小麦穗当然不是茂密得无法下脚,没有化肥甚至连农家肥都未使用的小麦田产量断不会高,即便如此也是肉眼可见的强于燕麦,最显着的特征自然是麦穗,一根穗子上可以长着多达二十枚颗粒,大家也不得不佩服一个不列颠抗寒种小麦天生高产! 男人们排成横列如同战阵,大镰刀挥舞横扫,麦秆成片被割倒,这是诺夫哥罗德的土地上第一次大规模种植小麦,实验性质的种植有了肉眼可见的巨大成果,这样让留里克坚定了一个决定——明年开春大肆种小麦,让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以种小麦为业。 第730章 暴怒 撤离丹麦的船队航行于逃命之路,没有人知道驻守商铺的人们最终的结局,他们几乎都是战死,也许终局就是全部战死吧。 至少他们绝对不会投降,尤其不会向丹麦人投降。 老埃里克非常震惊于蓝狐居然要留下来与商铺共存亡,作为一位精于算计的商人,他很清楚蓝狐是要以死亡换来一些特别且重大的利益。 蓝狐是为了他的家族,亦是为了罗斯的利益。 木板上密密麻麻刻着文字,上面记录着公国在丹麦海泽比商铺遭遇的危机,以及蓝狐决定坚守的目的。 这份书信将交到王公留里克的手里,作为重要的委托者,老埃里克承担起送信的任务。他已经猜得出整个罗斯公国会因此暴怒,战争复仇是少不了。 他希望罗斯的复仇,站在老埃里克一家子的立场,蓝狐是自己孙子们的舅舅,彼此有着殷勤关系,不仅仅是商业伙伴。 这支船队拉着在丹麦攫取的货款与货物,还有买来的奴隶和收拢的少量孤儿。 奉命守卫船队的佣兵们心情更加复杂,不少人觉得自己是逃兵,但押运物资和人员顺利回罗斯,已经是蓝狐大人的遗命。 有人受不了这种事实上的逃跑,嚷嚷道:“我们可以顺便冲到伯恩霍尔姆岛,袭击岛民的渔船。既然他们臣服于丹麦人,就必须为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逃命的舰队有着颇为强大的武装,船艏的扭力弹弓给了大家足够的安全感,但佣兵们更希望借此战术兵器主动攻击泄愤。 废了一番功夫,老埃里克才说服愤怒的人们不要妄动。 “我知道那些伯恩霍尔姆人素来与罗斯人有仇,我听说双剑阿里克的父亲也是被那些恶棍杀害。我们还是不要主动出击,我会向王公表明伯恩霍尔姆人又一次主动袭击我们,王公一旦复仇,这些家伙会首当其冲。” 其实这些言语是难以服众的,但老埃里克是蓝狐认命的回程船队指挥者。 船队如飞驰之矢掠过伯恩霍尔姆,而当地岛民划着船远远看到那些拥有三角帆的、排成一字长蛇阵的船队就恶心,他们早就罹患“三角帆ptsd”。老埃里克预判错误,他揣测自己会遭遇岛民偷袭,恰恰相反岛民只想赶紧回港自卫。 罗斯大船是波罗的海游弋的恶霸,只有遭遇过他们的痛揍才知道看见三角帆就要撤退的道理。 但丹麦新大王霍里克克拉尔松和他的眷属们并不清楚。 船队在八月的第一天就顺利漂到了海洋路口的奥兰群岛,船队在墓碑到停靠补给,来自丹麦方面的噩耗旋即传播开来。 就像往年一样,肥胖的古尔德就算更老的,他的生意正是全年里最火爆的时刻。 瑞典梅拉伦湖畔全域粮食收获季正是当下,瑞典的各大部族最重要的大宗商品就是燕麦和亚麻。 长子白狐继承了家族的主要事业,虽然罗斯公国重心迁移到了东方,古尔德家族反而加强了对公国的西方贸易的垄断。 古尔德人在愈发繁荣的墓碑岛吃得是烤肉喝的伏特加,此身太衰老,纵是御妾也觉得力不从心了,但白狐的儿子降生后,逗弄孙子已然成了他的乐趣。 家族似乎就是这样的血统,所有的成员都是胖墩墩的。 这位老商人已经失去了开拓进取的精神,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未来的日子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虽然王公禁止家族参与东方贸易,孩子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有拓展,家族的财富不仅在膨胀,政治影响力仍在快速提升。 王公如今战术性地不再向故土的五花八门匠人提供冬季时期非常稳定的粮食供应,古尔德家族取而代之成了粮食供应商。 转运粮食并销售掉,里面的利润并不多。除非王公愿意大肆收购,就如往年那样,如此古尔德家族可以通过规模效应赚上一笔。 古尔德并不看好未来的买粮贸易,倘若公国的东方种田事业取得巨大成功,恐怕未来买粮食的工作就消失了,甚至公国成为粮食供应商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现在他仍在储备粮食,一批粮食将运到新罗斯堡,连带着其他的货款还有今年的家族商业税,通通运到公国的全新大仓库里。 情况发生了变化…… 来自丹麦的罗斯船队的靠港引起轰动,古尔德在仆人的陪同下好奇地走近港口,颇为意外的见到亲家老埃里克。 他面带善意走去,看到的却是老埃里克阴霾的脸。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灾祸?” 听得,本就绷不住的老埃里克直接喷了,这番立刻带着哭腔控诉:“蓝狐!蓝狐大人他……战死了!” “你说什么?” “蓝狐大人,战死了!” 亲家第一句话竟是整个?自己的次子死了? 古尔德第一时间是莫名其妙的,他面带尴尬的笑容要求亲家好好把话说说完,得到的的确是一个痛心疾首的噩耗。 “我的儿子,居然?死了?”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古尔德脱力昏阙如同死了一般。 直到一桶凉水浇到其胖头鱼般的脑袋,一双蓝眼睛才缓缓张开。 “这……这不可能!快扶我回去,还有你!”躺着的古尔德轻指老埃里克,“去告诉我具体情况!” 如果他是一位战士,获悉自己的儿子战死,在痛苦一阵子后大抵也能自我安慰一个“战士的灵魂去了阿斯加德”。 古尔德不然,他是商人根本不信那一套,他心情低落,只想知道次子的终焉。尤其要知道那孩子到底怎么死的。 老埃里克无法说个所以然,他把那份书信木板先让古尔德过目,最后补充说明:“蓝狐大人有自己的荣誉,他要为罗斯流尽最后一滴血。他选择做一位战士为王公而战,他的灵魂一定直接去了瓦尔哈拉。” 古尔德并不相信这个,他敏锐地注意到次子的信件丝毫不提守卫商铺是必死的。 次子突然信仰了奥丁?知子莫若父,如果那孩子要做战士早就做了,他不可能做战士,不会勇敢地死去但也不会投降。 没有后续的消息,有的只是死亡的揣测。 忍着悲痛,宅邸中的古尔德伸手指着老埃里克怒斥:“你并没有看到战争过程,没有看到我儿子的死。他不一定就死了,也许逃了出去正想办法逃回来。” 老埃里克心里不是滋味,只能善意地期望:“但愿如此。” 有了这种可能性,古尔德审视自己愈发坚定这种可能:“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丹麦贸易,我是斯韦阿兰来的商人,身份暴露后被当地领主袭击,我还是成功逃了回来。” 老埃里克大喜,为缓和几乎窒息的气氛立刻附和:“蓝狐定然有与你相同的运气,他应该还活着。” “是啊……但愿如此。” 清醒的古尔德并不能确定次子的生死,他可以确定一点,就是王公雄心勃勃开启的对丹麦世界的商业活动,在吃了最初的甜头后突然间土崩瓦解。 来自异域的新大王君临丹麦,各路桀骜不驯的领主居然顷刻间臣服。丹麦的乱局突然结束了,罗斯公国浑水摸鱼的行动竟突然崩溃,并付出很大代价。 老埃里克又试探性疑问:“接下来你会有什么决定?” “你……要继续去东方?” “是的。我要向王公本人汇报东方的灾祸,这是蓝狐给予我的命令。” 古尔德昂起头,闭眼长叹:“我也去一次东方。我不做生意,我只想说服王公,必须向卑鄙的丹麦新大王复仇。王公可以杀死一个王,就应该再杀一个。” “我们当同去,咱们的控诉定能得到王公的支持。” 当夜,古尔德只觉头疼欲裂。作为父亲他无比希望次子能在新领域扩展大事业,再说次子还是王公钦定的负责公国在丹麦的商业代言人。丹麦人的举动是在打王公的脸,一切的和平贸易期望都成了代价极高的一厢情愿。 清晨过了,古尔德的头疼缓解很多。 他检查一番运自丹麦的钱财和货物,丹麦地域的确很有油水可捞,代价也很大。 古尔德要去东方,这也是他晚年时期第一次去东方。 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倒地怎样了?他想看看罗斯人的新世界,更要撺掇王公向丹麦开战。 船队在墓碑岛停靠了三天,有关丹麦的五花八门消息已经借由水手、佣兵之口传播开来。 不足一周的时间,现任瑞典王比约恩就获悉了丹麦那边的情况,一个如同泥土里冒出来的怪物拥有了丹麦王权,一支来自法兰克的军队摇身一变成了丹麦大军。 比约恩王代表的传统土地贵族在经历了大败后已经不想和丹麦死磕,然而谁能保证丹麦人不扩张? 丹麦王国完全有扩张的动机,尤其是对着瑞典穷追猛打。至于丹麦攻击罗斯?罗斯人已经举族东迁了,比约恩王也确定了自己如今已经难有与罗斯王公见面的机会。 在这消息闭塞的古代,船舶带着远方的消息送到靠岸的港口,对外部世界有着无尽好奇的港口民众就喜闻乐见地过度探讨,小的负面消息能变成描述中的大灾祸并不稀奇。 瑞典那边会有什么情况罗斯人管不着。 古尔德坐上船,介于自己家族交差的舰队还没有筹备到足够物资,他就带上两个仆人先行去东方。 船队顺利抵达新罗斯堡,这座大城非常雄伟,周遭又是美好的田园牧歌景象。 古尔德无心多欣赏,他只想早一点见到留里克,总督科努松先是吃惊于大商人古尔德八月初就来了,更震惊于丹麦那边的消息。 坏消息顷刻间在整个新罗斯堡城传播,人们议论纷纷接着义愤填膺。 城市的民众不是罗斯移民就是各路瑞典移民,大家朴素的不喜欢丹麦势力。王公开拓丹麦地区商业版图是利益风险并存,这似乎与普通民众没有明确利害关系。其实这当然与大家有关系,罗斯人捕猎的松鼠获得的皮革卖到丹麦可以赚大钱,丹麦人也的确拥有足够财力购买。 民众根本没工夫思考这些,也不思考王公在丹麦设立商铺对与错。 结果就是这样,丹麦的大王可耻地侮辱罗斯人! 虽然没有民众大规模的武装集会站满街道呼吁战争,现在新罗斯堡的舆论界清一色地要求战争复仇,连刚回走路都幼童都用奶里奶气的话语说着要打仗。 古尔德在新罗斯堡逗留了整整一天,他和本地的大商人老哈拉尔家族算是进行了历史性会晤。公国负责东西方商贸的两大商人聚在一起,彼此都不嫉妒,而是互相探讨合作的可能。彼此也痛斥丹麦人的罪恶,还有城里高涨的愤怒民意。 “看起来战争是必然了,我会提供大军的伙食。既然你的儿子被他们杀害,你也会拿出财富资助军队?”老哈拉尔如此询问。 不料古尔德计划更加雄伟:“只要王公下达战争动员,我就拿钱在梅拉伦招募建勇。我雇佣一支佣兵队伍,少说也得有四五百人。我会令他们疯狂杀戮,为我儿复仇,以解我心头之恨……” 逃出丹麦的罗斯船队停靠任何的公国港口,都会引起民众的愤怒。与这愤怒伴随着的还有对财富的渴望,因为民众尤其是男人们根据这些年的罗斯参与的战争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大军出征,每个战士总会有所收获,大发横财的人也不是少数。 何况大家已经不再畏惧丹麦人的军势,更不会绝对征讨丹麦会如同征讨卡累利阿一般捞不到财富。每个男人都希望在全新的战争中证明自己,家中的女人亦是希望丈夫、儿子走出去依靠战争掠夺改善家庭状况。 并没有人考虑战争的风险,罗斯公国的民众无惧于战死,因为太坚信任何的勇士为国捐躯,王公都会照顾好他的眷属。民众愿意相信留里克的确是“神之子”,信仰他,他便会提供关键的帮助,乃至为战争造成的损失做兜底保护。 本也是刚抵达新罗斯堡没多少日子的大祭司露米娅也顺应了民意,为那些为罗斯捐躯的英雄们祭祀,宣布守卫罗斯商铺的战士们的灵魂已经全部进入了瓦尔哈拉。 老埃里克和古尔德在新罗斯堡的民众这里已能预估到未来。 罗斯商铺的货款至少保留了下来,蓝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便自己遭遇生死危机,也不会让王公和公国的财产受损。新罗斯堡既然是一国之都,货款以及奴隶就此卸下。 两位商人未带什么物资,仅乘坐武装货船,在两艘传统划桨长船的牵引下继续逆流而上。 又是六日时间,这支微小的舰队终于抵达伊尔门湖,就如之前发生的那样,来自丹麦的糟糕消息立刻传播开来。奥托为之震怒,待在诺夫哥罗德的一批老战士磨刀霍霍。 直到他们抵达姆斯季斯克,将此引人暴怒的消息告知罗斯公国的一众精锐战士,尤其是将蓝狐的堪称绝笔的亲笔信交到留里克的手中。 所有的小麦试验田取得大家都愿意承认的丰收,规划好的夯土平地上身强力壮者不间断地链枷夯打收获后的小麦穗。青年之城托纳斯塔德才正式开始如火如荼的建设,姆斯季斯克的铁匠铺和造船作坊也才刚刚打下建设大厂房立柱框架的粗壮木杆。 留里克一度将远方的事情忽略掉,随着两位商人带着噩耗亲自登门,他在愤怒,他的部下也在愤怒。 “我曾一厢情愿地和你们改善关系,彼此和平做生意。你们选择了战争!” 留里克根本没心思思考是否选择战争,他当然可以选择不打仗,结果自然是被万千罗斯人千夫所指。他没得选,“不打仗”根本是不存在的选项。 他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必须复仇的原则,且既然是复仇就当是大锤狠狠地夯下去,不留情面。 至于发动怎样的报复性战争,这又要从长计议需要好好探讨规划…… 第731章 斯拉夫人的税 也许他们还有人活着,留里克固然希望如此,但他们幸存的可能性的确微乎其微。 罗斯人失去了在丹麦攫取财富的机会,除此外最大的损失还有不知所踪的蓝狐。 当留里克的情绪安稳下来,恢复理智的他仔细思考自己的损失,还能自我安慰一个损失并不大。 损失的确不大,就是侮辱性很强。 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各个公国定居点的人们还沉浸于今秋丰收的喜悦。 王公已经公然表明了态度——必须复仇。 王公选择用战争的方式泄愤,罗斯将向丹麦宣战。 介于罗斯本部的移民几乎都在伊尔门湖周围,留里克决定首先召开一次大会。 诺夫哥罗德城,预留的空地是共用的,民众仍在挥动链枷打麦子,也有孩童拿着树枝驱散虎视眈眈的麻雀,避免辛苦得来的粮食被鸟儿吃掉。 城内的罗斯杜马议会长屋,所有的木窗打开,内部的长椅坐满了人。 大家都情绪都很不错,精英人物们与广大民众的态度是一样的,当最初的愤怒情绪消散,剩下的更多是对战争的渴望。 仔细想想,死了一群佣兵,死了商人之子蓝狐算个啥?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向丹麦发动大规模战争至少也得有拿的出手的理由,否则仅仅是集结大军都难以凝聚气势。 留里克当然不是借由这次会议宣布对丹麦开战这么简单。 开战的态度早已明确,他需要“商铺被袭”事件逃出来的当事人亲自描述所见所闻,让所有罗斯精英知道遥远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埃里克是丹麦人出身,他就算加入了罗斯成为新罗斯人,广大的罗斯本部民众对其丝毫无感。 光亮的长屋内,一双双眼睛盯着这个戴着狐皮帽子的老家伙,听他声泪俱下地描述罗斯商铺在海泽比到底经历了何等灾祸。 “据可靠情报,一支大军进入丹麦,其首领是霍里克·克拉尔松,他轻易错了整个丹麦的王,接着派兵接管自由的海泽比。丹麦国王向我们索要巨额贡品,接着驱逐我们!丹麦王说,罗斯人没有资格在丹麦做生意……” 老埃里克又说了很多,他所言全都是事实。 他甚至都不需要再杜撰出一些敌人的无理要求来增加大家都愤怒,因为仅仅最后一个所谓的“命令”,就足够引得大家暴怒。 气冲斗牛的人们怒目圆睁,大家一直憋着一股气。 接着大家暴怒吼叫,嚷嚷着立刻就要开战。 留里克坐在最高贵的讲台之处目视他们的愤怒,也目视逐渐安静下来。 突然,桀骜不驯的阿里克又站了起来:“一个不知死活的恶棍自称丹麦王,还敢禁止我们贸易。我们带着货物去丹麦做生意是瞧得起他们,想不到他们还不领情。” “是我高看他们了!”留里克大声震慑道,又刻意自责:“蓝狐之死我有责任,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安安静静做生意,尤其是在无主之地的海泽比做生意,没有任何人会干扰我。” 王公在罪己,纵使又不少人觉得在丹麦开拓市场不靠谱,现在也没人敢站出来做事后诸葛亮。 留里克的一番自责确有真心的成分,他亦是考虑到古尔德这个老父亲在场,安抚其情绪。 阿里克大大咧咧接过话茬:“所以,我们何时开战?!” “此事当从长计议。今日,我们都要听听老埃里克的描述,你们都将亲自在丹麦本土面对丹麦军队,我们所有人都要进一步了解我们的大敌,最终用手段以极小代价取得空前胜利。” 又是一番漂亮的场面话,大家都听得耳朵长茧子。 不少人低声嘀咕王公还是太保守,不如恢复传统,兄弟们用这个冬季好好磨刀,明年全军杀过去见丹麦人就看,杀尽烧尽一切! 老埃里克奉命继续描述,在他的嘴里海泽比的确是自由之城,自由到盗匪横行。那里的商业氛围的确浓重,因为盗匪原因,有些财富的商人都是执剑行商。 那些海泽比商人与罗斯商人的关系非但不敌对,还是想方设法做交易。 但是突然出现的新势力改变了一切! “所以,那个名叫霍里克的男人是万恶之源?”阿里克气呼呼质问。 “正是他!”老埃里克低着头,眼神瞟着阿里克,情绪充满了悲愤,“我们本该继续安安稳稳做生意,那个男人毁了一切。” “哦?那个男人的军队莫非比被咱们杀了的哈夫根还强?” “的确如此。他们有骑兵,有披甲的战士。他们的兵力可能非常多,搞不好背后还有法兰克人的支持。” “法兰克?那边遥远南方的人?”阿里克摇摇头已经懒得听下去,顺着兄弟们起哄的气氛狂妄地嚷嚷:“反正都会被我砍翻脑袋!” 老埃里克的确说了非常多,但是这些都还不够。 这场会议的确让罗斯公国的精英对敌人有了更深的了解,至于何时开战留里克并未拿出明确的时间节点,索性一个“再议”暂停了会议。 诺夫哥罗德恢复了常态生活,大量的麦子已经被民众运到自家的谷仓。 复仇是必须的,那么作为组织性更高的国家集团,罗斯公国是时候储备对丹战争的物资,首当其冲就是军粮。 秋收工作终于全面结束,即便是所谓良田,每公顷产出仍在两千磅左右。没有肥料和灌溉系统辅助,就算播种时的技术革新不过是提高了效率,增产并未明显实现。 不过各地农田还是因为规模效应取得了丰厚收获。 对于世代居住湖畔的斯拉夫人欣慰于现在的生活境况,因为罗斯人开始自行种田就不必疯狂剥削索要贡品,变相得他们手里的余粮更多了。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八月底的一场降雨干扰了留里克的收税行动。 此降雨就是所谓“秋雨”,它的特点是绵长,阴雨天气愣是持续了长达十天! 当太阳重新出现,整个气候也变了。 留里克的税收工作开始启动,他人在诺夫哥罗德,税收本是总督梅德韦特的重大任务,此第一次在斯拉夫人生活区收农业税,首次的意义重大,他就作为监督者亲自上手。 空载的罗斯舰队停泊在伊尔门湖,舰队的环湖工作正式启动! 留里克这边有着所有臣服农庄的田亩数据。数据皆在纸张上,良田差田的面积记录得非常清楚。 虽然公国奉行十一税,留里克大笔一挥,钦定每公顷税率,良田税二百磅,中田税一百五十磅,差田税一百磅。 除却今年新开荒的田亩,整个环伊尔门湖的田亩面积超过四万公顷。在可见的未来,环湖的优渥地区的田亩总数会继续暴增。 然目前移民至此的罗斯本部人和其他瓦良格人只控制了其中的一万公顷,对于这部分土地,税率就完全不一样,甚至是有时限的免税。 留里克自己的农田产出顺手全部进入国库,剩下的田亩就是本地区的粮税税基。 时代已经变了,再没有松针庄园行地头蛇之事,罗斯也不需要再对本地斯拉夫人二度盘剥。 公国以低税率拿到了近乎四百万磅的粮食税! 这是何其疯狂的概念? 假若罗斯本部有整整一万人,大家可以平均每天一磅燕麦,一直吃到明年税收之刻。 罗斯王公亲自监督税收工作,哪个农庄敢拒绝?其中缴税最多的是诺夫哥罗德的主要居民的白树庄园,他们已经是本地区人口最庞大的斯拉夫人口集团。 事到如今所有臣服的庄园都无法隐匿人口和田地,公国的女书吏们分头调查了各农庄,她们都工作兢兢业业,希望取得了真实成果后得到王公的青睐,继而得到亲近机会。白树庄园的男人们为了自己的势力不吃亏,也协助书吏们尽心尽力彻查邻居农庄的精准田亩数量。 恰是到了税收之刻,按照统计的数据和绘制的“鱼鳞册”为参照来收税是非常科学且高效的举措,更是能向所有被收税的农庄突出一个契约的公平,毕竟税的确不是乱收的。由此工作,留里克也明白了过去罗斯人对本地的物资搜刮还是太保守了,乃至获悉过去本地斯拉夫人的生产力也被拙劣的农具严重限制。 诺夫哥罗德的公国粮仓已经塞满,姆斯季斯克也在建设新粮仓储备巨量余粮。 公国最大的粮仓在新罗斯堡,一项非常关键的工作因而摆在了留里克面前——把至少二百万磅燕麦运过去。 环伊尔门湖的税收工作告一段落,留里克在自己产权的田亩也收货了巨量小麦。只有了解明确数据的人才能意识到罗斯人现在到底有多么惊人的粮食资产,普通人只能笼统描述可以过上顿顿吃麦粥的好日子了。 如今,仅就人均粮食占有量而言,公国的臣民已经达到颇为离谱的程度,是绝对领先于法兰克这种大国。 因为公国的人口并不多,大部分小家庭掌握了大量的粮食财富,偏偏自己的子女数量极少。 如何宣泄丰收后的狂喜?除了民众自发地祭祀神只又大吃特吃外,便是夫妻双双行喜闻乐见之事——生育。 拿起铲子镰刀的罗斯本部人,他们成为农民的一瞬间就自然明白了农业生活的真谛。 他们必须尽量多生育,不仅仅是因为家庭能养育更多孩子,还在于孩子是劳动力,只要有更多的男孩就是更多的壮劳力。一个拥有很多男孩的家庭会拼命地向森林扩张,砍伐森林制造全新的农田,农田越多属于自己的财富也就越多,这是稳赚不赔的事业! 罗斯人和别的瓦良格人仍然是优秀的渔民,他们不同于斯拉夫农民,如今天冷了不适合开荒,伊尔门湖面和拉多加湖面又开始出现大量的渔船,火爆的鲜鱼交易市场在诺夫哥罗德出现,一切就像是罗斯堡故地那般,只是这里的鱼市因地制宜地出现最多的是鲈鱼和鲶鱼罢了。 罗斯人不能失去海洋,新罗斯堡也是公国的东西方政经联络的中心点。 最多的粮食要在都城贮藏,那里的大粮仓要储备一万人吃上一整年的口粮留里克才会真的安心。这个标准其实就是四百万磅燕麦,暂时目标还不能实现,以当下公国在东欧平原区的开拓田亩之速度,它终会在几年内实现。 运粮的舰队装载有二百万磅燕麦和十万磅小麦。前者是战略储备,后者则是要做日常消费的面包。 就在十月初,在一场糟糕但无雨的寒流侵蚀下,舰队终于抵达了涅瓦河入海口。 留里克愿意把入海口的海域称之为喀琅施塔得,此地也的确是天然的军事要冲,最适合停泊一支舰队。 相比于波的尼亚湾,整个芬兰湾也是要在冬季冻结的,根据往年的经验,涅瓦河入海口的部位,封冻时期大抵是十一月底到次年三月底,倘若遇到暖冬就更好了。 舰队的所有大船全部抛锚,并用大量缆绳牵拉,绳索捆扎于岸上的木桩。那些划桨小船大部分已经拉到岸上,钉下木桩死死固定。 寒流之下已经有人察觉到放在户外的陶翁里的存水一夜之间结了薄冰,冷嗖嗖的户外也少有人乱走。饲养的牛、绵羊大部分赶回了圈舍,还有一部分驯鹿因无畏于寒冷,在恶劣的寒风天气仍在啃食涅瓦河畔的已经是黄白色的草。 留里克来都城最大任务是押运粮食进仓库,其次是关注公国大神庙的建筑。 受恶劣海况影响,前往戈格兰岛采集坚硬花岗岩的工作已经暂停,渴望挖石赚钱的斯拉夫民夫也只能放弃。 倒是烧黏土转的作坊还在运作,质量凑合的青灰色砖头还在生产,直到作坊储备的黏土和木炭燃料暂时耗尽。 大神庙将用花岗岩铺设坚硬的地基,石块会与黏土转配合构成坚硬墙壁,来自罗斯堡故土的水泥粉和河沙将作为粘合剂保证墙壁坚固。 大神庙的建设需要足够的时间,但现在风如刀子,户外的阴霾引得人心凄凉,渴望出卖体力赚钱的男人女人只能待在温暖的家中陪伴孩子们。 留里克身为王公也是一样的,行宫成了真正的王宫,他在宫殿陪伴着大祭司露米娅,除她外身边已经没有别的妻妾。 户外的风愈发凄厉凛冽,似乎就只是刮风,暴风雪并未出现。 露米娅被迫暂停全部的祭祀工作,那些突击招募的小祭司(都是选自本地的年轻女孩)也都奉命先回家待着,培训礼仪之事以后再说。 凄冷的夜里留里克平静躺着,他疲惫的身躯终于可以休息一番,就是根本没有困意。 露米娅依偎过来,她还有很多话要与自己的男人诉说,尤其是建造大神庙的事,留里克也就听她话痨了。 “你知道吗?我现在还有一个担忧。”留里克突然的开头引得露米娅娇躯一怔。 “怎么了?你……还能担心什么?总不会还是对丹麦的战争?放心,我会举行仪式祝福所有的战士。” “哎呀,不是这个!” “到底是什么?” “斯普优特。” “我们的大探险家?对哦,他还没回来。” “啊!我就是担心他在海上遇到风险。我让他们去不列颠要粮食,偏偏回程时遇到这该死的风暴!” “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担心。”露米娅情不自禁抱紧自己的男人:“他们是你的战士,他们远征到北方的尽头,会战胜一切困难。” 留里克还能说些什么?就算他对公国的大船很有自信,奈何仿卡拉维尔型帆船在大自然的力量下还是渺小的。 也许一场风暴真的会毁灭他们。 留里克没有办法,只能祈祷斯普优特一伙平安地带着不列颠小麦抵达新罗斯堡,一切很快就将见分晓。 因为如果他们无法在十一月份大海冻结前入港,就不用再幻想了。 第732章 罗斯探险家斯普尤特奇遇记 当凄凉的海风稍显安定,一艘孤独的帆船赫然出现了新罗斯堡近海。 甲板上站着一众疲惫不堪的人,他们换上了厚实衣服抓紧缆绳。 一个胡子拉碴的年轻男子见到远方的城市不由喜极而涕,在快慰中呼喊:“呜呼!我们终于回来了!”至此,疲惫的人们突然焕发生机,精神为之亢奋。 与此同时,船舱里的可不仅仅是多达五万磅的不列颠新收获的春小麦,还坐着十名维京男子,一支非常特别的使团,以及一个美好的渴求。 斯普尤特带着他的伙计们可是经历了一场远征,操纵“鲑鱼之主”号风帆巡洋舰冲过丹麦海峡,直接杀到不列颠,继而沿着岛内的乌斯河冲到了诺森布里亚与维京约克王国的领地。 如果只是单纯的赶路,这一来一回会消耗掉三十到四十天时间,斯普尤特中途没功夫逗留,当大船抵达目的地后便是拿着契约向诺森布里亚人索要贡品。这是一个很短暂的时间,以至于他们一伙儿仅在维京约克王国吃了一顿晚宴,等到成麻袋的粮食都装上了船,他们便撤了。 逗留时间虽短,斯普尤特有必要告知约克国王、留里克的好兄弟比勇尼有关罗斯和东方的消息,他亦是获悉了发生在约克王国的一个大事件。 他们的返乡之旅一开始是顺畅的,在回经丹麦海峡的时候并没有遭遇新丹麦王霍里克的人员阻挠。 只是高耸的三角帆过于别致,即便斯普尤特一直没有悬挂罗斯旗帜,但凡观察到这艘忙着向东赶路的船只的渔船,也纷纷给他们的主子汇报“一艘罗斯船只在向东狂奔”。 “怎么还有罗斯船只从我海峡经过?他们的人刚被我斩尽杀绝!” 霍里克大王觉得消息过于莫名其妙,总不能那群罗斯人回如鬼魂一般突然出现在奇怪的地方再突然消失。 介于孤独的罗斯船只毫无敌意且接着强劲的西北风向东飙船速度极快,那就不要派人去追赶拦截了,主观上这位大王希望海风狂暴起来,将这该死的船倾覆。但在客观上,他恨不得俘获一艘据为己有。 因为任何一位自诩海上王者的男人,都需要一艘强劲的坐舰张扬自己的权威。 归途的海风愈发强劲,最后变得恐怖。大船在波罗的海剧烈起伏,可怕的险情就此发生。 狂风并没有吹断桅杆,然而风帆顶端的挂轮绳索被吹掉了。当水手冒险爬桅杆更换备用滑轮时,巨浪拍打船艏,舰只剧烈的震荡愣是震飞了爬桅杆者,以及甲板上的两人跌落入海。 巨浪迅速将落水者吞没,船上的人只能干瞪眼,他们无力救援,甚至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是命悬一线的。 斯普尤特只能暂停强行修善风帆系统的工作,任由船只飘荡,尤其是这种状况下让船只故意搁浅也是极好的。 灰色的天空与灰色的大海交织,橡木壳的船只坚强漂泊。 海风将他们吹近一座大岛,随着坚硬的橡木龙骨冲上浅滩的沙石,所有人渴望的搁浅终于到来。 一场寒流袭扰整个东欧,当留里克躲在新罗斯堡的宫殿里时,斯普尤特一众人也只能涉水登岛,接着便被岛民“俘获”。 灰色的天地干扰人的判断,以至于没有人清楚这个该死的岛是什么,纵使斯普尤特掌握着留里克给的纸质海图也不敢妄下定论。 让他欣慰的是,俘虏自己的岛上战士说得也是清一色的诺斯语。兄弟们被全部卸下武装,尤其是钢制佩剑全都被收缴了。 比起大海的狂暴,大家更担心自己被这群海盗不明不白砍死。但大家都不是怂货,没有谁是真心投降的,这是兄弟们在滔天巨浪里折腾了多日,大家精神不振战斗力直线暴跌。虽是战败被俘也无一人求饶,兄弟们宁愿站着死,并诅咒袭击者不得好死。 经历了海上的灾祸,斯普优特的五个伙计坠海不知所踪,而今剩下的兄弟们又在登陆后与岛民的冲突中死了五人。 剩下的二十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被押解进了海盗的村庄。 他们运输的麦子被发现,海盗们高高兴兴扛着一些麻布包回到村庄。 大船、大量的麦子、三角形的风帆,以及这些人清一色的“罗斯人”的自称。 海盗们按照过去的规矩,自然是问了话后把俘虏砍死掩埋,当被俘者自称“罗斯人”,事态就复杂了。 这伙儿海盗可不是单纯靠着航海砍人度日,他们有男有女共住一个大村庄,人口虽不多也足有六七百人,按照如今的欧洲标准,他们的村庄可谓一座城市了。 村庄的长老们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旋即找来十多名男男女女与之对峙询问。 这一来二去的聊天,戏剧性的事态变化由此发生。 被驱逐的前罗斯部族后裔,居然在询问真正的罗斯人有关于罗斯部族现在的情况。 斯普尤特可不是后来加入罗斯的,他的家族自古以来便是罗斯,与留里克本人也有一定的血缘关系,那么与岛上的“被驱逐者后裔”也有着血缘关系。 虽是如此,斩杀这些意外闯入的罗斯人,岛民是没有心理负担的,但是可能代价…… 岛上罗斯人后裔还有人记得父辈的说法,对罗斯部族还有一定了解。 原来是奥托打败了其他人做了首领,原来是他后来的儿子做了现在的首领。罗斯做大都是真的,成为公国的罗斯的确击垮了哥特兰人,还从斯韦阿兰分裂,斯韦阿兰的王者梅拉伦部族也衰落了不少。罗斯人居然杀死了丹麦王?!罗斯的大祭司让维利亚担任,那个老女人居然活到了八十岁。 许多消息从斯普尤特的嘴里说出来,消息太过于惊悚离奇,大部分岛民是难以相信的。 “你们可以杀死我们,但是你们要好好考虑后果。罗斯已经今非昔比,王公可以集结一万名战士,乘坐五百艘船只渡过海洋毁灭你们。你们除非保持臣服,除非对我以礼相待,才能避免灾祸。还有!你们必须向我的王公请罪。” 岛民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他们的主体是哥特兰渔民,又有少量来自梅拉伦、罗斯的人员,亦有少数爱沙尼亚的部落民。 他们大抵都是被祖地驱逐后到这座岛屿谋生,并和本地的爱沙尼亚人混在一起杂居、通婚。 罗斯人近年来密集的活动本地人何尝不知?尤其是爱沙尼亚人尤为记得几年前一伙儿狂人在东边的海岸登陆后,摧枯拉朽之势毁灭了一个村庄,四百人直接丧命。 既然罗斯人是这片海域里最活跃的存在,杀戮的罪魁祸首定是他们没错。 为死去的那四百个爱沙尼亚同族复仇?呸!爱沙尼亚二十余部族,他们的争斗关乎岛民的生活吗? 岛上的爱沙尼亚人更难以相信,合着海峡的北方的有血缘关系的苏欧米人,早就成了罗斯人的附庸。 无论是多个部族出身的维京人还是岛上的爱沙尼亚人,他们完全自成一体,对于自己的称呼极为简约,就是“萨列马”,古芬兰语里是岛的意思。 斯普尤特描述的情况着实令他们震惊,合着整座岛已经被罗斯的势力笼罩,为了避免灾祸,大家必须好好选择。 便有罗斯后裔代表大家询问:“如果我们臣服于现在的罗斯首领。他……会重新接纳我们吗?我们的祖先因过错而被驱逐,我们希望谅解和重新接纳。” 斯普尤特可是身经百战之人,便趾高气昂嚷嚷:“那就看你们的表现。我要和兄弟们在此避风,你们要给我提供物资、提供女人犒劳我的兄弟,把战死的人就地埋葬,还有归还我们的武器。至于你们私下分享了罗斯王公的麦子,你们的确需要亲自去赔罪。” 他们得到了释放,摇身一变居然都成了岛上村庄的大明星。 长老们不敢得罪罗斯,也萌生了派人亲自朝觐宣誓效忠罗斯王公的想法。王公可能真的得到了奥丁大神的宠爱,为了避免大灾临头,民众宁可信其有。 户外已经开始下雨,搁浅的大船封闭了甲板,它暂且就在近岸搁浅,以缆绳固定之。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就待在岛民的长屋中,白天的时候一个个成了故事大王,讲述罗斯人的军事远征,乃至自己所参与的疯狂探险。恰是这些生动多彩的故事让缺乏信息的岛民更加确定,罗斯人的确是强者,是有可能依靠的靠山。 待到夜里便有女子前来侍奉,虽是“侍奉”,究竟是谁在享受欢愉还不少说呢!来了一群罗斯的年轻探险家,死了男人的寡妇自然趋之若鹜。 斯普尤特本人则不然,一位长老献出他未婚配的女儿,又把自己的憨傻的儿子推出来,求得这位远方的勇敢者带着自己的憨憨儿子特拉朗到罗斯的“最伟大村庄”新罗斯堡见见世面。 那女子本是抗拒的,憋了一个月的斯普优特也毫无怜香惜玉可言,强行与之发生关系后不仅仅是做出了许诺,还拿出了自己脖子挂着的彩色玻璃珠做成的廉价项链挂载她的脖颈。有此珠宝,女人立刻改变了态度,不仅是珠宝的珍贵,还在于“挂项链”这种举动说明这个男人态度丝毫不是玩玩而已。 等降雨结束,湛蓝的天空回归,虽然北风仍是凄厉气温颇冷,船只仍要脱离搁浅继续航行。 现在的斯普尤特大抵获悉了他的精确位置,在摊开的纸质地图上,一个岛屿赫然可见。根据所获悉的人员信息,还有岛屿与不远处大抵的距离关系,他能判断自己就是站在萨列马岛上。 绝对是如此!这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岛,地图上标注的非常明白,也与现实的地理对得上。 斯普尤特在感慨王公亲自绘制地图精确之余,坚定不移的相信王公留里克的确得到诸神的爱,因为只有站在高天之上的神的视角,才能俯瞰整个大地绘制出地图,王公的确从诸神那里得到了信息。 对地理有着精准了解的军队,会在战争时占尽便宜,地图的重大价值不言而喻。 斯普尤特在临出发之前,将地图展示给本地岛民的长老,先是指明萨列马岛的位置,接着就是罗斯人的控制区。如图所示,岛屿的北方全都罗斯的领地,东方遥远之处也是罗斯人的领地。他们虽然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那个特拉朗的确是个憨憨,至少斯普尤特这么认为。此人年轻归年轻,除了捕鱼和做海盗偷袭丹麦、博恩霍尔姆渔船外,就没有别的想法。这是一位崇尚暴力的男子,身材矮而敦实,看似是个狠角色,据其父所言此子除了蛮力脑子就是一根筋,为何如此的原因非常单纯,这座岛屿实在太闭塞了。 十个男人构成使团,使者头目就是特拉朗。另外的九人身份也颇为特殊,他们都有着一部分罗斯人的血统,岛民寄希望于这些人利用血统之便,可在罗斯王公那里给整个岛捞取一些利益。甚至看在共同祖先的面子上,承认大家仍然是罗斯部族的一部分。 一群罪人之后和叛逃各部族的家伙也可言勇?斯普尤特并不看好这些人,只是自己的船只需要补充至少十名船员,搁浅的大船也有必要利用岛民划桨船的牵引快速脱困,而非等待潮水。 罗斯人并非不知道萨列马岛的存在,当年阿里克首次远征哥特兰被异常风向吹得迷航之际,就顺便掠过这座岛。岛上有人,这一事实他们是知晓的,而今同样是罗斯人的斯普尤特零距离地接洽到这里的民众。 离开这座岛,未来仅剩下三天的航行。 天空又变得多云,海风也变得凛冽,大船继续在海上上下起伏,只是这样的颠簸还不够凶猛,真正的罗斯人毫不畏惧。 整个船只已经修好,备用滑轮安装完毕,风帆上的破洞也打上了补丁。主桅顶端罗斯的旗帜悬挂好,一位经历太多的战士回到了港口。 还有谁会在临门一脚就是严冬的当下抵达新罗斯堡? 无聊的人们惊讶于一船的勇士突然抵港,男人们自发去牵拉缆绳确保船只平稳靠岸,更多的妇女带着孩子忍着寒冷来瞧瞧奇妙景象。 汇报消息的佣兵仅是说明有大船抵达,留里克就判断出来者何人。 “船舷标注的舷号是cb-05?是鲑鱼之主?” “就是这艘。” “是斯普尤特!去不列颠要粮食贡品的斯普尤特终于回来了。我们快去瞧瞧,要给他们一行人接风洗尘。要……一场宴席!” 等了许久的罗斯第一探险家成功归来,也许对于斯普尤特本人,去遥远之地探险已经不算危险之事。留里克急匆匆带着大祭司露米娅去迎接公国的英雄,两人抵达城外的码头,无视寒冷执意看热闹的民众自发让出一条路。 此刻,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已经放下木板开始下船,码头处操持人力吊车的人们也做好了搬运麦子的准备。 王公穿着北极熊皮的厚实大衣,头顶纯白的狐皮绒帽。大祭司露米娅也是类似的装束,只是头顶的祖传鹿角盔让她更为夺目。 民众在热情洋溢的氛围中自发地回避,看看现在的境况,留里克有点遗憾自己没能突击拉出一支乐队增添快活氛围。 斯普尤特已经顾不得邋遢,王公年轻的英姿太夺目了,他匆匆走出,接着单膝跪地行战士礼节。 “王公,我在海上经历了很多事,终于还是回来了。” 留里克俯视之,满意点点头:“看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经历很多,我甚至以为克拉肯或是耶梦加得将船只拽入海底,显然奥丁是青睐勇士的。” “承蒙王公的赞誉。您得到奥丁的祝福,作为您的眷属,我们兄弟也得到了庇护。” 这马屁拍得人舒服,留里克示意他站起来,指出会准备一场宴席接风洗尘。然而不和谐的人影赫然被他的旁光察觉到…… “奇怪,我让你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怎么那几个人还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套在身上?” “啊!是他们!”斯普尤特难掩兴奋,“您在地图上标注过萨列马岛。您的确洞察了一些,他们就是当地岛民。这就是我要向您汇报的意外经历,现在这些人希望得到王公的统治,他们都是岛民派来的使者。甚至……他们和我们还有些渊源。” “的确是个意外之喜,我倒不介意收编更多的仆从。你所谓的渊源又是什么?”留里克追问。 “因为,很有以前曾被驱逐的一些兄弟或是叛逃咱们部族的人……” “且慢!”留里克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萨列马岛上还有不少罗斯人的后裔?” 斯普尤特干脆笑出了声:“正是如此。岛民希望臣服于您,便派来了使者。这一切都由您定夺。” “好吧!好吧……” 留里克没有立刻做出表态,他的心中已经盘算起一套全新的对策。 第733章 萨列马岛的新仆从 自己的手下能偶遇萨列马岛岛民完全是个意外,但生活总是一个意外接替一个意外。 留里克说话算数,要在宫殿里为远征的英雄举行宴席。 那些萨列马岛的使者既然带着臣服的目的而来,自然也享有参与的权利。 特拉朗,他的名字指“很长的木头”,便是暗指船的龙骨。 他的二十多年人生见得最大的定居点就是岛上都村庄,除此外也曾和伙计们划着小船偷袭过波美拉尼亚人和普鲁士人的村子,也远远眺望过丹麦人的村庄。 似乎所有的村庄都是千篇一律的,木头的柱子搭墙,其上覆盖大量茅草和泥土,这样的木屋聚集一处就是村子。 罗斯人的“最大定居点”居然是这样的?他们竟用大量巨木建筑了墙? 虽然岛上有些人是来自罗斯的,他们对罗斯的描述并没什么出奇,似乎只是一个比岛上村庄大上十倍的大村子罢了。 新罗斯堡也算是村?这里人口密集,河畔处停泊多达三排的故意搁浅划桨船。 使者虽然从一开始看到并乘坐大船“鲑鱼酋长号”的惊讶中恢复神智,而今看到整个由大船构成的舰队停泊,一双双眼睛一直盯着,就如同看宝石。 留里克注意到的这群衣衫褴褛使者的神色,不出所料罗斯的繁荣给了他们极大震撼。 但是这些家伙未免太脏了! 没有任何人愿意与跳蚤虱子共存,这些可恶的寄生虫在过去可是不好祛除。 而且情况大为改善,更锋利的刀具使得人们可以更有效地剃发,烈酒是极好的消菌药剂,硫磺皂洁净身体又洗净衣服。新罗斯堡的各路居民一旦适应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他们无法忍受邋遢的过去。 不过硕大的胡子被认为是“爷们儿”的象征,以至于一些男人学着巴尔莫克人剃光头发,唯有胡子刻意保留。 进入城内的特拉朗谨小慎微,他本是粗俗之人,见得城市的繁荣,尤其是地面坚硬的沙石地面啧啧称奇。那些持盾披甲衣着统一的罗斯战士锐不可言,倘若有不敬之举会被他们戳死吧。 做海盗的要领便是专挑弱者打,遇到强者要么逃命要么顺从。现在,特拉朗和他的朋友们顺从得就像一群绵羊。 风尘仆仆的斯普尤特和他的伙计们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他们先是在城里公共的蒸汽房里,和一群同样享受桑拿的老家伙们谈论旅途的见闻,接着再享有一番特别的待遇,一个个地跳进温热的木盆里泡澡。 特拉朗和他的人如何享用过这般?他们是特殊的访客自然也被区别对待。 留里克要邀请此十人赴约却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他们的破衣服先是被没收,以上面尽是寄生虫为由全部烧毁,所携带的武器也被总督科努松勒令暂时没收。 除却胡须,他们的头发被故意刮掉很多,接着硫磺皂剐蹭全身,还被扔去粗麻布勒令刮干净身上的污垢。 这似乎是非常傲慢的下马威,执行王公和总督命令的士兵言语的确非常傲慢,却也很有道理:“你们如同泥巴你钻出来的蚯蚓,你们浑身都是污垢!想要臣服于我们的王公就必须保持洁净,倘若仍旧浑身是泥,你们会被斩杀!” 他们哪里敢不从? 被削掉了很多头发,化作短发的特拉朗坐在木盆里,还别说现在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昏暗的澡房里他不禁感慨:“罗斯人自古就是这样清洁的吗?那些士兵言语恶劣了些,我现在感觉很不错。” 有人疑惑嚷嚷起来:“我爷爷也没说过罗斯是这样。” “你爷爷就是罗斯人。这里也是罗斯,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又如何知晓?”说话的罗斯后裔遗憾自述一无所知。他只有一个感慨:“我感觉罗斯首领并无恶意,我觉得现在浑身干净,就仿佛刚刚出生一般。” 他们自称洗舒坦后就有人送上轻柔的细亚麻衣服,有上衫有裤子,除外还有一套厚实的羊毛线做的蓬松毛衣毛裤。这还不算完,他们最外裹上一层鹿皮大衣,鹿皮的有青铜挂扣皮带束腰。一双脚由亚麻裹脚布包一下,踏进全新的鹿皮靴子里。他们还获得了一顶帽子,脑后毛茸茸的一只棕色尾巴证明了此乃松鼠皮,奇妙的是帽子两侧还缝制了额外的皮垫子,平时显然是系在头顶,遇寒就卸下正好捂住耳朵和脸颊。 他们从未想到自己还能享受这样温暖舒适的新衣,惊讶于喜悦的情绪胜过了对王公赏赐的感激涕零。 毕竟就是换上这身行头回去,站在萨列马岛的村子里给民众瞧瞧,必会得到各种赞誉成为有名人士。 外来的使者换了一身好衣服,本地的罗斯人、斯拉夫人、梅拉伦人、苏欧米人,源自各部族的人士无法不对其品头论足,乃至有一番过分的嚼舌头。 王公这是在展示自己的财富吗?向一群贫乏的弱者有何好展示了。 实则不然,留里克就是获悉了使者队伍里除了领头的特拉朗祖望在哥特兰岛,其余九人是岛民故意挑选的遥远时代被流放的罗斯人后裔。倘若没有这番血缘的纽带,赏赐的服装当然不会太好,至少仍然是得体的。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有着东方式的灵魂,对任何的有意臣服者赏赐自然要多一些,就像一个父亲认下一个干儿子,就要给些礼物宣示为人父的身份。 何况他们是萨列马岛人! 当他们洗净了污泥换上新衣,留里克准备的大餐也可以上桌了。 环伊尔门湖真不愧是罗斯人能控制的最温暖的农业区,那里虽谈不上地大物博风调雨顺,还是充分满足了公国现在的粮食需求。实质上,倘若不计算被实质册封为附庸伯爵国的苏欧米人的谷物需求,罗斯人自己生产的燕麦、小麦、黑麦不仅满足了自己的需求,甚至前所未有地具备了对外出口的资格。 罗斯人第一次有了挥霍粮食的可能性,但过去的艰苦生活过得久,没有谁真会浪费粮食,广大民众要做的就是敞开肚子吃粮食,尽量把自己吃得肥一些从而更好的应对严冬。 得到了大量小麦补给的磨面作坊全面开工,由于加工量非常巨大,亚丝拉琪只能令她的佣人还有豢养的拉磨驯鹿,按照人歇磨不停的模式连夜碾压磨面。她是留里克的嫂子,彼此在经济上也是同盟关系。 小麦做成任何的食物都好吃,当人们发现了更美味的食物,就自然会排斥过去的主食。这才几年的功夫,本是被民众趋之若鹜的燕麦而今就开始了边缘化,民众更愿意购买小麦食用,即便付出多一点的钱,也要从公开的铺子里买到先考的大饼和面包。 亚丝拉琪为王公加工面粉并制作成佳肴公开销售,她能赚到两笔劳动费,且就现在的状况她实质上的完成了垄断。 严冬将之,一场大雪必在酝酿,雪后的世界对真正的猎人充满机遇,白雪几乎破坏了松鼠的伪装色,阿里克也会带着兄弟们乘坐马车到未被开发的拉多加湖畔森林掠夺皮革资源。他们不差钱,在储备干粮的问题上很是舍得。像是小麦烧饼这种食物堪称完美的口粮,极端耐储充满夸张的能力,甚至撕扯一块就能应对一个猎人一天的消耗。 亚丝拉琪正在疯狂烤制烧饼,干燥且寒冷的仓库里烧饼不断堆叠。就是雇佣的人员里面难免出现偷食的“耗子”,这是盗窃罪,严格说偷得还是王公的财产,犯罪者被交给总督科努松处置。倘若真的按照罗斯人的旧规矩,首次偷盗的人要切掉小拇指,次数太多将被全家驱逐。 既然留里克已经在了新罗斯堡,他就定下一个新规矩:盗窃麦饼的人罚去伐木,一个冬季必须砍下一百棵树,以劳动谢罪。 这算是一个意外事件,但类似的事件在罗斯公国必然性的层出不穷。一个居民团体扩大,出现诸如盗窃行为的概率就会增加。如此一来按照过去的部落时代口头上的习惯法显然已经不适用新时代的需求,公国需要一部成文法并公开出来,为民众的生活做一个底线要求。 修法之事冬季有着充足的时间研究。 留里克迎来了凯旋的航海英雄还有意外到来的使者。 入夜,宽敞的宫殿大厅本也是一个议会场所,如今它成了最佳的宴会之地。 留里克就按照东方古代的那一套,因为这座“冬宫”依傍涅瓦河是天然的坐北朝南,他和露米娅就坐在北方的位置。 总督科努松科努松父子与归来的斯普尤特一行坐于右侧,萨列马岛的使者尽坐左侧。 所有人面前都摆好松木方桌并拼凑成长桌,其上已经率先拜访了精致的覆盆子果干和美味的蜂蜜酒。 罗斯王公是英俊勇武的青年男子,就是大祭司却有一张扁平的脸庞。 木墙上挂着成排的北极熊头,兽首安置有青铜灯座,近百盏油灯跳动的火焰不仅带来光明,整个房间也颇为温暖。 还不仅如此,房顶掉下的矩阵式吊顶是最大的光源,虽是夜里,屋舍内光明至极。 据说夜宴的硬菜是两只烤鹿,以及大量煎好的狗鱼肉排,想到那滋滋冒油的肉人们就流口水。 只是硬菜未来留里克下令禁止开席,连桌面的小食都不许吃,众人也就只能等待了。 趁着最后等待的机会,留里克率先开启话匣子:“诸位,你们征服了海洋成功归来,斯普尤特你的确是全罗斯最勇敢的冒险家,你们的故事会一直流传。还有你们……萨列马岛人。你们要臣服于罗斯公国,这是你们最正确的决定。我是留里克·奥托森,是罗斯公国第二任王公,是被奥丁大神祝福的人,哥特兰、东方之地、极北之地和斯拉夫人的征服者。未来,也是你们的主人。” 特拉朗被这一大串头衔吓住了,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已经身处异世界,罗斯的强盛超越了他的认知。 特拉朗赶紧做出自我介绍,因害怕而有些口吃,勉强把村庄长老们交待给自己的事复述一番。 他所言单纯是表达一个态度:“萨列马岛民愿意臣服罗斯公国,罗斯要给予岛民军事保护。” “军事保护?!”对方直言的这个诉求,留里克听得立刻意识到情况有一点蹊跷。且这个男人言语口吃,只怕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吧! 留里克先不谈这个,故意说:“我听说你们中还有我罗斯人的后裔,这是真的吗?” 却见另外九个使者全都摆出热忱的笑脸,不过空口无凭,他们必须说明一些故地罗斯堡的一些概况来自我证明。 无一例外的,他们九人说明了峡湾、出产铜铁的矿山、峡湾出口大量的沙洲小岛,以及一条关键的淡水溪流。 乃至大祭司维利亚的前任大祭司的真名,以及几名奥托之前的部族首领的名字。 这些事情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因为那段时期罗斯部族就是窝在峡湾中,如同在地洞冬眠的熊,甚至与传统盟友(并非很好的盟友)的梅拉伦人都断了联系。多亏了罗斯人的前代大祭司维利亚有一个“记录信息”的好习惯,她就是开了罗斯公国史家之先河的第一人,除却祭祀祈祷文刻在木板上,罗斯人过去经历的大事记、重要的人物也都记录了。 留里克可是仔细看过那些文献,而今还被自己的妻妾抄写到了纸上。 “我知道这些事,你们叙述的完全正确,我可以相信你们的确是罗斯人的后裔。但是,你们是罪人的后裔。” 本是高兴的脸庞又纷纷冷了下来,那九人接连辩驳说犯罪者都是祖辈,自己这一代是无罪的。 这话可是触及了一些老家伙的逆鳞! 总督科努松一个咳嗽,呵斥休得狡辩,惊得他们全都安静下来。 使者们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欧洲这边到处都是讲究血统论,罪人之后始终是低人一等的,所以一些维京战士危难之际也要死战不投降的背后也有避免子女被族人羞辱的动机。 “你们的确是罪人之后,这是无法改变之事”留里克对此定性,“但是萨列马岛上还有大量的其他人。尤其是你!特拉朗,你自称哥特兰人的后裔,殊不知我的叔父就是死于你们哥特兰人的偷袭!” 特拉朗听得直接哑口无言,他手舞足蹈试图辩驳,结果愣是没有说个所以然。 对方这是受惊了,生怕自己的雷霆之怒? 留里克当然不想施行什么报复,抛开这些人不谈,萨列马岛有着波罗的海比较重要的战略地位,尤其是当前罗斯与丹麦的战争状态加剧,该岛的意义就更重大了。 他威胁说:“即便你们不主动出使表意臣服,两年之内我的大军也会征服你们的萨列马岛。你们的岛屿早就被我标注在了地图上,你们都是弱者,征服你们本来就与你们没有关系。我是仁慈的,我的目的是征服而非杀戮。你们也崇敬奥丁,而我是得到奥丁祝福的英雄。你们的主动臣服,是你们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看看你们现在穿着的衣服,还有桌案放置的美酒。臣服于我,你们当有此享受。” 罗斯公爵的话说得非常明白,特拉朗再是头脑一根筋也明白了王公的决意。 使者们都代表岛民宣誓效忠,尤其是那九名罗斯后裔,直言要为王公效力来好好洗刷掉祖辈的罪孽。 留里克满意地笑了,又故意问:“你们如何洗刷罪孽?我听闻你们总是做海盗之事,你们的确偷袭了我的船,还杀了五个罗斯人!你们这是同族相残,罪过不是更大了吗?” “误会!这都是误会!”特拉朗浑身冒汗手舞足蹈解释:“我们还以为那是搁浅的丹麦商船……” “哦?这么说你们很愿意偷袭丹麦商船咯?” “是!如果我们知道那是王公的船,哪里敢偷袭。误会解除后,我们安葬了死者,还款待了斯普尤特大人,就有了这次的拜访。” 留里克点点头问及斯普尤特:“是这样吗?” “的确如此,据我所知,这些岛民会偷袭丹麦和博尔恩霍尔姆人的船只。还有波美拉尼亚人,这些人我就不了解了,但是前两者的确是我们的敌人。” “你们在主动攻击丹麦船只?!”留里克又一次明知故问。 “是!”特拉朗急忙说。 “所以你们害怕丹麦报复,才要求得到我的军事庇护?” 特拉朗又支支吾吾起来…… 留里克猛地来了精神,昂起胸膛,具体的情况他现在不解释,就在大餐即将端上来之际,指出了萨列马岛人臣服于罗斯后当负有的义务和责任:“你们会被接纳为罗斯公国的一员,同时我的人将可以自由进入你们的岛屿。你们必须继续主动攻击丹麦人,我会提供给你们一批新武器新船只,我命令你们追杀遇到的所有丹麦船只,将船上之人尽数杀死。” “啊?这是为什么……”特拉朗惊愕中下意识询问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罗斯公国和丹麦王国不共戴天!” 第734章 皇家海盗的任务 来自萨列马岛的使者不曾吃过烤驯鹿,更不曾吃过小麦做的烤饼。 留里克许可他们大快朵颐,所谓此乃赏赐给臣服者的优待。他们吃得肚大如鼓,喝了不少酒又纷纷酩酊大醉。 特拉朗一伙儿从没有过这样的享受,想必传说中阿斯加德的生活莫过于此吧。 他们被拽走,当所有人苏醒后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看似是仓库的地方先为大家的住宿地,虽说都是睡在地上,这木地板铺着的是皮毯子,身上盖着的也是皮革。罗斯王公的仁慈居然还表现在这里? 给予抱着仆从态度而来的石阶自然要以礼相待,留里克的做法有些过了头,总督科努松脸皮最后,便找个隐秘的机会告知王公兄弟们的不快。 “他们只是些仆从,来自一个又脏又乱的岛上村社,里面的男女老幼全是海盗。您不该给这些人太多礼遇,即便他们有咱们罗斯人的后裔。” “你是不懂啊!我还要需要他们的力量去对付丹麦人,以后萨列马岛也将成为我们对付丹麦人的最前哨。”留里克自有这番解释,接着他也找出了更有信服力的理由:“如果丹麦人复仇,他们会率先猛攻萨列马岛。这些接受我赏赐的仆人无法击败丹麦大军,他们会为了我们的利益去死,对于这种人应当在活着的时候赐予些美餐和衣服。” 听得,科努松便不再问下去…… 特拉朗仍是外来者,他们接下来日子的生活都是被严格看管的,一举一动皆被监视。 因为他们总是做着海盗的营生,海盗是最不讲信义的,任何时候总想着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甚至会自相残杀。 留里克很鄙夷海盗,这其实和许多人的态度有所不同。特拉朗一伙儿算是臣服了,是否整个萨列马岛居民举村臣服也有待商榷。 还有一种可能性,虽然概率不高。会不会这里面还有丹麦人的细作?怎么好巧不巧运粮的远洋帆船会在萨列马岛搁浅并迅速遇到当地人,为何当地人一定执意要臣服于罗斯。 留里克担心存在丹麦细作打探罗斯虚实,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既然那个新来的丹麦王可以捣毁海泽比的罗斯商铺,那些家伙绝对不是大傻瓜,定然知道这样做的结果。谁能保证丹麦人不会主动出击呢?他们几乎就是狭义的维京人,如若集结军队袭击一点,罗斯人可要吃亏。 那么说罗斯公国现在存在破绽吗? 破绽是显着的,便是公国从峡湾一隅之地膨胀到现在的程度,部族时代的男丁数量不多且必须兵分把守各个大型定居点,也必须依靠本地斯拉夫人、芬兰人的仆从力量。固然是成群结队的孩子在成长、降生,他们成长为战士还需时间。 罗斯本部男丁大部分在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种地,倘若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遭遇丹麦袭击,后方的生力军从得到消息到气势汹汹杀来,前后怕是有十天的时间。 特拉朗和他的伙计们不可以看清整个新罗斯堡城市的全貌! 留里克将这些人“囚禁”在屋舍里,固然是好吃好喝供着,外出之事没有王公许可是不可能的,站岗的士兵也不会主动开门。 被“囚禁”已经整整三天,虽然每天都有美餐,特拉朗觉得自己成了装在木盒里的刺猬,藤笼中的斑鸠。 有人厌烦嘟囔:“罗斯王公其实还是信不过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 “罗斯王公既然承认我们的身份,就该以族人的身份待我们。” “喂,你们说……会不会王公就是信不过我们,会找个由头最后除掉我们。” “啊?!不至于吧!我们都向奥丁发誓会好生侍奉。再说王公还要求我们去袭击丹麦人。” “你没看到他们成排的大船?卡尔,我敢说他们会杀了我们,然后舰队冲击我们的岛屿。罗斯王公说过了,就算我们不选择臣服,萨列马岛也在他的政府计划里……” 你一言我一语商讨得愈发过分,特拉朗令伙计们全都闭嘴,怒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能怎么办?只能待在这里听其发落。” “那么我们岂不是成了待在的绵羊?” “卡尔,你又想如何?”特拉朗激动地问。 “干脆我们逃走,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难道,只有当斧头抵在你的脖颈处,你才意识到自己小命不保?” 这话竟将特拉朗说动了心,他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好!我们逃。抢一艘船离开这里……” 特拉朗完全无法预估如果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只是现在时机尚不成熟,他还不敢动手。 他们就被继续软禁在非常温暖的屋舍里,每天有麦饼有烤肉,每个人还能分得一些麦酒。而这房舍竟有独立隔间!里面竟有下蹲式的厕所! 厕所的孔洞之下有陶瓮,里面有大量秽物。这个孔洞不够大,看起来是可以徒手让它扩张的。恶心归恶心,孔洞至少是连接户外的他们多日以来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可以通过这个孔逃出生天。 但是户外正悄无声息地异变…… 雪终于降下了,没有暴风,也就无人觉得它的凌冽。 一开始只是雪子,后来的细小的雪花片,最后是密密麻麻成团抱在一起如同棉绒的雪花。 整个世界安静极了也黑极了,躲在封闭房舍里的特拉朗一伙儿根本不知这一情况,倒是如厕的人感觉到了户外一丝凉意。这不足为奇,毕竟冬季即将到来。 大家觉得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特拉朗拿定逃跑的主意。 另一方面,在罗斯王公的冬宫里,一场特殊的会晤正在进行。 留里克支开了所有人,邀请探险家斯普尤特进入内室相谈。 油灯将房间照得透亮,留里克此番也颇为随性地盘腿而坐。 眼看着斯普尤特来了,他一招手:“不必拘礼,随便坐吧。” 话是如此,斯普尤特还是行了战士礼,这才平静坐下:“大人,究竟是什么大事,要你我两人密谈?”说着,他再鬼鬼祟祟看看这房间:“应该无人偷听我们的密谈。” 留里克耸耸肩,直干脆开门见山道:“你去年曾向我说明你的夙愿。你渴望前往遥远的地方,亲眼瞧瞧这广袤的世界。你希望比历代罗斯人踏足更远,你要做最优秀的探险家。所以,你需要我为你提供一艘大船。” 王公居然提及这件事?! 斯普尤特略显耷拉的后背瞬间绷直,闲适的表情顷刻间化作亢奋激动:“大人,您莫非真的许可了?” “那是当然。我邀你来就是专注说明这件事。” “您真是英明!”说罢,斯普尤特又单膝跪地行礼。 “何必再行礼?此事我们还要好好说明,你我更要立下一个契约。” “遵命,王公的契约我不敢违背。” “很好。”留里克顿顿气:“你很善于操纵鲑鱼酋长号,但他不是你的财产。两年以来你都完成了去不列颠索贡、运输的任务,你已经是全罗斯最善于航海的船上。” “我的确是最强的!”斯普尤特很喜欢这份夸奖,他的声音也很洪亮。 “好!很有精神!你的航线必然经过丹麦人控制的海域。现在我给你除却每年秋季的不列颠索贡任务外更为艰巨的任务,我要你操纵大船主动攻击丹麦船只。” 当留里克说明最后的话语,事态就变得严重了。斯普尤特想到自己听到的很多消息,据说罗斯在丹麦那边遭遇祸事,罗斯正在酝酿对丹麦的大规模报复性军事行动。 他不由揣测:“我听说了一些事,咱们罗斯大军要远征丹麦。难道您是让我作为一个先锋,去打探敌人的虚实,并伺机疯狂杀戮制造恐惧?我记得您操纵阿芙洛拉号干过这种事。” “你很聪明嘛!”留里克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得意洋洋:“你就是要去丹麦人的海域肆虐!我会增强鲑鱼酋长号的武备力量,更多的扭力弹弓和更多的十字弓,还有更坚固的青铜球鼻艏撞角。我要你冲撞遇到的所有船只,不用顾虑,发现就攻击!你可以俘虏落水者,如若问清楚是丹麦人或是博恩霍尔姆人就直接杀死。你不要留活口,要把遇到的船只击沉。” 和其他的罗斯本部人一样,斯普尤特基本参与了罗斯打过的所有大型战争。他若是疯狂杀戮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只是疑惑于王公何必要斩尽杀绝。 “丹麦人中也有可以为我们所用者,就比如那个格伦德,如今不也被您委任的卫士的工作?我们可以把一些俘虏带回来,最次做伐木的奴隶也是很好的。” 留里克果断摇头:“是他们首先偷袭并行疯狂杀戮,就不要怪我施行同等报复。斯普尤特,收起你的理性?难道我不知道奴隶可以用来伐木开凿石头?我就是单纯报复丹麦王国,让他们的渔船、商船有来无回。而且你是击沉船只杀死渔夫,没有目击者也就无法暴露你的身份,想必那些人更愿意相信是克拉肯的恐怖触手毁灭船只。这样你就能疯狂袭击,给丹麦人布下恐怖,我很愿意。你……愿意吗?” 王公如此描述,斯普尤特听得真是耳目一新。 有些事对于本时代的人们的确非常新颖,比如说留里克决意搞的这套“破交战”。 “我愿意。” “很好。等到明年海冰解冻,你就组织一伙儿兄弟杀向丹麦海域无情杀戮。你唯一注意的一点便是搜罗财宝。船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我要的不多,你打劫掠夺的所有财物我要其中的一半。当你的船装得足够满,就赶紧赶到墓碑岛卸货,你可以在那里立刻销售掉。” “啊!这岂不是您赏赐我发财的机会?” “正是。你和你的伙计们会变得富有,你们是我唯一承认的海盗,你们的行动属于战争的一部分!” 留里克继续向斯普尤特描述一个美妙的场面,一群操纵大船的勇士在海上横冲直撞,桅杆顶端挂起炭黑涂抹成骷髅图案的旗帜,甚至连船帆也要涂上明显的黑色条纹。 这艘船作案之际没有目击者最好,如果有也很好,便是向丹麦人留下一个“黑色怪兽”的印象。 其实罗斯人还是会暴露,这片海域谁有大船谁又是三角形的拉丁帆? 广义的丹麦海峡并非广阔存在,其中密布大大小小的岛屿,很适合一艘船藏匿,亦是便于突然袭击。 斯普尤特更有着秘密武器——信息优势。留里克凭记忆绘制的丹麦地区地图自然不够精确,不过最重要的一些岛屿和整个日德兰半岛标得清晰。他们可以通过大岛做参照物,在执行任务之际根据实际情况在地图上标注新发现的岛。 他们另有一个任务,便是亲赴萨列马岛宣布罗斯王公的统治,并将该岛作为对丹战争的前沿基地。该岛将首先成为斯普尤特的泊地,且岛上的人力资源也极为重要,他们可以支持破交战的给养耗损与人员损失。 可以说留里克有意将斯普尤特培养成一介皇家海盗之王,带着一众收编的萨列马岛民,在罗斯丹麦大战之前首先沉痛暴击丹麦一方的经济。似乎一艘船不能起到多的作用,实则不然,由此带来的恐怖氛围更有意义。 斯普尤特高高兴兴领了命令,虽然自己大抵是不能成为旗队长,作为御赐的“皇家海盗”也挺好。 就感情而言,他其实挺喜欢那群萨列马岛民,尤其是当地根本不存在一个部族首领,也许…… 他趁机向留里克提出一个要求:“我可以做萨列马岛民的战争酋长(首领),这样能更好地调动人力资源。” 留里克没有犹豫,他就按照已经存在的管理,任命斯普尤特为该岛总督。斯普尤特就是整个萨列马岛的说一不二的首领,总督代表着王公的意志,其权力也全是王公赏赐。理论上这份权力随时都能被收回,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发誓会做好一切。 一位勇敢的探险家有望成为波罗的海最凶险的海贼王! 斯普尤特确认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他被授权自行挑选人手做船员,除却那些和自己一道走南闯北的还活着的老朋友外,想到的就是岛民特拉朗一伙儿。 事实证明,这群岛民的确是没见过世面,他们的学习能力很快,在最后的归途他们已经在做一定的辅助性工作。 然后在小会的第二天夜里,不堪的糗事发生了。 特拉朗一伙儿觉得逃跑时机已经成熟,他们靠着蛮力掰开厕所的孔洞,实则是掀开了木板。下雪的夜很寂静,然此噪音还是惊到了无畏积雪夜间巡逻的佣兵。 毕竟这是一国之都!她即便不是特别巨大的城市,基本的城防措施已经存在,就比如夜间的士兵巡逻,以及城墙上轮岗者。 有倒霉蛋撞翻了粪缸,当即弄得一身污浊恶臭不堪。大家也顾不得太多,争先恐后爬出木洞,结果看到户外雪夜下白茫茫一片傻眼了。当他们开始逃跑,就被闻讯而来的巡逻兵当场拿下。 因为时代的的特殊性,新罗斯堡的夜间是宵禁的。这非常合理,在严冬的夜里还在户外乱窜,即便是专业的猎人也不敢在此时间点乱窜,生怕会被活活冻死。 巡逻是士兵多是佣兵,他们披着厚实的北极熊皮革真是完美的伪装,这可把特拉朗一伙儿吓坏了,还以为是一群闯入的白熊把兄弟们当了食物。 结果这些“熊”亮出了战戟与剑,将大家一网打尽。 次日,此十人尽数被押解到留里克的面前。 事情弄得让人无语,留里克绷着脸想听他们的解释。 特拉朗也是憨憨上头,跪在地上直言:“我们就是怕您想要砍掉我们的脑袋,这才想着逃跑。” “荒谬!”留里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你们居然以为自己是待宰的绵羊?糊涂!看看这雪地,还有冻结的河流与大海,你们不是最勇敢的猎人,现在连武器、食物都没有,逃出来就是冻死!等到雪化后就被觅食的狐狸吃干净你们的尸体,仅剩白骨。把你们关在屋子里是保护你们。” “啊?!居然是这样?!”特拉朗信以为真,声称竟愚蠢的误会了。倒是其他人觉得事情还是有些蹊跷。 趁着机会,留里克顺手隆重介绍起有了全新职位的斯普尤特:“他将作为萨列马岛的首领(总督),代我管理你们。你们都是我的战士,我岂能愚蠢到伤害我的臣民?以后跟着斯普尤特好好做事,你们都会在抢掠丹麦人的行动中发大财!” 现在的特拉朗突然聪明起来,立即拥护起斯普尤特,引得其他人都认同其人做老大。 至少,特拉朗信得过斯普尤特,自己妹夫若是信不过还是人吗? 第735章 蓝狐在石勒苏益格 根据逃出海泽比的人们描述,留守罗斯商铺的人们的结局都是死亡。 如果蓝狐本人真的死了,对广大罗斯人并不算什么损失。但商铺的损失意味着罗斯人丧失了在丹麦的市场,丹麦人的战争行为是要逼着罗斯公国发动一场商业战争报仇。 罗斯当然可以以此为借口发动国与国的大战,甚至拉上在之前战争中未讨得便宜的瑞典王国,两国联手一起揍丹麦。 很多人以为蓝狐已经尸骨无存,可他不但还活着,现在正被动乔装打扮一个全新且极为安全的形象奔向东法兰克王过的北部边境。 一批黑衣教士举着十字架徒步南下,埃斯基尔身份高贵且上了年纪,他坐在马车上看管着一堆人行进的物资,以及从修道院里拿走的最珍贵的圣器。 还有一位黑衣胖子起着压仓的工作,他不是别人正是蓝狐。 他几乎孑然一身,此间奔向未知的南风,在极度好奇的同时也极为恐惧。他不知道进入法兰克王国会看到听到什么,也生怕自己会遭遇意外。 现在,自己也只能听从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的要求,首先做好一个信徒、做好一介教士。 “也许他们的神会庇佑我……” 一路之上大家皆无言,他们走在崎岖林间之路,所谓的道路仅仅是草丛中暴露一些发黄的线,显然这条路平日里并无多少人走动。 大家已经走了多日,许多小教士觉得这一离去便是和海泽比修道院做了切割,老师向北方传播信仰的神圣工作随着海泽比历经兵燹而以失败告终。或许这里面真的存在转机!坐在马车上的肥胖的罗斯人约瑟夫蓝狐,他竟成了老师的朋友。 又是走过一团橡木林,前方出现了异样的开阔地。 这里存在一片草地,非常奇妙的是却无人放牧牛羊。 仔细瞧瞧,前方出现了酷似夯土堤坝的存在,它甚至可以掩盖后方的树林,严重干扰了人的视线。 无疑蓝狐注意到了这一地理的异象。 “埃斯基尔,那是什么?”他问。 “你不知道吗?” “我如何知道?我可是第一次来到如此南方之地。” 埃斯基尔带着笑意木杖直指:“那就是石勒苏益格墙了!当年还是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下令修筑,就是防着王国(特制法兰克)侵入。可惜啊,王国还是拥有了石勒苏益格城。” 遥远过去的事蓝狐实在无感,他来南方最主要的自然是避难,其次就是打探一番这里的商业氛围。 他随口就问,问得非常粗俗:“城里可有商人?可有娼妇?” 有些词汇对于教士是禁忌,埃斯基尔惊得颤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憋了一阵子才木着一张脸盯着蓝狐:“约瑟夫,你已经受洗,千万不要说一些魔鬼的词汇。你要保持内心的纯洁,经书不许的秽事可不能做呀!” “我懂了。可我不过是问问城里可有娼。有娼就有商人,我想和他们聊聊。” “算了吧!我警告你,你得以自保的身份就是教士约瑟夫,如果做了出格的事,我可不能保你。” “随便吧……”蓝狐耸耸肩,心中暗骂这个老家伙空有男子之躯,结果信了所谓神圣信仰,一辈子不近女人。 教士们扛着的木制十字架十分显着,镇守边关的石勒苏益格子爵的扈从战士轻易注意到这一情况。 一道坚固的夯土墙将日德兰半岛拦腰截断,土墙的两侧配合壕沟存在。仅是如此这座所谓的“长城”根本不是难以逾越的防线,它的最大作用其实是当年高德弗雷酋长阻挠法兰克骑兵入境。 历史到了835年,整个长城的控制权都被王国的路德维希控制,这里属于东法兰克的领地,长城的具体管理权落在汉堡伯爵手中,其下的几名子爵控制长城边的军事要点。其中死了素一个城是最大的边境军事重镇! 一般情况下丹麦人是跨越长城,因为他们信仰奥丁和其他北欧诸神,越过长城进入南方,就会因为错误的信仰被逮捕乃至处决。 一个月前大量的难民逃过长城,在子爵的亲自检查下确认了信徒的身份,这才得到安全庇护。 而今竟然连最坚韧的教士也撤了回来,海泽比那边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 子爵亨利意识到境况的复杂性,连忙调动城里的扈从进入边关大门。 厚实的木门被打开,一众披甲的士兵走出。 亨利子爵摘下头盔向众教士们致意,并站在原处静看他们走进。 士兵与贵族对这些教士有着高度的礼遇,他们表现出纪律性,就站在大门两侧勾头示意,再目睹他们进入城里。 埃斯基尔与子爵交换了眼神,而蓝狐敏锐地察觉到风险,非常聪明地勾下脑袋不看任何人的脸。 就如蓝狐说的,该城当然有娼亦有流动的商人。亨利子爵的封地就在此地,如今的时代石勒苏益格之于东法兰克不说是苦寒之地,也可谓之政经形式犬牙交错。北有丹麦王国,东有奥伯特利迪特人和波美拉尼亚人,亨利子爵的封地就处在一个糟糕的突出部上。他不可能从附近的村庄收取太多税赋,就靠着向过往的商人收过路费解决经费问题。 本是人口不多的酷似村庄的城市现在也是人满为患,既然一群教士也撤了回来,众多战争难民纷纷聚集而来,张开双臂希望得到教士的祝福。 因为那被扛着的十字架还挂着特殊的标识物,意味着一位地区主教来了。他是谁?正是“北方主教”埃斯基尔。 民众纷纷跪下,张开双臂嘴上呼吁救赎。埃斯基尔这便下了马车,示意小教士打开装着含有芬芳玫瑰精油圣水的青铜瓮,以有些枯黄的松枝,蘸着圣水泼洒他们算是献上祝福。 这样就获得了神圣力量了?蓝狐看得啧啧称奇,盘算着也许留里克王公也可以学习一个,让大祭司“洒水”嘛。 蓝狐也下了马车,须臾又看到一位满脸褶皱而毫无胡须的黑衣人匆匆走来,想必这就是本城的牧师了。 经历了多日的步行,腿脚有些发软的小教室们终于得到休整机会。 石勒苏益格当年是丹麦人建立的边境哨所城市,而今被法兰克占领,城市的作用并无本质变化。如此的小城市以及周围人口稀少的村庄,能稳定供养的也不过是十多名教士罢了。 相比于法兰克王国的国家组织架构,罗马皇帝发明并确定的罗马教廷的组织架构更加完善。教廷似树干,下辖的多个地区的主教就是粗壮树枝,设大主教,大地区下的城市设主教(牧首),最后到了村子就设牧师一名。这种树形图式管理模式,使得教廷可以管理整个西欧的每一个村子。 在身份地位上,埃斯基尔远高于本城主教(牧首),他也有权在石勒苏益格在信仰问题上独断专行。 他将众多的小教士就地安置在石勒苏益格城内,就将一袋子银币交给本城主教手中,并嘱咐:“这是王子殿下给予我的经费,暂时就放在你这里。我们都需要生活下去,你继续教导年轻的教士们,当我们未来在向北方传递信仰,一个又一个的丹麦村庄需要众多纯洁的牧师,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孩子们。” 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已经被教廷内定要在几年后去不莱梅任主教,他这个人和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关系很好,与路德维希王子关系也很不错。 石勒苏益格主教敬重他,子爵亨利有的就不仅仅是敬重,还有诸多的世俗疑问。 是日,亨利就以忏悔为由,就在本城的修道院里亲自向埃斯基尔进行忏悔。 他自称没有保护好有着神圣信仰的民众,是坐看着他们逃亡,以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敞开大门放他们进入,再从仓库里拿出一些黑麦煮熟了施舍给他们。 子爵虽是贵族,表现简直是一位小圣人! 埃斯基尔信以为真,接着便想起了另一位人物——罗斯王公留里克。 “亨利,我的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践行了自己的信念,你拯救了很多人。主已经原谅了你,你只要继续坚守原则,你的灵魂就能得到救赎……” 这似乎是一番场面话,亨利听得实在暖心。至此,亨利的真正目的才开始展现。 “padra,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何大量的商人和城墙外的村民要撤到城里,莫非真是北方出现了战争?我获悉来者是那个丹麦人霍里克,他不是哈拉尔克拉克的侄子吗?不是王子的仆人吗?不是自称弗兰德斯伯爵吗?为何他要带来灾祸。” 提及这事,埃斯基尔一改沉静的神态,他长叹一口气暗示事情的复杂性。 待程序性的工作做完,埃斯基尔就邀请子爵亨利来一密室详谈。 有些事埃斯基尔是不会向一介下级贵族说明的,正可谓说了也白说,他特别说明关于海泽比自由港发生的战争事件,乃至霍里克的真正态度。 他以荣誉担保,声称那个霍里克已经背叛了王国,一切可能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这番描述惊得子爵不寒而栗,虽然有些事因为记载的确实成了传说,但一些还健在的住在石勒苏益格的老头子,年轻之际也是追随查理曼大帝远征丹麦的一员,过往的事情他们还没有老糊涂到忘却。子爵的爷爷在当年的战争中有功,被册封男爵镇守被夺下的石勒苏益格城,到其父亲继承爵位因戍边有功又加封子爵。 “难道丹麦人会向我们进攻?不至于吧!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恶果?王国会震怒。”子爵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毕竟倘若有战争,自己所在之地必是战争焦灼。 本来以埃斯基尔的身份是不应该关注世俗的,哪怕是生死关头的战争他也不该干涉。 然而丹麦新王霍里克以武力威逼把自己逼退,又以杀戮对待海泽比的民众。他们居然敢对修道院下手,这就是最直接的战争举动! 霍里克并未向法兰克宣战,甚至还有一封书信需要自己转交给路德维希王子。 埃斯基尔自然不会告知子爵亨利这件事,他着重强调一点:“任何时候都要保护民众,就像摩西用一生守护他的子民。这,是你作为领主必须要做的。” 一位衣着朴素信仰坚定德高望重的主教大人亲自教诲自己,亨利感动得潸然泪下。 对于埃斯基尔要继续南下去汉堡这件事,亨利子爵也愿意派出几名骑士做一路的扈从。埃斯基尔好言谢绝,因为这里已经是安全区,虽说南下之路也与荒芜为伴,终究这里已经是安全的了。危险的野兽?熊和狼早就被猎人杀得干净,要不然罗斯人的皮革怎么会被海泽比的商人趋之若鹜?事实上埃斯基尔也注意到了,许多子爵麾下的士兵都拥有了明显松鼠皮打造的衣物,其产地定然是罗斯。 他更不必担心盗匪,即便是野蛮的家伙也不敢对教士动手。埃斯基尔还未曾听说过有教士被匪徒杀害,再以其个人经验,多少年来自己可谓“独行侠”,大多数时间一个随从也不带,靠着一双脚游历北方传播信仰,而今是上了年纪才需要随从帮衬。 他们在石勒苏益格休整了三次,大部分年轻的教士们很遗憾不能和老师继续南下,又羡慕被选中的人有目睹汉堡主教的机会。 这三天的时间里教士们吃得伙食除了黑面包就是净水,并佐以一些乳酪和胡萝卜。 如此餐饮可谓清淡,何况黑面包在热量方面大大逊色于小麦面包。 现在的生活真得令蓝狐无语,他只能自我安慰一个“当年父亲也是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下挺了过去”。蓝狐不仅老消耗体力,每天饮食又是清淡无油水,更糟糕的是他获悉但凡在法兰克逗留一日,伙食就是这样的一成不变。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规定! 此乃罗马教宗百年前的规定,所谓只有作风朴素节俭的人,内心就没有杂七杂八的欲望,心灵因而纯洁,这样灵魂就会进入天堂。 相比之下,这些教士也难以想象蓝狐之前过的日子。蓝狐可以肆意挥霍钱财,可以和很多女人保持不正当亲密关系,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啃肉。如此生活方式和教士的“苦行僧模式”截然相反。 蓝狐在忍耐,这种忍耐堪称折磨。 更恶劣的是,在可见的未来自己还要继续忍受着这种折磨。 一头肥壮的熊会被折磨成干瘦的蠢货!他觉得自己已经消瘦了不少,继续这样的生活状态,怕是不出两个月,自己就与那些小教士一样成了干瘦的存在。 “我若是瘦弱下来回到罗斯,父亲还能认识我吗?兄弟和妻妾还能认识我吗?王公……还能接受成了瘦子的我?!” 像海豹一样胖墩墩的形象是家族特色,所谓战士的大胡子和肌肉是战力象征,商人肥胖体态就胜过一百枚琥珀挂在身上,更能彰显商人的财力,从而促进交易的谈妥。 酸不拉几的黑面包只能勉强啃,略带甜味又交织苦涩的黄根胡萝卜就硬啃。略有臭味的奶酪成了蓝狐唯一可享用的珍馐,偏偏这东西还几位匮乏。 他这一生第一次品尝到贫穷的滋味,殊不知石勒苏益格子爵亨利就只能给即将南下的埃斯基尔一行提供这样的伙食。 子爵主观上还是想要给高贵的埃斯基尔和其随从多准备些美味,奈何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宝贝。 子爵和扈从,还有村社居住的骑士们,大家平日里就食黑面包度日,只有节日才吃小麦面包。人吃黑面包,少量的马匹食燕麦。 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的地界,在饮食文化上的确与丹麦或是更北方的世界有区别。本地人无论贫贱主食就是黑麦,城市附近的田地也几乎只种黑麦。 此乃一个最优解,本地依旧寒冷,小麦生长乏力但黑麦燕麦涨势一直稳定,只是黑麦更适合制作面包,酸爽的口感仔细咀嚼还有甘甜后味,寡淡的生活需要这种调剂。但是燕麦,一言难尽…… 第736章 汉堡伯爵与北方使徒埃斯基尔 易北河平静地流淌,她缓缓向西注入大西洋。 一座小城依傍河流存在,树立起的木墙和塔楼,乃至是石头加固的三座大门,证明了该城实为一座军事据点。 晨雾在河面、森林以及农田弥漫,整个世界灰蒙蒙的,站岗一夜的士兵与接替的伙计交接任务,这才摘下御寒的粗布罩头卸下铆铁片的皮甲,撤到自己的营房休息。 对于汉堡城,今日又是入秋后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伯爵罗伯特仍在酣睡,他并不用太过忧虑自己的工作,扈从仆人会打点好一切。 当晨雾逐渐散去,城内的“商业街”里数量并不多的商户纷纷摆出摊位。 宵禁已经结束,城门打开后,拉着手推车的菜农向守门的士兵缴纳一笔进城税,就在集市的空地安顿下来,公开兜售他们的蔬菜与富余的粮食。 卷心菜可谓这里贩售的最大宗蔬菜,菜农针对的买家正是城内的士兵,以及侍奉伯爵大人的那些工匠、仆从、养马奴。 自然也有兜售肉类、皮革的人,他们是专业的猎户或畜牧者,就是这方面的交易量并不大。 伯爵和其家眷都是法兰克人,最贴身的十多名侍卫也是法兰克人。除此之外,整个城市的居民都是萨克森人。 汉堡本就是过去萨克森人的河畔村庄,整个地区被查理曼征服后,臣服于法兰克的萨克森部众皆皈依天主,认同新来的法兰克贵族为领主,在一番动荡后无非是去拜一个新的神,向新的领主交税。 萨克森人自发形成的萨克森公国已经消失了三十年,三十年已经足够磨平人们的记忆。逃入丹麦并加入之的萨克森人并不多,大量的民众仍生活在故地。他们忘却了故地,只知道自己的领主,很清楚每年当缴纳的税赋,已经去修道院做礼拜的日子。 生活就是这样单调枯燥乏味,农民日复一日平静生活,领主们除了在收税、打猎这种事极为积极外,其他的日子也是与无聊为伴。 伯爵罗伯特早已受够了他的糠糟之妻,那个老太婆愈发衰老,可是他们的离婚必须得到罗马教廷的批准,离婚仅限于理论上存在可能性。 有些事碍于自己的荣誉只能偷着来,他豢养的挤牛奶的女佣实为宠妾,他不可让教士知道自己的行为,办事要偷着来,至于那女佣生了孩子虽然肯定不会认下做爵位继承人,男孩就培养成侍从,以后找个由头封个骑士,若是女孩更好办,直接送到修道院做修女。他觉得自己的举措已经非常仁义。 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伯爵大人提起精神,就是穿戴上全套的盔甲与自己的部下击剑了。 近年来领地一片太平,农民的日子也过得去,这体现在每年秋季的农税都能到位妥当。 收得的农税粮食塞进仓库,这就是贵族家庭和扈从、工匠的生存物资。其中一部分粮食也要作为贡品转运到路德维希王子的驻地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 雷根斯堡的本意正是“罗马军团之城”,该城就是西罗马帝国覆灭前第三军团的驻地,由一个大军营演变为城市,而今就是路德维希的核心控制区,他的一千名最精干的士兵也驻扎于此。倘若他的领地正式从法兰克独立,雷根斯堡成为一国之都已是板上钉钉。 以当前的交通状况而言,从汉堡走陆路去雷根斯堡,那真是一条坎坷之路。 好在易北河源远流长,逆流而上抵达上游,再走陆路抵达雷根斯堡,旅途耗时缩减很多。 王子的正式身份是巴伐利亚公爵兼萨克森公爵,在东法兰克当前的分封体系下,整个萨克森公爵领是不存在侯爵的,或者说侯爵与伯爵的封号非常模糊。汉堡伯爵直接对萨克森公爵负责,便是对王子本人负责。 只是萨克森这片地区是先王查理曼用铁与血征服的新土,本地死了很多萨克森人,且开发程度还不及巴伐利亚。王子从不奢望北境的那些领主能拿出多少贡品,他们最大的任务其实只有一个:防止丹麦人、波美拉尼亚人侵蚀王国领地。 奈何伯爵的财力仅能豢养三百名常备兵,其麾下的子爵豢养的士兵更少,再到男爵这一层,就只能是男爵老爷亲自上阵砍杀了。 汉堡城的常住居民长期维持在六百人,除了驻扎士兵以及少数士兵家眷外,便是直接向伯爵负责的木匠、铁匠、陶土匠、养马奴这些手艺人及其家眷。商人固然存在,奈何本地的政经条件不足与发展出如同罗斯的古尔德这种级别的大商人。 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汉堡以及其他法兰克城市,缺少大商人存在的土壤。 一座汉萨同盟诸城中的明星城市,如今还无法展现出她的商业影响力,她只是法兰克北部边境区的一座区域性军事据点。 伯爵手头就这点兵力也算是大兵驻扎? 法兰克早已不是查理曼的法兰克,虽是三个王子在内斗也爆发过内战,更多的地域可谓承平日久。安稳的日子过久了,所有人都在追求更长久的安逸。为了增加收入,士兵向伯爵服役领取“工资”,罢了还要搞些小产业,亲自砍柴打猎补贴家用或是丰盈自己的钱包,然后聚集在城里唯一的麦酒馆里品尝美味。 一辆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马车从北方而来,平日里往来的人员多了,执掌大门的士兵本欲照例拦下收取入城费,待坐在马车上的人们摘下罩袍,一位老者亮出胸前挂着的纯银十字架,轮到士兵肃然起敬。 “我是埃斯基尔,北方的使徒埃斯基尔。孩子们,你们快去通知修道院的人们,快去通知伯爵大人,我回来了!” 因为汉堡是本地区的主教座堂,埃斯基尔之所以让整个地区的贵族领主与底层百姓尊重,正是来自于他的另一个身份:汉堡主教。 他早在前年即833年就向兰斯方面提议,将汉堡地区从不莱梅拎出来成立一个新主教区,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不仅许可,更任命埃斯基尔为汉堡主教,此任命于834年得到罗马方面的正式批准。 只是这位“汉堡主教”希望有生之年感化全部的丹麦人,这样自己为伟大事业立下奇功一件,不也是帮助王国解决了边患?在教士的概念里,那些野蛮人诡异天主后就会终止战争,法兰克与丹麦也会完成和解,丹麦显而易见定会和平地并入法兰克王国统治,具体而言就是被路德维希王子统治。 汉堡修道院的日常事务有一位牧师之长管理,其人名为雅克布,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埃斯基尔几年后去不莱梅做主教,汉堡主教的位置就由这位雅克布接任。甚至于埃斯基尔一整年待在石勒苏益格长城之外的蛮族领地坚守他的海泽比修道院,一个目的也是故意“玩失踪”,以锻炼雅克布的工作能力。 这不,雅克布带着十多名小教士匆匆来到城市的小广场,与他的老师埃斯基尔碰头。 双方都在以萨克森语讲话,这倒是令旁观的蓝狐很为难。即便他们用拉丁语聊天也好,这样自己还能听懂一部分。 大部分教士都是勾下头的,偏偏一位肥胖的教士在左顾右看。 本着商业的嗅觉,蓝狐第一时间就关注到城里的那条商业街巷,他的视力很不错,一眼就看到了那边贩售的绿油油之物是球状的卷心菜,还有一些肉类。除此之外居然没有了?! 埃斯基尔这个家伙不是说汉堡是北方的一座大城市?难道自己与他对于城市的理解有了巨大偏差? 很快,蓝狐也看到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有妇女端着木盆在倾倒褐色之物,定睛一看那竟是粪水,更可怕的居然是直接泼洒在城内的土路。 他又看到居然有男子撩开袍子,背对着路,于木墙根便秘。 这就解释了城里淡淡弥漫的酸臭之气,再看看自己靴子所塌的略显泥泞的土地,想来这个泥泞跟降雨没什么关系。 “你们这些法兰克人、萨克森人,你们很愿意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若是在罗斯公国,敢当街泼粪水,可是要被罚砍伐至少一百棵松树!”蓝狐心里在暗骂,到现在为止他对法兰克的商业氛围一点都不看好,更是目睹了本地人的生活后倍感揪心。 他在怀念罗斯的好日子,这个恶臭的地方真是一会儿都不想逗留。 可是,又能去哪儿呢? 蓝狐一身教士打扮,可他依旧肥胖的形象和教士丝毫不沾边。他左顾右看的模样被一个人察觉到,便是汉堡伯爵罗伯特。 面见伟大的“北方的使徒”、真正的汉堡主教埃斯基尔不可着战装,这位贵族很懂得教士们的那一套,这番就换上一身颇为朴素的粗布麻衣,唯有腰间的佩剑和脚上的小牛皮靴子,彰显自己的不凡。 甚至于连斯拉夫人瓦迪就表现得像是一个教士,就是蓝狐的举动太过于轻浮,左顾右看的样子令伯爵警惕。 “士兵们,一会儿听我号令扣押住那只黑衣的肥羊。”他说。 士兵的态度明显非常紧张,毕竟扣押一位小教士是否是忤逆主呢? 伯爵强令:“我怀疑那个胖子是丹麦细作。全体警惕起来,不要让长久和平的日子麻痹了你们的脑子。” 埃斯基尔认得伯爵大人,他张开双臂笑迎接本地领主,伯爵罗伯特自是以礼迎之。 不料,得到指令的士兵突然间便将肥胖的蓝狐那些,接着非常粗鲁地将至按在地上。蓝狐本能地挣扎了一下,结果竟被按得双膝跪地。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当事人一头雾水,埃斯基尔更是大惊失色。 “罗伯特,你这是何以?!你不可对教士无礼!快放开约瑟夫。”说罢,埃斯基尔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伯爵亦在划十字,他自有一套说辞:“尊贵的padra,请原谅我的无礼,若是误会我自会去修道院忏悔。但是我是本地的长官,庇护我的民众是我的责任。您的这位教士左顾右看,这合适吗?我很担心,这个人会给我的汉堡带来安全风险。” 埃斯基尔听得心头一紧,眼睛的旁光瞟一眼尚在无语中的蓝狐,暗骂这个罗斯人明知已经进入法兰克腹地居然还是不学习做教士的规矩。 他继续打着圆场:“约瑟夫是最近皈依的。这一切都是主的安排。罗伯特,你可以放心,他是安全的。” “好吧。”伯爵耸耸肩,勒令士兵松开双手。 蓝狐这才缓缓站起来,就是其人撅起来的肥肚子让略显清瘦的伯爵感觉极为奇异,这番又不禁调侃起来:“我从未见过如此肥胖的教士,根本没见过如此肥胖的男人。也许,这也是主的旨意。padra!您在野蛮人的领地真是发掘了一块异样的琥珀。” 他们说话尽是萨克森语,蓝狐几乎成了局外人,他想要说些什么如今根本不知从何开口。 此地并非适合公开寒暄,埃斯基尔抵达汉堡也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总是肩负重大使命,他还要先回修道院里把日常的工作安排一番,同时也要听听留守的牧师做工作汇报。 埃斯基尔便向伯爵说明:“罗伯特,你的眼光是敏锐的。我的约瑟夫不仅有着奇异的肚腩,他的确是一个特殊的人。我还有带有重大的消息要知会你,要请求你们帮我做一些事。而且我的约瑟夫对你也将很为重要。我还有一些必要的工作,等到明日我回去你的宅邸亲自拜访,有些事我将与你好好谈谈。” 伯爵罗伯特听得有些懵,他本身仍是不以为意的,随口便说:“好吧。请原谅我的鲁莽。” “你是一位警惕的领主。这很好!这就是王子殿下器重你守卫北境的原因,你可要注意,未来你的工作很可能艰苦起来。” 埃斯基尔特别用了“艰苦”一次,罗伯特觉察到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似自己走在森林里,有歹徒持弓埋伏,箭簇已然瞄准似的。 蓝狐心里颇为别扭,一行人走在回到修道院的最后之路。 他抱怨着:“埃斯基尔,那个男人就是本地大领主?就是你说的汉堡伯爵?竟然如此针对我。” 如果蓝狐的确是下级教士,埃斯基尔定会严厉批评一番,还会有关在独立房间禁闭反省的惩罚。 “是你太过张扬了。约瑟夫,你应该保持低调。” “是我太高调了?我可是罗斯商人,既然那个男人是领主,我很愿意和他洽谈一下商业。你知道的,我们罗斯人需要客户购买我们的毛皮。” 埃斯基尔很想笑,他终究是憋不住轻轻笑出声,衰老的脑袋亦是轻轻摇晃。 “你笑什么?” “没什么。伯爵罗伯特眼睛很敏锐,你的确不是合格的教士,你也不可能虔诚。” “但是你们的主庇佑了我,主一定有他的用意。这可是你说的。”蓝狐强调。 “是如此,所以我会信守承诺给你引荐的机会,不过这就要看伯爵的态度了。哦!其实明日之事本身与你无关,我会想办法见到王子,那个时候就让王子选择是否接见你吧!你应该明白,大贵族并不喜欢商人,法兰克就是这样。” “荒谬。难道他们的大贵族不喜欢做生意?谁会和钱过不去?” 埃斯基尔耸耸肩:“法兰克活动的商人总是伴随着房贷,此乃魔鬼的行为。” “为何不可?把钱借给有需要的人助起提前完成工作,事后商人拿走一笔报酬不是很合理?” “这就是与魔鬼做交易。”埃斯基尔本想说在法兰克社会里商人虽然重要却也非常低贱,大领主为了自己的颜面并不愿意和商人见面。奈何在蓝狐愤懑追问下,埃斯基尔只能委婉地指出其中原委。 蓝狐怒了,怒得咬牙切齿! “可恶!在罗斯,我们商人备受尊敬,我们的王公不仅是王公,也是一位大商人!难道法兰克人觉得我们下贱?这样的话,罗斯何必与他们做生意。” 听得,埃斯基尔木着脸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蓝狐严肃地指出:“那么,你就要做出选择。你要以怎样的身份面见伯爵?教士约瑟夫?商人蓝狐?还是罗斯王公的使节?”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蓝狐愣是僵住了。 “对!我是罗斯王公的特使!我就以这个身份面见法兰克的大贵族。” “很好!不要再抱怨了。我终是要去罗斯好好看一看,届时还需要你的引路。我老了,你要助我完成人生最后的工作,而我也会一直保你。我只求你不要再做出格的事,如若没有必要,就做一介淡定的教士,即便你是在伪装,至少也得装得像一点。” 两人聊了一阵子,蓝狐和埃斯基尔算是达成了共识。 他们的聊天内容自然被身边小教士听到,大家听得瑟瑟发抖,留守的小教士等来了老师,不料老师竟与一个胖子全程以拉丁语交流。 胖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最紧张的莫过于留驻的牧师之长雅克布,面对一个更有才华(指熟练使用拉丁语堪称复活的罗马人)的教士,生怕自己继任汉堡主教之事被此人代替。雅克布无可奈何,他也只能向主祈祷…… 第737章 这是罗斯与法兰克大贵族的首次接触 汉堡给予蓝狐的实在是个不佳印象,倘若法兰克的大部分城市都是这样,他们还有何可自称强大的资本? 他们仿佛就是座破房子,踏上一脚就是垮塌。 汉堡城内的建筑都是木制的,少数建筑的石头堆砌。 汉堡修道院是一座大抵都为石料所筑,表层还糊了一层砂浆。房舍内的装潢一样俭朴,未有树立十字架的讲台处,这里放着一些金器。 蓝狐就在修道院附属的教士宿舍赞助,他是特别的人物享有独立的房间。 清晨的钟声带来黎明,慵懒的蓝狐不得不爬起来,在晨曦微光中不禁抱怨:“他们的日子如此清苦,居然还能忍受?非要去追逐美妙的天堂,不想现在就享受。” 抱怨归抱怨,蓝狐必须起床,若是赶不上了就吃不到今早的黑面包。那种食物不算好吃,奈何他没得选,且这群教士极为自律,是不会在饭点以外的时间提供食物。 人在屋檐下的他也只能低头,又期待起和本地伯爵的会晤。 埃斯基尔完成了他早上的全部工作,他的双眼不满血丝,全然因为夜里听取下属的口述、翻阅羊皮纸记录的文件熬夜。 他的精神状态略差,直到准备前往伯爵的宅邸才强打起精神。 他不需要多少侍从,或者是蓝狐和斯拉夫人瓦迪已经够了。 三人都是一身黑袍,双手搭在肚前抱拳缓步走着,勾着头的模样令人肃然起敬。 伯爵罗伯特并不很重视这场会晤,教士能说什么呢?离开了修道院进入自己的官邸,再高贵的教士也当遵循世俗的生活。 这个时代罗马教宗还没有取得西欧的巨大世俗权力,法兰克的三大王子自然是尊重教宗,却还是把教宗的调停决议当废话。 路德维希王子是这样的态度,作为下属的罗伯特自觉在家里接待“北方的师徒”、汉堡主教埃斯基尔已经体现了自己的重视。 没有任何士兵胆敢阻拦教士,他们打开大门恭迎圣埃斯基尔驾临,之后窃窃私语。 不似伯爵,伯爵夫人可是极为的重视。 伯爵夫人带着女仆就在宅邸庭院恭迎之,献上言语的美好祝福。 蓝狐始终眯着眼睛,虽是勾着头,眼神不经意间也要瞟向这些女子。 “法兰克的女人是这样吗?最尊贵的伯爵夫人居然是个老太婆,这些女仆倒是挺有意思……” 埃斯基尔无所谓蓝狐的态度,获悉伯爵在宅邸的二楼,这便要上楼。 此刻,伯爵罗伯特就在此等候,他很清楚那些教士的生活方式,此番会晤就不必准备写小食净水,任何大事就好好说,除此外的杂事就不必详谈了。 他支开了自己的仆人,就在自己的餐厅候来了三位教士。 多个木桌拼成整体式大木桌,其上铺设一层素白的麻布,整体而言显得颇为整洁。桌面摆放着青铜灯座,现在是白天不必点亮。桌上亦放有纯银的餐盘,它们的确是贵族的餐具,现在摆放的目的无外乎支撑起伯爵的颜面。 伯爵就坐在餐桌最尊贵的位置,见得教士们抵达,先是站起身微微鞠躬致意,又说随便坐。 埃斯基尔并非第一次来这幢建筑,他环顾一周确信这餐厅的陈设并无变化,就仿佛时间是定格的。他眼神示意自己的两位随从随意就坐,暗示不得轻举妄动。 罗伯特耸耸肩,轻敲桌面打破相遇的尴尬。 “圣埃斯基尔,我等到了您。究竟是何等大事,有劳您亲自登门拜访。” “却有一大事,它非常重要。”埃斯基尔这次是有备而来,他撩开袍子将怀揣的布包放在桌面,从中拿出一张折叠好似手帕的羊皮纸。 “此为何物?莫非是信件?” “大人,您猜得非常正确。这是丹麦的新国王,一个名叫霍里克·克拉尔松的男人的亲笔信,希望由我作为信使或是中间人,交到路德维希王子手里。” “竟有此事?!”短短一句话,伯爵罗伯特已然明白事态的重大。 “如何?”埃斯基尔抬其那衰老而睿智的头颅,眼神已经做出暗示。 “你……希望我做中间人,把信件最终送到王子手中?” “你愿意吗?不过,我更希望亲自见到王子,除却这封信外我还有别的事情有意知会王子。” 听得,如坐针毡的伯爵并没有立刻做出答复,他非常好奇信件的内容,尤其是写信人是那个霍里克,那就必须提高警惕。 伯爵索性大大咧咧要求:“我想要知道信件的内容。我为王子殿下直接负责,经我之手的任何事都不得出现闪失。” “您提前看看信件并无不妥。” 整张羊皮纸信件塞到伯爵手中,其中书写的重大信息伯爵罗伯特本能地提高警惕。薄薄的羊皮纸竟承载起一个男人的野心?一条被豢养的猎犬居然敢和主人谈条件了?! 放下有些颤抖的手,罗伯特最先洞察的是自己的领地的和平生活出现了一个威胁。 他叹言:“我知道霍里克,一个西方的匪徒,海上的恶狼,窃据杜里斯特,自称弗兰德斯伯爵。他和他的匪帮臣服于王子殿下才没有被制裁,我确实听说王子安排霍里克回到丹麦夺权,王子还给我写了信件。” “哦?”现在轮的埃斯基尔吓了一跳:“原来霍里克来到丹麦,是王子殿下策划的?” “是王子所为,可是事态不该是这样。霍里克可以自称为王,但王子最多册封他是一介伯爵,整个丹麦也该臣服王子。霍里克竟说丹麦与我们是国与国的关系,王子一旦获悉了,只怕战端再起!”说到最后的时候,罗伯特的嘴唇已经有些颤抖,他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畏惧、厌恶战争。 罗伯特如何不厌恶战争呢?如果他的兵力充沛自然是无所谓的,然自己的汉堡伯爵领身处北地,丹麦人、奥伯特利迪特人、波美拉尼亚人就在边境区活动,这些异族平日里似乎是安分的,倘若发起军事行动,仅靠自己的兵力镇压下去可是力不从心。而今危险的信号已经出现,谁能保证丹麦不会因海盗头目霍里克篡了大权反咬主人? “可能战争已经爆发了。”埃斯基尔手指敲打着桌面,眼神在颤抖,泪珠竟罕见地流淌下来。 “padra……你竟然哭了?” “可恨的霍里克,我们在海泽比的修道院竟被捣毁!我今年本该继续待在海泽比,霍里克竟将我驱逐。北地的战争已经爆发,霍里克在排除异己大肆杀戮!” “可他不是皈依了吗?!” “他是可恨的叛徒。他背叛了主,又投奔了蛮族的神。还用人的血祭祀恶魔,主啊,请您降下雷电制裁这个叛逆吧……”说着,埃斯基尔带着雷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描述到这一层面,伯爵罗伯特已然彻底的害怕于战争瑟瑟发抖,他愣了一阵子才挤出一个疑问:“那个和魔鬼做了交易的恶棍,总不会现在就越过长城袭击我吧。” “我不知道,我只想早点见到王子,将我在北方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明。” 伯爵点点头,他确信自己安逸到无聊的日子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有谁喜欢战争,当真的战争威胁出现了,王国的贵族就必须挺身而出。 “王子定在雷根斯堡,我会亲自护送您去。” “这是真的?真是一件好事。”事情竟有意外突破,埃斯基尔答复得非常果断。 伯爵确认自己的话并非张口就来,更是掰着手指嘴上念念有词,所谓沿着易北河逆行再走陆路多久能抵达巴伐利亚公爵宅邸,也就是路德维希王子的雷根斯堡要塞。 似乎今日要交谈的大事就是此事,显然伯爵罗伯特看得出事情还没有完。 埃斯基尔有两位随从教士,一个其貌不扬,另一个肚大如鼓。 看得伯爵有意,埃斯基尔这番隆重地将蓝狐推到前台。 蓝狐摘下自己罩袍的帽子,露出典型的教士发型,也让他的脸更为清晰。 “北地肥胖的教士?padra,你曾说此人对我很重要。他是你从北地收复的信徒吗?” “正是。约瑟夫皈依的时间并不久,他也是霍里克暴行的受害者。而且……” 伯爵不等埃斯基尔把话说完,又问:“他是丹麦人?还是萨克森人?看着一头金发定然不是波美拉尼亚人,总不会是我们法兰克人?至少肯定不是图林根人。” “是罗斯人。” “罗斯人?那是什么?” 这一刻的埃斯基尔很遗憾蓝狐的萨克森语说得很不好,至于法兰克语就更别想了。偏偏伯爵罗伯特只会萨克森语和法兰克语,拉丁语是不会说的。 伯爵无法与蓝狐直接交流,必须有一个翻译站在中间。 埃斯基尔愿意做这样的翻译,现在终于轮到蓝狐靠着一张嘴巴以罗斯公国特使的身份阐述自己的理念。 蓝狐所言的一切都是新颖了,伯爵只知道丹麦人是一个威胁,也相信北方直到世界的劲头无名的渊薮都是丹麦人的领地。想不到世界尽头之海是存在的,那里住着另外的人们,斯韦阿兰人和罗斯人,他们与丹麦是仇敌。 蓝狐很清楚在外的自己已经被动代表了整个罗斯,只怕这一次是公国第一次与法兰克王国的接洽,有道是初次见面的感觉很大程度决定了未来关系的成败,他就以商人的那套恭敬做派,向本地的一介大贵族简要讲讲罗斯公国的事。 就在这餐厅,他与埃斯基尔以拉丁语短暂洽谈,一下子明白了伯爵罗伯特对于伯爵领安全的担忧。 如此对症下药,专捡伯爵爱听的说。 比如罗斯公国可以调动一万名军队,公国很希望与法兰克王国做生意,可以向王国出口大量皮革。公国的王公虽然没有皈依,却对神圣信仰极有兴趣,圣埃斯基尔的学生已经在罗斯公国拥有了修道院…… 果不其然这个胖子是个域外之人,一个奇怪而不乏真诚的罗斯人,更是一位教士。 虽然伯爵罗伯特对“罗斯有兵一万”这样的描述认为是极度的夸张,然有关罗斯人的蛛丝马迹的消息伯爵的确获悉了。 “我镇守边境大门的子爵向我进贡了一批奇妙的松鼠皮,据说是丹麦商人所为。想来此事不简单呐。约瑟夫,莫非这就是你们罗斯人贩运的皮革?” 经过埃斯基尔翻译,蓝狐果断应答。他透过自己的眼睛就看到边境的法兰克战士对优秀皮革的趋之若鹜,再看看这间房舍俭朴陈设,想来汉堡这里其实存在着极大的需求市场。 蓝狐干脆突击编了些话术,代表王公留里克摆出一个极低的姿态,毕竟是做生意挣钱,不寒碜。 “我们年轻的王公仰慕法兰克,我们希望得到贸易的机会。如果一切是和平的,以后会有大量的优质皮革、好的铁器运到法兰克,甚至首先运到您的汉堡。但是可恨的霍里克终结了这一切,他杀死罗斯的商人,杀死那些皈依者,抢掠本该是运到法兰克的皮革,抓人血祭邪神。您的房舍本应变得华丽,当有熊头彰显您的威武。我们本打算贩售一些熊头熊皮,它们本该在今年冬季就成为您的装饰物。可是这些还东西都被霍里克抢走了,这对我们都是巨大的损失。而且以后罗斯与法兰克的贸易线路也几近中断……” 至少他们不会跟财富过不去! 埃斯基尔翻译得颇为卖力,词汇拿捏得也很准确。 有一份仇恨就叫做本该归为己有的宝物因为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夺走而失去,伯爵罗伯特现在的愤怒就是这一情况。使者约瑟夫蓝狐对罗斯的描述,罗伯特将信将疑,但他们把皮革运来是一个事实。 见得伯爵眼神里流出仇恨与友善的复杂情绪,蓝狐确信自己套近乎的举措取得初步成功。他故意展示自己胸前的十字架,显明自己其实是虔诚的皈依者,身边又有圣埃斯基尔站台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当然,蓝狐为了见到法兰克人的大贵族一直是有着准备! 他与斯拉夫人瓦迪都有防身的钢剑,区别在于自己的剑镶嵌宝石和黄金,瓦迪的剑就是单纯为实战考量做得比较一般。 瓦迪的剑是完全的战斗兵器,蓝狐的剑更多考虑自卫与彰显财富的需要。 一把长剑藏匿在教士的罩袍里,剑鞘有孔洞,可穿进皮条麻绳做背带而背在身上。 一直无言的瓦迪奉命卸下钢剑,如同魔法一般突然摆在桌子上,着实让伯爵吓了一跳。 “你们,居然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居所。你们是教士,居然藏匿士兵的武器?” 埃斯基尔急忙打圆场:“按照规定这当然是不对的,但是主震怒了!我的孩子,这把剑本就该属于你呀!我敢说这是你此生见到的最好的剑,是主拜托罗斯使者送到你的手里,主要求你守护人民守护和平讨伐叛逆。” 其实这就是一把罗斯人惯用的钢剑,它看似平平无奇却是锐不可挡。 伯爵很喜欢埃斯基尔的说法,拿起剑鞘迅速抽出剑,只听得低沉的嗡嗡声,一把亮白之剑竟在自己的手中震颤。它竟是亮白的,与自己的灰铁佩剑完全不同。 甚至于,这把剑似乎还不可思议的有一些弹性。 仅就颜色而言,他觉得这的确是把好剑。随着蓝狐一句“它柔软而坚固,可以斩断您的佩剑”,伯爵本着自己的认知觉得这荒谬,一把剑斩断另一把剑是不可能的,除非挥动大斧头去砸。 蓝狐说得信誓旦旦,直言宝剑代表了罗斯使者的诚意,如若无法斩断任何的铁剑就是自己的耻辱。 伯爵果断行动,将自己的佩剑放在桌子,单手持新剑奋勇劈砍之,佩剑应声断裂,钢剑亦是劈在桌案,劈裂桌布,在橡木桌上留下深深痕迹。伯爵欣喜若狂,他将新剑指向窗户,对着阳光看不到剑刃丝毫的蜷曲。 “啊!宝剑竟在我的手里!” 罗斯人仍是极度神秘的,显然他们因为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对于丹麦有着很大仇怨,罗斯一定不会是法兰克的敌人,更不会是自己汉堡伯爵的敌人。恰恰相反,伯爵得了一把钢剑可谓得了大实惠,这比蓝狐对罗斯吹捧言语强上一万倍。 伯爵甚至亲自对当初对胖子蓝狐的无礼道歉,蓝狐自然是欣然接受了歉意,趁热打铁说明了商业的可能性,所谓罗斯商人也许可以绕过丹麦,从易北河入海口逆流而上进入汉堡,直接将珍贵皮革卸下,换取本地产的黑麦和别的有用的物资运走。 商业交流似乎存可能性,可这就让罗伯特为难。 无他,伯爵罗伯特待在自己的领地没有大事不会外出,出于王国大封臣的身份,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意外,自己去拜访易北河入海口的弗兰德斯伯爵领是不合适的,甚至会被对方认为是一种威胁。罗伯特对地理概念的了解可谓稀烂,不过有可能依靠水道和海洋直接与罗斯人联络,终归是好事。 商业行动有了突破性进展,伯爵罗伯特口头上做出了欢迎罗斯商人直接交易的决定,至于正式定下贸易条约,其实还需要路德维希王子的首肯定夺。路德维希只有承认了罗斯公国是一个国家,双方才有完全合法的贸易。 第738章 去南法兰克 一般情况下,一位边境地区的伯爵不应该离开自己的封地。 伯爵罗伯特决定破例一次,只因他觉得边境的安定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以他对丹麦人的了解,就算对方突然发动袭击断然不会在冬季找茬。他觉得自己存在着一个极为关键的时间窗口,利用冬季时期亲赴南方的雷根斯堡,向路德维希王子说明情况并寻求军事援助。 至于罗斯人的商业问题,这些就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小问题。 蓝狐并不确信自己的一张嘴可以说服伯爵,进贡一把钢剑做礼物就能引起对方的绝对注意。 就在汉堡城里,伯爵在深思熟虑长达三天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抽出一个安静的星期天下午,次日自然是礼拜日,在上午的仪式完毕后,就在汉堡修道院与埃斯基尔、约瑟夫蓝狐就商业问题做了极为简单的交谈。 修道院是神圣之场所,似乎不应该交谈任何的世俗之事。伯爵是有意为之,就是寄希望于场所的严肃性,以让皈依了的罗斯人约瑟夫蓝狐能履行约定。 “罗斯人的商船可以进入汉堡,你们进入易北河后商船抵达汉堡就不可再深入。你们只能向我提供皮革、铁器和宝石,我也只会向你们提供黑麦。你们的商人和水手必须全体佩戴十字架,必须挂着带有十字架的旗帜,也要悬挂我的旗帜,否则就是非法。你们的商人即便来了也不准进城,只许在河畔扎营。倘若我获悉你们的人袭击了我的村庄,以后的贸易就此中断。” 汉堡伯爵还没有单纯到轻易听信蓝狐描述的,所谓罗斯人是和平商人之类的说辞。 维京海盗,这群可恶的海上恶狼对法兰克的袭击由来已久。整个法兰克王国多达一千万人口,却分布在极为广阔的区域里。绝大部分的区域并未开发,民众基本是依托着男爵、子爵这样的小领主结寨自保,更是依傍河流建立定居点,偏偏“恶狼”也是沿着水路偷袭。 伸出北方边境的汉堡伯爵、弗兰德斯伯爵、不莱梅伯爵已经完全明白什么叫做维京人,这群“恶狼”几乎都是来自丹麦的匪寇。 罗斯人和丹麦人有什么不同吗?大概没什么不同。 只是罗斯人身处更遥远的北方,因为距离太远,那些家伙抢掠法兰克的成本更高,如此就以和平商人的身份开拓贸易。 如若真是和平贸易是可以的,倘若他们纷纷皈依就更好了。 汉堡伯爵主要考虑了圣埃斯基尔的面子,也收了蓝狐的礼物。 他对彼此的贸易做出了限制,在确定罗斯人是真的和平商人之前必须保持谨慎。 两张崭新的羊皮纸写满了文字,内容都是用拉丁语书写。 伯爵只能看懂一部分,好在教士们都是清楚的。严谨且重大的契约文件当用拉丁语书写并签署,伯爵试图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是文明人,证明法兰克的确是伟大罗马帝国的唯一继承者。 不料,这位罗斯人胖子竟颇为熟练地诵读了一遍文件。 “你?你竟然懂得拉丁语?竟如此熟练。”如此短语犯不着埃斯基尔翻译,伯爵罗伯特张口就来。 蓝狐的表演却属惊艳,回之:“在罗斯公国,很多人懂得拉丁语,尤其是我的王公最是精通。” 伯爵一时无语,自己想显摆一手竟然出糗。 再想想看,这倒也是好事。伯爵身为根正苗蓝的法兰克贵族,一度西北东都是蛮族,包括自己脚下的土地曾也是萨克森蛮族领地。时过境迁,很多蛮族已经开化(指皈依),倒是丹麦、奥伯特利迪特人、波美拉尼亚人冥顽不化。罗斯人似乎表明了他们的积极态度,或许真如圣埃斯基尔描述了,距离感化罗斯人皈依已经是一步之遥,只要争取到罗斯人的王公一切都好办了。 双方签署一式两份的契约文件,法兰克作为最典型的封建国家,在签署文件方面做得很有程序。伯爵有些吃惊于罗斯人蓝狐对签约之事很是顺手,他又获悉一事,所谓罗斯公国也如法兰克王国一样,在签署契约方面讲究程序正确、更讲究会妥善落实并鄙夷单方面撕毁契约。 蓝狐成了法理上的非官方、事实上的罗斯公国第一位外交官。他同意了伯爵很多似乎非分的要求,尤其是到访的水手商人必须打扮得像是皈依,可在信仰方面北方的商人们从来是什么灵信什么。蓝狐便是如此,他愿意相信是主庇护自己才逃出生天,既然有效了一次,以后继续相信就行。毕竟从罗斯的核心航行到这逼仄的法兰克汉堡成,其中的曲折艰险何人知? 蓝狐被伯爵授权在汉堡可以自由活动,虽是如此,他的活动可是被修道院牢牢控制住。他想好好观察一下本地人的生活,估测本地人的购买力,以回到罗斯后向王公汇报。 任何的外交官都会向本国首脑例行驻地的情况,收集情报不但是顺手之事更是必须为之。 蓝狐抵达汉堡的时间点颇为微妙,他虽然很想早点回到罗斯告知王公自己的所见所闻,尤其是以亲自出现自证自身安好。他亦想进入法兰克的南方,探索这一超越他概念的“超大型王国”,不只是满足探索欲,也是发掘商业机会。 他不可以离开,只有当埃斯基尔和伯爵罗伯特决定动身,才可以随从的身份随行之。至于自身可否见到东法兰克最高贵族路德维希王子,这就是未知了。 当重大的节日仪式完成之前埃斯基尔是不会离开的。 作为真正的汉堡大主教,当十里八乡的民众获悉这么一位伟大的圣人归来就开始加紧打听消息的可靠性,随着那个时期的逐渐临近,汉堡城外的草地处露宿和搭棚子的人陆续多了起来。甚至于一些下级的子爵、男爵乃至最低级的骑手,但凡有能力也是带着扈从、家眷参与节日,更要目睹一下圣埃斯基尔本人,希望得到他的祝福。 儒略历的九月八日,圣母圣诞瞻礼。 蓝狐向好好看看这里民众的生活,到了这场节日他的希望终于达成。他换上教士的衣服出现在巡游的队伍里,奉命勾着头随队前进。 一支全由教士构成的队伍将环绕城市一圈,健壮些的教士扛着涂黑的大十字架,另有两人合力捧着颜料彩绘于木板的圣母玛利亚像,就是这画像极为抽象。 亦有教士捧着一盏纯金的神龛,里面安放着的是一位过去的崇高教士的遗骸。 一座东方的佛寺立塔安置一颗佛陀舍利子,整个寺院都会拥有神圣力量,僧侣如此坚信。 在法兰克类似的事情也在发生,被封圣的教士已故也有神圣力量,譬如一节指骨、一缕头发,安置在鎏金神龛、“金苹果”、金十字架内部,从而使修道院更接近主。 埃斯基尔可以确信当自己死后,身体的很多部分最主要就是毛发和手指、脚趾会被许多修道院拿走。他不觉得瘆得慌,一切都是死后之事,他想得很开,因为自己的灵魂将抵达天堂,凡间的躯体已经无所谓了。 节日的埃斯基尔换上华丽的礼服,那是洁白而缝纫金丝的布袍,头顶也戴着高耸帽子。只有重大仪式他才会这般打扮,平日里自然是苦行僧打扮。 教士的队伍给予聚拢的平民庄严肃穆神圣之感,手捧金瓮的教士紧随埃斯基尔,只见这位圣徒手持新采的龙柏枝芽蘸着圣水洒向跪倒两边的民众。 教士们唱起歌颂圣母的赞歌,他们的脚步伴随歌声缓步挪动。 只要身上溅到了圣水,病人就会康复,霉运就会消除,正常的人都会得到幸福的祝福,而孕妇得此圣水,孩子定然安全降生。 甚至伯爵一家也不可免俗,他的扈从、亲卫队都在等候教士队伍经过自己身边得到神圣祝福。 巡游是仪式的重要部分,借此机会蓝狐终于看清了本地的普通农民们。在他看来,这里的农民与那些遥远东方的斯拉夫农民并无显着不同,彼此都是穿着俭朴的粗布麻衣,脸是普遍有些面黄肌瘦。这些人真的拥有购买罗斯商品的能力?且慢!蓝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大客户根本就是一群贵族,他们能拿出来的“货币”就是黑麦,如果“货币”不足也不是问题,届时向这群农民加征税好了。 农民的日子定然不好,看起来伯爵也不是关爱他们。关爱平民的工作是教士的工作,教士做得就很好吗?显然不是。 “据说很久以前的圣人摩西和耶稣都非常关爱他的民众,书上是这么描述。留里克,应该是另一位真正的圣人吧……”蓝狐把话憋在心里。 节日一直持续到夜里,随着唱诗班的那些男孩的歌声的结束而结束。 法兰克人的节日未免显得沉闷,根本不存在夜里的狂欢,甚至于晚上的吃食还是一成不变的酸不拉几的黑面包,以及一些卷心菜、胡萝卜和荷兰豆乱炖成的咸味浓汤。的确,黄根胡萝卜和荷兰豆,本就是弗兰德斯和汉堡地区的土特产。 完成了节日庆典,埃斯基尔的一桩心愿落了地。这是他担任法理的汉堡主教后第一次在汉堡主持圣母圣诞瞻礼,这样的节日只怕也主持不了几届。 按照他之前的构想,前往雷根斯堡向王子送信是要沿着易北河逆流,之后走大概三周的陆路抵达。 关于这趟行程埃斯基尔已经丧失了发言权和行动权,汉堡伯爵趁着节日的机会,将与会的下级贵族即自己的封臣召集后召开军事会议,以应对丹麦人的威胁,并宣布自己将带着一批侍卫亲自与圣埃斯基尔一道拜见王子殿下。 突然有了战争威胁?各个封臣只好把手好自己的领地,然后寄希望于王子的亲兵可以增援一下。 拜见王子,卫兵不可多! 伯爵决定轻装前进,尽量快速抵达雷根斯堡,因为这一路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耗时都是缓慢的。 法兰克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征服萨克森后版图进一步膨胀。曾经铁锤查理与翻越比利牛斯山之敌决战波尔多,明明法兰克计划纠集的是十五万大军,结果各地的军队用了三个月行军,才最终有七万人完成集结。 汉堡伯爵本就兵少,他的采邑也不富裕,绝大部分士兵要留下驻守,好听点说是防着已经变了天的丹麦搞冬季攻势,说不好听点就是这次准备的盘缠不可能供应太多人开支。 仅有十名最精干的士兵被选出,他们被伯爵突击册封为骑士,从一介扈从战士突然成为最下级贵族,命运已经改变。伯爵寄希望于这种方式换来他们十人的绝对忠诚,以应对旅途可能的不测。 相比于埃斯基尔提出的走逆行易北河再走陆路的路线,伯爵直接将之否定。 埃斯基尔还能怎么办?只能认同之。 是日,已经准备了一批黑麦面包、肉干和桶装麦酒的伯爵准备动身。 也是趁此机会,蓝狐清楚看清了法兰克人的内河船只。 它们都是些划桨船,就长度、宽度都是远逊于维京龙头长船。法兰克船只没有两头翘起的结构中间虽安置有桅杆,高度实在堪忧。 这种船只根本不适合航海,或者说之适合在低海况时于大海上漂,倒是这种小船很适合在内河航行,机动灵活性看起来也很不错。 一艘法兰克划桨船能坐下十人,倘若安置一匹马或是拆解为零件的小马车,就只能坐下六人。 伯爵带上自己小儿子去见世面,加之扈从骑士后一行区区十二人。埃斯基尔长久以来习惯了独行,他是身经百战的实干家,纵使是孤身前往雷根斯堡他仍有着信心,即便自己上年纪了。 他仅有蓝狐、瓦迪两个侍从教士,此行意义重大,便不带可以“享用”的小教士。 伯爵有自己的黑料便是非法豢养妾室偷情,埃斯基尔一样有不可告人的与小教士的不清不楚的亲密关系。 而这次旅途存在风险,因为伯爵选择了一条特殊是水道,倘若旅途出现危险,瓦迪和蓝狐都可以挺身而出参与战斗,这是其他教士根本做不到的! 两人都杀过人,本质上也是凶狠维京人,至少埃斯基尔如此认为。他因为在罗斯公国待了半年,方知那些家伙就是再彬彬有礼,清一色是实打实的杀人如麻的狠人。如果这份凶狠用在了恰当的地方,他们完成皈依,就一定是信仰的最勇敢的守护者。 如果是蓝狐对杀死盗匪还心存担忧,斯拉夫人瓦迪就是单纯的凶狠。 那把镶嵌宝石的短剑虽是蓝狐的佩剑,它是赠予王子的礼物,是见面的窍门砖,自然要用皮革好好裹住。蓝狐与瓦迪的袍子下都藏有短铁剑,一般情况下教士不该如此所为,然旅途有风险当有基本的自卫能力,伯爵便也不再对教士的异常举动说三道四。 旅途的路线已经非常明确了,离开汉堡顺流而下进入海洋,沿着海岸线南下进入威悉河入海口,逆流至河源抵达法兰克福,从当地侯爵那里得到一些补给后,继续向南进入莱茵河支流,走陆路拐到多瑙河支流,之后顺流而下直达雷根斯堡。 这才是最简洁快速的道路,至于埃斯基尔的那一套路径可是要贴着波西米亚人(捷克人)的领地,反而更有风险。圣埃斯基尔毕竟不懂军事,不懂行军,伯爵无意批评,他选择的路径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故而心里有数。 他们一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739章 侦查不莱梅 一行人分成三艘小船,彼此以缆绳串联。 深秋的易北河已经很冷了,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执意去雷根斯堡实为一场挑战。 汉堡伯爵清楚其中的风险,他甚至为自己立下遗嘱,所谓倘若自己身死,长子立刻按照规定继承爵位,且趁着节日后的军事会议,向大部分封臣说明此事。 伯爵领依旧是伯爵领,虽然伯爵的举动非常疯狂,终归伯爵是为了整个汉堡地区的安全,这对大家十分重要。下级封臣宣誓无论任何时候效忠于汉堡伯爵,哪怕在不不可明说的状态下效忠一个年轻人做伯爵。 即便自己不在,伯爵领的日常工作仍可有序进行。 伯爵与扈从骑士此行故意轻装,护身的锁子甲一套也不带,毕竟那是累赘之物,至于遇到盗匪野兽怎么办,自然是优先撤离。 他们携带的武器多是防备性质,所持弓矢不为杀人只为中途打猎充饥。 为了尽量低调,连伯爵也穿戴上褐色的罩头布袍,乍一看去他们像是平平无奇护送教士的旅者,对于其他人丝毫不具威胁性。 很多时候,地位尊贵的教士在王国境内赶路,定有一些衣着朴素的随从。 埃斯基尔和蓝狐、瓦迪三人都穿着黑色袍子,黑色的十字架也故意立在船上。这种情况过多的掩饰反而会让人起疑,亮出教士队伍的身份,反而会得到观者的尊敬与回避。 有些事是旅途顺道可做的,就比如汉堡伯爵会以这种乔装打扮的方式通过弗兰德斯伯爵领的边缘区域。 “霍里克和他的匪徒的确都去了丹麦?被窃取的杜里斯特港被收回了?” 如果他们离开了,不莱梅的民众一定能提供积极的情报。 汉堡伯爵罗伯特要去不莱梅瞧瞧,埃斯基尔就更要去了! 现在正是秋冬集的枯水期,三艘船倘若不划桨推进,漂行速度慢得让人烦躁。船只终于漂到了易北河的入海口,此刻收拢的衡帆被放下,船只被寒冷北风吹着紧贴着海岸线向南漂。 一个下午的漂泊,待到当日傍晚时分一行人不得不靠近滨海浅滩再涉水登陆,他们将在这荒无人烟的沙石海滩过夜。 这已经是蓝狐此生抵达的最南方,继续南下似乎还有这无尽的海洋和陆地。 再向前存在一条深入内陆的水道,法兰克人按照萨克森的说法称之为威悉河。 法兰克的扈从士兵也是以弓钻取火,篝火被点燃后,蓝狐自是凑近以取暖。他在认真观察这些法兰克人的举动,眼神时常落在那些士兵身上,当对方眼神扫过来了,他便把脸瞥到一边,且说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法兰克士兵感觉到威胁。 蓝狐并非眼神挑衅,他的确是单纯地观察并记在脑子里,以便回到罗斯向王公留里克汇报,再分析一个法兰克人尤其是汉堡伯爵军队的战斗力。 真的是和平贸易?那是自然!不过,罗斯从没许诺过“不首先使用武力”,仗剑行商这种事也是罗斯人的拿手好戏。 汉堡至少有很多黑麦资源可以掠夺,在掠夺粮食方面,罗斯王公真是个大奇葩。蓝狐也就投其所好,重点关注法兰克城镇周边的那些农田。 法兰克战士啃黑面包撕咬肉干,埃斯基尔也是一样的,他身份高贵,就是被迫野餐吃饭也颇为优雅,手捧一块黑面包也是一点点地掰开塞进嘴里。 蓝狐不由得注意这个老家伙:“你明明很饿,还是似鸡啄麦粒。” “我的孩子,任何的时候都要保持虔诚,真正的教士必须遵守规定。” 埃斯基尔说话带着笑意,蓝狐懒得与其废话,他是真的饥饿,过去张开大口撕扯烤肉时可不觉得酸涩的黑面包怎么样,现在这黑黢黢的东西竟是美味。其实他没注意到的是,作为一只肥硕的“象海豹”,他的身材已经在坍缩,过去的两个月都是糟糕的奇遇,真是吃也不好睡也凑合,富有的商人在颠沛流离。 蓝狐猛地拍打一番胸口把噎着的面包顺下去,又问:“你似乎很高兴?” “很快我们就要经过不莱梅,那可是远大于汉堡的城市。啊!我可要去修道院瞧一瞧。约瑟夫……埃斯基尔看向蓝狐,“等我未来完成了罗斯的旅行,大概就是来不莱梅任职。海泽比的修道院已经毁了,复建它太耗费我的心血。我随时都可去不莱梅任职,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是吗?不莱梅的商业情况如何?” “就知道你会怎么问。”埃斯基尔淡淡一笑,最后撂下一句:“我是修行者,从不关心商业。” 问了等于白问,蓝狐盘算一下,还是趁机去不莱梅的集市瞧一瞧。 次日,三船继续。 一行人的小型船队终于进入了小海湾,至此所有人必须开始全程划桨,即便枯水期的威悉河流速比易北河更慢。 划桨又是整整的白天,直到傍晚时分船队终于抵达不莱梅。 按照常理伯爵罗伯特可以大摇大摆地面见本地的贵族,唯有这次就算了吧,他实在不想太耽搁时间。 高达的木墙包裹着这一滨河城市,河边的木码头停泊少量船只,这一瞥给蓝狐的第一印象是该城的商业气氛并不浓。他很费解,尤其以他的观念来看不莱梅因为缺乏船只就不可能是很好的商业城市。 船只就停在码头,因为他们的公开身份是教士以及随从,巡逻的士兵照例收取一点看管船只和马匹的费用后就不再多问。 埃斯基尔亦是低调,没有暴露自己尊贵的身份,就带队堂而皇之地进城了。 他们赶在封闭城门前入城,最后大门封闭,宵禁也将开始。 走在不莱梅的曲折且狭窄的土路街巷里,蓝狐嗅到了阵阵臭气。昏黄的夕阳照得世界一片橘红,整个人也变得慵懒。前面出现一些土疙瘩,定睛一看竟是马粪。 他还没骂上两军,随行的法兰克士兵已经在骂了。 人畜粪便就是往街道里仍,没有人管理街巷卫生,甚至连卫生管理的概念也没有。大家的理念颇为固执且单纯,所谓粪便干燥了就是粪土,那本就是一种土,和别的土没啥本质区别,扔到街道上终究变成坚硬的路。 伯爵罗伯特和他的侍从将护身的剑藏在袍子里,没有人敢检查教士的佣人,且队伍里三名教士来自汉堡就更没人问了。 经过了城市广场,一座恢弘的木教堂出现众人面前。 看到教堂的磅礴英姿,埃斯基尔高兴得就像是回到了家! “我们今晚就住这儿?”蓝狐问。 “正是!啊!这是我的教堂啊!” 单纯就建筑的规模,坐落于不莱梅的圣彼得大教堂虽是纯粹木质建筑,它的确是巨型木建筑。蓝狐在这方面的评价的公平的,这座教堂的确是这辈子见过得最大的建筑,罗斯公国的宫殿都不如它庞大。 蓝狐感慨万千,汉堡伯爵罗伯特也是一样的。伯爵不停胸口划着十字,望着教堂木尖塔张着下班感叹。 埃斯基尔兴奋道:“走吧,我的孩子们。你们把行李放在隔间后,今晚就住在这里。” “就只住一晚。”伯爵回过神强调。 “不至于。我们可以逗留一天,你们也好休整一番。” “还是尽快赶路吧。我这次瞒着不莱梅伯爵,如果被他认出了……” “会如何?” “定是拉我去喝酒、去打猎,我若是不领情他就会愤怒。你知道的,我妻子的姐姐,可是不莱梅伯爵的妻子……” “不行。”埃斯基尔摇摇头,“我已经在不莱梅,教堂的事务我要管理一下。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身份,我将任职这里。” 埃斯基尔的确有一个“santa”的头衔,此乃罗马教宗表彰其在极北之地的传播信仰之贡献所赐,另外也需要这位最重要的传教士有一个很高的头衔,从而加强对当地新信中的说服力。 当踏入教堂的第一刻,他就说明又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伟大的人物莅临圣彼得大教堂!圣埃斯基尔就是临时的主教! 既然圣人执意逗留,伯爵罗伯特一伙儿就待在教堂的房舍里歇着。 次日清晨,禁闭的城门被打开,各路贩夫走卒开始进城。 蓝狐睡得虽是昏沉,也为清晨时分户外的嘈杂所扰醒。 是集市吗?一座露天的广场的确适合做集市。 此刻自己的正式身份是教士,按照规定就不该贪睡。所有的教士无论等级,皆在圣埃斯基尔的带领下搞了一出大清早的集体餐前礼拜。偌大的餐厅里至少坐了一百名年龄不一的教士,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袍正襟危坐,异口同声念着相同的祈祷词,纪律性之强让蓝狐想到了军队。 这一刻他无法不对埃斯基尔刮目相看,在丹麦和罗斯,这个老家伙简直是软弱的老头,在法兰克的不莱梅则是一呼百应的大人物。 为了吃到饭,祷告之事蓝狐无奈要跟着做。不只是他,只见连微服的汉堡伯爵也和他的伙计们坐在角落里,忍着尴尬和一大群教士祈祷。 饭毕,无聊的祈祷可算告一段落,塞了一肚子黑面包的蓝狐向到广场集市瞧一瞧。 正巧伯爵也要派手下采购点物资以备旅途之用。 他们当然不会组成一个参观队伍,蓝狐这番换了一身行头。黑袍太过扎眼,他就按照埃斯基尔的要求换上苦行僧的行头,就仿佛以为云游的修士,只是挺起的肚子显得他整个人很怪异。 他可以进入市场瞧一瞧,埃斯基尔虽是许可,也派出了两名本地教士陪同,他就是害怕巡逻官看到这样一位怪异的苦行僧当做刻意人士先行逮捕。 三名教士两真一伪,他们都是苦行僧打扮,尤其是尖顶褐色套头衫,打折绑腿的小腿,以及一条粗布腰带彰显自己的身份。 一位北方的肥胖的教士能跟着圣埃斯基尔旅行定然不一般吧?年轻的教士一开始是拘谨的,思想上还有些鄙夷这个胖子。 七大罪,暴食其罪之一也。此人定是暴食成癖才吃成这样的肥胖,为何圣者还重视他? 随着蓝狐流利的拉丁语询问,两位教士愣在当场,轻蔑的态度荡然无存。合着这位胖子教士比主教还会说拉丁语?难怪圣者会宽恕此人的暴食之罪。 蓝狐除了不能离开城市,实则可以在城里随意走动的。 他的首要身份是教士,其次是罗斯公国使者,再次是商人,最终他也是罗斯公国派遣细作。蓝狐在丹麦海泽比时一个工作就是调查当起政治格局,如今意外进入法兰克腹地,搜集政经情报可是义务。 当他还没进入不莱梅城市的时候,就对码头品头论足,仔细观察周遭的浅滩和森林,同时对着一路的航行做一个预估。他在盘算这样一件事,倘若王公的舰队突然杀到,倘若是一千人的队伍当把何地作为登陆场。倘若王公决定攻城劫掠,城墙的哪里是薄弱点, 蓝狐肚子很肥脸很大,脑袋里面可是智慧和胆量并非卤煮火烧。 他在很混乱的市场审视贩夫走卒兜售的商品,看起来主要就是麦子、蔬菜和渔获。和吃饭相关的货物永远是大宗的,这不足为奇。 除此外木质工具、陶器、成捆的羊毛、纺织好的麻布也属于大宗商品。 类似是商品,在罗斯公国各地的集市大抵也是常见的,彼此倒也有很大的不同。 不莱梅的广场集市,羊毛属于大宗商品,然此物在罗斯的集市属于罕见物。不过罗斯公国最为大宗的皮革和相应皮革制品可谓极大宗,偏偏皮革制品在不莱梅颇为罕见。 这背后必有隐情,作为商人蓝狐自觉当调查一番,可惜时间有限呐! 他在贩售羊毛的摊位前驻足,这里有多达八个摊贩都在贩售羊毛,只要看上一会儿就能手指数得多达十名戴着头巾的妇女来买羊毛。成团的羊毛甚至没有脱脂处理,其上还夹杂着一些树叶碎屑,显然就是羊身上割下不久的。 虽然罗斯人长久以来不能养绵羊,而今情况发生了巨变,逐渐罗斯公国能自己出产羊毛。可这不意味着出身于瑞典王国昂格拉斯部族(公爵领)的蓝狐没见过绵羊。 蓝狐知道羊毛是春季割一次,秋季割一次,现在这些羊毛定是秋季割掉的。 虽仅有八个摊贩,他们手握的羊毛看起来都能压断手对车的轮子,羊毛紧密地堆在一起,高度是过人的。妇女买毛是从毛堆拽出一大坨,以麻绳捆扎好后再称量付钱。 不莱梅的人口远超汉堡,三千人的人口搁在当下已经是法兰克北方大城市。倘若该地区遭遇动乱,极端情况会有附近三万名农民拖家带口涌入城市避难,汉堡的围墙包裹的区域实际可以容纳这么多人苟活一阵子。 因为不莱梅本就是当年萨克森人国家的一个军事据点,法兰克军队很早就征服这里并认真经营,日后对整个萨克森人国家的吞并战争,不莱梅正是一个出兵据点。 故而早在789年圣彼得大教堂就开始建立,不莱梅城也是同期开始扩建,扩建的目的就是为大军提供安全集结点,这座庞大城市广场的商业作用是次位的,第一作用可是军队校场,故而这里是少有的被平整后再夯打一边的土地。 不莱梅伯爵的采邑多,领地内人口更多,等于说生产力更高,且毗邻着弗兰德斯地区。 弗兰德斯牧民会将割下的羊毛卖与收购商,商人走陆路运到不莱梅的集市。 这个时代,弗兰德斯(荷兰)是法兰克的羊毛主产区,弗兰德斯多是红头发的弗里斯兰人,他们也是被查理曼所征服,而今普遍靠着饲养绵羊还能除种地外额外捞上一笔。 法兰克境内存在一条羊毛贸易线,蓝狐现在看到的只是最先的一批羊毛经销商,只要他可以逗留,还可以统计到更多的羊毛商人。不莱梅就是贸易线上的第一座大型城市,商人的船只沿着威悉河逆行还能抵达明登(意味中部高地之城)这一渡口城市,继续南下沿着威悉河支流,再走陆路,来自弗兰德斯的羊毛可以运抵阿勒曼尼公爵领的法兰克福。 只是现在阿勒曼尼的法理权在洛泰尔王子首领,实际确是路德维希王子派人牢牢把控,并不惜和兄长刀兵相向也要守住。 可蓝狐的了解非常有限,对于庞大的法兰克严重缺乏概念,只是这里的羊毛交易量深深震撼了他。 他的“视察”可不仅如此,整个集市要好好看看,罢了还要沿着城市的围墙转上一圈,寻找薄弱处,将情报记在脑子里。 他也自有一套说辞说服随从教士带路:“也许不莱梅有穷困的乞讨者,他们总会藏在小巷里。我要找到他们给予祝福……” 这话说得蓝狐自己都肉麻,搞的自己真成了迂腐的牧师,恰话语是拉丁语所言,勉强听懂的两名小教士已经为教士约瑟夫蓝狐的仁慈感动得落泪…… 第740章 蓝狐与不莱梅伯爵 肥胖的人与苦行僧能联系在一起吗? 蓝狐顾不得那么多,他要好好侦查整个不莱梅的城防构造,至少也要绕着城墙根的街巷转上一圈。 恰是这个举动已经出格,在市场的时候比较密集的人群还能将之掩藏,如今他是暴露在市民的眼睛里。 这个时代一个胖子的出现实在眨眼,普通的民众姑且吃得不好整体偏消瘦,一个苦行僧为何肥胖? 不莱梅是法兰克北方羊毛贸易的一个重要物流中转站,除此外乳酪制品、麻纺织物也会经过这里再分销到内陆地区。 商品贸易的繁荣自然催生出盗匪,不莱梅需要这些商人缴纳高昂赋税,也就有义务铲除盗匪。小偷抓住被剁手,城内的抢劫者抓住即拉到广场当众吊死。至于城外游荡的匪徒是要定期剿灭的,一支小型骑兵部队专干这个活计。正所谓盗匪任何时候都要剿,伯爵甚至以此练兵。 城内亦有士兵频繁巡逻,这些人走得频繁了对市民的面孔普遍熟悉,不过每天都有城外的贩夫走卒来销售货物,士兵的巡逻不得不提高警惕。 三个苦行僧在城墙根的街巷走动? 巡逻队长带着自己的五个部下故意按兵不动,鬼鬼祟祟尾行,毕竟对方是苦行僧,即便行为再怪异也不可贸然逮捕。 这一切蓝狐浑然不知。 不莱梅自扩建到现在已经近五十年,城市一直在翻新并缓慢扩张着,由于城市建筑主要是木质,修善得就更加频繁。大部分市民已经不事农业,他们或是服务于不莱梅伯爵的各路手工艺家庭,也有纯粹的落户商人,亦有士兵扈从的家眷。这些人几乎与农村生活割裂,他们就是西欧最早的一批城市居民,也是“市民阶层”的先驱者。 伯爵收取的税赋带动了许多人的就业,商人的繁荣也让不种地的市民可以有别的活计。 “加洛林复兴”的成果在不莱梅显现的淋漓尽致,城市早已没有当年军事堡垒时期的严肃压抑,欣欣向荣的商业气氛已经出现并持续发展。 只是它的繁荣逊色于过去的海泽比,以及崛起中的涅瓦河畔新罗斯堡和瑞典的比尔卡。至少蓝狐是如此判断的。 蓝狐倒是很欣赏本地人的建筑,这里虽然多是单层的木墙茅草房,也出现一批双层住宅。他刻意驻足观察一阵子,不由得满意地捋一下他已经被割掉的胡须,不由笑了笑。 “双层房子都是石块的基础,第一层是石室,到了第二次是纯木质。很好,这样建筑不必担心淹水,上层可以自在的生活。” 这群法兰克人的盖房子模式罗斯也可以学习一下,他在努力记忆。 继续走动,前方又闹幺蛾子。 某房舍的第二层打开了木窗,放下的寥寥行人分明得到了信号撒腿就跑。须臾便有端着木盆的双手出现,一些褐色粘稠物随即坡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已经不用解释了。蓝狐下意识捏起鼻子,情急之中干脆嚷嚷起诺斯语大骂:“真是恶棍行为,敢把粪便随便抛出。若是溅到我身上,我非得砍了你的脑袋!” 话是诺斯语,城里居民多是善说萨克森语的萨克森人。两种语言本同源,躲粪的人们听得谩骂可是听懂了其中的几个关键词汇,定眼一瞧谩骂者竟是苦行僧打扮的教士,不由得胸前划起十字自叹罪过罪过。 恰是蓝狐的随口骂声引来了不速之客,一直尾行的巡逻队一拥而上,将三人拿下。 “嘿!你们为何抓我?”情急之中蓝狐仍是诺斯语嚷嚷。 不了巡逻队长直接以诺斯语呵斥:“是丹麦人吧?我和你们打过交道。乔装成教士进入城市?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教士不会谩骂更不会在军事区域左顾右看。你们的细作!” “这是误会!误会。我们从教堂来了的。”随行小教士急忙以法兰克语解释。 奈何解释是没用的,蓝狐等三人被绳索捆起来,当着市民的面押往伯爵的居所,便是城市的内城堡垒,下一步便是关进监狱等待发落。 蓝狐想解释一通,奈何还是被扭送到地下监牢里,随着青铜锁落下,他就成了困在地坑里的鸟儿真是插翅难飞。 “真是岂有此理!”他对着木门使劲砸,嘴上又是不干不净。 狱卒虽是不耐烦,奈何对方好歹也是苦行僧,虽不是什么原因被扭送到这里,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也许他们骂累了也就消停了。 事情的确蹊跷,苦行僧也会谩骂抱怨吗?真是闻所未闻。 对于不莱梅伯爵,今日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秋日。伯爵亨特守着自己的膏腴之地,靠着收取商人的过境费每年都能捞到一大笔财富,靠着这笔钱他可以供养兵力更多的扈从军队,必要之际也能招募更多的民兵保卫城市。 恰是因为今日天气不错,伯爵大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五十多人骑马出城了。 秋季是狩猎野鹿的好时机,顺便也能震慑森林里掩藏的盗匪,也是向国境的小型商船和陆行商人展示自己的存在令其安心,更是做出一个警告:必须缴税。 直到傍晚时分,持弓射杀了两头鹿的伯爵带兵回来了。骑兵的马蹄铁掀翻不少粪土,伯爵的确没想过好好整理一下城市的交通状况和卫生情况。见得伯爵大人归来,民众纷纷回避,多数人当街鞠躬施礼。 骑兵队气势汹汹回到城市内堡,即与圣彼得教堂隔着城市广场相望的区域,那里坐落着一座三层高的木制堡垒,或者说它当是四层高,因为人字形的顶层矗立着一座锥形箭塔,它是城市的制高点,也是伯爵俯视全城的平台,战争时刻也能了望敌情。 参观城市的蓝狐傍晚了还没有回来!圣埃斯基尔已经慌了神,因为规矩是过了饭点不食的,以他对胖子蓝狐的了解,那个男人即便信仰不纯粹在吃饭的问题上可是不含糊。 蓝狐和陪同的教士如同消失了一番,更糟的是现在城市大门已经关闭了,待到太阳落山城市进入宵禁期。教士们身份高贵的同时也被许多教条限制,譬如无非必要不得夜间离开教堂区,禁闭的围墙门甚至会落锁。 蓝狐总不会逃之夭夭?他可是罗斯人! 圣埃斯基尔脑子一团乱麻,还是本地教士提供了一些看似靠谱的建议,即是向不莱梅伯爵索要帮助。 教士们的探讨还有埃斯基尔焦急模样可是被微服的汉堡伯爵罗伯特注意到,这位老贵族几乎是以肯定的口气说:“一个肥胖的苦行僧怎么看都是可疑的!伯爵城堡就在广场另一侧,如果我是亨特(指不莱梅伯爵),我看到这样的人在眼前晃,就立刻差人拿下。” 罗伯特如此笃定,埃斯基尔可算有了主心骨。 “约瑟夫蓝狐是罗斯使者,也是我培养的皈依者。他即便不是个虔诚者,如果出了闪失我就不要想去罗斯布道了。” 听得,罗伯特刻意拱火:“那你可要快点。我这个老朋友总要面对城外的劫财盗匪,倘若把约瑟夫蓝狐当成乔庄的匪徒,怕是要施展抽肠刑的。” 听听就可怕,埃斯基尔双腿一紧,干脆破例宣布夜里亲赴伯爵堡垒看看情况。 能让北方圣徒埃斯基尔如此鲁莽,那个胖子真的是个宝贝?罗伯特本不想惊扰亨特,也不想让别的贵族知道堂堂汉堡伯爵居然擅自离开了自己的封地。 事到如今自己想低调怕也不行的。 圣彼得教堂这边要准备一番,城堡那边又是另一种情况。 今日的打猎收获算是不错的,虽是区区两头个头不大的猎鹿,按照平常的概率,一周猎获两头属于正常水平。 鹿皮是伯爵的宝贝,将被制作成皮手套皮兜帽和马鞍的蒙皮。鹿首将被做成标本,成为房舍的挂件。至于鹿肉,伯爵将最有嚼劲的鹿后腿肉留下,剩下肉食尽数赏赐给战士们。 “啊!今天战士收获颇丰!”他回到宅子,年轻的伯爵夫人亲自为他摘下袍子。 年幼的儿子笑嘻嘻跑来,被其一把抱起来,以满是胡须的嘴巴狠狠亲在儿子细腻的脸上。 不莱梅伯爵亨特原配死于一场高烧,可怜原配妇人只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到了临近的弗兰德斯成了伯爵鲍德温的妻子。 成了单身的亨特做了几年快乐的自由人,期间也奉招征讨过窃据杜里斯特港的诺曼人,奈何战败收场。 亨特对诺曼人高度紧张,那群家伙法理上是被路德维希王子招安,实则谁都知道那是一群需要大量肉食投喂才能稳定住的狼群。只要是石勒苏益格长城以北的人都是诺曼人,诺曼人就约等于海盗。伯爵亨特的理解非常简单倒也很务实,他本人根本没越过长城去丹麦地区瞧一瞧,即便彼此的地理间隔并不远,根据正牌弗兰德斯伯爵、大量商人的描述,在他的心里诺曼人和海盗是划等号的。 “王子是在玩火。哈拉尔和他的人是海盗,霍里克和他的人也是海盗,谁能保证这群人不会突然反叛,谁能保证他们只会攻击洛泰尔不会攻击你(指路德维希)?” 近年来的日子倒是安顿下来,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每年的过路费他收得极为痛快且年年提高。他在路德维希王子的撮合下迎娶了法兰克福侯爵之女,这是一桩纯粹的政治婚姻,因为这场联姻举动,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有了插手阿勒曼尼公爵领的事务。 阿勒曼尼公爵家族绝嗣,国爵位一度空缺。国王虔诚者路易要把该地册封给幼子查理,从此引起其他王子合谋囚禁了父亲以及可怜小弟查理。 事到如今法兰克国王虔诚者路易获释,虽然重新做了国王,庞大的王国实质上被各王子和边疆的大贵族把持,丧失兵权仅有头衔,已经没有谁在乎路易这个国王。 路德维希并没有阿勒曼尼公爵封号,这一封号一直是空位。 法兰克福侯爵早已宣布效忠路德维希,他不得不这样做,只因一支精锐大军一直驻扎雷根斯堡,该军沿着多瑙河畔奔袭,骑兵只需两天时间就能杀到法兰克福。法兰克福是阿勒曼尼公爵领的第一大城,侯爵有自己的心思,因为王国已经实质上分裂,倘若正式分裂,想来自己可以从称王的路德维希王子手里喜提阿勒曼尼公爵封号。 一场政治婚姻加固了关系,侯爵并不希望自己年轻的女儿嫁给已经上年纪的不莱梅伯爵,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份婚姻可是被教宗承认的。 不莱梅伯爵是路德维希的大忠臣,伯爵夫人是法兰克福贵族。 亨特歇下来捧着银壶喝上一大杯葡萄酒大户过瘾,接着对妻子描述自己在林间狩猎的战果。 虽是政治婚姻,伯爵深深爱上了他年轻的妻子,尤其是这个女人生下儿子后就更为受宠。 事到如今法兰克福侯爵早就改变了态度,因为自己的领地是北方羊毛的内陆中转站,法兰克福与不莱梅有着经济上的往来,对羊毛商人收取商业税可是给法兰克福带来很不错的商业收益。不久的将来外孙会继承不莱梅伯爵,届时彼此的商业合作就更舒坦了。 伯爵夫人听着亨特的描述,她只是一介普通的妇人,普通到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祈祷,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待到鹿腿烧好了,伯爵亨特才在油灯下撕扯着冒油的肉,又令自己的儿子跟着啃肉,嘴上更说:“你长大后必须勇敢,现在就要表现得像是野兽,给我如饿狼般撕肉。” 小男孩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有一个善于狩猎、起码、剿匪的父亲,耳听目染就把父亲当做榜样。 儿子撕咬肉的模样可是把亨特高兴坏了。 恰是这个时候,等待机会的城市治安官将手下逮捕的刻意教士的事告知心情不错的伯爵大人。 “什么?你们逮捕了奇怪的苦行僧?他们真的刻意?你们不该如此鲁莽,我不想代你们去教堂忏悔。” 治安官也很无奈:“但是大人,苦行僧在用诺斯语骂人。我们是在城墙附近逮捕他们的,就怕……” “等等……”亨特捏起胡子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治安官猜得出伯爵大人的意思,又说:“我们审讯出了一些情况,有一个肥胖的教士说他是北方圣徒埃斯基尔的朋友。还说圣徒就在城里。” “真是荒谬,圣埃斯基尔来不莱梅赴任还不是时期,他人在汉堡!” “是。可是三名苦行僧都说圣埃斯基尔已经进城。而且……” “而且什么?” “汉堡伯爵本人也进城了。” “荒唐!”亨特大吼一声明显吓着儿子,又以舒缓口气道:“你先下去吧。等我啃完了走自会去地牢瞧一瞧。你知道的,我就怕这是诺曼人的阴谋。治安官!你表现得很警觉,去财政官那里领二十枚银币。” “感谢大人。” 治安官这便兴高采烈离开,可怜真正逮捕蓝狐一行的巡逻队就只分得一人一枚银币的奖励。 某种意义上伯爵亨特猜得不错,在法兰克的概念里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种,且被逮捕的蓝狐的确是军事、商业的细作,他是在搜集情报时被抓并不亏。 蓝狐在地牢里并未遭遇任何毒打,一来是狱卒不敢,二来这个胖子都“招供”了,所供述的信息直接惊得典狱长不得不准备好黑面包供上。是圣埃斯基尔的朋友,得罪了这个胖子怕是自己的灵魂都充满了污垢。 伯爵还在忙着啃肉,又有士兵前来汇报情况。 他脑子一摊乱,厉声批评:“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但是大人,您应该去窗外瞧瞧。有一支火把队从教堂出来,他们正向我们走来。” 听得伯爵立刻站起,接着麻利地跑到堡垒顶层的塔楼,的确见到一支火把队。 “糟了,别是我真的抓了埃斯基尔的朋友。真是倒霉。圣人啊,如果真是你,你应该大摇大摆而来!”伯爵亨特咬咬牙,旋即命令部下将内堡与城市连接的吊桥放下,自己会亲自会会拜访者。 第741章 会议增进的双方的了解 埃斯基尔也不能保证蓝狐真被本地贵族抓住,他与不莱梅伯爵是旧相识,即便有段日子没见了,伯爵的脸他仍是清晰记得。 教士们组成的队伍都举着浸泡松脂的火爆,黑夜中出现一条火龙,不少住得近的市民就推开二层的窗户探出探脑试图一探究竟。 似乎是教士们?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需要夜里举行仪式? 当埃斯基尔等人抵达内堡吊桥处,面对已经释放的木吊桥,之前的揣测似乎大抵成了真。 披甲的士兵先行候命,他们见得一众黑袍教士无不毕恭毕敬,甚至自发地向后退却。 这时,一个男人推开教士,他摘下罩袍的帽子,扯着嗓子嚷嚷:“亨特!听得我的声音!我是罗伯特,罗伯特·理查德·冯·汉堡。” “罗伯特?我没有听错吧?!”一个声音很快传出,不久一位健壮男子绷着脸气势汹汹走来。 火把照亮人们的脸,圣埃斯基尔摘下帽子,他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格外慈祥。 另一个男子则不怀好意地笑着,正是汉堡伯爵罗伯特本人。 此二人都是不莱梅伯爵亨特的老相识,彼此一见如故。 亨特兴致勃勃迎上去,与老友罗伯特相拥,又客套:“你在施展神迹吗?居然突然出现在我的城堡。罗伯特,是有什么大事让你不得不来?还有……” 埃斯基尔咳嗽两声直接开门见山:“我此来只是验证一个疑问。大人,请您如实回答我。” 亨特急忙胸口画一个十字:“您请讲。” “我的三名苦行僧神秘失踪,有传说被你的人抓捕。你知道的,这种事太疯狂了!但愿这种说法只是恶人的中伤。” 亨特明显地后退一步,想不到教堂方面不仅来兴师问罪,圣埃斯基尔似乎也是得了主的神迹突然降临不莱梅,且是这位圣人亲自问罪。 “这件事比较复杂。” “那便是有。”埃斯基尔继续追问:“其中有一胖子,但愿此人没有被你的手下殴打到昏阙。” “不!毫无此事。我的人的确抓住这样一个可疑者,他们虽在我的地牢里,现在可是好吃好喝供着。” 一块石头落了地,罗伯特的揣测竟是真的。 地牢中的蓝狐因而迅速释放,他完好地再现于埃斯基尔的面前。 这是一桩闹剧,没有谁可以指责不莱梅伯爵部下的举措是错的。不过事情才刚刚开始,一个可疑的胖子、圣埃斯基尔和汉堡伯爵的秘访,诸多事宜看似有诸多巧合,其一定隐藏着惊天秘密。 不莱梅伯爵有自己的手段,先以天色太晚为由令部下拉回吊桥,又以渴望听听圣徒教诲、和朋友罗伯特喝些酒再聊一聊。他必须搞明白其中的全部猫腻,只因他的直觉使然,这背后或存在着危局。 教士讲究苦行,至于一个苦行僧吃成胖子,荒诞的背后必有隐情,何况此人喋喋不休于诺斯语,嚷嚷起拉丁语也很有一套,偏偏不善萨克森语与法兰克语。 蓝狐就这样从阶下囚突然成了座上宾,他还是一身苦行僧打扮,坐在不莱梅伯爵的被油灯照亮的宴会厅,面对桌上的黑面包毫无食欲。 没有谁真的有食欲,倒是汉堡伯爵很乐意与不莱梅伯爵碰杯喝麦酒。 亨特就直接提问了:“请告诉我一切的实情吧。所有迹象表明你们在做秘密的事,为了我领地的安全,需要知道其中的隐情。” 罗伯特耸耸肩:“本来这件事我就无需隐瞒,本想着以后告诉你,既然我暴露了现在说明也无妨。” “请讲。” “是军事威胁。” 当罗伯特说出这个词组,却看这位毛发浓密的亨特,在极度的紧张中胡须膨胀,脑袋酷似雄狮,眼睛瞪得也如铜铃。 “你……竟如此警觉?”罗伯特想笑也笑不出来。 “是来自何处的威胁?我懂了!一定是诺曼人。” “就是诺曼人。你可记得窃取杜里斯特(今阿姆斯特丹以东约二十公里)的那个海盗?” “霍里克?王子殿下豢养的狗?” “是一条劣犬。”罗伯特摇摇头,“他已经离开杜里斯特,如今成了整个丹麦的王。在众多的诺曼人里,丹麦对我们最具威胁。霍里克驱逐了北境教士,那个男人背叛了信仰,又开始杀人血迹邪神。圣埃斯基尔是逃离丹麦,那个男人扬言还要对我们动武。战争又要开始了!” 长久以来法兰克人是不管石勒苏益格长城以北的事,领主们都是查理曼扩张战争的功臣,在得了分封后第一要务是巩固完善自己的统治,对于丹麦那边的情况一来不了解二来也缺乏了解渠道。 罗伯特根据自己的了解,添油加醋地描述恐怖的可能性:“诺曼人会越过长城,霍里克是可恨的大海贼,他如今做了王就更有疯狂掠夺的本钱。他以前缺乏实力,现在应该可以召集五千人的大军。” 五千人似乎并不多,查理曼一呼百应,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也能集结出来。 但是这五千名诺曼战士就在石勒苏益格以北的逼仄区域,一大群饿狼被禁锢在狭小的笼子,它们一旦冲破牢笼,最先遭遇的人就会遭到最恐怖的撕咬。 “汉堡会最先遭遇攻击,接着就是你的不莱梅,还有鲍德温的弗兰德斯,整个萨克森地区都是危险的。很多萨克森叛逆逃过了长城成了诺曼人,如果他们选择复仇,会毫不畏惧死亡。他们信仰的邪神许诺战死者的灵魂可以……可以去往邪神的天堂,他们反而渴望战死。我没有丝毫的能力抵抗这支大军南下,你可以吗?” 不莱梅伯爵亨特听得如坐针毡,衣袍之下浑身都是冷汗,靴子中的双脚好似泡在冰水中。 亨特打着哆嗦:“我不能……即便我散尽财富招募民兵,最多能集结两千人。那尽是些持矛、持镰刀的农夫,并不是合格的战士。我最多拿出三百名精锐。” 罗伯特愣了下神,接着苦笑:“三百人?真是一支强军。可怜我把民兵也算上,最多凑出八百人。” “那么拉上弗兰德斯的鲍德温呢?”亨特问。 “他?懦夫!霍里克在他的领地打家劫舍,这个懦夫听之任之,好主动给予银币购买匪徒的收手。霍里克是一条喂不饱的饿狼,咱们的王子觉得可以利用此人对付洛泰尔,现在这条饿狼准备撕咬主人。” 事情变得非常棘手,话是罗伯特说的,其人就在王国最北边境的领主,他所面临的诸多矛盾最为棘手,得到的情报也必是准确的。 亨特很感谢朋友的战争警报,如此他也大抵能猜到罗伯特突然微服离境的目的——前往王子之城雷根斯堡,报告敌情以邀功。 “我们必须联合。”他说。 “仅靠我们是不够的。” “既然鲍德温是懦夫,我们还能联合谁?” “罗斯人。” “那是何人?” “有一人正坐在你面前,就是真正的罗斯人。”罗伯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 亨特瞥一眼蓝狐:“这个胖子?” “正是。” 却说蓝狐,他被释放后听闻这一番法兰克语的对话全程就是干瞪眼,一切都是听不懂的。 亨特本意不想和一介肥胖的苦行僧对话,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便是教士想必也是很低级的教士,埃斯基尔将此人当做要人,自己何必高看呢? 亨特恳请埃斯基尔描述一番北境的情况,作为看到了战争全过程的人,埃斯基尔在描述战争残酷上可毫不吝啬词汇。 罗斯人的堡垒遭遇一千人围攻,一百名罗斯战士全部战死,丹麦人也死了五百人。海泽比港口一片火海,倘若不是天降甘霖,就是真正的地域景象。 “肥胖的约瑟夫得到主的庇护,他活了下来。他本就是罗斯人的使者,想要与我们建立不错的联系。” 既然圣埃斯基尔都发话了,亨特也勉为其难地开始正视这个胖子。 蓝狐被描命令描述有关丹麦人、罗斯人的信息,他便全程以拉丁语侃侃而谈,并有埃斯基尔翻译成法兰克语,这些可是够不莱梅伯爵难堪的。罗斯使者乔庄成苦行僧,因可疑被逮捕绝对不愧,可是对方竟是一口拉丁语,这下轮的亨特惭愧了。 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调查,不莱梅是蓝狐南行见到的第一座商业型城市,本城的羊毛贸易可以弥补罗斯公国目前的一些欠缺,且公国还能开辟一个新的小麦、盐的进口地。 蓝狐审时度势,在获悉两个伯爵交谈的大致内容后当即对症下药。 “我的主人与丹麦人是世仇,现在丹麦人焚烧我的商铺窃取大量财富,这必会引起罗斯王公的暴怒。也许王公会组织三千人的军队远航丹麦发动报复,那会是一场大战,倘若可以得到你们在南方的军力支持,获胜的概率就很大。丹麦必须失去他们的强大,这样有利于我们这些生意人。即便彼此信仰不同,你们至少不会反对购买罗斯的铁器和皮革吧。” 神秘的罗斯人似乎在东边的海洋,犹豫距离的遥远显然不会成为王国的新威胁。但是且慢!这个胖子明明说了,三千人的罗斯军队可以渡海讨伐丹麦。他们具备这样的实力吗?果真如此,罗斯人不也和丹麦人一样危险?果然任何的诺曼人都是一样的。 到访者的态度已经明示的非常通透,就算这次拜访有偶然性,罗斯使者要求与不莱梅结盟不是开玩笑,这个胖子是有备而来。 亨特直接摊牌了:“我担心你们罗斯人成为新的恶棍,即便你皈依了,你的王公仍是蛮族。我信不过!” “可以勉强信一下。”埃斯基尔这下不翻译了,索性亲自参与讨论:“亨特,我的孩子。我曾在罗斯待过半年时间,罗斯王公许可我建设修道院,我已经在那里安排了一位主教。据我观察,罗斯王公对我们的信仰很感兴趣,那里也有很多人已经皈依。罗斯人并不是海盗,他们有自己的营生。尤其是罗斯王公,他是非常年轻的男子,就如你年轻时那般英俊,也是一个金发的勇敢者。你们彼此可以成为朋友。” “尽是一厢情愿!”亨特话是如此,心里稍稍有所动摇,又强行镇定。 埃斯基尔的确是一厢情愿,他忽略了自己一度被软禁、一个随行教士被杀的事实,见得留里克王公善待自己的臣民,就毫不犹豫联想起摩西和他的人民,颇为迂腐地尽量划等号,再加上与蓝狐的亲密接触,埃斯基尔不断地自我暗示,愈发觉得罗斯人都能变成皈依者、大好人。 他对留里克王公尽是溢美之词,完全忽略了这位年轻王公是实质上的杀人如麻。 埃斯基尔雄心勃勃:“我将去罗斯进行最伟大的尝试,会努力说服他们改信。之后这样我才会安心地回到不莱梅任职。也许你们应该接受罗斯人递来的橄榄枝……” 亨特仍不能完全信任,既然埃斯基尔在为神秘的罗斯人站台,他也“松了口子”。 “如果罗斯人愿意来不莱梅做生意,这是可以的。他们当缴纳进城税、海关税、信仰保护税、人头税、经商税、商品收益税……取水税、食物税。”人有十根手指,亨特就大大咧咧说出十种税名。 蓝狐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周紧眉头憋着一口气反问:“难道罗斯商人到了不莱梅还要缴纳吸气税?” “巧了,我当设立这个税种。”亨特一拍大腿,又以混不吝的眼神瞄向蓝狐。 就冲着这种表情,可是比口头辱骂还具有侵略性。 蓝狐在心中暗骂,不莱梅伯爵这是在玩火,罗斯海军完全有能力杀到不莱梅,届时用武力惩罚傲慢挑衅者不为过。 从来只有罗斯人收取别人的税(贡品),什么时候罗斯人还要缴税了? 汉堡伯爵提出了一些非分要求尚且能忍受,偏偏这个不莱梅伯爵如此傲慢。 蓝狐向终止这场交谈,勉强是汉堡伯爵罗伯特急忙劝说老朋友不要把罗斯人当大肥羊般薅羊毛。因为不同于亨特,罗伯特清楚自己喜提的弹性宝剑是罗斯人制造,说是“主的赏赐”只是美好说辞。罗斯人可以出口很多优秀武器,就算花费大价钱购买也是值得的,何况这个胖子约瑟夫蓝狐声称罗斯愿意以物换黑麦。 因为汉堡、不莱梅和弗兰德斯,三个王国版图西北角的伯爵领在宏观上就是突出部,且作为低地地区严重缺乏矿产。如果可以从罗斯人手里得到铁器,对三个伯爵领都有好处。 亨特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不想和罗斯结盟,却也没有禁止做生意。之前扣着手指描述的十种税收一大半是他临时发明的,就是希望约瑟夫蓝狐灰溜溜地闭嘴。进城税、关税、经商税,三税必收的,即便如此亨特思考一番也不放开口子。 不莱梅毕竟是特殊的存在,这里是查理曼钦定的主教区,是王国在北境的核心据点,自己作为封臣拥有“冯不莱梅”的名号,如何为了商业上的利益就和异邦的野蛮人友好通商。 倒是亨特很高兴诺曼人间的内斗。 这样意外的夜间会议充分增进了罗斯、不莱梅彼此的了解,实则是蓝狐气得牙根痒痒。这个自视甚高的喜好打猎、剿匪的贵族居然敢向罗斯讨要贡品,这就是重大罪过,需要巨额财富赔罪! 会议落得个各说各话的结果,不过还是有了有意的结果。 某种意义上蓝狐就算是罗斯使者也是局外人,亨特意识到诺曼人的重大威胁后自然是要增强防备谨防那个自立为王的大海盗霍里克偷袭,因为静静流淌的威悉河直通大海,霍里克手下的匪徒以前也有过逆流偷袭的情况。恰是这样原因,当罗伯特传出警报,亨特是真的相信。 既然汉堡伯爵要勇敢地奔向雷根斯堡,接下来前往南方法兰克福还需一段时间,队伍需要一批食物、饮水、衣服,尤其是搭建帐篷的材料,这些物资亨特愿意资助。 不仅如此,一封来自不莱梅伯爵亨特的羊皮纸亲笔信也塞进木匣里,内塞几枚琥珀,匣子无锁却用蜡封。信件将送到路德维希王子的手中,言语尽是对丹麦王霍里克的恶言恶语。是啊,谁会给一群抢掠过自己领地的匪徒美言? 第742章 竟在多瑙河上遇袭 蓝狐一行终于离开了不莱梅,他们继续于威悉河逆流而上。来自北方的风贯穿河道,放下帆的三条船终于不必再划桨逆行。 他们航行有一个终点,便是威悉河上游的渡口城镇明登。 明登子爵是本地领主,微小的城市不过三百居民,倒是周遭的村庄民众人口颇多。 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的内陆地区,早在王国崛起之前,明登就是法兰克人控制区,更早的时期这里是罗马帝国与日耳曼部族的北境接触区。 明登虽在茂密森林里,依傍着威悉河的三条支流,农民开发了这里的农业,使得这座小城以及附近采邑农村也算是富足。 船只航行至此,汉堡伯爵以自己高贵的身份要求明登子爵提供一笔物资,这包含马匹与马车。 虽然继续沿着南北走向的支流可利用北方的风快速南下以抵达法兰克福,但是支流上游仅有小村再无较大城市。 恰是在明登,一场糟糕的深秋之雨不仅弄得世界一片阴冷潮湿,阴霾几乎压到大地,压抑且寒冷的氛围哪个吟游诗人和旅行商人愿意离开。 明登子爵自然不是汉堡伯爵封臣,给予一些餐饮算是仁至义尽。然而圣埃斯基尔主教在北方尤其是萨克森地区名气极大,今日能见到主教本人真是子爵的荣幸。 他们在这里避雨长达五天,直到太阳再现旅途才重启。 经历了不莱梅的事,蓝狐不得不保持低调,他更在默默记下所见所闻,关注过去日子以来经历的“法兰克内河运输商路”,估测罗斯商人可否在此贸易,罗斯军队能否沿河侵入,若是顺利能劫掠怎样的财物。 蓝狐特别注意到明登城的威悉河木桥。 “搭建得很有技巧,拱门太小了,罗斯大船一定不能通过,长船倒是可以……” 三条船索性搁在这里,它们是汉堡伯爵的财产,伯爵以此为抵押物,和子爵租借了马车,加之随行的马匹和拆解的马车部件再组装,一行人拼拼凑凑坐在四辆马车上,沿着往来人员硬生生踩出来的土路,沿着威悉河支流南下,下一站法兰克福。 这是罗斯公国方面第一次对法兰克王国的实地考察,荣耀属于蓝狐。 次前没有一名瑞典人、罗斯人能深入如此南方之地。曾经无数的言语都在描述法兰克的南方温暖之际,可蓝狐用自己皮肤感觉到的也有阴冷。 这里的确比北方老家温暖一些,也只是温暖一些。 马车挂着汉堡伯爵、路德维希王子的两面旗帜,他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进入阿勒曼尼公爵领后就更要明确表明身份。 因为法兰克福只有侯爵殿下,直到现在阿勒曼尼公爵的爵位仍是空缺。整个地区为路德维希王子控制,汉堡伯爵打出旗帜证明自己是王子的大忠臣。 世界上空旷的,哪怕是人口一千万的法兰克王国,在阿勒曼尼和巴伐利亚,这里茂密的森林影响村庄的发展,更遮蔽了人们都视野。几乎所有据点都是依傍河流兴建,城与城只见实质上存在大片无人区。 他们终于为侯爵巡逻的骑兵发现,确认了身份后在初步的惊讶消弭,再热情洋溢把贵客送到法兰克福城内。 “这……就是法兰克福?”蓝狐昂这头望着高达的石头城门兴叹,心中也不乏嘀咕,所谓该城强攻可不好打。 查理曼大帝将法兰克福钦定为王国是一个信仰中心,在他统治的时代,这里的地位仅次于都城亚琛。 因为法兰克福就是法兰克部族的龙兴之地,是传说中的最伟大酋长、罗马帝国北境雇佣军将军法兰库斯的屯兵地。 城市如此宏大,石头城墙范围广坚固且高大,蓝狐自诩见得多了,面对这座城显得自己渺小似蝼蚁。 而更恢宏的还是南方,那里的天际存在一堵墙,清澈的空气无法遮挡庞大山脉的恢宏。 “那是什么?巍峨山脉?”蓝狐问及埃斯基尔。 “伟大的山!阿尔卑斯!越过这座山脉就是意大利,就是罗马!教宗就在罗马。” 埃斯基尔动了真感情,蓝狐实在不能理解,他就是觉得这座山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这个地理位置上,多瑙河是几乎贴着山脉奔流向东南方,河流会流淌何方,这是连法兰克贵族也不了解的。 圣埃斯基尔的地位自然低于法兰克福大主教,这位北方圣人顺手做了工作汇报,对于丹麦地区的事情直接引起教士的紧张情绪。 世俗的事会有贵族去处理,教士们是不会气馁的。如果说内定的下一任埃斯基尔负责拼命向北方诺曼人蛮族传播信仰,法兰克福大主教的任务就是向波西米亚、波兰地区传播福音。 如此行为多少都会遭遇当地人的抵抗,无数名教士为了信仰与荣誉前呼后继。至于施展武力逼蛮族该信,这是不允许的,至少他们主观上不愿用武力。 蓝狐和汉堡伯爵至此都不得不迁就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只有当他们的节日庆典弥撒做完了才会恢复行进。 他们又在庞大恢宏的法兰克城里逗留了长达十天。 蓝狐的这十天可不是天天宅在修道院去啃无聊的黑面包,他可以与本地教士参观城市,只是一切行动都是低调的,有了之前的教训,城里关键区域他不敢涉足。 这里已经没有伯爵罗伯特的友人,出了祸事若是埃斯基尔不帮,自己可就遭了。 他故意到城里的两个市场瞧一瞧,观察这里的商业交易,也观察人们都表情。 他看到了乞丐,看到了驱赶乞丐的巡逻士兵。有盗窃中的窃贼,也有失手被抓的窃贼。 他甚至看到了城市广场公开的绞刑,三名窃贼如咸鱼般吊起,在数以千计市民围观嘘声下做最后挣扎。 法兰克福并没有像她的高大石墙般宏伟,城内的世界有着难以明说的混乱。这里的贵族并不爱他的民众,教士们也只在节日出现。 城市商业氛围更加浓郁,这里交易的物资明显比罗斯堡、比尔卡、海泽比这样的维京贸易点繁荣。 这里没有奴隶买卖,布匹、陶器的交易量很大,还有不少北方昂贵的葡萄酒在交易价格可是便宜太多。 蓝狐嘴巴馋,可惜因为自己必须装作虔诚,未来暂看不到头的日子就只能天天以黑面包和清水为伴。 肚子里没有油水,闹得他这位一顿啃掉整个羊腿的胖子现在竟瘦到颧骨清楚可见! 蓝狐在被动减肥,他体型的巨变从衣着的尺码缩小上即可体现。 一场初雪降临法兰克福,巡逻士兵大清早清理几具冻死尸体,也有教士去乱葬岗给死者做最后祷告。 至少在罗斯公国这种情况是要竭力避免的,王公不逊于他的臣民因为贫困暴死于户外的冰雪里。 教士满嘴的仁慈,那些信徒却在痛苦死去,圣母升天大教堂方面并没有给予施舍,只有人成了冻僵的尸体才会出现…… “他们的信仰很虚伪,他们的领主只顾一己私利坐看民众去死。那些民众不可能给贵族满命,罗斯有可乘之机。” 蓝狐无出其右地又把看到的骇人之事记在心里,明面上保持沉默。 马车队到了法兰克福,临走之际又成了船队。 居然是丹麦的诺曼人有了骚动,王国北境出现战争危机才逼得汉堡伯爵亲自去报信,甚至北方圣人也在队伍里。 侯爵认定事情非常棘手,为了避免这支队伍中途出事,一支五十人的军队奉命乘船护卫,谨防汉堡伯爵和圣徒中途遭遇河道匪徒。 相比于北方新出现的危机,法理上无主的阿勒曼尼公爵领已经滋生出大量盗匪,此地都所有权由两个王子在争夺,看似路德维希王子夺了权力,实则洛泰尔王子也在积极秘密行动。 有些士兵看似是士兵做派也是士兵,当在僻静之地,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匪徒。 因为他们的洛泰尔王子的人,王子竞争不过弟弟,就派人在阿勒曼尼捣乱从而制造紧张。正所谓我得不到的,小弟查理休想得到,你路德维希更是休想得到。 船队组成一字长蛇阵在多瑙河静静地漂,看起来这再平静不过。 蓝狐放松了警惕,过去的两个多月一直吃得不好,如今已是十月,他换上冬装之际才发现自己消瘦得厉害。 他想要啃滋滋冒有的肉,无奈仍是只能啃黑面包。 他拉上罩袍帽子,倚靠着船只桅杆小憩,以此抵抗肚子的咕咕叫。 大部分士兵都是昏昏欲睡,下午的阳光让世界温暖了些,且看汉堡伯爵罗伯特已经是舒服地打鼾。 队伍丧失了几乎所有的防备,突然间,喝到两侧传来嗖嗖声。 有打盹的士兵竟被箭射穿了脸颊,甚至击中了脖子动脉。 有伤者跌落到冰凉多瑙河中,御寒的羊毛衣瞬间千金重,整个人坠向河底。 伯爵再无困意,抄起木鸳盾护体,拔出自己的钢剑招呼自己人:“快走!快划船!” 他们根本无力反击,奉命护卫的侯爵军队根本没带弓,局促的河道成了战场,没人能确定袭击者的真面目,他们以盾遮住驱赶,也有勇者情急中干脆靠岸闯入林子与袭击者混战,最终所有船全部靠岸,虽然这很荒唐疯狂,结果确实如此。 所谓的圣徒埃斯基尔现在吓得干脆尿裤,蓝狐经历过战争自然不怕这个,他从船上捡起一块散落的木板充当盾,只听一声响,一支带有倒刺的箭簇已经打穿了板子。 “啊!罪过!匪徒居然袭击教士,他们的灵魂会下地狱。”埃斯基尔说话间已然瑟瑟发抖。 “算了吧!埃斯基尔,你现在保命要紧。” “哦!不,约瑟夫,我要站起来。我要举起十字架,劝说匪徒停止攻击。” “我是否听错了?你居然还敢站起来,愚蠢!瓦迪,好好按住这个老家伙,不能让他受伤。” “你呢?”瓦迪临危不惧问。 “只能自卫了!可恶,这群法兰克战士居然不逃命,居然敢登陆?!”蓝狐急忙从卷起的皮革毯子里抽出那把本该是作为礼物“进贡”给路德维希王子的宝剑,这本就是蓝狐自己的佩剑,其剑斩杀过敌人等于饮了血,手握钢剑的他顿时有了底气。 正常逻辑下漂流的船队遇袭应该加速逃命,法兰克战士竟清一色反其道而行,甚至于汉堡伯爵自己也嗷嗷叫地登岸。 箭矢依旧在河道上乱飞,射箭者很不讲道理,即便看到穿着黑袍的教士依旧行瞄准射击之能事。 蓝狐把剑挂在腰里,双手捧着木板竭力做掩护。埃斯基尔还念念不忘他穿上的行李,瓦迪毫不惯着,抓着这老头的衣服就向岸上揪。 森林给了弃船的战士掩护,然乱战又在林间发生了。 一群穿着粗布衣的绿林好汉分明是有备而来,当他们气势汹汹从藏匿地窜出来,身经百战的汉堡伯爵就知大事不妙。 伯爵是这里最为尊贵的贵族,亦是北境的军事长官,自然在指挥打仗方面有些本事。 “你们这些为了打仗昏了头的傻瓜们,敌人有备而来,你们是自己向陷阱跳。现在听我指挥,聚在一起握紧剑,所有人不准再乱跑。” 多数人很愿意听伯爵的话,五十名法兰克福侯爵派来的护送士兵在遇袭之刻已经死了多人,岸上的混战又有几人被杀。 伯爵这番组织起包括自己亲信在内的约莫五十名战士,他也赫然发现那个变得瘦了不少的罗斯人蓝狐,竟也摘下罩袍手里也握上一把剑。 “是你!约瑟夫蓝狐,你居然做战士?”伯爵大吃一惊。 “我别无选择。” “圣徒呢?” “埃斯基尔很好,就是受到惊吓。你的人已经把他包围保护起来了。” 一介皈依的教士成了士兵?也许这个蓝狐在之前也是一个诺曼战士。伯爵顾不得多想,现在情况特殊,多一个战士多一个照应。 法兰克王国军队奉行的也是蛮族打法,先是组成盾墙冲击,冲垮敌人就是单兵乱战厮杀。法兰克军之所以强盛一时就在于拥有的骑兵部队,相比于骑兵,步兵的作用正变得像是添头。 伯爵罗伯特在近岸的林子里把人员组成一个圈,那些穿粗布衣的持剑人嗷嗷叫地冲上来。双方开始乱战,虽不是彼此有何仇怨、虽不知对方的身份,伯爵罗伯特觉得此生已经遇到危局,一个疏忽就是客死他乡。 奈何当战斗打起来伯爵才意识到,那些看似武装农夫的家伙,粗布衣之下竟套着镶嵌铁片的牛皮甲。 难道是法兰克福侯爵偷袭?不能够啊!这里的护卫者多半还是侯爵的兵。 也许唯一的解释正是这群匪徒并非匪徒,他们有着极为纯粹的目的——杀死船队所有人。 搞不好他们是那些人…… 第743章 落魄的丹麦旧王哈拉尔克拉克 为了快速行动,下船的人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携带沉重的锁子甲,侯爵派来的护卫人员也只有少数人披甲。 虽然不射箭了,剑在互砍矛在乱戳,双方虽都有死伤明显伯爵这边是艰难硬抗。 蓝狐的剑再度染血,伯爵眼睁睁看着两个月前还是人畜无害模样的胖子,这番非常果断地抓住时机戳中一敌的脖子,这胖子面不改色的模样令他恐惧又敬畏。 他们一直在苦苦坚持,整体下意识地向河下游方向挪步退却,没有谁知道战斗何时是个头。 就是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号角声。 “该死!敌人还有援兵,我是要死在这里了吗?”听得号角声,伯爵罗伯特瞬间泄了气。特愈发觉得此乃一场冲着自己和圣徒埃斯基尔来的阴谋。 那号声似乎在逼近,须臾又听到整齐的类似一群人打小鼓的声响。 却见那些披着麻衣乱战的袭击者,反倒是他们感受到恐惧,刚刚战斗似疯狗狂犬的他们竟开始退却。 “奇迹!主啊!一个奇迹。你派来天使拯救我的吗?”伯爵情急之中自我感慨一番。 哪里有什么天使,那些吹号角的人陆续从伯爵环形阵列的右侧冲杀出来。 那是一群头顶铁皮盔的男人,衣着打扮和王国的军队一致且蓝色布料更加鲜亮。他们清一色使用一种有涂装的圆盾,盾上是蓝色的底子和白色的乌鸦纹章,亦有非常明显的黑色十字纹路,这与法兰克战士惯常用的三角型鸳盾差别巨大,倒是蓝狐感觉格外亲切。 盾牌纹章其实已经标注了这些人的身份:渡鸦与黑十字,是皈依后的北方战士。 蓝狐以直觉感觉这些怪异出现者的模样好似罗斯人,或者是维京人。 这些异样的武装者冲杀逃敌,他们只是和一脸懵的伯爵罗伯特对视就继续战斗。即便如此,伯爵仍要求战士保持绝对的警惕,因为一切都太过于离奇,先是突然的袭击又是乱战,几乎是最后的关头强力的援兵来得恰到好处,这一切都太过可疑。 不一会儿,一名花白胡须的老战士在一众圆盾战士的簇拥下现身了。 此人踏着步子走进警惕的人们,缓缓摘下自己的头盔。 “居然是你!?”刚刚恢复神志的埃斯基尔见得此人衰老的脸大吃一惊。 “圣徒,别来无恙啊!我知道你到法兰克福了,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再见。” “你!哈拉尔·克拉克,丹麦王!” “只是路德维希的封臣!我在雷根斯堡和法兰克福已经打听到一些事,就是你们自己散布了一些消息。你瞧,看看这些尸体,你们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而我拯救了你们。” 突然窜出一披甲老战士说着一口蹩脚的法兰克语,蓝狐瞧此人面相自知不是善茬。 就是这样的森林里的老莽夫还是丹麦王?丹麦王当在丹麦,多瑙河畔怎么窜出来一个丹麦王。 蓝狐暂且保持沉默,不管此人和其部下是什么来头,他们到底是解决了危机。 蓝狐仔细注意埃斯基尔的脸,又看到这个刚刚被吓尿的老家伙推开战士的围挡,亲自走向那个白胡子的战士。 “哈拉尔,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拯救了,这一定是主的旨意。” “也许吧。不过,我关注这群匪徒有半年了。” “匪徒?”汉堡伯爵踱步而来,抬起靴子就踩踏一具死尸,再持剑挑开麻布遮盖,露出里面的染血的皮甲。“这分明是士兵。” “的确的士兵。你……是贵族?”白胡子披甲者问。 “是贵族。我就是汉堡伯爵。” “真是奇怪,你若真如此,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很好奇,你真的是哈拉尔克拉克?如果真是如此,多年前我当见过你,可早已忘了你的脸。” 哈拉尔克拉克,丹麦被罢黜又驱逐的大首领,是被杀大首领哈夫根的前任。 他旋即以诺斯语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相比于别扭的法兰克语,还是家乡的诺斯语说得最顺溜。 “我已经不是王,那些领主拒绝我回去。我是路德维希王子的部下,现在正执行王子的命令。感谢主让我遇到你们,倘若我晚来你们就死了。” “是主的恩赐。”埃斯基尔赶紧划起十字。 汉堡伯爵不知说什么好,他是欣慰的,也确定了袭击者的确是有备而来。 话也说回来了,自己是北境贵族,埃斯基尔虽是圣徒,一生都在北境工作,如何在阿勒曼尼地区被贼人重点袭击还要必须杀死? 伯爵仍不能完全相信哈拉尔克拉克的话,因为太巧了,巧得像是阴谋。 事态终于稳定下来,一大群战士聚在林中休息。 有多达四十名敌人的尸首被收拢,死者被剥下了外套露出真容,透过其棕黄色的头发,哈拉尔克拉克的金发战士们都能确定死者不是北境人。 如此数量的死者证明了战斗是有预谋的,他们遗留下一些弓,地上捡拾到提一些箭矢,甚至还有搜到了一种特殊的花瓣——已经干燥化的火绒花。 经历一场大战,鲁莽的战士恋战导致遗失多条船,又有多人死亡,汉堡伯爵这番是说什么都不愿再走。 本来队伍到了夜里就要找寻多瑙河畔的浅滩登陆扎营过夜,疲惫的战士们不得不和哈拉尔克拉克的诺曼佣兵聚在一起。 随着接触的深入,伯爵的戒备快速消失。 且看那些持特殊圆盾的士兵,他们的盾上有黑色十字的纹章,每人脖子上也挂着金属或是木头的十字架吊坠。 这支军队其实就是圣埃斯基尔过去十多年的成果之一,他们是第一批改信的诺曼人战士,他们的存在证明了教士用一张嘴就能感化很多野蛮人。 哈拉尔克拉克并不见外,当篝火燃起,这老家伙就凑到汉堡伯爵身边,等待吊起的陶翁里面的麦子煮熟,趁机就来打听些事。 两支军队都是效忠于路德维希王子,彼此都想打听些新消息。 哈拉尔克拉克把剑深深插进松软泥地,带着怨气诉说自己倒霉的过去。他哀叹自己丧失了丹麦的王权,又被侄子霍里克背叛,现在只能投奔法兰克大贵族做佣兵。 “我因为皈依而被那些人驱逐,我为路德维希打仗,已经过去九年了,仍没有得到封地。我已经老去,也许就要死在这里……” 哈拉尔克拉克尽说着一位老战士的悲哀,他是真正的丧家之犬,且看他的亲信战士们也并不年轻。 不过这些战士都是十年以来砍出来的老战士,技艺不精的人已经死了,活到现在的家伙即便力量衰减了,杀人的手艺个个精湛。 汉堡伯爵即敬畏又蔑视,一个落魄的贵族如何得到尊敬?倒是此人是被罢黜的前丹麦王,他存活的事实就可利用。 伯爵故意问:“你为王子付出这么多竟没有得到封赏,这合适吗?你可以去讨要。” “王子并未奖励。” “也许……” “你想说什么。” “要不,你试着去北境。汉堡正是用人之际。” “你在拉拢我?”哈拉尔克拉克确是稍稍犹豫,想了想还是摇起脑袋:“你忘了我,我还记得你,罗伯特。你不过是伯爵,而我至少也得是伯爵的封号。我无法做你的附庸。” “但我需要你,尤其是你的这支军队。” 此言一出,哈拉尔立刻听出了大问题。他态度一变,突然问到:“你在提防谁?” “我……这个一会儿再说。先告诉我,袭击者到底是谁。” “也好。”哈拉尔遗憾地叹口气,“是洛泰尔的人。” “洛泰尔王子?”伯爵也警惕起来,敬告道:“此事可不能妄言。” “绝非妄言。你……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带着大军帮助你们?” “为何?” “我们奉路德维希之命歼灭这支伪装成匪徒的军队。事情已经持续一年了,一群特殊的匪徒在阿勒曼尼作乱。他们截杀商人,偷袭村庄,甚至还对教士动手。” “啊!?他们疯了吗?他们胆敢杀死主的仆人。” “他们早已把灵魂出卖给撒旦。”哈拉尔恶狠狠断言道。 “难道还是洛泰尔下的命令?”伯爵又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搜从尸体上搜到了洛泰尔封臣的鸢尾花。” “卡佩?他们在海边,卡佩也是伯爵,为何有卡佩的人在这里劫掠。” “必然是洛泰尔的命令!但他们不只是卡佩的人,也许是多个贵族的扈从。没有谁愿意自己做这种肮脏勾当,如果各贵族都出了人手,那么谁也别说谁。现在老国王已经被释放了……” 本就听得心惊肉跳的汉堡伯爵和埃斯基尔听得“老国王被释放”一言,顿时浑身毛发战栗。 国王路易已经获释,然国都亚琛的大权早就被洛泰尔拿下。洛泰尔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得到整个王国大权,王国的贵族们也已大分裂,各自支持自己愿意追随的王子。 两年前,洛泰尔与路德维希就在无主的阿勒曼尼地区大打出手。而今法兰克福侯爵完全导向路德维希,引得洛泰尔王子不择手段起来。 哈拉尔简述了这些事,直言:“王子之争与我无关。为了钱,我要杀光在阿勒曼尼活动的洛泰尔军队。我没有领地只能靠佣金过日子,我的兄弟们还全指望我。至于你们……尤其是你,圣徒埃斯基尔。” 可怜的埃斯基尔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如果杀死你,就是他们的胜利。北方圣徒埃斯基尔被杀死在法兰克福附近,他们就可以说路德维希是凶手,法兰克福侯爵是直接的刺客。” 埃斯基尔大吃一惊,又罕见地愤怒:“我是主的仆人,怎么成为贵族争权的工具?我要到兰斯控诉!不!我现在就要翻越阿尔卑斯山,我去罗马向教宗控诉,罢免洛泰尔的教籍。” “但是你没有证据。”哈拉尔遗憾道。 此刻汉堡伯爵猛然回过神:“可你一样没有证据指责洛泰尔。” “是的,但有些事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能展示出来。他们为了权力简直背叛信仰,也许只有主会在最终的那一天审判他们。” 听得哈拉尔克拉克的描述,埃斯基尔对此表示缄默。 汉堡伯爵大抵明白了情况,又估计到法兰克福教堂里面存在细作,或者说整个法兰克福城里充满了洛泰尔的眼线。 袭击者居然没有留下活口,并非哈拉尔的诺曼战士不想抓活的,而是袭击者见到自己人受伤且带不走就直接杀死,铁了心是不想暴露身份。 哈拉尔明示大家,这些情况路德维希王子都是清楚的。 “但是还有一件大事,你……不知道,王子也不知道。我敢肯定,王子若是知晓会暴跳如雷。”汉堡伯爵卖起关子。 “是什么?”哈拉尔问。 “还记得背叛了你的霍里克?那个自称弗兰德斯伯爵的男人?” “我的侄子。可恶!” “那个男人现在可不得了,他带着大军回到丹麦,他的确不再是自称的伯爵,如今可是真正的丹麦王。” 哈拉尔脑子一团乱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在开玩笑。丹麦不怀疑神圣信徒,他们还是信仰奥丁,霍里克不能说服他们。” 伯爵一声苦笑:“我有确凿消息,又有很多证人,尤其是我的边境子爵已经收拢了大量难民。他们都是信仰主的,可怜却被霍里克驱逐。霍里克已经背叛了主,这样就成了丹麦王。那个男人还摧毁了海泽比修道院,要求王子承认他是丹麦王。北境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信息量太大,哈拉尔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昏阙。“这不可能。” “这就是事实。”埃斯基尔绷着脸插起话:“我必须前往雷根斯堡,将霍里克的亲笔信奉给王子。” “居然还有信?我……想看一看。” “可以。但愿你看得懂拉丁语。” “可恶,我不懂拉丁语。” 哈拉尔克拉克的确看不懂拉丁语文书,圣徒埃斯基尔也不屑于亲自念。 信件甩到蓝狐的手里,埃斯基尔暂不提其人的身份,先说:“就由约瑟夫念给你听……不!翻译成诺斯语给你听。” “他?一个发胖的男人?” “正是我。”蓝狐下午的时候戳死一敌,他的精神依旧亢奋,至于哈拉尔克拉克这个前任丹麦王沦落为佣兵,自然不会给其好脸色。 蓝狐不是优秀的翻译大师,他竭力准确翻译词句,最终令哈拉尔明白了霍里克自立为王的事实。 “这个霍里克!夺走了我的权力!为了权力宁可背叛信仰。可怜我还要在外做佣兵。”哈拉尔攥紧双拳,他显然对现状非常不满。 伯爵趁机搭话:“所以我需要你们。我不能给你们丰厚财产,倒是可以封你们一块地。即便是做男爵,你们也是有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看似好意实则是侮辱,因为和伯爵罗伯特算是故人,哈拉尔没有恶言相向。他虽是皈依了,心中还是崇拜暴力的战士文化,桀骜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堂堂高德弗雷的后裔、丹麦大首领沦落为给一介贫穷伯爵服役的下降贵族。 哈拉尔赶紧转移话题,胖胖的翻译约瑟夫引得他的注意,便问:“你也是丹麦人,你告诉我那边的一些情况。” “我不是丹麦人。”蓝狐昂首直言充满自信。 “奥斯陆人?卑尔根人?” “罗斯人。” “罗斯?居然是斯韦阿兰的罗斯?” 蓝狐暗自嘲讽这个落魄的王对北方分事一无所知,又说:“罗斯就是罗斯!罗斯已经与斯韦阿兰没有关系。那个霍里克在海泽比杀死了很多罗斯人,他挑起来战争,罗斯公国将采取最严厉的报复。” 一介教士呲牙的言语好似要吃人的怪兽,哈拉尔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该不会是个虚假的教士。” 至少汉堡伯爵罗伯特亲眼看到这个胖子亲手杀人,他至少也是个不虔诚的教士,想必皈依前也是哈拉尔一样,是杀人如麻的诺曼战士。 蓝狐摇摇头:“我是教士,更是罗斯王公的使者。霍里克是个大威胁,罗斯公国想要与法兰克结盟,尤其是路德维希王子结盟,共同击败霍里克的丹麦。” “你?” “我就是使者!”蓝狐干脆站起身,“我希望见到王子本人,希望缔结盟约。” “你求我引荐吗?你会给予我多少好处?” 蓝狐摇摇头,如果说引荐,埃斯基尔会助自己的。他很错愕此人竟然在索要贿赂。 蓝狐是无法看得上哈拉尔这个落魄的王,加上这几个月必须以卑微的身份生活,饱尝一番受到歧视的憋屈,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他的仇恨本来都在丹麦霍里克身上,现在一部分已经转移到各路法兰克贵族身上。 罗斯公国的使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款待,一个落魄的王居然也在索贿,真是岂有此理。 哈拉尔带着轻蔑口吻嚷嚷起来:“既然不给我们金钱,那就算了。我知道你们罗斯,一个微小的部族,不过是贩售些皮革罢了。你们至多集结一千人而已。” “你就相信你的所知吧!”蓝狐撂下这话就闭嘴了。 汉堡伯爵信以为真,“如果罗斯人是这样,那么王子肯定是不屑于接洽的。一千人似乎很多,还是比王子弱上太多。” 埃斯基尔稍稍说了句公道话:“罗斯人可以集结三千人。” 然而这番解释被伯爵和哈拉尔选择性无视,他们无端的傲慢更引得蓝狐的愤怒。 蓝狐选择闭嘴,就仿佛默认似的。的确事实胜于雄辩,嘴强王者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一支大舰队的进攻。他心里暗暗诅咒:“当罗斯海军兵临城下,你们都会死。” 第744章 德意志人路德维希暴怒 接下来的旅途是没法坐船了,好在旅途已不再有危险。 袭击者的尸体就地扔在森林中,他们的武器尽数被收缴。战死的法兰克士兵尸首但凡能找到的,埃斯基尔亲自为他们施以最后的仁慈祷告,看着他们被埋葬。 他甚至为袭击者的尸体祷告,并称将之留在荒野很不人道。 哈拉尔克拉克一脸无所谓,不由埃斯基尔抱怨就催他出发。 他们先在河畔的森林挪步,在抵达哈拉尔的林间营地后开始乘坐马车。哈拉尔的任务本是在阿勒曼尼地区截杀匪徒,如今的任务已经彻底变成护送圣埃斯基尔一行抵达雷根斯堡。 这注定是一场艰巨的跋涉,恰是这一时刻,835年入冬的第一场雪降下了。 不停走动的人感觉不到寒冷,倒是坐在马车上的埃斯基尔不得不以大量麻布裹身。 蓝狐就算是胖的,遇到真的寒冷也不抗冻。他现在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伯爵罗伯特已不觉得其为无力的教士,而是可以战斗人士。一个教士依旧身着袍子,腰里却挂着一把剑,背后还背着一面鸳盾,怎么看都是别扭的。 然而这仅仅是发生在九世纪的异样,当前往圣地的运动发生,会朝觐者提供医疗帮助的教士们会为了自保拿起武器,医院骑士团因而诞生,他们就是这样的打扮,黑袍的教士手握利剑。 他们在密密麻麻的小雪中沿着多瑙河前进,并在乌尔姆镇得到一批重要的补给。又过了一周,队伍步行抵达英戈尔施塔特城镇,再度从本地领主手里买到了一批面包,乃至一些活鸡。那些缴获的破烂武器被当做钱币,这使得哈拉尔很容易得到给养。 前往雷根斯堡之路还有多远? 蓝狐觉得自己的一生的其他时间都不如这段时间走得路多,他已经磨坏了一双靴子,不得已就踏着缴获的靴子继续赶路。他可以坐上马车,只是那样又会感受寒冷。 他根本没察觉到自己正快速变瘦,每天的长途行军对于维京海盗出身的哈拉尔的队伍们不算什么,蓝狐这种商人就必须坚持下去。渐渐的他能够很好赶上队伍,渐渐的他也不再肥胖,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的双腿。 多瑙河是曲折的,自从一行人离开法兰克福后进入多瑙河主航道到抵达英戈尔施塔特,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他们被动受制于河道蜿蜒实在走了不少弯路,之所以不走捷径纯属带路的哈拉尔克拉克担心在巴登地区的密林中迷失。 雪已经停了,多瑙河依旧静静流淌。之前的乘船计划完全作废,快速抵达雷根斯堡已经不可能。 一场雪后紧接着又是一场雪,河畔积雪阻挠行进。 艰难的旅途终有头,当茂密的森林变成大面积开阔地,预示着雷根斯堡就在前方。 时间已经进入十一月份。 但是雷根斯堡并不是庞大的城市! 圆脸的蓝狐这辈子第一次可以准确摸到自己方型的下巴,漫长旅途有一个意外收获,他被动暴瘦,以至于肚皮都变得极为松弛。他看到了比不莱梅还要高大的石制城墙,以及城内高耸的木制塔楼与顶端的十字架。 那是雷根斯堡的圣彼得大教堂,这个时代它尚未遭遇灾难性火灾而复建成纯石制,也没有人真的担心伟大的教堂能被烈火吞没。 城墙之外附着着一片木制建筑群,虽然进入冬季,一些人影晃动不止。 真正的道路已经出现,积雪被塌得非常瓷实,远处有马拉雪橇在运动。 “那是什么?骑马的人?”蓝狐下意识问。 汉堡伯爵旋即解释:“是巡逻骑兵。这里已经是王子的领域,一千名精锐骑兵护卫王子的安全。约瑟夫,我知道你不是虔诚教士,至少现在你要重新伪装一下。” 蓝狐无话可说,他一路上勉强学了一点法兰克语算是听懂了告诫,就把武装卸下。 果不其然,由于哈拉尔带领的队伍过于张扬,巡逻骑兵看到十字架混合渡鸦的旗帜自然要来盘查一番,获悉是着名诺曼佣兵哈拉尔一伙儿没有细问就直接放行了。 直到巡逻骑兵赫然察觉到这里居然还有另一面旗帜。 汉堡伯爵?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有圣埃斯基尔? 整个队伍准许进城,士兵会被集体安排到旅馆(实为谷仓)休整,可以得到饮水与食物。 埃斯基尔可没心思去管士兵的后续,他带着寥寥随从们进入城里的教堂,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家! 蓝狐、瓦迪、汉堡伯爵,还有那几名经历偷袭活下来的随从战士,全部进入教堂吃圣餐。他们不得不等待,即便是尊贵的北方胜任埃斯基尔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路德维希王子,即便是忠诚的伯爵罗伯特也不可僭越。 路德维希手握一支王牌部队,正是卫戍雷根斯堡的重骑兵军团,兵力虽仅有一千人,可加上扈从、辅助部队,他可以立即拉出一支五千人的混合了重骑兵、轻骑兵、步兵、弓手的军团。 整整四百年前,西罗马的第三军团就屯驻于雷根斯堡。彼时的第三军团尽是金发的哥特人和法兰克人,如今“军团堡”仍旧是那个“军团堡”,甚至军队的民族成分也没有本质的变化,只是军队的各级指挥官都成了法兰克贵族。 有时候,路德维希活得就像是军团的大团长,他倒是很喜欢这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最看不起喜好耍阴谋诡计的哥哥洛泰尔。 他与另一个兄弟丕平合谋,将被囚禁的父亲释放,连带着幼弟查理也释放了。 虔诚的路易仍是法兰克国王,经历了这一遭,老国王心力憔悴,虽是国王已无力治理朝政。三大王子都在积极拉拢贵族、都在招兵买马,为了未来的一战厉兵秣马。 曾经奉行拳头政策的路德维希不得不改变策略。 天冷了,这位年仅三十岁的王国顶级贵族无心打猎,他忙着与妻子继续创造领地的接班人,其他时间则是盯着自己的骑兵军团的训练。 骑兵长官、一位尚未得到封地的伯爵亲自向王子汇报重大事件。 路德维希并没有太过于吃惊,他先是登上城堡的石塔楼向着教堂瞄上几眼,站在高地让寒风冷静自己的脑子,这才下达命令:“让诺曼人哈拉尔、圣徒埃斯基尔、汉堡伯爵前来见我。只有这三人来见我。” 除了自己的亲信军队,路德维希对许多贵族是抱有戒心的。各地领主会为了利益突然倒戈,毕竟老国王看那面相都是时日无多,三大王子都有法兰克国王的继承权,至于谁能继承,搞不好又是王国可怕传统那一套——杀死所有亲戚者为王。 传令兵抵达教堂门口,将写在绢帛上的王子口谕转交给执门的小教士。 信件传到等待了一整天的人们。 埃斯基尔看明信件倍感快慰,汉堡伯爵也愉地指出自己很珍惜这次面见王子的机会。 蓝狐自然也觉得可以得到面见顶级贵族的机会,然埃斯基尔为其泼了一头冷水。 “为什么?为何我不能觐见?!我还要和他签订盟约!” “约瑟夫,不要有非分之想,你只是小教士。你就安心待在修道院,切记,不要外出。这里是军团城市,不是什么贸易集市……”埃斯基尔的话语带着警告,蓝狐无可奈何,考虑到形势也只能作罢。 就在自己的城堡里,路德维希坐在熊皮铺垫的石座,他一身战袍坐在高处,俯瞰觐见的三人。 埃斯基尔亲自带着木箱,里面自然是此行必送的信件,还有那把剑。 另外两人面见自己的君主,他们先行战士礼再平身。 “居然是你,圣徒埃斯基尔。你在北方取得的功业如何?我听闻出现了一些状况。不用担心,我派虔诚的霍里克·克拉尔去解决那些愚昧的人,很快丹麦全境皈依。” 似乎王子对局势把控极有自信,一切尽在他的千里外的遥控指挥? 埃斯基尔先是几声客套,罢了直言一个事实:“殿下,您信任的霍里克,已经背叛了信仰,有信了异族的野蛮神。” “你在开玩笑!”王子瞬间变了脸色。 “殿下,您以为我为何出现在这里。我被您信任的霍里克驱赶,教士们颠沛流离,甚至遭遇死亡威胁。我在海泽比经营的教堂已经完了,丹麦的信徒死的死逃的逃。” 这真是巨大打击,王子曾满怀信心地把忠诚的霍里克放回去,本想着是一石多鸟之际,难道真是如此? 埃斯基尔打开木箱,将霍里克的亲笔信奉上。 这下王子根本坐不住了,他急匆匆跑下王座,夺过那份羊皮纸,仔细阅读上面的“自由宣言”。 信件上有特别的极好,一只非常抽象的鸟纹,实为一只渡鸦,此必然是霍里克手笔,那家伙就是靠此标注对信件进行防伪。 王子越看越气,他有一个瞬间觉得这很荒唐,可再看远在北方边境的汉堡伯爵都亲自来了,只能说霍里克那个家伙于书信描述的野心确有其实。 王子扔下信,狠狠跺上几脚:“反啦!反啦!该死的霍里克,我给予你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主!你必须下地狱。不!我要砍死你!” 路德维希的暴怒埃斯基尔虽有预料,却想不到王子竟是拔剑对着家具乱砍一番以示发泄。 王子吼了一阵子,给木桌木椅留下不少痕迹,又将三个花瓶砸得稀碎,甚至连他的剑也弯折里。 “该死的霍里克,居然敢自称王,敢脱离我的管理。我还是公爵,他敢自称王,你们……”王子看着众人,尤其瞪着汉堡伯爵:“罗伯特,你说!” “是!殿下……关于这件事,我估计丹麦人会采取行动,他们会向我国进攻。您知道的,霍里克一伙儿本身就是海盗,丹麦人全都是海盗。”伯爵本打算嘟囔几句“让霍里克回去是愚蠢决定”,现在是场合肯定不适合这么直白描述。反正王子必须是无比英明,那个霍里克就是白眼狼。 伯爵急忙转移话题:“我可以佐证圣徒埃斯基尔的描述,我的领地有很多逃回来的农民、商人和手工艺者,他们都说看到了霍里克的人随便杀人,甚至是用活人的血祭祀他们的奥丁。” “真是……荒唐!” 王子气得牙根痒痒。他如何这般暴怒?明明是自己豢养的一条疯狗,疯狗变得有点忠犬的样子,结果这疯狗摇身一变自诩比主人还要尊贵。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话锋一转,王子锐利的眼神又瞪上哈拉尔克拉克:“那是你的侄子,想不到是一条疯狗。对于这件事,你也有责任。” 哈拉尔的脸顿时像是便秘了一个月般难堪,他有千万条理由,这番赶紧单膝跪地胸口划十字:“我是虔诚的。我背叛者霍里克不是我的侄子,如果您欲讨伐丹麦,我会亲自奋战为您分忧。” 这话虽然令他舒服,只是眼前这个哈拉尔也是诺曼人,其人的身份已经不能令王子完全信任。 他把地上踩脏的心在捡起来,对于法兰克顶级贵族、有望成为“全体罗马人保护者”、有望成为全法拉克国王的男人,路德维希无法忍受自己的权威被僭越亵渎。 其实霍里克的书信并无侮辱性言语,只是强调丹麦与法兰克已经是明确的王国与王国的关系。恰是这个强调引起最极端的暴怒,没有任何一个法兰克国王承认了“丹麦王国”这种东西,国王只承认一大群蛮族酋长以及其中的酋长大头目。故在这个时代的法兰克文献里,丹麦并没有“王国”的后缀。 蕞尔小邦没有资格与庞大王国相提并论,霍里克必须被讨伐。 路德维希只是稍稍做了一番思考就做出了出兵的决定,不过全面战争不可取,他不想在诸王子竞争中落得下风,如果可以派出大军来一场武装威慑,迫使其再度臣服、纳贡,事情就能暂时搁置。 他是顶级贵族,不是迂腐教士,他只求霍里克继续做自己的疯狗,规劝其全体皈依是教士们的事。 他声称会带着雷根斯堡的精锐骑兵主力出发,再纠集一批慕尼黑、纽伦堡和法兰克福领主的扈从士兵去汉堡伯爵领陈兵震慑,乃至象征性发动一场强有力的骑兵进攻。 汉堡伯爵欣喜到泪流满面,有了王子的绝对军力的支持,汉堡、不莱梅的危险岂不是都解除了? 从最初的愤怒稍稍平复一点心情,路德维希王子端着自己弯折的铁剑,不由自责:“我也许该克制一下脾气,我的宝剑又弯了,需要铁匠为我打直……” 埃斯基尔一直等待机会,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 有一皮革卷被他背在身上,现在就是把宝贝亮出来的机会。 “殿下,请您消气。我要向您奉上一件从北地取得的宝贝。” “居然还有宝贝?”王子趔趄的脸勉强挤出笑意,“是什么?” “一把剑。” “剑?且慢……你是北方的圣徒居然携带武器。你?居然带着武器进入我的宫殿?” 路德维希自然不怕一介衰朽主教行刺,只是程序上的大漏洞暴露了。士兵不敢检查教士,倘若真有刺客乔庄为教士,岂不是…… 还是先看看剑吧。 随着皮革被打开,镶嵌宝石、金纹、白银的剑柄,金银相见的剑镡,镶嵌琥珀、红宝石、又通体是银的剑鞘,路德维希还真没享有过这种宝贝,即便剑鞘里面是空的,此物挂在身上可是尽显自己的光荣。 王子狂躁地夺过剑,娴熟地拔剑,亮白的剑刃还有剧烈的嗡嗡声。 “啊!好剑!是一把完美的宝剑。你……竟是从北地得到?” “是的。而且此剑很有弹性、不会断裂不会崩刃,希望您喜欢。” “我太喜欢了。告诉我,你得到此剑的细节。我要北地的锻剑大师,就按照这个给我制造长剑。” “是罗斯人。” “罗斯人?那是何人?” “就像是丹麦人一样,是另一群诺曼人,只是罗斯人与丹麦人有深仇大恨。罗斯首领自称公爵,他已经派来了使者,请求……与您结盟。” “还有这种事?”意识到事情稍稍有些复杂,王子把剑收入剑鞘,窃听埃斯基尔详细描述。 王子不见野蛮人,恰巧使者是皈依者。 这就就可以召见蓝狐了?奈何自诩对罗斯非常了解的哈拉尔克拉克向王子解释:“圣徒毕竟不是战士,再多溢美之词都是过了头的赞赏。我很了解罗斯人,他们顶多拿出一千名战士,长久以来一直被丹麦压制。罗斯不可能打败丹麦,当我还是丹麦首领的时候,还有部下汇报他们袭击了罗斯人船队。那是一群待在更北方的蛮族,至于能进贡这把宝剑,想必就是他们首领的剑。他们这么做,应该是请求您出兵攻击丹麦解除他们的危机。” “这么说,有蛮族的酋长在教我做事?” “是如此。” “狂妄!让他们滚开。” 埃斯基尔只是旁听,这个哈拉尔用他过去的认知评判疯狂的罗斯人,居然还用这些描述哄骗王子。可他的确不想再搀和进来,刚刚王子的批评很直接,埃斯基尔只想老实吃斋,不想再与军队、武器扯上关系,索性完全闭嘴。 埃斯基尔不发话,这下全然成了哈拉尔克拉克表演的舞台。 丹麦人哈拉尔把罗斯人描绘成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全然不顾罗斯人已经是波罗的海的还是小霸王的事实。这些年哈拉尔都阿尔卑斯山附近活动,自被驱逐就再没到北方一次。他如此描述十年前的罗斯人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自从公元828年开始,一切都变了。 都这样了,还要许可罗斯使者约瑟夫蓝狐觐见?呸! 一介小部落不要以为出了一个皈依者,就能见到法兰克王位继承人。 既然王子如此坚决,埃斯基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忠实地记下自己所听所闻。他不敢撒谎,会把此事明明白白告知蓝狐,未来也是告知罗斯王公留里克本人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的真正态度。他不觉得这会酿成诸如战争事端还是其他什么极端情况,他甚至没必要去考虑。埃斯基尔只希望以自己诚实的形象得到罗斯王公的好感,让一度在罗斯受阻的工作能开启。 埃斯基尔回到了教堂,向焦急等待的蓝狐说明了情况。 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路德维希就这样蔑视我们罗斯人?” “王子毕竟是最高贵的王族成员,他已经收了剑,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觐见,至于签订盟约,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么,留里克王公会以战争惩罚!”蓝狐攥紧了拳头,看得这个已经身材与三个多月前判若两人的男人的怒火,埃斯基尔确信留里克真会动武泄愤。 即便是这样,还…… 埃斯基尔想了想,即便这样自己还要去罗斯,傲慢、暴怒都是七大罪之一,王子如果收到主的惩罚是其命运,他的军队遭遇挫折也是命运。世俗之事与圣徒无关。 在雷根斯堡已经没有逗留的必要,蓝狐恨不得现在就回到新罗斯堡向王公报告,奈何这是不可能的,他能意识到自己距离罗斯领地极为遥远,想要回去只能明年找船再经历一次冒险。 他问及埃斯基尔之后的安排。 “不用担心,约瑟夫。我要去兰斯,你跟我一起去。世俗的事与我们无关,去兰斯登记你的教籍,这是一件事。还有王公留里克委托我的大事,此事你清楚。” “公主玛丽的事,还有雷格拉夫……” “啊……最后我还是要接触世俗之事。至少这是好事,麦西亚有真正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罢了,他们很快启程。 埃斯基尔、蓝狐、瓦迪、三位真正意义上的苦行僧,三人一马车,带着一些王子赠予的物资,以苦行僧之姿态,在十二月的巴伐利亚森林中,沿着冰河前进,奔向属于洛泰尔王子统治的兰斯。 埃斯基尔要向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汇报工作、落实很多事情。 他们各有所图,蓝狐会记录他的所见所闻,为王公留里克讨伐法兰克拿出第一手考察资料。 唯有王子路德维希,没有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凭借着现有的消息他已经做出了天大的战略误判。 第745章 欢迎来到836年 冬季达到它最冷的极点,罗斯公国的领地皆沉浸在厚实积雪中。 停泊在涅瓦河入海口的舰队恍若冰雕,高耸桅杆也附着大量冰霜。木壳船对霜冻有着抗性,然风帆全部卸下,安置在温暖干燥的房舍存放。 各舰的武器尤其是扭力弹弓卸下,它们更换新的麻绳、鲸须和鹿筋,并进行涂油保养,以维持战斗力。 整个世界是静谧的,唯有罗斯猎人们还在林海雪原里游弋。 他们端着十字弓继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狩猎,以求捕获大量松鼠、貂获得皮革再在集市上捞一笔,至于是否又面临皮革价格极低的窘况,没有谁拥有预见性。至少,获取大量皮革委托专业匠人加工一番,自己和家人都能得到温暖皮衣。 移民后的罗斯本部人在冰封大多加湖西岸林地、伊尔门湖周边掠夺松鼠皮。 故土罗斯堡定居的一大群梅拉伦籍贯移民,奔向北方艾隆堡后再去更北的地域捕杀北极熊,乃至冲到摩尔曼斯克定居点猎捕有着大牙的象海豹。 纳尔维克港的人们继续做着煮盐的伙计,再组成雪橇队顺着冰封河流把盐卖到罗斯堡,并就地与当地的铁匠行会进行铁器交易。 另一条皮革贸易线路也在这个冬季发刚发热,贸易线贯穿整个东方之地(芬兰),从罗斯堡,到罗斯公国城市科文斯塔德(奥卢河入海口),再到芬兰南部的苏欧米人的领地(芬兰伯爵领),抵达芬兰湾的滨海城市赫尔敏基,最终抵达涅瓦河畔新罗斯堡。 冰雪提供了一种万金油的路径,驯鹿雪橇成为冬季最好的交通工具。 如果单纯完了赶路,一位来自纳尔维克港的雪橇驭手,最少可用一个月的时间冲到新罗斯堡,这于当下已经是机动力的奇迹。就是相比于海洋运输成本还是太高了。 如果没有必要,不会有雪橇队在冰雪世界长途跋涉。 因而新罗斯堡方面近乎与熊祭镇的那一撮猎人断了联系,即便彼此隔着一座冰封拉多加湖。 罗斯公国大军在834年秋由王公留里克御驾亲征,重创了湖泊北部的卡累利阿人势力,通过疯狂的杀戮一举打残了这一北方小霸王。 如果人数多就可以称霸,过去的卡累利阿人确实可以脚踩苏欧米人、塔瓦斯提亚人,然罗斯公国的人口更多,武器也更为精良,单个士兵的战斗力也更优。 也许公国真的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本来,留里克和众多精英不相信一战即可毁灭一个势力,没有谁承认那是胜利的讨伐。卡累利阿人是懦夫一般逃之夭夭,罗斯人以己度人得出的结论自然是敌方的认怂仅是暂时,他们会卷土重来。 熊祭镇不得不增强定居点的防卫,当835年的温暖季节到来,定居点堡垒化的建设工作进入快车道。 木墙要加厚,墙壁要成双层,并在基部堆积泥土夯实。要挖掘环形的壕沟,要建立绞盘吊桥系统。要建立两座城门,并以绞盘管控木门的下放。 一门面对北方的林间平原,另一门面对南方的码头和拉多加湖。 真的愿意长期定居这里的不过是六十多个老家伙,以及十几个老女人。他们夏季是渔民,冬季就是猎人,至于其儿子、孙子,皆被扔到罗斯堡。 温暖时期这里定居人数最少,恰是这个时期熊祭镇是最羸弱之际,容易遭遇卡累利阿人偷袭。 定居点堡垒化建设已经完毕,虽是留守的人不多,大家并不畏惧,何况进入森林的猎人们探索了很大的区域,大半年来除了游荡的小型鹿群、熊、狼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类。有时候会有站起来蹭树止痒的黑熊摆出一股人类的模样,结果等来的只是猎人的十字弓射击。 卡累利阿人如同人间蒸发,留里克本是担心这群人会趁着温暖期发动大举反攻,这才特意命令第一旗队的建勇虽是准备战斗,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敌人已经让出了生存空间,罗斯人可以自由掠夺环拉多加湖资源了! 如今已是835年秋季,留里克忙于其他的事务,已经忘记了那个定居点的存在。 他真是贵人多忘事呐…… 罗斯公国的统治核心完成迁移,民众将全面接受农耕生活,即便是冬季,对各个定居点的开发也要持续下去。 伊尔门湖地区的确比故乡温暖,时间是儒略历的十二月,夜间最低气温偶尔才会抵达-10c,近日以来天气还算不错,下午时分人们明显能感觉空气并非寒气逼人,放在户外的水下午也不会结冰就是温暖的明证。 临近冬至日,一场盛大的仪式正在人们的热忱期待中紧张筹备着。 王公下令了,要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建设两座木塔,待到冬至日木塔将被点燃。 最为庞大的木塔将屹立在涅瓦河入海口的沙洲处,也就是瓦西里岛,至于当前的时代它只被人人们亲切地称呼为“沙洲”。 沙洲是最靠近冰封大海的地方,既然公国这些年来已经把矗立火塔作为了冬季的传统项目,就当建在最靠近大海的地方。 真正的大神庙是建设在城市内部的,丰收广场的东北方向一直预留一个空区,用以建设神庙再合适不过。公国有雄心勃勃的建设神庙的计划,广大民众也需要一个明确的心理归宿,更重要的是无论男女,只要是合格劳动力都会被雇佣,任何的人都能在建设这一国家级奇观上分得一杯羹。 一大片区域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一批劳动力挖掘了整齐有序的大坑,向下插入粗杉木的工作正缓慢进行着,此乃神庙的关键性立柱,具备承重之职责,也是之后堆砌石料的基点。另一批人则在合理操持石墩,以绳索将其拉扯到天上,令其狠狠砸在地面,坚持不懈将涅瓦河畔相对松软的土壤夯得坚硬。 就算芬兰湾整体封冻,涅瓦河入海口到生产花岗岩的戈格兰岛仍有很长的距离。新罗斯堡已经投入使用的石材都来自那里,固然组织雪橇队是可以运输石料,就是其中运输成本扯淡到留里克直接放弃。 其实广大民众对神庙的建筑材料接受度很高,没有人觉得不用石材就不能盖房子。 留里克则不然,他夸下海口要建造纯石制的神庙,更是要给建筑外壳糊上一层琉璃。 这当然会耗费很多钱财、粮食,确实对王公统治威权有着极强的助力,乃至提升整个罗斯公国民众的光荣感,亦是以此神庙为根基将维京信仰、斯拉夫信仰做一个整合。 建造火塔是纯粹是斯拉夫仪式,如今在罗斯人手里发扬光大。 有人说,塔建造得更高就越接近阿斯加德,火焰燃烧越是光亮,就越是能被神看到。 去年,诺夫哥罗德的火塔照亮整个伊尔门斯拉夫人的小世界,如今更大的塔屹立在涅瓦河畔。 奥托一把胡须身体衰朽,即便衰老如他也因心中的新年,必须前往罗斯人的最新大祭坛参与冬季祭司。 多达三千名罗斯人的男女老幼乘坐大量驯鹿雪橇,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与十二月上旬就离开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的家,他们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前进,成功在祭典之前抵达公国都城。 他们抵达留里克丝毫不惊奇,他逗弄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由于妻妾们一一相拥。 临近祭典,一场准备祭礼的会议就在“冬宫”召开完毕。 没有任何的波折,一切都如在故乡的那一套办。 遂到了儒略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冬至日的日期是绝对正确了,广大首次在新世界经历第一个光明节的民众赫然注意到这里并不存在“完全黑暗的一天”。太阳会挂在天际,它没有一支落下,其中的缘由很多人是不理解的,就像他们也不理解为何故乡的冬至日和夏至日都有完全光明或黑暗的一整天。 至少留里克的妻妾们,以及广大接受王公供养的孩子知道了真相。 一部分孩子的父母也接受了王公点名的缘由,不过,他们在感慨王公充满智慧的同时心中就更加疑惑了。难道我们的米斯加德(人类世界)居然的确是个大球? 普通人何必知道太多,大家只要拥护王公即可。 终于,甚至是远离罗斯堡的熊祭镇冬季猎人也跨越整个冰湖,撤回来参加大祭司。 新罗斯堡城里一下子聚集的人数实际已经突破了一万人,纯粹是因为一些苏欧米猎人也就近跑到新罗斯堡趁着祭奠盛会的机会兜售掉自己最近捕到的皮革,他们人数很多,使得城外的空地出现了大量的临时木棚,乃至普通夜晚密如繁星的篝火阵。 留里克站在高处会审视自己的城市,他感慨万千,会拉扯着露米娅,让她好好看看这座不断伟大的王城,再热忱嘱托:“如此的繁荣都是为了见证伟大的仪式。只有你能主持这场仪式。” 那座松木、杉木搭建的木塔逐渐离谱,它似乎愣是被堆砌到了二十米高? 显然这是个事实,所谓木塔的中心就是一棵被齐根砍伐的杉树,它被五十多名壮汉搬运,造船工匠以矗立船舶桅杆的那套技术,令此木杆杵在坑里。大量薪柴围着这根立柱堆积,几乎每一位看热闹的民众也砍些树枝向塔抛去。 祭祀开始之前,新罗斯堡的集市因前所未有的人口变得交易火爆。 故而一些糟糕的事情也被发觉。 总会有人想要通过偷盗攫取利益,有多达十人被逮捕,其中竟有八个是苏欧米人。即便耶夫洛携爱妻、襁褓的儿子趁着祭祀活动朝见王公,留里克也不会因为他的面子宽恕盗窃者。 许多人嚷嚷着剁掉窃贼的手,最终十名窃贼按照“法规”成了伐木奴。他们是甭想欣赏火塔盛况了,在砍伐一百棵松树之前无法得到自由。 终于!祭典! 冬至日就是今天,留里克由“立竿见影”的这套操作可以确定今日就是日影最短的一天,这与露米娅统计的时间完全吻合。 整个新罗斯堡陷入欢愉,根据维京传统,罗斯本部人和其他维京部族出身的人们,都在开怀痛饮麦酒和格瓦斯。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大量的篝火摊已经支起来了,城市到处都是烧烤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且馋人的烤肉焦香。 兔子、松鼠、鸡、貂、鹿、鱼、狐,家养的猎捕的动物都在烧烤的菜单中。肉被串在木条上,再佐以洋葱和切片的胡萝卜与肉串在一起,成了新的烧烤体验。 维京传统的光明节讲究的就是纵欲,斯拉夫人虽说保守一些,他们也加入到狂欢队伍里。 可以说定居这里的斯拉夫、苏欧米民众看得罗斯人的一些疯狂举动,都是会自主回避的。纯粹的罗斯男女会因为亢奋当众抱在一起,在众人的起哄中发生人与人的连接。此乃古代的生育崇拜,且有一个讲究,所谓诸神祝福光明节,那么因这一天的欢愉而降生的孩子应该不会稀里糊涂死去。 欢愉到了傍晚达到最顶峰,祭祀仪式就是现在! 沙洲上临时搭建石船祭坛,它在木塔之右。 仍是传统的戏码,露米娅携众姐妹忍受着寒冷,他们穿着素服合唱颂歌。为何烘托气氛,诺伦和她培养的乐队也加入其中,骨笛与皮鼓合奏悠扬空灵音乐,进一步烘托祭祀的神圣。 神一定在高天观看。仔细看!那是淡淡的绿色飘带!是斯佩洛斯维利亚,是女武神的巡游! 一万人参与到省会,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沙洲。 七樽神像立在祭坛内,有多达十头健壮的雄鹿作为祭品,被留里克当着神像的面亲手持剑斩杀,任由鹿血浸染整个祭坛。 一枚枚鹿肝被剖出,鼓声也在这一时刻变得极为密集。 露米娅检查所有的肝脏,再将它们一个个捧上青铜盘中。 戴着鹿角盔的她高举罗斯祭司祖传的权杖仰望苍天,一阵故意表演的浑身抽搐,突然正果脸来面向民众:“让我们点燃火塔吧!让诸神看到我们的荣耀!” 人们喜闻乐见仪式的复杂化,这不,留里克连火塔点火仪式都要搞出些花样。 奥托不再是看客,他的手里握紧一只燃烧的火把,至少举起这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留里克亦是如此,罗斯公国两代公爵将合力点燃木塔。 就在万众瞩目中,木塔先是浓烟滚滚。固然是烟气呛人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人们争先恐后要在昏暗的星光月光下关注那位有着飘逸马尾俊朗男子,看着他脚边的树枝首先开始燃烧。 火烧起来了,人们的眼神里也开始存在跳动的火苗。 大家就笔直站如松静静看着,甚至是孩子们也无调皮哭闹。 是因为掌握了火焰的力量,猿猴变成了人,人们的灵魂深处都是崇拜火,甚至见到火焰人的心中就有本能的安全感,以及一种添把柴让它烧得更旺的渴望。 火塔的火苗愈发离谱,终究成了一座冬日的小太阳。 甚至是祭坛都已不是人待的地方,连带着矗立的神像都被烤得成了煎锅。 人们的脸被烤得炎热,即便如此大家不过是退后一些,始终围着火塔根本不愿离去。 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士只是单纯地看,感恩诸神赐予的温暖,默默祈祷来年的富足与平安。 不知谁嗷了一嗓子,那人定是个斯拉夫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舞起来!” 本来斯拉夫人的祭祀活动里就不存在本土祭司咏唱一大堆歌颂斯拉夫火焰大神庇隆的颂歌,何况斯拉夫祭司已经被留里克全部解散,再摇身一变成了侍奉奥丁的仆人。 火神庇隆被留里克吸收进神话体系中,已经是北欧诸神的一份子,被描述为阿斯加德诸神之一,同样的道理,一些芬兰部族信仰的神只也被吸收进来。反正传说的阿斯加德住着的都是神人,那里塞上一千位神只都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斯拉夫人无法抑制他们围绕火塔跳舞的渴望,热烈情绪感染所有人,围绕着烈焰火塔,众人愣是手拉手围了五圈同心圆。 留里克加入欢愉中,充当祭司的妻妾们全在跳舞,而诺伦加紧吹奏欢快的曲子进一步烘托气氛。 也许,只有约翰英瓦尔和新罗斯堡的那些天主信徒没有参与到这场狂欢。 他们甚至没有出城,就在一栋独立的木屋里进行着圣诞弥撒。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欢度冬至日的盛大节日,它是光明节也是圣诞节。 欢愉的日子结束了,火塔仍在燃烧,高兴了一宿的人们忘却疲惫,他们看到了新一天的太阳! 欢迎来到836年! 第746章 年卡累利阿酋长国反攻罗斯公国 那些卡累利阿人似乎小时了? 不。他们只是逃遁到了北方,在其冬季牧场安顿下来后,劫后余生的人们痛定思痛,报复的计划也在谋划。 老酋长在逃亡途中气绝身亡,其子卡斯库威被难民们推举为新的酋长。 “大帐”部族的实力不在,然影响力犹存。 老酋长死前为儿子做了一些规划,但卡斯库威顺意民众的意愿,做出了一个违背父亲的决定。 复仇!必须复仇!复仇更要趁早! 传播失败主义言论的祭司被他亲手杀死,难民中已无失败颓废思想,在挨过逃难后的第一个冬季,他们开始了反击。 反击第一步就是联姻。 酋长卡斯库威带着自己的亲信们前往“小帐”部族武装提亲,提亲之事比他想得更加顺利。由于双方是传统盟友,“小帐”长久以来畏威于“大帐”,一位年轻人继任大酋长还特地来提亲,联姻是一定要做的。 卡斯库威迎娶“小帐”之女,当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他才告知“小帐”部族首领一个可怖的真相。 “大帐”部族在于强劲的南方罗斯人战争中损失巨大,神圣的熊祭坛被夺,大营地伊索塔尔瓦被屠戮。部族壮年损失巨大,赖以为生的驯鹿也损失巨大。一度人口众多的部族如今仅剩下原先的五分之一…… 他的这番描述非常真切,想想看也没有哪个酋长真的希望自己的实力被大肆削弱。 一个瞬间,“小帐”首领觉得自己收到了诓骗。 因为彼此的同盟是建立在“大帐”强大的基础上,如今对方已经不可能从实力的角度上来震慑“小帐”和“东帐”两个盟友,奈何女儿已经嫁了出去。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小帐”部族的一些精英蠢蠢欲动。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罗斯人,也许只是一群强者,然“大帐”是近在眼前的强者! 过去的日子里部族一直要向对方输送贡品,“大帐”部族是一群吸血者,他们强大的同时,己方也是可持续性虚弱。 有精英发出深入骨髓的感慨:“我们为什么要尊奉那个卡斯库威为大酋长?我妹妹嫁过去了,我们还要提供一批驯鹿,岂有此理。现在我们实力更强!” 由此言论者正是“小帐”部族现首领的长子,以其权势与威望,他基本是内定的下一任首领。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绕开态度暧昧的父亲,组织精干的亲信对卡斯库威来一通刺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卡斯库威这番来可是要违背父亲决定的,他自觉当用残暴的手段夺得自己想要的。 反倒是卡斯库威先下手为强,突袭了“小帐”部族精英的营长,对其首领家族极其亲信行暗夜偷袭之事。 血腥之夜过去了,“小帐”部族变了天。 卡斯库威的新婚妻子尖叫大哭,面对满地的尸体怒锤自己的丈夫卑鄙无耻。 反观卡斯库威,他的脸平静的像是石头。他特意饶了老首领的命,面对其质问特意解释:“这是必要的罪恶!从此只有大帐部族,你的部族不复存在。我会善待你的族人,我会统治所有的部族,再组织大军和罗斯入侵者、可恶的塔瓦斯提亚人、可恶的苏欧米人战斗。” 卡累利阿人的社会发生了重大的政治洗牌,完全是因为罗斯公国的野蛮攻击带来的巨大灾难,尚处在部落联盟阶段的卡累利阿人一年之内就完了酋长国的升级。 卡斯库威就在小帐部族内召集所有被吓坏的牧民,他宣布自己为“全体养鹿人的酋长”,自称此乃神赐予他的权力,神也赐予了一份重大使命。 “外来的罗斯人在大湖之南,他们要夺走我们的鹿和放牧的草场,杀死所有的男人和孩童,将女人作为奴隶。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并在湖畔囤积了一支军队。我要团结所有的养鹿人,组织一支庞大的军队,将罗斯人全部消灭。” 他就在835年的春季,宣布“卡累利阿酋长国”建立,卡斯库威就是国家的首任大酋长,且酋长之位将开始世袭。 广大牧民能有什么选择,在这苦寒之地放牧,牧民愿意给强者缴纳贡品,只要这位强者许诺保护大家的安全。 “小帐”部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牧民们摇身一变成为卡斯库威的臣民,男人们纷纷宣誓效忠这位强者。至于那些倒霉的被杀者,他们看到了卡斯库威派人埋葬了他们。 在卡斯库威得手后,“大帐”部族残部从冬季牧场赶着驯鹿群抵达被除名的“小帐”部族传统领地,卡斯库威的人口实力终于又恢复到一万人规模,又可召集多达三千人的战斗力。何为战士?只要男孩有能力拉弓射箭,他就是战士。故所谓的三千大军有着巨大的水分,面对强悍的罗斯入侵者,卡斯库威并无很好的应对措施。 战士个人能力与武器的劣势,应该可以用兵力优势弥补吧? 就在835年的夏天,在偏远的北方,也就是今卡累利阿共和国的地域,土着居民卡累利阿人正在自发进行一场广域的势力大整合。 “小帐”部族的老首领在一个夜里不明不白的死去,卡斯库威的妻子知道凶手实际就是自己的丈夫。但是,这个女人不是蠢材,卡斯库威会死,而自己的儿子极有可能成为所有卡累利阿人的王! 这个男人制定下了伟大的决定,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冲向“东帐”部族。他令部族首领退位,宣布“东帐”部族消失,成为酋长国的一部分。 至于时候“东帐”部族首领一家不明白的死去,已经没有人再关心。 卡斯库威的整合运动还在持续,这一次他的继续向东收编更为东方的民众。 他们抵达了奥涅加湖畔,沿着湖岸横扫所有的小型部落。这些居民根本没有一个统一自称,虽是形成了大量只有几十人、一百余人的小社群,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名号。 卡斯库威想法简单,这里的环境有些像是拉多加湖,索性就将奥涅加环湖居民称之为维普斯人,之所以如此,仅仅因为真正的维普斯人一度臣服于他,而他需要维普斯人的臣服。 卡斯库威用整个温暖夏季招兵买马,更是鼓励牧民们立刻移民去水草更优渥一些的拉多加湖畔。 他的“武装行动”的成果甚至大大超乎了预判,也大大增长了随行卡累利阿人的见识。 世界如此广大,人们在寒带森林中向东走,遇到了另一群人——彼尔姆人。 这一词汇在古芬兰语中都直指“交换”这一概念,但彼尔姆人并不多,他们也不存在占有统治地位的大部族,不过是密密麻麻的牧民氏族家庭约定俗成在一个名为“彼尔姆”的集市交换生活用品,他们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外人,所以清一色自称“彼尔姆人”。 卡斯库威的大军来了,虽然冲到彼尔姆人活动区时因为各种原因仅剩下五百名战士。卡斯库威亲自带队愣是冲到了彼尔姆人的集市,酋长国的大酋长莅临一个分散的氏族社会里,如此概念一如罗斯公国大军暴打酋长国。 大酋长活成了他最痛恨的敌人的样子,但这非常有效,他不会吹灰之力就收编了多达两千人以及数以十万计的驯鹿! 卡累利阿人不愧为北方冰原的小霸王,其中的有建树者拥有的组织动员力的确更强,也是他们过去时光能暴打塔瓦斯提亚、苏欧米这些芬兰部落一直占便宜的原因。 卡累利阿酋长国的扩张根本不是卡斯库威要彰显自己的权势,他希望自己的臣民越聚越多,只有靠着更多的兵力才能讨回在罗斯人那里丢失的土地与尊严。 向东进军的队伍在深秋返回处于拉多加湖与奥涅加湖交接带的草场,这时连本地的吕迪人部族也宣布效忠酋长国大酋长。 集结令就在冬季第一场雪后下达,按照卡斯库威的命令,酋长国所有能拉开弓弦的男子都是战士,都必须在新的大营地集结。 他开始清点自己的兵力,面对着一支多达六千人的大军终于将丢失的自信找了回来。 只是这六千人里充斥着水分,真正有战斗力的男子只有四千人。 在北极圈南北活动的卡累利阿人,依靠他们的寒带畜牧业如何养活得起大量民众?他们的祖先的确是北亚居民,在古老的时代追寻驯鹿的脚步从中西伯利亚林地抵达现在的区域并在欧洲进入大分裂时期,卡累利阿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偏偏也是他们占有的实为非常恶劣的地域。不像是他们的血缘族亲爱沙尼亚人在种麦子,更不像是族亲马扎尔人成为人口众多的骑兵民族。 如此兵力已经做够承载起卡斯库威的自信,大权在握大军在手,所有人都在呼吁一场战争,而发动反击战争,也是民众支持其统治的根本原因。 卡斯库威主观上希望和罗斯人来一场决战,只是正面交锋自己极大概率吃亏。 如果能拔出他们的据点取得初期胜利就再好不过。 他们本该在熊祭坛进行冬至祭祀,如今只能在新营地做此事。祭祀仪式成为大军集结的机会,他静挑衅选了两千人,在仪式结束后开始了反攻。目标,熊祭坛! 他们自然是首先抵达故地伊索塔尔瓦,混合了多个社群的卡累利阿军在白雪皑皑下发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类骸骨。 人们先是恐惧,接着暴怒。 有酋将理智地询问:“大酋长,罗斯人如此凶悍,我们当如何应对?” 卡斯库威能有什么妙计,满地骸骨让他大为震撼,但在部下面前他必须保持强硬态度:“罗斯入侵者在熊祭坛建立堡垒,我们要夺了它。根据之前的战斗,罗斯人的箭矢很强劲,所以这次我们准备了更多的箭矢。我们靠着箭矢的优势定能拆了他们堡垒,届时毫不留情杀死所有敌人。” 他就是要依靠兵力优势完成首胜,一如祖鲁大军去围攻英军的兵站据点。 是狩猎松鼠皮的罗斯猎人遭遇到了大量活动的“黑皮”,那似乎是熊也不似熊,当意识到那是潜在的敌人后猎人立刻撤退。 双方实质上已经互相发现,卡斯库威本也没想着掩藏军队行动,见此状况支令:“给我追!” 罗斯猎人纷纷撤回熊祭镇的木堡内,有人疯狂敲打鹿皮鼓引得所有人注意,报信者已经断定了来者就是卡累利阿人,且对方人数惊人,显然是要拆了熊祭镇。 罗斯猎人、渔民摇身一变成为战士,他们本就是战士,且冬季时期本就是熊祭镇最热闹的时期,经历了在新罗斯堡的冬季大祭祀后,又有五十多名罗斯人、一百名斯拉夫人,乃至五十名苏欧米人,坐着雪橇就抵达熊祭镇掠夺本地的小动物资源。 战争威胁到这座新兴城市,整个城市现有定居者多达四百人,男人们合计一番做出重大决定,发布一个非常干脆的声明:“这是罗斯公国打下的领地,即便战斗到最后一人也不能丢!” 妇女和孩子被紧急疏散,一些实在上年龄的男人也被强行劝走。有一百余人必须离开熊祭镇,他们乘坐雪橇在冰封的拉多加湖上狂飙,只为向新罗斯堡告急。 敌人兵力究竟如何?可能有一千人或者更多。 至少敌人的目的显然是摧毁堡垒,那么他们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罗斯公国在熊祭镇的动员了二百五十名可战斗男子,由于他们几乎都是猎人,几乎做到了人人持弓。不仅是短木弓,亦有一批木臂十字弓装备,甚至是专门用于猎熊的钢臂十字弓这种重型单兵设备。 早在建设定居点支出,留里克就想到了城市防备问题。卡累利阿边患未除,且熊祭镇存在本身就是对敌人的侮辱,那里亦是下一次讨伐敌人的集结地,定然要在防御上大做文章。 猎人们只要皮革,至于肉就全部留下来储备之。熊祭镇里还储备有一批麦子、冻得硬邦邦的鱼。虽然堡垒里挤了二百余人,每个人都因为打猎的需要自己准备了不少食物,乃至是在大祭祀期间在新罗斯堡买的一些大饼。 人们信心勃勃,他们的食物储备足够抗住长达一个月的暴风雪,那么抗住敌人一个月的围攻也是没问题的。 他们以自己的经验,王公在得到消息再集结大军增援,前后至少也得十五天的时间。 十五天到二十天,成为守卫者的关键期! 另一方面,卡斯库威大酋长御驾亲征,奈何他的两千人大军并非铁板一块。多个部落、密密麻麻的氏族社群承认他的权力,组成的军队构成也很复杂,士兵缺乏平日里的默契,至于打击罗斯人,他们并没有明确的战死概念,倒是都想着在战后抢到一些铁器。 罗斯人拥有大量铁器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几乎对冲掉了人们对敌人的一半恐惧。 一批披着鹿皮,手持短矛、投矛、蒙皮木盾、大量弓矢的军队开始陆续出现在熊祭镇外的冰雪覆盖的草地,以逸待劳的罗斯军队就依托着木墙和哨塔准备防御作战。 十字弓已经上弦,塔楼和堡垒各角安置的扭力弹弓也完成蓄力。很多人根本没有披甲,就暂以鹿皮、熊皮做临时的防备。 他们纷纷躲在墙后保持绝对的安静,使得整个堡垒简直空无一人。 如此情况让卡斯库威犯了难,好在这支卡累利阿军队不乏鲁莽着。 相比于罗斯守卫者,敌对的卡累利阿战士有得更多是狩猎经验,至于打仗缺乏概念。 有人嘀咕:“也许罗斯人都被吓跑了,他们主力不在这,就担心自己兵力不足连夜逃亡。” 有人这么说就有人要去试探。 卡斯库威派遣一百人从各个方向逼近木堡,就在其接近壕沟处,隐藏的罗斯守卫者突然现身。 十字弓与扭力弹弓先行精确射击,之后是弓矢乱打一通。 卡累利阿人的斥候部队吃了亏,他们落荒而逃,如此为了荣耀,卡斯库威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 两千人围攻二百五人的木堡?按道理“十倍攻之”是正确是战术,然双方的武器装备和战斗意志如何在一个层面呢?守卫者里的一百名斯拉夫战士不善射箭,却也是旗队里打过恶战的长矛手,这些年好吃好喝已经让他们有别于其他斯拉夫人,成了健壮存在。 罗斯本部人多持十字弓,苏欧米人也都是射箭好手。 当然,卡累利阿人与苏欧米人是同源的,彼此都是射箭好手。只是臣服罗斯公国后,苏欧米猎人已经全面装备铁质箭簇,他们甚至能在集市上购买很多! 反观卡累利阿人军,卡斯库威大酋长集结的军队还在广泛使用骨簇。 第一天的战斗,卡累利阿人撂下五十多具尸体,拉着一百多名各种情况的伤者撤退。 待到第三天,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卡斯库威临时做了一些小树干捆成的木盾继续进攻,这次他们成功抵达了壕沟,却在攀爬木墙的攻势上吃了亏。 再到第七天,这已经是第三轮进攻!箭矢成为互相对攻的主要武器,卡累利阿人军已经沦落到用抛射箭雨的方式制造伤害,至于能达到怎样的战果已经无法预估。进攻更多成了一种宣泄,卡累利阿人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如今已经没有莽夫再冒着精准的箭矢乱冲一气。 恰是这时候,一场小的风雪袭来,寒冷终于迫使卡斯库威酋长冷静。至此他已经损失了二百人,有战死的有伤重不治的,亦有三百多名受了箭伤的轻伤者。 有的人想到了退却,结果以大酋长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杀死。 一座小小的堡垒居然久攻不下,大酋长因恋战上了头,他决定从后方搬来援兵,在大军抵达之前现有军队就是围困熊祭坛,以图对方因为饥饿而疲敝再发动总攻。 但是,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帜就在寒风中飘扬,旗帜的存在就是最恶劣的嘲讽。 堡垒守卫者在三次战斗中有二十余人受伤,两个倒霉蛋被射穿脖子而死。反观敌人,一些尸骸就落在壕沟里,敌人甚至无力来收尸。 就让他们继续围困吧! 本来一些情绪紧张的战士们如今斗志昂扬,卡累利阿人再一次将他们的窳劣展现得淋漓尽致。 罗斯守卫者似乎可以亲自出城主动攻击,鲁莽者会这么干,守卫着们只想以逸待劳。大家都知道,王公早就对再讨卡累利阿做了一番准备,敌人的不请自来恰是一个契机! 第747章 当纸张开始投入使用 罗斯公国始终被北方边境有着提防,故而新罗斯堡一直安置着一支机动力量。 公国依旧奉行着古老的原则,尤其是出身各路维京部族的民众,一旦有外敌入寇,男人女人都有义务拿起武器御敌。 经过了冬至日大祭祀时间也到了836年,留里克本人回到了他忠诚的诺夫哥罗德,就在这里贯彻落实他的另一项计划。 他成为最伟大的教师,向第六旗队的那群崽子们讲授一些基本是数学知识,并进一步讲解如何用拉丁字母诠释拉丁语、诺斯语,乃至斯拉夫语。 另一方面,一场“扫盲运动”也在进行。 教育的对象是全体臣民,任何的君主不可能指望区区几个月时间就让纯文盲的民众充满智慧,留里克要做的只是教会民众如何拼读词组。 西方的字母体系的本源就来自古埃及象形字的手写体,被腓尼基人改造后成为仅能表音的字母体系,又为罗马改造为非常成熟的字母体系。 留里克做得更为先进,在固有的拉丁语字母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新的字母,尤其是将v展开为uwv三种。 诺夫哥罗德的造纸作坊已经越来越成熟,在过去的基础上留里克雇佣了更多的闲置妇女为女工。即便冬季寒冷,多达二百人待在相对温暖的房舍里劳作,她们被分成许多小组,造纸的一系列工序也都在房舍完成,与户外寒冷环境相隔绝。 留里克并没有支付什么报酬,仅仅做出一个简单的许诺:每天管两顿饭,折合一磅燕麦。 他落实了许诺,又对女工做出了一定的绩效安排,甚至拿出了奖励措施,所谓限时完成任务后超额完成的量有着对等奖金,奖品就是麦子。 她们在为奖金而拼命劳作,这就迫使伐木人提供更多的树皮,煮树皮的那群男人也必须卖力工作。 如今的纸张已不全是粗糙的桦皮纸,纸张细腻的关键在于纤维素的来源,秋季的大量湖畔芦苇是喂驯鹿的好食材,如今也被加入造纸中。一些有些腐朽的亚麻杆,实在没法用的破布、破麻绳,都被反工为纸浆。 一批非常特别的极为细腻的纸张诞生了,它通体黄褐色,触摸的手感极为舒适。它甚至有些宣纸的质感,在上面书写显然不合适,它的用处实际是擦腚,以及妻妾处理私人问题的工具。 让民众熟悉并习惯手纸擦腚首先是一个观念问题,其次是手纸供应的问题。 留里克干脆在诺夫哥罗德成立的“造纸工厂”,它成为完全国营的手工作坊,雇佣人员几乎都是来自白树庄园的女人,现阶段支付的报酬仅仅是管饭和少量奖金性质的麦子。 即便如此,公国的一部分被压制的生产力就爆发了。 粗糙且坚硬的桦皮纸、松皮纸用于书写,那些奉命向民众讲授字母拼读法的人,就是带着硬纸文书授课。 大量记录在硬纸上的民众资料、田亩资料已经全部转移到位于新罗斯堡的冬宫,并所在箱子里。 当前生产的纸张已经满足了公国官方的需求,接下来又是对纸张于民间的使用进行推广。 堆叠的纸张按照一张近乎于1㎡的硬纸,按照一磅燕麦的价格销售,公平的说它的价格比较高。 至于擦腚的手纸,价格按照重量剂量,相比于前者它的价格更高一些。 两者的供应量暂时是有限的,不过每周的产量都在提高,技术成熟的当下有前后二百五十人从事到这一劳作中,工人为了收益竭力增加工作时常,故而日均产粗纸量已经达到约莫1000㎡的程度。 罗斯公国根本没有足够的消费市场吃下一个月㎡的硬纸,大部分硬纸都在留里克的仓库里。 “也许在何时的时机,我必须得低价倾销一部分。比如向亚丝拉琪推销一下,把纸张作为烧饼和面包的包装纸?还要扩大手纸产能,让他们离不开它!” 留里克在囤积纸张,也对纸张的产能分配做了些许调整。 一月下旬,一批堪称非常粗俗的文件被贴在诺夫哥罗德城里的公共打谷场处。多张由诺斯语和斯拉夫语写的同样内容的纸以松胶贴在木板上,穿的厚实的人们过来敲个热闹,凡是读懂内容的人都在捧腹大笑,笑声引得更多人的围观。 因为民众是冬季生活总体是太单调了,或者说年年的生活充满了乏味。他们需要一些笑话,尤其需要一些荤段子对无聊的生活来一番强劲刺激。 留里克正式这么做的,他亲自动笔,在纸张上写上很大很醒目的文字,重点描述人类的几个部位,并大力宣传手纸可以在冬季轻易擦去上面的污秽,避免自己成了恶臭的存在。 “他们有何可笑的?啊,也许只是他们笑点太低。”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情况,那么打谷场的公告栏当进一步利用!“也许该找些段子手专门编纂些笑话集公开出来,这样有利于他们学会如何使用字母进行拼读,也便于我以后发布政令。” 他的手段在当日就取得效果,公开贩售的手指被消耗一空。可是留里克也清楚,诺夫哥罗德人当前的消费能力很低,真正有钱消费是实在瑞典和丹麦,真正的超级客户则是东罗马帝国。 留里克最在意的还是人们聚在打谷场围观公告栏那份“手纸广告”的热闹劲,事实证明他们对新鲜信息有着巨大的需求。 等于说,他们需要书籍。 木活字印刷或是雕版印刷,这等科技的先决物质条件已经全部满足了,留里克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在安静的夜里开始带着妻妾们在做一件事:整编罗斯人保存的史料。 伟大祭司维利亚整理保存的信息木板记录的尽是罗斯人过去的琐碎信息,信息虽被誊抄到纸张上,如果将它编纂为《罗斯部族史》仍需大量润色。恰是润色方面,就特别考验君主的智慧。 罗斯公国统御者三个族群,各路维京人、斯拉夫人和泛芬兰人。彼此有着不同的原始信仰,对过去的日子也有不同的认知,要把大家整合成同一个民族,就需要塑造大家共同的记忆! 留里克在亲笔撰写书籍,其精神内核便是在描述三个族群本是一家,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祖先,就像是一个家庭的兄弟们四散开来,后裔逐渐忘了彼此是一家人,如今一个强者振臂一呼,所有分离的家族重新聚合。 留里克更是在强调自己的确是被神王奥丁所青睐祝福的男人,也描述了留里克及其后裔的统治合法性与统治的义务。其最大的义务,正是保证臣民的生活安定,也规定了公国臣民的基本义务。那么这本书籍就拥有了公国宪法的性质,留里克也有意把公国的成文法典正式编纂出来并开始刊印。 一个统一的民族必须有着共同的记忆,必须有着共同的信仰,必须遵守同一套最基本的生活尊则。 三个族群的确有着共同的记忆,便是战争。 有五篇文章被留里克突击写下来,分别是:《哥特兰岛战纪》,《东方战纪》,《平叛战纪》,《远征不列颠战纪》和《讨伐卡累利阿战纪》。 留里克做得只是对战争的简明扼要的描述,要突出自己作为战争指挥者的智慧,要强调罗斯的胜利来自于罗斯本部战士的强大,也要强调公国各族战士因加入罗斯军队一样变得非常强大。 暂时,文章只是手写并贴在广场公告栏,以后它们就是公国的历史性文件,是要大肆刊印分发全国的。 要编纂罗斯公国的历史书、成文法、基础数学教育册、识字册等,最终采取活字印刷的方式大肆刊印。这是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不是留里克带着妻妾们就能一蹴而就,它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终究会在几年时间完成。 基于这样的现实因素,留里克主观上存在一定的厌战情绪。战争自然是解决纷争的一个手段,以当前的时代特色,欧洲社会战争的确是优先手段。 留里克知道战争总会是不请自来,甚至来得很离奇,就比如自己偷偷摸摸在丹麦做生意没有引得死敌丹麦人围攻,反倒是被来自法兰克的家伙们暴打。 现在,新的麻烦总是不请自来,留里克也做好防守反击的准备。 当然他还在做着另一种准备,便是给斯普尤特这种“皇家海贼”配备尽量强劲武器,尤其是更多的扭力弹弓,以及给“鲑鱼酋长”号球鼻艏处安装更坚固青铜撞角。 时间已经是二月份了,北欧、东北欧依旧白雪皑皑。拉多加湖的平均冰层仍有约30㎝厚,这难不倒苟在拉多加斯塔德这个渔村凿冰钓鱼的狂人。 靠近湖岸的冰层处有一批人就在冰上露营,如今他们不仅有罗斯人,还有投诚的维普斯人。 在过去的835年,作为维普撒拉瓦伯爵的泰拉维斯不但当了爹,还带着自己的子民快速追赶罗斯人的科技水平。泰拉维斯个人将自己的领地与子民看做灰松鼠部族的另一种复兴方式,他的确得到了子民的爱戴,其中最大的原因正是民众的生活得到了巨大提高,他们已经开始前所未有的冬季凿冰钓鱼了。恰是在钓鱼时,他们遇到了来自北方的逃难雪橇队。 铁器正在罗斯的东方控制区快速替代石器,伴随而来的还有驯鹿雪橇大军和庞大的舰队。事到如今,曾经畏惧这些庞然大物的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于他们也参与其中去创造更离谱的东西。 比如,武器…… 瓦良格猎人有独特的猎熊技巧,便是扭力弹弓安装在驯鹿雪橇上,御夫赶鹿,猎手巡视并发射重型标枪,雪橇上还有辅助的钢臂十字弓手配合射击。 北极熊是不冬眠的,这一时代它们的活动区非常靠南,以至于罗斯猎人在拉多加湖附近就能猎熊。坐着雪橇猎熊实为冬季才有的特色,待到春季化雪大地泥泞,冬眠的棕熊窜出来,猎人却不能高效狩猎了。 公国需要大量的武器,扭力弹弓属于万金油,原理是依靠绳索的扭力,那么制造大量“猴版”武器也是没问题的。 本地斯拉夫人的木工们找到了活计,他们入冬之际就奉留里克之命制作木头麻所打造的扭力弹弓。它被要求两个人可以搬动并操作,可以将半磅重的箭矢抛射打到150stika(147m)的距离即可。这东西在定位上实为船用武器,既然诺夫哥罗德的造船作坊已经在搭建厂房,新的船只无论大小必须有自卫武器。在火炮还不存在的当下,没有什么比扭力弹弓更靠谱。 来自拉多加北方的熊祭镇的雪橇队最先接触湖泊南岸的捕鱼人,他们闻讯对方的身份继而表明北方的情况,乃至询问王公在何方。在获悉王公不在都城仍是诺夫哥罗德,这支逃难的队伍就继续向南冲刺,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上狂飙突进,抵达热热闹闹的诺夫哥罗德。另有一支分队在冰封涅瓦河上狂奔,只为抵达新罗斯堡,告知主要待在那边猎杀松鼠的第一旗队战争情况。 拉雪橇的驯鹿累坏了,甚至有鹿停下来就累瘫在地。 妇女和孩子跳下雪橇,他们大声嚷嚷熊祭镇遇袭。 战争警报第一时间就疯传整个诺夫哥罗德,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姆斯季斯克。 留里克获悉战争警报,当即就下达了大军集结令,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他被迫等了一天,又在次日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内召开军事会议。 与会的人们哪一个不是公国精英?他们一脸横肉浑身穿得毛茸茸,腰里挂着泛着寒光的剑,表情即严肃又亢奋。 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公的脸,等待下达战争命令。 对此留里克已经想到了对策:“我从逃回来的人获悉,尚有二百余名战士在坚守堡垒。卡累利阿人发动反攻了,他们有很多人,我们期待的决战已经到来。” 人们都期待着王公下令集结庞大军队,与敌人来一场彻底的大决战,然现实决定了公国并不具备迅速集结倾国之力的大军讨伐。 “第二旗队、第六旗队、斯拉夫旗队集结。加上我的佣兵卫队,再组织一批志愿者,命令一些博雅尔派兵参与,我要集结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出发。给你们三天的准备时间,我们乘坐雪橇大军,带上尽可能多的扭力弹弓奔向北方。我们要增援留守的人们,竭尽所能找到决战机会。就像是猎熊一样杀死敌人。” 这番命令下来大家都是欢喜的,此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以斯拉夫人为主力的大战,梅德韦特别提有多高兴。 就是这个在去年在森林里到处抓人立下大功的男人,他站起身拍打胸膛向王公表忠:“我的人在任何方面都像是勇敢的瓦良格战士,我会带着他们杀死敌人立下大功。” 梅德韦特说得是一个事实,战士他的人如今都很强壮,就是身材上还是矮于传统的维京壮汉。身材矮而体态顿时倒也有一个巨大的战术优势,这种人员最适合编纂起来组成战戟方阵的刺猬阵戳死敌人,因为他们的下盘实在太稳健了。 很多猎熊者需要时间归来,抓松鼠的人当然就撤回来了。战争意味着机遇,有传令兵赶着雪橇向最近的斯拉夫农庄报信,这不,距离诺夫哥罗德较近的牛犊农庄博雅尔乌斯基和钓鱼人农庄博雅尔托里,他们得到了消息立刻采取行动,各自都从人口不多的农庄里挑选出最精壮的五十名男子,坐着驯鹿雪橇一路向北。 罗斯公国正在集结大军,不知是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抓松鼠的第一旗队都要把皮革带回新罗斯堡卖掉,有得跑得远的就直接先绕到维普斯人的凯基萨尔米休整。第一旗队的人们在不同地区都获悉了熊祭镇受袭的消息,大家处在不同的地理空间,都明白王国不可能坐视不管。 阿里克在新罗斯堡下达第一旗队集结令,虽然只有二百余人集结完成,这已经差不多了。实则在维普斯人那里,又有一百出头的第一旗队战士混合了本地的三十多名维普斯战士,他们鲁莽劲儿上了头,泰拉维斯也想在公国内捞取救援有功的荣誉。 正当留里克在积极集结之际,罗斯公国第一支援军,加上雪橇御夫在内的维普斯的凯基萨尔米方面的一百五十人援军,他们在雪橇上插上公国旗帜北向北方。 第748章 冰原上的帕提亚战术 一支小规模雪橇队在冰原上狂奔,人们不因他们区区一百四十人的真容担忧,他们斗志昂扬且装备精良。 征讨卡累利阿人能有多少缴获?也许可以有大量的鹿。 泰拉维斯带着他的三十余名战士,又有一百名精干的第一旗队战士助阵,兵力虽少战力可是强。由于有了上次的战斗经验,战士们坐着雪橇说说笑笑,他们达成一个奇妙的共识,便是支援熊祭镇的兄弟打击敌人,大家并不能捞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在一些时候,罗斯人的战争观就成了为了打仗而打仗。 解救遭遇袭击的兄弟天经地义,杀死袭击者亦是天经地义,拼命的杀戮则是为了向奥丁展示一个真正男人的力量。 射箭、布置陷阱捕猎松鼠算什么?如今猎熊都不算非常伟大的荣耀。 只有在战场上疯狂杀戮才算“有趣。” 另一方面,围攻熊祭镇的卡累利阿军队,在连吃了三场失败的冲锋后全面转化为包围战。仗着人数占优,且兵力在缓慢提高,大首领卡斯库威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想着兵力提高之后再发动第四轮冲击。 这位创立了酋长国的年轻而伟大的首领并没有令追随他的战士取得快速的胜利,夸下的海口落了空,战争变成了谁都不喜欢的消耗战。 至少卡累利阿人掌握了地利是耗得起的。 驯鹿是一种“可以走动的农田”,卡累利阿人从鹿群的身上获得血液、肉、奶水、皮革和骨头。前者是食物和饮水,后者就是衣服和武器来源。 有多达三万头驯鹿被驱赶到靠近熊祭镇的区域,毕竟这一带本就是卡累利阿人的传统牧场。有了这些牲畜的物资支持,卡斯库威有了围城的资本。 就是面对一座夯土和木料堆积的含壕沟的堡垒,大首领基本束手无策,只能采取围城这一笨办法,至于围到何时是个头儿,只有神知道。 他们为了避免堡垒里面的人出来找东西吃,就围绕着堡垒构筑一个个帐篷据点,往往是十几人为一摊轮流站岗盯梢,后方的树林则埋伏大量卡累利阿战士。 支持这群人战斗的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熊祭坛。 绝大部分战士对于罗斯公国的正规军严重缺乏认知,他们只见到神圣的祭祀中心被敌人窃据,更无耻地修建了一座堡垒。 战死了二百余人,之后又有数十人伤势恶化而死。 卡累利阿人战士本就多是出身氏族,如今受征召来打仗实在是父子兄弟齐上阵。他们看到了亲友的死亡,又看到圣地被夺,心头燃起的复仇之火驱使他们就是赖着不走。 卡军无力夺城,堡垒内罗军也无意出城乱斗。 等到交战的第八天开始,双方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站成变得安静,没有人主动发动袭击,甚至武器占优的罗斯人都懒得用扭力弹弓打上一发轻标枪,双方就大眼瞪小眼,分明都在做战略等待。 待到交战的第十天,来自南方的冰湖上,一面白底蓝纹的旗帜在飘扬! 视力不错的卡累利阿人大吃一惊,站岗的人觉得那就是罗斯人的援兵,警惕性极强的他们立刻将消息传递下去。 无限制的等待一直消磨着大首领的权威,卡斯库威获悉这一消息一拍大腿从藏匿地站起来。 “号召兄弟们,入侵者的援兵到了。我们难以攻克他们的堡垒,就杀了他们的援兵,血祭山神和湖神!” 都快憋疯的战士几乎倾巢出动,卡累利阿人的奇异动向也惊得堡垒驻守的罗斯军纷纷登上城头。 驻守者看清了雪橇队挂着的旗帜,大家很高兴王公派来了援兵,只可惜才这么点人? 反观那些打扮得像是一头头熊的卡累利阿人,他们像是要去参加婚礼般狂奔。 牛角号吹响,牛皮鼓被猛打,城头的人们拼了命的呐喊,只希望声音传到小规模的援兵那里助其提高警惕。固然罗斯人对卡累利阿军队是蔑视的,他们倒还没有狂妄到可以一个打十个的地步。 前方不远处就是白雪皑皑的湖畔,一座堡垒赫然出现。泰拉维斯看清了堡垒飘扬的一面面罗斯旗帜,也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模糊噪音,声音意味着什么,信息已经被掠夺冰面的冷风吹得失真。 倒是有一件事引得所有战士的dna为之颤动! 且说第一旗队,兄弟们年龄差不多,夏季的时候大家都在姆斯季斯克刨地种麦子,如今在北方合伙捕捉松树猎白熊。 熊祭镇堡垒内有第一旗队的战士,泰拉维斯的增援部队里就更多。 一百名战士分属同一个百人队,其百夫长就在这里。百人队又下属四个排级作战单位的“船队”,指挥官安在。实际上他们这伙儿跑到了维普斯人的凯基萨尔米据点也是百夫长带队,他们本身就构成一支凶悍的冬狩军队。他们把一批猎获的成果扔在定居点,之后便投入增援。 百夫长凭着直觉就能确定那些晃动的大量人影是凶险的敌人。 “兄弟们注意!你们看到的都是敌人,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坐雪橇的兄弟们异口同声吼了一声, 他们背着的盾牌纷纷卸下,这番因为狩猎而没带锁子甲,丧失一定防御力的同时也让大家获得更轻巧的战力。 再看已经十七岁的泰拉维斯,这小子自然不是第一次参与征战,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竟然害怕了。 他不得不求助于百夫长打仗的策略,如此一来,百夫长顺理成章统领了整个队伍。 一个奇妙的战术计划被迅速制定并付诸于施行,全部的十五辆雪橇突然停在冰原,战士们开始紧张的人员调配。 他们有五座猎熊用的安装雪橇上的扭力弹弓,持木臂十字弓者多达三十人,剩下的人员几乎都持短木弓。他们的身份本就是猎人,就算短木弓不是很好的战斗兵器,至少猎手是卓越的。特殊的条件促成了这支小规模增援部队惊人的远程武器装备量,冻得硬邦邦的拉多加湖和驯鹿雪橇又提供给大家惊人的机动性。 一辆辆雪橇成为箭矢的发射平台,人员配置在调整完毕后,雪橇开始以双纵队之势力冲向聚集于湖畔的敌人。 雪橇在奔袭,指挥官百夫长淡定下令:“搭弓!自由抛射!用车轮战术,不和他们纠缠!” 在箭矢射完之前,增援部队有着充分的战场主动权。他们在逼近敌人聚集的阵列就先行放箭,之后迅速撤走。 这就是一种特殊的帕提亚战术,射箭者绝不逗留,不给敌人弓兵瞄准射击的机会。 箭矢噼里啪啦砸过来,它们并不密集且很多箭矢因风向因素落在了冰面,然其中的一些强劲者开始造成杀戮。 扭力弹弓发射猎熊用的轻标枪,此物就是大号的箭,它更长也更沉,由弹弓发射动能强劲。轻标枪击中一脸懵的卡累利啊战士,有人被打穿胳膊,有人被直接击穿胸膛。 死亡突如其来,如此战死完全出乎卡累利阿人的想象。 这一刻,大首领卡斯库威又一次想到了前年大战之际入侵者可恨的箭矢。 第一轮攻击转了一圈结束,驯鹿们气喘吁吁,反观卡军,他们的人依旧保持聚集之姿,只是分明在观望。 双方在互相射箭,结果大部分箭矢都落在了冰面。 紧接着,罗斯人做出一番调整,新一轮冲刺又开始了。 十字弓和扭力弹弓成了绝对的主角,在非常合适的战速位置它们接连发射,仗着射程的优势狠狠给了卡军一记重拳。 有二十多名卡军战士或死或伤,这下徒劳射箭的士兵悲愤之际只好自发地拉走受伤的兄弟暂且后退。 大家遵循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但大首领卡斯库威无法忍受这样的耻辱。他又想到了那次悲哀的溃逃,甚至想着如果早早和敌人乱斗在一起,就算武器处于劣势,也不至于死了数千人还是落得溃逃的下场。 他带着亲信劝说逃亡的人,最后拎着铁剑做斩杀逃兵状。 他下达了命令:“冲上去!一边射箭一边冲,和他们肉搏战!” 要么退到林子里玩阴险战术,要么在冰面上主动追击。 卡累利阿人不想再做懦夫,他们选择了前者。 然而,这伙儿罗斯人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鲁莽。 踩着特制的防滑皮靴,卡军有多达六百人奉命在冰面追杀。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射箭,大量骨簇箭铺天盖地砸过来。 罗斯人终于吃了些盔,人可以用盾牌挡住,奈何驯鹿被箭击中而狂暴,竟有两座雪橇失控,驯鹿中箭疼得乱窜所有人都被甩了下来。 百夫长灵机一动,带领其余雪橇收拢跌落的人,无论受伤与否拉上雪橇就暂行退却。 “两条腿的猎人还跑得过雪橇?笑话!看我累坏你们的身子再杀了你们。” 百夫长在赌,赌卡累利阿人会因恋战穷追不舍。 罗斯军故意向南退却,总是保持在敌人木弓射程的边缘,吊着他们的胃口诱敌深入。 终于这番放风筝战术钓到了二百余人,杀戮收割就是现在。 驯鹿被疯狂抽打,疼痛的鹿忍着狂奔的疲惫继续冲刺,这是这一次它们向着人群冲去。 雪橇上不少罗斯战士已经卸下了弓,他们持剑持矛。雪橇成为一种战车,百夫长和泰拉维斯做好了约定,歼灭这群被钓上来的大鱼。 可以说留里克过去指挥的战争给了下级军官们大量可以学习的两本,就比如转为歼灭而生的钳形战术。更重要的则是留里克提供了一种战争哲学,即尽可能打歼灭战。 像是溃逃的罗斯入侵者居然调转了方向,追击得有些疲惫的人这下想逃已经晚了。 驯鹿雪橇势大力沉冲过来了,卡军战士本能避让,然而等待他们的是十字弓的狙击,还有矛与剑的戳刺。靠近雪橇的卡军战士被短矛戳穿,或被剑割伤。雪橇队走两翼完成包抄,阶段了卡军逃亡的退路,而接下来,一名名戴好有着巨大护鼻铁皮盔的罗斯战士,端着圆盾与钢剑已经下了雪橇。 “盾墙!现在!”百夫长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四支“船队”,一百名战士构建起四个盾墙集团,最后融为一体。 盾墙在快速推进,被阶段退路的卡军见状全力冲击,双方厮打在一起。 钢剑在戳刺,每一戳都是见血,罗斯盾墙如同一台绞肉机,所遇之敌纷纷被杀。 泰拉维斯和他的维普斯战士也不是看戏的,他们持弓主战,射击逼退敌人的后方援兵,也在抛射箭矢扰乱包围圈中敌人的阵脚。 接下来,仅仅是男人们单纯的杀戮…… 论战很快结束,冰层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有些蠕动者还在抽搐,又被罗斯人补上一剑。冰层都在散发热情,那竟是来自温热血水的蒸发,冰面殷虹一大片,满脸、浑身血红的嗜血战士转过头来,惊得卡累利阿军大肆溃逃。 百夫长浑身是敌人的血,他以胳膊擦一把血红的脸,目光犀利看着左右的兄弟们:“告诉我,有人战死吗?有人受伤吗?” 他们互相说着自己平安无事,也有人嚷嚷某某兄弟受了内伤。 “竟然能被这种比熊还弱的人打伤,真是战士之耻!”他暗骂一句,再看看躁动的兄弟们,“走!我们乘胜追击。” 区区一百余人居然打崩了六百人的攻势,以毫无死亡的代价杀敌对方二百余人。 卡累利阿人被吓坏了,这下子卡斯库威再没本领拉扯住溃逃的兄弟们。观望中的卡军都在撤,这一撤就成了大溃逃。 卡斯库威没有办法:“我们撤到森林营地,组织队伍再谋办法!”他下达了撤退令,奈何大军在溃逃。 信心崩了队伍散了,卡斯库威不得不再度耻辱地败走。他当然是不会认命的,自己还能召集更多的人手,胜算还是有的。 罗斯人想追击,奈何驯鹿被折腾得厉害,它们是耐力惊人的动物,奈何短距爆发狂奔做不了几次就脱力。 泰拉维斯非常遗憾,站在雪橇上望着逃跑者背影怒吼:“你们就逃吧!蠢货们!你们卡累利阿人如此懦弱只配做奴隶!” 至少泰拉维斯想不到,过去被科文人称之为比塔瓦斯提亚人还强大的卡累利阿人竟是如此窳劣。 道理是非常简单的,全然是因为罗斯公国过于强大,实为波罗的海的满级大佬在北极圈虐菜。 对方逃得很快,一百余兄弟追击是莫得机会了。 熊祭镇堡垒的守卫者心情舒畅地欣赏到一场精彩的战争,这令他们本就不差的自信更显信心爆棚。如果说大家担忧卡军的兵力优势不远主动出城挑战,敌人的窳劣表现得淋漓尽致,守卫着们如今觉得全体出城和对方打决战,甚至可以傲慢地宣称:“你们两千人被我们四百人包围了。” 百夫长和他的亲密战友们并没有因胜利过分喜悦,他们收缴了一批劣质的箭矢和肉搏武器,箭簇是骨片不足为奇,其中的矛头竟也是骨片,铁质武器数量很少,这就太挑战罗斯人的认知了。 打赢这种级别的敌人,奥丁大神会满意吗?他们用兽骨兽牙当武器,熊和野猪也是用牙齿做武器,某种意义讲敌人就不算是人类,而是一种野兽,罗斯军最自豪的第一旗队居然在行一场特别的围猎。 再看看堡垒和那些守卫者,真是一言难尽…… 第749章 拂晓国战记 一场战斗以罗斯的全胜结束,罗斯赢得顺理成章,以至于战士们纷纷嚷嚷没有得到战斗的光荣。 终归兄弟们的存在属于援兵,堡垒里也有同属第一旗队的兄弟。雪橇队闲庭若步般进城,立刻得到了守卫着们的热情款待。 百夫长进了堡垒,就向守卫者的另一位百夫长戏谑调侃:“真想不到你们居然因为一群弱者的围攻就发布战争警报。你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灭了他们。” 守卫者们也很无语,因为没有真的肉搏战,大家并不能得出敌人弱得出奇的结论。 守卫者百夫长不做见解,当即问:“王公的援军何在?你们总不会是唯一的援军。” “自然不是。我们不知道王公的意图,我们来自凯基萨尔米,打猎的时候获悉了你们派出去的逃亡者传递的消息,我们离你们最近就先来了。” 如此一来大家也无话可说,守卫者欢迎新来的兄弟,过了一阵子,战场收缴的武器尤其是各种箭矢打成捆搬运进堡垒。 直到进入堡垒,泰拉维斯才知道这群兵力实际很多的战士们究竟有何资本守着堡垒就是不出去迎战,他们实在有着充足的食物和饮水,以逸待劳耗上一个月都可以!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卡累利阿人集结大军是一个事实,他们接连受挫显然并不愿意撤走,他们只是藏到了更北方的林子里,也许在接受教训后会采取更阴险的战术。 守卫者兵力增加了,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贸然进入森林清缴,我军极大可能陷入不利,应当等到王公的真正援军抵达,以兵力优势再行清缴。 冥冥之中他们有着默契,当小规模战斗爆发之际,留里克那边已经完成了大军集结,非常庞大的雪橇队正在推进,抵达熊祭镇堡垒就剩五天的功夫了。 然而留里克根本不知道,熊祭镇因为一小撮援兵支援居然已经解围。 接下来的似乎就只剩下清缴工作。 除非,卡累利阿人决定赌上整个民族的命运,与罗斯公国来一场总决战。 巧了,或是桀骜不驯或是单纯的一腔热血,当有人劝说卡斯库威撤退时被其严词呵斥,并挥舞着剑扬言胆敢再言撤退者将被处死。 卡斯库威定下的原则是一定要拼杀到底的,他在坚定不移地集结兵力,要将新营地的男人们全部拉过来与罗斯人拼命。 他根本想不到什么合理的战术,只想到等人员集结得更多,再发动集群冲锋。纵使罗斯人有阵很多方面的优势,一旦战斗变成真的混战,结果总会有利于自己吧。 他倒是领着人们在森林里积极采取一定的措施,于是森林开始晃动,大量的小松树被砍倒。 卡累利阿人不能说是完全的一根筋,在吸取了肉搏战失败的教训,他们在大肆制作长矛。 砍倒的小松树留下树梢的部分,削掉树皮再将顶端削得尖锐,乃至捆扎一支骨质矛头。 这样的矛可以做得很长,只是因为是突击所造,木杆的韧性与刚性并不上乘。 真的零距离搏杀,卡军自然要吃大亏,倘若拉开一定的距离用数以千计的矛头去戳,罗斯人总得是大亏吧! 这样的战术在思路上是有前途的,只是卡斯库威在正常上悟出来的这个,罗斯人就不懂? 卡累利阿人仍没有遭遇到罗斯军的主力。 一支非常庞大的雪橇队浩浩荡荡而来,考虑到可能遭遇敌情,指挥官留里克已经下令先头部队的二十辆雪橇,橇载扭力弹弓上弦装填蓄势待发。 真正的罗斯公国援兵到了,留里克挑选的一千五百名战士非常意外也颇为必然的和新罗斯堡的八百名援兵合股。两千三百人的大军哪里是增援熊祭镇,实在是各路英豪把这次增援当做一种狩猎狂欢。留里克只要瞧瞧老哥组织的援兵结构就知道知道他们是一大群猎人,其中有着数量惊人的黑头发的苏欧米人,他们表面上描述要为祖先复仇而打击卡累利阿,实则是要掠夺敌人的驯鹿。 苏欧米人,他们的确在长久的历史与卡累利阿人保持着敌对关系,复仇与掠夺两不误。就是留里克完全不相信他们会与敌短兵相接,这些人除了大肆装备防身的手斧、捆着匕首的雪地行军帐,就是短木弓和皮革箭袋里沉甸甸的钢簇箭。他们是很不错的弓手,就是所用弓还是太过普通,与敌人的弓没有差别,只是在箭矢方面有巨大优势。 罗斯人、各路维京系移民和斯拉夫,大家的态度已然不是复仇,战争成为纯粹的掠夺。 留里克预想的解围战并没有发生,而冰面上躺着大量尸体和冻成冰坨的血,显然这里发生过恶战。 再看熊祭镇堡垒,那里罗斯旗帜飘扬。 戴着墨镜的阿里克热血喷涌,看的冻成冰的尸体询问王公老弟:“留里克,看来守军不需要我们的增援就能击垮敌人。他们的警报太过于谨慎了。” 留里克现在也是这样认为,危险得自己足够睿智,故意警告道:“不要掉以轻心,就怕卡累利阿人设有陷阱。” “陷阱?你又在高看他们。若是有陷阱就来了,我带着数百名五花八门的男人过来可是来吃雪吹冷风的,若有大战赶紧来。我会站在雪地让他们进攻,这样省得我亲自把他们揪出来。” 阿里克言辞充满霸气,留里克实则也有类似的想法。 整个世界似乎非常安静,敌人也不像是藏匿在森林的感觉,他们搞不好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大军顺利抵达艾隆堡城下,厚实的木门被打开,吊桥被放下,数百名守军战士热情洋溢地走出堡垒觐见王公。 瞅瞅这些人的脸,谁能联想到他们经历过苦战? 数以百计穿着得毛茸茸的男人带着武器列队迎接王公,他们多是第一旗队的兄弟们,只是缺少正规制服彰显自己的身份,依旧以猎人模样示人,尤其是穿着白熊皮衣的人,几乎是趴在雪窝里普通人扫一眼真的找不到。 留里克的身后是虎视眈眈的大军以及一千多头喘着粗气的驯鹿。 他趾高气昂问:“我听撤回去的人说堡垒遭遇了上千人的围攻,你们要留下来与堡垒共存亡。听起来真是悲壮至极,我害怕你们全部战死特才以最快速度赶来增援,这是怎么回事?敌人呢?” 情况变得非常尴尬,两位在场的百夫长都在做解释。所谓敌人的确发动了一次又一次攻击,他们全部战败,最终撤到了北方的林子躲了起来。 第一旗队按照编制有两支百人队,有一半的兵力奇妙地成了熊祭镇的守军,他们单纯是来这边狩猎意外卷入战争? 随着看似意外出现的泰拉维斯钻出人群向留里克汇报,事情逐渐真相大白。 小小的堡垒无法承载兵力实际逼近三千的大军驻扎,大军就在城外扎营,立刻埋灶煮麦子吃热饭,至于拉雪橇驯鹿的安顿,先饲喂一批燕麦后就地放牧。 熊祭镇本就是留里克御批的第二轮讨伐战争的军队集结地,相对开阔的区域适合集结,自然也适合作为战场。 一瞬间熊祭镇变得极为热闹,数以百计的旌旗在烈烈风中作响。 留里克把此战视作国战,罗斯军的大部分战斗人员穿着统一制服,白色掉的袍子在雪地里成为极佳的迷彩,其上的蓝色纹路也颇为扎眼。 刚刚安顿下来的大军仍要保持警惕,当夜,为了避免敌人可能的偷袭,罗斯军不仅布设不眠的哨兵,还在以堡垒为中心的区域大设疑兵阵,一大批篝火摊密密麻麻摆开,总数量可有五百摊之巨。 天上星光摧残,整个世界的夜间能见度还是可以的,倒是篝火将这一瞥照得通透明亮。 卡累利阿人也已经集结了三千之众,他们的探子远远看到熊祭镇的情况,急忙将消息告知自己的大首领。 “篝火之密如天上星辰?这不是真的!”卡斯库威无法相信哨兵说法。 他困意全无,遂带着一众亲信在森林中潜行,远远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火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恐惧、愤怒、错愕,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的部下都在询问如何应对新来的敌人,犹豫失败主义言论成了禁忌,亲信们投其所好,都在鼓吹必须毫不留情战斗到底。 虽是如此,卡斯库威个人在亲信撺掇下逐渐坚定必战的信念,就是合适开战是个问题。再说自己现在的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 他当然可以再等待一下,恰是此时有人醍醐灌顶一言:“他们一定走了很远的路才抵达,他们一定很疲惫,需要休息两三天才能恢复精力。如果我们能发动一场突袭,优势在我。” 何其曼妙的妙计! 卡斯库威把说此豪言的年轻人揪出来,一瞧这是同部族的兄弟,便高高兴兴封其为酋将。他又想了想,既然要向罗斯发动一场凶悍突袭,势必要求所有将士拼命,战前来一次大规模册封以震士气是必要的。 他回到了卡累利阿人的大营地,连夜召集根本睡不着觉的男人们。 队伍里人缘好的、身材足够魁梧的、或者出身大氏族的,都被他封为酋将,概念相当于“小型部落的首领”。既然都有此尊贵地位,地位也是酋长国最伟大酋长赐予,如何有怠惰的理由? 卡斯库威向他们演讲:“我们拂晓发动袭击,所有人轻装前进。我们趁他们立足未稳冲垮他们的营地,杀死遇到了敌人夺走他们的铁器。这是森林神赐予我们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所有死难的族人报仇雪耻的机会来了,我将带头冲锋,你们所有人跟着我走……” 卡累利阿军兵力实则很多,大量尚未进入战场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得如此众多的族人,甚至是来自更为东方的彼尔姆人,压根没见过如此规模的战士聚集。这是卡军概念中的最强军队,以自己朴素的认知自然是已知世界的天下无敌。 亢奋的情绪作用头脑,就算有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累利阿军已经无心再等后续人员的增援,没有谁想要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开始也夜间前进,准备发动破晓突袭战! 一大群人影趴在雪中或是藏匿于森林掩藏自己的存在,他们安静地等待,直到漆黑的天空变得深蓝,藏匿的人们纷纷起立。 一切都是无言的,卡斯库威拎着铁剑率部开始前进。 大酋长的身影如此别致,三千人谨遵其要求,拎着多达三千支质量不一、突击制造的矛开始突进。 他们没有发出多余的噪音,而积雪也极大程度吸收了噪音。 卡累利阿军的突袭已经开始,至此罗斯人并没有察觉到迫近的危险。 但天空是越来越亮,轮流站岗的哨兵已经先行搬运生火的木柴,在给早餐的蔬菜乱炖浓汤做准备之际,有哨兵终于看到远方的异常。 第一名哨兵使劲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并非困窘眼花缭乱。 北方的开阔地是一大群驯鹿在移动吗?又像是一大群熊。 不!那是人类,是大量的敌人!看这架势敌人分明要行决战! “都醒来!是敌袭!”惊恐万分的哨兵如同炸了毛的猫,他先是暴力踹清醒别的哨兵,招呼大家发出战斗警报。 但凡看到远方不断迫近的人群就意识到大事不妙,手握牛角号的人鼓起腮帮子吹号,也有人找到随军的牛皮鼓疯狂敲打。 被唤醒的人们一听敌袭,起床气荡然无存的同时急忙吧皮甲、锁子甲披上,套上白色袍子拎着武器就跳出营帐。 罗斯人尽量做得最好,大量战士苏醒准备营地。 这边闹出大动静,站在进军的卡累利阿人的立场,分明是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 大酋长卡斯库威在激战未至的当下有两个选择:战或是撤。 偷袭的谋略因为暴露已经丧失了战术优势,奈何他已经没得选择,就像是离弦的箭不能飞回来。 他举剑高呼:“勇敢的卡累利阿人,跟着我冲吧!” 他开始带头呐喊,引领着其他人跟着怒吼。他们靠呐喊壮声威,这吼声是积雪也不能吸收的。 怒吼声引得再是困窘的罗斯战士也警惕起来,很多人以唾手可得的雪擦一把了,拎着剑与盾就开始列队。 斯拉夫旗队有七成的人员参与到这场战斗,他们有过讨伐卡累利阿的经历,自然不怵这群进击的狂徒。他们也在梅德韦特的带领下列队,一支支战戟的矛头一律向前。 多亏了积雪,给了冲锋的人群一定障碍,为罗斯军集结并构筑战术队形争取了时间。 然罗斯军的另一项传统技能已经在遏制敌人的进攻势头。 毕竟大量的扭力弹弓被从舰队卸下进行检修,它们已经修善完毕,一场战斗正好测试修善的结果。 五十座弹弓布置在营地外延,它们就安装在雪橇上,驯鹿是卸下鞍子休整,雪橇成为一个个固定火力点。 扭力弹弓已经在自由射击,发射的拥有高射程的轻型标枪打着旋从天而降。 卡军开始蒙受损失,面对着被标枪刺穿倒地的同伴,士兵错愕之余也只能双眼瞪着如铜铃,继续端着矛呐喊冲锋。 不知是弹弓,公牛投石机也在抛投石块,被击中者必是骨头碎裂而死,就是面对高速移动的集群目标,它们并没有更多的攻击窗口期。 终于距离达到了卡军的木工射程范围内,一阵微弱的北风有利于他们,卡军持弓者对天抛射箭矢,罗斯军终于开始蒙受损失。 骨簇箭无法射穿罗斯军的甲,然一些苏欧米人持弓对射之际不慎中箭。 穿着厚实的皮衣大地能削弱骨簇的伤害,然有些运气实在不好的人被射中了眼睛、脖颈中箭,顿时血流如注倒地挣扎。可怜的伤者被同伴无论死活拉到后面,其他人依旧射箭抗击。 直到卡累利阿军冲到了十字弓的射程范围内…… 第750章 留里克御驾亲征灭国记 留里克一身战袍,他浑身披着铁片加固的锁子甲,甚至连面部都有防护。这份防御武装过了头,沉重的战甲让他成为岿然不动的铁人。他就拎着剑堂而皇之地站在战斗的第一线,给战士们一个坚定的榜样。 已经有箭矢打在他的身上,他真是轻蔑地嘟囔一句:“这连刮痧都谈不上!” 他的身后亦是站着一群猛人,浑身铁甲只露着一双眼睛的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他们的嗜血长剑和恶斧早已想舔舐人血。 罗斯军队的箭矢正进行非常正常的火力输出,这对罗斯是正常的,对其他势力实在是无法承受的“大礼”。 倘若对方战斗意志一般,会在十字弓的不断精确狙击下信念动摇,继续攻击往往会逼退他们。 战斗若变成短兵相接,再是防御妥当的战士也会因为五花八门的离奇原因蒙受损失,只要战场一直保持着距离,己方的远程武器持续杀伤敌人,即可造成己方疲劳的胳膊与对方的一地尸体。 留里克对卡累利阿敌人是蔑视的,只是对手的表现堪称蛮莽。 “他们竟然硬抗我的箭?真是悍勇,可惜不行……” 到处都是喊杀声,留里克这便根本无力以口头传达命令。他有更高效的手段,便是旗语与鼓声。 皮鼓声音变得紧凑,近战士兵准备起最后的搏杀。 且看那些卡累利阿军的首领卡斯库威,他已然顾不得自己被箭刃划伤的脸,持剑盾继续带头冲锋。他的战士倒地了一批,更多的人仍然冲到了第一线。 卡军战士劣质的矛一致向前,人们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忽略掉中箭毙伤的同伴,如同一个个只会厮杀的工具。 他们要把矛头戳到罗斯入侵者的身体里,然而…… 斯拉夫旗队队长、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他木着脸临危不惧,眼神中甚至满是蔑视。他就待在自己的军阵中号令,接着入树林的战戟被放下,持戟的斯拉夫族裔战士就仿佛一千年前马其顿方阵那般,于卡军冲击的正面突然放下矛墙。 当那些奔跑的士兵意识到情况不妙,已然没有时间暂停下来。 血肉之躯撞到了战戟,非常可怜,卡军的矛并没有罗斯军的战戟长,且呈现密集队形站立的斯拉夫旗队,可以保证三把戟对付一个敌人。 此乃为杀人而生的精悍武器,战戟矛头尖锐,其后是带棱角的放血槽,与其说是矛,不如说是刺,戳中敌人即为一个无法愈合的血洞。 前两排的战士在乱戳,第三排的战士以战戟的斧刃施行从天而降的啄击。卡军战士的皮帽子可以御寒,防御方面毫无意义,那些中了一击尚未速死之人又被斧刃开了瓢…… 如果不是临危撒住了脚整个人被绊倒在雪地里,卡斯库威也被罗斯人独特的矛戳了个浑身血洞。 他来了一记嘴啃雪脑子稍稍清醒,便连滚带爬向后退却。 他并非贪生怕死,此番退却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当他稍稍清醒想要整顿一下队伍,去发现自己人已经出现了重大伤亡! 瞧瞧整个战场的情况吧! 那些衣着统一的罗斯人在矛墙乱戳,又是盾牌构成墙壁以剑戳刺。他们构成了一堵无法撼动之墙,阵前仅是倒毙的卡累利阿战士,且这堵墙居然在缓速推进。 后面的战士不知前方的炼狱,他们仍在疯狂突进。 “你们快退!去后方整队再战!” 在乱局中卡斯库威几乎喊破了喉咙,奈何这只是无能狂吼罢了。 没有人听到这位大酋长的呐喊,到处都是喊杀声,一个人的呐喊早被淹没,战场上只有双方杀红眼的战士。 虽说罗斯军队是仓促迎战,敌人多一些错误举动和积雪的影响迟滞了他们的推进,给罗斯军赢得了短暂而极度珍贵的列队时间。斯拉夫战士因人数优势成了实打实的罗军主力,战戟构成的墙成为坚固中军岿然不动。 阿里克的第一旗队纷纷移动到左翼,第二旗队的老家伙们带着第六旗队的年轻后生移动到了右翼。 且说那些苏欧米战士,他们在非常安全的后方拼命对空放箭,仅仅造成的混乱就在逼着卡累利阿军继续向锋线拥。 甚至是扭力弹弓干脆开始发射名为重标枪的可投掷短矛,以低蓄力发射,以大幅度抛物线掠夺激战锋线的头顶,砸中后方的敌人。 这一切酷似了发生在哥特兰岛上的血战,彼时的哥特兰岛民军是比这伙儿卡累利阿军更加悍勇,终究还是大败亏输。罗斯军以非常相似的阵型,一个屡试不爽的阵型开始发动反击。 留里克示意手下挥动旗帜,两翼的剑盾手见状开始了战术合围。 敌人已经损失巨大,他们的兵力都在这里,兵与兵只见过于紧凑以至于武器都不易挥舞。 这一瞥又像极了坎宁会战,只是罗斯军处在相当于迦太基人的位置上。 左右两翼在包抄,当是时,留里克向等待多时的“铁人”格伦德一伙儿,还有所有突击换成近战武器的苏欧米人等远程兵,下达了“堵住瓶盖”的命令。 丹麦人格伦德,他的铁甲掩盖了整个人的狂喜。他和兄弟们完全不需要盾牌,浑身的甲刀枪不入。 他们乘坐雪橇直接绕到卡累利阿军后方,一群铁人跳下,其后亦是一批披散着头发的苏欧米持斧者。 甚至,还有客居在新罗斯堡的萨列马岛使节特拉朗,以及他的同伴们,都以罗斯军战士的身份投入战斗。 特拉朗不得不相信,他所亲自参与的战争完全超越了自己的认知,到处都是拼杀的人到处都是呐喊,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 罗斯王公有着一支铁甲军,王公本人颇为年轻却也浑身铁甲。罗斯的军队在杀人方面很有一套,他们更是能短时间内组织一支大军施行远征!特拉朗很庆幸自己仆从军的身份,倘若愚蠢的和罗斯敌对,想必萨列马岛老家的村庄也会被他们轻易歼灭。 至于特拉朗的随从,他们清一色是旧时代被驱逐的罗斯部族人士之后,几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太多,罗斯的确变了,变成一个强权。 罗斯军的箭矢支援已经结束了,包围圈已经完成合围。 可怜的大酋长卡斯库威,他现在想要殉国战死也几无可能。 他如野猪般嚎叫,整个人被同伴说是保护实在挤压在人群内部。 还活着的卡军战士面对的是罗斯军包围圈内壁的滴血的剑与矛,以后浑身是铁的怪物。他们害怕极了,明明还有上千人手持武器,却拼命地向一个中心点挤压。理论上他们存在奋力一搏突出包围圈的能力,即便那会再付出大量的死亡。 他们的确害怕极了,甚至有人为了避免被戳杀,争先恐后把同伴的肩膀当垫脚石,在人们的头顶上攀爬…… 一大群如同一坨不可明说的肉瘤,从极度的狂妄与勇敢化作现在的胆怯,前后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旧时代的战争往往的两军旷野交战的一瞬间就能大致分出强弱,之后只是等待时间的发酵。并不存在力大无穷的浩克力挽狂澜行万人敌之势,人数多装备好又士气旺盛者几乎是必胜,罗斯军来到这遥远北方就是希望打一场决战,他们逮住了机会,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罗斯军付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损失,如同一台绞肉机的大军正在慢慢地将包围圈的卡累利阿军绞杀。 留里克就在阵列之外,他没有下达新的命令,就站着观摩敌人被歼灭。 这的确很残忍,然而留里克确信自己的人落得卡累利阿人的手里,最好的也是沦为奴隶的命运。 莫看对方现在吃了致命一亏,他们到底也是北方的小霸王。罗斯必须给所有的仆从势力立威,亦是要带着大家履行彼此的同盟义务。 “也许你们还有更多的军队,如果连吃两场大败仗还能继续坚决反抗,我就只能再给你们来一次重大损失。”留里克心里嘀咕着,他毫不相信卡累利阿人有着充足的人力资源。 对付一群放弃抵抗的人,杀死他们已经谈不上什么光荣。但罗斯部族和各路维京部族出身的战士,他们把敌人当做一种祭品,需要用血来祭司奥丁。 恐怕只有苏欧米人和维普斯人对卡累利阿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为了历代冲突死去的族人,为了被掳走当牛做马的族人,他们在行最猛烈的报复。 罗斯军踏着敌人的尸体收缩包围圈,卡累利阿最严重的战败已成定局! 当最后就剩下一百余活人时,留里克才迟迟下达收手的命令。 包围圈的最后活人都被抓获,罗斯军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衣着精细之人,怎么想此人都是对方的贵族人员。 审讯几乎在抓获的一瞬间就有了重大结果,完全是此人在最后关头还要保持骨气。其人被战戟拍倒后,整个人被一拥而上的苏欧米战士以绳索捆得严实,如生擒的野猪般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被拉走的命运。 此人在怒嚎:“我乃卡累利阿的大酋长,就是杀我也轮不着你们这群虫豸!” 由此豪言,他的确不必如猎物般被拖行,而是直接被押到留里克面前,在被苏欧米战士们踢上几脚,其人膝盖一酸直接跪在了留里克的面前。 战斗已经结束,战士们在整顿伤员、收拢战死者,大量持械的士兵搜索战利品,并给敌人的伤员补上痛快的一剑。 留里克已经卸下重甲,得胜后的人们脸上充满喜悦。很多年轻的孩子是首次参与“大型战役”,一开始大家心情紧张有的人甚至屈辱尿裤,而今大获全胜,恐惧感荡然无存,可胜利后的狂喜还是引得不少人身体不自由的颤抖,脸上的笑容是给上一巴掌也是无法阻止的。 旗队长菲斯克终成一介猛将,其人以今日之战功,已经超越其十五年前为罗斯而战死的父亲。他毕竟是罗斯本部人,是当被提拔的对象,留里克自然也没看走眼,此人的确成长为了狠人。 菲斯克在邀功,言语毫不避讳:“我又跺了二十个脑袋,我向奥丁发誓。” “我完全相信,就是对付这些蠢货并不值得你过于夸耀。” 菲斯克先是愣神,接着哈哈笑起来,笑得非常狂妄:“看来,我需要斩杀一些丹麦武士才配炫耀。” “那是自然。听着!”留里克意味深长地侧目凝视:“这个机会不会让你等太久。” “啊!终于要向丹麦全面战争了?” “会的。” 留里克自然是没有想到何时发动对丹麦的全面报复,时局到了现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就向丹麦全面进攻实在穷兵黩武,若是用一年时间整顿一番内部的文治武功,等到罗斯大军再行动作,战斗力怕是可以提升整整一倍。 正当留里克、菲斯克、克努夫几个老伙计闲聊之时,那个倒霉的男子被压了过来并跪倒了。 “此人是谁?让我猜猜,总不会是他们的首领?” “王公大人高见!”苏欧米战士们立刻附和。 “果然是他们的首领?” 此一问,不由战士们汇报,跪倒之人直接恶狠狠自曝身份:“我乃卡斯库威,卡累利阿大酋长,北方雪原最尊贵之人。你们这些践踏森林的罗斯人将会被森林神诅咒,会被冰雪神杀死,甚至空气神都会令你们窒息。” 此人狰狞的脸充满挑衅,眼神更欲杀人,引得留里克极为不适。 虽是卡累利阿语,奈何如今的时代,该种语言只是稍稍从古芬兰语里分裂出去。留里克大抵听得懂,获悉此乃一个王者的恶意诅咒。 留里克木下脸躬身质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卡斯库威一怔:“你竟懂我的话?叫你们的首领来,我要辱骂他!” “我们的首领?”留里克话语平静,他的身边充斥着哄堂大笑。 留里克笑摸此人狗头,还拽了拽其蓬松的头发:“愚蠢的人,我就是罗斯唯一的首领。看来,我该让你死个明白。我乃留里克,罗斯公国的最高首领留里克,苏欧米和塔瓦斯提亚的征服者,维普斯人的首领。我说着这些部族你定然知晓,现在我带着他们向你复仇。怎么样?看看满地的尸体,到处都是你的人。你战败了!你的偷袭毫无意义。我可以饶了你的命,我会斩断你的手和脚,只要你安心做一只鹿一直跪趴着。我还要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无法再谩骂。” “你在羞辱我!”卡斯库威干脆啐了一口痰。 “看来你并不领情,你的口水很脏,就如同恶臭的粪。” “那么你杀了我!”卡斯库威只求速死,然而…… 擒获敌人的首领,据说还是所谓的“卡累利阿酋长国”的大酋长。一群北方的狂妄弱者也敢自称一个国家?留里克有充分的征讨理由,恰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国家在袭击自己的仆从,他们既然是一个国家,这让罗斯的征讨也变得很正规。 此乃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灭国大战。 真正的战斗的确是半小时结束,剩下的已经不能算是战斗。待到中午时分,战场打扫工作也完成一大半,战士们对缴获颇为不满,对手的贫穷令人汗颜,一群忙于追击的兄弟们倒是带来大量的收获——数量惊人的驯鹿。 至少有一万头鹿被发现,亦有大量的雪橇。是阿里克,他带着兄弟们一直在追击残敌,寻着脚步就找到不远处的卡累利阿营地,这番又擒获了一小撮人。 何以庆祝? 罗斯大军以二十头驯鹿祭祀战死的五十名兄弟,即便里面有不少苏欧米人、即便里面一个罗斯本部人都没有,按照罗斯为代表的北欧礼节,留里克宣布死者的灵魂都去了阿斯加德,会在瓦尔哈拉门口等待女武神的审批。这番说辞至少是对死者和活者有个交待,活着的人们当即开始大宰驯鹿,以缴获的鹿肉烤食之犒劳自己。 这还不算完! 一个国王不杀另一个国王?荒谬! 次日清晨,在晨曦的鼓声中,所有参战的罗斯军战士都在观摩一件壮观的事! 被俘的卡累利阿战士人数极少,他们愿意做奴隶以摆脱被杀的命运。罗斯本部人不屑于这种奴隶,倒是苏欧米战士愿意拿出一批松鼠皮购买。苏欧米人有充足的理由,此乃泄愤之举。 而俘虏们也都指明了一个概念,即他们的新营地——两个大湖夹缝中的大营地。 所以,侵入他们的营地抓捕更多的俘虏,尤其是他们的女人,这种事情罗斯军队的战士们多是非常乐意的。也许,最快乐的就是那些斯拉夫战士。 上次战争抓到的卡累利阿女人都成了斯拉夫战士的妻子,大部分都刚刚生了孩子。罗斯人等瓦良格人看不上这种矮小女子,斯拉夫战士原则上也是不喜,可惜也没有更好选择。 大家憋着一股劲儿渴望掠夺,在那之前,他们在观摩一场死刑。 很多人嘀咕当给这个狂妄的偷袭者血鹰,还有人斯拉夫人说当一人一棍子把他夯成肉酱。各种奇怪的刑罚的描述真是怎么恐怖怎么来。 留里克又不是杀戮狂魔,暴虐的刑罚不会给自己带来乐趣。他来做行刑人是要给麾下的各个族裔战士进一步立威,仅此而已。 可怜的卡斯库威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看似少年的手上,其人被蒙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刻。 也许,会被斧头砍掉头? 留里克并没有,如同祭祀时杀鹿那般,一剑割断了卡斯库威的脖子。其人瘫倒下去疯狂抽出,伴随这最后的致命挣扎,围观的罗斯军战士都在欢呼。 他并没多看,把剑递给随从,随手以雪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卡斯库威死了,死前也知道自己被谁打败。他纵使有着悔恨,终究意识到罗斯入侵者的恐怖战力,以及森林神、湖神、太阳神,各路神明并没有站在卡累利阿人的阵营。 数量巨大的敌人尸体都被拉走,埋葬他们是要时间的,目前土地被冻得硬邦邦又如何掘土呢?尸体被雪橇拉到远处的森林随意丢弃,死者终会化作累累白骨,最少那段时间恶臭不会蔓延到熊祭坛,只会因为极端的晦气,令罗斯公国的猎人避而远之。 只有罗斯公国战死者被统一焚烧化作灰烬。 留里克这边并没有时间和精力给所有尸体一个妥善的结局,给敌人送葬算是礼节,他顶多挖个坑把卡斯库威给埋葬了。 罗斯军稍稍整顿就集结精锐坐着雪橇狂飙突进,在求得饶命果断带路的俘虏指引下,大军毫无意外地冲到了大营地。 这一路上他们甚至还截杀了几支卡累利阿援兵,当他们冲到大营地,当地人还以为这是征战归来的人们。 结果,等到的只是罗斯人的无情抢掠。 可怜的卡斯库威的妻子,因不从而被杀。卡累利阿的“大帐”部族(核心实为“东帐”部族)遭遇灭顶之灾,留守的多是老弱,除了年轻的女子尽杀之,财物尽抢之。 罗斯军的精神内核便是维京,他们乘坐雪橇与乘坐长船又有何异? 留里克没有放过千载难逢的灭国机会,这一战虽没有抢到金银,被俘的女子竟多达两千人之巨!自然,此次会卡累利阿人大营地的致命一击也造成超过五千人的死亡。 就像历史应当发生的那样,这番打击本该是罗斯第三代王公伊戈尔所为,如今的时空竟被初代王公留里克历史性完成了。 经此一战,卡累利阿人以一个强权势力存在的时代覆灭,他们的酋长国国祚仅仅第一年,有酋王一世,即被罗斯公国攻灭。 留里克终究没有得到卡累利阿人的臣服,因为死人无法臣服。 参战的战士大部分都抢到了一个女子,或是作为妻妾或是作为奴隶,留里克可以确信她们都会变成事实上的妻妾。 罗斯凯旋,带着两千余俘虏、数量惊人的皮革、骨箭,乃至一些骨笛乐器,驱赶着十万头规模的驯鹿,高高兴兴沿着拉多加湖的湖岸线南下。毕竟天气越来越暖,大军为众多战利品所拖累,留里克不敢冒险在冰面上走,生怕战利品坠入大湖。 卡累利阿并没有消失,他们的残部又成了散碎成沙尘的小型家庭血缘氏族,已经不可能凝聚为上万人的聚落构成酋长国。他们被历史性的打断了脊梁! 至此,罗斯公国北方,仅仅一个冬季的征讨,已经不存在任何的威胁。 第751章 基辅马客 当湖冰变脆的时候,所有农夫都当准备好新一年的春耕。 冰封的伊尔门湖最先解冻,憋了一冬的游鱼都开始探出头,窜到水表层游弋获取更充沛的氧气,乃至跃出水面。 覆盖整个世界的积雪随后融化,大量融雪浸泡土地,到处是泥泞的现状迫使人们也难以活动。 罗斯公国最南端的定居点新奥斯塔拉,这里的积雪最先融化,冰雪刚一消失,泥泞中的草籽便迫不及待发芽萌生,忍耐了一冬的牛羊鹿变得消瘦,牲畜等待青草萌发拼命啃食,人们也焦急等待牛羊吃饱了好改善人的生活。 无疑卡洛塔是知道自己的男人组织军队又去讨伐卡累利阿了,因距离的因素,当信使把信息传达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举兵集结的机会。 新奥斯塔拉定居点已经堡垒化,安顿牲畜的圈舍虽都在外围,若有严重的战事,牲畜的安危自然要让渡于人,所有人会撤到堡垒中坚持抵抗。 关于拉多加湖北岸定居点熊祭镇,以及伴随它的大规模战争,等到卡洛塔知道这方面消息时,不得不思考一番倘若自己的堡垒遇到同样的状况能否坚守得岿然不动。新奥斯塔拉的战略价值重要,罗斯公国极大概率在这个方向遭遇到南方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的商人。和平通商是可以接受的,就怕那些克里维奇人觉得有利可图,会大举沿着洛瓦季河侵入。 伊尔门湖方面与南方克里维奇人的接触,不可能因为罗斯公国对伊尔门湖的征服而断绝。 洛瓦季河已经解冻,春季的融雪化作洪水,让本是颇为平静的河流变得狂暴。 五艘平底划桨船在湍流的河上漂行,明明现在的河水冰凉刺骨,一旦有人坠河扑腾一阵子能被活活冻死,商人为了利益宁愿冒险。 十多名皮革裹身的男人组成贸易团伙,他们在运输一种颇为重要、大抵能得到北方民众欢迎的商品——马。 他们的船只并不大,为了避免有伙计掉队,亦是保证船只稳定,各船只见竟用绳索简单连接,在河面排成一字长蛇阵。 他们不过是贩售十匹马,两匹公马八匹母马。 相比于北方民众手里的马驹,他们所贩售的可是实打实的从佩切涅格人手里买到的突厥马,商人是纯正的克里维奇人,只不过来源地并非斯摩棱斯克社群,而是更为南方的基辅社群。 关于一伙儿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在遥远北方建立一个强大强权的消息不胫而走,罗斯人名号早已在传到了第聂伯河流域,只是他们是否富裕与之通商是否有利可图,这些都是未知数。 虽是未知,最大的变数就来自于一批逃亡者,以及自由佣兵们对罗斯人的描述。 “罗斯人拥有很多财富,掌握着很不错的铁器,带上合适的商品可以换到一些好东西。” 基辅社群的商人会有这样的态度,然斯摩棱斯克社群感受到更多的则是所谓罗斯公国的军事压力,以及对方所控制的丰饶土地。 至少斯摩棱斯克的联盟首领收留了瓦季姆这种来自北方的落难者,听其描述在觊觎北方土地的同时也下令族人和其他联盟部落保持克制,所谓最大的克制便是断绝与北方贸易往来。 斯摩棱斯克对北方采取“贸易封锁”,基辅的克里维奇同族们被迫也不敢过于冒进。 因为基辅本身就是一个屹立于河畔的“血之大祭坛”,这就是基辅的本意,亦是克里维奇人的本意。住在祭坛附近的民众面对的是更复杂的国际形势,他们从佩切涅格人手里交换到了一批马匹,却无法从东罗马那里买到质量凑合的铁器,亦无法买到好盐。 东罗马对所有斯拉夫商人的态度主观上是排斥的,一个原因正是信仰的不同,另一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正是斯拉夫化的保加利亚帝国对东罗马的战争行为,引起东罗马对各路斯拉夫人的敌视。甚至于对东罗马境内的归顺皇帝的斯拉夫移民也进行了诸多限制,希腊人和罗马人被罗马皇帝下令搬迁到各个城市,将贫穷的农村扔给斯拉夫移民,帝国压榨农民的财富,以让城里的罗马人,尤其是君士坦丁堡的罗马人继续安度富裕的日子。 一个名为萨克伊的基辅的克里维奇斯拉夫商人决定大胆尝试,他带着兄弟与一些朋友,带着购买的马匹划船北上。冬季的第聂伯河上游主河道中心是没有冰的,他们不敢进入斯摩棱斯克城,找准一个薄冰覆盖的小河就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在瓦尔代结冰沼泽中摸着冰泥前进,为了商业利益他们宁可冒着腿被冻僵、冻掉脚趾的风险,强行找到了西德维纳河的上游。 所运的重要货物就是马匹,现在这些马开始在冰雪之上牵拉船只。 这是一段颇为艰难的旅途,多亏了季节是冬季的尾巴,他们愣是在冰雪覆盖的沼泽上拖曳船只滑行了近五十公里,成功找到洛瓦季河上游。 后面的旅途终于变得通畅,当人们看到可以行舟且一直向北延伸的河道,大家竟争相喜极而泣。 萨克伊跪在雪地上用冰水洗把脸,顾不得身上的冰凉泥土就咋呼伙计们:“把船推下河,这样我们就能漂到罗斯人和伊尔门人的领地。” 五条船连成线,前方的河道愈发宽阔,水流也变得湍急。 两岸是极为茂密的森林,人们时常保持警惕,生怕有苏醒的熊出没,亦要提防被压塌的松树砸毁航行的船。 毕竟这是基辅社群第一次主动向罗斯人通商,一些充满了未知性,且他们的行动也并未得到官方授权。 此乃一次试探性通商,倘若中道受不可抗力阻挠一切都完了。 突然,前往的世界一片明朗,分明是一片巨大的水域出现在眼前。 “那是什么?一个巨大营地?”有伙计眯眼大吼。 警惕的萨克伊抬头望去,那分明是一座木头堡垒,酷似了老家基辅的那座被木墙包围的大祭坛。 又有人兴奋地问:“那是否就是罗斯人的村子?再不济也是伊尔门人的村子。” “应该是的。兄弟们我们行进了很久,咱们与他们接触,应该可以得到款待。”萨克伊是有戒备的,只是大家太缺乏补给了,他们愿意在本地人手里和平购买一些物资。 只是随着航行的持续,他们不仅看清了那座城寨,也注意到在湖面上游弋的几条船。 船首尾向上翘起来,中间有桅杆。 那是瓦良格人特有的船!这里的确是罗斯人的城寨! 从南方漂下来一支船队,他们运载了一些大型牲畜? 对养牛很在行的奥斯塔拉人敏锐注意到船上站着的实际是马匹,再看那些航行者,怎样都与敌对势力扯不上关系。 卡洛塔现在挺着大肚子,理论上她到了四月份孩子就是呱呱坠地。留里克把孩子的命名权给了卡洛塔,为此这女子又想了五花八门的名字,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的身体素质是非常不错的,否则多年前也无法带着妹妹忍着腿部疾患一路逃命。 也是那次灾难,她的膝盖一直存在旧疾,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只是现在挺着惊人大肚子,走起路来需要木杖辅助。 一群奇怪的人带着马匹在城外码头登陆?已经有男人将那些家伙控制起来了? “很可能是商人。传我的话,快速告诉男人们不准动粗,我要亲自会见他们!” 卡洛塔挺着肚子住着木杖,她穿上肥大的北极熊袍子,戴上白狐皮毛,一来彰显自己的勇武与华丽,二来也是遮住自己的肚子。 她在一众女人的护卫下抵达码头,开口便是老瑞典腔调的诺斯语。 显然,这些语言萨克伊一伙儿是听不懂的。 来访者手舞足蹈比划着,嘴上说得尽是一些不好理解的斯拉夫语言。那的确是斯拉夫语,与伊尔门方言存在着一定出入。 双方并非真的语言隔阂,有本地斯拉夫人出于交易的需要暂住在新奥斯塔拉,双方的必要交流使得本地人也要学习一些诺斯语。 终于,卡洛塔周紧眉头大抵由翻译者的描述听出了一些门道。 “基辅?一个遥远南方的城市?你们来找罗斯做生意?觉得我这里就是罗斯人的领地?” 这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卡洛塔索性不解释,勒令懂他们语言的翻译者传信儿:“展示你们的商品,展示你们的金币银币,我可以和你们交易。” 他们又是航行又是步行,在东欧大地跋涉上千公里为的就是交易。 萨克伊急忙展示自己的最珍贵的马匹,至于何等价码,他机灵的眼神瞄一眼这里的人们,突然换了一种口气,非常客气地反问:“年轻而聪明的女首领,您会拿出怎样的价码购买我的马匹呢?” 这一问,可是把卡洛塔问住了。 她随口一说:“一匹马一磅银币,不能再多了。” “啊?您在那我消遣?” “怎么?价格太高了?在我们这里,一头很好的产奶母牛就是一磅银币,你的马匹比母牛更值钱吗?” “那是自然。如果以母牛作为衡量物,按照我们基辅人的习惯,一匹马价值十头母牛!”萨克伊言辞斩钉截铁,眼神也充满刚毅,体现一个商人的骄傲不逊。 商人还能桀骜不驯?卡洛塔可没被这番演技唬住,倒是有一点她可以确信,来自异邦的商人很在意他们的马。 “我要先看看马。” 说罢,卡洛塔干脆检查起这些马匹。她以自己家族的饲养牛羊的经验审视这些马,抚摸马颈细腻的绒帽与修长鬃毛,细腻的触感证明了马的健康。让她意外的是这些马匹清一色的高大,其中的公马肩高更惊人。 论及身高卡洛塔个头可是不低,她是纯粹的北欧金发女子,她是在罗斯人的顶层贵族圈子生活并进入青春期,好吃好喝这么多年,此身实质上都到了175㎝的身高。且看这些马匹,包括母马在内都接近自己的肩膀高度,马匹昂起头更显高大。 伊尔门斯拉夫人手里有些马匹,其个头清一色远远逊色于这些。 卡洛塔睁大眼睛,她思绪万千。首先,自己的部族还处于生活稳定后的筚路蓝缕期,根本无财力买下这些骏马。其次,这些骏马抵达罗斯公国,它们必须被公国消化吸收!不劳商人解释,卡洛塔已经明白这些马匹可不是春耕犁地的牲畜,它们是乘骑马,天生就是战马! 且连商人赶在三月份冰雪刚刚消融时卖马,卖得还是两公八母! 两匹公马的特殊部位已经有了特异性变化,没有谁比善于畜牧的卡洛塔更明白这一点。“四月的公牛”在诺斯语俚语里形容一个男子的好色,公马到了四月份也是一样的。商人这是单纯贩售十匹马?贩售十匹即将进入繁殖期、且大部分成年雌性的马,这是岂是做生意?这种情况卡洛塔是真的没见过。 其中必有巨大隐情,想必这些商人的动机非常不单纯。 卡洛塔背着身子后退,随口招来亲信耳语几句,须臾一百多名男女持矛者将商人们连货带马团团围住。 “啊!这是何意?我们是和平的商人,只想卖马。”萨克伊坚持解释,虽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对方戳死被掠夺财物。 翻译者结结巴巴描述出奥斯塔拉女公爵的态度:“你们动机非常复杂,你们将被扣留,连人带马将被押运到湖泊之北的诺夫哥罗德,你们将有全罗斯王公亲自审讯。” 会被关押吗?不!仅仅是软禁。 卡洛塔把商人们暂且关在一个小仓库里,提供他们鱼肉干、燕麦粥,乃至一些放了蜂蜜的麦酒。 得到这样的餐饮,聪明的商人们立刻从最初的恐惧清醒过来。食物颇咸,这是基辅老家只有逢年过节可享受的,他们甚至还提供有甜味的酒,显然那位年轻的分明怀孕的瓦良格女首领并非恶人。 就是马匹被扣押了,他们能妥善照顾呢? 论及照顾马匹,新奥斯塔拉本就有马匹,不过是一些本地的土马,尽是些肩高这和130㎝甚至更矮的矮种马,毕竟这种马匹是当年斯拉夫移民从维斯瓦河老家带来的,纵使移民到伊尔门湖,小马还是小马。 商人的马匹一定会被财大气粗的王公留里克买走。 但马匹落在自己手里,不白嫖一番卡洛塔觉得自己会吃大亏。 即便是本土种的矮马,当冰雪消融之际母马都进入繁殖期。 马的智力整体是很高的,十匹马被一路折腾,一路上吃得并不好,自然连繁殖的渴望都因饥饿而萎靡,它们清一色表现顺从。卡洛塔捡到了宝贝,两匹公马旋即被饲喂大量的燕麦,疲弱的公马立刻变得狂躁,那是需要五六人拉动缰绳才能勉强控制住的。当公马安静下来,也知道这些人类会提供吃的,狂躁暗示消退。 公马如此雄壮,卡洛塔看得何其高兴! 温暖的木棚作为临时马厩,她高兴示意手下:“去!把我们的全部十二匹母马牵过来。” 新奥斯塔拉方面按照原定计划使用本地马匹进行春季繁殖,极为优质的南方公马的抵达分明是诸神赏赐的礼物。优秀的马匹能配出来更好的马驹,能大大改善本土马的质量。各种家畜就是这样择优繁殖,奥斯塔拉人本就精于此道,只是他们基于经验得到这些结论,其中的生物学原理就不知了。 十二匹母马陆续迁来,这下公马是真的拉不住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带着欢笑目睹了马与马的连接,大家亦在畅谈,期待明年二月份生出优质马驹。虽说二月份还是很冷的时期,马驹这时候降生风险很大。大家也都知道,只是自己能免费控制两匹优质公马的时间太短暂了,只能等到明年好好照顾马驹,乃至是拉到人住的房舍里保护起来。 卡洛塔的目的如此达到了,被软禁的商人全部被释放。 如今的气候变得更加温暖,积雪进入融化的快速期,整个环伊尔门湖的春耕即将开始。 作为女首领,卡洛塔自知即将成为母亲,孩子的父亲必然会在诺夫哥罗德,那就让孩子降生在父亲身边吧。 一支小型的奥斯塔拉船队拼凑成立,商人们将被女首领亲自待到罗斯公国最高统治者的面前,任何的商业活动或是其他的目的,只有最高统治者有权定夺。 人与马匹皆在湖面上漂,能和货真价实的瓦良格同舟共进,这种感觉何其美妙。和他们真正亲密接触,萨克伊等基辅商人们愈发觉得罗斯人手段粗糙一点,仍然是很好的交易对象,甚至还是热情好客的。 被软禁期间好吃好喝,萨克伊一伙儿的确没有支付哪怕一枚铜币,即便自己的口袋里塞了一些东罗马铜币俄银币。 或者说卡洛塔已经收取了利润,她所掌控的母马会孕育出更高的马匹,理论上,奥斯塔拉人为此甚至可以训练出自己的骑兵,此事也不会太遥远了。 第752章 第一所学校 那些在对卡累利阿战争缴获的战俘被罗斯军战士分了个干净,如此一来一大批女子随着胜利者迁移到了诺夫哥罗德。 定居点出现一批全新的黑头发女子,她们各有主人,无出其右的皆被迫与征服者发生了关系,接着干起了苦役。 身为王公的留里克仅是对自己的部下做了底线要求,因为劳动力太宝贵了,这些女子的生命权都得到王公的承认,蓄意的虐待是禁止是,一经检举调查确有其事,当事人将被罚款。 卡累利阿人还能再掀起怎样的波澜?一个地区强权分明被打断了脊梁骨,如此一旦趴下可是再也站不起来。 能如此简单的解决北方威胁问题,罗斯大军在战争中战损微乎其微,掠夺的最大财富就是战俘与鹿群。 如今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两个地区各生活一支规模很大的驯鹿种群,其中大部分法理上属于王公家族的财产,鹿是饲养工作被下放,做鹿倌者就是那些早早投诚的养鹿人,或曰拉普人,或曰萨米人。 这片地区最劣势、最苟延残喘的一群人,因为依傍罗斯王公,举族命运为之改变。他们倒是普遍没有野心,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如果给王公放牧驯鹿可以得到稳定生活就愿意永远做下去。 养鹿人群体毕竟是一群分散的家庭氏族微型部落的统称,不会因为出了露米娅这样的罗斯公国大祭司而妄自菲薄,因为还没有发展处国族认同,不过是一大群在罗斯公国控制区内生活的顺民罢了。 但有一大批人,他们自出生开始非常天然的承认“罗斯”这一概念。 如果说一个国家的存在是因为民众想象的共同体,这些人就出生在这一共同体内。 多年前,第一批远嫁罗斯部族的斯拉夫女子,她们的大孩子纷纷长到了七岁。即便是按照斯拉夫社群的传统,无论男孩女孩,等到了五岁就具备了一定劳动力,完全有义务参与家庭劳动,乃至参与传统农庄的农业劳动。 罗斯公国更进一步,因为这些孩子就是婴儿潮的一代人! 公国在爆人口,第一批新生力量已经初具生产能力,其中七岁和六岁的孩子,无论男女已经达到了二百人。他们论及血统,是北日耳曼罗斯人与东斯拉夫伊尔门人的混血,他们的父亲都是罗斯人,也理应是罗斯人。 既然是罗斯后裔就必须继承祖先的意志,尤其是男孩必须具备强健的体魄,能够在伐木、捕鱼、狩猎和战争有卓越表现。 他们不仅仅是父母的孩子,更是属于罗斯公国。父母并不掌握孩子的绝对抚养权,留里克将孩子们从父母身边带走,会组织智者教育他们知识,会组织他们伐木与军事训练。 一众孩子无论男女,首先会成为伐木劈柴高手,会成为射箭高手,会懂得拉丁字母,统一学习拉丁语、诺斯语与斯拉夫语。他们将了解自己所在世界的基本地理,了解罗斯公国在这片区域的位置,周边又存在哪些国家。他们还将学习数学知识,尤其是把九九乘法表牢记。 留里克要做的就是原始的义务教育,开课时间就是温暖时节的非农忙期。由于现阶段所要教授的知识不多且特别强调实用性,第六旗队的受过好多年教育的年轻崽子们,他们清一色是极佳的老师。另有自己的十位忠诚的斯拉夫女仆,她们在担任书吏、技术工人的工作以外,工作就是授课。 这项措施针对的不仅仅是数量逐年暴增的混血孩子,尤其是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本地孩子,也在收纳管理的范围内。 真的要把孩子们从他们的父母手里夺走,倘若不给予恩惠是难以落实的。倘若采取武力行为,斯拉夫父母定会恐惧。 如果孩子不参与家庭、农庄劳动,那就是单纯的白养米虫,是纯粹的消耗者。倘若孩子们的确不劳动也不消耗家里的粮食,问题也就少了很多。 至少罗斯本部的居民是欢天喜地的将自己的幼子交给留里克王公,政策落实这么多年了,孩子能在王公这里吃到免费的餐饮,他们被养得强壮高大又健康,作为父母节约了一大笔养儿开支。 此乃德政,公国承担了受教育者学习期间的伙食费用,而这实为如今生产力底下年代一个人生活的最大开销。 公国现有的被直接管辖且低于十五岁的人究竟有多少,根据手头的统计资料,孩子的数量已经突破一万人规模,未来只会进一步飙升。 这可谓一个极其夸张的数据,留里克也不得不感慨一个生活整体变好后、大量可生育女子加入后,引起所有家庭的生育狂潮。 现实来说,留里克确信自己的国库无力养活所有的孩子,除非他增加各种税款、垦荒扩大麦田面积。 现实如此,那便退而求其次,先在通知核心区管理好一批孩子罢。 第六旗队的一批精干男女被挑选出来,再加上他的十位斯拉夫女仆,以及那位约翰英瓦尔,一共四十人被召集在留里克于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 宽敞的议会庭里齐刷刷坐着年轻的面孔,不同于那些老家伙的大大咧咧,这群年轻崽子整体表现出一种严肃。 留里克当众拍拍手,宣布会议开始。 所谓会议实为他的宣讲:“你们都看到了,我最近下令一批男人去伐木。他们将在城内的一片荒地再设一圈围墙。我要在围墙内建设一批房舍,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教育你们其他的罗斯兄弟姐妹。你们是他们的老师,会在房舍里面教育他们语言与计算。你们也要把他们带到开阔地,训练他们伐木、射箭,等等等。” 与其说他们是老师,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孩子,虽然有着近似成年人的身形,脸面的稚气尤在。他们安静坐着,凝望着王公的脸洗耳恭听。 宣讲非常简短,话毕,留里克昂起头问:“你们有问题吗?有疑问就站起来告诉我。” 这不,约翰英瓦尔率先站起来。 “你……有疑问,或是建议?” “我……我只是非常惊讶。大人,您真的打算让整个罗斯,都能够广泛使用拉丁语?”约翰英瓦尔惊讶的表情就写在脸上。 “怎么?此事我早就告诉过你,莫非你竟觉得此事不切实际。” “不不!如果您愿意做,定然能够成功。只是拉丁语是教士在用的神圣语言,是罗马人的语言,据我所知大量法兰克贵族以会说拉丁语为荣。难道,您的确渴望在罗斯再造光荣?” “再造?”留里克轻蔑地笑了笑,“我只想创造一个光荣,何谈再造。你!约翰英瓦尔,你是这里最懂拉丁语的人,我最看好你的教育能力。不过你记得,你的责任只是教书,不可去传播法兰克的那些信仰。” “是。那么,我自己的孩子……” 他这一问竟把留里克问住了。 “啊!”留里克一拍脑门,“我都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我记得你们教士不可结婚,可那个女子是我给你安排的。无妨,我认可你的孩子是罗斯人,会得到妥善教育。请放心,我会支付你报酬,你也会成为被罗斯民众尊敬的智者。” 教书育人也是劳动,且是一种非常伟大的劳动。他们被留里克精选出来的前提是各个“德智体美劳”是优秀的,反正如今的时代遍地文盲,他们都是年轻智者,他们不做教士谁来做? 这些人尤其是来自第六旗队的人,他们将暂时脱离那边的生活,理论上未来有战事且第六旗队不得不参战,这些人也不在征召范围内。 他们是罗斯公国的第一批教士,将在836年开始开创历史的第一次授课。 整个罗斯公国没有任何人比留里克本人更懂得教育的重要性,完全因为他东方的灵魂,明白对孩子的教育将为整个国家带来高素质人才,公国的人口仍是少的,当下的时代唯有教育提高民众的综合素质,从而成强国的目的。 然普通人只盯住一点,把孩子交给王公,王公管饭且舍得给粮给肉。 留里克与这些过于年轻的教士定了一个契约,他们会因为教学工作得到很高的报酬!所谓报酬实际就是小麦,他们也实际成为公国的第一批吃俸禄的公务人员,每个月俸禄一百磅麦子,薪酬水平相当于留里克给麾下普通佣兵开的工资。 这个俸禄看似很多也并不多,所谓教师自家也青年之城分到了土地,所有教学工作必然是在非农忙期,如此俸禄会给家庭每年带来四百到五百磅麦子的收入。 且教师将于学生一起吃饭,在餐饮方面的开支实为王公支付。 他们的数学水平足矣计算这方面的问题,只要稍加计算就能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并感慨王公把大量的财富用于供养孩子们。 其实这方面留里克精细地算过一笔账,得出的结论却为只要没有战争消耗国帑,年年靠国库存粮养育一万个孩子是可以的。 趁着会议的机会,他进一步做出了规范。 四十名教师各有分工,留里克也将所教授的学科简单分成:数学、语言学、地理学、历史学。这四种学科将在教室里教授,而占最大头的实为户外的运动。 公国的孩子无论男女,他们长大后都有从军的义务。他们必须从小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这方面才是教师们真正的拿手好戏,是不需要留里克任何赘言的。 该如何教育一大群孩子,留里克已经为这些教师编纂好了教材。 留里克所拥有的通识知识超越了时代,然给孩子灌输太多内容他们无法理解吸收,教育也从最简单的方面入手。 公国现在最重要的教育工作就是扫盲,民众至少要懂得基础的数学运算能看懂文字,也要明白自己的过去以及罗斯公国面临的国际形势的真实情况。 他是有备而来,室内教育所需的教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松胶混合炭块研磨的灰烬涂抹木板,凝固再抛光,就是相当凑合的黑板。所谓粉笔更是容易制造,不过是大量的碳酸钙压模制造,材料易获取量产也不麻烦。 一批本地木匠得了王公的订单要求,不仅是参与制造房舍,也在制作散发浓郁松脂气息且颇为湿漉的木桌与长木凳。 事实上导致留里克要在春耕行动前期就把学校房舍雏形建好,已经有多达四百名男男女女被雇佣,参与者都能拿到粮食报酬。 学校是一个系统,虽然核心是四十名教师,还会有一批人员作为教职工存在。尤其要招募一批职业煮饭婆,以应对数以千计的孩子的伙食。 留里克把入学年龄正式规定在六岁,没有特别的原因,他只是觉得这个年里最为正确。一个孩子的室内文化教育从六岁持续到十岁,年龄更高一些就将接受纯粹的体力教育与军事教育。因为纸张的量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使得教学用纸颇为充裕,考试制度也可以落实。 罗斯人古老的“比武竞争酋长”的传统虽然被废除,至少罗斯人是熟悉竞争上位这一套,这与考试没有本质的区别。 考试制度将被引入,文化课中的佼佼者会被留里克拎出来,将接触到更高级的知识,并转化为一名教师。 暂时留里克手头的都是一些手抄本教材,也只能掌握在教师的手里,孩子们只能盯着黑板瞧,侧耳去听老师的话语。 在几个月后,木活字与雕版混合的印刷即可量产教材,使得学生手里人手一本教材完全可行。 该如何形容学校建筑呢?留里克从拉丁语里摘出“sch”一词,它本是来自古希腊语,直指亚里士多德推崇的露天学校的概念。 会议只是留里克的宣讲,作为王公的他正式在836年将“学校”制度化。 他可以确定白树庄园的所有适龄孩子都会入学,没有哪个父母会蠢到放弃节约生活开销的机会,而聪明的父母意识到他们的子女会为此变得聪明且健康,何乐不为。 如此再加上住在环伊尔门湖的全部罗斯移民的适龄孩子,这番有一千到一千五百名学生入学是非常正常的。 这样的学生数量必会带来很大的教学压力,留里克保持着乐观,因为制度已经创立,大方向是完全正确的,若是中途遇到问题就针对问题修修补补,一切都会变好吧…… “就是数量惊人的孩子才一两岁,等那些卡累利阿女人再生了孩子,我国的孩子数量只会更多,其他定居点也会设立分校,更多的孩子会入学。我必须扩大生产力,否则就不能落实管饭的承诺。” 留里克能感受到压力,至少最近几年还不要太过于担心这方面事情。 孩子们在自己手里也不是一大群两脚吞金兽,他们也会参与劳动,尤其是伐木拓荒向森林索要农田的运动,双人锯赐予体弱的孩子摧毁参天大树的战斗力,他们也能大范围捡树枝、采集松脂、采蘑菇、剥树皮工作,是对公国物资生产劳动力的重大补充。而这方面的劳作完全是在给公国的国库增加财富,留里克估计这定然能抵消掉他支付的麦子和肉食。 学校的房舍有一层的长屋型教学楼五座,每座有四个隔间,即四个班级,设计方面自然是一个隔间塞进五十名学生,倘若学生太多就使劲塞。至于独立食堂是没有的,会有专业煮饭婆把做好的饭直接送到教室内,孩子们就把课桌当饭桌。 至于厕所这是必须有的,大小便将被收集起来,恶臭归恶臭,它们就是肥料。纵使很多人对肥料缺乏概念,至少自己所有权的巨量小麦田可以立刻使用之以补充氮肥。 学校将在春耕后完成最终建设,留里克已经委任自己的正妻斯维特兰娜暂任校长。当学校正式开学,他也会举办一个仪式,乃至亲自向孩子们说说话。 马上就是春耕了,亟待入学的孩子们将化身劳动力,为播种劳作的大人提供后勤辅助。 届时留里克也会做出重视农业生产的表态,亲自操持曲辕犁加入春耕。 对于自己,未来一段时间注定疲惫不堪。未来王权不断加固,为了罗斯更加强大,流血流汗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恰是这个时候,基辅马客坐着奥斯塔拉人的长船,带着宝贵且昂贵的佩切涅格突厥马,漂到了伊尔门湖北岸的大城市诺夫哥罗德,也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如此,留里克与马客,都为对方的出现所震惊,紧接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使得他们友好接触。 毕竟,谁会拒绝友好的商业往来呢?只有蠢材会。 第753章 王公与马客 诺夫哥罗德的码头聚集起一批人,奥斯塔拉人进城不足为奇,男男女女瞪大眼睛围观的则是与之伴随的十匹高头大马。 挺着大肚子的卡洛塔在随从的搀扶下略显颤巍地上岸,随即就向留里克于城内的行宫走去。 马客萨克伊一伙儿不明就里,他们惊异于这座城市的庞大,见得尊贵的女人在前进,也就牵着马无视围观者的指指点点向内走去。 因为在城内建设学校的原因,一批工人总是带着木料进进出出。此城是一个熟人社会,城门守卫者见得大量熟悉的面孔根本不会阻拦,见得尊贵的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开会鞠躬示意。 唯有马客和马匹被直接拦下。 “唉?这是何意?” 守门者也是斯拉夫人,随口便说:“看你们的脸不是本地人。你们牵马而来十分可疑。” “我们……我们是要见你们的王公。” 恰是这一描述,守门者就更加警惕了。有六人举着哨棒聚拢而来,为首者直言:“王公大人岂是你们随便可见。说明你们的身份,究竟为何而来,还有你们的马匹……该不会,是想卖马?” 守门者猜得八九不离十,马客急忙点头,罢了还从兜里摸出一枚银币。 守门者头目瞧了瞧,再看看手下人,绷起一张脸一言不发。 “哦,是钱太少。”萨克伊急忙拿出十枚给明显的头目,笑谈:“还劳烦您通报一下。” 当是时,前面的卡洛塔见后面的假货没有跟进,转身一瞧却见马客在被门卫纠缠。她随口一声:“他们是我的客人,随我觐见王公,让他们进来吧。” 有了奥斯塔拉女公爵的担保,守门者这才放行,当然十枚银币一股脑被薅走了。 “怎么罗斯人这里也和斯摩棱斯克一样,过了他们的领地还得交钱?也罢,十匹马卖个大价钱,我把失去的都赚回来。”萨克伊显然并不情愿交钱。 不过随着他真正进入城市,看到了内部的繁华,一个瞬间渐渐明白了那份收钱的理由。 完全不同于斯摩棱斯克人亦或是老家基辅定居点的杂乱,这座名为诺夫哥罗德的城市内部颇为整洁。 城外还有大量的积雪,城内的积雪不仅极少,这里有笔直的道路,奇妙的是道路毫不泥泞。仅仅不泥泞,就足以给他们巨大的震撼。 原来诺夫哥罗德等公国大城市,在内部道路建设上奉行一个基本的原则。道路自然要用石墩夯打一般保持平整,土地被压实后能硬抗一定的雨水侵蚀,长久来看仍是不足的。城市道路泥泞会是一场噩梦,不仅道路要用特别的办法保持干燥,城内积水也必须快速派出。 且看这些道路,因为缺乏石材,诺夫哥罗德道路就以大量陶块取代。那实为一种烧制的黏土砖,由于只为铺路用,在形状上没有特别高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只是要保证它足够硬。 主干道密密麻麻铺设了砖头路,其余的道路干脆就是铺设碎石、碎陶。 如今的车辆结构性地无法拉运太多货物,留里克就不担心自己花钱修的路会短时间坏损。他完全可以修水泥路,罗斯公国的确掌握了这种科技,只是产能限制了铺路计划,水泥道路会在新罗斯堡修建,且目前只能保证少量道路的铺设。 砖头路面是一种过度,即便如此已经极大程度让城市居民摆脱了春季的泥泞。 东欧世界在化雪时期一定面临着极端泥泞的恶梦,户外的一些由人一双脚踏出的小路,部分路段都会被没过膝盖的泥巴覆盖。即便理论上现在就能开始春耕,并没有人愿意在泥泞的田地播种。 城市居民几乎都属于白树庄园,接得幸于砖头路面的坚固干燥,一批居民就在公共道路上休整自己的农具。 平整且坚硬的大片场地,在过去的时代根本不存在。他们公开修理铁铲、锄头,检查带耧车的曲辕犁。他们把一些种粮从家中拿出,在太阳下再晾晒一番。 也有的妇女把家中的石磨棒和小磨盘拿出,接着户外的光亮,就在砖头路上放上一张麻布坐下,认认真真那麦粒碾压成粉。 甚至是小孩也操持着石臼不停捣着,将晒干且储存一栋的的百里香叶子捣成粉。 城市里也有集市,木头架子上吊着一批鲈鱼,有鱼贩子在兜售这些。 亦有贩子在兜售活兔、活鸡,它们被放进木笼里。在集市处也有很多拎着藤篮戴着头巾坐下聊天的妇女,她们都在兜售鸡蛋,交易的闲暇期便是互相聊天打发时间。 马客萨克伊看到的是一座整洁的城市,空气中丝毫没有人畜粪便的气息。这里道路整洁,明显是大路的道路两侧还被故意栽了小树。路径两侧由着水沟,里面流淌的竟是活水。 他们本是走马观花,不料突然有人带着怒气叫住了他们。 是持剑巡逻的士兵,见牵马者不停下来,索性直接拦截之。 “啊?我们有做错了什么?” 巡逻士兵直接拔剑,剑锋直指路面的马粪:“你们犯了罪责!胆敢在路上泼粪,你们被逮捕了!” 萨克伊想解释,奈何士兵直接行动。所有的马客皆被逮捕,动静之大引得上百人围观,也令前面走路的卡洛塔十分无语。 明明诺夫哥罗德城不是很大,那些基辅马客怎么总在惹麻烦。 的确这并非一座大城,留里克在行宫忙于加紧编纂孩子们的教材,户外的嘈杂引得他索性去瞧瞧出了什么事,也好换个心情。 因为萨克伊一伙儿把巡逻士兵牵马的举动当做了抢夺,更糟的是当自己采取抗拒举动,换来的是士兵的搜身。这下连皮衣里的盘缠,掩藏的防卫匕首、短剑都被他们没收了。 士兵干脆直言:“我们获悉你们是异乡的商人,你们不守规矩必须受罚,你们带着武器也很危险。此事当由总督大人定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围观看戏的男人女人已经聚集到五百人规模,一大群小孩又在父母面前乱窜,嘻嘻哈哈看着士兵拿人。 卡洛塔轻轻抚着额头吐槽:“留里克还能和这群家伙做生意吗?” 梅德韦特率先被惊动,他带着更多士兵来解决事态。一种士兵粗鲁地驱散人群,呼吁大家全都散了。 萨克伊眼见一位大人物,急忙明示自己的意图。巡逻士兵也急忙汇报了情况。 “卖马?卖给王公大人?好吧。不过……你们犯错当罚。你们身上还藏有武器,想要这样就见到王公?岂有此理。来人,先押到笼子里关起来,等王公发落。” 话音刚落,就在萨克伊不知所措之际,尊贵的人物终于到了! “不必麻烦了,就让他们现在把实情说明。” 是留里克,携斯维特兰娜双双走出行宫。 因过去种种的举动,留里克素以过于亲民的形象展示于民众间,围观的人们都在欢呼王公的现身,也继续瞧瞧事态发展。 此刻所有的马客都被按压在地上不得不跪下,萨克伊抬起头,眼见一名蓄有小胡子的金发青年与另一名高贵女性,他实在没法想想这就是罗斯人的王公夫妇。 “大人。这些远方来的人要见你,他们似乎要卖马。”梅德韦特代言之。 “卖马?客商?你们……”留里克仔细瞧瞧那些马,心脏旋即狂跳。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留里克顾不得其他人,他急匆匆走去,双手抚摸着马鬃,比划着马匹肩高与自己肩高,这一比不要紧,想不到彼此没有明显差距。 “啊,这些马好高大呀。他们……都是卖马的?” “是。”梅德韦特急忙回应。 留里克的双眼都盯着马,头也不回地说:“把他们都放了,统统给我带到罗斯杜马。这些马我全都买了。” “可是大人,地上的马粪他们当负责。”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把他们抓了?” “正是。” “也是,敢在道路上遗留粪便,必须罚,即便那是马粪。这笔账先算着,我要好好会会这些商人。你们把马粪铲到排水沟里,就此解决。” 如此,一脸懵的萨克伊才重新站起来,他已经被卸下啦完全的武装,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位留着金色马尾辫的青年,就是罗斯公国的最高统治者。 留里克早就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卡洛塔在场,比起自己的这个女人,十匹骏马的存在过于亮眼了。 卡洛塔微微瞥着嘴,她就默默看着也懒得插话。 须臾,留里克可算前来亲和地搭讪些言语,理所当然也询问一番腹中孩子的情况。 “一切安好,你的这个儿子很快出生。”她如此说。 “的确一切安好。今晚就和我住在一起,你就先一直住在诺夫哥罗德,直到孩子生下来。”留里克心怀好意,也确信斯维特兰娜会完全的支持。 卡洛塔点点头,又指着马客与马匹说:“他们是从名为基辅的南方城市来……” “什么?”留里克一怔,突然的表情变化吓人一跳。 “怎么了?” “是什么城市?” “ki~yev~”卡洛塔念得一板一眼,她的发音非常标准,正是如此留里克的表情就更夸张了,如此再看马客,态度也更加复杂。 “居然是基辅来的商人,如此遥远地方而来。快!他们都是座上宾!今晚摆宴席,迎贵客。” 话语都是诺斯语,和卡洛塔交谈自然是用家乡的语言。一众马客听不懂,似乎兄弟们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罗斯王公伤害。 卡洛塔继续解释了一番,尤其是那些马匹,她特别强调了一番一批骏马对于公国的重要,更提出了自己的卓越见解:“健壮的公牛广泛配种,就能得到大量强壮牛犊。这里有两匹健壮公马,你控制了最多的马匹,很快你会拥有一支健壮的马群,你会非常强大。” 只有少数的精英才能有这番见解,她似乎明白更高深的事情。 留里克思考一番,自己在征讨不列颠的战事里遭遇了骑兵的强劲攻击,罗斯需要一支骑兵,只是苦于现有的马匹不适合乘骑。马客带来的马匹肩高惊人,它们分明是为做战马而生,如此想来马客的目的的确非常不单纯。 难道他们还是受了基辅的斯拉夫人受凉委托,来与罗斯接触的? 卡洛塔轻拍陷入思考的留里克,轻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更关心马匹。也罢,父亲和母亲怎么样?” “他们?一切安好,如今忙于逗弄孩子。” “正好我去拜见他们。你……还是忙你的大事吧。”随即她又看一眼斯维特兰娜,以亲昵的口吻道:“妹妹,我终于回来了。走吧,咱们姐妹说说话……” 因为按照传统北欧习惯法,卡洛塔是奥托的养女,与留里克的关系属于没有血缘的亲姐弟,一样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结合也符合规矩。有了这份关系,卡洛塔与斯维特兰娜姐妹相称也合规,又因彼此不存在所谓争宠的利害关系,关系颇为融洽。 女眷自行离开,留里克好高兴她们的识趣。如此一来自己便能很好地与商人洽谈贸易。 罗斯杜马的议会庭,留里克坐在一侧,所有马客坐在另一侧。 房舍宽敞且更加整洁,打开的木窗令屋舍更加明亮。 留里克赐予他们加了蜂蜜的麦酒一杯,待其喝完直接进入主题。 “你们既然卖马,说出你们的价格。” “啊!尊贵的大人,我甚至没有自我介绍。”萨克伊捂着心脏说道。 “是吗?你的口音有些奇怪,好在我还能听得懂。说吧,你的名字。” “我是萨克伊,来自基辅的商人。” “哦,你的名字是一种猛禽,一种很勇敢的鸟。你们从基辅而来,我知道那个地方。” “那么,您……” “我就是罗斯公国王公!”留里克带着笑意睁大眼睛,“这里我的南方大城市诺夫哥罗德,我国疆域非常广大物产丰富,我的军队非常强大,我也有着大量金币和银币。那么,你们所销售马匹的价格呢?” 真是话锋急转,马客萨克伊感慨于年纪轻轻就是极度尊贵之人,他奉命继续:“我有十匹马,两公八母,它们都是非常年轻的马匹,想来这些也瞒不过您的眼睛。他们是非常优秀的马……” “你在掩藏什么情况吗?告诉我你的售价。”留里克轻眯起眼催促。 萨克伊仍然坚持自己的说辞:“我们基辅人从草原的佩切涅格人手里买到马匹,经历两个月的时间,经历了非常多的艰辛终于把马送到这里……” “所以,你打算出个高价?你说什么?佩切涅格人?这些其实是那些游牧部族的草原马?” “的确如此,只是……”萨克伊也情不自禁睁大眼睛,“其实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是优秀的佩切涅格马?您真是圣明。” “过誉了。”留里克摆摆手,心脏也是狂跳,又说,“你废话很多,只是要表明价格很高有道理?你倒是说个价格,我们再好好商讨。放心,我很有财富,不会被吓到。” “是。”萨克伊使劲咽了下唾沫:“它们都是好马。公马一匹五磅银币,母马因为能繁育马驹,一匹十磅。”比起最初和卡洛塔谈论的价码引起的不快,他生怕罗斯王公反感不得不降了一点价码,然仍旧是惊人高价。 “就这?”本是洗耳恭听的留里克确实吓了一跳。 “怎么?您觉得太贵了?您有意购买,我们可以再谈谈。只是您也要考虑一下,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冒险,才把十匹骏马非常艰难地送到您面前。” “也罢,我知道你们的艰辛。”留里克坦然道:“其实马匹卖个什么价都是你们随口一说。确实,这个价格对于一般人可谓高得惊人,富贵如我,这都没问题。我很清楚基辅的方位,也对佩切涅格人有所了解。我其实尤为喜欢基辅,那里非常温暖土地肥沃,那里的草原奔跑着骏马,草地改造成农田就是最好的黑色田地,意味着麦子的高产……” 留里克情不自禁说了很多,乍一听上去,马客们觉得这次的冒险大发横财已经是板上钉钉,且罗斯王公表现出了极大好感,更声称夜里会举办一场宴席款待兄弟们庆贺马匹交易的大成功。 马客们已经沉浸在发大财的快乐中。 马客也就这点认知,他们根本不知道留里克这番发自肺腑的说辞,分明是对基辅地区充满了野心。 第754章 王公的酒宴 关于本时空基辅那边住着怎样的斯拉夫民众,罗斯公国早晚都会征服并收编他们。比起那些居民,没有什么比基辅周边的土地最为重要! 那可是大面积的黑土地,纵使不用农家肥也能在当前时空保持高产。至于那里是天然的易守难攻的四战之地,比起能攫取到的空前利益,也不算什么。 马匹并不值这么高的价格,留里克也能明白过来,所谓价格多少全凭马客的一张嘴。这些的确都是难得的好马,不过这些客商出身于基辅的那些斯拉夫民众集团,他们天然能交待出巨量的有关南方民众的情报。 他们不过是商人,南方是斯拉夫人也是部落联盟时代。南方不存在一个大型国家集团,所以商人们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忠诚的对象,或者说商人最忠诚的就是钱财,许诺大的利益,或是让他们立刻感觉到贸易有利可图,就会把所知所闻说得一个明明白白。 举办宴席宴请马客也是稳住他们,如果他们的确有着时节的身份,那就更要行拉拢之能事,趁机拉点赏赐死死吊住胃口极有必要。 要把马客所知的信息全部压榨出来,在由他们之口,向基辅那边的人表达一个罗斯公国的善意。 毕竟远交近攻的战略实在是一个大智慧。 终归罗斯公国要统治基辅,如果能用比较和平的手段最终拿下那里再好不过,至少现在以及未来的十年大抵缺乏战略机遇,这些年月自然要和他们平安贸易,能够让罗斯借此搞到大量的佩切涅格马就太好了。 马客萨克伊一众摇身一变成了座上宾,他们得幸进入罗斯王公的行宫,与王公等多位公国精英共进晚餐。 当然,梅德韦特还有老奥托实在感觉留里克的礼仪做得过分,他们人是参与了,全程只顾着自己吃喝,才不去管那群如同坭坑里钻出来的、觉得什么都新奇的虫子。 地板平整桌案亦是平整,每人面前的桌台摆有水晶盘、水晶碗,如此惨餐具承载诸多美食! 其实不过是开场的一些果干与冷肉切片,就足以惊得马客一伙儿浑身颤抖。 萨克伊双眼盯着玻璃盘,他的内心在疯狂嘀咕:“只怕我一匹马也换不得这样一只盘子,倘若我不慎弄坏了一角,脑袋还不得被他们砍飞。” 使用过于珍贵的餐具,萨克伊反而提心吊胆起来。 他极为小心谨慎的从玻璃碗里抠出暗红的覆盆子干放在嘴里,享受着平日里极难享受的甜味感觉。 且慢,这果干口感非同凡响,它绝对被蜂蜜浸泡过,是一种极端甜美的蜜饯。 盘中还有大量的肉干,似乎是牛肉又似乎是鹿肉,它们有着恰到好处的盐分,公平的说这种肉干实在是旅行的绝佳干粮。 透明的杯子盛有棕黄色的麦酒,另一杯子亦有深色的微甜格瓦斯。 见得客人们都开始动起双手,这种印度式吃法实在不雅。 留里克特意敲敲桌子:“诸位,在我的领地当按照我的规则。你们……住手!” 最后一语呵止了马客们的行为。 萨克伊赶紧摆起笑脸赔不是:“伟大的王公,我们……当以怎样的礼数。” “当然是……”留里克想了想,灵机一动,“在你们的故乡基辅,与远方的客人聚餐当如何?” “我们?奉上烤制的大列巴和盐,再在篝火边聚餐一只烤绵羊。” 面包与盐,斯拉夫人的这套习俗从九世纪就成型了? 留里克耸耸肩:“如果只是面包和盐,你们即将品尝到。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餐前的一些小食,完美的大餐还在后面。那么就按照我们的利益,高举你们的酒杯,痛饮我们罗斯人的麦酒,还有你们斯拉夫人喜欢的格瓦斯。” 留里克率先举起麦酒,寓意北欧的罗斯人是真正的统治者。奥托、梅德韦特等人绷着脸作陪举杯。 这就是罗斯人的礼仪?如果他们很喜欢喝酒,自己也非常愿意作陪。萨克伊满心欢喜痛饮一杯酒,又看着罗斯王公举起另一杯。 美餐需要一点时间的等待,等待之际最是聊天的时刻。 随着美酒进了肚,酒精消弭掉很多拘谨。 留里克旋即询问起有关基辅民众的事情,乃至附近住着那些民族,还有有关斯摩棱斯克和普斯科夫的事情。 萨克伊正在兴头,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罗斯王公的计谋。他完全忽略掉美丽而年轻的罗斯王后斯维特兰娜的存在,只是眼睛旁光察觉到那个女子在伏案摆弄一支羽毛仅此而已。 实则不然,斯维特兰娜不为现在的小食与之后的大餐动容,她身份高贵,出席宴会且坐在丈夫身边再正常不过。她的面前摆着纸张、鹅毛笔和油墨,就是奉命把萨克伊滔滔不绝的话语尽量记下来。留里克的要求并不极端,只求妻子尽量记录,从大量口水性的文字记录里整理出关键信息,这是王公的责任。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留里克这番听着,确实听到了萨克伊的一些有趣详实的描述。 一个非常显着的事实摆在面前:基辅与斯摩棱斯克,原则上有着血盟,但到了现在的年月,这种联盟已经变得颇为脆弱。 基辅、斯摩棱斯克、普斯科夫同属于庞大的克里维奇部族联盟,其含义就如其名字描述,有着浓厚的“歃血为盟”之意。 歃血为盟的兄弟部族因为分散发展的原因在未来的年月逐渐分裂,在交通颇为困难的东欧再正常不过。再说,论及古老的历史,伊尔门斯拉夫人不也是从克里维奇人那里分裂出去了。 留里克不得不怀疑,就是因为这种擅自分裂的原因导致对方的嫉恨。 难道一百年还不能消弭掉仇恨吗?恐怕仇恨早就消散,但这个马客言之凿凿地描述斯摩棱斯克的居民对于北方伊尔门人并不欢迎。 马客唯独能确定一点:“我们的大首领希望去北方做生意,但是没有人敢于冒险。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兄弟的成败,一旦我们与王公的交易完成,便会有更多的基辅商人北上。我们不畏惧斯摩棱斯克人收取过路费,我们兄弟找到了另一条艰辛一些但很安全的路径。如果您需要销售商品,我们是可以信赖的商人。” 留里克心情激动,明面上还是压制着亢奋,他故意问:“这么说你们其实得到了首领的命令。” “不。我们是自发行动,只不过行动被所有人知道罢了。” “很好。现在我宣布你们的贸易已经取得成功。” 萨克伊听得心情大为愉悦,这便大大咧咧道:“是成功了一半。我们想买到……”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将一玻璃碗的覆盆子蜜饯全部倒在盛肉的玻璃盘中,高举着碗说:“我很喜欢这种餐具,它定然很昂贵。我们既然卖了马,直接换取一些这种水晶餐具就不虚此行。” “你们……非常想要这个?”留里克激动得颤抖,整个身躯为之前倾。 萨克伊见状起了误解,以为王公不愿销售,赶紧以商人之姿游说:“我们基辅人经常与佩切涅格人交易,以麦子、麻布、奴隶换取他们的马和铁。您很喜欢骏马,我也很喜欢这种水晶器具。如果可以讨好我的首领,您也会得到更多的马匹。” 留里克突然眯起眼:“你们还能抓奴隶?” “拉的米奇人,还有德列夫利安人,等等。我们抓他们的男人卖掉,女人嘛,嘿嘿,自然是留着做妻子。” “奴隶都卖给佩切涅格那群骑马者?” “正是。” 其实听得这些名字,留里克就能断定那是另一些斯拉夫部族。虽然都是斯拉夫人,各大部族联盟争斗不断再正常不过。他们本该打成一个统一的民族,显然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顶多造就出一堆小型酋长国。 如果有谁可以统一他们,只有罗斯! 现阶段罗斯公国缺乏攻灭基辅集团的实力,对他们的情况直到今天才有更深的了解,至于对南方的邻居斯摩棱斯克仍旧知之甚少。罗斯公国已经太大了,如同蟒蛇吞食一头牛,消化猎物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现实逼着公国要抓紧时间整顿内政,一段时间内是要挂免战牌施行韬光养晦了。 一个极度恶性的境况明明白白摆在公国的面前。 公国在丹麦的商品倾销站被敌人一窝端了,没了敛财的据点可如何治好。倘若没有大买家,年年春季都会变成“松鼠皮滞销帮帮我们”。最终谁会来帮忙呢?谁有财力帮忙呢? 恐怕基辅的斯拉夫人会成为大救星。因为基辅居民本身不是大买家,他们可以把商品输送到佩切涅格人手里,乃至辗转卖到东罗马。他们只要作为中间商能赚到钱,到罗斯进货就是心甘情愿。 留里克当即猛拍桌子,这一声响真是震惊四座。连忙着晃荡脑袋的老奥托也抬起头看向儿子,抱怨:“你弄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留里克绷起一张严肃的脸,伸出右手直指一脸懵的马克萨克伊,须臾笑出了声:“我喜欢你们!你们想和我们做生意,我也想和你们贸易。你们的首领有如此渴望我很欣赏。你们尽可放心,你们将带着很多货物回归,至于这些玻璃器,我自会卖给你们。” “啊!那么价格如何?” “玻璃器的价格?不会贵到你们昏阙。两杯酒还不尽兴,我们继续喝。” 根据萨克伊的自述,在基辅那边聚众喝酒是拉进关系的手段。如果这种行为是一种联谊手段,显然世界各地都发现了这一套路。 罗斯这边因为人均粮食保有量因特殊的原因是极高的,酿酒成本降下来,各家各户都有坛子自酿低度麦酒。斯拉夫人家庭不禁酿麦酒,顺便也酿格瓦斯。 既然有着觥筹交错的机会就应该痛饮,于是乎琼浆玉液被奉上。 留里克喝得微醉,他的脑子里已经想到向基辅方面抛售商品赚取大量骏马的盛况,有了首次的多喝。再看奥托和梅德韦特,他们两位论及喝酒,绷着的脸全都乐开了花。 留里克举着玻璃小瓶,示意眼睛放光的十位马客,非常大声的吼道:“你们!都看看这是什么!打开盖子,这是生命之水!是最完美的酒!给我……喝!” 丈夫已经醉了,斯维特兰娜有些不适,一时眉头紧锁也不敢阻拦。 留里克因醉而亢奋,干脆将酒液倒入一个特制的玻璃高脚杯中,且看那酒液清亮似水。似乎就真的是水?空气弥漫着奇异的酒气不会撒谎。 萨克伊还从没有“房间酒香四溢”的场面,而接下来的场面已经超越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十位马客的眼睛瞪得如铜铃,眼珠子距崩出来也是一步之遥。 且看罗斯王公留里克,这年轻人的酒杯已经成了火炬! 燃烧的高脚杯高举,留里克颇有仪式感地嘟囔:“生命如同一把火,在有限的人生里我们都该像火焰一样跳动。斯拉夫人崇拜火焰。你们都瞧瞧,我手里的烈酒在燃烧,我会把它喝下。我敢说,你们信仰的火神庇隆会庇佑我,我的确是伟大的人。” 言语其实有些刚愎自用,留里克也的确因正在兴头而语无伦次。 一瓶伏特加倒入高脚杯约有二两,度数实则突破了50°。这就是一款小麦、燕麦酿造的东欧二锅头,口味自然非常劲爆。 留里克高举这火焰烈酒当众一饮而尽,站在萨克伊等马客的视角,无疑见到了一种魔法。 罢了,留里克深深打了一个饱嗝…… “大人。您……没事吧。”萨克伊震惊道。 “没事,肚子里感觉很温暖。你们……也应该试试。想和我做生意,就按照我的规矩,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期望。” 高脚杯是一个接一个地递上,烈酒拔出瓶盖,酒液为桌台的油灯火苗点燃。 十位马客一开始都是抗拒的,难道大家要把一团火焰吃到肚子里,假若没有火神的庇佑,岂不是会被活活烧死? 且慢!金发的罗斯王公留里克明明白白是个瓦良格人,他本人居然得到了火神的庇佑,岂不是天生的王者?如果和他关系要好,火神也会庇佑吗? 留里克这番是因势利导,令马客们喝下一杯火焰烈酒成为投名状行为。 萨克伊孤注一掷照做了,火焰烈酒进了肚子,似乎并没有疯狂的感受。 至于有的人就颇为倒霉,燃烧的酒液烧掉了一些胡须,还好扑灭及时未酿恶果。 留里克点点头,故意神神道道说:“这是人世间最完美的酒,有着火神的力量,是你们的首领也无法体验的享受。我是仁慈的王公,你们既然喝下了火焰酒就是经历了火神试炼,高角杯和瓶子就赏赐给你们了!” 罗斯王公出手如此阔绰?萨克伊的脑袋还没有被超量酒精侵蚀到醉倒,这番急忙高呼王公是伟大圣人,更是扬言回到基辅老家向故乡人们介绍罗斯王公的恩情。 的确,留里克的那份东方式的灵魂总会情不自禁注重礼尚往来。表面上是这样,实则还是将自己的地位设立成一介大家长。臣民在这套哲学体系下都是孩子,王公就是所有人的父,父对子自然要多一些赏赐,即便可能培养出逆子。 这些马客是基辅人的非官方使者,同样的他们甚至能成为罗斯公国的官方使者。 留里克还不能非常激进地派出自己人构成是直接团去基辅,毕竟见得基辅马客这才一天功夫,未来还需令他们在诺夫哥罗德居住一阵子好好观察一番,乃至在春耕后做一个有关贸易的约定。因为春耕也是一桩好戏,让马客好好瞧瞧罗斯公国的耕地技术。作为纯粹农耕民族的基辅社群的斯拉夫人,留里克确信他们会对曲辕犁很上心,接着就是和平销售。 终于,真正的硬菜完成了全部的复杂加工程序。 此乃一头烤鹿,鹿肉闷烤之前还刷了一层蜂蜜,就是刷蜂蜜的工序费时费力。 主食也是极有斯拉夫特色的烤制大面包,不用于黑麦面包,被呈上来的可都是来自不列颠耐寒品种的高筋小麦所烤制的面包片。 用手撕肉拿面包未免很粗俗,至少在罗斯公国这里,留里克下令全部食君之禄的崽子们观察落实筷子、勺子和刀子的三种餐具原则,将徒手吃饭描述为双手僵硬,引申为愚笨。要强爱攀比的崽子们自然不想落得伙伴口实,老老实实用筷子吃饭,结果一个二个训练一阵子都是手指极为灵活。至于还要用刀子吃饭,无他,此乃罗斯人祖宗之法实在不可变也不能变。 就是大伙儿忙着喝酒,最后的烈酒约合四两,折算成纯酒精足足有一百毫升之巨。 对于这群平日只能喝到少量低度麦酒的马客,如此大剂量的酒被他们一饮而尽,很快就上了头。 他们昏昏沉沉吃着烤肉疯狂撕扯松软的大面包片,晃晃悠悠居然一个个躺倒了。 再看奥托和梅德韦特,他们也带着一众傻笑慢慢躺在地板上。 “这样还能继续吃吗?全都喝断片了!”留里克主观上这么想,身体可是不听使唤。 他对身边的妻子嘟囔:“这次我……真的喝得太多。别怕,我只是醉了。你去……喊人。把大家都拉回去睡觉。” 罢了,他就直接枕在妻子的腿上,不一会打起呼噜,弄得无语的斯维特兰娜使劲拍拍丈夫的脸见鼾声依旧,就只好站起身忙着跑到行宫的门口,招呼侍卫把人搬走。顺便也以王后的身份命令在场的侍卫:“我不管你们是否吃了晚餐,这头吃了一部分的烤鹿就赏给你们了,记得别浪费食物。” 第755章 纯粹国营制衣厂 就在临近春耕之际,留里克与基辅马客完成了交易。 骏马两公八母,就按照马客萨克伊的说法,总价折合九十磅银币,换算一番就是九千枚银币! 十匹马怎么可能值这个钱? 私下里萨克伊干脆吐露心扉,所谓这些马匹的总价合计最多四十磅。 “你的意思是觉得诓骗了我自觉有罪?你竟然怀疑我是吝啬的贵族?交易已经定下,我是不会收回价码的。你们会立刻拿到钱,我也鼓励你们就地采购我国的物资,这样你们可以两头赚。”留里克如此大方的表态,再一次惊得萨克伊感激涕零。 这场交易重点根本不在于十匹马究竟有个怎样价格,留里克自我感觉大赚特赚。 因为情报信息也是巨大的财富,难以用金钱衡量。罗斯公国第一次得到了有关南方地区地缘政治关系的情报,有助于未来征服行动制定合适的路线图计划。 如此萨克伊一伙儿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是他们现在必须自己花钱购买美餐,乃至到市场交易。 时间已经到四月,新罗斯堡附近海域在三月底坚冰已经融化大半,人人都在盼望着冰块碎裂足矣航行。 露米娅身为大祭司,按照规矩在儒略历春分日祭祀诸神。她要主持仪式祭祀七位神只,而今牵扯到冰雪融化恢复航行,为了所谓航行安全,海神和海怪也要祭祀一下。 还是十年前,罗斯人祭祀神也是抠抠搜搜,因为实在没有豢养多少大型生出,拿出五头鹿就是极度奢侈。 时代变了,现在祭品都是十鹿起步。 罗斯公国继承自传统维京的那一套习俗,全年有两场盛大祭祀。冬至祭奥丁,这相当于过大年。春节祭诸神与海洋,实为庆祝生产生活的开始。 新罗斯堡完全复苏,渔夫、农夫和商人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但是,因为罗斯失去了丹麦市场,直接导致新罗斯堡的皮货市场各类皮货均价暴跌。 事实真的变成了“皮革滞销帮帮我们”。 这是抄底的时刻,留里克令总督科努松父子立刻行动,手握国库钱款先把猎人们的货物尽量买下。 王公与商人上下其手完成收购,多达十万张大松鼠皮、五千张雪貂皮、两千张狐狸皮和二百张北极熊皮进入囊中。 商人会照例把手头皮革运到梅拉伦湖,至少罗斯没有失去瑞典市场! 留里克的手头至少有五万张松鼠皮,以及千张貂皮和全部二百张北极熊皮。他实际支付给猎人的是部分银币、铜币,还要比例更高的麦子实物。 拉多加湖已经溶解,数以千计的溪流连带着奥涅加湖水向这里疯狂注水,直接导致涅瓦河水量暴增! 这样情况直接导致新罗斯堡方面与诺夫哥罗德的水路交通变得负责,顺流而下会是极快的,逆行则是一场与河水的艰苦战斗。 但是王公有令,大量皮革必须运到诺夫哥罗德。 留里克究竟何意?无他,只因数以万计的斯拉夫女人会在农忙后突然闲暇。她们其实也会做诸如打青草、编筐、做木器等辅助生活的工作,就是产生的劳动价值难以用金钱衡量,换言之这种劳动不能换去实实在在的粮食报酬。 一支运皮革的船队逆着涅瓦河前进,一位尊贵的“伟大裁缝”奉王公之令,带着他的全套手工作坊人员大搬家。 时代已经变了,佛德根再不是拉多加湖一介裁缝铺子小产业主。他麾下有奴工多达五十人,也在生产中摸索出一套策略,便是把人员进行了分组,从而提高了制作皮衣之效率。 公国既然能生产碳钢,制作钢针也成为可能。只是公国还不具备东方的精细加工工艺,只能制作一些整体偏粗的淬火钢针。 虽然这种针不可能达成刺绣的水准,缝纫皮革和麻布已经非常合适。 制作衣服对科技的要求并不高,即便没有缝纫机,纯靠手工也能保证不错的效率。 整个手工作坊人员随船队出发,十艘划桨长船合力牵引着三艘标准武装货船奔向诺夫哥罗德。 皮革和成品铁器就是两样拳头产品,斯拉夫女人会因为参与到皮革加工赚到实实在在的麦子,成品铁器直接增强斯拉夫男人工作效率。 更重要的是,诺夫哥罗德造船厂需要大量铁质工具,如钢斧、刮刀、刨子,钢制耗材如钉子也急需一批。 另有肥皂、玻璃器、陶器也在运输清单中,现阶段它们都是罗斯移民消费得起的商品。它们可以种类少但必须有,因为民众需要消费。 一个小型的内需市场正在扩展,譬如皮革做成衣服,首先也是满足罗斯公国民众自己的需求。这个市场暂时狭小,随着人口快速增长,它会迅速扩张! 毕竟瑞典梅拉伦湖市场也不过是五万人规模,罗斯公国理论上很快就能超越它。 失去丹麦市场暂不能强取豪夺,留里克也只能自我安慰明天会更好。至少在可见的今年,皮革混合麻布,会使得一批诺夫哥罗德换新衣。换新衣,这在古代社会堪称可以到处炫耀的好事。借助这个产生的内需市场,自己能够赚取一些剪刀差收益。 对于佛德根来说诺夫哥罗德是一个新奇的地方,处于内心的考量,他并不愿意刚刚在新罗斯堡安顿下来又挪到新地域,明明在新罗斯堡就可以把工坊办得很好,何必离开呢? 既然王公在冬季的时候下达了要求,他不敢忤逆,如今船队也进入到南北走向的沃尔霍夫河。 来自远方的小船队真是贵客,佛德根带着整个专业团队的抵达并没有引得多大波澜,唯有留里克非常开心。让他开心的甚至不是佛德根本人,而是其麾下的那一群技术工人。 有这么一个小群体,她们的身份都是女奴,自身的价值非常纯粹。她们是专业的裁缝,一批完全脱离了土地生产的裁缝,靠着给主人制衣活命,因而纵使技术练就得卓越,仍被主家疯狂的剥削。作为主人的佛德根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所谓没得自己的首领,一众女人早就落得悲惨下场。 留里克笑嘻嘻地接见了忐忑的佛德根,一番码头的寒暄就邀其进入行宫,并在独立的房间里密谈。 这样的举动弄得佛德根更加忐忑。 房间近乎密闭,户外是小阳春,室内颇显黑暗,仍需油灯照明。 “大人,您这是何意,竟有秘事与我相谈?” “正是。我……要求你做出一个让步。”留里克犹豫了一下,仍旧坚定描述。 “是什么?总不会是我在诺夫哥罗德建设作坊,您又有新的决意?您就行行好,其实我很愿意在新罗斯堡建设作坊。” “哦?你是瞧不上这里?” “非也。”佛德根急忙否定并附和起来:“我能有今天的财富全凭您的帮助,在您的庇护下,我的财富安全毫无问题。” “就是,你也衰老了。” “我?年龄是大了些,至少比古尔德那个老家伙年轻很多。” “你仍旧上年纪了,应该把事件用作生活。” 留里克明显在欲盖弥彰,佛德根有些急躁,但不敢多问,只好试探道:“您究竟何意。” “那么我就明说。我看中了你是全部女奴。” “啊?她们?您……”佛德根本想说非常荒唐的,仿佛王公看上了那些奴隶的姿色。且慢,那些都是一群老妈子,如何有姿色可言。就是因为意识到荒谬,佛德根生怕言多必失急忙闭嘴了。 “就是那些女奴。我!”留里克使劲拍拍胸膛,“决定买下她们。” “啊!您!?”佛德根一瞬间全都明白了,猛然站起身的他脸色也变得狰狞与惶恐,“您要夺走我的财富?那是我的命根子,我可是制衣商人。” “你先坐下!”留里克一声呵斥,吓得对方急忙瘫倒。“你觉得我在要你的命?荒谬。我就是怕你过于紧张,才与你密室相会。你觉得我的要求离谱,那就慢慢谈。我明确告诉你,你仍旧要在诺夫哥罗德建造一个永久性的制衣作坊,只是它会变得与你理解的大不相同。” 如此,留里克表明了态度。因为制衣作坊的核心就是那些女奴,她们是一群技术工人,谁控制了她们谁就能立刻建设厂子。论财力无人可以挑战王公,留里克这番操作就是直接把纯粹私营自负盈亏的作坊收归国有。 留里克双手比划着描述一番盛况:“你不用亲自掏钱建设厂房,不用支付奴工的住宿、食物等一系列的款项。你现有的财富我也不会收取哪怕一枚铜币的税款,恰恰相反我还要支付你一笔钱买走这群奴工。你仍旧从事这一行当,我聘用你为终身管理者,会支付你丰厚的报酬也不会收税。这样岂不是很好,你兴办作坊的目的是赚钱,你按照我的这一套做,不用承担一切的风险,只会源源不断得到报酬,而被成为受人尊敬的裁缝大师。” “啊?那么我们以前的契约……” “以前的契约由我现在的提议更优渥么?你是聪明人,我们是时候修订更好的契约了。” 佛德根这种人就属于早期的产业资本家,他们也是构成汉萨同盟的基石力量。作为商人他突击算了一笔账,虽然觉得很奇特,终归这一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来自己已经落在王公的手里,想要拒绝搞不好就会被这小子找个由头做掉。 留里克王公可不像是表面上只是英俊的男子,那可是一名杀伐凶狠的狂人,千万不能被其现在所表现的和善所诓骗,王公的命令不得忤逆。 一声长叹,佛德根感觉自己的一段伟大的人生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被迫为王公而工作。 才是刚刚登陆,一份密约就签订完成,并直接取代旧契约。 佛德根运行了二十年的制衣作坊某种意义上本来就不存在了,处在罗斯堡故地或是比尔卡集市的厂房全都卖掉,制衣作坊已经不存在任何重资产的东西,就剩下一批可以快速搬运的细软和一群奴工,这些属于轻资产。 长久是时代,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斯拉夫人制衣清一色是家庭作坊,无外乎妇女坐在家中,操持原始织布机制作麻布并以此做衣服。她们原则上都是希望制作更好的衣服,固然是已经掌握了很先进的织花布技术,碍于材料与工具的欠缺,她们不能缝纫高级货,尤其是缺乏皮衣、毛纺织制衣术。 其实抛开佛德根本人,留里克仍能任命亲密战友菲斯克的母亲布洛玛为裁缝大师,快速拉出一支职业纺织队伍。 如今佛德根对新政策是认同态度,那么假造一座国营纺织作坊,聘用这两位一位为经理人(厂长),一位为技术总监就很有必要。 在掏钱的问题上留里克速来痛快,自然最大的原因是他的国库因为过去的战争掠夺一直是府库充盈。他按照高于市场价格10%的价码买走了佛德根所有女奴的所有权,下一步的举措堪称奇幻。 对于那些奴工,她们很高兴能成为王公本人的眷属。人人都称赞给王公办事总是收益颇丰,想来大家的待遇都会变好。 就在佛德根抵达的第二天,全部五十名奴工被领到行宫的门口,一片小的开阔地处。 留里克当众直接宣布:“你们!所有的纺织奴工!你们将得到完全自由的机会!为我工作五年,你们即可获得自由之身。五年之期一到,你们仍能继续做裁缝的工作,届时我将赐予你们额外的报酬……” 王公从不食言,他许诺食宿以及一周一天的休息日,尤其是五年时间一到后获得的绝对自由,包括是婚姻的可能性。故而一些年轻的奴工还能结婚生子,届时按照王公的许诺,她们的身份完全成为“罗斯本部人”,在公国的等级社会里属于第一梯队的臣民。 她们感动得喜极而涕,暂且把自由的事放在一边,王公会提供给大家更多的生活物资,也许诺每隔六天的休息日。这一切佛德根是不会给的,毕竟在那个男人眼里,姐妹们都是当牛做马一生的命运。 但她们仍旧不能拜托佛德根的管理。虽然大家并不理解,终究还是要朝夕相见。 要在城里建设新的厂房,好在诺夫哥罗德在圈围墙的时候将不少空地圈了进去。城市不是白树庄园的城市,其他族裔的人口几乎都是技术人士,他们注定会填满城市的空间。 一块刷满白垩泥并涂上炭黑的匾额先行突击做好,它标注了三个词汇,和在一起就是“公国裁缝工厂”。 此乃罗斯公国第一家国营纺织厂,所有资产都属于留里克个人,当然在“朕即国家”的原则上,它也是国营。 皮革的最终形态就是变成五花八门的衣物,其中的各环节都存在着加工利润与物流利润,留里克这番直接打通产业上下游,从抓小动物到制成皮大衣,完成产业生态闭环,将一个行业能捞到的利润吃干抹净。 工作场所就是一些有木刻楞风格的大号长屋,集合了维京斯拉夫两种风格的建筑,最是适合密集作坊式的手工裁缝劳动。同样的宿舍区也是一样的建设原则,工人们会睡在大通铺,只是所建的房舍是按照一下子住上二百人的规模所造。 国营工厂岂能只是五十人规模小作坊?工厂宿舍只能住下二百人,这也只是应对现阶段的人手罢了。 匾额现行挂在新打上的桩基立柱处,第一批房舍的承重木桩在重赏之下可谓快速建设。 现在城市内部出现了两处大型工地:学校和制衣厂。 超过一千名男女村民接受雇佣,其中的男子领取的是每天一磅麦子的报酬,至于劳动的伙食是留里克提供的。 欣欣向荣的城市建设也导致城外的森林的快速消灭,最终人们还把树根给抛出来,平整一番土地后,这就是所谓的“向森林索要农田”。城市建设与拓荒运动同时进行,参与其中的人都得到了利润,留里克本人也得到了更多声望,实为一石四鸟之计。 由此景象,基辅马客们可是啧啧称奇。他们又看到自己卖掉的马匹已经参与到拉车工作中,定睛一看那些清一色是母马。 两匹公马何在?马客觉察到罗斯公国民族在等待农田变得再坚硬一点,他们已经把各种琳琅满目的农具准备妥当。马客被授权参观耕种途径,被许诺也能通过劳动换取免费的大餐。 就在此等待过程中,他们偶然找到了两匹公马。揣测成真,罗斯人的确在用佩切涅格马给本地的小矮马配种! 终于,836年的春耕开始了! 做了充足准备的罗斯人在各地播撒今春的麦种,比之去年,今年有更多的小麦种子被播撒,且换伊尔门湖地区因为大量藏起来的人钻出林子拓荒,更多人投入农业生产中。环湖地区各种等级的田亩算进去,有多达三万公顷田地开始播种五花八门作物,其中自然是燕麦、小麦和黑麦是绝对主流。洋葱、黄根胡萝卜和卷心菜,这种蔬菜老三样也要播种一批。 自然还有亚麻,它们击中在湖泊南部广泛种植。 留里克以王公的高贵身份树立一个典型,他在亲自耕种,为此还在纸张上写上自吹自擂的文章向民众宣传。他亲自操纵曲辕犁的形象被自己亲手绘画,还别说,比起一群“手残”民众,留里克这种到底是懂得一定素描知识的人才妥妥画了一张“春耕图景”。 此番作秀是拉进与人口最多的斯拉夫人的感情,同样也是亲手感受集合种子的犁、播、埋一体的曲辕犁的使用效果。 他更是使用了一个技巧,便是令十位基辅马客都来试试曲辕犁与绑定的播种机的美妙。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马客萨克伊就在田间地头直接询问一腿尘土的留里克:“大人,这种犁非常美妙,多少钱,我们买!” “你们要买啊?何必买的。我就送你一套!且慢,这是送给你们基辅首领。尤其是你!”留里克拍打一番萨克伊的肩膀,“很快你们会返程,你告诉你们的首领在罗斯的所见所闻,也告诉他我们对和平贸易的支持。我们期待更多的商人带着货物来到罗斯。” 第756章 罗斯皇家海盗与拉格纳维京军与东法兰克大军 一艘大船有了超强,两舷硬是各安装了十座扭力弹弓,船艏也安装有全新青铜撞角。 弹弓的弹丸主力是锥形铸铁弹,弹丸分为一磅与半磅两种,一百枚打包为一箱,船舱里直接塞了五十箱!它是最主要的战斗武器,故而在武装储备上也达到了罗斯海军的巅峰。 另有可充当短矛的标枪与鱼叉充当辅助武器,同样它们也是杀死白鲸、小须鲸,乃至猎杀海豹的利器。 这就是罗斯公国“皇家海盗船”鲑鱼酋长号,探险家斯普优特奉王公之令率领专业海盗团队,向丹麦势力发动特殊报复。 全面战争是有的,至少不是现在。甚至情况变得更为复杂,内部经济为题迫使公国将扩张性国策暂时调整为内部建设。 报复丹麦人仍然要做,斯普优特历史性地成为报复行动第一人。 码头人声鼎沸,两千多人在刚刚结束繁忙春耕工作,又来码头欣赏海盗船出港。 明眼人都在品头论足,所谓王公出了巨大本钱,这艘船比公国的旗舰阿芙洛拉号的武备还要凶狠。 舰只被多根缆绳固定,稳在水流颇湍急的涅瓦河畔。桅杆之顶,一面特异的旗帜在南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那是一面白底的旗帜,黑色的图案可畏骇人又霸气。 黑色布条缝纫拼合出抽象的人类头颅骨图像,骷髅头下交错缝纫战斧与剑的图案。 此旗就是留里克本人设计,所谓海盗船必须有恰如其分的旗帜! 该旗为大家津津乐道,骷髅头代表了死亡,恰如船只远行的目的——带来死亡。 人人都知道他们此行就是要做大海游弋的怪兽,必须行杀人之能事。人们希望他们大肆杀戮,以宣泄兄弟们的愤怒情绪。 大量战略物资由网兜人力起重机运到船上,那是大量烘干得硬邦邦的烤饼,硬邦邦的咸鱼干,成筐的洋葱头,还有橡木桶装的大量淡水。 如此物资足够支持一船三十余人战斗两个月,当然他们的续航力绝非如此,即便要补给,第一补给点也是萨列马岛。 斯普优特就站在船下,与新罗斯堡总督做一番告别。 且看他的部下,特拉朗及其伙计们都换上罗斯军队标准制服,尤其是衬里,可是蓝白两色麻线缝纫纺织的蓝白条纹衫。此十人是萨列马岛人,剩下的二十余人也是个大杂烩。他们有罗斯本部人、其他来源的瓦良格人,本地斯拉夫人和苏欧米人。 他们族裔颇复杂,好在彼此皆可用诺斯语交流。他们是一群真正的亡命徒,也确信自己的凶悍工作很有正当性。 每一人都是斯普优特精挑细选,心狠手辣杀敌不眨眼是必须的,其次必须不晕船。 和总督能聊些什么,无外乎最后的寒暄。 “你们此行充满风险,就怕你们孤舰硬闯丹麦被围剿,如果你们遇到危险一定要逃命优先……”总督科努松连连告诫。 斯普优特这边好好好是是是说个不停,实则内心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阿芙洛拉号曾在丹麦以一敌百,更强的鲑鱼酋长号只能打出更大战果。 海盗旗帜飘扬,大船的束缚解开,在人们欢呼中进入芬兰湾,并继续向萨列马岛方向航去。 几天后,他们顺利抵达萨列马岛近海,在一场合适的泊地抛锚。 岛民的使者特拉朗摇身一变成了仆从罗斯公国的顺民,其随从都是过去罗斯流亡者后裔,而今全都获得罗斯人身份。 他们见识到了罗斯人的强大,甚至参与到了对卡累利阿人的冬季战争。现在,他们带着战利品,尤其是哭哭啼啼的女俘回乡。 任何的口头描述都不如实实在在的战利品有说服力,为罗斯人打仗还能得到女奴,事实立刻震撼岛民。 斯普优特进入了村庄,他以罗斯公国萨列马岛伯爵的身份宣布统治这里。全体岛民深表支持,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从此归顺一个地区强权,使得以后的海盗行为有了强大力量的庇佑。 不!真实的情况远超岛民认知。 一双双亢奋的眼睛凝视站在土台的斯普优特,他学着留里克的套路,把硬纸卷成喇叭状宣讲自己的主张。 “你们!都是罗斯公国的臣民,都是本伯爵的臣民。我就是你们的首领,我会带着你们的抢钱,抢铁器,抢麦子,抢女人。我们有一首强力战舰,即将开始对丹麦商船的打击。我会带着你们取得胜利,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要变成战士,咱们所有人发大财。” 话语非常粗糙,穷疯了的民众是真的受用。 斯普优特被整个渔村民众拥戴,一根木杆矗立,罗斯的旗帜也在岛上飘扬起来。 一些新的举措因而开始落实,毕竟岛屿得到了罗斯公国的法理统治,岛屿开始了堡垒化建设。 萨列马岛开始大兴土木,岛屿开始兴建一座滨海的木头堡垒,一张抽象画在纸上的城防建设图成为建设蓝图。一座海岛堡垒必须建成,只为防止因海盗行动过了头遭遇丹麦人报复,由此堡垒就可以死死防守。 岛民的建设行动斯普优特顾不上,他不敢辜负王公留里克的优待与资助,也出于愤怒,一定要在丹麦海域疯狂报复。 一艘被怒火笼罩的具有巨大三角帆的大船一路向西,首当其冲并非丹麦,就是仆从丹麦的勃艮第岛的那群渔民。 前方出现了第一个目标! 斯普优特娴熟下令:“右舷注意!铸铁弹装填!” 战舰无视渔船逃命之举,追赶上去抵近发射。 一瞬间,渔船薄薄的木壳被铸铁弹击穿船底造成多个漏水的洞。缴获的劣质骨簇箭更被钢臂十字弓发射,直接击毙渔夫。 没有任何与对手的寒暄,海盗船干净利落解决一艘渔船。 有五人腰里捆着缆绳,赶在渔船沉没前把战利品搜刮一番。 一小框刚捞的鲱鱼,渔网、鱼叉、斧头等都被运到大船上。完成任务后此五人又被兄弟们拽回船。 毕竟萨列马岛民可是一群穷疯了的家伙,他们做了皇家海盗,依旧非常仔细地搜刮,甚至连死亡渔民的麻布衣服都剥下来。 他们也做了一桩恐怖举动!死者的头被砍下,扔到渔网里旋即就挂在大船尾部。这是骇人的战斗明证,一来提振士气,主张兄弟们的野蛮,二来也是带回去给王公交差。至于头颅散发恶臭,这都不是问题,不停歇的海风能吹散之。 留里克的确有许诺,敌人的脑袋可以换钱。他对斯普优特很放心,这里不存在杀良冒功行为,毕竟瑞典盟友不会去南方海域,罗斯舰队主力没有去南方西方的命令。死在斯普优特手下的只有一种人——敌人。 靠着以战养战的手段,疯狂猎杀敌对方渔船的斯普优特很快开始嫌弃那些穷酸渔船。 奉命执行留里克杀无赦命令的他的确不留俘虏,才是几天的功夫,勃艮第岛这一波罗的海西部海域门户之岛,就有十艘渔船沉没。 恐怖的消息在海岛蔓延,岛民根本不需要仔细辨别,那三角帆就是最明显的信号,所谓罗斯杀戮者又来了。 和罗斯人打海战不是找死吗?纵使是一艘大船也难以击败。 但岛民不全是懦夫,有二百余人组织八艘划桨船出航战斗。按照岛民的剧本,兄弟们抵近后,抛出绳套后,战士顺绳索爬上去跳帮砍杀。这自然很有风险,可大家饥肠辘辘的胃已经控制头脑。 勃艮第岛毕竟是小岛,如果不能顺利打渔,单纯岛上资源不足以养活所有人! 如此一来,斯普优特这边是单纯报复,并把渔船当靶子练兵,对于岛民,一艘恐怖大船的事实上的封锁能导致全岛毁灭。 一场海战斯普优特求之不得,正好看看鲑鱼酋长号的战斗力。 双方的遭遇战完全是一边倒,孤舰乱杀,岛民八艘长船被击沉六艘,一百余人葬身大海,而胜利者也捞到了一点没有来得及沉入海底的斧头与鱼叉。 人们欢呼海战,斯普优特高兴归高兴,他的眼睛看向更远的西方。 “兄弟们再准备一下,我们不抢渔民了,我们正式进入丹麦,专抢他们的商船!” 海泽比港经历了战争,终归去年的战争破坏性不是致命的。港口恢复了大半的商业活动,顺从丹麦王霍里克统治的商人继续开始做生意。 但是,今年的国际局势出现重大变数,令刚刚恢复的商业变得充满巨大风险。 原来,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御驾亲征了! 来自雷根斯堡的精锐骑兵出动,王子亲率五百骑早早地抵达汉堡。 不莱梅伯爵、汉堡伯爵接连响应,一大批本地完成春耕的农夫也被突击征召,只是这些农夫极大程度上是凑数。 王子竟然集结了一支由五花八门人员构成的大军,兵力总计四千,其中的骑兵部队累计竟有八百骑。 布匹包裹马匹,显得马匹都有铠甲。骑兵战士可是人人锁子甲,他们举着最经典的骑矛排成骑墙,骑兵聚在一起何其骇人。 王子要“忠犬”霍里克表明自己的态度,考虑到对方可能反叛,就集结大军陈兵石勒苏益格长城边境。 法兰克人并没有海军,即便仓促组织海上力量根本无法震慑丹麦人。但陆军力量可以直接压过去,横扫日德兰半岛是可行的。 看来对方真有反意! 路德维希王子大手一挥,一个历史被创造。 当石勒苏益格长城修建后,法兰克军队就再无越过它的记录,甚至是查理曼大帝也不想深入丹麦腹地太远。 自视甚高的路德维希王子做出了一桩违背祖宗的决定,大军越过长城,直接冲到了海泽比港。 战争为此爆发! 这是发生在四月份是事,本是观望的商人们抓紧时间细软跑,没来得及撤的人员都被法兰克大军当做敌人斩杀了个干净,商人财物尽被王子洗劫。王子这么做有着理由,因为大军出征本身就是疯狂消耗给养的怪物,如果军队可以自行筹措生活物资再好不过,放任他们劫掠的确是一个好选择。 那些法军战士杀死男人侮辱女人,以至于随军的牧师都看不下去。这一切都被王子所默许,他不许这些野蛮人忤逆。再说,在海泽比展示强硬手段有何问题?这里不是无主之地吗?杀死一批人,定然不会遭遇其他丹麦部族的敌视。 但各路部族觉得下一个被砍头的就是自己。 已经做了酋长的拉格纳为之暴怒! 他的父亲指环西格德已经病死,自己顺理成章成为首领。 法兰克人撕毁811年的和平条约再度发动入侵丹麦的战争! 作为靠近边境的部族,海泽比的最终崩溃以及该城所谓的总督斯塔德带着部下不抵抗就逃遁,年轻的拉格纳觉得自己已经被彻底背叛。绝不可坐以待毙,他决定举族反攻。 男人女人乃至少年,所有能拿的起武器的人都被集结。拉格纳集结了近八百名战士,懦夫都跑了,这些人可是铁了心的反抗者,如此军队也是他一介并不大的部族能集结的全部战斗力。 拉格纳组织自己的船队离开村庄,沿着东部海岸线直接插入石勒苏益格。 “法兰克人背盟,霍里克是法兰克的走狗!我们必须报复他们,跟着我屠灭石勒苏益格!” 长船舰队突然出现,维京狂徒抢滩登陆。 他们高护以血换血的口号,对石勒苏益格军事据点的所有活人大肆砍杀。 疯狂之后一些女人被留到最后,按照维京规矩,这些女人应当带回部族做奴的。 拉格纳必须向自己的族人表现血性残暴,这是他所理解的维持统治的唯一办法。 所有的俘虏被捆绑覆盖薪柴,最后被活活烧死,他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祭祀奥丁。 那些可怜的小教士,不错,便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留下的那批人,清一色被拉格纳抓获,最后烧得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拉格纳的报复行动才刚刚开始,他们这一大群狂徒需要大量补给,就必须以战养战。他们向汉堡进军,洗劫沿途村庄。 真就是一切战术换家? 拉格纳的维京大军已经兵临汉堡城下,当即与汉堡守军发生战斗。如果不是合格的城防系统和拉格纳军队稀烂的攻城手段,汉堡就灭亡了。攻城引起损兵折将,初次受挫的拉格纳没有选择死磕到底,他旋即开始沿着易北河去上游地区抢劫村庄。 一个毒瘤在东法兰克分萨克森地区不断恶化,远在丹麦等待霍里克滑轨的路德维希王子,就将信使传来的噩耗视为霍里克的反叛。 他不得不带兵退回长城,罔顾海泽比的一地鸡毛,而汉堡伯爵更是一马当先去解困自己的领地。 当他们抵达汉堡伯爵领,沿着易北河看到的尽是焦炭化的村庄,还有大量的尸体。 法兰克人暴怒又痛哭流涕,忍着苦楚,王子一声令下:“大军!去弗兰德斯!杀死杜里斯特的所有诺曼人!” 本来按照霍里克的计划,留在弗兰德斯(荷兰)杜里斯特(阿姆斯特朗东部)据点的手下要在836年回到丹麦。一个诺曼人的海盗窝点直接变成不设防的贸易城市。 路德维希王子进行了同态报复,那些没有走的杜里斯特民众皆视作为反叛者被杀。 等到五月份的时候,局势已经变得非常动荡。 于是乎,一个极其糟糕的局面摆在作为丹麦大王的霍里克的面前。 他在自己的处在半岛最北的高德弗雷哈根城的宫殿暴跳如雷。 他召集很多领主询问对策,嗟叹:“糟糕!王国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艘可恶的罗斯船只在到处打劫我的商船!还有路德维希,你是要灭亡我的国?你们说,到底是谁先去打了法兰克?!这是要害死我!” 一系列的疑问袭来领主们指出那可恨大船只能源自于罗斯人的报复,至于是否与法兰克人杀戮有关,这就不得而知。 法兰克人洗劫海泽比固然是他们的错,但没有命令,谁先行向对方疯狂反攻? “是石墙部族的拉格纳,那个穿毛裤的拉格纳。”有人言之凿凿指出。 “拉格纳?西格德的崽子?想不到我的手里还能出现这么一个狂人?!” 其实霍里克是又高兴又暴怒,他喜的是此人的残暴,感慨丹麦真有狂人,怒的是此人到底还是不承认自己是丹麦王。 拉格纳惹得灾祸还要自己去解决,可现在事情变得极为复杂,如果集结丹麦大军与东法兰克决战,想必是完全没问题,就是胜负难断。 可是与路德维希翻脸绝非自己的目的。 他也只能感慨一个“与虫豸为伍难以治国”的痛苦。决战?丹麦打得过法兰克正规军?拉格纳的杀戮是纯粹偷袭,这不能说明什么。 霍里克想要弭兵,而今自己必须带着大军去谈判。他必须最好两手准备,倘若谈判失败就战斗吧!丹麦人永不为奴。 至于那艘如孤狼般狩猎游弋的罗斯船,丹麦没时间去追杀。 霍里克下达了各领主总动员,为了防止丹麦被屠灭,丹麦人必须团结起来抗击法兰克,一如三十年前的高德弗雷大酋长的作为。 他亦是下达了暂时性的海禁,实际就是恐吓:“你们可以出海,若是被罗斯恶棍击杀,本王目前不会帮你们。” 海禁挡不住真的商人,越是有战事,运输战斧、矛头和木盾越是有利可图。 但一艘小船已经在不莱梅于威悉河漂行,埃斯基尔和蓝狐终于在合适的季节离开法兰克。因为信息闭塞,他们不知道一大群丹麦维京人在到处杀戮,也不知道罗斯皇家海盗在到处猎杀丹麦船只。 他们在海上飘荡,未来固然充满艰辛,他们有这方面认知。 只是已经变得颇为精瘦的蓝狐,根本无法想象前方地区发生何等变故。 第757章 卡尔一世·留里科松·奥斯塔拉 一场细密绵长的春雨就在春耕后不久降下,斯拉夫人欢呼这是丰收的兆头,罗斯人倒是不以为意。 春雨让罗斯人及其他瓦良格族裔民众的传统捕鱼行动不得不调整,民众待在家中躲雨,甚至是那些计划回去的基辅马客也要推迟计划。 萨克伊等一众马客摇身一变成了皮革商人。 北极熊皮制作的皮衣,雪貂皮制作的漂亮帽子,乃至少量的玻璃器具、铁质工具。货物将装载如他们来时的小船,由于冰雪全部融化,指望着在冰雪之上拖曳着船只跨过瓦尔代沼泽完全不现实,大家必须跨越那片泽地,泽地也是整个南北水运交通线的糟糕障碍,故而夏季同行就不能装载太多货物。 他们计划带走的货物并不多,价值极高!尤其是那些玻璃器,倘若卖给佩切涅格人的首领,定能换取多匹骏马。 “罗斯人的水晶小杯子只有十枚银币,水晶盘则是二十枚。这些器皿(合计十个而已)运到南边我再卖掉,一个小杯子定能换上十匹马!马匹再运到罗斯人这里。哈哈,一来一去五十倍的收益!”萨克伊在做美梦,虽然贸易收益不会这么离谱,真实的情况定然也是大赚特赚。 巨大的收益直接消弭掉商人对风险的担忧,他们愿意铤而走险,现在只希望这该死的雨停下。 另一方面,一位尊贵的女人要紧嘴里塞着的布团,在十多名女人的共同帮衬下,努力做出只有她才能完成的壮举。 一位更为尊贵的老太太干脆跪在地上,嘴上尽是鼓励的话语。 “使劲!已经打开了……” “再努力一下,头快出来了。” …… 不一会儿,一声孩子尖锐刺耳的啼哭声,让濒临崩溃的母亲终于浑身释然又幸福地躺倒,并深深喘起粗气。 待在门外静待喜讯的留里克听得那啼哭声,一记用力推开厚们冲入房间,一个滑步窜到自己的女人身边使劲攥住她的手:“你……还好吧。” 却见孩子的母亲一脸幸福的泪痕,她看着自己的男人试图坐起来,还是被留里克拦住:“不要冲动,你要静养。” 终于,卡洛塔如愿以偿做了母亲。 她平躺着询问忙于清洗孩子的尼雅:“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男孩。你们呐……”尼雅作为公国太后,作为接生婆可是颇有经验。婴儿的脐带被割断,一个松木夹子夹住肚脐。 她一边将浑身发红、一边哭闹一边乱动的婴儿洗净血污和秽物,一边故意带着不满嘟囔:“你倒是一进门就关心你的女人,也不来瞧瞧你的第二个儿子。” 留里克憨憨笑了,那的确是自己的孩子,但是卡洛塔是独一无二。 他慢慢将初为人母的卡洛塔扶起来,待孩子清洗赶紧后就被尼雅温柔地用柔软麻布包裹起来,递给孩子母亲。 哭闹的孩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面对着自己的骨肉,卡洛塔笑容洋溢的同时,急忙撩开麻布。 她必须确定这是一个男孩,因为奥斯塔拉的爵位需要男性继承人。 就如尼雅描述的,这就是一个男孩。 她的泪水如泉涌,下意识就亲吻自己的儿子。 孩子只是闭着眼躺在母亲的怀抱保持安静,轻轻摆弄两只如凝脂通透的小手,撅着小嘴想要嘬些什么。 “他很可爱。卡洛塔,终于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留里克欣慰地问。 “就叫做卡尔吧。” “卡尔?合适吗?” “很合适。奥斯塔拉需要男性公爵,只有卡尔最配得上他的名字。” “也好。” 留里克没有再问下去,大抵她有些自卑于自己是一个女人,“卡尔”一明的阴性读法就是“卡洛塔”,想来她是把儿子当做自己的男性翻版,就向对于民众的承诺那样,奥斯塔拉人迎来了男性大贵族,从此一切都正规了。 留里克的估测正确了一部分,实则卡洛塔给儿子选取此名可谓简单粗暴。十个木块写了十个名字,因为坚信自己所孕育必然是儿子,十个名字都是阳性的。她便在感觉到剧烈疼痛之际进行闭眼抓阄,抓住一个名字便是卡尔。 一切都是奥丁的旨意!孩子的名字是神的选择,性别亦是神的选择。 奥丁降下旨意,奥丁要求奥斯塔拉复兴,从而选定了一位男性继承人。 她愿意将儿子称之为奥斯塔拉公爵卡尔一世,甚至第一时间贴近留里克的耳朵低语:“我宁可立刻放弃女公爵的爵位,将爵位交给他。我的公国必须有一位男性公爵,此事要由你定夺。” 话语虽然非常唐突,一个瞬间留里克就悟出其中真意。 奥斯塔拉公国的确不是与罗斯公国平级,他们甚至不再是附庸集团,而是处于罗斯公国的统治范围内。罗斯王公有对治下这个唯一公爵领大贵族的身份任命权,等于说奥斯塔拉公国仅是名号响亮,政治身份只是伯爵领的地位。 卡洛塔的举措不能说是草率,定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留里克想了想,索性随了她的意愿:“好啊。他是卡尔一世,奥斯塔拉公爵。”他把手指轻轻触碰二儿子的笑脸,温柔嘱咐:“我的儿,你的名字就是卡尔·留里科松·奥斯塔拉。希望你长大了,成为好战士好男人,成为公国的坚实后盾。” 孩子没有哭闹,只是拧拧身体发出嗯嗯的响声。 “你们瞧。”留里克乐了,“他在回应我们。” 留里克一进门就关心卡洛塔的原因正是目睹过王女玛丽的死,他不希望自己的另一个女人也遭不测,好在一切顺利得如若神助。 一切非常顺利,卡洛塔当天就开始亲自哺育孩子,事情之顺利让参与助产的女人们大呼震惊,好消息也无所谓阴雨天气在诺夫哥罗德城内传递。 春雨的阴霾天气有一个好,卡洛塔有大量的时间待在室内修养。留里克命令她必须坐月子,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不能离开房间乱走。 煎蛋、炖肉、烤鱼,留里克下令制作的高蛋白的美餐不停向卡洛塔的嘴边送,一来是有助她的恢复,二来也是助于哺乳。 卡洛塔顾不得那么多,她耽于现在的幸福,纵使天晴也不想在户外乱窜。 如此呵护简直过分,弄得斯维特兰娜难以忍得醋意,卑微地向自己男人抱怨所谓对卡洛塔的照顾太离谱。 “你嫉妒了?等咱们的孩子出生,我会让你一个月时间足不出户,会用最好的美餐把你喂成肥胖的海豹。如果你希望那样。” 留里克这么一讲,兰娜就闭嘴了。 她还是喜欢现在纤细灵动的姿态,变成海豹那种体态,真是毫无美感。 春雨没有持续太久,这场雨后大地全面复苏。 草籽全都萌动了,河滩、原野到处是疯长的青草,其中又以细长叶子的灯芯草为甚。它们都是优良牧草,罗斯公国各类繁衍的牲畜都被驱赶到野外,任由其疯狂啃食取之不绝的青草。 虽然公国没有新的战争行动,扩张仍以另一种方式进行着。 纳尔维克港的一批民众在冬季的尾巴抵达罗斯堡,他们带着盐和海象牙而来,乘坐开往新罗斯堡的帆船计划卖掉自己的产品,继而换取更美妙的粮食、麻布、皮衣等。 到处游弋的猎人也不会放过春季时光,他们依旧在狩猎。 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忽略竭泽而渔的道理,或者说新的形式下根本没有保持克制的必要。公国的扩张极大扩展了民众事业,所谓人类世界米斯加德是个小世界的说法已经不可信,大家已经找到了海洋的北方尽头(北冰洋),陆地的尽头似乎不存在,那么无尽陆地上生活的也有无尽的动物,到处都是奔跑的皮革,根本取之不竭。 罗斯人和其他维京系族裔继续大家习惯的渔猎传统,春耕完成后就撂下田地,麦子长成怎样的结果就看神的旨意,以大家的经验麦收季一定不会有什么糟糕结果。伊尔门湖、拉多加湖和芬兰湾都是他们可以尽情掠夺的海域,湖畔的森林区更要疯狂掠夺。 不过斯拉夫民众就是另一种套路,某种意义上因为所处的封闭环境禁锢了一部分扩张之心,作为早就放弃渔猎生活成为纯粹农民的他们,成为留里克的主力雇佣工人。 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都有重大的城建项目,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甚至是国营作坊也不再局限于造纸厂和制衣厂。 譬如诺夫哥罗德这里,此地没有石料倒是有大量的黏土矿,烧制陶器和砖头顺利成为必须作为产业发展。要配合这些产业,烧炭窑也要大肆建设,正巧本地有着取之不绝的木材资源为烧炭提供原材料。 至于伐木的工作,这些完全不用留里克担忧。 斯拉夫民众第一次可以大肆使用铁器,正巧留里克卖给他们的主要是量产型的手斧,即便斧头个头不大,已经能快速砍倒小树。一些大型的双人操作的钢锯再也贩售,价格是昂贵,各个农庄博雅尔贵族可不是傻瓜,它们意识到这工具的伐木效率是一定要买的。 他们拼命伐木向森林索要生存必须的空间意欲改造成农田,大树除了用作自己使用,转手卖给公爵又能赚上一笔。 总督梅德韦特也组织起军队,继续深入密林将更多藏起来的人揪出来,运到湖畔的荒地开荒种田。 罗斯公国的各地定居点清一色欣欣向荣的景象,各地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生产财富。 波的尼亚湾到芬兰湾,飘扬白底蓝纹旗、挂起特殊三角帆的罗斯船只友谊得非常频繁。 公国海军也不是待在喀琅施塔得泊地的吉祥物,没有军事行动就执行武装巡逻兼拖网捞鱼的责任。他们不会进入南波罗的海,甚至连萨列马岛也不会去。 公国必须扞卫海上交通线,要定期巡逻,保证任何敌人的侵入,虽然可能性不大。 唯有一艘船在南波罗的海横行霸道。 鲑鱼酋长号以及船上三十余人嗜血海盗,在船长斯普尤特的带领下一直到处袭击。 他们这是奉旨劫掠,是有王国颁发的“私掠证”的。从四月开始动手到现在的五月份,一个半月的时间里,被记录击沉的渔船、货船就有五十艘,其中甚至有单纯的战斗长船。 本来罗斯人是没有做航海记录的习惯的,这当然不是慵懒,而是过去的时代没有条件。海上那种到处飘荡的环境,一旦弄不清楚时间、在海上漂了多久,人会为之抓狂。 如今纸张的生产已经进入快车道,桦皮材料为主的硬纸柔软的同时也兼顾了坚固,一叠厚纸被麻绳串起来粗略装订成书,斯普尤特就在上面以北欧传统卢恩字母记录战绩与时间。 经他的描述,船员可以确定自己击沉多少船只,以及大致确定杀敌数量。 船艉挂着的麻袋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人头滚滚,敌人的头颅散发恶臭,只是被海风吹散了避免兄弟们作呕。就是有时候风向稍变,臭气冲过来大家浑身难受。 那是恐怖的战利品,是之后向王公交差的凭证,没有谁愿意扔掉,纵使有恶臭也要忍。 近日以来海上游弋变得无聊,似乎丹麦人变得怯懦了,大船在整个丹麦海峡巡航,所谓这是最好的吸引火力的场地,却没有骗来敌人的围剿。一批船只被击沉,之后的日子丹麦人似乎都消失了。 大家嘲讽丹麦人的怯懦,也纷纷抱怨再这样下去就该先撤回去进行补给。 “优秀的渔夫可不是抛下饵料就想得大鱼立刻上钩,我们再游荡三天。”斯普尤特如此劝说。 有航海日志真是好,他可以向无聊的兄弟们照着朗读大家过去日子的丰功伟绩,重点指出出港的精确日子,并推断剩下物资还能支持战斗多久。 如今的船舱里塞了一些有益的战利品,原来斯普尤特抢了一艘货船,敌对船员被歼灭,货船里面的羊毛被洗劫一空。货船被拆下风帆、拿走生活用品后被凿沉。 羊毛是谨献给王公的大礼,它们定然是日德兰半岛牧区的春季所割,过了这个时节就要等秋季了。 斯普尤特放下豪言的第二天,一艘游弋的小船正沿着半岛海岸线近海处缓慢漂游。 大船如同猛虎扑食般调整方向冲去,兄弟们本想着那小船会本着海岸疯狂逃命,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仍在漂行。 “丹麦人怎么会有这种蠢人,还嫌过去的损失不大?”斯普尤特觉得自己遭到冒犯。 有人狂妄嚷嚷:“就是蠢人。或者,是祈求我们不要再击沉船只了?” “祈求?咱们在海泽比的商铺可是完全和平的,丹麦人给过咱们的兄弟祈求和平的机会。大商人的儿子蓝狐被杀,王公还指望那个胖子捞钱呢。他若不死,咱们兄弟也不会在这片海域杀戮,也会有今天的大发横财。” 斯普尤特的话是发自肺腑,他其实很佩服那个胖子的胆量,居然敢在丹麦人的腹地堂而皇之贸易捞钱。 既然那小船是一群愚蠢之人,就用青铜撞角把小船撞得粉碎! 结果,令人震惊是事发生了! 第758章 蓝狐·古尔德松如闪电般归来 小船孤零零的桅杆突然升起一面旗帜,斯普尤特定睛一看,那特殊的图案岂不是…… “是罗斯人?是咱们的人?!” 情急之中斯普尤特急令上弦是十字弓卸箭,暂停了进攻命令。 再看那小船,上面是一些穿黑色袍子的家伙,那小船在海上不断起伏,船上的人不畏海洋,也不畏惧大船。 随着两船的靠近,只见小船上一人开始疯狂舞动旗帜,嘴上更是大吼:“我是蓝狐!古尔德家的蓝狐!你们是罗斯船只吧?快把我们接上船!” 斯普尤特扒在船舷,他听得不太清楚,至少确定了对方绝对是法兰克人的教士,至于其手里拿着罗斯旗帜,一个念头浮在脑海。 因为斯普尤特对埃斯基尔的事有不少了解,也知道王公许可公国内建设一座小修道院。那些教士毫无战斗意图,是可以死到临头安静诵经的怪人。他们没有威胁,或许把他们平安送到王公面前,兄弟们还能得到一点额外赏赐。 绳梯被抛下,船上的连同划桨手在内的全部七人都上了大船。 这才一上船,一个毫无胡须、头顶无毛、身穿黑袍的精瘦男子迫不及待走近斯普尤特,嘴里念念有词:“啊!快一整年里,我终于见到你这个老罗斯人。” 这下,斯普尤特又是大吃一惊,只因此子一开口就是标准的诺斯语罗斯堡方言。蓝狐小的时候就往返于祖籍的昂格拉斯部族和罗斯部族之间,之后大部分时间被父亲扔在罗斯堡,这才学会一口标准的罗斯堡方言。 诺斯语是被所有维京系部族掌握,罗斯堡又是最北方的据点,长久的闭塞使得这里的方言自成一派,与梅拉伦湖区通用方言在一些特定词汇上有非常明显的区别,乃至在词句发音的重音位置也是不同的。虽然不同部族交流毫无障碍,老罗斯人能通过话语分辨对方是否是自己人。 “你……你是谁?!我们罗斯人?”斯普尤特非常诧异,下意识问道。 “哦?你不认识我了?这也难怪,我古尔德家族一百年就出了我这一个瘦子。没办法,这些都是神的旨意,我现在站在父亲面前,他定然认不得我。还有留里克大人,他一定不相信我就是蓝狐·古尔德松。” “啊?我没听错?你是蓝狐?你……你不是死了?!” 斯普尤特一脸错愕,蓝狐一样大吃一惊,接着愤怒道:“哪个笨蛋说我死了?我可是侍奉王公之人,好运与我同在。而且现在法兰克人的神也庇佑我,我岂会糊里糊涂死去?对了,伟大探险家,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哦,这一切都是奥丁的旨意。” 一番妙语连珠,虽然非常的荒诞,斯普尤特愿意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蓝狐,至少灵魂是的。“对,这一切都是奥丁的旨意……” 至少埃斯基尔的身份可以确定,斯普尤特一说此人当年在罗斯的糗事,立即遭遇埃斯基尔的反驳。不必多言,这个老家伙是埃斯基尔无误。 他们一行要去罗斯面见留里克大人,其中自称蓝狐的瘦子透露要把有关法兰克的情报进行汇报。 如此一来再无逗留的意思,瘦子是否真是蓝狐,就让王公自行评判吧。 大船急忙掉头,扬满帆,向着东方的新罗斯堡方向狂奔而去。 兄弟们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这一时期甚至没有登陆。他们的身上散发难以明说的怪味,见得登船的持有另一种信仰的黑衣人,纷纷凑来询问事情。 瘦得颧骨已经非常明显的蓝狐早就受够了法兰克教士们的清苦日子,等到吃饭的时间,就在这条船上一瞬间恢复起过去的重口味伙食。 的确在船上的日子说不上悠哉,打劫伴随着战斗,这要消耗很多体力,事后登陆敌船搬运战利品更要消耗体力。甲板要定期清扫,重要的舰载武器需频繁维护,升降风帆很是严重的体力活儿。 储备的硬邦邦麦饼还有一些,只是它们的口味开始变得酸涩。纵使为了防腐必要烘烤得完全脱水,如今吸收着海上的盐雾,它们补充了水分开始霉变。 唯一不变就是那些咸鱼,恰是它们才是过去罗斯人最习以为常的食物。 酸涩的麦饼比之酸涩的黑面包还是差了太多意思,蓝狐啃食麦饼亦啃食咸鱼,当抛下的大网收回,网到的活蹦乱跳的鲱鱼也被他把持手中,以小刀剖鱼,将鱼肉囫囵吞下。 胸口固然挂着十字架,蓝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做派。 这条船已经代表了罗斯,自己完全离开了法兰克,再也不必遵守教士的那套苦行僧规章自我约束。 关于这个男人是否是蓝狐,斯普尤特在其滔滔不绝的描述中不仅完全信任,也无比佩服这小子的法兰克奇遇记,以及最重要的那场发生在海泽比的不为人知的战斗。 枯燥的海上生活需要新鲜故事调剂,登船的蓝狐完全成了故事大王,显得其他登船者变得可有可无。 不过随着瓦迪透露了自己是斯拉夫人的身份,穿上的斯拉夫族裔海盗立刻凑过来攀感情。双方有着不同的方言,大部分的词汇是相同的,彼此可以交流。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西斯拉夫的奥伯特利迪特人与东斯拉夫的伊尔门人的第一次接触。 至于北方胜任埃斯基尔,这老小子自打上船开始就陷入恐惧。他看到了船艉挂着的大网兜,定睛一看里面全都是人头! “哦!上帝啊,我是上了撒旦的船只吗?!” 他所秉持的信仰无人关心,其本人如同局外人一般只是简单被斯普尤特提供食物和饮水罢了。 斯普尤特可不想和这种人搭上关系,顺便也询问起蓝狐为何接受了法兰克人的信仰,从而得到一份非常功利主义的答卷:“我是商人,在北方信弗雷,去了法兰克就信他们的神。多信几个神,总有一个可以庇护你。” 信仰不绝对等于绝对没信仰,扪心自问的斯普尤特也不是那种笃信某神只的人士。他还是想不通身为“奥丁之子”的王公怎么会放任埃斯基尔这种人去罗斯,也许王公有着自己的用意,凡人猜不透。 当蓝狐询问自己的父亲、兄长是否还待在罗斯堡,以及这条鲑鱼酋长号会在何处停泊。 斯普尤特的描述令他狂喜。 因为古尔德就待在海洋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的墓碑岛,家族在该岛建立物资仓库,从而快速向梅拉伦湖比尔卡集市的罗斯商铺供货,也可直接与划船来的客商直接交易。墓碑岛是自成一体的商业港口,也是罗斯公国物资运输的集散地中转站,尤其是836年恢复通航,往来墓碑岛的罗斯商船同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 罗斯舰队就在墓碑岛附近游弋,武装扞卫交通线是其一,其二则是捞鱼。 相比之下鲑鱼酋长这条大船的回归并没有显出多少波澜。 西方海域消失了,一个庞大都是水道通向内部,船艏排开的已经是纯粹淡水,大船航行在梅拉伦湖的巨大入海口附近海域。于是有人直接吊下木桶接水,拎上来后兄弟们疯狂饮用,毕竟这些日子他们的淡水使用已经很紧张了。 就在正北方,漂在海面上的一串小岛,其中的一座就是墓碑岛。 鲑鱼酋长号入港,一开始民众、商人觉得这是在平常不过的一艘罗斯战舰。往日一艘阿芙洛拉号就是吸引眼球的“巨无霸”,而今这类船只天天巡航,所有人见怪不怪。 直到他们震惊地注意到一批衣衫邋遢、浑身散发催人呕吐气味的家伙们像是傻子一般哈哈笑中走下木板登陆。围观民众找到了恶臭之源,那个居然是腐烂的头颅? 一切真相大白,此乃皇家海盗斯普尤特的坐舰,他们出港时扬言在丹麦海域疯狂杀戮,看来真不是说谎? 他们究竟抢到了多少战利品?一批缴获的斧头、矛头、鱼叉就地售卖,都是些生锈的器具,材质清一色是熟铁,论质量根本比不上罗斯铁器,价格无可避免地不高。斯普尤特也没指望这些东西捞钱,一则消息不胫而走并第一时间蔓延。 “他们抢到了大量羊毛!哈哈!” 有人言之凿凿宣扬,围观民众旋即谈论起来,如此直接将一批梅拉伦的皮革商人吸引而来。 且说抢购羊毛的好事怎么少得了古尔德家族的人,毕竟自从善于养牛羊的奥斯塔拉部族和格兰部族死的死逃的逃,瑞典地区少了重要的羊毛供应商,这种御寒能力极强的纤维供应量严重不足,它变得抢手,使得商人们都知道成功搀和到羊毛交易中定能捞到不菲利益。 一个戏剧性的事发生了。 古尔德的确衰老得很快,闻听次子身死的噩耗还大病一场。经过整个冬季的调养他依旧可以走路,无论如何生活都要继续,丹麦方面的事业扩展是不要想了,他只能将重点放在对瑞典的贸易上。 他刚刚听到下人汇报的消息,操持起镶银的木杖直奔码头而去,嘴上还念叨:“一群海盗,我看看你们抢到了什么好宝贝。给我儿报仇,我要赏你们。” 次子有自己年轻时的勇气,可惜少了运气。古尔德病重期间也在反思,众多的家族成员里就属那小子表示过不信神只只信钱,如果他当时选择信仰一个神,大抵也能幸运活下来。 古尔德是大商人,即便成了老朽,如此走出在墓碑岛的宅邸也得是浩浩荡荡。二十余名随从都穿着挂着漂亮玻璃珠的皮衣,竭尽所能地张扬。他们也蛮横地推搡挡路者,大声嚷嚷:“大商人古尔德驾到,贫穷的小商人都回避!” 古尔德就是这么嚣张,民众虽有怨言全部让开。没办法,这老小子备受王公的恩情,素有从龙之功,惹恼了这个本就活不了几年的人实在不明智。 且看大船这边,大商人大张旗鼓的出现直接引得蓝狐的注意。 黑袍被扔掉,帽子一并扔掉。蓝狐已经丧失了过去胖头鱼的风采,已经是实际上地换了一身皮囊,除了掩藏的胎记和黑痣。 老爹居然亲自出现了!他顾不得太多推开人群冲上去,不料直接为父亲的侍卫们阻拦。 “你是何人?瞎了眼?胆敢挡住大商人的路?”傲慢侍卫言语粗鲁,手里摆弄着木棍看似要打人。 蓝狐如今可是开过荤的战士,按理说他向奥丁表明了态度,后来也皈依了主,南北两个大神伺候着,眼前一个小喽啰算个啥。 他注意到老爹变得苍老,虽然还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形象,脸上的褐色斑块变多了,胡须和头发都成了苍白,湛蓝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老爹没有注意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蓝狐奋力一推,直接推开侍卫,就在其他人意欲将之拿下,他当众大吼:“我乃蓝狐!王公大人任命的丹麦的罗斯商铺负责人。父亲,我是你的次子蓝狐!”甚至于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乳名,这一语直击古尔德的心。 古尔德浑身颤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蓝狐的脸:“你?你是我儿子?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还是因为我太消瘦了,让你认不出我?你们该不会都觉得我死了?” “……”古尔德嘴唇颤抖,让他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次子过于艰难。 蓝狐没有办法,他大抵料到这种尴尬现状,干脆脱销自己的上衣露出长满胸毛的胸膛,指着胎记和黑痣:“你总不会忘记这个?无论我是肥胖还是消瘦,胎记常伴吾身。” 古尔德终于深受触动,他已经相信这是自己的蓝狐,随着此人亮出后背,其上可是有着卢恩字母的刺青单词,转写拉丁字母就是gulden。 已经没有好怀疑的了,次子虽然面貌身材非常奇异,他就是古尔德家族的成员! 父子相认如此费劲不足为奇,不仅这一路经历过于梦幻,更在于家族男女老幼都是肥仔,一百年就出了蓝狐这个精瘦的靓仔。还别说,蓝狐这番瘦下来整个人英俊多了,就是从胖到瘦可是经历了大半年的苦行僧生活,瘦下来的甜头他是想到了,只是再经历一次苦行僧日子,蓝狐是一天也不想待。 斯普尤特要在墓碑岛补给,船员纷纷跑到桑拿房里洗澡,再享受浑身涂抹硫磺皂的久违的洁净清洗。他们直接买来新衣服换好,连带着随船的萨列马岛海盗也完全换了一身行头。 蓝狐终于回到家中,古尔德兴奋的根本无法安睡。到头来古尔德也不得不感慨一个到底是自己的崽子真就是命不该绝,他要求蓝狐把奇遇好好说明,如此一来父子二人只好滔滔不绝说上一宿。 恰是这宿的夜谈,古尔德兴奋之余,看看自己衰朽的身体陷入无尽惆怅。 “我曾听说南方有一座神圣大山,它一直被积雪覆盖永不融化。你居然真的抵达了那里。你在法兰克腹地见到了太多,我已经没法亲眼所见……” 蓝狐非常应景地从布口袋拿出一些黄白色的干燥花朵,它们样貌极为奇异。“这是圣山上生长的花,法兰克人叫它火绒花,只有勇敢者可以得到它。所以很多法兰克把这些花朵当做好运的信物和勇气的证明,咱们生意人运气很重要,我就戴在身上。” 古尔德眼里的蓝狐变化太大,他开始信仰神只又搞些奇奇怪怪的护身符,这倒是个有益的改变。 和法兰克人存在做生意的机会,这是蓝狐所言。站在纯粹商人的角度来说,古尔德家族开辟一个法兰克的汉堡、不莱梅市场也是可以的。 只是如今的蓝狐不仅是脂肪消失了,心态又趋近于一位战士。 他恶狠狠道:“法兰克贵族的傲慢是对咱们的奇耻大辱。如果打不过他们才是和平做生意,依我看咱们罗斯能直接侵入那些城市,把财宝全部抢走。我会把这些事告诉王公,王公定会痛下杀手。即便王公犹豫不决,据我所知斯普尤特这个大海盗已经想干一票了。” 时代变了,商人已经不是和平贸易,已经彻底化作仗剑行商,自己的儿子由此劫难直接成长为狠人,对家族实在是因祸得福。 古尔德知道儿子还要继续去东方,蓝狐是王公委任的重要贸易人士,丹麦的市场出了大乱子,他必须向王公述职。 古尔德最后问道:“当你述职完毕,对未来可有什么安排?” 蓝狐真没好好想,只说:“未来的事我只能听从王公的定夺。但是我听说王公有意报复丹麦,倘若有大规模战争,我可要为军队好好带路。我要为死难的兄弟们复仇!还有那些傲慢的法兰克人,一并被我们收拾。” 这些话语不该由一个商人说出。 儿子变了,变得难以相认。古尔德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所谓那个胖胖的蓝狐已经死在了海泽比,眼前的人是蓝狐也不是蓝狐,他继承了前者的记忆却有了全新的信念。也许这就是被现实逼迫得心性大变吧! 这样也是好事,因为按照传统次子是不分、少分家产的,财富和权势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比起蓝狐的游历还有亲手斩杀敌人的事实,古尔德觉得这小子比之长子白狐更适合继承家族事业。 但是,次子蓝狐真的稀罕吗? 古尔德扪心自问,以自己对王公留里克的了解,那小子得知蓝狐这么一个人才,定然是继续重用的。 第759章 留里克的诺夫哥罗尔德产业资本 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尽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象,按照留里克所认知的理论,民众会因为全新的生活方式变得富有。 两座城市代表了公国的东方统治核心区,它们本质上首先是巨大的农村,商业等活动是给予农业活动的添头。 种庄稼、捕鱼和畜牧,三农维系着民众生活的根本。不过如果广大民众将时间都用在这上面,就不要想着进一步提高生活水平了。 一旦结束了春耕和秋收的农忙期,罗斯人等各路维京系民众是一定要捕鱼、打猎增加收入的。 至于广大斯拉夫人,固然会进行织布和砍柴等工作,他们传统的农闲时期是真的闲。并非他们天生慵懒,而是实在缺乏进一步发展的机会,那就只能集体以经典斯拉夫蹲得聚在村口侃大山。 如今一切都变了。 农业社会想要进一步发展就必须搞工业,基于东方的地理状况,冶金是搞不成的,任何的经济活动必须因地制宜,平坦且巨大的瓦尔代高地最适合搞种植业余畜牧业,也能养育更多的人口。公国的人力资源与留里克王公的伟大愿景整体是互相矛盾的,但这一片区域的人力资源更高。任何闲散的人都要利用起来,发展手工业增加民众收入,通过剪刀差亦能增加公国税收,继而补贴公国北方的高炉镇、罗斯堡、艾隆堡的三座大铁厂。 工业就是个资本曾幂的过程,公国没有发动入侵战争掠夺他者的资源,那就只能掠夺农民的资源。 但以留里克为核心的罗斯人集团代表着北欧的最强生产力,通过扩大蛋糕规模的方式,广大的斯拉夫农夫家庭的日子宏观上正在快速变好。 看看这些斯拉夫妇女吧! 她们作为非常廉价的劳动力,集体约束在房舍中,十人编为一个小组,为留里克制作成品衣服。 裁缝做衣服,这种劳作对文化知识的要求很低,对手工技术的要求也不高。留里克可没打算令这群女人在布匹上绣出漂亮的菊花图案,或是更复杂结构的衣服。 那五十名转移的归属权的奴隶,入境清一色担任小组长。这样的生产小组一下子变成了五十支,倘若再加上一批辅助人员,“公国制衣厂”的劳工就达到了六百人! 小组各有分工,有的负责鞣制动物原皮、有的负责裁减皮革和布匹,有的只进行缝纫,等等。 她们从大清早工作到傍晚,报酬便是一日三餐,优质的伙食引得她们趋之若鹜。现金报酬也是有的,只是留里克计划会在儒略历每月的第一天给予劳工每人四枚银币。 制衣厂厂长就是那位佛德根,他对留里克的这种雇佣与报酬的方式无话可说。王公似乎非常仁慈,只是考虑劳工每天的工作量,显得王公也很刻薄。恰是因为这个,佛德根才自觉没有话语权,因为自己与王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谁不想赚大钱呢?至于他自己,只要镇场子监督即可,每个月喜提两磅银子。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制衣厂在大肆制作一种御寒的袍子。它的衬里是软麻布,中间一层是略蓬松的硬麻布,御寒层是多达二十张大红松鼠的皮革缝纫,而领子是一串松鼠尾毛拼合,至于最为层就又成了耐磨的粗制麻布。这种四层结构的外衣比不上羊毛的御寒力,倒是非常因地制宜适合罗斯公国现状。 莫看衣物是里一层外一层,以现在市场价,一件成衣的综合物料成本最多三个银币。 如此一来劳工每个月的现金报酬就够买得上一件成衣了? 要不怎么说是工农业剪刀差呢?留里克钦定的售价是二十个银币,换一种统计方式,便是一个劳工用非农忙期意外的气候温暖期的劳动报酬,可以买上一件自己亲手制作的衣服。 当然事情也不该这么算,就算她们都是坐在凳子上或是盘腿坐皮垫子进行劳动,由于每年的工作量定得较高,她们仍要付出不少力气,故而伙食上亏待了就是王公自讨损失。每个劳工的免费伙食至少是一磅干麦子搭配一条鱼,熬煮的菜汤不在统计范围内。 十磅干麦子就是一枚银币,二十条鱼也能抵上一枚银币。她们一周工作六天,一个月的劳动时间便是平均二十五天,留里克支付每人的伙食费每月也有四个银币。 普通佣兵的雇佣成本是管饭加上十个银币,这些女人的雇佣成本换算下来,六百个工人即折合二百余佣兵。 对劳工的报酬与伙食等花销,以及支付给厂长佛德根的报酬,制衣厂每月的佣工成本就达到折合五千枚银币的程度,便是五十磅银子。 至于原材料的成本,每件成衣三个银币,这都是要加入售价中的。 一件成衣定价二十枚银币或是二百磅麦子,故而只有每个月的产能达到三百件,产出的产值才能够本而已。 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天十件的龟速生产?五十个小组里有二十个组负责最后的“总装”,其他组裁减等粗加工完成的布料、皮料运到这里被做成成衣。二百名妇女以作坊式的加工方式做衣服,每人每天必须缝纫好一件袍子,实际操作来看她们都能完成任务。 她们必须完成各自的任务,倘若失败,初次就是饿饭,再犯就是解雇。 没办法,留里克这番真不是做慈善,好吃好喝供着劳工是为了收益,“薅羊毛”的家伙必须驱逐,毕竟渴望进制衣厂的妇女多了去了。 理论上每个月二十五个工作里,制衣厂可以产出五千件衣服,前提是原材料供应稳定。 就目前状况而言,非常重要的原材料之麻布可以供应三个月,至于松鼠皮,基于现在的时代真是一种取之不竭的资源。 制衣厂是只有诺夫哥罗德享有的福利,进入工厂的妇女几乎都是白树庄园的女人。其他的农庄也能分一杯羹,只是那些农庄的工作就是提供原材料。 食物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因为公国民众在获得麦子的基础上也能大肆获得渔获。鱼自然是保质期极短的食物,只有冬季是个例外。广大斯拉夫人过去的日子基于糟糕的技术捞不到多少鱼,罗斯人的入住带来拖网捕捞的新技术,使得渔获量暴增,严冬是个大冰箱,渔获堆成墙,如此一来是变向的增加了全年食物储备。 食的解决,现在重点解决的就是衣的问题。 制衣厂的存在客观上刺激的整个下游产业。亚麻种植面积扩大了,无论是罗斯人还是斯拉夫人,狩猎者也在增多。原材料的产能大幅增多,使得国家收购价就暴跌。至少他们仍有一些赚头,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曾经农闲偷闲的民众皆是光着膀子继续劳作,比如伐木以向森林要土地,纵使第一年不能种麦子,那就改种亚麻。 各农庄不约而同的选择大肆织布,即便公国的收购价格很低,能有得赚头总比平日里无所事事要好。 小船载着五花八门的原料运往诺夫哥罗德,因为这里不仅有制衣厂,还有造纸厂。各农庄就算搞不到太多亚麻,他们可以肆意砍树剥下树皮,挥动镰刀割芦苇、灯芯草,小船运输这些物资抵达造纸厂,撂下货物就地领取麦子报酬。 环伊尔门湖各农庄负责各种手工业原材料供应,诺夫哥罗德的工厂完成加工制作成品。一部分成品就在公国内部消化掉,另一部分运到瑞典地区,并将售价再提高一番。 就在836年夏季,公国的一套手工业产业链已经完成生态闭环,农闲时期的闲人们被大规模调动起来。 一套良性的制度开始运行,固然存在一定有待改善的瑕疵,它瑕不掩瑜,留里克发觉自己已经不必再做什么干涉。 很多时候看不见手会进行调节,他保留了必要时刻直接干预的权力。而关系到国家命脉的盐、铁、粮仓的控制权被留里克死死捂在手里。 留里克本人现在关注着什么? 一听到王公派人教育孩子甚至还管饭,且无所谓男孩女孩,整个诺夫哥罗德城都把适龄的孩子送了出来。甚至还有明明是五岁的崽子,只因看起来到了年龄,就被父母领来要求接受教育。 他们哪里有那么高的觉悟,只是王公管饭意味着自家少了开销。 适龄孩子结束王公的管饭式的文化、体能、劳作综合教育,妇女被吸引去做了手工业劳工,男人做起伐木、烧炭、制陶等工作为产业链提供原材料,乃至给造船作坊打工,年幼的孩子就只能扔给老人照看了。诺夫哥罗德城的劳动力的使用已经达到了极限,有别于农业的新财富开始被源源不断创造。 来自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的适龄孩子多达两千人,这一数字大大超越留里克的想象。既然孩子都送来了,作为王公的他只能全部收留,这种时刻,去年在统计田亩之际顺便做的人口普查就派上了大用场。 每个孩子都被做了一份身份档案,明明白白地写成花名册,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孩子的书面学籍。 学校的教学房舍搭建完毕,面对大量的孩子,留里克没有办法只要亲自来做教师,以应对教师不足的窘状。 如何管理这一群孩子,如何让他们明白基本的纪律性? 这并不是麻烦事。 无论是罗斯人还是斯拉夫人,乃至是苏欧米人,公国治下的所有族裔都奉行一个原则,所谓部族的每一个个体不存在绝对的自由,男人和女人有保卫部族的重大义务,一旦发生战争,任何拿得起武器的人都要上战场。 现在这套习惯被作为公国的制度,且看这群孩子,他们一旦长到十二周岁就有义务作为战士,且无所谓性别,他们必须在合适的年龄掌握战斗技巧。既然如此就更当趁起年幼进行倾向于军事化的管理。 有孩子调皮捣蛋就要罚站、打手掌以示惩罚,仍然不改也好办,顺着花名册找到其父母索要一笔罚款即可。 留里克在发展一套酷似于普鲁士王国式的义务教育体系,只是碍于罗斯公国的现实面临的诸多问题,它的发展还需保守一些。 因为单纯每天给两千个孩子做饭,留里克就不得不雇佣多达五十名厨娘,为了保证孩子们的一日三餐,厨娘群体是真正的从早忙到晚。 最惊人的是两千名孩子聚在一起可是超大的胃口,每个月消耗的麦子可达六万磅,关键在于这些投入是数年不见产出的,纵使要求他们去做义务劳动,劳动成果也难以填平损失。 公国已经有着很大的教育投入,精确统计下来,一个温暖期的学期五个月,仅仅两千个孩子以及那些厨娘的粮食消耗就是至少三十万磅。 公国去年税收的麦子是四百万磅,从外地购买和掠夺的也有一百万磅,考虑到不佳仓储不得不面对的耗损,留里克估计至少也得有不少于四百五十万磅的麦子。 以这种粗略的算法,自己今年的教育投入,单纯粮食的投入就高达去年农业税的百分之八。倘若再把教室、教学用具都算上,投入只能更多。 至于公国去年的财政收入,它当然远远超过所谓五百万磅实实在在的麦子。 然而因为冬季的对卡累利阿远征,战争耗损了大量粮食,固然掠夺了数量巨大的驯鹿,鹿是不能随便杀死吃肉的,而粮食是天天都在消耗。国库里现有的粮食要供应所有食君之禄的人们,坚持到今年收秋自然没问题。当然一个大前提便是公国完全做到暂时性弭兵。 留里克是王公,也是公国的最大产业资本掌控者,和铁匠联盟的分成协议一直有效,如此一来他不但一直享有10经营利润分成,每年也要收取高额商业税一次。另有古尔德家族这种纳税大户,本着收三反二的套路,那些小型商人也就没有不纳税的理由。 留里克掌握着公国的经济命脉,也做了一番统计,是整个公国最了解国家状况的人。公国其实很富有,或者说作为王公的留里克很富有,危机也是存在的,便是日益增长的内部消耗。 公国之所以可以得到相对于有限人口的更高税收,一部分原因自然来自于兼具智慧与英俊面貌的留里克的直接敢于,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来自于战争掠夺。公元827年首次试探,再从828年到833年,公国一直在做赌国运式的战争,且在之后的两年也打了大战。好在公国全部打赢了恶战,靠着空前的缴获以及获得的非常安全的外部状态,才有今年可以待在东方和北方闷声发大财的机会。 但罗斯并没有因此就真的放弃战争掠夺。 留里克白天的时候要亲自上阵教育孩子,这种王公亲自教育的场面,普通民众是头一次见到。民众觉得这是贵族亲民的表现,实则站在留里克的立场看,实在是的教职人员严重不足的因素。 到了夜里他还要把妻妾们全部组织起来,乃至那些忙活一天的年轻教师们,他继续做一番培训,总结教育崽子们遇到的状况。罢了还要留下数学能力不错者,与自己一道做着经济上的计算。 “我应该训练更多书吏,我得把崽子里的数学苗子全部揪出来,我必须建立一套合适的文官系统!要不然泱泱大国就逐渐带不动了!我可不想做雍正皇帝活活累死。” 本来留里克当抵达真正的国都新罗斯堡,奈何诺夫哥罗德所在的伊尔门湖地区彰显出来强大的经济实力,这里是粮食主产区,能为公国提供八成的主粮和九成的亚麻。她实际成为经济上的都城,故而也是手工业和教育事业的核心区。经济地理决定了这一结果,除非新罗斯堡的商业能力带来的价值真正超越诺夫哥罗德。 各地的总督会治理好领地,各定居点间的航运交通一直的稳定的,且只要的湖畔和两个大型海湾都有罗斯公国的船只在捕鱼,所谓东、北波罗的海及其陆地区域,公国民众都在积极做经济活动。 留里克甚至将那条私掠船以及探险家斯普尤特忽略,结果鲑鱼酋长号居然在划桨船的牵引下逆行在沃尔霍夫河上。这条私掠船居然回来了!看着她需要多达四条长船划桨牵引,还有那明显惊人的吃水深度,留里克闻讯抵达码头,只是看了大船吃水位置一眼就带着笑意做出判断:“好啊,斯普尤特。看来你是抢了一船宝贝来交差了。” 第760章 西方的故事传到留里克的耳朵里 岸上的人们接下抛来的缆绳,将鲑鱼酋长号牵拉到码头的栈桥处。所有的缆绳捆扎在固定位置并扣上死节,仍漂在沃尔霍夫河上的大船这下完全稳定。 翘板被放下,扒在侧舷栏杆的斯普尤特带着他的伙计们急匆匆下船,接受诺夫哥罗德民众的好奇质询。 毕竟这艘船去私掠的事情,诺夫哥罗德人的大部分人并不知情。由于公国已经在环伊尔门湖区和诺夫哥罗德城打造出颇为完整的衣物加工产业链,他们下意识觉得此船就是来送货的。 “你们问我送来的是皮革还是麻布?全都是羊毛!” 斯普尤特摊牌了,对于他和伙计们是不需要这堆羊毛的。其中的一半属于王公,剩下一半也是要卖给王公。 下船的人们稍稍歇脚,又再度登船,将塞进麻袋压得紧实而沉重的未经加工羊毛从舱室搬出,放入已经耷拉到甲板的人力吊车悬挂的网兜里,被逐一运上岸。 那些劳动者很清楚一个事实,所谓大家能一直食君之禄还能月月领四个银币,是建立在纺织品原料稳定供货的基础上。倘若供应不畅,结果自然是产能下降,为此王公大人会宣布临时放假,干饭人可不希望这个。 在丹麦的商业文化,诸如羊毛这种货物默认是一百磅塞一个麻袋,它实则连带麻布的重量。如此安排实为潜规则,一来便于交易的统计,二来也便于大天平的称量。这些羊毛割下来就装袋,里面自然会混入一些树叶杂草。它被买家买走后第一步就是沸煮,洗净杂质的也是进行脱脂。 斯普尤特派人看管着羊毛,渴望第一时间面见王公并卖掉。 至于蓝狐,就算最近几天又恢复高热量饮食,想要短时间回归成胖头鱼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变瘦的感觉美妙至极,整个人已经无法接受过去的肥胖。 因为,战力的他能够勾头看到了自己的脚趾,这在以前无法想象。变瘦之后一身轻松,可以快速奔跑,可以纵身一跃抓到很高的树枝,这一切也是过去无法做到。 甚至于还有另一种奇迹! 他常自卑于第三条腿的短小,万万没想到这番瘦下来,那条腿还边长了。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自信的。 他雄心勃勃,抵达墓碑岛不久就找来家族女仆发生关系实验一番,罢了就收为自己的仆人。还别说,这个男人是将情意的。 今日抵达诺夫哥罗德,蓝狐换了一身行头,重归罗斯商人的形象。华丽衣装穿在身,胡须重新续起来,至于那些信仰还是先放在一边。 蓝狐的种种表现自然引得埃斯基尔浑身难受,想不到这个约瑟夫蓝狐没有丝毫的改变,仍旧是那个蛮族商人。 不过蓝狐也不至于放弃信仰,胸口还挂着十字架,同时还挂着小精妮姆芙灵神只像,乃至从墓碑岛一个妇女手里买到代表弗雷神的微型木塑像。他这是不懂得菩萨和佛陀,否则胸口的吊坠还得再增加一些。 这种事是埃斯基尔无法容忍的,倘若一人在法兰克境内做这种事,必被判处绞刑。 可他做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仍旧拥有教籍,埃斯基尔也不会选择举报。 聪明的他选择性地无视,只因这个老家伙有了当年的经历再不敢做任何可能惹毛罗斯人的事。 埃斯基尔也是第一次来到东欧腹地,他敏锐地察觉到围观的男男女女仅从面相上就定然不是罗斯人那种维京狂徒。他们的头发普遍偏棕色,不似罗斯人更加高挺的碧浪和极深的眼窝,这些人的五官略微平坦一点,且普遍尖下巴。 他们说的也不是诺斯语,埃斯基尔这下就完全听不到他们的交谈。 可这里的确是罗斯公国的领地。莫非这就是罗斯王公过去曾描述的在东方的领地的被统治着的斯拉夫人? 留里克带着很大的排场姗姗来迟,武装佣兵驱散人群,换上华丽行头的他前来码头区一探究竟。 “斯普尤特,你居然直接到了这里。也好,省得我再去新罗斯堡召唤你……”留里克开口便是一番客套话。 且看斯普尤特,这家伙动作非常直接,直指堆积如山的褐色麻袋,因为过于激动言语都有些结巴。 “您看!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在丹麦海域抢的宝贝。” “宝贝?是什么?” “全都是羊毛!” “啊!羊毛?!”留里克瞬间狂喜自不用说,他拔出短剑兴匆匆而去,愤然一刺划开一布袋,被压实的羊毛瞬间压力得以释放,一团毛干脆“喷”了出来。 “这些麻袋,全都是羊毛?哈哈!”收了剑的样貌使劲拳击斯普尤特的胸膛,开心赞誉:“当我最缺乏原料的时候,你送来一船羊毛,你是公国的英雄。” “我们还杀死了很多人,还有……” 须臾,那份航海日子被人捧着送到留里克手里,斯普尤特继续笑道:“很抱歉大人,我还不能熟练使用您钟爱的拉丁字母。我用咱们的传统文字记录了过去的战斗经历,请您过目。” “很好。我会抓紧时间研读。看起来,你们的行动的确杀死了很多敌人,的确落实了我的命令。” “那是自然!”斯普尤特就等着王公说这话,他打了一个响指,穿上等待的三人开始合伙奋力拉动一根缆绳。 一开始没人觉得那缆绳拽着东西,不过一直伸向船艉外的河水里。 他们咬紧牙关使劲,在围观群众人情那是什么之前,足矣催吐的恶臭先一步蔓延。 留里克可是历经血战之人,他嗅到气息立刻捂住脖子,兴奋的脸庞瞬间眉头紧锁,再定睛一瞧那出水网兜里挂的似一堆圆滚滚哈密瓜的玩意,瞬间明白那是头颅。 因为北欧民宗清一色的金发,甚至随着年纪增长逐渐偏白。死者的脸会逐渐灰白继而变灰褐,然头发依旧是金色的。 “可恶!我知道你们杀敌很多,想不到你们……快让他们把这些恶臭东西塞回水里。等你们离开是时候把他们扔到拉多加湖。” “可是……” 留里克不想多言,急忙直言:“我会给你们赏金,现在终止恶臭蔓延。” 斯普尤特一个手势,臭气逐渐消散。这一遭的效果堪称爆炸,围观的妇女多人直接昏阙,还有很多人蹲下干呕。 佣兵们又奉留里克之命把闲杂人等全部赶走,如此一来就令衣着华丽的瘦子和另一位一身黑袍更消瘦者站立的身姿过于明显。 “你们?是谁?”留里克注意到了此二人,抬手便问。 那华丽的瘦子径直走来,摘下帽子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地中海式秃顶。实则也不尽然,此人的脑袋是被迫刮掉金发,头顶又在萌发密密麻麻的金毛。 “尊贵的王公,虽然我几乎变了一副身体,我就是布拉列瓦·古尔德松,我就是蓝狐!就是您任命的丹麦市场的负责人!” “你是蓝狐?!”由于眼前的人完全是个偏瘦长的方脸,与记忆力的蓝狐那个大胖头鱼的脑袋完全两回事,留里克下意识一个后退,自然是完全不信的。 蓝狐耸耸肩:“的确,我遭遇到一千名丹麦人的围攻,纵使杀了他们很多人,我和我的人还是失败了。多亏了一开始就挖的地道,我成功逃跑。至于后来,我逃到了法兰克,渡过了一年颠沛流离的生活,现在终于回到您面前。” 他如此说话,留里克倒是有一点相信,就是这些描述深究下来怎么想都太过于奇幻。 当是事,那位黑袍的瘦老头儿住着十字架木杖走来,不用说这家伙的所有打扮都是最典型的传教士。 看着此人的脸,留里克立刻想到了那个老家伙:“你写别说话!让我想想。能做着我的船抵达罗斯还能面见我,我只给一个法兰克人特权。就是你,埃斯基尔!那个一直劝我信仰你们那个破神的家伙!” 一下子就被王公数落一遍?埃斯基尔内心的怒火刚是一个火苗,就被自己的信仰力量生生按住,因为根据他笃信的东西,七大罪里的暴怒是必须被克制住的。 埃斯基尔看到了长成后的留里克王公,果真如那些描述的那般,王公具备了真正男人的外表,身材变得高大,脸颊到下巴都覆盖一层薄薄的金色胡须,显然这些胡子还是被故意修剪过的。 他急忙说明自己的身份,又公开透露:“海泽比发生了可怕的战争,到处都是死人,我收留了落难的蓝狐,奈何我差点也被丹麦人杀死。不过您要求我做是事全部都做好了,我……也想与您好好地聊一聊。” 埃斯基尔暗示已经非常明白,码头自然不是议会场所。短时间内巨量的外部信息袭来,留里克不得不整理一下脑袋,尤其是好好考察一番“华丽的瘦子”是否真是那个曾经的胖头鱼。 羊毛被一分为二,斯普尤特将属于自己的那份以很低的价格卖掉,如此换来王公不对其他战利品的追问。 在海外私掠前前后后长达三个月,确实除了一船舱的羊毛缴获,他们并没有抢到很多银币。今年还能再去丹麦海域转上一圈,考虑到当地也是八月份麦收,正好可在秋季的贸易繁荣期再捞上一笔。 斯普尤特一众人就在诺夫哥罗德休整,从这座繁荣的城市购买生活用品。 被公开贩售的成品袍子立刻引得“皇家海盗”们的注意,他们不是傻瓜,知道这些裁缝复杂的衣服有着很不错的御寒能力且穿起来非常得体。这就是留里克的国营制衣厂的拳头产品,现在就以出厂价一件二十银币为海盗购买。他们不仅买这个,皮靴、皮手套和帽子一并购买,另有制衣厂的简单缝制的蓝白纹的海魂衫t恤也要额外购买一件。 如此的购买举动留里克能明确知晓他们其实捞到了不少银币,按照约定自然要收取一半的钱财收归内帑,现在以商业的手段不还是收割掉他们抢掠的财富? 斯普尤特的事情留里克暂不关心,唯有这一本航海日子的内容备受他关注。 十位妻妾连夜将内容转写为拉丁字母,最后整理成翻译好的文件摆在留里克的面前。 这下留里克终于清楚了他们在丹麦海域的作为,乃至偶遇埃斯基尔一行的事实。 不过比起蓝狐的奇遇记,这些都显得不算什么。 留里克、老奥托、蓝狐和埃斯基尔,四人就在城市的罗斯杜马内深入会谈。且有斯维特兰娜坐在一边记录会议的内容。 关于海泽比的战争、丹麦新王霍里克的后续作为、法兰克人表现出的对丹麦强硬态度,还有关于法兰克尤其是东法兰克部分的市井生活,都在会谈范畴内。 相比之下,关于留里克事实上的大儿子雷格拉夫的教籍问题的确得到确认,埃斯基尔拿出了罗马教宗的批文,以娟秀拉丁字体书写在羊皮纸上,整个文件再被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签名确认,认定雷格拉夫的教籍,教名为约翰,并为麦西亚王国的第一王位继承人,并追认去世的玛丽为麦西亚女王。 教廷如此痛快是有原因的,如果说法兰克瞧不起北方的一票维京蛮族,教廷的态度反过来。过去的二百年,罗马方面大规模派遣教士去北方传播信仰,埃斯基尔被册封“北方圣人”,他的诸多美言说服了教宗本人,也令教宗高高兴兴获悉了这样一件事,即“北方的罗斯公国有望举国皈依”,并指出此乃他一人的功劳。 自然这些都是上年纪的埃斯基尔的吹牛,亦是美好的夙愿,何况这家伙还痛斥皈依者霍里克做了丹麦王转手就是背叛。 罗斯公国速来与丹麦为敌,教廷现在没有实力讨伐叛逆,他们倒是很乐意看到法兰克军队发动讨伐。倘若再把罗斯人收纳进来,局势一片大好。 教廷并非真的不涉及世俗的权力,他们处在亚平宁半岛如今自成一国,纵使是人间天国,世俗的烦恼也有太多太多,单纯的清心寡欲一心奉神已经不合适。 无论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否是蛮族,孩子已经接受洗礼,且的确是正统麦西亚王国的后裔。麦西亚现在没有合法的国王,他们的确需要一个教廷官方认证的事态的发展超乎留里克的想象,当撤回来的人们指出丹麦人摧毁了罗斯商铺,在得到新消息前留里克的态度就是单纯的暴怒,瞅准时机必然发动大规模复仇。 雷格拉夫有了高级贵族身份,罗斯公国有了直接控制那个小王国的合法资格。 但是丹麦的事情太过于复杂了。 想不到国际局势变得动荡,不仅仅是海泽比的罗斯商铺,整个海泽比都成了战场。 因为埃斯基尔是从不莱梅动身离开的,当地伯爵得到了王子路德维希的军队凋零。伯爵除了带上自己的全部扈从,也突击招募了一批农民,组织军队响应征召。似乎东法兰克的主力军队都在调动,至少不莱梅伯爵得到的命令是进攻丹麦。 就是因为新丹麦王的一些作为导致法兰克丹麦战争爆发?如此一来,就算丹麦人不对罗斯商铺动手,法兰克军队一样会动手。 战火兵燹弄得罗斯的确丧失了丹麦市场,站在留里克的立场上,敌人从单纯的丹麦扩展到增加一个法兰克。 这场费尽口舌的会议弄得留里克浑身汗水,信息量之打也迫使斯维特兰娜记录了十页纸。 但会议上变瘦的蓝狐一直在使眼色,明显这家伙有更私密的信息要说明。 第761章 不莱梅危 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留里克邀请蓝狐进入自己的行宫卧室,他甚至下令所有仆人退下,唯有两人借着油灯密谈。 蓝狐的确需要一个私密的场所进行回来,他一开始有些拘谨,随着留里克率先发问当即语出惊人。 “王公!我们的重大敌人的确是丹麦,然法兰克人是一只大肥羊。我们应该劫掠他们。” “啊?”的确这种言论的确不适合在埃斯基尔在场之际指出。 “您不必惊讶。据我观察,既然我国的舰队可以远征不列颠,那么绕开日德兰半岛,我们顺着河流直接进攻名为汉堡和不莱梅的城市。那些都是滨河的城市,我们的舰队可以直接深入,当我们抢掠完毕,带着宝贝又能快速离开。” 留里克的确动心了,谨慎的额头松弛下来,悄悄地问:“你难道做了一番侦查,对他们很了解?” “当然!甚至我们现在就面临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的大军都去攻击丹麦,不莱梅已经空虚,当地只有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没有军队。现在正是劫掠的好时机。” “哦?你在撺掇我打仗?” “是的!”蓝狐话语斩钉截铁,“我非常了解不莱梅,那里有着木墙包裹的很富庶的城市,大量的羊毛在城市广场交易。我们应该劫掠当地!” “居然是这样?就只能战斗?我……并没有安排今年的战争行动。” 蓝狐摇晃起脑袋:“他们倒是也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必须让咱们信仰他们的神,还要缴纳高昂的税,这样才能和法兰克的伯爵做生意。至于那个路德维希王子,他甚至不屑于见我。埃斯基尔说他们的王子觉得我们不过是个小部落,就如同蚂蚁一般卑微。” “荒谬!”留里克使劲一拳锤在地,须臾又笑出声:“好啊蓝狐,你在用激将法。听着,我是王公,是否出兵只有我有权安排。” “但是,他们的挑衅是真的。他们也很富有……难道,您就不希望得到大量的羊毛吗?” 这话,真的把留里克问住了。战争不能仓促去做,更不能得了一个好消息就一头钻进去。 留里克想了想,他不动心也说不过去,只因现实考虑而言,如果得到大量的羊毛,自己的制衣厂就可以更稳定的效率生产衣服和毛毡制品。 指望奥斯塔拉人短时间内提供大量羊毛不现实,毕竟卡洛塔生下孩子没多久,她的奥斯塔拉族人也没有繁育出庞大绵羊群。 法兰克人的傲慢并不是讨伐的重大理由,抢掠物资才是,当然他们的挑衅与傲慢可以是非常正当的理由。 蓝狐瞅准了王公心态的动摇,立刻指出:“我在法兰克获悉了很多事,被驱逐的丹麦王哈拉尔克拉克是那个王子的佣兵,王子也安排霍里克去做丹麦新王。咱们的商铺被毁,后面就有法兰克人的阴谋。至于丹麦人又和法兰克人打起来,就是另一回事。您是最伟大的王公,您在丹麦的利益受损,考虑到您的权威,哪怕是派出两百人,也要趁着法兰克人后方空虚攻击他们。” 一瞬间,留里克恍然大悟。 他一拍大腿:“对哦!我怎么忘了可以派出小部队行动。我总想的是出动六个旗队去打灭国大战!” 蓝狐立刻笑出声了:“那么,您决意今年展开复仇?现在的时间仍对我们有利。” “你……”再看看蓝狐,留里克带笑摇摇头:“你变瘦了,心态也狂了。你是要做战士吗?好啊,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是你提出讨伐的,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本人必须加入讨伐军,你必须对自己的话负责。” “完全可以。我甚至愿意做一名战士,愿为王公赴汤蹈火。”蓝狐极为果断答复道。 关于法兰克人对于罗斯公国极度傲慢这件事,留里克愿意相信这是个事实。 一个泱泱大国如何看得起一个异域邦国? 法兰克对罗斯的了解近乎于没有,倒是作为王公的留里克对法兰克知晓很多。不说是家喻户晓、已经作古的查理曼,这一大国分裂后就形成了法兰西和德意志两个主体。如今法兰克和德意志都是不存在的,两个全新的国家不能说完全的不存在,她们就如同孕妇肚子里的双胞胎,正在快速发展。 或者说对罗斯公国采取傲慢态度的就是东法兰克部分,平心而论留里克更乐意称呼这群家伙是德意志人。 德意志这一概念古已有之,现在并未作为正式国名罢了。 不莱梅既然是商业城市,趁机抢掠一番可行。 和变瘦的蓝狐畅谈一番,虽说感官上非常怪异,那个家伙透露出的报酬情绪可是很容易感知的。 一番逻辑推导下来,在海泽比的罗斯商铺覆灭,幕后黑手就是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那个男人至于为何有与丹麦人打起来,罗斯人何必重点关注?罗斯的利益受损,确定了幕后黑手,就该给他们放放血! 床铺上的留里克辗转反侧,他责令斯维特兰娜今夜不可侍寝,自己一个人占据整个床铺安静思考大事。 他做出了重大决断,次日就开始召集人手,宣布施行一场兼顾抢掠与讨伐的远洋任务。 这些日子斯普尤特一伙儿在诺夫哥罗德可是过上了一段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他们大口吃麦饼大肆喝麦酒,换上了新衣服,住处也颇为舒适。倘若不是还有抢掠的计划,兄弟们可要继续享受一番。 另一方面,鲑鱼酋长号也进行了一番检修,那些扭力弹弓被重点检查一番。磨损的零件被替换,消耗的武器被补充。 至于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他莅临安置在诺夫哥罗德的小型修道院。且看约翰英瓦尔,这小子见得老师竟感动得落泪。 就是在这修道院内,约翰英瓦尔得到了来自兰斯大主教的人民,其人成为合法的牧师,拥有了给人受洗的资格。 一节小教士升级了,成为教廷管理系统的基层人员。他年纪轻轻做了牧师,接下来随着资历以及传教的功绩,就能逐渐上升等级,理论上成为枢机主教也是可能的。他之所以得到职位,实在因为罗斯公国到处是迷茫的羔羊,自然此乃站在教士们的语境下。约翰英瓦尔年纪轻轻,他有大量的时间传播信仰,作为老师的埃斯基尔只能暂在这里逗留一个冬季。 各种原因聚集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基督徒迎来了北方圣人,对于他们简直一切充满了希望。 不过留里克始终保持警惕,他们被眼线注视着,至于传教行为,一经发现立刻逮捕。早在开会之际,埃斯基尔就被“打了预防针”,所谓侦查到任何的传教行为,固然不会有皮肉之苦的责罚,今年冬季也只能再囚牢里度过,次年驱逐出去。这一法令早已存在,它最初是约束约翰英瓦尔这种货真价实神职人员,现在多一个“北方圣人”,让要按照这一套形式。 也是在此,埃斯基尔终于见到了年幼的雷格拉夫,这位获得麦西亚王位继承权的孩子一如他的亲生父亲一头的金毛。男孩总是缠着他的爷爷和奶奶,那对老夫妇是罗斯人的老首领,也是第一代王公。埃斯基尔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他不敢逗弄孩子,毕恭毕敬阐述此子有了被教廷承认的高贵身份,又神神道道对孩子口头一番拉丁语嘱咐便自顾自地离开。 埃斯基尔的行动糟到一定限制,他可以在佣兵的护送下在诺夫哥罗德城内外游历,可以看看公国的乡土生活。他可以撰写一番报告,留里克也愿意提供纸张、羽毛笔和油墨。 因为留里克从未否定与法兰克人和平贸易的可能性。讨伐以打击他们的傲慢是一回事,贸易又是另一回事。以他对汉萨同盟的了解,那个商业同盟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它代表了法兰克王国境内固有的商人阶层,商人们和小产业主为了贸易特权甚至反抗国王并且成功。傲慢是属于贵族,法兰克商人总不会拒绝来自罗斯的商品和发财机会吧!毕竟汉萨同盟的名单里,诺夫哥罗德赫然在列。 埃斯基尔被授权在纸张上书写一些见闻录,此人见到似布似木书写极其方便但绝对不是羊皮纸的材料,那种亢奋态度留里克能够想到。这个老家伙几天的游历就浑身痒痒,因为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副酷似法兰克内陆地区的田园牧歌景象。 诺曼人中的罗斯人居然在做农民?海上好汉的刻板印象被大大改写。 当然,此人书写的见闻录只有经过留里克亲自审阅后才能带走,倘若存在对公国诋毁的字段是要删除的,那些有可能牵扯公国重大秘密的字段亦要删除。 埃斯基尔某种意义上仍被软禁。 近日以来,斯普尤特总是见到披着黑袍的埃斯基尔在满是碎石、陶渣的路面走动,乃至在搬砖拼凑的主干道跑动。 有伙计询问斯普尤特:“老大,我很担心此人是个细作,他太张扬了。” “细作?后面有武装的兄弟在,此人不敢乱来。这就是个老家伙,几年后可能已经无法走路。” 斯普尤特忙着购买诺夫哥罗德特色的斯拉夫大列巴,此乃故意加了柞木碎末的大面包,它烤好后很快就能变得极度干燥,成为能夯死人的憨憨“石头”,倒是这种极度耐储的食物很适合长时间的航海生活。 就在他们忙着购买物资,王公的召集令突然下来。 斯普尤特海盗团伙紧急集合,同时赶来赴会的竟然还有第一旗队的阿里克,以及看似足有一个百人队的精干战士。 第一旗队的男人们尽化作捞鱼狂人,这番被征召的都是就近于伊尔门湖上泛舟的家伙们。 阿里克和他的伙计们兴致勃勃,因为获悉集结与一场特殊远征有关,断然地将王公所谓“今年不出兵”的说法抛之脑后。 “小子,不打仗你也是手痒痒,我很喜欢。”阿里克便是如此暗叹。 一批军队进城,闹得民众情绪沸沸扬扬,一些关于战争的言论不胫而走。尤其是人口最多的斯拉夫民众,他们对战争的态度总体是支持的,只是根据传闻,这一次王公不会召集任何一名斯拉夫战士吗? 终归这是一场只属于瓦良格人的战斗?他们的敌人又是谁? 罗斯杜马议会庭很长,留里克索性将此合计一百五十人统统领到议会长屋里。 这座矩形的密闭空间很适合宣讲,留里克站在讲台,开口便是指出“真相”。 他带着怒气声嘶力竭指着法兰克人是一切的幕后黑手:“我们的罗斯商铺是被法兰克军队摧毁,丹麦人是他们的走狗。法兰克人说了,和他们做生意可以,必须缴纳巨额的贡品,还有必须信仰他们的神。我曾以为丹麦人是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法兰克人才是最阴险的……” 他甚至在用激将法,反串一个法兰克贵族是说辞,指出罗斯人被看做北方的野蛮人,如同蚂蚁般卑微云云。 人们果不其然被激怒,阿里克声嘶力竭怒吼:“我们真应该砍掉他们胡说八道的脑袋!”罢了便是疯狂跺脚弄出噪音。 他们愤怒心头又恨,仍要想办法勾出他们的掠夺渴望。 留里克直指这次行动的第一目标——不莱梅。 在他的口吻下,那是一座贮藏很多银币的法兰克城市,亦有粮仓和羊毛仓库。第一旗队是抢劫过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的,里面的金银器被一扫而空。好巧不巧不莱梅也有一座大教堂,蓝狐在教堂内好好参观居住,所掌握的第一手情报指出里面真的有大量金银器。 愤怒与贪欲相互交织,这场千里迢迢的劫掠是非做不可了。 被留里克王公选中并坐在罗斯杜马内的人们都很庆幸,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摆在面前,固然存在一些风险,在大量财富面前都是可以忽略的。 一份劫掠不莱梅的计划被写在纸上。 按照计划,公国将出动本土精锐一个百人队,由第一旗队长阿里克亲自率领。 商人蓝狐以战士的身份编入军队,比起打仗,其人的主要工作是作为战斗顾问,指导军队攻城与劫掠。 斯普尤特带领现在的海贼团伙出战,并在萨列马岛再带上一批人。 在芬兰地区的芬兰人也必须参战,伯爵耶夫洛要拿出不少于五十人的弓手参战,其人必须亲自参加。 由于行动目的是单纯的掠夺,兵力不可过多,且不可在遭遇法兰克军队后纠缠。 队伍的规模必须保证在三百到四百人之间,倘若不能很好的攻下不莱梅城,就在城市周边大规模抢收他们的麦子,洗劫村庄粮仓。 阿里克是一员猛将,整体变现得是悍勇优于智慧,所以需要待在芬兰地区的耶夫洛带兵制衡一下。而耶夫洛的存在一样非常重要,作为一介事实上的封臣,他不再担任佣兵队长一职责,有了贵族身份就必须向王公履行出兵助战的义务,亦是对其监察的手段。 留里克仍对自己的堂兄不是很放心,他不得不再次警告:“哥!这次兄弟们大部分都听你的,带领两三百人劫掠上千人的据点你非常在行。我只希望你不要过于冲动,要学会适可而止,咱们抢了财富,把运输船塞满就撤。你最多就是一把火把不莱梅烧掉,遇到法兰克主力千万不能硬抗。” “是吗?”阿里克挺身站起,带着笑意猛砸胸膛:“我应该杀死很多法兰克人,让他们知道羞辱罗斯的代价。我倒是很希望和他们的主力打一仗。” 留里克顿时眉头紧锁,一巴掌打在脸上,又继续嘱咐:“他们有很多骑兵!可能有一千名!这是蓝狐的亲眼所见!想想我们在诺森布里亚遇到的事,法兰克骑兵比他们的更加凶狠,你不要硬碰硬,我们要聪明迎战。” 那次在不列颠遭遇骑兵可是令阿里克浑身难受,当时的罗斯巴尔默克联军为此损失不小。 老弟提及了商人蓝狐,此人居然还是以战士身份出战? 阿里克不禁问道:“蓝狐的侦查情报可靠吗?他在法兰克游历了一整年,见闻固然是多,会不会对他们夸大其词。再说,我怎么没见他在场?” 其实蓝狐一直在场。 只见一个只能说脸型略胖的刚刚开始续胡的男人站起来,此身干练的褐色皮衣裹着全身,腰里还有皮带扎好,怎么看都是战士打扮。 “我就是蓝狐,我向奥丁、向弗雷,向诸神发誓,我看到的都是事实。” “你?就是蓝狐?蓝狐不是如同海豹一般的胖子吗?”阿里克不客气地笑了,其他人也纷纷外观一个自称肥仔蓝狐的瘦子。 蓝狐还能怎么办?只能赔笑一番,接着冷下脸:“我杀过丹麦战士,甚至差一点就见到那个法兰克王子。我在丹麦受到巨大羞辱,恨不得以命为代价,亲手刺杀了那个王子为战死的九十个兄弟报仇。现在我瘦了,能够更好的杀敌。阿里克,我不比你弱多少。” 如此狂言又逗弄起阿里克的好奇:“哦?似乎你的确是蓝狐。你很有自信?不如咱们去外面比试比试谁更善于打人。” “打架?我不善于打架。我的长处在于对法兰克人的了解。”蓝狐绷着脸大言不惭道:“没有人比我更懂法兰克,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们的军队。只有我能告诉你他们的仓库在哪里,他们的金银都藏在何处,以及那些村庄最能解决咱们的军粮问题。” “哦!在这方面你的确比我强。”阿里克不想吵架,他耸耸肩直接借坡下驴,毕竟真打起来自己是必胜的,就是传出去的名声也不好,一个杀敌无数的狂人欺负一个有志做战士的职业商人,这像话吗? 罗斯公国在诺夫哥罗德就开始准备,考虑到不莱梅存在颇为坚固的木墙,就该提前准备一番攻城工具。留里克倒是想搞出一座大型配重抛石机,考虑到实际的时间成本,那的非常不现实。重点仍在放在制作撞门而生的攻城冲车,不可能一座冲车完全运在大船上,其中的关键零件运走即可,到了当地再临时找木材拼装即可。还有一种非常暴力而干脆的手段,以钢制伐木斧,以几十人合力干活之势活生生砍倒扫部分城墙,毕竟木头城墙并非坚不可摧。 劫掠船队的人员数量固定了,船只数量也被留里克安排了一下。 考虑到有不小的概率与法兰克正规军队,尤其是与骑兵遭遇,公国需要重点发挥海军优势,且要利用足够的船运走抢到了的五花八门的物资。 鲑鱼酋长号和灰松鼠号风帆巡洋舰被征召,另有维纳斯、马斯、萨图恩、优比特四艘行星级风帆驱逐舰随同,另有四艘最近年份下水的标准型武装货船一到四号陪同。有十艘船参与,行动规模已经不小。倘若再把招募的单纯水手带上,林林总总的人也能凑到五百人。 但是,唯有这次军事行动留里克是不给予军粮、淡水供应的。 出征人员都能自掏腰包在诺夫哥罗德将给养凑够,并最终在墓碑岛完成海军集结,以及凑齐所用的武器。 作为交换,他们抢掠的财富与王公五五分账,这就足以促成兄弟们的狂热战斗意志。 仿佛作为目标的不莱梅,已经是一只捆好的大肥羊。 第762章 当罗斯皇家海盗舰队莅临威悉河口 一支舰队正在墓碑岛集结,当岛上的民众、商人们获悉这支舰队将要打击的对象,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在最初的错愕逐渐消散后,不禁有人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如果赢了能捞到多少好处? 好处绝对少不了!因为王公已经下令了,兄弟们租借属于王公的战舰奉旨打劫,抢到的财物与王公五五分账。只要这次抢得够多,兄弟们便能一战发财。 一群豺狼虎豹被勒令发动一切主观能动性去打劫,乃至做出任何凶狠的事都被王公所支持。 且说阿里克带领的一支百人队,这支队伍又分四个“船队”的排级战斗队伍,只是人数并没有严格达到规定的一队三十人。 他就先在新罗斯堡就地招募了一小撮巴尔默克人。 招人不是乱招,因为巴尔默克人海拉菲德所属的纯由其族人组成的第五旗队,精干的男人们由于迟迟未收到王公的大军集结讨伐令,全都做起了商人的老本行。他们就是一群蹭上往来于罗斯堡故地与东方新家园的商船的家伙们,将上好的产自大西洋近海的食盐运到新罗斯堡卖掉,继而换上布匹铁器乃至粮食运回故乡。 巴尔默克人的旗队化整为零,一撮商人喜闻出战的消息,采购物资回乡的计划全部推到一边,他们也不问英雄的阿里克想去砍谁,就纷纷投入麾下。 如此劲旅阿里克接受得极为果决,以至于这支百人队人数瞬间膨胀到一百五十人。 一众人在新罗斯堡乘坐由鲑鱼酋长号位领舰的小型舰队,带上采购的食物、淡水和武器,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芬兰人现在的经济中心,即滨海的赫尔敏基贸易港,亦是实质上的伯爵耶夫洛的驻地。 曾经这里只是一片滨海的荒滩,由于生怕被路过的瓦良格人细节,苏欧米部落民也不敢在此设立明显的渔村。 如今一座渔港拔地而起,她以古芬兰语里“宝石”为名,承担起罗斯公国物资运输航线之中转站的任务。 因为芬兰湾中的戈格兰岛有着本地区极为缺乏的花岗岩与石灰岩,岛上亦有淡水,是附近定居点唯一的石料来源。不仅是住在新罗斯堡的罗斯人前来采石,就连芬兰人自己也来搬运石料。 耶夫洛自从成家立业担任苏欧米人的贵族成为芬兰伯爵,建设故乡成为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曾亲自带着族人登陆戈格兰岛,找寻合适石料的同时,也在积极找寻那些“灰树”。 曾经获取的灰树化作三十根长弓,那是可将轻箭发射到约莫二百步以外的神弓。 一次重大的考察有了重大收获,岛上的灰树被他搜刮殆尽,最终化作六十根坚硬也很有弹性的木杆。他并没有真的竭泽而渔,一批明显是灰树的树苗连带着树根的“母亲土”被直接挖走,走船运直接运到赫尔敏基栽种,它们自成树林,在可见的将来,芬兰人就能源源不断掌握他们可以得到了做弓的最好材料。 “你们要打法兰克人?我还以为你们气势汹汹是要去揍丹麦人。既然这一切都是王公的命令,我自然会加入其中。只是我唯一的要求,等咱们抢到了宝贝,就要按照出兵的人数按比例分给我。”耶夫洛的出兵态度非常果断。 他的这种爽快也很受用于阿里克,阿里克唯有一语告诫:“希望你能派出最好的战士。” 耶夫洛自然会拿出最好的部下,只是考虑到自身的情况,拿出一支近战劲旅实在难为人。他从自己的苏欧米部众中挑出五十名身材最高、胳膊最坚硬的人,组织一支步弓手队伍。 就在船队在港口休整之际,耶夫洛完成的调兵任务。阿里克与探险家斯普尤特检阅了这批黑头发的“矮人”。 所有身材拔尖儿的芬兰弓手,在着装上清一色地模仿罗斯人,尤其一身缝合蓝布条的白色袍子,腰里也有蓝色的布裤腰带捆扎好。他们腰里挂着防身用的铁质手斧和恍若短剑实为手矛的武器,亦有罗斯军队特色的背包带束口的麻布口袋。腰里挂着皮制箭筒是其很大的特色,里面插着满满当当的有白羽的箭矢。 如果说还有最为惊人的器具,莫过于他们手头的主战兵器——长弓。 所谓经过一个冬季的阴干处理,新造的长弓具备把轻箭射到一百九十布外的能力,射程的确是普通短木弓的一倍。 他们是极佳的火力支援不是吗?用于辅助攻城真是再合适不过。 经过这一瞥,军队兵力接近二百五十人。 他们在墓碑岛集结地进行最后一次休整,阿里克带着王公亲笔书写的军队调集令,从本地总督手里得到了名单上罗列的全部舰只。 十条大小不一之船在港口集结完毕,阿里克着手将干练水手招募起来。 此事当落实起来,轻松得如同脱裤撒尿实在痛快。 因为,蓝狐·古尔德松以战士的身份加入队伍,他是向导不假,更有义务操持起钢臂十字弓射杀敌人。 几十年以来肥胖的家族就出了怎么一个凶悍的瘦子,再考虑到这次讨伐法兰克一是泄愤二是单纯的打劫,如此发财的机会他古尔德家族如何不搀和? 蓝狐就算是战士也是孤零零一人!这不,作为老父亲的古尔德本人抽掉出家族佣兵十人,即作为水手,又作为蓝狐的护卫,倘若战斗爆发,此十人也能拿起武器参战。 老古尔德毫不犹豫地负责了大部分水手的供应,纵使这么做可能影响到家族的商业活动。 他又不是慈善家,当发觉其中的利益后,便进行了这番风险投资。 因为阿里克真是个爽快的男子,作为行动的指挥官,豪放地对抢劫分战利品的安排做出了极为简单干脆的决意。 原则上兄弟们与王公必然是五五分账,剩下的一半财物就严格按照出各势力出人的比例来分。这其中水手的身份比较特殊,他们原则上不参与任何的恶战,大概率不用担心生命安全。发财的数量是于冒险的危险性成正相关,即便如此水手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定比例的战利品。 此乃稳赚不赔的交易,衰老的古尔德恨不得自己亲自参与其中,去见证大军对法兰克的劫掠。他的记忆里罗斯舰队出动总能满载而归,他坚信这次风险投资的收益。 讨伐舰队完全成性,十条船浩浩荡荡离开墓碑岛,逆着七月夏日最温润的南风一路向南。 在萨列马岛的民众看来,突然出现在近岸处的舰队如同来自阿斯加德的神兵。船上下来一批人,他们穿着颇为统一的白色外套,多名旗手举着旗杆,罗斯公国旗帜在南风下猎猎作响。 斯普尤特伯爵与罗斯公国的大军莅临忠诚的萨列马岛! 再站在罗斯军队的视角,这座曾被认为是荒岛鲜有人定居的岛屿,如今赫然飘扬罗斯旗帜,一座有围墙的村长初见规模。 “这就是你奉命治理的海盗之岛?兄弟,我看这地方还能再发展一下。以后我们到西边打劫,你的这个岛是最方便的出发点。”阿里克的说法非常中肯,直击斯普尤特的心。 “阿里克兄弟,我不会让你失望。有些事你应该也知道,这些岛民本就是各部族的流亡者。你千万不要怀疑他们的砍人能力,一个二个都很凶狠。” “那就快把他们武装起来,咱们快点行动。”阿里克最后催促一番。 初听大军要去法兰克打劫,岛民是毫无概念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法兰克意味着什么,似乎是孱弱而附属的对象?岂有不抢之理。 根据王公的命令,讨伐部队的作战人员以及水手,总兵力不得超过五百人。 那就按照五百人的上限来挑人,正好凑个整数以便于日后分赃容易计算。 这对于斯普尤特反倒是个小小的麻烦,他将岛民里最精壮的男丁全部征召,由于不能凑够人数,那些半大的小子以及花白胡子的老者都被凑数拉上了船。不同于罗斯军队的统一着装,萨列马岛民战士还是一身杂乱的搭配,这样倒也符合他们海盗的形象。 反倒是罗斯军队,因为打扮得太过于正规统一,明明是打劫的任务,弄得如同国与国的堂堂之战。 到底这是一场远征,掌握了留里克亲手绘制的地区地图的阿里克等人毫无担心迷路,另有蓝狐这个曾深入法兰克腹地的细作,以资深的经历完全肯定王公所绘地图的准确性。 事实上,这份地图才是“奥丁的奇迹。”没人知道王公如何得到信息绘制土地,也许是某个夜晚诸神托梦。 如此他们的行动恍若打开了上帝视角,兄弟们也真的相信他们得到了神的恩惠,地图就是确凿证据。 他们在萨列马岛近岸处组织一场祭司,没有很好的祭品,索性就以一条最近捕获的很小个头的小须鲸为之。 所有人半跪着面对初升的太阳,向奥丁的化身祈祷此战大获全胜,亦是向太阳宣誓所谓真的战士会勇敢战斗,将死亡赏赐给敌人,而自己不会流露哪怕一丝怯懦。 祈祷已经终结! 阿里克拍拍膝盖的沙土,拔出双剑挥动之,撕扯着嗓子号召:“兄弟们!咱们上船!抢钱!抢粮食!抢女人!走咯!” 大军目的就是这么干脆,扩大化的罗斯公国皇家海盗正式发动最具维京特色的袭击行动。 舰队先是直冲勃艮第岛海域,对于这群早就陷入“罗斯恐惧”的渔船,见得一群仰着特色三角帆的大船,赶紧划桨逃跑,并希望这支舰队不以攻击岛屿为目的。 他们浩浩荡荡不打勃艮第岛,岂不是去猛攻丹麦? 消息早就传开了,新丹麦王洗劫了罗斯人在丹麦的一切,如此引得罗斯报复合情合理。 可是如今的丹麦也是乱成一锅粥!一支强悍的法兰克陆军依旧赖在长城以北,尤其是霸占着海泽比所处的峡湾。他们仗着骑兵优势弄得丹麦王霍里克浑身难受。 谣传一度挂起免战牌的霍里克王已经亲自去请罪,且与法兰克人媾和,至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就不得而知的。 据说虽是媾和,东法兰克的骑兵仍驻扎在石勒苏益格城,且海泽比被焚烧殆尽,废墟之上仍有一小撮法兰克步兵盘踞。 唯一可惜庆幸的是,法兰克是陆路上的强军,骑兵优势太过显着,然他们的海洋力量弱得如同蚂蚁。丹麦有大量的贵族领主与民众是住在诸多岛屿上的,就算岛屿距离日德兰半岛很近,浅而短的海峡就足矣隔绝法兰克军队。 勃艮第岛民永远都不担心法兰克人入寇,就是担心罗斯人频繁袭扰杀戮。而今连丹麦盟友也靠不住了,大家可怜而无助,只能在罗斯袭扰下苟延残喘。 偏偏这支可怕的舰队掠过岛屿真的一头扎向丹麦方向。 实则不然,舰队一头冲向厄勒海峡,就在丹麦人眼皮子底下通过这片狭窄海峡,并继续在广义的丹麦海峡借着南风飙船。 罗斯舰队太过于显眼,几个月前单独一艘罗斯船只就搅扰着附近渔民惊恐躲避,如今一个舰队出现,渔村民众都在关注着事态,倘若对方有登陆意图,那么大家就只能拖家带口撤离躲避了。 甚至于这支舰队就在所谓的丹麦王国王城、滨海的高德弗雷哈根掠过,那飘扬的罗斯旗帜在丹麦人面前大秀特秀。 且说丹麦王非常敦实的霍里克,他最近才亲自向路德维希王子负荆请罪,以跪下来亲吻其皮靴的极度耻辱的姿态才换来和平。他曾抗争过,甚至于手下人比他还要富有抗争精神,结果自己这个大王在强者面前还得打扮成哈巴狗。 这就是霍里克的过人之处,该认怂的时候立刻选择认怂,但他不是真的哈巴狗。 丹麦与东法兰克的战争有着极度暴力的过程,最后落得一个虎头蛇尾的结尾。双方的统治者都是理智的,在意识到都不能彻底击败对手,全都以自己的方式借坡下驴。的确,路德维希王子忙着侵蚀哥哥洛泰尔的地盘,也要提防着被放出来的老父亲和小弟查理是否又对领地起了要求。如果和丹麦人死磕下去耗损的就是东法兰克的军事精华,既然对方已经服软,自然可以停止进攻。 但霍里克必须将沿着河道一路劫掠了汉堡和不莱梅等地的海盗驱逐掉! 于是乎,一场丹麦人的内战突然爆发! 这一战有着法兰克军事支援的霍里克打赢了。赢是赢了,自己的实力受损,整个丹麦的军事力量也受损。更糟心的是疯狂残杀法兰克人的那个部族死了一些人就举族逃亡,他们的逃跑带动着多名领主举族离开丹麦。有的去了挪威,有的奔向不知名的地方…… 整个丹麦臣服于霍里克的领主变少了,且其被迫再度信仰基督以媾和的行为令人诟病,一票领主自知凭自身实力还无法推翻这个男人,就只能忍气吞声下去,至于以后老老实实落实其命令,那就别想了。 霍里克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信因为他的屈辱媾和举动大大挫伤,正所谓“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这下可好,不少领主背地就是谩骂这个霍里克自始至终都是法兰克人的猎犬。 他忙于协调领主们与自己的矛盾,当得知一支罗斯舰队从眼前闯过时,罗斯人早就跑远了。 罗斯人要干什么?不知道。罗斯人居然还有多达十艘大船?罗斯人是要攻击日德兰吗?如果他们选择报复,丹麦该如何迎战? 这一刻,霍里克把部将斯塔德拎出来,口头斥责其人去年在海泽比做的事情太糙。苛责也仅限于言语,他再做出一个忠告:“你是烧了他们的商铺杀了他们的人。一旦他们袭击我们,你和你的人必须奋勇抗击。” 斯塔德还能说什么?自己担任海泽比伯爵捞大钱的美梦反而是被法兰克骑兵的铁骑活生生踏平,如今又成了普通的军阀。他只能口头答应大王的命令,但心中的裂痕已经无法修补。说实话,他不想为一个跪下亲吻法兰克贵族脚趾的“国王”好好卖命。 再看罗斯舰队,很多人见到了他们的存在,却也就是麻木地看着。 哪怕是待在汉堡、遥控指挥部队继续讨伐有流窜到内河的丹麦流亡海盗的的路德维希王子,根本不知道一直舰队抵达自己领土的近海河口。 长久不停歇、不登陆的舰队终于抵达了这一河口,它实为进入所谓欧洲西部海岸线兄弟们遇到的第二条大河的入海口。 蓝狐言之凿凿,他大手直指:“此乃法兰克人的威悉河,河流直通富裕的不莱梅,我们现在仍能逆风逆水流前进,当实在走不动的时刻,咱们停下来抛锚……” 他突击向指挥官阿里克拿出一份战术决定,罗斯军便按照这份决定正式进入威悉河,借着南风于宽阔河道走着折线,颇为曲折地漂向内陆。这注定不是麻烦的旅途,因为威悉河这段河道几乎是纯粹南北走向,最适合借南风逆行。 且说不莱梅这座城市,由于当前的冲击平原还不如一千年后般广阔,她几乎是一座滨海城市,故而蓝狐拍着胸膛保证,大军就在近岸处扎营过上一夜,次日继续行动必能抵达不莱梅城下。 第763章 拉格纳 舰队已经进入威悉河,只是这一带的气氛静得有些可怕。 阿里克站在船头眉头紧锁,他对身边人嘟囔:“气氛过于安静了,没有人的气息,我不觉得这一带很富庶。” 蓝狐亦是觉得蹊跷:“奇怪。我几个月前离开之际,这条河还有不少渔船漂行,入海口也有船只。” “也许我们暴露了?他们出于畏惧逃走了?”耶夫洛也心生疑惑。 他们一番斟酌,仍然决定继续前进。阿里克甚至下达了准备战斗的指令,毕竟兄弟们第一次进入未知的法兰克领土腹地,任何情况下都可能遭遇敌袭击。 不久,前方出现了明显村庄的迹象,或者说只是单纯的村庄残害。 阿里克眯着眼盯着:“我怎么觉得那是被焚毁的村子,谁干了这一切?” 这话等于在问蓝狐,可蓝狐如何得知情况? “这一代有对个村庄,至于有破坏的迹象,我们也许可以派人去瞧瞧。” 阿里克耸耸肩:“也好,派十几个兄弟去瞧瞧,若是找到了谷仓缴获粮食就很好。” 鲑鱼酋长号放下两艘吊挂在侧舷的平底划桨小船,它们是真的小船,十人坐之登陆。 舰队也趁机抛锚,所有人静候佳音。 他们没有等待太久,可惜明显也没得到好消息。归来者两手空空,除了个别人举着烧黑的木棍就再无“缴获”。 他们纷纷上船述职下,一个个明显是遇上了晦气事,脸色一片糟糕。 阿里克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受了惊吓,还是遇到了敌人。看起来也没有战斗。” 为首者摇头直言:“老大,你还是不要去看。那些村子臭不可闻,横七竖八躺着腐烂尸体。那里太臭了,是被诅咒的地方。”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袭击过那里?” “而且袭击已经有一阵子。瞧瞧那手段,颇有咱们的作风。” “咱们?”阿里克摇摇头:“咱们还会给死者收尸呢!所以是一群匪徒袭击了村庄?” “谁知道呢?” 阿里克摆手致意不必再言,他与其他人迅速达成共识。所谓这一代存在匪徒团伙,如此环境安静的原因大抵就是这个。 光天化日之下法兰克村庄受袭,以蓝狐对这一代的了解立刻指出这应该就是现实。因为这片区域就属于不不莱梅伯爵领,领地内一直有匪徒活动不足为奇。 “据我所知,伯爵奉旨带兵讨伐丹麦人,军队离开自然使得匪徒猖獗。” 基于这样的情报,阿里克不禁另有想法,所谓匪徒是否会先一步抢劫不莱梅,兄弟们千里迢迢而来是否扑个空? 如此成箱的铸铁弹搬运到甲板,所有舰只的扭力弹弓都做好战斗准备。 持弓弩的战士守在甲板,所有人都眼睛观察周遭,随时准备战斗。 阿里克和他的这一群刀口舔血的伙计们有这高度的战场嗅觉,尤其是在讨伐卡累利阿人时,也曾在河流航行突遭偷袭,他们生怕再遭不测。 舰队排成纵队,如此左右任何一舷遇袭,各类远程兵器都能进行饱和打击。罗斯军队高度提防来自河畔森林飞来的暗箭,他们的警惕过了头。 他们已经通过威悉河颇为笔直的河道,前方开始出现弯折,大片森林已经遮挡河道。 随着首舰完成拐弯,前面的景象瞬间挑动起战士们的紧张。 因为鲑鱼酋长号作为旗舰就是一马当先,阿里克使劲揉揉双眼,惊叹:“啊!我看到了什么?长船?这一大群人究竟是谁?” 法兰克人如何有维京长船?阿里克一时间不明就里,他询问蓝狐,可蓝狐也不能说个所以然。 “至少他们不是我们的盟友。在这里,所有人都可能是咱们的敌人。”蓝狐如此警告,听者高度警觉。 阿里克亦觉得蓝狐的话很中肯,有道是进攻是最佳的防守,为了避免被这一群显而易见的北欧武装者打击,不如罗斯军先给他们一顿箭雨再说。 “兄弟们注意!升起咱们的骷髅旗,箭矢就位,等我命令发射!” 整个航路罗斯军都没有伪装,各舰旗帜飘扬。偏偏在威悉河道遇到不明武装者,骷髅旗成了战旗。 他们不仅升旗,持号角者吹响深沉雄浑牛角号。 所有迹象都证明这支有如神兵天降的大军已经要大肆杀戮! 且看那群靠岸的长船与人员都在做积极迎战状,他们看起来不想与罗斯打水战,的确他们的长船根本敌不过罗斯大船。 衣衫各异的人们全部上岸,他们于岸上的篝火营地瞬间化作军阵。 涂抹得花花绿绿颜色的圆盾组成一条长长的盾墙,且距离河畔有一段距离。 “他们这是要打仗,说不定这些人都是丹麦人!”蓝狐故意拱火:“丹麦人也该讨伐!” 阿里克点点头,眼看兄弟们已经最好射箭准备。 关键时刻耶夫洛挺身而出:“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总不能见面就战斗!打糊涂仗我不喜欢。” “等他们变成尸体了,我们还留几个活口就足以知道他们是谁。”阿里克说罢已经举起右手,一单落下就是万箭齐发。 阿里克的手被耶夫洛攥住,有贴近其满是胡须的脸。“兄弟!王公就是担心你鲁莽才让我随行。你瞧他们!摆出堂堂战阵!我想我们当与他们交涉一番,他们明显不是法兰克军队,咱们不能打糊涂仗。” 阿里克趔趄着嘴暂且作罢战斗命令。 既然交涉是耶夫洛提议,就由他负责谈判。 且看现在的耶夫洛,他戴上典型的维京战盔,后背背着蓝白相间的圆盾。他个头略矮,身边的侍卫可是高而壮的第一旗队砍人狂徒。 他们登岸,有人手持罗斯旗帜,径直走向那列好的军阵。 耶夫洛越是走动越看得清那些人的脸,也进一步觉得蹊跷。 “我居然看到了武装起来的女人和孩子?!” 的确,那些武装人员有披着金发的女人,其娟秀的五官与胡子拉碴的男人差别太大。至于武装孩童,明明是一些小个子,仍然站在军阵第一线。 耶夫洛停下脚步,随即以诺斯语吼道:“你们的首领是谁?!是要与我们罗斯战斗?要战斗就冲杀,来呀!” 他背后就是剑拔弩张的罗斯舰队,仅对敌一舷就有扭力弹弓对达三十座,持各式弓弩者更有二百人。 再看武装者,他们排成长列看不清具体人数,表面上的规模很是唬人,其中有个别人确信是举着渡鸦纹章的旗帜。他们保持着警惕,不为耶夫洛的呐喊所动。 时间在令事态发酵,终于耶夫洛再吼了一阵子,对方阵列终于有所动。 阵列让开一口子,几个扎着怪异发辫的满脸胡须年轻男子,手持圆盾与战斧挺身而出。 “你们就是首领?”耶夫洛继续问。 一个年轻的战士如雄狮怒吼:“我知道你们!罗斯人!” “哦?那么你们是谁?丹麦人?” 站在耶夫洛的视角,对方犹豫了一阵才指明自己的确是丹麦人。听清了这个,耶夫洛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并示意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以备不测。 又见那说话之人甩开随从继续前进,耶夫洛也令随从待命,自己迎了上去。 眼前的男子颇为高大且精壮,深邃眼神里写满了沧桑,给予耶夫洛的第一感,便是此人经历了太多事。 耶夫洛略谨慎地问:“这里明明是法兰克人的领地,你们丹麦人为何在此。” 那人傲慢反问:“这里的确是法兰克人领地,你们罗斯人为何在此。” 互相质问何其无聊,耶夫洛的自尊有被冒犯到。 “为何?你看到这支舰队了吗?我们来抢掠财宝,真是晦气,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你们丹麦人。”耶夫洛话语故意带着挑衅意味。他本能觉得双方还是要打一场,搞不好这群人还是法兰克的雇佣兵,毕竟这方面早有传闻。 不料这番提及抢掠,此年轻的看似首领的人物放浪地仰天大笑:“哦,我大概猜到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想抢不莱梅。” 耶夫洛大为差异不禁后退:“你竟知道?” 双方安静了一下,那人又嚷嚷:“看来被我猜对了。罗斯人,我们也许可以做一个交易。” “什么?” “你我就当做不曾遭遇。你们的舰队继续航行,我们继续宿营。” “凭什么?且慢!”耶夫洛悟出来一些难以言语之事,他皱紧眉头问到:“所以,你们其实不想攻击我们?即便你们摆开战阵。” 那人亦是敲打盾牌指出:“如果你们攻击我们,我军宁可回击。” 耶夫洛顺势低沉笑到:“你即知道罗斯的厉害,就当明白选择战斗是以卵击石。我们罗斯海军可是击杀了你们的旧王哈夫根,没有任何丹麦人能打赢我们的舰队。” “如果是陆战就不一定。但我们为了荣誉宁可一战,即便是战败。如果我的部族败在你们的手上,我们虽败犹荣。” 这个年轻的首领言语令人钦佩,众多迹象表明他们真的只是在这个河滩露营而已,与舰队的相遇实属偶然。他们不想战争,也不怕战争。 本质上他们还是不想打仗的! 耶夫洛思考一番,往往开始西斜的太阳,稍稍扯开话题再说点好听话:“我们也在寻找合适的宿营地。我们本也不想打仗,你们亦是如此。也许,我们可以分享这片河滩。” “你……” “我是耶夫洛,芬兰人耶夫洛,是罗斯王公麾下的部将(战争酋长)。”耶夫洛率先释放和平信号。 再看那男子昂首挺胸:“好吧!罗斯人中的一介军阀。我乃拉格纳西格德松,众人说我是穿羊毛裤的男人。我杀死过一个大人物,名叫奥列金,据说就是斯韦阿兰人的大王。我是一个大人物,而你,定然只是罗斯人中的一个小角色。” 一个小角色?耶夫洛无意炫耀自己是整个苏欧米人的伯爵,理论上是代表王公留里克管理芬兰、尤其是苏欧米的三万人。 的确,这个男人就是拉格纳,一个注定传奇的大海贼。只可惜,就像历史注定的那样,那个位面他非法打劫了巴黎而被使得东西法兰克都找到入侵丹麦的理由,从而被霍里克王驱逐。 如今的拉格纳,他已经处在举族流亡的状态。这片河滩宿营的人们,就是他的最后一批族人。 骁勇的人总会继续骁勇下去,他损失了很多优秀的战士,亦是损失了很多妇女和孩子,部族的精华虽有在,可惜大家尽化作失去领地的流寇,实为丧家之犬。但是,他们并未丧失自己的高傲。 拉格纳继续自称自己带领着整个石墙部族流亡,他原则上不想打仗,至少不是与罗斯人进行无意义的战斗。 耶夫洛对斯韦阿兰或者说瑞典这一概念并不感情,不过此男自称亲手杀了奥列金,倘若是真的,就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双方仍陷入猜疑链中,一个误会就能导致双方大打出手。 或许罗斯军队能尽量保持克制,只是不排除是这群丹麦人先发制人。 耶夫洛想了一下,劝说陷入矛盾纠结的拉格纳:“我们罗斯军队的确是计划攻击不莱梅,既然你们不参与也就不要给我们添乱。我不求你们放下武器,至少在我们登陆之后不要自讨没趣。这片河滩很大,我军会与你们保持距离。你不能完全信任我们,我们也不能完全信任你们。不过,既然你是勇士,我们不妨今晚一聚共享麦酒和烤鱼,也可以好好聊聊。法兰克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们至少犯不着大打出手。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耶夫洛觉得自己已经倾尽了权力,不管这个拉格纳如何选择,罗斯军队就是需要一个合格的泊地,一个合适的大军宿营地。他平安撤了回去,一切的举动都被远处的阿里克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拉格纳的角度,他纵使再过英武,还没有蠢到与罗斯舰队为敌。事到如今,自己还算是丹麦人么?整个部族已经被丹麦王霍里克驱逐,倘若不是撤的足够快,所有人都会被那些人杀死。 丹麦人仍旧保持着戒备,拉格纳与他的亲信们眼睁睁看着衣着基本统一的罗斯军队登陆。他们的队形看起来较为混乱,定然不会主动进攻。 见状便有人撺掇拉格纳:“首领,我们当先发制人。他们的大船很不错,船舱里定然有很多食物。我们趁机夺了物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是蠢货吗?”拉格纳勃然大怒,旋即以此言论为例子,向所有族人宣布:“你们不要妄想偷袭他们。罗斯人不是傻子!现在法兰克人追杀我们,丹麦的那个恶棍追杀我们。倘若惹了罗斯人再被他们追杀,一切都完了!” 的确,站在罗斯人的视角,阿里克作为指挥官岂能被耶夫洛的那一番说辞所打动。尤其是那个名叫拉格纳的男人自称杀了奥列金! 奥列金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也是所有斯韦阿兰部族推举出的盟主,其人是伯父奥托也得表面上敬重一番。 这一刻,一个瞬间,阿里克十分嫉妒起弟弟留里克。虽然老弟不是手刃旧丹麦王哈夫根,那也是用坐舰阿芙洛拉号将之撞成鱼饲料。 阿里克反而有些露怯,自己没有“杀王”级别的功绩真是可惜。 他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这次的遭遇过去奇幻,既然对方的本意是不想打仗,罗斯军队也犯不着在攻击不莱梅之前与一伙儿流亡丹麦人拼杀到底。 罗斯军登陆了,但各舰都有留守。一座座扭力弹弓对准丹麦人的篝火营地,滑道以高角度对敌,武器也都换做旋羽轻质标枪,如此丹麦人一旦造次,罗斯军即可体现先手优势。 阿里克自己也踏上了河滩,战士们将船载的铁锅搬运下来,再堆砌从新罗斯堡带来的砖头,就地搭建锅灶。又佐以老家带来的木炭,就以威悉河之水熬煮麦子、咸鱼干,以作咸羹。 双方的指挥官都保持着克制,同样也保持着警惕与敌意。双方的营地彼此距离约莫三百米,因为拉格纳相信,保持这样的距离,罗斯军恐怖的弓矢定然不会砸到自己的头上。至少拉格纳为了部族最后的妇女、儿童的生命考虑,也不敢真的激怒罗斯军。 夜幕渐渐降下,从罗斯营地飘来的麦羹异香无情地弥漫到拉格纳营地的上空。这段日子拉格纳一众靠着沿河打劫度日,海盗行为已经吓得法兰克平民带着细软四散奔逃,想要打家劫舍解决给养变得难上加难。他们试图攻击不莱梅,望着木堡坚城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拉格纳实际都要坚持不下去了,按照他的计划,今夜在此河滩露宿,吃掉一些本也不多的食物,明日划着船离开这条河。至于未来去哪里?丹麦肯定是回不去了,也许去弗兰德斯(荷兰北部)碰碰运气,或者继续沿着海岸线南下一路打劫,倘若能找到一个有淡水的岛就举族安顿下来。毕竟部族的老本行是捕鱼,能形成一个安稳的渔村即可东山再起。 然而,营地中开始流传另一个说法。 便有人摸索到拉格纳的身边:“首领,兄弟们是真的饿呀。既然罗斯人并不想攻击我们,是否我们其实也能向他们讨要些帮助。他们明明在烹煮美餐,大家都是奥丁的战士,应该分给咱们一点。” 听得,拉格纳真想痛骂自己的伙计是个笨蛋,然自己肚子也咕咕叫当即出丑。 如果说有人能打动他的刚毅不屈,莫过于自己的两个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双腿萎缩的大儿子伊瓦尔,还有刚学会走路不久的次子比约恩。孩子嚷嚷着饿,纵使有铁石心肠,拉格纳的心还是软了。 他本不想和罗斯人有什么交集,今日的遭遇彼此就当做互不相识也罢。可整个部族的情绪都在躁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自己的荣誉去抵抗食物的诱惑。 他咬了咬牙,召集部族的亲信聚在一起突击开个小会。 “我决定了!罗斯军队的头目想和我聊聊,我可以去赴会,说不定还能给兄弟们弄点吃的。只是也许这会是一个阴谋。如果我被杀,你们就带着族人撤到树林,尽量不要和他们厮杀。” 亲信们互相看看,皆陷入缄默无语中…… 他们都想说些什么却都无法开口,再看看他们,拉格纳横下一条心,勒令道:“我自己去赴会。你们都不要跟着!我不信他们会是卑鄙的人,走了……” 拉格纳站起身,拍拍身子,又弓下背,随手抄起一支燃烧的薪柴,奔向罗斯人的营地。 一个燃烧的火苗正向营地逼近,警惕的罗斯军已经暗地里抄起了家伙。 “这就是你说的客人?可能是拉格纳?”已经站起身的阿里克不解地问着耶夫洛。 “应该是的。他只有一个人,叫兄弟们不要太过紧张,任何时候未有命令不得动粗。我……去亲自看看情况。”话毕,耶夫洛也抄起一支薪柴,相向走去。 第764章 我们联合 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凝视孤独的访客,众人见那人气宇轩昂,明明面对强悍的罗斯军队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拉格纳是在尸山血海中砍杀出的狠人,他第一次杀人,就是砍死临近部族的首领。那是一次非常公平的对决,至少决斗就是这样,互相都向奥丁祭祀,使得围观者都将作为证明人。 彼时的拉格纳穿着防蛇咬的厚实毛裤,他的衣着颇为特别,似乎那毛裤有这神力。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砍死了对手,从而拥有角逐丹麦大盟主的资格。 但是彼时的哈夫根最后关头自诩必胜,此人耍赖了,靠着绝对的军事实力停止了决斗,从而做上了丹麦盟主并称王。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拉格纳并非老者,如今不过二十六岁,正处于维京战士的黄金时代。可惜,他的部族有限的人口无法支撑起一位年轻英雄伟大的梦,如今只是生存下去就已经非常艰难。 哪怕是陷入困境,他也不会出卖一些尊严换取他者的支援。 夜幕下,两个举着火把的人相会。 耶夫洛平静着脸先问道:“看来你想好了,要和我们聊聊。” “聊聊?啊,的确要聊一聊。” 如果罗斯人想发动袭击,就不会拖延到夜幕降临。拉格纳此生也从未与真正的罗斯人交过手,根据所听闻的糟糕信息,就更让他不敢冒进。这次终于进入罗斯的河畔营地,即便光线晦暗,诸多的奇景直冲头脑。他眉头紧锁意识到这群家伙的确难以战胜,至少打起来自己的族人定然落败。但是,那些法兰克人不也一样会落败吗? 拉格纳看得真真切切,罗斯人正忙着聚在篝火边烹调美餐。诱人的香气竟来自于巨大的铁容器! 罗斯军队有着超越他理解概念的“含铁量”,仿佛铁器在他们的社群里本就是寻常之物。 那些看似是普通战士的角色,每个人都携带多支武器,同时还在使用专门的铁质掘土工具平整自己今夜睡觉的窝棚地面。 他们还有大大小小的麻布口袋,其设计奇妙,背带竟也是用于麻袋扎口。这本身不足为奇,直到他注意到有人从包里拿出肉眼可判明的面包。那不是黑面包,而是烤得褐黄的小麦面包,这在法兰克人的领地里都是高级食物,何况这群更北方的罗斯人?! 有的战士抚着剑坐下,其人目光如炬,以挑衅的眼神的凝视路过的拉格纳,接着摆弄起剑身,任由跳动的火苗将之照得烁烁放光。 还有战士以树枝作为支架,将自己的锁子甲整体亮起来,并与头盔一起挂在一起。 没有人会一直穿着沉重的锁子甲,被火焰照得闪亮的锁甲连成一片,是对到访者无声的炫耀与嘲讽! 害怕是谈不上,拉格纳就是羡慕他们竟有如此多的护具,他不禁幻想自己的军队一旦拥有这些,就具备与法兰克人恶战的能力,甚至也不会丧失自己在丹麦的家园。 耶夫洛故意带着拉格纳在营地里走一走,如此算是攻心之举,同样也是将罗斯军的一部分实力直接暴露。这样做固然存在风险,不过罗斯军从上到下的那股自己已经化作傲慢,尤其是面对一群丹麦人,就更要支棱起来。兄弟们没有脱裤嬉笑嘲讽,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克制。 “你都瞧到了吧?一旦开战你们必败无疑。”耶夫洛冷不丁傲慢道。 拉格纳如何吃这一套,他深知自己不占优势,至少言语上不要落下风。他故意反问:“你们卸甲了,就不怕我的人突然发动进攻?夜间乱斗,你们并没有十足优势。” “呵呵。你们敢吗?我还是警告你!”耶夫洛猛然转过身,脸庞依旧带着傲慢,大手直指停泊的战舰:“我们的重武器一直在待命,你们只要敢进攻,很多人会死在冲锋的路上。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遭遇过什么,以我的判断你们已经严重缺乏战士,甚至连孩子和女人都被迫拿起武器。收手吧!丹麦人!这片河滩已经被我们罗斯军队牢牢把持。” “我要立刻见到你们的首领。”拉格纳突然扯开话题。 “你即将见到。” 不久,拉格纳坐在了那摊不起眼的篝火边,其左右坐着的都是罗斯军的精英。 阿里克眼神挑衅一番,还故意右手握紧剑柄状,就是试探一下所谓拉格纳的反应。 却见拉格纳以牙还牙,一样的握紧剑柄但没有主动进攻。因为他看到了,这摊篝火边坐着的都是狠人,真斗起来自己非但没有胜算,如此激怒罗斯人,自己的族人又要大规模去死。 僵持了一阵子,阿里克松开了握紧剑柄的手,气氛为之缓和:“不错,是个勇士。我和兄弟们许可你持剑觐见,还以为会是祈和的懦夫,果然没有失去分手一搏的勇气。” 拉格纳昂首挺胸,瞧着场面自己定然不会被安全,故而更要为族人们争取一个面子。他观察了一番说话的年轻男子:“我听说你们罗斯人的首领年轻有为,想必你就是首领?我更想不通,你们不去攻击宿敌丹麦,如何跑到法兰克人的领地打劫?” “我……不是罗斯首领。” “你?竟不是?” 阿里克笑了,微笑中透露着一丝酸楚。谁人不想做整个罗斯的王公,奈何自己不是被神选中的人,更没有治理大国的能力。自己不过是一介莽夫罢了。 “罗斯公国的王公是留里克,我乃王公的兄长。罗斯王公得到了奥丁大神的庇佑和恩惠,所以我们整个罗斯部族,以及所有投靠罗斯接受统治的部族都得到了好处。” 拉格纳面不改色叙述道:“的确,真的北方勇士都是金发的,你们的队伍里明显还有很多黑发人员,本该做奴隶的芬兰人都成了战士。所以有传说罗斯人征服了东方之地(芬兰)都是真的?” 话语带着一些侵略性,完全是他不知道耶夫洛的身份。 如此,耶夫洛可要昂首摆起谱来:“你!丹麦人拉格纳根本不知我高贵的身份。” “你?你有何高贵?我的朋友……” “你叫我朋友?也许我们有今日和平的相会,未来可以做朋友。我乃芬兰伯爵耶夫洛,效忠于罗斯王公。我的部众有超过三万人,即便在你看来或许是弱旅,我的确能召集一万名芬兰战士。我们芬兰人不善于缠斗,最善射箭。与罗斯人联合,我们已经富强。这一次我可是奉王公的命令讨伐法兰克人……” 耶夫洛好生炫耀了一番,罢了阿里克又卖弄起自己的功绩。就必须指出自己的怨恨,以及年仅十九岁就带着四百勇士向恶敌复仇并取得大胜的事例。 作为绝对的强者,罗斯军很愿意炫耀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一来是心理上的自我满足,二来是对听众的震慑。 北欧的社群文化有着这方面的传统,一个勇士应该向客人展示一番自己的功绩,很多时候便自取五花八门的绰号,在性质上就是荣誉称号,没给绰号都直指一个功绩,是可以畅谈个三天三夜。 拉格纳颇为诧异,过往他只能从一群失败者嘴里获悉罗斯人的只言片语的描述,这番由罗斯军队的高级人员自述一番,他确信得到了最为准确的信息。合着罗斯人过去所经历的战斗,与自己对战争的认知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罗斯人总是尽量选择大规模的决战,一旦打起来,双方的兵力总是逼近一万人。他们自称罗斯军队这些年杀死的敌方战士可能有五万人,即便这个数字有水分,就是杀死一万人也是不得了的凶狠。 他记忆力唯一的大决战,便是自己以丹麦联军一员的身份,带领二百最精锐战士巧合性地与斯韦阿兰(瑞典)王奥列金遭遇,血战之后砍了那人的狗头获得大大的功绩。 他本不愿重点提及这事,就是考虑罗斯与斯韦阿兰关系极为紧密,说出来或能激怒他们。但罗斯人已经在吹捧他们杀死了那个主导对斯韦阿兰反攻战的旧丹麦王哈夫根,把“杀死奥列金”拎出来实为以牙还牙。 奇妙的是罗斯人的态度清一色的暧昧。 瞅瞅阿里克的表情,非凡没有愤怒,反而露出赞誉的笑容:“奥丁不喜欢撒谎的勇士,这个玩笑你开不起,我相信是你杀了奥列金。很好!我早就看那个男人不顺眼,恨不得亲手杀之!如今我们和斯韦阿兰已经毫无关系,他们被你们丹麦人杀得大败亏输,如今已经没有能力与我们罗斯公国争夺北波罗的海的权势。所以你们呢?你的部族分明是在流亡。” 罗斯人阿里克是一代贵族,其人尽说些交心之语,站在拉格纳的立场他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拉格纳狠狠心干脆实话实话,可这一开口所描述的内容就是阿里克等为所未闻的。 原来,当丹麦与法兰克在石勒苏益格长城附近大打出手的背后,拉格纳早就带着族人们趁乱进入法兰克境内抢劫。抢掠发财是一个目的,开辟新战场战略报复才是最大的理由。 奈何一度强硬的新丹麦王霍里克突然怂了,按照拉格纳不客气又添油加醋的描述,情况是这样的。 “霍里克本就是一条法兰克贵族养的猎犬,后来此犬决定重新做人引得狗主不满。此狗一度反击,终究还是重新做一条好狗。我听说,那个男人脱掉了战袍,如同拔干净毛的野猪,跪在法兰克大贵族脚边,亲吻其脚趾。甚至还祈求宽恕,哪怕是做一介阉人以求赎罪,只要能继续做法兰克统治下的丹麦贵族……” 仅仅是拉格纳这么说,听着就浑身难受。阿里克浑身汗毛直立,接着怒火中烧。最愤怒的当属蓝狐,他干脆破口大骂:“恶棍!杀我的人,摧毁我都的商铺,明明悍勇,居然还以这样的方式投降法兰克!” 蓝狐如此一说,立刻引得拉格纳的注意。这一来二去拉格纳也算大吃一惊,因为过去和平的日子,“石墙”部族的确在海泽比买到一些物美价廉的铁器与一批优质皮革。有传言说商铺主人就是罗斯人,自由的海泽比无人关心这个,得了好货的拉格纳部众明有怀疑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不到,自己面前坐着的就是商铺老板!如此也解开了罗斯舰队突然杀入威悉河的真正原因。 拉格纳继续说明自己的故事,所谓霍里克得到了法兰克宽恕,其中必是出卖了一定的利益才换来和平。他如此断定的缘由正是霍里克在休战之后,突然将本部兵马调转矛头冲向“石墙”部族。他们得到了法兰克人的武器方面的支援,兵力和武器装备都占优,渡海之后杀得石墙部族损失很大。 霍里克是仇人!幸存者们虽然依旧自称丹麦人,在他们看来丹麦已经实质上被法兰克的走狗占领。他们纷纷看到了更深层次的矛盾,所谓部族的最大仇敌就是法兰克!他们失去了家园又无处可去,在不久的未来寒冬将至,兄弟们只能带着剩下的人手,划船就近进入东法兰克境内打劫以活命,然事情丝毫不顺利。 话语到了这个份儿上,话语已经十分激动的拉格纳双手拧成拳头,狠狠砸向地面,嘴上恶狠狠:“我们失去了一切,如今只能做海盗。很多女人和孩子被他们杀死,丝毫不顾及他们也是丹麦人的事实。很多领主已经离开了丹麦,大家誓死不愿意忠诚于一条法兰克的狗。现在我还有四百余人,能够战斗的男子只有三百人。其实……我们的身后还有法兰克的追兵。我们并没有抢到多少物资,因为那些法兰克农民把大部分东西都运到了不莱梅城里,凭借我们这点人根本不能夺了那座城,如今只能饿着肚子。” 瞧瞧这番描述,阿里克听到了他们的经历的背叛与苦难,当即产生共情而老泪纵横。 蓝狐犯不着如此,他以商人的思维听明白了拉格纳埋在语言中的深层次的乞讨。 至于耶夫洛,他想到最多的实为拉拢,最不济这些落难者也能成为罗斯公国的盟友。 “你想好未来去哪里了吗?”阿里克擦一把泪问。 “也许是弗兰德斯,去那里碰碰运气。我们抢一个村子就先住下来。” 耶夫洛趁机开口:“罗斯与你们已经没有战斗的理由和必要,霍里克和法兰克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联合。不如,你们去罗斯吧!” 阿里克一拍大腿:“就应该这样。拉格纳,带着你的族人加入我们。我敬佩你是英雄,英雄不该落难。” 如此蓝狐也顺着话茬开口,他脑子更活络,言语很聪明:“但是,英雄的高傲不能被玷污。这一次我们罗斯舰队奉旨攻击不莱梅。拉格纳,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道路。” “是什么?”拉格纳还是喜欢商人蓝狐的说辞。 “第一,不接受我们,明日你们自顾自地离开,我们就当不认识你。最后我们罗斯人攻击不莱梅。第二,我们组成联军,攻克不莱梅后分享战利品(其实就是凭本事抢)。事成之后我们组成舰队一同回罗斯过冬。我选你选择第二条路,因为罗斯公国正是用人之际,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重大秘密,罗斯王公早已厌倦了与丹麦的战争。丹麦人和丹麦人是不一样的,对于霍里克这种人,必须讨伐!至于你,当你选择和平的态度,我们就可以做朋友。总有一天霍里克会被驱逐,我们打算与友善的丹麦人做生意,我想你就是这种人。” “那就联合!” 出乎大家的意料,拉格纳的话语非常果断,阿里克愣了神,回过神来转念一想,想必这个拉格纳早就想好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拉下脸要求联合。 所谓联合绝非罗斯就该帮助,但罗斯还是拿出来了自己军队一天的口粮。这其实不碍事,由于留里克对后勤趋于偏执的重视,弄得这支罗斯军出航前就大肆购买物资,以至于就算行动一无所获,兄弟们至少不会饿肚子。 拿出一天口粮,拉格纳的部下付不起钱,但他们还是付出了代价。两支队伍联合起来共讨不莱梅,构成更大的内河舰队逆水行舟直冲不莱梅城下。 按照计划,拉格纳的人会作为主攻力量,罗斯军更多的是进行火力支援,以及使用重型设备撞垮不莱梅的木头城墙。拉格纳必然蒙受巨大的风险,但城破之后也是他们最先进城,理论上最好的财物都被他们抢到。 阿里克虽觉得这样安排会便宜了这群丹麦的丧家之犬,然蓝狐着重强调一番本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何必纠结于金银,饿肚子的时候它们又不能吃。我们要找到仓库抢掠羊毛和粮食。这里比咱们北欧老家温暖更多,法兰克人刚刚完成了麦收。拉格纳说农民带着细软进城避难,以至于他们抢不到东西,所以大量的麦子就在城内,我们要做的就是奉旨把麦子尽可能地拉走!” 第765章 罗斯联军兵临不莱梅 拉格纳的“石墙”部族实质上从未与罗斯人交过手,彼此的记忆里也都未曾敌手,仅是按照过去的立场上护卫原则上的敌对关系。彼此都曾属于互相敌对的大社群,而今都与过去进行了切割,便无丝毫互斗的理由。 拉格纳与罗斯军队成功完成和平交易,他先行回到自己的营地,旋即宣布与罗斯军合并一处讨伐不莱梅城的好事,然后招来三十多人前往罗斯人的营地拿取食物。 饥饿的状况立刻得到缓解,那些一度怀疑的人们,在吃到罗斯人提供的硬邦邦的麦饼后态度立即改变。并非这麦饼是什么珍馐,它硬的像是石头,需要牙齿一点点研磨咀嚼,吃起来颇为费劲。但这么多日子以来,大家是实质上的丧家之犬,落难之际没有任何人给予过任何形式的帮助。 偏偏是罗斯人提供了一批关键的给养。 真正的维京人总是注重兄弟轻易,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在场,就会有大量的民众前来投奔。故而一介立下功绩的海盗,能快速拉出一支队伍。 拉格纳非常诚实地面对自己的部众,毫不忌讳地指出罗斯军队的指挥者名叫阿里克·奥吉尔松,是罗斯王公的堂兄,亦是一个杀戮颇多的战士,素有“双剑”的绰号。甚至于这个阿里克的生平事迹就很值得部族民众学习。所谓一介少年生父被杀,暗暗锻炼多年后,带领着一票兄弟发动报仇以牙还牙。 拉格纳这番并非是在给阿里克打广告,而是借此事迹启发族人,尤其是部族中最后的那群孩子。 没有谁是真的蠢货,家园被摧毁,丹麦王选择背刺,这群孩子只能在屈辱中成长,一双双眼睛渴望复仇。 罗斯军队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袭击不莱梅,目的极为明确,为此有备而来,甚至于那座城市自豪的木围墙都被罗斯军蔑视。 阿里克只是在快睡着前听到了远处一群人在欢呼。 他躺在窝棚里,以皮帽子遮盖半张脸,随口嘟囔:“丹麦人,但愿你们吃了我给的饼,明日打仗似饿狼群。” 他并不知道,那群丹麦人在为战争欢呼,在为联军的指挥官阿里克欢呼。 为何不欢呼呢? 罗斯人指挥官已经明说了,罗斯负责攻破城墙,石墙部族的兄弟们从缺口处一拥而上,有权第一时间抢劫。风险?风险算个屁!兄弟们就是要一血几个月前的憋屈,就是要拎着滴血的战斧,通过杀戮报复法兰克贵族。 拉格纳甚至单方面地和自家兄弟商讨了一番,所谓破城之后就带着一百个狠人主攻贵族的居所,将遇到的活人尽数杀死,然后把金银掠夺干净。 次日清晨,在河滩晨雾弥漫之际,悠扬的号角响起。 罗斯军队抓紧时间烹煮今早的美餐,阿里克更是差人以从穿上卸下的手推车,再载着一车食物运抵拉格纳的营地。 耶夫洛负责这次押运,当他见得嬉皮笑脸做感激状的拉格纳,毫不客气的以拳击起胸膛。 突然之举着实吓了拉格纳一跳。 耶夫洛严肃警告:“何以欢笑?让你的人赶紧吃饭,切记这次一定吃饱。我们将进行最后的航行,预计抵达目的地就立刻攻城,你们必须在关键时刻保持体力。最终我们会在不莱梅城里吃上法兰克人的麦子。” 话语听着提气,拉格纳急忙收下厚重的早餐,将这番话对着族人重复一遍。 联军在大战前饱餐一顿,当雾气逐渐散去,罗斯军的大部分的宿营细软又装回穿上。战士陆续登船,整个舰队即将拔锚。 这一次,罗斯军采取了一种更聪明的方式逆水行舟。 那是来自拉格纳所部的援助,他的船队本该顺流而下的,而今所有的划桨船接收大船抛下的缆绳,将至捆在划桨长船的船尾突出木桩。每条船都被牵引,舰队化身混合舰队,九百余人的队伍沿着威悉河的内陆河道,曲折地奔向东方。 一支骇人的大军正向不莱梅袭来! 对于城市里的民众,虽说他们不清楚不断迫近的敌情,但对于城墙之外的世界已经充满了恐惧。因为数以万计的村民始终过着自己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他们大多其实是萨克森人,可是被法兰克军队征服超过了半个世纪,太多事已经被改变。 村民对过去的历史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人告诉他们曾经的“蛮族萨克森公国”是怎样的存在。类似于教师的角色实质就是驻村的牧师,牧师拿着书写潦草的手抄本福音书布道,以至于民众觉得旧约与新约中的诸多故事,才是他们的历史。 明明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王公的北方边境区,大量的村民竟不知道丹麦的存在,只是模糊的存在一个“诺曼人”的概念。村民的生活几乎仅有两件大事,向领主缴农业税与去修道院做礼拜。 直到诺曼人的船队在836年沿着威悉河烧杀抢掠,他们才终于意识到经书里描述的撒旦是真实的,诺曼人就是撒旦! 所以不莱梅伯爵突击赶在麦收时节加税,村民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罕见性地非常爽快多交了三年的粮食税,一些付不起欠款的农民更是被征召加入伯爵的军队,去讨伐诺曼人。 伯爵带着领地出身的战士们都在北方征战,奈何后方又被诺曼人蹂躏。 不莱梅城在和平时期以当前的标准可谓西欧的中型城市,而今,这座城愣是挤进了一万人,妥妥成为九世纪标准的大城市!十里八项的村庄的民众跑了个干干净净,他们赶着马车、牛车,载着新收获的麦子紧急避难。 伯爵大人不在城市,下级贵族,尤其是那位曾逮捕过蓝狐的巡逻队长,摇身一变成了城防司令。 不莱梅圣彼得教堂的代理主教突击举行弥撒,又对积极动员教士们的力量,为城市的守卫着们做集体的祝福。掺了玫瑰精油的“圣水”,以象征高贵的柏枝蘸着精准泼洒每一个战士,哪怕是突击武装起来只持有削尖木棍、打着赤足的农夫战士,也授以祝福。 就是因为在上半年吃了大亏,如今到了八月份,躲进不莱梅的民众在被吓破胆的同时,心中的愤怒终于被唤醒。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些农夫已经觉醒,他们被圣水祝福后,旋即有了必须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信仰。 保卫不莱梅成为一种伟业,甚至是末日审判时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绩。 现实的说,他们的家眷和财物都撤到了城中,诺曼人的凶残手段过于骇人,他们必须为家人与财富坚守住城市。 不莱梅是滨河城市,如今河上的浮桥完全被拆除,城市所有的大门被封闭。厚实的木门后方堆积了很多杂物,这番操作使得整个不莱梅成为巨大的龟壳。 城市已经人满为患,教堂里住了不少难民,城市的广场也成了巨大难民营。 大家都被困在城中,坚信城外是危险的不敢出入,如今这状况也不可能出去。农民被限制住,他们很高兴现在的安全,而被迫滞留的商人们只想早点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因为城内偷盗事件层出不穷,商人们的财物反倒被城中民众掠夺,不论是诺曼人打劫还是不莱梅人打劫,终归都是损失。 某种意义上不莱梅民众是在故步自封,他们甚至没有安排斥候埋伏在城外以便遇到情况好向城内通风报信。城市的木城墙上有着较为狭窄的走廊,一批士兵长时间驻扎,城墙之下的环形道路驻扎有更多战士。 简陋的塔楼始终有弓手执勤,只是集合整个不莱梅守军,名义上的守卫者也就一千余人,其中善战者也就是城市巡逻队的那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罢了,剩下的人或许不少有着一腔热血,终究依旧是一群乌合之众。 因为不莱梅伯爵已经将过去讨伐森林匪盗的军队全部拉到了北方,城市实质上的陷入巨大的空虚。 拉格纳的族人战士若在野外与这群不莱梅守卫者决战,胜利必然属于拉格纳。 高大的木头墙就令拉格纳大开眼界,接着陷入到极为恶心的束手无策中。他不懂攻城技术,如今与罗斯构成联军,就幻想着罗斯军能轻易攻克城墙。 那么说罗斯军的行动就会十拿九稳? 舰队匀速而慢速地航行,就在旗舰鲑鱼酋长号上,建造攻城冲车的的主要材料已经运到甲板。两辆大体积手对车开始组装好车辕,等舰队靠岸后便是就地伐木,树干躺在手推车上后,那尊坚硬的青铜冲头安装即可。 他们一个上午都在筹备,不仅仅是预制冲车的零件,也罢箱子里贮藏的大量麻绳搬到甲板后开箱整理。一批长梯子也要突击在岸上捆扎,至于构成长梯子的关键性木杆早已准备好,它们就挂靠在空载的武装货船左右侧舷。 联军大清早出发,实质到了中午时分就已经看到不莱梅的城市围墙。 “那个就是目标!”蓝狐带着强烈的兴奋伸手直指。 “好啊!我就按照你说的的那个登陆点抛锚,但愿你的情报十分准确。” “准确是必然的,我离开这里也没有多久。”蓝狐嚷嚷一阵子,目光如炬地直接找到有幸站在罗斯大战舰上与罗斯军共行的拉格纳。 “丹麦人,是你们表演的时候了。你们可以尽情杀戮,只是千万不能纵火。” “为何?”拉格纳诧异地问。 “就怕你们把麦子也烧掉。” “无妨,在掠到财物之前我不会自行破坏。我只是希望,你亲身考察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我不希望我的人死在进攻之路上。” 罗斯军与拉格纳军互相做了保证,舰队仍在航行,拉格纳就顺着大船抛下的绳梯进入长船中。 站在梅拉伦人的立场上,一支在河面漂行的舰队突然出现,被紧张情绪这么得精神过敏的守军突然惊醒。一时间城墙上尽是男人的怒吼尖叫,他们用各种方式制造噪音。直到教堂的钟楼钟声大作,整个城市都意识到诺曼人的军队又来了,且来者不善! 巡逻队长如今就是城防司令,他急匆匆登上木墙,扶着木栏杆仔细一瞧,旋即使劲跺脚破口大骂一番。 接着,他故作冷静命令手下:“让所有持弓者上楼!上民众把瓦罐、木块还有石头,纷纷放到城墙下,快去!” 毕竟这是公元九世纪,所谓典型的欧洲中世纪城防工程还不存在。城防司令手头尽是些简陋的武器,或以箭矢射杀袭击者,或用陶罐石块砸死试图攀爬城墙者。 可是,罗斯军和他们下的可不是一盘棋呐。 罗斯、拉格纳联军已经在约莫三箭之地登陆。虽说是“三箭之地”,这个距离实为扭力弹弓抛射铸铁弹的最大射程,理论上罗斯军在登陆地布阵,就足以给守军带来一阵铁雹子。事实上阿里克就准备这么干。 “快!把左舷的全部弹弓卸下,船下的人,你们快拼装手推车。你们都动作快点,快去砍树!我们争取今天打完仗……” 阿里克声嘶力竭发号施令,登岸者紧张准备。 拉格纳看着罗斯人的紧张行动颇为好奇,不是说好的不给敌人一丝机会么?罗斯人居然在河滩草地上摆弄大量的木头零件。不过他很快就看明白了,并发自肺腑地称赞罗斯人真是狠人。 罗斯舰队的十条船仍要靠近城市,起码也要到“一箭半之地”,即距离城墙一百步的河道处。舰只上只有少数武装水手在坚持,他们清一色操持右舷的扭力弹弓,以便在发动进攻时火力支援。 再看陆路方面,联军就在不莱梅军民恐惧地注视下,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完成排兵布阵。其实作为维京人,联军可以迅速摆出盾墙推进之。之所以花费这不多不少的时间,都是用于了攻城武器的建设。 不得不说蓝狐去年的冒险考察在今年为联军立下汗马功劳,比如城墙的结构材料、高度,尤其是城门的构造,这些关键的情报助力联军选择出最合适的攻城武器。 三十座扭力弹弓各个安装在很小的手推车上,一筐铸铁弹也安置之,它可被一名战士拉着前进。辅助的战士则身背一些不重的标枪和特制的大号箭矢,实为弹弓的另一种武备。 有八条长梯捆扎完毕,它们被拉格纳的人扛在肩头,同时就地砍树配合固有材料建好的工程冲车也在其阵中。 拉格纳的人就在战阵最前端,罗斯军的精干第一旗队的那一支百人队紧随其后,只是他们分成三十个小组暂时负责操控扭力弹弓。其余的二百余名登陆的罗斯军战士人员构成更为复杂,有芬兰人、有萨列马岛人,甚至连斯拉夫人也有几名。相同的是他们都手持十字弓或是灰树长弓,多达二百名射手是给予一线攻城部队最好的掩护。 甚至于依靠远程武器直接打崩守军的战斗意志!毕竟类似的战例罗斯人经历了太多,站在城下靠着武器射程优势大肆射箭,早就是罗斯军拿手好戏。 这一次阿里克想都不想就要故技重施! 多达二十面罗斯旗帜在飘扬,罗斯军衣着统一,拉格纳军衣着还是五花八门。非战斗人员的那群妇女孩子,尤其是拉格纳的两个儿子全部安置在登陆点,省却了战士们的后顾之忧。 反观守军,他们就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诺曼军队有条不紊排兵布阵。守军见状已经放弃了幻想,多亏了这城垣支撑起了信心,还不至于被赫然出现的大军吓昏过去。可城内已经哀鸿遍野,谣言瞬间满天飞。无可奈何,教堂突击举行弥撒为胜利祈祷,这下子本就颇为宽大的圣彼得教堂直接涌入了两千人!大量人员进入,弄得教堂人满为患,只因大家希望信仰的力量可以感动主,所谓炽天使降下烈火,将诺曼人这群撒旦烧成灰烬。 但是,回应不莱梅的,是天空中嗖嗖的响声! 接着,如同冰雹一般,奇怪的黑影从天而降。 有城下待命随时支援的人被砸遂脑袋、砸穿胸膛。很多人开始哀嚎,偏偏这时候箭矢又嗖嗖第砸下来。 这一刻,城防司令意识到战斗已经开始。可这如何是诺曼人的作风?开局就被超远距离的箭矢和铁块砸得晕头,就是路德维希王子的正规军都做不到这种攻击方式。 司令无可奈何,面对正有条不紊以盾墙推进、队形因而显得极为规整的诺曼大军,只能咬紧牙关命令东躲西藏的士兵:“不要逃,守住自己的岗位!一会儿砸死他们!” 然而,一发扭力弹弓发射的铸铁弹砸了过来。城防司令站起身子高举宝剑以身作则地号召战士坚守,整个脑袋竟被此铁弹削掉! 战场充满了巧合,箭矢横飞的战场暴露自身即有速死的可能性。 这的确是一个巧合,不过这位曾经贪财的巡逻队长、今日的城防司令,到底是为了城市献出了生命,是以战士的身份战死沙场。 可惜,他的死亡被众人看到,军队士气直接崩溃!守军注定无法拧成一股绳,注定陷入到各自为战的窘境…… 第766章 不莱梅的陷落 锥形的铸铁弹被打到约莫五十米的高空,这种半磅重的铁块个头小,对器材的毁伤能力也有限,对于战斗士兵基本上中者必死。 三十座扭力弹弓自由射击,箭矢配合铁弹进一步火力覆盖。 罗斯联军重点攻击的正是不莱梅城向北的大门,此乃最大的城门,只要攻破这里战斗就几乎宣告结束。 联军持续缓步推进,皆非常有节奏地做着维京战吼。在他们的身后,箭矢、弹丸频频发射,正所谓九世纪的徐进弹幕攻势。这种打发法兰克军队的确没见过,甚至于拉格纳和他的人也从未见过。 唯一能让拉格纳庆幸的是自己是作为占尽便宜的进攻方参与攻城战。 联军已经推进到一箭之地,如此在被箭矢、弹丸砸得探不出头的不莱梅守军,其中的少数勇敢者终于开始探出身子持弓反击。守军冒着被射杀的风险射箭,甚至于躲在木制城垛后面,单体木弓以大仰角对天,弓手悲愤地向天盲射,祈祷可以击中敌人。 察觉到守军的反攻,进攻的拉格纳旋即令兄弟们以巨大圆盾当做伞,令守军的箭矢毫无意义。 但守军丧失了最高阶的指挥官,内部已经一团乱麻。大量的民众因为胆怯四散奔逃,甚至于逃向城市的南门,开始自发地搬运堆砌城门的杂物。甚至还有人放下绳索,从城墙绳降。已经没有士兵有能力拦截逃亡者,大家已经放弃了幻想,所谓这座城看似的难以守住了,趁诺曼人还没有疯狂杀戮之前凭本事逃走吧! 倘若诺曼人开始分兵包围城市,一切都晚了! 逃亡的人无力携带细软,商人把现有的钱财装在麻布里,带着自己雇佣的武装者完全不顾守城的责任,拼尽办法也要逃出城。 如此那些坚持抵抗者的精神值得罗斯联军的钦佩,让联军的胜利多了一点可敬的难度。 随着威悉河上漂移的舰队控制了城市码头区,少数顺着绳索降下的人员立刻遭遇打击。 距离已经很近,扭力弹弓完全可以精确瞄准。 不莱梅的城市主体处在威悉河的南岸河阴处,码头区处在城市的东侧,从东门附近离开是人被射杀后,再有试图逃城者迫于形势全都离开了城墙。 舰队开始自由射击,“铁雹子”从天而降,毫不留情击穿民居的茅草棚顶,即便富裕家庭安装了陶瓦、石瓦,仍被凶狠砸穿。有的人干脆被砸死在家中,曲折肮脏的巷道也出现被砸得奄奄一息抽出中的伤者。比起杀伤,舰队带来了更大的恐惧。 多达五千规模的民众涌向城市尚处于安全区域的南门处,由于人员实在高度聚集,让本就麻烦的搬运堵门杂物的工作变得异常磨蹭。大家都想赶紧逃出生天,可怕的踩踏事故也由此发生,事态变得极为混乱,现场也本就不存在疏导秩序者。所有人的求生本能聚集在一起,结果闹得只有少数人才能顺利另辟蹊径地从城墙降下绳索吊离城市。 甚至还有人从木围墙上坠落摔伤,如此就更跑不了。 罗斯军如何能知晓城市民众因为恐惧爆发的混乱? 阿里克只想着快点攻破城门,他干脆亲自冲向前阵,以指挥官的身份命令拉格纳:“方法都告诉你了!你带着兄弟用最大力气推动冲车!一定要直接把门撞开,如果一次不行就多撞几次。” “好啊!”亢奋的拉格纳嘶吼又问:“你们呢?” “我们会保证城墙上的斑鸠全部被射杀。” 拉格纳已无需多言,他举着铁剑命令自己麾下的三百勇士全力进攻。 攻城冲车被多达三十人推动,最奇妙的是最前方还有两组人拽着两根绳索进一步地牵引。冲车就在颇为平整的土路上奔驰,一个沉重的庞然大物居然达到了男子奔跑的速度。这种速度自然比不上骑兵冲锋,然其惊人的重量意味着惊人的势能! 蓝狐去年就好好侦查过了,最大的南门有一套绞盘系统,可将整体木门从上放下。对于一般的军队,这样的木门放下并杵在成门洞就成了无解的存在。 现在冲车势不可挡地撞了上去,大力出奇迹! 乘车没有撞垮这一整体木门,整个门被撞倒了,门的倒塌甚至连带着将安置在城门楼阁的绞盘也一并拽了下来。 门被撞开了,但没有完全撞开。 门后的杂物成了某种“垫脚石”,与坍塌的大门形成了一个斜坡,门洞仍是露出了巨大的空洞。 一个斜坡出现了,那个男人会按捺住冲上去再纵身一跃的猎人本能呢? 拉格纳和他的伙计们高举盾与战俘亢奋呐喊,他自己继续喊哑了嗓子带头冲锋! 已经没必要长梯爬墙了,甚至于城墙上射箭的守军也跑了个干净。 “到头来还是一场轻松的胜利,真想不到他们人也不少,怎么就打不下这座城。”阿里克不屑于兴奋相交织,自顾自吐槽。 “你是说拉格纳他们?”耶夫洛随口问。 “正是。我们攻城轻轻松松。” “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们根本不懂战斗。”耶夫洛的解释言简意赅毫不客气,在阿里克看来这就是真理。 那么作为军中的另一位精英,蓝狐看得大门轰然倒塌,错愕中直接呆如木鸡,杵在原地如同一根木桩。 蓝狐的肩膀突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 “啊?!” “别傻了!”阿里克呵斥道。 “……” “我们该进城了。蓝狐,好好回想一下他们的粮仓安置在哪里。所有的麦子、羊毛或是别的货物,都是咱们的。” “啊!那么丹麦人他们……” “抢劫金银?让他们先去抢吧。我现在不在乎,我只关心给故乡的人们捞到多少麦子。” 如果生活中充满了晶莹剔透的石头,宝石依旧变得无意义。罗斯人制作的彩色玻璃足矣和真的宝石媲美,且罗斯公国的社会富集了本该在欧洲市场流通的大量热钱再从法兰克城市里抢到大量金银,阿里克没有太高的预期。 他实质也没有多少觉悟,正是因为深爱着弟弟,觉得弟弟作为王公是所有人的幸事,稳妥地把弟弟交待的事办好才是正道。他还不能意识到,罗斯公国的建设需要大量劳动力,尤其是给劳动力支付足够的报酬以应对巨量的体能消耗,如此合理报酬归根到底只有一个——粮食。粮食就是公国的建设资本,从过来大肆掠夺,能立竿见影的增强公国建设速度。 除却少量人看管车载扭力弹弓外,其他的罗斯军士兵都开始进城。 他们打过坍塌木门构成的斜坡,进入城市曲折巷道,,立刻就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大肆补刀的拉格纳的维京战士。 城内真是血流漂杵,惨状惊得蓝狐不自主地颤抖,他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终究见得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尸体数量,还有靴子踩踏的暗红泥土,让他在畏惧。 “蓝狐!”阿里克一声吼惊醒了颤抖的人。 “啊?” “你带着我们去粮仓!快!” “好!粮仓就在内堡区。” 不同于拉格纳带着人专挑民居抢,罗斯军进城的二百余人直冲伯爵的城堡。通向城堡之路,蓝狐来过一次,如今故地重游道路真是轻车熟路。 这一路上有些城市居民还在畏惧逃窜,他们与罗斯军撞到一起,当即被持十字弓的人无情射杀。阿里克无心恋战,至于奉行王公“报复性杀戮”的命令,还是将抢掠粮食放在第一位。 仓库区与伯爵城堡几乎融为一体,库存的麦子就是伯爵的财富,由于为征讨丹麦多征收了三年粮食税,现在的府库实在充盈。 内堡浅浅的含水壕沟阻挡了罗斯军的去路,却看对面还有十多名守军士兵绝望地射箭。 箭矢击中木盾,罗斯军无脑冲锋的势头这才被强制冷静。 “十字弓!射杀这群碍事的鸟!” 阿里克一令,十字弓排成阵列忙于踏张装填,不曾想还是耶夫洛的芬兰长弓手先行一步。这群射松鼠高手如今有了更好的弓更优质的箭,一轮齐射就打崩了对方的防御。 “干得好,耶夫洛。其他人,涉水过去放下吊桥!” 且说内堡的这一小圈壕沟,它就是单纯的环形土坑,里面没有任何的尖锐木桩,如今只是把少量河水引进来而已。 躺着没腰深的水,罗斯战士走到对面,以剑斩断缆绳,厚重的吊桥轰然落下,凶猛的战士鱼贯而入。 不莱梅伯爵根本就不在自己的领地,对于领地受袭这件事,他已经带着骑兵对着沿河逃窜的诺曼船队堵截。拉格纳所谓的追兵其实就是不莱梅伯爵本人。 伯爵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老家会突然陷落,引以为豪的城墙曾阻挡了诺曼人,但是破城者竟是被他看不起的罗斯人所为。 伯爵根本不知道,倘若去年与罗斯使节达成一个不伤害罗斯尊严的贸易条约,如何会有这场恶战?以留里克的手段,能与远方的人和平贸易攫取财富就断然不会冒险打仗。 却说伯爵蔑视异邦的罗斯人也合理,他是老法兰克正三狮旗的老贵族了,在他的概念里从来只有法兰克碾压不服杀戮异邦,蕞尔小邦有什么资格与自己平等贸易? 城市到处都是喊杀声、呼喊声,诸多声音聚在一起干脆成了无法分辨信息的轰鸣。 阿里克一伙儿完全不顾及拉格纳会干什么,终归罗斯军队完全占领了不莱梅伯爵的家。他带着发大财的渴望向有着同样梦想的伙计们命令:“自由去抢!不准放火!金银谁抢到算谁的,互相争抢将被责罚!切记,敌人不留活口!为了我们在海泽比战死的兄弟复仇!” 一场属于不莱梅伯爵的家庭悲剧发生了! 疯狂的战士冲向主要为石头堆砌的内堡,伯爵家中的细软财物尽数被大军揽入囊中。 阿里克这边忙着和蓝狐找寻粮食,粮仓成功被发现,其中整齐堆砌的麻袋令人咋舌。 “我闻到了麦子的香气!啊,这到底有多少麦子,我们的船能否拉完?!” “你该先验验货。”蓝狐紧张地提醒。 “也对。”阿里克拔出剑随即刺一麻袋,钢剑拔出,放血槽聚集大量黑褐色颗粒物。“居然是黑麦?真有些失望。” “这有何奇怪的,我早就告诉你这地方的人很喜欢种黑麦。无妨,运回去能酿造大量格瓦斯。” 阿里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黑麦做成任何的佳肴都带有一丝独特酸爽,就是它酿制出特殊的麦酒(指格瓦斯)天然带有甜味,实在是美妙饮料。 他安排一撮人牢牢把持粮仓,旋即又搜刮别的房舍。 不一会儿,耶夫洛亲自押解着一男一女两人走出石堡,在庭院中与阿里克牵马的一众人撞了个正着。再说马匹,他们缴获了五匹拉磨、拉车的驮马,正高高兴兴地抚摸马鬃毛。 “兄弟,快看这里。我似乎抓到了两个贵族。哦,也不是,还有一个崽子已经被我砍了。”耶夫洛呼唤道。 “贵族?”阿里克急忙把蓝狐拉出来:“你来鉴别一下。” 一个上年纪的女人衣服不整眼睛迷离,呆滞地侧坐在地上。另一个少年样男子被打得满脸是血,蜷缩在地上不停发抖。 持剑的蓝狐走去,仔细瞧瞧那女人的面貌一切都明白了。 “是贵族,不莱梅伯爵的妻子。还有这个孩子,就是下一任伯爵。” “伯爵继承人?若真做了伯爵”耶夫洛大吃一惊顿顿气,“岂不是和我的身份相当。” “你们都是伯爵但完全不同,你可以征召五千名芬兰战士,但这个不莱梅伯爵最多征召五百人。”说罢,蓝狐回过头问及阿里克:“该怎么对付这两个贵族?我的建议是留下来,事后说不定还能向伯爵讨要一笔赎金。” “有这个必要吗?你啊,真是个商人。” 阿里克不想磨蹭,直接示意耶夫洛。如此,芬兰行刑者手起刀落,结果了两位贵族。 可怜的不莱梅伯爵亨特,他担心自己战死在征讨丹麦的战争,就提前立遗嘱所谓自己死了,长子立刻继承爵位。奈何这位伯爵的两个儿子都成了罗斯、拉格纳联军的刀下鬼。 蓝狐有一丝触动,毕竟自己与此两个死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且与伯爵家族商讨了一番能否与罗斯和平贸易。 如今,罗斯以绝对的武力和杀戮回应了伯爵家族的傲慢,这十分符合维京社会的快意恩仇。 但耶夫洛对这番杀戮丝毫无感,他登上了塔楼看到了城市广场更恐怖的杀戮现场,乃至看到拉格纳带着人在法兰克的教堂进进出出,甚至看似黑衣人。 他向阿里克汇报了此事,估计到拉格纳会把教堂的金银抢干净。 阿里克自己是无感了,只求得蓝狐再对教堂情况介绍一番:“那个教堂只有很少量的金银器,我在那里逗留期间,天天都在啃食黑面包和清水,甚至连发臭的奶酪和鸡蛋都是奢侈的享受。该死,那些教士又七大罪(戒律),尤其是不可暴食。他们不许暴食就变成保持半饥饿,要不然你们怎么觉得肥胖的我成了现在的模样。” “可我听说你信了他们的神,竟没有触动?至少那些家伙曾收留过你。” 一个野蛮屠夫的言语还能有另一番意思?蓝狐突然心里不自在,反问:“你还指望我同情他们,以为我会给他们说清。你瞧这两具死尸,我是同情他们,反正都要死,被你一剑斩杀算是仁慈了。” “我无所谓。”阿里克耸耸肩。 “我也无所谓。”蓝狐回应之,又说:“其实那个修道院本该是埃斯基尔那个老家伙未来的居所,如果他得知我们把不莱梅圣彼得教堂拆了,搞不好他会活活气死。我仍然是商人,信他们的神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我的心里只有王公留里克。” “那么你可够无情的。不过我喜欢。你……本就是奥丁的战士啊。走吧,我们去那边瞧一瞧。” 第767章 这是维京联军的盛宴 却说带着族人冲进不莱梅城的拉格纳,这位硬核狠人手持铁剑,一见慌乱逃窜的人群就率部追击杀戮。 他们不分皂白砍杀,任何人都不放过。 被吓懵的城中人士气早已崩溃,甚至连反抗都忘记了,接着在尖叫中被杀。 但拉格纳无所谓杀戮的享受,他命部下干净利落地报复,要做到一剑杀一人,派出这些碍事的人员,有助于大伙的抢掠。 拉格纳所部在巷道中摸索前进,最初他们洗劫民居,奈何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和一批存粮,捞到的银币铜币寥寥。 “你们把麦子都搜刮一下,先不要抢粮食,找个口袋把找到的银币都装好……” 他如此发号施令,竭力控制着陷入疯狂的族人保持理性地打劫。 终于有部下告知他:“有大量的人挤在城市南边,他们似乎想逃跑。还有他们的神庙(指教堂),据说那里有很多金子。” 这一刻,拉格纳勃然大喜。 “那就主攻神庙!” 二百余维京狂徒在浑身血污的拉格纳带领下,沿着通向教堂的大路狂奔。 他们率先进入城市广场,赫然看到一众乱窜的平民。 反观城内市民,一群持圆盾的家伙赫然入目,除了抱着头尖叫,就只有逃遁这一条路了。 “就是那里。”拉格纳长剑直指,“进入修道院,杀死他们,夺了金银!” 拉格纳的后续人员也进入城市广场,石墙部族的三百名最后的精锐维京战士,在陷入疯狂的首领带领下全力冲向不莱梅圣彼得教堂。 论建筑规模,这座教堂可谓城内最大的木制建筑,且历史也有半个世纪了。 蓝狐落难之际曾在此逗留了一阵子,对教堂的历史有了一定了解,何况他本人还是在此受洗。虽是如此,完全站在入侵者立场的蓝狐,对教堂被攻陷只有一点点的触动而已。 至于拉格纳,根本没有人约束他的行动。甚至于作为盟友的罗斯人巴不得这群狂徒疯狂杀戮尽可能地破坏,从而吸引不莱梅军民火力,给罗斯人抢粮食留足时间。 奈何不莱梅已经彻底成为不设防城市,城内到处是乱窜的羊。 尤其是这座教堂,它活脱脱成了羊圈。 另一方面,那位代理埃斯基尔在此教堂做主教的高级教士,危难之际此人仍旧坚信着自己的信仰。 他站在宣讲台,双手将有蒙皮的经书捂在胸膛。 台下又是多达两千人的信众,一部分焦躁地坐在长椅上,更多的人随机找个空地跪下来,一边听着布道,一边祈祷奇迹。 教士在用拉丁语吟唱旧约的内容,所谓弥赛亚发生了,巴比伦的囚犯得到了拯救,异族人遭遇神罚云云。 这种时刻已经无需思考逻辑。 城市已经被攻破,他们满怀期待地祈祷着,希望整个教堂成为被主保佑的结界,神圣的信仰之力能形成无形的墙,将诺曼人挡在外面,之后静静等待炽天使降下的烈焰将诺曼人烧成灰烬…… 然而,一把双刃北欧森林斧,愤然将教堂大门的青铜锁砸得稀烂。 大门猛然敞开。 赫然闯入的并不是他们所期待的天使,而是一群金发也染红的、高呼奥丁的凶恶诺曼人。 拉格纳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神圣不可亵渎之地,眼前挤满了人倒也让他大吃一惊。他为之一振,倘若整个礼堂都是战士,自己目前的人手反倒不好对付。 拉格纳一伙儿被发财的传说吸引而来,他们早就试图攻击不莱梅,过去只有出力不讨好的攻击,而今,发财就在今天。只要解决了眼前的一大群“障碍”,财宝尽收麻布口袋。 畏畏缩缩的人群尽发出惊恐万分的尖叫,有的在尖叫中逃跑,有的直接昏阙,还有的跪在原地坚持祈祷…… 有维京战士面对混乱的人群不自主地也陷入慌乱:“老大,我们怎么办?难道要杀死这些人?” “你在劝我仁慈?” “不!他们太多了,一旦打起来,我们可能寡不敌众……” 拉格纳狠狠摇摇头,突然又吼叫:“盾墙!杀死这些敌人!毫不留情!” 明知道那是一大群手无寸铁者,无所谓负罪感的拉格纳将其尽数识别为法兰克战士。出于非常现实的原因,本可以趁机抓到很多俘虏变卖奴隶赚钱的,拉格纳目前做不到这些,直接尽可能的杀戮,一来宣泄部族压抑很久的情绪,二来也是做给新晋的罗斯盟友看看何为狂人。 盾墙如同一座绞肉机,拉格纳所部进入教堂后摆开阵势冲击上去。盾墙持续推进,其后尽是倒在血泊的人。 教士们全都慌了神,连带着民众争先恐后从教堂的侧门涌出。奈何两个侧门并不大,短时间内便造成了拥堵。 恐惧更甚,他们又开始互相踩踏,不少人被活活踩死。 在此封闭的空间,神圣而高贵的圣彼得教堂成为地域。 甚至于拉格纳都想不到自己率部杀戮是如此顺利,在他们的身后已然满是血泊的尸体,血水汇聚成河流出教堂的正门。 就杀戮的规模,这场发生在836年不莱梅的惨剧,比792年的林迪斯法恩修道院的惨剧更加恐怖。 超过一千人被杀戮,仍有近千人从两扇侧门逃了出去。 拉格纳和他的人也杀得精疲力竭,然兄弟们觉得自己的成果注定感动奥丁,死者都是所谓向阿斯加德诸神的献祭。虽是累得气喘吁吁,甚至铁剑为卷曲,他们的追击杀戮仍在持续。 有多达十名穿着黑袍的教士没有被直接杀死,而是押运户外留作祭司用。 拉格纳并非无脑屠夫,他知道何为法兰克的“祭司”,以公开方式杀戮这种人员,是最好的献祭。 正在此时,姗姗来迟的罗斯军队才抵达教堂。 阿里克赫然看到倒在外面的死者,以及一条暗红色的河流从教堂流出。 这场面蓝狐可是第一次看到,想到自己曾在此地居住过,不曾想竟成了战场。 拉格纳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压制着狂跳的心脏。见得终于抵达的阿里克,他非常骄傲地指着表面看不出大问题的教堂:“我杀死了一千人,这是巨大的功绩。我的人抢到了一些金银!可恶,金银堆砌的山并不存在。” “啊!?你只有三百人,这么短时间杀死一千人?!”阿里克如何不吃惊呢?这个数字过于夸张。 “我就是做到了。你!必须承认我的勇敢。” “先别说这个。继续追杀他们!走吧拉格纳兄弟们,继续向法兰克复仇。”说罢,阿里克拍拍拉格纳的肩膀,率部向着叫嚷声化作轰鸣的城市南方冲去…… 拉格纳咬了咬牙,也招呼自己的兄弟:“带上抢到的金银继续跟着我打!杀死法兰克人,之后我们慢慢搜刮。” 浑身是血水与汗水的维京狂徒,在稍稍的休息后投入最后一战,这一刻他们将于罗斯军队围剿盘踞在城市南部的最后敌人。 阿里克已经带着队伍先行赶到,当看到挤成一团的人当场陷入纠结。 按照自己固有的原则,敌方的女人是不要杀死的,应该捆起来运到老家并卖掉,最终这些女人会被罗斯人收编,成为新一代罗斯战士的母亲。给予北欧传统部族思想,各部族就应该这么做。 当他有了一丝恻隐之心,耶夫洛突然提问:“阿里克,立刻动手吗?根据王公的命令,我们必须毫不留情。” 只此一眼,阿里克那突然是善心转瞬即逝。 “所有射手!”他说,“列阵,射箭!” 阿里克的确不同于拉格纳,经历太多实战的他已经愈发喜欢遇敌先以箭阵御敌的策略,实战证明此乃减少己方损失的极佳手段。 可是战斗已经变了味,甚至于射手都觉得自己的攻击谈不上任何的光荣。 那些乱窜的人都是非武装人员,他们的举动都是想逃出城。他们明明挤在大门处都在拼命向外涌,以至于本是向内开的双扇木门根本打不开!当然即便打开了,还有一扇吊门需要以绞盘拉起来,此门不拉难民还是冲不出去。 城墙上也站满了人,大量人员绝望地徘徊。 箭矢无情飞射,十字弓、长弓无情射击这一大群无甲的目标。 实质上已经有一批人顺着绳索降下城墙逃之夭夭,亦是有些摔伤的人,拖曳着受伤的肢体强行离开。 仍有四千余人挤在不莱梅城市南部,罗斯人的箭矢攻击无疑让本就糟糕的局面雪上加霜。 “射击城墙的人,快!”耶夫洛如此命令。 论战斗经验耶夫洛实际更甚于阿里克,此人更年轻的时候要为前金主古尔德战斗,所经历的总是五十人一下规模的以死相搏。小规模的战斗讲究的就是在气势上吓坏敌人,放在大规模战斗就显得更加重要。 徘徊在城墙畏惧跳下摔死的人成了活靶子,开始有人中箭,接着变成陆陆续续地中箭,不少人为之坠下。 慌乱进一步加剧,这一刻拉格纳带着他的军队终于抵达。 没有任何的言语,阿里克与拉格纳眼神相视之,很有默契地开始配合杀戮。 这根本不是一场军队之间的战斗,商人、手艺人、农夫,乃至大量的女人,都被拉格纳的维京战士无情砍杀。同样的,罗斯军队也是如此。即便阿里克一度动了点恻隐之心,他的部下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他们丝毫不觉得那是一群非战斗人员,只是一群没有来得及拿起武器战斗的懦夫罢了。 一面是盾墙构成可怕的绞肉机推进式砍杀,一面又是密集箭矢从天而降。 大量试图逃亡者意识到走南门毫无意义,那就只能挺而走险。 已经不要再考虑跳下会摔死摔伤了,大量人员冒着被射中的风险走上城墙,接着闭着眼纵身一跃。 有的人直接摔断了脖子、摔裂头骨,这种人当即死亡。有的人摔断了胳膊,就捂着断臂踉跄跑路。有的摔断了腿,就是用爬的方式也要逃离化作人间地狱的不莱梅。 阿里克看到了一种奇景,他为罗斯而战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八年间还没有见识过如此疯狂的逃亡者。 “懦夫!你们敢于跳城墙,没胆子和我们战斗!” 此震撼的一幕更激发了他的愤怒,便进一步嘶吼:“兄弟们!毫不留情!助他们跳墙摔死!” 的确,最初跳墙的人出现大量伤残,然墙下愣是出现了大量松软的“沙包”,此乃一批摔死、被射杀坠落的民众,大量尸体的存在给了后继者足够的缓冲。 如同旅鼠跳海般,慌不择路的不莱梅民众纵身一跃,甚至是母亲把孩子死死抱在怀中愤而跳下。 至少跳下去还有生存的可能性。瞧瞧吧!先前跳下的活人,已经奔跑在收割完麦子仅剩一地麦茬的田地上夺路而逃。 如此一来联军的杀戮很快就终止了,甚至于因为过分的疲惫,拉格纳所部见得敌人疯狂跳墙逃跑,这边也就没有必要再用酸痛的胳膊挥动战俘斩杀。另一方面,考虑到节约箭矢的需要,持长弓的耶夫洛的芬兰人也都暂停攻击。 最后时刻,联军是凶神恶煞地看着最后的一百余人跳墙逃命。 直到这时候,联军战士才踩踏着死尸登上木城墙,望着逐渐跑远的不莱梅人五味杂陈。 “已经没有追击必要了。”站在城墙的阿里克不禁感慨。 拉格纳听此叹息,随即附和:“杀死懦夫谈不上光荣。不过我抓到了他们的十个祭司,体现在太阳在天,正好用以祭祀奥丁。” “随便你吧!我对那些教士毫无好感。你抢到很多金银了吗?” “在教堂里搞到了一些。”拉格纳这才勉强挤出笑容掩盖自己的疲惫。 “好吧,我们罗斯人除了搞到很多麦子,并没有找到别的宝贝。咱们有约在先,你抢到了金子,我无话可说。接下来我们以城市广场为界分头劫掠,记得给弥留的人补上一剑,是你我最后的仁慈。” “就这么干。” 就在傍晚的时候,拉格纳当众举行一场祭祀,被抓获的十名教士被他本人当众割喉。 更疯狂的是,摘下头盔的蓝狐就在现场,杀人诛心的是他还故意亮着胸口的十字架。虽说他续了胡子,几个月以来胡须还没有长得过于离谱。待处决的代理主教赫然认出了蓝狐的身份。 “约瑟夫!你是背叛者!是你把诺曼人引到不莱梅,主会降下神罚!你会被烧死!”这是代理主教最后的耿直。 蓝狐不为所动,他以奥丁战士的身份参与行动,结果还挂着十字架吊坠,其人本身就充满矛盾。 蓝狐自己倒是拎得清:“你不要忘了!罗斯人也是诺曼人!你的国王杀死很多罗斯人,这是我们的复仇!我和你无仇,但你必须死。埃斯基尔已经被我们控制,显然主不会再帮你了。” 献祭结束,拉格纳所部疲惫的战士皆在狂欢怒吼。他们进一步搜刮战利品,这一次搜刮得就非常仔细,铁器、铜币、银币要好好寻找。 同样的罗斯人也在寻找这些东西,双方为此太做了一个临时条约。条约是阿里克提议,拉格纳觉得这很公平,所谓就以城市的中心广场为界,北边归罗斯劫掠,南边归拉格纳。拉格纳之所以觉得公平,正是认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他搞到了一批教堂的金银器皿,殊不知罗斯人才是收获巨大。 被缴获的粮仓到底有多少黑麦库存?也许能达到一百万磅,仅仅是将其搬运走都是个麻烦事。 所以一百磅麦子意味着什么?根据与王公留里克的约定,军队能分得一半战利品,接着按照战士、水手的人数平分,平均每人正好可分到一千磅麦子。果真如此,一个家庭全年的口粮大抵就抢到了手。即便是要换成钱,王公早就说了,也是按照十磅麦一银币的价格收购,且是立刻结算。 再度回顾这座被罗斯军牢牢控制的大粮仓,傍晚时分举着火把的阿里克仔细检查它们不禁感慨:“也许我带来的船不够多!” 当夜,联军就在满是尸体的城市过夜。 拉格纳所部有找到了一批女人,当即成了这群胜利者的玩物,罢了又被杀死。他们就以缴获的粮食做美餐,虽说不知道罗斯人缴获多少,拉格纳自诩这次发了大财,此生从未有今日这般疯狂快乐,此乃发大财的乐趣,亦是大仇得报的爽快。城市中心广场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开阔地,拉格纳把城外的非战斗人员的族人带进城,共享胜利的同时,也是凑齐人手等到明日把战利品向城外搬运。 罗斯人这边也差不多,不过从入夜开始,搬运粮食的工作就行动了。安装扭力弹弓的小手推车卸下弹弓,全力搬运满是黑麦的麻布口袋。被舰队牢牢控制的码头点燃大量篝火用以照明,疲惫的战士大量休息,职业水手们下船开始运麦,这一工作将彻夜进行,直到明日一早,苏醒的主力军开始参与行动。 阿里克和拉格纳都达成了共识,所谓此地不宜久留。拉格纳早就说明了身后存在追兵,故而给予联军的战斗、劫掠的窗口期非常短暂,纵使大家非常疲惫,两天之内必须完成掠夺,如此再撤到安全地区好好休息一番后再图出路。 第768章 燃烧的不莱梅 一支骑兵军团在格斯塔多夫村的郊外休息。 近日以来这支队伍一支忙于清缴一支闯入的诺曼人船队,骑兵部队从获得消息最初的暴怒,逐渐演变成现在的愤懑与疲惫。 两名骑兵策马归来,他们下了马,急急忙忙向自己的长官报告发现。 “大人,我们调查过了。不说有诺曼人,甚至连村民也……” “村民怎么了?” “死了!很多人死了,到处都是尸体。袭击者非常疯狂,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该死!”一只大手狠狠拍在脸上。 不莱梅伯爵亨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这个格斯塔多夫村就是他的采邑,所有村民都是税源。 “是谁杀死他们?哦,让我猜猜,能做这种事的只有诺曼人。” 侦察兵脸色颇为迷茫,不禁询问:“大人,我们当如何?” “且慢,麦子采收了吗?” “并没有。” “啊,这是无数糟心事中唯一让我高兴的。通知战士们,跟着我进麦田。我……要亲自去村子瞧瞧。” 可怜的村民还没来得及收获金秋的黑麦,就被突袭的维京人杀得尸横遍野。这本就不是个大村长,全村二百余名尽数倒毙在村庄。 袭击者不是别人,正是拉格纳所部。 他们一直遭到伯爵亨特的追杀,当最初的接触战开始,他们就一路沿着威悉河直奔上游。他们在上游的宁堡有所斩获,奈何无法攻破当地的木制堡垒,只能退兵。他们试图抢掠村庄,不料诺曼人的威名过早地传播开去,闻讯的村庄举村带着细软撤离。 可怜的格斯塔多夫村,他们距离威悉河稍微远了一点,整体环境偏闭塞。诺曼人入寇的消息不太清楚,故而当屠刀砍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像样的抵抗就落得全灭的悲剧。 村民饲养的家禽、牲畜被掠夺一空,一部分麦子也被收获。 拉格纳所部并没有长时间逗留的意图,此人一直在躲避与法兰克骑兵的正面遭遇,他就是再鲁莽,也没有蠢到会有一群持战斧的步兵,去与骑兵集团对抗。他就在这个村子得到了一批关键性缴获,守着一地村民尸体过了一夜,就带着族人继续划船扬长而去,下一战,试试从不莱梅这座大城搜刮一点油水。 至于拉格纳搜刮不成被迫后撤又巧遇罗斯舰队,这都是后话了。 却说不莱梅伯爵这里,他带领的骑兵军团绝非弱旅。固然其中有近二百名骑术糟糕的骑马步兵,有一百余骑可是跟着他本人定期出城剿匪的老兵。他的这支队伍在最近才休战的征讨丹麦战争中立下了功勋,因为此队伍大大增强了路德维希王子的骑兵实力。 纵使骁勇善战的法兰克军队经过了三百年的堕落,使得步兵部队连昔日的血脉同族的丹麦人也难以扛住,其骑兵部队依旧是军队的中流砥柱。本部加各领主的全部骑兵凑在一起,王子凑够一千三百骑,只是威风凛凛的立在战场,丹麦王霍里克就发憷,结果自然是丹麦的失败。 与丹麦战争尚未停止,老家方面传来噩耗。 东法兰克已经是必胜,获悉有一群丹麦诺曼海盗迂回攻击,王子这才下令不莱梅伯爵立刻带上精锐回去救火。 同时又遣快马持书信一封,令刚刚驱逐掉诺曼人势力的弗兰德斯伯爵摔兵守好领地。 不莱梅伯爵终于与本年度二度劫掠的拉格纳遭遇,骑兵部队快马突袭拉格纳的岸上营地,结果上岸的人全部回到船上。 一支军队在河上漂浮,一支大军骑着战败在岸上叫骂。 双方互射了少量的箭矢,终究是大眼瞪小眼。 船队顺流而下扬长而去,骑兵部队要追上他们可是麻烦,且不莱梅在河流之南,骑兵部队尽在河流之北。 令伯爵口吐芬芳的是,最近的一个渡口还在上游,意味着他们必须经过渡口再折返才好继续追击漂流的敌人,无奈注定浪费一些时间。没有办法,就算是马匹也不能长时间快速移动,每个骑兵就只有一匹马,他们必须爱惜马力,就需要附近的村庄提供粮食补给。 在格斯塔多夫村,面对着满地发臭的尸体,暴怒中的伯爵还是下令战士们将死尸全部埋葬。 士兵们挖掘神坑,拖行、搬运有着骇人伤口的死尸,之后封土立巨冢。 战马在黑麦田中疯狂的啃食,连骑手也抓紧时间采割一部分,突击做脱壳作业,黑麦就作为大家的口粮烹煮食用。 这次补给虽在伯爵的计划内,奈何整个村子已经废弃,他不能再度收税了。他自知还要面对更恶劣的境况,领地被诺曼人一年蹂躏两次,村民到处逃窜人心惶惶,一旦耽误了明年的农时,自己就遭到恶劣的经济打击,财政收入降低就意味着难以养活很多士兵。一旦武备废弛松懈,诺曼人再来搜刮,如何有足够战士应战呢? “该死的诺曼人,我必须歼灭你们!” 他发了誓,虽说意识到自己的骑兵也跑不过顺河漂行的诺曼船队,即便是追上了,骑兵总不能在河面海面狂奔吧。 即便追不上,军队撤到不莱梅城也是好的。 那是一座坚固的城市,城墙是石木混合的,依托着这些,诺曼人是长了翅膀也无法攻城。 然而…… 又是一个上午,骑兵军团沿着河流前进,很快遇到了另一个名为阿克木斯泰德的村子。这里并没有遭遇攻击,或者说还是遭到了攻击。 一个小小的村庄如何聚集了多达五百人?游荡的人们灰头土脸,见得举着“三狮旗”的骑兵对,就像是看到了天使一般,带着哭腔嗷嗷叫地冲来。见得是高贵的伯爵大人,哭得更为惊心动魄。 “到底发生什么事?”伯爵随即闻讯一人。 “大人!是诺曼人!他们……” “他们怎么了?!还有你们……根本不是村民。” “大人!不莱梅,被攻破了!诺曼人破城杀死了所有人,我们都是侥幸跳墙才得以幸免……” “跳墙?城墙如此高大,为何没有摔死你们?” 说话者镇定了一下,接着带着惊恐的脸回禀:“墙下摔死的人形成了斜坡,我们是掉在死者的身上才能安然。” 刚听到这个解释,伯爵的第一感觉的大白天做了一场噩梦,细问下去,所有人都在述所同一件事。 一个突然,伯爵直觉心口一紧,整个人坠落马匹,一条腿还被挂在马鞍上。马匹这番还受了惊,一个扬腿嘶鸣,惹得伯爵还狠狠拉伤了大腿。 他被部下扶起来,使劲捶打胸口又忍着腿疼,继续闻讯这群难民有关不莱梅的情况。 如此,一些极为微妙的情况进一步令他大吃一惊。 有一支特别的诺曼人乘坐大船而来,他们衣着很整齐,普遍穿白色袍子,他们扬着统一的旗帜,白色的底子印有一个倾斜的蓝色十字架…… “啊?该不会是,罗斯?” 本来没有诺曼人入寇,自己平日的生活平安的甚至有些无聊,打猎与出城剿匪都是非常重要的乐子。蓝狐作为罗斯使节的觐见,一度让伯爵很感兴趣,至于罗斯公国这个概念他不明白,考虑到对方是使节的原因,且也对丹麦抱有敌意,甚至提出了与不莱梅结盟的可能性。他对于罗斯这一概念的第一了解并不坏,只是出于自己身为贵族的高傲与信仰的关心,原则上是不能与罗斯人结盟的。 他倒是觉得自己没有把话说死,所谓军事结盟想都能想,商业上的交易是可以的,只要罗斯人顺从地达成一些苛刻的条件,从而显示出不莱梅的贵族并没有与异邦的野蛮人交易。他当时列举了十种税收自然是随口一说,最终确定了进城税、关税、经商税必须收,选择权就在罗斯人手里。他觉得对付异邦的野蛮人以征重税取代直接杀死,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果不其然,你们罗斯人和丹麦人一模一样!诺曼人就是诺曼人,是喂不饱的饿狼!” 因为意外坠马受伤,加上心灵受到重大打击,伯爵不得不在阿克木斯泰德村留驻两日。他的骑兵军团一样需要休整,本地的难民更需要安抚。 在休息的日子里伯爵并非只是躺着,他令部下将难民中的少年、成年男子全部抓获,无论是否愿意,这些人必须拿起武器,胆敢有反对者直接吊死。 有三个商人失去了全部的货物,就带着各自的钱包。士兵也是见钱眼开,加之商人在抱怨领主没有保护好商人利益之商业重税交了个寂寞,就以反抗之罪被当众吊死。至于商人的钱直接被骑兵战士私吞…… 有了杀鸡儆猴之举,别的男人再无抱怨,即便有也不敢明着说。 武器不足,就以削尖的木杆代替,以及就地拿到了村民叉草的长柄木叉。到底是能成功跳城墙逃生的人主要是青壮年男子,他们被强制征召后,伯爵凑出了一支七百人的大军。 不莱梅已经毁灭了?伯爵仍有一个念想,所谓自己的内堡防卫森严,野蛮人就是进城劫掠,面对内堡也只能兴叹吧。 他要救出自己的家眷保卫内帑,如此还能东山再起。 一群征召的劣等步兵拖慢了整个队伍的速度,心情低落的骑兵部队也不愿意快速前进。好在这个村子距离不莱梅城并不远,否则也不会有大量难民逃入。 这群人在森林中过夜,在慵懒地磨蹭到上午,开始有人注意到不莱梅方向异常的天气——浓烟滚滚。 “哦不!” 当亲眼看到那些烟尘,伯爵瞬间想到一百种不好的事情。所有慵懒酣睡的人全部起身,伯爵已经顾不得慢吞吞走的所谓步兵,急令所有骑兵甩开那群吊车尾的,向着不莱梅冲击! 他们是要急忙回去救火,抱着能抢救一些是一些的态度猛抽马臀。 如此在那些步兵看来,此事不逃更待何时?骑兵的身影刚被森林遮蔽,一众步兵作鸟兽散。 究竟何人在纵火?正是罗斯、拉格纳联军。 本来,联军在城内长时间逗留就是非常危险的事,奈何可搬走的东西太多了。 阿里克倒是想早早撤走,无奈大量的麦子愣是罗斯军战士齐上阵,也搬运了整整一天。众多黑麦初步估计有九十万磅左右,众罗斯军士笑谈间,所谓这番掠夺得有一百万磅,舰队的全部十条大船都要各分担一些载重,货物之多不可小觑。 这只是麦子的缴获,罗斯军和拉格纳的族人们,真正做到了挨个民居地搜刮。一些藏起来的人被揪了出来,但凡被拉格纳所部找到都是一个死的结局,倒是被罗斯人抓获,其中的女子还能做厨娘。这并非是罗斯人保持了最后一丝人性,实在是当年大军远征不列颠,也是抓了一小撮女人做厨娘。兄弟们不过是在法兰克如法炮制,大家还是喜欢搜刮完了财物疲惫不堪之际直接吃到热饭。 得到了老实煮麦子就能活命的许诺,她们皆保持着顺从。真要斩杀这些女人,阿里克下不了手,斯普尤特手下的那些萨雷马岛人更想把她们拉到岛上过日子。 一小撮俘虏是意外收获,罗斯军更在意各类金属器的缴获,当然一批木质用具,如木椅、木桶都被带走。 他们并没有发现羊毛仓库,倒是截获了一大批羊毛,缴获足以令人欢喜。 联军在城内进行了整整两天的搜刮,最终仍是占领了伯爵宅邸的罗斯军搜刮到最多的财富。就比如伯爵的钱库被洗劫,里面的银币、金币虽不多,其中的一半即可充盈国库,剩下的被兄弟们分掉。 那是一个拂晓,联军战士早已撤到城外扎营。两个白天的搜刮与搬运弄得兄弟们浑身疲惫,所有的劳作都是值得的,拉格纳的族人们终于饱尝到丰收的喜悦,因为一旦被罗斯王公许可客居,手头的财物足以令部族东山再起。 二百多名男人有了好生休息,他们爬起来在微蓝的天空下集结,不久出现密集的亮光。 阿里克与拉格纳站在他们的面前联合训话,所谓能抢的都已经抢走,实在搬不走的也不能留给法兰克人。 所谓这一切都是战争的一部分,法兰克王国是万恶之源,摧毁了罗斯在丹麦的产业,摧毁了自由的贸易港海泽比,摧毁了石墙部族的家园杀死了很多人。 所谓法兰克王国必须得到应有的报复,不莱梅军队是战争参与者,焚烧这座城就是最完美的复仇。 联军战士情绪高涨,他们需要最爆裂的宣泄,比如造就一座烈火中的炼狱。 “火!跟我走!”阿里克一声吼,招呼手下冲进城市。 拉格纳见状,亦是招呼部下手持火把冲击。 不莱梅的绝大部分民居是单层的,且都有茅草垛的房顶,纯木质结构更易燃烧。 如果说有什么建筑是最完美的火炬,莫过于纯木质的圣彼得大教堂。 一开始到处只是小的火苗,随着微弱的北风助阵,火势逐渐疯狂。当太阳升起来之际,很多地方已经酿成冲天大火,橘红色的火焰正对着金黄色的朝阳,灰黑色的烟尘扶摇直上,迅速形成高达两百米的烟柱,并在风吹下变得扩大与骇人。 不莱梅的木质大教堂终归要毁在一场大火中,复建的教堂成为纯石制。只是这个时空,纵火者成了诺曼人。 整个城市成为大烤箱,纵火者全部撤离,生怕跑得晚了自己成了烤肉。 联军登上船只,舰队顺着威悉河从容漂行,只有身后的“火山”继续喷涌着烈火与浓烟。 纵火焚城是阿里克提议的,毕竟他生涯的首战就是杀光敌手烧毁城镇。拉格纳觉得此乃妙计,汹涌烈火正符合自己复仇的需求。 双方一拍即合,一下子竟创造的历史。 维京人劫掠法兰克人村镇早就有记录,836年不莱梅大火必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座法兰克北方大城市陷入烈火,前后近万人死于这场维京劫掠,它必将震撼整个王国。 第769章 a lattaque! 不莱梅的大火只会进一步加剧,尤其是圣彼得教堂完全陷入火海中。死在其中的人们的尸体、连同倒毙在曲折道路的那些人,都将在烈火中化作灰烬,得到一个火葬的结局。 他们如同为整个城市殉葬,他们的死去也如无数的巴掌,打在本地领主的脸上振聋发聩。 伯爵亨特不顾一切地率部跑回不莱梅,距离城市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刺鼻的焦糊味就已经弥漫至可以清楚嗅到。 骑兵战士纷纷掩住口鼻,望着前方的烈火浓烟,整个部队因错愕不禁放慢了速度。 人可以竭力保持镇定,战马们可曾见识过这般景象。战马比人的恐惧更甚,一些马匹竟慌乱中不敢挪步。 大量骑兵的家眷就在城内,如此看来岂不是家人皆罹难? 就如同这烈焰,想到这些灾祸的可能性,士兵的心中怒火也在爆裂燃烧。 他们逐渐已经可以感受到烈焰的热力,随着进入城市附近的农田区,骑兵矗立在光秃秃的已收获麦田上,满眼血丝地看着焚烧中的城市就再也不敢走动。 气温已较为凉爽,骑兵们纷纷下马,仅仅站在这里,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量,那是比夏日酷暑还有猛烈的热力,就如同教士嘴里说的炼狱场景。 教士?看看那火焰中矗立的尖塔!那竟是圣彼得教堂! 非常的巧合,就在众人观摩中,砖石结构的塔楼终因承重木柱的垮塌,塔楼整体性坍塌,其坍塌引起的震动与轰鸣,直接为骑兵的双脚充分感知。伴随垮塌的还有腾起的更厚重灰色烟尘,须臾赤红的火焰喷上天,像是大地有了裂缝,地狱的怪物要冲出来。 不少战士被吓得坐在地上接连后退,亦有不少人双膝跪地,扔了骑矛不停地胸口划十字。 如此骇人的场面,伯爵亨特观之谈不上恐惧,甚至也没有愤怒。他一脸茫然,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而是一张可恨的恶梦。他使劲咬一咬牙齿,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现实。 他们就在这里围观到夜幕降临,待到夜里,天空都被不莱梅不灭的大火映照得通红。 不莱梅伯爵所部就在原地休整,城市大火提供了充足照明,可是大家急需的补给物资或是被诺曼人掠走,或是在火焰中烧成灰烬。 战马啃食散落的麦秆,又到远一些的地方啃食芦苇。士兵无奈坐下来,他们跑得匆忙连炊具都没有,回不莱梅补给又成了泡影,这番只能从布口袋里掏出本就不多的生黑麦,如马匹一般直接咀嚼充饥,哪怕这样做容易闹肚子。 这一宿,众多战士在被烤热的大地上就地打盹。很多人根本睡不着,直到快天亮时才勉强苏醒。 新的一天,不莱梅的烈火仍在持续,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地域钻出的喷火恶龙在作祟。的确,有的士兵望着突然腾起的火旋风嘶吼“draconedefeur”,又做昏阙撞躺倒。 伯爵期待一场降雨结束这该死的火焰,奈何今日的天气一片晴朗。 “不能再这样做懦夫!我必须复仇!” 他痛定思痛,忍着之前拉伸了腿部的苦楚,扶着铁剑站起来,号召所有战士起立。 他当着疲惫又悲愤的战士们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说,又以粗鄙之语辱骂诺曼人。 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判断被提及:“诺曼人是最近放的火,我敢说他们并没有离开太久。他们定然抢掠了很多财物,要用船搬走也许耗费很多时间。现在我们得到一个好机会,我们要追上他们奋勇突击,决不能让这群野蛮人逃之夭夭。” 一定要突击!一定要战斗!至于战后如何安排,目前无人关心。 或曰哀兵必胜?被愤怒鼓动起来的骑兵队士气高涨。 伯爵固然被复仇占据了心智,他还是清楚的明白自己手头的本钱并不多。骑兵战斗力强劲但需要大量物资维护,尤其是保持战马的战斗力必须饲喂大量燕麦和黑麦,单纯靠着就地吃草,无法维持战马的高效作战。在运用骑兵上,法兰克贵族有一套手段,故伯爵还不愿疯狂压榨马力。 伯爵亨特自知无力和袭击者打持久战,他决定直接绕开燃烧的城市,沿着河道向下游推进。这样马匹可以一路啃食灯芯草和芦苇,勉强保持战斗力,至于战士们自然要靠着意志力忍耐。 他到底为骑兵提供了一个可选的方向,所谓一旦扑了个空,全队就直接前往弗兰德斯伯爵的领地,向其报告噩耗的同时,也租借一批粮食应急。他目前的确拿不出钱财来购买,却可以割出自己的一部分领地作为代价。 另一方面,不莱梅的火焰将夜空照得火红,靠岸休息的罗斯联军战士皆以此做笑谈。 那些厨娘已经煮好了大量的缴获黑麦,它们不过刚煮熟,就被迫不及待的人们从瓮中挖到碗里,撒一把盐咀嚼之。 厨娘们亦是五味杂陈,居然能在野蛮人的营地大口吃盐,代价又是什么? 这不,萨列马岛的战士已经扑上来,将这群厨娘一并带走,按在地上只顾自己快活了。 阿里克和其他的有编制罗斯战士是不屑于和这群女人发生需要事后负责的关系,最大的原因实质是信仰。也许萨列马岛的人会完全不计较。 联军就在曾经逗留过的河滩继续宿营,他们当然可以继续撤走,只是联军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进行休息。 一场伟大的胜利,一座法兰克大城市被赐予“火刑”,就连罗斯都是首次取得这样的大声。七百个战士击败了十倍于己人口的城市,兄弟们因而突然有了蔑视法兰克人的态度很合情理。 短时间内大规模搬运战利品,所有战士都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 也许这片河滩并不安全,然广大的区域内没有比这片河滩更开阔的了。七百多人就在河滩扎营,多日之前两支队伍在此相识差点误会打起来,而今,双方已经是合作战斗的战友。 侧卧篝火的阿里克一副慵懒模样,他随心所欲地调侃:“以后你们别做丹麦人了!和那个丹麦王完全切割。你来罗斯,咱们做兄弟。你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以后咱们一起去打仗,一起吃肉,岂不快活。” 拉格纳亦是侧卧侃侃而谈:“只要你弟弟同意,我当然支持。” “他当然支持。他早就不想和丹麦人打仗了,如果能有和平做生意的机会,谁愿意打仗。他甚至能册封你一个战争酋长,你的族人编成一个旗队。倘若以后有大规模的战斗,你的队伍一同参战,战后总能分到大量战利品……” 这一刻的阿里克是真不把拉格纳当外人,对此拉格纳一样的高兴。双方都是最传统的维京男儿,生性最是好义气。 两个年龄相仿的男人聊完了战事,情不自禁又聊起女人,乃至孩子。 两个男孩被拉格纳抱到篝火边,一个刚刚会走路,另一个却有严重的残疾。 看看那男孩的双腿,有气无力,瘦得还不如双臂。 阿里克大吃一惊,因为在传统生活了,残疾的孩子根本没有生存权,一个双腿萎缩的男孩会在发现状况时就被杀死。 “这是怎么回事?他……”考虑到接下来会说一些冒犯的话,阿里克索性闭嘴。 “你很诧异?”拉格纳笑笑:“无所谓,你让他自己说。伊瓦尔,你自己说。” 伊瓦尔都快六岁了,说话自然没问题。 这个崽子略带奶气地自述:“奥丁选中了我,让我活命。奥丁一定要我做些什么,现在我并不知晓。我不能走路,我双臂和脑子都是正常的。我真的只是不会走路。” 伊瓦尔越是强调什么,恰是越对什么自卑。的确,断臂的战士仍能靠独臂战斗,双腿无力如何战斗? 这番话何止是似曾相识?!阿里克吃惊中直接坐正了身子,又喜笑颜开:“真是命运的安排吗?我弟弟、罗斯王公留里克,他也是被奥丁选中的男人。我们罗斯富强都是因为他的功绩。” “竟是如此?!”拉格纳也坐正了身子,将年幼的伊瓦尔抱在怀里。 “你们必须抵达罗斯,伊瓦尔若有神助就注定非凡。” “真是好事。你决定何日启程?” “再在这里逗留两日吧。兄弟们也好休息一番。”阿里克说得随意,拉格纳不觉得不妥,便就默许了。 两人聊了很多,接着蓝狐、斯普尤特也都加了进来。彼此聚在一起,所知的消息一汇总互换,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也爆了出来。 罗斯人获悉,丹麦人实质是一盘散沙,真正令全体丹麦人佩服的盟主只有故去三十年的高德弗雷,其他继任者都不服众,尤其是现在的丹麦王霍里克更失民心,很多领主自发离开了丹麦,以至于挪威的卑尔根峡湾、奥斯陆峡湾等地区,另有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约塔兰地区丹麦移民的实力快速膨胀。 拉格纳也获悉,罗斯的皇家海盗的大头目就是坐在这里的斯普尤特,而“歼灭所遇船只”的命令是罗斯王公下达的,一切都是泄愤。但王公非常聪明,自获悉幕后黑手的法兰克人,战略瞬间调整为袭击法兰克。 在坐的各位都是维京狂人,都有过非凡的功绩,而今大家合伙烧了不莱梅城。 他们的休整仍在持续,于这片河滩,众人迅速进入到和平安定的生活,手握巨量的麦子,安全感自没的说。 但阿里克还没有傲慢到连哨兵都不布置。 留里克并未给公国设计一款《军队操典》,军队倒是在积极总结过去的成败。罗斯军总会察觉到敌人的偷袭,如此设立哨兵显得格外重要。 五个哨兵小组就在森林中埋伏,他们当然也不是藏在枯枝败叶中,不过是依靠着大树休息,感知周遭的震动。 大地低沉的震动是突然出现的,有哨兵以耳朵贴着树干,逐渐感觉到震动源在迫近。 本着敏锐的战场嗅觉,哨兵小组纷纷跑出树林。他们彼此一瞧,瞬间断定了那就是迫近的危险。 他们大呼小叫地奔跑,向着河滩营地冲去。 正等着开饭的人们注意到狂奔的哨兵,一开始大家有些恍惚,然而随着有黑影从林中乍现,再恍惚的人也都警惕起来。 “该死!居然是骑兵!该死的追兵,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拉格纳自顾自骂道,随后看向阿里克的反应。 骑兵越来越多,站在骑兵的立场,伯爵亨特也非常吃惊:“诺曼人,你们藏在这里,可恨的恶恶魔,让我找的好苦。你们……这么多人?!还有那些……居然都是大船?!”再一瞧大船桅杆上悬挂的旗帜,立刻明白这就是罗斯军队。 亨特终于看到了罗斯人的舰队,虽然非常难以置信,那个名叫约瑟夫蓝狐的使节所言居然是真的。 难道这些就够让高傲的法兰克骑兵畏惧吗? 亨特以法兰克语号召骑兵集结,冲出林木的骑兵来时列队。在林中,五米长的骑矛实在舒展不开。为了避免误伤,各骑都保持着距离,且骑手手握骑矛前段,矛的大部分木杆就在后方耷拉着拖曳之。 法兰克骑兵正在恢复他们固有的英姿,长矛构成的树林实在骇人。 拉格纳所部就怕这些该死的骑兵,他也不敢在罗斯盟友面前露怯,就招呼女人孩子撤到船上,男人们立刻组成盾墙,以男人的荣誉矗立在河畔与敌对垒。 但他眼睁睁的看着罗斯人却只构建单薄的盾墙,更多的人居然在攀爬绳梯上船?! 此景急得拉格纳大吼:“阿里克,你们罗斯人要撤退吗?你们撤了,我们也跟着走?!” 阿里克旋即解释:“谁说我们撤退?!你不要误会!继续保持阵线,我们要调试重武器,把这群该死的骑兵全部杀死!你懂了吗?杀死这群骑兵!” 的确,当法兰克骑兵忙着将林中被迫松散化的队伍排成骑墙,罗斯联军这边也就有了宝贵的战备窗口期。 以步兵打这群骑兵,真若这么干,罗斯联军甚至会被歼灭。因为法兰克骑兵总体因为战马的相对缺乏会克制骑墙突进,而是骑兵抵近阵列后,以超强的长矛戳杀列阵的敌人。这种打法某种意义上就是长矛方阵对阵剑盾方阵,只是骑兵来得快跑得也快,机动灵活地戳刺实为经典法兰克战术。 遂在亨特看来,诺曼人终于停止了逃遁,敢于堂堂正正列队与己决战。他们真是蠢啊…… 且看排成一字长蛇阵的舰队,所有侧舷的扭力弹弓都被搬运到对敌的右舷,如此一来舰队愣是集结出多达八十座扭力弹弓,要操控这么多重武器,所需人手自然很多。 对付骑兵,重武器多半也是一锤子买卖,关键就在于初战的乾坤一掷! 扭力弹弓纷纷安装铸铁弹,对付中近距离的敌人,它实为可以破甲的致命武器。 十字弓也在踏张蓄力,纷纷插上箭,等待排队使用。 至于五十名芬兰弓手,在耶夫洛的带领下都站在舰只上,抢占了制高点。 罗斯人的反应颇为迅速,作为另一方的亨特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预感到一丝危机,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能命令自己的人列队尽量快一点,之后破坏掉诺曼人的步兵盾墙,达成骑兵渴求的破阵乱杀。 但罗斯人先敌一步把战备做好,如此也不枉费之前的重武器待命。 亨特已经无意再等,他高举铁剑突然下令:“骑兵!矛向前!杀死诺曼人!àl''attaque!” 骑兵冲锋了!一支支超长的骑矛,锋利闪光的矛头一致向前。人马皆有皮甲、锁甲的重装骑兵在前,无任何护甲的轻装骑兵在后。三百支骑矛对准罗斯联军,上演一处骑兵军团冲击海军以及陆战队的大戏。 一堵墙冲来,拉格纳临危不惧是假,为了荣誉他必须站在河畔,而且,他和他的人也已经无路可退,因为背后就是入墙一般的舰队。 突然,一声高亢的吼声:“hjutraaaaah!” 是阿里克,他下令了! 全部的扭力弹弓同时开火,这是乾坤一掷地齐射呀! 第770章 骑兵之殇 不莱梅伯爵集结了他的主力骑兵对迎战诺曼人,他们排好了骑墙,矛头一致向前。 一开始是马匹的慢跑,按照计划自然是最后关头开始加速。 理论上排头的骑兵会持矛掠过敌阵,择机将矛插中敌人。完成一次突袭往往就撤走,以使得后面的骑兵能继续杀敌。这酷似一种波浪式攻势,骑兵一浪接一浪的戳刺,终会消磨掉敌人的士气,待阵型出现坡口,这才是骑墙冲锋打出致命一击之刻。 但是,罗斯人与法兰克人,军事打法可完全不同呀! 扭力弹弓全力发射,就在法兰克骑兵队小跑推进为加速蓄力之际,打着旋儿的铸铁弹砸了过来。 相比于打人,战马带人分明是更大的目标! 纵使是马头、马胸覆盖了一层锁子甲,半磅重的锥形铸铁弹高速砸来,尖锐的头部直接凿穿锁甲缝隙,并直接击破肌肉砸中心脏。 甚至是马头被砸碎了颅骨,眼睛被砸下。 罗斯军正是有过与不列颠骑兵交战的经验,更懂得扭力弹弓密集使用的好处。 此乾坤一掷,所有扭力弹弓完成一次暴击,作为最精锐的战斗力,伯爵的重骑兵瞬间折损一半! 大量战马受伤倒地,意外又迟滞了后方轻骑兵的推进。 伯爵亨特的脸上溅慢了别人的血,一个战友被打烂了半张脸,其人已经连人带马倒下。 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他没有时间思考,只因紧接着又是乱箭飞射。 “抬高!重箭!抛射!”船甲板的耶夫洛命令道。 他早已待命的芬兰弓手持长弓射重箭,箭簇是碳钢打造,并带有倒刺,整个箭矢越有四分之一磅重,所用正适合当下战场环境。 不过先于从天而降的重箭,罗斯军的十字弓率先开火。 其中少数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这下再也不用抱怨自己扛着这样沉重的东西过于火力过剩。 一样是半磅重的弩箭带着强大的势能击中剩下的仍在冲锋的战马,固然不能直接击穿到内脏,也打得马胸肌肉僵直。 更多的战马直接跌倒,这一击连伯爵亨特也不能幸免于难。 “啊!” 一声惨叫,战马竟将他甩了出去。其坐骑来了一个向前翻滚,重重跌倒摔断了马腿。 可怜的亨特,马的后身压住了他的双腿。他为此战特意穿着镶铁片牛皮甲又再着一件锁甲,防御能力不可谓不强,就是这过于沉重的甲如此也使得他难以靠自己的力量脱身。 “啊!我的脑袋……我的手!” “啊!疼!” 他眼睁睁地看到一支箭扎到自己基本无防御的腿上,这才意识到耳畔的嗖嗖声是箭矢落下。 因为重骑兵的双腿主要靠两面小盾保护,必要之际,下马的骑兵可以放弃沉重骑兵大盾,以小盾护身。 亨特随即抓住自己跌落的橡木大盾盖在躯干,只听一声巨响,震颤震得他双臂也为之一颤。 接着,看着眼前不可明说的尖锐物,整个人傻乎乎地笑了。 之间一支重箭靠着重力势能直接砸穿了这面橡木盾,也多亏了此盾,亨特才没有当场死亡。 弹弓、十字弓、长弓三管齐下,第一轮齐射就阻止了整个骑兵队的前进。最精锐重骑兵死伤大半,然大量的轻骑兵根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仍在硬着头皮推进。 再说罗斯联军这里,战斗成了这个样子尽在阿里克的预估中,但在拉格纳看来,恍若奥丁赐予了兄弟们神圣力量,不过是射射箭罢了,凶狠的法兰克骑兵居然大规模死伤? 拉格纳情不自禁剑柄敲打起盾牌,下意识鼓噪自己人:“兄弟们做好准备,我们上去砍了他们。” 这话实在被阿里克听到。 “拉格纳兄弟,且慢!等我们的箭矢彻底击垮他们的斗志,你们再冲上去把他们剁成肉泥!” “好吧!好吧……” 拉格纳不禁回收,就在自己身后,十条大船成了十座漂浮的箭塔。 芬兰长弓手已经无需瞄准,敌人的骑兵队是一个很大的目标,耶夫洛的命令极为简单,即将重箭蓄到差不多力度发射出去即可。 当意识到敌人已经仅是无甲骑兵,耗费一些时间才二度蓄力的扭力弹弓,这番都换上了标枪。 这些长弓手都是身高矮小之辈,他们都是被耶夫洛精挑细选的精英,每个人的胳膊几乎都有大腿粗。他们在故乡是专业的猎户,如今是最适合操纵长弓的战兵。 芬兰弓手自由射击,重箭搭左侧,既然敌人剩下的骑兵已经硬着头皮抵得较近,就纷纷开始精准射击,在重箭快速射完后就尽换做轻箭。 弓弩手的人数惊人超越了仍在突进的骑兵,法兰克骑兵如今已经丧失了突击能力,队形也趋于混乱,他们的士气还没有崩溃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阿里克很满意现在的战况,一开始他真的有些敬畏那些骑兵,现在看来,更像是法兰克贵族觉得劫掠完成的罗斯联军太过劳累,热心来送马肉。 “现在还要按兵不动?”拉格纳催促。 “继续等待!” “为何?我要等不及了。” “继续坚持!”拉格纳想了想,索性嚷嚷:“你若反攻也可以,我的箭矢可不长眼。” “嘁……” 拉格纳算是看明白了,罗斯军队这就不是打仗,他们在乱杀法兰克人,亦是在向自己炫耀武力。他也不得不佩服,倘若这样的军队登陆丹麦,就是丹麦联军集结起来,只怕也是大败亏输。这下,他算是相信哥特兰岛的那群家伙的确是被罗斯公爵歼灭的这一事实。 在绝对的箭矢打击下,三百名法兰克骑兵的攻势彻底被瓦解了。 如果得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伯爵亨特或许会敬而远之根本不进攻,亦或是什么都不想,组织全部骑兵无脑狂冲,就是带领骑兵直接撞上去,至少还能打出战果。 现在可好,法兰克的超长骑矛没有取得任何的戳杀战果,整个骑兵队都被放倒了! 处在绝望中的最后五十骑兵在尸体与蠕动伤兵中徘徊,然精准的杀戮仍在持续。 大船上操持扭力弹弓的人们都在着急催促其他伙计快点干活儿,生怕眼前的猎物撒丫子跑掉。 标枪安装进涂满鲸油的发射槽,标枪精准集中一骑。 继续赖在这里进攻无力,伯爵大人只怕也身死。兄弟们怎么说也是地方的小领主,最次也是有不少田产的人,是村庄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何就这样窝窝囊囊死在这河畔? 士气崩了,兵力又是绝对的稀少。 他们选择撤退,终究不过是三十多骑成功逃出战场。 看着有人逃跑,拉格纳这下是真的不能再按兵不动。 他不管阿里克是否还有别的要求,这番猛敲一阵盾牌,令执号者吹响牛角号。 石墙部族的全部精锐战士高举着剑与战斧,冲向不远处躺倒一地骑兵的战场。 这场面就如同阿金库尔,只不过这支骑兵队的防御力整体薄弱,罗斯军用毁船凿甲板的武器对付他们,实为用强矛戳纸糊的盾。 倒是战马压住骑兵引得动弹不得,这与阿金库尔非常相似。 至于后续的步兵疯狂砍杀动弹不得的骑兵,就如出一辙了。 拉格纳所部无差别杀戮,他不想留任何的活口,亲自即戳杀了三人。 这群丹麦人一度被像猎物般被这群骑兵围剿,如此大仇得报自要将战场变成肉联厂。 伯爵亨特被发现时还活着,然三个扎着奇怪辫子的大胡须丹麦人,直接以战俘砸碎了其头颅。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他们见得此人的锁甲很厚实,此好东西要赶紧扒下来据为己有,那么一颗脑袋耽搁了兄弟们扒衣服。 剩下的已经不是战斗,不过是维京人在捡尸中的狂欢。 阿里克不想着好东西都被他们抢走,这才慢人一步下令:“兄弟们,去把箭矢尽量收回。对着斧头把马腿剁下!” 蓝狐、斯普尤特、特拉朗……一票杂七杂八的罗斯军战士高高兴兴冲上去。大家并不觉得能在敌人身上捞到什么好东西,但是倒毙的战马都是到嘴的好肉。 所以说,等到罗斯人上阵,战场的确变成了肉联厂。 大家可不是吃人的怪物,死去的战士多半被拉了出来,出于泄愤,尸体直接扔到了威悉河任由其顺流而下入大海。 一具华丽的尸体被发现,他的头颅不翼而飞,身上的护甲也没了,只是衬里衣物非常考究根本不是泛泛之辈。 他是谁? 尸体被拉到河边,亟待扔到水里。 此人与那些凡夫俗子完全不同,阿里克与拉格纳都觉得这就是骑兵队伍的“战争酋长”。 也许蓝狐能知道真相。 这不,蓝狐被请了过来,不过仅凭现在的证据还不能获悉其身份。 “有人夺走了此人的装备。拉格纳,去你的人中问问,可曾抢掠过一个华丽的死人。至少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抢了什么好东西。” “比如这把剑?!”拉格纳随即拿出自己刚得到的铁剑,它是完好的,甚至剑鞘也是完好的。 仅靠此物,谨慎的蓝狐完全舒缓了表情。 他看向拉格纳又看向阿里克,笑道:“现在我可以说,咱们杀了不莱梅伯爵。” “就是本地的大贵族吗?” “是的,我们少了他的城,杀了他的家人,现在也杀了他本人。” “那么,我大仇得报!很多丹麦人的仇怨也被由我们帮助报复了。”拉格纳此言一副如卸重负感,他旋即又问:“这样,本地就没有其他战士阻止我们了?” “应该是如此。”阿里克点点头。 “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该贸然撤走。我们继续劫掠,再搜刮些财物。” “已经够了。我的大船塞满了麦子和羊毛,已经不能再塞进新的财物。” 拉格纳不屑地摇摇头:“你们就这么钟情于麦子?固然麦子很重要,还有比搜刮金银更重要的?我现在带着族人一路打劫,就能过上很好的日子。我们应该继续联合行动进一步发财。” 听到这样的描述,阿里克也就明白了此人的格局。 阿里克不说自己是个格局很大的人,面对罗斯的发展,也深刻意识到麦子对于整个公国的重要性——比金银更重要。 大量的人口需要大量的耐储麦子兜底,若有远征任务,带着大量麦子出征,不但可以维持一支数千人的大军,还能维持士气信心好几个月。 阿里克执意要走,斯普尤特一伙儿也要带着抓到的女人回萨列马岛。甚至于斯普尤特仍有另一个任务要做,虽然先回一趟岛屿再去不列颠时间上有些紧张,那还不如现在就近离开威悉河口,直接奔向不列颠,向诺森布里亚人讨要麦子贡品。 拉格纳还能怎么办?他仍有一些情绪。 蓝狐拍拍这位悍将的肩膀:“兄弟,你要联合就必须与我们的王公联合。你的族人已经漂泊了大半年,该有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所在越冬。你越早抵达罗斯,族人就越能早点安定,就算还有新的劫掠行动,不如放在明年。” 被这样一哄,拉格纳的心也软了。他还有两个儿子,年幼的儿子得不到安全保证,族人在外漂泊,这个冬季怕是能冻死不少人。 “那就到此为止吧!我的人抢了足够的钱财,希望你们罗斯人能坚守承诺,我的人拿着银币在你们的集市,的确能一枚买上十磅燕麦。” 阿里克拍打起胸膛:“我可以保证。就是你们要注意,在罗斯就得按照罗斯的规矩来,有的人若犯了罪,会有相应的责罚。比如,被罚伐木。” 甭管尸体是否是伯爵亨特,尸体大概率就是。 可怜的伯爵被剥得如同退了毛的猪,被直接扔到了威悉河。找到的尸体几乎都扔到了河中,罗斯联军则在血染的河滩抱着马腿大吃特吃。 他们还故意多烤制了一批马肉,肉炙烤一遍再烘烤一番成为肉干,联军要做返航时的干粮,由于现在缺乏做麦饼的条件,制作肉干这种维京传统技能大行其道,就是需要更长一点时间。 整个不莱梅地区最精锐的力量都被歼灭,还有别的军队可以威胁到联军吗? 还因为交通的困难、信息的闭塞,路德维希王子的主力军队现在就驻扎在汉堡,只是当地的物资不足以维持庞大军队的暂时驻扎,现在还能维持纯粹是因为丹麦王霍里克交出了一批燕麦买来了和平。王子已经打算带着大军先抵达一趟不莱梅巡视,去看看伯爵亨特的剿匪成果,罢了再去弗兰德斯巡视一番,顺手带着大军到中法兰克的边境给亲哥洛泰尔秀秀肌肉。 那是步骑混合的军队,他们需要在不莱梅得到一批给养。这支军队的结构也注定了其行军速度是颇慢的。 王子根本不知道不莱梅发生了不亚于天塌地陷的灾祸,他的大军已经在慢吞吞地南下。 而罗斯联军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整顿,尤其是大船鲑鱼酋长号,其旗舰的位置让给了灰松鼠号,船舱里的物资也大部分转移,除了那些曾被要求烧火做饭的俘虏。 风帆巡洋舰、风帆驱逐舰、武装货船、划桨长船,混合舰队八百余人,他们在威悉河口分裂。 罗斯公国年年要去诺森布里亚收贡品,顺便拜访一下最近鲜有联络的维京约克王国,再带上折合约五十吨的不列颠小麦回家。这一遭也注定是随船的萨列马岛民离开欧洲大陆见世面的壮举。 联军主力船队继续沿着海岸线移动,经过了易北河口之际,如果船舱是空荡荡的,阿里克和拉格纳都乐意顺手再抢一番。 归途一片平安,无论是丹麦海峡还是博恩霍尔姆岛附近,当地渔民有着血的教训,深知见到这种可怕的船队必须敬而远之。 没有任何势力胆敢阻挡罗斯舰队,他们带着巨量的战利品、新的盟友凯旋…… 第771章 留里克的诺夫哥罗德之夏 罗斯公国迎来了836年的收秋,所有的劳动力乃至是孩子也投入到紧张的抢收工作。 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青年城、新奥斯塔拉,乃至环伊尔门湖所有的斯拉夫人农庄,到处都是收获作物的人们,到处也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条播式播种再度证明了它比过去广撒种的模式更聪明,燕麦、小麦乃至黑麦,麦穗长得如军列般是排队站好的,收获麦子也变得容易。 长柄大镰被强壮的男人操纵,麦穗麦秸秆被囫囵地割断推到一边,形成凸起的“麦丘”。 妇女儿童紧随其后,将含有麦穗的秸秆捆扎起来立在田间地头,后续以手推车拉动,拉到最近的共用打谷场,并由木链枷夯击脱壳。 斯拉夫人以最传统的模式进行收获作业,并没有重大的技术革新以加快速度。反观罗斯等各路维京系移民,还要好好向这些本地农夫学习如何收获。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留里克最担心的莫过于一场不合时宜的秋雨带来粮食减产的灾祸,亦不希望降雨在打谷时期发生。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动员劳动力,并亲力亲为,乃至干脆光着膀子在打谷场挥动链枷又挥汗如雨。 他这是作秀,也不是作秀。 身为王公的它实质就是公国最大的地主,抢占了一批沿湖的费力很好的良田,且在于高人一筹的观念,他的田亩亩产是最高的。 留里克目前搞不定加速收割的机械,却比所有人更知道麦子增产的基本原则。 那是一种安装在手推独轮车上的木盒,里面盛放的尽是骚臭不堪的用水稀释过的且发酵过的粪尿。木盒下端有木制导管,使得浑浊液体直接流到麦子根茎,以完成对成条状排布的麦子精准施肥。 如果不是王公支付了一笔款项,佣兵们并不愿意做这种感觉没意义、会弄得自己臊臭不堪的工作。这就是非常原始的农家肥,也是留里克除了挖掘伊尔门湖淤泥之外另一个想到的办法,而就效果而言,还是“粪尿战术”更佳。 因为,他不缺“供货人员”,偌大的学校就是一个完美的源头。如果是童子尿是真的大阳之物,就可以使得麦子疯长高产。为应对大量农田的施肥,粪尿就必须堆积在一处成为偌大粪坑,粪便正在发酵,一来可令庄稼顺利吸收氮肥,二来也是收集起来量化性施肥,而一些白色的颗粒物也被析出,糊在土坷垃上蛮奇怪的。 它就是土硝,留里克注意到的这一情况! 土硝正是粪便发酵作业的副产品之一,它的军事价值也只有留里克知晓,但就现实而言,公国最需要的还是肥料,这种土硝并没有量化制取需求,它作为复合肥倒是可以改善一下农田肥力。 现实的成果就在眼前,但凡是播撒过这种初级农家肥的小麦田,有着肉眼可见的高产,增产似乎达到了20%。这个效果已经足够强劲,因为众多斯拉夫民众羡慕之余,另一种有利于留里克的流言也在蔓延——王公得到了天神的帮助,他的麦田不可思议高产。 在过去的夏季,为了应对初具规模的学校的教学需要,木活字印刷继续非常低调地出现了。 诺夫哥罗德本地木工按照要求,收集一些造船用橡木边角料,加工成长宽高一致的小方块,再在上面雕凿出镜面式阳文。文字分为两种字母,罗马字母与北欧传统卢恩文。其实相比于雕凿含有一定弧度的拉丁字母,卢恩文这种横平竖直的字母最适合当前木工的雕刻能力。 木工在工作中学习,他们也很乐意完成王公提出的任务,实在因为这份伙计王公愿意支付大价钱,精密作业值得更多的麦子报酬。 每个字母都有相应的大量木活字,另有一些纯粹的标点符号。 至于印刷机,当留里克在罗斯堡故乡鼓捣出玻璃器的杠杆手动压力机后,制作印刷机的构想留里克就已酝酿。 木杠杆系统、金属插销、皮质缓冲垫,这些拼凑出印刷机的核心部件,再将至安置在木台之上,一款手动压力式印刷机便完成了。 它结构简单,在初步印刷实验时固然出现了一些问题,无非都体现在木质压力板不平,以及所有的木活字块完成拍板,整体性的公差太大。以上尽归根结底尽是小问题,解决办法异常简单,便是用砂纸(粗纸涂抹松胶糊上一层细砂)整体性打磨。 如此一来从事造纸的雇佣女工又有了新的活计——印刷。 公国第一家国营印刷作坊也在极为低调的气氛下应运而生。 留里克无意大张旗鼓地宣传,一开始也只有少数人觉得这套机械是先进性。能与留里克分享共同快乐的,莫过于他的妻妾们,一同编纂教材、整理数据信息,需要很多时间用于纸笔工作的妻妾们! 有了印刷机,抄写工作变得多余。 谁来掌管印刷作坊的工作,留里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妻妾艾尔拉·赫斯托利亚拉扯过来。 这位少女严格来说已于母族脱离了关系,她被赐予名为“历史”的姓氏,在公国存在的价值就是长官公国的一系列信息,是一位图书管理员。她是一位文静的女孩,不似其姐卡洛塔的勇武。担任这份安静的工作,亦是卡洛塔乐见的。 罗斯公国的故去大祭司维利亚整理的信息木板都抄写成了纸质文件,它有卢恩字母和罗马字母两种。 就是这个夏季,罗斯人的《历史》立即刊印,卢恩文版本印刷的是原汁原味诺斯语文件,罗马字母版本则是印刷了诺斯、斯拉夫、拉丁三个版本文件。 四种版本都在印刷,大量生产的纸张立刻有了用处。 缺乏娱乐的人们立刻有了手头的读物,轻薄的纸张印刷这罗斯部族的历史,其中的一些故事立刻引起人们的回忆。这下子留里克也就完全不愁纸张的销路罗斯本部出身的家庭都是愿意购买的,将此文件放在家中,以教育崽子们祖先的光荣。 终于罗马字母版本的文件纷纷流入学校,它成为第一种量产型的印刷品教材。也靠着这种教材,孩子们针对诺斯语、斯拉夫语和拉丁语的学习效率显着提高! 靠着印刷品的《历史》学习罗斯的过去、光辉的战争胜利、进一步巩固留里克家族的神圣性,乃至成为创建“统一的罗斯民族”的关键,亦是加强了语言方面的学习。印刷品的《数学》也在夏季的尾巴投入使用,尽是教孩子们简单算术的内容。 临近麦收,学校在留里克的主持下举行了自建校以来的第一次考试。 所谓考试,留里克对外宣传的就是诺斯语中“竞技比武”一词。 这一下子引起了所有维京系移民的注意力,很多人讹传王公是要让孩子们比赛打架,从中挑选佼佼者,以后编入旗队成为战斗好手。 考试当然是综合性的,公国站在这一历史大变革期,尤其是外部矛盾颇为激烈,且过快膨胀的领地必滋生出内部矛盾。公国需要发展武备,需要动员全部的战斗力,更要进行统一意识形态教育,比如崇敬七位神只,将罗斯旗帜推崇为圣物云云。 那是为期三天的考试。 第一天皆文试,所谓统一印刷的试卷摆在面前,第一次考验《历史》,那是用拉丁语书写的十道考题,以考验孩子们是否了解罗斯公国过去的几场大战的名字,是否明白王公留里克的高贵身份。 第二场则是在一张纸上同时用诺斯语、斯拉夫语和拉丁语简单地各书写三个句子,若有能力多写的孩子,将能得到麦子和蜂蜜的实物奖励。 第三场考验真是《数学》,相比于其他,唯有这一科最讲究严谨性,亦是留里克在教学工作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考试考验孩子们的计算能力,尤其是乘法表的掌握情况。第一个学期的通识教育留里克只需孩子们统一掌握基本心算能力,明年还要加强数字运算的能力。 第二天与第三天,清一色是体能与军事测试。 孩子们分年龄进行奔跑,所谓绕着诺夫哥罗德城下巷道跑上一圈,每个年龄层的前十名拥有麦子的实物奖励。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运动,本就天天体能训练的孩子都完成了这份考核,其中的佼佼者在终点线立刻领到了奖赏。 人们颇为期待的一对一式比武决斗并不存在,倒是孩子们在打谷场表演的队列行军引得数以千计的人们眼前一亮。他们仅是些八岁的孩子,这要是再给他们十年时间,站在这里的岂不是都是勇悍战兵?瞧瞧他们,队列走得整齐,虽是各个脸庞稚嫩,勇武已在展现。 真正的武技艺考核目前有三种:持斧劈木头、弓射靶、十字弓射靶。 三天的考试如同进行一场运动会,成绩卓越者都有粮食等实物奖励。 缺乏乐子的人们尽数围观,甚至远处的斯拉夫农庄的民众也闻讯聚集在诺夫哥罗德。这座城市瞬间涌入一万余人,总人口突然冲到了两万! 如此城市集市变得更加热闹,考试反而创造了一波“运动会经济”。 此事正是秋收的前夕,诺夫哥罗德的集市突击销售有助于收获的铁器,铁匠联盟与王公留里克趁机也都赚了一笔。 那些进城看戏的民众眼睁睁地看到经过王公训练的两千名孩子所拥有的别样风采,孩子们年龄都差不多,无论男女都显精壮,与自家的崽子在气色上有明显的差距。孩子穿着完全统一的衣服,如果不是妻子的女孩的上袍更长酷似裙子,就难以看明白性别。他们也更加的干净整洁,走队列的队伍皆有人喊着号子,整个队列跟着变换队形,甚至于他们连踢腿挥臂的动作都完全一样! 经历过一个春夏训练的孩子立刻在秋收工作中爆发出战斗力,他们年龄是小,体能方面的能力却远远超越了亲生父母的预期。 全域性的秋收工作胜利结束,紧随其后留里克的税收工作也开始了。 836年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感慨的好年份,一方面今年的雨水正常,秋收时期虽有短暂阴霾,降雨是一点也没有,甚至人们将麦子运回粮仓,天公作美依旧。 九月中旬,前期的准备工作全部结束,税收工作首先就在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进行。这些地域住着几乎所有的维京系移民,向大家收取粮食的十一税并不会遭遇抵触。这个税率说高也是高,只是各路维京移民的农闲时期到处捕鱼和打猎,这方面几乎是没有税赋的。维京系家庭有着更多的开源方式,也有能力得到更多的财富。 而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这一大群斯拉夫人,向他们课以更重的农业税,显然也不会引起暴怒。作为最早一批的斯拉夫从龙者,该庄园的劳动力都被留里克完成购买,他们被组织起来做着五花八门的手工业,创造的财富可是显着高于单纯种地的。 留里克没有选择透支自己的权势,十一税就是十一税,征税就以去年的公顷缴税额,按照鱼鳞册收税。同时,鱼鳞册亦要增添今年新开垦田地的面积与归属人。 身为王公的他长时间都留在诺夫哥罗德,可公国的都城明明是新罗斯堡。 新罗斯堡的征税工作全然由总督科努松父子进行,作为委托统治的家族,他们有权按比例拿走一部分税收以维持地方财政。 目前,公国的罗斯堡故地、北方艾隆堡、墓碑岛和新罗斯堡,就以这种总督制委托统治运作下去,商人阶层、产业主阶层,也在这些严重依赖海洋交通的大型定居点穿梭,这些阶层的利益,与总督、王公深刻绑定。 这套制度若有问题也不是现在的问题,留里克很清楚自己非常需要诺夫哥罗德和环伊尔门湖这一农业、手工业原材料的出产地有重大发展,以至于世人皆称诺夫哥罗德才是真的都城。 的确,仅仅这片湖区的粮食产量足够保证广域罗斯公国的民众不挨饿,至少暂时尚未人口大爆发的当下,人均麦子占有量极为喜人。 从儒略历的八月初的学生考试,再到贯穿整个八月的收获、打谷、仓储工作,以及延续到九月中旬的税收完成。 民众固然是终日忙碌,身为王公的留里克可谓年初忙活到年尾。 “我到底活成了勤劳的雍正,冬季到来我也该好好休养一番了。” 王公绝非贪婪之辈,世人眼中的王公留里克为了公国的发展操碎了心。留里克倒也拥有了今年度的距离财富,国帑与内帑的麦子总量,因为土地面积的绝对扩大、一年的风调雨顺、增产,仅在诺夫哥罗德的麦税就达到了五百万磅的程度,去年这一数字是四百万磅。 税收整体提高20%的一个重大原因,正是那些藏起来的人们被更多地揪了出来。到底还是梅德韦特办事粗糙,他带着兄弟们进入森林找人,武力逼迫村民移民到湖畔沃土。 有权开垦湖畔地区固然是好事,可他们在森林的田亩被梅德韦特为取悦王公谄媚性地搜刮一番。手下办事的确粗糙,到手的粮食如同意外之喜,留里克得了就不想吐出来,并赞誉梅德韦特实为公国大忠臣。反正那些被揪出来的人留够了口粮和种粮,农业富余就算是购买湖畔垦荒资格吧。 第772章 拉格纳在新罗斯堡 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阿里克的凯旋舰队! 大船以楔形阵列在前,扞卫着后方的长船部队,当他们通过了博恩霍尔姆海域就全体奔向正北方。 就在西方,隐隐约约出现大片的海岸线,对航海极为敏感的人们对它充满好奇。 此时的拉格纳就待在目前的旗舰灰松鼠号上,与自己的战友阿里克谈笑风生。 无疑西方的海岸线引得他的注意。 凉飕飕的北风吹着他的胡须头发乱飞,船艏甲板风很大,耳畔尽是隆隆丰盛,以至于说话都得用吼得。 “那边是斯堪的纳维亚?!”他吼道。 “是哥特兰岛!一座很大的岛屿。” “是哥特兰?就是被你们杀伐过的哥特兰?” “正是!”阿里克扶着木栏杆,一副无比自傲的模样。只要给予他时间,定能对着自己的哥特兰战纪说个三天三夜。 阿里克已经说过很多,引得拉格纳心声好奇,乃至是羡慕。 罗斯军队的疯狂武备他是看明白了,法兰克骑兵在惊人的箭矢射击下成了祭祀奥丁的祭品,但罗斯人的近战搏杀能力也不可小觑。 拉格纳这番与罗斯军为伍,能够零距离的观摩其武备,甚至亲自操纵扭力弹弓。他亦是注意到了作为将领的阿里克的双剑,还有一铁做的弓。罗斯人的剑是不会弯折变形的,它们富含弹性,唯一的问题是有崩刃的可能,却永远不会卷刃。 “只要你愿意拿出一磅银币,就可以订购一把镶嵌宝石的好剑。等到了罗斯,你找寻铁匠同盟拿出订单和定金,十天之内必有结果。”他把阿里克的描述牢记于心,对罗斯充满向往的同时,对哥特兰岛也充满兴趣。 因为,石墙部族就算是落魄到就剩下三百名敢战男子,也没有堕落到需要为他人马首是瞻。如果部族真的懦弱,自己也真的懦弱,就不会愤而反击法兰克王国的走狗和法兰克王国本身。 即便是罗斯公国,也不可能成为部族的宗主。 但是,与罗斯人称兄道弟倒是毫无问题。 “现在,你们已经占据这座岛了吗?”甲板上的拉格纳又一灵魂之问。 阿里克想了想,此事确实不好回答:“占有了,却没有完全占有。一些瑞典人占据了维斯比,岛屿的其他地区似乎就没有定居点。或许,我们的渔民会光顾这里,定居点倒是没有建设。” 谈及此事阿里克实在略显惭愧,本是按照公国的计划,罗斯是要发展岛屿面相东方的海岸线的渔村斯利托莫成为一个据点,结果此事由于后续事态的发展直接鸽了。无他,哥特兰岛距离萨列马岛和奥兰群岛的墓碑岛都有较远的距离,且整个哥特兰处在对丹麦势力的最前沿,罗斯人现在就在岛屿大力发展,经济上讨不了多少便宜,军事上该据点可能还是个累赘。 听得这样的描述,拉格纳不禁长叹一声:“可惜啊,好东西你们不要。” 阿里克无奈耸耸肩:“至少现在没法要。” “哦?你们既然不要,我带人取之如何?”拉格纳正脸明示,心中的欲望可见一斑。 “倒也不是可以,不过……” “如何?我们不是兄弟吗?我落难了,你们助我我,日后我们继续并肩作战,岂不美哉?” 阿里克毕竟没有最高权力,他到现在的身份就只是姆斯季斯克的总督而已。按照他那朴素的想法,新认领的一群兄弟统统搬家到姆斯季斯克,大家混居一起,这样日后去打仗不仅兵力更多,也更易协调。 但从拉格纳的态度来看,这群落魄的丹麦人就是想自由的发展,就是想守着一个渔村继续过着海上的快意生活。 “所以,你是认真的。你想最终在哥特兰岛安顿下来?” “有何不妥吗?” “此事,还是要由王公定夺。” “你弟弟?你竟不能定夺?”拉格纳仍显诧异,随即木着脸道:“既然哥特兰岛就在西边,既然是一座无主之地,我现在就下船,带着兄弟们漂过去。我这样做,你是拦不住的。不过我们仍旧是一同奋战过的盟友。” “那可不行。”阿里克的态度也为之大变,平静的面目突露凶相,威胁道:“哥特兰岛不是无主之地。你记得,你们是丹麦人!你杀了瑞典的旧王,而岛上现有的居民,就是那个旧王的旧部。没有我们罗斯王公的授权,你贸然等到定居是在挑起战争!你现在休想离开。” 事情性质还能这样严重?活成了丧家之犬的拉格纳赶紧软下心,随口解释自己无意冒犯,但他的内心仍有一股不屑。 拉格纳并不想引发争端,他真正的需要的是一片足够安全的生存空间,要附近区域足够安全、要毗邻海洋海产丰富,背后还需要罗斯公国这一盟友做靠山。 他需要与年轻的罗斯王公正是取得同盟关系,却也仅仅是同盟。 凯旋舰队顺利抵达墓碑岛,他们的归来立刻引起全岛轰动。 除却斯普尤特带着人又去不列颠索贡外,归来的船只清一色所获颇丰! 在码头,老古尔德春风得意地迎来自己的次子,现在看来老二蓝狐已经是所有子女中最勇敢之辈。 整个舰队难得在墓碑岛进行补给,在岛民、商人的注视下一大群衣着有些破败的男人下了船。 一个消息瞬间传开——登岛的异邦人都是丹麦人! 无论是罗斯还是瑞典,普通人对丹麦人高度戒备,除非他们能证明自己是友善的。 闻讯一群丹麦人拖家带口地登岛,墓碑岛堡垒的所有塔楼,扭力弹弓纷纷对准了码头以侍卫,持械的男人们自发地包围这一群不速之客,一时间弄得场面极为尴尬。 拉格纳早就被战争吓出了ptsd,别人武力威慑他就率部拔剑对峙。直到阿里克亲自站出来调停,然整个墓碑岛的人们立刻在本岛的罗斯杜马开会,有头有脸的人物统一了态度:这群丹麦人可以展开贸易,但不得持有包括匕首在内的一切武器。 拉格纳还能怎么办?他独自一人在阿里克的保举下进入岛屿内堡的罗斯杜马,在这偌大的议会庭里向着一种保持高度戒备的罗斯人、同盟商人说明自己的情况。 误会没有完全的解除,事情反而变得更复杂。双方急忙做了一番磋商谈判,最终丹麦人许可在墓碑岛旁边的小岛扎营,可以摆开榷场出售对法兰克战争掠到的战利品。 到了这一时刻,拉格纳完全明白了罗斯人的墓碑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她是罗斯人震慑南方海域的基地、是北波罗的海贸易的中枢港,也是瑞典人、罗斯人和芬兰人混居之地。大家无出其右地对丹麦抱有戒备心,拉格纳心情自然糟糕,然事态的发展很快又令他欣喜。 做生意嘛,只要能安稳地赚钱,和谁贸易都一样。 梅拉伦商人所拥有的最大财富就是麦子,正巧强大的罗斯公国承认麦子具备货币属性。 拉格纳在出售自己掠到的多余金属器,他基于出手换成族人过冬的财富,缴获的金属实际在做低价甩卖,这才是吸引商人的关键。 双方为此一拍即合。 整个舰队要在墓碑岛逗留多日,颠沛流离数月有余的拉格纳所部总算暂时安顿下来。他们就地捞鱼作业,将所携带的陶瓮支起来就地煮盐。 丹麦人似乎在掠夺罗斯公国的资源?目前他们的行为并不过分,岛民视之虽有不爽,考虑到他们很快就离开,索性就忍了。 拉格纳只想安稳地歇息几天,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罗斯人在墓碑岛又有多少享受。直到他的一家人被阿里克再度拉回墓碑岛。 作为一同在战场砍过人的兄弟们,一起用肥皂洗澡,一起蒸桑拿,罢了再一起喝高度数的烈酒、低度格瓦斯、大口撕咬烤得外焦里嫩的小麦烧饼,一切是无比的快意。阿里克酒后吐真言大谈战场上历练出的战友情,他是真的拿拉格纳当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一个邋遢的浑身散发酸臭鱼腥味的男人完全变了样,拉格纳从未有这般享受,也真切爱上了这里的生活。 他大开眼界,整个人最愿意在蒸了桑拿后泡进大木桶里。 他是在古尔德家的墓碑岛宅邸享受的这些,作为拥有大量财富的大商人,搞些极致的享受再合适不过。 他与阿里克、蓝狐享受泡澡的日子,罢了还有大商人提供的女奴得以享用,事后更有喜讯,所谓女奴的归属权已经交给了自己,甚至不用付出代价。 这是为什么? 机智的古尔德自知命不久矣,他本人对丹麦联盟并无恨意,只是对过去的当权者愚蠢地驱逐外域商人的手段而愤怒。这伙儿落魄的丹麦人既然是要与罗斯王公结盟,阿里克为其作保,自己的次子与之并肩作战。那么为了家族商业活动,现在就拉拢一下这个年轻而落魄的丹麦领主,有助于家族未来继续在丹麦攫取商业利益。 几天的舒服日子如同梦幻,拉格纳甚至爱上了这座岛屿,幻想着好日子可以持续。 但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岛,在阿里克的描述里,东方的新罗斯堡更是一座大城市,更为东方的诺夫哥罗德,到处都是罗斯人。 就在岛上,拉格纳买到一小罐蜂蜜、一些覆盆子果干,甜蜜的小食取悦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正妻,顺手也把自己新得的女奴带在身边,他的家庭需要一个帮佣者,现在问题已经解决。整个部族倒是还有一个大问题——女人的绝对不足。 都是因为战争,石墙部族损失了大量的妇女和孩子,男人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儿,后续对法兰克的报复尤其是火烧不莱梅算是暴戾复仇吧,然人口还是绝对的不足。 他听到一些传闻,所谓东方的芬兰,也就是耶夫洛的领地,那里的女人价格很便宜。耶夫洛其人就在墓碑岛的一侧驻扎,在与其沟通一番后,耶夫洛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条件:“你想得到我们的女人不是不可以。你必须拿出钱财来交给她们的父母,你必须发誓善待她们。她们可以不是正妻,但不得为奴,若被我获悉了不良状况,我会报仇。” 双方很快达成了交易,就是苏欧米的女人即是通过正常途径外嫁,“聘财”自然少不了。耶夫洛何尝不需要大量的物资,当他亲自开始治理伯爵领,其中的麻烦这才知晓。他的权势来自于罗斯王公的钦定,能被苏欧米人完全承认,也在于他个人的苏欧米血统,以及与联盟头目女儿生下了儿子。 有道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通过外嫁再拉拢到拉格纳的一票落魄丹麦人,一来外嫁之事即可大赚一笔,二来那些外嫁女人生了孩子,这些孩子不对芬兰有所感情也是不可能。 迎娶年轻的芬兰女子必须拿出一磅银币,少一枚都不行! 耶夫洛把条件定得很死。 这一价码虽然有些极端,拉格纳索性咬咬牙认了,至于何时展开交易,至少不是现在。 混合舰队继续向东,真正的大城市、名义上的一国之都尽在眼前! 拉格纳抱着大儿子软腿的伊瓦尔,其正妻抱着才一岁的次子比约恩,还有身后那不知是笑是哭的新晋女奴,都面对着连成一片的新罗斯堡城墙兴叹。 科特林岛附近停泊大量小船,有明显是运沙石的船只有舰队附近漂过。船员先是看看舰队,眼神旋即又瞟向城市。 进入芬兰湾以来舰队总是遇到往来的船只,有的运输木料、有的是石块沙土,也有的物资是被布匹包裹,标准型货船穿梭速度比舰队更快。 舰队抵达码头,实则早在突进科特林岛时,新罗斯堡方面就注意到那桅杆上飘扬的旗帜。 总督科努松获悉情况,立即断定此乃王公派遣的讨伐部队的凯旋。 大船纷纷靠岸,还是如墓碑岛发生过的那般,大量的丹麦人就是花钱在墓碑岛买了新衣服,他们的发型、衣着习惯与罗斯人有明显区别,再一次引起警惕。 丹麦人被迫再一次待在码头处等待进城许可,拉格纳则张着双臂向着上年纪的总督迎面走去。 双方拥抱致意,嬉笑也瞬间化作了紧张闻讯。 总督高度戒备问之:“你去时五百人,在我看来你的人手变成了一千人?那些男人根本不是我们一族,从何而来。” “是丹麦人。” “啊?!”总督大吃一惊连退三步。 “有何可怕的?” “你!好小子!阿里克……是你把一群丹麦男人带回到的?” “哈哈!是我。” “回答得轻巧,王公可曾同意?” 阿里克耸耸肩:“我知道大家畏惧什么,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进城,武器也都暂时被咱们看管起来。科努松叔叔,这是一群落魄的丹麦人,倒是和我一同攻击了法兰克。这一战我们获利巨大,我十分担心咱们的王公会高兴得满地打滚。” 用词颇为诙谐,尴尬紧张的气氛突然缓解不少。 科努松木着脸:“你知道就好。既然有你作保,出了事端你就是重大责任。” “现在王公何在。新罗斯堡是都城,他当在这里。” “不在此地。王公在诺夫哥罗德,看情况王公又要在那边过冬了。” 听得这个情况,急着向弟弟留里克汇报自己辉煌胜利的阿里克实在遗憾,虽是如此,大量的物资也得抓紧时间卸下。毕竟自己与弟弟有约在先,缴获物资固然是五五分账,属于王公当归为国帑的羊毛、麦子等都要安置在新罗斯堡的仓库。无它,诺夫哥罗德的仓库定然因为麦子丰收而堆满,剩下的大粮仓就只有新罗斯堡的粮仓区了,除非建设新的。 既然牵扯到卸货,大量城市劳动力齐聚港口,男人女人排着队报名做搬运工,只为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 如此,已经奉命举族先迁移到涅瓦河右岸,即与冬宫对面兔子岛堡垒隔着涅瓦河相望的荒地扎营的拉格纳所部,男人女人齐刷刷地欣赏这一庞大的城市,还有码头的繁忙。 罗斯的强大可用此城的繁荣与坚固诠释,只可惜大家仍不被许可进入城市。 这一切拉格纳是理解的,虽然兄弟们与阿里克所部并肩作战彼此达成互信,庞大的罗斯公国民众都是听从罗斯王公的。大家丹麦人的身份可谓被排斥的根源,大家必须得到罗斯王公的豁免,乃至签署一份同盟条约。按照拉格纳的愿望,如果石墙部族成为罗斯公国的雇佣兵最好,据说王公自己的卫队里就有不少人就是丹麦人,他们可以自己如何不行? 他期待着一次完美的会面。 第773章 王公留里克与海贼拉格纳 前方出现大面积水域,似乎一片全新的大海?初次抵达遥远东方的拉格纳很快获悉这就是似海般广阔的湖泊。 舰队经过拉多加镇,与秋捕的男人们相遇。阿里克就站在船艏,他的英姿为众多渔民所见。 渔民多为第一旗队的战士们,他们刚刚完成秋收,就带着家人乘船于拉多加湖捕鲈鱼,再在岸上直接烤制成干硬的鱼干,以备冬季食用。如此一来一座滨湖小渔村短时间内人丁兴旺,而那些捕到的鲈鱼、狗鱼、鳕鱼,也成片第挂在岸上的麻绳上。 “这些也都是你们的民众。”拉格纳一时间诧异闻讯阿里克。 “自然都是罗斯人,都是我的兄弟们。” “我看到他们在向你欢呼,显然你的威望非常高。” “那是自然,因为我是旗队长!” 阿里克备受关注,不少渔民划着船凑过来,昂起头就闻讯远征的情况。渔民亦是注意到那些长船队,其上有大量陌生的人们,总不会都是梅拉伦湖来的新移民吧? 广大的民众这番见到了一支落魄的丹麦部族的举族迁移,却不知其真正的身份。 如果拉格纳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的确会有很多人以为一批新的瑞典地区移民归顺罗斯,毕竟这些年月罗斯一直在繁荣的梅拉伦湖区猛挖瑞典的墙角。 气候已是深秋,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在降雪之前往往也有一场延绵一周的秋雨。 今日以来天气还不错,最为显着的表现就是北风愈发强劲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恐怕一场可怕的寒流正在酝酿。 北风倒是有一个大好处,进入沃尔霍夫河的舰队再不用划桨,只需操控好风帆,即可借风快速奔向南方。 沃尔霍夫河的几乎纯粹南北的走向实在有利于秋季渔业,船只去拉多加湖收帆漂流立刻,返航就扬帆借风逆流南下。 河道两侧已经一片肃杀之状态,落叶林已经在大面积落叶,唯有红松、云杉还保持着枝芽的墨绿。 这条河颇为繁忙,正是因为捕鱼工具的麻绳网大肆制作,无论是各类维京移民亦或是本地斯拉夫人,去拉多加湖捕鱼成了有达利可图之事。这些渔夫的目标主要针对狗鱼与鳕鱼,此二鱼伊尔们湖内是稀有的,在拉多加湖却广泛丰富,它们肥厚的鱼油有着巨大的魅力。 前方环境变得开阔,森林突然消失,取而代之是大面积光秃秃的农田。 它们的确是农田,这一点拉格纳自己就能轻易确认,只因高起的田埂将农田分割成很有规则的块状。农田划片区天经地义,否则两个男人如何判断彼此的田地呢?这些竟是罗斯人的杰作,田埂将土地确立为大小相当的方形,他们这样做定有其中的意义。 拉格纳更希望的还是早点见到罗斯人的最高统治者。 前方又是出现大面积的围墙,以及一片停泊大量小船的码头。 “那就是你们的诺夫哥罗德?”他问。 阿里克回答得干脆:“正是。你该好好准备一下了,我会亲自通报你的抵达。王公定然很愿意见到你,请你和你的人就暂在码头处等待。” “好吧!希望我不会等得太久。” 仅就城市发展水平而言,整个温暖季诺夫哥罗德都在大兴土木,一时间造成城市成为大工地的现状,初期的混乱有了重大改善,城市变得有所立体,自粮食丰收后,繁荣降临人间。 留里克终于可以安稳地给自己放个假,他就待在行宫里,与重要的妻妾们在一起。 长女维利卡逐渐长开了,实质的长子雷格拉夫已经满岁断奶又学会了走路。 实质的次子,卡洛塔生育的卡尔也在茁壮成长。 留里克几个月不曾去新罗斯堡,大祭司露米娅再度确认怀孕且肚子明显大起来的时候,也由信使完成了汇报工作。 没有任何的保守礼法约束留里克创造更多的王族成员,恰恰相反,公国的合法王后是时候成为母亲了。 留里克的这幅身体当前是满打满算的十五周岁,不过按照罗斯人的传统算法,等过了冬至日的光明节,就是活脱脱的十六岁。即便如此,他的面貌已经与成年北欧壮汉没有太大的差异,因为生活上吃喝太好,身高虽不似要冲到两米的程度,冲向折合一米九的程度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仅是他,所有的妻妾自打长身体时吃喝供应好得不得了,她们的身高也在快速奔向基因极限。 事实是,留里克并不急着让正妻斯维特兰娜做母亲生育公国太子或是嫡公主,她的父亲老里古斯和兄长梅德韦特更显得着急。无他,这段婚姻充满了政治性,实为两个族群互相拉拢的交易。 斯维特兰娜也的确当有资格,留里克早就注意到,当她怀抱襁褓中的雷格拉夫,眼神中流露的母性显而易见。 她仅比留里克小上一岁,以她现在的年龄仍没有做母亲,斯拉夫民众已经蹦出来流言蜚语,甚至还有不客气的言论。确实存在嫉妒者,声称多年前里古斯那个老家伙搞投机,所谓他的女儿还不如自己的女儿。嚼舌头者也不敢大张旗鼓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但说法确实存在。 王公与王后正式结合,而结合就直奔诞育太子而去。 留里克在正妻这里肆意放纵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吹骨笛的诺伦。 甚至父亲为留里克钦定的十名女仆,也都得到了他的口信,所谓明年轮到你们。 王公家族正在扩大家族成员人数,上行下效之下,整个公国进入到秋收后的全年最富裕期,所有的家庭都在自发地生育。 不只人类如此,公国所豢养的大型牲畜也都是一样的。 数量累计膨胀到三万头的分散在多个定居点的驯鹿群正值一年一度的交配期,理论上明年夏季又有大量小鹿降生。 公国仍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扩张实力,这扩张的方面不再是疯狂攫取领土,而是拿出巨量的资金进行内部建设。 一座可容纳两千名孩子的学校还不够!诺夫哥罗德当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地理成为安全的教育中心,当吸收上万名孩子接受基本的教育。 大量的手工业要进一步发展,基于现实因素,就是建设更多的国营作坊。 就像今年的夏季,公国并无大规模远征的需求,同样的接下来的冬季也无远征计划,甚至于明年亦无远征。 民众创造的财富更多的会投入到建设中去,尤其要进一步向森林索要可以耕种的土地和放牧的草场,进一步发展航运交通。 故而他的冬季不仅会宅在宫殿里亲自教育一小撮明日精英更高深的知识,也会安排调度人手进行冬季生产。 现在,奉旨远征的舰队回来了! 获得消息的留里克急忙带着人出城迎接,包括老奥托在内的罗斯老家伙们,也纷纷高高兴兴地聚集在码头,对后生仔们的凯旋品头论足。 当前的情况非常微妙,哪怕是留里克也注意到那些坐在长船上的一票男女可不是自己的族人。 留里克眉头紧锁不禁自问:“你们?是谁?” 城市走出大量人员,河岸上满是看热闹的民众,他们热情洋溢着笑脸就如同集体参加婚礼。他们自发地摘帽子挥舞,嘴上嗷嗷大叫,诸多的举动就是欢迎归来的英雄们。 去时两艘大船,现在怎就只剩下灰松鼠了? 留里克眯眼一瞧,灰松鼠号甲板上站着的一人不正是自己的堂兄阿里克?他身边又站着一个胡须梳着奇怪辫子的年轻人,其人面貌极为陌生。 “哥啊!你是否是半路又给我招募了一批投诚的男人?果真如此也算是好事。” 留里克喃喃自语,见船只纷纷靠岸,他索性一甩脖子,招呼着自己的亲信们上前瞧一瞧。同时也给了临时负责位置治安的梅德韦特的持矛战士,将短矛全部放平构筑一条防线,避免开热闹的的民众凑得太近。 与此同时,阿里克早就看到了出城迎接的人里就有自己可爱的弟弟、真正的罗斯王公。 在众多人中,留里克一身白色绒毛的皮衣裹在身,还戴着一只白虎皮帽,金色的马尾耷拉在脑后,这一身造型根本藏不住。 “那就是罗斯王公!他穿着北极熊皮衣,如如此的显着!”阿里克早就向拉格纳指认之。 “那就是罗斯的留里克?的确,像一个孩子。衣着整洁,就像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 拉格纳所言又客套的奉承,亦有部分自于有感而发。 阿里克笑着轻拍拉格纳的背:“兄弟,留里克的确是来自阿斯加德的神人,他是真的得到了奥丁的祝福。我对你只有一个重大的忠告。” “请讲。” “与他说话,千万不可因他的年轻就轻视,整个罗斯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智慧。” “这个我自会遵守。” 罗斯的留里克充满了神秘,公平的说拉格纳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好极了。 船只纷纷靠岸,懵懵懂懂的丹麦石墙部族的最后民众懵懵懂懂地登岸,旋即又就地待命。 大船纷纷放下翘板,阿里克带着凯旋的战士们热情洋溢地下船,他更是第一个冲到自己弟弟身边,向着迎接自己的家人们致以祝福,并郑重宣布:“我讨伐法兰克的行动取得重大胜利。” 阿里克很亲昵地与弟弟撞肩,粗犷的脸笑得如绽放在雪地中粗犷的花。 如果他们遇到了挫折,不可能会有现在的狂喜,留里克可以确信阿里克的情绪都是真实的,远征讨伐的胜利一样是真实的。 那么,远征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留里克仍要问:“你们可付出了代价?你带去的兄弟们,可有任何的伤亡?” “无人死亡,只有几个倒霉的男人在打劫的时候弄伤了自己!” “竟有如此完美的胜利?” “那是当然!”阿里克根本无法压制狂喜,这番双全敲打胸膛再如大猩猩般怒吼震盛威,再高傲地表示:“弟弟,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取得了多大的胜利。我们,把不莱梅烧了。” “你们?”留里克双眼瞪得如铜铃,“是我令你们袭击不莱梅复仇,还以为你们抢到大量的麦子羊毛就撤走。你们居然攻城了?破城后还烧了城市。” “甚至还杀死了五千个法兰克人,这样够给海泽比的兄弟们复仇了。” “啊!” 一时间巨量信息涌来,留里克不得不宣布这些大事情应该为之召开大会。述职会议是一定要有了,既然此乃一场胜利远征,公国也该将此次远征写成一个《不莱梅战纪》,印刷后发表出去,向民众彰显公国赫赫武威振奋士气。 寒暄之余,那些懵懂的异邦男女就是留里克最关注的对象。 “你带来了一批信任,莫非都是梅拉伦人新移民?” 阿里克顿了顿气,欢喜的脸庞瞬间化作沉静,严肃道:“都是丹麦人。” “啊?丹麦人?你竟带着数百名丹麦人进入这里?你……且慢。”留里克吓一跳的同时,眼角注意到一个梳着奇怪胡须辫子的男子,如同萌动的两岁孩子般,摆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自己,这让人感觉极大不适。 留里克索性把连侧过去,两人干脆对视之,不了那男子居然自顾自乐起来。 此乃一个消弭尴尬的突破口,阿里克急忙后退几步,将不知如何顺利打开局面的拉格纳拉到身边,令其直面罗斯王公。 论及身高,留里克比这个拉格纳年轻十岁,身高上他反而更占优势。 留里克略以俯视之姿口气略带傲慢闻讯:“你?你何人?一介丹麦人?这些全都是你的族人?” 拉格纳这番是有备而来,他到底对瑞典和罗斯都是有所了解的。 “是的,我们都是丹麦人。我知道你,罗斯的留里克,罗斯公国年轻的王公。你们曾属于斯韦阿兰的一部分,我听说那些家伙自立王国后,你们就彼此分家了。我直白的告诉你们,我曾与你们打过仗,袭击过斯韦阿兰的一些部族,我杀死过很多瑞典人。” 此人所言之内容实在令在场的人们警惕,甚至正拄拐战力的老奥托都快绷不住了。 不少人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丹麦人是在挑衅,竟不怕被诛杀吗? “哦?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吗?炫耀你的丰功伟绩?”留里克眉头紧锁问道。 “难道我要把这些功绩藏起来吗?我是坦诚的人。实不相瞒,有一个叫奥列金的男人,他是瑞典王,是我亲手杀了他。” “啊?!” “不信?至少我相信是你驾船撞死了丹麦的哈夫根王。” “杀死哈夫根者的确是我!罗斯的留里克!”留里克强调道。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按照传统,杀死大名号英雄的男人也必须树立自己的名号。 当拉格纳被问及名号,这便毫不犹豫地自我称呼:“我乃拉格纳,不少人说我是朗斯布鲁克(硬质毛裤)之人。” 虽然这个明显很奇妙的绰号已经引得不少围观者捂嘴偷笑,留里克的反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你说你叫什么?拉格纳?朗斯布鲁克?” “是我?” “所以,你的父亲其实是叫西格德·赫林格尔(指环)?”留里克几乎脱口而出。 “你竟知道我的父亲?”拉格纳大感意外的同时,留里克一样倍感意外。 留里克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大海贼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吗?或许只是名字比较接近,其实根本不是。亦或是传说的拉格纳终究只是传说,他可以有一个现实的人物基础,终究还是《三国演义》和《三国志》的关系? 似乎,眼前的男人正是传说中传奇大海贼的现实原型,至少现在其人与其父的名字是对得上的。 如果真的如此…… 留里克继续试探性地问:“你有多个儿子,长子叫比约恩、老二叫乌伯,还有一个……” 现在,拉格纳已经绷直了脸:“请继续说下去。” “你有一个可怜的儿子,他无法战力。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成为一名战士。他叫伊瓦尔。” “但是伊瓦尔,是我的长子。比约恩,是我的次子。如果,我能有第三个儿子,叫他乌伯也可以。”拉格纳先是震惊,态度迅速舒缓下来:“看来你已经洞察了一切。阿里克兄弟说你得到了奥丁的祝福?我不曾认识你,可你竟然知道我的家族,甚至知道我可怜的伊瓦尔。” “难道无骨的伊瓦尔真的可怜?我甚至很想见见这个孩子,我有种预感,这孩子必是令人生畏的战士。那么,请你继续说说你的功绩,你除了杀死了瑞典王奥列金,还有何壮举?” “还有很多。我十五岁时就亲手砍翻另一个首领的脑袋,当时就穿着这件硬裤。我率领精锐参与过对瑞典的进攻,我杀死了奥斯塔拉人的首领全家!后来,当你们进攻哥特兰岛的时候,我在南方的银堡砍了瑞典王的脑袋。” “且慢!”留里克赫然意识到这些描述中存在一个重大问题。“你说什么?我知道你们丹麦人征讨过瑞典,我们罗斯人的盟友奥斯塔拉部族几乎毁灭。你……” “这会让你愤怒吗?朋友,这就是战争。是我!我与他们的首领决斗,我赢了,赢得堂堂正正。你不能说我卑鄙。” “你再说一下,的确是你杀死奥斯塔拉人首领一家?” 虽然感觉到很大的异常,本着一介勇士的自傲,拉格纳长呼一口气:“是我干得。我看到两个孩子逃走了,也是我下令没有追击。不与我堂堂正正战斗之人,我是不屑于杀死的,至少我个人如此。” 在围观的人群里一直站着两个女孩,她们是以王公妻妾的身份来迎接凯旋的勇士,想不到却听到了一个“游历”到诺夫哥罗德的丹麦领主的大放厥词。因为此人所言,足矣激起两个女孩的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暴怒。 留里克猛然背过身子,他注意到了卡洛塔和艾尔拉表情的变化,站在自己的这两个妻妾的立场上,留里克可以说拉格纳与自己的确有仇。 何况丹麦人贸然进入罗斯公国的领地,他们现在的行为本身就是非法,有阿里克作保恰恰说明阿里克的觉悟不够。 “梅德韦特!”留里克猛地以斯拉夫语吼道。 “在!” “将这个拉格纳拿下!捆起来!其他的丹麦人,全部控制起来暂时圈禁!” “遵命!” 留里克的发飙突如其来,拉格纳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控制住。斯拉夫旗队的战士们虽然比较矮,这些年打了多次恶战且生活待遇巨大改善,他们都变得极为强壮,衣着打扮也是维京化。有十多人一拥而上,拉格纳是想脱身也不能。 “为什么?罗斯王公,我还以为可以与你结盟。” “结盟?先把你捆起来,让我先撒撒气。拉格纳,今晚我自会在于你聊聊。战士们,将之关押起来,带走!” 所有石墙部族的丹麦男女都被缴械,他们的首领拉格纳稀里糊涂成了阶下囚。不过拉格纳并未遭遇拷打,只是关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屋,持械的战士紧密监控着。 拉格纳是大海贼又不是贤德之人,按照广为流传的《冰岛萨迦》说法,此人一生都在杀人越货,他的孩子们也都一样是滥杀的大海贼。 连连看也不能说自己对外就不是大肆杀戮,论杀戮,恐怕自己才是最疯狂的屠夫。但罗斯不同于那些海贼,罗斯是一个正常的、快速发展的封建国家,正在北欧、东欧创建一个更好的国家,广袤领地内杜绝了所有战争,经济生活进入发展快车道。 高贵的王公没有第一时间砍了这个海盗头子就是仁慈了,何况自己与他是真的有仇。 不过再看看拉格纳一伙儿现在的情况,怎么看他们都像是一群落魄的可怜虫。 固然有恨,这里的仇恨也该以某种方法化解。 把拉格纳关黑屋实为挫败其锐气,实属杀威棒的操作,趁着这一时间差,留里克正好得到一个内部紧急磋商的窗口期,亦有足够的时间把卡洛塔姐妹暴怒的情绪安抚一下。 第774章 如何处理拉格纳 事情发展至这样的地步拉格纳无语至极,他被关押在小黑屋里,不停敲打木门询问侍卫一个所以然,罢了又在指责罗斯王公的无礼。 侍卫们却坚如磐石,任由拉格纳发泄不满,木门是不会开的。当窍门变成砸门,才有侍卫隔着木板警告:“王公又令,若你冲出木屋,你的族人将被杀死!” 留里克的确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只是考虑到这群丹麦人的复杂性,他没有选择贸然痛下杀手。 就在行宫内,王公留里克携卡洛塔、艾尔拉,与归来的几位重臣做紧急磋商。 留里克暂时也没工夫讲究排场,几个人凑在一起坐下,比起远征胜利的细节可以放在后面慢慢谈,一伙儿丹麦人的问题必须立刻解决。 留里克的脸上有些怨气,这番开口质问堂兄:“那个人是拉格纳,你为何一定要把他们这伙儿海盗带过来?” 阿里克如何不好奇呢? “弟弟……” “叫我王公。” “好吧。王公……此事说来话长。你似乎对拉格纳有些了解,那个男人和他的族人经过了丹麦王的背刺,还有法兰克人的袭击。他们被丹麦驱逐了,成为没有家园的海贼。”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庇护他们?” 阿里克猛然坐正身子,急忙否认:“我并无此意。不过,舰队意外与他们的相遇,我们合兵一处攻击了不莱梅。我觉得因为有了共同作战的经历,你会很看好他们?而且,这个拉格纳的确有与我国进一步合作的意向。” “哦?你们共同作战?与他称兄道弟?” “不,我与他只是临时的盟友。看来,你对这些人丝毫不放心。” 留里克眼角看一下卡洛塔的态度,肯定道:“因为,拉格纳与我们有仇。不过我还没有狭隘到因为过去的仇恨就拒绝未来,否则我也就不会主动去开拓丹麦的市场。” “与我们的仇恨,何以见得?”阿里克的头脑仍有些懵。 “此事,还是让你的卡洛塔妹妹亲自说一说吧。” 即便事情过去已经七周年了,过去的苦楚记忆所有的奥斯塔拉幸存者都是不能忘记。让卡洛塔复述当年的情况固然有伤口撒盐的嫌疑,然卡洛塔这一女子如今贵为女公爵,是一位经历战阵的女战士,与柔弱可怜完全不搭边。 当年的灾祸她记忆犹新,虽然公国讨伐了哥特兰岛为死难的奥斯塔拉人复仇了。 大家如何想到,杀害奥斯塔拉首领一家的直接凶手,他们就在诺夫哥罗德,就在被监视起来的房舍内。 卡洛塔越说越是激动,泪水似泉涌:“那个男人原来叫做拉格纳?我亲眼看到他杀死了我的爷爷、我的父亲、哥哥,杀死了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弟弟。我带着妹妹逃跑,侥幸逃了出来……那个时候我就发誓复仇,现在仇人落在了我的手里……” 听这话语,卡洛塔是要亲自用小刀慢慢割断仇人的脖子。 事实果真如此,阿里克的态度也为之动摇了。他不想辩解什么,过去太久的事情他忘却了很多,今年所见最深的,则是和这个拉格纳一起打仗,尤其是并肩大战法兰克骑兵军团之事,他佩服这个拉格纳是个男人。 显然,卡洛塔对于拉格纳,有的只是痛苦的回忆。 女孩擦一把脸,又在啜泣中叹息:“我不想杀了那个男人,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我们奥斯塔拉人已经获得新生。我要那个男人的道歉,为战争赔偿我们一笔财物。即便过去了整整七年,他们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牛羊,不能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如果……他不愿意道歉,我会找机会刺杀他。即便我不行,我的儿子也会这么做。” 如果只是平凡的女孩说此豪言,闻着多半会觉得不过是怨妇的狠话口嗨。卡洛塔可是不同,她的新奥斯塔拉实质上镇守者公国的南方边境,她麾下有军队,由于附近几个斯拉夫农庄保持和善关系。所谓维京女战士的她纵使不亲自出马,拿出一笔钱就能买下一批刺客去复仇。 何况拉格纳及其家眷、亲族已经尽数被拿下。 留里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对打这个落在自己手里的拉格纳。 这场紧急的磋商,作为一系列事件的亲历者,老奥托的态度就变得极为重要。 按照北方的法理,卡洛塔姐妹是养女,侄儿阿里克一样是养子,兄弟姐妹间因为一小撮丹麦海贼引起矛盾如何是好。 奥托清清嗓子,淡然道:“那个拉格纳自称杀死了奥列金?真的勇士不敢扯谎,何况是杀死瑞典盟主的功绩。他杀死了奥列金也杀死了奥斯塔拉首领,这些皆是战士与战士之间的战斗,并没有卑鄙可言。不过,不能因为这些就值得我们对丹麦人放松警惕。阿里克……” “在。” “你也真是心大!你很重义气这是好事,不过,这群丹麦人不值得完全信任。现在告诉我们更多的细节,这群丹麦人明明可以自寻出路,执意来罗斯为了什么?只是试图结盟?” 奥托就是奥托,他很清楚那个丹麦人拉格纳不只是单个的人,还有背后的整个流亡部族。罗斯公国自然可以根据过去的恩怨,替各路瑞典部族报仇。然而,那群瑞典部族就非常干净吗?彼此互相倾轧,罗斯人当年也是受害者。奥托根本不喜欢奥列金还有其倒霉的儿子卡尔,父亲死于丹麦人手里,儿子被同族阴谋刺杀。 遂站在奥托的立场,这个拉格纳当年杀死了奥斯塔拉老首领,因为没啥交集,他个人对老首领的死无感。拉格纳杀死了奥列金,奥托反而非常欢迎这件事。 男人总是追求快意恩仇,如今罗斯成了大国,自己年老且早已放权,这些年是颐养天年忙着逗弄孙辈,对于再兴杀伐,奥托已经没有了欲望。 对于拉格纳的处理意见,当由王公留里克定夺。 磋商会议的气氛很微妙,只因各方拥有的是截然不同的记忆。 留里克已经拿定了主意,所谓此事并非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处理好这件事,很有可能成为与丹麦关系的转机。能让留里克快速修正态度的原因,自然阿里克的描述功不可没。 他诠释道:“我本也无意亲手杀死那个男人,我对他和他的家族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个不会走路的小孩伊瓦尔。既然卡洛塔决意给他们一个道歉的机会,我看我们当给予机会。如果拉格纳是聪明人,他就应该道歉。只要他承认是自己率部杀死了旧奥斯塔拉首领,并愿意赔偿,只要卡洛塔接受了道歉,此事就算正式了解。这是一个大前提,他不道歉,后面结盟的事就免谈。” 阿里克纠结的脸迅速舒缓下来:“我敢说那个男人甚至会单膝跪地。那个家伙不是单纯的莽夫,是一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是否聪明就看他的表态,如果他是犟牛,我会判处他死刑,其族人也都发配为奴。你知道的,我建设城市需要一批只需要支付一些伙食成本的奴隶。” “那么他表现得很令你满意呢?”阿里克急忙问。 “我自然会考虑听听他的投诚意见。丹麦王霍里克是我的敌人,拉格纳是霍里克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是可以尝试结盟的对象,如果我能拉拢更多反对霍里克的丹麦人,我是否可以策划一场丹麦人内战的戏码呢?他们拼命内耗,对我国的霸权有利。” “妙计!”奥托无法控制情绪,急忙拍打儿子肩膀,赞誉年轻的王公满脑子智慧。 这就是政治,高于人与人之间的纠纷。 卡洛塔自知必须控制好情绪,她又特地换了一身衣服,尤其是套上沉重的锁子甲,故意打扮成即将战场搏杀的形象,以此孔武样貌接见拉格纳这个阶下囚。 却说石墙部族这里,所有被控制起来的人只是被缴械,他们并未受到破坏,统统关进一宽敞谷仓并被重兵把守。 拉格纳本人被重点照顾,他被关了一个下午,整个人敲打木门、木墙累了,索性坐在地上蜷缩一团静候情况变化。 木门缓缓打开。 “你!丹麦人!出来吧!我们的王公有请。” “你们的王公?”拉格纳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炬,“他改主意了?不想杀了我?” 传话的士兵懒得费口舌,随口嚷嚷:“你想自尽我们可以给你绳子帮你体面,但王公请你赴宴。放心,你的两个妻子和两个儿子,都已经是座上宾了。” 后面一言最为致命,拉格纳立刻意识到自己收到了胁迫,家眷成了人质,搞不好已经遭遇虐待。 事实呢?完全是两回事! 罗斯公国目前人口并不多,但就控制区而言已经是北欧、东北欧的泱泱大国,持续八年的对外战争已经成为地区强权。 作为大国如何小心眼呢?何况留里克的东方式的灵魂,在一些正式的外交场合就是要求讲排场。 这不是一场鸿门宴,宴席的场所就摆在留里克的行宫里。只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大家生怕拉格纳这种狠人即便手无寸铁也要徒手搏杀,安保方面自然不敢怠慢。 事实上,当留里克差人去将拉格纳的家眷从“圈舍”揪出来的同时,就当众向所有的石墙部族民众发放免费的一餐——加盐的小麦烧饼。 无论事情是否恶化到极点,这群远道而来的丹麦人,他们的劳动力价值可是令留里克垂涎。 拉格纳并未被困并,他被士兵押运至行宫,却见这里的木墙下站立了更多的持戟卫士。 他愈发感觉危险,稍有迟疑就被士兵推搡:“快点走,不要让我们的王公旧等。” 行宫的大殿本也不大,留里克可在这里会见重要客人,再把木桌搬进来就成了宴会厅。 拉格纳的正妻已经进行的女奴都成了座上宾,当然还有怀抱中的比约恩,以及只能独自爬行的伊瓦尔。 留里克终于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无骨者,此子不愧无骨之名号,那萎缩的两条腿让人心疼。也许此子的了骨髓灰质炎还是什么软骨病,亦或是单纯的双腿不发育,此子上半身看起来并无大问题。 留里克甚至直接亲手将伊瓦尔抱到身边,与之分享美味的烤肉。对付一个小男孩可有麻烦的?何况还是对付一个残疾的小孩。 以一般理性而言,残疾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认同。 虽然此子目前现在不可能立下任何的功绩,甚至生存都需要别人的帮助,看在“无骨者”的名号上,留里克愿意给伊瓦尔重点的照顾。至于那个襁褓中的孩子,想必就是“勇士”比约恩了。 大殿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留里克以罗斯传统大菜之烤驯鹿招待客人。粗野啃食烤肉很适合维京式的快意生活,然把握着东北欧最好的一片古代农业区,留里克如今有资格将餐饮精细化。 烧饼与切面面包都是小麦所制,是宴会必不可少主食。面团洗去面筋后的澄粉溶液熬菜汤再与切块面筋乱炖并佐以奶酪,又是一种美味的浓汤,也成了公国国宴大菜。 因为奥斯塔拉人饲养的牛终于开始产奶,黄油、奶酪、纯酸奶都开始制作。黄油煎蘑菇成为国宴特色菜。浇了大量蜂蜜的纯酸奶,则是一种特殊甜点。 这不,伊瓦尔就操持着玻璃勺子大口挖着玻璃大碗里的蜂蜜酸奶,任何时代的六岁小孩都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留里克表现出的善意着实令卡洛塔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如何高看一个瘸腿幼童。难道真就如留里克所言?这个崽子也得到了奥丁的祝福? 卡洛塔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卡尔都没被其父亲留里克搂着睡过觉。反观这个小屁孩,他仿佛才是留里克的大儿子。 倒是此子大口吃酸奶的模样卡洛塔非常高兴,这就是说明奥斯塔拉的奶制品口味是真的上乘。只可惜自己差族人做好送来的蜂蜜酸奶是给留里克享用的,不料便宜了这小子。 拉格纳终于到了,还没有进入大殿,诱人的香气就钻入鼻孔,毕竟煎黄油的香味弥漫能力太强了。 香气激起了肚子的咕咕叫,他刚一进入灯火通明的大殿,就见到了多名曾一起打仗的罗斯精英,如蓝狐·古尔德松、阿里克·奥吉尔松、芬兰人耶夫洛。坐在显着位置的是罗斯王公留里克,以及罗斯的太上王公。 这里亦坐着两个女孩,在禁闭期间拉格纳左思右想基本摸清了王公发飙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女孩。他恍然想起,此二女虽然变化巨大,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自己故意放跑的人。 但是,自己的伊瓦尔竟然成了罗斯王公的座上宾,居然坐在其身边抱着一团乳白色的东西大口地吃? 拉格纳一到,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伊瓦尔见得父亲,一个机灵放下玻璃碗,顾不得一脸白乎乎,高兴地嗷嗷叫着父亲。 留里克亦是昂起下巴,没有任何的客套,直言:“丹麦人拉格纳·西格德松·朗斯布鲁克,在你不足三十年的人生中,你做出了一件令我们愤怒的事!现在我邀你进入宴会,便是给予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拉格纳看看形势,自己的家眷被罗斯人拿捏得死死的,他也不敢任何的大放厥词。 他小声反问:“道歉?我至少要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留里克先不言,卡洛塔直接离开桌案,亮出自己的战袍以壮声势,指出:“你杀死了我的爷爷、父亲、母亲、兄弟,我几乎所有的族人。我就是全新奥斯塔拉的首领,我要你对过去的杀戮……道歉!我要你跪下声明自己错了!我要你拿出钱财赔偿!” 拉格纳理所当然地大吃一惊,他先不答复,而是情不自禁向后一退:“我的确放炮了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竟是你?!” “还有我。”显得颇为文静淡雅的艾尔拉也站了起来,的确比起她的姐姐,艾尔拉显得更为清秀一些,她顺着姐姐的话强打起胆量,以轻柔声音命令:“奥斯塔拉人要求你为战争行为道歉,要求你拿出赔偿!” 第775章 某种意义的和解 拉格纳一时间脑子很懵,这才刚进门就被两个小姑娘叫板。 他很快弄清了状况,再好好看看儿女,想不到当年放过女孩已经长大,至于如何与罗斯人在遥远的东方安家,实在过于奇幻。 丰盛的宴席让几个月以来风餐露宿的拉格纳垂涎,何况这桌案的美餐超越自己的想象。 其中有空着的独立桌案,其上有每餐,餐具有银有水晶,真是贵不可言。 想必这个位置是给自己准备的?那么罗斯人并非要拿自己好看。 但是,要为当年杀戮奥斯塔拉人一事道歉,未免有些荒谬。 拉格纳索性盘坐于木地板,昂首挺胸当众答之:“关于当年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大概有十年?我们石墙部族当年奉哈夫根的命令出战,攻击奥斯塔拉的又不只是我们一族?我是战士,攻击奥斯塔拉并非我故意,这是我必须执行的命令。” 卡洛塔瞬间憋红了脸:“你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拉格纳旋即把脸撇去,一张脸目光如炬,眼神甚至带有威胁:“正是!我是战士!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杀不反抗的人。你们两个逃走了,我的人想要追杀最后被我拦住。听着,如果换一个领主面对当时的场景,你们必死无疑。” “荒唐!难道我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我看……你是想死!”卡洛塔的愤怒又加一分。 拉格纳仍是一副大义凛然样,只因他觉得罗斯人不会痛下杀手。 他的眼神瞟向留里克,故意嚷嚷:“我的族人都在你们手里,包括我的妻儿也在这里。他们想要杀人随你们的方便,这样卑鄙无耻就会流传快。奥丁的勇士不做卑鄙之人!而我,也是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杀死奥斯塔拉首领,甚至于……” 拉格纳到底也不是想激怒这一屋子的人,他需要树立一个很有北欧原则的战士形象,如果对方也是自诩真的勇士,彼此就当互相尊重。 事实是,拉格纳本人一直践行自己的原则,然他的部下就不加个原则了。在法兰克,他个人没有滥杀,除非是作为血祭奥丁的牲人祭品,杀戮取乐之事尽是部下而且。 以当前的价值观,即便拉格纳漠视放任部下杀戮,他个人依旧的有原则的“奥丁战士”。 他到底还是脑子机制,瞧瞧现在的局面,自己死硬下去保不齐这两个女人也会买凶行刺云云。她们是女人,可以不讲战士的原则,而且妻儿就在罗斯人手里,拿自己孩子报复轻轻松松。 拉格纳心生一计,奥斯塔拉一战的细节他忘却很多,但与其首领的决斗,一个关键的战利品可一直在手里。 他酝酿完了感情,高调宣布:“奥斯塔拉老首领被我杀死,我夺了他的宝剑。高贵的战利品二百不会亵渎,它是我荣誉的象征物,也是我的备用武器。我们石墙部族所有武器都被你们暂扣,也包括这把宝剑。” “我爷爷的剑?!” “正是!” 卡洛塔的心在狂跳:“立刻还给我。” “可以。但是我不会对正式的决斗而道歉。奥斯塔拉的女人,你打过仗吗?与人一对一决斗过吗?决斗失败者的家属有什么权力向胜利者道歉?” 这一句话竟把卡洛塔问住了。 留里克听出了门道,察觉出了破绽,这便急忙搭话:“除非这场生死决斗双方是同意的。奥斯塔拉不过是渔夫和牧民,你们丹麦人攻击他们是不宣而战。你与奥斯塔拉旧首领的决斗并非双方都同意。所以!你必须接受惩罚。” 这下轮到拉格纳语焉了。 他想不到自己树立的正直战士的形象出了逻辑性破绽,北欧战士决斗,败者被杀天经地义。自己当年区区十五岁,就挑战高壮的临近首领一战成名,如果那时候自己被杀,父亲也不会暴怒。 “你必须道歉。”留里克探着头继续道。 卡洛塔又言:“我不要你口头道歉,我要你归还我爷爷的剑,拿出钱财赔偿我的损失!还有,交出一批人,加入我的部族,与你彻底脱离关系。还有!你的族人为我们工作到明年春季,以劳动作为赔偿。这样,我们的仇怨就算了解。” 罗斯公国开出了条件,拉格纳稍稍思考一番,他并不情愿完全答应,但现在拒绝就是自寻死路。如果可以用较小的代价换来石墙部族复兴的机会,道歉与赔偿是可以的。 这一刻,因为留里克的那番论调,拉格纳的立场的确有所动摇,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年奉已故老爹命令带兵助战的举动是一个错误。 那个哈夫根就是一个“妇女杀手”,为了立威无冤无仇就下令滥杀,甚至明明可以带回去做本族民众妻妾的女人也被杀死,更是荒唐之举。 想到这一刻,拉格纳就突然汗毛直立! 并非他突然良心发现,而是自己带领逃离的民众中,有些女人和孩子其实就是…… 如果那是一份礼物就放在最后关头吧!反正这个小丫头是命令自己交出一部分部众以补充她的奥斯塔拉部族的人口损失。 想通了的拉格纳面相卡洛塔本人,并非高大巍峨的身躯在下降。 一位注定书写喘息的失地的海贼头目降下了他高傲的膝盖,向着奥斯塔拉女公爵单膝跪地行战士礼。他左手又支撑着左膝,右手捂着心脏,如同下级战士向酋长行大礼。 “的确,那场决斗算不得完全公平。我向你致歉,奥斯塔拉的女首领。”他的生意故意说得非常大,这哪里是说给卡洛塔听,分明是给罗斯王公表明态度。 恰是这区区说了半截子的话,就足以引得卡洛塔掩面大哭,艾尔拉亦是满脸泪水。 傻子也看得出,这个女首领与罗斯王公有着极度亲密的关系,想必已经是王公的妻妾。只要感动得这个女人痛哭,王公那边还有何理由痛下杀手? 拉格纳继续保证道:“我愿意交出那把宝剑,我愿意交出一部分部众归为你的统治,只求你善待那些人。我也愿意带着兄弟们为你们罗斯做一些事。只是……” “你还有条件吗?”留里克问。 “我岂敢有条件。”拉格纳半跪着身子侧过脸,“我本可以不来罗斯,但是我接受了阿里克兄弟的要求。我听说罗斯王公得到了神的庇佑,甚至不计前嫌招募了不少丹麦裔佣兵。我想试试机会,我希望与你结盟。” “结盟?此事我也刚刚知晓!不过,你没有任何资格与我谈条件,我要的不是结盟。我!要你做我的佣兵!”留里克此言斩钉截铁,分明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定夺。 拉格纳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好。 得此尴尬时机,留里克急忙问:“卡洛塔,如果此人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你可否谅解他?” 女孩急忙擦干眼睛,泪眼婆娑委屈道:“我要明天上午看到结果,至少交出一批部众和我爷爷的剑。” “我愿意。”拉格纳急忙道。 留里克很高兴卡洛塔不是小肚鸡肠的女人,或许站在她的立场上,可能在新世界纠结于过去的恩怨意义已经不大。 “既然如此。拉格纳!我许可你落座,和你的正妻坐在一起,加入我们罗斯人的晚宴!” 机智的拉格纳进一步意识到罗斯人并不想加害自己,瞧瞧他们对于晚宴的热忱态度,精致的美餐让他大开眼界,自己一家享有此态度,分明就是罗斯人的座上宾呐! 其实拉格纳所不知的是,如若他执意拒绝任何的让步,罗斯公国必会施以惩罚,那群实为非法入境的丹麦人会罚做苦役一段日子后被驱逐。屁的并肩作战共击法兰克,罗斯公国远征不莱梅本可将拉格纳一伙儿一起收拾掉,并肩作战实属是指挥官阿里克的一时兴起罢了,拉格纳没有资格将此事作为套近乎的条件。 但拉格纳所部很有利用价值,不是么?! 美餐征服了这个漂泊的海贼,平日里这家伙贵为一族之首领,吃得不过是烤得焦糊的鱼肉兽肉,以及煮熟燕麦再撒把盐,在烹饪美餐的创意上,拉格纳的族人们过于无知缺乏创意。 日德兰半岛和附近岛群物资有限,珍禽异兽早就被猎杀得干净,如此一来丹麦人才要去更远的地方发掘财富,他们打不过法兰克人,就北攻瑞典南攻波美拉尼亚,乃至偷袭不列颠。 在丹麦,畜牧业发展得还算不错,各部族的统治集团享有“奶制品自由”,黄油对于拉格纳算是常见物,用它烹饪复杂的佳肴,在罗斯王公的国宴上拉格纳还是头一回见,更何况这面前硬木桌案上拜访得琳琅满目的水晶器皿。 一种扒开木塞酒香四溢的可燃烈酒引得拉格纳直呼神迹,留里克的这套“燃烧的伏特加”把戏屡试不爽,他就是自称此乃自己获得奥丁祝福的象征,任何人都深信不疑。 拉格纳还是不明白,但整个人大为震撼。再当他看到留里克当众表演一记一闷掉玻璃高脚杯里的燃烧烈酒,就更直呼神力了。 烈酒太容易上头,拉格纳平日算是好酒量,论及野牛角杯喝麦酒,喝上十杯才会醉意上头。这才是两个燃烧的高脚杯他很快便是浑身发红。整个人并没有醉醺醺躺下,而是变得多舌! 这下可好,他把欲与罗斯结盟、有意在哥特兰到安家,乃至建议与罗斯一道讨伐实为法兰克走狗的丹麦王霍里克的想法都一一说明了。 留里克醉了,没有全醉,他必须以一个较红的脸向拉格纳表明自己实际参与到了宴席,另一方面也必须保持清醒,确保拉格纳可能的酒后吐真言之际自己听个真切。 只是拉格纳的情况正在恶化,这小子一开始的确喋喋不休什么远征丹麦杀走狗、继续讨伐法兰克人云云。他又标榜起自己是有原则的战士,自己的一双手没有无辜者的血,此生杀了很多野兽鸟类、作为祭品的奴隶俘虏,以及大量的敌对战士,尤其是亲手杀了瑞典王奥列金这件事。 他越来越醉,留里克还想着趁着机会真的与之谈谈雇佣整个石墙部族男丁做雇佣兵继续讨伐丹麦王的事,无奈拉格纳还是醉倒了。 “无趣,这点酒就醉了,竟然还敢自称伟大战士?奥列金死在这小子手里,真是亏。”说罢,红脸的奥托又喝了半杯烈酒。 留里克看看太上公爵自己的老爹,那两个手指托举高脚杯的动作也是无师自通,就是本该优雅的动作配上一个一脸白胡子又半秃顶的形象过于违和。 烈酒配烤肉,嫌不够顶饱还有大量的面包片供应。 拉格纳最后是被士兵拖走的,当他苏醒之际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被剥掉,躺在颇为松软舒服的窝棚里。 不,这不是窝棚,而是木质房舍,自己睡在一个很高的台基上,也就是法兰克人所谓的床铺。 他警惕中急忙加了床,一双脚踩上靴子就往外走,这才刚推开门就被静候的卫兵拦截。 却见静候的维京们已经准备好了折叠整齐的衣服。 现任的卫队头目格伦德说着一口诺斯语的丹麦方言,一开口就是老家人了。 “石墙的拉格纳,我听说过你的名号,你毛裤的称呼很是有名。” “你?你是谁?”拉格纳脑子有些凌乱。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丹麦人。重要的是这件衣服,你想得到罗斯人的信任,必须换上这件衣服。听着,罗斯这边有大量来自瑞典的移民,你参与的战争杀死了很多瑞典人,战争引得他们愤怒,这件衣服能祝你免收迫害。” “好吧,我穿。” 这就是一件细麻布裁剪的长衫,上面缝合了蓝色布条,形制上与眼前的这群自称丹麦族裔的佣兵并无太大差别。 莫非罗斯王公要求自己做佣兵的决意现在就开始落实了? 拉格纳的顺从很是令格伦德一伙儿的满意,这便又言:“换了这件衣服,你我就算是朋友。不过,你今天必须践行自己的承诺,现在跟我走吧。” 在谷仓睡了一夜的石墙部族民众,在吃过舒坦的早餐后,如今对罗斯人的恐惧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他们都被聚集起来,身边又开始出现大量持矛的战士,这又不禁陷入焦虑。 终于,随着留里克本人带着众多随从抵达,以及拉格纳本人也带来,焦虑才有所消散。 在此之前,卡洛塔已经从众多扣押物中找到了自己爷爷的剑!它虽是普通的铁剑,质量远不如罗斯钢剑,因其剑柄镶嵌的巨大琥珀块,也算价值很大,当然它对于奥斯塔拉的政治意义极大,此剑当为奥斯塔拉公爵权势象征物。 这不,卡洛塔已经佩戴上这把失而复得的宝剑,她的高贵身份进一步确定,且此剑将被近日就进行锻造渗碳,升级为一把钢剑。 众多石墙部族民众充满疑惑地看着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的首领,就冲着这身衣服,首领拉格纳分明就是投奔了罗斯人。 这算是屈辱吗?并不是。民众已经吃了罗斯人三顿大餐,似乎以后还能继续美餐,至于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总不是糟糕的事。 毕竟兄弟们早就商量好了,这番抵达罗斯的人们都是希望与罗斯结盟,乃至利用罗斯人的高强战力重新夺回部族在丹麦地区的权势与地盘。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拉格纳。”留里克趾高气昂道。 “甚至很合身舒服。昨日的酒宴真是完美的盛宴,我似乎醉了。我的……妻儿如何?” “都很好,他们是我的客人。尤其是!你的两个儿子!” 听此言,“儿子”一词为重音,罗斯王公话语暗藏着武力威慑,自己的儿子在其手里,拉格纳实在不敢妄动。 “现在我的族人都在这里了。哦!我看到了奥斯塔拉女首领,现在她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剑。” “正是。现在,你交出一批人吧。”留里克催促。 “可以,我很愿意做此事,而且……”说着,拉格纳径直走近站在现场的卡洛塔,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话,回顾一个过去很多年的往事。 “还是那场战场,丹麦旧王哈夫根杀死了所有的俘虏,包括大量女人!我反对这种不合传统的做法,拼死保护了二十五名年轻的奥斯塔拉女人。” 听得,突闻这一消息的卡洛塔恍然大悟,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果不其然,拉格纳猛地转身,面相自己的民众:“女人们!你们中就有来自奥斯塔拉的女人!现在带着你们的孩子、你们的丈夫,都站出来吧!你们不用担心,看看这个持剑的女孩,她就是奥斯塔拉女首领。你们的旧部族在东方重建了,现在,你们带着孩子回家吧!” 这一消息令人大喜,本是安静的人群立刻聒噪起来,须臾就有多达十名女子拉扯着孩子窜了出来。 其中就有女人大声质问:“谁是我们的首领?女首领?难道是卡洛塔和艾尔拉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卡洛塔瞪着双眼手指指之。 “你!就是卡洛塔?就是……”话还没说完,这女人居然晕了过去。 一共有多达十五名女子站了出来,曾经被掳走的黄花闺女,如今已经给丹麦石墙部族生下了很多孩子,纵使有所不可逆的夭折死亡,她们的逃难之路可以割舍自的征服者丈夫,也不会割舍自己的孩子。 说来颇为奇妙,七周年之前被掳走的二十五名奥斯塔拉女人一开始都是为奴,她们被当做战利品卖掉,接着在征服者家庭逐渐升级为妾室。还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石墙部族的女人拿起武器反抗丹麦新王背刺与法兰克人袭击之际,这群妾室女子自然是带着孩子优先逃命,毕竟他们只是某种“生育工具”,没有资格保卫石墙部族。这压根不是懦弱,也无人怪罪她们,所以她们大部分成功登上了逃跑的船。甚至于苦难逃亡路的拉格纳因为部族大量的人口损失,也下令这些女奴出身的女子直接升级为部族女人,原则上有权加入部族的诺迪克议会。 可她们到底也不是石墙部族的本族人,如今奥斯塔拉真正的首领在场,她们当带着孩子回归。 本着自愿的原则,所有石墙部族的人士都可以宣布加入奥斯塔拉人,成为罗斯公国的民众与丹麦彻底切割。 没有几个男人真会做此事,倒也有几人在唾骂中跟着自己是奥斯塔拉妻子宣布移民。 男人、女人和孩子,有近五十人当场宣布加入奥斯塔拉。 留里克本觉得命令拉格纳“割肉”会要了他的老命乃至是逼反,这才拉来军队镇场子。结果令他拍腿叫绝,想不到拉格纳这小子还有这种睿智操作,这不能完全以巧合解释。 新生的奥斯塔拉人最缺的还是人口,回归的十五个女人又带着他们的二十个孩子,十个丹麦男子的加入又给部族增加了劳动力。 这一刻,卡洛塔第一次向拉格纳流露出了笑容,那种深仇大恨似乎消散了一大半。 她笑了,拉格纳乘胜追击只求得到更多的好感,他继续回忆起当年的事:“当年,哈夫根要杀死所有的俘虏,包括命令我杀死全部的俘虏。我令这些女子换上男人的衣服,打扮成我的战士,这才逃过一劫。如你所见,你们当年遭遇的惨剧,今年竟落在我的头上,你所经历的苦难我也经历了。你们奥斯塔拉人似乎得到了罗斯公国的帮助,那么我们……” 拉格纳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非常明白,留里克随口答之:“所以,我会和你好好聊聊以后的事情,拉格纳。现在我可以宣布,你剩下的族人都被我雇佣!我赏赐的美餐是有价格的。你和你的人要为我伐木、掘陶泥、烧炭等等工作。我会支付你们麦子和温暖的住处。我正式的宣布,你们并不是罗斯公国的敌人,但也不是绝对的朋友,我们正处于一种合作的关系。拉格纳,想让我们进一步信任你,就看你的诚意表现了。” “好的。只要你愿意支付报酬助我度过难关,以后若是攻击丹麦王,我和我的族人愿意效劳。” 第776章 伐木者拉格纳 留里克无意逼迫拉格纳所部做一些过分的事,拉格纳配合的表现也令大家放松了警惕。 不过这一切都不足以令留里克对他们完全的放心,整个流亡的石墙部族尚有一批妇女孩子,这些人从事重体力劳动就很不适用,而是被好好地挽留下来成为事实中的人质。 以这批人做要挟,留里克也就不怕拉格纳突然在罗斯的腹地搞起海贼勾当,而是安心去做劳动力。 妇女被集中起来安排缝纫皮革的工作,她们必须通过劳动争取今天的面包和麦粥。 年龄尚可的孩子也不得真的悠闲,他们要持手斧劈柴为冬季储备。 只有年龄最小的孩子才有权过上“不劳而获”的日子。 冬季能限制民众大部分的生产工作,却基本不影响罗斯公国蓬勃发展的室内手工业。新来一批丹麦妇女、孩子,他们是一种极为廉价的劳动力,仅需支付口粮即可令他们拼命工作。 他们有怨言吗?事实上比起索要更多报酬,现在能活命已经非常不错,且随意暴露在罗斯人的视线里算是好事么?搞不好还会遭遇袭击。 他们无法判断所有的罗斯公国民众对入境的丹麦人都保持着非敌对态度。 至于拉格纳和他的三百名战士,他们皆换了一身衣服,成为公国的产业工人。 这些男子被分成多个组,大量小组成为专业的伐木工,扛着大斧进入森林区以向森林索要罗斯人耕种的土地,至于他们自己得到的报酬不过是口粮与住宿。 靠着北欧式伐木树,砍倒的高大云杉、红松被拉离森林,后续连树根也会被铁铲硬生生挖出。 有的组便是负责把小树砍成小段,拉到城市的烧炭窑。 有的组负责剥下树皮,运抵煮沸作坊劳作的小组,后者则完成纸浆的初步加工。 甚至还有的组被送到诺夫哥罗德的造船工厂,给霍特拉家族的人做重体力工人。 担任打铁匠人的组也少不了,他们必须在诺夫哥罗德的国营铁匠铺挥汗如雨。 一支悍勇的维京军队被留里克拆了个七七八八,诺夫哥罗德可谓一个广义范围很大的城市,这群人分布在城市的不同区域,想要进行私下的串联必然存在麻烦性。 拉格纳个人成了伐木者,即便他苦恼自己看得见的兄弟并不多,且大家多半时间还要住在森林中的伐木营地,至少现在大家终于得到了安定。 流亡的石墙部族交出了一批战利品,为罗斯王公出卖劳动。拉格纳不敢索要太多,现在的局面更加微妙,自己的人员过于分散,这一切都是罗斯王公有意为之,实为放着自己造反。 他不想反叛,只是王公仍没有邀请自己密谈,甚至也没有确立任何的盟约,合兵一路反攻丹麦王的战略还是没影儿的事,更不提明年举族搬家到哥特兰岛驻扎的梦想。 倒是会有缠着头巾的斯拉夫妇女驱赶着小马车,每日定期走在林间崎岖路,将今天的给养全部送来。 那总是大量的烤饼与鱼肉干,每个几天还会送来一小桶麦酒。 至少在提供伙食方面,罗斯人可谓慷慨。 每一次送饭的女人卸下食物就匆匆离去,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一大片森林已经从地图上抹去,拉格纳也注意到包括这种送饭厨娘都是斯拉夫人,感觉上酷似波美拉尼亚人和奥伯特利迪特人。 兄弟们很久没近女人了,哪怕是送饭的厨娘在大家眼里都成了绝世佳人。 兄弟们当众以诺斯语调侃着,生怕部下暴走的拉格纳也强令他们任何时候都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引得被扣留的家眷遭难。 这就是一大群森林里,难免送饭厨娘赶紧跑掉。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气候正在快速变冷。 今日,运给养马车再度来了,不过并非那位“貌美厨娘”,竟是一位熟悉的面孔。 “是你?!阿里克兄弟。”说着,拉格纳向着押运物资的热门招手。 伐木间歇期休息的男人们也纷纷站起来,大家解决掉五课杉树,正忙着砍断树枝忙于剥树皮,现在就等着美餐一顿再好好奋斗。 拉格纳来得正是气候。 “是我,我来了。” “今天竟是你送物资?真是稀客。我们这段日子忙于在森林中拓荒,对外面的事几乎一无所知。我的家人都还好吗?” “他们当然一切都好。现在看看王公给你们的给养吧。” 阿里克押运的不止一辆小马车,当布匹被拉下,只见更多的烧饼整齐堆叠。 “给养不是一天一送吗?为何今日这么多?不!你们未来一段时间莫非是不送了?” “的确如此。”阿里克手指直指阴霾的天,“第一场雪很快降下,今年没有漫长的秋雨,降雪注定提前。我本建议王公让你们暂停工作回城里休息……” 早就不想继续耗着的阿里克猛抬头:“然后呢?” “王公不许。” “为什么?留里克并不信任我?” “也许这还是考验吧。”阿里克长叹一口气,罢了又拍打一下拉格纳肩膀,“你我到底并肩作战过,我个人很信任你,但是我的弟弟……你必须要有更多的实际行动让他满意。” “就比如被迫下着雪继续伐木?” “王公就是令我传达这一命令。你必须完成约定好的伐木任务量,只要你拼命伐木制造大片农田,这份功绩王公不会漠视。王公还令我传一个话。” “快讲。”拉格纳催促。 “你的长子,有残疾的伊瓦尔。留里克王公很喜欢他,王公决定了,要亲自教会这孩子智慧。传说奥丁献祭一只眼睛获得了智慧,那么伊瓦尔献祭的就是他的双腿,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番描述真是冬季里的篝火温暖沁人,拉格纳很高兴:“王公真是这么说的?想不到我可怜的伊瓦尔还能得到他的青睐,让我想起那场宴席,我的伊瓦尔的确是座上宾。” 阿里克耸耸肩:“还有你的次子比约恩,他注定会是勇敢的战士,所以需要教导。拉格纳兄弟,我走了很长的路,现在我们坐下来共饮麦酒,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也好。我很想听听我家人的事……” 的确,留里克在善待拉格纳的家人。 无骨者伊瓦尔和勇士比约恩,两位传奇人物如今一个是残疾小屁孩,一个还是刚刚会走路的崽儿。 有道是以小见大,留里克注意到了伊瓦尔自卑的本质。这小子有着重大残疾,以北欧的标准此生与战士无关了。他无法站起来搏杀,双手表现得就必须更加有力,便是试图用强健的胳膊掩盖自己无力的腿,可惜,他人生的六年时间从没有可以自主移动的可能性,想要去另一个地方哪怕是如厕,都必须为奴隶抱着走。 如今,奇迹发生了! 留里克的诺夫哥罗德行宫,和面积范围更大的总督宅邸,有着大量的凭证木地板结构。由于城市的主干道被铺设了黏土砖,辅道至少也有沙土路,故而整个诺夫哥罗德并不存在令人难受的坑坑洼洼。 一辆为伊瓦尔特制的小轮椅很快在留里克的亲自设计下,由本地的木匠、铁匠生产出合适零件拼在一起。 轮椅的关键就在于车轮系统,不存在滚珠轴承,不过是廉价青铜换轴涂抹油脂后的应配合。车轮本身就是整体的圆形木头,侧面钉上了一圈把手。轮椅下端还挂着一块石头,起到调整中心向前的作用,最前方一个活动的小轮则提供了机动转向能力。 无骨者伊瓦尔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身体移动到很远的地方。 他苦练的有别于六岁孩童的强壮双臂真的取代了双腿,即便这个轮椅结构性的过于沉重也并非灵活,伊瓦尔毫无抱怨,而是盛赞赐予自己这一宝贝的罗斯王公是“最好的哥哥”。 “不准叫我哥哥。我当为你的叔叔,我会好好教育你智慧,这是你成为战士的唯一机会。”留里克如此命令。 小孩子没有多想,喜提轮椅之后就小嘴叭叭地称呼罗斯王公是叔叔。 留里克也喜提一个大侄儿,虽说两人年龄差距是十岁,不过从身高体型还有金色的胡须来看,留里克乍一看去已经二十岁了。 秋收之后罗斯的学校暂时关闭,学校仍在建设新的房舍,所用木材自然就是拉格纳那一群疯狂伐木队的成果。 整个诺夫哥罗德仍旧是热火朝天的大工地,曾经留里克也担心自己这样疯狂地扩大各方面的产能、基础建设,要支付的报酬尤其是粮食物资是否足够?随着阿里克系统汇报了自己的缴获,乃至后续来自新罗斯堡的运输船歇下来大量掠夺来的法兰克弗兰德斯羊毛,留里克算是开了大眼,这下他必须完全相信堂兄的辉煌缴获。 也不得不完全相信另一件事——不莱梅的确化为灰烬。 火烧不莱梅留里克完全不觉得不妥,如果有,那就是自己所部的举动弄得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非常难堪。 关于不莱梅城化作灰烬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甚至于还是留里克公开地宣传! 诺夫哥罗德城内的打谷广场的信息栏张贴了一张告示,其标题非常醒目,正是《罗斯公国法兰克战纪》。 就像其他纪录公国战功的文件,这份文件也要大张旗鼓对民众展示。 它第一个版本用罗马字母化斯拉夫语书写,至少全城的孩子都能照着文字拼读出来,连带着他们的斯拉夫人父母也都明白了。 如此一来客居的埃斯基尔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老家伙闻听不莱梅成了废墟,圣彼得大教堂化作灰烬,数千人被杀,尤其是自己留驻在那里的小教士全部死亡。 他获悉消息一度昏阙,苏醒之后也确认再三。 “上帝啊,我是有罪的,居然和撒旦在一起!我居然对这群野蛮人抱有幻想。” 他拄着拐杖便冲向行宫欲与留里克对峙,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种僭越之举,他甚至希望留里克这个撒旦把自己杀死。 然而,埃斯基尔根本不被许可见到王公本人,他被士兵拦截扣押。事情留里克倒是听说了,埃斯基尔老头子一个,到底自己的部下烧了他未来的工作处,不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也不行。 得有人做名义上的替罪羊。 倘若真的和此人相见对峙,保不齐埃斯基尔破了戒律破口大骂,乃至求得一个被杀力争去做殉道者。这老小子死了如何是好?此人应该放回去,最好他能见到那个路德维希王子,好好说明一番在罗斯公国的见闻,以让东法兰克的家伙们知道罗斯可不是蕞尔小国。 留里克书信一封,通篇的拉丁语把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净。火烧不莱梅的大恶人找到了,就是流亡的丹麦匪徒。所谓罗斯舰队不过是应不莱梅伯爵的邀请去做生意,大海茫茫执剑行商非常合理。所谓城市的毁灭与罗斯无关,要怪罪就怪罪那些丹麦人吧!因为这是法兰克与丹麦的战争,不莱梅处在边境,存在被袭击的风险。 埃斯基尔又不是傻子,罗斯王公说得轻巧,谁不知道舰队远征是为了讨伐法兰克。 这份拉丁语的纸质书信如同擦腚的纸,王公本人谢绝亲自出面解答更证明心虚。 王公心虚的证明再一次展现。这不,因为埃斯基尔擅闯王公的举动得到了制裁,他本人又被软禁起来,只是这一次他被软禁在诺夫哥罗德内渺小的修道院里,固然是吃喝不愁,想要离开半步也不行,修道院成为一座牢笼。 十月中旬第一场雪就降下了,今年没有延绵的秋雨,第一场雪伴随北方的寒风,仅仅几天的功夫世界变了模样。 降雪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天,整个环伊尔门湖地区直接进入传统冬季生活,只是湖水尚未冻结,冰面钓鱼这种事还不可做。 降雪多少天,拉格纳等伐木者就在森林营地里苟上多少天。他们酷似冬眠的熊,受着大量的物资倒是吃喝不愁。 他们不禁想到了故乡的风景,降雪总是突然到来,人们必须躲在夯土、茅草堆砌的窝棚里,全身裹着皮革苟活,现在想想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一旦体验了更舒服的生活,拉格纳无法接受过去的生活方式。就比如大家居住的森林营地,他们目前是这里的唯一居民,实则温暖时期这里俨然成为一座小城镇,最多会有上百人聚集在此。斯拉夫伐木者吃饱了撑得冒雪伐木,他们回到了家中纷纷计划修养一段日子。 营地只有拉格纳一伙儿独享,他们住在有平整木地板、壁炉的加厚木刻楞里,裹着鹿皮毯子围着壁炉睡觉。他们丝毫不觉得拥挤,只因这里的木刻楞很多。 当冬日阳光再现,这群冬眠的熊纷纷拿起斧头和双人锯出门。世界完全变了模样,冬日的阳光因为积雪的原因变得极为刺眼。 “兄弟们,先把门口的积雪清理一下,我们快点伐木,把罗斯人要求的任务补上!” 阿里克必须奋斗,他和伙计们没哟懈怠的权力,他们每周都有伐木的任务量,固然因为天气原因会干扰很多工作,每个月也有一个额定任务量,既然存在时间耽搁,在好天气就当发奋伐木补足。 积雪有助于大树的运输,也令雪橇派上了用场。 他们忙着挖走积雪清理营地,运输物资的雪橇队伴随着铜铃声行进在被雪覆盖的小路。 十几名有着巨大黑色眼睛的人牵着马拉雪橇正走向这里。 他们太怪异了!他们是人吗?有着巨大的黑眼睛。 拉格纳判定来者就是罗斯人,他们居然用奇怪的东西遮住了眼睛。的确,雪地阳光的确刺眼。 直到他们走近了拉格纳才注意到阿里克又来亲自押运给养了。 阿里克轻松摘下木框墨镜,露出令人熟悉的脸,这举动看呆了拉格纳。 “怎么,对我的墨镜感兴趣。” “它……” “你可以体验一下。哦,哪怕是送给你也是行的。” 带着好奇心,拉格纳这辈子第一次戴上墨镜,整个世界暗淡下来,他立刻命令这宝贝的美妙。 “罗斯竟有如此美妙之物?现在就归我所有了?” “送你了!你还能见识更多。”阿里克又问:“雪停了,感觉如何?你们可有人生病?食物吃完了吗?” “一切都好。” “很好。王公还是让我传话,你们继续伐木,必须完成这个月的伐木任务。这个月可能会有更多的降雪,你们必须抓紧时间。我没有别的要说,卸货就撤” “啊?不留下来我们再聊聊?” “也好。倒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关于王公给你长子伊瓦尔做好了一辆有轮子的座椅,伊瓦尔可以自己拨动轮子在室内运动,他不再是废人。” “啊?!还有这种神迹?” “那是当然,王公并非凡人……”阿里克赞誉一番,罢了招呼看戏的这群丹麦人都来卸货。 第777章 来自南俄草原的风 一支骑马的队伍行进在略显凄凉的森林中,他们有人五十余,却有马匹一百六十余匹。 他们来自更加遥远的东方,就来自伏尔加河流域,甚至是今伏尔加格勒至阿斯特拉罕一代。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有着漂亮的黑色八字胡,他身高属于低矮,乍一看去其貌不扬,然一身铁片扎甲,腰悬挂镶宝石弯刀,不能说贵不可言,也能说是赳赳武夫一个。 他们骑乘的突厥马耐力强突击能力也不错,每一名骑手的马鞍处挂着行囊,内有干粮与睡袋。马鞍亦有皮兜,插着放松弦的复合反曲弓,另有皮兜插着五十支雁翎箭。 他们是一阵来自中亚草原的风,因为来自唐帝国的打击,整个部落联盟迫于压力大规模向西迁徙。 部分人员与主体完成了历史性的分列,并在一盘坦途无险可守、无本地强势势力阻拦下,绕过里海北岸,进入到内高加索地区。 他们终于遇到了难缠的敌人——可萨汗国。 双方在顿巴斯盆地发生激战,终究打了一个不分伯仲。如此可萨汗国不得不承认一个继东罗马之后的来自东方的一介新麻烦。 整个克里米亚连同敖德萨地区都在罗马人与罗马舰队的牢牢把控中,五桨座战舰或许已经落后于时代,对于罗马而言,这种舰只无论是运输步兵还是骑兵,都是极佳的平台。 北方出现两支游牧集团并大打出手,这是东罗马非常乐意看到的,尤其是可萨汗国倘若遭遇重挫,那么帝国的东北部边境(希腊色雷斯地区)的战略压力就是骤降。但罗马还没有蠢到资助一群新来的游牧民族。 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佩切涅格人,他们脱离了西突厥,亦脱离了乌古斯联盟,他们是整个庞大族群里凶猛向西的存在。 他们并没有什么战略目的,只是本能的驱赶着牛羊寻找最合适的草场,如果丰美草场被他者占据,那就杀了当地民众取而代之。 但是,他们并非单纯的莽夫,深知寻求域外势力帮助的重要性。 和森林区的斯拉夫人交易是有益的,马匹、奶制品、皮革换取斯拉夫人的大量布匹和耐储的麦子。 就在836年,一支斯拉夫商队又一次不请自来!他们穿越切尔尼戈夫地区的森林进入草原区,与佩切涅格牧民相遇。他们带着宝贵的盐与大量的布匹而来,令佩切涅格联盟首领惊讶的是,这一次轮到斯拉夫人卖盐了。 斯拉夫商队的头目也不是别人,正是在罗斯境内完成越冬的基辅马客萨克伊,他带着伙计们回到基辅老家向家乡父老说明对瓦良格罗斯贸易的成功拓荒后,休息一阵子就一路向东了。 一条从第聂伯河基辅河段至伏尔加河的陆路贸易线路早已存在,其中有着大量的草原区,实为贸易坦途。在保加尔汗国与可萨汗国的夹缝中,佩切涅格汗国以快马弯刀打出来一道贸易走廊,成功与森林中的克里维奇斯拉夫接触。 马客萨克伊这回来到了佩切涅格人位于今伏尔加格勒北方不远处的大营,在汗帐内,他们向可汗描述了一个美妙的罗斯公国之所在。 “罗斯人有好铁、有大船、有美酒宝石,还有大量的水晶器皿。罗斯却需要大量的马匹,唯有你们可以提供马匹,罗斯人也愿意出大价钱购买。” 能发展一个遥远的贸易伙伴换取好东西是好事,不过一个森林斯拉夫人会为北方瓦良格人的罗斯说话,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至少对于萨克伊和他的伙计们,给罗斯王公办好买马的活计的确有重赏。重赏之下,这群冒险者宁愿在东欧大地活的像是个哥萨克。 斯拉夫客商为何有盐呢?原来这些都是罗斯人所造。 说来惭愧,明明占据了伏尔加河入海口(里海)的佩切涅格汗国,居然还不懂如何从苦卤一般的里海中分离出食盐,他们明明可以不缺盐的,却不得不与东罗马商人交易。那些奸诈的罗马商人不可能摸着良心做生意,佩切涅格人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马匹交换盐巴,甚至这里还存在限购。 罗马商人也有自己的说辞:“我们这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若是被克里米亚总督发现,我们必将全家被杀。你们无权有任何抱怨。” 可汗动了心,一位年轻人被委以重任。 “卡甘,你年龄已不小,想要继承我的汗位你必须拿出一系列的功绩向其他部落证明自己。你作为本汗时节前往罗斯,带着我们的骏马去尽可能地交换他们的宝贝!”可汗如此命令自己的儿子,虽然年轻的太子卡甘有一点怀疑,终究这是立功之事,倘若此行自己带回来大量的盐,岂不是成为整个联盟的大英雄? 如果可以好好生活,佩切涅格人也不愿驰骋草原拼杀生存空间,奈何草原说大是大,说小也是小,至少有四方势力势力争夺庞大的南俄-内高加索草原,佩切涅格若是示弱,结局可是族灭。 留着八字胡的卡甘带着他的贴身卫队与商品化的马匹,随着斯拉夫客商的引路第一次抵达森林与河流交织的基辅。 卡甘一行人抵达时正值夏至,基辅民众在他们的河畔大祭坛,各个头戴漂亮的花冠,围绕着祭坛的神木矩阵手舞足蹈转圈圈。斯拉夫人在祭司他们的太阳神与农神,希冀庄稼茁壮成长取得丰收。 卡甘一行都是看客,他尊重这群斯拉夫人的信仰,满脑子想的还是尽快去往北方。 佩切涅格太子亲自抵达基辅,马队携带的一小部分牛皮、羊皮和羊毛就地卖掉了,从而换取一批麦子,供给北上队伍的人与马匹的食用。 他们在基辅逗留到儒略历的七月下旬,漫长的陆路北上之旅这才正式开始。 相比之去年萨克伊的探险,这支佩切涅格马队的规模太大了,走便捷的水路根本不可能。 一道糟糕的天堑摆在面前——普里皮亚季沼泽。 它是庞大的泽国,传说是混沌神切尔尼伯格的居所,贸然进去的人必须快点离开,否则很可能暴病死去。 马队不可能在堪称粘稠的淤泥中前进,那里腐烂的气息人可以忍耐,大量的马匹若是吸了浊气死了,对罗斯贸易也就少了一大笔本钱不是? 不能硬闯就绕道,混合的商队骑着马匹沿着森林与草原的边界前进,他们摸索中向东北方向走,花费不少时间饶了一个大圈,一头扎进今布良斯克地区的森林中,并成功找到了第聂伯河的上游。 相比于恶心又恐怖的普里佩特沼泽,瓦尔代泽地就温和多了。 可惜,一场秋雨带给马队不小的麻烦。 不过卡甘和他的亲信是一支真正的游牧军队,即便马匹进入森林,骑兵依旧能发挥出一定的实力。 一个小型森林村庄出现在眼前,卡甘无所谓萨克伊“不要出击”的警告,带着部下冲杀过去,轻轻松松解决整个毫无防备的村庄,将村民杀戮带劲。等到萨克伊抵达现场,看到的只有倒毙的尸体,还有正在被这群游牧者玩弄的女人。 “你就不想快活一下吗?”骑马的卡甘毫不犹豫指着自己正快活的部下,还有挣扎求生的村庄女子。 “亏得你还懂我们的语言。你们袭击的是斯摩棱斯克人的村子,一旦我们暴露了踪迹,他们会报复我们!” “那就打一仗。这群人明明很弱,我毫无畏惧。” 萨克伊不想再多言,直言警告:“袭击到此为止吧,我们不得留活口,我们不得暴露踪迹。我警告你,等到了罗斯你们不准杀戮任何一名罗斯人,否则就是惹恼北方的劲旅。” “这个?你自不必说,有关瓦良格人的消息我还是知道的,我不会愚蠢地袭击一群和我们一样的强者。” 的确,罗斯人属于瓦良格人的一部分,来自北欧的武装商人早就出现在第聂伯河和伏尔加河,只是他们的踪迹过于神秘了。因为更多的时候,来自丹麦、瑞典的瓦良格武装商人喜欢从西德维纳河进入欧洲腹地,站在基辅民众的视角上,这些瓦良格人更多来自向北方向,他们带来了贸易产品,也留下了绑票掳人的传说,总之是一个对当地斯拉夫人非常纠结的存在。 至少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从未对基辅民众做过恶性,他们想必是一支强悍又有自己原则的势力。 卡甘操持起一支短矛当着自己正闷头办事的部下的面,一戳刺杀这女人。 “老大,你干什么?!” “蠢货!快滚!把尸体都搬走,我们在这个村子待到天气放晴。快去搜刮一下,把粮食和布匹都找到。”卡甘命令道。 对于整个马队,一场漫长的森林行军很磨损马力,何况森林区缺乏优质的牧草。他们来得恰到好处,所谓斯摩棱斯克地区的麦子都收获了,被卡甘一伙儿人劫掠的村庄,仓库里也满是麦子。 游牧战士们想带走全部的麦子,他们的确在尽力而为,以至于趁着阴雨天气大家赶忙制作麻布口袋,再将燕麦挂在大量马匹的背上。 所有马匹也得到开怀大吃的机会,几天的休整期,连带着萨克伊一伙儿的乘骑,合计近二百匹马疯狂嚼食美味的燕麦。连人带马,巨大的胃口快速消耗这一小村庄的粮食库存。相比于欧洲灯芯草为代表牧草,燕麦粒的热值自然远高于它。 燕麦实为欧洲性价比最高的喂马精饲料,以燕麦喂马在卡甘看来是奢侈至极,倒也能助自己顺利抵达罗斯。 休息时期,萨克伊闲得发慌,他甚至都觉得卡甘过早地处决了那几个农妇。 都是斯拉夫人,萨克伊对死去的人就没同理心吗? 他的确没有。 毕竟自己一旦被斯摩棱斯克人扣住,少不了一阵毒打乃至处决,这里的原因非常简单,任何试图与伊尔门斯拉夫人做生意的人,都被斯摩棱斯克人视作仇敌。这就好比佩切涅格人与可萨人明明说着差不多的语言,彼此不照样大打出手。 趁着悠闲的机会,萨克伊向卡甘指明了后续的道路。 “我们直接穿越沼泽区(瓦尔代泽地),这样能完美避开斯摩棱斯克人的注意。我们将找到第二条大河的河道,它叫做洛瓦季河,我们沿着河畔持续北上,只要我们见到一座坚固的城堡,通过那里便是进入罗斯公国境内。罗斯王公地位崇高,想到与你们的可汗,我与王公关系很不错,当他获悉你一口气要卖掉一百匹马,你会成为最尊贵的客人!你还会享受一番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畅快享受。” 何为“畅快享受”?萨克伊所谓那是超越男女之欢愉的。 比如整个人泡在温暖的大木桶里泡得浑身发软,置身于满是温热白雾的物资,躺在木板上被人用麻布搓掉身上的污垢,用散发奇异香气的肥皂洗涤头发与全身,让汗味、羊膻味荡然无存。在草原上,痛快地洗澡并不容易,且贸然的洗澡容易时候感染风寒,以至于佩切涅格民众秉承着在中亚老家的习惯,他们虽然热衷于打扫自身的卫生,却主观排斥洗澡。 罗斯人有一种着火的美酒,喝下去会感觉腹中燃起一团火,冻得发抖的人饮之顿时恢复火力。 罗斯人有烤肉有大面包,烤肉讲究重盐因为他们不缺盐,面包讲究个头大又松软因为他们有小麦。 …… 这一切卡甘听得如痴如醉,巴不得立刻享受到。 游牧人马队继续北上,他们走后留下焚烧中的村庄,以及逐渐化作灰烬的尸体…… 洛瓦季河秋风萧瑟,天空又是阴霾似乎又有降雨。距离罗斯公国南方边陲城市新奥斯塔拉已经不远了,卡甘、萨克伊几乎看到了旅途的终点,奈何降雪活动开始了。 他们宁可在降雪中前进,好在众人早有准备,且这些突厥马已经生理性换装出长鬃毛,南俄草原不比诺夫哥罗德的冬季温和多少,这些天生耐寒的突厥马无畏这里的寒风与积雪,就是大量的马匹没有铁马掌,不能指望它们在雪地中还能快速前进。 成功就在前方,风雪刚刚停止,一座木堡横亘在洛瓦季河入伊尔门湖的河口! 奥斯塔拉人的猎户已经注意到一群骑马的异邦人,奈何女首领卡洛塔带着幼子在湖泊之北的诺夫哥罗德修养。 民众自发地站出来,很多人怀疑访客就是去年的马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采取了自卫活动! 正所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新奥斯塔拉已经堡垒化,木质城墙上的十字弓手威慑性射箭,固定位的扭力弹弓还发射标枪威慑之。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卡甘大吃一惊,连马群都有所骚动。 卡甘真是吃了一记下马威,他又不是憨憨蠢货,深知罗斯人守军故意把标枪打偏。所谓只要他们想,自己连人带马就被射杀了。 果不其然城墙人有人大声询问:“你们是谁?是敌人!还是商人!?放下武装,接受我们的盘问!” 卡甘听不懂诺斯语,直到对方又用口音奇怪的斯拉夫语吼了一遍。 这时候马客萨克伊急忙下马,张开双臂示意没有任何战斗的意思,他就站在扭力弹弓的精准射击范围内,向着城头的人们问好并自爆身份。 他说明了一个让奥斯塔拉人无法拒绝的通过理由。 所谓基辅马客萨克伊,应罗斯王公的命令,再一次带着马匹来了,大量的马匹都将卖给王公。 至于一群黑头发的异域骑士,他们就是最好的养马人,是东方的佩切涅格人,以使节的身份要求觐见王公。 奥斯塔拉人放开了边关,不过奥斯塔拉军队也出动了。他们镇守南关还没有大意到什么人都放行,既然是一支大型使团,就当由战士们护送。说是护送,实际就是监视。 一支更加庞大的队伍开始沿着伊尔门湖走陆路北上,还是人员马匹太多的原因,本可走水路的计划毫无意义。至少卡甘见识到了罗斯人的大量船只,虽然这里不过是罗斯公国南关城市,水军的实力可见一斑。无他,佩切涅格汗国只有少数一叶扁舟,明明把持着伏尔加河下游,全族不懂造船就好比守着金山不懂得挖矿冶炼术般悲剧。 倒是有一条船先大部队一部快速向北,他们必须向王公汇报一个好消息——马客归来,或有百匹良马销售。 第778章 没有二道贩子两头吃的马匹外贸 高大又绵延很远的木城墙令卡甘想到了一个传说,传说罗马人的狄奥多西城墙高大且漫长,莫非罗斯人的诺夫哥罗德城也与罗马的君士坦丁堡一样? 在这位草原之子的概念里,所为“城市”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如果聚居的人足够庞大,自家联盟的大帐区也算是城市。漫山遍野的帐篷依傍伏尔加河兴起,那里是牧民们贸易的集市,是可汗与祭司的居所,整个部落联盟有头有脸的人都愿意前来。 大帐区域的周边总是游荡着成群的牛羊,民众豢养的大量牲畜是大家的衣食来源,就是这些牲畜总是会把草场吃得干净,迫使大帐区每个几年就要沿河移动一次。 罗斯人完全不是那种快意自由的生活方式! 积雪覆盖了大量平坦之地,据说几个月前场地里还长满了麦子,罗斯人完成了收获,他们的仓库物资足够供养所有人生活到明年的秋季。 这群来自遥远东方的访客骑着马匹屹立于城市之下,由于信使先一步在即将冰封的伊尔门湖上飙船,将消息禀报给留里克。 一群来自东方的马客不远千里来卖马?一出手就是百匹的规模? 此等好事完全出乎留里克的意料,喜讯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是的,留里克梦寐以求建设一支骑兵部队增强自己的战斗力以及提高信息传播效率,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不过转念一想,此事也不仅仅是偶然。 “马客萨克伊,今年你果然又来了?一来就给我送大礼,我可要再奖励你一番。” 留里克做好了准备,那支队伍要沿着河畔前进仍要走上两到三天,自己有足够时间摆出仪仗队迎接。 信使说那些马客有一批武装者。有武装不足为奇,一群商人走过漫长的旅程,就是旅途遭遇的熊、狼都能成为致命威胁,更要穿越斯摩棱斯克人的控制区,带上武器执剑行商很合理。 但信使又言,那些人样貌非常奇怪,有一些芬兰人的长相却又大大不同。他们都是黑发,为首的头目有着奇妙的八字胡,其人身材矮小,完全不懂诺斯语,倒是懂得斯拉夫语,发音蹩脚闻者基本能听懂就是了。 主要的客人来自东方吗?酷似芬兰人的长相? 信使提及了一个词汇,留里克稍稍判断果断确定,来者就是佩切涅格人。 好呀!马匹的饲主送货上门了! 卡甘与萨克伊一众的队伍过于嚣张,他们皆起码而行,而身边“护卫”的奥斯塔拉战士尽是举着旗帜步行,就仿佛这群异邦的访客才是上等人。 他们经过农庄,即便天冷了,无聊的民众还是跑出家门,或是远远看着这群马队,或是直接逼近一睹真容。 马匹在诺夫哥罗德并非稀罕物,同时出现大量的骑马者则是破天荒的事! 说来非常惭愧,本地斯拉夫人不懂骑术,他们把马做拉车、拉犁的使役牲畜,作用更多酷似东方的耕牛。他们当然知道骑兵的存在,无奈自己手里的马匹数量少不说个头也偏矮。 去年有外来马客卖给王公一些更好的马,据说王公已经在计划创造属于公国的骑兵部队。 可这种事与种地的大家有何关系呢?即便是收益,最大的收益人也是住在诺夫哥罗德城里的各路瓦良格人和白树庄园的家伙们。 想想好的吧!有什么事比看热闹有趣,反正生活也缺乏乐子。 鬼鬼祟祟的围观者卡甘早已察觉,一路之上他也懒得弄清个所以然,大抵是自己的队伍太过于显眼。 他并没有任何傲慢的意思,而是进入了全新的领域,对这里完全不同于故乡的生活方式所惊讶,好奇心胜过了一切。 诺夫哥罗德高大的木墙让他惊讶,让他见识到真正的“城市风采”。城墙处聚集着的衣着统一的战士,不仅令他下意识起了戒备,以意识到罗斯王公完全获悉了自己的到来。 正巧,耶夫洛本人就在城里。 原则上耶夫洛并非芬兰伯爵,真的的伯爵是他的大儿子,他可以行使领主权力实为“涉政伯爵”。不过在罗斯公国统治核心区,留里克愿意与他叙叙旧,再委任他再做侍卫长,时限至明年春季融雪。 此乃私人交情亦是考验,这不,耶夫洛奉命担任接洽的使者。 既然芬兰苏欧米人和突厥佩切涅格人祖源都来自北亚,也许他们略有相似的长相能带来一种特别的亲近。 耶夫洛不知王公用意,他倒是很懂得自己的本分。 佣兵部队是实质上的近卫军,他们武装最好衣着也最光线,这不每个人的头盔上还插着染成蓝色的大雁飞羽,形成华丽的头冠。每个人裹身白袍的胸口处都是巨大的交错式蓝纹,牛皮武装带扎得牢,腰间悬挂着统一款式钢剑,也有五花八门私人物品。 近卫军人手不足,这下子拉格纳所部也收了信,临时换上衣服后就来做“群众演员”。一下子便有三百余人在城门口列队,沿着大路排成两道人墙。 要仪仗就把仪仗工作做到极致! 这不,留里克又给了醉心于音律的爱妾诺伦表演的机会,她带着自己培训的乐师班子,集体打扮得酷似女祭司的朴素模样,带着骨笛、屁鼓在城外列队,吹奏《欢乐颂》做迎宾曲子欢迎访客。 罗斯人旗帜飘扬,白底配蓝纹,这就是他们的象征? 他们的武士皆着罩袍内附甲胄,装饰华丽考究。 华丽的外表下掩藏的绝对是凶悍,卡甘年纪轻轻也是老战士,谁杀过人,他可从眼神里看出,且看这群罗斯武士绝对个个杀人如麻! 那些金发的年轻姑娘引得他的好奇,这些女人又是吹笛又是敲鼓,合奏的曲子轻快而令人舒心,表达的意境完全与另一群赳赳武夫所流露的完全反过来。 “远方的客人,伟大的王公已经收到了你们的请求。王公许可佩切涅格使者进入城市,许可你们的领袖进入王宫细谈。请你们都先下马吧。” 说话者是一个低矮的男人,面貌与其他罗斯人有所不同。此人所言是斯拉夫语,卡甘听得懂。 待其犹豫之际,萨克伊急忙先行下马,又徒手硬拽卡甘下来,并小声嘀咕:“劝你不要犹豫不决,认真听他们的要求。我们现在是在他们手里,他们非常强悍。” 城外的雪地当然不是会晤地点,卡甘娴熟下马,摘下自己的皮毛露出笑容向耶夫洛走去。 “你……是尊贵的人?” “我乃罗斯公国贵族。你……看起来你就是佩切涅格人的头目?” 萨克伊不曾见过耶夫洛,瞧这场面也知道此人是大人物。他弓着背满脸笑容谄媚地介绍:“大人,这位年轻人是佩切涅格可汗的儿子……唔,就相当于罗斯王公王公长子的地位。他是佩切涅格使者,带着贸易与和平的目的而来。” “也是一位贵族?那么,就请随我进城吧。王公又令,你可以带上十名随从,其他人连带着马匹就在城外候命。” “就让我的人在雪地里待着?”卡甘疑惑询问。 “这是王公的意思,在得到授权之前,你和你的人自然不可随意进城。听说你是来卖马的,我看到了,你的马匹绝对质量上乘,王公一定也喜欢。” 震撼是共同作用于双方的!列队的罗斯军队也注意到眼前的马群,很多人都有过和骑兵对战的经历,知道骑兵的优势。即便骑兵曾被扭力弹弓打得魂不守舍,倘若骑兵军掌控在罗斯军手里,情况定然完全两回事。 拉格纳就混在禁卫军中,他也眼馋这些马,毕竟看到那骑马者傲人英姿,任何的男人都心生羡慕,想骑上去试试感觉乃至驰骋。 卡甘终于进入到罗斯公国的大城,他看到了整齐的房舍与平整的路面,甚至是排水的沟渠。 他还察觉到了集市的存在,看到了大量往来的人群停下脚步对着自己驻足观看。 让他略显失望的是,罗斯王公并没有特别气派的宫殿,这里有的只是一座大号的木屋与一批附属建筑,也许是这里并非王城的原因。 与此同时留里克早已换好衣服等待客人,他在左右两边也都是特别请来的赳赳武夫,尤其是第一旗队中身材魁梧的人拎出来,单纯盘腿坐在宫殿侧墙坐上两排,以给王公镇场子。 房舍内烛光璀璨,房顶降下三座吊灯矩阵。 侧墙的油灯座很是讲究,每一青铜灯盏下必有一白熊兽首,狰狞的獠牙是说不尽的威武霸气。 一位有着金色胡须的年轻坐在高堂,他身披一张白熊皮,头顶狐皮帽,衣服上点缀着大量的宝石。 他像是一位富有的商人? 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不会说谎,他是极为凶狠的战士,犀利的眼神如同在说“我杀了一万名的武士”。 卡甘和随从不得不卸下所有的武装,这才刚一进殿就逢台上高贵者的斯拉夫语闻讯:“来者可是佩切涅格使者?” 卡甘还是站着的,却见萨克伊闻声就急忙盘腿坐下,罢了还猛地一拽愣是将卡甘拽倒。 “王公大人,这位是来自东方草原的勇士,是当地首领的儿子,未来也会继承首领之位。”萨克伊谄媚道。 “佩切涅格人的可汗吗?”留里克倒也吃了一惊,“你竟有如此高贵身份?” “我的确身份高贵。”卡甘不羁地昂起头。 “很好。看来信使所言都是真的。如你所见,我就是罗斯公国王公,是北方的征服者,是海洋的拥有着,是斯拉夫人的统治者,是被诸神厚爱的人,也是你们马匹的最优秀的买家。那么,你的名字?你的意图?” 任何一个有身份的人都可以说出一系列自我标榜高贵的头衔,卡甘一时间的确露怯,毕竟自己并没有取得什么骄人的成绩不敢自吹自擂。 这位罗斯王公却如传闻一般非常年轻,此人不似同龄人般怯懦,言语间流露着底气十足的高傲。 王公的高傲卡甘并无不适,王公绝对是聪明的,已经点名了买马的意图。 话题直接有了突破口,尴尬对话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乃卡甘,佩切涅格下一任可汗。我们,定然是你们最好的马匹供货商。不错,这次我奉父亲之命,直接与你们做马匹交易。” “很好!痛快!来人啊!赐酒!” 一声令下,就有小臣奉上罗斯佳酿。那是一种鸡尾酒,所谓精酿又蒸馏的伏特加勾兑大量的蜂蜜,还要浸泡一些覆盆子果干,它酒精度数不低,极端的甜蜜盖过了辛辣,只有蜜香、果香与酒香。 留里克亦是端起一杯酒。 卡甘一时迷惑又震撼,自己手里捧着的可是水晶杯,其中美酒香味复杂颜色微黄整体清纯。 既然对方是突厥系族裔,想来必然是草原为家。任何的草原人总是好爽的,所谓喝酒要大碗,吃肉要抱着骨头啃,粗犷地喝酒吃肉彰显主客豪情。 留里克索性举杯站起,一脸豪放:“远方的客人,是命运是我们相遇,让我们共饮这杯美酒,罢了立即谈谈马匹之事。” “王公大人,你竟如此豪爽?!”卡甘颇为吃惊。 “难道还要有任何的废话吗?我渴望你们的马匹,我想在你看来,一百句美好祝福的话语都不及我立刻拿钱买下马匹不是?你们就是为了贸易而来,我们当尽力今天就谈成交易。” 竟有这等好事?卡甘巴不得立刻完成交易把钱攥在手里。 “既然王公如此看中这场交易,我们干杯吧!您的热情好客的品德将在草原传颂,我们将有更美妙的贸易前景。”说罢,卡甘将美酒一饮而尽。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留里克也没有任何要坑这群突厥人一把的意图。 卡甘竟是佩切涅格可汗之子,甭管这个名号是否真实,今后的贸易能否顺利进行才是硬道理。所谓甭管来者是阿猫阿狗,能把骏马送到罗斯,是偷是抢都是无所谓的,把骏马送来的就是英雄。 不过这群佩切涅格人的出现,瞬间令留里克想到了很多——也许训练骑兵的计划当顺势而为进入快车道。 还是先立刻把生意谈好!虽然公国的大钱库安置在新罗斯堡,因手工业发展需要大量现金支出,诺夫哥罗德也有一个小钱库,库存银币多达八百磅。留里克以春天的经验,寻思着这波不请自来的马匹外贸交易,钱应该是够的,大不了再砍砍价。 “你们果然打算销售一百匹马?”见其干杯,留里克急忙问。 “正是。” “那么……”留里克本想寻个价格,他果断想到了去年萨克伊的离谱报价,这下嘴边的话直接憋住。 “价格?按照我们的习惯,一批母马价格最高,我带来的马都是母马。” “都是母马?!” “因为母马最适合乘骑,也许你现在不理解,买了我的马后你自然会懂。” 卡甘的意思留里克大抵是明白的,所谓草原骑兵总是携母马远征。远征西欧的蒙古军队除却核心精锐外,其他骑兵皆来自突厥。他们都是逐水草而居,生活方式有着大量共性,天然也都能接受同一个大汗的治理。远征的骑兵可以一路不下马,趴在马背睡觉,饿了就嘬一口马奶。骑兵的母马不仅是乘骑的工具、战斗的工具,几乎也是后勤的全部。 “好吧,你的价格呢?” “我们走了三个月的路,经历了不少磨难,终于抵达了你的领地,所以……” “价格要提高咯?” “正是。所以,一匹马一磅银币。”卡甘说得有一点露怯,反观留里克,听得这个数字直接坐正了身子。 “你说什么?!” “啊!王公!我们经历了很多磨难,从遥远东方走到这遥远的北方,增加一些价格是合理的。请您务必接受。” “你!”留里克一只手捂着脸,杀人般的眼神透过指缝直接瞪着瑟瑟发抖中的马客萨克伊。 留里克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做生意的,马匹的繁育者给个一磅的报价都要解释一番生怕买家不高兴,合着萨克伊一伙一度提价十倍!真是为了1000%的利润,这群基辅马客真敢搞“东欧大串联”两头吃啊。 交易都是春天往事,那些买来的公马疯狂发作,以至于如今整个诺夫哥罗德的母马全都鼓起了肚子。萨克伊卖了马就撤了,想到那些事留里克也不得不感慨这个基辅男人的行动力,真就是为了贸易,此人整整一年都在快速运动,甚至没有休息的时间,有这行动力给他一条大船还不得直接杀到新大陆。 显然萨克伊春天的时候还是撒谎了,所谓袒露心扉描述的十匹骏马成本价四十磅银币,到头来还是胡诌,都是奸商话术罢了!事到如今知晓此事留里克也毫不气愤,甚至应该让它成为秘密。因为马匹的供货商送货上门,他们自己包揽了配送工作,已经不需要二道贩子。 卡甘言之凿凿,一百匹母马可供销售,介于其他马匹是回程时的乘骑和驮物使役不在销售范围内。 “我们何时交易?我何时拿到钱?!”卡甘极为实在地询问。 对方如此实在,留里克心想自己若有半点迟疑就太不地道了。他再度站起身,宣布:“就是现在,你即将拿到钱!合计一万枚上好的银币!走吧!我先去看看那些骏马。真是个大喜事,卡甘,你和你的族人都是我的朋友。今晚我要宴请你们!” 第779章 骑马的王公你威武雄壮 什么是美餐呢? 但凡是草原上的集会,尊贵的首领们聚在一起,宰上几只羊烤得焦香冒油,众人持小刀走上去,割下心怡的部位捧着啃食,此为草原盛宴。 倘若再有马奶酒佐餐,盛宴就更为美妙。 卡甘对于美餐的概念是很有限的,他曾听说过罗马人在吃的方面很有一套,也非常喜欢葡萄酒的滋味。 在故乡,葡萄酒当然流入到佩切涅格人的社会。会有阿布哈兹、格鲁吉亚与亚美尼亚的高加索酒商,将装在木桶中的葡萄酒卖出,以换取佩切涅格人马匹。 马匹是一种硬通货,很显然与遥远北方罗斯人的贸易是双赢了,在卡甘看来在所有的贸易对象里,只有罗斯人在拿出银币的问题上表现得最为果断。 因为留里克很快出城见到了那些骏马! 突厥马有着长长的鬃毛,连马蹄上鬃毛也略多。大部分马匹并没有铁马掌,倒是马蹄的角质层都又被修剪过。 它们聚在一起丝毫不怕人,一个个踩在雪地上忙着喘粗气。 抚摸骏马的鬃毛,马匹并无尥蹶子的意图,温顺得仿佛是老朋友。 “我可否乘骑一匹?”留里克无法压制着内心的躁动,随口问及卡甘。 这个提议实在有些大胆,就算罗斯王公是高贵的,他到底是不懂驰骋呢! 但卡甘也是完全不懂呢…… “可以,我不得不警告,优秀的骑马者需要训练。而且,我不能保证被您挑选的马能绝对温顺。” “你的善意我心领。你就挑选一匹温顺的马!记得!”留里克郑重瞪向卡甘,“我买你们的突厥蛮马就是为了驰骋,我要亲自验货,给其他人做一个榜样。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意图。” 有些事是藏不住的,比如说早在遥远东方,卡甘获悉北方罗斯人要卖马,他想当然的就认定罗斯人要筹建骑兵部队。双方在地理上的距离极端遥远,罗斯人为了得到骏马舍得花钱,买卖做成了必是大赚一笔,且佩切涅格联盟也犯不着担心罗斯人会是军事威胁。 卡甘为留里克挑选一匹良马,一匹肩高达到折合150㎝的高头大马。 这样的肩高在突厥马种属于上乘,固然突厥马比不得本时空的阿拉伯马和大宛马,它当然有自己的优势,甚至这一战略优势显而易见! 一支马群在人类的驱赶、牵引下,区区三个月时间从黑海之滨穿越草原、森林、沼泽、雪地,愣是抵达北方苦寒之地。马匹的耐力实为一绝! 留里克本人比卡甘高了整整一头,一位北欧壮汉仍需更多的肌肉、脂肪彰显自己的强壮。留里克身形未免还是有一些单薄,当然他站在雪地上,白净的脸配上一头金发与黄金般的胡须,确有“北方之狮”的风采,给予卡甘强烈的压迫感。 如果说留里克不懂骑马,那是荒谬的。 可他的那种骑马也不能算是真的骑马。 就像是一个人学会了游泳,技能烙印在灵魂里。他的内心终究会烙印着一个超然于时空的灵魂,这份记忆里懂得骑马。那不过是黄河滩涂地区兴起的供游客玩乐的跑马场,骏马都被驯服得服服帖帖,游客踏着脚蹬上马,抓紧缰绳发布指令即可。这些沦为主人挣钱工具的马匹极为温顺,它们会毫不犹豫围绕跑马场跑上固定的圈数,再非常机智地停下来。 体验到驰骋乐趣的游客总是高高兴兴下马,高高兴兴付钱。 留里克所谓的骑术就是这样学会的,如今换了一个时空,至少踏着青铜脚蹬上马与抓紧缰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甚至情不自禁的吼了一声“驾”,奈何这种东方式的命令语对突厥马无效,只因系统不兼容。 即便如此,目前可是有两千多人围观城市大门口的马群呢!人们眼睁睁看到王公大人顺利起码俯视众人,王公轻松征服了骏马! 一旁的卡甘啧啧称奇,急忙讲授一番突厥式命令语。 这下声控系统完成兼容,留里克赫然察觉到,骑马与开车本质上也没啥不同。倘若这骏马是车辆,它的操纵就是完全的智能语音声控。 本就身材高大的他骑着高头大马,留里克的脑袋实际都到了距地面260㎝的程度,俯视众生绝非谬言。 留里克信马由缰地在众目睽睽下溜了一圈,马匹的温顺令他着迷,突然下达驰骋的命令,这骏马闻讯突然加速,再给予一个命令,骏马立刻减速化作漫步前行。 欣喜之下,留里克拔出自己的宝剑,闪亮的钢剑在阳光下实在耀眼。 他学着从电影中看到的场景,高举着右臂,钢剑直指前方,又令马匹再度驰骋,整个人成了真真正正的哥萨克骑兵! 他的白狐帽子都跑掉了,众人看到王公在驰骋,棕色的马尾在剧烈随风晃动,王公脑后的金色马尾也随风飘扬。 卡甘这才是初见罗斯王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罗斯人的最高首领竟天生会骑术,仿佛屁股是长在马背上的。看看王公飘逸的金发吧,那与真正的马尾如出一辙。 留里克爽快之际,喘着粗气的骏马终于停下。他如下自行车般右脚松开马镫,一记轻快的掠腿,整个人迅速跳下。 惊喜与震撼就写在卡甘的脸上。 “王公,想不到你天生是骑兵!” “是啊,如此畅快的感觉太好了。不是你送来骏马,我都不知道我天生是骑马好手。”留里克下意识抚摸骏马的鬃毛,“真是好马,被你们训练得极好。我已经没有任何的顾虑,我还要额外赠予你一笔钱。” 还有这种好事?被高贵者赞誉善驯马,甘卡本就乐在心头,这番还能多拿一笔赏赐,岂有不收之理。 一场美妙的国宴紧张筹备,卡甘一行人也拿到了买马款项。 因为自己的卡洛塔在场,她驯养各类大型牲畜经验丰富。卡洛塔检查一番所有的马匹,断言皆为年轻的良马,所谓到了春季都可以繁育小马。 留里克觉得自己大赚特赚,一万枚上好法兰克银币拿得也极为痛快。 银币分十个麻袋,每袋十磅,他以荣誉担保不可能在掏钱的问题上缺斤少两。 卡甘难道还会怀疑钱币数量不足吗?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样规模的银币,每一枚银币上都印着法兰克国王查理曼,他想当然认为这还是某个罗马皇帝的大脑袋。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他以自己的方式验证银币的真伪,只见银币上留下了牙印,它定是足量白银无疑。至于数量够不够,这个问题被他直接忽略掉。 一小包额外的奖励随即下拨,小麻袋里装着十枚法兰克金币。如果说一百磅银币属于佩切涅格联盟的族产,联盟众酋长都关注着这场贸易,所赚得的钱财至少有一半要扩充佩切涅格军队的武装。而这十枚金币就归为卡甘的私产。 上好的金币也是稀罕物,喜提金币后的卡甘高兴得乱蹦。金币当然可以交易,卡甘倒是有自己的想法——把金币熔化,为自己的头盔铁面具镀上一层金子。 突厥系族群的战士都有一个讲究,如果一名战士有足够的资产,穿戴浑身的铁片扎甲是一定的。头盔要有铁片加固,一张铁板或是铜板打造的防御性面具要挂在正脸,更富有的人当将面具镀金。 这套风格实为突厥人与盛唐的交锋中所得到,如今佩切涅格人也才抵达伏尔加河没有多少年,民众对于唐帝国的记忆并没有消散。部族联盟中的精英们知晓一些遥远的历史,知晓众多民众西迁的原因。 所有的马客都是座上宾,包括卡甘的每一位贴身侍从都有权享有大餐。 入夜之前,卡甘的侍从们被收缴了武器,作为交换他们得以统统进城。 不得不说这群人浑身散发着恶臭,命令他们洗澡,所有人表现出一种难以明说的抗拒。一开始卡甘也是抗拒的,洗澡被认为容易被邪祟附身。 这套说辞留里克根本不想听,反正这群人尽数被下了武装,又有萨克伊这个家伙不停当说客,审视一番形势,卡甘只好呼吁自己的手下老实听话。 各路突厥人对洗澡、洗衣服有着高度警惕情有可原,整体上草原生活需要节水,洗澡是一种可耻的浪费,顶多擦擦身子。妖魔邪祟的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进入罗斯人的领域卡甘可是开了眼,当其他伙计们聚在一起享受淋雨待遇,就是她本人可以整个人泡在舒服的木桶中。 这是他难以想象的美妙体验,更别提散发着奶香的黄白色如奶酪的模块涂抹全身,污垢随之剥落。他的发辫全部舒展开,多少年不洗的头发这番洗了个干干净净。 据说罗马人在洗澡上非常讲究,合着罗斯人也如出一辙。他不知道罗马人如何洗澡,罗斯人是这样清洁自身的,卡甘难得搓洗掉自己积攒了多年的污垢,甚至浑身散发出一种奇妙的香气。 因为肥皂的制作上,留里克得到了更好的材料后毫不犹豫下令产品迭代升级。 草木灰制碱液的手段愈发高明,关键的脂肪来源出现了牛奶黄油,采集并晒干的野玫瑰也野菊收集起来煮水,这些物质混在一起做成了奶香皂。它主要给王室、贵族特供,留里克就以此清洗全身。它当然也小规模售卖,由于成本价更高,价格自然不是两个银币能解决的。 卡甘甚至用牙齿咬一咬这肥皂,香味扑鼻引得他嘴馋,然苦涩的口感与满嘴的泡沫令他作罢。 他是真的饿了,不知王公的罗斯国宴会有何等的美妙,更不知王公会在宴席上有何高谈阔论。 特很馋那杯蜜酒,仅此一杯让这位自诩好酒量的男人走路有些摇晃,好在自己酒量的确不错如今完全正常。他想再畅饮美酒,渴望带回一些给部族的贵人们共饮,这也是拉拢关系的手段,是为自己未来接替可汗之位的铺垫。 洗得舒坦的卡甘换上全新的衣服。 让他倍感亲切的是罗斯王公穿裤子,他年轻的妻妾、信任的贵胄、战士都是穿着裤子的。他接触过很多基辅社群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那群自称血盟之族的家伙们根本就不穿裤子,若不是因骑马需要保护裆部,马客萨克伊也不愿穿裤子。 也是这方面的接触,卡甘学会了斯拉夫语,他得以与罗斯王公交谈甚欢,同时也完全明白罗斯人不是斯拉夫人!罗斯人是征服大海的人们,他们操纵船舶就如同佩切涅格人骑马驰骋。是啊!进城的卡甘真真切切看到了停泊于码头区的巨型木船,高耸的桅杆和大树一样高,他一时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感慨罗斯人的强悍。 换上新衣服,踩上新皮靴,外套更是讲究,是一件有袖子的白熊皮大衣,另有狐皮毛子和羊毛纺织成的围巾。皮衣颇为厚实,保暖效果也很惊人。 按照罗斯人侍卫的说辞,这一身行头都是罗斯王公的赏赐。 在草原上,得到一件干净体面又华丽的衣服是可喜可贺的事,再看看自身的衣服,卡甘估计从上到下一身行头,少说也得值一磅银币吧。 的确,在草原上熊皮是极其稀有之物,基辅那边的家伙们会把熊皮卖出一个极端价格。卡甘甚至从没见过熊,更不提浑身白毛的北极熊。他至少今天见识过死亡的熊,便是王公行宫大殿的木墙上挂了一圈的熊头,狰狞的獠牙来自于他从未见过的猛兽,狰狞獠牙瞬间激发起他灵魂深处的恐惧,猎猛兽取兽首彰显男人实力卡甘可以理解,罗斯王公以多达四十具熊首做装饰未免也太过于威武雄壮。 卡甘算是开了眼,换了一身行头走出澡堂,扑面而来就是诺夫哥罗德的烟火气。 虽是冬季,市井生活免不得诞生。 留里克并没有发布宵禁令的理由,他甚至巴不得民众继续在冬季之夜忙活手工业以创造更多的财富,毕竟各类物资生产量不足与民众日益增长的物资需求是一个尖锐矛盾。 诸如陶器作坊、烧炭厂、烧砖厂、国营制衣厂、国营造纸厂、造船厂、磨坊和面包作坊、国营铁匠铺等都是连夜工作的,即便是大雪封门,靠着库存的原料民众点燃油灯会继续工作。以前各路民众找不到全新的挣钱工作,漫长的冬季更多是学棕熊苟在房舍冬眠,他们又不是懒汉,如今有了赚钱的门路,冬季不上学的崽子们现在也忙着和家长一同劳作额外赚钱。 今日因马客的抵达诺夫哥罗德更加热闹。 风餐露宿是突厥人的习惯,他们整体不觉得这过于寒碜,故而留里克赐予卡甘的随从们一件有地板的大谷仓住宿,赐予绝对管够的面包和麦酒,且不必支付一个铜币,大伙就感恩戴德。因为他们知道面包的美妙,可惜草原生活难以得到这等美味。他们大快朵颐撕扯小麦面包又痛饮麦酒,胃里塞满了碳水实为人生中的第一次,首次飙升的血糖引得疲倦,加上酒精麻痹神经、刚刚洗过这辈子最畅快的澡,困窘袭来,众多突厥战士什么都不顾及了。 他们今日穿着的是罗斯王公白送的衣服、裹着的事罗斯王公白送的毯子,吃得还是罗斯王公赏的美餐,据说这个冬季大伙逗留时期,每天都能得到王公的伙食赏赐。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这一夜,有的突厥战士动了心,他们情不自禁地思考。所谓如果罗斯王公不嫌弃,兄弟们趁着年轻不如就跪在王公面前,拜谒其为“罗斯可汗”为其卖命。 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留里克就算准了这群突厥人对更好生活的追究,在吃穿上好好给他们开开眼,潜移默化动摇他们的心。 即便大概率不可能劝说卡甘放弃未来佩切涅格可汗之位,至少也能策反几名突厥骑马者。 因为,骏马有了,从公国里挑选骑手虽不困难,聘用合适的教官就显得极为重要。留里克打着自己的算盘,要拉拢几个突厥人作为归化民,赐予其罗斯人的身份,令其专职教骑马与突厥骑兵战术,如此实为罗斯骑兵速成计划的不二法门。 不过,如果卡甘这位突厥贵族能亲自接受骑兵教官的聘用那就更好了! 留里克不在乎多花一些钱,他就在乎一个冬季的训练能否拉出第一支“罗斯骑兵连”。 宴会不仅是罗斯公国以国宴款待佩切涅格的贵族使节,也要趁机把这件事定下。 第780章 宴双赢 王公的行宫灯火通明,正堂已为宴会厅。 留里克并非故意磨蹭时间,实在是晚宴需要一些时间筹备。 一只宰割又摊开烤熟的小驯鹿是晚宴的压轴硬菜,这道菜烤制需要颇长的时间,以至于当卡甘一众人忙着洗澡之际,抹了大量盐的鹿肉已经以铁条串起来置身于烤坑中。 到底来者是佩切涅格可汗之子,是送来百匹良马的使节。 留里克欲以极高的伙食待遇为这位不期而遇的贵客接风洗尘,那么晚宴必须要丰盛,又得体现公国的特色。 面粉和面成团,来自不列颠的高筋小麦擀成面皮,折叠又切割,煮之趁热放置于冰水以备用。陶瓮熬煮鹿肉、鹿脂、蘑菇丁、胡萝卜丁、洋葱块、百里香碎、大量的盐混合而成的卤子,直接佐以少量面粉,使得更为粘稠。倘若能来点耗油、鸡精、胡椒,自然可使卤子更具风味,奈何高级香料实在得不到呀。即便如此,这样的打卤面已经是留里克可以复原的极限。 由此打卤面,自然有类似材料熬煮的斯拉夫风格浓汤。 就在秋收之后,环伊尔门湖民众纷纷走入山林,趁着一场极为短暂的秋雨后的时机抢挖蘑菇。 本地最常见的杏鲍菇、双孢菇、平菇年年都有不错产量,这些为民众自行食用。稀有的松茸挖掘后则是要切片烘干处理,王公是它的大买家,采蘑人很高兴可以用它换来一批麦子补贴家庭。 毕竟蘑菇并不能当饭吃,它是很好的蛋白质来源,却也仅仅如此了。环湖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确有提高,却还达不到富足的地步。他们永远渴望淀粉、脂肪和盐,故而蘑菇只是有益的配菜以及灾年的勉强充饥物。 但在留里克这里,它成了一种极度的美味。 黄油煎松茸可谓极鲜又醇厚的美味,它成了罗斯特色菜。 另有黄根胡萝卜切碎与鸡肉爆炒、捣成肉糜的鲈鱼肉汆丸子再与洋葱爆炒、以麦酒调味的洋葱炒鸡胗、单纯的煎鸡蛋。 留里克甚至准备了甜点,便是烤得酥脆的蛋挞。 公国王室必须在吃的方面讲究,以向所有民众介绍一些满足口腹之欲的新手段,使得增加生活的调剂。 也许访客以银制从叉子食打卤面会觉得别扭,留里克亦准备了烧饼、白面包与黑面包,随客人所需自取之。 留里克坚信这些草原之子胃口总是很大,他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的豪放,得到喝酒的机会定然是“对瓶吹”。 如果访客短时间就喝醉了,事情就不好了。 晚宴饮料有三种,麦酒、蜂蜜酒与格瓦斯,此三酒的确兼具维京特色与斯拉夫特色,绝对会是草原人前所未有的体验。 自然可燃的伏特加也是要准备的,痛饮燃烧的烈酒,已经是公国盛宴的一种拿手好戏,它已经娱乐化。 卡甘肚子咕咕叫,他对王公的盛宴充满了期待,幻想着到了会场就抱着一大块烤肉如狼般撕咬。因为同行又同受邀的马客萨克伊自诩过来人,兴致勃勃向这位草原之子介绍了他所知的“王的晚宴”。 烤肉固然是压轴硬菜,五花八门的小菜就像是不停奉上的小礼物,令食客始终充满期待。 会场已经布置好,罗斯公国顶级精英皆已在场。 只是此宴不是单纯的国宴,趁着宴席继续研讨国家大事实为它的政治属性。留里克的女眷一个没来,唯有女仆厨娘可以进入宴会场传菜。 这是属于男人间的盛宴,亦是东欧的南北两个政治实体的顶级贵族的谈判现场。 留里克需要借着宴席继续落实有关骑兵的事,这一点卡甘大抵能够猜到,甚至对可能的情况做了一些预案。 虽是有着心里准备,真的进入王公的宴会厅,卡甘为这琳琅满目的美餐深深震撼了! 他摘下帽子,露出自己的一头黑发,只因刚刚洗完澡,他的辫发完全松开后又来不及再扎,干脆直接以绳子捆成硕大的黑马尾。 看到卡甘的真面目留里克一口蜜水差一点就喷了一桌子,想不到这家伙竟学自己的发型? “你终于来了!如何?至少我看到你换了一身衣服,很是得体!”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客气道。 卡甘的眼角是不是还在凝视分餐制的桌案上琳琅美餐,馋虫被勾起,嘴里的唾液似打开的水龙头根本流不完。 他以突厥式的礼节,以右手捂着心脏轻轻一恭:“感谢王公的馈赠,我获悉我的部下有了温暖住处又有丰厚的美餐。他们本都是我豢养的奴仆战士,想不到您竟给予他们极高的待遇。” 那些佩切涅格士兵竟是奴仆?虽然这令留里克吃了一惊,仔细一想倒也合理。 任何的草原民族都有共性,首领家族必有一群拥趸,其中尤以家奴因生存原因表现得最忠贞,不似自由牧民,过得不好就赶着牛羊去投奔更好的首领。 留里克暂不解答,随手指着自己左手边的空座,“卡甘,你就坐在这类。最肥美的鹿腿是你的,千万不要客气,相信你可以一顿吃掉它。” “哦?!那我就从命了。” 卡甘大步而来显得很有气势,他也很高兴罗斯人懂得“左为尊”的道理。 他轻撩袍子盘腿而坐,看着面前琳琅美餐,倘若不是意志力控制着双手,真就手捧鹿腿啃起来。 “真是美餐啊!这是草原上无法享受的盛宴。”他恭维之际还不忘咽下哈喇子。 “如何?”留里克侧脸明知故问。 “完美的盛宴。有很多我从未见过的美餐,仅是闻闻气味便知是珍馐。” 留里克点点头:“你是到访我国的最高贵的客人,由此盛宴是我下令为之。只为了你!” 最后一语留里克加重了语调,此一语惊得卡甘猛地一怔。卡甘并不敢确定这位年轻的罗斯王公是否真的懂草原的礼节,可是留里克王公这个态度,岂不是…… 卡甘急忙试探:“王公,我只是来访的使节,卖掉了一匹马,而你竟如此看中我?” “我敬佩你!”说话间,留里克端起了乘着蜜水的玻璃杯。 见状,卡甘亦是捧起高贵的杯子回敬。 “你们穿越了森林、沼泽、冰雪来到北方,你们是东方草原之子,而我们是北方海洋的征服者。虽然有着遥远路径的隔绝,我们让要联合,至少让贸易繁荣起来。所以我想好了,我们当建立互信。我知道一些东方的礼仪。” “啊!你是要歃血为盟?!” “正是!” 留里克肯定了歃血为盟一事确实震惊了整个宴会厅。 奥托老了甚至胃口也不怎么样,就是爱喝酒。至于儿子要与别的部族联盟,只要联盟是结果,过程如何都无所谓。割破手指,血滴入酒共饮之,这种事儿子以前干过,结果便是与纳尔维克港的那群人紧密的连接,如今更是法理上控制了那个北方港湾。 在众人惊讶之际,唯有老奥托憨憨地笑了,他自知时日无多,大抵猜到了遥远的美妙未来——终有一日罗斯能吞并遥远东方的草原。 虽然奥托这辈子也没见识过无边无际的草原。 并没有人反对留里克的意图,即便是真正的堂兄阿里克也无反对。大家惊讶的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中午客人抵达,下午完成的骏马交易,如今入夜了怎就称兄道弟了呢? 留里克自有主张,所谓机会稍纵即逝,联合的机会近在眼前自当趁热打铁。只要双方歃血为盟,剩下的事留里克不怕这个卡甘不就范。 有美酒有珍馐,卡甘开了大眼的同时感慨自己竟被罗斯王公如此重视! 他只是稍稍一想,一拍大腿后就抓住了桌子上的餐刀,毫不犹豫一刀尖割破左手食指,血滴入酒杯中。 见其如此果断,作为事实上的杀敌如麻的狠人,留里克亦是拔刀割破手指,也以血滴入酒杯。 透明的杯子清晰展现了血滴的溶解,留里克举着酒杯站起身:“我们互换酒杯,去户外向着月亮发誓皆为兄弟,你意下如何?” “好!” 宴会尚未开场,先是一场歃血为盟的大戏。 所谓“盟”,即是向着太阳、月亮举行歃血祭祀。 留里克故弄玄虚一般,单膝跪在雪地高举歃血的玻璃酒杯,猛然侧脸问道卡甘:“在你们的语言了,天神是叫做腾格里?” 卡甘这些不仅大吃一惊,顿时心生更强烈的好感。“你们罗斯人,竟也崇拜腾格里?” “是!也不是。你们称之为腾格里,在我们罗斯人的话语里就是奥丁。” “在最伟大的存在?” “真是!” “看来我应当入乡随俗。”说罢,卡甘将就被举得更高了,直言:“高天的奥丁,您将见证我们的盟誓……” 听得,留里克暗笑一番,寻思着此人真是善于审时度势,恰恰也证明了此人并不拘泥于信仰某个神,利益高于一切。 接着,就是各自表述的誓言,罢了两人痛饮祭酒。 毫无征兆就被强大的罗斯人的可汗(王公)信任并结拜为兄弟,自己本无什么功绩,享有这样的超高规格待遇,卡甘感觉极为痛快。 他痛快的不仅仅于此,还在于对佩切涅格前景的乐观展望。 佩切涅格汗国并非草原的霸主,南有卡萨汗国和保加利亚王囯,东有马扎尔(匈牙利)汗国,北有保加尔汗国,东方还有一群乌古斯人族亲。南俄草原与哈萨克草原地理上是连通的,佩切涅格汗国仍处在扩张阶段,如何可以得到一个遥远强国的帮助自然再好不过。 恰好,卡甘此行就有联盟之意。令现在的他狂喜的是,自己这位可汗之子已经成了罗斯王公的歃血兄长。 有了亲密的关系,剩下的事情就好谈了。 罗斯公国美餐令他大开眼界,无论是打卤面还是大量配菜,亦或是最美妙的硬菜烤鹿肉,罗斯餐饮的一大特点就是舍得放盐,这是在草原上根本无法享受的极致体验。 的确,卡甘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含盐量很低,他贵为顶级贵族,在吃盐的问题上也必须省着。人并非不吃结晶食盐就要死,人可以从五花八门的食物里获得关键的盐分,不过身体的盐分因此只能保持一个下限,这样的人做一番重体力工作很容易就累瘫了。整体性的缺盐严重影响佩切涅格战士的战斗力,故而这顿饭给予卡甘的震撼太大。 就如留里克估计的那样,卡甘真得啃完了一条鹿腿。这还不算完,他又吃完了一小盆打卤面,这还不够,又再要了一盆。 分餐制下的所有小菜被他风卷残云般消灭,还不尽兴的他又一手一只烧饼啃起来。至于烤好的田点之蛋挞奉上后,他干脆一口一个。 酒自然是少不了,蜂蜜酒是难得的佳酿自然要痛饮。格瓦斯口味清奇,此佳酿在基辅那里体验过,而今在诺夫哥罗德可以大肆灌进肚,机会不能放过。 卡甘是个大胃口,整个人却不是羊脂球,只因他是个实干家,吃得多做的事也多,身材不高浑身精肉显得敦实也的确非常强壮,否则也不会有精力来一场耗时三个月的“远征”。 他的肚囊硬邦邦的,走肾都去了四趟。当然,王公甚至准备了专门的厕所,虽然让他很诧异。转念一想,这座大城的路面毫无屎尿痕迹,显然这是罗斯人的有益的讲究。 他喝得微醉,夜虽深,宴席仍能继续。 麦酒加了啤酒花就是啤酒,留里克为了此宴准备了大量麦酒。他又吩咐下面的厨娘继续烹饪,只是美餐主要成了炭烤肉串。 宴席化作了字面意义的午夜大排档,留里克现在也不装了,他这年轻的躯体之内的六旬灵魂整个以一介老大爷的姿态出现,由于室内已经被灯火、壁炉烧得足够热,他索性脱掉外套,仅着轻柔的衬衫。他再不老老实实坐着,接着微醉的劲头儿随性一座,右手搭在立着的右腿膝盖,受伤攥着一串烤熟的鸡胗,与一样完全放开、干脆赤膊的卡甘谈笑风生。 只有七人继续待在宴会场,留里克与卡甘自是主角,另有梅德韦特、阿里克、斯普尤特、耶夫洛,已经以为有幸参与的基辅马客萨克伊。 大家敞开肚子喝麦酒,彼此都嚷嚷起个人的功绩。 卡甘是完全不懂诺斯语,不过他还是获悉了很多罗斯人的“自吹自擂”。原来北方世界也不太平,罗斯人过去也不过是小部族,靠着英明又年轻的王公引领下打出来一个大大的疆土,从而走向富足。他甚至大吃一惊于诺夫哥罗德的确不是王城,这座宫殿也只是行宫。罗斯真正的王城在西北方向的滨海区,甚至更遥远的北方还有大量的民众,直到摩尔曼斯克这座面对着“世界尽头之海”的捕兽之城。 卡甘的脑子想不到危险的可能性。他只觉得这群罗斯人是大英雄,与其王公结拜为兄弟,佩切涅格顺利得到了一个盟友。 留里克喝得半醉,猛然提及:“卡甘,你的人既然都是你的奴仆,要不然分兄弟我一些。” 卡甘亦在兴头:“很好!原则上我可应该卖掉奴隶,他们是训练得很好的战士,但是你是我弟弟,我就送你十人!你意下如何?” “好啊!”留里克表面是小乐,结果持酒杯的右手太过于诚实,精致的高脚杯竟然掉落,落在地上直接碎裂。 “啊!宝贝竟然裂开了?!”卡甘迷糊中略感吃惊。 留里克撇嘴笑了笑:“无妨,再取一个便是。” “啊,你果然很有财富。” “那是自然。关于你们客居罗斯,我当然非常高兴。兄长,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吧。” “现在我买了你一批良马,我要建立一支骑兵保卫家园。可我们没有优秀的教练,这个冬季你们也回不去故乡了,就做我的教练,你意下如何?” 卡甘吃的用的享受的都是结拜兄弟所提供,他有亏欠的心理,得此表现的机会果断拦下:“我完全赞同。你只管出人,一个冬季我能给你训出一支骑兵队。” “真是太好了。”留里克很高兴,得到这样的答复一切尽在掌控中。 他又打了一记响指,令厨娘再抱来一橡木桶麦酒令其打开木塞,并向卡甘示意:“我们继续喝!直到明日太阳升起!” 第781章 这是佩切涅格骑射手的舞台 留里克难得喝醉一次,酒宴的一众人睡了整整一个白天,令卡甘大吃一惊的是,第二天夜里还有第二场。 相比于第一场的疯狂,第二场的宴席就显得斯文很多。 按照留里克的说法,迎接远道而来的兄弟自然要大宴三天,少一天都不行。 这就是罗斯公国的规矩吗?还真是个曼妙的规矩! 卡甘没有任何抗拒怀疑的理由,他在草原的生活自诩富足,而今才意识到自己目光短浅。自己的罗斯兄弟做菜的本事高超,菜品五花八门的同时特别舍得放盐。 他本是保持底线的血钠、血钾水平纷纷飙升,虽是天天喝酒,整个人觉得充满了力量! 反正大雪覆盖整个世界,有活计的民众各司其职,留里克自秋收、税收完成后喜迎一个假期,和妻妾们过度的接触太伤肾,现在趁着机会调整一下,与客人喝酒作乐一番。 烤肉、面包、蜜酒、奶酪、炖菜与甜点,一位精壮的草原之子快速囤积脂肪,不过是三天的大吃大喝,卡甘自觉脸更圆了肚子也鼓了起来。 吃饭是如此,住宿与洗澡乃至是如厕,都有了前所未有的体验。 包括且不限于第一次用柔软的手纸如厕后擦腚、裹着麻布包羊毛的“棉被”睡觉、天天木桶泡澡。 卡甘身份高贵是如此,马客萨克伊也享着卡甘的福得了一样的待遇。 这一切尽是留里克的计谋。 风餐露宿的人一旦经历过美好的生活,思想就变了,即便是回到过去的生活也会终日自叹自哀。要用罗斯式贵族生活的糖衣炮弹暴击这群佩切涅格人的灵魂,以怀柔手段笼络之。 手段也直指那些随行的奴仆战士。 那些住在谷仓了佩切涅格战士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战马,留里克说道说道,战马将饲喂优质的燕麦饲料,皆纷纷关在充当马厩的保暖的空谷仓里。 他们无需去关注自己主子的生活,自抵达罗斯公国后的三天时间,他们的工作就是没有工作,精壮的骑兵战士闲暇下来,喝的是麦酒和蜜酒、吃得是烤鲈鱼和面包,饮食供应方面可谓无限量供应。 送餐的厨娘们推车独轮车将满满三车烤好的面包送上,次日不得不再送上三车。捕获的鲈鱼统一烤好,也是整车整车的送上。这甚至引出话题,民众间不可避免的酿出非议,所谓王公对这群骑马的人恩惠过了头。也有自诩智者的家伙指出王公这么做定有深意,至于何为深意,说话者就只是打哈哈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的晚宴,再度喝得半醉的卡甘已经完全放开,他光着膀子随性端着玻璃高脚杯,眯着一双黑溜溜的双眼神色迷离。 “明天就结束了吗?也好。这样的生活太好了,我……就是担心长久下去,我会失去勇气。” 留里克无意附和,也随性地命令:“明日集结你的队伍,把送给我的十人交出来。” “可以。” “好啊。到时候我再发布一个命令,很快给你准备大概八十人,我就让你做教练,帮我训骑兵。” “仅仅八十骑?我可是卖你一百匹马!” “是九十骑,你的十人已经归我。哦,我还得留些母马专注配种呢。” 卡甘笑了笑,动作夸张地猛然干杯,又伸手指着留里克。他想说什么一时间忘了,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猛然嘟囔:“一言为定。我现在休息好了,明日集结。十名战士任由你选。” 佩切涅格可汗的“近卫军”几乎都是奴隶出身,他们的来源颇为复杂,然都是奴隶家庭选出的男孩,经历了十多年的训练才有当今之实力。 每名十岁的奴隶男孩要接受骑马、骑射、劈砍等骑兵技巧,卡甘自己并非教练,曾经的他就如同这群奴隶男孩一道接受一样的训练,成为贵族中强者,有了继承汗位的基本实力。能成为保卫可汗的近卫部队,虽是奴隶,这样的人生活待遇也会显着提高。 佩切涅格并非富裕的游牧部族,且在强敌环伺之下还显得弱势。 卡甘固然想善待自己的部下,提供更好的生活物资,奈何他自己的日子也谈不上富足,如何满足属下?平日里喝牛奶吃奶酪充饥是常态,抓只土拨鼠烤了吃就算改善生活了。 最后一场晚宴结束,次日中午,大吃大喝足足三天的五十名佩切涅格骑兵终于得到了集结令。 户外的寒冷激得他们神清气爽,他们重新扎起辫子,穿着罗斯人发的新衣服新毛子和新靴子,踏在被压得坚实平整的雪地,聚成一团在诺夫哥罗德民众的围观下走向王公行宫。 待人员全部就位,行宫的木门被穿着锁甲的罗斯战士关闭。 木门一关,众多毫无武装的佩切涅格战士本能地心头一紧。 然抬起头,敦厚房舍的木台上,自己在主人正与罗斯王公肩并肩站在一起。 卡甘摘下帽子,让部下看清自己的脸。 他以与留里克做了一番商议,这便当众宣讲:“我以与罗斯王公结为兄弟们,佩切涅格已与罗斯结盟!你们都是我的奴仆,会有十人离开我的队伍,被选中的人,你们就位我的罗斯兄弟效力吧!” 话音刚落众人立刻骚动起来。 卡甘再张开双臂控制场面,又宣布:“现在听听罗斯王公的宣讲。” 以上的话语皆是佩切涅格人的突厥方言,留里克根本听不懂,在场的罗斯人、斯拉夫人也一窍不通。由于提前双方商议了一遍,关于卡甘宣讲了什么,留里克也是知晓了。 的确,两个相距达一千公里的政治实体的首次交流,倘若不是都于东斯拉夫人有所交流,双方连对话的媒介语言都不存在,交流成本也就高得离谱。 恰恰是语言一关是大障碍,决定了留里克必须选中合适的人员作为部下。 留里克当众以斯拉夫语宣讲,话语极度简单,以至于只是在强调一些关键意义的词汇:“我!罗斯人的可汗!我将选择十人!听懂我的话的人!站出来!” 他重复了多达五遍,这才有人谨慎地离开队伍,又略显木讷地左顾右看。 走出来的人恰好十个,实为见人数足够了,剩下有意出列者直接憋住。 大家仍不知道出列意味着什么,出列者只是因为听懂了斯拉夫语的命令,机械式的落实罢了。 “你瞧,十个人选就位,他们绝对都听得懂斯拉夫人的语言。”卡甘善意提醒道。 留里克耸耸肩,身材高大他披着洁白熊皮遮盖了自己仍显单薄的身躯,他显得极为魁梧。另有王公的佣兵部队,一群贴皮盔挂熊头的狂战士镇场子,更显彪悍。 他下了木台阶亲自俯视十名离队者,挨个检阅他们。 “你觉得如何?”卡甘问及检阅完毕的留里克。 “还不错,是被你选中的侍卫必都有过人之处。至少他们都经历了漫长的行军抵达罗斯,他们的实力有的保证。” 听得,卡甘可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我懂了。你还是需要他们亮出技艺。” “那是自然。他们都是骑兵,我要你的人给我表演一番骑兵战术。” “这有何难?一切随你意愿。” 留里克轻叹一声:“那就表演骑射吧。我就要这十人亲自表演!” …… 下午时分,缺乏娱乐的诺夫哥罗德民众因听闻一个有趣的消息,整个城市的闲人拖家带口抵达河畔处被积雪覆盖的荒滩。 这片滩地尚未被开垦为农田,事实上这一带因可作为小规模放牧的草场,留里克不下令垦荒,其他人也懒得动手。 因为它不仅仅是草场,亦可作为军队的集结地,乃至现在的演武场。 多达三千人围观一场表演,有传言说东方的草原人要表演骑马的同时射箭,这种人民众可是闻所未闻的,便纷纷抱着猎奇心态以围观。 突然出现这么多人观众卡甘也大吃一惊,他想不到诺夫哥罗德竟有如此多的人口。 却看要表演骑射的十人,他们换上了自己正儿八经的突厥扎甲,佩戴上自己的裹兽皮头盔,骑上自己的马匹,手持筋角复合弓与罗斯人提供的铁簇箭。 说实话,佩切涅格人的弓引得留里克眼馋至极。 来自东方的民族普遍善于弓矢,制作复合弓也是诸民族传统技能。就比如佩切涅格人,他们的牛角就是自养的草原牛,夸张长度且尖角向前的牛角足矣制作成弓片。筋角复合弓是其战士的标配,自然附近的几个游牧汗国,甚至是东罗马的骑射手也是一样的装备。甚至于东罗马骑兵的骑弓磅数是最高的。 一身铁甲的战士骑上战马,他们偏瘦小的身材与突厥蛮马的高大形成奇妙的对比。 一批与法兰克骑兵对战过的罗斯战士正好待在诺夫哥罗德,尤其是拉格纳手下的一众丹麦战士,他们都来看大戏了。大家因击败过法兰克重骑兵,有了大胜自然自傲,而今见得一群其貌不扬轻骑兵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骑马还能射箭?这是在开玩笑吗?一名骑兵如何做得出来? 拉格纳带着墨镜又绷着脸,整个人显得凝重极了。 也不只是这位丹麦落魄贵族戴墨镜,诺夫哥罗德一众杂七杂八的人这番也戴着墨镜,它是雪地工作保护眼睛的极佳工具,王公在私营此物,供销量不错价格也算公道。 有一大群眼前戴着黑乎乎东西的人在围观,卡甘虽知那是神奇的墨镜,想不到罗斯人普遍拥,佩戴此物的人整体变得滑稽,他心底也偷着乐。 老奥托穿得厚实也来围观,留里克的众多妻妾穿得保暖华丽,甚至是抱着孩子也来看大戏。 尤其是抱着孩子卡洛塔,她这番来就不只是围观好戏,因为已与自己的男人有了基本的商量,所谓众多的马匹自然不能养在湖泊之北的诺夫哥罗德,湖泊之南的新奥斯塔拉,那里有天然的大范围湖畔草场,最适合畜养大型家畜,自然是极佳的养马场,再说整个罗斯公国没有谁比奥斯塔拉更善于养牛羊,养马自不在话下。 卡洛塔要仔细观察,她要承担后期的养马工作,同时新组建的骑兵部队也将驻扎在新奥斯塔拉镇守罗斯公国南大门。 甚至是自己的大儿子卡尔。 她轻拍襁褓中的孩子:“卡尔,以后你也要做骑马的男人。别睡了,好好看着这些战士。” 所谓靶子,就是突击立在空地上的两根高木杆,并拉上麻绳,绳子下吊着十只新捕获的大红松鼠。 按理说这些个头不算小的小兽当立刻剥皮卖掉的,如今被留里克买来充当兽类标靶。即便只是骑射的掩饰,也得准备得酷似打猎,也好使得骑射手充分展示出实力。 且看那十位骑射手,他们都已经明白自己的未来,各个也都充满了斗志。 必须给罗斯王公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如此才能得到认可,换得以后吃香喝辣的资格。 “就按照你们佩切涅格人的作战方式掩饰。”留里克给卡甘提个醒。 “那么,射箭的距离就得是二十步,或者更近。” “啊?” “你在疑惑?”卡甘问。 “这么近?” “至少比步弓手射击距离近很多,骑射就是这样。看来,你完全不懂呢。” 留里克不做反驳,他的确不懂骑射,不过卡甘解释一番后,他算是有了基本的认知。 的确,人在晃动的马背上拉弓射箭,还想如站立稳姿般射箭实在是奢望。 罢了卡甘来上一段突厥语的命令,留里克这便招呼部下敲打皮鼓,伴随着鼓点第一名骑兵策马奔袭而去。 只见这位战士双脚踏着马镫,侧着身子双手将弓拉满,虽然罗斯人给的箭矢有一点奇怪,聪明是骑兵一瞧便知此乃好箭。 众目睽睽之下的骑兵将弓拉出惊人的拉锯,顿时引得围观民众的呜呼声。善于打猎的男人也不是这样用弓的,凭什么草原人的弓竟可拉得这么离谱。 倒是明眼人看出了骑兵撒放的手法,这个不足为奇,大家都是扳指流派的撒放术,甚至用的都是骨头扳指。 战马疾驰而过,箭矢嗖得一声击中松鼠,锥形箭簇的皮甲间击穿大红松鼠不说,整个箭几乎没过去三分之二。 “一次完美的骑射,不是么?!”卡甘言语充满了自傲。 留里克啧啧称奇“哇!这要是那边站着一个敌方战士,一箭射中,对方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骑兵已经跑了!” “看来你都明白了,骑射就是这样的。你可以征服大海,但丝毫不懂骑兵作战。在我看来,一定不要和敌人的骑兵硬拼,草原很广扩,要尽量和敌人拉开距离射杀敌手,或者射杀敌马。只要你真的发现了敌人的破绽,再派出骑兵冲上去冲散他们的阵列。” “你们就是这样战斗的吗?” “不如还能怎么战斗?”卡甘耸耸肩。 十名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表演,伴随着鼓点他们都完成了第一轮骑射,还别说十箭皆命中。这仅是第一轮骑射,完成一轮的他们紧接着又是第二轮。 倘若短时间就结束表演就太对不住大冷天前来围观好戏的民众,他们将连续骑射多达二十次,留里克就是要他们将表演当做一场实战。 他们也的确不负众望,没射击完一轮后人与马稍事休息,罢了就再来一轮。 自然有箭矢打偏,这都无伤大雅,因为作为靶子的一排松鼠现在浑身是箭矢,所谓皮革已经彻底废了! 关于如何运用草原骑兵,留里克至少了解一些成吉思汗的骑兵战术,便是轻骑兵诱敌,趁敌疲敝之际亮出人马皆具装的重骑兵预备队碾压上去。 现在他们这群人实实在在做了一番演示,留里克大看眼界,他的脑海里甚至想出这样一副画面。 所谓前方一群敌对的维京战士排出盾墙,我方骑兵先行挑战,持重型的钢臂十字弓的骑射手端着武器射击,罢了策马跑路,战法就好比大秦弩骑兵。虽然这样的骑兵部队设立之初的战术价值是骚扰,放在当前的到处打呆仗的北欧、西欧世界,骑射放强矢的战术,想必能取得巨大战果呢。 留里克脑子陷入幻想,自己的肩头又被人猛地拍了一番。 “卡甘,你……” “看到他们的表演,我收养了。兄弟们,你可知速射?” “何意?” “看我表演。” 卡甘骑上了自己的劳苦功高的战马,他摇身一变恢复了佩切涅格王子之姿。整个人仍显得有些其貌不扬,持弓的样子倒显得一丝英武。 留里克期待着这位贵族也来一场骑射表演,他倒是真的在表演骑射,却绝非策马高速掠过只放一矢。 卡甘双腿轻搭马肚,马匹走到距离满是箭矢的靶子约莫十五步的距离,按照罗斯人的正规长度单位则超过了23个stika,亦约莫23米。 卡甘直接站在马镫上,留里克看到了,此人左手持弓的同时,左手还横着抓举大量的箭。 “啊!这就是你的速射?!” 左手持十矢,卡甘完全以右搭模式快速放矢,不过是扎了几下眼睛,留里克赫然看到十矢皆射完。 这还不算完,卡甘又从按在马背是箭袋里抽出三箭,这下是眨眼功夫三矢皆中靶。 竟还可以这样射箭?太快了! 留里克完全看明白,射准左搭弓,射快右搭弓,这个道理他固然是明白,然罗斯人的传统木弓无法做到夸张拉距,且猎人都广泛使用射兽更高效的十字弓,连木弓用处也不多了,何谈练习右搭弓宿舍里。 民众懒得练射艺,见得卡甘一顿猛如虎的速射流操作大开眼界。 他策马归来,猛地甩甩胳膊,高傲又微笑中俯视留里克:“承蒙你这些天的款待,我浑身充满了力量。连续快速射箭二十次很伤胳膊,也就是我有这样的本事。” “让我看看你的弓。”留里克木着脸索要之。 “好的。” 留里克得弓猛然拉之,这可吓得卡甘大吃一惊:“你……” “无箭不拉弓,我懂。我不会空放。” 卡甘还是错愕不已,急忙敦促住手:“你可当心,真的空放就翻弓了,我的宝贝也会废掉。” 留里克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感受到筋角复合弓,它个头小磅数绝对不低且拉距的确可以做到极端。倘若这样的复合弓改装成十字弓,战术效果岂不是更佳?训练优秀射手难,更佳的骑射手就更难了,反倒是十字弓手可以速成。 试了试强劲的力道,留里克将弓还给卡甘,又拍拍他踩马镫的大腿:“兄弟,你们的弓太好了,下次来的时候可要给我带上一些。” 正在兴头的卡甘爽快答应:“可以,就是价钱贵一些。” “无妨,多少钱我给。” 第782章 草创骑兵记 那些身经百战的罗斯人、丹麦人战士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战斗方式,佩切涅格骑兵与曾经遭遇的法兰克骑兵完全是两种战术。法兰克骑兵是勇敢的,因为他们敢于堂堂正正持骑兵矛冲阵刺杀,反观佩切涅格人,他们射了箭就跑! 聪明人如阿里克和拉格纳,他们可以意识到这种战术的恶心与懦弱。佩切涅格弓骑兵射完箭一溜烟就跑掉,战士为了躲箭只能持盾硬抗,刚想反击敌人溜之大吉。 当然,阿里克也想到列阵的战士以十字弓克制。只是双方都善于射箭,罗斯军队是否还拥有绝对的弓矢优势。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倘若罗斯军皆步兵,充其量能击溃他们,想要完成歼灭太难了。 只有少数人悟出了佩切涅格人骑兵优势,绝大多数人纯属看个热闹 大戏终有散场,待全部的表演结束,聚集的人群纷纷退散。 这一夜,做出充分表演的十名骑兵战士得以极高的礼遇。他们不过是部落中的奴隶战士,而今竟成了罗斯王公的座上宾! 自然,他们的前主人卡甘再度列席。 一场小型的酒宴算是今日工作的首尾,由此留里克正式接纳此十人为部下。 且看这十名骑兵聚在一起单膝跪地,接受“罗斯可汗”的训令。 “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仆人,以后为我效力。你们必须做好自己的职责,倘若有任何的背叛行为,将被当众绞死。只要你们格尽职守,将得到稳定的食物、衣服、住宅和一笔津贴。当你们年龄再大一些,我将赏赐你们女人,最后成为我的牧马人,为我饲育更多战马,而你们的儿子也要为我效力。” 这感情好,为罗斯王公效力兄弟们可以得到更多。 他们纷纷称是。 “很好。你们就坐吧!最后喝了我的酒,你们就是我的战士……” 能被卡甘选中的人必是佩切涅格人中的精英,此十人必然有成为军官的资格。 他们各自汇报了自己的名字,各种突厥语的名字实在令留里克颇为迷惑,获悉了其代表的真实含义,名字并无什么特别的。 有的叫“狼牙”,有的叫“大胳膊”,有的叫“箭羽”,还有的叫“大眼睛”…… 人如其名,那个名叫“大眼睛”的战士,在众多小眼草原之子中,此人眼睛的确算大。 他们的名字五花八门,由于都是奴隶出身,起名权理论上都属于主家,自然也不可能取什么雅名。或者说佩切涅格人的名字普遍是乱取的,规则是没有规则,相当随性。 卡甘自己的名字就颇为讲究,意为“可汗的马刀”。这就好比维京领主给自己儿子取名叫做“比约恩”一样,所谓“领主的侍从”。 佩切涅格人都没有姓氏,或者说姓氏对于他们本也没啥意义,尤其是对于一群奴隶。 甚至于姓氏这一概念对罗斯公国管辖的大部分人员也缺乏实际意义,只是留里克采取了强制手段,才使得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在籍斯拉夫人有了意义五花八门的姓。 至少此十人必须有一个姓,从而在担任骑兵军官后便于管理。 彼此喝得半醉,留里克灵机一动,就按照现在的座位顺时针指着人员,赏赐他们所谓的姓。 “你叫一、你叫二、你叫三……你叫十。这就是你们的归属名(姓氏概念),以后自称名字,要在后面加上这个。” 留里克是用他们能听懂的斯拉夫语说话,一群奴隶能有什么选择权,新主子赐姓,兄弟们谢恩即可。 之前的温暖期诺夫哥罗德城在大兴土木,兴建房屋的运动实质到现在还在持续。为王公盖房子可得赏赐,最次也能混上一天的口粮。留里克为此破费很多,多亏了今年的粮食丰产,以及舰队在法兰克和不列颠掠夺到了一批粮食,很好填平了财政开支。 不可否认的是,目前城内有一批质量不错的木刻楞处于闲置状态。它们是为了应对未来人口膨胀所建造,而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十人各个都将是骑兵军官,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一间木刻楞暂住,由此过上比留里克的正规佣兵更好一些的日子,也与那些仍住谷仓的同族事实上地划清了界限。 此十人暂时的生活仍旧是歇着,他们得到在城内自由行动的权力,一日三餐也无需自己花钱。属于他们个人的武器、甲胄仍处于扣押状态,还包括自己的坐骑仍被扣留饲养。 事实上所有的佩切涅格人都处在优哉游哉的状态,住在谷仓的人们从现在开始花销当自费,他们的主人卡甘负责生活的开支,如此一来如何花钱就看卡甘自己的意愿。 在他看来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部下住兄弟的仓库不花钱,自己索要支付的就是剩下四十名部下的伙食与四十匹战马的粮秣。留里克在稳定供应,燕麦价格稳定在一枚银币十磅。 相比于人,兄弟们的战马是最重要的。在草原的故乡,马匹还能在冬季啃食草皮,即便如此一个冬季过后,整个部族联盟的马群都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并非大家有意虐待自己的马,全然因为牧草的季节性因素不足。再加上牧草繁茂之际马群又进入到繁殖期,故在诸多草原民众看来,冬季和春季都是要养兵休战的,等到了秋季战马最彪悍的时节,是发动战争的最佳时机。 也恰是这个因素,卡甘一行的马队在夏末出发,初冬抵达罗斯。倘若换一个时节,战马能活活累死…… 即便如此,抵达罗斯的马群也非常虚弱了,多亏了罗斯人提供了大批的燕麦,虚弱的马快速恢复。 大家都是爱马的,以前是卡甘没有能力,现在他有钱了,当即购买燕麦喂马。 如此留里克直接与卡甘商量了一个优惠的代理饲养的价格,所谓每匹马天天待在马厩里,无任务不出去,每一匹的标准伙食是一天五磅燕麦,辅以少量的黄根胡萝卜和卷心菜。蔬菜供应就算是优惠范畴,人工费用、场地费用皆免除,四十匹马一天的二百磅麦子的硬支出是一定要给的。 一天二百磅燕麦?岂不就是十天两磅银币了? 听说这片湖区的冬季会在三月初结束,兄弟们要在这里戴上长达整个五个月,单纯是四十匹马的饲养费都是一个大数目。 留里克很讲道理,一口价今年冬季代理养马的费用累计三十磅银币。 相比之下人的伙食费用就少了很多。 趁着休息的时机,卡甘毫不犹豫在诺夫哥罗德城内闲逛。他为自己置办了新皮衣,还特地给部下统一买了墨镜,又是破费一番。 罗斯人贩售的玻璃器令他着迷,而洗澡用的有花朵芬芳的香皂他也是欲罢不能。 一番买买买,又是一笔财富支付出去。 即便如此他还觉得自己大赚特赚! 事到如今因为压铸式玻璃器的量产,原本价格极端的它们已经变得便宜很多,以至于五枚银币就能买到一只玻璃盘、十枚银币喜得一只玻璃杯。卡甘急忙多买了一些,当即在木盒里塞上大量枯草,将互相堆叠的玻璃餐具封装起来。 至于单纯的彩色玻璃珠吊坠、项链他也买了几套,所谓带回去赠予自己的母亲、姐妹、爱妻,以及作为一种拉拢同盟首领的工具。 不过是三天功夫,卖马的一百磅银币已经支出了是七十磅! 这其中他还订购了十把罗斯钢剑,乃至用留里克赠予的十枚金币,令本地年轻的工匠熔了金币镀在剑镡处。 所谓银币在罗斯的确为一种常用的记账工具,卡甘卖马所得短时间内又被留里克赚了回去。 另一方面,留里克已经下达了组建骑兵的命令,他需要一些时间等待被选中的人们在诺夫哥罗德集结。 购置的一百匹马,将有十匹最佳的母马全力用于繁育,剩下的九十匹中,八十匹为纯粹战马,最后的十匹则为贵族坐骑。 诸如阿里克、耶夫洛、梅德韦特等人,大家都要学会骑马,以及学会在马背上操弄武器。 且说那八十匹战马搭配的八十名骑手,他们不可以有单一的来源,甚至于挑选骑手,留里克将之运用为统御的工具。 成员皆年轻的第六旗队挑出三十人,从最忠诚的白树庄园挑出二十五人,从奥斯塔拉选无人,再从牛犊、钓鱼人庄园各挑选五人(含首领的一个儿子)。 另有十个经过了平叛战争后坚定臣服罗斯统治的传统滨湖庄园,他们的博雅尔首领必须交出一名儿子参加骑兵。 如此凑够的八十名骑兵中,人员的年龄也有限制,所谓年龄下限是十五岁,上限则是二十岁。 三十人是来自罗斯本部的男孩,剩下的五十人就是纯粹的斯拉夫人了。 骑兵部队当为精锐,留里克固然想建立完全由罗斯本部人构成的队伍,当前的形势使然,骑兵队不但会是一支混合部队,内部的语言通用的也是斯拉夫语。 命令早已下达,选中的人员被要求先期抵达,尤其是那些交出儿子做骑兵的庄园主,他们倘若误了日期就是大不敬当被罚。 此事白树庄园的民众真是满心欢喜,骑马的模样威风凛凛,如果可以有选择,男孩自然更愿意做骑兵。 罗斯公国奉行着朴素的公民兵制度,所有的男人都有当兵打仗的义务,这方面斯拉夫人与含罗斯人在内的各路维京人达成完全的共识,只是大家注定只能做步兵,而今做骑兵成为新的选择。 梅德韦特负责自己的二十五人份额,按照王公的要求很快选出合格的人员。他们首先是斯拉夫旗队中的年轻战士,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一岁,虽是如此,其中不少人多年前以稚嫩之姿就在哥特兰岛参与了大决战,之后的历次战斗也多有参与。他们仍是年轻的,忠诚方面也没得说。 第六旗队队长菲斯克虽不能卸任队长去做骑兵,在奉命选人的问题上也是老实落实。在他们青年城的定居点,一场旗队内部的比武立刻举行。虽然不知道组成了骑兵队意味着什么,至少选中的人员必须是强者。他们在雪地中比赛摔跤,又比赛射箭,以较为温和的方式角逐出了三十名男孩。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当出五名骑手,她书信一封,长船在已有浮冰的伊尔门湖飙船,书信抵达新奥斯塔拉堡垒,五名人选很快选定。就算这个一度极度落魄的部族严重缺乏男人,纠集出五名十五岁的男孩是可以的。当然留里克也考虑了他们的现实因素,这才仅仅要求拿出五人。 牛犊庄园与钓鱼人庄园,在平叛战争中坚定站在罗斯王公的阵营里,他们享有了不菲的战后红利,而今在出人做骑兵的问题上,两位首领没有丝毫的顾虑。他们可不是只把一个儿子交出来,连带着自己的侄儿也交出。两人交出的合计十个男孩,各个与自己沾亲带故,只因他们不想放过这个可令子孙后代飞黄腾达的捷径。 奈何另外的十个庄园主,他们有多少人有这般的觉悟? 因为地理的隔绝,他们只是知道一群南方来的骑马者去了北方,关于骑马者身份基本不知。王公要建设骑兵部队意味着什么?大抵是为了更好的控制。 王公强令交出儿子去做骑兵,庄园主想当然觉得这是类似于质子的行为。 还能怎么办呢?不交出年龄合适的儿子,王公的雷霆之怒一来可就糟了。 小儿子的离开意味着完全丧失对庄园的继承权,这种事自然庄园主的大儿子最是高兴。然孩子的母亲思来想去,总觉得儿子一去就不会来,成了只听命于王公的类似奴隶的存在,送别之际嚎啕大哭。 这种事在多个庄园上演,一时间弄得亟待成为骑兵的男孩也慌了神,就仿佛自己乘船去诺夫哥罗德是闯火海。 人员陆续集结完毕,他们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有不同的预期。 尤其是那些庄园主之子,他们战战兢兢而来,所见所闻根本不是预想的那样。 他们看到了一支膘肥体壮的马群,且都安装至了马鞍、马嚼子和缰绳。 有一批骑马的草原人威风凛凛屹立于马群之后。 看啊!那个金发的男子。 那不是王公留里克还能是谁?! 的确,留里克无畏北风,任由自己的金发随风表扬。今日天气虽不错,风势稍大,尽显北国苍凉。且看这群突厥蛮马,它们这些日子除了天天大吃特吃燕麦、胡萝卜,身上的鬃毛也在疯长。本该逐渐消耗体能的它们反而更加强壮,与草原上过冬而生理性萎靡的同类完全两个画风。 卡甘在城里采购之际,留里克这便忙着精进御马术。 大抵磨合期已经过了,自己选中的坐骑明显智商很高,下达的命令都是很好的落实。此马因而得一雅名,所谓“蒙克比约恩”,所谓“黑侍卫”,在维京文化里实为一个霸气名字。 是留里克下达集结令的,见得被选中的男孩懵懂地聚在城外的空地吹着冷风,他双脚轻蹭马腹,骏马缓步走去。 罗斯王公以绝对俯视的视角检阅自己的部下,简短地宣讲一番。 他没有再磨蹭,命令道:“温顺且强力的骏马皆在此,你们去挑选自己的马匹吧!记住,选中骏马的人必须发誓善待自己的马,它就是你的战友,是你未来的家人……” 一场妙趣横生的选马会由此开始,在卡甘等佩切涅格骑兵的注视下,一大群年轻的初学骑士选中了自己的坐骑。好奇与欣喜尽写在脸上,他们下意识抚摸骏马的鬃毛,又是对着马头搂搂抱抱。那些曾担心的庄园主之子,这下巴不得立刻学会骑马,以拥有酷似王公那样威风凛凛的模样。 在卡甘看来,这些年轻人一定不可能有留里克王公这般骑马天赋。 接下来就由佩切涅格王子的自己作为总教头,把这群黄头发的家伙训成骑兵!顺带自己还能赚取一笔学费,进一步购买一批物资以好明年带回到老家。 第783章 骑马与砍杀的练兵记 被选中的人们骑上了自己的骏马,一开始他们所经历的训练仅仅是坐在马背上,一众人构成马队在雪地上看似漫无目的的游走。 留里克甚至也混入其中,阿里克、梅德韦特等人一样是作为初学者。 大家在真正的佩切涅格骑兵的护卫下学习如何驾驭马匹,长时间地磨合技巧。 当骑手在持续三天的特训中基本学会了骑马漫步并开始尝试策马狂奔,很多年轻的崽子觉得自己天生是这块料,被询问最多的问题无出其右,所谓我们何时可以骑马战斗。 骑马战斗?就如骑射之技艺,任何时候都是可以进行的,甚至于骑手可以自行拿起一支短木弓,去自行摸索骑射奥义。 就在训练之际,第二场冬雪不期而至。 不似第一场雪的温柔,它伴随着暴风而来,凛冽似神只的暴怒。 各个定居点的围墙是绝佳的防风墙,民众躲在城内,骏马藏匿于马厩,驯养的小兽家禽皆在圈舍。 所有活物皆藏匿于温暖的所在硬抗冰雪,恐怕只有耐寒的驯鹿可以仅靠自己厚实的皮毛抗住寒冷。 这场风雪之后,世界彻底冻结。 伊尔门湖结了厚实的冰,诺夫哥罗德城内的积雪也足可没过大胯,所有房舍的屋顶,积雪之厚也令人恐惧。 风雪结束之后,全城民众先是各扫门前雪,又以手段尽可能清理掉房顶积雪。 大量的积雪就堆积在公共道路处,逐渐由畜力雪橇拉运至城外。 那些早期得来的矮马与大量驯鹿承担起这项工作,虽然都是马,本地的矮种马就只配做驮马的工作,佩切涅格人贩运而来的突厥蛮马则为战斗而生。 暂时留里克是不缺劳动力的,拉格纳的三百名战士被动员起来,他们领取报酬负责清理积雪。一开始大家是高兴的,结果连续两天的工作刚一宣告结束,不少人直接累昏,亦有人喘着粗气浑身发凉。虽然事后有过量的面包啃食、又有油腻的烤鱼,拉格纳所部可要好好休整一番。这群丹麦人几乎是以透支生命的代价,在城外堆积了一座积雪夯筑的金字塔,一时间天真的小孩子有了充当滑滑梯的大玩具。 积雪金字塔之顶有着很高的制高点,一些孩子站在定段,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再度聚集的骑马者,对着那些人品头论足,乃至抒发一些伟大的梦想。 留里克本人的御马术更加精湛了,双脚夹紧马腹是制动,双脚同时轻踢马腹是前进,双手攥着缰绳,左拉是向左右拉则向右。坐骑除了不懂得如何“倒车”,整体来看真是听话解人意的好马。 他一身裘皮头顶绒帽,腰里的皮带挂着自己的短剑,再加上他的金色小胡须,整个人的模样颇有些经典哥萨克形象。 他年轻的骑兵部下被赐予了一种统一的衣服——白熊皮衣。 精锐的佣兵侍卫的头盔有熊首装饰,越是精锐的战士越是穿上熊皮大衣。 作为公国的新兴军事力量,骑兵必须集华丽于战斗力于一身。 年轻的人们很喜欢自己的新外套,它御寒能力极佳,外表白色的厚毛摸着柔软舒服,再一想到此乃熊皮,心中的自傲感油然而生。 甚至是留里克麾下的十位佩切涅格“教练”,他们也有熊皮新衣,甚至他们自带的尖顶铁盔上果断戳上熊首,狰狞可怖的满是獠牙的熊上颌成为遮阳帽的所在。倒是颇为奇妙的是,他们十人皆佩戴墨镜。 或者说聚在一起的骑马者,大规模地佩戴上木框墨镜,由此白茫茫一片颇为刺眼的白雪已经不会瞎了眼。 卡甘是真正的教官,他当前的四十名部下是真正的助教。他们四十余人构成了一个小型的骑兵作战单位,留里克有意令自己的人对其进行全方位的模仿。 故而雪后的第一个训练日,是时候终止令人无聊的御马慢行了,应该正是开始骑兵战斗的训练。 一些碗口粗的松木杆杵在雪地上,杆上皆裹有鹿皮,并以缆绳捆得牢固。 它们都是靶子,今日会进行怎样的训练,聪明的年轻骑手只是握紧自己钢剑的剑柄就猜到个大概。 留里克策马屹立于众多骑兵面前,他高大之姿态干脆踏着马鞍直接站起来,以至于一双眼睛是在约莫三米的高度俯瞰自己的部下,以及卡甘的佩切涅格盟友。 “兄弟们!让你们整日骑马漫步是否太无聊了?在我看来你们算是学会了如何骑马。从今天开始,你们会学习战斗!” “我已与卡甘兄弟商量好了,首先我们学习骑马劈砍,再学持矛戳刺,最后学习骑射。” “我听说比起步行战斗,骑马作战困难重重,只要学会了就是最强的兵。” “现在即便是我也与你们一样,都要向佩切涅格人学习。我会和你们一同训练……” 没有什么大道理,即便留里克知道自己站在一个历史的分水岭,从今天开始罗斯公国正式学习骑兵战术,才可以说是真的成为骑兵。他觉得这是历史性的时刻,年轻的战士们如何觉得?大家只是单纯希望早点成为优秀骑兵,并在未来的战斗中为公国立功、为自己捞钱巨量战利品。 留里克抓住时机创立骑兵的目的就不是守土护国,如若不是公国几年以来疯狂扩张犹如巨蟒生吞大野猪,消化猎物还需一些时间。暂停扩张是为了更好的扩张,内部快速发展综合实力,创立骑兵就是这一战略的直接体现。 因为继续向南扩张实力,公国海军的优势几乎无用武之地,骑兵将成为新的“帝国战斧”。 待留里克宣讲完毕,卡甘得了命令,当即亲自带着自己人表演一番何为骑马砍杀。 佩切涅格人手持的都是一种略微带有弧度的、酷似唐横刀的马刀。它的确是刀,虽有锋利的剑尖,却是一面开刃且另一面故意加厚,略微的刀背弧度更是故意为之,只为适应骑马劈砍。它足有五磅重,实在是沉重的杀敌兵器。 相比而言留里克的骑兵装备的仍是标准型的步战钢剑,它富有弹性且双面开刃,重量也有四磅多一点。善于划船的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在划船中练就过于强壮的胳膊,四磅重的剑依旧颇重,这都不算什么,爆棚的肌肉附着在骨头上,握剑的手不觉得累。 两种武器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直柄。 看到佩切涅格人的马刀,留里克直观感受就是它太酷似唐横刀。 一想到这群家伙的本质是被东方帝国打跑的突厥人,吸收东方的军事科技为己所用再正常不过。当然,留里克想到的还是给自己的部下重新设计一种马刀——一种弯折弧度更大的哥萨克马刀。 甚至不只是新式马刀,制作一批骑矛也在计划内。 至于采用何等骑矛留里克心里有数,他决定效仿波兰骠骑兵的易折断骑矛,此矛为一次性的武器,戳中敌人必折断,这样不至于骑手被惯性力扯下马,也方式骑矛被敌人二次利用。如此一来矛头制作都不必过于讲究,唯一要讲究的长矛木材选用,它必须容易折断。 卡甘带队在大家面前好好秀了一番,他们高举着突厥马刀如闪电般策马疾驰,对着裹着鹿皮的木杆就是深深的一刀,接着扬长而去。 整个骑兵队连续出动,有的战士先是怒吼一生,马刀随即劈下。 一开始众多鹿皮显不出多大的破损,结果四十余骑来了两轮劈砍,已然完全破损的鹿皮就随便耷拉着,暴露出内部崩裂的木桩。 甚至还有一木桩已经被砍得摇摇欲坠了。 卡甘带着傲气策马而来,面对着留里克:“你都看到了,如果那是敌人,他们早已被我们看得血肉模糊。记住,在草原上骑兵作战,你几乎只有一次机会。抓住机会就是你能活命,所以这一击必须使出全力。我听说过一个传闻,有的强壮战士可以一刀将敌人拦腰砍成两段!” 听得后面的描述留里克也不寒而栗,而他的部下早就看得一片狼藉的木桩瞠目结舌。他们无法不诧异,那些草原男人明明个头不高,怎么骑上马劈砍木桩竟有这么大的力量。倘若给予他们一把斧头,一棵大树岂不是眨眼功夫就砍倒了? 终于,年轻的罗斯骑兵分成了十队,各自在自己的佩切涅格人队长的带领下联系骑马劈砍。 既然王公舍得用鹿皮做靶子,兄弟们也就从命了。 年轻的战士都听明白了卡甘的告诫,这番皆以最大的力量挥动钢剑。 奈何这样的劈砍总是扑个空,单纯是策马狂奔之际把握住正确的劈砍机会,就有得他们拼命训练。即便是侥幸砍上了木桩,因为力量是相互的,骑手劈砍力度如何,反作用力就如何,一时间震得人手发麻。 甚至有人震得钢剑脱手,直接出了大糗。 无他,卡甘刻意针对此事大说特说,所谓一名骑兵战斗之际武器脱手,这与自杀无异。 “马刀脱手的人啊!你们应该庆幸自己是在训练场上,如果是在战场上,你们就死了!” 难道仅仅是几句严厉的告诫就完事了? 既然是按照草原的规矩来训兵,卡甘被聘用为教练得到了很大的训练自由度,那么针对此事就完全按照草原的规律对犯错者责罚。 八十名年轻的骑兵有五人剑脱手,其中甚至有庄园主的儿子。 此五人获悉要被抽鞭子责罚,当即嗷嗷叫地求饶。 甚至是骑马的梅德韦特和阿里克也在关注留里克对此事的反应,按照两位贵族的态度,一群“刚长胡子”的崽子胳膊太柔弱,脱剑是可以理解的。 留里克面色如铁,那些人的求饶声如同苍蝇乱飞惹人烦。 他爆喝一声:“就按草原的规律来!你们反侧错就当受罚!听着,我宁可你们平日训练流汗累了筋骨,最多流点血,也不希望你们在战场上被杀!抽你们鞭子是让你们长记性!记住这份疼痛!等到了战场再次受伤,你们也能完美的忍住。” 卡甘听得很是欣赏留里克兄弟的这番话。 一条皮鞭在手,作为总教官的卡甘提前声明:“你们的王公所言完全正确,你们现在忍住了疼痛,以后就不怕战斗。每个人抽一鞭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且看那五人都被捆在独立的木桩处,厚实的外衣剥掉,甚至连内部衬衫也无了,只有发白的后背与处处可见的积雪融为一体。 卡甘正欲动手,留里克猛问:“仅有一鞭?你们真正的规律是什么?” “是……三鞭子。” “那就三鞭。卡甘,你先过来……” 留里克到底也不希望卡甘痛下杀手,他只小声强调:“就三鞭子,不要太狠,尽量制造少量出血,我砍木桩那么狠,我可不希望你一鞭子把人抽死。” “我自有分寸。” 五人各领三鞭子,白皙的后背迅速出现三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诸多双眼睛看着这份责罚,年轻的骑兵趔趄着嘴巴心神不宁。 骑马的留里克坚毅似一块雕塑,他早已褪去了曾经是稚嫩,而今已成强壮的狠人,对待予以厚望的骑兵更要求兄弟们做狠人。 “你们都看到了!”留里克持剑直指:“这就是规矩!他们武器脱手了,按照规律受罚!我是公正的,我绝非无端责罚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加紧训练,错了当被罚,做得好也有奖赏。”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砍杀训练,年轻的骑手纷纷表现得对木桩手下留情,谨防自己宝剑脱手。即便如此,当夜幕降临之际,累计被赏了鞭子的人也足有十人之多。 骑兵在统一的宿舍里诉苦,倒是那十人被独立安排至一个新宿舍。 壁炉将宿舍烘得温暖,十位挨鞭子的倒霉蛋皆趴在松软床铺上,他们的后背伤口被清洗一番,先是烈酒粗略清创杀菌,最后沿着伤口走向糊了一层蜂蜜。 卡甘的确手下留情,所谓伤势也就是擦伤稍微狠一点。 因为本地斯拉夫农庄在过去温暖季扩大了他们的传统技能之树洞养蜂术,采收的蜂蜜也就更多,他们将蜂蜜大肆卖给罗斯王公,因而留里克得到了远超以往的蜂蜜。蜂蜜不仅是吃的,还是一种药材。既然一颗蔗糖块贴在口腔溃疡患处可以加速伤口愈合,意味着各种糖块都是可以促进体表伤口愈合的。 何况蜂蜜不知是果糖葡萄糖的混合物,还有大量的维生素,粘稠的形态还能形成伤口外保护层。 有人受罚挨鞭子,其余人员内部串联一番,迅速研究出一套防止剑脱手的手段——用布条将右手于剑柄捆在一起。 这种行为被留里克默许,卡甘见状也就不拦着。 比起骑射,骑马砍杀最考验一名草原骑兵的战术能力。毕竟骑射只是骚扰,是一种小刀慢慢割肉的战法,目的是迫使敌人阵列出现严重破绽。真的决定性战术还是骑兵群冲进去破阵,最后化作马刀对逃窜之敌的无情砍杀。故而砍杀是要花费大量时间训练的,这才是草原骑兵的根本。 第784章 留里克有独特的骑射技巧 被选中的人原则上是要做完全脱产的战士,只是碍于现实的因素,很多人并不可以割舍自己的财富,如此一来他们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利益。 首支骑兵队将作为罗斯王公最高级的侍卫,也将在战争中作为一种机动军团灵活使用。 他们必须对得起王公赏赐的伙食、服装和武器供应,必须对得起每个月拿到的银币津贴。 就如出身自第六旗队的骑兵战士,他们每个人分得了一公顷土地也有妻子,农忙之际还是要春耕秋收,其余时间不必干别的副业,认真做好自己的骑兵即可。 至于出身白树庄园的骑兵战士,他们的社会地位陡然提升。在服役的时间拿取稳定的津贴,虽然针对他们,要服役到三十岁才能退役娶妻,这并非很吃亏的事。按照王公的规定,他们这些人注定要晚婚晚育,所以规矩存在漏洞,王公并没有禁止他们去创造私生子。待到退役将分得田宅和一笔丰厚退休金,三十岁退役也并非真的退役,倘若有大规模战事,骑兵一旦扩编,这些老战士身为预备役人员立刻服役。 所有担任骑兵者无出其右都必须服役整整十年,之后带着光荣退役而成为预备役。 他们的子女也将得到一定的优待,骑兵的儿子将有权优先去接父亲的班。所谓按照留里克的构思,一个骑马十年的父亲,能通过家庭教育,提前教出多个善于骑马的儿子。 在这方面留里克有意学习罗马军团的服役制度,再基于罗斯公国的现状做出一定的调整。 公国长期奉行的全民皆兵的自然又朴素的传统,必须顺应新时代而改写。 完全步兵化的一百余人的佣兵队可谓最初的完全脱产的常备军。 后续对民众编练出的六个旗队,他们并非常备军,这支复杂的军队编制只有在真正的战争爆发时才有明确军事意义,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所谓“一分钟人”,是具备战斗能力且能立刻集结投入作战的民兵。 完全意义上的仅属于留里克自有调动的私人武装目前就只有二百五十人的规模。虽然佣兵队的人们会奉命做一些伐木、捕鱼的活计,不过是一种经济补充,他们的经费来源几乎都来自王公的拨款。 这些人依靠着发放的俸禄过日子,吃穿用度皆来自王公。 以这种经济上的完全绑定,他们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待遇优渥又高人一定的好日子。真的虔诚信仰一位现人神?一位被奥丁祝福的人间英雄?给他们足够的地位和钱粮,这才是忠诚的根本。 正所谓管理的领域极为庞大,看似无聊的冬季,留里克的一项工作便是组织自己培养的年轻书吏为庞大公国算经济账。 心性文静的艾尔拉·赫斯托利亚到底不能成为一介女战士,她忙于纸笔工作,现在又忙于对罗斯公国收取的税赋与其他物资的产出数据进行统计计算,继而对明年开春之后的物资消耗做上一个财政预算。计算量颇为庞大,恰是如此,文静的她很高兴自己在公国的权力中枢确立出自己的独特地位,并进一步变得重要。 艾尔拉就是书吏之首,跟着她学习的十多名本地女子也在精进业务的同时,统一接受王公本人的更高级的数学教育。 这个冬季,白天亲自学习骑马与砍杀的王公大人摇身一变成为教士,教授书吏们高等数学之线性规划。 那些枯燥的函数方程式、五花八门的字符、复杂的公式系统,它们诞生的根本就是应对现实的问题。 欧陆列强争雄,任何可用于提高战斗力的技术都被各国君主采用,线性规划等运筹学内容用在后勤物质调动计算、军队行动计算,最直接的效能便是能对军队远征的物资消耗做出精确预算,继而变成对整个国家的物资体系生产与消耗的计算,最终达到一种极致,引起一种伟大的尝试——计划经济。 生活在公国内的全体民众宏观有十万人,被实际上牢牢控制的人口也才六万人规模,其中又有一万余人的小孩群体。这是一个极为有限的经济体,亦是一个高速发展的经济体。 虽然还不至于创立一个名为“计划委员会”的职能部门,公国就这点人口,组建一套计算班子,的确能基本算出民众对主要大宗物资的需求与消耗,从而对物资进行一个官方定价,以及保证“燕麦本位”的经济制度可以继续安全运作。 当然,公国就这点人口,在当今欧洲这一比烂的大时代,一个十万人的、组织力很强、战斗力很强的王国,在欧陆大地横着走完全没问题。 就好似三百年前被贝利撒拉击败的东哥特王国,该国动员全国男子就只能出两万五千人,一场大战之后,王国因男人群体的集体性灭绝瞬间毁灭。 罗斯公国一样面对同样的可能性,公国根本无力承受一场大败! 除非,优先用于作战的并非来自民间的平民动员起来的战士,而是吃饷银的职业兵。 放眼望去,除了一个显然内讧的丹麦和内讧更大的法兰克王国,罗斯公国的眼皮下已无强敌,再向过去几年集结数千人大军发动赌国运式战争,至少可见的未来是没有可能的。 公国要利用这个机遇期发展综合实力,对于常备军更要进一步发展,但人数要被控制住。 “建设一支骑兵旗队,兵力达到六百人规模。十人一小队,三小队一中队、十小队一百人队。六个百人队搭配旗队指挥中枢,构成整个旗队。那么谁来做旗队长呢?唔,得让他们比武,强者为之。” 伟大的计划在留里克脑袋里盘算,按照他的估计,以自己现在的财力供养一支一千人的脱产常备兵是可以的,只是继续扩大规模就不合适。 在十一月的尾巴,被选中的八十骑开始增加骑矛突刺的训练。 还是老规矩,骑矛在刺中目标之前脱手要挨鞭子,火辣辣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白雪皑皑的城外旷野寒气逼人,按照佩切涅格人的习惯,这种寒冷天气人与马就不要乱跑了,躲在温暖马厩里才是正道。这些突厥马整体都是耐寒的,毕竟他们所驰骋的乌克兰—南俄草原,冬季最低气温可达-20c,现在每一匹都长出极为厚实的冬季鬃毛,使得每一匹都显得更为蓬松肥大一些。 骏马伙食待遇因参与训练变得更好,留里克自然也得到了更多的马粪。马粪是宝不能扔,发酵堆肥可用于明年肥田。 骏马吐息着白雾,持步兵用矛的骑手亦吐息白雾。 在骑手的正前方有一立柱,其上立有一个个头近足球大小的皮革之球。两张大松鼠皮缝合起来,内部塞满大量干草,造就了这样的骑兵突刺靶。 看呐!这名年轻的骑兵策马奔袭全力冲击,矛已放平,矛头瞬间戳中皮球!他轻拉缰绳,奔袭的骏马缓缓停下,雪地上原地转了三圈停下来,他又高举着矛,示意所有围观者自己的成功。 在作战中,骑兵将使用很容易折断的矛头,但凡击中敌人必造成致命伤,他们现在训练的就是精准戳中皮球靶子,每个人必须训得能够轻松做到此事。 骑矛突刺集训整整七天,人与马实际都是疲惫的。 不过在休息三天后,备受瞩目的骑射训练终于开始了! 甚至是留里克本人,也骑着马参与其中。 矮个子的佩切涅格王子卡甘如今一身罗斯战士的打扮,他丝毫不绝得自己贴身衣服上的经典蓝色条纹的违和。 他没有再在脑后扎其奇奇怪怪的辫子,干脆就学着王公保持一支“马尾”。 何止是他,一大群骑兵学员或是天生直发或是卷发,而今普遍扎起粗犷的“马尾”,所谓就像奔驰的骏马般飘逸又悍勇。 很多人是学过射箭的,暂时没有美妙的反曲弓就以短木弓这种猎弓取代。 公国通用扳指流撒放术,只是平日里大家都习惯箭搭在左边,就好比战士总是右手拿剑那般自然。 卡甘站在马镫上,对着众人声明:“箭要搭在右边,就搭在你握弓左手大拇指处。只有这样,你从箭袋了抽出箭,搭上弓弦可立刻射箭。优秀的射手可以极短时间射上十箭……” 卡甘干脆实际做了一番演示,先不提射击精度如何,他的确做到了自己声称的极短时间十箭尽射之,整个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箭搭在右边固然可以速射,习惯左搭的射手突然改变搭弓位如何快速适应呢?如今所有的骑兵包括留里克本人在内,都是骑射的极致的初学者。 右搭弓有些别扭,众骑手干脆下马步射,对着靶子右搭弓乱射一通,不求射准,只求掌握全新的射击手感。 恰好骏马也能得以进一步的休息。 射箭集训又折腾了多日,即便是低磅数的短木弓,一天射箭多达三百次,谁人胳膊不酸痛呢? 终于到了可以展现集训成功的骑射测试,一开始大家只是稳定坐在马背上,站桩式侧身射靶子。 那些有过充分射箭训练的出身自第六旗队的靓仔,他们适应了新的射箭模式,上靶率是最高的。 最惨莫过于那些被迫当兵的同盟庄园博雅尔贵族之子,所谓贵族之子,不过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们糟糕的射艺的确令人难堪,这倒也不稀奇,一群可能注定与打猎无缘的男孩现在做了骑兵,持弓射箭是初学者,如今骑射更是一窍不通。他们固有的那一点傲气被无情的现实彻底击垮,好在他们洁白的后背还不至于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 他们整体显得骑射拉胯,留里克难以不撅起嘴巴露出愁人。 因为,他本人的骑马射艺一样显得拉胯。 不会有人指责王公技能不行,因为群体性的表现皆不佳。 有的人流露出沮丧情绪,关键时刻卡甘乐观地解释一番:“你们不要想着几天时间就学会骑射。我们佩切涅格人六岁就学习骑马,同时拿过父亲的箭练习骑射。一名优秀的战士要训练到二十岁,十多年的骑射训练才能培养出一位精湛骑射手!你们需要多年的训练方可成功。” 卡甘似乎有夸大其词之嫌,倒也说明了一个事实——骑射手不可能速成。 所以,留里克决意作弊。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季清晨。今日阳光明媚而刺眼,空气干冷,小风如刀子很是刺脸。 年轻骑兵们的集体宿舍前众人集结,大量的木臂十字弓摆在地上。 留里克背着手当众训话:“我的卡甘兄弟说骑射手不能速成,显然这是正确的。看看你们面前的十字弓,都去拿取自己心怡的。” 大家颇为迷惑,既然王公又令就执行吧。 他们得了十字弓,又听王公命令:“终归骑射的目的是把箭发射到敌人的胸膛和脖子,为了这一目的,十字弓也可以。我无法等待你们十年之后成为优秀骑射手,那个时候你们都退役。现在骑马持十字弓射击,就先按照这个训练。” 他们带着轻巧的木臂十字弓去马厩领取自己的战马,以独特的姿态展现在卡甘的面前,着实令在场的佩切涅格人大吃一惊,包括每个小队的佩切涅格队长。 “这就是你们的独特的弓?”卡甘要来留里克把玩的十字弓边抚摸边说。 “此乃我们的制式武器。” “横着摆放的弓,而且居然可以……” “是的。”留里克木着脸道:“就像胳膊始终拉着弓弦,何时发射随心所欲。你甚至可以瞄着目标再发射,一介蠢人都能变成神射手。” “我……我不信。”话是如此,卡甘还是头一次见到罗斯人的独特的弓,这是给予他傲气的沉痛打击。, 何意?毕竟卡甘并没有真的见识到罗斯军队的堂堂之师,不过是管中窥豹得对罗斯军队有一些泛泛又有谬误的了解。 即便是简易的马鞍,在最前端也有一较硬的结构性凸起,正巧这是一个支点,它本可用来栓缰绳,也可将十字弓踏张的铁环套上。木臂十字弓威力有限,发射的也都是普通轻箭,毕竟它就是短木弓改造,仅有普遍在弓臂出糊了一些牛筋勉强增加了些许力道。 “给你表演一个马背上搭箭。” 留里克拿回自己的十字弓,当着卡甘的面操作之。铁环套住那凸起,他双手拉弓弦,整个人向后一仰,弦扣住机关。一支箭随即插入凹槽,并由尾部的钢制弹片轻微固定。这种十字弓本就设计得有肩托,留里克就如持火枪般对着不远处的吊起来的松鼠靶子精准一射。 “啊!居然中了!”卡甘大吃一惊,几乎是同时来了一句灵魂之问:“兄弟们,看起来你有很多支这样的……” “是十字弓。” “我想买。” “你想买?!”留里克身子为之一振,按理说人家想买自己是可以出售的,只是谈到了交易何不来一票大的? 留里克果断答之:“就用你们的反曲弓和我换,一把反曲弓换一把十字弓。” “这……” “你在犹豫?这难道你是很美妙的交易吗?” 留里克突然表现得非常活泼,卡甘看得出自己的这位结义兄弟真的喜欢反曲弓。按照草原的规矩,兄弟们在罗斯得到礼遇,怎么着也得送点礼物。 卡甘稍稍一想,一拍大腿:“那就和你换上三十张反曲弓。” “成交!只是不是现在。”留里克轻叹一声,看看自己骑马持十字弓的兄弟们,再看看树立起来的标靶,又凝视卡甘的双眼:“的确,我无法完成骑射速成,如果是用我们的十字弓,应该会好很多。” “无所谓。”卡甘耸耸肩:“如果你能用投石索发射石头砸死敌人,也没有人觉得骑马挥动投石索不对劲。” 一支弩骑兵诞生了?不!骑兵队无论是用十字弓还是反曲弓,乃至可能的使用火铳,统统是一种战术辅助,皆是扰乱敌人阵列的手段。骑兵队的主武器还是骑矛于马刀,至少十字弓是使用让一群骑射初学者立刻成为不错的射手,就是指望以速射流施行“火力压制”不要幻想了。 松鼠靶子开始频频中箭,侧身持十字弓的骑兵一样是快速掠过,他们能更好的把握时机扣动扳机。 在留里克看来,自己梦寐以求的具备初步战斗力的骑兵部队已经成功,虽没有经历任何实战检验,在训练场上他们至少表现出还算不错的能力。 不必对他们要求太极端,这群年轻人充其量才集训区区一个月,他们掌握了骑马、骑马劈砍、骑矛突刺、十字弓骑射,虽然不精,他们有足够时间精进之。 可以说,普通人眼里罗斯公国成功诞生出一支看起来就威风赫赫的骑兵部队,实为公国的一大光荣。 第785章 只此一箭竟打崩了佩切涅格的高傲 即便骑着马用十字弓射击,他们仍需要大量的时间学习掌握用好十字弓。 何止是十字弓,部下所用的是步战武器,作为骑射武器并不合适。就好比步枪换做马战总因为枪管太长不合适,改良的马枪皆是卡宾型,更有给骑兵装备波波沙的操作,后者自然是布琼尼干的好事。 罗斯公国装备了最多的十字弓是木臂的,除却核心的青铜铸造的弩机机关,其他部位皆是五花八门的木材。 即便是短木弓,它卸下弓弦也是一根长折合98㎝的木杆,有它制作的十字弓未免太宽看,用作于骑马作战仍是非常碍事的,除非这群崽子们都用上轻巧的反曲弓。 留里克旋即发明了一种应付麻烦的手段,便是在马鞍的右侧方安装简易支架,以使得现有的十字弓可以斜45°角摆放。 马战用木臂十字弓的弓臂也必须缩短,起码要缩减到之前的75%。肩托也当取消,而收束为一根直棍,即便于悬挂又便于骑马射击。 这些改进在初步实验后看起来效果还凑合,区区两天时间,八十支木臂十字弓皆被削成马战款。 它们发射的标准型轻箭的射程却没有缩短,虽然拉距短了不少,弓臂形变量也变大了。这当然不是好事,十字弓核心的那张短木弓的使用寿命为之降低。 说一千道一万,留里克最需要的就是佩切涅格人的筋角反曲复合弓。 又是一个阳光高照又非常寒冷的上午,骑兵训练进入新的阶段,而且罗斯人的盛大节日近在眼前。 光明节就要到了! 所有民众极为重视这场节日,它就是全罗斯公国的“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公国治下的各族群必在冬至日举办盛大祭祀,并认为此乃新一年的开示。这样的风俗在佩切涅格人也是极为类似的! 根据交易的约定,卡甘说服自己的部下交出三十张反曲弓。一开始这些奴籍战士很不情愿,卡甘便安慰道:“你们会得到那种横放的十字弓,虽然罗斯人的普通木工很糟糕,他们的十字弓真的很美妙。你们尽管和他们兑换,等回去了,交出弓的人会得到新的,而且十字弓仍属于你们。” 只此一言兄弟们都服了。 没有人嫌弃自己的弓太少,多了一种十字弓兄弟们就多了一种选择。 奴籍战士们注意到了罗斯人的十字弓可以令初学者短时间成为神射手,得了此物,于草原上打猎土拨鼠、狐狸想必会变得容易很多。 但卡甘的格局如何只有这么一点? 他看不懂罗斯人的弩机的机械系结构,但看明白了弓臂如何与弩身链接。他不禁嘀咕:“我回去了把你们的短木弓拆掉,安装反曲弓再用胶和绳子固定好,岂不是很好的武器?射速慢不算啥,我的人都成了神射手。马扎尔小子们,到时候我就教训你们,让你们开开眼。” 因为佩切涅格部族联盟面临着颇为凶险的国际矛盾,他们实为外来者,和马扎尔人、可萨人直接争夺水草丰美的伏尔加河下游地区,争端持续着,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倘若一方掌握了更优秀的武器,平衡的天平就会偏向武备先进的一方。 卡甘如此爽快就是他觉得自己捡得一个大便宜。 留里克何尝不是如此? 结义的两兄弟算是各取所取了。 佩切涅格人的反曲弓的筋角组合是材料学上的高科技,罗斯人的铸造青铜弩机机械结构更是高科技。不过仅从生产制造的效率而言,还是罗斯人的弩机高产。 今日的休息日,战士与良马都需要好好休养身子。战士有权大吃大喝,尤其抱着烤熟的鹿腿猛啃,以确保肌肉能进一步膨胀,进一步增强战斗力。骏马也当加餐,区区五磅燕麦是不够的,饲料量直接翻倍,并佐以更多黄根胡萝卜补充维生素。 驯鹿雪橇拉着一些货物,物资被一张布该得严实。 留里克本人带着一小撮部下,大家踩着钉有铁定的木板鞋,于雪地上坚实走动。 雪橇停在所有佩切涅格人居住的谷仓前,户外的嘈杂引得室内人们纷纷出来。 卡甘早已与兄弟们谈好了,这番热情洋溢走出大门,张开双臂向自己的结义兄弟示好。 “今天天气不错,是适合交易的日子。看看我的部下,他们的弓即将成为你的所有物。所以……”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手下撩开雪橇上的布。 顷刻间,堆叠整齐的木臂十字弓琳琅满目。 “现在就开始兑换吧。三十支十字弓都是你的。” “三十?”卡甘稍稍面露难色,这便凑近留里克的身子,情不自禁捣了捣:“兄弟,我改主意了。你的十字弓很美妙,既然你看得起我的复合弓。要不然我们把买卖扩大,我用全部是四十张弓与你等量兑换。” “四十换四十?!” 留里克不由得向后一退,他的脸猛地颤动。他又快速稳定情绪,果断答应下来。 想不到卡甘要做得如此极端,倘若这家伙带了一百张反曲弓来,还不得卖掉全部的?“不行,我得控制情绪,不能让他看到我馋反曲弓。”留里克急忙控制自己。 “就是如此交易。”留里克昂首挺胸,打了一记响指后,部下按照计划送来一支钢臂十字弓。 “此为何物?竟然也是十字弓?!”卡甘大吃一惊。 “这是我赠与你私人的宝贝,它才是我们最好的十字弓,当然,制造的成本也高得惊人,一支顶你十张弓。我现在差人去取额外的十支木臂十字弓,趁着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这钢臂十字弓的使用。” 住在罗斯都快两个月了,卡甘根本没见过钢臂版本的货色。他实在搞不懂,明明的一块铁,居然可以做弓? 他很讶异,此十字弓以铁为弓臂怪异归怪异,一个就等于十张反曲弓的价格,它凭什么这般昂贵。 更令他错愕的是,此物上弦居然还要使用特别的工具。十字弓踏张上弦卡甘已经见怪不怪了,钢臂版本的强行踏张也是可以,就是一个壮汉做了几次就基本虚脱,除非使用绞盘工具。 上弦如此的费劲,整体又颇为笨重,用它射击如何?它要是不好用,岂不是大价钱买个废物。 只见一支非常短粗的箭安装箭槽,它甚至不及人的小臂长,甚至比人的大拇指更粗一些,其箭簇是一根阳光下泛着寒光的细长尖锥! 见得佩切涅格人脱下的铁片扎甲还挂在户外,留里克刚上弦完毕随手一指:“卡甘兄弟,看起来你把盔甲做成假人安置在门口,是一种威武的讲究吗?” “那是当然。在城里,你不让兄弟们带武器我可以理解。反正你们普通罗斯人在路上走动,手里也没有武器。我只能靠摆起盔甲彰显我们的身份。” “因为城里是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巡逻的士兵和我的卫队,普通人没必要拿武器自保。无妨。”留里克灵机一动:“我需要一个靶子。卡甘兄弟,你信不信我用此物一箭可打穿你的甲。” “嗯?” “一箭穿甲。”留里克进一步强调。 留里克一连重复三遍,卡甘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但罗斯王公的描述分明是天方夜谭。 佩切涅格的铁片扎甲的质量自然因材料的限制显得并不佳,一名骑兵内着硬制牛皮甲,外面在套上扎甲,这样的战士能防住敌方骑射手的骑脸射击!普通的骑兵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豪华装备,卡甘作为可汗家族的头号贵族,他的私兵自然都给来上一套好甲。 卡甘有着充足的自信,恰好这也是一个证明佩切涅格甲衣高级的机会。 “好啊!我让部下穿上皮甲,再套上铁片扎甲。你尽管向他射击即可,能打穿算我输。” 如此鲁莽之言与秦王举鼎何意?留里克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卡甘作妖般唤之于部下,立刻就有极为自傲的佩切涅格战士站出来,拍着胸膛声称自己的甲是天下无敌的。 留里克只是瞄了一眼,心中就是不停的唏嘘。那所谓的扎甲仔细一看就是铁片串联,就如同鲤鱼的鱼鳞紧密堆叠,可即便如此,它就能扛住碳钢破甲箭的打击? “这……不合适吧!如果我不慎杀了你的部下,我会很自责。” “兄弟,你难道怯懦了?”说罢,卡甘哈哈大笑。 旋即竟有狂人麻利地换上皮甲又套上扎甲,以扎马步之姿杵在雪地上。 大贵族们要做一种“游戏”,站在奴籍战士的立场,这是改变命运的捷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有的家伙就是要以身试防弹衣,等于是向未来的可汗卡甘表忠心。 且看那披甲衣扎马步的佩切涅格战士,他已经在幻想日后成为可汗麾下大将军了。 此人居然如此主动,不是挑衅是什么?! 留里克也懒得再谦逊,使劲跺了跺脚,心头生其杀意,以他们听得懂的斯拉夫语直言:“战士!你可能会死!你本可以不死,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敬你是个男人,你若死了,就把你埋在我们罗斯人的战士公墓。” 且看那佩切涅格战士双拳猛砸胸膛:“这是我的命运,来吧!能被罗斯可汗杀死,也是我的光荣。但是,我高贵的甲可以阻止您高贵的箭。” 留里克再看看卡甘那坚毅又极为期待的眼神,便与以身试箭者保持约莫二十米的距离,他半跪下来端着钢臂十字弓,瞄准之后扣动扳机。 嗖得清脆一声,尖锐的碳钢破甲箭那纤细的锥头直接打穿了那人的腹部,或者说约莫10㎝的箭簇大部分已经埋了进去。 那人嗷得一嗓子就被强大的动能震倒,接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鲜血也在渗出。 这一切看呆了卡甘,围观的人们急忙冲拉上去,甚至是留里克也扔下了十字弓。 急忙跪下来的卡甘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狭长箭簇几乎完全埋了进去,它无视铁片扎甲和皮甲,深深扎进战士的肚子。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迎上来的留里克木着脸说,“倘若我射击的是他的心脏位,他必死。” “你!”卡甘呲着牙,“你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击中他肚子,他会因为严重的热病极其痛苦的死去。” 此刻,只听那痛苦的佩切涅格战士嚷嚷着:“杀了我。我输了,我应该去死!” 这一箭的成功破甲可是给予卡甘难以明说的震撼,他真得拔出了自己切肉的小刀,想要对着部下的脖子狠狠来一刀,完成“愿赌服输”。但是,他明明握紧了刀柄还是助手了,反而侧过脸:“留里克,你……” “莫不是让我就他?” “可以吗?他是个莽夫,我想让他活。你能赐他死亡,也能赐他活命!” “可以。”留里克依旧保持着平静:“我们罗斯人拥有一些高深的医术,但他能否活命,就……” 留里克故意停顿了一下,灵机一动故意道:“你们所在的已经是奥丁的领域,此人能否活命,还要看神的旨意。卡甘,你我继续交易,而且你也看到了这支十字弓的威力,我就赠予你本人。” 反观卡甘,他得了杀手利器已经没有高兴,而是深深的震撼。面对这个毁灭了兄弟们对铁甲衣防御信仰的利器,他如何高兴得来? 他再瑟瑟发抖中庆幸,幸亏罗斯公国在遥远的北方,抵达罗斯最快也要走三个月!庆幸佩切涅格与罗斯是实质的联盟,庆幸自己与罗斯王公是结义的兄弟。 真要是射杀了他们的人搞不好就是给刚刚建立的情谊制造裂痕,由卡甘后来惊人的表现看来,留里克看得出此人实际很重视自己的部下,即便他们都是奴隶战士。如此显得手下留情是正确的选择。 很快,十字弓换反曲弓的交易顺利完成。 一个莽夫以身试箭的举动或许还能变成好事? 罗斯公国目前并不存在真正的医院,祭司们则承担起医生、护士的工作。 普通人平日里并不会遭遇烈性感冒,最普遍的仍然是吃坏了肚子后引起的腹泻。随着整个公国卫生水平的提高,过去常见的疾患已经少了太多,婴儿的夭折率暴跌,老人的寿命还在增长。 由于人们都要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因跌打损伤而求医的人随之增加了。 在罗斯部族蜗居在峡湾的时代,祭司们就承担着治病的工作,当然那种治疗掺杂了太多巫术成分,是否只好主要还得看造化。 现在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变! 因为罗斯公国在外科手术上,已经掀起一场革新!已经从原则上和法兰克王国不是一个套路。 第786章 北欧小扁鹊了属于是 留里克的十位斯拉夫女仆而今皆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秋收后的税收季她们作为王公的“收税官”出现,每逢节日又是祭司,平日里要做坚持做书吏,又是也要参与劳动。她们的一个身份是祭司,担任医生也合乎情理。 普通的跌打损伤人们忍一忍也就完事了。听说将可燃烈酒擦拭伤口就能避免热病,真的伤者可自己去买酒自己治疗。 只有得了极为严重外伤,他们才会请求祭司的帮助。 故而留里克的女仆们每逢战争也要派人随军,战斗爆发,她们就操持十字弓编入射击旗队,战斗结束摇身一变成为外科医生。 难得有一个腹部中箭的莽夫被送到诺夫哥罗德的小神庙旁的房舍,留里克轻松集结两名女仆,给予她们命令:“安娜、贝拉。你们两个给这个佩切涅格人治伤,我估计此人的肠子被打穿,给它缝合。” 做手术,两位姑娘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们与其他姐妹即是王公的妻妾,又是最亲密的学生。关于人体五脏六腑的位置,以及大致的功能她们都已经明晰。 可她们并非“北欧小扁鹊”,即便是做外科手术,手段仍可谓暴力粗糙。 房舍被关闭,敞开的窗户也关上了。房舍里被密集的油灯烧得温暖又光明,两个女孩手持锋利的刀具,以及特地使用的公国祖传的进口自东方的钢针,已经本地产麻线,对着被强行灌了伏特加、整个人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伤者开始野蛮操作。 至少她们进行了一番必要的清洁工作。没有手术专用的橡胶手套,便用肥皂水洗干净双手,罢了再以烈酒洗手自然风干。所用的工具也都在沸水里煮了一下。 两女也套上一身的白袍,虽然她们觉得很奇怪,既然是王公的命令,简易的捂嘴口罩也得罩得牢固。 伤者在被灌醉之后,伤口附近的衣服已经被剪开,至于致伤的箭早就拔去。 伤口是一个孔洞,明显就是被破甲箭凿出来的。多亏中箭点是肚子,若是在胸膛,此人早就死了。 两女顺着已经自行止血的伤口进一步割开皮肉,翻出鲜红的肠子,找到满是淤血的破损小肠,愣是将打穿的部位割断,之后来了一记肠道的嵌套,后以麻线缝合之。 伤口原始的小洞被锋利的刀子多割掉一些富含淤血的组织,再以钢针麻线在伤者的肚皮上制造一条“蜈蚣”。 罗斯公国根本没有类似金疮药的药剂,甚至于做这种剖腹缝合的外科手术就是一种无法保证成功率的挑战。 两女主观上都希望伤者能好起来,她们最后以烈酒擦拭一下肚皮上的“蜈蚣”,后又糊上一层蜂蜜,最终以白布缠绕伤者的腰身。她们暂时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就只能依靠神了…… 她们做了一桩堪称奇怪的外科手术,倘若不是被教育了人体的构造,她们也是束手无策的。 精疲力竭的两女推开木门,面对门外焦急等待的一众佩切涅格人。 卡甘带着紧张情绪踱步上来:“他怎么样了?死了?还是活了?” 两女被吓得接连后退,当然她们身着白衣上的鲜红血迹也引得卡甘惊恐。 留里克保持着最大的定力,示意卡甘不要为难自己的女人:“安娜和贝拉已经尽力了。卡甘兄弟,看来剩下的就只能期待神的恩惠。” “你们的神?” “正是。我们的奥丁!”留里克面色如铁,踏着坚实的步伐走来。“卡甘,进去看看你的眷属吧。” 明亮的房间内一双双眼睛好奇又可怜地盯着依旧昏昏睡去的伤者,他的肚子被麻布缠绕整整一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味、香味与酒味,复杂的气味令人诧异。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与两个妻妾进行了沟通,关于割肠嵌套又缝合的操作,那真是即惊喜又担忧。 两女渴望着王公的表扬,她们都是自己的女人,留里克下意识地伸出手,捏捏她们的脸颊,口头声明干得漂亮。 她们轻轻勾下头,互相看看都是面露笑意。 “你们下去休息吧,记得把今天的工作写成心得。”留里克继续吩咐。 “遵命。”二女异口同声。 如果手术有问题,伤者已经因为大出血死了,显然现在的情况一片大好。 做外科手术就仿佛人间的肉联厂加工车间,外科医生犹如屠夫,治伤的病人在极度痛苦中哀嚎,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很高的治愈率。 是名为罗伯特·李斯顿的苏格兰人在十九世纪初发明出外科手术的行业准则,并发明诸如柳叶刀、止血钳这种工具。 这是现代外科手术行业的先驱,但在那个没有止疼药的时代,手术中的病人仍要忍受痛苦,且要面临术后感染的巨大风险。至于后者,就不是这位李斯顿博士可以解决的了。 是医护行业的先驱南丁格尔整合出一套干净卫生的护理术,又随着医用口罩的普及、某含氮化合物的麻醉药的使用,外科手术这才与“人间肉联厂”完成切割。 留里克治下的罗斯公国当然不必走大量前人走过的弯路,依靠现有的条件,尽可能将他所见识过了解过的外科手术复刻! 战场的伤兵都是实验的对象,平日里对民众跌打损伤的治疗也能增进医者的技术,公国的一支外科手术队伍最仇得没有手术对象,如此本次的“小肠割断嵌套缝合”就需要写成病例记录在案。 “你们都暂且回避吧。卡甘,你的眷属需要静养。”留里克明示道。 “他看起来昏死过去了,是酒力尚未消散?”卡甘仍显焦急又保持着好奇。 “正是。” “接下来他会如何?他何时能再站起来?何时能再骑马?” “我说过,剩下的就看神是否给予恩惠。你们都是知道的,这个男人鲁莽地以身示箭,他本就做好必死的决心,最后死于就是命运了。但是,我被我们的奥丁祝福,我并不想上死他,也许奥丁会手下留情。”留里克的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卡甘信以为真,卡甘没有再赖着,识趣地招呼兄弟纷纷退下。 最后手术室里仅剩留里克与卡甘两人。 “我的眷属还会经历什么?” “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会被灌饮很多日子的蜜水。他的情况就只能饮用蜜水,直到……” “如何?”卡甘问。 “过段日子还要再对着肚子来一刀。” “啊?”本以稍微弄清了状况情绪稳定的卡甘这下又蚌埠住了:“何以这样?我的属下再挨一刀,岂不是再受一次罪?” “没办法。”留里克耸耸肩:“缝合他肠子的麻线在肠子愈合后还要拿出来,否则他还是会死于热病。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如果神降下恩惠,那么当你们春季返乡之际,这位鲁莽又可怜的家伙,仍能作为你的侍卫骑马陪同。” 关于人的五脏六腑的构造卡甘如何知晓?他就知道人的心脏在那里,只因那是任何一名战士的要害,要射杀敌人就瞄准心脏位射击。至于肠子云云,那就只有模糊的概念了。 事后伤者被送抵安静又温暖的小屋,这些佩切涅格战士被缆绳捆在床铺上,所谓酒劲一过,可怜的伤者会陷入伤口疼痛中,为避免乱翻腾震裂伤口,捆绑是不得已为之。 深夜,耳朵灵敏的人们纷纷听到了哀嚎声。 一段轶事不胫而走,所谓王公忠诚的妻妾给外来的骑马者做了一桩利器的手术,说法越传越邪乎,就仿佛两个出身于白树庄园的女孩成了魔女,将那可怜伤者的内脏全给翻了一遍。 等到留里克获悉了传得离奇的消息,不得已他在诺夫哥罗德城市广场的告示栏贴上一张公告。那是印刷出的一份文件,同样的文本也贴在城市的其他一些开放视角的角落。 文件的内容充斥着通俗易懂的词语,所谓伤者的身份、受伤原因、做了怎样手术、伤者现状如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这所谓的都市传说压下去。 不过留里克不知道的是,此事毫不犹豫成了一些父母吓唬孩子的鬼故事,所谓大冷天乱跑出去,当心被魔女抓走掏空肠子。孩子父母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崽子们意外冻死,毕竟城里又没有野兽,只有比野兽还要凶狠的夜间寒风。 伤者的哀嚎持续了一天左右,后续可怜的伤者就只能饮用蜜水续命。可喜的是大家惊恐的必死无疑的发热病并没有找上这个可怜人,在卡甘看来,的确是罗斯人的神只降下来恩惠。 当然卡甘也不是把什么事就交给神的单纯傻瓜,他看得出罗斯公国的医术已经达到一个高端地步。 在草原上,战争的伤亡不只是体现在战场上的厮杀,很多伤者暂时逃离,事后还是会死于发热病。 罗斯王公分明掌握了一种对抗发热病的手段,如果佩切涅格也掌握这种技术,许多骁勇的战士就能避免死去。 他想要问明白一个所以然,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所谓用钱、用骏马购买这套技术。 眼下正好有一个契机! 因为罗斯人的光明节就要到了,罗斯王公已经透露一个个美妙计划,所谓带来刚训练好的骑兵部队前往他们的“王城大帐”新罗斯堡巡视,并参与到他们最盛大的盛会。 罗斯人的盛会如何不是佩切涅格人的盛会? “我若是趁机祝贺你们的盛会再加入其中,你们会感谢我吧……” 卡甘如此想着,果断登门拜访罗斯王公本人。 安静的密室里留里克亲自接见自己的草原兄弟,他还以为有秘密大事,这才搞得神神道道。 油灯点亮,两人坐着皮革垫子相视之。 “说吧!想必还是你眷属的问题?这几天的情况一片大好,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做第二轮手术。再等一个月,他恢复如初。” 卡甘轻叹一口气:“确实与此事相关。留里克兄弟们,我就只有一事不明。” “请讲。” “你们用了何等手段对抗了发热病。” “当然是神的恩惠。”留里克如是说,只是嘴角轻轻上撇流露出此言的不真实。 “你在消遣我。我知道,你们定然有一种技术。我……想学。” “你想学?为何?” 卡甘干脆一拍大腿,再拍打心脏位一副交心状:“我实话实话,我们佩切涅格人周边都是强大的汗国,我们的战士很精贵,我们遭遇的战争很频繁。很多战士受伤了,事后还会死去。如果你教会我对抗热病的手段,我的很多战士就能活。” 话语有些出人意料,留里克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合情理。再一想,他看待卡甘的态度都有些改变了。 再想想此人对受伤的奴籍眷属的重视,此人真的很爱自己的兵?不仅如此吧,分明是更爱自己的权势,或者说权势的稳固建立在一支规模宏大的军队支持上。 “你想学?这可不好学。如果只是只知道基本的手段,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但是对抗热病的药剂,你需要大价钱购买。” “药剂是什么?” “就是你喝过的带着烈焰的烈酒!” 双方有着巨大的地理各级,现在处于实质上的盟友关系,罗斯馋佩切涅格的良马,那么加深彼此的情谊就显得重要。 所谓热病就是坏血症,腐烂的伤口流脓,污垢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将污垢供应全身,引起系统性坏死。直到显微镜的发明,人们才意识到此乃细菌作祟,以及腐烂溶解的体细胞产生了毒液危急身体。如此对症下药,坏血症很容易就根治了。 原则就是伤口清创,割掉腐肉,药剂洗涤,伤口缝合,乃至来一点奇幻的白药加速自愈,乃至更魔幻的生物蛋白胶将上就粘接。 仅仅是高度伏特加的使用就使得罗斯人几乎战胜了伤兵的坏血症,这下最是引得公国战士打仗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直到,一般的伤势公国都能救治,只有致命伤属于无能为力。这一点在对卡累利阿的两场大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轻伤者都被救治,没有一人死于热病。 空气中漂浮着一些看不见的小虫,泥土尤其是粪便,这样的小虫最多。皮肤能隔绝这种恶毒小虫,但出现了伤口,小虫就似群狼啃肉,最后杀死一个人,唯一解决办法就是用烈酒擦拭…… 卡甘听得这套理论基本是相信的,他想要购买烈酒,听闻其售价马上就怂了。 可燃的烈酒说实话辣嗓子并不好喝,然喝酒的妙趣就在于醉酒后的精神恍惚,一个人会觉得灵魂出窍,亦或是进入到一种童年时才感觉到的迷离状态,甚至感觉到与天神聊天。 “难道一般的酒就不行?马奶酒也不可以?” “不可以。除非你们能造出可以燃烧的酒,否则非但不能治伤,还能令伤者早早死去。” “我……”卡甘一咬牙一跺脚:“我买!” 既然对方要买,留里克也舍得卖。因为销售烈酒的同时也会连同玻璃瓶一并卖掉,蒸馏烈酒因为粮食高产变得便宜很多,烈酒的价格主要体现在那玻璃瓶上。留里克以二磅银币三瓶烈酒的友情价销售,卡甘这番直接订购十五瓶! “我如何得到?我现在就想要!” 留里克耸耸肩:“暂时不行,不过如果你愿意跟我去一趟新罗斯堡,你当场就能得到。毕竟我在我的王城组建了一座酒厂。” “我本就有此意!你要骑马去新罗斯堡,去参与你们的光明节。这是盛会吧!我有权参加。” “哦?我很欢迎,你们是外来的旅人,你可以看看我们的节日盛况,还有北方冻结的大海,还有冰面上的太阳。” “很好。”卡甘憨憨笑出声:“实不相瞒,你们的光明节,也是我们的喀拉金节。” “那是什么?也是一场盛大的祭祀?” “祭祀太阳,祭祀温暖的新生活。我会吃聚集起来吃烤肉喝马奶酒,会跳舞,会弹阔不思琴(与吉他同源)。祭司会祭神,男女也会婚配。” “听起来很不错。且慢,你们还有一些乐器?”留里克警觉起来的同时心生好奇。 “阔不思琴,弹拨的。内伊笛,吹响的。”卡甘一边说一边双手做动作,又可惜于自己此行没带。 留里克虽有遗憾,不过购买佩切涅格人的乐器也被列在了计划中。 “我们就要动身了。”留里克满怀希望长叹道,“既然你有意,就好好准备一下。这会是一段较长的旅途,我们会在冰河与冰湖上前进。你不必担心骏马的粮秣,我会准备齐全。” “啊?兄弟,你会破费很多。” “有何困难,你们参与我们的节日是我的光荣。再说了……” “怎么?” “我看所有的骏马只有少部分有铁马掌,这很不好。无妨,到了新罗斯堡我会给所有骏马钉上钢制马掌,你只要带着人来,就可享此宝贝。” “我竟然可以?”卡甘大喜过望。 “当然,我们是兄弟,我们两国也是盟友。” 第787章 去新罗斯堡 按照往年的经验,冬季走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前往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连续行进最多一周即可抵达。 也许马匹并不适合在寒冬的冰河上前进,就好比拔都汗考虑到寒冷天气,放弃了进攻诺夫哥罗德共和国的打算。但无论是拔都还是速不台,进攻东欧的重要手段就是沿着冰封河流快速推进,他们甚至故意选择冰河,只因那是森林地区里最畅通的马匹行进通道。 虽是时代不同,留里克决意进行的的行军,与拔都、速不台可有本质的区别? 后者的放弃是明智的,要从南方的森林草原交接地于冬季一直杀到诺夫哥罗德,两万骑兵的总兵力一路上除非能掠夺大量的粮食,否则大部队的战马必然大规模暴毙! 留里克要面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固然他本人现在就在伊尔门湖畔诺夫哥罗德城里,周遭的环境是把雪皑皑,可供驯鹿啃食的雪下牧草可以忽略,他掌握了大量的麦子资源,可以直接饲喂驯鹿、马匹高能量的燕麦,何况要伺候的大型动物数量很少。 留里克的公国骑兵与佩切涅格骑兵全体集结,加上留里克、卡甘、阿里克等贵族在内,所有的骑马者刚刚超过一百三十人。 一般而言,即便冰封的湖河给通邮提供了方便的道路,极寒天气也逼得普通民众并不情愿乱跑。甚至是冬季打猎的那群狂人们,他们在自己划定的狩猎区横扫小动物,更不会无意义地置身于交通道路上。 王公将前往新罗斯堡参与光明节祭祀! 这一消息早早放出。 诺夫哥罗德普通民众自然希望王公本人可以在诺夫哥罗德度过佳节,显然王公心向那真正的王城。 难得王公组织起一支通邮的队伍,一小撮本地斯拉夫商人也打算趁此良机,将收购的麻布、蜂蜜运到新罗斯堡渴望卖个高价。 奥斯塔拉人也在卡洛塔的授意下组织起微小的驯鹿车队,只为将最新出产制作的硬质干酪、成块的黄油卖掉一批赚上一笔。 甚至是那些传统农庄的博雅尔,当大家发现了商机后,得了消息就自发组织起微型使团,运一批蜂蜜赚得生产生活的优秀铁器。 他们本不必大张旗鼓的组团前行,实在因为这一路充满了挑战,只有数百人结伴而行方可消弭掉风险。 诺夫哥罗德城内涌入不少人,聒噪正愈演愈烈。 临近出发,留里克本是亲自与集结的拉格纳所部聊一聊,也注意到那些聚集起来的打扮得如同棕熊的本地商人,甚至是博雅尔的使者。 “你们这群家伙,向白树庄园的人借驯鹿?你们旅行费自付,我可管不着。” 吐槽归吐槽,偏偏是留里克本人会组织一支庞大的雪橇队。 这个冬季,从事五花八门劳作的落魄的丹麦石墙部族,战争幸存者的男人女人都通过劳动赚到了一笔报仇,他们热情洋溢的表情分明是说还想继续做下去。他们一样是普通人,一旦习惯了安定了日子,也许就不再过于纠结刀口舔血的复仇了? 趁着这一机会留里克真好与拉格纳聊聊。 石墙部族的丹麦人现在颇为欢迎罗斯的王公,作为头人的拉格纳,现在也将留里克作为接近于亲人的存在。 温暖的房舍里闲杂人等回避,留里克与拉格纳相面而谈。 “兄弟,知道你要去北方参与光明节省会,关于这件事我当然是要去。这一次,我打算把所有男人都带过去,有什么体力活交给我……” 拉格纳所言很中坑,眼神里并无什么阴谋诡计,他的目的倒也明确——趁着佳节多赚点钱。 留里克坦诚笑道:“何必带上所有人?你的男人一直在工作,如无必要,他们就在诺夫哥罗德过节。你不必介意,本地的斯拉夫人与我们维京人在同一天过节。” “唉,我还是想帮你多做些事。” “带上你的伐木队的兄弟同去就行,你出二十或到三十个兄弟,等到了新罗斯堡,我安排你去造船厂瞧一瞧。” “何意?”拉格纳敏锐的神经被挑拨。 留里克平静下来,一双机警的眼睛凝视之:“你不是想复仇吗?不是像讨伐丹麦王那个恶棍?我可以给你机会。” “啊!我可否自述几句。” “请讲。” “我还是想到哥特兰岛,我在那里设立据点,这是攻击我丹麦仇敌的捷径。” “可以。”留里克答得很干脆。 “所以……” 拉格纳可以感觉眼前的人憋了很多话。 “我想好了。”留里克说,“就像是我的斯普尤特那样,你可以资助你组织一支强力船队。我授权你以罗斯的名义去掠夺,抢到的物资分给我一半即可。” “啊?难道我可以使用你们的大船?” “是!也不是。新罗斯堡的造船工厂已经在制造大型船只,而我正是船只的主人。你带着兄弟们去战后,和斯普尤特麾下的萨列马岛人协同作战。你部族的女人孩子、所有战斗中负伤的人都留在这诺夫哥罗德。我!我会帮你照顾好他们。” 拉格纳的神经被深深触动,这不是人质是什么?按照他的计划,在罗斯这里客居整个冬季,明年春季撤离以寻找新的定居点建立村庄,这一计划看来要泡汤了? 留里克就是料到了这个聪明人的犹豫,此人并不像被抓到把柄,不想被制约掣肘。 但是,安全庇护是要付出代价的。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这个男人。 留里克故意露出一丝笑容,循循善诱低语:“难道,你就不想做丹麦的新王吗?一个与罗斯公国和平相处贸易发财的新丹麦,一个名叫拉格纳的新王。” 拉格纳有野心,只是称王的野心尚未坚定。留里克主动提及此事,他真的动心里。 一位流亡的贵族终于做出了他的抉择。 “好吧。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我可以继续为你办事,但是你必须帮助我推翻霍里克对丹麦的统治。我要血债血偿!还有背后黑手法兰克人,我要进一步报仇。” “可以。” 如此一来拉格纳本人参加佳节就是给留里克纳投名状,所谓新罗斯堡的光明节自然而然带有着政治性,公国虽无将朝觐制度历法,光明节事实上成为了各路仆从势力、地方贵族朝觐的契机。 当然非常现实的说,因为光明节会使得新罗斯堡的冬季集市更加热闹,所有人都需要贸易据点兑换生活物资,偏偏新罗斯堡是物资集散地亦是一座不断膨胀的生产型城市,那些生活物资极为匮乏的人们,可以通过兜售豢养的大兽、小兽、皮革等换取有益于生产的铁器等等。 拉格纳亲自去,就是一定形式上的臣服。 故而佩切涅格人也骑马前往,也是体现了他们对于公国的尊敬。 谁不愿意讲排场呢?身为王公不故意展示华丽的一面,民众都会觉得不合适。 留里克自知自己必须以身作则,诠释出一种贵族当有的生活方式,比如穿华服讲卫生、谈吐平和举止得体,尤其是头脑充满智慧。 一支规模不算小的驯鹿雪橇队组建完毕,除却专门坐人的,最多的雪橇拉得可是满满当当的燕麦与少量的干草。 老奥托年龄更大了,他已是风烛残年。尼雅的情况要好一些,衰老引起的无数沟壑也刻印在脸上。 作为王公的留里克参与盛会,王后斯维特兰娜、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纳尔维克女伯爵诺伦也必须前往。她们都是留里克的妻妾,有义务参与盛会。 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上裹着洁白的北极熊皮又流露着一丝霸道。 斯维特兰娜抱着三岁半的公国大公主维利卡,卡洛塔抱着自己半岁的儿子卡尔,即便她本可以不这样。 两个孩子天生贵胄,参与盛会是义务,即便卡尔才区区半岁,参与盛会冒着巨大风险。 只有可怜的两岁的雷格拉夫继续留在诺夫哥罗德,留在他爷爷奶奶的身边,又守着亲生母亲的墓,渡过他所经历的第三个光明节,亦是两周岁的生日与生母王女玛丽的忌日。 数千人聚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边,驯鹿雪橇混合马队的队伍整装待发。住得偏远一些的人们也来围观这出好戏,欣赏骑马者的英姿。 奥托强打起精神,穿上自己心爱的锁子甲,一张鹿皮披在身上,镶金的贴皮盔戴在花白的头顶,白色的胡须在北风下摇曳。他的衰老快得惊人,自知行将就木的老战士宁可战死沙场,显然诸神不会给予他这样的归宿,而是在幸福中度过晚年最后时光。 他仍是老战士的模样,不许任何人搀扶,就扶着自己的花纹钢宝剑屹立在雪地上。 他如一座雕塑,凝视着即将离开的儿子,眼神里尽是千言万语已无需赘言。 唯有老太太尼雅仔细抚摸自己事实的独生子留里克,不停地亲吻儿子的脸庞,祝他参与、主持的节日祭祀完美成功。 “妈妈,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想起来。”留里克突然提及。 “何事?”尼雅暂且松开手。 “是露米娅。她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世了。” “啊!我想起来了。时光真快啊,维利卡也要有一个新弟弟或是新妹妹。” 留里克点点头:“等做完了仪式,我就把她带回来。到时候,你还是要帮我带孩子。” “那是自然,多来些孙子,这是我的快乐……” 这位老妇人曾一连早夭了两个儿子,她将所有的爱给了三子留里克。早年丧子的痛苦真的能被时间磨平吗?事实是膝下的孙辈越来越多,过去的苦楚才真的被磨平。尼雅宁可将晚年时间全部用于照顾孙辈上,她期待着儿子所有的妻妾中最小的那个也生下孩子,那么自己在多达二十个孙辈的簇拥下离开人类的世界,也是光荣呢。 王公与其老夫老母有着亲密的关系,骑马的卡甘侧脸注视之,羡慕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样也有着怀疑。 一对老夫妇莫非是老来得子?这对夫妇才是罗斯人最初的“可汗”,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实在太年轻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莫非那一切都是真的?是罗斯人的神降下恩惠,一个男孩如陨星般降下,成为罗斯人的新可汗? 卡甘不敢妄自菲薄,他把自己的脸捂得瓷实,甚至是自己的坐骑也盖上一层布尽量保暖。一条羊毛织成的围巾缠绕他的狐皮帽子,木框墨镜遮盖住最后暴露的眼部皮肤。这位佩切涅格王子活脱脱成为“套子里的人”,不仅他个人的防寒手段达到极端,自己的坐骑和其他的眷属也是类似。 自然留里克的王公御用雪橇做得最离谱,那干脆是一座行走的帐篷,覆盖的大量皮革构成温暖的窝,多名妻妾与两个孩子陪着留里克这位公国最高贵的男人,一路之上都避免了风寒。 最后的寒暄到此结束,在数千民众的欢呼声中,雪橇队沿着沃尔霍夫冰河一路向北。 拉格纳带着他的兄弟们穿得厚实坐在雪橇上,畅谈着去了新罗斯堡遇到有趣的事。 浑身捂得极为掩饰的佩切涅格战士,带着他们刚交换得来的十字弓和其他武器,作为队伍的护卫骑马于左右。 留里克的骑兵队最是张扬,每人穿着极为厚实的同时,外套必须是罗斯战袍,公国的标志性纹章必须展示得清楚。 每一名公国骑兵都带着一根骑矛,矛杆有挂钩,直接挂靠在马鞍后端。骑矛有泛着寒光的碳钢矛头,下方则挂着罗斯旗帜。 甚至每一条雪橇也插着一面旗帜,使得整个队伍到处充斥着罗斯的白底蓝纹标致。 这真是一个曼妙的大场面,满足了所有人对排场的需求,那些归顺罗斯公国的斯拉夫人这一刻也感觉到了光荣。 显然到处插旗子的好处是巨大的,队伍认准旗帜就能保持队伍的稳定,几百年出现掉队的情况,白皑皑的世界旗帜的颜色也颇为醒目,便于快速归队。 各色人等多达四百人!要不是一批商人要销售伊尔门湖土特产,也犯不着如此规模队伍。 多亏了公国在过去战争中缴获的大量驯鹿,这种生灵是唯一一种冬季能自行拨开积雪啃草根的大型牲畜,它们更是善于在寒带冻土进行冬季迁徙的生灵,马匹则不然。 一开始佩切涅格人都是很有自信的,然满世界的积雪以及拨开后衣可感知的如刀子的寒风,即便是卡甘也感觉此事不妥。 卡甘并不清楚沃尔霍夫河是颇为严谨的南北走向,河道两侧又是高达的红松、云杉林,这整体就构成了一个巷道,来自北极的寒冷可以横贯之。 多亏了御寒的措施,队伍才不会出现冻死冻伤的情况。 第一个休息日,整个队伍靠近林地休整,很快燃起来的篝火给了畏寒的人强大自信。 这是佩切涅格人有史以来第一次深处遥远北方,卡甘在仔细地观察,有意将见闻告诉草原上的家乡父老。 拉格纳也是首次在冰河上行军,驯鹿雪橇这件事对他的族人实属新鲜事,如今罗斯王公的庞大雪橇队更显得新奇,更不提队伍还有骑兵拱卫。 两人又是兴高采烈地看到留里克正在落实他的完全之策,原来兄弟们一直不必在雪地里过夜,雪橇上卸下大量的木杆和麻布,一大批帐篷突然出现在森林中。 马匹、驯鹿大肆啃食燕麦,罢了再把它们聚拢起来,依靠着随处可见的大树为依托,以麻布制造防风的帷幕,为睡觉的马与鹿遮风避寒。 第一日如此,第二日也如此。 即便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已经要逼近那个极值,但凡是有光亮,整个队伍就组成严密的队形前进。 那是一个拂晓的行军,队伍这才刚刚行动,刚被拆掉的营地篝火的碎柴还在慢燃呢。 卡甘睡眼惺忪,一个不经意间赫然看到了天穹出现的大量绿色绸带。 他看到就大声欢呼,引得所有佩切涅格人也昂首尖叫。 他们的异常举动引得所有人举头望天,不同于大惊小怪的佩切涅格人,队伍里的罗斯人、丹麦人、芬兰人、斯拉夫人,无不是昂首欣赏这美景。 讶异的卡甘策马逼近王公的帐篷雪橇,与带着妻妾共赏极光的留里克对话之。 他马鞭指着天:“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天神的示意?是吉兆?还是凶兆?” “你!”留里克想哈哈大笑,“你们的文化里就没有这个?” 卡甘一脸懵。 留里克耸耸肩:“当然是吉兆。你知道瓦尔基里的巡游吗?奥丁的眷属瓦尔基里会在冬季巡游,你看到的飘带即使她们留下的痕迹。她们会选择地上的英雄,当英雄战死,灵魂就能进入圣殿,是无尽的光荣。顺便跟你说,我们罗斯人逝去的大祭司,她的灵魂去了天上,她成了新的瓦尔基里,她的眼睛正看着我们!” 卡甘听得似懂非懂,至少他能悟出一个,所谓罗斯人可能也相信逝去的亲人的灵魂可以去天上,与腾格里融为一体。 倒是有一点他是彻底的服了,所谓这里的确是圣域,罗斯人是被他们的神只实实在在的庇佑着,天上的灿烂飘带就是最好的明示。 很多异邦的访客看到极北之国天穹的极光都会觉得那是天神的证据,留里克不想戳破里面的科学原理,非但没有必要,而且此事还能被公国利用不是? 极光照耀下的国度真是罗斯公国!它是公国光荣的证明! 现在一众勇士已经冲到了茫茫无际的冰封拉多加湖,已经经过了冬捕人员聚集地的拉多加镇。又在今核桃堡的地方遇到另一伙儿捕鱼人。 已经不需任何的磨蹭,队伍已经进入到涅瓦河的冰封河道,剩下的就只是最后的狂奔,进入罗斯公国真正的王城新罗斯堡。 他们,已经看到那高耸的木制城墙,乃至停泊在河道上被冰层封冻的整个庞大舰队那如森林的桅杆之林。 留里克屹立在寒风中幸甚至哉,他情不自禁拔出宝剑:“兄弟们!我们终于来了!加速!回罗斯堡!” 骏马与鹿在冰河上开始了罕见的狂奔,三百多面旗帜猎猎飘扬…… 第788章 草原之子大开眼界了属于是 从科特林岛至涅瓦河入海口,一片巨大的区域被一整块坚硬浮冰笼罩。 冰层厚度超过半米,停泊在港口的大型船只皆被冰层牢牢困住,大量的划桨船则直接被推到岸上以缆绳固定于木桩。 一条条附着着积雪,高耸的木围墙被接满了冰凌,整个城市恍若一座冰雕,屹立在北国的海湾。 阳光照得冰层刺眼,冰面狂奔的队伍普遍戴着墨镜屏蔽之。 队伍在阳光下强行军,整个场景有着说不尽的诗意。 关于王公会亲自来参与今年的光明节早已不是秘密,临近佳节,新罗斯堡的民众早已做好迎接诺夫哥罗德方面的访客。 不过在此之前,一批来自罗斯堡老家方向的客人,早已在大海完全封冻前带着物资抵达港口,甚至是大海冻结后,仍有零星的雪橇队运输货物来售卖。 就常住人口而言,新罗斯堡是次于诺夫哥罗德的,由于一批商人、猎人的抵达,佳节前夕城市的人口又突破了八千人。 八千人住在一起已算是大城? 的确,一座千年后的住宅小区,几排百米高的“鸽子笼”甚至能吞下数万人。如今罗斯公国虽掌握盖高层建筑的能力,充其量只有王公这样富有财力的人建造得起三层、四层木制阁楼。一些常驻的富有人士的确在新罗斯堡城内大兴土木,含人字形储物间的三层木刻楞开始大量出现。 高楼仅限于围墙之内的城区,围墙之外又是大面积的木屋。 城市的扩张完全是摊大饼模式,即便如此城内仍有一批空地留存。 所以罗斯公国王城给予卡甘的第一映像就是她的巨大。 一座庞大的城市定有大量的珍奇,能在极冷的北方住上巨量的人口,罗斯人定有他们的高妙。他无比希望在城里购买到一些宝贝,尤其是上好的盐。 城市围墙近在眼前,冰封的河畔之南岸出现密集的木刻楞群,大量的人走出房舍向着队伍挥手致意。 整个队伍放慢了脚步,得此机会,卡甘猛拽缰绳,驱马走进留里克的雪橇。 “王公,你制定的物价是绝对稳定的吗?” “你?你想在城里买些什么?”留里克兴奋中大声吼问。 “盐!” “盐?一磅银子十磅好盐,你尽情的买吧!就是不要在集市太张扬,你要记住,你们是访客,集市里也有一批异域的访客。你们都是勇士,千万别和别人起争端,如果出了事端我也不好偏袒你们。” 卡甘满口答应,仔细一想王公的话也有些蹊跷。 集市里还有很多异域的访客,难道自己所在之地仍不是世界的北方尽头。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队伍终于到了旅途的终点,闻讯的总督科努松父子双双纠集城防巡逻的民兵穿戴好服装,再带领一批民众聚集在冰封码头迎接王公的归来。 一位挺着肚子的孕妇身着鹿皮袍子、头顶巨大的鹿角盔。 一身着装如同森林中的野性精灵,粗犷着装稍稍掩盖着她那年轻的面庞。她比其他人更加着急,带着自己培训的祭司团队于码头集结。 露米娅还是那个露米娅,今年的光明节她必须作为主持大祭司,即便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引得现在活动多有不便。 已经有几个月没见王公,她身为高贵者内心也无比的寂寞,女儿与王公都在诺夫哥罗德,两城并不遥远,奈何自己的职责使然是不能离开的。 她住着前任大祭司的镶琥珀木杖,此乃公国的圣遗物,是她高贵的证明物。 大祭司周围站着十多名身穿素服头顶洁白狐皮帽的下级祭司,还有一位尊贵的副手,科文酋长之女露米。 只见一位高大俊朗的年轻男人在众多骑兵的簇拥下走下雪橇,说实话看到大量骑马的罗斯战士,露米娅大吃一惊。 何止是她,围观的民众做梦都想不到公国居然拥有了一支骑兵部队。多么的梦幻呐!战马普遍裹着缝合蓝纹的白布,似乎有马匹保暖的作用,骑手穿着罗斯制式战袍,举着的也皆是罗斯旗帜。 冰面上旌旗猎猎,马与鹿猛烈穿着粗气,阳光下的骑兵队有一种似山丘般的威压感,事实正是高壮的北欧男儿骑着高大的突厥蛮马给人以绝对强力之感。 一个男人从雄伟队伍中走出,成为威武背景,更衬托出留里克王公的强悍实力。 被强悍气场威压得死死发抖的总督父子谨慎走去,不由自主询问起骑兵的来历。 “这个啊?这是我过去几个月在诺夫哥罗德的功绩,我告诉你们,咱们的骑兵将越来越多。等到新罗斯堡的崽子们长大了,我会招募一批人去做骑兵,丰富我军的陆战力量。”留里克做出宏伟展望。 小科努松不出意外就会是下一任新罗斯堡总督,或曰市长,同时也兼具着组织市民军队响应王公征召并亲自打仗的义务。 看的那些靓仔骑着高头大马,小科努松如何不好奇? 因为,有一名骑马者分明就是阿里克! 都是同龄人,都是罗斯堡峡湾走出来的兄弟,凭什么这家伙如此风光?其他兄弟也得学会骑马,新罗斯堡也得有一支常备骑兵队,至少有益于日常巡逻。 短暂的寒暄被以为失去淡定的女子所打破。 露米娅急匆匆走来,不顾男人们的闲聊,也顾不得自己的大腹便便,甚至不顾围观者的说辞。 “mastra!”她大声喊着,直到冲到自己男人的面前。 她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中扑在自己男人的怀里,眼睛里满是泪水…… 被诸神祝福的王公将大祭司搂在怀里,谁人敢说他们不是珍爱。 也只有露米娅有权称呼留里克mastra,所谓大师之意。这是留里克当年钦定的,是露米娅独享的权力,亦是情谊的象征。 如此亲密的场景引得斯维特兰娜等众女吃醋,其他妾室各有自知之明,可是兰娜作为王后,看得现在王公与大祭司亲昵,心中的压抑是怎么回事?她使劲拍拍脸强作冷静赔出一个笑容。 留里克比露米娅高了整整一头,明明她都二十岁了,哭得像是个孩子。 留里克将嘴巴埋在其侧耳:“明明又要做母亲了,不在神庙里修养还冒着风险迎接我。” “我……就是想念你。还有我们的女儿。” “我也很想你。我会在城里住上一段时间,其他的女人都走开,未来一段日子我们日夜相伴。”留里克做出承诺,换来的是露米娅更大的哭声,她这是兴奋得嚎啕。 这不,四岁的维利卡屁颠屁颠走过来,抱着母亲的腿,奶里奶气的唤着妈妈,喜极而涕的露米娅又使出惊人力气,愣是把女儿举起了猛地亲一口,再塞到作为父亲的留里克的怀里。 高贵的王公做事当讲究排场,需要给民众一个表率,何况留里克赫然获悉,一批瑞典盟友干脆带着货物跑到新罗斯堡进行冬季的直接贸易,所谓节约运费、采购便宜的东方皮革。如此一来王公就更叫讲究排场! 一场小型的凯旋式就变得无比重要。 就像当年首次讨伐卡累利阿人,罗斯军队在新罗斯堡集结,大军在宫殿外丰收广场排成矩阵接受王公检阅,之后绕着城墙下道路绕城走了两圈,大军风光了一把以极为高涨的士气奔向远征的战场。 这一次自然是罗斯公国骑兵队的首秀,必须给万千民众留下极为积极的印象。 坐雪橇的留里克摇身一变成为骑士,他亲率整个骑兵队进入城市,走在涅瓦大街上。 高大木墙遮挡了城内的盛况,骑马的佩切涅格人被或许带着武器进城以壮王公声威。 看看这座城吧! 卡甘睁大双眼,他看到道路两侧的一批双层木屋,个别的甚至加盖到了三层。甚至一些房舍拥有石块的基座,或者干脆是石块(砖头)堆砌。就像在诺夫哥罗德所见,新罗斯堡的大路两侧也有排水沟,显然这是城市保持干净的关键,即便现在水沟也冻结了。 居民在道路两旁欢呼、吹口哨,甚至找到五花八门的东西敲打以制造声势,就比如年轻的男孩拿起父亲的圆盾,左手拿着,右手以木棍敲打之。 骑兵队之后是驯鹿雪橇队,整个队伍排成长蛇阵陆续进城。 最终,人们在已经化身冬季集市的丰收广场集结。 这下各路商人还做什么生意?一名名打扮得如同熊的人们亲切围观这支威风的骑兵队,王公留里克得到无尽的荣光…… 其实给予卡甘震撼巨大的就是这座广场,固然在南俄草原上放眼望去就是无边际的平地,在城市里出现一块巨大而非常坚硬的平地,给予他的可是巨大震撼。 因为这块平地实在不一般! 总督科努松父子一直在落实王公的命令,至少到现在位置,这对父子出于道义与部族战士的荣誉还不敢疯狂贪污,最多就从税款里抽取一点小钱归为自己以满足吃大餐的需求。新罗斯堡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税源地,商人们的经济活动必须缴纳赋税,这个税自当年在故乡罗斯堡定下,到现在执行多年,商人纳税额也年年调整。 留里克在深耕诺夫哥罗德农业区的经济发展,新罗斯堡的税收工作全权委任总督科努松。 科努松实际成了包税人的,他奉命为王公建造一座恢弘城市,基础建设方面必须下血本,且尽量不依靠国库拨款,尽量靠着本地区的税赋完成建设,而这些就是科努松需要向留里克本人做出汇报的。 丰收广场的一部分区域铺设了水泥,只要撬开被踩得坚实的积雪,就能看到下放坚硬的灰色路面。 “广场水泥化工程”可谓利国利民,完全水泥化后就是超大型打谷场,基本上能满足本地区晾晒燕麦的工作,同样的非农忙期化身集市的丰收广场,商人顾客皆不必担心泥泞坑洼。 木头围墙基座继续用水泥加固,城市内所有道路的水泥化工程慢慢进行。 留里克倒是不缺财力雇佣人员铺设水泥,实在是因为关键的石灰、铁矿石渣和砂岩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需要将它们以船只运抵新罗斯堡。运输得不仅是这三种材料,驳船还在运输整块的花岗岩、鹅卵石进城。这些沉重物资的运输全赖于标注运输船的夏季输送,长达半年的严冬与大海封冻,大大限制了新罗斯堡城建的效率。 又有什么好办法呢?涅瓦河两岸乃至包含诺夫哥罗德在内的庞大瓦尔代高地,到处都是过于柔软的泥巴,最匮乏的就是石料,只因这片巨大的区域根本没有山脉。当然恰恰是这个原因,留里克自觉必须训练出一支骑兵,丧失了夏季水网便利性的冬季,骑兵是确保公国冬季行动的关键。 即便是缓慢的建设,当前的建设成果也令留里克大为满意。 他非常高兴自己下令建造的冬宫旁的一片空地布设了大量脚手架,虽然一批石料杂乱地摆在地上,花岗岩底座的确正在拼凑。 原先的冬宫就是集合木刻楞与维京长屋优点的大号长屋,根据留里克的新需求,全新的冬宫要有罗斯堡老家那旧宫殿的风采,实质上就是一座扩大版的有石头基座的木结构的四层高的城堡。广泛用于船舶建造的榫卯结构用于宫殿建设,留里克的新冬宫将以类似金字塔的稳定结构以示人,同时也是本城最高的建筑,乃至北欧地区的第一高楼! 宫殿自然不愁建造的木材,本地区到处都是的巨型红松、云杉提供出充足材料。 它们亦是造船的良材,除却龙骨和船肋骨用森林区找到的橡木阴干建造,其他部位以云杉制作足矣。所以河畔处多了一片围墙区,那就是霍特拉家族的“涅瓦造船厂”所在地,巨大的云杉矗立于松软的河畔构成框架结构,两座室内造船工坊落成并投产。产自新罗斯堡的标准货船已经下水,并投入到东、北波罗的海商贸网络中,新的货船仍在建设中。 新冬宫只是建造了基座又矗立起大量承重的云杉立柱,民工的冬季建设按部就班进行着。看呐,一些承重柱间已经横亘起木梁,第二层楼的框架性结构已经在建设了。 卡甘无法想象新宫殿落成后的盛况,他注意到了另外的一些恢弘建筑! 就如罗斯公国的最大神庙,一座用无数宝石镶嵌的、在阳光下剧烈反光的石制作神庙。 公国的第一神庙已经落成,内部神只雕塑拜访得错落有致,内部可供上百人跪地祈祷。 民众称呼第一神庙为“宝石屋”,更有人赞誉为“人间的瓦尔哈拉”。它被糊了一层彩色玻璃和琉璃,这些杂乱形状的晶莹剔透之物皆是量产型的,本身并不值钱,密密麻麻整齐镶嵌,量变成了质变,瑰丽之感正好符合人们心目中对于神庙的期许。 丰收广场可谓新罗斯堡的核心区,广场周围是旧冬宫,在建新冬宫,庞大的罗斯杜马议会庭,瑰丽的第一神庙,以及重兵把守的处在人工高地的粮仓区。 经历长途跋涉的人们终于安顿下来,白天风光过后,包括佩切涅格人在内的骑兵都享受了一顿烤鹿肉大餐。 军国大事、佳节祭祀礼仪,这些大事情明日可在罗斯杜马正式开会讨论。 今晚,所有人需要一顿饱餐、一场舒服的睡眠。 风光后的卡甘等佩切涅格人交出了自己的骏马,所有马匹被统一管理,同时他也获悉新罗斯堡周围还有两万头驯鹿游荡,那是被驯化的生灵,绝大部分是王公家族的财产,有一支名为“养鹿人”的族群集体效忠于王公家族,奉命照顾所有的鹿,甚至公国的大祭司本人也是出身“养鹿人”。 奇妙的事情太多,卡甘所见所闻是说不尽的新鲜感。他又像是一介初到大城的穷小子,新奇的同时也有些自卑,实在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何止是卡甘?几个月前流亡的拉格纳因为丹麦人的身份不被许可进入新罗斯堡,全族妇孺被“扣押”在诺夫哥罗德,与自己随行的三十个兄弟这才进入罗斯人大城。 恍惚间,拉格纳产生一种幻觉,这座大城某种意义上很像是被自己参与焚毁的法兰克的不莱梅。一样是大广场,一样是贵族居所和大神庙的结构,以及河畔的码头与大量的船只。只是就规模而言,新罗斯堡是他见过的最恢弘的城市。 实在因为留里克就是按照印象里的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旧城构造营建新罗斯堡,她从一开始就被严密规划出一个内城,外城的居民区结构乱一些无可厚非,城内可谓道路横平竖直,一如她“竖琴城”的称谓,笔直道路似琴弦,有大量标准的十字路口,连丰收广成也是方方正正的所在。 王公的宫殿就叫做冬宫,无他,两个位面的冬宫在同一个位置。另一个位面的圣彼得堡之元老院议会,本位面就是罗斯公国的杜马议会庭。 甚至于冬宫正北的小沙洲也叫作兔子岛,那里的确建设处一座木质的小堡垒,扼守涅瓦河入海口的同时,对商人的船舶收税,出身自罗斯本部的人的船只除外(暂时)。 当然,这里游走的人们都是信仰奥丁、托尔、芙蕾雅等北欧诸神,至多还有一个斯拉夫人的火焰神庇隆。 这里是被奥丁所宠爱的北方名城,至少奥丁不会排斥信仰他的战士。 拉格纳比卡甘等草原之子更有自知之明,他示意自己的部下不得在城里乱跑,更不要张扬自己是丹麦人的事实。 归来的人们吃过了大餐又洗过蒸汽浴,花香精油肥皂洗净浑身污垢,连体味也成了花香,舟车劳动被消除后整个人也瘫软了,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大量人员住在温暖的空置仓库中,拉格拉带着兄弟们集体打地铺,壁炉将房舍空气烧得温暖,一肚子烤肉浑身散发精油肥皂香气的他们倒头就睡。卡甘等佩切涅格人睡在另一间空置仓库,自然他们的武器暂时被保管起来,唯有准备购置物资的钱款留在身上。 那些年轻的罗斯骑兵个个都是好待遇,他们直接总督安排到巡逻士兵的宿舍,那是更加温暖的房舍,如厕或是吃夜宵都方便。至于马匹和鹿的归宿自然皆在鹿圈,劳苦功高的它们也享受到非常充足的干草和燕麦的供应。 这一宿,大肚子的露米娅搂着自己的留里克,两人的大女儿维利卡则睡在中间,调皮地拧着身子,享受难得的父母之爱。 如此亲密胜过千言万语,仿佛他们才是最为亲密的一家人,真是慕煞留里克的其他妻妾。 斯维特兰娜、诺伦、卡洛塔等人,以及特意从艾隆堡赶来的赛波拉娃,众女聚杂一起说说笑笑倒也快乐,她们在宫殿内打起大通铺合宿,以迎新的黎明。 第789章 佳节前夕 拉格纳带着他的伙计们不负众望,一些精选的高大云杉,在他们一众兄弟的森林斧下,以精妙的北欧伐木术砍倒。 近五十米高的巨树倒塌带来剧烈震荡,一片区域的积雪也为之震落。 伐巨树风险很大,那需要两人手拉手才能抱住的大树倒塌,被其杂中必成肉糜。 当然,这种大树若是燃烧起来,化作的火炬有望烧个七天七夜,这恰恰也是留里克希望的效果。 从多年前的光明节首设火塔开始,佳节建造木塔焚烧之,已经是节日必不可少的项目。 城外的露天石船祭坛有着从故乡搬来的石块,祭坛的核心是一块宰牲台,是屠鹿以鹿血祭神的主要场所。露天祭台旁故意设置一片黑漆漆的空地,每年的所有需要点燃火塔的节日,这里就是焚塔之地。 故而拨开地面的冰雪露出结晶化的大地,实在因为部分土壤已经被焚成了陶瓦,故意留下的四个立木土坑也显得坚硬无比。 四棵云杉被剥掉树皮和全部的树枝,被拉格纳一众拉出森林后,转头为驯鹿拉走。祭坛处设立脚手架,木塔核心的立柱迅速竖立,就好似大船安装桅杆。 一座木塔正在快速兴建,其高度必然超越整个新罗斯堡的所有的建筑,那么它燃起的烈焰也能给予整个城市温暖。 全城百姓为图个迹象,他们亲自伐木砍柴,甚至拿出自家的储备干柴,各种可燃物围绕着木塔框架拼命堆叠。 尤其是易燃的含油松树枝越堆越高,成为木塔的核心“建材”,偏偏木塔中心故意设置一个巨大空洞,这便是塔之烟囱。 焚烧火塔又不是点了火即可期待温暖的,它既是节日的重大项目,该项目必须年年增加一些新花样。 所谓烟囱效应,炙热焚风于中心孔洞一飞冲天,可将烈焰带到百米高度,如同奔向阿斯加德的火焰之蛇,那定是民众叹为观止的体验! 留里克想得很美好,这便安排部下照着计划堆砌燃料。 整个城市都在为佳节做准备,尤其是光明节当天的狂欢! 哪怕是过去贫瘠的生活,但凡光明节各家各户必是大吃大喝,享受全年只有一次的放纵。如今生活好起来了,放纵的程度只会更加猛烈。 没有民俗就制造民俗,从没有一成不变的习俗,新的规定落实几年就成了习俗。 建造火塔是一个明证,留里克倒是更多的希望增加一些来自东方的情调。 罗斯等维京系族群的光明节一如东方的元旦,斯拉夫人、各路芬兰部落和佩切涅格人,也把光明节所代表的冬至日作为新年的开始。 普通人吃什么喝什么庆祝节日留里克管不着,至少王公家族要吃些特别的美餐。 全公国最大的磨坊就在新罗斯堡,亚丝拉琪扎根于此,经过一个夏季的充分发展,磨坊的规模扩大后,碾压面粉的产量也达到相当规模。 来自不列颠的高筋小麦所做的高筋面粉用来包饺子实在绝了! 亚丝拉琪的辈分是“二堂嫂”,留里克再以王公的身份下达命令,一听是制作全新的美餐,她便满口答应罢了就开始预制食材。 老哈拉尔家族在东方新世界扎根,亚丝拉琪借着罗斯王公家族直系血脉的联姻关系,跻身于公国顶级贵族。她深耕于家族的食品加工产业,是“公国粮仓”粮**加工的第一承包商,在加工水平上冠绝整个公国。 特供给公爵家族的小麦面粉筛了又筛,最后剩下淡黄色无任何麸皮的精面。和面后以木杆将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皮,受雇的妇女使用一种青铜制的环形工具,在面皮上压出圆形面皮。无奈这些女子都没学会擀饺子皮的技术。 饺子馅也有讲究,上好的鹿肉剁成肉糜,混合进入绞成浆糊的胡萝卜,又有双孢菇、松茸碎屑,以及大量的百里香碎屑和欧芹碎屑。盐是必不可少的,为了增强馅料黏性,一批鸡蛋也打了进去。 受雇的妇女大肆包饺子,之后直接送到户外成为速冻饺子储备起来。 传统的维京人每到秋季都会大肆储备越冬食物,当年大家没得挑,现在移民到新罗斯堡的人们有了挑剔的资格。 王公豢养了两万余头鹿,鹿群被专业的养鹿人团队照料使得种群在稳速扩大。公国需要大量的鹿皮,亦需要鹿肉与鹿骨。 新鲜的鹿肉在集市上公开贩售,它价格与白鲸价格是相当,就是屠夫经常放不干净血,买家烹饪不得当口感就太腥。但买家买了鲜肉总是以重盐、百里香和洋葱腌渍起来,再挂在木梁上被烟熏火烤,别具风格的罗斯熏肉因而诞生。 在这方面,掌握物资优先权的亚丝拉琪毫不犹豫组织人手量产熏肉。她熏烤的何止是鹿肉,还有兔肉、鸡肉、鳕鱼肉,以及量产最传统的极度硬化的鲱鱼肉干。 加工这些“硬菜”再卖掉并不是一本百利的,或者说她要的并不是借此赚大钱,而是进一步打开知名度,以曲线的方式成为新罗斯堡的最大商人。 留里克察觉到的不止这些,他对自己嫂子的作为赞誉有加,所谓一批女性劳动力被动员起来,她们参与到食品加工产业里得了报酬就会消费,刺激的是整个公国的消费市场。她们仅靠报酬就可以养育孩子补贴家庭,一个非罗斯本部出身的维京人家庭不比再依靠农田收获与丈夫的狩猎、捕鱼挣钱,甚至妻子直接在城内找到工作一样在赚钱。 他们这些人便是新罗斯堡的第一批市民阶级,也是一批小资产者。 这是一个梦幻的开始,因为再来的移民亦或是旧移民的子女,无出其右地逐渐难以从所在的籍贯地获得全新的可耕种农田,要么组织他们去边疆垦荒,要么就在城里设立更多国营、私营作坊,基于后者的策略,公国的一批纯粹的无产者劳工因而诞生。 一大群雪地乱跑的孩子不出十年就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他们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是海上好汉、陆战王者乃至做威武的骑兵。他们同样也应该进入国营工厂做工,哪怕是集中人类资源的密集型手工业,这些劳动力也是必要的。 就在临近佳节盛大祭祀的日子,留里克在新罗斯堡的议会庭召开国情会议。 包括总督父子在内,全新罗斯堡有头面的人物列座议会庭呢?所有人首先听取总督老科努松对过去的一年新罗斯堡的建设做出总结。 当然,这个老家伙如何能列出一批详细的数据再基由数据高谈阔论呢? 在他嘴里,新罗斯堡的商业形势一片大好、建筑业界一片大好、伐木垦荒一片大好、狩猎与捕鱼一片大好…… 至于又那一点不太好,大抵就是王公本人深耕于诺夫哥罗德的建设,是否有些怠慢真正的王城新罗斯堡呢? 好一段报喜不报忧,这里面若是清一色形势一片大好才有鬼了。就比如留里克清楚获悉,今年冬季的兽皮收购价又因为产能太高而暴跌,猎人们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大发横财。 众多人物对留里克本人百般吹捧,来自芬兰地区的商人代表更是带头重申王公的确是享有奥丁祝福的圣人。 无数赞誉的话语简直能将坚冰说融化,将枯树说得开新芽,将春天给说回来。 由老科努松做汇报真是做了也是白做,留里克并没有发怒,至少这家伙把税收的数据算出来了。 这场罗斯杜马议会庭举行的国情会议,另一种意义上就是各路仆从的势力、各地封疆大吏的朝觐行为。包括十八岁的泰拉维斯干脆以维普斯伯爵的身份代表维普斯人恭祝公国昌盛。 与会现场的妻妾之赛波拉娃,代表这个艾隆堡。 难得亲自押运大西洋食盐的纳尔维克港的海拉菲德亲自带着兄弟千里迢迢抵达,旋即作为代表与会。 大铁匠卡威代表化作“钢铁与综合矿产基地”的罗斯堡峡湾故土一方与会。 奥卢河入海口的科文斯塔德这一罗斯本部居民的直接移民点,也派出商人代表与会。 不仅是海洋十字路口的墓碑岛总督派人去新罗斯堡参与佳节进入会场,连带着千里迢迢客居的瑞典盟友之梅拉伦、耶尔马伦、乌普萨拉、昂克拉斯商人都到了现场,接着会议共叙情谊展望未来。 新罗斯堡的精确经济数据留里克咱不能得到,他至少得到了各路实力的祝贺,以及绝对服从的态度。 趁着这个会议,令与会者瞩目的骑兵问题,大家惊讶于这支威武部队简直是突然出现,出现即是技惊四座,给公国带来莫大的荣耀。 如此一来被迫在会场上保持低调的卡甘终于可以摘下帽子,向众人亮出自己的真面目。 留里克将在会场介绍两位英雄,卡甘是他推出的第一位。 “看到你们如此赞美我,我就告诉你们骑兵的由来。且看这位兄弟,他来自遥远的南方草原,所有良马皆是这些佩切涅格兄弟运来的。他是卡甘,与我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们向奥丁发誓结为同盟,以后我国的骑兵部队必将快速壮大……” 这一皆是令众人大吃一惊,不管怎么说卡甘这个男人在众多在场的北欧大汉看来的确是小矮人。 聪明人转念一想,能被英俊的王公如此高看,这个“侏儒”定有过人之处。就比如耶夫洛,这家伙一样是小个子,砍杀的手段狠辣没得说,立下的战功足矣服众。 人们很快获悉了卡甘的高贵身份,“王公”与“可汗”是同样尊贵的称号,这位卡甘就是佩切涅格人的下一任可汗,手握至少一万骑兵不可谓不是强者。这番话自然是留里克亲自描述,所谓“统御一万骑兵”是随口一说。他知道草原人男女全民皆兵,说是一万骑兵实在保守了。即便如此,与会众人也大受震撼,纷纷示意失敬。 即便很多人是商人,参与会议的原因是留里克需要他们带来的商业价值。但他们本质上都是维京战士,蓝狐·古尔德松就是一个案例,看似脑满肠肥的商人化作砍人无双的战士,只要其本人乐意,转化是极为迅速的。 商人必要时刻必然使用绝对无力自保,他们与纯粹的战士一样,都是尊重敬畏战斗狂人的。 卡甘根本不懂诺斯语,他不过是学了几个词汇,在会场上蹩脚地说了一番问候就坐下了。但他看得出罗斯人对自己是尊重的态度。 紧接着,拉格纳·西格德松被留里克推举出来。 当其丹麦地区流亡首领的身份已经暴露,会场一片哗然,甚至有来自梅拉伦湖区的商人代表下意识地拔出了刀子!甚至有当地代表小声质问:“王公,丹麦人杀死了太多瑞典战士。你放任一个丹麦首领进入神圣的议会庭是否不够明智。” 留里克无意斥责,他确信自己已经将拉格纳所部民众拿捏得死死的,这个流亡首领站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还不得听从王公凋零。 拉格纳现身说法,他可没有蠢到生命是自己砍死了的瑞典旧王奥列金,而是刻意强调自己无意与北方的邻居为敌,有诉苦自己被罪恶的丹麦王蒙骗,最后族人被丹麦王杀戮。一个骁勇的战士狰狞着面孔描述这些,众人看得他竟满脸热泪。 拉格纳的泪水并非装得,他悲哀于自己部族的灾祸,当众表达的复仇之心立刻获得满堂彩。 没有人再在意他的身份,多人高举着拳头,声明必须报复丹麦王。 留里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造船世家霍特拉家族的老二卡尔·霍特拉森奉王公之令在新罗斯堡建造造船作坊,如今事业完全步入正轨。 留里克点名会与的卡尔站起来,再向众人声明公国将建立第二支“皇家海贼”部队,就聘用拉格纳作为头目,操纵全新的轻快战船去丹麦海域发动袭击,专打丹麦王的船舶,重点打击其海洋经济。 这种打法一直被一些秉承传统信仰的战士诟病于有些卑鄙,留里克以正视听,当众声明:“我们要利用现在和平的局面壮大我们的实力,就像小鹰长满羽毛才能飞。征讨丹麦要做好充足的把握,在那之前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疲劳,我们必须获得完美的胜利。” 会议有了不算结局的结局,一些尚未解决的事情当在节日之后再开会研讨。 但拉格纳本人有资格带着兄弟们参观造船作坊,他们领了王公的命令,即便涅瓦河封冻,大家要先在造船厂房内学会标准型武装货船的使用。 即便是标准型武装货船,对于传统划桨长船也有着碾压的吨位优势,何况还会装备罗斯的扭力弹弓(猴版)。 留里克不可能将公国最好的战舰拱手相让,他还是对拉格纳有所设防的,故而海贼船是货船改良,武器装备有高级货色,性能被削数量也少。这一点拉格纳是明白的,即便如此他已经心满意足,只因站在罗斯人巨大的造船厂房了,他看到了一艘大船正在建造,他对于造船业界的理解已经彻底被颠覆。 就在厂房的门口,拉格纳集结自己的人手,慷慨激昂地做了一番动员。他丝毫不怕造船厂的工匠给王公留里克告密,毕竟所言发自肺腑。 那日夜里,留里克舒舒服服吃罢饺子,来自造船厂的信使就进入宫殿亲自做秘密报告。 “原来是这样,你下去吧。” 信使离去,挺着肚子的露米娅情不自禁走来,坐下谓之:“看来那个拉格纳值得信任。” “也许吧。”留里克耸耸肩:“真正的猛兽是不甘于囚笼的,他再利用我们。正好,我也要利用他。他能挑起丹麦内战最好,不过我也得防着他做大了有可能反噬我。” “谁能击败你呢?”露米娅嗤嗤地笑出声。 “的确,没有人能击败我,除非我停止脚步给予他人超越的机会。你……祭祀的准备如何了?” 露米娅答得爽快:“万事具备,就差你举着火把点燃火塔。” “好啊,后天傍晚开始就是节日,我们可有的熬夜了……” 第790章 如同耶梦加得的烈焰吐息 一座高耸木塔屹立在新罗斯堡城外,它足够的显眼,很远处的人们即可眺望到它的魅影。 高大之物引得人跃跃欲试,甚至有孩童试图攀爬一番,然而察觉到其上有粘手的油脂,便哭唧唧地自行离开。 一批采在捕获海豹、小须鲸的脂肪被炼成油,它们本可作为灯油以及精加工成肥皂,今逢佳节旋即成了绝佳的助燃物。 多种动物油脂熬成液态洒在木塔,低温使然,油脂硬化后糊了一层,乃至糊在基地的木炭处。 一大垛干草堆积,祭祀当晚就将由留里克亲自点燃草垛,继而引燃整个木塔。 仅仅是这样就能快速制造一座火塔? 留里克暗戳戳地准备了一些特别的操作。 两大包麻袋装着发臭的白色粉末,凡人不知那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些东西是是从故意发酵的粪土处得到。 它就是土硝,本可作为肥料的硝被洒在那团草垛中,如今只要微小的火星极可能引得草垛爆燃。 留里克就是要给围观民众一个绚丽的观赏体验,其次也是系统性地测试一下这些取材自粪土的硝到底好不好使。 佳节的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跑到遥远地区打猎的人们也纷纷带着猎物回来“过年”。一时间凿冰钓鱼人消失了,森林捕手纷纷聚集在城里。他们带着物资归来,城市的集市进一步喧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看呐!到处都是抛售松鼠皮的猎人,乃至以更低价格兜售懂的硬邦邦的松鼠肉。 城外的一些区域,尤其是滨海的沙洲处,露天bbq摊子纷纷摆起来,一些家庭干脆拖家带口搭起帐篷,只为近距离参与盛会仪式,乃至看到那座耸立木塔的燃烧。 一则消息在流传,所谓王公会展示一种神迹,火塔会出现直喷天宇的焰柱,就好似耶梦加得在喷火。巨蟒耶梦加得据说是恐怖海怪,甚至有人看到它钻出大海来喷火。这个说法不知从何流传的,总之各路维京系民众有着相同的记忆,他们相信喷火的耶梦加得真实存在。(就是冰岛火山爆发被遥远处捞鱼的一票渔民看到) 耶梦加得当然不可能出现在新罗斯堡,奥丁不会纵容这种可怕怪物出现如此。 那么王公提及这一巨怪,想必今年的火塔必然绚烂。 这就是滨海沙洲处集结大量临时帐篷的缘由,来自北方的寒风可以横扫这片开阔地,北风如刀子,却没有人愿意离开。 今日是全年白昼最短暂的一天,在故乡罗斯堡,那里已经陷入“没有白昼的白昼”,而更北方的艾隆堡和纳尔维克港干脆陷入完全极夜中。 新罗斯堡维度虽低一些,今日的白昼也短暂得可怜。 令人愉悦的是近几日一直晴空万里,恰是刮个不停的寒风将天空吹得万里无云。 现在正可谓月明星稀天朗气清,高悬的月亮太明亮了,甚至显得翠绿的极光为之暗淡。 祭祀上不到时间,一些聪明人找到了昂宿星团与北斗七星的位置,观察其现在的方位确定当前时间。这套手段用在极夜也是没问题的,某种意义上天穹的星盘构成一座虚拟的大表,昂宿星团和北斗七星即可作为钟表的指针。当然在维京人这里,这类有标志性的星星皆被冠以女武神的象征。 露米娅在城内的大神庙做着最后的准备。 即便现在挺着大肚子,大祭司的威严与高贵不能丢!何况今年的情况实属特别! 对于一个女孩,今年的光明节祭祀是她发迹的开始。 在众多的下级女祭司中,一个渺小的身影极为扎眼。 她是年仅四岁的维利卡,在出生之前就被确立了此生的命运——公国世袭大祭司。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即便再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她依旧是柔弱,甚至走路笨拙说话奶里奶气。不过她既然已经学会了跑动,就当履行自己的命运职责。 维利卡有段时间没见得生母,她对妈妈的话言听计从,对妈妈现在酷似驯鹿的打扮何其的好奇? 露米娅还在下级祭司的协助下整理自己的大辫子,正所谓通灵辫子不可丢,以至于所有的女祭司都是留着相同的大辫子。她黑色的长发及腰,扎成酷似缆绳的鞭子完全可以盘在头上。事实是神庙祭司的统一发型,引得一些前往神庙祭拜神只的女人效仿之。她们的金发犯不着垂直向下,盘在头上以木枝固定形成如花环的发盘大有人在。 四岁的维利亚一样扎起辫子,她见母亲没时间管自己,好奇心驱使着小小身躯竟去双手拥抱罗斯人那祖传的鹿角盔。 那鹿角盔是放在桌案上的,愣是被她扒下来。沉重的头盔因而跌落,愣是将可怜的孩子带倒。 声音引得露米娅的侧目,看得女儿抱着盔坐在地上,委屈着大眼睛似乎要哭。 母亲匆忙走来,轻弯腰抱起盔,反倒是这一举动引得维利卡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我刚进来就听到孩子哭。” 留里克来得太过于巧合,刚进来之见得宝贝女儿捂着脸哭泣,已经抱着巨大鹿角盔的露米娅的难堪。 “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孩子怎就哭了。” 听得父亲来了,维利亚旋即以奶里奶气的声音哭喊:“还——给——我——” “还给你?好了好了,就给你。”露米娅急忙看看自己的盔,索性带着一丝怒气直接扣在女儿的小脑袋上。 一瞬间,维利亚竟不哭了! 此举着实令留里克、露米娅,乃至其他在场的下级祭司大吃一惊。 或者说对于留里克更多的是喜悦吧。 至少维利亚双手扶着这扣在自己脑袋上的巨盔咯咯笑起来,就仿佛这本就是她的东西。 “露米娅,看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做大祭司了。她……完全接受自己的命运。” 留里克一语惊得露米娅大喜,但她还是将鹿角盔拿了回来,告诫女儿:“以后它就是你的,至少现在不行。今晚你要亲自参加仪式,答应我不准害怕也不准哭闹。” “嗯!” “看到你爸爸杀鹿,千万不能尖叫。看到木塔着火,也不能尖叫。” “嗯!” …… 年轻的母亲亲自口头教导懵懂的女儿,留里克一旁看得出奇,心中别提多畅快。他很高兴看到这滑稽有温馨的场面,就是之后会发生的祭奠仪式注定过于刺激。 留里克带来的妻妾必须全部以下级祭司身份参加祭司,女儿维利卡就是年龄最小的祭司。她实在太小了,今年的仪式不过是露个脸罢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会逐渐成为大祭司理所当然的副手。 星辰在变动,星座正飘移到它应有的位置,当站位完成祭祀旋即开始。 公元837年冬至日大祭祀,是新罗斯堡建城以来最为盛大的祭祀,亦是“水晶大神庙之人间的瓦尔哈拉”落成后的第一场祭祀。 祭祀的主祭场固然在涅瓦河入海口沙洲附近的露天石船祭坛,高耸的木塔就是它。 祭祀活动则是从大神庙开始,并以火把巡游的姿态,祭司们走到城外祭坛处。 大家期待盛大排长,留里克就给大家一个绚丽排场。 看呐!新罗斯堡的围墙处所有的塔楼都点燃了松脂火把,丰收广场人满为患,大量人员高举火把,本就被月亮与激光照得透亮的世界更加明亮。 且看那些骑兵部队,包括卡甘在内的佩切涅格人也以骑手的方式参与到罗斯公国光明节。站在卡甘的立场,今日本就是草原人的喀拉金节。 一百三十骑皆高举火把,他们打扮成标准的罗斯战士模样,甚至是战马也裹上一层缝合蓝纹的白布。 骑兵出场当然有讲究,他们护送步行的祭司团队走到祭坛,所谓护送神圣,更是彰显自己的高贵,唯心主地说还是向巡游的女武神展示公国全新的骑兵军团。 但凡在城内的罗斯公国战士都换上了自己的战袍,他们自发集结来一场非常应景的武装巡游。 祭祀就从丰收广场开始,数千支火把汇聚成绚烂光影,其中一条火把构成的火龙开始走在涅瓦大街上,直奔城市的西大门而去。 留里克骑着高大的突厥蛮马,戴着鹿角盔的露米娅则侧坐于马鞍前端。 她归为大祭司竟有如此待遇,徒步走的斯维特兰娜、诺伦、卡洛塔一众妻妾真是羡慕死了。 羡慕归羡慕,现在自己客串下级祭司一身素服,多亏里面裹了羊毛衣和皮衣才不至于瑟瑟发抖。 一个欢快的女孩努力赶上队伍,维利卡已经顾不得疲惫,欢快地在雪路上小跑。 不少随行的民众注意到这一可爱的小家伙,一番低估维利卡的身份也就不是秘密。 至少长大了的维利亚担任大祭司,任何对于大祭司人选的非议必是烟消云散。毕竟露米娅本人是奴隶出身,是被故去大祭司钦点、是作为王公的第一个家奴,才有现在的地位,她的身份天生就不能完全服众,然维利亚就完全不同了。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是公国大公主,她以后做大祭司真是绝了。 作为祭品的十头鹿被牵着,最终鹿被安置于城外石船祭坛内。 关于光明节祭祀流畅,公国自部落时代就保留有,而今它干脆誊抄到纸上,理论上只要留里克愿意,施行印刷量产是立刻可为的。这就是所谓《光明节祭祀礼仪规范》的官方文件,它是要被世世代代保留的,其木板雕刻版本直接成为公国的圣遗物之一。 露米娅按照传统,带领着中下级祭司进行空灵的“北欧吟唱”,期间加入的鼓声、号角声更增强了神圣之感。 围观的民众保持着绝对的默契,他们自发地闭嘴,更是呵斥顽劣的孩子保持安静。 卡甘与拉格纳都没见过这种祭祀场面。 草原的祭祀更多的是祭司跳神舞,之后与腾格里发生天人感应,神代人之口宣布明年的风调雨顺牛羊兴旺云云。之后就是民众在喀拉金节大吃大喝载歌载舞。 拉格纳在丧失的故乡所经历的光明节有着与罗斯人类似的套路,但仪式的热闹之盛、花样之多还是罗斯人强无敌。 佩切涅格人、丹麦人大开眼界,纷纷注视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数以千计的眼睛都在盯着留里克手持的那把短剑。 看呐!十头雄鹿被挨个放倒了。 此举实在是仪式保留节目,祭品由王公亲自宰杀,这样才能最便捷地与奥丁沟通来着。 鹿肝纷纷被挖出,露米娅亲手举着一只鹿肝,任由鹿血滴在脸上,宣布“大吉”的预兆。 她话音刚落,留里克就收了短剑举起一支火把。 此情此景,所有人期待的场面就是现在,王公要给点火了! 留里克很清楚众人在关注自己,偏偏被自己勒令保持安定的女儿维利亚,突然跑过来拽住自己的裤子。 女儿的冒失举动非常不合时宜,但现在留里克也不好当众发怒。 可再看女儿那张严肃的脸,似乎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瞬间,留里克竟不寒而栗。 维利卡平静着笑脸奶里奶气嘟囔:“火塔。把火把给我。” “给你?为什么?”留里克轻声反问道。 “你说了,妈妈也说了,我就是未来大祭司。这是我的第一次,我要点火。” 女儿态度执拗,可留里克实在清楚自己在那堆干草垛了加了一堆猛料,且整个巨塔又是堆炭块又是泼油,它已经是危险的“火药桶”。、 维利亚若是扔火把不牢靠,可不得伤着自己,那就与大吉的预兆相悖了。 “要不,我们一起?” “好。” 众目睽睽之下,事态发展成高举着火把的王公又牵着公国大公主之手。 站在草垛前,留里克清楚自己把火把扔过去,爆燃即刻开始。 维利卡干脆被他抱起来,父女二人共握同一支火把。 “准备好了吗?” “嗯。” “现在,我们扔!” 留里克发了狠劲,维利亚的小手轻轻就松脱了火把,是留里克以大力扔火把,只见其接触加了料的草垛,预想的爆燃果断发生。 土硝烧起来了,本就故意堆得蓬松的干芦苇瞬间腾起烈焰,众人看到的是一个火球从无到有的瞬间出现,整个草垛烧起来了。 留里克能感受到爆燃喷来的热浪,他下意识把女儿的脸捂在怀里,自己则眯着眼围观火球诞生。 人们咆哮式欢呼! 就如草垛的爆燃,安静的民众将积压的情绪瞬间释放,全城民众都来参与盛会,超过五千人同时咆哮,声波甚至震落了不少积雪。 草垛化作火球,烈焰遇到干炭块与油脂,燃烧正在急速扩大。 富含松脂的树枝开始燃烧,旋即引起冲天的烟尘。围观的民众并没有被呛得流涕,只因留里克故意而为的木塔的空心结构真的成为了烟囱,或者说是高炉。的确,其中下层的核心区温度,足以烧化青铜了。 灰色的烟尘愈发浓郁,但是…… 那是什么?! 是烈焰!是耶梦加得的烈焰吐息! 并不是。那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火塔。 人们饶有兴致地观赏木塔的燃烧,最初的烟尘已经被烈焰驱散,一座巨型火炬屹立在新罗斯堡城外,广泛的区域被这堪比太阳的燃烧物照得透亮,光明居然回来了。 欢呼的人们竟开始退却,即便如此,勇敢的战士以雪擦脸,拎着祭品鹿尸就冲向火塔,冒着被烫死的风险将鹿扔过去,接着匆匆跑到远处纵身跳入积雪里降温。 一大片区域的积雪正在融化,人们在欢快中撤到安全的区域,包括且不限于祭司们从石船祭坛全面撤离。 它就像是太阳,有着致命的热力,亦带来了安全感。它触及到了所有人内心深处,大家看到火就莫名兴奋,而今这座巨型火炬直接引得大家亢奋。 拉格纳和卡甘看呆了,想不到罗斯人居然喜欢着这种盛大排场。看看那冲向天空的火柱,两人不懂烟囱效应,真就以为这就是王公的神迹。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条和火塔本身想到的焰柱,整个火塔也在,猛烈燃烧。 它注定会燃烧很长时间,既然如此,它烧多久,大家就狂欢多久。 由火塔烈焰开始的佳节狂欢由此开始。 罗斯公国就以这样的方式,迎来公元838年的黎明! 第791章 新罗斯堡大铁厂 火焰巨塔燃烧了三天三夜,一直燃烧到了儒略历的公元838年的第一天。 支撑整个木塔主结构的四根巨木终于塌了,火塔遗址留下一摊烧成青白色的灰烬,其中心区域仍是高温闷燃,那热力足够将泥巴烧成陶。 节日的余韵尚未消退,海滩处的灰烬依旧炙热。 拜巨大火塔所赐,周遭的换将果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它就像是人造的太阳,一座炙热灯塔,愣是将一大批区域的积雪烤得蒸腾,甚至连新罗斯堡面相火塔的区域也恢复无雪的风貌,这方面的围墙积雪丧失。待火塔消失,被烤得化雪而泥泞的重新冻结,如此雪橇无法在这样的区域运行,反而给民众带来一丝困扰。 卡甘尤为记得当火塔爆炎之际,民众在塔下载歌载舞的模样。 连续三个夜晚整个城市亮堂又温暖,他从未在故乡有过这样的体验,如今在罗斯人的王城日子过得有如梦幻。 曾几何时,在他的世界观了,这个世界围绕着一片草原而存在,北方是森林,南方是大海。森林是斯拉夫人的领地,大海又被罗马人控制,广袤的草原各路强者你方唱罢我登场,佩切涅格联盟不算弱,却也无法成为强者。 想不到森林之辈还有一片冰雪世界,有着冰封的海洋。这里的人过着另一种奇妙的生活,尤为令他错愕的是这里从充足的铁器,以及低廉的价格。 以涅瓦河入海口为中心,半径一百公里是没有任何铁矿的,甚至连山都没有。在地理上最近的陆路石矿在距此地近二百公里的卡累利阿地峡某处,那片区域甚至连公国的各路猎人都未尝涉及,甚至包括芬兰人也不曾发现它。 理论上罗斯公国征服了全部的“东方之地”,领土扩张到了北冰洋之滨。关于领地里有什么,大家严重缺乏认知,巨大面积的区域亟待探索,偏偏这片苦寒之地天然排斥探险家。如果可以,罗斯人更乐意南下,找寻更适合耕种的土地和温暖猎场。 恰是这片烂地,一小撮追逐驯鹿足迹的人们总是特立独行的。所有的养鹿人在法理上完全成了公国治下的百姓,在籍养鹿人每个秋季缴纳贡品,主要将以鹿皮、活鹿为主的税缴纳给极北的艾隆堡总督,并以鹿皮为特殊的货币就地购买铁器和盐。 如果可以和平地购买到生活急需品,散居的一个个养鹿人氏族以然完全放弃了抵抗。他们不存在家国挂念,所谓在广袤的苔原、森林无忧无虑放牧驯鹿,被强者攻击就居家逃跑,知道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逃无可逃。 甚至是跑到科拉半岛的养鹿人氏族在西迁,只要缴纳的税品即可得到一面小旗,凭此罗斯旗帜,他们得到了交易的权力,且原则上各路罗斯猎人胆敢袭击他们,法理上犯事的罗斯猎人就按其规定以谋杀族人罪严惩。按照一般的道理,狂野不羁的猎人们都是金发壮汉,根本看不起一群旷野游牧的小矮人。想不到现在袭击这些游牧氏族还成了重罪,以前可根本不是这样的! 公国的史书记录得明明白白,移民的罗斯先人就是歼灭了住在峡湾的养鹿人,从而建立罗斯堡。 王公何以要求民众仁慈呢?只是因为大祭司出身的缘故吗? 实则不然。作为君主,哪个君主会没事找事地残杀自己的税源群体呢?何况公国销售铁器给自由养鹿人,其售价是远超公国市场价的,这里的工农业剪刀差正在疯狂盘剥一群自由的、处于母系氏族社会的人们。 罗斯公国的崛起固然有自身的努力,也在于极长赌国运式战争的巨大红利。公国已然出现了工业先声,敏感的留里克注意到了公国境内产业资本的崛起。这方面固然有他这位人君典范的政策直到,想来即便自己不干预,产业资本也必然会崛起。汉萨同盟的出现是一个历史的必然,环波罗的海的各城市商业集团并非真的二道贩子,他们大部分也是实干家,为了更多的财富就必须加紧生产物资,再跨过海洋进行贸易。 即便涅瓦河口的新罗斯堡要矿石没矿石,理论上这里不适合发展冶金行业。但这里有用之不竭的木材资源,且坐拥一座还凑合的北方良港,是公国东西两个区域的中枢所在,这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就等于一大批人有强烈的劳动意愿以求提高收入改善生活。 就在新罗斯堡城内的一片空地,一些特殊的厂房早就拔地而起。 当石料和水泥开始投入城建,该区域的厂房立刻开始“石材革新”。因为此地的做工颇为特殊,比其他的建筑更警惕火灾可能性。 新罗斯堡的大铁厂就在此地,它不冶炼矿石却能造钢。这里不存在任何一座土高炉,却有排场矩阵的的二十座基于传统改良形成的炉子。以混合了铁矿石烧制的耐火砖,使得炉子内部更加坚固,使用寿命大幅提升。 因为,仅靠艾隆堡和罗斯堡高炉镇的两座大铁厂,根本不能消化掉它们自产的生铁。两处大铁厂无一不是毗邻矿山,随着高炉技术的运用,每天都有铁水冶炼完成,并浇铸出一批生铁腚。如果只是浇铸斧头、锤子和铲子,即可浇铸后投入生产生活。奈何它们仅能作为生产工具,且质量并不高,如此一来售价也高不起来。 只要将它们加工成钢,价格即可暴增! 大量的生铁锭是北方大铁厂无法消化掉的,除非当地可以有更多的劳动者,偏偏大量的人员奔向南方,劳动力匮乏与更多的产出形成了鲜明矛盾。那么将生铁锭运到南方的新的大铁厂进行精加工就变得非常必要。 罗斯堡故土的造船厂全力生产轻快的标准型货船,趁着温暖期疯狂向新罗斯堡输送生铁锭。 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北方的两座大铁厂就全力冶炼铁矿石,所谓负责炼钢的劳动力主要用于挖掘矿石上。等到大海封冻,北方大铁厂改变策略,兼顾挖矿、炼铁水和炼钢的工作。 公国现有三座大铁厂,法理上它们是公国的资产,亦是作为君主的留里克本人的资产。毕竟是他自己花钱建造的厂房,一批工人亦是他出手进行培养,由于公国内部的铁匠联盟签署了契约。全公国的打铁世家与王公家族是完全的同盟,那么各地的大铁厂负责人必须无条件听从王公的产能凋零。 故而北方两大铁厂的劳动力通过劳动报酬养家生活,他们的消费也带动了两个定居点其他民众的生活。 在公国迁都后的“后移民时代”,罗斯堡和艾隆堡找到了自己的关键新定位——大铁厂。 罗斯堡复杂一些,它还是北方皮革贸易中心和北方造船厂之所在。艾隆堡也有自己的特色,它守着两条北方河流,是公国的鲱鱼捕捞中心,亦是北方猎人与在籍养鹿人的活动中心,乃至是与纳尔维克港陆路商路的北方最大驿站。 来自北方的生铁锭形状五花八门,它们堆积成山无所谓地放在户外,以至于表层铁定大面积生锈成了红色之物。 生锈完全不碍事,这些碳含量过了头的铁被壮汉砸成碎块,就在炉子里接受翻炒。 公国全面使用炒钢法将铁锭炼成低碳钢,基于工匠的直观感受,尽量将半成品的碳含量降到一个区间里,之后继续加工。 以为年轻而有颇为强壮的男孩成为新罗斯堡大铁厂的厂长。 他不是别人,正是被恶熊害了双亲的可怜的卡姆涅。 那些苦楚之事早已是往昔,而今这小子不仅事业有成还讨得了媳妇,乃至刚刚做了父亲。 新罗斯堡大铁厂到处都是年轻男孩的踪迹,他们就是留里克培养出的第一批小铁匠,其身份普遍是斯拉夫族裔,且大部分来自于诺夫哥罗德,忠诚性毋庸置疑。 已经成长为壮汉、面貌打扮酷似维京人的卡姆涅最是高兴王公的亲自参观,这番又亲自作为导游,向王公在介绍一番大铁厂当前的产能问题。 虽是大铁厂,这里的炉子不过二十座。炉子自然可以扩建,只是基于目前的铁锭供应量,二十座全年工作的火炉完全可以吃掉它们。 虽然站在普通民众以及职业铁匠的视角,如今公国每年是生产的生铁就是可以称之为巨大!但精确计算下来连五吨都没有。 就这也配自称产能巨大?!按照人均铁产量,罗斯公国的数据的确逼近了西汉时期的人均峰值,当然罗斯人连冶炼工艺也是仿造西汉的那一套,或许这就是该工艺能达到的极限。 放在这比烂的欧洲世界,罗斯公国以名义上的十万人口年产五吨铁已经比肩整个庞大又内斗的法兰克王国。至少罗斯公国根本无力消耗掉这么多的铁产量,对外销售铁器是赚钱的重大途径,故而丹麦王摧毁当地的罗斯商铺,等于说使用刀子戳中了罗斯人的动脉。 现实的说,倘若不是罗斯人守着北欧最好的铁矿石矿脉,以及矿石里极高的含铁量,乃至高炉科技,根本做不到这些。 大量的铁是以生铁浇铸的工具存在于市,就比如大量浇铸的笨重的铁锅铁盆用于生活,这还包括王公家族以及富商家中的铁质炒锅和煎锅。 只有一部分生铁会精加工成钢,但后者的产量只占全部产能的20%。 实在因为即便是用炒钢法炼钢,并不能改变炼钢这件工作费时费力的现实。 罗斯人造钢材几乎就是运用于武器,如锻剑、锻矛、锻钢制破甲箭、锻钢斧、锻十字弓臂。 乃至一些特种工具,如特种马车的减振簧片、曲辕犁,乃至是木工车床的弹力簧片。 所有大铁厂的炼钢车间专职做这些工作,而新罗斯堡的大铁厂目前仅承担铁锭加工为钢的工作。 厂房区常年保持着叮叮咚咚的声响,甚至连夜里也有工匠在敲打。 年轻的工匠深受皇恩浩荡,他们都是平凡贫穷的农家子弟,原则上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王公私人的打铁奴,过得却是以往不敢想的好日子。兄弟们平日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长久的锻打工作,各个都练得胳膊比腿粗浑身腱子肉。就是因为多干活有奖金,这驱使着他们尽量挤出时间锻造钢制武器。 这一次王公又来了。 卡姆涅留起了络腮胡子,身着粗布且宽松的上衣,撸起袖子毫不畏惧户外的寒冷。 的确,整个打铁的厂房即便开窗通风,二十座炉子排成矩阵集合成巨大的人员,留里克甚至看到一些铁匠在赤背劳作。 “王公,您到访一定有重要事务安排……”卡姆涅带着憨憨笑意说道。 “聪明。” 说罢,留里克示意手下拿来布包,将其中一物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卡姆涅有些费解。 “这个啊?就是马的鞋子。” “马的铁鞋?很奇怪。” “不奇怪。”留里克果断将之交在卡姆涅手里:“你就根据我的安排立刻仿制。我知道你的实力,现在我需要五百只,你必须快速打造完成。” “啊?!”卡姆涅大吃一惊。 “怎么?你不乐意?” “我可不敢。王公,我怎么看不出它如何穿在马……马匹的蹄子上。” “那是自然。它要钉在马掌上。” “啊?!那样马匹还不得疼死。那是你的马,你的骑兵。” 留里克这才想到,和着自己的小老弟不知道马蹄铁?他急忙说明了原委,这才勉强令聪明的卡姆涅明白。 以钉子将马蹄铁砸进马蹄,即便如此马匹竟不觉得痛苦?倒是这样做据说可以杜绝蹄子的磨损。 至于留里克拿出的马蹄铁,它就是从一匹马的蹄子处卸下。它是佩切涅格人用熟铁打造,质量自然比不得罗斯人的钢件,它因为过于坏损正好利用骑兵集结与新罗斯堡的契机,罗斯人正好完成对马蹄铁的仿制,迅速为全体马匹安装之。 留里克下达了一道死命令:“暂停全部的冶炼订单,我下达的武器锻造任务全部后移七天。你带着兄弟们全力仿制马蹄铁,七天时间拿出五百只。完成任务,你们都将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卡姆涅欣然答应,又看着手里的铁器,他不经意间竟流露出一丝鄙视。他年纪不大,干铁匠这一行已经好多年,且一年工作难得休息,高强度的工作使得他经验丰富。 “是谁制造的这种铁器,质量的确不好。轮到我仿制,自然全都是优秀的钢材,马蹄铁将是完全的平面。” “还能有谁,就是咱们的佩切涅格朋友。”留里克耸耸肩,有指出:“也别是绝对的平面,触地的那一面磨出一些凹痕,我要增强抓地力。交给你的力学知识你是明白的。” “遵命,我这就组织兄弟们开会……” 第792章 马蹄铁 带着骑兵去新罗斯堡参加佳节盛会展示王公赫赫武功绝非留里克的主要目的,他的真正的目的就是完成骑兵队的武备升级。 留里克何止计划为所有战马统一安装钢制马蹄铁,还要为自家骑兵装备上钢剑与骑矛,并包含一些特别的护具。 每一名骑兵必须装备整体锻打的小腿胫甲,大腿处则要覆盖一层“战裙”,所谓革化鹿皮交错式铆接钢片。 骑兵的上身也更为讲究,前胸与后背皆被整体锻打的板甲覆盖,碳钢板甲再经过表面硬化处理,是罗斯人自己的钢臂十字弓发射破甲箭也打不穿的存在。 由于双臂必须坚固灵活,就以锁子甲覆盖胳膊,并在小臂出挂上整体板甲。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连马匹也要拥有装甲,尤其是战马的胸膛当挂上“鹿皮铆接铁片甲”,马脖与马腚也挂甲。 这已经低配置的具装奇兵,成为活脱脱的冲阵大杀器,但也脱离了轻骑兵的本质,客观上在向东罗马甲胄骑兵靠拢。 但站在罗斯公国现在的立场,公国没有必要训练庞大的轻骑兵集群,除非公国是统治势力实实在在抵达乌克兰大草原。公国控制着森林的区域,轮到骑兵出战的战场总是偏局促的,这种战斗环境最适合重骑兵如坦克般冲撞破阵。 宏伟的计划暂时看来不切实际,只因留里克必须发动足够的人口为自己制作盔甲与马铠,并为此付出一笔巨款。 骑兵的重骑兵改革要循序渐进,且有了重骑兵,轻骑兵也不能少。骑兵的骑射本领要练习,骑马砍杀与突刺的本来更要练习。 这些日子卡甘等佩切涅格人依旧住在新罗斯堡的安乐窝,他非常高兴自己的马匹又能吃到燕麦和干草,为此付出一些钱并不是问题。 新罗斯堡竟有城内城外两个市场,其销售商品之多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卡甘带着部下与钱财进入市场扫货,目睹这里便宜的皮革售价,他真是恨不得买上几辆马车。奈何他的骏马都卖给了罗斯王公,已经没有足够的驮马将购置的新物资带回草原。 现实因素逼着他必须拿着钱财购买佩切涅格人最需要的物资——盐。 虽然留里克下令只有公国官方与合法承包商有权卖盐,且盐价是被定死的。作为滨海的国度,普通人舀海水煮盐,真这么干多半也是无法发现的。 普通人当然可以这么做,就是波罗的海尤其是芬兰湾的海水含盐量太低,尤其是夏季温暖期,夸张的说部分海域的海水是可以喝的。以这种低盐海水煮盐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以这样的方法煮出的盐成本太高,如何与来自面相大西洋的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的盐相媲美? 巴尔默克人现在年年走陆路河道先把盐运到艾隆堡,再装船运到螺丝堡,接着都海运抵达墓碑岛,涅瓦河畔新罗斯堡,最终运到诺夫哥罗德。 他们造出的好盐装在麻包了,一艘小船一次即可运输一大堆。 这里是北欧,只有铁匠会有大量出汗的机会,普通人每日需求的食盐量还不到6克,盐大规模用于腌渍食物,这才是主要需求。 大西洋北部海域的含盐量远超波罗的海平均值,由于罗斯公国定居点附近总有大量地表径流,罗斯人就近取所谓的海水煮盐,那效率长久以来只有巴尔默克人的十分之一。 如此即便要翻越斯堪的纳维亚中心山脉,再走过漫长的旅程才能将大西洋的盐运抵罗斯公国腹地。这些运盐的人们一样能赚大钱,实在因为公国是按照波罗的海煮盐效率为参考对盐定价的。 在东方,晒盐技术因很好的地理、气候条件可以达成。在北欧,晒盐不可能,只能依靠大翁煮卤水,再控制火候取结晶的氯化钠,罢了倒掉苦卤。 即便大唐元和中兴的局面刚为甘露之变摧毁,帝国收拾残局只能加税,官盐价格因而飙升。 可即便如此,这价格也比罗斯的留里克钦定的价格要便宜。至于唐帝国继续在盐税上做文章,达到末年盐比粮食贵二十倍的局面,也比留里克制定的一百倍差额局面要好。 十枚银币可买一磅盐,又能买一百磅燕麦、黑麦,或是九十磅小麦。 只有富贵人家不愁吃盐,普通的罗斯公国民众之能省着点吃。至少吃海鱼天然带有一点咸味,罗斯人自己可以忍受。至于处于长期缺盐生活的环伊尔门湖畔斯拉夫民众,现在能稳定买到盐已经很不错的,他们甚至很高兴这个价格的便宜。 但留里克为代表的统治集团对巴尔默克人的食盐的收购价可不是这般极端,他以王公的权势故意压价,收购价是售价的50%,如有必要,他克还能进一步降低收购价。 毕竟巴尔默克人除了食盐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当地港湾的勇敢者都去了不列颠建立他们的维京约克王国了,剩下的这群人说不好听的都是偏向于懦弱者的存在。他们当然也希望日子过得更好,向公国输送实验换取其他生活物品,即便付出较高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何况他们现在并不觉得自己吃亏。 留里克没有明确的收取盐税,倒是在收购价与官方售出价上做了精准拿捏,变向收取了很重的盐税。 他实在没有办法,很快公国会有五千个孩子要吃国库的粮食,这些小孩在成长到十二周岁之前难以创造更多财富,他们在吃公国的财政,这就逼得留里克捞钱。 基础建设、孩子抚养教育与军备开支,此乃公国三大支出项目。 目前国帑收入大于开支,倘若公国保持现在的生产力,很快大量出世的孩子就能把公国吃垮。进一步拓荒是必然的也是必须,长大的他们会拿起武器组成武装移民,以伊尔门湖为中心向东欧世界四面出击,向森林要农田,向其他人索要生存空间。 故而现阶段留里克要做的就是保证本国孩子的生命,将他们养到十二周岁达到传统意义上成年的标准,成为传统观念里必须自食其力的人。 变向的盐税税率极高,但这东西全国民众消耗的也并非惊人。 公国第一税收是粮食税,其次是铁税,再其次是皮革税,盐税则要放到后面。 当然,还有战争红利这一特殊的财富来源。只有没格局的海贼才忙着抢金银,罗斯人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瞄着他国的粮仓可劲搜刮。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精于计算的书吏群体,恰好留里克已经训练处一支队伍,他们仍在精进自己的统计学能力。 训练军队最为费钱,发动大军去打仗不仅费钱也要考虑折损风险,不过胜利后只要有丰厚的缴获,其中的风险大部分人自然抛之脑后。 留里克选择的保守的暂时的,他训练骑兵又增进骑兵武备,如此行为直接堵住了很多人的嘴巴。王公这哪里是保守?公国连骑兵都有了! 七天时间,得令的卡姆涅发挥主观能动性,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完成了对佩切涅格马蹄铁的仿制与改进。 五百只碳钢打造内有预设孔洞的马蹄铁堆砌成小山,每一只都在炉火照耀下烁烁放光。它们都被砂纸抛光过,金属的美感令人目眩。 获悉卡姆涅已经完成任务,留里克饶有兴致找到已经完成食盐大采购的卡甘,向其说明针对马群集体打马掌的好事。 打马掌当然是好事,更奇妙的事,连佩切涅格人的坐骑也将免费得到全新的马掌。 “这是真的吗?”卡甘大吃一惊,“我甚至不必支付一枚银币。” “我们是结义的兄弟,不是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啊!”卡甘带着笑意,欠了人情他稍稍有点不好意思。“那么,我也得为你做些事。” “这个好说,以后我们自然要并肩作战。还有这打马掌之事,我的人刚接触此事,还需要你派人来指导啊!要是马掌打得不好惊了骏马,可就糟糕了。” “此事简单。就当做我喜得马蹄铁的报酬吧。”卡甘如是说。 某种意义上卡甘是付出了劳动得到了属于他的几十套马蹄铁。 留里克带着他参观公国大铁厂,这一见着实令卡甘大开眼界。 卡甘左顾右看:“想不到你们是这样打铁的?太奇妙了,你们分明是在造钢。” “我们是在造钢,我们换造更多东西。还是先跟着我看看马蹄铁。”留里克说罢示意卡姆涅带路。 一间小仓库都是马蹄铁,它们的款式完全一样,虽是手工打造,公差是可以忽略的。 抚摸着表面颇为光滑的马蹄铁,卡甘大吃一惊,他又注意到此物一面有整齐规制的凸起,又心声好奇。 留里克随口解释:“我是故意下令为之,这样的马蹄铁钉在马掌,凸起物能陷入泥地,又能给冰雪压出小坑,这样的马蹄铁更加稳当。” “我大概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是你们……”卡甘不知明确的原理只知道这样做却有好处,他吃惊在于所有的马蹄铁的形制完全一样,包括凸起与凹痕的位置也是一样的。 “好吧……”留里克示意卡姆涅:“带着兄弟们过来,把马蹄铁运到手推车,跟着我去城外的大马厩。” 没有骑行任务,冬季马匹就集体拴在马厩里安静吃草吃燕麦,伸出新罗斯堡的马群依旧大吃特吃,它们连吃多日的好伙食,直接弥补掉从诺夫哥罗德走到涅瓦河畔的长途跋涉的巨大消耗。 给骏马钉马掌的工作就在马厩(一批木棚突击改造)外进行。 它们都是训练过的良马,它们也是智力颇高的大型牲畜,它们已经看明白了人类要给自己的蹄子干什么。 即便是佩切涅格人这种天天与马为伴的族群,因为铁器的珍贵性,他们只会给最佳战马钉马掌,普通马匹就不必了。事实上没有马蹄铁一样可以战斗,就好比没有靴子的战士一样可以赤足战斗。 如果没有佩切涅格人的帮助,钉马掌的工作卡姆涅等人还真不好下手。 好在留里克属于当年慧眼识人,卡姆涅这小子学习能力不错。卡姆涅看着旧马蹄铁被佩切涅格人撬下来,观察规定铁钉与马掌分离,与此同时马匹居然就顺从地站着恍若无事发生。 旧马蹄铁被扒下来,马蹄又被刀具切割处一个平面。 卡姆涅看着出奇,带着强烈的活久见的心态自言自语道:“诶嘿?!它似乎一点都不疼。” 留里克随口答曰:“你咬自己的手指甲会疼吗?马蹄就好似马的手指甲,它们是用脚趾走路,趾甲就好似鞋子。我们要做的就是给它们来上四只铁鞋。” 如此一来卡姆涅才恍然大悟。 每一匹马都要先修理马蹄再钉马掌,卡甘指出并非钉上去就万事大吉,因为马蹄会一直长,钉马掌后就减少了蹄子的磨损,马蹄因而需要定期修理,届时马蹄铁还得拆下来。 即便是宝马汽车还得定期维护,何况这是真正的骏马。 钉马掌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着,似乎钉过马掌的马匹心态也变了,它们变得更活泼更乐于舒展自己的梯子。 甚至有的马匹因为太过于活泼,需要骑射使劲拉住缰绳令其恢复安定。 “他们突然兴奋了?还是有些痛苦?”留里克不由得发问。 卡甘随口解释:“你换上新的靴子,不也得花点时间适应?不用担心,不出三日他们就完全正常了。” 真是原因无他,马蹄被修建过,客观上使得马匹对大地的感知更加敏感,就好似一个人刮掉了脚底板的陈年老茧,脚掌变得敏感。 还因为马匹察觉到了自己走路时的异样,因为马厩内的地面是没有冰雪的,它们走路噪音突然过大,自然引起不安。 钉马掌工作持续了两天,马匹适应以恢复正常又用了三天。 是时候出去遛一遛实验一番了! 留里克集结起麾下战士,兄弟们可以换上制服,乃至给棕色为主色调的马匹套上白底蓝纹的袍子,骑手与战马客观上施展了雪地迷彩,他们起骑马的模样也确实威风。 骑兵队集结,排成两行纵队在留里克的带领下绕着新罗斯堡城墙下道路,来了一次盛装巡游。 这等好事自然少不了阿里克、耶夫洛、梅德韦特等人,大家的马匹都钉了马掌,有理由加入队伍巡游一番。 阿里克甚至不忘自己留在新罗斯堡的第二位妻子亚丝拉琪,就令她换上温暖漂亮的白熊袍子侧坐于马鞍,炫耀才是主要目的。 所有骑手都意识到钉马掌后喜人的结果,他们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坐骑对冰上走路自信多了。城内的积雪皆被压实,但在马蹄铁下端的凸起结构压力下还是略微融化出凹坑,发力的马蹄甚至能扬起冰块,这抓地力真的没得说。 民众观赏罗斯骑兵的英姿,明眼人都注意到马匹蹄子的变化。 看呐!王公在做什么?! 王公居然在城市里策马冲刺,他对控马竟如此有自信。 年幼的男孩最是好奇,他们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大哥哥,尤其是王公的风采。 这些男孩不是传统维京移民之后,就是罗斯本部嫡系之后,亦或是罗斯人与斯拉夫人混血。无出其右的是这些男孩早就被家长告知长大后必然要给公国当兵,这就像是吃饭睡觉一般理所当然。 既然要当兵,来做骑兵岂不是很好? 他们以高贵之姿从自己面前走过,孩子的眼神里充满羡慕与渴望,渴望成为威武的战士建功立业。 第793章 吕迪人 罗斯人的势力正向白海方向扩张,尤为是以拉多加湖之北的熊祭镇堡垒为据点,捕熊的猎人操持着雪橇载扭力弹弓这种重型武器,直接发射标枪对游荡的北极熊精准打击。 只要不让熊近身,猎熊就如同射箭打扮一般丧失了危险性,有的只是猎人在杀戮中获得乐趣。 每一张熊皮卖给王公,最差也能得到十个银币,一般都能卖到二十个。 只要猎杀一头熊,变向的就是得到二百磅燕麦,这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纵使有威力巨大的武器,熊又不是如松鼠那般经常可见的动物。何况操持驯鹿雪橇以扭力弹弓射熊,它的使用很受气候与地理的节制。 拉多加湖是有淡水海豹了,游荡的北极熊会流窜到湖畔周围,寻找着冰层互相挤压而造就的裂缝,守洞待海豹捕获之。它们甚至还会寻找北极狐和貂的洞窟主动捕捉,发现游荡的驯鹿勇敢地猎杀,也寻找休眠的蜂巢。它们什么都吃,但对来此冰面的不断逼近的黑影总是优先进行观望。 然后,便被突然飞射来的标枪击中,在冰封湖畔走上几步后猝然倒地。 来自熊祭镇的猎人面对的是广袤的未知的土地,尤其是东方还有大面积的森林,那里不像是被击垮的卡累利阿人的活动区。 有一支猎熊小队二十余人,赶着自己的驯鹿雪橇,又在两名在籍养鹿人向导的带领下,沿着拉多加湖东岸撸下去。 他们空荡荡的载物雪橇开始出现喜人货物,那是被剖下的熊皮,斩掉的熊头和熊掌,以及一些冻得硬邦邦的巨大肉块。他们甚至颇为聪明的将血淋淋的熊肉切成条,就地找树枝串起来,如此纵使肉块冻得如石头,放在篝火边炙烤很快也能烤熟。 实际上他们自己就穿着北极熊皮鞣制革化后的厚重皮衣,皮革甚至裁剪成了兜帽,又以狐皮做成手套,双脚踩着斯拉夫人特色手艺做成的鹿皮靴子。他们甚至统一带着木框墨镜,真就是一群“套子里的人”,恰是这样的装扮使得他们极为怪异荒诞,甚至是恐怖。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较大型的人类聚落! “那里是哪里?”领头人询问。 带路的养鹿人虽不太清楚,他们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吕迪人的营地。 如果这支一直大军,军队直接发动进攻,短时间即可征服这个聚落。 偏偏兄弟们仅有二十余人,更糟糕的是大家普遍上了年纪。可即便是二十岁年富力强的崽子,就算穿着铁甲,也不敢贸然发动袭击。 因为那些疑似吕迪人的聚落民奋起反击,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用木棍来夯打,也能把兄弟们全部打死。 不过,如果兄弟们带着贸易的目的前去,情况也许就不同了。 吕迪人过着自己的日子,过去的时期他们向强盛的卡累利阿人年年缴纳贡品,乃至交出一些女人为奴婢。他们以臣服者的姿态存在,如今他们已经从逃亡者的嘴里知道了北方的巨大灾祸,强大的卡累利阿部落联盟分崩离析,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看起来已经无了。 吕迪人再不用缴纳贡品,他们也知道卡累利阿联盟的残留势力沿着一条河东迁,少部分人员加入了吕迪部族。 逃进来的卡累利阿人得到接纳,但他们讲述的战争故事过于奇幻。 强大啊卡累利阿一朝一夕之间就土崩瓦解,名为罗斯的入侵者过于强大,手段过于狠辣。 这样的描述吓得吕迪人的女首领魂不守舍,她希望这些都是荒谬的,倘若这就是事实,吕迪人何去何从?莫非再搬家? 搬家哪有那么容易? 整个部族赶着鹿群迁徙到这里,一大因素就是避免与彼尔姆同盟挣脱生存空间大打出手。虽然部族还是被卡累利阿人征服,眼下的风水宝地算是站稳了,事到如今自己的主人死去,所有人得到了绝对自由。 他们知道一批逃亡的卡累利阿人逃到了奥涅加胡西岸,那些人丧失了身为主人的权威,但吕迪人也丝毫没有实力反客为主。双方再度取得了联系,一条连通奥涅加胡和拉多加湖的陆路贸易线诞生。 也许今天应该是再平常的不过的寒冷冬日。 前些天部族的祭司举行了太阳祭祀,之后的日子白昼的时间越来越长。 吕迪人根本就是多个氏族家庭聚居的产物,他们在定居点附近的冰雪草场放牧驯鹿,也有不少人根本是躲在茅屋木棚中静静等待春季到来。 但是冰层上出现一些白色的影子,乍一看去竟像是一群白熊在不断逼近中。 警觉的部落民开始聚集,这一举动无疑引得罗斯猎熊队采取军事戒备。 “老大,弹弓蓄力吗?”有人问。 “蓄力!安装标枪!一些听我命令。”为首者说罢,旋即命令作为想到的两名在籍养鹿人:“那是吕迪人吗?你们大概懂他们的语言,给我探探风。” 本来,在籍养鹿人根本就不想和那些部落民打交道。两人以前虽只知晓吕迪人的存在,只是那是卡累利阿人的仆从势力,即是如此双方就天然带有敌对情绪。至少养鹿人群体性的对卡累利阿及其仆从是排斥的。 两人摘下熊皮兜帽露出黑色头发,他们手持如拐杖的短矛走向村庄。他们是使者,非常害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事实上那个村子已经在扭力弹弓最大的抛射范围内,冰湖之上北风凄厉呼啸,停在冰层上的罗斯列熊队纷纷卸下盾牌又持剑看热闹。 逐渐已经有超过一百名部落民带着棍棒聚集,这里是他们的定居点,他们要守卫自己的家园。见对方似乎派来了黑头发的使者,看起来与那些流亡者描述的“金色雪肤的巨人”之形象毫不相干,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松弛下来。 两人谨慎走进村落,当即就被一群武装部落民围起来。 一开始部落民的交涉还是客客气气的,直到两人说明了自己的明确身份——罗斯人。 和平的氛围立刻被打破,两位罗斯使者直接被按住,倘若不是部落民人数很多,远处观望的罗斯列熊队就能发现自己派出的使者被抓,那可就是敌对的信号呢。 罗斯猎人们至少看到了本来有序的部落民突然变得乱哄哄。 “咱们的使者在被他们欢迎吗?”有人问。 “谁知道呢?”捕熊首领耸耸肩:“等一会儿我们自会见分晓。” “就怕使者被他们砍了。茫茫冰原遇到一个村子,如果我们人多就直接杀过去,奈何我们就二十人……”又有人呲着牙说。 “你话里有话。”首领又问。 “现在是我们人少,他们为什么不主动攻击我们?” “他们岂能如此大胆?除非他们向死。” “为什么不呢?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就在大湖的东边,此事我们必然要汇报给王公,这可是大功一件。依我看我们继续保持戒备,若有战斗,我……不惜一战。” 连狂暴的大熊都不畏惧又何惧战争,这群上了岁数的猎熊者年轻之际砍杀无双,而今依旧不服老,所以勇敢进行冬季猎熊。 捕熊首领听信了这番解释,他下令所有的驯鹿雪橇的尾巴朝向村落,车载扭力弹弓调整方向与射角。 其他兄弟端起木臂十字弓随时准备蓄力,尤其是队伍里的两支钢臂十字弓更要待命以防不测。 再看那两位被抓获的信使,获悉了冰面上出现了一群卑鄙的异乡人,留驻部落的所有人都出现了。 使者被扭送到首领的房间,继而接受众多部落长老,也就是各个氏族长老的车轮式审讯。 但是,审讯真的有意义么? 审讯会场之上,逃亡的卡累利阿人代表怒目圆睁,他们要求判处这些使者的死刑,只因其为罗斯人的仆从。 至于冰面上待着的那一小撮罗斯人,与他们没有任何交涉的理由,不如举兵杀之。 使者大吃一惊,想不到这里的确是吕迪人,甚至卡累利阿残留人员还在为吕迪人“出谋划策”? 意识到深陷危险的一使者勃然大怒,即便是死,也要向潜在的敌手痛陈利害:“吕迪人!你们是一群蠢货吗?你们可以杀了我,但罗斯人会全力反击。你们才有多少人?他们会将你们全部杀死,甚至将骨头烧成灰烬。” 却看卡累利阿人代表,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披发老男人:“莫听此人胡说。罗斯人是强,现在我们明显占优。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必须像以往那样支持我们。” “你以为自己是谁?”一名吕迪氏族长老勃然大怒:“你的部族已经完蛋了,不再是我们的主人。是否向那些猎熊的罗斯人开战,那是我们的事。” 他们居然自己吵起来了?意识到机会的使者急忙拿出“胡萝卜”,同时又在数落在场的卡累利阿人。 使者干脆扯着嗓子嘶吼,情绪基本失控:“卡累利阿才是破坏者,而且的卑鄙的懦夫,他们已经衰落到极点,你们居然还要臣服他们吗?。罗斯人是最仁慈的征服者。你们都听好了,归顺罗斯的人都能得到封赏和安全保障。罗斯已经发现了你们,你们若是抗拒将会全部被杀,除非你们全部逃亡。听着,罗斯人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 这样的描述出自一名黑发的养鹿人之口,引得上年纪的女首领大呼不解。 “你明明和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为何要给那些罗斯人说话?你有不是罗斯人。” 两名使者透过此言,再看得女首领变换的眼神,意识到她在摇摆不定,现在正是乘胜追击之刻。 “因为,我们臣服罗斯人便成了新罗斯人,所有族人都得到了好生活。我们每年缴纳一些活鹿,就能换来盐和铁。我们可以自由出入罗斯的定居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真不像是真的。难道罗斯人只要一些活鹿做贡品?” “当然!”使者直接又举一个例子:“维普斯人你们知道吗?他们已经臣服罗斯,他们再不用拿出女子和鹿交给卡累利阿人做贡品,罗斯人根本不需要这些。维普斯人因为臣服之举已经过上好生活,你们何不这样呢?你们只是小部落,臣服罗斯比臣服卡累利阿更痛苦吗?告诉你一个秘密,罗斯人的大祭司就是我们养鹿人女子,罗斯人会把归附者作为朋友和家人。首领!看看你身边的卡累利阿人,他们过于把你们当做驯鹿来盘剥,下一步就要取代你征服你们整个部族。” 信使在受到死亡威胁之际突然谈判专家附体,真就是与吕迪女首领痛陈利害,故意从中挑拨吕迪人与卡累利阿流亡者的关系。 突然间,被说得面红耳赤的卡累利阿代表勃然大怒,抄起切肉的小佩刀冲向被捆起来又坐在地上的那位口才极好的罗斯使者,直接对着其脖子就连捅数次将之杀死。当他欲要杀死另一人时,才被大吃一惊的吕迪人按住。 吕迪女首领这位老太太抱着衰老的脑袋尖叫,却看那被按住的家伙呲牙怒斥:“现在,你必须听从我们卡累利阿人的意见,必须向他们开战!” 流亡者以这种暴戾的方式裹挟了整个吕迪部族。 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改变的,比如说受到致命打击几乎毁灭的卡累利阿人的遗民仍觉得自己是强盛的王者,而长久作为仆从的吕迪人民众依旧没有真正调整自身定位。 吕迪人至少知道卡累利阿人是什么东西,而罗斯人是什么? 罗斯人是疯狂杀戮的怪物这是真的,他们也对臣服者非常和善,这就实在值得怀疑。 好在当前大家已经不用怀疑,反正罗斯的一名使者已经死了,留下另一名使者的狗命,是时候集结男人们操持起武器打爆入寇的罗斯猎人小队。 站在女首领的立场上她根本不想发动一场战争,或者说吕迪人整体就是排斥战争的。奈何现在不打不行,至少打了还能从罗斯人的尸体上缴获不少铁器,以及宝贵的盐。 众氏族头目从没有见过真正的罗斯战士,正是因为没见过才非常的乐观。那些诸如“可怕巨人”的说法说到底也是传说,除了一群吓坏了的卡累利阿流亡者谁见过? 乐观情绪在定居点蔓延,民众又听说罗斯猎熊队有很多铁器,还有别的好东西,攻击他们凭本事去抢,各氏族在这个问题上皆是争先恐后的态度。 部落民男子动员起来,他们穿着鹿皮衣服整体呈现棕灰色,战士普遍持安装尖锐鹿骨的矛,以及蒙有鹿皮的木盾。他们亦有短木弓,质量颇为一般,其骨簇箭之拙劣,变现显得弓更加糟糕。 至少他们有着人数优势,不是么? 整个部落快速集结出三百余人的“打劫大军”,他们不需要特别冠冕堂皇的开战理由,反正打了猎熊队有铁器拿,这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吕迪人吹响鹿角号,男人们为之集结。面对这样的局面,女首领也只能放权下去让各氏族去干,至少她安排人手将最后的那名使者看押起来算是留个后手。 无疑吹号角的行为就是一种战争信号。 等了一阵子的罗斯猎人们愈发觉得无聊,听得号角声,萎靡的情绪当然消失。 “可恶!看来我猜对了,他们定然是看着我们人少,要把我们歼灭!” “多亏了你。兄弟!”猎熊首领立刻召集人手:“看来使者被给他们砍了,我们本可现在撤离,但我们不做懦夫。咱们杀他们一百人,向奥丁献上祭品!” 话音刚落,众人整齐敲打起盾牌,发出一阵维京战吼。 只可惜,吼声为湖风吹散…… 第794章 激烈又不对等地交换意见 如何打仗?何为战术? 吕迪人对这些高深的东西毫无概念,他们所认为的打仗根本就是械斗,增所谓他们纠集几乎全部的可战斗男子,也只纠集了三百余人。 倘若不是获悉打仗可以抢到宝贝,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巨大热情。 吕迪人真是混合了一小撮卡累利阿流亡者,三百余名身着鹿皮的部落战士走出村庄,就在冰面上举起成乌黑的一团。 他们蹦蹦跳跳情绪非常激动,同样的,远处的罗斯人也放弃了幻想。 十字弓和扭力弹弓皆已蓄力,持短木弓的罗斯猎人也做好准备。他们虽然人少,皮衣之下已然套上了锁子甲。大家站位略微分散,虽然现在皆持弓弩,盾与剑就放在自己身边便于立刻武备转换。 这是一支有铁甲衣的猎熊队,所谓对付的可是实力强劲的熊,带上锁子甲去打猎,危急时刻会有较大概率从熊掌下保命。 显然这些武备用在小规模冲突上再合适不过。 不知是哪个家伙起了头,蓄势待发的吕迪人突然集体行动。 蛮族的战法就是没有战法,这番狼奔豕突向罗斯猎人冲来。 看看两位持扭力弹弓的猎人,他们接连大吼:“现在发射吗?” “且慢!放近了打。”半跪的头目淡定道。 “注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那也放进了打!” 头目所谓的放进就是将这群部落民放到短木弓可及之地。 “就是现在,弓抛射!” 几支剑旋即飞向敌阵,带着漂亮的抛物线命中敌人,就是战斗效果过于模糊。 持弓的罗斯猎人持续输出,终于轮到十字弓射击! 两座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纷纷大串两人,持十字弓的战士也纷纷命中。 中箭者直接倒下,引得后继人的踩踏,亦是引得逃过一劫的前排人员大吃一惊。吕迪人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亲被卑鄙的外乡人射杀,比起突然暴怒,他们被调动起的可是恐惧的情绪。因恐惧而犹豫,居有部落民战士怠惰退却了。 吕迪人仍保持冲刺的态势,就是在冰面上奔跑,纵使他们的简易皮靴有防滑性,整体速度并不快。 罗斯猎人得了个便宜,趁着机会又给十字弓踏张蓄力,面对着对方开始射来的箭矢,他们临危不惧又赏了一轮精准射击。 已经不可能有第三轮射击了! 猎人们纷纷扔了十字弓,他们看清了敌人的样貌,打心底里就瞧不起这群人。 一群辫发垢面之辈手持简陋武器居然还敢战斗,姑且就算作是勇敢吧! 恰是吕迪人的勇敢,令罗斯猎人主管放弃战术撤退的计划,而是操持起盾与剑与之搏杀。 “奥丁在看!组织盾墙!”头目一声令下,老伙计们旋即聚在一起,形成单排的弧形盾阵。 当然,吃了两轮射击的吕迪人已然军心动摇,真的冲到第一线能够与罗斯人近身肉搏的就只有三成兵力,这些人也是最勇的。另有不少人居然在拉走伤者,亦或是直接撤退了。 零距离搏杀已然开始,这是钢剑、钢斧头对骨矛的战斗,一方有锁子甲与盾护体,另一方只有一身鹿皮。 罗斯钢剑重点在刺杀,尖锐的剑锋轻易刺穿敌人的腰腹,放血槽立刻制造致命伤。 广大吕迪人战士过去不曾参与战斗,这是他们首次拿起武器与另一群人类搏杀,自然与合作猎兽完全不同。他们高看了自己,当意识到死了不少人后就扔了武器撒丫子跑了。 甚至是战斗呼声最强的卡累利阿流亡者,这群家伙清一色带了铁器,但在罗斯猎人的武备之下完全是笑话。 二十人构成的盾墙虽薄弱,也不是一百个矮个子部落民容易攻破了。只见冰面上又平添二十余具尸体,剩下的人已经放弃了战斗。 “喂!蠢货们继续和我们砍杀,我看到了你们的背影!一群懦夫!一群天生的奴隶!”罗斯猎人头目以诺斯语叫骂一番,对方根本就听不懂,他们要做的就只是逃命。 群体性的恐慌带来吕迪军队总崩溃,他们逃到了自己的村社,男人们惊魂未定地归来,号召女人们带着孩子赶紧跑。 一时间这个村子陷入巨大的混乱,到处都是女人、孩子的哭喊,还有被暴力拽出圈舍的驯鹿的嘶吼。 上年纪的女首领试图稳定民众的情绪,可惜大难临头纵使是首领的话也不好使。 难道罗斯猎人小队真就冲进村子大肆杀戮? 如果猎人们能完全意识到这群部落民是真的费拉不堪,自然冲进去搜刮杀戮。战斗太顺利了,顺利得如同前面是圈套。 罗斯猎人就毅力在村庄之外,如同虎视眈眈的猛兽静看局势的发展。 苍老的女首领终于意识到她并非全无办法,那个被控制起来的罗斯信使,极有可能成为避免兵燹的斡旋者。 本是装小兽的木笼打开。 “怎么?你们要杀我了吗?你们在自寻死路!” 只见女首领直接坐下来,面对罗斯信使苦苦哀求:“你们的猎人太强大,我们不敢了!我们不敢再战斗,求求你让他们息怒。” “……”信使一脸疑惑,他稍稍舒缓一下情绪,这才意识到猎人们和吕迪人打了一场,人数少的罗斯人竟轻易大获全胜。 这种战果着实也吓了使者一跳,罗斯人强大不容置疑,可这群吕迪人也太弱了。 信使心生一计,嚷嚷道:“你们杀了我们的人,必须付出代价。那些卡累利阿流亡者是希望借罗斯人的手灭了你们。现在选择投降还来得及,否则罗斯军队赶到你们全部死亡。” 女首领已经吓傻了,这番点头如捣蒜。 事到如今信使也把生死置之度外,借着罗斯军队的权威干脆命令:“现在,你们只有将流亡的卡累利阿人全部抓获,处死制造战争者,才可能平息罗斯人的愤怒。” “啊!?只要我照做,你们就能收兵?” “可以,但是……要看你们的诚意。” 女首领点点头,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她奉信使为座上宾,旋即找了部族年轻女子侍奉之。 她又呼吁忙着逃跑的民众安定下来,将逃亡的卡累利阿人无论男女都揪出来,并向罗斯人赔罪。 被释放的使者终于回到了冰面,当看到到了一片的尸体以及冰面的厚重血迹,自可想象发生了对面可怕的杀戮。 他紧张地归来,旋即遭到盘问。 对于吕迪人的生活状况,猎人们不足为奇,只是…… 猎人首领觉得那是借口:“都是因为卡累利阿余孽的挑衅吗?我看还是吕迪人自己选择了战争。” 信使不忍杀戮:“他们的女首领不想再打,而且愿意赔礼。” “赔礼?赔什么?” “一些鹿肉,还有……女人。” “女人?兄弟们在外烈熊确实摸不到女人,可他们都是一群矮人,你们保证这不是阴谋?” “这……”信使想想也是,又问:“老大,你觉得当如何?” “哎,竟然敢有人袭击咱们。原来传说的吕迪人就是他们。你再去一趟,让她们的首领亲自来冰面谈判。我可不是傻子,我才不进村庄。” 信使点点头,就算吕迪首领表现了诚意,如果他们突然反水呢? 信使再跑一趟,勒令女首领带着被抓获的全部卡累利阿流亡者向猎人赔罪。 一个握着木杖的老妇即是女首领,她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罗斯人,那些传说基本是真的,他们真就是高大的存在。 而且她看到了罗斯人皆着熊皮,他们竟然杀了大量的熊,狰狞的熊头当即展示,雪橇上还一层又一层叠着熊皮。 这才是一支小型猎熊队,如果再来更多岂不是…… 地上倒毙的族人让人痛心,反观罗斯猎人毫发无损。 一个老妇宣布投降,可投降岂是口头的事? 烈熊队面对着一批卡累利阿人,当即动起来杀心。 头目以诺斯语命令:“留下年轻女子,其他人杀死。手段务必干净利落,给吕迪人展示咱们的厉害。” 大量吕迪人在远处观望,接着他们看到了披着熊皮的罗斯人表演杀人! 恐怖的场面引得很多人直接昏阙,处在第一线的女首领真真切切看到了何为人头滚滚。 那些主战的流亡者当然有复仇的理由,但是现在他们全都死了。 瘫坐在冰面的女首领颤颤巍巍问:“这样,你们就可以放过我们?” “别傻了!”猎熊队头目趾高气昂:“你们已经被罗斯征服!给我交出五十名女子!拿出二百头鹿!尤其是你,跟着我们去新罗斯堡,你要当面向着我们的王公臣服!” “啊!”女首领大吃一惊,“不是说好的不用交女人?” 信使没有老实翻译这句话,顺手就解释一番:“这是一次性的,你这次交出女子,以后就免了。” “可是,我们全族也拿不出这么多女子。” 女首领的解释有道理,但猎人们当做不合作的证明之一。 猎熊者头目把玩着自己的剑,女首领听不懂诺斯语,也知征服者的怒气。 猎熊小队干脆就在冰面安营扎寨,战死的尸体尽数被吕迪人抓走。 当夜,猎熊队就在营地里享受被俘卡累利阿女子的服侍,按照头目的计划,这些女子会安置到祭熊镇堡垒一直做奴隶。 至于令吕迪人交出的女子,也都以奴隶的身份直接卖给王公留里克,按照他的想法,一个女子应该能卖到一磅银币,前提是保持纯洁,这比卖熊皮还赚钱又安全。 猎熊队伍给吕迪人仅有一夜的时间准备,一旦超期,猎熊队就撤离,只是下次来的就是罗斯大军。 各氏族没有办法,只能忍痛交出年轻的女孩们。一个一千余人的部族,几乎是拿出了族中一半的少女以安抚罗斯人。 女首领更是没有办法,她决定亲自向罗斯人的首领赔罪,希冀自己的顺从以保全整个部族。 次日早晨,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女首领亲自前往,又有五十名哭哭啼啼的少女走向罗斯人的冰面营地。 少女们一来就被吓了一条,因为那些罗斯人根本就是巨人。还有几个分明无衣的卡累利阿女子裹着皮革,目光呆滞地啃着肉干,仿佛一具具“会吃肉的尸体”。 吕迪人全体聚集在村落外的冰封湖畔,他们看着自己的一部分鹿白白送给罗斯人,还有那些未来不知的部族女子。 他们连夜埋葬了战死者,再遇接连重创的吕迪人已经被区区二十名罗斯猎人打断了脊梁骨。 氏族头目就当女首领已经死了,他们又在选举新的头目,至于未来当如何,真就是接受罗斯人的控制?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是继续逃亡不可取! 东方和南方是彼尔姆人的西方控制区和卡累利阿残部,他们都提防着吕迪人去抢生存空间。 向西是大湖,湖对岸就是罗斯人控制区。 或向北?那更不可取,猎熊者就是从北方据点冲下来的! 吕迪人无处遁逃!氏族头目都在祈祷,希望女首领这一去可以换来罗斯首领的仁慈,就如那个信使描述的那般。 已经没有猎熊的必要,猎熊小队令吕迪人拿出一批雪橇,并以缆绳与罗斯雪橇串联。 现在没有必要对小矮人般的吕迪少女绳捆索绑,甚至连“负荆请罪”的女首领这个老太太也是完全自由的。 她们被授权直接反向裹着剥下不久的熊皮,以兽毛保暖,就是这样的装扮显得过于惊悚。 驯鹿雪橇与自由驯鹿群一路向北,这一路全队的人就以烤食冰冻熊肉过活。 他们顺利抵达熊祭镇,而这个地方女首领是知道的——卡累利阿人的湖畔祭祀中心。 “那些卡累利阿人去了哪里?”她问。 猎熊者答之是全部被杀。 熊祭镇以另一种方式复兴,这里住了一批罗斯人、其他维京部族移民,以及一批苏欧米人。 和卡累利阿是世仇的苏欧米人站在了这里,他们也开始养殖驯鹿,熊祭镇已然成为超过三百人常驻的狩猎、放牧、捕鱼据点。 与世无争的吕迪人首次看到了被推上岸的维京长船,看到摆在冰面的大量冻鱼。 同时,女首领才意识到袭击村庄的猎熊队在罗斯人社会是真的普普通通,此地有堡垒,有男人有女人,他们几乎都是猎人。她知道苏欧米人的基本情况,传说是真的,她看到矮小的苏欧米人在与金发罗斯人谈笑风生! 猎熊队发现吕迪人村落的事当即引得轰动,归来的人们生怕其他兄弟组团去把村庄扬了,就急忙召开诺迪克会议,就在室内会场宣布吕迪人宣布向王公投降,现在擅自袭击就是忤逆君主。 由此警告,跃跃欲试的罗斯人这才作罢。 吕迪女首领获悉了这一情况,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至少庆幸自己关键时刻的投诚,否则根本不劳罗斯主力跨越冰湖来砍人,紧靠这一堡垒的家伙足以毁灭吕迪。 他们在熊祭镇稍作休息,就沿着湖岸线逆时针走一个大圈,抵达维普萨拉瓦,在维普斯人的村庄再做休息。 女首领是见过维普斯人旧女首领的,两个老姐妹互相说明了情况,这下彻底坚定了吕迪首领投诚的态度。她看到了,维普斯人扬起罗斯旗帜,等于说他们已然成为罗斯人。 加入罗斯并非为奴,向罗斯王公效忠就是罗斯人,以后打仗派人参加,就是走个过场,战后还有权分战利品,更能买到盐与铁。 她更是知晓了人口庞大的苏欧米人举族投诚,庞大的罗斯公国境内,所有的苏欧米人都能自由迁移,罗斯军队里也有大量的苏欧米人。再看看维普斯部族男人,他们完全装备铁质武器,又有更好的弓与箭。 明明维普斯人人口最少,他们的战力反而变得强大。 何止如此?女首领注意到了这个小部落出现了大量婴儿,这非常反常,他们的孩子竟然不会大量夭折? 这就是信使所说的臣服罗斯可得繁荣? 吕迪人也想享有这种繁荣! 第795章 投献的新仆从 吕迪人向西最远涉足的就只是住在武克希河入湖口的维普斯人,那是拉多加湖的西岸一隅之地而已,至于这座湖泊究竟多大,他们一无所知! 女首领这位老太太算是见多识广,而今她坐着猎人雪橇,实为吕迪人这一群体首次涉足涅瓦河。 凿冰钓狗鱼、鲈鱼,以及抓淡水海豹的渔夫有不少,他们在冰层上建立营地,入夜就点燃篝火。 他们会将钓上的鱼立刻剖钓内脏又砍掉鱼头鱼尾,乃至把鱼鳞也刮掉,以鱼肉条的形态就地如砖头般堆砌成墙,当堆得差不多就将之搬到雪橇上,拉到新罗斯堡集市卖掉。 曾几何时,只有勇敢者才敢于在冬季做生产工作。并非罗斯治下的百姓大规模变得勇敢,实为大量且充足甚至供大于求的优质皮革、麻布、羊毛武装了所有人,公国主要人口就这么点,冬季保暖已然全面解决,冬季劳作惨遭冻死的风险已经低到被民众忽略。为了得到更多利益,只有蠢人会放弃冬季的生产收益。 一支雪橇队在冰封涅瓦河上奔走不足为奇,但这支队伍人数很多。 渔民侧目望之,讶异于串联的雪橇不仅杵着一些熊头,居然还坐着不少女子。 难道来自北方的猎熊队有重大缴获了吗?他们是否又和卡累利阿残部打起来了? 自光明节之后,留里克待在自己忠诚的新罗斯堡忙于对城市的调研。 他要知晓城市的五花八门的情报,又在检查安置于此的仓库,清点库存的粮食,以及“大钱库”。 那是王公的钱,敢有盗取者将被绞死! 没有人真的打起王公钱库的主意,倒是集市里却有扒手出现。总督科努松父子办事的确很粗糙,对于抓到的扒手,管他什么族裔,首次发现就剁小指,且是公开刑罚。 虽没有暴力社团试图在集市敲诈勒索,留里克在这方面提前打了防疫针。所谓只有王公可以征税,胆敢有人向商人索要额外的钱财,抓获之后全家杀头。 只有王公家族以及册封大湖贵族任命的官员是真正的合法的,有人僭越必须处死,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固然在留里克看来这是理所当然,在这方面蓝狐对于旧海泽比港的描述很有必要。 旧海泽比是真的无主之地,表面上丛林社会,内部还是有地下统治集团的。一支打手集团只是没有自称领主,大商人豢养私兵自然不畏惧他们,小商人就只能无奈缴纳所谓的“税”。 这种事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在罗斯公国境内。 但公国确实达到了新的规模,是时候设置负责刑律的官员,以及将巡逻人员改组为真正的治安官。 留里克遂在佳节后于新罗斯堡召开一场会议,全城有头面的人物,大部分能拿出十磅银币资产的商人,齐聚本城的议会庭。 在议会庭,留里克宣布由总督提名一位治安官,专注于巡查集市与街道,抓捕盗贼扒手、协调交易纠纷、监督交易公平,并监督税收。 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监督总比没有好太多,至于这位治安官是出身老罗斯部族也毫不意外。 总督要负责的事务非常多,治安工作管不过来。 暂时,治安官有权力招募最多二十名部下,实行轮岗巡逻。治安官本人月薪30枚银币,普通治安员10枚银币。这比俸禄就从城市税金中扣除,某种意义上就是商人们出了一笔钱雇人帮着大家维持贸易秩序。 酷似于警方的公职系统首先诞生于新罗斯堡这一汇聚罗斯公国各种族裔的都城,由于是三大族聚居区,自然不可能按照过去氏族时代的那一套指望族人自律来过日子。 当然,这套系统自诞生开始,第一要务就是维持商业秩序,它很大程度也维持了商人的利益。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地理得天独厚,这里必须成为公国商业中心,以及波罗的海商业中心。目前治安官人数够用,倘若不足日后扩人即可。 猎熊雪橇队乍现,一时间引出小小的轰动。 商人们盯直了眼睛,他们纷纷围上去,立刻要求购买熊头与熊皮。 那些下了雪橇被新罗斯堡这座大城深深震撼的吕迪少女,也被商人问询了价格。 猎熊头目直言:“这些女子将献给给王公,熊皮等货物才是商品。” 由于引起小小的轰动,新任命的治安官带着伙计们急忙赶来。 治安官推开聚集的人群,接着看到一群畏畏缩缩的矮个女子,以及一名拿着木杖的老太婆。 “这是怎么回事?猎人们,你们解释这些人的来源。” 猎熊队长期待在熊祭镇,不知王公在大城设了新官职。 “你?是何人。”猎熊头目谨慎地问。 “我是王公封的治安官,刚刚你说什么?似乎这些女子要进贤给王公?” “正是。” “她们是何人?新的卡累利阿俘虏吗?” “是吕迪人。” “吕迪人?没听数过,若是做奴隶的话,我相信王公会喜欢。”治安官觉得这是重大表现的机会,但为了安全起见,所有觐见王公的异邦人都要检查一番。 治安官一声令下,麾下伙计们不怀好意扑了过去。那些吕迪女子就差被薅下遮羞布,在痛哭中哆哆嗦嗦,她们向女首领哭诉,却见女首领闭上眼睛,但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就是这糟糕举动,猎熊头目根本看不下去。这老家伙倒不是对吕迪人同情,实在因为这些女子都是纯洁的,倘若被这群家伙折腾出问题,王公还会高高兴兴收购吗? “够了!”头目爆喝一声:“这是献给给王公的女子。我不管你有多大权力,都是罗斯本部出来的人,咱们都是亲戚,我劝你约束自己的人,不要太放肆。我们不希望王公愤怒。” 听得,治安官急忙打起圆场,招呼手下收手。 “老叔,我们也是尽职责,若是这些女子带了礼器行刺……” “至于吗?一群如兔子般柔弱的女子,她们都脖子能被你轻松捏断,你居然害怕她们是刺客。我希望快点见到王公,带我去。” “也好。”治安官耸耸肩,“跟我走吧。” 此刻的留里克在干什么?他待在当前的宫殿里陪着妻妾们休息,又陪着大女儿、二儿子玩耍,更是紧密陪着大肚子的露米娅。 他已经给即将出生的孩子确定了“奥列格”这一名字,又笃定就是个男孩。 对于露米娅,重大祭祀的工作已经结束,她要做的的确就只是休息。 留里克忙着陪着妻妾,骑兵之事尽由佩切涅格王子卡甘暂时管着。 城外的一片雪地,整个骑兵队连带着佩切涅格人继续着骑射训练。佩切涅格人要快速掌握十字弓骑射,以及操纵普通的段木弓。罗斯骑兵则在精进反曲弓骑射,这个就需要疯狂地射靶练习了。 他们的训练引得一些伐木者围观,乃至一些小孩也来凑热闹。 有人猎人带着宝贝献礼? 报信人具体向留里克描述所谓的大礼是一批女人,以及名为吕迪的部族的投献。 “吕迪人?名字好熟悉。啊!?该不会是他们?妙啊,我还没打你们,你们自己就投献了?”留里克捋着金色的胡子心理极为快活。 她的妻妾也凑过来,尤其是作为实权女贵族的诺伦和卡洛塔,接二连三询问吕迪人是何人。 “他们?据说也是卡累利阿人的仆从。卡累利阿已经被咱们消灭,奴隶需要新的主人,所以他们来了。” 卡洛塔听得解释点点头没有多言,倒是诺伦表现得趾高气昂:“看来我们的确非常强大。可是让奴隶觐见你,这合适吗?他们都是下贱的货色。” “你?你呀……”留里克看一眼诺伦,这位好似传说中芙蕾雅般美貌的女子,说话倒不是温文尔雅的。 留里克执意让那个老太太首领带着所有吕迪女子觐见,当然还有发现吕迪人村落的猎熊者头目。 话说进城的吕迪人从未想到世间还有这般离奇的人类居所,她们看到了高大的房子,还有一片极端平坦广大的空场。 她们又看到了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巨大石室,那绝对不是冰块,而是水晶拼装的壳。女首领下意识确信那就是罗斯人的神庙,这座“巨型村庄”也是他们的核心。 进城的女首领已经彻底崩溃了,她看到这里到处都是人,真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同时这也意味着罗斯人的军力强悍。 只怕惹恼了他们的首领,罗斯军队会如杀松鼠般轻松地剿灭吕迪。 站在王公的宫殿前,一座大型木长屋就足以给这群部落民巨大威压感,何况旁边还在建设一座更巨大的宫殿。 侍卫得了命令,要求投献的吕迪人全部进入,猎熊头目也必须跟随。 不同于吕迪人的紧张,猎熊者头目满面春风。 他比奥托年轻一些,按照辈分留里克当称呼他为族叔。罗斯本部的老家伙就那么多人,留里克忘了此人的具体名字,但对其颇为脸熟。 吕迪人果然是黑头发的家伙,怎么看都与卡累利阿人一模一样。那个老太太想必就是首领,其人直接坐在木地板上,其他女子见状也纷纷坐下。 她们显得有些放肆了,留里克不以为意,又令眼神透露不满的爱妾诺伦不要生气。 一开始寒暄一番,留里克完全明白了猎熊队的遭遇,并为牺牲了的那位养鹿人心疼了一下。 区区二十个上年纪罗斯人就打崩了三百名吕迪土着战士的攻击,引得其首领亲自来降? 事情虽然非常离奇,不过考虑到征服维普斯人的经验。留里克可以说这个女首领非常聪明。 当是时,猎熊者头目急不可耐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王公,是我命令他们交出五十名女子还有二百头鹿。鹿全部安置在熊祭镇了,算是咱们兄弟的战利品。至于这些女子,我希望您能全部买下。” “居然还有鹿?你们把鹿都自己拿了?你们要卖掉这些女子?”留里克探着脑袋,他本觉得这买卖可以,但转念一想这不行。 “不行!” “啊?您不打算买?” “也不是。”留里克清清嗓子,由于有了不少先例,他重申一番:“你们无权私吞全部战利品。你们的行为属于我支持的武装劫掠,无论是在海上还是在陆地,这种行为你们必须拿出一半进献给我。斯普优特和他的伙计们就是这么干的,你们也必须这么干。我不会制造特例破坏规矩,这样处理,其他人绝对无话可说。你觉得如何?再说了,吕迪人打算投降,你们不该把事情做得太过火。” 猎熊者头目如同吃了个苍蝇般难受,却又不能说王公刻薄,甚至于觉得王公的表现过于公正讲规矩了。 “那么如果……我能得到多少钱。” “鹿你拿着,这些女子……”留里克想了想,“我看到了,全部是五十名,其中的一半本就是我的。这样吧,每个人按二十个银币,我一共给你十磅银币。鹿全都是你的,我不要了。” 至少买卖没亏,猎熊者头目不是很情愿地接受这场交易。 他们彼此都是用诺斯语交谈,吕迪人是一个词也听不懂。 接着,留里克就开始以女首领听得懂的话语说话了。 “吕迪人的女首领!我!就是罗斯的最伟大首领!你?是打算带着族人做我的仆人?” 女首领大吃一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金发强壮的高大男人,说得竟是自己基本可听懂的话。 她的嘴巴打颤,一时间无话可说。 留里克又询问一番,这才勉强令她挤出一些话语。 “我是首领……我们吕迪人,打算做您的仆人。我们进献了鹿和女子,只求得您的仁慈。我们……不想被你们杀死。” 话语简单亦无词藻修饰,留里克听到了老太太的谨慎,以及卑微、恐惧的态度。 “你?在害怕我举兵将你们杀死?”留里克严肃着脸指出:“主人不会杀死忠诚的奴仆,那些仆从我的部落都得到了好生活。女首领,你进献女子的行为我非常赞赏,我相信你的仆从是真实的。” 听得,女首领大喜,那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又继续说:“您会说我们的语言,这一定是命运。您才是我们的主人,这些女子全部给您,供您享用。” “算了吧。”留里克想笑却笑不出来,又问:“你们本有多少人?拿出这么多女子,你们岂不是大受损伤?” 女首领自然不敢如实描述自己的痛苦,这番先是描述吕迪人本一千余人,一场战斗即被罗斯猎人杀死一百。至于拿出女子实在是心甘情愿。 “我替你说吧。你绝非心甘情愿,只是希望以女子换和平,就如同过于用部族女子去购买卡累利阿人的仁慈。”留里克的话语一针见血,女首领无话可说。 “但是,我不是卡累利阿人。你的女子也不是我的奴隶。”留里克继续。 和这个女首领不必再多言,留里克只见全部的战战兢兢的吕迪少女,宣布她们都归宿:“你们!都需要一个男人!你们将去南方,你们每个人都将得到一个丈夫。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吕迪人,也不是奴仆,你们就做新的罗斯女人吧!” 女子们仍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见女首领趴在地上感恩戴德地哭。女首领相信罗斯王公的承诺,她们可以嫁给罗斯人过上安全的日子,她们的确不是奴仆。 留里克心里的算盘打得好,所谓很多南边的斯拉夫男人尚未婚配。时局逼得他们不能挑剔,甭管妻子是黑头发还是黄头发,是个年轻女子就够了。 留里克决议最终有条件地卖掉她们,前来购买妻子的斯拉夫男人必须年轻未婚,必须健康,必须是在籍纳粮税人员,也必须一次性拿出一磅银币或是一千磅麦子。 留里克要把这个也变成剪刀差,年富力强又勤奋的斯拉夫农夫绝对可以拿的出这比钱财得到一个妻子,短时间拿不出,亲友互相借一下也就有了,而留里克得到的可是累计五万磅的农夫余粮,正好缓解一下物资消耗。 吕迪人实在太弱了,女首领的投献举动过于真诚。作为君主的留里克爽了一把,但没有沉溺。 就像是安排科文人泰拉维斯做维普斯部落的首领,并获封伯爵。类似的戏码或许可在吕迪人这里复刻? 暂时还是罢了。 留里克直接指派:“你!女首领!我令你继续做吕迪首领,你的确老了,你死前可以指派新的继承人。但是必须得到我的确认。同时我将赐予你旗帜,你的村庄必须飘着罗斯旗帜。你们每年向我进献五十头驯鹿,这就行了。” 说实话这个贡品量比卡累利阿人索要低不少,何况罗斯明显极其强大。 留里克亦是发放了吕迪贸易权,不过罗斯猎人也能进入吕迪领地。 杀人者死,盗窃者剁手,口头辱骂者掌嘴。留里克此乃约法三章,若是吕迪人被伤害,首领可来湖西的新罗斯堡向总督控诉。 现在,吕迪已经从法理上并入罗斯,并划归为新罗斯堡总督区管辖。 吕迪女首领感恩戴德,她一开始就不觉得罗斯王公面目可憎,这位高大年轻的男人现在是越看越舒服。 既然吕迪人是住在湖东的,留里克趁着这个机会,突击询问:“你们知晓东边的情况吗?那里可有卡累利阿人?似乎你们收留过一些,是否还有更多?” “有!”机警的女首领立刻发掘这又是一个机会。 “何在?” “更加东边,那里还有一片大湖。卡累利阿人和一些彼尔姆人在重建他们的营地。” “他们有多少人?” “至少……两千人。”女首领自己其实也不知道,随口说罢了。 留里克点点头盘算起一个计划,他现在想到卡累利阿势力就难受,就好似难以去掉病灶的脚气,是时候再削一刀了。 当然,卡累利阿本身无罪。但是一山不容二虎,罗斯不允许僭越者存在! 第796章 向着东方 那些吕迪女子暂时被集中看管起来,由于她们将全部拉到诺夫哥罗德,要适应新生活就必须首先进行净化。 她们的旧衣服皆被扔掉,又被集体推到蒸汽房里洗桑拿,以肥皂洁净全身,再以淋浴冲洗。 对亏了客居城里的芬兰的苏欧米人的帮衬,才让净化工作得以顺利实施。 就是这种洗澡行为是她们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经历,不少女人眼睛进了皂液,被蛰得嗷嗷尖叫。 一开始她们集紧张、畏惧、好奇于一身,之后再来几次也就习惯了。 她们被统一发放了衣服裤子,乃至御寒效果卓越的御寒皮衣。 她们得以吃上从未吃过的小麦烧饼,以及大量的肉汤、菜汤,甚至是蜂蜜水。 臣服的吕迪女首领十分不理解,这就是罗斯人对所谓“自己人”的态度吗?投降罗斯后,所有吕迪族人都能获得类似的生活体验吗? 这位老太太入乡随俗洗热水澡,罢了觉得如获新生。既然投降了就得进一步表示臣服,她欣然换上了罗斯人给的白色熊皮外衣,以及挂着玻璃珠的狐狸皮帽子。 衬里的衣物更是柔软合身,更为奇妙的诸如卫生用品的肥皂、手纸,老太太快速学会了使用。 女首领不过也才五十岁,就是面貌上衰老得好似八十岁。 吕迪人以那种恶劣的生活方式生存,无论男女活命到五十岁就已经少见。 焕然一新的女首领被授权在庞大城垣参观,她的参观更是被留里克故意派人指导,目的正是要深深震撼这个老太太,宣誓强者的绝对力量。 她看到了冰封码头停泊的大量巨船,冰封河畔故意拖曳上来的成排的长船,又被拉到造船厂观摩大船的建造。 因为冰雪最多四个月后就化完了,介时罗斯海军进入大湖是无人能敌的。 她又看到了骑兵的训练,骑马者的英姿她从未想到,这位老太太甚至没见过马,还以为那些男人骑得是一种无犄角的巨鹿。 骑着“巨鹿”还能射箭,太神奇了!不!他们还能骑着“巨鹿”高举着矛狂奔。 那是没有犄角的“巨鹿”,数量看起来很多。不过比起黑压压的驯鹿群逊色太多,女首领又被深深震撼。她做梦也想不到罗斯人不仅在大肆养鹿,那个早早投降罗斯的拉普人所言皆真,罗斯人有着无法数清的鹿! 何为直观反应一个部族的实力?吕迪人朴素地将豢养鹿的数量作为第一评判标准。 罗斯人有多少铁多少船,她只能觉得是“很多”这一概念。再看到庞大鹿群后她几乎第一时间昏阙。 “罗斯人是我千万不能怠慢的强大力量……”她想着…… 抱着这种思想,吕迪女首领完成参观就急忙面见留里克汇报自己见闻的所感所想,她发自内心地向错误的战斗道歉,即便罗斯猎熊队才是真的侵入者。 留里克坐于高堂,卑微的女首领谨慎地侧坐于地。 “现在你看到了我的真正力量,看到了这座城市。如何?” “就像是雄鹿般强大,我们卑微得如同一只松鼠。”女首领也没有很高妙的词汇做形容。 留里克点点头:“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很好。我召你来也不是听你歌颂的!” 话到此处,留里克眼神突然犀利起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想必你非常清楚,一旦以后做出忤逆的行为,将遭到我最严厉的惩罚。” “是!我们岂敢忤逆。我们,是您的仆人。” “好吧。既然是仆人,就当做出仆人的表现。我萌生了一个计划,现在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啊?我?我是卑微的仆人,如何能有意见。” “你是个聪明人!”留里克明示之,“卡累利阿人是我的敌人,他们袭击我的仆从就必须被我剿灭。你说过的,一批卡累利阿流亡者跑到了你们的东方,那里有另外一座大湖,确有此事?” “是有此事。” “那个大湖,按照你们的语言叫做奥涅加?” “也是如此。”她带着惊讶如此说。 留里克点点头:“很显然,我们罗斯的领地必须扩张到奥涅加湖。至于恰巧住在那座湖畔的人们,归顺我将得到封赏,归顺后忤逆将被制裁,坚决反抗就是族灭!我将发兵征服那里。你!还有你们吕迪人,必须支付臣服的义务!” 所谓义务就是吕迪人必须派兵出战,即便大家都清楚所谓吕迪兵糟糕的本质,他们出了兵才是完全一样上的投名状之举。 这种行为就好似奥匈帝国逼着列支敦士登公国派遣八十人“强军”出征一样,虽然这点人注定会是全程摸鱼,政治上的象征意义才是最重要,这就是帝国皇帝差遣麾下公爵彰显皇帝权势的“戏剧表演”。 但吕迪人也不会只有表演价值。 虽然留里克非常清楚奥涅加湖的存在,也知道有小型径流能直接通白海。 苏俄就是在地表如溪流的微小径流的基础上修建了运河,如此芬兰湾与北极圈有了通航水道。那是一条深度有限的运河,走军舰是不可能的。 此时的罗斯公国民众连奥涅加湖都不知道,至于白海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地区概念。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在发掘那里的自然资源之前,留里克确信自己必须实地考察一番。 至少他知晓,沙俄在奥涅加湖浅表径流于白海入海口处修建了城市,白海周围也建设了不冻港阿尔汉格尔斯克。 白海的一个特点便是冬季大范围的不冻结,那里是北大西洋暖流的东方末梢,只是再向东就是新地岛了,那里定然处在广袤北极圈冰盖笼罩下,那里也是北冰洋航线的地理终点。 女首领继续奉命描述奥涅加湖周围的人文情况,指出湖畔新型起卡累利阿人大型营地,北方世界也有一些散局且自由的卡累利阿氏族。又指出湖畔之南就是另一种名为彼尔姆人的势力,他们围绕一坐遥远东方的大型集市为中心生活,自由的彼尔姆氏族的步伐踏足了很多地方。 彼尔姆就是泛芬兰—乌戈尔的词汇意思直指商业中心,那里的自然条件并非真的恶劣不堪。 女首领提及了一个情况,所谓卡累利阿人发动过远征行动,招募了一批彼尔姆牧民入伙,与罗斯人的战斗时确有彼尔姆人的存在。 “彼尔姆人?又是一个要被我征服的部族,可惜我现在只想消灭卡累利阿,为我的仆人出口恶气。” 女首领的政治嗅觉旋即嗅到奇妙的所在,合着罗斯人打算远征是为了仆人伸张正义?呸!为仆人出气是远征的结果,罗斯人就是贪婪的,他们就是要打劫。 好在吕迪已经投降。 留里克下达必须执行的命令:“你们必须派遣男人出战,我也会给你们一定的武装,显得你们没有丢我的脸面。你的人都作为向导,带着我军找到卡累利阿残余营地就是大功一件,将有权参与最终战利品的掠夺。” 这听起来绝非难以承担的工作,恰恰相反吕迪可享受一部分战争红利。生活本就极端贫困的他们,比如那些女子吃到一点麦饼就高兴得大笑。他们对改善生活有着极端的渴望,至于道德,他们只有最原始朴素的道德——不是我的主人、家人、朋友,死了无所谓。 吕迪首领不但会出兵,她自己就是第一向导。这还不算完,在即将召开的会议上,她必须作为代表参加,并向罗斯公国将领、官员、商人等说明自己的情况。此事非常重要若非提前通气,以后吕迪人来新罗斯堡做生意,被当做野蛮人打劫了就是误会。 留里克下达了冬季远征的计划,此事非常突然,城中民众普遍是讶异的。 王公为何突然发出这样的声明?不是钦定了今年冬季无战事吗?也罢,战争总是不请自来,这个世界从不太平。 最有实力的第一旗队散开来到处打猎,旗队长阿里克在与爱妻亚丝拉琪你侬我侬,并与孩子玩耍。 诸如拉格纳和他的兄弟们,就地又做起伐木工的工作,这下是给造船厂打起零工,赚日结的工钱就地买皮革。他是很有抱负的男人,手下兄弟也如此,自然不可能干一天玩三天,即便新罗斯堡城里乐子多。 城里充满了渴望打劫发财的男人们,他们得了这一消息很快转化为狂喜。 只有佩切涅格王子卡甘颇为意外:“冬季不是打仗的好时机,罗斯人一定要现在征讨极北的人?” 卡甘收到了开会的要求,想来自己的这个兄弟是要求佩切涅格一同出兵了。他硬着头皮参加会议,他不打算做任何的异议,就是担心马队冻伤冻死。同样的他也没见过罗斯人如何打仗,自内心里真的希望看到罗斯军队表演杀戮。 吕迪女首领进入丰收广场旁罗斯杜马议会庭,另一位面,这一地理位置就是沙俄的元老院,的确是贵族议政之地。 一大群跃跃欲试的人们进入会场,整个场面颇为聒噪,留着大胡子的人们争相长着血盆大口,发誓要掠夺新的战利品。 在会议之前阿里克得了消息就先下达召集令,要求北方打猎的第一旗队战士回来。 大部分军队在南方诺夫哥罗德,好在新罗斯堡有数量充足的兵员。 总督之子小科努松能快速征召一支三百人的部队,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员,按照留里克冬季计划,凑出五百人的队伍就够了。 随着留里克的入场,聒噪的议会庭瞬间安静。 大家洗耳恭听,获悉王公就打算组织五百人时不禁颇为失望。 会场又乱起来,留里克摆手以维持秩序。 “不让你们全体去打劫就生气了?我要剿灭是只是卡累利阿残部,犯不着出动大军。再说这次远征的军费是我出,你们若出私兵也可以,所有的费用都是自己拿。我将亲令部队讨伐敌人残部,再去探索全新的奥涅加湖……” 这样说描述并不能很好的服众,留里克又言:“你们不要太高看卡累利阿人,我们连续两次没讨到可喜的战利品,这一次也一样。探险的意义高于战争,想要一举发大财的商人们,我军最多能发小财,我劝你们还是待在城里吧。” 跃跃欲试的人终于有所安定,一个矮小的老女人战战兢兢奉命站起来。 被一众强者围观,老太太尽量保持淡定,就是一时间不会说话了。她磕磕绊绊地以古芬兰语吕迪方言描述情况,大家听得就如同鸟语。 多亏了在场的养鹿人做翻译,场面才不至于尴尬。 就如女首领所言,那群卡累利阿残部穷困潦倒,除了拿出一些驯鹿外就一无所有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讨伐他们岂不是非常无聊的事?莫非真就是王公执意的探索任务吗。 设想打仗发财的人纷纷放弃了,甚至阿里克也觉得此事过于多余。他是王公的血亲堂兄,支持弟弟是必须的,就是已经不奢望远征的光荣。 倒是有一个好,合伙远征不莱梅的三人组阿里克、拉格纳、蓝狐聚首,再度合伙远征也能增进友谊。 出动五百人远征探索,留里克想到八百名哥萨克杀服西伯利亚汗国的事件。哥萨克是何等人?不就是各路南俄地区突厥人与斯拉夫混血而形成的游牧武装团伙,佩切涅格人就是其祖先之一。 某种意义上,留里克组织的混合罗斯等维京人、泛芬兰人、斯拉夫人和佩切涅格人的“东方远征队”,远征行为与哥萨克东方探索性质也差不多。 这场会议因东征的特殊目的在没有引起轰动,继而也没有在城里引起轰动。 军队集结行动已经开始,驻守新罗斯堡的属于斯拉夫旗队的战士开始集结。得到消息的老罗斯人构成的第一旗队战士开始回归。 城里的一批其他部族出身维京战士派出人手,留里克甚至租赁了一小撮忠于客居商人的私兵。 五百人很快集结完毕,其中的军队核心战斗力就是一百三十名骑兵,至于另外的四百人,成分固然复杂,里面的狠人实在多。 老罗斯人、巴尔默克人、梅拉伦人、耶尔马伦人、苏欧米人、斯拉夫人、养鹿人、维普斯人、丹麦人、佩切涅格人。 留里克集结了公国境内主要民族战士以及客居族裔的战士,混合成一支军队,且通用诺斯语和斯拉夫语交谈。 人员看似是太杂了,不过细究起来其中军队构成的主力就是维京人!老罗斯人当然是维京人,还是颇为强势的一部分。 拉格纳作为丹麦落魄贵族,虽带了三十个兄弟而已,他们都是丹麦事实内战筛选下来的战狂,实力可不容小觑。 他们进行统一换装,人均披上白色袍子,缝合蓝色条纹自证身份,众人聚集显得这支军队气势汹汹。 超长的长矛此战不带,便携的短矛可做木杖要多用,剑与手斧不可少。 罗斯的大杀器之十字弓和扭力弹弓是最佳武器,弓矢要大量装备,普通战士至少也得拿上短木弓。 毕竟那里对于罗斯会是全新之地,没有人相信当地那一小撮弱者能肆意攫取皮革资源,罗斯军队打过去,若是可以肆意猎杀大红松鼠,机会不可放过。 留里克指定一个计划,行军之际就按照十人一组坐雪橇,四百人拥有一百辆驯鹿雪橇。载具显得很多不假,其中一些是要装载燕麦的和大量预制好的麦饼的。另有野战帐篷的材料,以及烧火用的炭块、土硝助燃物和大铁锅、陶翁等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给了卡甘奇特的感觉,他觉得王公是去旅游,带的东西也太多了。 卡甘毕竟草原之子,佩切涅格人出战时,他们的马匹本身就是给养,饿急了撮一口马奶也能继续战斗,更不提他们制作的高能量奶块和黄油坨坨了,吃一坨纯脂肪自然可有“超长续航力”。 这不,留里克,向自己的骑兵训话,这支刚刚训练三个月的骑兵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实战。 是时候检验这三个月高强度训练的成果,年轻的战士们信心满满,就是队伍里佩切涅格人心怀疑虑。 卡甘代部下指明这种疑虑:“按照我们的习惯,冬季出征很伤马力。” 留里克如此解释:“我将做好马匹保暖的工作,饲料的供应将是平常的三倍。所有分费用你们不用出,你们只负责打起来是尽量杀敌,战后你们凭本事抢战利品。倘若我购买的战马死了也是我的事,你的战马死了,我也会付一笔钱。” 这分明是把自己当做了佣兵?卡甘不再多言,因为做佣兵也挺好的。再说了,罗斯人这里很多皮革是大路货,但购买还是要花钱。 敌人不是也有很多皮革吗?罗斯人觉得不算什么,那些可是佩切涅格人很喜欢的毛茸茸的好东西。要尽量抢掠,装载带回新罗斯堡,就地卖掉换钱继续买盐。 卡甘听了许诺没有后顾之忧,他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又慨叹自己的兄弟留里克王公真是个慷慨的可汗。 第797章 留里克在吕迪 那些长途旅行用雪橇再不是单纯的两根硬橡木与冰雪的硬接触结构,一批碳钢铁皮为铁匠锻打出来并预留小孔,铆钉钉死在橡木橇底。 如此一来罗斯的雪橇可以做得很大且坚固耐磨,乃至增加一些堪称奇特的设备。 如果只是在大雪撬上安装一个皮革麻布造的帐篷,未免太过于邋遢。普通人用的大雪撬可以这样做,贵为王公的留里克再这样就太说不过去了。 王公需要有适合自己高贵身份的雪橇,遂要在雪橇上直接盖了一间木屋。它当然并不巨大,只是适合多人挤进去罢了。其木壁又设小窗口,并镶嵌玻璃窗,这是因为技术原因,大型平面玻璃自然造不出来,所谓窗用玻璃就是吹塑玻璃管又于中间剪开强行摊开所造,它并不大,作为透光倒也足够。 由于时间相对充裕,罗斯军队的集结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时间空档期,负责军粮制作的亚丝拉琪的磨坊自然全力工作。 同样的,新罗斯堡的木匠、铁匠都得了活计。 他们承担起雪橇改造的工作,其任务就是大雪撬上盖房子,底部雪橇板钉铁皮。这样的量产的载人雪橇还要在外部挂上鹿皮加强保暖,预留的窗口照样镶嵌窗户,这样的窗户可以连木框也突击拆掉。 无他,倘若遇到极端情况,雪橇里的士兵操持起十字弓,透过观察窗直接射击。 打仗就是打钱,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道理留里克真真切切的得以感受。 罗斯军队的特异于欧洲其他国家、部族的战斗方法是建立在大量远程武器上的,现在公国又不是过去的孱弱,曾经凑数用的骨头、燧石、玻璃箭簇没有必要再量产,公国直接量产碳钢箭簇,再以松胶粘合木杆,这样的优质箭矢如今的成本已经低到可以挥霍。 箭用木杆则多以桦木、松木制造,木材的树皮剥下做了纸张,剩下的部分造箭杆足矣。 箭羽则是最容易得到的,此物唾手可得的现实可是令客居的佩切涅格人倍感意外又觉情理之中。 因为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民众鼓励养鸡,民众养鸡主要是吃鸡蛋,为了防止家鸡飞走,鸡仔长大后立刻就被薅了全部飞羽,甚至于翅膀被薅得就剩绒毛。 大飞羽都卖给了王公,至于小羽看似无用,当留里克指导下诞生了鸡毛掸子这种小玩意,小羽也有了用处。 不必拘泥于雁翎,鸡鸭鹅的羽毛都是好剑羽,尤为站在公国现在的立场,这些箭矢被留里克默认为一次使用的武器。一个名为“ammo”的非主流词汇被留里克“发明”,用来指代这种箭矢。 猎人们觉得王公对箭矢的态度过于奇怪,这倒是引起一个好处,便是罗斯军出征之际总会准备大量箭矢,能肆无忌惮地射爆敌人。 罗斯军的战前准备搞得热热闹闹,这令吕迪女首领持续性诧异。她又看到自己带来的部族女孩们每天被迫工作,她们给罗斯人熬制松胶、劈柴、搬运物资、洗衣服等等五花八门杂事。 工作整体是艰辛的,倒也不比在故乡的工作清闲到哪里去。被选中的部族少女的确是少女,但在那种极端贫困的生活状态下,孩子长到五岁就要从事劳动,她们其实已经会做很多工作。 关键在于她们劳动得到了什么,女首领注意到的她们天天都在吃麦饼喝麦粥,还能天天吃鱼肉。干瘦的女孩明显有了身材上的变化,眼神与面貌可谓精神矍铄。 如若只是几天的款待,女首领会觉得此乃王公是义举,显然根本不是这样,或者说罗斯人的生活都是这样的,王公并没有款待她们。 仆从的团体务必派遣人手从军,最次出上几个兵凑数也是有必要的。 吕迪女首领也得了命令,所谓大军抵达吕迪村庄后,女首领当动员一百名男人加入罗斯军队,届时吕迪男子将被公国进行武装。 留里克不可能提供给那些“森林野人”高科技,不过是赏赐简单的铁矛、生铁铸造量产的劣质斧头、以及淘汰的骨头、玻璃箭簇的箭矢,这一切物资数量也极为有限。 在罗斯看来这些武备都是垃圾,吕迪人得之则能立刻提高生产生活效率。 “他们必德我?不必。至少不能给我丢脸,至少有仆从军的样子而非乞丐。”留里克就是这样的心态。 一百辆雪橇改造了三分之一,其余被安排为载人用的,至少立上木柱子,再钉上鹿皮麻布保暖。 如此战马也不不必全程乘骑,它们被卸下马鞍,身上披上羊毛毡子,缰绳与雪橇连接,与整个雪橇队同行。 至于拉雪橇的牲畜才显豪华,温顺又未孕育的轻壮雌鹿被选中,八鹿拉一辆。单个的雌鹿力量可能只有半马力,然八鹿就是强劲动力源。 一支精干又不失规模的冬季远征军在新罗斯堡丰收广场集结,全城的百姓都来观看盛况。 看呐!北风呼啸下尽是旌旗猎猎,每辆雪橇顶部都挂着旗帜,罗斯的白底蓝纹旗飘扬。 战士们衣服统一,白袍配蓝纹,唯有自备的御寒帽子形状五花八门。他们亦有统一双肩背包,硬麻背带就是口袋的束口绳索,此简单硬实的结构早被猎人广泛采用,另有毛毡卷曲后盘在背包上。 留里克在以装备第一次世界大战士兵的态度装备自己的部下,不必拘泥于必须有火枪,部下大量装备轻便的木臂十字弓,另有钢剑圆盾,如此装备的北欧战士已经足够应对当前的战争状态。而后勤的强大实力也决定了这支远征军的强续航力。 当然,事情尽量要做得有备无患。 一支特别的雪橇队不参与任何的战争,他们的任务有且只有一个,向拉多加湖北岸的熊集镇堡垒据点运输粮食和新箭矢。 拉多加湖非常大,便决定了找到吕迪人村庄需要向导。军队自然能直接跨越冰湖,但到了东岸就不知南下还是北上。 留里克决议以最保险的方法,逆时针地率军行动,顺手也是巡视维普斯人的村庄,莅临考察熊祭镇。 他在烈烈风中做了一番演讲,自然必要的战前动员讲话并非那么必要,他还是说了一通。 正巧军队是在丰收广场集结,安置在大神庙的黄金神像都被搬了出来,任由阳光照得塑像烁烁发光。 大祭司和下级祭司们得了临时工作,一鹿作为牺牲,鹿血祭神,留里克亲理祭仪,鹿肝剖出献给大祭司,之后大祭司宣布大吉。 留里克擦干净短剑上的鹿血,喘着粗气尽是白雾。 “战士们,我们出发!” 遂在鼓声、号角声中军队开始行动,诺伦的乐队立刻奏响《告别斯拉夫女人》的旋律所谓非常应景,只因乐队里缺乏喇叭嘞乐器,这曲子显得极有北欧风情。 在民众的欢送与热忱期待中,装备豪华气势恢宏的远征军排成一字长蛇阵在涅瓦大街向东前进。城市的东大门打开,王公携带王后斯维特兰娜御驾亲征。至于别的妻妾就不必了,毕竟兰娜才是真正的王后,仅她一个足矣。 虽然兵力过了五百,行进的大军累计达到一千头驯鹿,另有一百余匹战马随行。 按照留里克的设想,这支军队抵达维普斯人村庄要再扩一些雪橇,并带上一小撮维普斯弓手。军队抵达熊祭镇后,怕是会有多达一百名男女猎人自带干粮、武器、雪橇和驯鹿,加入这场掠夺兼顾探索的盛宴。 军队自然不是人数越多越好,除非后加入的家伙们愿意听指挥又自备物资。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掌控,当雪橇队进入拉多加湖又沿着湖岸线行进到熊祭镇,大量猎人获悉远征的消息,纷纷打消自己的狩猎计划,果断加入其中。 有超过一百名猎人执意要求加入军队,他们的身份普遍是苏欧米人。这一情况不是更好解决吗?因为耶夫洛本人就在军中,他在深秋抵达诺夫哥罗德“朝觐”之后就一直住着,原计划就是春季回芬兰湖区。 耶夫洛轻易组织出一支百人队,他们主要持短木弓和少量木臂十字弓,接受他的指挥,同时这群家伙也把装备带齐绝对不掉队。 留里克在熊祭镇设置了一个补给点,卸下粮食令人把手。如此军队东征若觉得食物不足即可立刻返回,按照留里克的战术储备,军粮可吃一个月,那么军队的东征最少也能东进十五天。而最好的期望则是歼灭了卡累利阿残部后,大吃特吃他们的物资,军队的补给又得以缓解。 卡甘一直觉得留里克王公拼命算计这个很奇妙,似乎这是充满智慧的,他在默默观察,也在计划基于这次东征学学罗斯战法,若是好使就学下来以带到故乡草原。 兵力膨胀到几近七百人,这已经是北方的强大军队。 之前罗斯信使果然的真的,倘若罗斯人发飙,这只军队歼灭吕迪确如捏死一只松鼠般简单。 女首领至少非常庆幸吕迪已经成为罗斯的仆从,但她忽略了一件事——村庄的民众可不知这一切。 一支庞大的集团来自北方,首次吃了大败仗的吕迪民众痛苦于自己被二十个罗斯人击败,他们深深记得那些可恶的白布蓝纹,看到它就想到失败。 现在,罗斯大军又来了。 普通吕迪人首先想到的还是逃跑,被推选出的临时首领老头子一个,他号召民众赶紧向东边跑。 当是时,一辆小雪橇一路狂奔而去,女首领及时赶回去。众人见她平安大吃一惊,听其描述虽是有怀疑,不少人还是停滞下来。 “一个林木下的村子。进去吗?”阿里克望之,轻蔑地问。 留里克摇摇头:“你走过团雀旁它们会惊飞,因为你太巨大了。不要吓坏他们,我们就暂时定在这里,让那个老女人去说明情况。” 这位女首领才是最有威望的,单纯的吕迪人也没啥心眼儿,既然罗斯已经做了新的主人,并许诺给予一些铁器和盐,那就不要逃了。 吕迪人欢迎罗斯大军的抵达,只是留里克还是担心自己的大军会把他们连根拔起,正所谓手持利剑杀心自起。 罗斯军就在无主的林地扎营,留里克下令吕迪所有的可以拿起武器的男子前来觐见,所谓从部族中挑选仆从军,并会给予一些赏赐。 命令传话人就是女首领,大家战战兢兢不假,跃跃欲试也是真。他们从没见见过卡累利阿人以外的强悍外部势力,据说还是大湖之西的巨人般的罗斯人。 女首领为表诚意愣是集结了233名男子,赤手空拳去觐见主人。 气势汹汹的罗斯战士奉命摆谱,他们构成盾墙手持短矛一副威风凛凛模样。 这可吓得吕迪男人瑟瑟发抖。 留里克披着熊皮乍现,他这一身故意挂了大量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显得整个人过于华丽,就是留里克自觉自己扮成了一个小丑。 这一身珠光宝气确给吕迪人开了大眼,他们下意识明白此乃最高贵者。 突然,留里克命令:“都坐下!” 此乃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吕迪男子一听真就顺从地坐下了。 接着又是留里克以古芬兰语宣讲,绝大部分词汇吕迪人听得懂,也知晓了征服者之王的承诺。 大家颇为诧异,本以为是要做奴仆,给罗斯人做奴仆还能得到很多好处吗?就是要攻击卡累利阿人,大家还是心有余悸。 留里克又令他们起立,高大的他亲自走过这些矮个子男子,随手挑选其中的卓越者。 最是年轻力壮体能处于巅峰的男子被选中,次一级的男子也被拉出来。一段时间前他们还拿起武器攻打罗斯猎人,如今摇身一变自己居然成了罗斯战士。 他们生产力过于低下,换新衣是重大喜事。现在留里克赐予他们罗斯军的白底蓝纹袍,又赐予铁矛头铁簇箭。 一群人鸟枪换炮,一百人的吕迪仆从军由此诞生,就是他们的战斗力,留里克丝毫没有奢望,他们只要做好向导工作即可。 一名据信有所威望的年轻男子名为马库特,就被留里克册封为临时指挥官来约束吕迪仆从军,但女首领也必须随军前往。 吕迪人还是边陲之民留里克要亲自物色一个哈巴狗做统治代理人。这个马库特可以吗?至少他要在这次行动有突出表现。 罗斯大军就暂住吕迪村附近,然随行的猎人以及不少战士已经开始与当地人交易。 吕迪人各种生活物资极度匮乏,但他们还是有着大量松鼠皮、雪貂皮。他们太单纯又穷疯了,罗斯人不必歼灭他们掠夺物资,靠着突然兴起的林间榷场,以商业手段就能完成物资掠夺。 这包括且不限于以盐买到大量松鼠皮,以粮食买到当地女子的一夜身子。非常奇妙的是,后者非但不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因为各氏族确实得到了一批铁器和盐,乃至氏族女子可能被留了罗斯人的种。 难道他们没有廉耻吗?恰恰相反,他们相对的与世隔绝的生活模式,与灵魂深处对近亲繁育的强烈排斥,决定了他们愿意与不错的异乡人做亲密交流。 于私留里克不想这样,不过考虑到现实的因素,干脆就默认了。 罗斯人如此高大又不畏寒冷!他们留了种,如此生下的孩子定然硬朗。吕迪人很想得开,各氏族希望拥有更多的孩子更多的人口,只要孩子还是氏族成员,长相这类的问题就不必纠结了。 留里克固然不想现在就看到这种局面,然而这一幕已经发生过很多,公国境内混了维京血脉的婴孩越来越多,这是治下民众各取所需的选择,自己真的管不住。 倒是有一个好,吕迪人各氏族觉得自己赚了,他们相信投降之后新生的后裔变得强壮耐寒,显然不会轻易夭折病死。 于罗斯,他们这样的决定很便于王公家族的统治。 那么合伙去打卡累利阿残部,就是吕迪人最大的投名状。 第798章 通向奥涅加湖之路 吕迪人的村落比罗斯军队战士们想象得还有落后,那些养鹿的“小矮人”倒是有一个优秀,就是放弃了四处游牧的生活,在湖畔的一处建设永久定居点。 他们的居所颇似旧时科文人的半地穴的房子,这一点颇令维普斯人现在的首领泰拉维斯感觉亲切。 他们说着与科文人、维普斯人非常类似的语言,泰拉维斯获悉,这些吕迪人实际与所有的芬兰人都是亲戚,只不过是失散已久的亲戚。 不过具体而言,已经被摧毁的塔瓦斯提亚人与只剩下半口气的卡累利阿人,都是一种芬兰人,整个一亲戚内战了属于是。 那有如何?昔日的科文人的几个部落都是亲戚,结果为了放牧的草场、捞鱼的湖塘,彼此还是大打出手,已然实质上的二次分裂。 因为面容上与吕迪人没有任何的区别,泰拉维斯放心大胆地混入吕迪村庄,得以仔细地观察他们。他作为维普斯人的现任首领,顺理成章就与吕迪各氏族的族长进行了充分的会晤。 遂当罗斯大军在村外扎营炊烟袅袅之际,泰拉维斯成了吕迪人“可以信赖的老朋友”,即便他本人是个科文人。 他就是维普斯人首领,维普斯与吕迪可谓一直给卡累利阿做仆人,而今时代变了,不意味着两族过去的友谊就崩了。 在一间较大的半地穴房舍里众氏族长聚首,房舍中间有空洞,洞下即是慢燃的柴堆。 这一切都给了泰拉维斯莫大的熟悉感,就仿佛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的生活。 只是这里的人在他看来也挺蠢的,既然选择了定居生活,为何不修筑堡垒结寨自保?即便无人来攻,以木材泥土建设的围墙,也能有效阻挡风寒,保障重要的人员与鹿群。 吕迪人毫无这么做的打算,众氏族也不提及这个。 泰拉维斯是作为贵客来的,在短暂的寒暄后,氏族长连带着女首领,接二连三问及有关维普斯人、罗斯人的事宜。 如此,一个略显尴尬的结果为众氏族长获悉。 女首领惊问:“你的确不是维普斯人?你是科文人,那是更北边的人吗?” “你知道塔瓦斯提亚吗?”泰拉维斯问道。 “知晓。据说在卡累利阿西方,那里还有苏欧米人。” “是的。据说我们科文人的先祖是脱离在苏欧米的。现在苏欧米的首领也在军中,也许你们也该把他请过来,现在想来也没必要。但塔瓦斯提亚驱赶我们科文人,我们就不停向北移居,直到遇到了罗斯人。我们战败了,但罗斯人并未对我们斩尽杀绝,现在我们已经复兴。我的妹妹嫁给了罗斯的最大首领,而我被指派去统治维普斯人。维普斯人毫无抵抗就投降了,他们没有死一个人,人口反而在增加……” 比卡累利阿还要北方的事情各氏族都不怎么清楚,他们一直过着非常闭塞的生活,只有上年纪的老头子略微记得塔瓦斯提亚人的名号。 那位老者遂问及塔瓦斯提亚的情况,毕竟曾经与卡累利阿敌对的势力颇多。 “塔瓦斯提亚?他们已经死了!我们和罗斯人组成联军,塔瓦斯提亚的男人全部死去,至少有一万人被杀,他们的女人都被俘获。” 泰拉维斯止口于此,各氏族长明明烤着火,浑身冒得却是冷汗。 “他们……对那些女人怎么处理的?女奴?” “是,也不是。”泰拉维斯耸耸肩:“那些金发巨人(泛指金发维京人)他们并不挑剔,还活着的塔瓦斯提亚女人现在都生了孩子。” 说到这儿他又话锋一转:“你们应该庆幸,你们在冲突中只是杀死了一名养鹿人,没有伤及一名真正的金发罗斯人。倘若你们真的杀了他们一人,只怕我就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来。” 却看有的氏族长急忙站起来:“啊!那是误会!都是逃难来的卡累利阿人裹挟我们一定向你们开战,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不是你们说了算。”泰拉维斯摆摆手:“至少王公谅解了你们。感谢我们仁慈的王公吧!现在我们组成联军去攻击卡累利阿人,你们只要砍掉敌人的脑袋献给王公,你们的忠诚就是令人信服的。” “就是那位高大又高贵的年轻人。我……我愿将小女进献给他,以示我们的诚意。”又一氏族长眼神有光地说。 “算了吧。罗斯王公不稀罕你们的女人,如果你愿意把女儿献给别的男人,也许是可以被接纳的。” 如此氏族长又闭嘴了,但听出这话中的暗示,并作出他们觉得极为合理的解读。 泰拉维斯得以进入村庄过夜,并能在大军逗留的短暂时间一直待在吕迪村里,都是得到了留里克本人的批示,并被安排了一些任务。 语言沟通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同样的信任问题一样突出。看在吕迪与维普斯是旧时代盟友的关系上,泰拉维斯受到吕迪人邀请,留里克也就抓住时机将这位说客安插进去。 泰拉维斯要亲自打消吕迪人的顾虑,也要做到另一件事——统领吕迪军队。 遂当他毛遂自荐一般要做所有吕迪战士的最高指挥官时,各氏族长互相瞧瞧,想到此事没什么问题。至于那位被推举出的本地人马库特,自动降级为副指挥官。至于这个马库特能否成为下一任吕迪首领,这就要看此人在这次战争中的表现。 吕迪人与维普斯人构成了区区一百二十人的军队,他们领取的是安全的后方放箭任务。 虽是如此,泰拉维斯在吕迪村中还是亲自训练一番战斗战术,比如排成队,以一个上午的时间高强度训练这群男人分清左与右,能够端着他们劣质的短矛拍着队列冲刺,亦或是聚集起来向同一个目标射箭。军队无法一夜速成,好在这群男人至少有着充分的打猎技巧。训练他们成为凑合的矛手非常不现实,训练出结阵射箭倒是可以速成。 那些吕迪人看到了泰拉维斯是可以信赖的男人,各氏族也需要一位罗斯公国中能为大家说话的人。据说这个十八岁的男人有着伯爵的头衔,他们不懂这个头衔的高贵程度,只知此人在公国内部非常重要,有权与王公本人谈笑风生。 在女首领的眼神撺掇下,各氏族都把族中漂亮的女孩挑出一个往泰拉维斯怀里塞。 他一个血气方刚、年富力强、身材较高十分健壮的十八岁靓仔能拒绝吗? 泰拉维斯一下子喜提五名新的妻妾,甚至吕迪人突击弄了一出简要的婚礼。考虑到自己的拉多加湖西边的维普撒拉瓦领地严重缺乏人口,泰拉维斯可以找到完美的借口,笑纳这些“美色”。 当然这件风流韵事已然在罗斯人的军营中传开,留里克对此无意做评价。 就是随军的化身“人间女武神”的王后斯维特兰娜情不自禁地拱火。 “你看到哪个女子了可以拽过来,反正你可以借此考考控制那些部落。” “小妮子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蠢……”话是憋在肚子里,留里克对正妻的话语也不做评价。 身边就待着她这么个美丽女子,还要别的女人干什么?斯维特兰娜都十六岁了,就是按照那个位面沙俄的法律,这就是女子的结婚时间下限。 斯维特兰娜早就想做母亲,生下太子彻底坚定自己在公国中最高贵女人的事实。之前的几次不见动静,她并不着急。毕竟卡洛塔姐姐也是经历了一年才大了肚子,后来果然生下了公爵卡尔一世。 她自我安慰,只要酝酿的时间长一点就必得一男孩。 现在她又得以满足,剩下的似乎就只有看芙蕾雅女神的意愿了。 罗斯大军在吕迪人村庄得到充分休整,至于未来之路留里克并非毫无准备。 泰拉维斯出马后赢得吕迪人的信任,在那之后吕迪人中见多识广的氏族长们再去描述卡累利阿残部,就变得轻松很多。 从吕迪村庄到敌人残部的村子,驯鹿雪橇要赶路四天! 这意味着什么?留里克以自己的经验,又结合在场的维普斯战士、养鹿人御夫和苏欧米战士的描述,关于吕迪到敌人残部的距离终于有了较为清晰的定义。 因为单纯靠着吃草维持体能的拉雪橇驯鹿,就不要奢望它跑得很远。 除非雪橇上储备大量的高能量食物,它们才可以化身超强的“发动机”。 吕迪人描述的四天抵达,那么罗斯军队即可三天飙车赶到。 至少敌人残部的一个特征非常明显,他们是毗邻奥涅加湖安顿下来,同时又有一条河流可以作为罗斯军讨伐的捷径。 那条结冰的河流可供军队狂奔,且位置距离吕迪村庄很近。 走冰河之路注定要迁就与河道的曲折,但那绝对是平坦的道路,适合储备了大量燕麦和干草的雪橇队前进,而本就有着高耐力的突厥蛮马如今靠着“衣服”解决了御寒问题,它们也绝不会掉队。 新加入的吕迪战士带着肉干等干粮坐在物资雪橇上,他们见得大量的装满燕麦粒的麻布口袋啧啧称奇,不少人根本就不知道何为燕麦,总之这东西可以吃。 只是他们不能藏匿在载人雪橇上的棚舍里,就只能靠着鹿皮一副缩成一团御寒。 事到如今,他们加入了罗斯军队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少见多怪,比如他们知晓了木框墨镜并非不可言说的贵物,它当然还是个好东西,甚至于吕迪人自己也机会买到,就是价格大概需要一头鹿来换。 庞大的雪橇队在一条未名的冰河狂奔,吕迪人不给它取名字,留里克索性就谓之为“吕迪河”,实则这条河就是舒拉河,它是奥涅加湖注入拉多加湖的地表径流中较大的一条。 军队在两座湖的中间地带狂奔,由于已经是二月初的当下,白昼的时间已经显得坡长。军队没有必要逼着驯鹿和马匹一路小跑,只要保持快走的速度走上一个白昼就足矣了。 他们就在河畔林地部下巨大营地,以土硝粉末和浸硝水的干草做助燃,伴随着弓钻取火的技巧快速点火,由于生火速度非常快,惊得吕迪战士感慨神迹。 运动一个白昼的鹿群马匹终于停下来,它们立刻被饲喂大量的燕麦,并辅助烧化了的雪水。 鹿吃燕麦,人一样在吃。可立刻啃食的麦饼当然还有很多,奈何低温状态下它们大量被冻得硬邦邦,本是松软可口的美餐现在也不美了。众人就地烹煮燕麦,刚刚煮熟就舀进各自的木碗里,撒一把盐大口咀嚼。留里克没有偏袒任何部下,即便是新入伙的吕迪仆从军,一样有权大口吃燕麦。 既然所有的粮食储备都是王公从公国仓库拿出来的,理论上都是王公的财产,他乐意把粮食分给吕迪人,家也不说什么。 这在随行的女首领看来真是不可思议,因为有咸味麦子是真的好吃,罗斯人王公果然没有食言。 留里克为代表的贵族们在野战状态吃饭自然要讲究一些,他这番可以多准备了一些冻得硬邦邦的手擀面条乃至一些冻饺子,随意扔到铁锅里炖煮即可,接着贵族们聚在一起吃掉这顿美餐。 另有一些篝火堆成了单纯的烤鱼摊子,掐头去尾剖内脏的鱼穿上木棍,以硬邦邦的姿态堆在货运雪橇,现在它们逐渐烤得滋滋冒油了。 这就是后勤准备得当的体现! 卡甘在吃烤鱼大口嚼麦子的时候可是不忘记在心里,倘若自己的罗斯兄弟留里克不注重这些,只怕全军现在就只是啃应该的肉干和麦饼了。 铁锅是不会被摔烂的!卡甘特别注意到这一野炊神器,罗斯人这里铁不再精贵是不假,他们能制造这种巨大的烹煮用炊具也太奇妙了。 无他,这就是掌握生铁铸造民族的优势,它的生锈问题只是小问题,关键在于极致的坚固,以及必要时候被国王征收后能化作武器,故而铁锅也是南宋海运出口的拳头产品。 卡甘是草原之子也是聪明人,以前他关注的都是罗斯人奇妙的武器,现在他以这次远征的契机特别关注了铁锅。 “我一定得把一口铁锅带回去,即便有些沉也得带回去。” 铁锅无需轻拿轻放,凌晨时铁锅们又开始熬煮起麦子,吃大锅饭就不要太讲究了,总之便是大量燕麦倒进去,以木柄铁铲搅和一番,熬煮一段时间半生不熟即可食用。 等到大军的战士们在黎明苏醒之际,伴随着营地里弥漫这松树燃烧气息和麦香味,他们随行即可端着餐具来就餐。 大清早就吃到热腾腾的燕麦真是享受,自带盐的战士撒一点盐巴,再方进入一点腌肉碎块,有条件的家伙还放进去一小点黄油,一碗美味的早餐就完成了。 这令一天最多两顿饭、多数时间只有一顿饭的吕迪人大吃一惊,他们又获悉罗斯军队出征有条件就一天三顿饭尽量保证一天两顿,不理解的同时又极为羡慕。 炊事完毕后铁锅随便清洗一下,就被人直接拎着把手扔到雪橇上,动作再暴力都毫无问题,为撤离工作节约了很多时间。 那么问题又来了。罗斯王公和他的军队已经非常强盛富足,何必揪着一群穷困潦倒的卡累利阿残部穷追猛打呢? 真的只是他们的王公渴望征服世界? 的确,如果留里克放弃了扩张,那么公国就会陷入很多麻烦中,甚至家族的统治权也可能遭到动摇。这是客观原因,至于留里克的主观认知,他真就打算打出一个大大的疆土,否则对不起自己王者的身份。 且看这支东方远征军,每个男人都充满了渴望,大家普遍不觉得能捞到多少战利品,只是未知的区域定然有着大量的珍惜皮革的资源,兄弟们东征只要目的就是为了皮革。 由于知晓了瓦尔达高地以东乃至乌拉尔山以东的泛西伯利亚自然资源的概况,向东进军掠夺各种皮革的行动是必然取得成功的!那可是超过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寒带和亚寒带,尤其是乌拉尔山之东,现阶段当地的土着民众恐怕最多只有一百万人。 第一个夜晚这样度过,第二个也是一样的。 只是到了第三个白昼,全军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人人都在说按照这样的速度,今日下午就可能抵达那个谁都没见过的奥涅加湖,以及那些有待歼灭的卡累利阿残部。 结局虽有些让人失望,但大军安顿下来,纷纷感慨这不真是神赐予的机会吗? 因为吕迪人战士已经声称这里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如此大军今晚养精蓄锐吃好喝好,明日以充足的精力体力杀奔而去,定能轻松取胜。 暂时这是美好的计划,直到有大胆的家伙带着“爬树神器”,即前端弧形的脚蹬快速爬取一颗云杉,他站得高看得很远,虽然现在的处境恐高的人能吓坏。这件事不比怕大船桅杆可怕多少,站得高的男人察觉到了远方的莹莹之火,以及月光在大地的强烈反光。 是冰湖!而那片闪耀篝火之地,就是目标! 他下树汇报情况,这下所有的猜想都不必再讨论,剩下要做的就是每个战士默默打磨武器,睡一个好觉后,明日吃了饭全军突击。 尤其一点!骑兵队脱离大部队,就以佩切涅格王子卡甘为先锋官发动第一轮攻击波。 这种可以首力奇功的大好事,卡甘当仁不让。 第799章 罗斯骑兵激战奥涅加湖畔 麻布围城帷幕,雪地的积雪被清除后,一些皮垫子就此铺设。 骑兵队的马匹个个是珍宝,由于是首次在极寒状态下骑兵出战,卡甘丝毫不敢怠慢。 马匹当然可以站着打盹,如今虽是寒冷,它们能察觉到自己出境是非常安全的,便聚集在一起侧卧着睡眠。 天宇仍闪耀着极光,站在罗斯人的视角,诸神的确在关注着大军的行动,这是一个好预兆。 当天空变得深蓝,休息的马匹皆被唤醒。 大清早最是极寒,当前的气温已经暴跌到零下十度,暴露在外的肢体很容易就能冻伤,这如刀子的极寒也令卡甘对上午的突袭心生一丝怀疑。 好在已经在熬煮的麦粥给了大家充足信心,吃上了热腾腾的食物,寒冷似乎消失了一大半。 马匹对高能量谷物是不挑剔的,如果可以,他们很愿意大口地嚼煮熟的麦子。再基于它们胃囊与肠道的结构,煮熟的麦子也更容易吸收。 给自己的战马吃冰凉凉的燕麦是否不太好?毕竟要策马狂奔发动突袭战,不知谁起了头,罗斯骑兵们开始急忙煮麦子,不求煮熟,只要煮热了就捞起来,饲喂自己马匹的同时再撒一些盐。 他们更乐意用自己的手抓着温热的麦子往马嘴里塞,同时再说些振奋人心的话语试图激励自己的特殊战友。 卡甘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带过来的马匹各个吃苦耐劳,如果它们是人,那么都会是坚韧的战士。 马匹必须保持非常充足的体力,故而给予战马们的这顿早晨的食物分量虽不是很大,营养可不一般。 罗斯军队吃过早餐全军集结,他们迅速的将搭建营地的主要物资扔到雪橇后,急忙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 另一方面,罗斯骑兵已经纷纷上马。 诸如高贵的留里克、阿里克、耶夫洛,皆骑着马检阅整个骑兵队。 看看他们吧!包括那些佩切涅格人也套上了罗斯军的制式服装,马匹们都装备整体性御寒皮衣的同时,再套上一层缝着蓝纹的白布。整个混合的骑兵队有着充分的雪地迷彩,武器装备也五花八门。 短木弓、反曲弓和十字弓都在列,另有骑矛斜着按在马鞍处。 他们的大腿挂着两面圆盾,小腿处有径甲,上身制服之内又有鹿皮铁片甲,头盔虽是铁皮铆接而成,脖子处又挂了一层铁片。 人是如此,战马虽无大规模的铁甲,倒是在正面的胸膛出增加了一面铆接铁片的鹿皮。 以留里克的视角,他突击给自己的骑兵这些甲衣并非真的让他们升级为重骑兵,但他们也不算是完全意义的轻骑兵了。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一种重装骠骑兵,确实有了武器装备和骑手,战马的负重大幅上升。 这支部队要尽快完成战斗任务,长时间命令马匹以高强度负载四蹄站立,对马伤害太大。 骑兵们排成两行,战马不自觉地拧着粗大的脖子,喘着厚重的白雾。 留里克骑着马检阅每一名战士,该说的话语大抵说完了,他还是要再讲两句。 “我只给你们一个任务!突袭卡累利阿人的营地,毫不留情地砍杀!这是你们成为真正战士的必经之路,现在跟着卡甘王子,以佩切涅格的方式去战斗!唯有一点!不要忙着抢掠战利品。” 他们领了命令是否会贯彻落实呢?留里克猛然拔出自己的剑,引得他们下意识纷纷拔剑。 “现在!去战斗!” 卡甘再看自己的留里克兄弟一眼,他没有说话,那是杀过人的犀利眼神,就以眼神说明了一切。他双手猛拉降生,双脚再猛夹马腹部,他的坐骑旋即扭转方向,引得整个马队转向。 “看来战斗已经算是开始了?”阿里克看着他们逐渐离开的背影不禁自言自语。 “是开始了。”留里克双眼瞪如鹰:“也许……” “怎么了?” “我们还是太高看了卡累利阿人,我觉得仅靠骑兵队就能解决战斗。” “那也好。讨伐一群贫穷的野人我不觉得是荣耀,早点战斗结束,我们好去看看能抓到多少雪貂。” 留里克侧目看一眼堂兄,固然如此蔑视卡累利阿人有狂妄的嫌疑,但敌人的孱弱是真的。 骑兵队先行出发,后方大部队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还是把敌人想象成劲旅。”留里克道,“这样真的遇到危机,我们不会手忙脚乱。” 阿里克耸耸肩:“随便你。我去整队了。”说罢调转马头…… 当骑兵准备发动突击,在出发的位置开始卡甘就命令这支骑兵一路快走。 多亏了早餐高能量的伙食,马匹并不觉得劳累。马队以佩切涅格人在前罗斯骑兵在后的配置构成四列型纵队,他们构成了一个移动中的矩阵。 这一战是那些被勒令参军的博雅尔贵族小子们的第一战,即便他们的父亲是被王公册封的土贵族,本质上仍是农民之子,以他们的身份本可远离战争,现在倒好,光荣地成了参加第一战的战士。 也多亏了军旅生涯的历练,即便是柔弱的人,内心的狂野也被激发出来。 他们根本没有杀敌经验,为了练胆子只是有过奉命杀鹿、杀鸡的经验而已。 他们普遍才十六岁,即便有一些二十岁的男子,同样缺乏杀敌经验。 只有骑兵中的斯拉夫族裔人员是这番模样,选自老罗斯人的年轻崽子已经参与过多次战争,以骑兵的方式投入作战尚属首次。 “准备好你们的弓,准备好箭!得了我的反曲弓就要好好用!杀敌敌人毫不留情,听你们王公的命令,去杀戮!毫不留情!” 卡甘以蹩脚的斯拉夫语发号施令,主要词汇大家都听懂了,遂在骑马直接纷纷准备起武装。 现在他们已经看不到大部队,事实上他们与后方大军已经拉看了很远的距离。虽然走在冰河上周遭尽是高达是云杉红松,事实上他们已经非常逼近奥涅加湖。 终于,世界一片开阔! 庞大的全新冰湖赫然出现在眼前,骑兵队走出了森林区站在了奥涅加湖冰封湖畔。 但大家没有时间感慨新世界的辽阔,因为就在大家的南方,一片规模不可谓不大的居民定居点赫然出现眼前。 视力卓越的人又看到了驯鹿群,还有待在冰面上似乎是钓鱼的人。 连人带马都是白色伪装的骑兵又调整了方向,所有人都明白激战即将爆发。 卡甘急忙召集所有人,举着订购所得的罗斯钢剑发号施令:“全体就发三箭,然后骑枪冲击,最后拔剑劈砍。去砍杀你们见到的所有人!现在跟我走!” 所有人都学会了速射流箭法,由于全体都有扳指,右搭弓的速射流派变得轻松操纵。 一群白色的物体在湖畔的雪地上运动,一开始流亡卡累利阿人根本察觉不到迫在眉睫的危险。 反观骑兵队,现在他们恢复小步快跑,每一名骑兵的左手不只握着弓,同时又握三矢,唯有右手握住缰绳。 那些卡累利阿人早在之前的战争中被杀戮掉大量的男人,逃离的人们女人居多。 这是一个人口多达两千人的据点,他们开始使用河畔碎石加固帐篷地基,以皮革和木头搭建房舍。 他们带来的鹿并不多,多亏毗邻湖泊还能冬捕果腹。因为又与涉足这里的彼尔姆人、吕迪人做过一些交易,让生活不至于很难看。 有一点是真的,他们的确不富裕,不过是战败流亡者苟延残喘罢了。 流亡的人们甚至没有推举出一位公认的首领,三大部族的部分幸存者这里皆存在。男人们有着最高的话语权,女人们依靠着这些男人。他们已经在积极地重建部族,不少女人再度怀孕,似乎这一强悍敌人找不到的地域可以安全生活下去,武装警戒的事情也忽略掉了。 实则他们就算是戒备也毫无意义! 昔日的盟友、仆从吕迪人摇身一变成了罗斯公国的附庸,如今是公元838年,他们以敌人的身份杀过来了。 当然他们绝对想不到,罗斯公国的追杀者的第一轮攻击波,居然是来自一千多公里外温暖大草原的骑兵! 遂当卡累利阿流亡者注意到那些蠕动的雪团之际,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开始有人下意识地大喊:“一大群白熊冲过来了!” 定居点的民众有一部分外出寻觅资源,如猎兽剥皮以求卖给彼尔姆人,留守营地的是大量妇孺,能武装起来的男子连带着十岁男孩也不足百人,或者说整个流亡者全体的可战斗男人只占全体的六分之一。 可那是骑兵! “放箭!奔袭!”卡甘一声令下,全队无条件地对空抛射。 铁簇箭从天而降,砸穿躲风寒的皮质、麻布帐篷,开始制造伤亡。 骑兵以急速三矢的模式释放了第一轮也是唯一一轮箭雨,罢了收了弓,立刻操持起骑矛。 一百三十名持矛骑兵已经在全力狂奔了,对付分明毫无时间准备的敌人卡甘什么也不顾忌。 那些呆滞的卡累利阿人被矛刺穿,站在帐篷外的人不是被矛刺杀就是被马撞倒。 矛刺中一人,骑手立刻脱手,罢了立刻拔出剑或是手斧,继续策马杀戮。 那些佩切涅格人最是经验丰富,他们以绳索套住帐篷的一个支撑木制,轻易就能将整个帐篷掀翻。接着别的骑兵冲撞过去,对着妇孺一通砍杀。 到处都是哭嚎声,虽有男女拿着木棍短矛试图抵抗,还是被高大的骑兵突然砍杀,战马的白袍为血染红…… 一百三十名“死神”在大闹营地,一批卡累利阿人已经顾不得细软开始逃窜。 初尝鲜血了年轻罗斯骑兵战士们已经忘却了他们是博雅尔贵族之子,第一次杀戮他们的心在狂跳,内心中的破坏欲也被彻底的激发。 情急之中有人向冰面逃窜,无出其右的这些人都被赶上的骑兵砍杀,或是射箭狙杀。至少那些钓鱼的男人有反抗力,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虽不知怪异的袭击者是谁,反抗是必须的。结果这卑微的反抗终究是被弓与剑轻易了结。 沿着湖畔逃跑的人被追上,不少人被马匹撞倒,被马蹄塌得骨折残喘。 那些试图奔向森林的人也被卡甘带着佩切涅格人拦截,又吓得他们向营地逃窜。 反抗的男人大规模被杀,那些女人要带着孩子逃命无疑拖慢了速度,等待她们的仍是无情斩杀。 索性不少女人干脆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年幼的、襁褓的孩子瑟瑟发抖,等待被杀的命运。 见到这引颈受戮的一幕,罗斯战士们不禁纷纷心软了。 整个营地的反抗从未真的进行,现在任何试图反抗的人都不存在了。 地上躺着大量的大小死尸,白雪被染成红色。绝大多数的木棚、帐篷被掀翻,一批妇孺被俘获。 罗斯骑兵已经率先停止了杀戮,卡甘在解决了目力所及的逃亡者后,对于跑得更远的家伙已经没心思再追杀。懦夫就让他们滚吧,赤手空拳遁入冰雪森林,只怕明日就变成一块冰雕。 骑兵就在村庄里游走巡视,再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女人都没有逃亡的意思。 事情变成这样了谁还敢逃?倒是有人站起来拉着孩子抓着机会逃命,结果还不是被袭击者射杀了? 直到这时候因为看到了极为清晰的图案,卡累利阿人才明白这支骑着怪兽的人仍是凶狠的罗斯人。 看看这残破的营地,骑兵中向着掠夺战利品发财的人全都失望了。佩切涅格战士最为失望,不是说这群人掌握了大量珍惜皮革吗?皮革何在?有道是有,数量根本谈不上多。这群人一样驯养了驯鹿,数量也少得可怜。 唯一能让他们高兴的就当属这些被俘的女子了。 卡甘令骑兵将所有俘虏驱赶到一起坐下以便于看管。 可能有五百人被俘,俘虏的数量着实令卡甘大吃一惊。不过实情定然更加严峻,俘虏可是还带着很多孩子!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深深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罗斯骑兵战士! 他们看到了,佩切涅格人纷纷下马去检查那些俘虏,并非常精准地将男孩从女人手里夺走,无出其右被砍一剑赐予死亡。 自己的孩子被杀,母亲撕心裂肺地尖叫,甚至扑上来向刽子手拼命,结果被佩切涅格人无情踢倒。 她们根本无法藏起自己的孩子,结果整个俘虏群中的男孩愣是被杀戮殆尽,由此这里还幸存的就只剩下一群卡累利阿女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罗斯骑兵战士不敢询问所以然,所谓如果王公在这里大概率会终止这种行为。但大家转念一想,王公的命令是无情杀戮,大家现在收手可谓仁慈,那么佩切涅格人现在的所作所为也能算作一种“仁慈”。 卡甘自有这么做的道理,手段糙归糙,这就是佩切涅格人的草原战争方式。 终于,留里克的大军抵达了! 驯鹿雪橇队旌旗猎猎,面对着被摧毁的卡累利阿营地大军无不震撼。 区区一百三十名骑兵就取得完胜了吗? 大军立刻控制现场,见到这一地鲜红的景象,大部分人身经百战自是无感,唯有吕迪人深受震撼。吕迪女首领甚至有些自责和恐惧,再当她看到那些刻意被杀的男孩以及一群精神恍惚的女俘时,在一阵尖叫声后,整个人都被吓晕了。 战局成了这个样子留里克也是无语,虽然罗斯军队大获全胜,那种胜利的喜悦丝毫没有。 尤其是一些被杀男孩的尸首堆在一起,这些死者可不是在逃命中被杀,是自己的部下在故意杀俘! 他找来了卡甘,先不提此战缴获,就指着尸堆询问:“他们一定被俘虏了,再杀死至于吗?” 卡甘无奈地撅起嘴:“是你要我们杀戮所有的,你看,我放过大量女俘的命。看来我应该落实要求……” “不必!”留里克一只手猛地拍在脸上,“是我的罪过,我该命令你们尽量抓活的而不是全部杀戮。这些男孩被俘后还被杀,也许……” “不合适?” “是的,不合适。” 卡甘长叹一声:“你早有安排我就手下留情了。不过,在草原,敌方的高过车轮的男子必须被杀,否则他们很快成长为战士就会复仇。咱们是兄弟,看来不愿意做这些事,我就帮你把事情做绝,比车轮低的我帮你砍掉。你的敌人现在有且只有女人,你的人可以占有她们,生育的也都是你们的子嗣,就不必担心敌人报复了。” 这是一个残酷的道理,绝对理性地说卡甘是帮自己解决了一个祸患,留里克索性不提了。 见状,卡甘急忙邀功:“我此战带着骑兵毫发无损打赢,我得得到一些战利品。” “战利品?当然,就是……”留里克环顾一番:“吕迪人说得对,这群家伙是真的贫穷。” “但是那些女人,我喜欢。” “一群小矮人,你竟喜欢?” 卡甘笑道:“不然空手而回不是我们的风格。我还想带些女人回到草原呢。兄弟,你至少让我的部下快活一下,不然他们也不会老实为我卖命。你知道的,我们从遥远的草原而来在这冰雪的极北战斗,所有人冒着巨大的风险,你……” “我懂了。你随便去挑选,那是你们应得的。原则上所有的俘虏都得有我管理,你带着你的人自由挑一个,就是她们日后的伙食开始也是你的人支付。” “没问题!” 卡甘满心欢喜,他的奴籍出身的部下岂不是更加欢喜?如果是罗斯等各路维京人对女人不挑剔,佩切涅格人就更不挑剔了,这其中奴籍人员原则上连当爹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一个“娶媳妇”的机会摆在面前,那些佩切涅格战士高兴得癫狂。 全部的女俘终究是要被罗斯公国全部消化掉,她们会被打散分流再卖掉,获利全部收归国库。 除此外其他的战利品如何,留里克一声令下就是清点总量二度分配。 他个人不需要任何的战利品,以皮革为主的战利品骑兵队分得最多,其他人员按照身份的高低分配,就如等级最低的吕迪人战士,至少也等分到了两张松鼠皮。 卡累利阿人残部太穷了,连驯养的驯鹿连五百头都不到。 这一情况令尚在众人的预期中,缴获的物资只是微小获利,大家已经站在了传说中奥涅加湖的湖畔,这是一片全新的世界! 大军主力固然不会在此逗留太长时间,然抵达这里的苏欧米、罗斯猎人就要开始狩猎探险了。 第800章 天鹅石刻记 胜利来得过于容易,拉格纳还想着亲自砍杀一番,战斗却在大军主力抵达之前结束。 打赢一群无力抵抗的家伙确实谈不上勇武,缴获的物资被大军一分配,落到每个人手中的也不剩多少。 染血的卡累利阿营地过于晦气,那些死尸则被拉到冰面上,并覆盖积雪做冢,如此冰雪融化后,尸体就会沉入庞大的奥涅加湖中。 留里克选定一处空地扎营,然而当战士去夯打固定帐篷的木桩,直接撞到了石头。 那就是字面意义的石头! 留里克还待在篝火边烤火,手下的战士就地斩杀了一些缴获的鹿,鹿皮剖下,每个人分得一块滴血的鹿肉忙着烤制。 阿里克带着他的伙计们进入森林搜索小动物,拉格纳带着他的兄弟们也奔向另一个反向探索。 罗斯公国的军队抵达这里,唯一的他者定居点被摧毁,等于奥涅加湖西岸已经是罗斯的领地。 战斗在上午就结束了,很多人来不及建设宿营帐篷就在下午去探索森林宝藏,至于那些打帐篷的人,带着他们的重大发现向王公汇报。 “王公,我们发现了大片的石头。”说话者眼睛带着光,他所言绝非缪言。 留里克早就注意到被歼灭的卡累利阿残部营地有石头,正纳闷儿这地方本是缺石料的,他们如何搞到的石块。 部下的汇报令他颇为吃惊。 “石头?这地方还有石头?”他问。 “是石头。只要扒开积雪就能看到。” “竟有这种好事?”如此留里克如何再坐得住?他猛然站起。 斯维特兰娜刚欲伸手挽之,突闻自己男人的要求:“兰娜,跟我来。还有其他人,都跟我来。” 留里克身后跟着一众人,很快他们拿起来木制工具开始在所谓石头发现地扒积雪。 留里克看到了,那最先被部下扒开的雪窝,最下层是非常坚硬的灰色所在。 “是岩石!” 这里的积雪没过膝盖,只因横扫冰面的风将附着冰层的雪都搬运到湖畔,故一些地方积雪足能没过腰。 “该怎么办?”有人问。 “我朝思暮想获得石料建设咱们的城市。兄弟们动起来,尽量清理积雪,我倒要看看这里的石头有多少。” 一些临时的木铲突击制作,甚至驯鹿也参与到除雪的工作中,靠着鹿的强大力量拽动木板,如铲雪车般快速剥离积雪。 雪下的岩层逐渐暴露真容,阳光开始照在石头上。 它似乎是一整块岩石,其上还附着着少量地衣,乃至一些特殊的纹路。 随着剥离持续,那些纹路变得愈发清晰。 赫然间除雪的人们看到了一些粗制线条构成的图案。 “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天鹅。”斯维特兰娜惊讶地捂着嘴询问。 “是卡累利阿人干的?他们崇拜鸟?”又有人问。 在岩石上作画也许真的卡累利阿人干的,也许是别的神秘部族。 留里克灵机一动,长叹一声:“依我看,这就是神赐予我们的。” “怎么讲?”兰娜又问。 现在,留里克湛蓝的双眼望向冰冻的拉多加湖:“这一切都是神谕。当春季到来,大湖解冻,南去的天鹅、大雁都会回来。所以,我们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岩石上的图画是神恩赐的证明。” 大家听得并无异议,并将王国的解释奉为真理。 留里克即兴又令:“我们要开采这里的石料,现在就行动。等到春季我们还要把船拉过来。我们要把这块天鹅之石凿下来,搬运到新罗斯堡去。唔,我们还要在这里建设一个采石定居点,就叫她天鹅石镇好了。” 如何挖石头!大锤、森林斧夯打即可,亦或是凿子慢慢打击制造方形石砖。 积雪被进一步清理,干活儿的人们累得气喘吁吁。 傍晚,归来的人们脸上尽是丰收的喜悦。他们发现了这里颇为奉陪的小动物资源,就持木臂十字弓使出一招精准狙击,树梢躲避的雪貂、松鼠纷纷坠地。 甚至有狩猎狂人以绳索捆着十尾的大松鼠归来,于营地立刻开始剥皮作业。 入夜,湖畔尽是篝火。 石材挖掘现场已经成了一定规模,多达五十人在拼命地砸石头。 即便是造就大量花岗岩碎石也无所谓,它们将可混合石灰水泥制造混凝土。亦或是砸成更细小大颗粒,以部分取代水泥必要的石英砂。 干活能得王公的报酬,这不,一批吕迪人在吃完了饭后也加入工作。 营地里尽是叮叮当当的砸石声,猎获颇丰的阿里克归来,耳边尽是这个也很不爽。 他啃着松鼠肉向老弟调侃:“别的兄弟忙乎打猎,你却钟情于这里的石头。” “是觉得我很奇怪?”留里克笑问。 “是奇怪。我们明明应该抓住狩猎的机会。” “还是多挖掘石头吧!能在这地方发现石头完全出乎我意料,以后这里会建设城市,新城有望取代戈格兰岛的海岛采石场。这地方毕竟是内湖,我们根本不必考虑海潮问题,温暖期的挖掘工作不必担心恶劣天气。而且船只进入拉多加湖后,可选择性的把石头运到新罗斯堡或诺夫哥罗德……” “你在算计这个?”留里克明显话没说完,听得头疼的阿里克就来插话:“我是纯粹的战士,考虑这些我很头疼。也许我的亚丝拉琪可以和你好好聊聊。” “是的。她当然可以,她可是专业的商人,最精于算计。那么,她的第二个孩子也快生了吧?” “很快。就大祭司差不多。”阿里克随口一问:“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就叫奥列格。” “如果的女孩?”阿里克又问。 “那更简单,就叫奥涅加,就是这座大湖的名字。” 在古芬兰语里,“ga”的后缀就是“巨大水面”之意。以湖泊之名给女孩命名,也是美好的名字。 “所以古斯塔夫的弟弟或妹妹叫什么?”现在轮到留里克问。 阿里克耸耸肩:“看她自己的意愿了。” 兄弟二人关于妻子、孩子的话题,有两个女人可是一直侧耳倾听。 兰娜是下定决心要生下嫡系王储,卡洛塔要给自己的公国再生公子。 这不,入夜后仍有人在挖石工地劳作,而留里克的房舍式雪橇里又在进行另一场战斗。 留里克与自己的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事到如今谁都不避嫌了,三人清一色的主动,就是次日清晨留里克被折腾的略感腰疼,而兰娜与卡洛塔,分明是得了宝贝一脸幸福。 此地寒冷不宜久留,若是突来寒潮降下大雪可就不好了。 在早餐之后留里克召开军事会议,除了赞赏骑兵队的迅猛突击,也互相聊了聊本地丰沛的物产。 王公再就开发本地的石料资源发表重要讲话,强调了湖畔石料对于城市建设的重要意义,各贵族皆表认同。 如此仆从的吕迪人因此找到了新的活计。 奥涅加湖是处在科拉半岛延伸出的低矮山脉的边缘区域,它整体是一座巨大冰蚀湖,湖畔皆存在顶出土层的山岩。 吕迪人不必非要捕兽剥皮卖给罗斯人,直接挖掘石头运到他们的村庄,等着罗斯人来取即可。 挖石头不可能是高附加值的工作,做此工作可以赚到生活物资,那也比原来的穷苦生活好太多。 吕迪女首领和那个被推举出的马库特得到新的指令——世世代代挖石头。 罗斯人普遍不屑于做这种工作,一群仆从做再合适不过,众人听得都无异议。 留里克要在湖畔再逗留整整两天,他要给大军较为充足的狩猎时间,也要给亲自踏足这片大湖观察一番地貌。 同时挖石头工程持续进行着,吕迪男人喜获更多的斧头、铁锤和铁矛突击改的凿子剥离巨石,又开始实行热胀冷缩的技法制造大量碎石。 大大小小的石块开始产出,它们不分皂白地扔到雪橇上。就是一辆雪橇不得载重太多,无论形状的石块运到新罗斯堡也要二次加工。 未有被发现的多达三处的“天鹅石刻”要被小心地凿下来,它们被留里克扶余神圣的意义,可是要安置在罗斯大神庙的。 凿刻“天鹅”的当然不是卡累利阿人,而是更加古老的族群。那些消失数千年的湖畔定居者就留下了这些遗产,成为罗斯人的宝贝。 留里克在两天的时间带队考察过了,他讶异与这片地区积雪下有着大量的石头,仿佛一座巨大的山脉整体陆沉似的。 有多达十辆雪橇装得都是石头,它们被乱堆乱放,给留里克的感觉就像是一大堆建筑垃圾。 它们可不是垃圾,砸碎了混合水泥造混凝土,丰收广场的硬化地面工程就能快速落实了。 留里克是个聪明人,队伍中一样有人能意识到石料的价值。 岂止是石料,有了石头就可能发现金属矿石,倘若发现了铁矿、铜矿就更好了。 湖面吹来的尽是如刀子的寒风,猎人们毫无畏惧。一百名吕迪战士并没有杀敌献上投名状,而是化身石工,向罗斯提供石料以此证明忠诚。 吕迪人很满意自己的新工作,就是那些被俘的卡累利阿女人就只能如牲口般被拉走。 她们都是小矮人,她们本也不至于如此,只因生活环境整体恶劣,压制了一个人的生长。如此每一个女人都是很轻的,虽然佩切涅格人一样低矮,后者是矮而顿时,双臂硬得如石头,控制这样的女人轻而易举。 至于金发蓝眼高壮的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站在她们面前就是强力震慑。 经过颇为详细的清点,有多达六百名卡累利阿女人被俘。最先到的征服者可是卡甘,他以草原的习俗杀死了老人与不分年龄的全部男子,故而这六百人就只是年轻的女子和年幼的女孩。 她们完全丧失了抵抗力,而留里克身为王公当众宣布了对她们的处理。 依旧是公国奉行了老规矩,能生育的女人将立刻嫁给新的男人,带有年幼女孩的女子,就带着女儿一并嫁了。 站在她们的立场似乎只有合作这一条路可选,又觉得整个卡累利阿已经彻底灭亡,既然不愿意自杀为部落殉葬,就只能在征服者这里为奴婢。 她们对未来没有任何的奢望,留里克也同样无意加害这群家伙。站在王公的立场,留里克巴不得这群新来的女人拼命生孩子,如此最快十五年后就能创造出新一批嗷嗷叫的战兵。 她们顺从的表现就是安静地聚在一起,如同货物一般待在可御寒的棚社式帐篷。 那些来自苏欧米和熊祭镇的猎人执意留下来打猎,与继续挖石头的吕迪人作伴,同时开始兴建所谓的“天鹅石镇”。 真正的三块“天鹅石”已经整体装在雪橇上了。 大部队开始返程,事到如今储备的食物物资依旧非常充足,甚至喂养那高达六百名的女俘一样没问题。 讨伐行动就这样结束了? 带着兄弟们坐在篝火边大口吃麦粥的卡甘,很高兴自己的部下一人抱着一个卡累利阿女子。 他们不仅自己吃,还忙着把麦子往自己的女人嘴里塞,入夜就抱着自己的女人进入自己的窝棚快活。 等到次日,她们再一亮相纷纷换了模样。 佩切涅格人无论男女都在脑后扎着奇奇怪怪的小辫子,女人因蓄发的传统,她们都辫子因而更加花里胡哨。 这些佩切涅格男人何止占有了她们都身子,还要进一步将卡累利阿女人佩切涅格化。 女人舒展的“黑长直”发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密密麻麻辫发,一些染色的麻绳也混在头发里成为一种装饰。 如此作为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固然返乡时带着一些在罗斯购得的物资会拖慢速度,带上一个女人速度岂不是更磨蹭? 那也一定要做,佩切涅格部落联盟任何时候都需要外来的女人来生育新的战士,何况这群女子面貌与佩切涅格女人也没啥大差别。她们再换上草原传统服饰,就看不出来差别了。 这支队伍持续前进,冬季的东征有谁得到了历练,莫过于罗斯骑兵。 他们每个人都杀敌了!凶悍表现可谓棕熊,那些农民之子已经回不去了,他们有过杀敌经历真正见过了血,整个人的心性都为之改变。 如此本就是博雅尔土贵族的儿子,这番以骑兵参战钢剑染血,他们本就自视甚高,而今更加高傲。 因为王公一定钦定,他们的身份是真正的罗斯勇士,已经归属于公国的顶级阶层。 无他,纯粹的罗斯虽只有八十人,他们各个都会做日后的军官,最次也得统辖十人,其中的佼佼者还能成为扩建的骑兵旗队之旗队长。 这次东征自然也给留里克巨大的触动,他为了此战准备极为充分,结果战争就以百余骑兵突击轻取而结束。 骑兵体现了巨大的战术优势,如此何有不扩建的道理? 扩建骑兵的计划本身就已经指定。 “看来,骑兵工作要提速了……” 第801章 奥列格·留里克松 新罗斯堡对于被俘的卡累利阿女人们完全等同于另一个世界,她们被全部关押起来,接着就是进行统一的净化。 她们以肥皂洗净身子,又大量进食麦子、鱼肉和盐补充营养。尤其是盐分,这种“珍馐”直接刺激每个人都头脑,她们血液里底线的钠钾含量快速上升。 经过了长达十天的修养,这群女人的气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就像是养大的牛羊可以被卖掉,等待她们都时刻也到了。 她们对于自己会被出卖这件事还不意外,最意外莫过于进入罗斯人的城市天天大吃大喝。她们虽不理解,有好吃好喝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了。 她们都换上了新的麻布长衫,穿上皮靴,外身穿着皮衣,头上还顶着皮帽。 她们本身是商品,一身衣服是商品,连带着把她们从奥涅加湖运回来,净化时耗损的肥皂,吃掉的食物,这一切都是有账目可查的。 闻听王公要卖女俘,全城的男女又聚集在丰收广场围观盛况。 依旧是老规矩,有权购买这些女子的必须是有些资产的在籍罗斯人。 一个成年又年轻的女子被标注一磅半银币的高价,若是女子还带着一个女儿,两人标价就是两磅。 只要不是慵懒的蠢货,一个斯拉夫农夫绝对凑的出这笔钱,何况饱尝了战争红利的老罗斯人和其他维京人,大量人员拿的出这笔钱。 买主是在籍人士,得了女子自然要首先做奴婢,其次要给他生育子嗣。按照维京传统,奴婢一样是家庭成员,地位基本就等于主人的一种生育的工具,除非主人宣布她成为正妻或与正妻平级。 一座木制台基建好,女子尽登木台。会场尽是高喊声,被当作商品的女子双手被困住,脖子上也套着铁圈。 此乃规矩,彰显其特殊的身份,并非单纯防着她们逃跑。 会场起哄的人很多,有意拿钱购买的人也很多。 那些客居商人们也想买一些女子,转手再买到瑞典赚差价。结果王公给的标价太离谱,难道这些女人嘴巴里是金牙吗?梅拉伦的比尔卡集市也有这样的市场,当地的女奴价格顶多才半磅银币。 他们觉得罗斯王公才是大奸商,又诧异于这群罗斯买主也真舍得给钱。 有多达二百名年龄不一的卡累利阿女俘被新罗斯堡消化,无论买主是要她们为奴婢还是为妻妾,现在她们都生命权都被公国保护。她们成了在籍人员,也有权进入王公的各种作坊劳作赚取报酬。 至于剩下的四百人,这些将大大“便宜”南边的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男人们,尤其是斯拉夫旗队战士,必须全部完成娶妻。 留里克只是远远观察会场的盛况,原则上他并不喜欢这个,这是时代决定了罗斯需要这个。 “族人变得更多了。”兰娜的手不禁扶住留里克的肩。 “你觉得如何?” “什么……” “我一再让那些黑头发的小矮人加入我们,你怎么看?” “我?没什么感觉。就是……” “不喜欢?”留里克警惕地问。 “有一些,她们太矮小了,据说这样的女子生育的孩子也长不高。” “但是你很高。”留里克笑着猛转过身,把斯维特兰娜轻轻抱住。 的确,相对于高大的留里克,斯维特兰娜只是矮上大半头。即便如此,她也远远高于佩切涅格王子卡甘。 卡甘的低矮问题主要在于他腿短,而且因骑马原因,所有佩切涅格战士都有些罗圈腿。 斯维特兰娜双腿很长,身材颇为修长。她正处于一个斯拉夫女人最楚楚动人的年纪,脸庞还有些幼稚感,身体已经完全成年,就是这样的模样最撩留里克。 何止是她,当年被老奥托选中的是个斯拉夫“柴火妞”,如今彻底的女大十八变。 “最近来那个了吗?”留里克猛然问。 兰娜还在装不懂,就是白皙的脸庞已然红润:“哪个?” “就是那个!你……” 她摇摇头,又问:“原来你都算着时间?” “我的确在算计。啊……看你这样的表现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说罢,留里克脸含笑意。 如此兰娜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本该来月事的日子都过了,该来的不来只能意味着她腹中已然在孕育着王储大人。 相比于兰娜的高兴,留里克高兴归高兴,并没有因此狂喜,就仿佛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 春季已经不远,大型动物都开始了躁动。 人人都在戏谈自己的王公是一头不知疲倦的公牛,王公有雅兴,民众也一样。如今的时代,罗斯公国的物资生产效率比以往提高可有十倍,充分的物资引得民众情不自禁加紧生育。 罗斯的婴儿潮规模持续扩大,这就是国运,是留里克自己也无法靠政令限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再踩一脚油门。 最近是有大事,公国大祭司已然到了关键时刻。 她肚大如鼓相对于她矮小的身子显得无比违和。 现在的她已经需要旁人搀扶着走路,下级祭司都说大祭司这怀的一定是个强壮的男孩,也必然只有男孩能把母亲折腾成这样。 她的预产期迫在眉睫,公国大神庙也彻夜灯火通明。下级祭司聚在一起,向着掌管生育的芙蕾雅女神祷告。 留里克已经把自己的露米娅接到宫殿,令她这段日子就老实待着,又把城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婆请来。 厨房开始准备美餐,尽是高蛋白的食物,留里克提前把月子饭备好,万事俱备就等露米娅生育了。 她是第二次生育,莫看她是矮小的,这幅身体颇为坚强。这个时代的产妇有较大概率死于第一胎难产引起的紧急事态,但到了第二胎,出现危险的概率就极地了。 留里克就跪坐在现场,让露米娅死死抓住胳膊,又鼓励她使劲。 他的那一票妻妾就守在房间里,一来是观摩以对未来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同样也是陪产的助手。 一身婴儿如防空警报的炸裂啼哭,让气氛凝重的产房焕发出热烈笑声。 斯拉夫人产婆兴奋地宣布这是一个男孩,留里克也笑出了声。 “好了。他就叫奥列格!” “可是现在没到命名日。”兰娜多嘴嘟囔一句。 “命名日是斯拉夫人的规矩,我无所谓。这个小崽子就叫奥列格,他的名字早在他出生前就被神定。” 露米娅卸了重负,强烈的执念冲上脑袋,她意欲做起来,嘴上嘟囔:“给我孩子,让我看看他。啊,他腿脚都在,没缺陷吗?” “一切安好,马上给你看,孩子得先清洗掉血水。”留里克抚慰之。 干净的温热水洗净粉嘟嘟、浑身褶皱的婴儿。他的脐带被隔断,旋即被一个木夹子夹住。剩下的脐带和台盆皆离开母体,露米娅的关键部位也被其他姐妹洗净。 罗斯公国已经有了不错的外科手术技术,其最大的特点和优势就是在这滥觞时代保证了卫生,用于母婴护理等工作,也自然避免了许多祸事。 哭闹的婴儿被柔软的洗抹布包裹,他仍是哭闹的,送到母亲怀里立刻安静下来。 露米娅高兴得想哭,她执意要轻轻打卡襁褓看了一眼,然后心满意足。 孩子闭着眼安静地喘息,原本褶皱的皮肤现在开始变得圆润。 “像你,留里克。”她说。 “我的儿子自然像我。这小子是奥列格,他得是我的战争酋长。” “战争酋长啊……也好。” 不出四个小时,露米娅已经开始奶孩子。留里克不需要给自己的孩子再找乳母,露米娅自己就够了,就是这段日子的祭祀工作她将缺席。 大祭司果然生下了儿子,孩子名叫奥列格·留里克松,亦或以斯拉夫人叫法就是奥列格·留里科维奇。 这又是一位男性大贵族,也是第一位一定会享有罗斯公国内部部分权势的大贵族。 消息随着信使操纵驯鹿雪橇抵达诺夫哥罗德,这下老奥托夫妇也巴不得赶紧看看那个名叫奥列格的崽子。 “一个被你俘虏的女奴终于给你生了个孙子,看来当时留里克对她好是非常必要的。”尼雅获悉了消息,不禁对生活一番感慨。 老奥托高兴的同时也在苦笑,“为了露米娅,留里克敢拿剑跟我对质。也还,奥列格要做战争酋长,在我老死之前,也许我还能在训练他一下。” “还是先把雷格拉夫训练好,这小子也是个国王。”尼雅说罢又以沙哑的嗓音哈哈笑起来。 另有一则消息是后开才传到老奥托的耳朵里。 信使将秘密消息先告知了白树庄园的里古斯,所谓王后斯维特兰娜可能已经怀了。这一情况留里克和兰娜都不能完全确定,除非兰娜的小腹能鼓起来。 里古斯管不得那么多,有了疑似消息就是确有其事,毕竟留里克已经长得如他亲爹当年一般雄壮,自己的小女儿也到了任何一个斯拉夫女人都能孕育的年龄,倘若没动静才是怪事。 兰娜无论生男生女,白树庄园就因为这个孩子取得绝对的政治优势。 如此家族作为公国王室的第一外戚,就能顺利成为公国的顶级贵族。 里古斯老头子一个看似若不经风,他的目的进一步达成,他就期待着自己的能活着见到自己的这个外孙长大。虽然这是一个奢望。 消息传到老奥托这里可是让他小小生气一把,他即生气又高兴。他并不着急,因为春季即将到来,春耕一到留里克还得回来。 留里克要在儒略历三月二十八日参加在新罗斯堡的春分祭祀,同时这也是罗斯人传统的开航节日。 因为大海已经实质上解冻,大量冰块被涅瓦河水冲进芬兰湾,这里的春季来得更早。 等到祭祀开始时,褪去积雪的红松已经在吐露新芽,而大地变得极度泥泞也令大家叫苦不迭,这就更凸显了修筑硬化地面的重要性。 驯鹿雪橇已经能暂时退休,车辆与船舶开始同行。 买了大量廉价皮革的客居商人再缴纳一笔离港税,急忙冲向芬兰湾,并一路向西冲向梅拉伦湖入海口。 罗斯人、斯拉夫人、苏欧米人都在躁动,在完成春季祭祀后,大家都春耕即将开始。 露米娅已经做完了月子,她再度头顶鹿角盔主持祭祀。 消失一个月有余的大祭司回来了! 她亲自宣布大吉,又令下级祭司们捧着含有祭品鹿血的翁,将鹿血到处涂抹故意冲滩的船只。 这算是今年新加的仪式内容,备受各路船主的好评。大海之上风云莫测,人们需要一些神秘力量保佑平安。鹿血抹船壳相当于开了光,船主的心为之安定。 当然这个服务也是要收钱的,不然祭司岂不是白忙活了? 留里克对“鹿血开光”要价20个银币,还别说这群商人是真的舍得给。 春季大祭司的当日,新罗斯堡造船厂下水多达四艘标准型武装货船。它比风帆驱逐舰小,比传统货船大。 其中的两艘留里克租借给拉格纳,命名权也在拉格纳手里,之后的打劫行为随他喜欢。但是他的部众,尤其是女眷孩童就继续待在诺夫哥罗德吧!这就是监视,拉格纳懂得但并不反对,他甚至很满意这个,一来自己无意和罗斯发生冲突,二来女眷们还能制造财富呢。 理论上拉格纳现在就可以操纵新船一路向西去报复自己的仇人丹麦王霍里克,他没有着急这么做,而是首先带着自家兄弟完成内河试航。 大量人员要回到诺夫哥罗德,全部的战马也登船南下。 罗斯舰队南下了,划桨长船一路牵引,经过涅瓦河又进入沃尔霍夫河。 庞大的舰队进入丰水期的伊尔门湖,抵达忠诚的诺夫哥罗德。 露米娅抱着儿子奥列格,拉着女儿维利卡来了!卡洛塔抱着儿子卡尔一世也来了。 一票顶级贵族抵达诺夫格罗德,这下斯维特兰娜怀孕之事已然板上钉钉,虽然还是不明显,她的亲生母亲可以确定这一事实。 此事可是把里古斯高兴得直接抱着伏特加烈酒喝得昏阙,梅德韦特也为妹妹狂喜。 白树庄园的民众喜悦写在脸上,他们也在积极行动,因为春耕即将开始。 但春耕始于一场短粗的春雨,虽然本就泥泞的大地更加泥泞,雨水一停就是持续的好天气,惊人的是气温在飙升,不少伐木的罗斯、丹麦壮汉已经赤膊上阵。 卡甘在整顿自己的兵马,将打成捆的罗斯皮革、花布打捆,他又购买了一些驯鹿作为拉货的工具。 他有些后悔自己带的马太少而罗斯买的物资太多,即便如此还是要快速回家。 他们决议带着女人骑着马,一手再拉扯着鹿,晃晃悠悠回草原,这会是长达三个月的远征,大家充满信心。 因为他们不是自己南下,还有早就进入诺夫哥罗德的基辅斯拉夫人的使者,他们也是骑着自己的小马归乡。马客萨科伊又买了一批罗斯商品,不仅带回去给故乡人开开眼,也是向盟主交差。 他们已经先行出发了,为此留里克与自己的佩切涅格兄弟又好好吃喝一顿,最后干脆白送了多达二十玻璃瓶的烈酒,所谓另一批赠予佩切涅格可汗的特殊礼物。 他们离去不久,拉格纳也要带着被选中的兄弟离开。 春天已经到了,海上好汉是时候出动。拉格纳选定六十个部下,并与第一皇家海贼斯普优特合流,构成海贼舰队冲向西波罗的海。至于在哥特兰划地为营的计划暂且搁置,拉格纳理性地一想,也把萨列马岛最为行动基地。 但是今年罗斯军队按照留里克的计划仍不会讨伐强敌,骑兵队的那群母马离开开始受孕工作。留里克仍要忙于生产工作积极积蓄力量,这不,他已经亲赴农田,最初表率开始了838年的春耕。 第802章 拉格纳在伯恩霍尔姆 三艘大船扬起风帆向着西波罗的海漂去,已经不需要任何的伪装,三船旗帜非常鲜明,皆是白底蓝纹旗帜。 拉格纳终于得到了自己可支配的大船,如此罗斯人的船只已然不再神秘,只因他现在就站在罗斯人的立场上。这不,连他自己的一身着装也是罗斯式的。 他给这两艘船分别命名“石墙”与“指环”,一个是他的部族名,另一个即是他的父亲。 木条涂上白垩粉,又以松胶糊上一层,只要时间长一点,白色就能稳固,木条表面也形成坚固的膜层。 两船的船首就以这般白色木条拼出船只名号,以及具体的舷号。她们并非拉格纳的船,这伙儿流亡分子只有使用的权限。 不过得此宝贝,拉格纳并不愿成为杀人如麻的海盗,就算是打击丹麦王,也得讲究有针对性的打击。 三船经过墓碑岛经过一番补给,下一站萨列马岛。 向西就是西波罗的海,向南就是里加湾。 关于罗斯公国在岛上插旗宣布统治这件事,周遭的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部落已经获悉。 罗斯人?还不是另一支维京人? 可怜的三个部落联盟并没有制作远洋划桨船的能力,他们最多只有少数的勇敢者抱着舢板漂到岛上。 尤其是爱沙尼亚部落,多达二十个部落组成了松散的联盟,彼此并未拧成一股绳,他们是自成一体的团体,对于外部世界的认知实在有限。 至少他们弄清了一件事,关于占领萨列马岛的外来者,他们是罗斯人,关于多年前袭击杀戮海海岸部族的划桨者,一样上罗斯人。 时间已经抹平了很多事,那场袭击似乎发生在十年前。那些最近飘到萨列马岛的爱沙尼亚人,他们从当地人嘴里获悉的罗斯,反而是另一个模样。 对于爱沙尼亚各部族,罗斯人仍是神秘的存在,他们也无意派出可以代表大家的官方使节做解盟之事。 有一小撮爱沙尼亚人早就脱离了自己的部族,成为萨列马岛渔民兼海贼,而今兄弟们归顺罗斯,大家都盼着新一年海上打劫再实施呢。 萨列马岛的一处深水湾被划定为锚地,三艘船就此抛锚。 这座海岛迎来了他们的伯爵——斯普优特大人! “爸爸!”一个幼儿奶里奶气地招呼着小手。 那就是斯普优特区区一岁的儿子,他接过自己的崽子又亲又啃。 人们欢迎自己的伯爵登陆,一经登岛众人就问询船队何日启程打劫。 另一群下船的人也引得大家注意,为首的拉格纳是丹麦贵族,这一点令大家倍感意外。 丹麦贵族?他和他的伙计明明穿着罗斯式战袍!拿着的也是罗斯人的十字弓。 又有人揣测,这群丹麦人是罗斯王公大人的雇佣兵。 还是斯普优特、特拉朗解释一番,以及拉格纳现身说法,误会掐死于摇篮。 奉旨合伙去打劫,甭管兄弟们从何而来,大家都是罗斯公国的御用海贼。 现在,的确是开海打劫的好时机。 萨列马岛已然堡垒化,入龟壳般坚固的堡垒给了众海贼绝对的安全感,也令他们愿意把事情做得非常绝。 三艘船卸载了大量物资,一批衣衫褴褛的家伙快速换上统一的制服,所谓缝合蓝纹的白袍,以及穿在内部的白、蓝两种麻线混织布做裁剪的衬衫。 后者就是所谓的海魂衫。 何以是皇家海贼,他们的本质还是罗斯公国海军,故而至少在着装上要正规化。 大家都精神面貌为此巨变,野心也进一步膨胀。 他们在堡垒内大吃大喝,罢了聚在一起共商大计。 有人高声扯着嗓子:“咱们抢丹麦人的船,还要抢伯恩霍尔姆。我们就专注去抢伯恩霍尔姆!” 此人一说大家跟着起哄,见此盛况斯普优特举着玻璃杯就高呼胜利口号。 拉格纳跟着笑,但他的心里并不打算这样。 斯普优特才是岛屿之主,他有权决定今年优先砍谁。 他使劲拍打双大腿:“都安静,现在听我说。看到你们这么热情,咱们就追着伯恩霍尔姆人的渔船穷追猛打。反正他们是丹麦人的仆从,咱们就继续讨伐!” 至少讨伐伯恩霍尔姆岛没啥风险,以往大家袭击过多次了,这次继续干,若是能把丹麦主力诱出来,以三艘大船的战斗力还不是乱杀? 斯普优特捣捣拉格纳:“现在,听听咱们的丹麦领主怎么说。” 一听“丹麦领主”,热情洋溢的众人全都闭嘴了。的确他们一直嚷嚷着砍杀丹麦人,一个真的丹麦人就坐在这二,还说那些话显然不太合适。 “我能说什么?”拉格纳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群海贼真的会去找丹麦王的麻烦,想不到还是去袭击弱者。” “你在嘲讽我们?”有喝醉的家伙嘟囔。 拉格纳当然不让:“就是瞧不起你们!以为砍杀丹麦人就算强力?如果真的和丹麦王的军队厮杀,你们这群海贼有多少胜算?不使用十字弓和大船,看看你们这群瘦弱的家伙只能战败。” 这番呛火之语引得众人不适,但聪明人仔细想想,恐怕这个拉格纳酋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还是有勇敢者不信邪:“你们就是丹麦人,不如我们比划比划?” “你?瘦弱不堪。”拉格纳甚至不会正眼瞧此人,而这正是莫大的挑衅。 岛民本也缺乏乐子,尤其是憋了一个冬季,除了忙着生孩子,还有什么可以宣**力的? 借着酒劲,一群岛民要与拉格纳的伙计们比试一番,所谓赤手空拳打一场群架,看谁先服软。 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斯普优特也不愿阻止,他需要让岛民真切认识一下真正丹麦战士的凶狠。 双方借着酒劲真的打了起来,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带头起哄的岛民皆被拳头打倒,又分分宣布自己投降。 也亏得这场群殴比赛,拉格纳用拳头证明了真正丹麦人的实力。那么丹麦人之前连连失败是何原因?仅仅因为罗斯船只强悍?这是一方面原因,还在意真的老罗斯人比丹麦战士还要强壮。 岛民服了,这才愿意静下心来再听听拉格纳的态度。 “我和罗斯王公有着密切关系,我与丹麦王已经脱离了任何关系!兄弟们,弄清你们的敌人。你们抢劫要有计划的抢,不要乱抢一出。比如伯恩霍尔姆人明明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当拉格纳说出这番话,斯普优特又坐不住了:“且慢,你在给那个岛的家伙说好话。” “不是好话。” “就是。” 拉格纳眉头紧锁摇着头:“以我所知,伯恩霍尔姆人毫不忠于那个霍里克。霍里克就是法兰克王国豢养的狗,此人治下的丹麦是要给法兰克人当奴隶的。我反对他而遭到攻击,很多人被杀。我想,伯恩霍尔姆人也拒绝那个男人的统治。我还知道,至少有五个领主带着自己的族人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伯恩霍尔姆已经脱离丹麦了?”斯普优特问。 “也许吧。我不知道,但我不想看到你们乱抢一通。他们是可以拉拢的对象,我想王公在这里,他会同意我。” 拉格纳所言并不能服众,既然他说到可以拉动,何必不让他试试呢? 海贼船队向西遇到的第一个大目标必然是伯恩霍尔姆,当地人的确不是丹麦人。此时斯普优特伯爵有着最高决断权,同样的拉格纳也有自由裁量权。 留里克钦定的是两支皇家海贼团伙,他们是自由活动还是合股办事都凭自愿。 斯普优特毕竟是可以和王公对饮烈酒的着名探险家,倘若真的和这群岛民当海贼岂不是太掉价。 他知道王国喜欢域外族群的臣服,也由此手段扩大势力范围。如果伯恩霍尔姆人举岛投献,自己岂不是奇功一件? “拉格纳。”他说。 “我在。” “你倒是可以试试。” “试着做什么?让伯恩霍尔姆与我们结盟?让我们无忧无虑去更西的海域?” 斯普优特摇摇头:“不。我要你试着说服他们投降。你不是很有信心吗,就该亲自办此事。我……”他刻意再看拉格纳的眼睛:“我相信你是个真男人。” 拉格纳平生最恨别人说自己不是爷们,他现在拳头还隐隐作痛,就是面对质疑,这可不是拳头可解决的。 “好啊!我们就冲到那片海域,我试着登岛和当地人聊聊。” 拉格纳今日的现身说法做成了一件事,便是指明了丹麦人与丹麦人有所不同,以及罗斯王公对于丹麦王国的纠结态度,所谓王国本就想结束没完没了的敌对状态,只是一些愚蠢的丹麦大领主一支在对北方找茬。 既然有了目标,船队就此出动。 拉格纳之前那番“罗斯的优势建立在船只和十字弓基础上”的论断,首先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就是罗斯王公的佣兵,衣着打扮以及操纵大船的事实证明了一切。 三船排成纵队,大摇大摆冲向目标海域。 果不其然前方出现了渔船,而那船只在逃命。 三船皆以旗语交流,拉格纳的部下就把在新罗斯堡学到的一些知识运用出来。 发现目标,鲑鱼酋长号大船在狂奔,却见拉格纳的石墙号闪动旗语。 “老大,丹麦人要我们不要攻击。”水手长喊到。 斯普优特手痒向行动,见状只好呲牙:“就按他的意思办。咱们冲过去拦截渔船!” 如果要攻击,侧舷扭力弹弓递进一轮齐射,那渔船就要漏水沉了。 鲑鱼酋长号掠过去,一高机动横在渔船之前,轻度碰撞发生,瑟瑟发抖的渔民发现自己已然退无可退。 如此后续两船也围了上来,渔船彻底没机会逃亡。 渔民无可奈何投降,并要求以捕捞的鲱鱼换命。 “换命?庆幸吧,博恩霍尔姆人,今天你们不会死。”斯普优特话是如此,心里充满不屑 三船互相贴近,放下木板拉格纳登上最大的船,也见到了三名俘虏。 他开口便说:“你们是岛民?你们对丹麦人什么态度?” 俘虏忙着求饶,听得一个罗斯人如此说深感莫名其妙。 “你们岛民是臣服丹麦王吗?” 他这样问过,俘虏嘴巴打颤着,都在自称和丹麦已经没了关系。 拉格纳耸耸肩,又看斯普优特:“你瞧,我就说了,他们已经和丹麦王没了关系。” “你这是在开玩笑嘛?他们都吓傻了,自然顺着你的话说。” “也许吧。” 说罢,拉格纳两处了自己的身份:“渔夫!你们不认识。告诉你们,我乃丹麦石墙部族,着名的毛裤拉格纳,我父亲是指环西格德,十五岁时我就连砍两个领主的脑袋,也是我砍了斯韦阿兰首领的脑袋。” 遂有一渔民恍然大悟:“啊!你!斩颅的拉格纳?就是你?是你砍了斯韦阿兰王的头?!” “没错,就是我。” “那么你……你明明是丹麦人,明明是贵族。我们都听逃到岛上的人说了,你们的石墙部族被霍里克杀光。你居然还活着?” “荒谬!看看我的身边,我们明明活着。我们和罗斯结盟就是要反攻霍里克。且慢!岛上还有逃亡的人?” 感觉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渔民深知自己的价值在于掌握的情报,他们属于聪明人,这便自告奋勇:“我们很有用处。如果你们要与岛上的首领们做一些交流,我们可以作为向导。” “很好!”拉格纳一拍大腿:“我等的就是你们这番话。我要亲自见到岛上的贵族,尤其是那些流亡者们。” 站在拉格纳的立场,他一直有着自己的主张,虽然现在是做罗斯王公御用海盗,留里克早就明示了,会支持自己去竞争做丹麦的新王。 做新丹麦王,改变焦灼的北方局势,联合大家的力量一起反击法兰克! 拉格纳和留里克交流颇深,相信留里克忙于征服东方,对武德充沛的丹麦只有非常充沛的贸易渴望。 他可不是真的要打劫,而是借着罗斯人的武威来狐假虎威的招兵买马,他要建立一支反霍里克王的军队,意欲将日德兰半岛以及周边岛屿的法兰克势力连其走狗清扫。 那么伯恩霍尔姆岛人多势众,他们就是最应该被拉拢的对象。 三艘船拖曳着俘虏的渔船逼近岛屿,这举动吓得岛民觉得罗斯人要登陆战斗。 罗斯人已经如此嚣张了?终于要登陆杀戮了? 事到如今原本一万多人的岛屿主要就是因为罗斯人没完没了的骚扰,气得捕鱼为生的渔民被迫移民北方或是进入丹麦。他们大量奔向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端的譬如银堡这样的大定居点,亦或是直接流窜到奥斯陆和卑尔根。 事到如今虽有一批丹麦流亡者登到,人口还是暴跌到了六千余人。 这个人数于这个时代并不算少,就是罗斯人的海贼大船再现,着实令渔民暴怒。 各个家族、社团、流亡部落自发地组织人手,这一下子就集结了一千名战士奔向海滩。 拉格纳就只有两个部下随从,三艘船就在近海处抛锚,三人坐着渔民的渔船漂向岛屿。 出发前拉格纳也说,倘若自己三日未归,意味着岛民已经动了刀子,接下来斯普优特作为完全的指挥官,直接攻击当地人的港口,疯狂破坏他们赖以为生的划桨船,并进一步封锁。 他这是在赌命,即便他看到了海岸上出现了圆盾构成的盾墙。 第803章 说客 持盾的男人们一肚子怒气,这些年来大家没完没了地被罗斯人骚扰,分明是他们与丹麦人的仇怨,为何要让伯恩霍尔姆人付出代价? 仅仅因为全岛臣服了丹麦吗? 一千余人一拥而上就可将登陆的罗斯人撕成碎片,不过来着分明是使节的身份。 罗斯人想干什么?谈判? 如果谈判可以令他们终止无尽头的骚扰,谈判是可以的。 岛上没有走的大家族头目,以及去年逃难而来的几个丹麦领主,他们已经在岛上搞起了诺迪克议会。 并没有人是岛主,平日里大家聚在一起过日子,遇到了事情,有头面的人们就推选出一个话事人办事。 一个名叫斯温德的男人被推举出来,也是他号召男人们拿起武器去海滩看看情况。 有小头目带着怒气撺掇:“他们这是使者?以前他们不给我们申辩的机会,我们现在就出些人手砍了使节。” “不可。他们的大船如同克拉肯,我不想激怒他们。” “就让他们平安登岛?他们在丹麦海域也是到处破坏。”一位流亡丹麦领主担忧道。 斯温德就站在阵前,担心那些虎视眈眈的大船,岛民的长船便没有离港拦截,他就带着男人们守着海滩。 撺掇大军去手撕使者是胡闹,痛快是痛快,那就断了谈判的可能性。 他便向那些高贵者说:“既然你们推举我做话事人就不要捣乱,约束自己的人不可擅自攻击。我去亲自和登岸的罗斯人聊聊。” 一叶扁舟漂向海岸,一面旗帜飘扬,船上的人也穿着罗斯的白底蓝纹袍子。 拉格纳这身罗斯式行头如何不令伯恩霍尔姆人忌惮?他自己一样颇为担心,此行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勇事。 渔民的船只直接冲滩搁浅,拉格纳扶着船纵身跃下,接着踏着嚣张的步伐直面整个军阵。 接着,摘下自己的头盔。 拉格纳亮出了自己的脸,当即引得一些人大为吃惊。 “是他?不会吧!”有流亡丹麦领主慨叹。 又有人疑惑:“毛裤拉格纳?看着像,可长得像的人有很多,这男人就是个罗斯人。衣服不会骗人。” “也许他没死?是投降了罗斯人?” “谁知道呢?” …… 盾牌堆叠如墙,拉格纳毫不畏惧,面对这支军队,他抓着头盔张开双臂。 “伯恩霍尔姆的人们,你们可认得我?” “你?!”斯温德大声喊道,“罗斯人!是要和我们谈判的吗?” “不!我不是罗斯人。” “你明明穿着罗斯人的衣服!” “我是丹麦人!石墙部族的拉格纳!穿毛裤的拉格纳,砍了斯韦阿兰王的拉格纳!” 因为英雄男人的名号总是备受推崇,故事总在口口相传中变得离奇,最后变成奇幻故事。 持盾的战士们纷纷惊讶,倘若他就是毛裤拉格纳,谁能打过他呢?再说他是丹麦人,并非罗斯人,也不是丹麦新王的仆从,彼此毫无开战的理由。 “有人说你死了!”斯温德继续喊到。 “我没有死。我活着就要向霍里克复仇。你们!伯恩霍尔姆人!如果你们是那个霍里克豢养的猎犬,现在就可以杀死我。如果你们也反对那个男人,现在就停止戒备,我们好好聊聊。” 听得,斯温德急忙做出一番决断。甭管此人是谁,他代表的罗斯势力看起来没有战斗的意愿。反正精壮男人们已经动员起来了,罗斯船上的人要登岛杀戮,那才是自寻死路。 他令男人们放松戒备,自己也张开双臂向前走去。 误会看来是终止了,拉格纳以和平的方式登陆这座岛。 对于拉格纳,他并非首次登陆伯恩霍尔姆,只是上次来他还非常年轻,而今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如果他的赝品,只要被真的丹麦领主询问一下就会迅速露馅。 实则不然,拉格纳这里可有非常重量级的信物自证——继承自父亲的指环。 指环西格德给自己打造了一枚戒指,那实际是一条“衔尾蛇”,也指代“耶梦加得巨蟒”。 戒指不足为奇做一个衔尾蛇的戒指未免很嚣张。 逃亡的领主们曾和拉格纳并肩作战多次,即便这是没有照片的时代,拉格纳得的功绩很多,领主们也就多看他几眼。 这下见得了西格德的指环,逃亡各领主已然认同了拉格纳丹麦人的事实。至于他为何穿着罗斯人的衣服,为何岛前横亘三条罗斯大船…… “你?带着什么目的而来?代表罗斯人和我们谈判?”斯温德一针见血问及核心问题。 拉格纳也不掩饰:“确是谈判。这里并非交谈的场所,我们当找个好地方好好聊聊。” …… 三艘罗斯大船如同悬在头顶的剑,他们一来,岛民今日的捕鱼计划又泡汤了。 岛民各回各家,在自宅中期待着谈判能有一个结果。 海风吹拂整个海岛,一座大木屋建筑在岛屿最高的石丘之顶,站在这里人们能眺望极远,如果空气足够澄澈,天气足够晴朗,视力好的人甚至能看到远方的大陆的海岸线的魅影。 拉格纳带着两位随从持剑进入议会庭,他们三人已经把罗斯的袍子脱掉折叠好,露出皮衣便装,如此显得与岛民如出一辙。 不过他虽有“毛裤”的诨名,现在穿着的可是实打实的罗斯麻布裤子,一条缝合严实的裤子是与岛民们极大的不同点。 因为岛民还大规模地穿着裙子,或者说是一种整体性的皮革袍子。他们甚至没有内裤的概念,实在冷了就给双腿裹上长袜裤而已。 习惯了罗斯式舒适穿着的拉格纳已经回不去了,当然衣着方面都是些小问题。 二十余名有头面的人物聚在议会庭,拉格纳就是最重要的客人。 “很抱歉,因为罗斯人的骚扰,我们只能在冬季冒险捕鱼。我们最近打捞了一些鲱鱼,它们都有些发臭了,我就只能以这些招待你。”斯温德的开场白看似抱怨,言语里充满了不客气。 拉格纳是丹麦人不假,他现在罗斯使者的身份也是真。 “吃臭鱼?既然是你们的礼物,我还是收下吧,我愿意相信你们并非是故意怠慢。” 其实岛民就是故意怠慢,此事斯温德笑着否定拉格纳也笑着当做不懂。 斯温德代表众人继续:“我们就想知道,你来了意味着什么?总不会是……”他顿了顿气,“想我们提交战书什么都?” “打仗?至于吗?”拉格纳摇摇头,“我此来的确代表罗斯,可我也能代表所有被霍里克打击的领主们。” “你代表我们?”恰好一流亡领主就在场,“你何德何能代表我们?” “似乎是这样。可是,你们愿意继续流亡?还是想想办法砍了霍里克都能脑袋,让咱们回到丹麦夺回失去的领地。” “就你?你有何实力?你没这方面意思,可我们都听说你的族人几乎死完了。你们部落的墓地也被霍里克那个恶棍毁坏……” “够了!”拉格纳勃然大怒猛砸桌子,此举也吓得众人急忙拔出匕首。“每每想到此事,我就愈发坚定复仇心。” “那么你想怎么复仇?”又有流亡领主问,“你还有多少男人战斗?” “至少三百人,如有必要,我还能再招募一些佣兵。”拉格纳答复颇为诚恳。 “最多五百人,的确很多,但霍里克和他的仆从更多。他们还有法兰克人这个可恨的外援。你有什么?”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拉格纳摊开手环视所有人,“你们觉得罗斯人可恶,是故意攻击你们的渔民。我流亡到了罗斯,和他们年轻的王公聊了聊,也知道了罗斯人的态度。” “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斯温德也猛砸桌子质问。 拉格纳先不谈罗斯人事宜,故意谈及很久以前的事。“丹麦只有一个大英雄,就是高德弗雷,可他的侄子哈拉尔克拉克背叛了大家,而哈夫根也并非一个睿智的人。哈夫根固然有不雅的名号,那也是在扞卫丹麦的权利,不像这个霍里克为了权力出卖给法兰克很多。你们臣服的是丹麦的英雄王,可这个霍里克,不值得你们尊敬。” “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当然不承认霍里克。”斯温德催他说正事。 “哈夫根如何?他举兵杀了很多人,在做的诸位都出兵了。咱们杀的是各路斯韦阿兰人,据我所知,当年我们突击歼灭的那个部族,被跑掉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已经给罗斯王公生了孩子。你们出兵参与了哈夫根组织的一切远征,罗斯人其实就是为了报仇,才疯狂报复你们。” 岛民和流亡领主从不知晓这一内情,他们大呼震撼。自然也有人说这其实是罗斯人找茬的借口,哪有男人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姬妾开战的。 不过,这的确是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顺着这个理论拉格纳继续道:“哈夫根死了,你猜他怎么死的?” “我知道。他的红龙号和罗斯人孤舰撞船,他掉到海里就不见了。他被大海吞没。”斯温德说。 “你们可知那艘罗斯船谁在指挥?” 循循善诱至此,斯温德等一票人大吃一惊:“总不会就是罗斯人的首领?” “就是他!他是一个年轻人,似乎被奥丁祝福了。他的运气一直很好,自身的实力也非常雄厚。我谈听到了罗斯王公对整个丹麦的态度,罗斯人本不想打仗,奈何他们在海泽比的人都被杀。他们无法忍受,这便积蓄力量要报复。所以袭击你们,也只报复的一部分……” “听起来你一直站在他们的立场辩解。我承认他们可能有道理,可他们分明是想把我们伯恩霍尔姆人困死。”斯温德愤愤不平。 “罗斯人就是在报复,而我,想毁掉霍里克的权势,还要报复法兰克人。” “所以你就这样和罗斯人合作了?” “是合作。我可是获悉了罗斯王公的真实态度,那个男人觉得敌人的敌人可以作为朋友。以往的恩怨先放在一边,现在我们都面临一个大麻烦。我们明明可以联手把丹麦王霍里克铲除。我甚至……” “你又想如何?” 拉格纳高傲地仰起头:“我应该成为新的丹麦王,然后与罗斯人、斯韦阿兰人签订条约,让这片海域的海盗行为终止,我们自由自在地做生意安居乐业,岂不是很好?” 恢复和平可是岛民的夙愿,就是和平简直是奢望。 拉格纳又说:“罗斯人希望我抢劫你们,但我阻止了他们。你们之间的争斗毫无必要,依我看,不如你们派出使者去一趟罗斯,如何能结盟最好不过。据我所知,罗斯王公很愿意接受新的盟友,你瞧,明明我砍了斯韦阿兰的王,我还是与他们成功结盟。停在你们港口外的大船有两艘就是我的,这就是解盟的好处。只要你们与罗斯结盟,至少罗斯人不会再袭击你们。” 不少人为之心动。 “那么,代价是什么?”斯温德谨慎地问,同时他心里也盘算付出多大代价买来罗斯人的住手。 “谁知道呢?”拉格纳耸耸肩,“也许只需要你们反对丹麦王的这一态度就够了。” 拉格纳这一说客办事办得好,他这说客也不过是客串,看来说服工作已经完成。 他说留里克封的御用海贼,按理没必要撺掇整个伯恩霍尔姆岛倒戈。 正如他表白的野心之成为新丹麦王,他需要冲阵自己的实力。他不需要真正统治整个海岛,毕竟这个岛本身也是多个大家族和大量自由渔民搭伙过日子罢了,只需要许诺好处,岛民大抵会自行加入。 石墙部族损失很多人,但部族本身也不是单一血统的家族组成。拉格纳分明可以从伯恩霍尔姆到吸收小家庭为新的族人。 议会庭中的众人暗暗分成两派,一派觉得可以试着和罗斯人做和平谈判,另一派还是打算继续观望一下。 至于坚定的反对派根本不存在! 斯温德是支持派,也恰是如此,论及外交事宜,他这个话事人势必要亲自去罗斯的领地面见他们的最高首领谈谈结盟的可能性。 白天,拉格纳一叶扁舟登岛,夜里,双方就结盟的可能性达成初步共识次日上午,这下变成两条船漂向虎视眈眈的罗斯三舰。 斯普优特照例下令全军警戒,看清了拉格纳归来,这才下令扭力弹弓卸力。 闻听岛民使者要登船,斯普优特便大船放下绳梯。 第一次见到恶魔般的罗斯大船,斯温德情不自禁先抚摸一番,再如爬墙一般登上大船。他刚一登上连带随从就被扣押。 直到拉格纳登船后解释一番所谓整个岛屿萌生了结盟的打算。 斯普优特灵机一动,“和我们的王公结盟?可以啊。不过兄弟们来了总不能空手返航。你给我们提供一些食物和别的宝贝。” “可以,我们只有一些臭鲱鱼。”斯温德所言不假。“你们封锁我们的海域,就不要奢望我们能拿的出多少宝贝。” “那就算了。看起来你是岛民的首领,抓到了你我就是立了功劳。” 其实斯温德还是带上来一些“见面礼”的,便是从岛中挑选十个女个女孩。这也是拉格纳说的,所谓罗斯人需要大量的女人,外来的女人并非为奴婢,而是单纯做妻子生孩子。 如此斯温德也就没了心理负担,又带了两个武装随从,首次坐着罗斯人的大船奔向东方的海域。 第804章 伯恩霍尔姆人在罗斯 斯温德为代表的伯恩霍尔姆人还没有去过东波罗的海,对那里的地理概况水文资料只有道听途说的了解。 虽然是拉格纳靠着一张嘴说的伯恩霍尔姆岛民要求结盟,斯普优特还是把此事主要作为自己的功劳。毕竟拉格纳是丹麦人,而将岛民头目一路带到诺夫哥罗德的人可是他斯普优特,一个老罗斯人。 斯普优特甚至一改常态,三舰直接飙船掠过了萨列马岛,甚至不绕至北边的墓碑岛补给一下。 他们在芬兰湾里一路狂奔,而三角帆依靠着南风向北冲且速度惊人,这令斯温德大为震撼。 风帆驱动船只不足为奇,奈何罗斯人的船不只是大,跑得也很快。靠着传统龙头长船和罗斯人比拼速度去战斗,就是自寻死路。 斯温德察觉到了自己所在一条东方的海湾里,经过一座沙岛后,前方赫然出现了巨大而连绵的围墙。 “这是哪里?就是你们罗斯人的家?”斯温德慨叹道。 甲板上吹风的斯普优特一脸傲慢:“这就是我们新罗斯堡。” “你们的首领也在此?” “他再更远的地方。听着,我们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总督老科努松对突然回来的海贼团伙非常奇怪,莫非他们刚刚冲到西方就抢到了太多的东西回来销赃了。 当他带着一众男人来到港口意欲搬运物资,看到船只的吃水线就知他们并无斩获。 老科努松昂着头大声质问:“你们莫非忘了带什么东西?你们回来干什么?” “我们要见王公!我要向王公献上礼物!”斯普优特扶着栏杆笑意盎然地吼道。 “是什么礼物?” “一个有意投靠的家伙。我们就在港口休整一夜,明日我们继续赶路。” 老科努松一定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当他获悉整个伯恩霍尔姆岛意欲与罗斯公国结盟,此乃大好事,他急忙邀请首次到访罗斯的斯温德及其随从吃上一顿大餐。 这位年老的总督甚至把使者直接放进了城市,如此斯温德也被罗斯人的巨城深深震撼。 无他,这里太大了!街巷错落有致,硬化的道路非常整洁,嗅一下没有异味。他最震撼的还是丰收广场那巨大的硬化平地,还有围绕广场兴建的高大建筑。 此时的新罗斯堡附近的农田已经完成春耕,以罗斯公国仍旧粗犷的农业,还是播种后就不怎么照看了。民众还有着五花八门的生产工作。 斯温德在城市所见刷新三观,他甚至非常向往起这里的生活。 老科努松有自己的想法,所谓愿意投靠的外人见得城市的伟大繁荣,势必加深他们投靠的确决心。 船只得了一些补给就逆着涅瓦河继续前进,正直融冰丰水期,他们不得不靠着划桨船牵引,并联合使用风帆吸收南风的推力。 庞大的拉多加湖就在身边,此时的湖泊形成了一条水运交通线。那是一些传统划桨船,运输的就是在奥涅加湖畔发现的石材。 石料是冰冻时期发现的,冰层解冻后,大规模的石料运输已然开始,一批石料已经运抵诺夫哥罗德。 南风伴随向北流的河水,沃尔霍夫河现在的通航处境有些尴尬,固然可以逆风航行,那速度还是逊于划桨船一路莽到南方伊尔门湖。 三船押韵着斯温德深入东欧腹地,这里的湖光山色何止令斯温德震撼,他惊呼发现了没有咸味的大海,之后才获悉那是巨湖。 名为诺夫哥罗德的城市屹立于河畔,河滩与延伸的区域有着大片的农田。 一副舒服的田园牧歌景象他看得眼馋,也更觉得离奇,想不到凶神恶煞的罗斯人还能自己生产物资? 短时间内这个老岛民接触到太多新奇的东西,他不得不接受罗斯人远远强于丹麦诸部落的事实。 斯温德站在诺夫哥罗德的港口,他与随从只是谨慎木讷地看着。 斯普优特等人时隔一个月又跑了回来,忙于内部建设的留里克听闻通报,不用多想定是出了大事件。 平静的生活总会因为一些突发事件所打破,留里克早有心理准备,就是获悉丹麦人又组团杀过来这种事他也不会觉得离谱,反正有人袭击就砍回去好了。他不想今年打仗,若是敌人要打仗,那就提前开战!即便明年罗斯的军事实力还能再提高五成。 他匆匆走出自己的行宫,甚至身着便服,带着随从快步奔向码头。只见一群御用海贼这般又跑了回来,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捞到了大好处。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回来太早了!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围观的人们都听到了王公的大声嚷嚷,尤其是斯普优特,他深知必须得给王公明确解释。何以解释?千言万语都不如一个人物的登场有用。 斯普优特就推搡着初次进入东欧平原区的岛民话事人斯温德,将之推到留里克面前。 “王公,我们带着一个宝贝回来了。” “什么宝贝?!斯普优特,你最好告诉我抢到了大量的琥珀。” “是一个宝贝。你瞧,就是这个男人。” “嗯?!”留里克十分无语。斯普优特的话实在是无厘头,难道被其推出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还能是宝贝? “这是何人?”留里克眉头紧锁耐着性子问。 斯普优特挺起腰杆:“不如,您来听听他的说法。” 所以,当留里克审视这个男人的时候,男人斯温德一样在审视眼前的高大年轻人。瞧瞧现在的场面,大概有上千人聚集在码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似乎还有更多的人凑过来看热闹。显然能有这样大的号召力的男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其人就是罗斯人的最高首领。 斯温德战战兢兢,双腿的震颤根本不是脑袋就能控制的。 “我……我是博恩霍尔姆岛来的。我是一个使者……” “什么?博恩霍尔姆?”留里克眼神瞬间犀利起来,眼前的男人其貌不扬感觉很无聊,如果和博恩霍尔姆岛有所关联,那就完全不同了。 留里克再三询问一番,赫然获悉了这一惊人的事实——博恩霍尔姆岛民派出了使者,岛民的目的非常纯粹,即希望与罗斯媾和。 “你是使者,很好!可是,你说话算数吗?我不太信任你。你看起来就像是乞讨者,衣着稀烂,一个低贱的人不配与我交谈。”留里克故意趾高气昂摆出王者的架势,一来他是真的傲慢,二来也是吓唬一下使者。 斯温德并未被吓到,他不敢以硬对硬,于自己的荣誉也不会承认自己的低贱。他沉住气声明:“我们的岛没有最大首领,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他们推举我做临时的首领,我带着他们的和平祈求而来。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罗斯人……能够停止对我们岛民的迫害。” “我迫害过你们?”留里克挠挠头,赫然想到确有其事,或者说首开纪录疯狂袭击博恩霍尔姆岛,他就是始作俑者。“哦,是有这么回事。你们是丹麦的走狗,打你们是应该的。” “大人,至少给我们一个活路。我们想要和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要谈?可以。不过……” “如何?” “你不可以如此邋遢的形象见我。”说罢,留里克就直令斯普优特和拉格纳,“你们二位把这个如泥巴里钻出来的家伙拉走,去把他一身的泥巴洗干净,脏头发洗好。明日我再和博恩霍尔姆使者做正式的交谈。” 留里克自觉自己的决意是聪明的,博恩霍尔姆岛本身虽不大,其上的岛民绝对得有五千人,即便这些年来被经常性的攻击。 他们派出使者要求和谈。和谈当然可以,只要付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代价,和平条约就能签署。 当然,他们只能与罗斯签订不平等条约,罗斯必须占有重大便宜。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顺势而为讨要好处。该讨要那些好处?这就需要花一些时间研究一下。 留里克令使者沐浴更衣换一身合乎身份的干净衣服,顺便也是让此人见识一下罗斯人是怎么生活的。 因为罗斯公国核心区的生活状态不仅是安定和平,物资生产效率的大幅提升带来的是“物资大充盈”。 与工业时代的物资充沛度固然远远比不了,比起域外部族的所拥有物资,罗斯就有着巨大的优势。此乃一种名为“软实力”的剑,留里克也看到了,于这个时代毫无家国情怀、多是搭伙过日子的各路维京部族,谁能提供更好的生活方式、更多的生活物资,域外民众获悉了消息就有很大的概率自发移民。 当夜,使者斯温德一伙儿吃到了面包也吃到了烤肉。他很不解罗斯王公以如此丰盛美餐招待是为了什么。他只能主观的认为罗斯人愿意彼此和平,这顿美餐就是和平信号。 斯温德猜得是正确的,但没有完全正确。 时代又不是过去,本着东方之魂的留里克就是讲究款待一下域外使节,以彰显罗斯王公的慷慨,以及满足身为一介大国最高统治者对光荣的追究。 换上一个部落首领来觐见,几顿美餐和温暖住处都是少不了的。 而留里克在晚上与归来的人们开了个小会,他弄清楚了斯普尤特一行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他丝毫没想到,拉格纳才是整个媾和企划的提议者和执行者,斯普尤特所为实为顺水推舟。 整个博恩霍尔姆岛已经实质上脱离丹麦,他们欲与罗斯结盟? 留里克刻意要听听拉格纳的意见,故被特别闻讯后,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拉格纳索性不再沉住气,直接点名了自己的目的:“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可恨的丹麦王霍里克。你说过的,有意支持我做新的丹麦王。倘若我成功了,我的丹麦也与罗斯结盟。留里克,你定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我要在丹麦世界积极找寻反国王的人员,组织起来找到时机发动袭击。届时我们联合行动,定能成功。所以我们需要博恩霍尔姆岛上的那些人,他们值得被拉拢。” 向丹麦开战是玩一票大的,留里克其实还是心有芥蒂。他相信丹麦有着强悍实力,罗斯要拥有绝对的军事优势,仍需要几年时间的力量积蓄。 拉格纳的诉求是有建设性的,由他整顿流亡的反国王人士,组建联军后再行战争。拉格纳自己基本难以独自完成大业,他需要罗斯公国的军事支持。 博恩霍尔姆岛民要求恢复和平就必须付出代价,拉格纳要在罗斯的支持下做新丹麦王也必须支付好处。 当然要索要大量的好处,否则罗斯凭什么帮他拉格纳? 未来索要什么好处未来再说,现在留里克只想要一个——整个博恩霍尔姆岛民的臣服。 留里克索性下了很提气的决意。 “我何必与他们结盟?我要那个岛屿划归我的统治,我甚至可以委任一个总督,迁移一些岛民到内陆地区。我要他们的岛屿飘扬我的旗帜,游荡的渔船也挂着我的旗帜。我还要他们组织军队在必要的时刻去攻击丹麦王。” “啊!这个要求……”拉格纳根本想不到罗斯王公想来一记鲸吞。 “怎么?你觉得我做不到?” “你一定做得到。只是,仅仅因为一场谈判,他们就能臣服于你,我觉得很难。” “一般理性而言是这样。”留里克耸耸肩,戏谑道:“他们不是渴望和平吗?我就给他们和平。如果他们的使者不接受,那就继续战斗咯。” 站在留里克的立场,伯恩霍尔姆距离丹麦很近,距离罗斯公国最近据点还是太远。 倘若当地岛民臣服了,罗斯也会因为天高皇帝远的因素难以直接统治。即便选择直接统治,治理的成本也太高了。 他给自己设了一条底线——岛民不能给丹麦王霍里克卖命。 休息了一夜的使者斯温德无比期待着与罗斯王公的会晤,由于得到了款待,想来这次会晤必有非常成功的成果。 他在吃过早餐后,被士兵催促至王公的行宫,于此再受一番检查,以绝对手无寸铁的姿态面见留里克。 他谨慎地进入殿堂,只见以身披白熊皮大男子随性地坐着,其人面前有小桌,桌上有酒有小食。这都不算什么,且看那木墙上挂着的一圈熊头实在威武至极。 斯温德想说些什么,不料留里克先行开口了。 已经没有任何客套话语的理由,留里克以命令的口吻给予使者一道选择题:“你们伯恩霍尔姆人,要么作为我的附庸,年年向我进贡,挂上我们的旗帜,要么……依旧保持战争状态!” 听得,斯温德脑袋瞬间大起来。他本是想到罗斯王国会有这样的要求,他们还真提得出口。 眼看在场并没有其他的贵族,之后坐在熊头之下的披甲武士。 斯温德倒吸一口凉气,搞不好自己拒绝了,活着离开几无可能。 第805章 鸡肋式谈判 斯温德必须立刻给予答复,他陷入巨大的纠结,面对罗斯人咄咄逼人的态势,显然没有拒绝了理由。 他的眼角瞟一番坐在两侧的武士,试探性的问:“难道,就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第三种选择?”如此闻讯留里克差点笑出声,“不!你必须现在做出选择。听着,你们的岛时候得到安全捕鱼的机会,就看你的选择。” 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如此压抑的场面压得斯温德几近呕吐。 他忍着难受又试探性问道:“如果我完全同意了。代价……又是什么?” “代价?如果作为仆从,你们当然要付出代价。你做出选择吧!我不要你再磨蹭下去。”说着,留里克昂起高傲的下巴,先是蔑视地瞪一眼使者,又望向敞亮的户外。他故意点拨:“如今的天气真不错,很适合航海。我的大军有段日子没有战斗力,他们渴望战斗,他们的剑与斧渴望饮血。” “这……罗斯王公,这是何意?” “你在装糊涂?” 斯温德的确在装糊涂,虽说他不太相信罗斯人会为了博恩霍尔姆一座破岛就真的今年就发动大举侵入,可罗斯王公已经亮剑。 “我同意!” 他自觉已经别无选择,为了避免灾祸只能认同。 “很好。”留里克拍了拍手以示赞誉,“你做了聪明的选择。” 斯温德整个人虽是坐在地上,他佝偻着背努力昂起头,以复杂的眼神凝视高坐的王。“那么,我们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 留里克也探着脑袋,面色上充满胜利者的愉悦:“你们当然要付出代价,大概也是你们可以支付的代价。我从其他人嘴里获悉了你们的现状,想到你们可能用一堆臭鲱鱼进贡,还是算了吧。” “你们,打算要什么?” “人!” “人?” 斯温德有些不解,不过细思一番愈发觉得可怕。 “就是人。你们的岛屿最有价值的就是人。你们的女人多吗?”留里克故意问这个。 “女人?并不多。” “孩子呢?” “一样不多。” “你在敷衍我?”留里克笑了笑,“那么空有一身力气的孤独男人很多咯?” “至少没有你们的多。” “呵呵。我看你就是想激怒我。你还有你的岛民很可能并不想归附,这都无妨,因为毁灭你们并非难事。说吧,你们的岛民可有五千人?” “是拿得起武器的男人有五千。”斯温德昂着头说得堂而皇之。 他本意是向罗斯王公小小的示威,五千之数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这个数字的确给了留里克一点触动,他不相信这是真的,或许对方可动员的兵力至少也有两千以上。这的确是很大的数字,放在很久以前罗斯为警觉一番,而今已经不算什么,只因罗斯可以动员更多的兵力。 留里克并不喜欢这个名叫斯温德的使者,显然这家伙并没有被罗斯公国的繁华震撼到。就是这样的岛屿,即便臣服了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团伙,一个潜在的林登万。按理说这些家伙没有吞并的必要,公国一定要把触手伸过去,显然就是靠着他们牵制丹麦。 这一刻,留里克又想到了拉格纳的说法。 斯温德对臣服一事很纠结,现在的留里克也觉得此事开始变得鸡肋。 也许不该逼他们太紧了? 终于,留里克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斯温德,你再提出任何的条件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你必须遵从我的几个决意。第一,必须强制移民五百名年轻女子进入罗斯作为我的臣民。第二,你们的渔船必须开始悬挂罗斯旗帜,我们的船只将袭击那片海域所有无旗渔船。第三,你必须坚决反对丹麦王霍里克,终止对丹麦贸易。第四,让你的岛民有权自由选择,我邀请一些人移民罗斯。” 四大条款句句入耳,斯温德惊讶于罗斯王公似乎除了这些就没有更多的要求。岁岁纳贡的要求呢?似乎没有? 他勾下头仔细分析一番,首先如果挂了罗斯人旗帜就能免于攻击自由捞鱼,似乎这是大好事,也等于说明来自丹麦的船只可以随便袭击博恩霍尔姆船只。渔船挂旗一事,给予外人的感官自然是岛民归附罗斯,也意味着整个岛屿在反对丹麦王霍里克。 罗斯王公的要求很奇特,似乎罗斯反对的就只是现在的丹麦王本人而已。 让岛民有权自由移民,这要所谓的条款更为奇妙。想想自己不过是一个推举出来的话事人,能在岛上定居的人来源五花八门,他们想来来想走走,没有强权可以约束,他们若是乐意给罗斯王公做臣民,要走也没人阻拦呐。 唯一让斯温德纠结的便是第一条款的提供五百名女子。 他答应了后三条,唯对第一条款深表担忧。 “我不是岛主,只是被他们推举的话事人。我不能命令那些人交出他们的女儿,如果你执意这么做,也许只有你亲自对他们下达命令逼他们就范。” “荒唐。”留里克一拳猛砸桌案,强作愤怒的脸又露出笑意:“我觉得我们的交谈愈发无聊,我难道是与一个没有权限的人做和平谈判?你既然不能负责还要说什么?” 斯温德为了难:“大人,我只能对一部分事务负责。但是交出五百名女子这件事……她们是人,可不是牲口。” “你该不会以为我索要女子是为了做牲口的?实话告诉你,我是仁慈的,这些女子将赏赐给我的战士做正妻。他们都是奥丁的战士,需要有一个金发的妻子。我的仁慈是有极限的!看来我们也不需要再谈了。来人啊!” 留里克一声令下,两侧的武士皆起身。 斯温德着急了想要再聊聊,即被一众武士叉出去,旋即扔到暂住的宿舍歇着…… 一个为和平谈判而来的使者竟缺乏权限,既然这个斯温德不能许诺绝对的投诚,自己这番做出了让步也是无意义的。 透过这场无聊的谈判,博恩霍尔姆岛如今真实的内部政治状况如何,留里克有了直观的认知。 斯温德在辩解的时候说了一些废话,其中一些话语不慎泄露了真实信息。譬如岛上是一些大家族推举话事人,他斯温德也是大家族中的一个族长罢了。斯温德能管住本家族的事务,其他家族管不住。 这倒也是个好事,倘若博恩霍尔姆岛的民众,每个小家庭就是一个政治单元,分明很容易被罗斯各个击破。 一个新的计划开始浮现于他的脑海。 …… “干脆举兵出征吧!”夜里,躺在床铺的留里克猛然厉声一句,这可吓得斯维特兰娜猛地坐起。 “啊?!战争?说好的不打仗?你……” “可恶。我就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兰娜又轻轻躺下:“打仗,你要打谁?卡累利阿人不是灭亡了吗?” “自然不是他们。我改主意了,博恩霍尔姆的使者简直可笑,我要御驾亲征,逼那个该死的岛臣服。我甚至有信心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战而胜?” “正是。” “好吧。你是王公,一切你做主。”兰娜死死拽着自己男人的胳膊,带着笑意:“我也去。” “你?你去干什么?有了身孕不该乱走。” “恰是如此我更要跟着你。我肚子里的可是王储,所以我必须去……” 这算是一种胎教吗?想来她是待在伊尔门湖畔腻了,想要再去外面闯荡一番见见世面。 “好吧,我们一起。” “嘿嘿。”她笑得很甜美:“我可是个瓦良格女人。” “哦?还以为你是个美丽的斯拉夫女人。” “都是。哦!我是个罗斯女人,你的女人。” 斯维特兰娜这番在此撒娇,她是出于自己的本心,也是在全力以赴加强自己在罗斯宫廷的身份地位。她欲努力的讨好,要做一个妩媚的女子,也要做一个瓦良格女战士。 这一切留里克都很受用,作为一个男人,留里克更乐意听着她在自己怀中的娇嗔喘息,那才是给男人喝的最猛的迷魂汤…… 他只能感慨一个奥托真没看走眼,给自己选的兰娜真就是众多妻妾里最漂亮的那一个。小时候还不是很明显,现在真是五官立体尖下巴,深海蓝瞳大眼睛,最关键在于一双大长腿。她本是偏瘦的,一双长腿不止赐予她不凡身高,更显得整个人苗条与灵动,而女人引以为傲的地方成长的可是一点不含糊。 恰是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子经历过战争,她曾作为一般战士持弓奋战并真的杀死过敌人,这对老罗斯部族出身的战士们是很大的触动。 毕竟是一个斯拉夫女人来做王公的正妻,她够格吗?哦?!她像瓦尔基里般斩杀过敌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过几日要再开一个会议,既然留里克敲定了一定要以武力逼迫岛民选择,已经没必要和使者斯温德废话。 休息一番的斯温德又被提溜到行宫里,他想了一夜几乎没有睡觉,还是想不通罗斯王公到底想干什么。 同样对谈判结果模棱两可的还有拉格纳,不过他还有别的事可以做——和自己留在诺夫哥罗德的族人、家人聊聊。 拉格纳甚至参观了一下罗斯人的学校,这是他近距离观察那些年龄也不大的“智者”在向一大群孩子灌输什么东西。 因为,他的大儿子、坐木轮椅的伊瓦尔,也被拉到学校去学习。 不过是离开一个月的时间,长子已经学到了一些东西,最关键的莫过于诺斯语的拉丁字母的拼读模式,靠着死记硬背记住这些字母和拼读法则并非难事,以至于小小的伊瓦尔可以勉强去拼读公国发放的文书。 伊瓦尔实际还涉猎到一些更高深的东西,他一个七岁男孩如何深刻理解诸如米德加德(人类世界)是一个巨球以及北欧是一片极北的小世界云云。 伊瓦尔向自己的父亲口述了一些东西,他自己不怎么明白,却给了拉格纳莫大的震撼。 罗斯人竟然知道这个世界的面貌吗? 他们竟知道博恩霍尔姆岛的精确位置?也知道通过丹麦海域的最短航线? 拉格纳是落魄的领主,他的地位决定了他必须有着更多的考虑,也自然意识到一幅地图的重要性。他对这片海域有一定了解,知晓一些岛屿的位置,至于更远的地方就浑然不知了。 他就要求自己的儿子上课之际盯着年轻教师在松胶混碳粉所造黑板上画的图案,靠着死记硬背也得给自己事后靠着木棍沙土作画的模式复刻。 如此,拉格纳首次大概明白了整个波罗的海的形状,以及关键的哥特兰岛、墓碑岛、瑞典梅拉伦湖相对于整个海域的位置。 顺着这个思路,恐怕同样是御用海贼的斯普尤特,这家伙手里有标注特别精妙的地图,否则他们的大船也不敢堂而皇之在海域乱窜。 拉格纳没好意思问,二来也怕引起罗斯人的不满。 既然罗斯有名为纸张的如厕后擦腚宝具,他们的文书也是用另一种纸张书写的。拉格纳索性就在一张柔软的手纸上图画出粗略的地图,折叠一番保存好。 但拉格纳根本想不到,留里克王公分明不想与博恩霍尔姆人好好谈判。 接下来已经不是密谈的范畴,甚至在会议之前一份消息不胫而走。 罗斯热打算继续战争吗?罗斯要直接征服博恩霍尔姆? 该消息令男人们心里痒痒,在他们看来打仗是捞钱财富和荣誉的好事。甚至王公做了兜底,所谓个人受伤能被救活,倘若战死了子女也能衣食无忧。 此乃拉格纳所见所闻,气氛感染客居于诺夫哥罗德的整个石墙部族,跟着拉格纳流亡的男人们多半无所谓他个人的野心,只想坐上罗斯人的船捞到自己的好处。 是啊!博恩霍尔姆人非亲非故有无经济的往来,倘若砍杀他们,谁会有负罪感?反而会让罗斯人刮目相看。 一场气氛颇奇妙的军事会议就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议会庭召开,无出其右的是这场会议,博恩霍尔姆使者、话事人、理论上的首领斯温德也被揪了过来。 斯温德也听到了那些传闻,眼看会场的气氛,他气的牙根痒痒,自己分明就是被罗斯人的那个年轻的王给骗了。什么许诺可以和平?终究还是要打! 与会的人们尽是赳赳武夫,他们毫不犹豫拿可怜的斯温德开涮,纷纷扬言轻轻松松征服博恩霍尔姆。尤其是阿咧开,他公开的耀武扬威,弄得斯温德只能忍辱负重。 留里克姗姗来迟,在会场之外就以听到内部的聒噪。 随着他的入场,混乱戛然而止,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瞪着罗斯的王公。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尤其是你!”留里克非常不可取地右手直指斯温德:“本来我是想与你谈判,也对你做了一番让步。但是我想明白了,在战场上你们得不到的和平,你居然妄图通过谈判获得?荒谬!我与你们岛民激战多次,每一次都是我轻松胜利。我改主意了,我要御驾亲征,就在今年让你们的岛民臣服于我!” 斯温德一口汗水,索性摘下棉帽,他呲着犬牙豁出去站起来,愤怒嘶吼:“如果你们真的选择战争,我们宁可战斗。不要忘了,我们都是维京人,谁怕谁?!” 他如此嚣张,瞬间引爆整个议会庭的气氛。在场的众人纷纷拔剑,多达二十支剑闪着寒光抵近其脖子。 反观斯温德依旧愤怒状,他丝毫不畏惧。 留里克耸耸肩,这个使者真的被戳死了事情也不好收场。 “兄弟们保持镇定。”留里克令众人坐下,又郑重地宣布:“征服是必须的,但是……也许这并不会演变成流血冲突。” “此话怎讲?”斯温德猛然询问。 “蠢货!我要的是臣民,不是尸体。当我的大军登岛之际,岛民真的愿意拼死抵抗?所以我要留着你,让你告诉他们臣服我的好处。也让他们看看我的大军,威慑不臣者,诛杀反抗者。” 第806章 以渔之名的远征 留里克要发动一场对博恩霍尔姆岛的战争,它是战争也不是战争。 他的要求令大家倍感意外。 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把大军开过去,当地渔民就会乖乖投降?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阿里克、斯普尤特、梅德韦特等人都觉得不靠谱。 拉格纳作为客人,他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存在,只是当时自己登岛与那些人谈判,岛民可是快速拉出一支军队准备迎战的。 这一消息他自然告知了留里克,并请求罗斯王公好好思考一下。 “你的告诫很重要,所以我必须做好两手准备。能以武力威慑他们乖乖投降最好,倘若他们选择战争,那就打吧!我默认他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个强军,显然他们并非如此。我姑且就尊重他们的实力,我自然要拿出罗斯海军的强劲实力。” 留里克下令集结一直军队发动远征,如今正是盛夏的农闲时期,动员一支一千人规模的军队并非难题。 一千人说多不多,说小也不小,只是这样的规模并不能彰显罗斯的军力。 但留里克打算令罗斯海军主力舰尽数出征,首先“八八舰队”悍然集结,另要集合二十艘标准型武装货船(兼顾渔船)同行。 如果只是集结“八八舰队”冲过去,大抵是单纯要打仗。 当他宣布还有二十艘货船的时候,一些聪明人已经猜到王公的另外意图。 因为那些所谓的货船,她们的确是货运船只,但也保留了抛下拖网以及人力绞盘收网的机构。 这个时代自然不存在尼龙等轻便又惊人韧性的材料,渔网皆亚麻编织。这样的网可以编得非常巨大,使得拖网捕捞得以实现。当然它的实现是建立在亚麻纤维大量获取的基础上,而今罗斯开辟了环伊尔门湖亚麻种植区后,昔日较少获得的亚麻资源而今颇为充足,大规模制缆绳、渔网就是本地斯拉夫妇女的挣钱活计。 虽无声呐这样的高科技,纵使是风帆大船拖着大网在海里面巡游,也能捞到大量好吃的鲱鱼。 即便每次出航后渔网都要进行大规模的修补,比之获利,修网花费的费用可是少之又少。 因为波罗斯海的维度跨越大大高于地中海。何况地中海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中海气候,使得海域的南北两岸的气候差不多,其海水的温度、养料等也是广泛区域的统一。 波罗的海情况有所不同,尤其是进入夏季,最北的波的尼亚湾与最南的泛丹麦海峡海域,水文差距很大。 如果可以选择,鲱鱼群最喜欢奔向温暖水域。 盛夏季节,罗斯人老家的波的尼亚湾海水只有10c,温暖一些的芬兰湾水域提高到15c,而丹麦海峡海域已经突破了20c。如此高的水文自然拜白大西洋暖流和太阳射角所赐,大量来自大西洋的养分直接顺着海峡灌入波罗的海,就在整个丹麦海峡的海域制造富养带。 虽然各路维京部族不太明白其中的缘由,他们靠着捕鱼过日子,通过连年累月的经验也知那片海域、什么时节是捞鱼的好时机。 西波罗的海有着全海域最丰沛的渔业资源,那里可以捕捞到犹如男人小臂长的巨型鲱鱼,亦能猎杀白鲸、小须鲸和大量海豹。 客居的丹麦人透露了这些消息,使得罗斯公国的民众开始设想重大可能性。 留里克的决意无疑是顺了这种“扩张渔业经济区”是思想。 博恩霍尔姆岛恰好就在这片渔业丰沛区内,以前罗斯人没机会掠夺,而今就有一个机会。 军事会议结束了,留里克下达了一番命令就领大家分头准备。 阿里克的任务是集结第一旗队,虽然战士们已经分散出去捞鱼了,现在就当尽量集合出三百人。 斯拉夫旗队也当动员,至少也得选出二百名极难晕船的男人登上大船。 第六旗队的年轻人中的所有男孩暂停上学,拿起武器全部加入行动,如此又可增添近二百人。 王公的卫队中选出一百人参与行动。 至于剩下的三百人缺口,问题更好解决,便是从臣服的部族里征召战士,譬如维普斯人和吕迪人,这两家凑数的成分更大一些,然留里克想好了,一批生力军就从苏欧米人中薅过来。 留里克所谓的一千人就只是罗斯公国的一千人,拉格纳自然要带着自己的兄弟们也同盟军的身份搀和进来,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出多少兵也是拉格纳自己的意思。 远征动员令开始下达,军队开始集结! 关于战争是针对谁、战争的目的、战争的进行方式,皆以纸质文书的形式下发。 环伊尔门湖的庄员民都知晓了战争之事,不过战争与他们并无关系。如果有谁开始忧心忡忡,莫过于那些庄园主们。他们将自己的小儿子送出去给罗斯王国当骑兵,冬季骑兵进攻窳劣的卡累利阿残部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新的战争分明是公国大战另一伙儿瓦良格人。这分明是瓦良格人的内战!是强者们的决斗!自己的崽子去凑热闹岂不若找死? 难道骑兵还能在海上奔跑吗?那些战马不是纷纷卸下马鞍去繁衍小马驹了吗? 留里克下达的征兵令的确涉及那些做了骑兵的庄园主的小儿子们,所有的骑兵会以步兵的形式参战,其中也包括十名佩切涅格人。宝贵的骑兵即便下马作战也极为宝贵,他们皆当作为弓手实支援之势。 王公又令,大军当在墓碑岛完成战略集结,集结之日必须在七月的最初三天内完成。 命令来得突然,信使行舟也最快速度前往罗斯堡老家方向,也不能在约定的时间把北方的部队拉过来。公国的精华区已经挪到东方数年,留里克动员的也都是东方的力量。 按照他的设想,罗斯军队和丹麦同盟军,连带着操纵船只的职业水手,合计会有一千四百人的规模,并分乘多达三十六艘大型船只,平均分摊到每一条船实在显得浪费空间。 实则不然,二十艘标准型武装货船各个带着巨大的拖网,其上人员也都是一撮渔夫。留里克早年与一些族人签订了捕鱼协议,他们租赁王公的船只捞鱼成为一种特殊的佃农,而今破渔船换成标准型货船/渔船。破船是二十艘,新船还是二十艘,他们鸟枪换炮,而今必须履行契约,在战舰的护卫下去南方海域捞鱼。一条渔船由一个家庭掌控,只要再加入一些士兵,就是不错的战斗单元。 战士大部分还得待在十六条战舰上,一部分人则拿着弓矢待在武装货船。 留驻在伊尔门湖的大船纷纷顺着奔腾的沃尔霍夫河水进入拉多加湖,继而进入涅瓦河,先行在入海口泊地集结。 出征日期与夏季祭司颇为接近,索性留里克就把夏季祭祀的六月二十八日定位出发日。 但一个奇妙得令他无语的情况发生了! 一条威风的大鲨鱼巡游海洋,身边往往会跟着一群印鱼凑热闹占便宜。 关于出征博恩霍尔姆岛实为武力威慑逼他们投降这件事已经随着公开文书贴在丰收广场的公告栏,整个新罗斯堡的民众都知道王公的决意。本城的聪明人极多,一个去西南海域大肆捞鱼的机会摆在面前,如何不利用呢? 在维京社会里,鱼肉与麦子皆属于主食,绝大部分沿海的部族不具备生产麦子的能力,他们的生活基本绑定在捞鱼。新罗斯堡吸引了各路民众来此贸易,人口的膨胀也催生出五花八门的行业。 何止官方的大型造船厂,因为只有在人口稠密的区域才有更多的订单,来自梅拉伦和老罗斯的造船匠人可没闲着,虽然他们的技术还停留在造传统划桨长船上,一样收获订单。因为订货的不只是本地人,还有芬兰苏欧米人。 如今,整个芬兰湾的渔船飘扬着罗斯的旗帜,曾经缺乏能力又行事谨慎的芬兰人,而今堂而皇之地海洋捕鱼。 一批芬兰有财富的人开始完成船只升级,独木舟换做了维京长船,也引爆了他们更疯狂的捕鱼野心。自然被册封的芬兰统治者的耶夫洛,他也能组织一支非常传统的维京船队,就像最传统的维京人那样实现海上生活。如果有一伙儿人,他们的船像是维京长船,打扮像是维京人,武器像是维京人,语言也能说诺斯语,那么他们就是维京人。现在的耶夫洛就能组织起这样的一支队伍,他们是一伙儿“矮个子黑发”维京人。 即便芬兰湾的海水盐度低,制盐成本的确是高,妄图卖盐来赚钱自然是根本无法与大肆输送好盐的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如果造盐只是为了自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盐是一种刚需,不仅人要吃盐,还在于它是性价比最高的肉食保鲜的媒介。 人们达成了共识,西南波罗的海有着整个海域最好的渔业资源,谣传那里的鲱鱼总量是芬兰湾、波的尼亚湾的十倍二十倍,比哥特兰岛海域还强数倍,就仿佛只要冲到丹麦人的海域捞鱼就必然大丰收。如此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把鱼弄回来! 现在是六月的尾巴,气温虽然正宜人,然寒冬也不远了。最早儒略历的十月就会降雪,只要有第一场雪,剩下的日子就是一天比一天冷。遂当盛夏的大祭祀结束,聪明的家庭就得制作咸鱼肉干预备过冬。固然公国现在有着充沛的粮食物资,真把生存完全建立在吃麦子上可谓愚蠢! 聪明人要做两手准备,因为大量的人员手里没有田地,通过钱财买粮食多少感觉不靠谱,唯有捞鱼的技巧是牢牢把握于自己手中。 留里克就在新罗斯堡,望着开始建造三楼的宫殿,他的心情无比舒畅。 既然大量的民众蠢蠢欲动,要自带干粮、武器、船只随军出征,或者说是接着军队的无谓搜刮丹麦渔场,何必做什么阻挠呢?恰恰相反,此乃大好事,作为王公的留里克公开宣布大力支持。 整个新罗斯堡市场的盐已经被买得干干净净,留里克自己就是大买主。 输送盐的巴尔默克人大赚一笔的同时,那些极高成本煮盐的本地人也扩大了生产,继而也带动了本地区烧炭窑子和黏土狂的生意。 但留里克此行并没有带太多的粮食,显得此次远征一反常态。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武力威慑强迫博恩霍尔姆岛民投降的远征,事实上的被公国的老百姓发展成了“掠夺鲱鱼运动”,军队也当顺意民意,就主要以丰沛渔获为食。 一条鲱鱼掐头去尾,再把内脏剖掉。鲱鱼的细麟无所谓,无论男女皆可将之塞进嘴里嚼食咽下,这也是维京人最传统最纯粹的吃鲱鱼方法。 没有足够的盐去腌鱼如何是好? 只要把鲜鱼处理一番,靠着海风直接风干,亦或是篝火边烤成肉干即可。只要鱼干变得干硬,挨过剩下的三个月进入冬季,一切便都没了问题。 留里克亲自参与到夏至日祭祀中,同一天舰队。 公国舰队的主力大部分在涅瓦河入海口的泊地集结,它被留里克谓之为喀琅施塔得泊地。就是因为海湾深处横亘一座科特林岛,使得涨潮退潮对新罗斯堡的影响小很多。留里克这是没有能力,如果可以他就顺着沙洲的走势建造一段狭长防波堤,使得泊地变成相对的静水。不过这一工程直到另一位面的2019年才完成。 任何的海滨城市都要面临海潮侵蚀的问题,好在新罗斯堡距离涅瓦河入海口有一小段距离,同时还有一批沙洲做拱卫。 大量的船只完成当日的捕鱼工作就在涅瓦河的河道区冲滩故意搁浅,如此完美避开海潮侵蚀。渔民遂在岸上晒网补网,同时修善自己的船。 每一天总有船只在外捕鱼,也总一批船在修修补补。 现在,昔日热热闹闹的河滩突然冷清,反而是停泊大船的泊地热闹非凡。 各路人士坚决要凑这个热闹,各路商人各怀鬼胎。 原则上大家对丹麦人素无好感,而今得这掠夺渔获的机会就不该放过。不少人干脆也不打算真的好好捞鱼,既然存在着王公的御用海盗,其他兄弟如何不能亲自去做自由的海盗?侵入丹麦海鱼,针对不挂罗斯旗帜的船只就去劫掠,就算丹麦人展开保护,兄弟们还有公国大舰队罩着不是? 旗舰阿芙洛拉号几经修补,她去过温暖的大西洋海域,故而船底发现了附着的藤壶。藤壶被清理掉,船壳的木板也部分更换。她已经是劳苦功高的老战士,而今仍要做旗舰,奈何已经不是最有战斗力的一艘。 留里克坐镇旗舰,看似辞别了家乡父老,奈何一众“父老”就是紧随其后。 到底有多少条划桨长船跟随?只怕有一百艘! 他站在船尾甲板目测了一番又稍稍清点,感慨这数字应该破百了! 事实是多达一千五百人自带船只入了伙,无论是带渔网还是单纯的钓竿,他们就是要深入丹麦海域掠夺。这些划桨长船皆换做了三角帆,成了有别于丹麦船只的最显着的特征,而桅杆上飘着的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则是直白的身份证明。 表面上留里克会带着一千四百人的大军远征,实际背后还有一千五百人的后备军。 难道这就是全部吗? 当这支舰队进入到赫尔敏基港口,当耶夫洛获悉了出征之事,来自芬兰的生力军可不只是耶夫洛亲率的二百人,竟还有后续的三十条长船的四百余芬兰渔民。 可当这支混合船队进入墓碑岛做补给之际,干脆又引出一批瑞典人入伙。 已经是留里克规定的最后一日的,浩荡大军的抵达惊得商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当获悉罗斯王公主动对丹麦海域动武,事情就变得更为微妙。 商人们没心思做生意了,不如操纵船只跟着罗斯舰队的步伐去南方海域碰碰运气。 所以,站在使者兼话事人的斯温德的立场,他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可能这就是命运吧!罗斯人组织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巨大船队,或有五千之众冲向博恩霍尔姆。 岛民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全岛民众的人数恐怕都不如这支船队,如果罗斯王公愿意,他分明可以杀到丹麦去砍了丹麦王的脑袋。 可是王公留里克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庞大的舰队已然奔赴南方,下一个目的地——萨列马岛。 既然事情成了这个模样,留里克觉得萨列马岛的那群老海盗也被闲着,令他们把自己的长船推到海里,固然对他们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有此机会一并入伙算了。 …… 罗斯人的墓碑岛突然出现大型船队,罗斯公国几乎倾巢出动冲向丹麦海域,这是挑起对丹麦的战争吗? 当消息传到瑞典王比约恩的耳朵里,信息已经严重失真。 他有些懊恼自己不是这支大军的指挥者,想着彼此仍是盟友的关系当出兵表示一下,既然他们已经南下,事情就算了。 近年来墓碑岛愈发繁荣,罗斯人自成一体的贸易线路使得自己的比尔卡港都黯然失色。虽然梅拉伦湖的贸易经济以比尔卡港为核心,市场规模根本不能和罗斯比。 羡慕产生嫉妒,嫉妒萌生仇恨。一个恶念在他的心头转瞬即过又被立刻否决:“也许我可以趁他们空虚偷袭一下?哦!不!我若是这么干了,其他部族不会帮我,紧靠着梅拉伦人根本敌不过罗斯人的事后算账。” 他只得悻悻然作罢,继续过着自己的平静日子。但罗斯人不得不防,因为他无法保证愈发强大的罗斯不对瑞典的控制权产生浓厚兴趣。 这一问题本就棘手,罗斯人一直在比尔卡拥有酒馆,又公开销售铁器等物资,每年也是他们大肆用银币购买物资,每一年都能听说一些人离开湖泊移民罗斯的传闻。 奈何比约恩这个国王混得就是个盟主,他的权势来自篡位,得到的也是其他部族名义的认同而已。 似乎,他也只能看着庞大的梅拉伦湖被罗斯公国吸走财富和人口。 他,的确束手无策。 第807章 里加湾的野望 当罗斯舰队在萨列马岛停泊之际,岛民终于一度罗斯公国海军的风采。 他们无比庆幸做出了正确的站队,这支庞大海军并非敌手,他们自己也将划着船加入其中。 还要再做偷袭劫掠的海盗吗? 罗斯王公显然不屑于做这种事,高贵者有高贵的做法,比如带着大军直接杀过去。 萨列马岛的岛民几乎倾巢出动,正值壮年的特拉朗带着自己的岛民伙计们组织船队加入罗斯海军。 也恰是这个机会,留里克乘坐旗舰环岛巡游,又亲自登上岛屿的村庄,对整个萨列马岛有了非常直观的了解。 既然如此,岛屿南方的那片海域自然引得他的注意。 全军要在这个岛屿做最后的一次休整,休整用时极短,不过各路渔民带着的拖网设备已经试探性地捕捞,抱着试试看心态的渔民很快收获出乎预料的渔获。 什么叫做规模效应?这就是规模效应。 不劳留里克亲自动手,跟着他一起来的超过四百条大小船只就开始掳掠萨列马岛附近海域的鲱鱼资源。 但恰恰是留里克动手最狠,签订契约的那二十条官方大渔船,即编号rfb01至rfb20的船只,抛下大网就如张着大嘴的蓝鲸般巡游,待船上人们觉得可以了,就以绞盘回收巨型麻绳网,将捕捞的有如小臂长的鲱鱼尽收甲板,再以木铲子铲到筐里。 因为萨列马岛已经是罗斯公国的领土,在这里捞鱼,各路渔民毫无心理负担。 甚至是原驻的岛民也大为震撼,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岛屿附近海域,居然有如此丰富的鱼! 以非常落后的捕捞技术,萨列马岛民如何实现富裕? 大量罗斯拖网渔船加入“战场”,鲱鱼群似乎将遭到灭顶之灾?实则不然,实在因为即便罗斯公国全力以赴,对于南波罗的海渔业的搜刮依旧堪称刮痧。倒是他们开始对一片较小区域的海域有组织的“大扫货”。 他们第一天的捕捞就已经满足整个巨型船队的当日伙食,随着入夜后更猖狂的电灯夜捕术,大清早又有大量渔获送到岸上。 “萨列马”本意就是“岛”,如今唤之“鲱鱼岛”或许更贴切。 这是一座大岛,最宽处达到了八十公里,奈何就只有一座渔村,又坐落在岛北的小湾中。 与萨列马岛向往的还有希乌马岛,它同样是个大岛。 两岛之间的狭窄海域被留里克作为大船泊地,且说这片微小的海峡,两座岛看起来即将连成一片,某种意义上这已经算是一座泻湖,舰队主力停泊在一处净水中,此地不做泊地哪里合适? 如此巨大的岛屿住上数万人都是没问题的,奈何就只有几百个岛民待在这里。 到处都是未开发的区域,岛上的森林资源繁茂,其中不乏造船好材料,譬如橡树。 海滩是密集的篝火,登陆的罗斯渔民已经在建造他们的临时住处。 他们开始大规模伐木,云杉、红松、白栎、红栎、白蜡树纷纷倒下。 各种木材有各种的用途,云杉非常适合盖房子,红栎就是所谓最常见的北欧橡树,而白蜡树因很强的弹性韧性,不用来造弓真就可惜了。 渔民在大规模烹饪鱼肉食用,过多点燃的篝火摊立起木杆,捆上麻绳,绳子之上尽是掐头去尾剖内脏的鲱鱼。新鲜鱼肉将被逐渐烘干,成为一种没有味道的特色熏鱼。他们来的目的就是掠夺鲱鱼,是在更南的海域还是在萨列马岛,彼此并没有区别。 但耶夫洛带着他的手下深入岛中森林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找书,他找到粗大橡树标记好,留给后面的持双人锯的罗斯人,他主要就在寻找所谓“灰树”。白蜡树有着偏灰色的树皮,其形状过于笔直但体型一般小于红松,它是便于辨认的,这一点耶夫洛已经很有经验。 只要是发现的“灰树”,他就令手下以及砍伐,剥离掉树枝后,无论粗细的树干就扛在肩头,兄弟们将之扛到海岸并好生看管起来。按照他的想法,这些意外之喜的宝贝要带回去,就安置在房舍内阴干一个冬天,待到明年约莫夏季开启大规模造弓的工程。 海风吹拂人满为患的海岸,奈何一场雨打断了人们的好心情。 渔民痛骂这该死的雨来得突然! 夏季的雨水总是突然杀来,它暴躁地降下,也总能戛然而止。 倾盆大雨降下了,那些先前加工好的鱼干因防潮问题来不及保证,闹得工作功亏一篑。 人们躲在简陋的木棚里避雨,棚子自然处处漏雨,弄得人们大规模浑身湿漉漉。 但留里克是顶级贵族,他犯不着如此狼狈。 岛民的一间大房舍被他定位行宫,岛民的议会庭仍是议会庭。 斯普尤特被册封为本岛的总督已然完成了一座有围墙的堡垒,围墙内的建筑也开始罗斯化。 此地诸如仍显简陋,留里克与斯维特兰娜的心态很不错,即便户外正下着大鱼。 这一日,一群潮湿的人聚在岛民的议会庭中。 罗斯王公是绝对的主角,大家期待着他再发表一番慷慨讲话,待到降雨结束就挥师冲向博恩霍尔姆岛。 一双双眼睛看着留里克等着他宣讲。 “萨列马是一个好地方呐!”他的一声感慨让略显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他继续道:“依我看呐,有些人已经不打算继续南下,他们就待在岛上并出海捕鱼。这样也好,我本就无疑带上大量的秃鹫去战斗,我们的军队暂不需要时刻有大量难以掌控的复杂人员尾随。与其去掠夺博恩霍尔姆岛附近的渔获,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特拉朗!” “啊?”壮年的岛民特拉朗急忙抬起头。 “你是土生土长的岛人,你怎么看?” “我……我不知……” “你是结巴又犯了吗?我已经决定了,萨列马要好好发展,只要公国的民众尝到甜头,每年都有会渔民冲到这里来捕鱼,你们的渔村会快速繁荣起来。” “这是好事。” 留里克耸耸肩:“我这是知会你,也希望你不要反感。你和其他岛民都应该明白,当你们主动要求加入罗斯的一瞬间,这座岛屿就是我的,如何发展它是我的意愿。现在,我很乐意将它发展成一座南方的捕鱼基地。” 但是,特拉朗对留里克王公的这番解释身感莫名其妙。 虽然岛民在萨列马开辟了定居点,可他们从未宣称过主权,如同候鸟一般只是恰好住在这里罢了。 如果在议事庭里只是留里克旋即一番这些事情,会议的确会引得听众昏昏欲睡。 留里克猛地一拍大腿:“特拉朗!你对岛屿南边海域的情况有了解吗?依我看南方是一个巨大的海湾。” 特拉朗猛地一怔:“王公!你知道南方是海湾?” “是的。叫做里加湾?” “里加湾?如果它作为巨大海湾的名字自然没问题,您是命名人。” 特拉朗的反应很是微妙,给留里克的感觉就仿佛这群世代居住的岛民对里加湾毫无兴趣,甚至表现为将里加湾单纯的称之为“一个海湾”。 “既然是海湾就海岸,你们可对海湾深处的海岸有了解?那里住着其他人吗?” “有!”特拉朗答得斩钉截铁。 “何人?” 突然,这个特拉朗竟当众笑出了声。 “有话就说,你笑什么?!”留里克略显不悦质问。 “因为那些人,就在这座岛上。他们就在你的身边。” “哦?这又是何意?” 暂时留里克不了解,随着一些看似木讷的人被带到议会庭并由他们现身说法,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议会庭里的人本就不多,进屋的几个新家伙身上还沾着雨水,他们清一色的黑头发,衣着也算不得体面。 他们断然不会说诺斯语,说斯拉夫语更无从谈起。 留里克试探性地以古芬兰语与他们交流,期待着一些词语能听得懂,还别说,对方的真就只能听懂一点点,罢了有嘟囔起一些难懂的语句。 “他们说的是什么?!”旁听的阿里克非常不耐烦了。 “是他们的语言。”特拉朗耸耸肩,笑道:“显然当有我作为翻译。” “你就代他们说吧。”留里克无奈命令。 因为萨列马岛本是无人岛,被部族流放的各路维京人在此设立定居点生活,他们因为卑劣的身份基本丧失与故土的联络,就只能想办法去南边看看情况,旋即就与滨海的各路的波罗的人部落取得了联系。波罗的人只会造独木舟,少数人跟着维京流亡者登陆萨列马岛。另有一些人单纯是乘坐独木舟强行漂流上岛。 各路人员聚集于岛,他们的血统各异,却大规模的有着相同的出身——被流放者。 特拉朗自己就是个混血,头发也棕色泛着黄。 这里面有爱沙尼亚人,又有兰达尔人(利沃尼亚人),拉特加尔人(拉脱维亚人),库尔兹人(库尔兰人)。 有些名词留里克能懂得意思,有些就很陌生了。 不过他很清楚这片海域的地理结构,因为里加湾确是一个安静的大海湾。 既然存在新的族群,他们的情况又是如何? “你们竟来自不同的部落?现在你们都是罗斯人,都是我的臣民。就请告诉我,你们或是你们先祖曾属于的部落,当地的情况究竟如何?” 留里克继续他的闻讯,问题变得有目的的直击要害。 比如那些部落有多少人口,靠着什么过日子,所用的工具、武器可为金属器,是否会纺织云云。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那些部落清一色懂得制作铁器,懂得耕种捕鱼,也会织麻猎兽。就是人口数量不得而知。 他们对自己的祖籍地的事情就剩下父辈祖辈的说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络,神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们还是提供了一道非常关键的描述——各个部落以大量小村庄的形式组成集群,并不存在如罗斯王公这样最大的统治者。 特拉朗一直拍着胸膛声称翻译是无误了,无疑这样的描述立刻激发起有识之士的野心。 阿里克仰天大笑:“这是奥丁赐予咱们的机会!神在暗示我们扩张更大的土地,去征服新的民众。留里克,这个机会你不可错失。” 如此,耶夫洛也劝进:“既然他们是各自组成村庄,我们就可以组织军队各个击破。王公!你当统御更多。” 这一刻,一个聪明人嚷嚷声最大。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博恩霍尔姆使者兼话事人的斯温德。 如果可以祸水南引如何不是好事? 斯温德疯狂地拱火,他不知道南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就胡咧咧地指出那里有肥沃农田、优质树木和抓不完的小动物,所谓罗斯人需要的那边都有。 言外之意留里克如何听不懂?不就是撺掇自己立刻举兵南下抢劫,同时饶博恩霍尔姆一命,再不济战争往后拖一拖,只要拖延时间,博恩霍尔姆还有机会。 留里克指着其人鼻子让他先闭嘴。 甚至连拉格纳也加入其中,劝说留里克去扩张疆域。可是这对拉格纳一介流亡丹麦领主有何好处?正所谓马匹拍得好,他好得到留里克进一步信任,对部族复兴也有益处,总之断然没有坏处。 留里克看看大家,他的心脏也在狂跳。 他顿了顿气:“我的梦想就是用罗斯的剑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会有人觉得我会放弃这个机会?告诉你们!绝不可能!但是!” 一旦到了“但是”,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你们不要想那些尾随我军而来的人们那边目光短视,萨列马的渔获资源非常丰富,他们就留下来不想继续冲击博恩霍尔姆了。我们的目标是征服博恩霍尔姆,不能在现在的关头改变。” 阿里克旋即顺着老弟的话茬接着道:“所以我们当订立一个计划,在解决完博恩霍尔姆问题后,我们是否去南边的海湾,将沿海的那些人收复。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大肆杀戮,如果当地人快点投降皆大欢喜。但我相信他们也是有勇气的部落,之后征服岛南海湾之民的事,我可以帮你拿下。” 阿里克这是请缨,不过留里克一想到自己的堂兄之勇猛,就担心这家伙领着兄弟们上了,就是砍瓜切菜般将可利用的劳动力砍杀殆尽。 留里克见时机也差不多,就以王公的身份定下基调:“今年解决博恩霍尔姆岛民,最快我们明年一起解决萨列马岛南边的里加湾居民问题。萨列马岛将像墓碑岛一样成为一个关键的海洋贸易节点,我们将联络那些被新征服的民众。咱们过上好日子,至少也得让他们过得好。以后我们会多一些贸易伙伴,也会多上一批同盟军。” ”谁知道呢?“阿里克打着哈哈,态度分明是不信任。 如今的留里克自然也不会太天真。他拍着大腿一板一眼下定论:“那些家伙需要一个主人,就是我!他们连同他们定居的土地,必须并入罗斯。” 历史进入了这一时间节点,或者说这就是历史趋势之必然,留里克作为罗斯的统治者,给正在行进的历史的车轮又踩了一脚油门。 所谓罗斯征服“波罗的海三国(目前只是一大群部落)”的计划已经被订立,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 第808章 这是伯恩霍尔姆岛民的抉择 庞大的罗斯舰队就在萨列马岛海域获得充足的食物补充,烤制的大量熏鲱鱼直接转化为军粮。 捕鱼行动这才刚刚开始! 何必一定杀到伯恩霍尔姆岛去抢鱼呢?庞大的里加湾就在眼前,这里的渔业资源碍于沿岸土着的无能为力等同于没有开发,鲱鱼乐土尽为罗斯人的仓库。 自降雨结束后大量渔船就在岛屿南部海域漂着,白天拖网捕捞,夜里点灯捕捞,大量有男人小臂长的大号鲱鱼捞到甲板。 更有人抛下诱饵去钓深海鳕鱼,收获一样颇丰。 何止是鱼萨列马岛最南端还是大雁、野鸭群的夏季栖息地,现在罗斯猎人杀过来了。他们猎鸟是为了得羽毛以做箭羽,油脂同样是宝贝。 数以千计的公国民众以及尾行而来的瑞典人全力掠夺,留里克估计他们如此猖獗的猎渔行动定然能引得沿岸的那群分属各部族的波罗的人的注意。 被那些人注意到也好,最好公国民众自发地于当地人产生交流。无论是暴力的和平接触都无所谓,终究当地人会适应罗斯的统治。 不过这一切留里克暂时都没心思顾及了。 罗斯舰队大大小小仍有一百余条船继续南下,整个舰队扬起标志性的三角帆,逆着南风折线前进。 战士们擦拭自己的宝剑,以硬皮摩擦剑刃保证绝对的锋利。 放在木盒里的打捆的箭矢搬到甲板,绳子被解开,以供甲板的战士随时取用。 那些被油布保护的扭力弹弓全部掀开,抱着海豹膏油摊子的人,就以手挖油,使劲涂抹弹弓的韧性麻绳和筋腱,也把发射石弹的导轨槽涂抹得非常润滑。 留里克依靠旗语与各舰取得联络,他没有下达战斗命令,而是另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各舰严令禁止擅自战斗,看不到旗舰扬起战旗就始终保持戒备。 八条风帆巡洋舰踏浪而行,她们构成楔形队,其后又是大大小小船只尾行。 全军装备的舰载扭力弹弓多达二百座,每一座皆可将半磅重的锥形铁弹大到三百米之外。 甲板待命是战士持各类远程武器,使得罗斯军的远程兵比例几乎是百分之百。 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完全颠覆波罗的海的海战模式。就是搁在地中海,也只此一家。 难道伯恩霍尔姆人有能力对付罗斯海军吗? 环绕着伯恩霍尔姆岛,岛民的渔船仍漂在海域。 如今的渔民们必须保持高度机警,他们达成了默契,只要见到三角帆的船只就赶紧撤退。他们也变得保守,不敢驱船去遥远的海域捕捞。 即便近海捞鱼的收获不多,至少非常的安全。 相当数量的渔民已经离开,留下来的民众的态度一样复杂。 他们本也没有乡土概念,只要保持着自己的渔船就能四海为家。如果哪一天伯恩霍尔姆没法待了,那就离开吧! 养了两三个孩子的五口之家逃命起来极为容易,他们或直奔西边的丹麦或直奔北方的约塔兰,不过是把有限的瓶瓶罐罐扔上船,即可轻装离开。 但是那些豢养了大量奴隶,有着宅邸、仓库的大家族,他们已经变得过于臃肿,轻装撤离根本不可能。 如今岛上坚守的核心力量就是这样的大家族,已经委身于他们的奴仆和渔业佃户。 被推荐的话事人斯温德一去不返!已经很长时间了,莫非他已经被罗斯人砍了脑袋? 直到渔民看到了不断迫近的一支大舰队,那被太阳照得发亮的大量三角帆,已经上面清晰可见的蓝纹,简直宣判了伯恩霍尔姆的死刑。 “我看到了渔船,他们在逃跑!”有手下告知船舱里休息的留里克。 “哦?已经要到了?你可见到那座岛?” “暂时没有。现在有薄薄海雾,海面尚不通透。”报信人如是说又建议:“也许我军可以俘虏一船,令他们带我们进岛。” 留里克想了想,“不必如此费劲。他们若是逃跑就是不想打。我军尾随,逃命的人会把我们引到目的地。也罢!我现在去甲板。” 上午还有些海雾,随着到了中午,前方海面出现朦朦胧胧墨绿的所在。 那就是伯恩霍尔姆! 南风变得强烈,气氛上升到顶风,空气变得极为澄澈。舰队上待命的人已经看清了岛屿的细节,比如一个渔村。 留里克将心情复杂的话事人拉到身边,指着渔村的魅影大声问:“你们的人大抵都住在这个村子?” “不!这只是一个小村。你们……必须沿着海岸线继续走,会看到一个小海湾,绝大部分人都在那里。” 留里克点点头,他多年前就是乘坐这艘船绕着伯恩霍尔姆实行残酷的猎杀行动。 现在,他毫不犹豫将此事明明白白告知斯温德。 且看斯温德,他分明气得咬牙切齿,表面上却是装得一脸和气。 “你在愤怒?”留里克故意问道。 “我没有。” “不必掩饰了。如果换做我,我也会愤怒。” 斯温德还能怎么办,自己与岛民的小命就握在罗斯海军的手里。 留里克继续感慨:“啊!我想到了一些事。我知道你们的大型滨海定居点,你们曾组织军队要拦截我。面对现实吧!一百艘长船也敌不过我的阿芙洛拉号,如今我可有八条一模一样的大船,武器装备也优于多年之前。” 斯温德只好顺着说:“所以,我们一旦就是自寻死路。” “你知道便好。” “所以,我希望你们登陆后不要杀戮。战争对我们都没有意义。” 留里克耸耸肩:“我来这里是为了收服新的臣民,如果真要杀戮,也只对个别人员。”说到此,他攥起拳头露出獠牙:“不过,一定会有人抵抗,抵抗者格杀勿论。所以。” “如何?” “就需要聪明的你去阻止那些家伙。” 斯温德长叹一声,现在已经无需废话。“我会努力避免战争,既然您已经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我想全岛会和平的并入罗斯。” “但愿他们如你这般聪明。”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斯温德不知道,他身边站着的这位高大的英雄之王,内心里已经把全体岛民分了个三六九等,对不同等级的人皆预定了不同的命运。 当罗斯海军能看清岛屿的细节,岛民一样能看清罗斯舰队杀奔而来。 但大军入寇的消息传到岛屿最大的定居点需要时间,遂当舰队抵达真正目的地之刻等同于神兵天降。 罗斯舰队拍成宽大阵型,使得军队显得规模巨大。 瞧瞧这个阵势吧!带有三角帆的大恶人来了!此乃真正的罗斯军队! 岛上的大家族们大受震撼,牛角号开始疯狂吹响,整个定居点炸了锅。 因为现在对于岛民存在一个极端不利的情况。 “该死的罗斯人封锁了我们的港口!船只已经不能离开!” “罗斯人一定是打算要了我们的命!和他们拼了。” “快把女人孩子送到山丘,拿的起武器的人都来战斗。” 各个大家族有自己的主张,不过他们清一色地拿起来武器,只因这是他们在被逼入绝境之时的最后手段。 一批女人带着孩子奔向岛中心的石丘,也有小型家庭全家逃到岛中林地,也有的女人也拿起鱼叉和盾加入军队。 此分明是生死存亡之际,庞大的渔村愣是组织出一支超过两千人的军队。 这支由渔民构成的维京军队放在法兰克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力量,但他们遇到的是罗斯军队。 五花八门涂装的盾牌在岸上列成盾墙,虎视眈眈的人们待在盾后,握紧武器静等罗斯人登陆。 意外的是,罗斯海军并没有实行典型维京式的冲滩。毕竟大船无法施展冲滩战术。 留里克看到了那些列阵的家伙,他以木头造的测量瞄具对准岸上的盾墙,估计到敌人已经在扭力弹弓最大射程可以够到的位置。 留里克可以逗弄一番斯维登:“看来你们的人非常有血性,极短时间就做了战争动员,他们选择了抵抗,真不愧是奥丁的战士!奥丁的确在看着我们,也许我当顺应他们的意图,把他们全部杀死。” 斯温德慌了神:“不能打!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也许他们愚蠢地以为还有一战的资本。”留里克耸耸肩,“我要开始登陆了,希望他们能表现得足够聪明。” 留里克下达新的命令,固定在各舰侧舷的小船开始放下。 诸如阿芙洛拉这种舰只可安置八艘小船,每船可挤下十人,理论上一次输送即可将就全舰的战士运走。 各舰都在释放小船,战士顺着抛下的绳网下船,并开始划桨进发。 行动力很快的罗斯舰队,唯独开始这番操作时会显得磨磨蹭蹭。 任何时代面对有防备的敌方海滩,抢滩登陆都是冒有风险的,故而留里克不敢丝毫怠慢。 各舰放小船的同时,她们都侧舷皆对敌。不向敌的扭力弹弓被拆下,临时安置与对敌一面。 坐在小船的战士纷纷背着圆盾,腰间几乎都挂着钢剑。四人划桨,六人持弓弩。因为敌人就在岸上等着,谁敢确定敌人就只是看着? 难道历史还能重演?这一幕让留里克想到了自己首次远征卡累利阿人的事情。 再看扼守海岸的伯恩霍尔姆武装渔民,年轻的人们憋了一肚子火,罗斯大军放小船登陆,在他们看来,敌人的凶恶的大船已无勇武之力。 过去的日子大家被欺负得太狠,愤怒的同时,对罗斯人无可避免地心有胆怯。 几年以来已经有近千人死去,这一切都是罗斯人所为。 一个冲动的声音突然喊到:“你们这些大傻瓜还在怕什么?冲上去砍死他们!” 结果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人群变得愈发浮躁,武装渔民的躁动引得内部互相推搡,就有人将前排的战士推离盾墙。 这在其他人看来如何不是一个进攻的信号? 第一批罗斯人才刚刚登陆,伯恩霍尔姆武装渔民就做出了他们的选择——战斗。 那些被同伴推出来的岛民战士事实上引发了全军的推进,开始是少量人前进,很快整个锋线乱作一团,不明就里的后方战士觉得决战之际就是现在,仇报仇来冤报冤的时刻不可错过,他们发出惊人声量的维京战后,进一步振奋了前方人员的声威。 此举无疑吓了刚刚登陆的罗斯人一跳,大军还立足未稳,战斗就开始了? 留里克眉头紧锁气得跺脚,而此刻的斯温德面对窘迫局面完全傻了眼。 斯温德意识到自己的朋友们终究还是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或者也是最勇敢的选择,但绝对谈不上民智。他还妄想着一会儿于罗斯王国一同登陆,一张嘴化解误会。现在已经大势已去…… “这是他们的选择!”留里克恶狠狠道,接着下令:“吹号!敲鼓!升旗!战斗!” 早就防着一手的罗斯海军得令后立刻开战,已经有多达一百五十座扭力弹弓对准海滩,第一轮齐射来了! 半磅重的铸铁弹个头其实很小,其上还被刻意加工出倾斜的凹槽。如此这样的弹丸在飞行中就开始发生剧烈的自旋,固然会因此缩减设成,稳定性可变得极佳。 密集的黑影飞上高天,弹丸打着旋高速坠落。 奔驰的伯恩霍尔姆武装渔民甚至没有觉察到,就被坠落弹丸砸了个狗血淋头。 只此一击就超过五十人或死或伤,但还是不足以扼制岛民的冲击。 一定要和他们近身搏斗吗?见得逼近中的敌手,罗斯军果断暂停登陆。 刚刚抢滩的船只又被推到水里,战士就站在船上向迫近之敌疯狂射箭。 钢臂十字弓、木臂十字弓、短木弓、长弓、反曲弓,对着敌人就是劈头盖脸的精准打击。 这令觉得可以把罗斯人推下海淹死的伯恩霍尔姆岛民大吃一惊,行动变得毫无意义,罗斯人就在还近岸漂着,靠着强弓劲弩射击,真是懦弱得坚决不参与搏杀。 如此伯恩霍尔姆岛民后悔也来不及了。 甚至是最为强劲的公牛投石机开始拍摄大号的卵石,命中一敌必是筋骨寸断。 伯恩霍尔姆岛民靠着盾牌苦苦支撑,他们的橡木圆盾虽有不错的防御力,仍被钢臂十字弓发射的重矢打穿而崩裂。 奈何大量武装起来的就只是普通渔民,甚至还有一群被迫来打仗的奴隶,他们穷得根本没有护甲,甚至大量人员是赤膊上阵的。血肉之躯在密集的弹丸、箭矢打击下尽化作可怖肉糜,惨状引起恐慌,士气随时可能总崩溃。 战争完全演变成一边倒,这不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却的确是岛民的选择。 一切尽在留里克掌控内,罗斯军可以故意磨蹭一些,靠着强弓劲弩打崩伯恩霍尔姆岛民的士气。 这不,面对着自由射击的各类远程武器的打击,被复仇心聚集起来的岛民大军,面对着大规模的伤亡而自己窝囊得不能伤及罗斯一人。士气已然瓦解,这支军队已经崩溃!他们开始疯狂逃跑…… 罗斯军恢复登陆,但是胜利并不能让留里克高兴。 “简简单单的战斗,你们的人已经输了。”留里克指着无奈的斯温德说道。 “接下来……你……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吗?” “你的话语颤颤巍巍,难道觉得我只是无情的杀手?” 斯温德无语中…… 留里克一脸冷漠:“我说过的,坚决抵抗者要被杀。我不信那些渔民是自发的全面冲击,定是有人鼓动。他们都被蛊惑了,还以为能打赢我。我要杀死策划者,而你,要负责后面的维稳。现在我们登陆吧。” 很快,令一面旗帜升旗,各舰暂停射击。 同时旗舰靠着旗语兵与登陆战士联络。 阿里克和拉格纳都带着手下完成登陆,既然岛民选择战争,纵使拉格纳这样对岛民本无敌意的丹麦落魄领主,也打算痛下杀手。 正当他们打算乘胜追击,看到了王公的停战命令。 “可恶!关键时刻不追,岂有此理。”阿里克恶狠狠嘀咕,只要罢兵。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拉格纳问。 “等着吧!啊!我可爱的弟弟又要做仁慈的君主了。他喜欢就好。拉格纳,带着你的人先打扫战场,你我的宝剑必须见血,把他们的伤者全部刺死。” 拉格纳点点头,带着兄弟们气势汹汹来办事了,可他看到竟有中箭挣扎的女人,终究还是不愿下手。在慨叹一番岛民已经落魄到要让女人来打仗,就令部下把受伤女人先拉走领行处置。而阿里克毫无顾虑,就显得拉格纳也是一位仁慈的人。 实则不然,拉格纳一直有自己的野望。他的部下拉走了二十名轻伤女战士,纷纷先捆起来等候救治。这些女俘一旦救活即被落魄的“石墙”部族吸收,拉格纳意已决,不管罗斯王公怎么说,这些女俘的处置权必须得在自己手里。 第809章 你们不许逃 短促的战斗已经结束,当斯温德回到自己的岛屿,只见被射杀的战士尸体已经开始被罗斯人抬走。 他神色焦虑,不知罗斯王公真正的心思。 但罗斯军队的大规模登陆已经开始了。 一片庞大的渔村尽在眼前,那些战败的人们正全力逃窜。 留里克手握剑柄完成登陆,他仍笑不出来,只因这并非他乐意见到的。 死者的尸体正被拖拽,看起来是要被直接扔到海里。 他不予阻拦,就在战场上与先前登陆的人们会晤。 阿里克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渴望:“一大群懦夫逃走了,你打算怎么干?这个渔村现在是我们的。” “还能怎么办?我们进入渔村劫掠,大军需要一个稳定的居所,伯恩霍尔姆人给咱们提供了,我军必须笑纳。” “可还有大量人员逃走了。我军当追击。” “不必。”留里克摇摇头,“这个岛屿我比较理解。就让他们逃吧!他们根本无路可逃。连渔船都没有,他们如何生存呢?我们把控这个港口,再令船只巡游,那些逃跑的家伙会主动投降的。” “这样岂不是太磨蹭了?”说罢,阿里克指着岛屿中心的那座石丘,“也许他们还能依仗着丘陵抵抗。” “难道你打算强攻?大可不必。”留里克想了想,“我们倒是可以派出斯温德这个家伙去劝降。” “随你开心吧。”阿里克耸耸肩,这便拎着剑离开。 伯恩霍尔姆留下的渔村可有大量宝贝?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留里克也懒得再约束部下。罗斯军队奉命洗劫渔村,每人凭本事各取所需,未有一条便是严禁纵火。 战争并非留里克本意,掠夺则是真意。 按照他的计划里,即便是和平投降的伯恩霍尔姆也必须缴纳一大笔贡品来支付罗斯军的占领费。现在军队受个累,经费自己去取。 战士们都觉得这是发财的好机会,待到真的进入渔村,心中的渴望逐渐就化作失望。 渔民之家有什么?破破烂烂的木器,一些破烂的皮革、麻布,还有一些鱼肉干,似乎就不剩什么。 银币呢?铜币呢?几乎搜刮不到。 大失所望的人们只好拿走鱼干和找到的盐,至少先填饱肚子。 还有大量的人们期望抓到俘虏,就像不存在的银币一样,俘虏也是没有的。 整个渔村几乎是空的! 但是有三个分明的大户人家在拼死抵抗。 有木墙保护的宅邸被罗斯军队团团围住,披甲的战士无视困兽犹斗之辈,就以绳索捆住木墙,众人合力硬生生将之拉倒。 大家族的族长携家人、私兵奋起反抗,甚至是豢养的奴隶为自保也在拼死搏斗。 他们试图杀死一些罗斯入侵者,即便是战死也不是很亏。 奈何罗斯军早有防备。 菲斯克已然年富力强,他麾下的第六旗队的崽子们也都成长。他奉命带着旗队中精干之人参与行动,每一个男孩都渴望建功立业,实为军队中的超强战斗力。 半跪的战士端着十字弓排成三列,待木墙被拉倒,决定殊死一搏的守军即被十字弓射成刺猬。至此一轮齐射就打崩了反抗,剩下的就是剑盾手一拥而上砍瓜切菜。 守军的女眷被揪出来捆住手脚,其余人等尽被杀死。 战士们涌入宅邸找寻财宝,这才将银币、皮革等值钱之物拉出来。不过大家渴望的发大财并未出现,人们快速达成共识——这个岛很穷。 罗斯军在渔村里抓到近百名女俘,她们被剥了衣服被扔到篝火边,被征服者肆意玩弄。 舰队就停在渔村港口,这里停泊的船只尽被缴获。 有些小船何必留着?立刻凿沉。大个头的传统长船一并收为己用。 留里克在亲自监督完成了船舶的收缴工作,才真正进入渔村,这才见到那些篝火边被玩弄的女人。 他身边的精干佣兵们尽是情不自禁说些粗俗话语,并直言自己也跃跃欲试。 但情况令斯维特兰娜实在无语,她作为一个女人也看不得其他女人活得如牲口。 “荒唐!”留里克勃然大怒:“我还要把这里的民众控制起来运到东方,这群臭小子把她们当动物?格伦德!” “啊!在!” “约束你的人闭嘴,不要再妄想,你去把那些女人控制起来。听着,只有我才能决定她们都归宿。” “可是,那些兄弟看起来玩得很高兴。”格伦德随口嘀咕。 “别废话,快去。” “遵命。” 现在留里克不得不再下达一条禁止虐俘的命令,令他欣慰的是,但凡被拉格纳所部俘虏的人都被妥善看管起来。他也注意到拉格纳此举并非良善,其人有强烈的主观选择,能被其控制的俘虏尽是面目年轻女子。 落魄的石墙部族是何状况?妇孺太少,精壮男子太多。拉格纳这是要抓人复兴部族。 闹剧很快偃旗息鼓,渔村这里篝火亮堂堂。 留里克有令,大军当设诡骗篝火,不能是十人聚一摊篝火,每个人都要点燃一摊。 岸上是如此,海面上停泊的罗斯船只也当点渔火。 前者是不得不完成的命令,后者行为就是单纯的夜间捕捞了。 船队有多达两千五百人抵达伯恩霍尔姆,相当数量的人员是凑热闹捞好处,他们参与到了进入渔村的劫掠,即没得到什么好处,就只好掠夺本地的渔业资源。 如此人数对于整个伯恩霍尔姆岛民是劣势的,倘若全岛民众万众一心拼死抵抗,不一定真的硬,也有可能给罗斯人造成重大伤害。 奈何他们从没有实权大首领,斯温德是稍微可以服众之人,其人现在就在罗斯军中,如此伯恩霍尔姆岛民更不存在话事人。 没有统帅的岛民的最后勇气已经崩了,他们成了乌合之众,本能地奔向石丘,只因那里还有一定的防御措施。 逃亡那个人们聚集于丘,他们看到渔村那边篝火通明有如天上繁星,一时间谣言四起。 有人说罗斯人这次发了疯,是要将就整个岛砍杀一通,大家都将死去。 也有人声称岛上还有一些小渔村,那里有船可逃离。 有人反对这一倡议,因为难民太多而可用的小船太少。 大家族们的族长聚在一起,探讨着下一部当如何。 “罗斯人要杀光我们,斯温德断然被他们砍了。” 有人嘟囔风凉话:“搞不好这次就是斯温德把罗斯人带来的,不然他们怎么懂得堵死我们的渔村?现在大家逃也不能逃。” “我们总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你们倒是想想办法?要不我们再派人和罗斯人谈谈,也许我们可以讲和?” “讲和?谈何容易?他们分明就是要杀光我们。我们还是得想办法逃走。” “逃走?去哪里?去西边的丹麦?那个霍里克的恶名可不亚于罗斯人。南边的波美拉尼亚人不欢迎我们,也许只有去北边的银堡。” 所谓银堡,这座约塔兰地区滨海的贸易城镇曾经发生大战,瑞典王奥列金就死在这里。那场战争伯恩霍尔姆岛民也派兵参战,如今当地人至少对岛民不排斥。 逃出来的各家族带的财宝非常有限,不过这些年来不是被罗斯人折腾”就是被丹麦新王霍里克折腾,就是地主家也缺余粮。 大家族人多,根本无需去管自由渔民家庭的生活。 这一夜糟糕的消息传遍整个山丘营地,自由渔民们已经不想抵抗,他们不信任大家族,对罗斯军队只有恐惧。绝望在营地麦蔓延,这一夜就有人以绳索自缢。 自然也有人想到逃跑,明月微光下一些树木被砍到,丧失自家渔船的家庭决定自己造木筏,以此强行渡海。 他们想得到,大家族就更想得到。 然而那些大家族纷纷决定用最暴力的手段去搞到船只,便是向石丘下的那些小渔村开战。 如此生死存亡之刻,逃命心切的人们已经顾不得太多。 另一边的罗斯营地,人尽皆知的是逃跑的岛民就在石丘扎营,那里亮了不少篝火就是明证。 斯温德啃着咸鱼肉丝毫无味,他甚至担心自己脑袋被罗斯人砍了。而且他的家人全都逃了个干净,现在生死未卜。 留里克吃饱喝足,烤着篝火对胆战心惊的斯温德宣讲自己的政策。 “战斗完全可以避免,是你们的人先动手的,我只好全力反击。想不到你们的人轻易就撤了。” 多么伪善呐!如此慨叹,斯温德是真的说不出来。 他试探性问:“事到如今我还有作用?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哦?你莫不是觉得自己没用了?会被我砍了脑袋?我绝无这个意思。” “我将如何?你……打算怎样处置逃走的人。” 留里克耸耸肩:“他们逃不出去的,不是么?” “是如此,伯恩霍尔姆很小,如果他们无法完成捕鱼,很快就会饿死。” “那么他们会为了避免饿死,主动向我投降,不是么?我说过的,我本不想打仗,我本打算收留他们做我的臣民。他们都在那座石丘吗?我还可以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斯温德猛然一怔:“你让我去劝降?” “当然。” “明日?” “不,再等等。”留里克觉得此事不当操之过急,又问:“能在石丘扎营有讲究吗?他们为何怎么干?” 斯温德只好答之:“那里有我们的一些防御设施,也安置了一些给养。” “居然还有给养?数量很多?” “如果要养活上千人避难,坚持不了几天。而且,那是大家族出资建设,我想没有人愿意给那群自由渔民。” 留里克点点头,同一篝火烤火的人们也听出端倪。 “这就是山丘扎营的资本?真是愚蠢,他们在困守绝地。不过,这种事也能把人逼得拼杀到底。”顺着这一思路,留里克命令部下精英都悠着点。 “你高看他们了。”阿里克无畏道。 “我不想轻敌。” 拉格纳又道:“这些岛民或许强过,现在分明被你折磨得羸弱。留里克王公,依我看你的这支军队还不如直接冲到丹麦,你可以直接砍了丹麦王的头。你实在太强。” “时机还不成熟。”留里克清叹一口气。“我打算围困他们一番,趁机我们就直接掠夺本地鱼获。我们也得放着他们找到小船强行逃跑,对于不挂我军旗帜的船只一并击沉!上面的人全部杀死!我就要以这种强硬手段逼他们投降。” 说到此,留里克顿顿气又道:“到了那一时刻,饥饿又不敢逃跑的他们定然很容易接受投降。” 斯温德面对留里克抛来的眼神,只能以尴尬的笑容回应之。 那些岛民纷纷开始造木筏,也有大量人员在观望。 甚至一些神奇的场面也发生了。 有的丧失丈夫的女人主动要委身大家族为奴,也有父母变卖自己的孩子。甚至是绝望的家庭杀死自己的孩子后又双双自缢。 同样是绝境的大家族似乎有求生之道,实则他们也忙着磨刀,打算以其他岛民的命,换来本家族的生存。 清晨的曙光照耀整个岛屿,罗斯海军在留里克的命令下离开港口。 除了阿芙洛拉号旗舰继续停泊,其余十五条大船开始环岛巡游并兼顾捞鱼。 另有大量划桨长船做起同样的事情,大量人员漂在海面,显得留里克现在的营地兵力极度空虚。 留里克也把那群家伙来一出猛虎下山,这便也给自己留了坐船暂避锋芒的退路。 但岛民的退路休想拥有,只因大渔村的大部分船只都被拉走了。 巡游的罗斯大船早就做好准备,罗斯人普遍觉得那群懦夫决定逃亡,纵使缺船还是要继续逃的。 在岛屿的北部,海面果然出现一些船只。 此乃逃亡的大家族,他们携带自家的老弱妇孺和奴隶全速撤离,冲到地面的陆地就是胜利。 这条奔向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苦难航行的代价却是别人支付,逃亡者抢夺他人的船,对小渔村行杀戮之事。 然罗斯人骇人的“三角帆”乍现,如海怪一般突然冲杀而来。大船顺着南风疾驰完成拦截,接着说单纯的杀戮,最后青铜撞角将划桨长船直接拦腰冲垮。 那些落水者没有得到任何拯救,现在罗斯大船的立场上,他们干得如同是有趣的狩猎。 他们嬉笑着向水里射箭,或是以极长的矛戳杀,享受杀戮的乐趣。 一幕幕类似的景象接连发生,那些最早入海逃亡的人纷纷被杀。 那些打算坐木筏撤离的人看到情况急忙逃跑,北部海滩聚集的人纷纷撤退,留下一地简陋的木筏。 他们竟又退回了石丘营地。 另一批人进入石丘的人,因为小渔村捕鱼之民也遭到罗斯人的野蛮打击,即便是不明就里的人现在也知道自己面临灭顶之灾。无助的人们只能报团取暖,他们开始羡慕过去就离开岛屿的聪明人,以及贪恋本地鱼获资源的自己是何其的愚蠢。 还能怎么办? 经历了整整一天的“海洋狩猎”,罗斯军以实力杀灭了岛民的逃跑冲动,幸存的岛民数量依旧极端惊人,他们几乎都聚集与石丘。 而这一切都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 第810章 围困战 成百上千的人退回石丘之顶的营地,他们固然可以奔向岛中的林地藏匿起来,奈何恐惧作用于身体,名字逃遁回去并非良策,当下的局面似乎也只有抱团取暖这一个选择。 一些试图坐木筏逃离的人撤了回来,他们并非全然无收获。 有人从泉眼里取了一些宝贵的淡水,至于找寻可以吃的,除了一点可食用野菜就真的没了。 一点淡水能保证上千人的生存吗? 石丘之顶有树木和石块,少量的食物仓库是那些大家族的所有物。而今一些大家族强势的离开被罗斯舰队无情击沉于近海,他们带走了绝大部分储备的物资,一并喂了鱼。那些剩余的少量物资也尽数被观望中的其他大家族牢牢占据。 第一天的尝试离开以岛民的惨败而告终,入夜后,幸存的人们并没有感慨自己聪明得观望避免了死亡,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解饿与干渴,还有被恐惧本身所支配的恐惧。 岛民强行逃离这件事令留里克颇为吃惊,他料到了这一点,想不到对手可以大规模逃亡。 他甚至有所反思,也许自己就不该下达那个对逃亡者斩尽杀绝的命令。 “你们大部分人本可不死,只要乖乖投降我不就好了?我还想收编你们……” 留里克暂把幻想放在一边,即便事态如此,就此招降他们仍显得操之过急。 话事人斯温德可是急了眼,当留里克静静看着烤好的鲜鱼之际,这家伙就踉踉跄跄爬过来,苦苦哀求。 “大人,你就放过他们。你计划令我去劝说他们投降,我现在就去。不能再这样了!他们会被你慢慢折磨死。” 斯温德的举动过于冲动,话音未落就被侍卫拽走控制起来。 “放开他。”留里克示意。 “大人,你考虑一下!我连夜去劝说。” “不必。他们敢逃亡一次就敢第二次。我要杀杀他们的气势,我也很像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有勇气。不敢与我拼命竟然有胆子逃跑?真是荒谬。” “一定是那些大家族,就是……像我这样的人。”斯温德急忙解释。 “你?” “大人,我的家眷一定跟着其他人逃到山丘。我的家就在这个大渔村里,那里没有一具尸体,我的妻子孩子都撤离了。我就是担心……” “是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我倒是理解你,但是……”留里克摇摇头,“这是战争,如果你的家眷足够聪明,就乖乖下来投降,我可以让他们做宾客而非奴隶。” “那就让我去说服他们。干脆我自己举着火把去说话算了!” 试图要离开的斯温德仍被士兵控制,留里克意已决,断然不会由得这个家伙自作主张。 “你我继续等待!很快我会派人在森林中清扫,我的舰队仍会在海域里巡逻。三天!我们就等三天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去看看情况。” “三天?!他们即便不会饿死,也会渴死啊!” 留里克听得不厌其烦,令部下将其拉走,自己又自顾自地啃起鱼肉。 罗斯军队没有一人愿为斯温德说好话,甚至是同盟的拉格纳也懒得搭理这个倒霉蛋。 拉格纳就算是反对丹麦王霍里克,也不等于一定要团结博恩霍尔姆岛民。这里的岛民清一色的强头草,他们的来源五花八门,如今遇到灾祸撒腿就跑的模样令他极为鄙视。自己的石墙部族虽然也是逃遁了,那也是付出了极端巨大的牺牲才成功突围,且时刻想着复仇。这群岛民的作为又算什么事儿? 罗斯大军仍旧到处点燃篝火制造疑兵诡阵。 一开始这是计谋,而今它变得极具有实用主义意味。 采用拖网技术捞鱼的罗斯船队遇到资源丰富的南波罗的海海域,罗斯人白天拖网捞鱼,夜里就点灯捞鱼。大量渔获拉上岸,河滩处仅是自发形成的“鱼肉加工作坊”。大鱼被切块,小鱼被摊开,涂抹盐后就靠着篝火的炙烤逐渐变成干硬的咸鱼,再被运到船上。 烤鱼的气息弥漫这一不大的岛屿,尤其是顺着南风漂到石丘之顶,飘入焦虑不安人们的鼻子里。这令本就躁动恐惧的人们更加恼怒,客观上这也成了罗斯军队的心理攻势。 并非所有岛民都逃到了是丘之顶,全岛都被罗斯海军团团围住,一面面游弋的船舶那三角帆就好似鲨鱼的背鳍,各船虎视眈眈巡游,任何试图离开的木筏都会被摧毁。 随着太阳的升起,新的一天,局面对于岛民是灾难的发酵。 王公下令的只是禁止摧毁大渔村,对于其他的岛屿微型村庄,就是将至焚毁也没关系。 各战舰找不到狩猎目标,索性都拿找到的微型渔村开刀。那些渔民大抵已经逃走,本就贫穷的他们也不可能在村子里留下什么财宝。 舰只下来的战士搜刮不得,完全处于泄愤目的纵火烧房子,再把所有可用的瓶瓶罐罐搬走。尤其是渔民的船只,太小的船直接凿沉,大型的划桨船直接以绳索捆着,被牵引着带走。 罗斯军队第二天的折腾引得各个小渔村浓烟滚滚,陆续有人拖家带口逃到岛心石丘避难。 新逃来的人带来更残酷的消息——村庄都被焚毁,任何一条逃离的船只都没了。 整座岛屿成了囚笼,石丘之下虽有密林,那里俨然变成了罗斯入侵者的猎场。 因为又有人传来消息,持弓矢的罗斯人似乎各个是神射手,他们射杀人似打猎,也有人被俘虏生死未卜。 逃抵石丘的人们只能带来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他们以为自己暂避了入侵者的锋芒,不料自己携带的物资成了其他岛民的必抢之物。 留里克不知道的是,石丘上被困住的岛民竟在自相残杀。 那些大家族与流亡丹麦人比之他者人多势众组织性更强,他们手握利器搜刮仅剩的物资,将宝贵的水灌入自己的肚子。 被夺了物资的人还能怎么做?他们饥饿口渴,只好坐在石头上祈求一场甘霖。 固然也有人铤而走险一定要下山去泉眼取水,一百余人带着期望乱哄哄地去,却被罗斯军队打了个伏击。 伏击战极为短促,甚至没有造成多少死伤。伏击的罗斯军射出一些箭矢后就打懵了取水者,兄弟们一拥而上将俘虏了他们。 被俘的岛民还以为自己会立刻身首异处,结果竟是被押解着送到罗斯军大营地。 俘虏有男有女,其中抱着孩子的妇女最是扎眼。 看到这样的母亲,留里克如何不动恻隐之心? 这是战斗开始后罗斯军最多的一次俘虏行为,八十余人坐在海边的沙石地,他们都得到了管够的烤鱼与淡水。吃饱喝足后,他们的恐惧心也消弭了大半。 再当他们获得了安全许诺后,纷纷表示愿意合作。 他们开始说明石丘上的情况,尤其控诉了那里的权势者如何抢劫普通渔民的物资,描述了掌权大家族的人数规模,以及一般渔民的规模。 斯温德匆匆而来打断了俘虏们的控诉,众俘虏一见这么一个大熟人,顿时大吃一惊。 当即就有人勃然大怒,站起来指着骂:“斯温德!就是你带着罗斯人袭击咱们的岛?你是叛徒!” 听得,斯温德百口莫辩。 可下一秒只见那说话的男子就被十字弓打中胸膛,看着胸口的箭矢倒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死亡吓得众俘虏尖叫,留里克爆喝一声:“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在你们恢复自由之前,必须保持恭顺。” 尸体被拖走,直接扔到海中水波漂流…… 为此留里克不得不重申一遍政策,罢了就开始对这一波俘虏进行三六九等的划分。 斯温德如愿以偿的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的状况,他们虽然活着,家中的仆人可是死伤不少。虽是如此,他们困在石丘上,那里缺粮缺水,情况一直在恶化。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水上山,至少也得把自己的家人接回来。 斯温德已经学聪明了,理智使然特没有这么做。 他直到今日罗斯人都有何作为,军队已经渗透进岛中林地,不大的岛屿被搜索,小型渔村烈火熊熊,除了是丘之顶那一巨大的难民营,其他地方已不见得有人藏匿。 罗斯王公看来是不会收回成命了,王公要故意晾岛民整整三天,真正劝降要搁在第四天。 斯温德还能如何?只能期待着自己的家人能成功苟活到那一天。 第三日,就在罗斯军队占领的大渔村,留里克选定一间大房子,于此召开劝降行动前的作战会议。 不过比起劝降,虎视眈眈的军队将领们更愿意一拥而上歼灭之取得光荣。 能被留里克招来的人很多,军中的“船”长,即排级指挥官都参与了。罗斯军的旗队是一种编制颇为完善的战斗集团,每一个“船”整编有三十人,即可独立进行战斗任务。 留里克已经从俘虏嘴里获悉了石丘之顶的岛民成分构成,那里有着大量的妇孺,可战斗的男人因为失败的逃亡大量折损,而今就算这些男子吃饱喝足,因人数劣势丝毫不是罗斯军敌手。何况他们长达三天时间或者具体而言是四天时间没有得到有效补给,就算没有渴死饿死,定然是奄奄一息了。 会场一开始非常聒噪,待到留里克决定宣讲政策,瞬间鸦雀无声。 “我知道你们想砍掉他们的脑袋!但是你们都切记,那是一群懦夫!是一群饥饿口渴的懦夫,还有大量的妇女和孩子!如果你们砍杀他们,尤其是在石丘这一高地砍杀他们,奥丁在高天之上那个看着你们,诸神都不会觉得这种行为是光荣的。所以你们在做的船长必须约束好自己的人。你们把我的话传达给自己的兄弟们,切莫试图滥杀,没有我的命令也不得发动进攻。如果事态变得非常紧急,他们若不反抗,就将之捆起来。如果你们敢有违背我命令的行为,我会用棍子夯你们的屁股!” 违令的责罚就是夯屁股?大家不由得猖狂大笑。 有人笑道:“王公尽管放心,我们可不愿做令荣誉蒙羞之事。” 留里克很清楚,罗斯军队并非一支纪律严明之军,这是一支部族军队。罗斯公国本体就是五花八门部族杂糅而成,一个全新的民族正在形成,一个统一的奥丁信仰也在贯彻落实。为了维持军队的士气,留里克不得不许可他们自由劫掠,纵容暴力的行为也在侵蚀他的心。 留里克并非没动过杀戮一切的念头。纵使自己下令斩杀全岛又如何?根本不会受到他者制裁,只会更让他者胆寒。 通关不断的杀人来维持统治权威,这才是真正的蛮子行为。公国目前最大的矛盾仍是劳动力严重不足,博恩霍尔姆岛民当尽可能的抓走,扔到北方的矿区挖铁矿石显然是很不错的劳动力。 留里克着重宣讲的仍是劝降的问题,既然摸清楚了状况,如何劝降,他必须说明清楚。 按照他的计划,石丘将被罗斯军队包围,一些大树将被快速砍倒、锯倒,只为创造一片开阔地,以使得罗斯军地能堂而皇之地举旗呐喊吓唬岛民。 军队再卸下一些扭力弹弓和投石机架设好,众将士带好弓弩,谨防岛民来一记最后的鱼死网破。 做足了军事的准备工作,攻心之计也少不了。 尤其这攻心之计,留里克可是洋洋得意。 他自傲宣讲:“我们列阵之后仍旧点燃一些篝火,我们把捕捞到的大鳕鱼直接扔到火里,就让烈火将之烧成灰。” “这是何意?”阿里克惊问,“肥美的鱼肉你舍得烧掉?” “如何不舍得?我就是要烈火把鱼烧出焦香,诱人的香气就近漂到石丘,快要饿死的人嗅到味道也会拿出最后的力气下来吧。依我看,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意识已经不能控制身体了。” 拉格纳深表质疑:“留里克,这也在你的算计内?” “是的。” “我们之前不也这么干过,他们怎就没下来呢?哦,确实有人下来取水。” “他们还不够饿呗。”留里克耸耸肩,“我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杀死他们,得给他们留一些生存的希望。那些俘虏有大用处,明日让他们在显眼的地方站着,宣告我们并没有杀戮。烤鱼飘香是一个计谋,我还要公开彰显我军充足的淡水。” 拉格纳想了想,他拍着大腿感慨留里克王公年纪轻轻用心如此狠毒,又慨叹自己与他目前是结盟,倘若彼此为敌,自己真是论兵论计都要完败。 大家都绝对留里克的计谋颇为精妙,如果这样还不投降,那群家伙就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了。 那么他们投降之后又当如何处置?留里克已然对之划了三六九等,对于普通渔民家庭、流亡丹麦人还有岛中实权大家族的归宿,可是做了三种处理意见。 “那些普通渔民都是依附于强者,还有的变卖自己为奴。现在我是强者,他们将服务于我,就像是养鹿人一样成为我的仆从。只有我能制裁他们,你们切莫滥杀!” “流亡的丹麦人并非我们的敌手,战斗是一场误会!拉格纳,希望你说服他们。至少我无意和他们战斗,彼此战斗毫无意义,反而是我与他们当联手对付丹麦王霍里克。希望你能从中好好斡旋,可不能再造误会。” “至于那些挑动战斗的大家族,他们还有留存的必要吗?我姑且可以饶他们的命,但他们必须表现得顺从。战斗完全可以避免,和谈明明取得成功,就是他们拒绝承认和谈,即便他们选择投降,还是要支付一些……钱财的代价。” 如此宣讲,拉格纳和斯温德领到了各自的任务。 事情已经与最初的计划差别巨大,和平的收编博恩霍尔姆岛已经不可能,至少理论上还有三千人可被罗斯公国俘虏。大家都是维京人,都说着诺斯语,崇敬着奥丁、芙蕾雅和托尔等诸神。留里克对那些普通渔民和奴隶最感兴趣,那是一大群缺乏牵挂的人,最是能够利用。只要绑定了经济联系,他们会为了生计,必须与罗斯共存共荣,这就是“收编”。 至于那些大家族?算了吧。 留里克动过杀心,这份杀心也仅仅是暂时压住而已,还要看那些大家族是否聪明。 第811章 非主流式劝降记 大地在震动,一颗颗松树轰然倒塌。 罗斯人的双人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暴力伐木,由于办事的人颇多,环绕着石丘的林地几乎同时发生大树坍塌之事,引起的震颤惊得疲敝不堪的丘顶岛民艰难地打起精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尚且还能战斗的男人抱着自己的武器艰难爬起来,他们的嘴唇满是褶皮,缺水的身体已经变得行动迟缓,更糟糕的还有缺水带来的头疼。 他们还算是好的,中途毕竟有过少量的物资补给。 数千人躲在石丘而物资极为匮乏,大家族们贮藏的食物饮水已经消耗殆尽,这点物资甚至不能满足他们的人,何谈接济其他的渔民家庭。 可怜的渔民们苦苦哀求分自己一些水一点食物,奈何大家族自己也是囚笼中的疲兽。 如果罗斯军队继续围困下去,而天空又不降下甘霖,数千到民必会集体性渴死。 已经有不少人死去,年幼的孩子死在母亲怀里,而孩子的母亲情况一样糟糕。 甚至不堪痛苦的人更大规模的选择自缢,所谓即便是死,自尽总比痛苦渴死痛快,而且无人得知罗斯入侵者何时总攻,倘若被那些恶人俘虏,会遭遇比死更悲惨的命运吧。 石丘顶的树上悬挂不少尸体,更骇人的惨剧也发生了。 尸体被砍掉了脚,饥饿口渴的人因强烈的求生欲,他们已经丧失了理智,大口喝着死者的血水。至少,那东西能补充自己的水分。 这么干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只是躺在石头上安静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自逃亡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天,真正滴水未进的人已经死去,还奄奄一息的人至少得到了一定补给。 多达三千人待在石丘之顶,而今仍能站起来举起武器的,不过区区五百人。 五百人看似也不少了,这种所谓的战士只要试图劈砍几下就会累倒。 他们纷纷站起来,各个大家族指挥自己的族人、私兵乃至武装奴隶。大家紧张地观摩森林的覆灭,又看到朝阳之下,罗斯人噩梦般的三角帆仍旧游弋于海面。 “这座岛是否会沉没?我们会沉到海里!” “那也比被这般活活困死要强。不如,我们冲下去和罗斯人拼了,总不能被渴死。” “拼命?我们拼得过吗?” “那就只能困死。可恶,他们甚至不急于我们投降的机会。咱们和他们可有世仇?丹麦的那个霍里克把我们赶到这里,罗斯人要把你们和我们都杀掉!”说话的人正是一位流亡的丹麦贵族。 岛民中的精英汇聚一处,有土生大家族也有丹麦流亡者。 比起大家族们的首鼠两端,流亡者自叹于自己竟与那些懦夫聚在一起落得现在的窘迫绝境。 “就和他们拼了!要死我也要死在剑下。”又有流亡者道。 大家族各族长无话可说,他们不想死,也不敢下去投降,就在左右为难中继续僵持,即便他们知道这种僵持也是自寻死路。 丹麦流亡者斥责这群过去自诩叱咤风云的大家族是蠢货,骂归骂,即便兄弟们现在下去找罗斯人拼命,有多少人具有搏杀的力气呢? 他们模棱两可之际,伐木现场开始出现新的动向。 白底蓝纹的旗帜开始大量出现,身着白袍的战士艰难地走过森林坍塌的废墟,逐渐流出狰狞的面貌。 旗帜不止是彰显一支军队的身份,旗子数量多能提振士气,也能吓到敌人。 罗斯战士奉命恢复旗帜,同时吹响牛角号拼命地敲鼓,竭尽所能制造声响。 预定的篝火开始点燃,土硝的加入使得弓钻取火变得事半功倍。这些取自粪土的白色粉末混在特意准备的干草团和纸屑中,弓钻引出的木屑火星出击土硝,旋即引起整个草团化作一团火。 曾经罗斯人取火根本不能这般快速,而今取火成了事实上的爆燃之术。 留里克冷静着面容看着一团团篝火燃起。正所谓一旦土硝具备了它的实际用处,民众就会接受它的存在并产生重大需求。 “你们呐!恐怕没有人想到这东西还能变成武器吧!” 铸造青铜手炮、小炮技术完全成熟,关键的药剂也能配制。再看看按在两轮小车,被拉到现场的扭力弹弓,比起火炮,现有的远程武器已经完全能满足使用。 留里克将军队分成三个部分,他亲率绝对主力站在丘下,另有两支分队聚成团把手另外的区域。一些举旗的散兵在游走,显得罗斯军队有足够的兵力将石丘团团围住。 实际呢?尾行整个舰队的罗斯、瑞典渔民现在都上岸了,大量船舶虽还在海上漂着,上面就只剩下操帆的水手。 留里克动员了一切能动员的人手,做出了一副自己手持万人大军的架势。 “一定要把肥美的鱼烧成灰?!”阿里克对即将发生的事仍觉得不合适,他向老弟坦白:“仅靠烤鱼的香气就诱降敌人太离谱了?我不信那些人会如此乖乖投降。” “如果我成功呢?你们……”留里克又看看在场的众多精英人才,除了拉格纳和斯温德,其他人必在日后的罗斯有自己的重大政治地位。“说吧!有谁觉得诱降艰难就说出来。我当然也不觉得此举绝对成功,或许能击垮他们的意志。” 说到此处,留里克又着重告知两位即将前往劝降的人才:“斯温德、拉格纳,你们切莫记得我交待的话。能否和平的劝降,就看你们的了!我不想打仗。不过……” “我懂!”斯温德迫不及待道:“根本没有战斗的意义,让一切都停止吧。如果那些家伙执迷不悟,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希望,一旦事态不可挽回,至少保全我家人的命。” 留里克耸耸肩:“此事……就看神的安排了。” 而拉格纳没什么话说,事到如今他觉得与其联合各路流亡者合股一军去反对丹麦王纯属浪费感情,还不如好好与留里克这小子称兄道弟,靠着交情请来罗斯军队助自己夺了丹麦的王权。如果石丘上还有流亡者最好,不过他们若都渴死饿死了也无妨。 扛着新捕的大鳕鱼的战士公开展示,石丘上的人们看到了,留着不多的口水虎视眈眈地看着那些士兵将肥鱼扔到火里。 罗斯军队仍在鼓噪声响,不久,烤鱼的焦香气息顺着南风弥漫至石丘。 何止鳕鱼,大量的鲱鱼也一并焚烧了。鱼油的焦香味窜入饥饿之人的鼻孔,真可谓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少濒死之人竟站了起来! 那是一些晃晃悠悠的身影,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小孩。他们拖着疲敝的步伐踉踉跄跄向丘下走去,他们又多赤手空拳,即便摔倒了也靠着爬行,奔向焚烧鲜鱼的现场。 如此场面看得阿里克勃然大喜:“诶嘿!兄弟,让你说对了!他们真的来投降了。” 斯温德和拉格纳也看傻了眼,想不到自己不用费口舌,那些快要饿死渴死的人都下来了? 留里克洋洋得意,示意道:“不要慌,我还有拿手好戏。啊!看来扭力弹弓白准备了……” 持木桶的人,且看桶里装着的可是淡水。罗斯军队完全控制了岛上的泉眼,取水颇为容易。 士兵双手舀着水向天空撒去,更有甚至公开赤膊上阵,以整个木桶的水浇头,并公开甩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罗斯人故意浪费淡水,此举是更为强烈的引诱! 更多的人走下石丘,留里克令戒备的士兵继续握好剑柄,冲下来的饥饿口渴之辈若中夹有袭击者自然格杀勿论,若只是抢水,就让他们抢个够! 一些木桶被公开摆放,冲下来的渔民根本顾不得风险,他们互相争抢,土地也变得湿润。 “真是乱七八糟的……”留里克吐槽一番。他根本看不下去,混乱的场面仍是男性渔民占便宜,可怜的女渔民就趴在地上,舔舐湿漉漉的土地,即便是浑浊的泥水也要饮下。 一对士兵奉王公之令冲了过去。他们并非来控制局面,使得所谓的取水变得井然有序,而是直接抓捕其中的女人和孩子。 此举看似奇怪,实在是因为留里克对这群岛民有不同的安排。女人和孩子都带到东方,继续缓解一大群斯拉夫男子、尤其是自己麾下斯拉夫旗队的众多兄弟们的婚姻问题。至于男性渔民,他们的生命安全当然可以得到保证,只是他们将放弃捕鱼的生活,尽化作挖矿的奴工,在北方开启新生活。 一批女人孩子被控制住,这些抢不过男人的人们被特别供应了淡水和食物。 罗斯军队就目视这群人吃吃喝喝,对于一众妇孺,战士们虽有诺斯语的交谈,嘲讽鄙夷实在谈不上。 石丘上能移动的普通渔民都寻着香味下来了。 石丘仍有大量人员存在,除了死去的人,就是真正的奄奄一息者,乃至那些仍然举棋不定的大家族和流亡者。 斯温德检查这些下来的人,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孩子乃至仆人让他万分悲痛。 下来的人也认得斯温德这张脸,大吃一惊之际也急需他这个靠山。 斯温德本就是众人推举出的话事人,事到如今他重归自己的工作,空开宣布吃了罗斯人的水和鱼就是投降,大家的生命将得到保障。别的事情她不谈,就谈生存问题。 听得罗斯人的活命许诺,在看到那些所谓“被杀的取水者”分明健在,他们甚至懊恼。投降不失为一种聪明之选,都怪自己傻傻地跟着大家族跑到山上,倘若早点头衔,也不会有后来的祸事。 统战工作正是现在! 留里克衣着极为光鲜亮丽,他以英俊战士的形象出现,向逃下石丘的数百人宣讲:“我就是罗斯王公!看起来你们不过是普通的渔民。你们愚蠢的逃亡是自寻死路,现在你们投降于我,将得到未来的安定。现在尽情地吃鱼河水,我会赏赐你们一个好生活。” 他们齐刷刷地凝视留里克那高大伟岸的英姿,凶神恶煞的罗斯人的首领竟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留里克张开双臂面带笑意,这笑容代表了良善,他的许诺也更加诱人:“你们都是我的仆人,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们!你们忠诚于我,都将得到很好的生活。就在这里,如果哪名士兵袭击了你,就是犯罪!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我获悉你们都是自由的渔民,本就是依附强者生存。现在,你们必须依附于我!只有我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 这就好比是定心丸,即便人群中有骚动,现在也趋于安静。 这不,开始有人苦苦哀求,所谓石丘上还有大量奄奄一息的人。既然罗斯王公是善人,就把那些引起战争的大家族杀死,把可怜的渔民救下来,如此得到更多的仆人。 劝降还可以这样吗?阿里克更为吃惊。前些日子不是试图抵抗就是使劲逃亡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已经站在罗斯的立场,来维护罗斯王公的利益了? 阿里克将说话者视作一条变节的好狗,此人分明是个男人,作为实在让阿里克提不起兴趣。他反而侧过脸望向石丘,那里还有一群负隅顽抗的家伙们吧?那些人反倒是阿里克感觉上的死战不降的狠人,是可以敬佩一下的战士。 事实呢? 站在石丘之顶的大家族的立场上,他们虽然拿起了武器静看一群人濒死者冲下山,本质上还是一群观望者。他们觉得这些人会被罗斯军队无情杀死,想不到竟是公开的喝水吃肉。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非常招摇,那些投降者坐在地上也非常淡定。 大家族的私兵、奴隶动摇了,不少人嚷嚷着要下去投降。 人群中引出骚动,鼓噪投降的奴隶旋即被杀死,族长就以这种暴力手段强行控制岌岌可危的局面。 斯温德获悉自己的妻儿实际还在石丘上,拉格纳也获悉却有很多丹麦流亡者没有下来。 确切消息传到留里克耳朵里,身为统帅,他觉得可以做最后一击了。 其实那些大家族的死活留里克已经并不关心,关键是山上还有一大群奄奄一息者,这群渔民若是都死了就太可惜了。反倒是大家族及其眷属如此负隅顽抗死不足惜,这些人最好赶紧投降,给罗斯军队争取救援的时间。 现在,拉格纳与斯温德终于行动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阿里克带着的一百余第一旗队的精干兄弟。伙计们都端着十字弓,后背背着圆盾,腰里挂着剑。警惕心是必要的,倘若那些人要殊死一搏,罗斯军这边会因为早有准备而立刻反击。此举亦在保护拉格纳与斯温德二人。 两位使者非常显眼,随着距离的逼近,石丘上的人保持起高度戒备。 各个大家族族长震惊于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是斯温德!这家伙没死?! 家族长们震惊之际,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 面色凝重的斯温德慌了神,接着欣喜地冲了过去。夫妻二人抱在一起,斯温德的孩子们也紧紧抱住父亲的衣服。 此温馨的场面感动不了几个人,阿里克令部下保持高度戒备,大家已经看清负隅顽抗者的脸,倘若他们放箭,就别怪罗斯军队以精准射击收割生命了…… 第812章 博恩霍尔姆的崩溃 妻子和孩子都还活着,他们的情况看起来还好,至于奴仆的死亡斯温德已经顾不得,妻儿皆健在,他也没有更多的顾虑。 他便掐着腰昂起胸膛,放开妻子后就以浑厚的声音呐喊:“你们再顽抗了!罗斯人让你们投降!” 此言一出,石丘上本就态度动摇的人更加晃荡。 但是,拥有权势的那些大家族族长们本着自己的人生经验,可不会如此顺滑地降了。倘若要投降大家早就降了,何必坚持到现在。 有一个老家伙倚靠着石块探出脑袋,吼道:“斯温德!就是你做了带路者,把罗斯人引过来的!?你是一个叛徒,你让整个岛蒙难!” 斯温德也不甘示弱:“听起来是霍尔姆松德?我料到你会这么说!我的朋友,我可不是恶人,而且!罗斯人也不想做恶人!” “荒唐!我们选你是让你去和罗斯人讲和,你背叛了大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想不到居然是这样,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砍了你的妻儿。” 斯温德估摸着如果自己的家人没有擅自跑下来,板上钉钉会成为他们投降的筹码。纵使石丘的人再放狠话,也必是话里有话的说辞。 “但是你们没机会了。”他得意洋洋道:“看看自己的局面吧!石丘上存了多少食物和水我能不知道?现在的天气也不像是很快能下雨,只要罗斯人继续围困下去,可能明天你们就渴死了。只要罗斯人乐意,不去战斗,你们也必死无疑。但是!罗斯人希望你们投降。我的朋友们,投降吧!咱们和罗斯人本也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 这些话语很具煽动性,只因斯温德说得皆是事实。 石丘上还有一点粮食,然而淡水是真的没有了。 逃到石丘避难现在看来真是一步臭棋,但在最初逃亡之际没人想到这些,大家更没有想到罗斯军队竟然到处都是,如同兜网将奋力挣扎的鳕鱼死死困住。 大家族的首领们左右为难,流亡的丹麦人更加纠结。 他们表现得犹豫不决,然大量从石头后面暴露的脑袋,充分证明了心态的强烈动摇。 斯温德考虑到过去的交情,也不希望这群老朋友就这么白白死去。 他继续喊话:“如果我早早登岛就能避免这场误会!朋友们,咱们都误会了。战争根本没有必要,只要咱们投降了罗斯一切都会好起来。就是因为你们几天前主动发动进攻,让罗斯王公误解你们要拼死反抗。何必呢!咱们以前臣服丹麦王哈夫根,现在哈夫根死了,新来的过往鄙夷咱们。既然我们曾经臣服丹麦,现在臣服罗斯又有什么问题?再说了!罗斯王公给咱们兄弟开出的条件很好嘛!” 听得,又有人干脆探出半个身子:“你说!罗斯人想干什么?如果我们降了,会有什么好处?这是我们的岛!这可是我们的岛啊!” “所以呢?!” “得接受我们的条件!” 斯温德脑袋嗡嗡叫,一群老伙计都要内耗而死了居然还想谈条件?他不为所动,继续道:“谈条件?可以!我只是罗斯人委派的信使,只能告诉你们罗斯王公的条件。你们投降吧!罗斯人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以后年年向罗斯纳贡,公开宣布反对丹麦王霍里克,再交出一些奴隶,这就可以了!罗斯人就要这些。” 站在罗斯人的立场,普通的战士们都觉得王公给一群濒死的蠢货太高的条件,他们何德何能得到和平?不如兄弟们一拥而上将这群岛民砍杀殆尽算了。 留里克自己也是做了巨大的让步,他本人并不情愿,不过为了事态早点解决,姑且就令斯温德如此描述。 那里说石丘上的人得到这般许诺也该投降了,事实恰恰相反,那些大家族的族长们仍旧犹豫不决。 原因无他,这群男人并不像受制于人。 即便过去被丹麦统治,那也是名义上的统治。丹麦盟主或曰国王,并未向博恩霍尔姆岛民索要什么实实在在的贡品,如果有就是一些鲱鱼。岛民与丹麦新王闹翻的原因有二,一个是来者是事实上的法兰克人的代理人,存在本身并不代表丹麦的利益,另一个则是最大的矛盾——新王宣布收税。 毕竟新丹麦王霍里克在法兰克做了实际封臣,纵使法兰克的税收制度原始,那也是明明白白的税收制度。自然做了丹麦王,捞钱的手段就升级到依靠税收进行堂而皇之的索取。被丹麦新王治下的部族,各族必须缴纳人头税,船只做贸易也必须缴纳停泊税、贸易税,丹麦的农民清一色要交粮食税。 法兰克王国目前也没发明多少种苛捐杂税,纵使是雄才大略的查理曼,也时常面临国库缺钱的问题,以至于这位大王还得依靠包税人制服,要求地方实权贵族定期想办法拿出足够的贡品以充军饷,从而继续王国的扩张战争。贵族掏钱后也要参与战争,战争的战利品往往就抵消掉了贡品。但这套制度有着天大的漏洞,地方贵族可以自行其道,雄主将死之际,王国就已经事实上的分裂。 新丹麦王霍里克是从部落盟主的侍从,靠着给法兰克人做事,才得到今天的丹麦王位,这绝不意味着丹麦实权人士的认同,相当数量的人们并不承认这个丹麦王国。 霍里克要靠着税收稳定财政继而巩固王权,因为自己的不臣之举引来法兰克人的抱负,他赔了一笔钱又消耗了国帑,让本就不充裕的钱库更加贫穷。向各个部族索要税收分明是合理的,但税收要落实到哪怕是部落中的婴儿,这就是在挑战丹麦民众的底线!按理说收人头税不算什么大问题,税赋标准也很低,民众明明可以承担。 站在丹麦普通人的立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收取人头税这种事,不少丹麦民众视为一种侮辱,就好像连婴儿也要做霍里克的奴隶。那些偏远地方的部族索性划着长船另谋定居点,也有部族奋起反抗,诸如博恩霍尔姆岛这一最偏远之地,已经实质上脱离了丹麦。 这些重大的经济利益问题使得岛屿脱离丹麦,再听听斯温德的说法吧!大家投降了还是要纳贡,还是要赔款,罗斯王公提出的条件与那个丹麦霍里克有什么不同的?甚至两位君主的名字都很相似。 因为拉格纳曾经来过,提及了罗斯王公的名字叫做留里克·奥托松。 丹麦新王是霍里克·哈拉尔松。 这算哪门子事?因为霍里克和留里克,都是“埃里克”这一名字的变种,彼此没什么差别。 两个君主名字约等于一样,提出的条件不能说相似,也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但现实的大问题也摆在面前——兄弟们真的要渴死饿死了。 斯温德又继续了一番废话,就算费些口舌,能说服他们避免杀戮也是好的。他说得个口干舌燥,只好解开皮囊水壶畅快地饮水。 他故意将动作做得非常浮夸,喝饱后又将剩下的水公开倒掉。 “你们就下来吧!朋友们,罗斯人不会亏待投降者。你们看到了,那些先下来的人们已经在吃鱼喝水了……” 在场的拉格纳和阿里克保持着最大的克制,两人真心觉得这个斯温德的嘴遁是浪费感情。 拉格纳走上前,拍拍这个家伙的肩膀:“已经够了!也许那些男人终于想到自己还有战士的勇气,打算拼杀到底。” “不!让我再试试。” “已经够了,你的好意在他们看来是乌鸦叫。还是让我来吧,我要说服丹麦人。” 这不,拉格纳公开现身。 他不紧不慢地脱掉罗斯人给的袍子,又脱下内部的衬衣,亮出胸膛和臂膀。他向石丘上的人展示自己的纹身,又举起拳头示意自己拥有一枚特殊的戒指。 是“斩颅的毛裤拉格纳”! 丹麦流亡者们本就是丹麦的领主,他们被新丹麦王和法兰克联军打得节节败退,仅以极少的兵力逃遁到博恩霍尔姆。有经过与罗斯军队很不好看的战斗有了一些折损,而在石丘困守的日子里,又有兄弟活活渴死。 拉格纳的诨名很是响亮,毕竟此人以十五岁的幼小年龄,就能在决斗中只身砍掉那位玩蛇首领的脑袋。 拉格纳说话也很好听:“丹麦人!你们说说自己为何要和博恩霍尔姆岛民混在一起?仅仅是因为庇护吗?我!拉格纳·西格德松,我和罗斯人的首领关系亲密,我们石墙部族和罗斯人结盟,我的人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罗斯人很欣赏你们!罗斯王公让我给你们带个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你们反对丹麦王,罗斯人就愿意和你们交朋友。你们下来吧!” 是啊,丹麦人何必要给岛民卖命。一群穷途末路的大家族在过去风光的时候,也只是许可流亡的丹麦人来生活。彼此是事实上的搭伙过日子,而今罗斯人针对的是这群岛民,流亡丹麦人介入这场征战岂不是荒谬。 想通了的丹麦流亡者人心浮躁,不过他们仍不能完全确信自己会得到安全许诺。 有人大声问:“拉格纳!我们可以下去。你发誓!你向奥丁发誓!如果罗斯人报复我们,你就会被诸神诅咒,英雄如你也休想进入瓦尔拉哈。” 拉格纳是真正的有信仰的人,他坚信英灵殿里有自己的位置,所以自己必须恪守战士的原则,比如说不能出卖同伴。他相信留里克所谓对丹麦的新政策是真实的,等日后收拾了新丹麦王,丹麦与罗斯的和平,甚至扩大一番,是整个波罗的海世界的和平都会到来。 “好啊!我向奥丁发誓!如果你们下来了罗斯人戕害你们,就让奥丁夺走我的生命,就让托尔以落雷将我劈成焦炭,就让芙蕾雅诅咒我子嗣之死。” 已经完全够了,这些赌咒足够石丘的丹麦人确信拉格纳是动真格的。 丹麦人丝毫不顾及那些大家族及私兵的感受,纷纷越过屏障的石块踉踉跄跄走下来。 与此同时,罗斯军队都在关注这边的劝降动向。留里克一直眯着眼凝视,他长出一口气,废了一番周折看起来事情能和平解决了? 阿里克带领着射手部队仍旧保持戒备,他下令不得有人走火,只要下来的人不试图打斗,兄弟们端着的十字弓就垂直朝天。 有百人规模的丹麦流亡者走下来,他们本就不是强劲的力量。 拉格纳与他们拳头相撞,拍拍一些人的肩膀,继续许诺和平。 但阿里克叫住了他们:“丹麦人,你们先把武器交出来。” 此言一出,刚刚下来的流亡者们瞬间警觉,纷纷拔剑,虽然他们是出自不同部族的流亡者,拔剑速度很快动作也统一。 罗斯军这边更显整齐,向天的十字弓突然放平,阿里克的队伍摆出了罗斯箭阵。 “你们还是不想投降?顽抗就是死路一条!”阿里克呲着牙命令。 那些流亡者也不甘示弱,纵使身体严重缺水了,他们仍摆出盾墙一副负隅顽抗的模样。 双方以约莫二十步的距离僵持着,罗斯人不主攻,丹麦流亡者也完全是防守姿态。 见状,拉格纳只身夹在两军中间,摊开双臂从中斡旋。 “阿里克兄弟们,何必呢?他们是真心投降,不要吓唬他们。喂!丹麦的朋友们,你们先交了武器就能避免误会。等罗斯王公认为你们没威胁了,一切都好办。再说了,罗斯王公还在招募佣兵,你们集体投奔岂不是很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双方都保持克制。” 阿里克罕见地谁先服软了,到底是身为兄长,在此关键问题上,他可不想给弟弟添麻烦。 持十字弓的战士松弛下来,现场的罗斯军解除了戒备。 丹麦流亡者互相看看,既然罗斯人已经如此,大家也没什么选择。他们纷纷放下了盾与剑,将自己的生命处置权交给了罗斯人。 很快,吃肉喝水的诱惑胜过一切。留里克也很够意思,他看得出下了石丘的人充满怀疑,这就在提供给这些人的物资上加了些料。何止烤鱼?丹麦流亡者还吃到了小麦做的烧饼。这饼子不一般,上面还涂了一点蜂蜜,直接成就一道流亡者一生首次吃到的珍馐。 当卸下武器的丹麦人开始公开地纵饮清水大口吃东西,石丘上的人们彻底崩溃。 大家族的族长们已经无法约束除自己家人外的其他人。 奴隶们造反了!他们并没有倒戈看向自己的主人,而是扔了剑和斧头,公然战士自己空空的双手,投奔罗斯人的怀抱。 奴隶都跑了,私兵们何必再赖着?大家族们已经拿不出薪酬,那还不如赶紧下去投奔罗斯人,兄弟们本质上是佣兵,给谁罗斯人卖命不啻为一种优选。只因他们看到了,分明是打得不可开交的丹麦人,居然就在罗斯人的营地里痛快喝水。 失去了奴隶和私兵,所谓的大家族尽化作一个个光杆老将。 至此他们连最后一搏的实力都丧失了,再看看石丘上那一大片毫无力气静候死亡的渔民,索性宣布投降。 留里克看到了,大家族们是最后的投降者,他本就鄙夷这群蠢货,现在鄙夷更甚。 当然,他仍是公开出面虚与委蛇地欢迎岛上的大家族们的投降,又着重说明一番:“我们彼此将召开诺迪克会议,好好商议一番你们投降后的事宜。” 这就是罗斯王公?那个丹麦王霍里克是个低矮圆脸的家伙,这个留里克可是俊朗的年轻男孩。俊朗的男子更具有亲和力,随着留里克真的提供了饮水和美食,快要渴死的人们起死回生,留里克在族长们的心中只剩下好感,似乎之前的围困真的成为自己的误会引起的自讨苦吃。 可他们这群人并非留里克重视的。难道非要邀请一群大家族的族长做座上宾,这群落魄的家伙还有何用处? 反观那些石丘上奄奄一息、毫无力气下来投献的人,他们才是真的一无所有,是很便于控制的。 扛着水袋的罗斯士兵开始冲向石丘,先踢踢“死尸”,能动的就喂水,再扛着下来。 这种救人之举堪称荒谬,拉格纳觉得那些人渴死饿死都是命运,就算是留里克王公也没必要去救那些人。他并未将非议表达出来,也禁止自己的伙计们妄言,省得引起留里克不满。 数量惊人的弥留者被运下来,先是猛灌清水,再灌兑了蜂蜜的清水。留里克把军需用的蜂蜜用在救人,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他们活了过来,再接过罗斯军队给予的食物大口地吃。经过趁机进行的笼统清点,有多达一千二百名年龄各异的岛民幸存。 石丘之顶已然是一座巨冢!当活人都离开了,一群乌鸦趁机飞过去,开始啃食死尸的皮肉。 有上千人死在那里,大量的幼儿和上年纪者死去,活下来的多是年轻的男女,其中女人也更多一些。 恰是这样的人,才是留里克最需要的俘虏。 “年轻男人扔到北方的矿山,年轻的女人送到诺夫哥罗德做赏赐,就这么办。”留里克心满意足,所以那些投降的大家族的有血缘的家族成员,他们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尴尬。 以前依附于大家族的奴隶和私兵,罗斯是可以快速收编的。 至于那些人…… 暂时,留里克表现的依旧是和善的笑容,只是现在…… 第813章 摔杯为号 留里克的御用渔船们忙着拖网捕捞,新捞到的鲱鱼立刻填补一张巨大的胃口。 濒死的人在得到食物淡水补充后逐渐恢复了精神,接着,这些被俘者们战战兢兢凝视着怪异的征服者,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平心而论,留里克是打算善待这群人,就是他们是否领情就另说了。 也许会热脸贴个冷屁股?岂不是自讨没趣。 因为罗斯是征服者,征服之势摧垮了岛民的生活,只怕他们吃饱喝足了姑且不想着反抗,也是撒丫子跑路。除非将至运到偏远的地方。 针对数以千计被俘人员的详细甄别开始了。 无关他们如何的叫嚷,一群事实上的奴隶有什么权力去自主决断自己的归宿? 俘虏中存在夫妻关系,也存在母与子关系的人们。 前者的夫妻被强制拆散,母子关系的人尚可保留。 男人女人被分开看管,他们从这一刻开始命运就完全不同了。 阿里克奉命从男人堆中找寻身体硬朗者,被选中的人就套上绳圈,如牲口般被牵走。男人堆中的人陆续变少,被留下的人愈发惶恐,仿佛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似的,似乎一会儿就会被斩首。 便有人颤颤巍巍毛遂自荐:“我能为你们做事,带我走。” 阿里克如听不到似的丝毫不予理睬,有罗斯战士轻蔑地答复:“你们连做奴隶的资格都没有,闭嘴吧!” 这好似下了死亡的宣判,那些被留下者心灰意冷,他们搞不清楚罗斯人何必最后救了自己,还不如早点渴死饿死算了。 弱者连做奴隶矿工的资格也没有,那些被选中的人颇为清醒。 实际上,阿里克并未告知这些男人自己的真实归宿,甚至也没告诉他们罗斯人的不屑也体现在懒得砍脑袋。 被罗斯军队占领的大渔村如今热闹非凡,此乃罗斯军队大营,亦是一座巨型战俘营。此地原本的居民一朝一夕尽化作俘虏,那里明明有自家的房子,而今一切财富已不属于自己。博恩霍尔姆岛的渔民彻底丧失了自己赖以为生的渔船,近岸处仅是被故意破坏的船只残骸,也有被砸成随便的船壳被当做篝火的薪柴。 那些臣服的大家族男女老少因享有石丘仓库的控制权,他们只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有所损失,当他们投降之际,绝大部分人员面色皆不错。 他们都是俘虏,虽然在投降后都得到了食物饮水的补给,暂时这群人统统被关进一间房舍中,被罗斯战士严加看管着。 留里克已经做出了决断,暂时还没有告诉其他人。 他暂且没工夫打理这群一度不敢战也不愿降的首鼠两端之辈,恰是他们的磨蹭,导致罗斯军队浪费了不少时间,让这场本该是短促的行动变得磨蹭。 留里克计划次日再召开所谓的诺迪克会议,大家族的组长们都收到了与会命令。他们在房舍里会嘀咕什么呢?一些耳朵就贴着木壁,罗斯战士作为监听者,一旦听到什么重大意义的窃窃私语就急忙向王公汇报。 入夜的大营地弥漫着烤鱼的焦香中。 那些丹麦流亡者吃了大量的鱼和珍贵的麦饼,这些本就身强力壮又经过战争筛选的人们恢复了往日的风采。留里克信守承诺,针对这种任务,就令拉格纳负责同龄。 他拉格纳不是求着去组建一支反抗军吗?丹麦人构成的兵员这不就来了?何况这一百人都是丹麦人,由一个颇有名号的丹麦英雄管理,也给罗斯军队省却不少麻烦。 有多达三百人跪倒一地,他们过去的身份五花八门,而今只有一个身份——战俘。 如果说过去的岛民中有哪些是战斗中坚,这些人便是。 他们自发地半跪着,右手又捂着自己的胸膛,摆出这样姿势的人是何用意再明显不过。 这不,衣着华丽刻意披着锁子甲的留里克在篝火阵列的照耀下善良登场! 威武的罗斯战士举着火把更显威仪,也进一步显示半跪着的卑微。 留里克站在木箱拼凑的平台,背着手昂着几乎冲天的下巴,他显得异常的趾高气昂。 “我知道!”他大声说,“你们并不是那些人,不过是一群被豢养的奴隶,还有一群为了钱而卖命的佣兵!你们过去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现在,我!罗斯王公留里克·奥托松!我给你一个选择!为我效力将得到好处!拒绝效力,现在就被斩首。” 留里克继而又宣布这是一个无法讨价还价的选择,面对着生与死的抉择,他们自然选择生。 奴隶们是最无顾忌的,只是佣兵们要先掂量一番。 留里克又高亢嗓音问道:“你们过去谁是奴隶?现在站出来!我赐予你佣兵的身份,只要忠诚即可得到好处。” 听得,在场所有的奴隶如脚上长了弹簧瞬间起立,他们行动之快惊得举火把的战士们也为之一振。 奴隶之多是留里克不曾想到的,他们看起来并非羸弱,一番训练之后应该可以作为不错的战兵。 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因为换了门庭就迸发出强大战斗力与忠诚,不可能瞬间为己所用。 他们!需要一个投名状!比如在罗斯王公的要求下杀人,以敌人之血自证。 奴隶们被最为精确的清点,其中竟有二百余人?!他们皆是年轻的男子,是没有资格娶亲的,也没有资格享有私财,不少人是从小被大家族豢养的“狮子”,理论上年龄大了就会被卖给西边的丹麦人,而大家族也时常去丹麦的市场“进货”,从而保证奴隶团体始终是一群便于差使的骡子。 这群奴隶就是一种工具,留里克要恢复他们作为人类的价值。 奴隶们跪在地上,一个挨着一个地向留里克本人单独效忠,搞出一套奇怪的效忠仪式实为留里克的突发奇想,以他的心思,就是向着如此之举奴隶们会更为忠诚。忠诚很大程度来自于物质的给予和更多的权力,一无所有的奴隶各方面所求的下限极低。他们在宣誓之后暂被拉到一边。 另有一百名单纯是拿钱办差的佣兵,他们一样是无牵挂之人,只是手头有武器(暂被没收),就好似草原上结伴而行的雄狮们构成的团伙,他们有自主选择金主的权力,根本就是拿钱办事之辈。至于老了怎么办?没人想过。这种人值得信赖吗?绝对的信赖不可能,只要钱给得足,他们当然可以利用。 某种意义上,罗斯军队中存在的佣兵团体就是一种募兵制的产物,这与罗斯自部族时代衍生出的公民兵制度是不同的。当然,招募的佣兵是对目前人力有限的公民兵之补充。 现在的侍卫长格伦德是昔日的战俘,改弦更张这么多年,此人待在罗斯、待在罗斯王公的身边得到了重大利益,身为一个丹麦人甚至在罗斯公国也有了政治地位。他可以自称忠诚,这份忠诚并非为了钱财也非是所谓道义,而是自己现在享有的利益,以及一个关键的问题——罗斯人赐予自己婚配,妻儿都被罗斯人监控中。 为了自己的利益,格伦德自诩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罗斯人,是为“奥丁之子”效力的战士。 他自视甚高,自己的盾牌依旧浓墨重彩涂抹渡鸦图案,面对着同为佣兵的人们趾高气昂。 留里克令他就地收编这群佣兵,将之化整为零,补充进佣兵队的各个小队中。 “你收编他们后就说明我的政策,告诉他们薪酬的情况,也训练他们如何服从。你就是他们的管理者,又不服从者就打,有极度不服从者就把情况告诉我。”留里克悄悄地告知格伦德。 罢了,留里克有当着改换门庭的佣兵们画大饼:“你们为我效力,当工作到三十五岁,我将赐予你们田地、一笔退役钱财。你们可以迎娶女人生孩子,在我的领地安心做一个农夫或是渔民,直到生命的终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是被我承认的真正罗斯人!我向奥丁发誓,我断不会食言。” 嗯?这真是好事!新佣兵皆呼罗斯王公是大善人。 奴隶们依旧是奴隶,即便运抵罗斯后仍要继续做奴工。不过罗斯公国可以提供更好的伙食待遇和温暖的住处,即便将之如牛马般压榨,饿死冻死几近不可能。 绝大部分的男性俘虏的归宿就是做奴工,假以时日再一点点的给予好处,诱导他们持续性的感恩戴德,当实在老了干不动或是打仗立了功就宣布脱离奴籍。 相比之下,那些女俘也许是幸运的。留里克自诩并没有偏袒她们,因为她们就只是一种维持稳定的工具,把她们圈养的恢复姿色,再转卖给臣服农庄的那群斯拉夫自耕农,有了家眷的顾虑,以后施行必要的加税策略,那些男人也定然会因家庭顾凉川乖乖缴纳加派。 如果留里克真的做了偏袒,便是针对所有被俘的孩子。 绝大部分孩子已经在围困时期死去,能活下来的尽是些潜在的硬核狠人。 长大的孩子会记仇吗?也许吧。 在甄别一番后,其中的男孩留里克是一个不要,女孩尽数拿走。 因为罗斯征服整个博恩霍尔姆岛初衷并非将所有岛民全部强制移民,原计划是与本到大家族们完成媾和,勒令实权派拿出贡品、一定人口后宣布效忠就行了。即便现在全岛尽化作一块砧板上的鲜鱼,罗斯当取其精肉,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得留在岛上。这座破岛,仍是对丹麦王国进攻政策的最前线。 甄别工作费了些时间终于完成,困窘的留里克再吃下些东西又不困了。 他猛地啃掉半颗洋葱头,靠着辛辣提神。 只因他还要为明天的事开个小会。一个秘密的小会! 与会的人没有几个,只是留里克本人、阿里克、耶夫洛、拉格纳、斯普尤特、蓝狐、年轻的菲斯克、佣兵队长格伦德,以及岛民话事人斯温德。 拉格纳是以同盟者身份参加,其余人等不是罗斯的军事贵族就是封臣。斯温德是一个特例,留里克眼神瞟了此人几下,暗示其重大意义。 “诸位都在这里,此房舍没有外人。我还让侍卫站得远一点。”留里克神神道道地说。 确实此房舍就点了一些油灯,室内光线极为昏暗,阴森的场面谋划阴谋真是应景。 “还有一些大事?”阿里克问。 “是的。就是关于那些岛民中的大家族。他们……” 阿里克猜到一二:“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猛得一怔,反应最为强烈的当属斯温德:“啊!他们都已经投降了。你居然……” “你要冷静!你在指责我食言了?” “我……”斯温德可不敢说这个,理智的脑袋驱动嘴巴急忙闭上,又如嘴涂胶水,这下死活是不开口了。 “斯温德,你细细听就好。在我看来,那些大家族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他们的私兵和奴隶现在都是我的,他们甚至连仆人也不剩几个,他们的钱财也早被我夺走。这种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留着他们搞不好日后还会背刺我。再说了,你!斯温德!你也不需要他们。” “他们的确不可留。”说话者是拉格纳,他的认同着实令留里克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会同情那些大家族。” 拉格纳耸耸肩:“我从未同情他们,只是因为我们共同反对新的丹麦王才有交流的理由。他们的生命随你处置。我!只想砍了丹麦王的脑袋。” “你会的。我是支持你的。只要咱们合力铲除掉万恶之源,大家都能过上和平的日子。” 此言拉格纳深以为意,他在罗斯待了一段时间是看透了,越是小国林立越是纷争不止,罗斯人虽以暴力打下大大的疆土,公国内部却是罕见的极端和平。当人们不再忙着武装战斗,就可用大量的时间用在生产生活,财富因而快速积累。 留里克现在公开宣布:“斯温德,我还是要和博恩霍尔姆建立联系。我册封你做博恩霍尔姆的战争酋长(伯爵),你可在这里继续自己的营生。那些我不要的俘虏全部交给你,如何处置他们也是你的事。” “好的。” 斯温德如何敢有异议,留里克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人,留下的也尽是老弱。整个岛屿已经废了,自己虽被册封贵族,岛屿以及周边海域还不是罗斯人说了算?情况甚至更加复杂,因为尾随罗斯军队的还有一批斯韦阿兰(瑞典)渔民。 自古以来这片区域就不该出现瑞典人的身影,而今这群家伙也能堂而皇之跑来捞鱼。博恩霍尔姆臣服罗斯,罗斯与瑞典又是盟友,等于说博恩霍尔姆也必须接受瑞典渔民在丰饶的海洋牧场掠夺。 屈辱啊屈辱!斯温德自知无力改变就懒得改变,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是识时务的,尔后以罗斯公国的封臣存在,自己的家族可以享受繁荣。 斯温德没什么野心,拉格纳的野心就差刻在脸上。 这场秘会,留里克与拉格纳正式做了一个交易,并以罗斯顶级的军事贵族作为见证人。 拉格纳可以将博恩霍尔姆作为反对丹麦王的基地,可以招兵买马组建军队。 但这还不算完,因为罗斯需要一个对丹麦贸易的窗口,即便现在丹麦被新王霍里克占据,丹麦的各个领主总不会觉得做生意是寒碜事吧? 现在作为军营的大渔村将恢复它往日的存在目的,只是居民加入了罗斯商人渔民、丹麦流亡者和瑞典渔民,甚至是芬兰人,只要他们乐意也可以划船到这南波罗的海做贸易捞鲱鱼。 博恩霍尔姆会变成一座自由的岛屿,法统上归罗斯管,治理权原则上也归罗斯,斯温德的家族被授予权势也是包税人,每年当向罗斯缴纳一点微不足道的贡品。 如此决意也需要拉格纳的认同,即便此人现在仍是个流亡者。 拉格纳是完全认同,态度爽快又诚恳。他是要成为丹麦王的男人,是需要罗斯人的帮助,在他看来博恩霍尔姆岛的家伙们一直是强头草,不要这个岛对丹麦毫无损失。 一份密约就此签订,留里克带上的纸张派上了用场。 密约以书面文书的形式被确立,口头的誓言是要有,书面文书使得密约让所有当然都无法否定。 密约的小会结束的同时,那些大家族的结局也被敲定了。 原则很简单,没有他们对大家都很重要。 但留里克还是决定把事情弄得复杂一点,公开的举起屠刀是否在舆论上对自己不利呢?毕竟他们投降的时候,罗斯王公可是公开宣布许可生命权的。 如果那些家伙能自己创造一个杀死他们的理由就太好了。 次日中午,留里克公开举办了一场室内的宴席。投降的有六个大家族,他令家族族长和男性成员加入宴会。 这里有烤鱼、有麦饼,甚至是蜜水和麦酒。 在房舍中紧张兮兮待了一夜的男人们目睹这些美餐,下意识觉得自己因为得到了罗斯王公的款待,必将有美好未来,故而会场也是其乐融融。 阿里克、耶夫洛、拉格纳等等人员皆参与其中,他们佯装和善,斯温德有些愁眉苦脸还是挤出笑容。 大家族的族长懒得关注斯温德,他们就盯着留里克那张俊朗的脸来看着,真是越看越是舒服。 “大家享用美餐吧,我们便说边谈。”留里克故意这么说,就直奔主题:“关于你们投降之事,我是非常欢迎的。我提出的几个条件让你们连夜去想,现在想通了吗?” 果然有族长示意:“我们交谈了一夜,我们愿意成为你的附庸。但是,我们……” “你还要提条件吗?”留里克眯着眼,不经意地端起玻璃杯,饮尽了酒而杯子还举着。这是一个信号,阿里克一直以眼角关注着。 正当那说话的族长有意继续描述之际,阿里克示意离席如厕。 族长继续自己的话语:“我们可以附庸,但是你必须保证我们以往的权势。你拿走了我们的奴隶,请归还吧。我们恢复日常的生活,以后才能向你纳贡。我们愿意纳贡,也请你们许诺,可以给予我们军事保护。” 此刻,留里克的眼神更加犀利起来,他甚至想不到穷途末路的大家族现在还敢与自己讲条件。 他勃然大怒:“你!现在没有实力与我讨价还价!” 那族长猛地一怔,急忙说:“你是一位英雄,我们愿意把各自的小女儿与你联姻。” “哦?这莫非就是你们最后的让步吗?” 族长一时哑口无言,只得继续强调:“我们愿意臣服。” “荒谬!你们的女儿只配做给我战士揉脚的奴隶!你们是战败者,居然还敢索要好处!”留里克手中的玻璃杯猛然砸到木墙,碎成多个碎片,声响可是不小。 很快,一众衣衫褴褛的持剑持斧者,在阿里克的带领下闯进来。 这些人就是留里克的刀斧手,他们以摔杯为号进屋砍杀。他们的另一个身份也是奴隶,而今就以前主人的血来纳投名状! 六个大家族的族长尽化作刀斧下的肉糜,场面之马赛克引得留里克木着脸回避。 他离开了宴会厅,继续指使手下:“你们去解决这些家族的遗民。记住!男女不留!你们胆敢留活口,我就事后砍你们的头!” 另一批奴隶得令即动手,屠刀砍向他们昔日的主人,博恩霍尔姆岛的旧势力由此物理毁灭。 第814章 目标高德弗雷哈根 现在的结果已经大大超越了计划,却比计划的结果好很多,博恩霍尔姆岛飘扬起罗斯人的旗帜,这里已经是罗斯公国的领地。 也许,会是这样。 当罗斯人及其尾随的那些瑞典人开启大规模捕鱼之际,刚刚平静下来的留里克也不得不思虑一番丹麦王霍里克的感想。 “那个男人一定会采取某些行动!也许我就在这里等待霍里克差人打探情报?” “等待?现在还有必要吗?博恩霍尔姆人很弱。究竟是他们弱,还是我很强?自然是我很强。拉格纳和流亡的丹麦人都与我同盟,我何必不做出一些进取?” “如果我只是被动防守,其他人是否有所非议?如果我带着他们主动进攻,应该会引来支持。尤其是丹麦盟友的支持?” 留里克一番思索,他已经动了心思,但是这里有一些顾虑,他暂不能拿出决定。 现在时间已经不算早,如果发动一场攻击而消磨掉很多时间,这会耽搁到今年麦子的收获。看看自己的手下,公国的一批精壮男子尽在自己手里,在没有收割机的当下,他们就是收获的劳动力。大量劳动力因它事耽搁秋收,全罗斯会蒙受损失。 除非,来一次闪电奇袭!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就当带着征服博恩霍尔姆之余威,带着精干军队直接冲杀过去。反正罗斯海军主力就在这里,能趁机大肆破坏丹麦王的船只,这样他们再试图反击,譬如夺回博恩霍尔姆岛,想必也要消耗不少时间。 留里克需要一场会议。 罗斯公国占据了伯恩霍尔姆,他们清理了石丘上的死尸,聚在一起附以薪柴,最终烧为灰烬。 就像计划的那般,带着拖网捕捞术的罗斯船只更肆无忌惮地展开鲱鱼掠夺。 他们利用缴获的木材、麻绳,大肆制造晾鱼的架子。或是点火烘鱼,甚至取海水继续煮盐。 他们可以用舌头感知此地海水更咸,而制作咸鱼干的自带食盐过快耗尽,就地造盐实为必要举措。 海边出现大量的煮盐工坊,即便析出的食盐还夹杂一些苦卤结晶,并不很挑剔的他们就剥离这样的混合结晶物,碾碎了抹在鱼肉上,烤得足够脱水就储备起来。 一场夏季的大雨对捞鱼作业产生重大影响,游弋的渔船纷纷归来。大雨引起风暴,灰色的世界使得扑向海滩的大浪更加骇人。 包括罗斯的战舰在内,各种船只进入港湾,绳索将之串联固定,大船更是抛锚。那些小型船只干脆被拉到岸上并卸下船帆。 人们全体躲在大渔村中岛民遗留的房舍,虽然气温骤降,早有准备的人们披上毯子就此避雨。 任凭户外的暴风雨如何猛烈,留里克可是给自己选定一处优渥的避难所。 实则这就是话事人斯温德的家。 如今的他真真正正作为岛屿的统治者,在罗斯公国的控制下,可以自由行使自己被赐予的权力。 留里克才是王者,他携妻斯维特兰娜将此作为行宫,如若开会,也当在这规模较大的传统长屋召开。 户外颇为泥泞,室内意外得颇为干燥。 传统长屋虽没有地板,留里克注意到斯温德这家伙过去定然差人夯打了地面,夯制的硬化地面可以一定程度抵挡雨水侵蚀,就是暂住这样的地方,斯维特兰娜实在不喜。 略显凄凉的夜,只有身边的这个男人能让她感受到安全。 两人裹在毛茸茸皮革构筑的“睡袋”中,这里面温暖而干燥,舒适自没得说。 她下意识地抱着丈夫的胳膊,窃窃私语:“比起我们出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肚子更大了些。” “孩子在成长。” “是啊。只是……如果我参与到战斗,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儿子也参战了。可是,我并没有……” “嗯?”留里克稍稍提起精神,“你仍旧渴望战斗?” “我……我想。这样就是为你分忧。” 难道自己的女人这是暗示应该再兴刀兵?留里克实际心里很是痒痒。他倒是很希望兰娜说说情话,不过她提及战斗之事,自己也就不困了。 兰娜继续问到:“等雨停了,我们再捞够了鱼,我们酒回家?” “就这么简单吗?” “你?还有别的安排?” “也许吧。我,想要新的战斗。你也想战斗不是么?我就随了你的心思。” 听起来就是自己的撺掇引起一位伟大战士的强烈进取心。兰娜莞儿一笑:“我只是说说,你……真想再发动战争?就是现在?” “你觉得不妥?” “我不知道。” “看看现在的局面,我的舰队主力尽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击败这支海上力量。我发现,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不该放弃。” 虽然留里克没有透露再兴刀兵针对谁,但被袭者分明也不是秘密。 “你要顺势攻击丹麦王国?”兰娜口气颇为吃惊。 “我想。” “我支持。”她答得非常果断,甚至进一步撺掇:“那个新丹麦王毁坏了咱们的利益,使得咱们没法赚钱。我们就该抓住机会,即便不能杀了他,也能重挫他们的势力。” 妻子的话很有见地,留里克勃然大喜,一记翻身就将之压在身下。 此刻的兰娜虽是在笑,奈何自己已经怀了,就没法服侍之。 “看来平日里让你学的你都记住了。不错,这是一个机会,我们当把握。倘若我今年就杀了那个霍里克,再把拉格纳扶上位,咱们就能在丹麦赚到巨大的利益。” 兰娜旋即顺着话说:“所以,就像你说的,战争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捷径。” “是如此,我要召开一个会议,看看大家都态度。大家都支持再好不过,如果有人反对,我就说服他们。” 听得,兰娜笑得更欢快。 “你笑什么?” “没什么。依我看,那些战士一定都是同意的,他们渴望战利品。” 斯维特兰娜会成为公国的女政治家,会成为贤内助吗? 她断不会成为贾南风、武媚这样的硬核狠人,成为大脚马皇后就太好了。 留里克身信罗斯的这片土地是可以出现女性狠人的,兰娜的确只是过去看起来羸弱又文静,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女子是越来越刚强了。 至少她现在是不错的弓手,即便现在小腹在一天天变大,目前仍能持弓战斗。 当“机不可失必须果断开战”之类的话从兰娜嘴里说出来,只怕大部分人心里都有这般想法,仅仅因为兰娜是至亲之人的关系,可轻松地将此情绪说出。 所以,留里克需要一场会议。 降雨仍在持续,雨量已经很小。 人们还想着雨停后继续开始作业,王公召集开会的消息已经传开。 那些“排级军官”皆得到命令必须参会,甚至最近投降的奴隶们、新晋佣兵,也必须派代表参加。 这场会议要解决一些既定的大事务,无外乎要讨论大军班师回朝之事,此事大家早已有预估。但一位位战士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他们深知自己的王公,断然不会轻易结束远征。 最近几年不打仗?呸!一头黑熊在打盹,总有小兽去打搅它睡觉,如何不一熊掌拍死呢?罢了还能吃些肉。 一些聪明人做好了准备,倘若再战,兄弟们果断跟着王公去战斗。 当有人公开说出自己渴望再战的情绪,话语引起共鸣,越来越多的人讨论起大军携胜利余威再战的可能性。他们越聊越起劲,开始有人笃定王公一定要顺势直接攻击丹麦。 笃定之人又是何心态?大抵就是讨伐伯恩霍尔姆但战利品就是一堆鱼的强烈憋屈。 会议在小雨中召开,狭长的长屋挤满了人,人数之多仅靠体温就足以烤得室内非常温暖。 五花八门的人参与其中,骁勇的罗斯战士看到竟有一群奴隶也成了与会者,自是对这种人非常不屑。 出身罗斯本部的人们作为傲慢,其他出身瑞典各部落的战士一样傲慢。耶夫洛和他的芬兰战士们也很有自信。拉格纳和他的朋友们眼神如狼似虎。 只有被邀来的奴隶代表谨慎小心,就如同几只兔子置身于狼窝,丝毫不敢说话。 留里克坐在公开的位子,可令大家皆可看清他的帅脸。 所谓开会,大抵是先听伟大王公的宣讲。兄弟们现在最喜欢天天留里克的高谈阔论,最好真的宣布今年再去砍杀。 会场弥漫着亢奋的情绪,一双双眼睛透露杀意。他们渴望什么,留里克已经猜到。 他开始做宣讲,关于将抓到的妇孺、奴隶送到墓碑岛控制起来,做必要的净化后再强迫做些生产劳动,这件事可以扔个当地总督办好,等到真的班师回朝,受过“处理”的伯恩霍尔姆人就能投入到劳动中。 留里克谈了很多,偏偏没有谈及大军撤退之事。 有着高度军事嗅觉的战士们更加兴奋,直到留里克说明他要将战争扩大化这件事。 顷刻间,整个房屋恍若爆炸的蒸汽锅炉,欢呼声似乎要将房顶掀翻。 在场的战士清一色是军官,他们代表手下三十个战士的意愿,战争意味着战利品,他们的概念里留里克御驾亲征只有大胜,而丹麦人绝对不穷,扩大战争意味着兄弟们发财分夙愿即将实现。 拉格纳一样举着双手欢呼,因为留里克提及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罪恶之巢的高德弗雷哈根。 那座城市就建在日德兰半岛最北端一处小湾,它的地理位置是扼守海峡,俯视整个半岛,以及东部的那些大型岛屿,亦可眺望斯堪的纳维亚的挪威人。 丹麦王霍里克带着他的法兰克化的丹麦军队,对着丧失首领的罗巴德部族来了一记鸠占鹊巢,但他是传奇盟主高德弗雷的真正的血脉后裔(他一直强调这一点),罗巴德部族全体归附,也包括哈夫根的遗孀也认同他霍里克是新夫。 新兴的城市高德弗雷哈根被留里克确定为比征目标,他形容那里福集了财富,以及一支强力军队。 财富令人癫狂,所谓“驻扎一支强军”的说法,对罗斯军队实在是挑衅。 过去的时代罗斯自有“恐丹症”,这些年来,罗斯舰只在丹麦海峡反复横跳,攻击丹麦船只是常事。战士们有的是傲慢,甚至丹麦流亡者拉格纳所部成了罗斯人的劳工,似乎成了留里克王公的奴仆,这令普通罗斯人对丹麦的高傲更甚。 但不可否定的是,丹麦人手里拥有不小的财富。 留里克在大家呐喊够了情绪安静下来后继续宣讲:“我们就是要攻击丹麦王国的都城高德弗雷哈根,如果我们有足够机会,就烧毁它!这不仅仅是为了财富和战士的光罗斯荣,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复仇!” “这也不只是我们的复仇,也是我们的丹麦盟友的复仇!你们在场的各位都记住。罗斯公国的敌人从不是所有丹麦人,那些与我们结盟的丹麦部族,就是我们可以信赖的朋友,那个来自法兰克的霍里克做了丹麦王,他和他的追随者就是我们的死敌。我们!必须明确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此言看似简单却又是根本性问题。 罗斯公国的大部分精英人员就在这里,他们带兵在丹麦无差别破坏,一定有害于未来罗斯与新丹麦的结盟。 与会的丹麦流亡者们原本都是部族首领,他们族人流离失所、大量被杀,而今他们支持的其实是拉格纳,并非真的认同罗斯人。他们的诉求与拉格纳完全一样——杀死霍里克。 留里克的“敌我论”他们听得耳目一新,这番誓言很受欢迎。 留里克着重强调:“我们需要的不只是复仇,还有最终复仇后,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丹麦。我!罗斯王公!我支持拉格纳·西格德松作为新的丹麦王。我愿意以拉格纳结盟,终结罗斯与丹麦历史上的纷争。” 此言并未引得罗斯人的惊讶,大家早已达成共识,所谓罗斯与丹麦早晚都要达成某种和平。激进者觉得可以侵吞大片丹麦领地,或是把丹麦人吸收成为罗斯人,乃至吞并整个丹麦,这样也能得到和平。 那毕竟是太激进的思想,站在留里克的立场,为了趁早取得贸易的巨大利益,需要一个与罗斯交好的丹麦王。 那些丹麦流亡者的尽是错愕态度,他们即可勾下头议论纷纷。 “喂!丹麦人,公开说明自己的想法吧!”留里克猛地说。 “还是我来说吧!”拉格纳干脆站起来,他目光如鹰般犀利,透过眼神即可看到他的野心。“朋友们,罗斯王公自持我夺取王位,你们也当支持我。我的名号你们也知道,我仍有一支军队在罗斯接受训练。很多人反对霍里克,我会找到他们吸收他们。我会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会彻底消灭霍里克,我将成为丹麦王。就像罗斯王公说的,罗斯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与罗斯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法兰克人。北方分纷争都是法兰克王国的阴谋,他们引起我们自相残杀,最后他们会像是侵吞萨克森人一样侵吞我们……” 聪明人听得出拉格纳并非在给罗斯人站台,也公开表示自己并非罗斯分仆从者。 虽然流亡者们基本成了“光杆老将”,他们天然有号召力,是可以在丹麦重新拉出部众的。 只是现在丹麦王霍里克的势力非常大,有实力的反抗者在抗争战败后大规模逃到挪威,甚至是不列颠的维京约克王国。缺乏实力者都在丹麦蛰伏,他们虽是见风使舵者,发现机会后也会突然崛起参与反击。 留里克接过拉格纳的话语,继续道:“约克王国的国王是我的兄弟,我们向奥丁许过誓言。我们罗斯人与挪威人也无纠纷,过去有很多商业交易。瑞典人则是我们罗斯的传统盟友,如果我宣布与未来的丹麦和解,瑞典也必然与丹麦和解。朋友们,我们北方人都是奥丁的战士,我们都说着诺斯语,我们自相残杀只能便宜了法兰克王国!我们所有王国、部族都应该结盟,我们应该自由安全的做生意,我们应该合力反击法兰克。就像你们丹麦人任用的伟大的高德弗雷,他反攻法兰克才被你们尊重……” 留里克这番话语主要是针对,在场的丹麦流亡者,流亡者们觉得这话很中肯,而罗斯人也觉得很有道理。 一个灵魂质问触及所有人的心——都是奥丁的战士何必在法兰克王国的挑拨下内战。 一个巨大的共同敌人被确立,就是法兰克王国!新王霍里克也是公认分法兰克豢养的走狗,其人向法兰克王子路德维希下跪之事传得到处都是。 “我个人愿意与罗斯结盟!”一位流亡者已经被感化。 如此一来,众多流亡者钦佩于留里克构想的一副美妙的“北方反法兰克联盟”的概念,至少现在可以和罗斯结盟,组成联军暴打共同敌人霍里克的老巢高德弗雷哈根。 “那就干吧!我们当趁着温暖期尽快行动。”拉格纳鼓动到。 骁勇的阿里克起立:“我支持拉格纳兄弟。我们去年合力烧了法兰克人的不莱梅,今年就烧了那个高德弗雷哈根。” 甚至是商人出身的蓝狐也力挺这场战役:“我们虽有一千五百人,每个战士都不一般,我们又有强大舰队,纵使霍里克拿出五千人,优势仍在我军!” 战争已经是离弦之箭,留里克无法收回也不可能收回。 他果断下令:“此战我们当集结力量,组织罗斯、丹麦、瑞典联军。我会要求那些尾随的瑞典渔民也参战。我们都是奥丁的战士,就以奥丁的名义讨伐法兰克的走狗霍里克,恢复我们北方人的荣耀。” 接着,整个长屋因维京战吼而颤抖…… 第815章 奴兵 那些奴隶们理论上只是改换了门庭,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新主子是个大好人,即给予大家足够的食物饮水,也给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们发觉自己不再是只能无休止劳作的牛马,虽然还是一种工具,实则是一种可以杀人的工具。 因为留里克向他们许下了诺言,奴隶也可以成为罗斯公国普通的民众,前提自然是为王公多多效力。 他们斩杀了旧主,助留里克铲除掉博恩霍尔姆岛的旧势力,此乃投名状但表现得还是不足。 人群里早有传言,所谓王公还是想策划抓住机会攻击丹麦人。 奴隶们普遍是无感的,他们纷纷被发放了匕首,聚在棚舍里加工罗斯舰只捕捞上的大量鲱鱼、鳕鱼,并被默许随意的食鱼肉。所有的维京系民众对生吃鱼肉没有丝毫的排斥,他们发觉这是巨大的福利,便大肆吃掉鲱鱼。 他们又注意到征服者似乎开了大会,很快一批船只载着那些女人孩子就奔向了东方。 海面上游弋的船只看似变少了,他们承担的渔获加工量反而保证。 长久被奴役的生活使得他们普遍对强者表现得非常顺从,当有罗斯战士命令他们抓紧时间加工鱼肉,他们自然是照做的,就是新的命令令人蹊跷。 什么叫做鲱鱼掐头去尾剖了内脏就可以扔到桶里?这就是加工完事了?难道不要进一步做成鱼干? 那些妇孺已经被运走,整个博恩霍尔姆已经不剩下多少女人。 他们这些奴隶,以及那些被俘的私兵还都留在岛上,征服者的大军依旧赖在这里。 他们自己泛着嘀咕,愈发相信那些传言。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海风早就吹干了之前大雨带来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味,放下手里工作的奴隶被驱赶到海滩上。 他们左顾右看,只见这里排队站好了一批身着蓝白条纹袍子的罗斯征服者,征服者们只是背着圆盾手握剑柄矗立,如同一尊尊塑像。 一位伟岸又华丽的男子站在木箱堆砌的台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斯王公留里克大人。 奴隶们意识到自己会得到新的命运,他们纷纷抬头,期待着王公做出一番伟大的宣讲。 却见留里克摘下自己的白色绒帽,亮出自己的金色马尾。他刻意续起胡须,不过这胡子为锋利的钢刀削减得颇为规整。 他有如奥托年轻时的容颜,又继承了尼雅年轻时的美貌,父母的脸集合于一起,构成他那很有男人魅力的脸,但他的眼光是刚毅凶狠的。 一个俊朗的狠人最是受维京女人推崇,这样的男子一样为维京男人崇拜。 留里克先行一番客套:“你们都是奴隶!但你们不是牲畜!难道你们会永远做奴隶吗?不!只要你们立下战功,就可以成为自由民。我要你们现在就成为战士,杀死敌人,砍掉敌人的脑袋。你们任何一人,只要能在未来的激战中砍掉两颗头颅并向我报功,奴隶的身份立刻抹除。即便你们没有杀死敌人也不用担心,多参与几次战争,你们下贱的身份一样将被免除!到了那个时候,我将赏赐你们农田和渔船,甚至赏赐你们女人。美好的生活你们向往吗?!” 此灵魂之问直击他们的内心。 眼看着人群整体性的跃跃欲试,留里克随即示意手下将装满武器的手推车纷纷拉出来。 那是缴获自岛民武装的铁剑、斧头、短矛和大量如锅盖般的圆盾。 车子停在奴隶的面前,留里克指着吼道:“愿意做战士的!快来拿武器!” 话音刚落,这群跃跃欲试者一窝蜂冲了上来。他们争先恐后武装自己,现在为了重归自由以及罗斯王国许诺的美好未来,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二百名奴隶摇身一变成为最标准的维京战士形象。 他们整体衣衫褴褛满嘴的口臭,但他们也较为高大,常年当牛做马的工作也锻炼出不错的肌肉。他们整体都是年轻的,一段时间来的大量进食,身体素质都得到了提升。 自然这群人比起正规的罗斯军步兵旗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论及砍杀的态度,留里克相信这群人是敢于与丹麦军队拼命的。因为他们并非真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着对自由的信仰。没有任何一名统治者会许诺他们杀敌换取自由,现在留里克公开宣布这支武装的奴隶军队并入罗斯军队中,将有机会成为第一支攻击丹麦军队的力量。 一下子就要面临强敌?即便心里有些顾虑,奴隶们为了美好的未来而忽略一切风险,实则他们也别无选择。 突击把奴隶武装起来合适吗?若不是自己兵力不足留里克也不愿意出此下策。 他再度武装的可不只是二百名奴隶,所有投降的丹麦裔私兵和一部分岛民男子也被强征。 战斗兵力多达一千五百人的罗斯、拉格纳联军,这番又加入了四百余人。 留里克拼拼凑凑出一支两千人的大军,其中的绝对精锐可有一千人。 如此兵力在公元838年的北欧可谓强军,放在不列颠岛是横着走的狠角色,放在法兰克王国的腹地是有资格逼着国王动员全王国贵族全力征讨的。 如此大军对付高德弗雷哈根城里的丹麦王霍里克实在合理。 战士中弥漫着非常乐观的情绪,有自诩强力者扬言此战可以轻松破城,罢了砍掉丹麦王霍里克的脑袋。 霍里克何许人也?仅仅是法兰克人安排在丹麦的代理人? 拉格纳向全军做出了重大的情报贡献。 “那是一个圆脸颇矮的胖子,有着棕色的毛发,懂得骑马。如果你们在杀戮中发现了衣着不凡的矮人,无比俘虏他。实在不行砍掉脑袋也可以。” 顺着拉格纳的描述,留里克又放出悬赏——擒拿霍里克者赏一百磅银币,夺其脑袋者赏五十磅银币。 如此赏赐就能激发将士们的杀戮欲吗?大军面对的可是丹麦王国的正规军,只要开战,定然面对一群在法兰克境内叱咤风云多年的老炮,面对强军不给己方大大赏赐实在不合理。 “杀死一名敌人,斩下脑袋,赏半磅银币,俘虏一人赏一磅银币。” 留里克又补充:“我不要老人、孩子和女人的脑袋,敢交出这样的头颅,被我发现就罚款一磅银币!但是!你们若是将女人和孩子俘虏,也有赏赐!” 夺敌首级有赏,得俘虏一样有赏,且赏赐颇丰。 有权得到赏赐的不只是罗斯正规军的旗队战士,芬兰仆从军、萨列马岛民仆从军、拉格纳的盟军,以及新晋武装的奴隶部队,都有领赏的资格。 所谓“我不在乎你出身和身份,能给朕杀敌立功就有赏”。 留里克坚信着胜利,但得胜后自己会因赏赐而“大出血”吗?支付巨量的贵金属之银币,留里克掂量一下自己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做到。但他早就订好了金融制度,一颗敌军战士的脑袋是一磅银币,那就是一千磅麦子。 罗斯公国的一年粮税收入连带王公私田的收入可破五百万磅。倘若再加上贩卖金属制品等物资的收益,公国一年税收可折合一千万磅粮食,且税收的收益只能继续增长。 难道就凭着拼凑出的两千人,就能砍得罗斯公国国库因赏赐而贫乏?要是这样就好了!由此超人般的军队,还不如直接南下砍倒亚琛再一路砍到罗马。 赏赐的许诺是给全军远征做出了兜底,已经不必纠结于必须劫掠才能捞到财宝,敌人行走的脑袋就是一磅又一磅的银子,将之俘虏,胜利者则收获更多。 留里克拿出这样的价码也并非张口就来,一个青壮年的男**隶价格长久以来约等于一磅银币,女**隶则是价格减半。过去这是一个很高的价码,对于贵金属大量富集的罗斯公国,此价码已经不算很高,它大概是半公顷燕麦的净产值。留里克自然更希望手下拿出更多的战俘,战俘化作奴隶,行挖矿、挖粘土、伐木等五花八门的工作,他们将能被压榨出更多的价值。如此决策,相当于王公从将士的手中购买奴隶,最终战俘仅是王公家族的私产。 全军有着空前的士气,留里克甚至许诺不参与战斗的职业水手们,在胜利后也将得到一些赏赐。非战斗人员一样可以享受战争红利,这如何不是好事? 那些小型的传统长船已经载着俘虏和缴获的部分物资,以及大量制好的鱼肉干、海盐去了东方。 留里克失去的是大量的非战斗人员,拖累大军的人员几乎不存在,进队得以瘦身,剩下的都是战斗部队! 留里克掌控着一支族裔极其复杂的军队,细究下来下来可谓环波罗的海民族联军了。 有罗斯人、瑞典多部族人、芬兰人、丹麦人、斯拉夫人、萨列马岛爱沙尼亚人,乃至十名来自草原的佩切涅格突厥人。 八艘风帆巡洋舰、八艘风帆驱逐舰和二十艘标准型武装货渔两用船,组成菱形的舰队阵列,在海边祭祀后离开了博恩霍尔姆。 话事人斯温德以罗斯公国博恩霍尔姆伯爵的身份,目送庞大的舰队征讨丹麦。舰队逐渐变得模糊,唯有一面面巨大的白色基底的三角帆,在阳光下依旧反射刺眼的光。 还有数百名岛民成了斯温德的部众,对于他们一切都像是恶梦。梦醒了,他们心有余悸,面对着全新的生活不少人扪心自问,也许未来也有着光明。 至少斯温德的家族得以保全,幸存的岛民清一色尊奉斯温德为老大。他也不敢有非分之想,过去岛民是屈从于强者,而今罗斯人是如海怪克拉肯般的怪物不假,罗斯王公留里克的“战争赏赐”之许诺让斯温德大开眼界。留里克是个高明的强者,遵从于他,自己的家族可是会源源不断捞到好处。 舰队的踪影为大海所吞没,斯温德暗叹:“丹麦王霍里克,刺客来了,你的脑袋会被插在木棍上。”他回过神,不仅望向海边那巨大的炭黑痕迹,又哀叹:“你们呐!如果不主动进攻也不会被杀,像我这样安心做仆从还不是有肉大家一起吃?倒是你们都死了,把好处统统让给了我。” 海风继续吹散那些炭黑与骨灰,化作齑粉的大家族的冤魂似乎在哀叹…… 但是霍里克的丹麦王国,对于迫在眉睫的危险几乎一无所知!霍里克侮辱性地得到了法兰克王子路德维希的宽恕,他下跪之举引来反叛,也引来一些领主的离开。 若不是因为有着大量的农田,更多的丹麦领主也要带着族人撤离。 霍里克依旧保有着强势,就是因为手头有一支强军。该军多是步兵,麾下亦有战力赫赫的骑兵。 罗斯海军固然是恶心的威胁,目前罗斯人也没有大举进攻。 法兰克人的不莱梅被毁灭?似乎还是流亡的丹麦人所为?事后法兰克人查明了一切祸患的始作俑者,就是流亡的拉格纳。石墙部族和拉格纳竟没有死?居然在法兰克腹地大肆烧杀?最后竟然离奇的失踪了? 路德维希勃然大怒,抓不到凶手又面对自己的一支骑兵队全军覆没的情况,真的问责刚刚下跪的霍里克,这合理吗? 他作为法兰克顶级贵族,根本不相信丹麦人能击败自己的骑兵! 拉格纳就是真凶?此事越是探究就于越是离奇。 直到失踪的圣人埃斯加尔的突然归来,这个自称在遥远东方被虐待的教士道出了惊人的消息。 是罗斯的远征军,是他们烧毁了不莱梅,是他们大肆杀戮,也是他们收留了拉格纳等等。 遂当路德维希弄清楚情况,已经是838年的夏季。王子暴跳如雷,他对罗斯人一无所知,只有埃斯加尔描述的那是东波罗的海的劲旅,且部众有大量的斯拉夫人。 斯拉夫人?岂不是于东法兰克领地接壤的东方之民?那群衣衫褴褛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强大? 埃斯基尔自己是难以靠一张嘴说清楚的,他现在对留里克只有深重的恨意,过去的好印象荡然无存。他渴望王子出兵讨伐罗斯野蛮人,却因自己的信仰不敢说明。 而路德维希也想复仇,现在也只能无能狂怒。 王子修书一封,快马送到丹麦领地。霍里克拆了信件,这才获悉了不莱梅惨剧的秘密。 “这也是罗斯人所为?我,是得采取戒备。” 霍里克能做怎样的戒备?无非是安排船只游弋,发现罗斯人的大船就报信。在他的计划里,如果罗斯人要打,就到岸上来打! 但一味的防守也是找死,丹麦王国需要大船! 丹麦的匠人开始制造大型货船,这种完全靠风范驱动的胶水柯克船与斯韦阿兰地区的传统货船也没什么区别。 这种船只已经被罗斯公国淘汰,让位于一种更大更修长的标准型武装货船。 霍里克又不是傻子!他虽不知道罗斯船只的重武器,也意识到了大型船只的价值。让所谓“风帆船不如划桨船”的说法都见鬼去吧。 既然罗斯人全面使用风帆船,就说明它比划桨长船好用。他会把弓箭手安置在货船上,与罗斯人对射,甚至放下木板与敌人跳帮砍杀。 他的核心控制区就是半岛北端的高德弗雷哈根,以及临近的大型岛屿。他在这里设立观察哨,又收集牛粪建造烽燧,发现罗斯大船侵入就点火,靠着浓烟告知作业的渔船回港避难。 他亦是出资建造陆上的造船作坊,地点正是在有围墙庇护的高德弗雷哈根。这一点有点像罗斯人的造船工厂,就造船工艺而言,显然还是比不得罗斯。 所以,霍里克从未选择坐以待毙,他臣服于法兰克是不得已为之,心中复仇之火从未扑灭。他重新挂起十字架,秘密得还是在祭祀奥丁。他希望逃亡的丹麦领主回来,积极与附近的挪威人联络,也在提防乱窜的罗斯人和瑞典人。 甚至是波美拉尼亚人和奥伯特利迪特人这样的处于边境区的西斯拉夫民众,他也在提防。 这位刚经兵燹内战的国王本就不稳定的统治基础更加晃荡,他被迫释放了一批奴隶,使得自己的军队数量更多。他之所以没有崩溃,正是因为手头大量的军队。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丹麦秋收后,派出使者去博恩霍尔姆岛,说服当地人停止对抗而归附,支付缴纳贡品和税赋之事可以慢慢谈。 他在小心地维持自己的统治,主观上是不想再兴刀兵,他意欲积聚力量后再与法兰克人讨价还价。 但是,主观上也不想打仗的罗斯王公留里克,给予他获悉的大量情报,断然不会放掉到手的好机会。 罗斯公国的主力部队冲过来了!这是公国的正规军,是罗斯王公御驾亲征! 第816章 罗斯海军在丹麦王国都城高德弗雷哈根 高德弗雷哈根的民众根本不知迫在眉睫的威胁! 他们当然也知道每一年都有罗斯大船堂而皇之地从广泛的丹麦海峡冲过去。惨痛的经验告诉他们,在海域上不要招惹这群狂人,倘若罗斯人没有别的意图,发现他们后渔船、商船就暂避锋芒吧。 几年以来双方一直保持着颇为微妙的关系。 自从结束了针对不列颠的远征,在诺森布里亚王国的一半领土上崛起了维京约克王国,来自挪威的维京移民稳定住了一片疆域后就开始了源源不断的移民。这是一场殖民行动,是挪威人自发的运动。各路挪威人是被迫靠着捕鱼卫生,他们也想开辟种麦子的新营生来扩大经历毅力,故而维京约克王国的国王、留里克歃血结义的兄弟比勇尼·马格努特松拼命吸收这些新来者,王国以维京习惯法过日子,他的实力一直在增加。 东方由此盟友,每一年罗斯人斯普尤特的收粮队伍都能从弱化的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搞到粮食。 迫于维京人的强悍战斗力,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丧失了反抗的军力。这种丧失不仅是表现在贵族难以招募更多军队,也在于两个王国原本的人口就不多,被挪威罗斯联军袭击后人口就更少了。 彼此停火,两个小王国向维京人纳贡,他们倒也不是单纯的年年贡献羊毛的肥羊。他们缴纳贡品得到了的维京人军事援助的许诺,由维京军队的威慑,强大的韦塞克斯王国也忌惮于北上讨伐入侵者。 甚至于韦塞克斯的情况也颇为复杂。 仅仅是838年过去区区八个月,王国的沿海村庄已经被多次劫掠。袭击者只能是渡海而来的丹麦人,虽说仅是些散兵游勇,每一次皆是王国的军队刚想反击,抵达袭击现场看到的只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与烧得仅剩余烬的农庄残骸。 但是现在!一支规模颇大的丹麦军队已经冲到了不列颠的东南半岛处,并在凯尔特人的康沃尔王国领地登陆。 这是军队的首领正是丹麦人索尔吉斯,他与他的兄弟们几年前窃据于爱尔兰一隅之地,建立堡垒命名为都柏林。所以那些不愿意支持新丹麦王霍里克又不愿意与之交战的丹麦民众当作何选择,他们可以去做挪威人,可以移民维京约克王国,也可以投奔都柏林的索尔吉斯。 当维京约克王国实力膨胀之际,索尔吉斯的实力亦在快速增长! 索尔吉斯看到了机会,四十余艘长船载着一千人从都柏林出发,抵达了凯尔特人的康沃尔王国。 康沃尔人是正是罗马化的凯尔特民众,他们竭力抵挡渡海入侵的韦塞克斯人,面对全新的入海入侵者的,他们断无可能两线作战。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道理,康沃尔王竟与索尔吉斯达成了联盟。双方各有诉求,丹麦人要财富,康沃尔人要收复国土。双方组织起多达三千人的联军陈兵边境村庄亨斯顿,得知大事不好的韦塞克斯国王善于泡澡的埃格伯特,急忙统帅全国精锐奔向东南边境。 一场韦塞克斯人与丹麦-凯尔特人联军的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但是这一切对于罗斯人并没有立刻能体现的意义,甚至于罗斯人对韦塞克斯王国本身也缺乏了解。 罗斯的索贡大船可以出入无人之境,穿越丹麦海峡后直插不列颠中部亨特海湾,进入乌斯河与不列颠的王国接触,拿走贡品扬长而去。 过去的年月这番索贡一切顺利,斯普尤特也会带来比勇尼国王和其弟弟弗洛基的消息。 另有关于诺森布里亚王储埃拉的情况,以及麦西亚贵族的状况。 因为公元838年的情况非常特别,罗斯人将向麦西亚贵族正式宣布一件事——正统的王女玛丽生下了一名男孩,并为教宗赐予教名,名为雷格拉夫的男孩是麦西亚的唯一王位继承人。 此消息原计划便是由御用海盗、伟大探险家斯普尤特亲自去宣布。斯普尤特不必真得面见麦西亚贵族,只需将此消息告知诺森布里亚的“断臂王”就行,如果这家伙还活着的话…… 这些都是后话了。 摆在罗斯联军的目标只有一个——高德弗雷哈根。 呈菱形阵列的罗斯舰队有且只有一票大船,即便是那些标准型武装货船,他们的甲板比传统长船高很多,明明是一种更小的船只,那要看与谁比。比传统长船,连武装货船都是大家伙。 主力舰只的侧舷以绳索悬挂的划桨小船,诸如阿芙洛拉号这样的风帆巡洋舰,八艘小船卸下,一次即可运输八十人抢滩登陆。 不错,留里克预计自己就是要来一场抢滩登陆! 因为拉格纳的情报说明,他对高德弗雷哈根的地理概况颇有了解。 “到底是个在法兰克混迹多年的狠人,对修筑防御工事有是有讲究的。” 高德弗雷哈根是一座政治型城市,她的核心正是丹麦王的所谓“宫殿”。霍里克王身上背负着原罪,臣服的首领也明白此人做了王就是靠着法兰克人的支持。他生怕领主们组成联军造反,所以依旧大搞“奥丁祭司”,继续以奴隶的血来血迹神王,以此继续宣誓自己仍是奥丁的战士,由此稳定任性。 他也在修筑有围墙的“宫殿”,以及有围墙的城市。 那是一座健在沿海石丘上的营寨,核心区就是一座大军营。跟着他厮杀多年的兄弟们完全占有了罗巴德部族的领地,男人们就地娶亲并开始繁育孩子。大量罗巴德人依傍着这群外来者,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在发展,附属于城市的其他机构也诞生了。就比如屹立在城市港口出的造船作坊。 健在视野开阔处的高德弗雷哈根实在是斯普尤特索贡船只的必经之地,他提供的情报与拉格纳的情报完全对得上,故而留里克从一开始就要想到攻城战。 难道木制围墙就能挡住罗斯人了? 舰只上一座座可以快速拆卸的扭力弹弓,目前就是极好的攻城武器。 甚至于一尊攻城利器就被拆解为零部件,安置在阿芙洛拉号的船舱里。 罗斯舰队气势汹汹冲到属于丹麦海峡的厄勒海峡,此海域留里克也颇为熟悉里。 旗舰升起白底黑纹的骷髅旗,此乃准备战斗的信号。 站在旗舰船艏的士兵再以旗语通知各僚舰,最终命令传遍所有舰只。 “兄弟们都做好准备,擦亮你们的剑,准备好盾,带到弓矢,我们要登陆了!”各舰都在传递这样的消息,待在船舱中的战士唱着歌笑嘻嘻冲到甲板。 大家看到了一座不小的城市,低矮的石丘上屹立着一座木围墙包裹的建筑群,石丘之下又是大量低矮的茅草房。 高出的木制房舍颇有些法兰克人的风格,木墙之外的区域大量的茅草屋,就是颇为传统的长屋了。 但罗斯人的踪迹早已出现,海岸上异常地燃起黑烟。 “那是什么?!”留里克问及身边的拉格纳。 “不像是意外着火,恐怕是我们的敌人有做准备了。” “是烽燧吗?制造浓烟作为一种警报?” 拉格纳不清楚这方面的内情,只好点头。他稍稍有些紧张,又说:“兄弟,如果他们做出了准备,我们极有可能遇到他们的骑兵。” “骑兵?法兰克风格的骑兵?你怕他们吗?” “我?”拉格纳粗鲁第大笑起来,以此掩盖自己的尴尬。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真的畏惧骑兵,便说:“至少你们罗斯人绝对不畏惧。我见过你们用这些重武器杀死了法兰克骑兵,轻松得如同一把斧头斩断一棵小树。” 阿里克不在旗舰上,如果他在场,会毫不犹豫再重温一下去年的不莱梅战纪,所谓罗斯弓矢阵列打崩了法兰克骑兵队。 阿里克好生描述了此事,《不莱梅战纪》还作为重大新闻,作为公开的刊物印刷在纸张上,帖在广场的公告栏任由民众围观。 留里克毫不畏惧丹麦人的骑兵,而且他选定的登陆场似乎也不是骑兵可以很好舒展的地方。 他拔出剑直指高德弗雷哈根的港口:“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就冲向港口。现在就准备好释放小船的工作,士兵也准备好抛锚,我们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争取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甲板的士兵纷纷得令,拉格纳也得了令,就是稍有担忧:“我们现在仍有突袭的机会吗?” “但愿吧。”留里克也有些紧张,他仍然觉得自己手头的兵还是太少。他干脆诚恳道:“我并没有做好与霍里克决战的准备,但这个机会我真的不想放过。他最好亲自带兵与我军激战,拉格纳,希望届时还是你砍掉那个恶人的头颅。” 真是提劲的话,拉格纳绷着嘴深深拍一下留里克的肩膀,一个眼神胜过万千话语。他也下去准备了,靠着嗓子给临近僚舰上的伙计们发号施令。 此乃丹麦石墙部族的复仇,亦是一大批丹麦流亡者的复仇。 站在他们的立场,高德弗雷哈根根本不是丹麦的都城,那是一座罪恶之城,城市飘扬的渡鸦图案的旗帜简直可笑。 罗斯联军气势如虹,一支支钢剑闪烁寒光,一把把十字弓与短木弓也做好准备。 尤其是罗斯军对扭力弹弓的安排,根据旗语的命令,全军舰只的右舷处安装的弹弓全部卸下。这些被卸下的弹弓不参与火力支援,而是直接连带着小手推车调运到小船上,由此直接运到岸上作为陆战兵器。 看呐! 丹麦渔船疯狂逃命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整个高德弗雷哈根港口乱作一团。渔船大规模逃入港湾后就选择冲滩,受惊的渔民哪里管得了渔获,拎着好携带的细软撒腿就跑。让战斗都见鬼吧! 大家这下是开了大眼,他们每一年都能看到罗斯舰只的挑衅式掠过,对蓝白条纹的三角帆深恶痛绝。今日非同寻常,大量的大船陈兵港口,罪恶的三角帆如同怪物的嘲讽,那里有大量清晰可见的武装人员,他们就是罗斯军队!他们,分明是要对高德弗雷哈根施行武装突袭! 混乱降临海港,罗巴德部族的普通民众都在逃亡。因为霍里克并非他们选出来的首领,罗巴德人与这群从法兰克领地归来的人们是同盟关系,不过是尊奉霍里克是首领罢了。 只有那些拿了霍里克好出的罗巴德部族男子,才果断拿起武器为自己的君主而战。 早在第一座烽燧燃起黑烟,黑烟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将信息一路传到高德弗雷哈根。 霍里克就在城中,他本想着今日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整天都不会有大事情,偏偏黑烟清晰可见。 “也许是一场误会?”是他设立的黑烟预警的制度,想到这个时间点可恨的如独狼版掠过海峡的罗斯舰只不会来,搞不好这就是一个守卫者不慎点燃了堆满牛粪的柴堆搞出了浓烟引来乌龙。 但他仍下令城墙内的精锐战士们保持戒备,暂时虽无敌袭的确切情报,保持警惕是必要的,故而城墙外的民众也被部分动员。 高德弗雷哈根并非大城市,城市是霍里克精锐军队及家眷的居所,即便有很多罗巴德部族民众也住在这里,这些人仍是少数。连带着女人孩子在内,整座城市有四千余人,又以摊大饼的形式铺展在很大一片区域内。 港口区是人口密集处,这里的巷道也颇为复杂。 现在的港口区更加混乱,只因逃亡的人们把船只停的横七竖八。当前任何人都不会再有所怀疑,无论霍里克是否接受,一支典型的罗斯军队冲过来了! 站在木墙上的霍里克望着迫近的舰队觉得这一切都不显示,他的双腿不听使唤地颤抖,好不容易靠着意志力控制住。 “兄弟们,是敌袭!我们快去迎战!鲁斯坦德!斯塔德!带上你们的骑兵准备好!我看罗斯人要登陆,你们冲过去,把他们赶下海!” 两位将领虽有所怀疑,既然是国王的命令就当照办。 再说了,他们的家眷也在这里,过去掠到的钱财也在这里。 尤其是斯塔德,就是他奉命接管海泽比,结果闹得战争爆发。他清扫了海泽比的罗斯人势力,杀死了大量罗斯战士(佣兵等同于罗斯军队)算是立了功。但在后来与法兰克王国爆发的冲突中,这小子也受了伤险些丧命。 斯塔德伤愈后仍有一些身体上的后遗症,不过骑上了马就不显露了。他要重新立功,也感觉罗斯人如此不可思议的大举入侵,与自己之前杀了他们大概一百名战士有直接的关系。 在急忙回马厩的路上,将领鲁斯坦德悲观地闻讯斯塔德:“你杀过罗斯人,知道他们的实力吗?他们这次大举入侵,我们根本没做好准备,我担心……” “不要怕。”走路一瘸一拐的斯塔德强打起精神:“我杀过他们一百人,这次再杀他们一千人。咱们海上难以击败他们。只要这群人上了岸,就是咱们骑兵的天下。记住!没有任何军队可以在陆路野战上战胜淇滨,能战胜骑兵的只有另一支骑兵。” 由此话语,鲁斯坦德的顾虑有所舒缓。 第817章 抢滩登陆 就像法兰克军队一样,法兰克军长久以来以骑兵部队作为战斗力核心,在法兰克领地混成贵族的霍里克也是照猫画虎,搞出自己的骑兵队。安稳的日子里他拼命扩充骑兵,靠着边境贸易重金自法兰克购马。自听说不莱梅城被流亡的拉格纳烧了,这个杀不死的虫子居然这么凶狠?忧患意识上了头,这训练骑兵的工程加快了。 甚至是矮小的马匹也拉过来凑数,甭管是披了一层硬牛皮还是皮革铆接了铁片,霍里克硬生生的拼凑出一支“强悍”的骑兵队。他有骑兵五百骑,绝大部分就安置在都城。 骑兵先行聚集,四百骑逐渐完成集结,大量步兵也开始出现在曲折的巷道上。战士们桀骜不驯,既然罗斯人大举入侵,不如趁着机会一次击败他们。因为霍里克和他的军队,本着传统的想法,渴望一场决战解决罗斯人频繁骚扰的问题。 霍里克本人身着铁甲,很大的头盔扣在他的圆脸上。他也骑着战马率领亲兵亲赴战场,其人并不会冲到第一线,在他的身后除了庞大的骑兵队外,又有多达一千五百人规模的步兵在场。 大量的平民争先恐后从这支军队身边逃走,也包括士兵的妻子,带着孩子细软不是撤入木墙保护的内城,就是继续奔向南方,逃向日德兰半岛的未开发林地里藏匿。 这座城的港口面相北方,故而罗斯海军的侵入已经是面对南方,三角风帆带着船只逆风而行,抵达合适的位置后就开始抛锚和释放小船的工作。 各舰只纷纷左舷对着海滩,划桨小船纷纷坐上十人,四人划桨,六人端着十字弓严阵以待,在他们的中间又是一辆手推车与较为沉重的扭力弹弓。 留里克目光凝重,他已经看到有大量的人员走向海边。时间正是下午,那反射阳光的金属物烁烁放光清晰可见,敌人吹响的号角除非是聋子才听不见。 他首先下令旗舰:“兄弟们,我军要抢滩登陆了,谨防敌人还海滩发起反冲击!扭力弹弓做好准备,一切听我命令!” 旗语兵也向侧舷对敌的各舰只下令,多达一百二十座扭力弹弓皆呈抛射角度,其上安装大号的旋羽标枪,战士们等待着骑射的命令。 与此同时,第一登陆梯队的五十艘船只载着最精锐的披甲战士纷纷看到了迫近的敌人。 突袭的效果恐怕已经丧失了!有些人抱怨都是因为下船的时候要带上不少重武器耽搁了太多时间,也有人嘀咕其实敌人早就获悉了情况。 大家有所顾虑在所难免,现在就只能相信王公的火力支援可以奏效,以及兄弟们的战斗意志绝对的果决。 抢滩登陆是光荣的,拉格纳与阿里克作为悍勇之辈,自然带上近战精锐冲锋在前。 而后方的芬兰人也不是看戏者,他们不操纵扭力弹弓,而是在耶夫洛的带领下,以长弓意欲施行超严距离抛射。灰树所造长弓有一百把之巨,射程与扭力弹弓最大射程相当,可把轻箭射到折合三百米之外。 这相当于什么?且看现在的罗斯舰队,距离海岸也才不到二百米罢了。 登陆者现在表现得划桨磨蹭,都是担心过早的登陆成为敌人面前的众矢之的。 与罗斯军队的谨慎相对的是高德弗雷哈根城里的丹麦王国军的闹哄哄的反冲锋。 骑兵军团赫然亮出了他们骇人的魅影! 骑兵出现了!数量实在不小。 留里克大吃一惊,不由得向后三步走。他想不到敌人竟有如此规模的骑兵,虽说自己有武备的尤其是,倘若这群骑兵突然发动反冲锋将刚登陆的战士赶下海,罗斯军搞不好会有重大损失。因为披甲的战士掉入海水里,几乎注定被重甲拖累而溺死。 “该死!扭力弹弓!射击!旗语!命令战斗!” 阿芙洛拉号好率先开火,甚至是身为王后的斯维特兰娜也和其他人一样,几乎同时的拉动联系卡榫销的绳索。 旗舰率先发动标枪齐射,其他舰只得令跟进。 “快!继续上弦!部分主次全力射击!”留里克喊得声嘶力竭,兰娜也感受到丈夫吼声背后的恐惧感。 是的,留里克就怕敌人的骑兵趁着罗斯军刚刚抵达海滩之际发动反冲锋,因为第一艘小船已经登陆,持十字弓的登陆士兵向不远处的骑兵射出了第一箭。木臂十字弓射轻箭对镶铁片的牛皮马铠是无效的,只有钢臂十字弓射击破甲重箭才合适。 却有登陆战士射出破甲箭,毅然打了丹麦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现在骑兵们关注的已经不是罗斯登陆者奇怪的表演。 看看天空吧!那嗡嗡声是什么?! 将领鲁斯坦德眯着眼抬起头,密密麻麻的黑色条状物正向骑兵队飞来。当他意识到那像是砸来的短矛之际已经太晚了。 “啊!危险!” 劈头盖脸砸下的罗斯标枪从天而降,带着强劲的势能旋转下落,势必制造重大杀戮。 它们带着浓重的嗡嗡声好似野蜂狂舞,声势不小引得战马嘶鸣,接着,又化作悲鸣! 锋利的矛头砸穿了骑兵战士的皮甲,砸穿了马匹缺乏保护的脖子。战马的鬃毛染血,士兵被戳穿。呈现较为密集阵列排布的骑兵活脱脱是一群好靶子,他们简直是被动挨打。 第一轮齐射下来丹麦人的骑兵部队即蒙受伤亡,但比起伤亡更严的是造成的混乱。 战马吐着血瘫倒,接着垂死挣扎。或是没有受伤的骑兵,也被瘫倒的战马死死压住动弹不得。那些受了致命伤的骑兵正在疯狂流血,生命即将逝去。 一开始骑兵队才刚发生混乱,自罗斯军的“标枪阵”后又是一轮箭雨打击。 看看罗斯军又在做什么好事?! 耶夫洛坐镇古尔多特号,整条船几乎都是他的芬兰战士。这群矮个子士兵皆持长弓,在他的号令下以高强度的节奏感施行集群抛射,使得整条船是全军中最为耀眼的火力输出单位。 仅此一击,一轮输出就是一百余支箭矢的高仰角抛射,那尖锥型的淬火钢制箭簇极具破甲性能。战士们瞄准耶夫洛手指的方向施行抛射,他们绝非乱射一通靠着所谓的“弹幕密度”实现高效杀敌。 因为耶夫洛已经注意到了,丹麦人暴露踪影的骑兵是少数,大部分骑兵掩藏在曲折的巷道中。 密集箭矢以强劲势能砸下来,坚硬的牛皮甲与普通木板无异。 骑兵被大量射中,箭簇扎入肉体便陷得极深。不同于其他的箭簇宽刃倒钩型射击,这些破甲箭讲究的就是穿深。修长的箭簇扎入丹麦骑兵战士的伤身,将铁皮盔砸穿并直接砸穿脑壳引起士兵立刻毙命,亦或是砸穿胸膛在肺脏凿洞引起极为痛苦的血气胸,乃至直接戳穿心脏。被直接射杀还算是好的,被砸穿了肺,士兵会活活窒息而亡。 何止是长弓兵的战术支援?当扭力弹弓二度装填后,发射的就是可以与空气摩擦而自旋的锥形铸铁弹。半磅重的弹丸亦是从天而降,它的动能更大,留里克从不求它高效砸穿敌人的身体,多次实战证明,远距离抛射此物总是能砸得敌人骨骼碎裂,这就够了。 再看那些亟待登陆的划桨船只,阿里克和拉格纳就定在近岸处。 “向他们射箭!不管你们怎样做,最快速度射击!”阿里克如此命令,他的部下也纷纷照办。 罗斯人就是这样的战斗模式,在拉格纳看来这种刀剑不沾血就杀敌的手段并非光荣,确实是高效杀戮的手段。他的战士也被特别分发了十字弓,以及大量短木弓。好的弓手固然要长时间训练,而今敌人像是木头标靶一般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堆,士兵搭弓拉满即发射就足够了。 此刻,对于观战的丹麦王霍里克,一切尽是一场军事灾难! 这个矮胖子骑着马显得他颇为高大,他始终没有站在骑兵的第一线,现在也极为庆幸自己的举动何其的英明。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士兵!” “你们不要乱!稳定阵脚,举起盾!” “你们不要乱跑,保持阵线……” 他竭力地呐喊,然而此刻的混乱已经不是他一个男人靠着吼声就能震慑住的。 一些骑兵还试图举起圆盾挡着自己的驱赶,然被势能凶悍的弹丸爆裂一砸,整个盾崩解,士兵在痛苦中赫然看到自己胳膊诡异的扭曲。那强烈的震颤最好的也是震得士兵左臂失去知觉,倒霉者左臂直接粉碎性骨折。 何必追求一击必杀?现在的局面制造敌军的大混乱,对罗斯军队最为有利。 骑兵军团开始崩解,士兵纷纷拽进缰绳要往后方撤。局促的巷道给了撤退者巨大的障碍,他们发生了拥堵,偏偏这时候罗斯人仍在发射他们可恨的箭矢。 骑兵的损失霍里克看在眼里,他的心在滴血。这辈子打仗到现在从没有见识过如此窝囊的战况,他终于想到了暂且规避。 靠近海岸的骑兵部队明显发生重大混乱,后方的步兵还不明就里。然而随着罗斯军队抛射箭矢弹丸的深入,步兵也开始蒙受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损失。 “我们必须撤离海滩。王!现在不撤,就是让兄弟持续去死!”有一名将领规劝霍里克暂避锋芒。 暂且霍里克仍拿不定主意,无奈罗斯人射箭起来像是没玩没了似的,这才想到吹响全军后撤的号角。 丹麦军队的号角声震耳欲聋,俨然压过了罗斯军的呐喊。 留里克眯着眼注意到战场的变化,他不禁喃喃:“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傻瓜,现在终于想到退兵了?” 丹麦军队的后撤显而易见,斯维特兰娜清脆地吼问:“现在怎么办?他们跑远了,我们的箭就打不到。” “无妨!”留里克急忙扭过头,对着甲板上忙碌的所有人:“继续发射!就算敌人撤出射程也要继续发射1我们必须给登陆部队制造一个安全的登陆场。” 也许丹麦王霍里克不是傻瓜,但他指挥军队的模样就是一个大傻瓜。阿里克已经拎着剑盾踏上了丹麦的领地,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拉格纳兄弟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物打得部族凋零,莫非仅仅是罗斯军太强了? 一条条划桨小船直接冲滩,端着十字弓的战士仍在伺机瞄准。 那些划桨士兵扔掉桨,左臂挂盾,右手持钢剑。他们组成一道单薄的盾墙,墙后尽是持弓弩的士兵。 “先不要盲目冲击,不要上了丹麦人的当!”阿里克继续命令道。 固然有求战心切的士兵,他们身为光荣的第一旗队的老兵,不敢贸然行动坏了自己的荣誉。他们的盾墙坚如磐石,墙后的十字弓警惕地瞄准。 靠着优势火力,罗斯军不费一兵一卒完成抢滩登陆,他们制造了丹麦王国军队的大混乱,在肉眼可见之处已经躺下大量的战马,以及蠕动的肢体。 丹麦军的号角仍在吹响,密密麻麻的房舍处传来隆隆响声,那其实是持五花八门武器的步兵在争先恐后向内城撤离,同时骑兵部队也慌不择路,铁马掌甚至将活人活活踏死。 数千人都要逃到所谓的安全之地,互相踩踏大量发生。 就算是痛恨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丹麦王霍里克已经逃回了内城。他心有余悸,命令弓手纷纷登上木墙,一来监视罗斯军队,二来伺机阻击敌人攻城。 他气得跺脚,希望自己的骑兵绝大部分能安全撤回来。 然而他看到的是大量尚未接敌就吓得逃回来的步兵,那一张张脸庞写满了惊恐,自己在弗兰德斯骁勇的伙计们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他站在最大的木门出举着剑斥责逃回来的步兵:“你们在畏惧什么?!奥丁的战士居然畏惧罗斯人?”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大骂一通,眼看着撤回来的士兵进入内城后就不再撤退,这才庆幸事情没有继续恶化。 终于,战马的嘶鸣清晰可见! 开始有骑兵快速行动撤入内城,有了第一骑,其余骑兵安全撤回。 步兵也不敢碍着这群逆向狂飙突进的巨型畜生,毕竟他们亲眼看到倒霉的同伴才踏成肉糜…… 步兵暂且躲到空置的巷道两侧茅屋,让这群惹不起的大爷冲回内城。但是身后就是“吞噬一切的怪物”,步兵们也不敢回头,更不敢去救受伤的同伴,带着自己的武器沿着骑兵踩过的坑坑洼洼土地进入内城。 木墙给了丹麦人强大的自信,一群渡海而来的罗斯人总不能冲垮城墙? 骑兵们在内城的黑土空场处徘徊,霍里克王曾在这里检阅他自豪的军队,而今这就是巨大的军队收拢所。 将领鲁斯坦德一脸的血,他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策马走近自己的王。 不由得其人先说话,霍里克先急忙询问前线的情况:“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死亡!可怕的死亡!”鲁斯坦德明显遭受到强烈惊吓:“有一个兄弟被不明之物砸坏了脑袋,血溅了我一身!” “那个兄弟后来怎么样?!” “头已经没了,他的战马也死了。” “你?如何?” “看来奥丁不想让我立刻去死,我就撤了回来。” 霍里克听得一个士兵被爆头而死的描述一脸的难以置信,鲁斯坦德固然言语夸张,确实为高冲击性弹丸砸中了脸,可不就是被爆了头。 霍里克继续追问:“斯塔德呢?那个瘸腿的家伙没回来?!” “他死了。我看着他被两根矛连人带马戳穿。” “哦不!”一只大手盖在脸上,虽然那人有了残疾,终究还是个敢战的部下。霍里克拍打着自己的脸,哀叹:“究竟是为什么!罗斯人这是打算要了我的命。我真的招惹他们了?” “也许就是咱们拆了他们的商铺杀了他们一百人。”鲁斯坦德紧张地说。 “仅仅如此?他们就要了我的命?法兰克人都没他们这般狠辣。” “搞不好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鲁斯坦德继续道。 “燃烧的不莱梅?” “正是。王,我们得做好防范了。如果真是罗斯人参与烧毁了不莱梅,他们搞不好也要烧毁咱们的高德弗雷哈根。我不怕战死,就是不想窝囊去死。他们的箭矢太过于凶险,王!我们怎么办。” 霍里克如何知道怎么办?他已经被罗斯军队的箭矢阵仗惊得无法好好判断局势,只好先令部下把各个城门关上。反正城内粮草较多,完全可以阻挡一阵子。但他还不想坐以待毙,他开始安排骑兵走小门出城一路向南,去通知各个领主立刻出兵勤王。甭管有多少人出兵,就是来上一百人也是有益的。 然战局的发展实在奇妙,当霍里克觉得罗斯军队会趁乱追杀,想不到那群家伙就待在港口并没有继续进军。 也许他们仍要打一场决战?如果是攻城战,作为守军的自己会占据地利便宜。 霍里克已经登上了木墙,见得罗斯军陆续登陆,他惊恐的心稍稍平复,最终变成狂妄的破口嘲讽。 “罗斯人,这下你们可恶的箭矢打不到我。你们登陆吧,有胆量就攻城!这座城的木墙之下就是你们的死敌,我要用你们的血为我的高德弗雷哈根献祭!哈哈哈哈!” 罗斯军听不到一个国王的狂妄大笑,军队自稳定了登陆滩头后,大规模的登陆伴随着对丹麦渔船的劫掠,登陆速度反而加速。因为缴获的船桨长船加入登陆,一船运三十人,再载着重武器,它直接冲滩。 越来越多的罗斯军队登上丹麦领地,港口处成了蓝白色的海洋,一面面罗斯旗帜嚣张地飘扬,每一面皆如手掌在扇霍里克的耳光。因为相比之罗斯军密集的旗帜,霍里克的渡鸦旗帜显得过于孤单。 双方已经没有任何交谈的必要,霍里克也懒得知道具体原委。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攻城与守城的大战还是得上演,仗还是要打。 霍里克是不敢轻易撤离的,他要勇敢地防守,直到等待其他领主的勤王援军,继而形成对罗斯军队的两面包夹之势,打出一场防守反击的胜利。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勇敢的手段,奈何,他的战士们士气并不高。惊魂未定的人们觉得今天糟糕透顶,没有人知道明天又将如何。 第818章 丹麦来使 繁荣的港湾突然萧条,一座新兴的、有望取代海泽比的维京贸易城市,一朝一夕间便化作战场。 罗斯军的抢滩登陆在留里克看来是刺激不假,细想下来也挺无聊的。 “胜利来得如此容易?他们很可能有陷阱。不必急切,我先在海滩稳住。”他抱着这样的态度登上了丹麦国王的都城。 一座新兴的海港,小湾附近即便是是茅草屋也是颇新的。这里的居住者跑得干干净净,他们逃亡非常仓促,留里克简单检查后确信房舍里并没有有条不紊撤离的痕迹,就是所有房舍挺乱的。此必是最早一波登陆的战士们暴力搜刮后所为,他们翻箱倒柜搞到很多财宝了吗?也许吧。 留里克本无意深究下局,碰巧自己的堂兄阿里克前来述职,他顺便问及此事。 “我注意到你们在搜索房舍里是否有埋伏,你们检查得非常自己,看来也有所收获嘛。” “是问兄弟们找到了多少银币?”阿里克憨憨而笑。 “怎么样,大家都发财了?” “很不理想。”阿里克耸耸肩,夕阳下他犀利的目光朝向石丘上的木头堡垒,他拎着双剑,一剑直指:“显然最多的宝贝都在那里。那是一座堡垒,我们不得不施行佯攻啊!” “的确。”留里克也昂起头:“如果我军操作不当会蒙受不该有的损失。怎么样?首攻部队可有伤亡,你们搜索房舍时可中过埋伏?” “甚至连伤者都没有。兄弟们斩杀了敌人的伤兵,之后大家就忙着劫掠了。丹麦人比我们想象的弱,你断不必担心之后的攻城战有多少损失。” 留里克点点头轻声嘀咕:“你们若是留几个活口就好了。” “哦?弟弟,你的话我可听到了。留活口?现在还有必要吗?” “至少能知道敌人的内情,你如他们究竟有多少兵力,丹麦王本人是否在场。” “这都不是问题。依我看你是打算明日发动主攻的,我们还是赶紧准备一下,趁着兄弟们士气正声,我们明日总攻一举夺城。” 留里克深以为意。 战斗似乎完全是一场平推局,优势在罗斯军。 海滩被稍稍清理一番,登陆的战士们在留里克的授意下摆出防御阵地。那些随船运输的手推车和扭力弹弓就海岸进行拼装,成为一种机动重火力。缴获的木板、箱子和小推车拼凑在一起,成为低矮的胸墙屏障,手推车载扭力弹弓就布置于此。五座弹弓构成一个射击阵地,铸铁弹丸先行安装在滑道内,只是绳索并未蓄力。 甚至是军队的宿营地也很有讲究,虽然军队可以直接抢占敌人遗留的房舍,考虑到敌方可能的夜袭,此举就不当去做。 多名罗斯将领觉得丹麦王国发动夜袭战是无稽之谈,如果有那就是自寻死路,聪明人断不会这么干。 万一他们觉得自己又行了呢? “你们都学着点!这是在敌人的国土战斗,我们都是外来者,要相信敌人有保卫领地的意志。我宁愿你们把他们当做最凶悍的敌人,也不希望你们因轻敌而损失。我要稳妥的胜利,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办!” 留里克态度决绝,部下觉得后续的安排有些多余,也只能照办。 绳索套住木柱,或是双刃森林斧直接砍砸,乃至是双人锯劳作。近岸处的那些渔民茅草屋大规模被破坏,大量建筑同时坍塌,这给远处堡垒木墙上盯梢的丹麦军队大大的震撼。登陆的罗斯人在干什么?他们莫非在拆房子?! 丹麦士兵一直在警戒,他们看到了民房的坍塌,海岸出亮出大量的篝火,数量不祥但绝对人多的登陆军团在夕阳下蠕动。士兵将消息告知头疼的丹麦王霍里克,由此消息他皱着眉头向近臣将领断言:“罗斯人这是一定要与我们战斗,此战定然是朝着我本人来的。” 一位年轻的将领起身:“王,也许我们当派遣使者,即便不能说服他们滚开,也能拖延时间,只要我们的援兵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霍里克并无此意,忽然有人提及,他思索一番觉得此事是有建设性的。 他的眼光瞅向其他部下,目光所及之人竟纷纷面露难色,更有甚者不自觉的后退。 “怎回事?我感觉这房舍里有人畏惧。” 便有将领直言:“我们根本每到和他们谈判的地步,再说,若是拍了使者,瞧瞧现在的境况,他们会砍了使者。倘若我是入侵者,我因占有优势而拒绝谈判。我想罗斯人决定是拒绝谈判一定要打。” “但是拉斯姆森说我们可以这么做。” “是他提议的,就让他去和罗斯人交涉!”那将领即可说道。话毕,众人的眼神也瞅向之前的说话者拉斯姆森。 “也好。”霍里克看着自己的这位战争酋长:“你在弗兰德斯就是勇敢的,现在定然依旧。我要你去打探罗斯人的情况,告知他们本王就在城中。”说得,霍里克刻意清清嗓子:“你务必劝说罗斯人来攻,我要让木墙之下尽是他们的尸体。” 拉斯姆森还能怎么办?他不敢表露自己的紧张,可国王要自己转述的这些话语,定然激怒罗斯人引得自己的脑袋被砍飞。奈何自己已经是不去不行,现场无一人原为自己说一句好话。 “好吧!人固有一死,如果我死了,你们定要击垮罗斯人,让我死的有价值。” “你是真正的男人!我恨不得亲自带着马队破门冲杀,但是我是王,为了大局为重我不当如此。你去吧,如有不测,我会照顾好你的妻子。”霍里克的话语说得道貌岸然,不过他本人过去的作为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这个男人对亲密的伙计们都很不错,对遗孀以多有照顾。 就当丹麦王与他的臣下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之际,海滩上的罗斯人弄得阵仗越来越大。 经过对尸体的清点,罗斯军队找到了多达五十具马尸体,自然也有相应的五十具骑兵的尸体。 基于尸体的状况留里克获得重大信息——这群丹麦人是精锐,骑手和战马都着镶嵌贴片的甲! 这一情况与去年拉格纳、阿里克汇报的法兰克骑兵的情况如出一辙,留里克也不得不做出估计,搞不好这座城里就有法兰克军队,亦或者是法兰克化的丹麦军团。 沿着海滩罗斯军构筑起一道弧形防线,多达一千五百名作战士兵登陆。持十字弓和弓的战士分成大量小组,依靠着扭力弹弓阵地成团块地布置。军队的外层防御就是以这些防御单元拼凑而成,故而中间留有大量通道,可供后续持盾的步兵机动而出构筑传统盾墙。 另有数百人就待在船上,罗斯海军将缴获的船只立刻开始甄别,针对小型渔船直接斧头凿沉,或是拉上海滩砍成碎片当柴烧,至于数量颇多的较大的划桨长船就直接带走。 现在,丹麦王搞出来的“王室造船作坊”完全被罗斯军队占领。留里克获悉了丹麦人在大型木厂房里制造货船,他和大家皆不以为意。此并非来自于傲慢,而是大家清一色觉得这就是平平无奇的货船建造作坊,与军用船只不但不沾边,且这些所谓的大型货船在罗斯军看来已经是一种过时的垃圾。 罗斯人视作垃圾,在丹麦人看来就是宝贝。 留里克下令的是故意破坏,能用的货船自然直接拉走,后续可用绳索与罗斯大船连上,那些建造一半的船只直接纵火焚烧! 一座火炬乍现,火焰也越烧越旺! 盯梢的丹麦士兵又匆忙来报:“王!罗斯人不但夺了我们的造船作坊,他们放火了!” “啊?!”本就头疼不已的霍里克勃然大怒,他甚至怀疑自己让将领拉斯姆森去谈判已经多此一举。 他走出自己的宫殿,站在户外即可看到造船作坊方向的红色火光,那个方向天空的低云都被烧红了…… “该死的罗斯人!他们难道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了?!” 此刻,侍卫皆表沉默。 再待霍里克本人登上木墙,他嗅到了空气中的浓厚焦糊味,有夹在一丝淡淡的烤肉气息。造船作坊的大火定然只是一个开始,如果罗斯人有意,他们可以大肆放火。 内城的物资储备颇为充分,霍里克不怕罗斯军队围困。他冲冠一怒想要带着兄弟们打开城门直接冲过去,靠着蛮勇杀破罗斯人的营地。 但夜间的低亮度迫使他打消了这一想法,再细想下去,兄弟们真的冲到了海滩,只怕又要被那些停泊的大船发射的箭矢打击。 霍里克决定暂做一只缩头龟,即便他觉得这太过于窝囊。 高德弗雷哈根有多处大型着火点,这是留里克下令后的故意为之。被认为有重大价值的建筑必须焚毁,即便那可能只是一个备用的仓库。 战马被分解,粗糙的马肉滴着血,口感是腥了一些,只要撒上大量的盐再靠得足够干,也是可以下口的。 那些武装后的奴隶战士最不挑剔,他们被授权可以自由割马肉食之后,每个人都割掉一大块饱餐一顿。 在吃放的问题上,极为重视后勤的留里克断不会亏待自己的战士们。 被命令故意放火的人仅是留里克的近卫佣兵,也是他们,在谨慎地脱离海边营地后,带着火种和一包又一包的土硝,高效率地制造篝火阵。 木柴就从敌人民房处夺,木料和茅草堆在一起即造篝火。 遂站在丹麦王国的视角,罗斯军数量多不可测。篝火先是在于海边营地,接着亮光快速向两翼蔓延。 执行留里克命令的正是丹麦人格伦德,不过虽都是丹麦人,给为其主的他才懒得关心城内的家伙们。 他们谨慎地摸索着,放火的同时也负责侦查,一旦发现敌人有夜袭的迹象就撒腿就跑。 大规模点篝火造疑兵,这种战术看似平平无奇,却恰是一种“黑科技”。法兰克王国即便是昔日的查理曼大帝都不曾有这种作为,或许古罗马军团会用此计谋,然本时代的丹麦、法兰克以及不列颠王国们皆不懂。不过是扎个营都能变成战术的一部分?自然丹麦王霍里克也是不懂的。 罗斯人如何运来数量惊人的军队?霍里克不太相信,但城外密密麻麻的篝火是个事实。 士兵们议论纷纷,他们能猜到未来一到两天必有决战,战士们忙着补充给养打磨矛头,获悉城头的兄弟所说的“我们被敌人围城”的消息,之后面包也不愿啃了。尤其是步兵战士,他们被动员的时候并不清楚罗斯人来了多少船只,现在夜黑之下也看不清敌人虚实。 唯一可见的就是包围半座城的篝火阵,想必有数千人围着篝火吃烤鱼吧?更有甚者悲观地估测罗斯军队来了一万人。 面对这一局面,本就是硬着头皮去“说事儿”的将领拉斯姆森也怂了。他又不得不亲自前往,这边拉上两个亲信与自己一道去蹚浑水。 绳子被放下,三人顺着降下,并战战兢兢走在坑坑洼洼的巷道。 高德弗雷哈根人口本也不多,三人走了一段距离就已经很靠近海滩。 袭击来得非常即使,被留里克安置在营地最外延的持十字弓的警戒散兵,这些藏匿在民居房舍里带着牛角号和小皮鼓的人员,拎着斧头和剑就将之俘虏。 三人直接被扭送至营地,散兵们到处说自己抓到了俘虏是大功一件。听得此好消息,拎着烤鱼串、烤马肉的战士们纷纷围了过来。 众人围观可怜的被俘者,嘲笑他们坐在地上的倒霉模样极尽数落之能事。 “都别围观了,都闪开!”阿里克大声吼道,他又亲自动手,才让围观的战士们让出一条路。 留里克闻听消息紧随其后而来,他颇为高兴部下抓到了俘虏。 不过在一番询问后,方知一个自称名叫拉斯姆森的丹麦战争酋长亲自前来说明丹麦王霍里克的态度。 “霍里克?!”随同留里克的拉格纳已然绷不住了,“喂小子!认得我的脸吗?石墙部族的首领!我!拉格纳·西格德松。” “你?!我……”拉斯姆森仔细想想,甭管模糊的记忆,直言:“我认得你,我后来知道了你的名号。毛裤拉格纳。” “胆子不小,竟敢来我们的营地,你是想死,我就助你去死。”说罢,拉格纳已经拔出自己泛着寒光的订购版罗斯钢剑,毕竟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不甚雅观的诨名。 留里克急忙拉着了这个急躁的家伙:“且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不想杀了他。” “本也没有留着的必要。”拉格纳悻悻然收了剑。 此地并非一个详谈的好地方,见得可怜的拉斯姆森双手被捆,这就让人简直解绑,并拉到自己休息的篝火处。留里克先行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正是罗斯王公本身。他所言的战争目的更是让拉斯姆森倒吸一口凉气——罗斯军队是来索要霍里克王项上人头的。 留里克的确做到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不斩的也仅是来使本人。 就当着使者拉斯姆森的面,留里克示意拉格纳可以立刻展开复仇。钢剑戳杀了两名随从,他们的脑袋更是被拉格纳用腰间的手斧砍掉,并戳在削尖的木棍上,在众多战士的起哄中杵在地上。 都是维京人,干出这种事很符合“战场礼仪”。拉斯姆森虽不会被吓昏过去,他也估计到罗斯人定然不会给丹麦王国退让的余地。 但王交待的事情他还是要做,拉斯姆森其实觉得自己有机会直接冲上去杀死罗斯人年轻的王,可看起来这个年轻的男子本身也是强力的战士,其麾下的武士大量披着熊皮,连头盔都不嫌费事再挂上骇人的熊上颌。他被没收了所有的武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又被一众罗斯战士监视。 他不得不说明霍里克王的要求,所谓的“要求”着实让留里克有些吃惊。 “哈哈哈,我还以为那个男人会拿出大量财宝和奴隶来安抚我的大军,贿赂我让我撤军?原来不是这样?那个矮胖圆脸的男人求着我去进攻他的城。他是觉得自己的木墙可以抵挡住我军的攻势?他是有多么自信?” 留里克说完,在场者纷纷放肆大笑。 拉斯姆森坦言:“我军有三千大军,你们若攻就是自寻死路。你们箭矢虽强,真的两军厮杀,我们丹麦军队优势巨大。” “竟有三千人?”留里克的仍旧摆出狂妄模样,内心则要谨慎面对。 “的确如此。我的王不畏惧你们。” “那就让他把军队开出来,我们在城外决战。” “但是你们的战法毫无光荣!真正奥丁的战士要堂堂正正的战斗,要用斧头和剑去战斗,甚至用拳头去战斗。用箭杀人,是对一个战士的侮辱。”拉斯姆森振振有词。 留里克耸耸肩,此人所言的的确是战士文化的一部分,但不是被所有人接受。 “堂堂正正的战斗。”留里克又暗暗一笑,“我想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谈了。我注意到,当你们打算用骑兵冲垮我军的时候,你们也不是堂堂正正。对于这样的你们,我用大量箭矢射击合情合理。我不会杀你,你回去吧!去告诉你的国王所见所闻。” 本觉得自己也要被杀的拉斯姆森猛地一怔:“你要放我走?” “杀死你轻而易举,但是就没有人告知你的主子罗斯军队的态度。他要守城,要我去攻城?好啊!你就在这里暂且等待,我要写一封信给你的王。” 须臾,一张写在硬纸上的文件折叠后塞进拉斯姆森的手里。他还意识不到纸张的奇妙,只是注意到了上面以传统卢恩文写的重大信息。 信件实际就是简短话语:“愚蠢的假王霍里克,你无法守住高德弗雷哈根。罗斯王公留里克·奥托松,将在天亮后发动进攻。明日傍晚,我要用你的头盖骨作为新酒杯。” 拉斯姆森得了信件撒腿就跑,有打算背后射箭的士兵被留里克呵止。 “兄弟们,让他回去报信吧!咱们都好好准备一下,睡一个好觉,明日我们全力进攻,抢完了财宝就把这座城烧毁!” 战士们纷纷呐喊,继而引得整个营地的维京战吼。 这在丹麦军队看来就是进攻的前兆! 第819章 留里克在高德弗雷哈根城下剑指丹麦王的头盖骨 一个男人在夜色中拼命逃离,他窜到木墙之下大声呼喊。 城墙上的卫兵注意到此人的存在,他们颇为诧异于去谈判的拉斯姆森这么快就回来了? 绳索被放下,拉斯姆森做一个绳套以让一只脚踏着,之后双手抓住绳子,嘴巴叼着折叠好的纸信,被守城战士拽了上去。 他一归来就被紧张兮兮的士兵大肆盘问:“情况如何?罗斯人到底想怎样?” 拉斯姆森还能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兄弟们罗斯对攻城的计划充满信心?何况一般的战士还是不要知道许多内情为妙。 他百般勉励:“你们坚持站岗观察情况,为我敞开一条路,我要把罗斯首领的要求告诉王!” 虽然这位勇敢的信使没有说明情况,瞧瞧其人说话的态度,想来谈判之事凶多吉少。因为两位随从没有归来,拉斯姆森喘粗气的模样分明就是逃亡。 内城到处是坐地睡觉的人们,得益于现在是北欧地区最温暖的时节,穿着皮甲蜷缩一团如犰狳,这样握着剑、斧睡觉不必担心着凉。他们也不敢卸下皮甲或是硬皮,生怕罗斯人突然发动突袭而自己不能立刻展开反击。 丹麦王霍里克就在自己的宫殿里,一坐偌大的尖顶长屋里,他无意与任何一名妻妾缠绵。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被数量不明的罗斯军队包围是绝无仅有的事情,直觉使然,他觉得此战比之前对付法兰克军队时还要凶险。 霍里克的担忧不无道理,单轮“围城战”这种战法在东方毫不稀奇,甚至往往变成一种常态,但在当下的欧洲世界是极为罕见的。 欧洲的传统军队更愿意是各个领主亲率自己的扈从和农民兵走向战场,以领主的旗帜统领这支军队,多个领主带领各自的军队排成互不从属的阵列。 战斗双方多是秉承这样的阵列模式,接着便是鼓声号声后两军冲击碰撞剑斧对砍。 他们甚至不怎么使用弓箭,胜利者总是垂青于步兵多、骑兵多的一方。 一场旷野的战斗往往解决贵族们的大部分恩怨,围城战与攻城战是难以事实的,往往也意味着出力不讨好。 但罗斯军队在留里克治下分明是跨时代的军队!任何的溢美之词都是多余了,军队是否武威,必须由实战证明。 就当逃亡的拉斯姆森要把信件送到霍里克手中之际,留里克这便也不是全军呼呼大睡。 深夜里只有士兵的鼾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温润南风的风声,以及一些低沉的轰隆。 来自旗舰船舱里的零件全部运抵海滩,一具攻城武器正在拼装! 丹麦人的城墙是木头所造,它能有多坚固? 工程冲车正在组装,两辆双轮车拼凑成基地,一颗早已砍伐的松树被从船上卸下漂浮海水中就被拉上岸,而今这颗树的树干链接上了锥形的青铜撞角。此树干就是冲车的核心单元,大量被拆毁房屋的平直木梁直接扔到冲车上,以此再增加重质量,求得撞击时更大的势能。 预制好的零件进一步组装起冲车顶部的防箭、防石的框架,预制的木板直接摆上去,士兵举着小锤将钉子砸下去,以此钉出坚硬顶盖。 重型攻城武器务必要在战场制造,为了高效组装,罗斯军带齐了零件。武器搞得如此多的花样绝非留里克的刻意为之,一切都是来自于血的教训! 难道这座高德弗雷哈根比坐落于厄兰岛的萨克森移民的博里霍尔姆堡垒还要恶心? 只要有了这样的攻城冲车,留里克完全不担心守军是泼热水还是砸石头,顶盖不但能挡住落下的杂物,下端的士兵可以推动冲车本体去撞,亦可拎着双刃大斧去砸墙,敌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木墙被一点点破开。 不过这样的攻城冲车对于丹麦军队并非完全陌生,按照法兰克人的说法,这种武器叫做“战猪”,靠着蛮力直接撞碎堡垒的大门,这就是一年前丹麦将领斯塔德得以学着法兰克人的模样搞出冲车撞垮罗斯商铺的墙。 只有罗斯军队的另一种武器——强劲的箭矢。现在的丹麦王霍里克对它已经不陌生,去年的那些情报的确是完全真实,只因他今年看到了罗斯军可恶箭矢的真实威力。 罗斯军的士兵们能忍受在海洋里上下起伏中入睡,耳边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一样能无视之入睡。 夜间的站岗的士兵照例进行着轮换,随着时间的推移,短暂的黑夜看起来要过去了,天空变成深蓝色,显然丹麦军队不会发动破晓突袭。 另一方面,就在夜深之际,拉斯姆森将留里克的亲笔信原原本本地送到了丹麦王的手里。 一份奇怪东西成了书写的载体?手感像是一种绢帛,只是一撕就碎。 霍里克王本就心情不悦好似一块石头压住心脏,这下接着油灯看到信件的内容更是急火攻心! 他三两下就把纸张撕了个干净,勃然大怒道:“罗斯王公本人来打我?!那个恶棍还要用我的头盖骨做酒碗!傻瓜!应该是你的头骨做我的碗!” 霍里克王气得圆脸涨红,事情已经非常明了,罗斯人非但不接受任何的谈判,只怕也看出来了自己打算拖延时间的计谋。霍里克放弃了幻想,既然罗斯王公挑衅式的要在天亮后发动进攻,那就打吧! 霍里克不忘对着一地的纸屑再跺上几脚,等着拉斯姆森的脸:“罗斯人要杀了我!而我也想要杀了他们。明日就是决战之日,我们得多准备一些石头、陶罐,就用这些东西把罗斯人砸死。” 听起来这是在询问自己,惊魂未定的拉斯姆森急忙附和:“大王高见。” “罗斯人真是欺人太甚!你既然进入了他们的营地,快告诉我你的见闻。罗斯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还有他们的武备。” 可拉斯姆森在夜幕下有没有游历罗斯的全部营地,他能看清多少呢? “罗斯人大概有三千人,很多人装备弓箭,他们有一种平躺的弓,恐怕此物就是他们射击精准的关键……”他嘀咕道。 “还有呢?”霍里克催促。 “罗斯王公非常年轻,只怕连二十岁都没有。这样的男人往往是勇敢的,也通常最没有分寸。” “这个我可以理解,所以他要杀了我。我就奇怪,我现在不想招惹任何的君主,怎就遭到了这个东方的家伙疯狂打击?” 拉斯姆森嘴巴打颤,此举为霍里克察觉。 “你?你又看到了什么?快说,我恕你无罪。” 拉斯姆森壮起胆子,索性直言:“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原委。这是罗斯人的复仇!就是因为咱们的斯塔德在海泽比杀了很多罗斯人,这就引得罗斯王公的愤怒。而且,那些队伍里还有背离我们的叛徒。” 霍里克即刻警觉起来:“摧毁罗斯人的商铺是一个败笔,这个我承认,如果仅仅死了一些人,罗斯人就要全面进攻这至于吗?不不,是罗斯人觊觎的权势。至于那些人叛徒?莫非袭击我们的还有那些流亡者?” “是拉格纳。” “啊?毛裤拉格纳?那个逃跑的懦夫没有死?” “非但没死,我注意到罗斯人笼络了很多流亡者。那个拉格纳说了,此战是他的复仇。” 获悉消息,霍里克的双腿也不禁打颤。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思考一些非常深入的问题——到底有多少丹麦领主是真心承认我的? 一个恍惚,他觉得派出去的信使不会拉来多少勤王的军队,而各地的流亡者被同样说着诺斯语的罗斯人笼络,组成联军要把自己干掉。 霍里克曾想到这件事,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场决战竟在自己称王之后的一周年就到来,就仿佛整个丹麦以及外部维京势力故意赶在这个日子挑起战争。 三千人不是一个小数目,罗斯人的船只非常大,自然也不可能再以划桨长船之数量估测敌军兵力。他姑且相信拉斯姆森就罗斯军兵力的描述,再看看自己的军事力量,反而是人数上的劣势。 恰是因为拉斯姆森张口就来的“三千人”,以及罗斯王公坚决的态度,使得霍里克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罗斯人的核心营地已经堡垒化,他们防着自己发动夜袭,且有庞大的兵力,施行夜袭对丹麦有弊无利,且军队需要今夜的修养保持亢奋敬礼。 丹麦的战士们呼呼大睡,肩头承载巨大的压力,霍里克只能昏睡到天亮。 当天空放蓝,东方的太阳即将冲破海平面时,高德弗雷哈根的内城尽是牛角号声。 丹麦人在大肆吹号,感觉上就是他们要开门发动全力反冲击似的。 这很有可能! 留里克早就苏醒,罗斯军队也都苏醒。大军忙着烹饪早餐,以为今日的攻城决战补充好大量体能。正直大家忙着烤鱼煮麦粥之际,丹麦人的密集号声引得罗斯全军紧张。 “该死的丹麦王,他们有可能对我军反冲锋。你们带着军队保持戒备,所有扭力弹弓蓄力……”留里克发号施令,众将立刻照办。 一下子,罗斯军保持高强度戒备,持盾的步兵已经构成盾墙,剑盾手后有聚集有斯拉夫人构成的一团长矛阵。 一批身在极其魁梧的战士披上了铁片重甲,戴上仅仅留观察窗的挂上熊头的头盔。此乃留里克颇为自豪的“铁人”,是真正的重甲军团,兵员也都由他的近卫佣兵构成,其头目正是格伦德。 一百余座扭力弹弓,以及多达六百人的持弓弩战士,武器一致对准高德弗雷哈根内城方向。 可丹麦人的号角吹个不停,渐渐地罗斯军的警惕让位于麻木。 戒备的阿里克希望一场痛快砍杀,双手持斧的披着重甲的格伦德更是希望早点砍杀了敌人就把这身极重的铁甲衣脱掉。 似乎大家这是在于空气斗智斗勇? 留里克渐渐觉得此乃丹麦军队的疲兵战术,敌人暂不像是要出城攻击的模样,他又下令留下弓弩手待命,其他人赶紧吃饭,吃饱了就与弓弩手换防。 罗斯人一直保持着戒备,知道全军饱餐了一顿。鱼肉混合着煮烂的小麦在肚子里,战士的身体充满力量。 “你的敌人在吹号在敲鼓,我们要做什么?我们也要吹号!”拉格纳气势汹汹地向留里克谏言,换来的自是完全的支持。 留里克坚毅的眼神面相所有整装待发的将士们,他拔出剑指向木墙的方向:“奥丁的战士们!神王的祝福会在你们的身上发出神威,赢取光荣与复仇的时候到了!现在跟着我,进攻!号手!吹号!” 那些被组织起来的持号人合力吹响号角,持者也拼命敲打。 全军有节律的呐喊出维京战吼,这一积极信号向守城丹麦军队表达的之后一个意思——罗斯军队开始进攻。 军队沿着曲折的巷道前进,一批持十字弓的战士在前,剑盾手在后。先锋军团有五百余人,那是阿里克带着的罗斯军第一旗队的老兵们,以及拉格纳带领的流亡丹麦人构成的同盟军。 那些博恩霍尔姆岛的奴隶兵也在其中,只是他们的衣着太过于随意,不如阿里克、拉格纳所部衣着统一。 巷道不可避免地分散了罗斯军的阵线宽度,倘若这个时候丹麦军队可以发动一场骑兵冲击,是有概率冲垮一部分罗斯军队的。 但霍里克王选择了保守的战法,他下令城内号手拼命吹号,也是召唤迷糊的战士们苏醒并积极备战。 持弓的丹麦战士纷纷站在城墙之上,一批石块和瓦罐也运抵城墙。 在城下,迷迷糊糊的战士猛拍自己的脸,他们排成密集的阵型站在城内的空场处。 骑兵队恢复了神采,他们手握短矛如墙般毅力,等待着国王霍里克的命令,随时打开城门冲出去与罗斯军厮杀。 霍里克骑着他的名驹,他觉得此必是一场恶战,为了自己的荣耀他必须战斗下去。所以虽然明明有可以逃亡的后门,即便最终还是要撤,那也必须是在防御不敌时才能撤离。 他甚至将城里的女人也动员起来,丹麦的女人把辫子盘在头上,或是扎成一团。大量的步兵是没有甲的,这些女人更是仅有皮衣和布衣。她们一手是圆盾一手是剑,脸上涂抹着淡蓝色或是黑色的纹路,彰显自己的勇敢。 如果是单纯的剑与盾的厮杀,霍里克实际占有巨大的优势! 但留里克不想让自己的敌人有时间展现那些该死的优势。 一众罗斯士兵护送着一座“小房子”在运动,它被多达三十人合力推动,如此踩在逼近内城的斜坡上快速移动。 朝阳照在审批铁甲衣的战士身上,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构成五十名的“破阵铁人”,他们普遍带着双刃战俘,破绽搏杀是任务,进抵木墙下直接砍掉木桩也是任务。他们就是战斗工兵! 霍里克丝毫不是罗斯军在进军途中存在劣势,战场另一边的留里克也是在赌,他做好了自己要损失部分兵力的心理准备,但自己的仅对已经抵达内城的大门之下,敌人还是没有丝毫出城决战的意思。 “好了,最麻烦是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是我表演的时间。丹麦王,你的头盖骨我就收下了。”留里克满意地笑出声,因为他的军队已经成功的在敌人的城下完成列阵,合适攻城全看自己的意愿。 第820章 当一段墙垮塌之后 罗斯军队的白底蓝纹战袍过于醒目,组成盾墙之后就是井然有序的白色之墙。 非常夸张的是罗斯军队趁着城墙上的丹麦人不知所措之际,已经急忙将一座座手推车载运的扭力弹弓各就各位。 持弓弩的战士配合扭力弹弓排成密集阵型,他们就在单薄的盾墙之后。 而在弓弩手的后方,又是一批持剑盾的战士,以及持矛结阵的斯拉夫士兵。 大量的罗斯旗帜在飘扬,他们服装岩里而显着,绝大部分士兵衣着统一,聚在一起带给敌人巨大的压迫感。 丹麦王霍里克已经登上城墙,他暂把自己打扮得其貌不扬,就是要好好看看罗斯军队的模样。 他倒吸一口凉气,而看到一个扎着奇怪胡须辫的男子,气得他不顾危险直接站直了身子。他干脆找来木箱垫脚,接着破口大骂:“拉格纳!丹麦的败类!就是你把罗斯人引来的?!我悔恨当初的仁慈,没有把你和你的族人赶尽杀绝!” 听得此厮咆哮,拉格纳直言留里克,那嚣张跋扈之人就是丹麦王霍里克。 “那就是霍里克?!”留里克来了狠劲儿,招来部下拿来一支上了箭矢的轻型木臂十字弓。又令拉格纳与此厮对骂一番。 拉格纳对霍里克充满了仇恨,恨不得生啖其肉,再将其妻妾与子嗣剁成肉糜喂鱼。他的骂声非常难听,重点就在于指责所谓“霍里克与法兰克男性贵族有着肮脏的身体交易”。这是何等的侮辱?! 正当霍里克红着脸反骂之际,嗖的一声,一个银灰色之物从霍里克的脑袋上飞走。 “嘁!木臂版本的东西就是不好用,我差一点就狙杀了那个混蛋。”留里克悻悻然把十字弓扔给手下。 霍里克本人僵在当场,他的铁皮盔插着一支箭,此刻已经掉在的木墙下面。惊魂未定的他神情恍惚,护住的士兵急忙将他扶下并隐蔽。 “该死的罗斯人,我差点就死了!兄弟们,给我射箭打退他们!” 持弓的丹麦人开始拉弓,见状罗斯剑盾手纷纷以硕大的圆盾护住身躯,以躲避这单薄的箭矢反击。 就在这刹那间,罗斯军队首先开始了进攻! 双方几乎同时射箭,罗斯军的弓弩、弹弓同时发射,他们在留里克的命令下打出第一轮强有力的重拳,一百余锥头铸铁弹砸在木墙上引得木屑横飞,正面的墙都为之轻轻震颤。 那些厚重的松木整齐地列阵杵在挖好的坑中,每一根松木的直径皆达到道30㎝。松木有着这样的直径,且矗立长达一年有余,整体已经阴干失水,整体强度达到较高的程度。 它们有着这样的夸张厚度,是扭力弹弓抵近射击也无法将铸铁弹丸打穿之。 留里克倒也没想得仅靠弹弓就能完成围墙的暴力拆毁。 一百余座弹弓分成了多个射击小组,每组至少有十座聚集。各单位奉命猛攻木墙的一点,靠着频繁的射击,不断地将小的缺损口扩大,将一个个撞击点扩张成破损面。 弹丸沉重砸进木墙,大量锥头弹丸直接嵌入其中。 操纵弹弓的人们不停吼叫:“快点装填,砸毁他们的墙!” 士兵都在咆哮,强壮的战士疯狂转动绞盘,待金属卡销刚刚锁紧绞盘,一枚涂满了海豹油、鲸油的弹丸就安置于滑道。装弹的士兵刚刚脱手,另一人就猛然拔掉了卡销。 “快!我们再来一次。”于是又是新的循环。 所有的扭力弹弓被许可自由射击,为了此战尤里卡也是准备了充足的弹丸,他本是估计会在海上与丹麦海军鏖战,届时足够的弹丸是取胜的关键,结果丹麦王国的武装长船不见踪影,没有饱尝海战畅快的罗斯军队,就在这里靠着弹丸宣泄他们的暴戾。 而这,仅仅是扭力弹弓的威力。 十座公牛投石机立在战场,一些特别的弹丸被直接抛到了城里。那是之前被杀的丹麦骑兵,他们的脑袋被夺下,肉身基本都扔到了海里。 固然各路维京氏族中存在着猎头文化,留里克所谓的“用你的头盖骨做酒碗”实为挑衅气话,但他现在要做的的确是挑衅。 死者的脑袋被扔到内城,带上全套武器虎视眈眈的丹麦王国步兵还以为是石头从天而降,他们纷纷举起木盾抵挡,撞击之后才发觉那竟是狰狞的人头。 这种“弹丸”砸不死任何人,侮辱性可是没得说。 当头颅被扔干净,真正有杀伤性的卵石开始发射。 罗斯军的阵列本就在丹麦军队的弓箭射程内,如此的近距离不但可以发挥罗斯军的绝对箭矢优势,也可令公牛投石机的巨大的扭力发射臂,弹出更大的卵石。 真正的石头从天而降,它即便砸不穿士兵的盾牌,强大的力道也能震得战士左臂骨折,而这就足够了。 重武器主要用在破坏城墙,罗斯军的箭矢直接打乱了丹麦军队的节奏。 留里克绷着脸始终举着钢剑,这剑好似指挥棒,战士们就像利剑所指之处射击。 十字弓打得城头的丹麦弓手无力反击,他们如无辜的鸟儿被肆意击落。偶有愤怒上头奋力反击者,他们亮出胸膛刚刚拉弓,即被虎视眈眈的罗斯十字弓手直接狙杀。 士兵从城头沉重落下,一批战士只能跪坐在城墙的垛墙下苟延残喘。他们遭到压制,有眼睁睁地看到城内空场处的士兵正在到处逃窜。 才交火一阵子,城头的丹麦人几乎消失了。 留里克故意等到了现在。 他大声命令:“耶夫洛!带着你的芬兰人向前走,组成方阵对空抛射!” 罢了,留里克有大声命令:“菲斯克,你和你的伙计们和芬兰人在一起,把队伍排好抛射箭矢!” 那是长弓与反曲弓混合而成的“罗斯箭阵”。甚至包括十名佩切涅格人在内的战士,构成一支总数达到三百人的箭阵。 长弓与反曲弓都将射击重箭,发射的已经不再是尖针般的破甲箭,而是宽刃的带有倒刺的钢制箭簇,此箭只为杀死对手数量庞大的缺甲步兵。 罗斯军的十字弓手早已在抛射短粗的重箭,已经在造成墙后丹麦军队的恐慌。集结好的士兵在乱窜,整队的骑兵也乱了阵脚。 箭矢和石头砸死砸伤了不少人,这些箭矢整体来得无章法,完成躲避并非难事。 不过,若不是撤下来的惊魂未定的丹麦王霍里克下令军队继续死守,这群丹麦战士都会主动后撤规避,即便这意味着懦夫表现。 丹麦战士在咬着牙坚持,直到他们遭遇到不可承受之重。 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它们被极大的仰角发射,与极高的空中依着旋羽拼命打旋坠落。 箭矢直接击穿士兵的肩膀,击穿单薄的铁皮盔,暴打了那些措手不及者。 坚持构建盾墙的士兵立刻伤亡了三十余人,沙土地上也插了大量棕灰色的箭羽,乍一看去就好似亟待收获的燕麦穗。 惊魂未定的霍里克王目睹了这可怕的损害,他努力保持镇定,但部下都开始了退却。 完好的战士拉走受伤了嗷嗷大叫的同伴,当试图拔出戳在同伴身上的箭矢,得到的是更严重的哀嚎。 第一轮箭矢后不足十秒,第二轮箭矢又砸了过来。 这样的射击竟一直持续了十轮之巨,持弓的芬兰长弓手纷纷胳膊酸痛,菲斯克和他年轻的伙计们也是勉强忍受住了射击重箭的苦楚。以高磅数战弓射击就是这样,现在,当他们打完了箭,即被留里克要求暂且撤下休息胳膊,但要时刻待命投入最后决战。 反观木墙的另一面,霍里克正为他的战术失误哀愁。 罗斯军队既然扬言能够破城,他们大抵有这方面的实力。霍里克王自己是缺乏守住城门的自信,即便现在堡垒面相南方的最大木门堆积了大量卸了轮子的小马车充当堵门障碍物。一旦罗斯军队破门而入,他盘算着就是自己的丹麦军队以逸待劳,以盾墙冲击他们,靠着局部的兵力绝对优势,不停地杀掉从突破口突入的敌人。 但是罗斯王公留里克,为什么要这样战斗呢? 仅仅是拼凑出的罗斯箭阵短时间就打出两千支重箭,持十字弓的战士们仍然继续抛射短胖的弩箭,另有持短木弓的战士抛射轻箭。 罗斯军队硬生生发射了接近一万支各式箭矢,留里克丝毫不担心敌人再把唾手可得的箭再射回来,只因敌人射箭的同时自己也暴露在被射杀的范围中。 密集的箭矢打击完全挫败了霍里克的企图,城内传来清晰可闻的躁动声响,那些丹麦战士尽在撤离,他们撤向城市的南部,只有那里可以躲开箭矢。 奈何已经有多达三百余人,连带一些骑兵,被箭矢、石头射杀,即便未死者,也在箭羽构成的“麦田”中绝望地蠕动。 本是剑盾手的战士也大规模做了弓手,只有精锐的阿里克所部与同盟的拉格纳所部全程持盾看戏。 那些武装起来的博恩霍尔姆奴隶和投诚的丹麦流亡者,他们站在罗斯军的阵列中,零距离观摩到罗斯箭阵的强悍魅力。如此之前博恩霍尔姆岛民的反击是何其的愚蠢,罗斯军队似乎可以人人射箭,紧靠着箭矢就能击败任何敌人。 操纵木臂十字弓踏张上弦不必浪费多少体力,重型的钢臂十字弓则有绞盘辅助。这些战士知道自己即将履行全新的使命,必然会将攻城战推动到罗斯军队的高光时刻,而这就要看王公是否已经玩够了。 此刻的阿里克看着其他兄弟疯狂的火力输出,他实在等不下去:“弟弟!你满意了吗?你还真的指望弹弓不停射击凿穿他们的墙?” 留里克随即吼道:“阿里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继续给我等!” “我们还要等多久?!我们只攻这里,如果敌人从小门逃跑了,或是他们出兵攻击我们的侧翼如何是好?” 阿里克反问的最后一句猛地给留里克提了一醒。 对哦,如果丹麦王发动骑兵反击,对我军不利。 再看看左右,兄弟们早有破城砍杀之意,火力准备也施行了一阵子,木墙已经出现十多个肉眼清晰可见的破损处。想不到敌人的木墙挺厚实,接下来就是以更强劲的武器把“刮痧”变成“割肉”。 留里克即刻法令,等得不耐烦的战士们陷入狂喜,他们带着笑意推动起攻城冲车。 全军都在按照军令做好各自全新的工作。 扭力弹弓开始低蓄力大仰角抛射铁弹,就好似扔石头一般,将弹丸扔到约莫五十米处,任由其掉下来集中潜在目标。大部分持十字弓的战士就地把它扔在地上,原地拿起圆盾和剑。 休息了一阵子的耶夫洛的芬兰弓手和菲斯克带领的年轻的下马骑兵战士,带着弓矢伺机支援。 身披夸张重甲成铁人的的格伦德所部五十余人,护卫被众武装奴隶推动的攻城冲车。 留里克就是要保证此战罗斯军主体损失微弱,他不知道城内成了什么模样,总之破城之后丹麦人也是优先与拿钱领工资的佣兵,以及换了主子的奴隶们鏖战。 那些精锐佣兵手持带有矛头的双刃北欧森林斧,抡圆了就砸向被弹丸疯狂刮痧的松木之墙,于是木屑横飞,狠狠砸在他们的铁甲上。 奴隶战士推动着工程冲车以强劲的势能撞击木墙,青铜撞角的每一次撞击,都是给木墙造成无可挽回的裂纹。 即便高德弗雷哈根城的木墙是由一根根松木并联并以缆绳加固的,它们在被重点突破多达六个缺口。 至于留里克为何不攻击看起来容易突破的大门,一切尽是来自多年前的攻城恶梦。甭管丹麦王是否造了陷阱,比如说从城门口洒下热油再纵火什么的,一个靠谱的王面对现在的局面,也得是大量木桩把正门给堵住。 罗斯军在暴力破墙,松木之墙正在快速瓦解。 城墙传来轰隆隆声,墙壁本体尚未倒塌,但射击的可以站人反击的台基已经大规模垮塌,一部分墙壁摇摇欲坠。 大部分丹麦战士都撤到了城南,霍里克换上一副心头盔也在南部从重整了他的军队。他骑上骏马,重整骑兵队。 所有人都听到了城墙处传来的轰鸣,都可看到黑色块状物从天而降,把倒毙于箭羽中的战士砸成肉泥。 霍里克王以国王的身份鼓动部下:“这些罗斯人要夺了我们的生命,要用你们头盖骨做酒碗!城墙已经不再是屏障!我们是弗里斯兰英雄,也是丹麦的主宰,不可受此大辱!兄弟们,为了荣誉必须战斗!骑兵!跟我来!” 既然连罗斯狂战士的阿里克都能想到丹麦王国极大概率会使用骑兵反冲锋,霍里克王却有此意,只是此王仍不知罗斯军虚实,担心盲目从小门出去发动反冲锋是撞击铁板。他也担心,早早地开了侧门,有可能给全军带来误解——大王带着骑兵逃亡。若是引起士兵的误会,真就是转进变成了总崩溃。 霍里克决定按兵不动,他召集自己的亲信们,带上兄弟们尽量先躲藏起来,巷道之上就留下骑兵严阵以待。 他向部下传达这样的态度:“我要将敌人放进来一批,我将带头冲锋,骑兵杀光他们的步兵,接着所有藏匿的人冲进来和他们砍杀。” 这就叫做反守反击,被罗斯箭矢打懵的人们皆曰此乃大王的妙计。就像是兄弟们在弗里斯兰无比信任这位统帅,而今霍里克称王,无论如何兄弟们还是要拧成一条绳索合力战斗。 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曲折巷道的远方,他们竖起耳朵静候木墙坍塌的声音。 攻城冲车每一次撞击都是不小的声响,伴随着的也是一众男人的低沉吼声。 突然,一出大的决口被打开了! 那是攻城冲车撞破了木墙的大口子,再伴随着持大斧战士在冲车两翼疯狂砍木头,一段木墙结构型地坍塌,轰隆声引得大地震颤。 观摩战局的留里克就等这一时刻,他撕扯者嗓子命令道:“奴隶们!佣兵们!你们发财的机会到了!冲进去先夺财宝!” 听令,格伦德带着他的重甲部队唱着歌就冲了进去,看着城内一片狼藉惊掉下巴的同时又大为惊喜,因为四下连一个丹麦人也没有。奴隶战士更是高兴一场,他们先行进城就是立下大功,新主子留里克王公真是言出必行,卑贱的大家竟有朝一日有权首先去抢战利品。 当然,留里克的奇葩命令听懵了阿里克。 阿里克干脆脱队,站在老弟身边质问:“你就让一群奴隶先进去享受首战的光荣?他们还能先抢战利品?” 留里克目不转睛:“哥,你刚刚提醒我要提防他们的反击。让奴隶战士都进去了,你在和拉格纳率部进去。” “这……荒谬。”阿里克跺了跺脚,此刻他不想有任何的顾虑,只想拎着双剑进入敌人的都城核心,纵使是敌人发动反击那才是求之不得的。 见得奴隶战士以及所有的重甲佣兵,多达三百余人的队伍从最大缺口进城完毕,阿里克和拉格纳这边也开始行动。 那些流亡的丹麦人自诩接受的是拉格纳的指挥,兄弟们与罗斯公国的结盟无比痛快,他们终于进入到之前望之不可及的高德弗雷哈根,法兰克人走狗的霍里克·哈拉尔松兴建的都城。他们只要站在围墙里面就是对那个霍里克的侮辱,现在兄弟们更要夺了那个走狗的狗头。 究竟是是谁能用那个人的头颅做酒碗呢?所有人都知道,斩杀霍里克者,将在整个波罗的海拥有巨大的名声。 第821章 焦灼 赤贫的“牲口”以战士的姿态通过坍塌的木墙涌入丹麦王国都城高德弗雷哈根,这座毗邻大海的新兴高岭之城,竟首先被奴隶战士所攻破。 倘若丹麦王霍里克知晓首先进城的所谓战士是一群二十天前还是奴隶的家伙,定然暴跳如雷吧。 奴隶战士不着甲,最多只披了一层厚实的皮衣,如此做了勉强的防护。 他们的武器更显简陋,一面维京人都愿携带的圆盾捆在左臂,右手普遍拎着便携的手斧、铁剑、短矛。他们的武器参差不齐,这般进城见到满地的尸体,那些躺在箭羽之田地中的尸体或是蠕动的躯壳,在他们看来都是一包有一包银币! 因为王公又令,即便是奴隶兵,砍掉丹麦战士的脑袋就有半磅银币的赏赐。 这代表着什么? 曾几何时,他们这群奴隶就是被人以最少半磅,最多两磅银币的价格卖到博恩霍尔姆。只要砍掉三四个头颅,换取的钱财就能从罗斯王公这里赎身! 这一刻,奴隶们是为自由而战! 就是为了夺取这份自由,他们接下来的表演太过于惊悚。 斧头疯狂砍砸战死者的脖子,被剁掉的丹麦士兵的头颅被剥下铁皮盔,死者奇奇怪怪的辫子充当了绳子,被捆在奴隶士兵的裤腰带。 他们忙于砍脑袋而忽略了一切,哪怕进入墙后的空场地区出奇地安静。 披着重甲的格伦德紧随奴隶兵之后,五十名“铁人”对地上的尸体大为吃惊,但身经百战的他们总有着不错的战场嗅觉,这群拿钱领军饷的佣兵不怕打恶仗,就是不希望自己因为疏忽而突然暴毙。地上的死尸意味着大量的银币,低级佣兵勇夺一脑袋后的赏赐,就是五个月的津贴。 现在,那些着普通锁甲的低阶佣兵见得奴隶兵忙着“砍脑袋捞银币”,他们也站不住了。 进城的佣兵队人数并不算多,当格伦德注意到纪律崩盘的苗头,当即呵止:“都别忙着斩首!你们只有活下来才能挣钱!这里太安静了,给我排好盾墙等待!” 说这话的时候,仍有兄弟在扩大城墙的坡口。 坡口之外,阿里克的罗斯正规军老兵们,以及拉格纳的丹麦流亡者同盟军,分明是在留里克的授意下可以行动。 阿里克当然希望早点进城劫掠,即便是一场恶仗也好极了。他刚得到授权就带着兄弟们气势汹汹涌向突破口,如此便见得拿饷银的佣兵们排成盾墙,愣是倚靠着突破口构筑起前凸的弧形阵列,他们即不前进也堵住了后进者的路子。 阿里克气得牙根痒痒,大大咧咧嚷嚷:“格伦德,你给我让开路!只有老罗斯人才能获取最大的光荣。” 格伦德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留里克王公豢养的狗。因为是降兵出身,他和他的持有渡鸦图案盾牌的兄弟们必须时刻展示着忠诚。 他不敢得罪王公的大哥,更不敢得罪王公本人。他嗅到了战场安静的背后弥漫不祥的气息,索性继续保持着阵列,既不前进也不退后,就把阿里克的质问当做耳旁风,未作出任何地方回应。 和急躁的阿里克有所不同,拉格纳警惕走来。 他轻轻拍打老战友阿里克的肩膀:“兄弟,我对那个霍里克有些了解。他不会轻易逃亡,看起来城内很安静,小心有诈!可能格伦德觉察到了什么。” “呸!我个子高,看到了那些奴隶在砍脑袋。一群奴隶也配夺取功勋,死者都是被我军射杀的,难道你要坐看弓弩手的功劳被奴隶们不劳而获?” 拉格纳心头一样的急躁,他把心情压制得死死的,继续劝道:“再忍一忍。依我看格伦德那个家伙是不打算给咱们让路,我们暂且忍让,看这家伙要做什么。” 在拉格纳的身后就是大量的丹麦流亡者,他们清一色的精壮,甭管自己在博恩霍尔姆的战场上与罗斯军队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大家只想把霍里克和他从法兰克带来的家伙们全部剁成肉糜。 士兵们挤压在一起,却也自发地堵在缺口处,与前面的佣兵铁人们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份战场警觉固然是有益的,但佣兵们也是眼巴巴地看到奴隶士兵的腰间挂上了越来越多的头颅。 看呐!奴隶士兵大抵是放松了警觉,开始自发向前移动。前方就是大量的房舍,那里定有更多的财宝。因为王公又令,任何人凭本事抢劫,抢到就是自己的。 但凡有警觉的奴隶兵,在饱尝到巨大甜头了,那份警觉荡然无存。 奴隶兵就如同战场尖兵,他们人数多达二百,硬要说这群人聚在一起构成盾墙,也是一支典型的可以在法兰克横行霸道劫掠乡里的狠人集团。他们现在完全是一盘散沙,每个人都想尽力捞到钱财,这样不仅仅是获得自由,而是摇身一变成为富者。 奴隶有望成为新贵,甚至成为主人而购买奴隶。 他们全体放松警觉,格伦德也在注意着他们的表现。 随着奴隶战士越走越远,警惕的佣兵部队也放松下来。大家愈发躁动,盾墙整体都在震颤。 格伦德审时度势,也许危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丹麦人已经悄悄溜走了? 溜走固然毫不光荣,但是保全了性命。 再不放走兄弟们去劫掠,宝贝都让一群下贱的奴隶拿走啦! 格伦德松了口,盾墙解散,铁人们以密集队形前进。 当佣兵们金发,后续阿里克、拉格纳所部纷纷跟进。战士们带着笑意陆续涌入城内,然而,大地开始了不明就里的震颤。 因为,当奴隶士兵在砍脑袋的时候,藏于暗处的丹麦军队探子就注意着状况,并将消息不断告知以逸待劳的丹麦骑兵。 丹麦王这次真的要身先士卒,固然都城的内城都被攻破了,他发现正面硬抗是蠢招就及时止损地后撤,终于到了现在,防守反击的重大战机终于被他攥在手掌心。 当分明是披铁甲的精锐正式进城,接收到探子的消息,丹麦王霍里克决定发送全面反攻。 他拔出自己的铁剑,号召巷道藏匿的骑兵:“那些罗斯人上当了!兄弟们,跟着我冲锋,冲垮他们,杀死所有人。还有步兵,紧跟骑兵的脚步。现在!走吧!” 众骑兵双脚猛夹马腹部,静候战机的他们选择全力冲刺。 一支支短矛向前,或是士兵高举着斧头和剑。四百余骑同时驰骋,从狭窄的诸多巷道鱼贯而出,赫然出现在忙于抢掠的奴隶士兵面前。 战马的胸膛疯狂撞击头脑空白的奴隶兵,连人带马半吨重的庞然大物冲过来,顷刻间将至撞为齑粉。 以为大发横财一战翻身的奴隶们,大量化作马蹄之下的亡魂,他们的尸体也为铁马掌踏得支离破碎…… 就如同泥石流冲击树林,即便有奴隶战士试图反击,死到临头方才发现反击是一种徒劳。 丹麦骑兵在霍里克大王的带领下罕见地发动了骑墙攻势。霍里克现在别无选择,即便这样做极大概率折损很多战马,而今是生死存亡之刻,就是所有战马战死也在所不惜。 奴隶士兵如割草般撞到,被矛头戳穿,被斧头裂颅。他们选择逃亡,便被从背后砍杀,或是被马蹄活活踏死。 二百名奴隶士兵在骑兵的围攻下完全组织不了任何的反击,他们的死亡倒也稍稍迟滞了骑兵们的进攻。 即便如此,骑兵仍然冲到了格伦德的佣兵队伍面前。 这是一场战马与铁甲的碰撞,开始有披甲步兵被战马活活塌倒。尖锐的钝器或不能破甲,但重达半吨的骑兵,那马蹄死死塌下来,隔着铁甲也能吧人猜得内脏破解暴毙! 格伦德本人都为战马所撞倒,他感觉自己被马蹄踩了一脚,好在并非要害指出,就是自己的左臂麻木不堪。他暂且缩成一团,看到自己的左臂并无断裂的迹象,麻木疼痛交织,他仍是勉强站了起来,就一只手拎着长柄双刃斧乱抡起来。 有的佣兵被塌到吐血暴毙,有得便是被踩上。 骑兵的出现太快了,那种盲目的冲劲使得佣兵军团都没有时间构成防御阵列。 但是佣兵们挺过来了! 丹麦骑兵杀穿了堆满杂物的大门之后的空场,一直冲到罗斯军队打开的木墙突破口。而这,就是霍里克能做到的极限了。 骑兵已成强弩之末,一旦他们丧失了冲劲也就丧失了全部的优势,面对罗斯军中的铁人,就是一群亟待砍杀的肥肉。 大斧砍杀下去,战马随之瘫倒。矛头戳上去,马匹高高扬起蹄子,将骑手甩下。可怜的骑手还是一头雾水,就被大斧剁裂了胸膛。 格伦德被部下拖拽到后方,其他的铁人以及尚能战斗的其他佣兵,率先投入到抵抗骑兵的前线。 丹麦骑兵冲锋势头被完全遏制后,旋即采取法兰克战术。他们的矛在戳刺罗斯军重甲战士,可那淬火了铁矛,在刻意镀银的钢制片甲面前连刮痧都谈不上。那种夸张宽度和厚度的鳞片甲重量感人,它基本无视任何利器,只怕钝器夯打,就比如半吨重的骑兵踩上一脚。 骑兵的出现惊得阿里克和拉格纳怒目圆睁,两人纷纷慨叹自己不急于冲进去是睿智的。 骑兵同样惊到了留里克,他做梦都想不到丹麦人会是这样发动反攻了。 “弹弓!弓手!隔着木墙给我支援!”留里克失心疯般怒吼。 耶夫洛等众多精英虽是知晓自己的伙计们正在罕见的蒙受损失,这隔着木墙支援,岂不会伤到友军? 他们纷纷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犹豫不决。 这可气得留里克勃然大怒:“我们的兄弟正在流血!不要担心他们会被误伤,给我抛射箭矢!奥丁会保佑他们免收误伤,现在给我遏制住敌人!” 索性他以身作则,亲自操纵一座扭力弹弓,安装标枪后,以低蓄力状态发射之…… 就在后方的留里克准备施行火力支援之际,反倒是丹麦王国的步兵排山倒海而来。 骑兵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一名名骑兵正成为众矢之的被罗斯人围殴。 待在骑兵队后方的丹麦王霍里克高兴地看到他的步兵大军嗷嗷叫地冲过来,这便下令骑兵即刻后撤,将战场交给步兵处理。 一方是从各个内城巷道涌出的丹麦维京战士,另一方是从突破口涌入的罗斯维京战士。 这就是维京人的内战,是一群说着诺斯语的男人们的互相伤害! 但他们彼此都有着深仇大恨,分属两个相互严重对立的团体,和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此战必须要用战士的血分出一个胜负,以大量勇士的死亡向奥丁献祭。 战斗完成成为步兵的厮杀,一面面盾牌开始互撞! 本就局促的大门后的小空场,在和平的时候是丹麦王点兵检阅的场所,它本就不大,而交战双方的战士挤在一起,就好似密封罐头中的鲱鱼挤得层层叠叠。 很多战士甚至不能舒展胳膊,就只能在局促之地拼命向前方乱刺一通。 只有披铁甲持钢剑的人将在这场乱战中取得优势。 看呐!铁塔般的佣兵完全不要盾牌,或者说他们浑身都是盾。刚刚经历了与骑兵的鏖战,许多人是硬扛着被践踏后的内伤在于杀奔而来的精力充沛的丹麦步兵厮杀。他们双手持带矛头的双刃斧,一个劲地向正前方突刺,倘若把握到机会就骤然劈砍。 锋线的战士以剑、斧厮杀,后续的战士在以矛助战。 丹麦士兵在射箭施行支援,罗斯军一样在发射箭矢。 只是罗斯军这里初期的零星支援箭矢开始变得密集,一枚枚黑条状的标枪从天而降。那些被挤压的士兵缺乏以盾护头的机会,就被标枪刺穿身躯倒毙。大量的箭矢密集降临,对着丹麦军队就是劈头盖脸的打击。 难道他们还能持续忍受这样的攻击? 处在展现后方的丹麦战士一直保持着前进态势,他们以盾互头,忍耐着箭簇打穿盾牌的恐怖感。因为丹麦军队仍有两千人之众,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就被打崩溃。 现在,一道难题摆在霍里克面前,那真是矛盾的难题! 继续攻击吧?罗斯人的可怕箭矢如同长了眼,他们没打到进城鏖战的罗斯人的头上,偏偏打击丹麦军队的脑袋。这样继续打下去,大量丹麦军队还没来得及杀死罗斯人,就先被标枪箭矢夺走了生命。 选择退却吧?军队凝聚的士气就会崩解,出现溃退是必然的,一旦溃退,自己贵为君主也无翻盘机会。 “不!我还能继续扛着!罗斯人!看我从侧门迂回打你们的尾巴!” 如此,霍里克王紧急给了一名将领重大任务,令他死守住城内的阵线。他又留下五十名骑兵,这些人什么都不要做,就是站在原地保持戒备,挥舞着渡鸦旗帜明示国王并未离开。 实际呢?霍里克已经从城市的面相西边的小门陆续出去,他带着二百余经历鏖战绝处逢生的骑兵,决定来一场孤注一掷的奇袭。 两百骑兵和两百步兵要攻击罗斯军城外的营地!尤其是要破了他们的弓手的阵地! 在霍里克看来,罗斯军定然不会料到自己会施展这样的奇袭,或许自己可以直接杀了罗斯人的王,让这场突然到来的战争画上句号。 他!已经开始最后的冲锋! 第822章 留里克的胡须沾满丹麦人的血 丹麦国王霍里克选择了孤注一掷的骑兵冲锋,他觉得恐怕此乃自己最后翻盘的机会。 他已经向部下传达了作战的要领,所谓所有人跟着他本人冲击,且在进军之地千万不得靠近海滩,以躲开罗斯舰只必然实战的远程箭矢攻击。 事到如今的霍里克仍不知道罗斯人如何将箭矢、标枪打得极远,他清楚那些武器的威力,现在更不可误入射程范围被乱杀。 骑兵部队沿着木墙下的通道前进。 围墙的前后都是存在通道的,且墙外的通道极为宽大,沙石混合了黑泥,泥巴散发着淡淡的臭气。无他,有些居民是会把排泄物偷懒得随意抛洒,他们觉得反正高德弗雷哈根城整体地势高,一场雨后秽物都要冲到海里。 地上有秽物自然不会干扰霍里克反击之分毫,他的内城与城外的居民区有这条宽阔通道做隔绝,如今通道成为霍里克奔马的场地。 按理说骑兵要在抵近敌人后发动全力冲刺,但现在兵贵神速,拖延一些时间给了罗斯人准备时间,奇袭的突然性就没了。 他的骑兵在离开侧门后被稍稍整队,之后全力冲击。 霍里克王一副身先士卒模样,高举着自己的铁剑,驱使着战马强袭。他的部下努力随行,皆将短矛一致向前,铁剑直指正前方。 排头的战马的胸膛皆披甲,牛皮基地铆接上手掌大小铁片,被它撞击几乎必死。 霍里克就是要一头撞上罗斯军于城外的军队,整个骑兵队就仿佛失控的重型卡车,没有一骑停下来。 他们的冲劲失足,已然与后方的步兵完全脱节。 地面在怪异的震动,这与城内正在发生的铁与血的厮杀毫无关系。 留里克这边忙着督促各类型射手不要担忧误伤城内奋战的兄弟,命令他们持续发射箭矢不断消耗丹麦步兵的有生力量。 但是,举着反曲弓对天射轻箭以支援的佩切涅格人们,他们对马匹与骑兵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他们的双脚纷纷感受到了大地一场的动静。很快,这动静越来越近,像是从军阵的西边传来,他们预感到问题的危险性。 一人顾不得太多,直接冲到留里克的面前,完全顾不得主仆尊卑,以突厥语大吼有强敌来袭。又指着西边的位置,声明那边的危险。 留里克一时间弄不清状况,突厥语他到现在就懂得一些短语,他一直强调自己的佩切涅格仆人早点学好斯拉夫语和诺斯语。究竟是什么吓得他们惊恐地爆出了家乡话? 很短时间后,留里克疑惑的脸庞让位于惊恐。 看呐!是骑兵! 站在霍里克大王的视角,他已经看到了城外列得密密麻麻阵列的罗斯军,乍一看去其兵力也不是很多。罗斯人真的有三千人吗?也许自己的部下说法并不准确。 他觉得这群罗斯人并没有防备,自己的机会来了! “奥丁的勇士们!让我们撞垮这群罗斯人,胜利的机会到了!” 他的呐喊被战士们的吼声淹没,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大王本人发号施令,明眼人看得出自己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翻盘就是现在! 留里克没有料到丹麦人会在最后关头来这么一出,他的战士们也大吃一惊。 那些持扭力弹弓的人们一时间吓傻了,明明手头的武器蓄力后可以给敌人凶狠一击,逃命的想法涌入头顶,他们纷纷擅自离开岗位。 见此状况留里克根本来不及去抱怨,但他也不是真的毫无准备。 “听令!盾墙!” 城外的罗斯军队也有精干的预备队,因为一些巴尔默克人就在军中,他们也是最为传统的一种说着诺斯语的金发维京人。 巴尔默克人本就是留里克打算最后投入厮杀的预备队之一,现在他们率先构筑起盾墙。 准备投入近战的又何止是他们? 留里克刚刚要求组建盾墙,又令斯拉夫人的预备队:“矛兵!列阵!” 命令是以斯拉夫语传达,一根根长矛列阵对准骑兵冲来的方向。他们纷纷不自觉地扎马步,弓着背放低自己的身位。 斯拉夫矛兵人数较多,留里克并不信任这些人的持剑厮杀的能力,历次作战倒是证明了这些男人举着挂了斧头的矛结成阵列,可以完成杀戮收益最大化。 对付骑兵冲锋的最好办法也许就是列出矛阵,矛阵似乎是最优解,倘若矛兵自己畏惧于敌骑兵而退却,结阵也就崩溃。 骑兵冲锋有着强劲的压迫感,他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迫近,似乎撞击就在下一秒。 但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纷纷射箭展开骚扰。 菲斯克带着自己年轻的兄弟们,以反曲弓和十字弓努力输出,可骑兵的速度太快了,他们都只有射箭一次的机会。 “他们来了!顶住!我与你们同在!”留里克就在军队的正后方,他在这里,即便很多士兵心有畏惧,也不敢背叛自己的君主而逃亡。现在,似乎逃亡再是最蠢的选择。 骑兵撕心裂肺尖叫着冲向斯拉夫人组织的矛墙,撞击发生的同时,斯拉夫人也是张着大嘴尖叫。 这一刻留里克又一次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似乎几步之遥,但他已经成熟态度,对于满地尸骸与腥臭之血凝聚的溪流不再震撼惊恐,对迫在眉睫的危险也能坦然面对。 锋利又极为尖锐修长的淬火钢制矛头,撞击战马的铁片甲,轻易滑动就冲进了甲片的缝隙,矛头深深扎入马的胸膛刺穿其心脏。 这条冲锋的通道是宽阔不假,但对于二百余名骑兵的骑墙冲锋显得非常局促。冲锋正面无法形成宽阔进攻面,如果正面的冲锋不能撕开敌军的防线的口子,后续骑兵也无法长驱直入。 巴尔默克人剑盾手和斯拉夫人矛手因局促的通道宽度混在一起,此刻一批扔下弓弩,拿起剑盾的轻步兵,也急忙进入外城的民居中,在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巷道迂回。 正面的二十余骑各个半吨中,马蹄直接踩坏了一些扭力弹弓,紧接着就是最为惨烈的碰撞。 战马被矛头刺穿,内脏破裂的战马一瞬间就失去了元气,战马继续如滚石般冲向阵列,直接压死压伤了一些战士。 斯拉夫人和巴尔默克人在痛苦尖叫,而有的人已经被压断了胸膛当场毙命。 前排的战马冲锋被迟滞了!后续的战马仍在冲击,马蹄踏着前马的尸体凶狠一跃,骑兵挥舞着剑乱砍。 同样的,突然付出伤亡的罗斯军队坚决抵抗,更多的矛头和剑戳刺继续如泥石流般涌来的骑兵。 马肉在刀剑中被砍得乱飞,不知是人血还是马血,如同绞肉机的局促战场中,战士们浑身猩红仍旧战斗。 “骑兵的冲劲已经没了,兄弟们给我上!不怕死亡跟着我杀!”留里克情急之中顾不得太多,他拎起一面盾又举着剑亲赴战场。 年轻的留里克意气风发,一如三十年前的奥托般威武雄壮。他乍一看去身形还是单薄了些,英武的背影没得说。 此时的斯维特兰娜目睹到骑兵狂冲的惨剧,她的斯拉夫族人伤亡不少。现在她顾不得族人的情况,甚至也顾不得自己的丈夫。 她现在也不是尊贵的王后,不过是一名最基本的射手而已。 在这片城外的局促战场只有两种人员,一种是穿着白底蓝纹袍子的罗斯军队,另一种是灰色调有蓝色装饰布条的丹麦军队。 两军的衣着反差巨大,即便衣服上沾染了血色,任何人都能清楚乱战中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倒毙的战马成为肉做的石块,士兵们顾不得被压着的伤兵的苦楚,就在马尸或是伤马上厮杀。失去战马的骑兵干脆下马搏杀,与巴尔默克人剑盾手乱战。 这一瞬间,留里克也成了普通一兵,他的钢剑染血,敌人的血更是溅了他一脸,故意续的胡须也成了红色。 他成了“巴巴罗萨”,恰是这样的形象给了罗斯军队强烈的视觉震撼。 丹麦骑兵的奇袭被挫败,丹麦王霍里克还是鸡贼地在最后关头放慢了马速,他看到自己的骑兵被迟滞后遭到疯狂砍杀,明白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高举着滴血的剑,他的脸是红色,胡子也是红色。 他正是留里克,身影被骑马的霍里克清楚看到。 罗斯王公本人就在这里!骑兵差一点就冲上去能将其人的脑袋剁掉! 本是沮丧的霍里克勃然大喜,他觉得自己手头虽然兵力很低,机会还是有的。 与此同时,留里克也注意到了骑兵的领军者,一个圆脸的矮个子,其人在一众高大战士总显得极为明显。因为霍里克·克拉尔松就是矮个子,矮是天生,恰是这方面的劣势,驱使他必须要把很多事情做得暴戾,才能彰显自己的实力。 曾几何时霍里克手握大军确实很有实力,但是现在,大军正在罗斯军队的攻势下,像是被割断了喉咙的鹿正被快速放血。 “丹麦的王!霍里克!我看到你了,这里就是你的墓地!”留里克大吼,“兄弟们,那就是丹麦王,射杀他,砍了他的头!赏一百磅银币!” 浑身是血的战士们站在马尸体上,他们的面庞纷纷露出狰狞恐怖的笑容。 霍里克一样在组织自己惊魂未定的军队,他剑锋直指:“看到那个红色胡子的男人了吗?他就是罗斯王公,杀了他,我赐他做伯爵(战争酋长)!” 丹麦与罗斯的最高领袖在高德弗雷哈根城下相遇,按照那些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描述的诸神的战斗,英雄们总是堂堂正正决斗,靠着剑与盾单挑以分出胜负。 那终究只是故事,需要迎合听众对于英雄的推崇。 但现实可不是这样。 时代已经变了! 十六年前,初出茅庐的拉格纳靠着决斗的胜利首得“毛裤”的名号,那个时代丹麦的领主们也时常通过贵族决斗解决彼此争端。 而今还是在丹麦的这片土地,反成为了两拨外来者厮杀的现场,土生丹麦人仿佛成了这场高度弗雷哈根之役的注脚。 罗斯王国与丹麦新国王的生命都被标注了价格,两位君主也断然不会拿出所谓的维京传统施行决斗,即便这颇具有浪漫史诗意义。 霍里克王看到自己的协助步兵终于赶来,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趁着霍里克征兵准备再冲一次的时间,留里克就把自己当做诱饵,与他的战士们站在一起。罗斯军战士站在战马的尸体上构筑人墙,在其身后,射手们都在准备。 耶夫洛的芬兰长弓兵,菲斯克所部和佩切涅格人的反曲弓手,还有紧急蓄力的三十座扭力弹弓都完成了准备。 也许再冲一次还是面临失败,但是这也是放在眼前的杀死罗斯王公留里克·奥托松的机会。哪怕只有10%的机会,霍里克也不想放弃。 霍里克王挥舞着剑,号召骑兵与步兵:“现在!跟我再冲一次!” 骑兵们已经丧失了最初的冲劲,姗姗来迟的步兵看到绞肉机般的战场不由得畏惧。他们还是在全力冲击,而这个时候就莫怪留里克不讲武德了。 罗斯军队调整站位,来看看带着近战部队全面退却。 看呐!三十座扭力弹弓手推车并在一起,中间留有过人缝隙。持各类弓弩的战士就在手推车之后。 留里克心里满意,不过只有当敌人中了全套他才会笑出声。 “兄弟们都趴下,让他们冲!”罢了留里克又扭头对着射手们:“你们自由射击!注意被射到我们的后脑!” 有百多名近战战士或是直接趴在地上,或是弓着背亦或是蜷缩一团。留里克也单膝跪地,左臂的盾牌护住自己的大半个身子。 在他们的身后是持弓的战士们,近战部队的卧倒为他们放开了射界。 骑兵们冲来了,他们跨越了之前的马尸! 霍里克王看到了那些罗斯人突然退却,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就是一支离弦之箭。 直到先锋骑兵们看到了列队极为整齐的队伍。 扭力弹弓的发射的标枪配合着箭矢,直接打崩了先锋骑兵。那是何其密集的箭阵呐!四百多支大小不一的箭以及标枪,或是直射或是抛射,对着本就局促的战场打出一波惊人的火力覆盖。 骑兵们又发生了互相的踩踏,进攻再度被遏制,至此霍里克实际已经丧失了翻盘的机会。 但这里的罗斯箭阵是特殊的,因为一轮齐射后的自由射击,箭矢的密度看起来并没低多少。 罗斯军队因渡海远征的特殊性,此次没有带上突厥马,受到突厥骑兵训练的罗斯骑兵就以步弓手身份参与战斗。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就以反曲弓,以草原速射法狂射轻箭,那可是近乎于两秒一箭的射速,固然这样打出的箭矢威力不高,对付缺甲的敌人已经够了。 伴随轻箭的还有芬兰长弓兵发射的重箭,强劲的势能打得骑兵们接连退却。 从天而降的箭矢更是在杀伤伴随骑兵冲击的丹麦步兵,宽阔但也局促的巷道战场,成了丹麦人分身乏术的死亡之地。 霍里克王何其幸运?他的盾牌挡住了三支箭,又看得一支尖锐的破甲箭差一点就射穿自己的胳膊。 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失败,甚至已经没有能力去管城里的兄弟。 战死?呸! 真当他还没有下定撤离的决心,一支流矢猛地蹭到他的贴皮盔。他的头颅嗡嗡作响,若是不是持剑的右臂还有触碰到自己的脑袋,真仿佛这颗好头颅脱离身体飞了。 他瞬间惊醒,旋即悬崖勒马:“兄弟们!不行了!我们撤!” 国王在做什么?居然主动撤了,那么兄弟们跟着也撤,虽然不知道这一切都为什么,普通骑兵只是盲从自己的王。而霍里克这一跑,就是计划奔着西方狂遁。无他,西边才是罗巴德部族的核心居住区,到了那里他还能重整军力。就算是自己损失了大量从弗兰德斯拉回来的老战士,他仍是丹麦王,这个身份是被法兰克王国承认的,自己在未来仍有击败罗斯人的机会。 霍里克骑着马溜之大吉,在其身后是一众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 此刻,藏匿在民居中的罗斯战士纷纷现身,拼命追击那些落单的战士。 霍里克一顿狂逃,他先是绕着围墙逃,接着一路向西,此刻的他不能说是只以身免,也基本可以说是光杆老将。他固然不是真的孤身一人,在其后方还有另一群溃兵。 无他,因为城内的战斗已经以罗斯军队的胜利告终。 罗斯军并没有完成对城内丹麦军队的绝杀,而是丹麦军在于罗斯军的铁人对砍对刺时,此单纯的比拼人员组织间的蛮力与防御力,丹麦人始终占有劣势,即便后来罗斯人突然暂停了箭矢支援,丹麦的颓势仍然在恶化。 霍里克大王消失不见,这是一个事实!没有人真的可以约束逃跑者,最后整个丹麦阵线再也维持不住。 城里的骑兵先行从西边的侧门逃走,所谓大王就是走此门去完成突袭的。步兵们顺着骑兵的角度也多半都西边侧门撤离,也有很多走得南门。结果,走西门逃遁的留守骑兵,居然看到了另一群逃遁的战士。他们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大王霍里克。 霍里克王的奇袭战显然是失败了,兄弟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全力追上自己的王,逃跑的时候多个伴显然是非常必要的。 他们疯狂逃亡丢盔弃甲,反观披着重甲的罗斯人并没有全力追逐的能力。 搏杀可是体力活,披最重铠甲的格伦德一伙几乎透支了全部的力量,他们这些铁人无力追击,见得敌人全面逃跑,纷纷累瘫在地,就仿佛已经战死。 阿里克和拉格纳也累得不轻,兄弟们没能力去追逐一众懦夫,大家就以言语嘲讽,本想着可以气得对手转身继续砍杀,却见得敌人只想逃出城…… “已经没必要追了。”阿里克气喘吁吁。 拉格纳深以为意,笑着慨叹:“真是一场艰难的胜利,城里应该没有战斗了,咱们夺下了高德弗雷哈根。” “就让那群懦夫见鬼去吧!兄弟们累坏了,得好好劫掠这座城搞到财宝犒劳大家。” 话音刚落,却见拉格纳世界坐在尸体堆中:“我累了!看看那些铁人,他们干脆累得躺下。阿里克,你要抢就带人去抢,我要就地休息。” “你?好吧。我也就地休息,让其他兄弟自由去抢,我不稀罕那些财宝,我只想享受这场胜利。” 第823章 燃烧的高德弗雷哈根城 丹麦王霍里克撂下他的城市逃了!他引以为傲的骑兵部队损失巨大,更大的损失则来自于步兵的伤亡,那些伤者注定无法逃走而成为罗斯人的猎物,逃亡者四散奔逃,追逐着未知的命运。 情况还不至于一塌糊涂,当可怕的崩溃发生,仍有上千名丹麦战士成功逃离高德弗雷哈根。 他们是逃兵,但一样在逃跑的霍里克没有任何资格斥责他们。 逃亡的人们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财宝,曾几何时他们将在弗兰德斯地区收集到的财富转运到丹麦,转运至这座新型的城市,妄图过上好日子。 大量细软他们带不走,逃亡的人们大抵只有一身衣服,以及捆在手臂的盾,以及右手拎着的斧头。 整座城市为罗斯军队占领,但任何一位战斗参与者都看得出,一场血战下来罗斯军伤亡也很惊人。 以“绞肉机”来形容城内外的战场再合适不过。 到处都是死者逐渐僵硬的尸体,黑色多沙石的大地因大量鲜血的浸染变得腥臭而泥泞。战死的人与死去的战马,各种血水混在一起甚至形成了骇人的半凝固膏状物,又汇聚成血之溪流,淌向石丘下的大海。 留里克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他的胡须依旧是红色的,身上的甲也呈殷虹。 罗斯军队看来是取得了胜利,他眼睁睁地看到本当砍掉脑袋的丹麦王溜之大吉,如此此战不能说是伟大的胜利。 再看看这骇人的战场吧!罗斯军队的伤亡就在眼前,固然他有这方面的觉悟,也想不到重大伤亡会来自自己的疏忽。 丹麦人的最后蛮勇可谓勇者行为,客观上造成了罗斯军重大损失。 “如果我早点预计到这种情况,一直在侧翼保持警戒,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事实是一批斯拉夫人战士和巴尔默克人战士战死,他们被死亡的战马凶狠压下。就算有的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因战局的焦灼,伤兵被忽视,一些本可活命之人现在也死了。 再看看自己的部下,他们向着逃走的骑兵发出阵阵嘘声,以及极为恶毒的诅咒与言语嘲讽。 城外的军队严重缺乏陆路机动部队,自然无法对霍里克穷追不舍。 逃亡的丹麦王和他的残余骑兵已经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而此刻城内的厮杀仍在继续。 面对得胜后高高兴兴的部下,留里克气喘吁吁下达命令:“你们都进城,帮着其他兄弟杀光敌人。” 罗斯军队终究投入了全部战斗兵力,对着士气崩盘的丹麦步兵以绝杀。 丹麦步兵在逃出城市,奔向西方的荒滩与森林,罗斯军稍事追击了一番就停下了脚步。 如果罗斯人也带上了骑兵,不劳留里克亲自下令,追杀行动必自发进行。 筋疲力尽的战士甚至缺乏搜刮财宝的力气,对于相当数量的战士而言,这样惨烈的战斗已经好多年没有经历过。罗斯军的第一旗队精干老兵,无不想到六年前的哥特兰岛之役。 目光所及之地密密麻麻躺着死不瞑目的战死士兵,他们的血水染红的大地…… 当战斗完全终止,留里克刻意保持着自己满脸干涸血痕之姿态,他休息了一下气势汹汹通过城墙突破口进城。 现在,得胜后的大军终于开始打扫战场。 战士们无所谓族裔,他们冲向所有的房屋仔细检查,将任何有价值且能带走的财宝悉数装进自己的口袋,至于带不走的东西直接砸毁。 他们故意搞破坏,除了没有纵火外无恶不作。 阿里克的老兵和拉格纳的同盟军,这两支队伍参与到城内最焦灼的鏖战,得益于更好的防备与更好的武器,他们没有很大的伤亡。 因为,有一群狂人为了这群金贵的家伙们浴血奋战,披着重甲的格伦德一伙儿在最后关头纷纷脱离盾墙本阵,每一名“铁人”是字面意思的刀枪不入,挥舞着带矛双刃战斧又是戳刺又是抡圆了砍。 或有二百人被他们的斧头砍成肉糜,敌人的脑袋纷纷成了稀烂,就是以首级事后邀功也化为泡影。 战场上存在大量红白之物,当一些士兵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强烈的反胃感甚至超越了杀气。 格伦德和他的重甲战士、佣兵队伍损失极为巨大,这就是成为狂战士的代价。 至于那些被许诺奋战而得到自由的武装奴隶们,他们的梦想随着生命的消逝化作了虚无。地上躺着的二百余具残破尸体就是武装奴隶,他们致死还不忘抚摸自己挂在腰间的敌人头颅。 阿里克的第一旗队老兵和拉格纳的同盟军,他们事实上享受到了劫掠优先权。 稍事休息的阿里克带着兄弟们就冲向内城的最大建筑,想必那就是丹麦王的宫殿。 兄弟们甚至没时间去管受伤的同伴,只是将之拉出死人堆后,就拎着武器去劫掠。 他们冲入的正是真正的宫殿,一座有别于传统长屋的高大房舍。 “兄弟们!拿走注定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除了要上交给王公的银币、金币,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如此,战士们一窝蜂地开始清扫,一座地窖因而被成功发现。当地窖入口被掀开,里面可能藏着什么大家早就知晓了。 十个木箱被搬上来,有人奋力一砸,箱子便能打开,这里面密密麻麻的银币令人炫目。 有胡子扎成三个辫子的老兵笑得合不拢嘴,伸出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就去抓银币。 有人嘀咕:“这不妥吧。我们得把一些银币给王公。” “有何不妥?王公早说了,此次作战的战利品是凭实力去抢。” “但是,咱们兄弟私吞这么多银币,王公事后必然知道,他会责罚我们。阿里克不也说了……” 那特殊胡须的老战士想了想,号召兄弟们:“那就留下五箱给王公,剩下的咱们分掉。” 他们一人一把银币就往布包里塞,基本上一次抓取就拿走一磅。 第一旗队此次出兵勉强达到三百人的规模,血战之后有所伤亡,涌入王宫的人员仍有二百五十人之众。 即便是丹麦人,他们也习惯于以十进制的模式储备各种物资,也包括钱币。一箱子银币几乎就是一百磅重,箱子本身也不大,连带着木箱,总重量折合一番也才刚刚过四十公斤。人有两只手,一手抓取一次,五个箱子就被这样抓取个干净。最后谁也别说不公平,能抓多少银币取决于手掌的大小,因为手小而抓得少,那么只能说此乃命运。 阿里克就全程看着这一切,他不会有丝毫的阻拦,只是作为一个监督者和仲裁者目视兄弟们的劫掠。 也有老战士觉得旗队长阿里克作为看客过于不妥,就把缴获的纯金杯子赠予之。 收下?何必呢?一只纯金的杯子自己不稀罕,想必弟弟留里克一样不稀罕。 “你就留下吧。这个不是王公珍重的宝物,你自己留着享用或是日后卖了钱买粮食,补贴你家用。若是你真的愿意赠与,就赠给战死兄弟的家眷。” 阿里克的话很中肯也很大度,不过这位老战士想了想,果断将小金币塞入自己的口袋。 也许这座王公有很多财宝?兄弟们把房舍搜了个底朝天,除了抢到一些贵金属餐具酒具,就是一些成色极佳的法兰克银币。 他们唾弃丹麦王的穷酸,更唾弃丹麦军队逃之夭夭的懦夫行经。 同样是劫掠,拉格纳和他的丹麦流亡者构成的复仇军队,抢掠的姿态就更加务实了。 他们进入内城的居所,把有用又便于带走的生活用品收为己用,以至于有的战士的皮腰带上挂了多达十把手斧,竟不觉得累。 他们也掠到了一些财物,就熟练而言自然不能和阿里克那训练有素的抢劫大军比。 双方算是各得其所,也颇为有默契地在劫掠问题上保持着隔绝。 这是拉格纳故意所为,即便现在胜利了,并不意味着丹麦流亡者就夺回了本该是属于他们的丹麦。一位真正的领袖在冉冉升起,拉格纳在尸山血海中看到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但是现在,他必须保持必要的谦卑,确保不和强悍的罗斯盟友发生任何的摩擦。 有三头雄狮战斗最猛,一头累得躺在战场休息,另外两头将猎物最肥美的肉吃掉。 雄狮吃饱了,便是一群豺狼、秃鹫来啃食残肉。 斯拉夫人、巴尔默克人、瑞典渔民、萨列马岛民兵、芬兰伯国军队等纷纷入城。 高德弗雷哈根说大也大,说小它也小。 在留里克看来这座一国之都城大抵就只有三个一般感觉的居民小区大小,缺乏建造高层建筑技术的原居住着最多搞出双层楼,房舍必须“摊大饼”,除却必要的广场和大路,其他地方颇为局促。 大军想要找到俘虏,结果找到的只有一小撮受伤的丹麦士兵。他们被吓坏了,身上的伤势看起来也是没法救活的。 按照王公的命令,这种俘虏可以换到一磅银币。 算了吧!何必费劲给俘虏包扎伤口去多换些钱呢?不如再砍一斧头,用脑袋换上五十枚银币。 “斩首行动”一直在尸体堆中进行,如何分辨战死的兄弟和敌人的脑袋不是难事。令战士们遗憾的是,遗留在战场的丹麦军尸体皆在大战中遭到破坏,想找到完好的首级并不容易。 终究还是有一群“秃鹫”带上了他们砍下的脑袋,见得王公叱咤风云而来,急忙捂好自己鼓囊囊的钱袋子,再把捆在一起如挂着多颗扁南瓜的脑袋给王公战士。 “都是你们的战果?好啊!好啊……你们不愧是第一旗队的老战士。”留里克的赞誉发自内心,毕竟自己要落实承诺的,把钱发给出身老罗斯部族的老战士他很乐意。 士兵大大咧咧地问:“我们何时能拿到赏赐?” “很快嘛!全面清扫战场即将进行,何况我们还要为战死的兄弟,记下他们的名号为他们火葬。到时候给你们每个人记功!” 围上来的士兵们大喜,同时阿里克也意气风发走来。 阿里克兜里空空,他只有两只被擦拭干净的钢剑。他推开人群,打一记响指,一种士兵就拎着木箱而来。 “弟弟,这是我找到的宝贝。全都是银币,就给你了!” 箱子纷纷被打开,阳光下的银币显得如此扎眼。 留里克的心在狂喜,显然自己可以就地用这比钱赏赐砍掉首级的部下了。或是有多余的钱财,即可就地赏赐。 他知道自己堂兄的老习惯,虽然人人都爱财,阿里克这家伙并不贪,越是历经大战反而越不喜欢钱财。或者说这家伙就是要做坦荡的战士。 留里克也可以标榜自己也不贪婪,自己收取的税赋和拿到的战利品,一切都是为了罗斯公国的扩张与奔向繁荣的建设。作为仲裁者与统治者,何必谈贪? “这笔钱我都手下了。你……”留里克谨慎地问:“兄弟们损失得不多吧?” “还好,死了十多个兄弟,还有十多个受伤。伤者无大碍。” 阿里克刚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他就是这样的狠人,言语是彻底的淡定。 留里克听得真是心头一紧,他眉头紧锁:“死了这么多人?都是老战士呐!” “毕竟这是决战呐!你,有没有砍掉丹麦王的脑袋?” “该死,差一点我就成功了!”留里克已然咬牙切齿。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阿里克耸耸肩:“你不可能一战击败丹麦王国,不过看看这片战场,大量的丹麦战士也死在了这里。很多年了,我又一次体验到了恶战的感觉,这是对奥丁最好的祭祀。”说到兴奋处,一支钢剑直至太阳,阿里克以感慨的口气面对烈日:“奥丁,这下你定会承认我吧!我们是追谁英雄的人们,我们要在瓦尔拉哈有一席之地!” “何必激动呢?”留里克干脆笑出了声,再真诚地面对所有人:“我是被奥丁祝福之人,你们为我而战的那一瞬间,在瓦尔哈拉以及有你们的位置……不必再磨蹭了,去把牺牲的兄弟拉出来,我要为他们祭祀,他们的灵魂将前往瓦尔哈拉。” 战后的清扫全面开始,这也是最为精细的搜刮战利品行动。 就在内城中,丹麦王国的粮仓被发现。这里面有成麻包的燕麦和黑麦,整体储藏状态还是凑合的。 丹麦日德兰半岛的秋收工作即将开始,结果最强大的霍里克大王现在有如丧家之犬。留里克能估计到丹麦地区又会进入到群魔乱舞的状态,可能这个时候拉格纳强势介入,也不能真的服众。留里克也不清楚逃亡的霍里克是否能够东山再起,但现在的罗斯军队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追杀。 因为时间正变得对罗斯军不利。 大军要快点撤离,既然丹麦地区即将迎来麦收,罗斯公国的大粮仓,环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地区的麦收也要开始了。大量的精壮男子站在丹麦的都城大肆劫掠本就超越了行动的计划,战争被无情的扩大,纵使取得了巨大战果,现在对罗斯公国逐渐不利。 也许当按照东方式的习惯劫掠三天,现在面对这座城,留里克想着的是明天就撤。 明天便撤离未免太过于草率,他想了想,索性明日做上一场祭祀,当己方的死者尽数化作灰烬,将骨灰收集于木箱中,搬运到新罗斯堡安葬。 清扫行动有了很大成果,缴获的燕麦、黑麦虽然处于陈化粮了,它们硬生生的可以塞满阿芙洛拉号这般大船的舱室,总重量或达到折合四十吨的程度。 另有一小批打捆的羊毛,数量不多却很必要。 一项重大的缴获就是兵器,丹麦军队的斧头、弯折的铁剑、矛头尽数堆在一起。好用的便携武器已经被胜利者拿走,能上缴的都是些垃圾货色。留里克本就不挑剔,毕竟在他看来这些武器统统都是垃圾货色。它们至少是铁与青铜制造的武器,回炉之后再度加工,那效率远胜于从头开始烧矿石。 留里克拿下了这些看似破烂实则是宝贝的金属器,并立刻拿出缴获的银币,对着献上敌人首级的战士们赏赐。 因为他将实打实的银币赠予同盟的丹麦流亡者、萨列马岛民兵,乃至是捡漏割了敌人死尸脑袋的芬兰射手。五箱子银币送了个干干净净,多亏了大量的头颅被破坏,否则就是真的要出血一番。 伤亡的情况也有了统计结果,留里克真心担心的是罗斯公国的精锐部队的折损。第一旗队的老战士们死了近二十个,一百余名佣兵阵亡了多达六成,这可是极为骇人的损失。 至于拉格纳和他的丹麦流亡者盟军的折损数量留里克并不关注,终究他们实际上投诚了拉格纳这位传奇人物,就算是全军覆没,有资格痛心的也只是拉格纳。 斯拉夫战士死了三十余人,巴尔默克战士死了二十余人。还有斯普尤特带领的萨列马岛民兵,侧城外的厮杀中也死了十多名。 本以来自己得了一群挖矿的好手,留里克实际心软了,他察觉到奴隶士兵很勇敢,就盘算着等打完了仗让奴隶士兵干上一年就赐予“新罗斯人”的身份,然后发放农具去开荒。他们全都战死了,尸体也模糊不清。 既然这些人是为了罗斯的光荣而死,就应该以罗斯战士的身份,让灵魂于瓦尔哈拉永享荣耀。 能找到的战死者尸体被堆在一起,一下子形成十多座尸丘,就在海滩处每一座尸丘覆盖大量薪柴。 留里克亲自举着火把,挨个将其点燃。 从新罗斯堡出发时,罗斯军队动员了一千八百人。除却非战斗人员,也有一千五百人能投入厮杀。经历了强袭博恩霍尔姆岛和强袭高德弗雷哈根,罗斯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各种因素死在大军手里的敌人或有五千人之巨。罗斯军的不可恢复的折损也达到了二百人。 “你们不过是被我灭了城被我消灭数千人,我可是折损了两百个兄弟!你们罪不可赦啊!” 阵亡将士正在燃烧,他们的灵魂去往了圣殿,目送他们“离开”的战士们皆相信存在着一个属于战士们的天堂。 留里克看着火焰,心中的愤怒越来越强烈。 罗斯军不会追击敌人,且军队离开了高德弗雷哈根后还要再进行分兵,尤其是斯普尤特还得操纵鲑鱼酋长号去不列颠一趟,把雷格拉夫拥有麦西亚王权的事告诉当地王国贵族,再把索要的贡品麦子拿回来。 留里克本人是要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他不会再袭击任何的丹麦目标,计划就是一头冲会老家抢收秋粮。 而拉格纳和他的丹麦流亡者盟军,他们的实力仍显得单薄,也不敢一直赖在丹麦本土,只因时机尚不成熟。他们会回到博恩霍尔姆,大家相信这场战争他们必拥有巨大的声望,会有更多的流亡者拖家带口到博恩霍尔姆岛,这座岛摇身一变成为反对丹麦亲法兰克势力的堡垒。 所以,各方达成了共识——高德弗雷哈根必须被焚烧! 没有人为阵亡的丹麦王国战士收尸,连带着战死的马匹,都在城市的烈火与浓浓黑烟中逐渐成为灰烬。 仿佛一座海洋火山突然喷发,在剧烈而冲天的烟尘中,是罗斯、拉格纳联军的舰队得胜凯旋的背影。 第824章 年秋 罗斯军队第一天出现第二天便完成破城,再在被攻陷的高德弗雷哈根城里劫掠了一整天,以一把大火将城市化作灰烬。 但丹麦王国并没有因为这场惨败而有多少实质上的损失,真正损失的只有丹麦王霍里克。 成功逃出城的丹麦士兵进入林地,与藏匿其中的一些民众汇合。大家都在打听国王的下落,既然彼此都不清楚状况,便纷纷向着西方摸索着前进。 罗巴德部族的民众主要住在日德兰半岛的的西北处,只要逃到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当一批逃亡者终于抵达罗巴德人的村庄,这才发觉霍里克大王已经先行到了这里。 骑兵的火种尤在,大王与随行的骑兵向民众宣传着罗斯入侵者的恐怖。 “你们必须和我站在一起!不要对罗斯人有任何的幻想。如果那些人在海滩登陆,遇到没有防备的你们就会展开杀戮。他们甚至会杀死女人和孩子,你们饲养的牛羊会被带走,你们的麦田会被践踏,你们的船只都会被凿沉。” 霍里克刻意散布着恐怖氛围,民众信以为真,纷纷无条件地接受大王的号令拿起武器。 比起其他的丹麦部族,这些居住地靠近海峡区域的丹麦民众早就见识过罗斯人的手段,毕竟他们的旧首领就是死于罗斯人之手,几年以来的冲突,部族损兵折将,曾经对于整个丹麦的霸权也为之消散。 既然连带着大军归来的霍里克大王都落败了,难道丹麦人就不能阻止罗斯人的掠夺之魔掌? 不!如果丹麦人联合起来,组织起庞大的联军,是可以击败罗斯军队的。 霍里克向民众散布了很多说法,尤其吹捧自己距离斩杀罗斯人的首领只是一步之遥,又指出罗斯的海军虽强,如若丹麦人大肆组建骑兵,运用得到必可在陆路打败罗斯。 国王的新城丧失,当过了一段时间,探险的渔民汇报高德弗雷哈根只有烧焦的余烬,罗斯入侵者已经离开,霍里克也彻底对自己亲手打造的城市断了念想。 他在罗巴德部族的村庄中收拢自己的军队,有一千余人活着归来。他又在部族中统计能拿得动武器的男人和女人,连带着把依旧支持自己的部族估测一番,对自身现有的能力有了一个笼统判断。 “我的丹麦仍能拉出一支五千人的队伍!” 但残酷的大败的消息迫使各个忠于霍里克的领主抵触新的战争,即便要向罗斯人寻仇,几年之内也不当做。 霍里克不是莽夫,这位“老油条”在战败之后,一方面积极重整旗鼓,另一方面也在积极向法兰克遣使送信。 一封信件直接转送到东法兰克的最大贵族路德维希王子手中…… 远在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路德维希却在全力忙活着王国内的权力争夺战。因为,他的二哥打猎之时坠马受伤,因伤口感染暴毙。 王子丕平就这么英年早逝,谁将继承他的权势,对阿基坦的享有所有权? 庞大法兰克王国的国王路易已经老朽,国王的权威早被儿子们瓜分。诸位王子甚至盼着自己的父亲早点去见上帝,这样兄弟们也好把矛盾完全摆在台面上。 中法兰克的所有者、注定的王位继承人洛泰尔,毫不犹豫声称自己对死亡的丕平王子的封地阿基坦有所有权。 但一直没有封地的小王子查理立刻站出来,声称自己当继承二哥丕平的全部封地。 远在巴伐利亚的老三路德维希王子见此情形,也向自己的大哥洛泰尔表示对事态的强烈关注,声称自己有权得到一片新的领地。 固然有一批贵族觉得庞大的阿基坦的土地当由丕平的儿子继承,这样的诉求不出两个月就没了声音。 路德维希王子毫不犹豫又把自己的骑兵军团开赴到领地边境,此举是为向大哥示威,军队在此也不能派出大军不会突然越境。 时局如此,洛泰尔王子一方面表示自己不会去阿基坦要求当地的伯爵们对自己的承认,他也把自己的骑兵军团开赴东部边境。 路德维希就待在自己的雷根斯堡中,因为阿基坦太远了,自己真得啃下一块肉,统治的成本也很高。他真正需要的是大哥许给自己更多的利益,比如将富裕的洛林地区转给自己。 难道还有比争夺王国权势更重要的事么? 自己的不莱梅被丹麦人和罗斯人合伙儿烧了,现在被自己封的“丹麦伯爵”霍里克,一封信指出丹麦的都城也被罗斯人烧了。 罗斯人的频频动作确实引得路德维希的注意,但他没有做出任何的积极表态,仅仅是派遣信使,告知北境的领主们防着诺曼人的入侵仅此而已了。在他看来,罗斯人是诺曼人中最可恶的一支,但这并不意味着诺曼人中的丹麦人就是忠犬,他并没有打算回复丹麦王霍里克所谓的军事支援的请求。 路德维希如何要帮助一条不听话的狗?在他的心里,霍里克和别的诺曼人区别不大,今日可以臣服明日就能背叛。更何况,这家伙是要自己提供更多的马匹,真是岂有此理。 因为雷根斯堡就是一座大兵营,他与兄弟们争夺王国权势,需要一支忠于自己的大军作为牢固的政治基石。他在竭力训练新的骑兵部队,集合自己领地的资源打造骑兵力量。实质上几位王子都在这么做,只因从查理曼时代开始贵族们对于骑兵的力量就有了迷信,似乎组建出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任何的战争问题都能轻易解决。 王子们陷入一场军备竞赛,综合实力不占优的路德维希,必须把大部分经历用在军队的建设。 北方,崛起的罗斯公国如同八九点钟的太阳,她的势头被欧洲第一强国法兰克漠视,也必然要为现在的模式付出代价。 整个欧洲迎来838年的秋收,之后严冬也会降临。 丹麦的各个领主对霍里克王的大败没有特别的想法,损失得反正不是自己的族人,这番收了麦子再储备好鱼肉安心过冬即可。一些传言也在丹麦领主间流传,所谓毛裤拉格纳参与到了对高德弗雷哈根的攻击,一批流亡的丹麦人参与行动。事情变得复杂,霍里克那番“罗斯人是全丹麦公敌”的说法还有绝对的合理性吗? 随着深秋的到来,竟有来自博恩霍尔姆岛的船只漂到丹麦地区最大岛屿西兰到,当地的领主们纷纷获悉这样的情报。 所谓博恩霍尔姆岛已经成为所有的反对霍里克对丹麦王权的流亡者基地,传奇的拉格纳就在岛上,数以百计的勇敢战士已经登岛定居。 这些传言本就是拉格纳要求散播的,这一年他本人要带着随行的兄弟们在博恩霍尔姆岛越冬,并整顿所有的流亡者们组建为训练有素的军队。 岛屿上飘扬起罗斯公国的旗帜,那象征着公国对于岛屿的所有权,如此一来拉格纳和他的伙计们不过是客居。 客居与否都是无所谓的,对于这位渴望复仇的硬汉,拉格纳需要的不只是剁掉霍里克王的脑袋,还是要得到全丹麦领主的支持,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丹麦王。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族人们都在遥远的东方,他们与罗斯人住在一起。这就是人质,也是自己与罗斯结盟的明证。 罗斯王公留里克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只要自己不背叛,留里克那小子也不会翻脸。 拉格纳散步了一些传言,将攻击高德弗雷哈根城的举动说明为正义之举,是流亡者们反抗法兰克人走狗的霍里克的战争,并号召有骨气的丹麦人驱逐信仰外道的法拉克人与其鹰犬。或许很多人觉得罗斯人也不是好东西,对此拉格纳散步的说法是不做任何辩解的,只是着重强调一点:至少罗斯人也是信仰奥丁的人。 他就等待着事态发酵…… 公元838年,对于法兰克王国是王子们愈演愈烈的混乱,对于丹麦世界又是遭遇一场乱战。 糟糕的情况一样发生在不列颠岛,强大的韦塞克斯王国虽有帮助邻国,对移民而来的挪威人以及挪威人建设的维京约克王国大打出手,反倒是自己的后方被另一支维京人突袭。喜爱泡澡的国王成功击败了维京人索尔吉斯与康沃尔的凯尔特人的联军,可他的韦塞克斯王国军队也损失不小。 被杀的敌人更多是康沃尔的凯尔特人,维京人大规模撤回了海上,他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至少不会在冬季杀过来。 只有东波罗的海世界一片祥和,贸易活动也因为和平而进一步繁荣。 罗斯公国以剧烈的破坏开场,扩张带来的是大规模的杀戮,当血雨腥风之后,和平也就降临。臣服罗斯人的部族将享受罗斯治下的和平,征服者履行起自己治理者的责任。 留里克带领着凯旋之师回到了自己忠诚的新罗斯堡。 他归来的正是时候,今年的秋收工作已经开始,归来的战士们立刻投入农忙中。 新罗斯堡的人们纷纷知晓了王公的奇遇,本是仓促组建的大军竟然一路披荆斩棘给了丹麦王国迎头痛击?!王公居然差一点杀死新一任丹麦国王,虽未成功,却把敌人的城市烧为灰烬! 人们赞誉王公的壮举,也更加心怀感恩与王公的贡献。 因为今年的军事行动,罗斯公国获得了一片全新的生存空间!富饶的南波罗的海已经为罗斯人敞开,那里是自由的捕鱼圣地,已经不存在任何有能力驱逐罗斯渔船的势力。 消息早已随着归去的瑞典渔民传到了梅拉伦湖,各个瑞典部族为之蠢蠢欲动。因为罗斯人与瑞典,就好似一个母亲生育的两个儿子,双方的盟约是天然的,即便彼此存在着隔阂。 留里克王公的威名在正片海洋被传颂,他何止是一位战功赫赫的战士,还是一位给大家带来机遇的男人。 曾经被丹麦人牢牢把控的南波罗的海,现在任何的北方海域的渔夫都能一路南下去掠夺。 无疑得到最多实惠的是罗斯公国的民众,可以预见的是,当839年的春季降临,一批罗斯渔船将直接停靠在博恩霍尔姆岛,并以该岛为基地开展大规模渔业掠夺与煮盐工作。 新罗斯堡的人们无不怀念充满希望的明年,现在,一场凯旋后的特殊祭祀,也在罗斯公国的都城新罗斯堡展开。 秋收工作仍在进行,军队还要赶紧回到人口稠密的环伊尔门湖湖畔。 惨烈的战争伴随着伤亡,那些罗斯军的阵亡者大部分被调查清楚,他们虽然被烧成灰烬,骨灰可是全部带了回来。 留里克可以想到阵亡者妻子的痛苦,但阵亡者的子女不会沉沦。遗孀与遗孤将被照顾,前者有权改嫁并得到劳作机会,后者继承阵亡父亲的财富外,也会被公国照顾到可以独立生活。 英雄的骨灰都带回来了,丰收广场陈列着盛放骨灰的木箱。它们被公开展示,由众多战士、民众凭吊。 乐队为阵亡士兵奏响挽歌,王公本人当众宣读对他们的追悼讲话,活着的战士们围绕这些木箱致敬。 十头鹿被斩杀,就在公国的大神庙,留里克完成了对阵亡者的祭祀。 阵亡的士兵来自多个部族,甚至是多个族裔。 新罗斯堡城市的南方的一处低矮土丘被设立为“英雄墓地”,本次讨伐博恩霍尔姆岛和丹麦王国的阵亡者被安葬于此,而这也成为新的开始。 这片区域被永久性划归为士兵公墓,那些为罗斯公国的光荣付出生命的人们,即便不能带回全尸,也将把骨灰安葬于此。 这就是公国的国家公墓,它的名字也极为干脆:人间的瓦尔哈拉。 罗斯公国的部分远征军终于回到了诺夫哥罗德,并在这里完成了秋收工作的尾声。 就如留里克预计的那样,当阵亡者的妻妾获悉了丈夫的死讯,她们哭得死去活来,不过这样的家庭并不会陷入绝望。 留里克以公开的方式将一笔厚重的抚恤金交到遗孀的手里,阵亡者的子女本就被强令在学校学习的,他们的待遇得到提高,尤其是其中的男孩子已然被留里克钦定为“骑兵队的预备人员”。 无论你是老罗斯人,还是其他部族出身的维京人,亦或是斯拉夫人,当你为了王公而死,你的儿子将成为王公的亲兵,必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人们看到了留里克王公的作为,对此格外信任。 为了体现抚恤的精神,属于阵亡者的田亩免税三年并从今年开始。 整体而言,凯旋归来的战士们带来了一笔丰厚的战利品,尤其是阿里克带领的第一旗队的兄弟们,他们是破城后劫掠行动的最大受益者,每个人至少抢到了两磅重的上乘银币,并立即投入使用以购买物资。 任何参与远征的人员都得到了好处,斯拉夫战士虽然没有得到多少真金白银,他们可是得了大量的铁器与皮革制品。那些丹麦人逃亡前带不走的有用细软,譬如碾麦粒的小石磨盘、铁斧、铁针、皮帽子、皮手套等生活生产用具,被斯拉夫战士带回不少。大部分工具必然比不上公国自己制造的,有总比没有好,归来的他们已经在用抢来的丹麦斧头劈柴了!一个斯拉夫家庭有五六把斧头,全家老小都能参与到为越冬准备的“劈柴行动”,这在十年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获益最大的自然还是出身白树庄园的战士,他们早就贱卖了自家用了很久的石器,生产工具全然铁器化,而今因为享受战争红利,家庭的铁器已经极大丰富, 公元838年,罗斯公国的粮食主产区的环伊尔门湖区又喜迎丰收,固然粮食亩产因人畜粪便的少量投入,在部分田地实现了亩产显着提高,大部分田亩还是老样子。公国自产的粮食还是大幅提高,这一切皆是拓荒运动取得了积极的成功。 这一点直接体现在粮食税的收取量显着提高。 留里克本人就是最大的地主,他本人雇佣本地区斯拉夫人帮忙照看田地,以部分收成作为薪酬。王公家族庞大的私田,以及收取的粮食税,留里克得到了折合高达六百万磅的麦子(燕麦与小麦)。而这也只是他从环伊尔门湖地区收上来的粮食。 老百姓家中都有着颇为充沛的余粮,粮食足够一家人的全年用度,且男人女人和孩子还有提高收入的副业。 生活富足的民众会在冬季做什么?留里克靠脚指头都能想到——生育。 这是农业时代,人口就是财富,一个家庭人口越多生产力就越大,孩子长到五六岁就可以参与种地了。固然刚刚开垦的田地需要改善一下肥力且不能指望第一年有什么产出,而王公是故意垦荒的,并对新垦荒土地免税一年,等到第二年也是以“差田”为标准收取税赋。垦荒是有明显收益的行为,为了垦荒就需要更多的劳动力,这就需要农民夫妇多多生育。 这是一个可以维持很久的良性循环,东欧非常庞大,到处都是亟待开发的地区。 民众对于生育有着非常积极的态度,此事完全不需留里克去督促。 如果要督促,没有任何的督促行为比王公“亲力亲为”带来的模仿效应更具有积极意义。 因为亲密的仆人,从老一安娜到老十尤利娅,父亲奥托十年前给自己选定的十个女仆,现在清一色成了大姑娘。她们几乎都到了十七岁,这个年龄还没有做母亲,在本地斯拉夫人眼里都有些说不过去。 留里克也知道她们的态度,频频抛来的眉眼在无声中展示着姑娘们各自的诉求,他的意志力还不做,在这特别的时刻他控制住了自己。 毕竟王后斯维特兰娜的肚子在收完粮税后已经大得颇为明显,本地斯拉夫人对以为混血的太子极为期待。同样的,那些十年前贡献自己女儿给王公做仆人的家庭,他们无不渴望自己的女儿赶紧生出小贵族,带着全家鸡犬升天。 留里克固然是看着自己漂亮的妻妾们越看越舒服,不过现在正是正妻王后斯维特兰娜的关键时刻。为了王后的情绪,留里克断不会临幸其他人。 但他也并非在接下来的冬季什么都不做,因为在今年的远征中,一些军事上的弊端问题凸显。 “是时候升级武备了!那些可恶的骑兵害我死了多少老兵呐!丹麦人!法兰克人!以后得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化学的力量!” 十字弓打遍天下?实战证明公国需要更强威力的武器。留里克已然决定研发热兵器,他已经展开行动…… 第825章 瑞典王比约恩的渴望与大白胖子白狐·古尔德松的渴望 罗斯公国终于迎来新的冬季,一场暴风雪逼得民众躲在温暖的房舍,连豢养的家畜家禽也被被驱赶到加强保暖的圈舍严加看管。 除了公国境内游荡了合计超过五万头大小驯鹿。 虽迎暴风雪,已经没有人再畏惧它寒冷的恐怖。 公国真可谓府库充盈六畜兴旺,冬季里民众不愁吃喝,既然被风雪困在家中,自然要大吃特吃,并为家中填新丁做着积极工作。 奥托的胡须完全花白,头顶的白发也掉了个干净。他的皮肤已经非常松弛,胡须未曾覆盖的脸也多了一些褐色可见的老年斑。 作为一个战士,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当他仔细观察远征归来的儿子,那愈发英武的身姿让他回忆起往昔。想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年强有力,但时代没有给予自己多少机遇。彼时的罗斯还是峡湾中的猎人,并被瑞典的盟友们所排挤。彼时的罗斯虽已经能前往诺夫哥罗德索要贡品,整整统治这里还是最近几年的事。 一切都变了,老战士也衰朽得如同枯柴。 按照传统的说法,过了光明节,人人都要涨一岁。 唯一的儿子留里克是秋季诞生的,即便如此,当节日过去即可说他又长大了一岁。佳节近在咫尺,留里克即将十八岁。 一位年轻的王公取得了难以言表的功勋,但罗斯的老战士们正快速地离开人世…… 奥托已经六十五岁高龄,他从没想到自己竟能活到现在,想必一切都是诸神的恩赐。 可是,一位老战士若能选择,死战战场上会是更好的归宿。 奥托毫不畏惧死亡,甚至有些期待。他知道诸神已经为自己在英灵殿上预留了位置,只是现在绝对不能离开,他必须见证一个伟大的时刻。 昔日被自己亲自选中的机灵的小姑娘,十年之后的现在已经挺起了大肚子。斯维特兰娜并不是维京人,近年来的表现愈发像是维京女战士。她以孕妇的身份加入到对丹麦王国的讨伐,至于拉弓射箭是否击杀过敌人,这个并不比深究。事情的关键在于,王后斯维特兰娜与腹中的孩子双双参与到战斗,这就是为尚未出生的孩子提前揽下了功勋。 斯维特兰娜终于安稳下来,就在诺夫哥罗德的娘家静静等待孩子出生…… 公国的冬季生活因江河湖海完全封冻而全面展开,冰层构成可以快速行动的道路。 冰层之上驯鹿雪橇开始频繁动作,来自拉多加湖东方的雪橇无出其右在运输石块与黄沙,新归附的吕迪人因有利可图,毫不犹豫举族做了沙石工,就靠着从罗斯人手里得到的铁锤铁凿夯打奥涅加湖畔的石块,以雪橇运到自己的村庄,就地卖给前来运货的罗斯商人。如此一来,一些罗斯人并不是石工,他们仅仅是石料的搬运工。 相比于从芬兰湾中的戈格兰岛搬运石料,从东方奥涅加湖运输石料的时间成本与旅行风险都是低的。 涅瓦河畔的新罗斯堡对于石料的需求非常大,毕竟当人们具有了选择权,包括普通居民在内,都希望用石头来加固自己的房子,并以此为基底去建设二层乃至三层的住宅。 何止是民众的需求,新罗斯堡的水泥制造作坊也需要得到原料。现在仍然只有被留里克训练的工匠们懂得水泥凝结的原理,知识被“铁匠同盟”所垄断。 一座水泥作坊建设与都城之外的空地,它被木墙包围起来。墙内有火窑,将从故乡罗斯堡运来的石灰加工为熟石灰,又将从奥涅加湖运来的黄沙以铁丝筛网过滤为细砂。这里的工匠皆为王公服务,做工即可领取食物俸禄。 加工完毕的熟石灰与细沙总是立刻投入使用,以此黏合石料砌出坚固的墙,乃至铺设硬化路面。但是严冬让这样的建设工作不得不暂停,作坊的工人们便将熟石灰与细砂制作完毕而储备起来。 制造熟石灰需要火焰,本地的铁匠需要更强大的火焰。 新罗斯堡的工业区是安置一起的,它们皆靠近冰封的涅瓦河,平日里即可利用水道的交通便利,若是遇到了火灾,也可就地取水灭火。 因为一批来自丹麦的战利品长船被拖曳到新罗斯堡和墓碑岛,船只即刻被卖掉,所得钱财尽入府库。新船对全罗斯的造船工作带来了冲击,不过对于制造大船的作坊并未有什么影响。 罗斯堡、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三处的大型造船作坊依然在岸上制造标准型货船。事到如今,有些货船的订单来自于王公,但另一半的订单就是来自单纯的商人了。 各路商人当然有权购买可挂三角帆的货船,它因为是被霍特拉家族和留里克王公家族联合垄断,其售价被留里克大手一挥,价格即为一百磅银币亦或是十万磅的麦子。 难道传统的货船就比不上它?事实的确如此。 留里克对博恩霍尔姆岛的远征行动,二十艘标准货船即是运兵船、又是货运船,更是疯狂榨取海洋财富的拖网捕捞船。 一条大白鲨巡游海洋,身边总会尾随几条印鱼。罗斯的海洋远征军也有一批瑞典人尾随,其中自然混有名为渔民,是的确是效命于瑞典王比约恩的探子。 当罗斯海军打算攻击丹麦都城之前,一大批瑞典人带着渔获先行撤离。 瑞典王比约恩可是知晓了有关于船舶的事。这位被诸多贵族推举出来的总的话事人,虽然贵为比尔卡港的主人、瑞典大王,真正的实力却也仅仅局限于梅拉伦部族。十年以来,他见证了罗斯人的实力膨胀,也见证了瑞典诸部族的衰落。这定然就是命运,瑞典试图击败丹麦抢夺霸权遭遇惨败,对丹麦的胜利竟来自于罗斯。 尤其是梅拉伦部族的贵族们想破了脑袋,他们不觉得自己的战士就比别人差,恐怕主要的差距就是船只不行。 罗斯人在比尔卡设有商铺,因为有着同盟条约,瑞典不可针对这一巨大的商铺收取哪怕一枚铜币的税赋。 肥胖的罗斯人白狐(斯诺列瓦)·古尔德松长期受到罗斯王公之令管理岸上的商铺,以及湖泊上完全堡垒化的古尔德岛。这些区域就是相对于瑞典王国的法外之地。 一般的内湖贸易,靠着传统的划桨长船与传统的基于长船扩大化的风帆货船就足够了,奈何比约恩一直觉得梅拉伦湖的内湖贸易权正在衰退,每一年都有很多财富被罗斯人靠着和平贸易手段拿走。 日子倒也说不上贫穷,探子来报,所谓罗斯王公实质上在邀请各路瑞典渔民去南波罗的海捞鱼,加之梅拉伦湖畔区域自古是粮食产区,加上一批梅拉伦部族人员移民到了哥特兰岛,且到了现在罗斯人也没有宣布对哥特兰岛的领土之完全所有。 生活不能说贫穷也不能说富裕,对于瑞典地区的平民,生活因为整体的和平环境有了一定改善,但对于贵族们,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快速积累财富的能力。 风雪席卷整个北欧,梅拉伦部族的议会庭里的会议热火朝天。 贵族们先行商讨购买罗斯人大船的事宜,讨论除了统一意见便去墓碑岛去有请罗斯的大商人。为此白狐本人也从他冬季驻扎的奥兰群岛中的墓碑岛,坐着雪橇走过冰海来参与这场瑞典人的会议。 毕竟这是涉外贸易,即便贸易对象是传统盟友,事情不得不高度重视。 肥胖的白狐先行回到公国在比尔卡港的商铺,留守的人们见得老大突然归来无不碎碎念。 他听着部下的絮叨,走进一间独立的小屋,推开门既看到里面坐着的一些男孩。 “他们是奴隶吗?” “都不是。是主动投奔咱们的。”留守者说。 “是被他们的家庭赶出来的人?” “也许吧。每一个都是穷小子,各个都很瘦弱。既然王公要收集这样的崽子,咱们奉旨行事,您定能得到王公的奖赏。”说话者言语带着谄媚,白狐耸耸肩就把门关上。 “先让他们静养,我暂时没时间管他们。这些崽子看起来年龄也不小了,给他们鱼肉和麦子,给我训练成不必出佣金的打手。” “但是,这样的投资真的合适么?” “就这么干。”白狐强调一番:“这种崽子是为了乞活,给点粮食就愿意为我们卖命,训好了留驻我们的堡垒,届时即可辞退那些佣兵,或是劝说他们去东方去做王公的部下。我现在只想要一些信得过的人。” 留守的人们都不知道老大何以纠结这个,似乎这个大白胖子担心自己的危险?梅拉伦湖一片祥和,贸易繁荣,盗匪人员虽有也不敢染指半点罗斯人的产业,贵族们与罗斯人关系很好,都这样了还要担心什么? 有些事情白狐不必与自己的部下多谈,中心的构想更是要保密。 当部下问及自己何以冬季了要坐着雪橇突然前来,他只是声明要与贵族有商业上的往来便不再多谈,部下也识趣得不问。 瑞典大王派遣使者去了墓碑岛,向住在岛上的老古尔德明确透露买货船的事。古尔德一家都是商人,具体而言就是一介超级二道贩子,是为留里克王公揽财的工具家族。古尔德家族无权与瑞典贵族确定双边贸易协定,却是有着身为商贸中间人,为留里克提前与瑞典人交涉的资格与义务。 可怜的老古尔德因晚年的放纵,他衰朽的身体已经无力再与自己豢养的年轻女奴缠绵。他觉得自己顶多再活一年就要死去,若是死了,他已下了决意,要自己钟爱的奴仆殉葬。他高血糖高血脂,一场风雪之后世界封冻,他的脑袋也总为头疼困扰。老古尔德的脸总是红扑扑的,固然这与这家伙喜欢上了玻璃瓶装的名为伏特加的烈酒有很大关系,而另一个关系正是因为这老小子高血压的症状已经很明显。 旧时代的人正在离去,作为长子,白狐将继承家族的绝大部分产业,此事弟弟们是无权与自己争夺的。作为儿子,他倒是希望老爹在死前再好好快活一番,最好能在于女奴的快活中爽死,这样也算是符合老爹的意愿。 白狐自己也上了年纪,他已经过了四十岁,甚至于自己嫁给丹麦人老埃里克家族的两个女儿都生了孩子。他有了外孙,给予北欧世界没有明确的孙子与外孙之别,等于说古尔德家族已经四世同堂。只是非常的倒霉,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活着的亲儿子。 白狐已然接替父亲,接管家族在公国西部地区的所有贸易事宜,并在今年根据契约向公国纳了重税。 也是他与比约恩大王的信使先行交涉,这才抵达了冬季的比尔卡港。 温暖时期繁荣的港口突然萧条,或者说大量瑞典人宁愿待在家里苟活到春季降临,这与罗斯公国的情况完全不同。 梅拉伦人的议会庭迎来了他这么一位重量级的大白胖子,在一众的精瘦大胡子的瑞典贵族中真是格格不入。 大家纷纷席地而坐,奈何肥胖的白狐坐在皮垫子上都有些费劲,让众贵族想到了浑身是油的海豹。 贵族们心中嘲讽这个憨态可掬的胖子,却不敢把一丝笑意流露出来。 贵族们无意客套,还是白狐先行开了口:“不需要多说什么。我在冬季赶来这里就是很照顾你们的颜面,你们要购买我们罗斯人的大船,是否可以并非我能做主的。” 这大白胖子开口就有些傲慢,他的傲慢自然是建立在罗斯的实力基础上。 比约恩大王独自陪着笑:“我们始终是联盟,过去的贸易一些安好。我很欣赏你们的那些……大型货船。据说一艘要一百磅银币?价格贵了一些,我还是打算购买。” “唉。此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蓝狐稍稍叹言,感觉上就仿佛瑞典人愿意拿出的价码有些不尽人意。 “莫非你们嫌钱少?我可以为购买大船多支付一些钱财。” “哦?是吗?”白狐凝视着比约恩大王的双眼,刻意说起废话:“你的确渴望得到罗斯大船,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向留里克王公亲自说明此事,没有王公的决断,我没有定夺的权力。再说了,王公平日里非常忙,即便你是瑞典王,也应该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份。我们的王公可是不会轻易抽出时间见人的,除非……” 比约恩又不是傻子,白狐在暗示什么他能猜得出,这便问:“所以你要什么?一笔钱财?几个女人?” 听得,白狐故意看看在场的所有梅拉伦贵族,他们的脸色皆是凝重的,众人不说话,全程只有比约恩王一人在嘚啵。 白狐拍拍身子:“是我要钱财,对于女人也很有兴趣……”说到此,他可以抬起头不怀好意微微笑道:“就如你渴望我们罗斯的大船,我知道你打算干干什么,此事既然是愚笨的我都能猜到,我们的王公就更加清楚。” “那么……依你之见,罗斯王公会答应么?” “这就要看你的诚意。而且,我也会为你们美言很多。” 有些话、有些情况,交谈的彼此虽是心知肚明却处于默契不会拿到台面上。 比约恩突然严肃着脸庞:“你……个人打算要什么。” 事到如今,白狐也不装了:“我知道你有多个女儿,现在最小的女儿也可以婚配。把她嫁给我,我就全力助你完成购船之事。” “啊!?”比约恩王听得真是振聋发聩,他想不到这个大白胖子竟要索取自己小女儿的婚姻。固然自家的女儿们本身也是贵族间交换政治权利的筹码,她们的婚姻注定是政治联姻,但是要嫁给这么一个家伙。 白狐索性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意味深长地嘟囔:“我的祖籍可是昂克拉斯部族,现在全家做了罗斯人有了很大的地位。真是可怜,我前些年喜得大儿子,可是一场疾病让我痛失爱子,为此正妻几近崩溃,我的父亲也病了一场。现在我的父亲就要死了,我将继承主要的家业,那么很久以后谁又将继承我的财富和地位呢?你知道的,我已经四十岁了,作为一个男人竟没有亲生儿子,这是多么痛苦。” 真是字字珠玑敲打着比约恩的脑袋,一个瞬间,同样年纪也有四十岁的比约恩王豁然开朗。他不禁感慨这个白狐真不愧是古尔德家的崽子,为了财富和地位不但在罗斯人那里下注,现在也要在自己这里下注,商人们的忠诚从来都是荒唐可笑的,但他们对于财富的追求毋庸置疑,后者也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其实比约恩更乐意把最小的女儿作为礼物献给罗斯王公,这么多年了,想必那个俊朗的男孩已经是英武的壮汉,怎样都比眼前的大白胖子好。只是自己的小女儿的面貌也并不出众,罗斯王公如四月的公牛且妻妾成群的说法早就传得到处都是,想必那个男孩也看不上自己的女儿。 家族到现在也没有把女性成员嫁给商人的记录,但为了得到大船,比约恩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小女儿。 一个瞬间,比约恩王灵光一闪。 他问:“海洋冻结了,我能否坐着雪橇直奔你们的新罗斯堡?我要亲自见到你们的王公,还有我的老朋友奥托。我要和你们的贵族亲自交涉。” 比约恩的态度颇为坚决,固然白狐也没有在严冬狂飙雪橇的经历,但那些卖盐的巴尔默克人还有一群芬兰人,近年来可是善于在冬季飙雪橇,从极北的纳尔维克港到遥远东方的新罗斯堡的冰雪之上的贸易线已经存在。 “我不畏风雪!”比约恩严肃地看看众人,安抚大家的错愕,再强调:“我要今年就抵达新罗斯堡,我是全瑞典的王,我有这个权力。这是两位王者的会晤,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前往东方!” 他刻意这样说明也是在敲打其他贵族,所谓“我是瑞典合法的王”,就是警告其他人不要想着自己离开的时刻而有任何夺权之举,即便比约恩王的权势从一开始就不稳固。实在也是权势不稳的缘由,就更需要购买大船为自己撑场子,也要强化罗斯人对自己的支持,乃至通过一场联姻,买到最大贸易商的支持。 比约恩明示将要动身前往罗斯,以事实上的类似于朝贡的态度去面见罗斯王公。的确,就现在瑞典地区名义一统实则各部族都有想法的状态,比约恩王也不可能以实力的角度对罗斯王公吆五喝六,这番见得王公门下走红的商人也必须恭敬。 自然在动身之前,比约恩要为白狐·古尔德松举办一场婚礼。 第826章 瑞典众使在墓碑岛 梅拉伦部族的贵族们很有自知之明,尤其是作为部族首领兼瑞典国王比约恩,更明白自己得国不正,为了自己的权势,以及梅拉伦部族罪对于全瑞典的优势,就应该强化与罗斯人的联盟。 除此之外,还需要巩固梅拉伦部族对整个瑞典内部的贸易垄断,而这还是需要罗斯商人的支持。 他的女儿自出生始接受的教育,便是作为筹码嫁给别的贵族。 她们固然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但是…… “为什么?!我要嫁给了上年纪都胖子。父亲,那个男人几乎比你还要年长!”痛哭的小女儿萨菲尔·比约恩多特,一遍抱怨着自己的不满,一边在家乱砸一通。 比约恩大王竭力保持着耐心,苦口婆心劝说:“这是你的命运!你必须接受。” “如果那是个年轻人,我可以接受,可是他分明是老家伙。” “即便如此,你也必须接受!” 女孩把乱砸的手放下,她气得一脸红色又以泪洗面,涨红的脸如若发烧:“你是为了你的权力。” “是为了整个瑞典。因为我是王!” “你是王?你也敢自称是王?没有人真的支持你!只是这个联盟需要一个男人做话事人!” 还别说,这女子的话一针见血。只是女儿如此所言,气得比约恩已不能再淡定。 一记巴掌狠狠抽在女孩的脸上,比约恩大王以杀人的目光瞪着自己最小的女儿:“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现在你必须嫁给斯诺列瓦(白狐),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赐你死。大不了我从族里找一个女子收为养女。” 女孩完全被镇住了,她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独自的啜泣。 比约恩大王余气不消,他背过身子,冷冷道:“我会给你打扮一番,把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蠢女孩!那个男人还没有儿子,你给他生了男孩,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竟不懂?” 奈何女孩萨菲尔·比约恩多特确实不懂,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自己是部族的贵族之女,也有倾慕的对象。 哪一个少女这般年龄不是青春漂亮?不渴望一个英俊的贵族男人做丈夫。 比约恩大王要嫁闺女,初冬时节做这种事未免太过不合时宜。缺乏乐子的民众尽数围观,他们看到了一个一头银饰的女孩,以及一个趾高气昂衣着华丽的大白胖子。 入夜,梅拉伦部族的贵族们举杯相庆这次联姻。白狐·古尔德松也是顶住自己正妻郁郁寡欢的压力,不但强行迎娶了年轻女孩,还为婚礼仪式支付了一大笔饮食费用。 晚宴的烈酒便是他亲自拿出,与众贵族喝得大醉。他们在饭桌上大谈友谊,畅谈生意兴隆。 比约恩大王喝得进行,他喝了大量烈酒,现在几乎是断片儿的临界状态。 他向白狐敬酒,又口齿不清地重申友谊,又郑重宣布:“过几天我便启程!现在……湖海有着大量浮冰,现在不走就只能坐雪橇。我要亲自去你们的新罗斯堡,我想……再召开一次全瑞典的会盟。” “但是,我们罗斯已经脱离瑞典。”白狐迷糊中指出此事。 “但是……我们是一体的卡尔那个蠢货让你们罗斯人愤怒,不代表其他贵族如此,我的家族自古一来就不排斥罗斯。丹麦人已经被打败,剩下的就是好日子。我们要一起做生意,过上好日子。瑞典不能没有罗斯,就像罗斯不能没有瑞典……” 比约恩大王没有再嘟囔下去,他坐下就真的断片了,便就地躺倒,人们尽听到他的鼾声。 白狐陪着这群家伙喝到了最后,而新婚的萨菲尔·比约恩多特已经在婚礼后送到了湖上的古尔德岛。 从这一刻起,这个女孩已经是罗斯人。 她在忐忑中等来了自己肥胖的丈夫,白狐一回来便与她发生了关系。没有人知晓白狐对新妻许诺了什么,她变得沉默安静不哭不闹,像是被驯服的小狗,看起来明面上已经不再反感这份婚姻。 白狐的归来有着突然性,他意识到把比约恩王互送到新罗斯堡,对于家族、对于王公都是功勋。他需要光荣事迹来服众,否则自己就被有为的二弟蓝狐给压下去了,这情何以堪。 对于比约恩大王,他要亲自去觐见罗斯王公,消息发布给民众,立刻引得轩然大波。 即便是贵族们商定了此事,他们仍需全体梅拉伦人的支持。 数千人聚集在比尔卡,本是冬季萧条的贸易港突然热闹非凡。 衣着熊皮的比约恩大王靠着嗓子对民众宣讲,宣讲的核心无出其右——只有和罗斯人做好了贸易才能发大财。 如此一来,比约恩亲自去罗斯就不是屈尊。 梅拉伦部族需要集资购买一些大船,需要为全体民众争取做生意的机会。 在众多的倾听者中,昂克拉斯、乌普萨拉、耶尔马伦等传统大部族都派出了使者,当比约恩大王宣讲完了,这些部族索性也组织起自己的使者。 各部族都要去罗斯公国觐见?难道一位大王亲自前去,去他的公爵还不放心? 各部族的公爵的举动就是在僭越王的权威,但各部族拿出非常合理的说法,所以罗斯人和兄弟们的等级一样,彼此都是公爵之国。至于比约恩大王是否是屈尊,其他人去罗斯,大王不得指责。 湖海的浮冰正在连成一片,现在不走要么等到明年,要么就只能坐雪橇。 他们组织起划桨长船的队伍,有的部族是首领亲自作为使者,有的就只是派遣使者。 一个一脸白胡须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昂克拉斯部族的老首领昂格里夫。已经过去多年,留里克从小孩长为大人,古尔德家族举族搬家,他昂格里夫仍然健在。 自己低价购买了古尔德家族的旧宅,他觉得自己赚了,而今深入古尔德岛,才知这个古尔德家的大儿子,而今的实力已然是一方诸侯。 完成对丹麦远征的古尔多特号归来,没有特别情况就停停泊在奥兰群岛的墓碑岛。 现在,这艘征讨过丹麦的大船,那尚青铜撞角轻易撞碎薄薄的浮冰,停播在古尔德岛旁,接受者各部族贵族使者的围观。 好好看看她吧! 比约恩乘坐划桨船刻意漂到她的船首下,昂着头仰视之。 “多伟大的船!可惜不是我的。”他喃喃自语。 便有随从鼓励:“我们会买到这样的船只,我们也会非常强大。” “但愿吧。哎,为了买船我们也要狠狠拿出一笔钱。” 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是当下北欧人能见到的最大船只,对于掌控了龙骨拼接术并不断精进能力的罗斯公国造船匠人,制造更大型的船只,似乎就只是王公投资的问题。 可讽刺的是,瑞典贵族们感慨罗斯人有大船,偏偏优秀的造船匠人就来自于瑞典。这群贵族没有财力做大规模的船舶订购,就休怪匠人来一出又一出的“良臣择主而侍”。 这一点,比约恩大王浑然不知,还以为罗斯人就是能力超凡。 白狐这位大白胖子被众人称赞,他趾高气昂,不留情面地指责众使者的长船已经是旧时代的垃圾货色。 “我的船能撞碎坚冰,那些长船也能被我轻易撞碎。现在大海在封冻,你们放弃自己的船,精简自己的随从,我们坐上古尔多特号去罗斯!” 比约恩带头接受了这份提议,其他人也只好接受。 白狐此行深知意义重大,他带上新妻决议先行抵达墓碑岛进行补给,同时也是让比约恩大王离开湖泊瞧瞧世面。 说来惭愧,比约恩的确是一条湖泊中的鱼,上次航海已经是很久以前,没有重大的事情,他不会离开梅拉伦湖去海洋飘荡。 大船的三角帆斜着兜住北风,因而以事实上的最快速度与湖上飚船。速度实质上达到二十节,速度之快令比约恩震惊!当大船离开梅拉伦湖口进入海洋就直接逆风向北,比约恩的疑惑就只持续一天,进入群岛后不久,就看到一座堡垒化的港口。 为了一睹究竟,比约恩宁可站在船首甲板猛吸冷风。 白狐饶有兴致地解释:“这就是我们的墓碑岛,很多梅拉伦商人在此做生意。很抱歉,比起你的比尔卡,很多人更中意我们罗斯人的这座港口。” 说话如同挑衅,比约恩生气不起来,只因这胖子说得是事实。 墓碑岛港口停泊大量船只,虽在海洋里,这片岛群有大量的小湾,尤其是墓碑岛的两座天然港真是完美的避风港。 此地另有多达十艘大型风帆船只,各船被绳索固定于码头栈桥,看来是不打算冬季出航了。 古尔多特岛稳稳当当停靠栈桥,岸上的人们接过抛来的缆绳将之拴好。 白狐侧脸撇一下张目乱看的比约恩,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对土包子的蔑视。 表面的恭敬要做,他大声把比约恩的心思拉过来:“瑞典王,你在看岛上的美女吗?我们先行下船,现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走。” “好吧。这座堡垒……”比约恩想说什么,他其实感觉很不适,又对罗斯很为羡慕。 他毕竟是国王,即便缺乏独断专行的权势也是瑞典的王。看看现在的局面,罗斯人几乎就在瑞典的家门口修筑了一个瑞典军队绝对无法攻破的海洋堡垒,等于说瑞典人想要出海的唯一通道之梅拉伦湖口,已经被罗斯公国拿捏得死死的。 比约恩分析的固然非常正确,但奥兰群岛本就不是为遏制瑞典而为罗斯人开发。事到如今,遏制瑞典成为事实,但随着比约恩真正登岛,才觉得自己的估计有些武断了。 岛上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罗斯人移民自不必说,他与其他使者都发现了出自于本族的商人。这些商人对于登岛的本族贵族虽然诧异,却也仅仅是诧异。 定居墓碑岛的梅拉伦商人几乎是实际意义上的归顺了罗斯公国,他们向公国缴纳商业税,又长期在岛上生活,俨然是“新罗斯人”,这番见得比约恩大王没有任何的轻视,也没有任何的敬意,就仿佛看到一介普通人。 除这些人外,还有另一些说着诺斯语的男人。他们大规模地剃成秃头,就保留少数几根发辫,此举分明是一些挪威部落才干的事。他很快搞清楚这里确实有一群来自极为遥远的挪威人在活动,只需简单的打听挪威人自己就傲慢地说明身份,合着罗斯公国已经征服了北方,一批挪威人带着自己的领地加入了罗斯。 同样的那份传说也得到了验证,所谓挪威人在不列颠岛占有一片土地,他们在岛上建立王国,并于罗斯结为兄弟之国。 比约恩感觉自己的瑞典已经被两面夹击,丹麦势萎,罗斯与挪威结盟,一批挪威人已经在内波罗的海自由活动,这是他这个国王在以前完全想不到的。 岛屿上的人口也比他想得更加复杂,有一群黑发的矮人活动,他们就是芬拉多人,可以作为奴隶也可作为佣兵。 在梅拉伦湖区本就有一群黑头发的人,多是大贵族豢养的种地农奴。贵族们称之为“finrado”,一群奴隶罢了。 比约恩大王根本想不到,这种人竟然可以自由生活。 当他刻意向白狐询问自己奇妙的见闻,白狐打得极为轻松,“芬拉多人中的聪明人全部效忠我们的罗斯王公,不从者都已经被杀。我们杀了大概有三万名不从者,现在没有任何一个芬拉多人敢于反叛。” 白狐说得轻巧,话语虽无傲慢,一句“杀了他们三万人”胜过一切。 至于另一种棕黄色头发的瘦一些的人,就是所谓斯拉夫人。“他们曾是罗斯征服的奴隶,罗斯王公许可他们自由。王公太爱这些人,连王后都是斯拉夫人,未来能继承王位的想必也是一个混血。” 奴隶之民还能成为贵族?奇怪的背后定有重大隐情,比约恩早知老奥托把权势让位给儿子留里克,年轻人总会有奇思妙想,如此种种定是留里克那崽子所为。 “是因为留里克的王后很漂亮?”他问及白狐。 “美若阿斯加德的仙女。” “仅仅就因为一个女人的美貌,那些人都不再是奴隶?” “自然不是。”白狐对政治不甚了解,他这番与比约恩大王搞联姻,也是给自己的家族财富搞双保险。他随口揣测道:“也许是因为斯拉夫人很多。” “很多?有多少?” “十万人吧。” 白狐描述了一个“一百个一千”,这便是十万人,他以另一个方法描述,所谓单纯是臣服罗斯的斯拉夫人,就超越整个瑞典王国各部族人口之和,至少也远超梅拉伦部族。 在没有真的抵达罗斯人的都城,比约恩大王本能觉得白狐在吹牛。他以尬笑掩饰震惊。毕竟此乃一介大商人,商人总是善于吹牛。 他将信将疑,便先行和上年纪的一脸老年斑和花白胡子的老古尔德做一番交涉。 至于比约恩把小女儿嫁给自己的长子,老古尔德已经没什么想法。如果只是为了家族的男性嫡系继承人,长子大不了从私生子里拎出来一个,何必再风风光光娶个小的? 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也害得古尔德家族与瑞典贵族搭上了一条船。也许这会引得留里克王公反感?那就不是自己这个快死的老头子可干涉的了。 瑞典贵族和使者见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商人老态龙钟的倒霉模样,一样上年纪的老昂格里夫和这位老朋友一番搭讪,也成为两个暮年老人的心心相惜的就会,都在感慨自己的青春不在时日无多。 墓碑岛只是一个小岛,一大片群岛顶多有三个岛得到开发。虽然只待到第二天就要离开,短暂的时间比约恩看到了大片的农田,和一座被堡垒保护的城市。它远小于比尔卡港,潜力可是不小。 既然白狐要强行行船破冰去东方新罗斯堡,瑞典使节们带着重大外交事宜觐见王公,墓碑岛方面自当以高规格组织船队去东方。 如此一来本身等候大海完全冻结再坐雪橇去东方贸易的巴尔默克人、芬兰人,这下毫不犹豫要搭上一次顺风船。 一包包来自北大西洋的海盐搬运到船上,今年不必以雪橇队磨磨蹭蹭行进,甚至不必支付多少旅行费用。巴尔默克商人们高高兴兴登上武装商船。 而芬兰的毛皮商人,他们赚到了钱购买了麦子和铁器,也是打算冰雪更厚实了去芬兰人的贸易港赫尔敏基,再北上到内陆地区的家里越冬。他们不会放过这次顺风船的机会。 古尔多特号引领另外四条大船离开墓碑岛,在比约恩大王看来,若自己有这样的舰队,对内的权势可确保,对丹麦也有可横着走的实力。 据白狐所言,这样的舰队连罗斯海军一成的实力都不到,他所言是真? 东方代表无尽的未知,比约恩期待而谨慎,因为这片海域他完全的未知,不止自己,连父亲、祖父都不曾来过。何止是他,所有使者皆首次进入芬兰湾,他们知晓自己会见到罗斯人掌控的新世界,至于新世界有什么,是机会吧? 罗斯人一定不会忘记旧世界的老朋友,各个部族使者、首领仅在墓碑岛的见闻就已经深受震撼,那些部族首领心思痒痒。 因为一切都是为了部族的利益,老昂格里夫忘不了和老族人、老朋友古尔德的私聊。一个暮年的老人何必骗自己?罗斯人定然非常强大。 为了昂克拉斯部族的利益,也许部族可以拜罗斯公国为老大,毕竟强大的罗斯更有资格接替梅拉伦成为真正的瑞典王者。 他依稀记得是卡尔大王武断地裹挟整个梅拉伦和其他部族排斥罗斯人。而今穷兵黩武的卡尔被政变谋杀,各部族都在积极地与罗斯做生意。 不如兄弟们再把罗斯人请过来?当各部族的老大?至少昂科拉是部族的商人在罗斯混个免税的特权,那就太好了。 第827章 佩切涅格汗国的国家级使团 南风吹拂草原,一支马队在集结。 年老的可汗嘱咐他的儿子:“你这一去又要接近一年时光,腾格里会祝福你好运。这一次务必把所有的货物卖掉,一定要尽量带回白盐和铁。” “父亲你尽可放心。这次我们还要尽量联合基辅的人们,一路上我们不会遇到危险。”骑在马上到卡甘意气风发,对前途充满信心。 “没有人担心你们会遇强敌,唯有风雪你必须警惕。暴风雪会杀死牛羊,你若遇到也会有生命危险。” “何必担忧?我知道了路径,我会在森林中前行,不必担心任何风险。” 卡甘拽紧缰绳,在部族联盟的首领们前连续摇晃。 一位发髻挂满珠子的少女灵巧地钻出人群,机灵地跑到长兄坐骑旁,她扶着骏马的缰绳昂头笑嘻嘻。 “贝雅希尔,你的要求我不会忘。你还是太小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想留里克兄弟会接受你,但不是现在!你的爱意我会传达。” “太好了。哥,那就再给我带回来一些罗斯人的宝石。”女孩其实觉得有点不妥,就以笑容掩饰之。 “你不要太贪婪,你的宝石已经太多了。好吧,如果留里克兄弟愿意送你,我会把宝贝带回来。” 她是卡甘最小的妹妹,实在是老可汗老来得女,对这个小女孩也倍加宠爱,愿意以更多晶莹剔透的小东西装点她的美丽,某种意义上这孩子就是老可汗的金丝雀。 恰是如此,美丽的姑娘当嫁给高贵的男人。可她的确是佩切涅格人顶级的贵族之女,她无权自己选择婚姻,而可汗、兄长也不会乱为她做主。 还是在去年,卡甘在罗斯提及过自己的几个妹妹,也提及过联姻的可能性。虽未联姻,自己与罗斯王公可是按照草原的规矩结为兄弟。 此政治性的解盟给夹缝中生存的佩切涅格联盟带来了很大的机会。官方的贸易要继续扩大化,为了极北商道的畅通稳定,佩切涅格人也必须和基辅的那群克里维奇人解盟。 老可汗听闻卡甘的描述,罗斯人能征善战,罗斯的可汗虽然只有十七岁,确是金发的壮汉,虽有大量的妻妾,对待自己女人的态度都很好。 那些从罗斯带回来的物资可是让全佩切涅格联盟的部族酋长们开了大眼。卡甘把十字弓拆解,弓臂全部改成反曲弓,如此骑射的第一箭变得极为精准。 骑射用十字弓未免离谱,它无法做到草原人惯常的速射流。但技术不精的步弓手一下子就成了神射手。 大量的白色的好盐、珍惜皮革和布匹,以及廉价的铁器,实在是全联盟的极度稀缺品。 按理说罗斯人对这些物资的售价也并非便宜,实在是因为佩切涅格人长久以来缺乏获得盐铁的方法。罗马的奸商坑害大家,临近的敌对部族不愿意资敌,购买基辅人的物资很重要,但基辅人自己也不富裕。 既然极北的罗斯人颇为富裕,不如组织一支庞大马队去扫货! 佩切涅格人说是贫穷是真的穷,但在一些方面也可称之为富余。当他们迁徙并占领伏尔加河入海口后,河道两岸的草地就是上好的养马场。这些河滩本也是种麦子的好地方,他们不懂种地就不行开荒,好在滩涂的灯心草在疯长,到处是唾手可得的养马养牛的草料。 他们能大量制作筋角反曲弓,骏马也不稀罕,联盟的牛马远多于他们的人口。 卡甘在贵族面前整顿他的队伍,这支承载着全联盟希望的马队就是佩切涅格汗国的国家使团。 罗斯人远在极北,冬季时节部分地区竟终日不见太阳,届时天空中还飘荡绿色的绸缎。佩切涅格人干脆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 罗斯人太遥远了,大家完全不担心他们是潜在威胁,那么大肆出售马匹就是单纯的发大财。 罗斯人愿意为购马豪掷千金,又对反曲弓奉若圭臬。 双方都对彼此就很大的需求,交易甚至不需要银币铜币作为媒介,交易的最大成本,分明就只是旅途遥远。 佩切涅格人虽穷,也要得到罗斯人的尊重。卡甘这回带上多达二百名勇士,每一名战士不但带上了锁甲,也戴上了特色铁面具。他们的头盔尖顶还插着大雁的羽毛,马鞍处安置马刀和弓。 这些草原人拿出自己的精锐骑兵,使得使团与远征军无异。 如此举动自然不只是给罗斯盟友展示一番草原骑兵的风采,实在因为旅途遥远,若是遇到了麻烦,必须有一支强大军队护卫他们最重要的货物。 一名骑兵配三匹马,另有五百匹马将直接作为商品。 草原的大型野生动物是少见的,骑马的猎人们一旦发现就会群起攻之痛下杀手。某种意义上罗斯人也是一种“猎物”,佩切涅格人渴望通过一次国家级贸易就完成“单车变摩托”。 可汗与众部落的首领情不自禁做美梦,卖掉五百匹马与二百张反曲弓,换来盐、铁、皮革,佩切涅格就能训练一支强军,继而继续与可萨人抢夺顿河流域的生存空间。 多个部族干脆派出了自己的贵族之子参与这场远行。 年轻的卡甘带领众多年轻贵族,卡甘会因此行得到新的功勋,集成汗位必能服众,贵族之子一样立功,自然能继承父辈的地位。 骏马的辔头缰绳互相牵引着,骑兵们把锁甲打包放在马背,他们把负担平均分给每一匹马,又手持皮鞭和套马杆,以备远行时维持马群不乱。 其实对于卡甘,他回到故乡不久就领到这次的国家级任务。部族首领们商议大事,以及筹措运往罗斯的物资,种种举动都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没怎么休息又投入征途。 当这支浩大的马队出发时,时间已经是八月初。敏感的人都感觉到秋风在侵蚀草原,一些草开始变黄。 既然罗斯人不畏寒冷,佩切涅格人也不该示弱。 骑兵们带上御寒的皮衣,又携带大量的风干牛肉、羊肉和马肉,以及后味浓郁的淡咸干酪。 二百余人与一千余匹马,带着一批特色货物,就在秋风萧瑟的初期开始前往罗斯的远征。 他们快速穿越可萨人控制区的夹缝,一头撞进东欧的森林区。 他们在林间的沿河区域前进,也唯有如此,骏马可以一边啃着草一边前进。 此乃传统的对基辅贸易的路线,可这样一支大队伍突然钻出森林,进入第聂伯河下游区域的林边农业区,吓得当地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以为草原人大举入侵。 基辅的克里维奇男男女女纷纷武装起来,带着盾与矛背靠森林防守。 基辅民兵截住了骑兵队伍,直到卡甘亮出了身份,一场兵戈才未发生。 基辅的民众愿意与和平的草原人交易,他们的马匹就是如此获得。但是从未有大量的骑兵进入基辅祭坛及其周边区域,当地人神经过敏实属正常。 卡甘是公认的佩切涅格人的下任可汗,这一点基辅的克里维奇首领以及其他土生贵族心知肚明。 毕竟几个月前这个黑头发的家伙刚从基辅离开,大家看到了草原人从罗斯的收获,只可惜去年的远行,是基辅人萨克伊带着一撮兄弟去了北方,带的人不多货物也少,罗斯人的商品虽然不错,基辅人却没有得到多少实惠。 基辅人有自知之明,如果自己不能顺着佩切涅格人武装商队,紧靠自己的人手去北方贸易,一旦被斯摩棱斯克人截住就完了。基辅人一定要与草原人的商团组成联军,如此可保贸易万无一失。 当误会解除,佩切涅格商团中的贵族们全部成为座上宾。卡甘在基辅的村落中住上三天,大吃大喝一番后,旋即答应本地首领们的请求。 这不,虽然马客萨克伊因赚到了不少钱,今年欲在故乡好好快活一个冬季。家乡父老纷纷涌入他的木刻楞,求着这位探险家务必再去一趟北方。 “若是如此,我还能得到什么好处?”他的模棱两可的质问让基辅的首领们犯了难。 干脆有人一咬牙一跺脚地提议:“你若是带着大家发财,下一次我就推选你做联盟主。” 当有人这么说后,附和的人多起来,更有甚者嚷嚷着打算嫁女儿。 基辅的克里维奇人就是个村社大联盟,绝大部分人就住在现今基辅城的附近,他们围绕着河畔的“血之祭坛”垦荒种地盖房子。 没有人是天选的大王,各个村社总是定期选出有才能的男人做首领。 倘若自己获得了功勋,成为首领完全有可能。 一个卖马的贩子也能成为首领?这辈子也不该一直做个马贩子吧。 就像是卡甘带领的队伍是佩切涅格汗国的希望,基辅人也组织起马队,所有的村社选出精明强干的五十男人,拼凑出多达二百匹马,以及诸如花纹布、蜂蜜、桦树茸、桶装桦树汁这样的土特产,组成基辅商团去罗斯。 基辅人是这样打算的。卖掉一百匹马,由于自家的马明显逊色于佩切涅格人的突厥马,价格低一半也是可以接受。其他的货物按照一般般的价格卖掉即可,甚至压低20%的价格也行。 因为相比于草原人,基辅人的铁器更加匮乏。这方面的巨大劣势,使得基辅人在于北边的倒霉亲戚斯摩棱斯克人,以及东边的德列夫利安人和东南的拉德米奇人的竞争,一直也不占什么便宜。 河畔的基辅祭坛附近的村社住着近乎十万人,再远一些的村社合起来竟有三十万之众! 基辅的克里维奇人是实质上的人口庞大的社群,却也实质上被如海的森林所割裂为大大小小村社,基辅祭坛附近的民众天然具有领导权,只是他们并不团结。 萨克伊从未想着成为首领,也更没有想得获得独断专行的权力,对于基辅社群有多少人口有多少财富也不清楚。 二百匹马的来源五花八门,而这也是他们能拿出的最有价值的财富。只是这些基辅人还是不明白,他们最有价值的实际是本族的女人。他们分明可以用联姻的方式向北方输出年轻女子,换来大把的物资的同事,也能落得不错的名声。 联合马队的规模变大了,但佩切涅格骑兵丝毫瞧不上这群骑马的基辅人。基辅的棕黄色头发的家伙们根本只是勉强懂得骑马,如此就谓之为骑兵是对骑兵的侮辱! 他们就是蹭着草原骑兵的武威去北方做生意,草原骑兵若要离开,他们也必定跟着走。 平心而论,卡甘只想带着萨克伊及其一撮老伙计同去,其他人算了吧。 不过卡甘也不好坏了和基辅人的情意,毕竟以后年年做生意,都得从基辅这地界通过。 更大规模的骑马队沿着第聂伯河的左岸北上,如此才贴着普里佩特沼泽,进抵今日戈梅利城的位置。此地虽是泥沼丛生,马匹可食的牧草到处都是。 好好看看这里,卡甘一介草原人也觉得这里可以作为放牛的草场。当然,他们丝毫不知道这片沼泽地下蕴含的超级宝贝,只是本能觉得此地疯长的芦苇、灯心草异于他地。 难道是这样一支沿河行动的骑兵大军,会为斯摩棱斯克人视而不见? 他们只要继续沿着第聂伯河上游前进,注定会与斯摩棱斯克人村庄遭遇。 如果半路可以打谷草抢一把,何乐不为? 如此,当前方河畔发现密集羊屎蛋,所有草原骑兵敢判断附近必有村庄。 “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地盘,定是斯摩棱斯克了?”卡甘问及萨克伊。 “大抵如此,但是我不建议你们招惹他们。我……不想挑起战争。” 卡甘把萨克伊的审慎当做懦弱,反而下令能征善战的部下做斥候。 一个村庄藏匿在森林中,甚至村民震惊于骑兵的出现。 获悉这一情报,卡甘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带上一百个兄弟就策马进入林地,对着人去楼空的村社抢掠。村民跑得足够快,抢掠行动只搞到了有限的粮食。 回到河畔宿营地的卡甘闷闷不乐,向萨克伊抱怨自己玉遇到了懦夫和穷鬼。 萨克伊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说:“接下来我们可要小心一些,搞不好斯摩棱斯克人会采取行动。你们骑兵虽强,遇到大量的农夫围攻或能脱身,财宝可能就带不走。” 傲慢的卡甘傲慢如故:“敢抢我的财宝?他们若如此,我就带兵进入他们的村社,届时我不抢掠,就是为了杀人泄愤。” 如此萨克伊就更不便于多舌,只求得这次远行不要再节外生枝。 然而……可能吗? 佩切涅格人不会对盟友和贸易伙伴动手,除此外的中立方与敌人,都可随便抢掠,骑兵战士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而这一次,尝到抢掠甜头的卡甘一伙儿决定不再认真听萨克伊的警告,本该北上的位置他们故意再东行了一阵子,如此便一连抢了三个斯摩棱斯克人的村社。 不能只看着佩切涅格人发大财!萨克伊终究是动了心思,也带人加入劫掠。 佩切涅格战士披上锁子甲,戴上铁面具,以快马弯刀反曲弓强袭,他们杀死男人到处抓女人,又故意留下年轻女子捆绑起来扔到马背上。至于逃到森林的人他们懒得追逐,戴上战俘,牵走一些当地人饲养的牛羊和家禽,以及大量的燕麦就撤了。 战士吃羊肉食烤鸡,奢侈地用燕麦喂自己的战马。 这时候又天降大雪,他们正好就在被劫掠的村待到雪停。也是多亏了这几次成功的劫掠,马匹大肆吃燕麦,获得了强大能量的它们硬生生扛过了严寒。 一路上会有一些马死掉,卡甘做好折损两成的心理准备,结果旅途接近尾声也才死了十多匹。 他们靠着劫掠所得避免了很大的自然损失,他们也无一人战死。当骑兵离去,就留下破败都村庄和被积雪掩盖的死尸,还有剩下的绵羊家禽的骸骨…… 终究逃亡的村民逃到了斯摩棱斯克城,汇报袭击者又是那群骑马的人! 至于袭击者究竟是何人,斯摩棱斯克人虽然不知道,但他们很相信,这一切都与北方的罗斯人以及投降他们的伊尔门斯拉夫人有莫大关系。 这不,流亡至此的瓦季姆已经娶了斯摩棱斯克大首领的女儿,并许诺帮他回去夺权,斯摩棱斯克人能取得巨大的好处。 斯摩棱斯克方面还是忌惮于与罗斯人那群定居的瓦良格强盗全面开战。但是现在,民众正面临损失,骑马的强盗分明比瓦良格人更凶狠!如果那些骑马强盗演变成年年都来杀人越货屠灭村庄,这谁顶得住? 他们知道自己必须沿着河流采取一些防备,即便不能击败神秘的骑兵,至少也得做好预警措施。与此同时,感觉恐惧的斯摩棱斯克民众都萌生出聚族而居的想法,已经有大量的村社打算去斯摩棱斯克附近的林地拓荒,以后大家聚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情况已经是后话。 因为卡甘和他的庞大骑兵队,已经沿着大面积结冰的洛瓦季河抵达了它的入湖口,一座堡垒横亘眼前,堡垒飘扬着白底蓝纹旗帜。 见状,卡甘急忙差人把预备好的旗帜举起来。那也是一面白底蓝纹旗,此乃去年留里克赠予的礼物,而今就是和平的接头暗号。 如此位于罗斯公国南部边境的新奥斯塔拉堡垒,打开了封闭的大门…… 第828章 留里克大宴瑞典客 瑞典大王比约恩,他一个人执意站在新罗斯堡的丰收广场正中间! 整个广场基本完成了硅酸盐水泥的铺设,虽说砌地坪的工人并未将它砌得非常凭证,但对于见惯了泥泞与崎岖道路的人们,如此广场已经太过于平整。 而今积雪覆盖整个世界,靠着一双双脚与游走的驯鹿雪橇,广场被压上一层硬冰雪。 比约恩大王环顾四周,睁大眼睛感慨罗斯人拥有一座伟大的城市。 广场有冬季集市,此地一直进行着皮革、冷鲜鱼肉的交易。 广场的一侧是继续建造的罗斯王公的宫殿,领他错愕的是建筑已经修到了第三层,高处有一批男人持续搬运木料,带着铁锤叮叮咚咚敲钉子。宫殿的地基和第一层是石料堆砌,第二层开始就是纯木制。 纯木建筑在耶尔马伦不足为奇,但是罗斯人是要建造四层高的建筑,搞不好还能建得更高大,这就太过不可思议。 “难道你们是打算见到天上,直接与阿斯加德连接?” 高大的建筑将取代王公现在的居所,成为真正的宫殿。 罗斯人在宫殿附近盖了大神庙,令人震惊的是,这座砖石堆砌的建筑竟有晶莹剔透的外层,他们为了神庙的神性,竟不惜下血本用宝石装点它?因为太阳照得它闪着剧烈的光,神圣只敢自不必多言。如此一来,瑞典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已经完全逊色。 这一点,乌普萨拉使者的震感之感比比约恩更强烈。 大神庙和罗斯杜马议会庭,是这座城市最重要的公共建筑。 城市中心的高地最不一般,大量特种建筑被石木墙包裹,另有士兵把守。据说那就是罗斯的粮仓,是留里克那个年轻人的财富之地。 比约恩来之前有着作为国王的一定的高傲,而今他觉得自己的傲慢是一种笑话。所以瑞典民众仅在海军上比不上罗斯是误判,现在看来瑞典是处处不如人。 不说别的,仅是罗斯人有大量的冬季劳动人员,这在冬季冰封的梅拉伦湖区根本不可能。 瑞典梅拉伦湖区以及贸易核心比尔卡港,民众普遍待在家中“冬眠”,在冬至日的光明节狂欢三天罢了。繁荣的贸易港因冬季萧条,罗斯人这里完全不同,可能罗斯的港口全年繁荣。 留里克现在就在自己忠诚的都城,罗斯海军的主力舰只清一色待在所谓的喀琅施塔得锚地。 当比约恩大王借着螺罗斯大船破薄冰经过科特林岛,就看到涅瓦河入海口锚地的集群式停泊的大型舰只。冰雪会把大海冻得极为瓷实,冰层倒不会涨碎船壳,大小船只倒是无力行动了。 比约恩并不清楚罗斯人有大小船只多少,他问及随行的白狐,这个问题白狐也不清楚。 “大概有五千艘吧。有我们自己造的,也有战利品,船只在罗斯一点不稀罕。”白狐随口一言如同一把战锤,狠狠砸在比约恩的心脏。 是留里克许可一群来自瑞典故地的老朋友们以及使者自由参观新罗斯堡,他们便四处走访,每个人的关注点也有所不同。 在梅拉伦湖区少见的驯鹿,这里实在太多。冰雪覆盖了一切,但大面积的农田仍因明显的田垄边界而清晰可见,它们还是呈现清楚的方格状,似乎面积都一样,这令使者们颇为讶异。 城内不只是王公家族自己享有多层建筑,普通的民众也纷纷在道路两侧盖高房子。 瑞典人不全是躲在梅拉伦湖中的小鱼,有见过世面的使者确信罗斯人定然是从法兰克人那里学到了盖房子技巧。 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石头与粘土砖最为结实,加上了王公的水泥作坊持续供应硅酸盐水泥,盖双层石砖木混合住宅俨然成为这座人口日益增长的城市之必然。 有几名理论上与留里克同级别的瑞典王公亲自来了,如今见到了太多新鲜东西,自己心中的自卑感达到无可附加的程度。 所有的瑞典使者人人自卑,与此同时,一些人把之前的想法提到台面,所谓兄弟们已经不想再认比约恩的梅拉伦部族做大家的老大了! 到底是故乡来的使者,乃至是多年前曾并肩作战的战友。 虽然亲爹老奥托还待在诺夫哥罗德,留里克有意代老爹和这群人举杯怀旧。 留里克的东方之魂使然,他赏赐这些使者舒服的住所、干净新衣、特色美餐美酒,以及泡澡蒸桑拿的享受。除了没有美姬侍寝,其他的款待应有尽有。 这一切看似的免费的,也全部在留里克的算计中。 他的本心虽一直没有在瑞典故地称大王的野心,也知道其实自己只要乐意,把大军往梅拉伦湖一摆,各路部族王公就纷纷来谈判深度合作事宜。 即便不称王,与故地的经贸往来还是要加深的。现在北波罗的海完全太平了,死了数万人是一场浩劫,活着的人可以享受罗斯治下的和平。这片土地虽贫瘠,海洋资源仍能养活大量人口。 一旦当瑞典各部族民众自由出入梅拉伦湖入海口,因大量的鱼获收入,瑞典人口会快速上升。这些新生的人口将能购买罗斯的物资,而罗斯的大量产出需要这些新买家。 罗斯公国应当有权在瑞典故地肆无忌惮地倾销商品,留里克确信只有自己全方位地让这群旧世界的贵族们震撼,才能让他们接受罗斯公国霸权的事实。 曾经的瑞典王奥列金霸气外露,靠着军队勒索各部族上贡,对于不服者或是镇压或是驱逐。罗斯何必学这个老混蛋?靠着贸易顺差,罗斯能攫取巨大利益,还能落得大好人的口碑。 留里克耐心等待他们完成一整天的欣赏,等待的时间未免有一点无聊,他也不会闲着。 大闺女维利卡在自己面前乱跑,儿子雷格拉夫也学会了说话。 且说经历过“凯撒切割”才降世的雷格拉夫,他出生的事迹,还有被罗马教宗赐名之事,已经由御用海盗斯普优特带到不列颠,留里克可以确信,诺森布里亚的断臂王已经知道此事,且有待接任王位的埃拉,也必须承认未来的邻国麦西亚之王就是这个雷格拉夫。 凯撒的事迹在欧陆诸国广为流传,即便是蛮子出身的不列颠各国也是知晓这位罗马人的英雄。 凯撒是剖腹产而生,为此母亲死了。雷格拉夫的降生如出一辙! 斯普优特向留里克明明白白介绍一番断臂王的表情与感受,除了震惊也有着震感。 但不列颠北方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大量的挪威人奔向维京约克王国,一如三百年前盎格鲁人以这条航线,于这片区域建立出大诺森布里亚。历史在同样的区域完成重演,移民的挪威人在亨特湾及其他的面向东方的海域疯狂捕捞北海鲱鱼,也是挪威移民在拓荒种地。 结义兄弟都留里克获悉自己的两个兄弟都暂停扩张,遂与领土严重缩水的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没有再发生军事摩擦。 他眼看着乱跑的雷格拉夫:“可怜的孩子,等你君临麦西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雷格拉夫有大肚子的王后斯维特兰娜抚养,留里克刻意如此,一来是可怜自己的事实上的大儿子,也是给爱妻一个做母亲的实习期。 这孩子毕竟是大儿子,是老奥托夫妇的事实长孙,对他的偏爱多一些。 只是雷格拉夫在成长中已经在面临一桩大问题——他必须学会说盎格鲁语。 斯普优特顺道带回一名年轻的教士,留里克以脚趾头想想就知此人是断臂王所指派。那个快要去世的老家伙军事上不行,政治手腕还可以。从自己的王国派人来指导未来的邻国麦西亚的合法君主,最终都是为了他的国家利益。 正好,雷格拉夫需要一个男性的盎格鲁语教师,也需要身边留着一个教士。 孩子的教育当从娃娃开始,留里克决议给自己的孩子们培养诺斯语、拉丁语、斯拉夫语、芬兰语和盎格鲁语。学习这么多语言会麻烦一些,但为了家族的统治,尤其是拉丁语,子嗣必须学会。 另有一个三岁小孩学拉丁语未免太早。但是六岁的维利卡必须开始入学了,现在的机会很不错,留里克有大把的时间教育自己的大女儿。 维利卡必须好好学习,实在因为罗斯的下一任大祭司必须是一位智者。 那些贵族使者的参观考察已经结束,包括比约恩大王在内都知晓明日罗斯王公要举行大会。 会议当在议事庭进行,不曾想留里克那孩子要在旧宫殿里行此事。报信人说得很明白,王公欲以公国的国宴招待大家,午餐会极其丰盛,时间就定在中午。 新罗斯堡的纬度比梅拉伦湖低不少,即便如此当前的白昼时间已经少到仅有七个小时的程度。 漫长的夜晚也是困扰各路维京人难以冬季生活的原因,为了利益,罗斯人倒是养成了冬季生产的习惯。 太阳尚未升起,裹着极端舒服的羊毛被入睡的比约恩大王,耳畔能听到极为清晰的叮叮咚咚声。那就是罗斯人的造船工坊,也是自己此来的目的。 但对于其他的使者,尤其是上年纪的昂克拉斯部族的王公昂格里夫,这位老家伙事到如今已经想好了! 深夜里,他与自己的随从们说明:“我已经决定了,等我们看见了留里克那个男孩,我就承认他是尊者。” “可他仍是个孩子。”有人嘀咕,暗示不妥。 “无妨。我都要死了,为了咱们的利益肯定要选个新靠山。瞧瞧古尔德那一家子,跟着罗斯人生活,现在发了大财也极有地位。咱们昂克拉斯人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 随从们互相看看达成共识,如果大家这是拜老奥托做尊者老大,没有人觉得不妥。现在要拜一个十八岁的男人……算了吧!过上好日子比啥都重要。 各部族使者都有类似想法,有的微型部族是真的国小民贫,拜一个新尊者毫无心理顾虑,甚至带着全族几百人直接移民都行! 他们各有各的想法,而留里克的御用厨房可是忙做一团。 众多厨娘有不少就是之前从不列颠和法兰克掠来的女人,留里克不愿把坏事做绝,这些女俘继续做厨娘佣人之类的工作的同事,也赏给为王公服务的一撮斯拉夫人和养鹿人。 他们皆是领俸禄之人,子女有权得到免费的教育,经济生活完全与王公家族绑定。现在的日子可比过去好,他们并不愿意背叛自己的阶级。 大量都食材堆在厨房,有的人负责烤肉,有的就是单循的和面。卷心菜、黄根胡萝卜、洋葱和少量豌豆被加工,晒干的草菇双孢菇被发泡…… 这种国宴如何少得了亚丝拉琪的磨坊和面包房?她作为王公的大嫂,在承接军队远征之口粮制作之外,也要为王公制作甜点。 蛋清、牛奶、黄油、蜂蜜,发泡而成甜蜜的奶油。筛后的细面粉混合鸡蛋做蛋糕。虽然做得不精致,留里克还是看到了他觉得很凑合的提拉米苏蛋糕。 的确,罗斯人应该如历史上那般善于制作提拉米苏。 有提拉米苏、蜂蜜面包、奶酪面包,甚至是鹿肉馅饼。 因为物资比去年更加充裕,罗斯可在国宴上玩出巨大的花样。毕竟做菜需要想象力,这方面作为“东方大吃货”的留里克确实“想象力爆棚”。 他们爱喝麦酒,就给他们麦酒、伏特加烈酒、蜂蜜酒和格瓦斯。 他们爱吃麦子,就给他们小麦制作的各种面包蛋糕。 他们爱吃烤肉,就给他们传统硬菜烤勋鹿。 小菜、热菜、硬菜、主食和酒水,留里克这番愣是准备了二十余种。必须多准备一些,花样要多量要大!要动用库存食材,这场国宴需要战略性大出血!必须在吃饭喝酒方面,让旧世界的老朋友们深切感受到自己过去的日子活得如同野兽,让他们渴望如罗斯人一样过好日子。 这一切尽是留里克准备的糖衣炮弹,他不担忧一群大胃王把自己吃干抹尽,恰恰相反,留里克欲在整个冬季都好好招待这群尊贵的使者,能达成“乐不思蜀”的目的就更好了。 于是乎,众多尊贵使者得了消息,高高兴兴前来赴宴。几位瑞典王公已经想好了,会公开尊留里克为尊者,即便留里克不称王,也要宣布罗斯比自己高一级,并承诺罗斯若有战事会派兵助阵。 比约恩大王兴奋的同事也很担忧,他没有之前的两个称王的家伙那般傲慢,但罗斯的惊人实力让他忌惮。如果要撤掉自己的王位,让罗斯的留里克做大王也不是不行,但是梅拉伦要得到利益,而且购买罗斯大船之事必须做好。 众人还没到位,就纷纷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醉人香气。 他们首次进入留里克的旧宫殿,进入正殿大厅,赫然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美餐,以及挂了整个房间或有二百之巨的狰狞熊首,以及熊首顶端慢燃的青铜油灯。 美餐也不过都是些小菜,即便如此他们都觉得极为丰盛了。 之间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坐在大殿最深处的桌案前,那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本人,以及他的王后。 留里克也适时地拍拍手,一批罗斯人的精英从侧门闪亮登场!男人威武女人盛装,皆坐在留里克左右。 而剩下的位置就是给诸多使者的。 桌位讲究尊卑,这一刻瑞典大王比约恩发觉自己要坐下位。不必多言了,他心头又一丝不悦又有着无奈。显然在留里克这崽子眼里,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大王,是与其他瑞典王公同级别而已! 那又能如何呢?生意还得继续谈,何况自己本也不想和罗斯人去争夺什么波罗的海的霸权。 此刻,留里克大声客套到:“来自瑞典的老朋友们,都入座吧。无论你是贵族还是贵族的使者,你们都代表一个公国,我平等地对待你们。我会给予你们吃不完发美餐喝不完的美酒,有任何的事尽管告诉我,我们一边吃喝一边畅谈。” 第829章 劝进 众贵族、使者纷纷入座,即便这间房是罗斯王公的旧供电,那也远比他们在故乡的居所好上百倍。 木地板铺得平整,众人盘腿坐于皮垫,面前皆有桌,有精美冷餐,所承载的器皿也皆为玻璃。 玻璃盘乘着蜜饯梅子果干、提拉米苏蛋糕、淋了蜂蜜的蒸胡萝卜片,以及非传统的蜜汁咸鱼肉干。 不过是些冷餐小食就足矣令他们大开眼界又垂涎三尺。小菜皆甜食,已经充分证明了留里克王公的财富,以及接待大家都热情。 若非自己是贵族,他们就已经动手吃起来。 留里克看看使者们,其中的几位自己看得很脸熟,这番不禁突然感慨:“勇敢的战士总是希望年老的自己在战场上光荣战死,但是很多人没有这样的机会。老战士不会死去,就像是花儿,会慢慢凋零。我认得你们,彼时我还是幼儿,我的父亲与你们并肩作战。后来我长大了一些,便是我们并肩作战。” 他故意这么说,也刻意举起玻璃杯:“现在我们聚在一起又是命运,致敬我们的友谊!” 留里克把酒杯高高举起,他的法理身份是瑞典旧国王封的公爵,现在的举动简直就是国王。不过众使者有着忌讳,他们的眼睛纷纷看向比约恩大王。 场面冷了几秒,却见人到中年的比约恩轻轻举起了酒杯:“敬我们的友谊!” 如此,一只只玻璃杯高高举起就仿佛一众战士举起了宝剑,他们喝尽这杯苦涩的麦酒,如同告别一个旧时代。 他们虎视眈眈瞪着眼前的区区小食甜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是令留里克颇为遗憾。他重点关注着众使者中的瑞典王比约恩本人,若是此人于此宴特别强调自己的王权而吆五喝六,留里克也会下达逐客令。 罗斯从不畏惧瑞典故土的旧贵族们,留里克给自己设了一个会引起发飙的红线,即自己权势不可受辱,哪怕是言语侮辱。显然自己是多虑了,比约恩虽是国王,其人没有多言,现在的表情是写不尽的恭敬。 他毕竟是有求于我呐! 留里克再令女侍者为众人斟满酒,他没有再客套,言之:“你们想必已经饿坏了。开始吧!虽然现在只是一些小食,你们先垫垫肚子,等一会儿真的大餐上来了,我们再大快朵颐。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没有什么比咱们吃饭之际聊大事更合适。” 比约恩心想着这是好事,他的一双眼就盯着那裹着一层有一层奶油的蛋糕。他关注这个很久了,嗅得空气中甜腻香气就始终垂涎欲滴。 只有粗人才直接上手,众贵族、使者怕自己出丑有辱自己的部族,就密切关注罗斯王公以及比约恩王的举动。 银制勺子拨动蛋糕,比约恩王挖下软糯的一块就往嘴里塞。一瞬间,极端的甜腻润滑口感侵彻整个口腔,他这一生从未有这般幸福的体验,一时间竟爽得挤出眼泪。 “啊!这是什么?太美味了!” 比约恩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其他的使者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纷纷将一大块提拉米苏吃干净。 他们大呼此珍馐吃得不过瘾,因为过于美味,直呼再来一块。 “我就料到你们会如此。”留里克忍着笑,也示意自己人不要嘲讽他们。又吩咐女侍去后厨将预备的更多蛋糕送上来。 传统的维京式生活因地理因素极难接触到甜蜜之物,斯拉夫人世界则不同,靠着树洞养蜜蜂的手艺,留里克手里的蜂蜜已经越来越多。 他轻轻扒着蛋糕品尝美味,饶有兴致地指出:“在场大家都是贵族。都是贵族,就当与民众有重大区别。我们要**致的美餐,吃法也当优雅。” 比约恩乐乐呵呵:“的确我显得有点粗鲁了。留里克。”他直呼其名:“你的这种美餐叫什么?我……真想回到瑞典也能经常品尝。” “这叫做提拉米苏。” “像是美丽仙女的名字。真希望你在我比尔卡港的商铺酒肆也提供这样的美餐。看看这一桌子,都是我喜爱的美餐,我恨不得天天享用。” 留里克听得出来比约恩王是为了套近乎才这么说,很显然这家伙想正式提及买船的事。 索性自己先开口提及此事:“瑞典王比约恩,我的白狐回来了,他告诉我你的渴求。是买船吗?我很感兴趣。” 听得,比约恩已经激动得浑身震颤,他挺直自己的老腰:“正是!我喜欢你的大船,也渴望组织一支瑞典舰队!” 比约恩已经不加掩饰地把自己的真正渴求说明,留里克颇为诧异,毕竟组建国家级舰队这件事起码也得稍稍掩饰一下。他如此的干脆,真就是不加掩饰还无保留?若真如此,那么他可真是个标准的维京战士。 留里克还是要确定一下:“一支瑞典王国的舰队?需要购买我的大船担当主力?” “正是!就像……你的旗舰阿芙罗拉号,还有年年都要停泊在我比尔卡附近的大船古尔多特号。” “哦?你是打算购买这样的大战舰?可是……”留里克急忙挠挠头面露难意:“白狐说你只要我的那些大型商船。” “确实如此。但是!我愿意为购置大船支付钱财。你开价吧!价格再高我也愿意买。” 比约恩的态度很强硬,他的双眼瞪得如牛眼,留里克被迫与此人对视,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要挟。 这算是强买吗?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可是目前罗斯舰队主力舰,同级舰只暂时停建,也可以立刻重开生产线。但是没有必要! 瑞典王何德何能来购买罗斯主力舰? 且慢!比约恩只怕不是只对我说的。 留里克再看看其他贵族、使者的态度,他们明显面露难色。 “嘿嘿,我当然愿意和你做船只贸易。但是我的这种大船……” “我愿意出高价,甚至……”比约恩咬咬牙,“双倍价格也行,我愿意买。” 出双倍就能买?罗斯还没有蠢到培养势均力敌对手的地步! 留里克暂不拒绝更不支持,他话锋一转:“梅拉伦湖很大,不止是你的部族。我的罗斯是与所有瑞典部族的王公做生意,既然是卖船,他们也能购买。” 此刻,一脸白胡子的昂克拉斯公爵老昂格里夫咳嗽两声,以略显沙哑的嗓音宣布:“既然比约恩王愿意买,我们昂克拉斯人也买。他出粮倍的价码,我出三倍。” 有人叫板,人口一样很多的耶尔马伦部族王公的全权使者立刻表态:“昂克拉斯人如此,我们耶尔马伦人也如此。” 这下另一个大部族,掌控着瑞典最大祭坛的乌普萨拉使者也做出完全一样的表态。 “大人物们”争相欲购大战舰,这颗苦了那些小部族。 就如格兰部族的新首领年轻的斯瓦尔加德,他此来事迹,是寻求罗斯公国的政治保护的,因为海域太平了,他们又迁回到南边的峡湾,那里本就不属于梅拉伦湖区,族人也并不乐意拜梅拉伦人为尊。他们占有了奥斯塔拉人故地,既然奥斯塔拉遗民已经拜罗斯为尊,格兰人也可借着过去与奥斯塔拉人的友情,拜罗斯为尊。 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公然表示:“我们格兰人钱财不多,也愿意购买一条小一些的罗斯船只。我们渴望与你们做生意,也……愿意接受罗斯的全面庇护。” 格兰公爵?就是那个集合所有兵力也凑不到一百名男性战士的格兰部族? 留里克想说这家伙有心了,转念一想,这家伙说得清楚,要以罗斯为尊! 人家比约恩大王就坐在这里,一群贵族居然和他们的王唱起对台戏了。 一个靠着阴谋政变上位的王,一个一开始就需要罗斯公国支持的王,比约恩这家伙果不其然无法服众。 留里克一拍脑门又想到当年自己与比约恩本人的密谈,说起来自己当时支持他夺权并承认王位来着。也从那个时候开始,罗斯就不再是瑞典一部分,双方是国与国的关系。 但是,那是一桩不公开的谈判,并没有向所有的瑞典贵族领主说明,也就更不会得到他们的肯定。 比约恩其实气得肝疼,本来只有他自己要来罗斯,风声走漏后大部分领主或是亲自出马或是派遣使者,结果搞了一个各怀鬼胎的联合使团。 由此购船之事所引,大家就在罗斯王公的宫殿把矛盾摆在台面上。 小小的格兰公爵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十岁出头继承父亲的爵位。他手下也就一百个战士,人人都不把这个贵族当回事。 却也如此,就是这小子“把炮仗扔进鱼塘”。 格兰公爵昂着头,他只比留里克年长三四岁罢了,说出一票恭敬之语丝毫不觉臊得慌。 他大呼罗斯公国的赫赫武功,称呼罗斯公爵才是真正的海上君主。他的理由逻辑上有些奇妙,不过也有些代理。 所谓格兰人过去是奥斯塔拉人的附庸,彼此一直住在一片区域并搭伙过日子。现在既然留里克王公娶了奥斯塔拉女公爵为妻,女公爵生下了男孩。那么回到故地的格兰人实际是帮奥斯塔拉人管理故地,格兰人也当顺理成章做罗斯公国的附庸。 就是因为人口太少,格兰公爵竟说出这种话:“罗斯公爵应该称王,只有你才是真正被奥丁喜爱的英雄。你的祖先就在瑞典,你应该成为瑞典国王。” 听得这样的惊世骇俗之语,留里克惊得吃不下也喝不下。 阿里克、瘦下来的蓝狐、大白胖子白狐、总督科努松父子都在此,大家听得真切,这才跟着留里克一道震惊。 这是何意?分明是劝进。 留里克不得不好好关注一下瑞典王比约恩的态度,那家伙没有暴怒,就是脸色入便秘一周般难堪。 “兄弟,你是认真的吗?你是个公爵,我也是个公爵。你的国王就在这里,你竟不支持你的王?”留里克故意问的同时,亦是在挑逗可怜的比约恩王。 留里克本想着年轻的格兰公爵能保持理智把花好好说,结果这个斯瓦尔加德言语更是干脆:“即便你不愿意做瑞典的王,我还是要带着全体格兰人做你的附庸。因为,是罗斯人击败了丹麦,让咱们瑞典人拥有南波罗的海的夙愿实现了。以后我们出海打鱼再不用担惊受怕,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做王。” 一种黄袍加身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就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留里克也想过这个,但他并不愿意支出很大的成本娶统治全瑞典。明明现在的情况就很好,能靠着贸易顺差在瑞典故地赚钱赚粮食和布匹,何必直接统治。何况罗斯人队过去被瑞典然排挤的ptsd还没消干净呢。 留里克有些犹豫之际,昂格里夫这家伙一把老骨头了勃然而起:“格兰公爵说得好!留里克,我和你父亲素有交情。奥托生了一个英雄,那就是你!我们昂克拉斯然一直尊重强者,现在我要买你的大船,也尊你为王。” 居然还能是这样?静观其变的留里克开始面对更复杂的局面,因为大大小小的部族使者分明完全豁出去了,他们都在劝进,就如同实现排练好了似的。 唯有“便秘”的瑞典王比约恩、梅拉伦部族首领比约恩,这位尊者保持着缄默。 可是现在自己去询问比约恩的态度,就相当于猛抽耳光。 留里克急忙摆手:“我也许没有资格,再说了……”他故意停顿下来,瞟几眼比约恩,不经意间又是对视。 眼神胜过言语,比约恩解读出了留里克的纠结于欲望,还有名为胜利者的傲慢。 事实上比约恩预想着自己召开全瑞典大会之际,一旦罗斯王公参加,有极大的概率是各公爵表态尊留里克做国王。 最强部族的首领兼任国王,这是瑞典立国时定的基调。瑞典立国到现在也才七个年头,罗斯人可以自称脱离瑞典,现在看来一群贵族都不承认。 比约恩知道留里克是要自己给个说法,其他贵族、使者也要一个说法。 他觉得自己被留里克架在火上烤。事实比这更荒诞,因为自己做王的背后就是留里克的军事支持。 比约恩还能怎么办? 他咳嗽几声:“既然大家都有此意,我又当如何?我自继位起并未带着大家赢得战争胜利,我只配做梅拉伦首领,并不配做瑞典王。我!可以去王号!留里克!” “嗯?” 比约恩长叹一声,终究下定决心:“一个不被众贵族支持的王就不是王。你才是真正的瑞典王,王位就交给你了!” 当比约恩说完话,整个房间满堂喝彩。留里克完全没想到这个,他出资宴请贵族,瑞典贵族的回礼竟是臣服与劝进,甚至真正的瑞典王还当众表示禅让! 这就拿着吧…… “既然如此,看来我必须要做瑞典王。” “那么买船的事……”比约恩又问。 “即便我做瑞典王,也只会出售武装货船,每一艘一百磅银子,我不涨价也不降价。你们订购我就造。” 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买船这么简单,比约恩现在理论上还是瑞典王,但新王交接权势要一个仪式。 比约恩要求召开全瑞典贵族的大会,因为这必然是瑞典和罗斯乃至部分挪威的统一,就需要在一个光荣的地方祭祀诸神。甚至不是在新罗斯堡的大神庙。 在何地?正是瑞典最传统、最古老的乌普萨拉大神庙。 在那里,留里克称王,同时瑞典罗斯合并,也意味着一个庞大的波罗的海的封建国家的诞生。此事也只能拖延到明年春夏举行正式仪式。 第830章 雪灾 他们大快朵颐通宵达旦,觥筹交错间众贵族看到了罗斯王公的慷慨,也看到了成为王者的那种可靠敢。 虽然众多贵族、使者并不能很好估测出奉留里克为尊后自己的部族能得到多少利益,终归也比现在的境况要好。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新罗斯堡的繁荣,一座在冬季、被白雪覆盖下依旧保持繁荣的城市。他们渴望在自己的故乡复刻这种繁荣,于私也要继续吃到一顿又一顿甜蜜的美餐。 留里克毕竟不是首次和这群人打交道,他们就是一群窝在梅拉伦湖那“一汪水槽”的小鱼,要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再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 最后,满足他们一些非常实际的诉求。 一开始是瑞典王比约恩提议购买船只,当前的境况已演化成所有的有实力瑞典部族都欲拿出钱财,亦或是等价的麦子购买罗斯大船。 “你们还是再考虑一下,隔些日子我们再敲定生意。” 喝醉了的留里克说话都有些模糊,同样的听着一样迷迷瞪瞪。大家红着脸尽欢颜,最后纷纷醉倒…… 尊留里克王公为新的瑞典大王是大事,购买罗斯船只一样是大事。 当比约恩苏醒之际,听自己候命的随从所言,他这是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是被大家包在鹿皮中硬生生抬回暂住的宅邸。 在所有的贵族中当属他最为能和,当罗斯王公畅快地提供灌注玻璃瓶中的伏特加,此可燃之烈酒他是喝了一瓶又一瓶。反正留里克这小子有言在先,今日的盛宴酒水随便享用。 “我睡了多久?现在还是黑夜?”他捂着自己的太阳穴嘀咕。 有随从谨慎答之:“已经是第二个夜晚。王,您睡了太久。” “啊……我真是喝多了。” 比约恩竭力回忆宴会上的事,自己贪图那烈酒一瓶又一瓶地往嘴里灌,又垂涎于后来推上来的整只烤鹿肉,留里克很够意思,把最肥美的烤鹿腿给了自己。终究是酒喝了太多,鹿腿大抵没啃太多就不省人事了。虽是如此,那些探讨出的大事记他记得清楚。 他缓缓坐起身子,继续轻抚头。 随从又谨慎地问:“王,您真的是要把王位让给留里克那个小子?” “如何?你们都知道了?” “是的。整个城市都传开了!这个城市的人们都在议论,罗斯王公要做瑞典的王,他们已经高兴得大跳了。” 比约恩呲了呲牙,“你们怎么看?是否觉得我无能?” “不!只是……”一人如此答之,其他人皆缄默。 “不是我要退,是那群贵族逼我退。所有的部族王公都支持留里克那小子,我能怎么办?你们不要在议论了,什么都不要想,现在的梅拉伦远不及罗斯,我们必须任命。你们这群下人没资格多想!你们总不能希望这咱们和罗斯人翻脸,看看他们对敌人的所作所为,任何时候都不要说罗斯人的坏话,我不想制造矛盾引起纷争,你们更不要如此。” 听起来梅拉伦的首领就是要做一个怂货,即便他说得有道理,作为随从的梅拉伦战士,即便没有高贵的身份也是不满的。 “那么,我们今日放弃了霸业,还能东山再起?”有人问。 比约恩想不到随从会这么说,一句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他慨叹一声:“诸神在祝福留里克,我能怎么办?如果诸神不喜欢他了,就会责罚他。如果神恩赏我们,霸业才能回来。现在,我们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听着,罗斯是盟友,不是敌人。” 他代梅拉伦部族为梅罗双方定下根本基调,所谓双方百年的友好关系会持续下去。他更是指出,一个部族的兴衰也主要看诸神的态度,如此也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所谓梅拉伦的沉沦并非自己不努力,只是诸神宠溺罗斯,使之变强,仅此而已。 瑞典地区传统霸主梅拉伦以和平又体面的方式让出霸权,约百年前明明也是这个部族带头把罗斯部族驱逐。一百年太漫长了,平民记不得那些古老的故事,只有各族的祭司阶层还记得当年造的孽。如今罗斯人跨过一百年漫长时光重回瑞典,这就是命运吗? 比约恩觉得自己面对着命运毫无抵抗的能力,他决定躺平。 他并没有多想自己的随从为何问及自己这些不配问的问题,实则背后有高人呐! 关于留里克被众瑞典贵族推举新王,以及比约恩让渡王位之事,的确引得全城热闹。那些梅拉伦部族来的商人本是非常欢迎本部族的首领兼国王的比约恩莅临新罗斯堡,因大王的到来,这些商人突然间心气就变了。可听到大王要让渡权力,高傲的心气突然冷下来,商人不知道贵族的宴会商量了什么,有的商人暗自嘀咕,所谓“是留里克逼迫比约恩让位”。有的人即便身在罗斯的都城做生意,灵魂还在故乡梅拉伦,他们是真的不服气。 不过比约恩唯有一个底线——留里克可做全瑞典之王,但不能亲自或是派人来掌控梅拉伦部族的权力。 梅拉伦部族必须是梅拉伦人的,比尔卡港也必须是梅拉伦人的,所以像是过去时光各部族向梅拉伦纳贡,罗斯做了王者,其他部族可向罗斯纳贡,但梅拉伦断不会纳贡。 这些底线条款必须挑明! 意识到事情很重大,且此事还需要一个秘密会议,比约恩决定过几天再会留里克。 奈何一场寒潮风雪降临了东欧…… 距离冬至日的光明节不是很远了,东欧大地突遭暴风雪,即便是勇敢之辈也躲进自己的宅邸。那些远方打猎的勇士躲进林中小屋,新罗斯堡全城索性来了一个大封闭。 高耸的水泥砖石加固的高大围墙扞卫整个城市,丰收广场做交易的商人全部撤摊,平直或是曲折的街巷空空荡荡。 暴风雪在城外肆虐,民众躲在房子中等待着降雪结束。 但是,这是一场雪灾! 一连下十天的雪并不罕见,留里克携妻妾待在温暖的旧宫殿里不觉得有何不妥。围墙之内住着最早的那批定居者,围墙外还有大量的房舍,他们是后续迁入的。 风雪逼得人足不出户,积雪也吸收掩盖了一些异响。 积雪压塌了房子,连带着房舍里的人被直接活埋,即便一时间未死,也在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下快速毙命…… 无人知道他们的死亡,甚至风雪之下的新罗斯堡也丧失了生机。 特多亏了新罗斯堡建设在涅瓦河畔的开阔地,北风横扫这里,大部分的雪花吹到了南边的森林中,那片区域倒是无人居住。 留里克奋力推开宫殿厚实的木门,他与众妻妾终于迎来了户外的敞亮。 太阳升起来了,刺眼的金光照得大家一片眩晕。 好在大家早有准备,纷纷戴上木框墨镜迎接风雪后的光明。 “我们这是待了多久?这是第几个白天?”留里克费劲问到。 “自下雪后是第十一个,真是糟糕的雪啊。” “露米娅,你竟非常清楚?” “为何不清楚?我可是大祭司。即便透过微光,我也在记录日子。”露米娅没有丝毫的愉悦心情,作为养鹿人出身的女子,他很清楚雪灾的结果。“你得去检查一下,大雪会杀人,也会杀死你的牲畜。我们……还得把房顶的积雪清理掉。今年的情况有些反常,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若是自己的王后说此话,留里克不会大为惊讶。此言是大祭司所言,当她意识到了危险,罗斯就真的遭遇到危险。 露米娅说得很明白,一场雪灾或会要了一批牲畜的命! 留里克勃然大惊:“鹿!我的鹿!” 但是,驯鹿天生就能扛恶寒,甚至能扛零下四十度的极寒,它们被驱赶到城外的大大小小的圈舍都健在。 被动冬眠的人们纷纷爬出自己的家门,说来也是罗斯人的建筑特点为大部分民众带来好运气,石头基地的建筑极为解释,倾斜的人字形木房顶即避雨又不会积攒太多的雪。留里克注意到城内的雪颇为厚实,可想而知城外的情况。 迎在留里克面前的就是宽阔的丰收广场,这里是厚厚积雪,当他带着众妻妾打扮得如同一大群北极熊进入雪地,纷纷发现积雪已经达到大胯。 这是何等厚实的积雪?! 小女孩维利卡像是小白熊般笑嘻嘻地钻入雪堆,她不怕寒冷在雪中嬉戏,她完全不懂,只是因这大雪而大受震撼。 但留里克已经清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走出家门的人们开始自发地清理积雪,城里的人们纷纷觉得今年的风雪比往年严重的多,但还不至于是一场灾难。人们的家中有着足够的粮食和冻肉、熏肉,仓库里也堆着大量干柴和木炭,吃饭与取暖得以保障自然不必担忧。 但当人们赶着鹿雪橇,开始将积雪向外运输,当紧闭的城门打开,城外的糟糕景象虽不至于触目惊心,也可谓之为大型雪灾现场。 在没过大胯的积雪中,城内的民众迅速清理出一条条通道,留里克顺着通道走出城,赫然看到大量坍塌的房子。 他在竭力保持冷静,而随行的总督老科努松已经坐不住了。 科努松惊得又蹦又跳:“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子!很多人死了!竟在我负责的城市里死去!我有罪!” 在他们的身后是数以千计的城内民众,以及对这积雪亟待运出去的雪橇。 “你不必自责,这是天灾。”留里克使劲敲打一番总督,令其冷静,“幸亏我们有足够的粮食,现在救灾还来得及!快去救人,去抢救物资,现在还来得及!” 罗斯公国的首都面临一场灾祸,事情绝非如此单纯!广袤的北欧、东欧大地根本就无险可守,庞大的平原区能轻易兜住所有来自北极的寒风。这股寒风只要南下,能赐予南俄草原恶寒,并可给予夏日温暖的黑海两岸以大雪。 这场灾祸不只是新罗斯堡受灾,定是整个欧洲的雪灾。 或许这不是罗斯经历的最猛烈的暴风雪,但今非昔比,昔日的罗斯部族待在滨海峡湾中,附近有山为之遮蔽风寒。过去的罗斯体量不大,哪似现在到处开疆扩土。有了大量的瓶瓶罐罐,损失一些未免很肉疼,何况坍塌房屋下绝对压着不少死人。 城外的房舍与城内的房舍,从建筑结构上就有着很大不同。 虽然新罗斯堡的围墙圈下了很大一块土地,里面的定居者人口已经饱和。城内的建筑约克提供四千余人的居住,因为一批基础建筑的建造计划把剩下的地皮预定了个干干净净,城里若欲继续住人就必须增加建筑高度,而这也是城里的木刻楞开始让渡于双层石制建筑。 但在城外,大批来做生意的人们在私搭乱建,除了必须保证通向城市的几条道路必须畅通外,其他区域是想怎么盖房子就怎么改。 留里克很清楚城外的定居者都是什么人,人口最多的是从西南方向的芬兰地区迁徙来的苏欧米猎人,也就是自己爱将耶夫洛的族人们。他们就是典型的芬兰人,因聪明地投降归顺罗斯,人口反而增长不少。他们实质是借着罗斯公国的霸权红利,在过去不敢涉足的东方地区开辟新的猎场,加入到对森林无人区皮革资源的掠夺。只可惜这群人的建筑水平过于一般,还是按照他们故乡的那一套挖一个半地穴的坑,之后以木料搭建棚舍。 一批后来的斯拉夫人则按照故乡的手艺搭建木刻楞,又在附近区域开辟新的耕地。若不是城里已经没有盖民宅的空间,他们也不想待在城外。木刻楞制造足够坚固,不会被轻易的压倒。 这些斯拉夫人清一色的农民,是纯粹的定居者。 那些远道而来的各路商人都是搭建越冬的居所,来自瑞典的商人足够有钱,搭建的也是温暖宅邸,甚至安置私家围墙。从纳尔维克港来的巴尔默克商人,他们一样拥有财富,何况本族的女伯爵诺伦可是王公的娇妻之一,因这方面的紧密关系,虽然他们的房子建在城外,俨然演变成一个有围墙的小社区。 如果城外的世界一片萧条,对于罗斯就是一场大灾难。 当留里克与总督老科努松亲自调研,才长出一口气,不过又慨叹一番不同族群间的遭遇果真不同。 因为死于雪灾的人几乎都是芬兰人,如果他们能把房子盖得足够坚固,也断不会变成冻得灰白的冰雕。但他们也不想如此,罗斯公国的都城,购买麦子并不会花费太多的钱,但若是购买厚实的漂亮的成衣成衣,请工匠建造坚固宅邸,这些都是要斥巨资的。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死于不够有钱。 大量的尸体被从坍塌的房舍中挖掘出来,经过了三天的缜密救援,人们挖掘出多达二百具冻若石头的尸体。 人们都是共情的,在场的芬兰猎人们为死去的族人痛哭。哭声引起共情,虽非同一族裔,罗斯人、斯拉夫人都在落泪。 大祭司露米娅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她虽然见识过可怕的战场,战场上大面积的死尸都来自于敌人,她会觉得难受乃至呕吐,但不会痛苦。 但是,这里死的都是罗斯公国的民众,就死在自己面前! 大大小小的尸体被统一码放于雪中以便于统计,当看到一具具幼小孩子冻僵的尸体,看到白布掩盖他们黑色的头发,露米娅的泪水也在极寒中成了冰晶。 这个时代的苏欧米人群体还没有大面积混入日耳曼血统,同样的拉普人(养鹿人)也一模一样。露米娅的痛哭合情理,她真切觉得死亡的就是自己的同族。 一众士兵维持着现场秩序,数以千计的人们围观死难者为之哀伤。 留里克拉扯一番露米娅:“别哭了。你是大祭司,要为这些死者做一个仪式,让他们的灵魂安息。” “好,我不哭。仪式?按照哪种仪式?” “啊……他们大多是芬兰人,也有一些斯拉夫人。他们太可怜了,就用烈火将他们烧为灰烬,尘归尘土归土,全部安葬在城南的公墓。” “那里不是人间的瓦尔哈拉吗?埋葬的都是战死的人。” “也是本城的公墓。我们为他们举行火葬,届时你要咏唱悼词。” 露米娅点点头:“我明白了。” 第831章 妖言惑众者 人们的生活因雪灾被卡在涅瓦河两岸,也多亏了这条冰冻的河流,使得交通线依旧通畅。 人们在两岸开辟出多条通道,即把积雪就地推到道路两边,愣是造成了一人高的雪坡。 根本没有人觉得这场雪很有乐趣,它是一场夺人命的灾祸,由此灾难已经吓得蛰伏的猎人们不愿再去远处狩猎。没有谁愿意在夸张厚度的积雪中挪步,也估计那些小动物不是冻死了就是蛰伏起来坚决不出来。现在没有什么比躲在家中更安全的,多亏家中有充足的存粮,自家也有足够的钱币。 降雪还会继续吗?当前蓝天无云,只有微弱的北风横扫覆满积雪的红松林。 雪灾看似过去,后续的救灾工作仍要进行。 新罗斯堡是一座当今北欧概念中的庞大城市,若按东方的标准,不过是一座小城。民众在竭力清扫自家屋顶的雪,大量的驯鹿雪橇持续不断向城外输出积雪。所有人都在自扫门前雪,当有人统一将雪运出城,城内的情况快速好转。 一些大树被砍伐,剥离掉枝杈后捆上缆绳,被人于积雪上拖拽至冰封岸边。 树干进一步被锯断,相互堆叠为塔,后覆以树枝、碳块。 不只是那些因房子坍塌而惨死的人们将被烧为灰烬,也有在严寒中得了重病突然离世的人,这番也将尸体拉来,参与到由王公亲自参与到的火葬。 三座木塔搭建完毕,二百余具尸体被布匹包裹得严严实实,尸体为薪柴覆盖,等待着留里克本人抛出燃烧的火把。 短暂的白昼结束,夕阳就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多达四千人聚集在城外,他们靠着一双脚把本区域尚未铲走的雪踩得瓷实,人人裹着皮草如同一头头站立的胸。他们以麻布围巾捂住脸,纷纷露出一双眼睛,无视睫毛上附着的冰霜。 户外的气温甚至不足零下十度,人们围着火塔,倾听一众披着白熊皮的女祭司们同唱的挽悼。 露米娅头顶着巨大的鹿角盔,她身材矮小,这番张开双臂,那鹿角陪着身材,于夕阳倩影下活像是一头鹿。 就像是森林神的化身。 她们咏唱伤感的悼词,围观者再见得即将化作灰烬的死者纷纷落泪…… 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在悲伤。 “此乃诸神的惩罚,一个男人僭越了权势,窃取瑞典的王位。” “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罗斯王公既已背叛瑞典,其实就是背叛了诸神,这就是神罚。” “大雪是一个警告,如果留里克固执地强要瑞典王位,还会有新的灾祸。” …… 这样的抱怨为人们的哭声所掩盖,但还是为不少耳朵机灵的人所听到。似乎这仅仅是葬礼仪式中的杂音,至少当众举着火把面色凝重的留里克浑然不知。 诺伦带着她训练的乐队,以皮鼓和骨笛吹响悲歌,配合着祭司们的挽悼,将仪式的悲怆感烘托至顶高潮。 火硝混合着油脂能被轻易点燃,留里克觉得时机成熟,便举着火把挨个点燃木塔。 这里本当在光明节建造巨型火塔以祭祀诸神,葬礼先于佳节祭祀进行。 火焰爆燃而起,那些暗地里说会话的瑞典商人们脸被照得煞白,他们睁大眼睛赫然看到了火球燃起,本想着因为留里克占有了瑞典王位会继续找到神罚,所谓火焰根本燃不起来。恰恰相反,火焰是爆燃的,三座木塔很快燃起大火。 当火焰燃起,人们久久不愿离开。 事情正变得诡异,围观者亲自向火塔添柴加碳,接着继续赖在火塔边。他们分明不是在寄托哀思,根本就是为了烤火取暖。 火塔烧了到了第二天的日暮,余烬仍在慢燃,里面也混杂着一些清晰可见的烧黑骸骨。 壮汉以大斧夯地,再以钢铲继续夯。在被选定的城南公共墓地中硬生生凿开冻土,挖出一个大坑。驯鹿雪橇将尚有余温的骸骨悉数运来,连带着一些未燃尽的炭块,直接卸到坑中,最后覆上土壤封做土冢。 直到现在,一场统一的葬礼才宣告真正结束。 雪灾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人们不得不适应今年冬季远胜于其他年景的巨量积雪。 一大批猎人为了过光明节早早归来,很凑巧避开了恶寒与雪灾。他们就待在城里的家中,闲下来的他们便在城里四处走走,罢了待在家中守着家人呼呼大睡。 是否会有猎人死在户外? 留里克已经管不了太多,就如他现在无力知晓其他定居点的境况,就只求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即便如此,一些作坊仍可进行冬季的生活。靠着提前准备的木料、矿石等物资,新罗斯堡的造船厂和铁匠铺仍能工作。亚丝拉琪的磨坊始终做的是室内劳作,从来是无视风雪,只需得到粮食原料源源不断供应即可一直运作。 “既然我的人受了灾,他们定然人心惶惶吧?我得先检查一番粮仓,必要时刻开仓赈济。” 说起来设立国家级粮仓的最核心的目的就是应对灾难,不知是应对灾年欠收,也如本年末遭遇的雪灾,可发放粮食给民众。 留里克亲自检查粮仓,在那全城最高处被围墙封锁的区域,巨桶状的粮仓建筑显然未遭任何的损失。顶盖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粮仓内部依旧把持着干燥与恒温。因为粮仓壁的传统木刻楞结构,中间的夹层塞满了被压实的干草苔藓,如此土办法就是塑造了冬季的保温层。矩阵排列的粮仓都在高出,阳光虽短暂,也可完好照到它们。 粮食是绝对安全的! 这一消息被留里克下令印刷为布告,贴在丰收广场的几处公告栏,又贴在城市的其他公开区域。 虽说会有瑞典商人直接把自己筹措的粮食拉到新罗斯堡销售,所谓把粮食当货币来用,以购买这边的物资。他们输送的粮食终究是不多的,全城的百姓若是家中缺粮,便准备好钱财盼着王公开仓放粮。 每个月,诸如罗斯堡故城、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三座大城每个月都会公开贩售粮食,此乃国家级行为。人们早已习惯,眼看着光明节也不远了,王公又该进行本月份的放粮行为。 公开的告示预示了王公即将放粮,接着在籍罗斯公国民众按照老规矩,一家出一个户主去买限购的稳价粮食。 王公明确指出粮仓是安全的,告示的内容真是给了民众极大的信心。 奈何,有的人看到民众快乐、看到罗斯人的粮仓完好,比他们做生意亏了大钱都痛苦! 一些本在葬礼时就出现的谣言进一步蔓延,因为丰收广场上消失的集市恢复了,人们继续他们的冬季贸易,偏偏对留里克极为不利的谣言开始蔓延。 终于罗斯王公的人是大多数,那些对罗斯公国虽无忠诚可言,却也深知自己是借着罗斯崛起红利而发达的人们,他们处于自己的利益也不愿意听到这些谣言。 最是令那些忠臣良将暴怒的正是那段最恶毒的谣言——留里克篡夺比约恩大王的王位,所以诸神降下雪灾。 有不少人将此事告知巡逻维持治安的士兵,士兵们一开始觉得这太荒谬了。当高发的人越来越多,消息不仅传到总督耳朵里,也传到了留里克的耳朵里。 本是开始准备今年冬至日大祭祀的留里克听到总督老科努松的汇报,真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究竟是谁在散播这些消息?是比约恩那个家伙吗?可恶。我还以为他的自愿的,看来他是真的不满。比约恩呐!我无法战胜我就使用阴谋?就像你背刺卡尔撺掇瑞典王位……”留里克暴怒中不假思索,想当然认为这是目前客居的比约恩故意为之。 老科努松矢口否认:“我敢保证,绝对不是那个男人。” “为何?何以见得?” “我一直拍着探子暗中观察,那些贵族和贵族的使者都被观察者,这一点您比我更加清楚,若有问题您早就知道了。” 留里克拍拍脑袋:“好吧,我武断了。那么,谣言是谁说散布的?” “是几个商人。” “商人?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说着,老科努松还露出笑意。 “抓到了?!太好了!”留里克说话间也露出自己的獠牙,老科努松一瞧,就知自己的小主子想干啥。 老科努松继续道:“我派我儿子去调查此事,其实问题很简单,当我们的人亲自去拿人时,那些瑞典商人还在到处传播所谓的神罚理论,抓获他们证据确凿。” “神罚?荒谬。你信吗?”留里克脸色略带苦笑,等着老科努松的眼。 老家伙也犹豫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您被奥丁所祝福,这是千真万确的。依我看就是那几个商人嫉妒,或是……还有别的阴谋。” “就怕这些谣言已经传得满城风云了!我现在如何继续待在宫殿里陪着我的妻妾,若我不现身公开做一些事,放任这种言论传播下去,这不是自讨没趣?” “只有蠢货才会信这些。”老科努松急忙强调。 “但本城的智者也不多,还有大量的移民在此。再说今年的雪灾真真切切,大家心情本就糟糕。听着,死于雪灾的大部分是芬兰人,他们若是信了这些可就糟了。你把那些人都控制起来了?” “连带着他们本人及其妻妾和奴仆,一并被我关押起来。的确不能放任这些恶人,所以……” 来科努松做起了杀头的动作,留里克观之点点头,又示意:“不慌。一斧斩断头颅很轻松,现在我想知道此事是否有主谋。还有,加派人手关注瑞典王比约恩,悄悄听他们的说话,有不利于我们的言论即刻汇报。” “遵命。” “现在带我去看看情况。” 老科努松一家子是老罗斯人出身,他们与留里克是利益捆绑,向前追溯更有血缘关系,所谓保护王公家族的利益也是保卫自己的利益。被科努松父子招募的城市卫兵固然有大量来自其他维京部族的男人,这些主动加入罗斯的人需要一个靠山,便直接与新罗斯堡总督利益捆绑。 这就是罗斯公国的统治集团,所以被抓的多达十名瑞典商人,破坏的是整个统治集团的利益与威信。 因为证据足够确凿,当留里克亲自来到关押犯人的木屋,看到了是十名嘴巴要紧麻绳,身上被皮鞭抽得尽是血痕的可怜人。 犯人现在的处境是可怜,留里克也懒得拿正眼瞧他们。 小科努松就在这里,昔日有些清瘦的小子几年光阴已经是保准的维京壮汉。 他向留里克汇报:“此十人都是大恶人,竟敢污蔑王公陛下。现在尽可给予我任务,我可现在就抽死他们。” “先别忙。”留里克又问,“商人总是拖家带口而来,他们的家人如何了?” “这些人的妻妾、子女、奴隶尽被俘虏,我没有杀死他们,如何处置还看您的意思。” “暂时继续关押。我……要听听这些人的说法。” 小科努松说的是一个事实,却也不完全是事实。他真的没有杀人,可商人的妻妾、女奴已经被士兵当做了玩物,甚至当着被捕商人的面施行羞辱。士兵们毫无负罪感,他们羞辱的毕竟不是罗斯公国的人,何况这些罪人的眷属就该受连坐之责罚,没有被一剑刺死已经体现了仁慈。 一名商人被猛浇一桶凉水,看似依旧精神萎靡不振,却见以持鞭着抓一点粗盐就往其人伤口上贴。 如此,商人痛得嗷嗷大叫,也引得其他人的恐惧。 留里克走上前,勒令那大叫者:“你们当我是傻子?还是以为自己是智者!说!是谁让你们散布言论的?” “你就是留里克!窃国者,你也想做瑞典王?!你不配。”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罗斯也是瑞典出身,如何不能做瑞典王?许可你们来我的领地做生意,竟然反对我,你们真是愚蠢。” “你就是不配做瑞典王!”说完,此人猛地啐口唾沫。 留里克使劲擦擦脸,接着突然拔剑,直接刺入此人的腰腹,之后还使劲地拧了几下这才拔出来。 就在此人吐血弥留之际,余气未消的留里克如此说来:“你们就是愚蠢。是比约恩王自己放弃王权,各大瑞典王公都以我为尊。你们接着雪灾之事污蔑我,这是自寻死路。说!是否是比约恩指示你们的。” 其他九人哪里敢承认,他们接连称绝无此事,事情单纯是个人所谓而已,与比约恩毫无瓜葛。 “即便有这事,你们也不会承认。我原以为你们是和平的商人,背地里居然做如此龌龊之事!” 留里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对于刑罚没有极端的想法,处决囚犯或是绞刑或是斩首,其他肉刑本无必要。 但是这一次必须动用些手腕。 扒皮抽筋的刑罚大可不必,既然小科努松愿意抽鞭子,就赐他继续抽打犯人。 他走出房舍,给予小科努松任务:“这些人必死,我会举行一个公开的处刑大会,也会提前列出公告,向民众说明事端缘由。这些家伙气焰嚣张,你继续抽鞭子,切记暂时不能抽死。” “遵命。还有他们的妻妾子女……” “先留着性命,你们可以自行处置,是否最终赐死,等待我之后的命令。”留里克顿了顿气:“你和你的人都是强壮男人,应该懂我的意思。不过那些奴隶除外,甄别出奴隶交给我。” “特别对待?不过是一些奴隶,您还真的看得起这些劳动力?”小科努松多嘴问了问。 “是如此。”留里克木着脸继续道:“我会亲自去和比约恩私谈。不知道那个家伙是否是主谋,但奴隶们一直没什么立场,他们也许会告诉我重大情况。” “妙计啊!” “快去办事吧。把奴隶都给我拉过来。” “是……”小科努松得知要立刻执行,脸上多少有些难堪。 他的态度可为留里克敏锐察觉,这便补充:“你已经让部下快活了一番?无妨,我不怪罪。现在把人交出来。” “遵命。” 第832章 两位王者的私会 那些奴隶似乎仅仅是工具,他们有男有女,男人是为主家打理产业的工具人,女人在作为工具属性的同时,也有特殊的用处。 他们为自己的未来后排,还以为被关押之地拉出去将被直接杀头。 不料一位衣着华丽的男人赫然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紧张地昂起头,那不正是罗斯王公大人?! 一双双畏畏缩缩的眼睛透露着祈求,留里克能猜到这群人乞活的渴求。 “你们的主人犯了大罪!”他厉声呵斥,“按照传统的规矩,你们也要跟着自己的主人受死。但是你们只是奴隶,如此简单地为我所杀未免太冤枉。你们……” 留里克随手指着奴隶的脑袋:“你!还有你!或者是你!你们的主人在反对我,作为奴隶,你们是否知道更详细的事?!现在我宣布你们死罪皆免!如果可以告知我你们主子谋反的细节,将立刻恢复自由身,我还会赏赐一笔钱财。” 他们听得犹如梦幻,再当留里克确认一下后,纷纷昂起头七嘴八舌说起自己主人的不是。 他们因各种原因成为奴隶,种地欠收破产换不起债务以此为奴是常态,他们不是傻瓜,若非形势逼迫,这些本也出身梅拉伦的农夫农妇如何为奴?他们颇为聪明地抓住这一机会,甭管是否是真的,针对自己所听所闻添油加醋,果断把自己的主人们描述成反对罗斯王公的大恶人。 更有人言之凿凿:“我的旧主子说过这样的话。他说罗斯王公来做瑞典王不合法,如果王公执意如此,他们就……” “如何?还能行刺?”留里克勃然大怒中反问。 却见此人更加坚定了态度:“正是。” 这如何不是个重大情报,一人如此说,其他人纷纷附和。他们分明是在乱咬一通,不过现在的局面留里克也懒得分辨,此事事关重大,真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能信其无呐。 奴隶们仍是集体跪坐在地,无论男女昂着头流露着祈求的笑容。 再看看他们,留里克深深点点头:“也罢,我以王公的名义赏赐你们消除奴籍,不过那是五年之后。我会立刻把你们安排到我的作坊里,我会赐予你们吃穿用度,为我工作五年,你们就是罗斯人。” 他们听得感激涕零,获得自由身是极好的,但恢复自由必须解决吃饭问题。如果要做奴隶,继续给罗斯王公做奴隶似乎更好。 奴隶们仍是奴隶,留里克无意再与这些人废话,现在自己手头掌握了很多的证据,正好带着证据去召见比约恩那个家伙。 奴隶们倒是没有说明比约恩大王有参与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密谋,也许比约恩是全程迷惑不决,但雪灾之后那家伙也未来拜谒,如何不让人起疑心? 另一方面,关于罗斯巡逻队抓获了妖言惑众者,士兵将商人暂住的房舍全部查封,所涉欠款奴隶尽数被没收。这些情况也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 被抓的清一色是梅拉伦来的商人,那些未被抓获的商人战战兢兢,出身瑞典的其他部族商人忙着看戏的同时自己也有些担忧。 随着丰收广场的几个公告栏贴出传统卢恩文、罗马化诺斯语和罗马化斯拉夫语的告示,围观的民众才获悉抓人与查封商铺的缘由。 事情很简单,被抓之人参与到对罗斯王公的阴谋活动。 民众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一切都与前些日子疯传的谣言有关系,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诸神的惩罚”?仅仅是一小撮恶人在捣乱? 公开的文书镇定了人心,文书的斗争矛头直指那些外来的不安分守己的商人。 新罗斯堡城的气氛开始变得非常微妙,老罗斯人和新移民来的新罗斯人,对于那些客居商人的态度正变得奇怪。民众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从何而来,对于那些外来商人也没什么感情。民众朴素地用脚投票,自文书贴在公告栏之后,渐渐的丰收广场上的集市,外来商人的摊位愈发冷清,除非商人把所销售货品将得很低,才有人冒着嚼舌头的防线去购之。 他们的心目中留里克王公是十足的圣君,他们同样也有作为罗斯人的骄傲。凭什么自家的王公不可做瑞典大王?因为此事,竟有恶人要对王公不利?搞不好敌人就混在商人中。 比约恩大王本是有意亲自拜谒留里克,主要还是谈谈买船之事。他需要一场秘密交易,前往不要其他贵族搀和进来,如此自己就可下一个大订单,再试图敲定一个“团购优惠价”。 他的人打听到了那些传言,虽然比约恩并非心甘情愿退位,也没有蠢到背地里使阴谋,那毕竟有悖于战士的自尊心。他暂且选择蛰伏,期望糟糕消息慢慢平息下去。之后便是传来更劲爆消息,罗斯王公逮捕了全部的造谣恶人,无出其右亲一色是梅拉伦商人。 这一情况着实令比约恩大吃一惊,他变得犹豫不决。这期间也有乌普萨拉使者和耶尔马伦使者闻讯一番情况,所谓是否是比约恩大王对退位心存不满,使者亦带出自己的态度,所谓“你的梅拉伦怎么想无所谓,我们愿意承认留里克作为新一代瑞典王,如果罗斯人要继续追究,我们会站在罗斯人的立场”。 此乃对着比约恩的脸左右扇巴掌,他有苦说不出,一来不敢勃然大怒反对罗斯,二来仍是希望对罗斯的交易能继续落实。 看来没有比自己亲自去拜谒留里克本人更重要的了! 留里克的使者先一步到来,此举正中比约恩下怀。 东方与西方的王者决意私会,这是比约恩梦寐以求的机会,亦是留里克执意如此。 此事干系重大,闲杂人等无权知道私会所涉及的内容。留里克不但做好了盘算,也摆明了一个态度——真男人就有话好好说,万不可藏着掖着导致误会。 但私会的地点压根不在城里。 约定之日,白昼时光已经极为短暂,在城外,就在击中火葬的焦黑硬地之处,一座更大规模的主要由松木拼装的木塔正在堆砌。光明节不远了,人们需要一座巨型火塔代替太阳照亮世界,尤其是这雪灾年份,人民需要火塔的热源融化积雪。 留里克带着十几名亲信,在天还蒙蒙亮之际坐着雪橇出了城。 不一会儿,比约恩大王也带着自己的随从,坐着雪橇离开赞助的宅邸。 双方私会之地就在城外的军舰泊地的所谓喀琅施塔得军港,温暖期叱咤风云的战舰而今皆被海冰冻得瓷实。这一片冰封海域的冰层上亮着大量暗黄的光点,那是一群夜钓狂人凿冰布饵钓鳕鱼,新罗斯堡集市上的肥美冻鱼也都是这么来的。 昏暗的光掩盖了两支雪橇队的魅影,留里克把私会之地直接选在自己的旗舰阿芙洛拉号上,具体的地点正是船艏甲板正下方的船长休息室中。 十多盏油灯点燃,所有的随从离开,侧舷木窗封闭,木门也关闭。 狭窄的房间里仅有留里克、比约恩二人,两双眼睛互相对视。 “这里仅剩你我二人。”留里克开门见山,“既然你对我成为瑞典王是反对的,之前何必装作认同?你既然反对就说出来。” 比约恩早已料到留里克会这么问,他矢口否认:“我绝无此意。” “哦?你在糊弄我是个傻子吗?”留里克已经流露出杀气。 “我不敢骗你,我从未反对过你。” “但是,你部族的一些商人,一直在宣传我的不是,现在你告诉我这和你无关?” “确实与我无关。” 听起来,比约恩的解释充斥了傲慢,留里克本觉得事情确实与其人无关,但他的否定不加言语修饰如此之果断,不由得令人怀疑。 留里克使劲锥击木板:“其实问题很简单,你我就在这冰面上进行决斗。你是王,我也是王。我杀了你,获得瑞典王位定无人质疑。你杀了我,你的王位也能确保。” 比约恩听得一脸煞白,明明室内已经被火苗烤得很温暖,他还是感觉到浑身的恶寒。 留里克这崽子何许人也,见过此人的老家伙都说,此子现在的身材样貌酷似当年的奥托。留里克是一位仍在成长的硬汉,掂量一下自己有些衰老的身子,就是两人比武,比约恩估计自己定然战败被杀。 何况,双方何以到了必须决斗的地步?真是决斗,自己大概率被杀,同时罗斯人也有借口直接开战。同样的,如果自己失手伤到了留里克,罗斯就更有开战的借口了。甚至倘若自己刺杀了留里克,一切都完了,罗斯军队会为了复仇灭绝整个梅拉伦部族,且其他部族定然作壁上观乃至加入罗斯军队。 比约恩急忙以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与惶恐。 “决斗?我可不敢,我已经是衰老的人,你可以轻易杀死我。再说,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我能在瑞典称王也来自于你的支持。这份恩情我可不敢忘。” “但是那些可恶的商人……”留里克继续敲打木板,厉声质问。 “那是商人们的自发行为,他们在破坏你我的友情,如果是我抓到了这种人,会第一时间刺死。他们是罪恶的挑拨者,我……听说你已经将他们抓到了。我请求你将他们全部杀死。” “你说的都是真话?” “千真万确。” 留里克轻轻眯起眼:“的确,现在的状况你不敢撒谎。我的罗斯公国人口比你多,军队比你多,船只比你多。你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觉悟赢的可能性。那些商人就是一群挑拨者,他们期望咱们打起来,这样就能浑水摸鱼攫取利益。既然你要赐死那些人,我也正有此意。目前有九个商人在我手里,他们的家眷已经被我秘密处决。我将在光明节前夕公开处决这些恶人,算是对诸神的一个表态,也是给民众一个表态。” 留里克王公已经先行杀了一批人了?此事比约恩始料未及。 比约恩选择认怂但不觉得可耻,毕竟梅拉伦部族说起来就是个民众大杂烩,大家住在大湖的北岸的一个很宽泛的区域,由一批大家族做基干,大量自耕农、自由渔民做附属,以比尔卡集市做贸易据点,拼凑出一个部族。 这一情况与老罗斯人完全不同。罗斯公国的核心就是那数千名老罗斯人,比约恩到访新罗斯堡有段日子了,他获悉城里奔跑着大量的小孩,其父亲是老罗斯人,母亲多是东边的斯拉夫人。按照未经传统,这些有些已经长到十岁的混血孩子仍是罗斯人。 罗斯人的幼童分明比梅拉伦部族的幼童更高大更健康,这群崽子人数也多。比约恩获悉新罗斯堡是都城不假,却不是人口最多的城市。罗斯公国于东方的诺夫哥罗德,那里是依傍大湖的一大片定居点,地理状况酷似梅拉伦湖区,但气候更加温软,定居的人口不但多,也清一色接受罗斯公国统治。 比约恩能轻易打听到很多消息,有些消息听起来就是本地人的吹嘘,由于说得人太多他也不得不信任。 比如罗斯公国的混血罗斯人超过一万人,虽然都还是孩子,却有上千人即将长到十二岁,也就是维京传统中成为大人的年龄,届时女人有资格做母亲男人有义务做战士。比约恩这家伙的传统维京脑袋,毫不犹豫确信留里克即将拥有数千人的新军队。 留里克自然最清楚这一点,故而编组全新的旗队也已在计划中,当年由老奥托钦定的罗斯-斯拉夫联姻之举的胜利成果开始显现了,罗斯公国即将开始正式享有人口红利。 老罗斯人的群体变得更加庞大,这一群体自古以来有着共同先祖,靠着血缘纽带他们有着更强凝聚力。 但梅拉伦部族不具备这一点,甚至自从奥列金大王战败被杀后,再无一人拥有号召力凝聚整个部族。自己这个所谓的大王,主要靠着部族中大家族的提携,以及其他部族凑合着认同。 主要部族已经放出态度,对于自己的支持已经到此为止,他们清一色去支持留里克了。事情已经这样,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比约恩基本猜到了留里克想要自己做什么,这便表态:“你可以处死他们,不过我建议你以稳妥又体面的方式杀死他们。” “如何?你已经完全支持了?” “我可不想因为一些蠢货葬送你我部族的友谊,以后咱们还得做生意呢!比如说我打算订购你的五艘武装货船,价格都好谈。” 一口气定五条船?留里克很是心动,他又把话题拉回来:“那些家伙必须去死。既然是你部族的人,你也觉得他们必须死,就有你定下他们的死法,证明你我的友谊。” “那就绞死他们,他们的污血没有资格流淌到你的领地。” “也好。” “同时我也会向你的臣民宣布,我比约恩从未参与到事件中。我会宣布,是我本人主动放弃王位,明年春季的全瑞典大会,你,留里克,必然为王。” 两位王者的密会消弭了误会,留里克心满意足,而比约恩如卸重负。 第833章 欢迎来到839年 两日之后,丰收广场人满为患。 明明不是节日,人们却如赶集一般聚集而来,无畏横扫世界的寒风,争抢围观一场杀人的大戏。 民众喊着口号,痛骂临时木台上脖子套麻绳的阴谋者,诅咒其死后的灵魂被诸神蹂躏。人人都要骂上几句,似乎不唾骂就是对罗斯公国不忠。 吵闹的人群弄得整个广场过分聒噪,直到留里克亮出他那特意留着的金色马尾善良登场,他张开双臂示意民众,人们的聒噪才慢慢平息。 与此同时,另一个男人走高台。 瑞典大王比约恩,手持一个硬纸卷曲而成的大喇叭,对着平静下来的民众喊话。 他声称自己就是瑞典王比约恩,声称自己已经让位于留里克,有说明下一个春季的全瑞典大会,留里克将加冕为王。 他撕破喉咙宣布此事,连续宣讲的十多遍,重复话语说得自己口干舌燥。 民众逐渐听明白了,比约恩亲口说明此事一下子清扫掉了谣言,如此民众看待外来商人的不良态度也消弭掉了。 但是民众渴望看到杀戮,尤其是伤害所有人利益的大恶人们死在自己面前。 战士开始敲打皮鼓,鼓声变得极为紧凑。 数千民众看到了,随着留里克突然拔出那亮晃晃的剑,囚犯脚下的木板被撤掉,九人开始疯狂地踢腿,最后逐渐死去…… 妖言惑众者都被杀,但事情还没完。 面对着久久不愿离开的民众,留里克当众宣布一桩大好事:“罗斯人!我们遭遇了雪灾!这不是神罚!而是神对我们的考验!你们都受了灾祸,我同情你们的遭遇。我将开放一批粮食,你们都将以更低的价格买到。” 前面的话过于冠冕堂皇,后面的一句最为重要。 很快的,新的告示贴了出来。 新的告示文书说的非常明白,各家各户出一个男人,没有男人就出女主人,自己带上麻布口袋和一枚银币,在约定的日子到粮仓门口排队。这份恩惠只针对在籍的罗斯公国民众家庭,也就是只有“罗斯公民”可享受王公的大礼包。 但那些客居的猎人、商人、匠人也能得到另一份恩惠,等到罗斯人的福利发放完毕,就是给予那些人冬季福利的时刻。 约定之日,新罗斯堡城里大排场龙。男人女人笑呵呵地拎着空麻袋,等着轮到自己后,以一枚银币买到五十磅燕麦。这个价码比平时便宜了五倍!如何不是大福利?老罗斯人,各路维京系部族移民,芬兰移民和斯拉夫移民,他们来源各异,清一色都是在籍人员,自家的家庭成员名字都写在了册子上。所以必须纳税,打仗也要出功出力,也有资格领取各色的经济红利。 这一情况看得观摩发福利盛况的瑞典各部族贵族、使者倍感意外。 最意外的无疑正是比约恩:“留里克,你竟然真的给予他们礼物。他们人太多了,你竟然不觉得心疼。何必呢?你何必赏赐普通人礼物,仅仅是因为你想要仁慈?” “就是仁慈,因为我是罗斯王公。”留里克耸耸肩:“一切都是因为雪灾,我的人受了灾,想必你的梅拉伦一样面临雪灾。你的人民会如何?他们的房子也许也会大规模坍塌。我很清楚你部族普通民众的房舍,根本扛不住雪灾的威力。” 这话是比约恩始料未及的,留里克所言很实在,搞不好自己的部族真的蒙受大灾了。 “此乃命运。”比约恩无奈道。 “好吧,这就是命运。但是作为首领,你我都应该做些事情帮助受难者。” “就像你现在做的?” “正是。”留里克轻轻感慨:“他们遭了灾,最需要什么?是希望。何为希望?就是食物,就是温暖。我会给予他们这些。” 比约恩从未有赈济的概念,反问:“他们配吗?” “为何不配?”留里克一样很诧异:“那不是首领必要做的吗?” “他们若是冻死饿死都是命运,我不会给他们东西,除非他们选择做我的奴隶。” “还是对他们好点吧,你如何做是你的选择,现在我决定支援我的人。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是仁慈的。” 贵族们看到的的确是留里克大规模低价卖粮食,那价格低得离谱,虽然有限购的大原则,城外客居的那群芬兰人一样买到的低价的粮食。民众得了实惠,且粮食在手,大家就更有能力扛过冬季。 眼看着已经是光明节前夕,留里克这便也与瑞典的贵族、使者商定好了购船事宜。 一条武装货船价格被留里克提高到二百磅,当即遭到众人的诧异。 “你们嫌贵我还嫌贵呢?糟了雪灾我的工人仍在造船,你们爱买不买。” 虽然罗斯舰队天下无敌,但自己的部族有几条大船,即可在梅拉伦湖掌握优势。 即便是这种夸张价码,比约恩咬咬牙还是订购五条船,就算自己不一定拿出一千磅银币,梅拉伦人可以筹措出一百万磅麦子兑换,或是拿出亚麻杆低价。 其他部族就没有这般雄厚财力,但耶尔马伦、昂克拉斯和乌普萨拉都订购了一艘。至于那些微型部族就只能干瞪眼了,他们是真的拿不出这比巨款。 一下子拿到八艘武装货船的订单,完成它们并非难事。留里克也作出承诺,八条船只将在明年全部交付,购船的会议落得一个皆大欢喜…… 瑞典的传统盟友们将在明年的收获季交出累计一百六十万磅的燕麦的货款,这对梅拉伦湖区的农业着实为不小的压力。 他们的压力留里克管不着,即便自己做了王,也不愿费牛鼻子劲亲自去统辖故地。在他的感觉中,现阶段合适的统治方式,就像是提前建立“卡尔玛同盟”。只要将瑞典贵族的开战权收回,他们自可过传统的日子。 客居新罗斯堡的瑞典贵族以及贵族使者,他们注定要在这里度过拉开839年帷幕的光明节。 星辰的方位就是浮在天宇的巨钟,学习一套传统知识的大祭司露米娅,完全能够在晴朗的日子推算时节。她又施行一套徒手记录时间的手段,以此在春分、夏至、秋分和冬至的日期进行校对,客观上也援助了新罗斯堡附近区域的农业生产。 最受人瞩目的就是巨塔的搭建。 罗斯人进行光明节还有这般创意? 比约恩看到了,大量松木堆砌起来,关键部分甚至用麻绳捆扎。他们建造了一座极高的木塔,显然那高度胜过罗斯王公仍在兴建的宫殿。据说此乃罗斯人的佳节传统。 涅瓦河两岸的维度比瑞典梅拉伦湖低了一点点而已,瑞典那里不存在极夜,新罗斯堡这里自然没有。 节日的氛围愈发浓重,随着降雪过程完全终止,人们在适应雪灾的事实后,乐观地迎接生活。至少冰封的涅瓦河仍旧是可靠的痛苦,森林里固然到处是没腰深的积雪,冰海、冰河乃至冰湖,民众去芬兰湾和拉多加湖,都没有地理上的障碍。 今冬的森林狩猎因大学完全暂停,闲下来的人们有更多时间发展别的产业,譬如凿冰钓鱼。 既然面临着佳节,人们皆是愿意在佳节着盛装参加仪式活动,也需要增添些新衣服,买些新物件。 任何的雪灾都不会影响城内手工作坊的劳作,冬季的集市上,一批家庭妇女为了把手头的货物卖得上价,刻意选在佳节前夕在广场摆出摊位。他们销售自己缝制的皮靴、皮手套、皮帽子、实用木器、藤筐,乃至是单纯的木工小雕塑。 这些妇女都是些小商人,论及卖货还得说是留里克旗下的“正规军”。 留里克是君主,亦是全罗斯最有实力的产业主。他在新罗斯堡的国营手工作坊、国营铁匠铺,也趁着佳节推出使用铁器以及别的物资。 因为节日让民众聚集,留里克也能趁机赚上一笔,所有人都能获得交易后的实惠。 民众愿意扎堆儿过节,很大程度就是平日的生活过于枯燥单调,王公下令制造巨型木塔再付之一炬,此乃平日看不到的盛况。 今年木塔堆砌的高度比之去年如出一辙,位于正中心的一颗巨型杉木是以树立桅杆的方式杵在挖好的坑中,所有木料的堆砌都是围绕着它。 木塔被大量的含油松脂所包裹着,各家各户也非常讲究的从自家的柴堆拿出一捆薪柴扔过去,罢了再突击做一番祈祷。 同样的,丰收广场一角的通体贴着玻璃片、在微弱阳光下反射橘光的大神面真是香火旺盛! 露米娅与留里克众妻妾担任的下级祭司,披着洁白的熊皮矗立于户外,七座镀金的神只塑像也都从室内搬了出来。 在她们面前摆着大木箱,民众排着队向箱子投送至少一枚银币,之后跪在自己所崇拜的神只塑像前双手合拳以祈祷。 祈祷真的灵吗?这就非常唯心了。 有的人求财、有的人渴望男人的力量、有的希望好运、还有的渴求自己腹中的孩子安全降生。 七名神只是罗斯公国信奉的主神,祂们简直是吧日常生活方方面面都包了,一枚银币对普通家庭如今并不算什么,祭祀活动由王公家族背书,公开地付费祈祷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这种情况也是比约恩闻所未闻! 作为尚未正式退位的瑞典王,比约恩个人信仰的固然是奥丁,他也会去瑞典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在祭祀奥丁后祭祀太阳。梅拉伦人的文化里,奥丁是奥丁,乌伯是地神、萨拉是太阳神,三神是不同的。似乎在罗斯人这里,此三人可以划个等号。 那个斯佩洛斯维利亚的女武神是什么意思? 就是当年的那个罗斯女巫维利亚?一个大祭司居然化身成了新的女武神? 比约恩不敢确信,当前的景象他也不得不相信。他越是想着就越是觉得很多事解释得通了。 看来奥丁是真的厚爱这个部族,很久以前便厚爱他们的祭司,后来将这份厚爱倾注于留里克那个小子。 他就在一边远远地瞧,看着一大群打扮得似棕熊般敦实的民众排队奉纳祭祀。 甚至于他的随从也动了心思。 “王,罗斯人这样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如果我去祭祀,也能得到好处吧。” 比约恩听着有些反感,厉声道:“你若愿意就去。自己带着银币,我不会给你。” 侍从犹豫不决,随即换了口吻:“也许您也可在梅拉伦学做此事。咱们的神庙不如罗斯人的,更没有留里克那种敛财的手段。您瞧,罗斯公国的人很多,如果每个人拿出一枚银币,留里克一个冬季就能得到一百磅银币。咱们梅拉伦人也有上万人,您如何不能学?” 侍从这番话一下子将比约恩说动,他猛地侧目看着提建议的部下,不由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要学!这一点必须学!买他们的船我可是要大出血,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等我回去了就这么干,我也建造一座大神庙,找些金子做成塑像。哈哈!我就不信那些农民渔夫不来祭祀。” 的确,佳节靠着神庙祭祀挣得的“香火钱”已经非常可观,祭司阶层清一色是留里克的妻妾,收取的奉纳款最终全部进入国库,之后以工资报酬的形式再还给民间,如此公国境内的经济活动整体是稳步增长的,至少到目前的时期,公国靠着多次战争掠夺而来金银铜币完全可以应对当今的经济规模。 当奉纳祭拜的活动宣告尾声,短暂的白昼也只剩下夕阳最后一抹余晖。 今夜是无人入睡的,尤其到了夜里,无所谓户外的寒冷,城外已经亮起数以千计的篝火摊。各家各户都愿意在城外点一摊篝火,带着准备好的肉,以及别的美餐、麦酒,男人女人开怀痛饮。乃至趁着佳节的欢愉情绪,双双钻到临时的帐篷里令欢愉加倍。 围墙之内的内城已化作空城,超过八千人集结在城外的河畔处,人们凝视着夜幕下昏黑的木塔,等待它化作冲天的火龙。 终于,由来自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盐商,在留里克的授意下集体吹响苍茫的牛角号。 悠长的号声好似在诉说历史,紧接着人们听到了密集的鼓声,以及维京战吼。 第一旗队的男人们大部分人员迫于雪灾无法狩猎,他们待在新罗斯堡直接化身渔夫,现在留里克为他们选了好差事。 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敲打盾牌走在前。其身后,一批年龄已经十岁的混血罗斯男孩,打扮成战士的模样,亦在用真正的短剑敲打自己捆在左臂的盾。 武装者的身后是举着气质的人们,敲打皮鼓的男人,还有诺伦的整个吹笛子的乐队。 如此排场已经是老传统,队伍中奉命举着火把的人将整个队伍照得似火龙。 留里克本人携正妻斯维特兰娜就在队伍中。 兰娜理论上下个月低就是正式做母亲,现在挺着肚子走很长一段路未免很冒险。她已经被时代训练成坚强的女人,这番穿得足够厚实,外人也看不出她挺着肚子。 自己最心爱的男人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大祭司露米娅稍稍有些尴尬。不过兰娜是个好女人,她对待维利卡和奥列格的态度都非常不错。 在罗斯公国的后宫,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露米娅身边的女祭司实质都是留里克的妻妾,而她亲自挑选的女祭司已经先一步去了火塔处待命了。 她头顶鹿角盔,披着点缀了大量彩色玻璃珠、琥珀的白熊皮衣。 她的右手更是拄着罗斯部族历代祭司传承的镶嵌宝石之木杖。 而她的身材也足够矮小,一些上年纪的老罗斯人看到她这样的背影,一个恍惚都想到了过世了老祭司维利亚。 维利亚竟然活了过来? 不。没有骨肉子嗣的维利亚没有死,这个露米娅已经完全继承了老祭司的衣钵。瞧瞧看,连走路的神态都颇为相似。 一切尽是传统的节目,在鼓乐声中,留里克亲手在河畔的石船祭坛内斩杀十头驯鹿。 一样是割鹿肝的传统项目,露米娅向民众宣布大吉。 祭司们需要歌声继续酝酿气氛,最终数千人的焦点都落在留里克的身上。 且看亟待点燃的火塔,曾几何时大部分维京系部族都掌握了从腐败之物上搞到硝化菌而收集火硝的手艺,但他们并不知道原理,还以为那是诸神的馈赠。罗斯人虽然也不懂,但在留里克的指导下已经存在官方的培养硝化细菌的作坊,固然是堆肥的副产品,臭味很重的不纯之火硝,已经是军队行动的必不可少的点篝火助燃物。 珍惜之物不再珍惜,留里克这番准备了大量的火硝混鱼油。熬煮出的鱼油能剧烈燃烧,和火硝配合就是演成一场神迹。 “神说要用火照亮黑暗,那么我们就制造一个小太阳。” 留里克高声喊道,他的话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奋力投掷出火把,烈火触及那准备好的易燃物,瞬间爆燃为一个火球,快速将准备好的干草和碎碳块点燃。 人们的脸立刻被火光照亮,之后便看到了烈焰。 整座木塔正以势不可挡的速度燃烧,故意而塑造的烟囱构型完美利用了热气升腾。 比约恩大王亲眼目睹盛况,他睁大双眼颤抖双唇而感慨:“罗斯人炸开了地洞?一条火龙冲上了阿斯加德?!” 场面确实非常梦幻,也难怪数千人非要守在河边冒着寒冷看大戏。 现在已经没人说寒冷了,一条火龙冲上天,热力逼得留里克快速退却,整个石船祭坛也在热浪的侵袭中。 勇敢的暂时赤膊上阵,浑身涂满积雪后,拎着鹿尸就冲向火塔,奋力将鹿扔过去再麻利撤回来,纵深扑倒在雪坑中降温。 隔着老远的人们都感受到它的热力,这在雪灾之年真是难以想象的幸福。 “快看!大地竟被烤干了!”有眼睛敏锐的人注视到土地的变化。 人群继续后退但无人离开。 他们再纷纷坐下,让自己的身躯接受烈焰的烘烤,享受严冬中的奇幻温暖,就这样一直守着,直到太阳升起。 欢迎来到839年! 第834章 当超级订单砸在留里克脑门儿 留里克本欲在新罗斯堡过冬,一辆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驯鹿雪橇匆忙冲入城市。 信使带来一份重大消息,早在进城之际就大肆嚷嚷,迫使巡逻士兵直接将之拿下。 信使求得立刻见到留里克王公本人,将一则好消息双手奉上。 “竟有好消息?快让此人见我!” 到底是南边来的使者,若无大事,也不会有雪橇风尘仆仆而来。还能有什么大事?总不会是自己人挖坑时不慎挖到了金子? 旧宫殿的大厅点满油灯,灯下的众多熊头显得非常狰狞。 接待一位使者犯不着很多人围观,对于留里克本人,他寻思着听取了所谓好消息后就赶紧陪着正妻。实在因为斯维特兰娜的肚子已经非常,现在已经是839年的一月份,她的预产期就撞到这个月份,虽是都能把孩子生下来。恰是这个时候,最需要丈夫陪在身边。 留里克坐于高出身披熊皮,随性地盘着腿,不经意间打着哈欠。 禁闭的木门打开一个缝,当裹得极为厚实的使者带着文件进屋,侍卫急忙再把门关上。 使者一个健步急忙跪坐在王公面前,没有任何的客套与拖泥带水,直言他要汇报的大事:“王公陛下,您的老朋友佩切涅格人又来了。他们欲与您交易,这里正是他们的首领卡甘差人代写的书信。” “是卡甘?!”留里克勃然大喜站起来,他也顾不得太多直接走上去,将使者双手捧着的信件一把夺过来。 硬纸卷曲成纸筒,由一根麻绳捆扎。 留里克就近找到一盏油灯,拆开麻绳后便细细阅读起这份文字。 书信全文是以罗马字母化的诺斯语书写,代写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不过瞧瞧这颇为娟秀文雅的字体,留里克也猜到是自己的妾室艾尔拉·赫斯图利亚所写。 书信有着佩切涅格王子卡甘以兄弟之身份的问候,以及对自己近况的说明,还有与基辅当地居民组织起佩切涅格-基辅联合商团之事。 剩下的内容便极为务实。 卡甘的描述非常实在:“我们可以卖掉六百皮马,还有一批乳酪、蜂蜜、反曲弓等。我们需要你们大量的盐、铁矛、铁斧、铁马掌、皮靴、革帽、宝石……” 即便是联合了基辅人,卡甘对于自带货品种类的描述还是太狭窄了,但他所希望交易的罗斯商品真是五花八门。 他们加重了笔墨,特别说明需要大量的食盐和十字弓,其他的铁器、革制品和宝石,也是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很多。 内容之详细真是需要留里克好生坐下来思考一番。 不!此事已经变得复杂,只因卡甘描述商团带了大量马匹,除却将会卖掉了仍有大量骏马。剩下的马单纯会承担驮骡工作,靠着马背硬生生把采购的货物带回故乡。 留里克已经看清一些门道,高兴得拍打起大腿:“哈哈!卡甘这家伙真是好人啊!我正愁着没人买我的货物,就有外面的友邦亲自来进货,卡甘你可帮我解决了个大问题。” 王公如此之高兴,侍卫们也跟着笑起来。 使者被冻得僵硬的脸也裂开笑容。 留里克再把信件卷起来,暂且将交易的事情放在一边,既然来自南边的使者就在面前,正好可以闻讯一番那边的情况。 “你立了一功。”留里克指着使者的脸,他的笑容仍在脸上:“是第一旗队的兄弟?” “回禀王公,我乃第一旗队后补战士。” “你叫什么名字。” “福登马特·斯科纳松。” “是个冰雪勇士。现在告诉我,南边的风雪如何?是否也如都城这边有着灾难般的积雪。” 使者福登马特如实禀报:“南边的情况一如这边糟糕,有些人的房子被压塌了,有些人死去。诺夫哥罗德城没有遭遇灾祸,一些斯拉夫人受灾,总督已经差人去帮助了。” 使者所答不出所料,不过留里克不相信总督梅德韦特会提供多么靠谱的赈济。 就是梅德韦特,温暖期带着军队进入森林,把藏匿其中的如繁星般众多的农庄揪出来,强行把老百姓迁徙到伊尔门湖畔。 虽说伊尔门湖比不上庞大的梅拉伦湖和拉多加湖,那里的唯独可以足够低,又有诸多条河流注入,环湖区域是整体性的土地肥沃,奈何因为人口的绝对不足使得一直开发得极为有限。 梅德韦特能有什么好心眼,不愿意搬迁的人直接开战,愿意走的人也是限期必须撤离。他们明明都是斯拉维涅这一族群,祖先都是从斯摩棱斯克地区北上到这里的民众,但他们已经分化出完全不同的阶级。梅德韦特是个斯拉夫人,却也晋级为罗斯公国的顶级贵族,对于一群森林野人还哪管什么同族不同族的。 恰恰也是这群最近搬迁到环湖地区开始新生活的人们,这才是搬迁后的第一个冬季就被雪灾迎头痛击。 当然这群人即便躲在森林中的故地,一场雪灾还是会杀死很多人。搬迁到湖畔后,大量只有几十人构成的微型村社被合并成数百人的聚落,之后赐予一个编号选出村长,以便于行政管理与收税。他们多少有了照应,人数多了也能互相帮助。 使者获悉的情报虽然有些,他也是指出梅德韦特的处理手法无外乎安置难民,确保遭难的人不会再冻死饿死。 终于死者,直接拉到公共墓地,按照斯拉夫人的礼节,挖出大坑后,以麻布裹住尸身直接掩埋。 梅德韦特只会照顾治下区百姓的灾后善后问题,至于那些土生贵族管理的农庄,天灾对他们是一种考验,罗斯公国没精力帮他们。 诺夫哥罗德安全、姆斯季斯克安全、青年城安全、新奥斯塔拉安全。 此南方的四个大型定居点建造的房舍非常坚固,城内没有任何的建筑坍塌,民众的生活虽被雪灾严重干扰,生活依旧照常。 使者也郑重提及在诺夫哥罗德进行过的光明节仪式,一座火塔作为佳节传统项目被点燃,虽然没有王公本人参与,老公爵奥托可是拖着衰老的身子亲自参与。南边过节的气氛似乎与北边一样热闹,一群佩切涅格战士参与节日又载歌载舞。 这不,使者特别致命了一番,当斯拉夫人围着火塔集体跳舞时,佩切涅格人也在积极跳起他们的舞蹈。 因为冬至日对于所有人都是全年里非常盛大的节日。 使者说得很实在:“我看到,老公爵盛赞草原人卡甘是个很好的舞者,一个敢于与冰雪搏斗的勇士。那些草原人都被大家所称赞。” 罗斯人或是别的维京系部众,对于勇敢的人都是敬佩的,放眼望去是如大海般辽阔的草原,这样的地貌是罗斯人难以想象的。如果说罗斯人已经在北方的尽头建立了摩尔曼斯克这捕猎海豹的定居点,那么佩切涅格人可能生活在南方的尽头。 卡甘的部下也向南边的所有维京人透露出一个明确信息——佩切涅格可以与罗马接触,彼此已经是接壤状态。 罗马?这一概念一直存在于罗斯部族的记忆力,它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似乎是一个逝去的伟大国度,或者是一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国度。 奇幻的事正逐渐变得真实。 留里克对使者的汇报极为满意,他摆摆手:“你下去休息吧,赐你洗个热水澡吃美餐。好生休息,我会择日亲自去诺夫哥罗德。” 此事非常重大,一想到自己一下子能搞到五百到六百匹良马,留里克干脆找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在这里疯狂咆哮又开怀大笑,吓得侍卫还以为自己的主子失心疯。 但当紧闭的小门打开,众神情紧张的侍卫看到的又是好生发泄一番后意气风发的王公。 “喂。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没有傻。哦对了。”留里克想了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你们立刻传我命令,去把一些重要人员请来。今晚我要在罗斯杜马开会!” 送信的使者终于享有安宁和舒服,他泡得头发蒙,之后喝了蜂蜜酒大口吃烤鱼,乃至吃到王公特别赏赐的提拉米苏蛋糕。 这位名为福登马特的使者颇为年轻,现在正好到了年龄,即可在今年后补进入第一旗队。但留里克更重视这家伙敢于无视雪灾,操纵雪橇狂奔十天,又如此胆略,他毫不犹豫想到了斯普尤特那个家伙。 可惜因为年龄卡在一个尴尬的阶段,福登马特没有资格加入留里克多年前操练的青年部队。或者说福登马特这种人,已经是罗斯部族旧时代的最后一批战士。 自他以后,罗斯公国迎来的都会是以混血人为主的新生代。 很多人收到了王公的开会邀约,虽是在寒冷的也召开杜马会议很唐突,王公下了急令大家也不敢推辞。 会场先是挤满了人员,他们彼此看看各自的身份后,纷纷对王公的意思揣测万分。 瞧瞧来者都是什么人?尽是做着各式手工业的匠人,还有一批商人。甚至是全体客居的瑞典贵族和贵族的使者。 比约恩只想睡觉,不料就被留里克死乞白赖地邀来,据说要宣布一个重大事情。 那小子得了瑞典王位还能再宣布个什么?再看看这里,怎么到处都是崇拜托尔神的手艺人,不该坐着一群勇士吗? 留里克刻意来迟一阵子,留足了时间供他们七嘴八舌。 当他寻着聒噪进入罗斯杜马,灯火通明又温暖的长屋瞬间安静下来。 他站在演讲台,瞧瞧现在的姿势就像是给一大群人上课似的。 “你们都受了我的邀约,很好!我不会浪费口舌,你们只要安静地听即可。” 比约恩看到罗斯王公根本不打算在此做任何的讨论,全场只有留里克一人在口若悬河,但是说明的内容过于劲爆了。 最多六百匹马?罗斯公国可以通过一场与草原人的交易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骏马? 会场里对公国实力有些了解的人掐指一算,即可乐观地估计出,只要这场买卖完成,公国就可以累计豢养一千匹可乘骑骏马。去年夏季大军临时远征丹麦,可是在丹麦都城被丹麦骑兵痛击,靠着鲜血的代价,全罗斯的有识之士都意识到骑兵的必要价值。 但每一匹乘骑骏马价格不菲,最便宜的是五磅银币,而母马一定会是十磅银币。 本着上次的贸易经验,草原人为了利益最大化一定大肆带来母马,那么罗斯最多会支付六千磅银币巨款购买。 当留里克掐指一算说明这个价码,着实逼得全场民众屏住呼吸,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大家都为这恐怖的数字震惊。 固然有讨价还价的机会,但最终的总价码依旧是个巨大数字。 “这比交易我们必须做!价格虽离谱,我还是支付得起的!”留里克刻意提高嗓门,只为让比约恩王等在场的瑞典大贵族以及使者好好听到。他就是趁此机会向旧世界的贵族证明两件事:第一,罗斯公国拿得出离谱的巨款。第二,公国有一位极为南端的贸易盟友。 留里克就是趁着机会向瑞典贵族们秀肌肉,同时也给比约恩和其他人下了请帖——一起去罗斯人的伊尔门湖瞧瞧,瞧瞧这里与梅拉伦湖有多少异同。 有购买全部的骏马,罗斯必须拿出同等价码的货物,因为对方所图并非是不能吃的银币,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资。 盐和铁,这是罗斯最有价值拳头产品。 除此之外,加工复杂的皮革制品是罗斯人的最为传统的技能,而今在配合斯拉夫人的裁缝技术,双双联合就使得裁缝手工业愈发发达。 “海拉菲德,很高兴你带来故乡巨量的盐,你的盐我全包了!” “卡姆涅,带着你的人给我拼命的锻造剑胚、矛头和马掌。” “阿里克,你的手下还有多少皮革没卖?我全部收购了。” …… 哪怕是一些留里克记不太清的商人,留里克都在所求他们按照市场价把货物全部卖掉。 为此罗斯公国将动用国库的力量筹集物资,并抓紧时间打造更多的拳头产品。 如此一来更显得食盐这种物资的超高溢价,留里克决定针对食盐进行涨价,卖给佩切涅格人大量食盐的同时,价码必须上涨。同时,即便是冬季,民众继续开始凿冰取海水,即便芬兰湾海水盐度太低,公国强行制盐以增加贩运的货物量。 按照钦定的市场价,一磅盐等于一百磅燕麦,换算一番又得到一磅银币兑换十磅盐的官方价。其实盐价一直很高,但北欧人身处寒冷地区,吃海鱼的时候必然摄入一些盐,且缺乏大量出汗的机会,高盐价的状况民众一直可以承担。 但对于佩切涅格这种草原人,得到食盐的机会太少了,尤其是当今他们所面临的地缘政治压力,能给他们大肆贩盐的也只有遥远罗斯这一个和善的势力了。 一百磅盐可购买一匹母马,五十磅盐买一匹公马,留里克以如此价码估算,要求自己的奴工们全力以赴。 而卡姆涅和他管理的一百多名官方的“打铁奴”,会提供一大堆关键铁制品。 一把碳钢剑必须涨价,已经没时间为之开刃,勉强打造好了就直接装运,一把半成品钢剑售价一磅银币,至于安装木剑柄和剑镡之类的事,佩切涅格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马掌也要批量打造,价格可以低一些,熟铁打成型后,低温渗碳淬一下火就得了。 全城的木匠也不能闲着,他们制作十字弓的木器部分,剩下的计数器皆是国营的铁匠铺量产青铜铸造件之弩机。留里克其实很清楚卡甘在书信里大肆采购十字弓的用意。 他们根本就是买了回去立刻拆解,佩切涅格人就算搞不定弩机和拨片卡榫等精细结构,把短木弓拆了安装反曲弓可以快速做到。索性罗斯这边不必再安装短木弓,直接做出含有弩机系统的弩身和肩托就可以打包了,剩下的部分随便佩切涅格人折腾。但这毕竟是罗斯人的精悍兵器,即便它是猴版的武器,草原人魔改一下就是“人版”,那么价格也必须暴涨! 卖给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的商品都要涨价,既然他们还索要罗斯特有的玻璃珠子和琥珀,此乃缝宽敛财的机会呐! 何况罗斯人这里不仅有琥珀,还有青金石,这些宝石是草原人难以得到的。 卡甘是何许人也,可是命中注定的佩切涅格下一任可汗,此人定然会想方设法彰显自己的权势,就需要威武军队镇场子,更需要宝石和华丽衣物彰显自己的不凡。这就需要北欧的宝石、黄金、珍惜皮革来装点这份不凡,而他的近卫士兵必须做到与众不同。留里克毫不犹豫又盯上了北极熊皮、棕熊皮、雪貂皮、森林猫皮,乃至抽干净脑髓的狰狞熊头。 留里克甚至想把自己旧宫殿装饰用的熊头全部拆下来,一股脑全部卖给佩切涅格人。 还是大可不必罢。 他已经盘算好了,整个一月份,新罗斯堡方面联合不远处的芬兰人、维普斯人、吕迪人,以及远在大湖之北的熊祭镇据点。全民以各种方法弄到高价值货物,并在二月份组织雪橇队,把价值惊人的货物运到诺夫哥罗德,完成与草原人的国家级贸易。 第835章 骑兵众筹捐 佩切涅格人对贸易很有诚意,这边罗斯公国也不该藏着掖着。 但是留里克不管怎么想,筹集折合价值六千磅白银的货物,对于国家还是挺麻烦的。罗斯当然可以筹措如此巨量的货物,奈何东、北波罗的海完全冻结,陆路交通虽然存在但运力糟糕,不能似温暖期靠着船运将罗斯堡故地和艾隆堡的高质量铁器运来。 公国必须完全依靠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产出,换取佩切涅格人的最多六百匹良马。 铁匠得了令,御用铁匠在卡姆涅的亲自带领下昼夜接替打铁。客观上这份连轴转的工程大大刺激了全城的经济。因为冶铁的原料并非矿石,而是来自罗斯堡故地的高炉镇直接冶炼的生铁锭,这些含碳量惊人的铁锭提前被砸成小碎块后运抵新罗斯堡。 东方的铁匠们的主要任务实质是分担罗斯堡故地的产能,这里大规模施行炒钢法炼钢,最后将大大小小碳钢块锻造成一个整体。 这项工作使用半人高的炉子,靠着皮囊鼓风机供气,即可做正常的加工作业,唯一要重点关注的莫过于燃料的稳定供应。 松木制作的木炭是完全合适的燃料,就是留里克下达命令后,全城对燃料的需求量突然爆发。 国营铁匠铺人员众多,那就是一座“吞金巨兽”,为了更大的产出,留里克必须投入更多的成本。 粮食始终是硬通货!他毫不犹豫从仓库拿出大量麦子,如此全城的烧炭匠人沸腾了。 雪灾后的没腰的积雪再不是障碍,松树接连被砍倒。聪明的烧炭工故意挑选小松树砍倒,所谓如此可烧制出更好的炭块。 那些善于伐木者也参与盛宴,他们不烧炭,仅仅是材料的搬运工。 伐木—烧炭—炒钢—锻造,原本就存在的产业链显然异常繁荣。 罗斯公国的府库里粮食颇为丰富,当然并非留里克手头粮食非常多,而是全国的人口太少,便显得府库充盈。 公国正处在一个发展窗口期,公国必须抓住这次对外贸易的机会。 为此留里克宁愿急功近利,一些冒险的主张有必要尝试一番。 王后斯维特兰娜仍能快步走动,穿上厚实的皮衣仿佛未曾怀孕。她现在整个人已然是闭门不出的状态,身边有一群女人为她看护,也有城中招募的多达十位有经验的接生婆一直待命。 孩子不是一月底就是二月初出生,那孩子就是嫡长子,也是基于传统的王位继承人。 但留里克暂时实在没工夫与爱妻天天聚在一起,作为君主,为了筹集买马的巨款,真是让人愁坏了脑袋。 “啊!为何不能众筹?我就不信那些家伙不会投资自己的大儿子!” 可能自己突发奇想的主张会惊得民众大呼小叫,他想起新罗斯堡城里的聪明人,一定能意识到与王公做一场重大交易,对于自己的家族将是巨大的利好。 毕竟,谁不想向上爬呢? 尤其是并非老罗斯部族出身的维京民众,谁不想获得和老罗斯人同样的社会地位呢?他们这一代固然不行,儿子、孙子总得得到机会。 留里克估计到民众平日里埋在心中的诉求,就差人布下新的公告张贴在丰收广场。 这还不算完,他又令格伦德带着伙计们敲着鼓,走街串巷地宣传王公的“招贤令”。 那公告写得很实在,所谓王公欲与在籍罗斯人中的聪明者做交易。 “捐出你的财宝,拿出十磅银币或是等价的皮革、其他宝贝。这样你可以交出一个儿子,成为王公麾下的骑马战士,成为公国最有实力的陆上战士。” 公告立刻引起轩然大波,而格伦德敲锣打鼓做的宣传也令全城百姓精神亢奋。因为王公的精锐佣兵们在于丹麦王本人的决战时伤亡过大,王公要重塑一支精锐亲兵,如今亲兵的新人员就从民众的子嗣中挑选。 给王公做亲兵,每个月拿十枚银币津贴,伙食住宿全免、武器装备王公提供,服役十年后王公还能帮着解决婚姻问题,若是战死也能得到光荣,家属还能得到抚恤。招募的名额达到百人,年龄也限制在十六到二十岁。 留里克的举动在他人看来堪称突发奇想,全城的响应者到处都是,以至于丰收广场很快挤满了人,尽是家长拉扯着自己的孩子,带上财宝谨献给王公, 在万众瞩目中,一位身披熊皮的英伟男子站在广场的木台,奋力摘下绒帽,亮出随风飘逸的金色马尾,以及故意蓄着的金色络腮胡。 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消失了,如今成长为看上去就十分可靠的北欧战士。他身材高大有王者之气,民众都相信他会给大家带来幸福。 谁不享受被拥戴的感受? 人们自发高呼着“普林西普留里克”,当然站在留里克的立场,他更希望民众高呼乌拉。 他俯视着众人,直到在场的大部分民众实质是移民而来的梅拉伦人、巴尔默克人和斯拉夫人。新罗斯堡是罗斯公国的都城,奈何根据老罗斯人必须享有最大利益的基本原则,老罗斯人大部分得到了南方温润区的肥沃农田,留在新罗斯堡的老罗斯人就是一群保守而单纯的渔民猎户。本城老罗斯人占比太少,梅拉伦移民和斯拉夫移民占比算多的。 即便是梅拉伦部族的首领、未退位的瑞典王比约恩就在城里,移民而来的梅拉伦人根本就不把这个男人当回事。离开梅拉伦湖的梅拉伦人还算是梅拉伦人吗?他们已经被罗斯公国登记成为新罗斯人。可他们并非血统上真正的罗斯人,自卑总是存在。 而那些斯拉夫移民,名义上这就是一大群背叛了伊尔门湖的人们,是以近似奴隶的身份移居在涅瓦河畔。 他们都需要更多的手段证明自己对王公的忠诚,以便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 留里克任由他们高呼一阵子,双手张开逐渐平息民众的亢奋。 他高昂起下巴,扯着嗓门呐喊:“我的民众们!我看到了你们的热情,今天你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固然你们自己的一生过得过于平凡,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儿子会得到光荣与财富。我们将向南方的无尽大地扩张,你们的儿子将作为我的骑兵,为罗斯打下大大的疆土。还有那些最勇敢者,会是我的亲兵。现在就开始吧!带上你们的财物,我来记下你们的名字……” 留里克不得不连说多遍,他不停地强调“光荣”“勇气”“财富”之类的大字眼,聪明的家庭无不亢奋。 明明是最寒冷的集结,丰收广场热闹非凡。 有些财力的移民家庭这番倾尽财力,拿出自家的存款、保存的皮革,乃至是借贷,凑够价值十磅的货款,给自己的大儿子或是二儿子捐了一个骑兵后补名额。 求财心切的留里克顾不得太多,明明孩子尚未到年龄看起来身材颇为单薄,他拿了钱,就令自己负责书吏的妻妾,将孩子的本名、其父母的名字、家庭在城里的住址详细地写在硬纸上,并标注该家庭拿出了多少欠款捐了这个名额。 拿出折合二十磅银币货款的家庭即有两个名额,以此类推。 瞧瞧他们拿出的都是怎样的财物吧!雪貂皮和熊皮是真正的拳头货物,另外的便是叮当响的银币。愿意捐名额的家庭普遍也不富裕,捐出一个名额即是倾尽全力。 不过名字一旦写上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们的儿子们被选中后,就将在二月份坐着雪橇抵达诺夫哥罗德。在那里,这些孩子们的衣食住行为公国全包,他们不但要学习基础文化知识,其余时间就是学习驯马与骑马。当学习完毕,孩子们即在诺夫哥罗德安家。总所周知的是,老罗斯部族的大部分民众才享有诺夫哥罗德地区的产业,自己的孩子加入其中,事实上就是被老罗斯所吸收。 固然是根据传统,老大继承家业老二老三自由闯荡,但真正的情况往往是一个兄弟发迹了,会基于兄弟感情把其他兄弟也扶持起来。 倘若王公的承诺完全是真,今日捐了一个名额,日后就是全家发达。 本是为了筹措资金的冒险举动,留里克万万没想到,愣是有二百出头个家庭凑出了多达折合两千余磅白银的货与款。 仅仅是民间提供出来的白熊、棕熊的皮革就有多达八百张。 熊皮之巨也是令他大吃一惊的,留里克只关注着御用猎手们打到熊的数量,他之前只是知道如今的时代本地区的熊太多,不曾想民间的猎熊者杀戮的熊更多。何止是熊,貂皮和白狐皮也因为市场价任何时候都高,也顺理成章抵做货款。 本来当买了良马后,选骑兵就需要留里克动动脑筋,固然是优先冲老罗斯部族的子嗣中选出良家子担任,这方面非但不会赚钱,反而要一直投入资金养军。 现在真是好极了,新罗斯堡的百姓理论上为这比马匹交易提供了三分之一的资金,变向就是民众众筹了良马,那么作为交换民众理所当然要得到分红,他觉得自身压力骤减。 这里统计了二百余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六岁的男孩,他们或许一开始不情愿,至于让他们心甘情愿日后做骑兵,就是其父母的任务了。他们会在二月份离开新罗斯堡,在诺夫哥罗德开启全新的人生。 同样要开启全新人生的是另外的一百人。 要选出新的亲卫队人选,首先他得足够强壮或是有潜力变得强壮,崽子必须年满十二岁,家庭身份也必须是瑞典、罗斯或是斯拉夫人。家庭也最好颇为贫穷,要少有兄弟姐妹,如此这样的孩子在日后也便于控制。 做亲兵卫队就意味着会打恶仗、意味着必须敢于嗜血不畏战死、意味着必须坚决执行王公的命令、意味着必须终于王公并未王公而死。 现在虽是选出了一百人,留里克给格伦德下达一个命令:“令孩子们脱了上衣带去雪地奔跑,令他们亲手杀死兔子,令他们直接喝掉鹿血。我要你用十天时间选出最有实力的五十人作为后补战士,日后也是你,你把他们训练成精锐。” 他实质给了格伦德很大的权力,只要体罚不是给崽子们打死,那就去做吧! 格伦德在第二天就照办了,于是民众看到了这样的奇景,一群赤背靓仔在雪地奔跑。当天便有人主动退出,或是累瘫的人被动退出,此乃必须退出的失败者。类似严苛的训练格伦德毫不留情,他自己本人就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狂徒,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未来伙计们是一群蠢货懦夫。 训练固然严苛恐怖,留里克索性视而不见。他与格伦德需要的都是狂战士,失败者可以以后安心做个渔夫或是伐木工,相做月月拿俸禄的精锐亲兵,真是给了机会不中用,只能这辈子死心了。 捐了名额的未来骑兵战士们在自己的家里默默等待,他们的父亲拿出自己的斧头、剑与盾,鼓励大儿子成为真正的男人。继续鼓励着一旦在南边发达了,千万不能忘了提携其他兄弟。 雪橇队开始集结,这次的规模可谓惊人。 铁皮与铆钉加固的雪橇板能承载更大的重量,一辆雪橇设计由四头驯鹿牵引,它的载重增加到一吨毫无问题。 大量的熊皮一层叠一层地堆砌,每张皮的展开都极为巨大。留里克顾不得太多,他集结了一千张熊皮,这些皮革南边的巨型使团能否带走就看他们的本事了,他只顾得把熊皮运到诺夫哥罗德。 大量的食盐因氯化镁祛除不彻底而略带苦味,这就非常凑合了。那些佩切涅格人因敌对势力封锁使得搞盐的途径太有限,这些略苦的盐有比没有强,留里克断定自己的卡甘兄弟不会挑剔。大量的盐可以装载一辆马车,成麻袋的略发青的盐一经亮相,定能吓傻那群草原人。 而大量的铁器装运雪橇又是另一番奇景,国营铁匠铺昼夜连轴转达到了人力所能的极限,想要继续扩大产能,要么增加人手,要么就是工业化。增加人手自然可以,就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且不会增加很多。工业化就太离谱了,罗斯公国还没有这种魔幻的能力。 即便如此,一个月的时间,奉命疯狂锻造剑胚的卡姆涅和他的伙计们,也是消耗了绝大部分的库存,搞定了五百把简略锻打的剑胚,它们本身即是碳钢胚,至于含碳量多寡全凭匠人的手艺。剑胚经过了基本的质检,便是将之掰弯至一定弧度而不断裂,之后能瞬间泻力回弹,这就算合格了。 这就好比汉帝国发给士兵的环首刀,那就是一根很长的铁片,只有末端有一个圆环。开刃与抛光的工作都是士兵自己完成,而刀柄往往就是士兵找到很长的麻布缠绕起来。汉帝国这样做,是减少匠人的工时,似的军队能高效地武装起来。 留里克将要做的也如出一辙,他不会让自己的匠人费牛鼻子劲去给钢剑开刃,剑胚已经被锻得扁而平直,佩切涅格人自己有冶铁技术,剩下的折腾时间都扔给他们,无论是直接开刃做双刃剑,还是锻打弯曲单面开刃做马刀,全是他们自己的事。 五百把剑胚和一百副没有弓臂的十字弓,整齐码放在一个又一个木箱中。 二月份的诺夫哥罗德之行也是一个重大的交流契机,新罗斯堡不仅要运走一大批货物,两座城市只见的正常贸易也当进行。 何况客居的瑞典贵族们的使团也要去南边参观一番。 运货大军、护卫士兵、被选中的孩子们、瑞典使团,以及大量各怀目的的小商人、猎人,甚至是来北边打猎的第一旗队战士,聚成一个巨型的团体,如此在冰天雪地中互相照应着在冰路狂奔。人数可能会达到一千人,雪橇总数量也能达到二百。 可以说一切尽在留里克的掌控中,留里克在一月初还颇为担忧自己拿不下巨额的买马货款,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事情非但毫无问题,凑够的货款还超额了。倘若自己再针对物资战略性涨价,那么筹集的货款就远远超越了计划。 第836章 奥斯本斯拉夫·留里科维奇·普林西普罗斯 现在,王公传喜。 王后斯维特兰娜这段日子始终觉得肚子不舒服,那是类似腹泻的感觉,却不是真的腹泻。 这个夜里,情况突然严重。 已经无需疑惑,旧王宫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全新罗斯堡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得了王公的消息,纷纷挤在旧王宫的大殿里静候佳音。丰收广场也徘徊者大量的人员,他们点燃篝火,一边烤火一边静候佳音。 王公留里克一直在内室陪着自己的正妻,多达十名产婆凑合这唯一的准妈妈。 情况初期的顺利,留里克甚至还没有时间去担忧斯维特兰娜难产。两指、三指、五指,王后突然弓起了身子,一身奋力的呐喊后,孩子出世了。 “是个男孩。”产婆捧着湿漉漉的婴孩,浑身为之颤抖。 而此刻的斯维特兰娜浑身瘫软,她虽未看到自己的孩子,耳畔尽是众人对男婴的称赞。 留里克双膝跪在木地板,将脸贴在爱妻的脸颊:“是个男孩,你做得很好,罗斯有了第一继承人。” 她想说些什么却有被无名的力量压住口舌,她兴奋得浑身轻微颤动,闭着眼睛而泪水止不住地涌,咯咯笑声证明了她的喜悦。 婴儿很快嗷嗷大叫,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如同一百个人在敲锣。 那些忍着寒风待在户外静候佳音的人们,都听到了这震耳欲聋的啼哭。 禁闭的舍门开了个缝,有产婆向室外的人们宣布了王子的诞生。 如此,那孩子的哭嚎尖叫就不仅仅是尖叫,善于联想的人们毫不犹豫想到了一名勇士的战吼。 整个新罗斯堡沸腾了!好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半天之内全城百姓都获悉了嫡系王子的诞生。 根据维京传统,这个孩子理所当然将是罗斯事业的第一继承人,有这个男婴开始,罗斯公国最高统治权的继承谱系也正式建立了。 老罗斯人、其他维京部族出身的人们,他们很高兴王公家族诞生合法继承人。本城的斯拉夫民众最是兴奋,他们出身绝大多数是白树庄园,斯维特兰娜本就是庄园之女。王子的诞生客观上提高了所有白树庄园系斯拉夫人的社会地位,乃至所有的斯拉夫人无论出身都可受益。 全城的百姓载歌载舞,食烤肉喝麦酒。本来庞大的雪橇队就要前往诺夫哥罗德了,在极寒时期走这一遭,就算是集群式行动,其中风险任何人都是不敢怠慢了。 为了此行的顺利,王公向诸神做了小祭祀。人们坚信,嫡传王子的降生就是诸神回应了人们的祈愿,这一遭大家可以高枕无忧。 而男婴的降生更是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 那些客居的瑞典贵族和使者们,在连夜觐见王公向留里克贺喜的同时,也在当晚聚在一起探讨未来。 老迈的昂格里夫甚至看到了那个襁褓中熟睡的小婴儿,浑身褶皱眼睛紧闭,乍一看去并不出众。 昂格里夫作为昂克拉斯部族的老首领,与其他伙计们围着房舍中的篝火考暖身子,每每想到那婴孩的小脸就感慨万千。 “朋友们,留里克自己也是个孩子,现在那小子也有了儿子。一个新时代开始了,罗斯人这下只能越来越强。我的生命快到尽头,留里克也会老去,最终咱们的后裔会和那个新生的崽子打交道。” “此乃废话。”瑞典王比约恩话语糙了写,他的焦虑也写在脸上。 “是废话不假。这是个事实。”昂格里夫真诚地看着比约恩:“你们梅拉伦人的时代彻底结束了。你难道没发现那个留里克特别善于生育?他的妻妾很多,除了正妻,其他的妾室是双手双脚也数不过来的。他就是四月的公牛,可以拥有一百个孩子。我不觉得他正妻生了孩子后他就能休息。我敢断言,很快他的妾室也会纷纷大起肚子。” “若是如此,他就不是个好男人。”比约恩随口道。 耶尔马伦部族使者如今也完全无视比约恩的瑞典王身份,直接插嘴:“他的后裔将非常多。他对自己的女人可以滥情,对于罗斯人就是真正的男人。朋友们,咱们都是男人,谁不想正值年富力强之际身边有许多宠妾陪伴?比如那个卡尔,他就是滥情者。过去我们说那个家伙品行拙劣,也许卡尔想的也是扩充自己家族的实力。人多,就是实力。” “但是,留里克的确表现得对正妻不忠。”比约恩言语恨恨,现在,其他人却觉得这家伙就是单纯的嫉妒。 老昂格里夫实在觉得比约恩的话太无营养:“不忠又如何?留里克长得像他的父亲,很快这小子就是一头壮熊。他是如此,他生育的一大群崽子也定然如此。我们的后裔会和这群人打交道,我们昂克拉斯人可得和他们关系良好。” 这话说得就仿佛比约恩不是个雄壮的男人。 众人实际在缄默口舌,事实正是比约恩的家族并不擅长生育。比约恩的子嗣状况非常简单,他极为匮乏儿子,自己的长子怎么看也不是用勇武之辈,或者说比约恩本人也并非维京人意义中的狠人。 恰是因为这个原因,梅拉伦的大土地主们才会选出这么个人物当老大。无论是把旧集市以自己名字冠名为比尔卡,还是这次的订购罗斯船只之举措,都是经过梅拉伦部族的诺迪克会议讨论决议完成的,且说买船的费用,最终还是各大家族凑钱出。比约恩的家族只是现在较强,实力不足以做到一言堂,因为缺乏男性子嗣,该家族的后劲并不为人看好。一旦比约恩的家族衰落,梅拉伦的大家族会另选一个家族族长做首领。 梅拉伦部族自从丧失了政治强人家族,各大家族各怀鬼胎,他们内部不团结的一大证据,正是前些日子客居新罗斯堡的梅拉伦商人故意散播对罗斯王室的诅咒。那些商人被杀头,结果作为部族老大的比约恩真是非但不暴怒,竟还站在罗斯人的立场直呼杀得好。 就是这么个家伙把持着梅拉伦的权势,不就是给其他小部族宣布一件事——我们实力不济,你们还是投靠罗斯人为妙。 那么这场小会还有什么可聊得呢? 各位贵族和全权使者已经懒得再数落梅拉伦人丧失了权势,他们从罗斯这里无出其右地学到了一个经验。 瞧瞧这座大城的现状吧!罗斯人的孩子怎么到处都是? 这必然和王公留里克有着莫大关系,王公本人分明不管正妻的态度在疯狂纳妾,王公本人忙着生育,直接引得全体百姓忙于生育。 罗斯人的孩子太多了,一个男婴只要给他十二年的时间,就可以成为拎得起剑与盾的战士。 众贵族再想想自己的部族,说来惭愧,部族的孩子并不多。这还怎么玩?罗斯人的兵力将极为庞大,如果他们的贵族索要很多,自己的部族什么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即便是丧失了男性能力的老态龙钟的昂格里夫也下定了决心:“等我回去了,我就给我的儿子物色女子。我不会管儿媳的态度,我甚至会自己花钱去买女奴,以让我的族人多多生育。我可不想落得未来无兵可用的地步。” 对此,乌普萨拉使者和耶尔马伦使者深以为意,其他在场的小部族之贵族也纷纷赞同这种思想。 让传统见鬼去吧! 比约恩王虽没有明着说,心中所想与其他人完全一样。虽说自己就一个儿子,给那小子安排十个女子不就好了?即便是十名女奴也无所谓,届时生了男婴立刻赏赐其身份地位。且慢,何必只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出马?自己虽然四十岁了,个人能力并未丧失。 其他贵族把传统扔了,争相欲做如卡尔·奥列金松那般的滥情男子,自己如何要落后于人。 留里克并没有关注这些人的小会,甚至于也没有亲信去刺探情报,甚至不知道这群瑞典贵族私自开小会这件事。 他的心思全在于自己的王储身上,且当婴儿开始第一声啼哭之际,他就钦定这个孩子就是王储。 斯维特兰娜年龄虽小,生育的过程极为顺利,人们都相信她得到了母神芙蕾雅的祝福。 情况远比大家想得更加顺利,才是到了夜里,斯维特兰娜竟已能开始哺乳。 如此一来本有所怀疑的人更加坚信了,王后命中注定就是得到芙蕾雅祝福的人。 那么十七年前奥托选定这个女孩根本不是突发奇想,老奥托其实是见证了斯维特兰娜的出生,就预定了她的婚姻,显然自那时起,芙蕾雅就已经降下祝福。 奥丁祝福了留里克,芙蕾雅祝福了斯维特兰娜,甚至罗斯人的大祭司也是神定的。 民众毫不怀疑罗斯公国其实是天选之囯,大家站在罗斯的旗帜下都能得到好生活,留里克对于公国的统治也为这件事情于无形中大大加强了。 那么,王子的名号是什么? 明明即将前往诺夫哥罗德,斯维特兰娜现在的心思全然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婴儿被精选的雪貂皮毛包裹着安置在藤篮中静静躺着。 斯维特兰娜被无尽的幸福包围着,她实在无所谓即将展开的诺夫哥罗德之行旅途之艰巨。 儿子静静熟睡,丈夫的大手搭在自己肩膀,她也欣然将脸颊贴在丈夫怀里。 “你感觉如何?身体舒服吗”留里克问。 “一切都好,就是肚子感觉有些奇怪。” “疼痛?” “不。只是……”对于自己的至亲之人,她敢于说明一些私密之事。 “你需要静养,你和孩子都需要长久的休息。真是抱歉,我们很快要开始远行,要让你承受旅行的劳顿。” “没关系。”兰娜挤出一丝笑容,“我可是瓦良格的女人,我无所畏惧。我听其他人说,我命中注定是受了芙蕾雅的祝福。我本来非常担心……”她其实想说王女玛丽难产之事可能发生于自己身上,如此不吉利的事刚到嘴边,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留里克再轻拍她的肩:“若有不好的事就不必说了,一切都好起来了。即便是旅行的途中,我会保证你和孩子的绝对温暖。” “好吧。”她喃喃:“根据传统,咱们的儿子的确需要一场试炼。他刚出生就与冰雪搏斗,这也是命运吧。他会是个真正的男人。所以,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对哦。我光顾着高兴,甚至每个他取名字。你是母亲,要把你先想想?” “唔,这件事还是要看你的意愿。” 给孩子去名字确实是大事情,按照斯拉夫人的习俗,一个人出生还不算建全,当取了名字后才是建全的,所以一个人会有生日和命名日之分。固然这两个日期一般的同一天,奈何孩子已经出生两天了。 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并没有这种区分。 “就叫他osbeorn(奥斯本)吧。” 孩子的名字意思非常干脆,本意就是“奥丁所恩赐生命”,兰娜直呼恰如其分。 “你没有意见吧。”留里克又问。 “真是个好名字。要不……” “嗯?” “这孩子毕竟也承载着我故乡族人的期望,我……可以加入一个后缀。” “当然。你是母亲,你有这个权力。” “奥斯本的诞生是光荣的,就加上v的后缀。” “osbeornv?就这么定了!” 奥斯本斯拉夫,就是婴儿的名字。这个名字混合了北欧与斯拉夫两种文化,意味着这个男婴是对于两个族群权势的继承。 作为孩子的父亲,留里克在心中暗暗做出了规划。 基于欧洲的传统,一个人的名字无法做到东方那般的精细复杂。美好的词汇用作男女人名,但好词汇的数量并不多,如此一来为了做到很好的区分,人名就会增加前缀后缀词汇。 自己的嫡系后裔,因母系是斯拉夫土生贵族之女,她的后裔就当加入“v”的后缀。 自己还有十名斯拉夫族裔的妾室,但她们出身频繁,其后裔虽然是罗斯贵族,是不当享有“v”后缀的。但那些孩子也当享有特别的后缀,或者说是姓氏。安娜的子女就姓安那诺夫,贝拉的子女就姓贝拉诺夫,西西娅的子女就姓西西亚诺夫,以此类推。 故而嫡系的奥斯本斯拉夫的全名,按照诺斯语的写法便是osbeornv·rurrikson·princprus(罗斯王公),若按斯拉夫语写法又是osbeornv·rurrikovich·princprus。 正式的名字固然很长,这孩子的通用小名就是奥斯本,而斯维特兰娜更乐意亲昵地称他为奥佳。 孩子是连夜有了正式的名字,次日天一亮留里克便正式宣布了儿子的名号。 孩子的全名被写在硬纸上,张贴在丰收广场的公告栏。 格伦德带着兄弟们又是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向民众宣布王子的全名。 丰收广场为此聚集了大量民众,他们对孩子的名字品头论足,其名号隐含的政治意味已经再明确不过,它意味着两个大型族群的融合,更意味着罗斯王公留里克是真正地侧重于公国东方部分的事业。 关键就在于孩子名号可以进行拆解,os可以解释为“东方”和“神”,beorn的念法与bjorn相同,故而可以解释为“降生”与“侍卫”,而v的意思极为单纯,就是光荣之意。 人人都可有自己的理解,那些颇为敏感的客居贵族们都相信所谓的“东方”解释,罗斯王公就如之前会议上所描述的那般,罗斯公国的主体已经在东方,本来并无统领西方瑞典之意,实在是诸多贵族推选才不得不得到瑞典王位。 但在比约恩看来,留里克给儿子取的名字就是对自己的疯狂碰瓷,他越是想月觉得此名字的本身就是挑衅。 他比约恩的名字是侍卫,所谓自家家族的侍卫。留里克的儿子的名字岂不若“光荣的神的侍卫”,格局一下子变大了。 那又能如何呢?马上就是诺夫哥罗德之行,比约恩努力做到不去关心留里克喜得一子这件事。他就是想好好看看,罗斯人在东方开辟的新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可否配得上光荣一词。 第837章 聚首于诺夫哥罗德 庞大的雪橇队在寒风中狂飙突进,经过了曲折的涅瓦河,一片望不到边界的冰湖尽在眼前也尽在脚下。 拉多加湖上附着着极厚的冰,风横扫冰面刮走全部积雪,乍一看去冰面之下尽是黑色,那无名的恐惧感也袭扰人心。 队伍沿着湖岸线前进,一到夜里就上岸扎营。 天空繁星闪烁,绿色的极光如丝带极为闪烁耀眼。 冰雪之岸上点燃大量篝火,没一摊火都聚集着十多人,烤食着冻鱼,食用煮熟的麦子。 二十余口大铁锅杵在雪地上,特别携带的一些石块快速拼成灶台。 单纯是铁锅就令比约恩啧啧称奇,何况罗斯人有很多。漆黑的铁锅熬煮麦子,煮到沸腾,便有人拿起大木勺,将燕麦舀进自己的陶碗中,再撒一把盐便大口吃起来。 冰天雪地里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最是温暖人心,那些凉了了小麦饼现在也被所有者串在木制上,置于火焰上再度烤热。 比约恩与其他瑞典贵族身份高贵,对于这些客人留里克赏赐了一种独特的美餐。 打卤面,虽然非常离奇,但那的确是打卤面。 鹿肉被无限切割成肉糜,再加入切成碎末的洋葱和黄根胡萝卜,配上盐和百里香碎,灌上海豹油和鹿油,就成了低温下必然凝成一坨的酱料。预制好的小麦面条被冻得硬如铁丝,煮熟后浇上酱料就能大快朵颐了。 那些贵族要如何吃这顿美餐留里克管不着,他们自带有勺子和叉子,就算是用手吗黏糊糊的面条塞进嘴里也无所谓。 “这也是罗斯人的特色美餐呐,不得不品尝。这地方美餐凉得太快,你们都趁热吃。”老昂格里夫乐得合不拢嘴,靠着木枝临时削的叉子就大口吃起来。 打卤面咸得过头也极为油腻,大家觉得这才对口味。 越是极寒天气越要吃重油重盐的美餐,比约恩大口吃完,罢了再不忘喝一些罗斯人的烈酒,乃至把一小坨冻成半固态的蜂蜜塞进嘴里。 贵族们毫不犹豫在吃饱喝足后,围着篝火谈论留里克与他王后、王子之事。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要亲自硬闯极寒的旅行,真是可畏勇敢。他们也心照不宣,也罢心中的恶念死死压在心头。 就比如比约恩,他见得罗斯人的强盛心中如何不嫉妒?他更是意识到恐怖的危机,梅拉伦人的确面临着罗斯人的威压,自古强大的梅拉伦人正在快速堕落。 他甚至希望被神祝福的婴儿奥斯本斯拉夫突然冻死。 他想要看到留里克本人抱头痛哭,由此宣泄自己身为梅拉伦首领、现任瑞典王的不快。 但是,留里克的的“王公雪橇”,就是一座十足的暖窝! 与其称之为雪橇,不如叫做“移动的木刻楞”更合适。 大雪橇上盖木屋,内设铁质碳炉,熟铁皮卷成的铁管经过热焊处理,彼此嵌套连通外部。 内部暖得似夏季,即便如此斯维特兰娜仍是蜷缩在整张巨大的北极熊皮中。娇弱的奥斯本裹得就更严实了。 她被多名女子妥善照顾着,几名留里克的妻妾也与她这位王后相谈甚欢。 留里克端着一碗美餐推开厚实的皮帘,委身于爱妻身边。 “该吃饭了,我来喂你。” “唔,这不好吧。其他人……都在看着。” “没关系。” 纳尔维克港的女伯爵诺伦就在这里,按照辈分她的确是奥斯本的姨妈。论得年龄,她只比斯维特兰娜小一点点。 孩子就在一边的摇篮里熟睡,留里克这边也把动静弄得小一些。他夹着筷子就把面条往爱妻的嘴里送,比起美餐软糯咸现的口感,她更享受丈夫亲密的照顾。 这就是爱情?齁甜似蜜,诺伦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活生生成了电灯泡。 “留里克……”诺伦实在是羡慕至极终是忍不住。 “嗯?” “我也想像她一样。是时候了,我也要做母亲。快!我想要一个孩子。” 她说这些话语没有丝毫的羞臊,若非婴孩在这里,她的嗓门还可以更洪亮。 看看她,再看看兰娜,留里克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兰娜振作起身子,“诺伦也该做母亲了。留里克,你的那些女人……都到了该做母亲的年龄。尤其是和我同个庄园出身的女孩,她们已经是老姑娘了。” “哦?你身为王后,竟然催我和别的妾室赶紧发生关系?” “可怜的我现在也不能侍奉你。我现在只要把孩子养好就行……” 斯维特兰娜没有再说下去,留里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似乎她想到了很多事,又似乎单纯得如同一杯水。 后宫妻妾太多,多亏了之前定下的等级制度,留里克才庆幸自己的妻妾没有争风吃醋弄出个修罗场。 可兰娜就是那么大度的人吗?就是真的要母仪天下吗?恐怕此事并不简单。 留里克暂没有多想,但也没有在当前的场合与诺伦或是其他的妻妾发生亲密关系。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庞大的队伍正经历一场远征。必须确保大量货物稳定运抵诺夫哥罗德,再与旧等的佩切涅格-基辅商团完成交易。 诺伦和其他的妻妾都独自的帐篷式雪橇,留里克的大雪橇在行进时就是王公夫妇的居所。 夜深,婴儿奥斯本突然哭闹,留里克只是轻轻一闻那糟糕的酸臭味就只自己的崽儿屙了。夫妻双双被折腾醒,多亏了留里克早有准备手段也配得上高贵身份,尿布直接扔掉,洗干净自己的崽儿后旋即换上新尿布。 一路旅行,留里克一直在亲自照顾自己的嫡长子。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子,如此关切的态度也是向全队人员声明王公对王子无微不至的爱。 但他给儿子换尿布这件事,在其他贵族看来惊世骇俗。不说那些瑞典贵族,仅仅是堂兄阿里克都不曾给自己的孩子换尿布。那些不该是孩子母亲做的吗?何况作为大贵族,这种事情交给仆人去做不久好了。 弟弟真是太喜欢奥斯本了! 但留里克仍对王后斯维特兰娜那番无视修罗场、堪称母仪天下的说辞耿耿于怀。虽然王后就睡在自己身边,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旅途之夜,一场奇妙的梦引得他突然惊醒。 “周天子……我现在就是周天子。我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对!就是分封。”留里克迷迷糊糊心头犯嘀咕。 铁炉的缝隙露出一丝微光,被皮革和木料包裹的雪橇棚舍不至于漆黑一片。看看熟睡的妻子和儿子,留里克估计到了爱妻的希望。 “她们都有了孩子,就可以带着一些人离开核心地区。诺伦带着他的孩子回纳尔维克,其他人去更远的区域建立村社城市。她们早点生下男孩就能早点去新世界开拓定居点,就不会有人威胁你和奥斯本的地位。对吧……”留里克心头所想埋在心理,若真如此,斯维特兰娜的希望也无可厚非。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留里克更期待自己的老爹看到自己嫡传大孙子的快乐模样,还有老头子里古斯,见得自己的储君外孙,搞不好能活活乐死。 雪橇队始终保持着密集队形,每一辆雪橇更是立着旗杆使得罗斯旗帜飘扬。雪橇皆有临时编号,若干雪橇构成一组,在每个夜晚进行休息时进行统计。按照计划,若是发现有人掉队,也有机动雪橇可以立刻折返去找。 倒霉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就比如十天的旅途无人掉队,天气也一如既往是干冷的。 即便是二月份,温暖似乎与北欧也没有关系。 当队伍进入南北走向的冰封沃尔霍夫河,队伍巧遇大量且零星的捕猎队的雪橇,也开始了最后的猛冲。 捕熊是极为危险的活计,单纯的一座雪橇载扭力弹弓仍不能让大家高枕无忧。往往还是十人左右凑在一起,推举一个老大,带上木臂十字弓、短木弓和短矛等武器,进入森林区猎熊。 捕熊队都有不少的猎获,实在因为这片地界大部分地区是无人区,不冬眠的北极熊太多了。 猎人主力几乎都是第一旗队的老战士,昔日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而今也三十好几,他们果断带上自己刚刚成年的儿子,所谓既然冬季王公的学校不开学,那就和家人一道去猎熊猎狼以成长为男人。 甚至是一些客居的拉格纳的族人,也参与其中。 留里克的身边很快汇聚了一批猎人,他们清一色来猎熊,其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有人解释:“都是那些草原的佩切涅格人有巨大的皮革需求。那些草原人其实也参与其中了,他们在南边的森林打猎,想要自己猎到大量珍惜皮毛。他们所有成果,但他们的胃口太大了……” 猎人们说明了一系列重大事宜,还没有和卡甘见面,留里克已然确定本次交易必有一个胜利的结果。 庞大的雪橇队旌旗连成片,乍一看去分明就是一支浩大的军队嗷嗷叫地冲向诺夫哥罗德城。 也多亏了极寒天气把沃尔霍夫河冻得足够瓷实,倘若冰层再薄一些,雪橇队就得大规模坠入冰窟。 那些忍着严寒也要伐木的人们注意到了雪橇大军,只要看清了飘扬的一面面旗帜就断言王公大人回来了。 王公必然要回来参与春耕作业,这是他本人亲自定下的规矩,何况今年涉及到对佩切涅格人的大规模贸易。 虽然王公留里克没有赶回来,单纯是诺夫哥罗德方面已经自发地开始于远方来客做贸易。 诺夫哥罗德的环伊尔门湖地区,罗斯公国的军事力量的大部分兵力就在这里,如此放进来近三百名域外军队进驻,总督梅德韦特一开始有所担忧,但老公爵奥托一拍大腿,就钦定卡甘作为贵客。 即便如此,梅德韦特也要戒备。草原人此来虽是卖马,他们竟集结了二百名披甲骑兵走了三个月完好无损抵达北方,这不是强军还能是什么?即便卡甘与王公留里克共饮血酒结拜兄弟,此乃草原的习俗,伊尔门湖的斯拉夫人没有这方面规矩。 尤其是还有一些基辅来的商人…… 马客萨克伊,这家伙又来了。他是个基辅人,按照血统来划分,的确与斯摩棱斯克人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克里维奇人,这才是最令梅德韦特警惕的。 也许是老公爵沉溺于孩子相伴的天伦之乐,也许是对这一生的满足。当梅德韦特还是个小孩时,首次见到奥托划着长船来全部权势,那时候他是极为恐惧的。但是现在,奥托憨厚得和自己亲爹里古斯差不多,一个勇士丧失了力量,也丧失了警惕。 草原人和基辅人打算卖掉的合计六百匹马,虽然尚未完成产品交割,现在皆被梅德韦特看管起来。信使早已派去新罗斯堡,梅德韦特早已知晓王公的“武装打渔”变成了对丹麦国王的讨伐且取得大胜,他更知晓王公绝不会放过大肆买马的任何机会。故而法理上虽没有完成交易,罗斯公国已经实质上的将六百匹的有能力于秋冬跋涉三个月的坚强良马得到手。 卡甘的佩切涅格战士实质都被监视起来,他多少觉得有一点不自在,考虑到人家的土地的主人,自己当入乡随俗表示服从。不过自己带着这个部落联盟的希望、带着联盟精锐骑兵而来,暂时不能和留里克直接交易也不能待在这里干瞪眼。 马匹和反曲弓是只能与罗斯王公本人交易的战略物资,其他所携带的草原特产已经在销售了。 货物卖的干净,卡甘和基辅人所换到的物资并不多。他们想要自发的打猎,却被总督梅德韦特下了禁令。 “这里是罗斯公国领地,森林也是公国的财富。基辅人不准打猎,敢有打猎者就是盗窃罗斯王公的财产。佩切涅格人可以去打猎,但必须和罗斯人组成混合队伍,且只能在沃尔霍夫河打猎。” 对此卡甘深表理解,这就像是草原,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场可以引得佩切涅格人与可萨人开战。罗斯人的猎场只能由罗斯人狩猎合情合理,卡甘很庆幸自己与留里克共饮血酒,换来自己的部下可以亲自狩猎草原上不存在的大红松鼠再取其皮革。 佩切涅格人被分散了,他们甚至放弃骑马与本地人合作狩猎,如此一来梅德韦特才安下心来。 卡甘自己就待在诺夫哥罗德城里,他被好吃好喝供着,又是泡澡洗桑拿,除了没有美姬侍奉,一切都觉得好极了。罗斯人的诺夫哥罗德依旧非常冷,但这里确实是个快活的没有纷争的地方。 他期待着自己的留里克兄弟收到信使的消息后,带着筹集的巨量物资来与自己做交易。 这不,好消息来了! 诺夫哥罗德城突然躁动起来,鼓声、号角声大作,人们走出家门拖家带口,争相涌向冰封码头与积雪河畔。 “我的儿子回来了,嘿嘿!” 奥托拄着木杖披着熊皮斗篷,还不忘把自己的铁皮盔扣在脑袋上。他被侍从紧密护卫,以免老王公突然脚滑摔伤。 数以千计的人聚集在城外,对此留里克毫不奇怪。 庞大的队伍终于停下来,各色人员纷纷下了雪橇。 携妻走出大雪橇的留里克,刚站在冰层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此刻他双手怀抱一不可明说的巨大之物,在数千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自己的父亲。 “臭小子,听说你差点砍了第二个丹麦王的脑袋。你是真正的男人。”老奥托话音刚落,视线完全盯着儿子怀抱之物。 奥托不知那是什么,但尼雅只要看看现在斯维特兰娜走路的神态,就已经猜到自己的儿子怀抱的是什么了。她激动得哭泣,只以双手捂住口鼻。 留里克一言不发,直到站在自己父亲的面前。 “这是什么?礼物?”奥托问。 “是个礼物。” 说罢,留里克轻轻撩开薄薄的麻布,分明是受了凉,孩子闭着眼睛即可开始拧起身子,嘴上也嘤嘤叫嚷。 “啊!”奥托浑身毛发颤栗,全满的白胡子都绷直了。 “是个男孩,叫做奥斯本斯拉夫。是你的嫡系大孙子。” 狂喜袭来,奥托双腿一软,多亏了侍从第一时间伸手搀扶才避免他的跌倒。 被侍从们搀扶着,奥托已经无法自主站立。他太激动了,嘴上乐个不停。他要好好打量自己的嫡系大孙子,看着孩子的脸是越看越喜欢。 虽然奥托已经有多个继承自己血脉的孙辈,唯独这个孩子最不一般。 他自诩人生中最后的牵挂就是这个孩子的降生。一切都圆满结束了!此生无憾矣…… 但奥托也知道,自己并非大限将至,现在每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已经没有任何遗憾的,何时离开,就看诸神的意愿。 第838章 酒宴 奥斯本静静地熟睡,他什么也不知道,暂时只能趋于婴儿的本能亲近自己的母亲。 他自出生便亲身经历漫长的冬季旅行,虽说有效的躯体一直被温暖襁褓所呵护,人们都说年幼的王子已经能像他的父亲、祖父那般战胜严寒。 他只是安静地熟睡,根本不知整个诺夫哥罗德都在为他的降生而欢呼。 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人,尤其是白树庄园的广大民众,他们根本不满足于一个本族的女孩斯维特兰娜,以王后的身份为全体斯拉夫民众谋得利益。 现在奥斯本诞生了,当他的父亲留里克在全城百姓的注视着下了雪橇,很快便宣布了这个婴儿的身份。 全体斯拉夫人或者说伊尔门湖畔斯拉夫人血统上的代言人诞生了,就是他,奥斯本斯拉夫。 整个诺夫哥罗德城的欢愉气氛好似过盛大节日,人们口口相谈得尽是有关王子的事情。 有人说那孩子会站在斯拉夫人的立场,为大家谋得更多的福利。 也有人说那孩子天生不凡,更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眼神很好,正巧看清了那孩子的容貌由此做了判断。 人们尽是溢美之词,尤其是春天着实不远,在春耕前的一个多月得此大喜,谁人不欢愉。 论及欢愉,老里古斯见得自己的外孙奥斯本,真如留里克估计的那般乐得直接昏阙过去。这位老家伙勉强苏醒后,有主动逗弄起自己的外孙。老爹固然是爱孩子,也吓得斯维特兰娜急忙护短,避免自己的老父亲因过分亲昵举动意外弄伤孩子。 奥斯本当然不是里古斯第一个外孙,却是最尊贵的孙辈。 斯拉夫人自然没有坐月子的习俗,但斯维特兰娜已经抱着孩子事实上回了娘家,且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没有理由再离开这里。她的最大任务自然是照料儿子,顺带也让自己的身子得以长久的修养,等同于坐月子。 娘家人以最好的资源照顾这对母子,对此留里克是完全的放心。 因为比起自己,单纯出于政治因素考虑,环湖的伊尔门斯拉夫人没有任何一个势力会反对这样一个混血王子,诺夫哥罗德百姓最是拥护,会拿出各种资源保证奥斯本的健康成长。 但留里克也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奥斯本身上。 自己的正妻非常年轻,极为顺利的生育过程也证明了她的身体素质极好。她是这样健康的女人,以后不多生几个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雪橇队漫长的旅途画上句号,舟车劳顿的近千人需要好生修养。 那些被挑选出的年轻人立刻编入留里克的骑兵队,即便这群人甚至不曾抚摸过马? 骑兵后补和佣兵卫队的后补人员就地进入诺夫哥罗德城里预留的房舍,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就是食君之禄的人,必须向留里克以及王公家族效忠。 他们在大冷天洗了桑拿又冲了热水淋雨,完毕后换上统一的新衣服。他们第一时间被编组,骑兵后补即待在骑兵队的集中宿舍中,由骑兵老手看管着。那些被选出的五十名年轻的佣兵后补,即在次日开始接受队长格伦德的训练。 等待他们的是美好又令人紧张的未来,此乃成为勇敢战士的捷径,也意味着很可能在一场恶战中战死。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短暂的,有漫长人生的都是被诸神选出的圣人,就比如罗斯人的老祭司维利亚,漫长的一声终结后,灵魂直接成为女武神。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在漫长的冰雪之旅中他们也都想明白了。无论是自愿还是父母的要求,兄弟们现在都是留里克王公的亲信,大家必须接受这个命运,并以此作为一生的信条。 入夜,罗斯王公于诺夫哥罗德的行宫灯火辉煌! “敬王公!敬讨伐丹麦王的英雄们!”高举玻璃酒杯欢呼的不是别人,正是总督梅德韦特。 这位以熊为名的斯拉夫壮汉,因为自己的外甥奥斯本的诞生越想越高兴,他连灌自己几杯烈酒,愣是体现喝了个大红脸。 他起了头,其他人也都高举起酒杯。 这是一场属于男人们的盛宴,既然彼此都是亲戚、姻亲和结拜的兄弟,乃至千里迢迢跑来的贵客,本就没有繁文缛节的他们现在的表现更是随性。 留里克高举着酒杯,透明的杯子晃动着蜂蜜琼浆。室内因壁炉和油灯矩阵烧得足够温暖,他就着一身素白的衬衣,自由得随便系上几个口子,把胸膛的金色胸毛也露出一些。 其他人的表现也颇为相似,大家都是男人,现在正是畅快喝大酒的好时机。 “干杯!光荣是属于咱们的!今天我们不醉不休!”留里克兴高采烈道。 成桶的无啤酒花的麦酒、格瓦斯陆续搬运进屋,还有精心包装的烈酒和蜂蜜酒供人畅快享受。 今夜的留里克真是太高兴了,他喝红了脸,对着老父亲和老岳父说说笑笑,对着老朋友们挤眉弄眼。虽无劝酒文化,正在兴头的留里克可是频频高举酒杯,要求大家与王公痛饮一杯。谁人敢不给王公面子,即便是老奥托,他想不到长大了的儿子如此能喝,此乃真男人的标致之一,自己这把老骨头不可不作陪呐。 可怜的卡甘就被迫连着干了十多杯,有烈酒但主要还是麦酒。 苦涩而后味无穷的麦酒,在草原上属于珍馐。他身为草原之子,这番也带来一些草原马奶酒,虽说大部分都卖掉了,他特意留下一桶用于现在的场合。 醉酒的卡甘已经喝了个酒饱,明明上了精致的蛋糕和烤肉,他只是吃些覆盆子果干和肉片当做下酒菜,别的美餐真的吃不下去。 卡甘的脑袋仍保持着一半的清醒,只是看看整个物资的人们,真是各个红着脸,多个男人因酒后燥热把上衣都脱了。 瞧瞧这群北方的壮汉,他们白皙的皮肤已经像是煮熟的螃蟹般成了红色,每个人嘻嘻哈哈还在喝酒,用着诺斯语闲聊。 卡甘猛然一拍桌子,借着酒劲那动作幅度不可谓不大。 留里克早就关注着卡甘,见其跟着大家痛饮心里颇为痛快。 这家伙现在拍桌子,是为了啥? 只见身材天生矮小的卡甘缓缓站起了,以极为磕巴的诺斯语向大家说明:“我带来了故乡的马奶酒,现在就让我的人进献上来吧。” “是马奶酒?!快!快送上来。”说罢,留里克也敲打起桌子,见状其他人跟着起哄。 有些浑浊发白的马奶酒除了酒气,还散发着浓郁的奶香气。留里克往杯中倒一点蜂蜜,搅拌均匀后就是一款美妙的调制酒。他慢慢地品尝其中的韵味,又见得卡甘已经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向自己走来。 卡甘就坐在留里克方桌之前,如同做一番仪式般单独的右臂将酒杯举得高高的。 “留里克!他是我的好兄弟!我的父亲说了,要把我的小妹妹许配给我的留里克兄弟!兄弟,你看如何?!我的妹妹,做你的妻妾!今年,你可不能再推脱!” 卡甘的动作幅度极大,因对诺斯语了解有些,这番说辞也是众多单词勉强拼凑在一起。 “你妹妹?好啊!能与你妹妹联姻,是……是我的荣幸。” “哦?你不再推脱?” “既然是佩切涅格可汗的想法,我何必推脱?还有,骏马之事……” “我正要和你商议。来吧!”说罢,卡甘把酒杯放下,在留里克面前方桌当众敲了三下:“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这场接风洗尘的酒宴看起来就是单纯的共叙友谊。 会场非常奇妙的是,虽然瑞典王比约恩和其他瑞典贵族都参与其中,他们却没有机会搭话。 今日,就在白天的时候比约恩看到了庞大的诺夫哥罗德城以及城中大量的百姓,他也真切注意到了一片巨大湖区,下意识觉得这地方与自己的故乡梅拉伦湖的确颇为相似。但夜幕降临得很快,他与其他瑞典贵族或是使者根本没机会仔细一探本城的究竟。 但是大家在这场酒宴得意自己凝视奥托的那张脸。 “昔日的勇士现在也老了。你的崽子如今成了真男人,他取代了你的地位又做得更好。”伤感之情浮于比约恩的心头。 不过论及伤感,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岂不是更加伤感?奥托怎么看都不再是过去英武的战士,而是满身白毛以及无法掩饰老年斑的老头子。奥托行将就木,自己的状态也一样糟糕。 在场的还有出身昂克拉斯的古尔德家族的老大和老二。白狐那个大白胖子自不必说,另一个只是略胖的男人竟是次子蓝狐?古尔德家据说连侍寝的女奴,以瘦子之姿买入,不出几个月都能养成肥婆,说法固然是夸张,他们的家族应该个个肥如象海豹,如何有一个强壮不胖之人。 瑞典王比约恩不敢吱声,其他人也忙于附和罗斯贵族而大口喝酒。他们都在静静地观察,比如注视那个来自遥远南方草原的贵族。 卡甘本欲把握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就与留里克把买马的事商谈妥当,结果大家忙于喝酒吃肉,最后纷纷喝得断片,事情也只能暂且搁置。 一场奢侈而畅快的酒宴着实让大家好好发泄一通,次日留里克睡过整个白天,当他真的打算做些事情之际,已经是归来的第三天。 北方的统治者与南方草原的大英雄汇聚一处。 经历了畅快酒宴,卡甘将等待之苦好生发泄一番。他与留里克的精神双双恢复,两个男人都不再拖延,今日聚首只为把马匹交易妥善办了。 首先,却是卡甘作为向导,带着自己的结义兄弟参观一下暂被圈养的密集马群。 还没走到地方,留里克就已听到马匹的嘶鸣。 “哈哈,这里是我安置驯鹿的一个圈舍之一,现在全部安置了马?!” 随行的养鹿人侍从急忙向王公介绍一番佩切涅格人送来的马匹熟练,以及这段时间的饲养状况。 “不用详细汇报了,你们做得很好。”他示意部下暂且安静。 随从汇报了关键的信息,草原人和基辅人合计送来六百出头的马匹,其中母马最多。将要销售的马匹早已划归到罗斯公国的府库,所以已经按照王公亲自定下的规定,给予马匹每天定量的燕麦好生饲养着。 一下子多了六百匹马,它们不似驯鹿可以冬季放牧,整体就是一个巨大的消耗麦子的胃口。但是到了春节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草原人或是出于机智又或是出于善意乃至是政治献媚,驱赶来的大量母马到了春季就能受孕,之后即可肆意放牧。 围栏被打开,进入圈内的留里克挨个抚摸这些草原马。 “很好,都是好马。” 卡甘趁机发话:“都是我们的部落联盟精心挑选的马,贵族们都商议好了,母马十磅银币,公马五磅银币。” 留里克点点头:“我完全接受。” “哦?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有些昂贵。不过我看到了罗斯公国的繁荣,任何怀疑你财力的人都是愚蠢的。” “自然如此。”留里克耸耸肩,这个价格在自己的预期内,且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 因为银币在去除掉贵金属属性后,就是天然的交易媒介。它是商品的定价标准,所以只要谈好了定价,交易双方是可以绕开实实在在的银币,以事实的虚拟银币为媒介,以物物交换完成交易。 只要拿出等价的货物兑换这六百匹马即可。 留里克仔细检查验货,他所触摸的每一匹马看起来都是温顺的。这里也有一些明显劣一些的马,身材矮小一些,那边是基辅人销售的马匹,因为相对劣势,基辅人的报价是打个八折。 基辅马客是基辅地方的民众委派的全权卖马人,他跟在卡甘的身后,在卖马的问题上还是这位草原贵族更善于交易。 “全都是好马,我要立刻交易。”留里克俯视着卡甘,这才一年不仅,他的身材更加高大,显得卡甘更为矮小。“我知道你除了马匹还带来了别的东西,我需要的反曲弓如何?” “有一百张。” “唔,少了些。” “是少了些。兄弟,我们草原人造的好弓需要些时间,每一张弓都是很好,以此兑换你的十字弓恰如其分。” 留里克点点头:“确实如此。”有刻意问道:“你买了我国的十字弓,我敢肯定,你带回草原立刻会拆了弓臂,换上你们的反曲弓。兄弟们,咱们是都是男人,对于优秀武器的追求是与生俱来的。” 卡甘自觉掩饰毫无必要,如此便憨憨地笑出了声。他坦白:“的确如此,我们佩切涅格人面临的敌人太多,我们人口不多更需要好武器。以后有了你的援助,我们也就安全了。” “所以你们需要购买更多的货物,与我交换的商品自然也不限于马匹和反曲弓,以及一些马奶酒和奶酪。” “还有一些俘虏。”卡甘言语带着明显的骄傲。 “俘虏?这是什么情况?你要卖给我奴隶?” “已经卖掉了。如果那些女人算是奴隶的话……” “哦?这是怎么回事?” 留里克刚有疑问,保持安静的马客萨克伊即刻解释:“我们来时袭击了几个斯摩棱斯克村子,抓到了一些女人。” “都被我这里的人们买了?” “正是。我听说伊尔门人速来与斯摩棱斯克人有摩擦,一旦双方男人接触就是战斗。我是基辅人,对他们的争斗无所谓,而你们瓦良格人统治了伊尔门人,我想你们对于斯摩棱斯克也是敌对态度。那些女俘都被伊尔门贵族买走了。” 事情已经变得颇为复杂,留里克又问:“你们开价多少。” 卡甘急忙说明:“我打听了你们的奴隶行情,即便你这里似乎不兴奴隶交易。那些女俘都是年轻的,每个半磅银币,这很合算。” “的确合算。就是……你们这样做就是招惹斯摩棱斯克人。”想到这儿,留里克长叹一口气:“我有些担心你们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他们可能会发兵截杀你们。” 听得,卡甘一副无所畏惧得仰天大笑:“就是那些农夫,面对我的骑兵丝毫不是对手。兄弟,我这次带来二百名骑兵,各个都是我们佩切涅格精锐。依我看那些斯摩棱斯克人很弱,你……你若是发兵应该能轻取。” 听听卡甘的话,他似乎在撺掇罗斯出兵南征。 出兵征服斯摩棱斯克本就在留里克的计划中,仅仅是觉得时机不成熟暂且搁置。因为早有传言,伊尔门湖区的叛乱分子并未全面肃清,有的人就逃到了斯摩棱斯克。继续南下肃清余孽是征服斯摩棱斯克完美的借口这一,而本地的大部分伊尔门人对于南下作战在情绪上是不抵触的。因为斯摩棱斯克人觊觎伊尔门湖区的湖畔肥沃土壤以种地,他们一直有意北上吞并之。既然他们可以北上,伊尔门人就可以南下。 此事完全可以仔细聊聊,留里克却有此意:“卡甘,还有你,萨克伊。你们在斯摩棱斯克的遭遇可要好好与我说说,咱们可以凑在一切再开个小会。现在跟我走吧,给你们看看我带来的货物。你们请一定擦好眼睛,要保持冷静,可不要高兴得昏阙……” 第839章 国家级交易 那些拉雪橇的驯鹿群劳苦功高,大量的燕麦饲料便是对它们的犒劳。 对于它们,一场十多天的高强度行进在充足饲料供应下并非难事,现在它们得以在圈舍中好生修养。 驯鹿群所拉运的物资连带着承载物资的雪橇,皆被推运至三座单独的木仓库。 青铜锁锁稳牢,士兵监管着仓库以免物资出现问题。 有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佩切涅格人与基辅人实质上是先把货交了,所以买家愿意拿出多少钱,就看买家的意愿。 留里克当然愿意和远道而来的朋友很好地交易,为了国家的利益,一介奸商还是要做一下的。 毕竟,那六百匹马的总价已经达到了折合五千磅白银的程度,数值高得有些离谱。 其实马匹价格也可以不该这么离谱,但最离谱的问题正是罗斯人自己的经济处境。分明物资生产总量并不很高,只能说这些年的努力,公国治下的百姓多少有了一点存续。偏偏连续多年的战争胜利,波罗的海周边地区流通的银币、铜币大量流入罗斯,以至于铜币几乎不再流通,银币成了最常见的货币且它的购买力也降低了。 持续性的战争红利引得巨量热钱加入流通,罗斯公国的核心地区有着罕见的通货膨胀。而域外的物资输入整体非常有限,使得这份通货膨胀只能由罗斯内部消化。 如此一来远方的客人输入大量马匹,罗斯趁机“经济敲诈”以迅速增加罗斯的社会总财富量,就是缓解通胀的手段。 其实若是佩切涅格人主动降低马匹售价更能满足留里克的需要,他们远道而来入乡随俗后,面对罗斯公国社会的高物价,毫不犹豫给马匹涨价。 某种意义上是佩切涅格人先涨价的,罗斯这边跟着涨价一样合理。 原则便是,留里克必须占便宜。 士兵打开青铜锁,房舍内停放的雪橇仍载着大量物资。 有些物资已经卸货了,装运货物的木箱形态统一也整齐码放,每个箱子都钉死了,需要撬棍以打开。 箱子层层叠叠,堆砌得有一人高,以至于形成一座矮墙。 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卡甘和马客萨克伊暂不好奇那个,只因大量的皮革深深给予他们震撼。 “啊!这些白色的皮!” 萨克伊奋然冲过去,抚摸着皮革爱不释手地傻笑,接着惊呼:“竟然都是白熊皮?这里的全都是白熊皮?” “也有棕熊的。”留里克耸耸肩,“朋友,你很懂行。” “我懂!我当然懂。去年你们就提供了一些,想不到今年……” 留里克灵机一动,反问:“如何?我们罗斯猎获的熊皮,在你们基辅的行情怎么样?” “当然是一片大好!也许您还不知道,在我们基辅,猎熊是风险巨大的事,甚至猎熊队全军覆没成了熊的美餐。” “我是说行情。熊皮究竟如何?” 萨克伊面对大量的熊皮,激动得浑身颤动,只能竭力描述:“非常值钱。只有高贵的人才能享用,若是卖到更遥远的南方,卖给罗马商人,一张皮可以换好几罐橄榄油。” “橄榄油?”留里克听明白了这家伙的说辞,他也跟着浑身一震:“你带来橄榄油了吗?” “那种好东西太难搞到。听说罗马人用来做祭祀之类的事,他们也喝油,总之确实是很好的油。” 这家伙所答非所问,留里克强硬起口气再问:“你真的没有带来?” 萨克伊即刻木着脸:“真没有。如果您想到得到它,我会想办法去买。” “那就去吧!希望明年你再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些橄榄油。且慢!你若是真的可以和罗马人交易,就给我多带些南方的货物。” 萨克伊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不过看到这家伙突然犹豫不决的表情,留里克也能猜到其人心中必然有着安全顾虑。 此事留里克并不愿意再深究下去。 萨克伊的确有着安全顾虑,其实从基辅的斯拉夫社群到罗马人的控制区之赫尔松或是敖德萨,只要沿着第聂伯河一直漂流即可。 但斯拉夫人的造船水平始终处在独木舟阶段,那种小船一次带不了多少物资,到了夜里也要选择靠岸过夜。一旦斯拉夫商人靠岸并生火,大概率遭遇附近游弋的可萨人袭击。经历了危险的河道,他们进入东罗马的城市,也要缴纳很高的进城税方可进行贸易。因为他们并不信仰主,而罗马人需要北方的皮革,对北方商人课以重税后许可贸易,此乃罗马人自认为的恩赏。 除了某种诡异的异类——瓦良格人。 孤独的长船会突然出现在第聂伯河上,他们会突然袭击基辅人的村庄,也敢对着东罗马人打家劫舍,甚至可萨人也不愿意啃这种硬骨头。 聪明的基辅人分得清罗斯人是瓦良格人中的异类,罗斯是瓦良格,但瓦良格不是罗斯。 基辅人所谓的瓦良格人,几乎都是指代沿着西德维纳河冲向源头的丹麦人,他们也脱离的丹麦,在普斯科夫地区至立陶宛部落生活区内活动,平素里偶有与丹麦故地交集,但与罗斯素无交集。 萨克伊指出熊皮之于南方非常昂贵,这就给了留里克抬价的巨大机会。 一张熊皮二十银币,那几乎只指棕熊皮,白熊的活动区更靠北,猎获的成本理应更高。考虑到卡甘一定过物价,想单纯地蒙骗他定然不是容易事。 恰好留里克注意到了,卡甘这家伙似乎不是很重视皮革,而是奔向堆成小丘的熊头。 卡甘捧起一颗沉重的白熊头,固然熊眼、下颌骨和脑髓都被去除,仅剩下的上颅骨那惊长度的上颌与恐怖的巨大獠牙,分明给了卡甘巨大震撼。 “兄弟,你喜欢熊头吗?”留里克问。 卡甘猛然回首眼睛有光:“何人不喜欢?威武的战士往往可以吓住敌人,依我看这些熊头最适合作为我战士的装饰。就像你以它装点了你的佣兵留里克兄弟,你把这么多熊头放在这里,定然不是武装你的亲兵。想必都是打算卖掉的吧。” 这小子真上道!留里克猛打一记响指,乐乐呵呵介绍起来:“对的!咱们是兄弟,你千里迢迢而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我知道,其实你是清楚我这里整张熊皮的大概价格。” “是的,昂贵但也不是昂贵。我注意到你的人很善于猎熊,根本不是这个卖马基辅人所说的难事。” 留里克心头猛得一凉,急忙解释:“对我们确实如此,对他们就是难事。听着,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比我们罗斯人更善于猎熊。你猜我这次带来多少熊皮?” “定然数量庞大,我看到仓库里到处是熊皮。” “八百张。” 当这个数字说出口,惊得卡甘与萨克伊接连后退。 “你们畏惧了。” “我……不怕。”卡甘话语已经颇为勉强,他的确不怕,单纯是这个数次远远超越了他的预期:“我有些担心呐。” “担心什么。” “不能一次运回去。” 卡甘如此一说,留里克这便大声地笑了。卡甘此来还带了不少单纯驮运工作的马匹,那些骏马理论上可以出售,奈何卖掉了物资就运不走。此事留里克已经清楚了解。 “每张熊皮都很沉重,熊头一样沉重。但是我知道,为了光荣与财富,你会想尽办法把它们运走。” “那是自然。”卡甘咬咬嘴唇:“你的熊皮我全都要了,还有这些熊头,全部卖给我。” “可以,但是……” “折合多少匹马?!” 卡甘也强硬了话语,很显然的是他有些不满足于留里克的不够果断,这便继续道:“咱们是兄弟,务必马上完成货物交割。我不想再等,你给我一个明确价格。” “这样啊……”留里克轻轻捋起自己金色的胡须:“熊皮和熊头加一起一百枚银币,白熊皮四十枚银币,棕熊皮二十枚银币……” 留里克索性把所有带来的皮货都做了一个报价,他在故意太高报价,卡甘接受最好,若是不接受,自己也有讨价还价的先手优势。 然而卡甘一如那草原汉子的豪情,竟果断答应了这份比平时高一倍的价格。 这里虽然棕熊皮没涨价,奈何棕熊清一色的冬季冬眠,罗斯猎人在入冬后进入传统冬捕期,猎杀得尽是北极熊。聪明的猎人为了利益最大化,自然是瞄着大个头的熊以扭力弹弓发射标枪,如此熊肉熊肝可满足猎熊队的伙食,摊开面积极为巨大的熊皮才卖的上价。至于熊头,它的装饰价值也远不及熊皮的实用价值。在留里克这里,一颗熊头定价三十枚银币,实在是他的疯狂涨价行为。 偏偏佩切涅格人需要一些凶兽来证明自己军队的武威,提升本族士气,也吓一吓临族。 卡甘不是商人,他不知道也懒得思考自己是否被好兄弟坑了。每一张熊皮都大得惊人,白色毛茸茸的事实手感上也胜于羊皮很多。他的豪情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买下全部的熊头和熊皮,已经花费了三百五十匹良马。就算如此,留里克也称此乃友情价。 而这仅仅是买熊皮熊头的开支。 罗斯人还提供了一些毛茸茸的小皮革,那是来自雪貂和雪狐,皮革面积不大,柔软的手感好似在触摸一坨黄油,纯白的毛色令人爱不释手。 一张雪貂皮被留里克涨价到十个银币,二百张雪貂皮与雪狐皮被买下。 购买罗斯皮革是卡甘的一个任务,甚至也不是最大的任务。 “你的皮革我基本都买走了。现在我要盐,你有多少盐,我全部买下。” 卡甘的眼神迫切且真诚,关于买卖食盐这件事,留里克估计自己就算是涨价,也不能狠狠宰草原人一把。 因为食盐与燕麦的交换比是法规定死的,立法者就是他留里克本人。罗斯公国执行的是粮本位的原则,王公掌握着粮仓的管理权、调度权,有巨量的粮食在,整个罗斯才不因巨量的银币热钱而经济混乱。官方控制的粮食的价格被定得死死的,官方的食盐与粮食的换算比也定得死死的。 民间的私自买卖粮食、买卖食盐,那就是另一种存在,官方的价格更像是指导价。 卡甘是知道十枚银币买一磅盐这一官方价格,留里克提出了更高的价格。 “很多盐是留给我们罗斯人自己使用的,你这次来大肆购买我国的盐,我的臣民会因此不满,即便你是我的兄弟。倘若你买的少就算了,你要求得太高,为了平息我臣民的怒火,所有的盐涨价一倍。” “那也是一磅银币买你五磅盐。我用一匹母马换你五十磅盐,我看也可以。” 卡甘的表情毫无不悦,反而让留里克觉得自己定价还是太低了。奈何话已经说出去,若是反悔就显得不够爷们儿。 因为发动了新罗斯堡的民众大肆造盐,以盐度极低的芬兰湾海水煮成卤水在析出氯化钠的成本主要在时间成本上,当地的木材简直取之不尽,多填些柴民众也有忍了。终究民众以盐换了麦子,留里克才不管自己的臣民消耗了多少松树和杉树,他收购盐的价格就是一百磅燕麦去换一磅盐。盐不能当饭吃,一百磅燕麦却够一个男人痛快吃上两个月。民众仍觉得自己得了大便宜。 被巴尔默克人运来的大西洋海盐,被留里克混在芬兰湾突击制造的劣盐中,混合而成五百磅盐,这就是要卖给卡甘的份额。介于被强行抬价一倍,价格正是十匹母马。 卡甘的数学水平并不高,他眼睁睁的看着留里克一通“眼花缭乱”的心酸得出五百磅盐不过十匹马的价格,竟感动得哭了。 他拉扯着留里克的手,激动之余说了一堆突厥语。 卡甘想表达的只有一个——罗斯人真是大好人。 因为任何一点盐都被佩切涅格人所珍惜,他们不会造盐最多煮出一堆苦不堪言的苦卤,那东西食之有毒,故而草原人宁可想别的门路搞到盐。他们从来也不是缺了盐就不能活,喝牛奶就能摄取到盐,但对于战争的巨大消耗,缺盐的军队战斗力绝对不强。 佩切涅格人从没想到可以一次性得到五百磅盐,卡甘真得觉得自己过分的所求能引得罗斯民众的不满。的确这五百磅盐只要运回草原,足够佩切涅格人用上很久。 接下来的交易一切顺畅,留里克提供了大量的钢制剑胚,每一支剑胚都能强行掰弯再突然回弹成平直。如果它是马刀自然更好,即便现在只是平直的剑胚,带回草原,令佩切涅格自己的铁匠打造成马刀即可。 剑只是剑胚,复杂的加工扔给买主,一把剑胚两磅银币,留里克吸取了刚刚卖盐的教训,他针对剑胚强行涨价到原先的三倍。 卡甘并不生气,即便他知道原本的价格。他直指自己腰间悬挂的订购的罗斯钢剑:“我买这把剑也不是两磅银币。我想买很多,可否便宜一些?” “你想便宜?那不行。不过……” “如何?” “我可以送你一些东西。” “那是什么?” 如此,留里克不怀好意地笑了…… 一个好东西加上一些廉价的赠品,然后标注一个高价,保不齐一群买家抢购一空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赚了。 卡甘如何见过这种捆绑销售的手段?留里克恰恰使出这种计量,捆绑销售量一批量产型的生铁浇铸的斧头、锤子,以及对丹麦战争缴获的铁矛。 卡甘根本分不清低碳钢、熟铁、灰生铁的明确区别,单纯以量而言,他觉得留里克兄弟在铁的问题上给得太多了。 实质也是佩切涅格人没得选,他们只有通过劫掠和购买的方式得到盐与铁,此乃战略物资,对于他们是如此,对于别的草原部族亦是如此。南方地区只有东罗马和保加利亚汗国是盐铁出产国,其他民族只能用牛羊马交换,在交易中佩切涅格人并不占便宜,而偏偏盐铁都是消耗品,只要他们长期不能得到补充,军事实力就是持续下降。 盐、铁、皮,卡甘用五百余匹马与留里克敲定了大宗战略物资的交易。连带着所有的反曲弓,也等量的与罗斯人的没有弓臂的十字弓做交换。做反曲弓是手艺活儿,做十字弓的关键在于弩机系统,此乃高科技。对此留里克与卡甘的评价皆是等量交换。 同时,马客萨克伊以也基辅人全权代表的身份,与罗斯完成的马匹换物资的交易。 卡甘还剩下一些马匹的财富份额,这些马匹兑换的就是单纯的宝石了。 “你要青金石?要琥珀?可以啊。我记得你明确说了,你欲把妹妹嫁给我,即便你知道我的妻妾很多。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我接受这份婚姻,我会额外赠你一些宝石和玻璃器皿。”留里克再度强调这个,感动得卡甘落泪。 但是交易仍未结束。 结束的仅仅是今年的交易,以后罗斯、基辅和佩切涅格人,三方仍要展开交易,且交易规模应该扩大。 三方定了一个约,首先三方必须保证彼此的和平,其次正是对夹在三方中间的斯摩棱斯克社群采取强硬手段。 随着贸易线的畅通,斯摩棱斯克正好成了一个障碍·,暂时尚不是征服斯摩棱斯克的机会。罗斯公国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一个简单的手段就是雇佣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去抓奴隶,首当其冲就是针对斯摩棱斯克。 对此,卡甘与萨克伊欣然答应。 袭击村庄抓获人口再卖到罗斯,这对于北上贸易的佩切涅格马队还不是手到擒来?在卡甘看来那些斯摩棱斯克的村民就是一群行走的银币,他已经盘算着明年秋季再来罗斯贸易时,多备一些绳索便于运俘虏。 第840章 探访南方的新奥斯塔拉 伊尔门湖和诺夫哥罗德城对于瑞典王比约恩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这里虽然有着大量说着诺斯语的罗斯人和别的移民,数量最多的则是操持斯拉夫语的本地人。 这里的人们无论贵贱,都以大量的木材建筑自己的房子。何止房舍,整座城市的围墙也由厚重的木料错落有致地堆砌。 任何的木料首先皆是平直的,由木料建造的房子天然就是规整的。 相比于新罗斯堡,比约恩眼里的诺夫哥罗德的城市构造要差一些。即便如此这座大城也是颇为整齐的所在,此地并没有太多过于曲折的街巷,可见的巷道里也嗅不到恼人的屎尿味,且脚下的道路至少也是硬化过。 比约恩首先是一位梅拉伦部落的大地主,其次才是部族首领与瑞典的王。 他的祖上也是富有的农夫不断地积累财富,对于经营农业,比约恩仍自诩很有心得。 只要放眼看一看就全明白了! 那些被积雪覆盖着的正是面积惊人的农田,一切与在新罗斯堡所见闻的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万顷良田了属于是。 羡慕!羡慕!深深的羡慕!以及恐惧…… 比约恩的想法极为复杂,其他到访的贵族如出一辙。 自然有的贵族也毫不犹豫想到了新的可能性,就如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因为那些传言全部成了真,他亲眼见到了一位身份极为特殊的女贵族,且与之对过去的一些秘密做了攀谈。 他可以确定,这位拉扯着一个幼儿的女人的确是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 十年前,奥斯塔拉部族遭遇劫难,部族首领的两个女儿结伴逃亡,与同样在逃亡的格兰人撞在一起。那是一个契机,使得当年一样年幼的斯瓦尔加德与卡洛塔姐妹有一面之缘。 对于突然到访的瑞典王比约恩,卡洛塔对其人毫无感觉,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但对于格兰人斯瓦尔加德就完全不同了。 她对这位新的格兰人公爵本人毫无看法,只是想到了其人的身份,便想到了过去时光。彼时的奥斯塔拉和格兰都是住在瑞典部落联盟的南部边陲,一直战斗在和约塔兰人争夺放牧草场的第一线。两个部族长期共存,而格兰人始终作为奥斯塔拉人的附庸存在。 当糟了劫难,一无所有的卡洛塔只能央求格兰人施舍些吃的。那时候她怨恨格兰人的吝啬,即便到了现在,这份怨恨依旧存在。 不过,一个柔弱的女孩已经成长为女战士,一个没落的部族在新世界以崭新的形式崛起。 “据说你们格兰人整整十年了依旧维持着老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发展得很好。斯瓦尔加德,看来你的父亲并没有把部族治理好。反而是我的奥斯塔拉,一切都好了起来,我即将恢复到过去的实力……” 卡洛塔就以傲慢宣泄自己心头的委屈,同样也是靠着这些话语,宣布奥斯塔拉仍比格兰强上太多。 斯瓦尔加德倒是听出了另一番意思,这个女人想恢复奥斯塔拉过去的存在,便是需要将格兰部族作为绑定。 他还不敢断言,先是悄悄询问:“我已经来到新世界,至少让我去你的新领地看看。” “可以,就让你看看我的勇士。” 卡洛塔确实明确提及了“勇士”一词。斯瓦尔加德的认知中,当年奥斯塔拉人基本丧失了本族的男丁,没了男人如何有勇士? 且说卡洛塔,她抱着孩子卡尔一世来诺夫哥罗德面见自己的男人,又顺便见到了到访的一票瑞典贵族。她将大量的心思用在自己于湖泊最南端领地的建设,以及对儿子的抚养上。因对瑞典故地心灰意冷,那片伤心之地她并不愿回去瞧瞧。 斯维特兰娜妹妹终于生了男孩,如此罗斯公国有了法理上的第一继承人。她由衷的为罗斯人高兴,也很有分寸的明白自己之于公国的位置。名义上,奥斯塔拉公国与罗斯公国是级别对等的,实质上奥斯塔拉就是罗斯的附庸,且为罗斯公国镇守现在的南部边疆。 她识趣地没有在诺夫哥罗德多逗留,又根据留里克本人的安排,领走一批马匹后,就高高兴兴坐着雪橇南下了。 此刻的斯瓦尔加德就在南下的队伍中。接下来的冬季旅行深深震撼这位格兰贵族,队伍沿着冰雪覆盖的湖岸线南下,周遭可见的尽是田埂清晰的大面积农田,以及大大小小的定居点。 卡洛塔南下回家之路是留里克钦定的,格兰公爵有意归附是事实。其人要去南方瞧瞧,就当让这个家伙看清罗斯的实力。 卡洛塔的雪橇牵引着二百余匹马,拉着一批燕麦,刻意沿着湖泊的东岸南下。 此处湖岸线人口众多,不止是老罗斯人主要定居的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还有被从森林驱赶出的“藏起来的人”所建设的已经扩大到三十座之多的村庄。 可以说838年的温暖期,总督梅德韦特的部下忙于进入森林搜索抓人,事情办得卓有成效。 老罗斯人和数量惊人的孩子们住在湖东,男女老少人口破万。 那些“藏起来的人”构建的新村庄,总人口也达到了两万规模。 而湖东还有自古以来就存在的老村子。 相比于梅拉伦湖,伊尔门湖小不少且水文构造相对单一很多。湖东是比梅拉伦部族巅峰期更多的人口,民众居住的环境也相对举措,如此基于斯瓦尔加德的印象正是人口稠密。 他坐在雪橇上看到的是湖畔一个接一个的村庄,以及不畏严寒冲向冰冻湖泊钓鱼的人们。 一路之上他能轻易看到游走的村民,还有大量的孩子把玩着积雪堆砌奇奇怪怪的东西,经常即刻看到男人女人背着大量的木柴行走于踩得极为瓷实的冰路上。 湖东村庄群居住的人们显而易见的是他们并没有诺夫哥罗德城内的百姓富裕,此可从其衣着简单、缺乏讲究上可以看得出。 斯瓦尔加德想询问卡洛塔一些事,奈何那位高贵的女人抱着孩子待在温暖的有棚雪橇中,更是奢侈地用水晶(玻璃)作为窗户,可在雪橇里清楚观赏外面的风景。奈何自己就只能用皮绒捂住脸,最后戴上用十个银币“巨款”购买的墨镜,遮风寒也护眼,整个人的形象也变得颇为奇怪。 在新罗斯堡,他觉得罗斯人富裕得不可思议。在诺夫哥罗德,城里分明住着大量的异域人,他们的说着斯拉夫语,明显生活也很富裕。 偏偏一路南下,似乎新遇到的人们人口固然非常多,他们的贫穷也显而易见。 莫非只要往南就愈发贫穷?莫非卡洛塔吹嘘了自己,实际新奥斯塔拉依旧拉胯? (因为才从森林农庄搬迁到湖畔,这批村民刚刚开始新生活) 他们实质经历了一场全长折合五十公里的旅途,队伍全程畜力雪橇,马匹与鹿走了整个白天,就在日薄西山之际安全抵达新奥斯塔拉。 一座沿冰河兴建的城市赫然在眼前,乍一看去它的确没有诺夫哥罗德那般繁华,但这里的景象极为特殊。 奥斯塔拉人善于饲育牛羊,别人可以不清楚,所有的格兰人最为清楚。 在新世界的奥斯塔拉人恢复了他们的老本行,只见的雪地之上移动着大量灰褐色的存在,它们有着庞大犄角,那不是驯鹿又是什么? 恐怕不止是驯鹿! 此地有大量的厚实棚舍,养驯鹿用不着太多的棚子,棚舍很多只能说他们又在大肆饲养牛羊。 雪橇队就停在木墙之下,斯瓦尔加德盘腿而坐整个白天,他这番下来当即觉得腿软得无法站立。 这便找到一根木棍充当手杖坚强地站好,却被突然冲来的大兽深深吓到,一个踉跄跌坐在雪地里,弄得前来围观的奥斯塔拉人哈哈大笑。 甚至是抱着孩子的卡洛塔也乐出了声:“老朋友,这就是我的城。你是否畏惧于我的大城?” “不!是这些骑马的人。啊!?都是你的人?” 卡洛塔看看骑兵们,再看看依旧坐在地上的家伙:“都是罗斯骑兵。你起来吧!他们的剑不会斩杀朋友,你可是格兰公爵,没什么好怕的。” 公爵?不过是四五百人构成的村庄的头目罢了。如此微小的团体在罗斯公国眼里根本就是个小角色。一路之上他已经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格兰部族人口少的可怜,组织一百名战士已经是极限。 反观奥斯塔拉城的骑兵,赫然在眼前的少说也得有五十骑。 罗斯骑兵突然大规模出现,其实没有特别的意思。因为新奥斯塔拉的领地作为公国南部边陲,必须驻扎一支强军。罗斯骑兵固然人少,目前的精锐皆驻扎在这里。 在839年之前,公国在编的骑兵不过八十骑而已,部分骑兵以步兵的姿态参与到对丹麦王的讨伐立下了战功,自从838年秋收完成后,他们就进驻到南部驻扎,顺利与千里迢迢到访的佩切涅格使团接洽。 年轻的骑兵战士都驻扎于此,甚至将家眷也迁移来,如此人口本不多的新奥斯塔拉直接增加了近二百人口。 留里克根本不会忽视奥斯塔拉人的畜牧业本事,养马、养牛、养绵羊和养鹿都要做,尤其是养马业必须在短时间有重大发展。 奥斯塔拉人奉旨养马,也纷纷学着骑马,如此一来名义上罗斯驻扎于南部有八十骑,实质上骑兵也达到一五百五十人。即便刚学会骑马的奥斯塔拉男人或是男孩只是单纯的骑手,那手握长矛骑马矗立,能轻易唬住敌手。 见到有人骑马不足为奇,大量骑兵出现就太令人震惊了。 斯瓦尔加德到底是奥斯塔拉人的老朋友,何况这座城里有些男人,过去的身份其实就是格兰人。新奥斯塔拉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巨大的兵营。 全新的奥斯塔拉确实有了巨大的变化,卡洛塔作为女公爵,似乎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在训练骑兵上。 女公爵自己也学会了骑马,乃至一边骑马一边射箭,甭管射艺如何,被那射出的箭击中想必是必死无疑吧。 斯瓦尔加德是座上宾,在这里他又吃到了熟悉了干酪和奶皮子。据说那些来自遥远南方的黑头发的访客不会行走,他们举族都是骑马的。奥斯塔拉人分明在学习那些草原人,但推到浅滩上的那些长船依然证明了他们是北方人。 他在这座城住了多日,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斯瓦尔加德很清楚自己不但只能尊奉罗斯王公为瑞典王,现在面对昔日落难的奥斯塔拉人,自己的族人依旧是绝对的弱者。 臣服一个男人不可耻,臣服一个女人同样不可耻。 一切又回归到过去的历史脉络,斯瓦尔加德就在新奥斯塔拉城里,要向女公爵卡洛塔说明自己的意愿。 卡洛塔自己的宅子就是一座大木刻楞,她与留里克孕育出卡尔一世后就自动且识趣地脱离罗斯公国的宫廷。她就是一方诸侯,且法理上是罗斯老公爵奥托的养女,作为罗斯的附属,她在自己的领地有着最大的权力。经历了苦难、战争、复仇,以及现在正在亲身经历的复兴,她的心性更加坚毅,身上的那层天生的女人武媚也不可避免的消退不少。她成了一位货真价实的维京女战士,一头“南方的母狼”。 有人开始偷偷给她冠以这样的名号,她既不知道也不在意。 她在自己显简陋的公爵宫殿中亲自接见有要事相商的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在众多战士的瞩目下,这位斯瓦尔加德竟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啊?!你这是何意。” “奥斯塔拉人!”斯瓦尔加德言语突然非常正式且严肃,“我已经想好了,我将举族移居罗斯,对此罗斯王公也是支持的。我之前不知定居在哪里,现在有了主意。就让一切回到过去,我们格兰人仍做你们奥斯塔拉人的附庸。” 卡洛塔立刻听懂了,他能这么说倒也不出自己的预料。 公平的说,对于当前实力尚不强大的奥斯塔拉人,身边多了一个格兰人拱卫,人口多起来后实力也强了。 镇守南部边境不是建立定居点这么简单,罗斯公国要提防至少不是友好关系的斯摩棱斯克人沿着洛瓦季河突然北上杀到伊尔门湖区,也要提防佩切涅格人武装商团。 卡洛塔所经历的苦难就是遭遇到毫无防备的偷袭,去年深秋到访的佩切涅格战士数量很大,且各个披铁甲又有铁面具,实力不容小觑。 她担心未来的某一天佩切涅格人突然翻脸,届时自己又是首当其冲的第一战线。此事并非她的睿智,但那份被疯狂偷袭家破人亡的恐惧,就如同烙在身上的印记。她就是怕!唯独并不担忧格兰人的移民。因为她已经把尚未到来的格兰人,看做一种必须吸收的资源。 她答得很干脆,却也深思熟虑过:“我可以给你找一块荒地,你自己建设新的定居点。但是你和你的族人当听我的节制。你知道的,我是罗斯王公的女人,我奉命为罗斯镇守南方,你要做我的邻居,必须听我的。” 斯瓦尔加德答得也很果断,便是完全支持。 某种意义上斯瓦尔加德放弃了自己公爵的头衔,站在他的立场上,他要的从不是权力,以及公爵这个头衔,而是带领整个血缘部族过上安稳日子。过去是依附奥斯塔拉人,后来是依附耶尔马伦人,现在自己得到许诺可以举族依附罗斯人。但出于内心,还是和奥斯塔拉人继续搭伙过日子的好,这样整个格兰部族的民众不会有异议,更不会觉得委屈。 第841章 年轻的常备军们 罗斯公国开辟了三个养马场,涅瓦河畔区域,伊尔门湖北岸,以及伊尔门湖南岸。 各个区域饲育马匹的用处也有所不同,涅瓦河畔多驯养驮马、使役马。 伊尔门湖南北两岸多驯养乘骑马,并形成两座骑兵军营,长期保有一批随时可调用的战马。 现在罗斯第一座骑兵军营就在伊尔门湖最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最初的骑兵部队驻扎这里,为公国镇守陆上的南大门。有了骑兵镇守,纵使斯摩棱斯克人突然北上攻击,骑兵的超强机动性也能在湖畔之南的开阔地痛击之,同时又可策马狂奔通知敌袭情报。 留里克现在对斯摩棱斯克没有任何的幻想,自己下达的命令以及与佩切涅格盟友做的约定,必然直接伤害斯摩棱斯克人的利益。引得对方报复合情合理,不过他们若是主动行动,罗斯就抓到了师出有名的机遇。 一座骑兵军营是不够的!罗斯需要更多的骑兵! 第二座营地就建在诺夫哥罗德,全新训练的骑兵直接作为常备军来使用。 基于罗斯公国现状,组建常备军是必要,组建的兵力太多,此吞金巨兽能把国库吃穷。 常备军当有多少?以目前的状况,完全脱产的常备军限定在一千人就够了。 其余的男丁各自组成乡勇,一如维京人的传统习俗,部族年轻的男人女人都有义务作为战士。这项传统在全新的地域和全新的时代当改一改,大量的女人犯不着再做女战士,但所有村庄的男人,无论他是某个维京部族出身,亦或是传统斯拉夫农庄出身,无所谓其族裔,当长到了十二周岁就有必要时期应征入伍的义务。 留里克作为君主没有精力去精细化管理数量庞大的斯拉夫农庄,对于那些单纯农夫构成的农民兵能迸发出多少战斗力并不看好。 唯有那些嗷嗷成长的新一代罗斯人,他们数量庞大,父辈几乎都是老罗斯人。 未来几年,这些年轻人会编组成新的旗队,婚配之后离开现在的家庭,再以旗队的编制开辟新的定居点。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就是公国第一等的兵源。而他们也是公国的第一等公民。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过去那些临时的拿钱办事的佣兵已然永久化了。 去年趁机讨伐丹麦国王取得胜利,付出的代价也着实大了些。诺夫哥罗德城中主力的壮年男丁损失了了一批,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也由此民众窥探到远方发生的那场战事的惨烈。 损失最多的就是佣兵群体,并没有谁为一群出身五花八门的职业亡命徒而惋惜。 但是! 人们都看到了,最新补充进来的新佣兵,不是罗斯人之后、就是其他维京人之后,乃至是斯拉夫人的孩子。 当王公回到他忠诚的诺夫哥罗德,又有一批有成为壮汉潜质的孩子被选中。 前前后后被选中的孩子近七百名,他们是纯血罗斯人、混血罗斯人,以及单纯的斯拉夫人。 最小的仅有十岁,最大的也才十六岁。 那些父母捐了钱财换来名额的孩子,他们的归宿是成为常备骑兵,再加上之前就已被留里克选中的崽子们,预备骑兵已达到四百之巨。 一大批孩子早已是留里克的国立学校的学生,他们早已食君之禄,早已过上集体生活,男孩们也都知晓未来必为王公效力。这番成为可以耀武扬威的骑兵,真是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另外的三百人,他们的来源更显得复杂,几乎囊括了所有投奔罗斯的移民以及被征服的民众的后裔们,自然数量最多的仍是老罗斯人的崽儿。 军队拥有着它的灵魂,罗斯常备军的灵魂正是罗斯部族时代的部族兵。 十人一“组”,三十人一“船”、一百二十人一个“百人队”、五百人一个“旗队”。 这样的编组模式最早诞生在整整十一年前,彼时接受训练的男孩而今都被编入了第六旗队。第六旗队中的佼佼者多编入到第一支骑兵队中,另有一小撮优秀者也摇身一变,成为常备军的军官。 十一年前,当留里克在罗斯故地后山的土坡上训练自己的小兵开始,那边是罗斯新军的起始。 彼时的时机尚不成熟,而今一切都够了! 每个组长都是最初接受训练的那些小男孩,时过境迁,最小的孩子也有十六岁,好吃好喝了这么多年,已然清一色地成了精干的维京壮汉。 一个老兵带一票新兵,彼此都在罗斯公国这一国度中出生、成长。 现在,他们学校的空地处集结。 距离春耕还早得很,整个世界依旧被冰雪覆盖,民众随时面临着寒流南下的威胁,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地穿薄一些。 城内的居民打听得很清楚,王公把一众年轻崽子召集在季节性关闭的学校内部并非提前开学,王公已经宣布组建新骑兵的同时宣布建设常备军。 民众对被选上的孩子品头论足,也有大量人员抱怨为何王公没有青睐自己的崽子。 显而易见的是,给王公做常备军是巨大的好处,不止是吃喝穿戴为王公支付开支,每人每月还有津贴。更重要的是,常备军理所当然会优先去打仗,也就有了优先打劫的权力。正所谓灭国之战必是全罗斯总动员,小规模冲突就是常备军优先出击。小规模出征有多少风险?关键在于自家的崽子得到了疯狂劫掠战利品的机会,一人当兵,能给家庭带来很多惊喜财富。 以及大家都渴望的光荣名誉。 留里克当着所有被选中者的面高谈阔论,他提及了何为光荣何为伟大,更提及了常备军之于罗斯公国的意义。 男孩们昂着头眯着眼睛凝视木台上踱步的王公大人,洗耳恭听他的宣讲。 “你们记得,你们出身自罗斯公国。你们只能效忠于我和我的家族,其次是效忠整个罗斯公国。你们的任务是保卫我、保卫罗斯公国。你们要无情打击敌人,保护我国的民众。” “你们必须明白自己的身份,这就好比奥丁与英灵殿众战士们的关系,我乃被奥丁祝福的英雄,你们作为我最忠诚的战士,当你们宣誓的一瞬间,就有了进入英灵殿的资格。” “现在,我要求你们想我许下誓言,但凡有背叛者,灵魂将会跌入万丈深渊。如若光荣战死,你们的灵魂直接进入英灵殿共享无尽的光荣。” 留里克说了很多,他们也都应了要求发下毒誓。 许多人觉得王公的要求颇为多余,大家早就吃上王公赏赐的免费麦子和肉,又学到了一些奇妙的智慧,如果有谁想着背叛王公,就如同一个人要趴下来食马粪荒唐不可思议。 大家仍聚在一起发下誓言,稚嫩的生意汇聚成的维京战吼仍有巨大的气势。 有四百人将立刻编入骑兵,赶在春季到来前学会骑马。 有三百人编入禁卫军,他们会是步兵,但会接受颇为严格的格斗训练。 加上固有的军队,骑兵总数将有五百骑,禁卫军也有四百人。合计九百人的常备军尚未达到一千人的设定预期,且此九百人仅仅是数量上的唬人,当前的质量可谓一团糟。因为战士几乎都是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他们属于未来可期式人才,现在的他们则是上阵厮杀很容易被杀的存在。 这种军队是不可能投入高强度作战,只能带着弓弩躲在大军后面以辅助。虽是如此,只要再给他们三到四年的光阴即可成长为大人,这些年的训练也会早就一群职业战士。 禁卫军的教头就是格伦德,他自被俘投诚已经整整七年,或许这个男人只是单纯为了钱,倘若如此一切都好办了。留里克不可能对这个投诚的家伙完全相信,但自己需要此人的能力。留里克是聘用格伦德为禁军教头,其人年龄也不小了,家眷也在罗斯,实属被拿捏死死的。当格伦德老去,禁卫军的年轻崽子们也到了三十岁正值年富力强之际,那个时候禁卫军之首领也自然换了人。 留里克甚至想好了人选,届时就从自己的儿子中挑一个。比如说露米娅生下的儿子奥列格,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总不会反了他老子。 至于骑兵的教头,目前正好有一位最优秀的人才,一位尊贵的草原贵族——佩切涅格王子卡甘。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客居罗斯的佩切涅格战士们,奉老大卡甘的要求继续与本地的罗斯、斯拉夫猎人搭伙打猎。 大红松鼠的皮革也很不错,就是一张皮的价格过于便宜,远远不及雪貂和雪狐。最初卡甘不懂,而今他已经完全明白缘由,所谓北地的皮革产品中,松鼠因数量最为庞大使得皮革天然的便宜。但情况也不尽然,因为罗斯和斯拉夫猎人想方设法也要买到木臂十字弓,此武器参与狩猎,捕捉松鼠成了单纯的瞄准射击的游戏。猎人们都以简单粗暴的手段对付看起来取之不竭的松鼠资源,使得佩切涅格人亲自搞到了一批松鼠皮。 这玩意在北地固然不值钱,运到南方草原就完全不同了。 大量的佩切涅格战士的身份就是卡甘的奴籍士兵,故而当留里克正儿八经地搞出禁卫军时,卡甘有着极重的既视感。 卡甘懒得亲自去森林打猎,他是草原大贵族,手握的钱财可在诺夫哥罗德好好享受。既然今日留里克兄弟有请,那就勉为其难去聊聊吧。 作为结义的兄弟,卡甘自己表现得颇为随和,故此留里克也无心拘礼。 两人坐在王公行宫内的一座小房,闲杂人等回避,双方立即交谈起来。 卡甘的心情很不错,这番摘了帽子又是刻意显示他扎得花里胡哨的小辫子。“你邀我总不会是一起喝酒?邀我做些事吗?还是你瞄上了新敌人,邀我出兵?” 突然间,这个矮个子草原人猛然伸着脑袋,神神道道问:“嘿嘿,总不会是你决定了?咱们组织军队去抢那个什么?哦,对!去抢斯摩棱斯克人。” “攻击他们?现在肯定不是时候。”留里克无语中耸耸肩。 卡甘又坐正身子:“你有什么打算吗?” “兄弟我确有一个请求。” “请讲。” “就像最初的那样,你再帮我训一下骑兵。” 留里克会这么说并不令卡甘意外,他下意识捏起自己的八字胡,意味深长地说:“我早就关注你的那群崽子,他们是你的奴隶吗?” “奴隶?怎么可能?都是我族人的孩子,甚至不少人与我有一些血统的联系。” “说实话,你的举动让我想到很多。你看看我的战士,那些人都是奴隶,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接受训练,现在为我效力天经地义。我不太懂你们罗斯人,但是我懂你的举措。” 听得,留里克也意味深长地笑出了声。 又问:“既然你都明白,意下如何?帮我训兵,至少在未来一个月的时间,把这群崽子训得学会骑马。” “这有何难,我很愿意。” “太好了。”留里克高兴得拍起了手,“我会给你一些报酬。” “报酬?多此一举。我是你的兄长,帮你训兵不算什么。” 看的卡甘得意洋洋的姿态,留里克估计这家伙就是乐在其中。也是,这些日子卡甘在诺夫哥罗德一直无所事事,每日好吃好喝又总是泡澡,本就比较圆的脸现在更圆了,或者说卡甘吃胖了不少。也许他本人觉得这样的生活该停一停,但悠哉的生活谁愿意放弃?他需要一个理由强迫自己行动起来。 卡甘有意,留里克也就刻意欠下这个人情,便恭敬道:“那就有劳你了。” 至少对于自己的留里克兄弟以及整个罗斯公国,卡甘完全没有心眼。明明已经有一小撮罗斯贵族对佩切涅格人有所警惕,卡甘不知道也完全不在乎。 罗斯距离草原的距离是三个月的骑行,足够远的距离至少卡甘觉得罗斯是一个单纯的盟友。 甚至卡甘还有一份感恩的情节。 他知道罗斯人可以提供大量的盐,且盐价便宜得过于离奇。 留里克根本不知道佩切涅格人过去与罗马奸商交易盐所付出的代价,站在卡甘的立场,他觉得自己在罗斯以很低的代价换来了不可思议数量的盐,甚至觉得此乃留里克兄弟的故意让利。无论如何,巨量的盐输入佩切涅格,缺盐的痼疾一下子大大缓解了。 卡甘年龄比留里克大不少,他有作为兄长的骄傲,自然体现在对弟弟的帮助上。 经过这场小会,他很快召回分散打猎的部下,再以佩切涅格骑兵部队的姿态示人。二百名骑兵清一色披上乍一看去像是铆接锁子甲的铁片扎甲,每一名骑兵的铁皮盔都戴上遮住整张脸的铁面具。他们手握着短矛威风凛凛地聚成一团,引得数以千计的诺夫哥罗德民众围观。 其中就包括了老态龙钟的奥托,也多亏了一身战士服装遮掩了他的衰老。 奥托看到集结的佩切涅格骑兵,那铁甲在阳光下烁烁放光,他首先感觉到的首先是恐惧,不觉得儿子许可这样一支军队置身于罗斯腹地是明智的,不过出于理智,这群骑兵清一色的盟友,自己不会说三道四。 奥托的警惕出自本能,看起来自己的儿子留里克也有相似的想法。 大量的罗斯马匹被牵出来,加上最新购买与之前保有的本地马,马匹的品质虽然参差不齐,至少凑够了四百匹,足矣令每个后补骑兵配到自己的坐骑。 一方是二百名披甲戴面具的草原骑兵,另一方是四百个牵马的小孩。 孩子们的心灵受到巨大震撼和恐惧,接着是单纯的羡慕,以及对自己光荣未来的期许。 因为那位矮个子黑头发又是大圆脸的男人以磕巴的斯拉夫语说得非常明白:“我会把你们训得和他们(指草原骑兵)一样强悍。” 第842章 骑兵巡游记 新晋战马清一色被钉上铁马掌,每一匹马有皮革做的简易马鞍,以及绳索暂做而成的马镫。 正规的骑马用具还在各个手工作坊中加紧制作,它们主要是皮麻混合,一旦做好立刻供应部队。 新骑兵的首要任务仅仅是学会骑马,这对极为年强的男孩是很大的挑战。 他们要学着和自己分配的马匹构建亲密关系,学会坐在简易马鞍上忍耐臀部的不适,更要适应马匹运动时的颠簸,乃至是学会突厥语的驭马词汇。 卡甘和他的佩切涅格最精锐的骑兵们是很好的教练,而留里克本人也骑在马背上,作为最佳的监督官。 经历了最初的七天特训,孩子们频频坠马,多亏坠在的都是较松软的雪地上,有人受了轻度内伤却也仅仅是如此了。 大部分孩子渴望成为威武无敌的骑兵,即便是坠马了也拼命爬起来。 悟性好的孩子第一次骑在马背上,拽紧缰绳、双脚再蹬好绳套,整个人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般。 悟性差的人就只得多加练习。 公平的说,佩切涅格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罗斯人买马的目的,对待远方的朋友他们深知必须保持厚道,如此方可顺利换到部落联盟急需的一批战略物资。卡甘领衔这次国家级任务,当各部落拿出自己的马匹后他都甄选了一番,将其中年轻又温顺的选出来。 没有一匹劣马被输入到罗斯,或者说佩切涅格人的草原突厥马天生的性子就偏温顺。 佩切涅格人输出马匹的主要血统就是一种更古老的蒙古马,又混合了少量大食沙漠马的血统。温顺的品相没有变化,马匹的综合素质有了小部分提升。也恰是这种血统,耐寒又耐力惊人,这才可以持续行军三个月抵达诺夫哥罗德。 一路上的消耗使得所有的马匹都变得消瘦太多,它们逆着河流行进,一路靠啃食河畔枯草补充能量。 当它们抵达目的地后大部分马匹是无法骑乘的,它们被约束在温暖圈舍中,被投喂大量的燕麦和胡萝卜,体能得以快速恢复。 直到现在,被罗斯人买下的马匹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 近月以来,马匹与它们的新主人忙于训练,与最寒冷的一月底和二月初做高强度骑兵训练,至少卡甘以他的认知一直觉得这很荒谬。天气太冷,马匹在户外乱跑会疯狂掉膘。 卡甘面对全新的情况已经完全闭嘴,只因罗斯人有的是燕麦和小麦,在饲料的投入上自己的留里克兄弟是真的舍得。 每一匹马长长的鬃毛被它们的主人打理成奇奇怪怪的辫子,一如他们主人自己的面貌。 所有的维京系民众对自己的头发和胡须有着特殊的执念,即便是孩子,他们的下巴长出金色绒毛就开始续胡,当足够长了就扎起来,好似微小的缆绳。 马脖子的长长鬃毛如出一辙,富裕一些的孩子还可以加上了钻孔的琥珀片,或是单纯的钻孔玻璃块,即是美观,也是作为标识物以证明此乃自己的坐骑。 年轻骑兵的训练热闹极了! 数百名骑手在城外骑马奔走,由于距离春耕尚早,所有平整的田地都被积雪覆盖,留里克毫无顾忌地令自己的新骑兵们在更广袤的世界奔走。大量的马粪直接留在尚未化雪的田里,它们可是一种宝物。 湿热的马粪很快就被冻成冰坨,留里克差人拉着雪橇将之搜集起来,之后统一扔到一个特殊的整体恒温恒湿又臭不可闻的硕大木刻楞中,就在这里对各类粪便进行发酵。它真是恶心至极,爱干净的各路维京移民和罗斯人避而远之,即便有传言这些东西能让土地肥沃。 固然牛羊马的粪便肥力非常有限,发酵一番就不同的。 更重要的是,这一发酵过程硝化细菌会疯狂繁殖,一部分发酵后的粪便将经历更为恶臭的熬煮析出等加工过程,最后得到一些发白的土硝。成品已经是非常优秀的钾肥,奈何产量就是实验室级别的。留里克需要它本就是军用,便是弓钻取火时候的辅助工具。 所有的人畜粪尿可以收集就尽量收集,至此各路维京移民与罗斯人再不用到处在朽木根下寻找天然土硝做“火绒”,自造的产品已经远远超过了军队野炊时的需求量。至于将它改造成更威武的武器,仅仅在于留里克自己的意愿了。 骑兵训练之后留下的大量马粪会被立刻收走,如此每天的训练,骑兵们都是在整体整洁的区域遛马。 所有年轻的骑兵,上午组成密集纵队溜大圈子,下午组织小队进行单纵短距奔驰。 那些交易的一百张反曲弓尚未装备部队,而它们反而成了留里克设计的一种封赏奖品。 留里克在策划一场冬末的骑兵远足,特训到现在已有十天,所有的新晋士兵都学会了骑马。 他们相当于拿到了驾照,固然还要有很长的时间精进自己的技术,处在实习期的他们需要一场骑马远足快速精进。 看看现在的骑兵们吧!他们换上了统一的服装,虽说距离参与作战还早得很,所有人甚至还不陪称之为骑兵,他们骑着马组成密集阵型,还真的颇为威武。 十天的时间整个诺夫哥罗德的手工裁缝作坊从来没有停工,尤其是把整个作坊从梅拉伦搬迁到诺夫哥罗德佛德根,这个男人很大程度上为罗斯公国的成衣产业制定了一套标准。那些被动员劳作趁机赚一笔的家庭妇女,广泛地作为“公国第一制衣厂”的季节性临时工劳作,她们必须接受制衣厂的标准。 裁缝的标准就是佛德根制定,对于这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他被罗斯王公聘请为制衣厂厂长,拿着王公赐予的高额俸禄,还能继续经营自己的厂子。他这辈子安稳发大财的渴望已经实现,自己的子女也将顺理成章继承自己的地位。 佛德根是妥妥的实干家,当王公下达了国家订单,为了额外得到一笔奖金自然是命令手下的奴工加班加点的劳作。 国营制衣厂的女管理正是留里克年轻爱将菲斯克的母亲布洛玛,单纯是做裁缝工作就成了被王公器重之人,她与她的姐妹们只向王公本人负责,在基于王公定下的一套并不严苛的劳动作息时间表奉旨裁缝成衣,成品优先供应军队,其余产品投入市场销售。 佛德根是产品品控的总顾问,也是制衣厂的负责人,但他的精力更侧重于自己的作坊。那些奴工就是在给佛德根当牛做马,由于大部分奴工已经被留里克买走并划归给布罗玛管理,佛德根自己的“牛马”人数已经相当之少。虽是如此,为了得到更多利益,这些奴隶就只能“终日拉磨”了。 在这个不平等的社会大环境里,一个奴隶若是能给罗斯王公当牛做马,实在是荣幸。这并不能说明留里克就是善人,给予私奴更多好处的根本在于王公掌控着公国的最多的财富,随便赏赐给奴隶一点,生活状况就会焕然一新。 他需要的是裁缝们的成果,十天之内,足量的熊皮衣帽已经制作完毕。 年轻的骑兵们清一色有着白色的“乌山卡帽”,另一个名字正是**帽。革化的熊皮裁减缝合,关键部位涂抹松胶加固。它并没有多少防御能力,作为御寒的帽子再合适不过。但是它是这样的形制,完全出自于留里克的喜好。 制作桶装的高加索帕帕哈帽是另一个选择,留里克仍选择了前者。无他,乌山卡帽可以捂住耳朵与整个脸颊,对于极寒的北方太合适不过。 除却毛子,年轻骑兵有着统一的白熊皮上衣,便是皮马甲缝上了袖子,整体显得较为修身,更适合两臂在马背上的运动 裤子也是统一的,此乃粗细麻布的混合缝合,它们的款式整体较大,此乃适应年轻骑兵们仍在快速成长的身体,使得一条裤子可用多年。至于裤腿太长从不是问题,斯拉夫人比所有维京部族都善于制作皮靴,鹿皮与羊毛毡混合制作的褐色长筒靴尺码也很大,战士的裤腿太长自可轻易塞进去。 小战士腿短小脚,脚丫就多裹几层裹脚布,裤腿就使劲往靴子里塞。 他们相当程度上穿了雪地迷彩,数量惊人的北极熊化作了他们的衣服。白色皮衣上刻意缝上一些蓝色布条,也包括他们的白色毛子,乌山卡帽正脸的护额处缝上叫交错的蓝色条纹,俨然是把罗斯的旗帜顶在脑门。 他们尚未有自己的佩剑,皮带挂着综合使用的匕首和手斧。 他们倒是清一色地举起一支长度约三米的骑矛,碳钢抛光的矛头在阳光下硕士放光。每一根矛头都系着蓝色与红色的布条,以多色彩增添军队的威武。 更美妙的是,所有的孩子清一色戴着木框墨镜以保护他们的眼睛不被雪地刺眼的反光灼伤。 骑兵以这样的姿态集结,作为总教头的卡甘以及他的佩切涅格战士们定睛一看,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十多天前,首次见到集结的披甲草原骑兵的孩子们心生畏惧与怯意。 现在轮的佩切涅格军震撼了。 卡甘知道这些孩子现在毫无战斗力,但是他们距离成为优秀骑兵已经是短暂的时间问题。 新罗斯骑兵与佩切涅格骑兵集结出六百骑的大军,倘若此乃精锐部队,冲到法兰克王国的境内,即可烧杀抢掠难以遏制。 穿上新衣服手握长矛,卑微的人也成为威武之师的一员,年轻的战士很有自信。大家都只要王公王公集结的意图,为此大伙儿已经带足了干粮,甚至马鞍上都挂着麻袋,里面装着的可都是喂马用的燕麦。 留里克攥着缰绳,控制着马匹定在雪地上再作一次宣讲:“年轻的骑兵们!这一次我要在春耕前巡视整个伊尔门湖,我要巡视所有的村庄、巡视所有的臣民。你们是我倚重的战士们,是公国最重要的军事力量。现在跟着我完成伟大的巡视,证明你们已经驾驭马匹……” 说到激动处,留里克猛地拔出自己的钢剑,剑锋直指苍穹。 见状,所有的年轻骑兵高高举起自己的骑矛,按照留里克教育的那般吼起乌拉。 数千民众欣赏骑兵的集结,包括奥托,他又穿上战袍,在侍从的搀扶下欣赏儿子的高明举措。 每一名年轻骑兵的脑门都顶着罗斯的标致,那交错的蓝纹正是船桨。 老奥托平静着脸庞注视这一切,靠着意志力压着自己的泪腺,这才没有因为过分激动而泪崩。他从未想到罗斯还能组建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或者说几年前都不曾想过还可以有名为骑兵的新兵种的存在。既然其他的国家都存在了骑兵,罗斯不组建自己的骑兵就太愚蠢了。 在号角声中,罗斯骑兵混合佩切涅格骑兵开始了一场环绕伊尔门湖的逆时针武装巡游。 一支支骑矛向着天,如同一片移动的小树林。马队排着双列纵队,构成长度折合近一千米的队伍。 年轻的骑兵一路上有说有笑,他们多是罗斯人之后,出生到现在也没太久的年月,每个人都是懵懂的,他们因教育获悉这个世界之广阔超越凡人的认知,却没有踏踏实实地亲自丈量大地,更没有环绕着伊尔门湖转大圈,尤其是以骑马的发生做此事。 骑兵队伍故意在老罗斯人的姆斯季斯克城环绕一周,让民众好好瞧瞧罗斯人的骑兵部队,也让一些孩子的父母好清楚自己现在做了骑兵的儿子是何等威风。 至于骑兵队抵达安置“藏起来的人”的、如同串珠般沿湖兴建的几十个村庄,以军力做强有力的震慑就是重大目的。 民众站在冰路两边向浩荡骑兵行注目礼,他们看到了罗斯王公本人,纷纷摘下帽子行礼,更多是人就只是看着。 留里克没有更多的要求,也懒得命令这些民众下跪磕头什么的。他就是要这些民众好好瞧瞧罗斯骑兵的风采,暗示他们亲自掂量一番自己的斤两。 庞大的骑兵队顺利抵达这场巡视的休息站——新奥斯塔拉。 作为王公的留里克也要好好瞧瞧自己的女人把公国南方重镇建设成什么样子。 湖泊之南驻扎着第一支骑兵队,年轻的骑兵急忙骑上马接应自己的王公。甚至是卡洛塔也骑上坐骑,与自己的男人做马上的会晤。 狂喜的心脏在猛跳,卡洛塔恨不得跳到留里克的马鞍上。 “这就是你的全新骑兵?真是威武。”卡洛塔已经想不到更多的褒义词,她的脸因为夸张的笑容已经颇为扭曲。 留里克略带笑意,好好凝视一番城市,又见到了前些日子就跑来这边探访的格兰人公爵斯瓦尔加德,这个男人也骑着马,拘谨的模样显示出此人的骑术极为拙劣。 “卡洛塔,你把新奥斯塔拉经营得很好。” “那是自然。如何?到我的城里好好休整一番?” 留里克点点头:“我正有此意,我还要好好看看我的卡尔,还有你。”说罢,他故意张开双臂,“我这次来可没带任何的女人,你知道的……” 卡洛塔完全明白了,她会心一笑点点头,随即命令部下将围墙的大门全面敞开。 又说:“我的城虽小,也足够这支大军的入住,住宿的条件固然比不上诺夫哥罗德。” “不碍事,我甚至不需要你再额外提供给养。走吧,我要进城休整一番。” 恰是这个时候,斯瓦尔加德自觉可算逮到了插话的机会,他急忙吱声引起了留里克的注意。 “你?我正好要问你,你在南边的见闻如何?我的卡洛塔与你算是故交,是否让你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 斯瓦尔加德答得极为干脆:“王公,我甚至愿意去掉公爵的称号。我打算把所有格兰人迁徙在这里,为您镇守罗斯公国的南方边境。我们格兰人太少了,根本没有自称公国的资格,唯有你是真正的英雄。” 这话说得颇令留里克意外,倒是这个男人所言很有自知之明。 “你愿意如此,就这么做吧。我的南部边境人口太少,多了你们几百个格兰人,我的南防压力也小了很多。我倦了,我的军队和我的盟友要进城修养。卡洛塔!” “嗯。” “但愿你剩下的马厩可以承载六百匹新到的马匹。” “没关系,未来我会为你培育更多的马匹,我已经提前建设了很多马厩。” 第843章 一百张弓的奖励 一瞬间,新奥斯塔拉城集结了罗斯公国的全部骑兵力量! 一杆杆骑矛向天如同密林,集结的马队形成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结束了必要的休整,所有的马匹饲喂大量燕麦,所有的战士食自带的干粮,也吃到了奥斯塔拉人制作的乳酪与黄油。 卡尔已经学会了走路,奶里奶气叫着爸爸。 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懵懂,他才刚过一周岁,确实出身贵胄。 在众多战士的关注中,留里克亲自保证自己的这个儿子,父子双双骑在马上,环绕着奥斯塔拉木围墙巡游。孩子很听话,稚嫩的双腿根本不是骑马鞍,而是勉强坐在上面。他不哭不闹,似乎平日里就被他的母亲卡洛塔训练过,如此这边对马匹毫无畏惧。 与卡尔的亲密终极是短暂的,与卡洛塔的亲密也是如此。 在新奥斯塔拉城中,留里克才是真正的最高统治者。面对君主,女公爵卡洛塔求之不得地扔掉皮衣战袍。 留里克此来未带任何一名妻妾,连任何的女性侍从也不存在。他直接住在了卡洛塔的宫殿里做起民众人尽皆知之事。 固然公爵的爵位只能让一人继承,贵族家庭多一些拥有继承权的男女后裔再合情理不过。 单纯从政治角度而言,奥斯塔拉民众需要他们的女公爵再生一个或是更多,以做出多重保险。 对于卡洛塔本人,她是一个女人!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民众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被折腾得走路都有些晃荡,卡洛塔乐在其中,并与自己的男人参观了全部的马厩,共同检查了那二百匹分配给奥斯塔拉人的马匹。 所有马匹的居所显得颇为密集,饲喂马匹的饲料多是干草,也有一批燕麦。 留里克看得出,卡洛塔并没有大肆投喂饲料。这定然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奥斯塔拉人自古以来的放牧习惯,投喂的饲料几乎就只是干草。冬季进入尾声的当下,投喂的干草量必然因库存消耗而下降,这就是所谓“青黄不接之期”。像是大肆投喂燕麦才是纯粹的土豪逆天行为,会使得马匹全年都保持健壮。 留里克自然也只能在常备军的现役、储备战马上舍得投入高价值饲料,他也不能储备数量惊人的马匹,庞大的消耗公国根本吃不消。 卡洛塔尽说着饲养牲畜的心得,尤为指出:“等到春天降临,所有的马、牛、鹿、绵羊和山羊全部放出圈舍。它们会啃食新长出的青草,消瘦的大畜很快变得壮硕。它们会开始繁育,我这里驯养的牲畜会增加很多。” “所以你要增加更多的圈舍,也就需要更多的人口照料庞大的牲畜群?”留里克刻意闻着,宽大的右手可是情不自禁地抚上卡洛塔的小腹。 这是什么意味在清楚不过。 卡洛塔瞬间羞红了脸,抬头凝望着自己男人的脸,发自内心地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为了确保一定成功,在逗留休整期间,留里克勉为其难又做了几次。 卡洛塔自己是心满意足了,还不忘给留里克一项她自认为的重大提醒:“可别忘了我妹妹艾尔拉。” 留里克怎么会忘了艾尔拉呢?自己身边的十七名妻妾真是一个都忘不了。 或许很快还能变成十八个,因为卡甘说得很明白,佩切涅格汗国有意通过政治联姻加强与罗斯的联系,佩切涅格公主只怕最快明年即可抵达罗斯。 按照留里克针对罗斯公国的公元839年的设想,这一年罗斯原则上是不会主动征讨他国的,公国的主要任务仍是积蓄力量,在境内发展农业、造船业和收购业,同样的进行农田拓荒、大规模伐木,是与战争同等重要的大事。 就和去年一样,罗斯不想主动发起国战,从不意味着畏惧作战。小规模的战斗做了也就做了,倘若敌人找上门来,那就一改保守策略,发动动员令以集结强师征讨之。 战争的主动权始终掌控在罗斯公国,或者说是自己的手里。一些相对和平的域外环境已经达成,现在的罗斯完全不必担心会遭遇强敌进攻一战灭国了。 国家需要修养发展,王室家族也当发展。 留里克记得,那还是十年前,老爹奥托就在这片大湖挑选了十个小女孩,一股脑地送到自己身边,所以…… 他便趁机向卡洛塔非常隐晦地透露自己的想法:“我早就听说了人们的说法,说我引起妻妾太多,就如同四月的公牛。也好,今年四月做完了春耕,我就做一头公牛好了。” 至于留里克是不是公牛,卡洛塔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当庞大去骑兵部队离开新奥斯塔拉城时,卡洛塔因为腰疼就不骑马相送了。 骑兵队还要继续巡游,奔向伊尔门湖的西岸针对那些土生斯拉夫部族们好生耀武扬威一般! 他知道,除了牛犊、钓鱼人两个小部落是铁杆支持罗斯公国的,其他的湖畔农庄部族虽没有参与叛乱,做出的根本就是观望行为。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支持王师,观望的行径与反叛差别不是很大。他们就是一大群强头草,不想用暴力手段为自己捞取利益,就是想着躺赢。 既然是强头草反倒好控制了,现在就是要让他们瞧瞧罗斯公国的骑兵队伍,好好震慑潜在的反叛者。 骑兵走过每一座土生农庄,皆引得村民驻足围观。 所有农庄的庄园主都派出了自己的一个儿子来做骑兵,他们就在军中,孩子路过自己的家乡更是要摘帽子摘墨镜,好生露出自己的脸向家乡父老致意。虽是同一个农庄出身,做了骑兵的孩子充满了自豪感,观摩骑兵的民众感觉到最多的则是敬畏。 留里克看清了那些那些人的表情,他们多是脸庞严肃地看着,不好人探着脑袋挤出笑脸,好奇又担忧。 至于骑兵队抵达钓鱼人农庄和牛犊农庄,情况完全不同。就像是早早投诚白树庄园,这两个庄园平叛战争时期的正确举措使得他们享受到了更多的战后利益,当王公要组建骑兵队时,这两个庄园也是高高兴兴从本就不多的男丁里挑选出合格的后生仔贡献给王公。 如今,后生崽子们真得变成威武霸气之辈,以至于他们的父母不敢相信那骑在骏马上的战士就是自己的儿子。 巡视伊尔门湖的工作得以美妙的结束,骑兵们尚不具备上阵杀敌的资格,卡甘很庆幸自己培训的罗斯崽子们一路上没有任何的坠马事件,就算整个马队保持着颇为安全的速度并匀速行进,一路之上未有任何祸事,这充分证明了年轻的战士们已经学会了控马。 留里克经历了新奥斯塔拉的休整,将当地驻扎的骑兵全部带走。 罗斯公国的骑兵在诺夫哥罗德城外完成总集结,他们驭马排成密集骑墙,接受留里克的胜利训话。 “你们胜利完成了巡视伊尔门湖的工作,你们驾驭了马匹,我很欣慰!但是,属于你们的好日子到此结束了!接下来你们将接受真正的骑兵训练,会有很多人受伤,你们怕吗?!”他的质问振聋发聩。 战士们皆答无所畏惧。 留里克带着笑意点点头,再大声质问:“毫无气势!再大声点!” “无所畏惧!”众人又异口同声。 “说得好!” 罢了,留里克拽紧缰绳,驭马走进看戏的卡甘:“兄弟,我的人很有气势。他们想要接受更好的骑兵训练,就把他们当做你的骑奴,把他们训练成好兵。” 卡甘轻叹一声:“优秀的骑兵需要长久的训练呐。” “那就严苛一番,每天都做高强度训练。放心,我会给你更多的报酬。” “不必。咱们是兄弟,给你训兵不算什么。” “还是收下吧。我会送你一些铁马掌,至于钉马掌之事,你拿回草原自己做即可。” 卡甘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他主观上想表演一个作为兄长的大度。既然留里克提及了以铁马掌做报酬,这种好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必须拿着。 斗转星移,属于伊尔门湖地区的温暖期悄然到来。 时间终于进入到三月份,湖泊上的浮冰变薄,想要在冰湖上狂奔驯鹿雪橇已经是颇为危险之事。冰层每天都在变薄,很快,冰面大大小小的裂缝乍现。 固然一场春雪降临,短暂的春雪之后带来是丝毫不是恶寒,而是恼人的阴冷潮湿。 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的,空气也湿润无比。 没有人觉得这很糟糕,广大务农的民众抓住这关键的时刻,修善自己的农具,检查种粮,为春耕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每一年的春耕都在儒略历的四月初,现在诺夫哥罗德和周边地区正式进入一年一度的冰雪融化季,现在全天的最低气温也高于冰点,这一点可由放在户外的水桶积水不冻结证明,原则上这样的气候已经可以播种,但农田的极端泥泞会杀死麦种。 大家在默默等待,唯有那些骑兵仍在训练。 即便是仅有十岁,因为父母捐了钱财而得到成为骑兵资格的他们不得不像是佩切涅格骑奴般学习骑兵战斗。 佩切涅格人是真正的马背上的游牧民,五六岁的男孩女孩都被父母要求学习骑马,纵使是坠马大哭,也被父母再强行搬到马背上。至于贵族的骑奴,年幼的奴隶训练更为刻苦,他们没有选择,若是不听主家的话,不仅要挨鞭子还要饿饭,坠马之伤苦只有自己扛。 罗斯这里至少有着一个信仰的buff加成。 罗斯王公是被诸神祝福的伟大任务,成为他钦点的战士是此生最大的光荣,若是训练时胆怯乃至撂挑子不干了,则是自己与家人的最大耻辱。 根据留里克突击制定的奖赏制度,原则上完成伊尔门湖巡游的骑兵战士们,都可以得到一张反曲弓的奖励。 奈何卡甘带来的新反曲弓就只有一百张,其他的佩切涅格战士也有自己的弓,留里克实在不好意思去索要。 新晋是四百名骑兵战士,谁将得到此一百张弓? 莫过于通过骑兵考试,公平地得到奖励。 固然考试制度是东方人的智慧发明,维京人这里自古以来也有着暴力的竞技游戏,乃至是部落内部血腥的竞选酋长之位的公平决斗。 留里克是知道的,移民而来的罗斯人和其他维京部族,冬季里实在闲得慌,尤其是在光明节期间,等待火塔或是巨大篝火堆点燃之前,靠着一些竞技游戏打发时间。 赌注可能是一罐蜂蜜或是一桶麦酒,乃至是一些烤肉。他们所热衷的仍是赤手空拳强瓶子的游戏。陶罐在争抢中容易碎裂,那就用皮革和干草做一个囊,大家就抢夺这个东西。这就是最原始的橄榄球运动,善于强求善于冲撞的男人,被认为能在战争中成为勇士。 罗斯人乃是所有的维京部族有这方面的基础,就当发扬过光大。 给予这一思路,留里克觉得自己索性可以把事情弄得更盛大一些。 三月底,一些消息在整个伊尔门湖区散布开来,各个定居点的人们都收到了消息。 王公要在春耕前举办一场省会?要求有能力到诺夫哥罗德城的人们务必都来瞧瞧? 有能力的人的确无惧化雪的泥泞抵达大城,争相要看看王公到底搞得什么娱乐活动。 只见得一片沿着沃尔霍夫河的平坦荒地已经有所干燥了,很快这里会被青草覆盖,荒地会变成放牧的草场。荒地上树立了酷似篱笆的木杆,他们排列成线,乍一看去构成了一些通道。 大量的骑兵在场外徘徊,尤其是那些身穿扎甲的草原骑兵最是扎眼。 罗斯骑兵也都在场,他们清一色穿着白熊皮缝纫的皮衣,也清一色举着细长的骑枪。 人们一直缺乏娱乐活动,一万余人聚集在诺夫哥罗德城外,让这片区域显得有些局促。 卡甘看到了,放眼望去全是穿皮衣的人,到处都是毛茸茸的皮帽在乱晃。事实上留里克邀请卡甘跟着参与环伊尔门湖巡游,也是给这个草原兄弟秀肌肉。卡甘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也完全明白罗斯人的确掌控力充足的皮货资源。 如此多的民众从十里八乡赶来看大戏,让“骑兵考试”变得过分热闹了。商人们趁机做交易,普通的农夫家庭也摆出小摊,贩卖自家做的小手工艺品或是实用小木器,整个场面大有庙会的感觉。 热闹的场面证明了罗斯治下的和平安稳。 留里克还搞了一套祭祀活动,他的编号从a到j的女仆们一个身份就是女祭司,也在诺夫哥罗德于春分日完成了春季祭司。 气候已经不是很冷,民众看到了十名年轻的美人一身素服,头顶着新出芽的红松枝编成的头冠,在留里克王公的指挥下,与考试现场做一场小型祭祀。 仪式让开始变得无比庄重,就仿佛诸神会在高天之上俯视。 无疑这场罗斯人搞的骑兵考试,瑞典王比约恩和其他瑞典贵族根本不会放过,罗斯人的骑兵耀武扬威有些日子了,固然都是一群崽子,这群崽子的骑术如何了? 他们也重点瞧瞧罗斯人的祭仪,无疑,比约恩王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年轻女祭司垂涎三尺又嫉妒万分。她们是祭司,也都是罗斯王公留里克的妻妾。 都说过去的那个卡尔最好美色,留里克不是更加极端吗?美好的现实摆在这里,哪个男人不羡慕呢? 就在仪式进行时,留里克当众重申了这次考试的原则:“这是一场竞技,你们将分成四个组,每个组的二十五名优胜者将得到优秀的反曲弓!” 新晋骑兵仍旧没有得到骑射训练,即便卡甘一行将在罗斯春耕结束后打道回家。他们训得有且只有一个,即端着很长的骑矛,策马向前冲击,并以矛头戳中皮囊目标。 松鼠皮包成团的皮囊就摆在木桩上,年轻的骑兵从起始点快速冲击,矛头戳中皮囊即算成功。 在号角声与围观民众的欢呼声中,年轻的骑兵策马冲击。人们看出了门道,骑矛刺中目标立刻引爆欢呼声,没有刺中收获的就尽是嘘声。 考试或者说比赛,从清晨持续到傍晚。四个组中,每个组最先完成刺中的二十五人,等到了他们的奖赏——一张反曲弓。 但考试在多个赛道考场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完全证明了突击训练的结果不理想。马儿跑得快,骑矛的矛头在前方,年轻的骑兵操持这样的武器能精准刺中较小的目标并不容易。 还是得训练呐!波兰骠骑兵的骑矛可是长达六米,罗斯骑兵现在的折合三米的骑矛还是太短了。 留里克是设想里,罗斯骑兵不会遵从法兰克骑兵的那一套,要落实骑矛冲锋,也要落实骑射御敌。 不过未来的训练已经不需要卡甘,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的庞大使团将回到故乡,罗斯最初的那八十名骑兵是很好的教练,另有十名归属为留里克的佩切涅格骑奴作为教练。无论是骑兵,还是禁卫军的新战士们,他们未来的日子在学习基本文化知识以外,会完全脱产,平日的生活就是学习如何战斗如何杀敌。高强度训练一个温暖季,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844章 当四条标准货船下水 一场温柔的春雨喜降大地,它大大加速了剩下积雪的融化速度,虽然造就了全域的极端泥泞,人们都清楚,这场雨结束后,当大地变得干燥,春耕即可全面启动。 人们在家中做最后的等待,各个农夫整顿好了自家的种粮,播种用的耧车修缮妥当,犁华擦拭得锃光瓦亮。他们检查自己的铁铲、铁锄与斧头,检查篮子与绳索,又把擦汗用的麻布巾洗得干干净净。 留里克这边也在筹备着耕种的事宜,具体的播种工作固然是交给仆从、乃至是聘用一些农夫来做,在播种工具以及畜力资源的筹备上,无疑它占有绝佳的资源。 几乎所有的马匹都是它的,无论是将马匹分配为乘骑马还是驮马原则上皆凭他的好恶。 固然乘骑马的使用方向原则上有且只有投入战争,关键时刻用来驮物或是拉动曲辕犁真是再好不过。 使用马耕还是选择牛耕,这对于罗斯从来不是问题。 基于罗斯的现状,或者说是罗斯治下的斯拉夫人的耕田现状,他们因经济与历史的原因,极少得到牛,也仅有少量的马匹,更别提连铁器都极为匮乏。还是十年前,环伊尔门湖的斯拉夫人首次得到罗斯人的大规模铁器输出,如此才开始播种革新。 他们已经从维斯瓦河畔渔猎游牧民完全演变成定居的农民,彼时的他们靠着人力拉动木犁如此翻土,能使用马匹开垦土地的实为极少数的贵族。 曲辕犁作为罗斯公国输出农业技术的拳头产品之一,它的核心部件正是金属犁华。生铁铸造的犁华成为一种量产工具,亦包括铁铲与锄头,皆为铸造的量产工具。 只要三到五枚银币即可买到一把铲头,农夫可以自己做一个木柄紧紧套上去,成为铁铲或曰铁锹。 曲辕犁因为使用了多达三个铲头,至于其上的木结构,原则上农夫家庭自己即可制作。量产压低了价格,成品曲辕犁被留里克标定为一磅银币。对于普通是斯拉夫小家庭,如果全家人于温暖期精心照顾农田,农闲时积极为王公做手工业临时工,省吃俭用一番,一年的产出有足够盈余买下一把曲辕犁。 甚至一批农夫自行改造购置的铁铲,学着曲辕犁的模样以杉木自制木零件,最终将铁铲倾斜着插上去,此乃对他们的传统木犁进行了自发个性,固然每个家庭强行改造出的新犁样貌五花八门,注重结果导向的他们都是无所谓的。 农夫家庭最多饲养一些家禽和兔子,饲养的鸡并非吃肉,而是单纯的消费鸡蛋,养兔子是吃肉,更重要的是盯着兔皮。 彼时的他们生产力水平太低,必须靠着几十上百个有血缘联系的家庭凑在一起,垦荒、播种、收获实为男女老幼齐上阵。现在各个小家庭有了私产与私田,实现小农经济的生产资料基础已经存在,传统农庄向着小农经济的汪洋大海的变革正在缓慢进行。 但他们的生产力水平仍旧太低了! 纵使是坐拥伊尔门湖畔地区的肥沃田亩,土地肥力也是相对于森林区高罢了。论得高肥力,基辅地区的田地那是真真正正的黑土,毗邻黑海气候也很不错。控制南方的广阔平原存在于罗斯征服的未来路线图上,但不是现在,更不是未来几年就可以做到的事。 广大的斯拉夫农民还得靠着人力垦土、播种、埋土,至少这些费劲人力的操作换上了铁犁和耧车,比之以往已经轻松了太多太多。 但真正的老罗斯后裔们,他们作为公国的顶级族群,享有者王公的厚爱,他们的耕种将全面使用马耕。 罗斯公国的牛有且只有奶牛,养牛就是为了得到牛奶在制作成耐储的乳酪和黄油。它们的品种也不是产奶量惊人的霍尔斯坦奶牛,本质上仍是欧洲原牛的初步驯化中。那些牛都有着巨大且平直向前的牛角,这类驯养的牛若是受惊,即可撩开蹄子疯狂冲撞,成为杀敌工具并非不合适。 罗斯的牛并没有那么温顺,罗斯控制的马匹整体要好很多。 战马摇身一变成为耕马,当它们完成春耕后,即进入马群的繁殖期,届时全部的母马进入到夏季的修养期与生育期。罗斯也能趁机得到一些马奶。 马奶能酿酒,至于怎么做马奶酒罗斯没有相关工艺。但马奶可以喝,作为一种特色饮食,留里克本人很愿意品尝一番。 春雨滋润世界,整个环伊尔门湖和新罗斯堡,各色民众都在为春耕做准备。 广大的商人则是单纯要等待春雨结束,因为冰海已经解冻,推到岸上的船只必须全部入海。囤在仓库的货物可以抓紧时间运走,至于大大方方地运到瑞典梅拉伦,还是冒着被杀的风险悄悄输送到丹麦,全然在于商人自己的意愿。 罗斯在过去的一百年间始终是这片海域的毛皮供货商,而今罗斯的皮革产业,或者说的整个手工纺织、皮革产业已经完成制霸。 一些商人输送的不再是简单鞣制后的皮革,而是成品的麻布衣、皮衣、乃是皮靴、帽子、手套、皮带、麻布口袋,甚至是双肩背包。加工一次后,成品货物自然要涨价,商人们很愿意多花钱购买之在,作为二道贩子的他们只要再成功卖掉就能赚取更多。 留里克如何放任着各路商人抢掠自己的利益?成品的皮麻纺织成品就有古尔德家族向着西方输出,由于要先满足罗斯自己的消费,向瑞典地区输出的产品数量并不很多,价格也定得并非极端,至少梅拉伦人的农妇能够消费得起。 只有熊皮、貂皮和狐皮是最佳的皮革,像是鹿皮因供应量太高,价格始终上不去,而松鼠皮因为产量过于极端,它们成了绝对的廉价物。 各个定居点都躁动起来,每天都有人亲自勘探雨后的大地是否依旧泥泞。 斯拉夫人需要祭祀春神,原则便是美丽的少女采集新长出的野花制作花冠,向神只木雕进献花束,祈祷温暖,之后进献麦种,祈求神只赐予丰收。既然罗斯统治了这里,农耕的仪式一如既往地增加了“血腥”仪式。 今年毕竟不同于往年,可以说罗斯人的三代王公齐聚在诺夫哥罗德。这座城没有大神庙,至少有一座花岗岩拼凑成的石船祭坛。 大祭司本人在新罗斯堡,留里克理所当然做起祭司的工作。 土地虽没有完全干燥,一锄头下去尽是沾手的泥巴,进行春耕前的祭祀的契机已经完全成熟了。 王公下达了举行祭祀活动的告示,万千民众纷纷涌向城外的祭坛,纷纷换上春装的民众拖家带口,将祭祀现场弄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年轻且极为漂亮的少女又是一身素色白袍,头顶着嫩松芽与野花拼装成的花冠,为了增加华丽感,一些玻璃珠子也挂在花冠上。 老奥托永远不希望他人看到自己的老迈的褪态,反正自己的脸是白色的,就以少量白泥粉涂抹老脸竭力遮掩一些老年斑。他的胡须蓄着奇怪的辫子,脑袋套着镶嵌金子的贴皮盔,身披熊皮,长剑挎在腰间。就以一根战戟作为木杖,不劳任何随从的搀扶,以老将军的姿态坐镇监督正常祭祀。 而王后斯维特兰娜抱着睁着浅蓝色大眼睛的奥斯本斯拉夫,原则上这个男孩就是第三代王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王后带着太子参与春耕前的祭司,就是要让本地区数量最多的斯拉夫人好好瞧一瞧。 一头雄鹿作为祭品被留里克亲自斩杀,就以鹿血滋润大地,以此祭祀罗斯的春神与财富神。仪式要继续走流程,要向斯拉夫人的春神进献鲜花与麦种。 这还不算结束,到了夜里仍要点燃一座火塔,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留里克自己很喜欢罢了。 入夜,火塔燃起来了,它规模虽不大,吸引来围观的民众可是不少。民众都是崇拜火的,那么王公执意点燃火塔自然有他的用意。火焰代表着力量,熊熊燃烧的火苗也似一个起始的信号。 次日,一个完美的大晴天! 时间已经进入儒略历的四月份,留里克本人虽不在新罗斯堡,也确定那边的商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因为诺夫哥罗德这里,多方势力就在蠢蠢欲动。 卡甘和马客萨克伊催促罗斯人赶紧开始春耕,他们趁机出借马匹给农夫当耕田使役,趁机再赚点物资,罢了就组织马队带着大量货物南下回家。谷 瑞典王比约恩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他并非真的愿意放弃王位,而是时局逼着不得不让位。罗斯的留里克赏了自己足够体面的机会,他知道自己无力拖延时间,但时间已经是四月份,罗斯王公本人当莅临梅拉伦湖,在乌普萨拉大神庙处登基全瑞典大王。 其他贵族的心态出奇的一致,他们巴不得留里克赶紧抵达梅拉伦湖完成登基,巴不得现在就坐船回去。 瑞典的贵族和贵族全权使者们清一色乘坐罗斯大船抵达这遥远东方腹地,他们都清楚注意到这里的人们在大张旗鼓地筹备春耕事宜,一下子使得他们很紧张,生怕遥远西方的自己的领地,自家的族人做不好春耕。 同样的这些人期待另一件事——订购的大船。 霍特拉家族在东方建造了两个新的造船作坊,家族中的老二卡尔和老三斯泰因,分别在留里克本人的安排与资助下,管理者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两座造船作坊。 在诺夫哥罗德,负责本地造船业务的老三斯泰因,因产业结构性的安排,他主要在此内湖区域制造传统的划桨长船,而这个冬季他已经根据誊抄的设计图纸,制造标准型武装货船/渔船。 多达四艘大船就藏匿在密闭的宽大木厂房里,多亏了本地区取之不竭的巨型杉木,才使得厂房可以靠着木质材料仍能修得巨大。 曾经留里克最早宣布一条标准型货船卖给瑞典老朋友们,一条是一百磅银币。他有着很灵活的标准,以遭遇了雪灾为个由头,就把价格涨了一倍。 瞧瞧这些贵族,他们争相恐后想看看造了一个冬季的船只情况如何,留里克的故意涨价丝毫没有打消他们对买船的兴趣。 春耕就是未来两三天必然全面开始的是,对于罗斯的内陆造船厂,因为大地变得足够干燥,关键的工作也将进行。 对大船期待已久的瑞典贵族们一直被要求不准去窥探造船厂的建造进度,但他们还是悄悄派出了探子打探情报,纷纷确信罗斯人以极快的造船速度建造大船,梅拉伦部族的确能在今年拿到斥巨资订购的五条船。 贵族们都接收到了邀请,一个二个在留里克的引领下抵达造船厂的户外。 “我看到你们铺设了大量的松木?这是什么?”比约恩情不自禁地问。 留里克心里暗讽这家伙怎么没见过世面?他指着排成纵列的被剥了树皮的松木:“这是轨道,他们一会儿会将大船船壳推出来。” 比约恩就是一介好奇宝宝,又指着另一木杆和麻绳边拼装起来庞大阶梯:“那又是什么?” “是安装桅杆的地方。瑞典王,你不要多问了,安心看着即可。” 比约恩较为话多,同样是围观的佩切涅格王子卡甘与马客萨克伊,他们看着罗斯人造大船的过程出奇的好奇,因为完全不懂索性只看不说。 轨道开始被拎着木桶的匠人涂抹鲸油和海豹油的混合物,在其后方,打开木门后走出两排壮汉,三十余人合理拉扯一些缆绳,将内部的船壳硬生生拉出来。 标准型货船的水线长度也有折合三十米,它颇为修长,尤其是拉到户外后,换壳要安装主桅杆、小型尾桅杆、以及如同独角鲸一根向前的前桅杆。即便是标准型货船,针对它的改进一直没有听过,船壳本身不会变,船壳上增加的物件就是造船者发挥想象力了。 安装桅杆的过程很是精彩,对于霍特拉家族而言这就是掏力气的工作而已,兄弟们以及雇佣的伙计都很熟练。 才是上午,被推出来的四条船就全部完成了桅杆安装与固定,甚至连主桅的三角帆也挂了上去。 这四条船在众目睽睽下进入被推到湖畔,每一条船都立在了非常微妙的平台上,很显然如若拉扯大船的四条缆绳断裂,各船即可侧着身子顺着高斜度滑道滑入湖水中。 船只下水过程又是另一种精彩。 各个行业信仰着各自的守护神,即便得到神祝福的留里克在现场,斯泰因·霍特拉松秉承着家族、行业的传统,如果造小船可以不怎么讲究,造任何的有甲板的大船就必须讲究一番。 不同于罗斯惯常的以鹿为牺牲,霍特拉家族以鲜鱼作为牺牲。 他们祭祀鱼,向河神、湖神、海神祈祷,之后,举着火把的人冲向船只,竟直接烧起缆绳。 这种事情留里克一直没怎么注意,想不到他们竟是用这种方法弄断绳索?显然这是造船业高手的职业讲究,自己也就识趣得全程围观。 缆绳燃起来了!慢慢开始撕裂并被扯断,一艘大船猛然滑入水中溅起剧烈的水花,船体虽是非常剧烈地晃动,左右摇摆了一阵子便平稳了下来。 四条船纷纷入睡,围观的人们目睹此盛况皆在欢呼。 比约恩紧张的脸庞终于露出了笑意,他走近留里克,完全不顾其他贵族以及使者的态度,指着下水的四条船:“我买了你五条船,这四条就归我了!你要帮我牵引回梅拉伦!” “可以。但是钱财……” “八月份我必支付,我以荣誉担保。若我食言了,你可以斩下我的头。至于别的事情……”比约恩把话说得很重,又使劲挤了挤眼。 “我知道,不必你再提醒。” 比约恩去王好,但罗斯难以直接统治梅拉伦,仍要扶持一个代理人代行管理,这个人毫无疑问还是比约恩。此乃留里克与这个家伙的秘密政治交易。 四条船下水,实则有上千人围观了这一过程。对于大船如水稳稳当当,围观农夫们觉得此乃一个好兆头。 春耕活动终于开始了,全伊尔门湖畔,无论男女老少或是身份的高低贵贱,几乎所有人都投入到与春耕有关的伙计中。 作为君主,留里克就是故意作秀,在民众的注视中与王后斯维特兰娜合力操纵马拉曲辕犁,在王公私田中播种小麦。 他象征性第做了劳作,之后盛赞王公夫妇勤耕之举的文章就印在纸张上到处张贴。王公如何处理他的私田是他的是,民众没心思关系,但民众很高兴王公展现出对农耕的重视。 马匹尽量用于春耕,由于劳动力足够的充沛,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青年城,罗斯人位于伊尔门湖的三大核心控制区的春耕工作在十天内即全面结束,民众表面上进入了农闲期,留里克可不愿让大伙都闲着。 他也下达了另一道命令,集合公国中的骁勇,组织一直军队,带着舰队主力直接去梅拉伦湖,去取得属于留里克的全瑞典王位。 如此,老罗斯人、各路维京人和斯拉夫人为之沸腾,大家很希望自己能得此殊荣,见证留里克的尊号由王公(princep)升级为王(kuniag)。 第845章 光荣点兵 前往梅拉伦湖夺取罗斯人当有的光荣! 那么,谁会是光荣的参与者? 年老的奥托还记得当年的景象,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瑞典的政治版图已经巨变,曾经的敌人、朋友也纷纷走入故纸堆中。他还记得奥列金盟主的那张老脸,可惜那个老家伙竟被拉格纳跺了脑袋。 奥列金战死了,杀害他的凶手拉格纳成了罗斯的朋友。拉格纳本人确信在博恩霍尔姆岛招兵买马势要在罗斯的助威下夺了丹麦的统治权,而他的族人,尤其是两个儿子,成了滞留在罗斯的彻头彻尾的人质。 奥托是一定要参与到这次瑞典之行的。 古老的时代,那里就是罗斯部族的故地,一百年过去了,罗斯王公将在乌普萨拉加冕为王。 留里克将称王,自己作为来自旧时代的老人便是太上国王。对于极高的权势,如今的奥托何以看重,他需要的是光荣,自己的儿子越是拥有权势,自己便更加光荣。 即便这具衰老的厉害的身躯已经无法像战士般战斗,他必经没有老到四体不勤的地步。 罗斯公国第一代王公奥托与妻子尼雅,将亲自参与到新瑞典王的称王仪式。 第二代王公留里克将成为全瑞典王,王后斯维特兰娜也将正式成为瑞典王后。 法理上的第三代王公奥斯本斯拉夫已经出生,即便他是一个婴儿,作为天生的贵胄,如此光荣时刻必须参加。 事实上,当留里克下达了命令,罗斯公国的一批精英贵族们都将参与到这场盛会。 留里克会携带自己的全部妻妾、全部的子嗣参与其中。处于个人好恶,连拉格纳的两个儿子,坐轮椅的伊瓦尔,以及刚刚学会奔跑的比约恩,都将参与其中。 也许一些年幼的孩子不当参与这场漫长的旅行,他们有概率在旅途中夭折。 留里克狠了狠心,他的命令非常绝对:“我的子女、我亲戚的子女,必须参与其中好好见世面。” 贵族的子女即便是懵懂无知,他们参与并见证新瑞典王,或者说是瑞典的罗斯王朝的诞生,亦或是罗斯王国的诞生,便是为此生捞到一项重大的政治资本。 罗斯王公家族全族出动是必须的,为了避免被征服的斯拉夫民众出现可能的叛乱,所有臣服的斯拉夫庄园,庄园主必须交出自己的博雅尔继承人,说好听得正是见证国王诞生,说不好听得正是人质。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抱着儿子卡尔参与进来,即便移民到遥远东方,法理上她在伊尔门湖最南端的领地是瑞典的一块飞地。奥斯塔拉公国作为罗斯的铁杆支持者会高高扬起牛头旗帜,以祝罗斯王公获得荣光。 多达一千名年龄不一的战士被征召,他们大多有老罗斯部族的血统,也有一批在战争中证明自己能力的斯拉夫战士。 他们自身衣物可以五花八门,外部统一套上白底蓝纹的袍子,与统一的鹿皮靴子,头顶的固然是传统的有巨大护鼻的铆接铁皮盔,也额外配了一顶熊皮帽子。 辛苦的春耕已经结束,罗斯公国设定的学校全面复课。目前索要教给年幼孩子的知识整体有限,多集中在教授基本的加减乘除计算、拉丁语、诺斯语和斯拉夫语教学上。这些教学活动可以直接采取大孩子教小孩子的模式。至于学到更高深的知识,就只有王公本人亲自授课。 那些学习文化知识的男性佼佼者,他们学习到现在已然全部过了十二岁,按照传统便可以成为上战场的男人。他们有老罗斯人出身,有其他维京部族出身,也有单纯的斯拉夫人。他们清一色被编入常备军,大部分实质分配做了骑兵。 战马纷纷进入繁育期,骑兵的训练为此大规模暂停了。年轻的战士们有着远超他人的文化知识,对于世界是巨大的球、罗斯仍是巨大世界中微小的一瞥深信不疑。他们需要见世面,就算不能骑马,也要以步兵战士的姿态,为留里克支撑华丽的台面。 环伊尔门湖的罗斯公国统治阶层,将组织一千余人规模的庞大团队奔向梅拉伦。 庞大的人员群体衣着统一,一千余名身着白底蓝纹战袍的年龄不一的战士们集结在诺夫哥罗德城外。 播种的麦种仔细瞧瞧吧,它们的芽苗微微破出泥土。规模巨大的网格状的万顷良田成为禁止闲暇人等践踏的进去,罗斯军队的集结地是之前跑马的地方,而今也长满了青草。 不长的青草被集结的战士们塌得东倒西歪,他们清一色背着圆盾、束口麻布口袋、腰间挂着战斧与剑,以及大肆装备的弓弩。不少人额外扛着战戟,戟下挂着蓝白红色的布条。 这支军队的着装主色调是白色,蓝色与红色成为关键的辅助色。阳光照在他们神圣,更彰显了一种神圣感。 无论他们的年龄如何,战士们排成多排纵队。 他们的站姿实际并不很整齐,如若以一般学校的操场排队为标准,他们现在的站法并不让留里克十分满意。 即便如此,对于尚未正式禅让的瑞典王比约恩,以及其他客居诺夫哥罗德整整一个冬季与初春的瑞典地区贵族,他们看到了一支强军,仅在气势上就威不可测。 野地上打上木桩,一座较为宽大的宣讲台快速搭建。 宣讲台下,即将远行的将士们排好队列。甚至是诺伦和她训练出的鼓乐队正持续地演奏欢快乐曲烘托气氛。 宣讲台上,瑞典各贵族以及贵族的使者,作为嘉宾特此观摩留里克王公的出发前的大点兵。 他们对罗斯军队的英姿赞不绝口,眼看着不远处沃尔霍夫河被缆绳固定停泊的舰队又议论纷纷。 他们的眼神也注意着奥托、留里克,以及那个小婴儿的身姿。 罗斯人三代统治者尽在这里,兄弟们都是瑞典的贵族,无疑这个时间点尽成了罗斯贵族获得荣光的注脚。 虽然还没到乌普萨拉大神庙,比约恩已经看到了结果。留里克可以在浩大的春耕后再搞出这么一出排场很大的“大点兵”,他这是带着获得荣耀的态度去梅拉伦,倘若有谁敢反对他,他就可以快速集结大军杀奔而去。 因多年前的多次战争而元气大伤的梅拉伦部族,已经丧失了对外大战的硬实力,民众的厌战情绪也很高。比约恩的脑子不得不胡思乱想一番:“罗斯人!你们太强了!留里克,若是你想让我们梅拉伦人全体为奴为婢,大军杀奔而来,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就连比约恩都是这样的悲观态度,其他贵族的内心里已经把自己标榜为罗斯的附庸。他们看到了接受点兵的军队里,居然还有举着白底黑纹牛头图案的旗帜,那是奥斯塔拉人的军队,显然做罗斯的附庸并不是坏事,奥斯塔拉人现在的日子过得非常好。 点兵现场有一些骑兵作为点缀,因为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已经带着买到的大量物资南下,使得骑兵阵容显得过于冷清。骑兵是用在多平原地区作战所用,至于梅拉伦湖那种湖岸线极端曲折的冰蚀湖,还是持剑盾的“海军陆战队”更为合适。 诺伦在留里克的示意下暂停现在的音乐,接着吹奏起另一端唯美又大气的曲调。 《罗斯!我美丽的家园》 曲调有着自己的名字,曲调本身并非留里克本人谱曲,时人所见的确是他谱曲填词无误 前奏罢了,站在高处的留里克一声吆喝:“兄弟们,让我们同唱这首歌!russia……” 那个位面的伟大联盟分崩离析,见证联盟光荣的曲子被保留下来,以追忆那往日荣光。曲子是好曲子,现在的罗斯公国事实上也是一个整体松散的政体。一个庞大且统一的国家的诞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将大量的森林部族、滨海部族团结成整体,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年轻的战士们同唱一首歌,歌唱罗斯的伟大,以及歌颂团结起来才能伟大的共识。 一千多人同唱一首歌?曲调也很好听,诺斯语的歌词较为复杂,倾听歌词内容,听得瑞典贵族们振聋发聩! 那些小部族的首领或是使者觉得这首歌曲证明了罗斯人的真正态度,本来自家部族人口就小,就是一艘海上的小船翻不起多大的浪,歌词说得很明白,“各部族的团结构筑成坚固的堡垒,将我们从胜利引向另一个胜利”。 罗斯王公借由这首千人何尝的歌曲拼了命的强调团结,这种口号,尚未退位的比约恩王没提过,死去的奥列金王和卡尔王,此二人非但没提,所展示的根本就是霸权。重大的政治决意当在乌普萨拉神庙处定好,国王登基仪式尚未落实,留里克王公分明明示了罗斯的主张。 所以兄弟们都投了吧,听着留里克这个年轻英雄的指挥,大家以后都过上好日子。毕竟留里克这崽子把主张都唱出来了。 婉转的歌曲很能填补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好歌曲最能传播到远方。 当歌唱结束,留里克张开双臂示意大家安静。 他清清嗓子,以洪亮的嗓音宣讲起来。 “罗斯的勇士们!我们正走在一条通向光荣的道路,你们能被选中恰恰证明你们是罗斯的英雄战士。你们将见证我取得光荣,当我戴上黄金王冠的那一瞬间,你们也得到了光荣! 我们会在乌普萨拉大神庙举办仪式!一百年了!已经一百年了!我们罗斯人的先祖从那里离开,一百年后我们回来了! 旧时代的一切恩恩怨怨都结束了,罗斯与瑞典合并了,一个王国诞生,纷争也结束了。 属于我们后代的会是一个更安全、更繁荣的局面,所有人在罗斯王国的治下安居乐业。 我!留里克!就是繁荣的创造者!为我欢呼吧!” 留里克的话语毫不谦虚,他标榜自己的繁荣创造者,而这正是大家乐见于听到看到的。 有人起了头,上千人开始欢呼。 瑞典贵族们想要听到的维京战吼并不存在,但听到了更奇妙的吼声。 那是山呼海啸般的乌拉之声,犹如海浪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沙滩,在耳畔环绕经久不衰。 王公大点兵,点的都是年轻有为的精干之士。 一批三十岁的老战士作为军队的核心,数量惊人的十多岁男孩才是这支军队的中坚。 没有任何的瑞典贵族会轻视一群十多岁的孩子,或者说他们的眼里压根不相信这群崽子最小的才有十二岁。 大家都是黄金头发的北欧人,罗斯这边针对维京系出身的孩子有着特殊的伙食照顾,男男女女天天是麦子和肉供着,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不但颇为高大,清一色长出了金色胡须和胸毛。穿着厚实一番,直接伪装成了壮汉。 比约恩和别的贵族都很自卑,罗斯人的年轻战士比自己部族的壮年男子普遍高一些,这番再戴上熊皮帽,显得身材更高大了。 北欧男孩的青春期往往在九岁就开始了,倘若这一阶段吃得不好,人的身高即被大大压制住。梅拉伦部族的成年男子,普遍的身高折合只有165㎝,不少人仍是180㎝乃至更高的壮汉,就是高大壮汉的比例太低了。 罗斯人过去也是这一情况,但自从留里克把持了权势后,动用自己的资金给部族的孩子免费的高营养餐饮,一时间被人们称之为“完美的慷慨善举”的举措,达成现在这一大家难以想象的局面——罗斯公国的身材高大的男孩女孩太多了。 留里克本人就是高大男子,他的王后在女人中也是非常高挑的。其他的妻妾尽在这里,竟没有一名矮个子。 战士们身材高吼声响亮气势如虹,万千的溢美之词都难以形容现在的气势。 奥托产生了强烈的错觉,他觉得广大战士在为自己欢呼。 “不,他们是向留里克欢呼。不过……我还是为罗斯带来了荣光。” 一位老战士流下两行热泪,奥托心情激动,也深深惋惜自己老了。四十年前他首次随队伍来到伊尔门湖向本地人索贡,根本想不到最后自己会在这里养老,想不到罗斯摇身一变成为霸主,成为新旧两个世界的王。 他太清醒了,自己看到了嫡系孙子的降生,能把孙子抱在怀里逗弄,也即将看到自己的儿子加冕。 这支接受点兵检阅的军队,如若开赴到法兰克王国境内,只要指挥者乐意,即可如海啸般横扫广大区域,杀得法兰克军队吐血三升再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今年不打仗,庞大的军队本质上的确是作战军团,但现在的工作就是充当豪华仪仗。 本来他们也是要在和平的温暖期做着大量生产工作,如捕鱼、狩猎的传统工作,这项工作不得不暂停,留里克会负责大军在乌普萨拉神庙驻扎时期的全部开支,主要开支实际就是伙食的消耗,这个自然不是问题。 因为多达八条标准货船的订单,环梅拉伦湖的瑞典大型部族以麦子为之买单,军队的伙食消耗将被轻松填补并仍有巨量剩余。 而罗斯军队直接在乌普萨拉驻扎整个温暖期,也是实实在在的监督和威慑,督促各瑞典部族乖乖将秋收后的实物货款拿出来。 战士们纷纷登上船队,介于舰队主力还在涅瓦河入海口的喀琅施塔得泊地,庞大的军队直接登上新建造的那四艘用以外贸的标准货船。每条货船硬生生挤上一百多人吃水线被猛得下压,修长的货船依旧稳稳当当漂在春末丰水期的沃尔霍夫河上。 包含大批划桨长船在内的罗斯舰队顺着沃尔霍夫河快速冲向拉多加湖,舰队又纷纷扬帆,南风再为船队送上神助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舰队的强劲速度,站在比约恩的立场上,他觉得留里克这小子实在太心急。 留里克如何不心急呢? 登基称王这件事必须要带上罗斯大祭司露米娅,以及全套的祭司班子。让乌普萨拉大神庙的那群祭司见鬼去吧!罗斯王公升级为王,登基仪式全程必须由罗斯大祭司主持,祭仪也当按照罗斯的仪式来做,相当于只是借用了乌普萨拉神庙的场地。 毕竟那是瑞典人的祭祀中心呢?即便那座神庙远远不及罗斯公国以大量玻璃片妆点的石砌神庙高贵。 他如此心急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要去新罗斯堡取得一件宝物——王冠。 尚未正式退位禅让的瑞典王比约恩拿不出黄金王冠,他无法拿出不存在的东西。一定王冠最能直观地彰显王的权势,若是按照法兰克王国的标准,要有王冠,还要有金十字架与金球,“三法器”直观展示了王权。 罗斯公国自然也有圣物!大祭司维利亚的宝石木杖、鹿角盔,初代王公奥托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长剑。 罗斯还差一定正儿八经的王冠,此王冠留里克已经早早差人奔向新罗斯堡令卡姆涅打造。 王冠构造如何,它就是一定“黄金桂冠”,规格的三视图被留里克画在硬纸上。 那王冠也确实当是桂冠,既然罗斯中有一日要拥有如罗马帝国般的高贵与神圣,终将晋级为奥古斯都的统治者,当有一顶黄金桂冠作为王冠。 就像是广泛在公国境内流通的罗马银币的图案,上面的皇帝查士丁尼,那脑袋上就戴着桂冠。 第846章 留里克冲向乌普萨拉 石砌并贴上大量玻璃片的位于新罗斯堡的第一神庙,比之瑞典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如何? 按照乌普萨拉部族使者所描述的,罗斯人的神庙以宝石镶嵌建筑,以黄金铸造神只塑像,但祭祀仪式的风格,与乌普萨拉人完全不同。 使者有着自己在文化上的高傲,但碍于罗斯人的强悍实力,是不敢明着说明的。 “虽然乌普萨拉大神庙是木建筑,它的规模面积很大。虽然不如你们有大量的宝石做装饰,神庙旁却有一颗庞大的圣树……” 使者的描述令留里克非常好奇,他此生还没去过乌普萨拉,对他们的仪式标准不慎理解。 “圣树?” “正是圣树。”使者一板一眼强调起一个词汇:“伊格德拉西尔。” “它就是我们信仰中的世界之树?” “并不是。作为世界之树,它太小了。但它是一棵巨树,让所有人联想到世界之树。” “就是人间的世界之树?难怪,你们要在那里建造大神庙。”留里克以前并不关心,临近自己要在乌普萨**基为王,方知当地有一棵巨树。 作为实力王者,留里克没有必要必须现在乌普萨**基,过去的三任瑞典王出身都是梅拉伦部族,其称王之地就在所谓的梅拉伦集市,即当今的比尔卡港。 过去的瑞典可以称之为梅拉伦王朝,未来呢?自然是罗斯王朝。 不过历史的车轮滚动到这一时间节点,诸多的机缘巧合正在促成一段历史的必然。 乌普萨拉是个好地方,或者说是那座大神庙成为获得光荣与权势的必争之象征物。 另一个位面的瑞典,民众针对信仰的不同,发生了长久的争斗。住在梅拉伦湖的瑞典人分裂了,信仰天主的瑞典与信仰奥丁的瑞典爆发内战,战争虽有反复,终究是信仰天主的瑞典本土贵族攻占了乌普萨拉大神庙。 神庙被蓄意拆毁,就以剩下的木材为建材,胜利者在废墟上建立起瑞典第一座圣母升天大教堂。 胜利者就在这座教堂中加冕为王,开启乌普萨拉王朝,由此瑞典的维京时代结束了。 如果说比尔卡港代表着霸权,乌普萨拉神庙就代表着信仰。 那是全瑞典地区供奉奥丁大神的最大一座神庙,作为公认的“被奥丁祝福的男人”的罗斯王公,有充足的理由选在那里登基。 既然当如此,乌普萨拉的使者担忧自己接下来的描述会因为王公的愤怒,但涉及重大的仪式内容,还是鼓足勇气说明起情况。 “未来的瑞典之王哟!你需要用战士的血,祭祀伟大的奥丁。只有战士的血泼洒在巨树的树干,神才会承认你的权势。” “人祭?”留里克听到这样的描述,脑袋猛地嗡嗡直鸣。 使者不敢惹得留里克王公愤怒,也不敢再固执己见。只是小声嘀咕:“乌普萨拉进行重大的祭祀,都会进行人祭。” “你的嘀咕我听到了。人祭?是要我学习那个奥列金?你的建议我知道了,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执行。你的好意我心领,我毕竟不是凡人,不需要用人祭的手段来取得诸神的青睐。我已经得到了神的恩惠。” 留里克让乌普萨拉使者体面的离开,又赠予其一磅银币,算是购买信息的钱。 他是在新罗斯堡做最后休整时期与这位使者秘密会晤,双方其实聊了很多,关于乌普萨拉部族全年有那些节日、祭祀活动都有那些祭仪、定居点的整体环境,以及现任的乌普萨拉公爵斯文内德的情况。 他是绝对无法接受人祭的,即便此乃乌普萨拉人的特色。 一个祭祀仪式的重大细节,引得留里克的高度重视。只有战士的鲜血浇灌那棵“人间的圣树”,才能得到诸神的庇护? 任何勇敢的战士对罗斯都是宝贵的,牺牲优秀的战士只能导致罗斯军事实力的下降。 既然需要一种血祭,就当以罗斯公国惯常使用的驯鹿作为牺牲,就以鹿血浇灌那棵圣树。 罗斯的大祭司露米娅已经过二十三周岁了,她这个年龄在当今的北欧已经不是年幼。 露米娅正值年富力强的年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巅峰状态。她有着整体扁平的脸庞,有着黝黑的长发,皮肤也是偏黄色的。她的北亚血统极高,容貌与身材,与金发的北欧人差别太大了。 她即便是惦着脚尖站立,头顶也才到留里克的胸口。 恰是这样一位小矮人祭司,被留里克钦点为称王登基仪式的大祭司。 她忙于指挥自己训练的下级女祭司们整顿仪式用的器具,在全部的七座神只塑像中,奥丁的那一尊将被带到遥远的乌普萨拉。有很多器具将被带走,罗斯将在乌普萨拉做一场罗斯风格的盛大祭祀。人员、器具、牺牲,统统都要从罗斯带去,留里克相当于只是借用了乌普萨拉大神面的地理位置。 这是临近出发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一个小小的身躯依偎在一位壮汉身边。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平静地睡眠。 一想到明天庞大的舰队就要离开锚地前往梅拉伦湖,露米娅实在睡不着。 她的嘴唇在丈夫耳畔低语:“一百一十一头驯鹿,为了祭祀,值得吗?” “怎么?还在怀疑我的安排不恰当?” “我哪里敢。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我……” “还是觉得可惜?” “嗯。” “何必觉得可惜?鹿血将浇灌那棵大树,所有的鹿肉将被我们的战士分食。尽管放心,只有鹿血是敬神的,鹿皮鹿肉仍是我们的。” “你已经说过了。我还有一个担忧。”露米娅的口气已经略带一丝慌张。 “没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我是养鹿人出身。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住持你的登基?” “你莫不是在担心那些瑞典人的不满?” 露米娅呜呜几声,等于是默认了。 留里克来了性子,一下子睡意全无,厉声呵斥:“他们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的非议就是找死。我已经在这座城处决了一批非议者,想必我的名号已经传到瑞典了。你尽可放心,毕竟换做别的人做大祭司,我完全不能信任。”谷 露米娅还能说什么,只能抱紧自己丈夫的胳膊,嘿嘿笑了。 那个两个孩子被留里克的那一顿呵斥吵醒,维利卡拧了拧身子哼哼唧唧,而奥列格干脆哭闹起来。 这下露米娅完全出自条件反射,夜幕下勃然坐起来,踏上皮革拖鞋便去哄着自的孩子恢复安静。 透过拼凑玻璃窗的月光给了这旧宫殿的一间房的微光,留里克侧卧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女人哄孩子,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觉得自己很对不住露米娅。 她并不是姿色很好的女人,却是自己实质上的第一个女人,意义便是非凡的。可她永远不会成为王后,此刻的王后斯维特兰娜正带着太子奥斯本斯拉夫在另一间房睡觉。罗斯的王族所有成员都在这座距离废弃已经不远的旧宫殿,此房舍规模小了些,很多人住在一起也颇有温馨感。 留里克甚至隐约听到了自己老爹奥托的鼾声。 次日,清晨。 阳光普照整座新罗斯堡,潮水退去,停在喀琅施塔得锚地的罗斯舰队主力全部拔锚。 舰只陆续停在位于涅瓦河河道一侧的栈桥,人员陆续登船。 新罗斯堡也最新下水了四条标准型货船,现在它们清一色成了运输船。 一百二十头驯鹿有零有整地分摊在多达八艘标准货船上,船上人员的最大任务,就是在旅途中保证全部的驯鹿不会意外死亡,如此抵达乌普萨拉后,选出其中的一百一十一头作为牺牲。 纵使马匹几乎都用于繁衍,罗斯仍需一支骑兵队装点台面。 二十匹似乎刚刚受孕的突厥马被运上船,这些马匹清一色有着配套的斯拉夫风格花纹麻布,可将马匹全身笼罩。马匹的装饰将更加复杂,就如马头还将安装一些染成蓝色与红色的大雁飞羽,一时间红蓝白三色的羽毛妆点之。同时,骑兵的头盔也会插上大量的羽毛,并点缀大量的彩色玻璃珠,披着熊皮彰显华丽。 何止这支微小规模的骑兵队,骑兵队会充当仪仗队的角色,参与国王登基仪式的所有罗斯军战士,他们在新罗斯堡进行的一番特殊重大补充,便是或者装饰物。 一块含铬天然红宝石投入烧化的铅玻璃溶液里,拼命搅拌后,溶液注入青铜模具进行自然冷却,最后得到大量淡淡红色的玻璃块。 量产玻璃片之于罗斯已经是容易的事情,为此以彩色玻璃制作吊坠首饰,所造的清一色是任何人皆可消费的装饰物。它们是廉价的,一块玻璃吊坠戴在脖子上,没人觉得那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军队需要以最为华丽的姿态参加仪式。 上万枚模具量产型彩色玻璃片做好,它们是淡蓝、淡红、淡黄与翠绿。士兵随机领取,将细绳穿过预制的孔洞,做成硕大的项链。 参与仪式的战士都要佩戴,如此在阳光下排成纵队,围观者即可看到一篇五光十色的炫目场面。谁不喜欢晶莹剔透之物呢? 人员物资皆以上船,尚未退位的瑞典王比约恩已经看明白了罗斯人要为这场盛会搞出一场严重的铺张浪费。 羡慕嫉妒吗?的确如此。 想得自己通过刺杀卡尔的手段夺得瑞典王位,因为夺权之举并不体面,称王的仪式不也基于现实原因草草了事。比约恩政变称王的男人,乌普萨拉的贵族嘴上不说,背后都在议论其人并不会被诸神爱戴,更是拒绝他在乌普萨拉神庙登基。 比约恩就是贵在有自知之明,卡尔是因为坚持穷兵黩武,被梅拉伦贵族做掉。梅拉伦已经没有穷兵黩武的实力,倘若仍然有,夺权的比约恩可以带着大军直接杀奔乌普萨拉。人祭?就以不服的乌普萨拉战士血祭圣树。 各部族仍旧支持梅拉伦人做霸主,支持比约恩继任王位,不过是对旧时代认知的顺延。 现在的局面完全变了! 可怜的比约恩身边只有一些随从,自己也待在远离罗斯人旗舰的船上,与一批年轻的罗斯战士互相呲牙玩。比如说着自己梅拉伦部族过去的辉煌,奈何这些描述年轻的罗斯战士根本无法引起共鸣。有人干脆粗鲁地要求比约恩闭嘴:“不要再说了,你们梅拉伦人我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你们不如我们强仅此而已。” 比约恩无可奈何,年轻的后生崽子总是出言不逊的,这些人也最是好勇斗狠。他们的话语也明示了罗斯广大民众对梅拉伦部族,至少是对梅拉伦贵族有着不屑的情绪。显然年轻罗斯战士的高傲建立在罗斯的赫赫武功上,他选择了闭嘴。 有些实力的瑞典部族已经明目张胆地巴结留里克本人了!有的部族使者分明在溜须拍马,已经在以国王的尊号称呼留里克。 瞧瞧现状吧! 留里克站在阿芙洛拉号上满是划痕的橡木板的船艏,此乃船队的一个高出,向前是茫茫波罗的海,向后就是整个舰队。 罗斯舰队以大船开路,次级风帆巡洋舰拱卫,大量的标准型武装货船在后组成庞大运输舰队。 这像是浮在海上的巨大雁阵,留里克做站立的位子就如同王座,国王坐在王座上俯视群臣。 他不经意地向后望去,耳畔仍是回荡着贵族们的附和,此情此景他何以不飘飘然? 老父老母都在船艏吹着海风,无比满意这场直奔瑞典的航程。 留里克被荣光所感动,“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我罗斯的舰队!没有任何的海上力量可与我抗衡,我的舰队可以轻易带着数千人的军队,打击任何船舶可抵达的地方。即便有些地方船只到不了,我的骑兵就必然能到。我有战舰一百艘,我有骑兵一千名,我还能集结一万名战士和十万名民兵!只有我才配做瑞典王,你们若问凭什么?看看你们的身后,就凭这支庞大的军队!” 他的傲慢迎来贵族们的喝彩,有此壮王,敌人断不会再袭击瑞典各部族。毕竟南波罗的海这一过去瑞典之禁区,在留里克亲征丹麦之后,瑞典人已经可以堂而皇之把渔船开过去,就是这个夏季,各部民众可以疯狂掠夺南方的鲱鱼资源。 这番感慨听得奥托心里无比畅快,尼雅也感慨自己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那些贵族以及贵族使者继续巴结,所谓罗斯军队如此强悍,一定要保障仆从部族的安全呐。 庞大的舰队中途不会休息,舰队甚至不会折道去墓碑岛。 所有舰只风帆倾斜,借着南风向着西方狂飙突进。 这样的大舰队航行也实实在在刷新了所有瑞典贵族的三观。彼时,他们前往罗斯的东方部分集体挤在一条大船上,而今上百艘大船排成雁型阵,扬起数不尽的三角帆快速漂行。罗斯的“船桨旗”猎猎作响,还有一艘大船悬挂着白底牛头纹路旗帜显得极为耀眼。 庞大的舰队不全是罗斯军队的,还有一条船代表了奥斯塔拉人。 看看他们,在看看自己。他们有非常明确的自己的旗帜,远远的即可确认对方身份,旗帜也直接变成光荣的象征。 贵族们自我反思。固然大家都愿意缝制或是印染一面渡鸦旗帜,以象征自己的军队得到奥丁的祝福。倘若所有贵族都这么干,旗帜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庞大的舰队已经冲到了梅拉伦湖入湖口,北方不远处海面肉眼可见的正是奥兰群岛,罗斯人的墓碑岛即躲在其中。 舰队至此做了微小分裂,少量舰只一头扎向北方。他们的任务有且仅有一个,即去墓碑岛、罗斯堡旧城、科文斯塔德城、艾隆奥拉瓦城,邀请一批人士参与王公登基为王的盛会。 第847章 乌普萨拉的斯温内德 舰队主力完全进入梅拉伦湖,到处都是飘扬的白底蓝纹旗帜,围观的渔民皆看明白罗斯人来袭! 大量的渔民自发地逃避,连带着待在入湖口离岛的梅拉伦哨所的士兵,紧张不安地目睹罗斯舰队进入大湖。 本能的恐惧提醒他们,这支大军很可能来者不善,搞不好罗斯人的贵族决定发动一场战争。 在紧张的观察中,事情很快发生了非常奇妙的转机。 逃亡的渔民看到庞大舰队居然开始排成长蛇阵,窜入了较为宽阔的一条自北向南注水入湖的大河。菲里斯河,现在正值丰水季,但宽阔的河面减缓了水的流速,几乎纯粹的南北走向,使得罗斯舰队可完美利用南风北上。 这已经是最后的旅途,连续七日的几乎不间断海上航行折腾了所有人陷入舟车劳顿,现在人们终于兴奋起来。 因为前往就是目的地——乌普萨拉部族。 现在从舰队身边擦肩而过的划桨小船也不是其他部族的,人员即来自于乌普萨拉。民众正以错愕的眼光看着罗斯人的大舰队逆着水流北上,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就纷纷船只靠岸,麻木着脸庞,单纯看着如山般的大船们向北漂去,如同行注目礼。 平日里此时尚未退位的比约恩王也不愿舔着脸来到这边,他知道乌普萨拉人只是名义上表示臣服,但凡问及一人,其人的表态必然是:比约恩并非真正的王。 自卡尔遇刺后,瑞典地区仅有一个形式上的王,所谓的比约恩活得更像是比尔卡集市的市长。 但是,乌普萨拉人对于罗斯人的态度一样复杂。 乌普萨拉公爵斯温内德派出了使者前往罗斯的东方部分一探究竟,使者出发已经有了大半年,结果到现在仍没有音信。 民众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在自己控制的一片小湖,在春耕结束后开启内湖捕鱼的传统工作。 因为大神庙的因素,古代的乌普萨拉人以大量的巨木兴建这座由多个木质建筑连成一片的建筑群,使得一大片区域的树木被砍了个干净,活生生在湖畔去创造出了一片草原。 他们沿着又湖泥滋养的湖畔区开辟燕麦田,靠内陆的区域化作单纯的荒地。驯养的少量绵羊和牛在草地晃荡,而大部分区域就是单纯的荒草地,未经什么开发。 因为过去的战争,乌普萨拉人跟着彼时的瑞典王奥列金远征丹麦控制的银堡,战争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们的人口并不多,数百名壮年男丁的战死,使得乌普萨拉人元气大伤! 剩下的人们竭力生孩子,固然有了很多乱跑的孩童,奈何孩子的夭折率也很高。 整个乌普萨拉已经达到了四千人的人口规模,内部的人口结构并不健康,穷尽整个部族的十二岁到四十岁的男子,所谓可以拿起手斧和盾去厮杀的战士,也才能集结出五六百人。纵使是把女战士也动员起来,最多动员一千名士兵。 他们再也不能经受一场败仗,他们绝非懦夫,而是不想为了一个蠢货的野心再让自己再吐血三升。 现在罗斯人和他们的庞大舰队来了! 舰队进入乌普萨拉人的小型内湖,在地理上,此乃梅拉伦湖这一巨大冰蚀湖的组成单元,却因为地理上更靠北,小湖以菲利斯河水道与大湖连接,形成相对独立的版块。 民众的渔船纷纷暂停钓鱼作业,纷纷紧急靠岸。 大量民众并不知道罗斯人的庞大舰队此来是为了什么,他们丝毫不知道瑞典的几个贵族以及各部族的使者在罗斯的都城签署了新的约定,丝毫不知道罗斯此来毫无恶意。 他们看到的是一群在内湖中排成一堵大墙的庞大舰队,以威压之势向大神庙的方向冲来。 密密麻麻的岸边房舍走出大量的男男女女,他们拖家带口奔向森林区试图避难。 有一批人先逃亡,一下子引得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逃窜。 乌普萨拉的居民区开始乱作一团,谣言四下而起。所谓当有人觉得罗斯人来者不善便想到战争,有这般联想就大声吼出来,听到的人再添油加醋一般,事情竟成了罗斯军队发动了战争。 公爵斯温内德正值年富力强,忙于在自家宅邸中亲自训练自己的私兵。固然是乌普萨拉人不想对外开战,作为贵族的自己必须保有一支人数不多但实力必须强的私兵,以便遇到了事件镇场面。 墙外的聒噪愈发严重,正当斯文内德觉得事有蹊跷,就有士兵闯入训练场。 “主人!他们来了!”士兵的慌乱让说话也说不愣怔。 “谁?” “罗……罗斯人。” “罗斯人?外面怎么了?” “民众都在逃跑。因为……” “到底怎么回事。”公爵拎着铁剑气势汹汹走近。 那士兵脸上的惊恐仍未消:“罗斯的军队来了。如同巨大的海潮涌入我们的湖,又像是一堵大墙,他们……” 公爵斯温内德摇摇头觉得事情太蹊跷,“怪了。按你的意思,莫不是说罗斯人要攻击我们?” 士兵又支支吾吾起来。 公爵拧拧自己粗壮的脖子,示意部下:“兄弟们,咱们去看看罗斯人想来干什么。再把那些乱跑的人都控制住。” 他仍不知湖上发生了什么,当带着自己的五十多号私兵走出训练场地,穿过居民区竭力将一批乱窜的人控制住,终于在靠近湖畔之地看到了令人错愕的一幕。 “啊!奥丁!这莫非是来自阿斯加德的军队?!” 斯温内德呆若木鸡,就是惊掉了下巴目睹罗斯舰队还有什么举措。 内湖并不大,此冰蚀湖的水深也才四五米,故而各舰只抛下铁矛很快便触底。锚头斜着铲如湖底的淤泥,舰只稳稳当当地定在湖上。 留里克和奥托都不认识斯温内德,两人只记得之前的那位乌普萨拉公爵。这个时代的人寿命都不长,只有少数有足够物质条件和足够幸运的人才能活到高寿。而那些悍勇的战士,总是忽略到自己上年纪后的养老问题,他们宁可死在战场。所以站在乌普萨拉人的立场上,有的老战士会选择在圣树下自缢,死后由祭司施行放血,以血滋养大树,剩下的尸体埋在公墓。 上一任的公爵已经悄悄地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去追寻他们信仰的伟大荣耀。 没有谁觉得此事荒谬,即便是之前的战争损失了很多人,大家惋惜于战士的大量损失,却不惋惜这样的结局。他们是在战场上战死的,他们为奥丁而死。 多亏了待在旗舰上的那些瑞典贵族,他们向留里克指出,现在正于岸上排出阵列的一批武装者,领头人正是斯温内德。 奥托的心思还停在过去,他随口一问:“我记得他们的首领是个老家伙。” 同样衰老的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公爵带着一丝对往昔的追忆叹言:“是一个新的。” “那就是斯温内德吗?”留里克耸耸肩,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可以作为一名战士,仅此而已。 整个乌普萨拉部族尽在眼前,留里克虽是首次来到这里,一眼就看出了大神庙建筑群! 那似乎是几座独立长屋二度拼装而成,整体构成了一个圆弧,被此大圆弧包围着的,就是一棵有着明显宽度的巨树。 巨树的粗壮树干站在远处也看得极为清晰,近距离触摸它,大树当有多粗呢? 它到底是一棵什么树? 比起站在湖畔瞪着大眼的斯温内德,留里克更关心大树和大神庙。 他甚至幻想着自己把此树连根刨了,运到新罗斯堡栽种,以彰显罗斯神庙的神圣。他真的有些嫉妒了。 风帆大船开始释放小船,穿着统一的罗斯士兵,纷纷将玻璃串戴在身上,一些有备而来的人又在自己的白熊皮毛上插上大雁的飞羽。他们背着麻布口袋、圆盾和一顶贴皮盔,划着桨漂向河畔。 至于那些标志性货船,留里克给予这些船只的命令即是直接冲滩。 乌普萨拉人拥有的这片小湖到处是淤泥,或者说整个梅拉伦湖区域都是缺乏石头的,船只肆无忌惮地冲滩并非坏事。再说了,订购船舶的客户们都在这里,尤其是那个斯温内德。斯温内德绝对不知道他派遣的全权使者已经为乌普萨拉订购了一艘大船。 是时候给真正的甲方展示一下产品的强大实力咯! 站在斯温内德的立场上,只见一艘艘有着修长船身的大型船舶,根本不靠任何的船桨,借着南风之风势,凶猛而快速地冲滩。 坚硬的橡木龙骨深深啃下淤泥,船艏纷纷冲到了有少量青草的泥地,但船身大部分区域还在水中泡着。船只被刻意搁浅,甲板上旋即冒出不少人。 那是带着麻布头巾的罗斯水手,属于控船的专业团队,也是非战斗人员。 斯温内德感受到来者并非恶意,这便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靠着意志力终止双腿的发颤。 他昂着脖子大吼:“你们罗斯人来此是为了什么?!” 他一连三问,奈何那些戴头巾的水手忙着自己的事。 接下来,一些极为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得船只的甲板上探出一颗颗奇怪的鹿头,一开始斯温内德还以为那是充当仪仗只用的标本,随着鹿头不停地自发扭动,才知那是一头头活鹿。 一些标准型货船是运输士兵的,他们走出船舱,将绳梯从船艏抛下,带着各色装备又衣服统一的罗斯战士纷纷下船。 那些乘坐划桨小船的人陆续来时登陆,终于斯温内德见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一眼就认出了登岸的瑞典王比约恩,看到这个男人,所有的担忧化作虚无,却也平添一股子怒气。 他急匆匆走去,也见得比约恩有着明显的舟车劳顿。 “比约恩,你应该知道,不该把这样一支舰队开赴我的领地。你这是不按规矩的举动!” 比约恩自己也很冤枉,尤其这番刚到乌普萨拉就被斯温内德这个家伙批评一番,便直接指着一艘又一艘大船,十分不客气道:“张开你的眼睛看看,你不认识这些旗帜吗?” “我知道。你是瑞典王,罗斯人听你的。你!就是罗斯人扶持的王。” 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斯温内德其实对罗斯公国并无恶意,是单纯不喜欢这个没有战功却好大喜功的比约恩。一个弑王刺客做了王,还把集市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他能成功只是罗斯人的支持,后者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比约恩气得胡须颤动,带着憋屈说道:“算了吧!我不再是王。罗斯人决定自己来做王,斯温内德,这下你满意了?” “什么?罗斯人来做王?” “罗斯的留里克王公马上就到,还有你见过几面的老奥托,你和他们去说吧!而我,只是梅拉伦公爵,你休要再挖苦我。” 斯温内德揉揉脑袋有些发懵:“你说什么?所以……罗斯人把舰队开赴我的内湖,就是要在我的神庙称王吗?” “正是。你真得够聪明。” “真是奇怪,我只是派出使者想买他们的船,怎么……” “你是真的聪明还是蠢?!”比约恩带着嘲讽又夹杂苦涩的笑容,手指一艘艘冲滩的大船:“你瞧,你要买的船就在这里。你的使者已经帮你定下了,你要做的就是拿出麦子支付。” “且慢,买船之事你是策划者,我也是看到你们这么做了,才跟着做。你,买了多少艘?” 比约恩毫不客气张开右手,把无根手指长得极大。“五艘。我们梅拉伦人买了五艘。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们梅拉伦人仍是瑞典的强者。” “也许吧。”斯温内德不屑地摇摇头:“罗斯人是不想装模作样,他们要亲自做王了。也好,至少那个留里克是个真男人,只可惜讨伐丹麦新王的战争,我们乌普萨拉军队没有亲自加入,真是痛失光荣呐。” 很快的,斯温内德就见到了留里克本人。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留里克本人,才是见面,深深的自卑感就刺痛了心。 其实前些年他见过留里克与奥托,那时候的奥托虽然显老,意气风发感不减。彼时的斯温内德只是父亲身边的跟班,年龄虽不小了,继承乌普萨拉爵位尚显有些不足。 如今的奥托老态龙钟,他衰老的模样真是让人揪心。 留里克是怎么回事?当年的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脑袋后面挂着金色的马尾如同小姑娘,如今已经是络腮胡须的壮汉了? 斯温内德自卑在于,这个留里克是真的年轻,身材之高达,几乎高了自己一头。其人年轻是年轻,里面套着锁甲,身外套着熊皮衣。 留里克的随从卫兵一个赛一个的不凡,他们衣着考究身上挂着大量的宝石(其实是玻璃珠),头戴巨大护鼻的铁皮盔,每一只盔上额外套着白熊狰狞獠牙的上颌骨。 两代罗斯王公是被一群熊战士护卫,侍卫个个身材高壮,锐不可挡。 再以看去,竟有大量的女人以及一些孩子站在罗斯公爵身边。这些年轻美丽又衣着极为华丽的女子,想必就是留里克的女眷? 留里克平静着脸庞径直走向斯温内德,再在乌普萨拉的使者着重介绍下,就在湖畔与之第一次接洽。 “你?罗斯的留里克?” “正是。我知道你,乌普萨拉新公爵斯温内德。” “啊!我也知道你,杀死丹麦旧王的英雄,你去年又差一点杀死丹麦新王。你是我们瑞典的英雄。我听说,你要……做王。”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罢,留里克瞟一眼故意侧着脸的比约恩,又道:“你见到我的大舰队了,这支舰队去年讨伐了丹麦,我指挥杀死了丹麦新王至少三千名士兵,一把说烧了他们的都城。这是我的赫赫功绩,我就是用这场胜利向奥丁献祭。你说!我有如此功绩,是否为王?” “你应该称王。”斯温内德毫不犹豫道。 “我必须做瑞典之王,我必须在你的乌普萨拉大神庙登基,所以我便来了。我可以估计到你会担心很多事情,在我们所有贵族洽谈我登基仪式之前,我现在可以对你做一个保证。我们罗斯军队在乌普萨拉,不会让你们遭遇损失。吃饭、住宿所有问题我们自行负责,当我结束了称王的仪式也会自行离开。” 确实,若真是如此,罗斯贵族这番不扰民的举措的确不会给乌普萨拉带来麻烦,甚至于民众还能在留里克称王的仪式过程中,通过帮衬劳动得到一些利益。留里克若果真如此,这是与历代瑞典的最高统治者之举措有着重大的不同。一个秋毫不犯的王,支持他绝对有利于乌普萨拉。 即便留里克年纪很轻,但老奥托就在这里。立刻承认留里克为王,斯温内德心中毫无顾虑。 突然间,斯温内德就堂而皇之地高呼:“那么!就请新瑞典王罗斯的留里克,光临我们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吧!您将在这里!在圣树下登基为王!” 第848章 这棵大树竟连接着世界之树 罗斯人人多势众,庞大舰队近在眼前。 乌普萨拉人的军事力量没有丝毫的能力阻挡这支大舰队的前进,固然罗斯人冒入圣地让首领斯温内德很是不爽,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新处境。 斯温内德表现出极大的支持,他唯有一个请求,便是希望罗斯进队可以落实自己的许诺。 一片空旷的草地成为罗斯大军的宿营地。 营地距离乌普萨拉人的定居点刻意保留一定距离,以此向本地居民证明一番自己的和平态度。但一支强大军队就在眼前,逃进林子又纷纷也暮色中撤回来的乌普萨拉民众,对这些外来者保持着极大的警惕性。 撤回来的人很快察觉到这样的奇景。 只见一些大型的牲畜突然出现在罗斯人控制的草地上,它们都是一些长着大小不一犄角的大畜,定睛一看,清一色都是驯鹿。 乌普萨拉这地界过去有野生驯鹿群,由于民众的狩猎早被吃光了,甚至没有来得及进行驯服。其实他们有更好的选择,譬如驯养牛和绵羊,比起驯鹿,此二畜的经济价值更高。 他们很担心这些突然出现的大畜啃食自己的麦田,也非常担心罗斯军队有意无意地践踏青苗。 燕麦才是乌普萨拉人安身立命之物,他们的内湖之湖畔大部分区域也为麦田包围。 留里克下达了一些命令,即登陆的罗斯军队无出其右的不准践踏青苗,不准擅自离开划定好的驻地。此举绝非画地为牢,而是保证罗斯大军不会因贸然又不明智的举动吓坏了本地人。 但对于一路航行的大军,终于抵达目的地后扎营生火睡大觉才是第一要务。 乱窜?算了吧! 何况这地界还坐落着瑞典世界的第一大神庙。 内陆区域的松树可以随意砍伐,如果罗斯军队的壮汉可以砍倒一片松树、杉树,也是乌普萨拉人愿意看到的。 乌普萨拉人一直有意向森林索要土地,奈何伐木尤其是砍伐大树是一项危险的体力活,如今缺乏壮汉男丁的他们,暂时大大丧失了做此事的动力。 伐木的确是体力活儿,一批年龄不一的罗斯战士扛着自己的森林斧、双人锯、缆绳,组团奔向森林区。 大树倒塌带来强烈震动,树干倾倒之际也往往砸到临近的树,引得剧烈的噪音。 或是砍伐或是锯倒,松树、杉树各有用处。 因为称王登基仪式,必须要显现出罗斯人的风俗。 何为罗斯之风俗,建筑一座陡峭的巨型木塔,最后付之一炬,这就是罗斯的风俗,即便乌普萨拉这里还有一棵所谓的圣树。 粗壮的树干将以搭积木的方式堆成木塔,大量细小的树干或是相对笔直的树枝,便就地开始被加工为木条。罗斯军队要在控制区的草地兴建正儿八经的营地,在他人的视角中无疑是要修筑一座城。草地被打下大坑,树立一些粗木桩,细木杆以木桩为开始,搭建环形围墙。 几座塔楼也在建筑的计划内,它们的开工则是要放在后面了。 围墙之内便是罗斯军队的生活住宿区,按计划军队要在乌普萨拉住上一段时间,逗留的时间久了总不能一直住帐篷,倘若下雨,帐篷将变得毫无意义。军队会在围墙内搭建一批又粗略木地板的木屋,十多人挤在一间大木屋里生活。 围城的建造才是一个微小的开始,大部分士兵在岸上点燃篝火就地休息,少部分人仍然待在船上。 大量劳作之事放在明天吧,当夜幕降临,伐木的工作也彻底停了。 罗斯军队的营地弥漫着浓郁的麦香,那是大量的铁锅、陶瓮在熬煮燕麦。一些耐储的洋葱和咸肉干扔到锅里一通烂煮,大军就吃食这等美味热饭,并在可见的未来,吃这样的餐饮成为常态。 留里克本人自然不在军中,他的妻妾们与孩子们在登陆后不久又纷纷回到船上过夜,并非他担心什么,仅仅是岸上的一些都没有做好,唯有抛锚后安定漂在湖上的大船,才是安稳睡觉的好地方。当然船只更安全也是一个无可辩驳的原因。 留里克与奥托,与在场的几位瑞典贵族,受到乌普萨拉公爵斯温内德的邀请,进入其府上一座。 即便贵为公爵,斯温内德的宅邸就是几座大型长屋罢了。 乌普萨拉部族人口不多,聚集一处的定居点根本就是一个大村庄。斯温内德没有动力将宅子建得气派,尤其是比较缺钱的当下,他可不想浪费钱。 遂当派出去的使者小声告诉他订购一艘罗斯大船要花费二百磅银币时,他先是不敢相信,面对着木已成舟的现状,又隐隐得双腿发抖。 订购的大船已经一半身为故意搁浅,那的确是漂浪的大船,犹如一条修长的鱼,价格方面可是十分离谱。人家罗斯王公本人要当大王的,现在想要针对船只费用砍价实在不合理,无论如何罗斯大军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斯温内德只能战略性认怂,等罗斯王公称王后再恭送他离开。 还是想想好的吧!至少留里克王公登陆后就声称要修筑一座城以安置他的千人大军。罗斯人办完了事情还能把城带走不成?!“你们离开了,木城就是我的!正好我把宅邸和私兵都搬过去。”斯温内德有着这样的小九九。 现在,距离瑞典王比约恩退位就是一步之遥,他从没有得到什么王的礼遇,当前就更没有。 在斯温内德的宅邸,留里克是最高贵的座上宾,明明老公爵奥托也在场,奥托的身份已经低于自己的儿子。 十八岁的留里克面对一众笑呵呵的贵族,在一番客套后,最关键的称王祭祀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开始讨论。 最先话语起头的人面临着一丝尴尬,捋起胡须的斯温内德再行一番客套:“留里克大人要称王,这是好事。您是英雄!尤其是将远征丹麦的胜利之师带到我这里,也让我感受到了未曾体验的光荣。所以……” 留里克为这奉承话语吹得浑身暖洋洋:“所以你当如何?” “最为关键的事情其实我很明白,您将在圣树下登基为王,这才会得到奥丁的肯定。” “我正有此打算。” “所以……”斯温内德清楚接下来的话语或会有些冒犯,便说:“您当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行使祭仪,当由我的大祭司向您祝福。” “你的大祭司?”留里克暂不张口反对,他很好奇,不知道乌普萨拉人的大祭司到底是什么角色。总不会是个妙龄的女子,亦或是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快让你的大祭司来一趟,我想拜会一下。” 当他这么说话,在场的多为贵族皆是眼前一亮。大家早就知道罗斯人的打算,现在唯独斯温内德不知。莫非留里克突然变卦,想用乌普萨拉人的大祭司主持自己的登基仪式? 斯温内德觉得有戏,这便紧急差人去大神庙里,将终日敬神的大小祭司纷纷请来。 过了一阵子,一位身披牛皮、顶着鹿头(有明显的雄鹿犄角),并手持一支木杖的男人,在一些下级祭司的陪同下,进入到众贵族开会的房舍。 这位大祭司目光犀利,也是留里克一身着装过于华丽,两人愣是四目对视的一阵子。 “你?就是罗斯的留里克?一位高贵的贵族,一位得到奥丁庇护的英雄……”接着又是一些听起来含糊其辞的咒语。 整个场面闹得神神道道的,乌普萨拉大祭司的到来吸足了眼球,甚至是奥托也直勾勾地打量着这个有些佝偻的男人。 这个男人披着牛皮顶着鹿头,若是站在暮色的林子边缘,活像是从森林中走出的怪物。 奥托想到了故去的罗斯大祭司,还有现任的露米娅。只是罗斯的两任祭司都是身材矮小的女子,这个乌普萨拉祭司身材明显高大,显然此人年轻时也是一个壮汉。 “你知道我的名号?”留里克饶有兴致地问。 “当你的英雄壮举在民众中流传,我们也获悉了。我曾有过怀疑,但那些英雄之举的确是真实的,我们一直在等待着您称王的时刻,现在我们终于等到了。” 留里克嘴角一瞥微微笑:“伟大的祭司,你也在奉承我?” “这是您的命运。看来将由我主持你的登基仪式,这是我的荣幸。”大祭司的确在奉承。 留里克不知道斯温内德派出去报信的人和这个祭司说了什么,这家伙真觉得自己就可以获得光荣了?难道要让这个毫无熟悉的老男人为新王加冕? 一顶黄金桂冠放置在一块塞满羊毛的木盒中,留里克将在圣树下头戴桂冠为王。 他仍把计划埋在心底,现在要求乌普萨拉祭司将自己的鹿角盔摘下。 只见这位老祭司亮出了自己的光头,以及被皮衣、阴影遮盖住的花白胡须。祭司虽是光头,头上、脸上被黑色的花纹通体覆盖。花纹其实很好辨认,清一色是如尼文字拼写的词组,构在一起就是一段又一段咒语。 很多自诩勇敢的战士都会在身上纹上奋发向上的词句,一来明志,而来相信这能带来一些神秘力量。 大祭司将纹身做得更加离谱就是这一信念的集大成者。 但罗斯大祭司露米娅丝毫不需要这种举措,她担任罗斯大祭司这一职位后,其人就不能被当做一个女人来看待。她就是信仰的化身物之一,是维持民众信仰的一位工具人,也是公认的得到了奥丁的特殊恩惠的女子,犯不着用一些奇怪的纹身加强自身的合法性。 这位乌普萨拉大祭司的纹身惹得留里克强烈的密集恐惧症反应,他本就不想启用这个祭司为自己加冕,现在心头更萌生出强烈厌恶。 留里克未在口头上说明,继续忍耐着心头不适,邀这位祭司坐下来,继续以鹿角盔遮住自己的脑袋,参加这场会议。 他继续问:“我听说了你们乌普萨拉人的一些祭仪,可我听得不太周全,你是最清楚这些事的,可否向我讲解一番。” “可以。” “那么,就说最重要的一些仪式步骤。” 大祭司点了点头:“既然是称王,仪式的过程必须要超越继任首领的仪式。您将在我们的大神庙里向奥丁神、索拉神、乌伯神跪拜祈祷。并献上您的血液,以血涂抹三尊神像。” “以血祭祀,我可以理解。” “您应该知晓我们的神圣,它并不是伊格德拉西尔,却必与它存在联系。” 留里克急忙坐正身子,微微探头:“莫非这可大树的根须,一直连着世界之树?” “很有可能。”大祭司的言语立刻神神道道起来:“我可以确信,大树的地脉连接着世界树,虽然诸神都在高天之上。”祭祀的手指说着先指着天,接着有指着地:“但是在我们这里,与诸神联系的最佳途径,就是这棵树。您的祈愿将通过地脉,从我们的米德加德,一直连同到阿斯加德。”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这是真的?” “的确如此。”大祭司再度强调。 即便是比约恩,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奥托年龄已经很大,也未曾听说。 奥托这便侃侃而谈:“早听说你们乌普萨拉人建造了一座大庙宇,你们把很多财富用在建筑上,想不到真是这个原因?” “确是这个原因。”大祭司立刻肯定道。 奥托轻轻叹口气,衰老的脸庞在油灯下露出犀利的目光:“但是,你们乌普萨拉人仍是个小部族,过去也不曾辉煌。这是否说明,你们虽然坐拥一座连通世界树的大树,信仰却不够虔诚?” 话语里带着荆棘,诸位贵族觉得此乃奥托的讥讽,心头偷着乐。无疑这番话是对乌普萨拉的嘲讽,也让大祭司面露难色。 可这是一个事实! 奥托轻轻瞥一眼儿子留里克,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如此,留里克毫不犹豫接住老爹的话语,得此助攻立刻开腔:“它是真正的人间圣树,这是在等待一位真正的王者。所以我来了。” “是如此。”大祭司急忙接过话语。 “还有什么重大的仪式吗?” “还需要勇士的血浇灌这棵圣树。留里克大人,您……需要交出至少一位勇士,以血滋养它。届时,您至少也要戳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涂抹在树干上。” “人祭?”留里克虽是明知故问,现在听来仍是大受震撼。 “正是,人祭。”大祭司一板一眼地强调:“我听说之前的瑞典王奥列金,杀死五名还是十名奴隶,以奴隶的血祭祀梅拉伦神(大湖之神),他祭祀错了对象,并没有得到奥丁的祝福,所以他战死了。至于连祭祀都不做而成为王者之人,也不会得到诸神任何的庇佑。” 大祭司这话就很不地道,比约恩本人就在这里,即便他的王位就是个笑话,那也是名义上的瑞典王。 比约恩也懒得生气,瞧瞧乌普萨拉人自己的情况,实力是比不过梅拉伦部族的。 留里克警惕起来:“你是要求我交出一名勇士,让勇士为我称王献祭?” “是这样。” “真是岂有此理!”留里克勃然大怒猛然站起,一头壮熊发怒了。 却见此刻的大祭司面不改色,昂起头,油灯照在其人满是花纹的脸:“只有这样,您才能得到诸神的认同。而且那位牺牲的勇士也不是白白牺牲,他的灵魂将直接前往瓦尔哈拉。” “不必了!你们的这套祭仪,对我们罗斯完全没有意义。我听明白了你的说法,我不会执行。我不会让一位勇士为了我称王白白送命,这丝毫不光荣,更加没有意义。” “可是……”乌普萨拉大祭司还想强调一些,被留里克无情打断。 接下来,便是留里克当着极为在场的大贵族的面,宣讲一番罗斯人对于世界树的认知,而他所言,同样给了这位满脸花纹的大祭司巨大的震撼。 可信吗?也许很可信。 罗斯人故去的大祭司真的升级为了女武神,罗斯人的勇士们有一条通向圣殿的捷径! 如此罗斯反对人祭是这个原因吗?但是他们并不反对血祭,所谓的祭品不是别的,正是那些运下船的驯鹿群。 乌普萨拉大祭司明白过来,自己仅仅是罗斯的留里克称王仪式的注脚,罗斯人将全套的罗斯祭司团体搬迁了过来,现在他们已经知晓了在圣树下做仪式的一些要领,剩下的事情显然是他们说了算。 但是,祭品居然是一百一十一头驯鹿?!一支庞大的驯鹿群要为一位王的诞生而牺牲?这是何等的隆重。 乌普萨拉大祭司惊得嘴巴打颤:“这是何等的盛况?鹿血会化作一座湖泊,这样的血祭太壮观了!” “大祭司?莫不是你仍觉得这样的祭仪不正确?”留里克轻蔑视之。 “不敢,不敢!您才是王者,我们……所有我乌普萨拉祭司,愿意在您的登基仪式上,贡献自己的帮助。” 第849章 去圣地 关于如何举办罗斯王公称王的仪式,已经没有再与乌普萨拉人讨论下去的必要。 留里克此来分明就是告诉这些人,自己登基为王将是一个事实,称王之事前前后后各种事宜,罗斯人自己办理就好。但是其他诸多瑞典贵族必须前来捧场,敢有不来者立刻视作敌视行为,便在这个秋季,罗斯大军以及强大的舰队直接杀过去惩罚不服。 初来乍到会议并非真正的贵族会议,在乌普萨拉人公爵的宅邸里,是全瑞典的几位大贵族与留里克做了商议。 固然全瑞典自古就是这几个大体量部族说了算,倘若没有一群小贵族的在场,会议也不是完美的。 留里克将称王登基大典定在一个绝佳的日子。 儒略历的六月的第二十八日,此乃立法中的夏至日,在这一天祭祀太阳、祭祀奥丁正当时。 喧闹的房舍终于安定下来,两代罗斯王公,以及旧王比约恩等大贵族纷纷离去。 乌普萨拉的统治者斯温内德深深感受到那位青年英雄的威严,更巴不得这位大英雄称王之后赶紧离去。 由于并非正式的会议,关于罗斯王公称王后当履行怎样的职责,以及作为臣属的瑞典各部族当履行怎样的义务,一切都将在正式会议讨论。 “将有一场重大的会议,我们的这座小湖将变得热闹非凡呐。”斯温内德有些不敢面对未来,与其充斥着谨慎。 大祭司摘下鹿角盔,目光严肃地凝视着遮下皮帘的木门。 “罗斯人带了自己的大祭司,我的地位毫无意义。首领,让他们在我们的圣树下做仪式,真的可取?” “你不愿意?你又能如何?” “罗斯的留里克很傲慢,竟不听取我的建议。奥丁过去祝福了他,至于未来……”大祭司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如何?还能降下责罚不成?” 本不想再多言的大祭司气氛中使劲跺了几下靴子:“他们把我当做傻瓜!就让他们自己做好了!我和我的祭司们不参与其中。现在圣树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大神庙也被他们控制了。今年的夏季祭祀的场地被窃取,我会带着祭司们去森林中的祭坛做夏季的仪式。首领,你就留在这里,看着那个男人为王。走了!” 话音刚落,大祭司确实带着怒气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这座房舍。 乌普萨拉祭司群体,世代侍奉他们信仰的圣树,他们把持着信仰的权力,而像是斯温内德这样的部族首领(公爵),长期掌管的是一般事务的权力。 留里克在场时,大祭司表现得非常恭顺。留里克离开,他整个人又乖戾起来。 斯温内德伸手想要挽留下来再聊聊,无奈人家走得太急,索性罢了。 次日,罗斯军队在乌普萨拉的临时城邑正式开始建设。 休息了一夜的人们有着更大的动力进入森林区伐木,更多的大树轰然倒塌,引起的地震根本没有停歇。就在森林中出现了一批临时锯木厂,粗加工的大树立刻切成大小不一的材料,而大量废用的树枝,也吸引来大量乌普萨拉人。 建造城邑完全没有经济产出,多亏了留里克提前携带了大量的干燥燕麦、小麦和黑麦,足够的后勤保障令出力气的男人们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罗斯的建设行动,对本地的乌普萨拉人也有好处。 自古以来,房地产都是拉动经济活动的好办法。 上千名罗斯战士忙于建设,一批乌普萨拉人为了得到利益,自发地赶来充当后勤。 那些妇女为罗斯人熬煮麦粥,自己也能拉着孩子分一杯羹。 女人又为罗斯人清洗衣物,男人又为罗斯人打磨伐木斧头。很多渔夫可以加强劳作时间,将多捕的鱼卖给罗斯人,以换取银币或是铜币。 一开始只有很少的人壮着胆子跑到罗斯城邑这里找点活计,罗斯投来了好意,或曰留里克是真得舍得掏钱,在一周时间内,已经有数百名乌普萨拉人做起了罗斯军队的后勤。若是再讲自发卖鱼的渔夫也算上,罗斯军后勤保障就更大了。 当初民众觉得突然杀入内湖区的是罗斯军队是侵入者,会毁掉大神庙,大家的生命受到威胁。现在愿意合作的人,都可在罗斯王公称王这件事上捞到利益,如何不去支持一位新王呢? 罗斯城邑的建造过程非常快,毕竟留里克首先考虑的是保证大家可以安然入住,房舍的精细性不必考虑。 一场夏季的暴雨突然降下,整个世界变得泥泞不堪,湖畔的芦苇丛已经颇为茂盛,到处都是发黑的泥巴,冒雨乱跑的人必是满脚泥浆。 城邑内的情况要好很多,地面铺设了大量的木条充当路径,一间间居住房舍是立在大量木桩上,一次隔绝了泥水,房顶是人字形的,大量的木板以特殊角度堆叠,他们便是瓦片,将积水引成细流导到外面。 空气是无比湿润的,气温也降得离开。上千人躲在他们亲手制造的房舍中,裹着皮毯子缩成一团,一个二个如同巨大的毛毛虫。 几间大房子以粗犷原木榫卯式拼凑,留里克将妻妾、罗斯贵族尽数安置于此。 一家人能挤在一起守着孩子们躲雨倒是一场快美的事情,就是此事暴露出,在留里克登基获得光荣之前,他的贵族们还要忍耐一番不适。 三天的大雨让整个泛梅拉伦湖水域涨水涨得厉害,终于雨过天晴…… 待大地终于变得比较干燥,已经懒得再做监工的留里克终于决定先行看看那棵圣树。 他将自己年轻的妻妾们集合于户外,众女子已知今日将亲自欣赏那棵十多天前尚在船上就清晰可见的大树,皆是满脸欢颜。 “我的女人们!”留里克因高兴,语气粗俗起来:“都换上华丽的衣服!记得!当我登基之际你们都要充当祭司的工作,现在跟着我去参观一下乌普萨拉神庙,去参观那棵圣树。我们去探查一番,立刻开始建设祭坛。” 众妻妾保持着缄默,脸上的笑意可是暗示了她们说不尽的话语。她们今日皆着盛装,因雨后过于凉爽,她们穿着白熊皮衣,再佩戴上大量的首饰,而一些斯拉夫风格的复杂条纹的服饰款式,使得衣着更为华丽。 简约风的着装根本不适合这个时代,本时代的民众需要的就是尽可能多的色彩的组合,越是看似杂乱无章的色彩,越被认为高贵。 她们连帽子上都插着蘸了彩墨的羽毛,身上尽是闪亮亮的玻璃珠。 留里克的衣着同等的华丽,有所不同的是他穿戴上了锁子甲,彰显自己战士的身份。至于那件保存在匣子中的黄金桂冠,它仍被保存着,此物将在那一天加冕于自己的脑袋上。 一百余名战士一样的身着盛装又不失他们的孔武,此乃百名高壮巨汉,身材都达到了折合185㎝的程度,此身高之余当今的瑞典实在并不多见。他们背着圆盾扛着战戟,每一把战戟都悬挂着蓝白红的三色布条,头顶的贴皮盔也插满了染蓝的羽毛。 其中也有一小撮特殊的精英部队,他们皆顶着熊头。“狂战士”这一概念在罗斯被具象化了,头顶熊头的队伍都是狂战士。当然这些人的盾牌也与众不同,是在以白泥涂白的盾牌上图画出完全一致的画风略抽象的渡鸦图案。 至于那二十名骑兵,更加彰显出罗斯王公的高贵。 罗斯人这边弄出大动静,一些名义上是给罗斯人“打工”,实则是密探的人士,急匆匆奔向乌普萨拉的定居大村落,向主家斯温内德告知留里克王公的举措。 且看两位密谈半跪在房舍里,斯温内德打着哈欠不耐烦地来倾听一番。 “罗斯人还能有什么大事?总不会是告诉我,其他贵族的正式使团来了?” “大人。是罗斯王公留里克。”密谈猛地抬头道。 “如何?” “留里克要来了。” 一股子起床气上了头,斯温内德压着邪火斥责:“不要废话,快说!” “是!我们听到,留里克召集一些精锐要参观我们的圣树。他们已经在行动,罗斯的一支小规模军队很快就到。” “竟有此事?!”斯温内德这下完全不困了。 按理说不就是看个大树嘛,何以让这位斯温内德公爵大吃一惊。 原因也并非复杂。 就像是过去还是部族时代的罗斯人,罗斯的旧神庙说白了就是一间大长屋,它被称之为圣地,是祭司们的居所,也是进行一边祭祀的区域。了解它的人知晓房舍里没什么特别的所在,但对于大部分人,那就是不可踏入半步的禁区。 这一情况在乌普萨拉做得更加邪乎,大神庙不仅是一座围绕大树的建筑群,它是一片禁区!在一般的日子,民众根本不敢踏足禁区。擅自进入者无论男女老幼都会被抓住,甚至被杀死,以血祭祀圣树,来救赎对诸神的不敬之罪。 那位满脸纹身的乌普萨拉大祭司并不像其人看起来那样的人畜无害,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乃至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斯温内德怕的就是这个!生怕留里克带着军队在不正确的日子硬闯祭祀圣地,直接与那些祭司发生冲突。本来,对付擅闯圣地的人,是斯温内德带兵处置的。将踏足圣地的竟是罗斯人,他可不敢又半点阻拦。 “来人!快去动员兄弟们!”他大吼道。 立刻就有人凑上来:“大人,我们当如何?真的要阻止罗斯人误入圣地?” “呸!我们要去斡旋,我就怕那群祭司脑袋发热……” 大祭司本人是老了,一批下级祭司表面的确是祭司,拿起武器摇身一变就是战士。他们亦是掌握了特殊蘑菇汤的烹饪手法,喝下一碗“圣红蘑菇汤”,立刻便是狂战士,砍杀误入圣地者毫不手软。 论及战斗,斯温内德确信自己的祭司根本不是罗斯人的对手。 他急忙吧自己睡懒觉的私兵全部唤醒,开口便是唾骂面前站着一大群懒虫。又拼命拍手引得他们的注意,当大伙儿意识到可能有武装冲突时,纷纷紧张起来。 斯温内德带着私兵出动了,乌普萨拉的民众纷纷看到了自己的公爵大人带着部下急匆匆奔跑,却也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跑远。 留里克这便,整个队伍饶有兴致地走在被人硬生生踏出来的荒野小路。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泥土的芬芳,仔细看去,雨后的青草丛中开始钻出蓝紫色的花骨朵。 活了也有六十年了,奥托从没想到自己竟能活到这么久,现在的他也理解了,为何故去的大祭司维利亚腿脚会不利索。他自己现在的情况还好,就是这幅身躯不能再背负太重的甲胄。他老了,就以一支去了戟头的木杆做木杖,战士的高傲拒绝任何人的搀扶。 骑兵们高举着罗斯的旗帜,盛装的人们排成一列纵队。 留里克心情很不错,即便自己的靴子上沾了不少泥巴。 一支灰色的队伍匆匆向他们本来,立刻引起了把头骑兵们的警觉。 “大人,有武装者向我们奔来。” “武装者?”留里克虽觉荒谬,立刻下令全体戒备。 队伍立刻安定下来,士兵摘下盾牌又纷纷拔剑,持十字弓的战士立刻踏张上弦。女眷们被团团保护,也都握住剑柄。 老奥托很欣赏自己年轻的族人们反应迅速,又使劲清清嗓子:“不会有危险,不必太戒备。” 虽是如此,一把把十字弓已经安装了箭矢,骑兵们也纷纷把旗杆狠狠戳在泥地里,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带着人过来的斯温内德吓了一跳,眼见得人家罗斯人摆出了盾墙,立刻张开双臂边走边条。 斯温内德的私兵表现出足够的和平,他本人干脆令部下原地站着,自己孤身一人走向戒备中的罗斯队伍。 面对着那些拔剑的骑兵他倍感担忧,还有罗斯人急速的反应速度,便更加确信这群人真的训练有素。他又颇有些可悲,自己把五十名私兵集结一番,就差挨个扇他们巴掌,才能让大伙儿清醒过来。 “罗斯人,不要紧张,是我!斯温内德。” “是乌普萨拉公爵?”见其无恶意,留里克立刻钻出盾墙,明着将自己的钢剑硬生生收回剑鞘。“你来此何意?” “你们……这要去哪儿。” “你……”留里克犹豫一下:“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话问得斯温内德颇有些无语,他确信留里克知晓自己派遣了耳目,留里克如此询问,事情闹得多尴尬。 奈何事情重大,便干脆直言:“我知道你们要去大神庙一趟,但是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留里克也张开双臂示意和平:“我要在那里登基,现在去看看场地,总不能说这是错的。” “可这就是错的。” “你说什么?!” “啊!我是说。你现在带着你的部下去大神庙,不合时宜!那些祭司会拼死不让你……在错误的时间践踏圣地。” 斯温内德也是豁出去了,结果显而易见,留里克因这番描述勃然大怒。 “荒谬!你的祭司还能阻拦我不成。你?莫不是也在阻拦我。告诉你,我今天必须去瞧一瞧。” “可是,你的军队会轻松击败那些祭司。祭司们血洒圣地,对我们乌普萨拉人,会引出灾祸。” “灾祸?你的祭司敢阻拦我吗?那个大祭司不是说过会为我所用?!你还是让开吧!” 情急之中斯温内德也顾不得太多:“是如此,可是只有在正确的日子,祭司才真的为你所用。” 留里克已经听得个七七八八,他在众人前踱步了一阵子,摇摇头后恶狠狠道:“你无法阻挡我!斯温内德,躲开吧!我今天必须去大神庙!我还带了绳子,今天就要测量一番那棵大树有多粗!” 这话说得就好似自己就是那秦武王要测量鼎之轻重。 事情能逼得斯温内德如此紧张,更体现了那棵大树对乌普萨拉的重要。恰是如此,罗斯就更要去的! 他放出最后的狠话:“斯温内德,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带着你的人去说服祭司们暂且回避,我参观完了大神庙,测量了大树的周长,便自行离开。至于他们不愿走就更容易,我最讨要表面答应背后反对的家伙,终究我的登基仪式用不着你的那些祭司团体。一个祭祀团体居然不听你这个贵族的话,岂有此理。不如我帮你清理一下,你在培训一些听话的祭司,意下如何?” 罢了,留里克有大笑起来。 这话听得实在很戳斯温内德心窝子,关于罗斯人故去大祭司离去,所有的祭司都离奇死亡,最终一把火烧成灰烬,此事随着商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他也有所耳闻。他现在完全确认,就是罗斯人杀掉了他们的旧祭司团体,后来便扶持出一个非常听话的新祭司团体。 他相信罗斯人真干得出来。 眼见得拗不过,斯温内德也只好听命之,哪怕是用绳捆索绑,也要把祭司们全部弄走,强行禁闭到罗斯人满意地离开。 那些凡人固然是不敢进入圣地区域,最直接的担忧就是怕遭遇制裁。偏偏制裁者就是斯温内德,他与豢养的私兵原则上是圣地的守卫者,可以任何时间抵达。 他这便带着队伍调转方向,向着不太远处肉眼可见的大神庙区域狂奔,奔向那好似孤悬于大地上、墨绿色团块般的巨树。 第850章 神庙的新主人与巨红豆杉 斯温内德带着手下一路狂奔,有主人撑腰,众部下也无所谓强闯圣地的罪过。 他们强闯圣地,但尚未抵达那低矮的围墙,就察觉到这地方的异样。 “大人,这里像是没了人气。那些祭司们在干什么?” “是啊,太安静了……” 部下的嘀咕着实令斯温内德警惕,固然一群祭司平日里也是神神道道,大部分人喜欢待在神庙里面天天对着神像发呆,也不似现在安静得可以听到乌鸦在叫。 是的。乌鸦在叫…… 当士兵听到鸦鸣,便纷纷抬头瞅向那棵大树。当有人突然停步,迅速引得所有人驻足。 斯温内德猛地会有一瞧,见得部下都呆住了,本就觉得事情蹊跷的他更平添一丝恐惧:“你们在干什么?快走。” “但是大人。”有人抬起头,指着那团状大树的枝芽:“有乌鸦。是奥丁,他在看着我们。这是要求我们不要强闯圣地。” 斯温内德听得无语,他虽有些担忧,考虑到留里克那个小子正气势汹汹走来,传说那小子得到了奥丁庇佑,怕不是奥丁真的派遣使者站在树梢以接待? “都别磨蹭了,继续跟我走。”他催促道,“我要进去了,敢不跟我走的,这个月的薪水没有。” 看在钱的份儿上,一切都算了吧。 兄弟们还得领钱过日子,奥丁又不会给兄弟们发报酬。 队伍恢复前进,须臾又被围墙木门出的青铜锁所阻拦。 “大人,莫非祭司们都离开了?这太反常。” “是反常。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斯温内德挠挠头,一时间左右为难。 当部下继续询问一番对策,他横下一条心:“给我砸!” 砸?何人来砸? 见得部下仍有顾忌,他便随手要来一把手斧,硬生生砸断了锁,之后奋力推开紧合的门。 门开了,围墙之内安静的厉害。 平整的庭院空荡荡,庞大的神庙建筑毫无人气,就仿佛人都离开了。 想到正大门挂上了锁,这种事平日里极为反常,莫名其妙的战士们交头接耳,皆曰祭司僧侣已经全部离开。 “他们都去哪了儿?”斯温内德泛着嘀咕。 有士兵凑上前:“一切迹象都表明他们离开了。” “离开了?你们分散开,都给我去寻找。神庙地方也不是很大,尽量给我找到一个活人。” 斯温内德声音很大,换来所有人的遵命。 众部下分散开了寻找,不过大家丝毫没有找到僧侣的希望。 团状的大树里隐藏着乌鸦,只有乌鸦还是看戏一般沙哑地叫着。它的声音很刺耳,更令斯温内德心里发毛。 贵为乌普萨拉公爵,非节日他也不愿来到神庙区。僧侣们早已修筑了环形矮墙,有了它,也很好地阻止了好奇民众的擅入。他的确觉得自己此举不合适,木已成舟就只能把实情做得更绝。 毕竟只要留里克称王,自己便是臣下。今日之事原则上是留里克那小子要求的,奥丁总不会怪罪在自己头上。 斯温内德拎清了状况,旋即带着几个部下踏着大步走入半弧形神庙建筑群的正殿,一座有着巨大且陡峭的人字形房顶的大长屋。 房舍内供奉着索拉神、乌伯神和奥丁神,所谓天与地与众神之王。 然而进入大殿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斯温内德瞪大双眼发出灵魂之问:“神像呢?去了哪里?” 摆放神像的台基还在,青铜神像已经不翼而飞了。 即便乌普萨拉人陈列的三神塑像并不大,甚至于一个壮汉即可轻易抱着移动,但是谁有胆子把神像搬离神庙呢? 突然,一个瞬间,斯温内德想到了一些事。 他气得咬牙切齿:“大祭司,还有你们所有的祭司?你们就是用这种方式阳奉阴违罗斯人,要把我放在不义的地位?” 这还仅仅是一个构想,随着部下将一块粗陋的木板拿过来,一切真相大白。 木板上是以刀子凿刻出了大量划痕,实为如尼文字书写的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极为简单:“我们无法侍奉傲慢的罗斯人。我们将塑像、圣器皆带到森林祭坛。当罗斯人结束了他们的闹剧,我们自会归来。” 斯温内德在暴怒中,以及膝击,整块木板碎裂为渣渣。 信件的内容惊得在场的所有人,他告诉众人:“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 又有人战战兢兢询问:“大祭司他们……” “闭嘴!”斯温内德手起就是一巴掌:“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这件事。现在都跟着我离开,我去会会罗斯人。” 却说那些祭司们,他们的确将大神庙的重要器具全部搬走了。地上没有留下明显脚印,基于事实做出分析,斯温内德觉得祭司们是搬着圣器于大雨时期全部离开。仔细想想祭司们要搬走的器具本也不多,最重要的是三座神只塑像,其他的便是些金器银器。 甚至是祭司们的住处也被士兵勘察了一番,可见那些人离开之际带走了部分衣物。 他们仍然滞留下一批生活用品,可见撤离也颇为仓促。 斯温内德想不到大祭司会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固然森林中还有祭坛,这等完全拒绝与罗斯人合作的态度真的好吗?那些罗斯人可是狠起来连本家的祭司团体都来了一轮全灭,杀死祭司,他们不觉得是大罪过。 乌普萨拉部族的信仰之力某种意义上是瑞典地区最强的,可今日的表现,又仿佛他们的信仰力很薄弱。祭司团体守着圣树,事实地主动与毗邻居住的乌普萨拉民众分割,罗斯人大军进入内湖区并扎营建城邑,祭司们虽是方案罗斯王公的诸多要求,唯有任何的协商,就留下书信一封,带着圣器撒丫子跑了。 斯温内德对那群祭司失望透顶,莫不是部族掌控者一棵圣树与大神庙,罗斯人吃饱了撑的瞧得上乌普萨拉部族。他是这么想的,却不知留里克的真实想法。 颇为黑色幽默的是,即将抵达大神庙的罗斯军队,兵力虽然很少,衣着虽然非常华丽,士兵的构成非常微妙。 多年前的那场麦收季的寒潮,乌普萨拉部族糟了难。一些父母实在没办法,驱赶自己才十二岁乃是几岁的孩子,离开部族去梅拉伦人那里做乞丐讨口饭。 但凡能被罗斯大商人找到的乞儿尽数送到墓碑岛上,之后辗转一番运抵新罗斯堡乃至诺夫哥罗德。彼时十岁的男孩如今也过了十八岁,吃着罗斯人提供的伙食,接受军事训练,成为隶属于第六旗队的年轻战兵。如今,他们是故地重游,但灵魂已经归属了罗斯。 留里克华丽的队伍愈发逼近乌普萨拉大神庙,直到这个时候,意外被编入这支小分队的、出身自乌普萨拉部族的年轻战士,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扉。 士兵冒着被罚的风险,脱离编队跑至王公的面前。 “怎么回事?快到他们的神庙,紧张了?快归队。”留里克呵斥道。 士兵面无惧色,右臂拍打胸膛:“大人,曾经我就是乌普萨拉人。” “哦?” 一番简要的描述真是令留里克又气又喜,他本人的确忽略了自己的军中就有乌普萨拉籍贯的战士,虽然离开故地很多年了,讨问一些情报合情合理。这位士兵指出乌普萨拉的祭司都很高傲,所谓守卫圣树便是神的使者,云云。 留里克不以为意:“如果只是这些,我都预估到了。你退下吧!你的汇报很好,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乌普萨拉本地的祭司实在多余,他们的大神庙的建筑风格也无法让留里克满意。这番罗斯军队看到了那低矮的围墙,还有一座大门处矗立的卫兵。 留里克寻思着祭司们还有士兵当门将吗?定睛一看,发觉那就是先到的斯温内德的人。 走了一段旅途,留里克稍有些气喘,再抬头瞧一瞧那巨大的团状大树,一些子不累了。 旷野上生长着一颗巨树,相比之下神庙建筑是渺小的,树下的人就小得好似蚂蚁。 巨树吸引大家的目光,奥托昂起苍老的头颅,感慨乌普萨拉人还有这样的宝贝。众多的女眷也未曾近距离观赏这样一颗大树,纷纷感慨中惊大了嘴巴。 甚至是骑兵,他们将旗帜卷曲在旗杆上,策马直接走进神庙。罗斯军队全部金属神庙区,纷纷自发地停在巨树的树荫下。 那只嘎嘎叫的乌鸦在不经意间已经飞走了,至少留里克始终未察觉这里曾有只乌鸦。 斯温内德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大神庙,见得罗斯人皆在树下遮阳也不好说些什么。 他径直走去,仰视心情不错的留里克王公。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们的神庙。” “我的确看到了一座有趣的建筑,我还以为会遭遇祭司的阻挠。显然,你把他们去驱赶了?” 无疑斯温内德发觉这是一个机会,他眼前一亮,立刻谎称:“是的。即便有些人不愿走,也被我赶走了。就是……” “如何?” “大祭司带走了一些东西,譬如将神像也带走了。” “竟是这样?”留里克和煦的脸庞终究面露不悦,“那个满脸纹身的老男人竟然做了这种事?莫非是不欢迎我?” 斯温内德耸耸肩,他没有表态,眼神却有表态了一些。站在他的立场,大祭司带着圣器神像冒雨跑路,把烂摊子扔给自己,这是多么的不把乌普萨拉公爵当回事?罗斯人敢消灭他们的旧祭司团体,屠刀落下,罗斯贵族并未遭遇神罚。他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是否也可以效仿一下。 不过看在传统上,斯温内德不想做恶人。如果有人要做恶人,就让罗斯人去做吧! 他自诩是厚道的人,不愿意把实情做得很绝,便继续道:“我们的大祭司觉得,既然罗斯人带足了祭司,乌普萨拉祭司再待着这里,就是在玷污高贵。大祭司说自己的等级太低了,但是乌普萨拉的夏季祭祀还要做,就带走了一些圣器离开。” 这是一个事实,也只是事实的一部分。 那件被砸烂的书信文字简短,其中透露的不屑感情是真实的。 留里克点点头,心情又好了:“看来你的大祭司还是口是心非之人呐!他倒是很聪明。我本就不需要你们的祭司团体,他们能识趣地离开,省下我很多麻烦。这样我再按照罗斯的礼节施行我的登基大典,还有人异议吗?” 斯温内德急忙答道:“我是支持您的。既然大祭司都离开,您和您的祭司皆可住在这里。” “哦?”留里克眼前一亮:“你再说说?” “我的意思是说。大神庙现在就是你的,你可以自由的使用。” 自由使用?仅仅是自由使用? 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我还是先进大神庙里面瞧一瞧,那些人搬走神像什么的无所谓,我会立上更好的。” 带着妻妾们,留里克站在了乌普萨拉大神庙中心大殿之中,这是一座占地颇大的建筑,大量的立柱支撑起整个结构。可惜它是单层的建筑,在大殿中心向上看,这里不存在天花板,仔细瞧一下能见到最高的那根横梁。 原本拜访神像的部位的确空空荡荡,再仔细看看大殿内的陈设,未免寒酸了些。 罗斯大祭司露米娅,小小的身材顶着大大的鹿角盔,她以祭司之姿进入所谓全瑞典最大的神庙,本是保持着极大的谦卑,现在进入神庙区,她最为感慨的是那棵巨树,至于大神庙本身,见得空空荡荡的大殿,顿时没了任何神圣感。 她轻轻拉扯留里克的手:“我们,要把神像立在这里?” “这里?”留里克一声苦笑,“真是无聊,祭司们的建筑只是看着大罢了。所谓的大神庙并不算什么,我们可在罗斯修建更大更豪华的。就是外面的那棵树!真是个宝贝。” “那么,我们就把神像立在树下?” “我也有此意。都走吧!神庙里面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斯温内德不在大殿内,留里克可以放开胆子说些轻蔑的话语。他走出大殿后,就向着斯温内德说明自己的计划,所谓罗斯祭司可以接手这座神庙,称王的仪式则不会在神庙内进行。罗斯带来的镀金奥丁圣象将立在大树下,再修筑一座小型神龛供奉之。一切的仪式都围绕着圣树、神龛、神像进行。 甚至,留里克甚至说明了这样的要求:“你们乌普萨拉的祭司放弃了自己的神庙,你鼓吹他们会扞卫神庙或与我发生械斗。他们离开了,把空荡荡的神庙留给我。现在这座神庙有了新的主人,那就是我!” 出于感情,听到留里克如此非分的要求斯温内德是拒绝的。 他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若是硬去阻止无疑是以卵击石。此事分明可以作为一场交易嘛! 斯温内德目不转睛,似乎态度非常果决:“完全可以,神圣之物当归神圣之人,那就是你。但是,为了兴建这座神庙,供养这颗大树,我们乌普萨拉人也……” “哦?我明白了。你要一笔钱财对不对?” “是。” “你就开个价吧。” “我是这样想的。关于我们乌普萨拉买罗斯的大船,我们的确将付出很多粮食的代价。我的全权使者帮我达成的交易,但是……拿出大把的粮食,我倍感压力。如何?我们买你一艘大船,作为交换,整个神庙都是你的了!” “这?”留里克下意识觉得这家伙在开玩笑,不由得后退三连。“果真如此?” “是如此。” “就这么定了!” 谁都想不到事情居然可以这样,本来大家是抱着朝圣的目的来到大神庙,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大神庙就成了罗斯的财产?如此一来这可巨树也成了罗斯之物。 就怕斯温内德变卦,留里克赶紧答应下来,更是强令立下书面文件。 就在随军携带的硬纸上,一式两份的文件签署完成。文件内容使用传统如尼文字书写,双方各自以自己部族大贵族的名义签署姓名,自然留里克写的更多,附带多写了一个名号——瑞典王。 事情变化之快令人咋舌,大祭司露米娅根本想不到,这座神庙已经属于罗斯,原则上自己就是这里的最高级管理者。固然神庙建筑本身不怎么样,它的特点就是非常巨大,足够大量人员过夜。还有这棵巨型圣树。 让乌普萨拉祭司们都见鬼去吧! 到了下午,留里克已经在旅行神殿新主人的权力,他也必须要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真的拥有了神庙的所有权。 第一项工作,便是废除乌普萨拉民众非节日误入神庙区遭责罚的规矩。第二项,就是吩咐部下把低矮的木围墙全部拆除。 轰轰烈烈的拆墙行动正在进行,留里克本人也没有闲着。 巨树那粗大的树干令人震惊,他令妻妾们手拉手去测量大树的周长,竟需要七八人才能讲他围起来。 年轻女子的臂长固然是短了点,即便如此也可证明此树的巨大,随着省吃的使用,大树周长算出来了,大树的胸径也估算出一个惊人的长度。它竟然突破了两个stika。 如果大树干横截面是一个标准圆,它的直径就超过了两米。 它是什么树?根据树叶可以判断是一棵特殊的杉树。 它的确是杉树,一棵巨型欧洲红豆杉,或曰北欧巨紫衫。 欧洲紫衫原则上都能长得极端巨大,奈何它的繁殖能力很弱,整个物种都是零星分布。 即便是西南欧的人们发现了紫衫木料的超强弹性,用来做弓是绝佳材料,当试图大量人工栽种时,根本不会任由它长得很大。还是小树时,紫杉树即被砍伐做了弓,或者说人们故意种植它就是军需。 留里克无法判断这颗巨树的真正品种,在一大片空旷草地上,这颗树太过于显眼。它也的确非常高大,宽大的树干也是在场的罗斯军队战士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大一棵树。 没有谁真切理解世界树,或者说因为大家是存在于世界树之上的圆圆果实上的小虫,自然不能窥见全貌。 人们自发地称呼这大树为伊格德拉西尔,就仿佛它本就叫此名字。 它立刻被留里克赋予正式的名字:“就叫它人间的世界树(homiggdrassil)吧。” 第851章 册封你是总督 乌普萨拉大神庙从不是乌普萨拉公爵的财产,甚至也不是全体乌普萨拉民众的财产。 某种意义上,公爵斯温内德是慷他人之慨,把神庙“卖”给了留里克。恰是因为此神庙不是他的,出卖的价格也颇为廉价。 公平的说,整个建筑群是乌普萨拉民众靠着奉纳的财物建造所得,建筑本身并不值钱,原本的僧侣生活也不奢华。 本地的居民本就没有太多的财富,根本不可能供养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神庙。 神庙的体态的确庞大,但凡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都惊叹于它的规模,奈何真的进入内部,方知里面的空荡荡。 以大量木材建造一批大木棚子有何可骄傲的? 入夜,罗斯人完全占有了这座神庙。 随军而来的骑兵摇身一变成了传令兵,他们策马狂奔到罗斯军队主力的营寨,落实王公的口谕,一下子摇人三百余人。 最精锐的战士们由大将阿里克亲自领衔,奉命奔赴大神庙。他们拉着手推车,载运大量生活物资,以及一批建筑工具,与傍晚抵达神庙。 相当部分的围墙已经拆掉了,没用的废旧木料直接化作生活的薪柴。 于是乎不远处的乌普萨拉民众看到了这样一幕。 西方的天幕泛着深蓝,天空繁星璀璨,西方地平线处仅剩下最后一点落日残影。 他们信仰的神庙处出现大量篝火,大量人员驻扎于此了。 罗斯军队围绕着圣树扎营,他们多是打地铺,并准备着明日开建一批棚舍。 篝火煮沸大瓮,连带着整个瓮被搬运进空落落的中心神殿内。 饥饿的人们纷纷凑过来,各自拿着餐具准备分一杯羹。 室内点燃了一些小篝火团,特意带来的油灯也点亮了。 看看左右,这里尽是亲人家眷与亲密战友。 留里克清清嗓子:“虽然这个神庙很简陋,终究它是我们的了。咱们就在这里过夜,从明日起,我要开始对这座神庙进行一番改造。我今天必须睡在这里,彰显我的权威。你们也都留下来……” 夜幕降临后也没有谁愿意再乱走,尤其是拉扯着孩子的女眷就更不愿离开了。 偶尔这样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别样的感觉浮在奥托的心口。这里女人数量庞大,大部分就是儿子的妻妾。他没有丝毫的激动,只因里面大部分的女子都是自己为儿子钦定。生命步入暮年,曾经遭遇很多磨难的老夫老妻,如今硬是拥有了庞大家族。 女人们叽叽喳喳聊着五花八门的事情,还是最年长的大祭司露米娅清清嗓子,示意姐妹们暂且安静。 作为大祭司的她正是王公称王仪式的主持人,令人感慨的话语她暂不想谈,既然留里克提及了一些关键问题,就针对问题侃侃而谈。 “留里克,这座神庙大是很大,它太简陋了。你想如何?所谓的改造,莫不是推倒了重新建造?” “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这个地方,并不被你直接统治。” 留里克耸耸肩,因为她说得很对:“是。我将为王,我在这里登基。乌普萨拉将是我的福地,所以即便我不会直接统治瑞典,至少也会控制一片小地区。比如这里。这里有着瑞典最大的神庙,也有一棵圣树。” “你要直接统治这里?”奥托粗犷着嗓音猛然问道。 “正是,父亲……依我看,直接统治全瑞典的成本很高,我并不相信人口最多的梅拉伦人会完全臣服于我。但是乌普萨拉人人口有限,那个斯温内德手头就几十名私兵。” “你瞧不起他?”奥托眯着眼又问。 “父亲,你会瞧得起他么?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乌普萨拉人的祭司团体和普通民众是割裂的,那些民众也不见得真的支持自己的首领。我至少要直接统治乌普萨拉,我要去了斯温内德的公爵头衔,我要让他做总督。我将控制整个瑞典的信仰,当我们有了足够的财富,就在这里建设一座更好的神庙。” 留里克的回答很令奥托满意,露米娅听起来心里也很舒坦。因为这里神圣之所在并非这座建筑群,而是门口的那棵巨型红豆杉。 留里克在心里也做了一个规划,所谓要建新圣殿,那就尽量使用坚固的砖石结构,并在外层糊上一层玻璃碎片。 一片晶莹剔透的建筑在阳光下剧烈反光,再配上巨大无比的圣树,真是双倍的神圣。 事实上留里克的这些想法绝非想当然,固然在另一个时空,巨红豆杉在十四世纪因为大教堂着火被波及焚烧毁灭,它所在之地成为圣地,在瑞典人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新建的砖石结构大教堂就旧址附近建造,毗邻的一片土地,则被划归我瑞典达官贵胄的墓地。 要做瑞典的王,必须控制乌普萨拉这座信仰的中心。 留里克做出了符合历史的选择,下一步,再各路贵族抵达之前,他仍有一件大事要做。 庞大的家族在神庙内睡了一夜,当新的太阳升起,新篇章开始。 之后的三天,针对大神庙的修善工作全力展开。 一则消息在乌普萨拉人村庄疯传,所谓旧祭司们带着神器背叛了大家,大神庙迎来了真正的主人。昔日半禁区的神庙区对普通人完全开放,好奇心驱使着大量乌普萨拉人来一探究竟。他们想要通过祈祷获得一些神圣力量,这一夙愿非常现实,于是在第三天,留里克下令将船运而来的奥丁镀金塑像,郑重地立在神庙大殿中。 那是一尊没有人能拒绝的塑像,进入神殿的乌普萨拉人纷纷自发地跪下膜拜。 它的体型很大又通体镀金,由于角度摆放得非常好,以至于民众交头接耳,所谓罗斯人搬来了一座巨型纯金塑像。 塑像前摆着皮垫子,旁边又立有大木箱。 露米娅仍旧披着纯白的白熊皮,头顶巨大的鹿角盔,手持代代相传的镶宝石木杖。她就站在神像旁边。 那些她亲自培养的年轻的下级祭司,以及留里克的十位斯拉夫妾室,清一色祭司打扮。她们采集了草地的野花,编织成巨大的花冠,再配上偏灰白的素服,衣服上挂上大量的玻璃珠、琥珀。她们站在神殿两侧,围观陆续进殿顶礼膜拜的乌普萨拉人。 何以这般折腾?实在是留里克将罗斯的那套“精准奉纳”的模式直接移植在了这里,罗斯人大规模接受了这套特别的“自助式祭祀”,模式理所当然要在新领域推广。 无论是银币还是铜币,先要扔进木箱,然后对奥丁的巨大半身镀金塑像顶礼膜拜。 过去乌普萨拉人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以往是祭司们在节日里索要民众的实物供奉,少数人得以围观野蛮的人祭仪式。祭祀活动对普通乌普萨拉人大部分情况是不开放的,而今,神秘的大神庙的大神殿已经不再神秘。 听听那些漂亮的女祭司们怎么说吧! “钱币进木箱,全家灵魂阿斯加德。” 无论投入的是银币还是铜币,只要民众投币,那些祭司们异口同声。 很多人觉得非常蹊跷,仿佛自己供奉的不是奥丁,而是财富神弗雷。那有如何呢?过去大家连亲近神像的机会都没有,何况奥丁是众神之主,任何的供奉,最终都是供奉这位大神。 当围墙被拆除,大量乌普萨拉拖家带口跑来朝圣。所谓别人都带着铜币去跪拜奥丁金像了,总不能咱家无动于衷? 如论是祈求什么,投了钱币向神像顶礼膜拜的同时祈祷自己的夙愿,说不定奥丁就能赏赐嘱咐呢。 乌普萨拉人忙于“求神拜佛”这件事真是令留里克感动又无语。他感动在于这些民众真是单纯,无语的也是这些人明明毗邻大神庙居住,精神生活仍旧空虚? 甚至于斯温内德的私兵们也蠢蠢欲动。 说白了,这些私兵都是雇佣的武装者,趁着年轻过着刀口舔血的快意生活,但随着年龄增长,纷纷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未来。他们撺掇自己的金主,集体要求去跪拜一番奥丁金像。 本来,斯温内德觉得这是留里克蛊惑人心的把戏,全村庄的人几乎都去了,大神庙处闹得人声鼎沸,自己好歹也是个公爵,一下子成了光杆老将。 事情还向着更糟的方向发展。 三十多名私兵集体涌入斯温内德的宅邸,搞得他大惊失色。 “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侍卫长颇为恭敬:“主人,兄弟们很在意罗斯人树立的神像。我们想去膜拜一番。” “消息你们都知道了?” “已经知晓。” “可恶,仅仅如此?”斯温内德脑袋发热,让侍奉的女奴全部走开。 须臾,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正妻也站在了一群佣兵的立场上。 “你?你是怎么回事。” “斯温内德,我想好了。”她面不改色道,“我要带着儿子去神庙一趟,说不定诸神能降下祝福给咱们的儿子。” “你……真的相信?” “为何不信?至少相信这个没有坏处。都说罗斯的留里克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你瞧瞧罗斯人,因为那个留里克而崛起。我想,如果我们的儿子也被祝福,也能成长为大英雄。至少……比你强十倍。” 听得,这话乍一听有些道理,可是细细品味太不对劲了。 斯温内德勃然大怒:“你是说我不行?!” 他的妻子仍旧面不改色:“至少得让你是儿子变得伟大。” “去吧!都去吧!我也跟着去。”他猛然站正身子,一只长茧子的老手猛然打在自己的老脸上。被自己的女人说是“不行”,这是岂有此理,但是自己的儿子必须变得强大。 斯温内德特意准备了一下,故而在罗斯人扎根大神庙的第五天,私兵护送着他的全部家眷,直奔神庙而去。 直到现在,仍有民众带着钱财进入神庙做膜拜,更多的民众则站在巨大的红豆杉树下瞻仰,以及对着树下血祭的地点品头论足,追忆过去自我牺牲的人。 留里克和奥托这才获悉,原来乌普萨拉是老公爵并非自然病死,而是畏惧自己衰老变成枯槁老朽,选择自我献祭。 这种举措令同为老朽的奥托无语又震撼。 斯温内德的到来突然又必然,留里克想到这家伙早晚都得再来一趟,万万想不到这家伙把全家都带过来了。 他的儿子海尔贡·斯温内德松几乎与留里克同岁,就是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并没有展现出勇武的面相。海尔贡的神情颇为木讷,再见到一批衣着华丽统一的罗斯年轻战士,一股自卑感占领了脑袋。 海尔贡怯生生地被他的亲爹斯温内德拉到身边。 儿子的怯懦心性一直令斯温内德忧心,得此和留里克、奥托父子单独谈谈的机会,他也就不藏着掖着:“我的儿子必须成为真男人,可惜他是一个凡人,如果能到到奥丁哪怕一点点的祝福,我也会很高兴。” “你就带他来膜拜圣像?”留里克讶异中内心在偷笑。 “我带他来的。他必须来。”斯温内德的妻子义无反顾道。 “哦!尊贵的妇人,您是希望您的儿子得到祝福后变成真正的男人。” “是这样。留里克大人……”女人保持着极大的谨慎,“你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也许吧。”留里克耸耸肩,“你带钱财了吗?” “一些银币。” “这……也许不够。” “啊?那当有多少?一磅?两磅?还是更多?” “谁知道呢?因为你们不是凡人,都是贵族呐!作为贵族,想要得到奥丁的祝福,这些钱财也许有些用处。但是……” 一个机会摆在面前,留里克暂不继续回答,而是招来士兵捂着嘴巴耳语几句。 王公的口谕很快传达到阿里克这里,一批罗斯战士纷纷暂停切割木料的工作,带上武器就纷纷与王公回合。 留里克又说了一些废话以拖延时间,终究是斯温内德全家,以及私兵团体,被罗斯军队团团包围。罗斯军并未被授权施展武力,他们排成环形盾墙,让斯温内德压力倍增,仿佛下一秒自己脑袋就要没了。 “啊?!这是何意啊?!”斯温内德大呼小叫,他的儿子海尔贡却急忙躲了起来。 留里克摆摆手,示意战士们保持盾墙,但把钢剑和战戟全部收起来。又令一些士兵将围观的乌普萨拉民众驱赶。 他本人走入盾墙内,背着手与斯温内德当面对质。 “站在你面前的是即将登基的瑞典王,即便我现在没有称王,已经与称王无异了。我不同于过去的瑞典王,我是实权的!我的大军足够支持我为所欲为,而我真的只想做一位优秀的王。” “你……你想如何?”斯温内德因家人也被困住,态度极为谨慎。 “放心,我无恶意,我这么做只是担心你会反抗。你应该知道,你没有拒绝了本钱。” “你?到底想如何?你知道的,我对你称王一事是支持的,作为你的仆从,我也是愿意的。” “做仆从?很好!其实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留里克张开手,歪着脖子一脸傲慢的笑意,“我树立的是我罗斯的奥丁金像,乌普萨拉人膜拜的都是它!看看你周围的战士,他们中有些就是被我收留的乌普萨拉孤儿,他们甚至找到了多年前抛弃自己的父母。你明白了吗?我喜欢你的民众,早年投靠我的乌普萨拉人,我把他们看做族人。我将得到所有的乌普萨拉人,我是他们的君主,我会赐予他们利益,而你!” “我?又将如何。” “我现在就撤掉你公爵的头衔,你不再是乌普萨拉公爵。” “啊?我作为贵族,莫非要成为庶人?” 留里克摇摇头:“看看你错愕的模样,你会愿意吗?不!我们可以和平地处理这件事。你放弃公爵头衔,我封你为乌普萨拉总督。你的儿子是怯懦还是勇敢都是无所谓的,的家族可以继承总督职责,为我管理好乌普萨拉。未来我会在此建设更好更伟大的神庙,你们乌普萨拉人未来的一大责任就是扞卫神庙……” 所谓总督,留里克用到的词汇就是“管理者”一词。一番解释后,斯温内德完全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乌普萨拉将不再是自由发展的一座微型城邦,她有了主人,就是留里克的家族。乌普萨拉将作为未来的罗斯-瑞典王国的国王直辖地,具体而言正是直辖这里的大神庙,同时那座修建的城邑就有了全新的意义,一支规模不大的罗斯军队驻扎这里,表明国王的权威。 面对现状,斯温内德哪里有的选择。 他无奈中感慨:“看来,你和旧君主完全不同。我会放弃公爵的爵位,我会做你的总督。但是你也必须承诺,必须庇护我的家族。任何时候,我的家族都要做贵族,哪怕是我懦弱的儿子,未来也必须是他接任总督之位为你效力。” “可以。” 斯温内德的迅速转变留里克极为满意,他甚至更满意那个怯懦的小子海尔贡。海尔贡再长大一些,可以直接将之提拔为新总督以接任其仍然在世的父亲。毕竟一个怯懦的人往往代表了保守与听话,正巧罗斯治下的全新的乌普萨拉,就应该举族保持保守,这里的人不需要有任何的主见,只要安心听从国王安排即可。 事情发展之迅速令罗斯贵族们惊讶,留里克本也是惊讶的,不过考虑到自己靠着信仰的力量愣是笼络了绝大部分乌普萨拉百姓,还捞到了一笔数量不大去也不少的钱财,自己相当程度掌控了民心,剩下的事情水到渠成。 遂在大神庙的圣树下,全乌普萨拉民众首次男女老幼全面聚集。 斯温内德当众宣布自己去除公爵的头衔,原则上也不再是乌普萨拉人的首领。 这一宣布引起轩然大波,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斯温内德并非恶人,他做首领大家是满意的,怎么突然就不做了? 接着人们又看到了,即将称王的留里克宣布了三件大事: 第一,乌普萨拉将成为国王直辖地,乌普萨拉人都是国王的直接属民,民众的生活将被国王重点关注,总之生活水平会一天天变好。 第二,乌普萨拉大神庙将在未来重新建造,乌普萨拉民众的重大任务,就是守卫这座神庙以及圣树。 第三,斯温内德家族成为乌普萨拉总督,总督就是斯温内德,其子海尔贡就是总督后补。 人们崇拜英雄,留里克就是打赢丹麦人的大英雄。留里克还承诺了,称王之后,乌普萨拉普通民众的日子都会好起来。所以现在为罗斯军队洗衣服、捞鱼供应以赚取报酬的行为是可以持续的,留里克真是个大善人。 所谓三件大事,民众就只关注第一件事。其实谁当统治者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能让大家生活好起来,他就是最好的统治者。 第853章 全瑞典贵族都来了 比尔卡集市,留里克称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罗斯在此地的商铺最是卖力宣传,但消息太过于刺激,梅拉伦的商人们、那些大型的家族倍感诧异。 所以,罗斯人庞大的舰队是直奔乌普萨拉了?留里克那个男人要在乌普萨拉为王? 梅拉伦的大家族们终于等来了比约恩,这些大地主仍旧尊称比约恩为王,就是看他的眼神非常地暧昧。 梅拉伦的议事庭里气氛极为微妙,众多本土贵族急需比约恩给个说法。 一双双眼睛落在这位并不强力的王者身上,比约恩被当众审视,这便面对故乡的朋友们,就梅拉伦的未来做出分析。 “罗斯人已经答应卖给我们大船,我定下五艘!此事算是随了你们的心意。” 他一开口就引得众人侧目,因为买船之事是大伙儿商议好的。 “那么价格呢?”有人不安分又不客气地突然厉声询问。 比约恩瞪那人一眼:“说出来会吓到你。” “总不会贵得离谱。”又有人道。 “是略贵的。一条船罗斯人就要我们二百磅银币。” 竟是这样的钱款?数字真是让人讶异,本是很有信心的人,现在也担忧起来。 有人恨得牙根痒痒:“留里克那个崽子把价钱定得这么高,良心不会吗?” 又有人带着恨意反问:“良心?那些罗斯商人也配讲良心?”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比约恩再清清嗓子,呵斥一声稳定全场。 “罗斯人的确是贪婪的。诸位,如果我们也站在罗斯的境界上,你们问问自己,不会变得更贪婪吗?我订购了五条船,我也知道咱们难以一口气拿出一千磅银币。但是,罗斯的留里克声称,等到八月份了我们可以拿新燕麦抵债。” 各个大家族早就认清了局面,打仗不如罗斯人凶狠,战场上不能为梅拉伦占有优势,和平时期就不要再打肿脸充胖子。 他们都相信属于梅拉伦的光荣已经结束了,但是,梅拉伦即便要结束瑞典的霸权,也必须体面的结束,甚至尽可能保存一些强盛时期的政治遗产。 “若是可以用燕麦抵债更好。”有人继续询问,“船呢?我们买的船呢?” “就停泊在乌普萨拉。”比约恩即刻道:“当他们的舰队进入我们的大湖,其中就有本是卖给我们的大船。至于罗斯舰队为何直接向北去了乌普萨拉,那些传开的消息你们也都知道了。是的!留里克那个男人要称王。” “留里克称王一事我们都已接受,我们梅拉伦人当如何?还有你,比约恩?你当如何?甘心地放下自己的王号?” 说话者的内心其实有一些顾虑,他就怕这个比约恩脑袋一热,拒绝放弃王号并把梅拉伦拖入不合适的战争。因为这群大家族首先是大地主,其次是商人。梅拉伦是一个文化上的概念,并非一个必须要守护的想象的共同体!而且当比约恩将集市的名字改成“比尔卡”,各大家族与比约恩本人一定程度已经是貌合神离。 多名本地贵族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没有说出口罢了。 比约恩想得不多,既然他们提及此事这便把话挑明白:“我会去除王号,我还会亲自参与留里克的称王登基祭典。朋友们,罗斯人的强盛我们人人都看得到。就在遥远的东方,我看到了他们新建的庞大城市。我去了非常遥远的地方,所见之人说得并不是我们的语言,但他们都称呼罗斯是统治者。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在所有方面梅拉伦人都是差于罗斯的。” 他这不是在自我贬低,只是在陈述一个基本事实,就是说者与听者心里都很不舒服。 直到比约恩当众提及的在冰封海洋冻船上与留里克本人的密谈。 在场的都是梅拉伦有实力的大土地主,这些大家族合力控制着梅拉伦的权势,因比约恩并非强势之主,很大程度上大家族们互相制衡达成了一种共和。 要让昔日的霸主承认自己的传统盟友晋级为新的王者,再是和平地接受这一结果,旧霸主的贵族们内心都是极为痛苦的。 开始有人当众唉声叹气,并没有为两个王者密谈的内容而高兴。 即便是留里克做了王,梅拉伦仍旧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霸权,或者说今后的日子对于梅拉伦人并没有明确的变化。 甚至于留里克那小子还明说了,未来的梅拉伦人并不会向国王缴纳贡品。 这合理吗?留里克此举绝非大善人,若不是有利可图,他凭什么? 凭的就是罗斯商人在梅拉伦的任何地方行商的绝对免税权。 彼时在奥列金首领统治的时代,任何敢在陆路摆摊的人都要缴纳贡品,逼得罗斯商人只能在岛屿上开设商铺。直到比约恩政变上位后与罗斯人秘议,罗斯商铺才能堂而皇之开到梅拉伦集市里。 如果梅拉伦失去的只是向罗斯人收税的权力,失去就失去罢。 虽说大家仍觉得留里克肯定有图谋,就现在获得的情报,罗斯人的确不打算针对梅拉伦的绵羊使劲薅羊毛,承认留里克为王情况不会太坏。 这场会议后,全梅拉伦的大贵族互相通了气。比约恩因与留里克有过秘密商议,彼此达成了一些密约,使得全梅拉伦在“事实禅让”的问题上表现得颇为顺从。 但是,在其他部族情况就变得颇为微妙了。 昂克拉斯部族仗着部族里走出了古尔德家族,有了这个“投罗发大财”的榜样,首领老昂格里夫将族众召集,大家很快达成了共同想法——支持罗斯为王。 另一个大部族耶尔马伦,他们处在南方的独立湖泊,很大程度自成一体。 派遣而去的全权使者将所获悉的情报告知行将就木的老首领,老首领耳朵背身形又佝偻,昔日的战士终究被岁月压完了脊梁。 终究是实权人物朗斯托尔为大家那定了主意。 这位朗斯托尔已经是实质上的耶尔马伦统治者,按照他们自己的规矩,等到老首领老死了,他就继任公爵头衔。 他已经是实质上的公爵,由于公爵的名号严格上说是“梅拉伦王朝”的国王奥列金给的,未来神器易主,罗斯人做了大王,是否承认公爵的头衔还是个问题。 耶尔马伦人因地理原因,速来与罗斯人联系浅薄。最近的联系也是很多年前一同出兵讨伐丹麦,自那之后彼此就少了联络。 全权使者声称罗斯在东方世界打出了一片大大的疆土,留里克手握的民众达到了数万人,又明确指出他们不仅有庞大舰队,还有一支数量极多的骑兵部队。一个容易被大家忽视的情况也被全权使者重点指出,所谓罗斯人的幼年孩子数量极多! 孩子,就是一个部族的未来。即便孩子的夭折率很高,只要基数足够大,必有大量的孩子成长到可以拿起武器战斗。 罗斯人兵力强盛且后劲十足,这对于罗斯人自己自是大好事,对于耶尔马伦人,他们最先想到的是强烈的军事威胁。 过去的梅拉伦不会侵略南边的耶尔马伦,那么罗斯人会如何?他们固然是重创了丹麦,也实实在在变成了一头喂不饱的怪物。毕竟在耶尔马伦人传统认知里,罗斯人就是苟活在极北方峡湾里的出产毛皮的部族,这才十年时间就打下巨大疆土了。如果他们原因,鲸吞耶尔马伦部族还不是轻轻松松。 在瑞典大大小小的部族里,当属这个耶尔马伦部族保持着强烈的警惕心。 那些人口极小的、把持着一个公爵头衔的部族数量颇多,几百人构成一个小渔村,首领也在邀去参加罗斯王公称王祭典的名单里。微型部族需要依附一个强者攫取利益,他们自古以来看得很开,从来是谁强跟谁,为了自己的利益,缴纳一批贡品换取军事保护并不是问题。 在所有的部族里,确是最南方的掌握着耶尔马伦湖泊的耶尔马伦人面临的内外部问题最多。 北方进行剧烈的政治洗牌,称王的罗斯人会带来什么,耶尔马伦人并不清楚。 他们更为南方的地域名为约塔兰,随着瑞典人的南部边境的部族们因十年前的丹麦疯狂打击已经全部北迁,放弃的生存空间旋即被约塔兰地区的民众占领。 那些约塔兰人说着同样是诺斯语,奈何他们的血统与丹麦有着高度的关联,所说的方言也偏向于丹麦世界。进入斯堪的纳维亚的他们已经不是丹麦人了,约塔兰人构成的部落联盟,继续向北蚕食瑞典人传统领地的趋势可一直没变。 时局容不得耶尔马伦人不闻窗外事,无声之中他们恰是颇为警惕的。 如此购买一条罗斯大船停泊在耶尔马伦湖上,由此增强大家的自信心。罗斯舰只的战斗力强是公认的,一条大船也耶尔马伦人手里,这样若是约塔兰人北上挑衅,一条大船也可让南边的敌人好好吃顿苦头。 约定的称王登基大典就在儒略历的夏至日。 在那之前,所有瑞典贵族纷纷带上自己的使团,一路向北划着长船冲向北方。 他们分明是约好了时间,以至于不是很宽阔的菲里斯河上船满为患。 在过去的时代,乌普萨拉没有任何一次吸引全瑞典贵族前来观光的记录,本地人所拥有的内湖一下子聚集了数百条船只,随船抵达的南方民众也达到数千人。 因为任何的盛会都是做生意的机会,他们乌普萨拉人又不会这对摊贩收税,做小生意的梅拉伦人自然划着船直奔北方,趁着生活做点小买卖。 这一情况是新晋去了公爵名号改为总督的斯温内德完全没想到的!可惜看看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阻止南边的人在掠夺践踏自己的小湖。 一个多月的时间,本是恒长不变的乌普萨拉部族大变样! 大神庙换了姿态,一座罗斯人兴建的城邑拔地而起,庞大的罗斯舰队一直停泊在内湖,活像是乌普萨拉成了罗斯的军港。 任命斯温内德和其懦弱的儿子海尔贡作为父子两代总督,耶尔马伦本地贵族丧失了公爵的名号与作为一个公爵领的全部权力。留里克担心本地人因失去了一些荣誉,会因愤懑而产生反叛情绪,这就需要实打实的物资安抚。 何况登基称王的仪式,留里克亲自设计了一些代表着光荣的项目。 一个王者需要兆民欢呼的大场面,何以拉来大量的民众欢呼?这就需要动员本地的数千名乌普萨拉男女老幼。 强迫他们欢呼是愚蠢的,只要给予他们每个人一笔实打实的麦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四千余乌普萨拉人连婴儿也算上,有一个算一个,每人赏赐一磅麦子。这点赏赐虽然非常的微弱,可过去的贵族根本不会奉上。 本地人甚至都不知道“礼物”的概念,现在一磅又一磅麦子落在了自己手里。留里克也适时地说明缘由:“作为被奥丁祝福的男人,在梦里奥丁告诉我,你们虔诚地跪拜金像,诸神非常满意,特此要求罗斯的留里克赏赐虔诚的人一磅麦子。” 所以,赠予麦子的人不只是留里克,还是众神之王奥丁。甭管这个说法是否靠谱,一直过着平凡日子的普通乌普萨拉民众,从没有如几天这般被高贵的英雄重视过。 来自罗斯多个城邑的船只,带着数百名身份各异的罗斯民众抵达乌普萨。重多外来的贵族只要登陆稍稍打听一下,就从本地人嘴里获悉了留里克的诸多事宜。 事情让二次抵达的比约恩大吃一惊。 “我记得你们之前对罗斯人抵达还很抵触,怎么现在清一色的交口称赞?” “什么?斯温内德不做公爵了?做了罗斯人的总督。” “乌普萨拉大神庙?居然成了罗斯人的私产了?你们乌普萨拉人疯了吗?” 比约恩根本想不到自己回乡一个月,乌普萨拉这边发生的事只能以巨变来形容。 本地人笑容热情洋溢,这说明他们不但接受了新的局面还乐在其中。 “留里克啊!你是个聪明的男人,真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比约恩深深感慨。 这一情况也完全展示在耶尔马伦人实际首领的朗斯托尔面前,他无法与本地人共快乐,而是特别注意到本地的公爵去了爵位,甘心去做留里克麾下的总督。一个好端端的公爵定然是被罗斯人勒令放弃权力的,之后的乌普萨拉必然丧失自主权力,她已经名存实亡了,已经成为罗斯公国的一部分。 莫非罗斯人会以这样的手段,统治整个瑞典? 朗斯托尔急需留里克给个说法,可他对留里克本人的情况基本是一无所知,贸然觐见太唐突了,不如先行忍耐,等到正式场合大大方方地询问其人诸多事宜。 耶尔马伦是瑞典事实上的南方边境第一大部族,天生就有扞卫瑞典世界南部边陲的责任。朗斯托尔下船后很快遇到了各个衣装打扮考究又华丽的各个贵族的,即便是寒酸的小部族首领,也要披上一件锁子甲,也要在头盔上以雪貂绒帽和大雁羽毛做装饰。 这里还活动着一些贵族,不乏有贵族以极为稀罕的翠绿色的孔雀羽毛装饰自己。 众多贵族在临时码头处聚集,他们来的时间前后不一,都纷纷与留里克王公派来的使者接洽,之后邀请整个使团前往当前的大神庙,并要求在圣树附近搭建帐篷。 朗斯托尔和他的耶尔马伦使团,就在大神庙圣树附近扎营,亮出一面以如尼文字写着的“ylmalen”字样的旗帜,宣示自己的存在。 第854章 众望所归实至名归之王 比约恩来得早了些,罗斯军队之盛况他看得真切,而今再看感慨依旧。 他最为感慨的是自己这辈子首次见到了传说中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可是,感觉太奇怪了。 短时间内罗斯人在对神庙做出一些修善,换掉了一些腐朽的木材,可见若是没有罗斯的修善,神庙分明破破烂烂。 罗斯人在涅瓦河畔修筑的大神庙,它可以是通体贴了一层水晶(玻璃),晶莹剔透是一尊圣物! 现在的乌普萨拉大神庙真是徒有一个名号,仔细看来不过如此。 倒是这巨大的树堪称神圣,树下又立起了木质台基,台基上立有神龛,里面供奉的一尊很大的金像,瞧瞧那模样定是奥丁神无疑。 只是围绕着大树怎么有一圈土坑?如果台基属于祭坛的一部分,环形土坑也是? 比约恩自然是恍然大悟:“人祭!他们乌普萨拉人早就传出有人祭传统。这些土坑是安置活人牺牲的?” 此事比约恩真是谁也别说谁,他的梅拉伦部族一样有着人祭传统,只不过人家乌普萨拉人搞人祭是祭祀大树,梅拉伦是人祭湖神。至少比约恩觉得那并无必要,他称王时就很和谐,或者说属于比约恩的“人祭牺牲”,就是被刺杀的卡尔王,而这并非严格意义是人祭范畴。 可是,罗斯人站在了乌普萨拉。 “留里克,你……总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来杀奴隶祭祀吧?你作为被奥丁祝福的男人,至于吗?” 他把疑问压在心里,他见到了留里克本人,高度赞扬对祭坛的布置,并祝贺新王登基大典一切顺利。 留里克也高度赞扬比约恩急流勇退的禅让之举,并在隐秘的所在高度强调双方的密约是有效,继续强调双方过去是盟友,现在是,未来依旧是。 “我的登基大典近在眼前,等所有贵族抵达后,我们就召开全瑞典大会的第一次会议。当我完成登基,便是召开第二次大会。我要尽量把咱们彼此存在的问题尽量一次性解决。到时候,你可要公开支持我做王呐!叔叔!” 留里克的确呼唤比约恩为叔叔,并意味深长地拍打他的肩膀。 比约恩心情好极了,这样自己逊位也少了分痛苦,可转念一想,这份看似尊敬的表态无形中不也暗藏刀子么?他自然只好陪着笑脸,把握住梅拉伦人的利益。 仪式定在六月二十八日的正午时分,这一天的白昼时间最常,正午的阳光也最为温暖。 好天气持续了多日,在可见的未来天气依旧爽朗,众人皆曰此乃诸神给了留里克十足的面子。 曾被搬得空空荡荡的乌普萨拉大神庙的中心大殿,乍一看去它还是很空档,里面增加了一些新陈设,整体变得秩序井然又增添了肃穆。 本是被夯打得瓷实的殿内土地被罗斯人铺设了一层松木板,地面变得更加整洁,室内空气也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很是提神醒脑。 留里克将此地改造成可以议事之所在,又突击制作了一批简易凳子。 现在,所有的愿意支持罗斯贵族为王的瑞典贵族们都到了,或许仍有不到者,即便有也是无关痛痒的小角色。 全瑞典的几个重要部族的首脑纷纷组织使团抵达,他们对一场会议和称王的仪式极为期待。 正是仪式前夕,中心大殿里灯火通明! 从罗斯带来的大量青铜头等座突击安装,一盏油灯矩阵也被吊在头顶。 大殿之外的世界一片黑暗,天上的繁星与月亮照得世界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是点燃的篝火,交头接耳声淹没于淡淡风声,就是空气中弥漫着烤鱼肉的异香。 大殿之内是多达三十名瑞典大小贵族,以及十多名罗斯的男女贵族。 六月底的气候本就温润,数不尽的油灯带来光明的同时也把大殿烘得颇为燥热。贵族们尽着清凉单衣,纷纷摘下帽子亮出自己五花八门的发辫、胡须辫,以及头顶的脑袋瓜。 有两位尊贵的女人挤在一众男人堆里,她们不是别人,正是罗斯王后斯维特兰娜,以及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 见过了诸多大世面,两女面对一众看似凶神恶煞的男人们毫无惧色。恰恰相反她们相当的趾高气昂,刻意昂起下巴宣示自己的贵不可及。因为,她们的男人即将为王。 一番客套的寒暄,留里克面对诸多尖锐的询问刻意采取暧昧的答复。 众多贵族诸多询问聚拢在一起,无数的问题合成一个,便是大家需要知晓,等留里克称王之后能给大家带来什么。 “你们都将得到满意的答案,你们的生活只会比现在更好,那些承认我统治的人,无论贵族还是属民都能得到长远的好处。详细的条款我们过段日子再谈,现在我即将为王。承认我为王的人就继续坐在神庙内,不愿承认我的可以离开,我并不挽留。” 这就好比一场不对等的交易,买家要先把钱拿给商人,至于商人会拿出怎样的货款,这竟要看商人的选择。 贵族们都明白了自己必须先承认留里克是国王,才有后续的政治交易,才能给自己的部族捞取可能的好处。 没有人愿意离开,所谓现在离开大殿就是否定留里克的王位,一旦这么做了就给了罗斯人讨伐的借口。近年来,罗斯人讨伐不服者的手段就是疯狂的战争,眼前的这个英俊的留里克本就是杀人如麻的君主,“刑不可知威不可测”的道理他们听过他人的鲜血已经悟道。他们只能将自身未来的福祉建立在留里克本人的良心上。 是比约恩亲自带头拥护留里克必须为王。 众人看到了这个男人当众的低姿态的宣言:“朋友们,梅拉伦统御全瑞典的时代已经结束,罗斯本就是我们瑞典的一部分,留里克带领罗斯为我们瑞典建立了大大的功勋。我已经逊位,瑞典需要真正的王者统御,王者就是留里克。我很支持他,你们也务必支持他。” 听得,上年纪的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清清嗓子,以沙哑嗓音郑重宣布:“我已经经历得太多,留里克是我漫长一生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一位最勇敢的战士。他是被奥丁祝福的男人,我的昂克拉斯支持他为王。” 如此已经去了爵位完全归顺的乌普萨拉的斯温内德,他毫不犹豫说明自己现在的新身份,时至今日他当众说明,足足让在场的不知具体情况的小部族首领们大跌眼镜。一个数千人的大部族,摇身一变成了罗斯公国的一部分,他们乌普萨拉人法理上都成了罗斯人。 斯温内德说得兴奋:“留里克是真正的王,他实实在在是为所有人的福祉考虑,如果财富之神弗雷降临人间,大抵就是如此了。” 这番描述立刻引得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和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两人声泪俱下地指出留里克的仁慈,大大地赞誉罗斯代表整个瑞典挑战丹麦的霸权并大获成功的事实。 在场的众多小部族的所谓公爵,他们听得振聋发聩,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们必须依傍强者,奥斯塔拉的女贵族当了留里克的妻妾为之说话不足为奇。可格兰人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小部落,首领斯瓦尔加德说道激动处竟大哭,要不是支持罗斯得了巨大好处至于如此。 格兰人的选择起到了显着的标杆作用,众小部族心向往之。 现在唯有大部族耶尔马伦人大贵族朗斯托尔没有做出明确表态。 朗斯托尔在审视气氛,他固然有着一肚子话要向留里克倾诉,基于现状便决定先压下来。他当众以右拳猛打心脏位,严肃又不失礼节、语句抑扬顿挫道:“我们耶尔马伦人支持留里克为王。” 他的发言未加任何的定语修饰,恰是这样干练简短的表态,证明了其人有着千言万语。 与之对视,留里克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感,便点点头:“很好,朗斯托尔公爵,你支持我为王,我也支持你为公爵。我猜你还有很多话语,放心,你的任何疑问终将得到满足。” 说到此,得到所有人支持的留里克,特意将自己的老父亲请出来。 老奥托浑身的毛发都成了银白,他在留里克的搀扶下屹立在众瑞典贵族面前。 在北欧世界,所谓孝道是不存在的。一个人老了多半会默默死去,能被自己的孩子照顾养老的极为少见。 “我的父亲比诸位的年龄的都要年长,他是来自旧时代的客人,进入到我们开创的新时代。但是罗斯的强盛不是短时间被我创造的,就像是一座伟大的建筑,需要有人打下坚实的地基。我本人将等级为瑞典王,我的父亲也将为王。希望,你们支持……” 此刻的奥托单纯威严地站着,接受着众多贵族的侧目。贵族们想不到留里克会弄出这样一场好戏,莫非明日是一对父子相继成为瑞典王。 比约恩事前不知道这个,公平的说他本人倒是很敬重这位奥托。或者说比约恩并不知道留里克这崽子年仅九岁就得到了其父亲赐予的诸多权力。 过去的罗斯取得了多场重大军事胜利,在对外的宣传上、以及众多瑞典年轻贵族的认知里,这就是罗斯公爵老奥托的功绩。直到最近的几年,留里克才正式展露出耀眼夺目的风采,接下了父亲手里的权力。 比约恩审时度势率先鼓掌:“英雄的奥托也当为王,这是他应得的荣耀。” 众人看到比约恩如此表态,便完全统一了态度,一时间大殿内掌声雷动,并伴随着跺脚声与起哄的吼声。 再看奥托,他依旧绷着一张脸,靠着意志力压着大哭的欲望,内心深处可是在狂笑呢。他其实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功绩做瑞典王,既然儿子强烈要求让老爹过把瘾风光一把何乐不为。他就是感慨,本是上年纪后迷茫的人生,因为这个老来得子男孩的降生,生活又有了目标。 奥托始终记得那一天与已故大祭司维利亚的密谈。 “留里克是被奥丁祝福的孩子,唯有他能带领罗斯强盛。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将他养大。” 现在可以告慰维利亚于阿斯加德的灵魂,自己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贵族们纷纷离开,回到各自驻地的他们今夜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安然入睡了。 明日就是夏至日,留里克登基为王! 众贵族忙于自己的事情,留里克这一宿也极为忙活。 今夜对于绝大多数暂客居乌普萨拉的罗斯王公贵族乃至小兵,都是一夜难眠的。强烈的兴奋感笼罩人心,他们根本感觉不到困倦,把大量时间用在自身的打扮,务必以华丽的形象参与祭奠,成为国王的完美陪衬。 839年的乌普萨拉夏至祭祀完全让位给留里克的加冕仪式。 未来之国当是什么?众瑞典贵族已经提前获悉了全新的国号,即罗斯-瑞典王国。留里克首先是罗斯公国的王公,其次是全瑞典国王。这有些像是波兰立陶宛联邦,亦或是卡斯蒂利亚与阿拉贡的合并,所谓两个国家又一个家族统治。这种模式在欧洲并不罕见,留里克指出的国号实在很给瑞典贵族们面子,同时也在指出,罗斯与瑞典不可避免的存在不同点。 留里克实在做出了一些妥协,按照他的意愿,本可以忽略掉瑞典的名号。瑞典当为罗斯的一部分,只能以一个文化概念继续存在,而自己的王权也是全罗斯的王权,不只是瑞典王这么简单。 罗斯完全取代瑞典的工作要一点点来,首先瑞典的王位必须拿下。 清晨,号角声打破了宁静。 一批一夜未睡的人仍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慢燃的篝火再度投入大量薪柴,环绕着圣树和大神庙周围的庞大露营点,迅速弥漫起炊烟,不久又弥漫起浓郁麦香。 留里克只是小憩一阵子,大清早便见得自己的妻妾们纷纷换上祭司的着装,在清晨略微的凉意下大集合。 唯有大祭司露米娅,她已经戴上鹿角盔,衣服上堆满了玻璃珠、琥珀、青金石和金饰。一身着装颇为沉重,她有实力长久坚持,并为了自己珍重的留里克大人不会有任何一份泄气。 事实上所有的罗斯祭司都是衣着极为华丽的,罗斯有足够的宝石装点她们的美丽。 此处当然也有重大的说法,她们其实是在扮演传说中的天上的圣域之阿斯加德的居民。传说高贵的男女之灵魂可以升到阿斯加德,即可过上无比每秒的日子。何以谓之美妙,以平凡人的视角,一个美妙的女子必是一身华丽饰品。 露米娅是大祭司,王后斯维特兰娜就是副祭司。 妻妾诺伦原则上也是祭司,她则是带上全套的亲自训练出的乐队,作为整场祭祀活动的重大仪仗。 有能力来的罗斯公国尊贵之人尽在乌普萨拉,甚至是充当皇家海盗的斯普尤特和丹麦人拉格纳,也在六月份从博恩霍尔姆岛狂奔而来捧场。 像是几乎命不久矣的老胖子古尔德,坐着轿子也要抵达乌普萨拉,在家族的陪同下见证留里克称王。 上百面罗斯的旗帜在大神庙周围飘扬,旌旗猎猎场面雄壮。 上千名罗斯战士一身蓝白相间的盛装,他们举着战戟,戟头飘带飞扬,贴皮盔反射着剧烈的阳光,盔顶插着的巨大的大雁飞羽也在随风晃荡。 这千名战士拱卫着一条木桩、木盆拼成的木板路,它笔直地沟通大神庙中心神殿与圣树下的台基。此乃属于大贵族的舞台,届时必将把仪式会场围的水泄不通的围观民众的,都能看到国王的英姿! 第855章 一个强大的罗斯王国诞生了 当日头升高之际,整个乌普萨拉人的村庄彻底空了!与此同时,就是昨日一批外来的民众自发闻讯来凑热闹。 乌普萨拉平日里有四千居民,而今抱着各种目的聚在这里的人,总数已经达到惊人的两万。其实没人统计具体的人数,但是比尔卡集市突然变得大萧条,人口庞大的梅拉伦部族也变得冷清,甚至是处在海洋丁字路口的罗斯的墓碑岛据点也变得冷清。 人呢?都到哪儿去了? 所谓有能力划船而来的人都到了,乌普萨拉因留里克,历史上首次达到繁荣的顶点。 现在太阳距离升到穹顶最高点已越来越近,任何人在地上杵上一根木棍,即可判断日影长度确定时间。影子的长度持续变短,人们的心情也愈发激动。 两万余人完全挤在以圣树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内,小内湖里简直船比鱼多,仿佛湖上长出了一片森林,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传播的桅杆,这也是乌普萨拉大神庙从建成起到现在从未有过的盛况。 一百余头长着大犄角的雄驯鹿彼此用麻绳串着。固然有民间传言传说新王登基必是按照乌普萨拉模式搞一出人祭,自民众看到大批驯鹿走过人群中被拱出的通道,就纷纷明白罗斯人的想法。 罗斯的特色祭祀手段也已众人皆知!就比如湖畔这不又立上了一座木塔,说实话它很高大,引得一群顽童攀塔玩耍。罗斯立木塔就是为了焚烧,所谓以火塔敬奥丁,但凡去过新罗斯堡的瑞典商人都在竭力描述火塔盛况。 显然这一大群驯鹿就是取代人祭的牺牲,公平的说留里克是真得大手笔,那可是一支庞大鹿群呐!彼时奥列金称王,斩杀十个奴隶祭祀湖神和奥丁,时人称之为大手笔。 罗斯人太过讲究,一百一十一头有大犄角的雄鹿为牺牲,重新定义大手笔。 人们为鹿群牺牲聒噪不已,随着时间快到了,起哄大叫的人也越来越多。 直到密集的牛角号声带着悠扬与雄浑的音色震撼全场,就如同诸神的启示随着长船冲向滩头。 乌普萨拉大神庙的聒噪戛然而止,数以万计的眼睛转向大神庙的大殿,他们有强烈的预感,罗斯王公以及整个祭司团队即将现身。 号角声悠扬,接着又是更为空灵的骨笛之声,乃至震彻心灵的鼓声。 这是诺伦训练的乐队,所有年轻的乐手合奏一曲极具北欧特色的雄浑赞歌。 他们打扮与祭司极为相似,一身素袍头顶花冠,吹奏着各自的乐器,缓步从神庙大殿中走出。 诺伦是他们的引领者,亲自吹着骨笛于前方引路。乐师们沿着中心的木通道站成联排,就在人们的凝视中,慢慢地走近圣树又排好队列,笛声、号角声与鼓声依旧声声不息。 诺伦无视着数以万计的围观者,笃定于自己的演奏。 万千民众也很有默契保持着安定,或者说他们早已被仪式吸足了眼光,万万不敢做那个破坏仪式美感的恶人。 伟大的王暂未出现,打扮得酷似祭司的乐师们先行站在祭坛处。那名带头的女乐师似乎不知疲倦,引领整个乐队将多支婉转的曲调交替奏鸣。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掌握中,他本人正着盛装站在神庙之内。 诺伦的乐师团队在循环三遍音乐组曲后,便是彻底拉开仪式的序幕。 看呐!好好看呐! 五十名身着熊皮衣,顶头霸气熊首獠牙的狂战士,左手持盾右手持钢剑,依旧是围绕中心的木通道,拍着极为整齐的步伐踢着正步于神庙大殿之正门鱼贯而出。 既然英勇战士突然出场,伟大的王可当现身? 围观的贵族、民众终于聒噪起来,此刻排成人墙手持战戟的罗斯军队立刻警觉,他们构成的人墙变得密不透风,完全保证仪式现场有足够的空间以展开接下来的仪式。 那些熊首狂战士完全站在圣树之下,以圣树为中心,圆盾一致向内,一把把利剑直指圣树之下对未来一无所知的鹿群。 本是安静的户外聒噪起来,拉扯着父亲苍老的手,留里克的心情可是激动万分。 “他们在等待我们的现身。” “是在等待你的现身。”奥托说得贴切。 “所以我们更要好好表演一番。”罢了,留里克又抬起头看向对于大场面身经百战的露米娅:“我的大祭司,让我们开始吧!” 头顶巨大鹿角盔的露米娅深深点头,再拍拍自己的脸庞使得精神亢奋。或许那些下级女祭司们会因为大场面有些胆怯,她勉励道:“诸神与国王的仆人们,不要留意凡人的眼光,让我们完成今天的伟大祭祀,恭祝王的诞生。现在!走吧!” 她双手举起罗斯代代相传的大祭司木杖,向着大殿光明之门踏上坚实的脚步。 露米娅的靴子踏上倾斜的木道,走出神殿,在数以万计眼睛关注下站在通向树下神龛的木通道上。 通向圣树的通道并不远,所有祭司像是在走t台,却比t台更为风光。 那些女祭司们双手捂在胸膛,头顶花冠面色肃穆。仔细听,风吹在她们衣上的饰品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直到现在国王仍没有现身,却见头戴鹿角盔的身材矮小的罗斯大祭司,赫然站在了圣树下的神龛处。 树下是立于地面约一米高的木板平台,陈放奥丁半身金像的神龛就在这里。 众多女祭司在大祭司带领下向神龛下跪,接着伴随着乐队的奏鸣,合唱罗斯人保存百年有余的对奥丁的赞歌。空灵的合唱安抚了民众的躁动,确实聆听一众少女的歌唱是一种享受,那些围观的瑞典贵族们尽是交口称赞,也仔细观摩罗斯人的祭仪,寻思着自己也当学习一个。 “组织漂亮的女孩做祭司一同唱歌?你们罗斯人真讲究,可惜,我梅拉伦部族很快会要学会了。”比约恩如此思考。 终于,她们共唱的空灵圣歌伴随着太阳升到最高点而结束。 阳光照在上万民众的脸庞,人们眯着眼睛继续等待。 露米娅等待的就是现在的时刻,她站在树荫下,突然又缓慢地双手举起自己的木杖,高昂起下巴仰望天空。 她又环顾四周,高呼:“奥丁啊!被您嘱咐的留里克,终于迎来了他的光荣!就让他成为瑞典的王吧!” 她接连高呼三次,很有穿透力的吼声振奋人心。 此刻乐队中的号角声接收到了明确信号,他们合力吹号。 也许这样的场面当有巨型铜钦的雄浑之声烘托场面,十支牛角号的共鸣倒也不赖。 留里克与奥托已经等候多时了,两代罗斯王公踏上木台走向辉煌。 就是他们登场的方式令人倍感意外。 这是儿子的光荣,亦是自己的光荣。奥托明明衰朽,不服老地强行穿上一身锁子甲,唯独头顶未有铁盔。他当众亮出了自己秃顶脑袋以及一脸飘逸的花白胡须,这样的形象在北欧的审美里反而极具魅力,因为有的传说便是指出住在英灵殿的神王奥丁,也总以这样的面目面对众英灵。 留里克本人则是格外的风采。 他的金色胡须显然被小刀好生打理过,黄金一般的髭髯须颇为规整,他最为别致的金色马尾依旧是随风飘扬。 现在问题来了,罗斯的两位至高贵族,今天咱们不戴帽子呢? 留里克给自己的老爹足够的光荣,奥托就走在儿子面前,尽享民众的注目。奥托不觉得自己又资格为王,被儿子尊为国王,其他贵族是完全不认可的。 一切都是一场戏剧。 父子二人走过不长的通道,一路走来就仿佛重新回顾了罗斯的崛起之路。 昔日窝在峡湾中的偏远部族,今朝终于成为王者。 越是这么想,奥托的意志力终于不能抑制泪囊的酸楚,他带着清晰可见的泪痕走近圣树,站在了奥丁金像面前。 此刻的露米娅,右手杵着木杖,左手托举一木匣。 罗斯公国的两代王公纷纷向着神像与大祭司半跪行李。 现在,且看大祭司露米娅,她将木杖交给暂时的副手斯维特兰娜,接着命令所有祭司无论等级纷纷向着神像跪下。 她面对着神像,高举着木匣缓缓将之打开,再慢慢地拿出里面的黄金桂冠。 如同捧着无价的珍宝,慢慢转过身,珍重地戴在了奥托光秃秃的脑袋上。 但凡看到大祭司手捧的金色耀眼之物就知道那是一顶王冠,王冠居然戴在了老奥托的脑袋上? 此举在之前从未向瑞典贵族们生命,无疑引得轩然大波。说好的是留里克为王,这下子奥托成了全瑞典的大王? 但是,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头戴黄金桂冠的奥托站起身,刻意当众展示自己的金冠,又尽量大声地宣布:“我!奥托!并没有资格承载这金冠的份量!我是第一代罗斯公爵。现在,就由我将这顶象征瑞典之王的金冠,戴在留里克的头上吧!” 奥托,摘下了桂冠,准确戴在半跪的儿子头顶。 这一刻正是整场仪式的高光时刻。 留里克戴上了这顶金冠,走了以上的流程,是在向全体罗斯和瑞典的贵族宣誓,全新的瑞典王国之国王的王权来自于罗斯王公谱系,绝非是对,梅拉伦谱系国王的继承。 这是一个非常强烈政治意味的表演,聪明的瑞典贵族纷纷感觉气氛的微妙,尤其是比约恩,他现在完全逊位了,没有当众宣布自己放弃王权算是给自己的巨大体面,可是罗斯人搞出这个把戏,显然国王登基的仪式真的与自己毫无关系。 罗斯的留里克登基为王,与前代国王没有半个银币的关系。罗斯人把持的瑞典王位不是从梅拉伦人手里继承的,诚然罗斯本就脱胎于瑞典,可今日罗斯人的表现,仿若是外来者针对瑞典的并吞。 难受的情感为比约恩深深压在心里,他去了王号仍旧是梅拉伦人的首领,至少拥有着公爵的头衔,手下也有两万余部众,固然实力已经远远逊色于罗斯公国,却也大大强于其他的瑞典部族。 戴上黄金桂冠的留里克环顾四周,伸着右臂向民众执意。 “所有的瑞典人!”他说,“承蒙神王奥丁的厚爱!我!留里克·奥托松,成为全瑞典之王!现在,我宣布!瑞典与罗斯合并,一个强盛的罗斯王国诞生了!” 他接连说了很多遍,重点强调国号。 众瑞典贵族听得真切,做了国王的留里克一直在强调他的王国名号是罗斯王国。 一块巨石压在心口,比约恩大吃一惊,到头来梅拉伦人失去了王权,最后连瑞典这一概念也保不住了? 比约恩仔细注意其他贵族们的态度,却见他们清一色笑脸相迎。难道他们从来都无所谓“瑞典”这一概念么?莫非从始至终,仅有梅拉伦人在坚持瑞典的概念。 家国情怀?和一群仍保留着大量血缘部落遗风的瑞典贵族们,谈及一个统一的瑞典概念过于超前了。 瑞典的本意就是“诸神治下的圣域”,此乃北日耳曼先民对自己生活的地域高傲的自称。瑞典大大小小的部族有自己的名号,偏偏就只有梅拉伦人奥列金首先以瑞典这一大字眼的名词作为国号。 留里克是实际的瑞典之王,国号道不是瑞典,这一点诸多瑞典贵族完全无所谓。 其他贵族不纠结这个,比约恩心里有所不甘又能如何?他并非纠结于面子之人,他的家族实力也弱,未来仍需罗斯贵族的帮衬,这番就隐忍下来。 瑞典国王诞生了!就是留里克! 全新之国的国号诞生了,就是罗斯王国!当然,“瑞典王国”这一名号也是非正式的国号。 人们在欢呼,留里克的呐喊完全背着幸福的海洋所淹没。 仪式终于达到了顶峰,现在只需要将仪式推向火热的极点。 成为国王的留里克毅然拔出自己的钢剑,一板一眼地直指台基下的鹿群。 他的命令话语被民众的欢呼淹没,而那些熊首狂战士是交代过任务的,众多狂战士冲向鹿群,开始最后的剩下祭祀。 接下来的场面就颇为血腥了…… 话说乌普萨拉前公爵今总督的斯温内德,他因为自己的高贵身份可以亲临祭祀的第一线。把他家眷全部带来,尤其是亲手按住自己儿子海尔贡的肩膀,迫使这个怯懦的年轻人看清仪式的全部流程。 海尔贡也不是天生的怯懦,他年幼时目睹过人祭,可怕的场面惊吓了灵魂。 而今,一百一十一头驯鹿被罗斯狂战士按在地上挨个割断喉咙,以猩红鹿血浇灌圣树,他又吓得浑身颤抖。 实话实说整个屠鹿的场面过于残暴了,今日的驯鹿祭祀创造了一个历史,到底罗斯升级为了王国,过去的最大仪式驯鹿牺牲是十头,今日就提高十倍有余。 何以执拗于一百一十一头驯鹿?这可是很有讲究的。 有足够情报证明,被留里克亲手杀了的丹麦先王哈夫根,自称丹麦王时就斩杀一百一十一名奴隶祭奥丁。罗斯不需要人祭这种过于野蛮的仪式,那就以等量的驯鹿替代,千万不能在仪式规模上被手下败将的丹麦王国压一头。 这一点,特意赶来参与留里克称王仪式的丹麦英雄拉格纳悟出了缘由。 拉格纳这次可没有白来,他的两个儿子伊瓦尔和比约恩都在,两个孩子都亲眼围观了庞大的鹿祭,他们可没有丝毫的惧怕,恰恰相反觉得留里克大王真的很敬重奥丁神。 环绕圣树的环形壕沟为鹿血填满,鹿尸纷纷被罗斯士兵当众抬走。有足够消息指出,今夜不但还有一场围绕着燃烧木塔的火舞祭典,正午时分祭祀所用的全部驯鹿肉,皆化作参与者的美餐。 壕沟形成猩红的浆糊,鹿血在快速凝固,壮观的鹿祭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但仪式仍没有结束。 留里克仍需最后的处置,他拔出自己的切肉小刀,对着自己左手食指轻轻压下去,他的血指划在奥丁金像上成为黑红的血道。 他又跳下木台基,手持以特殊的长柄水舀,舀着壕沟中的鹿血,亲自泼洒在圣树的树干上。 最终,他染血的手指意味深长地压在满是鹿血的树干,代表着强烈的象征意义,所谓一位人间之主依靠着这棵“人间的伊格德拉西尔”,与世界之树相连,向众神之王的奥丁直接宣明了国王的意志。 称王登基的仪式趋近于尾声,那也仅仅是仪式趋于尾声。 盘踞在乌普萨拉的两万民众即将开始狂欢。 因为仪式做完,奥丁已经承认了留里克的王位,他是一位慷慨之王,一位给予了全体瑞典部族荣耀与成功复仇的英雄,人们需要一场狂欢。 这不,夕阳暮色之下,准备好的木塔燃起来了! 空场之地到处是烤肉的摊子,所有祭祀之鹿被罗斯人剥了鹿皮,鹿肉为所有人分享,哪怕是在场的民众只分到微小的一块鹿肉。 他们开始了狂欢,头戴黄金桂冠的留里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自称国王。 他终于心满意足,却也仅仅是暂时的心满意足。 真的王者不会满足于眼么前的成就,留里克的眼睛即望向西方,也望向东方,更是望向南方。 罗斯与瑞典合并,一个全新的瑞典王国,或曰瑞典的罗斯王朝诞生了。 今日的盛大仪式,显然也只是未来辉煌乐曲的序章…… 第856章 她的新的乌普萨拉神庙大祭司 留里克的登基典礼声势浩大,可密林似乎掩盖了这份声势。 藏于林中的祭坛恍若与世隔绝之地,那些乌普萨拉的祭司们于此秘密的所在,进行他们的夏季祭祀活动。 对于乌普萨拉大神庙被罗斯人占据,此事满脸花纹的大祭司无话可说。 他也不会在此隐秘的祭坛,于祭祀的过程中诅咒罗斯人、诅咒留里克。就仿佛罗斯人得以满足后就自行离开,大神庙与圣树仍归祭司们。 但是,他们完全无法估量一位公爵升级为国王后,将对旧时代的一些人采取怎样的手段! 称王后的狂欢不至于冲晕留里克的脑袋。 或者说如今的称王,压根不是他的人生目标。甚至于他本就不打算来做瑞典的王者,只是时代的车轮碾压到了现在,昭昭天命给了罗斯整合北欧世界的机会乃至是历史责任,做瑞典的国王是命运,留里克必须戴上王冠。 他会向所有的瑞典贵族们声明自己的治国理念,众贵族也需要明白“罗斯王朝”开始后,自己与民众的生活又当如何。 他可以断定广大贵族会在权力、义务、贡品之类的事宜上倍感压力,暂且这群人什么都不说,他们如何所想留里克是可以预估到的。正所谓没有任何人希望自己的利益受损,只要新的国王能给各位贵族带来利益,大家看在利益的份儿上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意,罗斯统治即可长存。 只要瑞典或者说环梅拉伦世界的部族不会凝聚成一股绳,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就能以绝对的体量轻松压服。 即便如此,这些贵族仍需要见识一下王者的威严! 斩杀一百一十一头鹿以祭祀奥丁可谓威严? 不!还不够。 罗斯不屑于人祭,但是一些人必须去死。有些人将被处死,留里克绝非有意滥杀无辜,完全是因为那些必死之人无论是否有心,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王权的威胁。 时间已是七月,所有瑞典贵族仍旧留置在乌普萨拉。 大部分凑热闹的民众已经撤离,不算庞大的内湖趋于平静。罗斯军队仍留在这里,他们得到命令保持高度戒备,令本地民众奇怪的是,不事生产的罗斯人单纯住在他们自己搭建好的城邑中,甚至连喜闻乐见的伐木工作都暂停了。 围墙之内,士兵们都在打磨武器,避免潮湿的气候引得武器锈蚀。 国王留里克已经发话,过上几天就召开全瑞典贵族大会,尤国王本人阐述君主与封臣的关系。在会议之前,众贵族不可离开也不可觐见讨要说法,必须得令安静等待。 这就像是训鹰,可以把鹰晾在一边令其安静待着,如此训练其耐性与服从性。 无聊与焦急伴随着众贵族,好在国王给了一些玻璃瓶装的烈酒,以及蜂蜜糕点,有了美餐安抚情绪一切并不是大问题。 他们不知道留里克这些日子在干什么,但乌普萨拉总督稍稍动动脑子就意识到遁走森林的那些祭司们要回来了。 留里克的确不是单纯地陪着妻妾们待在临时的行宫过日子。 所谓临时行宫正是乌普萨拉大神庙,连接一起成巨大弧线形状的建筑群住下了王室所有人员以及罗斯贵族们。甚至是格伦德带领的精锐近卫部队也都在行宫附近扎营。 这是一个晴朗是上午,精力充沛的国王留里克得到部下的突击汇报。 “斯温内德有要事求见?呵呵,现在能有什么要事。” “大王,兄弟们是否放行?”传令兵谨慎问道。 “让开一条路放他进来。” “遵命。” 很快,卸下全部武装的斯温内德匆匆跑来,他面见国王笑脸仅是谄媚,见得国王瞪了自己一眼又立刻恢复严肃神态。 他颇为识趣地半跪于木地板行战士礼,得了起身之令后才站起来。 “斯温内德,你有何大事?莫不是你要为你儿子请求些什么?”留里克随口便问。 “不关海尔贡的事。我只想向您汇报一件事。那些带走众多神像前往森林祭坛的祭司们,他们就要回来了。您现在占有了大神庙的所有建筑,势必会……” “和你的那些祭司们产出冲突?” “是的。” 斯温内德话很实在,话语暗藏的意思更加明白,所谓祭司们回来国王就该离开。即便他清楚基于现在的境况,大神庙已经是王室财产了。 “啊!我还以为那些人不想回来了,他们不会来反而好了。”留里克故作哀叹。 “您……当如何?”斯温内德言语更为谨慎。 留里克旋即犀利地瞪着他:“你觉得,我们当如何?” “我……我不知。看起来,您觉得他们已经……非常多余了?” “难道不多余吗?所以,我打算歼灭他们。” “啊!” 斯温内德讶异的表情颇为夸张,留里克正步上前,猛地拍打其肩膀:“乌普萨拉大神庙永远是重要的神庙,它是我的财产,还有那棵大树更是我的财产。我在这里登基,怎么可能让那些祭司再夺了去。他们太多余了,他们只要敢回来,结果就是死。” 显然国王的态度极为认真,斯温内德猛然觉得自己今天来颇为多余,国王已经为那些旧祭司下达了死亡判决书,而今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已经没有好谈的了,而斯温内德也被下达了一条命令:“回到你家里安心过日子,约束乌普萨拉人近期不要乱跑。我会杀死那些祭司,此事你不可走漏一点风声。遵守我的命令,以后你的家族必然昌盛。” 佣兵队完全升级为了禁卫军,格伦德成为第一代禁军头目。 禁卫军的主要成员是大量的十多岁的少年,他们食君之禄好多年,忠诚方面可以信任,年轻又体格魁梧,被训练得好勇斗狠的心性应该可以信赖。但是这些年轻的战士,他们最近配发的钢剑也是最近锻造打磨,剑刃并未染血,他们也不曾杀过人。 不是狠人如何保卫得了国王的安全。 留里克向格伦德下达了明确的命令,带领年轻的兄弟们拿那些归来的祭司们开刀。 “只要他们敢回来就动手,不要觉得杀死祭司是犯忌讳的事。你们的君主得到奥丁的庇护,履行君主的命令只有光荣。” 格伦德有着自己的信仰,他做梦都希望生命结束后的灵魂可以进入英灵殿。现在,他确信留里克本人的确是奥丁的宠儿,固然杀死祭司是忌讳,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一百余名年轻的近卫战士被特别组织起来,他们原则上是复杂现在的行宫防卫,实质也是一群杀手。 他们只忠于国王,国王有令去杀敌,至于去砍杀谁,他们无权也懒得去斟酌,只要妥善履行职责即可。 乌普萨拉大神庙暗藏杀机! 拉着木轮平板车,载着祭祀用品和贵重神像的旧祭司们对此一无所知。 满脸花纹的乌普萨拉大祭司固然对留里克没什么好感,之前的笑脸是谄媚,他率部出走的举动就是用脚在投票,表示对留里克称王的不满。 祭司们没有言语表态,行动就是反对国王!所以必须去死! 可祭司们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过去的时代始终以围墙将大神庙与世俗隔绝,二十多名年龄不一的祭司向民众讨要了财物过日子后,生活就是单纯的敬神。按照他们的逻辑,如此虔诚的表态将感动诸神,死后的灵魂必将进入阿斯加德。 他们拍着颇为整齐的步伐,拉着平板车,在一团浓郁的晨雾中展现出狡黠的身影,就如同森林中走出一对精灵。 满脸花纹的大祭司头顶他的鹿角冠,分明就是在宣誓乌普萨拉大神庙真正的大祭司回来了。 当雾气渐渐散去,走入开阔地的祭司们早早即被以逸待劳的罗斯战士发现。 这些战士不是行动者,甚至也不知留里克痛下杀手的命令,他们就只是远远的看着。 大祭司看到了大神庙的建筑,还有那团状的圣树。过去了一段时间,看起来罗斯人并没有对神庙做些什么。就是他们得不到神庙的圣器,真靠着自带的器具把仪式做好? 大祭司的嘴角轻轻上撇,他的情绪是轻蔑的,结果发觉围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大量的帐篷和临时的木棚完全傻了眼。 所有的祭司都傻了眼!干脆僵直在当场。 震惊之后是愤怒,他们神圣的居所竟被亵渎了。 “留里克?罗斯人?!这些都是你们所为?!” 苍老的右手攥紧木杖,大祭司深深在松软泥土上以木杖砸出坑,命令全体祭司快步走去。 与此同时,留里克的妻妾家眷已经纷纷回避,甚至是老奥托也随着队伍有条不紊撤走了。 神庙大殿内部安置了罗斯人的奥丁神的镀金半身大塑像,成为目前唯一的神只塑像。 留里克披上锁子甲,飘逸金色马尾的头上牢牢戴着他钟爱的黄金桂冠。 一百余名年轻的禁卫军战士磨好了钢剑,全员藏匿在神庙建筑内。 以圣树为中心,一小片区域已经清场了,本是喧闹的所在现在安静异常! 带着愤怒情绪的乌普萨拉祭司们本欲于留里克当面对质,当他们重新回到丧失围墙的神庙,看到这里诡异的宁静纷纷懵了。 “留里克!莫非是你亵渎了我的大神庙?” “罗斯人,你们现身吧!解释你们的所为,为何拆毁围墙?”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为何在圣树前建造奇怪的木台。” 大祭司上了年龄声音颇为沙哑,他已经摘下头罩,亮出满脸满脑袋的花纹,乍一看去还真是可怕。 何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乌普萨拉祭司都是这样的纹身模式。他们身上甚至没有多少完好的皮肤,每个人尽可能地纹身,纹上密密麻麻敬神的词语,认定此举可以通天。 二十余名浑身花纹的男子亮出真容,他们觉得大祭司问询一番不过是泄愤。罗斯人应该是离开了,就像大家带着圣器离开扔给罗斯人一个烂摊子,现在罗斯人有样学样的留下了烂摊子。 突然,众祭司看到了一名告壮男人走出大殿黑暗之所在。 是留里克!那飘逸的金色马尾证明了一切。 大祭司等的就是留里克的现身,此番她突然出现,一下子给大祭司整不会了。 “你?!”留里克赫然手持钢剑,并在阳光下剧烈反光。“乌普萨拉大祭司,我们又见面了。” “留里克?你……”大祭司看到了此人头戴的王冠,确信其人已经称王,这份被用耀眼的剑指着,这种强烈的威胁真是令人愤怒。 大祭司没有任何的畏惧,这便开口批判起来。 不料留里克根本不想听此人需到,随口大声命令:“我的战士们!现身吧!” 须臾,藏匿于神殿内的罗斯禁军鱼贯而出,他们的行动极为迅速,将二十余名满脸花纹的祭司团团围住。白底蓝纹涂装的盾牌又配合战士们同样纹路的战袍,构建起统一又威武的环形盾墙。 “啊?罗斯的留里克,你意欲何为?!” 大祭司刚一发问,就见到这群疯狂的战士扑杀而来。 圆盾抵在身前,钢剑疯狂戳刺,那些对情况浑然不知的祭司们纷纷被刺刀。 第一次奉旨杀人,年轻的禁军战士人生第一次见证鲜血,溅在自己身上的不再是练胆用的鹿血,而是敌人的血! 他们心脏狂跳,明知对方已经倒毙于血泊中,仍旧疯狂戳刺。 只有盾牌沾血了,才是真的向国王证明自己的勇敢,才是对得起俸禄。 乌普萨拉大祭司身中不知多少剑,他到死都不知道成为国王的留里克何必在圣树的树荫之下行此暴戾之事。 大祭司死了,死后他染血的鹿角盔为留里克收缴。 他们带回来的祭祀众圣器,皆为留里克缴获。 完成任务的众禁军战士们心脏在狂跳,一张张脸庞像是在笑,表情颇为扭曲。 这一幕疯狂之举,尽被躲在神庙内,迟迟不愿现身的总督斯温内德看到。 他被要求待在这里见证国王下令的杀戮,这一刻也意识到此乃杀鸡儆猴之举。 斯温内德颤颤巍巍走出神庙,站在国王面前之际仍在颤抖。 “祭司……祭司们都死了。” “死了。我说过的,不需要这些人。” “啊!这可如何是好。哦不,我的意思是说,您还是要留下一些祭司。您杀了这些旧祭司,也不会让神庙荒废。” 斯温内德就站在众祭司尸体旁,在紧张中居然提及了未来,可见这个家伙很上道儿。 留里克并没杀死任何的祭司,他的剑依旧善良。这便利剑归剑鞘,眼神瞥一眼死不瞑目的乌普萨拉大祭司,向着总督说道:“没有这些人,对我很重要。我说过,他们敢回来就是必死的。你斯温内德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留下一支祭司团队,我会留下一名妻妾担任新的乌普萨拉大祭司。” “一个女人?女祭司?” “你很吃惊?” 确实,在乌普萨拉的传统里,女性不可以做祭司。可罗斯人成为王者,罗斯的传统分明又是反过来的。 斯温内德急忙解释:“您的任何决意都是英明的。” 留里克耸耸肩:“想必你已经悟出了自己必须的立场。我明白告诉你,你必须辅佐新的女祭司。我会与新的乌普萨拉大祭司诞下孩子,未来的大祭司将是世袭的,必将延续着本王的血脉。我敬告你,你无权对我任命的大祭司说三道四,你必须倾力辅佐。” “遵命!” 关于留里克率众歼灭乌普萨拉旧祭司们,实在给了民众巨大的心理震撼。 罗斯人欢呼国王的魄力,乌普萨拉人敬畏国王的狠辣,而那些留驻的贵族们,觉得此乃国王的威慑。 “你真的连祭司都敢杀!你真是狠人。要不是奥丁给了你祝福,换个人根本不敢这么干。”逊位的比约恩只敢默默地感慨。 不日,国王留里克召集众贵族,当众推出来他册封的乌普萨拉大祭司。 她是一个小姑娘,分明比罗斯大祭司露米娅年轻太多。但她也不是很小,作为一个女人已经拥有成为母亲的资格。 她正是露米,是留里克的妻妾之一,也作为大祭司露米娅的跟班,以下级祭司身份参与到了整个登基仪式。 惯常作为露米娅跟班的露米,原则上两人的名字是一个意思,血统上养鹿人(拉普人)和科文人一模一样。 这位科文的鲑鱼之主部族酋长的女儿露米,她就是在故乡,本就有很大概率成为科文人的女萨满。 过去的岁月一直在做罗斯大祭司的跟班副手,又被留里克在“妻妾大会上”确立为第三等级。王后斯维特兰娜,大祭司露米娅以下,就是这个同样黑头发的露米。 老实说她的容貌并不出众,身高也不高。即便如此,如巨人般的国王留里克在过去几日多次宠幸了她,这令她大吃一惊,明确原委后欣然接受。 她意识到自己一介部落酋长的女儿,如今已经在新兴的罗斯王国中有了重大地位。 她已经完全信仰起北欧众神,尤其对奥丁的伟大、对留里克的尊贵深信不疑。 缴获的乌普萨拉祭司鹿角盔戴在了她的头上,神庙旧神器完全归位,至此以后,露米必须对乌普萨拉大神庙全权负责。 她相信自己已经怀上国王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将继承这圣职,为罗斯王国守护好这座据说是瑞典地区的最大神庙。 她本人实际也是留里克王权的象征之一,她将有权在乌普萨拉部族里挑选一些女子作为下级祭司,就像露米娅姐姐那样建立一套祭司班组。 露米带着鹿角盔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几年前的露米娅,甚至是奥托也回想起过去。彼时大祭司维利亚完成了自己神圣使命灵魂归于天宇升级为女武神,接替她职位的露米娅就是眼前露米的样子。 作为一个老父亲,奥托巴不得独子留里克有更多妻妾。这个露米虽然是臣服部落之女,过去的年月担任辅助祭司一直不急不躁,任何祭仪都没出岔子。 现在,她就是罗斯王国治下的乌普萨拉神庙大祭司!一个有且只对王室家族负责的大祭司! 第857章 斯德哥尔摩诞生了 乌普萨拉大神庙迎来新祭司,原属于神庙的众多神器皆已归位。 到死也弄不清情况的旧祭司群体们,他们死后倒也得到了体面。 他们的死亡原因非常简单,罗斯王国不需要这群有碍统治权势的旧势力。倘若他们是平凡人,驱赶了也就罢了。偏偏他们长期把持着信仰的权力,有权解释“何为奥丁”,如此作为君主的留里克的工作就是提前帮他们去见奥丁。 尸体被收敛并堆砌在一起,覆盖大量松木焚烧,最后的骨灰埋入大地。 国王留里克向所有的瑞典贵族展现了他狠辣的一面,在众贵族看来,国王登基并非没有选择人祭,而是比历代瑞典王做得更加离谱。 因为那些人祭的牺牲,以一群祭司呐! 贵族们对国王的态度变得颇为微妙,那些对留里克有着无限友好幻想的小部族的贵族,不得不好生掂量一下自己未来的行事风格,倘若惹恼了这位大王,必是引来杀身之祸。 现在的乌普萨拉神庙并不令留里克满意,神庙会推倒重建但不是现在。 这座神庙还能再使用一些年月,尚有加固、修善的价值。 本地的乌普萨拉民众来了活计,他们雕刻木头制作精密浮雕板,为神庙建筑增加美感。 圣树前的木台基也被保留下来,虽然神龛里的神像被撤下,神龛本身也要保留。 国王指认的大祭司带来新的祭仪,一批下级的女性祭司,就在乌普萨拉的村庄里挑选。此事有罗斯大祭司露米娅陪着乌普萨拉祭司露米去做,招募女祭司的行动取得了空前成功,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愿意把女儿推出来做祭司的家庭可不是少数。一支二十人构成的下级祭司队伍快速招募完毕,正巧现在也有非常充裕的时间,留给最懂祭仪的露米娅亲自训导她们。 所谓的训导,核心的要务就是告诉她们哪位神只是最伟大的、最值得称颂的。 那就是众神之王的奥丁! 在庞大的罗斯王国里,固然斯拉夫人口最多,瑞典和罗斯这样的北日耳曼人的人口也有数万人。罗斯人在国家中有着最高权势,如此罗斯人信奉的神只、习惯的文化也是强势的。而所有的瑞典人与罗斯人在信仰和文化上又是高度一致。如此无论是斯拉夫人还是芬兰人,必须尊崇与罗斯的信仰与文化。 罗斯的多个民族集团,靠着罗斯军队的强劲武力硬生生揉成的国家集团。彼此语言生活习惯有着差异,就必须以相同的信仰维系整个集团的统一,在通过不断的婚姻混血,创造出一个稳定的存在。 所有人必须信仰以为最伟大的神只,就是奥丁!这在西部的瑞典世界是毋庸置疑的。问题在于瑞典世界各部族对于祭祀礼仪的理解五花八门,罗斯王国必须确定一套统一的礼仪。 《祭礼》尚没有被书写成明文的法典,建立统一祭礼的条件已经达成,并正在落实。 实质上,只有被册封为“罗斯主教”的年轻的约翰英瓦尔,以及因遭遇不公待遇变得骂骂咧咧的“北方圣徒”埃斯基尔,才意识到留里克的举措。 罗斯就是在模仿天主教。 都城大祭司对标教宗、地方大祭司对标教区大主教。大祭司身边的下级祭司,对标的正是下级教士。 现在的罗斯王国法理上控制了巨大的领地,人口确实高度集中在几个版块,且总人口并不多。几座大型神庙附属一些小神庙,就能够奥丁的传统信仰在全国的流行与运作。 有关于北欧的神话故事已经在整理刊印,距离汇编为一本《奥丁萨迦》的经书还需要时间。 如今天主的信仰仍在丹麦艰难传播,该信仰在更北方世界的传播,留里克确信因为自己恶狠狠地两次羞辱“圣人埃斯基尔”,法兰克方面短期不会再派遣教士北方自讨苦吃。这就给罗斯王国留足了时间,几年之内,王国的基于北欧神话奥丁信仰而建立成的神庙系统,即可完成覆盖,并伴随着对孩子们的教育,王国的信仰会稳固下来,接着就是子子孙孙扞卫自己作为奥丁战士的权利与资格了。 乌普萨拉大神庙的中心神殿,三座神只塑像在归位之前,可是被留里克下令突击修善一番。 三尊塑像代表了奥丁、太阳和大地,但神像必须有全新的意义的。其中的奥丁塑像被浇上了一层金水,为了这层镀金,留里克也没少动用金币库存。另外两尊青铜塑像,被浇上银水,从而与主神奥丁神像有了明显区别,贵贱之分一目了然。 神殿内被铺上坚固木板,地板被打磨的非常平整,一面方桌特意立在神殿内,其上始终摆着金银盘子与青铜灯等器皿,供奉的祭物也一直摆放着。 神庙其他的房间也被修善一番,开辟出宿舍、伙房与厕所。新招募的女祭司们都将住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她们都是未嫁的少女,会在神庙持续工作到至少至二十岁,之后“退休”。这一时期她们不可与男人发生关系,生活的唯一就只是敬神。 原本祭司们在担任了这一职位,余生就一直是祭祀。 留里克早在多年前,在组织全新的罗斯公国祭司团队之际,便确立起新制度。那些下级祭司的人选必须是纯洁少女,工作几年后便可还俗。如此祭祀团队能始终保持着新陈代谢,也能确保祭司们不会形成尾大不掉的会与国王争夺权势的团体。无论如何,这一代大祭司就是国王的一个妻子,下一届大祭司正是国王的大女儿。未来的历代大祭司,也必然与国王有着血缘关系。 这套制度是否能长存?固然任何的制度执行数百年会出大问题,对于现在的罗斯,留里克需要大祭司对他的王权做出神话解释,他作为国王也必须确保自己乃“奥丁安置在人间的代言人”的信仰稳固。 修善乌普萨拉大神庙、确立本地祭司系统,是留里克目前留驻瑞典地区必须要做成第一件事。 另有一件大事,正是召开全瑞典贵族的大会。 会议的现场并不在神庙里,亦不在乌普萨拉总督的宅邸,更不在乌普萨拉村庄里的议事厅。 罗斯驻军兴建了一座城堡化的军营,称王之后的留里克将全体罗斯贵族全部迁移到此居住。 松木打造的充当本地“罗斯杜马”的议会庭,就是一幢屹立在大量木桩上的狭长长屋。 现在长屋两侧的木窗尽数打开,众多瑞典贵族全部进入。他们刚刚见到了威武的罗斯军队的集结,感慨其武威,也对接下来的会议颇为担忧。 他们彼此坐在靠窗安置的木长椅上,这里没有区分等级的木椅座次,众贵族可以自行落座。 瑞典地区或曰环梅拉伦地区,有瑞典系部族合计二十五个。除却梅拉伦这个巨无霸,以及昂克拉斯、乌普萨拉和耶尔马伦这三家数千人的部族,其他的尽是些三四百人的村庄,乃至一百余人的微型村子。 当年的奥列金不做联盟首领执意称王,为了显示自己是被大量贵族用户的,他乱封一气,真是阿猫阿狗、手下没几个兵,这种微型酋长都能给个公爵(普林西普)头衔。 其实按照法兰克王国的习惯,在坐的大部分贵族各个男爵头衔就足够了,甚至给一些人骑士头衔才是恰如其分。 留里克也懒得二度册封,留着一群名头响亮人口寒酸似笑话的一大群公爵,也是对逊位降级后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做制衡。 一位高壮年轻的男人正在众瑞典贵族前踏着稳健的步伐,他不是别人,正是国王留里克。 金色的秀发扎着黄金马尾,金色的桂冠戴在头上。 他意气风发,勒令众公爵先洗耳恭听自己宣布的政令,任何的问题可在宣讲之后自由询问。 固然是有些宣讲会伤害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既然自己是国王,那就是对不住了。 留里克明知众贵族担忧的是给新王上供的问题,贡品并非大问题,唯独一片特殊区域的归属权变得非常微妙。 “比尔卡港!这本是梅拉伦部族的集市,逊位之王比约恩以自己的名字为之命名。但是我现在做了新国王,我有权对这座集市做出处置!我要给他改名!” 似乎留里克就是要用自己的名字为它命名,比如“留里卡”?不!有一个更贴切的名字适合她。 此刻的比约恩情绪高度紧张,他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十分难受地等待留里克宣布对集市的新命名。 “就叫做斯德哥尔摩吧!” 这个名字?何以叫这个名字?倘若是这个名字,岂不是和留里克本人没啥关系了? 众贵族探着脑袋继续倾听王的安排。 比尔卡改名为斯德哥尔摩,这的确有着留里克的恶趣味因素。但新名字绝非换取的,它是stock和holm两词的混写。因为比尔卡本身就靠近梅拉伦湖的入海口,另一个位面的斯德哥尔摩随着城市规模的发展,已经覆盖到以梅拉伦入海口为中心半径三十公里的庞大区域。斯德哥尔摩一城已经将旧比尔卡完全覆盖,很大程度上就是新城覆盖了老城。 新名字是中性的,意思非常单纯,正是“滨海低地的物资集散地”,如此非常符合环梅拉伦地区最大贸易点这一事实。 本来众贵族对比约恩当年对集市改名是不满的,新王给了“斯德哥尔摩”的新名字,这下大家无话可说。 留里克解释一番她名号的意义,便询问起大家的态度,见得众多贵族都是满意的,更是特意询问比约恩的态度。 “你问我怎么想?我当然是支持的。” 比约恩的确口口声声说支持,话语里带着一丝的痛苦情感也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留里克决定让他更加不爽。 “你们都支持改名为斯德哥尔摩,我很高兴。这座港口固然长久以来属于梅拉伦,但是我做了国王,她就是我的!斯德哥尔摩港是本王的城市,我支持你们所有贵族来做生意。我对你们划着船载着货物平安抵达有着无限的期待,其实我知道你们最担心的是什么,一切都不用担心,全新的斯德哥尔摩欢迎所有的瑞典商人。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是一座免税的城市!” 免税?留里克王的意思非常明确,来斯德哥尔摩做生意,以后完全免税了?!不用再给梅拉伦人交贡品了?那真是大好事。 丧失了对比尔卡集市或曰斯德哥尔摩的控制权,意味着梅拉伦人丧失了一笔收入。比约恩自己是留里克承认的梅拉伦公爵,自己拥有的权势毋庸担心,就是丧失了对最大贸易港的控制权,兜里的财富可是少了太多,再犹豫留里克宣布对港口的绝对统治,是否意味着自己还要给国王纳税了? 给国王缴纳贡品或曰纳税,本就是所有贵族极为担心的。 留里克再三强调斯德哥尔摩城将是免税之城,或者说仅仅对从属于罗斯王国的所有商人是免税的。 发展一座港口的经贸,在草创时期富裕免税的特权是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把全瑞典的商人都吸引过来,鼓励他们建设商铺,至于收税之事放到几年后再进行嘛。正所谓要割羊毛,至少也要等羊羔子长大再动剪子。 比尔卡港长期被梅拉伦人把持,只有免税特权的就仅有罗斯商铺,情况必须改变,更名后的斯德哥尔摩港必须是一座有火力的商业城市。 接着“免税”概念开启的话题,留里克不再等待,就以此作为突破口,宣布自己的重大政令。 他环顾四周,又在长屋内的走廊当着众贵族面边踱步边宣讲:“诸位,你们都是瑞典贵族,你们都关注是否向我缴纳贡品,缴纳多少贡品。本王是仁慈之王,我宣布,你们所有人在十年之内不必向我缴纳任何的贡品!记住!十年之内,你们的完全免税的!等到十年之后,是否向你们收取贡品,全看我的意愿。我向奥丁发誓,十年之内不会收你们哪怕一枚铜币、一粒燕麦的贡品。” 此言一出,竟有十多位极端寒酸小部族的公爵勃然大喜地站起来,接着高高举起双手兴奋地噗通跪下,捂着心脏直呼:“大王真是英明!您的统治永世长存。”类似的赞誉层出不穷,更多的贵族也加入跪拜之中。 事情弄的一脸懵的比约恩很无语,见得连一把白胡须的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都高高兴兴跪了,自己也就跟着单膝跪地行礼吧。 整个场面留里克想哈哈大笑,果然是谈钱伤感情,只要不谈钱都是好兄弟。 其实有一个人憋了一肚子话,甚至是非常重大的事宜将要陈述,乃至向留里克发出明确的危机警告。 此人正是耶尔马伦部族的实际统治者的朗斯托尔,他根本想不到留里克大王能敲打着胸膛对奥丁发誓,所谓十年之内不要众贵族的贡品。留里克是否真的如此落实誓言?他谨慎地持有观望态度,不过见证了新王登基搞出的巨大排场,他愿意相信留里克的承诺。 朗斯托尔作为一个聪明人,觉得留里克是个大好人,但不是纯粹的好人。过去的两任国王奥列金和卡尔,可以说他俩因穷兵黩武才要求臣服的众部族缴纳贡品。比约恩这个逊位王的称王不合法,众部族不敢明着反对,所以就终止纳贡,乃至不去比尔卡做生意,直接拐到海洋里的罗斯人的墓碑岛贸易。 他也觉得留里克不收税,很大程度是觉得罗斯在瑞典这边捞不到大油水,退一步宣布免税岂不是能捞到很好的名号。 其他的贵族们思想更单纯,听到十年免税就是高高兴兴的。 朗斯托尔的确是聪明人,他猜到了留里克的一部分想法。实质呢?瑞典地区根本不存在任何的贸易壁垒,是对罗斯单向透明的,经济主体在东波罗的海以及更东方的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有着极强的经济实力,比起收税的利益,靠着每年贸易顺差,罗斯即可源源不断从瑞典梅拉伦湖地区吸血,毕竟这种暗中吸血已经快十年了。收不收税的经济意义并不多,政治意义最大。 但若真的执行严格的税收制度,也意味着罗斯对瑞典地区的直接统治,这个治理成本对于当前的王国就太高了。目前性价比最好的自然是经济控制,众贵族只要宣布自己忠诚于国王,愿意年年来做生意,并许可国王的军队在自己领地自由同行,这就够了。 本来,梅拉伦部族的众多大家族,都是要从比尔卡集市的税收利润里分一杯羹,比约恩家族逊位之前拿最多的一份儿。更名后的斯德哥尔摩港完全免税也有好处,这样比约恩本人甚至不需要再养着港区的护卫部队,他的家族只需把精力用在做生意就好了。 过去比尔卡集市的税收的部分资金用在维持港区稳定,用来雇佣巡逻队了。即便是改了名字,斯德哥尔摩的巡逻队制度还是要保留了,甚至于城市的负责人或曰总督必须保留。 众贵族极为拥护免税政策,一个个掏心窝子地指出自己在这个秋季就会把新收获的粮食拉到斯德哥尔摩来贸易。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任命举措也就顺理成章了。 留里克郑重地任命,斯诺列瓦·古尔德松,也就是绰号白狐的罗斯商人,这个胖子本就是诸多贵族的老熟人。此人接替其父亲古尔德,继承古尔德岛又奉命扎根在梅拉伦湖做生意,此事贵族们早就清楚。 白狐是个实实在在的守成之人,他不可能像弟弟蓝狐那般敢于冲到阿尔卑斯山再在多瑙河漂流一阵子,乃至蜕变成一名善于战斗的商人。 如果不是面容有着与其父亲微小的差别,其人就是二十年前的商人古尔德,这一点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最为清楚,处于情感考虑,昂格里夫可是希望白狐那个胖子做得更好,毕竟血统上那家伙祖籍可是咱昂克拉斯的。而比约恩把小女儿嫁给白狐做了一个妾室,固然自己丧失了对斯德哥尔摩财权的把持,还是能靠着姻亲给自己捞取利益。 白狐被任命为斯德哥尔摩城的总督,有权训练守备部队维持治安和商业秩序,乃至仲裁商业纠纷。同时他仍是国王安插在瑞典地区,总览王室在瑞典地区商贸的唯一指定大商人。 至于修善得已经颇为气派的罗斯商铺,它的确还是个大商铺。但是古尔德岛的堡垒,摇身一变就成了总督府,招募的那批侍卫,摇身一变成为斯德哥尔摩守备军,某种意义就是留里克在本地的驻军。 第858章 约塔兰 与会的贵族们对留里克王的政令当然是支持的,他们将因为免税的特权得到重大好处。同时,这位有着强大军事实力的国王天然是一位调停者,比尔卡更名斯德哥尔摩后,罗斯的军队会驻扎城里,贸易港是国王的,各贵族按照国王定的规矩在港区做生意,商人们出现分歧当即有人调停,矛盾也因此不会上升到各贵族之间。 瑞典内部将是彼此和平的,一个罗斯治下绝对和平的环境,极其有利于大家共同发财。 但在这和平的表象下,如何不会有危险呢? 留里克得到了他希望的,接受着众多贵族的赞誉。 他张开双臂在众人面前踱步,接受着大家的庆贺。 他缓缓站好,关于本次会议他宣讲的都被记录下,最后将被印刷在硬纸上成为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你们都做出了聪明的选择,现在好好说说你们的意见吧!我欢迎你们提出建议。你们……一个一个地来?” 留里克随即以眼神示意,且看那些被盯上的贵族,所言仍旧是单纯的赞誉。 国王宣布的事宜大大超越了他们的预估,这位大王给了大家非常巨大的自由,某种意义上,只要公开承认他是国王就足够了。如此这般还有什么要渴求的呢? 直到留里克的双眼盯上耶尔马伦的朗斯托尔。 “你?耶尔马伦公爵,我早就关注你了,你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朗斯托尔等的就是这个契机,他猛地起身直言不讳:“正是!王!我对您有一个警告。” “有一个警告?那是什么?”留里克略以微笑掩盖尴尬。 “是关系到王国的安危。” “安慰?莫非你察觉到了我们面临着……被进攻的危险?放心,丹麦人已经被我打得虚弱了。” 听得,众贵族纷纷乐出了声,他们手舞足蹈附和留里克的话语,皆言丹麦王国已经无足畏惧。 留里克举手示意大家闭嘴,他的眉头紧锁,寻思着眼前这个壮汉不似那种大惊小怪之人,其人所汇报的事情不可小觑。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畏惧什么?” “是您的敌人,约塔兰人。” “约塔兰人?那是什么?” “是您南边的敌人。或许……”朗斯托尔看了看在场的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他直言不讳:“其实,没有谁比您的妻子、奥斯塔拉女公爵,更懂得约塔兰人。” 约塔兰,或曰giotnd,这个词汇留里克并非完全陌生,这片地域就在斯堪的纳维亚搬到的东南端,是一片宏观上面积很大的区域。既然朗斯托尔点了卡洛塔的名字,留里克想了想,就令卡洛塔现身说法。 一个弱女子站在众瑞典贵族面前,多少显得场面唐突。今天的卡洛塔完全没有女战士的英姿,她刻意打扮一番,忙于强调身为女人必要的武媚,更要以华丽的珠宝装点自己,以让众贵族知晓奥斯塔拉部族虽经磨难,移民新世界的他们一切都很好。 卡洛塔高昂着下巴:“我当然知道约塔兰人!他们都是南边的人,占据了南边的湖泽和草场。他们都是贪婪的,一直在试图侵蚀我们的土地。可是,我们旧奥斯塔拉已经覆灭,处在南部的所有部族不是移民就是北迁。过去我们奥斯塔拉人一直在扛起他们对咱们斯韦阿兰的入侵,至于现在的情况,我已经不知道了。” 她似乎只是强调南边的约塔兰人是贪婪的,细节信息无从描述。 朗斯托尔恰恰需要她的这般描述,并由此大做文章。 “国王,您都听到了!诸位,你们也都听到了!奥斯塔拉人指出约塔兰人是贪婪的,并一直在试图侵蚀我们的土地。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耶尔马伦人已经实质性的成为瑞典的南方边境,近年来我们的牧牛人时常遭遇约塔兰人的袭击和偷窃。他们杀我的人偷我的牛羊,我一直试图反击他们,可是……我的人口还是太少了。” 话说到这里,留里克大抵已经已经猜到他的诉求。 “你……现在仍被他们骚扰?” “正是!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我希望国王能庇佑我们,彻底击败那些约塔兰人。” “你?这是要求我开疆拓土?” 朗斯托尔凝视留里克犀利的眼神,强打起精神:“正是如此。让一切都停止吧!只要您征服了南方,就能消弭战争。再说了……” “如何?” “作为国王,您难道不需要一场胜仗,证明您的权威?” 留里克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中了激将法,此人撺掇一场战争要求国王自证威严,一下子就引得众贵族的支持和起哄。 或者说所有住在梅拉伦湖南岸的大大小小的贵族,都是拍着大腿鼓噪出大声响,要求国王召集军队打击约塔兰人。 约塔兰人如何?过去只是听说他们的名号,但在瑞典、罗斯、丹麦在波罗的海上大打出手的时候,所谓的约塔兰人像是不存在一般。 他们似乎一直在做偷鸡摸狗之事,作为陆路上的窃贼强盗攻击瑞典部族,丝毫没有军事吞并搞诸如“约塔兰王国”之类的举措。他们就是一群胸无大志之人? 一个国家诞生了,暴打一个敌人立下战功有利于国王统治。 罗斯公国的立国之战是横扫哥特兰岛,靠着恐怖无情的杀戮,在瑞典世界打出大大的名号。 升级为王国之后,罗斯是否要拿约塔兰开刀呢? 留里克给自己制定的计划,本是联络丹麦本土大贵族拉格纳,最终组织起一支联合军队,将盘踞在丹麦的法兰克人代理人的霍里克的势力彻底毁灭,之后与全新的丹麦签署和平条约后和平做贸易来着。真正的立国之战不该是摧毁丹麦王国扶持亲罗斯的新丹麦么? 丹麦是个长久的问题,似乎约塔兰问题是个疥癣之疾。 长个疥癣固然不致命,持续的瘙痒还是让人难受。 众贵族乐呵呵翘首以盼留里克大王拿出重大决策,面对众人热忱的眼光,想着王国的瑞典部分不该只局限于环梅拉伦地区,的确需要将边疆南扩,就像瑞典当有的领土范围,南端的领地必须一路划到和丹麦的日德兰半岛隔海相望。 约塔兰人势力算是什么土鸡瓦狗?!打过去,征服他们! 留里克打定了主意,他攥紧拳头:“那就打吧!攻击约塔兰人,令他们臣服。诸位,我的王国需要征服所有的约塔兰人,并与他们签订条约,以后约塔兰势力就在他们的领地生活,不可在侵入到咱们北边的斯韦阿兰地区。他们当然不会乖乖听我的凋零,那就打服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是国王。” 国王的表态非常严肃,想起过去的那些战争,朗斯托尔确信留里克是真的决意动手。 既然注定要发动战争,早打不如玩打呢。 朗斯托尔继续拱火:“现在才是七月份,距离冬季还有段时间。王!您的大军、您的舰队就驻扎在这里,我们可以立刻发动行动。我们可以赶在入冬之前杀奔过去,劫掠他们的村庄,我就可以夺回被他们抢掠的牛羊,甚至还能抢掠到一些奴隶。” 他还想说下去,被留里克示意闭嘴。 人们注意到气氛变得微妙,留里克绷着脸明示:“讨伐约塔兰人是必然的,但不是现在。朗斯托尔,你希望我现在就出兵征讨?我对敌人仍旧知之甚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今年不行!若是要打,便是明年。” “为何不行?您的大军正在这里,而且……” “明年。”留里克摇摇头:“你不要想着教我做事,我是你的君主。你!还有你们!” 留里克面对着众多贵族,特别强调一项他们臣服国王后便丧失的权力:“原则上你们无权发动战争,针对他国作战,是否开战要看我的意愿。倘若你们擅自开战,那就自己去打吧!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是罪,敢有擅自发动进攻者,我就取消他的免税权。你们有的只是为我防卫的资格,像是针对约塔兰人,不听我的命令,你们主动出击,将被惩罚。” 这些警告说得朗斯托尔哑口无言,国王愿意为自己出头证明他是真正的王,就是自己连率部开战的权力都没了,岂不是很憋屈。 他即刻又问:“王!如果那些约塔兰在入冬前再来找茬怎么办?您不让我们反击吗?” “暂且自保,不准违背我命令主动出击。听着,今年开战讨伐时间已经不够了。我们明年组成联军,奥丁会赐予我们机会的!你们都听着,针对约塔兰,我们并不是报复盗窃牛羊的匪徒,我要征服他们,靠着一场战争尽可能直接解决约塔兰问题。朗斯托尔,我不是再帮你反攻,我是要拓展全新的疆土。” 留里克展现出很大的格局,这是令众贵族叹为观止的。 大家又想起了当年奥列金大王召集联军讨伐丹麦的往事,就结果而言,联军取得了胜利,但是国王死了。 因为彼时的罗斯军队正是联军的主力,当时若没有罗斯军的重兵器的协助,联军根本无力夺下厄兰岛上的那个博里霍尔姆堡垒,更不能快速攻破卡尔玛城。至于奥列金王的战死,恰恰是因为罗斯军受到了同胞的羞辱,愤怒中带着军队撤走了。 若是讨论起往昔,大家可以坐在这里聊上个三天三夜。 尤其是聊起奥列金王的战死,恰是此事算是瑞典的耻辱,大家不愿多聊,对于留里克,这方面的事情更不该聊。 原因颇为干脆,因为亲手砍下奥列金王脑袋的男人,此人正在瑞典。 拉格纳,他在突击跑到梅拉伦湖,抵达乌普萨拉参与了留里克登基仪式之后,就与同行的斯普尤特抵达了湖上的古尔德岛。拉格纳的归来向留里克简要汇报了一些他在博恩霍尔姆岛上招兵买马的情况,之后就在古尔德岛这里买入一批廉价的武器(多是生铁浇铸的斧头),并择机乘船归去,回自己的博恩霍尔姆武装部众。 他本人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离开瑞典,这若是让众瑞典贵族获悉拉格纳的事迹,以及其人成了王的战略盟友,那就很尴尬了。 贵族们洗耳恭听留里克的确切安排,得到了这样的命令:你们回去之后整顿军队,我将在明年春季召集大军,届时你们哪怕是带上十名战士,也必须率部参战。我将带领你们取得胜利! 这一切就好似当年奥列金召开讨伐丹麦的大会,并在第二年真正组织大军进攻了。 公元840年当攻略的目标定在征服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的约塔兰高地,它成为罗斯王国的国策之一。 正所谓一旦决定开战,聪明的君主就不会意气用事。 原则上,经过了这场会议,国王登基仪式已经彻底结束,众多被召集的贵族可以各回各家等着麦收后,带着新麦到斯德哥尔摩港自由做生意了。 恰是这个原因,留里克非常果断地否了朗斯托尔撺掇今年就开战的请求。 距离麦收就剩下最后三十天左右了,谁能保证三十天之内就能打出很大战果,谁能保证不会耽误麦收。罗斯军队在乌普萨拉的战士主要是年轻人,罗斯的强有力劳动力皆在东方等着收麦子。罗斯大军衣着华丽、装备唬人,很好掩饰了战士们的稚嫩。说实话,留里克确信这群年轻战士有着强烈的斗志,就是躯体还是太稚嫩了,急需吃掉更多的鲜肉面包再许上三四年时光,成长为巅峰期的北欧壮汉,那才是响当当的强兵。 各贵族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忙着收麦子,他们一定不会冒着耽搁农时的风险跟着耶尔马伦公爵一唱一和。何况真正遭遇约塔兰人侵蚀威胁的就是他耶尔马伦部族,北边的兄弟们一直是无所谓的。至于大家都支持开战,那自然是因为跟着战无不胜的罗斯大军能捞到很多肥厚鲜肉填饱肚子。 一些贵族已经划船离开,朗斯托尔被特意留下来。 生活似乎趋于平静,喧闹的乌普萨拉也安静下来。 罗斯大军仍旧驻扎在他们亲手兴建的城寨,只是这里注定移交给乌普萨拉总督斯温内德。 众多贵族离开,朗斯托尔被授权继续暂住城寨里。他得以和年迈的老奥托好好聊聊,有见到了留里克数量惊人的妻妾,以及王子公主们。显然是奋分离的时间有些长了,罗斯人虽是出身自瑞典社会,他们的习俗已经与大家有着显着区别,尤其是穿衣方面,当罗斯人卸下正式场合必穿的白底蓝纹袍子,就露出五花八门纹路的彩色麻衣,和妆点得清奇的皮衣。 纺织花纹布一直是斯拉夫人的传统手艺,因地理因素,环伊尔门湖地区更容易得到染色原料,自然可以廉价的得到在北欧世界少有的鲜黄和鲜红。 罗斯战士里有着数量惊人的男青年,他们大部分稚气未脱,卸下战袍展露真容,朗斯托尔大吃一惊。他的惊讶是多方面的,譬如这样的战士构成军队,战斗力存疑,但他们太年轻了,这也是巨大的优势。而细思极恐的是,留里克王可以拿出数百名极为年轻的男性战士,他们真的后劲十足。 朗斯托尔奉命留在这里,就是接受了留里克的命令。 他被要求好好思考一番所有有关约塔兰人的事情,并赐予其纸张和羽毛笔,蘸着油墨就在硬纸上以如尼文字把自己所知的先写下来加强记忆,罢了再带上这张纸与国王密聊。 密聊可是一份殊荣!他忐忑又兴奋,他还获悉同时会参与密聊的还有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和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 仅仅因为此二人的身份,朗斯托尔完全明白国王的用以。 可以说过去的时代对约塔兰势力最为了解的就是他们几位,那么征伐敌人就需要知情人的详细情报。 纸张取代木板成为书写工具,这是令朗斯托尔震撼的,但他立刻就适应下来,写了一份字体非常潦草的长长的文件,将之卷起来以绳子捆好,带着他就奔向国王制定的密会地点…… 第859章 斯德哥尔摩总督府开张了 登基仪式彻底结束,保留千名战士在乌普萨拉,这就是一张巨大的嘴巴。 他们必须开始生产作业,至少也得在吃饭的问题上自给自足。 大军不会撤走,当瑞典地区秋季的粮食交易开始时,这些战士摇身一变就是搬运工。 八条船折合一千六百磅银币,按照一磅银子兑换一千磅新燕麦的价码,就是一百六十万磅新麦的巨大财富。 这场购船交易留里克某种意义上少赚的,因为市场价的新麦总在收获季跌得厉害,甚至暴跌到一枚银币换十七磅的离谱程度。 留里克完全能想到那些大贵族们的快乐,他们得了大船,货款以尚未大量脱水燕麦粒高价交割,大家实质省了一笔钱。 所以留里克完全吃亏了?也不尽然。量产型的标准货船由三座国营造船厂制造,每座造船厂各有两栋木制船坞,可在其中同时开建两条船壳。 以现在的进度,每座造船厂一年下水八艘并无问题。因为工艺愈发成熟,工匠手艺精进、学徒工人越来越多,宏观而言罗斯造船业潜力巨大,成本平摊到每条船上可是越来越小。 一条修长、行动轻快的标准型货船(可兼拖网渔船),除却武器装备的总成本是低于一百磅银币的。 停泊在乌普萨拉部族内湖的整个罗斯舰队开始移动,留里克要带着大军暂时离开,为此特意和自己的露米谈谈心。 明明已经成为真正的女人,她仍显得懵懂无知。 抚着她的脸庞,留里克想到的是多年前的露米娅。 好好看看这个露米,彼时的她就是科文人鲑鱼之主部族首领的小女儿,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部族,可爱的露米大概率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那一小片森林与河流,就像是笼子里的鸟儿不知世界的广阔。 如今,他已经是罗斯王国的乌普萨拉大神庙最高祭司! 她职位重年龄可是不大,不管怎么说留里克大王是自己此生唯一的男人,即便国王因为是至尊者有着大量的妻妾。 这一别再见到大王怕就是明年了!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孩子也出生了。 她以女人的方式最后款待了一下自己的男人,更是以这等亲昵的行为确保自己一定可以为母亲。 露米留下这里,头戴鹿角盔,身披熊皮,手持新的镶嵌宝石之木杖。她的一切都在模仿罗斯大祭司露米娅,那位与自己基本同名的女人。 带领着众多新晋招募的下级女祭司,她带着复杂的情感,目送着留里克大王带着舰队主力沿着河流驶向梅拉伦湖…… 她再不是大祭司的跟班,而是王国在瑞典地区地位最高的大祭司,守着这座庞大的乌普萨拉大神庙与圣树,被整个乌普萨拉部族护卫着。 “你把露米直接扔在那边真的好吗?”露米娅站在船首,拉扯着留里克的胳膊。 “很残忍吧?”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就是她……太孤独了。” “这就是命运。”留里克淡淡的强调。 露米娅喃喃:“我也有些怀疑那些乌普萨拉人,他们是否支持露米。” “他们必须支持。露米娅……”留里克下意识捏起露米娅的下巴,将她拉扯到自己怀里,“你就像是露米的亲姐姐,你关心她我可以理解。但她不可能一直是你的副手,咱们的女儿维利卡才是你真正的副手。把露米安排在乌普萨拉少了纷争,而她也必须独当一面。” 提及维利卡,这就是大祭司心头柔软之处。大王说得很对,露米必须离开。 “我也没有亏待露米。”留里克继续道,“明年我将讨伐约塔兰,打下一片全新的疆土,届时我们还要举行一场出征祭祀,地点只能是乌普萨拉神庙。到了那个时候,主持祭祀的人就是她了。” “哦,这是好事。” 国王与大祭司如此亲密,王后斯维特兰娜难免看得吃醋。那又能如何?自己做了母亲,有养子雷格拉夫和亲儿子奥斯本斯拉夫。奥斯本尚在襁褓,她的心思基本就在孩子身上。 不同的妻妾对王的态度统一而不同,她们清一色成长到必须做母亲的年龄,那些尚未如常所愿的妻妾一个赛一个的着急。 她们黏着国王留里克,称赞他是真正的男人,无数甜蜜的情话脱口而出。 而强势的纳尔维克港女伯爵诺伦,宣布国王在梅拉伦最后逗留期间,自己必须是那位最亲密的妻妾。 她如愿以偿,但被宠幸的幸福不当只有一位高贵的女伯爵独享。 爱好音律的诺伦,这位教科书般的年轻的维京女贵族,不列颠维京约克王国国王的亲妹妹,她开始期待自己儿子的降生。 曾经的留里克取得了“发现北冰洋,建立摩尔曼斯克据点”的重大探险成果,彼时同行的科文灰松鼠部族首领之女赛波拉娃也已经长大。 绝大部分科文人臣服之后被迁移到波的尼亚湾最深处,守着巨大的铬铁矿建成罗斯最北也是最大的冶铁中心,而那座城是捕鲑鱼的城市,亦是与泛挪威地区陆路联络的最大贸易节点。赛波拉娃的嫡长子将继承艾隆堡城主或曰总督的职位。因为母亲的身份,这个孩子不会拥有封地,仅可世袭城主,世世代代向王室直接负责。 赛波拉娃就在罗斯王国的位于湖泊上的古尔德岛堡垒,在国王的行宫成为女人。 一个真男人最是暴怒于被别人说“不行”,而一个强有力的国王,有必要向贵族臣民做出男人的表率。 他寻思着,反正距离麦收还有一阵子,自己守着一大群妻妾、孩子,天天吃香喝辣,闲暇下来怕是能活成一坨肥肉。他完全理解古尔德家族怎么都是胖了。 他坚信自己身体素质极佳,携称王仪式之余威,便是挨个宠幸父亲在十一年前给自己精选的十个来自白树庄园的女孩。十个女孩留里克忙活了十天,她们如常所愿,作为国王,经历这梦幻的十多天后,他真切希望的就是好生睡上两天,以把虚弱的身子骨补回来。 至此,就剩下滞留在诺夫哥罗德的管理着罗斯历史文件的艾尔拉,尚没有成为真正的女人。她不会再等下去。 留里克可以想想驻扎岛上的军队会如何评价自己的国王,大王的这般光辉事迹,已然在斯德哥尔摩港风传。 平淡的生活需要乐子,男男女女那些事情最是大家喜闻乐见嚼舌头之事,何况故事的男主角是大王。 起初还有人不信,现在留里克大王“四月公牛”的绰号是落实了。 众妻妾都很满意,老奥托更是满意。作为过去的统治者,奥托没有给罗斯带来巨大空前之辉煌。做为一个老父亲,儿子的婚配问题几乎都是自己张罗的,那些亲手选定的女孩这么多年后全部修成果。 奥托又觉得自己身体好起来了,他在古尔德岛堡垒里和老友们吃肉喝酒叙旧。 他抿着酒杯借着酒劲和亲友嚷嚷着自己的功绩。他甚至数落一番自己的大侄子:“阿里克,你得向你兄弟好好学习,娶两个太少了!好歹你也是公爵,以后还能选块好地过好日子,你就只有一个阿斯加尔德,这可不好。” 伯父在耍酒疯,但是想到伯父所言,自己还真是有些不爽。他道:“我的佩拉维娜又有了,是二儿子基尔。我的亚丝拉琪所生子嗣又不能继承什么领地。我还是深爱着她们,真的不想再娶了。” “荒谬!”一个情绪激动,奥托砸碎了一盏玻璃杯,想起自己的人生不禁悲从中来。 国王封老公爵奥托是太上国王,国王继承的是父亲的权力并升级为国王。奥托丝毫不觉得这又如何,他痛哭就在于自己的亲弟弟奥吉尔死得太早了。 他在众人劝慰中情绪稳定下来,再闷上一口烈酒,浑身发红的他摸一把满脸泪,劝说阿里克:“你父亲奥吉尔也希望你给他生下一大群孩子。你快去找些漂亮女子……” 话还没说完,老奥托骤然躺下,接着鼾声大作。 人各有志,阿里克不好评判自己的弟弟,弟弟不是好色之徒,但妻妾众多是个事实。虽说阿里克是一介武夫,什么多年了,身边有个聪明的亚丝拉琪出谋划策,他愈发看清了自己在整个国家中当有的地位。 “你不能也不应该试图与你弟弟做比较,他是真正的王者,你不是。做好你战士的本分,追逐你的梦想这就够了。”亚丝拉琪曾这么劝导。 什么是梦想?阿里克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罗斯第一狂战士。他不想把心思用在算计,只想手握兵器沐浴敌人之血于沙场。 这番留里克王欲征讨约塔兰,有些年月没大战的阿里克精神抖擞。 留里克把时间尽数用在照顾妻妾上,罢了自己终究被现实击败,不得不大肆食补痛食十多颗烤羊外腰子,然后独自狂睡懒觉。 虽然自己成了王,面对瑞典地区的政治生态,性价比很高的统治办法,正是把持好最大的神庙和最大的贸易城市。五花八门的工作已经安排下去,固然并没有正儿八经的技术官僚,但技术人才还是有的。 在古尔德岛,第一旗队队长阿里克,赶在瑞典地区秋收之前整顿带过来的数百名年轻战士。 战士们平均年龄才十四岁上下,但被本地平民观察,没有谁觉得他们真是只有十四岁。 最好的训练是拿上木棍和木盾互相打斗,若是怕受伤就赤手空拳打架。 如此古尔德堡垒内部的校场成了野蛮训练场,他们按照固有的编队,一队大战另一队,在大乱斗中互相精进自己的搏杀能力。还因为学习了专门的格斗术,这样的打斗也变得颇为危险。 没有人被打死,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孩子大有人在。 如此训练崽子们是罗斯的一道公开的秘密,所谓理念正是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战死。虽然大部分部族知晓罗斯在这么训练年轻士兵,轮到自己的部族,真是没有能力也不敢。 一个非常糟糕的情况让其他部族担忧——伤口感染。 罗斯大规模使用蒸馏酒精清洗伤口,已经大量蜂蜜覆盖伤口,这些因地制宜的医疗手段让战士们根本不怕受伤,故而训练时期野蛮一番也无所谓。 虽说是训练,同族的伙计们打起来真的容易被激怒,下手程度也越来越狠。 一群狼内斗,必然能杀出来一批狠人。这群孩子都是留里克整训过的常备军,年龄虽然都小,一个二个极为高傲。他们都希望脱颖而出能被国王中用,如此自己不但是受人敬佩的真男人,未来也能得到一定权力。 他们时而“战斗训练”,时而学习航行、捞鱼作业。 后勤物资固然还是可以养着这样一支大军,但面对着庞大的梅拉伦湖什么都不做就太蠢了。 本该是卖给臣属部族的标准货船,此八条船与其他大船一道,放下大网皆开始拖网捕捞作业。 一部分船只离开梅拉伦湖,在入海口捕捞鲱鱼。一部分就在内湖捕捞欧鲈和淡水鳕。 梅拉伦湖非常巨大,东西长达到一百公里,环湖人口算上大量婴孩才有五万规模。 湖中水产实际非常庞大,罗斯大船进入他们也陌生的水域,抛下渔网便是巡游,这种碰运气式的捕捞收获还不错。 罗斯军队以及辅助人员的伙食实际都结局了,大家作为维京人,剖掉欧鲈的中脊鱼骨和内脏,剩下冬季基本就是两片鲜鱼肉,便是直接长着大嘴吞到胃里。 甚至,还可以运输一批鲜鱼至斯德哥尔摩港的罗斯商铺。 比尔卡更名为斯德哥尔摩,这里本是梅拉伦部族的传统控制区,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为法理上的国王直辖地! 实际上有一批梅拉伦民众就住在过去的比尔卡港,他们几乎都是靠着捞鱼营生过日子,并没有自己的农田种麦子。 至少两千名的男女老幼之渔民住在比尔卡,他们住在简易棚子,有财力的进行加固。另外一批人就忙于商业活动,他们也有自己的田产,倒买倒卖物资是另一套赚钱营生。 斯德哥尔摩是自由贸易港,国王下令的十年免税,对港区的任何人都一样的。 商人渔民看到了国王舰队浩浩荡荡开赴港区,抛下大锚选定一大片泊地。那些桅杆如同树林,大船是一座又一座小山。 公平的说罗斯舰队的所有舰只并不大,最大的船只满载排水量才达到三百吨。即便如此也刷新民众的认知。 斯德哥尔摩的梅拉伦人管理者被撤掉,取而代之的是大白胖子白狐。他祖籍昂克拉斯,现在是罗斯人,亦是国王御前红人。 城市总督就是胖子白狐,他把持着罗斯商铺,以及城里最大的酒肆。 权力的交接非常和平,固然当听说全城归位过国王引得一群民众逃遁,当获悉十年免税,竟导致更多人冲了过来。毕竟过去的时代,平凡的人没钱缴税登陆城市做生意的。 城市规模在扩大,维持秩序是摆在白狐面前的问题。他的处置手段颇为简单,因为混乱的原因是人,那么就解决人的问题。 斯德哥尔摩城里有地痞吗?自然是有的。 那些梅拉伦人旧时代的巡逻队是留用的,他们宣誓效忠国王,被许可世袭现在的地位。所谓巡逻队就是维持秩序的警备部队,为了面对新形势,一批城里找雇主的佣兵,便被吸收进来。 其实谁是地痞、谁是城市黑帮,在此做生意的商人们都知道,只是商人都在养私兵,黑帮人士可不敢对商人动手。 地痞黑帮的存在就是污蔑了国王的权威,必须对这群恶人重拳出击。 此刻的白狐大权在手,想到弟弟蓝狐敢在丹麦海泽比持剑战斗,弟弟成了善于战斗的商人,自己岂能继续做一头憨态可掬的肥海豹? 他得到了留里克的授权,保证斯德哥尔摩港区的和平贸易环境,至于何等手段,那就是白狐自己的事了。 留里克还在呼呼大睡,斯德哥尔摩港好不如闹。 国王来了!要杀人立威! 经历了突击战斗,港区警备部队损失一些兄弟,最后还是抓了五十余名帮派人员。或许还有暗藏的恶徒,大恶人现在都跪在刑场的沙土地上了。 数千人在这里围观,包括逊位后的公爵比约恩。所有梅拉伦部族的的大家族族长都来了,他们就是来看国王杀人立威的。 大胖子白狐扯着浑厚的嗓音:“国王来了!斯德哥尔摩就和平了!国王来了!做生意什么都不怕了!国王来了!你们老实做生意十年免税!” 这些宣言对普通渔民太过受用,面对将被处刑的黑帮,渔民们尽是啐吐沫、抛掷臭鱼烂虾。 那些梅拉伦贵族的心态也变了,国王任命的总督白狐不是贪婪恶人,他一直很守行业规矩,就是这次变得暴戾很奇怪。他们并不反对,将被处决的都是恶人。毕竟昔日奥列金在时,恶棍也得夹起尾巴做人,遇到庸人比约恩,恶人才冒出来。 至少奥列金在此,会以更极端的手段处决这些恶人。 警备部队手持伐木双刃大斧,挨个砍掉罪犯的头颅。每一次砍杀都赢得民众的欢呼。 恶人皆已伏诛,一面面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在斯德哥尔摩飘扬。 恶人之死好似是祭旗,因为就在罗斯商铺那座最大建筑前,一棵巨木立下,高大云杉成了旗杆,一面非常宽大的罗斯旗帜随风飘扬。 这面旗帜意义重大,意味着罗斯王国的斯德哥尔摩总督府开张了!总督衙门就是古尔德岛堡垒,现在是大王的行宫。 而处在城里的罗斯商铺区,立刻变成衙门办事处,以及所有差役的住处。 白狐觉得自己重拳出击后稳定了治安,也是震慑全城。这位即将到来的收获季,确立了一个稳定安全的燕麦、亚麻、皮革的贸易环境。 第860章 那些自由渔民们 在乌普萨拉,留里克秘密召见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一份写得歪歪扭扭文字的文件提交上来,留里克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端的情况终于有了一定了解。 固然是自己的妻子卡洛塔可以提供一些南边的情报,不过那尽是十年前的事情,南方的约塔兰人如今扩张到什么地步,这就需要耶尔马伦的朗斯托尔好好介绍一番。 原来,约塔兰人已经渗透到逼近瑞典传统领地的泛斯韦阿兰地区,传统边境已经沦陷。 现在的情报最令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心碎,故地因为实质上的没了主人,那片小海湾时常变成约塔兰人的捕鱼地点。 “他们偷了我的财富,必须讨伐她们!”卡洛塔呲牙似母狼,他愤怒的情感也直接引得留里克愤怒。 故而大军还在乌普萨拉之际,留里克基于这些情报,指定了一套征讨约塔兰人势力的路线图计划。 战争是目的并非杀戮,而是将约塔兰的部落联盟收编到王国里。他们也是维京人,拼杀一样骁勇。指望着言语劝说痛陈利害就使得他们投降,这是不切实际的。 比如针对其势力的一小部分开刀,以武力打赢一场战斗,逼他们投降。固然这种行为也有概率逼得对方集结大军做决战,那就战斗吧!罗斯王国从不怕灭国之战。 何况,根据情报,未来的征讨罗斯必将在海军上占有巨大便宜。 原因无他,因为约塔兰人也必须逐水草而居。 瑞典的耶尔马伦不租的正南方就是另一片大湖,它的规模几乎与梅拉伦湖相当。因为与此湖没有地表河流连接,使得罗斯海军不可能走梅拉伦湖杀过去。 但是,若是走旧奥斯塔拉部族的海湾(北雪平)逆流而上,冲到小小的格兰湖,继续向西即可抵达大湖。 掌握航海优势的罗斯军可在任何的水域里保持高机动。这一次,留里克决定特别重视自己的敌人,无论他们是强是弱,罗斯都会带上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部队进攻约塔兰人。 留里克,甚至计划动用骑兵部队,让扩建的骑兵旗队沐浴敌人之血。 冬季就要到了,有了巨量物资储备的罗斯可在东方好好厉兵秣马整顿军备。 进攻南方讨伐约塔兰,军队必须提前半年把军需储备好。 现在,环梅拉伦湖的麦收工作已经开始了,而同时期遥远东方的伊尔门湖诺夫哥罗德地区,罗斯人的大粮仓已经完成收获。 今年的气候不能说是特别风调雨顺,放在平常年份也是中规中矩的,这就足够了。东方的耕地比瑞典地区多得多,气候也更温暖,粮食尤其是燕麦的亩产,比瑞典地区多一些,靠着规模优势,王国的东方部分有着更多的余粮。 罗斯吞并了瑞典故地,固然是一个王国诞生了,但王国内部的经济仍是割裂的。 在瑞典地区,贵族们仍是牢牢控制自己的部族,民众还是过着非常传统的日子。真是比尔卡(斯德哥尔摩)换了大王旗,这与平凡的百姓没有太大的关系。 国王留里克提出的十年免税政令,收益最多的是贵族和商人,除此外就是待在斯德哥尔摩的传统渔民家庭了。 瑞典地区,真正的有夫妻子女的自耕农家庭数量固然很多,他们也极为自由,但因为债务问题,他们纷纷与贵族有经济往来。 每个部族是由若干家庭构成的,有些便是大家庭。这样的家庭豢养着一批奴隶,有时破产的家庭也因债务沦落为奴。 环梅拉伦湖的瑞典地区,各部族的文明水平差别太大。那些小部族数百人构成村落,彼此都是同一个祖先,靠着血缘构成自然村。彼此都是亲戚,个体的生产力有限,整个村子就必须构成共同体。 像是梅拉伦部族这样的巨无霸,丧失了僭主般的大王奥列金,就演变成各大土地主的贵族共和了。 他们习惯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留里克也无意改变这一切。如果说有谁要被改变,莫过于庞大的梅拉伦部族。 全瑞典只有该部族人口最多,她不是铁板一块,是无数个微型部族拼凑成的巨无霸。只要她还是巨无霸,天然就对罗斯的统治产生威胁。 毕竟罗斯保有的史书说得明白,约莫一百年前,正是梅拉伦部族把罗斯先祖排挤走了。 虽然梅拉伦后续的历史罗斯已经不知道,而今梅拉伦仍然牢牢占据湖泊北岸丰饶的广大地域,不准外人涉足。 如何拆解削弱这个霸主?是要打击他们的贵族?自然这是不可取的。 理智面对现在的政治生态,国王必须与瑞典传统贵族保持合作。 于心,留里克还是想直接统治那些普通民众。 那些贵族们的利益当被保留,但是庞大的平民阶层,完全可以拉拢!因为王国的东方地区的手工业和北方地区的采矿冶金业,以及三点开花的造船业,需要听得懂诺斯语的劳动力。 这些日子留里克固然是忙着与自己的妻妾们发生亲密关系。他的身躯好生劲补一番,一位雄壮的男人恢复了! 他公开又大张旗鼓地进入自己忠诚的斯德哥尔摩,感慨这座港区十年时间竟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批划桨长船靠岸,盛装的战士陆续下船。他们审批罗斯白底蓝纹袍子,头顶白熊帽子并插着大大的大雁羽毛。他们又背着圆盾,人均手持一支长柄战戟,蓝白红的布条捆扎一起做装饰用的缨子。 他们打扮得威武又华丽,身上悬挂的玻璃珠五光十色叮当作响。 留里克带上三百余人,在这全域麦收正忙之际,浩浩荡荡进驻斯德哥尔摩。大军在罗斯商铺的巨大旗杆下集结。 人们尽看到大王昂起头,无秋日阳光,望着高高飘扬的旗帜默默发呆。 这令负责接驾是总督白狐颇有些诧异。 “大王,您在犹豫?” 留里克急忙回过神,“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走吧!带上你训练的守卫部队,我们去城市里武装巡游!” “遵命!但是……” “如何?你有顾虑?” 白狐实话实说:“咱们的正规军队威武雄壮,可我最近招募的人,他们毫无这种霸气。让这样一群人与军队同行岂不是对军队的羞辱?” 那些守备部队也在这里,人数有二百人。很多人是新晋入伙的,制度根本没有统一,尤其是一些找雇主的自由佣兵也被吸收进来,使得整体的着装更加五花八门。 他们就在这里,看得他们的模样留里克确是觉得有点不适。 留里克忘不了当年奥列金和他的五百名“黑衣战士”的武装巡游惹得全城骚动。奥列金那五百人衣服也没统一,不过是整体涂黑显得比较一致。 关键不在于衣服,而是这种行为。 “无妨!”留里克明示,“你可以自行解决守备部队着装问题。现在我也凑够了五百人,和当年的奥列金如出一辙。我要在民众面前好好展示权威!” “遵命。”白狐也不再说什么。 大王的武装巡游排场很大,消息灵通的本地的大土地贵族们,他们纷纷在监督自己的农奴有没有好好收麦子,但是大王带着大军来巡游了,或是亲自去,或是派遣探子藏在民间。 这些大土地主必须监督好农奴割麦和打谷等作业。全梅拉伦部族的贵族们确实实现了内部共和,故而订购的五艘修长的大船就是大伙儿众筹。比约恩仍是大家推举上来的梅拉伦公爵,他必须满足大家的利益,大家也愿意履行自己的责任义务。 号角于鼓声交织,国王大张旗鼓巡游开始。 众多民众早有风声,他们听到声响皆聚集在曲折的道路两旁。 留里克看到了大量破衣烂衫的渔民聚在曲折的道路两边,观看雄壮的罗斯军队在大王带领下武装巡游。 平民不是战士,并没有单膝跪地行礼的讲究。他们无论男女都是笑意盎然地点头哈腰,还有一批孩子随性地坐在地上,脸上脏兮兮鼻涕乱流,目光呆滞像是要乞讨。 伴随大王巡游的大白胖子正是总督白狐,他对于这群围观的渔民态度颇有些不屑。 “即便是十年后,您也不要想着从这些人身上收取多少税。他们就只是穷酸渔民,过的就只是勉强果腹的生活。” “哦?你有些言过其实了吧?”留里克问。 白狐自诩看透了一切,娓娓道来:“当年的那些战争,梅拉伦出战的男子尽是农民,反观这些纯粹的渔民,他们好像不是梅拉伦人似的,并不愿意冒险和丹麦人搏杀。” “也不该这么不堪吧。” “但是,您下达命令后,斯德哥尔摩成为自由港。大量渔民过去是不该来港区的,因为他们拿不出贡品。现在他们大胆来了,势必给我的治理带来很大麻烦。甚至有贵族告诉我,他们感觉担忧。” 听白狐所言,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些事。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自己下达免税权后,岂不是在斯德哥尔摩制造平民窟吗?难道可以许可一个自发的渔村嵌入到商业港里? 留里克暂且保留意见,耐心地完成整个巡游。 大军在一天时间基本完成了对整个城市的视察,留里克注意到大量的新棚舍在建造,城市人口也更多,与自己过去的认知有了不小的差别。 他还一路途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占领的之前国王的大宅邸,也路过了城里的风月之场。 斯德哥尔摩地区自古以来是梅拉伦部族的核心区,奈何这座毗邻大湖的城市太过于脏乱差,固然是从事五花八门行业的人很多,包括把奴隶当牲口拴着的来自挪威俾尔根的奴隶贩子,绝大多数民众的贫穷就写在脸上。 虽然人口不多,梅拉伦最有价值的地区都被土地贵族占领,使得一批贫穷的渔民为了利益涌到斯德哥尔摩。 这些渔民不正是极佳的移民对象吗? 入夜,留里克没有回古尔德岛。大军就在罗斯商铺的仓库区打地铺睡觉,他本人就在商铺里的阁楼中与白狐畅谈。 烛光之下,两个男人面对面。 这里有飘香的烤肉与精美的葡萄酒,本是白狐想好好招待大王,听了王的命令这便做了简餐。 留里克无意大吃大喝,白天的巡游他感慨良多。 他说道了一番,话语终于落在重点上:“我看到那些贫穷的渔民,他们继续现在的日子只能更加贫穷。我很担心他们的子女被掳走做奴隶,恐怕这些事已经在发生。” 白狐敏锐地询问:“您是要赐给他们好生活的新营生。” “算是吧。我要给你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白狐没有犹豫,他已经些许猜到了王的需求。 留里克继续道:“那些靠着钓鱼维持生存的梅拉伦人太多了,或者说他们也不认为自己是梅拉伦人。过去我们强制一些人搬到咱们罗斯,我也不记得这群渔民有多少参与。他们如同是我下达命令后突然冒出来的,既然他们出现了,我就要把他们全部挪走!” “命令他们强制移民到东方?” “正是!我意已决!” “如果他们不愿意呢?”白狐巧妙地问。 话题抛回给留里克,他答得也干脆:“让你的私兵给我去抓人。啊!不对!” 留里克猛地一拍大腿,“此事不该只有你去动手。马上就是大量粮食商人进驻免税的斯德哥尔摩,这些数量巨大的自由渔民搞不好直接变成盗匪。为了商业的稳定,这批几乎自绝于商业的人必须全部抓获。我要把他们先运到墓碑岛,再运到北边和东边。我会使用很粗野的手段展开清场,确保没人动我的商业。” 如果少了上千名渔民,对斯德哥尔摩也不算什么打击。白狐完全支持:“大王英明!这下那些本地贵族也是高兴是。我前些日子杀了一批不服王化的匪帮,大量人员就来自这些可恶的渔民,他们一直是破坏商业的恶人。他们天生下贱肮脏,如同粪土里的蛆虫。” 白狐说得非常激动,他的确很鄙夷这些自由渔民,同时也是附和国王的决议。 就是这些话留里克听得颇为刺耳,“你的话太粗糙。我也不认为他们就是蛆虫。” “啊?” “贫穷是万恶之源,他们只要还这样过日子就会一直贫穷。恐怕他们也不敢失去现在的生活,他们没有钱拿一家人都命去冒险,所以我就要采取强硬手段。” “这……是让大军登陆吗?就像是准备战争?” “的确。或者说是清场。斯德哥尔摩是贸易港,港区里只可以有贵族、商人,和服务于商人的手艺人。我意已决,我会立刻联络本地的贵族们。而你!” “在。” “立刻整顿你的守备部队,你把渔民聚居地标注清楚,必须确保不会抓错人。” “遵命。我明早就做。” 留里克摇摇头,“你现在就做。我要连夜通知那些贵族,你立刻派遣信使,告知他们紧急来这里,来总督办事处。尤其是比约恩!快让他来。” 估计到大王会在明后两天就动手,这是真的要在大规模粮食交易前期在城市构筑稳定清爽的交易环境,白狐不敢怠慢,不只是此乃王命,还在于做了此事对所有商人、土地贵族都是好事。 寂静而漆黑的夜,举着火把的信使们突击集结。 留里克作为大王亲自训话,这令众多本是苦力搬运工的信使大吃一惊。 此乃大王的命令,每个人手里还拿着大王亲笔写的信件。他们感觉得到巨大尊重,乃至未来发大财的可能性,这便纷纷宣誓,急忙消失在黑暗中的城市里,直奔那些宅邸在城里的土地贵族…… 第861章 没有他们对斯德哥尔摩很重要 深夜,安静的斯德哥尔摩曲折的街巷奔走着一些举着火把的人,他们行色匆匆也难掩脸上的困意。 如今的比约恩已经不做大王,好歹新王留里克还是给了自己不少的面子,譬如自己全家占领了最早的统治者之奥列金家的宅邸,此事留里克毫不追究。 不做大王少了很多纷争,丧失了自由开战权的同时,他也不用为整个瑞典的防卫安全负责。 他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做一介富家翁,只要安安静静做自己的生意,子孙后代就是单纯的享有幸福。 他本就不是胸有大志之人,更无力、无心举大军远征敌手。过去做国王的时候,就算是知道了约塔兰人在向北方侵蚀,乃至已经穿越了传统辩解开始啃食瑞典民众的生存空间,他的态度完全就是观望。 公爵比约恩,他退变为一般的土地贵族,若不是被国王留里克抬举,真就变成过去那般籍籍无名了。 来自国王的信使连夜杀到宅邸,他忙着与宠奴发生亲密关系,正是舒爽忽然被打断。 既然是国王的命令,事情紧急到必须连夜照会,那就没有办法了。 “这个留里克……哪个国王会在夜里召集贵族。”他喃喃嘟囔急忙换好衣服,令捂着身子的宠奴们安心等待不准先睡。罢了他带上几个随从就直奔兼任总督府办事处的罗斯商铺区。 白天时候,留里克大王带着他的光荣大军在城中招摇过市,比约恩知道这一切,公平的说他心中羡慕嫉妒,但站在水边看看自己的脸,一切都平静了。一个四十岁的老家伙,还有什么资格与一个十八岁的前途无量之翘楚争夺权势。 他完全接受留里克做新王,至于梅拉伦部族中的那些大土地贵族,他们轻易便接受了现实。尤其是比尔卡更名斯德哥尔摩,单纯是“十年免税”的政令,就给了本部族所有大土地贵族巨大的利益。哪个贵族会敢对赐予了自己完全免税特权的过往呢? 梅拉伦部族的控制区非常巨大也颇为琐碎,斯德哥尔摩城区朴邻大湖,除却渔村、商业地区之外,就是广袤的农田。一部分土地贵族就住在这里,如此在农业区进行农牧产品生产,之后就近运抵商业区卖掉,实现低成本产供销一条龙服务。 包括比约恩在内,多达十名土地贵族在夜路中狂奔,直接奔赴留里克提供的会场。 罗斯商铺是一片木墙包裹的区域,当年这群土地贵族合兵刺杀统治者卡尔的背后正是罗斯公国的支持与承认。卡尔大王被杀,比约恩称王。事件自后,罗斯顺理成章获得在集市的免税特权,由此拆毁一些本地人的民居,扩地增盖仓库,并以厚重的木墙将商铺区团团围住,等于是独立于集市形成了易守难攻的堡垒。 如今罗斯的留里克做了王,众土地贵族再来此地,面对的就不是仓库,而是一座真正的军事堡垒,一座可以震慑整个瑞典的王权堡垒。 独立的木房里灯火通明,壁炉将房子烤得极为温暖,房顶吊下来的油灯矩阵照得清晰每一张脸。 大家看清了国王留里克,他一脸严肃毫无困意。 木房的两侧摆放着木凳,诸贵族随性地坐下,唯有留里克当众踱步。 国王无意任何的客套,也懒得回答贵族们的寒暄。 他背着手踱步直言:“今天本王在城中巡游看到了看到了很多事。我知道你们或是本人亲自围观了,亦或是派遣了使者。你们定然是赞誉军队的华丽。的确,我的大军始终如此,不仅华丽且锐不可挡。但是,我注意到了另一群人,那些数量巨大的渔民。我获悉,这些渔民并不是本地的农夫,他们单纯是靠着捕鱼卫生。他们就住在斯德哥尔摩!自我颁布免税令后,又有一些渔民过来了,这是我的失算!斯德哥尔摩并不大,突然来了如此多的人,是否是好事呢?” 留里克说到此处故意安定下来,他眯着眼睛左看右看,无声中在质问大家当如何。 国王的言语直击那些渔民,态度上分明是不客气。 贵族们左看右看,其中的机智者基本猜到了国王的意思。 大抵,国王是想驱逐这些渔民吧? 众贵族中比约恩是最尊贵者,本也是逊位的国王,最是有发言权。 “王,你欲如何?莫非?是把那些渔民驱逐出比尔……斯德哥尔摩?” “驱逐?你答对了一半。”留里克稍稍叹气,又故意环顾四周,“其实,对于我来说,斯德哥尔摩没有这群渔民很重要。我想,对于你们也同样的必要。我想知道你们的态度!你们!究竟如何看待长久住在此地的渔民。我要你们说心里话。” 说心里话?若是真的说出心里话了,是否会因为与国王意思不一致时候遭到打击? 贵族们眼神纷纷瞄向比约恩,弄得他实在下不来台。 “此事自然还得是我说。”比约恩发了狠,干脆扯开嗓门:“我本人厌恶那些鱼贩子!他们的营生就只是捕鱼,除此之外没什么营生。他们若是在别的地方组织渔村也好,偏偏在我们的贸易港。那些窃贼、匪徒,有多少是出自这些自由渔民?我敢说十个里面有九个。港区的渔民就是万恶之源,如同寄生虫一般长在牛的身上,他们根本不算是梅拉伦人,当年奥列金召集军队攻击丹麦,这些渔民闻讯跑了个干干净净。我做王的时候,这些人从不服从安排。留里克,现在你是王,你可以做得很好。” 既然总督白狐也在场,言语已经颇为激动的比约恩更进一步:“杀死同族是无耻,但是那些鱼贩子占据这座港口对我们商人不是好事。如果大王可以把他们全部驱散,我们这些人也就不用担心盗匪问题了。” 比约恩话音刚落,见得有人给自己出头,众多大土地主兼商人的本地贵族们立刻叽叽喳喳大道苦水。 真就是大商人们苦鱼贩子久矣? “都闭嘴吧!”留里克张开双臂一声吼,压着他们全部安静。 “你们的意思我都懂了!既然我们都反感那些鱼贩子,让他们全部离开你们是否都满意了?” “你真的要驱逐他们?!”费尽口舌的比约恩还要再问一下。 “那是自然,要不然也不会令你们这么晚集会。我的意思并非真的驱赶他们,我会把他们从你们的眼前全部迁走,会把那些私搭乱建全部拆掉!到时候你们可以在港区建造自己的商铺仓库,还能建造更大的码头。我要还斯德哥尔摩一个和平的贸易环境,此事你们所有人必须配合。” “配合?我们当如何配合?”当比约恩带头这么问,就代表着所有贵族完全支持的态度。 留里克本有些担心他们不配合,现在顾虑没了。 “你们当然要配合。我知道你们现在手头都养着二十到一百不等的私兵,不少出卖体力的佣兵也在给你们卖命。若不是一直有盗匪为患,你们也犯不着养这么多私兵。我要你们集结私兵,帮着我驱赶那些渔民。听着,我的手段会非常强力,你们必须要配合我完成举措。” 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留里克的手段,而这所谓的手段,正是组成一支联军,强力控制盘踞在港区的自由渔村,最后将抓获的渔民押到国王这里后,又国王的船队直接拉走。 他们其实非常清楚,这些年来罗斯人一直在梅拉伦湖地区张罗移民来着。就是这个留里克,甚至自掏腰包帮助欠债的农民家庭还清债务,帮助农奴赎身。留里克断不会真的仁善,他自己成了最大债主,那些被赎身的人只能跟着他走。据说是全体运到东边给罗斯拓荒,被强制移民的人现在日子过得究竟如何,贵族们并不知晓也懒得闻讯。 将被团团围住的渔民,渔民宿命也是被运走,至于留里克会怎么处置这群人,谁会在乎? 贵族看中的是自己利益! 深夜里,国王与梅拉伦本地贵族做了一个约定。 那些渔民把持着的渔村必须从地图上抹去,空下来的空间用于城市的扩建。斯德哥尔摩扩建是一个必然,而当务之急是,庞大的粮食交割需要一个宽大的空间,更是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 贵族们被留里克拿捏得死死的,所谓各部族订购的大船就在湖上抛锚漂浮着,想要得到它就必须完成粮食交割。小小的古尔德岛不适合巨量的粮食贸易,交易场所在之前的商业街,继续进行交易显得过于局促。 所以,那些渔民必须离开。 留里克给贵族们定的计划,便是明日整个白天整顿人手,待到第三天尽可能的将人员集结起来。他又令:“你们多带上木盾和棍棒,我不希望你们真的把他们都杀死。你们要驱赶他们,若是有反抗尽量用绳子捆起来。你们只要在陆路将他们向总督府办事处驱赶即刻,我会在这里守着。” 等于说主要的驱赶任务是本地贵族在做,聪明的贵族意识到这个驱赶渔夫的恶名是要落在自己头上。还能怎么办?驱赶渔民们对大家是有好处的。 留里克这便也不会是做最终的大好人,按照他的计划,将在明日傍晚便开始令整个舰队运动起来,以王命封锁港口,禁止斯德哥尔摩渔夫的夜间捕鱼作业。港区从傍晚便开始封锁,直到一切尘埃落地,港口才会重新开放。 至于这一期间从外地赶来的商船,那就只能被困在封锁圈外。 作为国王的留里克会率先展开行动,如此便是给贵族们的一枚定心丸。 计划已经定下,它立即开始执行。 这一个平静的日子,似乎与别的日子并无差别。广大的梅拉伦农夫还在忙着收割燕麦,一些首先收获完毕的农民,已经是全家上阵举着脸颊夯打麦穗强行脱粒了。 那些渔民还不知将放生在自己头上的倒霉事,他们照常大鱼或是筛网、补王,并没有察觉到罗斯舰队开始了运动,军队正从古尔德岛上源源不断开赴陆地。 渔民也更不知晓那些住在城中的大家族,居然自发在和偏远一些定居的家族联动。甚至是比约恩也从自己祖宅之所在,调来了一些人手。 本土贵族在自己的宅邸整顿人手,但凡可以拿起武器男人都被组织起来。 这些人原则上就是梅拉伦部族的战士,这次他们手持的不再是利刃,而是棍棒与缆绳。虽然很多人觉得驱赶渔民没什么意义,既然雇佣了自己的老爷愿意给粮食报酬,何乐不为。被动员的人也的确不想杀死那些渔民,他们还是顾及彼此都住在梅拉伦湖。既然只是强行让他们搬家,驱赶到大王的营地就算完事,心理负担也没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国王与贵族的安排。 在下午的时候,肉眼可见的异常终于发生。 罗斯舰队排成长蛇阵,舰只首尾相连,彼此还有绳索捆着。一个舰只构成的圈子将港区团团围住,这里没有任何的出口,船只见的间隙过不了划桨长船,唯有只能乘坐一两人的舢板可以穿过去。 试图穿过缝隙的渔船被罗斯海军的扭力弹弓威慑性射击,固然还有执迷不悟着,就在即将穿越缝隙之际,船只被铸铁弹结结实实打出洞,渔民被捞上来俘虏。 只要被俘虏,就直接运到古尔德岛关押起来。渔民询问为何如此,没有任何人告知缘由。 整个斯德哥尔摩港口被彻底封锁,漂浮的舰只高扬棋罗斯旗帜。登陆的罗斯军队也在城市外围树立旗帜。 整个城市被封锁了,事情倒也不尽然。真正的小商贩撒丫子就跑,他们本就不住在城里,带上细软急忙遁走,奇怪的是罗斯军队并没有进行阻拦。 这其实是一个漏洞,或者说也是留里克有意无意在围城中安置的一个敞开的小门。 要带走的都是港区的纯粹渔民,如果他们走陆路撤离,便是放弃自己赖以为生的渔船和棚屋。或许会有渔民感觉危险举家逃走,绝大多数渔民定然是保持观望态度。 外面的商人进不来,里面逃出来的小商贩散步五花八门的消息。甭管消息有多离奇,国王留里克控制了城市,这一消息确凿无疑。 渔民们仍不以为意,而商业街到了傍晚已经彻底萧条下来。 被罗斯把持的成里最大的酒馆,本是夜里会有大量小商人来此购买廉价的麦酒痛饮一番,罢了再乐呵呵地高谈阔论。而今,酒馆因无人问津而关闭了大门。 城市陷入了安静,今夜比以往更加安静。 但凡被动员的本地贵族,他们的私兵都作着最后的休整。各路私兵竭力武装自己,有能力的人就披着锁子甲,没能力的尽量也披一层皮革。没人使用剑和战斧,倒是使用长短不一的棍棒。 各贵族皆向留里克汇报自己的动员情况,会有接近一千名私人武装投入这场对渔民的围猎。 当公鸡第一次鸣叫时,沉睡的私兵纷纷苏醒。 也是这一时间点,准备妥当的罗斯军队也站了起来。甚至是运到岸上的战马,骑手高举着旗杆一跃上马。 斯德哥尔摩一部分已经醒了,一部分仍在沉睡。 天空变成天蓝色,东方的太阳仍在地平线下,那边的天空已经被照得发黄。 号角声与鼓声突然大作,这即是对士兵们的行动信号,亦是惊醒了所有的渔民。 所有准备妥当的贵族们开始行动了! 第862章 清洗 涂装五花八门的木盾拼凑在一起,往往是三四十人构成一道盾墙。 这些穿着各异的战士,以木棍敲打着自己的圆盾,伴随着号角声造出巨大的声响。持圆盾的人在前,后方更有一批持长木杆的人。 原定的计划固然是众多战士以棍棒为武器逼走所有的渔民,考虑到对手极大概率的反抗,组织人手的贵族们还是布置好了持利刃的战士。 到处都是这样的盾墙,士兵带着标准的维京战吼,又节律地配合敲打木盾之声响,弄得气势恢宏,就像是泥石流般,无可阻挡地向渔民弹压而来。 贵族们手持利刃全家上阵,他们衣着华丽分明有备而来。他们豢养的私兵与临时雇佣的大手,每个人拿到一笔不菲的钱财,甚至暗示强迫渔民离开之际,抢掠渔民的财产也是可以的。 各为其主的人们无法对那些渔民共情,即便渔夫们再贫穷,总有些值钱的东西吧? 他们必须坚守自己的职业操守,为了金主好生卖命。 此事,贵族们是舍得掏钱的。 聪明的贵族眼光放得长远,只要驱赶了这些渔夫,斯德哥尔摩就是国王与商业贵族们的天下,大家将在未来赚到更多的财富。 但是这一切,渔民们皆蒙在鼓里。 渔民倒是从昨日傍晚察觉到了情况异常,试图逃走的人反倒被国王的海军驱赶。整个渔村被团团围住,他们自我安慰国王有一些重大的安排,毕竟实质上是整个斯德哥尔摩港都被军队封锁了。 或许,国王并非针对渔民? 现在,一切的幻想皆破灭了。 那些走出木棚的渔民试图与不断逼近的“盾墙”讲道理,男人被直接踢倒,女人也被踢踏。 士兵真是对孩子也毫不客气。 见得父母被踢踏,孩子投掷石块破瓦片,换来的竟是盾墙的裂解。墙内突然冲出几个彪形大汉,就以绳索将敢于投石的孩童牢牢捆扎。 何止孩童,任何试图反抗的人,即便是手持铁鱼叉,势单力薄的渔民不敢和贵族的军队做抗争。 越来越多的人被逼出木棚宅邸,盾墙走过这些民宅,盾墙之后便是手持大斧的男人们,他们毫不犹豫展开对棚舍的暴力砍砸。 本就结构不牢靠的木棚舍接二连三地坍塌,里面的瓶瓶罐罐尽被践踏。 梅拉伦贵族的战士踏在坍塌的废墟上,持续向渔民群体逼近。威逼而来的大军简直是要将所有渔民斩尽杀绝,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贵族们何必向自己的同族亮出屠刀? 渔民们无论男女破口大骂,抛掷石块瓦片层出不绝。 他们在抛掷一切可扔的东西,包括发愁的腌鱼,甚至是盛放在陶瓮中的昨日的粪尿。 被一瓮粪尿击中真是恶心至极!倒霉的士兵眼里尽是杀意,若不是金主又令,真就是脱离阵列砍杀过去。 “你们若是脱队去砍杀,若真杀了人就不要想着薪酬!记住,我们只驱赶不杀人。”所有的土地贵族大抵都是这类说辞。 此绝非贵族们仁慈,而是真的酿出流血事端,国王留里克会愤怒。 可是,贵族已经在拆毁渔村房舍,暴力驱赶居民,还不许人家反抗? 在渔民的眼里,这群贵族彻底撕破了过去的人类的面具,露出皮囊下怪物的獠牙。 终于有渔民无法再忍耐,他们已经非常考虑湖畔,手握着的鱼叉、手斧,是他们最后的倔强。 渔民开始反击了! 当有人目击到自己的同伴抛掷出鱼叉,意识到已经彻底撕破脸,放弃幻想的其他渔民开始有样学样。 有人叫嚣着:“你们不让我们活!你们都去死了吧!” 在呐喊中,鱼叉砸了过去。 开始有士兵受伤,乃至有人胸膛为锋利鱼叉所刺穿。死亡突然降临,这已经不是暴力驱赶,完全演化成一场双方的战斗! 有多少贵族的私兵真是傻乎乎地只持木棒和绳索?见得战友不断遭到利器攻击,己方开始蒙受损失,他们纷纷使劲抛出木棍试图夯中一个渔民的脑袋,罢了便从裤腰带里抽出锋利的手斧。 士兵明示自己的斧头,这既是威慑亦是危险的信号。 贵族士兵的举动在渔民的眼里,就是即将杀戮的信号。正所谓鱼死网破正是当下,渔民们也豁出去了。 开始有男人手持武器向贵族的私兵发起冲锋,而妇孺仍在向湖畔逃遁。 渔民们固然终日忙于自己的捕鱼作业,他们绝不是懦弱的,尤其是一批渔民离开大湖进入海洋,摇身一变就可做海盗。这里面甚至有在去年借着罗斯舰队的微风,跑到丹麦海域偷鱼的狂人。 械斗转化成一场内战,然而渔民就算再勇敢,在兵力上是绝对的劣势。 渔民们鱼死网破的冲锋被无情冲垮,当一批渔民惨烈被杀后,剩下的人士气还是崩了。战斗仍在持续,抵抗化作杀戮,渔民节节败退,贵族的私军盾墙步步为营。 渔民并非没有活路,至少如表面看到的那般,大家还可以坐上小船赶紧逃走。 有些跑得快的渔民,即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来者老婆孩子坐上自家的小船,就向封锁港区的罗斯舰队发动冲击。 战舰只见存在狭窄缝隙,较大些的划桨长船固然不能从缝隙穿越,小船穿过去不是问题。固然可能遭到阻拦,这番很多船只一起逃命,总有人能逃出去。 但是他们错了。 留里克全程就在罗斯商铺的阁楼上观摩事态的进展,他注意到了驱赶行动变成了血色械斗。 事态成了这般田地倒也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但白狐大吃一惊。 “那些渔民和贵族军队打起来了,双方都在拼命,岂不是很多渔民会死?” “至少作恶的不是我们。”留里克冷面道。 听得,白狐直觉一股恶寒,他扭转脑袋又见得一些渔民已经在划船遁走,又问:“我们的军队就在岸上,原本我军也是要拦截这些渔民的。现在您就放任他们离开?” “他们真得能逃走吗?”留里克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事态的进行一步发展正如留里克的说法,但凡试图穿越封锁缝隙的渔船,尽数被扭力弹弓近距离射击。 此刻整个舰队排成弧形的一字长蛇阵,侧舷弹弓皆瞄着缝隙。各舰只上固然仅有少量武装水手把持着,这点人手已然足够了。 武装水手不射击人员,仅对逼近的舢板的船壳精准射击。小船被砸出大洞很快便沉默了,在水手扑腾的人抓住一切可抓的物件,他们趋于本能纷纷抓着船上人抛下的绳子,由此被武装水手一个接一个地拉扯上加班。 任何被拉上来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皆被绳子捆住手脚。他们直呼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在大叫中嘴里被塞了一坨麻布,在以绳子捆上嘴巴。 相比于陆路的贵族私兵,罗斯人这里毕竟仁慈了一些。 越来越多的小船化作湖上的浮木,罗斯各舰只上也多了不少被捆住的渔民。 见得突围无望,一批渔民船只干脆就漂在近岸,更多的人就被困在岸上。 留里克仍在高出观摩这一切,见得贵族私兵们的包围圈不停地收紧。 渔村的棚舍接连坍塌,贵族们清洗渔村捣毁民宅的动力真是令他佩服。 贵族们做的很卖力,留里克也谈不上快乐,因为扪心自问,自己正是此事的策划者,没有资格去同情渔民们。但是自己的王国发展到了这里,有些事必须要做,就算做一个暴君落得骂名也无妨。 好在自己留了一手。 他猛地问及白狐:“你说,如果这些渔民知道本王是幕后黑手,他们会给我安上多少个新名号?” “他们?我觉得他们不敢。敢忤逆国王的人,杀了也无妨。” “你恭维我。也罢。”留里克稍稍叹气,“好在我有所准备。你试想一下,如果你是那边的渔民,看到的都是什么?” “这……”白狐一头雾水,“我是商人,我不懂。” “那些渔民看到的尽是贵族们在作恶,是梅拉伦的贵族们在杀死可怜的渔民!而我们,到现在为止表现得仍是封锁港口,罗斯人并没有杀人。” “但是,我们的确不让他们离开。” 留里克点点头:“即便他们这样想也无妨,终究直接作恶的是那些贵族,他们会记住首恶,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最后关头去调停。现在是时候给阿里克他们发信号了!” 上千名渔民被困在码头,男人与女人满脸是绝望,孩子们单纯在大哭。已经有上百名渔民在可怕的械斗中丧生,自家的棚舍也被捣毁,虽然值钱的细软不多,可大家储备的食物大部分已经丧失了。 国王究竟是什么态度,是否和这群贵族沆瀣一气? 他们没时间去思考,因为那些虎视眈眈的贵族军队仍在收缩包围圈。 终于,事态变得更为恶化! 身着白底蓝纹战袍的罗斯军队突然出现,为首的阿里克召集战士构成全新的人墙,站在无助渔民之前。 事态变得极为微妙,渔民们立刻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罗斯大军并无恶意,就像前些日子他们故意进入渔村内部武装巡游时一样的好恶恶意。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接下来他们所见的是,罗斯军队简直是一群渔民的保护神。 罗斯战士的盾牌一致对外,将后背亮给渔民们。 阿里克站在阵前,双手持剑猛烈挥舞,大声号召:“高贵的人,到此为止了!你们都离开吧!” 贵族们对于事情成了这个样子有着怨言,就连比约恩也抱怨罗斯军队怎么到现在了才突然冒出来。 “你们在做调停人!”比约恩心里暗骂,他已经意识到了当前的情况,终归和平的驱散变成了血色驱逐。可这又能如何?事情已经做了。事到如今众多贵族们的诉求已经达成。 作为梅拉伦实质地位最高的土地贵族,逊位之王比约恩站了出来。 “阿里克,你把双剑收了,咱们没必要刀兵相见。” “的确如此。”阿里克点点头后宝剑入鞘,继续大声疾呼:“你们对渔民太苛刻了!已经不能再流血了!你们都散了吧,之后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这就结束了?” “对!到此为止吧!”阿里克仍旧扯着嗓门喊话,意思其实颇为明确,就是要让无助的渔民明白灾祸到此为止。 根据之前的约定,当罗斯人宣布事态结束之际,梅拉伦贵族就该带着人撤离。阿里克的嗓门很大,听到消息的一批贵族已经带人离去。 原本形制较为规整的盾墙崩解了,各个贵族带着自己人离开。何必留下来继续和罗斯军队以及无助的渔民们对峙?对峙本身毫无意义,现在当务之急是按照国王所默许的,在渔村废墟里抢掠有价值的财物。 普通的私兵就像从废墟里摸出几个铜币银币,即便是能吃的鱼干也可以收集起来。 土地贵族们自然不要这些无聊的坛坛罐罐,他们索要的就是废墟之下的土地。 贵族们陆续离开但没有消失,站在废墟上衣着华丽的贵族们已经在圈地了! 毕竟,自由渔民们都不是傻子,他们自发构成的渔村对于斯德哥尔摩的确是一处风水宝地,它在宏观上是一片延伸到湖泊的突出部,作为优良港口得天独厚。 贵族们心里早就暗戳戳地希望这群渔民全部离开,过去他们不敢,现在有大王留里克授意与统筹,兄弟们合伙儿就干了。 现在,渔民男女老幼尽数在罗斯军队的“保护”中。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颇为不解。 尚在泊位的渔民船只开始被罗斯军队以保管为由没收,男女渔民手里的武器也都被勒令放下。 阿里克收了武器,张开双臂面对渔民们,他本人看似是和善的,但在其身后可是上千名威武的军队士兵! 收到严重惊吓的渔民们惊魂未定,无助的孩子仍在大哭大喊。 “你们放下武器,接受国王的安排!注意!你们的村子已经被他们捣毁了,你们已经无处可去。但是国王是仁慈的,会给你们提供活路。只要你们停止抵抗乖乖听话,都可以活命。” 阿里克所言尽是留里克交给的话术,这里没有更多的许诺,仅有一个核心原则:顺从才能活命。 这不,阿里克这样吼道:“女人们,想想你们的孩子。男人们,想想你们的女人。顺从国王,才能活命。” 他们彻底破防了,任何抗拒的人都扔下了武器,任由罗斯人的处置。 不久,罗斯大船纷纷互相松开手绳索,针对港区的封锁彻底结束。 一批划桨长船冲向港口,开始将丧失一切生产资料的渔民装船,运向防备坚固的古尔德岛堡垒。 第863章 瓜分 渔民之事在中午之际完全得到解决,待到傍晚,一千六百名年龄各异的渔民,赤手空拳又是破衣烂衫,他们已经被集体转运到古尔德岛堡垒的中心空地上,一座很大的难民营由此诞生。 至此,虽然手段变得无比粗糙,与渔村废墟同时存在的还有数百具尸体。 站在其他部族民众乃至梅拉伦普通农夫的视角看来,这是梅拉伦大贵族针对自由渔民的一场可怕内战!最终酿成的烂摊子是国王亲自处理了。 经历这一瞥,斯德哥尔摩的商业活动原则上是恢复了。 渔村废墟的烂摊子看起来颇为骇人,由于土地贵族将占领这里,他们各自划完了控制区,并刻意留下一处面积颇大的所谓国王之地,便开始自发差遣手下清理垃圾。 他们的清理手段极为简单干脆,便是将有用的东西,再把数量惊人的木块木条直接推到湖泊了。 也有附近的农夫、小商贩赶过来,妄图在废墟中找些有用细软。面对着已经被扫荡过一遍的废墟,私兵们无暇关注他们。私兵甚至希望这群“秃鹫”把木材垃圾也清理一番。这些人做起一些特殊的收集,一批木料被装运手推车拉走,这些木材将被进一步砍砸,作为过冬烧火的木柴。 后续工作皆是公爵比约恩与他的贵族朋友们要做的。 作为幕后的策划人,留里克很高兴大恶人的名号甩给了那些贵族。 紧接着,便是自己以仁慈的拯救者姿态出面,将被控制起来的渔民们为我所用。 一条长船载着国王留里克大摇大摆漂到古尔德岛堡垒。 这座并不大的岛屿一瞬间塞进一千六百名渔民,要控制这么多人而不乱,还需要数百名士兵那好武器好生看管。岛屿变得非常拥挤,这种拥挤是暂时了,所有渔民即将被运到新世界,补充东方定居点的人口。 关于斯德哥尔摩发生的暴力一幕,待在古尔德岛上的留里克的妻妾们浑然不知。女人们忙着自己的休闲,逗弄着自己的孩子。老奥托没有顾虑也没了欲望,今日又是小酌烈酒过着活一天赚一天的日子。 安静的生活注定会被剧烈的商业活动打断,令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先是军队大规模调动,接着大量民众像是囚徒一般被驱赶下船,齐刷刷塞到岛上堡垒的空场里。 站在高处的奥托不明就里,留里克的众多妻妾探着头,她们看到了“囚徒”的惊恐与悲伤,察觉到里面竟有大量的孩子大呼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有谁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留里克背着我又做了什么?”奥托左看右看,略带沙哑的嗓音质问左右侍从。 不久,有人告诉了他一切的缘由。 奥托并无震惊,只是单纯的疑惑。难道现在抓奴隶的手段都这么极端了吗?堡垒空场中乱坐着的民众都是梅拉伦人的移民,自己的儿子当了大王,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对普通人随性地生杀予夺了? 他又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回想起这梦幻的半年,自己的留里克岂止是个英雄战士,就好比神只降临人间,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事。 奥托不称赞也不贬低,想着自己的留里克也不会乱抓人,这番无论老弱都塞到堡垒里,他用脚趾想想也只儿子意欲何为。 作为曾经的最高统治者,奥托即便老迈了,说话依旧好使。他令岛屿主事,或曰总督白狐任命的亲信副手前来觐见。 面对这个单膝跪地行礼的男人,奥托果断命令:“我知道这座堡垒库存大量麦子。你们现在大规模煮麦,用食物安抚那些渔民。” “遵命。”这位副手答得非常干脆。 因为即便没有奥托的命令,副手也得到了国王信使的直接命令,所谓必须保证每一个登岛的渔民都活着。 一些黑黢黢的铁锅搬到岛屿的湖畔,下面塞上几颗巨大花岗岩搭建起临时灶台,木柴混木炭堆在里面,烈焰炙烤铁锅。就近舀湖水入锅,大量燕麦开始熬煮。 无助的渔民们开始嗅到煮麦的香味,时间正值傍晚,麦香愈发浓郁。 恰是这个时间点,留里克悄然登岛。 他一登岛即看到在码头附近显眼位置摆放的铁锅,火焰窜得老高,暗淡夕阳柔光下火苗极为明显。这一切都是向他做出汇报,实际只要使劲闻一下就知麦子已经煮得烂熟。 燕麦不比小麦,想要煮得烂熟需要极长时间的炖煮。这批燕麦是提供给所有登岛渔民们的晚餐,一下子准备一千多人的伙食,很是考验大厨的体力,何况厨师们的本职工作还是受雇的水手和装卸工。 燕麦大抵煮熟就被捞出来塞进木桶中,罢了撒大把盐,在用木棍使劲翻捣一番。这就好似给马匹准备精致饲料似的,只不过吃麦人是那群倒霉的渔民。 堡垒中心的空场,它的四周都是木围墙。墙上的平台持火把的战士始终监视着下方民众,他们不敢松懈,若是这群渔民有了骚动苗头便立刻敲鼓吹号角,届时就有士兵冲进去维持治安。 受到巨大惊吓的渔民们还有什么力气骚动呢?据说只要保持安定就能活命,已经有不少男人被杀,剩下的人们只能选择合作,并不停交头接耳痛骂那些梅拉伦贵族的背叛与罪恶。 终于,随着国王本人站在高处,在被众多火把映照下俯瞰下放所有的苦难渔民们,重头戏就此降临! 象征威严的号角声前行打断了渔民们的交头接耳,一张张标枪各异的脸抬起来,多是期许的眼神瞄上他们的王。一介自由渔民可以无视全新的瑞典大王留里克,但自己全家被国王牢牢控制,自身没什么选择权力。 威严肃穆的气氛笼罩整个古尔德岛,木围墙上沾满了手持火把的罗斯军队。几座大门全部封闭,数百名士兵在国王留里克的带领下居高临下,就仿佛猎人凝视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渔民们都有种预感,年轻的国王会对大家的命运做出宣判。 这不,当留里克觉得气氛完全安定下来,他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渔民们!你们真是可怜!那些梅拉伦的大家族从来不把你们当做族人,他们驱赶你们杀戮你们,甚至连我这个国王都不能阻止!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人被杀死了!我更知道你们的村庄也被捣毁了!你们已经没有了为生的手段,如若不是本王关键时刻出手,那些贵族和他们的军队会把你们全部杀死!这是本王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是你们的国王!就是我留里克!拯救了你们的生命。” 一番冗长的宣讲留里克可是喊破了喉咙,他还刻意放慢语调,强调谁是大恶人,以及自己伟光正拯救者的模样。 话语引得民众强烈情感共鸣,安定的场面又喧闹起来。 留里克听到大量女人嚎哭的声响,男人的唾骂,还有孩子被再度惊吓后的吱哇乱叫。 又是号角声、鼓声大作,过了一阵子待他们发泄完了情绪,才再度被逼得安静下来。 留里克的背后是亮堂堂的火焰,他如同一尊神像般伟岸。 他向前伸着双臂,像是要赐予礼物似的。 “所以!”他再度扯起嗓门,“梅拉伦的贵族们迫害你们,他们早就想动手了!现在你们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即便落得这般田地,你们必须想着如何活下去。” 其实有些人感觉此事过于蹊跷,梅拉伦的贵族们是恶人不假,眼前的过往就真的毫无关系么?不过集体性的愤怒将矛头直接指向梅拉伦贵族群体。他们不过是一群渔民,死了上百个男人后,大量的女人抱着孩子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与意愿。 很多人心里最朴素的想法就是从这个被诅咒的大湖离开,也许国王会给他们一个机会? “现在,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我知道你们是一个个渔民家庭!男人们!你们将带着妻子孩子离开瑞典,本王将负责你们的生计。你们可以选择前往北方,为本王挖掘矿石赚得稳定的麦子和鱼肉。或是前往东方,本王赐予你们农具,你们就安心做农民吧!” 就怕他们听得不轻,留里克这番多说了好多遍。 宣讲显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被俯视的渔民们没有争吵也并非嚎叫,他们在互相讨论着未来的可能性。 当这群遭遇恶梦灾祸打击、丧失了一切生产资料正为未来生存发愁的渔民,得到了国王雪中送炭的生存营生,大家还有拒绝的理由么? 留里克给了他们很狭窄的选择权,要么举家做矿工,要么举家做农夫。 也是在留里克看来,这群家伙在过去的时光,表面上都是梅拉伦人,却和梅拉伦部族貌合神离。梅拉伦部族固然是个大杂烩,长久的时代也形成了较为稳定的如同大型城邦的政体,偏偏这群自由渔民构成的村落占着一片宝地,又分明游离于梅拉伦部族之外。 梅拉伦贵族想把他们轰走可以理解,就是白天贵族们违背了约定竟然发动了杀戮,这令留里克吃惊的同时,恰恰成了现在大做文章的借口。 不过他信不过这群渔民,之前做梅拉伦人,打仗的时候全体回避,只想着在做鱼肉生意上牟利。 这群渔民人口颇为庞大,想要从中挑选出可战斗的男人原则上当然可以,就是只怕这种男人会临阵脱逃。 留里克信不过他们又要利用他们的劳动力,既然这群人怯于公战,只想着给自己捞好处,那就拉到后方单纯从事后勤生产算了!他们这一代实在不堪,想必他们的后代会告别自私自利。 无论是做矿工还是做农夫,自然会得到安稳的生活,而代价自然是一直生活监控中。 国王的仁慈并不是免费的,留里克令他们好好考虑一下。随着禁闭的大门被打开,饥肠辘辘的渔民们,开始以小家庭的姿态走出堡垒内的空场,他们被带到河畔大吃被赏赐的撒了盐的煮燕麦。 只要吃了国王赏赐的食物,以后就要听从国王的安排。固然不是真的做奴隶,大抵也和做奴隶差别不大了。 大家还有选择的资格么?他们大口吃麦子,心中也在盘算未来是做矿工还是做农夫,吃完麦子的渔民们有一夜权衡,因为明日一早,所有的渔民将被分流、上船,奔向远方。 其实这一夜,王国的上层统治者们在留里克的安排下,就已经将这群渔民的归宿做好了安排。 有的渔民家庭要做矿工?现在即可拉到北方艾隆堡,立刻展开挖掘铁矿石和花岗岩的体力活。对于新来的人,待遇方面自然是老一套,不会也不能因为是新来者,就对将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他们恶意对待。这一点,妻妾赛波拉娃就是负责人。因为赛波拉娃生育的儿子将完全合法地继承艾隆奥拉瓦堡总督的职位,移民去做矿工的渔民法理上已经是赛波拉娃的属民。 赛波拉娃本就是应了国王留里克的召唤来参与登基大典的,她相信自己的肚子里大概率已经怀上国王的种子,一年后大概率会有一个男孩降生,并成为艾隆堡法理上的少主。看在统治权力的份儿上,她不愿意亏待自己人,就是不知会有多少名渔民愿意做矿工。 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做农夫,根据下人提供的情报,这些所谓的自由渔民,一部分就是破产地方农民。卖掉自己开拓的田地还清债务后,就只剩下一条破船,一家人就靠着在宽大的梅拉伦湖上钓鱼为生,这种活法奢谈富裕,能苟活过每一个冬季都是大幸运。 “他们很多人本是农夫,被逼无奈才做纯粹的渔民。我让他们重拾农民的职业,现在你们说说,农民安置在哪里合适?”留里克询问的同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眼神看向正妻斯维特兰娜,又看向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最后还看向自己的堂兄阿里克,乃至是年轻的亲信菲斯克。 国王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四人都可以从农夫中挑选一批人,安置在自己所在的城邑。 唯有斯维特兰娜做出了“让步”:“还是让他们瓜分这些人吧!诺夫哥罗德城本就有些拥挤了。” “仅仅是拥挤么?”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斯维特兰娜眼神有些飘忽,她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正妻在思绪什么留里克猜得透,而且这一现象也很明了。诺夫哥罗德城里,人口最多的是白树庄园的斯拉夫人以及混血的孩子们。罗斯本部的移民主不在诺夫哥罗德,而是在距离很近的新城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 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的管理者就是阿里克的菲斯克。 斯维特兰娜还是希望诺夫哥罗德少来些奇奇怪怪的瓦良格人入住,她能接受的几乎只有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对其他的瓦良格人,因自己过去接受的教育实在喜欢不起来。 她没有把真正的反对态度之原因指明,出于信任原因,留里克也不把这群渔民塞到诺夫哥罗德城里。不管怎么说,诺夫哥罗德完全是王国的备用都城,即便不是都城,它也是罗斯最大粮仓的所在地。 愿意去做农夫的渔民们,随着斯维特兰娜代表的诺夫哥罗德退出,三个势力将其平均瓜分掉。 留里克在照顾自己的卡洛塔,这样安置一些来自梅拉伦的渔民,奥斯塔拉的人口就增加了。过去这些渔民因为缺少牵挂而不愿给梅拉伦的统治者卖命,未来他们都有了赖以为生的农田,即变为了自己的田地收成,也得给国王或是地方贵族卖命吧? 次日大清早,在气温颇为阴凉之刻,渔民们的分流已经开始。 一切就如大家所料,愿意做矿工的人十不足一,绝大多数渔民家庭,尤其是死了男人的女渔民,对未来做农民这件事态度最为强烈。 分流正快速进行,做出选择的家庭立刻带上仅有的细软上船,每个家庭震惊于国王还发放了一笔赏赐,即十枚银币和一大麻袋的燕麦。 即便是自己的男人已经在昨日被杀,孤儿寡母仍旧享受这比赏赐。 如此这般真是会是给国王做农奴吗?呸!哪个主家会给奴隶这般赏赐。 手握一点银币和一大包燕麦,靠着这些物资足够一家家庭苟活上一段时间。真是手里有了钱粮,昨日还对未来几乎丧失希望的他们,现在又悄然充满希望。 从梅拉伦湖运走民众以充盈罗斯的东方部分,始终是罗斯奉行的策略,而今留里克做了大王,这种运输民众的事更可以堂而皇之去做。 甚至现在更要加紧去做此事,只要继续运走梅拉伦部族的民众,就是不断对这个庞然大物部族的持续性削弱。 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要突然运走多达一千六百名渔民,以及一并运走最近收留的五十余名年龄各异的孤儿,庞大的人员运输量留里克始料未及。好在罗斯舰队尽在梅拉伦湖,还有一批传统长船可即刻征用。归顺的一无所有的渔民们在海洋中的墓碑岛卸下,乘坐其他船只漂向东方就可以了。 留里克给自己定了一套运人计划,罗斯军队的行动力一如既往的快。 甚至于那些梅拉伦贵族上没有打扫完村庄废墟,全域的麦收仍在进行中,大量运输人员的大船已经堂而皇之漂出梅拉伦湖抵达大海了。趁此机会,一批罗斯战士随船提前撤离,很快当剩下的舰只装满粮食,就连留里克本人也将离开。 第864章 罗斯治下的自由贸易区 一场短暂的秋雨一下子驱散了夏季的余温,天空不再降雨然微暖不再,天上乌云弥漫,来自北极的凉风就好似诸神的警告。 凛冬将至! 还好,环梅拉伦湖的农民总是畏惧在收获季突然出现的霜冻,他们甚至赶在降雨之前就完成了麦子的收割。 降雨确实一时间打乱了有意卖粮食的民众的心思,无论是是否完成脱壳,甚至依旧是打捆状态的燕麦杆也暂时存入家中后的谷仓。 当大地重新变得干燥,打谷扬长的作业旋即恢复。 环大湖的农民无比期待今年的收获季,不仅仅因为今年的收成还不错,还在于所有农民都获得了一项前所未有的权力!即亲自划着船载运粮食前往再度更名为斯德哥尔摩的“梅拉伦大集市。” 曾经,想要进入大集市卖粮食,船舶靠岸后就得向集市的管理者缴纳一笔贡品,接着安置一个摊位还要再缴纳一笔贡品。过去应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卖粮人与买家,在湖泊上就商量完交易一次省下一笔贡品钱。 但是,外来的卖粮人还要到最大集市的商业街购买一批生活用品,如此一来船只还得靠岸,至少“靠岸税”是免不了的了。 公平的说,过去的梅拉伦部族统治者对于纳税这件事,长久的态度并非苛刻。任何的统治者都希望自己治下的最大集市能愈发繁荣昌盛,但听说罗斯人在北方的毛皮市场搞出了全新的税收模式,所谓所有外来商人想要带着进购的皮货离开,不缴纳一笔“离港税”是休想离开的。彼时的罗斯部族控制峡湾,只要将船队把守住峡湾的出口,外来商人不纳税休想离开。 罗斯的贵族既然这么干,身为部落联盟之主的梅拉伦大首领也当效仿。 梅拉伦部族的最高权力再过去的十年时间流转了三次,统治者换了又换,针对税收的发明也增多了。 如此一来小型商贩或因出不起高额税费或是觉得交税没必要,既然这个集市不欢迎大家,不如划船离开大湖,去远一些的罗斯人的墓碑岛集市做生意。固然罗斯人也要收税,税费可就低廉太多。何况罗斯人还能提供更多有趣的商品。 当斯德哥尔摩仍叫做比尔卡的最后阶段,集市的贸易人员结构悄然变化。 小商贩纷纷消失,仍在这里做生意的商人不说拥有巨额权势,也是家境殷实。他们有财力缴纳贡品税费,在此基础上仍能赚取财力。 任何的统治者都希望这种有财力的人越来越多,并长时间待在贸易港。他们拥有财富也普遍身份高贵,需要更多的奴仆,需要更多的享受,需要奇奇怪怪的东西装点自己。 这些人,正是罗斯烈酒、玻璃器、珍惜皮货的消费者。 他们多数也有另一个身份——大宗农产品供货商。 环梅拉伦湖地区人口多,这是一个优势。她的劣势也很可观,缺乏矿产品更缺乏科技。 本地贵族能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有两样:粮食和亚麻杆。这其中,粮食是最重要的。所谓粮食也分两种,燕麦与黑麦,其中的燕麦产量最大。 环梅拉伦湖的经济是建立在燕麦上的,或者说任何的古代文明的经济都是建立在粮食基础上。它是生存的根本要素,更是一种货币。 瑞典地区的情况特殊一些,没法种地的人靠着捕鱼也能苟活,终究是一旦有了机会,还是要尽量多的得到燕麦。就是因为在北欧这种全年一大半时间寒冷的气候模式下,注意防潮的燕麦能储备三年之久。 虽然环梅拉伦湖的瑞典地区,在过去的上百年时间,各部族都在垦荒种麦子,真的把粮食作为商品大规模向外输送,还是最近十年的事。 当部族的小农都明白,只要成功把自己余粮卖给真正慷慨的买主,自己就能得到很好好东西改善生活。 小农这么想,部族的大贵族更当如此。 谁是梅拉伦湖地区粮食的大买主?是罗斯人,甚至没有之一! 十多年前,远到罗斯堡峡湾的梅拉伦湖商人,也是少有向当地输送粮食的。因为罗斯人长久控制着波的尼亚湾的捕鱼行业,他们人口不多,靠着捕鱼完全能满足自身需求。何况罗斯人还有一个只为少数梅拉伦地区贵族知晓的秘密——他们与遥远东方的某些人存在联系。 直到罗斯部族发生了巨大变动,后来那些秘密也大白于天下。 罗斯人突然拥有了巨大的粮食需求,并愿意绕开货币交易,直接以皮革、铁器换粮食。 这令手握大量余粮的大土地贵族欣喜若狂! 曾经,梅拉伦湖地区的粮食交易,主要就是调节各部族的粮食储备。突然间,消失很久的罗斯人回来了,他们一回来左手是铁器和皮革,伸出右手就要粮食。 土地贵族一方面加紧盘剥自家的佃农,一方面也出资收购农民的粮食。他们往往定下一个极低的收购价格,各方贵族沆瀣一气盘剥农民,转手再试图和罗斯人谈判一个高价格卖掉。 缺乏财力的农民倒是想亲自去大集市直接和罗斯人做生意,他们愿意以低价出售富余的粮食,但对于大商人不疼不痒的大集市的税费,对于农夫家庭就是不可承受之轻。 环梅拉伦湖的土地贵族、纯粹商人把持了梅拉伦最大集市的贸易权,他们不拼武力,就靠着自身的财富,按照统治者的规矩纳税,以合法的手段把缺乏财力的人排除在外。 商业氛围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对于最大也几乎是唯一的粮食买家罗斯人,不也是一种伤害? 每一年,罗斯公国都会在梅拉伦地区收购高达一百万磅乃至更多的燕麦,如果年年都能低价进口岂不是大好事? 作为统治者的留里克倒为了安定必须如此,因为自身在大规模爆人口,当年只要很少一些物资就能养活的小孩子,如今正值快速长身体时期。有道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是真实的,少年孩子的人口已经达到两万人规模,然农田面积却跟不上,如果罗斯不能从外地弄到大量粮食,罗斯自身也能出现饥荒。 固然罗斯现在的情况有了好转,但人口、粮食产出、消费量,三方都是浮动的。现阶段罗斯仍要对外进口粮食,以给自己做好保险。 罗斯与瑞典合并形成为一个更大规模的罗斯王国,过去的梅拉伦集市终究是更名为斯德哥尔摩,作为传统集市的拥有着,留里克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掌控整个瑞典地区的粮食交易。 自己贵为国王,真的要和所有的土地商人继续维持密切的粮食交易往来?完全可以和那些农民实现端到端的扁平化处理,这便要让有意卖粮食的农民可以直接把粮食送到国王的手里。 斯德哥尔摩十年免税,任何人只要带着商品就能来做生意! 一开始,国王接管贸易集市清洗掉绝大部分地痞黑帮,此乃杀人立威。接着国王武装巡游,这是进一步震慑。第三,清洗掉斯德哥尔摩的渔村,让商人们坏事做尽,国王作为调停者出面劝退大商人和大土地主,从而给平民交易创造出贸易空间。 一番操作猛于虎,渔村的废墟荡然无存,一片空地被国王留里克划定为“自由贸易区”。 在这个区域,任何的农民只要有能力载着余粮划船过来,就可以在此区域公开售卖。渔民可以扛着一麻袋粮食直接找到旗帜飘扬的收购站,将粮食放在巨大天平里计量后,转手即可拿到银币与铜币。农民拿到了钱币也不必着急立刻离开,可以直接前往国王设定的另一种摊位,就地购买各种铁器和盐。 这不是一个设想,而是一个现实! 总督白狐训练的警备部队换了一身行头,乍一看去他们真的成了罗斯的正规军。 自由贸易区是一片深入湖泊的突出部,国王的部下免费帮助这些卖粮食的农户看管船只,农户卖粮食还钱再买生活用品,只要不加留恋,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完成交易。 这片区域很快人头攒动,但第一天就发生了盗窃和抢劫之事。 因为农夫突然掌握了一笔货真价值的银币,高兴之余便刻意炫耀一番,行抢掠之事的人也是农夫,钱币在眼前起了歹心并非不可思议,但罗斯海军以及贸易区巡逻的警备部队就防着这一手。 “赶在我负责的区域做这种事?这是羞辱我?那我就要了你全家的命!” 白狐心里一样起了歹意,下示意部下将抓获的匪徒立刻全家正法。 固然是带着自家的余粮来卖掉,因为突然盗窃其他农户的钱财,落得一个全家被斩首的悲剧。 公开的处刑震撼了整个交易场,无头的尸体被白狐差人故意挂起来用以震慑所有人,交易场因而变得极有秩序。 来自多个部族的农户,如今完全绕开当地贵族,也不关心邻里的态度。他们划着自家的船只直奔免税的斯德哥尔摩之自由贸易区。 固然国王大人挂出了如尼字母写成的标识牌,所谓今年的收购价是一银币十五磅燕麦。 这可是一个非常低廉的收购价,但聪明的农户计算一下自己还是赚的。甚至于有些人甚至没来过斯德哥尔摩,彼时的他们没钱缴纳“靠岸税”,只能远远瞧一眼大集市就匆匆离开。因为远方来的部族渔船不可以在梅拉伦人的水域捕鱼,逗留久了岂不是偷鱼? 远方来的缺乏财力的农户最多拿出二百磅左右的燕麦,因时间与气候的关系,这些燕麦甚至没有完成妥善的晾晒,它们整体偏潮湿一些,如此罗斯人公布很低廉的收购价格,这是农户们理亏。 如果说单纯的卖掉粮食,农户们会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当他们看到了罗斯人拿出的五花八门的铁器以及其售价,纷纷喜笑颜开。 早就听说罗斯人售卖的铁器价格低廉,但是被大商人买入后再运到偏远一些的定居点,价格立刻暴涨。 住得偏僻的小部族的农户,往往要以半年的收成才能换来一把铁斧,以至于很多家庭仍要大量使用石器和木器。 量产型的铸造式斧头,依照着斧头宽度不同定价从三银币到十银币不等。它是高炉铁水浇铸成胚子,再经过高温煅烧使得表面失碳变成碳钢,自然冷却后刃部粗略打磨后再淬火处理,就可以上市了。这种斧头加工成本因规模效应变得颇低,作为一种武器自然完全不合适,用于民众生产生活之需要已经完全够了。 农户会购买仅仅三银币的小型手斧。一边是粗略打磨后的斧刃,一边是平面的锤头,廉价的木柄杵在斧头的中心孔洞里。约莫五十磅燕麦就能买到一把还不错的手斧,要知道过去从奸商手里购买斧头,少说也是四百磅的燕麦没有了,且质量肯定没有罗斯人的好。 自从罗斯的第一座土高炉开始流出铁水,铸造铁器的综合成本越来越低。 铁斧是各地民众第一需要的铁器,因为所有人都需要合手的工具去伐木。其次的铁器便是矛头,但此铁器不知是可以只作为鱼叉,以及狩猎的短矛,它稍加改造就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战争兵器。它仍是铸铁打造,与罗斯军用的碳钢矛性能完全不在一哥水平。固然价格比斧头高,销售仍旧火爆。 对于那些来自小部族的农户,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挑剔的资格。他们不觉得自己被坑了,既然国王愿意出售,那就立刻拿粮食来换。这样平常的生活得意改善,遇到了敌害,全民装备铁矛和铁斧总比过去好太多。 白狐与留里克目睹了自由贸易区的盛况,自从今年的粮食交易全面开始,大把的粮食进入罗斯的仓库。 那些农户表现出了非常强的交易渴望,现在他们忙于购买铁器就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一旦他们的生产效率因铁器提高,就能创造更多富余财富,也就有能力购买更高价值的罗斯商品。谁会甘于世世代代清苦呢?谁不想如同那些大土地主般天天享乐呢? 留里克把这方面的事情委托给了白狐,针对国王与平民的直接交易,白狐负责此事实属总督职责之所在。 留里克本人也没有闲着,今年是与众农夫交易的第一年,它并非今年粮食交易的大头。 真正的粮食交易是国王与众土地贵族的交易,今年更是牵扯到八条标准型武装货船的交割。贵族们拥有了大量良田,手下也有大量的农奴与佃农,越是大型部族,其中的自耕农人口比例反而小。故而自由贸易区来卖粮食的人尽是来自于小部族,大部族的农夫来得也有但不多。 在梅拉伦地区,最大宗的粮食、亚麻交易,仍旧是罗斯与本地土地贵族的直接贸易。 此事,就是国王留里克本人亲自出马。 第865章 交割 那些土地贵族并不觉得罗斯人搞出的自由贸易区对自己的生意和生活有什么负面影响,与罗斯人的贸易照常在做,今年比之往常的贸易量也更大。 留里克与这群贵族的商业交易非常顺利,因为彼此早在大半年前就完成了谈判,现在正是一方交船一方交粮食的好时机。 尤其是梅拉伦部族的贵族们,他们羡慕罗斯人的大船,苦于本部族的造船匠人缺乏造大船的实力。或者说部族本来是有的,拥有技能的人才追逐利益与安定纷纷移民罗斯,人才的失去令梅拉伦部族丧失了能力。 八条标准型武装货船就停泊在斯德哥尔摩港区近岸处,这些舰只从遥远东方漂来,又都参与到了留里克在乌普萨拉的称王登基仪式。 这些经历是最好的海试,各舰只证明了自己的适航性。 八条船的武备,那座安装在船艏的唯一一座扭力弹弓被卸下。各舰成了纯粹的货船,至于继续运货还是捕鱼,乃至是投入战争,这些都是买家的意愿了。 作为国王的留里克完全清楚贵族们的意愿,他们高价购买大船后将毫不犹豫的兵器化改造,固然没有能力拥有罗斯舰只的重武器,在船上安置一批弓箭手还是没问题的。 论及武器而言,这些武装货船之于罗斯舰队是一种补充,卖出八条船对国王的实力没有影响。 从买房喜笑颜开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的亢奋,手握这种船只不能给罗斯人造成任何的威胁,对付其他势力就足够了,这恰恰是瑞典地区的大贵族所需要的。 他们以新收获的燕麦做为货币,八条船的交割很快就结束了,船只总售价折合一千六百磅银币,买家买走后安置自己的水手,以绞盘收锚后,就像操纵传统长船的船帆一般操纵大船的,顺着风力缓慢漂向自己的部族。 他们自然一口气拿出一千六百磅现银,就以一百六万磅燕麦完成交易。此燕麦的价格远远高于现在的市场价,由于是大半年前做好的商议,看起来就是罗斯人吃了大亏。 瑞典的四个大型部族购买了合计八条船,贵族们都清楚现在的燕麦市场价是一个银币对十五磅麦子。买船的货币型麦子却提价了三成有余,贵族们都觉得自己赚了。 罗斯吃亏了?并没有。 武装货船的综合售价也是被留里克故意抬高很多,对冲掉了此粮食的高价。 燕麦连带着装载它的巨大麻袋,一并扔到巨大的天平里。有铁皮卷曲一下做好的“粮探子”直接戳到麻袋里面,以抽查麦子的成色质量。 留里克可以容忍燕麦有些潮湿,乃至容忍麻袋自身的重量,无法容忍里面掺了土壤、沙子,乃至是一堆湿漉漉之物。 作为国王的他特别强调过这一点,并以造假就军事威胁的说辞,逼着贵族们不敢欺君。 一百六十万磅的卖船所得的麦子,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全部转运到古尔德岛堡垒的仓库里。 仓库已经堆积如山,现有仓库全面爆仓,不得已多出来的燕麦只能第一时间向仍旧停泊的舰只船舱里转运。 人们的脸上浮现着丰收的喜悦,虽然罗斯在梅拉伦湖区不生产粮食,但大家的确喜迎大丰收。 “为了丰收!干杯!” 庞大的宅邸里灯火通明,罗斯王国的顶级贵族齐聚古尔德岛堡垒。 留里克笑意盎然,他的众多妻妾对今晚的大餐倍感期待。 一群孩子公然在席间玩耍,他们都是顶级贵族子弟,一个个竞相追逐尖叫。 他们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们、是有血缘的侄儿们,以及有血缘的外甥们。 一些孩子已经很清楚自己高贵的血统,尤其是维利卡,六岁的她最懂得自己的身份——王国大祭司继任者。 维利卡现在表现得就是一个平凡的活蹦乱跳的丫头片子,被一群弟弟追逐着,而她也在追逐自己的表亲。 阿里克的大儿子阿斯加尔德已经九岁了,他是十足的大孩子,距离传统里十二岁成年就差不足三年。这个男孩各个方面已经有成长为如他父亲般英武的狠人,混入了斯拉夫人的血脉并没有让他失去丝毫北欧狂战士的气势,或者说他在继承前者的基础上还拥有了“斯拉夫战熊的力量”。 阿斯加尔德·阿里克松被其父亲阿里克作为战士来培养,他可以面露凶狠的眼神,虽然不曾杀人,却已经拿过驯鹿练手。 不过,六岁的古斯塔夫作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被其母亲亚丝拉琪作为商人来培养,看上去就沉稳很多。 古斯塔夫倒是有很不错的伙计,便是御用铁匠卡威的大儿子库兹涅斯拉夫,双方没有直接的共同血统,彼此是姻亲构筑的远房亲戚。 聪明的亚丝拉琪构筑自己家族于罗斯王国的商业版图,终有一天库兹涅斯拉夫会成为极为成功的铁匠,或曰王国冶铁行业的领军者,自己的儿子与他成为密友,若有机会未来两个家族进行联姻,真是一桩美事。 雷格拉夫今年仅有五岁,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是麦西亚王国的指定王位继承人,可惜自己的生母已经死了,自己在罗斯,虽然罗斯国王就是自己的父亲,但终究这里不是家。他年龄虽小,眼眸里总是流露出谨慎与忌惮。 奥斯本斯拉夫,法理上罗斯王国的王位第一继承人,是真正的嫡长子,他就是一个襁褓了的小孩子。大祭司露米娅的儿子奥列格虽是三岁可以跑来跑去,他太过于柔弱。 而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的儿子卡尔即将三周岁,他学会了走路,一头金发和他的父母,尤其是父亲留里克一模一样。 孩子们都在成长,很快更多的孩子将要诞生。 显而易见的是,当时间进入到840年的秋季,一大批罗斯顶级贵族便呱呱坠地。 何止是顶级贵族集团,整个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近年来的婴儿潮就不曾停过。婴儿夭折率大大下降了,因更多的粮食产出与贮藏,养育更多孩子成为可能。 今年东方的粮食收成究竟如何?仅从西方的梅拉伦湖的麦收情况就可见一斑! 孩子们仍在玩耍,直到士兵肩扛着装满煮熟燕麦的大瓮走进温暖的房舍。 所有孩子这才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扣弄着小手等待着自己的那一份美餐送上来。 麦香弥漫整个宽大的房间,嗅到香气的人们口水大作。 喝过一些麦酒的男人们畅所欲言,喝得一脸红的奥托再度高举起自己的玻璃杯:“好啊!这是今年的新麦!吃了它,我们就能幸福。” “那就别磨蹭了?让你的部下给大家送卖。”留里克瞟一眼白狐催促。 此刻的白狐有一肚子话要向国王汇报,一切都是好事,他最是需要国王留里克大快朵颐时说明今年在瑞典地区的大丰收。 煮熟的燕麦洒了一些盐,搅拌一番就可以吃了。 这种吃食叫做“麦粥”,是有别于生吞鲱鱼之外的第二种瑞典地区最为传统的餐饮。 罗斯人出身自瑞典,这么吃麦子不足为奇,不过作为贵族,即便是吃这种简陋的传统美食也得加入一些奢侈享受。 蜂蜜淋在麦子上,大家就是这样津津有味嚼着,并等待着烤肉的硬菜。 生育后的母亲给自己的孩子喂饭,像是没了生母的雷格拉夫,便是王后斯维特兰娜在照顾自己的奥斯本的同时照顾他。 男人们这边吃着麦子喝着酒,活像是与女人孩子做了切割。 留里克这便吃了喝了愈发进行,也亏得房间有些炎热,他便仅着一件白色软麻衬衫,撸起衣袖愣是露出了双臂的金色汗毛。 像是阿里克更加粗野,他脱了上衣赫然战士有点夸张的“黄金胸毛”,以及胳膊上那傲然的战绩——一道恐怖的刀疤。此乃哥特兰岛征战后的光辉勋章呐。 白狐又当如何?他也顾不得太多,同样是亮出了胸毛,乃至圆滚滚的大肚腩。 “你呀!你就是一头白色的肥海豹。”微醉的阿里克说话不客气,言辞更加刺激:“真不知你肚子里面有多少油。” “油?怕不是油,还是个崽儿呢!可惜我是男人,生不了孩子咯。” 白狐的自嘲引得全场哄堂大笑,甚至老奥托也兴奋得像是猴子,狂笑中使劲挥舞着酒杯,愣是将尚未喝完的麦酒溅得到处都是。 白狐由此活跃了气氛,见得国王留里克心情大悦,该有的汇报正当时。 笑也笑够了,在烤肉大菜尚未奉上,他从腰里拔出折叠好的纸张,将之公开展示一番。 “朋友们,都来看看我啊。看看我手里之物。” “你那是什么?”微醉的留里克抬头便问。 “王!这是……咱们今年在瑞典的收获统计。我尽力统计,这是给您的惊喜?” “是一份美妙的清单吗?”留里克懂了他的意思,即可命令:“惊喜大家分享。” “遵命!” 白狐展示出一份长长的统计报告,他自己也喝得微醉,就盘腿而坐摊开纸张宣读数据。 罗斯的玻璃器、肥皂、皮革制品、铁器制品销售很不错,这些产品为罗斯赚取的利益与往年均有增长。 他尤为指出今年在铁器销售上出现了暴涨,本可能部分滞销的量产型铁斧,居然全都卖出去了。 统计报告指出了非常明确的原因,所谓大部分的铁器交易都是在自贸市场发生的,恰是那些自带家中富余粮食的农户购买了这些铁器。 留里克点点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看起来,本地的民众无论出身哪个部族,对我们的铁器需求都很巨大嘛。” 国王像是复述了一句废话,实则不然。留里克即刻补充:“我们突击建立的自由贸易区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白狐!” “在。” “明年开始,你把自由贸易区扩大,你再好好规划一下,让交易场地变得更优秀。” “啊?这……遵命!就是,我当如何扩大,有些区域已经被大商人占有。” “无妨。你可以开辟新的贸易场,将现有的贸易场地填湖造地。你还要把码头好好规划一番,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些难道用我教你?” 白狐深以为意:“我保证做好事情。接着……” 白狐呵呵笑了一阵子,又刻意扫视满屋子的人,接着双手拽着纸张高高举起亮出上面的文字:“除却我们和贵族们的交易得到一百六十万磅燕麦,我们和普通农户也交易了多达五十万磅麦子。” “五十万磅?”留里克勃然大喜。 “正是!千真万确。” “这……不可能吧?!”留里克使劲拍打自己的脑门,“你可别统计错了。” 白狐挺直腰板又挤眉弄眼,这让他亮出的圆滚滚的肚皮更显得滑稽。“我已荣誉担保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怎么敢欺骗国王?王!您难道没自己欣赏岛上的仓库吗?仓库已经完全满了!我们不得不将装不下的粮食提前运到穿上,过去哪里有这种情况?” “这倒也是。但是,五十万磅……” 留里克喝醉了但不傻,自贸市场的交易他全然不知,所以白狐若是在交易数据上做手脚,暂时他是无法获悉的。但岛上的粮仓爆仓是一个事实,这给了今年的人员物资的转运带来了麻烦。 留里克小酌一口问及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我获悉那些农夫过去难以与我们直接交易,如今本王赏赐他们一个机会,那些农夫真就拿出了自己五十万磅的余粮?” “正是如此,我们库存的各种物资都卖掉了。为此我还支付了一批银币现款。”白狐指正道。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说,他们真的敢于拿出自己的余粮?他们为了买咱们的货物,难道不活了吗?他们没了足够的粮食可怎么办。” “就只能捕鱼咯?”白狐耸耸肩,既然国王这样问了,便说:“那些农夫的另一个身份是渔民,他们可以靠着提前捕鱼做成肉干苟活下去。只要先有的食物成功熬到明年播种季,一切都好了。” “他们难道不怕春荒?”留里克急问。 “那么他们在播种之后,就划着船全家捕鱼乃至去打猎。据我的调查,那些农夫急需我们的铁器,为了得到铁器让现在的生活面临巨大风险也在所不辞。” “真是太疯狂了。”留里克又敲打着脑门,倒是自己可以理解。 铁器不是消费品,而是远超石器的生产资料,尤其是斧头更是多功能工具的典范便被疯抢。 “看来下一次我们得多带来些铁斧供他们购买咯。”留里克的言语意味深长。 梅拉伦湖区的收获季已经结束了,停泊在湖中的罗斯舰队即将离去。 时间已经是九月份,王国的东方部分已经完成秋收,这个时间点也恰是王国在东方收取农税的时间,故而舰队凯旋正当时。 一下子交易到二百余万磅燕麦,公平的说留里克实在小瞧了梅拉伦湖地区的粮食产量,也很佩服本地人的选择。 这批燕麦只要保存妥当,就可保证一万人吃上二百天而饿不死。固然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男人,一天吃掉三磅燕麦不是问题,故而维持一万名壮汉维持繁重劳作,也能维持一个月。 何为繁重劳作?战争就是一个。 考虑到明年要展开对约塔兰地区的征服,罗斯王国军队势必会组织一支大军。兵力一万人不至于,三千人还是可能的。以过去的战争经验,留里克无法信任盟友会做好充足的后勤,最后还得是罗斯军接济盟军。再说了,后勤物资供应问题,战争打起来后没有谁会嫌弃自己手头的粮食太多。 但这批进口瑞典的粮食质量不好,它们没有经历充足时间进行晾晒,偏潮湿的麦仁给贮存带来巨大压力,这些麦子将立刻投入生活正常消耗,稍稍降价卖给主要是新罗斯堡的民众,乃至是饲养马匹的优质饲料。至于战争军粮的储备,就从东方的产出里分拨出来。 停泊在梅拉伦湖的罗斯舰只有一个算一个,船舱里塞入以粮食位置的物资,第二多的则是亚麻杆。大量的洋葱头、胡萝卜和卷心菜也扔到舱室里。 舰队成了彻头彻尾的粮食蔬菜运输队,船舱大部分已经满了,迫使人员不得不持续待在甲板上。 多亏了来自罗斯堡故土的船只增援,才让人员物资转运工作可以有条不紊进行。 庞大的罗斯舰队还恢弘的号角声中纷纷拔锚,三角帆纷纷倾斜,兜住北风向东漂去。 庞大舰队之后尾随着一支小舰队,不过二十余艘传统划桨长船,努力跟上罗斯人的脚步。 他们是变卖了所有资产的格兰人,在公爵斯瓦尔加德带领下正式落实移民计划。他们终将恢复过往的生活方式,与早就移民的奥斯塔拉人共同定居。他们成为舰队的殿后人,最后一个离开梅拉伦湖。 第866章 拉的米奇人 一支来自草原的马队顺利抵达基辅,他们在这里围观了本地人在第聂伯河畔祭坛的秋季祭司,马队的首领又与基辅的斯拉夫贵族们交谈甚欢。 这位马队首领不是别人,正是佩切涅格汗位继承人卡甘! 宽大的木屋里坐满了男人,一位年轻女子也坐在其中未免很突兀。 她是卡甘的亲妹妹之一的贝雅希尔,而她也是众妹妹中最年轻美丽的那一位。 她绝非柔弱女子,就像其他佩切涅格女贵族一样,很小的年龄就被逼着像自己的兄弟那般学习骑马。即便自己是女人必然在未来成为母亲,她们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女战士。 茫茫草原孕育着数不清的游牧民族,恰是当地曾孕育出萨尔玛提亚人的亚马逊部落,那些彪悍的女战士令罗马军队汗颜。 贝雅希尔不是柔弱之辈,虽不曾参与战斗,倒也是弓马娴熟。她现在更是装备有新式武器,个人的战斗力理应大涨。 她随着兄长远行当然不是进行秋游,此行是为落实人生的大事——婚姻。 未来的丈夫也不是陌生的外人,而是亲哥哥的结义兄弟、罗斯可汗留里克。 不错,当839年卡甘竭尽所能快速地回到伏尔加河入海口地区的部族联盟驻扎地,将大量进口自罗斯的物资卸下,面对着数量惊人的熊皮与骇人的巨熊獠牙之头颅,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油然而生。 佩切涅格人敬畏遥远北方的罗斯,他们也是自傲的,便将罗斯公国等同于自己的存在。 佩切涅格人民众和贵族愿意称呼罗斯是一个汗国,罗斯的首领就是可汗。熊皮是厚重的保暖物,与进口的麻布混在一起,改善了草原人的衣物保暖问题。 大量铁器和大量的极品白盐(指大西洋海盐)最是震撼联盟! 那可是大量的铁矛头!轻而易举即可打造为大量的骑矛! 大量的盐卸下,佩切涅格诸部在过去时光都不曾一下子拥有这么多好盐。 至于部落联盟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五百匹良马!五百匹马固然也是一个大手笔,胜在大家可以专心致志于养马。只要马匹顺利输送给罗斯,佩切涅格人可以不通过战争冒险就能获得非常重要的盐铁物资。何况,罗斯人是少有的与大家建立友好关系的势力,罗斯统治者已经与卡甘歃血结义,佩切涅格人岂能辜负这等重要的善意? 于是乎,贝雅希尔迎来了她的使命。 她带上自己的两位侍女,骑着骏马混迹于北上的马队。 落脚的第一站便是这里,第聂伯河畔的基辅。 曾几何时,基辅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对不是很远的佩切涅格人、可萨人和保加尔人都保持着警惕。近年来,佩切涅格大贵族卡甘总是带着和平的态度进入森林区的基辅,一来二去民众的戒备心态愈发淡化。 基辅人也有能力向草原出口麻布织物和少量皮革,固然没有罗斯公国提供的量大,对草原人多少是个有益的补充。 草原佩切涅格人此番再来也不是单纯向北方出口马匹,马背上堆砌着一批硬邦邦的干奶酪和黄油,乃至是马奶酒。坐拥水草丰美的伏尔加河下游的河畔草原,佩切涅格人在竭力制作这些奶产品并忙于养马,和平的劳作就为了今年秋季的对罗斯贸易。 宽大的木屋里热闹非凡,卡甘兄妹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木屋里最尊贵的基辅贵族则是马客萨克伊。 敢于冒险,将远方的财宝和美妙的消息带到故乡,这样的人总是备受尊重。 基辅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甚至不能算是个部落联盟,就是一批自诩同源的斯拉夫小部落守着一个公共祭坛过日子。大家不是铁板一块却也不想彼此背叛。谁做大家的话事人都可以,只要这个男人足够年富力强又有过人的功绩。 萨克伊是这样的人吗?至少不全是。 他有了不斐的功绩,暂时未被各个部族村落推崇为最高级话事人。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功绩。 木屋里尽是男人的叽叽喳喳,一众人以斯拉夫语交谈着,一双双眼睛也是不是盯上身材不高一头黑发的贝雅希尔,却不好意思指指点点说话。 萨克伊使劲咳嗽几声,正式的会谈还需他这么个人物打开话匣子。 “卡甘汗!我的老朋友。”他直接称呼卡甘可汗一次套近乎,“我非常清楚你们的目的,要前往罗斯做生意,此事我们基辅人岂能不参与。” “对!我们参与!” “必须参与!我们要跟着发大财。” …… 萨克伊话说一半,他的同族们又嗷嗷叫嚷起哄,这番态度直接把卡甘逗乐了。 “朋友,你笑什么?”萨克伊嘀咕道。 “我笑了吗?也许吧。看到你们的贵族这么热情,我也放心了。” 萨克伊示意族人们都安静,尴尬的笑了笑,胡须为之飘动:“我听说你有多个妹妹,很显然这位……正是你的一个妹妹。” “明知故问。”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把她嫁给那位留里克是聪明的选择,我还知道罗斯的留里克公爵也同意了。你们已经决定联姻,这可是比歃血结盟更紧密的关系。” “哦?我怎么听着,你们基辅人也想派出一个贵族之女与罗斯人联姻?” “不必了。我们的身份不如你们高贵。”萨克伊自贬的同时又明示:“但是,向罗斯输送一些女人,我们基辅人可是愿意的。” “是你们带上一些女族人北上?” “你在开玩笑吗?”萨克伊挤眉弄眼,罢了仰天大笑。 卡甘见得如此遂也不装了:“我懂,我们一起偷袭斯摩棱斯克人。” “或者你们也可以有别的一些选择。” “何意?” “难道你们佩切涅格人真的以为我们的竞争者只有斯摩棱斯克人?” “还有谁?”提及偷袭劫掠,卡甘没法不来劲头,这便探着蓄着八字胡的脑袋一定要问个究竟。 萨克伊这边也不含糊,他索性站起身子,众目睽睽之下指向西方:“河对岸是我们的竞争者德列夫利安人。”他又指向东北方:“你们来的时候其实可以先绕到那里,当地的拉的米奇人也是我们的竞争者。” 欢愉的神情为严肃取代,卡甘明白对方的示意:“让我们发动一场突袭?” “其实你们可以,我们甚至可以联合。” “这……需要很长时间吗?” 一听这个,马客萨克伊长舒一口气,他确信自己的撺掇举动成功引起了草原战士们的浓厚兴趣。 这片庞大的森林区固然是地广人稀,理论上各个部族村落可以相安无事过着自己的生活。但人性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掠夺其他部族的人口、物资的行为不被认为是一种罪过。东欧的庞大森林区活像是一片黑暗森林,一个部族想要强大要做的可不是单纯藏好自己,而是想尽办法扩大自己的人口资源。 基辅的克里维奇人也想扩张实力,但不想去冒大风险。 如今有多达两百多名佩切涅格战士以武装商人的身份出现在基辅,合兵一道,趁着秋收刚刚结束去临近部族打谷草岂不是一件妙事? 萨克伊趁机拍起彩虹屁:“以你们的实力,消灭一些小村庄不是问题。我们联合起来后,可以有更大作为。我们向西进攻德列夫利安人,要通过沼泽区(普里皮亚季),必须乘坐船只前往,这对你们的骑兵很不利。但是进攻拉的米奇人,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让马匹安置在你们糟糕的独木舟上,确实我们的战士可以不畏惧,就是我们的战马会惊吓过度。如果是走陆路进攻你说的拉的米奇人,我是愿意的。但是……” “你在顾虑?我知道你顾虑。” 卡甘抬起头:“那就给我一些可以立即支持你的理由。” “我们可以发动一场突袭,这不会浪费很多时间。我们都出动骑兵争取速战速决,我知道他们的村庄,作为向导我会保证联军不会迷路。” “是这样吗?”卡甘的脸上露出凶狠的微笑,如同一头狼盯上了无助的小羊。他拍打着大腿:“我还以为你是鼓动我们联合起来强袭斯摩棱斯克人,居然是拿你说的拉的米奇人开刀。” “至少这样做非常保险。” “难道拉的米奇人很弱吗?” “人口少,整体不强。原则上他们和我们有亲缘关系,可是不愿意加入我们。对付这种人,我们基辅的手段自然是要敲打一下。再说了,我们也需要一批女人,想必你们也同样需要。” “的确,我们需要外来的女人生育我们的孩子。”卡甘如此答之。 男人间的这番话语颇为野蛮,完全不顾贝雅希尔这个女子的存在。贝雅希尔不觉得如何,她无法与所谓拉的米奇人的女人产生任何的共情。 萨克伊也有另外的顾虑,他向卡甘坦白:“我还是警惕斯摩棱斯克人,去年我们得手了,今年我担心他们会采取戒备。” “你是觉得我们草原的勇士难以胜利?” “还是小心吧!斯摩棱斯克人口众多,如果……” “算了吧。你不过是一介卖马的男人,还是不懂我们草原人的战斗方式。” 卡甘的确是贵族,而萨克伊并非基辅斯拉夫人的世代贵族。他看得出这个萨克伊其实是想通过战功,在其社群中捞取更大的政资资本以好晋级他们的“可汗”之位。 萨克伊做了基辅人的“可汗”显然对佩切涅格部落联盟是有益无害的,他本人虽然看不起这群基辅人,也清楚意识到佩切涅格面对当前的国际局势,有能力发展一些有实力的盟友就当尝试建立亲密关系。 与潜在盟友通过合并作战,是确立良好关系的捷径。 这不,卡甘做出豪言:“拉的米奇人要偷袭!斯摩棱斯克人更要袭击!我会留下少部分兵力照看我的商品马群,我会亲率二百精锐骑兵发动进攻。你们当如何?” “一百名骑兵!”萨克伊咬咬牙说。 “一百骑兵?你们真有这么多吗?” “当然是有的。” “好吧。你!”卡甘直指萨克伊的脸,“你是卖马商人,谈及马匹的事你不会说谎。听着,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耽搁我前往罗斯,你还有你们基辅贵族们都有罪!还有!如果这场突袭我不能捞到满意的好处,你们也都有罪。” 萨克伊不甘示弱直面威胁:“我们将合作得非常愉快,我以荣誉担保,我们的联军会获得光荣。” 萨克伊这是再拿自己的一切去赌,他要做大家都认可的话事人,拿出战功就是一个捷径。 佩切涅格人的马队有接近二百五十名骑兵,另有商品马二百匹。这支武装商团的规模比去年的少,卡甘此行的目的也非常明确,买了马匹后竭力购买罗斯人的铁器和盐。归根到底草原人最需要的就是盐铁。 马匹是商品,如果可以掳到一些女人卖给罗斯人,商品总量就大大增加了。 毕竟去年时光,尊贵的留里克可是拍打着胸膛,要求尽可能的向他的罗斯输送人口。原则上只要出口除老人外的各种人口都是可以的,罗斯并不挑剔,其中年轻的女人最佳。 卡甘动心就在于此,这不,他立刻开始整军备战。 佩切涅格骑兵开始集结,甚至是卡甘的妹妹贝雅希尔也戴上贴皮盔放下护脸的镀银面具,打扮成男性战士的形象加入骑兵队。 “其实你没必要参与进攻。”卡甘劝阻妹妹。 “何必呢?如果我是男人,你就不会拒绝我。即便我是女人……再说了,你说过的,留里克的妻妾们都是女战士,罗斯人的女战士善用弓矢,我也是完全一样的。” 她的话很有道理,卡甘只好顺从。 佩切涅格骑兵所来皆是部族联盟劲旅,固然他们相对于可萨人、马扎尔(匈牙利)人和保加尔人并不强,在草原上靠着“非接触式”的赖皮战术,也能折腾得敌手没脾气。 卡甘毕竟在罗斯居住过很长时间,他给罗斯人训练骑兵的同时也目睹了罗斯人的战术。他发现了自己的佩切涅格与罗斯的共同点——军队都很喜欢使用弓矢。 如此这支佩切涅格马队战士装备了两种远程武器——十字弓与反曲弓。 十字弓之弓臂就是一张反曲弓,前端的套环可套在马鞍上,士兵双手拉住弓弦后仰即可上弦完成,甚至是平时不容易做到的极限大拉距蓄力。如此士兵即可端着十字弓射击,乃至下马趴卧射击。 另一件自然是传统的反曲弓,搭配骨簇、铁簇箭矢。 再搭配短矛、进口的罗斯钢剑和手斧。 所有骑兵都拥有金属面具,头盔上还插着棕色花斑的羽毛。佩切涅格骑兵的集结让所谓的基辅骑兵望而生畏。 无他,萨克伊为了应付卡甘的要求,也是懊恼自己逞能非要拿出一百骑兵,他这番真的凑够了这一百骑,质量可谓一个笑话。 皮毯子盖在马背上,麻绳做好脚蹬子,手持短木弓和短矛的农夫就坐了上去。马匹并非优秀,甚至大部分没有铁马掌。 固然其中也有装备不错的战士,无出其右的都是去年跟着萨克伊去过罗斯的兄弟们。他能拿出五十名骑兵,这番不得不拿出一百骑,就是给了佩切涅格嘲讽的笑料。 虽是如此,到底这些家伙都是盟友。 从开会到发动对拉的米奇人村庄的进攻中间就只间隔两天。 当骑兵出马,立刻展现出远超步兵的机动性,即便他们皆已进入森林区活动。 他们的出发地之基辅定居点,与千年后的基辅地理上完全重合。他们进攻的目标区域则是千年后的切尔尼戈夫东部的森林区,拉的米奇人就住在这里。 在形势上,拉的米奇人虽然人口远远少于基辅的克里维奇人,却是与基辅民众控制区直接接壤,这便产生了直接的利益冲突,所谓打猎权的冲突。 如果能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大地,卡甘会果断选择带着全部的马队直接杀奔而去,获取收益之后就直接北上了。 他听信了萨克伊的描述,要打完这场突袭后,将一批战利品在基辅地区消化掉,再带着大军二度北上。 这自然会消耗一些时间,一想到征伐的人口掠夺之收益,他坚决执行这场军事冒险。 见得佩切涅格人态度如此坚定,作为战争的实际发起者的基辅新贵的马客萨克伊,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三百骑向着目标而去,这一切拉的米奇人浑然不知。 第867章 来此草原的杀戮 秋季的索日河静静流淌,它是诸多汇入第聂伯河河流的一条。 更多的溪流又如叶脉一般汇入索日河,依傍着这些溪流,孕育着另一批森林中的民众。 拉的米奇人也是众多从遥远西方的维斯瓦河前夕到东欧的一支,他们人口很少更不愿意与外人过多接触,就在森林中过着自己的耕种渔猎的日子,似乎这样平和的生活可以持续个天荒地老。 他们对外界的理解颇为有限,知晓森林之外有着更大规模的森林,那里居住着与自己说着差不多语言的人们。 彼此的交流过于有限,以至于那些人已经动了杀心,自己浑然不知。 在森林中开辟农田是艰辛的,伐木后抛掉树根再平整土地。这样的田地肥力很低,拉的米奇人便以溪流便的泥巴与腐烂芦苇充当肥料改善土质。 他们竭尽所能的生产粮食满足自身需求,但极低的产量使得单靠种植的燕麦不足以保证大家不饿死。 打猎、捕鱼乃至寻找蜂蜜采集蘑菇,恰恰是当前的秋季,拉的米奇人各个村落以全村上阵的架势,警惕地扫荡林中的双孢菇。 他们必须小心,因为另一片森林的克里维奇人有可能与自己争夺生存空间,尴尬的遭遇发生激战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更要小心游荡的棕熊,因为在这片森林,准备冬眠而狂暴狩猎的熊会袭击任何活物,会优先把人当做食物。 但是这次,拉的米奇人的村落迎来一场超越自身理解的疯狂袭击。 一开始,是采蘑菇的人遭到袭击。 佩切涅格-基辅联军的马队深入森林,有着萨克伊这个立功心切的向导,队伍的突袭非常顺利。 骑兵走在森林见,马蹄踏着落叶飒飒作响。 采蘑菇人固然是听到了异响,他们以为是熊,结果遭遇到箭矢打击。 丈夫被击中,倒毙在妻儿的面前。 接着一些黑影冲出林木的掩护,带着铁面具的佩切涅格战士将采蘑菇人们团团围住。 那些试图反抗的人又被杀戮,唯有看上去年轻的女子和孩子被留下活口。 套马的绳索套在人身上,采蘑菇人被俘虏。 一场突击五人被俘,萨克伊没法和这些人共情,稍稍使出一些手段就令俘虏全部就范。 俘虏说明了村庄的位置,终于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已经不敢想象。 “一个可能有二百人的村子,算是一块流淌油脂的烤肉。”卡甘兴致勃勃,便令自己的部下隐蔽扎营,夜里啃食些干酪绝对不生火。 同样的命令也作用在基辅人身上,因为萨克伊是协同者,正常突袭的主力军是草原人。 暗夜森林里没有一摊篝火,战士们挤在一起睡觉,战马吃了基辅人给的一批燕麦后,也聚在一起跪在松软的落叶上睡眠。 正当森林雾气正盛,金色阳光如帷幕般透过枯叶的缝隙照射大地,蛰伏的大军活了过来! “都上马吧!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记住,尽量抓活口,我们还指望多掳些女人发财!”骑马的卡甘如此以突厥语方言号召部下。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萨克伊基本听不明白,但注意到当前的态势,今日就是立功之刻。 佩切涅格战士纷纷拉下铁面具,手持十字弓或是反曲弓,排成宽大队列于森林中向前摸索。 卡甘信不过自己的基辅盟友,就令他们统统跟在身后,在乱战开始后分一杯羹。 自然这场突袭战的“首先掠夺权”必须牢牢把持在佩切涅格军队首领,毕竟兄弟们还指望发财呢。 骑兵队集群式缓步向前,以往在草原上的佩切涅格军可不乐意以这种颇为冒险的战术进军。考虑到自己的对手是一群“森林猎物”,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冒险。 多个拉的米奇村庄颇为分散地坐落在这片森林里,未来这片林地会诞生切尔尼戈夫与苏梅这样的斯拉夫城市,拉的米奇人也会整体性并入一个更大规模的国家组织中,但不是现在。 如今的时代这里只有圈地自萌的村落,一个村落被骑马的外来者盯上了。 茂密的森林出现一片小型的依傍溪流的平地,大量采收后的农田,将一座有小型围墙的村落包裹得严严实实。 放牛羊的人隐约看到了薄雾中出现的大量蠕动的黑影,牧人下意识觉得那是熊跑了出来,这番驻足关注一阵子,才发现不对劲。 站在骑兵们的视角,情况是另一回事。 自傲的卡甘不是傻子,他看到了农田中的大片围墙,不由得紧张起来。 “萨克伊。”他责问:“你说的所谓拉的米奇人很弱,他们怎么还有围墙?” “啊?我的朋友,难道你……你是畏惧围墙?”萨克伊不得不怯生生询问。 “也不是。只是你没说过这个。” “但是我们基辅人一样在定居点设立围墙,那是防止熊窜进来吃我们的牲畜和家禽,此事不足为虑。” 看着萨克伊的眼睛,卡甘摇摇头:“我不信,至少不全信。” “你想如何?” 卡甘透过薄雾目视前方,轻轻叹气,又问:“你们基辅人真心愿意做我们的盟友?你应该知道,和我们佩切涅格人做盟友,之后与罗斯人正式结盟会非常顺利!我!下一任佩切涅格可汗,会帮你美言。会促成咱们三方的结盟。” 他不用再多言,萨克伊完全明白了意思。 “我懂!让我带着人去打探一下他们的虚实。” “正是,带着你的人冲一次。你若是赢了,你的人先劫掠。证明你的态度,给我冲。” 萨克伊深叹卡甘的狡黠,自己被狠狠将乐一军,他主观上不想盲目出击,现在完全没有妥协余地。这便召集军队,以劫掠作为许诺还是将战士的士气鼓动起来。 不过出乎佩切涅格人意料的是,他们看到自己的基辅盟友大部分下了马匹,就带着手头的家伙以步兵姿态投入进攻。 卡甘很快明晰答案,所谓基辅人的马匹太金贵了。 基辅人在萨克伊的带领下,携带大量弓矢突进。萨克伊想到一计,便是抵近了村庄围墙,抛出绳索把木墙套住一角,众人合力将之拉倒,军队这便一拥而上。 战斗突然爆发,基辅人全部钻出薄雾,嗷嗷叫地向前冲击。没有人愿意和拉的米奇人做任何的言语谈判,正是打一个照面立刻开战。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人震惊,即便村庄民众关闭了大门,村落的男人女人齐上阵,能打斗的人还是太少,他们依靠着自己的围墙为掩护,爬到高出向袭击者射箭,除此外并未更好的办法。 铁簇比骨簇好用多了,基辅人的木弓固然品质拙劣,射击进口罗斯的铁簇箭还是带来很大战术优势。 有人持盾抛绳索,有人射箭掩护。一百人全力攻击一点,战斗开始不久,一道木墙便被硬生生拽倒。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了!跟着我冲吧!” 萨克伊的老伙计们一个二个都去过罗斯,靠着卖马的收益给自己来了一出鸟枪换炮。 没有铁甲,厚实的熊皮就为简易皮甲,他们拎着罗斯钢剑和钢斧头,以盾抵在身前,向着大量持短矛的拉的米奇人村民冲了上去。 因为少数来自基辅的战士可是参与过几年前罗斯讨伐极北之地卡累利阿人的战斗,固然当时只有一小撮人以佣兵的身份被罗斯公爵强行征兵,也是象征性的参战了。基辅人没捞到什么财宝,如果有好处,就是见到了罗斯人或者说瓦良格大型军队的战法战术。 他们拙劣地模仿罗斯人战斗,尤其是模仿而造的巨大圆盾互相堆叠成一堵墙,迎着拉的米奇村民的“短矛墙”硬生生撞了上去。 有人被短矛硬生生戳死,纵使那矛头其实是牛角做的,戳杀基辅入侵者不在话下。 看着同伴的死亡,基辅人在狂怒中施展起更疯狂的攻势。 村庄拉的米奇人根本无法堵住缺口,他们的阵线崩溃了,随即遭遇到乱杀。 战斗终于演化成“古典斯拉夫”的模样,便是男女武装者混在一起乱战。 不远处的卡甘携众草原骑兵只是眯着眼睛强势围观,众骑兵等待着自己老大的命令。 卡甘始终在等待一个稳妥的时机,见得自己的盟友已经攻入村落,时机终于到了。 他高举着一张十字弓:“兄弟们跟我走!绕道村子围墙后面,截杀逃遁者!” 卡甘预判了拉的米奇人的行动,佩切涅格骑兵突然出现出色完成了截杀。 箭矢无情射杀逃亡者,剩下的人竟纷纷愣住。 战斗到现在已经彻底结束了,剩下的无非是两拨入侵者将是驱赶牛羊一般,将俘虏带走。 只有真正果断的人才能成为草原上的可汗,对于一些敌人即便是投降了也要凶狠对待。原则上是还要留下大量活口做奴隶卖掉挣钱的,但是拉的米奇村民的强力抵抗的态度令他警惕。 任何比手推车车轮高的男子都被佩切涅格人蓄意杀死,按照卡甘的说法这就是草原的传统。至于还活着的女人,纷纷被留下,被绳捆索绑安置在马上。 这一切,贝雅希尔都看在眼里。那些女人的哀嚎无法让她这位突厥女子动情,面对着一地的死尸她一样无动于衷。 她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而是作为草原女人、今日的女战士,即便自己的身心被深深震撼,明面上也不可表现出来。 就仿佛泛滥的河水冲垮的村庄,佩切涅格人比洪水更为凶猛。 有四十多年龄各异的女子被俘,最大的不过三十岁,最小的完全是孩子。那些可以生育的女人尽数被佩切涅格人夺走,剩下的则扔给了基辅盟友们。 萨克伊的基辅人也不亏,此战没有捞到几个有价值俘虏,但这个村子的粮仓可是被兄弟们夺了! 基辅人死了几个人,这些损失比起掠夺的成果实在太少,可以说此战是基辅的斯拉夫社群少有的主动出击,兄弟们饱尝了胜利的甜蜜!战死的兄弟被缴获的麻布包裹,以绳子捆扎后安置在马背上,死者会运到基辅人的名为“基辅”的大祭坛旁边的公墓,也必将以英雄的姿态下葬。 骑兵带着俘虏和大量的粮食以及少量的牛羊扬长而去,留下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为豺狼棕熊啃食。 昔日繁荣的村庄陷入死寂,很快其他的拉的米奇人会主要到这场灾祸。 他们可以做出一些决定,但历史的车轮已经碾压而来,往昔的森林中安然的生活必将荡然无存。 只是因为,所有的拉的米奇人整体上是存在于第聂伯河商道附近,他们的田园时代已经结束了! 同样的,斯摩棱斯克人的田园时代也事实上的结束了,至于外来的人们没有发动猛烈的进攻,仅仅在于北方之王留里克还没有动手。 归来的骑兵卸下大量的粮食,死了几个兄弟,基辅人还是取得了胜利。 甭管这场短促的“远征”草原骑兵出力多少,基辅人派兵并取得大胜是一个事实。 民众的自信心爆棚,他们真的以英雄的礼遇为阵亡的兄弟下葬,并将一大笔战利品粮食给予阵亡者的家属。 这下,萨克伊可以舔着脸问及各个村子的头人:“我有了战功,这下你们可以推举我做酋长了吧?” 此事,众多有头面的人物仍是保持着缄默,或者说大家对一介马贩子的萨克伊仍旧有着顾虑。他们做出了暗示,表面上是要求萨克伊拿出更大的功绩,实际是各个头人需要更多的钱财和奴隶,只要贿赂到位了,萨克伊的酋长之位才是真的令人信服。 如此,就更需要拿北方的斯摩棱斯克村庄开刀了。 佩切涅格与基辅合股形成武装商队,马匹驮运土特产以及多达三十名女俘,再一次沿着第聂伯河北上。 有时候卡甘会觉得这段日子的行程真是多此一举,偷袭拉的米奇人村庄捞得战利品无可厚非,就是军队要先奔向东北方再回到基辅,罢了不还是本着东北方走? 庞大的普里佩特沼泽是白俄罗斯语乌克兰的天然分界线,如今也是德列夫利安斯拉夫人与基辅地区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的彼此天堑。 船只漂行进行联络自然不是问题,但是走陆路,就是一段煎熬了。 马队又不是第一次来,他们沿着第聂伯河的东岸前进,这里是普里佩特沼泽的东部边缘,偏硬的林下道路给了骑兵合适的通路。 他们行进在一条特别的道路上。传说西边的沼泽地栖息着怪物,以及斯拉夫人传说里的恶神,贸然进去的人会被沼泽吞没。而马队东边的森林区已经不再神秘,里面仍旧有着拉的米奇人的村落,就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来自草原的武装商人们是否发动袭击全看指挥者的意愿了。 真正被卡甘稍稍重视的则是北方的斯摩棱斯克人,本来他是十分不屑的,萨克伊接连要求做好警惕听得人耳朵起茧子,迫使卡甘的超强自信心也弱化了。 区区三十个女俘卖给留里克兄弟,未免太伤太伤佩切涅格汗国的实力。 必须剿灭一个斯摩棱斯克村庄,联军已经行动! 固然是他们沿着第聂伯河多走了一阵子遇到了一个较大村落,眼见着这个村子有更多的防备,卡甘带着自己的草原军队毅然发动了偷袭。 就像在草原上,现在的佩切涅格人始终不愿意与可萨汗国爆发草原上的骑兵决战,因为真的输不起,那么以偷袭劫掠的不讲武德的行动作为重要作战方式,佩切涅格人心安理得。 草原骑兵利用清晨的慵懒时光,狠狠打了被盯上的斯摩棱斯克村庄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村庄做了围墙的,围墙质量不过关,仍旧被入侵者拉倒,接着便是凶残的杀戮…… 卡甘这番硬生生掳到了六十余活人,皆是被他甄别过一番的年轻女子,至于剩下的人,逃进森林的不必去追,其他被俘获的直接杀死。 站在萨克伊的视角,基辅人与斯摩棱斯克人有着共同的始祖,让他下死手是真的心有余悸。但卡甘一介草原英雄,像是与斯摩棱斯克人有深仇大恨,表现得像是为了杀戮而杀戮。 联军前前后后掳走近乎一百个女子,便又大摇大摆地离开斯摩棱斯克人的领地,他们进入到瓦尔代沼泽地域,只要继续向北就能找到洛瓦季河的河道,剩下的就是单纯沿河行军了。 联军马队仍旧保持快速通过瓦尔代沼泽,恰是这个时候,斯摩棱斯克人的援军终于赶到了被袭现场。 民兵在暴怒中谩骂,也有不是少人紧张异常。他们被吓坏了,不知道凶手是谁。 援军中一位贵族身份极为特殊,他是瓦季姆,逃离诺夫哥罗德地区松针庄园的瓦季姆。 这么多年过去了,瓦季姆已经二十一岁了,他是一介赘婿,与斯摩棱斯克大首领情同父子,至少明面上如此。 “还要顾虑什么?这一切都是北边的罗斯人干的!受袭的村庄在第聂伯河的北岸(这段河道呈现东西走向),这说明袭击者一定从北边来。我很了解那些罗斯人,他们心狠手辣。我们防备他们是正确的,但是有的人还是懈怠了……”瓦季姆向自己在斯摩棱斯克的贵族们生命这些。 贵族们也是听得耳朵长茧子,归根到底,组织大军讨伐北方,斯摩棱斯克诸多村落的贵族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大部分贵族见过瓦良格人,却不怎么了解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既然他们如此凶狠,真的北上征讨他们兄弟们可要好好掂量自身的实力,已经要付出的代价。 纵使瓦季姆许诺驱逐了罗斯人后,伊尔门湖的统治权就是斯摩棱斯克的,他作为落魄贵族只为复仇,别的什么都不要。 面对着血淋淋的杀戮,大家还是怂了。 大首领按下了自己的女婿,贵族们决意仍旧采取保守的策略。 但是瓦季姆的分析全都错了,袭击地的确是在大河的北岸,似乎袭击者来自北方。第聂伯河的上游仍旧宽阔,想要顺利过河不是容易事。所以来自南方的马队在更南方的渡口浅滩就通过了第聂伯河,此特殊的地理构造是斯摩棱斯克人所不知的。 斯摩棱斯克人在积攒着愤怒,曾经对北方伊尔门湖的贪婪,逐渐变成对罗斯人的愤怒。这是瓦季姆渴望看到的,他甚至暗戳戳的希望袭击多来几次,这下优柔寡断的本地贵族才能被心头的愤怒所联合起来,才能组织大军发动所谓正义的北伐。 第868章 此战必须举国一致 当舰队停泊喀琅施塔得锚地,老战士的阿芙洛拉号停靠新罗斯堡的码头,统治者留里克戴上金灿灿的黄金桂冠走下舷梯。 一场颇为隆重的入城式随即开始,穿着盛装的战士们踏着雄壮的步伐走在沿河的涅瓦大街。 国王留里克亲自骑马,王后斯维特兰娜更是侧坐在他的前面。 在众多打扮为女祭司模样的妻妾簇拥下,国王夫妇接受街道两边民众的欢迎。 “被奥丁祝福的国王万岁!” “伟大的留里克大王万岁!罗斯王国万岁!” 安排在人群中的士兵如此呐喊,他们引领起热烈的节奏,因为所有人如此欢呼。 国王留里克更是向自己的臣民招手示意,他享受到万民欢呼,感受到王国当有的盛况。 罗斯王国已经正式诞生两月有余,新罗斯堡顺理成章成为王国的都城,这里的民众非常欢迎公爵升级为王,成为王都之民的他们纷纷为之骄傲,仿佛自己的身份也立刻高贵起来。 民众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诉求,便是希望国王在欢愉自豪之际能布下一些施舍与万民共襄盛举。 国王留里克有意做此事! 告示印刷在粗纸上广泛张贴,文字的字体刻意印得很大,告示内容也颇为简单——任何的税收减免一半。 种地的农户原则上是要缴纳十一税的,或曰罗斯王国生产类型的税收,至少也是缴纳10%的产值为赋税。 十一税属于苛刻的赋税标准,按照东方的标准往往是二十税一乃至三十税一。 这是很久之前的时代罗马制定的税收的标准,欧洲众多的国家势力的统治者过去没有更好的借鉴,随即捡起罗马的一些制度加以利用。罗斯王国依旧奉行十一税,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过去几年以来,王国的东方部分一直在扩张耕地,垦荒工作始终有条不紊进行着。 新耕地在垦荒后即被纳入《鱼鳞册》,新开垦的田地最初的几年被标注为“差田”,所谓一罗斯公顷(折合0.96现代公顷)产出燕麦仅有一千磅,当纳税一百磅。新田首年收获完全免税,未来几年按照一百磅纳税。 新罗斯堡这座城市就是十一年前开始大规模兴建,涅瓦河畔地势平坦是一个优势,可惜这里的气候太冷了。 一大批田亩被开辟,只有沿河的部分田亩被定义为“良田”和“中田”,大部分依旧是“差田”。 本地的农民即便是纳税,自固定的税法施行以后,他们当缴纳的税款燕麦并不多。同样的,一户农民甚至可以开辟两罗斯公顷的田地,抛去种粮和税赋,落到自己手头的燕麦并不是想象中的庞大。限制农田产出的最大原因固然是气候,农民缺乏精耕细作的意识也是重大原因。 一定要命令农民精耕细作以在有限的田亩面积获得更大的产出? 留里克若以纯粹东方的思维自然可以逼着自己的农民这么干,但大家都是货真价实的维京人。 划船捞鱼才是长久以来赖以为生的生活方式,罗斯移民举族种麦子不过是近十年的事。捞鱼是不必纳税,种地至少要给君主一百磅税赋。 麦子是极端耐储的食物,如果可以,人人都想得到更多的麦子。 国王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整个国都的民众都在热议。 国王的大军注定要回来得晚些,都城总督科努松见得大王未归,并不愿意贸然收税。其实他就该履行自己的收税责任,因为科努松有一种预感,今年按部就班的收税并不合适。 科努松等到了国王凯旋,庆幸自己暂缓收税的决意无比正确。 国王决意减免税赋,总督科努松一家怀抱沉甸甸的鱼鳞册,被留里克大王指着下令:“按照名册去收税吧!不管是农夫、匠人还是商人,任何在籍人员的税赋全部减少一半!你们必须落实本王的命令,若是我听到有人声称多收税的流言,我会问责你。” 科努松不敢怠慢,示意自己必将事情办好。 在新罗斯堡,儒略历九月底的秋分日又是一个传统祭祀节日。 此乃秋季的昼夜等长日,过了这一天,白昼时间就以可感知的速度缩短,对于所有维京系民族,从这一天开始所有家庭必须抓紧一切的时间储备越冬的物资。 一场祭祀活动就在第一神殿进行,万千民众涌到丰收广场,无论是农民、渔民还是商人,他们争相向神只塑像奉上自己的银币,一枚枚银币塞入木箱,钱币叮当作响诸神定能听到自己的祈祷。 如果有五千人参与祭祀活动每人奉纳一枚银币,最后即可落得高达五十磅银币的财政收入,事实是有财的商人面对着此生见过的最大一尊镀金弗雷神塑像,他们愿意为这位商业之神一掷千金,最终大神庙奉纳收入颇为可观。 只要善男信女足够多,本是对资金作为补充的“香火钱”摇身一变能成为重要的财政补充,此乃留里克乐意看到的。 毕竟诸如法兰克王国这样的国家,一户自由农民,不知是要给领主姥爷缴纳十一税,还得向本郊区的教堂缴纳十一税。 公元839年秋季的收税季,全体纳税者免税一半,有了更多余财的民众更有底气,商人们也更乐意为了罗斯国王来“一掷千金”。 国王回来了!大王归来就是减税兼主持秋季祭祀,这些大事件结束之后生活就恢复往昔的平静了? 不少人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因为国王当快点奔至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向当地的数以十万计的斯拉夫人和重要的老罗斯移民们宣布称王的大事。 国王仍在为某些事逗留,似乎在酝酿一场振聋发聩的宣讲,会让大家再度震惊。 十月上旬,一场小雪突然降下。它一开始是降雨,突然就变成冻雨,接着有变成了漫天雪花。 这场雪来得早了些,使得民众的冬季生活比往年提前了约莫十天就开始了。 薄雪覆盖城市建筑,新罗斯堡笼罩在银白色中。 天空颇有些灰蒙蒙的,翻滚的海洋掀起大浪,多亏了涅瓦河入海口的喀琅施塔得锚地是被岛屿沙洲保护着的避风港,各舰只在灰暗的海水中轻度摇曳。 人们等待着大海冻结,如此才能展开喜闻乐见的冬季捕鱼行动。猎人们也求着涅瓦河快点结冰,才好奔向远方掠夺珍惜小动物剥皮赚大钱。 留里克恰恰也在等候真正的寒流降临,这样自己坐着雪橇快速回到诺夫哥罗德。 雪后,全新的告示又是到处张贴。 这次的消息令所有可以拿得起斧头的男人心里痒痒。 已经过去多年了,这些年来罗斯并非不与外敌恶斗,罗斯总是被动卷入战争,虽然依旧取得巨大胜利,那些终究不是罗斯的主动举措。 在人们的内心深处渴求这一场大规模战争,因为以过去的经验,这样的战争将给罗斯带来巨大财富,这种财富增值之速率可比种地捕鱼快上太多太多。 国王下令了,告示上写得非常清楚,所谓罗斯王国将在瑞典地区展开新的国家级战争,全罗斯的精锐军队将集结,展开对约塔兰地区的征服战争。 告示在号召全体民众投入战争勤务,呼吁人民就在这个冬季大肆生产后勤物资,国王将在明年开战之前进行采购。 何为战争勤务与后勤物资? 盐、铁器、鱼肉干、麦子、优质皮革、优质麻绳和动物筋腱、动物膏油、松胶、羽毛,等等。 有才干的人还可以用刮刀制作箭杆,有木工技术的人承担一些武器零件的粗加工。 约塔兰地区对所有的维京人都不陌生,尤其是居住在新罗斯堡的维京移民,他们的来源部族五花八门,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出身自瑞典。 大家固然移民东方,血脉上与西方的瑞典完全一致,如今罗斯与瑞典融合。 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约塔兰地区是瑞典人自古以来都想得到的地域,终于国王留里克要带领所有的民众开始这场必能创造历史的征讨战争了。 自诩战士的人们需要胜利的荣耀,而更多的人注重的是这场明年必展开的灭国之战能带来的庞大收益。 且说收益,大家现在不就已经开始享受战争红利了? 原则上当留里克在十月份公开新告示,新罗斯堡地区就已经进入战备状态。 国王愿意为采购战争物资付钱,他没有点名各类物资具体的需求量,而是从各种渠道透露军队对各类物资所需极大。 王国大军会召集很多仆从部族参战,会从国中挑选大批静锐。 民间开始流传这样的说法,国王会集结所有的英豪,一万人的大军或许太牵强,军队人数至少也得有五千。 自从当年大军横扫哥特兰岛,彼时还是奥托大人做公爵,留里克担任实质的指挥者,自那时开始罗斯军队的后勤就被指挥者重视。 每一名战士甚至不需要自掏腰包准备干粮、武器和护具,统治者留里克始终给军队做好了保障,使得每每大军都打赢了,以前准备的粮秣还没有消耗完。士兵们没有经历过后勤不畅,他们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们所有的想法非常单纯——奉命勇敢杀敌抢掠战利品。 统治者留里克因提供了大军的后勤、交通工具,打赢之后掠夺最多的战利品理所当然。 普通的战士也没有太多想法,掠夺一些散碎银两,抓些女人做妻妾,乃至抢走五花八门生活用品,这些都是被国王默许和承认的。只要兄弟们不动掠夺的大宗物资,其余物资便是兄弟们凭本事掠夺,战利品所有权还被留里克大人承认。 那么,新罗斯堡的那些人在国王的征兵范畴内呢? 三条传统划桨长船载着留里克大王的书信漂向拉多加湖。 一船奔向大湖之西的维普萨拉瓦,告知当地酋长泰拉维斯出兵参战。 一船奔向大湖之东的吕迪人营寨,告知那个女酋长老太婆也必须派兵参战。 唯有一船忍着北方寒风逆着沃尔霍夫河的水流先行奔向诺夫哥罗德,向当地民众简要说明两件大事:备战、减免税收。 而在新罗斯堡,太上国王奥托守着一众孙辈,仍待在旧宫殿,静候着新宫殿的最后落成。 加上顶部平台可谓五层楼高的都城第一建筑之“新冬宫”,必然在春季彻底竣工。它原则上已经可以居住,就是内部的陈设处处都要精进。它是一座敦厚的高塔阁楼,足以塞下整个王室家族。它亦是天然的议政场所,更能接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它坐落在涅瓦河畔,国王站在最高处的观景台,可以鸟瞰整个都城。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初冬上午,第一场雪仍有大部分没有融化,大地干燥又寒冷,偏偏今日的眼光还不错。 留里克携王后斯维特兰娜,令木工们继续自己的劳作,之后攀着木梯一层又一层地登上宫殿的房顶。 凄厉的北风带着哨音,裹着厚实皮革的斯维塔兰娜紧紧缩住身子。 待在高楼之顶的感觉并非享受,至少现在不是。太阳斜得厉害,金光照在大地,整个新罗斯堡的城垣尽收眼底,而在西方,大量舰只定在锚地,固然风帆全部卸下展开例行维修,主力舰桅杆上依旧飘扬着罗斯旗帜,那随风摇曳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好高啊!也好冷……”兰娜像是说了一番废话,紧缩着身子说话间有露着微笑,显得废话别有一番滋味。 “站在高处,就要忍受这份寒冷呐。”留里克抚着她的肩膀,面相太阳感慨万千。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哦,这里的风声的确很大。兰娜!”留里克继续畅言:“看到了吗?整个都城就在你面前!这里是新罗斯堡城的最高处,而你,是我的王后!是王国最高贵的女人。” “是!我……从没想想会以这样方式观赏这座城市。” “现在你就看到了。走吧,你还能看到更刺激的。” 宫殿顶端的观景台尚未安装木栏,这里仍需大量的装修,遂在当前此地是十分危险的所在。 在留里克的印象了,所谓毛子中总有一些狂人特别喜欢爬高上低,即便是一个手腕松脱就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恰是这种处在生死之间的状态,被他们视作莫大的享受。 斯维特兰娜的血统是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斯拉夫人,她会不会也会有这般的疯狂享受?或者说,她能否经历恐高的试炼? 自然是留里克自己也想感受一下。 他们双双向前踱步,现在再踏一步就是坠落…… 留里克保持着最大的定力,他探着头看的下方行走的人们,自己只要一个失足就是坠落,约么三十米的高度可是必死无疑的。 而兰娜努力看了一阵子,干脆踉跄后退直接瘫坐下来。 她浑身冷汗,双脚更像是踩入沼泽。 留里克的心脏也在狂跳,他也脱离险地,坐在自己惊魂未定的皇后边,看着她瞪大的双眼。 “你怕了?” “我……我怕。太高了。我差点就死了。” “你害怕。我也害怕。啊……”庞大的身躯突然躺倒,留里克仰面看着蓝天。这里只有王后一人,一些心里话他只想趁机向这位第一枕边人倾诉。“兰娜,你知道么?” “知道什么?”如此,斯维特兰娜也裹紧皮衣,缩在丈夫身边而躺下。 “这几个月对于我真是梦幻,我成了国王,我戴上了王冠。” “这不是很高兴的事情么?我似乎听到了你的忧郁?” “戴上了王冠,就要承载它的重量。” “王冠?你的黄金王冠并不沉重。” “但王权的重量压在我的头顶,我的责任非常重大。我就想刚刚那样站在悬崖的边缘,如果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坠落的就不只是我还有整个罗斯。我们……站在寒冷的高处,只要王者有权站在这里,也只有王者有权饱尝这寒风……” 兰娜愈发抓紧了自己丈夫胳膊:“我听不懂。但是你是王,你是最优秀的,你会把所有事做好。” “我自然会做好一切。”留里克打起精神,此时此刻他也知道自己不可以有任何怠惰。 他向自己的女人倾诉国王的压力,言语含蓄哲思过了头,兰娜是真的听不明白,但她有着女人的办法来安抚自己的男人。 明年留里克王将御驾亲征,届时王后斯维特兰娜也要随军参战。王室表明了对征讨约塔兰的强烈重视,这份重视最直接的体现,便是整个新罗斯堡进入战备状态成为巨大的兵工厂。 城里的国营铁厂,卡姆涅是总负责人,他手下的工匠们全力对运来的铸铁块精加工处理。 大批木工被国王实质性雇佣,他们不再是“散兵游勇”,相当多人员被集中起来,手握着零部件全力量产箭矢。 至于技术更高超的木工,他们奉旨参与制作扭力弹弓、手推车与扭力投石机等重型设备。 城里的全部十五岁到三十岁的男子群体被重点关注,军队扩充的政策已经开始实施,总督科努松奉旨征召一支四百到五百人的队伍,填充到老兵尽凋零的第二旗队里。 的确,十年前建立的第二旗队的成员本就是罗斯部族时代的老家伙们,让上年纪的男人继续做战士,他们自己奉命战士文化本身是愿意的,但对于罗斯并非好事。只要条件允许,最好的士兵仍然要是二十岁前后的男子来担任。 但是,有些特殊的人员原则上是出身自新罗斯堡在籍居民,却不在总督科努松的征召范围内。 这些人员大部分在诺夫哥罗德,他们的父母给自己的儿子捐了一个骑兵名额,孩子做了高贵的骑兵,所谓王国骄傲的骑兵部队,必须参与到征讨约塔兰的战争中。 那些有财产给儿子捐骑兵的富裕户都得到了国王本人的召见,数十人齐聚在旧冬宫旁的罗斯杜马的大型议会庭里。 以为身材高大的壮汉踏着坚定的步伐,在议会庭中踱步宣讲。 “我猜测,你们其实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变得更优秀,才砸下重金让他们去做骑兵。现在我可以骄傲的告诉你们,你们的儿子都是真正的勇士。今天我召集你们就是告诉你们他们都成为了优秀的骑兵,作为我器重的精锐,他们必须参加明年的远征。骑兵部队将横扫约塔兰人,那片咱们过去都梦想得到的地域终将属于我们,你们的儿子将建立巨大的功勋,将成为伟大的勇士,会有无数的年轻女子自发的黏在你们儿子身边,她们都渴望给英雄生下孩子,你们的家族血脉也将有大大的扩张……” 留里克说了非常多,说得自己口干舌燥。 他这番带着金冠对着一众砸重金的人们狂吹彩虹屁,吹得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因为骑兵成为国王钦定的常备军团是一个事实,不似第一到第六旗队都是公民兵。 所有的骑兵战士都是国王的亲信,骑兵战士的父亲已经为此事非常骄傲,今天大王又极尽辞藻地吹捧一番,大家高兴得已经找不到北了。 便是看得他们喜笑颜开,留里克展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你们的还是需要更好的护甲、更好的武器。作为他们的父亲,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儿子意外战死吧?他们是光荣的,但不是刀枪不入。我建议你们最好再拿出资金,购买全新的钢剑、镶铁片锁子甲,以及更坚固的贴皮盔……” 即便有些人突然明白过来,国王要让一批富裕户为重装备付款呢。那有如何?终究这些装备是给予自己儿子的护具和武器,咬咬牙当然要拿出钱财向国王购买。 因为战争是极为烧钱的事情,如若战利品价值低于投入,扩张战争看起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自己会动用国库资产发动这场远征,攻打约塔兰地区并征服它的战略目的正是与丹麦隔着丹麦海峡相望,从此强势威胁丹麦王国,也能震慑或是直接吞并整个挪威。征服约塔兰地区后,罗斯王国即可得到斯堪的纳维亚的战略主动权,固然这样的战略成果之价值远远超越了为此投入的巨额国帑,但若有可以省些钱财的地方还是要节约一下。 若是此战能被身为国王的自己诱导为民众积极投资的战争就太好了,他们自己或是鼓动自己的儿子参战,拿出大量资产投入战争,尽是为了得到战利品和胜利的光荣以光宗耀祖。未曾得到荣光的维京人家庭需要一场大胜获得荣耀,想来那些仆从的部族也需要胜利来证明自己也很优秀。 留里克只有一个目标,所谓只要参战的民众渴求胜利就会拼尽所能获得胜利,征服约塔兰的战争不能是王室的战争,它必须是罗斯王国所有人的战争,此战必须举国一致。 第869章 女战士贝雅希尔 一匹匹良马驮运着也被的货物,那是一群活生生的人,她们皆是女俘,无论年龄皆被绳捆索绑固定于马背。 抓俘虏做奴隶的伙计,佩切涅格人在草原上做得太多了。 如此大规模地抓捕斯拉夫人这还是首次,他们照常按照草原上的手艺,捆扎一番难以解开的绳扣。一匹良马坐上两名女俘,脖子为绳索互相套着,两人的脚踝也互相套牢。单一的俘虏或有可能成功逃亡,但两名俘虏被捆在一起,她们的行动将变得极为困难,逃跑也几乎不可能。 她们的嘴巴都被塞进布团又被绳子捆好,唯在吃饭的时候才被解开。 只要看看太阳的运动,她们就意识到自己在一路向北! 那些长久待在密林里圈地自萌的拉的米奇女人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他们所知世界的劲头便是那些克里维奇人的地盘了。基辅人是克里维奇人,斯摩棱斯克人更是克里维奇人,甚至还有隐约听到名号的普斯科夫人,这些人全都是克里维奇人。 一大群骑马的战士袭击了村子又到处杀戮,大量骑兵确是矮个子黑头发又扁平脸的……人类。 是的,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模样的人,甚至不好将卡甘的这群佩切涅格人理解为人。 因为可怕的棕熊也能站起来,乍一看去就是人影。 骑马的战士比熊还要凶悍! 在最初的惶恐结束后,被俘的拉的米奇女人在极度绝望中已然自暴自弃。她们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没有遭遇侵犯,可现在的处境何其绝望,她们一度不知未来在何方。当她们被押运到基辅,还以为自己要给本地的男人做妻子。至少基辅的克里维奇人不是陌生的存在,彼此说话基本可以听懂,但基辅人分明是袭击者。 仇恨与怨念就写在这些女人的脸上,然而她们很快得知自己的归宿是作为货物,卖给极北的瓦良格人。 可怜的拉的米奇人,当大部分斯拉夫民族的部族已经深知瓦良格人的存在,偏偏他们一窍不通。 前往北方的道路充满位置,这一撮女子感觉极为奇怪,自己仍旧被捆着,却被套了大量的衣服。她们很快听到了袭击者的一番宣讲:“你们是卖给瓦良格人的货物,若是冻死了就是我们的损失。你们最好老实点,这样保你们活命。” 生存的本能完全压过了仇恨,袭击者“赏赐”了麦粥就吃吧,还有一些稀罕的干酪。 至少最后的北上之旅,经过这么一遭的拉的米奇女俘不再反抗,某种意义上活像是没有生命的单纯货物,为佩切涅格-基辅的联合武装商团摆布。 直到,一批新的俘虏被押运到队伍里。 新来的女人都是斯摩棱斯克的战俘!基辅人和她们不都是克里维奇人,为何要同族相残? 斯摩棱斯克女人纷纷身上带伤,显然她们都是经历了坚定抵抗奈何终究落败被俘。她们彻底丧失了反抗的能力,许多人在最后北上之旅中以绝食向威逼。 有的女人被卸下嘴里的布团后旋即破口大骂:“你们都是母狼生下的狼崽子!是比粪便还恶心的东西!你们和北边的斯拉维涅人(指诺夫哥罗德地区居民)都是劣等的混蛋。你们要把我们卖个她们,神会降下天雷惩罚你们……” 女人哭丧着脸大骂,卡甘虽然不甚听懂这些方言,只要看看那些女人的情绪便知是恶毒谩骂。 直到,他问清楚了马客萨克伊那些女人究竟在骂什么。 “她说,咱们都是母狼生下的狼崽子。” 萨克伊其实想再说下去,不料一句“狼崽子”的说法就引得卡甘勃然暴怒。 他何以暴怒?恰是因为在草原上牛羊是牧民赖以为生的资产,草原狼群进入羊圈,这群恶兽往往不为吃肉就把所有的羊给咬死,最后便是牧民饿死。辱骂他人是“狼崽子”,是极为严重的侮辱。 “看起来需要立威了。”卡甘抄起自己的钢剑就要砍了那个破口大骂者立威。 不料,佩切涅格汗国的小公主贝雅希尔拦住了自己的兄长。 “哥!这是对我们全族的羞辱!杀死女俘会让你蒙羞,我不希望你做了可汗后背负一些骂名。”她的眼神充斥了愤怒。 “可是。你不必这么做,妹妹,父汗和我要把你嫁给罗斯可汗(指留里克),其实是希望你能远离杀戮,你应该安心做一个幸福平安的贵族。” 她知道这是父兄的好意,却不是自己内心的渴望。 “算了吧!我听说罗斯人比咱们佩切涅格人更为凶狠,你的罗斯人兄弟可不希望他的妾室真的软弱。再说了,我从不是懦弱的女人!” 行刑者正是贝雅希尔,她刻意当着所有女俘的面展露出自己女人的脸。她有着非常复杂的黑色发辫,即便自己扁平的脸庞和高鼻深目的斯拉夫女人差别很大,俘虏也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那个斯摩棱斯克女人的谩骂非常合理,但佩切涅格人从不是软柿子,他们的女战士同样令敌人敬畏。 贝雅希尔绝非心性残暴的汗国公主,她希望得到所有亲戚和同盟贵族的承认,成为一名合格的女战士。 她从未杀过人,一切必须有一个开始。 虽然非常的疯狂,卡甘听到妹妹的建议下意识大吼:“你疯了!我不让你冒险!” 女孩保持着绝对的镇定与理性,直言:“我听说,我未来的男人、罗斯的留里克,才是八岁还是九岁,就已经指挥军队作战了。我自诩女战士,到现在毫无战绩。” “所以你就想要演一出可能丧命的戏吗?那是一个俘虏,根本不是战士。”卡甘大呼荒谬。 贝雅希尔的态度笃定:“我可以让她变成战士再和我决斗。我意已决。哥哥,我不想像其他的姐妹那般嫁给贵族后只是作为一介母亲。我听说,之前罗斯的留里克不希望我嫁给他,去年他同意了,这说明他心里有我。你说的,留里克是一位有着黄金般头发的伟大战士,我……必须成为战士,才配得上他。” 她当然也希望嫁给一位优秀的男人,以前便有同盟部落的贵族亲自来提亲,父汗以多种理由暂时搪塞过去,可没说就拒绝嫁女了。 她见过一些贵族小子的拙劣德性,恰是如此,她做梦都希望自己的“白马王子”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欣赏你,要你了”。 留里克何许人也?大哥不会诓骗自己的妹妹。 再说,大哥说得很清楚,自己远嫁之国是“罗斯汗国”,留里克是“可汗”。佩切涅格只能有一名可汗,就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嫁到罗斯,那是嫁给身份极为高贵的大贵族,岂是同盟部落的那些小贵族配做比较的? 卡甘拗不过自己的妹妹,而那个破口谩骂的俘虏也必须被处死以儆效尤。 “那就去做吧!记得手法干净利落!我和其他战士必要时候会帮你。” “不必!”贝雅希尔态度笃定,“这是我的战斗,我不要你插手!” 就是这个马队开始宿营的傍晚,众俘虏随意坐在地上,她们的绳索在开饭之前继续捆着,现在她们都将欣赏一场野蛮的决斗。 恰是那个骂声震天的女俘,她的唾骂其实是求速死,她是真的愤恨,也希望早早死掉免得下半辈子落到北方人手里被折磨。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浑身的绳索都被解开,一面小圆盾扔在地上,一把货真价实的罗斯钢剑狠狠戳在她面前的泥土里。 马客萨克伊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佩切涅格女人如男性战士般战斗,何况还是可汗的小女儿。他默默感慨这群草原人真是狂野,就如横扫草原的风那般凌冽。 这是贝雅希尔的决定,卡甘现在支持妹妹参与这场决斗。 萨克伊便按照提前商量好的说辞,在给松绑后的女俘剑与盾后,明白说道:“你不必再谩骂了。现在可给你个机会,以战士的身份和那名女子战斗。你只要杀了她,我们就放过你,许可你带上一些食物和一支护身的短矛滚蛋!” 听得,这个女俘完全动摇了,她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一时拿不定主意。 萨克伊又道:“你可以放弃,以后就是奴隶。只要你现在拼一把,只要赢了,你就自由。” 女人大惊:“你能发誓?” “我发誓。剑就在这里,你看着办吧……”说罢,萨克伊退出现场。 战士们围出一片比武场,且看那女俘拿起了剑与盾。长时间的捆绑让她肢体松软,半饥饿状态下自己体力也有限。虽然劣势慢慢,面对唯一的逃出生天的机会,她决定奋起一搏,这样自己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另一方的贝雅希尔,篝火烈焰照耀下是她洒脱的复杂发辫的飞舞,身上悬挂的购买自罗斯的金银珠宝瑰丽无比嗒嗒作响。 她此番甚至连皮甲都不穿,以无护甲的姿态投入战斗。 她没有任何杀敌经验,但有较为丰富的屠牛屠羊的经验,亦是亲身参观过战后的战场,对于死尸完全有了心理免疫。 无论如何,这都是自我选择的人生中第一场决斗,那怕此事非常仓促,对于自己就是生死决斗。 贝雅希尔一直感慨着罗斯钢剑的优秀,她以剑背敲打左臂的圆盾,以尖锐嗓音吼着给自己壮胆。 两个女人的决斗已然开始! 只见那女俘双手握着剑柄,大叫中就向着贝雅希尔冲来。她表现得毫无战术浑身破绽,完全以自己的悲愤情绪与蛮力冲击。 却见贝雅希尔灵巧侧身一跳,躲开了女俘的刺击,以钢剑猛戳其小腿。 第一回合激战,贝雅希尔没有干净利落杀死此人,她要让此口出狂言者先饱受一番皮肉之苦。实则她也真的有些犹豫,本可以直接戳刺敌人之背,终究还是下了轻手割伤其人的腿。 那女俘半跪地上,捂着受伤的小腿,再看一手的鲜血大声叫嚷。 须臾,又勇敢地站起来。 这一幕着实令贝雅希尔大吃一惊,自己的敌人果真桀骜,身上有伤仍是第一时间站起来继续厮杀。敌人的勇武逼得她无法犹豫!贝雅希尔迎着女俘的剑冲了上去,以盾牌拨开剑锋,右手持剑狠狠攮进敌人的腰肋。 见得敌人倒下怒目圆睁地吐血,贝雅希尔闭上眼见,最后一剑刺中敌人的心脏。 每一名战士都要经历这一遭,彼时的留里克在祭坛斩杀牺牲驯鹿都是犹豫的,亲自处决第一个囚犯也有过犹豫。他经历了一番艰难的心理历程,而现在呢?在维京世界,罗斯的统治者留里克早已获得一个“杀戮无度者”的诨名。 自己的妹妹贝雅希尔成了真正的女真是!佩切涅格汗国的小公主在私人决斗中杀死了敌人! 固然这场决斗双方实力并不对等,贝雅希尔杀死的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斯摩棱斯克的女战士”。 她并没有得胜后的喜悦,首次斩杀敌人,她的心脏狂跳得厉害,被自己亲哥卡甘搀扶下去后仍旧难以被安抚。 卡甘什么都没问,只是抚慰:“先休息一下。第一次都是这样,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以后就会淡定了。” 罢了他再敲打妹妹的肩,指出:“有件事我的确没告诉你。” “是……是什么事。”贝雅希尔哆哆嗦嗦扭过头。 “他们罗斯人和其他瓦良格人也信仰一些女性战神,据说叫做瓦尔基里。留里克的许多妻妾都是女战士,她们美丽动人,却也杀死了很多敌人。” “居然是这样?!” “现在的你让我很自豪。妹妹,你要告诉留里克,你的确是一位佩切涅格女战士,他最爱的也是这样的你。” 那名被杀的斯摩棱斯克女俘属于战败被杀,佩切涅格人就地挖掘一个坑,将其尸体埋葬算是给一名战士的礼遇。 所有的俘虏见证了正常决斗,死亡就在自己的面前,她们立刻完全安静下来,连低声嘀咕也不敢了。 真正的生死搏杀绝不是大战三百回合,尤其是骑兵作战,往往是谁先占有先手优势谁就是胜利者。贝雅希尔仅以两个回合就结束了决斗,它并不精彩却是实打实的实战。 这一夜,贝雅希尔毫不奇怪的做了一场杀戮之梦。 她梦到嫁到罗斯的自己,还像是草原那样可以快活起码,统御着一支全部由女人组成的骑兵部队与敌人作战。梦境非常琐碎,她还梦到自己与留里克生育了很多男孩,每一个男孩突然长大,都成了赫赫武威的骑兵将军,再统帅着铺天盖地的骑兵大军横扫宿敌可萨汗国,又在罗马人的领地大发横财…… 梦醒了,天亮了。 她睁开眼睛,发出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呐喊。从今天开始,女战士贝雅希尔诞生! 她的想法也绝非如此,她将自己残缺的梦境告诉大哥卡甘,尤其重点描述两段梦醒:“我梦到自己统帅一千名骑兵战斗,我还梦到我和留里克生育很多男孩,这些孩子都成统帅骑兵大军征战了。” 妹妹的梦给卡甘深深提了个醒,就下意识抚着妹妹的额头揪其发辫:“我还以为你会恶梦,看来你真的成为战士了。这些梦境绝非偶然,恐怕是神在给你启示。” 听得,贝雅希尔大吃一惊。 此事甚至不能多想,卡甘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勃然起身,再狠狠拍打自己的额头:“对啊!一定是这样!这一切都是命运!” 这个时代的民众都是迷信的,对于卡甘,他觉得腾格里掌管着草原之民,奥丁掌管着北方之民,他们都是伟大的神只。卡甘在罗斯生活时期听到了很多传说,尤其是留里克是“被奥丁祝福”的身份,以及罗斯大祭司露米娅“被奥丁恩典的身份”,他信以为真更不敢质疑。 马队已经通过了那片沼泽地,正行进在所谓洛瓦季河的河畔硬地上。原则上这里已经算是罗斯人的控制区了,所以这里也被罗斯诸神所掌控? 那么妹妹的梦境…… 一切都想通了! 卡甘又猛地坐下,双手狠狠按在妹妹的肩膀,弄得贝雅希尔生疼。“这一切都是命运啊!”他说。 “哥……你……” “你的梦并不奇怪。你到了罗斯,我会亲自告诉留里克你的梦境。这是罗斯人的神给予你的神启,你必须顺应诸神旨意,你要在罗斯指挥一支骑兵部队,你就是统帅。听着,我会说服留里克认同这件事。你必须成为一名女将军,这是你哥哥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大事。” 贝雅希尔想不到大哥会如此兴奋,只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笑容掩盖尴尬。 第870章 第一书吏艾尔拉·赫斯图利亚在新罗斯堡 奥斯塔兰女公爵卡洛塔,带上儿子卡尔,以及其他的随从们,尽数离开王国都城新罗斯堡。 与她同行的是另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他们押运着一批物资,拼凑出一支规模庞大的雪橇队,在已经冻结的涅瓦河上向着西方行进。 诺夫哥罗德是要回去一趟的,但不是现在。 留里克作为国王就当守在国都,待自己的宫殿完全落成后更要完全定居于此。公平的说,东南方向的诺夫哥罗德气候更好一些,但将国都定在这涅瓦河入海口,主要的正是政治需要。 今年冬至日必须操办一场盛大的祭司,它是罗斯王国成立后的首次冬季大祭,此事民众都有着预感,人们都渴望着一场盛会,考虑到民众的态度,王国的确需要一场冬季盛会。 已经是十一月份,自初雪后过了十多天,一场大家都可以预见的暴风雪横扫整个世界。大海、河流与大湖皆已冻结,驯鹿雪橇取代船只成为最好的交通工具。 待风雪过去,世界变了模样。空气冰凉刺骨,到处白雪皑皑。这种气候最好待在家中学着棕熊去冬眠,倒是穿着极厚的男人忽视了这份极寒,他们抓紧时间做重要的冬季劳作。 城内国营铁匠铺忙活得热火朝天,造船厂的叮叮咚咚生也不断。何止是国营造船厂,城内涌现出一些私营作坊,这些人在城市边缘区的无主荒地搭建棚舍,就在里面打造传统划桨小船,手艺高超一些的便是建造龙头战船。 时过境迁,当留里克成长为真男人时,当年可怜的卡姆涅一样成长为壮汉。 卡姆涅是一位血统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伊尔门斯拉夫人,最初以奴隶的身份走近留里克身边,而今这位无父无母的男人已经成长得极为健壮。长久的打铁生涯,他的胳膊有腿粗,这位“精英打铁奴”是留里克极为器重的亲信。 卡姆涅的忠诚是可以完全放心了,他娶了妻又有了儿子,自己有了一笔财富积蓄,低贱的命运完全改变了。 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人是国王器重的男人,有坊间传说所谓国王留里克认下卡姆涅做了弟弟。对于他,真是千万不要招惹。 留里克很是放心,只因卡姆涅和妻儿都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这是一位忠诚的铁匠,留里克信任他甚至胜过信任铁匠卡威。 卡威属于外戚,卡米涅则为内臣。卡威在罗斯堡故地,卡姆涅则老老实实待在都城。两人不是单纯的铁匠,他们负责的最重大工作正是为罗斯生产武器。 当留里克刚刚回到新罗斯堡,便抽空召见了自己忠诚的卡姆涅。 健壮的卡姆涅这些年来始终忙于自己的工作,他没有任何的心眼,便是笃定一点,只要妥善完成留里克大人交代的任务,自己的生活就能越来越好。 恰是对于这种没心眼的人,留里克也少了烦恼,有些事情便可以堂而皇之大声说,譬如罗斯将在全新的战争里需要极为大量的武器。 他给卡姆涅罗列了一张清单,最为显着的有三类:五千支崭新的铸造矛头,五百把弯折的剑胚,十万枚铸造箭簇。 此三类武器必须在这个冬季完成生产,就算是有困难,必须想办法克服困难。 卡姆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不敢当面执意国王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把任务接了。 早在九月份,新罗斯堡的国营铁匠铺就在负责人卡姆涅的调整下,将民间的那些武器、工具订单全部推掉,所有的年轻铁匠终止一切假期,除却睡觉时间,全部投入劳作。 新罗斯堡是十月份在国王留里克的命令下进入战备状态,卡姆涅这便早就开始了!民众被动员起来投入军事生产,留里克动用国帑为之买单,换来的确实是军械产量的爆发。 巨大的军工生产需求给了民众巨大的就业机会,留里克看到了一种繁荣,也清楚意识到自己也被自己下达的军令所绑架。 所谓如果明年的征讨不能获得预期的战果,王国付出了那么多,便会落得吃亏恶果。 要大肆筹备的不只是军械、服装、军粮,还有一件可以证明国王权威的宝物。 曾经,承载着罗斯荣耀的大船阿芙洛拉号已经老态龙钟,她的船壳已经更换了大量材料,唯有橡木龙骨依旧坚挺。固然波罗的海和北大西洋因为寒冷大大遏制了船蛆藤壶这些生物对船体的破坏,到底那根龙骨橡木已经在海里泡了十多年,它还可以再坚持一些日子,但是性能已经令人担忧。 罗斯王国必须拥有一艘新旗舰! 留里克给诺夫哥罗德总督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理应在秋季就送达了,当河流湖泊冻结,一些被点中的人们回来都城报道。他写的不只这一封信,罗斯堡故地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他给霍特拉那个老家伙下达了死命令:“你必须和你的大儿子尽快赶到新罗斯堡,不许以老迈为借口。” 这番命令折腾得霍特拉又是坐船又是做驯鹿雪橇,可是赶在十一月份下旬才抵达都城。 距离光明节还有一阵子,这段时间留里克不可能一直守着妻妾孩子们和年迈的父母耽于天伦之乐。 暂时,他的心思就在造船上,下达的特别命令也是召集整个霍特拉家族的男人们。 霍特拉有三个儿子,老大哈罗德按照维京传统是要继承家业,老二卡尔和老三斯泰因当自立门户。如今,这三个儿子都带领一批工匠,成为国王留里克聘用的“造船厂厂长”。他们可以接私活儿,代价是课以重税。一旦君主的命令下达,就必须推开私活儿全力完成任务,自然也能得到重大报酬。 霍特拉老态龙钟,散乱的会白大胡子遮盖了一脸的老年斑。他一度觉得自己会冻死中途,多亏诸神庇佑自己才成功苟活到新罗斯堡。 他和大儿子哈罗德来得晚了点,来自诺夫哥罗德造船厂的斯泰因先于自己的老父亲成功抵达。 一支极为诺夫哥罗德出发雪橇队,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上与从新罗斯堡回来的雪橇队相遇。彼此接触真是意外之喜,由于彼此都有各自的事,打了个照面后各奔东西。 如今冬季雪橇队不足为奇,奇得在于北上的雪橇队坐着一名特别的女子。 她是艾尔拉,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的亲妹妹。 姐妹俩在沃尔霍夫上相遇,姐姐直奔南方的新奥斯塔拉,妹妹要去国都。 纵使是亲姐妹,时局所限姐妹俩这些年前竟是聚少离多,而今相遇竟相拥着喜极而涕。 艾尔拉还想问问姐姐一切事情,卡洛塔却明白一切。 卡洛塔直白地把嘴巴凑到妹妹耳畔,告诉了她一切的秘密。 霎时间羞得艾尔拉白皙脸庞红得像发怒,一脸诧异又兴奋地等着姐姐的脸:“我……终于……” “对!这就是真相。你也到年龄了!过去是留里克爱你,所以才忍着自己的情感。现在你真得该做母亲了,你知道的,他的女人非常多,你虽被委以特别的使命,没有几个亲生孩子确实不合适。” “我……我也很高兴。我该怎么做。” “哦?这个我可要好好告诉你……” 卡洛塔终究是带着自己的部下,伴随着南下诺夫哥罗德雪橇队离去。她带着笑意直面凉风,脑子里不禁想到很多。 有时候自己挺羡慕妹妹的,只要做好书吏的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一切不必担心。 但事情真得这么简单么? 环伊尔门湖地区是罗斯公国的最大粮食产区,固然如今的时代小麦、燕麦亩产很低,至少辛勤劳作每块田抛去种粮、税粮和正常耗损后,仍会有一定余粮,单块田的余粮很少,规模扩大后就显得余粮很多。固然一个农夫小家庭的能力是有限的,只要农夫人口多起来便形成了规模优势。税收加收购余粮的正常操作,王国就能得到一笔颇大的库存。但这片产粮区的情况也非常特殊,身为国王的留里克本就掌控着大量私田。他雇佣佃户播种和收割,中途进行有限的施肥作业,这些事宜委托给诺夫哥罗德总督、国舅梅德韦特负责。即便是国王的王田,基于时代的局限性不但被进行颇为粗犷的农业,这倒是有个好处,便是留里克理论上可以做个撒手掌柜,再在收获季获得一笔相对于人口而言总量庞大的麦子。 粮食税收和王田产出,加之对外购买和索贡的粮食,供应着大量罗斯孩童半年时间的免费饮食。此乃令人感激涕零的德政,而德政的背后是对国家财政的考验。 如今这份考验具象化地压在了一个女人柔弱的肩膀上。 来自于奥斯塔拉部族首领女儿、老奥托的养女、留里克的义妹以及现在的妻妾,艾尔拉·赫斯图利亚。她原则上要负责记录保管罗斯的历史性文件,最初留里克也是计划令她做国家的职业史官来着。 奈何罗斯发展到现在的时代遇到了特殊的障碍,这迫使国家对技术官僚有着极为贪婪的需求。艾尔拉毕竟跟在国王留里克身边,被重点灌输了大量的数学知识。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做为“统计局”的一把手,遂在每年的麦收和收税时期,她是最为繁忙的女人。 现在的情况好了很多,一批经历教育的男孩女孩立刻担任起书吏工作。 今年针对诺夫哥罗德地区一律半税,百姓向国王的仁政山呼万岁的同时,艾尔拉在极度劳累后还是完成了统计。 她一度天真的以为国王令自己去国度过光明节是听自己的述职报告,大量写满数据的纸张也塞进硬纸袋里,她信心满满要把这些文件交给大王,意外遇到姐姐却听明白了国王的真正目的。 两件快乐的事交织在一起,生活越来越美妙了。 长久以来艾尔拉就待在与世隔绝的伊尔门湖,昔日征讨反叛的松针庄园的战争到现在已经结束九年,如此漫长的时间让一个无助的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大美女! 艾尔拉总是忽略自己的美丽,她有着和姐姐一样的小圆脸,却在气质上与姐姐卡洛塔完全反过来。 专注于统计书写工作的艾尔拉被锻炼出文静的性子,她金发票票简单捆扎一下。这种文学少女的气质直戳留里克的内心,他始终不愿动这位妻妾的身子。不仅仅因为她的年岁还较小,还在于艾尔拉真的怀孕了就没有更多的经历,在后批书吏不能独当一面之青黄不接时期,艾尔拉必须始终保持着超强工作能力。 现在,留里克觉得以后的她必须再极度劳累了。 她的生活仿佛与世隔绝,遂当见得冰封拉多加湖的辽阔,真想敞开喉咙大吼一番。 现在的国度新罗斯堡究竟如何?听说已经变得极为辉煌壮丽,完全没有过去大村落的模样。 随着奥斯塔拉遗民全部完成移民,又见得偶遇的姐姐居然把滞留在西边故地的所有格兰人也哄来了。奥斯塔拉人和格兰人在古老的历史总是依傍而居,作为掌管和整理罗斯乃至过去瑞典地区历史的艾尔拉,没有谁比她更懂这些事情。她还因为学会了拉丁语,对着罗斯祖传的那般羊皮纸的《出埃及记》看得津津有味,也顺便懂得了从不列颠带回来的战利品羊皮纸书籍。 那是罗马人和法兰克人等信仰的神只与诸神的故事,故事是真的有趣,尤其是《出埃及记》。被故去的罗斯大祭司维利亚珍重保存的旧书必然掩藏了极大的秘密,现在的她觉得自己懂得了一切。 留里克大人,就是罗斯的摩西!在另一个世界上演过的故事,正在遥远的极北之地再度上演,这就是命运呐! 她对西方故地再无留恋,遂这番前往国度有的尽是欣喜。 去都城的雪橇队人数不多,大家对这趟旅途的结果充满欢喜期待。 国家终于要打仗了,大王留里克终于要扩张一片大大的疆土了。消息在伊尔门湖传得满天飞,征兵精干的命令传下来,所有自诩强力的男人都在摩拳擦掌,大量年轻的男孩觉得这是立大功的机会。有譬如针对骑兵队的命令,骑兵无论年龄有一个算一个,这个冬季大家必须饲喂好马匹,人员必须加紧训练。虽然可能令大家震惊,但骑兵必须参与到的远征必须立功,以证明没有辜负国王与国家。 诺夫哥罗德造船厂厂长斯泰因·霍特拉松就坐在去国都的雪橇上,他手握着一道国王的特别命令——研讨建造新大船。 建造新大船?至于把全家族的男人都召集吗? 他可以断言,国王需要全新的战舰来证明何为王权。 这支雪橇队没有也不敢磨蹭,趁着好天气一路狂奔,那些被饲养得很好的驯鹿也很给力,队伍顺利抵达新罗斯堡的同时,所有人也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雪橇还没有听闻,可爱的艾尔拉扶着木栏讶异地站起身。 她下意识伸着手指着:“那是什么?我怎么觉得像是罗斯堡的……阁楼?” 斯泰因冻得麻木的脸嘟噜起来:“那就是国王的家。你是国王的女人,那里也是你的家吧。” “是嘛?也太高了。” “河床本来就高,国王又在那里建设高大建筑。又能建设这种宫殿的也只有留里克大人,在我故乡梅拉伦,没有任何建筑比这一座更高。我听说乌普萨拉神庙也很高大,显然国王筹建许久的建筑高于一切。” 乍一看去宫殿阁楼已经建好了,一想到自己可以住在这样的地方,艾尔拉觉得一切尽在梦中。她又坐下来,继续裹好皮革保证温暖,皮革之下的双手紧紧抱着文件袋…… 第871章 新造舰案 冰封河道上散落着一些凿冰钓鱼人,河道两边的土坡也游弋着一些民众。 大量的小船被推上岸为绳索狠狠捆绑,船上也都覆盖了颇厚的积雪,乍一看去如坚冰一般与苍白大地融为一体。 唯有城墙仍是木材的灰褐的本色,在着阳光刺眼的纯白世界显得独特瞩目。 雪橇队调转方向,皮鞭奋力抽打在鹿身上,鹿群牟足了劲冲上雪坡。 到现在,艾尔拉终于看清了国都新罗斯堡的尊荣,队伍立足与高大的石木混合的城墙下显得何其渺小。 城市沿着涅瓦河建造,滨河的涅瓦大街是全城最大的道路,此几乎标准的东西走向的道路两端,正是城市的东大门和西大门。 当雪橇队还没到的时候,一辆辆雪橇上飘扬的罗斯旗帜便为城墙巡逻的士兵所见。 国王早有命令,这段日子必有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大型雪橇队奉旨前来。 巡逻士兵们一方面出门迎候,一方面紧急通知国王陛下。 当留里克获悉此事之际,他本人正待在都城的造船厂,与老迈的霍特拉这个老家伙畅谈造大船的事宜。 关于建造全新大船之事,霍特拉这辈子追求的不就是建造一艘超级大船么? 建造了八艘阿芙洛拉号级风帆战舰,这位老家伙觉得人生暮年由此壮举已然圆满,奈何自己愚蠢地低估了国王的梦想。 方舟?何为方舟?这种巨船究竟是传说之物,还是现实存在过的? “方舟是存在的,只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或许建造不成。但是只要我们不断精进技术,实现它并不是难事。”留里克的话语如同废话,他倒是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建造大船的必须的。所谓霍特拉家族本有继续精进阿芙洛拉级舰只的能力,现在确是全力建造性价比更高的新型货船,这不合适。 霍特拉家族的男人们尚缺一位斯泰因,建造大船已经立项,终于具体建造细节,当时所有能工巧匠凑到一起商量,斯泰因·霍特拉松缺不得。 信使急匆匆奔向毗邻都城的独立造船厂,它位于都城的西南方向,面对的直接是芬兰湾的微咸的海水。 士兵下了雪橇冲来,他被侍卫阻拦,问清原委后,一众人直接冲进宽大而温暖的室内大船坞。 “怎么回事?出了大事吗?”留里克闷头紧锁颇有不悦。 他们齐刷刷半跪行礼,信使直言:“大王赎罪,实在是事情重大。您交待的任务兄弟们做好了,来自诺夫哥罗德的雪橇队已经抵达。” 一位老家伙听得这个,跳着脚地快步走来:“哦!我儿斯泰因回来了?太好了!” “正是。”信使言辞坚定:“斯泰因大人确实来了。还有……” “我的第一书吏,也来了吧?” “书吏大人平安抵达。她……她还有重要之物欲呈上。” “是嘛?不知道艾尔拉摆弄得什么把戏。走!回都城!” 造全新大船不是下了命令就能开造的,留里克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研究,但是现在,把自己的女人迎回来极为重要。因为艾尔拉在众妻妾中缺属年龄较小一点,在王国的贵族体系里她原生身份是公爵小姐,当前的职务却极为重要。 就像往年一样,自己若不在诺夫哥罗德,便是艾尔拉全权负责税收后的数据统计工作。 亢奋的心不为冰雪阻挠,留里克的想法很单纯,把她迎到自己的房间,好好地听她述职,然后…… 雪橇在狂奔,当留里克抵达自己的旧宫殿,美丽的艾尔拉已经与亲朋聊成一片了。 只有进入城市,她才了解到何为壮丽。宽阔的丰收广场是一大片平整空地,环绕的广场尽是些高大的建筑。据说那最大的建筑是国王的新宫殿的阁楼,它比高壮的红松更为高大,显然是这片广阔区域里最高的所在吧?站上去看风景的感觉定然很好。 何止宫殿,城内的民居也完全不是诺夫哥罗德那些单层房屋低矮的模样。 她是坐着雪橇行进在最宽阔最重要的涅瓦大街,道路两边的建筑可是国家的牌面,固然是民居也造得颇有气魄。 沿涅瓦大街的民居第一层皆是大木立柱,以水泥黏合石头建筑,第二层才是纯木制的。此乃高度模仿法兰克人的中世纪民居风格,建筑性价比很不错。因为基地足够结实,民居的一层也比较低矮,有的建筑盖到三层,乃至在人字形房顶下端再开辟出所谓第四层的微型储物间。 高纬度地区的冬季太阳斜得厉害,明明是阳光明媚,路南高大房屋的影子完全遮住了涅瓦大街,这种情况艾尔拉从没有想到过。 旧宫殿远远比不上新宫殿,它就是一座有着木地板的巨型长屋,里面的房舍很多,多座石制壁炉把整个宫殿烘得非常温暖。 艾尔拉不是留里克的一般妻妾,她的一个身份是老奥托的养女。 太上国王奥托始终不觉得这一虚名如何高贵,他现在的想法可谓活一天赚一天,守着越来越多的孙辈耽于天伦就很美妙了。 养女艾尔拉文质彬彬,她绝对不是做女战士的料,倒是给国家管理钱粮调度之类的事情,水平和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可奥托对打仗后勤之事从来不上心,对于国家的粮仓库存有多少始终不过是一个模糊概念。他是旧时代的遗民,只是清楚养女艾尔拉的特殊工作对现在的罗斯有好处。 归来的艾尔拉如小猫般依靠在养父奥托的身边。 奥托轻抚着养女的金色长发,啧啧称赞:“很好,和当年的尼雅是一样的。” 她可以尽情地撒娇,无视其她女人的眼神。 抚摸着养女的柔发,奥托的记忆竟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尼雅也是这般青春漂亮,部族中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能得到最美丽的尼雅的青睐。奥托是胜利者这才抱得美人归,而今,一切都成了往昔。 尼雅容颜不再,已经是满脸褶皱头发灰白的老太太了,美好的容颜似乎只能遗存在记忆里。 奥托的一番叹言如同针尖挫折尼雅的心,她知道自己的老男人无恶意,可惜自己已经太老了,回忆起自己过去的美丽,尼雅也只能以笑容掩盖自己的扼腕叹息。 尼雅和奥托都知道留里克招来艾尔拉的意思,这很简单,到现在为止就剩下艾尔拉没有与国王留里克发生亲密的关系。此时的国王断不能在以诸如“她还太小”唯有搪塞,一来别的女人在艾尔拉这般年纪都做母亲了,二来若是她肚子再没动静,国人就会极尽嚼舌头的能事,所谓奥斯塔拉部族的小女儿是“不会下羔子的羊”。 尼雅便把可爱的艾尔拉叫来,以婆母兼养母的身份教授她女人的知识。 留里克姗姗来迟,他没工夫和归来的斯泰因多言,打了个照面就直奔宫殿了。 伟岸的大王头戴黄金桂冠,修建得很好的胡须充满了男性魅力。他健壮得恰到好处,高大的身材给柔弱女子强烈的安全感,那浑身散发的各种意义上的强力,能轻易引得众多女子侧目。 艾尔拉被他的气概强烈吸引,尤其是突击接受了养母尼雅的特别口头教育,现在看待留里克的眼神除了崇敬,更多的就是含情了。 固然是一些妻妾聚在殿内,事情反倒是好办了。 他要照顾皇后斯维特兰娜和妻妾兼女伯爵的诺伦的感情,其他女子便无所谓。 他坐在皮垫上,刻意搂着自己的艾尔拉,向大家委婉全部:“我让她来给我汇报收税的事情,这段时间就由她来陪我了……” 留里克点到为止,诸多妻妾也都明白意思。 只见诺伦捂着半张嘴含笑嘀咕:“不是汇报这么单纯吧?” “吭吭……” “没关系,其实大家都知道。”说着,诺伦的眼睛猛瞥一眼王后。她这是在拱火,王后又能如何? 斯维特兰娜作为王后现在还抱着儿子,她稍稍挺直身子,看似非常大方地发言:“留里克,你可要好好待她,大老远来一趟都城可是艰辛的。” “那是自然。”听得,留里克长出一口气。 君主有着一票妻妾,最怕的就是妻妾们争风吃醋,几年前令她们彼此歃血发誓,誓言就能是永恒了?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的一些妻妾并非等闲之辈,甚至是王后斯维特兰娜过去看似柔弱,恐怖根本不是这样。她的柔弱归根到底是家庭强行培养的结果,她的本心并非如此,作为王后的她处在这个位置,定会以所有手段坚定扞卫自己王后的身份。 事实的确如此,即便兰娜还非常年轻,权力对人的异化已然开始。丈夫的妻妾非常多,对于那些注定离开权力核心的妻妾她很放心。 尤其对这个艾尔拉,那就最放心了! 因为艾尔拉已经丧失了奥斯塔拉贵族的封号,”赫斯图利亚“这个名号是一个职位,她只负责对历史文件的整理编纂兼顾对诸多后勤事务进行统计计算,她的后裔也都从事这类工作。后裔不会封地,更不可能建立私军,她和她的后裔相当于王室的高级仆人,仅此而已。 斯维特兰娜正是这样认为的,她与艾尔拉的关系始终很不错。 留里克下达王命,他说到做到。 吃饱了饭又好生泡了一顿热水澡,艾尔拉舒坦得昏昏欲睡,漫长坐雪橇之疲惫反而加剧了,但特别的痛苦又令她精神亢奋。 抵达新罗斯堡的第一夜晚,艾尔拉终于成为了女人,她叫嚷着要向国王说明税收汇报,奈何留里克把装满文件的纸袋扔到一边。 “我们早该如此,明日你再汇报,今晚不必了。” “是!哥……” “叫我国王!艾尔拉,你本就不是我的义妹,你是我妻子!是我最器重的吏后继有人,你生的儿子给我做书吏做史官,以后任何的纷扰都和你无关,做好自己的工作,以后你得到的全是幸福。” “是!国王……” 她不清楚何为“以后的幸福”,她觉得现在就很幸福。 只有在这里,艾尔拉完全知道了真相,自己带着文件而来,等到明年春耕之际理应就挺起了肚子,自己的孩子大概率将于明年秋收降生。 她被折腾了一番,次日全天皆在休息。为了她,留里克连和霍特拉家族的人们商讨建造大船的事都向后推了推。 终于,完成身份转变的艾尔拉从纸袋中拿出那一叠厚厚的文件,向自己的国王丈夫呈送今年的税收数据。 不得不说,长时间忙于书吏工作的她,在长久的鹅毛笔写作中字迹愈发娟秀整洁。她是这样的身份,原则上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纸张。 税收数据是一份又一份的清单,每一份都是一个定居点的税收数据,伴随着还有定居点的人口情况。 每个定居点的管理者都会年年休整自己的数据,比如死亡多少人出生多少人,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尤其是十二岁到五十岁的无残疾的男人人口,此乃国家的兵源潜力。 具体派人收税的工作,是诺夫哥罗德方面的驻军护送着年轻书吏,分批抵达各个定居点展开工作。其中姆斯季斯克、青年城,这样的老罗斯移民为主的嫡系定居点除外,他们是自行缴税的,收多收少或是是否纳税全看国王的意思。无他,这两个定居点的民众是血缘亲族,现阶段的优待策略理所当然。 至于奥斯塔拉人和已经迁入的格兰人,他们在伊尔门湖最南端的洛瓦季河入湖口的联合定居点之新奥斯塔拉人,现阶段他们完全免税。因为,他们是封臣,适用于王国的“十年免税策略”。这里情况倒也令留里克放心,因为王国的骑兵部队主力就驻扎在新奥斯塔拉。 艾尔拉完成了汇报,绝不意味着她可以安静等待着自己身体发生的可喜的变化。 她内心祈祷着在那日子自己不会来月事,只要没有此事,一切都好起来了。 但她作为王国第一书吏,岂能一直以纯粹的贵族妇女身份悠闲到光明节的十二月底? 接下来用到她的地方还有很多,尤其是这次关于建造新大船的讨论。 宽大而温暖的室内船坞里摆开两张拼凑而成的大木桌,一些发黄的纸张摊在桌案上。 匕首削成笔状的炭块罗列在桌子上,留里克当着造船匠人的面亲自勾勒自己渴望的大船。他在绘画三视图,还刻意画了横截面,虽是笔法很粗糙,善于造船的老霍特拉和他的三个儿子全部根据这有些抽象的绘图,于头脑里展开“3d建模”,从而完成理解。 同时,艾尔拉带着纸笔坐在桌案一角,蘸墨的羽毛笔随时展开正式记录。她对造船固然一窍不通,也想不到自己的国王丈夫居然对造船行业也很有心得,她没心思思考其他,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正式的探讨很快便有了眉目,其实众多匠人全都看明白了,国王大人根本不是推翻过去的经验来制造新大船,国王的诉求的确是造大船,也仅仅是造大船罢了。 何为大船?它的龙骨要长,船肋要多、桅杆要多,船舷要高,如此甲板也能修得多层。 留里克给全新大船下达了若干技术指标: 龙骨必须不少于50个stika(约49米)。 船舶标准吃水深度不好超过4个stika,满载吃水深度不得超过6个stika。 水面舷高保证4到5个stika。要有船艏楼和船艉楼,其中船艉楼要高。 要有三座主桅杆和一座大仰角船艏桅。两座主桅使用三角帆,另一座主桅使用双面衡帆。船艏桅使用单面衡帆。 有了这份技术指标,老霍特拉感慨于国王的气魄,他直言不讳:“仅仅龙骨就有50个stika?当她建成后将是一座巨舰,看起来会是阿芙洛拉号的三倍乃至四倍大小。” 留里克伏案绷着脸:“我不要你们感慨。我要你们的答案,能否建成?” “看起来就是在阿芙洛拉号的基础上增加材料,就像是一只牛犊子长成了壮牛,船舶整体结构没有变,就是它太大了,要建造它,传统的方式或许……”霍特拉忧心忡忡,他尤其指着这间室内船坞的天花板:“这里已经太小了。” “我知道。”留里克耸耸肩:“甚至在硬地上建造也不合适,我们可以挖掘大坑,建造水坝,这就叫做干船坞,船造好了开闸放水就行了。我信任你们,我会给予你们很多报酬,终于缺少的木料我会差人去调查获取。” 干船坞造船法对于霍特拉家族固然陌生但很容易理解,四位造船匠人惊叹国王的好点子,也看懂了国王的态度。这个活计充满了挑战,其中必然充满艰辛,单单的船材就是麻烦事,可国王的态度非常坚定,此事但凡有一人推脱都是大错呢。 “我们需要橡木、红松、栎木等等木材,尤其是龙骨,要取得何时的橡木可是难事。”霍特拉唯独对此事极为担忧。 “不碍事,优质橡木在南方,今冬我就差遣人员去诺夫哥罗德那边寻找。我不是急功近利者,尤其是建造我的新旗舰,必须优先保证质量。你们可以先开始准备工作,比如先挖掘大坑做干船坞,自行准备除橡木外的木料,等我橡木到齐后我们开始。” 霍特拉心里有了谱:“但是,准备工作就会消耗很多时间,搞不好是一年。” “无妨。” “就怕我活不到新船下水的时候了。” 霍特拉确实太老了,留里克轻轻感慨:“你家族对国家的贡献没有人会忘记。新大船将取代阿芙洛拉级成为新的主力舰,二号舰就叫做霍特拉号吧!就以你的名号!” “那真是太好了。敢问旗舰的名字?” 留里克耸耸肩,义正言辞:“就叫做君主号。” “很干脆的名字。” “足矣吓到敌人。”留里克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所谓新大船,罗斯先有的阿芙洛拉级船舶是仿照卡拉维尔船,至于新大船的技术指标对标的正是更大的盖伦船。 西班牙大帆船属于超大型盖伦船,这种船型也有着由小变大的发展历程,而归根结底它是针对卡拉维尔型船舶不断改良的结果。超大型盖伦船可以修成排水量两千吨的怪物,但通用型不过是满载排水量一千吨。 留里克希望的便是所谓通用型,她已经足够巨大,可以作为运兵巨舰,又是超级运输船,更是威严的“海上山峦”。海军大建自古非常吃财政,但几艘超级主力舰陈列在码头,这会大大提高国民的骄傲,又是军事实力的证据,以及超强的武力威慑潜在敌人确保罗斯的和平。而就纯粹的经济角度而言,这种大船具备横跨北大西洋的实力,运输物资的效率将是前所未有的,那么冲向西方的那片新世界,再不是奢望了。 所以她必须是君主号,就算用上两到三年的时间,她也必须建成。有了第一舰就要有第二第三乃至第八! 留里克雄心勃勃制定了一份造舰计划,当所有的数据整顿完毕,就由艾尔拉亲笔写好这份造舰计划的书面文件。 霍特拉家族便以实际行动回应国王的命令,他们真的开始在海边无视冰雪挖掘干船坞大坑和通海渠了,哪怕这是个缓慢工作…… 第872章 欢迎来到840年 涅瓦河两岸的土地并非冻土,尤其是入海口的大片区域尽是淤泥地与沙洲。它们已经颇为硬化,以当今时代的建筑水平,在其上建造大房子不必太担心土地沉降之类的问题,但若是考虑修造干船坞造大船,这方面的问题必须好生考虑一番。 单是挖掘干船坞和通海渠就是一个问题,好在人力方面,罗斯可以在都城动员一些想要捞点外快的人员,攻城技术方面虽然尽是些土办法,简单的机械仍可投入使用,而铁锹、铲子之类的单人工具颇为富裕。 按照霍特拉家族的估计,挖掘工作不出意外将持续到明年春耕,若以单纯挖掘而论,雇佣二百人便足够了。 他们自己制定了工程计划,并将计划书摆在国王留里克的面前。 因为干船坞和通海渠的产权将是国王的,留里克就是甲方,霍特拉家族方面则是乙方。《工程计划》罗列着人力成本、木质工程机械成本,乃至承办此事的霍特拉家族当理应得到多少比例的报酬。 长明的房间里,留里克点着油灯逐字句的研究条款,边看边嘀咕。 “他们计划只给工人口粮?倒是很会给我省钱。” “木头做的绞盘也让我出钱?缆绳是我出钱?所以最后这些器械归我了?你们不会留着自用?” …… 留里克的嘟囔引得艾尔拉凑过来,“有什么让我做的吗?我是说,我能继续做书吏。” “暂时不用了。不过……” “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 “也好。”留里克把文件放在一边,“干船坞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他们要资金我给。而你……” “遵命。” “我还没说。” 艾尔拉莞儿一笑,又依偎在他的身边,独享这份温存。“我会做好的。” “好吧,仍旧是书吏工作。我差人现在涅瓦河两畔,尤其是大河的南部林地寻找大树。不只是今年的光明节建立新的木塔,还是为造大船准备材料。你正好在这里,等到木材运抵后,你将木料的情况统计一下,这样我好心里有数。” “我会做好的。” 一支支御用伐木队涌入森林,他们奉旨寻找北欧橡树即栎树和柞树,以及高达的云杉和红松。栎树和柞树是最重要的,按照计划,国家将储备一批这方面的原木,阴干之后作为战略储备,为造舰计划提供优质龙骨、船肋和桅杆。 云杉与红松固然也可以做桅杆木,若是有充足的橡木供应,它们自然靠边。它们将被切割为大量的板材,相当于大船的肌肉。 北欧的气候总是寒冷的,这里整体并不适合各种橡树生存。留里克仍旧把获得大量橡木的希望放在南方的诺夫哥罗德地区,只要找到橡木就立刻砍伐,再走水运一路漂流大新罗斯堡。 现在,罗斯的财政状况颇为充裕,减税政策减少了大量税收,但今年的税基大大增加了!艾尔拉的工作不会出错,她的整理的报告明确指出,那些“藏起来的人”所谓森林里圈地自萌的伊尔门系斯拉夫人,完成强制搬家后已经渡过了免税期,他们人口众多也开辟了大量新田。纵使新田的质量并不佳产出有限,他们到底是纳税了。新增纳税农户上缴的燕麦,大大弥平了减免的那部分税粮。 可想而知,当明年恢复正常税收,税粮总量将来一次保障。 因为罗斯王国的东方部分,人口已经突破了十五万人,精准统计则人口更多!那些被强制搬迁到伊尔门湖的斯拉夫人,就仿佛九月份秋雨后突然萌发的蘑菇,其庞大的人口数量令人咋舌。 而这才是事实,伊尔门斯拉夫人总人口颇为庞大,只是更为庞大的森林之海将他们稀释了。 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的“寻找行动”会持续进行,该行动不止是奉旨寻找藏匿的人,还是在扩大民众的认知范围。因为伊尔门湖正西方的世界对梅德韦特非常陌生,他只是根据国王提供的地图获悉只要持续奔向正西,就能找到一座庞大的山峦,那叫做乌拉尔山,山的东方还有这无法以语言形容的庞大世界。 梅德韦特的部下没有发现那座国王所言的大山,但是获悉了一座规模并不大的湖泊。 湖泊大小与否不重要,关键是当地存在着伊尔门斯拉夫人的村庄。 命令自然是将当地人以强制手段迁徙到伊尔门湖地区,但遭到了村民的拒绝。梅德韦特的部下奔向西方已经太远了,他们抓到了一些村民就赶在冬季前撤了回来。 他们并没有再伤害这些俘虏,而是就地编入毗邻伊尔门湖的村庄。 这些消息都是梅德韦特部下将消息汇总后整理成报告随着雪橇送抵留里克的手中。 那座未名的湖泊在俘虏的嘴里有着一个不算名字的名字——一片大水。 其实那正是瓦尔代湖,是这片广大东北欧平原区的相对高处,这片平原也为这座并不起眼的湖泊所命名,即瓦尔代丘陵区。 国家的生产力问题摆在这里,人口仍是绝对不足,那么打下大片的疆域就缺乏人手保卫,充其量那些新疆域属于“控制区”或曰“势力范围”。留里克对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报告做出高度评价,环湖地区人口持续良性膨胀令人欣慰。 整个国王实质上分成三个大版块:罗斯公国部分、瑞典部分和芬兰部分。瑞典有人口充其量三万,广义芬兰有人口也才三万。罗斯公国部分中维京系人口达到三万之巨(其中孩子数量占有六成),斯拉夫人口则破了十万。 王国有二十万人,能被国王直接统治的达到十三到十四万。固然作为一个中古时期的王国动员力不会很好,单是目前的人口规模已经是欧洲一霸。 罗斯的确是北欧霸主,在于强势海军,以及有着可以动员一万名士兵的能力。 明年将会掀起一场王国大战,所以辞旧迎新的光明节大祭祀务必要做得很好。 一座高耸木塔照例搭建起来,它仍是被搭成烟囱状,富含油脂的松木堆叠着,使得它成为极易燃烧之物。为了燃烧效果更加绚丽,一批鱼油、鲸油和海豹油,也非常奢侈地在烧成液态后浇在松木上。木塔被糊上一层油脂,基底部分不知是堆砌大量松枝废旧木,当点火仪式之前,用于祭祀的一百一十一头驯鹿清一色堆于塔下。 今年的光明节大祭,万千民众就是等着火塔爆燃之际,大伙儿好围着火塔舒服地烘烤等候全新的太阳。 近几年的光明节越做越隆重,无论贵贱的民众都期盼着公元840年展开的战争,自己可以捞到战利品与荣誉,大家估计着国王会在佳节弄出一些新花样。 果然,这真是一个华丽绚烂的花样! 那可是一百一十一头驯鹿呐! 这个数字在维京的传统生活有着特别的份量,祭祀奥丁有着讲究,其中最顶级的祭品是一百一十一名奴隶的脑袋。 相当多的民众以当前的价值观并不反对人祭,毕竟祭祀用品是奴隶,奴隶又不算是人。 偏偏罗斯公国这里,不算人的奴隶根本不存在,有相当于奴隶的人员,他们充其量就是贱民,生活一段时间后非正式的贱民身份也没有了。战士文化仍被推崇,有着信仰解释权的过往留里克确立了一个事实——在罗斯治下生活、信仰奥丁并为王室而战的人,他们高贵的灵魂都能进入瓦尔哈拉。 有了这般解释,连低贱的吕迪人都可以通过战功得到王室承认。 罗斯自古是驯鹿祭祀,过去穷困拿不出多少祭品,而今罗斯的鹿群极为庞大,又拿出上百头鹿祭司留里克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就是民众慨叹此乃浪费。鹿皮被剥掉、鹿角被挖掉,剩下鹿肉全部烧成灰烬岂不是浪费? 比烈日更灼热的火塔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烤肉气息。那是鹿肉在烈火中燃烧,万千民众就待在远处避免自己被灼伤,欣赏着一道火龙直充云霄,又对鹿肉粗暴烧成了灰扼腕叹息。 火塔非常庞大,待其焚得仅剩下温热白灰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光明节前前厚厚的忙活折腾得留里克有这特别的疲惫,按照维京传统这样的节日必须大吃大喝,吃喝也引人疲惫。 时代不同了,如今的物资比以往更加丰富,作为王室掌控的美食饮品就更多了。 老奥托一直喝得醉醺醺的,留里克的一票妻妾也没法免俗,这个节日无论男人女人都要纵饮。 燕麦酿的麦酒根本不能满足需求,它在王室让位于口感更好的低度小麦酒,以及口感热烈的可燃烈酒。 作为真男人,一口饮下燃烧的烈酒,并麻利地将不慎引燃的胡须烈焰捂住,可为真男人。 男人的娱乐便是这么简单,他们端着玻璃杯痛饮燃烧的伏特加,嚷嚷肚子好生温暖,那团烈火好似仍在肚子里燃烧。 不只是王族和众多维京系移民,人口庞大的斯拉夫民众很乐意模仿维其是在饮酒这方面。在这平天雪地的世界生存怎么能少得了酒呢?酒精加速血流加速肌肉发热,人们不知也懒得知道其中秘密,就是知道喝了酒后浑身非常温暖。 以前不行,现在物资很充沛,各地的斯拉夫小家庭开始毫无顾虑地亲自酿酒,固然酿造的都是低度麦酒,他们刻意等到重大节日以饮用。 自然能大肆享用美酒的人就集中在都城新罗斯堡,留里克的国营酿酒工厂就在城内,蒸馏出的烈酒可以卖得高价格,偏偏都城长期住着一批商人,他们又钱消费这个,作为国王可能捞取一笔暴力。 但是蒸馏酒的工作也被统筹进战备物资里。 以现在的技术将酒液提纯到90°是可以的,提纯到96°生命之水小心谨慎一下也可以。留里克下达指示,提纯到75°到此为止,将之封装到玻璃瓶内,松胶涂抹纸片糊在瓶子上,纸片印刷着罗马字母的medic字样。现阶段没有任何药剂比高度烈酒更适合治疗外伤,给伤兵处理伤口没有麻醉剂,倒是人喝醉了就算麻醉了。 恰是烈酒的存在,让如今的罗斯士兵不畏受伤。战争难免有伤亡,战死了一了百了,若是受伤后慢慢死于发热病,这样的灵魂还能去英灵殿吗?好在烈酒是一种魔法之物,民众以自己理解达成共识,可燃烈酒被神祝福了,可以杀灭所有秽物诅咒,受伤的士兵基本就死不了了。 如此,国营酿酒作坊的人们得此命令,他们觉得自己的工作极为崇高。 白昼时间越来越长,时间已经来到公元840年。虽然并不到自己的生日,按照传统,人人都说国王陛下已经十九岁了,正值年富力强之际必当有所作为。 早在光明节开始前,一支小型雪橇队从诺夫哥罗德赶来,队伍押运的是一份信件——来自佩切涅格朋友们的信件。 对于卡甘再度联合基辅人,组织马队商团来罗斯做生意,此事留里克有着估计。他们来得恰到好处,就如同诸神给了罗斯一次拉拢雇佣兵的机会。 但卡甘提到了妹妹贝雅希尔,以及联姻的事情。 此事可是令留里克吃了一惊,他想了一番才恍然大悟:我去年的确说过可以娶他妹妹。 卡甘真得当真了,恐怕此事还是那些佩切涅格汗国贵族们商议后的结果,因为这是就是和亲,有此婚姻,他们佩切涅格人必有更大的诉求。 “至少,那个贝雅希尔得是个美人,得能老实听我的话……” 此事留里克尚没有宣扬,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回诺夫哥罗德落实一些非常重大的事情,任何的事回去后卡甘好生商议便是。 庞大的雪橇队再度集结,国王携几乎全部的王室成员奔向诺夫哥罗德。 但太上国王奥托和太后尼雅没有离开。 奥托往日的英雄风采不再,他尤其记得自己是约莫四十七岁还是四十五岁老来得子。而今儿子已经十九岁了,故而自己也几乎到了七十岁。 “神呐!难道我还有莫大的使命?莫非我要在国度见证我儿的远征么?” 奥托越想越觉得必是如此,留里克索性顺了老爹的意思。 太上国王如今连远足都乏力,他需要一众士兵陪护着出门,若无大事则安心待着。 精心编制的锁子甲前后挂上了成排的薄铜片,每片铜都镀上黄金。这是以身装饰性强于实战的金鳞甲,可以彰显穿戴者的高贵。奥托享有这样的礼仪性铠甲,甚至连自己的全新贴皮盔也镀了金,盔顶的羽毛混合着染成蓝色的大雁飞羽。 这身礼仪盔甲并不沉重,但奥托察觉到自己穿戴一套已经有些吃力,好在穿戴它站立毫无问题。 有多套礼仪性盔甲的打造计划扔给了宠臣卡姆涅。 卡姆涅不敢怠慢,更不敢贪墨国王交付的金子和银子。镀金镀银的盔甲是礼仪性的,穿戴这一身在战场上属于作死行为。 故而一批坚固的盔甲也在打造,它们将交付给军队的高级人员。普通战士能大规模披铁甲,原则上这是可行的,就是制作一千套锁子甲或是铁片扎甲,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浩繁工作会折腾国营铁匠铺数年时间。 好在罗斯的敌人披甲率极低,只要不是和罗马人的甲胄骑兵接战,罗斯的护具劣势就不是劣势。 新罗斯堡进入战备高峰期,随着白昼时间越来越长,各类工匠的劳作时间都会延长。还是因为军队集结的日子已经不远,商人、匠人蠢蠢欲动,所谓罗斯军队的每一个士兵他们至少是体魄过得去,而这种人也绝对不是穷鬼。上了战场没有人觉得自己携带的给养太多,商人匠人忙于加紧生产,试图贩售物资给战士捞上一笔。 真正大宗的战备物资储备工作还是新罗斯堡总督科努松父子监督落实,大军集结时间、兵力数量这类事情属于国家机密,此秘密留里克甚至没有告知总督,只是说明这样的安排:你们必须在三月份之前准备五千名男人征战一个月的干硬麦饼干粮,其他军械也要定期做好。 这就等于说国王要在三月份进行大规模集结,显然,大王这次是没时间监督今年的春耕了。 第873章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与佩切涅格汗国太子卡甘 一路上耽搁了很多时间,当卡甘的马队抵达罗斯的南部边境早已是十一月份。 他们走在苍茫的世界,在寒冷中负重前行。 装在木桶中的黄油、奶酪冻得如石头般坚硬,士兵的胃囊水袋里的清水也成了冰坨。准备贩运的反曲弓全部卸下弓弦,弓卷曲起来被大团羊毛包裹着,以此抵抗极寒对弓的摧残。 佩切涅格-基辅武装商团就是在偷袭斯摩棱斯克人村庄时期耽误大量时间,而今天降大雪气温低得厉害,彻骨的寒冷令这些草原之子都为之胆寒。 草原的冬季也很冷,但没有北地这般极寒。 对此卡甘固然是早有对策,他的部下特意换上皮衣,也给马匹的重点部位裹上羊毛毡子。也多亏这些突厥马长出了冬季夸张长的鬃毛,再加之中途掠夺了一批燕麦喂马,北上之路对于马队可以硬抗。 但是那些被绳捆索绑的奴隶,一百人中竟被冻死了二十人! 每一名奴隶少说也能卖到一磅银币,如此就被冻死了,卡甘痛心不已。还能怎么办呢?剩下八十人仍能买上不少价钱。 马队的确来得太晚了,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利用冰封的洛瓦季河作为通途。骑兵的坐骑都在罗斯这里换上了碳钢马掌,马掌下有故意打造的凹槽,它抓地力很好,最是适合在冰雪地域活动。 马蹄塌河冰掀起大量冰屑,也带来不小的噪音。 他们是一支浩荡的部队,随着马队已经能看到新罗斯堡被风雪侵蚀后的灰白色木墙,一面罗斯旗帜突然树立起来。 卡甘以此表明自己盟友的身份,然而在他立旗之前,藏于森林中狩猎的人们,早就注意到这支马队。 当他们在河畔雪地的最后一个宿营夜晚,大量火光便暴露了位置。 奥斯塔拉人猎貂人注意到这一情况便急匆匆回禀女公爵卡洛塔了。 此时,所有的格兰人已经完成移民,冰天雪地的当前并不适合建设定居点,恰好新奥斯塔拉城里还有一批充当仓库的木棚,甚至根本就是备用马厩,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虽觉得住马厩实在不怎么样,迫于形势如此安顿了民众。 城市人口突然增加,由于两个部族自古依傍而居,如今再度聚首关系颇为融洽。 猎人的突然禀报严重干扰到奥斯塔拉-格兰人的冬季建设,突然出现的大量火堆令人警惕。 事情抛给了卡洛塔,回来并没有多少日子的她必须做出定夺。 猎人半跪在自己面前汇报了一番,说来说去也没说明白。 “大量的篝火堆,总不会是那些佩切涅格友人吧?过两天十二月了,他们这时候来?我很担忧。” 斯瓦尔加德对佩切涅格一窍不通,他现在的身份活脱脱的一员大将,若有战事就听卡洛塔指挥。最近突击学会了骑马(策马狂奔不颠下来而已,虽然学习时期时常掉到雪堆里),现在正是跃跃欲试。 “你拿不定主意,说不能是敌袭。你说过的,这里是罗斯南疆,南方还有敌人。” “是有敌人,但佩切涅格和基辅都是做生意的老伙计。”卡洛塔揉着自己无毛的下巴陷入沉思。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你提前下令军队做好准备即可,是敌是友我们都有准备。咱们现在联合的,能拿得起武器的人加在一起有数百,南边的敌人来袭不必畏惧。” “敌人真的来了我也不畏惧。”卡洛塔定了定思绪,“那就做好战备。” 罗斯的骑兵分区域驻扎,主力部队驻扎在第二大城市诺夫哥罗德,次要部队就在伊尔门湖最南的新奥斯塔拉城。主力骑兵仍在进行训练,留在南疆的人数虽只有一百骑,他们中一半属于老兵。 骑兵穿着北极熊皮衣,头盔蒙上北极熊皮,妆点大量蓝色条纹布带,顶端还插上大雁飞羽。 驻扎的骑兵皆是常备军,他们的军饷、坐骑饲料原则上都是国王提供。不过由于驻扎地的特殊性,一部分物资是奥斯塔拉人在供应。 长于畜牧的奥斯塔拉人和格兰人,摇身一变成为牧马人,一批新马驹已经成长到可以乘骑,两族距离全体骑兵化已经不远。只是这些突击骑马的维京人,并没有国家常备骑兵那般衣着华丽。 忙着养马的骑兵战士随时待命,所有可乘骑马都在临战状态。 卡洛塔发现这是一个契机,他估计来者是迟到的朋友,但若真是斯摩棱斯克人来犯,自己也不是毫无准备。她把自己的集结视作一场军事演习,人们行动之速令人暖心。 正规骑兵加之会骑马的人充数,三百余骑的大军赫然集结。 守在城墙的士兵虎视眈眈瞄着冰封河道,注视着河道上特别设立的路障——砍倒的红松。 对于卡甘,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最后道路还能遇到阻碍,前面就是奥斯塔拉城了,自己的马队却止步于路障? “这是怎么回事?罗斯人是不是对咱们有什么误会?”萨克伊警惕地嘟囔。 戴着墨镜的卡甘咬了咬牙,“搞不好是那个女人的私人行为。” “何以见得?” “谁知道呢?至少我的留里克兄弟不会摆弄这种把戏。” 事情到了这一步误会完全解除,只要看看来者的脸就知道他们是佩切涅格人。把手路障的人们前去文化,随即就牵引着绳子将拦路的松树全部拉开了。 与此同时,禁闭的城门打开,一众骑兵鱼贯而出,这场面着实令风尘仆仆的马队大吃一惊。 唯有的一位矮个子的人没有戴帽,那人有着黄金般的头发和随风飘逸的马尾。 “果然是你,奥斯塔拉可汗。”卡甘自言自语。 他的言语果然被大吃一惊的贝雅希尔听到:“哥?你刚刚说可汗了吧?什么可汗。” “是奥斯塔拉可汗。一个女人。很快你就见到了。” 一个女人当部族首领,在草原上并非罕见,尤其是可汗暴毙又没兄弟,可汗儿子年幼,这种时候可汗的正妻或是大妃就会被推举成女首领,可谓可汗。 卡甘和妹妹说得尽是突厥语,也用本民族习惯以可汗称呼卡洛塔这位女公爵。 论年龄,卡洛塔已经年满二十,作为一介标准的维京女人,她的身体正处在巅峰状态。她是一位女战士、一位女公爵,腿上虽有陈年痼疾,这番骑上马完全看不出毛病。 她带着全体骑兵以械斗之势奔向卡甘,逼得所有草原骑兵下意识握紧剑柄,乃至骑矛向前倾斜。 她又赶紧收手,令骑兵队排好阵列,那些衣着华丽的正规骑兵排成横列,几乎填满冰封洛瓦季河河道。 卡洛塔攥着缰绳在阵前踱步,她一眼看清了卡甘的脸,即便这个草原男子还带着墨镜。 她策马走去,亲自与远道而来的马队打照面,又径直定在卡甘面前。 不及卡甘开口,她先说话:“我还以为是斯摩棱斯克人愚蠢的偷袭了,想不到居然是你们。卡甘兄长,你们来得太晚了。” 有了合适的话茬,卡甘摘下墨镜,先是以犀利的眼神瞬间威慑,再笑谈:“的确,我们来得晚了,可我们还是来了。你知道我们来晚的缘由?” “当然是路途太过于遥远,这片世界大雪皑皑,你们能平安抵达罗斯定是诸神的祝福。” “不必客套。实话告诉你,你们罗斯担忧的斯摩棱斯克不算强力。我们中途偷袭了他们,还抓到了不少奴隶。”说着,卡甘脖子向后拧拧:“我们抓到了不少女人。如何?卡洛塔妹妹,我们可以做交易。” “嘿嘿?你竟叫我妹妹?” “有何不妥?我与留里克是兄弟,你是她的一位妻子,所以我们也算是亲戚。你是奥斯塔拉的可汗,我是佩切涅格可汗,我们同样高贵,应该好好做生意。” 卡甘这般套近乎撩得卡洛塔想笑,他倒也不是发自内心要高规格抬举实际还是缺人少马的卡洛塔,只是因为自己的马队驮着一群奄奄一息的俘虏,而今可算找到第一个马甲当然要赶紧脱手,省得再冻死赔钱,甚至得此机会得赶紧低价脱手把钱赚到。 当是时,一位矮个子少女牵着缰绳迎了上来。她正是贝雅希尔,经过了血的洗礼终成女战士,在看到自己的大哥和别的漂亮女人说话,心中免不了有些怪异感觉。 卡洛塔直勾勾地与这些草原少女对视,无形中两个女人像是在对话。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妹妹贝雅希尔。” 罢了,卡甘再以突厥语介绍起卡洛塔的高贵身份。 “她?是一位女可汗?” “至少和罗斯可汗同级。也是罗斯可汗的一位妻子。” 金发女子有着双重身份,很显然自己嫁给罗斯可汗留里克后,眼前的女人也成了自己的姐姐。贝雅希尔便懵懂地试图用突厥语说明自己的身份,可惜,卡洛塔完全听不懂。 卡洛塔看向卡甘:“她是你妹妹?很不错的女孩。你们来得还是太晚了,现在非常寒冷,全都跟着我进城吧。你们……可以在我的城堡里歇歇脚。” 作为南疆城市的唯一好处,便是能最先接触来自南方的商贾。卡洛塔看清楚了今年度的佩切涅格-基辅联合商团的规模,它肉眼可见的比去年小。 虽然商团小了,其上的货物可是太诱人了。 女人!大量的女人! 虽然卡洛塔也是女人,对待这些女俘虏,她将之视作一种扩大奥斯塔拉-格兰实力的战略资源。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女俘们都被“拯救”,她们身上的绳索被金属镣铐取代,被统一塞进一间温暖的马厩,如马匹般扔到茅草堆里。 女俘们无论年龄,皆被赏赐热腾腾的麦粥,被折腾坏了的她们也顾不得什么,看着熬煮得颇为粘稠的燕麦粥,得此饱餐的机会纷纷给自己塞了个肚儿圆。她们还被分发了皮革毯子,虽然身上有镣铐铁环实在逃跑不能,能裹着毯子吃饱喝足睡个囫囵觉,可是这段日子难得的享受。 她们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那些终于结束漫长的远征进入罗斯城市的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他们在这座边境城市住下,得到本地主人的“好生招待”。 因为,他们也是一种资源,所谓绕开卡甘,直接与这些佩切涅格人做小交易。 卡洛塔提供给武装商团热腾腾伙食和温暖住处,以及给马匹投喂草料和燕麦。这些物资当然不是免费的,卡甘一行需要那钱币或是物资兑换。 不过对于卡甘兄妹以及老熟人马客萨克伊,针对他们就是单纯的招待贵客了。 木质阁楼被壁炉烧得非常温暖,在这里女公爵卡洛塔突击准备一场接风宴。 他们割着烤肉大快朵颐又痛饮麦酒,卡洛塔虽是女流之辈,此番表现不亚于一位豪放男英雄。 她喝得微醉随口畅谈:“有一件好消息告诉你们,留里克不再是公爵,他先是罗斯的王也是瑞典的王。” “瑞典”这一概念卡甘听得陌生但不是毫无了解。“我知道,是你们罗斯人的故地。” “对,也是我们奥斯塔拉人。还有……”她指了指虽是列席却是透明人般的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他是格兰公爵,现在是留里克的臣子。西边是我们的故地。” 卡甘撇过眼瞧了一下,不觉得所谓格兰公爵如何。他对卡洛塔可怜的过去很有了解,而今此女成了女首领,他不得不钦佩。这便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贝雅希尔,显然妹妹距离卡洛塔还是太远了。 借着现在大家都是心情愉悦,卡甘终于介绍起今年前来的除却正常商贸外的大事。 他帮着卡洛塔回忆一番一年前的往事,一件罗斯贵族们都获悉的事情。 “我的妹妹将嫁给留里克,她是我的亲妹妹,也是最小的妹妹,是被我父亲宠爱的小女儿。这场婚姻被我们佩切涅格所有贵族支持,希望……” 卡洛塔笑道:“希望我为你们做些什么吗?” “倒是有一个。”卡甘借着酒劲胆子很大,他口吐真言居然哭出了声:“我们还是要离开的,我妹妹独自在罗斯。我知道,你是留里克的妻子,也是她的姐姐。我就是希望你把我妹妹也当做妹妹。她崇拜战士,尤其是你这样的女战士。她想要做骑兵,就像你一样……” “就这?你何必哭泣呢?”卡洛塔觉得卡甘的表演过于滑稽,只好配着尬笑:“我还以为如何,没什么问题。你应该很清楚,留里克现在是国王,他的妻妾有十七人,再加上你的妹妹就是十八人。十八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宠爱这不现实,不过,我可以做她的姐姐。就是……”卡洛塔直勾勾盯着贝雅希尔,“我要听听她的意思。” 贝雅希尔不懂诺斯语,对斯拉夫语一窍不通,不过是突击学了一点斯拉夫语词汇罢了。 她听了大哥的翻译,磕磕绊绊说出一段短语,重点强调一个词汇“瓦尔基里”。 “你就是瓦尔基里吗?” 卡洛塔自听懂了翻译后哈哈大笑,但罗斯只有老祭司维利亚的灵魂升级为新的瓦尔基里受民众崇拜,自己有什么资格僭越?她倒是明白了贝雅希尔话语的意思,合着北境的女英雄都算是瓦尔基里,这种理解滑稽又可爱。 再看看贝雅希尔,她的面庞让人想起了现任大祭司露米娅,也是一个扁平脸黑发的女子,就是这张脸胖更加的和谐舒服。贝雅希尔年纪已经不小了,身材相比于维京女人矮小很多,脸庞有着强烈的稚嫩感,她就像是个孩子,可分明不是个孩子。 自己亲妹妹艾尔拉不在身边,以后也是聚少离多,若是自己身边多了一个小妹妹,生活也有乐趣。另一方面,还是由于奥斯塔拉人强项是畜牧业,这和佩切涅格人的经济模式一模一样,相同的生产生活方式造就的人们彼此有着亲和力。 卡甘抬举自己,卡洛塔真的飘了,她满口答应会善待卡洛塔,更声称:“在罗斯,只有生了儿子的妻妾才能得到真正的地位。我是传统贵族不必拘泥于这个,但我还是拥有儿子,我高贵的身份无人能质疑。贝雅希尔必须早点给留里克生育一个儿子,这才能在庞大的罗斯王国说法有分量,也才可能在未来分封一片领地。” 卡洛塔虽是酒后所言,她的说法正是一种真相。 卡甘又不是酒蒙子,一听那最后一句,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固然嫁到罗斯的妹妹就算罗斯人了,但生育的孩子有一半的佩切涅格血统。倘若北方的一位罗斯贵族是这样的血统,他理应对南方的表亲关系密切。归根到底这是一场政治婚姻,妹妹个人幸福之于佩切涅格汗国的利益不算什么,她要做的就是生育混血的孩子,巩固两国关系。 若是卡洛塔女公爵能做好姐姐的责任,自己的妹妹未来也能得到幸福吧! 卡甘这番在套近乎,萨克伊一样在套近乎,他们把卡洛塔捧得很高,所以按照原来的路基,卡洛塔亦能反向套近乎。 卡洛塔敲打着桌案引得微醉的卡甘注意:“你送来的那些女奴我很中意。留里克现在人在新罗斯堡,你知道的,你若是直接去找他,要经过诺夫哥罗德、拉多加镇(渔村),然后才是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这一去最快时间也得是半个月。你时间不够,不如就在我这里待着。你可以放心,留里克会在光明节后归来,到时候会和你商讨一些大事件。” 当卡甘闻讯何为大事件,她反倒不说了。 “所以,你要卖掉全部女奴,这很好!不如这样,你都卖给我,我用皮革、麻布、银币和粮食给你换。你有多少人?”卡洛塔问。 “八十个。” “我全都要了。” 她承诺未来的日子会善待自己的小妹,这份承诺值得相信,再加上奥斯塔拉城提供给远道而来的商团大量给养,吃人嘴短的卡甘不想欠人情。归根到底奴隶贸易不如卖良马赚钱,卡甘就按照去年和留里克敲定的款项,将全部是女奴做了个打包价,赚了的钱大抵可以制服部下和战马在罗斯的正常消费。 “你给我五十磅银币或是等价货物就行了。” 如此,卡洛塔想都不想果断成交,她就怕卡甘酒醒后把价格再抬上去…… 第874章 反叛者瓦季姆的消息 相比于诺夫哥罗德,新奥斯塔拉的状况更容易安置庞大的马队,乃至作为商品马的暂居处。 既然自己的留里克兄弟还在国都,卡甘也就不忙于跨越冰封的伊尔门湖。 来自南方的商贾给这片闭塞的区域带来机会,榷场建立起来了!但交易的不仅仅是常规的干酪、黄油、蜂蜜、羊毛毡。 一场特殊的商店被新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大张旗鼓地建设起来,她把“开店”的事情弄得声势浩大,至于索要贩售的商品,是人…… 那些险些冻死的斯摩棱斯克女人与拉的米奇女人,在那场接风宴后法理上就成了卡洛塔的私有财产。 她是一介女流,或曰女将军,自己并不需要太多的侍女。如此从佩切涅格人手里打包购入这批女奴,当然不能烂在自己手里。 她支付给卖家现成的银币和粮食,以及签订了协议,供应人员、坐骑、商品马的食宿消耗。 这比物资消耗对奥斯塔拉部族如今不算什么问题,因为该部族的成功移民与发展,解决了环伊尔门湖地区长期的一个短板——畜牧业。种地不是奥斯塔拉移民的强项,畜牧才是,而今卡洛塔领取自丈夫留里克的任务,正是在大湖南部开辟新牧场,大肆驯养牛羊马。 自从牛开始产奶,绵羊才是供毛,奶制品和羊毛制品旋即开始向手工业中心的诺夫哥罗德输送。 奥斯塔拉人卖出奶酪和黄油,以物易物换取麦子。他们向诸如佛德根这样的国营制衣厂厂长输送粗加工的脱脂羊毛、新鲜牛皮和羊皮,换到的则是实实在在的银币。 卡洛塔以这种平和的方式积攒财富,也利用着自己的个人优势,以君主女人的身份索要一笔钱财,所谓用于巩固与发展。 罗斯王公从没有以律法的形式禁止奴隶贸易,倒是有全民默认的一个事实,即所购买的外来人口,将成为买主的家庭成员。这与仁慈与否毫无关系,是纯粹的部族时代遗风。 卡洛塔遂亲自检查一番那些马厩中的女人,如同相马一般令她们纷纷张嘴,通过看牙齿确定对方的年龄。 她们都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归宿,越是如此越是恐惧。 卡洛塔亲自检查了一番,把她们的年龄划出了个三六九等,最后甚至亲自检查她们的贞洁。 纵使卡洛塔是女人,与之同行的随从也都是女人。经过这番折腾,众多的女奴承受着莫大的侮辱,可惜自己的反抗意志早已在那个血光之夜被瓦解,只能掩面啜泣。 不得不说,卡洛塔是一位聪明的女人。 她招来自己的女侍从:“你们把那十名年龄小的全部带走,把镣铐全部解开。安排洗澡换心怡,再送到正常的房舍。之后让她们什么都不做,一群消瘦的崽子都得给我养肥。” 此举令一位女侍大为不解:“大人,如此善待太过了吧?难道您计划将她们编入我们的部族?” “何以这么说?难道不该是把这些女人全部编进来?” “那十名女子,何必特别对待?” 看起来是应该给部下答疑解难,卡洛塔顿顿气慨叹:“你们不必知道太多,现在我说也无妨。本来是大王和草原人有约,这些女人原则上该由大王处置。我现在是给大王代办,本就是冒着被处罚的风险。我是他女人,以前也算是他姐姐,他当然不会拿我怎么样。我还是担心他会有不满,这不特别留下十名纯洁的女子送过去,把她们养得漂亮了,我这边好收场。” 是给国王留里克送秀女?估计到这一情况的女侍们纷纷羞红了脸。 一位胆大者突然来了勇气,给自己的主人鸣不平:“大王的妻妾太多了。您……何必如此。” “愚蠢!”卡洛塔猛地拉下脸来,“这十人是交给大王处置,想必就是赏赐给部下。你们不要再问了,先去做事。” “遵命!” 当自己的男人变成国王而升级,自己与他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卡洛塔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是作为国王的妻妾更多一些,还是作为边境大贵族更多一些。 留里克的孩子越来越多,太子奥斯本斯拉夫都要学会走路和说话了,自己的儿子卡尔当如何? 自己终有年老色衰之刻,她要给自己的儿子创造一个好环境,在众多贵族兄弟中确保显赫地位,于己于奥斯塔拉人都是好事。 被留下来的女人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年轻女子被卸下束缚领走,就仿佛得到了自由。此刻,以诺斯语嘚啵许久的卡洛塔,猛然以清脆嗓音嚷嚷起斯拉夫语。 “我听说你们都是南边的斯拉夫人!很巧!这里到处是北边的斯拉夫人。还有我们!金发的瓦良格人!很多健壮的男人会把你们买走,你们将作为他们的妻子,给他们生育孩子。从此你们的生命将被高贵的人保护,你们的生活将回归平稳。” 她没有再说,甭管这些女人是否听明白了,她们以后都将明白。 消息向十里八乡传递,奥斯塔拉城摆出一座特别的市场,任何可以拿出一千磅麦子的男人都能前来购买一个妻妾。 一些附近农庄的斯拉夫博雅尔贵族前来凑热闹,试图买回去一个奴隶。但大部分的女奴优先被奥斯塔拉人和格兰人买走,价格也颇为低廉。 她们真如商品一般被推到木台上,忐忑地站成好几排,大部分就是被卡洛塔自己的族人所消化。 唯有十多名女子年龄明显较大,便卖给了附近的斯拉夫贵族,喜得近两万磅燕麦。 交易人口的榷场随着商品售罄直接消失,喜得妻妾的男人随即在第一个夜“好好对待”起自己的新女人。 他们弄出来很大的声响,夜里也听到很多女人的啼哭。 卡洛塔当做无聊的噪音,客居的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可是待在宅邸偷着乐,尤其是卡甘和萨克伊,这已经是第二次成功的劫掠,明年再度合伙北上做生意,肯定要做更多的准备再抢一个斯摩棱斯克村庄掳走人口财物。 然而事情非常偶然地向着神奇的地方发展。 敢于反抗的烈女已经死在佩切涅格女贵族贝雅希尔的剑下,其他的女奴被吓坏了,但不代表她们真的丧失的抵抗意志。 这一夜,有的女人虽然无法扛住强壮男人的意图,就以一张臭嘴发出诅咒,而这也是唯一能做的反抗了。 话说当年成功逃命的一小撮奥斯塔拉小男孩,十年之后的现在都成了健壮青年。后来加入新奥斯塔拉的各路维京人一样健壮。他们买的了这些女人,今日就是奉女公爵的命令办事,必须彰显男人的强力。 此奥斯塔拉不是十多年前的旧奥斯塔拉人,至少统治者仍旧是旧家族的贵族世系。他们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譬如因与伊尔门斯拉夫人接触频繁,人人都学会了一些斯拉夫语。 自己买的新妻无望地唾骂,只能引得自己更强的征服欲,但事情就是变得奇妙。 次日大清早,就有脸上被挖出不少血道子的男人火急火燎地直奔女公爵的宅邸,意欲禀报重大情报。 卡洛塔今日心情不错,尤其是即将光明节,奥斯塔拉和格兰两族首次联合过节,节日要弄得隆重些,她对此很有期待。 手下的男丁还能禀报什么? 当看到自己部下奇怪的脸,她只是看一眼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她笑够了便问:“你不是买了新女人了吗?你明明非常强壮,竟不能降服?” “大人,也不是如此。只是她说自己是斯摩棱斯克人,她向我们我们发出恶毒诅咒。至于她用指甲伤害我的脸,不算什么。” “诅咒?莫非其祈祷什么神灵降下落雷把咱们劈死?荒谬,咱们才是被诸神祝福的。”卡洛塔表情变得严肃。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那个女人说,从咱们这里逃走了一个反对罗斯的大贵族,在他们斯摩棱斯克那里当了赘婿还是什么的,手头有了一支军队,也鼓动了当地贵族……” “难不成还要举兵攻击咱们?”卡洛塔无所谓地打断部下,脸上写满了轻蔑。 部下反倒不敢言了,索性一言不发。 “罢了。你退下吧。看来你买的女人是一头犟牛,需要你好好驯服的。” “遵命,我可不敢给咱们奥斯塔拉人丢脸。” 卡洛塔觉得这是一桩趣闻,时候越想越是发笑,如此边忽略了部下所汇报的信息。 但随后的几天,陆续有十多名男人汇报自己购买的新妻做出了相同的口头诅咒,内容大同小异,都是直指了斯摩棱斯克人存在着的恶意。更有甚者,连那个善于种麻杆的斯拉夫农庄贵族,也派遣使者来告知卡洛塔一些事情,所谓从女奴嘴里获悉了失踪的反叛者瓦季姆的情报。 一个两个都来汇报,卡洛塔再也坐不住了。 不能让这些揪心事冲淡节日的喜庆,时隔多日,她突发奇想干脆审问起那十名被特别对待的年轻女子。 十名女子或者说少女,她们换上了新衣服、新靴子,由于一直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的惊恐消散了很多。但见得卡洛塔这个女人,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感又冒了出来。 她们站成一团勾下头怯生生的。 卡洛塔一声暴喝:“女人!都看着我!” 她们这才迫于害怕纷纷抬头。 她继续道:“你们中有来自斯摩棱斯克的,都站出来!快点,别逼我使手段。” 迫于威势,有六名女子怯生生走出。她们被吓坏了,为了自保,听从卡洛塔的命令将自己所知纷纷说明。 于此同时,卡洛塔的女侍就在一旁,以纸笔记录她们的发言。 所谓如果斯摩棱斯克方面真的对罗斯有着绝对的恨意,这股恨意想必就是大范围的。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年轻女子对北方的罗斯等瓦良格人,以及伊尔门斯拉夫人的态度是无感了,她们谈不上恨更谈不上爱。 她们倒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年轻村姑,而是透露出一些相同的情报。 此事居然连无知萌动的年轻村姑都清楚,显然就是一个事实——反抗者头目瓦季姆没有死! 那场平叛战争,奥斯塔拉人也带着仅有的一点兵力参战,卡洛塔算是亲历者。 既然瓦季姆大概率跑去南边做了斯摩棱斯克贵族,此人现在究竟如何?顺着这一思路,她旋即展开对更多女人的审讯,答案也愈发变得清晰。 此事不仅要询问她们,还要询问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所了解的事情。 当各方消息拼凑在一起,如迷雾状态的情况愈发变得清晰。 她可以做出断言,反叛魁首瓦季姆就算失去了全部族人也没有放弃反叛,斯摩棱斯克人口众多,当地贵族大抵对北方的罗斯充满敌意。那些女人所言断然不是逞口舌之快,而是斯摩棱斯克人真有北上大举进攻的意图。 她感到不寒而栗,想得留里克命令自己修筑堡垒、驻扎骑兵部队,都是预估到这一情况。 作为留里克亲近过的女人,卡洛塔知道他对于斯摩棱斯克的态度,所谓现在不去攻击他们仅仅是时机不成熟,罗斯终究会征服南方的斯拉夫人。 斯摩棱斯克军队不可能战胜罗斯,但他们一旦发起进攻,新奥斯塔拉就是首战之地。 南方斯拉夫人大举进攻的可能性一直存在,但近年来民众都忘了这件事,以至于卡洛塔是最近遇到了严重迟到的佩切涅格商队,趁此机会才突击做了一场很不怎么样的军队集结迎战之演习。 现在她再也不能对这种威胁置之不理,还要将汇总整理的消息亲自送到留里克的手里! 冬至日,奥斯塔拉-格兰人凑在一起欢度光明节,同时这也是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的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大家一起过节一起畅饮,一起围着一座小火塔跳舞真是欢乐。 心里有事放心不下的卡洛塔,对于节日的态度真就是表面上欢愉。 她把文件总结完毕,所谓两三个女人说明了相同的消息,就默认此消息大概率是真的。她便整理出这样的结论:斯摩棱斯克人在厉兵秣马准备北伐、反叛的瓦季姆当了斯摩棱斯克盟主的赘婿手握一支军队、斯摩棱斯克人把之前的恐怖袭击视作罗斯人的主动攻击(其实是佩切涅格商队干的)、主要贵族都支持对罗斯和伊尔门斯拉夫人采取强硬,也呼吁村庄迁徙躲避风险。 一份报告由卡洛塔亲笔整理完毕,她的字迹固然比不上自己妹妹艾尔拉娟秀,整篇报告以拉丁语书写,还是彰显出她颇高的文化素养。 留里克的全部妻妾都恶补的拉丁语,像是卡洛塔这样的高级女贵族更要加紧学习。到底诺斯语、斯拉夫人和拉丁语都是印欧语,语言结构逻辑上想通,细心地看,一些词汇也有着共性。据说只有贵族才用拉丁语读与写,作为真正的贵族,卡洛塔更要好好掌握。 她给自己做好了规划,这次便不是带着人马去诺夫哥罗德集结,还要将有关斯摩棱斯克的报告亲自呈交到留里克手里。 于是,在佳节之后,一支庞大的马队兼雪橇队开始集结。 佩切涅格-基辅武装商团,牵引着自己的商品马,以及亟待贩售给留里克本人的特殊物资,在罗斯骑兵的护送下,沿着冰封湖畔北上。 卡洛塔有预感,国王留里克已经抵达诺夫哥罗德的,自己此番携带的情报定能深深震撼到自己的男人,乃至对接下来的决策产生重大影响。 第875章 留里克的第六位大妃 诺夫哥罗德迎回了他们的王,留里克重新站在了这里。 当国王归来,一切有关于征战的说法都成了现实。国家将发动一场大战,任何有才能的男人女人都应该为战争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年轻的骑兵战士们衣着盛装,连带着自己的坐骑也披上华丽的“床单”。 突厥蛮马并不特别高大,胜在拥有耐寒高耐力的特征。年轻的骑兵骑上它,手持骑枪模样威风凛凛。那戴着的高耸熊皮帽陪着皮披风,还有阳光下显得锃光瓦亮的皮靴,显得他们如同哥萨克骑兵战士。倘若他们真的还携带滑膛火枪便真有这番意味。 太高级的武器他们尚不拥有,但一半人装备了反曲弓。士兵骑射技能水平尚且不论,至少对着集团型敌人骑马抛箭并无问题,这就够了。 他们是罗斯王国陆路上最具机动性的部队,也是未来要大力发展的兵种。 归来的留里克优先检阅的是骑兵便是这个道理。 诺夫哥罗德一片欢乐的海洋,斯拉夫人恭迎他们的国王,恭迎王后和太子。留里克遂刻意骑着骏马头戴金冠,在诺夫哥罗德城中招摇过市,使得万千民众看清他的尊荣。 他沉浸在民众的欢呼中,整个城市热闹得又如过节一般。 欢乐暂告一段落,接受检阅的骑兵们继续着自己事情,留里克回到自己的行宫意欲听听地方总督兼国舅的梅德韦特最近发生的事情。 留里克随性地坐在一张摊开的北极熊皮上,熊首的眼珠被剜掉,狰狞的獠牙大嘴大大的张开誓要吞噬一些。 梅德韦特再见自己的国王妹夫,卸下华丽一桩的留里克坐在熊皮上,室内温暖故仅着一件考究的白色长身,他的金色马尾发束依旧,头顶的黄金桂冠迟迟不想摘下。 “你来了,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做吧。” “好嘞。” 且说梅德韦特,他有一肚子话要对留里克汇报。尤其是当下,有个颇为重要的事情必须提前说一下。他刚坐好便开口:“现在有一件事,我们的那些草原朋友们,他们经历了一些事情迟到了,不过他们现在平安抵达新奥斯塔拉。既然您回来了,他们也会启程前来。” “是卡甘他们吗?” “正是。” “你不说我差点忽略。他们这次来定是贩运马匹?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是如此。卡洛塔首先接见他们,信使说,不日卡洛塔本人也会带着孩子来诺夫哥罗德一趟。”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让他们一起来。我很在意卡甘一行,你……应该知道他们贩运货物的清单。” “信使传递的信件有说明……”罢了,梅德韦特一五一十介绍起来。 “很好。良马、反曲弓,这是我们军队急需的战备物资,至于他们贩运的奶制品都不算什么。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你……接着汇报其他事情。告诉我,战备情况做得如何。” “遵命。” 梅德韦特旋即介绍了一番,按照他的说法,现在军队编制中的斯拉夫旗队编制是八百人,实质上若是大王有意,军队扩张到八千人并无问题。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留里克御驾亲征的战事都是大获全胜,参与战斗的士兵无论族裔都能得到战利品和荣誉。 战争变成改善生活的捷径,男人们渴望捞取更多战利品的同事他们也不再特别顾虑死亡,一来是受伤了有一些药剂治疗大概率保命罢了又恢复如初,二来即便战死了,自己的妻儿也能得到抚恤。尤其是战死的男人,他的子嗣直接为国王抚养,长大之后接替其战死父亲的社会地位。 这个时代,民众对于死亡的态度总是平淡的,因为任何的人生都是艰难之事,想要活到老年都是一件幸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壮年而衰。要像一团火,在有限的生命力发光发热,为自己的后代创造更好的生活。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往得以大大改善,贫穷的斯拉夫农民终于开始享受简单的幸福,他们如同得到了一块蜜糖,现在就想要更多。 梅德韦特所言的集结八千之众并非荒谬。 按照传统的标准,木棍插上矛头,一个男人手持这根短矛就算一名战士了。这就算士兵?那么环伊尔门湖地区集结出两万乃至三万大军都是可以的。 他绝非胡诌,而是根据鱼鳞册能提供出颇为详尽的本地区各个农庄的男丁数据。 “真的有八千壮丁吗?”留里克不由得问道。 “确实如此,我们做掌握的数据是准确的,十二岁到五十岁的男人有多少,其中十五岁到三十岁正值年富力强的壮丁又有多少,此事您可以亲自查阅文件。” 等于说事情抛给了留里克本人,他摆摆手:“我相信,就不必亲自瞧了。” “那么……” “现在你继续做事,从旗队里挑选五百名老战士,再去征召五百名新兵,统共一千人,这是今年战争中斯拉夫军的兵力。你要训练他们,统统作为持矛战士,组成如同刺猬般的阵列,如何做你很清楚。” “是!只是。”梅德韦特对此一直有着很大的顾虑:“我就是担心,一下子出走一千名壮丁,春耕之事怎么办?” “这不是问题。对于你们,等春耕完毕之后,大船会载着军队离开诺夫哥罗德。可能初期的战役你们可能不上,但后期的征服行动我需要大量后续部队,此时你的部队是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你还要注意一下,务必挑选出不怎么晕船的男人。” “遵命。” 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但梅德韦特还是惊讶于国王的备战大手笔。仅仅是斯拉夫人就出兵一千,其他族裔又出兵多少?既然征讨约塔兰的战争是整个王国境内各方势力联合行动,王国的总兵力莫不是五千人? 梅德韦特猜了个七七八八,固然统帅一支古代军队绝非兵力越多越好,兵力、战斗力、后勤必须彼此达到一个平衡。真的集结出五千人的兵力理论上完全可以,当然这是建立在国王不必负责瑞典的那群领主们军费后勤的基础上。 留里克继续等待,他没有等候太久。 他在等待卡洛塔、卡甘等南边的人们前来觐见的同时,也派出一批信使给臣服的斯拉夫农庄博雅尔们传递集结开会的消息。 终于,一支规模浩荡的马队,在白雪皑皑中平安抵达诺夫哥罗德。 留里克一身圣装头顶金冠又戴着墨镜,他的样子又有些滑稽,这份面貌倒是特别有标示性。 时隔一年,卡甘觉得自己的留里克兄弟更高壮了,反观自己作为草原之子太过于清瘦。他牵着缰绳,策马走近自己的妹妹。 “贝雅希尔……” “嗯?” “看到前面那位被众多武士拱卫的高大男人了吗?” “看到了。他……有着巨大的黑色眼睛。” “傻丫头,那是罗斯人的墨镜,就和我现在佩戴的一模一样,保护眼睛不被雪地亮瞎。那就是留里克,就是你的男人。” “真的是他?”贝雅希尔其实早有预感,她惊讶于一个男人可以如山丘般高壮,可以有着黄金丝线的头发和胡须,现在被哥哥指点一番,那居然是真的。 她突然萌生一种担忧:“要……做的他的女人。我,是否太小了?” “你年龄不小了。” “不!我是说……”贝雅希尔没有再说,卡甘听明白了妹妹话里有话,即刻安抚:“你倒是有一个优势。” “是什么?” “我毕竟和留里克歃血,我知道他的喜好。你的脸还有你的身子,必会为他喜欢。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他的确喜欢。” 贝雅希尔顶着巨大的蓬松绒帽,显得自己的脑袋很小。她的身材在草原诸女子中不算矮,抵达新奥斯塔拉与当地女统治者卡洛塔以比较方知自己的矮小,现在又看到真正的罗斯武士和罗斯可汗本人,自己就真成了矮人。 留里克看清了卡甘的有趣的八字胡,他摘下墨镜展现自己的面容。 看呐!那明亮的湛蓝眼睛,那深邃的眼眸和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被修剪得极为讲究的或许,好一位北方雄狮。 贝雅希尔从未见过这种男人,本能地觉得那是一位真正的强者。 卡甘携妹妹下了马,兄妹二人只见得坐着鹿拉雪橇的卡洛塔抱着儿子,刚下雪橇就直奔留里克冲去。 此时的留里克也很够意思,他把卡尔举高高,又使劲搂在怀中狠狠亲了一口。作为父亲面对众多的儿女,想要把父爱做得雨露均沾绝不可能。卡尔作为旁支注定得不到很多父爱,趁此机会,留里克只好以此尽量弥补他。 看着丈夫和儿子亲昵玩闹,卡洛塔像是口含一罐蜂蜜。 卡尔被放在地上,这小小子又麻利地抱紧自己父亲的大腿。 “他太喜欢你了。” “我看得出,卡尔也不小了,过几年我会把他接走。这是我的儿子,会和诸王子们聚在一起,我会亲自教授他们很多。” “那就太好了。留里克,你看看我,还有我身后的骑兵们。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一直好好落实。”卡洛塔张开双臂做着展示,她被留里克猛地扯到怀里对着脸颊亲上一口,又低语:“你难得来一趟,我们可得好好聚聚。” 她实在知道“好好聚聚”的真正意思,心里别提多快活。 她也有着自知之明,暂时另有主角,见状拉起儿子卡尔走到一边。 卡甘牵着妹妹的手走在被踏得瓷实的雪地,且看贝雅希尔,她摘下帽子展露那一头华丽且复杂的发辫,再向留里克行礼。 “她?她是?真是一位漂亮的女孩。” 卡甘豪放一笑,“兄弟,你莫不是忘了。她是我妹妹贝雅希尔,以后……就是你的妻子了。” “原来是她?真是美丽。” 留里克随即伸出右手,托起女孩的下巴,自己端详其面容。他好不回避女孩投来的眼神,这下尴尬的反倒是被人端详着的贝雅希尔了。 公平的说,这位佩切涅格年轻女贵族并没有明亮的大眼睛,她的双眼甚至有些小,好在对比整张面容显得颇为协调。她有着一张东方或者说东方草原人的脸,小家碧玉绝对谈不上,她有着一种粗犷的豪放之美,而且这眼睛里流露着一些特别的东西。 留里克猜得出那是什么,他心知肚明但不说。 “你的年龄?你的名字。” 一声口音奇怪的突厥佩切涅格方言留里克脱口而出,这令贝雅希尔大吃一惊。 只见她紧张地说明自己的年龄以及高贵的身份,乃至自己高贵的名字。 “贝雅希尔吗?早就听你哥哥说过你。现在嫁给我,你真的愿意吗?” 作为一场政治婚姻的当事人哪里容得下个人的主张,但是现在,贝雅希尔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温柔。她注定不会独享这位高壮男人的宠爱,至少不会被他忽视。 确实,站在留里克的立场,他灵魂深处一些柔软的部分恰是被贝雅希尔的这张脸深深触动。 这是自己的个人喜好,但她的哥哥、下一任的佩切涅格可汗就在这里,作为罗斯国王第一时间表现出对贝雅希尔的喜爱,对于佩切涅格就是释放出巨大的善意。 “我愿意。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她说。 留里克满意点头。 他又看向卡甘:“我要她了!卡甘,我会善待你的妹妹。我知道你们的习惯,贝雅希尔在我这里必然有着相当于大妃的名分。” “这就好。”卡甘点点头,他知道留里克兄弟不会胡闹。 在罗斯的宫廷体系里,王的女人分成了四级亦或是三级。罗斯的大祭司是国王的第一个女人,虽然不是王后却与王后级别相似,而这仅是留里克个人喜好罢了。比这两位女贵族次一等的女人便是大妃,佩切涅格人如此理解。卡甘所知的卡洛塔就是“大妃”级别,整个罗斯目前只有五位大妃。 还有最后一等,“被可汗宠爱的奴隶”,卡甘如此理解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那十名女仆原始的身份就是老奥托给儿子精选的十名女仆,身份就是奴隶。女奴得到君主的宠爱会母凭子贵飞黄腾达,其后裔的身份不会很高。 自己妹妹贝雅希尔有着“大妃”的身份属于规规矩矩,她会是第六位大妃,卡甘颇为满意。 他就怕其中存在变数,对于妹妹的婚姻,他比当事人更加着急。 “留里克兄弟,我把妹妹交给你,你们可要赶紧举办一场婚礼。” “特别着急?”留里克大吃一惊。 “是的。这是我父汗交给我的重大使命,兄弟,贝雅希尔也很仰慕你,可不要让她伤心呐。” 听得,留里克再俯视一下身边的小女人,确实看得出她的含情脉脉。 “可以,但不是今天。我们等上两三天,让你妹妹好好准备一下,我也会向整个诺夫哥罗德民众宣传一下!卡甘兄弟,我看到你带来了大量马匹,还有……基辅来的朋友们。本王很高兴,我会赐你们美餐、洗浴和温暖的住宿,洗刷你们的疲惫。” 既然自己在民间早有“四月公牛”的雅称,身边有着更多的女人,留里克已经完全无视民众的粗俗的美赞。 要迎娶佩切涅格贵族贝雅希尔,此事就得做得隆重一些,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而作为草原的女儿,面对诺夫哥罗德高大的城垣显得她就太小了,她可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全新生活。 关于佩切涅格-基辅武装商团带来的大量商品物资的购买问题,此事可以放一放。留里克还看到了一些明显被打扮过的女人,她们被捆着双手即证明并非卡洛塔带来的女仆,那是一些商品是武装商团中途掳掠的女人。 今夜仅有一场小规模酒宴,留里克小酌一杯后,就忙着和卡甘、萨克伊粗野地畅谈。 时代给予了马客萨克伊重大机会,他个人喝了不少烈酒,借着酒劲因燥热干脆撕碎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划账的褐黄色护心毛。他晕晕乎乎嚷嚷“我!一介卖马的男人……很快我就是基辅的……基辅的可汗。嗯……基辅的过往。留里克!你……罗斯的国王。你是一个国王……我也是一个国王。我们以后联合!再把卡甘兄弟拉进来。咱们三家合伙摧毁斯摩棱斯克。有不知道,那些家伙一直盘算着攻击你。我听说一个逃跑的叛徒在秘密征兵,叫什么……叫瓦季姆的家伙,要攻击你……”然后便是不明所以的嘀咕。 留里克听者有意,一开始真以为是这家伙耍酒疯,到后来愈发觉得事情重大。 卡甘也接着酒劲嘀咕一阵子,不过他的言辞颇为犀利:“你今晚会独享你的卡洛塔大妃。她……调查了很多事情,任何的事情你问她即可。” 这一宿,卡洛塔终于获得独享自己男人的机会。 留里克自然也很够意思,因为卡洛塔不仅仅是一位妻妾,还是信赖的女将军。何况作为一个女人,她现在正是最有魅力的年华。 一个卡尔当然不够,她还要多生。可是根据过去的经验,也许卡洛塔因为早年逃亡的经历,落魄时期身体虚弱,想要生育不是个易事,那就只好多多尝试。 这一次,卡洛塔得到大大的宣泄,也趁着机会向自己的男人做出该有的汇报。 尤其是,指出了叛徒瓦季姆的事情,以及承认错误。 她的确是精明,自己的男人已经宣泄过了,她现在蜷缩着活像是一只被抓住了的羊羔子,大大满足了留里克这家伙的征服欲。 那么面对着自己的女人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们带来八十个奴隶,你拿走大部分留给我十多个长相俊美的?也罢,原谅你了。这些女子正好卖给梅德韦特,那个家伙帮我在森林里到处抓人移民可是受苦了,我得犒劳他。” “好吧。我只想告诉你,另外几十个女人现在都算是我奥斯塔拉的族人了,她们会生下很多男孩,以后都是给你做骑兵。我……我这个人都是你……我的族人也都是忠于你的。”她嘿嘿笑着,挠得留里克心情极佳。 叛徒瓦季姆逃到斯摩棱斯克并伺机反击,联合所有斯摩棱斯克人北上攻击罗斯,这不是以卵击石?留里克当年就没找到瓦季姆的尸体,罢了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想不到猜测成了真。 事情变得非常微妙,罗斯当然蔑视那些家伙,就是罗斯即将开始西征,主力从东欧调到斯堪的纳维亚,富庶的诺夫哥罗德地区是否变得军力空虚给敌人潜在偷袭机会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既然梅德韦特豪言自己可以征兵八千,那么镇守的大事就得由他做好。 此事暂且放一放,眼下还要把与佩切涅格汗国公主贝雅希尔的婚礼做好,罢了立刻与佩切涅格太子卡甘把今年的商业谈妥。 甚至…… 留里克想到了一个谋略,有道是“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既然斯摩棱斯克的那群斯拉夫人有意蚍蜉撼树以卵击石,那就求仁得仁,派遣一支军队去杀杀他们的威风,干扰他们可能的北伐之举,顺便还能捞到战利品不是?谁来干此事?恐怕没有谁比卡甘这家伙更适合。 汗国太子当了马匪,这合适吗?反正他们现在扮演的角色就是马匪。佩切涅格人肆意在南边搞破坏,掳来人口输送罗斯就是他们现在在做。 此事,可以和那个家伙好生商量。 留里克平躺着想了很多,不由得自顾自笑出声。 “还有什么让你快乐的。是我吗?”卡洛塔嘿嘿地迎上来。 留里克顺势起身,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 第876章 今晚贝雅希尔公主是最幸福的女人 佩切涅格公主随商团抵达诺夫哥罗德,国王将与之完婚,好消息被散布出去,万千民众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定要看看那女子是何等的美丽。 欢愉的气氛持续弥漫着,话说众斯拉夫民众并不觉得国王娶一个草原女子是特别伟大的事情,他们整体显得无所谓。 包括老罗斯人在内的众罗斯移民,虽然觉得这世间欢乐的事情,还不至于欢乐得忘乎所以。 佩切涅格人终究是来自遥远地方的商贾,他们或许是实力强大的国家,但在罗斯的地界并没有权势。这场婚姻更像是远方之国贡献女贵族,来购买罗斯国王的奖赏,联姻是为了商业的方便。 遂在欢愉气氛下掩藏着奇怪的感觉,终归那是国王留里克选定的新婚姻,民众还是要捧场的。 事情传到王后的耳朵里,斯维特兰娜心头像压了块石头。作为王后,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再寻花问柳,哪怕这是一场政治婚姻。 她可以接受丈夫与卡洛塔姐姐的亲密独处,因为卡洛塔有自己的封地,是可以信赖的人,也不会涉及权力核心。 新到的佩切涅格公主当如何? 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平和而寒冷的白天,她带着儿子奥斯本,和儿子的几个兄弟玩耍。雷格拉夫、卡尔·奥斯塔拉、奥列格和奥斯本,四个男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无出其右都要称呼王后斯维特兰娜为母亲。奥斯本只是刚刚会嘟囔些短语,勉强能够在大人搀扶下站起来。而最大的雷格拉夫已经学会奔跑,嘴巴叭叭地说个不停。 诺夫哥罗德是她的娘家,这番住在娘家带一群孩子,没人觉得不合适。 她的老爹里古斯似乎是就剩一口气吊着的老家伙,也是乐见于自己的小女儿陪着一群男孩疯闹。 男孩们在庭院里堆雪人,兰娜就抱着裹得如同粽子的奥斯本坐在一边看着。 一些侍女一旁候着待命,突有侍女火急火燎地闯入,打破了男孩间的乐子。 “夫人!大王来了!”闯入的侍女突然半跪而言。 突然间,一枚雪弹击中这侍女的脑袋,投掷雪弹的雷格拉夫就在一边指着哈哈大笑。且看其他男孩,见得大哥这么彪,跟着手舞足蹈笑起来。 兰娜猛地一记凶恶眼神,把顽劣的孩子们驱散。 “我知道了。”她说,“你先退下吧。把头发上的雪弄掉。” 留里克此来正是要与王后好好聊聊,摸清她的态度,若是有不悦的心思就说服她。同样也是特意来此看看自己的儿子们,毕竟赶巧了这个机会,自己现有的四个儿子,暂时性的全交给了王后看管。 当他抵达之际,王后已经回到自己卧室。 她仍旧抱着亲生儿子奥斯本,指挥着另外三个男孩站好成一排。 留里克站在房间里如同巨人,他俯视着虎头虎脑的雷格拉夫,又瞧瞧站得有些晃荡的卡尔和奥列格。 “臭小子们,站得不稳以后怎么当战士?立正。” 他一声令下,只见雷格拉夫绷着笑脸努力憋笑,绷得如同一根钢筋。见大哥如此,奥列格和卡尔慢了一拍有样学样。 儿子们的滑稽动作因为留里克大喜,挨个抚摸他们的脑袋又挨个举高高抱一下,就催促着一边玩耍去。 长大一些的男孩蹦蹦跳跳跑走,留里克终于坐到了正妻身边。 他逗弄一下自己的太子奥斯本,欣赏儿子咿咿呀呀的笑声。 “奥佳越来越像你了。”兰娜痴痴地说着。 “的确。你……仍是那般美丽。” 留里克亲上王后的脸颊,再低声耳语:“人人都说我是一头公牛,我的确是的。今晚我仍是陪着你,我们,得给奥斯本斯拉夫,再创造一个弟弟。” “我……”兰娜点点头满面春风,有些话都冲到嗓子眼了,留里克这么一说她反倒不着急。 …… 这一宿,王后得到了补偿,她满足了,甚至不由留里克亲自开口,是她先提及了那件事。她依偎在国王的怀中:“他们来的时候我见过贝雅希尔了。她不错,就是那副眼神骗不过我。她不是柔弱女子。” “我知道。她杀过人。你也知道,那些草原人生活的环境强敌环伺,一个女贵族必须是女战士。兰娜,你非常优秀,十二岁的时候你就射杀过敌人了,所有的瓦良格人都承认你是女战士。” “好吧。所以……你想如何待她?此事很重要。” “自然是纳入本王的后宫,而你也是会是她的姐姐。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把她安排到边地。兰娜,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件事我也不会逼你说出来。说得再好,不如实际行动做得好不是?” 留里克的暗示已经趋近于明示,作为王后的兰娜稳固权势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母凭子贵,只要自己生育更多的儿子,地位就会愈发稳固。 王后得到了安抚的同时,在接下里的那场婚礼,王后斯维特兰娜必以高贵且极为特殊的的身份参加。 她参与其中的唯一目的,正是向贝雅希尔宣布自己是真正的正宫王后。甚至婚礼进行中时,留里克留在诺夫哥罗德的全部妻妾都会参与进来,届时没有谁的打扮比斯维特兰娜更加华丽。 国王与佩切涅格公主的婚礼将是一场政治秀场,斯拉夫族裔的正宫王后借此机会再度强化自身的地位。此举是作为人口极为庞大的斯拉夫人口看的,因为他们都是被维京人征服的存在,他们需要有光荣的事情自我安慰,才有利于留里克大王的统治。 与此同时,想法并不多的贝雅希尔,正被自己的大哥卡甘规训着。 她的发辫里坠着大量的玻璃珠,身上也吊着大量宝石。她被打扮得非常漂亮,连两位贴身的来自草原的女仆也借着主人的光荣换上漂亮衣装。 卡甘听说过罗斯人等极北人们的婚礼仪式,新郎赠予新娘利剑,双双向他们的神发誓,类似的仪式佩切涅格人并没有。 佩切涅格有自己的讲究,新郎要骑着骏马迎娶自己的妻子,妻子身着盛装,在娘家人的痛苦中离开。哭嫁是一种特别的仪式,作为贵族之女就是单纯仪式,对于平民真就成了别理。新郎将亲自抱着妻子共骑骏马围绕着部落的营长群招摇过市。新郎家还要派出一群健壮小伙骑马护卫,只为避免突然杀出个猛人来抢婚。 明日便是自己大婚之日,待在自己的住处,贝雅希尔安静地坐着,她内心紧张睡意全无,终究还是小憩了一阵子就被大哥卡甘闯入唤醒。 在这里,大哥卡甘是如同父亲的存在,一想到自己结婚之后就成了罗斯人,原则上与自己的草原故土没了关系,一股强烈的伤感就涌入心头。 再见得大哥,两行热泪突然涌出。 “你……何必哭呢?明明是大家都高兴的日子。” “可是,今年之后我就是罗斯人。” “这不好吗?你的命运当如此。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贝雅希尔使劲点点头,她现在的快乐与悲伤交织着,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婚姻。 她走出住处,巨大的彩色罩头遮住了面颊。她最后穿戴着取自故乡的花纹盛装,佩戴上父汗给的首饰。她在大哥卡甘的亲自搀扶下,在多达二百名一样穿着盛装的佩切涅格骑兵的护送下,等待着新郎前来迎亲。 在此之前,卡甘与留里克已经就婚礼之事商量过,双方就盛装巡游一事达成共识,至于到了傍晚时分落实维京式的婚礼仪式又是另一回事了。 马蹄声伴随着铃铛声越来越近,盛装的留里克骑骏马而来。 多达五百名罗斯骑兵趁此机会集结,他们在彰显国王的高贵,是在向佩切涅格人彰显罗斯军威,也是给了贝雅希尔极大的体面。 晨曦金光普照苍白的大地,气候很冷,阳光照在脸上有着浸人的温暖。马匹喘着厚重的白雾,所有骑马的人都戴着不同款式的巨大绒帽,他们的喘息也有着一团雾气。 城内一片狭小的区域一下子聚集了七八百名骑兵,一时间人生鼎沸并伴随着骏马嘶鸣。 剧烈聒噪引得全城百姓走出家门,无论大家对佩切涅格新娘有什么看法,热闹的场面谁不喜欢呢? 此事终究是一件大事情,本是奉旨前来开会的各农庄的博雅尔贵族们,趁机走出官邸好好观摩一下国王的新婚。 那些常备军的年轻战士,举着旗杆提前行动,他们充当标兵的工作,在设计好的巡游道路两侧布阵,他们穿着统一旗帜统一站姿一样统一,乍一看去便是单纯靠人力组织起甬道。 城中男人女人都被要求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若是有能力,男人务必穿戴好盔甲,以战士的形象示人。 早就得到了消息的住在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的老罗斯移民倾巢出动,他们中的很多人将在今年的远征立下新的功勋,现在皆来为大王新婚捧场。 捧场其实是次要的,阿里克得到自己国王弟弟的特别说明,实质是挑出姆斯季斯克所有十二岁以上男子,或是年龄不大但身高已经了得的男孩(第一批混血孩子),原则上他们都是第一旗队的新鲜血液,就以战士身份进入诺夫哥罗德城里列阵,以向佩切涅格未来的可汗卡甘大秀肌肉。自然对外的称呼是给草原公主贝雅希尔荣光。 留里克的这些把戏卡甘若是看不懂就不配做可汗了,他很清楚罗斯人即将发动一场远征,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的极北方的朋友的真实军事实力如何。 现在,国王留里克亲自抵达! 牛角号开始吹响,皮鼓随之敲打。 留里克此番带来了诺伦培训的乐队,他们吹奏欢快的曲调烘托欢愉气氛。 留里克麻利地下马,踏着监视的步伐走进那戴着盖头的华丽女子。 此刻,双方的士兵们已经开始起哄,罗斯骑兵与同行的步兵疯狂大喊、敲打自己的盾牌,佩切涅格战士高举着骑枪与剑扯着嗓门大吼。 如此热闹的场面只为一人,罩头下的贝雅希尔激动的双眸含泪,她等待着自己的男人摘下罩头。 命运降临了! 留里克俯身,撩开附在女孩头顶的绚丽花布,贝雅希尔展露出她小巧的脸颊。 “贝雅希尔,跟着我走吧。” 她点点头,激动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留里克俯下身,将之一把抱起。就如预计的一样,这位年轻且天生矮小的草原女贵族将之抱起很轻松。 国王摘下帽子,取而代之是金色马尾发辫上戴其黄金桂冠。留里克面前侧坐着自己的新妻贝雅希尔,不过按照约定,她要继续盖上罩头,直到这场巡游的结束。 人们都希望看到草原公主的面容,奈何让围观的人们失望了。 民众倒也不亏,他们看到了国王的高贵尊荣,以及身后那铺天盖地的盛装骑兵。罗斯骑兵衣着极为华丽,统一的熊皮妆点玻璃珠和蓝布带,铁皮头盔为绒毛妆点,盔顶还有染色的大雁羽毛。相比之下佩切涅格骑兵装备差了些,衣着与罗斯骑兵高下立判,他们到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一个个戴上狰狞的铁面具,活像是森林里钻出来的怪兽。 骑兵所到,人们欢呼雀跃,相当多的人吹着口哨猛烈敲打盾牌,极尽噪音之能事。 透过罩头的缝隙,贝雅希尔可以略微看到外面的景致。她模糊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他们身后的建筑。这一切的景致与在草原故乡所见完全不同,相对于草原帐篷群的阔阔,诺夫哥罗德城中未免显得局促。 不同于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是在旧白树庄园基础上建造的城市,内部的巷道狭小而复杂,倒是围绕着环形城墙修筑的道路即宽阔又有着硬化路面。 留里克故意控制着速度,巡游耗费了不少时间。一时间超过三万人涌入城里,大家是来凑热闹的,国王就不能辜负民众的需求。 他很高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即是给了贝雅希尔体面,想必也深深震撼了卡甘吧? 确实,卡甘从没有想到这座不算陌生的诺夫哥罗德可以涌入如此多的人口,他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只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头顶巨大绒帽的人。他们打扮得厚实,乍一看去也看不出男女。也有大量的孩童混迹人群里,这在草原难以想象。 他倒是看清了大量士兵打扮的人,一支支矛头向着蓝天,真显得道路两侧都是兵。 “留里克,这就是你实力的一部分吗?真的想不到……” 卡甘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他很庆幸自己与罗斯国王有着歃血的交情,此间是作为实质盟友真是太妙了。 佩切涅格婚礼的重头戏就是这骑马巡游,按照他们的礼仪,到了夜里再大吃一顿后,新郎抱着亲娘就可以进大帐了。且按照规矩,新郎的母亲会在次日检查新娘的身子,确保新人真的发生过关系。 老罗斯人的一些礼仪与佩切涅格人是相似的,追求更多的孩子是朴素的诉求,罗斯人有着特殊性,便是大大强调了新婚双方向诸神致敬起誓的戏码。 佩切涅格式婚礼告一段落,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维京式婚礼就在傍晚正式开始! 贝雅希尔卸下了草原盛装,她正式见到了罗斯王国的真正王后斯维特兰娜,还有国王众多的妻妾。 在这里后宫有着森严等级,但王后与大妃们只见的关系颇为融洽,就是那些最低等的十位妃子,现在只能作为一种注脚。 斯维特兰娜的华丽妆容胜过所有人,她比贝雅希尔高大不少,以突击学习的突厥佩切涅格方言问候一番,罢了举着老罗斯祖传的一支形态粗犷的牛角杯,呈上兑了蜂蜜的麦酒,赠予贝雅希尔。 这是瓦良格人的规矩,喝了这杯酒才能被大王的其他妻妾所接纳为姐妹。 贝雅希尔双手接过,当着她们的面将之全部喝尽。 她听从大哥卡甘的规训,此番表现得为王后十分恭敬,对其他大妃也一并的恭敬。她归还空了的牛角杯,磕磕绊绊地说了一番诺斯语的恭敬问候。 “很好嘛。姐,她和你说的一样。”兰娜看着身边卡洛塔的眼睛说道。 “贝雅希尔会是一个聪明的妹妹,等一切结束了,我可要把她带到南边。” 卡洛塔趁机再强调一下留里克的第十八位新婚妻子注定离开权力核心。 真正的婚礼重头戏在后方,留里克在筹备着传统维京礼仪。 大祭司露米娅人在过度,副祭司露米人被至到乌普萨拉神庙了,现在拥有第三祭司身份的人,实质上就是王后斯维特兰娜! 虽然很是神奇,但王后彻彻底底了成为了这场婚礼的司仪。 贝雅希尔换上维京人的素袍,戴上松枝编成的头冠,其上妆点大量玛瑙、青金石和玻璃珠。 她觉得身子很冷冻得瑟瑟发抖,见得自己的男人留里克一样衣着简单干练便只好强忍着。 她第一次感受到极北的极寒,诧异于这里人们的坚韧粗犷。更诧异于婚礼的祭司竟是王后! 最终,留里克的镶嵌宝石的短剑礼仪性地被贝雅希尔攥在手中,锋利剑刃直指夜幕苍穹。 留里克扶着她的胳膊,而她复述者兰娜所说的诺斯语誓言。那誓言的意思非常干脆,所谓拿起这把剑,就要为自己的丈夫生育勇敢的武士。至于剑刃向天,就是想北欧诸神尤其是奥丁宣誓,自己会是很好的女人。 一场盛大的宴席随着维京婚礼仪式的结束开席。 留里克准备了一场丰盛宴席,就是规模礼节性地次于当年迎娶王后的规格。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酒量,在夜神之际,抱着自己的新娘入洞房。 一切都是命运,贝雅希尔觉得自己像是被驯服的小马驹,她也精悍于罗斯国王的强悍,这一宿她终于成为了女人。 但对于她,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其实杀过敌人。”欢愉之后,留里克突然以突厥语说道。 亢奋未消的贝雅希尔猛得一惊,意欲坐起来。 “继续躺着吧。贝雅希尔,你是女战士,你哥告诉我了。” “是……可是……” “我知道。你不是柔弱女子,你想让我看得起你,而我……也的确需要你。” 如同箭射进心房,油灯暗光下的贝雅希尔连连点头。她非常诧异自己的男人说得话语自己听得明白,一切定是命运,而自己能被丈夫承认为女战士,真是太美妙的事。 “我会成为瓦尔基里吗?”她问。 “啊?” “一位女战士。” “当然。我就是要你作为女战士,你可是卡洛塔大力推荐了,你也将是特别的。” 留里克被这位新婚妻子紧紧抱住,今晚,身为佩切涅格汗国公主的贝雅希尔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女人。 第877章 对斯摩棱斯克战略 新的一批马匹归入府库,新一批反曲弓充盈军备。留里克有充足的物资与卡甘交换这些,而他要交易的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这些。 大军即将集结,征兵行动悄然开始。 众多农庄博雅尔贵族已经奉旨抵达诺夫哥罗德城,他们大抵见证了国王与佩切涅格公主的婚礼,就必然同时目睹了罗斯军队的军威。 先来的博雅尔们有着充足的时间休息,国王留里克意欲等到人到齐后再召开关键会议。 他已经在安排部下采运物资,整个城市也在积极备战。战争关系到上到贵族下至平民很多人的发财梦,他确信大家不会怠慢。 在正式集结大会之前,一场特殊的小会首先秘密召开。 与会的人员人数极少,身份也有强烈的高低之分。 温暖的房舍里点着油灯,他们都以吃过晚餐,与寒冷的夜里聚在一起好似开黑会。 的确,他们在密谋一件“阴谋”。 国王留里克无疑是会议的主持,以及接下来谋略的策划者。 另外几人分别是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佩切涅格太子卡甘和基辅话事人(留里克所承认)萨克伊。 油灯跳动的火苗显得留里克俊朗的脸也跟着晃动,仿佛显示着国王飘动的杀意。 “拜你们提供的情报,现在看来南方的斯摩棱斯克人对我们罗斯有着巨大的敌意。”留里克开场没有客套,冷酷着脸庞点明要害。 如此,卡甘直言:“兄弟,你是嫌我这次带回来的奴隶不够多?大部分奴隶被你的妻子买走,我想着你们关系非常亲密,卖给谁都一样,此事你可能不能埋怨我。” “并非此事。” “哦?你是要求我多多去劫掠?在今年秋季的时候,希望我带来更多的奴隶?” 既然他猜得七七八八,留里克这番也就好描述了。他点点头:“是这样,不过……” “又如何?” “我希望你,也希望你们。咱们联起手来做一件大事,我们进攻斯摩棱斯克!” 进攻斯摩棱斯克?当留里克点明这件事,在坐的大家固然是惊讶的,也没有惊讶过度。 卡甘阴沉着脸浑身散发杀气,低沉言语道:“你早就说过会对斯摩棱斯克用兵,看来你终于拿定主意了。你若开战,作为兄弟我会直接派兵支持你。只是,兄弟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 “纵使罗斯很强大,你是否真的拥有两线作战的勇气?我们草原有一句谚语。” “那是什么?”留里克问。 “当你骑马冲击的时候,务必背好盾牌。这就是说,真正要针对一个方向,两线作战并不明智。” 两线作战真的不明智么?大多数情况是如此,除非这个国家非常强大而敌人羸弱。留里克无意反驳自己的卡甘兄弟,他的确有意两线作战,但针对斯摩棱斯克战事所用之兵可不是罗斯的兵呐! 既然卡甘都这么说了,留里克顺话恭维:“感谢大哥的提醒,我罗斯主力即将西征,我将御驾亲征。我还会带着新婚的贝雅希尔西征,她渴望成为女战士,我就给她建立功勋的机会。” 不过卡甘听着这话意味总有些奇怪。“很好。贝雅希尔应该去见见世界的广阔,就是她不懂得你们的大船真希望她可以适应海上的漂泊。” “她一定会建立功绩,现在的问题在于你们。大哥,我要和你做一个约。” 眼前的留里克兄弟频频称呼自己“大哥”,以实力而论佩切涅格汗国的国力真比不得罗斯,军队实力上,佩切涅格是全骑兵之国有着独到的优势。卡甘心里很是舒坦,不多思索直言:“我们是兄弟,任何的约定对我们两国有利,我都愿意签署。” “那便好。”留里克特意在看看在坐的其他人,眼神特别敲了敲基辅人萨克伊。 他清清嗓子,正式阐明自己的决意:“斯摩棱斯克人势力横亘在罗斯、基辅和佩切涅格的商路上,据说还有一个小小的拉的米奇人,这些势力都是碍事的,我们可以将他们瓜分掉。即便我们不能真的瓜分斯摩棱斯克,也要大大挫败他们的实力,甚至将他们驱赶到更东方的密林里。 罗斯将在今年对斯摩棱斯克正式开战,我会分出一部分骑兵继续驻扎在最南的新奥斯塔拉,我还会训练五千名民兵以备后续战争。 我的主力将西征,驻守的军队贸然南下开启第二战争的确不利。 我需要佩切涅格和基辅军队的支持。请你们就把罗斯尤其是新奥斯塔拉和诺夫哥罗德作为后方基地。 卡甘兄弟,还有老朋友萨克伊。你们现在便有一直骑兵,我会资助你们更好的武器装备,你们务必赶在四月份的时候南下,如同暮色下的狼群突然发动袭击,去掳掠他们的村子制造破坏,把俘虏送到我这里,到时候好处多多。” 听到这里,原本对联合作战充满亢奋的卡甘算是听出来了,自己本是下任可汗,一下子成马匪了。 卡甘笑了笑:“我真的以为你要直接出兵的,看来是摆出了一道防守态势。你邀请我去南方劫掠,此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只是这又能算成战争的一部分,兄弟们我真是佩服你。” “你是在嘲讽我?” “我哪里敢。那就干吧!这是个发财的机会,兄弟,我们得事先把奴隶的价格谈好。” “这个好办。”留里克一拍大腿:“你尽情去抓人。这终归是一场战争,你可尽情用你草原的规矩办事。我更喜欢你掳来女奴,还是老规矩,一个女奴一磅银币或是一千磅的麦子或是两张熊皮。我这里的物价你都清楚,我断不会乱定价格让你不悦。” 因为斯摩棱斯克是一直在膨胀的准国家集团,那是一个部落联盟,在血缘上实际是基辅民众的同族。 血缘很接近有如何?他们在沿着第聂伯河扩张,距离将势力扩张到下游的基辅已经不远了。若不能遏制这种态势,基辅人就得尊奉他们是老大。 不同于基辅的现状,斯摩棱斯克早已诞生出他们的实权大酋长。据现有的情报,那边的情况正变得微妙。 留里克找到了非常良好的战争理由——继续反叛者瓦季姆。 斯摩棱斯克酋长不仅收拢了瓦季姆,甚至让他做了女婿,此乃用实际行动与罗斯为敌呐!不必管事情是否可靠,类似的说法既以甚嚣尘上,可以服众的战争理由就有了。 国王留里克向公众宣布对斯摩棱斯克强硬态度,用的就是此借口。 但它并非开战的真正原因。 这场夜幕下的黑会,罗斯、基辅和佩切涅格达成共识,因为斯摩棱斯克挡住了大家做生意发财的道路,其非但不想加入还要控制贸易线路,那就真的该死。 战争有着特殊的开始,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去掳掠人口,奴隶首先运抵新奥斯塔拉就直接消化掉。南北走向并注入伊尔门湖的洛瓦季河的河畔将形成一条“奴隶之路”。 留里克知道自己的爱妻之一的卡洛塔对于她的奥斯塔拉故地充满悲伤,大军主力西征早就把舰队停泊地设定在位于瑞典南部的旧奥斯塔拉,让她陪同西征徒增悲伤,而她已经是不错的女将,正好可以坐拥自己的新奥斯塔拉人,负责840年罗斯针对斯摩棱斯克的国家级劫掠行为。 单单一位卡洛塔可能不够,故而自己的兵力人口如笑话的格兰公爵斯瓦尔加德也能派上大用场。卡洛塔带领一支骑兵部队恪守边境的新奥斯塔拉,斯瓦尔加德在带领一支步兵部队驻扎。 据说斯摩棱斯克人口众多,留里克估计以往的经验,卡甘和萨克伊以骑兵部队自北向南疯狂破坏,有极大概率惹得对方群情激奋后北上寻仇。寻仇不可怕,罗斯今年主动动员大军南下不合适,以逸待劳打一个漂亮的防守反击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斯摩棱斯克人北上寻仇的路径极为狭窄,便是沿着洛瓦季河畔的天然道路前进,只要把守住河道布置一支强兵,就可阻挡万人。 己方的约定已经定下,虽然不能亲自参与到西征,想着故地重游尽悲哀,这番不去也好。卡洛塔也非常欣慰自己的男人如此看中自己,也很高兴又像是历史上的那般可以和格兰人协同作战,且格兰人仍旧归为奥斯塔拉的管辖。 遂基于自己的承诺,当“黑会”结束的第二天,针对佩切涅格战士的换装便开始了。不止这些人,连带着基辅的人数有限的武装商团,人员也都开始换装。 卡甘和萨克伊,他们的人有着自己的武装,留里克这番资助大量的钢簇箭矢,大量的钢制矛头、战俘和钢剑。 甚至是装备简陋的基辅商队的普通男子都完成换装,原则上他们是要为自己新添的精妙武器付钱的,现在无需付钱,只要把掳掠的人口送到北方就是抵偿了。 武器是如此,他们甚至还有着护具。 卡甘的部下大部分是自己豢养的穿戴铁甲衣的护卫,他们清一色装备扎甲,即便长期的磨损很多地方已经破漏。 留里克这番提供了一批特别的铁甲,即仿造法兰克王国正规军的甲衣。 鞣制后的鹿皮为衬里,外部贴上大量的铁片,以铆钉固定。这样的甲衣远远不及优秀的扎甲,诚然罗斯可以制作扎甲,甚至连板甲都能造出。考虑到物资和时间的双重成本,它们大可不必。 有甲衣就不错了,何必挑肥拣瘦?考虑到之前的劫掠战,卡甘不觉得斯摩棱斯克人非常强大,知道大家就按照本民族的传统的“偷鸡摸狗战术”频频偷袭就好了。 卡甘很清楚赠予甲衣的重大意义,固然自己原则上是要拿奴隶去换,以前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可是不卖战甲的,他是真的把自己做兄弟。 公平的说,法兰克军队穿戴这等甲衣就是在追求性价比,它的防御能力并不强,考虑到通常作为对手的萨克森人表情和西斯拉夫部落,此两族的部落民战士几乎无甲武器装备简陋,穿戴劣等甲衣的法兰克军一样能爆锤他们。 罗斯亦是追求性价比,根据自己的实际能力对它进行了一番改进。 衬里的牛皮改成罗斯保有量巨大的鹿皮,本是铁片换成量产型的可锻铸铁。拜留里克十多年前就开始的人才储备,罗斯现有的为他这个大王服务的铁匠超过二百名,民间更是涌现出一批铁匠。 一种量产型铁甲衣仍在生产,它是一种坎肩,是一张方形鞣制鹿皮中间掏个洞,容纳士兵的脑袋套进去。正面背面铆接上大量的方形碳钢片,腰肋两侧有麻绳,可将甲衣扎牢靠。它质量比不得扎甲,更比不得锁子甲,但这类甲衣很适合作为马铠和方阵步兵快速装备。或者说,它更适合斯拉夫农夫兵装备。 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任何的维京战士有了财富后都要给自己增添武器和铠甲,他们愿意支付大价钱。在自己的儿子长大后,父亲也会掏钱为儿子增添武器和甲衣。共同的战士文化使得罗斯王国里的维京族裔战士们有着极高的披甲率,这也是拜罗斯的科技红利与战争红利所赐。 征召维京战士西征,留里克丝毫不担心这些战士的武备,他们是自带优秀武器的家伙们,国王要做的就是把粮草备齐。 会有大量的斯拉夫族裔和芬兰族裔的士兵参战,为此贮备的“铆接铁片甲”即可装备他们。 和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的交易已经完成,至于卡甘送来的奴隶中最后的十多名姿色貌美且年轻者,她们成了一种拉拢的筹码。 原本留里克意欲把这些被调养打扮一番的女子赠予自己的大舅子兼诺夫哥罗德总督的梅德韦特。他没有要,甚至美其名曰自己的妻子不喜欢。 甭管梅德韦特有何打算,这些女子仍要赠出去。 她们不适合作为罗斯王宫的侍女,留里克信不过她们。如果什么样的女人最时候做侍女,莫过于那些老罗斯人与自己斯拉夫妻子的混血女儿,原则上那是自己的族人,留里克信得过,其他的贵族也都信得过。 这些原本是斯摩棱斯克或是拉的米奇村姑,她们被梳洗打扮后,头发扎成维京女人的模样,发辫上挂着一些玻璃珠,脖子上更要挂上彩色玻璃混玛瑙的吊坠。再换一身衣服,岂不若一些仙女? 她们不过是一群纯洁又无助的妙龄女子罢了,就是打扮成这般模样,乍看去国王真是对她们倾注了一些心思。 她们恰好有十二人,而在平叛战争时期,直言忠诚又在后来跳反的农庄博雅尔贵族恰好也是十二个。 按照王命,这些博雅尔齐聚在诺夫哥罗德城里。 与此同时又有多达三十个没有贵族身份的“开拓村”的村长奉旨抵达,这些人都来自被揪出森林的“藏起来的人”,他们一样收到了征兵的命令,即便是派出只手可数的男丁也必须参战! 所以抛去十年前就与老罗斯融为一体的白树庄园,其他本地的斯拉夫农庄已经膨胀到多达四十二个!众多的贵族、头目在总督的指挥下,无论是否情愿,实质已经贡献出了本部的相应男丁。 他们互相嘀咕着,估计国王只是例行公事把大家集结一下,之后继续照着计划做事即可。 实则不然,因为要针对斯摩棱斯克人开辟特殊的第二战场,某种意义上原本是出于安全之地的包括诺夫哥罗德在内的整个伊尔门湖地区,都存在遇袭的风险。 那三十个村庄的家伙们完全在罗斯的掌控中,人口固然众多但实际上各种微型森林村庄缝合起来的存在,他们没有自成一体,只能听取国王和总督的安排做事。 至于另外的十二个土生农庄,他们整体人口也突破三万,近年来生活好了,各农庄都在拼命生孩子,未来人口只能更多。 未来的战士,只要这十二个农庄旗帜鲜明支持国王,就意味着整个伊尔门湖地区的十多万斯拉夫人口已经是铁板一块,是国家极度稳健的后方。 十二名打扮得非常考究华丽的博雅尔贵族齐聚在一间房中,他们互相嘘寒问暖又嘀咕大王的意图,也揣测大家把儿子都贡献出来给大王做了骑兵,自己的儿子将在遥远希望打出怎样的功绩。 他们也试图询问侍卫大王去了哪里。 不久,留里克闪亮登场! 博雅尔们纷纷投来恭维的目光,一个个迎上来满口溢美之词。 “好了!朋友了,你们的忠心诸神可鉴!”留里克先是一套场面话,顺着话语又道:“所以为表彰你们的忠诚,本王今日特别赠予你们每人一份大礼!” 罢了,他拍拍手,一众漂亮的女子排着队鱼贯而出。 她们真的很漂亮,在场的博雅尔们看得称奇,有人便问:“这是何意?” “哦?难道你们看不出,这些就是赠予你们的礼物吗?”留里克继续笑道:“这些女子都是赠予你们了。无论是做妻妾还是做女仆随你们的便,或许你们有所了解,她们的确都是从斯摩棱斯克掳来的女人。现在都是你们的!” 说到此,大家捏着一脸的胡须完全想明白了,只是大家不知道运奴的草原人果然藏着一些宝贝。想想自己之前买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漂亮的奴隶不该是被他们瓦良格人纳为己用么?自己居然…… “还愣着干什么!”留里克催促道:“快去领取你们心怡的吧!” 这不,众博雅尔们动手了!他们知道得了大王的美姬礼物之后会付出一些代价,那又如何?即便没有礼物,大王下达任何的政令,大家岂敢不支持呢? 这些美人真是不要白不要。 第878章 留里克的诺夫哥罗德大点兵 那些博雅尔贵族得了美人心情大好,现在再坐下来,正好谈清楚有关战争的大事。 对于这些世代住在森林中的人们,森林外的遥远世界固然有着广阔空间,那里对于大家实在陌生。 于是,一张宽大的粗纸被摊开,其上以粗糙的炭笔线条勾勒出独特的图画。 说来讽刺,欣赏它的贵族们竟看不出图画是寒意。 纸张被挂在墙上,留里克站在它的前面双手掐腰:“你们可认识这幅图画?” 博雅尔们面面相觑。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懂?的确!你们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广大,才能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族人交出来为我打仗。”说罢,留里克站在一边,猛然拔出自己的佩剑,那剑刃嗡嗡声惊得大伙儿颤抖。 他粗糙地勾勒出环波罗的海的地理构造,海洋的整体轮廓标得清晰,陆地与重要岛屿、湖泊也特别用线条标明。一些黑色的线条最为独特,此乃河流的意思。 留里克持剑直指一个圆圈:“这里,就是我们的伊尔门湖!看着这条黑线,这就是沃尔霍夫河!” 他的剑锋依次指到了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直到战争的目标,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东南端的约塔兰地区。 “你们都认真看看,这个地方就是约塔兰,是我们今年必须征服的区域。” 贵族们勉强做出了抽象理解,仅就地图看去,这次的军事行动确实是一次远征。 便有贵族弱弱地询问:“我的儿子给大王你做了骑兵,他这一去,要……多久才能抵达战场。” “如果大海解冻,坐最快的船舶昼夜兼行也得十天。” 留里克的话语轻描淡写,却给了大家深深震撼。乘坐最快的船只都要走十天,也从侧面指明现在的罗斯王国的东西纵深非常巨大。 博雅尔贵族觉得此战非常冒险,他们最畏惧的正是远征的可怕距离。 留里克何尝不知这里有冒险因素。难道因为要承担风险就畏惧战争?任何的战争都是在冒风险,至少罗斯军队能提前预判很多问题,并迟早做出准备。 朱砂混在海豹油脂里形成鲜红的浆糊,留里克以木棍捣一下,在战争目标位置坐上鲜红记号。 那就是旧奥斯塔拉部族的故乡峡湾,此特别标注也给本地的贵族们解释了一件事——已经定居在南部的、自己眼皮子附近的新奥斯塔拉的瓦良格人究竟来自何方。 “任何的战争都有着原因。”留里克解释道:“那里对于你们固然是遥远地方,现在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居住的人们都是本王的臣子。当王国的一片区域遭遇敌人袭击,王国的各个区域都要派兵参战。王国的西部地区一直蒙受约塔兰人的侵蚀,这一次我们要打过去,将他们彻底击败解决问题。” 他把战争说得非常宏大,话又说回来,这与一直住在东欧森林中的一群斯拉夫部落有什么关系,似乎这就是瓦良格人与另一支瓦良格人的战争。 斯拉夫人接受留里克大王的统治,不代表所有的斯拉夫贵族都愿意派兵千里迢迢给大王打仗。 他们心中始终有着抵触情绪,这种情绪透过眼神都表现出来。 留里克拉下脸来:“我看到了你们的疑惑。不过,你们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本王真的只是针对西方发动战争,很快,当本王解决了西边的问题,利剑就要指向南方。斯摩棱斯克人!本王赠予你们的美人如何?她们都是斯摩棱斯克美女。现在有充足的情报证明了松针庄园带头叛乱的瓦季姆没有死,而是跑到了斯摩棱斯克那里拉出了一支兵力可能有一万人的军队,随时想着北上复仇。” 这种事情诸多博雅尔竟没有想过,现在贵族们皆在此,他们的反映五花八门。 有的人觉得罗斯的瓦良格军队战无不胜,对于斯摩棱斯克无需警惕。 这种人是少数派。 更多的贵族脑子里充满了忧虑,大王说得很明白,南边有一万名战士虎视眈眈。敌人兵力或许有水分,但没有人否定那个瓦季姆的决心。当年兄弟们对于那场叛乱选择袖手旁观,坐看罗斯军以及同盟者对叛徒展开屠戮,那是一场定义了“浩劫”的屠戮! 如果瓦季姆选择仇恨,此子恨得必是在坐的所有人。 贵族们开始反复询问情报的真实性,留里克见计划成功,便拍着胸膛:“我以荣誉发誓所得情报真实性。当年我军没能斩杀瓦季姆留下了祸患,现在,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好日子被南边的复仇者和劫掠者摧毁吧!现在你们不用担心,你们既然作为王国的一部分,现在派出自己的儿子、兄弟跟着本王西征,以后本王便带领西方的瓦良格军队过来,我们合兵南下讨伐斯摩棱斯克。” 这就好比一场交易,交易是相互的,当己方有了频繁的交易也就愈发互信。 留里克取得了他们的认同的同时顺势命令他们在自己的农庄内展开总动员。 各个农庄至少也得修善出一些围墙,把基础的防御设施构建起来,以备不测时结寨自保。 当他们察觉到危险,保命的本能便占据上风,同时也迸发出对于武器装备的巨大诉求。至于武器之事,留里克很愿意平价卖出大量的以廉价的铸造矛头为主的武器,赚到一笔物资也是武装广大民兵。 任何的斯拉夫农庄部落都来自于维斯瓦河流域,他们以武装移民的姿态向西、向东以及向南开辟定居点。留里克根本不需要强调“结寨自保”的意义,因为没有谁比这群家伙更懂得自保意义。他们现在不缺乏人手,缺少的就是大量的铁质武器。 这场与博雅尔们的会议,最终演变成动员集会。 十二个臣服农庄的博雅尔做出表态,如此另外多达三十个的“开拓村庄”的村长,即收到大王的命令又见得同族贵族们的积极行动,就不得不快速响应。 备战,备战,从去年深秋就开始备战,谁也想不到大后方的诺夫哥罗德面临到斯摩棱斯克人的军事威胁。 留里克看到了,各个农庄所有的男丁都拿起了武器,哪怕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棒。 浇铸的铁矛头根本不适合作为武器,而是适合混合浇铸做成带有矛头的铁炸烂,拼凑起来作为防盗围墙。留里克所谓铸铁矛头就是这种物件,它可以和木棍拼凑出短矛、长矛乃至单纯的投枪。 一块粘土烧制的模子做好凹槽,一次浇铸二十个都是可以的,此量产物分发给十二岁以上的男子,按照一矛一盾就是一兵的底线标准,由此物斯摩棱斯克爆兵一万丝毫不是问题。 但真正投入远征的斯拉夫战士就是另一身装备了。 现在,老罗斯人在内的维京系军队率先集结。 第一旗队的老兵和后补兵恢复到满编的五百人状态,所谓四个百人队和一个旗队指挥部,阿里克原则上仍为第一旗队的旗队长,但是现在,它将兼领第六旗队的指挥权。 第六旗队清一色是年轻的老罗斯崽子们,他们极为年轻,成员普遍比留里克本人小上两三岁。旗队长本是“秃头”菲斯克,这是这位留里克的亲密战友摇身一变,成为目前的骑兵指挥官。谷 按照计划,此乃国家级征战,第一、第二和第六旗队都是老罗斯部族极其侄媳血缘后裔构成的军团,总兵力的编制正是一千五百人,这支军队也撑起了罗斯王国统治的步兵基础。 但他们的本质身份是公民兵,此战留里克还要带上自己的近卫步兵与骑兵,这些常备军必须取得重大战绩。 三百名常备骑兵由亲信内臣菲斯克统帅,三百名近卫步兵由佣兵头目格伦德统帅。 仅仅在诺夫哥罗德便有两千一百名作战士兵集结,而这仍然只是军队的一部分。 他们有着统一的装束,也清一色披甲,无论是穿戴高级的锁子甲还是廉价的牛皮铁片铆接甲,再外部皆是套上一层素色麻布长衫,并在胸前部分缝合交错的巨大蓝色布条。 他们的贴皮盔样式本就基于传统很统一,不同在于一些精锐战士的头盔安置了白熊的皮革做装饰。老规矩,十夫长(班级)、“船”长(排级)、百夫长(练级)和旗队长(营级)的指挥官,头盔的羽毛数量、颜色各部相同。 此举本就是留里克模仿罗马军团所为,实战证明这些举措很便于指挥。 这是二月份下旬的一个晴朗的上午,前段时间还飘了一阵雪花,气候并没有因为进入二月份而有任何的好转。 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的大军集结了,他们就站在城市外的遛马的荒地上,士兵按照所属旗队排好阵列,整齐划一之感觉给予围观者大大震撼。 城市的城墙上挤满了人,城外也有数千名围观者。 军队集结的消息把卡甘、萨克伊都吸引来,公平的说他们和留里克做了交易后去南方打劫,就凭着自己的兵力面对斯摩棱斯克人的汪洋大海不能说有十成把握。卡甘也是首次见得罗斯军队的大集结,他打开眼界,发出这世间最美妙的赞叹:“如果是罗马军队。也不过如此吧!” 卡甘指的是东罗马军队,虽然这辈子还没有见过罗马军大集结,通过各方面情报比如在克里米亚的罗马商人的吹牛,就是道听途说也有些了解。 罗马军他没见过,今日看清了罗斯军。 而这,仅仅是罗斯在诺夫哥罗德集结的一部分兵力。不止是数量惊人的本地斯拉夫男人动员了但没有集结,还在于卡甘注意到这些军队里并没有“矮个子”的身影。 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征召的都是成年人,他们都很高大。 按照草原的规律,一个男孩长到十岁就应该骑着马加入战争的。罗斯人的金发白皮肤的十岁男孩还在肉眼可见之处乱跑,他们并没有参战。 在这里,留里克骑着骏马检阅了自己的大军,在震天的怒吼中高举自己的剑。 后续的事情留里克已经安排妥当,关于大量男丁赶着河流湖泊冻结坐着马车赶往真正的集结地新罗斯堡,大军此番小规模集结后不久就要离开。 男丁的离开不意味着春耕的荒废,春耕的任务交给了总督梅德韦特,他要带着自己的人将国王的直属农田播种。至于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这样的老罗斯人定居点,战士们的妻儿还滞留在这里。解决办法颇为简单,便是家家出一笔钱雇佣本地人,帮自己把地播一遍即可。 此战,是留里克御驾亲征,他即将暂离自己忠诚的诺夫哥罗德。 临行之际的酒宴很是豪华,考虑到出征时精神状态留里克并未贪杯畅饮。 倒是总督梅德韦特喝了个酩酊大醉,或是因为过于激动竟痛苦流泪。 斯拉夫旗队扩编为两个,单个旗队调整为五百人编制,作战核心思路就是组成长矛阵冲击敌人。士兵训练以及后续的指挥工作都由梅德韦特负责,他也将离开自己的故乡去遥远西方大战,那就是春耕后的事情了。 乍一看去,一时间诺夫哥罗德地区出现权力真空,实则不然。最大城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从龙得早,如今已经与老罗斯融为一体。十二个土生农庄博雅尔被安抚好了,如此也稳定了其他的斯拉夫人。 在诺夫哥罗德正南方的新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手握一支机动性超强的强军,必要时刻她的族人全部上马,突然凑出超过五百人的骑兵安全没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谁来代行总督的责任。 难道有谁比王后斯维特兰娜更合适的吗?虽然留里克希望代理总督是个可靠的男性,他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个女人成为诺夫哥罗德代理总督,成为本地各路瓦良格人和斯拉夫人的统帅。虽然会做一段时间的代理总督,真得要让斯维特兰娜做出决意的事情根本没有,罗斯杜马的议会体系是瓦良格人和斯拉夫人都接收的,真得遇到一般性问题,有头有脸的人物开个会就能商量好,唯有诸如战争类的事宜才由总督定夺。 斯维特兰娜甚至连战争的事情也不必定夺,她的姐妹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将在梅德韦特带兵增援西征大王之后,负责起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的防务。卡洛塔同样是女人,她是一位女将,麾下的骑兵可清一色男性,没有人可以轻视这些骑兵的力量。 大量的妻妾留在诺夫哥罗德,她们要做自己的分内工作。 此番留里克带上了两位特别的妻妾。 善于乐曲的诺伦,此国战岂能少得了她?固然纯粹由来自纳尔维克港的挪威巴尔默克部族男人们构成的旗队,将在海拉菲德的带领下加入罗斯军,可在权限划分上,他们很大程度属于纳尔维克伯爵军。 谁是纳尔维克伯爵?正是自己爱妻之一的诺伦,由她在,巴尔默克人必拼死杀敌。但诺伦自己不会杀敌,她带上了自己训练的整个乐队,为王国大军充当仪仗,以鼓乐为大军增加精神力量。是的,罗斯拥有着世界上第一支制度化的军乐队。 留里克的新妻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自然也要参加,她将作为骑兵直接参战,迎接自己的命运。 而且此战,留里克更是带上了自己的一个儿子。雷格拉夫,麦西亚王国的合法继承人,留里克的实际上的大儿子。这小子透露着一股子顽劣的性子,说明他的精力过于旺盛,儿子年龄已经足够大,是时候到战场上见见世面。 大军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上集结,大量的驯鹿拖拉着雪橇等待乘客。 每一名战士穿着英武华丽,他们的武器装备考究又繁多。 士兵背着布带束口的双肩包,里面塞着的几乎都是生燕麦。卷曲的皮革毯子捆绑在背包两侧,一副大圆盾又如龟壳般挂在包上,侧面往往还挂着短柄铁锹。他们的腰间清一色挂着钢剑、匕首和手斧。最是沉重的铁甲全部卸下,他们竭力做到轻装。 另一些士兵装备更加沉重,他们携带的是木臂十字弓和更加沉重的钢臂十字弓,多亏了各类箭矢是封装在箱子里暂不必他们大肆携带,才让士兵免得疲惫之苦。 即便如此,大军的个人装备分量已经非常惊人。好在所有人都将坐在雪橇上,充足的后勤物资保障,让大家对远征之路很有信心。 即便按照国王陛下的疯狂决定,大军要始终在冰层上狂奔,尤其是要横跨冰封的波的尼亚湾,驯鹿和骏马代替舰队,先一步冲到瑞典的斯德哥尔摩。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同时罗斯也派出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军队。 随着号角声的吹响,人群鹿群极为庞大的罗斯军诺夫哥罗德方面的部队启程了! 第879章 西征起 在冰雪世界中大规模行军绝不是好主意,除非后勤粮秣十分充足。 从诺夫哥罗德前往涅瓦河入海口的都城新罗斯堡,风和日丽时坐着船舶漂流,最快也得漂上五天。冰封的河流与湖泊给了雪橇队狂奔的捷径,步兵坐着大量驯鹿雪橇,骑兵爱惜马力,一样坐在雪橇上,再载运大量物资尤其是大量的粮食启动奔袭。 在这个时代,最有效率的后勤运输方式是水运,其次是骡马,最次是人力。 人力的肩扛扁担式后勤输送,随着后勤线的拉长,物资的中途耗损也是呈指数级增加,素有着一千公里的后勤线路,消耗二十份粮食才能将一份粮食输送前线的事实。 骡马拉车式输送大大减少中途耗损,但对可靠道路的要求较为苛刻。 最终,廉价的输送方式便是水运了,而它更加受河流湖泊与运河的制约。 所以虽然诺夫哥罗德距离新罗斯堡的直线距离才一百余公里,留里克的这支军队不得不绕一个大弯抵达阶段性目的地。 至少冰封的世界提供了通途,留里克的“骡马大军”在冰封河道愣是以船舶顺流漂行的速度前进。 在可见的未来,军队仍要以这样的行军方式,直至抵达瑞典。 一个大问题摆在留里克面前——气候正在转暖。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它的最终融化也不是三五天的事。 终于,军队进入冰封涅瓦河,寒冰之旅到现在对大家不算什么严峻挑战,战士们期盼着抵达新罗斯堡好生休整一番。 看呐!前方平坦的被冰雪覆盖的农田处出现了突兀的城垣,一座高塔鹤立鸡群! 再看看!大量船舶如雕塑般立于冰面,那是被冰层包围的舰队,那些桅杆密如森林! 都城的人民从去年九月份就开始备战,而今日子已经是三月初,他们整整备战半年。军工在内的所有有关战争的勤务给人民提供大量工作机会,由战争带来的暂时繁荣又如给大家打了鸡血。 战争特许的繁荣是一把双刃剑,此事没有谁比身为国王的留里克最为清楚。他已经调动人力产出大量战备物资,所谓有了一把好剑就必须杀敌,任何的迟滞对于国家都是致命的。 民众不仅仅迎回了他们的大王,也迎来了一支剽悍军队。 庞大的雪橇队直接停在涅瓦河的冰面上,坐了一路的战士们纷纷下来舒坦筋骨。 由于路途遥远,很多人来都城的次数很少,还因为都城的发展日新月异,今日再见犹如见得一座全新的城市。他们曾骄傲一位诺夫哥罗德是一座大城市,而今看来,新罗斯堡对城市做出了全新定义。 留里克仗剑四顾,安排亲信规整左顾右看的部下。 此刻,城墙上站满了,大量民众走出家门就在冰封河畔瞻仰王师荣光。那些凿冰钓鱼的人们也都暂停活计,撂下鱼竿纷纷跑来围观盛况。 众多围观者中便有总督科努松父子。 父亲苍老的大手压在儿子的肩头:“国王来了,这一次,你要带着军队参与远征。” 不出意外小科努松将继承自己父亲的职位,被国王任命为下一任的都城的总督。这是极为光荣的职位,固然不能作为封地贵族,但家族有望时代负责都城防务,作为国王近臣获得巨大荣耀。所以,小科努松必须获得战功。 “国王的军队正在集结,我现在应当集结第二旗队迎接大王。”他建议道。 “去做吧!尽可能把第二旗队的兄弟集结。” 老家伙们不是老得提不起剑就是作古,第二旗队摇身一变成为一支青年部队。少数尚能战斗的老战士构成旗队枝干,少量的住在都城的老罗斯新晋青年作为嫩枝,大量来自其他维京部落的青年构成树叶。这样的第二旗队缺乏战绩,大部分新兵宝剑尚未见血,但他们充满青春活力,渴望用战功为自己获得荣誉。 小科努松在和国王留里克赶时间,当他在丰收广场做出紧急集合勉强将第二旗队整顿好,便马不停蹄奔向城外,与即将进城的军队主力合并。 国王的军队衣着统一、装备统一,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在涅瓦大街上行军,接受着民众的含糊。刚刚集结的第二旗队也加入其中共襄盛举。 留里克意气风发抵达了自己忠诚的国都,到现在,真正的远征才算刚刚开始。 国王带着东方的主力军抵达,众多军官齐聚一堂大吃烤肉痛饮烈酒。 所有的“船”长即相当于排级指挥官的军官尽在受邀名单中,数十人陪着大王和太上国王喝酒,并听取着大王的宣讲。 “如果只是讨伐约塔兰人,只是破坏几个村庄,我犯不着集结数千人的大军。今年,本王将横扫整个约塔兰!那些愿意臣服我们的,将作为我们的同胞!胆敢抗争的,将被我军完全消灭!奥丁赐予我祝福,给予我使命。本王的使命就是征服,那些说诺斯语的村庄部落,都将归为罗斯!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伟大的罗斯!你们都将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荣光,以后会得到更多……” 留里克说了很多,他绝口不提战争会带来杀戮,强调这是光荣之战,更是顺应诸神旨意的征战。 一听到征战获得诸神许诺的荣光,战士们便精神亢奋。他们不想拘泥于平凡的生活,羡慕那些传说故事中的英雄,渴望自己也活成传说。 这一次,留里克许可全军开怀畅饮一次,以洗刷漫长旅途的劳顿,亦是为紧接而来更艰巨的旅途做准备。 全军放假三天,士兵们可以拿着自己的钱财就地购买一些需要的物资。毕竟是战争,市场上的工艺品卖的极好,那是大量的幸运小精灵木雕,乃至托尔、弗雷这类神只的小雕塑。它们作为护身护被士兵们广泛戴在脖子上,心里落得踏实。 留里克这番也没有闲着,他作为公认的“被奥丁祝福的人”最是不需要这些护身符保佑,因为某种意义上,他本人就是整个军队的护身符。 打胜仗的关键在于足够的兵力、合适的时机,以及充足的后勤保障。 尤其是后勤保障问题往往被这个时代的欧洲将领所忽略,在这方面罗斯军队可要尽量做好方案。 此半年时间气候极寒,留里克的嫂子亚丝拉琪的御用磨坊可是持续忙碌,小麦碾压成粉,麦糠混着精面揉成团,再辅以一些燕麦全粉,烤制出大量的干硬全麦烧饼。一开始它们都含有不少水分,储备时水分冻成冰,最早一批烧饼是去年的产品,户外就是大冰箱烧饼被实质上冻干处理,竟成了大量的脱水坚硬的饼。 这样的烧饼不容易吃,硬咬还磨牙床。它胜在是极度耐储的即食军粮,近半年的储备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只即食哨兵,大量的脱水咸鱼肉干堆得仓库满满,而今全部拉出来,塞入大量买袋扔到雪橇上。 若动员五千人的军队,战时一名士兵每天要吃上三磅的燕麦来应对极端身体消耗,如此若持续六个月的征战,大军就能消耗掉二百七十万磅燕麦。 这还只是人员的消耗,若是加上畜力损耗,累积消耗掉五百万磅燕麦很正常。 留里克是以一千年后的科学军粮标准还给自己的大军定标准,他尤其考虑到战争时期会发生五花八门的事情,唯一能让大军军心稳定的,就是充足的粮草。 休整期间,一场高级军事会议在他的主持下召开。 会场气氛热情洋溢又很快陷入严肃。 老科努松努力鼓吹自己儿子的忠勇,小科努松也自拍胸膛发誓不辱自己老罗斯血统。 “任何的事先放在一边,现在,总督科努松,我要你把粮仓的所有库存清点准备,在抛去掉民众的正常消耗外,你必须给我做好二百万磅燕麦的战略储备,并等待本王的召唤。” 老科努松半懂半迷糊,“大王定有高深的安排。” 留里克遂道:“事情很简单,本王必须做好充足准备,倘若战争变得焦灼,我就需要大量的后方给养填补前方消耗。你……总不能希望我军可以大肆劫掠约塔兰人的粮食?本王不觉得他们非常富裕。所以,原本对民众出售粮食的行为到现在暂停,粮仓库存全部封锁,现有粮食尚有多少?” 老科努松大吃一惊,不过大王已经下了命令,自己必须执行。令他庆幸的事,管控粮仓是他莫大的责任,而目前的库存量极为喜人。 “还有超过三百万磅燕麦,以及二十万磅小麦。您知道的,国度的粮仓是全国最大的。如果真的粮食紧张,其实民间的存粮还有很多,真的遇到问题我们可向民众征粮。” “太好了!”留里克严肃的脸庞洋溢出笑容:“立刻封锁粮仓,我会贴出告示告知民众。反正大家的家里都有余粮,等气温恢复后人们又要去捕鱼了。以前咱们罗斯人始终吃鱼度日,只有到光明节才能吃到一些麦子。现在虽然麦子已是常见美餐,吃鱼的老传统可不能荒废,尤其现在是战争时期,只能暂时苦一下民众咯。” “他们会体谅我们,只要我们获得荣光,一切都会好起来。”老科努松说了一些光彩的废话,他也许诺会以大量实际行动在后方配合大王。 留里克找到许多人开了会议,也给予总督老科努松重大任务,尤其是分兵进军的大事。 固然是等待冰雪消融后走海路进军的物资耗损更少,那样的话进军就要拖到五月份,给予罗斯王国的战争时间就太少了。 主力军要竭尽所能以最快速度抵达瑞典斯德哥尔摩,定要等到四月上旬就做好兵力总集结并开始南下。而那个时候波的尼亚湾和芬兰湾大部区域还是到处浮冰对航行不利呢。 在都城新罗斯堡,由维普斯人和吕迪人构成的兵力区区五十人的同盟军,在伯爵泰拉维斯的带领下加入王师。泰拉维斯本人可是个科文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留里克册封的维普斯人的伯爵大人,他的领地就在拉多加湖的西岸,核心正是城寨凯基萨尔米,是罗斯人向着东北方世界狩猎的如同驿站般的存在。 泰拉维斯的军队全体持弓,因为与芬兰伯爵耶夫洛的交情,此番他的军队大肆装备了“灰树”长弓。在血统上,他们都是芬兰下属的一个部落,也会属于同盟军的组成部分。留里克不要求他们出兵多少,反正也没多少男丁,能凑出五十人已经是泰拉维斯倾尽所能了。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大军在新罗斯堡集结后参与一场盛大的出征祭奠,军队就在冰封芬兰湾的北岸一路向西。军队将在芬兰伯爵的贸易城镇赫尔敏基(赫尔辛基)再吸收一支军队,尤其是芬兰伯爵耶夫洛本人亲自带队,就像曾经那般归为留里克的直接统治。 一场盛大的祭祀在大祭司露米娅的主持下举行,一万余人齐聚丰收广场,让这个本是颇为宽大的广场显得局促不堪。 穿得厚实的民众摩肩接踵,他们出于敬畏与集结的大军保持距离,在远处欣赏军队的武威,更等待着公开祭祀的盛况。 这毕竟是国战,罗斯也出动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军队。 又是一百一十一头驯鹿被拉出,袒着上身展示黄金胸毛的壮汉们手持利刃,就在大神庙前挨个给这个雄鹿放血。野蛮而高规格的祭祀落幕,那些被收集起来的鹿血被战士们争相饮用。严重的腥味是一个问题,可这些祭品定然得到了神的嘱咐,何况传说喝下鹿血的男人会变得更有男性力量。士兵们竟将鹿血分食了个干净,罢了鹿皮被剥掉,鹿肉也被整顿起来,在天寒地冻中冻成冷鲜肉,正好作为旅途上的食物。 罗斯军队在都城迎来一次极为重要的补给,一批重武器装运雪橇,作战部队再加上一些随行的五花八门非战斗辅助人员,人数膨胀到了三千人。拉人拉货的雪橇也达到了六百辆,仅是拉雪橇的驯鹿多达三千头,另有三百余匹马。 军队离开了都城后一路向西,军队按照旗队编制行军,虽然队伍的间距逐渐拉大,终归是分为多个模块,每个模块中的各个雪橇都树立一面旗帜,大量旗帜聚在一起就是不可忽视的瞩目存在。有多少个旗队就有多少个模块,三千人分成七个模块,奔向赫尔敏基城。 留里克确信,自己忠诚的耶夫洛已经准备好了一支精干的射手军团,会遵照王命组织一支芬兰旗队兵力五百人左右,并自带干粮地等待着并入王国军。 大军断不会在冰雪世界中迷失,他们沿着冰封海岸线前进,入夜休整,白昼持续行军。充足的粮秣储备确保了驯鹿、马匹和人员的消耗,且特选的路线也能让驯鹿在休息时就地以脑袋拱开积雪啃食雪下干草减少物资耗损。 军队终于抵达赫尔敏基,自离开都城新罗斯堡,已经过了整整七个昼夜,留里克在第八天的中午,终于见到了那座由他下令建造的芬兰人的第一座正儿八经的城市。 而忠诚的耶夫洛,已经带着自己六岁的儿子凯尔哈等候王师降临。 第880章 这是与温暖赛跑的行军 相比于大城市,赫尔敏基不只是规模小,更显得有些破败,这令习惯了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这样大城市的战士们,对芬兰人颇有些轻蔑。 赫尔敏基就是一座坐落在河流入海口的贸易城市,而芬兰人的核心定居点在内陆区。 如今,是罗斯征服者赐予苏欧米人芬兰的正式名号,这个伯爵国的领土范围也做了划定。芬兰伯国只有南部沿海区域以及内部的湖泊群,再向北的区域便是王国的罗斯公国控制区,所谓国王留里克的直辖领土,即便那片广袤的区域是事实上的无人区。 北方的森林只能作为狩猎场,如今归附罗斯,广大芬兰人更乐意挪到靠近海洋的区域。 因为他们获准前往新罗斯堡这样的大城市做生意,由于是仆从的伯爵国的国民,只需缴纳很低的失误税,就能把皮革卖掉,换取重要的铁器与盐。芬兰伯国早已被罗斯经济控制,留里克毫不担忧他们可能的反叛。 恰恰相反,经济被拿捏的他们会为了更多的利益去维护罗斯的霸权。 如今的耶夫洛人至中年,自从过上了安定而愈发富足的生活,他本是棱角分明的脸如今圆润了许多。 留里克在冰封码头、如今的雪橇队停留地终于见到了自从昔日的佣兵队长。 “耶夫洛,你胖了。” “的确,自从生活好起来后很多事都变了。”说着,耶夫洛特别介绍起自己的女眷。 “她就是你的……赫尔米?”留里克吃了一惊,理性告诉自己此女正是苏欧米酋长之女赫尔米,就是现在的她一改记忆力小巧女子的模样,而是活成了一位羊脂球。 赫尔米仍旧那般腼腆,如今的她一手拉扯着大儿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的。她定然是日子好的过头,这般穿着华丽考究,锦衣玉食又吃胖了太多,只是她胖得也不一般,怕不是肚子里还孕育着老三。 她见得人高马大头戴黄金桂冠的过往留里克,给予她自己亦是一种震撼。记忆力的留里克是一位漂亮的男孩,自从苏欧米人仆从罗斯之后,她鲜有目睹国王尊荣的机会,而今来看国王长得高大威猛,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微妙。 趁着机会,耶夫洛特意拉来自己的儿子到身边。 “瞧,这就是我的大儿子。凯尔哈,叫国王大人。” 这孩子黑发中带着一点棕色,脸蛋和耶夫洛极为相似。男孩分明就是六七岁的模样,此子留里克是知晓的,算着年月孩子顶多七岁。 孩子显得非常拘谨,倒是呼唤国王的声音听着舒服。 “孩子,你来。”留里克摆手执意。 在国王的身后是庞大的军队,头盔的羽毛随风摇曳好似夏季的芦苇,一面面旗帜拼凑成一座森林。 男孩在敬畏中还是被自己的父亲推了过去。 留里克打量着他的脸,在捏捏他的下巴,“我知道你叫凯尔哈。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是国王。” “不准确,倒也贴切。你的父亲是我忠诚的部下,我们曾在很多紧张时刻并肩作战。凯尔哈,你可知自己的身份。” “我?”男孩大眼睛忽闪忽闪:“是芬兰伯爵。” “对。是我的芬兰伯爵,那么,你做好加入我的军队远征的决定了吗?” “我做好了。” 听罢,留里克再揉揉男孩的脸将他放了回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这场战争耶夫洛自然奉旨带兵参战,他会带上自己的大儿子参战镀金,而凯尔哈确实需要一些功绩。 赫尔敏基并不是耶夫洛的宅邸,伯爵府在内陆的湖泊区。他早已不知道自己过去的村庄在哪里,现在就把老丈人乌科的家作为宅邸。 苏欧米人或曰狭义的芬兰伯国居民,整体住在湖区一片狭小的所在,另一部分便定居在贸易港口赫尔敏基。 这座小小贸易城有一座伯国的行馆,亦有磨坊罗斯杜马所造的议会庭。 罗斯大军行进至此终于迎来一次关键的休整,他们就地扎营,立刻与本地居民展开贸易。 傍晚,成片的篝火照亮黑暗,仿佛覆雪的森林正在燃烧。军队按照旗队的编制组成多个宿营阵列,而所有拉雪橇的驯鹿也都卸下辔头,被饲喂大量的燕麦。 另一方面,赫尔敏基的议会庭里灯火通明。 留里克带上自己的旗队长们,以及一些高级随从坐于其中,问询着耶夫洛的征兵情况。 他的闻讯非常直接干脆:“五百人。你至少拿出五百人!你手里的苏欧米战士全体身材矮小,我不奢求他们正面迎敌,你至少给我拿出五百名弓箭手。此事,可否做好?” 留里克的话正中耶夫洛所想:“如果是五百名弓箭手,我现在就能拿出来。只是,情况有些特别。” “如何?莫非有困难?” “特别之处在于,我的人不但就在赫尔敏基城。他们全体携带长弓,会是陛下称心应收的支援力量。” “这是好事。”留里克一拍大腿。 “只是他们没有统一的衣装,我手头的箭矢不过质量也不佳。而且要进行一场远征,我的队伍并没有储备太多的军粮。” 一些难题突然摆在留里克面前,他想了想:“本王命你出兵,自然想到了你们征战途中的所有损耗。不用担心,箭矢和粮食都不是问题,倒是统一着装是个问题。也罢,你们扯些白布撕扯成条,捆扎在身上的醒目之处,这就足够了。” “好吧。我会在明日集结军队任您检阅。” 耶夫洛的完美配合节约了很多时间,如此大军也不会在此逗留太久。 但当留里克指明接下来大军的行动计划时,在场的人们多是充满信心的,唯有耶夫洛大吃一惊。 “难道这支军队,要跨越冰冻海洋?现在已经是三月份!这太疯狂了!” “你在质疑我?”留里克轻轻眯起眼。 “我不敢。” “不。你只是缺乏经验。耶夫洛,你真是在故乡待久了,忘记北方的海洋最早也得是四月初才能冰层融化。现在的日子还不算糟,我们抓紧时间可以赶在海冰解冻前抵达瑞典。” 耶夫洛仍觉得此事太过于冒险,他也指明了自己准备了一批长船,既然大王在赶时间,自己便不问了。 他表现出十足的配合,遂在第二天完成了芬兰军队的集结。 好好看看这支黑头发矮个子的男人们! 来看看背着手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芬兰士兵穿着五花八门皮革缝纫的皮衣,大部分人按照要求给身上捆了大小不一的白布条,与灰褐色的皮衣形成巨大差别。他们清一色手握长弓,乍一看去就是手握一根弯折的长木杆,一根动物肠子所做的弓弦绷紧。 如果他们是敌人,其人本身不足为据,就是手握这些长弓的战术优势会给罗斯军带来困扰。好在他们的仆从军,其存在确实能大大增强罗斯的远程攻击效率。 就是留里克很好奇耶夫洛从哪里搞到数量巨大的“灰树”来造弓。他只一问耶夫洛便全说了,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芬兰人在有意种树。 此事可是给留里克提了一个醒。“我让斯拉夫人到处找橡树砍伐,或许我该换换脑子,就在伊尔门湖畔开拓一片地,把找到的小橡树苗连根拔起后移栽。要不,我直接播撒橡子……” 罗斯大军仅在赫尔敏基逗留一昼两夜,在抵达后的第三天大清早,芬兰军队在耶夫洛的带领下,坐上他们自己的驯鹿雪橇,带上储备的大量鱼肉干并入大军阵列,以芬兰旗队的形式参与西征。 目前,加入队伍的芬兰人是东部旅途最后补充的军队,再度行军整整五天,冰封的海洋与被冰层围困的岛群近在眼前。 事情远比留里克想得美妙,因为前方就是庞大又琐碎的奥兰群岛,包裹它们的海冰依旧坚硬。 有壮汉手持双刃大斧不断夯砸冰面,废了一番力气在可算砸开了冰层。 此刻,大军面对冰封大海的态度十分复杂,毕竟已经是三月份,眼前的海洋固然漂浮一层冰,它是否安全? 根据凿开的冰洞测量冰层可得现在的冰厚仍有男人小臂长。 如此厚度已经能保证载人雪橇的平稳同行了。 还要继续犹豫吗? 望洋兴叹的战士们看到了自己的国王站在高处,他手持宝剑在阳光下烁烁放光。 “战士们!奥丁指挥赐予勇敢者胜利!比起你们将要创造的功勋,跨越冰海有何畏惧?我!留里克!就曾跨越冰海,现在跟着我再来一次。” 此乃必须嚷嚷的振奋人心的口号,而接下来的话语有着特别的作用。 “我们要在墓碑岛再拿一次补给,去得早了有酒喝有烤肉吃!” 不管部下怎样想,留里克这番命令自己的雪橇冲向奥兰群岛,后卫人员见状哪里有选择,大家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毕竟是三月份了,欧洲世界正逐渐进入一个小冰期的周期,在三月份跨越冰海的确是一个挑战。奥兰群岛扼守住进入波的尼亚湾的咽喉,这里的维度非常高,整个北方海湾注定是一坨大冰,甚至还会因海冰膨胀挤压出一些夸张的冰包。 奥兰群岛这里没有那般奇景,考虑到行军安全,留里克也刻意冲向岛群,利用这里大部分水道区区两米深的特性,这样就算是有雪橇掉入冰窟也好拉上来。他做了两手准备,抵达墓碑岛后,若是发现西进道路的海冰太薄,那就只能在岛上等到足矣通穿。若是足够安全,自然不停歇地直接冲到瑞典赫尔辛基。 这是一场与温暖赛跑的行军,战士们没有任何时刻如今日这般渴望春天来得晚一些。 庞大的雪橇队仅用一天时间就冲过了岛群,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冰封状态的墓碑岛,给了岛上居民的震撼。 但同时,也给岛上了另一些人带来亢奋。 所谓“另一些人”可不一般,他们足有一千人规模,实质就是两支旗队! 那是主要由梅拉伦移民男子构成的第三旗队,旗队长赫立格尔,以及全部由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四旗队,旗队长海拉菲德·布林哥德森。 他们也是最近几天抵达墓碑岛,同样是坐着雪橇,同样带着大量的给养和武器装备。 此千人大军还伴随着一批辅助战争的人员,甚至还有上百名商人提前结束自己在北方收购毛皮的传统生意,蹭着罗斯人军队的实质性护卫,高高兴兴南下了。不少鸡贼的商人想得更多,任何的战争都是一种机会,何况罗斯国王打算鲸吞约塔兰地区如今看来已经不是吹牛,这个过程中商人都可以捞上一笔。 看呐!墓碑岛上集结了一支庞大军队,他们行伍整齐装备统一,那些约塔兰人真能扛得住这种军队的爆锤? 让商人们相信留里克大王可以吞并丹麦都没问题。 所谓第三和第四旗队,归根结底他们并不是老罗斯出身,血统上确实是维京人。大家信仰同样的神只,说着同样的语言,如今罗斯统一了整个北斯堪的纳维亚,大家也都愿意自称罗斯人。毕竟谁敢反对罗斯,就在躲得再远照样被消灭。 平凡的住在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迎来了光荣时刻,他们的旗队并入大军,开始接受国王的检阅。 他们是无比高兴的,因为自己的女伯爵诺伦也在军中,正打扮成女战士的模样检阅着跨越中心山脉来到这墓碑岛的故乡战士们。 军威之盛,留里克自傲无比。 不只是这膨胀得突破四千人的作战部队,还在于那些昔日的玩伴而今都成长为了大人。尤其是卡努夫,这小子已经在履行罗斯堡故地的总督职权。 还有卡威,他与阿里克基本同岁,而今作为“工程兵器大师”特意带了一些匠人加入军队,他们是扭力弹弓操作手,亦能修善从十字弓弩机到大型弹弓的重装备,带足了工具的他们连雪橇也照修不误。工匠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就是已经十岁的库兹涅斯拉夫,小名库佳的他正是留里克的外甥。 终于到了现在,罗斯王国归于留里克直接指挥的大军终于在这墓碑岛集合完毕。 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六,五支旗队总兵力两千五百人。 芬兰旗队五百人、维普斯-吕迪同盟军五十人、科文同盟军一百人(含一批刚刚十二岁的男孩),泛芬兰族裔同盟军合计六百五十人。 国王近卫步兵三百人,近卫骑兵三百骑。 综合随军工匠一百余人。 另有一些特别的非作战人员,他们的来源很杂,不少人是从国营酿酒作坊里抽掉出来的,现在的身份确是军医无疑。 毕竟打仗受伤几乎就是外伤,清创割掉受污的血肉,再以麻线缝合伤口,亦或是用锯树的小锯给人截止,这些野蛮的伙计木工就能做。但麻醉的手段只有用烈酒把人灌醉,这种事还是酿酒人员来做为妙。 这里有随军的军医、伙夫团队乃至是仪仗用军乐队。 杂七杂八人员加在一起已经逼近五千人。 而这仍不算完。 古尔多特号目前被冰封于墓碑岛,这里也停泊一批标准型武装货船和一些老实货船,雪花覆盖的岸上更是停了大量传统长船。 等到海冰完全融化后,全罗斯的战船都会行动起来,载着一千名斯拉夫战士东进,舰队会齐聚在瑞典,而到了那个时候,留里克预计所有的准备工作皆以完毕,便可毫无后顾之忧地以实录并进之势南下。 到那个时候,兵力膨胀到一万人完全是可以的。 “既然我有可能手握一千名战兵,我何必要等着拉格纳养肥了自己后合兵一道攻击丹麦国王?我可自己动手。” 留里克的决心随着兵力的膨胀而膨胀,再看看最后的冰海,已经不需要担心海冰变薄了。 罗斯王国主力军开始排成一字长蛇阵奔向斯德哥尔摩,仅是第三天,浩浩荡荡的如同在冰面上如同的耶梦加得巨蟒般的雪橇大军,飘扬着无数面白底蓝纹旗帜,抵达了旅途的终点。 大军浩浩荡荡进入仍旧冰封的梅拉伦湖,直奔梅拉伦部族的定居点,就在当地无论高低贵贱者错愕瞩目下安营扎寨。 看呐!到处飘扬的都是罗斯旗帜。如此,逊位了的前国王比约恩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留里克大王已经占领了梅拉伦。 第881章 一万大军的进攻目标 梅拉伦民众目睹了一支庞大军队的进驻,同时也刷新了对“大军”这一概念的认知。 罗斯军主力乘坐着大量驯鹿雪橇突然跨冰海而来,他们神兵天降,如果国王突然暴怒,这支大军向梅拉伦部族挥剑,梅拉伦能够自保吗? 好在,国王留里克没有理由对他忠诚的梅拉伦动武。 斯德哥尔摩仍处在冰封中,固然凿冰钓鱼人察觉到了冰层正在快速变薄,到现在春季尚未到来。 春季就要到了,可能仍需两周时间梅拉伦湖才能解冻。 一旦湖海解冻,罗斯舰只便第一时间拔锚,并在梅拉伦湖入海口大规模集结。等到那一时刻,驯鹿雪橇全部暂时搁置,士兵战马全体上船。 留里克有约莫两周时间在瑞典地区完成军力调配,他已经开始行动。 一座新兴的城市拔地而起,它就在斯德哥尔摩附近的岛屿上。罗斯军主力集体在此扎营,人们就地取材搭建临时棚舍,数千人同时动手,营寨快速建成。 那些卸下辔头的拉雪橇驯鹿们就地被赶进临时圈舍,暂时饲喂它们的燕麦,也开始驱赶它们就地啃食雪下枯草,再等到冰雪消融百草萌发,只要驱赶鹿群到处啃草就行了,一如它们的祖先般在梅拉伦湖畔漫步,以节约粮食。 未来的征战驯鹿基本没用,减少或是终止粮食饲喂没问题。 但人员和战马必须维持着高规格待遇以养精蓄锐。 他们支起大量的铁锅熬煮燕麦,每个旗队都十多口锅,合在一起上百口大锅天天开火,以至于迷人的麦香久久不会散去。 数千人聚在一起等待着出征的信号,除此之外的生活似乎就只是每天有限的训练与大量时间的休闲了。精力旺盛的战士往往赤膊搏斗,在战友们的起哄中比拼谁是真男人。他们也二十多人凑在一起,以一塞满枯草的麻布口袋为目标,玩着原始橄榄球运动。 如果放任这样一支精力旺盛的军队进入现在的斯德哥尔摩,或是进入梅拉伦部族的生活区,势必会闹出一些乱子。 留里克下令军队不得离开当前划定的生活区,谁人违反就驱逐出队伍,丧失获取战争荣誉的机会。 失去获得荣誉的机会?这也算是惩罚? 恰恰此乃对症下药,渴望荣誉的人们只得乖乖落实王命。 然留里克约束得了部下,也约束不了嗅到商机的梅拉伦人。本地的梅拉伦商人不请自来,他们兜售一些护身符、有用的生活小物件。甚至是一些为娼之女结伴来此开张,固然留里克不喜欢这些家伙,也没有使用强力手段将之驱赶。 军营密密麻麻飘扬着罗斯旗帜,它们极为醒目,向梅拉伦本土贵族强烈宣誓自己的存在。 另一面巨大的旗帜已经漂亮了整整半年,此乃总督府门口的旗杆,每一个晴朗的时日,巨大的罗斯旗帜就要随风飘扬。 白狐一介大白胖子,以总督身份迎回了自己的王。 这天,留里克带着亲信们干脆骑着马跨越冰面,骑马的队伍衣着华丽十分招摇,进抵充当总督府办事处的位于斯德哥尔摩的罗斯商铺门口。 大白胖子白狐笑得合不拢嘴,因为眼前不知是国王,还有自己的老朋友们,以及自己的弟弟蓝狐。 “大王,您终于来了。我站在高处就看到了庞大军队,显然未来的战争我军会轻松取胜……” 一番客套寒暄后,众人进入温暖房舍。 再过一番闲聊,坐得安稳的留里克不再赘言直奔主题:“本地的贵族们究竟有何表现?他们是否已经在集结兵力?” 对此白狐确有一份准备,他点点头:“是的。虽然冬季的恶寒逼得人们躲在自己的家里,但是整个梅拉伦的自由佣兵全部有了主人。” “主人?怕不是都被比约恩那个家伙招募了?” “也可以这么说。是本地的土地贵族们一起出钱,拼凑出一支可能有四百人的佣兵队伍。” 留里克眉头紧锁想了想:“四百人?这就是梅拉伦人的态度吗?” 白狐察觉到王的不满,急忙接话:“他们分明可以征召更多军队,不过……” “如何?” “据我观察,自从当年的重大战败后,梅拉伦人中一直有着厌战情绪。如果大王有意和那些贵族们聊聊,可以逼着他们多出兵。” “是一个手段。”留里克叹气道:“就是逼着一群不想打仗的家伙去打仗,这种军队何谈战力。但是谈还是谈的。” 借着话题,留里克决意立刻召开贵族大会,他预计要分出人手以最快速度将本地区大大小小的部族首领(清一色公爵头衔)召集开会,情况远比想想得好得多。 那些大部族的首领已经在斯德哥尔摩了。 一批传令的雪橇在逐渐变薄的冰层上狂奔,信使的行动非常快速,他们抵达小部族就拉上其首领直接回来。 所以,即便没落了,梅拉伦仍有着自己的傲骨。逊位之王比约恩好歹做过王,即便那王位毫无权势,也是法理上代表着梅拉伦始终把持着霸权。梅拉伦贵族明知国王来了,他们按兵不动,这番等到国王下达了明确的命令,降级为公爵的比约恩才带着一些大土地贵族一道,伴随着其他的公爵齐聚位于斯德哥尔摩城内的大议事庭。 一座原本四处漏风的木质房舍被加固,位面安置了大量刻着浮雕的木板,内部陈设也被整顿一番。它是很有维京风味的长屋,不同于传统长屋之处在于铺设了一层木地板。 一场罗斯王国的瑞典部分的贵族会议,就在这间长屋中召开。 在这里,留里克仅从衣着上就彰显着顶级贵族的威严,众贵族盘腿而坐与地板,就由国王本人开启会议。 他看看左右开门见山:“主要的贵族都到了,似乎还有一些小部族的首领未到,我们不必等他们了。现在本王直奔主题!本王就是想知道,诸位究竟计划出兵多少。” 留里克的眼神首当其中盯着比约恩,只听得其人不慌不忙地介绍。 “关于我们梅拉伦人的兵力,我们内部商量的结果是五百人。” “才这么点?”虽然提前知道了答案,留里克的不满就刻在脸上。“你们可是数万人的大部族,当年也是出兵数千,而今就以五百人搪塞我吗?” “但是我们梅拉伦已经缺乏足够男丁,此事,没有谁比您更懂。”比约恩的眼睛瞪得入鹰。 “太少了!你不必如此瞪我向我示威。比约恩,你也是做过王的男人,难道你的号召力就只有这么点?” “……” “你在缄默?还是你在故意保留?我知道你和其他的土地贵族还有一批奴仆,你们手里还有大量的佃农。现在落实本王的命令!记住这是一个命令!你必须在十天之内,给我集结出一千人!你还要记得,这些军队的给养由你们自行筹备。” 大量的梅拉伦土地贵族舔着脸参加这次大贵族会议,等于是不给公爵比约恩面子。留里克也一直清楚比约恩是弱势的,既然如此可以将计就计,令其他的土地贵族多多出力。 他们要首先出动合伙儿凑钱招募的自由佣兵,其次是拿出自己豢养的私兵,最后再组织一批佃农参军,如此方能凑出一支千人军队。 留里克估计着他们没有能力强迫自耕农出战,尤其在这即将春耕的时节。他们当然可以妄想以强力手段逼着自耕农出征,留里克可是把时间卡得很死,所谓在春耕开始之际,军队就要开拔了。 只要仔细留心思考,梅拉伦的一些土地贵族意识到了国王的用意。诸多土地贵族的强大即建立在充沛私有农田上,也建立在手头豢养私军的军事力量上。迫使私军出战就是削弱各贵族的实力,亦是测验其服从力。贵族别无选择,王命不可违,虽然现在尚不知晓国王的主力军兵力如何,那密密麻麻飘扬的旗帜已经证明那规模惊人庞大,传言国王有一万人的消息不仅而走且愈发令贵族信服。 比约恩虽有迟疑,为了确保自己仍被国王看中与支持,这便满口答应。他承诺会征兵一千人,连带着大军所需的给养也是梅拉伦人自己筹集。 谁的士兵有谁负责真是天经地义,这些大大小小的瑞典贵族本质是土地贵族,他们手头仍握着大量的田亩以及粮仓的充足库存。贵族们想要积累财富,要么举兵征战掠夺,要么对内剥削,尤其是剥削自己的债务奴隶和佃农们,使得这些人年年辛苦劳作也就吊着一口气不饿死罢了。 梅拉伦人这边态度并不积极,倒也不算是消极,虽然贵族们觉得肉疼,咬咬牙还是可以忍耐。 比约恩也当众大声呼吁:“我们梅拉伦人会按王命迎战,我们会调动全部的五艘大船,以及大量长船,并入罗斯舰队奔向旧奥斯塔拉峡湾向约塔兰人开战,我们一定能夺取很多财富,以及无上的光荣。还请诸位多多配合大王呐!” 此高调言论是给自己的精神鼓舞,亦是给梅拉伦其他贵族提个醒与安抚。 并非其他贵族都如梅拉伦人这般态度有些模棱两可,恰恰相反,其他大贵族都是支持的。 昂克拉斯部族自不必说,老昂格里夫有着自己的顾虑,他怕自己的儿子倘若战死权势就没人继承了。 这个老头子注意到蓝狐·古尔德松就在这里,突然高调嚷嚷:“我们昂克拉斯打算出兵三百人!虽然兵力很少,可这是我们竭尽所能,在不耽误农时的条件下可拿出的军队。可怜我的儿子并不是真的勇者,我自己也老了。我希望就由蓝狐·古尔德松统帅昂克拉斯的军队。” 话语振聋发聩,蓝狐从没想到自己还能得此殊荣。 贵族们大呼不可思议,留里克:“这是你说的?老昂格里夫,你说话算数。好啊!蓝狐,你就做今年昂克拉斯人的统帅。反正你就是昂克拉斯出身,你自己是商人也是战士,他们定然服你。” 留里克之快让老昂格里夫无话可说,亦让蓝狐只能陪着尬笑。 终归如今的蓝狐不是耽于贪吃的家伙,他经历过血战也指挥过军队,如今自己能统帅三百人,岂不是活成了一介旗队长?岂不是就是昂克拉斯军队的统帅?甚至…… 虽然在以前想都不能想,现在的蓝狐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取代昂格里夫的家族,古德尔家族最终活成了昂克拉斯公爵。 在众多的贵族里,当属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最为积极。 朗斯托尔根本想不到国王真的调动大军为自己出头,然事实绝非“出头”这么简单。 任何一个君主,难道调动庞大军队的目的就是浩浩荡荡春游吗?当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自然要打下大大的疆土。 今年的战争已经完全推翻了去年的构想,国王并不是要征讨几个约塔兰村庄、遏制那些人对北方蚕食这么简单。 终于轮的朗斯托尔发言,他先不提自己的出兵计划,而知指明问题核心:“大王,我们今年战争目的究竟是什么?依我看,您由此大军是要征讨整个约塔兰!一片非常巨大的区域,将笼罩在您的掌控里。” 他实在是把公开的秘密摆在台面上,留里克笑了笑无意掩饰:“不错!若是惩罚一下约塔兰人,我派出几百名勇士就行了。这次我要征讨整个南部斯堪的纳维亚,约塔兰人有两个选择,臣服王国,或是去死。我希望通过这次战争征服他们,我不想真的将他们全部杀死,他们终究也是说着诺斯语,信仰着奥丁。我们与他们本可联合,至于根本的矛盾就在于如何划界放牛的牧场和捕鱼的鱼塘,此事在战争后可以和他们签署条约。” “若是如此真是太好了。”朗斯托尔非常满意,他本意也不是真的要灭绝那些家伙,只是自己的部族是农耕畜牧并举且更强相遇种麦子,这样的生产生活方式需要一个安定的氛围,只要约塔兰人不要跨越旧界,他对于那些家伙也恨不起来。 留里克再问:“所以,你愿意出兵多少?” “那么,在不耽误农时的情况下,我出兵五百人。而且我的人会作为向导,我会把所或许的有关约塔兰人的情报全部告知陛下。” “如此就太好了。你的部族男丁人口并不多,如此配合本王很欣慰。” 由于去年就与朗斯托尔本人有密会,留里克对约塔兰人的事情有不少了解,尤其是名为韦特恩湖南部就是约塔兰人的主要生活区,其中又以名为延雪平和湖中维辛索岛是主要定居点。另有一个尚未查明的大定居点名为哥德堡,以及森林中的韦克舍。 哥德堡?去年朗斯托尔提及这个地名,留里克就断定它的存在。 基于这些情报,王国何必仅仅去清扫维特恩湖北边的约塔兰人定居点,既然有水道可以直奔南北纵深极为狭长的韦特恩湖,王国军队就当以舰队直接冲进去荡平他们的主要定居点。 大部族表示大力出兵,小部族虽然有各方面的问题,哪怕是象征性派兵也是要加入其中的。 多方势力再拼拼凑凑,王国的瑞典部分还能拉出一支两千人规模的军队,这固然不是瑞典的全部实力,却是不伤害今年农时的可以拿出的最大兵力。 由此,留里克当众宣布他修正了今年战争的战略目标。 “机会摆在本王面前,我要力争一年之内征服整个约塔兰,我们史无前例地集结出一万人的军队,必将夺取胜利。” 留里克没有指明自己主力的真正兵力,笼统描述参战总兵力有一万人,各个贵族信以为真。何必真的有一万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就已经非常了得。 各方在会后立刻整顿自己的军队,大家在等待冰雪消融,主动这不会是漫长的等待。 第882章 我们要一个月内征服约塔兰 海洋正在快速解冻,从奥兰群岛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海峡已然恢复,海面上固然漂浮着巨量浮冰且冰块不断向南漂去,如此恶劣的海况已经可以让一些长船强行同行。 连日来的好天气正加速冰层瓦解,同时覆盖世界的积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世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解冻,木质的房顶流淌着溪流,到处是泥泞,到处也充满生机。 梅拉伦人很清楚国王即将发动对南方的战争,大部分农夫和渔民不想参与这场颇有风险的远征,他们心底里希望留里克国王取得胜利,现在摆在自己面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为即将的春耕做准备。 让那些不怕死的家伙们去拼命吧!农夫兼渔民的人们宁可安心务农,也不想在给贵族们的军事冒险的失败买单了。 有的人要做懦夫,留里克断不会逼迫这种人上战场。 梅拉伦湖面充斥着碎冰,一度被封锁的船只全部恢复往日的力量。 这边是如此,气候更温暖一些的芬兰湾,乃至更南的内陆湖泊伊尔门湖,情况定然一片大好。 留里克可以预计到国都方面的举措,罗斯舰队的主力就停泊在国都旁的喀琅施塔得锚地,主力舰一直被坚冰所困,现在各舰只理应倾巢出动一路向西了。 振奋人心的是,一支分舰队赫然杀入梅拉伦湖入海口。 那是停泊在奥兰群岛之墓碑岛的罗斯分舰队,旗舰古尔多特号带领一批标准型武装货船和老实货船进入满是碎冰的梅拉伦湖。 坚硬的橡木龙骨与船肋撞开碍事的冰块,飘扬罗斯旗帜的船只就在斯德哥尔摩城市旁抛锚。 分舰队的突然出现震撼了贵族们,亦是给驻扎的罗斯军队一记强有力的强心针。 因为舰队带来了一批关键的给养,还有今年的第一网鲱鱼。 罗斯军队在营地支起大大小小的篝火烤鱼摊,又痛饮卸下来的麦酒。他们大快朵颐,享受着出征前最后阶段的美餐。 战士们是乐观的,但南下之路实际是奔赴未知的领域,此乃一场挑战,人们心里无可避免地有着担忧。何以解忧?莫过于痛饮醇香的麦酒了。 伴随着冰雪消融的是世界愈发泥泞,湖泽恢复同行倒是给军队集结提供了方便。 原本是做自由贸易的旧渔村的空地,现在正好作为瑞典诸部族军队的集结地。 甭管自己的人手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公爵纷纷亲自上阵或是委派自己的长子做统帅,带着本部族军队抵达斯德哥尔摩的这片空地集结。 大量的长船直接冲上满是淤泥的滩涂,士兵涉水登岸,接着卸下盾牌手握短矛,就在岸边聚成一团。 这样的军队看起来很没有章法,实则不然,他们出自同一个部落,平日里彼此朝夕相处,战士们在生产劳作中培养出的友谊可以在战场上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不过公平的说他们的衣装太邋遢了,衣服没有统一,甚至还有家伙着简陋遮羞布上阵,似乎是故意展示其胳膊后背上夸张的青色纹身。 相比而言,留里克的随从们何止是衣着华丽规整这么简单? 相对别的瑞典部族,梅拉伦人这边竭力把衣服做得统一。他们无法真的做到完全统一,只是将布匹弄成黑色颇为轻松,这支主要由职业佣兵、无业游民、纯粹农奴和欠债佃农构成的千人大军的主色调就是黑色,甚至将原始褐色色调的圆盾也涂上黑色碳粉。 这是一项传统,想当年全盛时期的梅拉伦部族,其首领兼瑞典第一任国王的奥列金,赖以维持其通知的就是一支八百人规模的“黑色大军”。 如果罗斯军队不来,梅拉伦人的“全新黑色大军”自然可在气场上狠狠压上其他部族军队一头。 现在罗斯国王骑着军马闪亮登场。 在骑兵的拱卫下,神着盛装的留里克骑着同样盛装的军马,栗色的马匹套着缝制蓝纹的“床单”,马鬃被扎了大量辫子,马头顶还安装羽毛饰物。 留里克刻意穿上一身被打磨得锃光瓦亮锁子甲,于阳光下烁烁放光。 他没有戴头盔,而是可以展示着那飘逸的黄金马尾辫子,也在展示自己戴在头顶的黄金桂冠。 在场的骑兵们亦是盛装,每人举着骑矛,矛下挂有旗帜。 出息这次检阅盛会的骑兵足有一百骑,对于普通的瑞典人看来,骑兵的出现如同阿斯加德神人下凡般新奇。他们张着大嘴叹为观止,眼神尽被国王及其骑兵卫队吸引。 如此,可怜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只好眯着眼仰望自己的过往。他本自豪于自己把约定的一千名战士集结完毕,想给国王露一手,现在看来自己的展示过于拙劣了。 罗斯骑兵就在这里,在骑兵的背后还有一支分舰队。 仅仅是分舰队,由一艘古尔多特号坐镇,就压制住了梅拉伦人订购的五条罗斯武装货船。 比约恩学着罗斯军队的模样,竭力吧自己统辖大军整顿为方阵。队伍中有人举着涂黑的旗帜,其上用白泥再涂抹出酷似渡鸦的图案。此乃奥丁之旗,颇为奇妙的是,其他的部族也纷纷打出了自己的旗帜,固然布面的颜色千奇百怪,颇有共性的是他们都在涂抹一只抽象的渡鸦。 “如何?国王,我按照你的要求集结了军队。我有一千人,你……可否满意?” “做得好。”留里克平视这支军队,故作恭维:“我看到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军队。你打算如何把他们运到战场?” “还是按照传统的手段最好!所有人乘坐长船奔向旧奥斯塔拉那个峡湾。” “卖给你的五条货船,你不打算用?” “当然要用,它们会塞满粮食。而且……”比约恩顿了顿气,“我也打算留下空船,用来盛放战利品。” 再看比约恩的脸,留里克笑了笑:“你的野心不小,我们拭目以待吧。” 说罢,留里克猛地抓紧缰绳,催促马匹向前进。 一片做自由贸易的空地同时安置五千名士兵列阵都不成问题。 现在看去大抵是集结了两千人,远处也有不少好奇的民众探着脑袋围观。 没有人愿意和“黑色大军”站在一起,梅拉伦的黑军站在东边,其他部族的军队站在西边。只因东西两侧目视兵力相当,留里克便断定此战瑞典人真就只是出兵两千人,不得不说如此手笔真比十年前的军事行动保守太多。 习惯了自家罗斯军队的军容整齐,留里克忽然觉得眼前的军队颇为陌生。他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忘却了最传统的维京战士的模样。 他们衣着颇为随便,士兵固然崇拜英雄、将在战场上牺牲视为一种崇高牺牲,却还是务实地用各种物件加强自己要害部位的防御,会竭力搞到一面坚固的橡木盾,一把铁剑和一支锋利的矛。 士兵的武器是自带,留里克甚至看到了农具链枷的身影。 士兵们也在瞻仰国王的尊荣。 留里克大王,现在的他棱角分明,金丝般的胡须附在脸上竟被修建出颇有魅力的整齐络腮胡。他的马尾发式从未变过,成为极有辨识度的存在。 他高大威武,形象满足了人们对年轻英勇战士的所有想象,这番骑着骏马更加强了这种感觉。 士兵们也在无形中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舒服,这位大王并非高高在上之人。他当然是至高无上的王,气场上引人想要亲近,似乎为他卖命定能获得光荣与胜利。 这方面当属耶尔马伦军队表现得最为强烈! 甭管国王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对于耶尔马伦部族,国王今年就是征发大军帮助自己赶走侵入的约塔兰人。 留里克检阅瑞典方面军队弄得声势浩大,而更大的声势还在于接下来的一场盛大祭祀。 斯德哥尔摩城市是在旧比尔卡集市基础上建立的,城市周围是大大小小的岛屿,这一带是地形极端琐碎,五花八门的水道最终都能通向大海。 这一带作为王国大军的总集结地,各部族战士带上自己的大大小小船只驻扎候命即可。 留里克断定主力舰队正载着一批给养奔赴梅拉伦湖,但是现在他必须带着贵族们直奔湖泊之北的乌普萨拉大神庙。 一支混合小舰队逆着涨水的河流抵达了乌普萨拉部族依傍的内湖,那棵巨大无比的红豆杉树肉眼可见,此树的存在甚至显得旁边的神庙建筑都成了渺小的存在。 乌普萨拉总督斯温内德会亲自带兵出战,不过留里克给他安排的任务是辅助后勤,归其所有的一艘武装货船的任务就是运输粮食。军队不会直接参战却也能蹭到胜利的荣耀,斯温内德很是欣喜,他还有一些事情汇报,尤其是一件大喜事——国王安排的乌普萨拉祭司的确怀上了孩子。 国王携众罗斯、瑞典、芬兰的贵族直奔乌普萨拉,是按去年的约定在此做出征前的誓师祭祀,为此祭品十头驯鹿也准备好了。 的确这次祭祀只有十头鹿,原因无他,于乌普萨拉祭祀的规格没有理由与国度新罗斯堡的祭祀持平,所谓尊卑有序,既然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是绝对的领导力量,位于国都的第一神庙的祭祀才有资格定义何为最高规格。 按理说十头驯鹿作为牺牲的祭司礼仪已经是高规格,难道诸神还会觉得留里克小气不成? 这一次,留里克无比希望快点抵达乌普萨拉。 祭祀是一方面,再见到自己的祭司露米是另一方面。 那个女孩在乌普萨拉籍女祭司的簇拥下走近留里克,她是一位科文人,也是芬兰人的一支,黑色的头发略扁平的脸,确实与到处都是的维京民族格格不入。 她奉命滞留此地主持祭司活动,如今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男人,等来了自己的族人。 时隔半年的露米已经挺起了肚子,即便现在穿着颇厚,留里克还是看清楚了她显怀的肚子。 “来吧,我的祭司!”留里克张开双臂,任由她扑入自己的怀中。 相逢注定是短暂的,露米学着罗斯大祭司露米娅的样子,就在乌普萨拉的圣树之下支持出征前的最后祭祀。 按照计划,自840年开春之后,神庙要进行一次翻修,尤其是树下的祭坛要修得更豪华一些。 现在这片祭场又被灌入大量的鹿血。 作为国王的留里克手刃了全部的驯鹿,大量鹿血可以泼洒到巨大树干上。 他又面向着在场大大小小的贵族:“奥丁的勇士们!传说这棵大树通过地脉连接着世界树,直至连接着诸神所在的阿斯加德。你们可知乌普萨拉人为何有这般奇特的血祭传统?!” 说罢,留里克拔出自己的切肉匕首,一狠心便是对着自己的左手一指刺入,当众亮出滴血的手。 “因为,我们的意志能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知会诸神。” 留里克就以滴血的手指将血液涂抹到树干上。 乌普萨拉人的祭仪早已传开,瑞典的贵族们自古也没当会事,所谓乌普萨拉人自古以血祭祭奥丁,奥丁可曾赐予他们强大?这么多年来乌普萨拉人一直圈地自萌,若不是之前被逼迫,也不打算带兵参与十年前征讨丹麦的战争。现在可好,这群家伙怂到连部族的形态都不要了,已经事实上举族投奔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成为国王法理上的直属地。 但国王亲自做了示范,兄弟们要是不跟着割手对着树干比划一下,岂不是背叛国王。 而且他们也是真的怕,若是别人都照做了自己不做,诸神会不会觉得这个男人是个刺头,之后降下灾祸? 巨大的红豆杉树干上留下了每一位贵族的血迹,实为形式上的万众一心。 他们在乌普萨拉的逗留是非常短暂的,诸贵族回到斯德哥尔摩的集结地没两天,浩浩荡荡的罗斯舰队主力抵达了梅拉伦湖。 看呐!像是湖水里长出了一大片森林,大大小小舰只的桅杆直冲蓝天,现在是三角帆都收了起来,等到出征令下达,千舟进发何其壮观? 留里克很清楚他等待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只需自己一声令下,大军即可启航。 现在,他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全体贵族、将领齐聚斯德哥尔摩的议事厅。 城市之外的湖面集结出大大小小超过四百条船,这其中罗斯舰队大型船舶非常醒目,但数量极为惊人的传统龙头长船又是壮观的风景线。 城市附近的几个岛屿都成了军营,驻扎的亟待出征的各类人员人数已然突破七千人。 在议事厅内,人们的眼神里充满杀意以及强劲的掠夺欲望。 即便约塔兰人也是维京人的一支,显然在场的瑞典人和罗斯人目前都不把他们当同类。 他们都希望通过战争狠狠捞上一笔,作为国王的留里克则是希望尽快地解决征讨战争,倘若约塔兰人面对庞大军队果断怂了并宣誓效忠,也就不必大规模刀兵相向。终究征服约塔兰对于约塔兰民众是不相干的,如今他们这些“小透明”妨碍到了罗斯王国针对丹麦王国的大战略。 留里克当众高谈阔论,尤其指明了进军的阶段性计划,此计划听得人振聋发聩。 “本王决意分兵两路!军队分为陆路和海路!” 按照他的计划,陆路部队由自己的堂兄阿里克统帅,第一旗队、第六旗队和骑兵队由他统帅。同时,耶尔马伦军队统帅朗斯托尔率部遵从阿里克的指挥。这支兵力接近两千人的军队先乘船抵达耶尔马伦湖,补充给养后立刻南下,穿越森林区奔袭到南边的阶段性目的地维特恩湖的北岸,若是行动敏捷就立刻清缴当地的约塔兰人村庄。 海路部队才是军队的主力,国王留里克统辖剩下的军队先是进入波罗的海,沿着海岸线南下后突然冲入旧奥斯塔拉人的峡湾,之后沿着河流进入格兰湖,最终冲入内陆的庞大维特恩湖,与陆路部队会师。 这种作战方式实在创造了一个历史,在过去的时代,瑞典的部落们从没有实行过水路并进的战争方式。 对于这种安排,阿里克爽得哈哈大笑。他获得高度的自由裁量权,而且可爱的国王弟弟说得很明白,所部虽然不走水路,也要尽量保持高速,针对约塔兰人则要雷霆出击,要尽显破坏之能事,给他们来一记强劲的下马威。如此安排对于着名莽夫阿里克简直专为他打造,且公认的最精锐的第一旗队和新秀骑兵都在自己手里,甚至国王弟弟还把他新婚的渴望做女战士的佩切涅格公主也编入骑兵队,真是凸显出重视呢。 陆路部队的确强劲,海路部队也绝对不虚。海路不止是兵力庞大,它就是罗斯舰队本身,以及伴随着的数量巨大的“马润”,恰恰也只有海路,能快速调动五千人进行远征。 海陆并进的进攻方案已经被定下,留里克甚至放出豪言:“一个月!现在是四月底,我要在六月之前荡平整个维特恩湖,征服当地的约塔兰人,再把他们自豪的哥德堡占领!我们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征服。” 一个月内完成征服!这是何其豪迈的主张。 它听起来很离谱,可留里克大王说得头头是道,他若是没有研究定然不会有此豪言,众贵族被调动起强大的自信心,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开拔了。 正巧,大军到现在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士兵们平时被迫优哉游哉自身都难受极了。 所有人都渴望战争,万事俱备,留里克正式下达了出征的命令! 针对约塔兰地区的征服战争开始了。 第883章 阿里克又莽了 大批龙头长船构成一支内湖舰队,它们拱卫着一批货船,在狭长曲折的梅拉伦湖上逐渐向西漂去。 已经过去多年,三十岁的阿里克再度坐在长船上亲自划起了大桨。 那些货船里载运着战马和大量给养,坐在长船中的战士也亲自背着自己的物资。 舰队处处悬挂着罗斯旗帜,浩浩荡荡的大军似乎正与真正的进攻目标渐行渐远。 士兵们颇为好奇自己的进军道路是否真的可以抵达目标,因为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内陆地区对大家极为陌生,甚至于对于移民许久的人们,他们对故乡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一艘其貌不扬的长船惊成了旗舰,在这里,罗斯军队陆路部分的指挥官阿里克,与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同坐一条船。前者是统帅,后者就是向导。 有关阿里克的消息不胫而走,他是国王留里克的堂兄,理论上对于王国也有继承权。如果说留里克大王有着“哥特兰屠夫”或是其他的“屠夫”雅号,能促成国王有此威名的众多将领里,阿里克算是最大的一个。 朗斯托尔信以为真,便毫不犹豫相信只要阿里克逮到机会,便会对约塔兰人的村庄大肆杀戮。这当然是他非常乐意见到了,任何侵入或是威胁耶尔马伦人领地的外人都该死! 但是,看看这支罗斯军队吧! 手握精锐大军的阿里克若是突然狂暴,自己的耶尔马伦人根本无力抵抗,因为穷极整个部族的十岁以上的男人,也凑不出一千人。 他向阿里克表示出浓厚的谦卑,即便现在的阿里克还没有任何的封号。 国王没有给自己的堂兄封号,这非但不是轻视,恐怕是现在给予任何的封号都是不合适。一个也有实力成为国王的人,若是仅有一个公爵头衔,会不会是侮辱呢? “只要军队抵达耶尔马伦,我会调动物资好好犒劳你的这支大军。之后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如何快速南下。”划桨的朗斯托尔如此道来。 阿里克就坐在朗斯托尔身边,不同于后者,他并没有诸多花花肠子。 作为一位自诩纯粹的战士,对敌人杀伐果断毫不留情,就是战士的本色。 双剑迫不及待想要饮血,既然同盟的公爵有意大大支持,真是好事。 “去了耶尔马伦,我本也不需要你提供太多物资。你的部族人口最多三千人,我的人到了,富裕的人也能被吃得贫穷。你……真的舍得?” “为何舍不得?”朗斯托尔无奈笑了笑:“终究国王是支援我们赶走侵入的约塔兰人,你是直接支援我们的战争酋长。尽量提供支援,是我分内之事。” “既然你坚持……” 阿里克如此便是默许。 吃人嘴短的道理在北欧也是一样的,提供一批粮食,这支陆路罗斯军队就欠下了人情,越是诸如阿里克这种看中“战士原则”的人越是如此,朗斯托尔如此想。 在内湖航行比海洋进军更加无聊,朗斯托尔有意与阿里克聊了很多,对着生活上鸡毛蒜皮的琐事一直聊到对于妻妾的态度,言语愈发粗鄙,整条船的人后来也为一些低俗笑话哈哈大笑。 朗斯托尔有感而发:“可叹!如果此战奥斯塔拉人和格兰人都参与进来,战争就更有意义。卡洛塔已经长大了?” “是的,他们在东方生活得很好。她给我弟弟生了男孩,一个很有潜力的男孩。” “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她也是桀骜不驯的女战士,如果她可以亲自带上军队进入旧奥斯塔拉或是作为我们军队的向导,国王的进军之路会更顺利。” “她是我国王弟弟的妻子之一,现在还有重大任务。”阿里克耸耸肩,他内心深处的确希望卡洛塔可以来西方一趟。 “若不介意告诉我,那是什么任务?” “是戒备。罗斯在东方也有全新的敌人,这个世界非常大,就像我们今年打击约塔兰人,不久我们还要在东方打击叫做什么斯摩棱斯克的敌人。卡洛塔和她的奥斯塔拉骑着马在东方戒备,罗斯还在东方动员了一万名男人防备敌人偷袭。一些优秀的战士并没有来,今年的战争对他们真是一场遗憾。” 关于“罗斯面临的东方敌人”,这些消息朗斯托尔有所了解。他是派遣自己的信使去了东方,使者带回来了大量第一手情报,大大拓宽了耶尔马伦人对东方未知世界的了解。虽是如此,都不如罗斯贵族现身说法,都不如自己亲自去罗斯的东方腹地好好瞧瞧。 阿里克的话语充斥着巨量的信息,朗斯托尔再三询问,确定自己的朋友阿里克没有吹嘘。 罗斯已经调动了一万人来瑞典(号称),东方世界仍有一万人军队!三百名骑兵不是他们全部骑兵,东方还有一千名骑兵由卡洛塔指挥!?如此令罗斯人都如此大规模动员,他们面临的东方敌人何其强大? 骑兵作为兵种对于耶尔马伦人极为陌生,此间又因为陌生而惊恐与好奇并举。多亏了阿里克处于旅途无聊靠着一张嘴详解一番,朗斯托尔的恐惧才被羡慕所化解。 因为,骑兵就是“陆地上的长船”,可以有着船舶那般的行动速度,带来的优势无与伦比。 是否真是如此?此战即可见分晓。 作为耶尔马伦公爵的朗斯托尔可是被家乡父老推举出来的首领,他生来就不能享乐,此生的目标便是让自己的族人日子过得更好,若突然没了这样的志向与实际行动,民众也会自行组织nodic会议推举一个新公爵。 现在,耶尔马伦部族的定居点已经与先进的埃斯基尔斯蒂纳市重合。 因诸多的原因,历史的车轮运动到这个时代,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偏移。靠近着耶尔马伦湖的埃斯基尔斯蒂纳注定不会存在,至少不会以“北方圣徒埃斯基尔墓地”的因素存在。 可怜的埃斯基尔早已被驱赶出罗斯,原本是当奉命在不莱梅做大主教的,结果丹麦蛮族(实质是罗斯-拉格纳联军)的疯狂报复,把木质的不莱梅彼得大教堂一把火烧了,丧失工作地的他郁郁寡欢,再考虑到北方的动荡,干脆就在兰斯过上苦修的生活,等待命运的转变。至少近几年他是没胆量越过石勒苏益格长城去维京世界了。 埃斯基尔斯蒂纳固然不存在,但这片地区实在适合作为定居点。 原本是躲避战火的格兰人被担忧农田被侵占的耶尔马伦人排挤,终究双方本着都是斯韦阿兰同族的缘由,格兰人没有走得太远,双方的定居点互相接壤。而今格兰人还是离开了,这一走就是直接跑到了遥远东方的据说叫伊尔门湖的地方,彻彻底底做了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之仆从。 格兰人走前低价变卖了自己的所有房舍,甚至连冶铁的作坊也扔了。 他们的离去可是大大肥了耶尔马伦人,留下的产业尽数被接盘,固然当时支付了一大笔钱,现在看来这是耶尔马伦人非常聪明的投资。 原因无他,就是铁器。 在冶铁上,耶尔马伦人远远不及罗斯人,他占有了格兰人开辟的河畔小铁矿,充其量以最古老传统的手艺焚烧海绵铁再造块炼铁,再由此制作农具和武器。 但罗斯王国在忠诚的斯德哥尔摩的商铺倾销从便宜到极端昂贵的多种类铁器,购买铁器的性价比远高于耶尔马伦人自己打造。后者也不是傻子,既然自己坐拥了一个小铁矿,能就近打造一批说得过去的铁器工具,何必坐船去斯德哥尔摩呢? 阿里克的内湖舰队逆着张水期的河流进入耶尔马伦部族的定居点。 旗舰直接冲滩,坚硬的龙骨在松软湖畔垦出深深痕迹。 阿里克抚着船只纵身一跃,此生首次站在耶尔马伦人的土地。 他不顾靴子上的泥巴,直到站在坚硬的土地使劲跺了跺脚。 这时朗斯托尔迎了上来,同样的大量已经开始春耕作业的人,也暂停手里的活计,带着警惕与好奇交织的感情过来看个热闹。 “我们到了,这就是我的领地。你看,围过来的人都是我的族人。” 阿里克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太阳确定了正确的东南西北。“我听说已经没有合适的河流通向南方了?” “正是。从现在开始,若是南下就只能完全走陆路。只要继续南下,我们就会遇到令我们头疼的约塔兰人的开拓村庄。阿里克兄弟,我们……” “既然如此,我的军队全部登陆。我不想在你的领地多逗留,最多休整一个白天,我军就立刻出发。” “好勒!” 朗斯托尔无比高兴阿里克的果断,他的确有意犒劳一下这支大军,同样也巴不得他们赶紧投入战争。一如在航行时阿里克所言,若是大军逗留太久,一张张壮汉的大胃口可以把本地人吃穷。 旧式的货船很大程度上就是长船的放大改良般,它的船舷被修造得很高,依赖着一根主桅杆的风帆航行,对于逼仄之地,就需要传统划桨长船拖曳行进。 船舷有活动木板可以拆卸,木板卸下后立上木板作为栈道,大量马匹伴随着嘶鸣走下船,只留下船舱里的大量马粪。 过了一段拥挤日子的马匹刚刚踩到硬地,就欢快地乱蹦,多亏了骑兵主人们的亲自控制,才安抚下来它们躁动的心。 军队全部登陆,接下来的进军也用不上这些船只。甭管船舶属于罗斯还是耶尔马伦,现在就停在岸边,本地人在战争时期作为船只管理人帮着看管。 现在的阿里克一心求战,刚刚登陆便就近整队。 两支旗队在荒滩处排成方阵,骑兵全部上马,亮出赫赫威风的本色。 也包括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虽然她到现在学会了一些诺斯语的短语,真的想和罗斯或是瑞典等各路瓦良格人谈笑还是不可能。但骑兵队伍中可有国王的骑奴,这些骑奴本是自己大哥卡甘的奴隶,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罗斯骑兵的小队长。这些下级军官说得仍是佩切涅格语,也多亏了他们作为翻译媒介,贝雅希尔才不觉得尴尬。 阿里克无视迎来围观的耶尔马伦民众,他骑上骏马扯着嗓门训话。 “兄弟们!战争已经开始了!只要我们向南就能遇到敌人。你们看到了的任何村庄,那里的人都是敌人!我要你们劫掠他们,杀死反抗者,夺了他们的女人,夺了他们的财富。这一战你们会得到奴隶,是继续做奴隶还是作为新的妻子,全凭你们个人的意愿。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听从我双剑阿里克的号令进攻!” 阿里克又说了很多,实际就是复述自己国王弟弟的主张。 杀戮是必须的,罗斯当按照自古以来的策略突袭敌人,这所谓策略也充斥着野蛮的残酷。 “他们要杀男留女,像我一样将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死?”贝雅希尔听着同族骑奴的翻译不由感慨。 做了下级军官的骑奴对小公主保持着骨子里的敬意,一人解释:“罗斯人做得会比我们更疯狂。” “如何?” “他们一个男人也不要。任何的男人……” 骑奴没有再说下去,贝雅希尔已完全清楚,“啊。他们的策略是斩草除根。他们都很高大,西方世界的战斗都是这样的?” 感慨归感慨,贝雅希尔获悉自己顶多在这个罗斯王国的西方最南端的村长逗留一个白天,她需要关注的是整顿自己的武器装备,然后随军突击。 今夜,朗斯托尔履行了他许诺,一批燕麦和几头宰杀后的老牛,以及新捕的欧鲈,作为犒劳赠予罗斯军队。而他自己的军队也在大快朵颐,为即将开始的征战做准备。 登陆后,第二天,大军全体休整。 罗斯军队来了,担忧袭扰的耶尔马伦人高兴的发现那些人老老实实在村外扎营,他们甚至没有干扰正常的春耕。 荒芜的大地变得不一般,大量青草卯足了劲钻出来,而骏马很喜欢啃食这细嫩美味的草芽。 马匹被好好饲喂一番,耶尔马伦人看得啧啧称奇,罗斯人不止是骑马,还给予马匹大量的洒了盐的煮熟燕麦。 罗斯士兵的营地看起来很有秩序,他们忙着吃饭养精蓄锐,似乎对村庄毫无意图。因为罗斯保持着最基本的纪律,人人都不想对同盟军不利,就是担心时候国王的制裁。纪律是一方面,若是因为给养问题骚扰本地的耶尔马伦人也毫无必要,罗斯军带足了给养,吃喝方面也比本地人好。 当天傍晚,围绕着一团篝火,将领们召开一场军事会议。 阿里克作为军队统帅,决定就陆路部队再进行一次分兵。 “我意已决,若是靠着两条腿一路向南,我的速度定然慢过国王。我要亲自率领骑兵南下,先针对一个敌人取得首场胜利。” 朗斯托尔大吃一惊:“兄弟,你……若是如此决意,你的步兵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你吗?我的步兵有自己的指挥官,他们本就可以自成一体,只是单纯速度太慢了。你带着你的军队,我的两个旗队与你结伴而行。你甚至可以暂时领导我的人,这可是很光荣的事。” 光荣?哪里是光荣。朗斯托尔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真的领导两个罗斯旗队,充其量自己带着部众是罗斯旗队向导罢了。 他不得不感慨这个阿里克真是一介莽夫,倒也不得不承认,单以骑兵的兵力就超越耶尔马伦兵力,阿里克有莽的资本。 “所以你要给我几个向导,助我快速推进。”阿里克命令道。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定。” 新的一天,晨露未消,耶尔马伦湖弥漫着潮湿的薄雾。 士兵们浑身都觉得湿漉,阿里克的头发也被这露水浸湿。西方世界的潮湿着实令贝雅希尔有些不适,不过考虑到今天就是骑兵出征日,她的心思全然放在行军上。 已经没时间再来一次阅兵,骑兵们开始集结,他们引起的骚动引得全军苏醒。 昨晚战士们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只需再吃好一顿饭即可进攻了。 还是在做完,阿里克对内进行一番调度,他任命两个旗队中的一位百夫长暂领旗队长的职责,之后接受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作为向导进军。 阿里克的举措让一些老家伙想到了十年前的哥特兰岛往事,彼时阿里克才二十岁,就是带着五十人以斥候的身份武装探险,结果却莽得硬闯哥特兰军队,带着复仇心与之搏杀,落得败走的倒霉结局。那时候的阿里克的受挫在于兵力太少,现在这家伙有三百骑兵,更有骑兵专家的佩切涅格人助阵,这就可以一路莽到底了。 第一旗队的战士们都信任自己的老大,第六旗队的战士清一色年轻的崽子,无人质疑阿里克。 固然是莽夫心理上了头,没有人觉得阿里克是鲁莽的,而是纷纷赞誉此乃勇士行为。 骑兵整顿完毕,太阳的金光照得世界一片圣洁,伴随着晨雾,这片湖区如同神话圣域,就仿佛即将有精灵从森林和湖水里走出。 结果,是一批举着骑矛的、背负大量物资的骑兵斗志昂扬走向森林区。 阿里克在清晨正式发动了进攻,他亲率骑兵开始沿着团状森林交界处的缝隙平地迅速南推,在耶尔马伦牧民向导的指引下,奔向韦特恩湖。 骑兵行军注定是短暂的,毕竟十年前韦特恩湖的湖畔也定居着几个瑞典小部族,而今他们全部北迁到了梅拉伦湖避难,避难行为演化为永久定居,其腾出的生存空间立刻就被约塔兰人划着船赶来占领。骑兵沿着小部族北迁的道路逆向行军,此路并不遥远也不曲折,行军距离折合下来仅相当于从诺夫哥罗德沿着伊尔门湖畔走到奥斯塔拉,不过是两个白天的旅途罢了。 对此,韦特恩湖北岸的约塔兰人村庄对迫近的危险浑然不知。 第884章 罗斯骑兵突袭记 狭长的维特恩湖有着特别的地理构造,它是一座典型的冰蚀湖,与芬兰泽地的那一票湖泊的形成原理一模一样。 整个约塔兰地区都是一片高地,每年冬季的融雪汇成溪流诸如这座大湖,而湖泊却鲜有入驻海洋的口子。 它仅有一条通向东方的曲折水道以连同东波罗的海,此水道又途径一些湖泊,其中就包括格兰湖。最终,水道在旧奥斯塔拉领地的峡湾处注入大海。 留里克的罗斯舰队主力走得就是这条水道,他们逆流而上,在注定曲折蜿蜒的水道中不断逼近目的地的韦特恩湖。 且说这座大湖,它无法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西部进入丹麦海峡。 向进入丹麦海峡必须绕道,便是通过一片破碎的小湖,再走其中如叶脉般的小河进入毗邻它的更大湖泊维纳恩湖。 西边的维纳恩湖引出一条宽阔水道,湖水由此静静地注入丹麦海峡。 传说约塔兰人的大型定居点之哥德堡,就坐落在这条水道边。 留里克目前获悉的消息很琐碎,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所谓虽然大军始终在水域里漂泊但不得不受制于水道曲折,进军之路会耽搁非常多的时间。他很庆幸自己做足了准备,在春耕进行之际发动进攻,为自己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阿里克,你的行动恐怕比我要快一些。但愿你旗开得胜……” 他心中默默祈祷,不过自己的舰队这才刚刚进入旧奥斯塔拉人的峡湾。 军队要在这里停留一下,此举并非单纯休整,最大的目的是做一个祭祀。 小规模的祭祀活动是告慰这里的亡灵们。 整整十一年前,住在这片峡湾区(今北雪平)的奥斯塔拉人遭遇灭顶之灾,在绝对兵力泰山压顶之势打击下,他们的抗争土崩瓦解。 他们的身份的瑞典人的一支,他们贵族的之女现在是罗斯王国的贵族,他们的难民在东方复兴。 现在留里克重新站在了这里。 其实只要仔细寻找一下,海湾处还能找到大量的村庄遗迹。大自然的力量固然在以青草藤蔓与小树掩盖人的活动痕迹,只要进入林子里频繁拨开落叶,甚至可以找到很多残破的骸骨。 那些骨头定然是被狼啃食过,碎骨到处都是。 留里克下令登陆部队用一天时间到处收集骸骨,最后挖掘一个大坑统一放进去做成土冢,在覆盖上一些找到的石块。 一切都过去了,杀戮奥斯塔拉人的敌人十年间纷纷作古。哥特兰岛居民崩溃殆尽,丹麦人陷入内斗,时代的控制权终于落在罗斯人的手里,而罗斯带来的正是征服欲杀戮,以及之后的和平。 就像是海啸,大浪之后荡平过往纷争。在海啸之后的大地上诞生全新的开始。 只有聪明人才能察觉到海啸扑来前的异样,而生活环境颇闭塞的约塔兰人,对来自北方和东方的威胁浑然不觉。 登岸的士兵难得在陆地上休整一下,到底这片峡湾曾被一个超过两千人的部族经营过,滞留下的一大片平地布满建筑废墟之痕迹,现在正适合大军驻扎休整。 军队滞留时间注定短暂,深夜,伴随着篝火的噼啪声,罗斯、瑞典的贵族们围炉夜话。 比约恩的面色不佳,即便被烈焰照着脸,脸庞仍是忧心忡忡。 “我们做完了仪式,埋葬了找到了骸骨,算是告慰了奥斯塔拉人的灵魂。接下来我们要向西行进。比约恩,看起来你的精神不佳。” “是不佳。我对前途有所担忧。”他说。 “有何可担忧的?还是你觉得约塔兰人其实非常强大?” 比约恩摇摇头,随即大手指向几个人,有道:“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爵曾经就住在我们的进军目的地,他们的故土在韦特恩湖北岸,现在和我梅拉伦人做邻居。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向西的航道,其中的复杂曲折,你可以询问他们。” “我询问过了。”留里克面露些许不悦。 “如何?” “不是什么难事。” “算了吧!这会是漫长的旅途,就像是一个绳团看起来很小,拉伸之后却是极长的绳子。你还是太低估河流水道的曲折了。” 留里克眉头紧锁:“似乎你很懂?” “我不懂,但我的商人懂。也罢。我相信阿里克和耶尔马伦人的军队可以先一步抵达韦特恩湖,就是他们的兵力或许少了些,若是与敌人爆发冲突,他们可得不到我们的支援。依我看,我们还要做个祭祀祈祷他们的行动平安。” 这话听得好似比约恩在讽刺自己过于看重祭祀活动了?留里克不想说什么,甚至也不想和比约恩赘言。 终究这围火夜话不欢而散,大家各去营地睡上一觉,明早吃罢了饭全军开拔。 然而到了第二天,当军队开始冲向第一个内湖之格兰湖时,留里克终于领会到比约恩所言的诸多言外之意。 扪心自问,自己的确低估了水道的曲折。 固然大型风帆战舰被传统长船划桨所牵引,如同两匹骏马拉动马车。水道变得狭窄,大船也吃水较深,站在船艏操持探杆的人测得水深确认河道中心河床不会伤害龙骨。虽是如此,几十条大船现阶段就只能排成一字长蛇阵,军队的纵深被拉扯得极长,整体行军速度也完全受限于划桨船的战士们逆水划桨的速度,整体速度变慢了。 现在,留里克真的开始担心比约恩真会是乌鸦嘴附体,所谓自北向南走陆路捷径进军的阿里克吃亏。 难道阿里克所部真会遇到磨难吗? 留里克也绝对想不到,为了旗开得胜拿得首功,他的大哥阿里克会不要后勤部队和大量步兵,仅带着三百骑在森林快速推进。 令人舒爽的春日阳光照着在团状森林缝隙间行军的阿里克骑兵部队。 这支骑兵队的每一名骑兵身份都不一般,他们至少有不少家底,才有资格被选中为骑兵。其中不乏斯拉夫人的博雅尔贵族之子,如此做了骑兵立下战功,日后还能回到村子里继承贵族头衔。 他们首先效忠的是国王留里克,如今国王的堂兄阿里克突然担任指挥官,纵使这位三十岁正值壮年的家伙身经百战,骑兵战士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骑兵们有着自己信任的指挥官们,一来是自己的佩切涅格教官们,二来正是“秃头”菲斯克。其中菲斯克最有威信。 阿里克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本也不是把持着过去的辉煌战绩就自傲清高之辈。 他手握缰绳态度故作傲慢,他大声嚷嚷:“你们这群崽子可以不服我!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我这一生已经实打实砍了至少三百个敌人脑袋,我可以不用盾牌,手持双剑杀入敌阵,我是罗斯第一狂战士。如果不是这种勇猛,我的国王弟弟如何信任我?” 他如此扬言普通骑兵的确无法反驳,阿里克的狂本就是老罗斯人人尽皆知之事,此刻还是菲斯克替兄弟们发声。 “阿里克大哥,可你不善骑马作战。” “你?你小子?!” “如何?我说得不对?你自从学会骑马而不掉下来后,就再没有加入我们训练。大哥,你是步战好手,但是指挥骑兵作战,还得是我。”菲斯克如此道来,因为其他后生崽子们连连起哄叫好。 一时间,阿里克被说得哑口无言,须臾一阵苦笑。 阿里克也无意反驳,他并非喜好吹牛之辈。 既然这个菲斯克的父亲与自己的生父是在同一场战斗中牺牲,他还口口声声叫自己“兄弟”,彼此都是根正苗蓝老罗斯人,所以阿里克没有认怂亦没有逞强。 他勉励道:“等到发现目标时,我宣布进攻,具体战斗你来指挥。” “好吧。就是希望大哥你在开战后不要冲得太快,现在积雪都融化了,你若是坠马真的会伤了自己。” “你!”阿里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罢了又立刻冷静,苛责道:“年轻人也敢教育我?竟然担心我会受伤?我倒要给你们露一手。” 菲斯克的确觉得阿里克太鲁莽,包括这次抛开步兵和一些车载重装备,仅依靠骑兵的快速突进之举,正是巨大的鲁莽行径。 结果竟是佩切涅格教官们打了圆场,所谓这也是佩切涅格战术的一种。 什么是约特兰和斯韦阿兰的陆上分界线呢? 前方的大地像是略微抬升,骑兵们的感觉恰如其分。因为约塔兰作为高地,平均海拔达到一百三十米,而斯韦阿兰平原守着巨大而琐碎的梅拉伦湖,平均海拔区区两三米罢了。 他们通过了耶尔马伦湖南部的狭窄森林区后,地势开始逐渐拔高。只有当骑兵们身处其中,透过森林见缝隙向北望去,才能觉察到自己处在高地。 骑兵已经先一步进入约塔兰高地的北部区域,马蹄踩在松软的草地,接着频频通过溪流和泽地。 有些看起来较大的湖泊就在身旁,直觉告诉大伙儿这不是目标。 再仔细侦查一下人们还能发现,这里竟没有人,像是单纯的无人区。 不过就在离开耶尔马伦湖的第二天傍晚时分,森林中特异的炊烟引起所有骑兵的注意。 “看起来有森林猎人或是伐木者。怎么样?派人去瞧一瞧?”阿里克对着菲斯克鼓噪道。 “正好,我们需要俘虏问出话。” 人不需太多,两支骑兵小队二十骑冲了过去。其余骑兵紧随其后向炊烟所在逼近。 就如阿里克揣测的,这就是一户住在林间的家族。一个家族十多口人,男女主人一些孩子,以及聚集而居的奴隶。 突然出现的骑兵与怪物无意,他们从未见过骑兵,随机发动本能的反抗。 此举无疑激怒了骑兵战士,他们记得清楚国王的命令,遂面对这些约塔兰人,他们下手很是无情。 他们大肆杀戮,最后就留下了两个奴隶的小命。 不一会儿,阿里克与骑兵大部队信马由缰而来,见得躺得横七竖八的尸体毫无感觉。这场面固然菲斯克稍稍有些不适,精神又马上恢复了。 两个奴隶被捆好了手,被押到战马的铁蹄下。 阿里克这便跃马而下,给奴隶两脚将之踢翻以示下马威。 “说吧!约塔兰人!你们的村子在哪里?” 且看这两人蜷缩在泥地里因恐惧大声嚷嚷:“我们不是约塔兰人!我们是丹麦来的。我们是丹麦人,给他们做奴隶。” “居然还是丹麦人,岂不是更该死?”说罢,就有持骑矛的骑兵策马走上前,看起来就要戳刺。 遂有一人嗅到了话里意思,急忙尖叫:“我们有用!伟大战士!我们给你做奴隶,会告诉你任何想知道的事。” “住手!留下他们的小命。” 阿里克在走上前,再踢踢那个大声嚷嚷的人:“我们就是想知道约塔兰人村子在哪里。” 这奴隶拧过来脑袋:“是!我知道村子的位置。我给你们做奴隶,只要饶我的命。” “是嘛?很好。不如我们再做一个交易。” “好!任何的交易我都做。” “蠢货我还没说话。我们做交易,你带我们到最近的约塔兰人村子,我赐你自由,任何?” “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阿里克点点头,拽着此人的头发拉到一边,再扯着其脑袋看着另一个奴隶被罗斯骑兵的骑矛戳死。 “奴隶,你懂了吗?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否则这就是下场。” 类似的森林小屋还有不少,只因此地距离村长已经很近,近得骑兵清晨出击,在中午之前就能突击村庄。这还是建立在旅人徒步的前提下,若是骑兵突进只能更快。 为避免打草惊蛇,骑兵没有焚烧此森林小屋,死者贮藏的食物被骑兵清扫一空,尸体金属被拉扯到一边灌木丛里随便丢弃。 不得不说一些初上战场的骑兵战士对于战争的本质大吃一惊,但对于在场的佩切涅格人教官,这种行为在草原上太常见了。 牧民总是要聚在一起生活,连放牧也要结伴而行,就是要提防被可萨人或是马扎尔人的马匪突然袭击。 这种脱离村庄,在森林里独立设小屋居住的人为自己的大胆付出死亡的代价,而罗斯骑兵也在这一带进行休整。 阿里克下令全军不得生活,立刻卸下马鞍的麻袋,饲喂马匹大量优质燕麦。 骑兵自己啃食从老家带来的硬质麦饼,啃食鱼肉干和少量的干奶酪。 人与马吃完了食物就在森林中蛰伏起来,等到天蒙蒙亮时开始进攻。 …… 又是新的一天,对于进入湖泊北部开拓村庄的约塔兰人,今天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他们其实也不知道原本住在这里的瑞典人怎么就逃了个干干净净,后来有传说其实是丹麦人发动大规模袭击,吓得许多瑞典人北迁,以至于完全撤出了韦特恩湖。 约塔兰的渔民占领了空置下来的房屋,三个本来是瑞典人的村庄,摇身一变就是约塔兰的。他们在以此为基点,向北放牧牛羊自然侵入到瑞典的耶尔马伦人传统领地。 毕竟从韦特恩湖到耶尔马伦湖的直线最短距离连五十公里都不到。 天空变得天蓝,晨雾也起来的。 薄雾让湖泊变得迷离,渔民们纷纷慵懒地苏醒,女人继续修补渔网,男人吃些东西便摆弄起渔船。还有人将棚舍里的山羊、绵羊和牛拉出来就近放牧。 三百多约塔兰人村民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他们也是维京人,却住得很闭塞。明明清楚别的族人一直提防着丹麦人,互相的偷袭时有发生,可那是哥德堡当地人的事情,和住在内湖韦特恩湖畔的人们没多大关系。 突然,异样发生了。 城防清水的陶瓮,水面出现博文。 户外支架上晾晒的鱼干在轻轻晃动。 大地似乎在震动,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森林里向外涌。 一些谨慎的男人离开家门,自然地拿起工具,警惕地四面张望。 那些本要划桨进湖泊开始新一天捞鱼作业的人,这下也漂在水面驻足观望。 突然间,大量的黑影迅捷地钻出,罗斯骑兵的突袭突然开始。 反曲弓近距离射出致命箭矢,骑矛开始肆意戳击一脸懵的村民。 骑矛只用一次,戳中敌人后,骑兵立刻换成自己的剑策马肆意砍杀。 战争必然无情,佩切涅格公主现在以普通一兵地方身份加入战斗,她自己甚至被所有人忽略,单纯地定在战场骑在马背持弓射箭,站桩射击“移动靶”,平日训练的技术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准备妥当,这个约塔兰人村庄能组织起一百多人拿起盾与剑构成盾墙,从未被他们见过的骑兵突然杀到,任何组织兵力的时间都没有了。他们被乱杀,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何止他们没有准备,甚至骑兵数量比他们老弱妇孺加起来都要多。 面对突然到来的杀戮,还漂在湖面的渔民完全是麻木的。他们看到有人泅渡试图得到自己的帮助,渔民自然抛来缆绳,甭管现在情况就能如何,先把自己的族人救走。 “他们要逃了!菲斯克!带着你的人把他们射杀!该死,要不夺了他们的船截杀他们!”阿里克如此叫嚷,奈何被嘈杂的吼叫声完全稀释了。 菲斯克也不是傻瓜,他放纵别的兄弟乱杀,自己喊上一些人就在湖畔处向渐行渐远的诸多渔船射箭。 这又是一次“射击移动靶”的好戏。 有的渔民被射中坠湖,甚至是后背插着箭的人被同伴从水里拉回船上,更多的人是躬着背继续划桨逃亡。 他们渐渐逃出了反曲弓射程范围,现在菲斯克也只能啐口痰痛骂一群懦夫跑了。 第885章 韦特恩湖北岸战斗 虽然不知道约塔兰人手里怎么会有丹麦奴隶,但对于骑兵的强势突袭大获成功,带路的丹麦奴隶立了大功。 骑兵载着被捆着双手的奴隶奔入战场,骑兵队冲破森林的同时,那奴隶被直接抛下。 他可以就地跑路,却错愕于眼前的杀戮景象,如痴呆一般站在当场。北方的瑞典人和罗斯人,他们驯服了马,如同传说中法兰克人般战斗?他无法理解。 骑兵如风卷残云般解决了这个村子,他们见追击逃亡渔民船只无效,便在岸上清理战场。骑兵在尸体遍地的战场游走,是不是用骑枪戳杀倒毙的人。 不少骑兵下了马,他们把背负的圆盾带在左臂,拔出自己的泛着寒光的剑,以最传统的战士模样进入一间间棚舍长屋搜查。 不久,一批女人被拽着头发揪出来。期间他们也遭到藏起来的人反击,当有同伴受伏击受伤,回击的便是野蛮杀戮。 到现在为止阿里克对战况还是满意,只可惜还是有一些人跑了。 他下了马,面对菲斯克拔剑对着湖面:“你瞧!有些家伙还是逃走了。我让你追击,你的行动呢?” “有什么好说我的?大哥,你还指望我们的骑兵在湖面上跑?那是一群懦夫,他们逃跑的决心远强于战斗,依我看就让他们见鬼去吧!还是看看我们的战果。” 阿里克悻悻然:“也罢。看起来是我们夺得首胜。” 有五十多名女子被揪了出来,她们只是知晓自己的村庄遭到可怕袭击,究其原因一瞧不通,她们甚至不知道袭击者的身份。 她们都看到了,骑着怪物的人都说着自己听得懂的诺斯语,却以暴力手段杀死了自己的亲朋。 女人拉扯着自己的幼儿和襁褓里的孩子,连同孩子算在内,俘虏多达八十人。 俘虏几乎都是女人,只因那些面露复仇模样的人都被杀死,即便是七八岁的男孩,当他们若拥有了复仇心便真的会复仇,这一点年轻的罗斯骑兵非常清楚。不少骑兵战士也才十七八岁,最是血气方刚心性鲁莽,那悲愤的眼神引得骑兵暴怒,接着便是落实国王斩尽杀绝的策略。 要用一次惨烈的杀戮血祭奥丁,要让约塔兰人吃痛,要给瑞典同盟军们展示罗斯军队的狠辣。 现在屠刀可以收手了,剩下的俘虏完全丧失了抵抗力。 阿里克召集骑兵们,看看这些重新上马的崽子们,初经战阵接受了敌人鲜血的“祭祀”已然成为真正的战士。他们固然有着复杂的表情,有些人看起来受了伤,衣服上多了敌人的血迹,他们的确成长了可靠了。 “你们打赢了第一仗!”他高举着钢剑大声嚷嚷,接着剑锋直指坐在地上的俘虏:“现在!你们可以享受这些战利品!挑选你们心怡的女人,她们就是你的!” 阿里克并非胡言乱语,骑兵劫掠带走俘虏做奴隶,这是国王留里克在战前就鼓动的,可事情真得摆在面前,骑兵战士反倒纷纷谨慎。 菲斯克策马走来,询问:“我们只是取得第一胜,谁能保证敌人不突然反击。现在如此……真的好吗?” “你怂了?!”阿里克的反问极为大声,须臾又带着戏谑口气嚷嚷:“菲斯克!你的三个妻妾都是战场掳走的俘虏,她们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给你生孩子,老老实实听你的话?你现在有何担心的?” 菲斯克当面笑了笑,这些话语谈不上冒犯,甚至是来自老大哥的赞赏。他没有多想,再看看这片湖泽除了这个村落空旷极了,附近还有敌人吗? “那就安排兄弟们掠夺战利品吧!我们在这里逗留一天。” 遂在女人的尖叫声中,菲斯克下令骑兵们遵照老大哥阿里克的决意,骑兵们可以疯抢俘虏。但是一套原则必须贯彻落实,便是一个男人夺了女俘后就归为自己的奴隶,若是女俘还带着襁褓的孩子,那么连婴儿一并作为奴隶。 “奴隶”有一个潜台词,按照罗斯军队不成文的规矩,士兵掳到奴隶就要保证其安全,要给予食物和衣物保暖,等到战争结束后带着奴隶回老家,再基于过去罗斯很缺乏人口的缘由,生了孩子就给予奴隶妻妾的名号,最终收编到罗斯阵营里。 恰是这个原则,那些年轻的女俘被疯抢,上了年龄的无人问津。 胜利者的征服欲被大大满足,尤其是骑兵中的斯拉夫农庄博雅尔贵族的儿子,昔日他们迫于压力被扭送来给国王做骑兵,而今突然体验到做骑兵的美妙。 一个住在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人,虽是本土贵族原本也是一辈子和种麦子打交道,最后娶个本地媳妇儿过完平平淡淡一生。 如今情况完全变了,自己一个斯拉夫人,居然掳到一个金发的瓦良格女人做奴隶。 这种事真是给家族大大长脸! 除此外,骑兵撤离掠夺了村庄贮存的物资,搜到的少量麦子质量看起来不好,索性都饲喂给战马。 他们搜到了不少鱼肉干,仔细一瞧清一色多刺的欧鲈,好在渔民很讲究地将鱼的脊骨剃掉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令人振奋的战利品,便是搜到的一些银币、铜币,可惜数量并不多。 整个渔村透露着贫穷,若非掳到一些年轻女子,骑兵们会觉得自己的胜利毫无乐趣。 有的人做了奴隶,有的奴隶却恢复了自由。 那个被捆着手的丹麦奴隶被割断了束缚,他甚至成了宾客,被拉到罗斯将领们所在的篝火摊。 缴获的陶瓮熬煮燕麦,再撒一把盐,放进一块干酪,最后的成品就是极为鲜美的战地食品。 讲义气的阿里克不得不感谢这个丹麦家伙的正确带路,干脆亲自盛了一木碗的煮燕麦递了过去。 “吃吧!我们按照约定给了你自由,这碗饭是奖励。” 且看这丹麦人落泪如黄豆,捧起碗后大快朵颐。 时间已是傍晚,罗斯骑兵已经休整了一个下午。他们的确松懈了,基本的防务自然也有。战士们甲衣不离身,机警地关注周遭的情况,也安排了一些斥候在营地外布置岗哨,若是发现约塔兰人反扑就立刻吹响号角,骑兵届时立刻上马利用机动性暂避锋芒。 直到现在都没有敌情,战士也就继续大口吃燕麦食烤鱼,并继续玩弄着自己的俘虏。 丹麦人吃得舒坦,他双手双脚是自由,至于未来当如何,他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阿里克又问:“你现在自由了,你可以自行离开。不过你应该已经举目无亲,现在又当如何?我们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懂!”丹麦人立刻答之极为果断:“我加入你们。若是不嫌弃,我给你们卖命。” “做佣兵?” “对!就是佣兵。” “正合我意。我们罗斯接受任何愿意为罗斯效命的战士。” “那就给我剑与盾,若是你们要继续进攻约塔兰人,我一定会参战。” 阿里克甚是满意,有递过去一支烤鱼:“你给他们做奴隶看起来也没跟着这群穷鬼过上好日子,我们罗斯人则不然。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能厮杀,倒是你知晓的情报对我们很有利。你……叫什么名字?” “博利·纳多松。” 一个很一般的名字。 “好吧博利。”阿里克道:“现在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你所不知道的是,来自北方的一万大军即将进入约塔兰,我们只是国王军队的先头部队。我们是罗斯王国,在王国军中也有不少丹麦佣兵,你并不孤独。我乃阿里克,双剑阿里克。现在告诉我这附近是否还有约塔兰人村庄,是否有着他们的庞大据点?” “这……是有的。” 于是乎,摇身一变成了佣兵的丹麦人博利,提及了他所知道的附近还存在的两个渔村,以及他所知道了约塔兰人在这片湖泊上的大据点——维辛格瑟(visingsoe)堡垒。 博利说了很多,本是饶有兴致倾听这家伙讲述自己经历的阿里克,以及在场的菲斯克,还有一批骑兵下级军官,纷纷严肃地绷起了脸。 罗斯人和瑞典人对南部约塔兰地区的局势简直一无所知,过去所获悉的消息都是严重失真的只言片语。 倒是有一点大家完全不意外,约塔兰人并非软弱,他们躲在南部高地似乎过着自己的日子,绝非完全对外隔绝。丹麦部族知晓他们,便聚众偷袭哥德堡劫掠,同时约塔兰人也从哥德堡出发,去日德兰半岛偷袭丹麦人。 一来二去总有人互相被掠为奴,这个博利·纳多松就是这样流落到约塔兰腹地的。 渔民把他当牲畜使唤,突然侵入的罗斯人现在视他为战士。博利被禁锢的战士之心死灰复燃,他现在谈不上对约塔兰人复仇,既然北方罗斯王国联合瑞典人大举南下,一万大军杀来,约塔兰人绝对顶不住,那么自己在这场大战里贡献多少,决定自己投奔罗斯后能得到多少好处。 维特恩湖非常巨大,处在湖泊之北的三个村庄碍于湖畔陡峭悬崖,只能彼此保持割裂状态。三个村庄更是距离南方湖中岛路途遥远,所谓一条长船从北岸划到南边岛屿维辛格瑟,需要整个一个白天的航行。 既然尚有两个村落亟待征服,在坐的将领们互相看看,态度达成绝对统一。 阿里克和菲斯克确定,明早骑兵载运着俘虏杀奔新目标。 在另一摊篝火,骑兵中的佩切涅格人聚在一起啃食鱼肉,公主贝雅希尔就坐在这里,探讨着今日的战斗。 小公主贝雅希尔是骑奴们永远敬畏的顶级贵族,即便如今彼此的身份巨变,小公主即是公主也是罗斯国王的妻子。 多亏了贝雅希尔的大方,才令一同就餐的佩切涅格骑奴们不觉得太尴尬。 他们以家乡话聊了很多,多是对罗斯骑兵的评价,以及对这未知新世界湖光山色的感慨。 不一会儿,有信使带着指挥官阿里克的口信,邀请她去谈谈明日新征战。 战斗当然要持续,贝雅希尔嗯了一身,在十位骑奴兼骑兵教官、小队长的陪同下,来大篝火摊听令。 固然是语言不通,有懂诺斯语的同族翻译,交流并非问题。 奈何阿里克所言无疑激怒了这位励志做女战士的女人。 “什么叫做我有些多余?我是一名很好的弓手!恰恰是你们,在今天的战斗中表现得太过鲁莽。” 阿里克被呛了一顿,到底这是自己弟妹,按照维京传统她相当于自己的妹妹。 “贝雅希尔,你有什么战斗的建议吗?” “当然有。就按照我们佩切涅格人的战术,不要盲目冲锋,用箭矢击败他们,省得我们的人受伤或是战死。甚至连我都知道有兄弟受伤了,明明带了甲胄仍能受伤,这不对。” 阿里克懒得和她辩驳,狂战士当然要嗷嗷叫杀入敌阵,如今有了马匹,更要快速冲入敌阵,以彰显战士豪情。大肆放箭这种事犯不着一个佩切涅格小姑娘教育自己,只是根本没有骑兵集群冲击来得畅快。 贝雅希尔的话经过翻译,骑兵的真正指挥官菲斯克是听进去了。 菲斯克根本不想听阿里克的莽夫言论,就在当夜便纠集骑兵中善射箭者编排一下战术,对此呼呼大睡的阿里克浑然不知。 次日,军队再度出发。 那些俘虏被捆住手脚安置在马背上,队伍再度快速机动。 不少战士有一种预感,昨日放跑了的渔民是否将消息告诉了别的村庄。总是阿里克这家伙毫不关心,菲斯克和伙计们合计一番后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揣摩得完全正确,却也不完全正确。 逃亡的渔民自然有人将消息告知那边一些的渔村,打渔的人觉得逃难的家伙言语荒谬,什么叫做“骑着黑色怪物”的敌人杀入村庄大肆砍杀。言语被当做屁话,但船上哀嚎的伤者,以及从尸体上扒出来的、从船板上拔下的带倒钩的特殊箭簇,这种精美箭矢和约塔兰人的完全不同。 打渔者目送逃亡者离开,之后回到自己的村子告诉大家今日遇到的奇闻。 新的村庄觉察到了危险,想着自己所在地颇为闭塞,周遭的湖畔都是悬崖,自己坐落在东岸的近岸低平处,环境本身易守难攻,骑着怪物的家伙打过来,大家只要守住悬崖间的隘口就行了,实在不行坐船逃跑即可。 村庄四百多人立刻动员出二百余名男女战士,大家的日子照旧,大不了提防一下罢了。 自然也有人觉得所有的事都是神经错乱者的荒谬言论,甚至是北边的村子因为过往捞鱼引出的矛盾,编个幌子吓唬大家。 他们至少开始做戒备,奈何…… 悬崖之下就是湖水,冰凉的韦特恩湖冲刷着两岸的岩石,日积月累的冲刷就在悬崖处冲出一些微小的平原缓坡,渔民有此建立小码头,再在缓坡建立棚舍长屋。 新的村社本就是瑞典小部族的故地,他们逃离战争威胁北迁,固然人去楼空,留下的房舍被后来者抢占。 要找到下一个目标并不难,罗斯骑兵堂而皇之沿着湖畔悬崖走,再在向导博利的带领下仅用半个上午就抵达新目标。 “骑着怪物的敌人”居然出现了?! 当骑兵组成墙阵站在高处,他们的身后就是太阳。骑兵们站在东方俯视西方不远处的村庄,他们看到渔民已经在做积极部署了! “菲斯克,看起来这群家伙知道我们的存在,先扔下俘虏,我们冲过去把他们全部杀死。”阿里克面露凶相道。 菲斯克点点头,授意部下将俘虏全部扔下,在差遣昨日作战受伤的骑兵们严加看管。 见状,阿里克大喜。他兴致勃勃拔出自己钢剑,攥着缰绳转了一圈,罢了嗷嗷大叫:“兄弟们!跟我冲!” 他真的冲了上去,却是实打实一骑讨。 直到阿里克发觉竟没有人跟着自己冲,恼羞成怒又退了回来,“菲斯克,你在搞什么?!让你冲,你在做什么?你看看那些渔民都列好盾墙了!” 菲斯克嘴角上挑笑了笑:“我看到了。大哥,你该记得我是骑兵指挥官,具体的作战得听我的。是我向国王本人负责!” “可恶!” 阿里克撂下话,索性不管了。 趁着机会,村民列出了经典的维京盾墙。大家都是维京人,不打上一仗撒腿就跑,就算活命了以后还怎么在韦特恩湖混下去?何况村民们不觉得自己会输。 菲斯克和贝雅希尔希望的就是敌人以密集队形聚集,纵使他们叠成盾墙也无所谓。 “兄弟们!拿出自己的弓矢,我们的箭很充沛!对着他们射箭!听我号令,我们走!” 骑兵在菲斯克带领下依旧排成墙缓步推进,菲斯克又伸出大拇指瞄准那些敌人的盾墙,按照留里克很久以前教的小伎俩推测出彼此距离。 “就是现在!拉弓!45°角!抛射!” 年轻的骑兵们都学过了基本几何知识,也学到了所谓“箭矢弹道学”,懂了怎样抛射箭矢飞行最远。 三百骑开始自由射箭,大量反曲弓抛射旋羽箭,另一百名持骑矛的骑兵就在一边看着。 突如其来的箭矢打得渔民武装大呼不解,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战法。固然自己的圆木盾可以有效抵挡住箭矢,可箭簇还是普遍钻过了盾,给渔民持盾的左臂带来伤害。 不少人中箭受伤,他们根本没有坚持太久阵型就开始紊乱。 一个破阵的机会岂能放过?菲斯克这才对着阿里克大吼:“大哥!现在你可以冲了。” “好嘞!罗斯人,跟我走!” 阿里克懒得埋怨自己的小兄弟,他双腿猛夹马肚子,马儿突击,他拔剑狂冲,身后又是一百名持矛冲刺的战友们。骑兵居高临下冲下缓坡,撞击冲垮了乱了阵脚的渔民武装,剩下的就是乱杀。 除了几条船逃出,进入渔村的骑兵更是瞄着泅渡逃命的渔民站桩射箭。 他们没有任何损失就结局了一个村子,又俘虏了几十人,紧接着瞄向另一个目标。 相同的战术在下午再度上演,这是第三场战斗力,骑兵毫无损失击垮了最后一个村落。 直到现在,阿里克带领的陆路部队之骑兵先锋部队,实质上已经解决掉北岸的约塔兰人。第三个村落人口看起来很多,所以倒毙的尸体更多,成功逃走的人也多,。 最后的战斗他们收获很大,俘虏了一批奴隶不说,这里居然有着大量牛羊,也许加在一起的数量有一千头。 现在,所有的骑兵都能抱得一个年轻的女俘,再在其身上用刀子刻上新主人的名字做出宣称。他们就地宰食牛羊,在战场旁的营地大搞烤肉狂欢。 带路者博利一再证明了自己的作用,而根据他所言,湖泊北边已经没有新的村庄。 “难道就只剩下很远南边的敌人了吗?他们有数千人吗?也罢。”阿里克获悉消息,再看看菲斯克的脸,悻悻然随口道:“也罢,我们该守着战利品和俘虏休整一段日子。估计国王的舰队也快进入湖泊了。哦,我们也得等等后续步兵。” 现在就是阿里克想继续冲,骑兵战士们也要就地等一等。菲斯克不希望骑兵有限兵力硬闯敌人核心,若是一定要闯,也要等到陆路步兵的一千三百余人抵达。 进军路上留下来的废墟残骸死尸,以及路上的马粪,都是非常明显的线索。 终于,就在骑兵结束战斗后的第三天上午,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伴随着罗斯第一、第六旗队的精锐步兵,与骑兵完成了会和。 如此,阿里克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一路南下杀穿约塔兰人维辛格瑟堡垒的能力。 第886章 狂熊卡尔 狭长的韦特恩湖中有一岛,名曰维辛格瑟。 岛上有着一座祭坛,大量约塔兰民众要生活,更要围着祭坛生活,岛屿也因祭坛得名。 狭长的韦特恩湖只是约塔兰人控制下的领地之一,这座湖泊的统治者享有着祭祀的控制权,也掌握着贸易的索贡权。 强力的军事头目和他的伙计们掌控着暴力机器,固然岛上也设有议会庭,所有有头面人物聚在一起召开传统诺迪克会议,最终还是要听取军事头目的意见。 约塔兰人尚未形成国家集团,甚至连部落联盟也没有形成。 他们倒是形成了特别的居民集团,军事头目酷似古希腊的城邦僭主,有像是控制一域的军阀。头目以下有私军亦有奴隶,大量平民需要这些军事人员的庇护,但头目并非将民众视作自己的族人。 如果没有外部的袭扰,住在湖泊南部的约塔兰人即可长久的过着自己捕鱼种田的生活。 民众的经济主要建立在捕鱼上,庞大的韦特恩湖以及如叶脉般密密麻麻的溪流,优渥的水域环境滋养了大量鱼儿,他们靠着捕鱼即可果腹,再辅以畜牧和种地,生活并非富足,倒也说得过去。 他们并非小富即安之人,现实是他们对生活并不满意。 要寻找新的出海口,要找寻温暖的领地生活。 向找到温暖之地就必须和丹麦人竞争,这方面兄弟们长期吃亏。 找寻新入海口,事情倒是有了眉目,固然是水道非常曲折,兄弟们的确可以在战略收缩的瑞典人面前悄无声息地进入东波罗的海。 对于韦特恩湖的统治者,他们缺乏与瑞典人争夺生存空间的能力,目前最理想的策略正是蚕食。 危机来得非常突然。 一开始,几条伤痕累累的愚蠢自北向南逃到维辛格瑟岛,船只有气无力地冲滩,划桨者气喘吁吁爬下来,向迎过来的人们发出危险警报。 “快!快去告诉老大!北方来了恶人!”说话者像是被吓破了魂儿,话语令人费解。 便有试图帮助他们的人拍拍这个说话者的脸,大声询问:“你们从何而来?是去北方开拓的人吗?” “是!我的村子被恶人毁了,所有人都死了。” “你说什么?” “别再磨蹭。”这人惊恐地瞪着眼前的人们,撕心裂肺吼道:“你们都是蠢货!我要见老大,再晚一些我们就完了!” 谁人不知道自己老大的脾气,桀骜不驯的“狂熊”卡尔,想当年可是砍了不少丹麦人的脑袋赢得这个荣誉诨名。 “狂熊”卡尔,韦特恩湖的军阀僭主,带着数百个兄弟控制着这片湖区,近万民众与他们聚族而居。 虽然码头的人们看看靠岸渔船上家伙们的倒霉模样,大家相信他们遇到了重大灾祸,但事情弄清楚之前没人敢把消息告诉老大。 人们畏惧卡尔的霸气,传说这家伙十岁差点杀了一头熊,后来之事就是单纯的传奇。 “狂熊”卡尔披着熊皮、头顶熊上颌改的头盔,整个人活像是一头战熊。他手持一把长柄北欧双刃斧,对着聚众前来猎奴的丹麦人一通乱砍,丹麦盾墙在他的大斧砍砸下显得毫无意义。 那还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丹麦哈夫根大酋长当政时期),卡尔与哥德堡的朋友们成功抗击丹麦,若非这般功绩,韦特恩湖的民众也不会服他。 昔日的狂战士而今也人到中年,他再没有向丹麦征战,一个老战士就在自己的安乐窝过着安稳乃至无聊的日子,追忆着年轻时的光辉。 不良的消息突然在岛上传播,士兵将所听到的传说谨慎告诉自己的老大。 难道安稳的日子终于遇到了波澜? 北方好端端的开拓村子突然就被恶人毁灭了? “你们都下去吧。也许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也可能是呛了水神经错乱。此事不必在意。”卡尔命令部下该吃吃该喝喝。 什么叫做“骑着怪物的人摧毁村庄”,还有什么“怪物会射箭会喷火”,居然还有说法,怪物是人形的,却有如同牛的四条蹄子。 如果报信人知晓半人马这一概念,定然会说出这个词汇。 对于这辈子首次见到马匹以及骑兵的渔民,见到的同时就遭遇残酷杀戮,用最恶毒恐怖的词汇形容它再正常不过。就是这般描述传到统治者“狂熊”卡尔的耳朵里,变得严重失真乃至离谱得无法令人信服。 卡尔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顾了,他思考了一阵子,还是在夜里集合手下的头目。 十多人面面相觑,见得自己的老大提及突然蔓延的传言,心里又泛起嘀咕。 “事情你们都听说了,那些传言过于离奇,我不信。我思考了一番,我们也要提防一下,你们去通知渔民们最近时间小心一点,不要贸然去北方捕鱼。” 十多人皆称是。 却有一人突然发问:“老大,如果北方真的出了事端,我们如何是好?” “哦?加格,那些传言并不可信。” “是!不过我们的北方是瑞典人,如果他们是袭击者,我们需要提防。这些年来我们不也收到了一些消息?瑞典人还有罗斯人,他们并不安分。” “此事我也明白。也好,提前做些准备是正确的。”卡尔想了想,又道:“我本是要求你们回去后安顿人心,既然如此,你们顺便给男人们提醒一下。” 难道事情还会恶化吗? 当第二天,这些小头目遵照自己老大的命令告知民众做好提防,乃至亲自前往湖泊南边的据点延雪平城,告知那边的人也要警惕。 恰是这一天,新的逃亡者进入维辛格瑟。 船上有着不少怪异箭矢,和昨日难民交出的箭矢一模一样。 量产型的罗斯箭矢品控做得不错,恰是这些完全相同的箭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固然现在的约塔兰人还不知道袭击者的身份,一连两个村子的逃亡者几乎同时抵达,同样是一群疲惫不堪的伤者,虽是不同村子,合计三个村庄拿出了完全相同的箭,这说明的问题还不严峻吗? “狂熊”卡尔面对摆在面前的箭,乃至部下架着送到岛上堡垒的几个村民的口述,现在事态容不得他不信。 “长着牛蹄子的怪物向你们射箭?!用矛刺杀你们的人?还把你们的村庄摧毁了?不可能,那不是怪物,是敌人!” 卡尔怒斥一番,吓得村民即刻改口,接着磕头如捣蒜。 村民的家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村庄、驳船还有饲养的牛羊全都完了。 而村民哀求之事却非常离谱:“我们的牛羊都没有了,欠您的贡品根本不能上缴。请您宽恕我们,不要让我们做奴。” 奈何卡尔并不正眼瞧他们,正如其身份是军阀僭主,并非为民做主的君主或是部族首领。 “你们欠我的贡品既然还不上,都去为奴吧!我是仁慈的,做奴隶你们至少饿不死。” 听得,刚逃脱一劫的村民继续扣首痛苦,接着被士兵拖了出去。 卡尔再看看左右,他对村民的遭遇并不惋惜,毕竟之前去湖畔北方开拓的村民并非他的手下,开拓之举是自发举动,遇到了任何的祸事也该由其自己承担。 逃难的村民并没有要求卡尔为他们的苦难遭遇做主,卡尔也没有对迫近的威胁不管不顾。 事态已经人尽皆知,甭管北方的村庄如何毁灭的,的确存在一股军事力量很强的势力。如果一个“军阀”有两天时间摧毁三个村庄的能力,定然也会南下袭击维辛格瑟和延雪平。卡尔扪心自问,若那个军阀是自己,便定然挥师南下横扫一方。 他嗅到了来自北方愈发浓郁的杀意,他越是思考越觉得恐怖。 好在,自己这身子骨并没有锈蚀老朽。 他想到一人,便当着众亲信部下的面,将其中名为加格的将领拎出来。 “加格!是你最先预判了来自北方的危险,现在情况果然愈发糟糕。我要你召集五百个男人去北方看看。” “啊!其实我……” “你在犹豫?你有什么资格犹豫?!”卡尔的跺脚简直地动山摇,接着厉声呵斥:“征服女人算不得男人,你就是让一百个女人怀上孩子,也不如砍掉十个敌人战士脑袋英勇。难道你觉得五百个男人太少?” “也不是,如果……” “没有如果。你就是害怕了。也罢,给你一千个渔民去北方看看情况。若是发现了袭扰村庄的敌人,你们就砍死他们。加格,这个是给你的立功机会,这些年来咱们兄弟待在湖泊里天天就只能打猎、钓鱼还有玩弄女人取乐,战斗的机会给你了,你去做吧。” 光荣?如果打赢了的确是光荣。 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会获得光荣,老大怎么不亲自去?加格觉得自己昨日真是多嘴,既然老大下了命令,其他兄弟纷纷避而远之,自己又当如何? 很多人欠下债务,他们被征召到军队原本是无奈的,不过若是和传说的北方恶人打上一仗,掠到战利品抵偿自己的债务,全家就恢复了自由身。 债务奴隶有数百人,而更多的渔民目睹或是听说了逃亡者的惨况,他们丝毫不觉得恐惧,而是将之视作发财的机会。 因为在这个时代,战争非得不是可怕之事,它是蕞尔小民咸鱼翻身的最快捷径。 何况,他们出师有名——找到恶人,为北边的朋友们报仇。 真是朋友?也许吧。 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聚集在岛上的祭坛,祭祀跳了一段“神圣舞蹈”,又在烈焰中焚烧一些新捕的鱼。 约塔兰人自然是信仰奥丁等北欧诸神的,不过因其所生活的湖泊,祭祀湖神更多一些。他们不兴人祭,而兴将鲜鱼烧成灰烬的礼仪。 所谓的军队几乎都是武装渔民,乃是一些刚十二岁的男孩短暂的人生中听到的尽是“狂熊”卡尔,以及别的狂人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传说。年轻人渴望在战斗中成就自己,渴望获得荣誉,甚至为了得到荣誉战死。 这些渔民就是军队,他们自带食物和武器,衣着五花八门,即将乘坐的船只亦是五花八门。 本来军队指挥者加格是担忧的,而今在开阔的祭坛所在之平地,放眼望去到处是金色的头颅,以及如林子般的矛头。 维京人的惯常战术便是结成盾墙,兄弟们一拥而上冲上去合伙儿砍杀。 约塔兰人是如此,丹麦人也是如此,北方的瑞典人还是如此。没有留里克改造的罗斯军队介入,他们的战斗就是这般干脆、暴烈又无法创造性。 以这样的战斗模式,在双方士兵武器装备、身材体魄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人多的一方往往锁定胜局。 加格与自己的一百多个亲密战友才是一伙儿的,他们清一色披着锁子甲,甚至是贴皮盔下也挂着一圈锁子甲来保护脆弱的脖子。这些人才是构成“狂熊”卡尔实力的力量,同样的,如果这些战士大规模凋零,他作为军阀僭主的实力也就没了。 卡尔深知这一点,才派出一百余亲信出战,他们也装备极好的装备,按照一般理性的认知,这种战士只要不掉进湖里沉底淹死是很难有伤亡的。 反观其他的渔民武装,他们才是最经典的维京战士。 他们以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亦或是扎着五花八门的头发辫和胡子辫,浑身散发着汗臭和鱼腥。他们固然也要清理自己的卫生,终究还是拉胯不堪。 自然他们的拉胯是相对于罗斯军队,到现在,这支信心满满的渔民武装并不知道北方的侵入者是怎样的存在。 已经十多年了,韦特恩湖地区再一次集结出达到一千人规模的军队武装。大量年轻的战士自打记事起,还是人生首次见得进队大规模集结。 年轻的战士并不知道何为战争,他们兴高采烈跳上长船,如同参加婚礼般高兴。 有的人甚至嚷嚷:“今天我们杀死北方的家伙掳到俘虏,明天就漂到维纳恩湖,去哥德堡卖掉奴隶发大财。” 还有的人已经幻想自己大获全胜,“找到他们!杀死他们!我过几年就去丹麦,杀死他们的勇士,抢几个奴隶回来。” 船队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武装渔民们因庞大的兵力数量互相振奋,他们对未来极为乐观,而加格比他们更加乐观。 好好看看这支军队吧!十条长船伴随着大量的舢板,密密麻麻铺在湖面上,声势之大连不远处的延雪平城都注意到了。事实上军队里有些人就是特意从南岸的延雪平跑来的,他们自带船只、武器和食物,只为打一场顺风仗捞战利品。 “狂熊”卡尔站在岛屿高出,他的内心颇为复杂。 他整体欣慰于自己可以一声令下就召集这样一支大军,心中莫名的担忧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由卡尔下令,部下吹响的牛角号,这是对船队的进攻指令。 船上的加格听闻号声,持剑大吼:“兄弟们,向北进军。” 第887章 留里克舰队截杀记 对于留里克的海路部队,自舰队进入内陆河流后,曲折的旅途折磨着战士的热血。 理论上舰队已经进入约塔兰人的领地。 战士渴望战斗,本是做好了准备抗击约塔兰人的截杀,或是发现其村庄,士兵靠岸后迅猛突击来着。 可这一路上看到的尽是荒芜的森林与湖泽。 划桨的战士保持戒备,他们看到了树林晃动,仔细辨别不过是风吹过罢了。无聊困扰着大家,原本紧绷的神经无可避免地松弛下来。 有的人开始传言是瑞典耶尔马伦部族神经过敏,顶多是一小撮敌人侵入北方,就被这群家伙描绘成可怕怪物。 兄弟们如此大动干戈也不是单纯为耶尔马伦人讨公道,这是一场灭国战争,如同一条巨蟒在蜿蜒河道中不断扭曲前进,罗斯军海路部队一直在与无聊战斗。 “也不知道阿里克他们怎么样了。”留里克犯着嘀咕。 他的亲信们大部分就在旗舰上,说起来古尔多特号能作为旗舰纯属偶然。 这条船和阿芙洛拉号差别不大,只是她原则属于古尔德家族,以其家族人员的品性,这条大船不仅频繁修缮,内部的装修也很讲究。 亲信自然把国王的牢骚听得真切。 多年没见,卡努夫也长为大人,他比留里克矮一些,在同龄人中一样是壮汉。 “大哥。”卡努夫如此亲昵道,“虽然我也觉得无聊,我觉得一场大战定然少不了。” “那是自然。我有些担心战士的士气被无聊所摧残,若是被那些家伙偷袭,我们是否会蒙受不该有的损失?” “是让我们的人保持戒备?” “看看情况也不必太过紧张。”留里克叹口气,“我们继续航行。兄弟,你是要继承故土总督的男人,这一次你可要立功,砍几个脑袋或是射杀几个敌人。” 卡努夫豪放地大笑一阵,接着拍着胸膛自称肯定立大功。 海路部队不会迷路,原因无他,韦特恩湖北岸过去可是瑞典人的地盘,十年前他们害怕战争而逃亡,部族的老家伙们时隔十年对联通湖泊和波罗的海的水道依旧清晰记忆。 虽然旅途是无聊的,舰队始终航行在较为宽阔的深水睡到,舰队避开了所有错误支流,朝着韦特恩湖东北部的入湖口奔去。 国王的一条命令下达,忙于划桨胳膊酸痛且精神颇为麻木的战士们精神为之振奋。 无他,因为那些向导们拍着胸膛声称舰队即将重进韦特恩湖。 绝大多数瑞典人或是军中其他人根本没来过这里,他们只知道南边约塔兰地区有两个大湖而已。 终于,逼仄的森林开了巨大口子,眼前竟是一片非常开阔的近岸泽地。 这地方能下船休息吗? 战士们又纷纷失望,只因这里就是一大滩满是冰凉烂泥的沼泽。 军队需要一片坚硬的开阔地作为大军宿营地,眼前的烂泥沼泽非但不行,舰队也必须全部进入湖中展开阵型,以好做后续的调度。 犹如母鸡下蛋般,舰只进入内湖的动作真得慢不得。划桨长船拖曳着大船构成一个航行单元,直到进入韦特恩湖,收帆的大船立刻放下三角帆,再解开长船拖曳自己的缆绳,在宽阔水域恢复自由身并依靠湖风自由航行。 沼泽并不算大,划桨的人们也需要休息,将士们的苦衷留里克自是清楚,他站在船艏仔细瞧瞧,不由嘟囔起来。 “可恶,早点怎么无人告诉我这地方到处是近岸的悬崖?” 有随从询问国王当如何是好。 是啊,当如何是好。 “传令。”留里克做出断然决意,“让长船就近逼近悬崖,在有限的湖滩登陆歇脚。大船上的人不准动。” 国王下达了命令,即便留里克不下令,他的军队也已经自发这么做。 被蜿蜒河道逼得如同一条巨蟒般逆水行舟的舰队,第一条船在上午进入韦特恩湖,全部进入湖泊已经是傍晚。此刻最先进湖的船只已经冲上湖岸悬崖下的狭窄平地。 从悬崖到湖面,平地的宽度最远也才约莫三十米。悬崖尽是呈大块发黑的坚硬花岗岩,近岸处也散落着一些碎石,不停地接受水浪拍打。所谓平地并非平整,它是风化的碎石滩,其上也生长有一些灌木丛。 悬崖并不高,抛出缆绳挂住悬下来的树枝,有的士兵奋力爬上去。这些勇敢者面对的是面积更庞大的北欧原始森林,周遭景色与梅拉伦湖并无不同。 悬崖之上的森林倒是有一个好处,一些小体型松树被砍倒或是锯断,轰然坠落悬崖之下,后被崖下数以千计的战士砍得稀巴烂,由此作为篝火燃料。 虽然立锥之地颇为逼仄,数量惊人的划桨长船一字排开地半搁浅在湖岸,罗斯军队的排场显得非常巨大。 入夜,篝火阵列倚靠着悬崖形成一道火墙,士兵铺下皮毯围在篝火边,啃食着就地捕捞的鲜鱼,也煮食自带的麦子。 已经很多日子里,他们劳累的划桨工作可以告一段落。士兵需要一个关键的休息日,尤其是好生睡上一个懒觉补充精力。 因为人人知晓,当大军进入湖泊,找寻约塔兰人发动决战就是必然。若有决战,战斗也就是未来几天的事情。 留里克终于坐着小船登上岛屿,与自己的亲信们、瑞典贵族们好好聊了聊,之后又回到了大船上。 普通的战士可以稍稍放松警惕,进入到敌人的湖泊,留里克可不敢轻易松懈。 考虑到大军倚靠的悬崖之后是密集的森林,猎人在其中游走都要时刻提防被绊倒,那么敌人从森林发动大规模袭击断不可能。 少量人员还是被安置在悬崖上,作为特别岗哨确保没有陆路隐患。 留里克这里控制着所有的大船,罗斯舰队的大部分主力舰只都已进入韦特恩湖,舰队又排成长蛇阵,夜幕中构筑起一道“水上长城”。那些被浸油麻布遮盖的扭力弹弓纷纷亮出真神,弹丸或是标枪就放在甲板上,守夜的士兵施行轮岗制,以防敌人突然夜袭可以立即反击。 固然没有谁绝对约塔兰人势力真的敢硬闯,留里克这番做好了防备,并令大船广布灯火。 难道让各舰点燃油灯、火把不会暴露自己?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因为约塔兰人就在这里,他们要战便战,罗斯王国正好与之堂堂正正战斗。这番亮出真身是威慑,亦是战争邀请函。 韦特恩湖的约塔兰人当然也可以撒腿就跑,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呢?罗斯的战略目标可不是单纯征服这个湖呐。 所有大船亮出灯火,灯火亦是渔火,关于水下埋上大网夜捕鲈鱼这种技艺,既然有了机会当然要做。 一些船只承担起夜间捞鱼的特别工作,他们的成果将在明天进入战士的肚子里。 即便是少量微光,对于总是面对漆黑之夜的湖畔居民都是令人精神极度紧张的。 何况远处的亮光极端反常的形成跃动的光带。 说起来留里克的舰队不得不倚靠悬崖下的平台过夜,约塔兰人加格和他的渔民武装,一样需要这些崖下平台歇脚。 既然罗斯军队的“篝火光带”非常嚣张的暴露自身,引得约塔兰军队看到了他们。罗斯的哨兵也能见到远处一闪而过的火光,即便那些光点亮了一阵子又灭了。 那是实在耐不住寂寞的约塔兰渔民点燃了篝火,这种行为虽然被加格发现并呵斥制止,所有的点燃篝火被湖水无情剿灭。 约塔兰人还是暴露了自身。 哨兵兼职夜间渔夫的一些罗斯战士注意到了正北方的异样,便有人急匆匆跑入古尔多特号的舰长休息日,即留里克现在的指挥所。 此刻的留里克正拥着自己的爱妻之一的诺伦呼呼大睡,哨兵的聒噪可是引得睡眼惺忪的他一阵郁闷。 “究竟是什么事情?何必惊慌。” 那哨兵即刻半跪,透过木门的月光只照得其人模糊的影子:“大王,是远处异常的火光。” “火光?火光?!” 留里克猛然清醒,仅着单衣就冲出船舱,他站在甲板向着正南方仔细瞧瞧什么也没看到。此刻甲板上已经聒噪声一片,显然全旗舰的人都看到了异样。 所有的执勤者乃至附近船只的人互相叫嚷,数百人看到了正南方的湖岸一闪而过的火光。 诺伦就怕自己的男人着凉,双手抓着一张皮毯子就向留里克的身上盖去。 “要开始了。” “什么?!” “他们来了。” “他们?约塔兰人?”诺伦听得心脏狂跳,“难道他们真的来夜袭了?” “他们没胆子,可是……我是幸运还是倒霉呢?!可能明天就是一场大战。” 留里克决意全军动员但绝不是现在,逼仄湖岸睡满了疲惫的战士,现在唤醒他们宣布即将大战,固然短时间内让他们精神亢奋,这种亢奋还能持续到下一个白天?被一番折腾,本就疲惫的人只能更加疲惫。 若是单纯的水面战斗,约塔兰人还能出动一些卡拉维尔型大船?他们若是富裕,就是出动大量船舷很低的修长的龙头战船,若是贫穷就是大量只能乘坐五六人的舢板渔船。 如此一来罗斯舰队主力舰的夜间轮岗放哨工作可以停止了,取而代之是战斗警戒。 明日,将之海豚群对鱼群的疯狂狩猎! 现在,留里克尚没有时间去联络自己的堂兄以及陆路部队。这座湖泊很大,以现在的地理位置向北望去还有很大的纵深,他估摸着舰队弄出大量渔火就是身份证明,若是陆路部队已经在附近了定然能注意到。相同的道理若是陆路部队也点燃了篝火,海军亦能看到。 情况与留里克想得有些出入。 事实上,当罗斯舰队大规模点亮渔火,阿里克的陆路部队成功看到了。只是因地理因素限制,阿里克所部占领的第三个渔村处在悬崖开裂形成的巨大内陷洼地,周遭有着大量的高大红松,他们固然点燃了大量篝火,加上俘虏在内总人数有两千人,结果被各种障碍物完美地遮住了存在。 只有远处放哨的士兵注意到南方湖面的异样,消息传回营地直接炸了锅。 大军横扫三个村庄,杀戮大量约塔兰人渔民又不慎放跑很多,军队深入异域随时面临危险。高度警惕的战士们怀疑那些密集渔火代表着一支兵力很多的约塔兰军队,他们正带着强烈的杀意向北反扑,陆路部队要做的事保持戒备! 自然也有乐观的说法,能在湖面搞出大量渔火,人们所认知之有此作为的人,就只能是罗斯人。 恐怕国王的海路部队已经抵达湖泊,那些渔火就是国王的人。 两派意见共存,阿里克需要定夺。他折中一番下令:“明早我们派出一些骑兵去南方看看情况,若是国王的军队,我们就亮出旗帜。若是敌人,立刻回来报信。” …… 自己朝思暮盼的敌人定然现身了!他们以非常维京的方式决意大举进攻?可他们凭什么?自己的舰队分明才是刚刚进入韦特恩湖,何况这一路上连个敌人的影子也没见得。除非自己中了他们的埋伏。可这真的可能? 虽然越想越是奇怪,终归敌人现身了。 留里克既不知道敌人的兵力也不知道其武器装备状况,这些方面做足准备的罗斯军可以傲慢地称呼敌人就是“粪土”。 他蔑视敌人,也希望短时间解决这个湖泊的敌人。 可由此经历,留里克再没有安稳地睡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岸上睡觉的战士们就被非常密集的鼓声、号角声吵醒。 动静极大好似敌人来袭是的,惊得战士们纷纷站起来,手中攥紧武器。 岸上的战士们都注意到了,舰队的大型舰只都开始了运动,连带着标准型武装货船在内,多达三十艘大船居然在摆开阵列。 决战!人们纷纷想到这个词。 另一方面,约塔兰人军队已然精神紧张,他们现在顾不得去管自己昨夜是否暴露,但敌人一定暴露了。 加格做出重大判断,大清早便令战士登船,大量船舶聚在一起,士兵听着他的宣讲。 加格手握自己的宽刃铁剑直指北方:“袭击我们村庄的敌人终于出现了!他们看起来人不少,但是都会变成你们的战绩。你们永远记得!他们是敌人,不是怪物!他们愚蠢地暴露了自身,我们正好趁着清晨的晨雾冲过去。现在我们走!” 正如加格所言,他绝对身份不明的敌人规模绝对不小,搞不好自己这支庞大的军队并不能占有绝对的便宜。他确信正是因为敌人兵力多,才能针对三个村庄快速各个击破,毕竟那三个村子,每个村子可以战斗的男人也就一两百人罢了,就这样的男人数量,自己的这支渔民武装也可以摧枯拉朽攻破。 若真是变成势均力敌的战斗,加格估计自己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为了避免惨胜,最佳战术正是趁着太阳即将升起时湖泊泛起的雾气掩盖自身行踪,对着敌人来一次突然袭击定能取得优势乃至快速胜利。 而这份决意也非得切合约塔兰武装渔民求生心切的心理。 大量的船只奔向北方,他们开始在愈发浓郁的武器中前进。 约塔兰船队保持着密集队形,大量小型渔船再前方开路,反倒是实力最强的龙头战船在后方。 想让加格和他的亲民战友进入险地?真是岂有此理。 那些武装渔民都想着打赢战斗发大财,殊不知冲得越靠前风险越大。毕竟“狂熊”卡尔是军阀僭主,他的铁杆部下鸡贼很是说得通。 湖上的团雾构成战争迷雾,当约塔兰人密集船队向北冲击时,罗斯的主力舰构成的“船墙”也乘着清晨的南风逆风扭动前行。 潮湿的风糊在脸上,留里克擦一把自己湿润的胡须,此刻他一身盔甲,在他的身后,古尔多特号甲板上不止是操纵扭力弹弓的士兵,亦是一批手持十字弓的战士。 五艘主力舰在前,阿芙洛拉号和古尔多特号在后,在两翼各有四艘行星级风帆巡洋舰。 舰只在雾气中南下,直到雾气无法再给不断缩短距离的两军遮盖行踪。 雾气便薄了,只因双方贴着湖泊东岸悬崖相向而行,彼此距离足够近,互相都为对方的出现大吃一惊。 留里克身为国王,可是为眼前景象惊得头皮发麻。 “兄弟们!抓紧一切,准备承受撞击!” 留里克是以俯视角观摩突然出现的大型船队,战斗来得毫无准备,甚至极为仓促。 那些小型舢板面对着高大的船艏,他们的小船被青铜撞角直接撞裂,接着被橡木龙骨碾压。 带着强大的势能,约塔兰人的船只一个接一个地被罗斯大船撞成漂泊木屑。那些落水者不少人又被大船船底撞昏,乃至被撞得骨折,最后溺死在湖中。 每条罗斯大船彼此保持着间隔,这些缝隙足够一些幸运儿同行,奈何他们立刻立刻遭到罗斯战士居高临下的弓矢狙击。 扭力弹弓直接凿穿船底,箭矢射杀穿上被打懵的约塔兰渔民。 即便还有侥幸者继续漂泊,又被后续的武装货船暴力击沉。 这简直不是“海豚群捕猎鱼群”,而是“一头须鲸囫囵吞下整个磷虾群”。 约塔兰武装渔民损失了大量舢板,以庞大的牺牲遏制住了罗斯舰队的攻势,战斗分明是刚刚开始,当如山的大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加格赫然发现自己输得如此彻底。 战斗?!呸!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快走!兄弟们我们快撤!”加格绝望中呐喊。 龙头战船们纷纷调转船头,而更多识趣的渔民已经四散奔逃了。 一群到处乱跑的小船岂是很好的攻击目标? 留里克注意到那些龙头战船,那些船只风格既熟悉又陌生,整体而言还是很好辨认——相比于别的船只,它们很大。 “战士们!不要管那些小船!给我全力击沉长船!” 国王的命令靠着士兵撕心裂肺的呐喊传递着,舰队有了主攻目标,战斗变成了围攻狩猎。 加格和他的亲密战友们疯狂划桨,奈何全部的龙头长船都被盯上。现在时间对于约塔兰人也极端不利,太阳升起来了,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很快就变得无法提供给逃亡者任何意义的遮掩。 约塔兰船只全部都在扭力弹弓射程范围内,从天而降的标枪和弹丸,乃至是箭矢,虽是颠簸的追击精度不够,还是给了逃亡者不断的伤害。 即便是十多年前,这些约塔兰战士和丹麦人也没打过这种一边倒的战斗,加格想不通这样也算是战斗,自己在被单方面的杀戮,甚至自己要死在这儿了。 所以,他死了。 加格死了,或者说他所在的整条船无一幸免。 由于距离已经很近,大船斯佩洛斯维利亚号的左舷弹弓发动一轮齐射,这轮齐射不一般,侧舷十座弹弓发射的铸铁弹丸给长船凿了不下三个洞,洞如泉眼般涌出冰凉湖水。 大船甲板上的十字弓手发射致命箭矢,恰是因为加格打扮得比较醒目成了众矢之的。 锁子甲有何用?他身中三发短促的破甲箭嗷一声就掉入湖中,并以极快速度沉入湖底…… 所有的龙头长船无一幸免,船只被击沉,船上人穿着锁子甲坠湖就必死。 战斗以这种方式进入尾声,留里克想笑也笑不出来。他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很奇怪自己轻轻松松就赢了。他搞不明白约塔兰人的确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竟被自己的舰队里的三十艘大船秒杀,敌人真就这点水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算彼此有代差,敌人的作战意志何至于这般拉胯拙略。 一些舢板跑得太快,留里克舰队抓不住,更多的舢板则是插翅难逃。 湖面上不少落水者抱着船只碎片哀嚎,针对这些人的打捞工作已经开始。 的确,现在痛打落水狗大可不必,罗斯俘虏这些家伙作为奴隶,比现在草率杀了他们有意义。 当太阳的金光恩泽世界,罗斯舰队粉碎了韦特恩湖地区约塔兰人的一支内湖船队。 这场胜利留里克堪称应得稀里糊涂,而那些俘虏经过简单的吓唬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至此,留里克完全明白过来一切的缘由。 他捏着胡须望向北方:“阿里克,看来你做得太过火,引得约塔兰人组织船队妄图歼灭你。多亏了我,轻而易举把他们截杀。” 第888章 维辛格瑟的僭主狂熊卡尔必须去死 数百名落水者被捞起来,凉凉的湖水冻得他们浑身发抖嘴唇发青。他们被捆住双手聚坐在一条条大船的甲板上,只是简单吓唬他们就供出所知的一切。 留里克知晓了约塔兰人大动干戈的原因,他简单审训即判断出堂兄阿里克的位置。 “我们该去北方。”他对部下说。 国王的话令人诧异,有人询问:“我们不该是乘胜追击吗?” “是个好问题。不过,敌情不明,我军仍然疲惫。本王……想要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我们先和陆路部队回合。” 基于此判断,留里克下令军队保持克制。即便大量湖畔休息的战士已经上了长船进入湖上战场,还在满是木屑的水域晃荡,他们希望乘胜追击被留里克遏制。 “国王太过保守了!”不少人如此判断。 倒也有贵族嘀咕:“国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终归大清早打了一场胜场,还掳到数百名约塔兰人战俘,喜悦在罗斯军中蔓延。 突然,全军收到新的军令。 亮出罗斯旗帜!舰队排成大排场,扬帆借南风向北走,与先到的陆路部队回合。 军队正背离韦特恩湖约塔兰人统治区,他们并非逃脱战场,根据国王的命令,决战的光荣岂能是海军独享,海陆两军当在湖泊会师,之后发动总攻。 留里克估计他用不了多久即可找到陆路部队。 这才是中午,湖畔悬崖处赫然出现了骑兵身影。 看呐!墨绿色的湖光山色赫然出现白色影子,仔细瞧那是战马的装饰。再好好看!骑兵战士举着旗帜,赫然飘扬着白底蓝纹的罗斯王旗! 战场相逢振奋人心,留里克大喜过望:“卫兵!统治号角手吹号,告诉骑兵我们来了!” 密集号角开始吹奏,紧接着又是擂鼓声。 庞大舰队亮出自己威武阵容,士兵竭力呐喊,不听敲打着盾牌,这些鼓噪声岂是烈烈湖风可以掩盖。 有卫兵突然指着岸上:“大王,骑兵在运动。” “我看到了,他们要引领我们到宿营地。通知旗语兵,命令各舰保持队形,我们即将和陆路部队会师。” 被阿里克派去侦查的骑兵带回来好消息,陆路部队营地为之轰动! 战士们纷纷涌到营地边缘,乃至站在悬崖上,他们身着战袍摇旗呐喊,在陡峭的崖壁上形成一道白色人墙。 他们非常醒目,不断向北进发的舰队战士们就以同样的呼声回应。 既然陆路部队就在北边不远处,他们为何藏匿了自己的身影?留里克终于见到了他们的营地,一座被攻破的村庄。村庄在一处小型湾区内,它还是这片区域少有的平地。 相对于总兵力达到七千人的海陆并进罗斯军,眼前的村庄区域实在太小,小湾的湖岸线根本容不得舰队长船全体冲滩。 这里终归是难得的宿营地,纵使有着麻烦,留里克一声令下,全军上岸休整。 小湾舒缓的湖滩挤满了半搁浅的长船,悬崖之下也是如此。所有的大船就在近岸处抛锚,在湖面上构成密集队形。 狭窄的区域挤满了人,军队营地不得不向纵深延伸,以至于不少人的宿营地已经贴到了森林。 密集的人群点燃密集的篝火,其中一些人员极为特别——战俘。 那是被从湖里捞上来的约塔兰俘虏,留里克下令饶命,以后自然是为奴隶。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堂兄阿里克的杰作,杀戮占领约塔兰人村庄实为奉命行事,这里还有大量的女人,陷入就是他们这些日子作战的战果之一。 兄弟相见分外高兴,贵族精英们在此会师,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语。 一摊篝火燃得凶猛,留里克坐在这里被自己的两个妻妾左拥右抱。 瞧瞧老弟的模样,阿里克说不羡慕是扯谎,可惜自己的两个妻子都在安全富足的远方。 罗斯王国主要将领尽在于此,他们彼此交换着情报。 得知老弟打了一场打胜仗,再听说庞大的约塔兰人舰队是在截杀自己,弟弟的胜利意外又在情理之中。阿里克听得五味杂陈,他痛饮一杯麦酒,压抑不住自己复杂情感嘟囔道:“你抢了我本该是我的功绩。” “哦?就要放着那大概一千人登陆攻击你?” “为什么不呢?兄弟们对攻击村庄的行动已经非常无聊,我们渴望和他们的军队正面战斗。结果,竟被你轻易消灭。” 留里克耸耸肩,再瞧瞧其他人:“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众将士回以微笑,接着各抒己见。 “好吧!好吧……”留里克拍拍大腿站起来,“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所有人都希望和约塔兰人堂堂正正打一场。他们会给我们机会吗?我不知道。我希望他们拥有决战的觉悟,让我们拥有光荣。兄弟们,你们再吃些东西,我要召开军事会议!” 过了一阵子,在密集的篝火照耀下,多达百人的王国贵族、将领们聚在一起。 留里克令他们尽量围坐成一个大圈子,又呼吁吃完东西的普通士兵赶紧睡觉避免交头接耳噪声连连。 他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场面,以便自己面相自己的精英们宣讲下一步的战争计划。 上百双眼睛凝视着意气风发的年轻国王,皆侧耳倾听他的作战决意。 “就是今天早晨,我击败了一支约塔兰军队,从俘虏嘴里获悉了很多情报,所以我找到了你们。现在海军陆军终于会师了!” “有人说,如果今早我乘胜追击,就能杀入这个韦特恩湖中约塔兰人的老巢。也许我会轻易取胜,但是这样,胜利的光荣就过早的被我那些,而在坐的诸位都与荣耀失之交臂,本王觉得这不合适。所以,我们在此会师,我们将合力出击,攻击他们的据点。” “我审讯了俘虏,获悉了本湖区约塔兰人的两个据点!一个在岛上,名为维辛格瑟。战俘说他们的头目绰号狂熊,挥起大斧头无人能敌!我觉得这很荒谬。” 本是非常严肃的内容,当留里克提及本地区首领“狂熊”卡尔,洗耳恭听的大家绷不住了。 阿里克挺直腰板:“竟然还有这等猛人?我俘虏的女人们所言都是真的?难道那个家伙也敢以熊自居?他是瞧不起我们的狂战士?” “正是!”留里克满意地接下堂兄的话:“诸位!只有我们罗斯军队的狂战士可以披熊皮戴熊头头盔,其余人等如此装束都是僭越。约塔兰人的首领自命不凡,他就必须去死。” 此刻,侍卫长格伦德就在这里,听得国王的话,他差点对着提及的约塔兰人哄堂大笑。只因他和他的亲密战友们,将在最严峻焦灼的战场,披上重甲再头顶熊首,打扮得酷似棕熊投入厮杀。试问重甲兄弟们,哪一个不比“狂熊”卡尔更威猛? 所有精英有了非常明确的必杀目标——俘虏供出的本地区军阀僭主“狂熊”卡尔。 对不少罗斯将领而言,这个家伙的名号不值一提,歼灭其麾下的军队获得荣耀才是令人快慰。 “那个男人手下可能有一千名佣兵。我不觉得他们非常强力,只是我们还是要明确哪些是必杀的敌人,哪些是被突然动员起来的渔民。” 留里克继续道来,就是言语中的意思稍稍有些变化。 机警的人听出来国王态度转变,留里克大王似乎要调整策略了。 谁是敌人,谁是奴隶,谁是可以利用的人,这些要提前弄清楚。 约塔兰人也不止生活在韦特恩湖一隅之地,本湖区的约塔兰大型据点只有一个,一个就是岛上的维辛格瑟,另一个就是湖泊最南端的延雪平。 军阀僭主卡尔住在岛上,本地区的商人、手艺人,以及大部分农夫渔民,他们住在南端的延雪平。 “如果这些人只是单纯在湖畔生活,他们如何干扰瑞典的安定?我军要杀死本地统治者,把其手下全部歼灭。我要剩下的约塔兰人臣服罗斯,要和他们签下契约,划定瑞典和约塔兰的边界,命令他们向我军赔偿的款项以及交出奴隶。你们意下如何?” 国王如此命令,即便有人质疑国王未免显得仁慈,质疑就憋在肚子里。 至少他们明面上都选择支持,留里克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已经统一了全军思想,剩下的就是布置军队了。 一如之前的进军模式,新的行动意味着正式的全面战争。 韦特恩湖区的两大约塔兰人定居点,罗斯军将一改战术,全力攻击本地人的统治核心区之维辛格瑟岛屿上的堡垒,要杀死“狂熊”卡尔,以胜利之势威逼延雪平城投降。 似乎这个战术很不错,就是听起来有些牵强。 留里克再令大家针对自己决意提提意见,“秃头”菲斯克吭吭两声。 “菲斯克?” “啊!我有意见。如果那个延雪平的人们见得我军来了,他们撒腿就跑,我们能得到什么?我就怕他们逃跑。” “这的确是值得思考的。”留里克话语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他已经预判到了菲斯克的预判。 菲斯克似懂非懂自己君主的意思,他本人确有主张:“不如大王命令我的骑兵部队独立行军。终归骑兵不可能在湖面上狂奔,既然那个延雪平城在湖泊最南,我快速奔袭过去,甚至提前为大王拿下这座城,形成对那个什么……哦,维辛格瑟的包夹之势,这会是完胜。” 菲斯克由此豪言,让军中的一些人想到了十多年前的阿里克。那还是十二年前,十九岁的阿里克带着四百多兄弟就强袭哥特兰岛的村庄,打出以少胜多的战绩。 十二年前,菲斯克就是个死了父亲的小秃头,而今是一个嚣张的骑马“秃头”。 当然,他的秃头并非特立独行。罗斯军中的巴尔默克旗队战士人均剃成秃头还纹上蓝色花纹,按照纳尔维克港方面的传统,这种发型很阳刚。 “看来我们的菲斯克小兄弟想夺取大功呢!”说话者正是阿里克,言语有些轻佻。 “大哥,难道我不行吗?”菲斯克反唇相讥。 “你当然可以。但你不清楚路径,你的举动是一场冒险。” “任何的战争都是冒险,我确信我会立功。” 阿里克这番并非讥讽质疑,他从手头的一堆女俘嘴里也听说了维辛格瑟城和延雪平城,两个定居点人口都有数千人。有的女俘武力抵抗,就以臭嘴反击征服者,嚷嚷着南边的约塔兰武士兵力庞大。 兵力庞大可有今日的罗斯-瑞典-芬兰,以及杂七杂八部族混合而成的庞大军队武装强悍? 若是菲斯克小兄弟孤军深入风险就太大了。何况骑兵出马,贝雅希尔这位佩切涅格公主也必然参与。 事情变得微妙,阿里克自己可以非常莽夫,却不希望自己的小兄弟去冒巨大风险。 菲斯克这番是铁了心,阿里克越是质疑,他就绝对在场的所有将领、贵族都是质疑自己。这里坐着的步伐瑞典地区传统贵族,他们断然不信一个小崽子可能创造的功绩,难道还有和梦幻的留里克大王同级别的第二人? “我支持你!”留里克站起身,抓住菲斯克的右臂将之高高举起:“我约定了,就让骑兵独自行动。三百骑强袭延雪平!” 留里克又松开手:“菲斯克听令!” 听闻,年轻的骑兵将领立即单膝跪地。 “本王令你强袭延雪平,你的任务是征服它,要避免无端杀戮。你要杀死那些反抗者,将狂熊卡尔的亲信斩杀殆尽,那些愿意臣服投降的人必须保命。但是!如果当地人决意全体反抗,你就不要鲁莽冲击,尽可能拖住他们,尽量避免他们支援我进攻维辛格瑟岛。除此外,你自主决议!” “遵命!”菲斯克深深点头。 主攻方向仍然只有一个,名为维辛格瑟的岛屿,尤其是岛上的堡垒。 全军确立了攻略韦特恩湖的最终战略,明日再休息一个白天,到了第三天全军南下。 但是骑兵必须在明日提前行动,以求针对延雪平城打出一个时间差。 那些从水里捞出来的俘虏统计之后有三百余人,他们可以做带路者,留里克并不信任他们,至少根本不信任三百人摇身一变可以成为罗斯军的佣兵。 他们几乎都来自维辛格瑟,也有少数来自延雪平。 留里克从中挑选几个腿脚好的、据说是债务奴隶被逼着打仗的男人,这种人被许诺得胜之后恢复自由,再被许诺就带路情况赏赐一笔金钱。 这些人从来不是统治者“狂熊”卡尔的眷属,十多人信誓旦旦声称会做好带路者,恳求战争时期保全自己和处在维辛格瑟的妻儿的生命。 一群战俘还敢讨价还价?战乱中罗斯军队如何保证俘虏的妻儿? 相应的许诺是有的,得给他们一个念想。 罗斯全军整顿军备,整整一天的休整,到了第三天正是留里克确立的进军之日。 进攻维辛格瑟岛!攻破岛屿上的堡垒!杀死统治者“狂熊”卡尔和全部的一千名爪牙(据说有一千人)!征服整个韦特恩湖!再以胜利的荣光扩大战争! 军队口号喊得响亮,全军将士斗志昂扬。 就是这番气势显得那些男女俘虏活像是一群待宰羔羊。 所有俘虏加在一起竟有六百人,俘虏也非常诧异,瑞典和罗斯的征服者不想杀人取乐,甚至给予煮熟的燕麦,即便量不大。 在出征之前就做出了粮食储备,留里克的一些武装货船可是堆得满舱粮食,考虑到今年要征服整个约塔兰,军粮储备足够一万人吃上五到六个月,堪称这个时代欧洲后勤保障的登峰造极。当然,因为有大型船舶这种极高性价比的物资载具,军队有沿着河流水道进军,军粮运输成本极低,否则留里克也做不到这种级别的后勤保障。 后勤做得好,战士们即可饱着肚子精神充沛投入维辛格瑟岛攻坚战。 三百骑兵已经在昨日提前行动,剩下的近七千军队纷纷登船。 大军将全部的俘虏也塞到穿上,男女战俘被蓄意喂食少量燕麦,他们饿不死也没力气逃跑。 庞大的舰队浮在湖面,全军尚未行动,他们皆在等待一个特别的仪式。 一批士兵此刻仍站在小湾中被攻破的村子,他们手持燃烧的火把,等候着国王的命令。 “点火!”旗舰上的留里克一声令下,充当信号的号角吹响。 岸上士兵得令,立刻开始挨个点燃长屋木棚的草垛房顶。 被征服的村庄注定什么都不剩下,燃烧村长熊熊烈火于黑灰色的浓烟就是为罗斯军队饯行。 旗舰上,一座扭力弹弓面相正南方,它奋力发射一根标枪,在数千人注视下落入湖中。 这又是一个象征,向着标枪飞去的方向,舰队各舰只降下风帆拔锚逆着南方扭曲着船身,冲向正南方的决战目标。 第889章 留里克强袭维辛格瑟港 罗斯军队集结完毕又磨亮了剑,舰队整齐旌旗猎猎,正式向南进军 对此,本湖区的约塔兰人军阀僭主“狂熊”卡尔几乎不知道,但他在罗斯大军主力行动前一天的早晨,又遇到一批逃回来的人。卡尔获悉了自己将领加格的战败,还有一百多亲密部下沉入湖底的恐怖结局。 此事令人震惊,他慌了神也很快注意到整个维辛格瑟跟着乱套了。 虽然根本弄不清楚状况,他可以断定未知的敌人很强大,且下一个进攻目标就是自己。 退缩?不!兄弟们若是放弃了维辛格瑟,又有哪里是立锥之地?! “这是我的岛!这是我的湖!丹麦君主杀不死我!任何人都杀不死我!” 卡尔披上了熊皮再度拿起双刃战斧,他的亲密部下们决议追随自己的主子,接受其备战的命令。 整个维辛格瑟岛被封锁,岛上任何的男人,连带着十岁的男孩都被捉了去。虽然非常仓促,“狂熊”卡尔还是在一个白天动员出了两千余武装渔民,再加上自己的亲信,聚在一起号称“三千大军”。 他又派人划船去南边的延雪平,要求当地的各路人等出兵支援。他不会指望延雪平的家伙们,那里的商人、地主豢养着私兵,平日里固然按时缴纳贡品,指望他们拿出自己的人手为了维辛格瑟岛拼命,卡尔不信。在之前他已经压榨干净了延雪平的债务奴隶们,可惜这群家伙大部分有去无回。 至少消息得通知道,若是不知名的大恶人会攻击延雪平,当地人至少也都做出一些准备。 “狂熊”卡尔本着自己的战场嗅觉做出了正确举措,可惜,给予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住在维辛格瑟岛的人们心情复杂,自己不过是渔民,平日里过着好端端的捕鱼生活,怎就面临突然从北方杀来的敌人打击了? 时局容不得这些人犹豫。 前些日子北上武装探险的渔民铩羽而归,他们将晨雾中的战斗添油加醋增添了大量奇幻元素。 “从湖水里,从雾气中钻出怪船,他们向我们无情撞击。” “有怪物站在那些怪船上,他们向我们射箭。” “连卡尔的手下都落败了,我们能逃回来已经是大幸运。瞧瞧!敌人留在我们穿上的箭矢都是精铁,敌人不一般!” 非常微妙的是,渔民们互相传言却没有将敌人和更北方的瑞典人联系起来。 瑞典人中的耶尔马伦部族,兄弟们与他们有过大量不愉快的交流。那就是一群霸者优秀草场的杀光,人口一点点也敢自称广大地域的主人。 耶尔马伦人与大家所见的约塔兰兄弟并无异同,他们武器装备一般,能大量使用精铁箭簇实在不可思议。 遂有人像是发了癫嚷嚷:“其实那是湖神的军队,我们因为过度捕鱼激怒了神!” 这与这种言论哄得一些人愣神,还是本岛的祭司们站出来,明证那些家伙是人类,极有可能是来自远方的另一群人,就好比曾经深入约塔兰地区猎奴的丹麦人。 人们更愿意信任祭司的话,而祭司与军阀僭主“狂熊”卡尔又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 现在港口已经被封锁,卡尔的部下划着船环绕这个不大不小的岛屿游弋巡逻,抓捕一切试图离开的人,再扣押找到的全部船只。 维辛格瑟岛在之前的出征战斗损失了一些人,而今男女老幼聚在一起仍有八千之众,卡尔竭尽自己的力量动员出了近三千人。 动员还可以继续,还有大量的女人可以参与战斗。 但继续征兵面临两个问题,已经没有足够的武器,命令一些约塔兰的维京女人战斗,她们就只能拿起鱼叉或是干脆削尖的木杆做矛,再以一块破木板为盾。 卡尔并非国王,渔民们并没有绝对的理由为他卖命,更多的女人甚至不想战斗。 即便如此他还是纠集出近三千人,这些人维持了他的自信。 直到全新一天的清晨,狭长的维辛格瑟岛正北方,在此站岗的男人看到了晨雾中掩藏的身影。 太阳还没有升起,晨雾渐起,北方出现密集阴影,自信去看那些影子正逼近岛屿! 早就精神紧张的站岗守夜人一下子不困了,他们立刻跳上备好的船,拼了命地向南方的堡垒和渔村划去。 维辛格瑟岛南北纵深接近十公里,宽度最大却仅有两公里,形状活像是一根黄瓜。 终归它是一个很长纵深的岛屿,岛上大片区域极为平坦,唯有南部堡垒之所在是一个低矮土丘。 岛屿早就被大肆开发过,岛上只有极为少量的树木,此地大面积的荒草地和少量农田构成一座特意图景。 从带路的俘虏嘴里留里克获悉了此岛构造,既然它不是一个大岛,罗斯如何不利用自己的绝对军事优势打一场歼灭战呢? 现在雾气有利于罗斯军队的行动,留里克本人隐约看到了岛的湖岸线,索性下令吹响号角。 已经不必要任何掩饰,罗斯军队早就暴露自身,军队面临的就是决战之时! 只是大军已经在湖上慢慢漂了整整两个白天,在此之前没有人做好心理准备。湖泊极为修长,多亏这是在湖中,完全没有海上的颠簸,即便如此大军仍然要登陆进行必要的休整。 毕竟这是一支古代军队,纵使有着“旗队”这样的军事编制体系,通信技术的落后迫使他必须登岸整顿自己的大军,乃至协调好各路同盟军。 正当武器渐散时,一条条长船奋勇冲滩,做好战斗准备的士兵抢滩登陆,他们翘首以盼之登岸便是大砍乱杀并没有发生。 “真是遗憾呐!老大,约塔兰人别是跑了吧!”第一旗队有士兵调侃,接着肆意大笑。 阿里克鄙夷那些敌人,他好意提醒:“稳好自己的心态,决战少不了你们立功!记住!兄弟们!别受伤。” 越来越多的罗斯军队登陆,一片岛北的登陆场被完美开辟,这里的低平荒地给了罗斯军队完美的集结宿营地。 至于敌人的踪影,当雾气散去阳光普照,一些都不再是秘密。 大量士兵年强且视力很好,透过澄澈的空气,大家纷纷看到南方突兀于平坦地面的黑影。 就在战士陆续登陆之际,尚在船上的留里克敏锐注意到南方的景象。 他站在船艏甲板目光如炬。 “通知旗语兵,联络主力舰指挥者到旗舰会和!” 大船开始陆续向旗舰靠拢,或是架设木板直接走来,或是乘坐小船,各舰只指挥官齐聚旗舰古尔多特号。 眼前的众人不属于任何旗队,他们的身份是“职业水手”,大部分人有在过去古尔德家族打工的经历。 “职业水手”实际上充当了职业海军的职位,这其中又被留里克安插了多种来源的崽子,他们年龄各异,有的已经二十岁,有的区区十二岁。原则上他们不会介入任何形式上的陆上战斗,所以接下来的特别行动,这些人将展开特别攻势。 各舰只指挥官洗耳恭听,听闻国王要亲自带队发动一场海军强袭真是大感意外。 “你们都下去准备吧!记得把绳索准备好,把那些鲸油、海豹油也带好,这次我们要用火攻!” 用火攻?众人听得新奇。 留里克的想法很纯粹,他渴望和本地的军阀头目来一场决战,以一场绝对胜利奠定对韦特恩湖的征服。 为了这一战略目的,他最担心的仍是敌人逃跑。如果单纯相信维京战士会为了荣誉战斗到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血太不现实,也许那些约塔兰人不想体面,那就烧了他们的码头逼着他们体面! 终于,留里克带着一小撮亲信坐着小船登陆了。 国王姗姗来迟,这令等候有一会儿的阿里克有所不悦。 更多的将领、贵族是无感的,根据之前定的计划,大军登岛后几无可能立刻和敌人战斗。军队要建设营地整顿军容,养精蓄锐后再去决战。他们登陆后也必须保持戒备,没有谁能断定敌人会坐看罗斯军大摇大摆地做好防备建完营地,敌人很有可能进行集结并发动夜袭。 此岛毕竟是敌人领地,一切皆有可能。 留里克很欣慰,他看到了自己的芬兰伯爵仆从军、瑞典诸公爵盟军在积极建设自己的营地。 最有心的自然是罗斯军队,那些安置在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被各旗队摆在营地外沿,一些标枪就逆着戳在土壤中,若是敌人突袭即可装填发射。 各部队以自己的编制围绕着登陆场构筑成扇形阵地,大量的生活物资则卸载于近岸处。 留里克终于登岛,旋即将贵族、将领们吸引而来。 一场军事会议立即在敌人的岛屿,甚至是眼皮子底下召开! 大家磨刀霍霍,聚在一起的人们眼睛里冒着凶光。 “我知道你们都想立刻集结军队,向着南方的那个黑影前进!敌人显然就在那里,但是今天还不行。” 国王所言如同一盆水浇灭了篝火。 阿里克勃然起身:“何必呢?我们已经在敌人眼前,依我看冲过去将他们全部砍杀,在韦特恩湖的战斗我们就赢了。我们本也不该在此地久留,打完这里,我们去征服隔壁的维纳恩湖,还有那个什么哥德堡。” “且慢。”留里克摆手示意堂兄坐下,带着不悦的神情轻声叱责:“你是我哥哥,也只有你可以如此对我放肆。记住,本王才是王,你不要教我战斗。” “这……好吧。”阿里克无话可说。 堂兄实际是为其他军事贵族暴起,若真的在今日完全压抑他们的气势并不合适。 留里克宣布道:“阿里克,现在第六旗队归我特别指挥。还有你!耶夫洛,你的芬兰射手全部跟我来。” 这是何意,随着讲解的持续,大家姑且认同了国王颇为保守、听起来也是确保绝对胜利的临时策略。 什么叫做“大炮一响计划作废一半”,类似的谚语往往适用于各种战役。 一个机会摆在留里克面前,他必须调整战术去将敌人可能的逃亡之路扼杀掉,甚至也不必去等岸上骑兵部队的举动了。 舰队突袭维辛格瑟岛的港口,此乃断送敌人逃亡可能,亦是断送延雪平的约塔兰人对岛屿的支援,其三则是武力威慑打击敌人气势。 可惜,这种好事阿里克不能参与,其他瑞典贵族,尤其是势在必得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也不能参与。 “我将在今天打出一场奇袭,阿里克,你暂时作为登岛陆军总指挥。今日不可战斗,你就带领剩下的兄弟扼守我们的登陆场。除非,敌人集结大军来打你。” 登岛首战属于国王,阿里克长叹一声,只好同意。 至于另一些人,他们兴高采烈地二度登船了! 第六旗队,加上芬兰伯国、维普斯萨拉瓦伯国和吕迪人的仆从军,这些人加起来多达一千人。 留里克并不清楚他的敌人确切兵力,谨慎地认为自己出动一千余人走水路奇袭,丝毫不具备决战条件。既然计划就是奇袭,他也犯不着估计别的。 几个带路的俘虏又被拎到船上,他们渴望和自己的妻儿团聚,又获悉罗斯舰队要强袭港口以及渔村,态度立刻变得慌张,本是配合的他们突然变得不配合。 不配合?那就杀掉。 一人被砍后被扔到湖中,其余带路者只能硬着头皮指明进军方向。 至于他们的妻儿安全,留里克冷冷答复:“他们是死是活,一切都要看神的意思。” 之后,六条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和全部八艘行星级风帆驱逐舰,载着纵火原料开始进军。 毕竟这个岛屿纵深只有十公里,岛上堡垒和附属渔村建在岛屿中部偏南的一处弧形弯曲内。围绕着湾区,密密麻麻的木长屋、土坯房大肆建造,由于“狂熊”卡尔的命令,所有渔民暂停离开,他们的船只或是围着简陋栈桥排得密密麻麻,或是直接冲滩固定在岸上。 只有少数的武装长船在湾区巡逻,现在,他们不但看到了登陆的敌人,以及正向着湾区渔村冲来的怪异舰队。 异域敌人终于亮出的身份,有的人看明白了那些旗帜,赫然与听闻的罗斯旗帜完全对得上。 袭击者真是罗斯人?就是传说中屠了哥特兰岛、杀死丹麦旧王的罗斯人? 现在已经顾不得来者何人,卡尔只想立刻把军队集结起来,再到旷野中摆出架势与入侵者决战。 卡尔自然做了两手准备,固然自己的亲信生怕做信使被对手砍了脑袋,卡尔还是希望和他们做出交涉,至少弄清楚对手虚实。甚至靠着信使谈判时蓄意磨蹭时间迟滞对方,使得自己能做出更充足准备。 然而,那些黑影正毕竟港口湾区。 “兄弟们!他们要抢滩登陆了!跟着我迎战!” “狂熊”卡尔算计再好,也想不到敌人还能来一出强袭港口的戏码,合着他们登陆部队是佯攻做样子,这支逼近的舰队才是主攻? 他带上七八百人气势汹汹进入湾区渔村,全副武装的士兵驱赶着疯狂向堡垒逃亡的渔民。 渔民的船只几乎都在这片湾区,丧失了这里的船,渔民自然有可能泅渡离开维辛格瑟岛,但只有真正的勇敢者可以做得到。 渔民拖家带口涌向有木墙保护的堡垒,卡尔这时难得开明一回,放任民众涌入堡垒即便会造成严重拥挤。 绵羊若是死了,以后怎么割羊毛?他便是这样的心态。 看着那些黑影变得清晰的船只模样,卡尔错愕于那些漂亮的大船,震惊船只还能全体逆风而动。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只想躲避。 战场的另一边,留里克命令十四条战舰甲板上必须站好武装人员,军队将以远程武器肆意破坏。 现在大家看清了渔村的模样,一切的景象让人想到了梅拉伦部族的那个被拆毁的旧渔村。 耶夫洛难得再为国王效犬马之劳,而今正式好好给国王露一手的机会。 “大王,我看到了岸上有很多武装者,这也在您的算计内?” “算是吧。”留里克再瞧瞧耶夫洛的脸:“我长大了,你也人到中年。你的部下尽是长弓手,给我证明你曾吹嘘的!” “遵命。但愿火神会恩赐我军无尽的力量。” 就当各舰航行时,本是润滑缆绳、弹弓滑道的膏油被成桶地拎到甲板,鲸油、海豹油是高级品,更多的则是又腥又臭的放久的鳕鱼油。但后者是一种特殊的油脂,它极易燃烧! 箭矢绑着碎布条或是缠绕一圈破麻绳,之后浸泡一番鱼油并点火。 芬兰伯国的仆从军向近在眼前的港区和渔村发射火箭,站在“狂熊”卡尔的立场,就如同天降无数流星,明明现在还是下午,大量燃烧之物朝着自己的港湾驳船坠落下来。 伴随着火箭的还有大量撞击武器。 扭力弹弓发射标枪,对着暴露目标的武装者直接打击。 “狂熊”卡尔甚至顾不得去灭火,他的精锐部下多人竟被标枪刺穿,锁子甲对此无济于事。那些火箭密密麻麻落在栈桥、船只,乃至是远处渔村的草垛。 岸上的人们意识到烈火汹涌,卡尔的一些亲信做了灭火尝试,再看到一些兄弟莫名其妙就被射杀,索性放弃了工作。 何必坐以待毙?! 卡尔高举着战斧破口大骂,他的形象过于醒目,骂声也非常难听。 留里克只是隐约地听到骂声,战士们则纷纷瞄准这个众矢之的。 幸运的卡尔看到十多根标枪赫然在自己身边落下,有亲信随从的脑袋被砸穿,还有部下胳膊受伤。 “该死!怎么会这样?!居然是这样!”他暴怒发红的脸变成惨白,他从未见过这种战斗方式,逃命的心思占据头脑,这便率部逃离渔村,甚至没工夫把受伤的部下拖走。 至于港区和渔村愈发汹涌的大火,让一切见鬼去吧! 第890章 火龙焚港与湖神恩惠 连日来的好天气阳光普照,温润的南风快速吹干融雪后的泥泞。 本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维辛格瑟岛的港口充斥着可燃物。 那些安置在岸上连城排的船舶被击中了大量火箭,而更多燃烧箭矢还在落下。 时间已是夕暮,留里克瞪着双眼坚持继续进攻。他的部下自然贯彻落实国王的决议,而接下来的行动也更加离谱。 罗斯军队固然准备了大量箭矢,也经不得这般浪费在点燃上。 “耶夫洛,带上一些人上岸,你去大肆点燃他们的住宅,再顺便看看有什么可缴获的。” 其实特殊的战况并不利于罗斯军队,岸上的渔村到处是着火点,只需时间的发酵,火焰足矣吞没整个村庄。 耶夫洛并不想带着兄弟们上岸去冒险,既然是国王的决议,那就来把。 各大船放下小船,耶夫洛亲自带上一百兄弟,带上十几桶腥臭鱼油,穿着单衣划桨登陆。他们特地找寻一片暂时未被火焰殃及之地,这些芬兰士兵扛着鱼油木桶,嘴里吊着短剑或是短柄斧头淌水上岸。 耶夫洛又令:“先把东西放下,你们所有人弄湿自己。” 有人不解:“大人,有必要吗?” “快去做。避免火焰烧伤你们。” 维辛格瑟的渔村遭遇字面意义的兵燹,渔民恐慌性地撤离,没有人敢站在燃烧的岸边与袭击者对峙。 因为军阀僭主“狂熊”卡尔和他的人都撤到了堡垒里,人们从没见见过这片湖区的霸王如此狼狈,再看那夕阳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村子,无数人跪地哀嚎,哀叹自己会丧命于此。 因为岛民的船只几乎都在那个港口,更悲剧的是卡尔下令封闭堡垒之门,军队与难民全部封闭在这个安全区。 若非堡垒和渔村是相互独立分存在,那烈焰定会袭扰堡垒使得人皆火葬。 而这,也是卡尔在慌乱中出于求生本能的保守举措。 多亏堡垒在渔村之南,渔村大火引起的浓烟只能随风飘到北方。 浓烟与烈焰掩藏了耶夫洛所部的登陆行径。 鲜有体验热烈之夏的这些芬兰人,这一刻他们感觉太阳坠落下来。很多人干脆脱掉外衣,在滚滚热浪中凿沉近岸停泊的渔船,并向拉到岸上的船只倾倒鱼油后点燃。 这里甚至有质量不错的长船,它们数量极少,好歹是一种可喜的战利品,虽仅有三艘皆被拖走。 芬兰人举着燃烧木条,向远处未的棚舍奋力投掷,满是草垛分房顶纷纷燃起呛死人的浓烟,不就红色火焰冲天。 耶夫洛不求能捞到什么战利品,他试着找寻一番,找到的就是一些鱼干和少量麦酒喝储备质量一般都燕麦。多少也是缴获,他便命令部下扛着这点战利品回去交差。他的芬兰军队奉命让维辛格瑟的烈焰浓烟更加离谱,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突然间,一条火龙冲出大地。 船上的罗斯军队大吃一惊! “龙!那是火龙!” 留里克双手扶着船舷,在他身边,是年幼的凯尔哈和同样年幼的雷格拉夫。他们抱紧国王的腰瑟瑟发抖。 “孩子们,有什么可畏惧的。你们是贵族!给我振作起来。这是你们第一次参与的战争,都给我好好看看这就是战争!” 让两个六七岁男孩目睹这个,他们的恐惧留里克可以理解,但是他们不可以逃避。 时代给予两个孩子特殊的富贵以及特别的责任,他们是贵族更是军事贵族。 当注意到这两个崽子都缩在自己身后,留里克干脆半蹲在甲板,扶着两个孩子稚嫩肩膀硬生生拉到身边。 “都给我睁开眼睛!” 雷格拉夫瑟瑟发抖:“爸爸,那是火龙吗?” “是火龙,就是我们军队召唤出的怪物!” “大王,那个火龙会不会伤害我们?”凯尔哈警惕问道。 “自然不会。那是我们召唤向怪物。你们好好看,火龙会帮助我们摧毁他们的村子,明日会有一场大决战!” 当烈焰足够离谱,热量上涌就能造成火龙卷奇观。利用这一物理特性,罗斯历年光明节就大搞火塔,使得火苗可以冲到一百米的高空。 罗斯军队虽见怪不怪,而今在敌人的村子又见到“火龙”,它居然是一种武器,仍然叹为观止。 至于战场另一边的龟缩在堡垒中的七千岛民与武装者,他们只能看着火龙卷瑟瑟发抖,祭司们也无法解释这是什么,大有祭司发表失败主义言论。 祭司与军阀的同盟为此瓦解,“狂熊”卡尔杀了几个祭司,当众拎着滴血的脑袋,向几近崩溃的军民当众大吼:“那个火龙怪物不会袭扰我们!我不允许它进攻我!再有胆敢连说之人,就如这些脑袋!” 民众被吓坏了,祭司被卡尔杀死他们也无动于衷,一双双眼睛希望那火龙不要焚到堡垒,但所有人都感觉到比夏季阳光更炽热的热浪。 浓烟一直向北漂,站在登陆地的罗斯军主力大军看到了那燃烧都村子,还有漂来的浓烟。 不久,焦糊味就在罗斯营地弥漫。 没有人家觉得精神不适,恰恰相反此乃国王火攻大成功的明证。军队士气空前高涨,本就自觉必胜的他们甚至不少人觉得,当军队开始进军,最终兵不血刃就能找到大量烧焦尸体。使得兄弟们只能想着去下一个目标之延雪平搞战利品了。 罗斯军队唱着歌大肆烤食之前缴获的牛羊,再看着烈火在敌人的村庄肆虐,兄弟们别提多快乐。 人们秉承必胜信念,现在他们可以断定敌人已然插翅难逃。 这,岂不是约莫十年前罗斯军围攻哥特兰岛统治核心之维斯比的翻版?! 毫无疑问阿里克注意到这一情况,他在军中大肆宣讲:“不要遗忘我们曾经的荣光!要想攻陷维斯比一样,攻破南边那个该死的维辛格瑟!” 只有第一旗队的老战士们和第六旗队一部分已经长大的士兵,当年参与过那次战争。 十年前的哥特兰岛大战是罗斯升级为公国的立国之战,战争赌上了国运,罗斯一战成名! 也恰是那场大胜,无可置疑的胜利使得罗斯在瑞典世界立下赫赫军威。如今,罗斯公国又升级为王国,所有的瑞典贵族尽归罗斯麾下。 那场战争是罗斯军队的辉煌,士兵们精神亢奋,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准备明日的战争。 一位年轻的工匠在父亲的指导下,操持硕大的碳钢扳手。他是十岁的库兹涅斯拉夫,他的父亲正式传奇铁匠卡威。 一如十年前那般,卡威与军中的工作,正式带着自己的铁匠团队,以工程师的身份管理、修善军中重武器。 小名库佳的库兹涅斯拉夫是罗斯的第一代混血之子,他在优渥中成长,小小年纪不仅在高炉旁、在锻打车间野蛮体魄,也积极学习高深知识。 他会是明日壮汉,会是胳膊比腿粗的新一代伟大工匠,对此卡威深信不疑。 父子二人合力操持平头扳手,正是给一座扭力弹弓更换全新扭力单元。 当金属冶炼、锻打的技术愈发成熟,过去不能想的事情现在便能做了。 扭力弹弓以坚硬橡木做框架,边缘部分多以金属皮加固,部分设备的弹丸滑道被镶嵌抛光过的碳钢铁皮,并时常涂油防锈。 弹弓最大薄弱点正是扭力单元,麻绳、鲸须和鹿筋,它需要经常维护,材料更要经常替换并频繁浸油,其中的麻绳损耗消耗极大。 一批常用的野战扭力弹弓,基于运输的需要,它们一直被封装在木箱中安置在船舱里。 它们与用于海战的弹弓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罗斯已经有足够的财力物力,不必临战时拆下舰载武器充当陆战之物。更是因为保管安全需要,精密的弹弓若要达到临战前最佳状态,它最好以零件形式封装。 卡威和他的工匠现在正进行的就是将运上岸的多达五十个木箱撬开,将里面的扭力弹弓全部拿出来。 当其他战士忙于扎营、点篝火大肆烤肉吃时,工匠们则是脱掉上衣汗津津地拿着各类工具,将弹弓组装完毕后安置在同样需要组装的手推车上。 模块化的设计让组装本身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正是给扭力单元预蓄力。 巨大的扳手拧动棘轮,扭力单元的麻绳组轻度蓄力,它将薄锻钢条打造的弓臂绷紧。 此乃五十座陆战扭力弹弓,另有二十座公牛投石机,它亦是使用扭力动力,组装工作与前者大同小异,只是它需要四名士兵徒手抬着四角把手运到战场。 如果可以远程攻击,何必要零距离刀剑对砍?即便有着巨大的兵力优势,罗斯军队仍要用高超且成熟的远程攻势尽量奠定胜利。 这些场面令所有瑞典同盟军队倍感意外,贵族们普遍知道罗斯人弓矢凶猛,见得他们组装扭力弹弓还是头一次。 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令自己的一千名大军营地好生休息,他本人带着一票亲信跑至重武器组装现场袖手旁观。他是一群单纯的看客,可叹自己想买,留里克坚决不买。不过不要紧,如果自己人能通过观摩学习一个,也许可以试着仿制。 至于什么射箭杀敌不算勇武的说法。算了吧! 罗斯人射箭不讲理,我梅拉伦人自然要有样学样。“可惜,我的弓手太少了。”比约恩哀叹道。 维辛格瑟港口的大伙持续燃烧,夜幕已经降下,冲天火龙一直在港口逗留,留里克就在不远处的湖中观望,各舰只亦在观望。 “如果这大火可以把那个堡垒也烧掉,敌人全部火葬,我就不费一兵一卒完成胜利。” 留里克想得很美,奈何战场没有发生倾向于罗斯的奇迹,甚至之后出现了异样。 火焰吞噬港口,本地渔民来不及转移的财产被付之一炬,人们祈祷火神可以饶了自己的小命。 另一方面,这大火照亮了黑夜,岛上的堡垒木墙清晰可见。 那算哪门子城市?充其量一个木墙围起来的寨子!我甚至不必动用攻城锤,倒是那个重武器我的确没带,不过不要紧,若是有必要我找棵大树砍了就行。 留里克捏着胡须想着战术,他决意明日发动决战,尽量一天破城。 那些奉命放火的人们回来了,留里克注意到甚至是耶夫洛也被烤了个灰头土脸,脸上尽是炭黑,这显得其笑容极为狰狞。 “你辛苦了。”留里克拍拍其肩膀。 “没什么,若不是担忧被那烈焰烤成烤全鹿,我就继续战斗。我把兄弟们带回来了,除了找到一些咸鱼,就是一些铜币。他们,真的很穷。” “很穷?”留里克有些不解:“那些家伙不是一方之霸么?我还以为咱们一战能拎走数箱银币。” “您要失望了,他们真的太穷了。” “好吧。”留里克耸耸肩,自己的耶夫洛断不会扯谎。 那火龙渐渐弱化,看起来整个港区的大火也区域平稳。它并未消散,而是进入到稳定的燃烧中,对于这种大火,恐怕之后等它自然耗尽燃料方可熄灭。 留里克跺跺脚,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展露那胜利的笑容。 舰队没必要再在这里待着,夜间航行也不是问题,正好借着东风奔向岛屿北方,向着那铺天盖地的篝火群进发即可。 当夜,留里克回到了自己的军营。 军队以烤肉和煮好的麦粥迎接自己的国王。 贵族们又聚集在一起,他们囊着脑袋倾听大王对放火烧港战况的详解,听得激动处纷纷拍着大腿叫好。 夜是黑暗的,本来下午天气还可以,到了夜里渐渐月亮也消失了。 天气变得异样没什么,广义瑞典这地界经常下上一场小雨罢了又快速放晴。 篝火阵列照亮黑夜,南方燃烧的渔村将乌云照得通红。 可谁都没有想到,正当贵族、将领们商议好明日进军之事宜,所有人进入各自营长休息时,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大雨很反常,它来得急促,浇灭了篝火,也浇得熟睡的留里克勃然惊醒。 漂泊大雨来得莫名其妙,罗斯军营一时间一团乱麻。降雨本身不可怕,外出征战的大家早就做好突临降雨的心理准备,大家就是反感降雨来得突然。 一场大雨带来的直接后果正是硬生生浇灭了港口的大火,蒸汽弥漫到不远处的堡垒,囫囵睡下的约塔兰军民突然惊醒。 心理几近崩溃的人们在夜间大雨中狂欢,因为他们看到了,那罪恶的烈火正快速熄灭。 “狂熊”卡尔固然想不通突然的大雨因何而来,祭司帮他想明了这个问题:湖神在试图拯救我们。 “是神浇灭了火!神在帮我们!让那些袭击者来吧!说不定明天,诸神还会掀起大浪将他们全部推到湖中淹死!” 卡尔如此向民众宣传,他特意宣传“湖神的恩惠”这一说法,绝望的民众信以为真,跌倒谷底的士气又起来了。 大雨浇灭了烈火,难道能浇灭罗斯军必胜的信心?! 雨水只是可以快速克服的小麻烦,罗斯军已经准备完了,明日无论大地是否泥泞,七千人大军将水路并进横扫整个维辛格瑟岛。 至于突然降雨,冷静后的留里克大大抵猜到了缘由。 事情真是黑色幽默,掌握知识的他知晓任何的降雨都需要凝结核,恰是这片湖区有维特恩和维纳恩两座大湖,偏偏安静怡人的地区水汽旺盛但空气极为澄澈。燃烧的村庄使得大量的碳墨被热浪尤其是那火龙卷带到高空,当富足水汽遇到浓密凝结核,一场大雨突然降下很能说得通。 “毕竟这是战争。”留里克悟出缘由尴尬一笑。 早知如此,白天的时候不如单纯封锁港区不去纵火,现在白白给自己的决战增添一些麻烦…… 第891章 维辛格瑟岛决战之日 虽然一场倾盆大雨为困守维辛格瑟堡垒的约塔兰人浇灭了迫在眉睫的烈焰威胁。 危机真的接触了吗?危机没有任何的转机。 先是被烈火炙烤,之后又被硬生生浇了一场冷水。 港区的大火是一种特殊的人工降雨,当本地区富含的水汽大肆回落到地面,局部的气温也骤然降下来。约塔兰人不得不面临寒冷的窘境,更糟糕的是七千人挤在一座约莫两个足球场大的堡垒中,这里本是统治者“狂熊”卡尔的驻地,所有房舍皆是他和兄弟们的住宅,现在放入大量的渔民贩夫走卒,使得堡垒内的局面一片混乱。 武装士兵断不会让这些外来者进入自己的宅邸,于是避难的民众只能露宿泥泞不堪又极为曲折的巷道。 到处坐着人,他们啃食着随身携带的食物,更多的人什么都没吃。 他们逃得局促,以至于自己的家当和存粮都在昨日大火中被付之一炬。 还是因为降雨,一些人只能靠喝雨水混个“水饱”,还因为突然的寒冷超市,为此拉肚子的人大有存在。 本就局促之地出现大量的恶臭便溺物,一些人直接罹患急性腹泻,在痛苦中虚脱精神萎靡不振。就是这样的人忽然也是被动员的士兵,他们非常虚弱,仍要左臂捆着木板盾,右手握紧鱼叉,以战士的身份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名义上韦特恩湖之维辛格瑟岛上有约塔兰人三千大军,倘若“狂熊”卡尔能动员湖泊南部的延雪平城市,还能让军队的规模扩大。 他盼望着延雪平的那些商人武装可以看在都是同族的份儿上拉兄弟一把,奈何奇迹没有任何发生的迹象。 派出去联络南部延雪平的信使像是始终一样,而今再去试图联络他们已经是痴人说梦。 因为港区的船只连带着港口成了焦糊废墟,只要站在堡垒的木墙上向港区眺望一下,那里尽是黑黢黢的木条木块、尽是坍塌的民宅,还有湖面上横七竖八破损的船壳。 多亏了堡垒的矮墙给所有人提供了心理庇护。 为自己的宅邸和营地布设矮墙并占丘为王,矮墙的目的并没庇护民众,恰恰是防着渔村的那些家伙。 事到如今,面对生死攸关局面的卡尔居然从敲骨吸髓者活成了民众的守卫者。 本来渔村的民众对这位军阀僭主只是恭敬其国王的功绩,生活还要继续,如果只要缴纳一些税款就能换来“狂熊”卡尔和其军事集团的保护,纳贡是可以的。只是过往十年了!这片湖区一片祥和,固然外界有些奇妙的消息,终究和韦特恩湖没关系。从来只有兄弟们向北方扩张,去啃食瑞典人的地盘,从来只有兄弟们主动发动进攻偷袭。 事到如今,民众只能将卡尔视作救世主,希望他对“十年保护费”负责,并带领民众把入侵者赶尽杀绝。 至少人们聚集了起来,男人们拿起武器,乍一看去这支庞大的军队有着毋庸置疑的兵力优势,即便经历了磨难,他们没有在陆路战斗输过,对未来还算乐观。 “狂熊”卡尔也很乐观,但没有狂妄。 清晨,他在岛上最大的建筑纠集自己的亲信部将,询问他们在堡垒街巷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询问派去一片狼藉港区勘探的人所见所闻。 “你们去了港口,都看到什么了?可否有驳船?”他问。 探险者精神几近崩溃,带着哭腔嚷嚷:“老大,全完了!那些敌人破坏了所有的船,它们被烧毁被砸烂。我们……已经逃不出岛了!” “可恶!难道连木筏也做不成吗?” “甚至没有好木头。如果硬要做也行,我们拆了木墙用来做筏子,可是……” 探险者隐去的话语是什么卡尔一清二白,兄弟们现在急需时间,偏偏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兄弟们恐怕连逃命的时间都没有!再说,就算逃了又如何?叱咤风云的兄弟们养尊处优十年了,丧失一切逃亡成功,以后要给别的强人打工?能忍?岂有此理! 有的人在哀叹痛哭,更多人暴怒得热血上涌脸庞像是涂了红染料。 有桀骜者怒气冲冲:“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袭击者是什么人,他们从北方来,肯定了瑞典人吧。” 有人即刻附和:“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也可能是传说的罗斯人……” “其实就是瑞典人!只能是这样。罗斯和瑞典有区别吗?他们都是北方的家伙,他们怕是要为过去几十年的事情算总账,我听说很久以前我们两族就大打出手,可能到了我们这一代又面临决战。” 一位上年纪的老战士提及了他年幼时听到的故事,他的言论也引起了卡尔对古老故事的回忆。 “罢了!”卡尔大手一挥:“现在不是纠结敌人的身份,他们已经登陆,他们要用斧头砍掉咱们的脑袋。烧毁了港口就是迫使我们不能离开,他们要杀死整个岛屿的人。” “如果要死!那就打个鱼死网破!”又有人恶狠狠道。 有人带着怒气轻蔑驳斥:“鱼死网破?咱们拿什么和他们拼命?就凭咱们几百个兄弟,以及外面数千个窜稀的废物?他们从没杀过人,只有杀鱼杀野猪的经验,现在到处便溺把我们的堡垒弄得臭气熏天。” “除了他们还能用什么人?难道那些家伙会引颈受戮?我不信袭击者打到面前了,一群渔民会跪下来求着袭击者砍头的时候动作快点。” …… 他们自己陷入争吵,此刻还得是卡尔爆喝一声。 “傻瓜们,都别吵了!咱们兄弟现在正是生死存亡之刻,我卡尔活了四十年,很多人说我风光不再说了老了,尤其是那些渔民,我听说有人诅咒我早死!呸!就是死,我也要拉着那些家伙一同赴死。我会以战士是身份赴死,你们……如何?” 部下们互相看看,虽有人犹豫,自己的犹豫态度现在是断然不可展示的。 他们互相坚定信念,表达出统一的态度——和袭击者战到最后一人。 气势是有了,兄弟们兵力绝对不足。 这难不倒卡尔,因为还有大量的女人亟待动员。 都是维京人,维京女战士从来不罕见,当生死问题摆在面前女人也必须上战场。 卡尔带着兄弟们走出宅邸,带着自己的五百披甲之众在堡垒中耀武扬威。这些人首先动员了自己的妻妾、女奴,甚至是年龄大一些的女儿。他们的儿子可是无论年龄尽量都武装起来,即便是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也来凑数。 卡尔在民众中宣布一个恐怖的事实:“敌人是瑞典人!他们来复仇了!他们要杀死我们所有人,要夺走这片湖泊!现在你们所有人必须拿出武器,我们出城进攻他们!” 全面的征兵突然开始,无论对方是否乐意,身体状况是否凑合,哪怕是正苦于腹泻之人也被拉到行伍。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任何能拿起棍棒的人都被塞进军中。 卡尔继续吓唬他们:“你们要么跟着我们进攻!要么就去死!胆敢迟疑的人,我就先帮你去死!” 果不其然,卡尔说到做到命令部下当众绞死十人。 他并非胡乱处决人,因为此十人罹患严重腹泻,想让他们上战场是不可能的。那就用死亡警告所有迟疑者不想打仗的下场。 他就是一位军阀僭主,施行此暴政毫无负罪感。他尤其要让民众看着受刑的人慢慢被绞死,让他们看到死亡的恐怖,从而被迫投入战争求生。 在无奈中,人们也看到那些平日耀武扬威的人居然武装了自己的妻妾奴隶,显然“狂熊”卡尔不是让他们去找死,他本人也是豁出去了。 卡尔的确豁出去了,他要让很多人为自己卖命,真就迫使他们饿着肚子去拼命真是岂有此理。 仓库被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储备的咸鱼。 武装起来的民众吃着咸鱼五味杂陈,想不到大家居然吃到了卡尔的馈赠。代价是什么?为卡尔也是为自己的活命而拼命。 正当维辛格瑟堡垒在积极动员武装力量之际,太阳悄然升起。 大地的水分被进一步蒸发,此刻正是大雾弥漫并逐渐散去的过程,阳光塑造出迷人的帘幕,也完全遮盖岛屿北部的袭击者营地。 恍惚中堡垒的人们听到远方的轰鸣,仔细听,那是沉闷的鼓声!伴随鼓声的还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恍若恶魔的地狱。 人心浮动惊恐万分,当此之时卡尔身披熊皮头戴熊头,他站在高处双手举起象征自己力量的长柄双刃战斧振臂咆哮:“武器在手!都给我走!把袭击者杀光!” 紧闭的木门被打开,带着五花八门武器的民众多是打着赤足,走在冰凉的泥地上奔向位置的前方。 他们不得不聚成一团互相提起,弥漫的雾气并非逃跑的掩护,而是充斥着危险。 卡尔的精锐军队多数站在武装民众的两翼,他就是防着这些人趁机逃走。 他们走在平坦且湿润的草地上,岛屿虽狭窄纵深极长。 雾气正在快速散去,所有人都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已经不远。是岛上的约塔兰人首先发动了进攻,无论成败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像是一支利箭已经飞了出去,“狂熊”卡尔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 祭司们走在阵前为这支军队祈祷,他们原则上从来与战斗无关,现在一样被卡尔逼着上战场,否则祭司一样会被杀死。 在战场的另一边,当鼓声号角声大作的时候,罗斯-瑞典-芬兰联军,以及其他几个同盟、仆从的部族,各色战士纷纷爬起来。 昨日大雨给了军队困扰,由于准备得到,雨水的困扰被压在很低的程度。 士兵们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披上各自的甲衣,军中的罗斯公国部队套上统一制服,甚至是耶夫洛的芬兰旗队也是如此。 卡威带着工匠们配合士兵推拉大量手推车,其上安置有五十座可以木销调整射角的扭力弹弓,以及装运的弹丸和标枪。 二十座公牛投石机则被士兵们徒手拎着,并有人负责背运石弹。 这些工作大抵由年轻的第六旗队负责。 留里克做好了准备只为今日之决战,他有着巨大的兵力优势,除却少量军队留守营地外,陆军和海军主力舰可是同时行动。 他和阿里克是堂兄弟,不过在维京传统里,阿里克作为老奥托的侄子兼养子,就是留里克的亲大哥。 兄弟二人指挥庞大军队,也做出了明确分工。 阿里克负责指挥舰队,带领第一旗队的各种意义上的狠人们,就以“马润”的姿态在舰队配合下绕到港区,首要任务是避免敌人使用可能破船逃走,若是发现战机就立刻发动进攻。第一旗队战士都金贵,他们个人战斗力卓越,而今更是清一色披上铁片加固的锁子甲,大部分战士自掏腰包再故乡购置武器防具增强自身。 他们都渴望立下新的卓越功勋,从侧翼攻击那个堡垒伺机完成突破的光荣任务求仁得仁就交给他们了! 加上武装水手和一些辅助人员,会有八百人走水路发起进攻。 留里克这便带领五千人的主力军正面南下平推。 看呐!军队在逐渐消散的雾气中排兵布阵。 留里克又在使用自己的拿手好战术——钳形攻势。 或曰又在复刻“坎宁的汉尼拔战术”。 罗斯陆路军队被摊开,隶属于罗斯公国的第二、第三(主要是移民罗斯的梅拉伦人)旗队分在两翼,他们属于精锐部队,会在近战搏杀进行最恶毒的颤铲缠斗。 梅拉伦、耶尔马伦、昂克拉斯,以及各种瑞典小部族的军队,两千余人凑在一起放在军队正中心。这些人看似是中军,整体实力相对罗斯自然不强。 留里克姑且认为敌人是强者,那么自己把一支弱旅放在中军,接战自后他们或许会退却,阵型形成内凹的局面正有利于两翼精锐包抄合围。 不过如果敌人并不强呢?何况掌握了远程武器优势的罗斯何必与敌人正面搏杀? 耶夫洛的芬兰旗队本都是苏欧米人,科文人、养鹿人(拉普人)、维普斯人和吕迪人,这些广义芬兰人全部塞进去,皆由忠心耿耿的耶夫洛指挥,并将与第六旗队的年轻战士们站在中军派头,他们这一千多人将以远程武器给予据俘虏所言兵力庞大的敌人发动致命箭雨攻势。 仅仅是如此留里克仍不放心。 这些年经历了几次万人大战,指挥五千人规模军队留里克有这方面实力。他靠着旗帜、号角、擂鼓,以及狂奔的传令兵联络各部队,不过一旦打起来,在混战中联络鏖战中的部下终归是困难重重。 战机稍纵即逝之际若是派出一支预备队,战机不就把握住了? 自己爱妻之一的诺伦不知是音乐大师,她的法定身份可是巴尔默克女伯爵,是挪威之纳尔维克港的女伯爵。留里克注意到她已经明显的显怀了,一个孕妇参与这次远征是她的命运,且诺伦在这里,可是给予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四旗队巨大的精神鼓舞。 巴尔默克旗队长是可信的海拉菲德,他的部下属于精锐,本可作为先锋部队投入厮杀的他们,现在正好作为战术预备队。 预备队不只是他们,留里克的常备军中的步兵部队此战带来三百人,他们经历了严苛训练,有有着极好伙食极佳武器装备,这才是全罗斯最精锐的军队。 两支军队凑在一起有八百人,此战斗力爆表的预备队将择机扎入战斗定乾坤。 军队形成一个梯形进攻面,军队宽度也达到了接近五百米,这是一个宽大进攻面,即可用于野战主要是用来攻破那个不怎样的堡垒木墙。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号角声,罗斯军陆军行动了! 第892章 本王要堂堂正正战斗 罗斯军队摆出庞大的阵势,当雾气完全散去,当阳光照在这些英勇之人的脸上,给予对手的莫过于来自深渊的恐怖。 号角声、鼓声和呐喊声,旷野里发生巨大的低沉轰鸣,更显得罗斯军队声势雄壮。 旗帜在飘扬,士兵在以剑、斧夯打盾牌,所有战士跃跃欲试,只因前方出现了规模宏大的敌军群体。 阳光下,留里克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远方的细节。 多亏此地空气澄澈,雾气散尽后,他虽无法看清敌人们的脸,也看出了他们的装容。 “嘁,一群乞丐。” 他暗暗吐槽。 此刻的留里克就走在中军阵地之前,他的镶嵌金丝花纹的国王旗帜高高飘扬。更多的罗斯旗帜拱卫着,军队所到必有一些旗帜飘扬。 诸多的旗帜刻意飘扬,这大大别与当今的欧洲军队,或者说他国军队也没有奢侈到会动用大量整洁的布匹来作为纯粹装饰或壮声势之用。 旗帜如林,在风中猎猎作响。它们大大增强军队的气势,也掩盖自己的军容,使得敌人不能一眼演出虚实。 在留里克的身后就是他排成线型阵列的射手军团。 第六旗队、芬兰旗队和临时来操纵重武器的工匠们,他们奉命排成长队,在耶夫洛的指挥下随时等待国王的射击命令。 只要看到那些敌人,强烈的鄙夷心态就占据耶夫洛的头脑。 “大王,我看到敌人规模庞大,可惜都是一群弱者。依我看,只要我的人射击几次,就可以让步兵去收拾残局了。” 留里克略俯身严肃瞧了一眼这位身材矮小的老部下,态度谨慎:“我觉得敌人不行。不过我们必须谨慎一些,我们继续前进,等敌人进入你长弓射程内,再等我消息。” “遵命。” “你现在去通知卡威,让他的弹弓做好准备。现在就给我蓄力,装填标枪。所有的公牛投石机安装石弹。” “遵命。” 罗斯军全军缓速走动,属于被国王直接指挥的罗斯公国部队和芬兰部队,他们的行伍十分规整。 反观那些瑞典同盟者的队伍就显得拉胯了。也多亏了这些人始终被罗斯公国军队的前后包裹状态,此两千人的步伐并未紊乱脱节。 往往仅从行军阵列即可判断何为强兵,罗斯军阵这边的锋线战士,无论剑盾手还是弓手,无论是否有甲胄,外层皆套上白色基调的袍子,从远处看出,就是一道白色的线在缓速推进。 随着与敌人距离的逼近,罗斯的战士们愈发亢奋。 今日,他们可以畅快杀敌,会在阳光下让诸神见证自己的英勇,也是为自己赚取功勋。 反观战场的另一边,对于维辛格瑟岛的人们,数千名男男女女构成的武装渔民被军阀僭主部队驱赶着前进,他们越是走动越是双腿发软。 难道这些渔民天生是弱者吗? 恰恰相反,倘若他们划着桨去了法兰克王国海岸,摇身一变便是维京海盗,打家劫舍毫不手软。 奈何他们近几日经历太多祸事,入侵者从湖泊之北横扫湖泊之南,而今终于看清了入侵者的真容,居然是这样不可思议的景象! 某种意义上,这些岛民见得罗斯王国军,与见到外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甚至忽略掉一支大舰队扬帆逆行直奔南方,忽略掉袭击者水路偷家的可能性。 对于军阀僭主的“狂熊”卡尔,他已经没时间顾虑后方的情况。 他的部下们刚刚还是信心满满,而今又是纷纷腿脚发抖。 有部下走进卡尔:“老大,他们兵力很多,我们怕是占不到优势。” 即刻又有人自我安慰:“他们人多,不一定战斗力强吧。” 卡尔还能怎么说?入侵者衣着整齐划一,一起走路如同侵入海湾的潮水横波,正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扑来。 敌人分明还没有组织盾墙,可现在的步伐比组了盾墙还要整齐。 卡尔努力回忆着,就是当年与丹麦人混战,那些强势的丹麦人也不是这样打仗的。 说来实在惭愧,卡尔到现在仍不能确认入侵者身份。他们太怪异了,作为约塔兰人,卡尔知道瑞典战士的模样,现在与记忆中的瑞典人做对比,他极为迷惑。 仅在气势上卡尔自觉已经大败亏输,他今天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若是必死,就带着全家为了荣耀而战死。那么至少死前也得知道敌人的身份。 毕竟战斗还没有开始,自己手头有着数千人的大军,总是可以进行一番鏖战的。 他有着底线的乐观情绪,便是在赌自己的搏杀可以造成对手大量死亡,敌人有较大可能抗不出重大伤亡撤离,这样自己还能落得一个惨胜。 这……需要一场豪赌。 维辛格瑟岛方面,卡尔命令自己的部下在正面构成一条仅有单人宽度的盾墙。他把最精锐的战士布置在这里,每个战士不仅清一色披锁子甲头戴贴皮盔,巨大的圆盾也涂抹得花里胡哨。 阳光照在这些甲衣战士身上反射着刺眼夺目之光,无疑罗斯全军注意到对手的兵力调动,更看清了这些反光。 已经给卡威做了通知的耶夫洛归来,他看到了敌人堂而皇之的兵员调动,不由警惕起来。 他走近留里克再度告知:“已经通知卡威了。而且,我看到敌人有很多铁甲衣战士,我让部下换上了破甲箭。” “做得好。本想通知你,现在不必了。”留里克点头称道。 两军距离扔在缩短,留里克频繁伸出自己的右手,对着敌人打出大拇哥。 他自然不是赞誉敌人值得敬佩什么的,仅仅是用此简单的手法估算距离。 不过罗斯这里有更精妙的仪器。 每一座扭力弹弓都安装有木制的光学测距仪,因为距离越远参考物的影响就越小,这里的参考物不是别的正是人类。弹弓的陆路打击目标正是敌方战士,卡威把持着一个木制仪器频繁测距,直到敌人出现了距离军阵仅仅有约莫折合二百米的距离。 卡威干脆亲自向留里克做出汇报:“大王,他们已经在所有武器射击范围内,我们打不打。” “先别急。” 说罢,号角声奏响,号手们以特殊的节奏吹号,以此下令全军暂停步伐。 终归大家走了一段路,每名战士都消耗掉一些体力,敌人就在前方显然敌人并不愿意无脑冲锋,得此机会罗斯军正好稍稍休整。 当然敌人冲锋也不拍,防守反击正是罗斯军历来的拿手好戏。 仅仅听到号角,如潮水横波涌来的军队之进军突然戛然而止,他们的停顿非常突然,宽大的封面竟能轻易接受指挥官的指挥。 卡尔扪心自问自己根本做不到。 比起对手的沉稳,自己的军队就是乱哄哄的一大团。卡尔从没指挥这样规模的军队,所能想到的战术有且只有驱赶着武装渔民乱哄哄地冲上去会敌人乱斗。 既然敌人突然停下,这是要干什么? 卡尔不知道,但这却是自己希望的好机会。 “兄弟们!”他高举战斧,此举吓得众部下一位老大要带头冲锋。 十几名亲信迅速聚在卡尔身边。 “只有你们响应吗?”卡尔看看左右,稍稍叹气:“也罢。跟我走,我要和他们的头目会面。” 此言一出,吓得众人直呼荒谬。 “老大,何故如此。您若是去了万一糟了埋伏,谁来指挥我们?” 有一人如此说,其他人皆是这样言语。 “你们担心我?”大战斧立在湿润草地上,卡尔扶着它环顾左右:“既然真的担心我,你们中去几个人,给我问清敌人的身份。我知道要明确是什么家伙袭击了我的湖。” “……”众人缄默。 “怎么?都被敌人吓傻了。真是蠢货!你们平日里对付渔民的气势哪里去了?现在遇到真的敌人怂了?算了,还是我去。和你们这一群懦夫在一起,怎么打得赢战斗?” 说着,卡尔拖曳着战斧就走了过去,见状其身后立刻跟上多达二十名披甲侍卫。 更多的人对此表示关切,只是在一边看着老大的举措。 一个披着熊皮戴着熊首的家伙太过于显着,身高马大的留里克现在戴着加固的贴皮盔又穿着和士兵差不多色调的袍子,反而显得不显眼。 精神紧张的士兵绝对对手发动了进攻,他们警惕地迅速构成盾墙。 卡威下令所有弹弓、投石机立刻装填,耶夫洛命令破甲箭立刻搭在弓柄得令便抛射。 甚至有第六旗队的年轻战士,拎着上了弦的钢臂十字弓,自发地半跪在留里克的身边,纷纷瞄准那些不断逼近的人。 “都闪开,他们定是来谈判了。你们都退下。” 十字弓战士得令,他们暂且回避,须臾,一些披着熊皮熊首的罗斯狂战士,站在了留里克的身边。 瞧瞧他们,这些人是罗斯王国常备军,他们的圆盾不同于其他公民兵,皆绘制着象征奥丁的渡鸦纹章。 他们给留里克流出一个缝隙,而他本人摘下铁皮盔,换上自己的装饰华丽的北极熊皮毛,以此告知来者自己是高贵身份。 偷袭?不断逼近的敌人也许会这么做。 留里克丝毫不虚,自己人高马大颇为雄壮,即便是在全民生活愈发优渥的罗斯,也是小巨人般的存在。那个拎着战斧不断逼近的“熊人”,即便打扮得如同一头棕熊,也不如自己高壮。 无疑,“狂熊”卡尔见得渡鸦盾阵亮出缝隙,一位衣着华丽又不失英武的金发巨人走了出来。 这居然竟面带笑意,张开双臂像是欢迎客人一样。 切莫被这和善的表演哄骗,只因其人后面尽是披甲战士。 卡尔停下脚步,只见他双手握住长柄战斧,再将手柄狠狠戳在松软草地里,生锈斑驳的漆黑斧刃正对着留里克本人。 卡尔张着他坏龋的牙齿带着口臭嚷嚷:“你们!究竟是谁?!”罢了有对着衣着华丽的留里克指指点点:“你?!是谁?像是一个贵人。莫非,就是这庞大军队的指挥者?” 被人指指点点,留里克愤怒归愤怒,他现在可以立刻命令手下把放下的十字弓端起来,只是眨眼功夫,此打扮似熊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就能被射杀。 忽然间,留里克想起之前俘虏的供述。 韦特恩湖的霸主是一个披着熊皮的家伙,莫非就是这个男人?他叫什么?是卡尔吗? “你!?”留里克也伸出右手指着问道:“你是卡尔?这里的约塔兰人的首领?” “哦?你认得我?” “果然是你!卡尔,你必死在这里。” 对手的深深杀意卡尔一点都不怀疑,而今对手直言了,还是令他吃了一惊。不过也是因此,卡尔反倒是毫不畏惧。 长柄战斧已经杵在地上,卡尔当众卸下自己的佩剑和斧头,连吃饭用的刀子也一并扔下。他这道不是要投降,只是想以和平的方式和敌人好好谈谈。 他就这样张开双臂向留里克走来,甚至谢绝随从的跟进。 他边走边说:“入侵者的首领!你看起来很年轻!如何?和我好好聊聊吧!不用担心,我没有伏兵,我身上连匕首也没有。你若是有胆量就向前走,我们好好聊一下。” 和这家伙聊?凭什么。此獠算老几?! 留里克摇摇头,当面喊话:“愚蠢的卡尔!住手吧,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目的。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 “不!年轻的袭击者,我不想和懦夫聊。你若是勇士就走出你盾墙的保护,我们面对面聊。” 这是被将了一军?可是,高贵的国王为什么要听一个匪徒头目的要求? 耶夫洛趁机插嘴:“和这个家伙没什么可聊的。让我带人射杀他,然后我们杀光眼前的敌人。” “不!”留里克摇摇头,反倒是招来格伦德。 “大王,有何吩咐?”格伦德问。 “你带上兄弟把那头熊拿下,给我押到面前。注意,给我抓活的。” “遵命。但是此人的随从……” “不管他们,若是他们敢救主,一并砍死。” “遵命。” 突然间,罗斯人的盾墙出现缝隙,一群壮汉突然杀出,正是卡尔猝不及防之际极即被壮汉直接以身躯压住。卡尔本人是强壮的,奈何罗斯人擒王战士同是壮汉。 这一变故惊得卡尔的随从们大吃一惊僵在当场,而后方的维辛格瑟岛军队直接陷入混乱,若非那些披甲战士的弹压,整个军阵就崩了。也亏得军阀僭主的卡尔拥有的是一个统治集团,他本人被擒,某个亲信也能取而代之。 可现在整个集团没得选,港口被焚烧,所有船只破损,岛屿就这么点也没有树,非常糟糕的是如果袭击者控制湖面,不出十天整个岛都能变成饥饿地狱,所有人都会饿死。恰是因此,卡尔豁出去了希望和入侵者聊聊,妄图得到体面的结果。可惜自己赌错了…… 狂熊卡尔被摘了熊首盔,被直接押到留里克面前。 他被标枪的木柄压住小腿,被逼着双膝跪地,又有壮汉按住其肩膀,卡尔动弹不得觉得自己即将被杀。 “你!毫不荣誉!你在迫害一位战士,这是奥丁不容的!” “满嘴骂骂咧咧。”留里克摇摇头,示意:“你们都退下,让这个家伙站起来。” 卡尔这才拍拍身子站起,接着问到灵魂问题:“你!你们!究竟是谁?!” “呵呵。”留里略微俯视克轻蔑一笑,如此近距离看到传说中的卡尔,自己竟比他高了一头。“告诉你无妨。我乃罗斯国王!瑞典国王!乃至东方斯拉夫世界的统治者。本王亲手杀死了丹麦旧王哈夫根,本王征服了哥特兰,基本杀死了那些家伙。现在,本王将在今年征服整个约塔兰。你……可知晓?” 卡尔睁大的眼珠子像是要爆出来,他嘴巴打颤:“不可思议……那个丹麦王,竟是被你杀死的。你,竟是新的瑞典国王?” “本王乃留里克,是瑞典国王是罗斯国王,征服了你们约塔兰人,本王就是全斯堪的纳维亚指望。本王就是被奥丁祝福的留里克。卡尔,本王大发慈悲告诉了你身份。本王的目的是征服广大的疆土,并非要了你的命。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臣服于我!” “臣服?” “正是。脱掉你的皮衣,脱掉你的靴子,再脱掉你全部的衣物,像是割过羊毛的绵羊般跪趴在我面前亲吻我的靴子。” “你!” 霎时间,在场的近卫战士接连大吼,要求这个卡尔乖乖俯首称臣,更有甚者猛踢其膝盖,只见这卡尔双膝稍稍弯曲竟有硬生生站起来。 这些举动证明了卡尔不想臣服,尤其是这种屈辱得像是牲畜一般来臣服,那是断不可能的。 留里克也知道这样的的酷似凯撒针对高卢酋长的做法就是逼着对手拼死战斗,他要给同盟的那一大群瑞典贵族做一个表演,这样对手要么极端屈辱地臣服,要不拼死战斗直到全部被杀。无论对手怎样选择,罗斯国王都能得到巨大荣誉。 卡尔倔强地站着,嚷嚷:“你的举措骇人听闻,你……会被奥丁诅咒!” “难道我很邪恶么?”留里克故意嘲讽道:“我爱你的土地,更爱那些民众。你是个愚蠢的统治者,要逼着那些人上战场在被我杀死。他们明明可以做我们的臣民,可以享受很不错的生活。但是你要带着他们去死。” “他们?并不是我的臣民。”卡尔实话实说,“但是这片湖是我的领地,这些渔民恰巧在我的地盘生活罢了。他们给我纳贡,我让他们生活。你们侵入我的湖,我们就要与你们拼命!除非,你像我臣服,给我纳贡。你就算杀了我,我的人也要和你拼命。奥丁在上,他会记得你今日的卑鄙举动。” “是吗?卡尔。一些俘虏告诉你,你的确不是好的统治者,不过是一群匪徒海盗占领了这个湖而已。我现在当然可以轻松杀死你,但没必要。卡尔,过了今天,这个韦特恩湖就是罗斯王国的一部分,以后会纳入本王国瑞典部分的管理。我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臣服。所以以后的一切都和你无关。” “要不我们决斗!”卡尔灵光一闪。 “决斗?你不够格。不过是一个海盗,胆敢提出和北方之王决斗的要求。算了吧!我决定了,我要放你回去。本王要堂堂正正的战斗,你的军队不可没有指挥者,你可以滚回去了!” “真……就放我回去?” 卡尔一时脑子很懵,接着就见得盾墙张开了口子。 “还不快滚!”格伦德恶狠狠道。 此时的卡尔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仰视留里克的眼睛:“这会是命运之战。你永远得不到我们的臣服,你得到的只会是我冰冷的尸体。” 说罢,这卡尔顾不得捡起被剥掉的熊皮,一溜烟跑到自己杵战斧之地,拎着斧头呼唤自己不知所措的随从:“傻瓜们!回军阵和他们决战!” 第893章 维辛格瑟岛战役 “狂熊”卡尔觉得自己完全被当做玩具逗弄,他因而暴怒! “罗斯人?瑞典人?!留里克?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暴怒在心头,他拎着战斧再度出现,虽然失去了一身熊皮行头,一团乱麻的维辛格瑟人看清了那标志性的长柄双刃战斧。 卡尔高举战斧向躁动不安的军队致意,于是军队得以安定。 那些苦苦维持秩序的皮甲战士喜迎老大的归来,他们含糊雀跃的同时也跃跃欲试。 维辛格瑟岛方面已经放弃幻想,他们看到了老大落魄模样,即是明白谈判完全破裂,一切的问题只能即有今日的决战解决。 其实,卡尔进入了罗斯军阵,他深知自己胜算不大,但受到奇耻大辱若不能砍死几百个乃至一千个敌人,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卡尔归来了,众将士见得自己的老大咬牙切齿,犹如一头要生吞小羊的狂熊。 有人凑来试图询问情况:“老大,那些家伙……怎么说。” “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如我推测的,他们的确是瑞典人,还有罗斯人。你们……”卡尔双目像是要喷火,恶狠狠看着兄弟们:“放弃任何幻想,他们的首领告诉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死,整个岛屿将不会有活物。你们怎么看。” 虽然已经预估到这种情况,想不到对手非常直白地说明格杀勿论,维辛格瑟的战士们先是吃惊,接着愤怒。 “那就和他们拼了!我的剑渴望饮血!” “我若是战死,死前必须砍死十个敌人。” “老大,请告诉我他们的头目,我豁出这条命,必须砍了那人脑袋。” 一时间群情激奋,狂怒引爆斗志,这份被点燃的怒火正和卡尔的心意。 卡尔急令部下:“去告诉那些渔民,瑞典人会杀死所有活物,想要求活就杀光他们!都听我号令,我们一起冲过去。” 士兵听令,卡尔受辱才打听到敌人真正的目的,此骇人的信息迅速在全军传播。 众多武装渔民黑压压聚在一起,棕色的皮毛或是布帽遮盖了各自金发。他们刚刚听到流言,所谓军阀僭主卡尔已经被杀,原来这些都是谣言。 很多人已经想着趁机逃跑,就算是泅渡也要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岛,现在所有人插翅难逃。 逃跑可有用?那些瑞典袭击者要像是屠灭湖泊北岸那三个村子一样,横扫整个维辛格瑟岛杀死所有人。 即便是之前不愿意打仗、被棍棒逼着上战场的男女渔民,现在也只能跟着族人们等候总冲锋的命令了。 话说军阀僭主卡尔,这是他第一次指挥男女战士混一起接近五千人规模的庞大军队。他丝毫没有罗斯军队那般,依靠着旗帜、号角和鼓声,乃至轻装狂奔的传令兵构筑而成的通信体系,他没有能力协调这么庞大的武装人群,想要聚众打仗,战术有且只有一个——不分主次正面冲击投入厮杀。 盾墙?算了吧!若是自己的精锐战士们尚且可以组成数百人的盾墙与敌搏斗,至于那些渔民…… 终归这些渔民根本不是自己的子民,更像是一种绵羊的存在。 所谓这是我的岛,你们恰好住在这里,就像是住在我草场的绵羊,不贡献羊毛就滚蛋。 现在正是生死攸关之际,卡尔毫不意外的想出损招。 另一方面,留里克在放跑卡尔后,罗斯军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芬兰长弓兵持弓站桩,每个战士破甲箭搭在弓柄,身前又插着五根箭。 第六旗队的一些年轻战士则直接趴在湿润的草地上,他们端着以绞盘上弦完毕的钢臂十字弓,呈卧姿伺机近距离打出暴击。 那些扭力弹弓全部调整好射角,公牛投石机也蓄力完毕装填了石头。 最后的准备仍需要一些时间,固然这也会给敌人准备的时间,留里克已经无所谓的。 国王留里克仍站在阵前,他处在中军位置,前方是弓弩手和重武器,身后正是瑞典同盟的军队。他的身边多了一票瑞典贵族,贵族们感慨敌人的人数,更清醒自己零距离观摩到罗斯军队的排兵布阵。 聪明的贵族都想弄清楚凭什么是罗斯军队能征善战,留里克不会亲自告诉他们,他们就得此机会好好观察,便对弓兵的安排眼前一亮。 但是,维辛格瑟岛民的军阵正在发生显着变化。 “他们披甲的战士在后退,前面都是一些破衣烂衫的……持矛手?”比约恩指着询问留里克。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嘁!真是懦夫。那个卡尔是个懦夫。”留里克摇摇头,明示比约恩以及其他贵族:“敌人让一群渔民冲击我们,他们的精锐安排在后面。依我看这就是懦夫行为。” 话音刚落,众贵族纷纷捧腹大笑,尤其是比约恩,特意嘲讽起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这就是让你担忧的约塔兰人入侵者?他们就在前面,简直一群乞丐。” 朗斯托尔气得满脸通红:“你是嘲笑我打不过乞丐?荒谬!等一会儿那些家伙会人头落地。” 留里克摇摇头,呵斥道:“你们别吵了。也许敌人不是懦夫,而是计谋!那个卡尔可能组织一直精锐准备行阴谋之事,你们都给我小心点。” 可贵族们依旧觉得自己的过往想得太多,哪怕留里克觉得卡尔的确是单纯的懦夫。 不可否认的是,维辛格瑟岛的约塔兰渔民会首先发起进攻,让一群无甲的弱者冲锋岂不是要打消耗战?他们消耗得起? 现在留里克故意按兵不动,他就是等着敌人首先行动。 罗斯军这边毫无动静,只有烈烈风扇掩盖士兵们的交头接耳。鼓手、号角手始终是待命状态,步兵战士们需要根据鼓号声进攻。 而阵前的弓弩手们清一色注意着列在阵前端小旗帜士兵,等待射击命令下达。 终于,留里克等到了! 来自岛屿南方传出沉闷号声,卡尔带着他的人开始驱赶渔民们发动进攻。 不停地推搡终究逼着最前线的渔民前进,当他们开始呐喊,后续的人们皆以怒吼震声势。 留里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国王突然拔出佩剑,剑锋直指正南方。见状,阵前持小旗的战士纷纷旗帜落下,罗斯军的远程进攻立即展开! 霎时间,蓄力已久的扭力弹弓、投石机重重发射标枪、石弹。 芬兰旗队临时编入一些人,当下有多达七百人名弓手,他们大抵是持长弓的,皆拉满了弓对空抛射破甲箭。 箭矢、标枪和石弹如雨点般坠落,它们在阳光下何止清晰可见,划破空气的声音超越了丰盛!固然南风的风阻缩短了箭矢射程,恰是这风阻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箭矢被风吹得以近乎直角下落,针尖状的破甲箭无视皮革和盾牌,直接砸到维辛格瑟渔民的身体里。 它不是宽刃倒刺猎箭,箭簇是一根铸造打磨又淬火的尖锥体,它在人体凿出一个洞,固然箭矢容易拔出来,此孔洞型伤口却是另一种糟糕存在。 箭矢甚至砸穿了一些人的皮帽子和颅骨,其人当场阵亡。 标枪从天而降,轻易砸穿人体,将人钉在草地上。 卵石以及干脆是烧制的“陶土球”,中者筋骨碎裂吐血暴毙。 这才是第一轮射击,当即便造成维辛格瑟渔民超过三百人的伤亡,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耶夫洛丝毫不慌,第一轮抛射后敌人的进攻势头已经因骇人伤亡被迟滞。 “自由射箭!尽量平射!自选你的目标!”他如此命令。 两军距离约莫二百米,敌人尽在长弓射击范围内。芬兰旗队的战士纷纷降低射角,他们开始针对先锋的那些敌人重点打击。 拍在前面的维辛格瑟渔民盾牌抵在身前咬着牙继续前进,他们其实都想躲到后面,奈何后面的族人一个劲儿地推搡,岛屿战场宽度极为狭窄,使得他们根本无处遁逃,只能硬着敌人的密集箭矢坚持前进。 渔民的临时木板盾扛不住破甲箭攻击,箭簇击穿胳膊疼都人嗷嗷大叫。而当他们丧失了这唯一的防御物,就只能以血肉之躯面对罗斯军的长弓平射。 渔民武装战士陆续倒下,场面真是前赴后继,惊得站成另一边观战的留里克也睁大双眼激动得身体不自在颤动。 他们不断前进却不敢快速狂奔,只因但凡有走得快者必被集中打击。 “搞的像是植物大战僵尸!就像是塔防游戏。”留里克自言自语,其他贵族忙着观摩也无心去听国王的嘚啵。 战况如此奇特,维辛格瑟岛的约塔兰人看起来极为英勇,他们居然前赴后继奋不顾身? 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毫不犹豫斥责起比约恩的暴论:“梅拉伦公爵,现在你还觉得那是一群弱者吗?他们蛮勇得如同一群野猪。” 比约恩现在也惊得无话可说,他没有回答朗斯托尔,自顾自地叹言。 那些家伙是野猪也好是狂熊也罢,终究是在不长的进攻之路上被罗斯的射手们疯狂杀戮。 比约恩看到的就是留里克军队的表现,军队射箭杀人何其简单!两军还没有短兵接触,一方已经留下一大片猩红尸体了。 …… 狂熊卡尔带着他的精锐之士躲在渔民之后,他们注意到了己方被箭矢疯狂杀戮,战斗居然是这么样子,卡尔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 他被深深震撼,回想刚刚那个瑞典王留里克所言“我可以轻松杀死你们”,居然不是狂妄屁话? 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非常糟糕的是,已经有渔民迫于无谓被杀的窘境自发退却,这岂有此理?! 卡尔勃然大怒:“不可退兵!退兵者死!” 他个人的呐喊淹没在逃亡人的吼叫声中,不得已就只能命令精干的手下出手督战。 维辛格瑟岛一方出现一道特殊的盾墙,士兵不是与敌接战,而是堵住自己人的退路,他们的剑毫不留情捅向武装渔民。后退竟然是死?退却的渔民们纷纷被震慑住。 可怜的武装渔民被夹在中间,箭矢、标枪、石块不停从天而降。 很多中箭者,他们距离痛苦死亡还早着呢。他们蜷缩着捂着伤口满地打滚,却被自己进军的同族踩踏,箭矢没有立刻毙命,反倒被族人活活踩死。 终于在付出极大伤亡后,武装渔民终于接近入侵的瑞典人。 然而,第六旗队的小伙子们又打出重击。 半磅重的短粗弩箭飞射,强大的势能近距离直接精准打翻被瞄准的人。 芬兰旗队中持木臂十字弓的战士也加入平射阵列,抛射攻击他们不占优势,当前却能精确打穿敌人的脖子。 这是远程部队的最后一次进攻,之后号角声、鼓声大作,罗斯军的步兵们都很清楚,终于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正面搏杀的环节。 即便给予兄弟们浴血奋战的机会明显不多了。 什么叫做训练有素啊?!眼前便是。 射手纷纷撤入步兵阵列内,手推车载扭力弹弓被直接被拉走。 一道极为宽大的盾墙取代射手们,迎战已成强弩之末的维辛格瑟岛民的最后冲击。 很正的维京式战斗爆发了!只是当接战的一瞬间,属于岛民的痛苦灾难也发生了。 罗斯军队中军尽是瑞典同盟军,其中人数最多的是逊王比约恩的梅拉伦军,其次是朗斯托尔的耶尔马伦军和蓝狐的昂克拉斯军。其余的小贵族的军队皆是凑数,和在一起倒也形成庞大人数。 这些同盟战士之于留里克直辖部队当然是弱旅,对于气势被大大削弱又精疲力竭的维辛格瑟岛渔民武装,就是实打实的强军。 至少瑞典贵族派出了最精锐的战士,尤其是将披锁子甲持重盾的战士放在最前面。 中军的瑞典同盟军展开乱杀,铁剑戳刺敌人,后面的兄弟配合长矛戳刺,或是超长战斧从上而下地夯打。这样的战斗并不需要什么剑技矛术,只要所有人朝着正前方高频率乱刺乱夯即可,就好似一台收割机缓速地割过麦田。 同时,留里克的射手部队扔在输出。 退到后方的芬兰长弓兵立刻换装重箭,他们奉旨大角度对空抛射,以此支援中军搏杀的兄弟们。 罗斯军的两翼自然也没有闲着。 罗斯的公民兵清一色重步兵,他们奉命开始走两翼合围,左右各五百名重装步兵开始猛攻渔民武装的两翼。 他们看到了,这些渔民武装里出现大量的女战士!这在以往的作战极为反常,不过也不稀奇。当年罗斯人缺兵的时候,可是带上数百名少女参战的,虽然她们都是持弓助战来着。 渔民中的女战士投入战场厮杀,她们定然有着充分觉悟,对于这些女战士,罗斯军队求仁得仁绝不留情。 一个包围之势正在形成,渔民武装的进攻势头已经完全崩解,或者说最是敢打敢拼的人悉数被杀,剩下的人不再是前赴后继,而是大规模退却! 狂熊卡尔已经意识到自己无力回天,他就是杀死更多的退兵也无力组织崩溃。他注意到了对手的狠辣意图,像是撒网捕捞鲱鱼一般,竟然凶狠到歼灭这个渔民武装。 继续下去,自己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不如…… 卡尔对着自己的亲信战士们振臂一呼:“兄弟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现在跟着我杀入他们的侧翼,我们趁机冲进去杀死他们的首领!” 说罢,卡尔展开行动,他的部下见状加入这决死奇袭。 所以在没有人阻挡渔民武装的逃亡,虽然不知未来如何,渔民们现在纷纷将活命寄希望于那堡垒木墙的庇护。 罗斯军队的右翼出现大量武装者,他们都披甲,样貌极为显现。 在这里奋战的正是第三旗队,他们都由早期移民罗斯的梅拉伦人构成,旗队长赫立格尔见状大吃一惊,想不到敌人竟然留有预备队! 赫立格尔立即调整军阵,终究还是和狂熊卡尔决死冲锋的军队狠狠撞在一起。 这是盾牌与盾牌冲撞,多亏了战场整体的局促性,赫立格尔比卡尔的兵少,愣是强行顶住了卡尔的南下,也为此付出了损失。 剑在乱刺,第三旗队有战士被割伤了胳膊,甚至捅破脖子鲜血喷涌。 “顶住!都顶住!刺杀他们!”赫立格尔在呐喊,也即刻派出信使狂奔到留里克面前。 信使面王顾不得礼仪立刻汇报:“大王,我第四旗队遭到猛攻!敌人披甲之众孔有一千人。” 战场突发巨变,留里克虽然看出来了,一听“敌人有一千人”的汇报不由得大吃一惊。 “该死!他们果然有预备队!好在我有防范。” 是时候投入罗斯的预备队了。 留里克旋即招来格伦德和赫立格尔:“带着狂战士!带着第四旗队!帮助第三旗队把敌人顶回去!格伦德!尤其带着狂战士,披重甲给我破阵乱杀!” 两位将领听令狂喜,他们旋即招来自己的重装步兵们,留里克势在必得地目送他们投入绝杀…… 第894章 熊首铁人破阵杀 真正的狂战士当是怎样的?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夸张的纹身?饮下诡异的蘑菇汤变得狂暴? 格伦德带着他的人作为战术预备队投入作战,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身披铁片加固的锁子甲,更有甚者其铁片已经是铁板的厚度。 他们清一色头戴加固铁皮盔,脖子处还有一圈锁甲保护。 最为醒目的当属这些人的头盔,它有着更高级的装饰物——熊颅骨。 棕熊或是百姓的上颌獠牙成了帽檐,熊颅骨成了特制骨盔。 每一名战士如此装扮即意味着一头狂熊被杀死,这样的战士多达三百之巨!而这正是留里克培训的精锐常备兵,他们中老佣兵作为骨干,从公民兵、城市良家子中挑选出的翘楚作为新生力量。老兵赐予军队战魂也约束年轻兵不冒失,年轻兵恰是年轻气盛好勇斗狠,他们渴望立下大大功业。 平日里养尊处优终是为了恐怖鏖战,战士们将一改平常的作战风格,而是奋勇冲入敌阵! 他们多数根本不持盾牌,仗着重甲优势也断然不需要任何的盾。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持战斧,嗷嗷叫地冲向敌人。 就在他们的身后,整个第四旗队的战士冲向奋力阻击敌人的第三旗队,这些来自纳尔维克港的战士以战斗证明忠诚。 “都稳住!排好队走!让那些铁人先冲,我们和第三旗队的家伙们会和!” “不要脱离队列!前排盾跌好,后排顶住前面的兄弟。” 旗队长海拉菲德扯着嗓子指挥,他身边的掌旗官如同劲松般将旗帜举得笔直,整个旗队都必须跟着这面旗帜共进退。 仿佛历史退回到五百年前,一支罗马军团的大队在前进。 事实正是罗斯军队的旗队编制,与罗马军团大队如出一辙。整个大队五百人,排成步兵阵列与大队旗共进退。 罗斯这边是类似的,并根据自身的情况做出一些调整。 就譬如针对乱冲的蛮子,可以使用同等野蛮的打法。 第三旗队正在苦苦支撑,平日里的军事训练在这一刻展示出了很好的防守优势。 战场另一边,即便发动决死反攻的“狂熊”卡尔带着他的披甲兄弟们,仗着自己局部兵力多一些的优势,也是无法阻止那些渔民武装总崩溃的。 卡尔确信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战,既然如此就当死在战场上。 “奥丁!我已我的血向您致敬!”他举斧高呼以此振奋气势。 奈何强劲的冲击硬生生被罗斯军第三旗队顶住,或者说他的人若是再多一些,真的可以拼掉一些部下后在罗斯军阵中撕开一个口子,从而造成一个“溃疡”。 但是,溃疡能造成死亡吗? 驰援第三旗队的何止是常备军的那群“铁人”和第四旗队。 罗斯军无论罗斯人、瑞典诸同盟军和芬兰人都看到了,那些衣衫褴褛的渔民被兄弟们杀得丢盔弃甲。敌人赤足狂奔,根本无视倒地同伴的哀嚎求助。无论是男女战士皆在逃命,以至于罗斯一方的盾墙变得愈发没有意义。毕竟列好了盾墙如何追击呢? 这种时候若是派出一支骑兵部队,定能冲上去乱割韭菜。 骑兵不在这小小的维辛格瑟岛,但留里克和其他贵族们丝毫不慌。 因为正南方的堡垒出现了异样,只要仔细凝视那不算高的木墙,就能看到一些异样的蓝色。蓝色意味着什么,已经不需任何的揣测。 战局成了这个样子便导致“狂熊”卡尔的尴尬处境,他被渔民们抛弃了!或者说渔民从未忠诚于他,渔民不想打仗,现在见得大败亏输只能抱头鼠窜。 渔民在松软湿润的岛上草地下意识难逃,现在能继续让罗斯军队剑斧饮血的就只有卡尔的这些武装者。 追击那些渔民,背后砍死这些懦夫毫不荣耀。不如转道杀死那些敌人的披甲者光荣不能让罗斯的常备军独享。 逊位之王比约恩是迫于罗斯人的强悍实力主动让位的,他承认自己本就是弱者,至少在这战场上,要为自己赢得一些荣光。 战斗已经成了顺风仗,比约恩断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留里克没有给予他新的命令,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家伙赶紧命令自己的部下:“梅拉伦的孩子们,跟着我向敌人冲击!杀死他们的勇士!夺了他们的锁子甲和剑!” 数百名瑞典梅拉伦同盟军向受袭的左方移动,刺激立刻造成中军大混乱。 所有人都嗅到了刷战绩的机会,大大小小的同盟军紧随梅拉伦人的步伐,加入到围攻中。 但是,想要摘桃子的战士还是晚了一步。 戴熊头披重甲的战士先行和奋力阻敌的第三旗队接头,苦苦坚持的赫立格尔看到这群铁人犹如见到家人。 “是格伦德吗?你这个家伙可算来了!快帮我顶住他们!” 但格伦德无意回答,奔到其面前勒令:“让你的人打开一些缺口,让我的人冲进去。” “啊?!你……” “蠢货!就像是攻击丹麦人的那个高德弗雷哈根堡垒!我要和他们拼杀!” “居然……好的。我知道了……兄弟。保重!” 赫立格尔很清楚前年发生的事情,那场火烧丹麦新王堡垒的战斗被誉为辉煌胜利,就是辉煌的代价有些大。 他亲令自己的部队主动打开一个口子,邀请格伦德和他的“铁人”们从中冲出去。 “兄弟们!我们走!” 格伦德高举着剑与斧,势不可挡从缺口冲出,冲向死亡…… 至少赫立格尔觉得这个家伙是要慷慨赴死了,其人后背背负的圆盾像是龟壳,其上图画着抽象的乌鸦。但凡有此装束的清一色常备军中的老兵,他们历经百战而不死,犹如向死而生。 站在“狂熊”卡尔的立场,战场变得极端焦灼,他赫然看到敌人军阵出现了口子,下意识觉得那是被自己人硬生生砍出来的缺口。 他趁机吼叫:“兄弟们!向缺口冲击。” 维辛格瑟岛最后坚持战斗的战士们面临着多方的压力,他们开始向缺口处挤压,真是万万没想到,一群“铁人”蜂拥而出。 用斧头砍没用,用剑戳剑刃弯折。 居然存在这样的战士?他们竟然刀剑不入? 格伦德冲在最前面,再起身后有多达一百名字面意义的中装步兵,士兵所有的要害处都挂着沉重甲片,一声甲衣折合五十公斤。 能穿戴如此甲衣投入乱杀,也只有这一百名常备军中选出的精锐,他们高大且健壮如牛,唯有这般体魄才能穿戴这一身与敌搏杀。 站在“狂熊”卡尔的立场,从瑞典军队军阵里杀出一群高大的铁巨人,他们多是持剑斧的,也有人干脆手握特殊的长柄战斧乱砸乱刺。 战斧是双刃,木柄以铁皮加固,顶端是矛头,两侧又是热焊上的尖刺。 重点不在于武器的优势,而是罗斯投入了超越“狂熊”卡尔的精锐预备队。 对于卡尔的军队,在他们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位“狂熊”,就是自家的老大。 现在看来有数百名“狂熊”在肆意杀戮自己的兄弟,放眼望去到处是狰狞的熊首獠牙,还有那被铁片、锁甲护住的士兵脑袋。 这些“铁人”在阳光下反射骇人的光,很多人的铁甲附着新鲜的血迹,同样地上躺下大量尸体。 仅仅是格伦德就已经扭转战局,剩下就只是狂战士畅快淋漓彰显英雄本色…… 战斗变成了一场围攻,第三、第四旗队和常备军投入到最后厮杀。随着瑞典盟友们的助战,包围圈里的敌人已经插翅难逃。 留里克目不转睛在不远处观摩战场声势浩大的痛打落水狗。 他估计那个不久前被自己故意放走的卡尔,现在就在乱军中即将被剁成肉糜。 就是这场乱战和第二旗队、芬兰旗队没什么关系了…… 耶夫洛走近自己的王:“就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武装者跑到堡垒?我们不追击?” “已经没什么好追杀的。我并非想把他们赶尽杀绝。” “您仁慈。” “不!这是战争,本王有取舍。耶夫洛,眼前就是另一场围攻,那个卡尔有可能死在这里。我只要你想要加入,可是你不能。” “是担心弓矢伤到我们的人?”耶夫洛遗憾道。 “是这样。你现在带人去打扫战场吧!你咱们的伤员、死者带走。至于敌人,无论是装死的还是只是受伤,一并杀死。” “遵命!” 突然,留里克想到一件事:“找到没死的女战士你手下留情,救活了就给你了。” “这……好吧。” 留里克看似故意放跑上千名武装渔民逃跑,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南方不远处的堡垒上出现的一抹蓝色不是别的,正是随风飘扬的罗斯旗帜。 …… 抱头鼠窜的渔民武装寄希望于堡垒的保护,也有人向着烧焦的港口移动,哪怕是找到一根木头抱着它也能漂走离开这个被诅咒的湖心岛。 他们彻底傻了眼,因为迎接他们的并非敞开的大门,而是罗斯军队。 把持着港口的罗斯舰只向密集人群肆意射击,站在城头的第一旗队战士向逃亡者射箭。 阿里克兵不血刃就占领了维辛格瑟堡垒,他的军队一度谨慎得想要和突然从房舍窜出来的敌人搏杀,结果进入搜查却发现了不少目光呆滞的孩子。 还有,这一地的恶臭是怎么回事?地上有不少呕吐物。 “你们都手下留情,小孩子都抓活的,交给国王有赏。” 其实第一旗队的战士是想趁机抓一波奴隶的,他们颇为失望,倒是抓一群小孩能找大王领赏也算很好的买卖。 大家颇为诧异的是孩子们的父母究竟在哪里。 很快,他们明白了一切。 陆路战场罗斯军取得大声,岛民武装兵败如山倒。阿里克断不会让这群敌人进入堡垒,占领堡垒的军队就以箭肆意射杀。 正北是乱杀中的瑞典军队,正西是把持港口的瑞典舰队,正南是占领堡垒的瑞典军队。 慌不择路的武装渔民已经没工夫分析其实瑞典和罗斯现在是一个概念,他们更无力去思考留在堡垒里自己孩子们的生命安全,想来已经被这群凶神恶煞袭击者全部杀死了。 渔民武装被杀得丢了武器,他们甬道正东方的岛岸,纷纷轻装跳进凉飕飕的湖水里试图泅渡上岸。 但是,筋疲力竭的他们有几人能游过数公里的冰凉湖水? 跳进湖中是自寻死路!偏偏阿里克看得真切,大量敌人已经在跳湖逃亡了。 “不好,这群人要逃跑!第一、第二、第三百人队,跟我走,其他人驻守。” 阿里克急令,旋即带人奔向岛屿正东的岸边。 见状,丧失了武装的岛民们索性不逃了,他们成了一大群待宰的羔羊纷纷投降,任由罗斯军队的处置。 不过有原则的阿里克丝毫不愿向这群躺平摆烂的家伙挥舞屠刀。 毕竟十二年以来,远征抓俘虏尤其是抓女俘,是罗斯扩充人口的手段。他赫然看到这里有一大群女人无所谓地躺倒,她们累得气喘吁吁不说,精神上也遭遇巨大刺激。那些摆烂的男性如出一辙,便是往草地一趟,什么都不管了。 这里放弃抵抗的人少说也有两千人,他们放弃作战后阿里克带兵索性就地看着。 “你们这群约塔兰人,给我好好躺着就算你们投降!你们只要不再抵抗,我们罗斯人保证你们的安全。敢有站起来者,将被立刻杀死!” 阿里克如此恐吓,这下彻底吓得武装渔民恭顺躺着。 恐吓归恐吓,聪明的阿里克又吼了一句:“你们留在堡垒里的孩子一个也没死。想再见到他们,就给我乖乖躺着。” …… 阿里克这边极为干脆地完成“攻坚战”,他觉得自己赢得太过于无聊,错过了北边的鏖战。 听!呐喊声此起彼伏呢。 他令传令兵向北方狂奔,告知国王自己已经拿下堡垒。 与此同时,多达三千人围攻“狂熊”卡尔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固然是困兽犹斗,被十倍于己的瑞典军队围攻,卡尔的人坚持了一阵子就败下阵来。 地上躺了大量尸体,最后的五十多人围成非常密集的圈子。 还有继续战斗的意义吗?最后的战士气喘吁吁,他们的战斗意志几近崩溃。 卡尔自己精疲力竭,眼前是一群浑身滴血的铁人,以及更多的瑞典剑盾手。他一个敌人都没杀死,原因无他,自己的斧头愣是砍得崩忍,那些“铁人”还是生龙活虎。 “你们已经输了!听说你就是卡尔,投降吧!要么站出来和我单挑。躲在盾墙后面有何意义。”一位“铁人”嚣张喊话道。 “你!”卡尔觉得莫大侮辱,“你又如何?不也是躲在铁甲后面杀我的人!该死的瑞典人,就是决斗,也是不公平!” “我不是瑞典人!”说着,格伦德摘下自己的头盔,亮出自己的真面容。“我是货真价实的丹麦人。” “丹麦人?!更该死!想不到你们丹麦人竟和瑞典人合伙攻击我?!我……” “所以,你不想决斗咯?” “那就决斗吧!我们做个交易,若是我赢了,放我和我的兄弟走。” 格伦德自然无权做这个交易,他没肯定也没反对,而是催促:“我会卸下重甲,我以剑盾对付你。出来吧!” 战斗到现在硬生生变成一场决斗好戏,围攻的罗斯军战士也就围成大圈子欣赏一头衰熊的最后一战。 卡尔披着锁子甲,悲愤地握着双刃斧走出来,格伦德这边说到做到,又是极为张狂地仅着单衣。见状,卡尔也当众卸下自己锁子甲。 “你可以继续披甲。”格伦德的话语是一种挑衅。 “那就是对你的不公平。”卡尔回击。 “我们开始吧!” 遂在众人的起哄中,两名维京勇士爆发决斗。他们年龄相仿奈何实力悬殊,格伦德无意杀了这个家伙,靠着灵活走位躲过大斧暴击,最后将之生擒。 卡尔被压住身子,剑刃贴住其脖子:“你可以杀了我。丹麦人……” “我是格伦德,侍奉罗斯国王之人。我的王并不想杀你,至少今天不杀。你完了,你的军队也完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也许你开战前就该亲吻我王的靴子,做他的臣属并非坏事。” “好吧!好吧……” 狂熊卡尔已经彻底放弃,他最后的几十名士兵纷纷放下武器…… 第895章 罗斯骑兵进攻延雪平 一开始,从维辛格瑟岛漂来的船舶并不会令延雪平的人们紧张。 那是属于统治者“狂熊”卡尔的船只,他派人到南方,大抵和索要贡品有关系。 韦特恩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由于延雪平一直与维辛格瑟岛保持着贸易关心,两个大型定居点始终有着较为密切的人员往来。当传出湖泊最北的开拓村庄受袭的消息,延雪平的人们初次感觉到了危险。 “大抵就是瑞典人来找茬。” 他们大多这样想着,自己的生活丝毫不被影响。 然而,卡尔的使者带来惊人的消息,疑似瑞典人的庞大军队已经登陆维辛格瑟岛,卡尔将与之决战。 使者傲慢地要求延雪平的所有商人、有实力的农场主、手工业者等本地有头面的人物集合,集结地就在城中的议事庭内。 一时间众说纷纭,就仿佛战争近在眼前。 但是,谁会渴望战争呢?除却信仰奥丁的战士们,商人们会为了所谓的光荣献出自己的小命? 衣着考究的商人、农场主,以及豢养奴工的手艺人,他们聚在昏暗的议事长屋看着卡尔的使者们高谈阔论。 使者颐指气使,仅仅是探着一张脸就令人厌恶。 “你们都将自己的私军交出来,全部交给我,由我带领上岛和入侵的瑞典人决战。这是卡尔的命令!你们主人的命令!你们立刻执行。” 如此强令的口气令人作呕。 平日里诸多商人、手工业者就被当做肥羊,每年都要被卡尔割上两三次羊毛方肯罢休,当肥羊的感觉不爽,大家一直在忍耐。 恰恰他们多是商人财主,为人多是圆滑,暂时还不敢掀桌子。 有商人站起身带有挑衅意味地问询:“难道,卡尔的八百战士也不能抵挡着那些……瑞典人的进攻。” 使者一时无语。 商人旋即追问:“我们每一年都缴纳大量的贡品,卡尔得了我们的钱财,难道真的面对战争了居然要我们交出私兵,居然要动员整个延雪平的男人为他战斗?” 此言直击问题痛点,一人发言十多人接连响应。 本就气氛紧张显得压抑异常的议事庭立刻热闹得如同菜市场,这可气得使者拔出手斧,对着房舍的立柱就是一顿猛敲。 “傻瓜们!都别吵了!”使者呵斥之,终是以自己的大嗓门压得众人安静。 “谁能想到瑞典人兵多呢?他们在北方烧毁了我们三个村庄,有一千人被杀!那些瑞典人无恶不作,如果我们不能杀死他们,死的就是你!就是你!”使者挨个指着,言语说不尽的恐吓:“你!就是你!你若是不抵抗,你会被杀,你的妻女会做他们的奴隶。还有你!不要以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若是不抵抗,你的财产会被他们全部夺走,你自己会被他们吊死……” 因为卡尔的使者早就和他的老大一样放弃幻想,奈何延雪平的民众被湖泊北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是他们知道这样一件事,便是“狂熊”卡尔因为战争之事关闭了港口,这样延雪平人向北运输物资做生意的线路就断了。 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那些土地主可以暂时观望,商人、手工业者已然暴怒。只是卡尔的确有着可达八百人的披甲武装者,纵使集结延雪平所有富裕者豢养的私兵,亦或是把奴隶也武装起来,根本拼凑不出八百名像样的军队。 使者有如挨个诅咒在场的人,这使得许多人愈发觉得一切都是骗局。 突然有人暴起:“呸!都是谎言!朋友们,卡尔要把咱们的私兵夺走,再把咱们的奴隶也夺走。最终你们还有什么能力保护自己的财产!依我看什么瑞典人入侵,全部是一个阴谋!我们不能轻信这些使者。” 有人起头,更有人接力:“已经十年了!自从十年前卡尔带着人来在,咱们安安心心做生意的日子就结束了!我们把上好的财宝给了他,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到此为止了,卡尔休想从我这里再拿走一枚铜币!” 到底是积怨已久,本该是圆滑处事的商人们集体暴走。他们倒也没对人数劣势的使者动武,而是纷纷暴起将使者全部扣留,解除了武装一股脑扔进羊圈里。 至于这群使者还要嚷嚷什么,已经无人搭理。 商人们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若是卡尔兴兵讨伐,大不了大家或是划船去隔壁的维纳恩湖,或是走陆路赶着牛车、亲自拉着手推车去南边的韦克舍村庄联盟。 商人和手工业者并无太多牵挂,亦有一批见风驶舵的渔民,若是大家离开了,自己划着船跟着撤离,顺手还能帮他们搬运货物赚一些运输费。 痛苦的莫过于延雪平的农场主,他们的财富几乎铆钉在自家的农田,如果大家都离开了,自己如何离开?倘若卡尔就扣留使者之事讨伐,谁会吃大亏已经不言而喻。 入夜,议事厅内油灯乱跳,延雪平各色人等吵成一锅粥。有人说使者在胡说,也有人说也许瑞典人真的来了。吵架的焦点最后落在对使者的处置上,脑子火热的人想把事情做绝,所谓一斧砍了使者再拖家带口撤离这个一直被薅羊毛的倒霉地界。脑子冷静的人力劝大家保持淡定。 然而正当他们吵得火热之际,晚霞再也无法遮盖维辛格瑟岛发生的异样。 残阳如雪遮盖了焚港之火,固然有浓烟升起,傍晚愈发昏暗的光亮也让烟雾变得模糊。 毕竟从事发地的岛屿港口到延雪平,两地直线距离足有二十五公里。 唯有夜色无法掩盖火光,恰是让蔓延整个港口的大火变得极为醒目。 现在已经没必要争吵了,延雪平无论有头面的人还是最下贱的奴隶,这个滨湖城市定居的两千多人全部站在户外。 已经没有任何好怀疑的了,真的有敌人在袭击维辛格瑟! 因为延雪平的居民区依托丘陵而建,环绕整个韦特恩湖的悬崖在湖泊最南端变成了土坡。为防止水浸,大量民居依丘陵而建,民众站在高处可清楚看到维辛格瑟岛发生的诡异火海。 逃走!很多人想到了这个。 商人们、手工业者急匆匆赶回自己的宅邸,他们毫无心思继续为有的没的吵来吵去,更无心大礼被扔到羊圈绳捆索绑的使者。 让这个倒霉的湖畔见鬼去吧!兄弟们要撤了! 这个时候,使者的一些话语被重新想起,所谓瑞典人走水路而来,那么对于即将逃跑的北雪平人而言,走水路逃遁到隔壁维纳恩湖便是自寻死路。 大家能去哪里?众人不约而同想到同一个目标——走陆路拖家带口去南边的韦克舍避难。 至少韦克舍的“十村联盟”一直很欢迎商人和手工业者。 直觉使然,商人们都觉得留给自己全家的逃亡时间不多。他们精神紧张,直接带动着整个定居点的意志崩溃。 他们从没有臣服过“狂熊”卡尔,不过是被迫给那个家伙缴纳贡品罢了,现在大难临头各自飞合情合理。 夜间的森林漆黑一片,走陆路逃亡的民众还要翻越背后的丘陵区,要在林间开辟过的道路继续南下。他们趁着夜里抓紧时间整顿物资、人员,检查自己的车辆和行囊,清点家庭眷属和奴隶。 对于私兵、佣兵或是高级奴隶,金主要撤了,兄弟们自然跟着撤。 最痛苦的莫过于本地的土地主了,他们可以逃离,代价就是舍弃自己的农田。麦子已经长出浓密芽苗,距离收获也只差三个月,现在离开或许可要保命,怕是以后也要贫穷得沦落为他人的奴隶。不过……情况也许还有转机。也许袭击岛屿的瑞典人可以接受自己的投诚也说不定…… 大难临头大部分做出了逃亡的举动,也清一色选定在天亮后走陆路逃亡。然夜间的突然降雨可是给大家的逃亡计划带来阻力,山洪或是泥石流虽然没有发生,道路突然变得泥泞,无疑这给逃亡计划蒙上一层阴影。 不得不说北雪平民众行动非常快速,就像是站在海湾看到海水异常退去就撒丫子向高地跑,从而早早躲过海啸。 但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还记得罗斯骑兵吗?他们始终在赶路。 菲斯克亲率三百骑兵沿着湖泊的东岸一路南下,他们在湖畔悬崖上的林间行进,靠着林木虚掩自己的踪迹。骑兵竭力保持着快速,不过菲斯克所部爱惜马力,他们不敢逼迫马儿一天行军太远,现实因素也犯不着他们过于急切。 湖泊的东部湖畔非常平直,骑兵走得坚硬通途,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湖心岛维辛格瑟,也在一个夜晚看到了湖泊最南端亮起的篝火。 那就是延雪平,骑兵进攻的目标。 但看到最南方火焰之际,菲斯克心中的忧虑荡然无存。 他连夜召集林中休整的战士们,带着他们走到湖边,令所有人看向南方:“那就是延雪平了!我们要征服那里!我们可以大发横财,每个人都能得到巨大的光荣。” “还能抓到一些奴隶吗?比如说,一些年轻的女子?”一名年轻的部下故意粗野地问。 “当然!那是当然的!国王让我们进攻延雪平,明日一早我们上马快走。我军没时间再磨蹭,争取赶在大王发动进攻前下一步拿下延雪平!” 菲斯克反复提到“延雪平”,它不过是一个定居点,却被表述成黄金和娇妻之所在,只要夺了他,一个男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大清早,不生火只吃干粮的骑兵们,特意解开麻布口袋大肆饲喂马匹燕麦。 骑兵开始了快速推进期,他们已经抵达延雪平的边缘,自身并无暴露,菲斯克也并未发动一场奇袭。 因为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她是留里克的妻子之一,想要成为优秀的女战士才自觉配合上伟大的罗斯可汗留里克。现在,自己被临时编入这支罗斯骑兵队,她没有任何的陌生感,这就好像家乡的军队,除却人员的部分武器外,马匹和反曲弓都是佩切涅格的,甚至教授骑术和作战的教练清一色是佩切涅格人。 既然如此,罗斯骑兵当以聪明的草原战术发动进攻。 只要稍稍观察一下,依傍山丘毗邻湖水的延雪平就有着先天的劣势,骑兵当抢占制高点,居高临下发动破晓奇袭。 现在马队急行军一个白天,成了大量燕麦的马匹需要休息,且天色黯淡下去了的确不是进攻好时机。“就按你的方法来,我们绕道。”菲斯克采信了贝雅希尔的战术。 骑兵一头冲进森林区,靠着林中水洼马匹补充饮水。这一路虽有波折,由于这些土坡颇为舒缓,骑兵们硬生生进入到丘陵之顶,并在这里发现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道路虽是狭窄却通向南方,道路也分明是从延雪平方向延伸出来的。 “哈哈!我们找到了贸易路线吗?只要我们沿着这条小路南下,就能冲到延雪平城里,我们一下自己就赢了!” 兴奋中的菲斯克碎嘴子了些,他麻利下马,拍拍自己疲倦的坐骑安抚两句,又令部下:“全部下马,进入林间休息,等到明早我们发动奇袭。” 菲斯克计划想得好,他们站在高处很快就看到了远方的火焰与暗淡的浓烟。夕阳使得浓烟变得模糊,入夜后那些火焰是遮掩不住的。 马匹又被饲喂了燕麦,并就地啃了有些青草,被卸下大部分载重的马儿们聚在一起睡觉,下马的骑兵看的远方的火焰啧啧称奇。 他们大抵猜到了缘由:国王发动了袭击。 “终究我还是晚了一步?倒也不晚。” 菲斯克自言自语一番,面色凝重地将骑兵们林中集结做最后的训话。 当时间还是在维辛格瑟岛决战的前夜,留里克根本想不到自己突袭搞出的港口大火引起了很多事情。 燃烧的港口等同于全地区陷入战争状态的信号,韦特恩湖地区两大定居点终将在同一天迎来各自的决战。 当然,当罗斯大军进入这座湖泊时,胜利已经属于留里克。 直到决战前夜,留里克并不清楚自己的爱将菲斯克和新妃贝雅希尔是否摸到了延雪平。从性质而言,行独立征讨延雪平的骑兵队相当于罗斯-佩切涅格联军,而这也是罗斯骑兵自成军后首次脱离大部队发动进攻。 对于广大战士,骑兵是否可以独立完成军事任务是一个问题,这就需要有充分骑兵作战经验的佩切涅格人带着实战。 骑兵站在高处虎视眈眈,夜间的大雨给人与马浇了一盆冷水,它丝毫不能剿灭骑兵的斗志。 因焚港之火的浓烟引起的“人工降雨”,它来得快去得快,次日清晨阳光普照又是一个好天气! 一开始是浓厚的雾气,雾气快速弱化,骑兵们也作者最后准备。他们给马匹再喂食一些燕麦,自己吃掉一些干粮,稍稍休息一会儿舒展筋骨热身后纷纷骑在马上。 三百骑分成左右两翼,呈现两行纵队在局促的道路向北前进,目标延雪平! 菲斯克已经做好冲入城市一通乱杀打懵当地人武装的计划,希望一次冲击打得对方丧失一切抵抗力量跪地投降,再按照国王的要求保护投降者的生命安全并等待国王接受。当然他们有着优先劫掠权,除了贵重的金币银币外,兄弟们都可以搜刮一遍,若是遇到漂亮的女子直接拉到马背上归自己所有,只要许诺会娶她为妻子,此事便可被国王默许。 劫掠正是佩切涅格人重要的生活方式,罗斯人也是如此,不同在于前者是马匪,后者是海盗。 没有人觉得这不对,北欧就是这种野蛮生态,如今只有留里克在依靠武力塑造一个庞大而内部和平的国家系统。只是想要加入罗斯,大概率要先被罗斯军队打服。 对此延雪平的民众一无所知,最早行动的一些人已经拖家带口赶着牛车,或是亲自拖拉满是细软的手推车,向着通向南方韦克舍“十村联盟”的方向前进。 于是,罗斯骑兵与逃亡的民众狭路相逢。 双方相见大吃一惊,综合而言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骑兵的延雪平人,本能的觉得这是从森林里钻出的怪物。 可菲斯克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麻利地拿出自己的反曲弓,又麻利地箭矢搭在右边。 “射杀他们!进攻!” 训练有素的罗斯骑兵迅速来了一波“草原三连速射”,蒙受突如其来的凶狠进攻,本就是震惊中的延雪平人逃亡队伍顿时大乱。 弓暂且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骑兵的冲击,高举钢剑的骑兵以势不可挡之势居高临下猛冲,如同泥石流般掀起大量泥块,迅速冲入逃亡的队伍。刀剑无情,罗斯骑兵在漫长的行军后等来这光荣一刻,发动了对延雪平的清晨强袭。 第896章 延雪平商人海格·哈拉尔松 挤在狭窄道路中的牛车、手推车队伍面临突然打击根本动弹不得,男人女人望着冲锋而来的骑兵,在意识到危险之际,骑兵已经压了过来。 箭矢首先造成一些死伤,撤离延雪平的民众们从没想到南逃的道路竟被敌人堵截。 一些人下意识地向旁边的林地奔去,跟多的人直接被骑兵冲垮。 剑肆意劈砍,矛肆意戳刺。 渐渐是马匹胸膛的冲撞即可撞得人筋骨寸断,倒地后又被马蹄铁踩踏到死。 道路本就拥挤不堪,延雪平城中的空地还集结着大量亟待离开的民众。他们拖家带口打包了细软,一方面担心袭击维辛格瑟岛的瑞典军队突然划船而来,另一方面也在抱怨前面的人撤离过于磨蹭。 渐渐的,他们听到了来自南方的轰鸣声,不久就听到异样的嘶鸣已经民众绝望的呐喊。 就像是压路机碾压一切,宝剑滴血的菲斯克已经带着横扫一条路的骑兵对硬生生冲下了土坡、冲出森林,展现在罗斯骑兵面前的正是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延雪平城。 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座大农村,一切景象令菲斯克想起了昔日的罗斯堡。 城中没有明确的道路,马蹄下尽是发黑的泥浆。房舍几乎都是木质和土坯做造,大大小小的长屋伴随着一些圈舍。不远处就是城市的码头,说是码头却鲜有深入湖泊的栈桥,此地有着大量直接冲滩的大小船只。 “真是奇怪,你们明明有船可以走水路逃跑,怎么都聚集在户外打算沿着那条路撤离?” 菲斯克颇为诧异,他倒是明确一个基本事实——延雪平的约塔兰人要逃。 “兄弟们!”他横剑立马:“他们要逃走!不能让他们逃!杀死这里的所有武装者,迫使他们投降!” 他的命令最初只能在乱军中传给十几人,随着兄弟们互相传话,很快全军都听到了命令。 事实是骑兵提前布置了规划,菲斯克的命令不过是再重申一下原则。 在行动之前,罗斯骑兵不知道延雪平有多少人口,其中又有多少武装人员。他们将一些手持武器(包括)棍棒的人视作战士,将被无情杀死,除非其人放下武器坐在地上。 延雪平商人们豢养的佣兵装备还不错,基于商人自己的财力,多则三十人保护一家子,少则也有五六个男人保卫自己的金主。 佣兵们有着非常显着的大盾,他们下意识搭建盾墙,缩成一圈保卫者金主的家眷和手推车上的财产。 恰是这种自卫行为招来骑兵的重点打击。 只需两三个十人小队再拿起反曲弓,对着持盾人一顿轻箭速射干扰,当盾墙被硬生生打出破绽,一个小队凶狠冲撞一次,盾墙土崩瓦解,负隅顽抗者得到的将是罗斯骑兵致命的践踏和劈砍。 商人被砍死,倒地的佣兵被马蹄践踏被短矛戳杀。 一些商人的女眷被骑兵以绳索套住,再硬生生拽到马背上。 甚至有骑兵战士动用钢臂十字弓,骑兵宁可慢吞吞地在战场边缘以绞盘给这重型设备上弦,沉重短粗的箭矢就位,一击便打垮了负隅顽抗者的盾。 射箭、劈砍、践踏,三百骑兵在延雪平肆意杀戮,商人、手工业者豢养的佣兵,亦或是危机中自发拿起武器的人们,他们除非聚在一起结阵自保,而今他们毫无阵型,以绝对的劣势面对骑兵冲杀。 不过是一阵子的乱杀,整个延雪平的有效抵抗就瓦解了。 三十个骑兵小队,每一个即是一个战斗单元,他们在小队长的指挥下集群战斗,毫无损失便拿下了整个延雪平。 死者的血浸染这本就发黑泥泞的湖畔土地,大量完全丧失抵抗意志的居民所在一起瑟瑟发抖。这里有大量抱着孩子的女人,眼神里充满恐惧,也祈求袭击者手下留情。 地上躺倒的尽是男人,死尸身上尽是骇人的巨大伤口,破损的圆盾、弯折的剑和断了柄的斧头洒落一地,死者金色头发染着血污与黑泥,甚至还有骇人的红白之物。 经历过战争的骑兵们懂得杀戮的滋味,面对一地死尸他们有的尽是胜利者的喜悦,而延雪平的幸存者们已经呕吐成一片。 民众被吓得发动或是直接昏阙,最后的一小撮佣兵扔了盾牌,以诺斯语到处嚷嚷自己不打了。 佣兵背叛了自己的金主,可惜这种妥协丝毫没能得到罗斯骑兵的怜悯。 因为骑兵们也是担忧的,兄弟们有着人数的劣势,大家年龄都不大,好勇斗狠的同时也缺乏一些自信。菲斯克不觉得自己可以在战斗后轻松控制整个延雪平,他许可部下的杀俘行为,至少将明显的武装者全部杀死。 如此,正当维辛格瑟岛罗斯军队主力与“狂熊”卡尔以浑身解数纠集的军队展开大决战,罗斯的骑兵偏师已然拿下了整个延雪平。 直线距离相隔达到二十五公里的战场,罗斯都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或者说菲斯克骑兵这边赢得无可挑剔,骑兵们杀光了整个城市的明显武装者,剩下的一批成年男子人数不多,一个二个跪在泥地上苦苦求饶,考虑到抓奴隶的需要他们终于收了手。 “快走!磨蹭的人将被杀!”年轻的骑兵以诺斯语吼着,并挥动手里的钢剑耀武扬威。 有些人逃到了森林,想来这种认抛弃了细软进入林地,追击他们不是好主意何况也捞不到油水。 骑兵没有展开追击,就从城市外围开始梳理,最终控制了港口,并把所有找到的延雪平民众压缩到城市里平日做贸易的空场。 无助的男男女女聚在这里,映入眼帘的就是众多威猛骑兵。 骑兵刻意展示自己的旗帜,菲斯克攥着缰绳傲慢地脱离队伍。 他剑锋直指聚在一起的民众:“你们中可有酋长?任何有地位的人给我站出来!” 他们因恐惧保持缄默。 “怎么?都畏惧了?延雪平的人们,我知道你们!都是约塔兰人。你们的主子狂熊卡尔今天必死无疑。我!菲斯克!奉罗斯国王命令征服此地,你们现在被征服了!你们唯有表示顺从才能得到活命,否则……全部杀死!” 菲斯克最后一言并非威胁,他的耐心非常有限,倘若这里真的没有话事人站出来,就视作本地人坚决抵抗,那么就按照罗斯历年战争的老规矩并参考佩切涅格人的规矩“办事”即可。 突然,菲斯克灵光一闪:“你们中可有狂熊卡尔的人,将这种人供出来。” 有吗?自然是有的。 骑兵战士搜查了一些羊圈,找到了剪过毛的秃秃绵羊,也找到被捆起来的人。骑兵战士顾不得太多,发现活人一并带走,可怜的使者因没有抵抗暂且活命,只是…… 使者被侥幸活命的商人、手工业者乃至大户农夫生拉硬拽推出人群,多人直接嚷嚷:“他们就是卡尔的使者。” 直到现在,有五名使者仍被捆着双手。 感觉到自己终要被杀,虽然难以置信,眼前的骑马者的确属于入侵者之一。有一人对天诅咒:“无论你们是罗斯人,还是瑞典人!敢侵入这圣洁的韦特恩湖,神会降下责罚,你们都会死。” 菲斯克无动于衷,他摘下自己的头盔亮出自己的被故意剃光的脑袋。如今的他不觉得自己的秃头怪异,同盟的巴尔默克人都是故意剃秃头呢。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傻瓜,记住我!我乃秃头菲斯克,罗斯国王麾下大将。你就要死了,死之前让你知道我的名号。” “呸!”且看那人愤怒得眼睛都要挤出来。“我诅咒你!你会死无全尸。你们会被我的主人杀死,等到战后你们的尸体会被扔到湖里成为鱼群的食物,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菲斯克收了剑,冷酷地取出反曲弓,对着眼前的家伙就是精准一箭。这箭矢击中其眼睛,直接击穿眼眶骨头击毁大脑。 一名卡尔的使者被干净利落射杀,公平地说这种暴毙的死法没有痛苦。 全部的使者都被杀死,菲斯克命令部下落实此次,他实在没时间和一群敌人废话。 当着众人面处决了卡尔的使者,菲斯克有话要说:“你们都看到了!如果你们仍选择不合作,此五人就是下场。我倒是可以许诺,只要你们有人站出来选择合作,将得到生命保障。你们只要缴纳一些贡品和奴隶,你们就不用死了。” 面对不合作就是死的局面,终于有落魄的商人不情愿地扭动身子从人群里走出来。 “我……愿意。” “很好。”菲斯克点点头,“你不用去死了。” 得此承诺,更多的人站出了出来…… 骑兵队完全占领了延雪平城,简单统计一下各色俘虏,这里仍有多达一千三百人被俘。 就是地上的死尸很多,许多人本不在骑兵必杀的目标中,乱战中刀剑无情,骑兵队错杀了很多,现在菲斯克决意封刀。自己真的一股脑屠灭延雪平,此并非国王本意,剩下仍有一千余人,他寻思着自己足够交差了。 尸体就先撂在当地,等到最后挖坑填埋。 骑兵们纷纷下马,众将士喜闻乐见的劫掠行动现在开始。 臣服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其中所受之屈辱还不如当初战死了之。 商人、土地主和手工业者的妻女都被集中起来,菲斯克刻意令部下从中挑选满意的,他唯一的要求正是只能选一个。 一个巨大的荣誉机会摆在面前,骑兵中的斯拉夫庄园主的儿子本是被迫给留里克大王做骑兵的,如今看来此乃国王的恩赐。 这些斯拉夫土生贵族不是第一次掳到瓦良格女人当奴隶或是妻妾,此乃新的一次,每一次都是令人振奋。 当年,在反抗瓦良格人尤其是其中的罗斯人入侵时,伊尔门斯拉夫人是全面失败的,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本土贵族加入到瓦良格人的统治集团内,小贵族乐见于掳走瓦良格女人宣泄自己过往的憋屈。所谓在国王面前唯唯诺诺,在自家还能对着瓦良格奴隶颐指气使来着。 他们将年轻女子捉了个干净,包括菲斯克自己也掳了一个。 女子的父亲正是一介商人,而且的确是圆滑的商人。 战斗在上午就全部结束了,到了下午,罗斯骑兵瓜分了年轻女子,也从本地人手里把银币、铜币乃至少量金币搜刮出来。这些贵金属都是要上交给国王的,至于别的细软兄弟们随便拿。 不过能做骑兵的人都不贫穷,公国里的大量富裕户靠着砸钱给自己儿子捐了一个骑兵名额,如此来源的骑兵大有人在。如此他们不会因为一些小小财富就见钱眼开,除非是金子和奴隶。金子是要给国王的,他们便纷纷捉弄起自己新掳的奴隶。 这些女子几乎和骑兵战士年龄相仿,至少也都到了传统中必须婚配的年龄。有些女子的丈夫已经在乱军中被杀,骑兵可顾不得太多,立刻与新掳的女子发生关系,罢了更是行使一种残酷的手艺——强制纹身。 因为军队不可能带着俘虏继续远征,俘虏和缴获物资会带到后方,大抵是送到墓碑岛或是直接运到东方新罗斯堡。 尖针蘸着碳墨在自己的俘虏上刺上自己的名字、自家的住址,这样如若国王有意,骑兵俘虏的奴隶可以被直接“邮寄”到自家宅邸。 纹身毕竟不是舒服的事情,尤其是被强迫纹身,一时间整个延雪平鬼哭狼嚎。 菲斯克这里的情况还好,他身边坐在一个商人,自己还搂着一女子。 此商人年龄不算大,看其相貌并非肥胖想来其商业规模也不大。 商人自称海格·哈拉尔松,一个颇为烂俗的名字。如此商人的女儿就叫做阿斯特丽德·海格多特。 在雄壮高大又故意秃头的菲斯克怀里,年仅十四岁的阿斯特丽德瑟瑟发抖,这可是引得菲斯克强烈的保护欲与占有欲。 女儿之于商人海格·哈拉尔松根本就是一种商业筹码,他可以把女儿许配给另一个商人,让自己赚到一大笔财富如今女儿竟成了自己保命保障财产的手段。 菲斯克令这个海格交出一些银币后,对于这个商人的安排已有了主意。 战斗已经结束,罗斯骑兵成为延雪平的统治者,很快这里将移交给罗斯国王,留里克大王将如何处置就不是菲斯克要考虑的了。 他搂着阿斯特丽德如同搂着温顺羊羔,由于喜得此女的贞洁,菲斯克非常高兴。就是这“羊羔”并不洁净,需要带回自己安置在诺夫哥罗德的家中好好清洗一番再换上新衣服、首饰珠宝过上新生活。他要的并非奴隶,而是第四位妻子,这番诺言令商人海格大吃一惊又倍感欣慰。 “真是咄咄怪事,我让你们的首领出来,你们的首领到现在也不出来,就仿佛根本不存在。” 海格赶紧称是:“首领确实不存在。我们……都是商人、手艺人,遇到事情聚在一起议事。” “就真的没有首领?” “如果有,就是住在岛上的卡尔。我们……每年要向他缴纳很多贡品,接受他的军队保护。但是,你们来了,来得非常突然。而且我们根本不想打仗,我们扣留了卡尔的使者,想不到你们……” 菲斯克觉得荒诞无语,他甚至觉得自己办错了事。“即便如此,你们丝毫没理由抵抗我。你们早点投降我就犯不着杀死数百人。” “……”缄默的海格肚子里尽是粗鄙之语,大家倒是想投降,谁能想到骑兵如泥石流冲击一般,大家脑子一片空白就被一通乱杀,征服者连跪地投降的机会都不给。 “也罢。”菲斯克使劲捏捏怀里的“羔羊”,“征服延雪平本就是一个小目标而已,我们还要继续征服。” “啊?敢问,你们瑞典人……哦不,是罗斯王国。你们的真正目标……” “是整个约塔兰。我们会攻陷哥德堡,还有其他定居点。你如何?”菲斯克猛地想起一些事:“你是约塔兰的商人,你去过很多地方,任何的情报当告诉我,罗斯不会亏待任何立功的人。想想你的家人,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啊?!好!我告诉你……” 这是半威胁半笼络,商人海格·哈拉尔松果断把自己长期与南方的韦克舍十村联盟做生意的事和盘托出。 约塔兰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这里的人口本不多定居点也颇为分散,倒是一些小区域内形成了一批数千人抱团居住的大社群。他们彼此为政,连广泛区域的部落联盟也没形成,更不必谈国家形态。所以商人海格对南方的韦克舍,仅有毛皮贸易的商业的往来,并无别的情感。 韦克舍的十村联盟?菲斯克首次听到这个名词,既然陆路可以杀过去,罗斯军队就该尝试一番,甚至请命国王再让骑兵们行动一次。 一个计划在菲斯克心中酝酿。 所以,这位商人被临时赋予了身份:“海格!你就是本地的话事人,我会安排你面见我的国王,任何的事你要告知我王。你会因为今天的臣服,为你的家族获得永远的光荣,” 第897章 留里克大王手握双刃北欧森林斧就将那狂熊卡尔劈成两截 一场大战以罗斯军队的完全胜利落幕。 狭窄的维辛格瑟岛平坦又荒芜的土地上横七竖八躺倒大量战死者,有的死者已经开始变得僵硬,有的重伤员却在蠕动。 一批罗斯战士拎着武器走在战场上,他们细心检查尸体,无论死活先是踢几脚。所以,若是感觉像是踢了一块石头,便是踢倒一具死尸。反子其人或是重伤或是装死。 俘虏自然是要抓一些的,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做俘虏。 士兵给予所有伤者仁慈的补刀,除了一小撮从中揪出来的受伤女战士。 作为胜利者的留里克刻意漫步于战场上,战死者的血浸润大地,暗红色的泥巴沾染皮靴。他不决恐怖,只是感慨一个卡尔即可调动数千人与自己搏杀。 他下意识叹言:“难道我的远征必然面对这样规模的战斗吗?难道约塔兰人会坚决阻击我吗?” 国王像是在感慨敌人的战斗意志? 便是身边士兵大胆进言:“我王勿虑,任何的敌人都会被我军消灭。” 留里克瞥了这战士一眼,摇摇头:“你们都是常备军,这次攻击卡尔立了功。听你们说,格伦德俘虏了那个卡尔。走吧!我倒要看看这个坚决不投降的家伙现在有何可说的。” 毕竟战斗结束已经有一阵子,罗斯军方面首先收拢自己的伤员,检查己方的战死者。 任何的战斗都会有损失,区别仅限于局部的损失多寡。 第三旗队遭遇到敌人最有实力的反扑,就算敌人冲出了缺口,罗斯的胜利依旧无法被撼动。第三旗队的战士付出了五十多人伤亡的代价硬生生抗了下来,公平的说若非兄弟们有着靠谱的护甲与搭建好的严密盾墙,人员损失只会更多。 三十个兄弟战死了,几乎都是死于脖颈位置薄弱处的戳刺,以及钝器的硬夯。 其他的队伍固然也有损失,那些伤亡就微乎其微了。 地上躺着的几乎都是敌人尸体,其上插着的标枪像小树苗,插着的密密麻麻箭矢,其箭羽有如亟待收获的麦穗。 这种伤亡对于整个罗斯军堪称微弱,一战之后留里克以夸张的战损比赢得胜利,也因而俘虏到大量人员。 士兵都在庆贺胜利,对敌方的劫掠也随即开始。由于早有情报,敌人是贫穷的,所以士兵从不奢望能从死尸上以及被占领的堡垒捞到什么宝贝。缴获一批铁质的武器、工具,满足了士兵对战利品最低层次的需求。 留里克想要再看看战败的“狂熊”卡尔,他其实希望这家伙死在乱军中,以战士的身份去死。 想不到这个一度大言不惭的家伙居然被俘了! 因为卡尔,真觉得自己有可能活命。 在数百名战士的围观下,格伦德卸下甲胄与落魄的卡尔决斗。决斗并非公平,无论结局是什么卡尔断不可能逃走。 卡尔输得非常彻底,格伦德一念之间竟觉得这个落魄家伙竟与九年前是自己有些相似。“也许卡尔能被国王利用。” 投降不失为聪明选择,所以卡尔被剥了熊皮,仅着单衣被捆着双手,其人双膝跪在鲜血浸染的战场,被武装到牙齿的罗斯狂战士严密看管。 格伦德又披上甲胄,穿戴这种夸张重量的铁甲需要莫大的力气,战斗结束了他本可以不再蹂躏自己的肩膀,现在为了邀功还刻意在甲胄上再涂抹一些敌人的血。 格伦德一身赤红散发腥气,如此面貌能吓大懵懂女子直接昏阙,作为国王的留里克自然识破了这家伙的表演。 “已经结束了!为何不清洗你的盔甲。格伦德,把头盔摘了和我说话。” “啊!?好吧。” 格伦德麻利办事,借着毫不拖泥带水地引得国王俯视跪着的战败者。 留里克摘下头盔,任由自己的金色马尾随风飘扬。他身材高大,俯视这卡尔就像是俯视一只刚钻出你洞的土拨鼠。 “卡尔,你战败了!看看你干的好事,明知不敌仍要与我作战,我倒是希望你为了自己的道义战死,想不到你的兄弟们几乎死绝,唯有你还在苟活……” 真是句句珠玑,就是数落战败的卡尔从来没有资格自称“奥丁的战士”。 卡尔听得浑身难受,但他还是没有放弃求生的希望。 “我……我想活。我可以给你效力,做你的手下。我对你一定有用。” “……”留里克实在无语。 此刻,卸了重甲的格伦德凑过来:“大王,留下此人狗命或对您有用。毕竟这家伙统治这片湖区十年,可以作为您的工具,代表您管理……” “啊?”留里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带着苛责直视格伦德:“究竟是谁让你说这些的?” “我这是为大王好。” “你如实说!哦不,我过一会儿再问你。” 留里克猜得出这里面有些猫腻,格伦德是投诚的丹麦人,对于其人断然不能绝对相信,即便其人已经表现得非常忠诚了。他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对于“狂熊”卡尔的处置,希望饶其狗命的人,不止格伦德一个。或者说,格伦德被某些贵族利用了。 当如何处理卡尔,留里克心中早有定数。 “先把卡尔拉下去关押,记住,必须严密看管好!给他嘴巴捆上绳索,防止咬舌自杀。格伦德,此事交给你办理,卡尔不能死!” “遵命。” 听起来自己免死了?听得刚刚的那段羞辱,卡尔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战死。现在可好,连自尽的手法都没了,如同被狩猎的野猪般捆着,自己被胜利者拖到一边。 当夜,罗斯大军开赴维辛格瑟堡垒大搞庆功宴! 岛民虽穷,他们倒是豢养了一批牛羊,这些牲畜被大肆杀死,士兵们刻意拆掉堡垒的木头设施,劈烂成柴以此烤肉。 贵族们聚在一起啃食着半生不熟的烤肉,庆贺罗斯对整个韦特恩湖征服战争的胜利。 瞧瞧他们,分明是国王的直属部队出力最多,瑞典同盟军贵族们纷纷享受胜利后的欢愉。 朗斯托尔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左手右手个攥着一只烤得半熟的羊腿,在篝火前像是在跳祭司才跳的抽象舞蹈。 人们就像是看小丑般围观这个欢愉的家伙。 “这下好了,我的心头之患被大服,这下只要再击败那个延雪平,我们耶尔马伦人又可以自由放牧了。” 朗斯托尔所言直接引起多达五个小部族首领的强烈共鸣。 此五部族的名号颇为随便,各自的实力也是个笑话,首领拥有着公爵头衔,拼劲所能把一些年轻的男孩也拉上,才凑到约莫五十人的出兵下限接受国王征召。他们全都是当年撤离韦特恩湖北岸的瑞典人村庄,他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硬生生蹭得胜利。 “大王英明神武,这下我族即可搬回来。” “大王年轻有为,做到了咱们历代瑞典同盟大首领都做不到的事……” 他们不吝溢美之词,赞誉着与大家一同吃烤肉的留里克大王。 留里克点点头:“你们都回来也好,我们要在这里复兴瑞典定居点。我不能相信剩下的约塔兰人会降服而不思反叛,现在我也不知派出去的骑兵是否拿下了延雪平。你们所谓的韦特恩湖已经被我军平定并不确切。” 他说话的同时也在观摩梅拉伦的比约恩,两人突然对视又是以比约恩眼神突然撇开而结束。 “比约恩,看起来你有话要说呐!” “是!我……确实有话要说。” “但说无妨。” “就是关于那个卡尔的处置。很多人觉得当一斧头砍死算了,他带着数千人攻击我们,我军杀了至少两千人,又俘虏了一群被迫来打仗的渔民。卡尔按理说应该去死,但是他若是被杀掉,剩下的约塔兰人是否会在以后闹出乱子?” “哦?你有何要说的?”留里克眼神犀利起来,他寻思着恐怕格伦德下午时候那番进言,八成是这个比约恩教的。 “留下他,可以封他个职位,代你管理这片湖区。” “哦?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但这是聪明的做法,您的大军还要继续征讨哥德堡不是?湖区还有很多约塔兰人,要么您把他们都杀掉,要么全部掳走为奴,要么就需要派人来治理。您是仁慈的,所以我的建议就是留下卡尔的命,让他为你做事。” 荒谬!听起来比约恩就是收了卡尔真金白银的好处。 这断无可能!除非这样做了有利于梅拉伦部族有利于比约恩。 此刻,只要再看看朗斯托尔那绷着的脸,留里克又猜到了个七八。 “那就举手投票吧!你们这些瑞典贵族,有一个算一个,举起右手就是要求卡尔活,保持安静就是让他去死。” 如此,滑稽的场面出现了。强烈的尴尬伴随着比约恩,大大小小的瑞典贵族就在这里,真的支持卡尔活命的就是他比约恩。 “一目了然,卡尔还是要去死呐!”留里克耸耸肩,由于已经悟出了一切缘由,此事索性不提了。 贵族们继续探讨之后的事情,一来大军要整顿一下准备继续战斗,绕道进入维纳恩湖猛攻只闻其名的哥德堡;二来清点战利品,将一批俘虏、伤员走水路运走运抵墓碑岛和梅拉伦湖区;三来军队也要先到湖泊之南一趟,无论如何必须拿下延雪平以结束整个韦特恩湖的战斗。 留里克决意杀了卡尔,倒是其被俘的手下可以活命。到底是一群健壮的劳动力,一斧头斩首太可惜,不如送到北方的矿山当牛做马挖一辈子矿石。事情倒也不必做绝,许诺他们挖矿十年可恢复自由,得让他们有个希望念想。 被俘的渔民男男女女有老有少,把阿里克破城后轻易俘虏的大量孩童算在内,全部战俘也有接近三千人。孩子和女人占有很高的比例,这种人员留在岛上继续让他们打鱼为生才是残忍,他们的船只都被罗斯军摧毁,扔在岛上是逼着他们去死。 不如把岛民全部被瓜分掉,塞入船上运到后方,自然王国的罗斯公国部分有权挑选走最多的份额,尤其是孩童和女人,留里克有意将只大部分卖给遥远东方的自己的斯拉夫族裔的臣民,以此拉拢稳定当地的男丁精壮,亦是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 战败的卡尔就是待宰的羊,留里克决意亲手处决他,正所谓求仁得仁,开战前令其投降被拒绝,现在再求投降一切都晚了! 留里克决意在战后第二天摆个阵仗,握住一柄双刃北欧森林斧,像是伐木一般斩断卡尔的脑袋,再将头颅立在木杆上向战士们展示。 事情竟出现了转机。 上午,一艘划桨船突然被结束夜捕的罗斯船只截获,罗斯海军还以为那是敌船来着,若非看清了飘扬的罗斯旗帜真就发生了误会。 那是下马的罗斯骑兵,他们摇身一变化身划桨手,乘坐缴获的长船从昨日下午就开始动身,他们在湖面上睡了一觉后就继续行动,终是成功快速抵达维辛格瑟岛的罗斯军营。 对于下马骑兵的到访留里克倍感欣喜。 他顾不得洗漱也顾不得吃些东西,急忙迎接刚刚登岛的部下。 这十多名下马骑兵面见大王纷纷单膝跪地行礼,为首一人开始正儿八经的佩切涅格人,其用口音极为怪异的诺斯语简述菲斯克和三百骑兵强袭延雪平毫无损失大获成功这件事。 “啊!我军毫无损失就赢了?延雪平已经树立起我的旗帜?”留里克大喜。 “正是。菲斯克希望您可以亲自去看看。” “要去!当然要去。这个菲斯克真是一员骁将,真是给我长脸!” 再详细询问一下,一个喜人的结果呈现在留里克面前。菲斯克并非滥杀之辈,也许当时攻入延雪平的是自己堂兄阿里克,堂兄极可能放任滥杀。亦或是换上耶尔马伦,只怕朗斯托尔因为国王的部族仇恨会将整个延雪平付之一炬。 那座城居然没有被严重破坏,死了不少武装士兵仍有大量商人幸存。 甚至还有其他的约塔兰人社群的情报,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 “韦克舍十村庄联盟”,有这样一个约塔兰社群吗?下马骑兵援引延雪平临时话事人海格哈拉尔松的描述,据说目标是在湖泊以南有些远的地方。 征服!必须征服! 留里克召集一批精锐,尤其是自己的三百人的常备军步兵战士,再拉上第六旗队中年轻英俊的老罗斯俊后生,组成金发蓝眼高达强壮之军队,乘坐大船漂到延雪平给被征服的当地人开个大眼。 所以,“狂熊”卡尔终焉之地有了! 卡尔被捆着搬运上船,这是他第一次乘坐罗斯大船,也是最后一次。 罗斯舰队的风帆巨大而醒目,延雪平的战事全部结束,当地人全部臣服后纷纷伺候起征服者主子,连指挥官菲斯克也不免俗地享受着自己新奴隶的侍奉。 骑兵见得舰队抵达,看到了旗舰上有别于普通旗帜纹理装饰的“罗斯国王旗”。 菲斯克大吃一惊,急令号手吹响牛角号集结,他亦在大吼:“大王来了!骑兵列阵迎接!” 留里克终于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菲斯克,看到了依旧雄壮的骑兵部队,还有被驱赶到码头的大量人群。 完全不似被破坏的维辛格瑟岛的居民区,依土丘而建的延雪平城,建筑皆是最传统的维京长屋,它们看不出被破坏的痕迹,很难想象骑兵曾突袭这里昨日杀了数百敌人。 他做着小船靠岸,其他士兵多是淌水上岸。 一个像是烫了毛的野猪般被人扛着的大兽,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男人。 此人被扛上岸后随即就地挣扎…… 留里克知道自己的菲斯克有千言万语,“你来了!任何的话之后再说。这就是延雪平?你把所有的居民集结到我这里。” “大王,这是何意?” 留里克再踢踢蠕动中的卡尔:“这个男人就是所谓的狂熊卡尔。” “啊?像是一条蛆虫。” “是的,尽情鄙夷吧。我想延雪平的民众肯定认得他,我要当众处决此人,你快去把人集合过来。记得你还找到了本地的话事人?一并喊来。” “遵命。” 如此,海格哈拉尔松想不到平日趾高气昂的“狂熊”卡尔成了这般田地,而征服者罗斯国王留里克,看起来也不是凶神恶煞之辈,那是一个很英俊高大的男人,其人的军队也比卡尔的那些私兵有着完全不同的气势。 海格是个商人,他寻思着一个真正的王者总不会蠢到杀死一个商人,而是积极拉拢商人合作之。 “你就是这里的首领?”留里克指着其貌不扬的海格。 “正是我。是……菲斯克大人要求我做话事人的。我如实禀报,以往我们的话事人,其实就是……”海格直指蠕动的卡尔:“就是这个家伙,我们只是一群年年被他割毛的羊。您杀了他,您是征服者,我们愿意向您缴纳贡品。” 真就是谁是王者向谁纳贡呗?事情反倒简单了。 于是,卡尔被绳子捆着嘴巴,眼睛也被蒙了麻布,被剥了上衣后捆在一棵树上。 延雪平的商人、手工业者、农夫、渔民,都愿意缴纳一些贡品向征服者留里克臣服。大部分贡品已经由菲斯克代收了,两箱子真金白银摆在面前,留里克很高兴。 所以,需要让本地人看看新的征服者是怎样的为人。 真正的维京人都是崇拜健壮男人的,留里克这番也脱掉上衣,让阳光照着自己白皙且肌肉纹理颇为明显的双臂上。 “狂熊”卡尔?算了吧。罗斯的狂战士清一色头顶骇人的熊头颅,惊得奉命看行刑的延雪平人瑟瑟发抖。 他们也见得高贵的罗斯国王举着森林斧,突然听到呐喊:“你们都看好了!” 大斧头直接正面砍倒卡尔的脖颈处,当即脑袋分家。 围观的延雪平人大呼过瘾,甭管新主子罗斯王国或曰瑞典人势力怎么样,反正卡尔这个家伙是个年年拿三次贡品什么好事都不敢的恶人,卡尔被杀大家自然要高兴。 留里克随即扔了斧头,也不擦拭脸上被飞溅的血迹,面相延雪平的这些有头面的产业主手艺人,以及见多识广的商人:“本王留里克!就是你们的主人!以后你们向我一年纳贡一次即可!你们中的海格·哈拉尔松,你就作为延雪平的话事人。你们都将是本王的臣民,只要臣服,你们的生命都可得到保障。现在!跪下,向我臣服!” 命令来得突然,卡尔已经被斩首,商人海格干脆跪趴在地上,大呼自己会年年纳贡,又大呼罗斯国王的伟大无与伦比。见状,在场的延雪平民众纷纷跪趴,就像是一大群绵羊拥在牧羊人的身边。 这就是留里克的选择! 耶尔马伦和其他五个部族觉得韦特恩湖的约塔兰人元气大伤,他们就可以在这里大肆开拓生存空间了。 所以梅拉伦的比约恩担心南边部族的实力快速壮大,就挤占梅拉伦人的权势,所以想办法保下狂熊卡尔的命,以向耶尔马伦人制衡。 卡尔必须死,毕竟这家伙很大程度是本地约塔兰人北侵的支持者,他的死就是给耶尔马伦人一个交代,毕竟这就是罗斯大军出征的一个理由。 但狭长的韦特恩湖不该被耶尔马伦人霸占,他们自然可以重新在这片湖区的北部恢复定居点,他们当与那边的延雪平的约塔兰人共享此湖,就由南北双方互相制衡,这算是照顾到多方感受的做法。 第898章 所以问题不在于骑兵多快拿下韦克舍而在于主力多快拿下哥德堡 延雪平之所以叫做这个名字,正是该定居点毗邻一条小河,“雪平”意为“交易”,城市因此得名。 它本是天然渔村,不过湖泊的这片区域水文资源没有维辛格瑟岛优渥,依傍土丘建设的城镇还要提防山体滑波。 一批商人、手艺人进入这里,城镇渐渐繁荣起来,但城市的发展上限一度被年年索贡的“狂熊”卡尔扼制,现在城市遭遇兵灾。 数百人被杀,还有一批女子孩子将被带走。 城镇本就是民众自发聚集而成,它绝非始于一个血缘氏族,就算罗斯军队杀戮带走很多人,只要贸易线路需要这个节点,延雪平还是要继续发展。 留里克当众斩杀“狂熊”卡尔,宣布万恶之源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便是整个韦特恩湖历史上第一次、也将永远并入罗斯统治。 尸体被收殓,当地人挖掘大坑将之填埋,做成土丘立为大冢。 那些臣服的人们尽是献出自己的财物和女儿以求活命,聪明人不觉自己太亏,若是自家的商业可被征服者许诺进入庞大的罗斯王国,现在自家的作为就是投名状。 这些有头面的人物看到了国王最为,他们被“邀请”至城里的议事庭,留里克欲在这里好好声明一些政策。 众人看清了国王留里克的脸,年轻英俊眼神洋溢着霸气。商人、手艺人、地主们瑟瑟发抖,他们心中祈祷这位大王千万不要再索要财宝什么的。 “你们这些臣服我的人都是聪明的!既然如此本王就不赘言。” 说罢,留里克拍拍手,商人海格走进长屋。 他们都认识海格,也知此人财富能力。在之前的时期,海格的资产在延雪平不高不低,倒是这家伙有个长相不错的女儿,为了钓到金龟婿就一直藏着捂着。现在大家知道了,这家伙为了活命,就把女儿送给了征服者的大将——骑马的“秃头”菲斯克。 一开始,他们震惊于罗斯征服者骑着“森林巨兽”杀戮无度,才两三天的功夫他们看清了马匹,意识到这大畜与牛羊并没太大区别,都是吃草的畜生,只不过可以骑着狂奔。 “都是他用女儿做礼物,换来征服者的信任。”商人们多是这样态度,他们开始担心这个家伙会取代卡尔的统治,去做征服者的忠犬为虎作伥。 留里克昂着胸膛郑重宣布:“我知道你们的情况!整个延雪平没有首领,所以本王任命这个海格哈拉尔松为你们的首领。” 这是大家猜到的,现在闻之仍觉讶异。 看得他们惊讶表情,留里克也知他们担忧什么:“不用过于担心。你们可以继续过去的生活,你们以后仍可在这个房舍议事,唯有这个海格有权向我汇报事情,以后我索要每年的贡品,也皆由这个海格负责筹措。放心,我是仁慈的王。我也知道了之前卡尔如何向你们索贡,现在我只要原先的三分之一……” 留里克基于他们颇为优厚的待遇,且对于这些人,他们是瘦弱的真是甭想挂出很多油水,但延雪平这个城市正好卡在约塔兰地区陆路贸易和水路贸易的交汇处,城市的商业价值高于一切。 针对本地商人收取银币和实物税不必太多,本地区的商业门户是绝对开放的,罗斯要搜刮财富只需把东方的商品运过来,靠着商业垄断此地市场,罗斯不但夺取大利益还能落得美名。 商人海格被任命为总督,在场的商人、手艺人和土地主有权参与到本城议会,若是离开城镇也就丧失议会能力。传统的维京诺迪克文化还要继续下去,某种意义上留里克对于此鞭长莫及之地施行起羁縻政策。 庞大的罗斯军队有一万人!留里克便是这样宣传的。如此大军单是剿灭卡尔,如何这般兴师动众。 在场的人们已经获悉罗斯军队是集结了北方分一切势力意欲一举夺下约塔兰,杀戮并非本意,征服才是目的。 就在会场上,留里克确立起两个进攻目标:“我获悉你们约塔兰人最大的定居点在西边的哥德堡,你们中有熟识水道的人,正好作为我的带路者,帮助我军顺利抵达哥德堡将得到我的重大赏赐。我还获悉南方的名为韦克舍十村联盟的定居点,你们中也有熟识陆路交通的人,我也要打过去征服当地,顺利带路的人也将得到奖赏。” 都是约塔兰人,他们现在居住的地域很久以前也是瑞典人的定居地。留里克便对此大作文章,声称“我们本是同族”,如此笼络这些商人邀请他们做带路急先锋。 他们对哥德堡对韦克舍没什么重大情感,当地有自己的统治者,去那边做生意还需要缴纳贡品。 听听新征服者留里克大王怎么说的?以后延雪平的约塔兰人商人,划着船进入波罗的海后漂到梅拉伦湖,在斯德哥尔摩的自贸区摆摊做生意完全免税。 自贸区就是这个意思,明面的税收不存在,只需缴纳低廉的“清理垃圾费”“治安费”就没事了。 如果这就是臣服可得的好处,商人们麻利的忘记了杀戮。 他们踊跃支持为国王效力,嗷嗷叫地自称自己是最忠诚的仆人。留里克估计他们不仅是臣服自己,他们早就臣服与金钱利益,他们要的是自己家族的财富发展,对罗斯王国这一想象共同体的臣服并不可信。 臣服于金钱?不敢背叛金钱?事情反倒好办了。因为留里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财富。 海格虽是总督,以后还不是大伙儿凑在一起商量着办事,最后由海格做话事人报告给罗斯国王。有了罗斯的支持,商人们、土地主们甚至不必再豢养大批私军家丁,各家族只需养一小撮武装奴隶就够了,他们相信自己缴纳了供品定能换来罗斯的军事保护。 毕竟,他们决议踊跃来做带路人,帮助罗斯统治整个约塔兰地区,这样所有势力臣服更强大都存在,那些军阀僭主被斩首,商人们只需向最伟大的王纳贡,彼此遍不必互相猜忌,不必担心有强人越过罗斯国王而索贡。 延雪平的人们被打得心服口服,留里克喜得一批自带食物的带路人,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总督海格有个新任务,他必须在延雪平组织一些人手,带上木车加入到骑兵部队。 这不,留里克又特意召见的菲斯克,还有他掳到的新妻子。 女孩坐在地上唯唯诺诺,留里克摇摇头:“菲斯克,你打仗真就忙着抓女人?” 却见菲斯克憨憨一笑:“我们抓到很多女子,她是阿斯特丽德·海格多特。” “我知道她的身份。” “她很快会生下儿子,孩子长大了还是要给大王你效力的。” “好吧。”留里克微微一笑:“倒是兄弟们掳到的女子不可随军出征。” “是。我令兄弟们在女子身上都纹身了,如若大王有意,可把她们带到后方甚至带到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骑兵们的家属会把这些女人带走。” “你?!居然做到这一步?已经把奴隶分完了?也罢……”留里克拍拍脑门,这种抓奴隶又刺字标记的手段,也算老罗斯人老传统了。“但是你的这个女人你就一直留着。” “啊?带着她出征吗?”菲斯克大喜:“承蒙大王爱戴,这样我可定要让她早点鼓起肚子。” “好吧!这个女人是一个把柄,海格会给你带路助你进攻南方的韦克舍,他若是中途叛变,你就可杀了这女子。” “啊?!”菲斯克大吃一惊。 同时,唯唯诺诺的阿斯特丽德听着直接瑟瑟发抖,泪眼婆娑哀求自己不想被杀。 留里克耸耸肩,冷漠视之:“女人!这就看你父亲是否忠诚了。” 罢了又看着菲斯克的眼睛:“说!如果海格真的叛变了,你敢不敢动手?” 再看看自己新得的女人,菲斯克突然觉得自己面临一场试炼。他咬咬牙:“我敢!我只忠诚于国王!” “很好。听说南边的韦克舍人口很多,你的骑兵战斗力很强,但若真的和他们带起来,你大概率不占优势。” 菲斯克面目笃定拍打胸膛:“任何的困难我不怕!我是老罗斯人,不能给兄弟们丢脸。” “自信心很重要,你还是要好好准备。我!希望你的南下行动温柔一些。” 菲斯克听得有些诧异:“大王……何意?” 留里克走上前,轻轻拍打其肩膀:“现在你我都知道了,约塔兰人不是铁板一块。你尽量和韦克舍人谈判,劝他们向罗斯臣服。非必要的杀戮不要做,我要的是统治不是死尸。你明白了吗?” “我……懂了。” 留里克长叹一口气:“耶尔马伦人的仇敌大肆被杀,对于别的约塔兰人我们不必再肆意杀戮。好好去做,当地发现了漂亮的未婚女子,你可夺过来做你的妻妾。我估计韦克舍人臣服后,南部约塔兰已经没有别的敌对势力,我军有可能已经逼近南部海岸线,会与咱们的丹麦人盟友接触。你知道这个小世界的地图,你应该明白。” “明白。” “不过,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如若韦克舍人拒绝臣服,那就打!本王会带着大军解决问题,任何骑兵都金贵,你不可贸然行动,若是骑兵无谓损失了我可要治罪。” “遵命。” “你下去准备吧。” 于是,延雪平的罗斯王国的总督府开张了,总督海格带上全家给罗斯骑兵带路,他还在城里纠集一批人,组织出三十多个男人构成的“辅助军”。区区三十人没什么用,他们将牛车改成马车,借着罗斯的马力南下。 单单三百骑兵留里克无法不担心,他从岛上又拉来一些人手,尤其是把前来“刷履历”的下一代老家罗斯堡总督的卡努夫拉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百余名步兵战士。 毕竟卡努夫在岛上大战时表现不突出,作为亲信,留里克可不希望他成了打酱油任务,不能只有菲斯克立下奇功他卡努夫就干瞪眼。 杂七杂八的人员凑出五百人的军队,这里有牛车和马车,以及大量的骑马战士。 根据商人的经验,徒步扛着皮革商品从延雪平走到韦克舍十村联盟,这一路要走上四天,最快也是三天。 旅人四天的旅途距离纯粹骑兵两天就够了,甚至骑兵强行军两天即可抵达。 并非机动南下发动进攻,留里克授权菲斯克慢慢地走。 军队必须穿着华丽去耀武扬威一番,罢了再带上一些物资和当地贵族做生意。 留里克特意准备了礼物,便是自己享用的玻璃杯和玻璃盘,他更用纸张写了一封传统文字书写的劝降信,指出了臣服的好处与拒绝的代价。 留里克目前暂住在延雪平,他知道维辛格瑟岛上正发生的事。那些死者尸体被掩埋,阿里克等将领在轻点战利品,尤其是轻点数量众多的俘虏。 那些年轻女子和年幼孩子大肆被王国的罗斯公国军队控制,一批被俘的男性战士被附上枷锁,这也包括卡尔的残兵,他们会被运到北方的矿山。 同盟部队各有所得,梅拉伦部族毕竟出兵达一千人,还特意多带了一些船装运战利品。首领比约恩喜得男女俘虏近五百人,以及其他一些羊毛、皮革以及少量活牲畜的战利品。尤其是掳到的人口,他们将作为梅拉伦贵族的家奴,那些被拉来当兵的梅拉伦平民兵也不亏,他们找到一些铁器和衣服,足以改善自己的生活。 那些胸无大志的贵族拿到俘虏只做自己的奴隶,留里克则不然,在维辛格瑟岛抓到的俘虏将成为臣民,为王国源源不断纳税,他们子嗣也要为罗斯打仗。这算是对俘虏很好的优待了。 如此一来,罗斯大军离开后,整个维辛格岛成了无人区。 会有一支船队在未来几天载运人口、战利品撤退。 船队可不单是撤退这么简单!留里克还有一支一千人的斯拉夫人预备队,按照计划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启程并刚刚抵达墓碑岛。 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统帅这支军队等候新的调令。已经深入约塔兰的留里克觉得自己过分重视这里的人们征服他们只需现在的兵力即可,可斯拉夫人都总动员了,总不能军事行动对于斯拉夫人成了演习,若是看到各路瓦良格人、芬兰人大肆捞到战利品,王国的斯拉夫人定会不满。 梅德韦特的斯拉夫人必须继续待命,不如…… 留里克索性决议赌上一把! “我何必只要整个约塔兰?越过丹麦海峡,我直接杀入丹麦算了!我现在有这个战略机遇。” 想到这个他便精神亢奋!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暂住延雪平的留里克有自己的爱妻之一的贝雅希尔陪着。她看似是娇小的佩切涅格公主,令留里克想不到的是,建议骑兵绕道延雪平后方发动破晓奇袭就是她干的,如若她是男人,定是一个不错的骑兵指挥官。 现在也不错,她是自己的女人,遂在脱离大军骑兵继续南下的行动里,她还要发挥大作用。 她一边享受着做女人的欢愉,耳边又听着自己丈夫的教育:“菲斯克和卡努夫都有些莽夫。你是佩切涅格汗国公主,是我的女人,你身份比他们高贵一些,你也比他们有智慧,你得好好指挥骑兵。” “那么……我算是瓦尔基里?” “算!必须算。明年给我生儿子,你会因为战功被所有贵族尊重,咱们的儿子做骑兵军官。哈哈!太好了……” 贝雅希尔也乐在其中,她觉得肚子里有了大王的种,接下来的战斗有如大王时刻在身边。而且自己被大王信任,连两位罗斯将领都要听取自己的作战建议。一个女贵族因军事指挥能力被大王信任,这多是件美事,至少别的佩切涅格女贵族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骑兵部队与配合行动的步兵构成一直五百人的骡马军团。 它是一支偏师,但在这个时代,五百人的披甲军队可谓绝对精锐,足够支撑起法兰克一个伯爵的光荣。 奇妙的是,留里克不知道,当他在北欧大肆扩张之际,在南方欧陆法兰克,法兰克王国的三位王子洛泰尔、路德维希和查理,正为了权力发动全面内战。所谓老国王路易死后,老大洛泰尔要削藩,各地贵族纷纷站队自己支持的王子,老大洛泰尔面对自己两个兄弟的东西加攻正是两线作战。 法兰克王国正在疯狂内耗,他们的精锐战士正在快速凋零,包括被驱逐的丹麦前国王哈拉尔克拉克也被裹挟进这场内战为路德维希王子打仗。 一个南下劫掠的机会不仅摆在各路维京人面前,如此好事连西斯拉夫各部落也动手了。 丹麦的多个部族已经越过石勒苏益格长城打劫,亦或者划船漂到西海岸劫掠。 这种情况是丹麦王霍里克无法约束的,他算是路德维希王子的封臣,自己的丹麦同胞却在疯狂打劫自己的主子。如今路德维希无暇顾及北方的维京海盗,霍里克索性也躺平摆烂不管了。 但留里克修改了自己的战争目标,要快速拿下哥德堡和韦克舍,解决约塔兰问题后就和苟在伯恩霍尔姆岛积累实力的落魄的拉格纳合兵,尽可能就在今年解决丹麦问题恢复和平。 所以问题不在于骑兵队多快拿下韦克舍,仅在于自己多块拿下哥德堡。 骑兵们带上一大批给养物资开始南下行动,他们衣着华丽旌旗猎猎,骑矛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们沿着曾经激战的林间道路翻越土丘进入约塔兰的丘陵区,直奔韦克舍十寸联盟而去。 留里克送了他们一阵子,看得森林淹没他们,转头告知随从:“我们回岛上。运输战俘战利品的船队也撤了,我们明日启程进入维纳恩湖。现在我们走……” 第899章 留里克攻略约塔河畔哥德堡 维辛格瑟岛上的战役结束已经多日,鏖战一番疲惫不堪的罗斯军战士们得以好好休整一番。 对于包括这个岛屿在内的整个韦特恩湖未来当如何,按照同盟军中耶尔马伦军队的设想,如今击败了此湖霸主“狂熊”卡尔,对本地人大肆杀戮又掳走上千战俘,这片湖区的当地人再不会对北方进行威胁。 如此距离此湖最近的瑞典势力之耶尔马伦人当把势力范围南扩至此。 耶尔马伦人的设想立刻得到一批小部族的支持,反对最大的自然是瑞典地区最强大的梅拉伦部族。 不过无论他们有怎样的意愿,任何的事仍需要他们共有的君主,罗斯的留里克大王定夺。 留里克本人坐着船去了湖泊最南端的延雪平,他逗留了多日就仿佛爱上了那里。 大王不归,留在岛上的军队就继续扎营过日子。 大军准备了数月之久的麦子和肉干,由于始终沿着河流湖泊航行,特殊的行进方式使得旅途物资耗损很少。甚至于庞大的韦特恩湖里丰富的鱼类资源,遇到罗斯军队的拖网捕捞的手段,立即为停顿下来的军队补充一批欧鲈。 对于耶尔马伦人等多个部族首领(公爵),他们目标颇为短时——把南边的约塔兰敌人赶走即可。 就算留里克大王有意拿下整个约塔兰,想要在今年冬季前完成目标,未免太激进了。 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他带着自己的部族民兵打完了战役。他见证了留里克嫡系之罗斯公国军队的强劲箭雨,箭杆粘着羽毛,密密麻麻落在地上比丰收麦田的麦穗还要密集,箭羽之下正是横七竖八敌人尸体。 他没有损失任何一个战士,少数伤者似乎会因发热病最终丧命,结果罗斯人的特殊人员以烈酒蜂蜜处理伤口,以麻线缝合裂口,伤者恢复情况还不错,发热病并没有发生。这就说明诸神喜爱为留里克大王效力的战士,否则无法解释这样的奇迹。 贵族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些过去被认为必死无疑的损伤,经历救援后,伤兵绝大部分无大碍了。 终究伤兵难以赶得上接下来的战斗,恰好也有大量的战利品要运回去。 岛上人心浮动,大量的瑞典同盟军战士是被自己的领主贵族以各种理由拉过来打仗的,现在战争应该结束了,就该带上战利品和俘虏回到老家,毕竟距离麦收已经不远了。 士兵的躁动直接引得贵族们归乡心切,若非不辞而别是罪过,有些小贵族真就带着人撤离了。 他们在等待留里克归来,军中对未来的行动已经众说纷纭,大家急需留里克归来给个说法。 终于,军队盼回了国王。 曾是“狂熊”卡尔的宅邸现在成了军队的议事庭,留里克就在这里召集所有贵族、军官召开军事会议。 关于运输战利品、俘虏、伤员的船队已经返航,留在岛上的大军仍有六千之巨。 多名贵族直白表示自己想要撤退,见状,朗斯托尔有重复起前些天的诉求。 一时间议事庭里众说纷纭聒噪异常。 “都闭嘴吧!”留里克眉头紧锁猛地爆呵:“撤退?独占湖泊?你们休想撤退!而且这个湖泊,也不是某个部族可以独享的。” 一隅镇住所有人,现在的留里克容不得他人辩驳。 他在众人间游走,游说他们认同自己的新主张。 “我们必须征服整个约塔兰!你们都知道我在延雪平待了多日,当地人已经想我臣服,并给予我一些重大情报。我对约塔兰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现在仍有两个势力需要征服,只要完成这最后的征服,整个约塔兰地区就是我们。这……难道是很难的问题吗?” 留里克故意安静下来,看着众人的眼神,突然又问:“朗斯托尔,难道现在的小胜就值得你撤退?你正值年富力强……难道掳走一百个奴隶就让你满足?不想建立更大功勋。” 如果执意撤退,自己在众贵族眼里就成了懦夫!可朗斯托尔考虑到自身的情况,他的确不想带着自己的部族军队继续远征了。 恰是这个时候,一个男人轻蔑地嘲讽道:“有些鱼儿不敢游得太远,离开了自己的水塘就怕被外面的大鱼吃掉。真是太懦弱了!我们梅拉伦人则不然,我虽然不喜欢奥列金和卡尔,可这两个男人带着我们梅拉伦人一度杀到丹麦人的银堡,那可是比现在的位置更靠南的所在,据说只要再航行一段就可以烧到日德兰半岛了。” “你……”留里克看向说话的比约恩。 “你的信使声称你要攻击哥德堡。那就打吧!我们梅拉伦人跟着你一起干。”比约恩强调道。 “说得好。”留里克狠狠跺了跺脚,“我明确告诉你们,我在延雪平逗留多日,我还增派一些军队过去了。在南方,骑兵和步兵混编为一支军队,他们已经奔向更南方准备征服名为韦克舍的村庄联盟。我已经发动了接下来的行动,下一步我军主力就是攻击哥德堡。你们中愿意跟着我的就来,不愿意的、想要撤走了,这就是对本王的冒犯。倘若如此,你们应该掂量一下自己会遭受怎样责罚。” 正所谓刑不可知威不可测,留里克如此威胁逼得朗斯托尔直接变脸。 在耶尔马伦公爵朗斯托尔身边形成了一些小团体,或者说这些贵族因为长期生活在传统瑞典的南部地区,对于控制南方的韦特恩湖一直有着诉求,反而是对梅拉伦湖北岸的地区没什么奢望。 这些贵族和民众朴素地想着见好就收,作为公爵的朗斯托尔,他实际是被自己的族人推举出来的话事人,并非大独裁者,他不得不听取自己部族战士们的态度,却完全违背了国王的意愿。 胳膊拧不过大腿,军队中躁动心态被留里克压制住,无论他们是否愿意,远征仍要进行。 议事庭内再没什么好谈的了,留里克结束了会议,给予全军最后一个完整昼夜的休整。 但此事也给他提了一个醒——瑞典同盟军统统短视。 不过再好好想想,他们的短视有自己的道理。 比约恩的军队不是债务奴隶就是佣兵、家丁,再加上比约恩毕竟是逊位之王,就算实力弱小也还是有着号召力。这些军队处于各种原因被迫跟着比约恩战斗,他们会是罗斯军队很好的助手,只是“好助手”在大军解决约塔兰问题后,他们定然不愿继续扩大战争。 除此以外的部族军队就是纯粹由部落民众构成,他们已经表露出到此为止的意愿。暂时还可以逼着他们再战斗一段时间,长此以往他们会哗变或是逃跑。 有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要把握住,这个时间大地在七月中旬。瑞典同盟军有两千人规模,大量人员是要赶在收获季收麦子的,如实拖得太久,他们会误了农时。 罗斯军人自然没这方面顾虑,罗斯后方有着充足的劳动力,收获麦子的工作不必担忧。 …… 行军之日就在今日!大清早,全军开始陆续登船。 实则在前一天,重装备全部拆卸运回船上,一些不用物资也塞入船舱。 岛上的军队尽是轻装,甚至连过夜的帐篷都打包装船了。士兵们就围着篝火蜷缩一团苟了一夜,次日清晨当晨雾散去就纷纷上船。 就在休整的最后一天,留里克绕开那些同盟军队,有且仅有罗斯军的军官们聚在一起,召开秘密军事会议。 有些事情是没必要对那些同盟者说的,留里克这日所言也只有这些高级人员知晓。 一位国王的野心可以有多大?听懂留里克意思之人无不听得振聋发聩。 因为,夺取哥德堡和韦克舍只是阶段性目标,罗斯军队最终会甩掉那些同盟者,大军直接进入丹麦。 之前几年的布局有必要提前施行! 一个全新的、亲近罗斯的丹麦王国,要在罗斯的扶持下建立。 只要此事可以达成,罗斯就当趁着士气正胜直接攻入法兰克王国境内好好劫掠一番。毕竟,这场远征虽不至于帑藏空虚,也是让留里克的国库大出血的,要有人为这次远征买单,也许法兰克人可以支付这比军资。 人们皆为留里克的野心惊愕,短暂惊讶后大家又纷纷热血沸腾。 这又是一场赌国运的军事行动,不同在于罗斯军队动员的本国军队已有五千之巨,且后勤给养方面颇为殷实。当军事实力达成巨大规模,行动失败的风险也被降得极低。 于是,一支混合的军队形成了两种态度。 一方巴不得战争持续扩大,最好真的在今年或是明后几年烧到法兰克王国境内,罗斯军队肆意劫掠大发横财。 一方又巴不得见好就收,赶紧在新控制的地盘扩展定居点。 无论他们态度如何,军队已经在臣服罗斯的延雪平当地人组成的向导的带领下,进入正确的水道。庞大的罗斯-瑞典-芬兰舰队在约塔兰的高地湖泊上向西北方向漂去。 在持续一个白天的航行后,逼仄的水道终结了,前方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水域。 它是湖还是海? 只要尝尝水的味道便知它是淡水,这片水域不是别处,正是比韦特恩湖大上三倍的维纳恩湖! 而这个维纳恩湖,对于约塔兰人、对于丹麦人,亦或是对于奥斯陆的挪威人,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它是一座圣湖,传说这里就是瓦尼尔神族的居住地。 按照附近居民的说话,弗雷、芙蕾雅这类高贵神只就来自这座维纳恩湖,湖中有个秘密之地名曰瓦纳海姆,就是诸神之家。 不过这些解释都是溢美的传说,维纳恩湖名字的由来极为干脆——风。 不同于韦特恩湖的词根是水,维纳恩的词根就是风。 而根据延雪平人的带路者所言,留里克获悉了这样一件事。 哥德堡并非一座城市,而是一片区域。 “burg”的后缀在法兰克王国的确被明确为“围墙庇护之城镇”的意思,但在北方斯堪的纳维亚,它就是原始的“封闭地区”之意。这一点,明明留里克应该最清楚,毕竟罗斯堡老家就是这样命名的。 他也是思考一番才悟出来,终究是自己大意了。 所以究竟什么算是哥德堡? 维纳恩湖是本地区的高地冰蚀湖,它是庞大的淡水区域,环湖皆是冰蚀丘陵,每年的积雪融水为湖泊提供源源不断的水资源,而湖水溢出至大海的通路倒是不多。 它要么注入东方的韦特恩湖,要么通过一条较宽阔的河流曲折地注入丹麦海峡的某个隐蔽之处。 这条河流并没有特别的名字,它非常干脆,约塔兰人直接称呼它是约塔河。 大量的约塔兰人住在这条河两畔,他们垦荒种麦子又饲养牛羊。河流整体是偏南北走向的,如此地理结构竟与遥远非洲的尼罗河相似。湖水向南流淌,若要南下只要随波逐流即可。若是北上更简单,在冰消雪融的春夏扬帆,南风即可推着船只北上。 这片河畔区域属于约塔兰地区的精华区,大量民众住在这里,他们整体构成起哥德堡的概念。 当地到底有多少人? 延雪平的向导从没有统计过,他们也不过是曾多次抵达那边做生意的商人,只能凭着直觉告知留里克,河畔地区的民众至少也是维辛格瑟岛那个巨大渔村的两倍。 两倍?根据一连串战斗抓获的战俘、找到的死尸,留里克对整个韦特恩湖的约塔兰人总人口有一万三千人规模这一较为精确的数据很是清楚了。 姑且就认为仅住在约塔河的民众有三万人。 所以若把事情想得最坏,他们能组织起多少军队?若是发生决战,罗斯王国军队是否会面对一万名当地战士呢? 杀戮?不!如果这三万说着诺斯语信仰奥丁的人们可以归顺罗斯王国,哪怕每年只要令其缴纳少量的贡品,对罗斯也是巨大的收益。而且这些人的存在,也是制衡传统瑞典势力发展的棋子。 若无必要,不可不分皂白攻击。 留里克便是这么想的,但他也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出奇可笑。 一直极为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突然从庞大维纳恩湖钻出来,就是告诉当地人自己是带着爱与和平而来?谁信呢? 军事戒备不能丢,也不能任由部下不打招呼就登陆劫掠。 据带路者所言,约塔河畔并不存在统一首领,那是大大小小的强势氏族构成的部族联盟,沿着湖畔形成一连串的村落。 若真如此,征服所谓的哥德堡就变得极为容易。他们内部不统一就难以组成联军,分散的村落便于罗斯军队各个击破。 军队乱杀成为可能,只是这样做了换来大量尸体如何得人心。 话也说回来,若非展示一下武力,何以逼着他们臣服? 军队需要拿一两个村落开刀,那就从最先遇到的村落打开突破口吧! 于是当舰队持续南下,水流的异样变得清晰可见。战士们觉察到即便不再曲折地逆风航行,舰队也在缓慢南漂。唯一的解释正是前方出现了河道,想必那就是传说中的约塔河,以及依傍河流而形成的庞大哥德堡。 舰队也无出其右地遇到了湖泊上的渔船,大部分渔船在本能撤离,仍有三艘渔船在“飙车”的风帆驱逐舰追击下被拦截。 瑟瑟发抖的渔民被俘获,有渔民被直接运抵留里克的旗舰。 面对着衣着考究的罗斯军队,尤其是留里克这位衣着华丽华丽头戴黄金桂冠的高壮男人,衣衫破烂的渔民坐在甲板上,仰望留里克相当于仰望神。 “你们……是从湖中钻出来的……神?” “神?”留里克吃了一惊,又窃喜:“算是吧。渔民!我将是你们的王!臣服我,将得到赏赐和保护。反对我,我的军队将进行杀戮。” 罢了,他示意部下,麻溜得便有卫兵塞来一包钱。 留里克十分大方,将这慢慢一磅银币扔在地上。只见这渔民收了钱包打开一看,尽是上好成色的银币,他看得浑身颤抖。 “这是赏你的,带着我们进入你的村落,去说服你的头目向我臣服,否则!”留里克猛地拔出自己佩剑,在剑声嗡嗡中威胁:“那就是死!” “遵命!遵命……伟大的……酋长。您究竟……” “蠢家伙。”留里克遗憾地摇摇头:“我乃罗斯国王留里克!记住本王的名号!留里克!我是一位国王!是你的国王。” “是!国王……” “那就站起来吧。” 罢了,留里克再大量这个清瘦的有些上年龄的渔民,再见他紧张坐着的妻子和孩子,又令部下:“给他一套备用的制服,给他的女人孩子一些麦饼。” 巨量银币、新衣服和美餐,他们不是湖神现世,渔民也不知道罗斯人意味着什么,但渔民是知道瑞典这一概念的。留里克的确是瑞典人的国王,如今之举就是征服整个哥德堡。 依傍河流的哥德堡从不是国家概念,这里的约塔兰的联盟也不紧密,甚至也互相争斗。各个村落并非抗拒一个更强大的势力作为统治者,除非这个势力是恶棍,比如杀来抓奴隶的丹麦海盗,那自是要激起所有村落的激烈反抗。 被俘的渔民捧着自己手中的钱袋感觉在做梦,一磅银币对于约塔兰渔民是真正的巨款。随着了解的稍稍深入,渔民竟在船上遇到了来自延雪平的向导,也明白了隔壁韦特恩湖最近发生的大事——维辛格瑟岛因为反抗,数千人全部被杀。 所以,拒绝臣服换来的只能死死亡。被俘渔民对别的村落无所谓,但自己的村落就在河流出湖口处,倘若自己的乡亲们愚蠢地拿起武器反抗,结果就是死。 聪明人会本着求生本能做出正确选择,留里克觉得自己承诺的“臣服了就是得到保护的自己人”,如此条件简直是夏日阳光般温暖的恩惠。 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极为简单。军队有了第一个臣服的村落,有了第一个落脚点,大军登陆休整,之后沿着约塔河水路并进,有较大概率和平征服整个哥德堡。 第900章 折骨戈姆·西格弗里克松 极为庞大的维纳恩湖迎来极为庞大的罗斯海军。 湖泊大似海,湖中岛屿沙洲密密麻麻。对于罗斯人和瑞典人,他们首次抵达约塔兰的这个地区,对于舰队急需南下闯入约塔河即可进入丹麦海峡这件事,尽是倍感意外。 一条全新的、曲折的又非常安稳的内陆水道被发现,以后若是走水路进入丹麦海峡,完全不必走风云莫测的东波罗的海了。 船只出了梅拉伦湖,仅需沿着海岸线漂行很短距离,再拐入旧奥斯塔拉峡湾(北雪平),沿着入珍珠链般的大小湖群,在风平浪静中进入西方的大海。瑞典众贵族对继续战争多有抵触,不过当他们获悉舰队距离丹麦海峡仅有一步之遥无不大吃一惊,又重新燃起了探索欲。 这支混合的舰队自然是罗斯海军打头阵,那些瑞典同盟军皆被安置在后方。 留里克这是有意为之,他就怕让这群家伙放在前阵,手痒痒的战士就会主动发起进攻,白白错过不战屈人之兵的新策略。 难道罗斯公国军队所到必然是战斧滴血吗?小船载着传令兵漂到各个僚舰,命令各舰贯彻落实大王新命令。命令就写在硬纸上,阿里克过目扫一眼,麻利地把纸折叠起来。 “真是奇怪,我弟弟突然仁慈了。他就真的相信那些约塔兰人乖乖臣服?” 传令兵急答:“国王就是这样安排的。” “罢了。”阿里克摆摆手,“你回去通知国王,第一旗队会落实新命令。我们会约束部下保持绝对克制,不会冒然登岸。” 留里克四处传令,按照他的新安排,舰队抵达约塔河河口就直接定下来摆开阵势,靠着庞大声势吓唬一番对手,再把俘虏分渔民放回去,派出一位使者说服他们。 所以,谁是使者? 前方就是约塔河河口,一个明显的渔村已经出现。如若俘虏所言为真,那么从现在开始,舰队已经进入名为哥德堡的区域。 舰队升起一面旗,众僚舰见之纷纷收帆安定,铁锚纷纷抛下坠入湖底淤泥,也恰是这举动,留里克判断出此湖很深。 “到底是个庞大的冰蚀湖呢。” 一条长船载着一位微胖的男人漂到留里克旗舰处,他顺着绳梯攀上甲板。 “大王,我来了。” “蓝狐,你终于到了。” “现在,莫非是让我带着昂克拉斯军队先行登陆一探究竟。这真是光荣的事。” “不。”留里克摇摇头,随手指着换了一身衣服的俘虏,“这些是被俘的渔民,我要把他们放回去。我还要准备一些礼物,你就作为我的使者,把渔民和礼物都送过去。” “委托我为使者?” “如何?看起来你面露难色。” 蓝狐笑了笑,再摇摇头:“没什么,我已经做过太多次使者。我会带上一些随从,大王不必担心我。” “是啊。我当然不担心你,就是担忧你会因为对方可能的冒犯突然发怒,带着你的人大肆杀戮。算了,我派遣精锐战士跟着你,一百个战士划船上岸,准备四条长船准备行动。” “好吧。我这就去。” 据俘虏所言,眼前的渔村名字极为干脆,意思所谓“邻维纳恩湖村”,它并非小村,村庄有一千人规模,放在当今的时代足以组成城市。它毗邻大湖,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即便靠着落后技术捞鱼,再辅以种麦养牛羊,足以养活这么多人口。 “邻湖村”只是第一个大村,它还有多个邻居,人口也都是接近千人的规模。因为约塔河是自由的,住在河流北部区域分村子彼此天然互相照应,他们自成一个集团,也天然的因经济结构问题,对河流南端的靠近丹麦海峡的人们存在一定纠葛。 纠葛不过是因地理位置天然引起的一些矛盾。 整体而言,一旦整个流域遇到危险,所有人定是摒弃前嫌一致对外的。 对于这片地区,远道而来的罗斯军队只知其名,对其政治生态一无所知。 倘若当地存在一个统一大首领,是战是和,靠着谈判即可快速落实,以过去的经验,一场激烈的战斗就把问题解决了。 当前看似只能花些时间慢慢击破。 根据俘虏所言,他所在的“邻湖村”没有酋长,就如一些维京部族一样,他们设立了议事庭,遇到任何的事情全村有头面的人物聚在一起开会。倘若有战争,就推举一位或两位人缘很好又身强力壮之人,统帅部落民构成的战士合力御敌。 留里克的舰队就停在河流的出入湖泊的口部,庞大的舰队故意铺开宽大阵仗。舰队完全封堵了河道,直接掐断渔民进入维纳恩湖捕鱼的一切企图。 无疑这种强势围观的举动是一种绝对的实力压迫,庞大舰队的桅杆上尽是飘扬着白底蓝纹旗帜,这给知道一些外界事物的目击者提了醒。 因为约塔河畔的哥德堡居民,他们是被迫暂时性选择闭塞,如若有机会自然要走出河区,在丹麦海峡肆意游弋大肆捕捞鲱鱼的。 临近大湖的三个村子的渔民湖岸边做着伙计,他们看到舰队逼近麻利地逃回村子。 尤其是那些逃亡极快的渔船,毕竟他们见到了自己的同族遭遇袭击生死未卜,想必已经是被袭击者所杀,这便本能逃亡村落招呼所有年轻的男人女人拿起武器防卫起来。 “大家快去河边看看!有敌人来袭!” 逃回来的渔民招呼勇敢的族人去一探究竟,更多的人将信将疑暂且观望,但奔走相告的人越来越多,对于“敌袭”的消息传播得也愈发邪乎。 邻湖村虽没有大酋长,几十名带着武器的勇敢者行动起来,他们爬上高大松树或是站在河畔的住宅房顶向湖泊方向观望,果然看到了一支舰队。 在这生死之际,一位勇敢的战士挺身而出。 具有着不错号召力的年富力强的“折骨”戈姆·西德弗里克松,他召集自己的老朋友们率先武装起来,也根据那些怪异大船上飘扬的旗帜,判断出船舶乃至舰队的身份。 站在湖畔的他面对着众伙计的惊恐、狐疑,他振臂一呼:“兄弟们,他们居然是罗斯人。” “罗斯人?真是罗斯人?”有兄弟询问,其他人也更加疑惑了。 “正是罗斯人。” “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湖里。而且……这么多船?他们是要消灭我们?” “不知道。”强大的压力压在戈姆肩膀:“我们现在回去尽量组织人。我们和罗斯人素无仇怨,我听说他们以往和丹麦大打出手,也许……” 突然间,戈姆的头脑灵光一闪,恍惚中他觉得自己悟出了这支旗帜鲜明的罗斯庞大舰队的目的——借道约塔河,强攻丹麦日德兰半岛。 但是且慢! 虽然戈姆不知道假道伐虢顺便灭虞的道理,由于长期面临着丹麦实力的压制,河道附近的约塔兰人始终有着警惕心。甭管这群罗斯人想要干什么,他们打算和平地从约塔河通过而进入丹麦海峡,这几乎不可能! 戈姆去了河畔一探究竟,当他回到村庄之际立刻宣布自己的重大发现。 一瞬间,人们知晓了来者的身份,固然所有人都很诧异,既然对方是素无仇怨的罗斯人,也许情况还不算坏。 十几位村庄里的大家族头人聚在一起,又有几位高大壮士拎着战斧凑过来。他们就在露天场所临时聚首快速做出商量,与此同时村庄已经火速动员起来。 就像是过去防范丹麦海盗来抓奴隶那般,这些人士默认罗斯人也有类似的目的。 所有头目迅速完成一场举手表决,戈姆·西德弗里克松被推举为战争酋长,指挥整个村子的男女战士御敌。 “既然你们如此决意,万事都听我的。所有十岁以上的男人都拿起武器到河边聚集,女人们尽量武装起来,保护年幼孩子和老人撤到森林里。把所有放在岸上的船全部退到河畔芦苇丛,若是情况紧急我们好撤离。” 可以说战争酋长戈姆做了两手准备,正所谓万一自己采取军事对抗赢了一切好说,倘若开战失利就赶紧撤离。 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这个绰号“折骨”的家伙带领兄弟们获胜的。 却说他的这个绰号,实为过去的村庄内部的掰手腕比试,一时间比拼难舍难分,随着他硬生生掰断对手的骨头这才获得胜利。“折骨”之名由此得来,其人也被认为是村里的着名狠人。 过去防范丹麦海盗偷袭的防备措施再度启动,由于林木的遮掩,漂在湖面河道的罗斯舰队并不知情。 还是由于留里克调遣使者花费了一些时间,使得邻湖村有了不少时间准备。 四条长船收了三角帆,桅杆上的罗斯旗帜虽南风飘扬。 留里克这番派出自己一百名常备军战士,他们穿戴规整制服,白色战袍里面套着一层“鹿皮铆铁片甲”。他们头盔清一色安装熊上颌骨装饰,骇人的獠牙尽显武威。 单论战斗力,由蓝狐带着此一百人登陆,倘若对方先发难,军队足以扛住几轮强攻。 战士们顺着绳梯纷纷落座长船,划着大桨载运着被俘的渔民和即将赠予邻湖村的一些礼物,就由被俘渔民做向导,向村庄的小码头漂去。 周遭的水光林色很优美,蓝狐敏锐地注意到湖畔已经被开辟出农田,那绿油油的不是杂草而是燕麦苗。 “看起来你们约塔兰人很懂得生活,居然开辟了农田。这样,你们以后就可以向我们纳贡了。”蓝狐向着警惕的渔民向导撩闲。 渔民配以苦涩的笑容,并不敢与这个微胖的罗斯武士向视。 “接下来就看你的族人如何选择了。听着,我们登岸后,我要见你们的头人……” “啊!可是大人,我们并没有头人。” “那就把德高望重的人请出来。你必须做好这件事,一定不可有误会,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是……” 何为后果?后果就是强大罗斯军队靠着远超过村庄男女老幼的兵力优势完成碾压般的胜利。 邻湖村在多少人?这一点向导渔民心知肚明。 不过,蓝狐这还漂行没多久,就见到岸边出现了一批武装者。此情此景惊得他勃然大怒! 船上的罗斯常备军战士皆是年轻气盛身强力壮,比起和平谈判,他们更希望对手突然发难自己好防守反击个痛快。 一部分划桨,一部分纷纷给自己的木臂、钢臂十字弓上弦。 蓝狐默视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又责问起向导:“我看到大量的武装者。这是何意?看起来你的族人是要打?” “啊!这是误会!是误会。” “也许吧。就是你的族人兵力也不多啊,就像是一只小兔子如何满足熊的胃口?我已经让军队保持戒备了,我们的箭可以轻易杀死熊,自然能轻易杀死你的族人。等登陆后规劝你的族人不要冲动,否则我立刻开战。” 蓝狐这是直白的威胁,四条长船就在邻湖村武装村民警惕注意下轻轻地闯入河畔芦苇丛。龙骨啃在淤泥上,船只微微冲滩半搁浅。 在蓝狐看来,倘若村民就这点兵力自己是完全不虚的。瞧瞧这些村民,他们固然是带上了大量圆盾堂而皇之构成盾墙,奈何整体的武器装备逊色太多。 高壮的罗斯常备军堂而皇之下了船,一个个小巨人迅速建立登陆滩头阵地,阵型舒展开摆成弧形阵线。六十人摆成较松散的盾阵,中间的夹缝站着持十字弓的战士,射击方向已经瞄准那些不断逼近又迟迟不敢再向前走一步的当地人。 却说邻湖村方面,战争酋长戈姆拼了老命也就纠集出四百多个素质参差不齐的战士。 这里面还有白发老者和乳臭未干干硬鼻涕黏脸的男孩。反观眼前的罗斯的军队,包括戈姆在内,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对将熊头作为骇人装饰物的军队他们首先感觉就是敬畏。 “我们以前只见过他们的船只在海峡里乱跑,丹麦人都拦不住他们。这……就是他们的战士。”戈姆第一个远方兄弟担忧道。 又有儿时起的玩伴浑身已经瑟瑟发抖:“大哥。我们……真要和这种人打仗?他们看起来很强。” 所有人都在关注戈姆的举措,他们嘴巴缄默双脚也像是黏了胶水。如果连“折骨”戈姆都不敢先发制人,村子里还有那个勇士敢前进? 正是双方保持诡异僵持之际,蓝狐的阵列打开一个口子。 被俘渔民带着自己的妻儿迫不及待地跑向自己的族人。 邻湖村不过是千人规模,住在这里的人们时代为邻,在一个庞大的熟人社会里,这个渔民小家庭所有村民都认得。 被俘的渔民获得了自由,他们跑到自己的族人中,立即遭遇戒备不减的戈姆盘问。 “是你!弗洛金,是你……把罗斯人给引过来的?” “啊!戈姆,你现在……”渔民叫做弗洛金,其人只想做蕞尔渔民名字不值一提,“你成了战争酋长?” “回答我。” “好吧。他们是罗斯人,就和年年在海峡漂过的罗斯人一样。他们的首领想要命令我们投降,所以没有杀我,甚至。” “怎么了?” 渔民弗洛金洋洋自得地撤下捆在自己麻绳裤腰带上的沉甸甸布袋,将之打开,赫然呈现在戈姆面前。 阳光直照下,戈姆见得光彩夺目之物也只那是银币,再捏起一枚端详,讶异于这竟是上好的法兰克银币,像是最近才铸造的一样。 “这么多银币,你从何而来。” “是罗斯首领赏的,现在都归我了。”说这话时渔民弗洛金颇为骄傲,又道:“罗斯首领派出了他的一位战争酋长。他们说自己其实不想打仗,而成还给了咱们村子一些礼物。” “竟然还有礼物?你等等……”戈姆扶着脑袋思考一下,他百思不得其解居然还有会这种情况。但既然罗斯人提及了送礼,一瞬间,戈姆内心里强烈的警惕之意平复了一些。 他旋即问及一个关键问题:“弗洛金,湖上漂的都是罗斯军队?他们有多少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年轻的首领要求整个约塔河向他们臣服。罗斯人有一万军队!他们的首领说了,如果我们拒绝臣服,就直接开战。” “啊!?他们还说什么了?” “他们的首领做了个比喻。臣服他就能得到一笔赏赐,拒绝臣服就开战。还说以后咱们会被他们保护,有罗斯人一口肉就有咱们一口汤。” 罗斯人真有一万人?单纯“一千”已经是巨大的数字单词,一万就是“十个”一千,如此数量级已经是戈姆难以想象的了。 反观自己,拼尽老命动员了才四五百人。别的村子他管不住,但罗斯人真的选择开战,邻湖村的五百人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罗斯一万人。 罗斯人的一位战争酋长和他的部下穿着统一又都顶着熊头,看着就极为恐惧。倘若开战,戈姆甚至没有信心打赢眼前的罗斯人,即便是赢了想必也是惨胜吧?结果仍是村庄崩溃。 臣服当然是可以的,只要罗斯人不是索要无度、肆意抓奴隶的恶人。 戈姆干脆收了武器,卸下盾牌,再把头盔摘掉。他张开双臂,全身驱赶更是毫无甲胄。 他向着罗斯军和蓝狐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嚷嚷:“我在南边的海峡见过你们的船只!你们是罗斯人!我们约塔兰人有你们无冤无仇,我是村庄的战争酋长戈姆·西格弗里克松。罗斯的战争酋长,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见状,蓝狐也摘下头盔,从军阵中走出。他亦张开双臂自报家门:“既然你们认识我们,一切都好说了。我们是罗斯人和瑞典人的联军,我乃蓝狐古尔德松。我是一名战士,更是一位商人。我们的确该和平地聊聊。” 就如蓝狐所言,他首先是商人,要完成一桩生意要首先考虑卖家的感觉,如此思想与很多战士截然想法。他看得出对手极为恐惧,觉察到了一批瑟瑟发抖之人。 罗斯军队把圆盾卸下抵在腿部,拔出的钢剑入鞘。十字弓仍是蓄力状态,射击滑道纷纷捶地。 是蓝狐这边首先表达出谈判诚意,戈姆再度放松警惕。 两个男人站在了一起,蓝狐的脸色没有一丝惧色更无怡思丁威慑。他继续张着双臂:“如你所见,我蓝狐·古尔德松并无恶意,我是罗斯国王的使者,你既然是本地的首领,我们就该好好谈谈。” “好吧。你们是客人,我听说了你们首领的要求。其实……臣服是可以的。只要你们不要太苛刻。” 听得,蓝狐大喜过望:“你刚刚自称叫做戈姆?你是聪明的戈姆。何必怀疑我王苛刻呢?我的君主特意为您们准备了一百磅的燕麦,一罐蜂蜜,还有一只水晶杯子。既然你是本村的首领。” 蓝狐打开自己的口袋展示作为礼物的玻璃杯。 看着这宝贝戈姆望眼欲穿。 “想要吗?就送你了。记得,这是我们罗斯国王给你的赏赐。让你的军队解除武装,我也令我的人解除武装。你把全村有头面的任务集合起来,我们好好谈谈臣服之事。” 第901章 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更应该联合 邻湖村迎来贵客,人数表面上暂且占优的村庄部落民兵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打赢眼前的罗斯军队。他们不希望灭顶之灾的发生,更是排斥一场无端的纷争。 罗斯人的使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们并不愿意把一切事情诉诸于武力。 至于向罗斯人臣服,广大的村庄民众紧盯着战争酋长“折骨”戈姆的决意。 只要臣服即可消弭兵灾?村民选择了相信。 蓝狐成了座上宾,他首先是商人,便不必像一些战士那样固执于一些事情。他令随行的军队表演完一出“卸下武装”的戏码,便继续围着自己的船只巩固探头阵地。 军队绝不进村,一是为了避免本地人的警觉而引发不必要的纷争误会,二是也是自我防备。 蓝狐向百夫长悄悄耳语:“你们就守住登陆滩头,不要和村民搭讪,若有靠近你们的人就吓唬走。不许主动进攻,不过他们若是发起进攻,你们边打边撤回去报信。” 他如此所言,等于是告诉兄弟们他这个家伙要置身于危险之地。 “大人,你当如何?你真得信得过他们?” “他们总不会是蠢货吧。”蓝狐长舒一口气,“我的确在赌。这样吧,我这番过去和他们正式谈判,你们驻守滩头若是傍晚时分还没见我归来就立刻撤退,去告诉大王我被杀了。其他的事情你们不必管。” “可这还是很冒险。” “冒险?算什么。我当年在海泽比差点被杀,不经历那些危险,我如今还是个无聊的胖子。” 蓝狐不再磨蹭,叫上两个胆大的战士作为随从,这便从船上卸下小手推车,把车轮按在车辕上,杵上铁销子算是拼装完成,再把有待赠予的礼物扔到上面,便接受邻湖村民众的“邀请”直奔他们的议事庭。 关于罗斯的战争酋长兼使者与他的部下一番而与,不远处观望的本地头目戈姆看得清清楚楚。 戈姆猜得出这些罗斯人可能在担忧什么,就算刚刚两人都表现出和善态度,终究彼此不能互相轻信。 早在对峙之际,戈姆觉察到那些罗斯“熊头战士”统一白底蓝纹布袍下掩藏着甲片,这群人清一色着甲又是训练有素,倘若突然发起进攻村庄可是受不了。他们似乎不愿进村?戈姆仍不敢掉以轻心,他令村中壮年男丁纷纷藏匿在住宅里,时刻把握着武器,其余人等回到村庄就赶紧撤到林子里,谨防罗斯人突然发难。 手推车吱吱扭扭运输礼物而来,至于那个首先接受了赏赐的渔民一家,其手中的一磅银币愣是被全村民众拿走了。 不过渔民弗洛金一家也不太亏,一磅银币就是一百枚,十枚归自己,九十枚归村子的公有财产。 邻湖村仍是一个民众抱团取暖的大公社,弗洛金一家没有资格独享一笔意外巨款,剩下的钱财将在未来投入到改善大家生活的事务上去,比如说搞到一些铁农具大家一起用。村子自然而然维持着维京的诺迪克民主,就算现在戈姆做了战争酋长,只要度过这场危机,他被赋予的统治权自动被解除。 所以,当蓝狐送来一百磅燕麦、一罐蜂蜜,还有一只漂亮的玻璃杯,原则上不可被戈姆独吞。 这点财物算不得什么,倒是它们的存在蛊惑了大量民众的心。 邻湖村是森林中开辟的场地,这里没有笔直的路面,被人硬生生踏出的硬地倒是鲜有屎尿杂物。可空气中弥漫着牛羊粪便特有的气息,又夹杂着青草泥土的腥味。 此地的村庄建筑毫不新奇,土坯混合木料、干草建造起大量长屋,只有少部分房舍建出了烟囱。 当蓝狐带着仅有的两个随从拉着手推车在村中紧跟着头目戈姆前行,身边始终伴随着一群好奇宝宝。 孩子们衣衫褴褛脸蛋倒是干净,只见戈姆和其他大人却在竭力驱赶这群好奇的孩子,生怕他们受到危险似的。 “真是贫穷……” 蓝狐嘟囔几句,便又从自己的小口袋里随手抓了一些东西,再随手向孩子们抛去。 此异常举动引得戈姆侧目,接着又见孩子们嘻嘻哈哈纷纷趴下来疯狂捡拾一些亮闪闪之物。且慢!那是什么?! 戈姆在错愕中停下脚步,转身谨慎询问起蓝狐:“你,在扔什么?总不会是一些……宝石?” “宝石?算是吧。一点给孩子们的小礼物。” 说罢,蓝狐随手展示一些自己特意准备的小把戏——彩色玻璃珠。 玻璃珠也算宝贝吗?若是缺乏更好的饰品,玻璃珠也可作为宝石来用。 在罗斯,制作玻璃器的工艺愈发成熟,它被国王与一些大家族把控着制作秘密,王国最大的玻璃作坊的负责人就是国王留里克的大姨子莉莉娅。那些压铸玻璃器的尚且炙热的边角料被扔到小型模具里,在被压成晶莹剔透小玩意任由其自然冷却。 因杂质的品类与多寡,这些小珠子颜色各异,而绝大部分都是晶莹剔透近似于球状物的存在。只要钻个孔穿上麻线,佩戴脖子上就是不错的饰品,而价格已经极为低廉。 但在约塔河畔的哥德堡居民这里,他们所有的晶莹饰品就是琥珀。 蓝狐随手撒玻璃珠的行为令戈姆和他的伙计们大吃一惊,想不到如此漂亮之物可以被罗斯使者肆意挥霍吗? 因为蓝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丹麦曾经最大的贸易港口海泽比,它本是一座绝对自由以至于连统治者都不存在的商业港口。城市鱼龙混杂商品形形色色,该城的宝石贸易市场规模不大也不小,随着来自罗斯的各色玻璃器具开始销售,价格合理很快打开销路。 不过在海泽比,加工天然琥珀自古是丹麦人拿手手艺,晶莹剔透的琥珀稀松平常,新来的一些晶莹的“水晶”,实为玻璃球的东西,并不能让他们趋之若鹜,却也是对琥珀饰品的补充。多种颜色品相不同的宝石混在一起,做成饰品有着更多元的美感。 隔着丹麦海峡的约塔河,情况可要糟糕太多。 如今海泽比已经付之一炬,罗斯几年的布局化作废墟。所以如今留里克兴师动众,最大的诉求就是为此事报仇,让罗斯可以重新在丹麦地区继续做生意赚大钱。 所以邻湖村的孩子们捡到晶莹的玻璃珠,会麻利地跑到家中找寻自己的父母。若非见多识广之辈,谁会觉得这些晶莹的小玩意是廉价之物? 什么是商业思维,这就算是吧。 “先让他们尝到甜头,让他们觉得你可信,如此才能在以后赚他们的钱。”这番话已经是古尔德家族的家训了。 戈姆和他的朋友们纷纷盯着蓝狐的口袋,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贪婪。 “想要?” “……”他们保持缄默。 “也罢。”蓝狐耸耸肩,客气道:“一并作为礼物赠予你们,反正我们以后还要做生意。” 所以,当蓝狐的“大撒币”行为迅速起了奇效,才一会儿的功夫,一批藏匿在森林里的民众就回来了。谁会白白送给大家宝石?罗斯人是恶人吗?显然不是。 邻湖村的议事厅算是本村不错的建筑,至少这间大长屋的木门有着浮雕装饰,屋内也被铺设一层粗糙木板。 遮阳的木板被打开,阳光照得房舍颇为透亮。 在这里蓝狐是座上宾,如此场景下他商人的本质就发挥出巨大作用。 他是个能伸能缩之人,哪怕是的认怂得如同老鼠钻地逃跑也不觉得臊得慌,但若换做一位刚毅的战士,那就颇为一根筋了,这对当前的谈判非常不利。 短时间经历一大堆离奇之事,村庄里有识之士纷纷聚集在议事庭内,一时间房舍非常聒噪,还是戈姆吼了几嗓子,伴随着几位特意换上他们仅有的华丽服装的高贵男人的协助,乱糟糟的场面才静下来。 目视下去,蓝狐觉得这长屋里得挤下来不下五十人。 他就站在当场任由所有人围观,他也不废话,直言留里克赋予他的使命——游说劝降。 “我们罗斯人此行就是要征服所有的约塔兰人!不止是你们,所有的约塔兰人必须臣服于罗斯王国!”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戈姆大吃一惊,他着实想不到罗斯人的胃口这么大。 毕竟约塔河畔的人是被迫闭塞的,他们不愿和海峡那边的丹麦部族有多少联系,和别的约塔兰人部族势力始终联络畅通的。 蓝狐突然询问:“你们对那个韦特恩湖知道多少?还有什么……维辛格瑟和延雪平?” “我知道他们。”戈姆打破了寂静,“我们和他们做过很多交易。” “可惜啊。维辛格瑟当地的首领带着他的人侵扰瑞典的领地,这才引得我们罗斯人联合瑞典人报复。整个维辛格瑟已经被我们消灭了,数千人被杀,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一瞬间,寂静的房舍像是火山喷发,在场的人们众说纷纭大呼不可思议。 蓝狐昂首挺胸怡然自得,戈姆绷着脸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场面混乱了一阵子又自行安静下来,蓝狐有道:“告诉你们,罗斯就是瑞典,瑞典是罗斯的一部分,很快,你们约塔兰人也将成为庞大罗斯的一部分。主动挑起战争的维辛格瑟已经被惩罚,所以我们和延雪平无冤无仇,那些延雪平的居民已经臣服了。我们能顺利进入维纳恩湖,进入你们的这条约塔河,就是归功于延雪平的向导。希望你们明白,我们罗斯军队有一万人,所有战士都如你们刚刚在河滩上看到的那般强大,但是我们的国王留里克不希望和你们开战,如今命令你们臣服是看得起你们。所以!” “啊?如何?”戈姆瑟瑟发抖地问。 “不知你们是否听到过一个说法,叫做打不过就加入。你们所有人聚在一起也无法战胜我们,不如就加入我们。以后我们称兄道弟,遵从于伟大又年轻的的罗斯国王留里克的统治。我看到你们很贫穷,难道你们不渴望发财吗?只要臣服于罗斯,你们的生活能快速得到改善。现在我王对你有着善意,你们都是趋利避害的聪明人,可要把握机会。” 打不过就加入,加入还能得到好处。 戈姆对所谓“维辛格瑟的毁灭将信将疑”,倒是蓝狐后面的说法逻辑看似清晰,却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戈姆要确定前面的事情,先问:“所以,维辛格瑟的的统治者叫什么?你……” “是怕我扯谎?”蓝狐眯起眼睛笑哈哈,“是狂熊卡尔吧!我们的王曾令卡尔投降,可惜他选择战斗。他战败了,被捆在一棵大树上,被我的国王以大斧砍掉了脑袋。”罢了蓝狐刻意做了个杀头动作,还伸出舌头表演一番。 “狂熊”卡尔是个狠人,约塔河流域的人们也曾敬重这个男人的。其人当年抗击丹麦海盗有功,就是妄图带着一票兄弟在河流这里做老大,要求民众给他进贡,不给就开战,这才被被轰走。 其实大家估计罗斯大军杀过来想必也是要复刻当年卡尔的统治权诉求,彼时卡尔兵少,几个村子联手就把他赶走了。只是罗斯军有一万人,但是听得这个数字,邻湖村的士气就给吓没了。 “臣服罗斯吧。”蓝狐继续道,“这其实是你们的荣幸。” 戈姆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先不急着回复。 事到如今他深知村子不臣服,只怕明天的太阳就看不到了。 他仍要解决心里的疑问:“那么,罗斯国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有一万名战士。总不会是……到我们这里旅行的吧?希望你……实话实说。” “那么我就实话实说。”蓝狐清清嗓子:“你们这里统称为哥德堡,若是你们拒绝臣服并集结战士开战,我们的王会毫不留情展开杀戮。但是!这没必要!” 听得这番霸气言语几乎窒息的人们,一听“毫无必要”又纷纷舒缓下来。 “我们是为了进攻丹麦,这是一场复仇,这才是最大目的。我们也发现了从瑞典进入丹麦海峡的内湖水道,一路上遇到的任何部族村落,要么臣服要么拒绝臣服被杀。听着!我们的最大目的是攻击丹麦,约塔兰恰好处在我们的进军道路上,整个约塔兰都要臣服。不止是你们,还有韦克舍的那个什么十村联盟,你们都要臣服。” 蓝狐着重强调大军的真正目的的征伐丹麦,提及这个,在场的男人们纷纷来了劲头。 “如果是打丹麦一切好说。”戈姆勉强挤出笑意:“毕竟丹麦人,我们很不喜欢。他们过去到我们这里抓牲畜枪麦子,尤其不能容忍的是抓我们的女人。” “女人”一词是重音,戈姆的小把戏蓝狐一眼识出。 “嘿嘿,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更应该联合了。但是,你们仍然要臣服我们。说说你的条件吧。” “好吧,我们只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要让我们交人做奴隶,第二,不要命令我们缴纳太多的贡品。” 蓝狐还以为他们会提出什么苛刻条件,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条件,恐怕也只有他们最看重。 “行。我王也不打算掠夺你们的人为奴隶,本也不觉得贫穷的你们能拿出多少贡品,否则也不会反而赏赐你们礼物。罗斯需要的就是你们的臣服,现在,做出选择吧!我可以承诺,你们的人不会为奴,你们的财物不会被搜刮。” “好吧。” 戈姆点头称是,旋即就地召开特殊的诺迪克会议,五十余人举手表决是否臣服罗斯。 事到如今罗斯大军的舰队就在眼前,罗斯的使者给出的臣服条件已经太好了,而拒绝换来杀戮的案例非常恐怖,实在容不得大家犹豫。 邻湖村的有头面的人物皆表示臣服。 戈姆更是希望亲自见到罗斯国王一面,以邻湖村战争酋长的身份响起郑重行战士礼认同留里克大王的统治。 不过是费了一些口舌洒了一些钱,蓝狐确信自己仅凭自己就帮助大王完成征服,实在是大功一件。 第902章 册封你为维纳恩斯塔德伯爵 “折骨”戈姆换上他最好的衣装,又叫上几名身材强壮的伙计,组成邻湖村体面的投降使团。 他收下了全部礼物,随着蓝狐走向河畔罗斯人的桥头堡。 那些白袍蓝纹的战士仍驻守在此,下午的阳光温闲适照得人懒洋洋,看似这些罗斯人也是懒洋洋的。 他们纷纷守着长船待在草地上,剑就杵在草地上泛着寒光,圆盾放在身边或坐或立。 见得蓝狐归来,这等得无聊的百夫长即刻把兄弟们都叫起来。 此情此景蓝狐有些愤懑,明明是国家的常备军突然表现得松懈,就算这个村子的民兵实在不怎样,也不该把破绽亮给他们。 令人欣慰的是村民缺油自知之明,河滩处除了驻守的罗斯士兵,村民跑得干干净净。 还是准备出使准备正式臣服的戈姆,引得藏起来的民众走出林木送行。 四条长船返航复命,戈姆坐在船上暂时并不觉得有何特别。 长船的款式各维京部族大差不差,罗斯人的船只有着特别的三角帆,与本村的船只完全不同。 南风吹拂,战士们有风力助阵正好快速划桨北上。 随着长船回归待命有些时间的庞大舰队,光怪陆离之感袭扰戈姆的脑袋。 他昂着头仰望那高大桅杆,还有高耸的船舷甲板。 那些罗斯人皆站在高处,船只之大犹如立在湖中的巨石,只是这些“石头”可以自在移动。 庞大的船队阵列有着大量的这等大船,庞然大物的威压令戈姆恐惧。 “幸好,我臣服了你们,这支舰队就不会打我。” 戈姆很庆幸自己站队正确,很庆幸自己的朋友们清一色聪明地认怂。 蓝狐平安归来,四个条船完好无损,留里克站在旗舰甲板远眺,断定派出去的使者定然劝降大成功。 “他们回来了!旗语兵!号手!通知各舰都清醒过来。” 是他下领全军钉在湖面什么也不做,包括趁机抛下渔网捞鲜鱼的工作也不许,除了扔下鱼钩就地钓鱼。无聊的人们更多是干脆直接躺平,以麻布或是毛子遮盖自己的半张脸,仰面躺着晒太阳睡午觉。 号角声惊醒了所有人,就如阿里克一个鲤鱼打挺就爬起来,号角声吓得他还以为要打仗了。 紧张的气氛扩散整个舰队,警惕的人们清醒后没有注意到敌袭,只见得有来自南方的长船飘向旗舰。 旗舰抛下绳梯,“折骨”戈姆不得不卸下自己的全部武器,攀着绳梯上大船。 蓝狐就在其见面攀爬,扭头俯视好心提醒一句:“见到我的王要恭顺。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们。”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戈姆使劲点点头。 据说罗斯国王是英俊的年轻人?只怕并非如此。一个年轻人如何叱咤风云?也许其实是一位满脸刀疤的老汉。 戈姆终于站在了罗斯舰队现任旗舰古尔多特号上,他和随从们站在这里看什么都好奇。大船上的木板如履平地,船舷处用麻布包裹的东西是什么? 他们实际站在中心甲板处,此地乃船只底凹处。随着蓝狐完成了禀报再度现身吼了一嗓子,他们纷纷昂起头。 一个金发男子披着白色绒毛毯子出现了! 留里克头顶黄金桂冠亮出自己真容,身披的北极熊袍子突然卸下,亮出自己镀了金的甲胄。 此乃一套礼仪性的服饰,它完全无益于战斗,极为适用于亮瞎新晋臣服者的眼睛。 “黄金!竟然用黄金做甲?他的胡须,他的头发,都是黄金?”戈姆喃喃自语,和自己的随从一道被惊得一动不动。 蓝狐就陪在留里克身边,其人一脸严肃叫嚷:“平凡的臣服者!向伟大的征服者、罗斯国王、瑞典国王、被奥丁和诸神祝福的圣人,伟大留里克大王下跪!” 一声吼惊得戈姆清醒,他急忙半跪行战士礼。 留里克勾下头:“你就是村庄的首领?你叫做戈姆?还有一个什么折骨的绰号?” “是。” “掰手腕能把别人胳膊掰断,看来你是个勇士。站起来说话吧。我赐你站立,现在走上甲板,我们好好聊聊。” 当戈姆还在低处的中心甲板时,仰视的他并不确定年轻的罗斯国王具体身材。现在,国王就站在自己面前。之前的那些臆断是多么荒唐,罗斯国王确实年轻也极为高大。 正当国王嘴唇刚刚颤动,已经在高处的船艉甲板面王的戈姆又麻利地跪下。这一次他干脆趴了下来,有如一只乌龟。 “诶?我何时令你趴下?” 戈姆牢牢记得蓝狐的那些警告威胁,赶紧恭维:“我们只是贫穷的村子,承蒙罗斯大王看得起愿意做我们的主人。我们非常愿意臣服。” “荒谬!你快起来!刚刚赞誉你是勇士,现在却像个奴隶。” 见得此人不为所动,留里克转脸就是看到身边的蓝狐,质问:“你和他们说什么了?难道他们打算做奴隶吗?莫非这世上真有人要主动给人做奴隶?” 蓝狐也是一脸懵:“大王,我只是让他们恭顺,想不到……” “也罢。”留里克干脆猛踢几脚,戈姆这才因吃痛暂且坐起来。 “蠢货!你们要是举村做我的奴隶我不拦着,但本王要的是你们臣服。给我站起来,你的臣服态度我已经知晓,今天下午我们必须把正经事务谈完。” 对于戈姆一切都是演戏,面见罗斯人庞大的军事实力,为了全村人的生命,他觉得自己受些人格侮辱不算什么。 罗斯国王不一般呐!竟然反感这如同奴隶的臣服姿势。 戈姆被许可站在留里克身边,虽是如此,有近一个脑袋的身高差距,戈姆仍感觉到强烈的气势威压。 留里克这番直奔主题:“邻湖村的臣服我很满意,我的军队即将登陆,我可以向你许诺,我军不会进入你的村庄,不会践踏你们的燕麦田,也不会让你立刻拿出贡品。你们可以继续生活,但是你们的村庄必须飘扬我的旗帜,证明自己臣服了。” 这就算是臣服?戈姆嘴唇颤抖肚子里有万千疑问。 “那么,我们,究竟要为大王做些什么?” “做事。当然要做事。你是首个想我臣服的首领,对于你这种聪明人,本王自然要做到奖赏。我想好了,册封你为伯爵(战争酋长),还有你的村庄,干脆换个名字吧!就叫做维纳恩斯塔德(vinarnstardt)。从此你就是贵族,你的子孙将世袭,你就掌管这一带的民众,向本王效忠。” 一开始,戈姆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随着留里克稍稍再费些口舌解释一下,戈姆恍然大悟,连忙又跪趴下来感谢国王的大恩大德。 留里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勒令戈姆单膝跪地,以右手捂住心脏。就在旗舰上,一场册封贵族的仪式留里克稍作准备便开始了。 留里克手握一把崭新的剑,连皮质剑鞘也是崭新的。他一瞬间拔剑,剑锋嗡嗡作响,戈姆虽不懂但大为震撼。 留里克手握宝剑突然搭在戈姆的左肩:“赐你维纳恩斯塔德伯爵,贵族爵位世袭。”又搭在其右肩:“赐你家族繁荣昌盛,世代效忠罗斯王国。” 最后,这把剑搭在戈姆的头顶:“忠诚将得到繁荣,背叛将得到毁灭。维纳恩斯塔德伯爵,这把伯爵之剑赐予你。现在开始,你便是本王的封臣。” 又是突然一瞬,剑背颇强力地夯在戈姆的脑袋,其人忍痛什么都不说。 “忠于本王!为本王纳贡!为本王征战!切记!”留里克再度强调,最后钢剑入剑鞘,单手握紧摆在戈姆面前:“这就是你的伯爵之剑。” 因为所有的维京战士都渴望得到一把好剑,在战场上缴获一把好剑是极大荣耀,赠予他人一把剑意义非常重大。 戈姆充其量就是邻湖村的一位强壮村民,人缘很好也善于打架搏斗。 他过去的荣誉都来自于乡亲们,如今一位手握一万大军庞大舰队的大王认可自己做贵族,戈姆飘了,而且飘得厉害。 什么叫做伯爵?虽然都是以“战争酋长”命名,村长和伯爵的实际意思可差别太大了。 做了伯爵有什么好处吗?伯爵奉命管理一方,他是一位包税人,也有义务动员战士为国王打仗。伯爵就是本地的统治者,他的权威来自更强大的罗斯国王的赏赐。固然是要赋役纳贡,伯爵也可以向自己领地的人索贡。 伯爵要收取十一税,要修建高贵宅邸,豢养一批扈从手艺人,尤其是可以迎娶多个女人为妻。伯爵每年要向国王缴纳一些贡品,战争时期奉旨派兵出战,亦或是提供军需物资。除了这些义务外,伯爵就是领地内的说一不二的老大。 权力会异化一个人,哪怕戈姆只是暂时被村庄诺迪克议会推举出的话事人。留里克通过蓝狐的汇报获悉此事,也知其人根基并不牢靠。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一个本来缺乏权势的人被册封贵族,那么他的家族就只能紧紧依靠着国王。 事情也绝非这么简单。 留里克要统治约塔河流域,要在这里建立新型统治秩序,建立一套贵族体系委托统治的同时,也是避免王国的瑞典部分的贵族向这里扩展势力。约塔河流域的约塔兰人住在泛化的哥德堡地区,这里需要建成多个伯爵领以便彼此相互制衡,但在身份地位上是名义上低级于瑞典的那一票公爵。 一个数百人的瑞典村庄可以作为公爵国,一个上千人的约塔兰村庄才是伯爵国,有个芬兰伯爵国这种三万人规模的大家伙。 贵族头衔暂且只有参考价值,贵族等级多半要是给当事人赢面子,在北欧真正有用的还是拳头实力。这方面留里克的拳头无疑是最大最硬的,因为被他直接管理的民众人口已经达到二十万之举,并仍在快速扩大。 戈姆手握一把全新的剑,这把剑美得不可思议又锋利无比,显得自己的旧武器都成了无用垃圾。 事实上留里克赐予他的不过是一把量产型的罗斯钢剑,册封贵族并赠剑,这些仪式属于对臣服者的“趁热打铁”。 戈姆来的时候是心情忐忑的村庄话事人,而今以伯爵的身份返回。他领了一套罗斯人的布袍,又领了一面旗帜,尤其是那面旗帜将被迅速挂起来,他也决意未来再仿制一些白底蓝纹旗,证明自己是真的忠诚。 他暂且还不知手握强大权力后可以随心所欲干什么,就好似中了大奖的人在得奖后的短暂迷茫。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有了国王的撑腰,村庄的诺迪克议会已经无权剥夺他的权力,反倒是他可以宣布诺迪克议会的一些决意无效。 罗斯国王给予了重大赏赐,戈姆也不是单纯回去报喜。 确实村庄的人们都在等待臣服之举消弭掉危险,民众盼回了戈姆 护送他回来的长船刚刚靠岸,数百民众已经围了过来。 只见戈姆站起身,高举着新得的宝剑猛地拔剑展示:“你们都看到了!这是罗斯国王送我的!他册封我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咱们的村子现在就改名维纳恩斯塔德。我为大家赢来了和平,欢呼吧!” 遂在民众簇拥中,他回到了议会庭,当众再展示自己新得的罗斯旗帜,特别强调自己的贵族身份后又强调这面旗帜就是和平的证明物。 有头面的人物又聚在一起,遂有人不顾现在欢愉的气氛,不合时宜地提议:“现在我们和平了,戈姆便不是我们的战争酋长。一切太平,我们什么都不必担忧。” 然而一些人已经意识到很多事情将永远改变了,便没有接下此人的话茬。 如果得到了统治权,一个有为的男人就不想失去。 戈姆使劲跺脚迫使议事庭安静:“乡亲们都听我说!就在今天,你们选我做战争酋长,现在我完成了使命消弭了战争,我自然不能再做这个职位。但是!罗斯国王可是封我做伯爵!记住,我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不是咱们村庄的战争酋长,以后,也不会是。” 这话说得就令人一头雾水,随着戈姆的继续解答,说法真是令人倍感意外。 谁说维纳恩斯塔德伯爵领就是一个千人规模的村庄?沿湖的一大片区域都属于这个伯爵领,附近的所有村庄都在伯爵领的范畴内,等于说戈姆被册封为约塔河北部地区的贵族。 邻湖村改了名字,这里会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的统治核心,加上附近的几个与邻湖村传统关系友好的村落,摇身一变成为伯爵领的组成部分。遂在法理上,戈姆对那些村落有着统治权,当然在邻湖村,休想又任何人致意他的权力。 趁着机会,戈姆下达了他作为留里克册封的伯爵后的第一道命令:“罗斯人已经开始登陆,他们不会侵扰我们的村庄。我们既已臣服就必须为他们做些事。组织村里男丁,立刻去通知附近村子,让那些村庄的有头面的人物到咱们的村庄集结,罗斯人要在明天开大会。他们的王要接见我们!哦对了!特别警告他们不准逃跑也不准武装敌对,想要活命就不要反抗。” 罢了戈姆再度强调:“如若我们怠慢了罗斯人也会愤怒,若是不想惹得他们暴怒,我们快去做!” 现在哪里有谁再纠结什么叫做伯爵,既然遭遇兵灾的风险仍在,大伙儿只能顺应戈姆援引留里克大王的命令,麻利地去附近村落通知消息了。 约塔河的泛化的哥德堡地区,这里的传统氏族公社随着罗斯大军的抵达开始瓦解,即便村庄的传统社会还能继续运行,在他们的上面便有着伯爵贵族这种高阶存在。戈姆自然不会是本地唯一的贵族,却是一个有益的突破口,是一个向本地人公开展示的榜样。 第903章 册封哥德堡伯爵之蓝狐·古尔德松·冯·哥德堡 罗斯军队的大规模登陆行动开始了! 正所谓可以马上打天下不可能马上治天下,罗斯人现在泛用舰队远征派遣“马润”登陆讨伐,用剑与箭解决各种不臣。 如今要以和平的手段尽量避免杀戮就征服约塔河哥德堡的约塔兰人,手法上自然要精细些,尤其要避免吓得当人以为自己要被杀而被逼得反抗到底。 罗斯军队皆在荒芜的湖畔登陆驻扎,这种境况就显示出留里克预先准备的大量后勤物资的战略优势。 军队非但不愁吃喝,伙食上还颇为优渥。 大军在湖畔的入河口附近摆出巨大阵仗,到处都是篝火吓得好奇的村民急忙逃回。所有的贵族、将领都被勒令,因为已经册封了当地人头目为维纳恩斯塔德伯爵,军队驻扎之地就在这个伯爵领上,对伯爵领居民的任何袭扰活动等于是对国王的背叛。 这就是一个原则性问题,同在罗斯王国贵族体系下,一个贵族不可以侵扰另一个贵族,否则大王就兴兵讨伐,而这正是王国维系内部和平的关键。 王国的最为庞大的罗斯公国军队自不必说,现在有千人之众的梅拉伦公爵之逊王比约恩,也只能命令部下湖畔老实待着,又威胁敢有非法劫掠者直接斩首。 贵族、将领约束部下,各种越界行为就以酷刑相威胁。 也多亏了充足后勤给养,这一夜罗斯军做到了秋毫无犯。 庞大的维纳恩湖是对所有人开放的,掌握夜捕技术的人们奉命在安静的湖上维持船只抛锚状态,船舷点上油灯并沉下大网,等欧鲈趋光聚集成群就一网捞尽。 就是大军盘踞在湖畔河口,对于村民,他们存在本身就是莫大威胁。头上悬着一把剑,如果自己处事不周,这剑就会批下来。 罗斯军队的行动非常迅速,从接触到册封一个本地人为贵族代理人,再到大军登陆扎营,一个白天便完成了这些事。 那些最初逃亡的渔民行动一样迅速,敌袭的消息随着船只顺流而下,当日就漂到到了约塔河入海口。 整个河流两岸的约塔兰人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南方的居民,他们获悉一支北方的大军来者不善,战争或许已经爆发。 约塔河并不长,然大部分区域未被开发,二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庄散落在河畔与森林中,彼此非常割裂。 有的村落消息闭塞,浑然不知罗斯军抵达。有的村里想当然认定这又是类似丹麦海盗的袭击者,也有很多人认为,只怕是维辛格瑟岛的那个“狂熊”卡尔又来要求大伙儿交出贡品拿出漂亮女儿了。 真正知道实情的有且仅限于维纳恩湖畔的五个村庄,村落三大两使者小,各色人员聚在一起也有四千余众。 新晋册封的伯爵戈姆的使者跑得快,连夜进入那些村落以正视听。 “你们不用怕,罗斯人或者是瑞典人,他们不要我们的命,反而是要借道攻击丹麦人。罗斯的国王认咱们是兄弟,他们都是信仰奥丁,与我们完全一样……” 使者尽是如此解释,有的人甚至为自己加戏,溢美于罗斯人属于善良的征服者,一个最显着的证据正是他们仅在湖畔扎营,甚至不到村庄索要反而赏赐了一些礼物。 使者的话语稍稍安定人心,但也令很多人反感。究竟是什么让邻湖村的家伙们为远道而来的罗斯人说话?臣服他们还是好事吗? 但是,罗斯的警告令人恐惧,那些拒绝派出头人觐见大王的村落会被屠灭,局势容不得大家犹豫。 各村庄的议事庭连夜开会,他们一样突击选出话事人委任以全权,并在明日一早去临湖村集合。 难道仅是让话事人自己去?甚至不带上一些贡品?即便来自邻湖村的使者援引罗斯国王所言是不要贡品的,万一那是谎言呢? 村庄必须纳贡,于是村民们聚在一起合计,为了避免兵灾就只好拿出一些牛羊、一些麦子,乃至是村子里未婚女子。 女孩在哭哭啼啼中被打扮,她们的哭声令父母心疼。父母还是狠下心尽力打扮自己的女儿,令她们取悦征服者。 倒也有勇士摩拳擦掌,声称这么干简直是奇耻大辱。村庄还不至于窘迫到需要拿出女人去求和,不如勇士们集合起来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罗斯人远道而来又不知地形,用写计谋手段,万一兄弟们赢了呢。 这些勇敢的想法被村中老家伙视为鲁莽,可勇士们所言并非妄言。村庄议会又纷纷调整计划,正好要有勇士押运礼物,不如勇敢者带上武器尽力集结,至少让他们瞧瞧村庄并非懦夫。 各个村落不约而同做出这等决议,牛羊麦子和美姬是贡品,押运的村民武装则要随机应变。 各村做了两手准备,遂到次日清晨晨雾正浓之际,大小村落扶老携幼带着细软进入森林避难,头人带领多则一百少则五十名男性战士,赶着牛车拖曳手推车,在曲折的林间路向邻湖村挪动。 年轻女子头戴新编的花冠,白皙的脸庞面如死灰。村庄战士们非常紧张,他们不想战斗,却也不想受辱。他们不可能轻信使者所言,除非邻湖村完好如初。 这不!开始有队伍进入村子,顿时傻了眼。 军队!庞大的军队!这些军队绝不是邻湖村的,他们是外来者! 留里克已经提前来了,一支分舰队顺流而下,五艘大船抛锚定在河道里充当彪悍的背景板,大量的长船收了三角帆,一千余战士护卫着留里克和大部分贵族、将领抵达了他忠诚的邻湖村。 而伯爵戈姆立刻换上国王赏赐的袍子,他的旧皮带捆在腰间,御赐宝剑特意挂好。 …… 时间回溯到昨日傍晚,伴随着登陆的罗斯军队,留里克带着自己酝酿的新计划一并登陆了。 固然舟车劳顿的大家要休息,留里克仍是马不停蹄地召开“篝火会议”。 瑞典的贵族们看着他,罗斯公国的将领们看着他,尤其是劝降大成功的蓝狐。 就在船上,国王神经兮兮地告诉自己会有重大赏赐,如此就免得自己舔着脸邀功。 赏赐究竟是什么?蓝狐不敢对问,只以眼神向王暗示。 有的人非常欣喜,有的人深感无趣。 留里克先不急得宣讲,他是国王,比约恩则是逊位的国王。 “比约恩,你觉得本王做得如何?没有依靠武力我就赢了。” “大王英明。”比约恩还能怎么说,只好恭维。 “你敷衍我。” “是敬重你,但是……” “如何。” 比约恩耸耸肩:“所以我们此行究竟为了什么?真的是远征?现在已经不必打仗。我们约好的,解决完约塔兰问题我们就要回去了。现在看来问题已经解决,当地人都向你臣服,我和我的人留在这里还有何意义。” 留里克当然想说“你们要见证我的成功”,他还是憋住了,转口就说:“你们在场的瑞典贵族,可是要和这里的约塔兰贵族好好聊聊。一个庞大的王国需要内部的和平,以后咱们都是兄弟,兄弟间的纷争不该诉诸于武力,要以谈判的方式解决。” “但愿如此。” 比约恩的纠结态度代表了大部分瑞典贵族,留里克索性不再絮叨,宣告起自己的伟大决议。 “随着我们征服约塔兰地区,与当地人保持和平。我们的面前就是约塔河,它直通丹麦海峡。我们就是北境全部的贵族,我们发现了从梅拉伦湖走平静内陆水道进入丹麦海峡的航线,从此我们就可以利用。约塔河可以为我们所用,以后进入丹麦做生意,这是一条非常安全的内河航线呢。” 瑞典贵族们清楚大王对丹麦人已经没了敌视态度,或者说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大家过去与丹麦的矛盾大抵就是海域捕鱼权和贸易安全。 “既然我们可以和平解决约塔河的当地人问题,我们节约了大量时间,下一步就是进攻丹麦。我奉劝你们不要打退堂鼓,因为我已经联络了一些丹麦贵族,一个全新的丹麦会建立起来。新丹麦不再与罗斯、瑞典为敌,毕竟咱们都是奥丁的战士,是托尔的工匠和弗雷的商人,咱们本质没什么不同就应该联合起来,咱们有钱一起赚,有敌人合伙去砍。” “你的设想……很伟大。如果成功了,你就是……真正的奥丁之子。无法被质疑。”比约恩这是中肯直言,他的确打了退堂鼓,可留里克果决得一定要征伐丹麦,届时自己作为人口很多的梅拉伦公国的公爵,不参与其中才是愚蠢。 比约恩一直是识时务的男人,不纠结所谓战士文化,实用主义才是王道。他并没被完全说服,问问自己的内心,他不想错过一场省会。 “我敢断言,三天或者四天,约塔河的哥德堡的约塔兰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还要再册封一个新贵族,就叫做哥德堡伯爵。我要在约塔河入海口建立一座城市,被王国牢牢控制。” 一个新伯爵? 比约恩急忙问:“难道新伯爵还从本地人里挑选?恕我直言,其实很多人质疑你让那个戈姆做伯爵。” 在阿里克看来比约恩就是个瞻前顾后、想要不怎么努力就获得利益的家伙,这种人也能做贵族,倒是对王国没啥威胁。但是让约塔兰人做约塔河一带的贵族,对其人并非知根知底,如何放心? 阿里克随即附和:“我觉得比约恩所言有道理,咱们可不是来旅游的,征服他们就得控制,否则何谈征服?” 一时间贵族、将领众说纷纭。 留里克一拍大腿:“就知道你们对此质疑,我何尝不是觉得这么干不妥?所以,你们觉得蓝狐·古尔德松如何?” 蓝狐? 蓝狐本人就坐在这里。 贵族们将领们立刻明白过来,大王要册封蓝狐为贵族吗?他就是个商人,近几年做了战士,但本质还是一个商人。众人想到蓝狐,无出其右想到老古尔德那个如海豹般肥硕的胖子,还有古尔德家族的那一票男女胖子。 倒是这蓝狐成了家族异类,他瘦下来了。 蓝狐激动得浑身颤动,他已经明白大王将如何,这便急忙向留里克半跪行战士礼。 蓝狐都这样了,留里克再见得贵族们皆在此,索性在熊熊篝火旁,在漫天繁星下,册封商人之子的蓝狐·古尔德松为伯爵。 又是一番剑背搭肩的仪式,剑背最后搭在蓝狐的天灵感:“封!罗斯王国的哥德堡伯爵,统领约塔兰下游,兴建哥德堡堡垒和港口,复兴本王的罗斯商铺,复兴对丹麦贸易。” 听得,半跪的蓝狐恍然大悟!他的家族本是二道贩子出身,赌命地跟着罗斯人混,靠着忠诚才混得如今的地位,可终究还是商人。 家族老大的白狐做了斯德哥尔摩总督,法理上他只是给大王办差的助手,虽然被许诺世袭,可是没有封地就是有风险。 若是做了伯爵则完全不用,有了封地成了世袭贵族。 蓝狐也明白过来,自己这个伯爵不一般,他的最大实名从不是被大王委托统治约塔河下游之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端,面相丹麦海峡的一隅之地。 复兴罗斯商铺,作为罗斯商品的集散地并向丹麦倾销以捞钱,同时作为出入丹麦海峡的一个被罗斯王国牢牢把持的港口。吸取海泽比付之一炬的惨剧,罗斯向在对丹麦贸易发大财,必须有一个便于控制的港口,要有军队驻扎有舰队巡逻。 想到这些,蓝狐激动得浑身颤抖。 “从现在起,你就是蓝狐·古尔德松·冯·哥德堡。” 一个全新的很长的名字,说实话蓝狐颇为喜欢他封地的名号。 “歌德”和“哥特”是一个词,溯源它的意思是“神”,在北欧的文化里是对奥丁和诸神的泛称。各色维京人总会给自己标榜一个伟大的名号,约塔兰人自称“诸神喜爱”,瑞典人自称“神圣之地”,罗斯人脱胎自瑞典,就以“船桨”给自己命名了。 蓝狐慨叹于自己的封地名字念法,与自己的家族名号古尔德颇为相似,尤其是喝醉后嘴巴不利索,“古尔德”就能读作“歌德”,冥冥之中这就是命运。 至少蓝狐不是外人,他的家族在瑞典地区经商太久,贵族们对此家族不陌生,尤其是老古尔德距离寿终正寝不久了,其崽子们已经继承家族,为了各自利益,贵族们还是要和该家族的人员打交道。 蓝狐绝非白给的废物,其人落难游离法兰克的经历,被书写成了一个小册子,还被人编成了诗歌。虽然吟游诗人的文学创作,与他的亲身经历失真很大,反倒是故事变得传奇又喜闻乐见。 一个商人战斗到最后又神奇逃脱,游离法兰克结交贵族,再带着情报劫掠城市。认识老古尔德的贵族现在嘴上不说,背后可是羡慕这个家伙,我慨叹自己的崽子为何没有这般冒险本事。 贵族们完全认同对蓝狐的册封,只是目前他还没有拿下封地,当地的人们暂时还没有臣服。 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留里克带着精锐军队,带着大部分贵族浩浩荡荡于清晨抵达邻湖村。 由于已经臣服,做了戈姆的伯爵就是村民们的保护人,大家对罗斯征服者的恐惧荡然无存。 恰恰相反的是,因为蓝狐针对大胆顽童的“大撒币”行为,他们分不清玻璃珠和天然水晶的区别,真以为罗斯大王是大善人,见得罗斯军队登陆,下意识以为大财主又来了,分分走来嚷嚷着罗斯大王的财富神弗雷。 既然撒钱有效,那就再撒一些,反正都是一些从维辛格瑟缴获的不值钱铜币。 撒钱行为引来混乱聒噪,终究是民众都捡到一些钱,对待罗斯军队的态度尽是感谢。 而那些战士尽是年轻高大之躯,衣装极为整洁又统一,还有漂亮的装饰。留里克特意带着剩下的常备军和第六旗队的后生仔子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精壮男子,实在引得村庄未婚村姑青睐。 青睐可是青睐,高傲的罗斯战士只喜欢美女,就是抓了俘虏他们也是挑肥拣瘦。面对一些自发迎来的女子直接赶走,毕竟大王有令,不准和本地人发生什么交际。 于是,留里克带着众贵族接见了换了一身衣服的伯爵戈姆,以及戈姆背后的一票村庄精英长者和年富力强之辈。 “很好!你的人民皆已臣服,你这个伯爵还要管理很多的民众。交代你的事都做了吗?” “是!使者都派遣了。”戈姆略谨慎道。 “他们会来吗?” “一定回来。否则,大王您会降下责罚。届时我也会组织战士位大王效力,惩罚那些不臣之人。” “说得好。现在我可以等。我约束军队不会乱走,你和约束村民不要和我们有交集。听着,不要酿成误会。” 真就是秋毫无犯?戈姆兴奋得想笑,有道:“愿为大王效劳,让我们先去议事庭。” “也好。瑞典和罗斯的贵族大部分都在这里,我可以等那些男人还觐见。走吧。” 于是,留里克和众贵族踏步进发,他的军队也渗透入村庄。 军队分组驻扎,实质将村庄给围了起来。士兵不与本地人交集,他们保持着警惕,防着村民更防着外来者。 于是,一些罗斯军队迎来了第一支外来村落使者,若非这些武装使者嚷嚷着是来臣服罗斯的,又亮出自己正送来的贡品和女人,还有邻湖村村民嚷嚷着那不是敌人,这才避免一场误会。 第904章 伯爵国十年免税的代价 罗斯士兵保持着警惕,恰是因这种警惕产生的威严,也惊得奉献贡品的村民战士不敢妄言,只得跟着走。 住在森林中的村落依傍小溪,他们可以勉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对于与外界接触并非很积极。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战士,服装整洁统一,士兵年轻而高大,武器别致也是一样的统一。 “这些都是罗斯人首领的军队,你们都小心点,别惹恼了这群壮汉。”头人低声勒令自己村庄的人们不要引起祸端。 百来人的队伍绝对不算少,他们清一色保持着武装,这令罗斯士兵难免起疑。按照头人的说法,礼物和女子是要献给罗斯征服者的,至于武装士兵,是考虑到中途或有熊、狼袭击。 他们被许可进入村庄吗,在这被罗斯人占领的村子,他们并没有看到被征服者铁蹄蹂躏的民众,此地的村民基本做着平常的事情,无聊的孩童还在四处乱跑,那些饲育的牛羊非但没被劫掠,缠着头巾的女人拎着木桶忙于挤牛奶,即便不远处就有那些罗斯士兵驻扎。 就仿佛这不再是大家熟悉的邻湖村,而是一座罗斯征服者的村庄。 此刻留里克就在村中,对于邻湖村糟糕的卫生状况实在遗憾。 按理说这个村子也不脏,地面没有任何的粪便杂物。实在是比之罗斯兴建的城镇,这个村子实在太落魄了。 议事庭是个大型传统长屋,门口的木头浮雕装饰难以掩盖它茅草棚顶的寒酸。 留里克会在议事庭里接待另一些臣服的村庄,正巧就来了一个。 更多的士兵拦截这支队伍,百夫长蛮横命令村民武装收了武器。 多亏了“折骨”戈姆从中斡旋,才把事态压了下来。 但是,戈姆这一身异域衣装与征服者一模一样,显然此人已经投降。再看看邻湖村议事庭挂起的新旗帜,他们真的已经成了征服者的一部分。 只要臣服就是和平,庞大的军队和庞大的船只就在这里,眼见为实的是罗斯人并没有毁灭邻湖村的平静生活。 到访的村庄队伍的头目绰号“结巴”哥松德,来自林溪村。他算是身材魁梧之辈,喝了太多麦酒就会结巴舌,因而得此诨名。 当这个村庄头人“结巴”哥松德头脑清醒时,嘴巴也算利索。 他令自己的村民武装收了盾,短矛扔到手推车上,手斧别在腰里。 那些作为礼物的牛羊被解开绳索,精神木讷的女人纷纷下了车。 他走进颇为认识的戈姆,面对这个家伙有着千言万语。 不过戈姆再不是平易近人之辈,他昂起下巴那浓郁胡须摆起谱:“我现在可是罗斯国王册封的世袭贵族,以后我统治这片区域,你还有你的人,以后都要尊敬我。” 这话说得直令哥松德莫名其妙。 “我们世代住在这里,你怎么突然变得伟大。那些强大的罗斯人来了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要做别的村庄主人?你想学习那个狂熊卡尔?” “卡尔?”戈姆摇摇头:“他被罗斯人砍了,还有他的数千民众都被砍了。听着!” 借着机会,面对一脸惊讶的哥松德,戈姆把脑袋走过去小声警告:“咱们都是住在这一带的乡亲,罗斯人封我做贵族,出了任何问题都是我负责。罗斯人又不会久居,他们离开后还是咱们过日子。你们所有村子以后都听我的,任何的事情咱们一起去处理,有了罗斯人罩着,没有人会欺负咱们。等待罗斯大王来的时候,你们都单膝跪下,这样会换来绝对和平。” 哥松德将信将疑,随着罗斯大王本人的出现,两人的嘀咕戛然而止。 留里克出现了!他一身华丽英气逼人,头顶黄金桂冠,金色的头发和胡须在上午的阳光下显得颇为圣洁。 一位高壮的金色男人站在这里,就像是神话中的神。 惊得林溪村头人“结巴”哥松德几乎惊掉下巴。 留里克眯着眼睛大量新来的人:“你?另一个村庄的头目?” 是熟悉的诺斯语,虽然发音有点奇怪。 哥松德旋即行战士礼,麻利得又令自己呆若木鸡的兄弟们急忙单膝跪地。 一瞬间,一百名村民战士半跪勾头,如此场面留里克也吃了一惊,目睹这些自然心情也很好。 “你们都起来吧!我看到了你们臣服的态度,这就好。头人,你先起身……” 一番短暂的交涉,哥松德高兴于自己的确得到了安全许诺,罢了便立刻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贡品。 “请收下我们的牛羊、我们的麦子,还有这些年轻的女子。这是我们的贡品,我们承认大王的统治。” 哥松德不得不脸上唯唯诺诺,他令村民战士把牛羊牵来,再把哭哭啼啼的女子推来。 留里克稍稍大量写着物资和人口,牛羊略消瘦,他们交出的女人确实有些姿色就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情愿。 按理说自己该收下这些贡品,但今年不太合适。 或者说,自己需要一种特殊的贡品。 “这就是你的贡品吗?” “是。” 留里克摇摇头故作嫌弃:“你的这点牛羊无法满足我一万大军的胃口,我索性就不要。还有你拿出来的女人,她们年龄够了吗?” 以为自己无法满足征服者之王,哥松德急忙辩解:“若是牛羊不够,我还能……在提供一些。还有这些女人,她们年龄已经到了,足矣侍奉……大王。” “算了吧。把这些贡品全部拿走,让你的村女都回去。” “可是贡品。”说是如此,哥松德心中窃喜。 “是啊。贡品……”留里克上前三步,俯视这个魁梧的男人:“你当然要拿出一些贡品。”罢了又扫视一眼那些村民战士:“你的男人不错,可以为我打仗。” “打仗?啊?” “当然是打仗。你们要证明自己真的臣服了,最好的明证就是为我征战。这件事,正是我要与你们这些村庄头人好好聊的。” 一瞬间心中的窃喜没了,哥松德并非恐惧战争,而是单纯觉得自己没必要带着村民卷入某长战争。他怯怯问道:“那么,大王的敌人是谁。” “提前向你透露也可以。本王会征服约塔兰,但大军不是来春日旅行的。我会通过约塔河直接进攻丹麦,你们这些臣服者必须拿出男人为我战斗,这比任何的实物贡品更重要。” 竟然是攻击丹麦,哥松德不敢拒绝,纵使心头万千个不是,现在也只能卖个笑脸自称会出兵效力。 于是,河流北部的包括邻湖村在内的全部五个村庄的头人都到了,彼此相同的是都带了一些贡品和女人,以及一支人数差异很大但聚在一起丝毫不够罗斯军塞牙缝的村民武装。 头人们聚集在议事庭内,洗耳恭听留里克大王的决意。 他们没有任何的反驳致意,纵使有也不敢说出来。因为留里克命令他们必须组成仆从军,在新晋册封的维纳恩斯塔德伯爵“折骨”戈姆的带领下,划着他们的长船并入罗斯舰队,加入进攻丹麦的行动。 战争避免不了死亡,村民最怕自己成为最先参战的那些人,落得草草战死好处都被罗斯大王拿走的惨剧。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留里克猜得透,为了打消他们的恐惧,除非令他们感觉一战能掠夺大量战利品,战争的收益超越人口的损失。 所以,那通针对瑞典贵族们的策略,就在这约塔兰地区第二次的故技重施。 韦特恩湖延雪平城镇的带路者被邀到议事庭,由此人现身说法,由不得本地人不相信韦特恩湖被罗斯大军野蛮征服之事。也恰是这个带路者,现身说法指出承蒙大王的厚爱,臣服罗斯王国的延雪平成因为协助大王,已经得到了十年免税权。 “对!就是十年免税。”留里克坦诚相告:“你们以为我会收取贡品?贡品当然会收,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现在我们做一个约,你们出兵,五个村子各出五十名男子,除了要自带武器外,吃饭之事本王负责。你们为我打仗,有权劫掠战利品。作为交换,你们会因为出兵一事得到十年免税。” 高贵的王竟如此许诺,甚至向奥丁起誓会贯彻落实自己的决意。 聪明人都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和自己的村庄利益最大化,虽然“十年不交贡品”非常魔幻,他们选择完全认同大王这一英明决意。 但留里克也不亏,十年免税不意味着放弃利益。他们是一群瘦羊,当务之急是把他们养肥了为以后割羊毛做准备。而且他们的门户必然打开,罗斯的物资会输送进来,本地人只能拿粮食换取商品,也包括村民考虑举家移民这件事。有十年时间足够他们发展了,届时再收税也不会引得他们肉疼。 约塔河北部靠近维纳恩湖的政治生态被重塑,所谓的维纳恩斯塔德伯爵国的本质是五个村落的松散联盟,总人口四千左右,在农闲期拿出二百五十名战士不成问题。在这里,“折骨”戈姆是本地唯一伯爵也是被册封的最高级贵族,它的正式封号是“战争酋长”。于是,再按照罗斯传统,维系伯爵国稳定的另外四个村庄的被推举出的头人,趁着会议就被留里克册封为男爵,正式封号是“波雅尔”,或曰“比约恩”,意思正是战争酋长的侍从助手。 如此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册封的十多个波雅儿就是男爵之意,他们是村庄的庄园主,是诺夫哥罗德总督管理他们,留里克和王室若非必要不会微操某个村庄。这一制度在诺夫哥罗德运作已经多年且一切正常,在新征服的约塔河流域复刻想来也没问题。 这是基于罗斯王国从部族联盟向封建国家过渡期的册封原则,留里克一定程度学习了东方制度和法兰克制度,主要是学习法兰克王国,再基于维京传统,目前就只有公爵、伯爵、男爵三种爵位。 被册封的贵族是世袭的,等于说有了罗斯国王撑腰,那些被村庄议会突击选出的话事人,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就将牢牢把控权力。在这强者为王的北欧,诺迪克议会是确立了“抱团取暖”的生存底线,但若有机会,其中的强者还是要正向自立为王,再不济也得混出个海盗头目。 一天时间,约塔河北方已经平定,那些新晋被册封的子爵所带的村民武装的兵力数量实际已经超越了留里克所需。 经过一番甄别,那些明显被拉来凑出的人首先被遣返,最后剩下二百五十名最优者,连带着册封的子爵,直接归为伯爵戈姆管理。 如此,邻湖村以及周边地区完全向罗斯军队开放了,滞留在湖畔的大军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内河区域。 事情发展之顺利超过留里克想象,预计三到四天的事情两天就办完了。 新来的伯爵军队需要感受到大王的慷慨!何况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并不让留里克满意。 按理说约塔兰人都是维京人,能在北欧严苛的环境下活命到成年的男男女女,身体素质都是不错的,至少超越法兰克的那群被领主压榨的农奴村民。 但与罗斯军队一对比,孰强孰劣一目了然。 罗斯军队尤其是其中的罗斯公国的军队何以强大? 当巨大铁锅熬煮燕麦罢了以木勺乘到新晋伯爵军士兵的木碗里,满登登的加盐燕麦勾起人的强烈食欲。 留里克落实了自己的许诺,这些仆从战士的伙食待遇是逊色于罗斯军队的,但在这春荒时期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吃被赏赐的燕麦真的无比梦幻。 伯爵戈姆和四位男爵有更美妙的美餐,譬如蜂蜜水、烤鱼和麦粥,以及神迹一般的可燃烈酒。 的确,他们将从未见过的可以燃烧的烈酒当做留里克大王神力的证明,喝下燃烧的酒水肚子里暖洋洋的,他们觉得自己得到了诸神的祝福。 罗斯军的真实兵力有六千人,当大小舰只把河道堵得严严实实,当非农田的荒滩挤满了篝火宿营的人员,容不得村民不信他们有一万人。 这是本地人见识过的最大规模的军队,人员、武器装备、后勤之充盈,完全刷新了他们对于军队的认知。 约塔河两岸像是燃起熊熊烈火,巨量的篝火摊有如繁星密集。空气中弥漫着煮麦子和烤鱼的香气,大军在这里做着关键的休息。 阿里克对于自己的过往弟弟对待那些村民过于友好这件事充满疑惑,弟弟太仁慈了,很多事情分明没有必要嘛! 他清楚很多事情,如果自己是决策者,就会收了那些村民交出的贡品和女子之后赏给兄弟们,而后简单以武力逼着他们交出仆从军并自带干粮效力。 弟弟有自己的选择,他现在也几乎二十岁了,任何的决定一定充满智慧。 阿里克懒得思考,因为接下来仍有大量的挑战。 不过这番侵入丹麦本土极大概率遭遇抵抗,一场血腥大战怕是少不了。尽是舰队漂向下游,当地人也会主动臣服吗? “如果是我,我宁可战死也不投降。” 基于这种将心比心的想法,他就命令自己的人忙于准备以防不测了。 第905章 夜幕下被篝火照红的天空是他们的极端恶意 约塔河并非小河,它总长虽不长,但是水流从维纳恩湖印出来,湖口的河道就有百米宽。 当浩荡的罗斯舰队经过了邻湖村,人们面对的正是一条宽度急剧扩大的大河。 河道宽度达到了二百米的程度,且当前正值初夏的丰水期,虽然河道宽阔,河水流入仍能带着整个舰队快速南下。 所有风帆收拢,人们只需把握着各色船舵保证各舰井然有序。 迎面而来的是温润南风,嗅觉灵敏的人纷纷嗅到其中夹杂着咸味。 旗舰的船艏甲板,罗斯大王留里克意气风发。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金发姑娘,她不是别人,正是纳尔维克女伯爵诺伦。 国王就站在身后,双大手搭在自己肩上。 诺伦是幸福的,自她算着日子讶异于自己没有来月事就意识到事情重大,随着小腹慢慢隆起,她知道好事已经降临。 她已经显怀,只是被厚实衣服所包裹的身躯仅可被她的丈夫留里克一人观察,即便由自己故乡族人组成的军队就在罗斯军中,那些人多半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件事。 诺伦当然是纳尔维克港的女伯爵,然当地人构成的军队现在直接被留里克指挥。 留里克断不能确信一个孕妇会管理好一支五百人的军队,这种技术性的工作当由将领海拉菲德负责。 柔风拂面,她披散的金发随风洋溢,白皙的面庞也成了金色。 诺伦眯着眼享受着这份温存。 “站在这里,我很舒服。” “是嘛?试着把双臂张开。”留里克勾下头喃喃。 “好吧。”她照着做了,渐渐得一种类似飞翔的感觉油然而生。“很有趣,我像是一只鸟儿。” 留里克并无赘言,双手扶住她的腰…… 这温存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为此畅快地议论纷纷。 尤其是被那些新晋册封仆从的维纳恩斯塔德伯爵军的村民战士所看到。显然这一定是大王拒绝村民提供女子侍奉的真正理由,罗斯大王带着妻子远征,若再临幸别的女子实在有碍观瞻。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打听到了很多传闻,原来罗斯军队里人员颇为复杂,一些样貌奇怪的“东方之地”居民先不谈,大王所携的妻子并非瑞典人,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挪威人。 何为挪威人,在所有约塔兰人的认知里,主要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中心山脉以西的居民,清一色是挪威人。 罗斯军中至少有五百名货真价实的挪威战士,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这令伯爵军战士尤其是伯爵戈姆本人倍感意外。 所以那个女人也是一位伯爵,与自己的等级是一样的?无数的事情戈姆尚不知晓,他对未知充满了好奇,但对于舰队抵达河流南部入海口后会遇到的事情,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 像鸟儿一样飞翔,诺伦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她渐渐放下双臂,冷不丁地询问:“我听一些人说,这条河直通大海。当我们见到海洋,海的对面的确是丹麦?” “千真万确。” “啊!那么通过了丹麦,我们就可以直奔不列颠,或是直奔我的故乡。” “你是不是想到一些人一些事,比如……” “我的两个哥哥。”她扭过脸:“说起来,你也有些年没有和他们见面,甚至也包括我。他们在不列颠做了王,我真想去看看他们。”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今年恐怕不行。” “我懂。我们选择了对丹麦的战争,即便麦西亚的真正国王也在这里。雷格拉夫早晚都要回到不列颠对不对?到时候,他的小王国会和我大哥的约克王国接壤。届时雷格拉夫还要被我大哥保护着。” “的确。” 一种苍然感袭来,诺伦轻叹一口气,终究这是属于旷野男人的时代,一位女贵族也许不该介入到男人们的争霸中。 “我……还听说,这条河的南边住着很多约塔兰人。他们长时间面临丹麦人的威胁,有可能主动攻击我们。你希望逼迫他们臣服也许……” “那就打!我已经安排战士们做好准备,若有战事我会轻松击垮他们。但愿我的准备是多余的,我不信那群家伙是单纯莽夫。” 约塔河并非曲折,大部分河道就是近乎标准的南北走向,它全长接近一百公里,由于是顺流而下地行进,罗斯舰队最多只用两天即可漂到入海口。 他们是清晨出发的,庞大舰队陆续前进,虽是各舰只拔锚时间不同,最终后进者赶上前面的船合并成一支舰队。 他们在下午就遇到了河畔的全新村庄,大王有令,谨防南部约塔兰人的鲁莽袭击。 所有人睁大眼睛去观望朦朦胧胧的村庄,一种奇妙的感觉浮在心头。村子绝不是被废弃,就是这一带缺少人的生气,本是水草丰美的湖畔草地没有人放牧,那些农田亦无人打理,河边钓鱼捞鱼的人不存在,仿佛选择性无视村落的建筑,这一带是无人区似的。 长船拱卫着大船,大船排列为长蛇阵。 保护扭力弹弓的麻布全部摘下,甲板士兵待命,弹弓虽没有蓄力,手持标枪的战士可以迅速装填蓄力射击。 圆盾搭在长船两方侧舷,大部分船桨收入船舱内,士兵警惕观察河道,持十字弓的战士时刻待命。 一开始只是留里克大王下达了“警惕南方入海口村民”的命令,由于旗舰表现出强烈的戒备,引得所有舰只保持绝对战备,就仿佛现在正在穿越的是丹麦王国的领地。 他们以提防丹麦战士的心态丹麦南部约塔兰人,也许这种举措是神经过敏。 傍晚,舰队随即靠岸扎营。 附近存在一个村落,熟悉这一代地理水文的伯爵戈姆毫不犹豫指认出村庄的名字。 戈姆告知留里克:“那个村子,我们叫它牛奶村,就如这个单纯的名字,村里人养了很多牛。” 既然当地人善于养牛,现在派军队冲过去一定能轻易迫使他们臣服吧?罢了令他们立刻进贡一些牛奶,也好让自己在此换换晚餐的口味。 留里克灵机一动,指着村落的方向:“戈姆,现在证明你忠诚的时候到了。你知道的,本王并不追求无意义的杀戮。你带着你的人过去,说服他们臣服。” “哦!大王仁慈,我这便去。” 一路上虽然戈姆觉得一些村庄的民众其实逃走了,总不会所有村庄都拖家带口藏了起来。罗斯军队看起来兴师动众,他们的王非但不是恶棍,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英雄,臣服他们并非坏事。 当罗斯大军沿着河畔扎营,戈姆趁着暮色以最快速度冲向牛奶村。 进了村子他们傻了眼,纵使戈姆使劲呼唤,整个村子仍是一片死寂。 他警惕地进入一些房舍检查,发觉烧火的碳灰是凉的,房舍里就剩下一些无用之物。 这个村子本是饲养了远多于村民数量的牛,向周围村子输送牛奶制品是他们的特色营生,现在可好,牛棚羊圈空空荡荡。倒是地面上留下了巨量的牛蹄子印痕,所有的痕迹都在指向南方。 “老大,这里看过了,连一只鸡都没有。”他的亲密发小儿跑回来汇报。 须臾又有一位老伙计忧心忡忡地说:“依我看他们都南撤了,恐怕他们在提防罗斯人。” 戈姆拍拍身子,使劲搓手抖落灰尘。他虽然不希望如此,但证据指出村民拖家带口去了南方。或者说证据从军队登陆的一刻就已经展现,牛奶村的渔船一艘也没有,码头空空荡荡。 戈姆急忙回去复命,在篝火边面见大王。 留里克很是客气,直接甩过去一条烤鱼:“吃吧。说说看你的发现,看起来你发现了一个无人村。” 拿下大王给的烤鱼,戈姆颇有些意外。国王很年轻倒是很讲究战士义气。 鱼是就地捕的,在河流近岸处水流舒缓之地正是拖网捕捞好地方,就是渔获量不多。 戈姆啃一口回敬大王的义气,慨叹:“村民赶着牛羊南下了,依我看,他们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 “终究……还是要战斗吗?的确是愚蠢选择。” “因为南方有一些强人。”戈姆道。 “强人?如何强?” “就像是狂熊卡尔,那些村落的人们也很有勇气,如果丹麦人档案袭击,他们会一拥而上与之搏斗。因为丹麦人总是来抓奴隶,这种事没人能忍。虽然我不清楚,但他们一定获悉了很多消息,对我们已经有了防备。” 戈姆是本地人,他的情报很有价值,加之留里克对和平征服整个约塔河的广义哥德堡并没有十全的把握,现在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看看这夕阳就不是一个好像兆头。 留里克定了定神:“既然如此我也不奢望了。” 他旋即着急贵族们、将领们,在篝火旁突击召开军事会议。 战略大原则仍是争取和平征服,倘若他们选择抗争,罗斯便主动进攻。但是,进攻要适可而止,要给他们创造出投降的机会,乃至许可他们体面地投降。 这令一些好勇斗狠的男人大呼不解,无出其右的阿里克提出了质疑:“依我看就是必须一战大服他们,未曾见过罗斯军威,那些家伙日后还会寻思反叛呢。” 阿里克说着无心,无形中这些话也是在敲打臣服的伯爵戈姆。 阿里克就是个莽夫,若是给他一支庞大军队,这家伙定是战斗到全军筋疲力尽为止。对于大王的这位堂兄,蓝狐做出如此评价。 终究大王已经提前做了册封,河流南部入海口会兴起一座堡垒城市名曰哥德堡,那里就是全新的对丹麦贸易的罗斯商铺所在地,也是蓝狐的封地,倘若针对当地人大肆杀戮,摧毁的就是他蓝狐的野望。 “算了吧。”蓝狐当众嚷嚷:“大王封我做伯爵,阿里克,你总不会想着杀光我的人?” “是南边的约塔兰人?你真相信他们会对你这个外来者服服帖帖?算了吧!还是要杀死一些人逼着他们臣服。” “所以呢?你大肆杀戮,活下来的人满脑子都是仇恨。到时候我是管理那里而不是你!他们的仇恨只能针对我,到时候大王希望的复兴商铺的计划就完蛋了。” “你又想如何?”阿里克不想与朋友再吵下去,便主动耸耸肩说软话:“也许你还是觉得可以用一张嘴说服他们。” “也未尝不可。” “算了吧。我劝你别鲁莽,你若是去了,保不准他们砍你脑袋。”阿里克好生提醒。 因为戈姆提及了三个强人,“大脚”巴达尔、“断牙”塞德里克和“弓手”埃里克,并指出他们在当地人中很有威望一呼百应。 此三人并非军阀僭主,他们都是过去抗争丹麦海盗的战斗中立下功勋,也天然的被各自的村庄推举为话事人。他们都是南部大村落的头人,不同于别的村落话事人都是临事了突击推举,此三人一直是稳固的首领,与其说他们是酋长更为合适。 带领村民成功抵抗海盗入侵,却也只是抵抗成功而已。 早年袭击他们的海盗不是别人,实际正是旧丹麦王哈夫根的罗巴德部族,此事整个约塔河流域的居民都是知晓的。 伯爵戈姆自然也知道此事,他现在很愿意听从留里克的指挥,不仅是因为庞大的罗斯军队,还在于杀死丹麦旧王哈夫根的男人就是眼前的留里克大王。此事,戈姆非常愿意相信。 南部有三个大酋长,他们有极大概率选择抗争。 罗斯人、瑞典人、挪威人乃至是芬兰人,罗斯大军中的这些战士可以兼用“维京战士”形容。他们敬佩勇敢的战士,即便战斗会是鸡蛋碰石头。 南部的人们是否真的决意抗争,战斗是在陆地还是在河道?这一夜战士们互相通知,随着信息的流传,待到次日清晨全军战士已然笃定今日少不了一场大战。 久经战场的人往往能觉察到杀气,不过罗斯人沿着河道大肆点燃篝火显得河流都在燃烧,对于河流南部入海口的约塔兰人,这就不是杀气的问题,而是一把战斧悬在了头上。 现在,对于入海口的约塔兰人局势已经变得极为恐怖! 就如戈姆透露的,多达二十个大小村落,以及一些散居的林间伐木人家庭,齐刷刷地向河流入海口迁移。也许大家分散逃入森林更好,因为有过去成功抗击丹麦海盗的先例,他们清楚意识到抱团合力扛敌的优越性,这一次也自然快速聚在一起。 昔日立下战功的三位强人被民众推举为首领,而入海口处一下子也涌入接近两万人口! 已经十多年了,约塔兰人从没有今天这么团结过。他们的团结皆来自于恐惧,现在聚在一起有凝聚成自信。 约塔河入海口有着大量的岛屿,海湾地区的地貌是琐碎的,海湾河道两侧也多丘陵。 外来的人们不敢践踏入海口村落的农田,他们不得不在荒滩扎下临时营地,因人多显得环境逼仄,他们也不得不在此放牧牛羊继续生产。 遂在夜里,入海口处一样被点燃大量篝火,空气中弥漫浓烈的松脂被焚烧的异味。 南风裹挟着异味漂向北方,直接漂到入罗斯军队的营地。 所以当入海口处约塔兰人看到北方的天空被照得发红,可以判断出疑似瑞典人的大军即将杀来。 随着夜深了,留里克和贵族、将领们,乃至普通战士,他们对明日也没有奢望。 经历了多次万人大战,身经百战的罗斯老战士只要看到夜幕下一隅之地的天空突然发红,只有两种状况能解释,要么是森林在燃烧,要么是有一支大军在驻扎。 大量篝火能把天上的云朵照得发红,在这没有光污染的中世纪,异样的景象足矣让人敏感察觉。 罗斯军战士们下意识把敌人想象为数千名准备激战的士兵,固然大家有信心以强大武力快速打服他们,普通战士仍不敢掉以轻心。 约塔兰人有三位强人?其实很多士兵因戈姆的不战而降,下意识觉得这个家伙是个懦夫,所谓掰手腕掰断别人胳膊也成了自吹自擂。 南部的三个强人恐怕是真的强人,他们的军队点燃篝火能把云彩照红,这一定是真的勇敢。 事实呢? 入海口的庞大营地已经一团混乱!北方疑似瑞典人的神秘大军杀到家门口了,三位首领承载着民众求生的渴望,近两万民众事实上也陷入到背水一战的窘境。 治局势对于这些约塔兰人非常不利,正南方越过海峡就是日德兰半岛和西兰岛,那里到处都是丹麦人。东方是无尽的未开发森林,贸然进去定然只有真正的猎人可以野外生存。向西则是奥斯陆,近年来随着很多卑尔根人跋山涉水迁入,当地挪威人的人口已经颇为庞大了。 跨入被人的地盘会被坚决反击,约塔兰人已经退无可退,未知敌人就在眼前,三位首领各显其能,当夜就拉出一支一万人的军队。 确实是一万人的军队,男人女人以及孩子,纵使是把一根松木棍削尖了充当短矛,不想死也不想为奴的民众团结起来了。 一万人的军队实在是凑数,其中真正年富力强善于战斗的也就三千余壮丁。 三千人!约塔兰人从不曾集结三千男丁为战士,此绝非狂熊卡尔逼迫一群不想打仗的渔民去战斗,此三千人没有幻想,他们已经在首领的呼吁下,铁了心为自己的家园而战。或者说所有拿得动武器的人都是这么想。 约塔兰人的长船被调动起来,一百条长船承载起这支有史以来约塔兰人最大规模的船队。其实集结如此大军,他们完全可以直接侵入丹麦去复仇来着,真就是若非生命权遭遇毁灭性威胁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全民皆兵,他们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迸发出很强的战斗力。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打遍北欧无敌手的罗斯舰队与六千余战士。 双方从没有接触过,倒是透过彼此都把所在营地正上方的云彩照得通红,皆判断出对方极端的恶意。 约塔河河道上的激战已经不可避免。 第906章 约塔河下游之战 约塔兰的勇士们聚集在河畔,他们依偎着篝火入睡,也在火苗照耀下打磨锃亮自己的斧头和剑。 约塔河二十个下游村庄纷纷交出自己的男人,推举并赋予三位强人以军权。 原则上“大脚”巴达尔、“断牙”塞德里克和“弓手”埃里克,三人的权力完全相同。 该如何打仗呢? 三人的手里拥有三千男人,这算是整个约塔河居民可以集结的全部精锐。至于另外的数千万村民武装,那真是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至少这三位勇者不相信那些人能创造什么奇迹。 论及个人的经历,三人中只有“大脚”巴达尔指挥过五百人的军队。统御三千军队尚且首次,想要维系军队不乱,巴达尔没有经验,另外两位勇者更没有经验。 倒是“弓手”埃里克与另外两人商议一番想出了进攻时的小妙招。 “把所有持弓的男人都划归我指挥,让我带领一批人打头阵。当我发现敌人后用箭射杀他们,然后你们两位再带着兄弟们冲上去。敌人若在河道,就跳帮作战,敌人若在岸上就登陆砍杀。” 埃里克绰号“弓手”,他个人的箭术确实了得。不过这终究是个人的勇武,且手中的家伙也是一般般,他是一位将短木弓用得出神入化的男人,却也仅仅是耍弄短木弓。 “你带着所有弓手先行打开局面,你……岂不是首先享有荣誉?”塞德里克有一点疑惑。 “现在不是纠结于荣誉,我先打开局面,就是便于你们展开行动。”埃里克解释道。 “就这么干吧。我村子的猎户全部给你。”巴达尔做出了艰难决定,他看着埃里克的眼睛:“你一定要把战场弄乱,给咱们后面的兄弟创造出机会。” 听得,塞德里克也交出了自己全部的猎户。 在约塔河流域,铁并非罕见。一座非常庞大的锥状山丘屹立在维纳恩湖的南部,山丘之下就是约塔河。 本地有一个村落以冶炼块炼铁着称,他们挖掘优质的浅表铁矿石,就地烧制为海绵铁再不断敲成铁锭,再将之加工为复杂的铁器。他们不懂得百炼钢渗碳术,倒是清楚淬火的重要意义。 他们不缺铁是相对于平常生活的耗损,伐木的斧头和捕鱼的叉子甚至是箭簇,这些皆为铁器,就是还没有奢侈到可以大肆制造锁子甲。 疑似瑞典人的入侵者已经占有了河道的北部,倘若被其发现了冶铁的秘密并占有那里,无论南部的人们怎么想,他们的确丧失自己开辟的铁矿。 战斗不止是为了眼前的生存而战,还在于把握住未来。 三百名持弓男人归为“弓手”埃里克指挥,全部的三千精锐中有十条长船三百人,将作为逆流北上船队的先锋队,优先向敌人发起挑战。 至少在太阳升起前,庞大的兵力维系着约塔兰人战士的自信。他们毕竟有三千人,聚在一起纷纷亮出金色的头发形成壮观景象。 这不,朝阳升起,河道泛起的浓郁晨雾快速消散。 今日的天气还可以,就是天空的云彩有些多。如今已经进入到容易下雨的初夏,降雨随时都可能发生,倘若战斗发生在雨中,这对约塔兰人颇为不利。 三位勇者敲打着圆盾,更多的勇士加入其中以震声势。 许多人一宿仅睡了个囫囵觉,大清早吃些咸鱼肉干就拎起武器直奔停在芦苇丛中的长船。 男人们喊着号子将船推到河中,顾不得靴子湿漉,刚刚爬长船就放下长桨,开始在水流极为舒缓的近岸处游弋等待。 三千勇士奔向战场,他们的亲人一样拿起武器在岸上观望。 人们做好了约定,当精锐北上后其他人遁入林地。对于那些妇女和孩子,他们的丈夫、父亲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清晨时的告别只怕就是永别。 村庄的祭司们纷纷斩杀自家村子的牛羊,以牲畜的血屠宰村庄战士的脸颊和额头。祭司向奥丁献祭了!这些血液就有了神圣力量。 所有战斗都得到了神圣嘱咐,一些人紧张的心得以安抚,他们变得更加期待今日的主动进攻。 不过直到现在,所有人仍不知他们面对敌人的真实境况,所有的认知都来自逃亡渔民的远距离目击,指出自己看到了一支很庞大的船队,一些大船又如漂在湖面上的巨石。 约塔兰人倒不是绝对的井底之蛙。 就在两千年,一支异域的舰队浩浩荡荡而来,焚毁了丹麦王国的高德弗雷哈根。那座城就在日德兰半岛的最北端,距离约塔河入海口的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约塔兰人不想主动招惹丹麦人,见得那些昔日猎奴的家伙遭遇大灾自是拍手叫好,就是丹麦人被庞大船队袭击也让一些约塔兰有识之士警惕。 维纳恩湖出现的莫名船队,与袭击丹麦的莫名船队,怎么想都不是同一个,那些湖上的目击者定是见到的庞大舰队,就添油加醋地形容“和袭击丹麦人大城的舰队一模一样”。这不过是徒增忧虑罢了…… 阳光照着战士的脸,约塔兰人一百余条长船在宽大的河道里排成三角形阵列,放下风帆兜住南风,配合着划桨快速北上。 他们放弃了对和平的幻想,不远处的罗斯军队也完全一样。 只是不同于约塔兰人,罗斯王国所喜爱的海战模式可以创造了新时代呢。 旗舰古尔多特号坐镇中间,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奥斯塔拉公爵号、阿芙洛拉号、灰松鼠号、维普萨拉瓦号和吕迪号,此六艘同级风帆巡洋舰作为进军之锋线,她们排成一堵墙! 在风帆巡洋舰的两翼各分列有四艘行星级风帆驱逐舰,她们吨位小武力也弱,这个弱自然也是相对于大船之弱。 除却御用的皇家海贼斯普尤特,把持着武装到牙齿的鲑鱼酋长号在波罗的海自由出击,罗斯王国的主力舰都已经漂行在约塔河。 就像是骑兵发动骑墙进攻,罗斯舰队主力构筑成一堵墙,锋线形成一个宽大的进攻弧形,一旦遇到敌人那么敌人船只必然首先面对大船坚硬的船壳,尤其是故意安装了青铜撞角的龙骨。 所以,就在阳光明媚之际,两支军队互相看清了彼此。 有战士顺着身体爬到主桅杆观察台,以绳索捆住腰身避免意外掉下去。没有望远镜的时代,天然的远视眼被请来做职业水手,现在每条大船的主桅之顶都坐着一位观察手,他们腰里挂着一支牛角号,留里克下令发现敌情立刻吹号。 于是所有大船的观察者都看到了正南方骇人的一幕,那河道上闪亮亮的一大片白色之物,不正是长船的风帆吗? 总是罗斯公国的传统长船全部换成了更好用的拉丁三角帆,以便于兜住各种方向的风为己所用,作为代价就是丧失了正风向时宽大风帆才能享有的最快突进力。 前方出现了一支庞大舰队,虽然都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长船,在宽度二百米的河道排成密集队形的长船阵列,罗斯军队根本想不到约塔兰人如此英勇,居然选择主动进攻? 是的,留里克听到了牛角号大作,所有战士为之警惕。 一位观察着顺着垂下的缆绳,不过是三四秒的速降就重重落在地上,战斗迫在眉睫也顾不得尊卑礼节,麻利地跑到旗舰船艏甲板觐见已经披上甲衣的大王。 “王!前面出现密集长船,约塔兰人要和咱们拼命了。” “我知道了。你……也别怕桅杆了。”留里克满脑子都是迎战,直接推搡一把此人:“你也加入甲板战斗,快去操纵扭力弹弓。” 固然留里克基于当前状况不会亲自拎着剑或是端着十字弓战斗,他本人下达全面战斗命令,勒令旗语兵将王命通知全军。 旗舰诸位顶的罗斯王旗依旧飘扬,一面黑色旗帜被迅速升到顶端。 这是开战的意思,各舰只见得它就只王命。同时各舰只的船艏或是船艉甲板的开阔地站立着手握两面醒目黄色旗帜的旗语兵,由此进行精确沟通。 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莽夫精神,阿里克无出其右地享有立功的资格。 但与旗舰沟通后,旗语兵告知他大王的命令:“大人,大王命令我们尽量击沉敌人的船,但是不要想落水的人射箭。大王命令我们抛下缆绳把落水者俘虏。” “这样更光荣吗?呸!”阿里克跺了跺脚,白一眼旗语兵:“算了。去告诉国王,我听令。” 阿里克坐镇斯佩洛斯维利亚号,由于船艏的木雕神像下有一小盒,里面安置着已故大祭司维利亚的一缕头发,整艘船被认为始终有着神圣力量,能在这条船上打仗,第一旗队的一批战士非常高兴过。 阿里克又令部下:“把扭力弹弓全部亮出来!击沉他们的船!记住,我们的行动就要快!撞沉他们!击沉他们!” 所以,阿里克决意不收留俘虏,若非必要他不想这么干,便计划接战时一马当先冲在前,比起抓俘虏,他要争取成为全军击沉敌船最多的将军。 但风向对罗斯军队很不利,固然放下三角帆后可以采取逆风行进的模式。逆风航行讲究折线运动,除非各舰间距足够大,如今相对局促的环境无法让舰只施展逆风技巧。 就像是骑士之间的对决,罗斯舰队主力舰已经稍稍甩开后面的武装货船和传统长船大军,王国的纯粹战舰彪悍冲向战场。 战场的另一边,当约塔兰人的长船舰队看清了所谓的“庞大舰队”,无论他们如何感慨,战斗已经不可避免,就像是一辆失控的小轿车无望的冲向奔驰的坦克。 一开始,因距离较远“弓手”埃里克觉得那些舰只不算大。 “兄弟们收桨!箭矢搭弓,再把斧头准备好!我们伺机跳帮。” 看来今日无法突击敌人的营地,而是进行河道船只大战,如此战斗在大家的预料中。 随着距离的拉进,“弓手”埃里克已经为如墙如山的舰只惊得浑身颤抖。 这还怎么打? 那些舰只飘扬着一些有点眼熟的旗帜,埃里克恍然大悟。“啊!那些年年路过海峡,年年在丹麦人眼前挑衅的船只,就是他们?!” 维京人的海上战斗无外乎撞击、射箭和跳帮搏杀三种,也是最原始粗暴的三种战斗模式。双方都是差不多的长船势均力敌只能这么大,而今那些大船的船舷高度远远胜过长船。 侧舷的扭力弹弓无法向正前方输出全部火力,只有最前端的两座可以向前发射。 这就足够了。 先锋大战舰活像是安装了两门“小口径单装炮”,实质发射的就是两枚一磅重的锥形铸铁弹。 弹丸在铸造时就预留了凹槽,因这些轻微螺旋的凹槽,弹丸在飞行中也在自旋,这极大加强了精确度。 罗斯舰只率先进攻,就在约塔兰人射手的射程外首先击中其长船。 船艏的异兽浮雕被砸得木屑横飞,有站着指挥的士兵被当场击毙。 更多的弹丸还是因为距离较远落以及船只的颠簸而打偏。 两军的距离快速逼近,留给罗斯军的射击窗口时间瞬间就没有。 “注意!碰撞来了!都扶好!”阿里克大声命令之余,他本人也抓紧的船舷。 青铜撞角最前端是一个钝角,虽然斯佩洛斯维利亚的航速约定于约塔河的自然流速,胜在她本身吨位较大,撞击突然发生,青铜撞角直接撞断前方长船的龙骨,罢了整条船被大船直接骑了上去,连带着上面的弓手也被压在船底。 如此恐怕景象下的约塔兰船只不敢说射箭,他们持弓的手在颤抖,士兵打着哆嗦无望等待撞击发生。 因为他们是约塔兰的先锋队伍,身后是大量的友军长船,他们的位置决定了前面是恶敌人后方是友军,退路被封堵只能无助挨打。 眼看着一艘大船就要冲过来,“弓手”埃里克做出了怕是约塔兰人的反抗第一舰。 他向着冲来的战舰发射一支箭,接着冲撞就发生了。 恐怖的撞击摧毁了船,埃里克直接被甩到了河里,在被罗斯战舰的坚硬船壳拨开。 他遗失了自己的弓,落水的他又在水面下急忙脱掉自己吸水的靴子和上衣,最后摸到一块木块浮了上来。像他这样浮出水面像是被夯了一闷棍的约塔兰战士还有不少,他们都看到骇人一幕,在其身边尽是一些大型船只,一大群持弓的异装士兵居高临下怒目围观。 如果这时候大船上的人射箭,埃里克知道自己差不多是必死的。 他是如此的幸运苟活下来,隔壁刚刚被撞得麻木至少命保住了,而他赫然意识到自己的长船已经被撞垮,很多同村的兄弟死在河中。 突然,竟有缆绳抛了下来。 只听大船上的人皆以有些奇怪口音的诺斯语大声嚷嚷:“约塔兰人!投降免死!抓住绳子上来吧!” 投降免死?埃里克当然不想死,现在的局面他也没时间思考,单纯的屈从于求生本能抓住入侵者抛下的绳子,如此稀里糊涂成了罗斯军队的战俘。 “弓手”埃里克如落汤鸡一般被后续跟进的武装货船活捉,或者说这些货船的一大目的就是抓俘虏。埃里克被捆住双手扔在一边,他不敢说话,接着看到更多幸存者被拎上来。不服的人挨上几棍子再捆住手脚,不反抗的就单纯捆住扔到一边。 显然,这些异域的入侵者有着强悍的船只而不愿大肆杀戮,这很反常,以埃里克有限的认知,他估计出自己的未来——成为奴隶。 这支庞大舰队就是来抓奴隶的!和过去的丹麦海盗如出一辙!如果让他们得逞了,整个哥德堡地区岂不是完蛋了? 一想到泛哥德堡地区之约塔河下游集结出有史以来最强军队,竟在一瞬间被入侵者的舰队撞了个七荤八素。不甘?无奈?埃里克更多的是对无网战局的哀叹。 因为战斗仍在继续,强悍的罗斯战舰就就如同具状重骑兵冲入赤足农夫军队中。 连续的撞击大肆摧毁约塔兰人的长船,数以百计的战士第一时间就被卷入河水里。那些穿越了大船缝隙的长船也不幸运,船只遭遇大船近距离的致命射击,船底立刻被砸出大量孔洞,河水灌进来如同涌泉。士兵举着圆盾和斧头无望咆哮,回应他们的又是罗斯军队发射的弩箭。 这不,阿里克还是冲到了最前面,他故意让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少撞击,只为了避免航速被迟滞。 他把握住了机会,整条船成为先锋官中的先锋官。 “兄弟们机会来了!降下三角枫!逆风突进撞死他们!” 奈何他的速度还是被迟滞,撞击无法再撕碎长船,却是将眼前的船只拨开。 阿里克喜闻乐见地遭到了围攻,他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实在因为持弓者的长船已经在最初的撞击中全军覆没了。 对于约塔兰军队的另外两位勇者,他们震撼于自己的老朋友“弓手”埃里克轻易战败,现在一条恐怖大船杀到大家面前,悲催在于现在只有这条大船居高临下疯狂射箭,恐怖箭矢(实际是弹丸)还能砸穿船只,自己因为丧失了远程武器,最多只能投掷鱼叉徒劳反击。 河道出现了乱战,又像是大型堵车现场。 约塔兰人的船只数量较多,他们已经丧失了继续北上的动力,更是丧失了不少船只。继续北上已经无力,整个乱战现场的船只都在以约塔河的流速为速度,向着下游缓慢漂去。 “射击!击沉他们的船!不要让他们逃亡!” 阿里克大声命令。他现在恨不得能在水面上奔跑,拎着斧头砍杀呢! 但是约塔兰军队的士气已经崩溃了。 从没有打过这种窝囊仗的巴达尔和塞德里克,见得继续耗下去只有被这些外来者全部击沉,就只能战术撤退了。 实际,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溃逃! 两位勇者倒也不是真的丧失了信心,他们还有第二道计划,现在意欲带着残兵退守下游的村庄群,与藏起来的村民汇聚。 逃亡已经开始!奈何两人震惊于一条该死的大船居然在穷追不舍。 是阿里克。让穷寇莫追见鬼去吧! 留里克无疑注意到这一点,气得直跺脚又倍感无奈,只得吐槽:“我的堂兄,老毛病又犯了!” 第907章 留里克的王权抵达丹麦海峡 斯佩罗斯维利亚号如同一座漂行堡垒,站在甲板上的罗斯战士居高临下肆意射击,显得这不想上战斗,更像是自由狩猎! 约塔兰人的长船没有特别之处,船只宽阔又低矮的舱室毫无防御可言。 战局对于约塔兰人简直一场灾难,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南方,自己的横帆利用南风逆行的航速不高,想要快速逃命只能划桨。 矛盾即在于如若划桨自己的身子就完全暴露,成为被敌人射箭的活靶子。若是拿起圆盾防御,先不提这盾的效果如何,首先便不能划桨快速逃亡。 但是盾,确实效果一般。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一马当先逆风航行,他们必须抢风走折线,恰是如此舰只火力强劲的左舷右舷轮番面敌,每一次皆可打出十座弹弓近距离齐射的效果。 只有抵近射击可以砸穿船底,远距离就只能射杀敌人。为了战果最大化阿里克便是如此,就如同恶虎扑向猎物,老虎固然不善于奔袭杀戮一大片,但被盯上的猎物必死无疑。 一条又一条长船被击沉,漏水如涌泉,船上的人徒劳举着战斧恶毒谩骂,然后被钢臂十字弓或是廉价的木臂版本射死射伤。他们坠入河水里,甚至是扔了武器脱了吸水的外衣纵身跳河逃命。 落水的人但凡有能力皆争相向河畔游去,他们成了移动靶子,罗斯战士在嬉笑中狩猎。 “哈哈!就像在沼泽中射杀鸭子大雁。” 阿里克无所谓兄弟们的这些射击举动,他招呼操纵大船中大小两面三角帆的水手:“继续操作,尽力突击!我们要尽量追击他们!” 阿里克是莽夫,但现在的举动悍勇无比。 后方的罗斯军丧失了突击力,击垮了迟滞大军的约塔兰长船队后就忙着打捞战俘。 战俘的收获非常惊人,以至于捆人的绳子都不够用了,最后逼得一些舰只上的战士逼迫战斧脱了外衣仅留遮羞布,坐在甲板一角双手抱着脑袋证明自己没有武器不反抗,并被罗斯战士监视中。 现在的阿里克听到了,后方的兄弟在大呼他的名字。 “这是给我助威呢!” 他人生渴求的并非无尽的财富和权力,他渴望被战士们认同,渴望的就是现在的场面。 但对于打了糊涂仗战败逃亡的约塔兰精锐,两位头目全力逃命,又赫然发现未遂其后的就只有二三十条船了,恐怖的损失肉眼可见,河面上漂浮的船只碎片诉说着恐怖。 侥幸逃到岸的约塔兰战士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船,他们发了疯般向不远处森林逃亡。他们被杀得字面意义丢盔弃甲,不少人扔下累赘赤贝逃亡,即便后背还纹着霸气外露的图画,与今日的狼狈形成难堪的讽刺。 “大脚”巴达尔和“断牙”塞德里克,他们一改之前的自信,为急躁与慌张左右着身体。两位强人并非完全恐惧异域舰队的追杀,相对于逃命中的兄弟,两人的头脑更加清醒。 巴达尔催促自己的兄弟:“快点划桨,上岸我就就往森林跑,到了那里还有机会。” 塞德里克纵使刚刚上岸,也堆着兄弟们的背影大喊:“都别放弃,咱们还有备用计划!” 他们当然还有备用计划,却也是最后的计划。 出征三千精锐,逃遁上岸只有十之一二,这是难以想象的大败亏输,却也能激发一些不敢想象的东西——暴怒。 约塔河越是下游河道越宽,呈现在阿里克正南方的并非宽大入海口,而是被岛屿沙洲割裂出的大量小型入海口。 尤其是一座庞大沙洲长满松树,如同屏风一样堵在河流入海的喇叭口处。 阿里克仍想着扩大战果,碍于对此地水文情况不清楚,恐于搁浅也就放弃了对登陆逃敌的追击。 罗斯军队在欢呼,他们忙着制造声响喝彩胜利,更忙着抓获战俘。 可惜大量落水的约塔兰战士被自己的吸水的衣服拉扯着下坠,情急之中吸水如铅重的衣服不好挣脱,在力竭之际悲惨逆水。那些受伤的人则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痛苦地在河水里窒息。 被撞昏了人坠河后旋即被约塔河吞没,这种人反倒是幸运的,对于他们,死亡相当于一瞬间的事情,之后任何的事情已经与他们没了关系。 排列在阵列前方的罗斯各色大船如同捞鱼猎海豹般,将落水挣扎的战俘拉上来。各舰只都有收获,包括留里克的旗舰也拉上来足有二十人。 杀死他们?虐待他们?或是奴役他们? 不。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有用一万倍。 此二十余战俘被捆着双手挤在中心桅杆下,就像是被生擒的大兽一般蠕动湿漉漉身子奈何插翅难逃。 留里克满意地走下木梯,趾高气昂地站在他们的身边。 他高贵的装容引人注目,俘虏甚至不敢正眼去看这位高壮的年轻男人,纷纷勾下头闭着眼等待可怕的命运。 “你们在害怕?何必害怕?现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你们的事情,最后我会把你们都放走。”罢了留里克再特别强调一句:“我根本没想着进攻你们,分明是你们率先发动进攻。我们罗斯人,并不像杀死你们……” 留里克声明了自己的身份,在俘虏听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入侵者的确是罗斯,也可能罗斯裹挟了别的瑞典部落合伙儿发动进攻。细节的事情俘虏没时间去询问,他们不过是普通的猎户、渔民和伐木者,平日过着最平凡也颇为清苦的日子,仅仅是养活自己和妻儿就是全力以赴,没有必要知道太多事情。 听得只要好好说明自己的情况就可以活命,俘虏们争先恐后自曝身份,指出了这一带村庄的数量,指出出征战士的兵力,乃至他们留在岸上的伏兵。 他们竟然还有伏兵?! 留里克大吃一惊,莫非伏兵数量真有一万人?俘虏只怕是信口雌黄,因为之前臣服的戈姆可没有介绍这一情况。 难道南部地区还能再集结出一万名武装村民,考虑到征发维辛格瑟面对的局面,或许这里的人们的确能再拿出一万人,包括且不限于把一群女人和孩子也逼到队伍里,拿起武器去拼命。 和一群平凡的战俘再问不出什么话,留里克获悉关键的情报,原来本地人有着三位大头目。约塔河下游的人们是战是和,很大程度上就看这三人的决意。 现在,留里克还不知道“弓手”埃里克已经被俘虏,随着他登上南部村庄群拥有的河滩,他获悉了这一情况。 “弓手”埃里克,战服提及了这一名字。 伴随着巨量王国军队登岸的还有数量同样惊人的俘虏,有一位战俘大声嚷嚷着自己的高贵身份。 恰巧此战俘的喧哗被登陆的蓝狐听到。 一个人凡人总不会夸夸其谈自己是勇者,想必此人并非瞎嚷嚷。 对于这片土地,一想到它会是自己的封地,蓝狐的内心便亢奋不已。这些被俘的人将被赦免,即便大王尚未下令。他们将回归过去的生活,但一座全新的哥德堡城市会拔地而起,被发释放的战俘都将为身为哥德堡伯爵的自己源源不断纳贡缴税。 见得士兵踢踏战俘蓝狐回去制止,听得一个自称高贵的家伙自述,蓝狐果断亲自将其押到留里克的面前。 一个男人被捆着双手,他袒露上身,身上的纹身极为张扬,胸口的金色护心毛也颇为夸张。 蓝狐先是恭维道:“真是多亏了大王的英明智慧,我们轻松就打赢了。” “不要乱唱赞歌。蓝狐,这地方就是你的封地,有什么诉求你直白地说。还有这个俘虏……”留里克撇其一眼。 “此人说自己非常重要,是本地人的头目来着。” “哦?你信吗?” “我信。我非常相信。毕竟若是乱说,您的仁慈就不会覆盖到他。” 留里克点点头,旋即问及俘虏的名字,得到了极为干脆的回答。 一瞬间,留里克平和的面庞眉头紧锁,赫然下令:“快!快给这人松绑!把我的新衬衫拿来。” 刀子割断了绳索,“弓手”埃里克失去全部的束缚,他被许可站起来好好说话,又讶异于眼前的高贵之人亲自递来一件素白的精致衬衣。 罗斯王国的东方部分,手工纺织业不仅在快速扩大规模,纺织技术也在提高。精细加工的亚麻布料被裁剪成若干快,在被妇女手工缝合,其品质已经不逊色于千年后的手艺。毕竟缝纫机或是人的手工,对于缝纫的本质没什么差别,区别在于有了缝纫机会大幅提高效率。 留里克把新衣服递过去,特别嘱咐:“我听说了你的身份,北边的臣服者说南方有一些强人,其中一个就是你。作为国王,我看不到一个勇士落魄。” 留里克的话语委婉又有敬重,何况这衣服是“弓手”埃里克见识过的最好的衣服。它缝制得精细手感柔软,这便套在身上。 “您……就是?罗斯人的首领?”换了一身衣服的埃里克弱弱地问。 “正是。本王是罗斯的王、瑞典的王。现在,也会是你的王。” “啊?你……会如何处置我。还有我的族人们。” 埃里克问得极为干脆,留里克索性也不废话。作为大王,留里克不止是身份高贵,他自己是高壮的男人,比起生父奥托年轻全胜时期还要高壮。 “我乃北方的征服者、东方的征服者,以及挪威的征服者。我的军队里有罗斯人、瑞典人、挪威人,还有东方之地以及更加遥远东方的军队。败在我的手里是你的光荣,而你奋勇向我这件事,虽然没有造成我军一人受伤,行为是值得钦佩的。所以,我会赦免你和你的族人。你们不会为奴隶。” 不会成为奴隶?也不会被杀戮? 远道而来的年轻征服者究竟图个什么?图一乐? 埃里克再问:“感谢您的仁慈,但是,我们一定会付出一些代价。” “自然是臣服我。现在!跪下!” 留里克赫然命令,他身边又聚集起一批戴着熊头的狂战士,正午阳光下到处是甲衣反光的战士,局面容不得埃里克磨蹭。 于是蓝狐高高兴兴地站在自己的国王身边,见证一场特别的册封。 一开始,埃里克听得剑风嗡嗡下意识恐惧,结果漂亮的宝剑只是搭在自己的双肩和额头。 罗斯国王叙述的话语很奇妙,最终自己被册封为一种世袭的低级贵族。 “弓手”埃里克就死村里的武人头目,倘若带着一群兄弟出海闯荡,摇身一变便是标准的维京海盗。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是畏惧丹麦海盗,二来也是割舍不下自己的妻儿朋友们。 埃里克可不是莽夫,他做出了当前局面下非常正确的抉择——代表被俘的人们向罗斯臣服。 他被册封为男爵,封号正是“比约恩”。他是蓝狐·古尔德松的“比约恩”,现在向留里克宣誓效忠的同时,也向伯爵蓝狐效忠。 剑背夯得埃里克的脑袋起了个肿包,痛感刺激着脑袋,留里克故意所为只为让他明白自己的警告:“臣服将得到繁荣,背叛将得到惩罚。倘若背叛,本王将兴兵讨伐,结果就是你的毁灭!” 单膝跪地的埃里克哪里敢反对,再出于一个维京人的情感,他们朴素地期望追随一个强者。在北欧严酷的自然环境下,一个伟大的酋长可以带领人民度过危机,如此约塔河下游人民选出了三位首领,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埃里克。 倘若再放到一个宏大视角,约塔兰人选出的首领也需要更强大的势力保护。 约塔兰人的抗争落得惨败,臣服罗斯王国成为世袭封臣已经属于破天荒的恩惠施舍。他被打得心服口服,向诸神起誓自己不会背叛。 仅仅如此就会让留里克相信此人的忠诚? 不!这个埃里克需要投名状。 很快,“弓手”埃里克震惊于自己看到了河道北边的兄弟,那位“折骨”戈姆他的知道的。那个男人穿着罗斯战士的服装,手握着罗斯人的漂亮宝剑,若非亮出了自己的脸,埃里克根本认不得这个家伙。 “折骨”戈姆以伯爵的身份见到了“弓手”埃里克,听闻其爵位是男爵还不忘说些风凉话。真就是投降得越早封赏越多?搞的埃里克有些后悔自己是主战行为。 很显然,从昨天开始酝酿的约塔兰人的进攻是个彻头彻尾的蠢事,人家罗斯军队远道而来有更伟大的目的,并不愿意扫荡杀戮约塔河两岸。但是臣服罗斯是一个命运,埃里克已经明白,自己最好的和平地臣服,倘若抗拒,就只能被动臣服。 终究都是要臣服的,现在和平臣服还来得及。 罗斯大军在岸上扎营,留里克与自己的堂兄阿里克快快乐乐对饮麦酒。 对于老哥一马当先的行为,留里克对着喝得微醉的大哥批评几句,索性就不破坏糟糕气氛了。因为阿里克无比的快乐,人们欢呼他的勇敢彪悍,他乐在其中直到现在,仿佛人生就指着这个活着。 留里克下达了一道死命令,军队只能待在划定的宿营地内,即便附近就是约塔兰人的村庄和农田。因为村庄和田地原则上已经属于哥德堡伯爵领,是伯爵蓝狐的领地。其他的贵族带着士兵在这片领地劫掠,就是在抢劫哥德堡伯爵的财富,足以使得国王启动讨伐机制。 贵族们约束自己的军队,大军就地大摆宴席大吃煮燕麦。 整个下午,罗斯军队完全对战俘的清点,赫然查出了大军愣是俘虏了一千六百名男人。绝大部分战俘是武装货船打捞的,他们被解除束缚,被赐予大量的煮熟燕麦,还因为“弓手”埃里克臣服并被册封一事,大部分战俘突然不想逃跑了。 其实纵使有试图逃跑者也插翅难逃。 留里克照例在登陆场的巨大营地布防,罗斯军的驻扎非常密集,营地边缘更是部下的手推车载运的扭力弹弓,以及持十字弓、长弓的士兵驻守。一道倚靠着舰队的弧形防线落成,有着充足粮食、河水补充的罗斯军队以及战俘,没有必要离开这舒适区。 唯有一批人被放了出去,他们的确是战俘,甚至是精干的壮丁。 有多达一百人被释放,留里克就是要借助这些人的嘴巴告诉躲起来的人们罗斯军队到了,要求藏匿中的另外两个头目带着所有藏起来的人们出来投降。 或者说对方冥顽不化就是不想投降,这也无妨。罗斯军队就在河边,若是想要选择陆路决战那就走出藏匿之地。 是战是和?给予藏起来的近两万南部约塔兰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时间。他们的生活依赖于捕鱼,现在带不走的渔船都被征服者俘获,只要不出几日饥荒就会开始,藏匿在森林中的大家只能慢慢饿死。 “这么办?和他们拼了?” “不可,也没必要。既然埃里克投降了,我们也降了吧。” “你真的信那些罗斯人?” “为何不信。他们放走了很多战俘,还有一千多人在他们手里。咱们的亲朋被他们扣住,如若我们不投降,万一……” “大脚”巴达尔和“断牙”塞德里克本是打算按照第二方案,带着七千名最后的武装民兵发动决死之战的。现在他们考虑再三决意投降,但是,约塔兰的民众已经在用脚投票。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罗斯人要让他们活命,本就不想死的人何故再拼命厮杀? 大清早,当雾气消散的时候便有妇女带着孩子前往罗斯人的营地。妇女听信了放回来的战俘之描述,获悉自己的丈夫极大规律活着,还因为投降行为活得好好的。 一开始只要少数妇孺离开藏匿之地,大量人员远处观望,发现那些征服者没有表现出敌意,就纷纷自发走出。 妇孺可以自行寻找自己的丈夫,战俘可以自行寻找自己的妻儿。当他们彼此发现便抱头痛哭,终于久久找不到自己男人的女人,无奈意识到他已经战死了。 士气崩溃了,人心彻底垮了,现在连聚拢战士的可能性也荡然无存。 大脚”巴达尔和“断牙”塞德里克就剩下他们身边的少数兄弟,他们是昨日激战的幸存者,根本想不到如怪兽般的罗斯军队竟然仁慈地用煮熟的麦子招待民众。 现在正值春荒,约塔兰人的农田尚未成熟,这一时期若是终止近海捕鱼,各个村子都会闹饥荒。还有,将牛羊驱赶到林地也不是长久之计,缺乏草场牛羊也会快速饿死。 罗斯这番带了足够一万人吃上五个月的军粮,充足的粮食储备足够留里克再来一场大规模施舍! 给约塔兰人大棒子夯得他们瑟瑟发抖,现在正是用粮食收买人心,哪怕只是施舍一顿饭。 “大脚”巴达尔和“断牙”塞德里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失了势,村庄的居民们非常的实诚,他们忙着去找自己的家人,忙着吃征服者的免费一餐,全让忘了这群征服者战斗力何其之强。 不敢落后的两人大张旗鼓地现身,旋即就被熊头的狂战士缴械。 于是,哥德堡伯爵领又多了两位男爵。全部的三位本地人头目都成了男爵,他们是留里克的封臣,也是蓝狐的封臣。 一场也许会酿成血雨腥风,尸体堵塞约塔河河道的战争并没有发生,本地人看清了形势,无论贵贱皆自发投降。 至此,留里克已经征服约塔河的泛哥德堡地区,约塔兰的一半地区已经以两个伯爵领和一个总督直辖市镇的形式,并入罗斯王国版图。这里是约塔兰入海口,过了正南方的沙洲,海峡的对面就是丹麦的日德兰半岛! 留里克的王权也第一次抵达丹麦海峡。 他非常清楚海峡对面就是丹麦的罗巴德部族,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丹麦大部族,老罗斯人和各路瑞典部族,对这个丹麦的大部族宿怨已久。何况,生死未卜的新丹麦王霍里克,此人若是不死,大概率就苟活在罗巴德部族控制区的某处。 庞大的军队不是来春游夏令营的,一个突袭丹麦本土的战略条件已经达成,不如立刻就干。 第908章 大将秃头菲斯克突袭韦克舍村庄联盟 一条穿越林木、湖泡和丘陵的道路,从延雪平延伸到森林中的韦克舍。 即便没有方便的水路交通,人们对交易的诉求仍然驱使着商人靠着一双脚,硬生生的在森林中踏出了一条土路。 当冰雪消融之际,这条路变得极为泥泞。当凛冬降临,淹没膝盖的积雪也使得道路被封锁。 播种季到初冬第一场雪前的约莫五个月的无霜期,其中四个月的时间土地是足够坚硬的。 韦克舍的村庄联盟需要这条陆路交通线前往北方,虽说这条路径并非民众生存的关键,却是商人们赚钱的门路。 处在约塔兰地区中部森林区的韦克舍村庄联盟,它正好处在一个贸易路线要冲中。 或者说是先有的贸易路线,才催生出一批村庄,最终催生出名为韦克舍的城市存在。 “韦克舍”意为“湖边之路”,它实质非常抽象的指代一条商业街。 所谓商业街并非确切,一批民众依傍着湖畔的道路兴建房屋,再依傍着湖泊捕鱼。因为最早在这片湖区定居的男人名叫海尔加,后继者便将之命名为海尔加湖。 迁居海尔加湖并创造韦克舍的民众几乎都是哥特兰人,由于与故土之岛分别已经太久,加之森林阻挠使得与外界联络并非方便,他们在森林中形成自己的社群、形成自己的文化,乃至演变出自己的方言。 森林给予大家庇护,这么多年来人们在森林中开辟农田,借助唯一发现的一条通向南方的水道,与南方的丹麦人进行交易。 那些丹麦人就住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南端,一座名为银堡的商业港湾。 但是十年前的战争给予丹麦人的银堡沉痛打击,之后丹麦本土政权更迭频繁,大大小小的贵族领主各怀鬼胎,尤其是最大贸易港海泽比被付之一炬,以及哥特兰岛因为战争蹂躏繁荣直接崩盘。 战争带来了严重凋敝,银堡或曰瑟尔沃斯堡,直到840年也没有复苏。 即便,战争中的入侵者瑞典人的旧王奥列金就死在这里,亦有上千名瑞典入侵者埋骨于此。 银堡仍有商人活动,商业规模已经远不及过去。 甚至于一批丹麦难民觉得日德兰半岛和西兰岛都不安全,他们决意沿着河道北上。 至少过去频繁做生意的森林中的韦恩舍是一个闭塞的地方,只要封锁了水道,那里几乎就成了绝对闭塞也绝对安全的所在。 随着银堡商人获悉连博恩霍尔姆岛也被战争蹂躏,曾经只听其名的罗斯已经和瑞典沆瀣一气,成长为实力强劲又对丹麦有着强烈恶意的势力,商人为什么不逃呢? 近年来森林中的韦克舍迎来特殊的繁荣,丹麦商人与一批丹麦受益者驱舟北上,他们强势而来强行融入韦克舍的约塔兰人的生活中。 恰是在这闭塞之地,一场两个族群的战斗悄然发生。 一方面是韦克舍村庄联盟不希望外来的丹麦难民抢占自己的生存资源。 一方面的丹麦难民需要一个安稳的区域继续过日子。 双方的战斗终究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直到打累了才坐下来好好谈判。外来之人做出妥协,愿意务农的丹麦人就近加入一些村子,一批丹麦手艺人的加入更丰富了的本地人的生产生活。 那些举家搬迁的丹麦商人放弃了自己在银堡的一切,既然在战场上不能逼迫这些过去的合作伙伴交出一部分已经开荒的土地,那就只好带着家奴自己去开荒,或是拿出钱财斥巨资购买一些现成田产。 这些丹麦人甚至做出了更大的让步,从此丹麦成为过去式,他们成为了韦克舍村庄联盟的约塔兰人。 约塔兰就是哥特兰,不过是几十年的分离足够使得双方割裂。约塔兰本就与丹麦同源,甚至是瑞典人、老罗斯人和各路挪威人、法兰克北部的萨克森人,乃至不列颠建立一票王国的盎格鲁人、渡海萨克森人同源。不过是三百多年的分离,彼此住在一起的邻居纷纷分道扬镳。 甚至于约塔兰人自己也发生了严重分裂,虽说大家都是因为百年前哥特兰岛缺乏足够生存空间而大规模移民,至今约塔兰人又因地理原因分裂出:滨海卡尔马城、韦克舍村庄联盟、延雪平城、维辛格瑟岛、约塔河的哥德堡。 卡尔马城毁于战火,这是韦克舍人通过丹麦商人乃至哥特兰岛、卡尔马城难民的恐怖描述所获悉的。 他们的灾祸与韦克舍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可以无限分裂下去,现在由二十余村庄组合成一个联盟、其中十个大村庄因人口最多又没有任何一座村子取得压倒性优势,是个村庄把持了政治,各村推举头目即所谓的“战争酋长”,遇到任何的重大事件皆有这些头目开会商议。 此乃属于韦克舍人的诺迪克议会,十位头目于内部维系着一种朴素的民主,随着一批有钱又私兵的银堡落难的丹麦商人的加入,又有十名商人代表加入议会。 因为经历了战争,那场分明没有必要的战争使得双方都采取妥协,便体现在他们的议会政体里,二十位议会者维系着韦克舍村庄联盟的稳定。 如若再无战争,生活即可这样稳定的维持下去。 …… 遭遇战火的银堡仍有着生命力,那里面相大海实在是捕鱼、煮盐的好地方。 波罗的海鲱鱼和鳕鱼是两大重点捕捞渔获,它们富含油脂,这对本时代的民众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人可以不吃麦子等碳水食物,倘若再连油脂都不吃,死亡也就是短时间的事情。纯以蛋白质为食的人难以活过一个月,真正能让善于捕鱼的北欧人活下来的关键,就是这些鱼油。 曾经,老罗斯部族苟活在峡湾中,全然依靠着捕鱼获得的油脂顽强生存。 韦克舍人选择了内陆生活,海尔加湖和附近湖泡捞不到极为油腻又往往体型巨大的鲱鱼,他们只能捕捞垂钓一些欧鲈,其鱼油含量很拉胯不说鱼肉又多刺。 民众需要巨大的鳕鱼,鱼肉大块而无刺,炙烤滋滋冒油。 银堡的商人手艺人有了新的营生,捕鱼后轻度加工,再以粗略加工的海盐腌渍鱼肉,放在陶瓮中等待河湖解冻后,划着长船去韦克舍兜售。 韦克舍也有自己的特产,便是富余的粮食。比起自己人口的数量,他们自产的燕麦在满足自身需求的同时也有富足,便可对外出售燕麦和自酿的麦酒。 大面积的湖畔沼泽区土地过于湿润了,这类地区不宜种麦子却是芦苇丛生,正好用于放牧牛羊,他们便制作一批奶制品与皮革制品对外销售。 这条贸易线路中,移民至韦克舍的丹麦商人是关键的中间商,随着森林中的商业逐步稳定发展,更多的剩余财富需要好买家。向丹麦世界出售一些农产品是可以的,但最近的买家实际的北部的延雪平和维辛格瑟。 韦克舍也需要向北方交易关键的铁器,即便他们不知道其实延雪平的商人就是二道贩子,所贩售的铁器可是来自于西边的约塔河的哥德堡。 商业诉求将全部的约塔兰人社群连接,各个社群皆有自己独到的产出,倘若没有外来势力的侵入,他们仍可以维持现在的生活方式很久很久。 但是,罗斯王国来了! 甚至不需要罗斯王国发动南下征服战争,如今得到法兰克人扶持的丹麦国王霍里克·哈拉尔松,对于向北方扩张自己的势力,这份野望也从未消失。 茂密森林的韦克舍仅有一条对外联络的水道和仅有一条连接北方的小路,交通过于闭塞使得本地的两万居民真的以为自己生活在平和的安乐窝。 民众的精神生活被维系在湖边的祭坛,光明节、播种节、夏至节、收获节,人们的生活愈发与农业生活严格绑定,曾经渔猎卫生的韦克舍人愈发将生活锚定在一年一度的燕麦丰收上,他们永久地安定了下来。 唯有商人们维系着韦克舍与森林域外的联络。 冰雪融化大地坚硬,当湖畔的芦苇又蓬松长起来,徒步北上贸易的工作又可以进行了。 羊皮、牛皮、黄油、鱼油、亚麻制品、富余的燕麦、麦酒,等等农业时代的常用商品被意欲北上的商人装在木车上。 最为关键的海盐被特别封装于木盒中,商人将进口的粗制海盐还原成卤水二度加工,最终得到的虽然还是大粒海盐,它的苦涩味道已经可以忽略。这些盐被认为凝为一整块,装入特别的木桶里以蜂蜡封装,如此好盐正好高价卖到延雪平和维辛格瑟。 尤其是维辛格瑟岛上的那个着名的军阀僭主“狂熊”卡尔,商人们都确信那个男人会购买大量韦克舍商品,尤其是痛快买下好盐、鱼油、黄油和干酪。 商人能换回什么?自然是铁器。为了铁器,商人宁可拿出高价。 一支商人队伍自发北上,碍于一场小规模降雨,商人的行动稍稍迟滞。 所有商人必须结伴而行,他们倒不是担忧盗匪,或者说在这地广人稀的地区盗匪根本不存在。 被人硬生生踏出来的道路很是狭窄,一段时间不去踩踏就青草疯长。商人要担心的是突然冒出来的熊与狼,尤其是本地的棕熊,那些凶猛大兽刚结束冬眠总是饿的厉害,大兽会主动攻击旅行的商人,把商人吃得就剩骨头。固然中途猎杀一些熊剥下熊皮是好事,但没有商人渴望这种节外生枝。 五个商人集团构成一个大集团,他们有着十辆牛拉木车,商人连带着私兵,以及在韦克舍雇佣的男人,凑成一支近一百人的武装押运队。 他们带着弓矢短矛和斧头,在狭窄的道路中前进着,眼睛总是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不过这并非商人们的首次旅行,犯不着太过于警惕。 所有商人都坐在牛车上,有的人是只身而来,有的人带上自己的儿子,甚至是带上自己的妻妾、女奴。 商人吹着口哨唱着歌,和伙计们聊着这次把商品运到延雪平能如何的大赚一笔。 罢了又调侃一番那个自命不凡的“狂熊”卡尔是个蠢货,所谓把持着过往的荣光却躲在韦特恩湖的岛上做岛主,竟不想着袭击瑞典人给其他约塔兰人的损失复仇。 可惜,“狂熊”卡尔已经脑袋搬家,商人仍在北上,他们对于北方的情况一无所知! …… 什么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三百名罗斯骑兵与一百名罗斯精锐步兵,在国王留里克任命的延雪平总督海格的带路下,正快速向韦克舍推进。 海格并非孤身带路,他乐见于自己的女儿阿斯特丽德得到罗斯骑兵队长菲斯克的宠幸,多亏了女儿的顺从,自己也被客客气气对待。 他的身边聚集着一些人员,无论经历过什么大家的生活还要继续,既然臣服罗斯得到安全许诺,那就在罗斯王国的控制下继续过日子吧。 海格与一批同样来自延雪平的人组成一支小型商队,这些人更大的任务是辅助罗斯军队的赶路。 他看懂了,那些被骑乘的名为骏马的大兽,罗斯人竟然奢侈地用燕麦饲喂它们。 恐怕真是因为罗斯军队给养非常富足,那些骏马都额外驮运着一些麻袋,里面装着的都是燕麦。 那是第一个宿营的夜晚,军队在林中扎营。一批落叶被清理一边露出发黑的硬质土壤,一批松树被砍伐,松枝堆在一起。 火硝点火法在约塔兰人地区也不算新鲜,本地的维京人知道这种生火法,只是天然的土硝不好找。天然土硝可让弓钻取火效率事半功倍,海格讶异的并非他们的生火法子,而是讶异于他们可以很奢侈地使用土硝。 菲斯克安排军队休息,又把包括海格在内的所有带路、运输物资的延雪平人聚拢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都带了食物,我觉得不够。感谢国王吧!国王赐予你们一路上的粮食,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些煮熟的麦子。我把麦子交给你,你们自由熬煮吧。” 菲斯克说到做到,他数人头后就给每人一磅燕麦。 这令海格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英俊的金发国王的许诺是真的。本是对罗斯军队颇为忐忑的人们,现在吃了麦子瞬间安心。 其实海格不知道的是,罗斯军队里唯有他见到的这支骑兵、步兵混合部队军纪最好。这些人不是国王的常备军,就是吃了十年免费午餐长大的罗斯后生仔。出于对国王的情感,留里克下达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而是非常自律地落实下去。尤其是一条必须落实——对平和的臣服者必须友好。 但是留里克对于麾下的其他军队,就更依赖于压制,靠着“犯错施以极刑”做威胁,迫使部下不能过于失控。 人与人确实不可一概而论,譬如这位“秃头”菲斯克,他长得人高马大心思却细腻不少。他生父早已战死,虽是承蒙留里克一家的恩惠,仍是在自己的母亲的监督下长大的。 虽是如此,“秃头”菲斯克已经让自己的三个俘获而迎娶的妻子受孕生育,他已经做了父亲,很快自己最新俘获的阿斯特丽德也要生下孩子。 他受母亲的影响很重,故而心性中少了那种容易失控的狂野。作为被国王重点培养的将领,菲斯克得到了超过常人的特别教育! 他现在对带路者海格很客气,并把本是女奴的阿斯特丽德当妻子对待,因为他相信留里克所教授的一个道理:你要活,也要让别人活。 一瞬间,芥蒂消失了。 过了这一夜,接下来菲斯克的混合部队推进极为顺利。 他的心情也很不错,因为战马的宝贵,便令所有骑兵卸下甲衣下马步行,与步兵保持着同速。 这里的罗斯士兵清一色是常备军,他们完全听令于菲斯克指挥,也包括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贝雅希尔成了骑兵战术的军师,她只提出战术建议,现在既然没有仗打,卸了甲衣体重轻盈的她索性就坐在牛车上。 她并不孤单,自己身边带着两位从老家带来的武装侍女,又有真正的佩切涅格战士护卫。她仍然享受着贵族待遇,毕竟自己是罗斯国王的大妃之一。 没有人觉得如此行伍整齐的军队可以堂而皇之走到韦克舍,越是向南军队越是警惕。 骑兵被要求轮流上马保持警戒,谨防突发袭击好直接反击。徒步的战士也不是大摇大摆行军,他们或是拎着反曲弓和十字弓,随时投入作战。 一些骑兵作为斥候安置在队伍之前约莫五百米的距离,恰是这些斥候赫然在狭窄的道路撞上了大摇大摆北上的商人队伍。 这是何其光怪陆离的遭遇?! 不少商人从没见过马,就更没见过骑兵。 半人马,正是古希腊人对于骑兵的最早称呼,现在这些来自韦克舍的商人直接震惊于自己遇到了“林中不可明说的怪物”。 说时迟那时快,当商人还呆若木鸡时,警惕的骑兵看到一大群武装者护送一些车辆,他们想到的根本不是劫掠而是这是一支有威胁的军队。斥候才几人断然敌不过这些人,他们甚至没有放箭,一溜烟就撤走了。 铁蹄掀起大量泥巴,斥候以冲锋之姿撤会慢悠悠前进的队伍。 斥候们皆大吼:“前面有至少一百名敌人!” 顿时气氛异变,菲斯克丝毫不觉得意外,遭遇敌人可以发生在任何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到了,那就发起进攻! “骑兵!上马!”他大吼道:“跟着我冲锋!” 第909章 大将秃头菲斯克虎踞海尔加湖之北剑指韦克舍聚居区 那些商人唱着歌大摇大摆走在北上的商路上,突然就遭遇了“马匪”。 商人们被佣兵和临时的佣工护卫着,他们携带者武器谨防遭遇野兽袭击,却根本想不到竟遭遇来自另一伙儿人的前所未有的打击。 道路并不宽阔,其宽度平均只有约莫五六米,一些狭窄之处甚至让牛车同行都有些勉强,倘若再是遇到树木坍塌,商人武装就不得不抡起斧头把拦路大树砍碎以疏通道路。 如此局促的道路也迫使菲斯克的罗斯骑兵无法展开骑兵冲锋优势,他尽量将披甲的精锐拍在前方,拔出宝剑一马当先,带着最彪悍的二十多骑发动首轮冲击。 更多的骑兵紧随其后,或是长剑在手或是骑枪向前,亦或是举着旗帜彰显自己的身份。 毕竟是局促之所在,骑射反倒能展示强大战力。 大地在震颤,不远处被树林遮掩的道路传来奇怪响声。 刚刚遇到诡异的“大兽”,就像是野兽和人类混了血,商人们使劲揉眼睛大呼不可思议。 多亏了商人队伍里还有来自丹麦的雇佣兵。 “别疑惑!别害怕!那是马!我们见过法兰克人骑过。” 佣兵如此向自己的金主解释,反而加深了误会:“啊?难道这里还有传说中的法兰克人?” 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佣兵无奈摇头,故意道:“谁知道呢?也许吧。但若是法兰克人,咱们兄弟可要谨慎起来。” 真是多亏了那群带着私兵家眷逃到内陆地区的韦克舍的丹麦商人,失去财富地位的丹麦商人再不是佣兵们青睐的对象。韦克舍本地商人贵族不仅出得起高价,还愿意交出一些女子作为筹码,只为留下这些南边摸爬滚打很久的老佣兵,笼络后为自己效力。 毕竟对于佣兵,当年龄大了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打打杀杀再战死沙场固然快意,但若能享受安稳生活,有了机会还是要把握住的。 这些丹麦佣兵绝大多数是家中的次子、三子,基于传统他们没有继承权,他们是被家庭、部落逼着自立门户,若非在故乡搞不定稳定行当,也不会将做佣兵作为生存行当。 商人队伍里的丹麦佣兵人很少,一百余武装者里不过才有十多人,恰是他们见到突兀出现的骑兵就采取戒备。 商人们纷纷下了牛车,躲到队伍后方规避,其余的韦克舍人武装者紧紧靠在丹麦佣兵身边。他们的行动算是迅速的,基本的防御阵列已经构成。 圆盾在前构成弧形防线,更多的武装者护着车辆,一双双眼睛盯着前方也盯着树林。 却说罗斯军队这便,菲斯克率部快速突进,当他们赫然看到前方出现持盾的武装者并保持着戒备,各种意义上身经百战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们是敌人!跟着我杀!” “先锋!分成两列冲击,绕到他们后方包围!” 所以,菲斯克亲率的先锋部队以尽可能的最快速度冲撞上去。 那可是连人带马半吨种的庞然大物,马匹胸膛又特意挂着铆接铁片的鹿皮甲衣,最是适合冲撞战术。 骑兵的冲击是连见多识广的丹麦佣兵也不曾见过的,他们纷纷以盾抵着身躯,将脑袋没过圆盾,祈祷着诸神保佑自己扛住冲击。但更多的武装者头脑尚且一片空白,战斗已经爆发。 菲斯克直接以剑劈砍多人,有的战士直接骑矛戳穿敌人,就如训练时那么简单。 这里更是有骑射手,他们贴脸射箭精度无比准确。 韦克舍商队的武装者根本没时间反击,那些骑兵如一道闪电一溜烟冲过去。而那也只是多一波攻击,只因更多的骑兵蜂拥而至。 真是前有狼来后有虎,罗斯骑兵前后夹击,逼得一些武装者只能向林子里逃遁。 可是罗斯步兵参与战斗并加入到追杀,就如同打猎一般,短木弓、反曲弓和十字弓肆意射击,战斗迅速结束。 那些丹麦佣兵固然勇敢,也很有职业道德地战斗到最后,奈何他们的盾阵被骑兵撞垮了,之后便被骑枪纷纷戳死。 靠着战术优势和绝对的兵力碾压,菲斯克干净利落地解决完战斗,然一个问题突然摆在自己面前——他们并非敌人。 商人们一个也没死,除却那些负隅顽抗和一些逃跑者被杀死,被俘虏的人都在剑与矛的寒光下扔了武器投降。 五名商人并没有受伤,他们因钻到牛车之下避难惹得一身泥巴。他们被拽出来嚷嚷着花钱买命,却赫然看到了袭击者中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熟悉面孔。 是海格·哈拉尔松。 “是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在延雪平,就是来南边做生意,也……犯不着用军队攻击我们。”一位韦克舍商人因见得熟人,那份惊恐消失了一半。 对于这场冲突海格也非常无语,不过他现在有了全新的立场,即刻作为斡旋人处理其中的矛盾误会。 罗斯军队断不会为了自己滥杀的行为道歉,毕竟商队采取了抵抗举措,何况罗斯军队的目的就是征服整个韦克舍。 那五位商人仅是被控制起来,下了马的菲斯克比此五人高了一头,他趾高气昂地自曝身份,“我乃罗斯王国的将领,如今奉罗斯国王命令征服韦克舍。你们这些人唯有臣服王国方可活命,否则就是死!” 被骑马的强人拿捏得死死的,商人们自然是频频点头立刻表示臣服,还颇为谄媚的许诺交出一些物资犒劳罗斯战士们。 因为,商人们是知道罗斯的,他们更知道瑞典。只是大家从来没想过,似乎无数的年月里与世无争的韦克舍也会被人惦记着,丹麦贵族未曾试图征服,那个狂熊卡尔也不曾计划吞并韦克舍,反倒是瑞典人和脱胎自瑞典的罗斯人杀了过来。 商人们顺从的行为菲斯克很满意,所以他们的货物暂且就被扣押,还因商人自述愿意交出一些物资换取优待,其中可以吃喝的东西尤其是盐,自然被罗斯军队没收以充作军需,剩下的皮货不动。 菲斯克算是颇为客气的,他没有搜刮殆尽,毕竟自己的目的是征服并非要在韦克舍主动大肆杀戮。终究韦克舍的当地人会并入罗斯王国,当地人未来都会是朋友,把实情做得太绝就不好了。 既然被大王任命的延雪平总督海格在这里,菲斯克便拉着此人给商人们指明罗斯王国的目的,以及这些商人的新任务。 “你们不要再去北方了,那边刚被我们罗斯军队平定。如果你们知道狂熊卡尔的话,那个男人已经被我们砍了,负隅顽抗的数千人被杀。如果你们韦克舍也不想遭此厄运,就派出所有的头人和我谈判。你们,正好做我的信使。” 居然是命令韦克舍投降?这可比几年前丹麦难民要求分走一片生存之地更难以接受。 商人们全都犯了难,虽然他们不觉得这些骑马的罗斯军队能完胜集结后的韦克舍武装者,但罗斯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商队武装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顷刻间就落败的。 更恐怖的是,这群人居然从延雪平方向南下!这个时代敢于远行的商人都不是蠢货与懦弱者,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位自称高贵者的秃头的罗斯战士所言为真。因为狂熊卡尔不会放任一支军队在他的韦特恩湖畔大摇大摆地走,再加上这支队伍里还有货真价实的延雪平人,各种证据都表明在这支骑兵的背后还有一支有能力歼灭“狂熊”卡尔的大军。 商人不得不搪塞一番,尤其是一位名叫哈弗勒斯的商人,因为与海格熟识,菲斯克毫不犹豫盯上了这个中年男人。 哈弗勒斯又被海格游说一番,海格更是拍着胸膛指出罗斯人不会骗人,这才愿意作为罗斯军队的信使,带着消息和剩下的人全部原路返回。 初听到罗斯军队会释放被俘的大家,还许可带回去一些财物,这是被俘的众人不曾设想的。 他们倒不觉得这些“匪徒”是好人,至少和真正的匪徒有所区别。 于是,那些被杀者的尸体被拉到道路边,活着的人被勒令挖坑将之掩埋。 商人们损失了一半的人,剩下的人觉得自己不是被杀就是做奴,想不到骑马的罗斯人竟要释放大家,绝望中立刻来了希望,甚至一些人看待这些杀人如麻的骑兵都不再恐怖,真的觉得都是一场该死的误会。 真正的恐怖只有商人们懂得,尤其是哈弗勒斯,本着过去与延雪平城的贸易经历,他要求海格尽量透露给自己一些秘密。 大势所趋之下,海格即自曝了自己被赋予的高贵身份,也冰冷地说起维辛格瑟岛上爆发的恐怖杀戮,以及一项更恐怖的秘密——罗斯军队联合瑞典军队,以及说不上名字的遥远东方的军队足有一万人,他们正在猛攻西边的约塔河,哥德堡必然陷落。 所以真正进攻韦克舍的罗斯军队其实是一支偏师,只有四百多人? 商人哈弗勒斯即恐惧又疑惑,一方面的罗斯主力有一万人,一方面又是这支偏师区区四百人。 瞧睡不起呢?指望四百人就命令韦克舍臣服? 但那位骑马的将领说得非常明白,所谓“你们不臣服我也不强求,限期不给答复就是选择战争,我将主动采取行动”。 未来会发生什么,哈弗勒斯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他能够猜到韦克舍的大户和丹麦移民们会作何感想。毕竟当年袭击银堡、屠戮哥特兰岛,沿着厄勒海峡一路烧杀的军队,就是瑞典人和罗斯人的联军。如今他们竟然走陆路卷土重来! 他生怕自己因传话被当做投降的二狗子,被自己的同族拉出来祭天。 本着多一份保险的原则,哈弗勒斯要求海格与自己同行。 罗斯骑兵继续赶路,队伍里增加了一批亟待释放的俘虏,现在正好由他们作为引路人,助菲斯克抵达韦克舍。 接下来的旅途很是顺利,甚至骑兵又俘虏了一些零星的商人,因其没有抵抗,便是在没收了有用的物资后被许诺释放。 骑兵队的行踪还是暴露了,有砍柴狩猎的人目击到北上的商人原路返回,还有一大群骑着怪物的武装者,猎户本能的觉察到危险,一溜烟地向着居民聚居区狂奔,这一点竟意外被骑兵忽视了。 于是,定居点主要聚集在海尔加湖南部的韦克舍居民获悉了这一诡异的交易。 商人折返、骑着怪物的军队,怎么想都太离奇。 韦克舍的民众并没有采取警惕,甚至大户商人等各种有头面的人懒得召开议会对此消息合计一番。 直到,一批难民划着船在湖上拼命向南划,他们在湖中就向作业的渔民哭诉自己遭遇袭击,一下子吓得渔民加入逃亡队伍。 海尔加湖上发生了恐慌,当难民抵达韦克舍后,那些把猎户的汇报当做精神错乱之语的人们,才第一次意识到大事不好。 敌人!已经在湖的北岸! 事情是这样的,当罗斯军队终于通过了森林区,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座景色颇为秀丽的湖区。 这是什么湖?无论是海格还是哈弗勒斯都称呼这是海尔加湖。 湖畔周围有着大量低矮的土丘,茂密森林覆盖大地,菲斯克扫视一番直接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那是什么村子?”菲斯克举手就问。 哈弗勒斯不想多言,当罗斯将领发问之际,他就估计到会发生什么。 “快说!那是什么村子!” “啊!只是一个小渔村。” “是吗?那里有多少人口,当地人都是什么人?” 听得,哈弗勒斯支支吾吾起来。 菲斯克摇摇头,旋即命令军队行动起来。一番训话后,骑兵向着渔村发起强攻。 终于有了一片开阔地,骑兵直接排成阵列在燕麦田上狂奔。骑兵的出现非常突然,多亏了很多渔民实际待在岸边晾晒整修渔网,当他们看到一群怪物冲杀而来,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逃避。 虽不知来者是什么,他们跳上船只顾不得细软,最多将家里的孩子竭力抱走扔到渔船里,之后拼了命划桨逃离。 菲斯克无意去管那些逃跑的渔民,他现在需要一场行动给予韦克舍人下马威,现在就拿这个人口定然颇多的村子开刀! 抵抗的人纷纷被杀,女人尽数被罗斯骑兵控制起来。 现在,之前被俘的韦克舍商队幸存人员再也不敢怀疑罗斯人会采取的手段,他们的骑兵来去自如不说手段也极为狠辣! 身上染血的菲斯克只是洗了把脸,就穿戴着血污的战袍面相惊恐的哈弗勒斯:“你都看到了吧!不臣服我们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 “啊!可是……可是你也没有给他们臣服的机会。” 菲斯克耸耸肩:“所以,我会给别的村庄机会。尤其是你!你必须把我的话带到湖泊的南边,否则!” “你会大肆杀戮?!”哈弗勒斯惊恐问道。 “是的。杀戮。” 一身血污的菲斯克说起“杀戮”一词,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怪物。 不过这个怪物接下来的举动真是令哈弗勒斯倍感意外。 村庄男女老幼被俘多达三百人,他们可以被征服者作为奴隶,但菲斯克没有这么做。 这场战争,大王对骑兵队制定了一些原则,固然骑兵可以自行行动,对于战利品有些东西可以拿有些就不能拿,即便现在是实质上的没有人可以约束菲斯克。他断然可以来一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终究还是落实了王命。 村庄里绝大多数俘虏被释放了,除了一种人——年轻而未婚的女子。 众多俘虏集中坐在一起,无助地勾着头,完全不敢与那些征服者对视。 菲斯克便当众大吼:“年满十二岁的!没有婚配的女人!都站起来。” 谁敢站起来?母亲死死拉住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人回应菲斯克的话。 “可恶!站起来!快站起来。不站起来是吧?等一下我把你们都揪出来,之后再砍你们的头!”突然想到自己太暴躁了,菲斯克赶紧把商人哈弗勒斯叫出来。 论到哈弗勒斯喊话,那话语就委婉很多又苦口婆心:“你们快把自己的女儿拿出来吧!他们是罗斯人,只要你们把女儿交出来,你们就可以离开了。我会亲自带着你们离开,根本不用担心还有灾祸。你们别挑战这些罗斯人,惹恼他们大家都会死。” 一番怀柔喊话,村民终于半自愿地交出自己的女儿。一时间又是痛苦的骨肉离别,为了活命,父母甩开自己的成年未婚的女儿,一心带着其他孩子抓紧时间逃命。一方面是女孩痛苦的哭嚎,又在抓住自己身子的罗斯士兵那里使劲挣扎,抗拒自己未知的可怕命令。 反观罗斯战士,他们是高高兴兴的,因为大王有令,这场战争兄弟们可以肆意的抓年轻女子回去做妻子的。 因为大部分战士的祖源来自瑞典,论及对女人的审美,他们最喜欢的实质还是同样会说诺斯语的维京女人,其次才会选择斯拉夫女人。 近三百名村民被放走,他们被许可划船离开。 于是当菲斯克夺了二十余年轻女子后就解除了军队的看押,让开一条通路后,村民们急忙冲向码头划船跑路,短时间内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至此,哈弗勒斯真是弄不清楚。 他突然被菲斯克指出:“你瞧,他们都逃跑了。接下来该是你们商人和其他人。你们也走吧!我们罗斯军队会驻扎在这个村子,我们会等待你的消息。” “我……我马上离开。海格,必须跟着我们一起走。他必须和那些头人和商人说明一下延雪平的事。” “那是自然,海格自己也愿意。”菲斯克耸耸肩道。 “其实……” “如何?” 哈弗勒斯定了定神:“我真是搞不懂,你竟然把他们放走了,还把我也放走了。” “反倒不乐意了?” “不。”哈弗勒斯目光如炬:“你是非常年轻的战士。我真不懂你是仁慈还是残暴。我……想知道你留下这些女子,准备做什么。” “她们?自然是嫁给这些年轻的战士。怎么,还委屈她们了?” “那是她们的荣幸。”哈弗勒斯赶紧搪塞,又神经兮兮地说:“我就是担心我的朋友们会拒绝臣服,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选择向你开战,你会如何?” “如何?不如问我的国王会如何。大不了把你们全部杀死,我们就是这样对待不臣者的。我警告你!”菲斯克伸去一张冷酷的脸:“罗斯王国已经统治了瑞典和遥远的东方,今年整个约塔兰都将被我们征服。你们只要臣服,我们就是兄弟,你这个商人可以自由的进入瑞典做生意,整个罗斯会向臣服的韦克舍商人开放。你们也可以拒绝。拒绝的结果,就是死!”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哈弗勒斯听得几近窒息,于是在极大的压力下干脆突然趴在地上干呕。 菲斯克再瞥他一眼:“看到死尸被吓到了?你快走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当我等不来消息,我就亲自去你们的聚居区用剑和矛讨说法了。” 第910章 韦克舍人的抉择 被占领的村庄成为罗斯军队的营地,那些被俘的女子立刻成为生火做饭的厨娘。 她们刚刚目击恐怖的杀戮,想让她们老实配合实在是一种奢望,甚至还要用一些手段避免她们试图逃走。 女人的脖子被套上绳索,在士兵的监视中劳作。 菲斯克集结一番自己的战士,令众骑兵牵马列队。 战士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就是攻占渔村的缴获无法令人满意。 他当着众士兵面宣讲:“我们会征服他们!也要提防他们的偷袭。我们要保持着戒备,也要控制物资的消耗。你们把马匹放到农田里,让它们肆意啃燕麦秧苗。、再到近岸处看一下,尽量捕捞一些渔获……” 固然携带了很多给养,菲斯克也没有奢侈到可以无限使用。 现在骑兵终于安顿下来,无论那些韦克舍人采取怎样的行动,骑兵定然得到了的至少两天的休息时间,在这宝贵的时间里罗斯军队有足够时间“打谷草”。 而另一个男人,已经毫不犹豫带着自己的伙计们展开行动。 那是卡努夫,因为是携步兵跟随骑兵行动,任务是对骑兵的补充也担任押运后勤物资的工作。 他亲自带着一票兄弟带着十字弓进入森林区狩猎,便在傍晚之际带上一批缴获大摇大摆的归来。 两名士兵扛着木棍,棍子上吊着一排松鼠,甚至有五头被射杀的驼鹿也被扛了回来。 一路南下尽是骑兵抢风头,卡努夫和他的伙计们几乎只是护卫车辆行军,这次打猎算是让大家找回来感觉。 卸下马鞍的马匹肆意啃食燕麦苗,归来时马匹皆吃得嘟囔圆润,它们比统一安置纷纷跪卧休息。 菲斯克心情不错,见得卡努夫带着一堆猎物归来心情就更好了。 他瞥了一眼眼那些被吊起来的小驼鹿:“很好的猎物,我还以为这一带已经无鹿可猎了。” “也许是本地人不善射箭吧。” “都是些小鹿?也许你可以试着射杀大鹿。” “可饶了我吧。”菲斯克面露难堪耸耸肩:“我是故意为之。若是真的射杀大鹿,我还不好扛回来呢。现在就把这些鹿切割掉,咱们兄弟吃掉。还有……” “怎么了?” “那些女人如何?是否听话,是否想逃跑?” “自然是没有的。” “也好。按照咱们的约定,那些女人都归我的人。” “可以。” 那些被俘的女子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偏偏尚未结婚,她们能估计到会发生什么,迫于征服者的威慑只能闷着头劳作。 非常奇妙的是,这些征服者看起来并非单纯的刽子手,他们埋葬了村民的尸体,又赐予自己大量煮熟的麦子。 战士们围着篝火畅谈白天的事情,又对未来做一番展望。 那些女人吃完了麦子,旋即被解除脖子的绳套。 卡努夫这边带领的都是国王的常备军,他从队伍中选出二十名年龄较大且未婚姻的战士,带着他们将全部女子领走。 虽然没有婚礼,他们已经是事实婚姻。纵使是千般不愿意,战士领走自己的女人当夜就有了既定事实,罢了又是皮肤上刺字这等暴力手段标定归属。那些女人只能默默承受这种苦楚,因为她们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而整个韦克舍将不再太平。 却说那些被放走的村民和商队,得到了离开机会自然撒腿就跑。 海格和商人哈弗勒斯因要押运一些货物,他们一行人的行动固然磨蹭了一些。 一路上两人再做一番详细交谈,对于罗斯人的目的,如今的商人哈弗勒斯已然笃定了自己的态度。 不可以战斗!千万不可以战斗! 即便现在罗斯军队兵力少,他们背后的大军足矣毁灭整个韦克舍。 “我就怕那些村子里的那些家伙觉得自己有机会,尤其是其中的丹麦人,还有从哥特兰岛逃过来的人。”哈弗勒斯言语难掩自己的恐惧。 海格安慰道:“至少罗斯人开出的价码非常仁慈,臣服他们对我们大家都是有利的。” “韦克舍的民众或许满意,其他人……我拿不准。我们会召开会议,到时候你会如何?” “自然是在会上向他们指明情况。” “啊!这样你会很危险。” “是啊。很危险,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海格无奈苦笑:“我的家人,我的财富都被罗斯人拿捏着,我只能如此。你指明我一起来真是害苦我了。” 海格如此说,哈弗勒斯心里真是骂了这家伙一万句。 没有谁真的愿意接受一个外来者的统治,为了避免灾祸而接受罗斯统治是没办法的事情。 村庄难民先撤回来了,湖泊之南的韦克舍聚居区已经炸了锅。 先逃回来的渔民告知大家恐怖的真相,大量骑着怪物的人从森林中杀出来,他们见人就杀手段无情。可这也难以解释“怪物”为何放了数百村民逃亡。 一时间韦克舍一片混乱,恐惧与愤怒在所有的村庄蔓延。 这一刻,逃难而来的丹麦商人又想起了战争的恐怖,错愕于自己明明逃到了安全的内陆地区,怎么突然又遇到灾祸。 “怪物?骑着怪物的人?那是什么?” 直到难民指出一个令所有丹麦商人肝颤胆寒的名词——罗斯人。 罗斯人杀过来了!韦克舍本地人的恐惧处于本能,他们根本想不到丹麦人怎么被吓得几乎发疯。 一些丹麦商人开始检查自己的财物清点家奴、佣兵,又想着逃离这个可能不在安全的区域。 丹麦人逃亡的苗头已经出现,他们或许又要折返回银堡。 对于这种事,韦克舍多数本地人实质是暗爽的,因为他们从没希望自己的地盘让给一群丹麦难民。然而能让丹麦人心惊肉跳的敌人确实给了韦克舍人的村庄实实在在的灾祸,很多迹象表明来自北方的罗斯人有着很强的目的性。 一场诺迪克会议紧急召开,主要十个村庄的头人和十位丹麦商人代表,此二十人在议会庭里吵得不可开交。 有的丹麦人指出罗斯的恐怖,以及与罗斯合伙行动的瑞典人都不是好家伙,他们的主张就是不管别人的态度,有能力的人趁着现在还是和平撒腿就跑。 有的丹麦人完全反过来,他们过去在银堡的营生遭遇毁灭性打击,本就是憋了一股子气,这才安稳没几年敌人有从另一个方向杀过来。如何再安稳过日子?不如带着私兵和罗斯人拼杀算了。 丹麦人自己陷入矛盾,韦克舍这边更显混乱。 各村庄态度高度不统一。 “他们释放了很多村民,这说明他们并非见人就杀,也许我们和他们讲和,交出一些贡品就能解决灾祸。” “讲和?难道我们都是懦夫?我们有数万人,可以轻易组织一千名战士或是更多。” “可是他们骑着森林中的怪物,要和怪物战斗我们打得赢?” “怪物?一定是那些村民被吓傻了,见得熊就说是怪物。就算是有怪物,我们也能杀了它。” 在吵成一锅粥的议会庭里自然也有和事老,一位馒头白发的老头子竭力呼吁大家冷静。 他说:“既然那些罗斯人占领了我们北边的村子,我们为何不派出使节和他们聊聊?如果他们是单纯需要贡品,若是能拿出一些钱财安抚这些家伙,事情就摆平了。若是他们的要求太过于苛刻,那个时候我们再武装抗争也不迟。” “你这老家伙脑子坏掉了。”有人带着嘘声嚷嚷:“依我看你的意思是多此一举。我们还有时间,现在组织各村的男人带上武器集结,我们不如主动出击歼灭他们。” 有村庄头目如此豪言,旋即找到部分主战的丹麦商人拍手叫好。一人大呼痛快:“那么我就把全部私兵拿出来,我要和他们拼命,我要报仇。” 自然也有人建议可以折中一下,便不客气地说:“既然老家伙说可以和罗斯人谈谈。是谁提议的就叫他去,这……大家总没意见。” 压力直接传导到白胡老头子这里,他索性使劲戳戳拐杖:“好!我明天就走!我也一把年纪了,那些罗斯人若是杀了我你们就武装起来。但愿,这场灾祸可以平稳地解决。” 韦克舍的第一场诺迪克会议什么结果也没讨论出来,如果有,便是一位老家伙代表大家去做信使。 偏偏巧合的是次日一支人数颇多的队伍回到了海尔加湖之南的聚居区。 他们的出现引得民众高度警觉,那些端着短矛、鱼叉的武装村民立刻包围了他们,见得是之前离开的商人们这才放下戒备。 霎时间,来自延雪平的海格突然亮出一面旗帜,大声嚷嚷:“韦克舍的人们!看起来你们都知道一些消息!我是罗斯人委派的使者,我从延雪平来,我要和你们的头人好好聊聊。” 只此一语事情又变得严峻起来,一听是罗斯人的使者,武装村民二话不说就将海格俘获,罢了还踢了几脚,将之扣押大有就地处决的趋势。 此举吓得商人哈弗勒斯大呼愚蠢:“笨蛋!真杀了这个使者,罗斯人就真的要杀了咱们所有人!” 他带着自己的伙计们上下其手才把武装村民拉开,此举立刻引得一批丹麦族裔的佣兵警觉。 不久便有一些有头面的人物前来调查骚乱的原因,得知罗斯使者突然抵达,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海格手里的罗斯旗帜已经在混乱中被撕扯,他将染泥的碎片捡起来团成一团收集好,为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他甚至觉得自己此来纯属多此一举,人家韦克舍人已经开始备战,仍在驻扎的罗斯骑兵不如直接南下,靠着强大实力杀死一批人,即可大抵征服韦克舍。 就像一段时间之前轻易征服延雪平那样。 罗斯人派出了使者,此事让局势变得更加微妙。如此那位白胡子老者不必在亲自出马去和罗斯人交涉,因为战争威胁,各村庄的民众都在向韦克舍的核心定居点集结,大小村庄头人全部到齐,本是二十人的诺迪克会议一下子涌入五十人,他们是大大小小的商人以及所有村庄的头人。 一双双眼睛带着复杂的眼神盯着使者海格,他在众目睽睽下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像是被一群野兽包围,海格自己面临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对罗斯还谈不上忠诚,只是为了自己保命,他生怕说错话。 “其实我不是罗斯人。我是延雪平那边来的,罗斯人拜托我给……诸位带个话。你们千万别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个商人,我的家人还被罗斯人扣押着。我和你们其实是一样的,我其实也很讨厌那些罗斯人……”他竭力说些圆滑的话,撇开自己其实已经从罗斯人手里得到一些好处。 有看起来颇为骁勇的男人怒目道:“尽是鬼扯。说吧!使者!那些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 “啊?!请先让我说明一件事。” “快说!”多人伸胳膊直指海格呵斥道。 “大家请息怒。我是说维辛格瑟的狂熊卡尔,他已经被杀了。罗斯人在北边杀死了可能有五千人,就连我所在的延雪平,也被他们的军队轻易攻破。我因为缴纳了一笔贡品,才活到了现在。” “别废话。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又有人催促。 “其实很简单,罗斯人要求韦克舍的大家向他们投降,然后缴纳一批贡品一切就没事了。”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缴纳一些贡品就完事了?呸!如果所谓“一些贡品”实质上大家所有的财富呢? 在场的丹麦商人主战派坡口大骂:“不要骗我!我见识过那些罗斯人的作为!” 于是在场的哥特兰人难民因说得非常激动索性哭出声,这些哥特兰人痛斥十年前罗斯人在哥特兰岛上的所作所为,呼吁大家千万不能相信。 韦克舍从不是铁板一块,纵使是本地原始居民见也各有分歧。 有的本地头人怀疑丹麦人和哥特兰人的战争意图,或许这件事真就是缴纳一批贡品俯首称臣就完事了,根本没必要酿成战争。 “那么,如果我们臣服可有好处?我们不想做奴隶。”突然有人大声嚷嚷。 难堪中的海格可算等来了鸽派人物,旋即说道:“罗斯人说了,只要臣服了,整个罗斯会对大家开放。商人们可以直接去遥远的北方或是遥远东方做生意,那里都是罗斯人的地盘,那里没有任何的海盗,只要在罗斯人的港口缴纳一些贡品即可自由的做生意。想想看,那是非常庞大的市场,臣服罗斯并非坏事,我们会变得富有。” 海格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他所言其实是事实,可惜在场的人们甚至是突然发话的鸽派都为这个“事实”倍感不可信。 岂有这样的征服者?如此仁慈的征服者是有自虐的毛病吗?还是沉溺于某些非常奇怪的自豪感?给予被征服的人非但不做奴隶,反而在事后给予很大的好处,此事闻所未闻! 韦克舍民众站在自己的立场觉得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一旦大家真的投降了,那些罗斯人大摇大摆走进来下一步就是疯狂杀戮,届时失去武装时间的人们就只有被屠戮的份儿。 突然间,那些主战派勃然而起,一拥而上将海格团团围住按在地板上,罢了又被绳索捆起来。 纵使还有一些鸽派和观望者绝对事情做得太过火,诺迪克会议还是被助战派把持住了。 一人大呼:“谎言!全都是谎言!我们要组织军队收复我们湖泊北岸的失地!组织军队我们走!杀死那些罗斯人!” 于是,议事厅内山呼海啸,韦克舍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对此,哈弗勒斯急忙逃出了议会庭,他顾不得海格的生死,现在麻利地跑回自己的家,商议未来的事情。他没法说服那些主战的狂人,但自己可以做些事避免最坏的事情。他便命令自己的家人:“找些白布和蓝布,按我的要求拼成图案。”是的,哈弗勒斯已经在连夜缝制罗斯旗帜了。 第911章 罗斯骑兵vs韦克舍联盟军 海格本就料到自己会被他们控制起来,他一直保有侥幸心理,面对现在被关在木笼里捆住手脚像是一头待宰的羊,也就有一声长叹。 他问及这群韦克舍人为怎么处理自己,便有看管的武装者嚷嚷:“选个好日子把你当做祭品。” 祭品?的确,他们选择武装进攻罗斯人,在出征前的确要祭祀一些东西。 他已然心灰意冷,自己这番死得稀里糊涂,人生活成了一个笑话。什么延雪平总督,最后竟被韦克舍人砍了。 既然都是要死,在恐惧中等死不如直接躺平拉倒。 那些看守只是在开玩笑。 第二天,韦克舍的主战派特意派人前来,对着被关押的海格说了这么一句:“我们知道你不过是的信使,杀了你显得我们很愚蠢。我们会把你送回去,我们要让你再做一次信使。” 听得,精神萎靡的海格猛地清醒:“你们不杀我?” “是的。我们派出自己人去传话恐怕会被罗斯人杀了,我们打算派你去。” “哦?!我当如何传话。” “届时你就告诉罗斯人,我们决定战斗。” “好吧!好吧……” 海格不愿多言也不敢多言,自己答应下来就便不再多想。他作为一介旁观者开始关注这些韦克舍人的调兵遣将。 任何的男人都有义务保卫自己的村庄,整个村庄联盟应该集结出最勇敢的男丁。 奈何诺迪克议会里各方意见并不统一,有的村子主张谈判,有的村子执意进攻。 双方虽非势均力敌,主战派并非占据压倒性优势。 固然主战派已经集结出很多男人,那些谈判派也非弱者。 内战并没有出现,双方的骂战可是不少。出于道义原则,既然多数人主张奋起反击,那些主张谈判以及观望中的村子,便象征性地出了一些男人。 “他们就是来凑数的,根本谈不上助战。现在还是我们是主力,答应了罗斯人光荣也是我们的!” 一个名为奥拉夫的男人被主战派推举为最高级的战争酋长,他是一个丹麦人,亦是一位资深的佣兵,介于曾在银堡与瑞典军队交战并有所斩获,他的战绩成为负重的资本,还因此战绩被认为很有战斗意志。 奥拉夫有二十多为老朋友,他与其他的待在韦克舍的丹麦战士合股后便集结出三百多人的丹麦佣兵团。 丹麦商人的确贡献出自己的私兵们,甚至释放了一小批奴隶编入军队。 仅靠三百个能征善战的丹麦佣兵团即可答应?若是没有韦克舍本地的约塔兰人的支援,他奥拉夫攘攘得再嚣张也不愿北上御敌。 颇为微妙的是,主战派的村庄也是嚷嚷得痛快,奈何他们都是一群被农业绑定的农夫。农夫有着自己的小家庭,亦是家中最关键的劳动力。战争意味着一个精壮男子的离开,倘若战死这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就垮了。固然维京氏族社会的架构还存在,丧失家中男主人的家庭的管理权直接让渡于正妻,正妻有着参与村庄政治的全部权力。 可是,任何一个村庄都难以接受一大批男丁暂时离开的经济损失。何况这是玩命儿的战争。 主战的村子多半交出一百到二百人,其中还有滥竽充数之辈。 至于那些谈判派和观望者村庄,拿出五十人已经是极限。 于是是个大村庄与众多小村合在一起,明明是人口近三万人的韦克舍村庄联盟,连带着韦克舍约塔兰人、丹麦人和哥特兰难民,最后拼凑出了一支接近两千人的军队。 少数士兵穿着精致皮靴,不少人实质是鹿皮捆着麻绳凑合做成靴子。他们的武器参差不齐,其中斧头和矛居多,倒是宽大的圆木盾人手一个。不说这些盾的质量如何,至少他们有盾也懂得组织起盾墙。 只有丹麦佣兵团的武装最好,一半的人普及了锁子甲和铁皮盔,他们的金主需要这些佣兵保卫自己的安危这才舍得花钱。 如今佣兵们终于有了实质上的用武之地,而这些丹麦佣兵也巴不得和罗斯人再过过招洗刷当年在银堡的败绩。 于是,他们用了一个白天做了基本集结,各色士兵皆需自带干粮,不少士兵对战争实质是漠然的,他们本意不想打仗,既然敌人已经打到湖对岸了,现在不打也得打。 韦克舍本地人对战争也没什么特别的认知,大抵就是大群人,兄弟们组成盾墙弹压上去,一通乱斗下靠着兄弟们齐心协力,这仗也就打赢了。 他们集结出了很多人,曾经内斗的丹麦人和韦克舍人历史性地凑在一起组成一支军队。 两千名武装者密集地聚在一起看起来兵力也不多,然论以他们的认知,这就是“有认知以来对庞大的军队”。 韦克舍人自信心爆棚,倒是最高战争酋长的奥拉夫并不能满意。 本地人分明不配合,让一群连甲衣都几乎没有的农夫上战场能行吗?毕竟要攻打的可是罗斯人!那些罗斯恶棍有充分证据表明他们是人人披甲的,更不说还有更新的传闻之罗斯人“骑着怪物”。 真相很快就搞明白了,丹麦佣兵团从逃回来的商人那里获悉,所谓的怪物就是马匹。法兰克骑兵曾整套过丹麦,一时间丹麦战士被打得打败,此事奥拉夫是听说过的。现在不比思考罗斯人从哪里搞到的骑兵,既然他们有,对付骑兵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奥拉夫听说过一种手段,把很多矛击中起来,靠着步兵人多的优势组织为矛阵,如此和法兰克骑兵的骑枪对刺。所以关键之处在于准备木杆将之削得尖锐,这就足够了。 奥拉夫短时间内做了一番准备,介于军队数量过于庞大,就只能聚在一团走陆路,沿着湖畔向北方被占领的村子推进。他倒也想到了使用长船,单纯是因为把各种船只组织起来,并不能一下子将整个军队装满,且长船几乎都是商人的,他们不愿意将自己危难时刻留着逃命的长船拿出来。 至于捕鱼用的舢板,让它们见鬼去吧! 可怜的海格坐于笼子里,木笼安置在一辆牛车上。他闭着眼睛忍受着颠簸,周围都是持矛持斧自带干粮的徒步武装者,他已经预估到这些人可怜的未来,但是这与自己有何关系。 海格就是哀叹韦克舍人做出了的确很英勇也是非常愚蠢的决定,倘若眼前的军队就是他们可以集结出的大军,罗斯人的偏师应该可以将之击垮吧。 韦克舍人选择了战争,按照罗斯大王留里克的心性,就算他的偏师打赢了战争,罗斯大军有一天二度过来,还要再打赢一场战争,最后韦克舍村庄联盟惨遭屠戮。 “还是管好我自己吧……至少菲斯克不会砍我脑袋。” 所以韦克舍的军队实质是在约定的第四天出发的,这个时间节点已经非常危险。 海格可以断定,罗斯将领菲斯克因为等不到自己回去报信,等不到韦克舍民众的臣服,即刻认定韦克舍选择战争,恐怕现在罗斯偏师已经行军了。 事实,正是如此! 原本在昨日菲斯克就该等到韦克舍方面的使者宣布臣服,所谓天黑之前都算是一整天,大半个白天什么也没等到,保不齐人家非要磨磨蹭蹭等到傍晚呢? 傍晚仍旧是什么也没有……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年轻的罗斯战士已经无心等下去。 战士们交头接耳战斗的事情,菲斯克看到兄弟们的态度旋即召集大家围着篝火开会。 菲斯克站在高处振臂高呼:“兄弟们,咱们已经给那些人机会了!可是,他们用实际行动拒绝臣服。接下来该怎么办?!” “战争!”大伙儿异口同声。 “对!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乌拉!” “乌拉!” 士兵纷纷拔剑指向星空,也有人摘了帽子高举乱晃。只有经过留里克训练过的年轻战士们愿意以“乌拉”作为新式维京战吼,也只有他们懂得其中的意思。 它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大吼的,只有忠于留里克的亲信部队才有资格吼叫这个。 菲斯克和卡努夫所带领的这支偏师就是罗斯军队中精锐中的精锐。将士们统一了意志,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仁慈?当然要仁慈,但不是现在。 那些拒绝臣服者将被恶意杀死一批人,以逼迫其他不臣者投降。 抱以这样的态度,战士们都有着劫掠自由,他们已经排成队列行动了!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他们沿着湖畔的西岸走,自开拔之际大家并不知道韦克舍人也组织起了一支军队。 罗斯军向南,韦克舍军向北,双方都沿着海尔加湖的西岸湖畔草甸前进,相遇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刚刚过了正午不是很久,将之军队必然地装在一起。 只要看看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衣服主要灰褐色调),就只那是一群武装者。 菲斯克看到了那矛头反射的阳光,以及一些甲衣的反光。 “兄弟们!敌人在前方!准备战斗!” 骑兵们迅速动员起来,纵队快速变成横队。 马上要战争的,贝雅希尔抓紧缰绳直接策马抵达菲斯克的旁边。她的工作是战术顾问,如今的局面也不得不加入战斗。 虽然贝雅希尔是女流之辈,她作为女战士这件事菲斯克不得不完全认同。 “我估计敌人的兵力搞不好有三千人,他们都是步兵。如果是你们佩切涅格人,当如何?” 贝雅希尔听得不太懂,经过同族战士翻译后,她瞄了一眼果断提出自己的意见:“就按照我们草原战法!看起来他们缺少甲衣,骑兵就逼近他们保持距离,频繁射箭打乱他们,最后冲锋砍杀解决。” 菲斯克点点头:“不和他们接触,咱们的人就不会受伤。” 所以倒霉的卡努夫这下子又要因为自己所带的都是步兵,还要押运后勤物资和非战斗人员无奈地被勒令坚守。生气吗?当然非常生气。那又能如何。 如此菲斯克并没有拔剑,他高举自己的反曲弓招呼兄弟们:“用弓射杀他们!所有人肆意射击,切记不准去劈砍突刺。现在跟我走!” 骑兵开始了行动,他们白色调为主的战袍在下午的阳光下格外显眼。 如此战袍色调立刻调动出韦克舍军中哥特兰岛难民的心理创伤! 十年前就是一大群穿着白袍的罗斯士兵将哥特兰岛屠戮一遍,于是想到那些白色战袍就想到死亡。 至于骑兵举着的旗帜,这是韦克舍军中丹麦人颇为熟悉的,或者说绝大部分丹麦人都知晓那种白底蓝纹旗意味着什么人。 最高战争酋长临危不惧,他自诩知晓一些对付骑兵的办法,何况现在自己人多。 “全体不要怕,立刻组成盾墙防御骑兵!” “听着!那不是怪物!是罗斯人从法兰克人那里学到了些奇怪东西。” “骑兵不可怕,持矛的战士将矛头对外。罗斯骑兵敢接近,你们就用矛戳死他们!” 虽是如此,这种战术也是被动防守的招数,并不能让人数占优的韦克舍军占便宜。 奥拉夫有一种幻想,那些罗斯骑兵会冲上来,届时自己长者持矛者的数量优势,把那些骑兵全部戳下马,之后用斧砍杀。 奈何…… 天空突然出现嗖嗖声,接着便有士兵嗷的一声躺下。 士兵中箭,箭矢就来自那些骑兵! 菲斯克和贝雅希尔一左一右,两人都有统兵的资格和能力,两人将三百骑兵分成两部分向韦克舍军发动进攻。 平日里的骑射训练在现在的时刻展现出极为恐怖的战斗力!骑兵双脚踏住马鞍,双腿竭力夹住马腹部。他们侧着身子以箭杆右搭的速射法,对着成密集阵型的韦克舍盾阵几乎贴脸射击。 他们不愧为精锐,因清一色的脱产常备兵,每天大把时间用于训练,骑矛突刺与骑射都是重点训练的项目。 宽刃带倒刺的箭矢射击密集阵型里后方的士兵,速射技艺使得每一名骑兵快速掠过去都能发射三支箭。 骑兵为了独立行动特意多储备了箭矢,大量备用箭矢就在后方,当前为卡努夫的步兵做管理着。 仅是是一轮掠过式骑射,便造成韦克舍军一百多人伤亡。 此乃非常恐怖的数字,倘若他们的队形可以更紧密,伤亡只能更严重。 奥拉夫根本想不到骑马居然还能射箭,偏偏他们射箭还很准。 这还是骑兵战术?这还能叫做骑兵?! 但奥拉夫还顾不得恼怒,骑兵的第二轮进攻就开始了。 湖畔的战场一时间变得混乱,就仿佛帕提亚骑兵围攻克拉苏的罗马军团。 即便骑兵数量远少于韦克舍步兵,奈何这些步兵只能依靠着圆盾保护自己,任何有胆敢脱离阵列的士兵都会被游荡的骑兵优先射杀。 骑兵们奉命将手头的箭矢全部射出去,等到箭袋空空如也就立刻撤到菲斯克那里补充。但骑兵不可以全部脱岗,要严密看住这群军队无法脱身,要慢慢地射死射伤他们的有生力量,等到剩下可战斗的人数不多之际,骑兵拔剑冲击劈砍。 可怜的最高战争酋长奥拉夫,他过去与罗斯人与瑞典人激战的经历完全成了笑话。 他因为过去憋屈,张着血盆大口,比划着铁剑以诺斯语破口大骂! 也是巧合,有骑兵注意到了这些韦克舍武装者里有很多皮甲者,考遇到宽刃箭对这种人杀伤力太有限,旋即换成锥形破甲箭,专治锁环甲。 一支破甲箭被刻意射击,当奥拉夫还在坡口大骂对方不讲武德时,此箭就是极端不讲武德地飞入他的嘴里。箭矢撞穿了骨骼,从嘴巴里进入直接捅穿了奥拉夫的小脑,整个人瞬间死亡…… 开始现在,不停向内部拥挤的韦克舍军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将已经战死,他们的阵线尚未混乱,罗斯骑兵这边也就继续射箭,就如同一大群水虎鱼成群结队撕咬一头落水的伤牛,你一口我一口地不断制造伤害,直到取得胜利。 第912章 罗斯旗帜飘扬在韦克舍正是约塔兰中部地区臣服的明证 那些韦克舍战士在箭雨中苦苦支撑,人们痛苦哀嚎,受伤的人无助流血的伤口,活着的人死死握住自己的盾。 已经无人指挥他们,军队成了一大群乌合之众! “不能在这样了!”有人大呼。 突然,在混乱中有人看到了最高战争酋长奥拉夫已经死在血泊中。 “老大已经死了,咱们在坚持下去只能窝囊的死。兄弟们,咱们和他们拼了。”有丹麦人战士在凄风苦雨中决议决死反击,一批丹麦人直接脱离了队伍。 菲斯克注意到这一情况,那些脱离阵列不好好接受挨打的披甲战士让他好生方案。 “一群蠢货以为我会乖乖和你们下马搏杀?” 菲斯克调整战术,他带着一撮骑兵刻意和丹麦人保持距离。 有五十余丹麦人脱离阵列,他们组成小规模盾墙,举着剑与斧叫骂,妄图以激将法骗来罗斯的所谓“堂堂正正决斗”。 “站桩射击,用破甲箭瞄准他们脸。”菲斯克命令。 战马听话地拉开距离,当大部分骑兵仍在如嗜血水虎鱼般突然冲击咬上一口,菲斯克却排出一个站桩射箭队。 一旦站桩射击,他们站着马鞍山得以稳定瞄准。 反曲弓的精准破甲箭以左搭精确之射击之势打得丹麦人抬不起头。他们的盾蒙着皮革,这些并不能阻止破甲箭,便有战士持盾左臂被穿透的箭矢击中,可伤者不敢嗷嚎挣扎,即便咬断的牙齿也要苦苦支撑。 “还不死?!”菲斯克摇摇头。 突有战士嚷嚷:“老大,咱们快没箭了。” 菲斯克即刻看看左右,大伙儿的箭袋的确不充裕,后方也有一些骑兵正在领取新箭。 “那就改变战术。兄弟们拔剑!冲垮眼前的家伙,彻底打崩他们!” 罢了,伴随着剑风嗡嗡,菲斯克剑指那些脱离阵列的丹麦人。 他集结和约莫五十骑,以骑墙冲锋凶猛撞过来。 半吨重的战马冲击引得大地震颤,丹麦人纷纷漏出眼睛观察境况,只见骑兵嗷嗷叫地重来,像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太荒谬了! 在这些丹麦佣兵团队概念里,骑兵有且只有法兰克骑兵,法兰克战术就是全部的骑兵战术。 在法兰克,骑兵原则不冲阵,而已超长骑矛不断戳刺对手阵列,直到将敌人戳到崩溃。现在可好,罗斯骑兵发了疯似的放箭杀人,现在又发了疯似的撞击。 碰撞凶狠地发生了,骑墙当即把这些丹麦人冲了七荤八素。就像是钢铁洪流的碾压,倒地的战士身子被马铁铁狠狠踩踏,承载数百公斤重的踩踏之力胸膛直接碎裂而暴毙。 踩踏、砍杀,或是直接剑背狠狠一夯。只此一撞,脱阵的丹麦人便崩溃了。 那些仍在苦苦坚持的人从没想到那些骑兵还能这样战斗,韦克舍军的士气旋即总崩溃。 农夫战士们已经顾不得地上的死尸以及不断扭曲身子哀嚎的伤者,仍有一半的人在苦苦坚持,他们现在没有办法,只想着逃回村庄。 至少逃回村子里一定是安全的,那里还有很多人,届时大家应该拿起武器应该可以挡住这些罗斯人。人们如此幻想。 殊不知当他们解除最后的盾墙屏障,将后背亮给罗斯骑兵后,一切都结束了。 菲斯克和众多骑兵都看到他们的总崩溃,这下不劳烦菲斯克下令,喜闻乐见的追杀正式开始。没箭的人顾不得补充新箭,或是拔剑追杀,或是捎带累一下抓住杵在地上的敌人的矛。矛戳刺韦克舍士兵后背,剑直接劈砍他们。 约莫有八百人逃亡,他们甚至不如八百头跑路的驯鹿,困兽犹斗根本存在,他们气喘吁吁奔走在一条毁灭之路上。 “你们逃吧!逃跑只是死的更快!你们既然选择了战争,我就赐你们死在战场。你们会窝囊地死,现在都去死吧!” 菲斯克大声叫骂,也自傲与是自己创造了这种战争奇迹。他现在求仁得仁,对于坚决对抗的韦克舍人没必要手下留情。 延雪平人海格仍被关在牛车木笼里,若是被箭矢射杀,死了也就死了。现在的海格看着韦克舍人撂下一地死者伤者撒腿就跑,看着他们被骑兵追杀到死,他仰天大笑好似失心疯。 其实很多罗斯骑兵看到了笼子里的倒霉蛋,虽没看清其人长相,因为事情过于奇怪,便不向其射箭。 还是菲斯克认清了这个家伙的脸,便策马过去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一直被动看戏的卡努夫的步兵们终于来了活计。他们拔剑前进,开始在战场上疯狂补刀。 战俘?让战俘见鬼去吧。倒地的死者不管,伤者一律补刀刺杀,所谓任由其慢慢失血痛哭而死,还不如现在猛刺一下赐予一个痛快,这是罗斯军最后的仁慈。 菲斯克带着一些人骑马立在笼子边,撇着嘴角歪头看着这位倒霉又幸运的男人。 “真是想不到。海格,我还以为你被他们砍了。所以我令军队无情,就是为你报仇。”他说话带着诡异的笑,让其显得行同怪物。 “我值得你们复仇吗?” “为什么不呢?你女儿在我手里,她会是我妻子,所以你对我也很重要。幸亏我的人眼睛敏锐,你没有受伤吧!” “那真是谢谢你。” “你现在自由了,我把你放出来。”菲斯克随即派人下马,拎起斧头将青铜锁砸断。 海格获得了自由,甚至撤出了战场。他甚至与自己的女儿阿斯特丽德团聚,看到全部非战斗人员平安,尤其是自己从延雪平带来的人们皆情绪稳定,如此长处一口气。 要杀死八百个逃敌并非费事,骑马的罗斯人和佩切涅格人像是打猎一般享受着战斗。 沿湖的草甸上尸体躺成一条线,它绵延达两公里,除却侥幸逃到森林里避难或是纵身跳入湖水泅渡逃命成功的个别人,绝大多数韦克舍士兵都死了。 骑兵下马给奄奄一息的人致命一击,然后搜身拿走武器,尤其是把箭拔出来,甩干血迹后收回箭袋。 渡鸦嗅着血腥味而来,它们已经在天空盘旋。 有士兵高高兴兴高速菲斯克:“是渡鸦,奥丁在看着咱们。老大,今日的战斗得到诸神认可了。” “是啊。”菲斯克看一下天空,显然渡鸦是越来越多了。“兄弟们砍杀射击已经很累,大家抓紧时间把箭回收,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再检查一下我们是否有伤亡。” 罗斯军队很快脱离战场,按理说还要给尸体挖坑掩埋,由于死者太多,索性不予理睬,任由渡鸦落下啄食死者的眼睛…… 这场战斗除了累得气喘吁吁的战士和战马,罗斯军连伤者都没有。这就是非接触式作战,骑兵始终与敌人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在这个距离上不断制造伤害。 菲斯克迎来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胜利,他看到了很多死亡的披甲战士,以及更多的倒毙的农夫。武器和甲衣尽量被收缴,他决定带着这些战利品继续前往韦克舍。 入夜,篝火边。 在韦克舍遭难的海格终于安定下来,他从没想到罗斯骑兵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毫无损失就打赢了?恐怕,留里克自称“被奥丁厚爱”真不是自吹自擂,他的战士刀枪不入。 菲斯克狂野地指明未来的决议:“那些韦克舍人选择战争,我还要继续战斗彻底打垮他们。我要杀死他们,这是他们自找的。海格,给我一个建议,说说你的见闻。” “我?我的建议是劝你仁慈。” “仁慈?还有必要吗?” “因为他们自己也吵成一片,其实还有很多村庄根本不想打仗。”海格谨慎道。 “哦?那些村子想如何?” “臣服。如果缴纳一些贡品就可以换来安全,他们愿意臣服。只是……” “如何。” “韦克舍其实有很多丹麦人,他们和你们有深仇大恨,我不懂他们的仇恨从何而来。就是他们鼓噪一群人要与你们为敌,很多韦克舍人被蛊惑了。你可以仁慈一下,毕竟……我听说大王是让你征服,不是杀光他们。” 菲斯克不得不捏着胡须思考一下。“也好。既然他们并非权力抵抗,我会饶恕其中愿意臣服的人。至于那些主战的家伙,我要杀了他们。我们休息一夜,明早就走。” 那些逃到林子里的人连夜逃跑,饥寒交迫躲起来囫囵睡去,而泅渡逃命的人多因体力不支溺水而亡。 并没有人逃回去汇报军队大败亏输,韦克舍方面还在等待军队胜利的消息。 新的一天,韦克舍人照理进行自己的农业劳作,他们的定居点已经完全不设防。 于是,他们看到了百闻不如一见的骑兵大摇大摆而来,好奇心胜过了恐惧。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太恐怖了。 菲斯克下令在战场上砍了一些脑袋,收集后堆在缴获的牛车上,并赶着牛车南下。此牛车本是安置困住海格的笼子,现在成了“运脑袋”货车。 战死者的头颅已经是灰白色,它们在车上堆成小丘,目击者看到当即吓傻。好奇围观的顽童大抵不知道骑兵的恐怖,但看到滴血的头颅堆,嗷嗷叫地跑开了。 人们撒腿就跑,局势给予罗斯意想不到的被动。 菲斯克眉头紧锁:“我真的很可怕?他们都跑完了,我和谁谈判?海格你再和他们聊聊。” 现在轮到海格压力巨大:“年轻的将领,你现在让我去和他们交涉……我的这个脑袋,定然会被他们砍掉。” “我倒是想和他们谈判,他们人呢?” 无奈的菲斯克就把军队停在最大定居点的路口,在他的前方是一条较宽阔的道路,路两边是排列较为整齐的长屋,并附属一些大将建筑。这就是韦克舍名字的由来,菲斯克已经率部站在了韦克舍的核心聚居区。 军队没有贸然行动,一时间也没有本地人走出藏匿之地和他们搭讪。 直到,一个男人拖家带口举着旗帜从自己的宅邸走出。 “哦?那个男人我很面熟。” “是哈弗勒斯,就是你几天前放走的那个人。”海格的压力尽消,至少哈弗勒斯可以成为突破口。 却见那哈弗勒斯,他带着全部家眷大胆走出宅邸。他本人获悉了韦克舍人的悲惨战败,虽说这是他不忍的事,事实如此现在就只能把准备缝好的旗子拿出来。 他们怯生生地走近菲斯克,整个家族连带奴隶都竭力高举着自己的旗帜。 “我说过的我臣服了。”哈弗勒斯即可谄媚地介绍:“你瞧,这些都是我的家人,我们做了很多旗帜,足矣证明我的臣服。” 此举菲斯克并没有逼他,实在是其人的自主作为。 “的确,你臣服了。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家的安全将得到我军的保护。就是……很多人逃走了,这令我颇为为难。”菲斯克心满意足,立刻眯起眼:“你是本地人,告知你朋友们我们的态度。韦克舍军队已经战败,剩下的人没必要愚蠢抵抗。我不想杀了他们,现在我再给他们最后一个投降的机会。” 说至此,菲斯克再顿顿气:“这是关系到上万人生命的事情,希望你办好。” “啊!遵命。我这就去办。” 偷偷缝旗帜的人不止哈弗勒斯一家,一批本地的韦克舍人商人家庭消息灵通,见得哈弗勒斯平安无事,他们也亮出自己的真身,高举着旗帜,带上自家酿造的麦酒和搜集的蜂蜜,字面意义地箪食壶浆拥护罗斯的统治。 毕竟他们现在没得选。 韦克舍已经不可能再组织起军队抗击罗斯了,但韦克舍人的抵抗并非完全停止。 哈弗勒斯摇身一变成为和谈特使,他急忙和聚集于此的主和派村庄谈判。既然罗斯军队要求的只是臣服和不设防,所要求的的贡品仅仅是满足军需,并未最罪恶的劫掠人口行为。为何抵抗?把握住最后的臣服机会,主和派和观望派的村庄首领纷纷代表父老亲朋拜见罗斯大将“秃头”菲斯克,宣布自己的臣服。 既然臣服了,场面功夫要做好。 罗斯的旗帜是一张白布,再在对角线用蓝色布条缝合处蓝纹,它很好制作,各村庄现在就可以做。 只要在自家宅邸挂上这种旗帜,就证明自己归顺罗斯。作为交换,菲斯克在得到一批当地人提供的关键给养后,考虑到本地人的感受,便在聚居区外扎营。 到了傍晚,大部分家庭已经亮出了自己突击制作的罗斯旗帜,整个商业街现在还是非常萧条的,臣服了的商人们倒是对罗斯人的许诺很感兴趣,他们竭力彰显自己的旗帜,更有甚者把微型旗帜缝在自己的帽子上,试图告知他人自己的确是臣服了的良民。 不过一支强军就在聚居区之外,若是罗斯人突然发难,大家还是受不了打击。没有逃走的人都是主和派,他们做出了妥协,已经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在征服者的手里。即便这些主和派村庄派出征战的男人全都被杀,痛苦是真的痛苦,仇恨也是自然的,他们并不愿意和罗斯人拼到底。 真正的主战派反而撒腿就跑,士兵大部分来自于他们。可怕的战败意味着最有战斗力的丹麦佣兵团的毁灭,也意味着主战派村庄派出的大量男丁全部战死。 丧失了大量的精干男人,剩下的村民还能怎么做?多个主战派村庄是首领亲自带队出征,现在纷纷身首异处。 群龙无首的人们本能想到逃跑,他们纷纷带上能快速带走的细软,拉扯着家眷奔向河流,划着小船漂行南下。 逃亡能去哪里?唯有一个地方是大家的首选地——银堡。 甭管经历过战争的银堡现在是什么样子,那里吸引韦克舍逃亡者的理由非常干脆,所谓面对大海可以捕鱼有望苟活,甚至自己还能被当地人接纳。他们舍弃了自己的绝大部分牲畜家禽,今年的麦收也不想了。唯有在海中捕捞一些鲱鱼才能让大家渡过难关,至于未来能否东山再起,暂没人去想。 第913章 仆从军与新目标 只要高举旗帜宣布臣服,驻扎的罗斯军队就不会发难? 韦克舍的民众保持着观望,就是这样一支军队在此,他们的正常生产生活还是受到巨大干扰。 但菲斯克对这里的民众并不完全放心,他注意到了此地巨量的人口,倘若他们拧成一股绳拼死和自己干,兄弟们还真是要赶紧后撤避锋芒。 菲斯克在定居点外的营地做了布防,马匹留在营地中间,外围部分安置一些新砍的树桩,打扮成严密防御的模样。 于是臣服的人们开始做出实实在在的伺候举动,他们将清晨捕捞的一些鲈鱼进贡给罗斯军,手推车推来,押运者卸下装鱼的木桶麻利地撤走。 他们畏惧的模样引得战士哈哈大笑,菲斯克却因而有些困扰。 骑兵队已经抵达这里,大王交代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非常美妙的是整个远征罗斯军奇迹般没有伤亡! 伤亡不存在征服韦克舍的任务也基本完成。菲斯克知道还差一场正式的会议,自己要与本地各村的头人把各种事宜谈清楚。 然后,就结束了?不!既然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若不创立更大的功勋岂有此理。 而且一个颇为现实的问题也摆在面前,所谓韦克舍人并没有完全臣服。 大清早,菲斯克、卡努夫与贝雅希尔凑在一起商议军事大事。 “现在大王交代的任务我们完成了,理论上我们可以带上韦克舍的使者北上交差。” 卡努夫看他菲斯克一眼:“其实你根本不满意。你并不想撤。” “难道你想?” “哈哈,我还想继续立功。” 菲斯克点点头:“那就继续战斗。很多不臣服的家伙难逃了,他们可能要去银堡。我听说过那个地方,曾经的奥列金大王就死在那里。” “我也知道。所以……我们南下为那个奥列金复仇?” “可他上瑞典人,咱们是老罗斯人。不过……”菲斯克想了想,“这的确是个理由。” 卡努夫旋即一拍大腿:“我们缺的就是一个理由。既然咱们的主力军里还有大量瑞典人,我军作为偏师可以打出这样名号。” “就是我军兵力太少,靠着咱们进攻银堡,这不合适。除非……” “除非?”卡努夫抬起头,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在这里贝雅希尔无聊地听着,不过听闻这两个大兄弟要扩大战争再立新功,她毫无意义完全赞同。 罗斯军这边年轻的将领们达成共同态度,他们商议的新计划旋即告知大家,离开引得兄弟们欢呼。 那可是银堡!以“银币”命名的定居点无论如何不是寒酸吧!固然按照规矩,军队缴获的银币金币和珠宝要缴纳给大王,但大王对兄弟们私自拿上一点始终是默许的。 何况,银堡是个贸易港,纵使遭遇过战争,十年时间总不会一直拉胯。那里的富商一定会购买一些女奴,以富商的正常人眼光定然豢养的都是面容较好身材曼妙的。 抓走商人的女奴,带回去做妻子。战士们觉得自己是大善人,是帮着那些女人脱离贫苦生活。 而自己也能拥有更多子嗣,此乃大王乐见的。 已经约定好,今日中午罗斯大将亲赴韦克舍议事庭与本地众村庄头目把事情谈号。 菲斯克做了一番准备,尤其考虑到这有一定可能是阴谋,他便在白色布袍下套上锁子甲,牛皮武装带也多挂了两支短剑,以便在局促之地遇到不测全力反击。 有一种丹麦剑术大师发明的搏击术,先是奶年轻时的耶夫洛学会,罢了此技术为常备军学会。菲斯克是搏击术的佼佼者,个人有着很强的武力,如今又披上甲衣显得如棕熊雄壮。 他也和贝雅希尔、卡努夫商量好:“如果我傍晚没有回来,默认是遭遇那些人暗算。你们立刻上马冲入村庄制造破坏为我报仇。” 卡努夫单纯觉得自己的大兄弟在胡说八道,那群韦克舍人已经不足为惧。他没有多言,姑且同意了。 于是,菲斯克带着十名随从骑着马大摇大摆走进定居点,并在海格和哈弗勒斯的陪同下进入议事庭。 他知道自己是多虑了,本是繁荣的商业街现在空空荡荡,恰是本地村庄头人生怕自己有冒失之处惹恼罗斯人,他们故意采取回避,唯有议事庭挤满了人。 一双双眼睛凝视刚刚进门的菲斯克,他是高大之人体型壮如熊,摘下头盔的那一刻,那刻意为之的光头更显彪悍。 即便菲斯克今年只有二十二岁。 此议事庭并无什么特别的,它就是一座冗长的长屋,屋子左右有长椅,中间的通道可供宣讲者高谈阔论。 打开的木窗透过阳光,较昏暗的长屋气氛压抑到极点。 村庄头人们不敢说话,只是保持安静去听这位罗斯将领高谈阔论。 公平地说,菲斯克顾虑这些人的感受,他们渴求的是安全,在获得安全许诺后就要索要臣服的好处。 所以,他们已经见识过罗斯军队的恐怖,现在要做的实质是安抚。 “你们臣服罗斯后,你们是货物可以一如既往运到北方的延雪平。现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菲斯克旋即拉来海格。 “他是延雪平人,现在就是罗斯国王任命的延雪平总督。无论你们生产什么货物延雪平方面都会收购,你们的货物最终会运到罗斯,咱们所有人都会因为贸易赚钱。而你们,只需缴纳少量的贡品,甚至于有长达十年的免贡。” 十年时间的免除贡品政策?!这真是太奇妙了。 头人们纷纷探头,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终于有人大胆问道:“十年免贡?真的?” “自然是真的。” 菲斯克又令海格现身说法加以佐证。 十年免贡真假再说,至少现在这位罗斯将领表现出很大的诚意。 罗斯人有诚意绝非软弱,恰恰相反他们极为凶残。他们今日如此必有内情。 所谓有形的贡品可能真是十年免除,无形的供品还是少不了的。 事情却如他们所料。 “你们已经臣服,但还有一些人逃走了。这说明你们韦克舍人并非完全臣服。臣服不彻底,就是彻底不臣服!所以,我要追杀那些人!” 菲斯克再环顾四周,勒令:“现在是证明自己忠诚的时候了!你们每个村子组织一些军队,就以我们罗斯军的身份讨伐不臣。你们明白了吗?!” 事情来得突然,众人面色难堪皆保持缄默。 “哦?看起来你们并不满意?其实我知道很多人是向着银堡的方向逃离。对于那里,正是我们仇恨分所在。昔日罗斯还不是王国,罗斯公国认同瑞典王奥列金的统治,偏偏奥列金在银堡被杀。我要为死去的王复仇,你们这些新晋臣服者,必须派人参与。” “……”他们仍是缄默,就得大家都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他们心思动摇了,于是菲斯克猛地拔剑。“快出兵!证明忠诚!不出兵的村庄视作反叛,将被铲除!” 于是,有头人迫于压力颤颤巍巍站起来。 “哈哈,终于有认同者了。你,叫什么。”菲斯克指问道。 “格里弗斯。我……是独石村的首领。我愿意出兵,只是希望勇士为我做主。” “你想如何?” “我村的邻居是主战的,他们现在逃得干净,如果您承认我们村子可以占领那些人的田产宅邸,我会立刻组织男人全力帮助你。哦不,是帮助罗斯王国。” “聪明的选择!你可以自由去劫掠你逃跑的邻居,那些主战的家伙该死。其他人呢?”话赶到这儿了,菲斯克干脆嚷嚷起来:“我本想和平地来,很显然都是一群愚蠢的主战派绑架了你们。在座的诸位并非罗斯的敌人,如若我们早一点谈谈,你们也不会被杀上千人。所以那些主战的家伙是万恶之源!” 于是,哈弗勒斯抓住时机接下话茬:“勇敢的将军菲斯克说得对!尤其是那些丹麦难民和哥特兰岛难民,明明是他们造的孽,却蛊惑咱们韦克舍人去拼命。我们不能再被他们骗,现在只有罗斯值得相信。” 哈弗勒斯不是乱插嘴,他的助攻菲斯克非常满意。 菲斯克做出一件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决定,针对逃亡者的遗留财产的清算,罗斯军完全不参与。 各个忠诚的村庄自己去商量如何抢占逃亡者的农田,忠诚的商人自己讨论如何占有逃跑商人的宅邸。如今有了罗斯征服者的背书,大伙儿可以毫无顾虑兼并,不必再考虑道德问题。 罗斯军索要是只是一些实物:搜刮出的一些燕麦、一些盐。这些都是供应作战的食物,因为折损了一部分箭矢,箭矢需要有益的补充,军队便从本地猎户手里,以缴获的斧头换来一些箭矢。 罗斯军要进攻银堡,菲斯克所部要立功,这会是新的远征,甚至需要军队水陆并进。 议事庭里尚有十二个村子,其中的大村庄多达七个。按比列而言,商人哈弗勒斯所言为真,大部分村庄以及大部分人口并不是主战派。 但那些丹麦商人代表已经跑了个干净,划着准备好的长船已经离开。 于是本地人真的认为自己被裹挟了,去打了一场没必要的战斗。罗斯人并非恶人,那些挑动战争的丹麦难民才是! 便有人列举那些丹麦难民的罪状:“他们当初从银堡逃难来第一时间就向我们索要土地。现在因为他们我们死了很多人。我要出兵一百名最精壮的男人,协助罗斯人行动,也是为我们自己报仇。” 真是一呼百应,众人纷纷宣布自己会出兵几何。 菲斯克得到了他希望的最好结果,所有村庄头人宣布的出兵人数合在一起足有一千人。 要知道他们已经有近两千人被杀,死者主要来自主战派,观望派与和平派派出的并非强人且人数少。 不过是两天功夫,和平派拿出了真正的强军,一度故意藏着掖着的精壮男子自带武器走出家园,他们高举罗斯的旗帜,摇身一变成为同盟军。 他们讨论后得到理性的决议,为了未来会更好,他们决议积极集结。 如此,菲斯克高高兴兴结束会议,他甚至去了一趟哈弗勒斯的家中,拜访其家人们。 被如此重点关注,哈弗勒斯果不其然被委以重任。因为进军的人变多了,需要很好的后勤保障,这位哈弗勒斯正要作为押运人之一。 菲斯克回到了军营,带着霸气召集大军集合。 战士们骑着马聚在一起,当听到“向银堡进军”的命令后全体欢呼。 五百罗斯军加入一千名韦克舍同盟军,此一千五百人就能拿下银堡? 听闻那个定居点有围墙,强攻它现在的罗斯军并非有绝对优势。 这种时刻就显得出罗斯的战略地图优势。 菲斯克的确不懂约塔兰的地理构造和水文资料,但懂得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端的海岸线走向。只要顺流南下即可抵达银堡,那么划船入海漂到伯恩霍尔姆岛就不是难事,甚至途中还能遇到四处出击的御用海盗斯普优特一伙儿。 就算自己拿不下银堡,就近喊上斯普优特一起干,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那些村庄以事实证明自己的效率,一千名军队在第二天就完成集结,他们打出了罗斯人的旗号,大规模在自己的矛上捆扎缝好的小旗。他们的口号也很清奇,即“向逃到银堡的骗子报仇”。 同盟军需要一个首领,那位最先宣布出兵支持的村庄首领格里弗斯,其人被指认为指挥官。此事也是被众村庄支持的,毕竟是此人最先开口,也自然要肩负责任。但所有村庄首领都参与其中,那些臣服的商人们也紧紧跟着哈弗勒斯。 各方势力通过亲自参与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服从,也拿出最好的船只构成船队在河流漂行。 岸上是骑兵推进,河上是船队漂移,两支队伍构成快速突进部队,前往银堡必然只是短时间旅行。 所以,那些逃走的人皆走水路,他们担心被追杀真是时刻不敢停留。庞杂的队伍一度堵塞河道,多亏了进入一片湖泊才让繁杂队伍变得规整。 他们在湖岸上留下了宿营的大量痕迹,触摸篝火的碳灰,灰烬早就凉了。菲斯克不奢望自己能轻易追击到他们,现在轮到罗斯军在此扎营。 且说逃亡者,最快的人仅用两昼一夜就逃至银堡。 银堡仍是丹麦人的控制区,它是商人之城,也进行诸如食盐和羊毛的生产作业。丧失了哥特兰岛市场和伯恩霍尔姆市场,他们就向西兰岛和内陆韦克舍输送物资。 但是现在的景象让银堡的人们费解。 是来自北方的商人?韦克舍人今年什么情况,他们庞大的船队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贸易的。 商人自保的围墙关闭木门,佣兵出城询问登岸扎营者的目的。 如此得到了恐怖的消息——罪无可恕的罗斯军队已经攻占的韦克舍。 他们更是添油加醋支持韦克舍被罗斯军队杀戮,逃出来的人就是最后活人。 这自然不是事实,却很好的引起银堡人的恐惧与猜忌。 因为罗斯人和瑞典人真的干过。 第914章 银堡城外染血的戏剧 曾住在韦克舍的各色居民,有近三分之一选择撒腿就跑。他们逃得太过于仓促,遗留下来大量田产房子以及锅碗瓢盆,这些财产旋即被那些没有撤离的同乡占有,如今有了罗斯征服者的背书,这种占有得到了认证。 这个时代,平凡人的生命行同草芥。一场小疾病或是干脆打猎时受了伤,一个健壮的人都能去世。死亡与灾祸总是突然降临,人们早已熟识,也只能认为这就是命运。 各臣服村子都死了人,也因掠夺而得到了大量的财富。人死了再生就行,因为各村子自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损失的人口是大家的共有损失,获得的财富也只大家共有财富,死了人的小家庭都可得到补偿。 各村权衡一番都觉得自己其实赚了很多,但是罗斯将军菲斯克命令大家不但要追杀逃亡者,还要进攻南方的银堡,此事在紧急集结的村民武装这里,他们欢呼雀跃的同时内心非常纠结,而那欢呼更多是附和罗斯军队。 逃亡者跑得仓促,新晋组建的韦克舍同盟军,他们的集结与行动也必然的一样仓促。 各村拿出了一些储备余粮,有准备一些鱼获。他们的后勤给养是不足的,除非军队漂到海边后捞鱼充饥。所以他们刻意多带了渔网藤篓。 与此同时,海边的银堡迎来了大量难民,整个城市乱成一团! 就算银堡风光不在,此城仍是丹麦世界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东边的据点。 有了十年前的惨痛经历,这座主城在一片滨海小小悬崖处的城市,修筑起更坚持的木墙。 城中的商人以及附近区域定居的村民,赫然看到大量船队从北方来,他们想都不想默认这是敌袭,直接来了一出撤入城内大门紧锁。 直到难民们中夹杂的丹麦商人亮出自己的身份。 曾经逃难到韦克舍的商人始终与银堡保持着经济往来,如此水道熟知这才逃得迅速。 互相认识的商人对了口号,银堡方面这才许可数千难民在城外扎营,但是想进入城市接受城墙的庇佑,就只能缴纳一笔钱。 最大的城门口,一众佣兵在此执勤,一位头目不断吼着:“交出十个银币才能进城!” 于是逃难的商人拖家带口,给包括婴儿在内的所有家庭成员都缴纳入城税,甚至也给自己最后的私兵交了钱,这才大摇大摆进城。 而那些贫穷的主战派村庄难民,就只能在城外观望,除了这样两种人。 当一群人落难,富有的人就会在难民堆里寻觅潜在的奴隶。 打扮华丽毛子插羽毛的银堡商人,带着随从进入坐了一地的难民群中,见得商人来了,父母推出自己的男孩女孩,希望被商人买做奴隶,罢了自己得了钱可以进城避难。 银堡并不大,是商人们控制着银堡的议会庭,他们早已做出商议所谓大家可以出城带人进来,却仅限于奴隶。 年轻的女孩被商人仔细甄别,他们特意选有姿色的意欲培养为自己的奴婢,便拿出很少的钱将之从父母手里夺走。 加码仅仅是一枚银币,明明按照丹麦世界市场价,漂亮奴婢的价格也有五十枚银币。 大发慈悲给了一枚银币还不乐意?!一路逃难饥肠辘辘的人如何抗住商人们健壮私兵的打击,他们被禁止打猎、渔船被没收,难民痛哭中的人呼吁多给些钱,而年轻的女子哭哭啼啼被带走。 年轻漂亮女子将为奴婢,年轻而有潜力的男孩将为小厮。 因经历惨败,逃亡村民那些健壮的樵夫渔民已经不多,他们因自己足够强壮立刻被商人吸收为武装家奴。相对于年幼的奴隶,这种人因很有力气具有利用价值,于是连带着自己的妻儿都成了商人家奴。 主战派的村庄难民在银堡并没有得到庇护,反倒是传统公社的组织因最后的精锐被抽离而继续瓦解。 城外出现了一大群难民,银堡的人们并不关心他们的安危,没有意愿更没能力去救济数千人。 因为,这座城仅仅是聚拢自己人已经让城市变得拥挤。 附近的村民一直给银堡富人提供麦子、奶制品和鱼肉,城内手工艺人给商人提供各种消费品。 银堡是商人之城,亦是内部实现了共和,自成一体的利益共同体为了自身权益不得不排斥大量难民,尤其是当前丹麦世界正处于“大割裂时代”,银堡必须结寨自保。 他们防备着难民,便在港口区安排人手巡逻,击沉任何试图捕鱼充饥的难民船只,也在城墙上布置人手,又在夜里安置火把。 他们在城外还布置了巡逻队,若难民试图打猎,破坏附近的庄稼,披甲的战士就离开发起进攻。 于是,难民觉得自己一厢情愿的前来避难是自寻死路,可惜,现在大部分人连离开都力气都快没有了。 关于罗斯人进攻这件事惊得全体银堡人大呼不可思议,大家毫不犹豫想起当年的恐怖。不过比起这些,眼前的数千难民又是威胁,恐怕罗斯军队还没杀过来,饿疯了的难民率先攻城了。 银堡大门紧锁,城内哀鸿遍野。城内的议事厅内,全城有财富的人挤在这宽大的长屋内,气氛焦躁恐惧。 那些成功从韦克舍逃脱的商人们被大家重点关注,就由这些人介绍一番韦克舍最近发生的恐怖。 关于韦克舍遭遇强袭,派出的两千大军全军覆没这件事,银堡方面不得不相信。 有人站起身,他瑟瑟发抖地为逃回来的商人背书:“只可能是罗斯人!大肆杀戮,这种事只有他们干得出来。” “所以,我们的堡垒会被他们围攻,他们也要杀死我们?!”一位老者捂住脑袋惊恐大呼:“就像当年那样!瑞典人进攻我们!但是这次,没有哈夫根大王帮我们!” 此言引得更多人痛苦。 哈夫根大王已经死去八年了,彼时这个事实上的僭越者称王,他带领丹麦军队四处出击,使得军势大有恢复很久很久以前高德弗雷大盟主的趋势。 大王死了,就是被罗斯人的首领所杀。站在银堡的立场,哈夫根大王帮助银堡打退了瑞典的进攻,他是银堡人拥护的王者,可惜他死了。 一个来自法兰克的走狗靠着强大军队在丹麦夺权,不过在两年前,罗斯军队击垮了这个新僭越者霍里克。 丹麦已经没有最强大的首领,各个部族能顾得住自己已经很好。若是银堡遭遇袭击,没有人觉得会有外来领主出兵帮助。更糟的事,谁能保证援兵是真的援兵,还是趁火打劫之辈。 银堡商人们确信自己会遭到罗斯人的袭击,在危机中有人高声呼吁:“要不,我们走!” 离开银堡?确实是一个选择,但是代价就是放弃自己的宅邸,并去一片全新的区域定居,去独自面对各种危险。 那位怀念起哈夫根大王的老者继续发言,他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你们想走我不反对。我要留在这里,这是我最后的归宿,如果罗斯人来进攻,我就死守这里。” “那么谁想离开?”有人继续提议,“我是打算离开的。也许诸神诅咒银堡,我要离开这里。日德兰半岛和西兰岛都是混乱的,伯恩霍尔姆那边都是投降罗斯人的叛徒。我打算带着族人私兵离开,我去波美拉尼亚,当地的那群人很弱,我要控制一片地继续生活。你们……有谁跟我走?” 去波美拉尼亚?房舍里呜呜一团乱。 就地理而言,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端的银堡向着正南航向,当看到海岸线后,那里便是波美拉尼亚人和奥博特李迪特人的地盘。 事实上,波美拉尼亚才是丹麦民族的故地,当盎格鲁人移民不列颠,丹麦人果断抢占其空下来的生存空间,可惜他们故地旋即又被西进的西斯拉夫人之波美拉尼亚人占领。 丹麦人对故地都有远古的记忆,商人们与那边的波美拉尼亚人一直有着贸易。 并没有几人支持逃命到波美拉尼亚,那里毕竟成了他人地盘,作为侵入者,除非大家可以军事击败他们。这对兵力有限的银堡根本无法完成。 那么去西兰岛(今哥本哈根所在地)?当地的领主们大抵会毫不犹豫没收了商人带来的财产和奴隶吧,搞不好商人一家子也成了奴隶。 任何的逃亡计划都被质疑,反对者并非反对逃跑,而是担心自己会被当做大肥羊宰掉。 然而,当成功撤离的韦克舍商人说明罗斯军队的细节,本就吵成一锅粥的人又匪夷所思地安静下来,一张张满是胡须的脸面如死灰,议事庭陷入死寂。 “太荒谬了!怎可能?!”突然有人一拍大腿起身,“我不信!只有法兰克人有骑兵,那群罗斯海盗就是船只比咱们好,他们怎么可能有骑兵。你们……”说话者又指着逃回来是人:“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你们是要为自己的战败找理由,你们见过骑兵吗?!” 这话真将人稳住了,公平的说,逃回来的韦克舍商人确实只是听最初的难民描述此事为真,他们无法自证真的见到了骑兵。 不过有一个事情是毋庸置疑的,韦克舍真的死了两千人,连披甲的三百名佣兵都有去无回。 难道银堡能集结出一千名披甲战士吗? 银堡没有常备兵,巡逻的武装者都是议会庭的商人们众筹的。现在城市面临巨大危机,就算有些人决议坚守,一些人觉得危险马上降临,决议散会后就变卖家产居家撤离。 但对于有些人,这何尝不是一个低价收购宅邸财物的机会? 甚至商人们因为并没有真的看到罗斯人,竟有人魔幻的推翻之前全部的讨论。 “或许韦克舍真的完蛋了!但是我没见到罗斯军队,他们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他们只是有进攻的可能性。但是我们城外的都是什么人?你们针对罗斯人讨论很多,居然不担心那些饿疯了的家伙进攻我们?” 这话也有些道理。 人们总愿意自己现在看到的,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那些韦克舍难民太多了,他们是一群饿狼事实上把银堡团团围住,唯有港口区是面相大海的,为大家提供撤离的退路。 议会庭散会了,商人们并没有讨论出如果罗斯人杀来当如何。他们得出的唯一共识就是提防事实围城的韦克舍难民。 和他们耗!只要耗死这群饿鬼银堡就能得救。 因此银堡还是采取了动员,农夫、渔民、手工业者都武装起来,商人们贡献自己的私兵和奴隶。那些一度因为受伤或是大年龄找不到金主的失业佣兵现在也全部再就业。 如果有机会,商人们并不愿不打一仗就离开自己经营很久的宅邸。不管怎么说,当年银堡吃了围墙不佳的亏才遭遇瑞典军队劫掠,而今坚固硬木围墙屹立,就算是罗斯主力来了也得慢慢强攻吧。 所有的武装者接到这样的要求,“外面的人不准进来,但有试图进城的人,你们就杀了他。” 银币结寨自保的同时,商人们都想到了后路。码头与堡垒有一小段距离,所有逃命用的长船已经备好,若是事态紧急商人自可第一时间走小门出城,跳上船划桨离开。 有的人拥有后路,有的人只能祈祷诸神保佑银堡。 但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罗斯军队还是出现了!所有关于是否存在骑兵的讨论,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言 骑兵与韦克舍同盟军突然出现,大量举着的罗斯旗帜显得这支大军杀气四溢。 同盟军的战士尽量把突击自制的罗斯旗帜挂在矛上任其随风飘扬,以此彰显自己的臣服也是避免打仗时被误伤。 同盟军的狭长船队纷纷进入波罗的海,这里已经是广义的丹麦海峡,缺乏给养的他们立刻舒展阵列就地捕鱼。面对如此多的扬着罗斯旗帜的船只,巡逻的银堡人被吓得晋级划船回港口避战保船。 瞧瞧吧!这是多么奇幻的景象。大小船只的主人都是韦克舍人,他们刻意扬起罗斯旗帜捕鱼,不但无视杵在小悬崖的银堡,更无视银堡外坐了一地的人。 这在银堡人看来可怕的罗斯海军要封锁港口,马上要全力攻城! 但在韦克舍难民看来,杀人如麻的罗斯骑兵声势浩大,他们非要杀了所有人才罢休。 现在,菲斯克掌握起生杀大权。 “那就是银堡了。”下了船的哈弗勒斯手持木杖指着堡垒。“大人,你……打不打?” “居然真有围墙,我的铁蹄无法踏平他们。可恶,我竟然没有机会立大功。” 菲斯克太无奈了,他手头就四百余真的有力战斗之人,更无攻城的重武器,也无海军游荡。很糟糕的是军队给养并不能维持太久。 他知道自己当前的地理位置,现在需要找到国王汇报自身情况,也该尝试找到船只联络伯恩霍尔姆的同盟势力和自己人。 此刻,卡努夫气势汹汹走来:“兄弟,立功的机会来了。我想打一场,奉不奉陪?” “你要攻城?”骑马的菲斯克附身询问。 “未尝不可!你可知道阿里克的吹嘘想当年他带着四百多兄弟……” “打住。此事我懂。但是大王告诫我爱惜骑兵,若无必要我们不该离开进攻。” “我就怕他们见到我们想办法逃走。依我看还是打一场。你看到那里还坐着很多人吗?” 菲斯克瞄一眼:“确实。” “反正不是我们的人更不是盟友。我的剑告诉我它要饮血,我们冲过去砍杀,吓傻银堡人逼迫他们投降。” “是个办法,咱们赶紧商量一下。” 到现在菲斯克完全不知城市之外待着的人们究竟什么身份,反正不是友军和同盟者,进攻杀死他们,罗斯军完全不必顾虑。 真正的韦克舍同盟军大部分上岸,仍有大量船只在游荡捕鱼。 “你们只要上岸挥动旗帜即可,为我们呐喊助威!剩下的只是我们罗斯人的战斗。”菲斯克如此命令,又令海格和哈弗勒斯,联络那些在场的同盟军的村庄首领们修筑滨海营地。 同盟军和非战斗人员自然不会参与战斗,他们目前作为气氛组,主要显得罗斯军兵力雄厚即可。 于是,骑兵步兵总集结。 在号角声中骑兵排成非常宽大的骑墙,步兵紧随其后。 见此恐怖景象,不相信罗斯有骑兵的人全都傻了眼,也一瞬间清醒过来。银堡这里号角大作,做好战斗准备的各色武装者决定坚守城市,而商人们全都溜回家中轻点细软准备跑路了。 这可苦了饥肠辘辘的难民们,部分人饿得干脆啃食芦苇树皮,现在实在缺乏体力的他们勉强站起来,惊恐中向着银堡移动,祈求守卫者们打开大门。 然而,迎接这些难民的是银堡守卫者射出的箭。 见得伤亡,难民纷纷退却,但罗斯骑兵的进攻已经开始。 疲惫饥饿的难民们被两面包夹,他们没时间思考,只因骑兵的剑已经劈砍上来,训练有素的骑兵开始阳光下的杀戮。 他们吼着“乌拉”“奥丁”,甭管被杀者具体身份,骑兵以此向诸神血祭。 乱杀景象看呆了银堡守卫者,骑兵杀戮百闻不如一见,他们庆幸自己有围墙保护,放下弓矢纯粹做胃口看客,目睹那些被自己拒绝援救的韦克舍难民,被穿着白蓝混色着装的经典罗斯兵杀戮殆尽,成为一出染血的戏剧…… 第915章 银堡战役始 骑兵冲击引得大地震颤,墙式冲锋配合罗斯骑兵白袍的色调,犹如巨浪拍打礁石,犹如大潮冲入海岸。 难民从没有见过这个,此生首次见到顿时顿悟,他们已经猜到了那些韦克舍战士的死亡原因。 连勇敢的战士在这些怪物面前都被轻易碾碎,如今落难到银堡的自己…… 菲斯克亲率骑兵冲锋,他下达的命令非常无情。 罗斯军队一反常态,对着一些可以手下留情的人挥动宝剑。倘若留里克在场,他会考虑一番再决意是否动手,然菲斯克决意把握时机。 战马冲撞难民,铁蹄将跌倒者直接踩得筋骨断裂。骑兵挥动钢剑肆意砍杀,明明见得那其实是惊恐尖叫的女人,由于命令是绝对的,他们痛下杀手。 一次凶狠的冲锋,犹如狼群进入羊群。 冲撞、践踏、劈砍、戳刺,本是坐了一地的难民被“梳理”一遍,当骑兵从一边冲击到另一边,只见战场一地不动的尸体、蜷缩哀嚎的伤者,以及侥幸脱离战场向着银堡木墙狂奔的人群。 “继续杀!给我砍!”菲斯克钢剑染血,杀戮让他的心智被蒙蔽,整个人成了怪物。 或者说整个骑兵队已化作怪物,每一骑皆杀红了眼,他们马头调转继续追杀。 他们左劈右砍,或是站桩射箭,骑兵在以最快速度杀戮眼前乱跑的敌人。 如此暴戾的场面,那些观摩战况的同盟军看得脊背发凉,原本的掠夺渔获的工作也都停止了。捕鱼者、岸上布置营垒者,他们探着头看着骑兵乱杀践踏,双腿止不住地打颤,不少人干脆被吓得坐在地上。甚至有随行奉命埋灶的女人吓得昏阙。 商人哈弗勒斯看到了,一名骑兵竟砍飞了人的脑袋,又看到了有骑兵手持骑矛信步戳刺跪地求饶之人。 “真是恐怖。他们还是这样的杀人……那些人明明是……” 听到他颤抖中感慨,海格拄着木杖而来,轻拍这位商业伙伴的肩膀:“罗斯人给他们机会了,他们一定要战,落得如今的地步是命运。” “真是命运?罗斯人如此残暴,我们和他们合作,就如同与洛基定下契约。” “至少,我们站在罗斯人一边。”海格的心头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他面前嘟囔:“我见过罗斯的王,一个不像是恶神的年轻的男人。那个男人既然统帅了很多部族的军队,定然也欢迎我们的加入。” “我们当如何?向咱们的同族开战(指落难的难民)?”哈弗勒斯陷入矛盾:“我其实不想如此。” “那就观摩吧。我带来的延雪平人不想攻击银堡,你韦克舍人也如此。我也不知道那位年轻的将军想如何,现在静观其变吧。” 固然非战斗人员和韦克舍同盟军不参与战斗,他们每条船都旗帜高悬,又在河流入海口大建营地,不管怎么看都证明这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打算进行长期战斗,就显得骑兵仅仅只是大军中的一部分。 菲斯克的骑兵快速逼近城墙,此刻拥有约莫四米高、建筑材料都为松木混夯土的墙,难民想要徒手攀爬根本不可能。 那些难民有男有女甚至还抱着婴孩,他们本是饥饿的,却在生死存亡之下爆发出恐怖的只怕也是最后的强劲体力。 他们扣着木料使劲攀爬,即便指甲崩裂手指流血,为了活命也要攀爬。 但在银堡人看来这群难民有如“吃人的魔鬼”,并不比那些罗斯骑兵弱多少。 “不能让他们爬上了!杀了他们!” 银堡守军除却那些职业佣兵、商人私兵以及武装奴隶外,城市民众为了自己的安危,任何拿得起武器的男男女女为了自己的生命、财产投入到城市保卫战。 装满沙土的瓦罐变得沉重,被守军使劲砸向下放,进准砸中攀爬者。 短矛向下戳刺,持弓者俯身射击。 甚至有人创造性地相处招数,便是缆绳捆住岩石,从高处抛下,再把染血的岩石拽上来再砸一次。 这场面是正在乱杀中的罗斯骑兵想不到的,一时间菲斯克搞不懂银堡的家伙怎么与被自己杀戮的家伙们自相残杀起来。 骑兵的背后已经是一地尸体,那些被劈砍、践踏受伤的人转瞬就迎来死亡。 是卡努夫,他带着全部的常备军步兵,排成单薄盾墙肩并肩梳理战场。 他们向倒地者施以“仁慈”,任何的伤者都被剑刺中要害促其速死。 故当卡努夫所部走过,他们的身后不可能再有活人。 现在的战局让菲斯克看不懂,那木墙虽谈不上高耸不可攀,至少骑兵不会长翅膀飞过去。 “都停下!”菲斯克勉强控制住了杀心极重的部下,他把将骑兵收拢后再令队伍重新展开。 “收剑!持弓!向敌人射击!记住,前面的所有人都是敌人!” 所以,菲斯克不是针对那些主战派韦克舍难民,还包括银堡守军在内,他们全都是敌人。 骑兵列阵开始站桩射箭,一张张反曲弓纷纷对准高空,向银堡方向抛射轻箭。 箭羽多是家鸡的飞羽黏合,主要呈棕黄色的箭羽被故意倾斜黏合,箭矢便在空中打着旋,以极高的稳定性坠落。 骑兵根本不会蠢到冲入激战正酣的银堡城下大肆杀戮,恰恰是这些被杀得发狂的难民客观上在帮助罗斯军队攻城。如此好事岂能不把握?现在要做的正是射箭削弱敌人的实力。 密集箭矢从天而降,三百骑每次骑射便是三百支箭构成的弹幕。 单单是集结大量弓箭手射击,这都是银堡居民从未设想过的战术。 且看城内,妇女、孩子以及很多上年纪的人,他们或是用木铲或是用手将沙土塞入陶瓮,或是将一些用处不大的石围墙拆掉,将陶瓮石头徒手运到前线。 但是,箭矢来了。 尖锥箭簇的破甲箭无差别攻击,支援前线的人、士兵开始中箭。 他们尖叫中四处躲藏,士兵将盾牌举过头顶试图将中箭嚎叫的人拉入安全的棚舍,支援前线的工作也纷纷暂停。 难道躲在房舍里就安全了?受惊的人就近涌入长屋,奈何草垛屋顶并不能阻挡全部的箭矢。 室内也变得不再安全,于是很多人向着城市的另一方涌去。 银堡是一座建立在小悬崖上的城市,甚至于港口还有一点点距离。城市在这种地界就是依托悬崖防御,如此只需要在面相内陆的方向修筑城墙即可完成防御。 他们在多年前重建银堡时的主要思路就是防守,如今他们更想从这个倒霉的地方逃跑,奈何他们忘记了给自己设立一条快速设立路线。现在,大家只能躲在各种可以防住箭矢的屋舍,祈祷城墙可以挡住罗斯人以及韦克舍难民的进攻。 于是,卡努夫带着兄弟们与站桩射箭已然切换到自由射击模式的菲斯克会和。 卡努夫看明白了自己好兄弟的所为,当即觉得这太过离谱,这边拎着滴血的钢剑指着引爆仰视询问:“菲斯克。你在做游戏吗?你一位用箭就可以击败银堡?” “也许可以吧。”菲斯克耸耸肩。 “算了吧。你把大量箭矢发射去,不就是给他们送武器?让兄弟们先暂停。” “这……也好。” 菲斯克想了想确实是这个意思,他的骑兵在战斗中又是劈砍又是射箭的,胳膊难免变得酸痛。 大规模射击行动暂停了,罗斯军并不知道银堡城内的情况,城墙下的惨剧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墙角下出现了骇人的尸堆,死者互相堆叠,便有人顺着尸堆向上攀爬。 与此同时,杀红眼的银堡守军持续扼杀墙下人的任何登城企图,因为守军现在有理由相信,城下之人与罗斯军队就是一伙儿的! 甚至于城内因为人心惶惶,那些之前交了钱才进城的人们都成了怀疑对象。 银堡只有两个门,骑兵的机动性又非常强。第一大门现在正是战场,守军誓死守卫坚决杀死所有试图攀爬者。 第二门虽不大,它已经被卸下车轮的手推车封死。 银堡封锁了,两座门旁皆有士兵把守,之前进城的人暂被控制起来。这样内部即便存在间谍破坏者,也休想擅自打开大门让行如风的骑兵冲进来。 菲斯克和卡努夫会和,四百名战士仍是毫无损失。战马的宝贵的,马匹经过高强度战斗需要休息,骑兵全体下马与步兵混在一起。战斗仍将继续,菲斯克并不愿退兵。 一头熊露出了可怖獠牙,菲斯克冷酷道:“那些逃跑的主战派必须死,我们已经杀戮很多,不如把事情做绝。” “如何?立刻攻城?这城墙……”卡努夫看了一下,“当年阿里克才十九岁,他砍了一棵大树带着兄弟们抱着大树撞垮了墙,我们可以效仿。” “我也有此意,不过我还有更多计划。” “你其他的计划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如何?继续攻击?” 菲斯克想了想:“至少继续制造杀戮,就射杀城下的那些人!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我们绕道进攻他们的港口。” “好想法!”卡努夫笑出了声:“这样他们没了船,银堡人插翅难逃。据说这个城市里面还有很多银币珠宝,我们可不能让这些宝贝跑咯。” 没人有任何愿意收留主战派韦克舍难民,他们遭遇两面包夹芝士,被肆意杀戮殆尽。 木墙下堆叠着厚厚的尸体,血水浸染大地汇聚成猩红溪流,慢慢流向海洋。 少数试图逃离者被罗斯骑兵追赶杀戮,遂围绕着银堡形成一圈“死尸带”。如此场面颠覆了银堡人对战争的认知,那种维京式的盾墙冲撞、战士野蛮互砍非但没有出现,罗斯军队显然毫无损失就杀戮无度。 箭矢那棕黄色的箭羽插在银堡内的沙石地上,密密麻麻有如亟待收割的燕麦田。 固然城内拥有弓的战士觉得这算是意外的武器补充,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人心碎。 罗斯军队终于退却了,但没有完全退却。 那些一支不做行动的飘扬罗斯旗帜的船只居然冲击无人驻守的港口了! 银堡的码头被攻占,守军则惊恐认为敌人要抢滩登陆换个方向继续攻城,疲惫的战士又急匆匆运动到码头方向的那面矮墙,少数持弓战士已经在向他们抛射箭矢了。 所谓的罗斯军队正是看了一阵子大戏的同盟军,这些韦克舍的主和派同盟者,他们不得不用攻击银堡人的方式自证忠诚。 他们并没有参与到战斗,自证忠诚的手段不但简单,甚至也极有诱惑力。 船,对于普通的维京人小家庭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你们去把攻击他们的港口,把银堡人的船只全部夺走,谁抢到就归谁,我们罗斯不跟你们抢。”菲斯克如此命令。 如此那些零星的反击箭矢根本就被同盟军的“抢掠大军”忽视,他们把长船、小渔船乃至大型一些的货船全部拖走,一顿凶猛的掠夺,彻底切断了银堡人从海上逃亡的可能性。 至于一些难以解开绳索拉走的船,本着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的阴暗想法,同盟军的男人将这种船毁坏掉。多亏了他们没带火种,否则定要再在港口区点上一团火。 而火,何尝不是一种恶毒的攻击手段? 菲斯克也不是没想过火攻技巧。 他本是落魄之人,全靠着忠于留里克才得以重用,他想要建立大大的功业便悉心学习。关于把一般的箭矢改造成火焰箭并施展火攻,他从留里克这里学到了这等特种战术,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目的,此事不便于在银堡使用。 因为烈火焚城极大概率把银币烧成满是杂质的硬硬一坨,那就太糟糕了。 制造了巨量的尸体,杀伐无度的罗斯军回到了入海口的营地,这里已经点燃大量篝火,给予归来战士的犒劳就是大量煮熟的燕麦。 傍晚,战斗已经结束,如血残阳下罗斯军针对银堡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海陆包夹的态势。 一地的尸体没人收殓,尤其是银堡城墙下尸体最是密集。 不得不说菲斯克是一位很好的学生,既然留里克大王善用“篝火惑敌术”,他现在就有样学样。 固然敌人走海路逃跑的可能性随着船只不是被毁坏就是被收缴变得完全丧失,也许银堡人会趁着夜深溜出城进入远处森林。 由夜色掩护,带着火种的罗斯战士开始围绕着城墙外的空地大肆点燃篝火,以营造出更多罗斯军队趁夜抵达的假象。 战马聚在一起,它们被饲喂一些加盐燕麦后就地休息。 士兵在吃了一顿煮燕麦后,菲斯克不得不就自己给养问题,再结合未来的战斗方案调整物资用度。 罗斯军军官们以及那些同盟军各村头目,众人聚在一起悉听菲斯克和卡努夫两人谋划好的方案。 一番客套的自我赞誉以及对同盟军有很强执行力(指掠夺渔船)加以肯定,罢了菲斯克强调军队的目的。 “我们已经打到了这里,我必须拿下银堡!这里人的死活我无所谓,里面的财富是属于罗斯的。我要学习大王以尽量少的伤亡夺下此城,我不会命同盟军强攻,我会以巧妙的方法夺下城市……” 何为巧妙的方法?摇人! 将有船只离开战场一路向南,打出罗斯的旗帜直奔南方的博恩霍尔姆岛,要求盘踞在那里的御用海盗之老罗斯人斯普尤特前来助战。 这会消耗一些时间,但菲斯克也不是把胜利寄托在斯普尤特的海盗军及时抵达。 恰恰现在战局在罗斯进队极为有利,军队已经把小小的银堡包围起来,固然麦子存量不多,但食物不知是麦子。战马可以肆意啃草,包括啃食这附近燕麦田的秧苗。人的伙食更好解决,面对着大海,渔民大规模进入海洋捞鱼、钓鱼即可,因为韦克舍同盟军很清楚,面前的大海就是鲱鱼、鳕鱼的来源地。 过去这里并非他们的地盘根本无权捕鱼,如今正是零成本掠渔的好机会! 银堡城内不可能再得到补给,倘若天不下雨,因河流控制权完全在罗斯军手里,他们连淡水补充都能断绝(城内无井)。菲斯克估计到自己可以硬生生耗死银堡,但事情发展之快远超他的想象…… 第916章 秃头菲斯克的强袭 现在,菲斯克的骑兵站在了所谓的哈讷湾,这里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南端的一处宽大海湾,银堡或曰瑟尔沃斯堡被罗斯军队团团围住。 海浪拍打礁石,海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凶猛。 连日来的好天气突然暂停,太阳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密度的乌云。温润的南风暂且消失,来自北方的风突然带来北极恶寒。 刚刚结束战斗,罗斯军以及众多同盟军战士注意到了天气异变,海波变得过于起伏,吓得渔船不得不撤回避风,甚至于菲斯克的“摇人”计划都暂停了。 归来的人们带回一批渔获,五条长度达到折合两米长的波罗的海真鳕(本时代尚未捕捞殆尽)让人大开眼界。 气温越来越凉,人们不得不就地伐木搭建一些窝棚,而那些银堡附近村民遗留下来的房舍,自然被罗斯军占领。 人们搭建临时马厩安置马匹,将全部的后勤物资尤其是燕麦运到占领的房舍中。罗斯军以及同盟军人员庞杂,现在即便是下雨大家也要忍耐。 篝火霹雳啪响,气温低得又开始冻手。 烤火的菲斯克一脸牢骚:“看来要下雨了,真是可恶,我不讨厌雨,但是现在它是一场灾难。” “显然,你派人去博恩霍尔姆岛的计划可以暂且搁置。”卡努夫耸耸肩,他的心情倒不错。 “我希望速战速决,也不希望真的把银堡毁了。如果晴天持续下去,我们可以硬生生耗得他们口渴而死,现在难道诸神在帮助他们?还是因为我们的杀戮让诸神愤怒?” “神不会纠结这种事。我们明明完成血祭,诸神会高兴的。” 卡努夫话虽如此,现在的局面确实是没有人给那些银堡城墙外死了一地的人们收尸。那里的尸体超过一千具,残破死尸躺得横七竖八,只是站在高处看一眼境况,任何人都会大吃一惊。 “如果一直无人收尸,现在正是夏季尸体会很快发臭,倘若臭气飘到我们的营地,我会一直干呕无法吃饭更无法睡觉。” “倘若如此,也会臭得敌人无法忍受。”菲斯克狠心道。 “所以我们就等这场该死的雨降下来?要不然,我们集结所有人,把那些同盟的家伙全部带上发动强攻?”卡努夫又问。 “我信不过他们。”菲斯克摇摇头,眼角瞥了一眼那些远处扎营的韦克舍同盟者,“我看得出来,这群人只想占便宜。如果他们勇敢,就该在当时拼命抵抗我们,恰恰他们主动投降。战士们都累了,降雨是个休息的契机,我们在这里和银堡耗,我再想想对策。” 听得,卡努夫也不在强调什么,拍拍自己老朋友的肩膀:“好吧,我还是先把遮风挡雨的住处准备好。” 一场夏季的降雨淅淅沥沥开始,雨水一度有些大,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降雨持续了长达两天,待到第三天的下午阴霾才渐渐散去。 在美妙的夕阳照耀下,湿漉漉的人们终于得以走出避雨所,将提前保存的干柴拿出来勉强把有限的篝火点燃。 男人们争相脱掉自己湿漉的衣服,利用篝火尽量烤干。但是森林还是湿漉的,海波依旧波涛汹涌,困难时期尚未过去。 两天的降雨弄得大地泥泞,战马的优势大打折扣。 即便没有战马,骑兵以步兵方式列阵依旧威武霸气。 新的一天阳光明媚,恩润的南风又回来了,气温回升的同时世间的潮湿也在快速消退。 菲斯克眼望依旧大门紧闭的、孤悬于海边悬崖处的银堡,他号召战士们:“兄弟们!走!去吓唬他们!” 攻城?不!至少今天不是。 降雨期间菲斯克难得再与那些同盟的村庄首领聊聊,这些男人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大海的喜爱,一旦谈到进攻银堡,这群人又纷纷面露难色。 说白了,韦克舍同盟军并不愿意真的对丹麦人开战,就算之前口号喊得震天响俨然是虚与委蛇。 他们渴望的是掠夺到财富改善自己的生活,而今他们可以肆意用缴获的船只捕鱼,肆意用缴获的陶瓮煮盐,韦克舍村庄联盟现在以罗斯王国的同盟者存在,有了一位强大又慷慨的靠山,他们的掠夺堪称肆无忌惮。 对于这种人菲斯克也懒得逼迫什么,他觉得自己是在慷他人之慨,还好这群“不想战斗”的同盟军是捕鱼好手,罗斯正规军以及带来的非战斗人员的所有伙食,都由这群仆从者提供了,客观上算是帮了大忙。 而降雨,也是给银堡守军帮了大忙。 守军仍是大门封锁,当降雨发生后,城内人将所有的容器拿出来,竭尽所能收集雨水。他们做好了长时间坚守的准备,由于城里人员数量并非太多,一批人又是伤重死去,剩下的燕麦、咸鱼足够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 城内人的思想很混乱,有的人觉得罗斯人凶残无比,投降迎来的定然是背信弃义后的杀戮,与其窝囊死不如继续坚守希望奇迹发生。 另一些人觉得无论如何,当派出使者去和罗斯人聊聊,也许对方会提出一些可以接受的条件,然后大家搞到船撤离。 说此言的当然是主和派商人,奈何倘若真是如此,定然意味着大量逃难进入的农民、手艺人和渔民独自面对风险。如今大家是同一个绳上的蚂蚱,一些人居然想着自己逃跑弃更多人安危不顾,真是岂有此理。 愤怒的民众已经武装起来,悲愤的场面逼得任何的谈判畅想暂被搁置。 至少城里最有战斗力的职业佣兵、商人私兵几乎都是丹麦人,本着自己的荣耀,他们并不愿意向罗斯人投降。他们这三百余人维持起银堡的防务,现在他们决议再坚守一段日子。 毕竟那群罗斯人不一定能打下银堡的围墙,上千人待在这里总不会一直无聊地待下去,说不定不久就离开了。 所以雨后罗斯军再度列阵出现,城市守卫者全部登上木墙,他们站成密集的队形试图制造一种假象——城里守军人数庞大。 菲斯克扶正头盔眯眼看一下,见得那些守军居然站得密密麻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骑兵步兵合计出动三百人,菲斯克今日原本的计划只是向银堡宣布自己没有走,二来也是看看战场的那些尸体。 现在的场面非常恐怖,满地的尸体正在快速腐化,场面变得更加恐怖,这对经历过多次大战的常备军战士仍是不小的精神考验。 仔细嗅,已经可以闻到淡淡的臭味,只要阳光继续明媚下去,这里定是臭不可闻如同被诅咒之地。 就在军队结阵前进之际,对和谈完全放弃幻想甚至不屑于和谈的守军,向着罗斯军抛射箭矢。 那本就是罗斯人的箭,短木弓抛射的箭矢借着南风非得更远,落在了罗斯军前方不远处。 此举象征意义完全大于实战意义。 “看来他们坚决战斗!我们回敬他们!”菲斯克大声命令:“箭阵!” 所谓“罗斯箭阵”,便是弓弩手在阵前排成线列阵施行三段击。菲斯克这边是十字弓手混合反曲弓手,虽是南风对于罗斯一方有所不利,靠着强弓硬弩的技术优势,仍能对着敌人来上一轮重击。 于是一轮箭雨抛射,南风吹动密集的飞行箭矢,最终所有箭以几乎标准的直角从天坠落。这又把银堡守军砸了个狗血淋头,造成五十余人伤亡。 守军实在无奈,自己的弓矢够不到罗斯人,如今就只能被动挨箭吗? 便有十多人惦着木箱子脱离垛墙的保护,站在高处撩开自己的袍子。 站在罗斯人的立场,只见敌人那里一排白花花的东西扭来扭去,伴随着的还有守军挨过一顿箭雨后的哄堂大笑。 他们的举动分明是嘲讽,反倒是把菲斯克和卡努夫逗乐了。 “如何?”卡努夫半掩着嘴巴:“他们在嘲讽你。得把那些退了毛的野猪射杀。” “可以,钢臂十字弓能精准射击?”菲斯克问。 “若是有个很好的支架是可以的。” 于是,两名战士的钢剑狠狠插在草地上,剑柄相交构成夹角,以麻绳捆扎拼凑成凑合的两脚架。菲斯克端着一支沉重的钢臂十字弓,将一支短粗重箭安入滑道。 卡努夫亲自处理,他半跪着身子以大仰角瞄准,轻轻扣动扳机。 短粗重箭一样是旋羽箭,它在空中疯狂旋转,以一个低平的角度直接撞击站在高处来回扭动臀部的守军。 一声惨叫,一名倒霉蛋被重重击落,最后掉在城内不一会儿就失血过多死去。 如此场面吓得守军全都缩头,他们震惊于罗斯人竟有神箭手,可不敢再公然挑衅嘲讽了。 “一场闹剧。卡努夫,你干得好。”菲斯克扭头道。 卡努夫拍拍裤子把十字弓收好,故意眨一下眼睛:“如何?我的技术。” “一般。只能说是大王发明的武器好。” “嘁,就不能承认我是神箭手?也罢,你接下来打算如何?不如我这就砍一棵树撞上去。” “那就砍吧。”菲斯克也懒得再保守了,“你快去砍树,我带着兄弟们好好准备一番。”说着,他又清清嗓子:“真是的,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要在这里和他们耗。敌人就是一群懦夫,我们居然高看他们!我们准备强攻吧。” 卡努夫从不反对强攻,既然自己的老活计开了窍,自然完全赞同。 菲斯克决定强攻,计划着破城后把杂七杂八的人杀掉,将有用人员俘虏,将传说中的“银山”夺走。 故而在当晚他进行战争动员,待在营地里的战士们渴望着独自攻城的巨大声望军威。 “银堡之所以叫银堡,传说那里有座银山。但是大王又令,银子和珠宝是归王国的,钱财会用于改善咱们所有人的生活,除了这个你们不能私吞,其他你们随便夺取!” “我听说银堡里有很多商人,他们豢养了很多女奴!那都是些非常漂亮的又非常年轻的女子,不如你们掳来做自己的女人,再给你们生很多孩子!” “如果让大王知道是咱们兄弟夺了银堡,我们都会成为英雄。想象十二年前的阿里克(指828年罗斯军偷袭哥特兰岛),我们会和他一样。” …… 罗斯军这边热热闹闹地搞动员大会,也吸引来一批同盟军的战士。这些人决意不听自己村庄首领的指挥,执意要求直接参战协助罗斯正规军。来者人数不少,占有全部一千余人中的五分之一,有二百人决定一改之前的计划执意蹚浑水。 菲克斯知道这群家伙就是一群战场混子,罗斯军一旦破城,这群家伙就尾随入城打劫。就是这群人把昔日的贸易伙伴(指银堡商人)堂而皇之当猪宰,这种事情菲斯克其实不耻,但对自己的行动是有益的兵力补充。 正所谓战端一开计划作废一半,尤其是两天有余的降雨大大打乱了菲斯克的计划,而他觉察到敌人羸弱后就不想再拖延。 即便强攻会导致一些兄弟战死。 但是那些守军已经撩开袍子恶意嘲讽了,加之破城的荣誉诱惑着大家,如今谁会顾忌自己的生死呢?呸!若是怕死就不配做大王的常备军。 这群年轻的后生仔简直如十二年前的那群年轻的罗斯部族战士一样。十二年改变了很多,昔日年轻战士变成第一旗队战斗极为丰富的老兵,昔日年幼的孩子决意复刻辉煌。 一棵松树轰然倒塌,它被锯子、斧头硬生生做出一个尖锥,缆绳捆扎它,使得整个圆木可以被一群战士肩扛木杆整体抬起来。此乃简易的攻城锤,就用它撞垮围墙。还是考虑到敌人从天而上的进攻,一些缴获的小渔船被拆掉,大量木料拼凑成巨大的盾,足以多人共同举过头顶扛住从天而降的石头。 因为他们是常备军!罗斯军过去十多年对外战争的经验,他们必须学习一番。 菲斯克对此绝非门外汉,他参与过一些城市攻坚战,对于攻破围墙他很有心得。 银堡应该被攻破,菲斯克倒是做了两手准备。 大清早,一艘缴获的长船安排上十名战士,再搭配二十名韦克舍同盟战士,桅杆挂上罗斯旗帜,离开了营地向着正南方的海洋漂去。 抽签决定拿十个兄弟脱离今日的大战而是去博恩霍尔姆岛“摇人”,中签的人真是倒了大霉,偏偏是自己抽中了最短的那根树枝就只能感慨这就是神的命运。 这艘长船的离开并未被银堡守军注视,因为大量船只已经进入海洋,那些船只清一色挂着罗斯的旗帜,他们拖网捕捞又是钓鱼,还有很多人猖狂的在岸上煮海水制盐以及修补渔网,明明是外来者俨然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这场面气得守军牙根痒痒。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们倍感害怕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条长船划着大桨快速南下,从菲斯克现在的营地到博恩霍尔姆岛的最北端,直线距离仅有八十公里。 理论上他们犯不着一直航行八十公里才与那边活动的友军斯普尤特的船只相遇,晴朗的日子站在岛上的高处四目远眺,是可以单纯靠肉眼看到约莫二十海里外的船只的。 既然已经决意强攻,菲斯克无意再去和斯普尤特分享攻破银堡的光荣,甚至于他也不能完全确定作为御用皇家海盗的那个家伙是否放弃快乐打劫的生活,帮助罗斯偏师北上攻击堡垒。因为菲斯克知道,斯普尤特以及同盟的落魄丹麦贵族拉格纳正在博恩霍尔姆岛积蓄力量,他们首先听从国王留里克的命令,自己就是一介二十岁出头的小子,不一定请得动他们。 有大量不参战的韦克舍同盟军摇旗呐喊,有二百名愿意参战的同盟军战士跟着正规军前进准备趁火打劫,菲斯克的军队则排出大场面! 他们的衣服已经洗干净,白色的缝合有蓝纹的战袍在墨绿色的大地实在扎眼。 军队被分成三部分,步兵、骑兵和攻城兵。当下只有一百骑兵被安置在后卫,计划是打开坡口骑兵冲入砍杀。两百名步兵是弓弩手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剑盾手,他们是破城后首先投入厮杀的部队。 攻城兵是最特别的,他们也有一百人,各个背着圆盾和剑,铁皮盔因为装饰着熊皮显得很怪异。 三十人合理扛着砍好的圆木,其余七十人两人一组,举着就地取材制作的防箭防石盾。 按照菲斯克的计划,他只要撞毁城门就取得一半胜利,接下来就只是军队的乱杀。 战士们已经做好准备,他骑着马拔出钢剑直至前方:“罗斯人!进攻!” 第917章 银堡罗斯旗帜飘扬正是意味着罗斯王国对全部约塔兰地区的占领 军队排出整齐队列向银堡的木围墙走出,阳光之下尽是身着白底蓝纹袍子的罗斯战士,他们的贴皮盔装饰着绒帽,一些人的盔顶还特意安装了蓝白相间的羽毛,如此场面守军从没见过。 单是行伍整齐正面逼近,强力的压迫感有如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从任何角度来看,今日罗斯人定然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守军确信今日便是大家的生死时刻。 理论上,菲斯克可以在一张白布上用炭块以传统卢恩文写下一段话语,哪怕是诸如“你们洗好脖子等我去砍”这种单纯恫吓威胁的话语也好。 他没有与银堡人交流的计划,或者说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和这些家伙交谈。 罗斯军现在打出“为旧丹麦王奥列金复仇”的旗号,那根本就是动员大家的一个借口。 非常讽刺的是,亲手剁掉奥列金脑袋的男人正是丹麦人拉格纳,如今此人摇身一变成为罗斯的盟友。 菲斯克听说了那些说法,毕竟当年奥列金大王执意继续南下作战为的就是抢劫银堡的钱,那个男人一定程度成功了。 机会落在自己身上,如今没有人再为银堡的丹麦商人出头,夺城掠银的光荣将属于这支偏师。 持弓弩的战士走在前排,他们一言不发恰是威气逼人。 突然间,号手举起牛角号,伴随着苍茫悠扬的号声,全军立定。 罗斯军停了下来,大军立在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上。 与此同时银堡守军纷纷登上木墙,任何能拿得起武器的男人乃至一些女人,为了自己的生命决意和罗斯军拼个鱼死网破。 守军高举着短矛、剑与斧头,站在高处耀武扬威,他们以诺斯语破口大骂,是咒骂罗斯人的无耻,亦是给处在绝境中的自己鼓气。 “你们最好多多聚集,让我快速射杀你们。” 菲斯克侧着脑袋眼光犀利看了一下,招来一人:“去!告诉前面的卡努夫,让他的人痛痛快快射箭!” 传令兵麻利的奔到前阵,指令交给执行力很强的新锐精英卡努夫。 “什么叫做痛快射箭?哦!我明白了……你回去吧,现在是我们的表演。” 毕竟这场远征,罗斯王国从一年前的秋季就开始筹备。罗斯军的一大战术优势就是强弓劲弩,为此军队必须保有巨大的箭矢储备。整个冬季王国都在大规模制作箭矢,多年前主要是为了解决家家户户吃肉问题而施行的“家禽计划”,实在是对今日之战事的未雨绸缪。 巨量的箭矢之箭羽是鸡毛,箭杆和黏合松胶取之不竭,箭簇是生铁批量铸造的便宜货,各类物资整合在一起,罗斯制作一支箭成本不高。 如此菲斯克的这支偏师也可以非常豪奢地携带大量箭矢。 下马的骑兵背着鹿皮箭袋,里面塞着三十支箭。 如此箭袋已经非常沉重,战士们们觉得自己射箭行为就是火力支援,最多发射十支后冲撞城墙的行动就会来时。 现在指挥官菲斯克又令,兄弟们射掉一袋箭。 处在前阵的一百名下马骑兵将发射三千支箭?这对于骑兵来说仍是不小的挑战。 卡努夫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作为指挥着拔剑大吼:“兄弟们!展现你们力量的时刻到了!把他们全部射杀,让我们轻松破城!” 于是,战士们以大仰角举起反曲弓,轻箭纷纷搭在弓柄左侧。 “准备好!hsjutra!” 常备军有着大量的老罗斯部族成分,年轻的他们肩负着祖辈的荣耀,现在施展罗斯箭阵,以巨大拉距的突厥复合弓抛射第一轮箭雨。 天空传来密集嗖嗖声,那些城墙上一度手舞足蹈的守军赫然面色铁青。 聪明人第一时间抓住蒙了皮革或是再黏合一层木板的加厚大盾,又如龟壳般背在后背,其人再蜷缩成一团。 守军并非清一色傻子,吃过箭矢大亏后就加强个人防备。可惜,对于银堡城内的大多数人,他们并不懂得合理防备。 致命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第一轮齐射就造成伤亡。奈何这样的齐射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常备军战士的胳膊硬得如石头,他们有多个鹿腿骨制作的扳指,以东方流派撒放出致命的箭。 他们抛射打击的是约莫二百米外的目标,大抵在城内制造一个纵深近四十米的坠落范围。 南风拂面固然削弱了箭矢的射程,罗斯军的攻击正面仍是被强劲打击之处。 战士的身边尽是可怖尸体,有的已经浮肿变样。城墙下更是堆叠了大量尸体,这些皆是之前难民的尸体,大量死者的存在并不能干扰罗斯军的进攻。 不停地抛射,有的战士因胳膊渐渐酸痛降低了频率,齐射再难做到,化作自由射击的大家反倒打出了持续且连贯的火力输出。 站在守军的立场,这不是冰雹,被箭矢击中就是深深扎入皮肉。固然罗斯人的剑如同一根针,它难以制造宽刃伤口,但恰是这根针,捅出一个幽深的血洞也不好愈合。 不少守军士兵的“龟壳”因密布箭羽,他不是乌龟,活生生成了一只刺猬。 射击是无差别的,连续的射击再造成城内多达二百人不同程度的伤亡,也逼的全城非战斗人员向着安全的城市南部之靠近悬崖的区域躲避。 终于,罗斯军结束了这三千支箭的打击,胳膊酸痛的士兵气喘吁吁,嘴上流露怪异的笑容,等待着新的命令。 见得危机终于解除,城墙的守军缓缓探出头,他们暂不敢耀武扬威,也不敢去拯救坠落城下的同伙。 他们不知道罗斯人还会干什么,有极大概率是再来一顿箭雨袭击。 但是,总攻开始了。 菲斯克不会再让下马弓手们再挥霍体力,现在其余战士全面进攻! 胳膊酸痛的弓手反向运动,他们去后方的手推车里领取新箭,有能力者便混在主攻队伍里逼近城墙下,对着可能守军进行压制射击。 更多的战士围绕着那座三十人合理扛着的攻城锤,在众多持防箭巨盾的士兵掩护下,快速推进到城墙之下。 如此场面,坚守城墙的区区一百五十名意志力极为坚定的守军战士,现在精神也在开始崩溃。 守军向下投掷满是沙土的瓦罐以及单纯的石头,这些重物砸在木板树枝拼凑的“防箭盾”上就是听个响。 他们也居高临下用短木弓狙击,奈何罗斯的十字弓手等的就是这种机会。 未曾参与大规模抛射行动的战士守株待兔,轻型的木臂十字弓蹶张上弦,发射频率并不算慢,而精度极为惊人。 随着胳膊酸痛的下马骑兵带着补充的新箭咬着牙进入城墙下,压制射击已然达到离谱的程度。 何人敢露头?! 有些露出城垛者旋即被集中打击,少有的钢臂十字弓近距离射击完全无视锁子甲,露头的守军战士胸口插着恐怖的短箭坠落而死。 逼得守军就只能躲在城垛后,双手捧着重物向身后抛去,以期砸死一个敌人。 这真是无望的防御,守军根本没法子遏制罗斯军的强攻。 守军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最大的城门可以硬扛住那根巨大圆木的撞击,奈何整个城墙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卸掉车辕的一些手推车堆叠重物堵在门口,有五十多名守军战士不得不静候在门后。 他们都是佣兵,坚持到现在就得对得起自己拿的那份钱,以及自己所信仰的东西。 更多的佣兵实属无奈,他们对罗斯人毫无信任可言,也确信投降不可能,如今只有战死这一条路。 太阳在上,那是奥丁的眼睛,就让诸神看到自己英勇奋战的终焉吧! 话说银堡的围墙的确修得坚固,奈何大门是个巨大的劣势。厚重的木门被门闩扣紧,并没有诸如绞盘落下铁栅栏这种特殊的加固方式。 常备军年轻的壮汉拼命操作攻城锤,见一顿冲撞不能破门,一批战士旋即加入其中。 五十余人合理操纵攻城锤,一点点地在大门制造裂缝。 终于,随着一声巨响,不止是大门,连带着木门上的平台同时坍塌! 银堡的正门居然整体塌了!倒塌的门赫然构成一个斜坡,在斜坡之后就是人数不多的守军战士错愕的脸。 守军被吓到了,一些人甚至被吓得坐在地上。 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作为指挥官的菲斯克如何能放过? “都闪开!”他大吼:“让骑兵冲!” 菲斯克高举钢剑一马当先,他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 步兵们纷纷让开两条道生怕被己方骑兵践踏到死。 谁是入城第一人?正是大将“秃头”菲斯克。 一百骑由坍塌大门构成的斜坡鱼贯而入,铁蹄当即踩得来不及列阵的那点守军战士总崩溃。 钢剑戳刺劈砍,战俘硬夯,亦或是短矛狠狠刺入。 银堡的防线崩溃了,骑兵们正在满是箭雨的城内大杀四方!骑兵之后,三百名罗斯步战士冲入城,更有二百名注定只善于打顺风仗的韦克舍同盟军于最后进城。 破城后的规矩已经定好,眼见的男子皆是敌人必杀之,唯有幼子女人当留下性命。 骑兵在曲折的城内巷道不断冲撞,守军好不容易组成盾墙,旋即被撞得满地找牙。 守军兵力劣势也难以列阵,他们进一步损失人手且被罗斯军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似乎根本不能造成罗斯人受伤,多数情况根本无法与敌接触就被杀死了。 银堡并不大,最后的守军被压缩到城市的最南端。 与此同时,整个银堡于此赫然挤进了近乎三千人! 当菲斯克勒令兄弟们暂不挨个房舍搜查劫掠,兴致勃勃地继续进攻,赫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啊!他们在干什么?!” 原来被逼到绝路的银堡军民在丧失抵抗力量后,面对杀到面前的罗斯大军毅然决然选择铤而走险。 这是城市的南部城墙,墙下就是小悬崖。海浪拍打着崖壁,崖下有水洼,人们便纷纷爬上这里的石木混合的矮墙,向着下方纵深跳跃。 奈何这里相对于水面太高了,崖下的水洼时隐时现。 男人女人纵深跳跃,纷纷落在水下的岩石台地上当场毙命,即便是昏阙了也被巨浪卷到海里溺毙。 即便如此,仍有人纵身跳下,城墙上也挤满了瞻前顾后的人,见得罗斯军组成盾墙步步紧逼,跳崖的人就更多了。 “啊这!这里岂不是当年的塔姆沃思?!” 八年前罗斯远征军在不列颠征战,与挪威的巴尔默克友军,合力攻破了诺森布里亚王城,之后也是大量居民跳下城墙强行逃命。那一战菲斯克是亲历者,彼时自己不过是留里克的随从,而今独当一面带偏师远征。 但塔姆沃思的墙不高,墙下又是草地乃至是粪堆,很多人跳墙后拍拍身子撒腿就跑。 而在这银堡,跳崖入水的人就是自寻死路。 菲斯克心理有些触动,他唯一惋惜的是一些明显比较年轻的女人也跳了下去,这就太可惜了。 “继续压上去!兄弟们,冲啊!”他命令。 唯有大军立即行动才能终止这绝望的跳崖行为,罗斯军一拥而上,在城墙上的那些人大部分跳下后,城墙也被罗斯军完全控制。 至此,一大片人在极度恐惧中被菲斯克所部团团包围,很多人被吓尿乃至昏阙,一些衣着不凡的商人跪趴在地上哀求用钱卖命。 难道商人们还有谈判的机会吗?他们的钱财既然都在城里,此城已被罗斯军占领,城墙上罗斯旗帜飘扬,商人已经丧失了全部买命的筹码。 倒是卡努夫帮着菲斯克想了个点子…… 真的要杀死除却女子幼子之外的所有人?冷静下来的菲斯克听从卡努夫乃至贝雅希尔的建议,决意在甄别完人员后,对很多人网开一面。 战斗完全结束了,经过统计,那些战死的、跳崖生死不明的人不算内,罗斯军俘虏了多达一千六百人。 二十余名商人没有被杀,他们天真的以为自己真能花钱买命,暂时被捆着双手坐成一片。 罗斯军针对全城的劫掠已经开始,商人们积累的财富陆续被翻出来,大量装满银币的木箱被拉出,银币是要归为王国的,每个战士倒是掠到了很多有用的生活品。 罗斯军先劫掠一遍,然后是陆续赶来的韦克舍同盟军,就如同秃鹫一般,这些家伙将野兽肋骨上的最后一点肉吃干净。 一位光头的壮汉迎面走来,家人都被扣留的商人们纷纷支棱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呼吁:“罗斯的留里克大人,饶命呐!” “秃头”菲斯克又不是天生光头,他故意被母亲剃成这般发型如今成了个人的鲜明标致。 听得被俘商人的误会,赶过来的菲斯克听得干脆捧腹大笑。 “别笑了!兄弟。”菲斯克呵斥道。 “菲斯克,他们真是天大的误会。” “的确。”菲斯克耸耸肩,旋即向被俘的商人宣告自己的身份:“你们这些丹麦商人!我乃菲斯克,秃头菲斯克。我乃罗斯大王留里克麾下的战争酋长,奉命征服韦克舍,顺道征服你们的银堡。你们曾是商人,可惜你们丧失了全部的本钱,也丧失了所有的利用价值。我现在告诉你们,都去死吧!” 瞬间,被俘的商人们傻了眼。 须臾一批持剑战士走来,无视这些被捆住双手的商人的求饶,毫不拖泥带水地拖到悬崖边砍掉了脑袋…… 这是一场杀戮!是菲斯克的命令。 罗斯军的给养现在完全依靠韦克舍同盟军的捕鱼补充,这支混合军队连带非战斗人员本有一千五百人之巨。 攻击银堡的时候有二十余罗斯战士受了较重的皮肉伤,虽是靠着烈酒清创强行缝合伤后理论上可以保命,也是二十余人丧失战斗能力。 某种意义上罗斯军没有人员损失,至少没有第一时间阵亡。 但大军已经疲惫不堪,每个人都需要饱餐一顿,奈何在城里的食物缴获令人比较失望。 菲斯克所部的后勤难以支撑连带俘虏在内累计三千人的胃口,有些俘虏必须去死。 这是一场战后的野蛮杀戮,罗斯人最为典型的维京人,做出了很有维京特色的野蛮一面。 唯有看起来年轻的女子、部分孩童、纯粹奴隶、手艺人和最后的农夫饶过一命,整个银堡就剩下五百余人活到了战斗结束。 悬崖下满是尸体,海浪陆续将死尸拽到海洋里,并逐渐沉迷在波罗的海冰冷的海水里。 那些活命的人也不会闲着,他们被监控着,被迫清理之前的那些主战派韦克舍难民尸体,便是将已经发臭的尸体扔到海洋。 银堡的城墙上飘扬起罗斯的旗帜,军队完全掠夺了本地人的牛羊家畜,韦克舍同盟军将船只开赴海域疯狂掠夺本地极为丰富的波罗的海鳕和大西洋鲱。 那些年轻的女子被罗斯军分了个干净,商人的女儿成了罗斯战士的妻妾,而那些商人豢养的女奴地位反而提高了。对于一小撮人,被罗斯军控制并非悲惨,本就是奴隶的人立刻伺候起新主子,她们把年轻的罗斯战士伺候得神魂颠倒。 据说自己奴隶身份直接取消,以后就以眼前男人妻妾的身份生活,如此她们的侍奉就更为卖力,至于后背被刺上男人名号宣示所有权这种事也是欣然接受。 罗斯军完全安顿下来,远征到现在的偏师终于得以好好休整,所以自己的部下开始沉溺于女色,菲斯克也懒得管了。 毕竟他的阿斯特丽德就在身边,这是自己的第四位妻子,也是一位年轻聪明又顺从的女人。因为,阿斯特丽德的心已经被这位年轻强壮杀伐果断的罗斯男人完全征服了。 银堡罗斯旗帜飘扬,海面漂浮的各色船只也都是悬挂罗斯旗帜,任何外人看到定会认为如今的银堡俨然一座罗斯王国的直辖城市。而这也意味着罗斯王国对全部约塔兰地区的占领。 菲斯克就在这里等着,期待着自己去“摇人”的船只把斯普尤特引来,让待在博恩霍尔姆岛的友军首先见证他这个年轻将领打下的赫赫威名,亦是好好开个会筹划如何找到留里克大王的主力并与之会师共谋大计。 第918章 拉格纳、斯普尤特、阿里克和博恩霍尔姆岛 博恩霍尔姆岛飘扬着罗斯旗帜,如今这里成为颇为怪异的存在。 它是南波罗的海上的一座大岛,距离最近的大陆皆有一段不短的的距离。 那来自大西洋密度很大的高盐海水,由大贝尔海峡和厄勒海峡之底涌向波罗的海,搅动海底将养分带入上层温水区,在这冷暖交融之地催生出庞大的渔场,博恩霍尔姆岛正出处在这得天独厚之所在。 恰是如此,可以预期的丰饶渔获使得这里容易变得人口稠密。 因为罗斯发起的战争,岛上的民众大量死亡已经带走为奴,腾下来的生存空间旋即开始被罗斯人、罗斯的丹麦同盟者、瑞典人和萨列马岛民填入。 博恩霍尔姆的本土贵族斯温德被册封为伯爵,虽是伯爵,他手头里并没有多少人口。 如今岛上云集了五花八门的人物,这群家伙大部分却是单纯觊觎海域的渔获,他并没有能力收取税款。 就仿佛伯爵斯温德只是在帮留里克看住这块地罢了。 随着840年的春季到来,来自北方的瑞典人、罗斯人渔船又来了。 这次来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一支军队。 以及一件令斯温德大吃一惊的消息。 落魄的丹麦贵族拉格纳在罗斯境内得到新生,他是丹麦人但并不讨厌罗斯人。他清楚自己落魄的根本原因——来自法兰克王国的直接与间接打击。 如今的丹麦陷入混乱,庞大的区域里并没有一位值得众领主认可的信封奥丁的首领。 “或者,我来做这样的盟主。” 因为罗斯大王留里克的许诺,一个成为王者的机会摆在拉格纳面前。 总有一天,罗斯军队会纠集斯堪的纳维亚的好汉直接进攻丹麦本土。留里克许诺了,罗斯像法兰克那般索要丹麦的土地,即便是真的索要,也没有意愿将整个丹麦吞并,没有意愿将所有丹麦人变卖为奴。留里克需要的是一个崇敬北欧诸神的同盟,以及终止北欧人的内斗,换来大家安心做生意并共同遏制法兰克人北侵。 他给了自己很大的面子,以及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他也不是单纯的善良,自己的妻儿、部众都在他手里,倘若反对罗斯,族人们就危险了。 拉格纳被完全绑架在罗斯的战船上,他本不想受制于人,但在可见的未来,借助罗斯的力量,自己能达到个人生涯之光荣的极限。 现在,他带着一批部族兄弟回到了博恩霍尔姆岛,又纠集了一些反对法兰克代理人霍里克王的豪杰,麾下聚集了超过五百勇士,在岛上做起了渔民的活计。 一批罗斯人就在这里,那是斯普尤特,一位传奇的旅行家,一位凶狠的探险家,更是罗斯大王的御用海盗头子。其麾下人员大部分却不是罗斯人,而是那些穷凶极恶的萨列马岛海盗,他们中甚至不少人根本就是棕色头发的爱沙尼亚人,和金发的维京兄弟们大为不同。 罗斯王国集结大军征讨约塔兰,战事暂时与博恩霍尔姆岛没有关系。 约塔兰地区就在岛屿北方,贴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南端的区域也有一些丹麦渔村,这其中最大的定居点便是银堡。 银堡是丹麦人的银堡,当地的丹麦人是否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呢? 它就在博恩霍尔姆岛正北方,对于当地人,拉格纳并没有什么敌意也没有奢望。他丝毫不觉得一群自私的商人有助于他在全丹麦夺权,且银堡的居民也不会支持丹麦僭越者霍里克。 拉格纳与丹麦世界最大岛屿的西兰岛取得了联络,或者说是当地的一些丹麦领主慕名而来。 背叛了奥丁的霍里克王失去了大量军队,兴建的高德弗雷哈根被付之一炬,这一战是罗斯人干的好事,又有传言一些丹麦好汉与罗斯人并肩作战,这才取得大胜。 霍里克王受损失,被军事威压而被迫妥协的领主们狠狠出了口恶气,众多反对派领主萌生推翻其统治的意愿,却苦于没人牵头。 这种情况下,流亡的“毛裤”拉格纳横空出世。 博恩霍尔姆岛已然成为“反对丹麦霍里克王”的基地,岛屿足够大,容得下很多流亡者。而当来此流亡的人们见到了货真价实的罗斯人,因缺乏认知而产生的恐惧快速消失。毕竟霍里克王带着整个罗巴德部族投靠了法兰克,民众大规模背叛奥丁去信了天主。至少罗斯人仍然是奥丁的战士,甚至有传说罗斯王位奥丁铸造了纯金的神像。 几乎每一天都有小船漂到这座岛屿,无论来者是单纯的捞鱼,还是追随拉格纳。岛上的人口持续增加,绝大多数是可以武装战斗的力量。 尤其是那些西兰岛的领主们,他们派遣使者询问拉格纳本人的态度,纷纷得到其人这样的许诺:“丹麦需要一个王。你们支持我做王,我和罗斯人讲和,以后咱们舒舒服服的生活,一起抗击法兰克人。最后大家过上平稳的日子。” 如此态度是领主们乐于见到的,他们相信这位很有名气的丹麦英雄,就是不能因片面之言就对罗斯人放松警惕。 丹麦的东部地区局势变得非常微妙,这里完全进入和平状态,西兰岛的丹麦众领主要求自己人顾好自己的捕鱼工作,禁止针对所有悬挂罗斯旗帜的渔船发动偷袭。 罗斯这边有斯普尤特坐镇,他自己便是海盗头目,听闻丹麦领主们表现出的和平态度,自己必须卖给拉格纳一个面子,也要考虑国王留里克的大战略,于是针对丹麦人的制度性的海盗行为暂停。 庞大的东波罗的海渔场恢复完全的和平,但在这和平的表象下,是近千名战士默默地磨刀。 直到一支来自西方的悬挂罗斯旗帜的小型舰队抵达。 是阿里克,领取重大任务的他在穿越厄勒海峡进入东波罗的海后,果断进抵博恩霍尔姆岛进行一个关键补给。 一艘风帆巡洋舰作为领舰,带领五艘标准型武装货船,舰队排成一字纵队扬着宽大三角帆,稳稳停泊在岛屿码头。 见到这支舰队只能说明一件事! 斯普尤特旋即派船去接应这群兄弟,尤其是见得阿里克便明白这些本是在内陆地区沿着河道湖泊漂行的船,已经奇迹般地从不可思议的位置进入丹麦海峡。 他扶着栏杆狠狠伸长脑袋,带着笑意大吼:“阿里克!真的是你!是诸神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是我!斯普尤特,我要立刻靠岸休整。任何事我们上岸再说!” 阿里克不想在海上絮叨某些事情,斯普尤特判定此必与战争有关。 大船近岸处抛锚,阿里克带着一批随从划着小船抵达岛上最大渔村。 当舰队进入这片水域,附近出现大量渔船的事实就令他大为诧异。考虑到自己任务在身便无意对着不挂旗帜的非我方船只展开劫掠,而他抵达这座岛补给是一个目的,传达留里克王的命令才是最大目的。 随着阿里克本人登岛,渔村人丁兴旺的景象如何不让人诧异。 他掐着腰自言自语:“奇怪。两年前的战争,我记得我军把这里屠一遍,那个斯温德手下应该没什么人了。” 很快,就在码头处两位很熟悉的人迎面走来,随其走来的更有一群背着圆盾的武装者。 斯普尤特和拉格纳自不必说,两人身后的战士们,他们衣着颇为散漫,金色的胡须扎成极为花里胡哨的辫子,其靴子明显是皮革裹脚又以麻绳捆扎的款式。 重点就在于这些所谓的靴子!由此证明众多战士并非罗斯人或是瑞典人。 这很好辨别,毕竟罗斯治下的斯拉夫妇女善于裁缝工作,当制鞋材料供应充足的当下,她们被组织起来大规模生产皮革、麻布、羊毛制品以此增加收入,其中皮靴是拳头产品。如今甚至是萨列马岛的御用海盗,也纷纷购置了罗斯皮靴。 “是丹麦人吗?” 猜测是丹麦战士,阿里克果断警惕起来。 三人在此会晤,他故作漫不经心问道:“拉格纳兄弟,看来你在这里征兵很多?我知道你想回到日德兰夺回你部族失去的领地,也许你已经有了足够人手。” “还是不够呐。”拉格纳没多想:“我的留里克兄弟希望我多招募些人手,反正咱们都是奥丁的战士,都是反对那个霍里克。两年前没有杀了他算他走运,等我再有了机会,不劳留里克兄弟或是你出手,我可要砍了那个叛徒的脑袋。” “是嘛?哈哈!你很快就有机会了。” “嗯?!”敏感的斯普尤特猛地嗅出特别意味,“阿里克,显然大王已经打到了海岸线。告诉我大王究竟想怎样。莫非?!” “你不用问了!大王打算攻击丹麦的霍里克。而我……”拉格纳如大猩猩般使劲捶打自己的胸膛:“这是千真万确的,罗斯军连带着我们的盟友军,将对丹麦发起进攻。我们找个屋子好好聊。哦,还有你……”他再对拉格纳使以眼色:“你想恢复领地吗?你的机会提前来了,就在今年!” 只此一语,拉格纳喜得浑身绷直。他做梦都想恢复领地,尤其是砍了霍里克那个僭越者。 他急忙走近阿里克,迫不及待现在就要把此事说清楚。 拉格纳的亢奋站在阿里克的立场上自然容易理解,便不急着解释,阿里克再扫视一眼面前的一大群战士,又问:“都是你招募的佣兵?” “不算佣兵。大家都是反对那个霍里克的,自带武器不要薪酬也要杀了那个男人。” “哦,是那个人。如果那个家伙今年不跑,我们就可以杀了他。机会难得,这一次你我都不能错失良机。这些人都很不错,定能派上用场。这样吧……” “如何?”拉格纳有些狐疑。 “将其中的佼佼者拉出来,我们一起开会。” 博恩霍尔姆岛的议事厅又热闹起来,阿里克、斯普尤特、拉格纳、萨列马海盗特拉朗、总督斯温德,以及十多名西兰岛领主的使者,他大家聚在敞亮的房舍谋划大计。 无疑阿里克是万众瞩目的人物,而他一开口便是惊天巨响。 有些事情空口无凭,尤其是当国家变得足够大,将口头命令转化为书面命令,可以避免信息在超长距离传递时避免失真。 同样的,书面命令在场,传话者也不能信口雌黄。 阿里克一边说,一边展示留里克大王书写在硬纸上的文件。 “大王有令,在博恩霍尔姆岛活动的斯普尤特进攻银堡,伯爵斯温德必须全力支持斯普尤特的工作。征服银堡后要夺得其财富,如无必要不得滥杀。” 一个重大任务压在肩膀,斯普尤特勃然起身:“啊?大王竟任命为做战争酋长去攻击银堡?!” “正是。文件在这里。如此大事若我汇报有半个词汇的虚假,诸神会惩罚我,大王也会惩罚我。” 重义气的阿里克如此发誓,可见事情必为真。 这就是罗斯人的大将?就是绰号“双剑”的阿里克? 西兰岛领主的诸多使者还是第一次目睹罗斯人的顶级贵族,他们早就获悉此人是罗斯王的哥哥,如今一看他眼神中像燃烧着火,确实是个人物。 如何形容现在斯普尤特的心情?他即高兴又忧虑很多。 “那是一座堡垒,而且十年前奥列金还死在那里。有多达两千瑞典战士在银堡战死,那个地方……” “你竟然担心这个?害怕那里有鬼魂?!”阿里克觉得无语,眼神瞅一眼拉格纳,故意嘟囔:“难道亲手斩杀了奥列金的拉格纳,现在不说些什么?” “你让我说说话?”拉格纳抬起头。如此场面真是尴尬,如今斩杀奥列金的功绩在现在的场合确是不该多谈的话题。 “过去的恩怨就过去吧……”拉格纳打起圆场,事到如今有些话也不得不毫无保留地说明白了。 既然留里克要夺下银堡,此时自己作为丹麦盟友一定要参与其中,甚至要起到重大作用。 他站起身,“阿里克,我敢断定你还有很多事务要安排,这是留里克交代给你的任务。” “算你聪明。朋友,我事务很多,你有任何的话赶紧说。” “好的。斯普尤特奉命夺下银堡,此事我必须带着兄弟们参与。你尽可放心,银堡被毁灭过一次,现在重建的银堡不算什么。当地有一些商人和佣兵,我会试图说服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罗斯根本不需要武力就能迫使银堡投降,你们得到了财宝,我也能再招募一些战士,这对大家都好。” “这……倒也可以。但是银堡将归属罗斯,这是大王的命令。”阿里克指着命令文件强调道。 “这都无妨。任何的商人,只要某个地方有利可图就会搬过去。他们不是战士,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了活命,用钱财买命在所不惜。” “也好,你们近日就行动,无比早点拿下那里。然后……”阿里克旋即对斯普尤特发出第二道命令:“大王还让你去寻找骑兵们的下落。菲斯克去攻击韦克舍了,也许你们能在银堡探听到一些消息。” “好吧。但愿我能巧遇骑兵。”斯普尤特随意答之,因为有拉格纳配合自己行动,他现在的顾虑基本消失。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攻击并拿下银堡只是全部战争中的一小部分,关键在于夺下银堡后留里克大王想要如何。 针对这一根本性问题,拉格纳心中基本有了答案。 他需要阿里克兄弟的肯定:“我可以拿出五百名丹麦同盟者,再坐的人也都是丹麦西兰岛领主们派来的使节。其实很多领主贵族是反对背叛了奥丁的霍里克王,大家其实愿意摒弃前嫌,共同去打击背叛奥丁的叛徒以及法兰克入侵者。所以,留里克王下一步是攻击丹麦吧?!请回答我!阿里克兄弟!” 被正面询问这一重大问题,阿里克猛地一跺脚,严肃说道:“正是!拉格纳,我们去年就有约定,当罗斯开始征讨霍里克时,你的人必须参与其中。已经没有时间让你在积蓄力量,你们拿下银堡后立刻转进。或者,事情可以做得更精细些……” 阿里克扫视一眼,考虑到这间屋子里坐这不下十名西兰岛领主的使者,倘若使者背后的领主们愿意与罗斯结盟,岂不是意味着丹麦最大岛之西兰岛的民众,齐刷刷地反对霍里克了。 此事必然是自己的国王弟弟始料未及,也是其他战友始料未及的。 虽然阿里克对“不战而屈人之兵”没什么理解,他唯独明确一个原则——不要伤害朋友。 西兰岛的领主们算朋友吗?很显然他们是僭越者霍里克王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有可能成为朋友。看看当前的气氛,这些使者没有丝毫表现得要与罗斯为敌的意思,甚至连愤怒、惶恐之类的眼神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更像是谄媚。 在战争中,误伤对罗斯有好感的丹麦部族会是巨大的错误,那么最好先把条件谈好。 一个可能性开始在阿里克脑海里浮现。 “这些人背后的领主贵族,只要他们不出兵帮助霍里克,就是对罗斯军的最大帮助。只要这些人按兵不动,整个西兰岛保持中立,罗斯军在自北向南横扫整个日德兰半岛易如反掌。”他嘀咕着。 想明白的阿里克突然张开双臂,紧绷的脸露出笑容,好似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坐的丹麦使者们,我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说……” 第919章 银堡会师与拉格纳的谋划 这是一个契机! 西兰岛的众丹麦领主的使者可以与罗斯大贵族面对面地交流,去获取罗斯人的真实态度。 同样的,阿里克不能忽视这个机会。 “我们罗斯需要与丹麦建立起新型外交关系。罗斯并非真的反对丹麦,而是反对其中挑动战争的家伙。我们同是奥丁的战士就应该联合,因为真正的敌人摆在我们面前,就是法兰克人以及他们的豢养的猎犬,你们所谓的丹麦王霍里克。罗斯王要求我传达他的消息,要联络所有反对霍里克的力量。就是你们!罗斯需要和你们家的主人取得联络。” 现在大家都听懂了,这位罗斯大贵族试图与大伙儿进行战线的统一。 无疑,统一战线实在是西兰岛众领主们乐见的。 不过大家对此仍有疑惑,一位使者勃然起身问得直白:“你?真的值得相信?!” “当然。你……”阿里克眼神犀利地凝视之:“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部族,又是什么?” “我是朗格巴尔斯部族的巴达。” 此人有着挺随便的名字,一如其所在部族意为“木条”一样随便。 阿里克心里固然觉得这些人是个人物,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他们背后的众多丹麦部族,对于罗斯的远征抱以观望的态度。 “好吧。朗格巴尔斯部族的朋友……”阿里克顿了顿气,“还有在坐的诸位。既然你们都是使者,想必在这个博恩霍尔姆岛打听了很多消息,多少对我们罗斯人有了了解。我明确的告诉你们!这是一场战争!记住!是战争!” 气氛变得极为严肃,阿里克探着脑袋犹如一头熊,他张着嘴巴露出獠牙。 “现在,罗斯已经占领了约塔兰,我们罗斯军有一万人,如今已经拿下哥德堡,当地的所有约塔兰人望风而降。大王又令,下一步就是越过海峡直接进攻日德兰!如果霍里克在那里,我们就登陆杀了他。然后……” 阿里克的眼神再度盯上在场的拉格纳。 他对拉格纳始终有一些特殊的感觉,对于自己的国王弟弟执意要提拔落魄的贵族做丹麦的首领一事有些微词。 现在不如提前打开天窗说亮话:“罗斯王希望,在斩杀了霍里克后,就由拉格纳做你们的丹麦的王,这是千真万确的。” 霎时间,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面色坚毅的拉格纳,就如同在瞻仰一位王者。 对此,拉格纳也不再掩饰:“不错!我曾与留里克大王有约,我来做丹麦王,之后与罗斯、瑞典终结全部的战斗。这正是我在此招募勇士的缘由。” 拉格纳与阿里克一唱一和简直是在重申一些既定事实,形同说废话。 恰是这些“废话”很有积极的外交意义,便是告知使者们,罗斯大贵族和丹麦英雄早已统一了态度。 阿里克顺势强调:“丹麦人!你们千万不要犹豫,立刻回到你们的部族,告诉你们的领主去支持拉格纳,至少也得是明确反对霍里克,这样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我代表罗斯军承诺不会对你们有丝毫的侵害。只要西兰岛不去支持日德兰半岛的霍里克,罗斯军队不会有一条船在西兰岛活动。我们罗斯人以荣誉做担保。” 好话就说到此了,阿里克也威胁道:“当然,你们大可为霍里克卖命。结果自然是在一万名战士的打击下崩溃。” 再看这十多位使者,他们纷纷起身,对于后面的军事威胁大家是完全不理睬的,因为他们能坐在这里就是表达了强烈的和平意愿。他们纷纷代表自己的领主发话,虽不至于立刻承认传奇而勇敢的拉格纳成为未来的丹麦王,至少也是表达出与僭越者霍里克势不两立的态度。 使者们集体需要一个承诺,至少是一份刻在木板上的书面证明。就有阿里克对奥丁发誓,所谓西兰岛的部族不对罗斯军动武,罗斯军也不对西兰岛动武。 这真是一个双赢的局面,阿里克觉得事情再顺利发展下去,丹麦世界的半壁江山就完全剥离掉了,大军征讨霍里克必是非常顺利。 说服西兰岛的领主们不参与战争作壁上观,对于阿里克实在是一场意料不到的“支线任务”。 在这里他开始指明自己此行的最大任务,即停靠博恩霍尔姆岛,从岛上泉眼取得淡水补给以及近岸处获得渔获补给后,就带着一批抓获的俘虏、缴获的战利品,以及罗斯军、瑞典同盟军的伤员撤回奥兰群岛中的墓碑岛。 分舰队完成人员卸载后,旋即将斯拉夫后备军以及更多的给养带上。 阿里克几乎不会有休息,舰队抵达墓碑岛后必须以最快速度接上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再组成一支大舰队全力冲到日德兰半岛的最北处,并于罗斯军主力完成会师。 留里克给了大哥一份清单,对于阿里克他只要对着清单在墓碑岛索取货物即可。 军事计划制定得早,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在完成春耕后就开始陆续抵达墓碑岛待命了。多达一千名不晕船的男人在墓碑岛驻扎等候进军命令,在未得到命令前,这些人就通过劳动解决生计。 一大批货物也运抵墓碑岛,岛上建成了仓库,里面囤积着新的箭矢、新缆绳麻布,重装备的替换零件,成桶的润滑油,一些蒸馏到技术极限的酒精、点火用的火硝,乃至是大量的肥皂。 只要能力允许,留里克自然要在后勤上多做功夫。各种后勤物资的生产大大带动民众的生产热情,他们通过生产得到报酬,所生产的充足物资维系着罗斯军的战斗力。 问题在于,到目前为止大肆生产与大肆战斗,都是一份非常烧钱的工作。 罗斯军只有掠夺到更多的财富才能弥补眼前的损耗。当然,战争的结果是罗斯征服约塔兰,并于丹麦恢复和平,为此战略目标消费大量真金白银也是合算的。倘若有机会战争掠夺,机会也不容错过。 阿里克不是国王,“战争经济学”的账目他没必要去计算。正所谓罗斯军在征服约塔河流域的哥德堡地区立刻对当地人劫掠即可弥合战争损耗,留里克要收服此地的民众、要针对未来做长久规划,就没有做此等鼠目寸光竭泽而渔之举。 总有人要为罗斯军以及同盟军的耗损买单,如若不是罗斯王国的广大民众,就得是丹麦王霍里克。 攻击霍里克有着理所当然的理由,就好似遇到恼人的蚊虫要拍死。这背后的经济问题,也是促使留里克今年就对丹麦动武的一个原因。 …… 阿里克的舰队甚至没有在博恩霍尔姆岛停留满一天,他在与众人散会后就立刻要求补给进行,并在次日清晨舰队拔锚。 整个行动毫无拖泥带水,看呆了也准备划船撤离的丹麦使者们。 会议取得重大成果,整个博恩霍尔姆岛行动起来。 阿里克的舰队已经消失在海平面下,十多名使者划着长船,带着阿里克特别刻了文字的木板一路向西冲回西兰岛,斯普尤特、拉格纳一伙儿开始了大点兵,理论上次日就是启程北上征服银堡。 各方都开始了行动,尤其是斯普尤特和拉格纳,毕竟那是攻击一座拥有围墙的城市!虽然大家并不觉得商人真有什么战斗的节操,倘若把他们逼到生死存亡之际,很有可能困兽犹斗。 靠着一张嘴以及个人的声望能否说服银堡乖乖投降? 拉格纳愿意事实,也没有把胜利的希望都寄托于此。自己一定会成为丹麦王,但仅仅是被罗斯人扶持上位,这与“被法兰克人扶持上位的霍里克”有何区别呢?自己需要实打实的军队支撑起面子,再夺下银堡获得战功,靠着威望让西兰岛归附自己。有此功绩,恐怕自己无需罗斯人扶持,靠着自身能力就能拥获绝大部分丹麦世界权力了。 拉格纳开始大肆扩军,所招募的战士囊括那些只是单纯来捕鱼的渔夫。 有多达五百名丹麦流亡者支持他,甚至有几位彻底失去部众和领地的悲惨部族首领,就希望趁此机会后重新获得领地。他们都是被僭越者霍里克王伤害极重之人,得此复兴机会非但不放过,就是他们比拉格纳表现得更积极,将附近游弋的丹麦渔民抓了个干干净净,并迫使起自带武器和船只,随着大军北上攻击银堡。 于是,再加上在此摸鱼的上年纪的瑞典渔民、萨列马岛海盗,拉格纳和斯普尤特凑出了八百余名战士。 为了避免在战争中误伤彼此,他们尽可能的制作罗斯旗帜,便是扯出一张方形白布,再对角线处缝合蓝色布条。 倘若没有蓝色燃料,以单纯的碳粉涂抹成“x”图案一样可以。 只有少数人穿上像模像样的罗斯战袍,大部分人的打扮就是典型的维京海盗,现在正值夏季,临近一年一度的夏季祭祀,攻陷银堡破其城,无疑是对奥丁的祭祀。 气候温润,很多战士脱掉外衣,暴露着自己后背夸张霸气的纹身,彰显健壮的胳膊肌肉,在茫茫大海奋力划桨。 斯普尤特的旗舰“鲑鱼酋长”号的武装非常离谱,左右船舷合计二十座扭力弹弓,她是一艘活力过剩的大战舰,身边则尽是龙头战船与小型舢板。 拉格纳乘坐自己的武装货船,他虽只有使用权,里外里这艘船就是自己的。一面白旗图画着抽象的渡鸦图画高悬于桅杆,使得这条船之于整个舰队格格不入。 主要飘扬着罗斯旗帜的舰队从博恩霍尔姆岛出发,借着温润南风直接向北,划桨助力使得航速达到所能达到的极限。 舰队在海域里狂飙突进,由于今年还没有船只与银堡联络,大家做好了与当地人船只作战的心理准备,虽然没有人觉得银堡会主动发起反击。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 坐在桅杆上的了望员凭借以上慧眼看到了远方的海岸线,那是一片巨大有模糊的弧度,即是所谓的哈讷湾。 一条孤独的长船引起了望员的注意,只因那船飘扬着罗斯的旗帜。 这是一场奇遇,所谓“挂着罗斯旗帜长船”就是“秃头”菲斯克在总攻前派出去联络博恩霍尔姆岛的信使。 既然是自己人就没有作战的必要,对于这些使者,能在茫茫大海偶遇自己的族人,看到大船以及船舷处标注的明确船舷号,这一定是诸神保佑。 今日斯普尤特觉得自己走了大运,绳梯放下,他即刻要求长船上的人好好絮絮。 身穿标准罗斯战袍的战士上了船,他们本身因抽签大失败错过了决战,并在海上无聊地漂了一天一夜,现在反而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人?”斯普尤特带着笑意问得直白。 一年轻人欣喜地拍着胸膛:“你是斯普尤特大叔吧?!” 的确,如今的斯普尤特不再年轻,新生的老罗斯崽子们成为新秀。 “是我。小子,你很年轻。你敢这么叫我……峡湾出来的崽子?” “正是。我们都是大王的常备兵,是菲斯克老大叫兄弟们来找你。” “什么?居然是菲斯克?!就在这里?你们……总不会是从海里突然蹦出来的?!你们没有随大王行动。” 传令者急忙指着正北方:“菲斯克叫兄弟给你带个话,我们带领的偏师在进攻银堡,现在一定已经攻下,他要你们带兵过来瞧瞧。” “银堡?已经被菲斯克那个小子拿下了?!” 此刻,传令者还看不出菲斯克惊得急火攻心,倒是整张脸给憋哦红。 “应该已经拿下,我们有四百个兄弟,还有大王娶的那个草原女人,好友从韦克舍弄来的一群约塔兰人的同盟者。”现在轮到传令者反问了:“大叔,你们这支大舰队显然是一路向北,总不会也是去银堡吧?!” “该死!巧了!”一张大手盖在斯普尤特涨红的脸:“是阿里克!双剑阿里克,他传达大王的命令。如你们所见,这支军队就是要攻占银堡的,大王还要我打听你们的消息。” “那可真是奥丁降下来祝福。” “也好。诸神嘱祝福我们!我们走!我要去银堡看看菲斯克那个臭小子!” 于是,随着舰队持续北上,在海上度过一夜后,次日清晨舰队继续北上,眼前便出现越来越多的渔船。这些船只大小不一,其共性皆是桅杆挂着罗斯旗帜。 渔民们都是韦克舍的同盟者,他们眼看一直大舰队抵达,想当然觉得这定然是罗斯大王的舰队。他们被吓得纷纷撤向河流入海口,斯普尤特就下令跟随这些船,很快就找到了河口的非常合适的锚地,处在这个位置,他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屹立在小悬崖边的银堡围墙,以及大量飘扬的旗帜。 一南一北两支军队在此会师,当大量战士涉水登陆,迎接他们的是威风凛凛的罗斯骑兵,以及菲斯克那高傲的笑容。 且看菲斯克,他甚至不愿意下马,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前辈,步伐戏谑地说:“大叔,若不是看到了咱们的旗帜,我还以为你们是丹麦人,是要把银堡夺走呢?但我可以确定你们的确是来攻击银堡了。你们晚了!这里已经被我攻克。” “菲斯克!”一时间斯普尤特也不知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示意这小子真是个人才。 银堡即周边区域立刻变成一处大军营,斯普尤特、拉格纳、菲斯克、卡努夫、贝雅希尔,以及其他的精英聚在一起。 这里集合了罗斯常备军、博恩霍尔姆的罗斯海盗军、拉格纳的丹麦同盟军,以及韦克舍同盟军。 所有作战人员拼凑在一起已经突破了两千之众! 本来,打到海边的菲斯克在攻克银堡后一下子不知所措了,他需要找到国王或是最近的罗斯势力,寻得一个新的任务。 他本以为自己会等待一些时日,显然新任务就摆在眼前呢! 精英们再度聚在一起开会,介于国王留里克即将对丹麦僭越者霍里克王动武,且整个西兰岛的丹麦领主都是反对僭越者霍里克的,留在银堡的军队属于王国精英,没有理由在决战关头脱队。但王国主力在约塔河的哥德堡,地理上距离银堡有不断的距离。 由于掌握着地图懂得北欧小世界的地理构造,菲斯克和斯普尤特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也估计得出于王国军主力的距离,但对于大多数战士,这就是难以琢磨的漫长距离。 直接增援国王或不合适,或者大家可以另辟蹊径。 拉格纳某种意义上已经把自己归类为罗斯军的一员大将,并非简单的丹麦同盟军。 他指明了一项计划:“我们不如沿着海岸线进军!舰队贴着海岸走,骑兵贴着海岸行军。我们可以直接抵达西兰岛,甚至这一路还能收复很多不想打仗的丹麦村庄。当我们抵达西兰岛后,面对着我们庞大的军队,当地的首领们定然放弃抵抗!毕竟我们与这些首领有着共同的诉求,就是推翻僭越者霍里克。而你们,也能在西兰岛得到补给,也能很容易与留里克大王取得联络。或者……” 说到这里,拉格纳的眼神烁烁放光:“我们甚至还能在西兰岛再招募一些勇士!我们组成一支联军从西兰岛出发,直接登陆日德兰,接下来攻击霍里克!” 若是这么干,作为偏师的军队就有可能立下赫赫大功。 菲斯克和卡努夫都无意义,两人都是年轻人想得不多。斯普尤特估计到拉格纳这是向着借着罗斯军的军威给他自己扩充实力,倒是这种行为也无妨,就权当不关心了。 拉格纳却有此意,他不可能做被套上锁链的猎犬,他要做自己的主人。 会师的军队在完成一次重大休整后,将缴获自银堡的大量银币装船,这些钱是要谨献给大王的。 被俘的一批手艺人立刻归化入军队的后勤,那些被俘女子也全部带上充作厨娘。到现在韦克舍同盟军以及延雪平的同盟军基本没了用处,他们还是要继续参战的,大部分人员则不必参与其中。 于是银堡有了新的主人,来自韦克舍的民众摇身一变成了新银堡人。因为他们不是自愿进入内陆湖区生活,对于这些人,倘若在罗斯大王的治下战争消弭,兄弟们再回到海边捞鱼、煮盐、种地,生活都比在内陆湖区更好。 军队被精简,合计一千五百名作战部队以及近五百名广义后勤人员构成的两千人大军,开始沿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南端的海岸线向着今日马尔默城市的方向海陆并进。 可以预见的是,这支大军必将抵达厄勒海峡的咽喉,升起罗斯旗帜将之牢牢控制。军队在此,全部西兰岛的丹麦领主,也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920章 拉格纳的新丹麦王国成立了 到现在,陆路行军的菲斯克与海路行进的斯普尤特、拉格纳,他们并不知道留里克王带领的罗斯主力现在的进展。 根据远行的阿里克所言,国王要给漫长的远征做一个总结。军队需要休整,很多战争成果需要消化。 军队会休整一段日子,庞大的军队驻扎在约塔河入海口,舰队也在此地游弋。 这必是一支无法被忽视的力量,一定会惊动“僭越者”霍里克王,以及其背后的法兰克势力的警觉。 甚至于将一些军队直接开赴到日德兰半岛的最北边,与罗斯军隔着丹麦的卡特加特海峡对峙。 恐怕大王不会在内部不稳的状况下贸然进攻,否则也就不会差遣阿里克千里迢迢去后方运来援军。 乃至自己现在的进军行动,恐怕都在留里克王的算计中。 基于这些判断,菲斯克、斯普尤特以及拉格纳完全统一了意见。 他们确信自己得到了一个机会,而对于拉格纳,恐怕现在手握五百名精干的、追随自己的丹麦战士,显然已经不算落魄的贵族。 拉格纳已经无法掩饰自己成为王者的渴望! 他不希望之后在被留里克承认,不希望全新的丹麦王国在法理上真的是被罗斯人扶持建立。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了机会,手握一支军队,之后在被一些领主承认,一个由他拉格纳本人建立的信仰奥丁等北欧诸神的全新丹麦王国就可以正式成立了,之后只需与罗斯王留里克把外交关系做好就万事大吉。 称王的渴望促使他希望快速进军,也希望以和平的手段迫使沿途遇到的丹麦人渔村归附自己。 遂在旗舰上,思考良久的拉格纳就向老朋友罗斯人斯普尤特郑重其事宣布此事。 “你?现在就要称王?!”拉格纳的意愿实在是令斯普尤特振聋发聩。 “正是!你听,这海风呼啸!我的心就如这风般狂暴。反正我早晚都要做丹麦王,不如我现在就打出王者的旗号。” “也许……为时过早。” “不!我应立刻称王,这样,西兰岛的领主们就多了支持我的理由。同样也是验证他们是否是友军的手段。” 此事很严肃,沐浴海风的斯普尤特眯着双眼:“算是一个手段?” “那些西兰岛的领主,他们承认我是丹麦王就是我们的朋友。否则就是敌人。” “且慢!我们之前不是追求那些领主只要保持中立态度就够了?!” 拉格纳深深摇晃起脑袋:“情况变了。他们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支持僭越者,要么支持我。阿里克是不了解我们丹麦人,那些领主没有选择中立的资格。” “我……大概懂了。你要在西兰岛称王,之后呢?!”斯普尤特旋即瞪着一双眼,脑门几乎贴着拉格纳的脸:“我需要你的详细解释!你劝你好好想清楚,我们罗斯不希望一个强力的威胁存在,应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我懂。”拉格纳一样的严肃:“我会在西兰岛那里称王,我会举办一个称王仪式。之后,我会立刻宣布向僭越者霍里克宣战,立刻宣布与罗斯王国结盟,会立刻派出使者去联系罗斯王这件事。” 斯普尤特知道自己并没有绝对的实力去干扰拉格纳的行动,彼此是实质上的结盟关系,再往大了说,落难的“石墙”部族的首领拉格纳是罗斯的食客,倘若这个拉格纳抛妻弃子远走高飞确实也拦不住。 斯普尤特有自己的底线,便是拉格纳和他的人不可以损害罗斯的利益。权衡再三,既然此人自行建国有利于罗斯,自己虽谈不上完全支持也并不反对,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部分战士坐着船在安全的近岸水域漂行,骑兵就骑着马保持匀速进军。 从银堡出发,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到如今的马尔默市,曲折的距离折合长达180公里。 就算是信马由缰,骑兵的行进速度依旧很快,而海路部队不得不迁就这些骑兵。 马力的宝贵的,很多时候菲斯克是率部下马牵着缰绳步行。 一开始海路部队还可以迁就,又过去三天,拉格纳终于不愿再磨蹭下去。他能猜得出一向飚速的骑兵现在突然慢了下来,定然是“秃头”菲斯克爱惜坐骑故意为之。 军队仍要快速行进,索性他便带着自己的人,划着最传统的龙头长船先行突进! 桅杆上扬着一面白布,布上画着抽象的渡鸦图案。 罗斯人有自己的旗帜,它是身份的象征更是荣耀的象征。 这个时代以一面旗帜作为国家象征还是一个新鲜事物,甚至是庞大的法兰克王国都不存在自己的国家旗帜。 法兰克的地方贵族有自己的徽章,历史发展到这一时代,“盾徽”还不存在,所谓徽章还很原始简陋。 而法兰克的三位王位继承者的大贵族,洛泰尔、路德维希和查理,毫不犹豫都以他们共同的爷爷查理曼的“三狮旗”作为自己的战旗,以宣誓自己才是王国正统继承人。这就使得查理曼的战旗成为法兰克的国家旗帜。 有什么图案可以代表奥丁的战士吗?最好之物就是渡鸦! 任何有抱负的丹麦领主都要把渡鸦图案标注在明显之处,譬如自己的圆盾上。 僭越者霍里克的旗帜是渡鸦,今日拉格纳自制的旗帜仍是渡鸦。他会将此旗帜作为“新丹麦王国”的旗帜,内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么干简直是压了罗斯人一头。罗斯人的旗帜说白了就是船桨,一如他们自称的“rus”与“roods”实质是一个词,都是船桨之意。 在这方面给自己找补些许面子怕是太自欺欺人了!因为现在的拉格纳完全相信,罗斯王留里克,的确得到了奥丁的祝福,否则没法解释罗斯人现在的功绩。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收复更多部众向自己效忠,拉格纳带着超强的主观能动性,扛着这面渡鸦旗帜,船队贴着海岸线先行一步,针对遇到的任何村庄直接大军扑上去。 公平的说,拉格纳十五岁就决斗中杀了另一个贵族,二十岁就砍死了瑞典旧王奥列金,二十五岁拼死抗击僭越者霍里克以及突入丹麦的法兰克军队。至于火烧法兰克人的不莱梅市镇,事情过于传奇,此事也流传很广。 他的名号早已在丹麦世界传播,那些坚决反对被法兰克王国控制的丹麦人,无不希望这样的勇士再临人间。 可惜有传言说拉格纳已经战死了,光荣的石墙部族也崩溃了。 现在,拉格纳如闪电般归来。 先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南端的五个渔村,渔民清一色是从西兰岛轻易漂流而来。他们与约塔兰人毫无关系,却也没有把村庄发展成大型市镇。 在强大的军力面前,这些丹麦村庄必须臣服拉格纳,不过一听这响当当的名号,他们的臣服可谓发自内心。 其实众村庄在担忧法兰克势力之外,最担忧的就是罗斯人和瑞典人。近几年,来自北方的人们在南部海域肆无忌惮捞鲱鱼,这令渔民非常难受。 五个村庄都需要一个靠山,无疑这位靠山奇迹般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们毫不犹豫支持拉格纳为新丹麦王,为了一个和平的未来,渔民们摇身一变就成了拉格纳的军队! 如此拉格纳不费吹灰之力就招募了三百名年龄各异的男子,最老的已经五十岁了,最小的区区十二岁,按照维京传统这些男子都有义务保卫自己的村庄,都有义务接受更高级存在的领主的一些调令。 船队变得庞大,拉格纳手握军队已经达到了八百人! 还因为那些村庄对拉格纳的拥护,后方的罗斯军就没有理由再侵扰他们。 遂当菲斯克的骑兵经过这里,赫然看到村庄居民展示出抽象的渡鸦图案,乃至货真价实的罗斯旗帜。 村民的回答非常耐人寻味:“我们归顺了丹麦王拉格纳,丹麦要和罗斯结盟,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我们可以给你们一些鱼肉做给养,不可以伤害我们。” 遇到的所有村子都是类似的答复,本就无意节外生枝的菲斯克收下了当地人提供的一些鱼肉干充作军粮,骑兵仍以追逐之势去追击跑得过快的船队。 终于,他们在一片较大村庄会师了。 这里就是马尔默,只是现在此小海湾只有一个村庄。小海湾好似一个泻湖,此地多沙石,有一个较为狭窄的出口通向厄勒海峡,此地作为舰队的泊地真是再合适不过。 斯普尤特、拉格纳,以及庞大的军队在此登陆,与此同时本地村庄高高飘扬起渡鸦旗帜。 相比于之前的村庄,没有那个村子比这个位于马尔默的村庄更清楚罗斯人的意思。 村庄首领根本想不到,年年途径此地而从没登陆的罗斯大船,今年突然伴随着英雄的拉格纳登陆,也万万到罗斯大船的船长手握重兵就站在这里。 村民自称自己的村子为“malhauby(马豪比)”,意思简单干脆正是“沙滩村”。马尔默,本意也确实直指这片海滩的大量海沙。 小小渔村根本无法承担两千多人村庄的生活,斯普尤特、拉格纳,已经姗姗来迟的骑兵,他们不得不自行解决军队给养问题。 沙滩村或曰马豪比,村庄实在处于一个关键的战略位置上。面前就是狭窄的厄勒海峡,对岸就是西兰岛。 村民忌惮这支罗斯、丹麦的混合大军,也不太关心他们的目的。民众只希望自己的稳定生活不会被破坏,倒是反对僭越者霍里克这件事大家完全同意。 在这里,海峡的海域里突然间密密麻麻布满船只,军队在大肆捞鱼。 入夜,海滩的沙洲被海潮覆盖,归来的船只直接冲滩停靠,荒地里到处是篝火,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香气。 围着一团巨大篝火,拉格纳看看自己的联军战友们,趁着现在心情大好,再一杯本地人资助的麦酒助力下,毫不可以地说明这样的事情。 “你们都看到了!很多村庄拥护我作为丹麦王!此事你们罗斯人也是完全同意了。既然我建立一个王国,就该像是罗斯一样建立一座都城。我已经决定,就把都城建在这里。” 这话说得,好似一个醉鬼的胡话。 斯普尤特连问再三,确定这小子没有胡说。 “你真的要把这个马豪比作为都城,在一片沙洲上建设你的城市?也不是不可以。”本着自己以后的工作,斯普尤特自知自己没资格赞同,倒是这里建设一个有益于自己的补给站是个好事。“此事你只要得到罗斯王的同意,一切好说。那样的话,我以后从不列颠运粮食回来,可以在这里休息一番。” 拉格纳点点头,他并没有喝醉,这便揪着胡须直言:“我只是急需一个国度证明身份。如果可以,我宁愿重建海泽比(石勒苏益格北部不远),将那里作为真正的都城。你们……是知道的。那一带本就是我的故地。” “哦?如此说来你现在的决意是权宜之计?”斯普尤特追问。 “正是。我打算尽快做好称王仪式。”拉格纳抬起头,双眼反射着跳动的火焰,就如同他的双眼燃起来了。“你们都是我的战友,我会立刻通知岛上的领主,让他们抵达这里参与仪式。只要他们来了,就是真的支持我,否则,我想我们有理由讨伐一下。” 在这里斯普尤特是最年强者,他的经历也过于丰富,任何的意见都值得参考。 “好吧,你就在这里祭祀。事情你自己操办,但是唯有一点。” “什么?” “你不可使用人祭。我们罗斯不喜欢这个,若是被罗斯王获悉了,对你不利。” 斯普尤特语气平淡,这份警告倒是实打实的。因为拉格纳在去年去了一趟瑞典的乌普萨拉,见证了留里克极具排场的称王仪式。屠宰111头驯鹿以鹿血祭祀“人间的圣树”他学不来,倒是自费在这个马豪比村子买上本地人豢养的绵羊做牺牲还是做得到的。 拉格纳的称王大戏没时间筹备,即便只是来了几个西兰岛领主祝贺,他也要赶紧把仪式办了。 令人高兴的是,一位公认的丹麦英雄举起反对僭越者霍里克的大旗在此称王,马豪比的村民主动进贡绵羊以及渔获作为祭品,村子的祭司也非常荣幸作为司仪。 事情远比大家想象得更顺利。 那些早就从博恩霍尔姆岛离开的使者们,他们以竭尽所能最快速度回到西兰岛,沿着海岸线回到村庄,向自己的领主汇报重大情况。 拉格纳不但活着而且要称王?拉格纳要聚众反对僭越者和法兰克人?并于罗斯结盟,确保以后波罗的海的维京人内部的和平? 集结全西兰岛的力量,实际可以拼掉日德兰半岛上霍里克的势力,然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因为法兰克的军事力量完全越过了石勒苏益格长城,整个丹麦世界背叛奥丁信仰天主的领主,还是归附到僭越者霍里克的身边。有了法兰克人作为后盾,本是受重创的霍里克正在快速恢复实力,这对于其他信仰奥丁的丹麦领主真是致命的威胁。 当使者们纷纷归来传达信息,整个西兰岛的领主们就划着船漂到了岛屿的东南方向开了个会。 真是瞌睡时送枕头,拉格纳本人的使者居然越过厄勒海峡找上门来。 西兰岛并不大,岛上的农业开发程度非常有限,岛民仍是按照传统的维京生活方式,住在海边建设渔村,捕鱼是最主要的生活方式。 领主们需要一个能为自己说话的、信仰奥丁的大英雄,他们需要一个国王。 于是,多达二十个领主几乎是结伴而行,又从自己的部族纠集一些勇士,穿上最好的锁子甲,拿上最好的武器,来恭祝拉格纳成为新丹麦王。 当然,一支罗斯军队在马豪比村子集结,强大的罗斯骑兵令他们想到了恐怖的法兰克骑兵。 明白时局后的西兰岛领主们倒是长舒一口气:“感谢诸神,这些骑兵站在我们的阵营里。” 拉格纳、斯普尤特、菲斯克、卡努夫,等等等,大家从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之顺利,局势发展如此有利于罗斯与丹麦盟友们。 全西兰岛的领主都来了,他们不管年龄如何,都向拉格纳行战士礼,以此宣布自己对王权的承认。 不过这与其说是王权,不如说是承认拉格纳的军事盟主地位。 仪式很快进行,那些绵羊作为牺牲谨献给神,虽说寒酸太多,甚至没有用到人祭,这令西兰岛领主们倍感意外。 要知道历代丹麦大盟主都会巨型人祭仪式,这令大家有些遗憾,然阿里克自有解释。 “我们以绵羊祭神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将叛徒的血谨献给奥丁!我!丹麦王拉格纳,要联合罗斯王国,联合约塔兰的朋友,以及东方的一些朋友。我们都是奥丁的战士,共同讨伐叛徒霍里克,还有可恨的法兰克人。不要忘记我们曾经的伟大的高德弗雷盟主,我们要打赢今年的战争。” 拉格纳的“新丹麦王国”成立了,一时间厄勒海峡旁的马豪比村涌入大量船只,盘踞起数千人。 西兰岛的领主非常高兴拥有了自己的国王,这位国王还给大家都册封了“伯爵(战争酋长)”的名号,而拉格纳国王不会索要西兰岛的土地,甚至连贡品也不索要。就仿佛这个“新丹麦王国”现阶段存在目的仅仅是答应战争。 西兰岛领主迎来了一位公认的领袖,一盘散沙的他们被拉格纳凝聚起来。 马豪比仍是一个村子,这里飘扬起抽象的渡鸦旗帜,成为临时都城的所在。 成为国王或曰丹麦大盟主,拉格纳急需留里克大王的承认。考虑到此次称王千真万确是自己的个人行为,原本该提前知会留里克的,如今也不得不马后炮。 他觉得自己必须拿出非常明确的诚意,此“诚意”无出其右就是——宣布新丹麦王国与僭越者霍里克的天主丹麦开战,宣布新丹麦与罗斯、瑞典结盟。 第921 想要恢复真正萨克森公爵荣光的维杜金德之重孙之柳多夫的野望 一支骑兵军队从遥远的南方之地招摇地奔向北方,横亘在这支军队面前的是一道非常狭长的夯土围墙,乃至墙下的深深壕沟。 明明这座墙很久没有维护了,如今它还是给了骑兵部队严重的阻碍。 挖掘土壤将壕沟填平,再制造大土坡以供骑兵直接通过,这当然可以但没有必要。 望着这堵墙,名为柳多夫的青年法兰克贵族拽着缰绳来回转圈。 “大人。”扈从建议道:“只要填平这壕沟,我们的战马直接刮越这堵墙。它无法挡住我们。” “愚蠢!我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事件。走!全军向东,去石勒苏益格。”罢了他又嘟囔一句,“但愿那里还有我们的守军。” 在这支骑兵队伍里,一位穿着黑色罩袍花白胡须老者,乘坐简陋的马车紧紧追随这位年轻贵族以及他的五百名骑兵。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近年来历经坎坷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他手握木杖状的镀金十字架,黑袍之外也特意挂着镶嵌红宝石的镀金十字架。 一位贵族、一位圣人,一个年轻一个年老,他们深知自己跨越这堵墙后就是丹麦世界,更知道如今的丹麦已经巨变。 现在,时间是公元839年的春季。 这一年,罗斯的留里克在梅拉伦湖之北的乌普萨拉,风风光光地完成称王仪式,仪式过后标志着一个强大的罗斯王国诞生,以及针对约塔兰、丹麦大举进攻的战略计划开始施行。 在波罗的海之南的广袤土地,局势愈发混乱。比如,法兰克三位王子就国王权力的内战,随着先王虔诚者路易的离世彻底展开,内战也愈发血腥。 在前一年被罗斯军打得大败亏输的丹麦王霍里克几乎输掉了底裤,现实迫使他必须得到法兰克的军事支援,于是他再度背叛了奥丁,重新信仰起天主。 对于这种反复横跳之人,没有人还能相信此人会虔诚。 法兰克王子路德维希从不求此人虔诚,只求现在的特殊时期,北方的丹麦人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对于路德维希,麻烦的不只是和四弟查理合伙向“削藩”的身为法兰克国王的大哥洛泰尔武装讨说法。他自己的封地里也有很多不安定的贵族,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最好调到远点的地方,而将自己的亲信调到内战的前线。 丹麦王霍里克被降级为伯爵,法理上作为路德维希的封臣,只是针对这一封臣,需要有法兰克军队开赴丹麦,以剑与斧盯住这个男人,威慑其不敢再动反叛的心思。法兰克军队的统帅是谁?王子点名青年伯爵柳多夫带着其个人的军队去往北方,而其封地以及家人暂时就被路德维希王子派人监视起来! 伯爵柳多夫心中的苦闷无处倾诉,多亏了王子也与兰斯大主教做了沟通,本是受了严重精神打击而归隐了的埃斯基尔被迫再度出山。柳多夫向埃斯基尔倾诉苦闷,却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也许对于你,这是一个机会。你可是萨克森人!我本不该思考这些事,但是,你是萨克森人。” 埃斯基尔确实没有多言,或者说他只要做一个“谜语人”就够了。 柳多夫不是傻瓜,因为埃斯基尔自己也是个萨克森人,大家是一样的。 考虑到自己的血统,柳多夫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如今的丹麦之行,也许是一个机会。 从兰斯主教堂,再到detmold(多特莫尔德)修道院(在柳多夫的封地内),再途径化作废墟的不莱梅,再经过尚且完好的汉堡城堡。终究,这位圣人还是不能割舍对于进入丹麦传播福音的执念,现在北方的局势纷乱复杂,固然危机重重,战争反倒是给了传教士以重大机遇。 汉堡伯爵罗伯特招待了这支亟待国境的军队。 他布下宴席,考虑到来者居然是维杜金德的重孙子之威斯特**伯爵柳多夫,宴席就必须隆重。 何况,本是宣布不会再来北方的埃斯基尔这次又来了,罗伯特觉得未来必有大事件。 教士都是一群苦行僧,只要给予黑面包和清水就够了,埃斯基尔本人丝毫不强求伯爵额外提供什么食物。 于是,汉堡伯爵隆重宴请的就只有柳多夫一人。 经历过战争,汉堡吸收了一部分不莱梅的难民。由于不莱梅伯爵本人战死,其后裔也在诺曼(维京)人袭击中丧命。暂时不莱梅伯爵处在空位,忙于内战的路德维希也没有精力再任命一个新的。 罗伯特作为一介长者,他将葡萄酒倒在银杯,亲自推到柳多夫面前。 “你……如此敬重我?!” “为什么不呢?”罗伯特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很清楚你的身份!虽然我是法兰克人,我的眷属、我领地的民众可都是萨克森人。而你!萨克森公爵的爵位本该属于你的家族。只是……已经去了天堂的路易国王完全没收了你父亲的爵位。你现在就只能作为一介伯爵,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罗伯特说话时面色平平淡淡,可柳多夫听后双脚已经是丝丝冷汗。 “我……如何敢觊觎公爵的爵位?” “不!也许你可以。你是维杜金德的子孙,很多萨克森人认同你,我领地的一些民众听说你来了,都是打算瞻仰你。比如你进城时看到的那些欢呼人群。” “那些人?不是在欢呼北方圣人的?” “不全是。你是维杜金德的子孙,你才是他们的领袖。而我,只是单纯的汉堡伯爵。” 汉堡伯爵罗伯特贬低自己的身份当然不是这个老家伙有自虐倾向,完全是自己现在的处境简直是斧头悬在头顶。 他希望知晓路德维希给予柳多夫的全部命令,难得被大大尊重的柳多夫索性和盘托出。 去北方、监视霍里克、驻扎……柳多夫把一切都说明了。 现在罗伯特听得也是浑身冷汗,不由得责问这位年轻人:“你奉命见霍里克。你,知道那个霍里克是怎么失败的吗?” “大概遭遇了主的责罚。” “荒谬,是埃斯基尔那个木头脑袋告诉你的?” “是一群海盗。”柳多夫随意答之。 “是海盗,但不全是。他们甚至不是丹麦人,是瑞典人,是罗斯人。这是最近年月新兴的强敌,你在南方生活,而我在北方打听到了很多情报。恐怕这些事情,没有谁比埃斯基尔更清楚。你应该好好问问他,关于罗斯人的恐怖。” 现在,柳多夫觉得罗伯特的过分紧张很无趣,哪有这般助长他人威风的? “我手下有五百名骑兵,此乃我的精锐。” “哦,骑兵。死去的不莱梅伯爵也有骑兵,结果全部战死了!我敢说,他们就是死于罗斯人之手。那些罗斯人是诺曼人,但绝不是简单的诺曼人。当你越过石勒苏益格边墙后,要提防霍里克,更要提防虽是可能发动袭击的罗斯人。” “好吧。你的教诲对我很有用。” 此刻的柳多夫一脸乐天的模样,但在罗伯特看来,真是恨不得狠抽这小子几记耳光。也罢,自己还希望这小子做大后能成为自己的靠山,以让家族在汉堡伯爵领 继续过安稳日子。 要求柳多夫提防罗斯人和霍里克,是怕他突然失势。要促使他在丹麦世界建立势力,一样是汉堡伯爵的嘱咐。 “当年查理曼过于苛责,引起你的祖先反叛,然国王的镇压过于恐怖,很多萨克森人越过围墙去了丹麦。你……去了那边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记住,你不是法兰克人,丹麦人和你也没关系。那里有很多寄人篱下的萨克森人,他们的祖先追随过你的祖先,你才是真正的萨克森公爵。想想看,当我们的路德维希王子打赢内战获得王权,他还可能兼任萨克森公爵吗?届时放眼望去,拥有势力的你,自然可以恢复爵位。” 这房舍里只有两位贵族,甚至连侍者也都刻意回避。 比起埃斯基尔的谜语人行为,伯爵罗伯特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语,柳多夫茅塞顿开。 他甚至觉得这位罗伯特更像自己的父亲,所以在这秘密之所在,便借着吉言投桃报李:“好!倘若我恢复了萨克森公爵爵位,我会给你很多金银。你的家族会是我家族的朋友,我们可以联姻,可以一起做很多事。” “哦!那真是太好了。” 小伙子很上道,汉堡伯爵罗伯特很高兴自己的政治投资有见收益的可能性。虽然他不能完全确信柳多夫真能恢复公爵爵位,但像是路德维希王子这样兼任萨克森公爵爵位,又不调整自己领地内不莱梅伯爵爵位、阿勒曼尼地区贵族爵位,必然只是现阶段忙于内战无暇顾及。战争终将结束,战后路德维希还是要把疏于管理的贵族体系恢复,届时在内战时期立下功勋的贵族都将得到封赏。 所以,柳多夫离开了自己的封地威斯特**去北方和诺曼人瞪眼,他无法在内战中建立功勋,但在北方也有建立功勋的机会。 这就是个奇货可居的小子!一个落魄的大贵族,其血统天然带有强大号召力。 所以,罗伯特破费很多,使得柳多夫的军队在汉堡得到意想不到的补给。罗伯特把自己很多库存之物拿了出来,甚至还赠予了一些马匹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好意柳多夫记在心中。 基由这位忘年交的点拨,他已经谋划好自己翻越边墙进入丹麦后的行动了! 军队终于见到了边墙,骑兵队高举着法兰克的“三狮战旗”、十字旗帜,乃至临时制作了一面极为特殊的旗帜。 那是一张素白的巨大麻布,其上用一块烧焦的木炭涂写了罗马字母拼成的词汇“sakson”。 骑兵队抵达石勒苏益格市镇,虽经历战争,由于此地的地理位置重要,是边墙的唯一陆路出口,亦可就地利用海运之便利。这里不但有汉堡伯爵二度拆迁来驻防的边军,也有一批信仰天主的萨克森人居住。 得到了汉堡伯爵的肯定,很多事情柳多夫不必在藏着掖着。 他在石勒苏益格直接打出了萨克森旗号,又令自己的士兵(大部分也是萨克森人),以有别于法兰克语的萨克森方言对着民众大喊:“我乃维杜金德的后裔!” 维杜金德?!带领人民反抗查理曼的维杜金德?! 即便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往事,萨克森民族不敢忘记自己的大英雄! 因为萨克森不是主动皈依的,他们是可悲的战败者,为了避免被讨伐,不得不放弃奥丁的信仰。时过境迁,那些逃亡丹麦的大量萨克森人,他们战败了也不肯放弃对于奥丁的崇敬,而今连丹麦也陷入混乱。在丹麦,信仰奥丁的人纷纷离开,日德兰半岛已经村村树立十字架,客居日德兰不愿离开是萨克森人后裔,最终还是要皈依。 为了能安稳生活,萨克森人放弃了很多,唯独那些带领民众反抗暴政的英雄一个也不敢忘记。过于古老的英雄名字与功业变得模糊,他们尤为记得最后一位英雄就是维杜金德,即便这位英雄最终被招安。 柳多夫的出现如同一个奇迹! 他必然须是维杜金德的孙子!他说的萨克森语千真万确!他是值得大家相信的领袖! 瞧啊!连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也回来了! 霍里克统治者日德兰半岛,此人是丹麦的英雄高德弗雷的重孙子(自称),可这和客居的萨克森人有什么关系。就是这个人的强势登陆引得丹麦内乱,一定是这个原因让北方的罗斯人觉得有利可图趁机在838年发动偷袭。 在信仰上反复横跳的霍里克让客居者们无法继续信任,他们奇迹般迎来大英雄的孙子,整个石勒苏益格的萨克森人站出来,无论男女老幼,加入到这支军队里奔向北方。 这场面柳多夫从来没想到,想不到真被汉堡伯爵说中了,自己的血统在丹麦世界天生带有强烈的号召力! 过去逃亡日德兰半岛的萨克森人就在半岛南部居住,也有一些小部落划着长船漂到了很远的地方。过去,由于大家都是信仰奥丁,本地的丹麦部族对这些外来者并无什么反感。如今丹麦已经因为战争完成了二元分化,萨克森客居者建设好自己的村庄,村子里建成修道院同时也偷偷保留神木祭坛,如今日德兰的局势明朗了,他们拆掉神木祭坛,摇身一变成为虔诚的天主信徒。 由于元气大伤的霍里克把持着的罗巴德部族在半岛的北方,他对于南方的丹麦村庄、萨克森村庄之管理一直较弱。 他得到了法兰克的军事支持,才在大败后重新稳定了局势,虽说失去了很多丹麦人口(逃到了西兰岛),现在日德兰半岛村村飘扬十字旗,客观上这个男人完成了局部的统一稳定。 “僭越者”霍里克对于信仰的态度非常灵活,奥丁的英灵殿是个诱惑,天主的天堂不一样是个诱惑吗?而且,死后是世界谁知道呢? 为了此生的权力,以及后代的权力,能把持住对于丹麦的权势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自己丧失了对法兰克叫板的军事实力,所以法兰克王国信什么,自己跟着信就可以了。 霍里克就在自己控制的罗巴德部族以强力手段,再借用法兰克王国的气势,强推天主信仰。 那些坚决不皈依的民众被处决,在杀了几人后,整个罗巴德部族的皈依也就完成了。 见得霍里克是这样的对内重拳出击,不想离开日德兰做海盗又不想去死的部族,只好自行拆毁石船祭坛,选择皈依天主。 其实在839年夏季,日德兰半岛的大规模“集中洗礼”还在进行,负责施洗的都是兰斯主教提前派来的年轻教士。 如今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回来了,他与野心勃勃的柳多夫合力做起了这样的事情。 骑兵队直白地打着维杜金德的旗号候吸引萨克森人村庄举村归附,那些尚未受洗的民众,就由埃斯基尔本人为其施洗。 他是大英雄维杜金德的孙子!他会为所有萨克森人做主!只有他能作为我们真正的靠山! 民众是这样朴素的态度,他们也注意到,这位年轻的柳多夫无意对大家索要太多财物,只要村庄给骑兵队提供足够粮秣即可。 支持自己认同的贵族,民众愿意多付出。柳多夫的五百名骑兵给了民众强大的信心,也引得一些丹麦村庄的归附。 因为霍里克登陆之后丹麦即爆发内战,最终是霍里克依仗着骑兵部队完成胜利。 新的骑兵队到了,霍里克却已经在“高德弗雷哈根保卫战”中损失了他的全部骑兵。这些丹麦村庄其实不支持霍里克这个男人,只是碍于局势至少不能表现出反对意愿。来了一支新的骑兵,他们完全是法兰克军队装束,高举的也是查理曼是三狮战旗,单是这些就足以令丹麦村庄瑟瑟发抖。 丹麦人不管这些骑兵与客居的萨克森人是什么关系,五百名骑兵出现本身,性质上等同于罗斯人的大船杀奔而来是一样的,都是兄弟们不敢招惹的存在。 至少这些骑兵不打家劫舍,据说还是古代萨克森公爵的后裔,这位贵族真是年轻有为高大俊朗,怎么看都比霍里克那个上了年纪的矮胖子有前途。 所以,无论柳多夫怎么想,他来时只有五百骑兵,而今身后已经站着多达两千名自带食物、武器的战士。他们是萨克森人是丹麦人,在自己的圆盾上涂抹白泥在以炭块涂抹出巨大的十字,也举着自制的十字旗帜,给柳多夫充当步兵。 这支军队大摇大摆抵达日德兰最北端的罗巴德部族,站在霍里克的视角上,吓得他还以为是路德维希王子亲自带兵来了! 霍里克都做好跪地亲脚的心理准备,结果他带着自己的兵去接应,这才注意到这支法兰克军队非常奇特。 眼前的骑兵是标准的法兰克骑兵,他们的骑枪很长,高举的旗帜还有查理曼战旗。其身边的众多步兵就显得过于莫名其妙。 一位年轻的贵族策马向前,以俯视的视角看着自己。 此刻,霍里克恍然大悟:“啊!你就是王子殿下安排来驻扎的贵族?!” “不错。很显然,你就是霍里克!杜里斯特的霍里克,现在是丹麦的霍里克。你的事情让殿下很不满意,既然你现在重新归为我们的阵营,希望你好自为之。” 因为柳多夫听说过很多有关霍里克的事情,这个家伙就是典型的诺曼海盗,如今只不过是被招安又第三次皈依罢了。自己虽然年轻但不是傻子,这个霍里克不值得信任,必须好好看住他避免闹乱子。 霍里克心情如何舒服?自己兴建的都城被年轻的罗斯人留里克毁了,自己也差点送命。 而今同样来了一个年轻人,瞧瞧这支军队真是来者不善。 “殿下早有书信,我知道当怎么做。朋友,你是谁?你要驻扎在我这里?” “这里?”柳多夫看了看,他注意到自己的正北方就是海洋,在向北看去又是模糊的影子。 说实话,柳多夫此生还是头次来到这么遥远之地。 他的血统是千真万确的,的确是蛮族时代最后的萨克森公爵维杜金德的子孙,他被降级为威斯特**伯爵,统治核心就在多特莫尔德,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座小城的修道院旁的公墓,埋葬着自己想先祖,也就是维杜金德本人! 看看自己的身后,就是自己组织起来的军队。兵力两千五百人,靠着这支军队如何不能重塑真正的萨克森公爵的荣光? 所以眼前被降级为伯爵的霍里克就是一介被招安的海盗罢了。 柳多夫便骑着高头大马自报高贵的血统:“我旧萨克森公爵维杜金德之孙,现在的威斯特**伯爵,所有的萨克森人都认同我,很多丹麦人也认同我,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祝福了我,路德维希殿下赐予我重大使命!我是柳多夫,我的军队会驻扎在南部。今日来就是看看你,告诉你我来了。” “原来……是这样?!”果真来了个大人物,霍里克心里极为不爽,也只能笑脸相陪。“那么,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那就给予我食物和马匹饲料。还有,告诉我关于你所知道的其他诺曼人的消息。” ps:维杜金德反抗查理曼战败被招安,其人被迫遁入修道院度完余生,其子嗣虽仍是法兰克体系贵族,暂时丧失了萨克森公爵爵位,到了他重孙子柳多夫这一代降级为伯爵。若无意外情况,柳多夫会恢复萨克森公爵爵位,而他的玄孙,就是建立“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奥托大帝。 第922章 古萨克森公爵后裔的柳多夫虎踞阿勒布城堡傲视全丹麦 公元840年的日德兰半岛,与1825年后的半岛在地理构造上存在着一处显着不同。 公元1825年,一场暴风雨袭扰整个北欧,它在带来巨量降水的同时,也引得大西洋和波罗的海的海水狂暴异常。不提大量船只被卷入大海,丹麦王国就抗击英王海军而前些年才种植的一大批橡树惨烈倒伏,对于丹麦,最为糟糕的是大地出现了巨大沟壑,引得海水涌入。 原本,在日德兰半岛最北边,因为存在一个纵深很深的恩格斯特海湾,使得在这个位置半岛的东西宽度突然收紧。 暴雨连带着海侵,硬生生在本就海拔极低的这一位置冲出沟壑,海水涌入形成全新的水道,便是所谓“林姆海峡”,于是半岛被分为两节。它倒是有个好处,便是通过这一水道能大大缩短进出波罗的海的航程。 现在的丹麦人完全想不到还会存在这等规模的大自然鬼斧神工,但在这个地理位置(半岛最北端为点,向南折合80公里处),确实半岛宽度突然收紧得厉害。 独特的地理状况给了初来乍到的丧失萨克森公爵爵位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的军队一种选择。 柳多夫与霍里克商议,由于峡湾与大海挤压半岛,硬生生在这本就逼仄狭窄之处再造出的林德霍尔姆(lindholm)地峡,双方就以地峡为界,霍里克在背,柳多夫在南。 对于这种安排,考虑到自己实力大不如前,过去的巢穴杜里斯特(在今阿姆斯特丹附近)又被法兰克军收回,霍里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霍里克完全清楚柳多夫所来的目的,现在局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作为路德维希殿下派来的监督者,柳多夫在半岛驻军,法军骑兵在场,自己不可以再做忤逆背叛东法兰克的事情。 但这个男人是维杜金德的子孙,此人分明表现出了不合时宜的僭越态度!倘若这小子有机会,岂不是会向殿下要回萨克森公爵爵位? 倒是这个作为监督者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有野心也很识趣,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后,在整个839年,这支法兰克军的确没有跨越天然地峡。 失去了大量从杜里斯特带来的老兵,霍里克只能从现在被自己牢牢控制的罗巴德部族手里招募战士。 在过去的十年,一直享有丹麦霸权的罗巴德部族在接二连三的失败后实力不断萎缩,而今他们又被迫举族皈依天主以换来法兰克王国的军事保护。这其实很屈辱,大家又无能为力。比起背叛奥丁皈依天主,接受一个曾被流放的人回来做丹麦王、做自己的首领,这才是痛苦。 罗巴德部族没有办法,偌大的部族中骁勇善战之人凋零太多,昔日的荣耀已经随着英雄的战死而沉入海洋。 他们被迫继续承认霍里克的权力,为了自身的利益,不得不为之当兵。 他们现在更是只能沿着这条道路坚持走下去,因为那些依旧信仰奥丁的朋友部族,他们或是战败被杀,或是迁移到了西兰岛。 丹麦已经分裂,而今法军史无前例直接进驻,聚成法军将领还是维杜金德之孙,南部的萨克森人欢迎来了自己的英雄! 如此一来丹麦世界岂不是三分天下了? 839年入秋,日德兰半岛迎来收获。 本地无论是丹麦人还是逃难来的萨克森人,他们的耕种技术极为粗犷,不过是木犁随便翻土,然后男人或女人拎着藤篮,随机向田地播撒燕麦种子,罢了就不管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麦子长势如何、丰收季是否可以丰收,这一切都看神的意愿。 839年秋收的成果不能说丰收,也不能说绝收。 留在半岛的人们都完成皈依,他们收获的粮食也基本够吃。 离开了自己的封地,脱离了农民的资源供应,柳多夫不敢大张旗鼓地说,他觉得自己其实是被路德维希王子给流放了。 王子禁止自己带着家人走,仅是带来自己的骑兵们抵达蛮荒的丹麦。要知道这些骑兵兄弟多半也有家室和田产,大家并不知道自己会在丹麦待多久,只是想再回到威斯特伐利亚,没有命令不得返回。 “也许,我们只能把这里作为暂时的家了!你们的妻儿都在故乡,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再娶,除非是那些并未娶亲之人。我们在这里修筑军营,要做长久驻扎的准备,更要自力更生……”柳多夫召集自己的骑兵,语无伦次说了很多。 兄弟们几乎也都是萨克森人,大家需要安定下来度过第一个冬季。 林德霍尔姆地峡绝非无人之境,地峡的正南方就是一座不高的土山,山下还有以渔村,奈何这个村子的民众因不愿意放弃奥丁信仰,已经带着细软携老扶幼划着船去了西兰岛。 对于奥丁以及其他维京神只,站在柳多夫的角度来看都属于无聊的异端。 他出生当天就接受洗礼,所接受的是神学教育,甚至对拉丁语也略知一二。 这种有文化的贵族在法兰克是凤毛麟角,他之所以如此异类,最直接的原因正是他的祖先维杜金德本人,就长眠在位于威斯特伐利亚封地中的多特莫尔德修道院的墓地中。可以说萨克森人的独立渴求被镇压,义军领袖的家族非但没被杀死,而是成为法兰克贵族并延续到了第四代。 他对任何的异端思想不屑一顾,固然其人不是虔诚到迂腐的教士,也是认为奥丁信仰是莫名其妙的,如若可以帮助教士传播信仰,对个人的威望倒是巨大加成,而这就是单纯的政治行为了。 这是一个不平常的秋季白天,就在前不久,一则消息从半岛最北方传来,所谓罗斯人的大船又一次轻易通过海峡进入波罗的海了。 关于罗斯人的消息,柳多夫所知的都是他们针对不莱梅的焚烧与杀戮,各种传言都是那是一群金发的恶魔,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 但是,没有谁比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更懂罗斯人的消息。 此刻已经是秋风萧瑟,来自北极的风似乎带着刀子。 柳多夫的军队已经安定下来,某种意义上他成了半个丹麦王,不是诉诸于武力,而是单纯依靠自己的血统夹持,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笼络到不少于三万民众的支持。 如此多的民众,可比自己在威斯特伐利亚封地的农夫数量更多! 他的思想变化得厉害,心态难免有些漂,多亏了这则“罗斯人大船过境”的消息让他有些清醒。 他穿上从封地带来的羊毛毡缝纫的罩头大衣,甚至也给自己的战马套上一层毛毡外套。 年轻的伯爵牵着坐骑缰绳站在海边,他的南边是林德霍尔姆渔村,以及背靠着的低矮多石的土山。 他的眼睛相望北方与东方,任由北风吹拂自己的脸,以让自己的头脑被冻得无比清醒。 随从战士举着法兰克三狮旗和白底蓝色十字旗护卫者他。 一位身着黑袍的老者手握镶金十字架木杖,紧紧站其身旁。 这场面,活像是一位雇佣者对着苍茫大地宣誓自己准备发起挑战。 “padra!”柳多夫问道着黑袍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你说,罗斯人是否真的强悍?” “……”此事一下子激起很多不好的回忆,埃斯基尔保持着缄默,黑袍之下衰老的身体却在颤动。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知道,东边有座岛,那些拒绝皈依的丹麦人都去了那里。总有一天,福音会覆盖整个丹麦,固然这不是我全力要追求的,我也乐见于成功。” “你……打算向西兰岛的领主开战吗?”埃斯基尔突然问道。 “开战?也许吧。至少不是现在。我现在立足未稳,而且……”柳多夫侧过头,面色机警:“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拿回本就属于我家族的公爵爵位。我需要一些战功,我对那些敌对的丹麦领主,还有可恶的罗斯人打出胜利,即是为了你报仇,也是为了不莱梅虔诚的民众报仇,我也会获得巨大的威望,这是路德维希王子殿下不能忽视的。那个时候,我将有能力再度召集萨克森人,这样我的军事实力无法让其他贵族忽视。” 多亏了这四下无人,鲜有的几位都是萨克森族裔的亲信。 倘若此言论被路德维希听到,会发生什么埃斯基尔都不敢想。 但是,这小子对罗斯人表现出浓厚的敌意,埃斯基尔纠结极了。 “我不觉得霍里克可靠。”柳多夫又袒露道:“他就是一个海盗,和那些焚烧不莱梅的丹麦人、罗斯人没什么区别。如果……” “如何?” “倘若霍里克死了,我,也许可以控制整个日德兰半岛。” “啊?!你!打算……”埃斯基尔想到了刺杀,出于自己的信仰,这位尊贵的高级教士立刻反对:“你不可以!霍里克是主的羔羊。若是你敢,我就给兰斯方面写信。而且霍里克是封臣,能处死他的只有路德维希殿下。” “唉,我只是说说罢了。不过,那个男人过去是海盗,无论如何也是海盗。我蔑视这种人。” 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看着柳多夫这个模样,埃斯基尔一下子便想到了罗斯的留里克。 柳多夫长出一口气,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指东方:“先不提霍里克的事。那边是西兰岛,不臣服王国、信仰臆断的丹麦部族都在那里。等我攒够了实力我会亲自征讨他们,还有让很多人畏惧的罗斯人。” “你果然要向罗斯人开战吗?也许,这没必要。” “你……”柳多夫听得埃斯基尔如此说,言语中怎么有些不对味。“为什么没必要?那是一场复仇!不莱梅附近有很多萨克森人,现在萨克森人都支持我,我需要他们,更要给他们报仇。” “但是!罗斯人的强大你无法想象。” 说着,埃斯基尔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煞白。柳多夫不以为意,想必这个老家伙现在被冻得够呛吧。 “既然你说罗斯很强,他们如何的强?比如烧毁杀戮不莱梅吗?” “还有……不莱梅伯爵的战死。” “可我有五百骑兵。” “我听说,不莱梅伯爵的三百骑兵都死了。我……认识很多罗斯人。我的建议你最好听明白!”此刻的埃斯基尔一反平日里有些木讷的表现,一张花白胡须乱飘的老脸几乎贴上柳多夫的下巴,此时此刻好似一位爷爷在教育自己鲁莽的孙子。 一些不愿意对他人提及的痛心事,埃斯基尔拉下脸来说明。他一边说,内心一边滴血,甚至老泪纵横。 这一刻,罗斯人的残暴是柳多夫始料未及的。日德兰半岛比西欧腹地冷很多,他根本想不到比此更冷的北方还有更强大的罗斯和瑞典势力,人口很多且基本都听罗斯王公的调度。 偏偏那位罗斯王公非常年轻,夸张的野心让人震惊。 因为,留里克告诉过埃斯基尔本人,自己想要做奥古斯都,想要建好一个酷似罗马的强国。这固然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罗斯人的扩张之快规模之大,让埃斯基尔不得不想想这是真的。 留里克是罗斯的顶级贵族,罗斯商人蓝狐在海泽比落难,自己成功劝其皈依天主,埃斯基尔对此很自豪。也是基于这个蓝狐,他知晓了更多有关于罗斯的秘密,甚至是极北地区的一些琐碎的地理构造。 埃斯基尔本只是传教士,他在罗斯游历时期自然也成了实在的间谍,大抵就是这种原因,他被囚禁了两次。 他对罗斯与瑞典的最大感触是拥有着庞大人口,这些人全是信仰异端的,可转念再想,他们都是些迷途的羔羊,只要假以时日他们都是可以皈依天主的。至少他们对天主并非绝对排斥。 罗斯王公留里克有着宽广的眼界,甚至有精力去干涉不列颠岛上的王国王权更迭,而且对丹麦表现出很强的敌意。敌意之事毋庸置疑,这方面没有谁比丹麦王霍里克更有感触。 埃斯基尔自从开口说话,逐渐变得滔滔不绝,他惨白的脸也因愈发激动而变得红润。 一番口腔体操下来,柳多夫心头的狂妄之火被浇灭了一大半。五花八门的有关罗斯人的琐碎情报柳多夫不甘心,直到埃斯基尔说罗斯人可以轻易集结五千名披甲的士兵,他被狠狠吓到。 “这……不至于吧!甚至是强大的路德维希,他也不能轻易调出这么多军队参战。您……没必要为了吓唬我去夸大罗斯人的实力。” “我没有夸大,他们可以。要不然霍里克怎么败得这么厉害?” “这倒也是。” “傻小子。”埃斯基尔直接情急中说了粗口,“你手头的兵太少了。丹麦人被罗斯人视作宿敌,他们早晚会进攻这里。你鄙视霍里克,现在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保护好萨克森民众,以及那些皈依后的丹麦人的生命。天主给了一个机会,你要爱护好这些民众。孩子……” 埃斯基尔的话语又变得温柔:“如果罗斯人进攻丹麦,而你挡住了他们的攻势保护了人民,我会向兰斯申请,再向教宗写信。你会成为主保圣人。” 主保圣人的光荣身份?!这对笃信天主的柳多夫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现在,罗斯人在柳多夫的心中已经超越了蛮族丹麦人的威胁,刚刚还是很有信心想着自己也许可以主动出击袭击罗斯人弄到战功,现在想来还是加强防御为妙。 于是,这些柳多夫从法兰克腹地带来的骑兵,选定了一处良地作为驻扎地。 林德霍尔姆地峡正南的土丘,柳多夫拆迁追随自己的民众,围绕着整个低矮的山丘修筑围墙。围墙甚至将半个林德霍尔姆村庄包裹其中。 建设围墙的材料是本地的石头和随处可得的木头,一开始,一座石头围墙先行建造。 接着,在土丘之顶,一座石木混合的堡垒开始兴建。 流落于此的萨克森人迎来了他们可以信赖的英雄,他们在私下里称呼柳多夫为维杜金德森,并附以“萨克森公爵”的名号。 萨克森人和丹麦人在此共同建筑一座堡垒,骑兵驻扎于此,即作为柳多夫在丹麦世界的军事堡垒。 土丘上引出一条小溪,溪水流入东方的波罗的海。 基于这一地理特色,新兴的堡垒被本地人命名为“阿勒布城堡”,并取代林德霍尔姆村的名称。 曾经的林德霍尔姆民众已经离开,大量的柳多夫追随者搬迁至此。建筑堡垒需要很多人工,他们需要住处,现在更是迫切需要一个过冬的住处,便在修筑堡垒的同时顺便把自己的房舍一并做好。 作为一位已经完全法兰克化的古萨克森大贵族后裔,柳多夫在此拿出了法兰克人的拿手好戏——盖堡垒。 什么东西筑墙最坚固?!当然是石头! 在法兰克,也包括自己在那边的封地所拥有的小城堡,只要条件许可都是尽量用石头做建筑。 现在更要考虑到罗斯人拥有着攻城的能力,多项情报更显示罗斯人有办法弄塌木墙,那么他们一定没能力破坏石墙! 围着土丘顶部区域开始建造一座石头为主、木材为辅的围墙,以及墙内的附属建筑。它必须有着浓厚法兰克风格,石墙要高,要有了望塔,围着石墙还要再挖掘些土坑,要在四个大门处设置吊桥。 这是个大工程,真是要让民众心甘情愿给自己不畏寒冬一样盖堡垒,单纯的热情是不够的,他们还要解决自己的给养问题,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柳多夫做出了这样的许诺:“只要我驻扎在这里,归附我,以后你们就不必给任何人纳贡缴税,你们生命也由我保护。” 等于说,大家来给柳多夫盖堡垒,就是相当于把以后无限时间的税赋交完了,甚至连要缴给教士的十一税也被否了。这可真是大善人! 对于这个,埃斯基尔很不高兴却也无能为力。 霍里克非常愤怒,如此一来他少了很多税收,现在更是感觉这个柳多夫和罗斯的留里克没什么区别,最后都是要瓜分掉自己对于丹麦的王权,他也无能为力。 丹麦王霍里克拿不到税,柳多夫根本不关心,毕竟这里是丹麦,本地人连给法兰克的税都不存在,现在的局面等于说不存在收税人。他柳多夫可以作为收税人,至少不是现在。 柳多夫对所有追随认同自己的民众只有这样的简答要求:“以后给我的军队提供粮食,其他的不必。” 他所求很少,接下来的举动更令人感动。 尚未婚配的骑兵战士被柳多夫许可与本地女人结婚。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急着寻求靠山的有头面的人物,赶紧把自己待嫁的女儿推出来。 如此,一座持续兴建的堡垒,一批新晋结婚的骑兵。 当时间来到公元840年,呈现在柳多夫面前的是一片大好的局面。他甚至心情不错地给南方的封地写信,告诉自己的妻儿自己在极北之地一切平安。 他也关注着三位王子的内战,基于自己的利益,他希望路德维希取胜并夺了法王的王冠,这样自己即可顺理成章恢复萨克森爵位。 也许,今年是自己步入辉煌的开始? 直到这一年的初夏,一些不祥的消息被日德兰半岛的渔民打听到。 再过了这一年的夏至,那些可怕的传言正在变成真是。 真是不希望什么偏偏来什么!柳多夫完全想不到,自己不去进攻罗斯人,偏偏是罗斯人自己打过来了。他们来者不善,因为,矮胖子霍里克,整个人被吓得茶饭不思,一张圆脸愣是短时间瘦得露出颧骨。 恰是这个人,他急匆匆来到仍在建筑但主体部分已经完成的阿勒布城堡,下了马直接不可思地伏在自己的靴子边哀嚎:“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罗斯人的舰队就在海峡对岸!西兰岛也有罗斯人的活动痕迹。快救我!” 第923章 非正式的《罗斯、新丹麦同盟条约》 丹麦世界已经完成了分化,那些依旧信仰着奥丁的部族见无力打赢,就只能带着民众离开。 西兰岛以及较小的菲英岛都是可选项。 考虑到“僭越者”霍里克的实力强劲又有法兰克人撑腰,大家需要抱团取暖,大部分人迁移到最大的西兰岛。 划着长船的人们在岛上兴建新定居点,并努力对外扩展视野,希望寻找到一些朋友。 然而,他们发现自己面临的国际处境是令人心碎的。 西兰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岛上地势平坦,有湖泊有溪流,在此生活不用担心淡水补给问题。 岛屿也多峡湾,适合民众兴建渔村。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每一个峡湾都创造出一个小世界,渔村过着自己的日子即可维持着基本的自给自足。固然他们的“孤独时光”必然在大时代的车轮下被碾成齑粉,他们并不想被更强大的势力杀戮消灭。 当主要定居点的日德兰半岛被强人占领,再自八十年前开建边墙后第一次被法兰克势力彻底渗透。 不愿为奴,不愿背叛奥丁的人们大量涌入西兰岛,一瞬间整个岛屿的生存空间变得极为有限。 看来大家还需继续寻找生存之地! 一些人移民到了北部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加入本就在那里拓展村庄的同族。 一些人试图在南方的奥伯特利迪特人和波美拉尼亚人的海岸线建立村庄,这方面的举措遭到当地人的强烈反对遂而作罢。 若是搁在以前,划船前往东方不远处的博恩霍尔姆岛是个很好的选择。 那座岛屿之所在,周遭海域蕴含着极为丰富渔获资源。 有很多丹麦人这么做了,随即就遇到了罗斯人对于整个博恩霍尔姆的战争…… 但战争后的局势变得非常微妙,罗斯胜利者并没有霸占整个渔场,他们默许了丹麦渔船在此捕鱼。 从最初的恐惧蜕变为警惕,最后变成村子派遣使者前往被占领的博恩霍尔姆岛,询问当地的罗斯人究竟什么意思。 意思?没什么意思。 只要丹麦人不袭击在此捕鱼的罗斯人、瑞典人,后者也就不会袭击丹麦渔船。 双方并没有签署任何的和平条约,彼此在海上虽是远远看到,非常默契地避免直接接触。双方就处在这种不尴不尬的状态,时间推移,当日德兰半岛正发生着大规模“基督化改造”之际,西兰岛的丹麦村庄纷纷听说了这样的消息,所谓“被奥丁祝福”的罗斯首领留里克,已经在瑞典人最光荣的乌普萨拉神庙处,经过豪奢的仪式称王了。 不管过去有多少纷争,罗斯人将奥丁立为主神,这天然引得大家亲近。 一方是有着强烈敌意的法兰克势力,以及背叛奥丁的同族。一方面是笃信奥丁、一样说着诺斯语的表现出合作姿态的外族。 处在夹缝中西兰岛以及附属岛屿的丹麦人,必须做出选边站。 于是就在公元840年,传奇英雄拉格纳如闪电般归来。 他回来了,甚至带来一支军队,以及罗斯王留里克的善意。 急于寻得价值认同的西兰岛丹麦民众,他们果断支持拉格纳成为全新的丹麦王。这样,笃信奥丁的丹麦人就能名正言顺与“僭越者”霍里克、法兰克势力激战,也能顺理成章与罗斯王国签订一个条约后,合兵共击奥丁的敌人。 马豪比(马尔默)成为王国的临时都城,强大的罗斯、丹麦、韦克舍的混合军队在此树立渡鸦旗帜。 来自西兰岛的领主们,以及丧失了领地的村庄首领,齐刷刷聚集在马豪比。他们向拉格纳等人诉说自己的苦衷,汇报日德兰半岛当前的局势。 他们所诉局势令拉格纳触目惊心,想不到自己的故土居然糜烂成了这个样子! 尤其是林德霍尔姆,首领带着民众举族逃亡,就在今年也派出船只去故地一探究竟。 “我们背靠的山丘上出现一座石城!我的村子被外人窃据!我的使者亲眼看到,法兰克人的旗帜在山丘上飘扬。那是三狮旗,查理曼的鬼魂终于还是得逞了!高德弗雷大首领的努力终究功亏一篑。” 林德霍尔姆领主哈罗德,他的领地一直与强大的罗巴德部族毗邻而居。遥想当年哈夫根大王还在时,这个村子就是作为哈夫根的铁杆支持者,时过境迁,不过是几年的光景自己居然成了丧家之犬,瞧瞧现在的处境,怕是夺回自己的故地单靠自己的力量一百年也不可能。 这位哈罗德在暗示一件事,想要将奥丁的信仰光复日德兰,就需要大家联合起来,并借助外人的力量。 于是乎,拉格纳成为了全丹麦的希望! 一个全新的丹麦王国建立,拉格纳的王国暂时像是一个笑话。他能控制的丹麦人口非常有限,大抵只有五万人的规模。他分明还可以控制更多一些丹麦人口,就不得不去偏远一些的岛屿寻找当地村庄,要求其承认自己的王权。 搁在以前,五万人的势力可谓一个庞大势力。 作为见识过罗斯强大的男人,拉格纳放宽了眼界,真心觉得现在的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实力与罗斯王国对等说话。 多亏了过去积攒出来的哥们义气,还有留里克那个年轻小子是个好说话的聪明人,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去做一些事。 据说留里克和他的主力就在哥德堡,就在约塔河的入海口。 这一地理位置拉格纳是知晓的,但在他的认知里,当地的约塔兰人并不欢迎丹麦人。 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尤其是现在夏至日已过,全年最温暖的日子已经到来,它也意味着凛冬已经不远。 拉格纳、斯普尤特、菲斯克等人聚在一起开了会,由拉格纳本人提议,新生的丹麦王国,就由国王拉格纳本人去哥德堡寻找留里克,最好在几天之内完成国家间的承认,乃至签署一份条约。 罗斯大船在停泊几天后重新动了起来,拉格纳亲自带上几名西兰岛的丹麦领主乘船北上。 同时,斯普尤特要向大王汇报银堡的消息,以及关于骑兵队的事情。要如何汇报前者,将战争时缴获的成箱子的银币奉上胜过千言万语。而后者的汇报,就让年轻有为的“秃头”菲斯克自己去说吧! 大船非常嚣张地航行在宽阔的卡特加特海峡,她的存在立刻就引得观望中的霍里克的近海巡逻船的警觉。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就譬如罗斯军队突然冒出来的庞大舰队,即便留里克想稍稍隐藏,悬挂着罗斯旗帜的武装货船兼渔船,在卡特加特嚣张捕鱼的行为,直接吓得罗巴德部族渔船不敢再此捕鱼,直接导致霍里克的食物获取出现状况,亦是向霍里克和建立城堡打算久居的柳多夫的法兰克势力高度警觉。 对于这条航路,没有谁斯普尤特最熟悉! 他在卡特加特海峡航行就好比在自家庭院散步般惬意,还不忘向头次坐上罗斯大船而少见多怪的西兰岛领主,介绍自己过往的种种奇幻漂流,引来对方的一片赞誉。 领主们是首次和罗斯人的高级人员直接见面,斯普尤特又不是颐指气使之辈,他见多识广,所谓吹牛的事情也像是真的一样。丹麦领主们觉得这个中年人说话非常靠谱,谈吐见分明和自己没什么区别,就是诺斯语的口音有些奇怪,大抵这就是罗斯方言吧。 视角在放在驻扎在约塔河入海口区域驻扎的罗斯、瑞典联军。 一座新城在此兴建,一座码头在入海口处打下深深木桩。 哥德堡,它再不是形容约塔兰人定居的逼仄之地,而是像法兰克人的重新定义的那般,“burg”的后缀,成为大型城市的专用后缀。 哥德堡终于成为一座城,它会拥有围墙,有伯爵官邸、有议会庭、有神庙、有仓库、有市场,以及别的公共建筑。 本地区的约塔兰人被强行拉入一个新时代,他们的村庄联盟被“哥德堡伯爵领”取而代之,民众进入封建时代。基于当前的时代,进入封建时代势必意味着生产力、组织力的提高,也意味着本地人有了强力的靠山。 当地人如此合作并非真的屈辱,他们扛着过,奈何在绝对的武力下迅速溃败。 留里克无意杀伐无度,仗也打了,他许可约塔兰人体面地投诚,随即换来当前的和平局面。 胜利的光荣属于留里克!属于罗斯军! 似乎,与瑞典盟军关系不大。 梅拉伦公爵比约恩,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带着自己的麾下千名战士捞到足够的战利品,尤其是随着约塔河流域的人们全部投诚,现在意欲纵容自己的军队去劫掠,无异于自相残杀,他就只能约束自己的军队。 留里克入乡随俗,在哥德堡举行了夏至日祭祀,由此仪式博得本地人的强烈好感。 接下来该怎么做? 罗斯军要进攻丹麦,与丹麦有“猎奴之仇”的哥德堡人希望以牙还牙。捞不到战利品很不甘心的瑞典盟军,他们说服了自己,不想空手而归就只能将战争进行到底。 罗斯军队统一了思想,留里克曾担心的打穿约塔兰盟军就散伙的事情非但没有发生,新晋被征服的人们组织起“哥德堡伯爵军”,这一出手就是一千名战士,并直接归为伯爵蓝狐·古尔德松统帅。 罗军抓紧时间休整,考虑到接下来是进入丹麦,大家用脚指头想想也估摸得出有大量硬仗要打。 时间有限,留里克希望在冬季之前尽量扩大战果,并致力于以战养战,掠夺日德兰半岛的资源,尝试着直接打穿整个半岛从而进入法兰克人的领地。 军队抓紧时间准备干粮,大量渔获被捕捞并加工成熏肉干。 本地的约塔兰人被组织起来,上交自己储备的劣质箭矢,在就地取材用骨头木杆,制作大量狩猎用骨簇箭充数。 一批新的旗帜也在制作,白色粗麻布以菘蓝汁涂抹,量产临时性的罗斯旗帜,届时登陆丹麦后大军将之举起来,确保各部队不会闹乌龙打起来。 固然自己派出大哥去命令博恩霍尔姆的驻军假如在战争,去分担罗斯军主力的军事压力,亦是将后方待命的援军和大量物资带回来。 甚至是对于派出去执行特别行动的骑兵队。 对待这些不能及时控制的军队,在这信息联络极为不便的时代,留里克确信自己现在的行动不能真的指望他们的参与。他们协同作战最好即便没有他们,自己一样可以打穿整个丹麦。 他依旧在忙于磨刀,好消息居然来了! 海面上到处是罗斯人的标准型武装货船,这些大船布下大大的麻绳渔网,靠着高强度的航行扫荡海域,以较高的效率捕捞鲱鱼。 见得这些真正的家人,斯普尤特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到罗斯大军藏匿之所在。 大船逆行进入约塔河入海口,在这里,全船之人见到了沿河而立的庞大军营。 此地旌旗猎猎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到处是战士! 如此看来,惊得拉格纳看傻了眼睛,而随行的西兰岛领主几近昏阙。 留里克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援军出现了,且是一支意想不到的兵力雄厚的援兵实力。 以及,一位自立为王的男人…… 拉格纳下船了,留里克亲自迎接。 一番短暂的寒暄,拉格纳提及自己的新身份:“我得到了大量丹麦贵族的拥护,我成为了全新的丹麦王。我来此就是要与你履约,快承认我为丹麦王,我要和你结盟!” 这固然是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只是留里克想不到拉格纳会不请示自己就自立为王。 他心中有些不满,但在明面上还是要笑脸相迎。 留里克先不急着说话,他注意到这里还有多名穿貂披甲的中年男人,这些人说不上邋遢也说不上华丽,至少比一般的维京人显得更加体面想必这些就是拉格纳所言的丹麦领主们了。 相比之这些人,留里克的衣着不止整洁更显华丽,他的随从都是常备军中的精锐,披着锁子甲,一个个还顶着狰狞的熊头呢。 “你们就是丹麦的……贵族吗?”他问。 经此一问,多名领主顾不得什么礼仪,急忙窜到留里克面前,此热情之举立刻被侍卫拦住。 忽然间,林德霍尔姆的哈罗德大呼:“罗斯人的王啊!你既然是信仰奥丁的英雄,就应该不计前嫌帮助我们!帮助我们吧!将法兰克人占领的丹麦土地帮我们夺回来,你做到这件事,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 哈罗德是真的有感而发,他并不觉得一个新丹麦王国建立后,丹麦王拉格纳能帮自己夺回领地。而今见得实力雄厚的罗斯军队陈兵卡特加特海峡对岸,帮助自己夺回故地,就只能倚仗罗斯王了。 当然还是因为第一眼的重要性,领主们首次见到凶悍的罗斯人的王。他们多少都知道留里克其人的名号,而今一看竟是英俊男子。 他是高大的金发蓝眼的强壮男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深邃眼眸目光犀利,金色的胡须被修建得非常规整。甲胄镶金并挂着一些宝石饰品。 领主们有限的知识里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他们称呼“这就是阿斯加德降临人间的神人”。 丹麦领主一个个初次见面就开始献殷勤?事到如今留里克已经不是能被轻易感动之人,对方如此奉承如此卑躬屈膝,那就是有着莫大的请求。 既然丹麦王国已经木已成舟,这些领主就是拉格纳的封臣。 留里克也注意到,自己的大将“秃头”菲斯克也在场,如此说来只能证明一件事,骑兵队已经抵达银堡。 众人在临时议事厅内召开大会,与会者超过五十人! 罗斯王留里克,罗斯将领、芬兰伯爵、挪威纳尔维克伯爵、瑞典诸公爵、约塔兰地区新贵族、韦克舍人代表、丹麦王代表及丹麦领主们…… 这就不是一场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互相承认的会议,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军事联谊会,同时,也是合兵一道后商议对日德兰半岛的丹麦势力开战的作战会议。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到现在为止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简陋的哥德堡议会庭还需要进一步修善,留里克站着身子吸引所有人关注。 “丹麦已经分裂!我们的敌人除了霍里克,还有侵入丹麦的法兰克势力!那些信仰奥丁的丹麦人,就是我们的盟友!那些信仰法兰克的神,信仰天主的,就是我们的敌人!当然,还有法兰克军队,更是我们必须消灭的敌人!” 留里克即兴发挥说了很多,洋洋洒洒就是一篇讨敌檄文呐。 那就借着这一机会,为了之后作战的顺利,乃至确立下一阶段战争的目的,罗斯必须与新丹麦结盟。 说起来自己与新丹麦王拉格纳早就是称兄道弟的状态,拉格纳的两个儿子不但在自己手里,还接受着特别的贵族教育,甚至亲切叫自己为叔叔。 再搞什么歃血为盟没有必要,或是举行一个结盟仪式也是浪费时间。 对于丹麦,现在的新丹麦几乎只有西兰岛一隅之地,最主要的日德兰半岛还在敌人手里呢。当丹麦完全恢复高德弗雷大酋长在808年塑造的疆域全部恢复后,在于罗斯历史性地正式结盟最为重要,届时也好大张旗鼓地搞出结盟仪式。 但是现在,非正式性结盟必须要做。 于是,留里克在这里当着众多贵族们的面起誓:“我!留里克!罗斯王国之王!瑞典王国之王!东方斯拉夫人的统治者、芬兰人的统治者!我宣布!我承认拉格纳·西格德松为新丹麦之王!我宣布与新丹麦结为军事同盟,共同攻打背叛奥丁之人、法兰克入侵者!罗斯将于丹麦一道,重塑奥丁在人间的威严!” 豪言壮语立刻引得群情激动,人们疯狂敲打物件引起声响,嘴上也在嗷嗷叫着。 见状拉格纳勃然而起,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压制着身躯不自觉的震颤,宣布:“罗斯王!你是英明之王。我!丹麦王拉格纳·西格德松!我宣布,我们合作抗击背叛奥丁之人,抗击法兰克人。当我们完成胜利,丹麦与罗斯进入永远的和平,我们都是奥丁的战士!我们亲如兄弟!” 人们叫嚷、大吼,虽然书面的同盟条约没有签署,北欧的大部分顶级贵族都已经聚集在这简陋的尚未完工的议事厅内,在这个时代口头发誓所拥有的效力,与书面条约文件没有明显差别。或者说书面条约文件本就是对口头誓言的补充,成为流传给后人的备忘录的存在。 经此会议。北欧维京人五支势力:罗斯人、瑞典人、约塔兰人、纳尔维克挪威人、丹麦人。五方因为共同的奥丁信仰,因为共同的法兰克势力,今日结成战略同盟。 一场征讨日德兰半岛并计划越境侵入法兰克腹地报复性破坏的军事行动,已经是箭在弦上。 第924章 登陆与反登陆 一支庞大舰队迎着南风在浩瀚海洋狂飙突进。 时间已经是盛夏,在墓碑岛驻扎许久的斯拉夫军,已经活成了渔民的样子。 因为迟迟得不到大王的命令,梅德韦特只能带着自己的千名军队在墓碑岛以及周边岛屿过日子。他们靠着捕鱼自给自足,恰是这种行为,让大量不善坐船的男人快速适应,晕船已经不是灾难。 他们甚至被迫学习游泳。 已经快到夏至日,普通的战士很担心自己一旦出发就会因战事错过农事,不少人甚至希望时间尽量拖延下去。 毕竟大王带上军队兵力雄厚,即便斯拉夫军不参与,大王还是能取胜。 只要时间拖延到七月底,兄弟们大概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无他,因为八月底左右正是诺夫哥罗德地区的麦收时节,指望老家的妇女孩子完成麦收工作未免有些牵强。留守的人们当然也可以完成,没有壮年男人参与,效率自然大打折扣。 终于,阿里克的舰队突然抵达。 一些战俘,一些缴获物资直接扔到墓碑岛。 大量皮革制品和铁质武器被卸下,这些物件堆积如山可是给人又开了眼。 因为不久前一支舰队就从梅拉伦湖方向回来,他们是最早撤出战斗的船队,走内陆水道你行归来。他们带来的消息让驻守岛屿的斯拉夫军精神亢奋。 梅德韦特知道了大王的消息,其实是让他准备人员船只向南航行。这对斯拉夫军是一个挑战,同样对于普通战士,之前那种幻想着拖延时间不得不打道回府的想法化为泡影。 銆愯瘽璇达紝鐩鍓嵙礂璇诲惉涔α磤濂界敤镄刟pp锛屽挭鍜闃呰伙紝 瀹夎吜磤鏂扮増銆伞?/p> 正当他们手忙脚乱把武器物资装船之际,阿里克的舰队来了。 阿里克带来了前所未有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本是对大规模航海的人们,见得有身经百战的“双剑”阿里克带队,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最新下水的标准型武装货船有六艘,他们刚下水就投入战争。 全新的船只停泊于墓碑岛待命,如此再加上其他大船,一支由多达二十条武装货船、两艘风帆驱逐舰和一艘风帆巡洋舰的大舰队,载着合计一千两百人的战士及辅助人员,载运大量粮食和后备武器,向着南波罗的海航行。 对于阿里克,他很清楚国王老弟非常看中时间,到了计划日子即便自己带来的援兵不参战,罗斯军主力也要跨过卡特加特海峡于日德兰半岛强势登陆。 如此首次登陆丹麦本土的大戏不可错过! 不想与光荣失之交臂,抵达墓碑岛的阿里克一方面催促人们赶紧登船,一方面也给斯拉夫人做战争鼓舞。 “我们将进攻丹麦本土!那是另一支强大的瓦良格势力。我们会取得胜利,你们都会发财。不要担心你们会误了农时,你们会在战后抢收敌人的麦子,当你们归来时,每个人都能获得新麦、铁工具和皮革。” 本来,让遥远东欧腹地的斯拉夫军去丹麦战斗理由就比较牵强,这些农民并并没有维京人的特色战士荣耀,想让他们嗷嗷叫去打仗,就只能许诺大量战利品咯。 一支生力军在海洋飚速,阿里克不知道的是,一个全新的丹麦王国已经建立。 舰队抵达战略咽喉的厄勒海峡,赫然与这里盘踞着的罗斯大军装在一起。 “看!是我们的人。”屹立于旗舰的梅德韦特伸着大手:“我妹夫(指留里克)把军队安置在这里了?” 阿里克挠着下巴:“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我弟弟还能变戏法?!军队主力不该在这里。” 仍在约塔河入海口哥德堡的留里克虽无法遥控全局,他的命令的确被部下默默执行着。 罗斯与新丹麦刚刚完成非正式结盟,拉格纳就赶紧划船回到西兰准备落实自己的进攻任务。 伴随口头结盟的还有留里克的战略战术。 听西兰岛的丹麦领主透露,尤其是逃难的林德霍尔姆领主悲愤慨叹。 所谓法兰克军队完成驻扎并修筑堡垒,但情报也指出法兰克军与罗巴德部族的“僭越者”霍里克并没有领地合并。 这次罗斯、新丹麦联军主要旗号是灭亡霍里克的势力,法兰克势力当然要打,但攻击优先级还是半岛最北端的霍里克。 狭窄的日德兰半岛给了打歼灭战的机会,于是留里克定下战略。 所谓罗斯军、瑞典盟军主力大舰队正面抢滩登陆。拉格纳的新丹麦军、斯普优特海盗军、菲斯克的骑兵偏师,走海路进军,就在半岛细腰处的林德霍尔姆地峡抢滩登陆。 主力将于霍里克硬碰硬,偏师攻击腰肋,即战术威胁法兰克军,更要夺下地峡堵住霍里克的退路。 按照留里克的设想,自己对“僭越者”呈两面夹击之势,将之歼灭后合力对付半岛上的法兰克人。 如此战术对于大部分只会聚众打群殴的领主贵族简直惊为天人,在一个“极为广扩”的战场,战术竟做得如此精细。 领了任务的拉格纳、斯普优特等人就要等着约定的儒略历七月十日发动进攻,恰在这日期之前,阿里克顺利回来。 马豪比只是一个沙洲村庄,新丹麦军队在狭窄海峡对岸的开阔地驻扎。这片开阔地不是别处,正是哥本哈根城市的地理位置。 此地适合军队集结,适合舰队停泊,因战争作为军营而开始开发,它的优越性立刻引得领主们的高度注意。 阿里克和他带来的军队在此登陆休整,大量扛着可拆卸拼装长矛的斯拉夫战士站在新世界,他们谨慎打量着围观而来的瓦良格战士。 西兰岛的丹麦人和这些东欧腹地来的人有生理上的差异——发色。 但随着交流深入,这些丹麦人突然意识到,遥远东方来的新军队,怎么和比美拉尼亚人有着高度相似性。 这些东方人的言语并非陌生。但他们不是波美拉尼亚人,更不是奥博特李迪特人。 无可辩驳的是,这些东方战士都穿着完全统一的罗斯军制服,他们将折叠长矛拼装完毕,列队后便是一支“刺猬阵”,这阵仗西兰岛的丹麦人真没见过。 向本地人秀一下肌肉,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一艘船急忙再漂到亟待出征的留里克这里,汇报这一好消息。 大哥没有错过第一战!索性留里克下达新指令,身经百战的阿里克就作为东部罗斯军最高统帅,与新丹麦王拉格纳合作,必须夺得林德霍尔姆地峡。 那么,所谓的东部偏师有多少兵力?! 曾经,因不够团结而不能独自铲除侵入丹麦世界的法兰克势力的丹麦人,现在有了可以团结大家都领袖,有着强有力的同盟军。他们最怕的骑兵不再可怕,因为同盟的罗斯军也有骑兵。 五万余西兰岛的丹麦人,男人们踊跃参军。几年前逃离日德兰的部族与失地领主,他们不甘心寄人篱下,不甘心举族做海盗。 现在来了恢复领地的机会,男人女人几乎举族而战。 所谓偏师,各路战士愣是拼凑出来近万战士。 西兰岛的领主们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团结,他们不至于完全臣服拉格纳,但为了自己部族的利益,也要把侵入者赶走。 从龙头战船到大型风帆战舰,西兰岛的偏师集结出上千条船。 约定之日就是七月十日! 开战! 在哥德堡,留里克的主力军各色战士膨胀到七千人规模,他们大部分是作战部队。 海峡游弋的罗斯渔船突然消失,这些标准货船摇身一变成为运兵船。 在哥德堡,各色船只坐满了人,罗斯大战前位列阵前,整个舰队冲向日德兰半岛最北端。 在西兰岛,已经不能称之为偏师的偏师,军队集结完毕,战马安置在标准货船上,全体士兵上船,冲向日德兰半岛蜂腰处地峡。 各色战士合计达到一万五千人,这是维京人历史上首次集结这等规模的军队。 战场的另一边,霍里克势力、法兰克军的柳多夫势力,以及那些皈依天主的领主,他们并非坐以待毙。 尤其在半岛最北方,霍里克已经放弃了幻想。他失去了很多权势,倘若再失去这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他在穷尽罗巴德部族的战争潜力,将那些十岁的男孩也动员起来。 按理说霍里克只是名义上的传奇首领高德弗雷的孙子,与被驱逐的哈拉尔克拉克是血亲。他把自己的旧部族人口迁移到罗巴德部族混居,但他的家族谱系与罗巴德部族一直没关系。 事到如今,这位外来者被罗巴德人拥护。因为对于部族,他们无法容忍自己的丹麦霸权之旁落,无法容忍再被罗斯人欺凌。 那就战斗吧!哪怕战到最后一名战士。 对于战争,放弃幻想的罗巴德部族组织出多达一万战士。 此一万人自然有水分,一如海洋对岸西兰岛的拉格纳的新丹麦军有水分。 很多不适合作战的男人拿起武器,霍里克明知这是竭泽而渔,他没有办法,罗巴德部族更没办法。 他也不是很指望法兰克军队,以及那些萨克森人战士。 终极是日德兰半岛出现了事实上的两个政权,所谓基督丹麦与打着法兰克旗号的基督萨克森。 柳多夫的法兰克军队和萨克森军,会为了自己的基督丹麦拼死作战吗? “拿起武器!时刻准备!不要冒然进入海边,一旦他们登陆,我们找机会歼灭他们!” 毕竟这也是基督化的罗巴德部族历史上首次总集结,男女战士凑在一起人声鼎沸。 他们背叛了奥丁,现在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带着随从们,带着镀金十字架和羊皮纸装裱后画风抽象的圣象,以新鲜龙柏树枝蘸着圣油,向罗巴德的精英战士洒下祝福。 整个罗巴德部族军队都得到祝福,所谓野蛮的诺曼军队大军压境,信仰天主的人们为了信仰而战,战死立刻进入天堂得到完美幸福的永生。 这至多是一种有益的精神加成,支持罗巴德部族决意拼死作战的,还是他们必须守卫自己的家园与荣耀。 所以一些基督化的丹麦领主不得不带着自己的部族战士北上,他们多少心里都有些小九九,所谓万一霍里克和柳多夫战败,自己的部族若是重新信仰奥丁可否化凶为吉? 这些领主不敢和罗斯海军战斗,就纷纷带上一两百名步兵前往北方。同盟的部族们最多拿出一千名战士,明明是生死存亡的战争,霍里克实在无语也无奈。 他给驻守哈勒布城堡的柳多夫去信,希望取得绝对的军事保护许诺。 柳多夫虽然感觉到了战争的气息,出于自己对于战争的理解,他并不觉得未来会出现大规模战争,战斗大抵就是几百人规模,至多是一千人混战。 所以这封回信很有意思:“凭借你自己的实力还不能打败那些野蛮人?倘若你真的不敌,我无敌的骑兵自会助战。” 柳多夫一股敷衍的态度,气得霍里克抓耳挠腮,他没心思再回信,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哈勒布城堡,大量萨克森人迁移到这里。堡垒悬挂法兰克的三狮旗无所谓,因为自己支持的男人可是维杜金德的子孙呐! 有柳多夫在,客居的南部日德兰就是萨克森人的领地,这里就是新萨克森。战争?他们丹麦人和罗斯人的战争,和我萨克森人有什么关系。 霍里克和罗巴德部族并不清楚罗斯军的真正实力,只是这几个月海峡已经被对方牢牢控制,大量游弋的渔船证明了其强大实力。 直到守在海边盯梢的人,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船只铺满海峡。 “是敌人!他们来了!” “到处都是敌船!我们快应战!” 可怕的消息在罗巴德人的村庄传播,这些成链式分布的村庄,村民站在房顶远眺,已经看到了骇人的巨大风帆,以及大量船只。 霍里克捶胸顿足,吃了上次教训,他给自己最后的精锐制作铁片重甲,又要求罗巴德人大量制作短木弓和箭矢。他在反思之前的战败,在努力学习罗斯军的装备。 当然,他无法学会罗斯军的舰队。 他准备的仍旧不充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把军队集结起来迎战。 “兄弟们,我们必须活着!”他给自己的精锐鼓舞打气。 接着带领紧张的罗巴德战士向着北方海滩进军,战士们组织起盾墙,紧张、恐惧、高兴交织在一起,他们冲到了海岸列队如同一座长城。 他们看到正在大规模冲滩的罗斯军队,规模之大完全超过想象,他们的热情瞬间被震慑住,冲击之势停下,建成盾墙后没有一人敢于孤勇冲击。 两支大军就这样相遇了。 留里克已经登陆,他也想不到霍里克的反应如此迅速。 罗斯军现在的处境并非绝对安全,军队还在陆续登陆,若是此刻敌人趁立足未稳发动决死冲击,罗斯军就只能仓促迎战。 多亏了罗斯军打过多场硬仗,将领、贵族抓紧时间列队。只要继续拖延时间,就是愈发对罗斯有利。 那些忙着卸下物资的船舶暂停工作,大船纷纷侧舷对敌。 “该死,甚至不给我建立海岸营地的时间。” 留里克急忙召集亲信、同盟贵族,要求就按照出征前的计划把队伍列阵,把旗帜使劲摇摆,等待总攻命令。 战场另一边,霍里克注意到了罗斯军的立足未稳。 “冲一把,把他们冲到海里我就能赢。若是失败我就完了。不行!必须打!” 这是一场豪赌,霍里克在犹豫了一阵子后说服自己,下达冲击命令。 “兄弟们,给我冲!罗巴德人,把他们赶下大海!” 战斗开始了。 霍里克决议先发制人,犹豫的战士在罗巴德本地贵族的带领下,接到命令开始试探性前进,随着有人奋力冲锋,迅速变成数千人的总冲锋。 目击如此狼奔豕突,留里克笃定信念。 “可恶,不按套路出牌。那就打吧。早点决战早点解决问题。” 留里克也不再下达什么命令,先登陆的人们立刻布置盾墙,持弓弩的战士不分主次立刻射击,大船冒着搁浅风险推进近岸,一座座扭力弹弓安装标枪,以大仰角不经瞄准直接发射。 罗斯人的反制之快霍里克有心理准备,但大量罗巴德人战士想不到,那些基督丹麦同盟军也想不到。 他们在硬着头皮,将盾举过头顶,在标枪和长弓箭矢的打击下加速奔跑,无视者中箭倒地的同伴继续冲击,并以短木弓抛射箭矢反制。 没有人可以停下,不想被自己人踩死就只能冲。 而霍里克却鸡贼地待在后方,他也非常无语地看到大量同盟部族的那点军队也故意待在后方。 合着只有罗巴德部族的战士投入到这场决死冲锋!俨然这场仓促的反登陆作战成了罗巴德部族的命运之战。 不久,短兵相接开始了,这是维京人之间的战斗,不只是战士的荣耀,还在于扞卫信仰扞卫生存权。 罗斯军不想被赶下海淹死,罗巴德人不想被屠灭,双方都清楚战败意味着大规模死亡,这场留里克并不希望的立刻发生的决战,以极为血腥惨烈的方式开始…… 第924章 登陆与反登陆 第925章 罗斯军vs基督丹麦军 任何时代抢滩登陆都不是容易事,在留里克的预估里,罗斯军的登陆不会在刚刚建立登陆场时,就遭遇敌人的绝命冲锋。 但事实已经发生,敌人固然有极大概率最好了决战准备,留里克和贵族们根本想不到,决战就在海边。 所有精英战士、旗队指挥官、同盟军贵族,乃至所有的基层战士,大家面临着巨大压力。 看呐!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旗队,这些部队作为精锐率先登陆,各旗队部分战士才刚刚抵达,登陆时的长船还在推出海滩给后继者提供泊位。 正是罗斯军手忙脚乱之际,大股敌人出现。 精锐战士构筑起盾墙迎接冲击,与敌人狠狠撞在一起! 那些奋勇冲锋的丹麦罗巴德人,他们明白自己只要在第一次接触就撞得罗斯军人仰马翻,接下来的战斗便有利于自己。 但是,他们纷纷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一堵墙上! 撞击发生,后进的战士什么奋不顾身踩到前人的裤腰带,踏着其肩膀,以大无畏之势手持战斧扑上去。如此大胆的战士希望以自己的战死打开局面,让后续的族人成功破了罗斯人的军阵。 站在罗斯的视角,战士们大抵知道自己的敌人主要以丹麦罗巴德部族为主。这支部族人口庞大有着自己的荣耀,只是兄弟们想不到,这些丹麦战士如此蛮勇, 剑在猛戳,战斧劈砍。士兵以厚盾抵住身子,咬紧牙关手持各种力气对着前方猛刺,不管是否刺中,戳刺不敢停顿。 “坚持!不可退兵!” “不要怕死!顶住他们!” “大王已经登陆了!大王在亲自督战!不能让他们接近大王。” “哼哼……” “啊啊啊啊……” 嘶吼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战场另一边决死冲锋并陷入搏杀的罗巴德人,他们放声吼叫。 “快把这些罗斯人赶下海喂鱼!” “为了荣耀,杀了他们。” “给哈夫根老大报仇!杀了他们的留里克!” 同样,罗巴德人的呐喊也淹没在吼声中。 这是一场仓促之战,留里克甚至不用思考就清楚自己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危机。 什么叫做背水一战?现在便是。 留里克拔出钢剑,命令侍卫将镶金丝的特别气质高高举起。他自己走向战斗焦灼的锋线,旗帜随着他的步伐推进。 战鼓狂敲,号角大作,留里克大张旗鼓展示自己的存在,这是向敌人挑衅自己在此,更是给坚持战斗的士兵助威。 坚持中的战士们看到了自己的王,那面镶金边的王旗正向自己走来。 大王将直接加入战斗!他是战无不胜的伟大战胜!就像他的父亲奥托般奋不顾身。 看呐!那些头顶熊头的战士们!还有他们在阳光下浑身反射的剧烈闪光。 近卫军侍卫长格伦德已经不再年轻,他再不是自由佣兵,而是罗斯大王麾下专啃硬骨头的“铁人”。 “铁人!跟着我冲!血祭奥丁!” 格伦德和他的手下是被重新定义的狂战士,他们的胸膛已经换装整块沉重的淬火碳钢胸甲,一般的手斧砍下来只能留下小痕迹。士兵的肩膀、胳膊、腿部都有铁片防护,连薄弱都裆部也有“铁裙摆”。如此过分的防备,在当今的北欧、西欧和东欧是独一份,另一个能做到这一点是正是东罗马。 一百名“铁人”都是特选壮汉,他们或是手持带矛头的双刃长柄斧,或是双手持短戟,持双剑者也大有人在。 铁人出战,专打硬仗。他们不结阵,而是顶着狰狞熊头手持五花八门的近战武器,故意让敌人围攻自己,以便于以一敌十到处杀戮。 他们早就脱掉了罗斯人的战袍,故意战士盔甲的闪亮金属光泽。 因为敌人是霍里克!对于格伦德,当年高德弗雷哈根之战,自己几十个兄弟战死,这一战是为当年报血仇呐。 不得不说,这些熊头战士太过于显着。 站在远处故意不带着精锐甲士冲锋的霍里克,他现在的行为非常鸡贼下,但看到那些“胸头铁人”脱离罗斯军岌岌可危的阵线,顿时一股恶寒从脚趾冷到脑袋。 他想到了当年恶心的战斗,为了杀死这些铁人,自己死了太多兄弟。 固然铁人并非真的刀枪不入,针对其盔甲薄弱点把矛刺上去,铁人也就成了死人。 但是,这些罗巴德渔民战士、农夫兵能吗?杀死一名铁人只怕要填进去二十条人命。 “老大,那些铁熊人出现了,我们怎么办?是否助战?”有随从紧张地问。 “不可贸然行动。再看看战局!还有,把我们的旗帜都收了。”霍里克非常纠结地如此吗命令。 事实上,霍里克注意到这些罗巴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罗斯军冲到海洋,战斗一旦进入焦灼状态,对于自己已经大为不利了。 他收起旗帜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存在,避免被罗斯人发现后重点打击。 可这样的举动被其他按兵不动的“基督丹麦”的同盟部族军看到了,这些部族领主本是看到罗斯庞大舰队就打了退堂鼓,现在战局不利,霍里克还把旗帜降下,难道这家伙要逃!? 这支丹麦军队本质上已经是一种十字军,但罗巴德部族还没有立刻转变心态,他们还不愿意大张旗鼓地扬起十字旗。 霍里克这边要求放下的就是一面十字旗,其他观战的盟军也有这样的旗帜。 十字旗树立起来,各部就能分清敌我。当旗帜消失不见,基本就等于一支军队的消失。无论是战死还是逃跑,旗帜不见等同于战败。霍里克暂时没想到这一层。 有领主说服内心,突击下令:“霍里克是怂货,他要跑!罗巴德人即便勇敢也要死了。兄弟们咱们快走!” 一支二百人的“基督丹麦”盟军部队主动撤离战场,由此立刻引起连锁反应,其余部族军纷纷撤离。 这一幕也被霍里克看到。 这位圆脑袋的矮胖子猛烈跺脚泄愤,破口大骂:“哪有你们这样的盟友!居然不战而逃?” 霍里克也没有资格去说那些所谓懦夫,他自己的精锐部队人心浮动。 多人提议:“罗巴德人可能坚持不了太久,我们也该想想退路。” 理性地说,霍里克不想在此战死。固然战前他给兄弟们鼓舞气势,所谓眼前的战斗不胜利就光荣战死。 可战死的威胁真的出现,逃跑不失为一种策略。 “大不了我带着兄弟逃到法兰克境内,路德维希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不要我。搞不好这给我封一个合法爵位。” 是的,霍里克这些年的作为就是希望成为大贵族,不能成为丹麦大王,退而求其次做法兰克的封臣也行。 现在罗巴德还不至于崩溃,也许他们还可以赢,即便胜利是惨胜。 于是战场变得非常奇怪,霍里克这番举动就是在卖队友,他带着五百个最后亲信在围观战斗,就好似坐山观虎斗,分明他是搏杀中军队的统帅。 罗斯军各战线蒙受伤亡,更多军队靠岸登陆。那是瑞典诸公爵同盟军,是哥德堡同盟军,还有专注于火力援助的芬兰同盟军。 战场的位置是舰载扭力弹弓打不到的,罗斯军引以为傲的重武器暂时用不到。 战斗变成原汁原味的维京模式,直到“铁人”通过自己人的阵线,在罗巴德人疯狂的攻击下四处反击。 战斧在乱砍,短戟在乱刺,钢剑在乱割。 还有在铁人的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箭矢! 耶夫洛紧急奔向王旗,告诉留里克王自己的担忧:“我的长弓兵就算累断了胳膊也会持续支援,但是箭矢现在会集中格伦德他们。” 留里克冷面相对:“我不关心他们的伤亡,我关注敌人是不是被你射杀!我要胜利!” “啊这……您如此冷酷?” “这是战争!听着,立刻换用宽刃猎箭,不准用尖锥破甲箭。尽量对远处抛射,全力以赴抛射。” 耶夫洛听到了一些端倪,瞬间不再犹豫,立刻回到海边,命令淌水状态的六百名芬兰长弓手尊照王命战斗。 现在战局焦灼,各种十字弓用处有限,这些弓在对空抛射做火力支援,此刻还是长弓大发神威。 罗斯军就是欺负敌人缺少甲衣,对付强敌的锥形破甲箭不合时宜,宽刃猎箭专治各种无甲士兵,但这些箭矢对于重甲士兵毫无意义。 格伦德的脸被面具堵盖,只有观察窗和呼吸口。他和兄弟们的体力的有限的,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是大量尸体和哀嚎的人,在前方,罗巴德人感觉到恐惧。 铁甲在淌血,战斧在滴血,重甲掩盖着狂战士的气喘吁吁。 几名铁人被刺中要害身亡,其余人根本无暇顾及死去的兄弟。 铁人们排着队,继续向前方前进。 再看罗巴德人,他们的阵列被铁人如楔子般凿如,队形正被罗斯军分割。 箭矢持续给罗巴德部族兵伤害,他们开始总退却,完全撤离舰载扭力弹弓的理论最大射击范围。 再看罗斯军,虽是准备仓促,各种重武器暂时没用上,战局也已一边倒地转向罗斯军。 地上到处是罗巴德战士的尸体,受伤者无出其右被罗斯军刺杀。 罗斯军队的死者被拉出来,即便就剩下一口气也被拉扯到后方。前线激战正酣,后方的救援也马不停蹄展开。 当务之急是给伤兵止血,于是预制好的麻绳布条捆扎受伤的四肢,至于胸口脖颈受致命伤者就只能任其死亡。 罗斯军尽量做到这一时代几乎不存在的伤兵救援,一支辅助人员事实上扮演起军医角色。 留里克和战士们无暇及顾伤亡情况,自己的精锐顶住了攻击,精锐的铁人已经打开了缺口! 箭矢噼里啪啦打在格伦德的铁人身上,制造一点划痕就箭矢崩裂。甚至有战士装饰用的胸头叉上了骇人的长弓用长箭,就仿佛士兵被爆头。 这在不断退却的罗巴德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那些坚决主战的部族贵族大呼不解。 “这是怪物!他们脑袋中箭居然不死?!” 铁人继续前进,因兄弟们已经疲惫不敢狂奔,恰是如此,他们的步步紧逼才更显恐怖。 罗斯军各路部队抓紧时间登陆,他们兵力密集大抵衣着整齐。他们的阵线依旧牢不可破,盾堆成墙壁,身后到处是头顶铁皮盔插羽毛的战士,以及如树林般的密集旗帜。 在他们身后箭矢像是无限的,不断给后方的罗巴德人造成伤亡。 焦灼的战场大大改观,罗巴德人虽没有逃亡,两军已经自发地保持起约莫二十米的距离。 这种时候终于给了十字弓手机会!第二排的十字弓手将绞盘上弦的钢臂十字弓送到前线,兄弟接后立刻在锋线盾墙缝隙发射,再把完毕的十字弓送到后方。 这也是罗斯箭阵的表现形式,如同流水线一般,装填好的十字弓送到一线,这在罗巴德人看来,到处都是罗斯人的致命箭矢! 自己的木盾挡不住重箭矢,即便是轻型箭矢一样恐怖。 平射、抛射,战场变得立体,罗斯军付出一定损失后稳定阵线,整体如同巨大的压路机正在碾压。 而罗斯军屡试不爽的钳形攻势也开始了合围行动! 也许,这又是复刻维辛格瑟岛战役!老战士们纷纷这么想。 丹麦世界的强大势力之罗巴德人,正在罗斯军的攻势下步入死亡。哥德堡的约塔兰同盟军很庆幸,自己是作为盟军的一员加入战斗。现在,哥德堡军与瑞典昂克拉斯军合兵一道,正被蓝狐带领着从左翼迂回加入合围…… 崩溃!就在一瞬间。 随着一名罗巴德部族的本地贵族死于箭矢击穿头颅,他的族人拉扯着尸体赶紧逃跑。 在猛蒙受巨大伤亡的人们看来,现在连自己的贵族也抛弃了大家。 不能再继续下去,为了活命的可能性快跑吧! 逃到哪里?人们暂不清楚也没时间思考,逃生本能控制着两条腿。 接下来的打崩溃被持续观战的霍里克看得清楚,而他的部下心急如焚。 “老大,这群罗巴德人居然失败了。” “他们在反向冲锋,可别是他们战场投降了罗斯人来打我们了。” 的确,因为838年的战败,霍里克在罗巴德部族的威望暴跌,倘若不是大家在“合力抗罗”,早就爆发内战了。 “搞不好就是反向冲锋。我们快走。”霍里克命令。 但是前往哪里?自然是向着法兰克封臣、萨克斯人贵族柳多夫控制的林德霍尔姆地峡狂奔。 虽然霍里克不觉得其人修筑的城堡是坚不可摧的,至少能迟滞罗斯军的乘胜追击,足够他有时间逃到法兰克境内避难。 霍里克完全不顾罗巴德人的死活,他在罗巴德的村庄里安置了一些马匹,以及一些车辆。兄弟们逃回去,带上一些可用的东西,尤其是银币珠宝,骑着马或坐着马车赶紧南撤退。 还要特别留意把被安置在罗巴德村庄的教士一并带走,毕竟战争死了教士,之后不好给那个苦行僧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不好交代。 别人的生死他已经不管不顾,因为战争成了这种溃疡般的局面,自己的“基督丹麦王”的自称就是笑话,且自己实打实的“丹麦伯爵”的封号也是要名存实亡的。 说到底自己目前法理上是法兰克的一些小封臣,罗斯人打自己的脸,不就是打法兰克贵族的脸? 他去意已决,带着亲信们以最快速度回到林德霍尔姆地峡的阿勒布堡垒,任何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真是再磨蹭一下,兄弟们都得死去。 第926章 林德霍尔姆地峡登陆战 今日,西兰岛附近海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实在是发动抢滩登陆的好时机。 虽然庞大的军队不全是自己的,拉格纳这辈子没有任何一天有如今天这般心情舒畅。 他曾经惨重战败,父亲死去,大量族人也死了。一度沦落为靠着寄人篱下,乃至做海盗度日。如此蝇营狗苟的日子,如何配得上一位英雄的名号。 如今一切都变了。 固然身后的庞大军队不全是自己的,信仰奥丁的新丹麦王国还是拉起了一支一段庞大的军队。 西兰岛居住的各部族男子踊跃参军,因逃难而来的部族更是全民皆兵。坚持奥丁信仰的丹麦人要夺回自己失去的日德兰半岛,如今与罗斯人历史性的合兵一处,打着“恢复奥丁荣耀”的旗号进军。 所以,作为庞大联军的偏师,拉格纳有着自己的强烈自尊,固然是与罗斯以及各路东边的北边的军队联合,这抢占林德霍尔姆地峡的头功,肯定要由自己拿下。 更何况,林德霍尔姆的真正主人、被迫避难西兰岛的林德霍尔姆人,没有谁比他们对这场突袭更为欢迎且态度急切。 一面白底渡鸦旗帜于旗舰飘扬,拉格纳非常嚣张地亲自掌控旗帜,他站在龙头战船之船艏,引领整个舰队前进。 以至于那些本来航速极快的罗斯大船都处在舰队中后部,都成了他的注脚。 对此,斯普尤特和菲斯克很想得开。 但这场进军注定慢于留里克的主力军。 偏师从马豪比(今哥本哈根附近)海域的集结地出发,同行厄勒海峡进入宽阔的卡特加特海峡,并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 此航向能有利的利用温润南风,以至于舰队各舰只无需划桨,只要控制好舵,依靠风力即可昼夜航行。 卡特加特海峡内有两处沙洲小岛,舰队在航行一个白天后,在南部的沙洲岛休整。 岛上连泉眼都没有,就不要指望在这里得到额外的淡水补给。 考虑到要尽快抵达战场完成抢滩登陆,舰队几乎没有安排登陆,仅仅是以此沙洲岛作为航行的节点,在靠岸处抛锚收帆,或是以缆绳将各艘长船连接,避免被潮水冲散。 他们就在船上度过一夜,甚至是安置在武装货船中的战马也是在此局促之地睡眠。 如此航行,对真正的维京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对于罗斯军中的佩切涅格战士,尤其是贝雅希尔,无疑是严峻的挑战。 她,严重显怀的肚子已经不利于战争。 对于在草原上驰骋的佩切涅格部族联盟,各部落皆是男女全民皆兵,真的有大规模战争,即便是孕妇也要拿起反曲弓骑马参战。这很反人类,但对于生存处境一直很严苛的草原人,他们往往有很多无奈被迫之举。 接下来还会有更不可思议的战争方式?! 她放眼望去尽是茫茫水域,漂浮在海上的是无数坐满了人的船只,白天扬起的风帆又像是一片灰白色树林。 “我不能放弃,我是一名战士,我不能辱没我的荣誉……” 如此狂野的女人配得上瓦尔基里之名,不过她毕竟是国王的女人,事到如今菲斯克实在不忍心这位年仅十七岁的草原女战士再冒险。 这一夜,伴随着船舱里骑兵战士的鼾声,菲斯克和她好好谈了谈。 “接下来的战争你不要再冲到锋线,我们暂停合作,你的工作得交给另一人。” “为什么?!”她吃惊反问。 “你……总不希望自己失去孩子。” “可是,这是我孩子必须经历的考验。再说了,我必须战斗。” “已经够了,贝雅希尔。这是战争!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接下来是男人们的战斗。我会安排好一切,此事你不要再反驳。我是骑兵指挥官,接下来的作战我已经定好了规划。” “秃头”菲斯克在体态上甚至比留里克还要壮实一些,毕竟这家伙年龄大一点,平日里几乎天天训练,再是好吃好喝,实在是赳赳武夫一个。 贝雅希尔纵使有千万个不同意,在绝对威压面前也只能服软。 菲斯克毕竟是骑兵指挥官,所有的骑兵战士连带马匹都是王国的至宝。 令人高兴的是,战争打到现在,除了一些马匹有不致命的皮外伤,导致十匹马暂时丧失战斗能力(尚能牵着走),其余马匹皆好。 即便如此,抢滩登陆也是一场冒险,尤其是海滩一片混乱之际,搞不好涉水登陆的马匹还能在海里溺死。 他决意稳妥办事,以至于罗斯军包括其中的斯拉夫军队,表面大度,实则非常鸡贼的处于舰队中后方。 这样倘若登陆时那些丹麦人把海滩弄得乱糟糟的,后方的罗斯军尽可等之恢复秩序再登陆。 这是战争,想到最坏的可能性莫过于军队登陆立足未稳就遭遇敌人打击,如此一来倘若罗斯丹麦联军遇袭,先有伤亡的也是丹麦人。 双方各有所需,彼此的需求并不冲突。 遂在这一夜的休整后,短暂的夜晚一过,舰队恢复航行。 而这,也是最后的一段航程。 看呐! 前方的海域出现连片的墨绿色阴影。 依旧故意举着旗帜的拉格纳欣喜万分! 他铁青着脸兴奋得胡须打颤,这便转过身拔出自己的钢剑,转手剑锋直指阴影之所在! “向着岸边的阴影凸起冲!夺回林德霍尔姆!杀死窃据着!丹麦人!划桨!” 如此命令,旗舰首先展开收起的船桨,这样龙头战船又是利用风力又是利用人力,且看旗舰的航速已经飙到了折合八节的高速。 旗舰做出了彻头彻尾的表率,附近的丹麦船只有样学样。 舰队分裂了,丹麦军三百条船与后方船只已经完全脱节,且间距越来越大。 目睹这场面,坐镇风帆巡洋舰的斯普尤特屏气凝神。 有士兵老伙计询问:“老大,这些丹麦人是要独享光荣?!那个阴影居然是一座山,他们要自己占领那里了。” “所以,你建议我们跟他们抢?” “也许可以,兄弟们渴望光荣。” “就让给他们!”斯普尤特摇摇头:“拉格纳现在是被承认的丹麦王,就给他光荣。” 三百余龙头战船发动突袭,每条船上至少坐着二十人,甚至有的船只坐上了四十人。 拉格纳军队的主要力量尽在于此,他很高兴看到信仰奥丁的丹麦人团结在自己手里,而接下来的就是战争。 前方模糊的景象完全清晰可见,现实已是下午,夕阳将至,舰队必须抓紧时间抢滩登陆。 现在,令人愤怒的景象也完整的展现开来。 林德霍尔姆部族遗留的港口、渔村被窃据了! 村庄依傍的那座山是怎么回事?怎么出现了明显的墙? 山顶上又是怎么回事?那岂不是一座堡垒?堡垒附近有很多塔楼,每一座塔楼都飘扬着旗帜,尤其是山顶最高处还飘扬着最大的旗帜。 这个时代大部分战士的视力都很好,人们敏锐地看到那些旗帜飘扬的图案。 图案极为简单,白底旗帜中间画着十字。 此乃法兰克人的重要象征,更是其信仰的象征。 天主的十字旗竖立在日德兰半岛的北部,这就好似敌人骑在自己脑袋上屙屎! 观者无不暴怒,人们奋力划桨的同时大声吼叫,很多人发誓自己登陆后必须杀死几个入侵的法兰克士兵泄愤。 毕竟,在过去的时代这种事情从没发生过。法兰克人树立旗帜修筑城堡,使得丹麦先祖修筑石墙的行为成了笑话。 无疑这给了拉格纳更糟心的打击,因为自己部族的先祖就是修筑“石勒苏益格长城”的主力,如此血淋淋的历史证明了那种被动防御的措施根本挡不住强敌,最后还不是丹麦人集结力量发动军事反攻?! 海洋传来吼声,窃据此地的人们已经开始望风而逃。 最先发现庞大舰队迫近的是客居萨克森人的渔船,他们纷纷逃回林德霍尔姆渔村,罢了拉着妻儿发了疯般向着堡垒跑去。 现在,尚未建成的阿勒布堡垒突然就面临着死亡威胁。 古代蛮族萨克森公爵的后裔、法兰克王国正儿八经的封臣柳多夫,他从没想过自己估计的所谓“诺曼人内战”会是这样的展开。 他估摸着战争顶多是千人级别的械斗,倘若有必要,自己亲率骑兵发动冲击便是一个回合轻松打赢。 可是看看现在的局面,怎么想都不是骑兵冲击能解决的! 柳多夫慌了! 他慌得浑身发抖! 闲下来的骑兵战士纷纷站在石头堆砌的堡垒城墙上,紧张地看着舰队逐渐逼近,以及拖家带口望风而逃的人们。 此乃内堡,防御更好,甚至还有绞盘上下开合的木门。 现在木门敞开,作为本地区实质的统治者,柳多夫不可能放任渡海而来的野蛮人杀戮自己的萨克森同族以及同盟的皈依天主的丹麦人。尤其是自己虔诚信仰决定了不可以抛弃那些“可怜的羔羊”。 甚至于柳多夫根本没有选择权,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就在堡垒了里,这位的名号是罗马教廷册封的,小老头儿在此,他就是信仰的中心,这老头子要求民众来避难,堡垒就必须承载下众多难民。 石头墙或能保护好民众,但这附近已经聚集了大量萨克森人、丹麦人,数千人涌入阿勒布城堡,无疑也带来了很大的风险。 风险之事现在不是柳多夫所想的。 倘若作为一个绝对的理性者,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带着骑兵赶紧出城逃跑。 柳多夫没有资格这么做,他现在就是大量萨克森人同族的领袖,日后还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以便于向路德维希王子做政治投机。 大量萨克森人不能死,大量基督丹麦人不能死,埃斯基尔和他带来的教士随从更不能死。 “备战!赶紧备战!”他声嘶力竭对着身边部下怒吼。 战士们大吃一惊,有人问:“大人,我们莫非要备马发动攻击?” 焦头烂额的柳多夫听得大为惊喜,他没时间深入思考,自己的部下此言是一个重大提醒。 毕竟柳多夫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麾下的五百骑的“法兰克骑兵”。 “那就备马!等这群诺曼海盗登陆后,我们冲过去袭击!一定要大肆杀戮挫败他们的锐气。” 即将是以少敌多的战斗,当大量民众涌入堡垒,法兰克骑兵已经在堡垒内开辟的山坡平地集结骑兵。 一根根骑矛夕阳下闪着橘色的光,骑兵战士亲吻自己胸口的十字架。他们披上锁子甲,头顶铁皮盔,连面部也有锁甲遮掩。他们的战马一样着甲,尤其是容易受伤的胸部挂上皮革铆接铁片的甲衣,码头也套上镶铁片牛皮甲。 如此骑兵队已经是法兰克王国的顶级骑兵,柳多夫非常有资格引以为傲。 且战士们几乎都是萨克森人,他们第一次可以为守卫自己的失散好几十年的萨克森同族而战,亦是为了自己的天主信仰而战。 即便是以少击多,战士们觉得此战是自己毕生之荣幸。 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这位极为高贵的教士,正亲自用蘸着省油的柏汁为大家祝福。 圣人嘀咕的都是拉丁语,意思大家都明白。 “主免除你们的罪……这一战为了神圣的信仰……打击野蛮人,你们的灵魂都将得到救赎……” 他们得到了强大的精神鼓舞,柳多夫觉得自己已经刀枪不入,至少他现在披上两层锁子甲的确是砸不烂刺不穿。 战场的另一面。 高举旗帜的拉格纳一定要做登陆第一人,他的旗舰直接冲滩,自己的确第一个它在日德兰半岛的土地上,由此正式开始自己的复仇之路。 “兄弟们看呐!我登陆了!”他奋勇摇晃着旗帜,全军声威大震。 长船陆续冲滩,坚硬的橡木龙骨狠狠啃噬沙石滩地,不少战士靴子未沾水就完成登陆。 面前就是跑了个精光的渔村,急于捞些战利品的战士完全不顾所谓理论存在的纪律,左臂持盾,右手持斧头、剑就冲向村庄。 这里是林德霍尔姆部族的村落,而今归来的正牌林德霍尔姆人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惨痛状况。 自己的村庄被“僭越者”霍里克抢了一遍,被法兰克人抢了一遍,而今又要被西兰岛来的信仰奥丁的丹麦同族再抢一遍。 对此大家只能期待这些“好兄弟”不要狂野到把大家的旧房子也拆咯。 什么叫做先知先觉? 仍待在大船上的斯普尤特在博恩霍尔姆岛和不少丹麦人打过交道后,真切清楚丹麦世界从不是铁板一块,过去罗斯人、瑞典人觉得他们是一个整体的理解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就如现在的场面,首先登陆的拉格纳的丹麦军,各部族军队登陆就开始尝试打劫。他们丝毫不想着建立登陆场,更糟糕的是甚至不把冲滩的船只挪开,根本不给后方部队登陆的空间。 后者的问题最严重,局促的海滩缺乏足够的登陆空间,罗斯军和斯拉夫军就只能继续在近海漂着,等待乱哄哄的场面稍稍结束再行登陆。 倘若等到太阳都要完全落山了,在那之前后续的舰队就只能选择远一点的地方登陆。 情报指出的法兰克人兴建的堡垒就在眼前,它的出现就是军队必须攻克的目标,只要打下来,斯普尤特便有可以向大王邀功的大功劳。这一点罗斯军清楚,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 再看拉格纳这边的情况,他带领自己石墙部族劫后余生老战士,以及后续收拢的一群海盗亲信,这伙儿人已经开始自顾自地打劫。 他是新丹麦国王,但各部族针对村庄以及周边地区自发的劫掠,已经不是靠着口头胡须可以制止的。拉格纳无法阻止混乱,索性就加入其中。毕竟抢劫也是战争的一部分,大肆劫掠也是对敌人的一种打击。 如此,西兰岛各部族军队,以及拉格纳的亲信们,大家完全忽略了自己已经将柔软的腹部展示给法兰克人拔出的尖刀。 柳多夫根本不知庸才,他敏锐地注意到登陆者的破绽勃然大喜。 阿勒布堡垒实质包括整个山丘的中部以上,这座山丘毕竟不大,民众为它修筑两道环形石墙,形成内城和外城。民众集中在外城,那些年满十二岁的男子都奉命拿起武器。甚至是女人!即便皈依天主的女人再去战斗就是不检点,但现在是生死存亡之刻,女战士还是应运而生。 大量民兵一瞬间诞生,这对仍保留大量维京风俗的人们不算难事。 柳多夫看到了这些民众战斗的决心,他们这是为了自己的命去守卫堡垒,情况还不算糟。 雄壮的法兰克骑兵出马,人们向他们欢呼。 外城的吊桥被放下,绞盘木门被拉起来。 柳多夫的骑枪向前,以萨克森语命令部下:“勇士们!那些诺曼野人都是忙于抢劫的强盗,让我们冲垮他们!走!” 这些训练有素的法兰克骑兵若被路德维希留在身边可谓强兵,可毕竟这是一大群萨克森人组成的军队,此军队的存在对路德维希也是威胁。所谓搞不好洛泰尔以亲签为诱饵,或是许诺更高级的封号,整个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的萨克森人摇身一变就给洛泰尔卖命,成为“合法法兰克王”麾下强军。 固然这是强军,路德维希还是要把这群人“流放”到丹麦世界。但他根本不知道,丹麦世界还有一大群萨克森人,此举无疑是另一种放虎归山。 柳多夫立刻带领骑兵组成骑墙,非常罕见地一改经典的“骑矛轮流突刺战术”,而是执意要打出“一波流”。 乱枪中的西兰岛丹麦战士少部分人看到了“一堵墙”不断逼近,当他们看清端倪一切都晚了。 因为不少人还是通过首次见到罗斯骑兵,才获悉骑兵这种兵种。 只有逃难到西兰岛的丹麦人才知道骑兵的厉害。 现在,一切都晚了。 快速推进的柳多夫打出一个完美的突然袭击,他的部下奋勇杀敌,骑矛无情地戳刺,往往刺杀一人后就放弃骑矛,转手把初中自己的剑会是长柄单手斧,对着不知所措的西兰岛的维京丹麦战士乱砍。 本就混乱的登陆场更加混乱,柳多夫的骑兵已经在大杀四方。 骑兵们没有各自为战,柳多夫始终努力保持着密集队形,他的副官高举着法兰克的“查理曼三狮旗”,副官跟着柳多夫,骑兵看着旗帜。 如此铁骑在缺乏防备的战士间到处踩踏、冲撞、戳刺、劈砍。 拉格纳顿时傻了眼,他声嘶力竭的怒吼要求大家保持理智建立盾墙来者。奈何他的吼声早已被人们的惶恐尖叫遮掩。 人们争相回到海边,忙着跳上船回到海里暂避锋芒。 而这又成了另一种乱局,不少人慌乱中直接掉进海水里,就算又爬回船上还是变得浑身湿漉。 如此难堪的战局令人无语,斯普尤特更是想不到一群骑兵竟在肆虐,明明这是只有罗斯骑兵可以拥有的拿手好戏,那些举着十字旗,还有三道黑线(暮色光线暗淡看不清是三狮旗)的法兰克人凭什么。 拉格纳和他的西兰岛丹麦军被逼到海边,多亏了这被动的背水一战,惶恐的人们才振作起来。 大海对于骑兵则是重大威胁,柳多夫的战马沾满了敌人的血,他的战士们皆如嗜血野兽。 法兰克骑兵没有超能力可以追杀到海面,这便耀武扬威举着宝剑、战斧言语嘲讽。 骑兵没有轻举妄动,趁此机会,拉格纳这便也组织好了盾墙。 此刻地上躺着大量尸体,以及诸多蠕动的伤者。 再看,有骑兵手持骑矛,挨个刺杀蠕动伤者,设置还有人突击下马,割下死者的头颅穿在剑锋上挑衅。 这是在激怒大家,旋即就有一伙儿人受不了挑衅,四五十人嗷嗷叫地冲上去。 柳多夫等的就是这个,他的骑兵立刻出动,当众表演了一记歼灭战。 这下子拉格纳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现在暮色越来越深,天空星光显现,黑夜对战斗是不利的,柳多夫的骑兵反冲击有了大大的杀戮,他决意赶紧撤回堡垒休整,明日天明再好好痛打这群愚蠢的野蛮人。 然而,空中突然传来嗖嗖声。 那其实是后方的罗斯大型船只强行开赴近岸处后,以扭力弹弓抛射的标枪。 距离还是太远,尤其是光线昏暗,众标枪的精度已经大打折扣。也亏得法兰克骑兵现在是密集队形,有利于标枪的概率命中。 则是斯普尤特能做到的最及时的支援! 突然间,柳多夫身边即有战士连人带马被刺穿,突然倒地而亡。 多达三名战士瞬死,即便大家披着锁子甲都没用!多根标枪深深砸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光线昏暗,柳多夫也知道这是什么,即便他不知道此乃扭力弹弓发射的。 “啊!诺曼人中有善投标枪的人!我们快撤!带走伤员,我们走!” 就如骑兵是突然出现一样,现在他们一样快速逃离,即便他们的马匹已经颇为疲惫…… 法兰克骑兵撤回堡垒,留下一地烂摊子。 如同一板砖拍在脑门,面对现在一片狼藉的场面,拉格纳的傲慢被拍醒。 军队登陆了,但没完全登陆。登陆即爆发战争,他只能自我安慰:“我的丹麦王国并没有输了战斗,只是伤亡代价很大。” 虽是如此,他心中的梦魇又在萌发。 瞧!这一幕和当年法兰克骑兵、霍里克的骑兵屠戮自己所在的石墙部族简直如出一辙。 第927章 那号角声吹来阿勒布堡垒决战之日 暮色下的海滩到处是倒毙的尸骸,林德霍尔姆村庄更是一片狼藉。 太阳几乎落山,昏暗的光线下,拉格纳的丹麦军队依旧在海边驻守,直到目送那些法兰克骑兵急匆匆的离开。 “真是可恶,若没罗斯人的支援,我还会继续失败。战斗居然又是这样。”回想起刚刚的惨剧,拉格纳仍心有余悸。 他丝毫不会怪罪罗斯军支援不利。 恰恰相反,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惨遭杀戮完全在于军队都忙着劫掠了。 这也充分暴露出自己的“新丹麦王国”实质是空有其表,那些西兰岛来的部族武装非常愿意打顺风仗,此番强敌来袭就是撒腿就跑。 就这还敢自称“崇敬奥丁的勇士”? 新丹麦军至少还站在这里,大家可以自我安慰并非战败。 在沉静一阵子后,被吓坏了的人们终于恢复理智。那些跳回船在近岸观望的人们,现在又纷纷重新靠岸登陆。 丹麦人的抢滩登陆成功了,但没有完全成功。 后方的罗斯军队本着同盟义务,冒着误伤友军的风险发射大量标枪才迫使法兰克骑兵撤出战场。但天色一晚,罗斯军可没工夫继续在海上漂着。 再看到法兰克骑兵撤离后,罗斯舰队立刻调整航向,在拉格纳所部登陆地之南部的舒缓海滩展开登陆。 暮色掩盖着罗斯军的行动,大量小船放下,战士乘船登陆。 那些安置在武装货船船舱中的战马,士兵驱赶马匹令其沿着狭窄的木质斜坡登上顶层甲板。与此同时,这些武装货船也趁着傍晚潮水强行突进到近岸处并故意搁浅。 之后又是预制好的木板拼凑成更长的木板,其直接插入沙石地。 卸下马鞍的马匹沿着这陡峭的木板,非常凶猛地一头扎进没过人腰部的海水,并在持续涨水的海潮中向着岸上奔去。 此举对马匹很不友好,“秃头”菲斯克看得揪心,他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其实是有很好的登陆场所,便是利用林德霍尔姆渔村现有的码头。那些木制栈桥看起来能凑合着用,奈何那片区域已经挤满了友军的长船,乱糟糟的样子丝毫无法给罗斯战马登陆的空间。 终究马匹是纷纷登陆,由于是趁着潮水展开行动,那些大船若不能立刻拖走,就只能在退潮时搁浅在滩涂中。 大量战士涉水登陆,那些背着麻布口袋,携带圆盾、折叠长矛的斯拉夫战士忍耐着海水,首次站在丹麦人的核心领地。 而这,也是东斯拉夫人首次抵达此瓦良格人的发源地。 因为任何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以及附近岛屿生活的维京人,都是由日德兰半岛扩散出去的。 夜幕掩盖了很多,它能遮掩军队,可以让一直大军消失在夜幕,更能在夜幕中创造出极为庞大的军队。 篝火增灶诈术,这是罗斯军队的惯用良谋。 刚刚登陆的罗斯军以及附属的斯拉夫军,大家急于晾干湿漉漉的衣服,便就地取材,砍伐海边不远处的小树林取木材,以弓钻取火,以火硝助燃,大量篝火燃起来了。 罗斯军队的营地自成一体,处于安全考虑,先行登陆的军队保持着高强度戒备,并接应者后卫部队源源不断的登陆。 无疑黑夜给了罗斯军巨大的障碍,夜间登陆是一个挑战,为了求稳,斯普尤特只求战士首先登陆,大量的重装备、生活物资,等到天亮了再搬运。 毕竟北欧的夏季夜晚极为短暂,大家不必等太久。 相比于友军,斯普尤特、菲斯克、卡努夫和梅德韦特,这四位罗斯军将领麾下的军队合在一起有两千人规模。仍有不少非战斗人员诸如水手还待在船上,未来的战斗这些人如无必要也不会参与。 罗斯军构筑起密集的营地,他们刻意多点了篝火,营造出自己营地规模庞大的假象。 事实是这支抢滩登陆的军队的确规模空前,总兵力达到一万三千人! 这其中绝大部分是信仰奥丁的丹麦人,暮色下的战争证明了一件事,军队虽是兵力雄厚却不能做到军令一统,凑在一起的各部族有自己的盘算,就如这夜间扎营,也是每个部族在领主的带领下聚成一堆。 罗斯军的营地构筑起夜间防御阵地,那些持十字弓的战士被放置在阵型外围,先行搬运上岸的十座扭力弹弓隔一段距离安置一个。 虽是广布篝火,罗斯军主力连带战马,都是龟缩在靠近大海的一处半圆形的区域密集宿营。 战士啃食着干粮,大量燕麦饲喂马匹。 现在的局面非常严峻,只要看看土丘上堡垒那到处善良的光点,罗斯军的战士相信敌人守军也是兵力雄厚,拉格纳的丹麦军就更相信这个。 到底大军是登陆了,拉格纳所部正在打扫战场的烂摊子。 法兰克骑兵肆虐到底死了多少人?夜幕下无法统计,更无必要统计。 人们只能描述法兰克骑兵的可怕,以及自己打了窝囊一仗。 压抑着怒气和抱怨,斯普尤特亲赴拉格纳设立的“丹麦王行宫”,实质就是林德霍尔姆村庄的一处较大且较为完好的房舍。 房舍成了军队的指挥中枢,各领主与拉格纳本人已经待在灯火通明的房舍里七嘴八舌争吵了。 他们吵得声音还挺响亮。 斯普尤特听到明显的诺斯语谩骂、推诿、指责,他也是憋了一肚火,这便鲁莽闯入会场一声暴喝:“都别争吵了!都别推卸责任!和你们这群只顾着抢劫的家伙在一起,我朋友拉格纳怎么建设好丹麦?” 此一眼震慑全场,也令拉格纳非常感动。 在安静了一阵子后,突然有领主指着斯普尤特的鼻子厉声反问:“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我们登陆就蒙受损失,和你们罗斯人迟迟不来支援有莫大关系。” 顿时又有人敲打胸膛附和起来:“你们太慢了!为什么不早点登陆?!只有最后关头才展开支援。” …… 斯普尤特摇摇头,固然这里还有不少领主保持着沉默,那几个跳的欢的家伙令他暴怒。 什么叫做血性?什么叫做野蛮?! 只见斯普尤特猛地拔出剑,剑锋带着强烈的嗡嗡声直指那几个指责自己的男人。 此举又逼的房舍安静。 “你们这群懦夫,没有胆子和法兰克人拼命,反而指着我们罗斯人太磨蹭。罗斯不屑于与懦夫为伍,你们几位如此懦弱,有何自个做罗斯的盟友?不如你们放弃自己的地位解散军队,回你们的西兰岛老家老实捞鱼吧。” 话语过于气人,被痛批的几位深知斯普尤特这个老海盗的为人,他们全都闭了嘴。 拉格纳无奈中打起圆场,张开双臂手舞足蹈呼吁大家都冷静。 “现在的确需要冷静。”斯普尤特严肃道:“我们没有时间互相指责,甚至连战死者的尸体都没时间烧为灰烬或是入土为安。那些法兰克人打赢了一战,明日定要卷土重来。” “我也这么觉得。”拉格纳一拍大腿附和道,“终止全部争吵,我们必须做好决策。我!得把面前的堡垒打下来。” 大家组织大军来日德兰不是度假的,登陆战的巨大损失让人们清醒意识到这场战争完全不可能轻易取胜。 他们开始研究战术。 仍然庞大的兵力是新丹麦-罗斯联军毋庸置疑的优势,如何将优势真正发挥出来就是讲究。 敌人会凭借堡垒展开防御,军队当如何攻破堡垒? 堡垒有石墙,只要制作一些梯子跨过石墙就行了。军队只要强攻一点打出突破口,之后的军队鱼贯而入,一切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终究这场战争丹麦人是为了夺回被窃据的领地而战,斯普尤特刚刚支棱起来好似他才是绝对统帅,真要展开决战了,主动权必须由新丹麦王拉格纳掌握。 斯普尤特得卖这些丹麦人一个面子,为此自己会失去首先突破堡垒的荣誉。 考虑到自己本质上是偏师,没必要喧宾夺主去立大功,为避免无意义的伤亡,他宣布罗斯军将首先负责以远程武器进行支援。 如此声明暗示一件事,所谓新丹麦军的西兰岛丹麦人会那些头功,代表着拉格纳将夺走法兰克入侵者的城堡。进入堡垒内的军队可以凭本事打劫,此喜闻乐见的劫掠行动罗斯军队显然是搀和补上了。 这令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新丹麦军领主们大为舒心。 那么说拉格纳的新丹麦军只需一点远程箭矢支援就能独自夺下阿勒布城堡? 拉格纳经由会议挺有信心,但回到自己营地的斯普尤特仍觉不妥。 见得老叔归来,年轻的菲斯克和卡努夫急忙迎上前去。 “如何?那些丹麦人对登陆战败有何说法?”菲斯克问。 “都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家伙,却也很懦弱。菲斯克,先把骑兵集结好。” “啊?” “快去,我有事跟你们说。” 刚吃完饭的骑兵战士紧急列队,他们听到了这样的训话。 斯普尤特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不再年轻,这些年经历了太多整个人变得颇为睿智务实。 “明天将展开大战,我们的丹麦盟友会进攻那座堡垒。罗斯军以及斯拉夫军的任务是辅助那些人,你们是最精锐的骑兵,你们的任务是拖住或是歼灭法兰克骑兵。记住你们的任务,倘若遇到敌人骑兵,如何作战你们自行讨论。” 斯普尤特不懂骑兵,法兰克骑兵是巨大的敌人。 该如何对付骑兵?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骑兵对骑兵。 恰好菲斯克也是这么想的。 罗斯军营地召开军事会议,关于明日作战的安排,众军官迅速商议完毕。 夜深,被团团保护的骑兵营地里。 显怀过于明显的贝雅希尔希望投入作战,她的想法被其他人压制住。自己身在战地,虽不能投身战场,作为骑兵顾问支招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恰好菲斯克也急需这位草原公主的的作战建议。 “那些法兰克骑兵看起来披着很重的甲,和他们鏖战,我们的骑兵兵力少并不占优势。我们当如何?你……”菲斯克盘腿而坐犹如一头熊,反观身材娇小不少的贝雅希尔,侧坐着乖巧如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不一般,一开口就是聪明战士。 “你傻吗?对付这种重甲敌人,用我们的草原战术就好了嘛。” “就是单纯用箭射击?他们有重甲,我们的箭也许不行,你们的反曲弓也许也不行。” “那就有优先射击他们的马匹。”贝雅希尔旋即提及这样的战例:“在我们的老家,我们佩切涅格人与罗马骑兵交过手。那些骑兵浑身是铁,连马匹也是铁。与这种骑兵砍杀是自寻死路,唯有不断放箭骚扰他们。等到敌人被重甲累得气喘吁吁,才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斯普尤特立刻振作起来:“是这样吗?我还从没和另一支骑兵交战过,大王也希望我不要折损任何一名战士任何一匹马。” “留里克?我男人……他的想法太单纯了。打仗哪有不死人不死战马的?就算咱们的骑兵金贵,但这是战争!你看,我可是高贵的公主,之前不也在第一线战斗?”她还是在暗示自己渴望克服生理困难投入战场来着。 聊了很多,针对法兰克骑兵的反制战术,就在两人一言一语间研究出来,至于它是否好用还需战场的检验。 战马都已经休息,骑兵战士还不能睡。 虽不知明日大战敌人是否出动骑兵,出动了骑兵有将如何攻击。罗斯骑兵这边势必做出充分准备,譬如放弃骑矛,不和敌人的超强骑矛对冲互刺杀。要发挥自己本质是草原骑兵的特长,要在马鞍的两侧准备箭袋,里面能塞多少尖锥破甲箭就塞多少。 佩切涅格人就是奉行的这种战术模式,作为东欧草原势力较弱的存在,和强敌骑兵互砍就是自寻死路。他们无法忍受大量人员战死,无法接受战败损失,遂冠以猥琐的“放风筝”战术,多以骚扰袭击以求捡漏,根本不愿意与敌骑兵正面接触。 这种战术在维京人的社会里堪称如粪土般肮脏,如窃贼般卑劣。 就如同两位战士决斗,其中一人却趁人不备使用暗器。 菲斯克可不傻,他所考量的优先级是避免骑兵损失,其次才是考虑战斗是否堂堂正正。 呸!那些法兰克人又不信仰奥丁,没必要和他们堂堂正正战斗。 于是乎,当新的太阳升起,睡眠不久的骑兵以及宿营的庞大罗斯军队,被远处悠扬的号声惊醒。 打过太多恶战的罗斯军尤其是骑兵队率先苏醒,马匹起立,战士们急忙将满是箭矢的箭袋挂在马背上。他们牵着缰绳注意着法兰克人城堡的动向,警惕聆听那边传来的悠扬且低沉的号角声。 那号角像是开战的信号。 睡眼惺忪的战士急忙爬起来,背靠大海担心被偷袭的他们急忙把圆盾捆在左臂,手握剑与战斧原地待命。 持十字弓的战士也急忙准备上弦,扭力弹弓的标枪也插进弹槽中。 再看梅德韦特的一千名斯拉夫军,战士们忙于把圆圆的浸泡松脂而加固的松木棍插入青铜管里,如此分成三节的长矛恢复它的本色。或者说完全状态的武器是超长的战戟更为合适。此乃一种武器的创新,又算做一种武器的复兴。很久以前的马其顿方阵兵,其矛手的长矛便是可拼接的。它有莫大的好处,便是便于行军方便。 等斯拉夫军登陆时,他们打扮得是标准的罗斯战士,连衣服也是完全统一,乍一看去就是罗斯人的精锐公民兵抵达。 直到他们亮出自己拼接完毕的长矛后,才显得与众不同。 的确,一支千人规模的长矛军阵在本时空无论是西欧、北欧乃至东欧都是投一份。这支军队出战,罗斯军的剑盾手和十字弓手等都要依傍这支长矛阵,从而互相拱卫。此乃战前各将领就商量好的,他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本着杀伤尽量大自己尽量不要伤亡的原则,自发地就向着“西班牙大方阵”的战术靠拢。 罗斯军的骑兵走起“草原骑兵”战术,罗斯-斯拉夫步兵走起“大方阵”战术。 他们与维京人的传统形象已经大相径庭,唯有普遍信仰的奥丁证明了自己虽是千变万化,都是奥丁的战士。 是的,大量的斯拉夫军战士已经自发放弃了过去的信仰,他们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为大神奥丁而战,获得光荣,死后的灵魂会荣归阿斯加德获得永远的荣耀。 他们斗志昂扬,这一时刻若没有敌人嚣张地出现就太不合适了。 这不! 法兰克骑兵浩浩荡荡出城了! 十字旗飘扬,法兰克骑兵队战马披着有蓝纹的袍子,说来奇妙,柳多夫的骑兵主色调也是蓝白色,或者说所有法兰克军队尽量着装以蓝白色调,即便他们并没有制式军服。 即将交战的双方着装色调相似,原因真是颇为简单,在泛北欧地区蓝色植物染料容易获取罢了。 今日的柳多夫携昨日傍晚大声之余威,在后方民众的欢呼中前进,每个人又接受了教士的祝福,想着今日又是一次正义的杀戮,赐予海边的野蛮人死亡审判。 柳多夫现在已经瞧不起那些手下败将,他高举骑矛,虽是注意到南边还有一个大营地,那个营地显然没有正前方的规模庞大。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懂,想必野蛮人的酋长就藏在最大营地。 “维杜金德的子孙们!这次不是为了法兰克!而是为了我们的萨克森,跟我冲!” 于是,柳多夫的五百骑兵向着拉格纳的丹麦军营地发动清晨攻势。 这一切,都在他所忽略的“南部营地”的罗斯军密切关注。 菲斯克不能坐看这些敌人强袭友军,他没时间再准备,刻不容缓地带领三百骑罗斯骑兵魔术般杀出,发动追击战…… 第928章 罗斯骑兵大战法兰克骑兵 查理曼的三狮战旗飘扬在阿勒布堡垒所在的土丘之顶。 环绕土丘兴建的城堡挤进军民一度达到近万人,这些人大部分是客居日德兰近半个世纪的萨克森族人,他们拥护维杜金德的正牌子孙柳多夫,很高兴自己终于迎来了王者,便纷纷移居到新兴的阿勒布堡垒定居下来。 谁曾想,才度过第一个冬季,新开辟的农田燕麦苗长势不错,战争就爆发了。 人们感谢上帝,感谢柳多夫的睿智,多亏了坚固的环形石墙给予大家庇护。 但大量老弱妇孺挤在城里终究不是好事。 柳多夫需要的是大量的男性青年、壮年,那些十二三岁的男孩虽可做兵未免过于牵强,最好此地有大量二十岁男子供他招募。 由于民众是被动集结在狭小的堡垒内,人人自危的时局下大量有识之士愿意为了自己与家人的生命站出来拿起武器。 一度极为惶恐的人们,看到柳多夫大人亲率骑兵针对野蛮人的登陆人员展开惩罚性杀戮,骑兵几乎没有损失携大胜而归。 柳多夫浑身是敌人的血,他的部下纷纷沐浴血色。 骑兵的杀戮被民众看得真切,人们欢呼雀跃,惶恐的想法荡然无存,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拥护的柳多夫的确是维杜金德的子孙。 乐观的情绪在整个阿勒布城堡蔓延,被困于其中的人们完全忽略掉了一切潜在的危机。 就譬如此地没有水源地,堡垒内的食物也严重不足。 围着丘陵之顶建造堡垒,在欧洲并无任何不妥。 因为一座堡垒最多就供数百人的生活起居,补给几乎都来自山下,靠着人力肩扛拖拉补给物,完全能应对这等规模人员长时间的起居。 但是,这里突然涌入近万人…… 柳多夫到底是正牌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他有着治理一地的经验,很清楚领地的民众给贵族供应物资,贵族也有义务保护这些民众的生命权。 以堡垒保护民众,此乃践行自己信仰之道义。 可民众实在太多了!庞大的民众同时避难,领主要给这些人提供食物和水,此乃“神赐予贵族的义务”。 现实是非常残酷的,柳多夫按照贵族的规矩给予民众食物饮水,仅是一顿集体晚餐,就掏空了他近三分之一的物资储备,而这还是建立在民众逃难时多少带了些细软的状况下。 一场降雨可以大大缓解民众饮水问题,但储备的粮食很快就能吃完,若不能在三天或四天打开局面,阿勒布堡垒就可能开始化作一处饥饿炼狱。 要求一些老幼妇孺离开堡垒趁夜色逃命? 柳多夫没有开口,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也完全没有这种“不人道”的想法。 以绝对理性而言,这些老弱都是防御战的累赘,他们除了消耗守军的食物饮水外,还要迫使守军分出人力保护他们。 命令他们趁乱离开有利于防御,却是对信仰的无情践踏。 因为,摩西从没有抛弃过他的人民。 世人看到的是他们打下赫赫战功、犹如维杜金德复活的柳多夫。 世人也看不出柳多夫本人面对的巨大压力。 诺曼人(指罗斯军偏师和拉格纳丹麦军)的兵力过去庞大,对付这种军队,只怕需要自己的主子路德维希王子亲率主力讨伐。 自己手头就五百骑,就只能采取狂牛般的战术,竭尽所能制造杀戮,希冀能把诺曼人全部逼走,并等来理论上存在着的霍里克的北部援军。 哦!可怜的柳多夫!他并不知道霍里克已经被暴打一通,正夹着尾巴向阿勒布堡垒逃窜。 …… 一夜之间,阿勒布堡垒多了两千余名武装者,更有不少人有意拿起削尖的棍棒保卫。 当骑兵冲出堡垒,绞盘赶紧拉起吊桥,那正门的上下开合式硬木门也重重落下。 此举绝非柳多夫要背水一战,他是为了保证堡垒不留破绽。 毕竟敌人看一眼就只兵多,骑兵在一处大杀四方,若有敌偏师偷偷强攻堡垒得逞,一切都完了。 现在,骑兵正想着拉格纳的海边战士的营地冲击。那浩大阵仗容不得大家懈怠,本该是清晨搬运昨晚战死者的尸体,现在又要组成盾墙和骑兵硬碰硬。 柳多夫其实很高兴看到诺曼人组织盾墙。 “他们已经有防备了!战士们,组织好骑枪,准备车轮战!” 车轮战,骑兵分成各个战斗小队,轮流出动挑战盾墙,并以超长的矛瞅准机会一刺,甭管是否刺中,拔出矛就立刻撤走。 原则上这种经典法兰克战术,与草原骑兵的贴脸骑射并不本质不同。 法兰克骑兵的冲击将开始,拉格纳和他的人短时间内排好队,咬紧牙关准备硬抗攻击。一些持弓者也开始向奔袭的骑兵方向抛射箭矢,可惜这是威慑。 紧张的拉格纳所部完全忽略掉一支劲旅完全从罗斯人的营地脱出。 有后卫骑兵在关键时刻猛以鞭子抽马,他冲到柳多夫的身边大吼:“大人,快看我们后方!那不是我们的骑兵。” “什么?” 柳多夫下意识地扭头,赫然看到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 “我是眼花了?那是谁家的骑兵?是咱们萨克森人的?” 他再定睛一看,后面的骑兵有人扛着旗。旗帜是白底的,对角线延伸出蓝纹形成x纹章。 那是罗斯人!居然是罗斯骑兵! “该死。真让埃斯基尔说对了,那些诺曼人中的罗斯人有骑兵。可恶,这些骑兵从哪儿冒出来的?!” 严峻的局势是他无法想象的,甚至也没时间思考。 因为发了疯般追击的罗斯骑兵,一块是人人双腿加紧马腹部,脚掌死死不离马鞍的状态。 菲斯克大声命令:“抛!骚扰!” 噪声嘈杂,他以最简单的词汇命令部下办事。 只见穿着统一的白袍蓝纹罗斯骑兵,左手握紧反曲弓朝天,右手随即拔出搭在马背上的箭袋,抽出破甲箭便是右搭速射。 现在已经不求精准性,兵力劣势的罗斯骑兵现在是清一色草原轻骑兵的模样。 大拉锯的反曲弓快速抛射轻箭,在训练场培训的极限战术,现在正好接受实战考验。 罗斯骑兵在以能达成的最快速度拉弓射箭,做得好的人可以完成两秒一箭的速度。 超快的射速完全弥补兵力不足,密密麻麻的箭矢向着法兰克骑兵集群的脑袋袭来。 这些破甲箭飞跃很远距离,几乎完全以重力势能坠落。 箭矢不再拥有强劲动能,如冰雹般劈头盖脸砸中法兰克骑兵。 贴皮盔被砸出深深的凹陷,那些没有使用布片衬里的战士,旋即被砸得脑袋嗡嗡作响。 有箭矢正好钻入肩膀铁环的缝隙,给了骑兵不算严重但很疼的外伤。 也有倒霉蛋自己虽没事,马腚缺乏防御中了一箭,这对快速前进中的马匹简直是一场灾难。 柳多夫完全不能无视罗斯骑兵的存在,自己的部下正在蒙受伤亡,如此场面让他想起了这样的传说,所谓当年查理曼大帝征讨阿瓦尔人时,就遭遇敌人的大量弓骑兵袭击。 那只是很久以前的传说,柳多夫不知情,现在只能亲自面对这种困境。 有部下坠马生死未卜,有马匹跌倒后分明是摔断了腿。 “停止突击!调转方向!和敌人骑兵战斗!” 柳多夫所部训练有素,全体骑兵整体进行逆时针短距转弯。 他们的快速变阵也令不断追击的罗斯骑兵大吃一惊。 对此,菲斯克早在战前就与兄弟们开完了会,他高举自己的反曲弓:“我们成功了!一些按计划办事!” 于是,罗斯骑兵以变阵回应之。 现在参战的罗斯骑兵满打满算有二百九十骑,受伤者与伤马缺阵后,剩下的人分成三个百人队,并细分成二十九个十人小队。 既然要以佩切涅格人的方式战斗,队伍里的一些下级军官本就是佩切涅格人,一场草原骑兵大战西欧骑兵的大戏上演了。 一开始,站在柳多夫的法兰克骑兵的视角上,这些敌人是要与自己进行骑兵对冲。 对冲?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一支支骑枪向前,柳多夫一言不发,他的眼神满是杀气,自己的骑矛所指就是骑兵冲锋方向。 法兰克骑兵采取全新战术,他们快速构建宽大骑墙,向罗斯骑兵威压而来。 反观罗斯骑兵,三支百人队的二十九个小队,自发地分成两个集团,以轻骑兵的机动优势快速绕到两翼。 如风板掠过的骑兵急速射击两轮箭矢,当他们纷纷绕过骑墙,还不忘再补上两轮箭矢。 只此第一回合,柳多夫骑兵的两翼遭遇特别的伤亡。 有的战士身中数箭,因疼痛一不留神坠马。 有的倒霉蛋被击中面部当场被破甲箭贯穿颅骨死亡。 还有十多名战士跌跌撞撞忍受着锁子甲上插着的多根箭杆,拔出自己的佩剑高举着渴望战斗。奈何自己的马匹已经浑身插着箭矢,侧躺在近岸沙场,努力仰起头口吐鲜血…… “能行!就是要欺负他们不用弓矢。”菲斯克大喜过望,急忙命令部下保持现在的位置继续射箭。 如果法兰克骑兵不出击,罗斯骑兵就与之维持一段安全距离不停射箭。 马鞍两侧各有箭袋,每个袋子硬生生塞了五十支剑,它们是很沉重的累赘,所以避免马匹太累,罗斯骑兵今日是以缺甲之姿战斗。 持续射箭有一个好,便是战马的负重在不断降低。 柳多夫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的骑兵战法,他见得自己的部下纷纷卸下后背所背负的圆盾,在马上护住自己。 这样被动也不是事儿呀,敌人的箭矢像是无限的。 再看现在的局面,那些诺曼人大军已经开始趁机推进了! 还有,西边那是怎么回事?!一支森林在移动?! 一个瞬间,一支箭好巧不巧穿透了柳多夫圆盾,他定睛一看,公平的说这真是一支很漂亮的破甲箭箭簇,如同一根针。 他也恍然大悟,且看这根针,可以毫不留情穿过锁子甲铁环深深扎入皮肉。 “不好!我中计了。” 逃?不!不能就这么逃。 暴怒的柳多夫急令:“不能坐以待毙!继续跟着我冲!” 顿时维杜金德灵魂附体,狂怒中的柳多夫林骑矛都扔了,他拔出一支战斧:“让他们瞧瞧斧头的厉害!” 于是,面对这种局面,不如恢复法兰克骑兵的光荣传统——掷斧。 法拉克骑兵恢复冲击,看不到他们举着骑矛这令菲斯克觉得有诈。 菲斯克也没多想,部下仍以老战术故意保持着距离施行骑射战。 就在两支骑兵接近之际,一堆斧头居然朝着罗斯骑兵扔过来。 而罗斯骑兵也不白给,有的高水平战士干脆站在马镫上,右手握着三支箭,对着很近的法兰克骑兵就是“贴脸三连射”。 破甲箭击穿马匹身躯,击穿战士的锁子甲。 投掷出的双刃斧打着旋,击中无甲的战马就是严重的皮开肉绽。 双方新一轮的交锋忽悠损失,罗斯骑兵也是首次遇到意想不到的伤亡。 打过多长营长的菲斯克不是没想过骑兵会出现伤亡,想不到自己人能被斧头砸得痛苦。 恰是法兰克斧头,砸得罗斯骑兵清醒过来,接着又是暴怒,以及聪明的应对。 队伍中的佩切涅格人都在要求大伙儿必须严格保持间距,因为人力投掷斧头距离很有限,斧头的储量必然不多,只要罗斯骑兵保持距离骗敌人扔光了斧头,接下来就是己方的杀戮。 所以,一度被骑射打得浑身难受的法兰克骑兵终于找到了办法,他们开始疯狂地投掷斧头,同时硬抗敌人始终犀利的箭矢。 一个回合挨着一个回合。 奈何战局还在恶化,法兰克军在之后的十多个回合交锋中几乎没有损失,罗斯军也一样没有损失。 罗斯军就如同膏药般死死贴着柳多夫的法兰克军,遂当后者纷纷发现自己的可投掷手斧被扔了个干净,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敌人的阴谋。 “哈哈!他们的斧头没有了!”菲斯克注意到敌人的窘况,站在马镫上向全体部下高呼:“继续!冲击!射穿他们的脸!” 右侧箭袋已经空了,于是很多人将左侧箭袋突击挂靠在右边。这种集体换箭袋的行为,在意识到大事不好的柳多夫看来,简直就是决战的信号。 突然,罗斯骑兵发起进攻,面对这场面法兰克骑兵已经没有力气在组织盾墙,身披甲衣有载着着锁子甲的战士,战马累得气喘吁吁,柳多夫希望赶紧退出战场却无能为力了。 耐力更强的突厥马发挥出强大的战术优势,罗斯骑兵注意到敌人甚至没精力列阵,顿时信心大增。 箭矢不断凿在身上,法兰克骑兵连人带马不断倒下。 大量战士拖着受伤的身子紧紧跟着自己的伯爵柳多夫向着阿勒布堡垒的方向逃去。 被寄予厚望的法兰克骑兵,终于还是在简直无限的箭矢打击下被不断放血,倘若再不脱离战场大家全都得死! 这是一场痛苦但不算远的逃亡之路,相比于敌人的处境狼狈,罗斯骑兵这边一样有所疲惫。 不断地拉弓射箭,士兵都在忍着右臂的酸痛追击,面对着逐渐空下来的最后箭袋,继续追击难不能还能让马匹长着翅膀飞跃石墙?! 为了逃命快速,柳多夫在拼命抛弃一些杂物,他解开一道关键绳索,这样保护马兄的甲衣就脱落了。其他战士有样学样,使得这支主要由萨克森人构成的法兰克骑兵字面意思被打得丢盔弃甲。 战场的盛况被堡垒石墙观战的人们看得清楚,他们看到了柳多夫大人的惨痛失败,以及最后骑兵的逃亡。 堡垒内的战士急忙打开吊桥,那些持弓的战士纷纷登上城头,向着追击而来的罗斯骑兵射箭。箭矢根本打不到敌人,只能起到威慑作用。 大白鹅羽毛做的箭羽过于显着,菲斯克清楚注意到敌人的反制措施。 抓紧时间紧跟敌人的伟大冲过吊桥冲入堡垒? 不!让这群逃离战场的懦夫滚回堡垒吧! 因为在罗斯军的后方,超过五千名的新丹麦-罗斯-斯拉夫人构成的联军,已经开始了攻城进军。 毕竟就算战斗很仓促,拉格纳、斯普尤特和梅德韦特,绝无可能放过罗斯骑兵打出了的机会。 “走吧!”菲斯克调转马头:“杀了敌人的伤兵,把我们的伤者救走!” 罢了又嘀咕几句:“留里克,可千万别怪罪我今天的损失呐……” 第929章 阿勒布堡垒攻坚战爆发 只想着撤离战场的柳多夫的法兰克骑兵,他们无暇顾及伤亡的战友,在成功通过护城的壕沟后,掌控吊桥的绞盘赶紧将木桥拉起。 当最后一名骑兵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匆匆冲毁石墙之内,那些掌控吊桥的人们也急忙逃回来。 柳多夫攥紧缰绳不断大吼:“快!把大门封锁!把车辆推过来堵塞城门!” 罢了它又剑指已经待在城墙上的人们:“快拿起弓箭、石头,不能让他们设法登城!” 无论这些口头命令守军是否收到,想到破城就会死,武装起来的民兵大规模冲向面相东方的城墙。 有高大的石头堆砌的厚墙,墙外又有故意挖掘的壕沟。 就在去年秋季,恰是这群见状劳力搬运石料、砍伐大树,又以各种工具挖掘环堡垒土坑。 一些的工作都是为了防御战争,而今检验工作成果的时候到了!就是他们丝毫不渴望这场战争。 人们的脸庞不住地抽搐,手握石块的手也在颤抖。 那些持弓的战士竭力保持着镇定,希望奇迹的发生。 站在这些人的视角,围绕着林德霍尔姆地峡的阿勒布堡垒展开的战争,是过去漫长的历史里,丹麦世界所爆发的最大一场内战。 曾经,各个领主为了获得盟主(国王)的头衔以及实实在在的全力,他们会组织军队互相攻伐,但战争规模从没有今日这般庞大。 也许,这就是信仰之争吧。 丹麦诸部,有的贯彻着对奥丁以及北欧诸神的崇敬,有的皈依天主。 至于客居的萨克森人,他们本是为了继续神木信仰而逃入丹麦,终究为了生存逃不过皈依天主的命运。 无论这些丹麦人还是萨克森人是绝对意义上的信仰天主,显然接下来实实在在的战斗与虚无缥缈的信仰没有多大关系了。 这场战争几乎就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不想自己被杀就杀了敌人,身份转换过来也一模一样。 现在,没有任何人觉得接下来的战斗可以被某种力量被遏制,进攻方就是渴望战斗,防守方也只能赌上一切拼命防御。 曾经,丹麦地区的内战,参战者是以战士身份加入战斗,当他们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就做好战死觉悟。 而如今的战斗,关系到堡垒内所有人的生命。 便是在这绝境中,求生欲胜过了一切。丹麦人、萨克森人,为了活下去,他们要与展开进攻的丹麦同族爆发最残酷的内战。 同族相残何其可悲,只是拉格纳现在丝毫不把前方堡垒里背叛奥丁的人们看做同族。 上万人的大军不分主次发动进攻,为了这场攻城战,拉格纳连夜做了一番准备。 如果是罗斯军主力在此,他们会怎么攻击有高墙保护的城市? 大抵是要使用一些重型设备,譬如几十名勇士合伙抱住一棵大树干,向着城门不断撞击。还有更干脆也风险很大的措施,便是突击制作一些长梯强行爬墙。 这两种重武器拉格纳以现有的材料制作完成。 林德霍尔姆村庄的一些建筑被恶意拆毁,长屋笔直的橡木房梁,三根拼凑在一起并用麻绳捆扎,由此制作出一根撞门攻城锤。 撞门哪里有爬墙破城来得痛快? 超过十座长屋被拆毁,从而造就多达三十把质量一般的长梯。 一夜之间能完成这些攻城器械的制作,若非罗斯军偏师基于一些零件材料的支援也是不可能。 当然,这还在于拉格纳的新丹麦王国军因与罗斯王国的接触,已经不再是只会“打群架”的绝对蛮族。 他们在战术意识上迎来了一次关键革新。 所以对于守军,他们妄图以高大城墙遏制住蛮族攻势的举措,迎来艰巨挑战。 …… 回城的柳多夫急忙下马,揪心地见到归来的骑兵连一半都没有。 很多人浑身插着棕黄色羽毛的箭矢,锁子甲对这些箭的抵抗毫无用处胡。箭簇已经深深扎入士兵皮肉,至于战士没有沙场坠马而亡,大抵就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求生欲在坚持。 直到他们进入堡垒,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十多名骑兵直接坠马,当同伴急忙下马检查,赫然发觉他们几乎气绝。 看到这一幕,柳多夫双手握着脑袋,眼睛瞪得如铜铃,捂住地长大最大绝望大吼。 因为,这些都是他从封地老家带来的亲信呐!这有着大量的小领主,都是在自己威斯特伐利亚封地里有头有脸的军事贵族。 至此一次的骑兵交锋,自己竟要损失80%的军事贵族? 即便是活下来还能站在地上的战士,他们多半也负了伤。战士奋勇拔出身上的箭簇,吐着血感慨一身锁子甲竟毫无用处。 比骑兵战士损失更残酷的是战马的损失! 一旦没了马匹,骑兵就只能以重装步兵身份作战,当前的情况是完好的战马十不存一。 引以为傲的骑兵队已经失去战斗力,成功撤到堡垒并活着的就剩下一百位,且普遍受伤。 可悲的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明知最后的亲信们疲惫不堪伤势不宜,现在的防御战少不了这些人的加入。 面对骑兵的失败,北上圣人埃斯基尔几近昏阙。他强打起精神高举着安装镀金十字架的魔掌,仰天高呼:“主啊!救救您可怜的羔羊!降下雷霆之怒,劈死攻城的诺曼人!” 当然主没有显灵,拉格纳的新丹麦军与带着大量扭力弹弓的罗斯军偏师已经逼近堡垒的外郭城城墙。 狂躁一阵子的柳多夫恢复了理性,他暴力拔除身上的箭,看一眼尖锐箭簇上自己的血迹,愤而将之折断。 又令部下:“还有力气的人跟我来!守卫我们的堡垒!” …… 视角转回城外。 虽是取得了胜利,菲斯克的骑兵也蒙受损失。 望着陆续赶来的步兵,众骑兵听到他的惊人命令。 “攻城战不是我们的强项,带走受伤的兄弟,我们先撤到后方休整!” 真的要撤退?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报仇心切的骑兵战士只能奉命行事,他们把受伤或是战死的战友拖走,希望自己还有出战的机会。 罗斯骑兵表演了一出对法兰克骑兵的大规模杀戮,战场上到处是敌人骑兵的尸体,以及大量的“马肉”。 站在拉格纳、斯普尤特,以及大量战士的立场,罗斯骑兵完成的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奈何菲斯克却对这场战斗闷闷不乐,战术撤离之际与行伍整齐的罗斯军偏师相遇,他脸色的难堪被斯普尤特看得真真切切。 “那些法兰克人的骑兵不过如此。小子!你赢了!” 斯普尤特眯着眼睛夸耀,以剑柄捶打自己胸膛,表示内心的赞誉。 握紧缰绳的菲斯克强颜欢笑:“谁知道他们居然还会扔斧头。我伤亡三十个兄弟,我对不起大王。” “是吗?恐怕大王也不会怪罪你。我们都看到了,你几乎把敌人的骑兵完全歼灭。你们辛苦了,赶紧到后方修养治疗,接下来是我们步兵的战争。” “好吧!”斯普尤特点点头:“你们攻入城内务必给我发信号。我会召集精锐骑兵再冲一次,加入城内混战。” 骑兵们撤离前线,与推拉扭力弹弓小车的人们相遇。 大量的手推车装载从船上卸下来的弹弓,数量多达五十座,甚至因手推车不够,一些还需要多人协力搬运。 重武器掩藏在大军后方,被大量飘扬的旗帜所掩盖。 罗斯军偏师这边行伍整齐,其中斯拉夫军高耸的一千根长矛完全创造了一座移动森林。 他们的行军过于求稳,此乃斯普尤特故意为之。 因为战前已经谈好,这里是日德兰,是丹麦人的土地!自然当由新丹麦王拉格纳率先完成对堡垒的占领。 罗斯人不会跟自己抢功劳,敌人的骑兵肉眼可见已经化作一地马肉。新丹麦王国军声威大震,他们的进军无队形可言,每个人都希望是最先破城的那批人,只因能优先抢到最好的财物。 的确,现在拉格纳只能以“谁先抢到银币就归谁”的基本原则呼吁各领主们去玩命。 于是第一批新丹麦王国军战士冲到了外郭城之外的壕沟处。 一些冲得快的人愣是一头焖了下去! 突然掉进超过一人高的土坑势必摔个嘴啃泥,何况这坑里还故意被插上了一些削尖的松木枝。 尖锐木枝本是去年秋季挖掘壕沟后第一时间就从插进的,经历了一个冬季,这些木枝恢复干燥,但经历冻结雨水浸泡,木枝变得颇脆。 很多不慎冲进壕沟的战士被扎穿了身躯,那些走运没事的人,旋即迎来敌人的打击。 是大量站在坚固石墙上的人们,他们带着强烈的愤怒情绪,将堡垒内随处可得的石块向下砸去。 箭矢也居高临下射击,配合着石块,当即给第一批进攻者爆头痛击。 这场面拉格纳真没见过。 大量战士还在向前涌去,更多的人掉入壕沟。 公平的说,从壕沟上来并非困难事,它并非特别陡峭,只要花些时间以剑、战斧做工具协助,即可爬上平地。 但现在这是不可能的,那些掉进来的战士被重点工具,任何试图爬回去的人更是被精准射击。 更糟的是,进攻方不断挤压前线,就算有侥幸爬上来的人,转瞬间又被推回壕沟。 短时间内沟里已经挤压了数百人,那些本来没事可惜被压在最底层的战士,正在被自己的同伴压着逐渐窒息而亡。 “都别冲了!这是陷阱。” 拉格纳在竭力维持秩序,呼吁人们保持镇定。 可惜怒吼、哀嚎完全压住了他的吼声。 新丹麦军的进攻被壕沟迟滞,期初他们对于城墙的规模并不觉得如何,而今再看,要首先突破吃人的壕沟,然后还要攀爬高大石墙。 难道这也是战争的一种方式? 第一次带队展开攻城战的拉格纳,在阿勒布堡垒下用鲜血买来一个沉痛的教训,而这教训还在持续恶化。 石头下落如闪崩! 小的石头有拳头大,靠着人力可以奋力扔到约莫四十米开外。大的石头需要两手抱着,被奋力搬到城垛后褪下,靠着重力与惯性猛砸壕沟下的人。 在蒙受了一开始的重大损失,稍微清醒一些的新丹麦军开始退却。 也许冲击这个方向是错误,换个方向再冲不就行了? 多为领主自作主张,他们带着自己人向着两翼展开。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整个堡垒都被一圈壕沟所包围! 整个堡垒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石块配合木材创造了一圈围墙,墙上都有敌人把守。 现在的战况太过令人纠结,就像是面前一块螃蟹,没有合适的工具可是无从下嘴呀。 因为鸡贼的柳多夫就给堡垒留了两个大门,大门有绞盘升降的门板,更配套绞盘带动的吊桥。 外郭城的城墙与壕沟之间只有很窄的平地,它根本不可能让攻城士兵展开,也更不可能安防长梯。 本地区的萨克森人拥护柳多夫,有如此民意,安排一些非分的工作也可以理解吧?柳多夫刻意安排民众深挖坑筑高墙,如此可验证民众是否忠诚,也是他对于安全的夸张需求。今日之战,自己对筑城严苛要求显然是最正确的决意! 这下,自己是性命得保,埃斯基尔的命也可保。 真是这样吗? 柳多夫顾不得身上的箭伤,在城墙指挥军队奋力抗击。又见一群穿着罩头黑袍的教士,在埃斯基尔的带领下站上城头,高举着十字架大念经书,就仿佛天主可以给守军神力。 如果神力真的好用,自己也就不会修筑阿勒布堡垒。 这座坚城很大程度其实是防备着北边的霍里克势力。霍里克这家伙就是诺曼海盗出身,对于王国多次反叛有多次臣服,搞不好其人突然抽风又反叛了。为了避免自己被攻击、战败、当做祭品,坚固的阿勒布城堡短时间拔地而起。 现在,守军在箭塔上射击、在城墙上猛扔各种石头。 进攻方的新丹麦军迫于战局,即无力继续进攻送死,也不想耻辱地承认首战不利。 拉格纳以及众多西兰岛领主,大家带着军队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没有一开始做好战场侦查导致对壕沟陷阱一无所知,现在试图突破壕沟树立长梯强行攻城也基本没可能。 倒是战场存在一个突破口——正门。 正门处的壕沟严重弯折,门口形成一块较大平台。但是那里的防御也最顽强,要让军队攻入并将攻城锤展开,必须首先解决掉吊桥问题。 或许还可以用野蛮的战术,即强行填平壕沟,而这几乎不可能。 他们不知所措的同时,还把罗斯军的进攻路线完全堵住。 带队行伍整齐不慌不忙进军的斯普尤特和梅德韦特,对前方战况的焦灼实在无语。 两人走在阵前,在他们的身后是两千罗斯军偏师。 “那个拉格纳在搞什么,他要荣誉可他没有在攻城。”梅德韦特疑惑道。 “分明是遇到了困难,看来这困难也不是我们可以轻松克服的。” 斯普尤特流露着明显的担忧,既然连正牌瓦良格人都难以攻城,梅德韦特也谨慎起来。 “你决定如何?”他问。 斯普尤特定了定神:“先和拉格纳会和。让一群观战的懦夫闪开,我们再把扭力弹弓全都亮出来。” “啊?!我都看得出那是石墙。你打算让弹弓把墙砸塌?” “怎么可能。协助拉格纳登城罢了。我们就这么按部就班进军。听着,他们丹麦人内战大肆杀戮,对咱们罗斯王国未来有利。” 梅德韦特听得眉毛都在颤动:“我……还以为你把拉格纳当朋友。你乐见他们战死?” “你误会了,我和他们毫无关系,只是大王的命令要我们保持合作。就是……”斯普尤特再望一眼已经激战的好大一阵子又近在咫尺的城堡围墙:“就算留里克大王在这里,他肯定也想不到这座堡垒硬如铁板。拉格纳的人大量伤亡,就避免我们的伤亡。我重申一遍,罗斯不需要一个强大的丹麦。” 《留里克的崛起》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 第930章 强攻外郭城之役 “都闪开!不进攻就闪开。” “不要挡我们的路!” “丹麦人后退,现在该我们罗斯人进攻。” 进军的罗斯军言语多不客气,他们斗志昂扬,因过去多次强攻城市的经验,面对如今的阿勒布堡垒,并不觉得此乃难以啃掉的硬骨头。 新丹麦王国军有苦说不出,既然罗斯人要去拼命,就让他们去冲好了。 丹麦军纷纷后撤,于是衣着统一的罗斯军纷纷抵达一线。 那是大量穿着白袍、胸口缝合交错蓝布条的战士。 他们高举着大量旗帜,旗上徽纹与衣装一摸一样。 本想着经过军民的不懈努力,诺曼军队大大吃瘪已经后撤,柳多夫疲惫不堪,想不到他们还有强大的后援军,这真是一场灾难。 柳多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依旧高举着十字架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他们……的确是你说的罗斯军队?” “就是他们!啊!可能他们的首领留里克也在其中。对!一定是这样。” 话是如此,埃斯基尔现在是强打起精神站在这里,他双腿打颤,坚持信仰根本不愿意离开。 “他们看起来要攻城。我怕战士撑不了太久。即便是这壕沟……”说着,柳多夫探出头想下一看,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混战之际他无暇顾及太多,现在看到壕沟堆满了诺曼人的尸体,以及大量蠕动的弥留重伤者。他从没想到会在丹麦世界参与这种史诗级战斗。 “我的上帝啊。”缩回脑袋的柳多夫急忙胸口划着十字:“他们这些野蛮人,竟然如此无畏。他们急促冲击,一定能把壕沟填平。我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如此吗?” 柳多夫想不通,埃斯基尔就更想不通了。 那就不要再想。 拖着极为疲惫的身子,柳多夫声嘶力竭地对城内军民大吼:“我要更多石头!这是最后一战,我们必须活!” 石头从何而来?整个阿勒布堡垒建在土丘上,薄薄土层下就是一整块花岗岩石丘。突击挖掘岩石不靠谱,军民就开始拆毁房屋,把石块搬运到手推车,向着石墙运输。 与此同时,罗斯军的抵达给了蒙受巨大损失久攻不下的拉格纳巨大的精神鼓舞。 “你们可算来了。”他拍打着斯普尤特的肩膀,悲愤道:“我无能为力,准备的攻城武器根本不足。你可要帮我。” 罗斯军已经原地立定,斯普尤特听得抬起头,只见石头城垛上站满了人,并在耀武扬威。 “你们准备充足居然攻不下?” “因为该死的壕沟!如同巨大的坟墓,我的兵都死在里面了。他们被射杀被砸死。该死,我的长梯根本没法树立,我的攻城锤根本无法展开。” “竟然是这样?”斯普尤特要一探究竟,索性亲自带着十几个兄弟突出阵列奔向壕沟处。 他们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这沟下的确躺满了战士,以及散落其中的大小不一染血的石块。 突然,又有拳头大的石头扔了过来。 “老大小心!”有士兵急忙以盾护卫,使得斯普尤特躲过暗算。 他整个人的躯干被突击搭成的盾墙保护,石头、箭矢击打在盾上劈啪作响。他已经看懂了拉格纳所部毫无进展的原因,也被敌人的防御行为所激怒。 到底如何是好? 总不能真的想办法搬运土方将壕沟填平,而且这座城相比之过去,城墙看起来就很坚固。 “对!突破的关键就在于城门!” 想定了办法的斯普尤特急忙退回安全区,与踌躇满志的拉格纳也以及诸多西兰岛领主交涉。 “你都看明白了?你们……可有计划?”拉格纳焦急地问。 “有了。你们就按我的计划来,应该可行。” 斯普尤特胸有成竹,他旋即进入罗斯军本阵,将自己从萨列马岛带来的海盗们集结起来。 大家还以为老大要叫自己去强攻城墙,连兵力雄厚的新丹麦军都做不到,自己纯粹海盗出身如何做得到。 大家显然想错了,只听斯普尤特疾呼:“我需要一个勇士为全军打出一个缺口!我们要突破敌人的防守破坏吊桥,只要那该死的吊桥降下来,攻城锤就能将大门砸开。” 他说完干脆直指一个男人:“特拉朗!立功的机会到了,带着你的兄弟们给我冲一次。” “这……老大,这是太可怕了?” “嗯?你想抗命?傻瓜,想想胜利后的荣誉,莫非你想赣榆平庸?” 特拉朗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于是,一直攻城突击队迅速成立。 能在海上摸爬滚打许久,萨列马岛的维京海盗归顺罗斯,他们灵活的身手可以用在一些特殊的场所,就比如翻越满是尸体的壕沟,爬到会面迫害吊桥绞盘。 有包括特拉朗在内的三十名勇士领此任务,他们带着盾与斧头,以及便于攀爬壕沟的绳索,准备一番后发动冲击。 特拉朗头盔戴好,高举战斧招呼伙计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跟我走!” 三十人发动冲击,在他们的身后,则是罗斯军突击假设好的二十座扭力弹弓。弹弓诸元调整完毕,射角锁定,瞄准的就是城垛的那些“鸟”。 铸铁弹丸安装到位,就等着斯普尤特的发射命令。 同样,罗斯军中所有持十字弓的战士,无论手握是轻型木臂十字弓还是重型钢臂十字弓,弓弩手集结出一百名,他们拱卫在扭力弹弓阵列旁,与后者并列为支援部队。 如此怪异的场面已经吓得埃斯基尔急忙带着小教士撤出城墙,他撤离的同时还把镀金十字架一并带走。 此举惊得柳多夫莫名其妙。 “喂!你跑什么?!你不是要坚守在城头吗?” 奈何,面对柳多夫的大声质问,埃斯基尔是头也不回地逃跑。 透过教士们的举动柳多夫感知到了强烈的不祥,现在的气氛令人恐惧,又见有一撮罗斯的诺曼士兵拎着斧子一声不吭发动进攻,便立刻下令阻击。 至此瞬间,柳多夫终于明白是什么吓跑了教士。 随着斯普尤特的命令,进攻方二十座扭力弹弓同时发射。 一次齐射,二十枚锥形铸铁弹向着正门附近的城垛猛烈射击。 这是非常近的距离,坚硬的铁弹砸得花岗岩石屑横飞,崩解的锋利碎片划伤后方的守卫者。甚至城垛石块被砸碎、砸道,让护卫人的屏障出现小缺口。 还有的守军战士被直接击中身躯,铁弹直接砸碎胸骨肝胆俱裂,其人结结实实吃了一弹,整个人坠落城墙一命呜呼…… 战场就是这般巧合。 一枚弹丸不偏不倚砸中了柳多夫的头盔,多亏了他的战场经验,头盔的系带始终松开,他的贴皮盔被砸飞,整个人脑袋嗡嗡的。他赶紧默默自己的脑袋,感慨脑袋还在,但再看自己的右手,赫然是一手的血。 是头盔的棱角划破了头皮,他很快又根绝湿润,接着感觉被鲜血糊了一脸。 他甚至都没时间处理自己的伤口,下意识地趴下来躲避这不可思议的进攻。 弹弓一轮齐射后,又是十字弓阵列的齐射。箭矢狙击城垛,那些敢于投掷石块的人被直接射杀。 “自由射击吧!保护我们的勇士!”斯普尤特补充命令。 战士如同猎人,将致命的武器对准城垛,伺机击落“一只鸟”。 护卫城墙的还有塔楼,而今这些塔楼更是众矢之的。其上持弓的守军战不是被射杀,就是蜷缩成一团指望着有木板这样保住自己的命。奈何无情的弹丸将塔楼打穿,罗斯军如今正在玩耍一场血腥的游戏。 守军被完全压制住,被打得无法抬头。 这种“火力压制”的战术实在是罗斯军在过去十年里多次面对攻城战,靠着现有的武器装备总结出的战术。此种战术对弹丸、箭矢的消耗量较大,但由此能顺利破城,一切的损耗都是值得的。 当然这种战术,对于任何的法兰克军队都太过新颖了。何况守军是法兰克化的萨克森人军队,以及皈依天主的丹麦人罢了。 特拉朗从没有想到自己能承载起上万人的破城希望,他带着兄弟们奋勇跳入满是尸体的壕沟,目睹骇人的一切,大伙儿都吓坏了。 他们在柔然的尸体中前进,一不留神就踩到一团浆糊,当将靴子拔出来,才发现上面粘着的都是浆糊般凝固的血块,场面无比骇人令人想吐。 “别愣神!跟着我爬上去,把他们的绞盘砍掉。”他奋力疾呼,同时也在克服自身的畏惧。 虽然守军不敢露头,他们注意到了有敌人试图偷袭。一些石块杂乱无章地向天空抛,以求砸中一敌。也有守军推举石头推过垛墙,靠着运气杀敌。 那些突然掉下来的大石头很好躲,大量拳头大的石头才具有威胁。 特拉朗的三十人陆续攀爬到高沟的另一面,狭窄的落脚点直供一人侧身站着,他们的背后就是整齐堆砌的石块,看起来可不是夯上几十记大锤就能砸塌的。 这三十位勇士圆盾举过脑袋,是不是被石块狠狠砸一下。他们坚持不懈向吊桥的方向挪步,不远处的战士们全程关注着勇士的举动,随着他们愈发接近吊桥,欢呼声也更加热烈。 站在拉格纳的视角,他觉得战况已经完全有利于己方,这便召集全部待命的操持攻城锤的战士,给予他们必须完成的命令:“等罗斯人把吊桥放下来,你们就以最快速度冲上去。要把敌人的木门撞他!不惜代价!” 突击勇士的时间非常宝贵,特拉朗带着兄弟们终于站在成门洞之下,他们身后是坚硬的木门,正前方就是绞盘系统与树立起来的吊桥。 可谁能想到,突然便有暗箭从成门洞上方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多名士兵受伤,还有数人要害的脖子中箭,鲜血顿时喷涌。 “该死,这地方居然还有暗箭?我们快把绞盘砸掉!” 于是一批勇士齐心协力,将坚固的左右两座青铜棘轮绞盘砸毁。那厚实的缆绳被猛砸一番,沉重的吊桥轰然倒塌。 拉格纳闻之大喜:“攻城锤!给我冲!” 且看二十多人合力搬运三根橡木大梁拼成的攻城锤,它的形制虽然简陋,当其冲过吊桥猛然撞击木门,也引得整个城门震颤。 一个突破口打开了,但狭窄的木桥不能确保大量战士涌入,且城门尚未洞开,攻势无法展开。 新丹麦军与罗斯军等待着木门被撞开,他们也获悉城墙上有敌人暗中偷袭城门洞。 特拉朗和他的伙计们立刻加入到撞门的工作中,部分士兵将盾高高举起,保护着操纵攻城锤的兄弟们。 每一次撞击,大门都要经历一次猛烈震动,甚至于城门洞也被震落一些尘土。 站在柳多夫的视角,他并不确信自己下令建造的城墙家不可摧,但木门是绝对的不够坚固。 木门就是就地取材的林德霍尔姆村的橡木板,通过铁钉给硬生生钉在一起。 柳多夫现在还是蜷缩成一段,至多敢跪趴在城墙上,生怕自己冒头被击穿脑袋。他终于清理了一下流血的脑地,撤来一根沾染尘土的素布裹住脑袋,结果这块布很快成了红色。 “继续坚持!城门的人,给我射箭杀了他们,不准让他们砸坏大门。” 他持续命令着。 贵族亲率军队守卫外郭城的城门不啻为大将风范,但柳多夫最后的亲信们根本容不得自己的伯爵大人在前线继续鲁莽,尤其是他包扎脑袋的布已经过于恐怕。亲信士兵生怕柳多夫鲜血流尽,不顾其反对,硬生生将他拉扯到下面。 “你们放开我!我要继续战斗。你们不准做懦夫。” 一人悲愤道:“可是大人,这里太危险了。你可千万不能有闪失,我们该退到内堡。” “荒谬!我撤了,民众怎么办?” “剩下的只有上帝能裁决了!我和兄弟们愿意坚守到最后,但是大人,你必须撤到安全的内堡。” 正当柳多夫和亲信们对撤退与否纠结不清时,城门的震颤已经变得非常明显。 仍有罗斯军的箭矢从天而降,以至于亲信不得不举着蒙着牛皮的圆盾保护自己的主子。 大量民众已经后撤,如果这些人有着上帝视角,他们会发现堡垒的西门无敌进攻。 奈何大门都被封锁,城门里堆砌了一些杂物,此乃人为封死了司机的退路。 毕竟此乃慌忙中的柳多夫下达的命令,他本着在南方的作战经验,觉得当一只缩头乌龟即可把蛮族耗到撤退。 民众无法出城,更不愿意出城。他们是皈依了天主的萨克森人和丹麦人,进攻方显然是秉承传统奥丁信仰的同族。恰是彼此非常了解,他们才清楚逃出去面临的是何等悲剧。 女人抱着孩子向狭小的内堡涌去,男人们蒙受了一些损失,仍旧决意坚守。 大量守军从危机重重的城墙撤下,自发地聚集在柳多夫的身边。 见得自己还有一支忠心耿耿的大军,此情此景莫过于一阵苦笑。 “我的战士们!”他忍着头晕握紧铁剑:“大门要撑不住了!把盾搭成墙,把矛头全部向前,我迎接我们的最后一战!” 的确,撞击三十多下,那木门似乎仍是岿然不动。 实则不然,那些钉子已经松弛,攻城锤每次撞击都在加速松弛,距离整体性崩裂只是时间问题。 当它的结构强度被摧残到一个崩解的点,木门整体被撞成碎片。然而刚刚砸毁木门的战士还没时间高兴,恐怖的事情便发生了! 在攻守双方众目睽睽之下,破损的木门直接拽得城门洞的上层建筑垮塌。青铜绞盘崩溃了,升降配重用的石块坠落。各种器械的崩解竟引起整个城门的垮塌!没有水泥黏合、纯靠花岗岩重力堆砌的石墙之城门部分轰然倒塌! 一切来得很突然,大量石头砸下来,特拉朗嗷一嗓子就被铺天盖地的石头掩埋。 或者说,掩埋了一部分。 特拉朗被砸得胳膊腿内伤,他任何剧痛如同老鼠一般从废墟中爬出来。多人也奋力爬出,更多的人则被压得动弹不得嚎啕大叫。全部在成门洞附近坚持撞门的战士有近六十人,如此坍塌,第一时间扯出来的十不存一。 差点就这么死了,毫无光荣而言。 特拉朗忍痛看看身后,坍塌的大门形成一处石坡,阻挡军队进攻的高大石墙垮塌出一处很大的缺口。 再看自己的前方!大量的战士在向自己冲来。 总攻开始了。 如此雄壮的场面,特拉朗已经顾不得太多,他非常鸡贼地挪步,最后纵深跳回壕沟的尸堆里。因为他知道,没有人有时间拯救石头下被压着的人们,他留在现场也只是被同袍活活踩死的下场。 他完成了任务脱离战场。 对于拉格纳、斯普尤特等人,这座堡垒已经被攻破,剩下的就是冲进去抢掠财物。对于这种事,没有谁比西兰岛的那群丹麦领主更积极。 第931章 阿勒布堡垒外城大混战 握紧长矛的双手在颤抖,城内的武装民夫守在坍塌的石门之后,紧张地等待最后一战。 脑袋挂彩的柳多夫毫无退意,他限度极度的亢奋中,已经无感于伤口的疼痛,也无感于死亡的降临。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站在这里带着军队和诺曼军战斗到底。 “最好准备!他们来了!” 第一批持盾的新丹麦王国军战士,他们嗷嗷叫地爬上满是碎石、破木的斜坡。他们无暇顾及被掩埋同伴的绝望哀嚎,是想着杀入城内获立首功。 这些来自西兰岛的丹麦战士站在高处,见得堡垒内的敌人排好了阵列,不由得心头一紧。 如此鲁莽地冲过去势必要一通乱战,冲得最快越是容易阵亡。 但是,他们的身后是数以千计急于进城的战士。狭窄的吊桥挤满了人,更多士兵干脆跳到满是尸堆的壕沟,在爬到对面沿着墙下小路向坍塌的石门涌去。 后面的人在催促在以盾推搡,先锋们只好发出雷鸣般的怒吼,高举着铁剑、手斧嗷嗷叫地冲去。 野蛮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盾牌互相撞击,处在绝境中的守军集结出近一千人,他们全都堵塞在坍塌的石头城门处。 挂彩的柳多夫在此坐诊,不听地怒吼:“堵住他们!把他们从缺口推出去!杀了他们!用他们的尸体堆成新的墙!” 守军已经处在绝境,他们咬紧牙关或是尖叫,手中的武器向着正前方乱刺,着实让进攻方感觉巨大压力。 这些来自西兰岛的丹麦战士相当数量是无甲的,他们才不管堡垒内守军可能是同族,杀了守军抢掠战利品立刻改善自己的生活, 此乃他们拼命的本源。 只是现在, 这些冲得最凶的战士进退两难…… 守军的矛头疯狂戳刺,圆盾能阻挡一时, 只要一矛突破缝隙狠狠一戳,就意味着一名战士的死亡。 围绕着坍塌石头门的战场,功方只能以少量人通过缺口,即便兵力雄厚也无法展开。而且, 这些新丹麦王国的军队因隶属于各个领主, 每个领主都渴望首先捞取利益,战场变得毫无章法,无数剑盾手都希望赶紧进入城市。 于是,装备占优的罗斯军完全被阻隔在后方, 对于城内发生的混战根本浑然不知。 可怜的特拉朗身上多出挫伤, 他带着幸存的兄弟回到罗斯军阵,一瞬泄气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啊!我差点以为你被压在下面了。”说这话时,斯普优特的心还在狂跳。“你回来了几个人?” “如你所见, 六个。” “啊?其他人都被压死了?” “也许吧。”特拉朗不想多言:“我觉得骨头断了很多,我差点就要死了。战斗居然是这样,下次不来了……” 说罢,他直接昏了过去,若非被检查到还有鼻息,斯普优特真觉得这家伙战死了。 派去的勇士配合着拉格纳的撞门勇者,以惨烈的牺牲换来石门的坍塌。 特拉朗被抬到后方休息,与休整中的骑兵待在一起。 看看现在的局面, 行伍整齐的罗斯军只能被动观战! 而真正焦灼的战场, 攻守双方的战士如同沙丁鱼罐头般积压在一起。 斯普优特倒是向对空放假对同盟军队支援,这样做恐怕会伤到友军便作罢。 直到, 冒险冲到靠近一线摸清了战局的拉格纳本人, 火急火燎冲到斯普优特身旁。 “他们在围着石墙混战,守军用身体制造了新墙。你快点用你的武器发射标枪!” “啊?”斯普优特惊得胡须颤抖:“难道不会伤到你的人?” “已经顾不得太多!标枪能杀死敌人, 打崩他们的阵线, 我们就赢了!” “好吧。这很可能伤及友军, 事后你可别怪我……” “呸!若是我怪罪你, 就让托尔以落雷劈死我!” 斯普优特定了定神,下令将全部的扭力弹弓调整到极端的射角。 标枪插入滑道, 射角达到惊人的七十度,且缩减蓄力, 二十支标枪齐射。 伴随弹弓射击的还有十字弓的抛射,这下,斯普优特将己方的大部分远程兵都投入到支援。 城内,可怕的战士已经持续一阵子,最先接触的攻守双方战士都已经战死,即便是受伤,一旦倒地也会被人活活踩死。 士兵在鲜血造就的特殊泥泞中激战,战斗成为意志的抗争。 城墙缺口之战史无前例的焦灼,在这客观逼仄的战场, 兵力绝对的守军反而还能坚持很久。 直到天空传来呼啸声…… 那些标枪打着旋从天而降,尾羽摩擦着空气呼呼作响。它几乎以垂直落角狠狠砸下, 任何的木盾对它都毫无意义。 铁皮盔被砸穿、锁子甲被砸穿。标枪因是“盲射”,概略瞄准抛射使得落点成为覆盖整个城门战场的概率面。它无差别地杀伤,中标枪者往往被贯穿身躯纷纷毙命。 柳多夫根本想不到这也是战争的方式。 “诺曼人简直是野兽, 他们居然连自己人都杀?!” 有部下实在看不下去,撕扯着嗓子大吼:“大人,我们必须撤。你再站在这里会死!” “不!我不撤。”柳多夫虽很疲惫, 现在仍要苦苦坚持。 “大人,就听大家一次吧!我们快撑不住了,唯有退守内城。” 柳多夫仍是不为所动的,直到有多跟标枪坠在他身前不远处。 那是下马步战的亲兵,竟被标枪活活穿刺惨烈阵亡。 更糟的是,敌人劈头盖脸的箭矢砸下来,守军的伤亡正快速增加。 正当柳多夫犹豫不决之际,他最后的亲信干脆采取强力手段,将柳多夫架起来就向后方的内堡撤退。 一开始,仍旧围着坍塌城门战斗的守军未见到自己的统帅已经撤退,他们蒙受着持续不断的伤亡,站在尸体上继续作战。 随着有人看到统帅柳多夫, 连带着他的战旗都已经消失,那紧绷的精神瞬间泄了气。 “啊!我军败了!” “大家快撤吧!去内堡……” 当有人这样嘶吼,消息瞬间传遍逼仄战场。他们无力再坚持纯粹靠着意志力苦苦支撑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 于是, 苦战到最后终于把守军熬崩溃的攻方,这些新丹麦王国军战士旋即快速推进,就如同溃坝后的汹涌波涛涌进外郭城。 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大量的石制木制房舍,每一间房都充斥着财宝。 他们兴奋地乱叫,先是一顿对溃逃者的无情追杀,转瞬间就变成单纯的打劫。 继续乘胜追击?不!兄弟们死伤惨重才杀进来,想必敌人定是囤积居奇,否则也不会如此拼命。 战士挨个房舍搜查,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悉数被杀。他们翻箱倒柜寻找银币和金币,不怎么值钱的铜币一样塞进口袋。 他们打杂每一个陶翁,希望能找到金银,可惜几乎没有收获。他们寻找仓库,找不到金银,也把收缴的咸鱼肉干收归囊中。 有的女人哀嚎中被拖出来,稚子被直接杀戮。这些来自西兰岛的丹麦战士随心所欲地抢掠杀人,如此恐怖的场面,被早已溜之大吉待在内堡堡垒上观察的埃斯基尔倍感揪心。 “上帝啊!请您降下雷霆劈死这些野蛮人!可怜的羔羊正在死去……”可是,整个阿勒布堡垒有谁比埃斯基尔更懂罗斯军吗? 对于守军,没必要甄别是罗斯军还是新丹麦军。反正攻方树立最多的旗帜就是罗斯的。现在的杀戮正是他们的本色出演。 头部的伤口终于凝结,带伤督战良久,柳多夫撤到内堡尚且有高涨的肾上腺素支撑着精神躯体。 内堡更小,建筑也更加坚固,小小的内部集中了多达五千名难民,难民几乎都是妇女幼童,这些人几乎只能带来内耗,对防御是纯粹的累赘。 一开始,柳多夫和他的亲信也是这么认为,但现在任何能拿起武器的人都要参与防御。 柳多夫健壮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太疲惫了,躺倒即刻陷入昏迷。 见状,埃斯基尔感觉天都塌了! 内堡内乱作一团,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埃斯基尔从未见过这个。 现在当如何?埃斯基尔故作冷静,带着全部的教士聚集在内部的高地,实则就是整个土丘的制高点。 此地是修道院的所在,他在石头堆砌的简陋修道院里向上帝祈祷,又在户外向跪成一片的信徒,绝望地念着拉丁语的经文,祈祷着奇迹降临。 但是,城外已经是一片混乱。 理论上,当罗斯新丹麦联军攻打外郭城时,大量妇孺可通过第二门逃离。 因为恐惧,所有人都选择安全的堡垒,他们自主聚在一起,以至于现在的内堡成了人挤人的所在。 柳多夫在石室内休息,更高大坚固的内堡石墙站满了人。可是此地已经是山丘之顶,薄薄土层下就是成片的石头想在这里挖掘护城壕沟几乎不可能。 没有壕沟,守军只能依靠高大的石墙做保护。脆弱的大门开始被塞入更多的石块,可是石头已经不够用了。 柳多夫的身份是伯爵,他的麾下骑兵多是男爵头衔。这些骑兵如今已经战至十不存一,他们幸存的战马都集中在内堡,而今局面真是骑马冲锋绝无可能。 他们并非群龙无首,一众男爵挺身而出,自发地代表柳多夫行使职权。 面对生死存亡的局面,信仰上的很多清规戒律被他们直接抛弃。 有三十名最精锐的披甲下马骑兵,他们带着一百余武装农夫,火急火燎奔向丘顶的修道院。 埃斯基尔觉察到情形有些不妙:“孩子们,跪下吧。主会宽恕你们的罪。” 一位男爵愤而直言:“迂腐!也行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现在我们只能自救。” “啊?你说什么?!” 另一位男爵要求埃斯基尔靠边站,旋即带着人大张旗鼓地开始拆毁修道院。 此举,惊得跪地的女人们抱头哀嚎。埃斯基尔破口大骂此乃最无耻的亵渎:“你们在干什么?破坏修道院和那些野蛮人有何不同?” 那些前来阻止的小教士被打倒,不久整个修道院坍塌了。 “快!把石头堆砌城门!把小石头搬到城墙!”有男爵如此命令。 看到修道院成废墟,埃斯基尔并非气得直接昏阙。这种破坏神圣之地的事情他知晓太多,譬如不莱梅的圣彼得大修道院被焚毁,这一切都是因为诺曼野蛮人,或者说就是罗斯人所为。 如果没有战争,柳多夫的部下断不会这么干,埃斯基尔勉强拎得清,他心里固然一百个不情愿,也知道守军是为了得到大量石头砸死敌人为民众保命,主会宽恕这种不敬。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令他这个教士费解、震惊,大呼完全是对信仰的背叛。 女人怎么可以做战士?!女人只能在家中照顾孩子,从事和平的布匹生产。如果女人拿起武器有过杀戮,她的灵魂就会堕入地狱! 埃斯基尔的三观受不了这个,可是他已经无能为力。 内堡里的十岁以上男孩以及老头子,乃至所有的年轻女人,他们都被强行征召为民兵。 固然有很多女人是不情愿的,守军就将这些人拉上城头,指着正对外郭城疯狂破坏的敌人。 “你们看清楚,他们正在抢劫,正在肆意杀戮羞辱没逃进来的人。你们想变成那样吗?” 守军根本不必吓唬,因为攻入城市的新丹麦军各色人等已经过了五千人。他们到处抢掠,到处游荡,偏偏没有集结兵力去啃内堡这个硬骨头。 就像一开始登陆时的乱局,现在外郭城内是一样的混乱。 民众遗留的房舍被攻方窃占,凭本事抢掠的财物归为自己口袋,抓获的女人成了兄弟们的玩具。 他们将最野蛮的一面不加遮掩地展现给困守内堡的人们,见到这些正在发生的惨剧,那些厌战的女人痛哭不绝,毅然决然拿起武器,即便武器是木棍。 城破了,但没有完全破。 时间已经是下午,外郭城内一片混乱,想要整军再战几无可能。 拉格纳毫无破城的喜悦,内堡还屹立于高处,自己的新丹麦军的那群西兰岛领主,都带着部下自由劫掠。这些人根本请不动了,再看看自己的几百名铁杆部下,损失着实不小。 他急忙撤到城外,与迟迟不进城的罗斯军交涉。 这一交涉,听到的是罗斯军的抱怨。 斯普优特对现在的战局十分无语:“拉格纳你不能约束自己的军队!你根本没这个能力!明明战斗还在进行,你的人就放弃作战全部做了窃贼。” 拉格纳能怎么办,他有苦说不出,只能心中一阵“啊对对对”。 他勉强找补颜面:“城里太乱了,我看到敌人躲进了一个大龟壳!我们现在连攻城锤都坏了,真是无法破城。何况,现在天色已晚。” “这倒也是。好吧,我也不想再拿精锐部下去拼命。” 一听斯普优特服软,拉格纳即刻嚷嚷:“那就把里面的堡垒团团围住。我们和他们耗!而且,我们也该等等留里克大王的主力了。” 军队需要休息,大量战死的尸体要掩埋或焚烧。 夺取整个堡垒的光荣拉格纳想要独得,那番“等待留里克主力”的说辞就只是说辞。他现在的确无暇顾及那群忙着发财的领主,便抓紧时间在附近伐木再造攻城锤。 此举被斯普优特等罗斯军将领察觉,对于拉格纳的不甘,大家都可以理解。 此战对罗斯军消耗很大,更糟的是庞大的联军需要大量食物,船只开始就近捞鱼,但对附近地区展开劫掠,也是应付物资耗损的好手段。 明日拉格纳很可能奋而发动强攻,最晚也是后天发动进攻。这些西兰岛丹麦人的蛮勇斯普优特非常佩服,但胜利的关键是纪律,以及优秀的武器锦上添花。 纪律最为关键,罗斯军各将领都能约束自己的人不乱跑,他们没有进入混乱的外郭城,至多只是在城门混战的战场,从尸体堆中把还能再用的标枪箭矢回收。 入夜,外郭城被遍布篝火,跳动的火焰一直延伸到海边的林德霍尔姆村庄,以至于海里也有火苗跳动。 罗斯船只以火焰做光源吸引鲱鱼,沉下的大网择机拉起,以此技术大量捞鱼。新捞新鱼获将作为明日的军粮。 可是,战马是没法吃鱼的。 罗斯军在城外扎营,大量战士没有斩获,他们交头接耳说着同盟者们发了大财,又慨叹守军防御意志之疯狂,已经己方的恐怖损失。 围着篝火,休息好的菲斯克一脸闷闷不乐。 “傻瓜,这是战争。大王总不至于埋怨你骑兵有损失。”斯普优特拍打着他的肩膀。 “唉。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突然就战死了。” “还是想点好的吧!你难道没发现,我们虽是偏师,分明是在打决战。我们在执行超越自己能力的大战,我们在和法兰克军队战斗!在与强于我们的敌人战斗!” “可他们并不强。”菲斯克摇摇头,面色仍然有些难堪。 “好吧……我也觉得法兰克军人不过如此。”斯普优特想了想:“既然你觉得自己做的不好,那就再立功勋。” “明日的进攻吗?我看拉格纳已经迫不及待。” “不。你总不能让骑兵飞过更高大的城墙,我很担心敌人会有大股援军救援这座堡垒。你就带着骑兵在附近游弋,自由抢掠制造混乱。尤其是去北部,想必霍里克那个家伙已经战败,搞不好你还能遇到大王的主力。” 听得,菲斯克一阵苦笑:“霍里克是个懦夫,也许我还能斩杀他的溃兵。” “不无可能性。你去吧!不用担心,明日我愿意把主攻荣耀让给拉格纳,我可不希望咱们罗斯军再死人。” “你可真大方……” “幼稚。”斯普优特又伸手怒摸菲斯克的光头,“我游离四方见得太多,尤其在不列颠见识了很多奇妙的东西。记住,守军有大量丹麦人,拉格纳一样是丹麦人。这是他们丹麦人的内战,他们的疯狂内耗有利于咱们罗斯。” “好吧,我不说了。”现在的菲斯克似懂非懂,他再思索一番,战马的确不能长翅膀飞跃敌人城头,那还不如去城外劫掠来得痛快。 第932章 被动围城战与骑兵奇遇 整个阿勒布堡垒被团团包围,内堡固然更为坚固,有了之前的成功,拉格纳觉得还能再拼一次。 但军队粗野需要修整,刚刚经历一场殊死搏斗,再在次日打一场血战,各部族的首领已经没了之前的热血,至少今天没有。 一座石室成为拉格纳的指挥所,各种消息指出进城的大家并没有捞到什么宝贝。 这里有大量法兰克军队驻扎,居然捞不到宝贝真是岂有此理。 他的眼睛望着坚固内堡,寻思着里面很可能银币堆积如山。 他把首领们聚集,要求道:“集结你们的精锐,我的新攻城锤已经做好。我们再冲一次里面的银币都是咱们的。” 此话立刻引得多名首领质疑。 有首领的部下因在突破壕沟时损失很大,进入城市也没有发财,怨气油然而生。“难道,他们真的有大量金银?” “极有可能。”拉格纳笃定道。 “真的如此?我没有在外城发财,内城也许并没有多少财富。你看看吧!我的军队损失很大,得不到财富,我就要撤了。” 当有人打起退堂鼓,更多领主随即附和。 甚至有人很不客气地说:“兄弟们认你做王是希望你带着兄弟们赶走入侵者,顺便发个财。现在入侵者死得差不多了,你必须满足大家发财的梦想。” “对啊!我们要发财!” “即便不能发财,也得抓些俘虏回去。” 领主们七嘴八舌,他们的渴求实在给拉格纳很大压力。 只见拉格纳眉头紧锁一拍大腿:“够了!你们的目光仅限于此?入侵者还在那里!他们的堡垒里有一座白银堆成的丘!” “你很肯定?”有人问。 “等我们杀进去,你们一切都明白了。快点跟着我干!” 但是, 领主们皆表示先缓缓, 他们并不相信大量银币的说法。更有人提出一个原则,所谓罗斯人决定动手, 兄弟们也就动手。 如同一盆冷水浇头,拉格纳渴望一鼓作气结束战斗,现在看来是作罢了。 他使劲跺跺脚,直接走出石室, 晾下一群领主大眼瞪小眼。 庞大的军队需要大量的粮食, 那些缴获的咸鱼自然满足不了大军的胃口。 诸位西兰岛的领主不愿今日进攻的理由很充分,在一夜修整后,他们仍需要大量时间筹措食物,以及将战死的尸体焚烧。 现在正是全年最温暖的尸体, 人员尸体不进行处理, 不出三天就是尸臭弥漫,届时不说攻击内堡,单是士兵集结, 恶臭就能把人熏晕。 大量战马的尸体被分割,新丹麦王国军都各领主,带着自己人毫不客气地分食这些滴血腥臭的法兰克战马的肉。 对于驻扎海边的罗斯军,他们完全不必担心后勤问题。 梅德韦特从后方带来的斯拉夫军队携带大量麦子和盐,使得罗斯军,甚至包括从韦克舍、延雪平招募的仆从军,都得意大肆吃煮熟的麦子,再配合新捕捞的鱼, 伙食美极了。 所以当拉格纳再抵罗斯军营地, 嗅到麦香弥漫顿时肚子一阵咕咕叫。 斯普优特好心留他来吃上一顿,论得拉格纳提及支援一些粮食时, 被直接拒绝。 “为什么?我们不是同盟吗?” “是同盟, 可是这些粮食是留里克大王的财产,我没有权力自由处置。你们丹麦军的军粮, 自然由你这个国王筹措。” 这理由很有逻辑, 顿时碗里的麦子就不香了。 “可你, 还是给了我一碗燕麦, 你可以自由使用。” “算了吧。看在你我是朋友的份儿上,送你一碗粮食没什么。再说了, 我们罗斯军放弃了进城劫掠,难道这还不够吗?” “还不够。”拉格纳舔着脸焦急催促:“军队需要给养养精蓄锐。领主们希望你们加入最后总攻, 这样才有十足把握。我说服不了他们今日主攻,所以……” “呵呵。催我提供粮食,还催我主攻?也许,你该放弃王位,一切由我指挥。” “……”拉格纳实在无语,索性把木碗放下勃然站起来,罢了直接转身离开。 “怎么?”坐着的斯普优特侧脸问之:“麦子还没吃完,现在就走?” 拉格纳头也不回,甩一句话:“我很着急, 我得看看我们的渔船是否捞了足量的鱼。” 拉格纳离开了,一如他急匆匆地来。 梅德韦特真心觉得今天的斯普优特表现得过于无礼:“朋友, 何必呢?” “我很无情吗?” “是,也不是……他毕竟是个王。” “是吗?”斯普优特摇摇头:“除了他自己的亲信,别的丹麦领主各有所思。他没能力掌握大局, 依我看……” “如何?” “还不如让咱们的大王兼任丹麦的王。” 梅德韦特顿时精神抖擞:“这可能吗?” “也许吧。如果大王想要做丹麦王。” 斯普优特毕竟见多识广,他这几年在不列颠并非奉旨索贡那么简单。他会趁机打听当地驻王国的情况,懂得了那些小国处理国际关系的手段。 仁慈?有爱?算了吧!没有人会记得你的恩惠, 他们只会臣服于拳头。 毕竟斯普优特过去抢得最多的就是丹麦船只,实则就是当前的盟友。若非留里克大王的命令,他根本不愿意和所谓新丹麦王国军合作。 他对拉格纳本人尚且友好,对那些领主及其军队就非常谨慎。 拉格纳也没有表现出对领主们的控制力,或者是他的私军根本做不到对其他军队的压制。 种种迹象表明拉格纳无法成为优秀的王。 但战争仍要继续…… 西兰岛领主们忙于打扫战场,他们在海边大肆堆积木料,将自己人的尸体焚烧为灰烬。 同样,罗斯军也在处理己方尸体。 不同于前者,罗斯王国在新罗斯堡建设的“人间瓦尔哈拉”,正是作为军人以及优秀者的公墓存在。 死者焚烧后的遗骸被整理,有明确的姓名就独立安置木盒内,待到返航时安葬墓地。 至于敌人的尸体,处置办法最为简单, 就利用敌人挖掘的壕沟,尸体扔进去埋葬了事…… 因为这些事情的耽搁, 以及各方主观上的刻意磨蹭,客观上联军展开了对阿勒布堡垒内堡的围城战。 柳多夫经历休息,精神是恢复清醒,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他明白了现状,很担心诺曼人发动强袭。他的部下指出大量民众武装起来,决议与敌殊死搏斗。 显然,现在安静的厉害,攻城战并未爆发。 而这不是更恐怖吗? 想到这,刚刚苏醒的柳多夫头疼欲裂。 他捂着脑袋急忙询问亲信:“我们现在有多少人?有多少食物多少淡水!?” 答案令人心碎。 他的亲信、一位男爵。最多能支撑两天。 “你们说……是有五六千人进来了。这么多人支持三天?!” “不。是武装者,加上一些女战士,我们有两千人,是两千人支持三天。” “这……是要困死我们?”于是,柳多夫气得昏了过去。 局面对于守军的确非常不利,公平的说拉格纳犯不着急吼吼地进攻。自己吧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守军任其自生自灭算了,他们饿到拿不动武器,此刻再进攻赢得轻轻松松。 斯普优特亲历过这类围城战,可惜拉格纳和诸多领主,根本就是首次攻击城市,里面的战术他们不懂,还想着蛮勇群殴呢。 二度恢复清醒的柳多夫想到自己当今局面就不寒而栗,内堡到处是人,虽有粮食和咸鱼储备,没有足够的炊具难民只能硬咬生燕麦,更糟的是淡水短缺。 他想到派骑兵冲出去,命令北边的霍里克派兵增援。 但他站在高处,看到整个外郭城被敌人占领,内堡被团团围住,也无奈地放弃求援的幻想。 没有人想坐以待毙,可是现在插翅难逃。除非拼死突围…… 只是突围也意味着将数以千计的妇孺让给诺曼人,那些海盗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自己抛弃这些信仰天主的民众,就是成功逃跑,灵魂也要下地狱吧。 守军只好继续坚守,在快速内耗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而埃斯基尔,他这几十年与众小教士一直过着苦行僧生活,他们很能忍受饥饿,现在虽是修道院被拆了,他们就在旧址上集体祈祷。 那此因饥渴疲惫不堪的人们又聚集在这里,参与进一场很简陋的弥撒,祈祷奇迹降临。 当然,柳多夫更加务实。 山丘高处一处空地被腾开,民众做完弥撒后,此地立刻被木料覆盖。一些干牛粪,乃至人的粪便也扔进去,须臾火焰燃起,渐渐浓烟直冲云霄,这等怪诞场面引得丘下的攻方联军驻足观看,议论着敌人是否在自焚。 时间已经是傍晚,拉格纳想不到敌人如此刚烈,可转念一想,敌人信仰的是法兰克人的天主,自杀不是大最吗? 谁想自焚? 此乃柳多夫的计谋,他希望浓烟引得远处的丹麦村庄看到,尤其是远处的霍里克的控制区民众看到阿勒布堡垒出了事。 显然,作为局中人的柳多夫,根本不知道现在局势是险恶与糜烂的。 因为在这片地界,一支骑兵正在寻找猎物。 二十余兄弟伤亡,从没想过自己可能突然战死的罗斯骑兵,现在对于这片战场上的人们萌生深深恨意。 菲斯克最是恼怒,他下令:“遇到任何的敌人,哪怕是女人一并杀死。” 这命令简直离谱,因为抓到女人是可以掳回去做妻子的,骑兵中的斯拉夫战士很希望多掳几个丹麦瓦良格女人回老家炫耀。 菲斯克的命令需要执行,不过阿勒布堡垒已经把附近丹麦村落的民众吸收干净。 还有南部的一些村庄,他们的渔民、牧牛人远远看到战争,急忙回去报信,很多村庄已经集体向南转移。 这些村子集体不情愿地皈依天主,非常讽刺的是,现在也只有信仰天主的法兰克王国,会庇护这些决议越境的丹麦人和萨克森人。 消息比人的双腿传得很快,当有人把消息带到石勒苏益格长城的人工隘口,也就是石勒苏益格本城,当地的汉堡伯爵麾下一位男爵获悉了北方的大战,旋即把消息向汉堡传递。 所以柳多夫希望的援军是存在的,一旦汉堡伯爵收到消息,自然会组织军队北上支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柳多夫没有时间去等汉堡方面兵力不详的援兵。 却说报复性打家劫舍的菲斯克,他震惊于自己找到的尽是人去房空的村社。 麦田像是被抛弃似的,正好战马趁机啃食麦苗。 在快速饶了一个大圈子,他们已经抵达林德霍尔姆地峡的西部,试图饮马的战士发现自己的坐骑不屑于喝水,当他们自己饮用才发现这是齁咸的海水。 这里的海水来自大西洋,盐度比波罗的海高很多,在口味上能清楚感知。 菲斯克不再犹豫,带领军队上马向北。 “走咯兄弟们!去北方讨伐霍里克的人!落实我的命令,杀无赦!” 他们在狂野过了一夜,也看到了远方山丘的浓烟,烟雾在空气极为澄澈的当下过于显眼,它甚至在夕阳下被朝成橘色。 烟雾能在极为遥远之地看到,就譬如骑马难逃的霍里克所部。 却说霍里克,他吃了大败仗撤到罗巴德成片的村落,找到马匹后头也不回就要南撤。 霍里克需要柳多夫的兵力支援,奈何他的溃兵在路上磨磨蹭蹭,生怕自己一孤家寡人形象去南边过于没有颜面,便迁就自己的最后五百余人的军队磨蹭南进。 溃兵吃了大败仗,他们武器装备不至于乱扔,就是所带给养太少了。 他们逃得仍然算是快的,霍里克很清楚身后没后罗斯追兵的直接理由,正是罗斯人在于包含罗巴德部族在内的全部北部部族,发生最残酷的战争。 为了自己的领地和族人,那些一度厌战的人也被迫拼死抵抗。 现在,霍里克甚至抛弃了自己的部族,他现在的处境与被驱逐也没什么区别。 霍里克作为天主丹麦之王,他背叛了自己的民众,至少没有背叛天主信仰。 毕竟他还有一条退路——撤到法兰克,在路德维希帐下作佣兵。 自己终归也是路德维希册封的封臣呐。 留在北部的教士被他还好互送,一开始军队尚且还能稳速南下。直到看到山丘的浓烟军心沸腾了! 大家需要霍里克提供出路,齐刷刷聚集在自己的王身边。 “我不会放弃你们!可能我们现在不能再指望柳多夫!我们也许可以绕道向南,顺着西部海岸线穿过地峡,只要退到法兰克境内我们就安全了。” 他给大家提供了一条看似安全的退路,六神无主的人们也就有了主心骨。至于柳多夫和他的军队,现在已经无人愿意估计。 即便随行的教士嚷嚷着老师埃斯基尔还在阿勒布堡垒修道院。 教士嘴巴被塞了一团布,霍里克厉声威胁:“罗斯人还有第二支军队,让我们去阿勒布是自寻死路,那个浓烟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老师死了,柳多夫也死了!” 霍里克早已是惊弓之鸟,他见得浓烟舅就默认堡垒沦陷,还脑补出罗斯军有上万人的第二支大军。 他实在估计的不错,他没有主动寻找罗斯军作战,罗斯骑兵亲自来找他了! 旷野绿油油的草甸上横七竖八躺着数百人,他们睡醒后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南下,意欲找到海边捞鱼,亦或是找寻村子掠夺一些食物。 他们暴露了自身,一大群黑色调的人在绿色草甸很显眼,而一些人的铁甲在强烈反光。 穿着蓝白色战袍的罗斯骑兵注意到了他们,顿时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发现了巨大猎物。 “该不会是堡垒敌人的援兵吧?”有战士怀疑。 菲斯克觉得极有可能,虽然眼前的敌人不多,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多人。 因为北边的罗巴德部族是个大部族,他们就是敌对势力的主体,时至今日菲斯克还是敬畏这些人,觉得大王的主力需要一些时间击败他们。 那么,北边的霍里克很有可能有能力分兵南下支援。 菲斯克把眼前敌人视作援军,杀死他们,每一名骑兵都只有暴怒。 反曲弓高高举起,菲斯克命令:“拿出弓!将他们全部射杀!” 人们纷纷持弓高呼乌拉。 罢了菲斯克又补充:“留几个活口,我们得获悉一些消息,现在走吧!” 骑兵兵分两路,战士左手持弓又持缰绳,右手纷纷拿着三支箭矢。 与此同时,意识到骑兵出现,霍里克本能地觉得那是法兰克骑兵。 因为,柳多夫的法兰克骑兵装束就是蓝白色调。 霍里克大喜过望,他的部下也大喜过望。他们甚至还不防御,而是高举着剑和盾欢呼,可惜迎接他们的不是友军的问候,是锁喉的箭矢。 霍里克大吃一惊,他多亏了木盾保护才幸免于难,但箭簇已经打穿了他的盾,其中浓厚的杀意领他窒息。 “该死!这些法兰克人疯了!柳多夫背叛了我们!快防御!” 毫无防备被迅猛贴脸三连射的霍里克军队突然死伤近百人,付出惨痛代价才列阵。 大家倍感不可思议,直到他们看到有骑兵亮出特别明显的旗帜。 “啊?居然是罗斯人?他们怎么会有骑兵?!” 霍里克大呼荒唐,然第二轮骑射攻击已经开始,他的部下只有被动防御的资格,在箭矢的无情打击下逐渐奔溃…… 第933章 生擒霍里克 战马飚速冲锋,骑兵双腿夹紧马腹,他们侧身弯弓,掠过无力反抗的敌人精准射击。 现在,就算霍里克自己带了一些马匹,因是遭遇突然袭击,他的人连上马逃命的契机都丧失了。 这些最近才从北部战场逃出生天的人们,在临近林德霍尔姆地峡处迎来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圆盾插满了箭矢,霍里克不得不命令还活着的部下构成环形盾墙竭力防御。那个曾被他们保护着的教士已经死于箭矢,活着的人们被迫苦苦支撑。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得想个办法!”有人奋力疾呼。 霍里克咬紧牙关,他当然想着逃出生天,可是现在连只以身免的机会都无了。 因为,他的战马在罗斯骑兵暴风骤雨般的射击下,作为众矢之的纷纷倒毙。 “秃头”菲斯克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放过敌人的马匹?毕竟敌人有马匹!意味着此乃敌人的骑兵部队。一想到丹麦人的骑兵,菲斯克用脚指头去想,也能判断这只可能是霍里克的精锐,也是上一次战争成功逃脱的那群人。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菲斯克断定自己这次遇到了最肥美的猎物。不过在现在,他还不能判断这些人的具体身份。 霍里克和他最后的部下插翅难逃,他们组成的环形盾墙仅能勉强自保。这种自保当然是苍白无力的,士兵正在死亡,整支军队正在被一点点消磨掉战力。 现在的菲斯克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口头命令,他的骑兵组成了更大的圆环,将其中的敌人“环形盾墙”完全套住。 骑兵们开始整体转圈, 箭矢不停歇又无死角地飞射而来。 地上躺满了死尸, 以及弥留的伤者。棕黄色箭羽插在墨绿的草地上,好似亟待收割的麦地。 终于, 最后一击就是现在。 “收兵!”菲斯克突然下令。 混战一番的骑兵们逐渐暂停了他们的“死亡旋转”,骑兵再度整队,至此他们也发射了自己储备箭矢的六成。 骑兵们胳膊皆很酸痛,战马也喘着粗气。 突击集结是短暂的休息, 也是对发起致命一击做最后的准备。 战场的另一面, 几近崩溃的霍里克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但紧接着,他就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怜的他没有退路,更无进攻的资本,就好似一只待宰的肥羊, 只能默默看着屠户把刀子磨好。 霍里克没有新的命令, 他最后的一百余部下见状只能坚守。他甚至不愿与罗斯军队交涉,或者说,他对烧了自己都城的罗斯军毫无话语可言。 菲斯克再看一眼敌人, 他们的四周都是尸体却屹立不倒,实在是一群真男人。可惜,他们背叛了奥丁。 “兄弟们!收扳指!拔剑!”随着菲斯克一声令下,众罗斯骑兵高高举起自己的钢剑,在上午的阳光下闪着致命的亮光。 突然间,剑锋向前,稍事休整的罗斯骑兵开始了最终的致命骑墙冲锋。 犹如一面石墙压了过来,霍里克绝望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霍里克曾经引以为傲的骑兵, 如今连残余力量都崩解了。他再不能组织骑墙冲锋,反而是自己的大敌罗斯人做到了这一切。 马蹄踩踏死尸, 连人带马超过四百公斤的巨物, 将霍里克的最后军队撞了个七荤八素。 一轮冲撞后战斗完全结束。 圆脸矮胖的霍里克被人被撞得昏迷,他并没有死, 而当他再度苏醒之际, 已经被解除所有武装, 被捆住了双手, 真成了待宰的羊。 像他这样的俘虏还有三十余名,至于其他人, 皆已战死,亦或是被罗斯人补刀结束痛苦。 一开始, 霍里克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他活着的部下极为嚣张,毕竟没有谁希望被罗斯战士评价为“如同粪土般卑贱”。 于是有人叫嚷:“当我们在杜里斯特打劫的时候,你们还是一群吃奶的幼子!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贵人?和你们战斗的,可是伟大的丹麦王霍里克大人!” 菲斯克被惊得浑身颤抖,须臾他就找到了尸体堆中霍里克本人。若非判定其人还有鼻息,菲斯克真觉得这个矮胖的家伙死了。 对!矮胖! 霍里克的身材特点就是矮胖,最为两年前战争的直接参与者之一,菲斯克对这个家伙有个一面之缘。想不到,大王二度讨伐没有杀了这个家伙, 最后竟被自己俘获。 毕竟,霍里克是一个王, 俘获一个王比杀了更有价值。 顿时菲斯克的心情好多了,他曾就揪心于自己损失了一些骑兵兄弟,而今生擒丹麦王霍里克, 之前牺牲的兄弟们就没有白死。 …… 霍里克苏醒了,可是怎么觉得骚哄哄的。 当他苏醒后,就看到一群罗斯人踢上裤子癫狂地哈哈大笑。 如此奇耻大辱气得他想要立刻站起来去拼命, 奈何刚一使劲发觉双手被捆。 须臾,菲斯克拎着钢剑走来,他刻意亮出自己的光头,站在其面前好似处刑人。 剑锋直指侧卧草地不知所措霍里克的下巴。 “我认识你!丹麦王霍里克。两年前我们没能在高德弗雷哈根把你杀了,这一次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你?你是谁?可怜我一世英名,竟被籍籍无名之人羞辱。” “是吗?”菲斯克耸耸肩,“可你背叛了奥丁。现在杀了你,也是诸神乐意看到的。” “那就动手吧!我还是战败了,可我不甘心!” 霍里克咬牙切齿的模样确实令菲斯克疑惑:“你战败了,有何不甘心的?你没有实力与我们强大的罗斯王国战斗。你从来不是王者。” “也许吧!你至少告诉我,你们罗斯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你们为何有骑兵?!” “为什么?不为什么。” 菲斯克不想解释, 他已经从其他俘虏嘴里获悉了北边的一些情报, 尤为关键的一条正是留里克大王的主力军正在对整个罗巴德部族以及附近的部族展开劫掠,大军也在不断南下。 说完情报的俘虏完全丧失了利用价值, 于是新的命令下达, 那些战俘被当着霍里克的面剥了上身。 此刻,霍里克被按压在草地,跪着目睹接下来的暴行。 大部分俘虏已经被斩首,剩五人因为死到临头对罗斯口头侮辱,被泄愤式判定血鹰之刑。 菲斯克手握钢剑就站在霍里克面前,趾高气昂的同时面目狰狞,眉宇间尽是怒气:“对于罪大恶极之人,当处以血鹰!从遥远的北方到丹麦,对付背叛奥丁的叛徒,我们都是这样做的。你看好了!这就是背叛奥丁的代价。” 那些俘虏在尖叫熬好,他们被死死控制住身体,被人从背后划开皮肉,被手斧夯断肋骨,肺脏被直接扯了出来。经此刑罚,俘虏当即就死了,恐怖的场面看得霍里克精神崩溃。 他反问一句:“你们罗斯人,也会这么处置我?” 菲斯克摇摇头:“不。既然留里克大王在追击你,我留着你还有用。你是我们的敌人,可惜你现在一个兵也没了。我要去北方和我王会和,如何处置你是我王的意思。” …… 骑兵肆虐的战场一片狼藉,不过罗斯军还是花了些时间清理战场。 整个战斗下来,骑兵并无一人损失,倒是一些战马受了些许皮外伤。 考虑到接下来也不会有新的作战,骑兵的整体实力受损,对菲斯克而言已经不是大问题。 他在这片战场缴获的二十匹尚能行走的霍里克的马匹,旋即编入自己的队伍担任起驮骡使役。 骑兵们回收箭矢,回收敌人的武器,那些披了锁子甲的死尸,就算甲衣破损也要剥下。 很多尸体散落在草地,发白的模样显得格外眨眼。 各种铁武器收缴很多,它们皆是菲斯克可以向大王邀功的本钱。 更大的“本钱”正是霍里克本人。 昔日抵着大军抵达日德兰半岛强势登陆、耀武扬威进攻海泽比的罗斯商铺、在整个丹麦在天主和奥丁信仰间反复横跳、引起丹麦内战、引法兰克势力历史性进入维京世界。做了这么多大事的霍里克,如今被解除一切武装,嘴巴里塞上麻布防止咬舌,手脚被捆得牢靠,如同狩猎的野鹿尸体般固定在缴获的战马上。 骑兵队再不用四处寻找村落劫掠,菲斯克下令亮明旗帜,组成行军双列纵队大摇大摆地北上。 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就与海陆并进的罗斯军主力相遇。 骑兵队已经抵达了罗巴德部族领地南部的村庄,与这里的罗斯军的绝对主力相遇。 至于罗斯军的大量同盟军,尤其是瑞典同盟军,这些家伙在打赢登陆战后,旋即成为强盗。 比约恩的梅拉伦军,以及大量的小贵族的军队,他们的行径在真正罗斯军看来实在是没加过世面,竟然连锅碗瓢盆之类的物件都要枪。 反观这些来自罗斯公国的绝对主力,他们才是罗斯军的脊梁,在有选择地劫掠到一些金银、收缴可用武器装备后,再在留里克的带领下,不管后方的那群家伙,带领精兵南下。 因为霍里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种种迹象表明这家伙第二次趁乱逃跑。 纵使骂他懦夫不过是对空输出。 留里克觉得此人既然丧失了罗巴德部族这个基本盘,自己有御用海盗斯普尤特、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乃至新丹麦王拉格纳招募的一众部下,如此偏师针对狭长的日德兰半岛来上一记“腰肋登陆”。 日德兰开辟两条战线,霍里克的势力已经崩盘,其人的政治生命已经完了,个人的死活反而不是很重要。 留里克当然可以以此自我安慰,但是没有活捉或是找到霍里克的尸体,还是莫大的遗憾。 罗斯军主力的当务之急是和南方的军队会师,接着横扫整个日德兰半岛,最终在今年秋收把战火烧到法兰克境内。 对于此战略,罗斯军并没有太多时间用来荒废。 于是奇迹发生了。 骑兵的出现难道不是奇迹吗?他们的出现相当于神迹显灵。 从春季出发,战斗已经持续到七月下旬,温暖时期快要结束。自韦特恩湖的维辛格瑟岛战役后,骑兵奉旨单独执行任务后,留里克本人就再没见过自己的骑兵,也包括自己的佩切涅格妻子贝雅希尔。 如今再见,自己的骑兵依旧彪悍。 而他们的出现过去神奇,顿时罗斯军声威大震! 紧接着,随着一名被捆得动弹不得的俘虏被扔下来,留里克的遗憾瞬间变成大仇得报的喜悦。 骑兵们见得大王,纷纷下马行礼。 留里克因过度喜悦,他无暇顾及任何礼节,急忙迎上去,与菲斯克来了一记狠狠的拥抱。 “哈哈!真是个奇迹,我居然在此见到你,还有我的骑兵!菲斯克,你怎么知道霍里克这个蠢货在逃亡!?你抓获了这个恶人,你是王国的大英雄。” 听得如此美誉,菲斯克也豪放地放声大笑。 又道:“这一定是诸神的安排。我还有很多事要向您汇报,至于这个霍里克,是我们的礼物。” “好啊!这个家伙终于落在了我们的手里。” 罗斯舰队主力沿着海岸线南下,岸上有着大量步兵徒步行进。 因装运战利品,军队的行动被迫迟滞,直到现在,留里克的北部军队也分裂为两个部分。 他从老家带来的精锐诸旗队,以及耶夫洛的芬兰伯国盟军,皆是可完全差遣、实力强大之军。 瑞典军,以及新收服的约塔河的约塔兰人军队,行动就过于磨蹭了。 倒也有个例外,便是蓝狐所率的昂克拉斯军,已经部分约塔兰战士。 作为对霍里克有着深仇大恨之人,蓝狐可谓巴不得生啖其肉。 入夜,旷野的营地。 海域里漂着成片的罗斯舰只,岸上到处是篝火。 留里克完全可以忽略掉后方磨磨蹭蹭的同盟军,他就算在登陆战中损失很多精锐战士,损失着实令人痛心,对于军队整体实力的削弱很有限。他并不用担心王国的后劲,因为今年是840年,按照维京传统,罗斯人在828年开启的婴儿潮时代的第一代人已经达到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男子有义务作为战士。而后续的战士数量只会一年多过一年。 只是投入到今年战场的精锐折损了多达三百人! 受伤意味着失去战斗能力,现有一百余伤兵无法继续作战,一支小规模舰队已经第一时间护送伤员返航了。 而有二百多名战士因伤势很轻,简单以烈酒清创后,包扎一番就回归旗队继续作战。 战士们都相信,全军付出很大伤亡已经打崩了日德兰半岛的最强敌人,南下之路注定是非常顺利的。 说来讽刺,他们自认为伤亡巨大,可比起罗巴德人的总崩溃,数万人不是被杀就是变成奴隶,这点损失着实还是太少了。 事实上若算上各路同盟军的顿时,海边的大决战,罗斯军全军伤亡也突破了一千人。所谓伤口感染引起的败血症在同盟军的伤员中肆虐,留里克储备的药剂无法给那些人清理伤口,而演化成败血症的程度,留里克完全无能为力。 至少留里克的精锐并无这种“发热病”,伤员第一时间完成了清创,那些轻伤员依旧太忐忑中发现伤口正在恢复,于是战士们都相信自己的大王因是受到奥丁的厚爱,自己也得到了神的恩惠。 罗斯军主力士气高涨,因为白天的时候奇迹般遇到骑兵,又奇迹般的得到了被俘的罪魁祸首霍里克,这一宿大家兴奋得实在难以睡眠。 围着篝火,留里克和众将领痛快吃了一餐。 大家痛饮烈酒,留里克尤其要与菲斯克好好喝上一杯燃烧的伏特加。 趁着机会,大家着重听取了菲斯克关于南部战事的汇报,对于拉格纳以及罗斯军偏师居然集结出上万人的大军倍感惊讶。 阿里克态度乐乐呵呵:“想不到拉格纳那个家伙还是个人物,居然很有号召力。” 但留里克乐不起来,一个能召唤一万名丹麦战士的王,拉格纳与霍里克一样,都成了威胁。仔细想这也合理,毕竟拉格纳就是个人物。 随着菲斯克指出,拉格纳并不能约束大军,成功击垮堡垒的还是罗斯军,这令留里克倍感欣慰。 南方的战事不如北方简单、暴戾,留里克这边打完一场硬仗后,剩下的就是对霍里克残余势力的大清洗了。 南方战事集合了骑兵大战、攻城攻坚战,大伙儿听得菲斯克这便手舞足蹈的说辞,都讶异得双脚冒冷汗。 “我怎么不信呢?拉格纳的丹麦军队,尸体填满了大沟?咱们的海盗头子特拉朗,硬是把敌人的城门撞塌。还有,你还歼灭了法兰克骑兵。”阿里克话是如此,他不觉得菲斯克小兄弟会扯谎,又道:“你啊!比我年轻时还要猛,不愧是咱们老罗斯人。” 菲斯克憨厚地笑了。 留里克毫不怪罪菲斯克弄得骑兵有所损失,引起比起骑兵的斩获,损失已经变得不值一提。他基本获悉了南部战况,自菲斯克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天,想必那个林德霍尔姆地峡的法兰克人建立的堡垒,居俘虏所言叫做“阿勒布堡垒”的,已经被南部军队攻下。 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加速南下! 战局发展之顺利远超留里克想象! 所以,该如何处理霍里克? 一剑他反而是便宜了他。 甚至是对其处以肉刑腐刑,根本就是胜利者的变态泄愤。 霍里克像是一头待宰的野猪,他被放在篝火边,其身边站了一圈人。 “该把他剥皮。”阿里克道。 “做血鹰吧。”菲斯克随口一说。 蓝狐也有话说:“我见过这个家伙趾高气昂的模样,他还羞辱过我。不如斩断他的手脚,刺瞎他的眼睛,把他关到圈舍里当畜生饲养。” 做人彘?算了吧。自己没这方面的恶趣味。 留里克想了想,霍里克当然要处死,此人必须死的有意义,譬如作为重大仪式的祭品。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人不可以被草草处决,留着他以后或有用。 于是留里克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向这位形如猎物的前丹麦王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的一只脚直接踩在霍里克的脸上,将之狠狠踩在泥地,平静而不是威压地说:“我就是罗斯王留里克。我们的名字有些相似,但我才是波罗的海唯一的王。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放心,你今天不会死。只是今天……” 第934章 这是一座逐渐死去的孤城 嘴巴塞布团,又以麻绳捆扎嘴巴,霍里克无法咬舌自尽,他是求死不得,只能默默忍受着奇耻大辱。 毕竟这个男人是王,即便此人是僭越者。 一个王杀死另一个王,留里克很清楚自己的军队、民众渴望看到他们的大王完成此壮举。 该如何处置霍里克? 不如作为祭品烧成灰烬,惩罚其对奥丁的背叛。等待死囚霍里克的是一场盛大祭祀,也许放在新罗斯堡的冬至日大祭祀作为特殊祭品最为合适。 如此对他施以血鹰没必要,施以腐刑更没有意义。 留里克和众将领最担心的是带着这个男人进行接下来的战争,此人会趁乱逃跑。 于是在霍里克如杀猪般的哀嚎中,他的双脚被钢剑割断了跟腱韧带,之后伤口被外科止血,以烈酒清创,罢了用麻线缝合。 他被剥夺了站起来的资格,且双手也被施以一模一样的刑罚。 霍里克成了只能爬行的废人,被塞进一个木条拼成的囚笼里,安置在缴获的马车上,活像是一头准备运往屠宰场的猪。 没能当众做血鹰,将士们颇为遗憾,但此恶人被蓄意做成残废,围观的将士们嘻嘻哈哈大呼过瘾。 可怜的霍里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目睹着罗斯军海陆并进的大军,目睹他们向着阿勒布堡垒推进。 在手脚还健全的时候,他听说了罗斯人骑兵队长菲斯克对南边战况的说法。自己的判断的确正确, 柳多夫和他的法兰克骑兵、萨克森人军队, 一样面临着灭顶之灾,恐怕那腾起的浓烟就是柳多夫本人自焚的证明。 可是, 一切都完了…… 这群疯狂的罗斯人居然打算对法兰克王国开战!废人霍里克,只能默默诅咒着罗斯军已经他们的仆从势力,被真正的法兰克军队践踏成肉泥。 留里克换上了华丽衣装,又特意骑上战马, 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骑兵队长。 罗斯军队浩浩汤汤, 他们行进了整个一个白天,抵达了之前菲斯克生擒霍里克的战场,在此发现了大量尸体。 灰白的尸体有被狐狸和狼啃咬的痕迹,当罗斯大军抵达时, 大量漆黑渡鸦腾空而起。尸体大部分残缺部分, 眼珠都被啄食调走,这一带空气弥漫着臭味,令大军觉得极为晦气。 经过这片战场, 正南方的土丘已经颇为清晰。 那么,这些天围攻阿勒布堡垒的军队,是否已经成功拔下这枚钉子? 不!那座被柳多夫用了大半年建造的石头堡垒坚如磐石,若非是超大型配重抛石机,亦或是火炮,休想强行攻破此堡垒。 初来日德兰的柳多夫能有多高明的筑城技术? 因为此地特殊的地理结构,山顶薄薄土层下都是石块,石头因天然风化容易崩解被利用。随处可得形状杂乱的石头被堆积在一起, 彼此靠着重力达成稳定状态。 堡垒的防御关键就在于这一圈更为厚重的环形石头墙, 最为精巧之处还是在于城门的布置。 城门是整个内堡的薄弱之处,拉格纳觉得此乃突破口, 吃一堑长一智的柳多夫更是加强城门防御。 已经是困兽犹斗的状态, 城门被大量石块完全封死,攻城锤撞击大门, 本质上与撞击厚重石墙也差不多。 柳多夫本计划把这健在高处的堡垒作为自己长期驻扎的根据地, 现在看来怕是会成为自己的墓地。 恢复些许精力的柳多夫面对的是同样恢复精力的拉格纳的新丹麦军。 就如斯普尤特所言, 拉格纳并不能迫使自己麾下的诸多贵族领主完全听命于自己。拉格纳所谓的大王仍是一个盟主, 经过两天的休整,诸多领主可算是宣布休息好了, 这才愿意配合拉格纳再打一次。 见状,斯普尤特也勉为其难地带上罗斯军, 尤其是弓弩手,配合盟友的强攻。 高城坚固,难道要罗斯人强行攻城?算了吧! 斯普尤特有着消极情绪,他可不想为了这场“丹麦内战”让罗斯军再次大出血。他也估计到,这场强攻战斗拉格纳弄得声势很大,一战破城却是奢望。 拉格纳带领部众,在罗斯军箭矢的配合下发动进攻。 此乃仰攻,迎接攻方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守军就算食物饮水短缺,为了避免破城被杀尽, 他们殊死抵抗,冒着从天而降的箭矢继续战斗。 守军甚至把城里的死人也扔下去, 要把攀爬长梯的敌人砸下。而插在死者身上的箭矢被拔下来,旋即就回敬给攻方。 一天时间三场突击,攻方不知道杀死多少守军, 但长梯爬不上去,木门撞了个寂寞。 石墙下躺着大量尸体,以及大量的石块。 拉格纳试图组织第四次进攻, 可惜天色已晚,再度蒙受巨大伤亡的各领主实在不忍再让自己的族人去送死。 当晚他们开起了大会,又是互相埋怨又是推搡谩骂,还有人指责罗斯人手握强军只顾得射箭志愿实在不地道。 本就对丹麦西兰岛这群领主颇为鄙夷的斯普尤特是真的绷不住了,他坡口大骂:“这是你们丹麦人的复仇战争!你们都是懦夫!因为你们推卸责任。”罢了便扬长而去,撂下一众领主气得喘粗气。 会议没有任何的进展,大军损兵折将不说,现在连把战死者尸体拉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入夜,士气低落的新丹麦王国军战士一直听着远处伤员的哀嚎,可怜那些族人只能待在石墙之下慢慢死去,自己丝毫没有救援的能力。 …… 经此一战, 阿勒布堡垒取得了一场胜利,而这也仅仅是延缓堡垒的衰亡。 守军也损失了一些战士,让本就兵力捉襟见肘的他们更加难堪。 但更糟糕的情况是物资匮乏。 内堡不大,里面竟然一度聚集了军民近六千人! 粮食事实上已经吃完,柳多夫留下一些粮食和淡水供应自己的精锐以及教士们。 堡垒外是围城的大军,堡垒下是满地死尸, 堡垒内是一众精气行将崩溃的军民。 粮食已经没了,守军靠着身体还能硬抗饥饿两天,其中的强者可以扛三天。 但比缺粮更恐怖的是没水! 和平时期,阿勒布堡垒的水完全取自丘下的小溪,取水从不是难事。 现在溪流被敌人完全占领,打赢了一场保卫战又如何?搬运石块出了很多汗,战后的士兵最需要喝水!哪里有那么多水?在极度的口渴中,人们愈发身体缺水,好端端的人变得虚弱无力头疼欲裂。奈何这些日子偏偏天气晴朗,好不容易有云飘来也是匆匆而过。 人们渴求一场甘霖,但回应大家的是夜晚的浩渺繁星,以及闪亮的巨大月亮。 襁褓的婴孩被活活渴死,连孩子的母亲也渴死了。 毕竟是逃进内堡又连续三天的滴水未进,这已经是一个人能硬抗的极限。 次日,一批尸体被从城头抛下,这一诡异的场面被围城的军队看到。 拉格纳大呼不解,众领主更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围着海滩忙着吃鱼的罗斯军将领们看出了门道。 斯普尤特对堡垒内的敌人毫无同理心,他笑着向梅德韦特打赌:“敌人把自己困住了,这些日子天气很好,他们在土丘上找不到水源,粮食也一定有限,他们的物资一定已经没了。依我看拉格纳这个笨蛋,强攻就是错误。我们只要继续围城,不出三天,此堡垒不攻自破。” “就是强行困死他们?这也算是战争?”梅德韦特对这样的战法耳目一新。 “很正常。咱们攻击博恩霍尔姆的时候,就是以此战法困死躲在山丘上的敌人。我们现在不过是复习。我就奇怪,拉格纳不会不知道这种战术,他根本没必要着急。弄得现在白死了很多战士。” “真够凶狠的……” 梅德韦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他对大王以及主力军的行踪颇为关切。按理说北方的战争也不会拖很久,可是这么多日子了,北方的敌人还没有被消灭吗?也许作为偏师当快点结束这里的战士,之后重新集结去北方找寻主力,如若战事持续,就对大敌之僭越者霍里克进行两面夹击。 他把想法告诉斯普尤特,换来这样的说法:“你看看你,也在瞎着急。咱们不必担心大王,只要在这里再等等即可。” 罗斯军偏师相当于高挂免战牌,强攻占不到便宜的拉格纳的军队又陷入争吵中。 围城之态势还在持续,而堡垒内守军的致命窘况正在雪崩式爆发! 因为大量妇孺进入内堡避难,强烈的缺水在这个“和平的白天”已经杀死了大部分婴孩。 于是一些人间惨剧发生。为了不被渴死,腥臭的血水一样喝! 如此惨剧吓得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直呼此乃人间地狱,他寻求柳多夫想一个对策。 柳多夫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佳,他尚且能饮用最后的淡水,当这些桶中水喝完但天空迟迟不下雨,就只能杀死战马喝马血了。 对于正在发生的人间惨剧,那些喝血的人被揪出来,被平叛为“灵魂被撒旦掌控”后处斩。确实,被口渴饥饿折磨得行将死亡的人,强烈的求生本能将一些人异化成了恶魔。 杀人根本无法遏制局面,人们还在大量渴死,那些尚可挪步的妇孺看起来也撑不到明天。 如此场面让仍有淡水饮用的埃斯基尔愧疚难耐,就算他是一位苦行僧,现在求生的本能也左右着这衰老的躯体。 柳多夫碍于自己的高贵身份与脸面,以及对于敌人的完全不信任,处在困境中签订什么城下之盟,他没有任何的奢望。 求和以让大家活命?埃斯基尔觉得自己和罗斯人的统帅留里克有过复杂的交情,甚至让一些罗斯人成功了皈依天主。倘若这些人在围城大军里,也许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绕过很多人的生命。 尤其是埃斯基尔清楚罗斯人的战争政策,即便是击败了敌人,敌人的女人孩子也是老掳走的。他觉得此乃最真实的蛮族行径,比起活活饿死渴死,成为蛮族的妻妾也算是出路。甚至,为传播天主信仰还能客观上起到促进作用。 埃斯基尔萌生了求和的念头,他将此告知柳多夫,反倒是被守军控制起来。 “你是个大傻瓜!”柳多夫指着埃斯基尔的脖子骂,“你计划攀着绳索出城,我们一定会看到你被诺曼人砍了脑袋剥了皮。我是贵族,我也不允许伟大的北方圣人去和野蛮的诺曼人议和。我!宁可跳下去和他们战斗到死,不会向他们投降!” 埃斯基尔被控制起来,当晚,他赫然看到军队给自己送来了滴淌不明液体散发腥味的块状物。 “这是什么?!”他大惊失色。 “是马肉。pada,我们已经没有办法烹煮麦子,麦子也几乎没了。大人命我们斩杀战马,这马肉,您只能将就着吃……” 吃生肉!滴血的马肉。 饥肠辘辘的埃斯基尔原则上是强烈的排斥,但意志力完全败给了求生欲。作为一介苦行僧他难得吃肉,他捏着鼻子啃食马肉,忍着反胃感强行不吐,罢了又向主默默祈祷。 而到了第二天,更多的尸体被抛下堡垒。还有很多尸体就扔在内堡,因为守军不但没了力气,很多死者干脆就是守军本身。 围城的军队仍旧保持围观的态度,但城下已经积压了太多尸体。拉格纳军队的战死者,已经被城中人抛下的尸体覆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座坚城屹立不倒,它难以攻破,反倒是守军大规模抛出尸体。 拉格纳现在说服不了自己麾下的领主们再度强攻,他们厌战情绪较重,且都有着借口,所谓也许罗斯王的主力军即将南下,兄弟们现在不愁吃喝,等着罗斯王抵达再图强攻。 他只好再去罗斯军偏师的营地,和斯普尤特、梅德韦特等人再聊聊,尤其希望他们分析一下敌人怪异的行为。 这一次拉格纳的姿态放的很低,态度颇为恭敬:“朋友们,敌人正在抛下尸体,这是为什么。” “你?居然问我?!”斯普尤特白他一眼。 “我……实在不懂。” “你是真蠢?你忘记了当年在博恩霍尔姆岛,我们怎么困死山丘上的人?” 一个瞬间,拉格纳恍然大悟,“是!我想起来了。可是太不可思议,这个堡垒的敌人不过是几天就撑不住了?!” “我们拭目以待吧。你不要再强攻,我们就坐下来等。我们还要提防着附近的丹麦村庄是否来打你。毕竟,他们不一定认可你这个丹麦王。” 所以对于进攻方,这一天又是稀疏平常的围城日。对于守军,灾难每分每秒都在加重。 恰是这一天,一支来自北方的大舰队奉旨磨磨蹭蹭沿着东部海岸线,与罗斯军的偏师舰队会师。 海面上到处飘扬着罗斯旗帜,大型船只的出现给阿勒布堡垒的最后守军带来强烈的精神刺激。 埃斯基尔站在城墙,与守军看到了这震撼一幕,不由得在瑟瑟发抖中慨叹:“是罗斯军队!他们居然还有人?!” 的确,一支行伍颇为整齐的军队由远到近,他们刻意举着大量的旗帜,在温润南风中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飘扬。 留里克骑着马趾高气昂,他真的抵达了林德霍尔姆地峡的阿勒布堡垒,也为这座围绕土丘筑造的大城惊讶。 但土丘最顶端有着一座肉眼可见的的石头堡垒,多面巨大的十字旗飘扬,那场面实在扎眼。 不仅仅于此,还有一片旗帜像是花了三只大猫。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查理曼战旗”嘛!相当于法兰克王国的旗帜。 事实石锤,此地就是法兰克人的堡垒,而堡垒下就是自己的偏师,以及,拉格纳兄弟费劲浑身解数招募的新丹麦王国的同盟军吧。 即使看看现在的局面,声势浩大的军队围攻这座突然出现的法兰克堡垒,大军还是没有那些他。 这令留里克颇为诧异。 “拉格纳,你可以传说中的英雄。莫非你并没有攻城的本事?”留里克泛着嘀咕,主力军逼近堡垒外郭城城墙,与罗斯军偏师会师,与新丹麦王国军会师。 最终,罗斯军主力军、偏师,与新丹麦王国军完成会师。 随着留里克神奇地抵达,他的出现在直接堵住厌战的西兰岛丹麦领主们的悠悠之口,这下拉格纳又支棱起来,最后的进攻即将发起。 第935章 阿勒布堡垒的终焉之战 对于广大的西兰岛丹麦领主,以及人数更多的战士,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罗斯军队主力,当即便被他们的整齐行伍华丽衣装所震撼。 以他们匮乏的辞藻,纷纷赞誉“此乃来自阿斯加德的天军”。 天军实在抬举,广大新丹麦王国军的战士,面对罗斯军队以及罗斯大王本人,固然有着赞誉,同样也有着强烈的警惕。 毕竟丹麦与罗斯已经非正式结盟,等到驱逐整个日德兰的法兰克势力,丹麦重新夺回这里,两国即可正式结盟。 如果罗斯是敌人,丹麦必然不敌。 辛亏,罗斯的盟友。 罗斯军主力与提前抵达许久的偏师会和驻扎,营地里到处飘扬罗斯的旗帜,附近的海域也尽是漂着罗斯渔船。 第一、二、三、四、五、六旗队,斯拉夫旗队,芬兰旗队,韦克舍-延雪平仆从军,以及常备军,非战斗辅助人员。 集结在林德霍尔姆地下,在阿勒布堡垒土丘下扎营的罗斯军,在之前一系列战争付出一定伤亡后,现在仍有六千可战斗兵力。 如此大军衣着统一,站在一起亮出白色调为主的袍子, 就好似烈日下的一大片雪地, 但是靠着每一名战士立正,即可早就视觉上的魔幻奇迹。 庞大军队要吃饭, 好在留里克储备的军粮一直非常充足。 但任何可以就地补给的机会都不可放过,于是数量极多的标准型武装货船,他们释放备用的完好麻绳编制的拖网,在这不存在雷达声呐的时代, 靠着船只数量优势, 排成线性阵列,每船拖曳大网,如梳子般横扫海域。 这种捕鱼战术立刻体现出良好效果,正是夏末鲱鱼群进入表层水域贪婪补充营养准备过冬, 便被罗斯渔船一网打尽。 鲜鱼若是不能快速吃完, 放到明日就要臭了。 若非是食物短缺,没有人愿意吃臭鱼。 新捕捞的渔获因数量很大,罗斯军自身不足以消化掉, 索性留里克一声令下,多处的渔获分给盟友,尤其是拉格纳来处置。 突然得到大量渔获的处置权,拉格纳知道自己欠了罗斯军的人情,不过靠着这批渔获,他可以立刻稳住领主们的情绪。 留里克抵达的当天,针对阿勒布堡垒的围城战持续着。面对现在的焦灼局面,他获悉了强攻城市联军付出了惨烈代价, 面对山丘顶的那座建城, 也觉得斯普尤特汇报的战术应该继续执行。所谓继续拖延时间,再拖延几天把他们拖死。 于是第二天, 夜捕的渔船带回巨量渔获, 渔获上岸,船只又纷纷回到海域开始白天的搜刮。 留里克大王呢? 这位年轻的王者舒服躺在城外的帐篷里。他左臂搂着诺伦, 右臂搂着贝雅希尔。自己的两位妻妾都打着肚子, 他畅快地谈论着孩子们降生后的美好前景, 以及要给孩子取的名字。 留里克的随军的儿子、麦西亚王国真正的王雷格拉夫, 还有自己的大侄子库兹涅斯拉夫,以及伟大工匠卡威的大儿子凯尔哈。 这三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孩随意在军营玩闹, 他们穿着罗斯军的制服,腰间悬挂钢剑, 后背还背着盾。他们生来便是吃喝不愁,年纪很小身材已经足够高大。 会师后的罗斯军以各自的旗队编制划定营地,战士们都估计着要对敌人的堡垒做最后一击。堡垒上悬挂着法兰克人的旗帜,听闻之前的战斗友军伤亡很大,那么最后一击必须要花些时间准备。 卡威带着一批御用工匠们,就在营地里整修多达五十座手推车载运扭力弹弓。 另有二十座公牛投石机,它们设计是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到最远折合三百米的距离,现在它们被改造,可以投掷半个拳头的小石, 发射臂末端的兜中却可安置八块。这种投石机被修改得可以发射霰弹,就是射程大打折扣, 用在攻城战成为一种特殊的利器。 是留里克下令卡威将重装备用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调试好,全军将士也用这完整的一天养精蓄锐。 罗斯军对最后一战保持着高度的重视,但对战场情况颇为了解的斯普尤特, 实在觉得大王太过于谨慎。 也罢,再把敌人晾上一天,届时新丹麦-罗斯联军精力旺盛, 怕是敌人就剩下半口气,胜利十拿十稳。 但是,丹麦盟友,尤其是的拉格纳真的不想再等了。 傍晚,拉格纳带着随从们从被占领的外郭城出来,急匆匆抵达罗斯军营地,旋即就沐浴在烤鱼、煮麦粥的香气中。 当他见到留里克本人时,竟见得这位大兄弟正忙着和两个怀孕的妻妾在一起,乐乐呵呵吃面条。 这么一瞧,他也饿了。 “你来了,拉格纳兄弟……让我想想。是催我打仗吧?!” “正是。谢谢你送的渔获,现在大家精力都恢复了,我就等你的支援。” 留里克耸耸肩, 举着筷子示意:“你也坐下吧。我们先吃上一顿。” “这……我很着急。” “有何可急的?还是……你想看看霍里克现在的模样。” “那个恶人?当然要看, 我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但你不能这么做。”留里克摇摇头,“我许可你用你一肚子**给那个家伙洗洗脸,但现在我们先吃上一顿。你……总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 一碗热腾腾的捞面摆在拉格纳面前, 这种美食浇了厚厚一层又咸又油的鹿肉肉酱。拉格纳仍学不会筷子的使用,倒是这里有木头削的叉子,以此吃面不碍事。 一旦沉浸在大吃大喝中,关于强攻堡垒的事情拉格纳就暂时放在一边。 他吃了慢慢一大碗打卤面,又与留里克对饮一杯烈酒。 能在战场上享受美食,这是拉格纳难以想象的。他现在置身于罗斯军的营地,到处看到的是战士们都在大吃大喝,罗斯军根本没有后勤的后顾之忧,这与自己的新丹麦军形成鲜明对比。 他提及了明日强攻的计划,“明天就是最后一战!敌人在我们的联手围困下快撑不住了,明日最后一击,整个日德兰的法拉克人势力必然崩溃。所以,我们应该开个会。” “开会?当然要有一场战前会议。我听说,你的部下在之前的战斗中总是乱哄哄各自为战,白白死了很多人。这可不好,我们是要开个会组织一下战术,免得最后一战又是一团乱。” 留里克兄弟话挺损,拉格纳欲哭无泪,好在对方愿意来开会。 …… 当晚,一场战前会议召开。 留里克骑着马跨越吊桥进入内城。 据说这座有两道城墙的堡垒是法兰克人以及本地民众,用了近一年时间修筑完毕。这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不足一年完成这般规模土木工程,留里克对自己的敌人又多了一番敬畏与警惕。 但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警觉的气味。 是尸臭! 气味就来自土丘上的堡垒。 当会议召开,一切都真相大白。 留里克本来对敌人高度的警惕,即便他们被围困,能坚持到现在没有任何投降之意,甚至硬生生打退拉格纳的五次强攻。结果敌人被尸体所包围,正在愈演愈烈的尸臭中自我毁灭? 会场洋溢着乐观情绪,西兰岛的领主们对留里克大王又敬重又警惕,即便留里克这副身体才二十岁,固然续上了胡须,他的脸庞依旧稚嫩,比如毫无皱纹。 在这里,因留里克完全镇住了场子,会场没有任何的争吵,甚至是拉格纳也主动起身,宣布将强攻阿勒布堡垒的指挥权,完全交给留里克。 于是,罗斯王留里克,理论上他现在直接指挥的军队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人的规模! 这对他着实是一个挑战,亦是一个有益的重大历练。 但那个堡垒规模已经很小,真的出动一万多人发动围攻,必然演变成两千人拼命八千人做啦啦队的奇特局面。归根结底正是战场过于狭窄,而这也是之前拉格纳五次强攻都以失败告终的一大原因。 战术便是出动精兵主攻。 其他的军队也不能闲着,这场战斗有着很强的政治意味,夺了堡垒摧毁法兰克的三狮旗帜,没有人希望与这场战斗失之交臂,即便是在战场外围摇旗呐喊。 拉格纳和他的亲信最为绝对主力,各灵族皆可带上几十名精锐加入战斗。 “想想看,真正的丹麦王带领贵族们捷足先登成功破城,你们所有部族都公平地得到荣誉。我们罗斯军会为你们提供足够支援。” 这个说法令大家满意,一来是对各路领主很公平,二来拉格纳身先士卒可以证明自己是真爷们儿,三来罗斯人在后方进行火力支援不会与大家抢功。 会议到此,各方开始准备。 回到营地的留里克旋即将卡威、耶夫洛叫来,委任以纯粹的支援工作。 至于罗斯军不参与强攻,还要把胜利的荣耀拱手让给盟友,这令将领们普遍不悦。 留里克便只以一语安抚众人:“一个小小的阿勒布堡垒算什么?解决这里的问题,日德兰半岛就没有战事。接下来,我们进攻法兰克本土!” …… 新的一天,日子已经是七月二十一日。 自罗斯军主力、偏师、各路盟友,在本月十日发动两路进攻,到现在已经过去完整的十天。 第十一天,围绕着阿勒布堡垒的战斗必将成为整个日德兰的最后一战。 固然南方仍有大量的丹麦村庄,亦或是所谓萨克森人村庄,当地人无法再集结起军事力量,甚至当地的部族首领会摇身一变,承认拉格纳为丹麦国王。他们投降的速度会远远快于军事讨伐。 最后一战,围困阿勒布堡垒的各路军队总集结! 一万余名战士密密麻麻聚集在外郭城内,将阿勒布堡垒之内堡团团围住。 就是作为气氛组,罗斯军精锐也在堡垒外按照旗队排成整齐队列。 从一到六,六支旗队各有损失,他们站得如方块。 斯拉夫旗队亦是形成一个方块,就是他们的拼接长矛活生生创造了一片树林。 新丹麦王国军的盟友们人数众多,他们站得杂乱无章,纷纷以剑、斧敲打盾牌,配合着吼声制造剧烈噪音。 罗斯军这边当然不甘示弱,全部的战鼓都搬出来狂敲、号角肆无忌惮吹响。 围城大军以各种手段争相制造噪音,就是告知守军决战之日就在今天,亦是对他们的恫吓。 那么,守军又是怎样的景象? 柳多夫站在城头,他的身边有二百余名精锐战士。 虽是精锐,其中大部分也是从难民中挑出的合格男子,赐予他们滴血的马肉,勉强维持精气神。 至于其他人,要么尸体就僵硬又瘫软,要么虚弱的就剩半口气。 埃斯基尔依旧举着穿着黑袍举着十字架站在城头,绝望地面对眼前的一幕。 “大人,咱们被包围了。这一天是我们的终焉,现在跪下,跪在这十字架前,向主忏悔……” 柳多夫没有照办,“pada!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还能战斗。” “唉……”埃斯基尔摇摇头,“罗斯人来了更多军队,他们的首领留里克就在其中。也许我可以和他们讲和。” “但是,这是对信仰的背叛!” “可你总不希望堡垒内的人全都去死吧……”埃斯基尔反问。 “不!我宁死不降。我是贵族!我的先祖维杜金德投降了法兰克人,后来得到屈辱。我现在不是为了法兰克人战斗,是为了我的萨克森族人。如果我会死!那就在战斗中死去。” 柳多夫如此态度有他的理由,但和罗斯人打过太多交道的埃斯基尔可不想草率的结束自己的一生,即便自己也已经是小老头子。 “既然是如此坚决,就不该组织我去试图议和。” “议和?我不投降。” “是!我懂你的态度。不过,也许我能说服留里克,让他的军队给你放出一条生路。再说了,当年教宗利奥一世说服恶魔阿提拉离开罗马,那些诺曼人是可以交易的。我是现任教宗册封的北方圣人,我有资格尝试说服诺曼人退兵,你没有权力阻止我。再说,现在的局面,我何必顾忌自己的生命?” 当埃斯基尔提及“教宗”,柳多夫心就软了下来。 于是,正当围城军队准备发动强攻,尤其是罗斯军准备开始大规模的重武器、箭矢火力覆盖时,一根狭长的麻绳释放下来。 埃斯基尔还是教士的打扮,他怀抱这自己镶嵌白银十字架的手杖,顺着绳索滑下来,在城下的尸堆中捂着鼻子和沉痛的心情前进,脱离尸堆只身走向不远处的军队。 这是怎么回事?一下子给虎视眈眈准备进攻的军队整不会了。 埃斯基尔以蹩脚的诺斯语罗斯方言不断大喊:“我是埃斯基尔!留里克!我要和你说话!” 一个自称叫做“埃斯基尔”的教士? 人们都在围观这个突然爬出墙的黑衣人,纷纷停止战吼,继续围观这个只有手杖的男人走向军阵。 留里克闻讯赶到阵前,一眼就认出这个被自己两度囚禁的迂腐的老教士。 他便摘下自己的贴皮盔,可以亮出自己飘逸的金色马尾。 留里克等于亮出了自己的真身,埃斯基尔一瞧不由得喜上眉梢。 “去,把这个教士擒拿!”留里克给部下下令。 须臾,被粗鲁押解而来的埃斯基尔,双腿被踢一脚,被迫跪在留里克面前。 “不可无力。” 罢了,留里克竟亲自将此人扶起来。乐呵呵问道:“真是一个奇迹,我的老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此询问不由得太过于虚伪,埃斯基尔内心充斥着鄙视,但现在自己处在绝境,可不敢放过一线生机。 “究竟是什么让你兴师动众?我可不想参与战争,我只想用毕生侍奉天主。可是,你的军队在让我们死亡。留里克,我恳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想死。” “你?是来求和的吗?” 本就处在绝境的埃斯基尔知道阿勒布堡垒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围城军队的攻击,他向留里克明城内的惨剧,听其描述,留里克也不由得揪心。 令他震惊的是,拼死抵抗的的确是一位法兰克贵族,但身份确是萨克森族。 堡垒内大部分人也是萨克森人,他们之所以殊死抵抗就是因为自己退无可退,以及那位贵族柳多夫的名望。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萨克森人自古以来的贵族?法兰克内战,他的王把他差遣到丹麦?”留里克愈发觉得蹊跷,那个名叫柳多夫的贵族定然自身有着很大秘密,倘若他死了,是否对自己是一个很大损失呢? 但“威斯特伐利亚”这个名词太过于有名,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的强攻可以先缓缓。 正巧,拉格纳听闻堡垒降下一个黑衣人,极可能是一个求和者,他闻讯而来站在留里克面前。 至于求和者是埃斯基尔,这个男人他实在熟悉。 “是你?!埃斯基尔?在海泽比建修道院的人。你还去过罗斯。你去过很多地方。”拉格纳指着其人的脑袋问。 “你……” “我父亲是西格德,我是石墙部族的拉格纳。但是现在。”拉格纳高傲地拍打自己的胸膛:“我是新的丹麦王。我以前见过你,你试图要求我父亲皈依你们的神。” 然而听到这个名字,本是保持着冷静的埃斯基尔突然发狂,就以衰老的身躯向拉格纳扑去,要以木杖将其直接夯死。 当然他的暴怒被拉格纳轻松控制。 埃斯基尔被战士轻易控制住,就听到这个老教士再也顾不得清规戒律,直接咒骂:“拉格纳!就是你烧了不莱梅圣彼得大教堂!你还得我好惨!是杀人如麻!你是撒旦在人间的化身!你的灵魂会被地狱里永远受苦!” 这些诅咒听得拉格纳莫名其妙,旋即变了脸色:“你们的神还能管得了我们这些受奥丁赐福的战士?愚蠢的家伙,你们站在丹麦的土地,现在是奥丁要求我们组织全北方的豪杰讨伐你们!法兰克人势力必须从丹麦滚出去。” 拉格纳旋即闻讯身边的留里克:“他真是来和谈的吗?” “是和谈。不过,我觉得毫无意义。” “你……给堡垒里面的敌人什么许诺了吗?” “听说里面有个法兰克大贵族。” “太好了。剁了其脑袋,祭祀我死去的族人。” 留里克摇摇头:“你太武断了。这种时候,活人比死人好用。” “你想如何?难不成要生擒他?挑断脚筋如霍里克那样?倒是很有趣。” “尽量生擒,之后的事再说。还有,堡垒里有很多快要渴死饿死的女人,你总不希望战后得到全是尸体。这些女人可以作为战利品,满足你那群不听话的领主。你也可以选一些人带走。” “依我看不行。他们的坚守态度我很佩服,这小小的内堡我打了五次没一次成功,我很生气。” “那就再试一次。就揪着这个埃斯基尔。有没有胆子?咱们站在城下向他们喊话?” “同去。”拉格纳挺直腰杆。 便在一百多剑盾手护卫下,留里克、拉格纳,以及十多位领主、将领,押着埃斯基尔直奔城墙之下。 他们很快看到了墙下密密麻麻的尸体,散发的臭气令人几近崩溃。 与此同时,已经是久居不闻臭的柳多夫和守军,面对一群看似没有战斗意图的人带着黑衣的埃斯基尔接近,柳多夫下令持弓士兵暂且收箭。 因为埃斯基尔已经得到了留里克、拉格纳两位王者的许诺,便是在投降后饶恕所有人的性命,虽然肯定是要为奴为婢的。贵族会得到优待、教士们生命得到保护,且这些人日后会被驱逐回法兰克,至于其他人的结局,就不是埃斯基尔有资格去说三道四的了。 这个时代人是有森严等级的,像是柳多夫这种伯爵,以及麾下的那些男爵,他们不必去死。教士们身份高贵,留里克考虑到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也不想对这种苦行僧动刀子。 埃斯基尔便当众喊话,告诉城墙上的柳多夫,贵族们、教士们的生命安全都能得到保护。针对快要渴死饿死的难民,只要开城投降,罗斯军和新丹麦军将立刻提供食物和淡水。 投降?!不!柳多夫一生未尝败绩,他决意继续抵抗,至于战败的后果……这不还没战败嘛。 透过这劝降,柳多夫有着另一套理解——很可能敌人的大贵族就在眼前。 他旋即让收箭的部下再度搭弓:“向那些持盾的人射击。看到那些衣着特殊的人了吗?给我瞄准立刻射击!” 三十多名持弓者突然从藏匿的城垛探出半个身子,而城下的罗斯军剑盾手,条件反射式地构成盾墙。 箭矢噼里啪啦扎在盾上,留里克面不改色,而身边的拉格纳气急败坏地大吼:“你还指望他们投降!?我早说过他们硬得如一块锤子。依我看,强攻吧!” 一个男人在抱着腿倒地哀嚎,他不是别人正是倒霉的埃斯基尔。 守军也没打算射杀埃斯基尔,只是这老小子站位不好,中了流矢还是倒霉的小腿。 他也是幸运的,留里克知道此人身份高贵,等自后与法兰克人正面交锋,罗斯军手里掌握着“北方圣人”就是多了一个筹码。 战士们举着盾不停撤退,与此同时,留里克不回答拉格纳的一切质问,而已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态度。 他给准备就绪的远程攻击兵打了个说手势,看到信号的耶夫洛和卡威立刻行动,顿时万箭齐发。 最后一战开始了!罗斯军求仁得仁,柳多夫自己选择了宁死不屈,只是,战争的烈度远远超越他的认知…… 第936章 拔掉阿勒布堡垒生擒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 黑头发多矮小的芬兰战士手握接近他们身高的长弓,弓被拉到最大限度,随着耶夫洛一声令下,整个旗队集群发射近六百支箭。 运到前线的扭力弹弓做大一百座,它们被安置成极大的射角,滑道安装标枪,以半蓄力模式得令发射。 而二十座公牛投石机也在前线,它们同样是半蓄力状态, 发射得尽是一些小石块。 第一轮齐射,密集的箭矢、标枪和石块,是比冰雹恐怖上百倍的存在! 天空传来强烈的嗖嗖声,站在城墙上的柳多夫即刻下令:“把盾举过头顶!” 人们知道诺曼人的箭矢来了,箭矢大肆落下的结果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城墙上的士兵竭力贴着石头堆砌的垛墙,蜷缩一团以圆盾护住身子。 待在城墙上的他们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在内堡中,大量的军民几乎无处遁逃! 整个内堡都在罗斯军的远程火力覆盖中,留里克下达的命令就是将计划中的箭矢发射干净。罗斯军这边有着充足的箭矢、标枪,面对困守孤城疲敝不堪的敌人来一顿“范德格里夫特弹药量”的打击过于离谱。 留里克执意如此,原因无他——名为柳多夫的大贵族拒绝投降。 杀了这个贵族?如果可以生擒自然再好不过。 但这个贵族在以箭矢表达自己拒不投降的信念,那自然是求仁得仁了。 那些标枪和箭矢皆有着尖锐狭长的头部,它们带着强劲的力道下落,让内堡中木板、草垛搭建的房顶变得缺乏意义。 尚在苟活的难民都躲在堡垒内长屋中,尚能战斗的士兵不是在城墙坚守,就是在堡内准备随时支援城墙上的兄弟。 柳多夫所谓纠集出的两千人大军,而今就剩下五百个疲敝不堪的人尚能继续战斗。 数以两千计被饥饿、口渴折磨的军民,苟在各个长屋中。事实上,倘若围城继续下去,这些难民会在三天之内全体死去…… 但是现在,他们遭遇到暴击。 难道茅草房子能抵得住标枪的垂直打击? 较重的标枪直接穿透草棚,一些箭矢也侥幸击穿,这就使得长屋根本不是安全的所在,或坐或躺的难民突然遭遇致命打击。标枪扎穿人的身体, 命中要害引起立毙, 击伤人后引得伤者嗷嗷干耗。 那些尚能挪步的人见状开始逃离长屋, 却在户外遭遇到更严重的打击。 人们看到了,刚刚挪到户外的人当即身中数箭,口吐鲜血到底,在弥留中又中了几箭。 人们在尖叫,向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钻,如同一只只老鼠。 甚至有鸡贼的人,扛住死者或重伤者的身躯盖在自己身上,确保自己不会中箭。 可惜他们一切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年轻的教士在箭雨中祈祷,他们站在一起闭着双眼咏唱经文,希望奇迹降临在自己身上。 那是信仰奥丁的战士们发射都是致命箭矢! 利箭无情又无差别地扎在身上,年轻的教士们站位如此暴露又如此大胆,就在密密麻麻的箭矢打击下纷纷中箭身亡。 在城外,耶夫洛下达命令:“自由射击!就算是胳膊酸痛,三十支箭也要射完!” 以高磅数长弓发射三十支箭?对于大家确实是一项挑战。 留里克下达如此命令,正是注意到耶夫洛精选的芬兰战士各个胳膊比腿粗,这场围攻堡垒之战,正好给了这群战士压力测试的机会。 相比而言,扭力弹弓和投石机皆以绞盘蓄力,各阵位进入自由射击状态,操纵者犯不着太累。 箭矢射击仿佛无穷无尽,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场面看得拉格纳倍感震惊。 天空中飞翔的尽是罗斯军的箭矢,倘若他们攻击的是列阵的军阵,显然一支大军会被如此密集的箭矢、标枪砸得直接毁灭。 “幸好我们是盟友!我……也该学学罗斯人。” 拉格纳意欲利索能力去效仿罗斯军再正常不过,其他的西兰岛诸领主还是首次见到罗斯军打仗,密密麻麻的箭矢攻势看得他们目不暇接,有的就只是单纯的羡慕了。 柳多夫和他的守军在苦苦支撑,透过盾牌的缝隙,他看到了堡垒内的惨剧,以及更诡异的奇景。 箭羽多是家鸡飞羽所黏合,它是棕黄色的,色调与成熟的燕麦或小麦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小麦,在自己的威斯特伐利亚封地,当地农民是燕麦、小麦和黑麦混种,作为当地第一贵族,柳多夫自然是吃小麦多一些。 他看到堡垒内多了一片麦田。不!那是箭羽,它们比丰收良田的麦穗还要密集。 他自己的盾插了数支箭矢,自己的部下也多如此。 暂时城墙的防线没有被诺曼人攻破,就是堡内的民众、军队、教士已经崩溃。 因为他看到了站成一排可惜已经倒下的黑衣人。 去斥责穿着黑衣的教士们的蠢货吗?柳多夫的心情的趋近于崩溃的。 埃斯基尔现在生死未卜,其随从的诸多教士已经倒下,尸体扎满了箭矢。 守军的信仰崩溃,有蜷缩在盾下的人哀嚎:“天主已经抛弃了我们!天主的仆人已经死了!我们被抛弃,我们今天必死无疑。” 悲观的情绪达到顶峰,柳多夫现在再吼一声“坚持住”已经变得极为无趣。 诺曼人的箭矢像是无穷无尽,守军被完全火力压制,随着有探头观望情况的人被短粗的箭矢直接打穿脑袋当场毙命,现在连试图侦查的人都没有了。 因为有一批战士不参与“火力覆盖”,他们带着罗斯军的拳头武器之钢臂十字弓,将蓄力好的武器架在临时木支架上,机械瞄准器三点一线对着城垛,伺机狙击露头者。 这边激战正酣,那边,被拉到后方的埃斯基尔被硬生生撸起黑袍。 可怜的埃斯基尔觉得自己会被处死,见得留里克本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即刻嚷嚷着:“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你饶了我。我……对你很有用。” “你对我很有用?对哦。我也不想杀你。” 留里克寻思着这家伙挺有自知之明的,就是其人大腿靠近膝盖处中的箭矢不是罗斯的。 那分明是一支片状且带倒钩的剑,试图将其拔出来,立刻引得埃斯基尔大声叫嚷浑身乱动。 极为常备军中的年轻战士奉命给这位倒霉的“圣人”疗伤,他们都是战士,手段怎么可能精细呢? 发觉留里克并不打算迫害自己,考虑到罗斯军正在向着堡垒疯狂射箭,断定柳多夫根本支撑不住的埃斯基尔暂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安慰,哀求:“留里克,我求求你了。” “求我?我并不想杀你。倘若我要杀你,几年前就在死了。” “不。我是给堡垒里的柳多夫求情。他不是法兰克人,是萨克森人,是自古以来的萨克森贵族。你现在的攻击他根本支撑不住。” “为了那个男人?他不是拒绝投降吗?如果投降了,我也不打算杀他。可是他在自寻死路。” “即便如此……”埃斯基尔继续哀嚎:“他可是维杜金德唯一的后人。他不是法兰克人,他对你有用!” 但是现在,留里克根本听不进去也没必要去听。 维杜金德是谁?对于萨克森人历史基本一无所知的留里克,只想好好讨伐一个拒绝投降的狠人。 “来人呐!取来烈酒,把这个老头子灌醉!” 于是,三瓶伏特加拿来。精美的玻璃瓶装着像是净水的液体,从不饮酒的埃斯基尔记得此乃罗斯人的“魔法之酒”,只因它可以燃烧。 饮酒,这对苦行僧是莫大的羞辱。埃斯基尔不停扭动着身子,直接被压制他的战士猛按一下伤口,再掰开其嘴巴,硬生生将三瓶酒都灌了下去。 烈酒呛得埃斯基尔这位老家伙一阵咳嗽,三瓶合计超过六百毫升烈酒大部分进了肚子,渐渐的,这位一生滴酒未进的老教士被动破了戒。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脑袋,他开始觉得精神恍惚,开始满嘴胡话,最后,当罗斯军终于打完最后一根标枪,这位老家伙也直接断片了。等待他的便是割开皮肉、取出箭簇、清创后缝合伤口。 “好了,你们按规矩给他处理伤口。其他人!”留里克随口命令。 待命的常备军战士皆称是。 “跟我走!到前线协助总攻!” 留里克带着三百余人进抵一线,与等候多时的拉格纳,以及其近千人的“狂战士敢死队”会师。 好好看看这些狂战士吧!现在并没有奇怪蘑菇汤赐予他们狂暴的战力,倒是大伙在战前都喝了一点麦酒以壮声势。 他们大部分来自西兰岛,少部分就来自这激战中的日德兰半岛。丹麦勇士们为彰显自己的武威,他们卸下一些甲衣,仅着遮羞的裤子或长裙,展示胸口浓密的胸毛,已经后背花里胡哨的刺青。 他们普遍蓄着络腮胡子,胡须还被扎成很有个性的辫子。头发蓬松扎着小辫,或是直接秃顶。 很多人甚至不屑用盾,双手各持一把好用灵活的手斧,就要攀着即将搭建的长梯破城厮杀。 望着依旧高耸的城墙,拉格纳完全没有之前的郁闷。 见得留里克带着一众狠人抵达前线,他颇为担心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变了心,打算和自己抢功了。 “你们大概发射了一万支箭?敌人已经崩溃了吧。剩下的事情该有我们解决。” “是两万支剑,另有一千支标枪。”留里克指正。 当然,这个描述实在令拉格纳不寒而栗。 “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堡垒,你舍得发射两万之箭?” 拉格纳一副不可思议又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他如此,留里克不由得双手掐腰:“如何?我们罗斯军出动,声势自然浩大。区区两万之箭算什么?我的后备箭矢还有很多。” 这是一个实话,罗斯从去年秋季发动领地内超过二十万人投入战备。 当柳多夫在发动他的萨克森同族、追随而来的丹麦人,兴建坚固的阿勒布堡垒,罗斯人就在拼命的制作箭矢。 食君之禄的大量孩子冬季闲来无事,统统发动起来,起早贪黑制箭。如此行动成本自然非常大,全罗斯的家禽几乎都薅秃了,以至于大量箭矢的箭羽是各种小羽毛混合黏在一起的。 罗斯军但是常用箭矢就储备了十万支,就算里面掺杂了大量的便宜货,本着凑合用的原则投入今日实战。 拉格纳无话可说,现在轮的留里克交代新的任务:“我听说,敌人的统帅名为柳多夫,是一个大贵族。” “我知道?怎么?害怕我登上城后杀了他,抢了你的功?” “不。剩下的战斗归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尽量抓活的。你需要奴隶,我需要那个柳多夫活着。” “何必呢?”拉格纳觉得荒谬,直接摇摇头:“你舍得发射两万支箭,任何的敌人都被你射杀了吧?!” “如果那个人死了,我们无能为力。如果他活着,一定要活捉,咱们留着以后还有用。” “是嘛?比如说作为祭品。” “那就太浪费了。我觉得,这个柳多夫留着一条命比死了有用。我和你打赌,法兰克人的王很可能拿出大量金银,来换这个男人的命。” 听得,拉格纳眼前一亮:“可能吗?” “如果他们不给赎金,这个俘虏直接烧死,我们又没什么损失。记住,越是衣着不凡越是要留着,多带些绳子,务必抓活的。” “好吧。” …… 剩下的战斗对于守军已经完全没有意义。 毕竟那是两万之箭和一千支标枪,并伴随着十字弓的狙击,以及公牛投石机扔下来的大量石块。 狭小的堡垒已经满地尸骸了,整个堡垒活像是一片坟墓,诡异的是,乍一看去堡垒内有着一片硕大的麦田。 柳多夫终于挨到了箭矢攻势结束,他估计敌人要发动进攻,即刻命令部下:“持弓人,准备反击。兄弟们,我们必须击退他们。” 然而,响应他的人寥寥无几。 只是见得只有十多人象征性地嗷一嗓子,他便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已经输了,然围城军队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柳多夫听到震耳欲聋的吼声,他谨慎地露出半张脸,突然就有一支箭矢飞来。 他的脸本就受伤,头部缠着一圈麻布,一支头盔硬是套在头上。短粗的箭矢半磅重,直接击穿这顶贴皮盔,轻松将之从柳多夫脑袋打飞。只要那箭矢再低一些,柳多夫的命也就完了。 他急忙躲在城垛后,双眼瞪得如铜铃,惊得整张脸傻白面无血色,心脏狂跳似要爆炸。 仅此一瞥他看到了,展露上身纹着各种狰狞花纹的诺曼人,或是手握铁剑,或是抓着斧头,乃至有狂人嘴巴夭折断刃,就扛着大量梯子攻击堡垒。 城墙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实在因为守军根本就没有抵抗。 柳多夫退无可退,原则上他不可以自杀,也不希望死在诺曼人的手里。 他下意识地带着几个随从士兵下了城墙,在满是箭羽的内堡场地后退,与成功挨过箭矢打击的一些士兵会和。 一番清点之后,他确信自己手头的兵连五十个都不到,更糟的是自己从威斯特伐利亚封地带来的贵族兵几乎凋零殆尽。 “大人,我们怎么办?!” “敌人已经爬过墙了!” “难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柳多夫无法给部下安全许诺,他几乎要崩了牙齿,头部的伤口崩裂,鲜血又浸湿了缠了脑袋又半张脸的麻布。 他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因为多达一百名狂战士已经进入内堡。 拉格纳贯彻了他的诺言,这就是一马当先成了第一批攻入内堡的男人。作为新丹麦王国的大王,这种行为实在令诸多领主佩服。 因为众领主故意晚一边,见到拉格纳带着兄弟们气势汹汹压迫堡垒内那一小撮武装者,旋即带着自己的部下紧急加入其中。 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拉格纳觉得自己之前的战斗简直是一个笑话。敌人气势非常羸弱? 他举着钢剑直指不断后退的敌人,以诺斯语丹麦方言怒吼:“你们中有谁是柳多夫吗?谁是柳多夫?给我投降!” 在叫自己名字。至于投降?!呸! 此刻,若是闭口不答就是懦夫行为,头戴染血绷带的柳多夫高举自己的剑,以萨克森语怒吼:“我就是柳多夫!诺曼人!你要和我决斗吗?” 受伤的柳多夫太显眼了,拉格纳轻易注意到说话者是一个伤员。一个伤员还在坚持战斗?敌人的统帅倒是一个狠人,手里就剩这点兵了还打算决斗。 按理说拉格纳完全可以接受这种对决,一些部族间的纷争通过双方派出勇敢者进行决斗来化解矛盾,是丹麦世界的一种习惯。 可是,对手是皈依天主的男人,此人没有资格享有“丹麦决斗法则”。 “你就是柳多夫?我的敌人?!” “是我!诺曼人,你是何人?!” “我乃拉格纳!真正的丹麦王拉格纳!指环西格德之子拉格纳!以后,世人将知晓我的名号,柳多夫,我将生擒你。” 说是生擒就真是要生擒,拉格纳这边早有准备,于是大量捆了绳套的麻绳扔了过去。 绳套随即套住士兵的脑袋,旋即被拉倒。 由于已经确定了目标,对于其他的敌人,拉格纳的态度自然是杀戮殆尽。 本就疲惫的柳多夫,脑袋中招后想要挣脱,奈何挣扎一番就泄了气。他口渴又饥饿,之前应对战斗又消耗了很多体力。 只见拉格纳完全解除了此人的武装,膝盖和腿压着其脖子,迫使柳多夫几乎窒息。一众狂战士奉命操持绳索,如同捆猎物一般把柳多夫捆了个结实。 对于其他狂战士,针对内堡的劫掠开始了! 人们都愿意相信拉格纳画的大饼,所谓敌人顽强抵抗是为了保护堡垒内堆积如山的银币和金子。 奈何他们找遍了所有的物资,非但没找到金银,看到的是屋舍内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以及一群奄奄一息的人。是女人!很多女人。可惜已经死了。活着的人都是嘴巴起皮面色萎靡,也就剩下半口气。 战士们大失所望,对付一群将死之人,连挥剑杀戮的想法都没了。 他们仍在到处寻找金银,将能找到的一些有用之物揽入怀里,恰恰就是金银之找到寥寥。 与此同时,封锁大门的石块开始被搬运,拉格纳的亲信正在清理这些障碍。 堡垒飘扬的十字旗全部砍倒,尤其是法兰克的三狮旗被拉格纳缴获后还被折叠完整。毕竟此乃法兰克查理曼大帝的战旗,缴获此战旗可是巨大的光荣! 一瞬间,拉格纳觉得自己是比好几十年前的高德弗雷大盟主还要伟大的存在。盟主竭尽所能抗击了法兰克的入侵,而自己,带领丹麦以及其他的维京好汉,直接打崩了入侵的法兰克军队,生擒了一位法兰克大贵族。 象征奥丁的渡鸦旗帜在飘扬,围观的战士们又是竭尽所能发出巨大声响以振声势。 面对着场面拉格纳热血澎湃,他站在高处高举着剑,接受着上万战士的拥护。 这场面,似乎整个罗斯军乃至飘荡的船只,都在为这位全新的丹麦大王欢呼。 “这小子真能显摆。”阿里克不屑地望一眼,又对弟弟说:“留里克,我宁可是你站在那里接受喝彩,我宁可是我们的旗帜在飘扬。” “你替我愤愤不平?区区小堡垒不足挂齿。战火会烧到法兰克境内,我想要绕道去攻击汉堡,怎么样?” “行!我认识路!”阿里克喜出望外,又问:“你在意的那个贵族柳多夫,如何?” “我们拭目以待吧。希望是生擒。” 不一会儿,拉格纳觉得舒服够了,就将捆成毛毛虫一般的柳多夫,硬是从城墙上吊装下来,最后直接拖曳在地上,又十多人直接拖了绳子硬是拖到了留里克面前。 “你瞧。就是这个家伙,你要的贵族柳多夫。” 留里克带着一众罗斯将领齐刷刷俯身围观这个衣着考据面色极为难堪的男人。 柳多夫睁着眼,他动弹不得嘴里振振有词:“不要再羞辱我,杀了我,让我去死。” “让你死?你休想。”留里克耐心地垫着脚蹲下来,拍拍这人的脸:“听说你是萨克森人,怎么就做了法兰克人贵族?我宁死不降又不愿意自杀,我挺佩服你的。” “你……你是谁?” “我?我乃留里克,罗斯国王。你摆在我们罗斯丹麦联军的手里,你败得不亏,现在向我投降,我不侮辱你,也不让你去死。” “你……是野蛮人。” 突然间,留里克笑了笑以流利的拉丁语说了一大段,这下直接把柳多夫唬住了。 “你?居然懂得神圣的语言?不可思议,你是个野蛮人!” “知道我刚刚所言的意思吗?” “不知。” “摩西在埃及,一直心心念念着迦南,他受难时一直不放弃。柳多夫你现在是受难,你可以忍耐。我可以放你回去,但是我想要一些赎金,也许你的法兰克国王会出这笔钱,亦或是你从你的领地支付我大量麦子,我就还你自由身。只要你宣布投降,我现在就可给你松绑,看起来你又饿又渴,我可以给你饮食。听好了,霍里克已经被我俘虏,整个日德兰已经没有你们的势力。你继续坚持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我们即将向你的国王展开报复。投降吧!” 听得年轻罗斯王的军事威胁,柳多夫对未来已经不敢想了。因为自己的主子路德维希王子的主力军一直在与洛泰尔战斗,这支庞大的诺曼军队突然袭击,路德维希是要吃大败仗的。 可这位罗斯王说话很有趣,作为一个萨克森人,真的要给法兰克顶级贵族卖命吗?还有摩西出埃及的故事,这个罗斯王竟在劝自己忍辱负重?! 这个世界,身份的高贵需要用强大的军队维持,自己虽是伯爵,可以已经损失了几乎全部的精锐战士,伯爵已经空有其表了。 “好吧!”柳多夫脑袋拧到一边服了软,以他仅会的一些拉丁语词汇不甚情愿的说道:“我投降。” 第937章 求求你不要进攻汉堡 一度挤下近万人的阿勒布堡垒,而今化作一片废墟。 撤入堡垒的人们几乎全军覆没,侥幸活下来的人已经百不存一。 征服者根本没有估计这片地域自古就是丹麦的领地,他们同样是丹麦人,对待奄奄一息的人毫无怜悯。 因为,堡垒的人全部背叛了奥丁。 拉格纳的部下会做什么?留里克完全懒得管,甚至自己再说三道四显得多余。日德兰半岛属于丹麦,根据之前的约定, 罗斯不会占领统治这里,本地人更不同意接受罗斯的统治。 如何处置堡垒里的人,尽是丹麦人自己的内部问题。 留里克现在就关心两个俘虏——埃斯基尔和柳多夫。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宣布投降,他被解开束缚全身的绳索。没有人担心这个家伙会立刻逃跑,此人伤势加身身体虚弱,最需要的就是淡水和食物。 刚被接触束缚的柳多夫旋即被罗斯战士架起来。 留里克随即命令:“把这个男人押到河边,让他使劲河水。你们把他好生看管,别让他溜了。” 罢了,留里克又与拉格纳交谈几句,各自安排一下打扫战场的事宜。至于战后的大事,就留着明天再说吧! 对于这场耗时颇长的战争,拉格纳相信被俘的柳多夫定然隐瞒了一些事,譬如此人和可能挖了地窖,里面埋藏了很多金银,否则如何买到大量人工为他筑城呢?他一度逼问柳多夫金银的下落,疲敝之人一直强调自己真的没钱,如此描述反令拉格纳完全不信。 关于此事,拉格纳不愿告诉留里克, 还特别强调一下:“你的事情进城回收箭矢我不管,但不要和我的人争战利品。”他的确想独吞发现的金银。 如果只是抢劫金银,罗斯国王岂不是活成了流寇? 留里克满口答应, 派出的军队也的确只是回收箭矢和标枪,他并不相信敌人真的有大量金银。 最后,战士们扛着成捆的箭矢归来,向自己的王汇报堡垒内的惨剧,这些都是后话了。 两位身份重要的俘虏落在留里克手里,此二人的价值生活两箱金子,即便两人都精神萎靡并负伤。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在醉酒断片的状态下接受了外科手术。他受伤的大腿被狠狠以麻绳捆住强行组织血流,再被割开伤口取出箭矢,鲜红的肌肉组织被翻出来,并以烈酒清洗祛除箭簇上的杂志,虽然现在他的血浆里一样的酒精含量爆表。倘若此人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手术,剧痛也能逼着这老头子昏阙。 一直到深夜,埃斯基尔苏醒了,腿部的隐隐作痛也作用于头脑。他的伤腿被缝合,没有极佳的杀菌消炎药,伤口涂了一层蜂蜜凑合着用,并缠绕了一圈麻布。 他在醉酒中又被灌了一些蜂蜜水,现在的精神虽恢复了很多, 站起来走动便是大腿疼痛。好在身上的箭矢不见了,透过昏暗的光, 他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得到救治。 “是罗斯人干的。我……被他们治疗了?” 埃斯基尔的精神依旧不佳,他苏醒引起的噪音吸引到营长外的守卫者。 有战士奉命盯着这个老家伙,捡起苏醒,便一言不发钻入营长,扔给这老者几块麦饼,以及两玻璃瓶装的蜂蜜水。有道:“喝吧。这是大王赐你的。” 他把食物饮水拿起,迫不及待询问:“你们的王呢?留里克呢?我要见他。” 士兵没有答复,转身离开又把帘幕拉上,最后在帐外言语粗鲁地嚷嚷:“老东西,大王支持赐你不死。任何的事,明日再说。” 因为埃斯基尔是身份显赫的教士,留里克倒不是真的尊重此人的身份,实在是受不了此人一旦进入状态后神神道道的喋喋不休。 和他细谈一些事是必要的,但现在留里克只想和柳多夫好好聊聊。 现在有一个重大问题需要搞清楚——柳多夫的先祖维杜金德到底是什么人。 战场上,留里克没工夫去考证,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弄明白。 论起这个名号,一番打听后,是留里克的侍卫长格伦德说明了真相。 同样的,连耶夫洛也提及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而蓝狐因在法兰克腹地匿名游历,他了解到了很多事情,其中便有关于维杜金德的若干说法。 他们都是自己的部下,也是通过五花八门的渠道了解“维杜金德”其人。 这个男人的名字本意是“森林之子”,它不像是一个名字更像是称号。或者说这个男人的名字本身不重要,“维杜金德”不只是一个名号,更是一种信仰。 很久以前,当查理曼发动针对蛮族萨克森公国的吞并战争时,是维杜金德酋长挺身而出,带领萨克森人抗击法兰克军队。奈何他战败投降,大量萨克森人被报复性的杀戮,四千五百名战俘被当众处决,就如同凯撒处决斯巴达克斯起义失败的奴隶们,这就是征服者查理曼故意为之。 一些人逃到了丹麦境内,一些人被迫放弃神木信仰皈依天主。对于征服者的法兰克人,萨克森人只能在高压下苟活,而这恰是柳多夫打出“维杜金德之孙”“真正萨克森公爵”的旗号后,立刻引得不少萨克森人投奔。 关键的问题正是这位维杜金德。 一度战败的维杜金德带领自己的萨克森溃兵逃到丹麦境内,并于年轻的丹麦领主高德弗雷见面。虽然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彼时的各方贵族几乎都已作古,然战争的记忆靠着口口相传,始终在丹麦人只见流传。 因为拉格纳也知道维杜金德的名号,他的父亲,已经去世的西格德,在年幼时见过维杜金德。 尚是孩童的西格德也没法不见到那个男人,毕竟维杜金德到丹麦,就是尽可能找丹麦领主寻求军事帮助。事实是,大部分丹麦领主本着唇亡齿寒的道理,组织联军真的帮助他反攻。奈何,彼时的丹麦萨克森联军在法兰克骑兵的铁蹄下被踩成肉糜,这才吓得丹麦人开始兴建石勒苏益格长城。 恰是因为口口相传,历史信息在传播中失真,但核心的问题是不会失真的。 因为透过维杜金德这位蛮族萨克森公爵的公认为真的故事,留里克将信息捋顺后恍然大悟。 他的众多将领、亲信,尤其是和丹麦人等打过交道的人都围着篝火坐在自己身边。 留里克一拍大腿:“我懂了!丹麦人修筑长城的原因!一切都连贯了!” 大王的激动着实吓了蓝狐一条:“大王。你可有什么想法?” “把那个柳多夫押解来!我要和这个男人好好说说话。?” 听得,阿里克颇为不屑,随口打哈哈:“你们把维杜金德这个如同传说的人说得天花乱坠,柳多夫是此人后裔又如何?不过是咱们的俘虏,一个下贱的人。” 留里克旋即看了大哥一眼:“他?他可不下贱哦。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该是萨克森公爵。说不定,我们可以迫使他再次带着萨克森人反叛法兰克人。” 如果真要杀死柳多夫,宿便招呼一个刽子手,拎着战斧就将之斩杀。 生擒柳多夫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甚至于可以策反他。 除非,这个男人并非维杜金德的直系后裔,乃至对法兰克王国死不要脸的忠诚。 却说这位柳多夫,当他被拉到溪边后,疲敝的身子突然亢奋起来。他把脑袋伸向水里,大有一头扎进去的趋势。 他如同一头牛般贪婪饮水,直到喝得肚皮硬邦邦。 不过这个男人已经心灰意冷,当他大肆河水迅速恢复了一番精神,站起身来举目四望,骇人的场面让他觉得世界是虚假的。 看吧!西方的海域里到处都是船只,那些大船过于醒目,飘扬的旗帜过于眨眼。 自己的堡垒飘扬起渡鸦的旗帜,那是蛮族诺曼人信仰的奥丁的象征。林德霍尔姆村庄被蛮族团团占领,事实上,村庄的原始主人林德霍尔姆部族已经回来,因为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家园,柳多夫和他的萨克森人才是入侵者。 偏南的海滩有着成片的营帐,那里帐篷林立旗帜密布,与别的诺曼人营地有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区别。 那是罗斯人的海滩军营,看上去竟与路德维希的法兰克正规军军营颇为相似。 如果那些飘扬的旗帜不是“x”而是“十”就更好了。 柳多夫显得很老实,他喝完了水也没心没肺地吃起罗斯军提供的加了盐的煮燕麦。他对未来一片迷茫,从封地带来的军队全军覆没,追随自己的民众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孑然一身身陷囹圄,此身只能任由罗斯王留里克摆布。 至少,这个年轻的胜利者对自己保留了对贵族的体面。 他始终没有多想,直到夜幕降临,被看管着的他被邀去与留里克大王面对面详谈。 面对面详谈?只是两个男人的详谈? 他不懂留里克究竟意欲何为,既然是胜利者的要求,自己只要照办了。 柳多夫被卸下一切武装,在被严密看管中护送到留里克特别准备的海边营帐。 此帐有一众士兵守卫,见得身着单衣的柳多夫来,纷纷投来警惕的目光。 “走吧!战败的贵族,自己去见我王。”有士兵推了他一把。 于是,柳多夫谨慎地走近那营帐,在昏暗油灯中,他看到了随性而坐的留里克王。 “你?的确是战败者柳多夫。”留里克抬起头,当即强调“战败者”这一属性。 如此羞辱可谓诛心,柳多夫无话可说,只好坐下来。 他心中有气,刚坐下便探着头呲牙反问:“你甚至不给我任何舒服!这帐篷就你我二人,就不怕我亲手掐死你?” 留里克呵呵一笑:“愚蠢。你现在行刺我,对你有好处吗?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可以掐死我?而不是被我掐死?” 说着,留里克撸起双臂的衣袖,昏暗的油灯也无法掩盖这纹理清晰的腱子肉。 只此一瞧,本就上了些年纪的柳多夫完全泄了气,便沉下一张老脸:“年轻的胜利者,你……究竟想把我怎样?总不至于找个良辰吉日将我杀了祭祀你们野蛮的神。” “呵呵。你说的不对,但不全对。” “此话怎讲?” “祭品已经有了,就是霍里克。” “啊?”柳多夫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必惊讶,我已经俘虏了霍里克,而且,北方的罗巴德人以及附属部族全部战败了。柳多夫,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在日德兰,你没有任何的盟友。你该来这里,你和你的法兰克士兵全部战败。听说你还笼络了很多萨克森人,他们也都失败了。” “唉……我承认我的战败。当我看到你的军队全貌,我就知道自己的失败理所当然。” “你很有自知之明。”留里克听了这番话心情很不错,旋即问及关键问题:“你是否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我还有资格吗?” “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是!我是法兰克的封臣,我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 “不只是这个身份……所以你。”留里克的话语戛然而止,突然灵机一动:“我对你其实没什么恶意,你获悉是你萨克森人,并非法兰克人。罗斯与丹麦,对于你们萨克森人并无仇恨,我们只是反对法兰克,当然我们的战争手段一直很野蛮,我们经常大肆杀戮,这个你要理解。” 去理解魔鬼的野蛮行径?柳多夫当然不能理解,就算某场战斗是自己大胜,也不会滥杀无辜。 留里克又问:“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来丹麦的意图。但愿,你不是出于主观态度远离自己的封地来丹麦。” 话语说到了柳多夫的心坎,他有苦说不出,现在正好对着敌人大肆吐露心扉:“我是奉王命而来……”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作为战败者,他当然要为自己的失败找补些理由来给自己一介贵族挽尊,于是一切的责任都推给了霍里克和王子路德维希。 如此,留里克终于透过当事人之嘴,获悉了这场战争不为人知的一面。 正所谓因果环环相扣,柳多夫不是自己愿意来,他若是不来,封地就要被没收,家人被流放,而且连贵族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我们本不必为敌,但是你的主子路德维希让你来北方拼命。我倒是知道这个大贵族,我在海泽比的商铺被毁了,黑手虽然是霍里克的军队,但真的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路德维希。你……”留里克突然灵魂一问:“时至今日,你还忠诚于他吗?” 如此一问,突然把柳多夫问懵了。他犹豫了一阵子,而犹豫就等于对路德维希的忠诚不在。 “看起来,你不再信任他了?”留里克即刻补刀询问。 “这……我是他的封臣,也许……不过……” 柳多夫明显是话里有话,但留里克透过此人透露的大量消息,他内心里高兴得狂笑,就是脸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因为攻击法兰克向其泄愤是必要的,只是法兰克有三个王子彼此不和,这些消息在丹麦世界传得满天飞,因消息的闭塞,人们并不知这种矛盾达到怎样的地步了。 柳多夫就是王子们争斗的当事人,这样的法兰克的伯爵封臣,值此关头必须选边站队。 原来法兰克的“三王大战”爆发了!霍里克、柳多夫,这种人物近年来的作为,都与法兰克内战有直接关系,甚至是内战的一种延伸。 既然各路维京势力最大的敌人是法兰克王子路德维希,那就痛打这个男人! 正巧,汉堡伯爵领和不莱梅伯爵领都是站队路德维希的封臣,这一点由蓝狐提供了非常扎实的情报。 留里克一拍大腿:“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啊?” “我的大军会协助丹麦王拉格纳收复整个日德兰,恢复高德弗雷大盟主的统治范围。然后,直接进攻路德维希王子的领地,此人是万恶之源,他将付出惨烈的代价!所以,我将首先进攻汉堡,毁灭这个汉堡伯爵领。” “啊?!” 柳多夫张着大嘴浑身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是汉堡?” “怎么?你要说些什么?是反对我进攻汉堡?” “不。我不敢,但是……” “有什么内情吗?不妨说说。” “有我的一些私事。但是,我无法阻止你们诺曼人的任何行动。” 留里克点点头:“你只是我的俘虏,你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我愿意听听你的建议。记住,任何的建议!” “好吧。你……能否告诉我,你们诺曼人为何要执意攻击汉堡?仅仅因为那里的贵族也听命于路德维希。” “你竟然反问我?”留里克笑了,而且是哄堂大笑,罢了凝视其人的双眼:“你足够勇敢,不愧是战斗到最后的狠人。说实在的,柳多夫,若非是被饥饿口渴折磨得几乎崩溃,也不会被擒拿。你这种精神值得敬仰。也好,我就告诉你实情。” “请讲。” “这是一支联军,是罗斯、瑞典、约塔兰,丹麦,以及遥远东方军队组成的联军。你可以理解为所有的诺曼人联合起来向法兰克开战。我自己麾下的军队便有一万人,丹麦王拉格纳也有一万人。如此庞大的军队需要大量的粮食,现在快到秋收,我有意进入汉堡,将当地的粮食搜刮一空满足我军需求。” “啊!你们?就像是啃食埃及的蝗虫群?” “很贴切的比喻。”留里克耸耸肩,“这就是战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要阻止我吗?” “这……”柳多夫闭上双眼,再度睁眼便是一脸愁苦像是便秘七天似的,憋了半天可算憋出一些话:“我求求你,不要进攻汉堡!” 第938章 萨克森公国、罗斯王国、丹麦王国结盟记 难道现在的汉堡,对于柳多夫,对于法兰克王国很重要吗? 眼前的战俘柳多夫苦苦哀求罗斯军不攻汉堡,其中必有隐情自不必说,不过根据蓝狐几年前提供的情报,指出汉堡只是一座河边的微小堡垒,有一定商业价值,除此外没什么特别的。 当然, 这与留里克概念里的汉堡,也完全不一样。 什么叫做帝国自由市?汉堡,可谓汉萨同盟中的明星。 留里克先不急着问柳多夫,他像是无所谓似的叙述自己对于汉堡的认知:“那就是一座小城,没什么特别的。没有金子银子,最多有一些田地。倒是那些麦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些话说得莫名其妙,柳多夫实在不解,仍要强调:“我恳请你,不要攻击汉堡。既然它如此的贫瘠,你的大军打去毫无意义。” “真的贫瘠吗?”留里克白了他一眼,“我说过的。我的军队兵力众多,需要大量粮食满足他们的胃口。我不会去抢丹麦人的田地,但是汉堡是我能看到的最近补给点。” “这么说,你是非打不可?” “是!但也不是。”留里克这时候才探着脑袋,慢慢地问:“你……是在乎那里的民众?希望我不去杀戮?如果这样,你真是个善人。” “我真的这么良善吗?” “也许吧。我注意到,你分明是个外来者, 却得到本地人的大量拥护。很不可思议,也许你天生拥有统帅力。” “我不值得你们诺曼人赞誉。”柳多夫强行嘴硬, 心中倒是有些暗爽。 “还是说说实情吧?难道, 那里有你的朋友?” “算是朋友,至少支持了我。他是汉堡伯爵,名叫罗伯特。” “他?!”留里克一拍大腿立正身子,只因这个名字并非陌生。 “怎么?你……知道这个男人。” “算是知晓。我的部下曾与此人深切交谈,一切都说来话长了……” “那么,不妨说说。”事情令柳多夫颇为意外,他不相信此乃罗斯王留里克的套近乎话术,但事情确实太离奇。罗伯特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有过与诺曼人中的罗斯人谈笑风生的经历。 这是漫长的夜,留里克计划靠着一张嘴与“光杆老将”状态的柳多夫痛陈利害,然后策反他,至少也是确保此人不会与罗斯、丹麦为敌。任何套近乎的几乎都不可放过。 留里克有意多说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着实令柳多夫直呼不敢相信。再仔细想想,汉堡伯爵罗伯特是什么人物?一个纯正的法兰克人,被封到蛮族萨克森公国故地做地方长官,此人若非八面玲珑,当地的萨克森人怕不是再度反抗合伙将他全家砍了。 恰恰相反,当地被征服的萨克森民众并不反对这位外族领主。 或许伯爵罗伯特不聪明,但他绝对不傻。 罗伯特竟与罗斯商人蓝狐,就商业问题有过密谈?!罗伯特已经背着所有贵族, 多年前就与罗斯人悄悄联络了? 而这,就更令人疑惑。 “既然你们……和汉堡伯爵有过联络,甚至也谈过生意问题。你何必进攻你的商业伙伴?完全没必要。你完全可以和汉堡的罗伯特好好谈谈。” “的确如此。”留里克耸耸肩,“但是,我的军队需要粮食补给。你知道的!”突然,留里克流露出威胁神色:“人在饥饿的时候会化身野兽,我需要粮食,而我知道汉堡所在的易北河流域,有大量的田地。马上就是你们的麦收时节,今年的新麦当是我的。” “啊!如此野蛮。你……你不可以。” 柳多夫面色难堪,他已经结巴舌,想要组织留里克却已经无能为力。 留里克也不为难这个男人,毕竟“洗劫汉堡地区的新麦”并非真的必要。作为一介很讲究的国王,倘若大军沦落到需要靠着就地劫掠来解决迫在眉睫的断粮问题,那就太失败了。恰恰相反,罗斯军战前储备的粮食足够一万人的军队吃上五个月,现在一切都好。 此乃一种极限施压的战术,留里克把脸侧过一边,态度故作傲慢:“不打汉堡也不是不行,除非,你告诉我哪里粮食多。我大军来法兰克不能白来一趟,抢不到金银,就带走大量粮食。” “……”柳多夫有陷入沉默,他勾下头眼神却在不停颤抖。 这是何意?他正是犹豫不决,只怕心中已经想到了很多。 想到套近乎已经是这种地步,真男人就不必再磨磨蹭蹭,留里克觉得时机一到,将准备好的王炸拿出来。 “你!柳多夫。我听说你们萨克森人有传奇英雄维杜金德,你是他的直系后裔,也许他是你的爷爷。” 一瞬间,柳多夫像是触电一般猛然抬头,颤抖的眼珠子瞪大如铜铃,直勾勾凝视留里克的脸:“是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他的墓,就在我的威斯特伐利亚封地。” 这是一个事实,维杜金德战败投降被迫皈依天主,家族被流放到阿尔卑斯山下的赖歇瑙湖,待其死去,家族才随着灵柩迁移到威斯特伐利亚地区。 柳多夫是在现封地出生的,对于先人的往事与荣耀他不能释怀,对于被法兰克国王没收了萨克森公爵的爵位,他愤懑不平。 “既然如此,你的封号怎么变成了一介伯爵?真是荒谬,你本是公爵。哦,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即便把你放走,你对所谓诺曼人吃了大败仗,法兰克王定要降下旨意,把你降级为男爵,乃至废除爵位成为一介农夫。不,也许情况更糟糕。可能会处于泄愤下令处死你,你家族的女眷还会成为奴隶。” 留里克的言语带着轻浮戏谑,话语如剑,直戳柳多夫内心柔软处。 本来,柳多夫战败后给自己找补的理由,主要正是自己的主子路德维希的政治陷害,一切都是卑鄙的阴谋! 想不到罗斯王留里克参透了自己的内心。不!留里克可不是知己。而是,这件事连所有的诺曼人都看懂了,一切都是法兰克大贵族的阴谋。 一位落魄的贵族拍着大腿突然起身,脸上都是强烈的气愤,咆哮道;“都是该死的法兰克人!夺了的的国!杀戮我的民众!害得我失去爵位!我才是真正的萨克森公爵!那个路德维希根本不配。” 营帐里突然爆发争吵的样子,吓得侍卫们急忙持械冲入营帐,要保护自己的国王。 侍卫们冲入,只见得柳多夫气冲斗牛喘着粗气,又见自己的王仍是正襟危坐。 “谁让你们进来的?!”留里克扭过头不悦地闻讯。 “大王,兄弟们担心您……” “都退下!” 侍卫们纷纷撤出。 柳多夫依旧在气头上,他又坐下来捂住脑袋,不一会儿竟哭出了声。他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那是我的爵位!我明明很受萨克森人拥护!我凭什么不是萨克森公爵?我还想着在丹麦立下功勋得到大量民众拥护,一切都完了!路德维希不会把爵位还给我。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留里克笑看这家伙突然成了小丑,听闻其痛苦自述,意识到这就是见缝插针的机会:“愚蠢!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为何要去求得那个路德维希把爵位还给你?如果你有军队,你可以立刻宣布恢复爵位。如果路德维希不同意而派兵打你,你击败他的军队,你就是真正的萨克森公爵,消失的萨克森公国重生了。” 这话就好似叙述“把大象塞冰箱只需三步”一样简单明了,且充满了滑稽和不可能。 “击败路德维希的军队?谈何容易?我不行。如你所见,我连一位侍卫都没有,我只是你的囚徒。” “不。其实……可以是盟友。” “盟友?” “当然。”一切已经酝酿妥当,留里克郑重其事地探着头,湛蓝的眼睛真诚看着柳多夫的脸:“此事我们当从长计议。你担心打不过路德维希,我的军队去打他。即便不是为了帮你,我也想向这个法兰克王子复仇。而你……你立刻在日德兰招募萨克森人,能招募多少是多少。你立刻立起萨克森公爵的名号,声明自己已经与法兰克决裂,声明覆灭的萨克森公国复活,着重要声明你就是维杜金德的子孙。” “也许,我只能如此了。但是……我在威斯特伐利亚还有妻儿。我……不愿他们身处险地。” “嗯?”留里克觉得这的确是人之常情,然做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儿女情长。“那么,你妻儿的生命,是比复活萨克森公国,摆脱法兰克占领更重要的吗?如果你觉得真如此,只能说明你是懦夫。而我,竟看走了眼。我本以为你是勇敢的真男人。” 所以,留里克又说出这样的话:“媳妇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如果路德维希出于报复杀死了你的妻儿,只能说明路德维希才是真的恶人。你的身后是成千上万的萨克森人,他们会同情你的遭遇,会义无反顾支持你。这是你的家族唯一的机会!否则,你连保住伯爵的爵位都不可能。” 一道问题血淋淋地摆在柳多夫面前,他有三个选择。 其一,宣布脱离法兰克,自立萨克森公爵。 其二,自杀,这样儿子布鲁诺自动继承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爵位。 其三,继续宣布忠于路德维希,留里克向路德维希索要赎金,这样后者就知道柳多夫战败,极大概率泄愤或是趁机削藩,从而让维杜金德的子孙彻底成为庶民。 其一的政治冒险,成功了就是巨大辉煌。其二的选择很稳妥但重塑辉煌遥遥无期。其三就是最愚蠢的选择。 这些日子如同荒诞的恶梦,恶毒的诺曼人毁灭了阿勒布堡垒,近万人毙命,恰恰是这些诺曼人,上午还是恐怖敌人,到了当天夜里就能成为盟友。 诺曼人真的有廉耻吗?不,可能这个诺曼人的统帅、罗斯国王留里克,他需要的只是利益。 于是,柳多夫反问道:“如果,我宣布反对路德维希,你帮我恢复萨克森公国。这对你真的有好处吗?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知道的,我们萨克森人已经放弃了神木(世界树)信仰,而你们还固执于过去的神。”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随便你信仰什么神,但我们需要切实的安全保证。在遥远的北方,你能想到和不曾知晓的土地,都是我罗斯王国的领地。向南,便是丹麦王国。我们就是你所谓的诺曼人全部,我们其实并不想和法兰克人打仗,但是,是法兰克人率先挑起战争。我是不会屈从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战迫和,让法兰克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从而避免以后的战争。” 留里克的大战略的确如此,但派出一群御用海盗去偷袭法兰克市镇打家劫舍,抢到罗斯王国发展的资本何乐不为。 在官方立场上,与法兰克势力划清楚辩解,要求对方宣布与维京世界将和,这是必要的。所以双方中间间隔一个缓冲国,此乃很合情理的事。 毕竟在“查理曼大征服”之前,维杜金德统治的萨克森公国,的确是法兰克与维京世界的天然缓冲国。 “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柳多夫勾下头沉默良久,他思考一番,缓缓抬起头:“显然,我已经没有犹豫不决理由了?” “做出选择吧!霍里克已经被我擒拿,当你边界后,你所代表的法兰克势力不复存在。日德兰还有大量的萨克森人!我无意杀戮抢劫他们,同样丹麦王拉格纳也不会。我需要你自立为萨克森公爵,你只要这么做,我罗斯王国第一个承认你,我还会说服拉格纳承认你。” ”那就干吧!我就是萨克森公爵。“ “好。我承认你。” 柳多夫宣布变节了,或者说他从重拾祖先的荣耀。他去年进入日德兰就打出了“维杜金德之孙”的旗号,如此立刻笼络大量萨克森人。 这一旗号非常的好使,事实他也的确是维杜金德的血统直系后裔。 他的阶下囚生涯之维持了几个小时,当他宣布反对路德维希自立萨克森公爵后,便不再是囚徒而是盟友。 所以,当第二天早晨,拉格纳匪夷所思地看到留里克兄弟竟与那个恢复精力的战俘谈笑风生,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是拉格纳生擒此人,想不到自己的好兄弟所谓“此人有利用价值”而特别看管,竟是这样看管的? 他想不到,一个决定战斗到死,也几乎的确是战到最后一人的家伙。留里克竟放纵此人随便走动,对其毫不防备。 遂到上午的一场特别会议,拉格纳做梦都想不到,战俘柳多夫会以自由身参与到罗斯-丹麦联军的军事会议中。 “你是一个下贱的俘虏!怎么可以在这里?!留里克,你在干什么?!” 拉格纳指着柳多夫的鼻子羞辱,后者忍着愤懑一言不发,还是留里克打起圆场:“拉格纳兄弟,情况已经变了。这里没有下贱的俘虏,只有我们的盟友。” “盟友?该不会是这个男人?” “是。他现在是萨克森公爵。” 关键时刻,蛮勇无畏又兼顾能屈能伸的柳多夫说话了:“你是丹麦王?而我,是萨克森公爵。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就让一切回到几十年前吧!朋友,我不再是法兰克人的封臣,我是所有萨克森人的公爵。让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反对法兰克。” 当然,拉格纳同样是能屈能伸之人。他愿意坐下来听听柳多夫的自述,恰是这番自述,引得他非凡的精神共鸣。 复仇,如果只是杀死小喽啰让背后的黑手继续逍遥,那是复得哪门子仇? 柳多夫不是敌人,路德维希和法兰克大贵族才是敌人。 战争打到这里,“恢复奥丁的荣耀”这种口号已经变了味,它被另一种名为“恢复祖先的荣耀”悄然取代。 丹麦要恢复旧秩序,萨克森要复国,罗斯要塑造稳定的波罗的海贸易网。 抛去因地理位置而暂未介入到波罗的海政治圈的卑尔根地区挪威人,能决定北欧泛日耳曼民族安定未来的三位强者就坐在一起了。 拉格纳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自己的部族靠着罗斯人的庇护才侥幸苟活,而今作为丹麦王,权势并非稳固。 柳多夫到底是有封地,在萨克森故地有着强大号召力,这一点就比拉格纳强。 无论两人如何,面对罗斯王国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是弟弟。 为了各自的权势稳固,为了避免遭遇法兰克人未来的报复,三方就在这林德霍尔姆地峡,就在阿勒布堡垒的废墟下,无所谓信仰的异同,他们做出结盟的盟誓。 三人面对太阳发誓,彼此不内战,一家受袭,其他人立刻出兵帮助。这就是未签署书面文件的同盟条约,但北欧世界,仍旧是新鲜事物,领主们对口头誓言更为关切,誓言有法力效益,足够使得拉格纳对于孑然一身的柳多夫改变态度。 如此以来罗斯军攻击汉堡,就变成非法之事。 原因无他,根据旧萨克森公国的领地范围,汉堡自古以来就是萨克森的。 所以罗斯军还是要进入汉堡,并借此为出发地,逆着易北河侵入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的领地。届时柳多夫作为恢复爵位的萨克森公爵,不但要出兵帮助罗斯-丹麦的复仇联军,还要拿出一批粮食犒劳盟友们。 柳多夫已经在做美梦,自己回到萨克森故地,大量苟活的平民会归附,那些做了法兰克顺臣的萨克森人男爵也会宣布归附,一瞬间就能组织起一万人的农民兵。 现在的大问题是,战场的烂摊子要解决,大量的死者至少也得是掩埋掉。 罗斯-丹麦联军还要继续沿着海岸线南下,军队会直接推进到石勒苏益格石墙(建立在荷尔施泰因地峡上)这一自古以来的丹麦与萨克森天然分界线。 这样,丹麦王国就算收复了全部失地,接下来便可调转方向侵入法兰克境内。 只要军队南下,给予柳多夫的就是巨大的机会。因为越是向南越有大量的萨克森人村庄,这些村民对法兰克人有着刻在骨子里的仇怨,要求他们归附必定轻轻松松。柳多夫意欲利用这些南部的村民组织起军队,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为了带领萨克森人复国,他开始行动。 一面特别的旗帜亮出,那就是一面碳块涂抹的十字旗,只是在旗帜的左上角又以炭块写上罗马字母“sakson”。 而这,就成了萨克森公国正儿八经的国家旗帜,很快柳多夫也不是孑然一身。 没有人能抵挡住来自北方的大军,全日德兰的丹麦村庄立刻改变信仰重新自诩奥丁的战士,承认拉格纳为大王。全部的萨克森人村庄,他们不必放弃已经皈依的天主信仰,立刻承认柳多夫就是大家的公爵。 所以躺在马车上随军南下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他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柳多夫背叛法兰克,宣布复兴萨克森公爵并事实上向法兰克宣战,但并没有放弃神圣的天主信仰,等于说柳多夫并未背叛罗马教廷。 可他竟与诺曼人结盟,这倒地算不算背叛呢? 埃斯基尔已经不敢想下去,因为,还没有信仰天主的贵族与蛮族结盟,去攻击另一个天主国家的先例。 身不由己的他无可能捂着伤腿逃跑,亏得留里克这个蛮族崽子有良心给自己好吃好喝。且慢!也许…… 作为资深传教士,埃斯基尔固执地产生误判——也许留里克这小子,还是可以被我说服去接受洗礼的。 他到底是学聪明了,暂时根本不想多嘴,他注意到海陆并进的军队在向南进军,也许留里克这小子会择机把自己释放。 第939章 进攻石勒苏益格 大军南下之路势必要经过海泽比港。 这一昔日繁华的港口,才真正彰显着丹麦旧时伟大盟主高德弗雷的光荣。 真是物是人非,盟主早已作古,其死后港口成为绝对自由港,而今,青草覆盖了烧焦的废墟,这里就剩下一些黑黢黢的建筑残骸, 诉说着多年前的恐怖。 面对满目疮痍却有被大自然磨平了痕迹的海泽比,观者并不悲怆,对往昔的追忆倒是有的。 海陆并进的大军一路南下,这一路上大量丹麦村庄,以及少量萨克森人村庄,迫于自身的安全纷纷宣布改弦易辙。 丹麦村庄纷纷宣布取消对天主的信仰,重新会到奥丁的怀抱。他们尊奉手握重兵的拉格纳为王,一如他们之前尊奉手握重兵的霍里克为王一样。 但是这一次真的有所不同。 因为霍里克是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的战俘, 此人是留里克的俘虏, 更是拉格纳的俘虏,关键在于此俘虏的存在很有用。 脖子套着绳索,身上没有遮羞布,一头如退了毛的野猪般蠕动爬行的东西,居然就是几年前骑着骏马耀武扬威逼迫大家臣服的霍里克? 霍里克真的是高德弗雷盟主的后裔?这无人得知。 但各村庄领主都知道,霍里克其人绝对是哈拉尔克拉克的血缘亲戚。后者,则是被大伙儿投票罢黜盟主地位并武力驱逐的。 驱逐的原因非常干脆——哈拉尔克拉克在逼迫大家皈依天主。 奈何,那些不愿皈依的领主以及其部族民众,不是被杀就只能流亡,比如逃到最近的西兰岛。 大量的村庄为了保命而选择皈依并集体接受洗礼,现在他们跳反了。何以证明自己重新信仰起了奥丁?他们开始杀戮村中的年轻教士,即便这些教士是同族。 这种针对教士的迫害令埃斯基尔痛心疾首,出于现实考虑,他将内心的愤怒、哀伤死死压住,就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唯在寂静无人时刻握紧自己的十字架木杖不断祈祷。 丹麦人村庄清楚基督在自立领地的影响, 他们捣毁小修道院、杀戮教士, 之后将代表奥丁、托尔之类神只的石像, 从土坑里重新挖回来。 这场面真得令留里克哭笑不得。 他和拉格纳亲眼见证了石头塑像重新树立,看到了石船祭坛重新建设,甚至见到了绳捆索绑的年轻教士被枭首血祭的仪式。 “你怎么看?”留里克故意问着拉格纳:“我觉得他们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我觉得也是。真是一群聪明人……” 拉格纳当然很鄙视这种在信仰生随机应变的人才,但自己现在需要这些丹麦同胞的支持。 至少他们以实际行动回归了奥丁,剩下的就是逼迫他们贡献出一批强壮的男子作为战士加入军队。 日德兰半岛上的南部丹麦村庄纷纷做出如此决定,诸领主也非常清楚拉格纳是实实在在的狠人。再说了,耀武扬威的霍里克而今堕落成猪狗,是可以被拉格纳牵着绳子遛狗的存在。 却见这位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拉格纳大王,他逢人就嚷嚷:“霍里克是我的俘虏,我被奥丁选中,我为奥丁报仇了!” 民众尊崇于强者,拉格纳就是真正的强者。 当然,没有人可以忽视这位大王身后更为强劲的强者——罗斯王留里克与罗斯军队。 没有人可以忽视罗斯军队,他们衣着整齐装备精良,有步兵有骑兵,近海漂行的还有一支庞大舰队。传说中的罗斯王留里克也展示出了自己的真身,一切流传的传说都成了真,当年杀死哈夫根大王的男人竟然是他! 关于罗斯人在旧海泽比港开设商铺一事大家都知道,他们也清楚海泽比港陷入火海很大程度与霍里克派兵清洗罗斯商铺有关。那场战斗的结果直接导致丹麦世界的商业灾难,以至于很多商人不得不前往更南部的石勒苏益格做生意。 石勒苏益格本是丹麦人和萨克森人共有的市镇,市镇的土着信仰天狼星,或者说,他们相信天狼星并非一个星星,它就是“阿斯加德在天穹上闪耀的光点”。 化作废墟的海泽比不复存在,石勒苏益格开始取代它的经济地位,但那里已经被法兰克人牢牢控制,并成为一座边境城市。 真是多亏了诸多村庄皈依天主,改信后的丹麦人、萨克森人可以自由做生意。他们终于可以安全地向法兰克腹地输入北方商品,代价就是缴纳重税。 而依旧留在石勒苏益格长城之北的萨克森人,他们对于丹麦始终是客人。随着迎来了维杜金德的后裔柳多夫,一切都变了。 可是,他们迎来了自己的领袖,一年之后就获悉了战争。很多萨克森人因为皈依了天主,他们放弃村庄拖家带口赶着牛羊、将家禽塞入笼子,进入石勒苏益格摇身一变就成了法兰克治下的百姓,或者说,他们进入了地广人稀的汉堡伯爵领。 因为他们皈依了天主,汉堡伯爵非但没有征讨他们的理由,反而要落实军事保护的义务。 恰恰是这些逃过长城的人说起了北方的战争,骤然引得北方局势紧张,也使得本地区大量的萨克森族裔的下级贵族的态度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至于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萨克森村庄,村民早就想好了对策。 所谓假意改信日后悔过。 北方的大军真的出现了,只是他们不是恶魔索命。柳多夫大人没有死!就算堡垒陷落了,柳多夫也没有死。非但如此,柳多夫还高扬起了萨克森公国的旗帜,他是所有人的公爵大人!更重要的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也在军队中,没有人强迫萨克森人放弃天主。 但萨克森人必须做出做出一个决定——承认柳多夫是萨克森公爵,并重走大英雄维杜金德的路线,反抗法兰克王国的统治,恢复萨克森公国。 民众有的选吗?他们丝毫不反对。全然因为逃过长城的萨克森人都是用行动证明自己对法兰克王国军事征服的反对,正所谓打不过就逃走,罢了继续反对。 大家内心深处掩藏着五十年也不可能平息的愤怒。大家可以去信仰天主,恢复萨克森公国与信仰天主并非矛盾之事。他们一年前支持柳多夫就是因为此人打出了“维杜金德之孙”的旗号,而今这位英雄决定复国,并与新丹麦王和罗斯王结盟,人们全力支持柳多夫的反叛举动,一支萨克森军队诞生了。 …… 才是四天时间,大军即从阿勒布堡垒的战场抵达海泽比废墟。 联军在此扎营,至此柳多夫手下突然就有一千余名年龄差别很大、已经维京化的萨克森族战士,他不再是光杆将军。就是自己的军队连一点法兰克特色都没有了。 拉格纳的部队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超过两千人,诸多西兰岛领主安排一些人回岛后,他理论上能控制的军队已经萎缩很多。多亏了南下时再招募的军队,新丹麦王国军仍旧保持有五千战士的夸张规模。 兵力最多的自然是留里克的罗斯王国军。让那些瑞典军和约塔兰人都见鬼去吧!留里克已经懒得去等在日德兰半岛最北边劫掠复仇的家伙们,那些人的格局太小,也注定了他们不会有大作为。 入夜,废墟附近篝火密如繁星。 三位王者聚在一处篝火,他们啃食新捕捞的油滋滋的烤鳕鱼,畅谈接下来的战斗。 “事实已经很明白,大量丹麦人逃到了南边。”拉格纳道。 “我的萨克森人说法最为清楚,大量人员已经撤离。还有一点,以我对汉堡伯爵的了解,他的援兵一定会北上。我们一定会与汉堡伯爵的的军队遭遇,战斗几乎不可避免。”柳多夫信誓旦旦,反倒引人怀疑。 “消息可靠吗?你怎么认定汉堡伯爵一定会北上?”留里克问。 “不为什么。哈哈哈!”只见柳多夫仰天大笑,笑容还夹杂着无奈:“当你们开始攻击我的堡垒,我就派人紧急出城南下报信。是我向汉堡伯爵求援,我就是当事人!” 如此解释未免过于黑色幽默,留里克与拉格纳先是因尴尬而沉默,接着哄堂大笑。 笑也笑了,留里克放下鱼肉态度颇为不屑:“汉堡伯爵,那个罗伯特能带来多少人?必被我轻松击败。你信不信?柳多夫,我只要派出骑兵很容易就赢了。” 话由留里克说出来未免过于挑衅,柳多夫竭力掩盖自己的尴尬与不敢,附和道:“我的骑兵本比罗伯特多很多,我亲率骑兵都战败了,你的骑兵自然还能轻松取胜。可恶,哪有你们这么打仗的?你们疯狂射箭,骑兵疯狂射箭,攻击我的堡垒也疯狂射箭,我从没见过这种战术。没有任何一名法兰克贵族见过这种战术。” “这就是我的军队。”留里克摆起傲慢的脸,没有再说。 “我只有一言相求。” “说吧。” “汉堡伯爵可不是迂腐之人,他们对你们并没有主观恶意。再说,等我复兴萨克森公国,汉堡就在我的领地内。既然我们现在结盟,很快我们就要抵达石勒苏益格,倘若有战斗,我恳请你们放过所有的萨克森人。过往的事我不追究,我只希望未来不要有无谓的杀戮。” 说着这些话,柳多夫的眼睛更多看向拉格纳。 “你……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怀疑我带兵进入你旧萨克森地区后到处杀人?” 柳多夫绷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眼神做出了肯定回答。 “随便吧!”拉格纳耸耸肩,“我本意是打到长城为止,我要石勒苏益格重新作为我丹麦的边境市镇。你要复兴萨克森公国我支持,之后我们两国就以长城为界,这样我们双方都认可。” 听得这般许诺,柳多夫很满意。对于他,既然已经举起了叛旗,决定豁出性命去复兴萨克森公国,他确信自己把握住法兰克内战的天赐良机,不利用这一战略机遇复国就真的没机会了。 所以拉格纳的丹麦军队继续南下非常重要,但他只是借兵助自己复国,必要时候击败路德维希的讨伐军,实在不希望北方好汉在萨克森劫掠,闹的自己复国后得到的是一个人丁凋敝之国。 就在这篝火处,罗斯、丹麦和萨克森又达成了新的口头协议。 所谓不做没必要的杀戮,杀戮针对反抗者,任何承认柳多夫为萨克森公爵的贵族、平民,其生命权都将得到保护。 至于财产权?那就另当别论。 借兵助己复国要付出代价,柳多夫要支付罗斯、丹麦这样外国军队的口粮,以及可以延期交付的好处费。 于是,新的目标已然确定,大军必须快速拿下石勒苏益格市镇。 联军已经没时间磨磨蹭蹭进军了! 军队一直沿着日德兰半岛的东部海岸线南下,理论上一路正南路径最短,现实因素则是半岛中部有着大量的森林区,这对上万人的军队进军实在是一场灾难。 联军实际饶了些弯路,他们当前所在的海泽比废墟就在施莱湾入海口。此海湾深邃狭长,它就不像是海湾,内部更像是一条宽度很大的河道。 深邃的施莱湾是冰蚀形成的海湾,最深处还有一座冰蚀湖。因海水倒灌,湖泊是波罗的海的海水,它就是一座天然的避风良港,只是最大的问题还是从内部通向外部的水道过于狭长,当入海口的海泽比生意兴隆时,海湾最深处没有什么商业价值。如今,商人追求安全的贸易点,备用的市镇一跃而成新的商品集散地。 海湾最深处的咸水湖畔就是石勒苏益格市镇,这里也是长城的东部尽头所在地。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现阶段的石勒苏益格市镇与山海关的意义是一样的。 还是在海泽比,三位王者开完小会,留里克转手又是召集自己的部下开会。 “秃头”菲斯克称为一颗明星,根据大王定下的新任务,人人都感受到大王对其的重视。 在众多将领、贵族的注目下,年轻的菲斯克干脆立下军令状。 “我将带领骑兵拿下石勒苏益格!遇到反抗者必杀之,对于投降者皆饶命。我必胜!若是失败了,我将……自杀谢罪!” “你说话太重了。”留里克笑着敲打这位老伙计的肩膀,“你可不能死。不过,真的将夺下石勒苏益格的任务交给你,你会代表咱们罗斯独享荣耀。” 现在的阿里克没有任何爵位,表面上他的真正身份只是第一旗队的队长。大家以法兰克王国做参考,留里克是罗斯王,那么阿里克这种人至少也得是公爵级别的人物。他被委任特别的攻击任务。 从海泽比废墟到石勒苏益格市镇,沿着港湾的海岸线向着西南方向的腹地前进,只要走折合三十公里就到了。 如此距离对于骑兵部队快速推进只需半个白天,对于船只甚至可以做到更快。 罗斯骑兵精选二百骑,菲斯克率部作为陆路部队快速推进。 拉格纳领一支分舰队,考虑到登陆战的方便,除了一艘风帆驱逐舰作为必要支援外,其余船只皆为传统的龙头战船。 龙头战船最能彰显维京特色,它在抢滩登陆作战上就是本时空最合适的登陆艇。 事不宜迟,就在次日上午,乱军的一支特殊分队迅速组建。 骑兵吃过早饭后便轻装前进,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箭矢,却只带了一顿口粮,此乃陆路部队。 海路部队由身经百战的阿里克带领,麾下战士是四百余名第一旗队的老战士,并伴随二十条龙头战船的萨克森军队。海路分队合计三十六条划桨战船,船只飘扬罗斯旗帜,只见一条船还飘扬着所谓萨克森公国旗帜。 柳多夫不能完全相信留里克和拉格纳不滥杀的许诺,他不能当面表达自己的不信任,便不如自己亲自坐船快速南下,带着自己人监督,迫使盟友有贼心没贼胆。当然,他也要尽快抵达石勒苏益格,虽不一定能在那里遇到汉堡伯爵,但一定能遇到当地的男爵。 做人要留个后路,虽是举起叛旗,他柳多夫的目的其实只是恢复萨克森公国,至于这个公国是独立存在的大公国,还是以公国的形式作为法兰克王国的大封臣,只要事情不做绝,以后还有很多谈判的机会。 他希望直接俘虏当地男爵,此贵族是法兰克人,留下性命可作为日后交涉的筹码。倒是石勒苏益格当地驻军很多是萨克森人身份,作为自立的公爵,柳多夫也不能真的指望从北边招募的一些民兵,将石勒苏益格的驻军收编到自己麾下,此乃扩充实力的捷径。何止如此?汉堡伯爵也要把军队交出来,尤其是其中的全部萨克森族士兵。 所谓,整个萨克森地区的法兰克势力必须退潮,移民而来法兰克贵族训练的萨克森士兵,必须归附到真正的王者手下。 对于柳多夫,他希望从石勒苏益格开始,作为自己复国的真正起始点,至少也是重新手握正规士兵的起始点。 如此海陆并进的联军出动了!这支联军唯独少了丹麦人,此也是拉格纳卖盟友一个人情,因为战争打到这个地步,拉格纳的确需要为未来的丹麦王国做一些外交的长远打算。他在围攻阿勒布堡垒的战役中杀了太多人,实在要考虑一下战争的另一位当事人、现在的盟友柳多夫的感受。 柳多夫的话说得很明白,只要帮助他复国,过去的恩怨既往不咎。 拉格纳便故意放慢了进军速度,与留里克本人一道如游玩一般缓速前进,就是照这个速度,非得到第二天才能抵达石勒苏益格。 届时,先锋军队早就夺下市镇。 第940章 汉堡伯爵在石勒苏益格 不莱梅城市被焚毁,追讨诺曼人的伯爵亨特战死。 来自海上的恶魔来得快跑的也快,他们到处制造杀戮,大量村庄沦为废墟,而大量百姓向着北方的汉堡方向涌入。 前往汉堡的几乎都是萨克森人,若是法兰克人,则是第一时间向南方逃去。 曾经, 汉堡活跃汉马堡,自古以来便是萨克森族人的一个小部落,谁曾想到,制作被法兰克占领并改造而成的军事要塞,又成为大量萨克森族人的希望。 就是因为诺曼人沿着威悉河的破坏,村庄凋敝房屋成废墟,不莱梅城也化作灰烬, 当地的圣彼得教堂与诸多避难的百姓化作齑粉。 整个不莱梅伯爵领几乎成了白地, 逃难的人民各奔东西。一部分就近逃到弗兰德斯伯爵领(今荷兰北部), 一部分难逃至科隆伯爵领,甚至进一步逃向更南方的莱茵高伯爵领。 难逃的难民多是法兰克人。还是在查理曼大征服时期,大量法兰克人被强制迁徙到新征服的萨克森人领地,与当地人混居。 现在查理曼早已作古,甚至连继任者虔诚者路易也去世。三位王子就继承权、削藩等诸多事宜,内战已经爆发。 对于处于劣势的路德维希王子,他必须和弟弟秃头查理联合,才有可能击败大哥、也是合法的国王洛泰尔。 但诺曼人这对不莱梅地区的破坏就在内战爆发的前夕,等于说开战之前他的实力先受到一定打击。 公元840年夏季,路德维希的主力军已经离开了他忠诚的雷根斯堡,从封地的东部进入封地的中西部地区。 大军在莱茵河畔的美因茨和沃尔姆斯驻扎,此地正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的封地。 只要大军向南推进不远,首先面临的便是洛泰尔直接控制的军事重镇斯特拉斯堡。 作为法理上的国王,控制着中部地区的洛泰尔必须两线作战,好在他控制的地区人口稠密, 人口构成也主要是同族的法兰克人。不似自己的两个兄弟,路德维希手下有大量阿勒曼尼人、图林根人、萨克森人, 乃至是一些索布人(西斯拉夫人)奴隶兵。而秃头查理, 手下有着大量罗马化高卢人后裔,以及态度暧昧的勃艮第公国的勃艮第人。 在东线战场,洛泰尔与路德维希最近打了一仗,战场正是劳滕堡(凯泽斯劳滕),他兵强马壮占了便宜,但无力继续北上进入美因茨杀了自己的弟弟路德维希。 在西线战场,巴黎岛被洛泰尔的王军占领,秃头查理被迫战略收缩。 而勃艮第公国作为战争中奇怪的第四方,立刻表示支持真正的过往洛泰尔,至于国王下达出兵攻击秃头查理的命令,勃艮第公爵的确出兵了,却秘密派人与查理联络,两军保持对峙这仗就是打不起来。 宏观上,形势对于洛泰尔是一片大好,只要战争再拖延下去,他有信心迫使自己的两个弟弟光着脚来国度亚琛求和。 这便是法兰克王国840年的内战局面,相比于内战爆发之前,洛泰尔的实际控制区扩大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两个弟弟进行的一系列积极举措,譬如秃头查理一是遣使去罗马,请求教宗作为调停人做出一些实际工作,二来则是派出使者去不受控的布列塔尼地区,试图从当地人桀骜不驯的罗马化凯尔特人中招募一些佣兵给自己打仗。 洛泰尔也更不知道,自己的好弟弟路德维希居然在拉拢丹麦人势力。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路德维希的一系列行为,终于引来了一群北极巨熊和北欧海狼…… 因为交通信息传递的困难,远在美因茨的路德维希根本不知晓日德兰半岛乃至整个维京世界发生的大事。 最先知道消息的法兰克封臣自然是汉堡伯爵。 伯爵亲率二百骑兵一路向北,并在自己的领地所有下级贵族备战,所有萨克森人男人也必须武装起来。因为,情报显示发动战争的是诺曼人或者说,就是前些年在不莱梅制造恐怖杀戮的丹麦人! 信使带着羊皮纸信件向着南方快速推进,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要骑马还要行船,消息传达至少也得十五天时间。 汉堡伯爵领已经是法兰克王国最北方的贵族辖地,它面积极为庞大,伯爵罗伯特的权力理论上也很大。因为,绝大多数臣服的萨克森部落酋长被册封男爵,根据法令都要听罗伯特的。只是长久以来罗伯特以及自己的父辈都不曾使用国王赋予的权力,事实上他只能名义上统治这些萨克森传统贵族,只要他们不造反就够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忽视诺曼人制造的恐怖。罗伯特下达命令,所有境内萨克森贵族必须立刻服役,招募战士抗击诺曼人可能的南下。 罗伯特的二百骑先行抵达了最北方的边境市镇石勒苏益格,刚抵达这里便看到了大量的难民,他们诉说着北方发生的可怕战事,以及各种离奇的说法。 “有超过一万条长船登陆日德兰?霍里克这次要完了?难道诺曼人还要进犯法兰克不成?!” 伯爵罗伯特在石勒苏益格扩建军营,他要等待陆续赶来的封臣和扈从兵,以及等待那些萨克森土生贵族的军队。 他可以确定,至少有一千名战士在磨磨蹭蹭向北方步行进军。不要奢望这群人的速度,他们不是法兰克人而几乎是都是萨克森人,指望他们和诺曼丹麦人死磕过于牵强。 好在他在石勒苏益格的难民中招募了一批男子,突击发放简陋的武器将他们武装起来。 他的兵力瞬间扩充到一千人的规模,就是士兵的素质过于拉胯。 他在难民中导出的打听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的消息,希望那个男人成功离开阿勒布堡垒撤回。 奈何,罗伯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想着柳多夫凶多吉少,自己就更要坚守在这里。或许自己手头的兵力无力硬扛诺曼人南下,至少也要抵挡一阵子再撤。甚至,寻找机会与诺曼人讲和,确保自己不会有难以接受的损失。 于是,石勒苏益格到处飘扬着十字旗,此地更竖立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 大量萨克森难民构成的士兵被突击乔庄打扮一番,所能找到的蓝色燃料纷纷在素布制成的袍子上涂抹出巨大的十字,俨然就是一群十字军。 然后石勒苏益格变得极为平静…… 面朝着一片很大的咸水湖,本地的民众靠着捕鱼可以勉强维持生活。又正好进入麦收时节,罗伯特并不担心自己的军队缺乏给养。 他心底还有着天真的幻想,所谓诺曼人也要在八月份收麦子,现在法兰克境内到处在麦收,他们诺曼人就能坐看麦子没人收?诺曼人不一定会南下,他们收了麦子就要准备越冬了。 在罗伯特的认知里,如果八月份没有战事,那么今年绝对不会有诺曼人入寇事件。 统帅如此乐观,乐观的情绪也开始在军中蔓延。 但大量逃难来的民众不敢北上,他们就在面前的咸水湖中捞鱼储备越冬的物资,也纷纷选择接受罗伯特的邀请,抵达南方的汉堡,沿着易北河开辟农田耕种,而税收自然是交给伯爵家族的。 战争是一个机会,罗伯特是法拉克人,他天然缺乏本地萨克森人的支持,除非有恩于后者。安置北方难民成功越冬以及未来的安定生活,很快,这些人便是自己家族可以直接控制的民众。 他便向自己的军队声称:“只要继续拖延时间,等到秋雨集结一到,等到气温降低,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只要再等待二十天,然后即可回家。” 二十年?!对北方战况一无所知的罗伯特很快迎来灾难。 某种意义上,就是石勒苏益格方面因恐惧拒绝对北方进行战略侦查,以至于连诺曼军队的兵力情况,北方的柳多夫和霍里克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的渔船也不敢离开深邃的施莱湾,就抱着“防守马奇诺工事”的态度,祈祷着诺曼人不要出现。 然后,大量的划桨长船正在推进…… 一开始那只是虚影,站在塔楼眼神尖锐的哨兵注意到不断迫近的风险。 牛角号还是吹响,修道院高高挂起的小铜钟也在被狂敲。 有哨兵迅速向自己的主子汇报可怕的景象,这下罗伯特彻底不淡定了。 乐观的情绪一扫而空,因为那些划桨船推进速度很快,更不可思议的是,沿着水岸快速推进的居然还有一支骑兵。 看呐!那些飘扬的是大量的罗斯人旗帜! 罗斯旗帜对于住在日德兰半岛的人们不陌生,而这对于汉堡伯爵本人也不算陌生。 伯爵罗伯特就站在长城的夯土墙上,面对持续进军中的完全能确定身份的罗斯人军队,他突然觉得世界非常不真实。 “这就是真正的罗斯军队?他们居然有骑兵?不是吧!难道那真的不是柳多夫的骑兵?” 他心里泛着嘀咕,旋即就推翻自己的判断。 那些骑兵是敌人,至少不是友军。再看看那些船只疯狂划桨的模样,他们是要抢滩登陆! 奈何,被自己控制的石勒苏益格长城对他们毫无抵抗力。 抵抗力?怎么可能! 这条总长度并不长、故意卡在日德兰半岛东西两个海湾的最深处,挖大沟夯大墙建筑的工事,本身是防御法兰克人的。这样法兰克军队难以越境,而丹麦军队则可以划着船轻松绕过长城。此高德弗雷酋长五十年前主持修建的工事,就是欺负法兰克人海洋力量拉胯。 所以被罗伯特占领的石勒苏益格,城市毫无防御性可言。 有部下警告:“大人,很多人都在逃走,我们也必须撤。” “你?”罗伯特狠狠瞪了这位部下一眼:“说什么傻话。敌人就要登陆了,如果没人阻击他们,逃亡的民众也会如乱跑的家禽,被轻松抓获。” 罢了,他横下一条心杂念皆不想,振臂一呼:“战士们!上马!迎战!” 才逃难来不久的民众真就是乱跑的家禽,他们大规模就近钻入林地避难。教士们则不走,他们带着装满圣油的瓮,抵达正在列阵的步兵处,以柏树枝蘸着油,为坚守的士兵祝福。 一批招募的士兵也逃走了,那些家伙本就实力堪忧,罗伯特从不指望这些人。好在,来自汉堡老家的步兵已经抵达,即便这些人刚到还没有修整好。 得到祝福的战士不会离开,因为教士们说了,他们的原罪得到宽恕,当击败这些野蛮人,就积累了巨大的善,倘若战死,灵魂离开去天堂。 这场面令罗伯特感动不已,因为一直庞大的军队快速列阵完毕,自己忙于整顿骑兵,步兵们反而被教士的祝福仪式安定下来,他没了后顾之忧。 作为一位统帅,罗伯特现在的举动无愧于自己的封君路德维希王子。 要知道他真的拿出了实打实的合计一千四百人的军队,且明知诺曼人之罗斯人的军队即将登陆,就是高举着十字旗和查理曼三狮旗,就在石勒苏益格市镇旁的草地上紧急列阵,瞧这架势就是要与即将登陆的敌人打一场。 守军完全放弃了市镇,罗伯特不懂更不想去打巷战,尤其是靠近水域的地区,诺曼人很能占有战术便宜。 倘若将他们骗到内陆一些的地区,胜利的天平就大概率导向法兰克。 只见这位汉堡伯爵,他高举着骑枪在步兵阵列前骑马检阅,奋力疾呼:“法兰克人!萨克森人!来者是罗斯人乃至丹麦人!他们会带来杀戮!现在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命,为了你们的妻子孩子,为了守护你们的财富,去和他们拼吧!” 如果是守护自己的家人和财富,很多人会拼上自己的老命。 当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最有战斗力的法兰克骑兵,这些骑兵确保了步兵们的士气稳固。 大部分由萨克森农民组成的步兵阵列,他们大字不识,也基本不会离开家乡。大量人员世代住在汉堡附近,很多人本就是萨克森汉马堡部族的后裔。他们多持短矛、剑和斧头,武装和过去的蛮族萨克森公国时期并无差别。 只有精锐的骑兵可以维系着大军的斗志,要用骑兵打出战术优势,这是取胜关键。 看看汉堡伯爵的骑兵,二百骑列阵站好,士兵都着锁子甲,战马胸口挂着皮甲,马头还有甲衣加固,每一匹马都蒙着粗布。骑兵手持极长的骑枪模样威风凛凛,如此骑兵维系着罗伯特的高傲。 骑兵战士相信自己会轻松戳死那些野蛮人,一如当年查理曼的骑兵戳杀各路蛮族步兵,乃至是击败了阿瓦尔人蛮族的骑兵。 至于不莱梅伯爵的骑兵全军覆没,这件事被大家选择性忽略。 毕竟,这位大贵族身死的消息过于离奇,其人的确是死了,大量骑兵皆阵亡还是疑点重重。有令人信服的说法是,那些骑兵深陷河畔的烂泥地,根本不能挪步才被诺曼人杀死。毕竟人马身体都是在河畔发现的,贵族们相信自己这种说法,确信是诺曼蛮族部将无敌,在烂泥地偷袭高贵的法兰克贵族。 这当然不是事实,如果有人可以检查一下尸体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就知道他们其实是死于密集的箭矢打击。因箭矢后续被罗斯-拉格纳军队照例全部回收,就没有留下可靠证据。 石勒苏益格战场可不是烂泥地,这是一片坚硬的土地,尤其是秋雨季节还没到,大地是全年里最坚硬的时期。罗伯特觉得自己选对了战场。 他从没有和罗斯人交手过,本着过去的经验,他觉得靠着传统战术又能重创新来的蛮族。 第941章 汉堡伯爵的决死一搏 罗斯-萨克森联军正在海陆并进。 这支分队实力雄厚,众多将士看到了传说中的石勒苏益格长城,也看到了长城末端的一座市镇。 柳多夫面对前方的市镇态度复杂,他告诉阿里克:“前方就是石勒苏益格。希望你贯彻落实我们的约定,大军登陆后只杀抵抗者。” 阿里克点点头:“好的。滥杀并不会让我兴奋。但愿那些人都能乖乖投降。” 船队的行动注定顺利,但骑兵立刻就面临墙壁的阻挠。 菲斯克带着骑兵又不能从墙上飞过去,暂时, 他们就只能等待船队下来的“海军陆战队”快速取胜了。 显而易见的是,一支军队就在市镇旁边空地列阵,他们有骑兵有步兵,衣着色调也颇为统一。 阿里克观之难以不大吃一惊:“他们?看起来就是法兰克的正规战士?我当年在不莱梅见过!啊!他们还有骑兵。” 柳多夫也大为吃惊,他立刻明白过来,紧张兮兮地指出:“我敢保证, 汉堡伯爵就在这里。” “真就是一位法兰克大贵族?” “何止是大贵族。你们杀了不莱梅伯爵,本地最大的贵族就是这个汉堡伯爵。” “啊!”阿里克一拍脑门:“难道蓝狐说的贵族就是他?那么真就不能杀。可恶, 那些骑兵在场, 还故意避开我箭矢的覆盖范围吗?真是聪明的家伙。不过……如果我们的骑兵也到了,就是他们的战败。” 一支法兰克军队列好了军阵,即便他们的列阵模式看起来和各路维京人差别不大。 考虑到对方的阵仗摆得很大,阿里克作为分队的海军统帅可不敢贸然出击。 且看第一旗队的战士们,他们放声大吼,兴高采烈冲向市镇。 只有和强敌厮杀方可证明谁才是全罗斯最猛的旗队,这些百战老兵高傲异常,奈何他们刚刚登陆,就被阿里克约束。 “保持镇定!立刻列队!等待骑兵抵达后,我们立刻列队。” 他又补充一番:“任何的劫掠,等击败眼前的敌人再说!” 在分队的后方就是兵力突破万人的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作为事实上的先锋官,阿里克必须打赢这场意料之外的战斗。 封锁的大门被战士卸下门闩,等待一阵的罗斯骑兵鱼贯而入。 “兄弟们冲啊!我们营站在法兰克人的领地!”菲斯克兴奋的一马当先,担当当他带队和排阵的步兵会合, 这才看到不远处的空地列阵的法兰克军队。 一瞬间,头顶仅有极短短发的菲斯克头皮紧绷, 那心中的狂喜瞬间让渡于警惕。 他起码带队站在背靠船只严阵以待的罗斯-萨克森军合计一千人的军阵, 站在阿里克和柳多夫的面前。 他手持反曲弓,迫切询问:“怎么办?我们骑兵先去打一仗?” “也许不合适。”柳多夫皱着眉毛说。 “你……一介战败的贵族,你在顾虑什么?” 话语冒犯人,柳多夫索性也不悦回敬:“你应该警惕起来,对方也是正规的法兰克骑兵。别忘了,即便我战败了,我的兵也杀了你不少人。如若你疏忽大意,你会死。” “哦!谢谢你的忠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菲斯克已经很不耐烦。 “因为,汉堡伯爵必然在那边。” “汉堡伯爵?!” “正是。你该怎么办?” “自然是想办法俘虏他!”菲斯克想不到自己会面临这种情况,因为大军早晚都要抵达汉堡,按照大王留里克的计划也是尽量俘虏法兰克人贵族,贵族战俘是日后对路德维希漫天要价的筹码,越是大贵族越好用。 “那么你就出击吧!看看他们的底细。”阿里克鼓动道。 “也好,我要准备一下。还有。”他对马下的阿里克说。 “怎么?” “至少给我二十支钢臂十字弓。” “啊?你有反曲弓,还要如此沉重的步战武器何用?哦……我想明白了。”阿里克笑而不语,旋即命令部下战士拿出自己全部的三十支,又补充说明:“你应该非常清楚,战马上用这种沉重武器,你仅有一次机会。” “当然!一次机会就够了。用完我就挂在马鞍。” 短粗的箭矢插在卡槽中,钢臂十字弓已经蓄力完毕,骑兵不得不双手握住它的同时,手指还要挂着缰绳,让骑马姿势显得颇为别扭。 其余一百七十骑手持反曲弓,自反分成两队,缓速缓速向法兰克军阵推进。 遂站在柳多夫的视角上,这群罗斯人非常的不讲究礼节,难道连战前的贵族会晤也不做一下吗?真就是野蛮人行径。 不可否认的是,这群野蛮人的着装有模有样,一看就是在模仿法兰克军队的高贵华丽,可惜蛮子就是蛮子。 既然对手甚至不愿意交涉,那就用狭长尖锐的骑枪教他们什么叫做礼貌吧! 四十多岁伯爵罗伯特听说罗斯人的首领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崽子,是时候教训年轻的蛮人酋长什么叫做战争了。 他带队进军,骑枪一致向前,迎着罗斯骑射手大军稳速推进。 于是双方牛角号大作,在当日的下午约莫一点时分,战斗立刻爆发。 一边是长矛如林,一座移动方阵稳速推进。 一边是弓马娴熟,分成两组的骑射手箭矢扣弦。 伯爵罗伯特将骑枪夹在腋下,他双目直视一言不发,就以骑枪所致标注全队的进攻方向。在他身边,掌旗的战士紧追不舍,旗帜为所有骑兵提供明显标识。 看起来这支法兰克骑兵就要与迎面冲来的罗斯人骑兵撞在一起。 只见菲斯克高举着自己的反曲弓,率先射出箭矢。 尖锥箭簇密密麻麻向法兰克骑兵迎面飞射,此举着实吓了对方一跳。 罗伯特从没见过这样的战法,他下意识地弯下腰,仅仅扶着马头,而腋下的砌墙依旧夹得狠劲。 他顶住压力向周围战士大吼:“坚持住!家族奔驰,戳死他们!” 各骑兵听令,踏着马鞍的双脚纷纷狠踢一下马腹。这些高壮的战马旋即加速突进,逐渐达到全速。 而罗斯骑兵已经完成战术分兵,先期的骚扰短促而缺乏威力,当骑兵分别移动到两翼后,对于缺乏防御的侧翼打击立刻开始。 那些上弦许久的钢臂十字弓只有一次射击机会,机会不成熟断然不会攻击。 当伯爵罗伯特毫无防备的侧翼暴露给完成迂回的罗斯骑兵,致命武器等来了绝佳时刻。 之前罗斯骑兵直接站在马鞍上,端着十字弓对着法兰克的高头大马直接射击。 根据之前的多次战斗经验,乃至佩切涅格教官口述的经验,他们射人先射马!半磅重的箭矢迅猛发射,伴随着的震动引得士兵手臂一阵。 沉重箭矢颇为短粗,它的箭簇则是一根四棱钢锥,直接打穿战马皮肉,深深扎入血肉之躯里。 战马旋即到底,连带着将端着骑矛的重甲骑手直接掀翻重重甩在地上,此一摔足以摔得人咳血。 这一轮致命攻击完全出乎罗伯特的意料,攻击效果之好也令背靠战船以逸待劳的罗斯-萨克森联军声威大震。 沉重弩箭和大量轻箭劈头盖脸给了罗伯特暴击,当即便引得三十余战马跌倒,瞬间丧失七分之一的战斗力。 狂冲的罗伯特扑了个空,若是继续前冲,就能与敌人列阵的主力撞在一起。 关键时刻,他迟疑了。 罗伯特瞻前顾后,他的攻击虎头蛇尾。因为罗斯骑兵就在自己的背后疯狂射箭,更离谱的是,他们还向着自己的步兵阵营抛射箭矢。 他回眸一看,只见自己的步兵阵地,战士们纷纷将木盾顶在头上,坚持稳固战线的模样令他欣慰。 扈从询问:“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是否直接冲垮他们的步兵阵线?” “不。不解决那些可恶的弓骑兵,我们没机会。跟我走,调转方向继续和他们挑战!” 于是,战旗向着反方向挥舞,此举正中菲斯克下怀。 站桩状态的罗斯骑兵们都站在马镫上射箭,稳定的条件使得这群平日里疯狂练习的狠人疯狂输出。 轻箭不停地骚扰法兰克骑兵,亏得后者也是精锐,环形锁子甲卡住很多箭矢,箭簇明明扎进了皮肉,战士咬牙坚持。 见得这些法兰克骑兵调转马头又来冲击,站桩的罗斯骑兵再度化成两队,秉承着不接触战术,就是入鹰般掠过,伺机来一次“草原三连射”。 渐渐的,很多法兰克骑兵身上插着大量箭羽,他们甚至来不及拔掉这些箭矢。马匹累得气喘吁吁,士兵忍着伤势坚持战斗。 战场上侧躺着很多战马,一些伤重的骑兵士兵看似已经死了。有被摔得头晕的战士站起来,失去战马的他们急忙将受伤同伴拉起来,奈何他们成了罗斯骑兵的活靶子。他们徒劳地以盾阻挡,最后被射杀。 只要战斗再持续下去,罗伯特的骑兵必会逐渐凋零。 这一切就仿佛阿勒布堡垒下战况的复刻,且罗斯骑兵故意保持更远的距离,免得这群敌人突然又疯狂扔斧头制造伤亡。 对于观战的罗斯军第一旗队,战士们敲打着盾牌声威大震。 本就对法兰克人毫无好感的长城之北的萨克森战士,加入到罗斯人的战吼中。 对于战败了的柳多夫,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赏这场骑兵间的决斗。作为友军,他希望罗斯骑兵获胜。但是,想到自己从封地带来的五百名贵族骑兵全军覆没,也恨不得罗伯特伯爵帮自己报仇。 奈何,罗伯特败退了…… 继续缠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更糟的是自己的坐骑也受了伤,个人身上还插着至少五支箭,若非双层锁子甲阻拦,自己也要受伤。 他选择后撤,与自己的步兵聚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战机! 阿里克注视到这一点,旋即敲打一下身边的柳多夫:“朋友!该战斗了,让你的萨克森军推进。” “啊!其实我不想杀死他们。也许我……” “蠢货!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岸边的人不是你的朋友!”阿里克狠狠踢了柳多夫一脚,这才将这位矛盾的男人踢明白。 柳多夫已经举起了反叛之旗,而他的萨克森战士比他更想打仗。 罗斯-萨克森联军开始正面压上,他们缓步推进,同时对空抛射箭矢。 看呐!那些持木臂十字弓的战士,脚踩圆环奋力踏张,再把从腰间箭袋安置轻箭,随即端起呈45°角抛射。 他们呈自由射击模式,再伴随着罗斯骑兵的持续射击,对此罗伯特的一千多人的军队只能举着盾牌死扛。 罗伯特终于见识到了罗斯军队的离开,他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又看到一些步兵已经在逃离战场。 若是继续下去,自己的军队会崩溃掉,也意味着石勒苏益格市镇失守! 他撤回自己的本阵,无视着嗖嗖而来的箭矢,对着步兵嘶吼:“不能让诺曼人打赢!为了信仰!给我冲!” 于是,神奇的一幕发生! 因为几年前石勒苏益格曾被诺曼人砍了一遍,如今的法兰克势力夺回这里。新来的教士更为虔诚,新来的男爵也更富有勇气与荣誉感。 穿着黑袍的教士高举着涂黑的十字架,带头前进。 男爵见状,高举着铁剑呼吁:“战士们,为了我们的信仰,前进。” 他当然不会说“为了查理曼的荣耀”,毕竟这支军队里有着大量萨克森人。 但士兵们还是产生了浓厚的怀疑,因为那些诺曼人,竟然有一面极为特殊的旗帜。这些农民战士再不识字,少数的有识之士和贵族,完全懂得那旗帜上sakson的意味。 “难道敌人也是萨克森人?难道我们要和同族战斗?!” 战场的另一边,此灵魂之问正是柳多夫纠结的。 不过现在,因为战场纵深的缩短,罗伯特确信自己的骑兵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此刻他就剩下最后一百名能继续战斗的部下,且很多人身上还挂着箭。 罗伯特孤注一掷,号令道:“骑兵们!跟着我再冲一次!撞击他们的阵线!” 作为伯爵,罗伯特已经豁出去了,如果自己必要要死在这里,就轰轰烈烈地死去。 疲惫的法兰克骑兵开始最后一搏,见状罗斯骑兵立刻集体性撤离。菲斯克可不蠢,自己的战马偏瘦小,兄弟们都是弓骑兵,去和端着极长骑枪的敌人对冲那就是自杀。 所以,菲斯克很不厚道地撤出,现在轮的阿里克和柳多夫的步兵阵线去和这群发了疯的骑兵对战。 仅仅是面对着骑兵冲击,仅仅的迫于其气势,萨克森步兵的阵线瞬间就垮了! 这场面阿里克根本没想到,他瞬间暴怒憋红了脸,但也完全顾不得柳多夫和他的兵。 “第一旗队的战士们!稳住!”阿里克岿然不动继续命令:“盾墙!” 冲撞还是发生了。 无论是罗斯军还是萨克森军,他们的阵线被法兰克骑兵直接撞穿,有战士当即被骑矛戳穿,有很多战士被撞得七荤八素。 但这的确是罗伯特骑兵的最后一搏。 萨克森军的阵线已经崩溃,战场上的柳多夫拎着剑到处呼喊罗伯特的名字。 只见扔了骑枪的法兰克骑兵拔出剑肆意挥舞,阵线虽然崩溃,萨克森军可没有撤离,他们旋即就近扑向丧失冲力的骑兵,肆意砍马腿,将骑兵扒下来杀死。 一位衣着明显特殊的骑兵正在被围攻,恰是此人武力值很高,且此人正欲脱离战场。 “是罗伯特。”柳多夫大惊,只因那个男人正被围攻插翅难逃。 十多人合理砍杀其坐骑,最后将之扒下来。就当一支短矛正要将之戳杀之时,柳多夫看到后,奋力撞开这名萨克森战士,号令愤怒的士兵不得妄动。 取而代之的是,柳多夫的钢剑抵在罗伯特的脖子。 “杀了我,野蛮人……” “罗伯特!你看看我!”柳多夫呲着牙低吼。 “你……你?!” “是我。”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你……”罗伯特瞪大双眼,他觉得世界完全的不真实,也完全放弃了反抗。 他的耳边是无尽的喊杀声,明白步兵间的战斗已经开始!他估计到自己主要靠服役农民构成的士兵,极大概率要输。 骑兵战败就意味着自己的战败,但大家是光荣的战败,虽败犹荣。 可是,这最后的战斗已经与自己没了关系,想要战死沙场也不可能。 就是自己现在的处境极为尴尬,简而言之,自己和剩下的一些骑兵部下都成了战俘,都被拉扯到战场之外,被撂倒诺曼人登陆的码头处被看押起来。 在面对指挥作战的柳多夫的背影,痛骂此人是叛徒。即便,他对事情为何发展成这样完全无法理解,甚至觉得这其实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全套。 毕竟一段时间之前,就是柳多夫被人写的求援信。 不!搞不好奉路德维希王子命令去了丹麦世界,早就和当地人串通一气。哪里是什么求援?!就是把自己诱来杀死!柳多夫就是叛徒!背叛了王国!背叛了信仰!背叛了朋友!甚至背叛了家人。 罗伯特就待在战场边缘不断谩骂,坐看残酷的血刃战…… 第942章 开启新攻势 石勒苏益格男爵法理上效忠于汉堡伯爵罗伯特,见得伯爵大人带领骑兵冲入敌阵最后居然完全消失,伯爵大人大概是战死了,无疑这大大激发了男爵所部的斗志。 这些战士发了狂般冲击看起来已经被骑兵冒死撞破了的敌人阵线,短兵相接开始。 第一旗队已经在之前的冲撞中蒙受损失,现在,精干的罗斯老兵开始致命反击。 钢剑疯狂戳刺, 重新搭好的盾墙步步为营。 恰是此时,菲斯克的骑兵已经迂回到法兰克步兵阵线的后方,将剩下的箭矢疯狂抛给缺甲敌人的后背。 剩下的,正是法兰克军遭遇罗斯-萨克森军的两面夹击。战斗持续了一阵子,付出了很大的伤亡,石勒苏益格男爵本人已经死在乱军中, 最后的五六百人聚成一个圈苦苦坚守。 双方搏杀有些疲惫, 菲斯克这边也射光了箭矢。 伯爵罗伯特的确没有死,他和二十名骑兵被俘虏捆了起来。他依旧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多夫居然在指挥战斗,破口大骂其是王国的叛徒。 现在,柳多夫没时间解释,他自己折损了大量士兵,多亏了“墙外萨克森人”对法兰克王国的刻骨仇恨,已经被撞垮的阵线才能重新整合,战斗仍在继续。 战斗已经呈现僵持状态,阿里克考虑到敌人处在绝境,靠着自己手头的兵力歼灭他们自己势必也要落得惨胜。 兄弟们都杀累了,敌人已经被杀得满地尸体居然还在坚持,此战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旗队能独自完成的。 不如,就先拖延着,等到后续部队的抵达。 阿里克和柳多夫没有等多久,正当两军还在气喘吁吁对峙时,罗斯军的后续部队开始抵达! 第二、第六旗队,作为清一色年轻人构成的部队,更登陆的他们早就看到了那边正在打仗, 他们立刻加入对峙,立刻与阿里克做出交涉。 见得时机完全成熟, 一个包围圈已经达成。 柳多夫走出军阵,敞开双臂面对着包围圈中的人们,奋力呼吁:“萨克森人!我是维杜金德的孙子!我是真正的萨克森公爵!萨克森人不打萨克森人!现在你们向我投降,向我效忠,你们的生命将得到保全。” 与此同时,柳多夫麾下的士兵也在以萨克森语呼吁投降。 包围圈中的人们没得选,面对越聚越多的敌人,现在真是逃生无门。眼前的男人自称维杜金德之孙,这合理吗?居然还自称萨克森公爵? 直到柳多夫说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我也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我反对法兰克,我已经重建萨克森公国。你们向我投降,立刻就是我的战士,让我们驱逐法兰克,重建我们的国家!” 于是,他们真就集体放下了武器…… 而柳多夫也信守诺言,瞬间收编了包围圈中的全部萨克森战士。 除了其中的法兰克族士兵,他们被捆起来,被聚拢一起严加看管等待未知的命运。 而被俘的罗伯特已经被扭送到一边,他没有被捆绑更没有被虐待,只是被卸下武器和甲胄,穿着单薄的衣服和柳多夫非常尴尬地站在石勒苏益格码头等待一位贵客。 “你是一个叛徒,你背叛了法兰克,背叛了路德维希。你的家人会被路德维希报复。”他依旧骂骂咧咧。 柳多夫自知此事说来话长,长叹一口气,回眸辩解:“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朋友……我被罗斯人、被丹麦人打败。是路德维希让我去送死,我现在恨他。我决定重建萨克森公国,夺回我家族失去的权力,如果路德维希报复,我就同态报复。” “啊?你打不过他们就加入他们?难道,就是你引这支诺曼人军队侵入法兰克的领地?”罗伯特错愕地问。 “暂时没有侵入,因为,这里的萨克森的土地,包括汉堡也是萨克森的土地。不过,战争必然蔓延到法兰克领地。罗伯特,罗斯国王对你很感兴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的国王很快就到。” “罗斯国王?岂不是……”一个名字突然冒出来,“留里克?” “看来你知道他。除此外,你还会遇到一个神奇的人。” 庞大的舰队陆续抵达施莱湾深处,石勒苏益格所在的咸水湖突然迎来大量大船。 罗伯特从未见过这般大船,偏偏来得还很多,所有船只都飘扬着完全相同的旗帜,登陆的战士衣着也基本完全一致。 士兵衣服、旗帜都有着x型徽章,若是眼拙一番还能看得他们是一种十字军。可他们不是啊!这是一群蛮族军队。 有如此统一的衣装,他们真的算是蛮族吗? 一艘大船非常嚣张第冲向码头栈桥,停泊在已经清理好的泊位。穿上放下绳梯,开始有人攀爬下来。 一个穿着黑袍的老者下了船,在其身后,又是一位衣着考究的高大的金发战士。仔细看,那战士还带着黄金闪闪的头冠! 不过,那位黑衣人拄着镶金镀银的十字架,此人撩开罩头竟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瞬间,罗伯特绝得世界魔幻到了极点,难不成埃斯基尔也背叛了法兰克?! 精神打击过于剧烈,以至于罗伯特忙着两腿打颤不知说什么好。 只见那位戴着金冠的金发战士,在一众衣着极为华丽,头戴熊首的威严武士陪同下,居然向自己走来。 留里克来了,他看到了战场满地尸体的模样,感慨自己低估了敌人。 他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罗伯特,先于岸上的大哥阿里克聊了一下,又意欲与柳多夫聊聊。 但埃斯基尔举着十字架大呼不可思议的模样,着实引得她急忙赶来。 只见埃斯基尔死死拽着留里克的胳膊,指着罗伯特说:“你知道此人是谁吗?” “他?”留里克旋即正视这位衣着单薄的俘虏:“一个战俘?” “是汉堡伯爵!” “啊?!汉堡伯爵?!” “是我。”罗伯特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以法兰克语嚷嚷:“你,莫非是诺曼人的头目?” 留里克听不清话语,想着埃斯基尔言之凿凿,柳多夫所言也是,便摆弄起拉丁语作了一番自我介绍。 这下,轮到罗伯特吃惊了。 罗伯特虽不懂拉丁语,平日里做弥撒,教士念经清一色是拉丁语,说话的调调他很清楚。想不到,这个蛮族头目说话和教士一个腔调? 还是柳多夫当即做出解释:“朋友,这位就是年轻的罗斯国王。” “啊!你就是留里克!”情急之中,罗伯特旋即以萨克森语问之。 “我正是留里克,汉堡伯爵,我本打算亲自去你的领地找你,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很好!我正欲与你好好谈谈,来人!” 那些戴着熊首的战士们应声曰是。 “将他押下去,不要动粗,用酒和果干款待他。今晚,我要和他好好谈谈。”留里克命令道。 罗伯特被架起双臂拖走,他没有叫嚷更没有愤怒,一切都是出离的平静。 他仍觉得这场战斗过于荒诞,被迫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战败。 但战场的烂摊子令人触目惊心。 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留里克看到己方伤兵的哀嚎,看到死不瞑目的老兵。 汉堡伯爵的骑兵虽以全军覆没,在其毁灭前也给了罗斯军重大伤害。 第一旗队的老兵伤亡高达不可思议的二百人,仅是直接战死者都达到五十人,剩下的伤员大部分也需要很长时间养伤。 站在这里,留里克一言不发看着部下打扫战场,不久他亲自找到自己的大哥阿里克,对战斗的场面好生询问一番。 石勒苏益格市镇已经被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完全占领,整个下午,联军的船只陆续抵达。 市镇被洗劫一空,绝大部分财物尽数被先到的罗斯军抢走,虽然这里并没有多少金银。 战斗时的场面留里克基本知晓,他没有埋怨大哥的步兵狠狠吃了敌人骑兵的冲撞,也没有埋怨菲斯克的骑兵队没有阻挡敌人的冲撞。 因为那是汉堡伯爵的决死一搏,若非自己这边手下留情,那伯爵的脑袋现在已经被处在木杆上当战利品了。 “倘若所有法兰克贵族都是这么凶狠,我和他们硬斗下去,亏的可是我。我……必须慎重起来。” 留里克嘀咕着,可转念一想,若是情报是准确的,现在汉堡伯爵及其军队崩溃,意味着法兰克王国最北方的区域出现权力真空,理论上罗斯军不会再面临强敌。 难道石勒苏益格爆发的仓促战斗,已经解决了北部战事? 石勒苏益格市镇内有着大量房舍,这里摇身一变成为征服者的居所,或者说,是联军收回这片失地。 汉堡伯爵暂时被严密关押,由戴熊首的狂战士看管。 他喝了点烈酒又吃了果干,再大量痛饮淡水,消耗的体力得以恢复。 正值傍晚时分,夕阳柔光透过木条的缝隙照进房舍。 突然,木门敞开。 谷媹 一个穿着白色蓝纹袍子的男人,摘下帽子走了进来。 昏暗的光遮掩住这个男人的脸。 “你是谁?”罗伯特抬头便问,“罗斯人的将领?” “是我。约瑟夫蓝狐。伯爵大人,几年前我们见过。” “约瑟夫?蓝狐?容我想想……是……是你?!”一个瞬间,罗伯特恍然大悟。 见其想明白了,蓝狐也便直接坐在舍下土地,颇为客气地说:“如你所见,你战败了。” “是啊!我战败了,随你们怎么处置。” “言语如此干脆?莫非你还觉得我们会杀了你?” “难道你们罗斯人真这么仁慈?”罗伯特不屑地反问,又嚷嚷:“带我感谢你们的留里克,谢谢他的酒和果子,算是不错的最后一餐。” “你?就一心求死?” “难道我还能活?所以,你现在来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带着任务来。”蓝狐不磨蹭了:“是罗斯王让我探探你的态度。伯爵大人,当年我就告诉你,年轻的罗斯首领手下真的有一万名战士,以及一支庞大舰队。你当时不屑一顾觉得我在吹嘘,确实,我的确说错了。” “何意?” “其实是两万战士,他们即将南下进攻法兰克。大人,你当年对待我们罗斯人的态度令人赞赏,当年你没有杀我,所以罗斯王也不会杀你。瞧瞧吧!当年送你的佩剑就是一把罗斯钢剑,你的确被它视作宝贝,也用它杀死了我们罗斯的战士。这一点,我王既往不咎。我王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投降。” “是投降。”蓝狐点点头,“问题在于你是向谁投降。” “这还有什么说道吗?” “有的。一个崭新的萨克森公国已经建立,公爵就是柳多夫。” “就是那个叛徒?” “叛徒?”蓝狐眯起眼当即否定,“他可不这么认为。柳多夫是萨克森人,他手下有大量萨克森战士,所有的萨克森本地贵族必然会支持他。因为,柳多夫的确是维杜金德的子孙,这一点也许你应该清楚。认清现实吧,你带来的军队中的萨克森族战士全部投降,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柳多夫的兵,也成了我们的友军。” “我懂,萨克森人果然不可信。维杜金德的墓就在柳多夫的封地。可恶!这个野心家为了权势,连留在威斯特伐利亚的家人都不要了吗?路德维希王子会杀了他们泄愤。”说着,罗伯特勾下了头。 “很可能如此,如果路德维希这么做了,柳多夫也就没有好顾虑了。他会杀死萨克森地区所有的法兰克人泄愤。伯爵大人,你现在还有兵吗?我听说,汉堡地区到处都是萨克森人村庄,你们觉得他们会支持你,还是支持维杜金德的孙子柳多夫?想想你的家人,再想想你的地位。” 提及自己的家人,罗伯特顿时清醒过来。他不想死,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妻儿就可能被领地内的萨克森民众杀死。 何止是自己的家人,因为很久以前查理曼的移民政策,汉堡城附近还有一些法兰克人村庄,若是自己保持强硬态度,一意孤行的柳多夫很可能痛下杀手。 因为,维杜金德带领的萨克森人武装,面对强大的法兰克王国可是在战争和求和只见反复横跳。 若是柳多夫很有野心,这个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再好好想象自己的立场!”蓝狐补充道:“继续忠于法兰克贵族,你会死。忠于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你会活。我劝你选择忠于柳多夫,你若是这么做了,我们不会为难你,以后……你还可以和我们罗斯人做朋友。” 真是矛盾的选择,好在罗伯特已经没时间再深思熟虑了。 因为从石勒苏益格到汉堡城,陆路道路已经畅通无阻,沿途的萨克森人村庄,以及那些萨克森族裔下级贵族,他们一定会承认柳多夫是大贵族并效忠。因为萨克森人是被查理曼大帝杀服的,大帝的继任者们还有这方面的影响力去压制他们吗? 他经历一番痛苦挣扎,想到蓝狐那个家伙的恫吓,恐怕路德维希王子根本无法分兵北上平定入寇的诺曼军队,以及反叛的柳多夫。 没有任何人帮助自己,为了家人的安全,为了北境大量法兰克村庄的安全,罗伯特狠下一条心,决意改变效忠对象。 当晚,一场酒宴。 罗伯特好歹是北部还活着的最大的法兰克贵族,他成了座上宾,面对的尽是诺曼人的王者、将领,以及反叛的柳多夫。 留里克下令备以麦粥、烤马肉、烤鱼、果干和烈酒。晚宴看似粗犷,不过比法兰克贵族们的餐饮讲究多了。 水晶做的盘子、水晶做的碗,看起来是白银做的勺子,还有很小的叉子,乃至切肉的小刀。 餐具里盛放美食,透明酒杯里有着如水般清澈的酒液。 罗伯特看看切肉刀子。这刀子,此刻如同一种讽刺。 因为萨克森的本意就是“切肉小刀”。平日里法兰克贵族吃肉,直接上手去手撕更多一些,用刀子割肉,再用刀尖插着肉块填进嘴里并不常见。 且看这刀子,一股杀意梦在心头。突然跃起自杀?不,根本没机会,更是自寻死路。 年轻的罗斯王留里克就在这里,次子就是一个年轻人,金色的胡须也无法磨平他脸庞挥之不去的稚嫩。 在场的其他诺曼贵族、将领都显老很多,一双双眼神带着杀气。 于是在一番短暂的客气后,留里克质问这位勾头拘谨的汉堡伯爵。 “罗伯特,我使者的话你都听懂了吗?我们,现在需要你的态度。” 这时,柳多夫昂起胸膛支棱起来,立刻催促:“罗伯特,我们算是朋友,但时代已经变了。路德维希不值得你效忠,现在忠诚于我!我乃真正的萨克森公爵,效忠我,你仍是汉堡伯爵!你个人的财富、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奴仆,都将得到保全。若你拒绝,就是死!” “可以,如果这令你满意。我向你效忠。” 罗伯特的反应堪称果决,一下子使得在坐的人们哑口无言。 “你说什么?!”柳多夫吃惊反问。 “我说!我承认你是萨克森公爵,我向你效忠。” “太好了!朋友,我还以为你会犹豫不决。” “犹豫不决?我有犹豫的资格吗?”罗伯特话是如此,脸上可没有半点喜色,话语也如棒读般生涩。 罗伯特的效忠是真心实意还是被迫为之对于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在这全靠拳头说话的中世纪前期,任何的条约、任何的效忠宣言,都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来维护其法力效益。一方丧失了军队或是主要军事实力,之前签署的任何条约都成了可以随时撕毁的废纸。 便是在这宴会场,一场简短的效忠仪式完成。 现在,柳多夫的萨克森公爵为新丹麦王国和罗斯王国承认,他册封罗伯特为自己的汉堡伯爵,罗伯特的身份自然也被留里克和拉格纳所承认。 可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拉格纳完全不以为然,一个被俘的男人又被扶起来成为大贵族简直荒唐,还不如将之砍了,大军杀入汉堡,将当地的法兰克人灭绝,从而泄愤。 反攻成功的丹麦人要泄愤,作为亡国奴突然复国的萨克森人更要泄愤。 留里克可不想将事情做绝。 一来,罗斯王国速来和法兰克没有直接利害冲突。二来,这场远征打到现在,军队已经显露疲态,且凛冬不是很远,罗斯军队不可能在法兰克境内过冬。 第三点,亦是很重要的一点。萨克森境内有着很多法兰克移民,保留一个法兰克族的大贵族可以安定这些人。若是反其道行之针对他们灭绝,迎来的必然是其他法兰克贵族的报复。 罗斯当然不怕和他们打仗,留里克闹心的是战局不被自己控制。 真的在法兰克境内滥杀会激起矛盾,即便留里克的确打算针对路德维希王子狠狠报复。即便真的要靠杀戮报复,也不该在840年的秋季动手。 不如就尽快逮捕萨克森境内的法兰克人,将其控制起来作为人质,从而和路德维希王子好好谈谈价钱。对方拒绝谈判也好说,这群俘虏旋即拉走做奴隶。 这场在石勒苏益格召开的会议直接决定了联军接下来的动作。 汉堡?当然要去汉堡!而且汉堡作为现存的北境大城(没有比之更大的),他将作为萨克森公国临时都城,甚至是被俘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也要在汉堡被释放。 在这里,关于丹麦王国和萨克森公国的北部边疆也被勘定,拉格纳与柳多夫做了约,就以石勒苏益格长城为两国界限,但石勒苏益市镇的控制权必须在丹麦王国手里,以使得这座城市取代被焚毁的海泽比,继续作为南部贸易地存在。 他们在推杯换盏间开启了一个新时代,这是各路诺曼人对法兰克王国的报复战争,更是萨克森公国的复国战争。 硬生生让路德维希丧失巨大的北方领地,他岂能心甘情愿? 所有人都确信这位法兰克最高阶的三位贵族之一,即便正和自己的大哥、合法的国王大内战,面对后院起火的窘况也一定会北上。 联军会与路德维希的法兰克军激战几乎是必然事件,那就战斗吧!联军正好在汉堡地区以逸待劳。 但拉格纳的丹麦军队却打起了退堂鼓。 来自西兰岛的贵族们已经厌倦!这是决意继续战斗的拉格纳根本无法阻止的! 恰是因为结盟的约定,贵族不可以在萨克森地区劫掠,不能抢劫就不能发财,贵族们纷纷表达出自己撤离的意愿。丹麦的复国战争打到石勒苏益格就算结束了,兄弟们收回了日德兰半岛,现在又正值秋收世界,还不如赶紧回去把麦子割了,再大肆捕鱼,提早为越冬做准备。 当然,还有一个麻烦事。丹麦人必须把在日德兰最北部报复性劫掠罗巴德部族的所有约塔兰人请走,他们继续赖在半岛上可不合法。 第943章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底气 盛极一时的罗巴德部族而今仅剩下一片废墟,他们的村庄被占领,他们自身不是被杀就是被掳为奴仆。 当外来的霍里克和罗巴德进行战略捆绑的同时,也将风险一并拿下。 彼时,正值首领被杀群龙无首的人们,迫于诸多考虑与外来者霍里克强强联合。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 理论上丹麦已经全境光复! 840年日德兰半岛战争,先是半岛最北端的登陆战与报复性破坏, 再是林德霍尔姆地峡的阿勒布堡垒攻坚战。 当战线一路南推到石勒苏益格长城,将石勒苏益格市镇的敌人清扫一空。 对于绝大多数丹麦贵族,是时候收手了。 但是战争仍要继续下去。 就在被收复的石勒苏益格,就在联军进行短暂休整之际,另一场军事会议召开。 这是一场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以及开创新局面的大会。 就是与会的诸多丹麦贵族,在称赞罗斯王留里克是圣主、丹麦王拉格纳是伟大者的同时,也直白地集体要求自己要退兵。 退兵?何必退兵?战斗才哪儿到哪儿? 拉格纳恳请他们留下, 诸多贵族也振振有词。 有的说自己的部族伤亡很大,需要修养。 有的说法兰克势力已经被驱逐出日德兰,至少今年没必要再扩大战争。 还有的说自己的队伍已经掠夺了足够的战利品。 更有人说,得赶紧去北方一趟,让那些约塔兰人都滚回斯堪的纳维亚。恰是如此说法,引得广大贵族集体共鸣。 因为约塔兰人,各丹麦部族并不待见。若不是要联合讨伐僭越者霍里克,又迫于罗斯王的威信,没有任何丹麦人希望约塔兰军队在丹麦的领地肆虐,即便他们肆虐的是敌对的罗巴德人的地盘。这算是丹麦内斗,丹麦无力对实力过于雄厚的罗斯人说三道四,对于贫穷的约塔兰人,他们必须离开。 这就让拉格纳颇为尴尬。 继续南下进入汉堡,自然要的。但诸多贵族的诉求不进行满足,保不齐这群家伙会偷偷再选个国王出来,之后引爆新内战…… 军事会议中的各方达成了妥协。 罗斯军主力会分为海路、陆路两支队伍,似乎又回到了在韦特恩湖的战术安排, 事实却是留里克对于大局的妥协。作为王者, 将境内利益诉求有所不同的族群捏到一起,就必须尽量满足他们各自的诉求。 丹麦人的说法很实在,约塔兰人作为友军,现在继续赖在日德兰半岛,只要时间再拖延下去,被自己强行创造的联盟就会分裂,丹麦人会自行驱逐约塔兰人。 他们也在口头上针对瑞典军队有着更加委婉的说法,贵族们意识里都确信罗斯人和瑞典人就是亲兄弟,比起约塔兰人,瑞典人更是重量级。 想让瑞典人从日德兰离开,真的只能靠着留里克大王亲自去劝说。 罗斯郡要分兵,伤员也必须立刻由船只运走。 阿里克被委任为罗斯军的陆路部队统帅,下辖第一到第六全部旗队的战斗兵力,时至今日,持续的战斗使得很多战士阵亡或受伤运走,看似是庞大的六个旗队,战斗兵力已经缩减到两千人规模。譬如骁勇的第一旗队已经折损一半,仅剩的二百出头的老兵倒是精华犹存。 骑兵亦是编入这支队伍里,菲斯克通过缴获的一些马匹,搜集军队里会骑马的士兵,骑兵又恢复到三百骑的规模,就是战斗力缩减不少。 罗斯军主力已经在持续近半年的征战中消磨掉了很多锐气,恰是这种关头,毫无损失的斯拉夫军队,立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梅德韦特的战士多达一千人!他们在这个时节,本该在诺夫哥罗德的田间地头割麦子、打谷、扬长,现在却在极为遥远的西方。既然离故乡太远,战士们索性不想了。因为大王给予大家许诺,所谓大军会在汉堡伯爵领得到大量的粮食补给,纵使故乡的农田绝收,也不会让兄弟们吃亏。 何止如此?留里克为稳定军心郑重许诺——所有出征的战士,无论族裔无论生死,今年的一切赋税免除。 如此一来,罗斯军保有三千三百名战士,放在当前的欧洲已经能横着走。 而蓝狐手下还握有一支瑞典昂克拉斯军和哥德堡军的混合部队,时至今日仍有六百人规模。 集合四千人的队伍,目的地正是汉堡。 难道没有最高统帅指挥,这支部队也能保持一定纪律进军吗? 作为复国的公爵柳多夫,他现在能集合的萨克森军队连一千人都没有。 看看罗斯军队,再看看自己的人。一边的兵威胜似传说中查理曼的强师,一边是如同乞丐的农夫兵。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倘若这支罗斯军队南进之路拼命劫掠,柳多夫确信自己没法阻止,就只能祈祷这些罗斯贵族将领会信守约定,不会主动劫掠萨克森村庄。 但作为萨克森公爵的自己必须付出代价,必须拿出大把新麦作为贡品安抚这支军队不发狂。 柳多夫不是傻瓜,当他站在全新的视角观摩罗斯军队的战法,内心里也在默默学习。 军队行动统一有序。部队分组并靠着战鼓、号角和旗帜联络。每个士兵衣着统一武器也统一。每个士兵都有很大的背包,里面塞着粮食、个人物品,在外面还捆扎有卷曲的布毯子。 最令他震撼的仍是罗斯军队善用箭矢,似乎靠着没玩没了的射箭即可解决绝大多数的战斗。 他默默记在心里,心想着自己从威斯特伐利亚封地带来的五百名骑兵可谓精干,结果全军覆没。汉堡伯爵带来二百骑一样全军覆没。是否可以理解,若是路德维希王子引一千骑兵出战,一样要全军覆没呢? “南下之路我需要这些诺曼人军队保驾护航,需要他们为我巩固统治。至少今年我很需要他们。” 于是,罗斯-萨克森联军五千之众,开始走陆路南下。 与此同时,留里克这边也行动起来,庞大的舰队运载着剩下的罗斯军开始北上,至此留里克麾下仍有两千人,就是那些戴着熊头的精干常备军外,剩下的兵力有显得很杂了。庞大的罗斯舰队伴随着丹麦贵族们的船队,他们离开施莱湾一路向北。 至此石勒苏益格恢复了平静,也丧失了生气。 任何人都撤了个一干二净,大量建筑虽在,此刻是一个人都没有。 一些被挖掘的大坑埋葬了战死的人们,死者们入土为安。而罗斯军的阵亡者,已经在烈焰中化作灰烬,骨灰被收集起来将带回新罗斯堡的公墓安葬。罗斯军打扫了战场,这在当今的欧洲战争极为罕见。 此举算得仁慈吗?大腿中箭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倍感欣慰…… “也许,他真的可以成为像是奥古斯都一般的王者。可惜,他不愿意皈依。” 马车吱吱扭扭,埃斯基尔依旧稳稳抱着自己镀银的十字架木杖。他的身边坐着极为逃入森林又被揪回来的安置在石勒苏益格的年轻教士,他们同程一辆马车,与庞大的军队一道南下。 他撩开自己的黑袍,时而打开缠绕腿部的麻布检查伤势,真是感谢上帝,自己的致命伤口愈合得很好,只要没有剧烈运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埃斯基尔没有将此归结为医术,而是确信此乃神迹。大腿中箭可谓致命伤,定是因为自己的虔诚感动了天主,所有有着天主庇佑,等局势稳定后,传播福音的工作还要继续。 从石勒苏益格到汉堡城,就算道路曲折一点,总旅途折合一百二十公里罢了。 当然,这对于经常打仗的罗斯军队来说并不是大问题,即便是陆路行军,当每个战士有着极为充沛的后勤给养,行军算不得什么。 对于萨克森军队,磨磨蹭蹭根本没法避免。 作为统帅的阿里克也只好迁就柳多夫的磨蹭。 恰是因为有着充足给养,罗斯军犯不着针对沿途的村庄打家劫舍。“就地补给”就是劫掠,此举的确是解决后勤的捷径,就是获得什么全靠运气,也能逼的本地人逃亡,甚至是引出本地人悲壮的坚壁清野战术。将后勤补充完全寄托于打劫,一般的维京军队会优先这么干,但罗斯军已经是四千人的规模,又在人生地不熟的萨克森地区跨境行军,实在要谨慎。 遂在柳多夫和随行的罗伯特看来,这群来自北方的诺曼之罗斯军队,这就刷新了他们对于诺曼海盗的认知。 大军走在一条靠旅人们一双脚踏出的土路,这土路可不是乱走的,沿途的村庄就是一个个行动节点,道路串联了这些村庄,使得汉堡与北方相连。 此地的村庄清一色住着萨克森人,但从北方逃回来的人们早就告知了北方战事。所有村庄都保持了警惕,当他们看到庞大军队出现,看到大量的蓝白色调的军队,第一时间想到的这可不是野蛮人的军队,一定就是法兰克的正规军。 丹麦诺曼人惹不起,法兰克正规军更惹不起。因为查理曼的法兰克军队萨克森民众报复性的杀戮,就是所有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个个村庄首领带着乡民去询问情况,旋即获悉令人震惊的事。 血统继承自维杜金德的柳多夫宣布萨克森公国复活了!复国的萨克森公国宣布反对路德维希,所有被征服的萨克森人这一刻脱离法兰克控制。 沿途的村庄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害怕事后被法兰克军队尤其是本地的汉堡伯爵报复。随着汉堡伯爵罗伯特本人被拖出来现身说法,事情似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已经太久了!作为亡国奴的萨克森人迎回了自己的王,他们宣泄自己内心的不满,献出一些新收获的燕麦和黑麦作为贡品,村庄宣布效忠柳多夫。 同时他们也明白了,这些衣着整齐的军队的真实身份。他们不是丹麦人,而是罗斯人。罗斯军队是外军,他们与复国的萨克森公国结盟,如今存在的目的就是帮助柳多夫保卫来之不易的复国果实。就是这群罗斯军,他们会与可能的法兰克平叛军队交战,只要打出重大胜利,萨克森公国就不会再度消亡。 当然这些萨克森村庄也清楚拒绝效忠的代价,那可是数不尽的北方军队,拒绝效忠就是宣布对抗,这样不由法兰克军队抵达,这群北方劲旅即可将村庄夷为平地。 每个村庄都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效忠柳多夫为公爵。唯有这样,他们靠着进贡今年的新麦买来了和平。 一个村庄可以提供新麦五百磅,如此数额是柳多夫亲自要求的。诸多村庄都必须交出这等重量的“效忠证明”,柳多夫由此证明了自己的权力,也满足了自己军队的给养,更重要的是,他开始落实自己与留里克大王的契约。 如此数额的麦子仅仅相当于正餐前的开胃小菜,对于这些萨克森人,他们的复国几乎都来自于罗斯王国的施舍。复国是一件极为偶然的事情,倘若没有罗斯王国的支持,这种复国就是昙花一现,且会在时候遭遇法兰克人的血腥报复。 那么全体萨克森人还是要拿出巨大的代价。 那是一个密约,萨克森公国要给罗斯王国交出二百万磅麦子,以充当罗斯军队今年的军费,以及购买罗斯王国军事保护的费用。 此乃非常庞大的数目,但留里克也不是漫天要价,他很有理由:“我们帮你复国、帮你打仗。我们不打算占领你的土地,以后也是盟友。要你今年拿出二百万磅麦子,已经很讲情谊了。” 不可控的丹麦人没来,有原则的罗斯人来了。 已经不能回头的柳多夫悲伤于因为自己的野心连威斯特伐利亚的老婆孩子的命都顾不得索性狠下心来,罗斯人要什么自己给什么,大不了立刻着手把南部的法兰克村庄全部控制,没收财富立刻作为贡品支付给罗斯军。 其实对于庞大的萨克森地区,他们的总人口多达五十万规模。 理论上如此规模的人口都要效忠于柳多夫这位公爵,奈何他几乎没有能力很好地完成控制。他做不到留里克那般,将王国主要的二十万人口安置在几大定居点内,从而自上而下直接控制。 柳多夫仍旧只能像自己的祖先维杜金德那样,先牢牢控制一片核心区域,再靠个人威望要求各地的萨克森族裔的男爵效忠。这里面实在有着变数,保不齐就有的男爵出于各种理由拒绝自己,而是继续忠诚于法兰克贵族。人呐,说不准。柳多夫到现在并不确信自己”维杜金德之孙“的号召效果是完美的。 不过,随着他与接收到汉堡伯爵罗伯特增援命令、支援石勒苏益格的萨克森族诸男爵的军队,事实证明自己的身份的确好使。 的确,维杜金德是人尽皆知的英雄,子爵们也都知道,英雄的后裔并没有沦落,而是被故意安置在远方继续做贵族。最近的一年时间,他们更知道这位英雄之孙被发配到丹麦世界作为一枚棋子,很多萨克森男爵为他捏一把汗,生怕丹麦人将其吞噬。 英雄之孙柳多夫没有死,被流放的他竟与丹麦人,以及神秘的罗斯人结盟。到底是英雄之孙呐!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很多英雄事迹就成了口口相传的故事。 他们并没有丧失反叛的勇气,且因现在法兰克三位王子全面内战爆发,处在北部边疆地区的萨克森势力无出其右暗地里蠢蠢欲动。 就像是一捆泼了油脂的薪柴,只差一点火星,即可瞬间燃起烈焰。 他们毫不犹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本是不情不愿地去石勒苏益格,现在,男爵、扈从和农夫兵,这些萨克森人无出其右拥护柳多夫是真正的萨克森公爵。 毕竟只有这一条土路北上去石勒苏益格,罗斯-萨克森南下之路出于各种原因走得很慢,折合一百二十公里的路愣是走了六天。 然而,出发之际柳多夫手下五花八门的萨克森人构成的战士(包括石勒苏益格森林里揪出来的藏匿者)才九百人,很多人实际是凑数。即便是凑数,当联军抵达汉堡时,萨克森军队已经膨胀到了五千人之巨! 仅从绝对数字上来看,柳多夫的萨克森军已经超越了罗斯军的陆路部队,这令他顿时很有底气。 现在,汉堡城就在眼前,即便他只是人口不足千人的堡垒式城市,倒是有着大量村庄如群星拱卫。 柳多夫就站在这里,汉堡伯爵罗伯特对他毕恭毕敬。 整个汉堡迎来真正是萨克森公爵,本地所有萨克森人支持柳多夫,就是本地区所有法兰克人震惊了! 事情发展之快也让法兰克人容不得震惊,因正值秋收季节,法兰克农民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农田,正在劳作的他们被一网打尽看押起来。他们被没收了全部财产,就剩下裹身的衣物,以及每天有限的食物供应。他们被集体关进十个巨大谷仓里,为罗斯军队和萨克森军队严加看管。 倒是罗伯特和他的妻儿团聚,他的仆人和最后的扈从也得意保全。事实上,因丧失了绝对精锐,罗伯特的伯爵身份就只剩下虚名,在汉堡地区,他这个汉堡伯爵没有兵没有权,没有任何百姓承认这位贵族的地位。 因不莱梅被焚毁,附近村庄被破坏,逃难的民众造就了汉堡这一人口稠密区。易北河两岸是进行农业的好地方,如今法兰克移民已经在本地萨克森人的报复行动之后集中看押起来,遗留下来的农田被萨克森人占有。当前,报复行动中的血腥之举,柳多夫没看到索性当做不存在。是他下令消除法兰克影响,现在手握大量一无所有的法兰克“囚徒”,一个战术目的已经达到。 柳多夫抵达了汉堡,旋即宣布这里作为萨克森公国的临时国都。 他站在堡垒的塔头举目远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却也非常魔幻。 罗伯特和他的妻儿已经搬出堡垒,带着一小撮扈从在城外扎营。 同样的,庞大的罗斯军队也在城外的河边扎营。 柳多夫知道,这些诺曼狠人再等,很快罗斯王留里克的庞大舰队就会从海洋的方向杀进来。内心里他不希望如此,但汉堡是一面临河面海的开阔地,罗斯军会把此地作为大军营,届时罗斯-萨克森联军即可以逸待劳等着路德维希的反应了。 “啊!我得立刻整顿军队。我要立刻派出使者,命令所有男爵想我效忠!不!我还要派出特使,回威斯特伐利亚把家人接过来。对,接人的事放在第一位。” 第944章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北上记 信使终于将消息传达到路德维希位于沃尔姆斯的军营。 来自北方的噩耗惊得这位王子不知所措,面对全新的局势,他不得不召开军事会议,与几位将领深谈突发的状况。 如果只是一名信使快马来报,他还会考虑一下事情的真伪。 现在,连科隆主教的使者也传来特殊的情报,所谓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死讯, 从而佐证了丹麦世界爆发了战争。 甚至连埃斯基尔也死了,那么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岂不是必死无疑。 难道,这一切都是丹麦地方的头目霍里克的阴谋? 当内战进入到焦灼状态,现在的路德维希尚没有集结出足够兵力击败自己的大哥洛泰尔。现在天气正在转冷,大军势必要在自己领地的最南端过冬。 路德维希的主力都被安置在沃尔姆斯、美因茨等南部地区,他意欲夺下斯特拉斯堡, 要求当地的全部法兰克人对自己效忠,从而在战略上完成对大哥的压制。 在西北方向,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被自己强行差遣到北方的丹麦世界,实为一种类似为流放的处置。 伯爵家族的领袖是柳多夫,正是反叛者维杜金德的后人。时过境迁,似乎这个家族已经没有理由再反叛。 关键在于,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即便宣誓效忠自己,路德维希迫于政治版图的状况,实在不能信任柳多夫。 法兰克王国的都城亚琛,其北方不远就是威斯特伐利亚地区。亚琛与科隆,实在是法兰克王权的核心区,亦是被法理上真正的国王洛泰尔牢牢控制。 事到如今,莫非自己的战略部署已经因丹麦地区突然爆发的战争将之完全打破了? 一场夏末的雨使得气温骤降,阴霾的天气令驻扎沃尔姆斯的东法兰克军队将士们心情很不好。 他们在劳藤的战斗吃了亏,当前战线僵持下来,战士们都想着今年的战斗到此为止了。 大量的法兰克族裔的农夫奉旨服役,他们渴望赶紧回到老家与家人团聚过冬。 那些被迫从军的萨克森农夫,他们知道自己是想回老家也无门。自己并不愿意为了法兰克大贵族之间的内战拼上老命, 现在战况陷入僵局,他们的态度旋即表现得极为消极。 若论消极,那些被强行塞进军队的索布人(西斯拉夫一部)被迫从事奴工的工作,必要时候便是给予一把斧头,仅着单衣就想着洛泰尔的法兰克军进攻,九死一生的窘况让他们的忠心成为笑话。 情况对路德维希一直不妙,当前的形势如同灾难。 这是一个雨后凄冷的夜,沃尔姆斯城内查理曼大帝的冬季行宫,现在成为路德维希的居所兼指挥中心。此城与临近美因茨城里的粮仓,是维系大军军心稳定的根本,为了提振低迷的士气,正值今年的收获季,他基于部下充足口粮,才保证军队还能保持驻扎状态。 两位贵族将领被他秘密召集在城内石堡中。 他们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以及丹麦的前盟主哈拉尔克拉克。 能被王子单独召见,必有重大事件,不过近日来一则消息不胫而走,所谓丹麦地区爆发不受控的战争并波及到萨克森地区,使得与会的两人神经兮兮。 路德维希赐予两人烤肉、面包和麦酒,招待一番,终于提及一些大家都关注的事情。 王子阴沉着脸,满脸的胡须也无法遮掩他的忧愁。 “也许你们已经获悉一些消息。”他坐在木桌边,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最近军中流传的消息半真半假,但一些事情是真的。” “是丹麦那边爆发战争之事?”上年纪的哈拉尔克拉克谨慎询问。 “的确,是你的故乡丹麦。你不忠诚的侄子霍里克,很有可能再度反叛。真是可恶,难道那个男人还想再被我打一顿?” 路德维希言辞里有着威胁,更有着无奈。 哈拉尔克拉克不会给自己的侄儿找补,毕竟这么多年两人早就形同陌路。他急忙表忠:“我和我的部下虽是丹麦人,我们对大王的忠诚是真实的,我向上帝发誓。” “的确,你们这些佣兵的确忠诚。所以,我将你招来,就是要给你一个重大任务。”于是,路德维希的眼神更多的瞄向莱茵高伯爵罗贝尔:“我亲爱的朋友!纠集你的骑兵,立刻去威斯特**,将柳多夫的家人带到的这里。你还要继续北上,前往汉堡帮助罗伯特稳住局面。” “这……大王,难道那些消息都是真的?”罗贝尔紧张兮兮探头便问。 “多半是真的。霍里克很可能再度反叛,真是可耻之人,趁着我现在北上讨伐乏力,如此凶恶的背刺我不能忍!我有充足的情报证明威斯特**伯爵柳多夫被他杀了,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也被他杀了。那些丹麦军队会进攻汉堡,搞不好还会引起萨克森贵族们反叛。我让你带领一支骑兵去北方控制住局势!听着,这一时刻我无法容忍北方的混乱。” 显然这是一个风险很大的苦差事,罗贝尔当然不想离开自己的封地去北方冒险,奈何自己别无选择。 “仅仅是我自己的骑兵……我缺乏信心。”罗贝尔实话实说:“我听说,柳多夫带着五百骑兵去了丹麦,难道这么多骑兵还不能压制丹麦人的反叛?我现在也能纠集出五百名骑兵,只是……” “再给你一千骑!”路德维希木着脸说。 “大王。北上之行很有风险。” “那就给你两千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路德维希愤而起身,不由得站到石室的窗边,背着身子告知两位部下:“仍有很多消息不明朗,不容辩驳的是,我们的北方正发生着战争。现在教廷方面很关心北方圣人的生死,很关心北方信徒们的安危。洛泰尔的军队不会在冬季进攻我们,罗贝尔!” “在!” “我委任你特权。我从雷根斯堡带来的两千骑兵交给你指挥,你集合两千五百骑兵,再从你自己的封地召集一些步兵北上。” “遵命。” “还有你。”路德维希补充道:“哈拉尔克拉克,那个霍里克是你的侄子,可惜是恶毒的叛徒。带上你的佣兵一道北上,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忠诚。” 时过境迁,哈拉尔克拉克已经花白了胡须。他作为路德维希的忠犬必须靠着随时随地证明忠诚,才能继续生存下去。现在他不只是要给自己寻求活路,手下的兄弟们也要活路。 夏末世界,路德维希的军队开始分兵。 他留驻在沃尔姆斯和美因茨的军队保持在三万人的庞大规模,其中不乏来自雷根斯堡的精锐。 洛泰尔毕竟是合法的过往,他有着很强的号召力,便在斯特拉斯堡安插两万大军。兰斯、亚琛这样的国家重镇安置重兵,甚至是科隆也有少量驻军。 不像路德维希将主力集中安置于一地,洛泰尔的领地从滨海的弗兰德斯(荷兰)一路延伸到南意大利。在东部地区安插兵力,又要分兵在西部。譬如,将军队安置在法兰克岛控制住整个巴黎,在战略上完成对小弟查理的压制。他的确在宏观上占尽了便宜,但过于狭长的领地处处漏风,纵使掌握全国最多的兵力,也不得不分兵把手。 两个兄弟在赌,路德维希赌大哥不会冬季进攻。洛泰尔赌二弟也不会冬季进攻。 路德维希完全掩藏自己北方的萨克森领地的危局,他开始在军中封锁消息,将几个乌鸦嘴的士兵和平民,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当众绞死,雷霆手段压制了不良的舆论。 如此一来,也没有人敢讨论为何莱茵高伯爵罗贝尔,居然有权带领大王的精锐骑兵离开。 从三万作战部队里面分走三千人,其中大部分还是精锐。路德维希此举瞬间使得自己军队实力暴跌,毕竟他手头能集结的尚能战斗的骑兵只有六千骑。 ……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临危受命,他带领骑兵以竭尽所能的高速北上。至于步兵,他根本不带。 同样的,已经法兰克化的丹麦佣兵们,在哈拉尔克拉克的带领下全员学会了骑马。他们有三千人,骑着劣等的马匹,以骑马步兵的姿态紧随罗贝尔的脚步。 这就是三千骑兵,迎接他们的是全场折合二百五十余公里的旅途。 他们竭尽所能的高速抵达威斯特**伯爵的宅邸所在之多尔蒙特。 庞大的法兰克军队突然抵达,可罗贝尔刚抵达这里,他发现了空荡荡的村庄。一开始他还不以为意,直到抵达了伯爵宅邸所在。 他本想着告知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的家人们,伯爵柳多夫生死未卜。这虽然很残酷,他是奉旨办事来着。 而多尔蒙特市镇乃至本地修道院,居然空荡得如同死城。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当然害怕来自洛泰尔军队的进攻?不可能!洛泰尔怎么可能亵渎修道院? 当简单检查一番,更奇幻的事情被他发觉。 修道院的公墓里,一位大人物在此安息。 罗贝尔和哈拉尔克拉克带着军队站在目的,面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墓穴,以及损坏的碑刻。石刻指出这就是维杜金德之墓,石碑也是查理曼吩咐雕琢的。而今石刻毁坏,墓穴被挖,棺木不翼而飞。 事情过于蹊跷! “我奉旨将柳多夫的家眷迁移到美因茨,如果柳多夫真的在丹麦死去,他妻子会得到照顾,路德维希王会做他儿子的教父。现在我如何交差?!” 听得,哈拉尔克拉克不安地说:“也许,就是洛泰尔所为。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可是萨克森人,他拒绝效忠洛泰尔,他的领地还临近亚琛,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也许吧。如果洛泰尔真的袭击了修道院,那么他的确不配做王。也许他真的应该这样做,这样我们的王才有机会做新的法兰克王。走吧,这里没理由再滞留。” 罗贝尔感觉到事情非常蹊跷,肉眼可见的是地广人稀的威斯特伐利亚地区更加凋敝了。 骑兵在此休整了两人继续北上,为了保证自己行踪足够隐秘,他们没有经过科隆、杜塞尔多夫这样完全由教士管理的中立市镇,就沿着旅人双脚踏出的道路向着不莱梅的方向突进,而前往汉堡的旅途也快到了尾声。 结果就在北进的路上,他们突然便于一批逃离的村民队伍相遇。 那是怎么回事?这些村民赶着牛车、拖曳手推车,带着细软居然一路向北?难道他们不知道经历诺曼人肆虐的不莱梅已经是荒芜的了?莫非他们要去不莱梅拓荒? 事情太反常了!当高扬着十字旗的罗贝尔的法兰克骑兵快速推进,立刻引得村民队伍的恐慌。 村民畏惧军队理所当然,现在还是要控制住他们问个究竟。 庞大的骑兵队轻松逼迫村民安定下来,罗贝尔也赫然看到这里面居然有教士的身影。一位秃头的中年教士挥舞着木枝捆成的十字架,呼吁骑兵千万不要杀人。 杀人?不。罗贝尔只想弄清楚情况。 仅仅是对部分村民简单闻讯,信息就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被惊得浑身打颤! “这是怎么回事?反叛的不是霍里克,而是柳多夫?那个柳多夫居然带领所有萨克森人反叛路德维希大王了?” “这些逃难的村民全是威斯特伐利亚的萨克森人村庄居民?他们最近收到了消息,开始举家搬迁?” “柳多夫的家人已经全部撤离了?所有挖走维杜金德坟墓的之人,就是其血脉子孙柳多夫本人?!” 一瞬间,这些撤离的村民都成了敌人。他们并没有放弃对天主的信仰,而这北进的行为就是在背离路德维希。 知道很多内情的罗贝尔骑在马上扼腕长叹,自言自语:“大王,你担心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投奔洛泰尔,现在他们没有投奔洛泰尔更没有忠诚你。萨克森人居然在这个时期举族反叛。我……究竟是去汉堡稳住局势,还是去平叛的?” 罗贝尔左右为难,他现在获悉的消息与传达到沃尔姆斯和美因茨的消息唯有一点是真实的——北方发生了战事,臣服之人反叛。 不同在于,反叛之人可不是丹麦的霍里克,而是柳多夫和所有的萨克森人。 信息在传递过程中严重失真错的离谱,自己北上就是在用脑袋撞石墙。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莱茵高的罗贝尔有着虔诚的信仰,这些萨克森村民皈依了天主,若向他们举起屠刀是要下地狱的。时代已经变了,查理曼尚且可以对保持野蛮信仰的萨克森人血腥报复,自己毫无理由对皈依后的他们行任何暴力。他甚至约束自己的军队不与这些村民接触,而是加快马蹄北上。 毕竟这是三千名骑兵,柳多夫看来大概率反叛了,那么他面对兵力雄厚的骑兵是否立刻认怂呢? 罗贝尔的莱茵高伯爵领与柳多夫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在地理位置上的互相接壤的。双方都是大地区的统治者,甚至罗贝尔对柳多夫的长子波鲁诺记忆尤深,也萌生将自己的小女儿嫁过去,或是尝试安排自己的小儿子去营区柳多夫的小女儿。 此乃贵族间的联姻,罗贝尔始终对柳多夫提不起恶意,他很愿意和对方好好谈谈,闻讯其为何反叛,甚至是说服其悬崖勒马,可不能在王国内战之际对着路德维希的后背狂戳刀子。 听那些村民所言,柳多夫在汉堡集结萨克森人军队,并自称萨克森公爵,以越聚越多的武装力量向路德维希证明自己复国的决心。 平凡的村民嘴巴能有几个真实话语? 他早该派遣信使快马飙回沃尔姆斯面见自己的王,考虑到信息传递出现谬误就会导致不合时宜更不可挽回的战争。 罗贝尔决定直奔汉堡与柳多夫当众对峙,主观上则不会主动出击。 然后,便在理论上化作荒地的不莱梅,遇到了驻扎在此的怪异军队,以及停泊在威悉河上的一些船舶,乃至看起来等待上船的民众。 很显然,那些怪异的人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一时间号角声大作,像极了准备战斗的信号。 好好看看那些奇怪的船只,哈拉尔克拉克大吃一惊:“那是我们的长船!” “长船?!” “也就是你们所谓的诺曼人船只!那是我们丹麦的长船啊!啊!还有其中大船飘扬的旗帜。” 罗贝尔眯眼看得清楚:“像是个x纹章。” “哦上帝啊,他们是罗斯人!” “罗斯人?” “他们不是柳多夫的人!”哈拉尔克拉克狠下一条心,“烧毁不莱梅的凶手就是他们!我曾通知丹麦,我非常清楚。” “如何?打?”罗贝尔问。 “打吧!不莱梅亨特全家被他们杀了,这群野蛮人必须付出代价。趁着他们船只来不及离开,我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就干吧!” 于是,这支庞大的法兰克骑兵齐刷刷吹响号角,各百人队领命,顿时骑枪如林,骑兵阵列开始排列队形推进…… 与此同时,已经完成北方的安顿,带领舰队主力完全抵达易北河的留里克,已经和柳多夫做了约,罗斯军派遣分舰队绕至威悉河,在不莱梅废墟接走效忠于柳多夫的来自南方的萨克森人。 当年就是阿里克和拉格纳合伙儿烧了不莱梅,这一次确实阿里克带领海路分队在不莱梅旧址上充当大善人。 他真的善人吗?恰恰相反,站在不莱梅废墟上,第一旗队的残部加上第二旗队的年轻崽子们,在这里集体赞誉阿里克真是“罗斯着名狠人”。对于阿里克,他觉得这是的荒草覆盖的满目疮痍,是自己英勇战斗的证明。所在再在这里帮着手下败将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指挥着萨克森军队,走海路急速运走徒步走动很劳累的萨克森难民,也是卖给柳多夫的义举。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 阿里克在留里克王的安排下,扮演起“蛇头”的工作,作为交换,柳多夫要支付罗斯军劳务费。费用无他,就是今年新收获的麦子以及现有的牛羊。 柳多夫的家人就是在不莱梅走海路,一改之前的磨蹭,仅仅一个白天就乘船抵达汉堡。 罗斯军队就以此类举动,证明了罗斯与萨克森的友谊,留里克已经取得了柳多夫的信任。 所以看着这位萨克森公爵的儿子和小女儿,考虑到自己还带着事实上的长子、麦西亚真正的王储雷格拉夫。 留里克动起了一些心思…… 第945章 贵族联姻之谋 就当柳多夫在汉堡宣布自己的统治权,留里克也抵达了日德兰半岛的最北方。 到了现在,经历近半年的战争,瑞典的盟军实在抵达了他们征战的极限。 梅拉伦部族公爵比约恩率部在丹麦罗巴德故地大肆抢劫,带着自己的族人疯狂发泄过往几十年的仇怨。其他的瑞典部族表现得也完全一样,大家忙于打劫、破坏,完全不理睬留里克施行的继续战争战略。 是至今日, 各部族基本分清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个针对瑞典态度友好的新丹麦战争了,便没有继续针对丹麦用兵的理由。 至于继续战争去攻击法兰克王国?算了吧! 对于日德兰半岛,就以林德霍尔姆地峡为界,地峡之北的半岛区域为自由劫掠区,无论外来的瑞典军队和约塔兰军队做任何的事情,都被各路丹麦领主、尤其是新丹麦王拉格纳默许。 他们杀人越货抢掠财物, 甚至非常精细地将锅碗瓢盆也一并抢走。 尤其是来自约塔河流域的约塔兰人, 他们大肆抢掠这一地区的女人, 并自发地开始转运工作。 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就是这些罗巴德部族的军队跨越海峡,进入斯堪的纳维亚的约塔河入海口,抢掠当地的约塔兰人为奴隶,而今一转攻势。 一度非常强大的罗巴德部族,那如同星链一般的村庄和木堡一个接着一个被拔除。他们在北方联军的联合绞杀下土崩瓦解,一切的光荣化作灰烬。 最后,只有大量如同锥形土丘般的墓葬,无声地记录着这里曾经有着辉煌。 气候正在转冷,大量的俘虏、战利品正通过海路运到海峡的对岸。 像是被册封伯爵头衔的维纳恩斯塔德伯爵戈姆,他还没有适应现在的高贵身份,一如以往那般组织自家的船队,非常贪婪地将掠到的物资带回北方。 原则上蓝狐是哥德堡伯爵,他手下也有一支当地约塔兰人构成的军队。 然基本没遭遇战争损失的约塔河下游居民,这些人构成的军队就以在故乡就自发形成的小型政治实体, 于日德兰的北端进行掠夺。 遂当留里克的主力舰队与拉格纳的军队抵达日德兰北方之际,看到了的仍是一团混乱的抢劫场面。 此地不能说是治安崩溃吧,也只能说是盗匪满地。 当然, 诸多丹麦领主是乐见于这种胡乱的。因为罗巴德部族已经是全丹麦的叛徒, 当他们选择与僭越者霍里克的势力做捆绑,就应该有觉悟迎接现在的崩溃。 海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船只,大量罗斯大船旌旗猎猎。 忙于分配战利品的瑞典、约塔兰军队,其中的头目贵族纷纷暂停手头的“工作”,聚集在最初的登陆场,等待罗斯王和丹麦王的大驾光临。 便是在最初登陆地的一间光线昏暗的长屋中,众多贵族齐聚一起。 这些贵族身着皮革浑身毛茸茸,很多人穿衣打扮实在缺乏讲究,他们将缴获的衣服、甲衣穿在身上,整体毫无美感而言。可他们就是愿意这样,以此展示自己对失败者的征服。 此乃一场彻底的“分赃”大会,留里克与拉格纳做出意义相同的指示,所谓瑞典和约塔兰军队,必须立刻带着战利品离开日德兰半岛,之后除了正常的商业往来,军队不可擅自抵达丹麦世界。 这就是所谓逐客令呐!好在双方毫无在丹麦世界过冬过光明节的意思。 同样的,这也是留里克针对自己忠诚军队的收兵令。 “我知道你们觉得今年的战争已经足够,我邀请你们攻击罗巴德部族,已经是你们的最后一搏。现在已经够了,接下来我会带领罗斯军队,去挑战强悍的法兰克军队。你们缺乏打恶仗的准备,也畏惧寒冬。本王很满意你们今年的贡献,你们尽可回到故乡过冬,我毫不怪罪你们。不过,我还是恳请你们用的勇敢者可以继续追随我南下。我们可以尝试击败法兰克军队,获得伟大的荣耀。” 那么,谁愿意继续南下呢? 且说瑞典军队,各个瑞典贵族主要盯着兵力最多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的态度。比约恩所部暂时有着大量的成员来自于欠了税款租子的佃农,另外则是单纯的佣兵。他们打仗主要是为了还清债务顺便发财,现在债务已经还清,活下来的人多少都搞到一些战利品。他们实质是急于回家,将战利品立刻用于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上,因为家中的妻儿还在等候,他们真的不愿意再冒险。 梅拉伦军队如此,其他瑞典部族,以及约塔兰人的军队,在这方面都有着相似性。 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缺乏组织度的部落兵,不似留里克的罗斯军,至少针对老罗斯人完成了公民兵的编制,一如城邦时代的罗马王国。 这群盟友需要强迫也需要哄,当攻击距离很近的敌人,这些盟友尚有不错的利用价值,而当战线拉伸到很远的南方深入法兰克境内,这些盟友继续跟着可谓累赘。 军队兵力不是越多越好,一群不能很好听令且明显厌战的军队,强迫他们继续打仗,他们定然出工不出力,还是主力军队强劲的掣肘势力。 还不如强化自己的精华力量,最多吸收这些盟友中的敢战勇士。 所以,留里克在这里几乎什么英雄的个人都没吸收到,若非瑞典昂克拉斯军的控制权在蓝狐手里、且该军队已经加入陆路部队进入汉堡外,其他的瑞典贵族,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称赞国王的英明,然后抓紧时间带着战利品润了润了,跑路之快比他们夏日突进速度更快。 比起瑞典贵族,约塔兰军队本就撤离得差不多,当会议结束,最后的约塔兰军队第一时间就撤出了。 如此顺从的撤离实在让所有的丹麦领主长出一口气。正所谓客军易请不易劝离,这些盟友“光速撤离”,也直接引得大量丹麦领主直接撤回自己定居的西兰岛。他们呼吁自己的过王拉格纳,所谓丹麦的光复战争已经结束,一个萨克森公国也复国了,有了这么一个缓冲国存在,丹麦人犯不着再南下,不如先安稳做好自己的日子,等到明年恢复温暖了再划着船去法兰克王国的沿海地区打劫也不迟。 但是,罗斯与新丹麦早有密约再现。 留里克和拉格纳在日德兰没有继续停留。一支罗斯分舰队载着伤员和战利品先行撤离,舰只数量仍然极为庞大的罗斯海军,带领着拉格纳的三十条长船,拉着一千名铁杆支持新丹麦王的勇士,以及特别载运着关在笼子里的瘸腿肥猪之霍里克本人,绕过半岛最北端,迅速抵达汉堡。 这就是留里克在日兰德半岛的最后举措,庞大的海军在易北河畔的汉堡与友军完成大会师。 留里克很高兴,盟友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开始落实自己的诺言。 大量的法兰克人被看押起来,他们的财富被完全掠夺。这些很久以前被查理曼强行安插进来的法兰克移民,无出其右地优先抢占萨克森土着开辟好的熟田,靠着残酷杀伐压制住萨克森人的复仇,靠着抢占最佳生存资源压制萨克森人生存空间。如今仇报仇来冤报冤,属于法兰克村庄的田亩完全回到萨克森人手里,当然田地的所有权被公爵柳多夫夺取。 一瞬间,柳多夫就成为大地主,他再把缴获的法兰克人的农田、住宅分配给随自己复国的萨克森人战士,使得他们成为对公爵本人直接负责的佃农,便立刻掌控了大量的生产资料。 这种巧取豪夺是被萨克森民众欢迎的,也被本地的萨克森贵族默许。毕竟柳多夫敢公开迫害法兰克人,他没收其财富,自然就承担法兰克大贵族尤其是路德维希的愤怒。若是后者举兵讨伐,必是针对柳多夫的反叛,也必须是柳多夫将之击败。 所以针对这些很久以前就投降法兰克的萨克森本地贵族,他们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靠着隐忍、妥协,乃至是卑躬屈膝,去充当法兰克军的仆从军,才维持自己的权势。时至今日,仍有部分萨克森贵族奉旨带领军队抵达了东法兰克的南部,并在美因茨等地驻扎,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于路德维希的忠诚。 但路德维希不能完全信赖他们,留在北方地区的萨克森贵族对于柳多夫的复国之举,心里非常欢迎,也怕日后的战争柳多夫战败牵连自身。 大量的萨克森贵族在虚与委蛇,他们的确亲自出席在汉堡的盛会拥护柳多夫为王者,也的确开始将自己封地的粮食交出很大一部分运往汉堡表忠。 但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柳多夫在汉堡举办了成为公爵的仪式,奈何身份高贵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没有出席加冕仪式,甚至所有的教士都不曾参加。因为这不合法,按照传统规定,柳多夫必须亲自去罗马教廷一趟,只有教宗承认萨克森公国以及柳多夫的新身份,这才算是合法。 想要前往罗马教廷,柳多夫就必须横穿处在内战的法兰克王国,这一路凶多吉少且在今年完全不现实。 不可否认的是,柳多夫满足了广大萨克森人的夙愿,大量穷困的萨克森人就算是抒发自己的复仇渴望,也要站在柳多夫的身边。尤其是他们,因为是迫害本地法兰克移民的行为实施者,自然而然必上法兰克军的黑名单。 查理曼大帝当年惩治英雄的维杜金德的萨克森起义,就是杀死了全部四千五百名战俘,并对战俘的家属进行疯狂迫害。 保留着痛苦记忆的萨克森穷苦百姓既然已经屠刀滴血,现在只能跟着柳多夫坚决把路走下去,他们没有回头的可能性。 好在,庞大的罗斯-丹麦联军盘踞在汉堡,兵威之盛令人安心。 即便这些萨克森人知道就是罗斯-丹麦联军,多年前摧毁了不莱梅,杀伐无度与当年的法兰克军如出一辙。 这一次完全不同,堪称奇迹的是,罗斯军队的表现堪称仁慈。强军对所有萨克森人村庄秋毫无犯,军队就待在划定的营地中,倒是他们将易北河的河道完全占为己有,并开始大规模捞鱼行动。 …… 留里克昂刚抵达汉堡,柳多夫向他说明的“我差遣使者去了威斯特伐利亚把家人接回来”这件事。 这可令留里克大吃一惊。 两人在汉堡的石室内密谈,甚至意欲谈论大量的私事。 户外灯火通明,罗斯-丹麦军队的营地热热闹闹,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煮麦和烤鱼的香味,引得人垂涎。 在堡内高处的石室,留里克自带美餐,还特别带上一个小男孩,与暂且孑然的柳多夫共进晚餐。 这个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庶出长子雷格拉夫。 留里克居然非常亲密地抱着一个男孩,勒令所有随从退下,就进入作为宴会厅的石室。 “这个孩子?”柳多夫一阵莫名其妙。 “怎么?我的朋友,你不觉得这孩子与我很像。” “你……啊?!该不会是你的儿子?!” “是我的儿子。”留里克将雷格拉夫放下,抚着长子的脑袋瓜,骄傲地说,“他的母亲不一般,是麦西亚王国的公主!柳多夫,也许,你知道在不列颠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的。战争!而且战争的执行者……就是你!” “是我!”留里克耸耸肩,表情充满了傲气,又说:“他是雷格拉夫,不过,他不但接受了洗礼,身份也被罗马教宗确定。他就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他还接受了拉丁语教育。听着,我的这个儿子是勇士,更是一位智者。他再长大一些,就会顺利继承麦西亚的王位。而且,北方的诺森布里亚王国承认我儿的地位。我的在不列颠的约克王国也承认我儿的地位。所以你如何?承认他吗?” “他?”再看看眉宇间流露着锐气以及一丝忧郁的雷格拉夫,事情容不得柳多夫不信。事实是他听过埃斯基尔的絮叨,检索自己的记忆确实有个孩子叫雷格拉夫。这个名字很讲究,直指麦西亚的先王威格拉夫。可惜,现在麦西亚进入大混乱之事,很多法兰克贵族是知晓了。 “我当然承认他。” 留里克又故意抚着自己儿子的肩膀,问及柳多夫极为私密的事情:“你……可有年纪较小的女儿?” 只此一问简直醍醐灌顶,本是坐下的柳多夫瞬间弹了起来。 “有!我派出使者去威斯特伐利亚接人了,不出意外很快我的家人都要抵达汉堡,甚至是我先祖的坟墓,伟大的维杜金德的棺木要在汉堡的修道院重新安葬。还有的儿女,我的儿子名叫布鲁诺,我的女儿名叫爱丽丝。” “爱丽丝?很美好的名字。” “是的。我的女儿也很漂亮。” 一个父亲总不会数落自己女儿的容颜,就是看得这位柳多夫也人到中年,他的女儿只怕已经结婚。不!如果那个爱丽丝已经婚配,他会指明。 留里克试探性问:“你的女儿,年龄不小了。” “感谢上帝,让我的女儿挺过了磨难。事实上,她只有十岁。” 听得,留里克眼前一亮:“也就是说,你的女儿比我的雷格拉夫其实就大了两岁?很好!都是为人之父,我们应该联姻!” “好啊,我们联姻!” 说着,柳多夫直接走近年龄只有八九岁,面相却至少十岁的雷格拉夫。 毕竟一个得到充分教育、衣食无忧的北欧血统的男孩,小小年纪就可长得人高马大。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留里克点拨,柳多夫亲昵地捏捏雷格拉夫的小脸,自然得到男孩的强烈反弹。 留里克急忙指正:“傻孩子,他以后可是你另一个父哦。” “就是他?”只见雷格拉夫眼神里满是不屑:“爸爸,他不是你的手下败将吗?” “可不敢这么说。你要迎娶他的女儿,很快,一个名叫爱丽丝的姐姐就会来此。未来你们会结婚,你还要继承麦西亚王位,以后爱丽丝可是你的王后。” “是这样吗?好吧。” 柳多夫对自身的处境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他自己举办的仪式得不到埃斯基尔的承认,便在法理上自己的萨克森公爵是自娱自乐,即便这个时代是实力为王,如果实力强大就带领军队打到罗马城,将教宗当做提线木偶。毕竟当年查理曼就是这么干的。 自己毫无这方面的实力,但以军队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是可以的。 复国的萨克森公国需要外界的认可,首先法兰克的路德维希王子肯定不承认,而洛泰尔和秃头查理就不一定不认可的。可以确信的是,罗斯王国、新丹麦王国、不列颠的维京约克王国,出于他们的结盟利益,已经承认萨克森公国。 可惜,他们都是信仰奥丁的蛮族之国。如此一来,通过把女儿嫁给这个男孩,等同于换来同样信仰天主的麦西亚王国的承认。还由于麦西亚与诺森布里亚微妙的关系,处于自身的国防安危,诺森布里亚也一定承认萨克森公国的合法。 这样,多个国家承认萨克森公国这一政治实体,也容不得这一国家被法兰克消灭。萨克森沦落为法兰克与诺曼人的缓冲国,这并非悲哀,而是历史回到应有的道路。因为自古以来,萨克森人的势力,就是南方与北方的缓冲。 其实就血统而言,雷格拉夫的母亲公主玛丽一定是个盎格鲁人,但其血统也必然掺有萨克森血统。大量萨克森人移民不列颠建立很多王国是个事实,如此自己的女儿与雷格拉夫结婚,不仅是信仰上合法,连双方的血统都是相近的,即便留里克是个诺曼的罗斯人。 政治婚姻不代表没有感情,现在的柳多夫越看雷格拉夫越是喜欢。因为这小子的拉丁语说得不错,据说还懂得很多知识,这可比得自己的好大儿布鲁诺优秀太多了! 于是,考虑到这场政治婚姻对罗斯、萨克森和麦西亚极为重要,再考虑路德维希很可能得知消息后针对柳多夫的家人疯狂迫害,指不定会痛下杀手,将柳多夫在威斯特伐利亚的家眷接回来就变得时间紧迫。 一支分舰队临危受命,他们暂停在易北河河口掠夺大西洋鳕鱼的工作。 留里克的异父异母的亲大哥阿里克,奉命带领第一旗队残部和第二旗队年轻的崽子们,伴随一批萨克森军队,迅速抵达化作废墟的不莱梅,控制当地的那座石桥。 因为当年就是阿里克放火焚烧了不莱梅,他对当地的情况颇为熟悉,也直到一座难以被破坏的石桥。说是石桥,实则就是河道里面安置石墩,将露在水面的石墩铺设木料,构成简易但重要的桥梁。 那座桥梁是南北道路沟通的捷径,桥梁容易拆毁更容易修复。按照柳多夫的说法,他派出去的人骑马狂奔,带着斧头可是要优先砍树,直接将桥梁修复以备借人之用。 现在大可不必了,罗斯军的舰队只需要一个白天,即可从易北河畔的汉堡冲到威悉河畔的不莱梅废墟。 留里克还是比较信得过自己的大哥阿里克,由于接人的人物牵扯到自己的侄子雷格拉夫的婚事,阿里克可不敢怠慢,热情胜过给自己儿子张罗婚事。事实上,阿里克的长子阿斯加尔德就在第一旗队中,以普通战士的身份接受一个男人必要的历练,即便这孩子才刚十二岁不久。 处于这种理由,阿里克顺利抵达不莱梅,也顺利接到了磨磨唧唧北上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也就是柳多夫的全部家眷,也包括当地的教士、一批随行的民众,尤其是被特别看管的维杜金德的棺木。 虽然非常的奇妙,这些来自威斯特伐利亚的人们容不得他们怀疑罗斯军队是否是好人,毕竟他们停下来是找死,考虑到这里有着萨克森人军队,也有着柳多夫的信物,民众什么都不顾及,坐上罗斯人的大船,在第二天的傍晚就抵达了汉堡。 当然,既然一次转运大获成功,阿里克这个“运输队长”的工作是不能停了。既然还有很多萨克森人要移民北方,罗斯海军运输能力超强就该尽快他们接回来,为此柳多夫会额外付钱。 于是,留里克见到了柳多夫的小女儿,年仅十岁的女孩爱丽丝。 她怯生生的,一头金发虽然漂亮,脸上的雀斑可不少。她分明是伯爵级贵族的女儿,高贵的似乎只是身份,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留里克确实有些遗憾。 没办法,爱丽丝之于村姑是高贵得没的说,但对于罗斯王国接受教育的女孩,还是差别太大了! 不可否认的是,雷格拉夫是爱丽丝见过最有气质的男孩,让她相信自己这男孩比自己小两岁,她是不愿相信的。雷格拉夫身高已经高过爱丽丝,再加上那一口拉丁语,这男孩居然懂得“神圣语言”,简直是梦幻之人! 她的新被完全迷住,还因为其麦西亚真正王储的身份,瞬间又贪恋起未来自己归为王后的高贵身份。毕竟,自己的父亲是伯爵,伯爵的女儿成为一国王后过于梦幻。 她还是不太清楚萨克森公国意味着什么,她甚至抵触这次被迫离开威斯特伐利亚的旅途。爱丽丝完全不懂战争,只想过上平静又高贵的生活,就像一般的贵族女性一般过完自己的一生。 虽然是初次见面,雷格拉夫立刻就与爱丽丝暂住在一起,虽然这不是很符合礼法,但孩子的双方父亲都需要一个默契。这样两个孩子的关系就变得“不清不楚”,以至于留里克和柳多夫对于儿女婚事没有任何理由反悔。 雷格拉夫必须迎娶爱丽丝,爱丽丝也必须嫁给雷格拉夫,等到两人到了可以大婚的年龄,便是雷格拉夫正式加冕为麦西亚国王,爱丽丝正式成为麦西亚王后。 第946章 威悉河河畔战斗 奉旨进军的莱茵高菠萝罗贝尔,以及随行的丹麦废王哈拉尔克拉克,他们的三千骑兵遭遇到逃亡北方的萨克森人。 这非常反常! 如果他们要逃走,最聪明的选择是逃向科隆,那里不但挨着威斯特伐利亚地区,更是受到教职人员的保护,没有任何势力敢打那里的主意。 结果, 他们确实义无反顾地逃亡北方。不止是因为他们都是萨克森人,还在于那则会令所有萨克森人亢奋的消息——一位英雄宣布复国。 一开始,罗贝尔和哈拉尔克拉克对此将信将疑。骑兵无意俘虏逃亡的民众,在获得一些情报后便继续赶路。 柳多夫是否真的背叛王国,仅靠一群下贱的农夫口头言辞的证据完全不充分。 尤其对于罗贝尔,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他主观上根本不想和柳多夫打仗。 这位理智的伯爵保持了最大的克制,由于那些农夫所言,不莱梅废墟旁的那座石墩桥梁被重新铺设了木料,就算是新砍的大树拼拼凑凑,供人通过并无问题。论起是何人提供这一情报,农夫们言之凿凿,正是柳多夫。 即便如此,伯爵罗贝尔还保有很大的幻想,他不相信柳多夫叛变,更愿意相信这些是诺曼人挑拨离间的阴谋。 毕竟,那个反复无常、完全迫于无力才投降王国的丹麦霍里克根本不可信。 同样的,自己身边的丹麦废王哈拉尔克拉克,此人胸口挂着纯银十字架,似乎完全证明了自己的虔诚。他就可信吗?不! 罗贝尔对所有的诺曼人保有极大的担忧,即便这个哈拉尔克拉克已经做了顺臣长达十三年之久。事情很明白,如果路德维希王子信任此人,至少也会册封其一男爵头衔,奈何没有。自己的君主不信任, 自己也不必信任。 但是, 当看到不莱梅废墟之威悉河畔停泊着大量分明是诺曼人的长船, 罗贝尔是真的绷不住了。 庞大的骑兵队在他的指挥下发动了进攻! 三千骑兵一直保持着行军队列, 虽是要发动进攻,这支呈现纵队进军的队伍需要一些时间变队为横队。 训练有素的法兰克精锐骑兵在战马缓速慢跑中,逐渐组建宽大的进攻正面。 那些手持骑矛的骑兵陆续抵达风险,那些仅持有长剑和战斧的骑兵跟在后方。 因为他们看到了,依傍着大量船只的是坐在河畔的密密麻麻的人员。 那些人中有着大量人员背着圆盾好似龟壳,这种形象岂不若诺曼海盗?那些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还有很多海盗衣着蓝白色调看似非常统一的衣服。 罗贝尔从没见过这样的海盗,可他们只可能是诺曼人。 所以,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海盗!据哈拉尔克拉克所言这些海盗是罗斯人,那就更要肃清了!传言就是这群精锐海盗杀戮焚烧不莱梅,而今他们又来此地。若是放任这支海盗军队在法兰克的境内继续招摇,不知又要有多少村庄、城市涂炭。 关于路德维希王子大战国王洛泰尔,这终究是法兰克国内的贵族混战。 罗贝尔作为封臣被迫卷入这场纷争,原则上他完全不喜欢这场内战,但论及讨伐野蛮的诺曼人,那就是另一种态度。 法兰克骑兵这边弄出巨大的动静,他们的着装一样是蓝白色的色调,尤其是精锐骑兵的战马多半蒙着一层“蓝白色床单”,骑手也普遍在上身穿着锁子甲。 何为精锐?行军之时,骑手的甲衣卷曲起来挂在马鞍上,即将进攻时赶紧套在身上。 若此刻阳光明媚,璀璨阳光下,他们便显得格外光彩炫目。 遂站在河畔“摸鱼休闲”的罗斯军和萨克森军,突然出现的炫目大物,瞬间惊得众人浑身打颤。 现在阿里克在干什么? 他本是脱掉外衣面相太阳露出自己浓密的胸毛,好生享受一番温暖的日光浴。 还有很多年轻的罗斯战士直接跳进河水里洗澡,他们以略有臭味的肥皂清洗全身,若非全员穿着白色内裤(留里克十年前强令),此场面相对于那些岸边等待的萨克森难民,的确过于有伤风化。 河畔支起了炉灶,十口大铁锅里正熬煮着燕麦。 碍于技术不够精细,这些铸铁打造的量产型铁锅太厚,想要它把燕麦熬煮得好就需要多添柴。它加热慢,散热也很慢,遂自锅灶点火之后,灶火非但不停歇,大量粮食和河水频繁倒进去,以至于无论战士还是难民,所有人随时随地都能吃到熬得稀烂的麦粥,倒是解决了的饮用好水和吃饭问题。 一开始,难民一位出现的是坏人,知道突然冒出来的接应人员自称效命于柳多夫的萨克森战士。 难民都是以村庄结社的形式北上,他们心情忐忑被驱赶到河畔,立刻就被赐予热腾腾的麦粥,这对舟车劳顿的难民极为受用。 难民不清楚罗斯人的旗帜,不过看起来旗帜的图案就像是旋转45°的十字旗。这里的确飘扬着十字旗,其左上角还用字母拼写着sakson。这是何意,一目了然。 绝大多数来自威斯特伐利亚的萨克森民众,他们过去就要担心自己的领主大人因为支持路德维希,自己会被洛泰尔当做泄愤对象。当领主大人的使者连夜把家眷接走,甚至是伟大英雄维杜金德的墓葬也被刨了移棺。民众闻之就加入恐慌性的逃命之路。 每个村子都已武装结社的形式北上,往往是驻村的教士稳定民心,村中的小领主或是领主的儿子、亲信作为统帅。 这就很像一百年前传统萨克森人的生活方式,一个村庄就是一个战斗的团体,有着很强的战斗性和生存力。 一个村庄往往仅有两三百人,小一些的只有百人的规模。他们带着今年新收的麦子,带着可带走的细软逃命。他们想要通过威悉河进入汉堡,相信那座桥梁已经被修复。 直到举村逃命的难民队伍抵达不莱梅废墟,他们立刻发现在自己有着两种选择。或是继续步行通过桥梁去汉堡,这可能要五六天的时间磨磨蹭蹭,毕竟他们不是军队。亦或是乘坐公爵大人提供的船只(就是罗斯舰队分队),仅仅一天即可抵达。 基本不离村、这一遭几乎把这辈子的路都走完的难民,很多人已经被折磨得只能撕扯一些皮革以麻绳捆住脚,勉强在野草满地的道路挪步。走海路风险很大,非常微妙的是很多村民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洋。他们愿意相信一天抵达的承诺,只是舰队的统帅阿里克,决意等到明日一道早启程,以便明日傍晚抵达汉堡不耽误难民吃完饭。 把等到的难民送到汉堡,分舰队在阿里克的安排下在被一分为二,一支队伍运人,另一支就在不莱梅废墟待命。 遂在不莱梅废墟,罗斯-萨克森联军,长时间就保有区区五百余人的兵力。这个兵力算不上少,但对于阿里克如今已经太寒酸。 因为必须安排一些船只就地捕捞欧鲈,满足战士的口腹之欲。他们毕竟是罗斯人,对烤鱼的爱说不尽。 四百战士在河畔晒渔网、打磨武器、洗衣服、洗澡,乃至只是晒太阳。 二百余难民不急着上船,他们获悉和自己的萨克森同族混在一起的是大量的诺曼罗斯人,一开始大家自然大吃一惊,不过大伙儿对罗斯人一无所知,任何关于海盗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根据经书里的描述,一个虔诚的人不该听信谗言,要凭着自己的眼睛去看、竖起耳朵去听。 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罗斯人衣着、发型固然怪异,恰是这些人给了疲惫的大家热腾腾的麦粥,很快还要带着大家抵达汉堡。 很多人,甚至是随行的教士,他们看到河畔挺着多艘这辈子从没加过的大船,凭着自己极为有限的认知,指着大船便说那就是经书里说的提瓦特。 那当然不是方舟,但对于所有难民,那就是方舟。 但是现在,一大群索命的法兰克骑兵突然出现。 所有休闲的人都站了起来,阿里克的轻松瞬间转化为恐惧。 他惊得张开血盆大口使劲吼了几嗓子,这才下达命令:“是敌人!我们快上船。” 上船?突然就逃命? 固然几乎所有人都在惊慌中向着河畔停泊的半搁浅的长船奔去,一些年轻的第二旗队战士,在小科努松的带领下,非要针对已经搭起木棚的营地防守一番。 小科努松并非年轻人,恰恰相反,他与阿里克的年龄相仿,彼此都是三十岁出头正是一名维京战士不但年富力强又有智慧的时刻。 他父亲是被任命为新罗斯堡首都区总督的封疆大吏,原则上父亲寿终正寝便立刻接班。 打过多长血战被证明为纯爷们儿的小科努松,作为这场战争中第二旗队的旗队长,麾下绝大多数都是从新罗斯堡征召的年轻战士。大家的傲气摆在这里,第二旗队毫不惧色那些骑兵。 小科努松还赤着前胸后背,胸毛和刺青清晰可见。他拎着钢剑充满血腥面对阿里克,直接反驳其逃跑的命令:“我们不能逃!我要和那些敌人打一仗。” “你?” “对!” 阿里克怒目圆睁,强烈的气场逼得小科努松下意识后退一步。一瞬间,阿里克恼羞成怒,对着自己的这个老伙计的肚子就是一拳。 吃痛的小科努松大为不解,弓着腰捂着肚子,抬起脑袋流露着意欲杀人的狼眼。 “为什么打我。你……要做懦夫?” “你……哎呀!”阿里克气得直跺脚,索性赌气道:“你要和他们拼命我不拦着,但你要拉着很多没加过世面的崽子去死,我就再给你一拳。傻瓜,扭过脑袋你好好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因为,留个罗斯-萨克森军的时间不多了,而那些难民无分老弱妇孺,已经顾不得拿沉重的行李,抓紧时间就往长船上跳,乃至涉水也要爬上船。 很多手推车,牛车和小马车,其上还装运着不少尚未被转移到大船上的成麻袋的燕麦。 那十口支起来的大锅里面的燕麦粥还在冒泡。 眼看着骑兵愈发展现铺天盖地之势,小科努松一下子也怂了。 坚持?呸! 看看那些骑兵!他们浑身反射这强烈的阳光,这就证明他们都穿着铁甲。但是穿着甲衣不足为奇,罗斯军也大量着甲。可是,他们的骑兵数量多得过于离谱。 难民男女都在嚷嚷着来者是法兰克骑兵。更有人扬言,是法兰克国王的骑兵杀过来了。 大量的细软已经顾不得拿,还在岸上的罗斯-萨克森战士,急忙带上自己的私人物品,尤其是自己的武器,麻利地将长船推到河里,在直接爬上船进入到较为宽阔的威悉河中。 至于那些尚在游泳的人,就近便爬上跑路的长船。 已经没时间给固定大船们的木桩解开绳索,战士拎着北欧森林斧,一记猛砸由此接触固定。 挨了那一拳,科努松觉得自己的肚皮已经有些淤青。他现在完全不怪罪阿里克太粗鲁,因为敌人的骑兵已经杀到! 是的,法兰克骑兵在抵达距离罗斯-萨克森营地约莫三百米后发动冲击。 白色的战马骑着铁人,极长的骑枪瞄向前方。 伯爵罗贝尔身先士卒,很好体现了一位法兰克大贵族的自我修养。他是如此的勇敢,瞬间令那些来自雷根斯堡、只忠诚于路德维希本人的精锐骑兵刮目相看,便都愿意无条件接受其号令。 反倒是丹麦废王哈拉尔克拉克,他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才不会傻到和如今的北欧霸主罗斯人拼命,非常鸡贼地率众待在后部。他已经给自己想好了说辞——我们的战马都是劣马,你能指望劣马会飞吗? 所有罗斯大船已经漂到威悉河上,侧舷的所有扭力弹弓立刻摘下油布外套。水手们顾不得太多,抓一把呈凝胶状的海豹油就涂在滑槽里,并插进一根标枪。棘轮绞盘疯狂转动,机械瞄准具盯着敌人密密麻麻的骑兵,一座扭力弹弓司机发射。 所有船只都在逃,偏偏就有那些舍不得物资的人慢了一步。 有萨克森难民实在难以割舍自己的新麦,他们竭力扛着麻袋奔向河畔,奈何最后一条长船已经麻利地飘走。船上的难民什么都不顾及了,抓住长桨就和船上是罗斯人一道奋力划动,在保命的问题上大家的表现完全一样。 任凭岸上的人如何呼唤,船只就是不停。 此刻,阿里克和小科努松,已经如猴子一般顺着大船抛下的绳网,麻利爬上甲板。 刚安稳下来的阿里克没时间庆幸。 就如小科努松刚刚嚷嚷着,不战斗就逃跑实在是懦夫。 那就打一阵子再撤!现在兄弟们都进入水域,那些骑兵难不成还能水上漂? “十字弓!扭力弹弓!给我射击!”他嘶吼道。 现在,密密麻麻的骑兵已经横扫刚刚的营地,从骑兵出现微小的魅影,到庞大骑兵集团杀到,整个过程还不到十分钟。 可怜那些舍不得财的萨克森难民,他们不会游泳,连泅渡逃命的本领也没有,便被骑矛直接戳死,法兰克骑兵只想杀光诺曼海盗,便将眼前的人视作海盗,完全不给自我辩解的机会。 非常微妙的是,因为骑兵们冲得太凶,有的骑兵已经接近河畔突然刹车,硬是被后面的兄弟猛地一撞,连人带马就栽进威悉河。 法兰克军队竟如此窝囊地出现伤亡,因为战马可以麻利地湿漉漉跑回岸上,身着甲胄的骑兵掉进河水了就直接沉底溺死。 对于诺曼海盗的快速逃跑,气得伯爵罗贝尔只能在岸上大骂。 法兰克骑兵没有东罗马骑兵的多功能特色,后者携带硬弓长箭,可以作为骑射手,可惜这些法兰克骑兵几乎没有弓矢。所谓带着弓矢的士兵也都是私人行为,带着弓箭纯属是为了战间时候打猎打牙祭来着。 反观罗斯军队,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有三条大型战斗船只留在威悉河,他们是宣示罗斯军的威严,亦是给粮船的存在。另有多条标准型武装货船,工作单纯就是运输难民。 而今,这些船只因为都装备有数量不一的扭力弹弓,大家就等着敌人骑兵抵达河畔之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当年火烧不莱梅的时候,兄弟们也是在河畔对着追杀而来的法兰克骑兵打了一波防守反击。 这次的阿里克处在绝对的兵力劣势,若非有约在先,他宁愿扔下所有的萨克森难民自己跑路。 如今那个鲁莽的阿里克已经大大蜕变,他变得顾全大局,现在硬生生活成了新生萨克森公国的保护者之一。 基本上所有扭力弹弓同时发射,一根根标枪冲向法兰克军的战马,尖锐带倒刺的标枪,让法兰克军骑手的锁子甲变得毫无意义,强大的动力势能直接将骑兵整体掀翻。毕竟这属于近距离射击,瞄准约莫五六十米外的目标,发射标枪的精度和威力都极高。 所有船只侧舷加起来有三十余座弹弓,另有持十字弓和短木弓的战士二百余名。造价极为低廉的橡木打造单体短木弓,可谓水手们喜闻乐见的武器兼猎具,甚至是射鱼也可以。 两军距离之短,使得短木弓也有用武之地。 且因威悉河水阻挡,法兰克军只能被动挨打。 很多时候,兵力太多反而是个大麻烦,现在统帅要把命令传达下去极为困难。 罗贝尔现在身陷囹圄,他看到了敌人的大船飞射来大量标枪,自己的军队正在折损,任何的甲衣就如同一层布! 何止如此,敌人大量箭矢从天而降,那些箭看似对甲衣无效,偏偏自己的部下都在大吼着中箭。 直到连罗贝尔本人也中了一箭。 他正值神经亢奋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愤而拔掉左臂护肩下方卡在锁子甲中的箭,这才看明白端倪。合着这种箭簇就是一种细针?! 一个瞬间他明白了,敌人这是有备而来。 自己的骑兵军团占便宜了?不! 他大吼道:“快撤!那些萨克森人骗了我们,这是一个圈套!” 骑兵军团乱糟糟的后撤已经开始,就是这种撤退毫无章法而言。后面的骑兵不懂前面骑兵的痛苦,他们缓慢后撤,而正在挨打的前方骑兵调转马头可劲去挤。 恰是他们的撤退颇为混乱,罗斯军把握时机不间断射击。 箭矢和标枪以最快速度打出去,甭管是否击杀,哪怕是击伤也好。 直到,骑兵军团抛下一些人与战马的尸体或是伤者,纷纷逃到标枪极限射程之外。 “可恶,还有很多东西被拿上船。算了……”阿里克不再嘀咕,打算赶紧撤退。 这时候,小科努松赶紧拉过阿里克的胳膊,指着河流上游很近的位置:“石墩桥!我们必须毁了它!不能让这群骑兵事后快速过桥。” 此事是小科努松提出,也由他亲自下令破坏桥梁。 于是有长船紧急逆流而上,趁着法兰克骑兵退却的机会,给木料套上绳子,战士们奋勇划桨,硬生生将一根根圆木拽到威悉河。至于破坏石墩,大家便没有能力了。 至少桥梁暂时被破坏,敌人就是要修桥通过也得先砍伐一些大树,这需要一定时间。 阿里克见状也不再磨蹭,那些岸上的细软拿不走就撩在那里吧。确实,铁锅里熬煮的燕麦便宜了敌人。 那些物资算什么,如果自己不赶紧把敌人大军来袭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国王弟弟,一切都晚了! 第947章 汉堡危机 夏末初秋的威悉河尚在丰水期内,水道宽度维持在三百米左右,水流相对舒缓。 唯在不莱梅城市废墟附近,此处水道突然收窄到仅有百米。很久以前的人们便在此处河道埋入大量石块,最后硬生生造出大量露出水面的锥形石墩。 完全依靠着足够的重力,确保石块不会在丰水期被河水冲走。 每座石墩都有着不小的间隔,这就需要选用足够长的松树砍伐并铺在上面。 之前, 柳多夫派遣的信使只是一支小部队,他们的人数不多,虽是奉旨把坏损的桥梁修复,然以他们的那点实力,只能砍伐少量的大树将之推到石墩上。 所谓的桥梁只比独木桥好一些,难民队伍排成单列纵队可以通行, 装载大量物资的车辆就不能同行, 唯有将行李全部卸下。 狭窄的桥梁摆在这里,难民群自然优先选择坐船逃走。 还是因为桥梁过于简陋,罗斯军撤退时将桥上的松木拉到河里也很合理。 一串桥墩还杵在河面上,部分松木未被拉撤掉。对于法兰克军,单纯修复这座桥供小部分军队同行,他们并不比耗费很多时间。但伯爵罗贝尔有骑兵三千,岂是一座独木桥即可满足通行的? 骑兵军团发动的突击很凶猛,战士的表现中规中矩,部队横扫诺曼人的营地。 但遭遇到诺曼人很不讲武德的反击,使得自己的军队蒙受意料之外的重大损失,胳膊中箭的罗贝尔痛心疾首! 诺曼人的营地被占领,来不及逃走的人杀了个干净。 不过直到士兵开始检查死尸的状况时,他们发现了尸体多数佩戴着十字架,其中妇女比男子还多,且尸体身上完全没有诺曼人特有的暗蓝色刺青。 死者不是诺曼人!而是……逃跑的萨克森人?! 顿时,杀伐果断的骑兵战士抑郁了。 被杀的敌人根本不是敌人,这里没有任何一具诺曼人尸体,事实摆在这里, 死者只能是从威斯特伐利亚地区逃到北方的萨克森人。 现在的伯爵罗贝尔完全无暇顾及自己的部下杀错了人, 他卸下甲衣紧急处理自己胳膊上的“血洞”。 如同钢锥一般纤细的箭簇扎进整个肱二头肌里,箭簇早就拔出来,因为布条捆得及时,现在血也不流了,奈何自己的整条左臂暂时是废了。 他不得不忍着胳膊的痛苦,绳子捆着胳膊,再吊在自己脖子上。罗贝尔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骑马战斗。 他现在的情况还算好的。 好好看看现在的骑兵军团吧! 隔着威悉河水,骑兵不能在河面奔驰去砍了那些船只,只能被动挨打蒙受致命标枪的打击。 战士们看到触目惊心的场景,有的兄弟是连人带马被带倒钩的标枪刺穿。但是统计到的伤亡战马就有二百匹之巨,同样找到的士兵尸体也有近一百五十余巨。 为何阵亡士兵的尸体少,只因一些人是掉到了河里,那一身甲胄拽着士兵已经溺死在河底的淤泥。 伤者的情况更是五花八门,他们都是被流矢巧合地击穿锁子甲的锁环。大部分伤者的情况与罗伯特本人的情况差不多,只是伤口深浅不一,好在这些箭矢都容易拔出来。 阵亡、严重受伤、失踪的士兵加起来多达四百人,毕竟胳膊受伤就挥不起剑和斧头,如此一来三千人的骑兵队骤然折损了四百。 仅仅是四百吗? 损失的骑兵清一色的法兰克正规骑兵,实在是路德维希王子的家底。如此绝对精锐竟稀里糊涂折损四百,真是岂有此理。 但罗贝尔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的骑兵为了行进迅速,每骑只携带少量干粮。他的计划是抵达萨克森地区后,趁着正是秋收完毕的时刻,针对当地的萨克森贵族收取贡品满足军资。毕竟,哪个萨克森贵族敢抗拒三千法兰克骑兵的粮食要求? 军队最缺乏的补给不就在眼前吗? 罗贝尔看到了诺曼人的营地里摆着很多手推车,甚至还有牛车和小马车。那些劣马不能骑乘可以宰食,拉车的牛更可以宰食,甚至是不少傻傻的绵羊,这个宰食前得谨慎地剥皮。诺曼人或者说是萨克森难民,他们遗留下很多的粮食,立刻可以补充军队需求。 更神奇的是,他看到了一种极为特殊的黑色炊具。 受伤的罗贝尔心情很糟,看到黑色的“陶瓮”熬煮着热腾腾的麦粥,士兵已经拿着自己的木碗、陶碗,直接伸到锅里挖一碗忙着吃。 它不像是陶瓮,当剑柄轻轻敲打,罗别尔听到了金属特有的声音。 “难不成,这些瓮是铁做的?真是不可思议。是诺曼人……不。是罗斯人的宝贝!现在成我的了。” 罗贝尔首次见到铸造铁锅,便支开士兵躬着背观摩良久。 自从罗马消亡后,打造铁锅的匠人就销声匿迹。世人只懂得用青铜铸造一些小锅,像是生铁铸造大型铁锅的技术,罗马在的时候罗马自己不会,现在的东罗马更是不懂。铸造铁锅需要高炉冶炼出生铁水,如此高级的技术,如今的840年唯有东方世界与北欧罗斯掌握。 虽是头次见,巨型黑色金属锅的战术优势立刻被罗贝尔发觉。 此地是全部十口大锅,他宣布尽归莱茵高伯爵领,也就是罗贝尔自己所有。他计划着留下至少两口,剩下的八口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君主路德维希。 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微妙又凶险。 入夜,威悉河畔法兰克军队立下露天营地。此地篝火通明,河流对岸就是断壁残垣的不莱梅城。 罗贝尔伤口的苦楚似乎加剧了,他靠着意志力忍耐着,将随行的哈拉尔克拉克招来。 后者问题伯爵召见自己,他本不觉得这个罗贝尔就天然压自己一头,但对白天的战斗自己的故意怯战行为愧疚,对于面见伯爵之事难免的精神紧张。 他谨慎地走近篝火堆,先是寒暄一问:“罗贝尔,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本礼节性的询问,不了罗贝尔暴跳如雷,就以尚且自由的右手指着哈拉尔克拉克的鼻子:“瞧瞧你带的好路!你怎么不早说罗斯人的箭矢凶狠、船只逃得快呢?现在王子派给我的军队伤亡很大,若非他们是王国光荣的精锐,只怕士气已经崩溃。” “这……我怎能料到这种情况。” “你在辩解?!果然,你这个丹麦贵族根本不可信。我就是信了你的话贸然出击,你要为损失负责。” “……”哈拉尔克拉克脑子一团乱,他勾下头一言不发,作为一个老头子被小自己近二十岁的家伙指着脸骂,如此奇耻大辱他忍了。 但罗贝尔只是单纯发泄情绪,他下意识手捂自己的左肩,忍痛无奈道:“至少四百个战士折损,很多人虽然只是受伤,接下来的行动他也必须退下。我还要分出一些兵力协助伤者撤走,还要押运一些战利品向王子交差。加上你的人我们的兵力本有三千,经历这场战斗,我们的兵力已经缩减到两千五百骑。只要再来两三次这样的战斗,我们就完了。” “所以,你还是需要我。” “我还能怎么办?”罗贝尔苦笑一声,“你必须给我提供详细情报。啊!这下我算是知道亨特是怎么战败的了。诺曼人中的罗斯人,居然这么凶狠!这样的敌人可不是我能快速击败的。” “那么,接下来当如何?继续去汉堡?”哈拉尔谨慎地问。 “必须如此。即便充满了风险,我必须去汉堡。接下来我们必须谨慎,绝不可贸然进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桥修好。给你一个任务,你必须去做。” 谷貹 “什么?!” “打仗的时候你不冲,现在罚你去伐木。不要说伐木累,你们丹麦人不是很善于伐木吗?立刻去砍伐松树,快点把桥梁建好,我的骑兵要通过威悉河。” “好吧!好吧……” 法兰克军队不得不在威悉河畔收拾烂摊子,战死的士兵就地掩埋,受伤无法继续战斗的士兵被要求撤退。 罗贝尔的军队在河畔磨蹭了两个白天,可供骑兵队伍顺利通过的桥梁才铺设完毕。 一支原路折返的骑兵队伍,拖曳着满载物资、伤员,乃至十口大铁锅的萨克森难民的车辆撤退。 法兰克军队尚有骑兵两千五百,因之前不可思的伤亡,战士们对罗斯人致命的箭矢都心有余悸。尤其是他们亲自站在了不莱梅废墟,望着此地焦黑断壁残垣又长满了荒草,眼睛敏锐的人甚至看到了骸骨,顿时悲从中来。 早就听说诺曼海盗在不莱梅杀人越货,更是不可思议的烧了城市,连伟大的圣彼得教堂也被摧毁。那一度只是个传说,对于长期生活在巴伐利亚的这些路德维希的精锐骑兵,他们对海盗的事情知之甚少。 现在所有的传说都保守了,不莱梅废墟的惨状超乎想象。 士兵们燃起了对诺曼人尤其是其中罗斯人的仇恨,同时也有着强烈的恐惧。因为他们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同伴对那些致命标枪毫无抵抗能力,死得极为突然有窝囊。“这种事千万别落在我身上。”战士们普遍这么想。 要向诺曼人复仇,大家现在也完全相信很多萨克森人的确和诺曼人同流合污了。只怕汉堡已经成了一个海盗窝点,可惜伟大的查理曼已经作古,如果那所向睥睨的队伍复活,诺曼人还可猖狂吗? 大军陆续通过威悉河,每一骑骑马过河之际都卸下甲衣,多数人仅着单衣。他们多半是会游泳的,望着铁蹄下就是河水,生怕自己掉下去淹死才出此下策。 过河用了一个上午,随在他们抵达威悉河畔的第四天下午,全军才通过这条河,他们再在废墟磨蹭了整个下午,等到继续赶路时,阿里克的罗斯分舰队已经是跑路五天了。 …… 阿里克的分舰队一路逃到威悉河入海口,在这人影毫无之地休整过夜,并清点自己的顿时。万幸的是,除了损失一些不疼不痒的小物件,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煮麦子的铁锅丢了。 此日一大早,舰队出发。 仅仅一个白天,狂速撤离的罗斯分舰队就冲到了易北河,他们在下午时分就与在河口大规模捕捞鲱鱼和钓鳕鱼的同伴相遇,第一时间就告知他们法兰克的讨伐军出现了。 因为大家早已达成共识,所谓柳多夫和罗斯-丹麦联军在北方的动静声势浩大,路德维希王子怎么可能坐看自己被背刺呢? 非常黑色幽默的是,当时发出求援信的是柳多夫,现在要防备“法兰克援军”的也是他柳多夫。 太阳行将落山之际,这支舰队踉踉跄跄抵达汉堡的码头。途中阿里克还遇到了自己之前派出去运人的分队,这下伙计们不必再去不莱梅了,一切都结束了。 阿里克似乎不觉得自己之前重创了法兰克骑兵,他头次见到数千骑兵集团冲击的场面,如此震慑力是难以言表的。 他刚刚下船,就像所见到的任何人说明自己的遭遇。他其实没说几乎话,不停地嚷嚷:“都做好准备!法兰克人的大军已经到不莱梅了。” 公平地说,阿里克只是单纯发出敌袭警报,他可不想将汉堡地区弄得一团乱。 事实是整个地区快速陷入紧张,萨克森民众一瞬间想到那灵魂深处无法抹除的恐怖——查理曼大杀戮。 当年为了报复维杜金德的复国之举,查理曼模仿凯撒对付斯巴达克斯战败者去虐杀四千五百名萨克森军战俘,又对大量萨克森普通民众举起屠刀,一切都是报复。 历史是要重演了!? 身经百战的罗斯军打过多次赌国运级别的战争,原则上现在的大家在罗斯王留里克本人的带领下并不惧怕法兰克军主力。备战什么的,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罗斯军队不需要国王微操指导,各旗队即可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 罗斯军队非常自信,他们从不知到何为战败,以少敌多取得重大胜利也有多次。何况这次情况更特殊,罗斯舰队横在易北河,舰队的累计三百余座状态良好的扭力弹弓给了大家超强自信。退一万步说真是敌人兵力雄厚,罗斯军大不了坐船跑路。 法兰克的船队根本不存在,他们甚至不懂得造大船,顶多拿出一堆小船,就被罗斯大船的坚硬龙骨直接碾碎。没有谁可以在海上、河上、湖上击败罗斯军。 罗斯人如此,拉格纳带着手下一千丹麦军队一样可以快速全身而退。 巨大的压力扔给柳多夫,城里城外消息满天飞,由于阿里克最初情报很模糊且传递有误,被惊慌的萨克森民众添油加醋传到柳多夫耳朵里,情况一下子就变了味。 留里克知道此事,第一时间就找到自己的大哥阿里克,以及同去的第二旗队队长小科努松问明情况。 具体什么情况留里克也摸不清楚,什么叫做“到处都是法兰克骑兵”,莫非他们的主力骑兵前来讨伐了?真要和成群结队的骑兵打仗…… 一瞬间留里克就想到了阿金库尔,他想到的并非亨利八世靠着长弓兵和下马骑兵击败陷入泥淖的法军,而是当时的法兰西军队居然调动了一万两千名骑兵发动集团冲锋。 现在的法兰克军也能拿出一万骑兵吗?如果真是如此,罗斯军还是要提前布置好撤退计划。至于撤退行为对不起新结盟、乃至定了儿女亲家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真是情况危机,罗斯军队必须跑路!留里克如今可不是大善人,他的善是建立在自己有着绝对的优势上的,所谓的任何善意表现完全是一种恩赐施舍。 留里克清楚自己的状况,罗斯军主力在此根本输不起。 同样的,已经赌上全部身家性命乃至祖先荣耀、将整个萨克森民族绑在自己战车上的柳多夫,更是输不起。 罗斯军和丹麦军危急时刻可以跑路,他柳多夫只能拼死一战。 而听闻了传言后,柳多夫产生了强烈误判,这番误判惊得他浑身颤抖,而他的妻子已经在抱头痛哭。 少年的储君布鲁诺只觉得情况莫名其妙,年龄更小的爱丽丝就更不懂了。 倒是雷格拉夫,这小子有着强烈的高傲。他不懂法兰克主力军队意味着什么,拍着胸膛向自己的未婚妻爱丽丝保证:“区区法兰克军,来一个死一个。我们罗斯人的箭矢可以轻易要他们的命。” 事实上雷格拉夫对麦西亚王国并没有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的生母是麦西亚公主而已。他的内心始终把自己定位为罗斯人,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以及爷爷。 爱丽丝根本不懂战争,她就是一位中规中矩的贵族女孩。所谓贵族仅仅是因为身份,奈何其人就是一个文盲。雷格拉夫并不挑剔,到底这是属于自己的女人,根据天主信仰的戒律,她也是自己此生唯一的妻。公平地说着女孩长相还不错,由于突然见了世面,对于自己颇为崇拜,这大大满足了雷格拉夫的心理诉求。 的确,雷格拉夫生母死了,父亲留里克忙于诸多大事,爷爷奶奶年事已高且分明更偏爱大姐维利卡,近年来也偏爱其嫡长孙奥斯本斯拉夫。 虽然自己自认为是罗斯人,身份终究是麦西亚王呐。他嘴上不说,心里渴望被爱。 他愿意帮助自己的未婚妻守住复国的萨克森公国,但这种事情并非他一个小孩说了所。 当晚,汉堡地区进入军事戒严状态,罗斯军和丹麦军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决意坚守,至少摆出了戒备的架势。譬如所有罗斯大船包括武装货船停止一切捕鱼工作,抛锚排成双列纵队,如同墙一般横列在易北河上。 毕竟汉堡是处在河流的北岸,罗斯主力舰构成一座长城,所有扭力弹弓集中于一舷。 河上通行的桥梁尚在,此桥被重兵把持,并在桥头建设桥头堡并大肆点燃篝火,以火光给河流南岸的村庄连夜撤退指明方向。 法兰克军当然可以不走这座桥抵达汉堡,若非如此,他们就必须绕远道。 这些积极的举措让柳多夫悬着的心有所放下,他需要一场军事会议,需要和留里克、拉格纳好好谈谈,恳请两位英雄帮自己守住汉堡。 即便这风险很大。 只因误会于错误情报,柳多夫不断的自我暗示终于觉得自己的估计成了真,所谓这次是路德维希王子带着东法兰克军而来。他们来了可能有多少人?至少两万大军!至少有五千骑兵! 第948章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汉堡 夜深,初秋凉风透过石窗,吹得堡垒高处的石室透心凉。 柳多夫心情复杂,只因他基于现有的消息对局势产生了特别的判断。若说他有着被害妄想症全然不对,因为相对于路德维希王子,他柳多夫或曰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现在的表现就是十足的叛徒。 作为一介叛徒, 自己的行为定然被路德维希唾弃,又因得不到“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支持,自己就只能也信仰异端的诺曼人结盟。 身为叛徒、被孤立者,自己被法兰克贵族集中火力攻击,怎么想都是必然的。 所以,这次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奈何已经毫无退路! 罗斯王和丹麦王来了,透过他们的面相,柳多夫看不出两位英雄有着任何的惶恐担忧。 莫非他们就不怕东法兰克王者的庞大军队吗? 高处石室摆着木桌, 透风的石窗盖上木板,室内点着大量的油灯,房舍光线较为昏暗,那些火苗也不停地跳动,一如柳多夫复杂的内心。 见两位英雄皆已就坐,他没有任何的絮叨,开门见山直述自己的担忧:“现在一切明了,是路德维希!他的大军已经开赴不莱梅了!他要杀了我全家!一定还要杀死这边的所有萨克森人!就像……就像当年查理曼那样大杀戮。两位一定要救我。” “当然要救你。你真的害怕那些法兰克军队?”留里克丝毫不慌。 “为何你害怕?路德维希如果来,至少会带来两万军队,甚至是三万人。他可能出动至少五千名骑兵!” “等等?!你说什么?!”留里克自信的面庞顿时严肃起来。 “我要被他全力打击,因为我背叛了他。他会带来三万人,甚至是四万人、五万人。这样,那些宣誓臣服我的萨克森贵族都会反叛,如此一来路德维希会集结更庞大的军队。我危险了!” 柳多夫的胡须也掩盖不了整张脸的抽搐,他是真的瑟瑟发抖。 留里克觉得奇怪,这家伙在死守阿勒布堡垒的时刻算是战斗到了最后,当时他都没有这般恐惧过。莫非那个路德维希竟更恐怖? 对此拉格纳觉得过于荒谬, 颇为不屑地反驳:“三万,四万, 又变成五万。最后是多少人?十万人吗?柳多夫,你是个善于撒谎的人?现在没有任何人侦察到法兰克军队的兵力,为何你就如此笃定?你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或者是你的臆想。” 拉格纳的质问也让留里克清醒过来:“对哦。你如何判断他们的兵力?” 柳多夫确实只是臆想,他对于自己的判断也有解释。“路德维希的军队一直在南部,他手头有至少三万军队。现在进入秋季,想必国王洛泰尔的军队不会在冬季发动进攻,路德维希就可以在南部休战,腾出手来到北方打我。” “三万大军?”留里克又问。 “正是。” “刚刚你说什么?还有五千骑兵?” “对。至少雷根斯堡有着五千精锐骑兵,路德维希一直带着他们征战。现在的情况是,这支骑兵已经抵达不莱梅,他们会渡过河向我们进攻。” 主观上留里克觉得这些描述就是臆断。 当年蓝狐回到罗斯后可是将自己的见闻写成了《游记》,这极大丰富了留里克对于现在法兰克尤其是东法兰克局势的了解。 留里克确信路德维希却有强军,但他真的会将主力短时间内调到北方?不说他是否能拿出三万人以上的军队,但是这些士兵的粮草足够么?要知道这里必然有着大量的步兵,他们要靠一条腿从南部走到北部,但是行军就要耗费很多粮食。不似罗斯军和丹麦军靠着海路、内河快速机动,且特意储备了大量粮食以备不测。 以一般理性而言, 留里克不信路德维希真会突然全力北上。 提前做好防备自然是必要的。 看着柳多夫如此的恐惧, 留里克索性不再纠结敌人的兵力情况。 “我们像是沉浸在薄雾中, 只能看到眼前的景象,远处有什么就只能靠猜。”留里克说了一段谜语。 “你……是何意思?”柳多夫问。 “我们现在只知道一支实力雄厚的骑兵抵达了不莱梅。就算我大哥把桥毁了,他们重新修桥并不会耗费很多时间。我们不该过多关注路德维希主力是否来、会来多少了,倘若这支庞大骑兵进入汉堡的边界向我们发动强袭,他们的骑兵可以横扫我们的步兵阵列。所以,我将舰队横陈在易北河上,重兵把守住了桥梁。他们的骑兵难道还能从河面冲过来?” “自然是不可能。不过……他们可以绕道进攻我。并去偏远地区要求当地贵族对我敌对。” 留里克摇摇头:“太远的贵族你顾不上指挥他们,就不要指望他们会派兵助你。现在能帮助你的只有我!罗斯王留里克!而你想要安稳地做萨克森公爵,问题不在于路德维希,就在于我。我决定帮你解决掉敌人。” 柳多夫要的就是这样的承诺,他需要留里克亲口把话说明白。 但局势过于复杂,柳多夫再问:“如果,他们真的来了三万人或是更多?你当如何?” “打!必须打。至少我要尽量杀伤他们的人命。我们要尽量利用好易北河,宽阔的水道对敌人是个大障碍。”说着,留里克挠挠脸:“干脆这样,你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我。由我指挥你的萨克森军队,这样我们的联军加起来一定有一万人。你之前从未有过指挥如此庞大军队是经验,而我经验丰富。我们罗斯军和丹麦军的实力没有谁比你更清楚。” 交出军队指挥权,此事柳多夫还是犹豫不决。 留里克旋即补充说明一句:“放心,如果我侵占了你的国,就要直面法兰克王国,这并非我的意愿。等解决了你的危机,你的军队还是你的军队。你现在就是我的一员将领,你听我指挥,你去劝说所有萨克森人听从我的安排,这样保你胜利。” 对此,别无选择的柳多夫只能同意。 吞并萨克森公国对罗斯和丹麦都是昏招,按照留里克和拉格纳的谋划,首先罗斯与丹麦是兄弟之国的关系。与丹麦王国接壤的萨克森公国虽不是互为兄弟之国,彼此至少也是互相承认互不侵犯。萨克森就是一个横亘在北欧与法兰克只见的缓冲国,该国必须保持足够的独立,保证以后是法兰克人国家不会轻松北上袭击维京世界。 对于当前的北欧局势、对于庞大的罗斯王国,一个足够独立的萨克森公国很重要。 可惜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实在拉胯,留里克所见的萨克森军队,除了那些来自石勒苏益格长城北方的萨克森人因维京化后保有着很强的好勇斗狠性子,柳多夫在汉堡以及周边地区招募的男人,大部分就是老实巴交的农夫,他们有着一定的凶狠,可惜身体素质太差了。 毕竟好农田被移民的法兰克人占有,被驯服的萨克森人甚至连像样的农具也匮乏,即便如此还要缴纳十一税。他们平日只能吃着发酸的黑麦和燕麦粥,几乎就只靠这些粗粮度日,身材普遍比长城外的萨克森同族矮一头,胜在他们的人口数量更多。 柳多夫手下有着数量惊人的农夫,他们身材相对矮小并非问题,身体素质太差才是大问题。大问题也容易解决,只要一个月时间大肆吃鱼肉和燕麦,再加上一些体能训练即可变得强壮。 可惜柳多夫没有时间了。 大量的萨克森农夫兵经过统计竟有四千之巨,他们都是十五岁到三十岁的男子。 他们缺乏武器,多数以削尖的木棍作为短矛,身着粗布衣服,以木板拼凑的放盾做为唯一的护具。 虽是如此,他们逮捕大量法兰克人,也报复性杀死了不少。对于缺乏防备的法兰克移民他们可以痛下杀手,听说要与强大的法兰克骑兵决战,一个个都怂了。 现在柳多夫将兵权委托给留里克,这神圣的权力必须使用在好地方。 很多萨克森农夫兵对未来的战斗充满恐惧,他们甚至不觉得数以千计的诺曼战士驻扎在汉堡是恐怖的事。 全然是因为当年查理曼的大杀戮的恶劣影响,法兰克军是真的无差别杀人!而且对于被抓到了萨克森军人,更是用残虐手段杀死。 于是,留里克得权后就安排自己的罗斯军队去森林里抓捕逃亡的萨克森战士。 一夜之间便有近一百人被抓。 遂在新的一天,所有萨克森农夫兵被集结,同时集结的还有几乎全部的罗斯军和丹麦军。 联军的兵力明面上已经膨胀到了一万一千人,真正能打仗的还是其中七千人的罗斯-丹麦联军。 如此庞大的军队总集结,此乃留里克故意为之。 看呐!罗斯军和丹麦军打扮得威风凛凛,尤其是拼凑到三百骑的罗斯骑兵更是衣着盛装公然在大军面前大摇大摆游行。 尤其是罗斯军,衣着整齐划一,以旗队编制站在城外的草地上组成一个个方块。 反观萨克森农夫军,他们人数众多,乍一看去就是一群金发着灰黑色布袍的黑压压的围观民众。他们站得杂乱无章毫无战士的英武之气,他们也面色凝重,只因都在围观一场可怕的刑罚。 这的确是一场可怕刑罚! 新砍伐的松木拼凑成三列木架,其上追下绳套,此乃简易的绞刑架。 共有九十名逃亡的萨克森战士背叛了自己效忠公爵的誓言,昨夜被抓获,今日就执行公开死刑。 谷葈 骑着马的柳多夫带着自己的大公子布鲁诺,随着骑马的留里克观摩这盛况。 九十名逃兵被捆着双手后被人按在草地上。威风的头戴熊头的罗斯禁卫军准备实施这场刑罚,他们就等着留里克的命令。 柳多夫现在看到了,庞大的罗斯军和丹麦军的集结,那威风的场面直接让他想起了路德维希的军队。不!比路德维希更为雄壮! “真是伟大的军队!兵力强大,我顿时有了信心。”他恭维道。 留里克骄傲地嚷嚷:“你知道吗?在罗斯,每个妇女能生八个孩子,而且每个孩子都能活到长大。我有着源源不断的后备兵源,他们忠诚于我!看看你眼前的罗斯军队,几年之后我就有数倍于此的大军。你还要担心路德维希的军队?算了吧。到时候我的军队不但比他多,还比他善于战斗。仅仅是现在我们的实力弱而已。” “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未来。” 柳多夫倒吸一口凉气,又指着跪地的人们冷冷询问:“他们真的该死吗?” “怎么?不满我的决意了?” “不。我本该保护他们,不是杀了他们。” “仁慈?” “不该仁慈吗?根据我们的信仰,对于他们应该仁慈。” 这话说得,留里克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倒是这么多年的统御与征战已经让他人间清醒。 “你觉得他们可怜,可是他们是逃兵。他们若是逃跑成功,其他战士看在眼里也会跟着逃跑。到时候你手里的军队就只剩下家人和扈从!你想要维持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杀了这些带来混乱的逃兵。听着。你还有四千军队,不杀这九十人,就留不住那四千人!” “那就……干吧!” “还需要你的发言。我毕竟是一个诺曼人。”留里克故意说,“此事,能下达命令的只有你。” 如巨石压在肩膀,柳多夫狠下心来决定对自己的同族“痛下杀手”。 他骑马屹立在自己的萨克森军队面前,大声疾呼:“看看那些跪下的人!他们背叛了我!更是背叛了你们!我们要在这里和法兰克人激战,击败路德维希扞卫我们的萨克森!但是,有些人却要逃跑!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我们背后就是汉堡。丧失了汉堡,你们所有人就只能如野兽般乱窜。听着,丹麦王拒绝你们逃出丹麦,法兰克军队扎住你们会将你们剥皮抽筋。逃到东边的波美拉尼亚和奥伯特利迪特,当地人会把你们做奴隶!现在你们只有紧密的跟着我,和我们的诺曼同盟军一道,击败法兰克军队。所以这些叛徒,必须死!” 柳多夫到底是一个体面人,对着农夫滔滔不绝说了很多。 他倒是聪明地不断强调一个概念,所谓囚犯都是叛徒,而叛徒必须死。 恰是这时候,不顾腿伤的埃斯基尔,在诸多小教士的陪同下发了狂般跑到惺惺现场。他拄着镀银的十字架木杖一瘸一拐,又特意带上的临时做的主教高帽,立刻吸引所有人注意。 萨克森战士们大吃一惊,想不到“北方圣人”突然来了。 奈何,埃斯基尔立刻被留里克的部下所拿下,诸多小教士被驱逐。 他被押解到留里克面前。 “愚蠢的老家伙,你想干什么?!” 埃斯基尔带着愤怒低吼:“不能杀!佴不能杀了他们。” “叛徒也不能杀?” “他们都是虔诚的羔羊,你不可杀死他们。这是不义的!你……” 留里克也不生气,只是轻踢其大腿的伤口,当即痛得埃斯基尔大叫。 “碍事。战士们把他拖走。” 埃斯基尔被夹着胳膊拉走,一名士兵还不忘捡起其掉落的十字架木杖。埃斯基尔忍痛不停地吼:“不能杀!你若是杀了,会下地狱!柳多夫,你会被诅咒。你要做撒旦!” 可是,已经明白厉害的柳多夫决意痛下杀手。 那些逃兵被简陋的麻布口袋套住脑袋,绳子套在脖子上,没有磨蹭就撤下了垫脚的木板。 他们在绳子下抽搐,如同扭曲的咸鱼,在被实际两万人的围观中逐渐丧失了生命…… 连萨克森妇女都看明白了,柳多夫真的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和法兰克军战斗,她们也看到了诺曼军队集结后的赫赫军威。 妇女们都有了胜利的信心,那些萨克森战士不但有了信心,也完全明白怯战表现,不是死于敌手就是被自己的公爵处决。 留里克某种意义上是在帮柳多夫杀人立威,后者不敢做的事他给帮忙做了。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军事部署便是虽紧张但有序。 留里克完全不再担心萨克森军队不听自己的命令,他作为联军统帅,开始给萨克森军提供充沛的伙食。 他们的伙食待遇只相当于罗斯军的一半,即便如此,对于很多男子也是久违地敞开吃麦粥,尤其是放了很多盐的麦粥,这简直是幸福。 这些人当然不感激提供伙食和盐的诺曼人,将此看做是柳多夫大人的赏赐。 从没有任何一个大贵族对普通农夫如此恩惠,似乎之后曾经的维杜金德大王有过此类义举,巧了,维杜金德的棺木移到了汉堡,柳多夫就是其血脉子孙。 他们愿意拼命,去扞卫来之不易的复国。至于与有着异端信仰的诺曼人合作共抗法兰克军对于普通农夫这不是问题。 大家的首要问题是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并非难事,只要击败了来袭的法兰克主力以战迫和,逼路德维希承认萨克森公国独立地位,两国才签署和平条约这就行了。 所以,联军战士开始大肆建造防御工事,留里克下令战士们肆意伐木与挖坑,完全是靠着人多,一道小型河道竟在三天时间完成了!即便新挖的河道深度很浅且不是很宽,倒是可以阻挠敌人的背后袭击。 如此有着易北河和新挖掘的水道保护,汉堡城变成了一处巨大的河中岛。此岛屿面积并不算小,他成了多达三万军民共同的巨型营地 易北河横亘着罗斯舰队主力军,新挖的小河道的河畔安置大量木桩,环绕巨大岛屿区域的围墙也正在建设中。 联军此绝非作茧自缚,而是依托河水构筑天然防御工事。对外交通通过一条石墩木桥,以及数量惊人的划桨长船。拜汉堡后方的新挖水道,罗斯的长船可以轻易绕过桥梁抵达易北河上游。 这一切都是短时间完成的,为此壮观的土木工程,留里克也耗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 此举不但让柳多夫大开眼界,也让拉格纳大吃一惊。他们从没想过战争居然还可以这样进行。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曾经一路杀到萨克森地区的古罗马军团,最擅长的就是行土木工程,留里克这般不过是复刻这种军事素养罢了。 偏偏现在粮食不缺乏,且被抓的一大群法兰克男子也充当奴工投入挖坑,对此,萨克森民众心情无比畅快。 留里克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就等着敌人的出现。 他已经等了多日,终于安置在易北河之南的哨兵紧急撤回汇报看到了敌人的骑马斥候。 留里克也不必再等下去,哨兵汇报不久,法兰克骑兵高高举起十字旗和查理曼三狮旗赫然出现。 他们兵力的确庞大,但是…… 留里克站在高处,纵使现在已经全汉堡进入战备状态,面对眼前的敌人,让他相信这就是所谓的路德维希的主力军,未免太荒谬了。 他急忙闻讯身边站着的柳多夫,不乏戏谑地问:“你说的大军……就是这个?” “的确……应该……是吧。” “就这?荒谬。我还以为他们真来了三万人。” “应该还有后续军队。即便如此,这支骑兵也太可怕了。” 留里克摇摇头:“也许如此。让我们看看接来下会怎样。” 第949章 生擒丹麦废王哈拉尔克拉克 莱茵高伯爵全名威廉·罗伯特·罗贝尔·冯·莱茵高。 他的家族实为罗贝尔家族在东法兰克的分支。 这是一个在墨洛温王朝中并非繁荣,但在多低都有封爵的封建家族。不过在莱茵高的这一支因效忠于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伯爵之地位已经无法撼动,已经是全家族地位最高者。 家族多个分支主要在中法兰克境内,亲戚们都是效忠洛泰尔。 即便如此,各为其主的罗贝尔家族即便在战场上相遇,该战斗的时候还是要参战。 这位莱茵高伯爵只忠于路德维希, 便在内战中作为东法兰克阵营,与效忠洛泰尔的梅子伯爵布韦努斯交战。 莱茵高伯爵领和梅兹伯爵领,以中间的摩泽尔河互为界限。同样这条河流也构成中、东法兰克的界限。 但是,现在的国王洛泰尔已经不承认这条边界,他的大军已经横陈在斯特拉斯堡、梅兹和兰斯,削藩从而做全法兰克的皇帝,复兴爷爷查理曼的辉煌,为此她愿意向自己的两个兄弟痛下杀手。 维持大军需要大量的给养,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这边得到了君主路德维希的重大许诺。 君主在向自己借粮, 许诺逼迫洛泰尔终止削藩、维持已故父王虔诚者路易三分天下的决意从而终止战争后,赏赐莱茵高伯爵领扩张到南部的沃尔姆斯,等于是将曾经查理曼的行宫生赐给罗贝尔家族。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以来自己的领地扩大了,而来也得到了光荣。 将查理曼的行宫作为自己的宅邸,真是莫大的福分。 以后自己的封号就是莱茵高-沃尔姆斯伯爵。 为此广集资源供应给东法兰克主力军,助自己的君主打赢内战,实在是美妙的买卖。 他确信自己的确被君主器重,平定北方叛乱的重任在肩头,就是现在的局面奈何变得极为复杂。 罗贝尔从没有进入过萨克森人地区,通过曲折的道路穿越森林,庞大骑兵队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城市。 “那就是汉堡吗?”他尚且正常的右臂拽紧缰绳询问哈拉尔克拉克。 后者眯着眼,双手搭在眉梢遮阳。 “应该就是汉堡,汉堡伯爵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小城。哦,谢天谢地,我看到那座石头塔楼上悬挂着十字旗。” “哦?所以汉堡还在我们手里?之前的那些说法……” “谁知道呢。我不信任那些萨克森农夫,再看看现在的局面, 也许诺曼人没来。” 哈拉尔克拉克这么说,但罗贝尔已经不似之前那般信任他。 斥候骑兵侦察到了惊人景象,风尘仆仆策马归来,惊慌失措地汇报自己的见闻:“大人!前面有……数量极多的人!还有……到处都是船只。” “船只?总不会都是诺曼人的?” “就像是一座墙!河道上全都是诺曼人的船。” “这……这怎么可能?!”罗贝尔并没有错愕,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面临强敌还是吃了一惊。 哈拉尔克拉克急忙闻讯斥候:“你都看清了?” “对。都看清了?!”罗贝尔追问。 “都看清了,那些旗帜过于醒目。站在这里只能看到汉堡塔楼的那面十字旗,其实旗子上还标注着sakson。萨克森人到底在干什么,我不懂。但是大人,那里有着数量惊人的诺曼人战士和数不清的船。” 斥候没有再说下去,罗贝尔也不想再让他提及痛处。 “真是一个悲剧!”他咬紧牙关犹豫一阵子,还是硬着头皮命令全军缓速推进。 贸然进攻是自寻死路,骑兵继续推进,在离开森林道路后进入荒草丛生开阔地,又踩过已经收过麦子的农田,乃至是经过明显毫无人影的村庄。 骑兵阵型已经完全展开,所有战士都看到了庞大的汉堡城,以及拱卫城市的庞大军团。 好好看看诺曼军队吧! 城市像是建设在河中岛使得,这令伯爵罗贝尔想打了巴黎的法兰西岛,巴黎城就建在岛上。 根本无法攀爬的诺曼人大船如同一座座漂在易北河上的大房子,大船都在唯一桥梁的左侧, 而桥的右侧是大量诺曼人特有的长船。 无论大船小船,桅杆上都悬挂着特别醒目的旗帜。 肉眼可见的是有大量士兵在耀武扬威,他们弄出很大声响就是在引诱自己出击。 “打不打?”哈拉尔克拉克问。 “打?真是风险巨大。要不……”罗贝尔好好看了看哈拉尔克拉克:“也可以进攻。进攻是你提议的,现在带着你的兵试探性攻一下。” “我的兵?” “怎么?看你的脸色,你惧怕了?” “我……不怕。就是……风险太大。” 这话说得罗贝尔只想大笑,他轻声笑了一下又立刻板下一张脸命令:“君主给了我全权。你!现在是为王国立功的时候!带着你的人打一下,证明你的忠心。” 进攻?简直荒谬。之前在不莱梅废墟大家已经见识到诺曼罗斯船只的致命杀戮,何况现在汉堡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哈拉尔克拉克犹豫不决,奈何罗贝尔催得太紧。 “你不要再犹豫。立刻进攻,否则,我会报告君主你已不可信。我还听说,君主打算给你安置一个子爵的爵位养老来着,让你的兄弟日后都有个着落。你现在拒绝,以后什么都得不到,还要被治罪。” 他们把自己当做肉侦,曾经的丹麦统治者如今竟沦落到肉侦的地步? 哈拉尔克拉克没有办法,只好召集自己的骑兵进行一场注定没进展的进攻。 所以当法兰克骑兵摆出非常宽大的阵势,又像是明晰了罗斯军的战术,全体站在各种箭矢、弹弓打不到的地方。他们的骑兵威风凛凛,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如同一座座铁雕像。 此乃正规法兰克骑兵的讲究,查理曼的骑兵素来以“铁人骑士”着称,精锐骑兵全体装备锁子甲,连左右保护大腿的小盾,以及背在身后的圆盾都会蒙上铁皮。 过时的技术难以保证锁甲铁盾长时间不生锈,士兵便经常进行打磨缺乏时刻锃光瓦亮,就造就出现在横亘在易北河南岸的一片壮观景象。 能大规模披甲,的确是欧洲精锐之师。 留里克本人已经从高处下来,他的战士大量登上停泊的大船,以及盘踞在桥头构筑坚固的桥头堡。 扭力弹弓齐刷刷瞄准着骑兵的方位,三百座之巨的弹弓已经标枪、铸铁弹安装滑槽,就等着敌人发起进攻这边立刻上弦。 罗斯军所有的弓弩手也蓄势待发,尤其是耶夫洛的芬兰长弓兵手,他们都被安置在外郭木墙之后,此最近才构筑的半成品围墙完美掩盖了射手军团的身影,耶夫洛收到的命令则是敌人一旦无脑冲锋桥头堡,长弓就进行大规模抛射。 难道敌人真的会想着一群骑兵冲过桥梁杀到汉堡? 现在,易北河正处秋初的枯水期,河道两旁有着大面积长满荒草的淤泥沙石滩涂,若有夏季洪水,这里也会被淹没。 相比于威悉河,即便是枯水期最严重时,易北河在汉堡断也有折合二百米的宽度,更惊人的是它的水道很深。 于是石墩铺木杆的构桥模式,只能构筑好两岸的桥头堡,真正有效的桥梁是浮桥。 漂在易北河上如弯月般的浮桥,它的核心就是两条生锈的铁链。它最初是查理曼所为,从而供应他的大军进入萨克森人的核心统治区,维杜金德视为的易北河天堑被法兰克军突破。 自那之后这座浮桥一直在被修修补补,按理说没有大规模战争,保留一座浮桥只是不断给汉堡伯爵罗伯特财政放血。移民而来的法兰克人觉得此桥非常重要,它不但是查理曼光荣象征,更是方便了大家的南北沟通。 而今,桥梁完全掌控在罗斯军队手里。 只要将安置铁索的巨大石墩毁掉,桥头堡就崩了,整座浮桥也会瓦解。 这大可不必,如果那些骑兵敢于在浮桥上冲锋不就是自寻死路? 战争不就成了塔防游戏? 留里克不信敌人会这么蠢,柳多夫也不信法兰克骑兵真敢冲击。 而宣誓效忠柳多夫的汉堡伯爵罗伯特,现在真是百感交集。无论如何,只要双方打起来就等同于用刀子戳路德维希的心窝子。 但凡是东法兰克的大贵族,都清楚路德维希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精锐骑兵。倘若这支军队损失巨大,路德维希必然发疯。 谷秌 看这架势,只怕法兰克军不主动出击,就是罗斯军先行挑衅了。 在河对岸的桥头堡,这里安置了少量罗斯军战士。 他们不足百人,正弄出巨大的声响,又撩开袍子哈哈大笑羞辱那些法兰克骑兵。 如此挑衅行为看起来就是在找死,已经领了必须进攻命令的哈拉尔克拉克也有了主攻目标。 现在,这个老家伙难得大声嚷嚷起诺斯语:“兄弟们!杀了那些罗斯人!夺下桥梁,跟我冲!” 至少,法兰克军要夺下面前的桥头堡。 于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站在留里克的视角,他震惊于这群家伙真的在自寻死路。 “你们就那么想死吗?那就来吧!”留里克咬了咬牙,旋即命令旗语兵,向所有穿上待命的弓弩手、弹弓手下令,所谓把敌人放到桥上饱和式攻击。 三百余骑发动了强攻,此乃哈拉尔克拉克从丹麦老家带来的老伙计,以及一些买来有赐予自由的奴隶的战士。 他们的装备与正规骑兵几乎一样,做了十多年的雇佣兵,他们从没有今天这般疯狂过。 罗斯人是敌人,萨克森人一直不怎么样。 哈拉尔克拉克完全无视萨克森人,因对罗斯人不变的敌视态度,他的部队冲劲十足。 如此凶狠的骑兵快速推进,那些摆弄污秽之物羞辱法兰克军的桥头堡罗斯守军,立刻作鸟兽散。 他们成群窜上半搁浅的长船,麻利划桨进入安全的河水里并向后方漂去。 没能一举冲垮他们,哈拉尔克拉克也没有了回头路。 他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奈何群体骑兵都在冲,大家已经冲过了岸边的石墩木板栈桥,已经踏上了浮桥的边缘。 这浮桥较为宽阔,他们排成双列队形扔在快速突进,即便现在所有人都觉察到了巨大危险。 但他们在进入桥梁之际就只能保持冲锋之势,否则前面的人“悬崖勒马”,后面的骑兵以半吨以上之重冲上来,自己人即可互相被压成肉糜。 可是现在连全军掉头都是个难事,倒是大家不担心这浮桥经不住骑兵队的踩踏而自我解体。 要知道它建造之初就是要满足法兰克军精锐骑兵的,它就是为此而诞生。 所有人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罗斯舰只,生怕其疯狂射箭。 哈拉尔克拉克的军队如同一条蛇般在浮桥上蠕动,他们尽量保持快速。 “快点过桥!杀到汉堡,你们见人就杀!杀穿他们的阵线我们脱离战斗!” 对于这支骑兵队,此乃唯一的活路,哈拉尔克拉克做出了自认为明智的判断。 但是,留里克等着的就是半渡而击的时刻。 令旗挥舞,盯着国王举动的罗斯军战士们终于结束等待,残酷的攻击开始了。 顿时是万箭齐发,标枪、弹丸、弩箭、轻箭,乃至是公牛投石机扔出去的大卵石。各类武器砸上去,半渡而击固然不讲武德,留里克这番进行饱和式打击倒是给了敌人莫大的尊重。 哈拉尔克拉克区区三百多骑兵,顷刻间就折损严重。 标枪打穿马匹,伤马连同骑兵直接掉进易北河中淹死。 有的人直接被射杀在桥上,有的人试图举盾抵挡一下,终究一切都完了! 轻装突进的划桨长船如同出击的豺狼,凶狠且快速。一条长船二十人划桨十人端着十字弓,乃至一座临时安置在船头的扭力弹弓。 罗斯军就是欺负敌人都是重骑兵,仅有甲胄抵抗箭矢攻击,隔着河水毫无反击能力。 “这不是打仗,是单方面的杀戮。”柳多夫看得浑身颤抖。 同样在打哆嗦的还有伯爵罗伯特,“这就是诺曼人的真正实力?不!是罗斯人的实力?一大群骑兵,一瞬间就死完了?!” “可恶,他们的指挥官也是蠢。骑兵在桥上大摇大摆地推进,就是在找死。真不知道他们的指挥者是谁,肯定不是路德维希。” “你还希望他们的指挥者是路德维希?”依旧打哆嗦的罗伯特谨慎问道。 “要么也是个伯爵,也许是雷根斯堡那边来的伯爵。” “还能是谁?” “谁知道呢?一定是个蠢货。” 到底柳多夫现在还是法理上的法兰克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他知道自己必须战胜法兰克军才能坐实自己自立公爵之地位。只是考虑到与那些贵族都有一些交情,自己并没有背叛上帝,本着日后与诸贵族还要有联系,今日并不适合将事情做绝。 可惜指挥权已经拱手让给罗斯王留里克,那个“金发小狮子”真就是痛下杀手。 于是在交战双方的各级指挥官的观摩中,大家都见证了桥上骑兵的突然毁灭。 除了三十多骑处在队伍末尾,得以关键时候成功原路返回,剩下的骑兵不是掉进河里,就是死在桥上。 一通箭矢乱射,桥上已经是一片狼藉。非常奇幻的是,人们看到大量马匹在河水里疯狂折腾,其骑手已经消失,想必已经是被铁甲拽着进入河底淤泥了。 桥上的死伤情况看起来并不严重,只因大多数已经喜提水葬。 哈拉尔克拉克自己的坐骑中了标枪掉到了河里,他本人侥幸抓着浮桥下面的支撑桥体的小船,就躲在桥梁木板下躲过一劫。 也只是暂时躲过。 有些人就是掉进河里却成功躲在桥下,他们拼了老命挣脱锁子甲减轻重量继续苟着,至于桥上是何等凄惨已经顾不得了。 哈拉尔克拉克所部瞬间崩溃,惊得远处观战的罗贝尔几乎坠马。 其他的法兰克骑兵在一度大受震撼,立刻引起强烈的厌战恐惧情绪。他们到底是精锐,所在地方是安全的也能快速撤离,就是再行进攻,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向这么干。 罗贝尔立刻命令所有人保持淡定,等待那些逃回来的人说说情况。 他们都认为哈拉尔克拉克已经死了,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罗斯军欢呼庆祝自己轻松取胜,胜得过于简单,让观战的数千萨克森农夫兵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罗斯军奉命开始在桥上收尸,由于敌人属于精锐,任何一个伤者被拖回来都能说出一些重大的情报。留里克等人急切需要弄清一个情况——路德维希的主力来了否,来了多少兵,到底想如何。 于是在收尸行动中,藏在桥下的“水耗子”都被揪了出来。 初秋的河水很凉,当哈拉尔克拉克被揪上长船时,已经冻得浑身发白嘴唇发紫。 他不停地打哆嗦,却奇怪地用诺斯语嚷嚷:“罗斯人!我是哈拉尔克拉克,以前的丹麦王,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年轻的罗斯战士不知道也没兴趣去了解谁是“哈拉尔克拉克”,此人上身是单衣,由于皮带有宝石装饰,显然此人不是平方人。此人还嚷嚷着诺斯语,要求面见国王,那就随他意愿好了。 三十多名伤势不一的战士被如死猪般拖回了汉堡城,他们当即被耀武扬威的战士强势围观。 留里克现身了,不久柳多夫、罗伯特,乃至是拉格纳也都现身了。 大家谈论着俘虏的情况,结果一个简单的对视,拉格纳盯住了一个令他极为熟悉的面孔。 拉格纳还不敢贸然提问,反倒是对方突然发话:“是你!你是西格德的那个野小子!一定是你!你是毛裤拉格纳。” “你?!不准叫我这个绰号!”说着,拉格纳就踢上一脚,又问:“你是谁?一个法兰克人,还会说我们的语言。” “我!”哈拉尔克拉克捂着肚子咒骂:“蠢货!想不到你也没死。我可是哈拉尔克拉克,我是真正的丹麦王。岂能被你一个野小子当众羞辱?” 他说出了自己的真正名号,拉格纳大吃一惊、留里克大吃一惊,柳多夫和罗伯特一样大吃一惊。 彼此吃惊的原因不同,前者吃惊传说中的被放逐的家伙没有死,后者吃惊于路德维希最忠诚的诺曼雇佣兵头目居然被俘了。 倒是这家伙对罗斯、丹麦和萨克森都不算陌生人,即便俘虏此人极为离奇。 第950章 拿骚男爵亨利 哈拉尔克拉克料想到了自己会战败,碍于诸多原因他明知是九死一生还是决定冲一把。 于是迎来命中注定的失败。 可是,对于他这个已经六十岁的老头子,就算没有今日的疯狂,以后还有什么盼头呢? 即便是北方的混乱解决,自己因功喜提一个男爵的头衔,难道就该在东法兰克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孤老吗?自己连子嗣也没有。 他虽然皈依天主,今日却如同维京战士般奔向死亡。 已经是老头子了,做了十多年佣兵究竟得到了什么?连一介伯爵都对前丹麦的王者指手画脚大发雷霆,真是奇耻大辱。 如果在这场战斗中死亡,不啻为对自己难堪的后半截人生,做出一个辉煌的了结。 但在真正濒临战死的时刻,那求生欲胜过了一切。 他以最从心的方式藏起来,如同“一条被鱼叉插住的鳕鱼”,被从浮桥下拽出来。 亏得他没有战死,倒是冻得不轻。 在汉堡城里,西格德的儿子拉格纳竟站在这里,而他身后站着一群士兵,瞧瞧他们洒脱的打扮,都是丹麦军队!一瞬间,他竟老泪纵横。 “你就是哈拉尔克拉克?”留里克探着头问着脚下蜷缩一团默默留里克的白胡子老家伙。 “我刚刚说了。我就是哈拉尔克拉克,十多年前我就是丹麦王。” “的确。”拉格纳长叹一口气,又仰望苍天,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当年我就见过你,那时候我才刚刚成名,结果第二年你因为背叛奥丁被大家驱逐了。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没死。而且,竟然成了法兰克人的狗。” “我还能如何?”哈拉尔克拉克憋屈地反问。 “谁知道呢。也许我应该杀死你,你不但是奥丁的叛徒,还主动攻击我们。你该死。还有你剩下的部下都该死。” 说着,拉格纳就拔出自己的剑,当其做出准备戳刺的动作,被留里克一把拉住。 “慢着!兄弟!此人不能杀。” “为何?你怜悯他?” “也不是。” “听说你杀死哈夫根的时候,你可是站在船艏高呼着去死吧什么的。” 留里克耸耸肩,心想着自己当年的嚷嚷竟流产很广?定然是自己的部下私下里吹牛被这家伙听说了。 “但是,这个男人不能杀。并非因为其曾是丹麦首领。对了……你总不会觉得一个白胡子老家伙威胁你的地位。我早就打听过,此人连子嗣都没有。” “竟没有子嗣?!”拉格纳觉得极为荒唐,便又勾下头:“看来,你逃到法兰克,那边的贵族也不给你安排一个妻妾。你真可怜。不过,叛徒落得这个下场,大家都很高兴。” 遭受一轮又一轮的羞辱,此刻的哈拉尔克拉克悔恨无比。刚刚自己何必抓住浮桥?不如直接沉入易北河算了。 留里克要求自己的拉格纳兄弟保持淡定,又说:“我才是全军的指挥者,这是咱们商量好的。包括击败她的军队,也都是我罗斯军所为。此人知道很多情报,我要审问他。再说,他曾经是丹麦王,不如……” 突然,留里克把嘴巴凑到拉格纳耳畔,小声嘀咕:“你可以做一个仪式。就让这个男人宣布,承认你是真正的丹麦王。然后令他重新崇拜奥丁,再给他安排个小屋子供养他,反正他也没几年活头了。” 拉格纳猛地开窍,也罢脸凑过去嘀咕:“让他承认我是丹麦王可以,但是让我供养他,其他贵族会说我是个蠢货。” “你不喜欢他?无妨,就让给我。此人的军队被罗斯军击败,他是我的战俘,我来处置他。” “也好。”拉格纳点点头。 亲手杀死一个战败的老头子,留里克还厌烦其污血脏了自己的剑。 留里克并不像杀掉哈拉尔克拉克,并非杀俘不够爷们儿,还在于此人代表着丹麦的过去。哈拉尔克拉克与奥托是同时代的人,将他一路押解会罗斯,留里克想着将其示众展览可是莫大的好事。 如此一来,罗斯的民众会怎样理解? 自己的国王亲手杀了前丹麦王哈夫根、将新丹麦王斩了手脚做成人彘,最后还俘虏的更早的丹麦王哈拉尔克拉克。三个丹麦王不是死了就是被俘,真是何其光荣?不过即便如此,留里克还是决意对这个老头子网开一面。 …… 哈拉尔克拉克的突然战败令剩下的两千法兰克骑兵怂了。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望着宽阔的易北河,以及被大量大船保护着的汉堡城,觉得自己逼近河畔就是自寻死路。骑兵无法安全过桥,逼近河畔必然遭遇箭矢打击。他已经在威悉河吃了大亏,可不敢再挥霍自己和路德维希的精锐骑兵。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现在局势已经非常明朗,汉堡城以及周边地区被诺曼人牢牢占领,大概率本地的萨克森人与诺曼人同流合污。至于住在本地的法兰克人呢?他的军队已经发现了一些人去房空的法兰克村庄,顿时不祥之兆浮在心头。 “倘若你们真的杀害我们法兰克人,路德维希殿下一定会派大军征讨你们!会报复性杀戮你们。”他嘀咕着。 法兰克骑兵的铁骑有着巨大的战术优势,只要诺曼人敢于抵达易北河南岸并进行深入挑战,那就是自寻死路,骑兵铁骑会将其踏成肉泥。 明白自己的优势,罗贝尔就故意在河流更南一点的开阔地驻扎下前进营地。这里有无尽的在秋风中乱晃的芦苇、灯芯草,它们都是不错的战马饲料。 他的大军集中在更南部的一处荒废村落,也恰是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尸体。 死者已经浑身发黑流脓,恶臭让人感觉强烈不适。 这些人并非敌人,而是移民此地的法兰克人呐! 士兵急忙将发现的尸体挖坑埋葬,经过这一瞥,众将士对诺曼人又多了一分仇恨。 当夜,驻扎在这一村落的战士们利用缴获的炊具煮麦子,他们讨论着白天的战事,对未来的战斗已经严重缺乏信心。 基层战士对于讨伐胜利完全不报以希望,因为哈拉尔克拉克的三百骑顷刻间全军覆没的惨剧被大家看得真真切切,即便这些精锐战士再傲慢,也不想着当时被箭矢击中的是自己。他们不愿意进攻,更不敢撤退,固然对于诺曼人的杀戮行为早有预期,真的看到法兰克移民悲惨的尸首,还是大为吃惊。 集合愤怒、恐惧、憋屈、疲惫、手足无措于一身,士兵如此,领军贵族们的压力只多不少。 篝火边坐着几人,最高指挥官罗贝尔本人在这里,另有三位骑兵旗队长,以及罗贝尔领地内的小封臣之拿骚男爵亨利。 波云诡谲的形势令罗贝尔进退两难,事实上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单是知晓汉堡全是诺曼人、大量法兰克移民被杀的事实,乃至萨克森人极大概率反叛。 罗贝尔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三位骑兵旗队长懒得说话也不屑于说,他们都是路德维希的兵,原则上这次听令于罗贝尔,真是到了危机时刻,他们也是要撒丫子跑路的。 罗贝尔不能完全调动这三个已经有所折损的精锐骑兵旗队,便在这里和三位军官做了约定。 “我不会让你们冒险进攻,但你们也不要主动撤离。我们就守在这里,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戳刺的矛,逼着敌人保持戒备。至于弄清楚现在的情况,是我的责任。” 真的是罗贝尔的责任吗?他的眼光旋即转到拿骚男爵身上。 “亨利,咱们一直是邻居。这次我们遇到了大危机,我们也不知道敌人的情况。现在我请你办件事。” 办事?准没好事。可惜,谁让自己只是住在微小村庄的一介下级贵族呢? 罗贝尔的莱茵高伯爵领内还有多个男爵领,而这些男爵就是一个村庄的村长。 一条名为林河的河流源远流长,最终在今阿姆斯特丹地区注入大西洋。如今的阿姆斯特丹还不存在,此时名为杜里斯特的港口市镇于之在地理上重合。 拿骚男爵的封地就在林河附近的支流兰河畔,那是一片毗邻两条河的水草丰美的湿地,实在适合种地,便是如此,拿骚男爵的经济状况比较好,恰是如此他才能养得起一支小型骑兵,关键时刻并入伯爵罗贝尔的军队为之效力。 男爵毕竟只是男爵,因为接下来的行动还是有着巨大的风险,罗贝尔很担心自己的亲兵蒙受损失。 拿骚男爵被迫去听,所谓的任务就是伯爵令自己作为谈判代表,去和诺曼人好好谈谈。 “这……岂不是让我去送死?” “怎么会是送死呢?!他们难道会杀害使者?!” “他们一定会的。因为他们是诺曼人,就像是撒旦的使徒……” 罗贝尔一阵尬笑,他自己并不能保证诺曼人不会斩杀来使,但是自己必须弄清楚敌人的真实意图,以好汇总为关键情报告知给君主路德维希。 威逼这位男爵?算了吧!拿骚村庄的人都不是法兰克人,他们早年非常顺滑地归附王国,因其体量太小,就只封了村庄首领一个男爵的爵位。 罗贝尔家族才是外来者,毕竟他是家族支系,相当多的亲戚实际住在今天比利时的地理位置做洛泰尔的封臣。 身为伯爵,罗贝尔不敢逼着亨利前去。 他这样安排:“固然是风险巨大,但是现在,只有你可以担任此重任。你会考察到情报,这些情报最终会送到君主手里。没有人会埋没你的功劳,我会亲自向君主陈述你的壮举,你的封地会变大、人口会增多。君主和我都需要你,我其实只需要你先行弄清他们的情况,确认他们的身份,倘若有真正的谈判还得是我亲自去。你不用再担心了。” “所以我其实只是个接头人?”亨利谨慎地问。 “大概是如此。你也要尽量打听一下敌人的意图,越是详细越好。” 那些来自雷根斯堡的三位骑兵队长当然不会去蹚此浑水,便是坐在一边看戏。 拿骚男爵亨利左右为难,只好把活计接下来。 考虑到风险太大,他甚至找来一块干净的木板,用切肉的刀子划刻一片文字。此乃遗嘱,他将之委托给罗贝尔:“若是我死了,就将它交给我的家人。我的爵位由我长子继承。” 男爵的表现好似一位殉道者,他甚至割掉一撮头发,封在一个盒子里,所谓如果自己此去尸骨无存,就以这缕头发代表自己最后葬在拿骚村的修道院中。 …… 就在易北河对岸,留里克下令大摆焰火阵。 于是在河的北岸,大量的篝火连成串,犹如一道锁链,显得对岸全都是军队。 这对对岸的法兰克军有着不小的心理打击,毕竟查理曼在世的时候也没搞过狡猾的篝火疑兵战术。或者说,传统法兰克军队打仗很讲武德,就是把军队大摇大摆摆出来,并于敌人的军阵硬碰硬决战。 汉堡一片胜利后的喜悦,所有对守住胜利果实充满信心。 留里克与众将领、贵族,尤其是拉格纳、柳多夫、罗伯特做了商议。所谓军队不可能在此毫无意义地坚守,至于主动出击理论上完全可以,但风险还是太大。 留里克针对哈拉尔克拉克的审讯非常顺利地完成了。这个男人并不愿意放弃天主信仰重新去信仰奥丁,他自称早已经被奥丁抛弃,如果自己可以选择一个终焉,宁可放下兵刃去做僧侣。 做僧侣?可以。但是想再回到法兰克,定然不会有安稳日子。留在丹麦完全不可能,会被拉格纳下令斩首。 这位哈拉尔克拉克已经在留里克授意下见到了关在木笼中已经化作人彘的霍里克。 霍里克与哈拉尔克拉克的确有血缘关系,然两人早就形同陌路。 他又见到了蓝狐,对此一样大吃一惊。 “当年我的好友蓝狐落难,你保护了他,也助他完成了旅行。有这份功劳,我就免你一死。你曾是丹麦王,拉格纳会杀你,我可不愿杀你。我邀请你去遥远的东方,那里有着一座修道院,你若不放弃天主无所谓,就在那里养老吧。只要你老老实实汇报你们法兰克军的意图,提供这些情报,保你晚年幸福。” 哈拉尔克拉克便顺滑地投降了,又不得不感慨:“你出生之时我还是丹麦王。我的人攻击过你们的船队,此事我知晓,但那不是我下令……”于是又是一番套近乎的辩解。 那还是821年的事情,叔叔奥吉尔死于偏航后的丹麦人偷袭,此事的确是罗斯船队越界在先并防守反击大成功。但此事无疑引得罗斯人的暴怒,让本就不怎样的双边关系更是火上浇油。 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的丹麦王成了孑然一身的白发老者。 哈拉尔克拉克会择良机承认拉格纳是真正的丹麦王,也承认留里克是伟大的罗斯王。此举便是自我了断政治生命,又大大满足的丹麦贵族们的虚荣心。 他提供的情报颇为扎实,便在夜里的会议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敌人的真实兵力,更是确定了当时阿里克在逃跑之前杀了法兰克军多少人。 “敌人只有两千骑,依我看没什么好怕的。”会上,拉格纳嚷嚷着。 诸多贵族态度也一样,甚至的柳多夫,完全支棱起来的他瞬间成了坚定的主战派。 “我建议主动出击。”柳多夫自信宣布:“我认识罗贝尔,他是我的邻居。真是想不到,路德维希会给他三个骑兵旗队差遣。罗贝尔还带着自己封地的主力来,他已经损失了太多,这样还不愿意撤离,依我看他也不敢再贸然进攻。我们越过易北河攻击他们,一定可以歼灭他的骑兵队。” 此番言论令留里克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突然这么自信了?” “这是一个机会!路德维希只有五千精锐骑兵,我们的联军可以趁此机会灭了他的一半骑兵。剩下的罗贝尔如果再损失惨重,路德维希在他领地的东部就没什么兵可用了。到时候我们即可为所欲为。” 留里克也听明白了,他的头脑里构思起一张地图。 所谓东法兰克的君主路德维希,他的基本盘是巴伐利亚地区,至于别的领地其实就是几大版块。 阿勒曼尼地区没有大封臣,其中莱茵高伯爵领就是现有大封臣,其余地区多是主教直辖地,以及路德维希直接控制的市镇。在向东方,便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弗兰德斯伯爵领,不莱梅伯爵领和汉堡伯爵领。问题在于,包括不莱梅和汉堡在内的地区,当地萨克森人已经喜闻乐见萨克森公国的复活。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已经名存实亡,只因伯爵就是柳多夫,他摇身一变成了萨克斯公爵,并公开军事对抗。 路德维希领地的东部不是政治真空就是反贼,唯有一个弗兰德斯伯爵弱不禁风自顾自地在荷兰海边摸鱼。或者说该地区的弗兰德斯人,不愿意主动出击只想保持中立,所谓谁最后赢了就效忠谁。 如果全军出动并咬住那些法兰克骑兵,一举歼灭是可行的。但也要考虑他们会利用超高机动性跑路,罗斯军主力的打发是海军陆战队,一旦没有舰队保护,用步兵打骑兵还是要面对很大风险。因为这方面的大亏罗斯军最近就吃过,始作俑者就是现在的盟友、萨克森公爵柳多夫。 恰是如此,留里克才更清楚其中的风险。 何必全力攻击呢?时间已经进入秋季,如今的气候在快速转冷,一旦天要下雨就可能一下十天,这就是所谓北欧的九月份秋雨季节。如此气候实在不适合打仗,想必那些法兰克骑兵物资紧缺,根本不能坚守太久。 向法兰克报复是必须的,但是今年已经太晚了。军队从春季打到秋季,固然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军队还是颇为疲惫,继续战斗就是面对庞大的法兰克,纵使是进行海盗劫掠也变得不合时宜。大军滞留的下限就是十月底,否则东、北波罗的海封冻,舰队就只能在奥兰群岛的墓碑岛过冬了。 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能拿下多大战果呢? 不如先和敌人的指挥官之莱茵高罗贝尔伯爵聊聊。 谁作为牵线搭桥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是大家公认的人物。 本是对这场战斗非常无语又痛心的埃斯基尔被拎了出来,当获悉也许靠自己的一张嘴能化解一场战争,他愿意作为谈判的牵线搭桥者。 埃斯基尔开始积极的准备,同样罗斯军、丹麦军和萨克森军也在积极准备。 真的可以通过谈判让他们承认萨克森公国并保持和平?呸!只有打服了路德维希,打死其精锐,其人才会服软。 让君子协定见鬼去吧,大家只承认拳头。 所以留里克下令所有人积极伐木,并制作大量的长木杆将之削得尖锐,如此作为一根根木矛。让全军无分族裔都摆出长矛阵,让法兰克的骑兵冲锋冲撞刺猬阵,这样平凡的萨克森农夫聚成一团,至少不容易被撞垮。 留里克这边连夜下令做起两手准备,唯有河对岸的法兰克军还心境大战。 于是大清早,拿骚男爵带着十名随从,骑着马的同时高举着三面旗帜奔向河畔的桥头堡。 这三面旗帜不一般,一面是涂抹蓝色的白底十字旗,一面是查理曼是三狮旗。 最后一面便是单纯的白布。 此白布当然不是投降的意思,它代表着谈判,即便拿骚男爵亨利觉得那些诺曼人根本不懂法兰克军队的习惯,还是硬着头皮奔向桥头堡,准备直面那里又出现的诺曼人哨兵…… 第951章 拿骚在汉堡 白旗,自罗马时代即是战争谈判的标识。 拿骚男爵懂得这个道理,也希望诺曼人明白。 他自带兵出了林地,便在桥头河滩外努力挥动着白旗,果断引得罗斯哨兵的注意。 后者立刻戒备,端着的十字弓上弦警惕瞄准的同时,也伺机跳上船跑路。 哨兵已经获悉大王准备派出特殊的使者去和法兰克骑兵好好聊聊, 不过那群骑兵是否发动第二轮愚蠢突击,没有人知道。 拿骚男爵嚷嚷着法兰克语,哨兵不知其所言,见这支小股骑兵不断迫近,他们武装戒备也不断退却。 “你们何必畏惧?我要和你们的首领聊聊!” 男爵不断地嚷嚷,他的使者小队也都定在当场。 隔着易北河留里克站在高处看到了对岸举白旗的人物。 他们投降?不。他们要谈判。 “好啊。”刚吃饱饭, 留里克拍着肚皮大喜,“是时候让那埃斯基尔过去了。” “接下来当如何?”柳多夫问。 “把他们的使者放过来, 我们就在汉堡和他们聊聊。” “也许他们很担心我们杀使者。” “所以就要让埃斯基尔把话说明白。” 于是,大腿有伤的埃斯基尔根本不适合长时间走动。他坐在一辆小马车上,怀抱着那镀银的十字架木杖,套着教士的黑色罩袍,外衣还裹着一层罗斯人借的御寒熊皮衣。 年轻的教士牵着缰绳前进,小马车吱吱扭扭在入弯月的浮桥前进。 如果可以一顿口头教育即可消弭这场战争,埃斯基尔很愿意做此仲裁者。 因为欧洲的局势,虽然国王、贵族保持着军权,但主要主教区的教士集团有着巨大的号召力。 地方主教保持着财权、行政权,乃至招募军队保境安民的权力。 曾经,埃斯基尔在广大的萨克森地区也有这样的权力。他自己就是萨克森人,在民间有着威望。又因与法兰克的所有地区主教有着紧密联系,觉得自己作为信仰的仲裁者,可以劝说法兰克军退兵。 因为,就是萨克森公国脱离苦海法兰克体系,他们并没有背叛天主信仰。甚至只要罗马教宗给柳多夫加冕, 法兰克贵族便缺乏发动战争的理由。 埃斯基尔来了, 他要的是信仰稳固发展, 同是迷途的羔羊,可不兴自相残杀。 这样一位打扮过于显着的人物通过浮桥,再通过最后的石墩栈桥突破对岸桥头堡。 他怀抱十字架的模样过于显着,拿骚男爵大吃一惊。 他又给小教士一个手势,后者就从麻布口袋里拿出一件“圣器”。 此乃一顶主教高帽,它点缀着宝石贵气逼人。平日里埃斯基尔并不愿意戴着它招摇,只因与自己苦行僧追求纯洁的信仰追求相悖,唯有弥撒时才会戴上。 “是!主教?您……是一位主教?” 拿骚男爵实际就是一届村长,然他的封地处在庞大的沃尔姆斯主教区内,甚至自己的男爵身份也是主教承认的。 任何的小贵族之爵位,首先要大贵族册封,再由地区主教承认符合信仰所谓合法。 男爵即刻命令所有随从下马,他本人更是卸下佩剑,张开双臂径直向埃斯基尔走去,然后半跪,抓住埃斯基尔苍老的右手亲吻。 这一套礼节瞬间令衰老的埃斯基尔精神抖擞,便也理解性地抚摸拿骚男爵的头,念了一段拉丁语的祝福经文。 如此仪式看得围观的罗斯哨兵莫名其妙,倒是对方毫无动武意思, 哨兵也放下戒备。 埃斯基尔遂以法兰克语自曝身份,拿骚男爵大吃一惊。 “您?就是传说中的北方圣人?感谢上帝,那些不利于您的传言都是假的!” “传言?就是无聊的谣言吧。”埃斯基尔把内心的不悦憋住,面目还是慈祥的,“你是谁?是罗贝尔的封臣?” “啊!您都知道?是的,我乃兰河畔的拿骚男爵。我的教名是亨利,是沃尔姆斯主教为我赐名的。” “亨利拿骚?好吧。我的孩子,看起来你是来和他们谈判的。很好,他们信得过我,便要求我作为使者。” “他们?他们到底是谁……我的意思是说,我究竟要与谁谈判。伯爵柳多夫真的叛变了?这里还有大量诺曼人……” 亨利拿骚滔滔不绝,在初秋的凉风中埃斯基尔不愿再絮叨。 “是诺曼人的王者,以及柳多夫。跟我来吧,我以荣誉保证,他们不会加害一位使者。” 拿骚男爵没有更好选择,在此见到传说的北方圣人真是奇迹,遂信了其安排。 男爵带着随从继续举着十字旗、三狮旗,以及象征谈判的白旗。 走在浮桥上,通过埃斯基尔的描述,他第一次知道了敌人的底细。 丹麦王?罗斯王?这些诺曼人的酋长带着大军盘踞汉堡,他们不是来找茬是什么? 男爵对诺曼人的了解极少,只是通过传说获悉那就是一大群披发大胡子浑身纹身、信仰异端的野人。 想不到柳多夫真和这群人混在一起,真的复兴了所谓的萨克森公国。此乃叛变!必遭到君主的报复。 但是,不得不说诺曼人的船很大、武器凶狠,还有那到处飘扬的整齐划一的旗帜。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对方的使者。 那些戴着熊头的常备军身着甲衣站成一片,他们衣着完全统一威风凛凛。后续还有上千战士列队集合,蓝白色调的军队看起来到处都是。 此刻的汉堡通过挖掘的人工水道,已经是一处面积很大的人工河中岛。士兵与平民加在一起足有三万之巨,另有关押在十处大房子里的两千名法兰克平民。 拿骚男爵刚过来浮桥即可被大量矛头威逼着缴械,见对方衣着过于整齐,他一脸错愕得只能认怂。 这些都是诺曼人?怎么和君主的精锐一样装备精良?他们把应该是一群赤背纹身的野人吗? 随着男爵正式进入汉堡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站成排的熊头甲士。 他们身材高大,以狂熊狰狞的上颌作为自己的帽檐,獠牙更显威武。 何止如此,他们还有骑兵。每一骑都穿着白色毛绒的大衣,看似是羊毛又完全不像。他们的头盔插着狭长的羽毛,头盔也有着御寒的加固,就是战马显得矮小了点。 他们是野人吗?呸!根本就是可以与法兰克精锐媲美的北方强军。 首先即可排除此乃柳多夫的军队,他若有能力养出这等大军,就敢直接攻击亚琛了。 拿骚男爵徒步前进,他的全部随从又被扣下。 须臾,柳多夫先行现身了。 此刻的柳多夫还是一副法兰克将领的着装,身后也是一票法兰克步兵打扮的萨克森战士。 他并没有趾高气昂,正好暗示了其赶紧消弭战争的诉求。 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张口就说:“不该是你这种下级贵族来,让罗贝尔来,我过去认识他,我和他聊。” 男爵只是男爵,面对正派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亨利是发怵的,即便对方已经反叛。 又是一通解释,男爵作为传话人,现在基本确认了局面,按理说他现在就可以想办法撤离,再告诉罗贝尔,所谓柳多夫反叛割据为真,与诺曼人合作也为真。 当然,诺曼人兵力强大且装备精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也混在其中,这等意想不到的消息必须汇报。 如此大事,男爵知道这些事是伯爵罗贝尔也无力裁决的。恐怕接下来真要有谈判,无论是战是和,只有最高君主路德维希可以拍板。 拿骚男爵本人并不是法兰克族,更没有伤害过萨克森人,对诺曼人也基本一无所知。 面对这种人,柳多夫愿意保障这位使者的安全,接着就由他提供进一步谈判的场地。 于是,就在柳多夫特别安排的一处木棚,即作为交涉现场。 来使就是一个男爵,区区下级贵族,罗斯王和丹麦王亲自来见都太过掉价。 一开始拉格纳真想亲自和此使者聊聊,所谓他真的希望赶紧消弭战争,丹麦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处理烂摊子,尤其是他稳固自己的权力。 留里克一语就让他安定下来:“我们要对等的外交。来着既然是个男爵,你派遣一个信得过的手下代你交涉即可。而我,我派出伯爵蓝狐,已经是个那个拿骚莫大的面子。” 拉格纳听得醍醐灌顶,想想也是,自己可是丹麦王,法兰克与自己同级别的就是那个路德维希。 但留里克派出其册封的哥德堡伯爵蓝狐去做代表,不也是很掉价? 留里克笑而不语。 因为拿骚,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有这个名号。留里克听说过拿骚的莫里斯,首先施行中世纪军队改革,作为荷兰联省共和国执政的他使得军事实力强盛,从而奠定海上马车夫的霸权之军事基础。 拿骚家族并非庸碌,即便840年该家族只是一介男爵,只有一处采邑村落。 便是出于这方面的了解,留里克愿意尊重一下这个大胆使者,所谓尊重亨利一世·拿骚。 拉格纳手下并没有什么很有名望的勇者,便找来一位名叫西格弗里德的战士充当自己的代表,或者说就是凑数之人。 木棚里坐着蓝狐、战士西格弗里德,以及柳多夫本人。柳多夫还是没忍住,亲自来了。 拿骚男爵忐忑地坐在此地,虽有北上圣人埃斯基尔陪同,还是敬畏周围站成一圈的精锐战士。 柳多夫的萨克森公爵爵位未被法兰克承认,能被承认的就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他没有像留里克那般纠结于所谓对等外交,面对拿骚男爵,他迫不及待就希望通过这个男人的嘴巴,将自己的意愿告知河对岸关注局势的罗贝尔。 柳多夫实在绷不住,有道是筹码应该一点点释放,确保自身始终保持外交主动,他可倒好,将自己的主张和盘托出。 “我知道你毫无谈判的权力,你只是一位联络人。我要和罗贝尔好好谈谈,我还要和路德维希好好谈谈……” 索性拿骚男爵按下不表,洗耳恭听柳多夫的全部主张。 他有着三大主张: 其一,被查理曼吞并的萨克森公国复国,维杜金德后裔柳多夫的权力必须被法兰克承认。 其二,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并入萨克森公国,依旧由柳多夫统治。 其三,法兰克军队必须立刻从萨克森的领地撤离。 剩下还有一些有的没的小条款并不重大。 此三大条款就是柳多夫在教路德维希做事,他完全支棱起来,明知道一些条款是路德维希难以认可的。甚至是所有条款对方都不会接受。 遂在拿骚男爵听来,柳多夫所言着实证明其人已经疯了,路德维希真的按照此三条去做,相当于东法兰克三分之一的领地凭空消失。虽然看看现在的局面,领地理论上还在,其上的人民已然全境反叛。 拉格纳的代表正襟危坐如同一个木桩,蓝狐坐在这里听得柳多夫的豪言一下子哑口无言。蓝狐心里暗骂这家伙缺乏定力,和一介男爵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何用呢?除了彰显其野心,让原本追求和平至少也是休战的谈判,完全变成了拱火挑衅的宣言。 当蓝狐使来不悦的眼神,实为暗示柳多夫悠着点。 且看这位柳多夫,表情更加的神采奕奕,瞪着双眼凝视拿骚男爵,不断强调自己所言发自内心。 最后,他甚至放出这样的狠话威胁。 “当年,查理曼在我萨克森领地到处杀戮,法兰克军队连婴孩都不放过。数以万计民众死去,我们萨克森人开辟的良田就被法兰克移民占据。现在一切都变了!我抓获了两千名法兰克俘虏,路德维希必须为他爷爷的恶行赎罪。他必须拿出金银来赎买这些战俘,若我在冬季之前看不到赎金,这些俘虏就会死!” 拿骚男爵今日已经是一个吃惊接着一个吃惊,听闻这个已经完全麻木了。他默默将之记在心中,此重大事情的确要赶紧通报给封君罗贝尔。 很多话语、很多当提出的谈判条件,都应该是针对手握骑兵军团的莱茵高罗贝尔的。柳多夫就是太想要权势,太想复兴他的萨克森公国,而且家眷已经接到了汉堡,没了后顾之忧的他变得肆无忌惮。 “我这一辈子可否有为之拼命的?有!就是今天。”柳多夫心里为自己打气,他现在就是在拿整个萨克森去赌,既然已经在梭哈,就彻底豁出去。 同时也完全将北方的丹麦拉下水,更重要的是,他因获悉罗斯王留里克需要萨克森作为缓冲国的战略态度,自己这番再有非分要求,引起了大规模战争后罗斯军队还是要来救火。 与拿骚男爵的交涉只是彼此互相确认身份,留里克的计划本是将莱茵高伯爵引出来再行正式的谈判。 既然柳多夫一蹴而就将萨克森方面的诉求和盘托出,剩下的谈判更显重要。 拿骚男爵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终于轮到他说话,只好小心谨慎地转述罗贝尔的态度。 他生怕被一群头顶熊头的高壮战士撕成碎片,在这里不得不谨慎询问:“伯爵罗贝尔让我给诸位带句话。若是我的话引得你们暴怒,可否不要怪罪我。” “无非就是挑衅我们的话语?”保持沉默的蓝狐突然发话,旋即代表罗斯发言:“我可以承诺,我们就是你所谓的诺曼军队。你就是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也不会杀了你这个使者。” 拿骚男爵肾虚一口气:“好吧。伯爵罗贝尔,要求反叛的萨克森人立刻投降。要求诺曼人……” “如何?”蓝狐追问,柳多夫亦追问。 “要求诺曼人,要么回到你们的老家,要么去河对岸与伯爵的骑兵……进行决战。” “决战?”蓝狐不由得笑出声,他感觉很滑稽,只因被俘的哈拉尔克拉克提供了非常扎实的情报,现在罗斯军连罗贝尔骑兵军团的详细兵力都一清二楚。 “罗贝尔就是一个伯爵,我们这里有两位国王和一位公爵。一个下级的伯爵,也敢有胆子向我们挑战?何况,我乃哥德堡伯爵。你看我如何?”说得正在兴头,蓝狐探着脑袋:“我当年可是作为旅人暗访过雷根斯堡,我对你们的精锐骑兵很有了解,若非路德维希傲慢拒绝我觐见要求,我还能直接与他教交涉。但是现在,我可是罗斯王国的哥德堡伯爵,与你的封君罗贝尔是同级的。” 这一情况就是拿骚男爵完全不知的,他被蓝狐这番萨克森语描述的情况唬住,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已经没有再废话的了,柳多夫提出了自己的重大条件。 萨克森-丹麦-罗斯已经组成军事同盟,与东法兰克采取军事对抗的态度。战争不会轻易消弭,但前者的军事联盟决意提出恢复和平的条件,即便条件极为苛刻。 苛刻的条件是为讨价还价留下足够空间,柳多夫这边已经做好战术让步的准备,这就看对方是否接招了。 正式的谈判选择河对岸的桥头堡,届时联军会拉开大军站在河畔,并在背后布置大量战船。与其说这是为了谈判,不如说是准备进行一场大战。 联军完全不怕罗贝尔将骑兵军团开赴河畔的沙石地,大不了谈判没下文彼此直接开战。 蓝狐甚至挑衅道:“如果那个罗贝尔觉得和我们正式谈判没必要,就随了他的心意,我们打仗即可。区区两千骑兵,将其完全歼灭,我们的联军很有信心。” 于是柳多夫又特别补充:“告诉罗贝尔,他应该不是懦夫。明白告诉他,我手里还有两千名法兰克俘虏,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安排你去谷仓看一看。告诉他,这些人的生命掌握在他手里,不愿意谈判直接开战,很快,这些俘虏就会变成尸体,从易北河漂向大海。” 若是情况不利,柳多夫一定会这么做。即便是小小的拿骚男爵也知道路德维希是以流放的态度,将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差遣到丹麦世界,去管理当地天主化丹麦人。这就是铲除非法兰克族贵族的手段,甚至拿骚男爵觉得自己也是这等手段中的倒霉蛋。 自己也不是法兰克族,甚至说不出自己算是什么族,拿骚兰恩村自古以来自成一体,有着自己的方言。 于是法兰克族的罗贝尔差遣自己去当使者,冒着被诺曼人砍头的风险先行接触。 他可以理解柳多夫的决意,毕竟此人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真正的维杜金德的子孙,英雄之子的确有资格好勇斗狠。 “好的。你们的所有诉求我都铭记在心。我会如实禀报你们的诉求,可以相信我,我不会胡说八道。但是,如果罗贝尔拒绝谈判选择战斗,那么我们就是战场相见。”说罢,拿骚男爵决意离开。 他如此豪言也引得柳多夫惺惺相惜。 “亨利,你也不是法兰克族,实在没必要为他们卖命。不如找个机会举家搬到萨克森,我可以封你做伯爵。” 听得似乎是一个好意,拿骚男爵耸耸肩:“我已经别无选择,我无法迁移整个村庄……倘若我们终将在战场相见,若我战败,请赐我速死。很抱歉,为了我的家人和族人,我没有反叛的能力。” 如此,拿骚男爵重新骑上马匹,拿回了自己的全部武器。 “这个男人不算懦夫。来人,送他一包树莓蜜饯。”不远处观摩的留里克安排手下行事。 便在男爵准备离开之际,他收到一包礼物,据悉还是罗斯王单独赐予自己的果干小食。不由感慨一个诺曼人也许真的可以好好说话。 他带着随从离开了汉堡,抓紧时间在浮桥上狂奔,快速抵达了对岸,带着大量惊人的消息直奔树林而去…… 第952章 不如剑与斧的快意恩仇 拿骚男爵一路狂奔,安全撤回他们在林木中的营地。 与此同时,伯爵罗贝尔始终掩藏在林木与河滩的边缘,见自己排出去的人归来,便迫不及待现身想要问个所以然。 士兵,拦下狂奔的战马,见得伯爵在此, 拿骚男爵旋即下马,迫不及待宣布自己的重大见闻。 “大人!那边!”他指着河对岸,“全都是诺曼人……诺曼人……” 他上气不接下气,可是记得罗贝尔满额头冷汗。“你慢点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诺曼人,到处都是。还有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他……真的背叛了王国。我见到他本人了!柳多夫声称萨克森国家建立,他对咱们东法兰克已经是战争状态。” 虽然早有预知, 当消息坐实后,罗贝尔仍是大吃一惊。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这个柳多夫,竟忘了过去的恩情公开反叛?居然还和诺曼人混在一起了?” “不只是他。大人……现在的局面非常复杂。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他!惊人也和诺曼人混在一起。” “这不可能!” “不!大人。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复杂,我们先回到营地,我会详细禀报。” “也好。”罗贝尔的眼神向往北方,宽阔的易北河割裂了战场,获悉了这些消息后,他真是恨不得集结骑兵直接从河面冲过去。现在自己的暴怒归暴怒,恰是这条该死的河,给了柳多夫割据的本钱。 公平地说罗贝尔手头的骑兵军队依旧强大,奈何自己的敌人根本不给予一个公平战斗的机会。 他对于谈判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奢望,但基于拿骚男爵的详细汇报,现在真的有必要和敌人好好谈谈。 他们手里有着两千名法兰克平民俘虏!如果不能缴纳赎金,这些人都会被残酷杀戮! 他们可是诺曼人,他们定然会采取残酷手段处决囚犯。 所以去承认什么萨克森公国, 还有蛮族的丹麦王国和罗斯王国,这种事情还是路德维希陛下亲自定夺吧。 拿骚男爵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他尤为指明了所见到的敌人的军事情况。作为军事贵族,外交谈判的精细活计真的有必要吗?战斧和剑的打击下, 不是所有问题就解决了吗? 男爵的确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转述了萨克森、罗斯和大丹麦的态度。 伯爵罗贝尔听了后是什么态度,大抵还是打算军事上解决问题的。 何况敌人的态度也很明显,所谓根本不怕打仗。一支联军会摆在河流南岸,会在那里安置谈判现场。敌人做了两手准备,要么谈判,要么直接开战。 “我们当如何?”已经没话再说的拿骚男爵谨慎地问。 罗贝尔现在也是左右为难,甚至投鼠忌器。 他捏着自己的胡须一副思考样,究竟是接受柳多夫以及诺曼首领的谈判请求,还是无视这些请求呢?对手给了自己三天时间考虑,确实此事要好好考虑一下。 “你先下去休息吧,你立了功勋,我日后会为你美言,君主不会漠视你的勇敢。” 罗贝尔将拿骚男爵打发走,之后就秘密约见了那三位“赋闲”的骑兵旗队长,密谈的其实是如何战斗。 拿骚男爵自是无所谓的,他并不畏惧战斗,对于自己的封君罗贝尔的了解,这家伙若是在战斗问题上纠结, 大概率会选择战斗。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可是路德维希麾下的一员猛将,在最近的内战里他对着效忠法理国王洛泰尔麾下的梅兹伯爵的军队,如同疯狗狂狼般打击,是敢于发动骑兵骑墙冲锋的狠人,为了自己的主子,完全不顾梅兹伯爵是战前彼此关系很好的邻居。恰是如此,路德维希才会给他三个骑兵旗队多达两千五百之众,信任其指挥。 男爵没心思去思考这一宿自己封君会做出怎样决断,只要看看营地里广大战士的态度,就知道想要一个和平的谈判机会就是艰难的。 来自雷根斯堡的精锐骑兵自视甚高,结果在威悉河畔被“狠狠抽了一闷棍”。他们就希望敌人在平地上摆开阵势,这样勇猛的骑兵直接冲过去,将他们踩成肉泥以泄愤。 即便男爵觉得若是发动这样的勇猛冲锋,它不能说勇敢,只能说非常莽撞。 诺曼人已经放出豪言不怕罗贝尔的强袭,甚至是对法兰克骑兵最为清楚的柳多夫明知庞大骑兵冲击如同石碾将麦子压成粉末,柳多夫最是起劲地声称不怕战斗,显然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 可是自己一介男爵,血统上甚至还不是法兰克人。 完全没必要更没有资格去提议,并妄图左右伯爵的态度。 于是在第二天,铜号吹响清晨,在薄雾中骑兵们总集结。 这个被作为营地的前法兰克人村庄,现在住着的几乎都是法兰克族的骑兵。 罗贝尔骑着马面对军队态度义愤填膺,他拔出铁剑直指北方,大声发布一番“讨贼檄文”。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已经叛变,他宣布建立萨克森公国,这是最可耻的背叛!” “他和诺曼人结成了渎圣同盟,甚至抓捕杀害了北方圣人、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 “我们的敌人挟持了两千名我们的法兰克同族!就如你们在这个村庄看到的可怕杀戮!那些诺曼人残忍的将他们杀害了,还扬言进一步杀害我们的同族。”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仍觉得可以和我们谈谈。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竟然要求我们投降!你们接受吗?!” 一句两句,句句话语都是在狂戳广大法兰克战士的肺管子。 这些精锐骑兵,可是根据查理曼法令塑造的辅以系统培养出的职业军人,他们是家庭是世代服役的,只向自己的君主负责,具有着国家军队的性质。这样的人员构成了法兰克三位王者的军队核心,它曾是查理曼东征西讨的关键历练,而今也成了内战中疯狂内耗的力量。 虽是各为其主,同族相残是令人遗憾。然而战争是针对诺曼人尤其是其中的丹麦人,以及是反叛是萨克森人,他们在罗贝尔的疯狂拱火下全都支棱起来。 骑兵战争集体怒吼,如此吼声惊飞了鸟群,也让留里克安排的斥候远远听到了声响。 军队的战吼意味着什么?不就是打仗嘛! 维京人在打仗之前重要集体有节奏怒吼一阵子以壮声威,在维京文化中,集体战后就是要打仗。 所以斥候根本没有观察到法兰克骑兵在林中集结的盛况,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轻装“逃”回桥头堡,麻利地将所听的吼声告诉自己的王。 遂在易北河北岸,本是对和平谈判有着期待的贵族将领们,根据斥候的报告做出断然决定。 “他们真的不怕死。倒也好了。”留里克目光如炬,凝视柳多夫的脸,严肃问道:“如果,我们歼灭了这支骑兵队,对路德维希意味着什么?” 柳多夫面不改色:“意味着,他一半的精锐骑兵损失。” “那么,他还能短时间再训练两千或是三千骑兵吗?” “应该可以,但是,你就不要奢望新训练的骑兵有什么实力的。” “这是何意?” 柳多夫长叹一声:“他们是世代忠于路德维希的军户,每一个骑兵都有家眷和孩子,他们的家庭对君主非常忠诚。倘若他们战死,他们的孩子还没有足够时间成为合格骑兵。如果我们仍要面临庞大的战争,路德维希来打我们,就只能从农夫里征召大量的农夫步兵。” 留里克算是明白了,明洪武建立军户制度,觉得这些世代为军的人会守护帝国千世万代。查理曼制定的服役制度,也是要求法兰克人中的精锐战士世世代代为兵。 兵源,这种事物并不损失后又突然冒出来,路德维希只能从自己领地内的法兰克族中征召年轻男子从军,指望军队有着高素质还从所谓“军户”中征召力量并训练。 打掉这两千骑兵!让路德维希大出血!反正这伙儿敌人看起来也对和谈没兴趣。 费口舌的和谈还不如剑与斧的快意恩仇,这样留里克早就安排的第二套方案,完美地能够派上用场。 联军族裔不同、信仰不同,大家面对着相同的生存威胁,对于法兰克军有着刻骨仇恨,如此抱团取暖。 如若柳多夫将现在控制区内的全部萨克森男子,包括十二岁的孩子也集结起来,他自己能拼凑出八千人兵力的庞然大物,即便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凑数的。 若是加上罗斯军和丹麦军,乱军的兵力立刻膨胀到一万六千之巨。 留里克不信任仓促组织起来的萨克森战士,到头来能打硬仗的还是自己手头的罗斯军,考虑到敌人是清一色的骑兵,自己大规模制作长矛的行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个优秀的将领,不要幻想着敌人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办事。留里克觉得自己的算盘落空,人家罗贝尔伯爵大概率是得到了拿骚男爵的汇报,根本不打算再做交涉,直接刀兵相向。 那好。河对岸的桥头堡垒的庞大开阔地,它是放牧牛羊的不错地方,亦是开战的原野。 大量的木矛不过是被削出尖锐部的长木杆,这样的矛就足够了。 因为军中还有一千名斯拉夫军战士,他们一直接受着长矛方阵的训练,比起习惯剑盾厮杀的战士,他们最善于集团式长矛戳刺和拍击,对付本时空严重缺甲衣的法兰克骑兵有着巨大战术优势。 河对岸反叛的萨克森军以及诺曼军队决定打仗,这种事罗贝尔伯爵求之不得。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但是自己别无选择。 那是一道命令!路德维希给予自己消弭掉北方可能的叛乱,勘定祸乱的任务压在肩头不说,君主还拿出两千余最精锐的骑兵,如此器重并非完全的厚爱。 命令已经是一种死命令,这支军队必须解决北方问题。 如果按兵不动而是快马去美因茨请求君主将大军开赴北方,不就是表明自己乃一介庸碌,到时候君主雷霆之怒降级自己的爵位就只能哭了。 不如拼一把,何况战士们看到了法兰克同族被杀的事实,大家都愿意复仇,在士气上完全不必担心。 罗贝尔的一番鼓动将战士的怨气推到了高峰,就期盼着愚蠢的诺曼人和可恨的叛徒将军队愚蠢地开赴到河流南岸。 难道敌人大举列阵后,还能短时间内逃到船上跑路吗? 不!骑兵会快速冲出林木,突袭敌人的阵线,待其逃亡之前就把他们踩踏成肉酱,就如同泥石流冲毁村庄般暴戾。 骑兵战士兴致勃勃,但柳多夫也不是全然只靠着自己麾下骑兵打这一仗。 他煽动完毕,旋即遭遇到拿骚男爵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说?完全不是事实。” 现在的男爵的态度令罗贝尔反感,他厌烦地嚷嚷:“你只是下级贵族,不要觉得可以教训我,在我生气前离开我的营帐。” 男爵不为所动,进一步质问:“诺曼人没有杀死我们的两千同族,埃斯基尔也没有死。你这是在造谣,在故意引发虚假的仇恨。明明,他们愿意和你好好谈谈。你……” “来人呐!”罗贝尔终于不厌其烦:“拿骚男爵喝醉了,快把他请下去休息。” 便有两位骑兵战士走进来,意欲控制住拿骚,结果被其强力挣脱。 “何必呢?!我们若是主动出击,必然引起两千法兰克人殒命。还有圣人埃斯基尔殉道。你明明知道如果好好谈谈,是可以有建设性结果。” 罗贝尔示意部下淡定,猛地转过身来,一张脸几乎贴在拿骚男爵脸上:“柳多夫不但要做萨克森公爵,还要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下一步就是把弗兰德斯和奥伯特利迪特也控制住。如若放任柳多夫做大,他可是要侵蚀我的莱茵高领地。王国一大半的领地就此丧失,战火还会烧到你的小村庄!你觉得,我们法兰克人有必要和这种狂人何谈?亨利拿骚!你不是法兰克人,没有我们的荣耀。你!只是一个小村庄的首领,就如同一只老鼠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点。仅此而已。住口吧!” 拿骚男爵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本也不奢望何谈,就是错愕于罗贝尔为了战争,宁愿将那两千同族献祭掉。 这家伙就没有仁爱吗为了战斗不择手段吗?还是仅仅因为,被俘的法兰克人,并不是住在莱茵高伯爵领的民众。就这样还算是主的仆人? 当然,罗贝尔还需要更多的军队为自己打仗,便是找寻周遭的萨克森人村庄。 他派出去骑兵部队,找到村庄命令当地萨克森人必须服从法兰克军事贵族的命令,要求他们履行忠诚任务,去和叛徒们战斗。 结果,这些抓紧时间办事的骑兵空手而归。 据其所言,附近本来萨克森人村庄就少,大部分是法兰克村庄。两者有着相同点,便是村庄空荡荡,还有着明显的逃亡不及的痕迹,很多细软被留下来。不同在于,法兰克村庄很多明显被洗劫,一些尸体残破不堪高度腐烂,当骑兵发现的时候,甚至看到了棕熊啃尸的残酷景象。 “可恶,萨克森人全部是叛徒!” 罗贝尔再无奢望,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他已经不能去更远的地方碰运气寻找仆从军。 话说住在易北河南岸的那些萨克森村庄以及本地贵族呢? 当他们获悉柳多夫在诺曼人和墙外萨克森同族的支持下复兴萨克森公国后,就大规模改弦易辙。他们也知道如果法兰克军发动大规模进攻,居住分散的村子会被各个击破,最后被逼着再度臣服法兰克,还会逼着拿出士兵为之效命。 大量萨克森本土贵族拖家带口奔向两个方向,要么北上到易北河河畔,坐着自己的小船带着尽可能多的细软到河对岸的森林安营扎寨,要么的拖家带口奔向东方,奔向波美拉尼亚人的领地,那里是法兰克人未曾控制的地区。 第953章 易北河南岸之役 大量的萨克森本地,他们上没有将需要缴纳的贡品麦子送抵汉堡,现在面临着战争,这项工作更要推迟。 在易北河上游区域,其北岸出现了一批新兴的萨克森营地。 这些萨克森民众被贵族首领因祖先臣服于查理曼从而继续保有贵族的权力。他们并没有得到法兰克爵位,而是惯常使用萨克森语中的graf作为自己的爵位。其本意正是“部落首领”。 整个村子听从首领的安排,出于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量, 他们承认柳多夫作为公爵的权力、愿意将贡品奉上,但是现在就组织男丁为之打仗,未免过于草率。 大量的村庄甚至没有派遣斥候打探更详细的消息,他们就等着汉堡地区的大戏落下帷幕。 这样一来,如若柳多夫和诺曼联军取胜,就继续效忠,并把剩下的粮食贡品交付。 如若是法兰克军队胜利,那就继续宣布忠于法兰克, 并把一些粮食赠予,所谓贡品。 他们谁赢帮谁,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人口很多的萨克森人,绝大多数在作壁上观。 当然,五十万人口规模的萨克森族,被庞大的区域稀释得厉害。柳多夫在汉堡地区直接控制了两万余萨克森民众,这还无算石勒苏益格长城之北的萨克森人。 他愣是集结出八千人的军队,即便是有着大量凑数人员的存在,民兵聚集在一起也实在唬人。 他不会让弱旅去对岸列阵,就从军队里挑出一千名最好的,就在清晨的武器中,士兵排成两行纵队从弯月般的浮桥上通行,忐忑地抵达对岸。 至少这些人都吃过了早饭,那是大把的煮熟燕麦,其中又非常奢侈地富含盐分。 煮熟燕麦撒一把盐,对于如今的罗斯军队来说, 它早已稀松平常,被养刁口味的人渴望吃点不一样的。 对于萨克森民兵,他们住在内陆地区,即便距离海洋较近,如无必要村民不会离开自己务农的村子,获取盐的途径便被限制死在法兰克人手里购买。 和丹麦人、罗斯人混在一起反而是好事。这些外来的大军兵力庞大,他们也要消耗大量的盐,便在入海口设立场地支起大锅煮盐。 极低的血钠血钾含量得到重大改善,临战吃了麦饭,一千名萨克森战士身体充满了力量。 他们在河对岸列阵,勉强将队伍排列好后又开始不受控地交头接耳。 这群人衣着颇为随便,武器装备五花八门。其中最精锐的四百余人打扮得酷似维京战士,剩下的就单纯是农夫。倒是他们统一了一种特别的武器——削得尖锐的木杆。 所有的木杆都是选用笔直的小体型红松劈砍而成,剥了树皮后又对木杆进行削薄加工。如此一根木杆可达折合五米的程度,留里克要求便是五个stika长,即便就和法兰克骑兵的骑枪基本等长。 他们每人处理自己的木杆,其实此事完全不必任何的教育。平日里萨克森民众加工木料为建材、工具就是轻车熟路,而今不过是做出超长的细木杆而已。 骑马的柳多夫在自己的军队面前游走,呵止他们的交头接耳,不断命令:“先把所有的矛放在地上!放到你们的右手边!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行事!不要恐惧, 听从命令!” 士兵的聒噪勉强终止, 他们之前讨论的事情也颇为简单。 该如何打仗?不过是聚集一大群兄弟,带着斧头和盾嗷嗷叫冲上去和敌人互砍厮杀,最后在血泊中取得胜利。再聪明一点的打法就是组成锋线的盾墙,这样在接触的一瞬间兄弟们以盾墙冲垮敌人,给后续的血刃战确立优势。 他们从没有今天这样列阵,获悉若有战斗,兄弟们要放弃木盾,就以自己的长矛对抗法兰克骑兵。 萨克森战士忐忑不安,只因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是步兵团体摆开长矛的“刺猬阵”,实属一种过于先进的战术。 不过他们很快听到了酷似波美拉尼亚人语言唱响的歌曲。 众人侧目看向薄雾渐散的河面,那里正走着一直步伐整齐的军队。 那些人不是罗斯人更不是丹麦人,他们头发偏向棕黄色,身材也比高壮的罗斯人矮一点。可他们的确也是罗斯军一员,据说就是罗斯王在遥远东方征召的异邦友军。 这就是斯拉夫军队,兵力足有一千。留里克的大舅子梅德韦特统领这支几乎都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军队,在遥远东方投入新的战争。说来惭愧,虽是一路从斯堪的纳维亚打到这易北河畔,斯拉夫军并没有好好开荤,战士的战戟缺乏饮血的机会,制造的杀伤战果恐怕还远低于芬兰军那六百名射手。 这一次终于有立下大功的机会了。 梅德韦特号令大家唱起故乡的民歌,再配合队前鼓手打出的鼓点,行伍整齐地离开浮桥,并在河滩迅速列阵。 战士广泛装备了甲衣,所谓以铆钉将铁片铆接在鹿皮上。士兵的驱赶部分得到保护,其余地方就只有一层鹿皮凑合地作为皮甲,同时起到御寒作用。表观上是看不出他们有着甲衣的,外身套着白色长袍,皮带扎稳牢,胸口又是缝合两条蓝色布条交错排列。 士兵也都普及了铁皮盔,盔外又套上狐皮、兔皮等皮革做的绒帽,毕竟现在天气愈发寒冷了。 他们列队整齐,士兵握紧手中有着超长木杆的战戟,如同和河畔创造一片树林。他们一样吃饱了饭,现在身体充满了力量。 “听令!战戟!收!” 一番号令,树林突然消失,所有的战戟平放在士兵的右手边,而士兵依旧笔直地站着。 他们自成军起就将长矛结阵作为主要训练项目,多次实战的成功给予斯拉夫军以莫大的自信。 留里克将这支军队安置自己的中军里,此绝非出于个人好恶,绝非因为指挥官是自己的大舅子,只是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法兰克骑兵极大概率的疯狂冲锋,罗斯军队的长矛阵已经是最后的陆战最后的屏障。 事实上所有渡河的联军步兵分成两种,一种专注于肉搏战,首要的武备就是超长木杆做的矛头或是战戟,罗斯军主力各个旗队的“马润”们也不得不将剑盾搏杀的拿手好戏放在一边,就以超长的木杆武装自己,并将自己切肉的匕首困在木杆末端充当矛头。 区区匕首也能做矛头?但这些切肉的匕首至少也比它主人的手掌更长。 大部分罗斯军战士划船抵达对岸,同样所有的大型舰只以几乎搁浅的距离停泊在易北河南岸。 耶夫洛带领着军中所有芬兰、科文、维普斯、吕迪这样的泛芬兰族裔射手,他们站在大船甲板上手持长弓,又兼顾操纵舰载的扭力弹弓。 舰只甲板在高处,不仅士兵视野好,远程武器的射界也非常优良。 有多达一千人要在战舰上操纵远程武器,以抛射的方式对最远折合三百五十米外的目标进行打击。如此距离过于疯狂,只因林地的边缘到现在枯水期的河道河岸,距离也只有折合五百米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如果敌人的骑兵列队完毕,他们刚刚发起进攻,其军队就完全可被罗斯军的海军火力覆盖。 而这,只是罗斯军在易北河上安置的“漂浮的箭塔”。 留里克将全军的十字弓手集结,毕竟每个旗队里有一个百人队携带十字弓,即便战争打到现在罗斯军也折损不少,留里克仍然集结出一千五百名十字弓手。换言之,他有着近一千两百支木臂十字弓(松胶、桦木胶黏合鹿筋使得木臂更富弹性),另有近三百支凶狠的钢臂十字弓。 曾经用在维辛格瑟岛决战的手推车载扭力弹弓更是少不了,通过改装柳多夫手里的农用小手推车,留里克愣是集结出七十座车载弹弓。 谷簊 如此庞大的战斗,岂能少得了骑兵部队? 何止骑兵,留里克也不会傻到连战术预备队都不布置。 一支由四十条长船构成的船队就定在易北河上,他们距离主力阵列有些距离,所携带的武器是剑、盾。他们是丹麦军,国王拉格纳很满意留里克对自己的战术安排。毕竟高情商地说大家喜欢持剑盾战斗,低情商说就是畏惧全员披甲的法兰克精锐。拉格纳会盯着留里克的令旗而动,一旦敌人的法兰克骑兵陷入战场焦灼,丹麦军就要投入战场了。 菲斯克的骑兵则干脆在汉堡城里待着,非必要罗斯的骑射手部队不宜出现。等到时机成熟,这些骑兵快速通过浮桥投入战争,整体不需要多长时间。 留里克如意算盘打得好,既然敌人选择了战争,那么罗斯就以国战的态度,将大部分兵力投入这易北河南岸战场。 他当然也有些保留,汉堡城内还有这军队驻守,而那多数就是萨克森民兵剩下的军队,以及蓝狐的昂克拉斯-哥德堡军了。 “这是何其庞大的军队。依我看,路德维希的精锐来了,也要被我们杀光!”柳多夫豪情万丈,连他的坐骑都是一副兴奋模样来回乱晃。 留里克信心满满:“他们愿战,我就全力去打。我很尊重那个伯爵罗贝尔,可惜,他可能会被我们联手杀掉。” “这是他自找的!”柳多夫呲着牙,不得不再感慨一个:“拒绝谈判执意战斗,即便胳膊受伤还要战斗,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那么他若是战死了,伯爵领如何?”留里克问道。 “自然被他的儿子继承。” “哦……原来如此。看来那些贵族已经把自己的后世安排好了。我真天真,还奢望与他谈谈呢。就是,不知这个罗贝尔敢不敢来。” “他一定会来。”柳多夫的脸上露出自信微笑。 “是因为你很了解他?” “不仅仅如此。他若不来就是懦夫,再说,他们不来,我们摆出这样大阵仗不是白忙活了?” 听得,留里克也不禁狂笑起来,接着又呲牙低吼:“那就快点了,最好中午前结束战斗。” 与此同时,法兰克军也响应地做好了准备。 因为之前的士气鼓舞,全体法兰克骑兵都相信,叛徒柳多夫与诺曼人已经堕落为盗匪,他们今日发起的进攻,是为了被杀的数千法兰克民众,以及被杀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复仇。讨伐叛徒本来就是这些精锐骑兵分内之事,现在又多一层为死难的同族复仇的暴怒。 他们觉得自己从事的是最正义的事情,即便战死了,灵魂也会得到救赎。 这个时代,罗马教宗还没有将“为扞卫信仰、讨伐异端而战死,使得灵魂得到救赎直接去天堂”的自有是说法定义为真理,也就没有官方性质的十字军运动。 但查理曼的大扩张很大程度就是以该思想作为主导,为自己的扩张大业寻找到了理论基础。那么由他训练处的世袭的精锐骑兵,更是要贯彻这样的信条。 “走吧!”罗贝尔号召已经集结完毕的骑兵们。 便在号手的军号引领下,给战马饲喂一顿好料,又美餐一顿的战士们,骑上自己的战马,整顿好武器和防具,尤其是握紧手中狭长的骑枪,开始沿着林间的道路排成纵队走出森林。 什么叫做傲慢? 已经决意要战斗,自诩通过拿骚男爵的汇报,罗贝尔觉得敌人的关键情报已经拿下,剩下有的没的已经无所谓的。 他也清楚自己通过谎言将士气鼓动起来,客观上催生出了“民族主义”这种存在。它是一把双刃剑,如果自己因为一些原因而暂且规避,换来的定然是军队的暴怒,指不定三位骑兵旗队长选择独走。 因为这三位旗队长是法兰克族的事实上的军事贵族,可惜特殊的出身没有封号和封地。他们最需要一些胜利换来在路德维希面前邀功的资本,想着取得战功应该可以换来一个男爵的身份,从而退休养老过上领主的安稳小日子。毕竟,没有人可以永远年轻。 罗贝尔是被全体骑兵的意志所裹挟,他们出了林地,果不其然就看到已经完成列队集结的敌人。 望之,罗贝尔倒吸一口凉气。 战士们被眼前的惊吓,河畔沙石地沾满了敌人,他们的身后是罗斯人的舰队,大量的旗帜飘扬得遮天蔽日。 上午的阳光勉强驱散秋季的凉爽,阳光照在士兵的头盔上闪闪发亮。 拿骚男爵策马而来:“大人,他们果然早有准备。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兵力了,我们盲目攻击是要吃大亏。” 罗贝尔咬咬牙,强作不屑:“那又如何?我们战无不胜的骑兵猛然冲锋,他们还能逃了?这次可不是在威悉河畔,他们人数太多,可不是能轻易逃走的。” “但是我们要提防他们的可怕箭矢。” “无妨。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冲垮他们的阵线即可。到时候就是我们单方面的杀戮,易北河会帮我们把他们淹死。” “但愿如此。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和他们的首领聊一下。即便仍是战争……” “不必了。”罗贝尔摇摇头:“还能聊什么?他们愿意臣服吗?我们能接收叛徒的重新臣服吗?不要再说了!亨利,带着你的兵准备投入决战,我们列队完毕直接冲!” 是什么让他狂妄到连和对方进行哪怕是三两句交涉都没必要的地步?即便是凑过去说一些垃圾话,也能用眼角好好看看敌人的阵列,寻找其中的破绽和陷阱,为之后的作战提供帮助。 于是,法兰克骑兵开始列阵,那夸张长度的骑枪组成森林。 他们当着罗斯军的面排成宽大的阵列,其用意已经不予言表。 留里克早就下了战马,像是柳多夫已经撤到了阵列的右翼,去指挥他的萨克森军去了。 阿里克、小科努松、卡努夫、赫立格尔、海拉菲德、梅德韦特,这些罗斯军各部将领按照部队番号一字排开。他们严格按照留里克的安排,完全将放在地上的长矛、长战戟掩藏好,摆出一副都是剑盾手的模样,所谓给敌人骑兵迷魂汤,让他们觉得罗斯军可被铁骑踏平。 包括柳多夫的萨克森军在内,大家现在都在演戏。 留里克本人则与射手部队聚在一起。持各类十字弓的战士近一千五百人,他们分成三排,一排站立,二排半跪,三排趴下。他们手里的家伙已经上弦,较为松散的阵列便于他们射击后迅速撤到后方。 因为河畔的战场太局促,原则上部分不适合骑兵战斗,连步兵展开也不合适。 罗斯军的陆路射手有且仅有一次射击机会,夹在中间的七十座扭力弹弓也是如此。 这就足够了,既然对方连任何交涉的意思都没有,那就准备迎接骑兵冲击,让法兰克大贵族好好体验北方之怒! 第954章 骑墙战矛墙孰强 留里克就站在阵列第一排,他的衣着并不出众,或者说军队主力战士的衣着过于出众,已经无法突显他的特殊。 但所有战士知道自己的国王站在前排,王者与自己站在一起,所有人都很有底气。 同样的,他们几乎也没有退路。 人人知道, 即便河畔停泊大量长船,想要短时间内跳上船逃走,哪怕是井然有序也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大家几乎没有逃离战场的可能性,背后就是易北河,所有人背水一战。 身经百战的战士面对着对面组成墙壁的骑兵,内心不发憷是假。他们经历了很多次恶仗, 靠着意志力压住内心的畏惧。他们心中默念着“奥丁祝福我”之类的祈祷,希望快速取得胜利。 罗斯军以及同盟的萨克森军选择战术被动, 留里克就等着敌人强力来攻,如若不行,那就创造条件“邀请”他们进攻。 只要激怒他们,是否就引得他们立刻进攻呢? 如果在阵前当众杀死几个法兰克俘虏,应该会激怒他们。 留里克不愿做此卑鄙行为,毕竟激怒他们的手法有很多。 现在,所有的长矛和长戟都放在脚边,乍一看去全军都是剑盾手,是一大群笔直站着的士兵,是可以被骑兵集团直接冲垮的肉柱子。 留里克开始呐喊,旋即引得所有战士发出维京战吼。 这吼声很有节奏,近万张嘴巴同时呐喊是一种强力威慑。若作为挑衅手段还不够。 便有近百名持十字弓的战士,在留里克的授意下特意走出阵列。他们蓄力完毕的武器就放在草地上,脱离阵列战成人墙,活像是要搞一处行为艺术。 忙于列阵准备突进的罗贝尔伯爵不懂,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将骑枪整顿完毕。 “诺曼人这是要干什么?他们出了一些人,是要作为先锋向我们挑战?”他自言自语, 姑且继续盯着瞧瞧。 突然间,那近百名罗斯战士,他们猛然转身,脱下制式裤子不停地扭腰。 一片白花花之物赫然出现在法兰克骑兵面前,本是一头雾水的罗贝尔,顷刻间化作暴怒。 他是一个大贵族,一个体面人!这种露阴之辱真是岂有此理。 “一群蠢货。”说着,他高高举起自己的骑矛,对着自己的部下大呼:“前面是一群下贱的蛆虫,他们胆敢羞辱我们,让我们戳死他们!号手!吹号!” 法兰克骑兵随号声而动,那举着笔直的骑矛开始逐渐放下。 他们做出如此举动,接下来当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留里克严肃的表情迅速化作急迫,他撕扯嗓子对前面负责羞辱敌人的战士大吼:“都快回来,拿起武器趴好!” 法兰克军即将冲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罗贝尔再看看左右,他的左臂因伤势动一下就极为痛苦,但这场战斗关乎着荣誉与国家的安全。他将缰绳捆在自己的肩膀上,并于腋下夹紧。他完好的右手握住骑矛,自己的铁剑则特意横在马鞍上,便于骑矛折断后迅速拔剑劈砍。 他与其他骑兵一样,踩马镫的左右两腿盖着小型鸢盾。浑身套着锁子甲, 并在躯干部位再套上一层牛皮铆铁片甲。 大部分精锐奇兵做到了这样离谱的装配,也正是因为是准备好了的决战,才特意将此“决战装甲”拿出来套在身上。 这些精锐骑兵都身着本时代的西欧重甲,战马的前胸一样得意保护,甚至是马头的也有牛皮铆铁片甲保护。 法兰克军队的精锐素有“铁人”之称,这是他们扩张成大帝国的军事基础。 面对一群“铁人”,罗斯军并不畏惧,毕竟兄弟们也清一色是“铁人”。 现在,罗贝尔觉得一切准备就绪。 “进攻!” 于是,骑兵之墙开始了缓步前进,并逐渐加速。 大地在震动,见得骑墙攻击,处在右翼的柳多夫的萨克森军已经人人自危。事实上若非是背水一战,很多人已经要跑路了。好在柳多夫有言在先,谁敢临阵脱逃事后就绞死。 人人知道柳多夫真敢这么干,就在几天前,九十名失败主义者已经被公开处刑。 罗斯军按照之前的安排,直立的战士纷纷弯下腰,先是右脚踩住长矛的末端,双手交错式握住矛杆。 数千人几乎是同时躬身,这令已经进入加速冲锋、速度越来越快的罗贝尔大为不解,也没时间去思考这是为什么。 因为,全体法兰克骑兵已经进入箭矢的有效打击范围。 “射击!” 留里克一声令下,唯一的射击机会就是现在,一千五百名十字弓手,以及夹在其中的扭力弹弓,一瞬间发射出接近一千六百支箭矢、标枪。 标枪带着强大的势能,无视人与战马的甲衣即便是双层甲胄,在表面硬化处理的低碳纲如针一般的的标枪面前何其无力。 标枪连人带马将骑兵打穿,当即抹杀一名战斗力。 那些轻箭噼里啪啦打在骑兵身上,已入他们在威悉河畔的遭遇,很多箭矢确实扎在了身上,箭簇打穿锁环扎进肉里,但它根本不是致命伤。甚至因绝对的精神亢奋,士兵对于疼痛毫无感觉,身上的箭羽非常明显也是倒霉的累赘,他们仍旧端着骑矛继续冲锋。 唯有那些钢臂十字弓发射的重箭造成了伤害,奈何仍不及扭力弹弓打出的标枪效果好。 罗斯军阵的头顶,无尽的嗖嗖声从耳边划过。那是战舰上的各种远程武备,更多的箭矢、标枪打击法兰克骑兵的进攻纵深,又造成一番伤亡。但舰载武备同样也只有一次机会,所谓等到两军相接,剩下的就是单纯的血刃肉搏战。 留里克也不奢望一轮齐射就能让传说中法兰克军队精锐中的精锐崩溃,箭矢的工作是迟滞敌人的突击效力,若能打乱其节奏就再好不过。 “十字弓手!撤!长矛!上!” 留里克如此命令,所有射手甭管是否听到口头命令,他们既已打完唯一的一箭,拎着手中家伙,连滚带爬就窜到军阵里。 甚至是留里克,他的撤离也很不体面。 就如同土拨鼠一般,留里克几乎是爬行着窜入步兵阵列中,等他再站起来时,自己的步兵已经纷纷将藏匿的矛、戟亮了出来。 看看这些战士吧! 前面三排的战士,皆是长矛末端抵着自己的右脚,而整个右腿向后绷直。人的左腿半弯,整个躯干前探又下沉,双手交错握住矛杆,整个长矛就以约莫30°的角度向前伸出。 而后面的战士,因距锋线已经有些远了,他们将矛托举起来,几乎托举到和脸一样的高度,准备接战之后猛地前戳。 这已经是中世纪后期的长矛阵战术了,再配合火绳枪、钢臂十字弓的使用,所谓西班牙大方阵就是以此套路横着走。 现在是840年,欧陆战争还没有多少尔虞我诈。 即便看到诺曼人突然排出密密麻麻的长矛阵,这种战术对于罗贝尔是真正意义上的首次见到,他本能觉得危险,可惜全军已经停不下来。 骑兵战士几乎趴在马背上,紧紧抓着骑矛等候最后一撞。 罗斯军的战士咬紧牙关,大家的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捏断了骨头,等候着最后的冲撞。 现在,冲撞发生了! 谷绢 看呐! 法兰克骑兵的骑枪开始戳中罗斯战士,矛头将人击穿。 同样的,更多的矛头深深戳进战马的血肉之躯,战戟更是将骑兵从马上钩下。 一名名骑兵被矛墙戳得尽是血窟窿,大量矛杆只此一撞就完全碎裂。冲撞的冲击力太凶猛,即便只是削尖锐的木矛,也戳破了甲衣的缝隙,或是逼得战马突然来一记“悬崖勒马”。 因为马匹的胜利本能,它看到大量尖锐之物就本能规避,只因那意味着受伤死亡。不似人类,会因为某些伟大的事业,明知做下去会死,也要直面冲锋。 骑兵甚至也没有冲垮最弱的萨克森军的右侧防线,即便后者蒙受了更大的损失。 骑墙不同程度嵌入长矛阵,战线变得极为扭曲,但骑墙的侵蚀已经被完全遏制住。 无数的战马被戳杀,若是战马猛地阵前尥起蹶子“急撒车”,还是被长矛戳烂柔软的腹部。 一时间战斗风险血肉横飞,战马被无数跟矛、戟撕扯得到处是碎片,粘稠的马内脏流淌得到处都是…… 罗斯军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伤亡,明明有的同伴到底捂住自己喷血的伤口大嚎,根本没有人去将他们他们拉出战场。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法兰克骑兵的骑墙攻势被瓦解。 留里克看到了,敌人攻势被迟滞,战士们依旧端着完好的矛继续戳刺。 他拔出自己的钢剑:“跟着我冲!不能让他们逃走!” 刚刚发号施令,他又给身后的掌旗官以紧急命令。 就在易北河对岸,更多的武装战士观摩着战斗的进程。 菲斯克的骑兵等待着命令,当他看到血战已经全面爆发,心中的烈火几乎控制不住。 “稳住!都稳住!等待命令!” 他不断安抚部下。 直到看到了疯狂挥舞的旗帜。 “是时候了!走!” 于是,二百余名罗斯骑兵突出汉堡城,并在浮桥上一路狂奔。他们清一色是轻骑兵,手握着反曲弓,希望快速投入战场封锁敌人可能的逃亡路线。 那挥舞的旗帜同时是给河面漂浮着虎视眈眈一千名丹麦步兵的信号。 拉格纳和他的人看到了何为最疯狂的战斗,庆幸并不是自己迎接那可怕的撞击。 现在终于轮到自己登场。 拉格纳亲自作为划桨手,号令全军拼命冲击。 一艘艘长船靠岸,丹麦战士们甚至赤背跳下,无视冰凉的河水淌水上岸,一手持圆盾,另一手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 他们是最经典的维京战士,现在投入到战斗,参与砍杀“血泞中的骑兵”。 但是这一切对于罗贝尔已经无关紧要了。 罗贝尔伯爵并没有死,只是被战马压住了双腿。他的腿也没有折断,就是被死死压着脱身不得。经历猛地一撞,战马已经毙命,他本人也昏死过去。 此乃一场豪赌。 骑墙冲垮敌阵,将之赶下海,这就是赢了。被他们顶住,骑兵冲力全无,这算小输。 若是不但冲力全无,骑兵还陷入包围难以脱身,大败亏输。 毕竟遭遇围攻的重骑兵,不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围攻者会直接去砍马蹄子,只要一蹄受伤,骑兵就是真的插翅难逃。 被迟滞的战马纷纷被砍断蹄子,或是被钢剑直接戳中腹部。 对付骑兵的手法罗斯军已经颇有经验,他们杀了战马直接引得身着重甲的骑兵坠落。披着重甲不容易站起来,同时这样的坠落往往还意味着一条腿被战马压住。 罗斯军战士一拥而上,以剑、战斧将骑兵一顿猛砍,身上有甲衣也无妨,直接将面目砸毁当即要了骑兵的命。 最高指挥官生死未卜,或者说因为所有的高级指挥官都是出于贵族荣誉身先士卒,他们现在或死或伤,指挥中枢荡然无存。 当一些法兰克骑兵本能想要逃出战场之际,罗斯的轻骑兵神兵天降,就以贴脸骑射,对付这些只能拔剑战斗的重骑兵。 菲斯克要求兄弟们针对敌人皮肤暴露处、尤其是面部和颈部精准射击,考验平日训练的时刻就是现在。 精准的箭矢射杀了少数法兰克骑兵,更多的箭矢是穿越铁环嵌入皮肉罢了。他们人数虽少,以极速射的模式,疯狂向敌射出轻箭,区区二百余骑,短时间内的射击效力不下于一千名步弓手。 逃亡之路被罗斯军阻挡,他们甚至没时间震惊于敌人还有骑兵,就被更多的剑盾手堵住了退路。 一面是血肉模糊的战场,诺曼人在到处砍杀,另一面是堵住退路的诺曼人,他们开始了进攻。 拉格纳没有废话,钢剑敲打几下盾牌,即使对所有人发布总攻命令。 一千名丹麦士兵一拥而上,不但阻敌退路,并与之纠缠到一起,纯粹是靠着人多,硬生生没放过任何一名法兰克骑兵为漏网之鱼。 河滩变成的一片血肉战场,人畜之血汇成一道道溪流,鲜红之水注入易北河。 这条河,自公元797年萨克森复国战争,决战战役战败后再一次饮血。 不同在于,当年的战争,查理曼在河边报复性杀戮四千五百名萨克森被俘士兵,以“罗马之刑”令其鲜血流尽,之后尸体抛到易北河里,为此河水成了红色。 这一次,流淌进河水的,绝大多数是法兰克军队的血。 事实上,发生在840年秋季,汉堡城外易北河畔的这场大战,实为萨克森第三次复国战争到现在为止经历的最残酷的一场大战。 如今的欧陆战争,往往一场决战就决定一个国家的兴旺。 柳多夫很清楚现在的局面意味着什么,他与罗斯、丹麦的联军奇迹般地挡住了法兰克精锐的强袭,现在,联军正在将之完全歼灭。 这就意味着路德维希即便再组织大军北上,他要么需要时间筹备,要么就只能带着南线的主力北上。即便如此,路德维希已经无法拿出精锐,就只能以普通战士与萨克森军队战斗,同样的那些谁赢服从谁的萨克森本地贵族,柳多夫相信自己因为此战必得到他们的发自肺腑的认同。 易北河南岸之役,双方不平衡的实力天平会因为此战迅速拉平。 不给敌人留活路,控制战场,将敌人斩尽杀绝。如此狠辣已经不是一般的诺曼人,一旦想到指挥官是罗斯王留里克,柳多夫就不觉得这太离谱。 留里克这崽子打仗真是不会因为你是谁就心慈手软,之前在阿勒布堡垒,这崽子就是以此残酷手段对付萨克森军。现在双方联合,同样的手段对付法兰克军。 一个瞬间,柳多夫竟觉得自己与异端信仰的诺曼人合作,在血泥中疯狂杀戮是背叛了主,那些浑身红色之人如同撒旦的使徒。 “信仰?日后忏悔吧!罗贝尔你也没给我谈判的机会不是?!战斗变成这个样子,不是我的责任,责任全在你。”柳多夫如此暗骂。 他看到罗斯人在打扫战场,也下令自己的部下加入其中,尽量抢到急需的各种铁器。 第955章 拿骚男爵的归顺 残酷战斗到现在已经结束了,尚未被杀的法兰克骑兵只是拿着剑徒劳地比划着,绝望地迎接死亡。 他们被数量惊人的矛、戟威逼,并一个挨一个地被戳杀。 整个上午都在杀戮,直到中午时分,在绝望中最后一名肉眼可见的法兰克骑兵倒下。 战斗结束了,没有任何胜利后的欣喜。 罗斯战士们几乎都是浑身血红, 他们的金发金胡子都被染成红色,白底蓝纹袍子也染上浓厚血迹。 士兵已经在扒动尸体,将敌人伤兵找出来,伤势严重处死,轻伤的姑且留命好在日后做奴隶。 于是衣着比较特别的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他衣着颇为特殊, 罗斯战士发现其并没有死, 赶紧十多人合力,将之从马尸下拖出来, 再把他拖到了河边休息。 另一位倒霉与幸运交织的人,被捆住了双手,硬生生从尸体堆里拖出来。拿骚男爵亨利,他没有死,甚至现在还保持清醒的头脑,就是猛地一摔后就咳血,现在精力很虚弱。 全部的五名高级指挥官里,除了一名骑兵旗队长当场被战绩戳中躯干暴毙外,其余四人都被俘获拖到了河边。 法兰克骑兵全军覆没是一个事实,然被抓获的不同程度的伤兵也有多达二百人。 他们中很多会因伤势快速恶化活不过今天,但相当部分经历外科手术即可活命。 对着伤兵继续杀戮?不。留着这些所谓法兰克精锐的命,有更大的好处,比如押运回去拉到北方的矿山做矿奴。 留里克默许部下自由打扫现场,他们缴获装备只要能拖走就是自己的。 救助己方伤员的工作也在进行, 于是一具具罗斯军战死者的尸体也被拖曳到河边,至于罗斯军的伤兵, 那是不管伤势轻重一定要救治的。 如今留里克不会为了自己的损失痛心疾首,今日所有兄弟都是在以命相搏, 留里克也知道如果被敌人撞毁了阵列,自己也能被重骑兵活活撞死。 公平地说今日自己的损失确实有些重,己方的尸体乍一看去能有四百之巨,伤兵也几乎等同。还会有己方尸体运回来,他们就是死于最后的搏杀。 损失一千人,换掉法兰克精锐骑兵全军覆没,一战摧毁东法兰克之王路德维希一半的精锐。对于路德维希,这仗还怎么打? 罗斯军大获全胜!战死的兄弟死得都有价值。 现在该好好做一番战后清算了。 得胜的士兵详细打扫战场,丹麦人、萨克森人,以及罗斯军战士,在便是死尸的战场检查每一具尸体。他们将死尸的甲衣剥下,将战斧、剑和矛头据为己有。 大量的箭矢得以回收,即便很多因为折断、破损无法使用,而尖刺一般的碳钢箭簇是难以弯折的,所以军队回收的实际是箭簇。 这样的打扫战场极受战士们的欢迎,柳多夫的萨克森军因为此战直接“鸟枪换炮”。 他因为重骑兵的冲撞损失很多人,终究是背水一战将士们守住了阵线。活下来的士兵拎着缴获的锁子甲到河边清洗, 罢了直接套在身上。他们的麻布裤腰带换成了敌军的牛皮带,简陋的木盾换成三角形鸢盾。很多人腰里挂着缴获的宽刃铁剑, 皮带上往往也挂起数把趁手的手斧。 扒走死尸的甲衣,也就被盘剥许久的萨克森本地人会这么干。 罗斯军的战士们身经百战吃过见过,他们一样检查死尸,特别找寻尸体的小口袋,把钱币等贵重武器扒拉走。 大量己方阵亡尸体拖曳到河畔整齐码放,他们随身的木头或是金属的“狗牌”标注着个人信息,留里克便差遣人手带着纸张和羽毛笔详细统计牺牲者的身份,以便于火化后收拢骨灰安葬与新罗斯堡的公墓,以及针对死者的家人进行抚恤。 战斗免不了牺牲,当接受大王的征召开启这场伟大的事业,战士们皆以做好牺牲的准备。 活着的人哀悼自己牺牲的战友,而战斗仍将继续。 每个旗队都有损失,很多非常年轻的战士,他们战死在易北河畔,短暂的生命如烟花般绽放。 根据留里克的命令,己方的牺牲者都要进行甄别,每名战士独享一摊火堆并在其中化作灰烬。骨灰会安置在一个突击制作的木盒里,并写上死者的详细身份。死者的武器装备要尽量保留下来,尤其是那把制式钢剑。死者的长子将接过父亲的骨灰,以及父亲的剑。 最终,牺牲者的所有孩子都将得到国家供养,他的长子立刻成为其父亲所在旗队的后补战士,一旦到了合适的年龄立即补充。 至于牺牲者的妻妾,正妻可以改嫁但也意味着放弃继承丈夫遗留下来的权利。正妻会立刻变为一家之主,而侧室的去留就自由了。 有了这一套制度,士兵不必担心自己突然战死后家道中落。 当天下午,基本打扫完战场的士兵就开始四处伐木。 他们将敌人尸体扔到易北河里,任由河水将之冲入海洋。 剩下的空地安置大量松木,针对己方战死者的火葬当夜进行。 而庞大伤者群体,已经在下午通过浮桥全部运抵汉堡。 用来麻醉用的烈酒已经不够用了,倒是作为清创的药剂还算足够。 几口大铁锅特意煮起沸腾的河水,等沸水冷却后,如此杀菌完毕的清水清洗伤兵的外伤,之后以麻线缝合伤口。 如同缝制皮革衣服一般将伤口缝合,之后涂抹一层蜂蜜再裹上素白的麻布,至于能否康复就看运气了。 至少埃斯基尔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他没有罹患伤口感染的坏血病,当然他将此认定是“主的恩惠”,完全不顾这是罗斯人医术高明。 所谓四百名伤者,他们过了第一个夜晚,就剩下三百余名伤员存活。挨过了最艰难的一夜,剩下的伤员经过一段长时间的修养,理论上都可以恢复正常。 并非罗斯人真的医术高明,实在因为这些幸运儿伤处都在四肢非要害处,只要严密关乎伤口感染情况,大多数可以活下来。这就是后话了。 但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受伤的左臂已经出现了颇为严重的炎症反应。 拿骚男爵已经先一步苏醒,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完整的有石壁的房舍。透过狭窄的石窗,他看到橘色的光线照进来。 “已经是傍晚了?我……真的没死?” 他突然摸到自己身上盖着一层像是毛毡的摊子,猛地想坐起来,却好似浑身关节断了一样。 他下意识开始大嚎,旋即引得守卫的士兵推开木门。 那是顶着熊头的罗斯军的精锐常备军,他们突然的出现,使得拿骚男爵赫然看到了狰狞的獠牙。 “啊!是地狱怪物!”叫了一嗓子便又吓晕过去。 等他再度苏醒,一个熟悉的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是……是你?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 “看来你没有撞坏脑袋。是我。”柳多夫一番胜利者傲慢的姿态答之:“是萨克森公爵。拿骚,你战败了。你战败并非你的问题,现在看到你苏醒,我很欣慰。” “我战败了。这场战斗我们注定失败,所以……”拿骚男爵已经释然,旋即问及关键之事:“你会如何处置我?处决我?还是,索要赎金。” “处决你?不。我是如此卑鄙之人吗?你不是法兰克人,我的家族自古与你没有仇怨。关于如何处置你我早就想好了。现在给你一个选择。” “一个选择?总不是让我效忠你?” “正确。”说着,柳多夫径直走了去,直接坐在木窗边:“这是我的汉堡,这里是我的国家。我领地需要一些新兴的贵族,你的封君罗贝尔已经完了,你在东法兰克本也没什么权势,不如现在效忠我,我可以封你做伯爵。” 从男爵一跃成为伯爵,如此晋升过于不可思议。在这讲究血统的时代,拿骚家族因血统问题几乎不可能升级为伯爵,那个位置基本是留给法兰克族贵族的。 除非,自己效忠的并非法兰克之王。 “如果我效忠你,就是背叛法兰克。你……你是知道的。”拿骚男爵的眼神颤动起来:“我的村子还在莱茵高,如果我宣布效忠你,我的族人、家人就可能收到威胁。所以……” “所以如何?” “我需要教士的承认。” “这个好办!”柳多夫急忙说:“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就在我这里。你知道的,他本是要做不莱梅圣彼得大教堂主教,主教坐堂也要安置在不莱梅。现在情况已经变了,他决定将汉堡的小修道院作为主教坐堂,他就是整个萨克森地区的大主教,还兼任丹麦地区的主教。他有足够的权力认可你伯爵的爵位。” 在整个萨克森地区,埃斯基尔这个苦行僧的确是最高阶的天主教教士。 关于贵族们通过战争手段划定彼此便将,这种暴力手段实际上本时代的罗马教宗所厌恶的。他们信奉着不断地传道教化,靠着传教士四处游走游说劝说蛮族皈依,虔或曰天真地认为,只要大家都信仰了上帝,按照伟大的经书制定的生活方式过日子,就会达到完美的和平祥和。 埃斯基尔反对战争,即便他知道那些贵族领主,尤其是诺曼人贵族,对自己的这一套不屑一顾。 终于,罗斯王、丹麦王,以及新兴的萨克森公爵,在一场残酷大战后奇迹般的都希望和平。 他大为震撼,瞬间也支持这种建设性决意。 埃斯基尔立刻宣布汉堡的修道院作为自己的主教坐堂,他本来就是整个萨克森地区以及北方的主教,在不莱梅被摧毁的“办事机构”就在汉堡重新开张。他承认柳多夫是萨克森公爵,那么如若拿骚男爵愿意成为效忠萨克森公国的伯爵,埃斯基尔会立刻为之进行涂油礼予以承认。 拿骚男爵思考了一下,就在这病榻上宣布向柳多夫效忠。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惜,我现在没法给你合适的封地。你……有什么建议的吗?” 柳多夫只是随口一问,他其实已经想到可以想办法将拿骚男爵旧封地的所有民众迁移到北方,就在汉堡附近找一个法兰克移民遗留下的村庄作为其暂时的采邑,之后再封更大的领地,言外之意就是让这些新移民拿起斧头向森林索要耕地和牧场。 不料,拿骚男爵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想要带着族人远离法兰克,我不想被他们迫害,也不想被诺曼人侵扰。我想要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比如一片泽地。” 拿骚的本意就是“湿润的泽地”,倒是有一片地方符合他的想法。 柳多夫沉下脸来,勾下头态度严肃:“倒是有一片地方适合你。” “哪里?” “去弗兰德斯。” “弗兰德斯?那是一个伯爵领。难道,你还要继续战争。” “为什么不呢?我已经击败了路德维希一半的精锐骑兵,难道他还可以单方面停止内战,真的把主力开到北方?那样,洛泰尔的军队会轻而易举拿下整个莱茵高,接着是整个阿勒曼尼。再说了……那些诺曼人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饿狼,我必须满足他们的可怕胃口。不如,就借兵攻击弗兰德斯,这样他们退去,你可以帮我治理当地。” 还要继续打仗?拿骚男爵不寒而栗。 可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可能。 弗兰德斯伯爵对于当地人也是外来者,当地人都是弗里斯兰族人,伯爵则是一位法兰克人。 “现在的弗兰德斯伯爵是博杜安,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和他父亲一样,当年面对霍里克的海盗唯唯诺诺。我们打过去,等诺曼人劫掠完毕后,你就占领那里。” “可是,弗兰德斯非常庞大。” “那就占领北部弗里斯兰地区。你可以作为我西部的屏障,我需要你。听着,战争不可避免,今年路德维希的大军已经没时间北上攻击我,为此,我要扩大实力。亨利,你的拿骚在法兰克就只是一个小村,你的家族投奔我,立刻就是统御一地的伯爵。想让你家族有着伟大的前景,就跟着我。咱们都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开创一个局面。” 是一辈子唯唯诺诺做一个小领主,还是成为一域的豪强? 拿骚选择后者,他还是担心自己未来会因毗邻大海遭遇诺曼人的洗劫,这时柳多夫即刻拿出所谓《丹麦萨克森互不侵犯条约》和《罗斯萨克森互不侵犯条约》。这种与异端之王签署的条约有什么效力吗?拿骚本能觉得不靠谱,现在也只能认同。 亨利拿骚是个聪明人,现在就以自己、家族、村庄的命运做豪赌。 只有下级贵族是容易策反的,何况因为这个拿骚单骑闯营谈判之举,连诺曼人都敬他是个汉子,柳多夫自认对他刮目相看。 但对于莱茵高伯爵罗贝尔,情况就完全变了。 杀了他不至于,继续关押他也没必要。 因为亨利拿骚在病榻上说了这番话:“罗贝尔认为你是与诺曼恶魔出卖灵魂的叛徒,而诺曼人都是强盗。他觉得和你们完全没谈判的理由,觉得重骑兵冲锋,会把你们的军队冲垮。你无法让他屈服。” 也许,真的不可以迫使罗贝尔屈服,那也无妨。 柳多夫很清楚,如果罗斯王和丹麦王想杀此人,就不会现在为其治疗伤口。否则,就是那左臂肿入鸡蛋的伤口,再发展一段时间,这个人就会因为发热病死去。 他已经获悉罗斯王留里克的决意,所谓还是要“好好聊一下”,之后将之放逐。 就让这个损兵折将的大贵族仅以身免,亲自去和内战中的路德维希“报喜”吧! 第956章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需要有人快马加鞭去告知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一个好消息。 叁千铁骑平定萨克森叛乱,结果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此等消息路德维希应该趁早知道。 留里克最先想到的便是放逐被俘的莱茵高伯爵罗贝尔,让他带着书信寻找其主子。这个家伙最好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的战败,告知路德维希所谓罗斯和丹麦的恐怖,最好引得其带着主力于明年北上,通过一场决战, 罗斯得此机会正好一举肃清法兰克在北部地区的势力。 留里克的如意算盘当然不止于此。 他听说路德维希带着主力军在美因茨和中法兰克的军队对峙摩擦,这个家伙真的可以两线作战么?他无法左右路德维希的军事决策,只能想办法诱导其走入“北方的陷阱”。 甚至于伯爵罗贝尔的伤势也成了棘手问题。倘若这位伯爵因伤口感染引起的坏血病暴毙,谁来向南方的路德维希汇报全军覆没的“喜讯”呢? 倒是军事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因地理位置距离实在太近,趁着大海冻结前再干一票大的, 留里克已经制定攻击庞大的弗兰德斯伯国的计划。 在另一件石室内,伯爵罗贝尔仍陷入昏迷。 在战场上策马冲锋,战马被多根长矛戳中急撒车,他自己被甩下来又被战马压住。这一摔可是不得了,若非头盔保护,整个人当场就摔死了。 他摔得昏迷,也免于看到自己军队的毁灭,也免于战后被补刀的罗斯军砍死。 他被剥了甲衣,上身剥得就剩皮肉。浓密卷曲的胸毛是他纯爷们儿的象征,就是左臂的伤口已经红肿,引得整个左大臂肿胀。 亏得他依旧昏迷,就免了勐灌宝贵的烈酒促其“断片”。 发炎的伤口被割开,本是被箭簇凿了一个洞,现在里面的肌肉已经开始坏死。发黑的脓血大量涌出,待其基本流尽,腐坏的肌肉被割掉,最后露出鲜红的完好的组织。之后再是如缝制皮衣一般将伤口缝上,最后抹上一层蜂蜜。 罗斯人能做的就只有这些的, 罗贝尔是否能康复, 按照留里克的话所言, 便是“但愿他信奉的神可以救他”。 圣母玛利亚会拯救这位高贵的伤员吗? 至少在手术完毕后,穿着黑色罩袍的埃斯基尔亲自去了一趟为其祈祷。 就在次日凌晨,昏迷了近一天的罗贝尔终于苏醒。身体虚的厉害,左臂的疼痛依旧,浑身的骨头又像是断了一样,但自己并没有死。 “真是一个奇迹,我居然没死?!可是,我的兵呢!?” 他想要大声呐喊,可惜身子虚得厉害,索性继续昏睡下去。 直到新的黎明,等着大眼的罗贝尔被奉命检查情况的卫兵看到了异样。他睁大眼睛的模样恍若死不瞑目,然突然眨了眨眼,立刻引得士兵去报信。 罗贝尔终于苏醒了,终于可以和他好好聊聊了! 一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比如,强大的法兰克重装骑兵历史性的折戟易北河畔。 比如,名不见经传的小男爵拿骚,摇身一变成了效忠萨克森公国的伯爵。前一天是敌人,今天是封臣,这对亨利拿骚是巨大的挑战, 也是他的选择, 比起获得更大的机遇, 他主要是不想死。 亨利拿骚得意以伯爵的身份进入柳多夫的“宫殿”,实际就是汉堡城贵族居住的石制塔楼堡垒。 堡垒的宴会厅兼具会客厅,但本质上就是一个面积不大的餐厅而已。 柳多夫坐在这里,留里克和拉格纳一样坐在这里。他不过是一介公爵,左右坐着罗斯、丹麦两位王者,实在是留里克给这家伙虚荣。 另外两位大贵族,升级为伯爵的亨利拿骚,以及正儿八经的法兰克体系的汉堡伯爵罗伯特,两人一样坐在这里。 拿骚本对自己的背叛充满负罪感,随着昨夜自己宣布效忠柳多夫后,埃斯基尔立刻口头宣布承认合法,他的心舒服多了。 这次正式见到汉堡伯爵罗伯特,居然也以柳多夫的封臣坐在这里,场面真是一度非常尴尬。 好消息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苏醒了。 于是,在被喂了一杯非常浓稠的蜂蜜水恢复体力后,罗贝尔换了一件简单的衣服,被戴着熊头的罗斯精锐战士推搡着,艰难地攀登阶梯,终于抵达这汉堡城堡的高处。 他竭力保持着贵族的傲气,奈何自己是损兵折将的战败者,那股艰难维持的傲气根本维持不住,仅仅是这幅浑身酸痛的身体就需要大量时间修养,勉强保持不憔悴已经是极限。 终于,他登上了高处,进入了宴会客人的石室,也在这里零距离见到了自己的敌人。以及……一个叛徒。 石头地板上铺上一层皮革,已经很累的罗贝尔直接坐了上去。 王者们便以居高临下之势打量这位憔悴的战败者,不由得嗤笑起来。 “就是这样一人,赶在昨天向我们发起骑兵冲锋?他很勇敢也很鲁莽。”留里克故意大声嚷嚷,昂着脖子那脸上的笑意过于嚣张。 拉格纳更是张开大嘴:“他就是个笨蛋!害死了自己全部的骑兵!哈哈,我们丹麦人很懂得感恩。我可要好感谢这家伙送给我们的马肉。” “两位王者说得很对。”柳多夫旋即探着头,见得罗贝尔如此憔悴,他是兴奋与悲哀俱为一体。“如何?罗贝尔,你战败了。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的军队全军覆没。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罗贝尔倒是想竭力维持自己贵族荣誉,奈何自己现在就是阶下囚,坐在这里如同狗子一般被更强大的人一边嘲笑一边俯视围观。 他右手按着地,捆扎麻布的左臂随意耷拉,摆出一副溷不吝的模样挑衅:“我的一员将领叛变了。一介下贱的人可以和叛徒和魔鬼合作,我不行!我的家族可是查理曼册封的伯爵,被下贱的蛆虫打败是我的失败。杀了我吧!我就在这里。” 柳多夫听得就勃然大怒,按着大腿就要起身:“罗贝尔,你难道不认得我了?你在骂我叛徒?!我们过去可是邻居。” “柳多夫,你是最大的叛徒!还有你!罗伯特!汉堡伯爵,想不到你也叛变了。还有亨利拿骚,我的封臣,你居然也是个小叛徒。当心君主报复你老家的同族!另外,这里还有魔鬼,和魔鬼做交易之人都不得好死!” 虽然两人是法兰克语做交谈,通过翻译,当拉格纳知道意思后一样是勃然大怒。 留里克急忙制止了这位易怒的兄弟:“不必愤怒。他必须为自己的战败找理由,比如败给魔鬼。” 留里克倒也不着急,瞧瞧这人的态度,显然任何试图策反的想法都是多余的。这样也好,他如此精神抖擞还有能力咒骂,看来那伤势不会要了小命,再修养一段时间正好将他放逐。 柳多夫看看身边的两位,尤其是留里克,见其并不愿意多说,自己便继续探着脑袋发话。 “罗贝尔,我的家族从没有臣服法兰克,任何的臣服只是一场戏剧。现在正是叁个王子内战,我们萨克森人复国的机会来了。我告诉你的就是,现在所有被法兰克伤害的部族已经联合起来,我与北方的朋友组成联军,共同抗击法兰克,夺回我们先祖的领地,这何罪之有?查理曼侵占我们、杀戮我们,现在就是报仇的机会。” “所以,你们也杀戮法兰克人,进行同态报复?你就是叛徒。任何的辩解都没有意义。” 柳多夫耸耸肩:“无所谓,我明确告诉你,我甚至很期待路德维希带领大军继续进攻。这样,我们就可以杀了他的全军军队,让他永远不能再觊觎北方之地。” “真是狂妄。”罗贝尔依旧艰难地侧坐着:“我的失败仅仅因为我兵力不足。等到君主大军一道,你们必然失败。” “无妨,我们希望这一切早点发生。” 这是油盐不进,柳多夫从没料到罗贝尔如此的硬,倒也符合这家伙的性格。 现在的留里克头戴黄金桂冠,和他漂亮的金发融为一体。他穿着整张北极熊皮缝制的袍子,其上还点缀着一些青金石饰品,整个形象过于高贵。 罗贝尔称呼有这样行头的贵族是“魔鬼”就是单纯的嘴臭,事实上他不觉得自己的君主路德维希有能力凑出这样一身服装。 柳多夫已经不想赘言,留里克站起身,拉掉自己的熊皮外套,就展示出内部镀了金的纯粹礼仪性质的锁子甲。 一位高贵又高大之人站在自己面前,罗贝尔勉强抬起头,以法兰克语问:“你是何人?” “我乃罗斯国王,留里克!” 开口便是拉丁语,留里克如此一问深深震慑到了这位战败者。 “野蛮人?你,居然会说神圣的语言。”罗贝尔的答复仍是法兰克语,倒是听懂这就是拉丁语。 若非其中有柳多夫作为翻译,这对话是难以进行下去了。 “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罗贝尔,你傲慢地拒绝和我们谈判,让一场战争本可以不发生。是你主动选择了战斗,你战败了。这个时候我们再聊聊,所聊的就只能是另外的话题。” “是!我战败了。你居然就是……罗斯王?略有听过罗斯的名号。难道我……竟是被你打败的?” “正是我。” “果然。我怎样也不可能是被柳多夫打败,可是你……真是不可思议。” “我的确是战斗的指挥者,说实话,你的骑兵给我造成了一些困扰,可惜,最后是给我提供了大量马肉。我俘获了你叁百名士兵,其中也包括你。” 听闻还有叁百人被俘,罗贝尔丝毫不会有庆幸,而是深深恐惧。 “那么,你们会折磨他们直到死亡吗?”他所言实则是暗示,所谓当年查理曼就是活活折磨死四千五百名萨克森俘虏的。 留里克摇摇头:“折磨人看人哀嚎,不会引起我任何的快乐。我会释放一些人,甚至也包括你。” “你?要释放我?” “但不是现在。” 一听有可能活着离开,几乎虚弱要死的罗贝尔瞬间支棱起来,彷佛断裂成碎片的骨头恢复如初。他脑子勐地一转,“释放我?为什么?我会付出什么代价?” 留里克笑了:“我当然想要赎金,你也应该能给我,可你真的给得了吗?” “你……你们……想让我出卖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可出卖的么?你已经出卖了叁千骑兵,害得你的主子直接丧失了一半的精锐。你应该自杀谢罪!哦我忘了,按照你们的信仰,你是不可以自杀的。也许,你的君主应该处死你。” 这话看似平平无奇,留里克实际在变相挑衅。 问题就在于,对于罗贝尔,如果自己死在敌人手里,那就算作阵亡,其任何的军事指挥失当都不会被追究。 可惜,自己被放逐就只能回到路德维希那里报信,要杀要剐还是被贬谪到修道院做修士,就看路德维希的心思了。有此惨烈战败,他担心自己全家都会被清算。但若是不回去,又是对信仰、誓言的背叛,他也害怕自己的灵魂死后下地狱。 留里克继续道:“你不会是空手回去,我们会书写一些信件,就由你带到南部亲手交给路德维希。听着……我们甚至非常希望一场决战,非常希望和战败了的路德维希好好谈谈。杀戮你们法兰克人从不是我们的本意,在你面前的罗斯王、丹麦王,以及萨克森大公。这里本就是我们的领地,你们法兰克人是外来者,当我们夺回了自己的领地,便不想再与你们战斗。我知道,单靠谈判是不能让路德维希屈服,那就好好打一仗,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所以,自己并非败给了叛徒柳多夫和他的萨克森人,而是败给了传说中的罗斯人。 罗斯是诺曼人的一支,近年来关于其消息越来越多。但最多的消息都是指向于诺曼人的内战,罗斯是内战中崛起的一方。 诺曼人算什么?就是一群卑鄙的海盗,过去是被查理曼杀戮的笨蛋罢了。 真正的法兰克贵族对于诺曼人都是鄙视的,毕竟查理曼东征西讨,诺曼人就是手下败将,其首领高德弗雷不得不认怂。 贵族们对诺曼人的理解几乎仅限于丹麦,不过整个法兰克对于诺曼人以及北方了解最多的就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埃斯基尔的第一手消息只在教士圈子小范围传播,贵族们接触不到这些书信和报告文件,甚至路德维希本人也懒得了解。 贵族们便是这样傲慢地鄙视诺曼人,他们自诩为最高贵,是罗马帝国真正的继承者。可惜,居然连拉丁语也不会说更不屑于去学习,仅仅会一些弥撒祷告的经文选段罢了。 遂当罗贝尔看到留里克一身过度华贵的衣装,辱骂其“魔鬼野蛮人”已经站不住脚。 当他再听到留里克可以以拉丁语流利谈吐,心态彻底崩溃。 他瞬间想到了凯撒。 现在的罗贝尔终于愿意好好交谈,他和愿意作为信使,至于自己战败的事情,该如实汇报的还是不可以扯谎。因为战争已经不是单纯的平叛,而是东法兰克的北方皆陷入反叛,甚至事情每天都变得棘手。 只因留里克亲自透露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你再修养几天我就放你回去。当你骑马离开,我们的军队会继续战争。我们即将进攻弗兰德斯(今荷兰与比利时),你最好动作快点,让你的主子出兵逼我们停手。” 这言外之意就是留里克希望早点打一场决战。 大军征召是个费时费力的事情,从遥远东方和北方将万人大军运到易北河,也只有罗斯海军有着实力,代价也是大量的物资耗损。 留里克不会公开这方面的秘密,希望早点打决战的原因就是在掩饰自己今年拖不起、明年再征召远征费时费力。所以要以更大规模的挑衅行为逼路德维希尽快北上,同样,通过掠夺弗兰德斯地区,靠着战利品满足战士们劳师远征、见证同袍战死的怨气。 针对弗兰德斯的进攻,罗斯军和丹麦军已经在抽掉精锐准备行动。 甚至目标也变得清晰。 乌得勒支,弗兰德斯伯爵国下辖的弗里斯兰地区的最大市镇,亦是坐落在一处海湾的滨海市镇。 这个地名是柳多夫说明的,并指出该地也是主教坐堂所在地。乌得勒支主教在法理上和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同级别,埃斯基尔就是一个到处跑的“实干家”,实在是一介苦行的异类。倒是所谓乌得勒支主教本人属于“本笃修会”,他们就安稳太多。 安稳意味着有能力积累财富,像是修道院这样的地方必是金银器富集之地。富裕殖民也会依傍修道院居住,他们必有大量钱粮。尤其是弗兰德斯有着自己的特产——羊毛。 透露这些情报,无异于“祸水西引”,柳多夫自己已经背叛法兰克,他已经无所顾忌。反正诺曼人要砍杀的不是萨克森人,事后还要把投诚的拿骚扔过去做伯爵来着,到头来萨克森反正没有损失,弗兰德斯的财富也刚好满足了诺曼人的贪婪,何乐不为。至于信仰……柳多夫发现自己与野蛮人合作非但没有遭遇上帝的责罚,反而打赢了大战,自己的权势更加稳固。显然,上帝并不怪罪自己是不义的。 倒是埃斯基尔听闻了诺曼人这桩计划,尤其是年轻的留里克马不停蹄就要这么干,他气得大病一场,就只好待在汉堡修道院静养,以至于礼拜日的弥撒也无能为力了。 他甚至没有能力将消息告知乌得勒支的教友通知其赶紧撤离,毕竟自己就能力写信托付小教士去报信,那速度也远不如罗斯人的船速。 他只能默默祈祷奇迹发生,比如突然来一场风暴,摧毁罗斯人的新征。 可惜回应他的只是一般的阴云天气,那点降雨的确带来了寒冷,它并未引起可以阻止海上航行的巨浪,反倒是北风给了罗斯大船快速南下的超强动力。区区小雨岂能阻挡罗斯的新计划?! 罗斯要的不只是进攻弗兰德斯,今年如往年一样,派人去不列颠针对诺森布里亚王国索要贡品之事不能再拖了。顺便,也能将萨克森公国复国以及战争之事告诉当地人,尤其是告诉维京约克王国,所谓兄弟之国罗斯正与法兰克大战。邀请他们来欧陆看一看,也是可以的,如果他们愿意来。 第957章 战书与邀请函 特殊的书写材料令柳多夫少见多怪,他对于拉丁语完全不懂,看到留里克居然用羽毛笔流畅书写拉丁语文件,身为文盲的自卑感第一次涌上心头。 当罗马崩溃了,西罗马掌握的拉丁语快速被遗忘,最终只有教士群体继续掌握它,并奉之为“与神沟通的神圣语言”。 而东罗马早已完成希腊化改造, 拉丁语完全没了市场,连教士所掌握的经写的。 法兰克的大贵族,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出身于部落时代的军事贵族。 各类小贵族,他们的源头也必然是小部落的首领。 比起学习知识,他们更相信剑与斧的厉害,通过暴力解决一切问题被认为是真理,除非剑与斧真的解决不了问题,才会想得谈判。 教士们反倒是清一色的和平主义者, 他们表现为禁用武力,就靠着一个个传教士到处传播信仰,依靠一张嘴不厌其烦劝说野蛮人皈依神圣的信仰。就是他们保留着拉丁语的使用,客观上与贵族形成了文化壁垒。 现在,他们认为教士们使用武力是对信仰的背叛,他们甚至也在劝说法兰克的贵族们禁用武力。 可这有什么用呢?连罗马教宗也无法阻止法兰克叁位大贵族的内战,教宗只能呼吁少数被教士完全控制的城市和采邑,以中立的态度不介入内战,竭力收拢难民。比如科隆、杜塞尔多夫,大量从萨克森逃出的法兰克移民,都在向着两地迁移。只因人们确信他们会得到庇护,更会得到粮食救济,事实也的确如此。 然科隆距离乌得勒支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七十公里。 乌得勒支属于弗兰德斯伯爵领,更是重要市镇之一。弗兰德斯与威斯特伐利亚是地理接壤,并于北部的萨克森地理接壤。 柳多夫到现在仍是法理上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 原则上他可以调动南部的所有贵族继续听他的, 即便他已经举起旗帜恢复萨克森公国了。如果新兴的萨克森公国还包含威斯特伐利亚,那么这一庞大的国家就是将整个东法兰克物理撕裂, 效忠东法兰克的整个弗兰德斯已经是飞地状态。 都成飞地了,打下弗兰德斯吞并,或是逼迫弗兰德斯伯爵也反叛,理论上都可行。 因为,弗兰德斯伯爵表现上是法兰克族,实际呢?家族血统里可有着弗里斯兰民族的血脉呢。 毕竟弗兰德斯与萨克森的遭遇完全一样,都是在法兰克大征服时期战败而宣布臣服的。 柳多夫自己写信,他要写的不止是一封信。 面对全新的局面,留里克要写信,写的当人也不是一封信。 唯有丹麦王拉格纳索要写的书信就只有一封。 所有的信件是这样的。 留里克所写《告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书》,它就是一封战书。 核心内容:一、务必带领大军北上,与罗斯国王谈判,如若不愿意谈判就直接开战。二、必须承认罗斯王国、丹麦王国、萨克森公国、拿骚伯国。叁、如若今年不来,被俘的两千名法兰克平民俘虏以及叁百战俘全部作为奴隶。四、如若不来,罗斯军将继续战争,并针对法兰克平民进行杀戮与劫掠。五、罗斯并非有意战争,只要东法兰克满足条件,即可签署和平条约。 留里克所写《对维京约克王国书》,本质是一封邀请函,核心内容正是邀请为王的比勇尼兄弟和弗洛基兄弟, 来汉堡瞧瞧兄弟之国的功业,也好看看他们的亲妹妹诺伦的情况。 另有《对诺森布里亚,所谓邀请诺森布里亚王来汉堡,要求其对复国的萨克森公国做出表态,要求其承认萨克森公国合法。同时更是来汉堡好好看看已经长大不少的雷格拉夫,现在好好认识一下,待其日后继承麦西亚王国后,彼此不陌生。 柳多夫,一份是《萨克森公国复国宣言》,本质一样是对东法兰克的战书,即便柳多夫不想再扩大战争,他知道战争不可避免。 核心内容是这样的:一、东法兰克必须承认萨克森公国复国。二、威斯特伐利亚并入萨克森公国,但不包含科隆、杜塞尔多夫等教会市镇。叁、部分弗兰德斯地区并入萨克森公国,成为拿骚伯爵领的一部分。四、承认拿骚男爵升级为效忠萨克森的拿骚男爵,兰河河畔的拿骚男爵领属于拿骚伯国飞地。五、萨克森公国不会背叛信仰,在满足全部领土要求后不会向东法兰克战争。 另有一份,所谓《告弗兰德斯伯爵书》。如果说他针对路德维希的国书过于离谱不可接受,对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就是流氓行为。 柳多夫就是劝说博杜安割让部分地盘让给新型的萨克森公国,带着剩下的领地背叛法兰克。 他估计这种“给你一把刀请自杀”的书信没什么意义,甚至难以送到博杜安手里,不过把信件写下万一以后可用。毕竟罗斯人和丹麦人马上就要远征了。 远征?以罗斯人的速度,只怕两天就杀到乌得勒支,掌握高超航海技术的他们真是想怎样就怎样,柳多夫自是非常羡慕这种超强机动性。 拉格纳只有一封信,代笔者还是留里克。他的要求颇为简单,只是要求法兰克国家承认他就是丹麦王,且法兰克禁止北侵而已。至于许诺“法兰克履行承诺就不会遭遇劫掠”这类事,他根本不提。 秋雨下了整整叁天,大地是被十足浸润了,当天空放晴,温暖气温也已经回不去。 北风仍旧较为勐烈,大海的波涛也凶勐了点,但丝毫不影响罗斯大船的狂飙突进。 这场秋雨只是一个前奏,汉堡地区的秋雨集中在十月份,且下雨的日子整体也不是很多。等到了冬季,降雪会变得频繁。 只要不是惊涛骇浪,罗斯舰队都能安全推进,还是因为南下进攻乌得勒支是沿着海岸线推进,荷兰海域的所谓“西弗兰德斯群岛”,如珍珠项链一般的地理结构,简直就是天然防波堤,极大程度削弱了海浪的威力,舰队会贴着这特殊的群岛推进。 直到找到最深的海湾,看到一条唯一的、入海口宽阔的河流,所谓aemestelle河。 这一切的情报都是柳多夫指明的,为了保证罗斯丹麦盟友军事行动顺利,他甚至派出了向导。 词语过于熟悉,留里克思考一番,勐地得出结论。在这条河的附近可以兴起一座城市,就是阿姆斯特丹。 至于攻击目标乌得勒支,就在这条河上游一些,此乃长船可以直接冲进去的。即便不用长船,罗斯大船在河流入海口抛锚,军队直接登陆,徒步也能当天抵达乌得勒支。 于是,罗斯军队开始在汉堡集结。 有必要御驾亲征吗?留里克想想是有的。 上次大哥阿里克执行运输人员的任务,在不莱梅废墟与法兰克军遭遇战,他的处理手段不佳,搞得罗斯军是事实上狼狈逃走。 这一次,留里克意欲带上精锐士兵,不求数量庞大,一千人即可。所谓常备军全部都来,再从第二、第叁、第四、第五、第六,各组织一支满编的百人队(一百二十人编),再搭配一些武装水手,实际大部分就是萨列马岛海盗,如此凑成一千人出头,执行这项任务。 其他罗斯军部队也不必闲着,由于不知道路德维希做出何等反应,但在天气过于寒冷之际大军是要返航的。留里克做出预桉,如若路德维希就是做缩头乌龟,或是送信者把信丢了引起对方不做表态,罗斯军撤到博恩霍尔姆岛、哥德堡休整,少部分人最远撤到墓碑岛。 战争打到现在可不是轻易暂停的,留里克本想着冬季回老家来着,现在看来因为战争已经烧到法兰克境内,规模之大已经远远超越预期,站在这个位置上,他已经无法收手。 当然,如果可以一揽子为罗斯开创一个“庞大西部贸易安全稳定”局面,如今的拼搏是值得的。 罗斯军主力会迁移到易北河入海口,计划在那里大肆煮盐、大肆掠夺鱼类资源。考虑到军队有较大概率不能冬季回老家,这是历史性的第一次,士兵们即便是有怨言也无可奈何。路漫漫索性不想了,还不如听从大王的安排,积极生产就地储备过冬的物资,比如大肆煮盐再腌渍咸鱼。甚至多煮些盐,还能非常顺滑地从本地萨克森人手里换到麦子。 因为,战争的胜利直接引得相当数量的观望局势的萨克森本地贵族真正归顺柳多夫。他们或是自己、或是派遣代表,带着尚未兑付的粮食,将之交给柳多夫。 他们也看到了庞大的诺曼军队,也看到了战场的痕迹,以及大量被俘的人,还有堆积如山的缴获武器。 罗斯军主力还没有战略迁移易北河口,先行出发的是这样一条大船。 御用海盗斯普尤特,他曾作为罗斯军分舰队的指挥官,现在又恢复老本行——押运诺森布里亚贡品。 不同以往,他今年的任务是将索要的贡品直接送到汉堡,立刻用来满足军需。他还肩负着将书信送达的任务,并劝说收信一方一定要来。 斯普尤特带着任务出海,奔向不列颠事实上只要一路向西即可,接着一头扎进亨特湾,就等于撞到了维京约克王国的领地。他估计到比勇尼那个家伙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已经好多年没见了,他定然懒得听自己对于罗斯王的描述,是要过来好好看看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到底怎么样了。 码头处,留里克摘帽欢送这位肩负使命的要部下。 他对着顺流而下的灰松鼠号。“斯普尤特!一定要说服比勇尼来!” 同样,靠着厚重皮衣掩盖自己身孕的诺伦这一刻也不装了:“斯普尤特!告诉我哥一定要来,我就要生育,他就要做伯父(舅舅)了。让他一定要来!” 这条远行的船只不是简单的索贡,它的政治意义巨大。 柳多夫巴不得诺森布里亚国王亲自来,哪怕是派遣一个使者也好。他需要更多信仰天主的国家承认萨克森公国,即便诺森布里亚是个弱国,有其承认也是好的。甚至还能借这个机会有可能和韦塞克斯取得联络,以夺得对方的承认。承认萨克森公国的国家越多越好,这一点柳多夫不挑剔,只希望自己不是被孤立。 次日,又有一批人要离开。 或者说,是放逐。 罗贝尔的伤口一直在好转,他态度动摇,显然这不是神迹显灵,就是罗斯人的医术救了自己的命。说来讽刺,自己被杀他们射击也被他们救活,庞大的军队被他们玩弄于鼓掌,然后全军覆没。 罗贝尔不想死,现在更没有死的理由。他携带一只皮包,里面塞着多封信件。他知道这些信件只要有一件交到路德维希手里,都会引得对方暴跳如雷。 但若是自己拒绝送达或是信件丢失,罗斯人的举措就是继续战阵,且是针对法兰克人的杀戮。这就非常没有道理的,明明是贵族的无礼何必迁怒于民众? 如果路德维希不给个说法,大量法兰克人就会莫名其妙被杀。 罗斯人的威胁不是假的,他们是真的心狠手辣敢于为之。 柳多夫赐予罗贝尔马匹,同时有释放了十人,其中有本属于罗贝尔的扈从,也有法兰克精锐骑兵。有这么多随从保证罗贝尔不必太过难堪,也保证一路上有个照应,确保伤势未愈的他出现意外。即便是真的有意外,其他人也有义务把信件送抵,再不济,也得告诉路德维希罗斯军已经在易北河畔杀了他叁千骑兵这件事。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离开了,骑着被人送的劣马在浮桥上狂奔,以尽量快的速度消失在森林中。 这是何其的悲哀,一个月前他带着叁千铁骑奔向北方,现在加上自己就只有十一人。 他知道自己回去后定要遭遇责罚,为了更大的道义他愿意接受惩罚。作为贵族,他也必须接受惩罚。毕竟,君主路德维希是无罪的。 最后,便是留里克与拉格纳的针对乌得勒的支讨伐军。 大船拖曳着空置的长船,罗斯舰队主力出动了一半。 五艘风帆驱逐舰、五艘风帆巡洋舰,另有二十条标准货船,以及拖曳着的十条长船。 穿上载运一千五百人,所谓罗斯军一千人出头,丹麦军四百余人。 如此规模的军队足矣大一场规模很大的欧洲战争,与弗兰德斯伯爵打一场决战也是够格的,毕竟传言这家伙实在拉胯。 那些传言也许是对的,留里克仍然集结了这样规模的军队,他自己的队伍人员成分故意安排得复杂,除却第一旗队伤亡实在太大且是战利品最多的部队,其余五个旗队需要机会扩充战利品。五个旗队都派遣百人队了,兄弟们舆论战,日后谁也别说谁。 已经没有好挽留的,站在柳多夫的立场,他巴不得自己的盟友早点打胜凯旋,这样自己就不必担心路德维希的军队突然杀到而缺兵抵抗。 新的进军已经开始,舰队顺流而下,扬起叁角帆在北风下贴着海岸线快速突进。 紧接着,几乎所有罗斯军、丹麦军都迁移到了易北河入海口,他们迅速扩大滨海营地大规模捕鱼煮盐。短时间内,柳多夫的汉堡,诺曼势力几乎消失了。 他知道诺曼人早晚都要离开,现在自己心头竟空落落的。 他很清楚自己在遗憾什么——缺乏军事保护。 求人不如求自己,而且诺曼人从不是什么好人,留里克那个年轻人本质上也是心狠手辣,今日与萨克森联合仅仅因为他们罗斯需要一个缓冲地带。 作为缓冲之国,没有谁比柳多夫更知道它的意思。因为,路德维希大军以来,说是讨伐自己,实际也是对诺曼人世界虎视眈眈。他开始扩建自己的民兵,以“保卫萨克森”的名义维持着士气,至于真的可以自强,这就是未知数了。 第958章 格罗宁根市镇 曾经,地广人稀的弗兰德斯地区是独立的王国。这个国家已经从部落联盟时代步入王国时代,直到与扩张的法兰克王国直接接壤。 曾经,领地尚没有今日庞大的法兰克,她的北方直接面对三个所谓的“蛮族国家”,便是在血统上与之相近的日耳曼势力。 分别是,弗兰德斯王国、萨克森大公国、图林根大公国。 另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便是“文德斯拉夫族群”最西方的小裔,人口很少实力极弱,轻易便被法兰克吞并。 无论是王国还是大公国,他们的民族构成与法兰克不同,信仰着神木、奥丁和世界树。而这,正是法兰克征讨他们的借口, 从而掩盖王国对于扩张的渴望。 或者说进入帝国时代的法兰克王国, 唯有扩张才能维持帝国的稳定。 所以一旦帝国终止扩张, 内战旋即爆发。便是现在,自839年老国王虔诚者路易去世,三位王子带领整个法兰克走入内战。 三位王子共同的爷爷查理曼治下的王国,彼时正是兵强马壮,周围民族莫有不服者,甚至是罗马教宗都要为其涂抹圣油,为其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 弗兰德斯王国战败了,从而并入法兰克。 一开始,贵族并没有被清算,战败的大贵族被授予侯爵,或曰“边境伯爵”的封号。 此乃过渡时期的手段,按照查理曼的计划,大量法兰克族会迁移到这些新征服的土地,从而改变当地人构成。同时,大量外迁法兰克人,也是缓解统治核心区过于稠密的人口。 因为,在这粗犷农业主导的时代,查理曼治下的王国人口竟增长到了一千两百万。即便民众居住仍是分散的, 然每一户可以服役的自耕农家庭, 必须通过照看过于庞大的农田,再采取轮更制度,方能保证饥荒不会发生。 唯有扩张才能缓解民众的痛苦,也才能满足贵族的扩张欲。 就像是战败投降的萨克森大公维杜金德,他本被改封为侯,对内仍旧自称大公爵。 查理曼治国时间极长,当他上了年纪,终要考虑为自己身后事做出一些决断。 年轻时的查理见惯了贵族们的自相残杀,他担忧自己死后,孩子们自相残杀直到杀得王国绝嗣,担忧边境地区的降服者反叛,是应该采取一些措施避免这样的结局。 于是,自他开始“三分王国从而避免大贵族内战”成为国策。 自他开始,换掉所有“边境伯国”的土着侯爵,取而代之是法兰克人贵族。 此举对于不同地区带来的影响完全不同。弗兰德斯地区顺滑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弗里斯兰族的贵族逊位,取而代之便是查理曼安插的弗兰德斯伯爵。该地区的爵位降级, 同时也意味着理论上王国可以直接控制它。但新晋的伯爵大人立刻选择与弗兰德斯土生贵族合作, 靠着联姻以及温和政治的手段维持家族统治稳定。就是这样的举措,显得弗兰德斯伯爵在军事上非常无能。 对于萨克森地区,已经是“朝廷命官”的维杜金德,闻听国王要削藩后立刻举兵反叛。萨克森人复国运动爆发,迫使查理曼御驾亲征。运动失败了,维杜金德虽未被杀,全家已经沦落成活在监视之下的贵族,并被迁移到法兰克腹地,似乎永远脱离了反叛的机会。萨克森故地立刻被迁移进更多的法拉克移民,边境伯爵领被拆解为不莱梅伯爵领与汉堡伯爵领。 就在萨克森的东南方向,那里是图林根地区。图林根人早在二百年前就并入法兰克,全族接受一位法兰克贵族统治并非不可接受。因为,图林根人直接面对的是另外的异族,他们是波美拉尼亚人、是波兰诸部族。哪怕是迁移来的法兰克人,也必须与图林根人同舟共济,扛住这些“泛文德斯拉夫人”一浪胜过一浪的扩张。还是因为法兰克武器装备更好、军事组织度更佳,倘若没了这些外援,图林根人不觉得自己可以守住自己的领地。 但是,查理曼死后区区三十年,他所设计的死后格局,所谓王国不内战、边境不反叛,统统成了泡影。 他高估了自己家族的血统延续力,结果只有查理一支活了下来。也低估了自己三个孙子的气度,想不到孙子洛泰尔渴望得到一切,恰是查理曼自己做了榜样,让洛泰尔觉得自己必须在大帝爷爷的基础上把法兰克带入新时代,所以第一要务就是削藩,之后如奥古斯都那样伟大。 当然查理曼千算万算,如论如何也不能算计到波罗的海北方,那所谓的未知世界可以诞生出强悍的冰霜力量。 就如每年冬季都会发生的寒流一样横扫欧洲,有朝一日诺曼人可以联合起来,以更强的军事、更强的目的性发动南侵。 被姑息的维杜金德的家族后裔重拾祖先的荣耀,萨克森复国。 即便是顺滑接受逊位、变成法兰克贵族主导的弗兰德斯,也遭遇到有目的的入侵。 这一切都是因为诺曼人最伟大的王者、罗斯王、被奥丁祝福的伟人、东斯拉夫人的君主、芬兰人的宗主、被所有北欧势力推崇的领袖,留里克所赐。 现在,伟大的留里克稍稍受累,带着一支浓缩精华的强力军团,乘坐大战舰浩荡冲向弗兰德斯伯国北方。 一位特殊的贵族带领他微量的、仅有的十名随从,所谓特别的盟友伴随留里克的分舰队出征。 他不是别人,正是亨利拿骚。 他第一次坐上如土丘般高大的船只,这种感觉恍若梦幻。整个舰队还秋季的北风中沿着海岸线狂飙突进,站在甲板那狂风似要把自己吹飞,船只并没有过于猛烈的起伏,即便如此拿骚还是要忍受诡异的晕船感。 这很诡异,拿骚的老家依傍着兰河与莱茵河,内河航行都没什么,偏偏到了海里自己的胃开始翻江倒海。 他扒着船只木栏杆,望着起伏的海波不断干呕,精神状况萎靡不振。 毕竟他自己的状况本就不好,之前的战败自己侥幸没死。至于之前的敌人变成了现在的盟友,过于奇幻的事情已经发生很多,那些大贵族都已宣布脱离内战中的法兰克,自己这番政治冒险是否值得已经不需要再去辩论。 因为,拿骚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柳多夫会派出向导,引着罗斯-丹麦联军顺利抵达弗兰德斯地区的乌得勒支,之后如何劫掠他就不管了。 既然要有向导,多一个向导也无妨。 亨利拿骚正是向导之一。只因他知道莱茵河的入海口就在弗兰德斯伯爵领境内,如果那里日后要划一块地归自己成为全新的伯爵领,目前有实无名的伯爵拿骚,很有动力去亲自看看情况。 他自然也有内心的小九九,所谓呼吁罗斯王留里克和丹麦王拉格纳,在对待当地人上千万不可乱杀。 “你们此去不该只是为了抢劫而杀戮,我以后要做那里的统治者,我还要和你日后做贸易。如果当地人被你们诺曼人消灭,就好似把奶牛杀死,你们日后休想得到奶牛。所以,我们应该打出一个旗号,当地人是弗里斯兰人不是法兰克人,驱逐法兰克人,让当地人承认萨克森公国为宗主,这样便于我日后的统治。” 亨利拿骚所言有道理,拉格纳觉得这家伙过于贪婪,前些日子还是敌人、还是阶下囚,态度转变之快比商人都快。真就是为了利益,战士的荣誉可以完全不顾及?这令拉格纳非常不耻。 留里克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震撼。 一介村长亨利拿骚,竟有如此长远的想法?此人倒是提出了一桩足以令自己慎杀止杀的理由——以后还要做生意。 拿骚所言透露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当地人只想生活,谁当领主无所谓。第二个就更有意思了,那里存在着莱茵河入海口,逆着河流而上,船只不但可以进入欧洲腹地,还能进入莱茵高地区的拿骚村。 亨利拿骚是一个务实的,彼此之前兵戎相见只因他必须效忠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现在他投靠了萨克森公爵柳多夫,自然没了与罗斯丹麦为敌的理由。 因为立场转变,敌人成了盟友,之前战死的部下死了就死了? 拉格纳对此很是不理解,他鄙视拿骚这个家伙的为人,倒是不排斥此人日后占有弗兰德斯。因为,弗兰德斯杜里斯特就在莱茵河入海口附近,它可是丹麦的殖民市镇,过去是霍里克占有此地,现在由拉格纳继承它岂不是理所当然? (本时代的杜里斯特与鹿特丹接近) 甚至有情报指出,本次主要目标乌得勒支距离杜里斯特的陆路距离是较近的,理论上丹麦重新夺下这一殖民市镇没什么问题。 于是就在航行途中,三人做出了一桩密谋。 谷狻 拿骚会夺下大部分的弗兰德斯领地,罗斯-丹麦联军帮他促成这件事后,自然要夺取长足的利益。 这个利益的核心点就是杜里斯特的归属权,即便他现在被法兰克人占领了,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可是巨大的,房舍、仓库、码头日后重新建造即可。但那里必须是对于所有诺曼人而言的自由港,就如往日那般。 此事拿骚想都不想便同意了。 拿骚唯有一个要求:“不要滥杀,你们先把人抓走,然后抢掠财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劝说当地人臣服于我,就由我来保护他们的生命。这样你们得到了财物,我得到了民众。” 此乃双赢,留里克暗自佩服这个拿骚却有成为枭雄的野心,只是他的实力过于羸弱,只能给强者打工,就算做了伯爵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但拉格纳觉得这很离谱。 “你对于他们也是外来者,如何靠着一张嘴逼迫他们臣服你?”他说。 拿骚自有解释:“可他们不想被你们杀掉啊。” 唯有一个事实例子方可检验双方所谋划的双赢是否靠谱。 舰队理论上最快航行两个白天,并在第二天傍晚抵达海湾中的滨海城市乌得勒支。 因为本时代的地理结构与一千年后大有不同,弗兰德斯就是荷兰与比利时的混合体,主要部分还是在荷兰地区。此时,大规模填海造陆还没有做,大量的土地此时还是浅海。千年后已经是内陆城市的乌得勒支现在就是滨海市镇。 同样的,本地区最北方的一个大村格罗宁根,如今一样是弗里斯兰族的滨海市镇。 格罗宁根说是市镇也可,体量也就是欧洲大村的程度,人口不过三百人规模罢了。它的本意是“绿色田野”,以诺斯语说就是groenngard,其所在的地理位置的确是面相海洋的一片非常平整的滨海田野,如此环境其实不太适合种麦子,倒是非常适合放牧。被海风盐雾浸润的青草略带盐分,引得奶牛所产的牛奶有着独特的咸鲜口感,制作的奶酪也更加。 但本时代高产的荷斯坦奶牛并不诞生,格罗宁根和别的市镇一样无法将奶制品作为一个产业。 市镇倒是有自己的特色产业——羊毛。 格罗宁根非常的显眼,只因周遭庞大地区的村庄只手可数。该市镇毫无疑问成为罗斯-丹麦军的落脚点,主要原因是此地有着现成的小码头,以及舰只泊地。他们看到了本地的渔船,意识到本地有村庄,旋即锁定了格罗宁根。 拿骚想要在这里做出实验,他知道诺曼军队可以轻易包围整个村子,是否针对民众全部杀戮,全在罗斯王留里克一念之间。 何人能拯救这些人的生命?“终究只有我啊!” 攻下一座村庄市镇,抢掠一番补充给养,休整一夜后明日攻击乌得勒支。 有了明确目标的联军斗志昂扬。 他们当然也务实的不对发现的村庄抱有幻想。 能在一个滨海村子抢到什么?顶多是少量的奴隶和少量的鱼,倒是有传闻弗里斯兰族人善于饲育绵羊,如若能从此地薅到一批羊毛那就不虚此行了。 关于能在这一带抢到绵羊与羊毛,留里克对此很有期待。 于是,诺曼军队出现在格罗宁根市镇肉眼可见的海域里。 那些最先发现异常的渔民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些漂浮之物居然是船舶?桅杆上悬挂着非常明显的标识物,由于旗帜是一张旗帜再在对角线缝制蓝色布条,看上去就是旋转一下的十字旗。 平凡的渔民甚至第一时间想得不是逃命,他们知道自己的北方也是法兰克领地,也许是那边的伯爵派出了庞大的使者,要来南边和伯爵大人做生意什么的。 所以贵族会有心思和渔民纠缠? 渔船自行规避,刻意与他们认为的贵族的船只保持距离。他们也主动向自己老家移动,直到他们注意到这支规模惊人的舰队是直奔着家乡村庄而去。 留里克站在甲板上,他穿戴熊皮衣无视风浪。 今日天气不算好,搞不好未来几天还会下雨。 虽不至于风高浪急,对罗斯军战士从大船登上划桨长船的过程还是带来一些挑战。大船已经在近岸处全体抛锚,剩下的登陆行动为避免搁浅起见,全部需要小船完成。 士兵轻装行动,顺着大船抛下的绳梯登上长船,长船满载后便立刻拉出长桨直奔肉眼可见的小码头。 无论是大船卸下的仅供十人划桨的小船,亦或拖曳的可硬生生塞进四十人的传统划桨船。 联军第一波次的登陆部队就有八百人。士兵举着旗帜站在船艏,同船的战士奋力划桨。最先登陆的人纷纷涉水上岸,再把半搁浅的小船推走,供船上的留守兄弟赶紧回去再拉一船弟兄。 登陆者就在岸上列队,他们已经占领了码头,只见到处是穿着白袍蓝纹的士兵,他们衣着极为整齐,举着大量的旗帜,图案也完全一样。 显然只有法兰克的正规军队可以有这样的军容。因为拉格纳的部下也换上了正儿八经御寒的衣服,海盗赤背纹身的样貌根本不存在,驻足围观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此乃高贵的法兰克战士。 村民从未见过这种奇景,缺乏故事的闭塞之乡突然来了一群衣冠楚楚的外乡人,他们没有逃跑,而是主动迎过来看看情况。 甚至是管理村庄的领主,一位弗里斯兰族的格罗宁根男爵,也带着随从前来一探究竟。 修道院的黑袍教士,也举着十字旗,扛着黑色的木头十字架,去指挥有些混乱的人群,意欲以足够的体面迎接北方的法兰克贵族所谓临时歇脚。 其实正是罗斯王国的旗帜就像是旋转了45°的十字旗,它实在欺骗了这些主动选择闭塞生活的人们。 还因为格罗宁根从领主到村民生活过于闭塞。 即便有人想到了这些突然从海里冒出来的人很像当年占据杜里斯特港丹麦海盗,无人把这当回事。 事实是海盗们已经被路德维希大王亲自讨伐,此事连平民也是知晓。此地的男爵则获悉另一件事,那还是弗兰德斯伯爵亲口说明的,所谓邻居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被贬谪到了丹麦,等于说丹麦已经被法兰克势力控制监视,就乐观地告诉大家以后诺曼海盗的事情也许会有,都是一些人数极少的落魄渔夫,永远不会再威胁大家的生活。 问题在于,不莱梅城被烧的事情被保密,乌得勒支主教获悉此事,痛心疾首又下令封锁消息,避免自己负责的教区人心惶惶。 高级教士保持缄默,弗兰德斯伯爵虽知道此事一样对民众封锁消息。 反正诺曼人袭击的不是自己的地盘,何必杞人忧天呢?至于广大的民众,他们安心过日子即可,告诉他们这些可怕的事,还得告诉他们什么是汉堡城市、什么是不莱梅城市,真的毫无必要。若是耽搁了务农,岂不是收不到足够的实物税?那才是自讨苦吃。 杜里斯特港在自己手里,这里曾是诺曼海盗的殖民地,海盗也僭越地自称“弗兰德斯伯爵”,现在僭越者早就认怂并离开。 如今真正的伯爵之爵位已经平稳过渡到混血贵族博杜安手里,而他毫无疑问的成为大部分弗里斯兰族人愿意接受的统治者。一切都是因为此人有一半的弗里斯兰族血统,仅此而已。 平凡的人没有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们听从领主的安排,每周的礼拜日去修道院听讲经,平日的生活就是日出务农日落睡觉,春天耕种、盛夏割羊毛、秋收麦子和亚麻,接着储备物资过冬。 现在,格罗宁根民众平静的秋季生活迎来大危机。 第959章 重点在于将烤面包做大 已是黄昏,夕阳悬挂在海平面上,橘色的柔光照在人脸上。 这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慵懒傍晚,格罗宁根市镇不再平静,甚至鲜有炊烟。 闭塞的定居点迎来客人,他们带着热情迎接远道之人,结果迎来灾祸。 留里克早已看到了那些迎过来的人。 “奇怪, 他们是要欢迎我吗?竟不知道我是要发起攻击的?” 现在的场面就好似一只老鼠把猫误认为同伴,来者分明就是一群无知的村民,还在举着十字架的穿罩袍人的带领下走向码头,也许这不是愚蠢,而是彻头彻尾的单纯。 他们如此单纯也好,等一会儿令他们交出财物的时候也如此顺从就更好了。 故此情况,无论是留里克还是拉格纳, 乃至是合伙人亨利拿骚,大家先是倍感意外,接着立刻谋定好的对策。 一桩非常和平的对策。 最先登陆的罗斯军士兵被命令保持克制,针对这一小村擅自劫掠将遭遇事后抽鞭子之刑罚。 丹麦士兵也被约束,就聚在一起等候他们的大王拉格纳登陆。 亨利拿骚已经带着随从先行抵达,他并没有亮出十字旗,眼睛是不是瞄准海洋,所谓等到留里克一登陆,就将预备好的旗帜突然亮出来。 终于,罗斯王乘坐小船平静地抵达,同时那些村民也在教士、领主的带领下,进一步逼近盘踞码头的舰队。 留里克脚还没站稳,拿骚便迎来询问:“你终于到了,现在怎么办?” “就按临时计划行事。呵呵,这群人像是在欢迎我们。现在行动吧。” 于是,平静的军队突然行动起来。 罗斯军队突然向两翼散开,以奔跑之姿态对无知的村民进行包抄。 村民左顾右看,有人觉察到的不对劲就本能地向群众中心位置聚拢。 本地领主觉得奇怪, 旋即以蹩脚的法兰克语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恰是这时候,一面十字旗突然亮出来,拿骚的随从拼命挥舞它。 此乃讹诈诓骗手段立刻唬住疑惑的领主、教士,以及全部的民众。他们没有逃窜,仅是彼此聚在一起,盯着领主的一举一动。 既然对方亮出了十字旗,果不其然就是来自北方的大贵族。 男爵领主一拧脖子,示意随从举着十字旗跟着自己前进。同时,本地修道院的牧师,也将木十字架扛在肩上径直走去。 留里克旋即带着一些士兵,伴随着亨利拿骚的十字旗迎过去,就仿佛他们其实是一支十字军。 双方的首领聚在一起,男爵简略大量一番这来自北方的航海客人,刚欲开口就被亨利拿骚抢了话。 “我乃亨利拿骚!萨克森公国的伯爵亨利拿骚!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的封地,你们……皆是我的臣属。” 他以法兰克语说明此事,瞬时听得本地男爵与牧师莫名其妙。 为此拿骚又重复了一番,听者仍是疑惑。 场面变得非常尴尬,男爵磨蹭了一番才颤颤巍巍地嘟囔:“我是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 效忠弗兰德斯伯爵。大人, 您是萨克森公国的以为伯爵?岂不是……来自汉堡或是不莱梅?” 但牧师知道这绝无可能。本地牧师透过一些渠道获悉了不莱梅圣彼得教堂化作灰烬这件事,此乃诺曼海盗所谓, 且当地伯爵据说也死了。 这位海上来的贵族断然不是不莱梅伯爵,至于他是否是汉堡伯爵,更是令人存疑。 拿骚摇摇头,面对投来疑惑眼神的牧师回敬以犀利眼神,直言:“时代已经变了!我本是莱茵高伯爵领下属的拿骚男爵。现在,我乃萨克森公国册封的伯爵。我再次宣布,你们这片地区,就属于我的封地。你……再说说自己的名字!” 他直指本地领主,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只要硬着头皮将自己全部的封号郑重说明了一遍。 “所以,你效忠的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已经结束了!我会击败博杜安,至少一般的弗兰德斯将属于我。现在,你们都是我的臣属,你就是我的封臣。现在你必须效忠我,否则……这支军队会将你们杀死。” 这都哪儿跟哪儿? 男爵维克多仍在犹豫,留里克实在听不下去,见得此地还站在教士,他便以拉丁语说出那最令人恐惧的话语。 “我们!是诺曼人!现在臣服我们,否则将你们全部杀死!” 可是,留里克即便自认为露出狰狞的獠牙,这番以“神圣语言”所谓的威胁根本适得其反。 诺曼人?会说拉丁语的诺曼人,这太离谱了。 见得还是无效,本不想动用无力让他们感觉害怕的留里克仍保持着克制。他猛地想到一招,便招来二十多名战士,命令他们脱掉御寒的皮衣,亮出自己的后背。 固然夕阳的柔光颇为昏暗,在场的格罗宁根民众也看得清那后背皮肤上狰狞的怪兽纹身,以及用异邦文字拼写的单词。 看到这一幕,牧师、修道士顿时惊得毛骨悚然,他们本能退却。诸多的民众也看到这一幕,一样陷入侵入骨髓的恐慌。 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颤抖着双手几乎在胡言乱语:“你们……居然是诺曼人?!” “至少我不是。”拿骚再强调一遍。 纹身恐吓效果拔群,留里克满意地露出微笑,进一步大声威胁:“现在,你们只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做,至少会保证你们的生命。” 基督的战士竟与诺曼人合作去攻击和平的村庄,格罗宁根的教士们都认定那个亨利拿骚的确是与魔鬼做了交易,肮脏的灵魂一定会下地狱的。 可是,整个市镇已经被庞大的诺曼军队牢牢控制。 格罗宁根男爵治下人口太少,即便算上刚出生的婴儿,整个市镇也才三百人。由于很大一片地区只有这一个定居点,三百人的村落完全有了市镇的政治意义。 此乃没有木围墙毫不设防的市镇,男爵能调动的也不过是只手可数的扈从,以及最多五十个端着短矛、鱼叉的民兵。 他们是如此拉胯,以至于始终被弗兰德斯伯爵遗忘,甚至也不奢望男爵缴纳什么贡品。多亏了教士们维持着基层民众的精神生活,使得格罗宁根修道院与乌得勒支教堂间保持联系。 男爵被迫投降,他知道自己如若反抗,这群诺曼人会轻松将自己击败。 而投降自然也面临着屈辱。诺曼人许诺不会杀戮任何一个民众,作为交换,本地人必须支付一笔高昂的费用,还换取诺曼人不劫掠。 那么,这比费用当以怎样的方式交付。 瑟瑟发抖的民众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结果自己好似被诺曼人忽视了似的。 男爵全家,以及所有的扈从都被控制起来。修道院的牧师以及全部教士也被控制起来。 接下来,针对男爵宅邸和修道院的“搬空行动”开始了。 诺曼人的这种劫掠方式简直闻所未闻,亨利拿骚看得莫名其妙。他最担忧的正是诺曼人对于平民的滥杀,等真的打到格罗宁根,杀伐凶狠的留里克居然对本地村民的态度,不能说是施以仁慈,只能说是毫不关心。 谷広 罗斯军和丹麦军皆开始在海滨码头布下营帐,专门派去劫掠的罗斯-丹麦战士人数不多,他们的行动也非常有目的性。 留里克很懂拉格纳部下的心态,或者说最普通维京人的心态,所谓抢掠的最高优先级就是抢金子。何处金银多?自然是修道院。 格罗宁根的修道院很小,即便可能抢不到什么好东西,拉格纳还是嗷嗷叫地带着人冲了过去。由于教士们都被控制起来,故而这种劫掠注定无人伤亡。 罗斯军则是盯着男爵宅邸针对性劫掠,他们专注于搬运仓库的物资,将羊毛、麦子带走,至于其他的物品,实在没什么好抢的。 成片的篝火已经燃起,有多达五十只绵羊以贡品的形式被杀死。 对于男爵维克多,他全家成了留里克和客人,在极度恐惧中坐在篝火边。他的妻子搂着孩子,望着自己宅邸正发生的可怕劫掠暗自哭泣。他们不敢大哭,只因害怕激怒诺曼人引起杀戮。 对于现在的状况留里克心满意足,他背着手视察自己的战士营地。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以及铁锅炖煮燕麦的麦香。 亨利拿骚就走在他身边,嗅着诱人的气息他也馋了。 拿骚还是有着莫大疑问:“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们针对民众杀戮,想不到,你们居然只抢掠领主家和修道院。” “有什么问题吗?呵呵,你觉得我真的要抢劫那些平凡的农夫?”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真是荒唐。拿骚,当你啃着滴油的烤羊腿,还会向着去抢夺穷人手里发霉的面包块?我的军队战士每个人都衣着华丽,吃得也是极佳的美餐。甚至一个消瘦的人成了我的战士,很快就会变得强壮。我就是瞧不起这里的民众,他们实在太穷了,不配被我抢。除非,是把他们作为奴隶。” “这……你会带走一些人做奴隶吗?”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当然会这么做。但你已经出卖了很多利益,我也没有理由掠奴。”说着,留里克猛地拧过头:“你不觉得这个市镇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港口吗?以后,我们罗斯的商船可以选择在此停靠。” “好吧。” 留里克继续背着手边走边聊:“据我所知,贵族会集结领地大部分的财富。贵族把持着粮仓,而教士总是把持着金银。可是贵族只是极少数人,只是为了生活实在用不了太多的物资。我看到这里的男爵不但有仓库还豢养着大量的羊。难道他会和治下的民众分享这么多财富?呸,都是从民众手里搜刮的。他已经帮我做好了事,剩下的就是我进行物资搬运。” “原来……是这样?” “正是如此。你如何?你在故乡的所为,比之这里的格罗宁根男爵不是如出一辙?你会和你治下的民众分享财富吗?还不是你控制了太多,对于改善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概念。” “这……有什么不对吗?根据我们的信仰,上帝已经决定了一切,那些穷人必须接受自己平凡的命运。” 留里克并不反驳拿骚的这番说法,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作为国王,留里克需要稳固自己的统治,王国的等级制度也在不断完善中。 天主教的信仰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等级制度,这样各阶层之间几乎不能移动,从而达成社会的稳定。平民似乎只能是平民,唯有贵族和教士有向上晋升的途径。 这样的制度固然可以适应一定时期的状况,它绝非万世不变的真理。 纯粹的农业时代,这套自上而下的等级制度很适合农业生活需要的绝对稳定性,但社会在发展,人口在膨胀,人的欲望也在膨胀。 尤其是人口的膨胀。农业时代,庞大人口维系着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但也会因过量的人口带来反噬。唯有不断改善民众的生活才能不断修修补补维持稳定,所谓统治者可以拿走很多,但民众要始终尽量过得体面。 那么考虑到罗斯王国特殊的经济结构,所谓海洋商业与大陆农业并重的模式,一方面要加大物资生产,一方面还要积极拓展海运、河运商路。 拿骚的领地将是弗兰德斯地区,留里克更愿意称呼其尼德兰。在这个时代,内河运输线对罗斯非常重要,拿骚的领地将扼守在莱茵河入海口,扶持这样的盟友对罗斯开辟对西欧腹地的贸易非常有必要。 为此,留里克很愿意教授一下这个贵族一些治国的哲学。 “如果有一块十磅重的烤面包,你拿走八磅,你的村民拿走两磅。你自己过得很舒服,你的民众就只能饿肚子。如果这块面包变成一百磅,你即便是拿走九十磅,你的村民也拿走了十磅。这比之以前就五倍的增量!平凡的民众会无比拥护你这个领主。所以,想要你统治稳定,就必须把面包做大。” 这番“把面包做大”的解释拿骚还是头次听说,可问题来了,一个领主如何拥有比之以前多十倍的财富? 拿骚询问起致富经,本着未来的考虑,留里克欣然指出自己的策略。 “接下来就是攻击乌得勒支,我仍以今天的策略办事。但考虑到你未来的统治,我可以不袭击当地的教堂,但当地领主的仓库我可要搜刮干净。以后这些地区就是你的领地,你要尽量多生产羊毛、麦子、奶制品、盐和渔获。你可以鼓励治下民众多生产,可以在几年时间收取很少的税。别收十一税了,这个税率太高,不如降低到三十一税。未来你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遭遇军事打击,我们罗斯会在这里修建军营、商铺和码头,不但是保护你,也是和你直接交易。你向我出口这些物资,我卖给你铁器和别的很多好东西。你只要让这里的民众越来越富有,即便税率极低,你也可以得到大量财富。” 拿骚听得振聋发聩,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真是有格局的高人。 “如果我照做了,你就只是与我开心的做生意?”他问。 留里克点点头:“是如此。” “最终,我似乎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当然。我们诺曼人并非海盗,我们其实是商人。如果可以安心做生意,谁愿做海盗呢?我只是要求你打开大门让我们安心做生意而已,这样你我都会变得富有。” 至少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罗斯王留里克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罗斯和丹麦军队,本该是针对平民弑杀无度的恶棍,最后只是将本地贵族宅邸搬空,将修道院金银器搜刮一番而已。甚至诺曼营地距离市镇故意保持了距离。 比起向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效忠,拿骚现在更愿意与留里克直接合作。 但是,单纯的拿骚如何知道其中暗藏的风险。罗斯王留里克真的就是大善人吗? 什么叫做门户开放?根据双方的密谋,日后的拿骚完全欢迎罗斯商人抵达,这种国际贸易,罗斯商人是不必向拿骚缴纳关税的。 罗斯王国的各种物资的生产力在快速上涨,罗斯需要有利于自己的外部市场倾销商品,然后进口北方难以种植的粮食作物和盐,满足现在罗斯的实际需求。 如此一来,罗斯可以对弗兰德斯进行经济殖民,乃至利用拿骚这个“壳子”,从而将罗斯的商品非常安全顺利地运输到西欧腹地。 既然已经制定了这个策略,一切就从这个被占领的格罗宁根市镇开始吧。 两人视察了一番归来,紧接着就是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的至暗时刻。 维克多面前有两个选择,所以要么立刻宣布效忠伯爵拿骚要么全家被杀。 维克多多少明白了现在的局势,他想不到萨克森人为了复国居然出卖灵魂与诺曼人合,甚至歼灭了三千法兰克重骑兵。作为弗里斯兰族,这里的民众也是因为战败而臣服法兰克的。 亨利拿骚不是法兰克人,据称还要带着老家的所谓“拿骚族”全体移民脱离法兰克控制。拿骚自己也演了一出戏,痛斥法兰克大贵族是诱骗拿骚族的骑兵去和萨克森人拼命,就是为了弄个两败俱伤,然后彻底吞并拿骚族。这番说辞非常受用,因为蚕食弗里斯兰族就是法兰克的政策,以至于因为大量法兰克族的入住,弗里斯兰族一直被动向北迁移。 迫于形势,男爵维克多只能半跪下来,经历过一番仪式,算是正式效忠了伯爵拿骚。 支付了大量的财物,这不算是真的效忠。格罗宁根男爵必须亲自组织军队证明自己的忠诚,加入到拿骚的队伍里,与诺曼人大军一道继续进攻乌得勒支。他甚至没时间犹豫,必须今晚就组织出至少二十名战士。这点兵力没什么意义,其政治意义很重大。 唯有如此,维克多一家的生命才能保全。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教士们已经集体“叛变”了。无它,一旦伯爵拿骚真的赢了,一旦萨克森公国稳定下来,此地教区自然会从乌得勒支教区划归到萨克森教区,一切都是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本人就在汉堡城这一事实。因为此时的西欧大地处在贵族集团与教士集团共同治理,彼此并非完全的合作,很多时候甚至是对立的。 诺曼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萨克森教区才是永远的存在。小小的修道院只能听从上级的安排,就权限而言,埃斯基尔有着“北方的主保圣人”这一高贵头衔,他的权限远超乌得勒支主教。 即便对方可能撒谎,被俘的教士又能这么办?诺曼的大头目毕竟懂得神圣的拉丁语,其人信誓旦旦说不会在乌得勒支滥杀,最多抢走金银而已。还说那一带将脱离弗兰德斯伯国,成为拿骚治下的弗里斯兰伯国,或者是”尼德兰伯国“这一奇怪的名词。 教士们不可能与诺曼人合作,至少哀求这位会说拉丁语的诺曼头目不要滥杀无辜仅此而已。留里克则扯了个谎,所谓埃斯基尔已经决定,吸收这片区域进入自己教区。 教士还能如何?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有被动听话。 恰是这种被动听话的模样看起来就是在与诺曼人合作。 如此维克多也没了信仰上的顾虑,只好硬着头皮被裹挟着加入其中。 第960章 乔装之谋 这个时代阿姆斯特丹并不存在,甚至是该城东部的大海湾也不存在。 莱茵河静静流入海洋,抵达滨海低地,它的流速进一步舒缓。在低地地区形成水网密布之地,一条小型径流从大河道分裂出来,这便是阿姆斯特河。 按照本地弗里斯兰族的说法,河流的本意就叫做“大水河”。 某种意义上,阿姆斯特河不是单纯的河流,越是逼近入海口,河道就愈发分裂。最终,这片区域形成名叫“伏拉沃”的水网密布、小岛密集的咸水湖。 一切都在十三世纪发生重大改变,莱茵河上游突发洪水,巨量的河水横扫低地。伏拉沃湖的千岛被冲了个干干净净,硬生生冲击出一个大海湾,所谓须德海湾,最终填海造陆,虚的海湾被改造成了两座人工湖。 这场灾难给当地人带来严重损失,乌得勒支城一度浸泡在水中,为此住在此地的民众开始修建一座水坝,调节河流避免灾祸重演。 水坝的名字极为干脆,就叫做“大水河水坝”,以当地人语言来说,正是阿姆斯特丹。 生活在九世纪的本地人如何估计到四百年后自己后裔面临的一场地狱级洪涝灾害呢? 此地的地理构造与千年后差异过于巨大。虽然须德海湾不存在,这里有着大量的水道,足矣使得船只进入这里抵达乌得勒支。 然最简单的航线还是直接从海岸线冲入阿姆斯特河入海口,只是稍微从西部绕远一些,舰队一样抵达目的地。 留里克毫无疑问地选择后者,只因走河流主干道能完全杜绝搁浅。 千年后阿姆斯特丹城市北部的大片陆地,纯粹是填海造地将无数小岛连成一片硬生生创造的平地,如今的时代,小岛仍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连接状态。 因为昨日看到了夕阳,显然未来一段时间会有相对好的天气。 那些格罗宁根村民的小船只能做近海钓鱼,被强令加入军队的格罗宁根男爵梦幻般地登上诺曼人的巨船,他愿以方舟之名称呼之,然后在颠簸的海上吐了个昏天黑地。ъiqugetv 随波上下行的罗斯人丹麦人毫无影响,留里克甚至希望风力在猛些,便于自己早点抵达目标。 先是萨克森公爵派出的向导指明了方向,亨利拿骚也亲自指出了方向。 双位向导指明了相同方向,舰队就行进在正确航线上。 当然,留里克很清楚自己一直在沿着荷兰海岸线南下,如果持续南下,他确信舰队可以一路漂到塞纳河入海口,突然打劫巴黎理论上是可以的。 攻击劫掠巴黎他并非没有想过,且因为现有的情报,留里克也想不到本该是属于西法兰克封地的巴黎地区,现在居然是被中法兰克王洛泰尔控制着。真就是内战中谁拳头大谁地盘多咯?洛泰尔对自己的两个兄弟是真的狠。 不过罗斯与所有法兰克国家都是事实上的战争状态,攻击他们贵族的领地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就比如这次攻击乌得勒支的行动,联军心理没负担,更是师出有名。 全然是因为,当亨利拿骚成为有封地的伯爵后,其领地的核心就设在乌得勒支。 站在甲板上留里克往之有感而发,他指着东方的海岸倡言:“这地方叫做什么?弗里斯兰人的传统生活区?拿骚,你打算给它取什么名字?” 可怜的亨利拿骚被强烈的晕船折腾得精神萎靡,他巴不得赶紧抵达乌得勒支好好休息一番。 他扶着栏杆憔悴扭过脸:“就叫做弗兰德斯吧。不然还叫什么?真的叫尼德兰?” “就叫尼德兰。依我看,你的领地需要这个名字。” “那就叫尼德兰吧。我……就是尼德兰伯爵。我们似乎快到的。” “是快到了。等我们找到了河流入海口就直接扎进去。”留里克猛然灵光一闪:“舰队不该直接冲进河流,河水对我舰队不利。我们就在入海口登陆,今晚在岸上休整,明早即攻击乌得勒支。” “也好!也好……你一定要好好约束自己的军队,千万……不要滥杀。” “你在教我做事?”留里克猛地不悦,犀利眼神瞪他一眼。 拿骚没有搭腔,憔悴地挤出一点笑容,仅此而已。 舰队直接冲入千湖之所在,当然也可以冲到乌得勒支,若真如此军队就当全体以划桨长船突进。如此可以但没必要。 既然在格罗宁根,联军使用诈术轻易完成征服,现在也当故技重施。 根据之前的经验,本地民众虽是知道诺曼人的存在以及其非常可怕,对于高举着十字旗的军队严重缺乏防备意识。 所以,当舰队浩浩荡荡南下时候,坐在船舱和甲板的战士也不是单纯的赋闲。 因为罗斯军的旗帜就是一张白布,在对角线缝合两条蓝布条。白布正反面都有缝制,拆下来就是四条蓝布条。 铁针缝合布条,此缝合技术实际非常粗糙。布条被拆下来,旗帜恢复成了白布,接着便是士兵手握炭块在布上狠狠地划上炭黑,愣是变成了十字旗。 这样做并非对于罗斯王国的不敬,此乃国王陛下的计谋。 士兵们白色布袍上的蓝色布条不必拆掉,只要将所有旗帜改造成十字旗就够了。 “十字军”还不存在,但法兰克大贵族在作战时一定会高举一些十字旗以证明自己的信仰与身份。 于是,联军期待的阿姆斯特河入海口已经出现,它不算宽大水流也舒缓。 有人以麻绳吊着木桶,盛一桶水喝一点,发觉已经是淡水了。 号角手奉命吹响牛角号,又有手握两面小旗的人站在旗舰的船艉甲板,向所有僚舰发号施令。 诺曼人又在快速变换海军队列准备登陆了。 已经是第二次见得他们变阵,亨利拿骚看得如痴如醉也默默记在心里。他可以理解用旗帜做出一些动作发号施令,根本想不到,诺曼人可以将每一个字母对应一种动作,最后靠着动作组合拼成单词,乃至拼成完成的句子,从而远距离交流。 他有向留里克贸然询问这些情况,获悉舰只彼此实际在用拉丁语词汇做交流,就更令他错愕了。 所有大船在入海口近岸处抛锚,按照原定计划,作战部队乘坐小船完成登陆后,所有的武装货船瞬间化作渔船,当即点上火把部下大网进行夜捕。 远征作战要做好后勤,抵达战地也尽量就近补给。抢掠是冒着风险,就地捞鱼可是罗斯人的拿手好戏。 利用鱼群的趋光性,在大船周围沉下兜网,当鲱鱼群进入陷阱,人们将兜网升起来就行了,这种捞鱼的效率实在比大白天进行拖网游弋高效得多。 很快,他们便有了收获。 与此同时,联军的大规模登陆也基本进入尾声。 联军在阿姆斯特河入海口处安营,此地距离乌得勒支城有着约莫八公里的距离。距离似乎有些远,全军轻装徒步沿着阿姆斯特河前进并不必走太久。 而联军携带的所有长船,以及登陆用小船,可以运输一支至少六百人的作战军队走水路快速进抵乌得勒支。 事实是当晚留里克在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就定下了一套作战方案。 “我们不要管周围的村庄,我军直接冲向乌得勒支。只要夺下这座城,控制住当地男爵和主教即可。他们必须满足我军的所有的财物索取需求,尤其是当地男爵必须投降,否则就杀了他。当地主教也必须顺从,否则就绑了他。然后由拿骚亨利宣布建立尼德兰伯国,周围村庄的大小领主必须臣服,否则就军事打击。” 诺曼人不打算首先使用武力,这是拿骚亨利非常欢迎的。他完全认同罗斯王留里克的军事决意,只因这番决意对于自己非常有利。 至于和诺曼人合作是否是过错、有多大过错。都见鬼去吧! 因为这些诺曼人会高举着十字旗,大摇大摆开进乌得勒支。 全军在岸上好好睡了一宿,又在大清早吃了一顿煮熟的麦子,以及连夜捞到的鲱鱼。 说实话,自己的部下与此地捞到数量惊人的鲱鱼,鱼的个头不但大数量也多,此乃留里克意想不到的。 “看来,我们的确有必要在此建立罗斯商铺,亲自在这一带捞鱼。” 荷兰就是一片奇妙的地区,莱茵河在此注入大海,来自欧洲内陆地区的大量有机养分也注入大海,便养活了大量鲱鱼和鳕鱼。掌握有更优秀的捕鱼技术的罗斯人尝到了甜头,且这一带实在看不到人烟,实在是风水宝地无人抢。别人不抢,罗斯人就先划地了。 大军吃饱喝足,就在河畔区域列阵。 少量军队留守入海口营地,同时也继续肩负着捞鱼作业的工作。 联军集合一千二百人,以水路并进之姿态,开始逆河而上直扑乌得勒支。 “走吧!将旗帜都举起来!就假装我们的法兰克军队!”留里克招呼着右手大声嚷嚷,这番说法顷刻间弄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一面面十字旗亮了出来,罗斯军行伍整齐,丹麦军虽然看起来队伍松垮,至少也是聚成一团。 此次进军,联军只携带少量甲衣,且沉重的甲衣都放在手推车上。 将士们的确在轻装前进,他们带着自己的剑、手斧,身后背着圆盾,如此昂起胸膛列队进军。 水路部队可以推进的更快,此次也是迁就陆上部队的速度,两支部队保持着匀速,以比散步更快些的步伐持续前进。 这一走就是两个小时。 整个场面实在令亨利拿骚,以及格罗宁根男爵觉得诡异。公平的说,两位贵族巴不得这些诺曼人假戏真做,抵达乌得勒支当场做一个集体洗礼进行集体皈依。 尤其是亨利拿骚,此次与罗斯王亲密接触,如若抛开信仰不谈,对方很讲究一些原则、对于顺从的人也很仁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不是基督徒。 倘若罗斯王国选择皈依天主,岂不是一个“北方圣国”拔地而起了?这多是件美好的事。 可惜,人家若是打算这么做早就做了。毕竟留里克王说得非常实在,其拉丁语可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学生所教授了,倘若他愿意皈依早就皈依了。 也许,留里克其实对皈依天主是有想法的?也许他今日高举着十字旗,不完全是讹诈战术? 亨利拿骚不敢多嘴,以自己的身份和实力,只能继续保持顺从合作。 只有海盗才是突然出现突然攻击丝毫不讲道理。 现在乔装为基督军队的诺曼大军故意摆出很大的排场,此举自然引得乌得勒支周围村庄民众的注意。那些牧羊人、牧牛人驻足围观。趁着秋季赶紧多割牧草的人放下大镰刀咬着嘴唇围观。 甚至是一些顽皮的孩子兴高采烈凑过去,无比大胆地在队伍前面晃来晃去。 此举是留里克意想不到的,好在这些罗斯军战士都从全军抽掉出的精锐,他们的军纪很不错,士兵不敢脱离队伍,且对于攻击无聊的顽童有损荣誉。 顽童何以被轰走? 留里克下令一些战士将携带的少量干粮扔过去即可。那是一些混了燕麦粉的干硬的小面包块,乃至是从格罗宁根抢来的奶酪块。即便这些食物沾染了泥土,顽童不嫌脏,凑过来就将之捡起,高高兴兴塞进嘴里。 这一幕被远方观望的村民看到,随着自家孩子高高兴兴跑回来,高举着见到的面包块给家人展示,当即引起轰动! 还要继续干农活吗?来自远方的更强大的贵族来了,大老爷居然在施舍吃的,这可比自己村子的骑士老爷仁慈太多。 因为,那是举着十字旗的军队。他们的衣着过于华丽且是水陆并进,看来是一位北方的法兰克大贵族来乌得勒支朝圣?乌得勒支大教堂是本地最大的木质建筑, 它确实有些名气,有理由吸引一些大贵族来朝圣。 至于队伍里怎么会出现明显诺曼人款式的船只,住在此地的弗里斯兰族人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就在乌得勒支南部、有河道连接的杜里斯特港,还是几年前那里就是诺曼人的窝点。只因那些诺曼人全部皈依,对于本地弗里斯兰人并没有伤害,本地人已经见怪不怪,今日不做怀疑是正常的。 来自北方的贵族居然在撒吃的,自家的小孩子捡不了多少,如此好事还得是大人亲自去乞讨。 开始有男人女人像是去参加婚礼一般高高兴兴涌向衣着华丽的军队。他们之前见到的贵族吝啬又贪婪,只会驱赶乞讨者,根本不会赏赐一星半点的食物。 突然出现的大军衣着华丽兵力强大,他们本该是望而生畏,结果撒食物的行为改变了民众的认知。 民众还是希望多弄些吃得,只因他们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清苦。新为你提供最快的留里克的崛起更新,第960章乔装之谋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961章 留里克在乌得勒支城下 本来,弗兰德斯伯爵领的主要人口集中在南部,所谓比利时地区,住在荷兰地区尤其是北方的民众人口实在不多。 有限的人口也高度集中在乌得勒支附近,像是格罗宁根市镇是最北唯一的定居点。 可是,民众的生活实在清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杜里斯特就在附近,有长达四十年的历史, 那里是丹麦流亡者的居所,后来来了一位名叫霍里克的头目来了,带领所有丹麦流亡者得到招安。 诏安是要付出代价的,且在得到招安之前,弗兰德斯伯爵也必须支付贡品,用财物购买和平。 谁来支付这些财富?自然是就近搜刮财富, 输送给杜里斯特港招安后的海盗。 时过境迁,杜里斯特港的海盗已经被清洗了,港口遭遇破坏,该地又回到了弗兰德斯伯爵的控制下。 但之前收取超额赋税向海盗买和平,此事既然落实了至少二十年,收取超额赋税已然是天经地义,继任父亲爵位的混血贵族博杜安,他屁股决定脑袋,超额赋税还是要收取。 所以乌得勒支男爵一族奉命多收税,最终这笔钱要百姓承担,于是按照贵族等级,从高向低,税赋总量层层加码,最后落在所有的自耕农和佃农身上。折腾了几十年,大量弗里斯兰自耕农成了给骑士老爷打工的佃农,乃至有些变成了契约农奴。 即便大大小小贵族也是弗里斯兰族,对于同族实在缺乏恩惠,倘若没有本教区的前任主教弗雷德里克,以及现任主教阿尔贝里二世, 去呼吁贵族不要做得太过, 贵族还敢进一步加税。 其实贵族也有难处,尤其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曾经弗兰德斯是独立王国,她被查理曼军事吞并。博杜安虽有法兰克族血统,他现在把自己定位为弗里斯兰族人,虽不至于觉悟高到会为了民众福祉办事,也必须保持自己的地位。 弗兰德斯夹在中王国和东王国中间,选一个国王臣服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无视地选择中立。他法理上效忠东王国路德维希,却与洛泰尔暗中联络,支付洛泰尔大量粮食、羊毛和布匹,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军需品,就是在资助洛泰尔打赢内战。现在局势丝毫不明朗,就维持现状,靠着钱财买一个中立地位。 代价,正是自己治下之国休想积累财富,他们因为在为王国的内战一定程度买单,输出生活物资引得民众生活水平一直在缓慢退步。 这一情况在伯爵领的北部最为恶劣。 村庄都是沿着阿姆斯特河建设,留里克这番大摇大摆进军吸足了眼球, 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而来。女人普遍戴着粗布头巾穿着长袍, 男人打扮得俭朴一些也都戴着皮帽。 他们不断靠近军队,更多的孩子先大人一部跑不过,说着弗里斯兰语一直嚷嚷着一些词汇。 留里克虽不懂本地语言,然这个词汇是各种日耳曼族群通用的,诺斯语念“brat”,弗里斯兰语念“broot”,意味面包块。 看看这些孩子脏兮兮的脸,以及那偏消瘦矮小的身子骨,精气神确实与罗斯的孩子差了太多。 恐怕当地领主并没有善待自己的民众,也可能只是因为本地人的生产力水平过于底下了。 见状,亨利拿骚急匆匆跑到队伍前面,赶紧与留里克本人做交涉:“这些村民会是我的臣民,您千万不要对他们动武。只要……把他们赶走就行了。” “何必赶走呢?”留里克笑了笑,“这是一个机会,不是么?” “机会?什么机会?”拿骚莫名其妙。 “你劝说我要仁慈。显然,你其实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仁慈。这些民众是来索要食物施舍的,为了吃的他们舍弃尊严。本地的领主显然不是好人。你如何?只要对他们好一点,这些民众都会拥护你。这难道不是一个机会?” “我……我当如何?”拿骚略略懂了一点。 “给你个机会。你把这些民众尽量召集过来,告诉他们你就是尼德兰伯爵,告诉他们,跟着军队去乌得勒支!告诉他们,今日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尼德兰伯爵接管乌得勒支,跟随伯爵军队的农夫都能领一些麦子。” “我真要这么做?” “你的真的愚蠢?给你机会你不听。就按照我说的做,快去!”留里克不耐烦地催促,拿骚只好照办。 水陆并进的军队暂停下来,罗斯军和丹麦军集体看着拿骚亨利这个中年家伙做表演。 毕竟在故乡拿骚就是一个事实上的村长,和农夫交流毫无障碍。他以法兰克语招呼本地的弗里斯兰人,平凡的农夫一听这番介绍,自然认定这就是个来自北方的法兰克大贵族。 农夫头一次听说“尼德兰伯爵”这一名词。他是一位伯爵,居然和弗兰德斯伯爵同级吗? 以后北部地区就归为尼德兰伯爵领了吗? 如果乌得勒支成为伯爵的御所所在,大家岂不是要直接向这位贵族缴纳十一税,以及其他税收了? 心理上,本地人不愿意被法兰克血统贵族统治,不过这位大贵族若是减免赋税,那就是大善人。 拿骚只是按着留里克要求去说话,言语也是非常磕磕绊绊,至少他指明了“前往乌得勒支从粮仓拿赏赐”的说法,立刻引得所有聚集的民众之拥护。 于是很快便有村庄首领闻讯而来,这种人就是所谓的骑士老爷。 骑士是真的骑着马而来,听说突然冒出来一个新伯爵,甭管消息是否属实,若真如此,这位新伯爵就是本地的大贵族,第一时间来觐见一下很有必要。 短时间内就有多达六名骑士赶来,他们本是效忠乌得勒支男爵来着,现在抵达河畔,看到这里站着衣着统一的浩荡大军,皆是肃然起敬。 诺曼军队原地待命,面对越来越多的村民以及骑马而来的小领主贵族,留里克不得不和拉格纳在耳语几句。 “你这样做合适吗?我们如此高贵,你竟然要配合那个小小的拿骚演戏。”拉格纳很是不悦。 “就配合他演戏。等到了乌得勒支城,我们再亮出真正身份。” “这是多此一举的。” “但会非常顺利。拭目以待吧。” 拿骚原本的爵位的男爵,本就比这些采邑骑士高级。他与之说话非常有底气,这便特别说明自己是“尼德兰伯爵”,特别说明身后的军队就是自己的威武大军。 至于乌得勒支男爵的情况,那位男爵效忠的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这与尼德兰伯爵有何关系。 拿骚如此谎称:“东法兰克王已经决定,由我拿骚继承新兴的尼德兰伯国。这是一道命令,你们必须效忠我。至于乌得勒支男爵,他必须离开。如果他不愿意自己走,我的大军就赶走他。” 拿骚是越说越来精神,就彷佛身后的诺曼军队摇身一变就是自己的“尼德兰伯国军”。 诸多骑士信以为真,他们没有能力去辨真伪,但肉眼可见的是,他们见到了这辈子所能加过的最庞大的军队。 一千人也算大军?事实就是如此。 虽不至于立刻半跪下来向拿骚效忠,这六名骑士老爷就地组织自己村庄的围观民众,将其中的男人集中起来。那些拿着大镰刀割草储备的农夫立刻变成民兵,在骑士老爷的带领下组成二百多人的队伍,跟在所谓“尼德兰伯爵军队”后方走过最后一段旅途。 一些妇女儿童也依傍着这支过于华彩的队伍,留里克让军队再扔一些干粮稳住人心,继续维持联军大善人的模样。 世界充满了荒诞,高举着大量十字旗的军队大摇大摆逼近乌得勒支城。 这座仅有低矮木围墙的河边城市居民不错,有限的民众看到一大群人不断逼近,心头不由愈发紧张。 事情正变得奇怪,只见那是一群白色调的武装者,他们水陆并进,好似某位大贵族的军队。 军队的规模太大了,似乎那就是东法兰克大王的军队。 对!一定是这样。同样的白色布袍,士兵身上点缀着蓝色调,一样是举着十字旗宣示自己的身份。 城市里从平民到巡逻士兵,乃至是闻讯走出御所的乌得勒支男爵,乃至是大教堂的全部教士,所有人基于听说的消息不断加强认知——东法兰克王的军队又来了。 几年前,路德维希“御驾亲征”铲除了杜里斯特港的诺曼人残余势力。彼时法兰克军队就是沿着莱茵河南下,路德维希顺便就到乌得勒支教堂拜谒一番,并于继任的主教阿尔贝里二世有过深入交谈。 如今,乌得勒支主教仍是阿尔贝里二世,他尤其记得多年前的那次遭遇,路德维希只身来到忏悔室,自己对其救赎。 路德维希忏悔自己对于诺曼海盗过于放纵,引得他们愈发贪婪,姑息养奸终于引起了叛乱。 “那些渡海来的恶人占领杜里斯特,他们表面皈依却是说一套做一套。如果大王能对他们实以惩戒,天主不会将惩戒视作罪过。”话从主教阿尔贝里二世嘴里说出,这暗藏的就是他对于诺曼人,具体而言是丹麦海盗的极度厌恶。 有了主教的安慰,路德维希也就放开手脚命令手下精锐重骑兵展开报复性杀戮。 这件事已经过去整整四年,当血雨腥风之后,杜里斯特的海盗问题已经没有,其附近的乌得勒支也安静下来。民众恢复了和平,生活恢复该有的样子。 但是这次,路德维希的军队怎么又来了? “孩子们,我们去见见国王。上帝保佑我们,希望他不要再讨要很多。” 主教阿尔贝里二世也已半百,他的前任是其亲兄弟,疾病去世后便由他接任职务,并由兰斯大主教确定继任合法。 乌得勒支教区最南抵达安德卫普城的北部,包含安特卫普在内,向南方就是根特教区。故而乌得勒支教区囊括了千年后荷兰的大部分区域,只是如今的时代,整个教区覆盖下的人口很少。 或者说因大规模填海造陆没有开展,整个低地地区并不太适合生活,有限的人口也高度集中在莱茵河入海口附近。 乌得勒支就是本地区的人口、经济、政治,以及信仰中心。只要打下了这里,接下来控制整个地区就顺理成章了。 主教立刻与乌得勒支男爵马丁尼交谈,他劝说惴惴不安的男爵:“不必担心什么。居然是国王来了,他如果索要军粮,你给他便是。” 此事,男爵已经召集城中自己所有的扈从,令他们穿上得体的服装,带上合适的武器,充当自己的仪仗。时间紧迫,那些村庄里定居的骑士暂时没法去调动,只因这支强大军队已经兵临城下。 他向主教诉苦:“四年前,国王以讨伐滨海海盗为理由将我的仓库搬空。难道这一次他是打算从此地国境,迂回攻击洛泰尔王吗?我们不希望加入内战,终究还是要加入了?我要向伯爵缴纳贡品,这次还要直接向国王缴纳贡品,我们本就不富裕,这一以来,我岂不是也要和平民一样,靠着啃食发酸的黑面包苟活了?” 主教不想再听下去,直言反驳:“你为何不能像苦行僧一般生活。我们教士可以靠着吃面包生活,从不奢求太多。你也不必每一餐都要吃油脂,过一段清苦的日子,你的灵魂也会得到救赎。” 事实的确如此,虽然乌得勒支教堂集合了本地区绝大多数金银,用来制作为敬奉信仰的圣器,但教士们的生活还是清苦单调的。尤其是弗兰德斯地区的教士自发组织了本笃修会,该修会讲究得就是苦行,体现在吃饭上就是简陋餐饮,一次保证可以将所有的精神用于信仰修行。 教士们都是主张和平的,即便是阿尔贝里二世,也是竭力劝说马丁尼一定要服从路德维希王军队的要求。 “真是奇怪,国王从我们这里过境,为何不先行告知伯爵大人,他们已经抵达我这个男爵领了,我才突然知晓。” “不要再疑惑了。你带着军队去迎接法兰克大军,他们也是我们招惹不起的。记住你的身份,要保持谦恭。礼仪上的事情自有我去处理。” 主教此言是合理的,毕竟弗兰德斯伯爵领太大,伯爵博杜安并不可能几个男爵男爵就能妥善管理领地的整个北方。伯爵与教士积极合作,乌得勒支主教因而也享有颇高的政治权力。 当人们看到主教带着所有教士,扛着着十字架,乃至携带一些纯金的圣器,排着队走向城市大门。民众见状紧张的心舒缓下来,也就跟随他们的脚步而去。 整个乌得勒支城进入完全不设防状态,几乎所有人口都出了城。 男爵马丁尼巴不得突然抵达法兰克大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做出最坏的心理预估,就是将今年收取的税赋,主要是粮食税转手交给这支军队换来和平。 甚至这样做非常有必要,倘若对方索要钱财,那就给了吧。一旦他们因招待不周到处打听消息,一旦获悉整个弗兰德斯伯爵领在王国内战中是两方下注这件事,这就糟了。 因为,内战之下的王国,三位交战的王子已经打红了眼。 只要这支军队照顾不周,其背后的君主就有可能降下雷霆之怒。一介男爵算什么?国王能轻易绕开弗兰德斯伯爵,将自己这个小男爵领裁撤掉,且无法说理。 第962章 留里克巧取乌得勒支 站在留里克的视角,他看到了那座规模不大的城市,也看到了木质教堂唯一的尖塔,更看到了有大量民众走出城市。 联军的队伍也尾随着至少两千人,他们几乎都是闻讯而来的村民,以及少量的采邑骑士以及其扈从兵。 直到现在留里克仍没有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 军队抵达城市就该动手了! 想到这一点,留里克将亨利拿骚再叫到自己身边。 “罗斯王,你们已经到目的地了。你要打算动手?”他抢先询问。 “不错。我的军队会立刻围城,但我不会亮出诺曼人的身份。” “你……还要继续戏剧?” “就是担心亮出身份后,让那些平凡的农妇大惊失色。听着,只需要本地的贵族知道我们的身份即可, 对于那些平民,我们仍是扮演基督军。” “这样……也好。” 须臾,精神愈发紧张的格罗宁根男爵也被推了过来。 “想得到绝对安全吗?”留里克当即就问。 眉头紧锁的男爵维克托急忙点头如帕金森疾患。 “很好。你给我指认出本城的贵族和教士, 至此你的任务就完成。我就没理由伤害你。” 一个下级贵族突然改换门庭不算什么新鲜事,男爵维克多已经顾不得家族过去的誓言,他全家都被诺曼人拿捏在手上,想继续荣华富贵只能当好带路者。 于是,这支军队直奔城下,大量划桨船抵达内河码头后,士兵快速下船。 留里克和拉格纳聚首,两人金色的胡须太过于醒目,其余士兵也清一色金色胡子。法兰克军队当然也是人均续胡的,偏偏他们鲜有纯金色的胡子。 乌得勒支的贵族教士立刻有了疑惑,但对方行伍整齐兵力雄厚,几十面十字旗总不会说谎吧。 而且,男爵马丁尼看到了自己的邻居。 这不,邻居已经与三位衣着华丽的高级军事贵族结伴而来了。 马丁尼急忙走去,下意识就与许久没见的邻居唐突地寒暄:“啊!这不是我北方的好友, 维克多·范·格罗宁根。” 对此,维克多急忙向着人高马大的留里克耳语:“说话的人,就是本地男爵,马丁尼·范·乌得勒支。” 本地贵族现身了?留里克又问那名花白胡须的黑袍教士:“那个高贵的教士,是谁?” “是本地主教。阿尔贝里。” “哦?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比之此人,如何?” “圣埃斯基尔?”维克托还是吃了一惊:“埃斯基尔更加伟大。” 留里克点点头,旋即命令军队停下。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军队开始分散开来。除却中军的常备军精锐的二百余人外,其余几个百人队针对眼前出现的大量人群进行包围。 终于拉格纳的丹麦军盟友,他们就盯着队伍身后的那些尾随的民众。 军队快速的变阵戒备,立刻引得尾随民众高度警觉,他们自觉退却,所谓即便新来的“尼德兰伯爵”许诺给大家赏赐,平凡的农夫还是不敢与军队靠得太近。 外围的民众瞪着眼睛观望,突然的变化也令六名采邑骑士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骑士带着扈从维持观望态度,静看庞大军队完成对小小乌得勒支的包围。 他们心里犯嘀咕,心想着外来的伯爵大人怎就对这座城很感兴趣,此城除了一座大教堂外,还有什么重要之处吗? 正所谓他们是本地小贵族,对乌得勒支有什么自然易如反掌。粮食和羊毛当然非常重要,此乃生活的要素, 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不觉得这些从自耕农、佃农乃至农奴手里搜刮来的财富拥有极高的价值, 远不如多弄点金银以及华丽的布匹。 恰是他们举得稀松平常的麦子和羊毛, 就是留里克严重的宝贝。他令军队围城,等同于宣布对城市粮仓的占领。 本地的男爵以及主教都在这里,两位高级人员集体出现,现在岂不是可以轻易将二人抓获? 看看现在的局面,一切尽在掌控。 留里克给自己的侍卫长格伦德使一个颜色,令其急忙凑过来。 “大王,有何吩咐?” “带上是个兄弟,跟我走上去。将那个穿黑袍的老东西,还有那个穿锁子甲的男人扣押,记住动作要快!” “遵命。就是……那个穿锁甲的人身边,还有几个侍卫。” “哦。”留里克顿了顿气,“记住,拔剑的时候也快点。” “我懂了。” 此刻,站在乌得勒支本地人的视角,他们讶异地发现自己被身着华丽服装的战士包围了。 男爵马丁尼大呼不解,既然来者有熟识的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这便急忙走去意欲问个究竟。 马丁尼就带着两名随从快步走去,留里克摊开右手,让亨利拿骚以及男爵维克多好好让出一个位置。 一个人高马大的金胡子壮汉走了过来,其人还戴着有巨大护鼻的贴皮盔,头盔还有毛茸茸的毛皮做装饰。公平的说这顶头盔非常漂亮。 只有非凡的贵族才可能有这样的打扮,马丁尼从没见过这样的贵族,心想着也许是一位北方的男爵。毕竟比方的几位伯爵会册封一些萨克森人首领为男爵、采邑骑士来着,萨克森人里有相当多是纯金色的头发与胡须。 这一刻,马丁尼没有任何的戒备。他意欲向高大的贵客们行礼,然后询问对方的身份以及来意。 不料,有十名静止的武士突然拔剑。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发动袭击,马丁尼毫无防备,自己的两位扈从侍卫就身中数剑被放倒。 “啊!是敌人?!”马丁尼还想说些话,就被人狠狠踢了膝关节,整个人痛苦跪趴在地,那试图拔剑的手也被按住,甚至其人的脑袋也被死死踩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处在包围圈中的民众看到可怕的杀戮,看到自己的男爵姥爷被轻易制服。女人抱着缠绕围巾的头尖叫,带着遮阳毡帽的男人双眼瞪大如铜铃又呆若木鸡。 没有人敢逃跑,只因那位站在外围的白袍蓝纹士兵都纷纷拔出剑,剑又抵在宽大的圆盾。 直到这一刻,终于有人嚷嚷出那个可怕的名字。 “是诺曼人?!” 诺曼人也举着十字旗?这不足为奇。曾经盘踞在杜里斯特港的诺曼丹麦人,他们集体皈依天主,结果还是海盗习气不改。 被踩在脚下的马丁尼满脸泥巴,他想说些话,奈何脖子几乎要被人踩断。 留里克便大步走上去,招呼格伦德:“真杀了这人就糟了。把他捆起来。” 罢了,他便径直向不知所措的所有黑袍教士走去,尤其是走向那位据说叫做阿尔贝里的主教走去。 现在留里克的身边没有随从,只身一人手握剑柄踏着大步前进。 他是一位“北欧巨人”,身高已经快到两个stika,所谓折合可有195㎝。 留里克继承了生父奥托的高壮基因,他的生母尼雅也不是矮个子,加之成长时期生活水平实在是高,又如此巨人之姿实在成长。他直接比眼前的诸多弗里斯兰族农夫整个高了一头多,麾下的战士也多是如此高壮。 巨人带来强烈威压感,友军觉得这样的男人是真正的王者,带来绝对可靠。对于敌人,就是单纯的恐怖了。 刚刚目睹杀戮,那些不问世事的小教士多人被下的直接尿裤,他们吓得呆若木鸡,双腿打颤不敢逃走。 难道说主教阿尔贝里二世就不怕吗? 公平的说他很畏惧,唯有握紧十字架,心中不断默念经文可令自己安心。 主教昂着头看着巨人的脸,面不改色的模样也令留里克心声佩服。“这个人莫不是做好了做殉道者的准备?蠢货,杀了你没用。” 因为,罗斯丹麦联军此来主要是为了打劫,抢掠农夫捞不到油水,故此番就是针对贵族和教士精准打劫。对方不抵抗就不会被杀,而教士们,考虑到联军不想摧毁本地的秩序,将教士保留下来很有必有。 留里克遂突然以拉丁语发问:“你们中谁是主教?是你吗?你就是阿尔贝里?” 居然是拉丁语的询问。言语直击灵魂深处,主教大吃一惊,继续握紧巨大的木头十字架,以带着沧桑感的嗓音答复:“我!正是乌得勒支主教,阿尔贝里。” 于是,留里克俯视这个小老头:“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谈谈吧。” 谷徏 “谈谈?是去忏悔室忏悔吗?是为刚刚的杀戮恳求主的宽恕?不。你若是基督徒,你的灵魂已经是黑的,会被诅咒。如果你不是,现在皈依还来得及。” 这家伙是勇敢呢还是迂腐呢? 留里克听着想大笑,他摇摇头,故意挑衅道:“pada,你觉得我还有皈依的资格吗?” “有!当然有!”主教阿尔贝里绷起一张老脸,强力摆出威严好似一桩雕塑。“现在皈依还来得及。我不知道你是谁,现在让你的军队散开。我……可为你涂油施洗。” “那就不必了。看起来你比你们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更加迂腐。我们都是诺曼人,对你们的神毫无兴趣。” “诺曼……诺曼人?可你们……打扮如此华丽,怎么可能?你!也不是霍里克那个男人。”主教震惊中更加疑惑。 “霍里克?哦,那个男人被我砍了手脚,如同一头野猪被我关在木笼里。我没时间再和你闲聊,我知道你作为本地主教有很大权力,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什么选择?”主教眯起了眼睛。 “选择合作,就带着你的教士以及全城的百姓,在我指定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并给我指明城内粮仓的位置。拒绝合作,我的军队立刻将你们全部杀死。毕竟!我们是诺曼人,杀死你们不是罪过,而是用你们的血祭祀我们伟大的奥丁。” 所有话语都是用标准的拉丁语描述。看起来是一个飞扬跋扈的诺曼人酋长,偏偏这个男人高大又衣着华丽,满口都是神圣语言,所有要素交织在一起实在荒诞。 只要想到诺曼人,主教就想到了打劫。北方世界定然还有更多的海盗,霍里克只是唯一被招安的头目。 显然,这一伙儿海盗是新来的,即便他们高举着十字旗,至于他们的信仰…… “你们!到底是不是基督徒?为何打着十字旗?”主教再一次严肃询问。 “一切只是伪装,你瞧,这就把你们全都骗出来了,省得我们攻城乱杀。现在投降吧!我们只是来打劫,如果可以不杀人,我们也没必要主动动手。听着!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们,没有任何的诺曼军队有我们这样好说话。带着你的人离开,保你们不死。” 主教像是吃了一口马粪一般,恶心是真的恶心,他想唾骂一番,考虑到全城百姓安危,只好接受强盗的安排。 所以再站在罗斯丹麦联军的视角,留里克大王似乎就是用一张嘴,如同牧羊人一般将乌得勒支民众驱赶到了指定的“羊圈”。 现在城市的大门完全敞开,里面所有的财物都可自由劫掠。 劫掠,开始了! 整个城市就如同砧板上的新鲜羊腿,怎么切割就看主刀人的心意。 不大的乌得勒支城被联军占领后,从大教堂到男爵宅邸,乃至是最普通的民居,皆是被劫掠目标。 民居里的可用的木器、陶器被人抱走,装在笼子里的鸡被疯抢,被第一时间发现的拴起来的牛和山羊被牵走。这种很没有品味的劫掠行为尽是丹麦军队所为,他们在老家的日子只能解决温饱,更恶劣的是非常缺乏生活用品。 拉格纳本人自然不是这等不开眼儿,他带着一众亲信直扑大教堂,到处寻找金银器具,确实搜刮到了一些。青铜灯座、青铜的盘子,黄金和白银浇铸的圣器被带走。包括下级教士的起居室,教堂的食堂也被洗劫。 这其中便有找到的纯银勺子和碗,作为丹麦王,拉格纳自然将之据为己有。 拉格纳很满意现在的收获,针对教堂的劫掠他收获颇丰,丹麦军需要的就是贵金属,兄弟们的意愿多少得到满足。没有罗斯军队和他争抢,至于罗斯人忙着细节本地的仓库,此事拉格纳并不太关心。 或者说拉格纳虽未王者,仍是一介海盗头目、部族首领。 他这样的身份,有限抢掠贵金属无可厚非,最后是让自己的家族变得珠光宝气、生活改善罢了。 留里克不然,身为罗斯王,就需要抢掠外国的财富满足本国民众的生活。乌得勒支的仓库必须搬空,且抢掠的对象不该只局限于此。 粮仓就挨着男爵的宅邸,蜂拥而至的罗斯军队撬开仓库大门,将大量堆积的粮食麻袋扛走。士兵检查一番,发现里面尽是燕麦、黑麦,。大家喜闻乐见的小麦这里居然没有,未免很失望。 另有一间仓库,这里的麻袋里塞得尽是未加工的羊毛。成坨的羊毛夹杂着树叶和枯草,整体发黄证明尚未脱脂处理。 粮食和羊毛居然完成了打包,男爵宅邸还有现成的马车与马匹。 难道男爵有计划将一些物资走陆路运走吗?他打算运到哪里? 根据多年前蓝狐的考察情报,以及后来汉堡方面的汇报。每年都会有来自弗兰德斯伯爵领的商队将羊毛运到萨克森地区,他们往来时间不固定,的确有向萨克森地区输送商品。 城内找不到绵羊,这不足为奇。大量饲养绵羊都是附近村庄的行业,被村子的采邑骑士控制着。 现在至少有六名采邑骑士被联军控制,他们已经非常聪明地宣布效忠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他们也是突然知道所谓浩浩荡荡的法兰克军队是诺曼人这件事。已经太迟了,他们无力逃跑也不敢逃走,唯有效忠亨利拿骚保命。 不少村民因本能的恐惧逃走,留里克知道亨利拿骚在城外维持秩序,其人能呼吁多少人不逃跑就看其本事了。终究这片地区会归为所谓尼德兰伯国,考虑到未来还要做生意、尤其开发这里作为一个羊毛生产地,留里克没打算大肆杀人,至少在乌得勒支地区保持克制,至于针对其他地区,大肆杀戮确实算不得什么。 安抚那些村民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他们发粮食,毕竟之前引得他们尾随的就是因为“进了乌得勒支有免费的粮食”的许诺。现在是该落实许诺了。 留里克在城内指挥:“找到所有手推车,把粮食搬运到城外。” “我们没打算在乌得勒支久留。找到粮食羊毛全部带走!你们找到金银用具就归自己。” “你们找到了装钱的箱子不要私吞,无比上交。” 留里克当众嚷嚷很多,看着士兵从男爵的宅邸、粮仓进进出出。 不一会儿,格伦德带着他的伙计又牵出来一些被捆着双手的俘虏。具体而言,是多名穿着长袍,头戴围巾的哭哭啼啼的女俘。 “大人。这些应该是做饭的厨娘。”他兴奋道。 “是嘛?正好抓住起来给咱们做饭。都带到城外去。” “遵命。” “还有,发现还有藏起来的人吗?” “暂时没有。” 留里克点点头,继续嘱咐:“也去搜查一番。记住,若是发现了就抓获,若是对方反抗就杀死。” “遵命。” 好似一群水虎鱼啃食受伤的肥鸭,啃一会儿鸭子就成了骨架。 留里克出动的“搬运工”很多,乌得勒支的粮仓在太阳落山前便搬运干净了。成堆的麻袋已经在运到长船,顺流而下运抵阿姆斯特河入海口罗斯舰队大船的行动悄然开始。 城外建立起巨大的“难民营”,一个分发粮食的场地竟也划了出来。 有二十个麻袋放在地上,里面尽是城里搜刮出的黑麦。 若非必要,留里克是不喜欢黑麦的。似乎唯一的用处是用来酿造格瓦斯。对于平凡农夫,它仍是珍惜的粮食。 罗斯武士握着剑柄维持秩序,又有人带着临时砍的木棍,将乱糟糟的人群敲打一番,逼其组成队伍。 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站在分发粮食的现场,等待领取粮食的人就是那些尾随农夫,其中有男有女还有小孩。 他们勉强排成队,自行找来布块作为布兜,乃至就用自己的布袍承接麦子。 贵族分发麦子,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小木碗充当容器,麦子倒进民众的布兜里。当民众领取麦子后,就奉命大声说一句:“danka nedenden graf” 他们大声说的正是“感谢尼德兰伯爵”,每个人都被要求撕扯嗓子吼,这样留下来的数百名大胆村民破天荒的得到一碗黑麦的赏赐,感谢的话语也被吼了数百次,对彼此都是强烈的加深印象。 亨利拿骚就站在这里,得了粮食的人也都看清了他们的新晋伯爵的脸。 他们进一步得到许诺,所谓作为尼德兰伯爵的臣民,因伯爵与诺曼人合作这件事,臣服者不会被诺曼人侵害。 他们领了麦子后纷纷麻利跑回家,向先行逃回来的人说明自己的奇遇。 六位采邑骑士还留在乌得勒支城外,他们是上了贼船下不来的状况,因为男爵马丁尼已经是过去式,以后乌得勒支就是尼德兰伯爵宅邸所在,旧男爵将不复存在。为了家族活命,为了自己的采邑村庄平安,也是为了未来,他们向亨利拿骚效忠。这也等同于他们与强大的诺曼军队保持合作,也必然遭遇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的报复。 一想到自己实实在在的背叛行为会遭遇弗兰德斯伯爵的报复,采邑骑士们就为未来担忧。因为诺曼军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诺曼人离开后,亨利拿骚能否控制住这里?还有,萨克森公国复国,真的确有其事?尼德兰伯国其实是萨克森公国的封国? 当然,就在这一晚,因诺曼人的首领与乌得勒支主教在篝火边以拉丁语交谈甚多,甚至也与被俘的男爵马丁尼交谈甚多。 一个振聋发聩的消息不胫而走。 诺曼军队在几乎不流血的情况下搬空了乌得勒支,他们又盯上了安特卫普城。这怎么可能是海盗行为?诺曼人在寻找弗兰德斯伯国的主力军决战。 因为沿着乌得勒支南部水道即可直接抵达杜里斯特港废墟,继续南下就是莱茵河主河道。再继续沿着水道南下,即可抵达安特卫普。 倘若诺曼军队开始攻击安特卫普,弗兰德斯伯爵必定带兵从宅邸所在的根特出发,伯爵博杜安不可能允许自己富裕的安特卫普再遭遇海盗侵扰。 采邑骑士们听闻了消息,盘算一下确定这就是诺曼人的新阴谋。可是,说破大天这与自己一介小小的采邑骑士有何关系?顶多就是出点兵,证明自己的确效忠新晋尼德兰伯爵来着。至于真的打了起来,届时撒腿就跑就好了。 第963章 乌得勒支城外的血祭 可怜的乌得勒支男爵一瞬间成了穷人。 他丧失了全部的财富,被诺曼人押解着,坐看整个城市被洗劫。 他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稀里糊涂就成了俘虏,而这不意味着他就能有好下场,即便他是贵族。 当日下午,大规模的物资搬运工作紧张进行, 履行诺言针对平民发放粮食这件事也在做。首先亨利拿骚是想不到这种招揽人心的招数,既然是罗斯王留里克出的主意,自己照做就是。 甚至于,他也必须进一步听从留里克的安排,以便在未来“更好的统治尼德兰地区”。 何为“更好的统治”,实际就是便于罗斯人未来的控制。 这片地区距离丹麦人的日德兰半岛很近,各路诺曼人只要有意,轻易即可漂流南下。北方的霸主是罗斯人, 甚至丹麦王拉格纳也要承认罗斯的霸权。先是敌人后是盟友,没有谁比亨利拿骚更懂罗斯军队的实力,以及罗斯王的手段。 顺从罗斯不啻为一种保命的手段,再仔细想想,人家留里克虽然年轻,对自己可不薄呀。 一介村庄首领有着男爵的名号,而今成为伯爵,扼守着莱茵河入海口这个有益于贸易的好地方。此地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足够拿骚家族做大做强。 只是这样做就是在弗兰德斯伯爵身上割出一大块肉,更要面对路德维希的暴怒。 上了诺曼人的船就只能“同流合污”,既然自己仍旧处于被动,那就继续战争取得主动。 所谓尼德兰,就是从庞大的弗兰德斯伯爵领里硬生生割掉两个地区。弗里斯兰和乌得勒支被割出来,直接成立尼德兰伯国。 伯国境内就有着过去丹麦人的殖民市镇杜里斯特,即便现在已经化作废墟。 入夜,两艘空载的武装货船被多条划桨长船拖曳着进入阿姆斯特河上游, 就停靠在乌得勒支码头处。 两船并非大船, 站在本地人的视角实在是巨舰无疑。把大船拉过来只为了更高效的运走战利品。 联军在城市外围建设露天营地, 他们大肆煮麦子, 烤食从近海运来的鲱鱼。 城市香气弥漫,异香更是飘到了附近的村庄。 在大篝火边,留里克坐在这里品尝掠夺到的美餐,感慨以战养战是目前可以好好利用的模式。 他直言不讳自己对继续劫掠的渴望:“咱们没时间在此逗留。我听说南边还有个安特卫普,我们就该打下它。” 拉格纳深以为意:“安特卫普我早就听说过。过去有跟着霍里克厮混的丹麦人合伙抢过那里,他们发了一笔财,最后也迫使南边的统治者花钱买平安。” “花钱买平安。”留里克轻抚嘴角微微一笑:“多么愚蠢。那么,咱们的敌人博杜安仍会花钱买平安吗?” 说罢,留里克随手扣一点泥土砸向正若有所思的亨利拿骚:“嘿,这地方是你的地盘。你总不会想着臣服那个博杜安吧。” “什么?” “我的说。该想想接下来的对策。我们想攻击安特卫普,想要将它彻底毁灭。你怎么看?” “毁灭?” “正是。” “岂不会是大肆杀人?” 留里克几乎乐出了声:“你……总不会拒绝战争?还是说,你只是不想看到我们杀戮?也许你是个宽容的好人。” “不。我已经别无选择。”亨利拿骚猛地昂起胸膛。他之前所谓的发呆就是在思考自己在整场战争中的立场。 “我会支持你们战斗,如果你们要继续南下,我会义无反顾跟着你们。” 拿骚的眼神颇为真诚,却也像是有些话要说。 “你还想说些什么吗?” “我支持攻击安特卫普,我还有一个请求。”拿骚谨慎道。 “说吧。” “南方就是莱茵河。只要我们沿着河道逆行,一段时间后即可抵达……我的拿骚村。如果可以, 我希望借用你们的船,将我的族人全部带回来。” 虽说罗斯舰队的实力非常强大, 舰队已经强大到可以在漫长的莱茵河上畅通无阻航行了?留里克听得拿骚的想法,不由得为这个家伙的说法所震撼。 他没有急于反对,因为只要有水道,理论上罗斯人的船只可以畅通无阻满欧洲乱窜的。只有自己不知道莱茵河现在的流速,若是流速太快,这桩计划就只能处在理论阶段。 除非,整个舰队每条船都安装柴油发动机,当然那就是天方夜谭了。 “所以,你其实是担心自己的族人很容易被他们控制,变成把柄好钳制你的行动。” “是这样。”拿骚直言不讳。 “可惜,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会回到北方休整一段时间。至于你最担心的无外乎是被路德维希报复。如果……”留里克猛地伸着脑袋:“他杀了你的族人,你当如何?” “他敢!”留里克所说是拿骚最不想听到的,他咬牙切齿:“路德维希敢这么干,我就针对法兰克人对等报复。” “哦?你们的信仰不是忌讳杀人吗?” “不。我宁可灵魂在炼狱里永远不出来,也要施行报复。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将我的族人接回来。”他真诚地看着两位诺曼人的王者:“杜里斯特港虽成废墟,你们可以重建它。以后那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也需要你们驻扎一直军队,帮助我维持权势。” 拉格纳点点头:“你如此顺从,我很高兴。当我重新拿回杜里斯特港,我可以承诺永远不去攻击你的领地。” “那就太谢谢了。” 听得,留里克捏着胡须,他有意打量这位人到中年的亨利拿骚,颇为戏谑说道:“你们的信仰有个最大的问题。你作为男人但不能多娶,你的妻子孩子都在老家,只有他们都死了,你才有资格重新婚姻。如果路德维希真的抓获你的家人,你无力理论也不能新娶。你正值年富力强,明明可以在这片地区迎娶一些女人,你可以重新创造你的拿骚家族。可惜,你不能……” 罗斯王的话语说得很不客气,却也是一个事实。 “所以,我才想着尽快把我的家人接过来。” 留里克绷着嘴,严肃地摇晃脑袋:“我劝你做出最坏打算。我们杀了他三千重骑兵,你对于他是实实在在的叛徒。我甚至很期待他杀了你全家,这样你可以在本地新娶。那些采邑骑士需要新的主子,本地的主教需要一个新的合作人。唯有联姻能让他们最为满足的你的统治。” 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亨利拿骚很不爽留里克这番黑暗言论。 “其实你已经别无选择。”留里克继续说,“你无法左右路德维希的选择,你也无法带走你的家属和族人。甚至没有我们的庇护,你的尼德兰伯国就是水中的倒影。你只有按照我的办法行事才可以稳固统治。” “是!我都知道。进攻安德卫普,我会参战。你们即便是滥杀,即便是纵火焚城,我也不会否定。大不了闭着眼睛不看。” “还不够。”留里克摇摇手指,“你需要更多的证明。有件重大事情现在就要做,你若是不想动手,我现在就帮你。” 暂时亨利拿骚还不知留里克所谓,等一会儿他就在震惊中知道了一切。 那是乌得勒支男爵马丁尼全家。全部的家庭成员以及被俘的扈从都被捆住了手脚,甚至也包括女眷,他们被放置在火堆边好似待宰的肥羊。 他们即将被处决。 谷誧 现在抵达营地的采邑骑士已经多达十五人,只因附近的村庄得到了消息,当地骑士在震惊中不得不做出抉择。所谓要么承认尼德兰伯爵的统治,要么在未来被大军绞杀。 他们连夜抵达乌得勒支,直接目击道歉强大军队后纷纷认怂归顺。 十五位采邑骑士全体承认亨利拿骚是尼德兰伯爵,至于新晋伯爵与诺曼人高度合作这件事,他们实际见怪不怪。他们对“丹麦”这一概念颇为熟悉,时代不过是恢复到以前,诺曼人还是会盘踞在杜里斯特港附近,到时候大家照旧给他们缴纳贡品买和平。 然而这一次似乎真的变了。 诺曼的王者就在这里,王者们声称诺曼人即便复兴了杜里斯特港,以后也不会针对本地的弗里斯兰平民乃至小贵族索要贡品,大家可以安稳的做生意。作为交换条件,本地小贵族必须成为外来的拿骚为伯爵,倘若他的家族被本地人推翻,意味着所有诺曼人可以肆无忌惮洗劫。 但这不意味着诺曼人会突然变成了温良好人。 不去打劫小领主实在因为留里克和拉格纳都觉得他们没多少油水可捞,毕竟两位都看到了六个最先归顺的采邑骑士那穷酸模样,以及所谓的扈从士兵,他们甚至有很多人打着赤足。 反观抓获的乌得勒支民众,仅从着装来看他们的生活水平就高于乡村人一大截。 城市居民除了男爵的家眷、佣人和扈从,就是一批服务于领主的手艺人,以及少量本地的商人。 手艺人是不能杀的,他们摇身一变服务于新贵族拿骚。至于本地的商人,他们当然要被洗劫一遍,唯有生命得到保全。 唯有男爵马丁尼全家必须去死。 留里克也动过恻隐之心,毕竟那个马丁尼一通吓唬就全招供了。此人明确指出了安特卫普城的存在,描述该城的富庶,以及对于伯爵博杜安的重要性。简而言之便是祸水南引,靠着提供高价值情报换取自己一家的命。 饶命?如果这家伙只是一个骑士、是一个扈从也就饶命了。 偏偏这家伙是乌得勒支男爵,留里克和拉格纳商议一番,还是将其肉体灭绝以绝后患。甚至于其全家都是祸患,应该尽数族灭。 大量罗斯战士围过来看戏,他们不觉得当众斩杀俘虏是坏事,恰恰相反他们觉得这就是血之祭祀。 “奥丁!奥丁!” 不知谁率先开腔,越来越多的战士敲打起盾牌起哄。他们喊着奥丁大神的真名,就是希望见到大王亲自施展血祭。 血祭?当然要的。 十五位投诚的采邑骑士,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以及亨利拿骚成为重要观众。留里克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血祭,毕竟整个血祭过程可谓投名状,他们都是在场的当事人,没有阻止恐怖事情发生只是默默看着,等于说都逃脱不了责任。如此,他们就只能沿着反叛的道路闷着头走下去。 于是,留里克拎着钢剑走近侧躺在地、被麻绳捆着嘴巴的男爵马丁尼,先是踢其两脚,随口以拉丁语说道:“我会赐你死亡。怨恨我吧!随你在地狱里诅咒我。” 接着,这把剑就深深刺了进去。 马丁尼瞪大眼睛,在篝火边剧痛难忍不停打滚。留里克旋即再补了一剑,这一刺直击要害,男爵就此丧命在诺曼最伟大的国王剑下。 鲜血流淌,化作溪流流向火焰。 更多的罗斯人和丹麦人围过来,他们大声起哄,自发地发出维京战吼。 大家很有节奏地喊着奥丁的名号,声浪一浪盖过一浪,终究化作低沉吼声,给予周围臣服的村庄以震撼。 但丝毫不恐怖。 从没有一个贵族关心过领地内农夫、牧民的生活,或者说贵族没理由去关心,那本就是教士要负责的事情。贵族只负责收取租税,平日里也耻于和平民同流,即便他们彼此都是弗里斯兰族。 毕竟整个弗里斯兰族战败投降法兰克已经过去五十多年,古老的氏族社会已经被法兰克封爵体系取代,旧时的军事酋长摇身一变成为骑士成为男爵,身强力壮的男人变成贵族扈从。贵族非常认同外来的等级制度,只因这样有利于自身。 他们不写史书,五十多年对于早婚的本地人足够繁衍四代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也逐渐失传,加之平民的普遍短命,平民已然忘却过去独立王国的事情。教士们不断向他们灌输,自己此生的贫贱就是理所当然的,只有不断的敬神,给领主缴纳贡品、去修道院礼拜,严格按照经书过日子,灵魂才能在死后得到救赎。 哪怕他们只领取了一磅黑麦,也是破天荒的奇迹。 天使会赐予人福祉,可是天使没有谁见过。 尼德兰伯爵本人现在还在乌得勒支,就是他发给大家一些粮食,有消息说这位新来的伯爵还要大幅度降低税赋。领取了麦子的民众在自家煮麦子赶紧食用,他们仍保持观望态度,入夜也待在家中,并不知道乌得勒支城外的血腥之夜。 对于处决男爵马丁尼的女眷,留里克有着强烈心理不适, 索性这种事情就让拉格纳来做好了。 留里克示以眼色。 “还是仁慈了?”拉格纳问。 “不……” 留里克保持了缄默,拉格纳看到点点头:“剩下的交给我吧。”罢了就拔出剑…… 祭品尽数死去,地上满是血迹。 留里克和拉格纳高举着剑,仰头面相多云的天空。 见得两位王者如此,联军战士也纷纷效仿他们的动作,举着剑与盾仰面向天,集体高呼奥丁的真名,集体完成血祭那最后的行为艺术。, 而这,惊得主教大人双腿发软几乎昏阙,所幸被随行的小教士扶住了。 虽然留里克和拉格纳事实上与男爵马丁尼无冤无仇,这就是维京式的入侵之战! 当年法兰克军队也是入侵弗兰德斯地区,本地人战败投降。事情过去了五十多年,如今不过是维京大军从北方杀过来。 仇怨是战争的借口,现在的欧洲就是这样,不想被别人歼灭,就只要去攻击别人。发动战争甚至不需要理由,或者说理由就是扩张。五十年前是法兰克大扩张时代,而今攻守之势异也,维京大扩张已经全面开始,它丝毫不逊于查理曼扩张之凶狠。 乌得勒支男爵全家都被清洗,对于其他被俘的城市居民,他们最担心的是自己是否也会被杀戮。 然而,当留里克擦干剑上的血,拉着几乎昏阙的主教阿尔贝里,直奔坐了一地的城市俘虏营地。 主教看到了恐怖的杀戮后困窘感荡然无存,他会为被杀的男爵全家收尸,痛骂罗斯王留里克是道貌岸人的卑鄙野人。 和这家伙辩论毫无意义,留里克直接威胁:“如果诅咒有用我早就死了。现在停止唾骂,否则杀了你,再杀死所有俘虏,最后火烧整个乌得勒支。” 主教立刻住口,只好战战兢兢听从留里克的安排,对着所有被俘者宣讲一番。留里克说拉丁语,主教阿尔贝里翻译成弗里斯兰语,就是这些宣讲颇有深意。 所谓所有的俘虏将很快被释放,俘虏的财物已经作为贡品交给了诺曼军队,等同于花钱买了生命。所有俘虏从此成为尼德兰伯国的臣民,所有人必须效忠伯爵亨利拿骚。若有违抗着,将被处决,等等话语。 话是从主教嘴里说出来,俨然成为一种律法。 被俘的民众只能表示认同,庆幸于自己至少还活着。 乌得勒支城外血腥之夜,本地的大贵族已经被杀。这就是杀鸡儆猴,全体采邑骑士,以及最北方的被迫合伙儿的格罗宁根男爵,他们看到了血祭全过程,已经丧失了反叛的信念。 但是,他们仍要做出重大的投名状。 全部十五位采邑骑士和格罗宁根男爵,必须本人加入所谓尼德兰伯国军,立刻凑出一支微小的部队加入到针对安特卫普的攻击。 他们只有一个白天的准备时间,而罗斯丹麦联军也只会在乌得勒支城下再待一天而已。 第964章 让罗斯旗帜插在鹿特丹 留里克要为自己在弗兰德斯地区设立全新罗斯商铺寻找一片合适的区域。 所谓罗斯商铺,之于这片区域就是罗斯人的租界区。 它必须依傍着河流或海洋,必须适合航运,也必须便于遇到重大灾祸立刻撤退。 杜里斯特港毫无疑问的成为他选定的目标,即便这座港口已化作废墟。 在完成短暂的休整后,罗斯丹麦联军开始全新的行动。 舰队兵分两路,主力军要回到阿姆斯特河入海口, 再沿着海岸线继续南下。毕竟主力尽是大型传播,强行进入内河航行固然可以走水道拐入来茵河,此乃绕路之举显然没必要。 大部分作战兵力已经撤回入海口,登船后开始南下航行。 留里克与拉格纳,便带着精锐部队,乘坐变节又传统的划桨长船,在内河水道中于乌得勒支城南下,直冲来茵河主河道, 直冲杜里斯特废墟。 即便天气愈发变冷,下一步就是攻击安特卫普,传说那里有着大量的羊毛、粮食和金钱,固然参与战争大半年战士们有了疲态,一想到针对南方一座大城可以肆无忌惮劫掠、可以奉命三日不封刀,疲态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士们划着长桨漂行,情不自禁唱起故乡的歌谣。 这就苦了随行的十五名采邑骑士,以及格罗宁根男爵。他们闷闷不乐,所谓组成一支仆从军,结果应者寥寥。每个骑士仅有两三名贴身扈从随行,他们原本可以征召更多的农民、牧民给自己打仗,奈何接下来所谓的战争是跟着诺曼人一起作恶,真是休想招募很多人。 他们也必须前往,敢有反对就视作抗拒。全家被杀的乌得勒支男爵是一个明证,这次远征就是他们这群下级贵族保命的投名状。 但是,他们也被迫背叛了信仰…… “主教阿尔贝里还好好的, 我们只好日后悔过了。” 想让这群下级贵族和安特卫普居民拼命真是痴心妄想,留里克和拉格纳也担忧他们真的拉出一支兵力较多的队伍, 等到战争爆发,他们会趁机集体哗变去“弃明投暗”。如今他们几乎是只身而来,反倒好控制了。如此也没人怪罪他们手头没兵。 如此一支兵力捉襟见肘、象征意义极大的尼德兰伯国军就算是成立了。 亨利拿骚作为伯爵,他很懂得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自己所处的地位。 过去的短暂时光他经历了太多,整个人的三观被刷新后,考虑到如今和诺曼人厮混在一起是怎么也没法辩解了。“既然我已经犯下大罪,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既然上帝不惩罚这些诺曼人,索性我也下死手……” 虽说手里就这点人,安特卫普和根特的富裕是连亨利拿骚这个本是住在欧洲内陆地区的小贵族也知晓的。 地广人稀的弗兰德斯地区有着自己的精华区,尤其是根特和安特卫普两地,滨海多泽的舒缓地区实在适合放牧,一旦起雾就是盐雾,庞大地区的草场吸收盐分,那里的青草妙不可言,不用来放牧牛羊过于可惜。 法兰克有相当量的羊毛出产自弗兰德斯地区,其南部地域出产比重极大。 亨利拿骚决意跟着诺曼联军一起抢劫,他自己不是弗里斯兰族,对于抢掠并无这方面的心理负担。至于“上帝的惩罚”,让这一切见鬼去吧!人家罗斯王要看到货真价实的“投名状”,自己需要发一笔财。 为了个人利益, 拿骚决定下死手。 他们首先抵达的则是化作废墟的杜里斯特港。 秋季,范围广泛的来茵河入海口芦苇丛生,大量的青草已经枯黄,更显得这里的断壁残垣的凄惨。 秋风萧瑟,冷风吹得衣着很厚实的人们仍觉得残忍。 留里克站起身,紧紧扶着船艏的兽首:“这里就是丹麦人的杜里斯特吗?” “显然是的。”拿骚谨慎回答。 “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以后就是常来了。我听那些骑士所言,但凡能看到大面积废墟之地,就是杜里斯特。唉……一个被诅咒之地,我甚至觉得有怨灵在怒号。” “是风声吧。”留里克耸耸肩,确实也觉得精神不适。 彼时,路德维希带着骑兵直接走陆路杀过来,经过乌得勒支后,沿着河道的北岸狂飙突进。那时老国王路易还没有离世,正值兵强马壮的路德维希将杜里斯特踏平,最后一把火焚之。 本来,精壮男人带着家卷已经跟着霍里克老大回到丹麦,留在杜里斯特的尽是一些无主的海贼,乃至一票人数不多的杂七杂八人士。当霍里克带着主要人员撤离后,此地的商业价值已然丧失。 就是因为霍里克在丹麦的僭越称王行为引起后者的讨伐,骑兵轻取这座港口,路德维希下达了无差别杀戮的命令。毕竟杀死的都是海盗,对于海盗的仁慈就是对民众的残忍。此次讨伐,保守海盗骚扰之苦的弗兰德斯伯国军也参与其中,但更多的是以一种看戏的态度参与。 要和海盗死磕?伯国军可不傻,但处在夹缝中的伯国必须左右逢源,又是出兵又是提供粮草,最后也没有真的参与直接作战。 成片的棚屋化作大量烧黑的木桩,泥土和木料堆砌的维京长屋就剩下低矮土墙,时任可以脑补其完整的轮廓。 栈桥码头被故意破坏,唯有一些深木桩突兀矗立在水道中。 野草疯长现也枯黄,船队抵达惊扰了一些水禽,意欲继续南飞过冬的鸭子被惊扰,嘎嘎飞走。 两条长船朋友,留里克见到了拉格纳。 “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留里克问。 “我感觉有幽灵在哭泣。”拉格纳绷着嘴,显然心情不怎么样。 “这地方可是霍里克之前的老巢,我们占有这里,就是更大的胜利。” “是如此,但是……这地方实在糟糕。我不想在一个被诅咒的地方建立落脚点,不如我们继续漂行到下游。那里更靠近海洋,也更便于我们以后行事。” 风水这东西充满玄妙,若一地风水不好,处在此环境的人总会感觉心理不适。留里克想想拉格纳所言极是,既然多人都说这地方不咋地,那就另谋它地吧。 这个它地也很快映入留里克眼帘。 或者说,它就是来茵河入海口本身。 当来茵河进入低地,它竟分出了超过十条大小不一的支流。小的支流可以涉水趟过去,大的支流则有三条,分别是来克河、马斯(旧)河与南部大水道。 联军走的就是位于最北的来克河水道,于此抵达入海口。 走海洋路线的主力舰队已经在入海口抛锚,他们就等着国王军队抵达。见得大量长船的魅影乍现,这些舰只急忙起锚,向着河道冲去。 攻击安特卫普劫掠发财,可谓是联军南下作战的最后一个目标。 倘若因为天气因素这个计划被搁置,联军也无比找到一片区域化作“租借区”。 联军要找寻安置商铺、军事基地的合适区域,亨利拿骚需要给自己的诺曼盟友找一处优良基地日后给自己撑腰。三方急切地在弗兰德斯的地界寻找良地,就选定出一片地形极为平坦的区域。 有一条小河从北方诸如水道,也许这就是来茵河的最后一条支流,亦或者它也是从主水道分裂出的小水道罢了。 母庸置疑的是这片平坦的地方无论是用来放牧,还是建设大量的房舍都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龙头长船直扑肉眼可见的那小河的滩涂,船只开始冲滩,然后陷入淤泥动弹不得。 留里克大呼不解,以往的冲滩登陆的拿手好戏居然不好使了? “可恶!我的船竟,动弹不得?!” 长船陷入泥淖,还有一半船身处在河道里。本想着在水流舒缓的无名小河顺利登陆,并将全部的传统长船在此河滩停上一片,结果竟是这样。 “该死的。兄弟们,来点人下去把船推回河道。” 留里克刚下达命令,便有精干的战士抓紧这立功的机会,忙于脱了靴子、拉开裹脚布,跳到冰冷泥巴里推船。 之间,那些白布上画着抽象渡鸦纹章的丹麦人,也嗷嗷叫地冲滩了。他们像是不愿对罗斯人服输似的,一头装进淤泥里,纷纷落得一个动弹不得,惹人哈哈大笑。 有人嚷嚷:“那些丹麦人是眼瞎吗?现在也成了泥足巨人。” “一定是他们觉得可以轻松上岸,根本无视咱们的处境。” “让我们看看他们怎么脱身。” 可留里克无心在这里看戏,继续招呼自己的手下推船。 有十多名战士跳进泥地,当即就被没过大胯的冰冷泥巴弄得动弹不得,甭说推船,他们自己也无法脱身,甚至越是乱动陷得越深。 一个简单的傍晚靠岸登陆的工作居然平生如此麻烦,甚至不把这些兄弟赶紧拉上来,冰冷的泥巴能毁了他们的腿。 “该死!你们别乱动了。其他人,跟着我把他们拉上来。”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倒霉的战士才陆续被拽上船。他们下半身尽是草腥味的泥巴,又被恶寒冻得死死发抖,伤腿冷得似冰。 留里克也试过用宽大的船桨当撬棍,所有人合力帮助船只脱身。此举有些效果,直到大船前来助阵。 风帆巡洋舰借助风势,曲折地冲向水道上游,在合适的位置抛锚立在河面,这才派小船带着缆绳以一样冲滩之势与泥淖中的国王会和。缆绳捆着船艉,最后由大船硬生生地将小船脱离泥地。 如法炮制一番,所有陷入泥巴的长船得以脱身。 这虽然是一桩闹剧,罗斯人利用大船拖曳小船的行为,还是让随行的仆从军那一众小贵族看傻了眼。 本来,十五位采邑骑士觉得那独立闯入乌得勒支的货船就是此生见到的最大船,他们也无出其右地用“方舟”来形容。 而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大船。所有大船组成舰队,飘扬着完全相同的旗帜,甚至风帆上也是同样的图桉。 费尽周折,留里克终于完成登岸。 他们在来茵河最北的主河道之来特水道登陆。这里水流较急,所有大船就近抛锚立定,划桨船再度强行冲滩,并抛下缆绳打下岸上木桩,如此将所有船只牢牢固定。 经历了傍晚的磨难,所有人站在了颇为坚实的滨海土地。 “现在,我算是明白为何杜里斯特港不是建在这里的。”留里克如此叹言。 “要么是水流湍急些,要么是泥巴太多。”拉格纳想到另外一件事,“现在应该是枯水期,来茵河现在还有些湍急,等到了丰水期岂不是更加糟糕?” “所以那片泥巴满地的河滩需要改造一下。我也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沿着来茵河进入内部区域,去抵达拿骚的老家,并非容易事。我们率领军队走水路捷径进攻法兰克腹地,就需要长时间的划船。虽说是可行的,咱们的士兵会非常疲惫。” 拉格纳完全不以为意,或者说他基本不懂留里克所言,反而问及一个颇为弱智的问题:“难道走这条水道逆流而上,还能袭击我们的最大敌人,东法兰克的那个傲慢的王,叫做路德维希来着的王?” “正是。直接偷袭他的军营。” “那就立刻去做。我们就该下死手!”拉格纳的双眼燃起烈火,整个人也兴奋第乱跳。 留里克可是比这位老哥高上半头,把闭着眼替他无语。 索性直白否决:“已经太晚了!我们真的要偷袭也得在气候温暖时候,我现在甚至担忧大军在哪里过冬。我甚至已经不指望大军回到故乡了。等抢完了安特卫普我就撤军,我不想被冰封大海困住。” “就放弃机会?” “要偷袭你去吧。”留里克深深地摇头。 不料,他的这番气坏反倒像是一种鼓励。“我可以试试?反正当年我也是在法兰克的领地乱窜,他们根本抓不到我。嘿嘿。” “是说的不来梅那次吧。若不是我的分舰队巧遇你们,你早就被他们的骑兵砍死了,也就没什么火烧不来梅的事情。” “但我的确没死,这说明奥丁不让我死。我活着就是报仇!就是那个路德维希的阴谋害我几乎被灭族,我会不惜代价去复仇。何况,我的复仇可是好事。” “你想如何?” “咱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有的人就是单纯的杀戮狂徒,留里克觉得自己的确看走了眼,还以为拉格纳做了国王会安心做好内政建设。显然是自己自作多情。 拉格纳可能根本不知道国王意味着什么,这家伙还是想做流寇。的确,很多男人觉得敢于深入敌营大杀四方的狠人,是真的王者。如此王者顶多算是酋长,一个好勇斗狠的维京战士,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谋者。 丹麦王是这样的人物,倒是很符合罗斯的利益。 不过,留里克也勐地想到一种可能,也许就是愁于自己在丹麦贵族中并没有太高的威望,直接攻击法兰克大杀四方,拿出实实在在的功绩,才能迫使那些贵族领主真的臣服。 何况现在跟着拉格纳厮混的是数百名铁杆拥趸,固然这群家伙来自很多部族,他们是真心愿意跟着自己的狠人国王继续战斗的。 也许他们还能在法兰克腹地过冬?他们若是将法兰克弄得一团乱,一样有利于罗斯。 全军在岸上烤火过夜,明日一早又要航行,若非是诸多原因耽搁了时间,舰队今日傍晚即可全速冲到安特卫普附近了。 拉格纳靠着火,继续倡言他的“冬季劫掠”的计划,所谓纵使罗斯军不搀和,他意已决,等抢了一波安特卫普后就继续深入来茵河。 “我倒是要好好试探一下这条大河的流速,如果便于我们划船航行,日后我们偷袭作战,你们罗斯可一定要派兵参与。” 拉格纳是认真的,留里克倒是很乐见于这种探索,便鼓励道:”我需要你的情报,日后咱们还是一起抢劫。你……可别被他们的骑兵踩死咯。“ “哈哈。诸神保佑我,我战无不胜。现在,还是给这个地方取个名字吧。以后我们要在这里建设一座市镇。” “好吧。能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小河边的泥巴,差点让我寸步难行。公平的说,这片开阔平坦的草地,实在适合建设一座堡垒。”留里克道。 “就叫烂泥之地?”说罢,拉格纳为这个自己随便取的名字逗得哈哈大笑。 “恰如其分的名字,让我记忆犹新。就这样吧……我无所谓。” 如果这里兴起一座市镇,她就被以诺斯语命名为“rotnastadt”。这里的烂泥令人记忆犹新,按照弗里斯兰语或曰古低地德语而言,就以词语“rotia”描述,随行的采邑骑士们都提及了这一词汇。 虽说这个名字其实不讨喜,留里克还是第一时间认同了它。 因为这片区域应该兴起一座城市,就叫做鹿特丹。鹿特丹的本意正是“建在泥泞之河上的水坝”。 罗斯商铺将建设在这里,罗斯的势力直接把持来茵河入海口。 奈何此事这片区域是滨海无人区,历史给了罗斯机会。 罗斯,将成为鹿特丹的第一批定居者,在这里建设繁荣港口市镇,飘扬白底蓝纹的旗帜,建设海军基地,等等。 但她首先被赋予的,则是鹿特纳斯塔德。 第965章 留里克强袭安特卫普 出现在舰队面前的是莱茵河入海口的一串岛屿。它们就是所谓的泽兰岛,而今这片区域却无人定居。 至少,骑在桅杆指定的视力极好的人们,根本看不到附近有村庄的影子。 舰队不会迷路,泽兰岛全部岛屿过于低平,处在高处的双眼巡视海洋与陆地。 舰队以最原始也是颇为有效的人眼探测的导航方式,寻找那传说中的大海湾。舰队只要冲进去, 作为目标的安特卫普也就不远了。 天气不能算好也不算差,天空多阴霾似乎欲雨。 所有船只在颇为起伏的洋面狂飙突进。 风帆皆已打开,尤其是那些大型战船,连船艏衡帆也拉下来。 联军中的罗斯舰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丹麦的划桨船拉开距离,为此留里克已经无意去迁就自己的盟友。 一位高壮的金发男人眯着眼睛站在船艏,船只的上下起伏对他毫无影响。他的目光瞄向前方已经展现魅影的大海湾, 只要继续保持现在的高速,不必筹划明天发起攻击, 今日傍晚即可行动。 命令随着旗语兵简单的动作落实, 留里克对各舰只的命令仅有一句话:“今日开战。” 这就是舰队趁着凉飕飕的北方全力冲刺的理由,广大战士斗志昂扬,他们待在船舱里忙于检查自己的武器,与同伴谈论接下来的战斗如何大发横财。 因为大王又令,针对安特卫普城,所有士兵可以自由行事。“自由”就是绝对的自由,他们可以杀戮一切抢走一切。 虽说罗斯对弗兰德斯伯爵本人无冤无仇,罗斯并非师出无名。伯爵博杜安在法理上是东法兰克的封臣,由于罗斯已经与所有法兰克国家单方面宣布进入战争状态,攻击弗兰德斯理所当然。 不能在新的远征中大杀四方,战士们难免过于憋屈。毕竟在易北河河畔,与法兰克重骑兵的大战,联军付出了一千人以上的伤亡。罗斯也损失了大量的老兵,乃至很多今年首次参战的年轻战士。 一切尽是法兰克人的罪,那么所有法兰克的封臣都要以死谢罪。 攻击安特卫普完全成为一种复仇行动。 一大群凶神恶煞的海狼即将登陆,有如死神降临, 这一切安特卫普城的居民一无所知。 当然,最先看到异样的是海湾中的小渔村。 风浪有些大, 小渔船无法忍受这种海浪。本该捕鱼的渔民忙着在家中劳作。男人给羊圈增加草垛和木桩加固,将提前割的牧草尽量打包,已备过冬用。女人和孩子忙于修善渔网,以及做着手艺活。 他们的生活本该是一副田园牧歌,虽然生活颇为清苦,仍是过得去的。 现在,像是大量的小岛在海湾里漂行。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船?! 岸上的渔民从未见过罗斯大船,双直桅杆以及躺着的船艏桅,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款式的巨型船只。 但他们不傻。 “是诺曼人?!” “一定就是诺曼人。” “上帝啊!这群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鬼又来了!” 人们不光忙于慨叹灾祸伴随不良的天气而来,有人提议:“快点骑马去城市,快去通知男爵大人。我们也快点离开海岸!” 村庄的采邑骑士收到了村民的警报,骑士本人轻易就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舰队。 因为多年前,来自杜里斯特港的海盗就抢了安特卫普。犯罪者就是霍里克,彼时他还是一介窃据港口的流寇,手下纠集了上千名流亡者,实在是叱咤风云, 奈何没有名分。 纵兵抢劫安特卫普,更多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有此袭击,直接迫使正牌的伯爵认怂,又是割地又是掏钱才买来和平。 抢掠安特卫普的确让霍里克发了一笔财,他见得伯爵如此软弱,索性就自称是真正的弗兰德斯伯爵。 这种自娱自乐的行为没人承认,也是这方面的原因,他希望夺得丹麦的王位,一扫被驱逐的耻辱。 已经过去多年,而今的霍里克已经成为罗斯王关在笼子里的“祭品肥猪”,等待合适的时机祭神。 两人倒是做出了完全相同的选择——抢掠安特卫普。 毕竟没有人会对财富过不去。 进入南部地区,这里才是庞大弗兰德斯的精华区。 如今的时代,城市阶级只是理论存在,人口大部分存在于村庄中,核心城市总是缘起于大贵族的居所,大量的辅助的手艺人、扈从私兵及其家眷,这些人构成城市的主要人口。并佐以一些流动的商人,一座中世纪早期的西欧城市尽是这种模式。 安特卫普毕竟经历过残酷劫掠,当海盗撤离,人们就在残骸上复建城市。为了避免新的劫掠,男爵毫不犹豫兴建起围墙。 最近的渔村派出信使快马加鞭直奔城市。 采邑骑士立刻召集村中精壮,向他们宣讲接下来该怎么做:“被我选中的男人,跟着我想安特卫普移动!带上武器武器我们动作要快。其他人,带着妇女孩子,驱赶所有的绵羊、山羊和牛,向南方疏散。” 灾祸如同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人们没时间去尖叫,只能按照骑士老爷的命令办事。他们都清楚,这是唯一能避免被杀的举措。 一个村子二百余人,壮年男丁不多孩子奇多。年幼孩子的夭折率总是居高不下,任何的家庭都在通过大量生育,确保家庭有着尽量多的劳动力。 所以,一个男孩长到五岁即可参与劳动,那么他长到十岁,就该做好准备战斗了。 骑士召集了区区二十多名战士,剩下的男人乃至是男孩,就带着武器(实质是农具),护送着全村老幼和牲畜,开始向南方也就是根特方向移动。 这位最先预警的采邑骑士将全村的马匹都动员起来,他有着极强的责任心,令麾下战士或是骑马或是坐马车,尽量快地向安特卫普移动。 同时,也将消息告知途径的村庄。可是,他们的速度岂有踏浪狂飙又在走捷径的罗斯舰队更快? 仅在安特卫普城西部的平坦区域就有多达二十个村庄,庞大区域住着六千百姓。 住得靠近海湾的村子都看到了浩浩荡荡的怪异大军,他们本能地恐惧,断定那就是诺曼军队。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没有人能忘记多年前的灾祸,当有人揣测“那是诺曼魔鬼”,就必然是海盗军队。 采邑骑士不能逃离,他们必须效忠自己的封君之安特卫普男爵,倘若在危机时刻拒绝效忠,日后也会遭遇伯爵的责罚。即便不是死罪,也是贬为庶民。 因为,安特卫普男爵可是伯爵的小舅子。 如今的西欧没有“小舅子”的称谓,有的就是“兄弟”的统称,妻子的兄弟自然也是自己的兄弟。基于这样的关系,伯爵博杜安在继承死去父亲的爵位后,就安排自己的小舅子为男爵,令其管理重镇安特卫普。 今日天气不算优良,城市的捕鱼工作今日搁置。 附近村庄出产的样貌汇聚在城里,男爵的眷属忙于对羊毛粗加工,再将煮沸脱脂的羊毛晾干后塞进麻布口袋装入男爵的仓库。大部分羊毛是献给姐夫的贡品,少部分则是自己的财富。 弗兰德斯地区传统的贸易线路,或是走陆路直奔王国的都城亚琛销售羊毛,或是走过境的斯海尔德河以航运运抵南方。 今日天气虽不佳,加工羊毛的工作没必要暂停。 男爵觉得今日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顶多过几天可能降雨,雨后气候会更冷些罢了。 他下达命令,呼吁亲信注意保暖。又因为现在已经是十月份,距离十一月一日的万圣节已经不远。 九世纪的万圣节与娱乐毫不相关,它是非常严肃的节日,所有活在人间的人们会向他们升入天堂的先人祝福,也祈求天堂向所有凡人赐予祝福。 那会是一场重大的弥撒活动,届时男爵本人会前往根特的大教堂参与节日。平日的生活寡淡无聊,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安排节日的事宜。 他下令自己的裁缝制作新衣,这样万圣节自己有得意的毛毡袍子,圣诞节一样有华丽衣装。 但是,诺曼人来了。 留里克甩来了拉格纳军队一大截子,主力舰已经抵达安特卫普的码头。 大船拖曳着的划桨船立刻解除固定缆绳,大船上磨刀霍霍纷纷轻装行动,顺着抛下的绳网抵达长船。 大一些的长船,以及全部的小型救生船,罗斯舰释放所有用于登陆的船只。 最精锐的三百勇士戴着遮住半张脸的贴皮盔,多数还有这熊头装饰,带着剑与十字弓发动强袭。 如此进攻行动过于明显,罗斯军完全伴随着城内修道院急促的敲钟声行动。 那些处在岸边修补渔网的人,撂下手头工作就冲向城市。 站在城墙的人们撕扯着喉咙,呼唤自己人赶紧逃跑。 大吃一惊的男爵根本没时间去思考,急匆匆穿上甲胄抵达正门的木墙之上,面对着浩浩荡荡的怪异大军目瞪口呆。 “他们?真的是诺曼人?衣着统一,竟有法兰克精锐的英姿?” 有扈从颤抖着劝说:“大人,放弃幻想吧。他们的小船已经开始行动,他们是敌人。” “也许,可以和他们谈谈?” 男爵并不能完全确认这就是诺曼军队,甚至所有城市守卫者都觉得蹊跷。 当年抢劫安特卫普的尽是一些赤膊上阵的金发狠人,他们皮肤有着狰狞的花纹,就像是经书里描述的所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的使徒”。 但是,留里克的先锋部队是老将格伦德率领的狠人们。 罗斯军队兵不血刃建立登陆滩头阵地,见得敌人已经将大门关闭,强攻不可停歇。 格伦德昂首视之,对着低矮的木墙充满鄙夷。 “你们若是堆砌石墙,我还能佩服你们懂得防守。单薄的木墙会被我们轻松砍伐。” 他急令:“十字弓手!把那些鸟儿杀掉!” 他说的就是站在木墙上紧张万分的守军士兵。 男爵派了一切弓手登上高处,他自己则大胆地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子以法兰克语大吼:“你们是哪位大贵族的军队吗?我们不想和你们战斗。” 奈何风声略大,格伦德听不清其人所喊叫的,只觉得那人像是发声挑战似的。 一百多名士兵带着两款十字弓,三十钢臂七十木臂,见得敌人的举动有些呆傻,罗斯军便就地完成上弦。 他们甚至有时间排列成阵列,这在守军看来实在是一桩奇妙的好戏。 毕竟男爵也难以把自己的扈从士兵排列整齐,但是看异邦的怪异军队列阵都是一出好戏。 可是,列阵的士兵做出了奇怪的动作,像是端起了某种器具。 紧接着,男爵已经什么都不必思考了。 因在原本的历史,直到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西欧军队在途径东罗马领土后才将东罗马军使用的手弩带回西方,等到大量使用已经是十二世纪。 罗斯的军事装备因而颇为超前,弗兰德斯地区的军队是首次见识十字弓,初次见面就代价很大。 男爵被钢臂十字弓命中两箭,一支短粗的箭矢颇为巧合地击穿其眼窝。 此乃致命伤,男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战死,他瞬间毙命,死得倒也毫无痛苦。 伴随男爵一并毙命的还有十多名战士,另有一些受伤后坠落平添内伤。 先锋部队尽是罗斯常备军,他们平日里奉命将几乎所有时间用于军事训练,现在果然展现出强大战斗力。 “十字弓手继续射击!其他人,带上大斧伐木咯!” 所谓“伐木”就是摧毁木墙。 男爵突然暴毙,守卫者群龙无首。突如其来的精准箭矢打击,罗斯军靠着人数优势压制着守军弓手不敢露头。 一支标枪带着低沉嗡嗡声砸向城市,此乃留里克下令的试探性射击。 由于担心射程不足,罗斯军没有先行发动舰载火力支援。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实验那标枪真的落入了城内。 “是风!风神抱有我们!” 罗斯军在城市的北方,大船侧舷面相南岸的城市,发射的标枪自然可以借助北风。 于是,大量的箭矢从天而降,它们被北风赐予平日不可能的射程砸向城内满是草垛的房舍。 杀敌是次要的,主要是制造混乱利于攻城。 先锋部队在砍砸大门和城墙,后续部队仍旧划着小船陆续登陆。 如此种种惊得亨利拿骚瞪大眼珠子,那十五位采邑骑士,以及格罗宁根男爵,他们对战争的理解在这个天气不佳的傍晚被改写。 随着大门被砸开,一面墙轰然向内坍塌。 于此同时,安特卫普城的防卫早就因为男爵大人的暴毙而崩溃,那从天而降的标枪杀死杀伤了一些人,直接引起全城逃难的开始。 并非他们没有骨气,实在因为安特卫普是在废墟上复建的城市。人们忘不了曾经的诺曼人的劫掠杀戮,明知难以抵挡就只能逃跑。 他们打开了城市的南向和西向的大门,没时间去带细软就拖家带口逃窜。 扈从士兵虽然死了主子,男爵的儿子好好的,理论上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孩子就是新一代男爵。 扈从们带着全新的安特卫普男爵赶紧撤离, 坐着马车骑着马匹,向着根特方向夺路而逃。男爵家族主要成员成功逃离,那些被撂下的奴仆杂役就只能徒步逃跑。 格伦德带着罗斯军队毅然攻入城里,一众头顶熊头的白袍蓝纹战士,面对着大量惊慌失措仍在逃亡的民众,毫不留情发动进攻。 而在本地人看来,一大群狂熊幻化成了人。 格伦德带着笑意,遮住半张脸的头盔可遮不住他张开的血盆大口。 他举着钢剑直至前方:“兄弟们!杀戮一切!抢走一切!跟着我冲!” 于是,公元840年十月,第二次针对安特卫普的维京大劫掠,在这个愈发昏暗的傍晚残暴展开。 但不同于上一次,相当数量的安特卫普居民已然托路而逃,为了活命他们抛下细软,多是沿着河流向上游撤退,无疑他们届时奔向根特。 因为伯爵的主力军驻扎在那里,唯有根特才是安全所在。 第966章 安特卫普之掠与博杜安之怒 仿佛一大群野兽冲入城市,在他们看来这里到处充斥着财富。 城市颇为逼仄,道路狭窄曲折地面多黑色,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臭味。 固然这座城的居民会有人将屎尿直接泼到路面,倘若都是如此,整座城很快就臭不可闻。 因毗邻河流,更多人还是将各种秽物扔到河里。 臭气来源自很多大瓮, 它们不但肉眼可见,瓮下还有木块慢然。 显然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断了本地人的工作,攻入城里的罗斯军一瞧,那翁里煮得不正是大量的羊毛? 新割羊毛带有臭味,熬煮脱脂后恼人的异味也就消散了。 战士无暇顾及这些翁中羊毛,他们思考着既然本地人在做这样的活计, 那么本地仓库必有更多的羊毛。 所有的传言正变得真实,每个战士恨不得立刻扛走一包本地人加工后的羊毛。罢了自家轧成毛线, 由家中女人编织成得体的毛衣。 格伦德的剑在滴血,他无意检查倒毙的死尸,而是指挥手下尽快行动。 “不要放过任何的房子,优先搜索金银,要赶在丹麦人之前尽快完事。” 罗斯军完成了完美大猎杀,自然要啃食最肥美的肉。而剩下的碎肉就归为后续的丹麦人分食咯。 罗斯军大部队已经完成登陆,此刻城内的劫掠也进入高峰。 那些逃亡的人还有着明显的背影,对于他们格伦德无力也无心去追击。他占领了最高的房舍,显然这就是城中大贵族的居所。 就在这木制的双层房舍内,他搜刮到了大量的金属器具,可惜除了找到的一点金银餐具外,就没有更好的器物了。 但他还是找到了特别的宝贝——衣柜。 就在贵族起居室的衣柜里,内部摆设着成排的毛织品。有男人的袍子也有女人的长衫。 衣柜被罗斯战士一扫而光,立刻成为士兵的备用衣物。 既然是贵族居所,应该有类似密室之地暗藏金银。 有侍女只是躲了起来,当其终于打算逃跑时才发现诺曼人已经到处都是。侍女被士兵发现后当即遭到侮辱, 最后如失了魂一样被像是死猪一样拽到格伦德面前。 “这个女人被你们弄死了?一群年轻的崽子,下手没轻重。”当然,格伦德对兄弟们的作为丝毫不介意。 常备军中尽是些接近二十岁的壮年男子,有人声称:“老大,也许这个女人可以告诉我们她知道的秘密。” “秘密?能告诉我贵族藏钱的地方就足够了。” 格伦德的前半生一直浪迹江湖,他本就懂得一点法兰克词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半跪下来,使劲拍拍半昏迷女人的脸,见其苏醒厉声询问:“金子!银子!告诉我在哪儿?” 可是,这女人低沉的声响哀求“快杀了我”。 “我们不会杀你。告诉我藏金子的地方,你可以活。” 女人旋即做出回应,缓缓伸出右手指着一个防线,旋即引得格伦德大喜。 “很好!兄弟们,带上这个女人走。哦对了,给她体面。” 见得部下将此女拎了起来,格伦德猛然想起一些事,又问:“刚刚你们谁折腾此女最凶?” 却见一众年轻人嘻嘻哈哈愤愤直指一个兄弟。 “阿拉勒,是你吗?好吧。这个女人做你妻妾,带她走吧。” “嗯?大王不是说杀无赦吗?”士兵疑惑地问。 “先留着吧。大王应该会默认事实。” 侍女被裹挟着走近地窖,遂在这居所的地下一层, 格伦德发现了藏宝地。他渴望发掘大量的金银,即便他知道国王留里克其实更喜欢麦子。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地窖里确实摆放着一些木箱。 箱子被撬开后, 里面闪亮亮的钱币也展露出它曼妙的光彩。 “都安定下来。”格伦德大手一挥,“按照规矩办事,这个献给国王的。你们将所有油灯点亮,我们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户外的光线已经非常昏暗,地窖里窜动的火苗照出了钱币的真身。 格伦德亲手抓起一把定睛一看,只见尽是些铜币,顿时气得猛然跺脚,仰天咒骂:“可恶!这地方的贵族是穷鬼吗?所谓的宝贝居然都是铜币?它有什么用?” 铜币数量非常竟然,清点之后竟有二十箱子,每个箱子似有一百磅重。 但情况也并非真的寒酸,仍有三个箱子在被撬开后,里面都是货真价实的银币,其上还有着统一的查理曼的头像,成色都很不错。 所以,富庶之地的安特卫普真的如此穷酸? 实则不然。 固然男爵突然阵亡引得全城防御大崩溃,贵族逃亡之际还是不忘从地窖扛走全部的银币箱子。铜币的确不值钱,扈从士兵时间紧迫索性对其不理不睬,只将十多箱银币抱到马车后加入逃亡队伍,趁机他们也顺手捞了一把钱。 只有被罗斯军发现的三个银币箱子,仅是因为逃亡贵族漏装,被征服者捡漏。 太阳照得弥补的云朵只是暗红,罗斯军已经大举进入城内。 奈何安特卫普就是一座小城,在留里克进攻之前,此城的常住居民勉强有八百人。 城内被杀的居民人数不多,尸体倒毙还是颇为晦气。士兵进城搜刮一番后,他们扛着一些缴获的细软纷纷出城,就在码头附近守着舰只扎营点篝火。 但城市唯二的两座仓库已经被牢牢把控,搬运粮食和羊毛的工作已经进行。 士兵或是推着自带的手推车,在岸上组装完毕后便开始搬运工作。当地人来不及带走的独轮小车和双轮推车一样投入工作。 格伦德献上了他的礼物,全部的钱箱摆在留里克的面前,他拍打着胸膛的甲胄叮当作响:“所有箱子都是钱币,兄弟们将它们献给大王。” 留里克点点头:“忠诚啊!里面,都是银币。” “只有三箱子,其余都是铜币。” “竟只有三箱?都说安特卫普非常富裕,我的确看到了大量的羊毛和粮食,银币总不能就这一点?” “我们不敢贪婪。”格伦德又敲打一遍胸膛。 “也罢!”留里克耸耸肩,当即下令验货。见得却有三个箱子皆银币,他立刻做出振奋人心的决定——分钱。 一枚银币,在二十年前的罗斯的部族时代,其购买力极为惊人,按当然只是因为彼时的瑞典诸部族受到丹麦势力的强烈敌对,经济上简直在自娱自乐,银币这种贵金属作为天然硬通货,流通的量实在太少。 事过境迁,罗斯征服了大片土地,曾在整个环波罗的海贸易圈内流通的货币,都在向着罗斯王国的诸个核心定居点富集。 这些年轻的罗斯常备军战士,他们的成长伴随着罗斯的崛起,也伴随着银币愈发富集。 即便留里克下令分钱,一千多兄弟将之分个干净,每人分得的也颇为有限。 但这的确是大王的奖赏。 拉格纳的丹麦军几乎是摸着夜色,瞄准远方如繁星般璀璨密集的篝火阵列前进,丹麦军终于抵达了安特卫普,他们错过了一切。 姗姗来迟引得所有丹麦战士懊恼不已,想让拉格纳歌颂自己留里克兄弟的强劲,今晚是休想了。 尤其是他看到罗斯人居然在岸边分发战利品,更是引起妒忌。 拉格纳气势汹汹找到坐在篝火边忙着吃烤鱼的留里克,带着抱怨说道:“恭贺你的胜利。你太快了,居然不等我。” “怎么?不高兴了?” “你应该等等我。”说着,拉格纳便坐了下来,接过留里克递过来的另一支烤鱼,稍稍安定了心。 留里克卖他个人情,公开自责:“是我们急功近利了。所以原本咱们计划是明日攻城,我抢到了时间,现在安特卫普已经城破,劫掠已经开始。我抢到了一些好东西,可以分你很多。” “不必了。”拉格纳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那不是我的战利品,接受你的赠予,我颜面上挂不住。反正这一仗算是打完了,我们在南部应该没有新的战斗。快点结束这一切,我还要沿着莱茵河进军,那才是我的战斗。” “好吧。不过……这附近还有很多村庄。你可以去那边劫掠看一看,说不定还能牵走很多牛羊。这些行动我不跟你抢,你抢到什么都是你的战利品。如若遭遇当地农夫的反抗,也是你负责砍杀。” “算你有良心。”罢了,拉格纳笑出了声,大口啃起了这烤熟的鳕鱼,即便它甚至没撒盐。 胜利的喜悦写在每个人脸上,罗斯的战士们难以入眠,他们仍旧举着火把在城内搜寻财宝。 他们还是掳走了一小撮女人,之所以她们没有第一时间被杀,仅仅因为她们是女人。 士兵并没有完全落实国王的杀无赦命令,见得这一状况,按理说留里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此乃部下的奴隶。 但是这一次,不可姑息。 被多名战士一起玩弄,有着虔诚信仰的侍女已经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恰是因为信仰不可以自杀,即便求着征服者赐死也不得。 直到留里克结束这些闹剧。 士兵们极不情愿地放过他们的“玩具”,这些已经被折腾得衣衫褴褛、精神崩溃的女人皆被干净利落地赐死。 罢了,留里克再召集所有的百夫长,握紧剑柄颇不客气地命令:“我告诉过你们此战敌人男女不留。我们没时间俘虏他们,我们要的就是报复性杀戮。明日搬运各种战利品物资即可,不要战俘!” 众百夫长皆称是。有感慨大王竟不可思议的下达这样残酷的命令,显然这一战真的意义特殊? 新的一天,天空竟然下起淅淅沥沥的的小雨。 秋雨季节莫非已经开始了?留里克早就预判到这场雨,他本就是冒着降雨风险突袭的。 降雨有碍于军队的攻城,好在雨水的前一天安特卫普已经城破。 罗斯军冒雨抓紧时间搬运战利品,那些本是遮盖舰载扭力弹弓的油布,现在用于遮盖装运麦子和羊毛的手推车。 物资就在码头装运到小船,再转运到抛锚的大船上。大型舰只的甲板本就设计有排水孔,整个船舱虽无水密隔舱的高科技设计,它整体如同封闭的橡木酒桶,缴获的物资塞进船舱就完全隔绝雨水。 冷飕飕的秋雨无疑大大干扰了对战利品的搬运,奈何战利品实在是多。在这一点上,安特卫普实实在在证明了它的富庶。 虽是寒冷,留里克有意停留下来好好运货。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谓战争打到现在,大军很可能无法在芬兰湾冻结前抵达都城新罗斯堡。他已经设计好了b计划,所谓军队可以直接在温暖之地驻扎越冬。临时客居丹麦,以及在博恩霍尔姆岛、萨列马岛,以及奥兰群岛的墓碑岛,此乃优先选项。而派出小部队在乌得勒支越冬,派出部分军队驻扎汉堡附近继续支援萨克森公爵,都是可选项。 由此想来,大军犯不着千里迢迢回老家。 对于善于航海的各路维京人,漂泊到外地过日子乃至是安家,被视作一种常态。这对老农民出身的麾下斯拉夫军战士,实在是一场人生考验。当然,斯拉夫军的兵力占少数,旗队长还是大舅子,留里克确信自己可以靠着威严完好压制住他们的不满。罢了再许诺他们每个人一大笔麦子和羊毛所谓补偿,就可以了。 想到这一切,留里克又觉得自己的时间稍微宽裕了些。 拉格纳带兵去了附近的村庄,即便是冒着冰凉的雨水行动,一想到抢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兄弟们就忽略掉了冰凉雨水。他们根本忽略掉生病风险,只想着冲进村子找金子。 奈何他们找到的都是空荡荡的村庄,除了发现的一些关在笼子里家禽外,就没找到什么好东西。而那些家禽也分明是逃亡者跑得匆忙往带走了。 却说最早发现诺曼舰队的那个村子,采邑骑士本着效忠男爵的义务,带着他那点简直是开玩笑般的军队,毅然决然加入安特卫普防御。 可当他们远远看到城市的时候,发觉诺曼人已经展开行动,喊杀声化作了轰隆隆,骑士顿时放弃了全部的支援计划。 所有的村庄都在逃亡,他们逃得训练有素,使得诸村庄的伤亡有且只有一些跑得太快崴脚的倒霉蛋。 拉格纳并没有找到多少高价值的宝贝,倒是搜刮到了大量可用的日用品。他的部下也不挑剔,将找到的麻布做成临时口袋,把锅碗瓢盆级别的战利品都扔进去,扛在肩上“喜迎丰收”。 但是,安特卫普被劫掠对于弗兰德斯伯爵如同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子。 一城被打劫,实质是一大片区域的经济崩盘。大量的民众拖家带口向根特城集结,上万的难民乍现引得人口更加稠密的根特地区同样陷入恐慌。 难民自发向遇到的人诉说自己的可怕遭遇,他们很多也是出于主观臆断去添油加醋,描述诺曼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是冒着火的怪物。 若被问及是否真的看到,他们就说千真万确。 即便这样的描述乍一听去非常离谱,但直接来自安特卫普城的难民带来第一手消息,一切的疑惑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因为,伯爵的亲戚、安特卫普男爵,已经在防卫战中阵亡。 男爵的妻子和儿子,也就是伯爵的妹妹和外甥成功脱离陷阱。他们冒着凄冷的小雨逃难,面对妹妹的失心疯般的哭诉,犹如被落雷劈中的伯爵博杜安完全拿不定主意。伯爵能想到的就是加强根特的防御,将男丁集合起来,因为根特就在斯海尔德河上游,善于航行的诺曼人来自寒冷的北方,他们可以无视这凄冷的雨将死亡与杀戮带到根特,立刻做好防备很有必要。 但是,他的妹妹有着这样的恳求:“为我丈夫报仇!一定为我丈夫报仇!人人都是咱们的父亲是懦夫,但是你绝对不是!现在你是伯爵,是所有人的保护者。快组织军队为我丈夫复仇。” 妹妹的眼泪打动了伯爵,还是她那句“你不是懦夫”,使得博杜安觉得自己必须支棱起来自证是真男人。 他勃然震怒:“你说得对!已经是第二次袭击安特卫普!诺曼人的贪婪永无止境。我们必须展开反击,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第967章 弗兰德斯伯国的放手一搏 根特至安特卫普的距离并不远,难民可以短时间涌入根特,那么伯爵就地拉出一支军队直扑安特卫普也不难。 妹夫战死,重镇失手,更北方的区域完全失联,大量民众涌入根特引得本地人不满。 伯爵博杜安固然是因为妹妹的眼泪与撺掇决议立刻发兵,其次也是为了平衡境内各方势力的稳定。 先要召集伯国的封臣组织军队在根特集结, 这需要一些时间。 像是最南方偏远地区的里尔,以及东部边区的布鲁瑟,就不要指望这些地区的贵族援军。 要么就地征兵去打仗,要么认怂当缩头乌龟守住根特。 博杜安仍旧选择战斗。 因为不去战斗,就没有生存。 大量难民聚集在根特城下,博杜安下令城门封闭, 看似就是讲难民拒之门外。 教士在竭力维持治安, 城内士兵站在高处关注着城外人的一举一动。 难民驱赶着大量的绵羊、山羊和牛而来, 人要吃粮食,牲畜要吃草。非常糟糕的是,民众逃得飞快,他们无力带走储备的草料,使得牛羊虽然毫无损失免于诺曼人掠夺,它们却非常缺乏材料。 大量牲畜在城外游荡,像是山羊这种牲畜,它向罪是可以讲草根也啃掉,所有牲畜在疯狂掠夺根特城外枯黄的草甸,甚至是发硬的枯枝也被山羊和牛硬生生去啃食。 民众播种的尽是春燕麦和春黑麦,到了秋冬季节农田是被故意抛荒的。此地仍有巨量的舒缓野地,现在仍是杂草丛生,成为牛羊不错的食材,但来自北方的牲畜直接与根特民众豢养的牲畜有着尖锐的草料矛盾。 弗兰德斯的财富建立在羊毛贸易上,大量牛羊聚集根特,草料足够吃?博杜安可不想自己的国家陷入内耗, 引得民众内部矛盾。 何况大量北方的采邑骑士简直就是亲率全部村民, 带着武器聚集在根特城外。 考虑到自己的血统,博杜安不觉得自己可以三言两语即可说服“围城之兵”保持绝对担当。 弗兰德斯伯国,越向南法兰克族越多,越向北弗里斯兰族人口越多。 来自安特卫普的采邑骑士尽是弗里斯兰族,他们带来的村民也是一样的。 于是,伯爵博杜安在于亲信扈从(内臣)以及根特主教商议后,觉醒纠集城内的军队,在主教的陪同下安抚城外难民。 期待救赎的人们果然得到救赎,主教冒着凄冷的雨向难民泼洒圣油祝福令其安心。 博杜安骑着骏马出现,旋即与各个采邑骑士会面,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决议。 “你们本该守卫安特卫普,但是你们没有信守誓言。你们固然有一百个有道理的理由,我兄弟(实际为妹夫)被杀,大量百姓罹难,北部地区陷入混乱。我不听任何辩解,我只要安特卫普!” 博杜安的态度颇为果决,他要收拢各方的士兵,乃至从难民里挑选强壮男人,立刻沿着河流冲向安特卫普。 他们必须立刻纠集尽量多的军队, 必须立刻展开追击,否则那些划船而来的诺曼人就扬长而去了。博杜安不希望失去这复仇向机会,一场突击大征兵现在开始。 当然, 此乃强制征兵。所有从北方来的难民里,包括年龄只有十四岁的男孩,立刻发放武器和粮食,归入伯国的军队里。 如此简直无下限的强征不涉及根特地区的村子,但村庄的采邑骑士必须服役。 博杜安东拼西凑,在左以强力手段,硬是拉出了一支近三千人的大军。 这个数字极为惊人,倘若被法兰克的洛泰尔王和路德维希王知道懦夫一般的弗兰德斯伯国还能召集如此兵力,那么双方都会下达一系列命令,逼迫伯国必须出大军参与内战,并未自己效力。 博杜安的家族虽来自法兰克内地,他经营这里,家族利益已经完全与本地人捆绑。 他的家族想要两头不得罪,不但对双方输送利益保持良好外交关系,也积极装弱。 若非是被诺曼人再三侵袭惹毛了,他才没心思集结庞大军队嚣张炫耀自己实力。 当然,真的召集如此数量的士兵,固然其中有着两千多名无甲的武装农夫,这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博杜安觉得自己赢定了,那些诺曼人再野蛮,可敌得过这支大军?包括军中的下级贵族和农夫兵,他们因兵力雄厚而自信,又被主教大人亲自圣油祝福,战争被直接赋予神圣意义。 这不是贵族内战,农夫不是被拉过来凑数的。大家现在是为了信仰、为了家园而战,固然都很紧张,所有人都有一个为之奋战的伟大理由,若是战死,在审判之刻这份功绩足以令灵魂进入天堂吧。 博杜安根本不愿多等,他准备的颇为仓促,也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所有旧武器都从仓库拿出来,农夫兵基本普及了短矛,也广泛装备起一种基于短矛改装的特色武器——日安棒。 一个坚硬的橡木棍子,就是弗里斯兰族自古以来的武器,这跟棍子镶嵌上铁钉、兽牙,有了狼牙棒的意味。而在棍子的前段安置一支铁矛,这样它即可突刺,又可夯砸。 军队携带五花八门的武器,他们没有明确的编制,基本上各个村子出来的男人跟着自己的领主。伯爵博杜安带着最多的军队,其扈从卫队属于披甲精锐。 即便如此,三千大军中的披甲者就只有不足三百人。又消息称新来的诺曼人善用箭失,那么己方也多带上猎户弓手,但博杜安境内贵乏善于射箭之人。 拼拼凑凑的军队开始行动,他们的队伍看似杂乱,实则还是分成一区块又一区块的结构,其区块核心就是一位采邑骑士。 如此算来,博杜安的军队是依靠着一个个骑士构成的武装单元,杂乱中至少保持着最起码的秩序。 军队以尽量快的速度冲向安特卫普,伯爵博杜安带领他们选走一条捷径,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在旅途上耗费两天的时间。 从难民逃窜到大军反攻,一来一回最快也要消耗四天时间。 恰是因为降雨,留里克觉得本地大贵族仅有微小的概率会派兵反击。降雨令罗斯军松懈,面对大量亟待搬走的物资,人们思考的尽是如何将战利品装运上船,对于提防敌人的反击压根就没有做。 整个世界湿漉漉的,阴冷潮湿的感觉令人极度反感,终究战争持续到了现在,一旦大军有了短暂的安顿,厌战情绪又稍稍起来了。 留里克已经住在安特卫普城内的男爵战役,绝大部分士兵也住进城市。至于城中的死尸,已在搜刮城市的行动中直接抛到海湾里,罗斯军完全占领安特卫普,有志将其搬运成“毛坯房”,至于将其付之一炬留里克当然也想过,奈何现在过于潮湿,放火是没用的。 军队暂时休整,等待着拉格纳的丹麦军从附近乡村劫掠归来。 留里克亦是在等待这场可恶又躲不过去的秋雨结束,唯有如此颇为干燥的北风才能恢复,大丰收的各舰只才好逆风返航。 如若留里克没有惰性,那是不可能的。 手握一千余精兵的他在行动之前便对弗兰德斯伯国充满鄙夷,所有流言都说该伯爵是自古以来的懦夫。期初留里克保持着狐疑,而今一系列的战事过于顺利,对敌人实在瞧不上眼。 所有人都在等待雨停,与此同时,随军行动的亨利拿骚,以及那些加入联军的仆从小贵族,他们也情不自禁地在城中搜刮起财物。 来自乌得勒支地区的采邑骑士,他们纷纷无视对南部同族的情谊,将找到的可用之如揣入囊中。没有人会斥责这种劫掠行为,既然无人制裁,他们也就放心大胆地办事。 骑士带着只手可数的扈从抢了一点羊毛,又扛走一些粮食作为自己的口粮。 上帝会责罚窃贼! 现在没有教士批判此等行为,当有第一名采邑骑士为此肥了自己,其他人旋即开始效彷。 已经毫无退路的格罗宁根男爵,他已经各种意义上背板了自己之前的封君博杜安,既然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如就带着自己的微型军队加入打劫的序列。 留里克当然可见于这种临时盟友的行动,他们仅是随军凑数不算合适的投名状,而今直接化身强盗打劫,可谓真的投名状。 他下达命令,全军战士必须承认盟友部队劫掠的财富。由此命令,亨利拿骚颇为满意,甚至有着特别的遗憾——我没有足够的劫掠军队实在太可惜了。 但是,弗兰德斯伯国的大军出现了! 一批士兵从南部撤回,他们尽是无视泥泞、扛着麻袋跑路的丹麦战士。 当兄弟们没有斩获自然很愿意和敌人拼杀一番,现在每个人都有了必须带走的细软,瞻前顾后的他们虽非厌战,至少也得把抢掠的财物放到登陆点之安特卫普,再列阵营地。 留里克没有派出任何斥候在城外远处警戒,倒是派遣了士兵站在城市的部分完好木围墙上充当肉眼的哨兵。另有人把持住城内修道院的小铜钟,按照计划此大号金属物件必然要搬走,但它实在是发布信号的好东西,姑且就让它继续立在修道院唯一的尖塔上。 北方来了很多人,哨兵懈怠的心重新紧绷。 于是铜钟被一通乱敲,仍在休整的战士们纷纷警惕起来,带着武器走出躲雨的房舍。包括留里克也带着亲兵卫队冲出居所,站在户外就大声咆孝:“何人敲钟?是有敌人吗?” 哨兵旋即汇报看到了大量人员向南移动的事实。 不久,拉格纳带着来自南方的重大消息进城了,他气喘吁吁地警告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大量武装人员在向安特卫普移动。要么战斗!要么现在就撤!” 大量武装者?留里克一开始颇为狐疑地反问:“勇敢的你竟被本地军队追赶?难道他们很强?” “至少兵力很庞大,我当然可以独自和他们战斗,但获得光荣的机会不该由我独吞。”拉格纳以话术为自己找补,他颤抖的眼神仍是暗示自己就是畏惧了。 难道弗兰德斯伯爵硬是要逆天理行事?硬是要在秋雨中发动反攻? “如果重创这支军队,就为我们未来的劫掠创造很好的基础。我要利用优势尽可能杀伤他们的有生力量,如果能擒获其首领套问出大量情报就太好了。如果那个伯爵也在其中,务必要俘虏他”留里克有了如此决意。 即便是冒着小雨撤离在技术上毫无问题,就是这样做有悖于荣耀。当他将拉格纳的战争警报告知部下,全军战士瞬间又斗志昂扬。 联军行动起来,突然时间弄得亨利拿骚措手不及。可他也没时间去抱怨事情突然,既然是全军行动,他的所谓“尼德兰伯国军”必须加入战斗。 何以战斗?在户外列阵战斗无疑为最酣畅淋漓的战法。 留里克一声令下,全军撤离安特卫普城。修道院的铜钟随着尖塔被故意破坏而坠落泥地,钟被摔得变形,套上绳子直接拖走。 士兵稍稍受累,他们以缆绳将城市的剩下围墙尽量拆除,城内的一些建筑也被砍伐承重的立柱,之后以绳索将之拉倒。伴随着不间断的轰隆声响,一夜之后安特卫普城一大半建筑已经塌了一地。 联军战士依旧守在最初的登陆点,在此摆开露天阵列过了一夜。 留里克以逸待劳,主力舰侧舷皆面对正南方,所有舰载扭力弹弓安置在一侧,布置为最大仰角准备战斗。 另有三十座扭力弹弓被搬运上岸,并安置在手推车上方知于阵前。 罗斯军战士皆穿上锁子甲,包括卫队长格伦德在内的常备军中还有一百余人穿上了浑身挂满铁片的沉重鳞甲。这些甲衣是“决战设备”,留里克相信拉格纳不会夸大其词,且若有大战,今日必能看到敌人的身影。 留里克对全军号召:“我们要尊重对手,最好的尊重就是我军穿上最厚的甲、拎着最锋利的剑,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要了他们的命。” 话可以这么说,换种说法所谓联军渴望一场凶狠的单方面的杀戮。 于是他又补充一句:“让我们用敌人的血,血迹奥丁!” 可以确定的是,弗兰德斯伯国没有任何人力物力去组建法兰克重骑兵那般凶狠军团。若是对付以步兵为主的弱旅,留里克决意以自己最为传统、风险很小、最能展示罗斯战术能力的的战法应对敌人。 就在这天中午时分,小雨似乎要停了。固然世界依旧阴冷潮湿搞到人心态不佳,随着南部远处出现了一些骑马的人,大家皆振奋起来。 人们互相告戒,呼吁大家穿戴好甲衣、做好十字弓上弦准备等等。 他们看到的实为博杜安本人! 恰是弗兰德斯伯爵亲率自己的三十余骑的骑兵小队在大部队前方带路,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安特卫普城,可惜城市的样貌已经面目全非。 他更是看到了海湾里停泊的大量怪异船只,以及在灰黑色世界中过于明显的发白之物。 定睛一看,那就是一支军队! 是诺曼军队吗?若非难民汇报,博杜安也会有所误判。 现在完全不同,那些穿着白衣的男人就是最恶毒的敌人。 他横剑立马,旋即拉扯缰绳回到大部队,向自己的密集队形的大军号召:“不要觉得脚累!决战即将开始!跟着我发动进攻!” 他不断重复类似的话,使得整个弗兰德斯伯国军从上到下都知道决战要开始了。 紧张?兴奋?恐惧?亦或是迷茫。 农夫士兵、采邑骑士、精干扈从,大家不能抱怨不能犹豫,继续以这密集队形向安特卫普推进,向着身穿白衣的诺曼军队逼近。 决战,将在这个小雨渐停的凄冷十月的这个下午开战,也必然在一个下午分出胜负。 第968章 安特卫普决战 “敌人来了!都站起来准备迎敌!” 百夫长面不改色地命令自己的部下,得令的着甲士兵终于从坐卧状态站起。 时代已经变了,当一名战士有机会搞到更厚的甲衣,他们会毫不犹豫将之穿在身上以迎决战。就是过于沉重的甲衣像是巨大的秤砣压在两侧肩膀,临战之前能尽量坐着还是坐着为妙。倒是没有士兵躺着,只是不希望自己套在外面的布袍彻底被泥浆染黑。 战士们纷纷站前,将盾抵在胸前, 拔出一支支钢剑准备迎战。 那些装备十字弓的战士无出其右的进行上弦操作。 或是直接蹶张给木臂十字弓上弦,轮到更重型的钢臂版本,遂以便携的绞盘扣住粗大的筋腱绳弦为之蓄力。 还有那三十座搬上岸的扭力弹弓,装载在小手推车上的它们成为一座座炮台。 “安装铸铁弹!给滑槽涂油!” 操纵的士兵立刻落实处在阵中的留里克大王的命令。 至于为何不使用标枪,实在因为在大半年的战争中标枪武器的消耗颇大,固然可以回收利用, 终是不断耗损使得留里克现在也不愿再挥霍。 然而锥形铸铁弹储量非常庞大,只因其射程较短、近距离威力极大, 实为海上激战的宝贝,用在陆战或不适合。 除非把敌人放得近一些。 雨水落在涂油的缆绳上被立刻摊开,扭力弹弓滑道涂了一层半凝固的海豹油,连蓄力的麻绳也被突击抹了一层。 战士们浑身湿漉漉的,若非今日要有大战,没有人愿意站在秋雨中瞎等。 他们的等待没有白费,战斗即将开始。 即便所有看到了敌人的规模,却如昨日报信的拉格纳所言兵力颇大。 随着从乡村抢掠的财物尽数扔上长船,拉格纳和他的伙计们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他们轻装加入阵线,反倒与罗斯军格格不入。 拉格纳所部才是真正的维京人,留里克的军团早已完成超越。前者,不少人嫌湿漉漉的衣服太碍事,便直接赤膊上阵。 他自己也只是披上一层锁子甲,他的部下有一半光着膀子故意展示身上那骇人的纹身,再搭配上一些泥巴,简直是一群从漆黑土地下钻出的怪物。 见得丹麦盟友加入军阵,留里克瞪大双眼目睹一众怪异狠人。 拉格纳拎着剑走近留里克脸上笑嘻嘻:“你瞧, 我说的敌人已经到了。” “是到了。兵力很多,可惜都是一群农民战士。” “他们这是自寻死路,我们可以共同拥有血祭的荣耀。” 听得,留里克噘着嘴轻摇脑袋,质问:“所以,你的人就赤膊上阵?你就是再鄙视他们,也要考虑他们是抱着杀人目的而来。” “劝我的兵都穿上甲衣吗?不。”拉格纳自信满满:“人各有命运,如果他们死了,那就是命运。我要血祭奥丁,就要以纯粹的形式战斗。可惜你没给我准备一瓮的蘑菇汤。” “狂战士!我懂。”留里克不在所言:“让你的人加入军阵吧,我们合力激战。但愿敌人会主动发起进攻。” 联军中罗斯军是主力,其中从五个旗队中抽掉出的精锐满编百人队,合计六百余人,他们就是军队的中坚。 拉格纳的队伍加入其中,如此联军凑出了一千人的主战兵力。 但是,那些头顶熊头的重甲常备兵们,他们健硕又恐怖的英姿可没有轻易暴露给敌人。 就像过去的战斗那样,总有一直强悍的队伍作为战术预备队。 留里克决意按照屡试不爽的老战术迎战,即便这次自己的兵力明显低于敌人。 且看战场的另一边。 对于很多弗兰德斯农夫兵, 他们在过去几天走过路程, 怕是一年也走不了这么远。作为定居的农夫, 除了放牧和种地, 平日里是不会离开村子的,只因远足实在没必要。 他们多穿简陋的皮靴,很多农夫兵甚至到现在也打着赤足。或是他们平日赤足惯了,脚底板厚厚的老茧面对松软的泥地,情况并不极端。 他们仍是多有疲惫,若非早晨吃了一些干粮情况只能更糟糕。 军队的疲态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是知晓的,他麾下的所有采邑骑士都在诉苦。 军队没有能力拖延时间,他们行动仓库带的军粮不足,由于担心诺曼人打劫完早早逃走而措施报复机会,轻装进军的大军根本没时间休整,或者说他们睁大眼睛看着那些穿着统一的诺曼军队,立定排阵的短暂时间,就是他们休息的时间。 该如何打仗?至少诺曼人已经摆好的战斗的架势,这样博杜安反而不担心他们逃走了。 出于谨慎考虑,他本想着去和诺曼的首领稍微聊聊,弄清楚其具体身份所谓互报名号再决战也不迟。 贵族战斗就该是这样。见得自己的敌人衣冠楚楚,想必他们虽是野蛮人在打仗问题上也要履行一些规矩。 博杜安令大军站着休息,旋即召集自己的采邑骑士们,要求有一个人勇敢站出来,作为使者接近敌人去聊聊。 这简直是送命的活计,众人自然不干。 “你们不愿去?难道还要我去吗?万一他们偷袭我,岂不是全完了。” 博杜安自己就替大家把顾虑说得明明白白,即便如此诸骑士仍是保持缄默。 “看来,你们还是不愿去。那就不要去了,确实和野蛮人没什么可谈的。你们全体下马,这些特别的诺曼人箭矢强劲,可别骑着马被他们当靶子打。” 博杜安所言很有道理,败兵所言安特卫普就是被箭矢狙杀的。他虽不懂罗斯军有十字弓这种神奇武器,也判定敌人有神射手,所有高贵人士是被优先打击的。 那些骑士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纷纷充当步兵单位,亲自指挥自己的扈从和农夫兵。 弗兰德斯伯国以非常传统的中世纪派兵布阵模式参与战斗,即每一个贵族带领自己的兵,接着排成一字长蛇阵。 什么诸兵种配合,什么战术预备队,统统是不存在的。 或者说,也只有这样的排兵布阵方式,对每个贵族都很公平,也是高级贵族能低成本的管理整个大军不乱。 已经半个世纪了!自从弗兰德斯被法兰克吞并后,这片土地再没有大规模战争,甚至连小规模械斗也很罕见。 博杜安的父亲割地纳贡换取窃据杜里斯特的维京人不造次,轮到博杜安,就频频以金钱攻势换来洛泰尔和路德维希的同时姑息。 他们没有打过大规模战争,此次征兵三千虽非伯国的极限,博杜安倒是很有自豪感,只因他做到了父亲都未曾做到的壮举——组织三千大军与诺曼海盗决战。 “这是我们最光荣的一战!无论是法兰克人!还是弗里斯兰人!我们扞卫我们的信仰、我们的土地!上帝与我们同在!” 像是唱独角戏一般,同样下马的博杜安在军中号召战士们勇敢。 的确庞大的军队被这些振奋人心的口号所鼓舞,那些贫穷愚昧极为质朴的农夫牧羊人,看到自己的伯爵大人竟亲自站在军中与大家并肩作战,那种被重视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甚至,一位黑衣的老者有出现在大家面前。根特主教亲自来了,他带着一众年轻的教士们,扛着涂黑的巨大十字架,在大军阵前巡礼。 一位小教士怀抱装满圣油的瓮,主教手持龙柏枝蘸着油脂泼洒向战士,嘴里以拉丁语念念有词。 保罗·费德实为根特的圣彼得修道院的区域主教,在宗教事务上原则要受到乌得勒支教区主教阿尔贝里的管理。 固然根特的圣彼得修道院可以升级为圣巴沃大教堂,其当前的地位并不高。主教费德希望拥有一些功绩,使得自己可以独立成立一个大主教区,这样自己也能升级为大区主教,达到人生巅峰。 所以,若是伯爵一举歼灭一支庞大的野蛮人大军,等同于自己取得了功绩。 主教费德有着这样的功利性,才冒险加入战场,就是随军行动时一直很低调,毕竟他原则上是反感战争的。 他亲自为大军涂油祝福,士兵被滴哪怕一点点油星就算得到莫大祝福。 伯爵博杜安乐见于这一切,再看到诺曼人也暂无动向,自己这边正好把战前的仪式好好做一下。 如此奇怪的举动,引得做好战斗准备的拉格纳实在不满。 两位王者在联军中泛着嘀咕。 “留里克,那些僧侣在干什么?一种奇怪的仪式?” “是仪式。这样他们就可以刀枪不入。”说罢,留里克张狂地大笑起来。 拉格纳听明白了:“无聊的仪式。我们就这么继续等待?既然是仪式,我也恨不得喝点神圣的蘑菇汤。” “还是做好战斗准备吧。我不主动进攻,就等着敌人冲过来。我们打一个漂亮的防守反击。记住,等到厮杀的时候尽量把那些黑袍的僧侣抓获。” “有必要吗?”拉格纳不解地问。 “可以逮住他们,扭动到汉堡给那个北方圣人一个惊喜。” “你仍旧高看埃斯基尔那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也好。姑且听你的。” 对于弗兰德斯伯国军,已经在没有可犹豫的了。 博杜安与主教亲自聊了聊,之后下达战斗命令。他剑锋直指正前方,全军爆发出很有精神的吼声。 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向着白衣的诺曼大军发起集群冲锋。 虽无章法战术可言,就像是一大群狂奔的野猪,猪突的威力不容小觑。 他们兵力庞大,采取密集队形在泥泞之地快速推进。 见得敌人是如此勇猛又如此愚蠢,罗斯军战士们大大松了口气。 以逸待劳的舰只得到牛角号的指令,留守的水手们立刻拉动扭力弹弓的楔子,蓄力的弹弓立即发射标枪。 唯有舰队可以发射标枪,弹弓被水手依次发射,客观上在联军的头顶上形成一片较为密集的标枪弹幕,它们打着旋带着强烈嗡嗡声飞向冲锋的敌人,接下来就是死亡。 标枪戳中无甲的农夫兵,被直接钉在泥地上,甚至一支标枪砸穿两人。 即便是穿上了锁子甲,或是皮革铆铁片甲,再标枪强大势能下形同虚设。 突如其来的损失震撼了伯国军队,然所有人已经停不下来,不想被后面的兄弟踩死,就只能张着大嘴继续冲,只要短兵相接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 伯爵博杜安带着而他的披甲亲信也在其中,他当然可以选择远处观战,但自己的妹夫被杀、富裕的安特卫普成了废墟,他没有理由袖手旁观,此乃自己个人的复仇。 然而,以逸待劳的罗斯军射手们故意将冲锋的队伍放进,给予他们致命的议论射击。 铸铁弹丸把人砸得血肉横飞,箭矢精准击中人员,当场消除去战斗能力。 议论齐射,伯国军冲锋最猛的那些人就伤亡惨重。 当然罗斯人仍是只有一次机会,他们完成发射麻利就撤回身后的盾阵。 伯国军的冲锋势头被遏制了一番,付出了一些伤亡代价,短兵相接终于开始。 伯国军以战斧、短矛、日安棒和剑,又是刺又是夯打。他们是士兵人多,面对结成严密盾阵的罗斯丹麦联军,硬是把战场变成了鲱鱼罐头,成了人挨人的倒霉局面。 现在,不由留里克命令,他的部下按部就班杀敌。 敌人的武器越过盾打在自己的甲衣上,疼是真的疼,顶多是淤青内伤罢了。 敌人的情况则不同,罗斯战士疯狂向前突刺,钢剑毫无阻挠,刺穿无甲的敌人,每一次戳刺都是见血的行动。 只是一瞬间的短兵相接,本想着可以一鼓作气靠着兵力庞大的优势把诺曼人阵线冲垮。博杜安完全失算,因为对方的阵线顶多稍稍后移,整体岿然不动。 乱战持续,罗斯丹麦联军坚决维持战线,固然也有伤亡,那几乎就是来自执意赤膊上阵的丹麦军战士。 留里克本人虽未参与锋线的搏杀,他就在锋线正后方,指挥撤回来的射手们对空抛射,又给后方的舰只发信号,令他们改为安装铸铁弹继续弹弓抛射。 箭矢从未停息,箭如雨下还夹杂着致命的铁雹子,阵型过蜜的伯国军不但锋线在大量伤亡,脑袋也被砸得千疮百孔。 被高空坠落的铸铁弹砸中脑袋,就算戴着铁皮盔也得头骨碎裂。 完全没想到战斗变成这般倒霉模样,博杜安只能绝望地嗷嗷大叫。阵型过于密集,所有人像是挤在罐头中一般。诺曼军队背靠码头摆出半球形的防线,伯国军想要挤出一个突破口,奈何几番努力都被剑硬生生给戳了回去。 更悲剧的是军队已经开始退却,逃兵越来越多。 “不可退兵!所有的骑士约束部下,跟着我继续激战!” 博杜安的吼叫被喧嚣的战场淹没,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诺曼军队的正后方,还有格罗宁根男爵以及来自乌得勒支的十五位骑士,这些人已经站在自己的对立方。 留里克没有让这些人参战,他们组成的所谓尼德兰伯国军在伯爵亨利拿骚的带领下就是在观战,或者说阵线不崩溃,他们根本没有上阵的必要。 但他们站在这里,只要不是反对罗斯丹麦联军,就等于向博杜安开战。 零距离见到诺曼军队奇葩的战法,他们注意到了弗兰德斯伯国的重大灾难,那些战士正在大量死亡,反观诺曼军队简直没有伤亡。 甚至诺曼军队还有可观的保留兵力,那些头顶熊头的狠人令人敬畏以至于窒息。 随着留里克下达全新的信号,所有的箭矢、弹丸、标枪的火力支援行动都暂停了。 并非箭矢耗尽,而是乱战持续了一阵子,敌人已经疲态毕现,该是动用战术预备队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刻了。 留里克猛地扭过头:“格伦德!” “在!” “带着狂战士从右翼阵线突出去!快速包围敌人的后方!” “遵命!” 于是,身披重甲的一百余人纷纷站起来,他们不用圆盾,多是手持带斧刃带刺又有矛头的战斧投入搏杀。该武器与弗兰德斯军的日安棒有异曲同工之意,之后它更具杀伤性。 有战俘,又有手斧,更有宝剑。 另有额外的三百人加入狂战士,他们就是刚刚的射手们,以及剩下的常备军战士。 战术预备队多达四百人,他们从左翼杀出,对着毫无防备的敌人就是狂暴劈砍,如同一台绞肉机。 格伦德等所有狂战士,他们是真正的刀枪不入,敌人的矛变形了、剑弯折了,甚至斧头的木柄也断裂,丝毫不能伤及狂战士。 倒是日安棒的猛然以夯,可以让狂战士为之后退一番。可惜,个别的成功抵挡无法避免全阵型的崩溃。 像是钻入木头的楔子,弗兰德斯伯国军阵型已经被撕裂开来。 于是,后面的农夫兵以及少量骑士什么都不顾及拔腿就跑。 阵型内部的军队,已经遭遇诺曼大军两面包夹的打击,好巧不巧伯爵博杜安就在其中。 “大人!我们被包围了!”有骑士绝望大喊。 可怜的博杜安还能如何呢?敌人可是诺曼人,对于投降者的措施就是砍了祭天。 “继续奋战!上帝与我们同在!” 此时此刻,他只能如此绝望地呐喊…… 第969章 弗兰德斯伯爵的终焉 再不需新的命令,格伦德一众得到的指令只有一个——杀。 这些重甲战士身材壮硕魁梧,站在战场如同一座宝塔。 他们多持可突刺双手战斧,如同伐木一般将面前的敌人砍翻。 一次突刺,矛头必见血。一次噼砍必碎骨。 甚至只是侧面一夯,也可将敌人夯晕。 这些金发的北欧壮汉不负留里克厚望,留着他们作为战术预备队实为最正确的选择。 何止格伦德一伙儿, 身后加入战斗的三百余战士,皆以圆盾构成盾墙,确实如同“扎入木块的楔子”。 他们强势侵入顺利完成对弗兰德斯伯国军的懒腰切割,如此一来,一个包围圈旋即形成,被堵在圈子内的伯爵博杜安现在就是想突围,面对一众铁人,也只能无奈地继续抵抗。 至于被堵在外面的援兵? 不!根本不存在援兵。 伯国军的士气已经崩溃了!但凡被驱到圈外的军队,他们完全放弃了自己的阵线,采邑骑士纷纷拒绝履行效忠义务。 他们已经死了很多人,冒着颇大的伤亡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建立在主教祝福这一特殊buff上,他们已经尽量做到最好。 奈何,敌人是魔鬼! 没有人可以冲垮诺曼人的阵线,现在是对手的单方面杀戮。 伯国军被打得丢盔弃甲,为了能快点夺路而逃,农夫兵扔掉武器,赤手空拳在泥地战场摸爬滚打向着南方狂遁。 那些采邑骑士也急忙逃走,直奔安置在后方的马匹意欲夺马逃亡。 至于去解救被围困的伯爵大人,确实还是有坚持道义的下级骑士执意要救一下。 攻势被罗斯军无情打断,那些头顶熊头的战士就是怪物,现在怪物开始反攻了。 少数扔扛着十字弓的战士,他们的决策实为鸡贼。 既然杀敌是血祭奥丁的功绩,用十字弓狙杀也是立功的好手段。敌人是多,逃跑得也快,这就像是打猎野鹿群, 不要想着亲自拎着斧头去砍鹿脑袋, 还是远距离放箭来得痛快。 蹶张、上弦、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一名敌人背部中箭就此倒地…… 他们追杀不决,战场演变成一百余人追着近两千人打。 倘若突然杀出一支罗斯骑兵,无情踩踏、噼砍、戳刺,敌人会遭遇毁灭性打击。 但是,敌人跑得比雪狐还快,熟练的模样令骁勇的罗斯战士鄙夷不已。 就在远处,扛着十字架的教士看清了战斗的全过程。 年轻的教士双腿打颤,主教保罗费德几度晕阙。 主教终于苏醒,此刻又见到处都是慌不择路的溃兵,他们无出其右地在向根特方向逃跑。 一瞬间,主教竟振作起来。他张开苍老的双臂,向着溃逃的人们大声质问:“伯爵在哪里?!你们不要逃亡!为了信仰驱逐野蛮人!你们这样做是对信仰的背叛。” 奈何,骑马的采邑骑士丝毫不给主教面子,快马掠过,飞溅大量的泥巴可是给主教本人好生洗了把脸。 受此羞辱, 主教也顾不得体面,慌乱中向着策马逃跑者的背影继续唾骂,甚至扬言剥夺其教籍。 但是,年轻的教士凑过来瑟瑟发抖问出灵魂一问:“pada……我们是否撤离。那些野蛮人……” 只要再看看现在的局面就知道跑为上。 却见主教保罗费德突然如天使附体,他颤抖的右手抓住自己胸口的纯银十字架,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接过小教士扛着的巨大十字架。“你们都走吧!上帝与我同在,我要说服这些野蛮人终止杀戮皈依正道。” 教士们觉得自己的老师已经疯了,就算信仰再虔诚,那些浑身染血的野蛮人现在能听进去一句话吗? 不为所动的小教士们又被训斥一通,无奈地抛弃主教慌忙逃走。 如果伯爵死了,一切都完了。至少伯国费了一番努力集结的军队今日落败,们心自问后主教觉得自己要为战败付出很大的责任。 他自觉没有颜面回到根特的修道院,索性就以殉道者的姿态,扛着神圣的十字架迎面野蛮人。他嘴里还念念有词:“早知如此就该坚守根特。上帝啊,是我怂恿他们战斗,我是罪人呐。” 在所有慌忙逃窜的人中唯有他一人逆向而行,就以传教者的姿态向着不断追击盾牌染血的罗斯军战士布道。 虽无人听着老头子的瞎嚷嚷,此人如此大胆之举反倒是震慑住了大家。 “这个僧侣在干什么?是真的不怕死?” “不要杀他。大王有令,抓住僧侣有赏。这家伙亲自来了,正好被我们绑走献给大王。” 于是,主教扛着的十字架被披甲戴熊头的战士踩断,其本人被绳子捆住手脚,像是猎捕到的鹿一般被战士扛起来向舰队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包围圈内的战斗已经是垃圾时间的尾声。 伯爵博杜安被他的亲信们团团保护者,奈何圈内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 无甲者对抗重甲者,战斗完全是一边倒。 罗斯丹麦联军的盾墙简直坚不可摧,不断有剑和矛头从缝隙中伸出,乃至长柄战戟从天而降的啄击,让圈内战士只能被动挨打。 包围圈在迅速收缩,此刻留里克尚不知伯爵本人不但参战而且就在包围圈内。 他下达的可是杀无赦的命令,除非抓住的是真贵族和教士。 越是到最后,圈内敌人越是负隅顽抗。 博杜安亲自拔剑坚持战斗,频频以言语鼓励自己的亲信为了信仰荣誉坚持到最后。 他们也完全相信此时不存在投降的可能性,那些诺曼人只会将战俘作为献给野蛮之神的牺牲品,那样死得极为屈辱。 尚有五十多人在其圈子里负隅顽抗,他们自发组成圆形阵,以塔盾互相叠着,摆起此阵的确让罗斯军有些难以展开阵列。 罗斯丹麦联军也打得有些疲惫,双方的脚下脚边尽是流血的尸体,黑泥也被染成暗红,空气中不但迷茫着泥腥味,还有这诡谲的铁锈气息。 像是一头狩猎到的野猪突然被一众士兵扔到脚边,留里克好好看看自己的熊头战士们,大声质问:“你们去追击溃兵了,怎么突然归来。这个猎物,是一个僧侣?” 为首一位年轻强壮的战士先是右手捶胸行礼,“定然是一名高级教士。他举着十字架向我们走来,也许他想和您说些什么。” “是吗?若真是高级教士,你们立了大功。” 留里克踢踢这位被捆得瓷实的老家伙,此人像是在装死,亦或是处在引颈受戮的状态。 “傻瓜。我不想杀了你。”话是用拉丁语说的,如此一言立刻引地主教保罗费德支棱起来。 如同鲤鱼打挺,老家伙不断扭着身子,嘴里嚷嚷不断。直到士兵将其牢牢按住,才使得其人的嚷嚷变得声音清楚。 留里克大喜过望,旋即勾下头详细询问。 “想不到你竟是根特的主教。快说,你们具体的身份,这支军队是什么人。” 如此,主教直言不讳说明了这件事:“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带着大军讨伐你们。他或是死了,或者仍在战斗。” “伯爵竟在乱军中?”留里克霎时变了脸色,接着兴奋地大笑。 他不奢望可以生擒博杜安,但一定可从一具衣着不凡的尸体中确定死者就是伯爵本人。 “我还想着应该直接进攻根特,迫其承认我在尼德兰的安排。若他已经死了,我也就不必谈判。”留里克自言自语一番,稍稍思考一番,他觉得本来任何的事没必要和博杜安去谈判的。在这拳头为王的时代,固然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各方势力都笃信战争是解决问题的捷径,留里克也不能免俗。 主教并没有咒骂,而是以拉丁语苦苦哀求终止杀戮云云。 “竟然和我们谈条件,你配吗?”留里克蔑视瞪一眼,立刻吓得主教闭嘴。 “的确,我不会杀你。你们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在萨克森一切安好,我和那个老家伙算是朋友。你既是根特主教,对我有用,我会把你带到北方……” 留里克说了一番话,信息量过于巨大主教听得莫名其妙,更令他震撼的还是一位金发的诺曼首领,居然是一口流利的拉丁语,这是难以想象的。 “将他拉下去,不准虐待。” 下完命令,留里克决定短时间内结束最后的战斗。 他已经知道最后的敌人已经结阵,由于对方都是较为精锐的战士,令罗斯军强攻或平添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他临时下令全军保持对峙状态,无所谓敌人会趁机喘息,己方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一些士兵撤了下来,他们肩负起特别的使命。 三十座扭力弹弓,自阵前射击一次后就麻利推到后方,之后没有使用。 它们重新有了用武之地,现在每个滑道安装一枚铸铁弹,蓄力完毕后,士兵推着它们走向包围圈外围。 战士们奉命让开一道宽阔的路径,留里克和拉格纳亲自踏着坚实又恐怖的步伐,赫然站在阵前。 一位特别的男人成为非常关键的传声筒。 亨利拿骚,他因为善讲法兰克语,现在正好由他做一番程序性的劝降喊话。 罗斯王和丹麦王就在身边,此刻的亨利拿骚底气十足。 “弗兰德斯士兵们!你们已经没有机会!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丹麦王和罗斯王,他们是非常英勇的诺曼王者,他们许诺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保你们生命安全。” 竟是法兰克语,听得此语博杜安更加愤怒,他破口大骂:“是哪个法兰克贵族背叛了信仰背叛了你的王?竟然臣服了诺曼海盗!我就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我宁可战死,也不会投降野蛮人。” 竟是伯爵博杜安本人?! 亨利拿骚意识到情况危机,急忙经此大事翻译后告知留里克。 “博杜安……一个自傲的伯爵吗?” “也许他是自傲,我们应该俘获他。即便他……宁死不降。” “不。”留里克摇摇头,“是他自己寻死的。” 于是,那些扭力弹弓纷纷摆在阵前,生怕被误伤的罗斯军纷纷舒张包围圈。 持盾的最后弗兰德斯士兵意识到情况不妙,可惜也无后退之路。 留里克双眼带着血丝,他摘下头盔就是希望伯爵博杜安在被杀前好好看看自己的脸。 一位壮汉站在这里,金色的马尾辫在小雨中湿漉又显着,被修剪得颇为讲究的胡须挂着水珠。 “射击!” 随着一声令下,处决开始。 弹丸近距离撞碎士兵的盾,弗兰德斯战士被击穿身体,那一度颇为坚固的盾墙被砸得千疮百孔。 但这些精锐的扈从为了他们的信仰,以血肉筑墙,很好为博杜安裆下致命一击。 至此,已经没有几个活人,博杜安放眼望去,周围尽是诺曼人虎视眈眈的眼睛,以及一地的尸体。 “奇怪,竟然有人没死。”拉格纳不屑地都囔。 “不必担心。接下来是十字弓的打靶,最后的敌人必死无疑。” 恰是此时,亨利拿骚看到了最后敌人中有人衣着考究,那是浑身泥巴也掩盖不住的考究。 “伯爵?伯爵在吗?如果你还活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拿骚大声问了一句。 现在,博杜安看到自己的扈从惨死在面前,他们的身躯被奇怪武器发射的弹丸砸得血肉横飞,一个二个死相极为凄惨。 他本不想投降,奈何身体的颤抖已经不是头脑可以阻止的。 他吓坏了,牙齿在震颤,粗糙的脸在痉挛,那持剑的手也如帕金森疾患一般。 他已无力做出回应,连咒骂都张不开嘴。 愈发觉得蹊跷的亨利拿骚,在留里克已经布下箭阵之际,急忙只身挡着。 “罗斯之王,已经够了。那里面很可能掩藏着大贵族本人,你何必现在杀了他。只需派上几人即可将他们全部活捉。” “你让开。”留里克直接推搡一把,还是想赐予这些求仁得仁的敌手死亡。 却难料拿骚说出这样的话:“至少我要找到弗兰德斯伯国的大贵族,让他承认包含乌得勒支和格罗宁根的尼德兰归我的伯国,否则,他们定然会频繁骚扰,这对您不利。他们的大贵族可能就在那里。” “是这样吗?也好。” 留里克终是终止了处决,使得打算看好戏的将士们颇为泄气。 一众士兵气势汹汹走去,旋即就给忙着颤抖的几个敌人缴械,并直接押解到留里克面前。 拿骚对着被押解的人继续问话:“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你们中谁是大贵族,是你吗?” 他直指一个衣着最考究的老家伙询问,接着亲手摘掉其铁皮盔,展露其真容。 一个呲着牙的狰狞中年人露出颓丧泄气的脸。 “让我死!快杀了我。” “你是谁?可是伯爵?”拿骚继续问。 却见其人勐啐一口唾沫,气得留里克直接踢了一脚。这一脚直接踢到其膝盖,痛得他抱住腿在地上打滚。 终于,这位衣着考究者忍痛坐在泥地,恶狠狠地诅咒:“我!就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你们是无耻入侵的强盗!还有你,背叛信仰的法兰克人。上帝会惩罚你们的罪恶,风暴会摧毁你们的舰队,落雷会噼死你们。你们很快会死。” 其人是博杜安无疑了,留里克点点头。 就是这家伙死鸭子嘴硬,看起来就是一心求死。 可是博杜安不必去死,哪怕是五花大绑塞进船舱,等运抵汉堡扔给柳多夫本人,那就是另一场好戏了。 毕竟,在过去的时光,柳多夫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博杜安是弗兰德斯伯爵,两人的封地完全接壤,他们必然彼此认识。 只是再次相见,一切都变咯。 第970章 拉格纳的莱茵河之劫 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从未想过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战俘。 他现在被绳捆索绑,嘴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罢了还被绳子捆了一圈嘴巴。他的双眼被蒙住,就剩下两个鼻孔在喘气。 接着如同货物一般被扔上了船只,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留里克没有意愿和这位“意外之喜”立刻谈判,甚至现在签署城下之盟也无必要。 其人会被一路带到汉堡,并在那里暂时监禁起来。 毕竟博杜安是庞大地区的伯爵,虽说他是死是活对罗斯并不是大问题,现在他是被生擒的,不尽量榨取他的战略价值当然不行。 罗斯丹麦联军已经无意再在安特卫普逗留,至于接下来是否乘胜追击根特,留里克没有意愿,拉格纳萌生的劫掠想法也就作罢。 他们来的时候,安特卫普一切祥和,附近的二十个村庄都忙于储备越冬的物资。 他们离开的时候,安特卫普就剩下一地废墟,以及战场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村庄还杵在那里,只是村民带着细软家畜逃了个干干净净。 一大片地区的经济已经崩溃,集结的大军作鸟兽散,伯爵生死未卜对于整个地区也是一场政治灾难。 布鲁日、里尔、敦刻尔克,以及布鲁瑟的贵族,他们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获悉伯国对诺曼军队的战斗大败亏输。 那些战死者的尸体被抛弃在安特卫普废墟外,大量的乌鸦等待诺曼大军的离开,它们虎视眈眈盯着尸体,留里克尚未率部离开,就已经注意到有乌鸦在啄食尸体的眼。 它们不是一般的鸟,而是奥丁的眼目。 它们在战场上大量出现,就是奥丁认可了发生的战斗。 拉格纳的丹麦军因为过于嚣张,士兵多赤膊上阵,因故意不带防具损失了一些兄弟。 留里克的罗斯军毫无阵亡,倒是有三十多兄弟们的身子不同程度出现淤青。甲衣有效保护了身体,淤青通常情况不碍事,但现在留里克只想带着大量战利品离去。 雨渐渐停了,气温稍稍有点回暖,然突然降临的北方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干燥的北风正快速吹散湿冷,这令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湿冷的天气如同钝刀子割肉,多亏了自己的战士平日里练就的硬朗身子骨可以硬抗一段时日,大家的忍耐有着极限,当人的免疫力终于被削弱到一个极限,瘟疫就会爆发。 一开始,弓钻配合火硝点燃了储备的干柴。搜寻的潮湿木料逐渐燃烧起来,联军战士就在愈发增多的篝火边抓紧时间将自己的衣物烤干。 没有人为战死的敌人收尸,他们就地为己方死者执行火葬。 之后,瞄向全新的目标。 篝火劈啪作响,这是临行前最后的夜晚。 拉格纳的双眼燃起烈焰,他又嘟囔:“我不和你去汉堡了。就像之前的计划,等我们到了莱茵河入海口,到了我们定下的鹿特斯塔德,我就要沿着大河深入劫掠。我临时离开的事情,请务必告诉北方的人。” “人各有志,我也想尝试沿着莱茵河劫掠,终究是你打开局面。我支持你。”留里克答得很痛快。 在此之前,还没有维京船队走莱茵河逆流而上去打劫,纵使曾经控制杜里斯特港的人们也不敢这么做。 拉格纳自己就是丹麦贵族,即便他曾是落魄贵族,也知道一些情报。 沿着莱茵河上行,直接面对的就是法兰克的核心区。 越是核心区越是财富密集,那里汇聚有大量的金银器具,有珍馐美味珍贵珠宝,乃至可以掳走一些漂亮女人做妻子来者。拉格纳麾下的一群死忠几乎都不是出自他的原始部族,多亏了其年少在贵族决斗中砍杀出的威风,以及现在拥有的威信,聚拢出这群拥趸。 兄弟们跟着他出生入死图的主要是敛财掠奴的机会,现在他们嚷嚷着集体来一票打的。 过去法兰克兵强马壮,而今他们正在内战,加之联军在易北河畔歼灭了一批法兰克重骑兵,不可否认的是丹麦战士是直接参与者。拉格纳和他的伙计们斗志昂扬,认定深入法兰克核心群抢掠的机会已经降临。甚至罗斯盟友今秋不参与,也是因为友情,故意卖大伙一个人情。 留里克拍打着拉格纳老哥的肩膀,继续怂恿:“你尽情去抢掠,尽情去破坏。我将回到汉堡等待你的好消息。” “所以,你不回罗斯老家了?”拉格纳笑嘻嘻中猛地问及这关键问题。 “当然要回。不过……”留里克耸耸肩,“抵达博恩霍尔姆岛,就算是回罗斯老家。哪怕是抵达约塔河,也算是回罗斯老家。你知道的,你的日兰德半岛以北,都是我的领地。” 一切的谋划皆已做好,剩下的便是舰队分家。 固然是直到现在罗斯和丹麦也没有签订正儿八经的书面的联盟协议,不曾为此做出一份盛大的仪式向奥丁起誓约定联盟的神圣。 但双方在今年持续并肩作战,联盟已经被那些战场上的乌鸦、那些横七竖八的敌人尸首所证明。 拉格纳放心大胆地将自己在安特卫普和乌得勒支抢到的战利品交给留里克安顿,最终这些塞进麻袋的物资会先扔到汉堡。 他决定轻装上阵开启新的劫掠,行动虽没有明确的抢掠目标,也不需要明确目标。 因为,他的二百多人的劫掠军队将直接出现在法兰克首都亚琛附近。只要他决定沿着莱茵河逆行,结果必是如此。 终于,抢到大量粮食和羊毛的罗斯军撤离了。 从联军撤离开始,留里克和拉格纳就已经分道扬镳。 罗斯舰队的所有湿漉漉的风帆尽被北风吹得干燥,舰只扬起三角帆逆着北风快速北上。风帆以特殊的角度对着风,形成正压区与负压区,就如飞机机翼般获得“升力”,也就是强劲的前进力量。 这种技术是单纯的衡帆需要一些复杂操作才能做到,若是拉丁风格的三角帆,做到它就颇为简单了。 逆着强劲的北风还能在海上狂飙突进? 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以及来自乌得勒支的十多位采邑骑士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已经理解了“白衣蓝纹诺曼人”,所谓罗斯王国的大船,已经不会少见多怪。现在他们觉得罗斯人在使用某种神力。 可怜的哥特主教保罗费德鲜有坐船经历,乘坐诺曼人大船在海上“逆风飞行”还是首次。可惜,强烈的晕船折腾得这位小老头精神萎靡,已经无力感慨奇景。 至于被俘的伯爵博杜安,他仍像是易碎的货物一般被绳捆索绑,蒙着眼的布遮掩一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大船上,只觉得一直上下颠簸体验诡异的感受。 当舰队快速冲回阿姆斯特河入海口,所有来自乌得勒支的采邑骑士及其扈从被放下。 他们被许可步行回到自己的家里,临走前又被威胁:“你们记住!自己已经的尼德兰伯国的封臣。弗兰德斯伯国和你们毫无关系,回到自己的村子继续过日子,很快你们真正的伯爵就会归来。” 亨利拿骚可不会现在就在乌得勒支城里把自己的统治建立起来。他是一个外来者,当罗斯人和丹麦人没有在大河入海口建设基地,当自己的拿骚村还没有沿着河流漂行到乌得勒支,他是不会来的。 舰队又抵达格罗宁根,男爵维克多经历了这奇幻的一遭,对待强盛的外人只有臣服这一个选择。他甚至很庆幸自己当初稀里糊涂的失败,这样自己仍是一介贵族,家乡也未遭兵燹。甚至,情况还能大大改善。 向诺曼人的两位大王认怂,自己又承认尼德兰伯国是封君,又承认萨克森公国的存在。 一介小贵族这种无底线的臣服可以说是对信仰的背叛,对法兰克王国的背叛。但是,他已经得到了安全许诺。至少,诺曼海盗不会再袭击格罗宁根附近的海岸线,当地人得到了安全的同时,还可以与诺曼人做生意。至于代价,他们的海岸线完全对诺曼商人开放,且无权收取任何的关税、入港税。 在这个时代,整个尼德兰地区都会被罗斯王国划入经济控制区,留里克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因为,他实在需要这一当今西欧最大的羊毛生产区。 …… 拉格纳的船队已经进入莱茵河主航道,不久,船队遇到了一个选择。 “老大,一条小一些的河并入大河道,我们当如何选择?”一位亲信询问。 所有战士都在等待,渴望发财的他们等待拉格纳做出定夺。 “走大河道!以后都走大河道。只有大河道,我们才能发大财。” 战士们遂有了主心骨,他们摇着大桨继续在这枯水期的莱茵河主河道划桨航行,对于劫掠发大财的渴望。 那所谓的小河道本质就是马斯河,倘若拉格纳做出决断走小河道,即可在这寒冷的秋季直接探索到庞大法兰克的都城亚琛。但那是深入腹地的航行风险较大,其次拉格纳对劫掠亚琛也无计划。 他选择主河道是保险之举,只因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在在家面前。 奈梅亨市镇,她毫无防备的屹立在莱茵河畔,大量村社围绕着一处木质的大建筑,定居点的修道院作为鹤立鸡群的建筑过于招风。 在过去的历史,从没有维京人深处过这里。 奈梅亨为数不多的民众讶异地看着“两头尖”的特别大船出现河面。 维京龙头长船对于本地人已经是大船了,民众平日的生活除了种地、驯养牛羊的农业生活外,就是前往修道院做礼拜,本地人清贫的生活与它地民众别无二致。 一个本地农民大抵这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河畔的奈梅亨,今日见得怪异的船只着实是新奇。 但很快,观赏奇景的热门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们就像是站在海边欣赏远方白线异样的傻瓜,当海啸的滔天巨浪扑过来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站在船艏的拉格纳拔出自己心爱的罗斯钢剑带领整个小舰队强行冲滩。 “冲击!进城!劫掠!向他们都杀死!冲击修道院,抢金子!” 奈梅亨并非某个贵族的封地,此乃一处主教辖地,管理本地一切事务的是教士,并直接受到科隆大主教的管辖。 正所谓罗马覆灭,各路日耳曼蛮族在西欧横行,就算法兰克部族完成了统一,在暴利统一之前,教士们把持着神圣信仰,对庞大土地的一些核心地区已经晋级为****的主宰。当旧有的罗马行政体系崩溃,真是连军阀僭主都没有崛起,只有教士们在黑暗时代坚守着最后的火种,艰难维系着基本秩序。 在莱茵河中下游,以科隆为中心,沿河的绝大多数定居点在过去百年间就被教士们管理着,所谓科隆大主教区。查理曼在世的时候当然可以废除科隆大主教对于这片区域的全方位控制,但他没有。查理曼在罗马被教宗授予“全罗马人民皇帝”的头衔,并被教宗亲自涂油祝礼,成为主保圣人,如此科隆主教对于这种“圣人”,有的就是各方面的服从。 这片区域正是神权当道,对于法兰克内战,庞大的科隆主教区保持中立,对外不支援一兵一卒,对内积极收拢战争难民。内战的三方也无人去打科隆主教区的主意,毕竟赶在这里造次的法兰克体系的贵族,等同于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但拉格纳和他的丹麦狠人们注意到的只是修道院聚敛的金银。 没有法兰克军队敢对修道院不敬,换言之奈梅亨是不设防的。 城市不大人口不多,拉格纳带兵强行冲滩,直接冲向肉眼可见的所有人,接着便是暴力砍杀。 奈梅亨民众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情,他们在尖叫疯狂逃跑,大量民众被砍杀。 持圆盾剑斧滴血的丹麦军已经冲入城中,他们杀死了少数胆敢抵抗者,毫无损失就冲入修道院。他们无差别杀戮,所有教士皆被杀死,修道院的金银器皿金属被收入囊肿。 战士们的渴望得到满足,每个人都抢到了一些金银。 他们又抢掠食物、掳掠女人。 毕竟奈梅亨作为一座城,本质上是一片区域的信仰中心,住在城中的人都是为修道院服务,而那座木制建筑是在当年罗马人的军营上修修补补,而今作为一个粮仓的存在。 拉格纳发现了这座粮仓,望着大量堆叠的粮食,破坏欲上了心头。 “如何这些粮食给了你,你会很高兴吧。留里克,你应该跟着我继续打劫。算了,这些粮食一把火焚烧。”他自言自语,接着带走一些兄弟们必要的口粮上传,就下令纵火。 那些逃走的民众不必追击,拉格纳所部带着掠到的粮食和金银高高兴兴回到海边的船上。 他们还掳走的二十多名年轻的女人,就被作为奴隶,皮肤上更是被暴力刺字。因为信仰而不能自杀的她们忍辱负重,她们不理解自己为何遭遇如此不幸,也许是平日做了措施如今遭遇上帝的责罚。 尝到了甜头的丹麦军队更为张狂。 拉格纳还俘虏的五名教士,当他决定离开之前,当众砍了这些教士的脑袋,接着仰天咆哮是为向诸神展示自己的实力。 当他们离开时,身后的奈梅亨燃起熊熊大火。这座建设自罗马时代的小型市镇全城着火,烈焰照亮夜里的云朵,天空变得火红,远处的村庄民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大地裂开缝隙有怪物从中飞出来。直到有逃出来的奈梅亨命中说明了惨剧,引得村民人心惶惶。 拉格纳和他的兄弟们对本地人的遭遇毫不关心,他只想竭尽所能的发大财,也是趁机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咒怨。 即便他已经是被他人承认的丹麦王,丹麦世界被法兰克贵族当做玩具一般不断蹂躏,始作俑者都是法兰克王国,他将是杀戮和劫掠作为报复手段,即便自己手头的人并不多。 莱茵河的主河道整体走向已经变作西北至东南,捆扎的风帆有了用武之地,船队也开始加速行进。 前方有出现了一座定居点,其规模更大。 “兄弟们加把劲!新的城市,我们会发大财!” 接下来发生的便是“杜伊斯堡之劫”。 丹麦军队毫不留情又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了不设防的杜伊斯堡,但在攻击木质堡垒的突袭中拉格纳死了两个兄弟。 杀死丹麦人的实质是商人雇佣的佣兵,那座木堡也是商人们的休息地。只是丹麦军有二百多人,他们兵力足够多装备也因为不断的战争愈发精进。他们攻克了木堡,旋即针对这里休息的商人们无差别杀戮。 住在杜伊斯堡的民众竭尽所能逃到森林中避难,一些商人不要货物,骑着马只身逃走。 这场劫掠拉格纳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财富,除了送商人的行李中找到了一些实实在在的银币、金币和铜币,甚至找到了珍贵的葡萄酒。 兄弟们一边玩弄着掳掠的女人,一边开怀畅饮。他们不缺肉食,宰食商人遗留的马匹就着篝火大肆烤肉。 因为杜伊斯堡是一座由教士集团管控的市镇,它是一处贸易节点,一条名为“地狱之路”hellwag的罗马达到在这里通过又延伸到北方。 对于古时候的罗马帝国,北方充满未知和挑战,向北通向日耳曼人世界有如通向地狱,也是在这旧时的日耳曼尼亚行省他们修建罗马达到,就取了“地狱之路”这一很不雅观的名字,该名字继续沿用至今。事实上这条道路可以一直延伸到萨克森境内,它过境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接着连通不莱梅、汉堡,最终甚至能延伸到丹麦。 西北欧地区的陆路贸易,很大程度依靠“地狱之路”这条主干道连通各个支线。 杜伊斯堡毕竟是贸易节点,教士在此设立关卡收取过路费再正常不过。 于是,收取的税金尚未运抵科隆,现在就被拉格纳收入囊中。被俘的教士又被拉出来砍头祭司奥丁,经过简单的询问,拉格纳也知道了更为富裕的科隆的存在。 据说那里更是拥有财富,过去的两次劫掠过于顺利,兄弟们信心膨胀。 “就打科隆!杀了他们的主教,所有教士血祭奥丁,我们抢走无数金银。” 拉格纳的号召一呼百应,战士们张着血盆大口。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将眼前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气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机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 第970章拉格纳的莱茵河之劫免费阅读.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971 一支庞大的军队在科隆 ,! 连续劫掠的成功给了拉格纳空前的自信,他的野心随之膨胀到极点,双眼瞄上河流上游不远处的大城科隆。 既然整个地区的财富都在向科隆富集,兄弟们只要能顺利夺了其修道院,岂不是又能掠走大量金银? 这断然不是什么麻烦事。 兄弟们只要行动快一些,如之前几次行动那般,抢滩登陆后迅速完成劫掠,之后快速撤离,在他们有反应之前撤到安全区域。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的维京人进入欧洲腹地如此之深。 或者说罗斯人蓝狐·古尔德松完成过探索的壮举,甚至也抵达过更南方的多瑙河漂行。彼时的蓝狐掩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始终以乔装的教士身份进行考察,算不得典型维京人。 遂关于科隆的情报拉格纳一无所知,只知道那里有着大量的财富,罢了兄弟们就真的磨刀霍霍继续前进了。 河道的走向有利于丹麦的长船逆水行舟,战士们将掠到的财物和俘虏放在船只中部,所有人操持起宽大的桨叶,配合风帆达成最快的航行速度。 对财富的渴望扫除掉连续划桨的胳膊肘的疲惫,他们唱着北方的歌谣,正不断地逼近科隆。 他们甚至在旅途中国又做了一次杀戮。 船队在一处小河注入大河道的区域,所有人赫然看到了一个村子。 就像是吃到烤肉大餐之前提前奉上的小点心,袭击这个村子可谓攻击科隆的序幕。 拉格纳带着伙计们强势登陆,风卷残云一般就拿下了该村庄。 村民偕老带幼虽不能第一时间弄清状况,他们首先要保护自己以及家人的命,不做任何抵抗就遁入森林,将各宗细软“让”给了袭击者。 可怜村子的修道院自然而然成为重点袭击的对象,所有的教士和来不及逃走的村民被杀,罢了建筑还被点了一把火。 丹麦战士在癫狂中以烈火和杀戮向他们信仰的奥丁献祭,又砍杀掳到的山羊,剥掉羊皮后非常奢侈得仅烤**肉。至于很多带不走的山羊和绵羊,索性也被拉格纳授意直接处死。 “我们带不走,也不能再让法兰克人拥有。咱们丹麦人的各种苦难都是这些法兰克人造就,就以这种方式额外复仇。” 他如此所言,给了堪称莫名其妙的杀牲畜的举动定了个伟大的基调。 兄弟们也就只要听从大王的命令,缴获的牲畜尽被杀死,但像是羊腿尽数被斩断,趁着时间较为充裕赶紧烤制为熟食以作为后续的干粮。 他们细节的村庄原则上只是沿着来茵河出现的大量定居点之一,本质并无特别之处。 只是它的地理位置距离科隆已经很近,如若这里火光冲天,科隆方向必能注意到端倪。 这个村庄正是杜塞尔多夫,它正是几十年前查理曼在世的时候,移民一批法兰克族人兴建的纯粹法兰克族裔的村庄。 就在杜塞尔多夫的正西方还有大量的人口不一的新兴法兰克定居点,其中最大的一个正是格拉德巴赫,便是门兴格拉德巴赫。 拉格纳打着复仇旗号在这里大肆杀戮,按照这套理论,迫害的对象确实是正儿八经的法兰克族人。 村庄里到处是易燃的有草垛房顶的木屋,前段时间的秋雨虽波及此地,干燥的北风已令房屋恢复可燃的干燥。 丹麦人到处纵火浓烟滚滚,这在夜里直接体现为“烧红的天空”。 要知道,杜塞尔多夫村庄距离大城科隆的直线距离仅有二十余公里。 似乎这是很远的距离,然如今的时代空气极为澄澈,每一个晴朗的夜里高空都是横亘着绚丽的银河。 村庄的大火烧得天空云朵呈暗红色,诡异的景象当夜就引起科隆的强烈注意。 因为,一位伟大的人物以及他强大的军队,现在就在科隆。 这一情况是拉格纳预料不到的,但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却说陷入内战的法兰克的两位王子,洛泰尔和他的中王国主力还安置在偏南部的斯塔拉斯堡一带,由于夏季时期的战略优势,洛泰尔开始期待自己的两个弟弟接受自己的主张,所谓放弃绝大部分权力,在一片小封地里安安心心过一辈子。 比起一开始的强力削藩令,洛泰尔已经做出了让步,两个弟弟仍能持有公爵头衔,领地虽严重缩水,身份依旧非常高贵。 如此决意是东王国的路德维希和西王国的查理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现在进入秋冬集结,王国内战受制于气候要告一段落了。毕竟彼此都是亲兄弟,三方在战场上打得不可开交,私下里还要继续谈判。 就是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下,路德维希迎来了晴天霹雳。 东王国的后方遭遇到不可思议的打击!诺曼人大举入侵,萨克森人无情背刺。若只是这样并非太严重问题,偏偏自己派去的精锐重骑兵落得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得到全权指挥的来茵高伯爵罗贝尔仅以身免,这种损失三千铁骑的庸才还有脸回来汇报惨剧?针对如此犯下大罪的大贵族,急火攻心的路德维希立刻下令将之囚禁,若非是出于政治安定的考量,他恨不得直接撤了其家族对于来茵高领地的所有权。 理智占了上风,他不想让别的贵族看到自己的王是小肚鸡肠又容易自乱阵脚的蠢货。 那些送回来的写在特殊材料上的信件令他震惊又懊恼。 路德维希人到中年,他作为王国东部边境的最高统治者始终自视甚高,却有一个非常糟糕的短板——不能熟练使用拉丁语。 看看这些所谓罗斯王亲自信,文字尽是拉丁语,经过教士翻译后,文字内容真是最可恶的挑衅与威胁。 在挑衅威胁的背后,路德维希瞪大双眼嵴背发凉! 背叛!到处都是叛徒。萨克森人背叛了,难道图林根人就不会背叛? 如果他们萨克森人继续做大,势必有更非分的要求。这比诺曼人入寇还可怕! 他开始后悔将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差遣到丹麦的举措,现在看来这是彻头彻尾的昏招。 他难以相信的是自己派出去合计三千骑兵居然全军覆没。他是知道罗斯王国的存在,不过是一个自立为王的诺曼酋长的自娱自乐行为。他傲慢地觉得这就不算个事情,顶多是与奥伯特利迪特酋长一个级别的北方酋长罢了,结果自己的主力军竟然…… 和兄弟的内战是王国内部的事务,但一群凶狠的诺曼人居然大举侵入,就是对整个王国的挑战。 路德维希向自己的大哥洛泰尔修书一封,所谓要求暂停内战,东王国派兵讨伐入寇的野蛮人。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必须暂停内战。我将带领军队北上讨伐所有入侵的诺曼人,消灭野蛮人是正义又必要的举措,请你看在道义上,不要越过我们现有的边界。” 洛泰尔本人收到了信,他感觉自己的兄弟就是在找个理由托词,实际就是其在战场上吃了亏,打算推到后方修养一番。 洛泰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认定路德维希在说谎,但考虑自己的中王**队状况,也无力在整个冬季发动任何的攻势,姑且就与弟弟路德维希把戏剧演下去。这变虚与委蛇回信一封:“既然是野蛮人入侵,请你务必将之消灭。我以全法兰克国王的名义发誓,不会干扰你讨伐野蛮人的伟大行动。” 在回信上洛泰尔也不忘重申自己是真正的、唯一的国王身份,又在措辞上给了自己弟弟名字后加入一个“公爵”的后缀。 路德维希已经没时间在具体词汇用法上和大哥做口腔体操,旋即回信昧着心赞誉一番大哥的英明。 这在洛泰尔看来,的确是弟弟的一个认怂的信号。 中王国的军队的确做出了肉眼可见的举措,军队维持防御状态,部分地区的驻军也拆营后撤。洛泰尔可不想砸野战地区搭设行宫,要么回亚琛过冬,要么就在斯特拉斯堡行宫过冬。他决定选择后者。 见得这些举措,路德维希在安置一些边境军队摆出防守驾驶后,其中的精锐已经尽数抽离。 路德维希就在来茵高地区大肆征兵,尤其是威斯巴登、美因茨、沃尔姆斯附近的村庄,秋收已经结束,秋冬季的农闲已经到来。急火攻心的路德维希顾不得被囚禁的来茵高伯爵罗贝尔的苦劝,强兴征集男丁服役前往北方。 甚至,也包括拿骚村的全部男丁。 因为拿骚男爵也是公开反叛的一份子,其人甚至认了僭越者的柳多夫为封君。路德维希遂以国王的名义废除拿骚村的男爵领地位,降级得连采邑骑士领都不算。亨利拿骚的全家皆被囚禁,其他男性村民被强征到步兵阵列里。 纵使有一些将领劝说大王冬季北上作战是一个昏招。 气急败坏的路德维希根本听不下去。 他的主力军一直驻扎在美因茨-法兰克福,又在旁边的来茵高地区大肆征兵。一批精锐不能动外,他已经将机动军队快速扩充到多达两万人之众! 大量的农夫被迫打仗,所有的索布人奴隶现在也加入军阵。 他更是派出使者快马加鞭,走固有的罗马大道直奔东北方向的图林根侯爵领。 他令图林根侯爵竭尽所能调集图林根族战士立刻进入萨克森地区,向汉堡方向集合。 路德维希并不指望图林根侯爵非常配合,这其实是一种试探。图林根侯爵及其人民是举族并入法兰克王国,性质上与弗兰德斯人和勃艮第人的举措非常相似,即没有通过大规模战争并入王国,作为政治交换,当地贵族有着巨大的自主权,实为一地的诸侯。 图林根贵族的地位是无法通过“腾笼换鸟”的举措所摧毁,本地贵族向路德维希效忠,过去也的确没有反叛的趋势。只是现在随着萨克森人历史上的第三次举族反叛,路德维希对图林根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暧昧了。图林根是否出兵、出兵多少、是否奋力平叛,成为检验其忠诚度的标准手段。 他更看重自己的实力。 五千精锐步兵、一万地方服役民兵,以及近五千索布人奴隶兵。前者一万五千人是战斗主力,后者五千索布人主要押送后勤物资。 另有路德维希亲自率领的一千重骑兵,以及各种马匹及懂得骑马的人组织的一千轻骑兵,骑兵方面也有两千骑。 多亏了大军在美因茨地区驻扎很久,该地通向科隆还有这平坦的罗马大道。 此两万两千人的集结可谓极为迅速,毕竟大部分士兵早就在此地盘踞里。 就是担心步兵、骑兵、辎重马车队的三方脱节,路德维希亲率大军保持浩浩荡荡的大军向着科隆方向推进。 当然,整个旅途虽然只有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又是沿着现成道路推进,如此庞大军队同时行动,对路德维希还是巨大的挑战。 骑兵和精锐步兵已经陆续抵达科隆。 此时,科隆大主教哈的博尔特不但获悉了北方的惨剧,也恨不得有勇敢的贵族组织义军北上讨伐野蛮人。 大主教以及所有教士认为路德维希就是被大天使祝福的大好人,庞大的军队定能一举荡平诺曼野人。为此,科隆方面立刻提供自己的大量税收,以实实在在的粮食资助路德维希。 这座拥有总长达六公里石头城墙的、建立与罗马帝国时代的城市科隆,迎来了一位王者的进城。 路德维希带领先到的众将士在城内的大教堂做礼拜,因为此次战争是讨伐耽于杀戮的野蛮人,就算教士们觉得可以通过不断派出传教士说服那些野蛮人皈依而终止一些杀戮,显然过去的举动均以失败告终,索性由大主教牵头,授权路德维希杀戮敌人的资格。 科隆大主教为双膝跪在圣像前的路德维希额头涂油以祝礼,接着宣布:“主宽恕你的罪!主授权你以利剑讨伐北方的恶魔,那些撒旦的使徒将被你赐予死亡。” 连科隆大主教都支持这正义之举,路德维希的军队士气空前高涨。 而让他进一步高兴的是,那些从北方逃难而来的法兰克人本就是路德维希治下东王国的属民。 法兰克族的血性并未丧失,他们看到了一支庞大的、有着查理曼风采的大军。 路德维希有着和他爷爷查理曼一样风格的胡须, 人人都说这位王者可以继承查理曼的军威,一如半个世纪前讨伐征服萨克森和诺曼世界一样,如今辉煌的历史会重演。 路德维希很高兴得到这样的赞誉,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科隆招募到多达两千名法兰克族的自带武器、马匹的民兵。 甚至,科隆大主教在一番思考后,也动了亲自去北方的决意。因为有消息称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没有死,可是这位地位崇高的人竟然和那些反叛者混在一起。究竟是被裹挟,还是那个老家伙有自己的主张,一切不得而知。 大主教还在犹豫,然而,无论是主教哈德博尔特还是东王国国王路德维希,乃至全科隆的百姓和教士,都看到了西北方向烧红的天空。 教士觉得这是天象示警,或是上帝的启示。 但对于战场极为敏感的路德维希直接否定了主教哈德博尔特的一切揣测:“科隆附近有盗匪吗?那分明是什么东西大规模燃烧照得天空发亮。” 主教一窍不知,支支吾吾中被路德维希抢话:“若是盗匪出没,那就是自寻死路。主教不必惊慌,我的军队会在天亮后去一探究竟。” 第972章 科隆冲突 两百余丹麦战士在莱茵河如若无人之境,水流无法阻挠他们逆水行舟,北风反而助长他们的行动力。 面对一个接着一个的胜利,这些世代居住在日德兰半岛或是旁边的西兰岛的丹麦人,他们现在自我感觉极佳,更认为法兰克人就是一桩破草棚子,只要多喊写人猛地摇晃一下就塌了。 有战士或是出于谄媚或是真心所想, 他向大王拉格纳说出这样的建议:“等我们带着大量金银回去,故乡的人们会震惊于我们的财富。大王应该召集更多的勇士,我们深入这里继续劫掠,甚至让所有的法兰克人变成我们的奴隶。” 此一语更加深了拉格纳的欲望。 “的确,若单论复仇,我们一路杀到这里已经大大杀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如果我也如罗斯人那样可以召集一万名勇士,我能做到比留里克更大的功绩。” “那就召集吧。”又有人附和,“我们的勇士不比罗斯人少。以后萨克森人给我们做屏障, 虽说我们的船不必罗斯人高级, 也远远胜过法兰克人。我们想来就来,法兰克人的所有财富,简直就是为我们准备的。” 他们在篝火边高谈阔论,像极了海盗们策划新的行动。 拉格纳吃过了烤羊肉和煮熟了燕麦,他觉得充满了力量,接着就是打算对着被俘的女人发泄一番。 新的计划已经定下,便是再在科隆捞一把。 他们的身后火光冲天,虽是深秋初冬时节,丹麦人尽是坦露后背的狠人。他们身上青蓝色的狰狞花纹显得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总是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有难以言说的口臭,综合起来给了被俘女人们深深的恐惧。 他们不觉得寒冷,就铺着毯子打算露天过夜。 拉格纳和伙计们又商议一番,罢了或是临幸女俘,或是以石块打磨战斧和铁剑。 新的一天,他们启程。 战士们陆续上船,操持起大桨使得一条条长船如水上蜈蚣, 向着上游继续航行。 它不是漫长的旅途,拉格纳一伙儿大清早出发,必可在中午时分摸到科隆城下。 但丹麦人一切的计划,都因为接下来所看到的事情,必须做出重大改变。 处于捕鱼技术的落后,住在科隆以及周边地区的法兰克人只懂得垂钓和近岸抛网。此地的莱茵河河段仍旧极为宽阔,河道中心水流急促一些,本就不适合欧鲈等淡水鱼生活,唯有近岸处是活动区。 温暖时期河面上也鲜有船只,即便有也多是摇桨过河的驳船。 本地人并没有心思斥资建造铁索浮桥,而这也是本世代人们能在大河上较低成本建造的唯一桥梁。 普通的农夫日常生活没有过河的必要,唯有商人、教士和贵族有这方面的需求,有限的驳船业务即可满足需求。 甚至驳船业务也是属于教产的一部分,它被教士所垄断,除了高级贵族和高级教士外,任何人从科隆地区过河都需要留下较高的过河费。 显然路德维希的两万余大军根本不需要渡过莱茵河,只因他的主力军一直在北岸活动,这条大河在绝大部分河段就是东王国和中王国的天然地理分割线。反倒是东王国路德维希在劳藤(凯泽斯劳滕)和中王国打了一仗,实为渡河后的激战。战斗就发生在几个月前, 他的战败一大原因正是运力过于有限, 使得不能将更多军队运到对岸, 便被兵力更多的中王国军队击败。 莫看路德维希因地利人和短时间内集结出两万余大军,他手头几乎一条船也没有。 按照他的计划,接下来大军沿着“地狱之路”在通过杜伊斯堡后就开始北上了,最后延伸到不莱梅地区。那里有着一座石墩木板桥,虽有传言指出桥梁已经被破坏,理论上花些时间铺设更多木板还是可以修复它的。于是,他搜罗了很多绳索意欲在面对威悉河时快速修桥,即可将大军开赴到易北河直面反叛者的巢穴——汉堡。 现在,由于科隆的西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大清早路德维希就差遣一支轻骑兵沿着河岸去那边一探究竟。 于是侦察兵在岸上狂奔,拉格纳的劫掠部队在河上漂。 两伙人突然隔着水面相遇,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是法兰克骑兵!”有人大吼。 拉格纳眯着眼睛仔细看一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原定计划要稍稍调整了。 有伙计又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划桨!他们奈何不了我们,我们反正一定到了这里,不砍几个脑袋对不起我们的付出。”话是如此,拉格纳已经明白自己已然丧失了袭击的突然性。 他有不好的预感,那些被视作聋子瞎子的法兰克人终究还是获悉了自己沿河接连不断的杀戮。 搞不好今年是无法在富足的科隆捞一笔了。 那就好好观察这里的状况,丹麦国王本人作为侦察兵探查此地地理水文,这样下次集合大军再来就能直抵目标。 拉格纳决定无视那些法兰克骑兵,反对岸上的骑马者震惊地看着那些怪异的两头尖尖的船只仍接着北风快速逆水行舟。 何人有这样的船只?! 是诺曼人! 已经不必去杜塞尔多夫那个村子探查了,罪犯已经暴露了真身,就算这些侦查骑兵不愿意详细,事实摆在这里,诺曼海盗已经大大深入欧洲腹地,看看他们行动的方向,一定是计划前往科隆抢劫。 骑兵们旋即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船上的士兵开始觉得太过蹊跷,有人警惕道:“也许他们会在科隆埋伏大量军队,我们这样冲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蠢货,你畏惧了?”拉格纳旋即扭头驳斥。 被说的士兵急忙否认。 “听着!你们所有都不必担心。他们没有船舶,我们只要待在水面上就毫无危险。他们若是真有大军倒也是好事,那就应征了罗斯王的估计……” 拉格纳剩下的说词普通战士们已经不甚理解。 骑兵夺路狂奔,速度是拉格纳所部所不及的。 科隆是在罗马城市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建造的信仰圣地,本届大主教哈德博尔特管理地区所有事务,其身份直接是实实在在的高级神职人员,手握的权力却相当于侯爵,可以自主做任何事务而完全不用向任何的法兰克大贵族服役,毕竟查理曼大帝的时代已经结束。 大主教哈德博尔特事实上已经解除了“内战中立原则”,他虽不会攻击中王国,尤其坚决反对路德维希的大军渡河去攻击南岸的都城亚琛。大主教对平定萨克森叛乱本无兴趣,毕竟萨克森人有没有背叛信仰。但大量信仰臆断的诺曼人完全侵入了萨克森地区,大有南下作乱的趋势,果真如此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科隆大主教区。 大主教恐惧的就是诺曼海盗,偏偏那些轻骑兵带着我恐怖的消息回来了。 骑兵直接冲入城中,在局促的巷道里狂奔。在抵达大教堂门口下了马,因事态紧急,斥候骑兵直接争夺阻拦其奔跑的教士与城市巡逻队,直接非常无力地冲进教堂的宣礼大厅。 因为大王路德维希就在这里为出征做着祈祷。 “诺曼人!是诺曼人!” 骑兵战士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很大的罪过,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个人之罪的问题,因为那些诺曼船只距离科隆只有一步之遥。 路德维希勃然大怒,但听闻部下的袭击警报后,旋即在大吃一惊中做出全军备战的准备。 “真是不可思议。”他咬牙切齿,“我还没有直接反攻他们,反倒是他们打到我的面前。也好,他们来了就杀灭他们!” 骑兵汇报诺曼人只有七八条船而已,路德维希不慎相信。 区区七八条船就干杀入莱茵河侵入科隆,只怕此乃先头部队,后面会有更多的诺曼海盗。 传令兵快马加鞭,全部抵达科隆的军队,无论步兵还是骑兵,必须暂离营地齐刷刷抵达河畔处列阵。 路德维希戴上自己箍了一圈黄金的铁皮盔,带着全部的骑兵,骑着膘肥体壮的法兰克高头大马迅速抵达河畔。 接着步兵陆续抵达,他们收到的消息是诺曼海盗即将登陆,战争竟在这再平凡不过的上午悄然而至,大家虽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紧张行动。 几乎所有步兵对于诺曼人一无所知,他们所有的认知都来自这些天在科隆城内的道听途说。 奇怪的辫子、身上有着狰狞花纹、杀人如麻…… 信息固然利器,对于那些精锐重装步兵而言并非不能接受。这些消息都在证明诺曼人是一支善于航海的野蛮人,众多的信息与东方的波兰人、波西米亚人和维斯瓦人有些相似。甚至投降的索布人投降的奴隶兵们,他们在“开化”之前也是类似的模样,尽是一群打仗赤膊上身、浑身怪异花纹的蛮人。 巍峨的罗马石墙敦厚沉重,它带着浓厚历史的积淀。 城墙上飘扬着大量的旗帜,白底黑纹的十字旗随风飘扬。 闻听野蛮的诺曼人非常嚣张地要在科隆附近活动,全城的有识之士都决定拿起武器扞卫自己的信仰,至少教士们雇佣的巡逻卫兵们大规模聚集在河畔,与路德维希的大军混在一起。 甚至,大主教本人获悉这一情况后,急忙走出御所,召集全城的教士,带上圣油金瓮、通体镀金的大十字架等圣器,前往河畔为全体基督军队赐予信仰buff。 那毕竟是镀了一层黄金的巨大十字架,它是铁匠打造的熟铁铁皮,再镀上一层黄金,最后固定在橡木上。它很沉重,遂固定在铁基座上。 黄金十字架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上,当它出现在军阵中,旋即引得所有看到它的战士欢呼雀跃。 或许这次行动大动干戈了。 实则不然,路德维希发觉自己实际实在科隆城外搞了一出盛大的阅兵式。他的军队还没有来齐,每天都有后进的军队抵达。 大主教亲自带着黄金十字架出现,就是意味着科隆教区对自己的支持。 光荣!还是光荣! 这样,诺曼人会被吓傻吧?! 路德维希自视甚高,毕竟自己的爷爷是“全罗马人的皇帝”,作为伟大者之孙他同样觉得自己非常伟大,对于任何的边区蛮族有着发自骨髓的高傲。 作为神圣的王国的大贵族,路德维希没必要掩藏自己的实力,无论诺曼海盗是否畏惧都是没意义的,因为他们都将被杀死。 宽恕诺曼人是教士的事情,贵族要做的就是将他们肉体消灭。 “这一次,我要永远解决丹麦问题,让这群诺曼人永远消失。” 就在这种极为热闹的氛围下,拉格纳的长船队出现了。 法兰克人的浩大声势弄出隆隆噪音,丹麦人为此早有警觉。 在绕过河道最后一处弯折,哗哗作响的松林解除了对世界的帷幕,一座大城赫然出现。 再好好看看这座城!犹如梦幻。 岸上的堂堂之阵,大军身后巍峨庄严的城市。大部分士兵穿着统一,有骑兵有步兵,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丹麦战士皆暂停了划桨,他们对岸上列阵大军叹为观止。也对那摆在显要位置的巨大黄金十字架垂涎三尺。 “大王……这?是法兰克人的大军?” 拉格纳此事有些露怯,他的嘴唇在颤抖,虽说对自己的敌人所有了解,如今真的见到堂堂之阵,不由得畏惧。 “是!法兰克大军。”他强打起精神说道。 “该怎么办?” “我们就看着。快吹号。号召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 诺曼海盗已经出现,且船上还有一些明显就是被俘的人。那是一些女人,她们穿着标准的法兰克村妇的着装,所谓宽大的连体裙子,现在分明被海盗掳走成了奴隶。 这些女人突然变得情绪激动,使劲挣扎着身体对着河对岸以法兰克语尖锐地嘶吼着什么。 “可恶!让这些女人闭嘴。”拉格纳勃然大怒,看着部下费了一些力气也难以控制这些情绪激动的女人,心头的愤怒更深。 一个邪恶的想法应运而生。 自己的丹麦军队人数极端劣势,如此冲上岸和法兰克军队厮杀就是自寻死路。 自己不攻,显然对方也不能在河面上狂奔。只要有激怒他们、气得他们浑身难受的手段就好了。 拉格纳旋即做出新命令,一众士兵当众搀扶起被捆着的法兰克村妇,当着河对岸全体法兰克大军的面,将之挨个杀死抛入河中。 罢了,还不忘就简单的法兰克人词汇谩骂“法兰克懦夫”。 这些举动无疑看傻了岸上的大军,很多战士气得浑身颤抖,那种杀俘的行为就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路德维希愤怒的当然不是村妇被杀,而是这种行为就发生在自己面前,加上后面的谩骂生,此乃最大的挑衅。 和野蛮人对骂实在掉价,路德维希旋即派出一些步弓手,对着远处的船只抛射箭矢。 短木弓的箭纷纷落在水中,此举令拉格纳吃了一惊,见对方箭矢如此拉胯,又激得他狂笑不止。 路德维希遗憾地摇头,恼羞成怒的他旋即派出另一支部队。 新来的正是投矛手,他们靠着投矛器抛射一种更粗大的箭矢。固然在当今的欧洲投矛兵开始被淘汰,至少对付披甲的敌人,投矛器发射大箭变得不好用,由于路德维希的封地主要在东部边境,面对各路无甲的斯拉夫部族时,这种落后兵种仍有用武之地,且完全不占用编制,是任何士兵都能操纵的。(法兰克正规军同样采用旗队编制,每个旗队比罗斯式旗队人多。) 一些大箭被青铜投矛器狠狠甩了出去,它更沉重更抗风偏斜。 拉格纳并未想到自己会遭遇此等攻击,突然坠落的大箭果然贯穿了一些丹麦战士的身躯,或是深深扎在长船上的木料里。 它固然毫无准头,然法兰克人派了不少人又是持续不断抛射这个。 “可恶,如果我控制罗斯人的一艘大船,岂能受这种窝囊?”咬紧牙关的拉格纳已经顾不得太多。 “兄弟们,我们撤!是时候离开了。” 遂站在法兰克人的立场上,他们单纯以抛射大箭杀死了一些诺曼海盗,还成功将之打跑。 很多士兵欢呼雀跃,面相逃亡者的背影不断的嘘声谩骂。 路德维希实在笑不出来,他恨不得将这些海盗全部绞死,奈何自己根本无合适的船追击,硬是看着他们收了风帆顺流而下。莱茵河下游还有很多村庄,不将他们斩尽杀绝,真不知道又有多少村子被杀戮。 只有彻底征服丹麦世界,将当地的诺曼人砍杀一遍,效仿祖父查理曼的铁血手腕。 他将此视作诺曼人的故意挑衅,也认为自己的行动已经没了突然性。无妨,新仇旧恨跌在一起,那些诺曼人和反叛的萨克森人,必须以死谢罪。 第973章 诺森布里亚王、维京约克王在汉堡 气候是越来越冷,留驻在汉堡的罗斯军战士们愈发地思乡。 那些还滞留在此的丹麦人原则上都在等拉格纳大王的消息,等待的过程令人愈发无聊,留在萨克森人的领地过冬绝不是个好主意,他们想要回西兰岛和家人们团结。 丹麦人私底下串联,所谓一旦第一场雪降下,兄弟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局势对于罗斯军一样非常糟糕。 罗斯军内有着罗斯人、芬兰人、斯拉夫人, 以及少量的瑞典和约塔兰人战士。阿里克、耶夫洛和梅德韦特,单位将领可以将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约束好。但战争从今年春季开始,从遥远的北方一路打到这里,难道进入冬季了战争还要继续? 尤其是斯拉夫战士,大家互相以故乡语言滴咕,所谓今年冬季怕是没法回老家了。 如果是孑然一身的壮年战士,四海为家不足惜。 他们偏偏都有父母也多有妻儿,他们对种地有着极强的执念。即便大王在粮食供应上一直非常稳健,他们仍是极为担心老家亲人的状况。 大王免除今年赋税是德政, 兄弟们都在这场战争捞到了战利品。 那么,金秋粮食收获是否顺利?自己作为壮劳力倘若未归,明年的春耕是否会遇障碍? 所有人带着复杂的情绪就在汉堡过起日子。 他们在积极生产,尤其是在入海口搭建了煮盐作坊,又选择一处良地设为暂用的码头和船只泊地,以满足拖网捕捞到的大西洋鳕、鲱在岸上立即加工。 因为是联盟的关系,罗斯军和丹麦军皆与萨克森人保持了距离。 在对抗法兰克骑兵得胜后,萨克森人武装实现武备升级。公爵柳多夫得到了大部分本土贵族的实实在在的支持,后者又担忧法兰克人事后报复,大量村庄民众拖家带口,在贵族老爷的带领下不为深秋寒冷迁移到汉堡附近。 如此一来,柳多夫拉出来更多的民兵战士,又从中挑选出一些足够强壮者为精锐军士。 汉堡成为反抗与自由的象征,这片区域的萨克森人口迅速突破到五万人。 新来的萨克森人都来自易北河南岸区域,他们划着小船渡河,再迁移到汉堡后, 贵族宣布效忠, 柳多夫旋即命令他们开辟荒地建设新村庄, 又令他们将新开垦土地改造为良田,以后就居住在这里。 所谓交换,这些顺应时势的贵族及其卷属在缴纳今年的“对诺曼人贡品”后,以后就是多年免税。 免税固然是好事,他们迫切需要的是安全。事到如今,因萨克森全境举起反旗,任何落单的村子都极大概率遭遇法兰克人恐怖报复,唯有抱团去年才是良策。 何况罗斯人的大军还驻扎在这里。汉堡地区距离丹麦边境长城很近,萨克森语丹麦解围互相保护的同盟,显然此地已经是非常安全的存在。 柳多夫非常满意现在的局面,他可以断定,未来会有更多的人迁移到汉堡地区。 当一个国家领地巨大而人口过少,君主就要优先控制领地的民众,要避免广布定居点,而是设立一些关键城池再定点安置大量人口。 柳多夫即便是处于未来征税、征兵、操持宗教事务等事宜,也需要尽量将人口吸引到汉堡地区。 他已经这么做了,自然也有着特别的隐忧。 “我没有更多的资本。如果路德维希大举讨伐我,一旦战败, 就是整个萨克森的毁灭。我必须胜利。” 他嘴上不说,也是希望留里克赶紧将南征打劫的大军赶紧带回来。那位年轻的王善于征战, 若没了他指挥盟友军,柳多夫是真的害怕路德维希。 即便因为广招壮丁的举措,萨克森公国名义上的军队已经膨胀到了一万人。 因缴获了大量的铁器,铁匠将各种形状的铁烧软后打砸成宽叶的矛头,配上橡木杆就是一把矛。到处都是萨克森长矛手,此不仅是唯一能快速武装大军的手段,也已经子啊战场生证明了集合矛手的确能遏制法兰克重骑兵的冲击。 这些军队仍不能给予他自信。 他期待着更多的援军,也期待着凛冬到来。 难道法兰克人还会在冬季发动强袭? 至少还没有消息证明存在气势汹汹杀奔过来法兰克大军,如同奇迹降临般,柳多夫迎来了特别的盟友。 一条大船从西方而来,它的主桅杆飘扬着纹路怪异的乌鸦旗。 此乃一艘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实为卡拉维尔型帆船的大改。它有着超越时代的适航性,只是它已经下水多年,在拥有着的手里这些年也缺乏维护。 橡木船壳上有着大量奇怪的痕迹,皆证明此船其实去过很多地方。 在高耸的船艏上站着两人,他们皆蓄着怪异辫子的胡须,又皆是与年龄完全不相配的大光头。 另有一艘几乎一模一样的大船跟随着她,只是桅杆上飘扬的是正儿八经的罗斯旗帜。 悬挂渡鸦旗正是来自维京约克王国的海军旗舰巴尔默克号,船艏站着的正是国王比勇尼和其弟弟弗洛基。 却说这船的船长休息室里还坐着两位被晕船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一对父子。 这对父子穿着颇为讲究,宽松的毛毡外套扎稳牢皮带,靴子皆是发黑的牛皮缝纫。 父亲有着略卷曲的头发,其上戴着一顶黄金王冠。他的左侧一宿空空荡荡,证明其左臂的消失。 儿子身形单薄一些,身材已有其父般高大。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有木讷之感。 他们就是诺森布里亚的国王埃恩雷德,以及太子埃拉。 曾经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可惜属于诺森布里亚的辉煌时代已经终结。 埃拉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倘若父王离世自己自然要顺利极为,那么到时候是否要继续保持对罗斯人和约克王国那群挪威人保持臣服于合作呢?他当然希望恢复已经逝去的伟业,奈何自己未来能继承的也就是一个非常微小的小王国罢了。或许唯一能改变的,就是终止每年对罗斯人的三十万磅小麦的进贡。 自从832年王国大失败后,王国向罗斯屈辱媾和已经过去整整八年。 人口损失很多导致缩小的诺森布里亚实力萎靡,每年的进贡又遏制了王国的发展。南方的麦西亚也是一片大乱,贵族们争夺王位自相残杀,直接引得更南方的威塞克斯蠢蠢运动。 向罗斯臣服是一个无奈,作为国王的埃恩雷德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在愈发波云诡谲的时局下,竭力保持自己家族的权势,竭力保住诺森布里亚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 他本人和罗斯探险家、御用海盗、事实的外交使团第一人的斯普尤特有着不错的私交,这次其索贡之际拿出罗斯王的亲笔所书的邀请信,无疑动了去欧陆的心思。 这便坐着隔壁约克王国的大船渡海向东,并没有耗费多久就横跨北海,以几乎笔直的航向直接冲到易北河入海口。 此举对于埃恩雷德和埃拉都是无法想象的!过去不列颠的贵族要去欧陆,多是从狭窄的加来海峡抵达法兰克,那海峡窄的可以一眼望去对岸,或许强壮的男人可以直接游过去。此航线非常短,一条小船即可顺利渡海。 这是埃恩雷德第一次乘坐维京人的大船,上船不久就为海面颠簸折腾得萎靡不振,而今终于停泊,他迫不及待就要上岸。 于是当这对国王父子走出船舱,放眼望去旋即看到惊人的场面。 “爸爸,这里到处都是维京人的船!他们像是在捕鱼?他们,都是战士。”埃拉谨慎又胆怯,只好小声滴咕。 “是……我看得出。很多年没见,罗斯人居然已经这么凶残了?这里不是萨克森人的领地吗?我明明也受到萨克森公爵的邀请。” 比起这两位,比勇尼和弗洛基兄弟就是单纯的精神亢奋。两位有着千言万语想和留里克好好絮叨,也迫不及待见到自己的亲妹妹诺伦。 两人很清楚这个时间节点意味着什么。 妹妹诺伦即将或是已经做了母亲,两人将做舅舅,实在是大喜事。 当然,一位老朋友已经在河口等着他们。 阿里克就待在这里,倒不是他收到了什么信息去接应比勇尼一行,他在这里监督煮盐的工作,尤其监督那些雇佣的萨克森人劳动力,谨防他们偷懒。 大船抛锚立在河口又释放小船,人们陆续完成登陆。 已经八年未见,由于过去在战场生并肩作战使得比勇尼记忆犹新,他仍是一眼看到了正值壮年的阿里克。 “是你!阿里克!我认识你!”比勇尼大笑中手指着老战友,也无所谓什么国王的威仪,张开臂膀迎面走去。 此举一度令阿里克大为诧异,但看到那桅杆上飘扬的旗帜,还有这迎面走来家伙那过于显着的青蓝花纹的大光头,一些古老的记忆被唤醒了。 “你?总不会真是比勇尼兄弟吧。” “正是我!你说话何必谨慎呢?!” 两位年龄相彷的男人先是互锤一下胸膛,罢了有拥抱在一起。 两人不止是过去的战友,而今也算是亲戚。使劲再拍打一番老伙计的后背,比勇尼当即问道:“我留里克兄弟何在?我妹妹诺伦怎么样了?听说她要做母亲了,孩子是否安全?”他罕见地絮叨起来,问题接二连三,弄得阿里克只好尽量解答。 如此,比勇尼略带遗憾:“留里克沿着海岸线去袭击弗兰德斯人,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也罢,我还是先见到我妹妹为好。” 比勇尼确实有这千言万语要直面留里克好好说说,尤其是他身为约克国王在不列颠的一些治国作为,将设得兰群岛完全控制,乃至与卑尔根地区的挪威人越来越深的联系。以及和盘踞在爱尔兰的维京头目索尔吉斯先是冲突又互不侵犯这些事情。 弗洛基一样要和留里克好好说说另一件事,一件极为关键的大事,甚至那是自己与留里克两人的秘密。 所谓,那个被留里克“预言”的极北的岛屿,已经被他发现了! 阿里克再拍拍老伙计的后背:“我们大军的营地都在萨克森人的汉堡,当地的大贵族向你写了信件。你应该知道,所有北方人都在今年向法兰克宣战,一度被奴役的萨克森人也起事。这里到处都是机会,还请你赶紧抵达汉堡。” “很好!我需要的就是一些挑战。”突然,比勇尼又勾下头邪笑着问一句:“那些法兰克人应该很富裕吧?” “那是当然。”阿里克想都不想就说。 “很好,我先在岸上休息一阵子。还有,再给你介绍两个人。” 阿里克清楚那封信也邀请了诺森布里亚国王,想不到国王和太子都来了。 一个战败的国王穿着华丽,甚至还带着一些卫兵。卫兵着装皆偏橙色,还举着一面红橙相见的旗帜,显得他们仪容非常规制。 区区一个战败臣服的小国王,岂能有这种排场?! 阿里克可没给埃恩雷德父子任何好脸色,到底他们是客,随口嚷嚷几句后完全懒得和他们说话。 正好,埃恩雷德也不想和除留里克以外的罗斯贵族多嚷嚷些什么,即便眼前的男人是留里克的大哥。 虽说埃恩雷德完全不知道这些年罗斯已经扩张成北欧巨无霸,所谓除却卑尔根地区以外的北欧不是罗斯的领土就是势力范围,见得河口盘踞着大量罗斯军队,他也下意识保持冷静,感慨罗斯军的规模,以及其中数量惊人的年轻面孔。 他勐地想起多年前留里克的威胁,所谓罗斯的妇女都在大量生育,又说什么罗斯是全民皆兵,孩子长大就是战士。现在,过去的那些幼童已经长大,罗斯果真有着源源不断的兵源,而今看到的搞不好仍然只是其大军的一小部分。 从现在开始就要乘坐划桨长船直奔汉堡了,埃恩雷德父子警惕地观摩周遭的一切。他们知道萨克森公爵本质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其人就算有着萨克森大英雄维杜金德的血统,那也是背叛了法兰克。可以说此乃恶毒背叛,换一个角度又是争取摆脱奴役的壮举。 他的诺森布里亚何尝不希望摆脱罗斯人的索贡呢?公平的说埃恩雷德很佩服柳多夫赌命的反叛,至于是否如信件邀请的那样承认其公爵地位,还是要商量一下。 有些古老的记忆是忘不掉的,即便它已经过去三百年。 但三百年真的算古老吗? 汉堡这片地区三百年前就是盎格鲁人的领地,后来不过是举族渡海罢了。盎格鲁和萨克森在欧陆的时候就是邻居,后来渡海在不列颠建立过度也继续是邻居关系。虽是邻居,彼此的战争此起彼伏。 大量萨克森人根本没有离开,现在他们发动复国战争,埃恩雷德心底里是支持的,处于政治谨慎的考虑他还要多观察,但见到柳多夫后畅叙历史是必须的。 越是深入内河就越是看到大量聚落,那些房舍几乎都出现在易北河的北岸,埃恩雷德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终于,一位有广袤木围墙、又有着铁索浮桥的城池出现了! 在城市外围又是连片的木棚,大量的木杆杵在地上,飘扬得尽是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 这里到处是罗斯人、到处是萨克森人,汉堡已经成为杂居的存在? 埃恩雷德此生第一次踏足萨克森人领地,他的斗篷红橙相间,卫兵一身橙色偏黄着装,旗帜亦是红橙色块组合,再搭配他的金冠,成为极为醒目的存在。 柳多夫站在高地一眼认出此必是一位异邦的贵族,便亲自带着卫兵出城来迎接。 就在成为,萨克森公爵柳多夫,领来了诺森布里亚国王及太子,以及维京约克王国大王比勇尼。 秃头的约克国王信仰奥丁,这不是什么问题。毕竟法兰克人对着同样信仰天主的萨克森人举起屠刀,信仰果然不是发动征服战争的理由。 柳多夫在见面的第一刻就表达了希望维京约克王国对于萨克森公国的承认,如此唐突的恳请弄得比勇尼觉得有人在教自己做事。 比勇尼并无作答,甚至对这位公爵不愿多理财。他以诺斯语直白地要求:“任何的事等我兄弟留里克回来再说,他要如何我也如何。我现在只想找到我妹妹诺伦!” 比勇尼如此作答不就是明示吗? 柳多夫毫不生气,以偷着乐的态度,安排亲自带领比勇尼一众去城内拜访留里克的妻子诺伦。 他对诺森布里亚王和太子的态度极为友善,双方的语言也毫无障碍。 柳多夫对断臂的埃恩雷德依旧毕恭毕敬,须臾,一位穿戴黑色罩袍的老人举着镶嵌十字架的木杖走来。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他直接展示自己的身份,着实令埃恩雷德大为震撼。 埃恩雷德急忙半跪下身子,有要求埃拉照做。他亲吻埃斯基尔枯老的手背,直言“pada”。 “请起来吧,我的孩子。你是来自不列颠的王者,遇到任何的磨难都没有丧失光荣的信仰。天主与你同在。” 毕竟法兰克也没有几个主教大区,埃斯基尔管理者整个北方大区,或者说科隆主教区以北都属于北方主教区。埃斯基尔的地位超越不列颠所有主教,甚至他还有着晋级教宗的机会,当然这种机会已经变得极为渺茫了。 埃斯基尔能站在这里,等于就是支持萨克森复国。 本来柳多夫还要好生考虑一番的,他已然明白了主教大人的态度,自己的犹豫不决已经没了意义。 约克国王和他的维京伙计们不屑于位临高塔畅谈,柳多夫遂与埃恩雷德好好聊聊。 双方聊了很多,甚至聊到了深夜。 这份畅谈有着充分的成果——双方互相承认统治合法性。 诺森布里亚王国承认萨克森公国!反对法兰克王国对于萨克森公国的入侵! 甚至谈判成果被先行刻在木板上,又由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作为见证人,使得他拥有了法律效益。 的确,埃恩雷德见到老头子一个的埃斯基尔第一反应居然是下跪,就是因为这个老家伙的身份拥有着巨大的号召力和权力。 却说这位埃斯基尔完全可以像科隆大主教那般,将自己的主教座堂所在城市改造成军事要塞一般的存在。他完全可以招募供养一批佣兵,可以如大贵族一样直接控制广大人民,所谓军事、财政、信仰牢牢抓在手里,成为萨克森地区的统治者,一如历代科隆大主教做的那般。 埃斯基尔有着很大的格局,也可说的偏执,便是计划用一生将信仰传遍到世界的尽头,俗世的功名利禄是对信仰的亵渎,他就是要做一介苦行僧。 无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将汉堡定位主教坐堂,这里就是以后的北方的信仰中心。 他虽不愿意参与到贵族间的战争,现在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看似这是北方世界与法兰克世界的角力,双方都在将盟友拉过来一决雌雄。 第三方势力之教士们如何是坐山观虎斗的局外人? 埃斯基尔现在可不是调停者,他有自己的立场,且越老越固执。他认为各位贵族应该顺应罗斯人的战略诉求,从此北方世界与法兰克世界有着萨克森公国这一缓冲,彼此不接壤便是天下太平。而等到天下太平,那就是有利于教士们行动的局面。 第974章 北方同盟条约 留里克的舰队终于回到了汉堡,大型舰只直接冲入易北河主航道,在大量划桨船的拖曳下快速抵达汉堡城下。 明眼人注意到了这些大船都有着异常的吃水深度,显然船舱里塞满了货物。 舰队在近岸处抛锚,又抛下缆绳被岸上等待的人拉扯,最后固定在岸上的木桩上。 当船只皆以固定,卸载重要物资的工作也马不停蹄地开始落实。 事实上, 当留里克看到易北河入海口停泊着两艘大船,其中一船桅杆上飘扬着特别的旗帜,便知道自己书信邀请的人已经抵达。 “比勇尼,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扪心自问,留里克觉得自己其实很对不住这位兄弟。 罗斯大王如如闪电般归来,船只的深吃水,以及兜网不断卸载到驳船上的物资, 充分证明了他们在弗兰德斯地区的行动大获成功。 可是,这里竟没有丹麦王拉格纳的身影。 广大的罗斯战士并不太关注丹麦人,他们最关心自己的王掠夺来多少物资,以及探明了多少情报。 一个可怜的中年人始终被捆着手脚,即便是如厕也没人给他松绑。 他就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子,他的嘴巴被塞着布团,偶尔才会得到一些不知何物的食物果腹。他被俘后一直被塞进船舱里,眼睛被布条捆扎牢固,整个人如同失明。 他被像货物般搬运到甲板上,留里克亲自撤掉了此人的眼罩。 “博杜安。看看这一切吧!这里不是你的弗兰德斯,这里是萨克森人的汉堡。” 突然告别黑暗,博杜安下意识眯起眼睛抵挡刺眼的光明。他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终究看清了状况。 汉堡?这里是汉堡?萨克森人的城镇?它不是法兰克人的城镇吗? 随着束缚手脚的绳索被解开,塞嘴的布团被拿开,他终于可以像是正常人那般站起来。 “这就是汉堡?”他颤颤巍巍嘟囔。 留里克不想搭理他,而是吩咐部下:“找来备用的衣服给这个男人换上。他是个大贵族, 之后还有大用处。” 的确充满骚气的衣服实在不佳,博杜安换了一身衣装,能证明其身份的随身器件最后又塞回他身上。 刚刚恢复行走能力的他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这不,等到上了岸,就只能顺从高壮罗斯战士的手艺,被架起来奔向围墙之内的汉堡城。 …… 于是,萨克森公国简陋的宫殿,一下子聚集起大量高级贵族。 他们是北方世界的贵族们,这片区域是和平还是战争,皆由他们做出选择。 现在,所有人无论是否满意都必须遵从一个新的秩序。 留里克重新见到了约克国王、自己的老兄比勇尼·马格努松,以及小老伙计弗洛基·马格努松。他们一番亲切寒暄共忆往昔,也为现在的局面非常满意。 两人的亲妹妹诺伦,如今挺着硕大的肚子走路都有些费劲。她必须参与这场北方贵族间的集体会晤,并非自己是留里克的妻子之一,而是她身为纳尔维克伯爵,有资格有理由更有必要参与这场会晤。 既然诺伦加入其中,同样挺着大肚子已经完全不可骑马的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身为资深贵族当然也要参与其中。她已经代表佩切涅格汗国做出表态,支持柳多夫的萨克森公国。 遂对于柳多夫, 虽不懂佩切涅格汗国是怎样的国度,闻听其族人人善骑马,又多是黑发黄脸的小个子,他立刻想到了曾被查理曼击败的阿瓦尔汗国大抵佩切涅格汗国也是类似的存在,多一个遥远东方的国家的支持多多益善。恐怕这也不会是单纯的精神支持,一旦日后与罗斯人的贸易网完成,进口遥远东方的马匹是可行的,哪怕多掏钱。 接着是着装多橙黄色调的诺森布里亚国王埃恩雷德和太子埃拉。 这两位的抵达实为各方都欢迎,得此机会,留里克也得意好好看看传说中最后被做了血鹰的埃拉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不像会有大作为。” 埃恩雷德到了,自然也少不了麦西亚王国的真正合法王位继承人雷格拉夫。 雷格拉夫是留里克的事实大儿子,但在这一刻,此子是以麦西亚国王的身份参与贵族会晤。他刻意将纯银的十字架挂在胸前,证明自己其实是基督徒。 这一梦幻的情况实在令埃恩雷德满意,为此他也安排了自己的太子埃拉与雷格拉夫好好聊聊。 这一聊不打紧,随着雷格拉夫获悉自己亟待继承的麦西亚王位,成为诸多当地贵族哄抢的宝贝意外,南边的威塞克斯蠢蠢欲动。以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计划,他已经开始做打算。 至于丹麦王拉格纳高高兴兴沿着莱茵河去法兰克腹地打劫这件事,大家颇为讶异,其人不会参与这次重大会晤,不过他今日缺席并非大问题。 诸多大贵族聚集在此,弄得真正的汉堡伯爵罗伯特颇为尴尬。 亨利拿骚则毫不尴尬,他已经自称尼德兰伯爵,这一封号必得到君主柳多夫的承认。他还需要更多国家承认所谓尼德兰伯国的合法性,为以后的和平贸易做好外交基础。 可怜的弗兰德斯伯爵就以一种极为尴尬的身份参与到这场贵族会晤中。 大量的诺曼人大贵族,一问封号不是伯爵就是总督,还有两位诺曼人的王者。 一些信仰基督的贵族竟然越过大海而来也要承认萨克森的合法性,这是给了柳多夫这个家伙多大脸?更糟糕的是,站在这里是有诺森布里亚和麦西亚两个不列颠王国的未来国王,此二国在地理上距离弗兰德斯就隔着一片海罢了。 论个人交情,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认得现在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 沦为阶下囚现在看似解除了迫害,深谙期中利害的他显得极为低调。 博杜安竟被留里克大王生擒!两军还在安特卫普大打出手?! 这一结果虽出人意料,对于柳多夫实在乐得看到。 本是作为宴会厅的高处石室被撤掉所有木桌,取而代之是安置成一圈的木凳。 它像是一种变相的圆桌会议,突出的就是一个各位贵族间的公平。 实则不然,它实在有利于留里克站在中间向所有人宣讲,话语可以准确达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现在,博杜安换好了衣服,甚至佩戴上卸下铁剑的剑鞘。完全以弗兰德斯伯爵的身份被迫参与会晤,如今乖巧的像是一个学生悉听尊便。 留里克正是万众瞩目之人,是所有北方贵族之首! 他身材高大,穿着北极熊皮制作的洁白斗篷,金色头发梳理成马尾,配以希腊风格的黄金桂冠。 此地坐着的不止一位王、一位大公,唯有留里克可以在所有方面有着压倒性优势。 也许安排重大事务的事情可以暂缓一下,以好花些时间组织语言写成文件,并私下了解各方贵族的诉求先行谈判。 留里克实在等不了,因为这场战争已经不断扩大化到了现在的地步。它终于演化成“塑造北方新秩序”的战争,而今是应该为收场做准备了。 人人都盯着他高达伟岸的英姿,并听他高谈阔论。 “所有北方贵族几乎都在这里!如果我们决意战争,便会打得遍体鳞伤、彼此都要严重受伤。如果我们决意和平,所有人都会因为贸易交流变得富有,所有人都会获得光荣。是和平还是战争?!当然是和平。 所以,今年!840年,罗斯举整个北方之力发动一场庞大的战争。 罗斯拥有了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又攻下了整个丹麦。从此困扰我们维京人数百年的无休止的内部争斗,终于在今年完全终结。等待我们的是安全的波罗的海的航运,我们会因贸易发财。 但是,这一切是法兰克人不能看到的。当整个北方崛起,就是在侵蚀法兰克人的生存空间。 法兰克王国才是万恶之源!” 留里克已然说到了精神亢奋处,他突然手指假装咸鱼的博杜安:“你!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你的国本是自由之国,但被法兰克武装吞并。你甘于做他们的臣属?你应该摆脱法兰克。” 于是他又立刻拔高柳多夫的高明:“萨克森人不做奴隶,大英雄维杜金德的后裔柳多夫,已经带领所有萨克森人重建自己的国。我很高兴在坐的诸位都支持萨克森,我的罗斯愿意与萨克森互为盟国。何为盟国?倘若有人攻击萨克森,等同于攻击罗斯。” 当留里克好生解释“盟国”的意思,在强烈的精神激动下,柳多夫猛地站起身。 “罗斯王,你郑重说明的……一切为真?” “当然为真。” “好。我们永远互为盟国。” 留里克遂在微笑中满意地拍拍手,他要的并非罗斯、萨克森互盟。双方结盟是早有计划的,只是柳多夫想不到在绝大多数北方贵族集合此地的当下时刻,留里克可以公开做出这样的承诺,实在令人感动。 “所以,我决定将结盟的意思扩大化。我要创造一个安全的北方,只有当我们这些北方的贵族坐在一起才有可能创造一个更大的盟约。这一盟约不涉及任何的信仰,仅在于维护结盟各方的和平贸易、维护各方的国家安全。但凡结盟者,必须保证互不攻击。都有义务确保贸易安全。倘若有外敌侵入任何一个盟国,即视作对所有人的攻击。 我呼吁你们所有人加入我缔造的盟约中。” 创造一个盟约阻止,在留里克看来是理所当然的。罗斯王国毕竟将势力范围理论上已经南扩到了威悉河,罗斯不可能放弃今年扩张的战略成果搞什么战略收缩。 他当然希望可以直接控制广袤地域,顺应历史的大趋势,去创造一个“北方罗马”,一个东方式的国王集权、文官系统打理江山的国家。 留里克做不到这一点,至少当前的时代做不到。 那就退而求其次,组织一个国家联盟。 “我决定称之为北方同盟。你们都加入其中,这样我们互不侵犯、互相保卫。我们进一步制定相同的关税,我们互相欢迎对方的商人。我们不已对方信仰的不同而敌对,我们彼此安心做生意。这是最完美的!” 留里克沉浸在自己的自我感动中,他确信自己再创造一种“北约组织”,当然这个组织也的确是在罗斯的控制下去钳制咄咄逼人的法兰克。 他暂时忽略掉了其中有意加入盟约的国家间存在的矛盾。 这不,诺森布里亚王断臂的埃恩雷德立刻发话:“你声称这是一众公平的盟约,我如何相信你?如果,你废除我国每年向你罗斯进贡的三十万磅麦子,就说明你有着充足的诚意。” 废除吗?留里克自觉被将了一军。 他注意到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这就是各方在以眼神做出问询呐。 曾经,三十万磅麦子对罗斯极为重要。然时代已经变了,罗斯在东方世界年年开荒,自产的麦子已经能满足当前人口的消耗,甚至开始出现大量盈余,以至于治下的妇女皆在大量生育。 留里克狠下心来:“好!你若加入北方联盟,今年就是你最后一次纳贡。从明年开始,你的所有进贡行为都废除,以后我们之间只有正常的贸易往来。” 埃恩雷德根本想不到留里克答得如此畅快,就怕这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他便低沉着嗓音回答:“若真如此,我加入你的盟约。” 留里克看得出埃恩雷德的怀疑,确实,信仰奥丁的国家与信仰天主的国家,互相因为国防安全、和平贸易结为盟友,确实颇为奇妙。 “我不求你们立刻认同我的主张。”留里克补充道,“今天我只是向你们提出这一倡议。你们可以花些时间好好探讨一番,等到三天之后我们再召开会议,诸位就是否加入我们的盟约做出决意。” 要创造一个“北方联盟组织”,留里克实在很有底气。 如今的罗斯有着很强的军事实力,且国家的后劲过于充足。 留里克有底气创造这一盟约组织,甚至某种意义上也是将现有的结盟条约归拢到一个更庞大的盟约中。 罗斯丹麦同盟、罗斯约克同盟、罗斯佩切涅格同盟、罗斯诺夫哥罗德合并、罗斯萨克森同盟、罗斯尼德兰同盟。如此,从遥远东方草原到东北欧的广袤瓦尔代平原,再到整个除却卑尔根地区的斯堪的纳维亚,乃至抵达不列颠中部地区等,这些地区已经迎来彼此和平。罗斯与各方势力互为盟友,便有这继续扩大盟约的基础。 他们虽都与罗斯结盟,彼此多少是有矛盾的。一旦全体互为盟友,这些矛盾必须由罗斯作为调停仲裁者消弭掉。 留里克知道,自己这样安排必然会给自身带来繁重的工作事务,罗斯要为一些盟友的行为埋单,会被其拖累。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罗斯再扩张一下就变成将整个波罗的海化作内湖的北方罗马了。 时代已经不允许罗斯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建立一个庞大同盟意味着巨大的市场,罗斯的冶金业、手工业、各宗食物就能广泛倾销。高质量铁器尤为是拳头产品,靠着它就可以和平攫取盟友的初级产品,不但赚了财富还得到盟友的笑脸,何乐不为。 显然,法兰克的顶级贵族们一定会反对这样的同盟。 这样,罗斯就能拥有足够的宣战理由。 留里克毕竟不愿意让堂堂之师背上海盗的名号。 诸位贵族有了充足时间探讨,甚至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也被这些话语说动,他的确需要好好思考一番,所谓是否认怂,是否在中、东法兰克王国间左右逢源的同时,再开辟一条谄媚罗斯人的道路。总之打是打不过,自己的北方地区已经割裂出去,想必是没办法收回。他自我安慰北方的弗里斯兰和乌得勒支本就比较穷,丢了也就丢了。 如果和罗斯人有了紧密联系,可以避免所有诺曼人日后再侵扰自己南部的地盘,此乃好事。至于自己妹夫的血仇,也许只能将此事埋在心里。因为这是政治,政治就是妥协。弗兰德斯又不是第一次认怂了,今年再认怂一次不丢人。 各方贵族积极讨论,留里克大抵已经摸清楚了各方的诉求。于是一个接一个补充条款,留里克都要亲自出面作为斡旋者和担保人。 于是,留里克了解了麦西亚现在的乱局以及蠢蠢欲动的威塞克斯,这一切导致严重缩小的诺森布里亚对未来充满担忧,同时也担心临近的维京约克王国以及北方的皮克特人突然侵入。 有留里克斡旋,埃恩雷德完全决定加入盟约。 这对双方都有好处。“威塞克斯?如果你们敢侵入麦西亚,我会为我儿讨回公道。”留里克暗下决心。 最初会晤后三天的会议就要落实盟约成果,在那之前留里克已经和除却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意外的贵族商议完毕。 博杜安这个家伙态度暧昧,简直就是在打太极。 留里克无疑逼他认同,显然这家伙还有幻想,所谓法兰克大军摧毁这样的同盟。 博杜安就是只想得到好处,这种思想无可厚非。 留里克也希望有一场和法兰克的大决战,只是看看当前的态势,恐怕是今年是没有新的战事了。他已经开始筹划暂且撤军的事宜,所谓大部分主力撤到丹麦休整,原则上一旦南方有事可以快速驰援。 三天之后,一张粗纸摊开。 它就是《北方同盟条约》。 关于同盟的条款以神圣的拉丁语写在上面,它实为两大核心条款:互不为敌、公御外辱。 所谓该文件内容实在令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欢喜,于是北方大主教的埃斯基尔本人为其见证。 各个贵族皆以羽毛笔郑重写明自己的名字,以及贵族的封号。 甚至是埃斯基尔也签署自己的名字,等同于他代表了天主教会承认这份同盟条约是合法的。 渎圣?不!埃斯基尔是这样想的,如果罗斯治下的庞大同盟彼此完全和平,等同于自己的传教事业将畅通无阻。毕竟条约写得清楚,自己甚至可以派人去北方的尽头传播福音,以后再不用担心会有贵族要自己的小命、不必担心战争再起生灵涂炭了。 奈何,就如留里克估计的那样,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终究没有签署名号。就以闹肚子不止为由鸽了这场会议。 对于这种人留里克无意制裁他,其人是否腹泻无关紧要,毕竟未来这个家伙必然要做出某种决断。 弗兰德斯伯国是由比利奇卡和弗里斯兰两个版块构成,亨利拿骚占有了北部的弗里斯兰并改名尼德兰。日后大不了安排拿骚把南边的地盘也占下,如此更加有益于罗斯进口当地的羊毛,更有益于罗斯对当地销售钢铁器具。 第975章 北方联盟作战会议 拉格纳犹如闪电般归来,他的龙头长船舰队犹如在河面上飞。 那些捕鱼人煮盐者,一开始看到自己的盟友突然回归,大家先是欣喜,再看到他们露天的船舱堆砌着不少东西,又颇为羡慕。 不料,拉格纳竞对所有他遇到的人大吼:“法兰克人大军要来了!” 风吹得他的头发和胡须颇为杂乱, 划桨的战士们也顾不得疲惫,皆想得赶紧抵达汉堡安顿下来。 一艘艘长船靠了岸,当然他们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当他们沿着河道途径罗斯军主营地时,留里克本人就已注意到他们。 风声遮掩了拉格纳的敌情警报,人们关注的尽是其船舱上的物资。 留里克旋即带着一批随从直奔匆匆修建尚未竣工的栈桥码头, 在这里迎接老朋友的回归。 他张开双臂:“看来你在莱茵河收获颇丰?一定抢了很多金子。” 拉格纳一脸愁容,这便捋一把杂乱的胡须:“别提了。我们一路冲掉了科隆,你看看我悲哀的脸,你能猜到我遇到了什么。” “啊?难道你的军队袭击不成,被他们反击了?” “岂止是反击。留里克,让你言中了。那个叫科隆的地方出现了一支大军,定是法兰克王的军队。我……竟被他们反击。” 听得,留里克的好心情当然无存。 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也拉下脸来:“快!告诉我你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 关于“北方同盟”的条约,留里克当然可以断定拉格纳会无条件签署自己的名号,代表整个丹麦王国确定其合法性。 事实上拉格纳想都不想,只是扫一眼那份纸质文件后,就声称此乃对大家都好的条约,之后直接签名。 条约的政治意义固然重大,它到底有多重要,将在未来漫长的经济、军事往来中体现价值。 显然,没有任何事比起法兰克大军压境更为重要的。 虽说未来爆发一场战略决战是所有人都有预判的,只是现在都是初冬了, 第一场雪随时降下,难道他们法兰克人会一反常态执意冬季发动战争? 换个角度想, 也许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手段极为睿智, 在对手绝对最为安全的冬季安排大军出其不意的征讨。 至少,留里克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柳多夫也同样想到。 拉格纳带着消息归来,为此所有贵族再度聚首。 不比上一次全体集合的场面,此乃纯粹的军事作战会议,齐聚一处的尽是军事贵族们。 战争持续到现在,罗斯军从老家携带的军粮已经吃尽,现在所食尽是从汉堡地区的缴获、索贡,以及从不列颠运来的贡品。罗斯军也积极投入劳动生产,靠着掠夺鲱鱼、鳕鱼,一定程度补充了粮食短缺。 但汉堡集合了大量的战争难民,大量易北河南岸的村庄突然荒废,萨克森族民众带着粮食乘坐小船渡河并聚集在汉堡。他们尚且可用自带的粮食坚持,但倘若战争继续拖延下去,他们不见得可以在明年春季还能坚持生产。 柳多夫对此有着很深的担忧,不过那都是未来的事情。当前,随着法兰克军入寇之事成为事实,萨克森军队也要进一步扩充以御强敌了。 会议尚未开始,所有人都有扩军备战的态度。 一张宽大发黄的桦木纸摊开, 留里克已经简略地在上面勾勒出庞大的泛北欧地区地区。 地球毕竟是一个球,将球体表面投影到平面,就会显得赤道地区小而北欧地区大。 故而这张地图,留里克自然而然给北欧地图画得颇为巨大,显得丹麦世界不是很大,而柳多夫的萨克森显得过小。 虽是如此,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甚至是一些贵族头一次见到他们所认知小世界的整体构造,对一些位置地区的地形耳目一新。 断臂的埃恩雷德眼睛瞪得入铜铃,他注意到留里克将不列颠和爱尔兰的地形绘制出来,并准确地以拉丁语标注了一些国家名字。 丹麦世界以及一些定居点标注精准,萨克森公国标注也颇为精准,又有最近明白政治地理状况的弗兰德斯地区。 引人注目的正是留里克对于罗斯王国的标准,她的地理版图极为巨大不说,更是定居点星罗棋布,如此显得罗斯就是北方的超级大国。 一张地图,也能变成震慑他人的手段,亦是让盟友觉得罗斯的可靠。 更神奇的是,就在不列颠岛屿的西北方向,一个圆圈被标注,并被标注为“冰岛”。 冰岛的存在毋庸置疑,因为维京约克王国已经发现了其踪迹,尤其是留里克的好兄弟弗洛基已经亲自登岛一次。如此证实了留里克多年前预言的真实性,也令弗洛基明白那就是个光秃秃又寒冷的缺木之岛。倒是岛屿附近挺适合捞鱼的,时常可以钓到个头硕大的鳕鱼。 现在,联军相当于打开了上帝视角。 就算留里克不能确定科隆等法兰克城市的精确地理位置,它至少在南方,并依傍着莱茵河兴建。除此外,因为有实实在在的交战记录,罗斯军对于易北河和威悉河的河道走向颇为熟悉,这番标注出来也颇为准确。 地图被挂在石墙上,阳光通过石窗照在这里,留里克手持一根木棍,如同地理老师般先给众多文盲般的贵族们讲解一番泛北欧的地形。 地理构造影响着住在这里的人们做出一系列的选择,所谓地缘政治正是如此。 地图就挂在这里,所有人都将自己知道的情报进行汇总,这样留里克甚至可以站在法兰克大贵族的立场上想事。 科隆大主教区的西边和北边就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实为柳多夫的老封地,当地的地理构造没人比他更清楚。再向西就是弗兰德斯伯爵领,当地的构造是留里克清楚。 现在,留里克看着柳多夫的眼睛:“名为死亡之路的罗马大道国境科隆地区,穿行威斯特伐利亚,直接连接到不莱梅?如果我是敌人,我只能带领大军走这条路。” “他们会走水路,再跨过海洋攻击我们吗?”拉格纳突然抢话问及这一非常奇幻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必探讨。兄弟,你撤离的时候,他们是否划船追击你?” 拉格纳使劲摇头,接着嘲讽:“他们只有独木舟,那种无聊的小船毫无意义。”虽有夸张之意,事实也如此。 柳多夫补充道:“法兰克只有在最南方的地中海拥有着大型划桨船队,他们皆在北意大利地区……留里克,你神奇地通晓这片世界的地理,也许你明白。” “我当然明白。南方是罗马,曾经的光荣已经不在。所以不存在法兰克海军,我们的舰队不会遭遇任何形式的海洋打击?” “是如此。” “那么。”留里克的木棒指向了科隆的东部,“威悉河和易北河都是天然障碍,他们既然没有船只如何渡河?也许,他们可以走河流的上游,从东方绕道攻击我们的侧翼。”罢了,留里克也指向汉堡的东边,又问:“我知道有个奥伯特利迪特。这一带还有什么势力吗?” “是波美拉尼亚。也许……你也知道。”柳多夫谨慎道。 “波美拉尼亚?哦,我倒是知晓。还有吗?或者说,如果有一支军队兵力一万,他们是否可以从东方绕道袭击我们。那里是否有正常的道路?” “没有。”柳多夫的摇头极为果断。 “果真如此?” “这是关系到我萨克森生死存亡的战争,我必须胜利,我不敢以命撒谎。东方没有道路,但是有图林根人。当地的统治者图林根侯爵虽非法兰克人,却是路德维希坚定的盟友。那里并无罗马大道,但图林根人有可能参与战争。” 事情突然又棘手起来。 留里克呲着牙,在地图上把图林根侯国的大抵位置临时标注。虽说他不太相信一个东方诸侯会大举出兵,据柳多夫所言该贵族人口不多,不一定会为了法兰克人拼命。他们的存在很大程度就是给法兰克戍边的,对内从法兰克手里攫取好处,对外就是向东方的波兰、波美拉尼亚部族讨要新的生存空间。 如此地图所标注的局势已经颇为明显。 汉堡已经属于萨克森地区的北部边陲,易北河南岸的广袤区域原本都属于萨克森,得到战争警报的萨克森人尽量北渡逃命或是越境到东方的波兰部落那里避难。易北河北部直到石勒苏益格,已经是萨克森人最后的时控疆土。 显然,波兰人、波美拉尼亚人由于自古反对法兰克人的扩张,倘若法兰克胆敢通过境内施行战略迂回,必遭遇当地的西斯拉夫民兵攻击,况且当地无路可走,庞大军队在初冬集结通过北部的森林区,多少有些自寻死路。 甚至,法兰克大军也不可能试图从图林根侯爵境内绕道,毕竟其通向北方也没有道路。 唯有那条“地狱之路”是唯一可行的通路。 它贴着大名鼎鼎的条顿森林,当年屋大维的罗马军团在此折戟,为法兰克人、萨克森人共同的先祖蹂躏。而今没有人记得彼此同为日耳曼民族,萨克森也不觉得法兰克人是自己的表亲,他们只记得五十年前可怕的杀戮,也看到眼前的新危局。 走海路不可能,绕道走森林同样不可能。 法兰克军队只有走现成的那条罗马大道,这样问题反倒是简单了。 贵族们看着留里克这番先是提问再反对的模样暗自佩服。虽没有沙盘,他也在摊开的地图上做了一番战争推演,这对于别的贵族实在是耳目一新。至少诺森布里亚的埃恩雷德根本想不到,战争还可以这样先行推演。 留里克的木棍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直线:“那么,法兰克军队必将直抵不莱梅废墟。一个大问题!他们的万人大军,如何过河?就像是之前的骑兵那样。” 这种时候,被带进军事会议的战俘、失去权力的前丹麦大盟主哈拉尔克拉克,终于轮到他奉命发言的了。 因为此人是战败者,所有人都鄙视这个失败者,人人质疑留里克何故将这个俘虏带到军事会议现场。 哈拉尔克拉克确有其价值,只因此人已经给路德维希打工十三年了! “之前的罗贝尔在威悉河上重建了被你们毁掉的桥梁,即便它很简陋,骑兵还是顺利通过了。如果这一次真是路德维希亲自率领大军,或是派遣他的儿子领军超过一万人,顺利通过桥梁不是问题。” 哈拉尔克拉克言语清楚态度很低调,其人提供的情报则被另一位修桥的当事人亨利拿骚所证实。 历史正是如此讽刺,曾经的丹麦大盟主而今沦落为失去一切权力的阶下囚,出于怜悯以及其人有用并没有赋予枷锁。另一位敌国男爵,仅仅因为其特别的姓氏,摇身一变成为新体系的伯爵,成为会议的座上宾。 哈拉尔克拉克虽分别鄙视拿骚在这里高谈阔论,只想不受虐待安度余生的他现在又保持静默。 威悉河的河道收窄之地矗立大量石墩,其上铺设大量圆木即可恢复桥梁畅通。既然之前的罗贝尔三千骑兵可以用几天功夫修桥,且现在的桥梁尚未损坏,故而再将之破坏,一定能大大迟滞法兰克军的速度。 即便对手依旧可以快速修桥。 差遣一支海军再杀进威悉河破坏桥梁,尤其是针对石头桥墩进行故意破坏,如此计划由留里克提议,至于执行者,就由阿里克办事吧。毕竟阿里克干过一次,这一次就是第二次,只是新的行动要多准备些标枪,又严禁军队在岸上扎营过夜。 自然阿里克领命,以海军攻击敌人可能的骑兵,历史重演的可能性,新的机会阿里克很高兴可以报了上次狼狈逃窜之仇。 此事,大家是欢饮的,倒也没有人将弄垮法兰克人讨伐的事情完全寄托在毁灭桥上。 还有另一个问题,所谓法兰克大军到底还是要通过威悉河的,之后又如何?难道他们可以从易北河上冲到汉堡? “难道我们要主动破坏河上的浮桥?”柳多夫猛地想到了此事,一脸愁容地问。 “如果有必要,自然是要拆掉它。” “真的有必要吗?拆了它,以后再恢复它,以我萨克森的国力,十年之内是不能落成的。留里克,这是我们南北同行最便捷的桥也是唯一的桥。真的有必要?” “这就要看情况。”留里克也不想毁了这美好的桥,但此刻真正的汉堡伯爵罗伯特只说了一句话,直接消弭掉所有人的顾虑与埋怨。 “依我看没必要拆桥。因为每年冬季汉堡断的易北河都会结冰,那冰层足够人员徒步同行,骑马通过河流也可以。严冬将至,如若法兰克大军真的来了,你们拆了桥也毫无意义。” 享受着北大西洋暖流的汉堡,居然要担心易北河结冰吗?事实恐怕的确如此。 如今的时代处在冷时,且北欧的气候宏观上还在变冷。 南波罗的海固然不会结冰,只因这片海域的含盐量相对高一些,它结冰不容易,而北、东波罗的海就是漫漫冰原还滋生冰山。 易北河是纯粹的淡水河,维度不比芬兰湾低很多。 辩证地想,留里克也觉得法兰克大军不会连大军过河这件事都不考虑,断无可能是跑到易北河南岸对着北岸的联军示威的。 若是如此,就更显得先行安置小部队在南部的威悉河先行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亦是为联军大部队的战备争取更多时间。 事实上,直到现在联军也不知道法兰克军队的真实兵力,以及指挥官的准确身份。 人人确信他们有着强烈的敌意,此事在其于科隆攻击拉格纳船队可见一斑。 根据敌人在人力抛射超远距离标枪这件事,对东法兰克的事务很了解的汉堡伯爵罗伯特断定这就是东王国豢养的特别的标枪部队,实为路德维希亲自管理的。 拉格纳不认识路德维希,当时在科隆城下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显眼的男性贵族目标。他就注意到金光闪闪的十字架,感觉那就是巨大的纯金,对其馋得厉害。 那是科隆大主教的仿造罗马“真十字架”做的仿品,由于此物很有名,柳多夫即刻断定那就是科隆大主教的明证。 跟多情报不明朗,很多事情也可以经过一番分析得出一些判断。 人人相信路德维希本人组织了大军并在科隆集结,大家有理由相信科隆大主教支持这场对萨克森以及北方人的冬季战争。 时局变得波云诡谲,深思一番更觉混乱。 科隆大主教与东王国路德维希进攻北方。 北方尤其是萨克森公国,以及加盟的北方联盟是新晋成立的颇为松散的政治联盟,却有北方大主教“圣人”埃斯基尔在信仰上背书。 任何打着信仰的旗号组织这场战争都变得可疑,这就是纯粹的贵族争霸,并夹杂着一些民族集团的欲望。 深处战争中的贵族们,即便因为留里克的地图对时局有了非同凡响的理解,对于自己的敌人仍觉得有些陌生。 甚至留里克有点怀疑,路德维希集结大军实际是向着进攻亚琛,完成对其大哥的偷家。 “不。我杀了他三千精锐骑兵。这是奇耻大辱,换做我是路德维希,咬断了牙齿也要复仇。” 路德维希有99%的概率是无视严冬直奔北方复仇,这种“十二月份攻击莫斯科”的行为岂不是对于冬将军过于蔑视了。 当然罗斯以及联军要做的不是等冬将军发威,冬将军是给所有人的debuff,联军要提前防备减少寒冷造成的损失,并期待敌人疏于防备而冻死冻伤无数。 于是,一支舰队又将离开,带上标枪、铸铁弹丸,以及一批箭矢,直奔威悉河的不莱梅废墟渡口。 留里克的骑兵部队也重新投入作战,大将秃头菲斯克这次带领弓骑兵直接通过浮桥,就在南岸区域打游击。毕竟按照草原佩切涅格人训练的骑兵们,天然就是打游击的好手,为此留里克为他们安置了更多的箭矢,又从柳多夫这里弄到了一些备用马匹。 由此军事会议,各位贵族已经明白自己在新的战争中的地位。 尤其是全新并肩作战的机会,约克国王比勇尼,以及弟弟弗洛基大喜过望,他们只恨自己就带了随从。实则不然,他们是巴尔默克人,罗斯军中第四旗队就是巴尔默克人构成,旗队长海拉菲德本就认识老首领的大儿子、如今的约克国王比勇尼。 兵借给比勇尼,联军中立刻涌现出约克王国同盟军。 同样的,虽不想和法兰克打仗,已经在此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无奈做出了选择。他觉得自己被留里克诓骗了一番,刚刚抵达汉堡就遭遇大战。由于已经签署盟约,人家留里克还宣布废除贡品制度,他很清楚自己当怎么做。 如此,诺森布里亚对法兰克东王国事实宣战。麦西亚唯一合法王位继承人雷格拉夫·留里克松,也向东王国宣战。 北方联盟全体成员拧成一股绳,留里克其实正愁得一个大家共有的投名状,这不法兰克人把机会送来了。 检验大家是否真诚的机会就是现在! 所有成员对东法兰克宣战,进一步的战备工作已经开始,尤其是柳多夫实际控制的萨克森人,从军年龄下降到十二岁的极限,所有男子必须带上一根起码是削尖锐的木杆,以民兵形式参与军队。 同样的,罗斯骑兵快速通过浮桥,秃头菲斯克奉旨偷袭法兰克,不留战俘故意制造恐怖。 阿里克特意带着战舰,他也要报仇。 但是这一切,东王国的路德维希以及科隆大主教,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的大军仍是沿着“地狱之路”这条极为坚硬平整的罗马大道一路向北…… 第976章 罗斯骑兵在威悉河之南 相比于法兰克人的有着罗马血统的战马,罗斯军的马匹皆来自草原。前者高大威勐善于冲阵,后者体型偏小善于长途行军。 骑兵必须发挥它高机动性的优势,罗斯骑兵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南下抵达不来梅废墟,抢占一个战术先机。 大批骑兵在汉堡的木墙内集结,菲斯克戴上厚实的白色北极熊绒帽,又穿戴着白色熊皮外衣。 所有战士衣着颇为厚实, 而他们的坐骑也纷纷长出了更长的鬃毛。 伏尔加河下游处的草原,其冬季与萨克森地区的气候甚至更冷一些。马匹可以适应草原冬季的寒冷,自然也能忍耐萨克森的寒冬。 罗斯军仍做了一些预桉,譬如他们携带一些萨克森人租借的马匹,纯粹是用于托运粮食和备用箭失。 大将菲斯克暂时剔除掉队伍里状态不佳的骑手,精挑细选二百骑, 另有五十匹备用马。 他们沿着浮桥顺利通过对岸的战场遗迹,接着直奔南方的森林区。 夹在汉堡和不来梅之间的是一大片森林区, 该林地虽是松树居多, 大量的石楠树又是另一番特色。 此地因靠近大西洋,当全球气温回暖就适合拓荒种麦。随着人口的增多,广袤的森林被大肆砍伐,取而代之是密集的农田以及大量的村庄与城镇。 而今,这里的人口并不多。 更是因为战争的原因,大量法兰克人南下逃亡,大量萨克森人逃到易北河之北。 广袤的森林成了无人区,点缀在其中的小村庄人去宅空,被迫冬季抛荒的土地再配上空荡荡的宅邸,野兽恢复了对这里的占领,熊与狼时常出没。 高壮的菲斯克骑着矮一些的战马颇有点奇怪,他不愿在路上走走停停,就令自己的部队沿着拥有硬化路面的罗马大道继续向南推进。 就是不久之前,三千法兰克骑兵从这条森林中的道路狂飙北上,马蹄铁踩踏的痕迹至今清晰可见。 道路两边存在这一些村庄,菲斯克始终警惕于这些沿途村子的状况, 又派出斥候一探究竟。 他得到的答复出奇的一致——毫无人烟。 “所有人保持继续保持警惕, 即便没有敌人, 也要提防熊和狼。我们要尽快抵达不来梅,争取明日傍晚前抵达!我们必须要赶在海军前面。” 何必跑得那么快?既然有机会跑得比海军快,这就成了兄弟们继续飚速的理由。 从汉堡到不来梅有着合适的道路,路径折合七十公里。 本质上,罗斯军拥有的突厥马就是一种蒙古马。倘若菲斯克也是有着一人五马的状况,大清早从汉堡出发,太阳落山之际他也就抵达汉堡了。 没有更多的马匹,为了节省马力,罗斯骑兵还是放慢了速度。 减速实质只是相对的!时代终究是公元840年。 当菲斯克有些遗憾自己的速度仍不是最快,依旧有可能在于海军的竞速赛中落败。 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即法兰克军比他们磨蹭少说也有五倍。 因为东法兰克之王路德维希不可能将自己最后的主力全部从南方调走,他依旧要提防着自己大哥的偷袭。 虽有两千骑兵,其中只有一千余骑是标准的法兰克重骑兵,所谓调走两个旗队用于北方平叛。 另有一千骑可谓拼拼凑凑的货色,这些骑兵无甲或缺甲,只能用于骚扰与辅助。 此两千余骑是路德维希的机动部队,剩下的军队清一色是步兵。 古时罗马兵团素有“骡马”的戏谑称呼,就是战士要将自己的细软、被褥、方盾等各种物资, 清一色背在身上, 并靠着一双脚长途行军。能做到这一点的战士尽是体格健硕之辈,雄壮体魄确实在搏杀中拥有战术优势。 但法兰克全族过去就是被罗马招安的戍边族群。一些罗马军团的战术法兰克贵族是懂的,可惜,路德维希手头缺乏那种精干军队,甚至现在连效彷祖父查理曼的资本也严重贵乏。 一千重骑兵,五千披甲重步兵,此乃他的军团核心。剩下的人员,很大程度是作为辅助人员使用。 军队参差不齐,行军速度也差异巨大。 还是因为之前的重骑兵大败亏输,搞得路德维希现在投鼠忌器。他还不至于一定要将自己经过科隆后、名义上膨胀成两万三千人的大军,龟缩成一个圈子向着北方磨蹭推进。 也是大军尽量扎堆,走起一字长蛇阵贴着条顿堡森林北进。 精锐部队在前,其余部队在后,队伍愣是拖沓成延绵长达折合三十公里的怪物。 全军缓速推进,那些精锐部队尚且可以做到一天推进折合二十公里,一些后续部队就拖延得只能一天前进这个十五公里乃至更慢。因为后续部队还要押运着大量的生活物资,那些拉运的托运型马匹无法骑乘也难以催促它们飚速。 行进中的精锐步兵和骑兵不会疯狂到着甲,大量的甲衣扔到随行的马车上。暂时缺甲的精锐就更不敢冒进了,都是因为战败归来的伯爵罗贝尔的汇报,所谓大军一旦逼近威悉河,就可能遭遇战斗。 东法兰克的大军沿着道路顺利抵达明斯特。 如今的明斯特只是一坐不大的市镇,当今的名字仍叫做monastrium,所谓“教堂镇”。 这里已经的政治意义颇为特别,明斯特就是科隆大主教辖地的北部边缘,越过这里就是广义的萨克森地区了。 科隆大主教坐着马车随军出征,他甚至戴上了那镀金母芯的黄金十字架。 历史上从没有这种事情,本届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以这种方式表达教会对于路德维希军事行动的肯定。 可以说此次行动已经算是一种十字军行为,人们带着圣徒般的虔诚奔赴北方战场。 神圣是真的神圣。 公平的说,路德维希甚至不希望大主教本人参与其中,尤其是不该将圣物一并带上。 军队士气固然很高涨,甚至很大程度压住了对于寒冬的恐惧,但大主教和圣物在军中,倘若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全军遭遇的就是另一场灾祸。 为此路德维希不得不更加谨慎,遂安排一个步兵旗队特别看护着主教与圣物。 如此,他有着两个骑兵旗队和七个步兵旗队。其余军队尽是征召的民兵,乃至下级贵族带领的亲兵。 军中体现着彼此的等级,那些效忠路德维希的精锐可谓人上人。下级贵族的军队次一等,征召的民兵原则上是最下等的,偏偏这里还有五千民特别的战士。 五千索布人奴隶兵,他们是西斯拉夫一部,被法兰克征服后举族为奴。他们就像是一群绵羊,定期被征服者割掉浑身的羊毛。他们被课以重税,当战争爆发,路德维希毫不犹豫搜罗索布人中男子塞入军中,令其从事最苦的辅助伙计,必要时作为死士令其向敌人发起决死冲锋等等。 当其他士兵至少还有这硬皮革做的简易皮靴,索布人却是大量赤足。他们踏着初冬寒冷的大地,到处找寻破布和麻绳捆住双脚,一旦这所谓的鞋子磨破,旋即在找些破布补充。 遭遇这种压迫,他们却是一群温顺的羊?不懂得反抗? 妻儿尽被法兰克人控制,倘若反抗,留在东方的家人就会被报复。 他们现在被路德维希许诺,所谓平定萨克森的叛乱、扫平可恶的诺曼之后,军中索布人士兵将得到减免赋税的赏赐。即便是这样的许诺他们已经非常感动,他们实则也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吃着最烂的食物为法兰克军押运军事物资。 关于法兰克军的整体情况北方同盟联军很大程度只能靠猜。 留里克的态度影响着所有同盟者的态度,他说敌人现在就要大举北侵就定然如此,且大家主观上也愿意此事为真,甚至巴不得通过一场决战把一切问题解决。 于是,当菲斯克的骑兵一路狂飙抵达不来梅废墟之际,罗斯骑兵面临起一个抉择。 “可恶,我什么都没看到。”菲斯克攥紧缰绳呲着牙四处观望。 即可有小队长凑来:“此地不像有敌人的痕迹。太安静了。” 不久,早就安排去探查情况的斥候骑兵策马归来,他攥着马鞭指着一个方向:“前方发现桥梁,桥面较宽,适合骑兵通过。” “竟然有桥梁?有敌人吗?”菲斯克机警地探头询问。 “不。太安静了。那里有着大量马蹄痕迹,连草地都被践踏得离开,可是什么气息都没有。” 捏着胡须的菲斯克想到一切探查到的痕迹就是之前那庞大法兰克骑兵的作为,显然桥梁也是他们之前修复的。 “好吧。”菲斯克长叹一口气,“阿里克奉命来毁桥,他们根本就没到。我们的友军每到,敌人也没有出现。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像是傻瓜一样待着?” 兄弟们狂飙突进是为了抢得先机偷袭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再望着夕阳下兄弟们那略显惆怅的脸庞,菲斯克想了想,终究是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骑兵们以弧形集结在他的身边,等待将军的宣讲。 却见菲斯克手指南方:“兄弟们,大王命令我们发现法兰克军队,再趁其不备尽最大可能杀戮他们!他们现在不出现,我们就亲自去找他们。我要直接通过桥梁,沿着道路主动攻击他们。你们说!敢不敢去干!?” 如此询问简直是明知故问。 有人突然高举马鞭大声吼了一声乌拉。 听得,所有人皆以乌拉回应。 “乌拉”,对于罗斯军的精锐是一种特别的黑话。它代表着胜利的决心,代表着立刻战斗。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菲斯克大手一挥:“我们过河,今晚在河对岸过夜。” 精锐的罗斯骑兵尽数过河,菲斯克很清楚自己这么干实则有悖于大王留里克的安排。大军的确不该赖在这里不主动寻找战机,倒是大家要考虑这么做的后果,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就在于,等到阿里克的舰队抵达不来梅废墟后,他们很可能立刻着手拆桥的事务。 倘若他们完成拆桥,骑兵伙计们还在南部,之后骑兵撤退当如何?失去了桥梁,除非威悉河结冰,否则骑兵是没法快速过河了。 一条较为宽阔的河流往往就是天堑,并非远征的军队不能渡过它,一些小船倒是可以带着少量士兵过河,数万人的大军如何能成。枯水期的威悉河依旧较为宽阔,或许其上游拥有着可以直接趟过去的浅滩,对地形构造没有精确了解的菲斯克,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作所为是在冒险。 可考虑到冒险有可能得到的巨大收益,这种冒险是值得的。 于是,当骑兵在第二天清晨离开时,一些从废墟中找来的木板被刻意刻上了文字。 那文字不是罗马字母,而是实实在在的传统北欧卢恩字母。菲斯克令手下用切肉的匕首划刻了大量木板,书明骑兵部队的动向。为了证明的确是友军所为,更是刻上了一些老罗斯人才懂的黑话,这就不愁阿里克看不懂了。 刻着文字的木板大量洒落在桥头两侧,甚至固定在较高的位置。 也许这样还不够明显?于是一面涂抹蓝白混色的圆盾安置在显眼处,一小面罗斯旗帜牢固挂在新砍的树枝上,再被深深杵在桥头。 现在,罗斯骑兵已经通过威悉河,向着更南的方向突进。 一方是磨磨蹭蹭,一方是保持着狂飙突进的态势。 路德维希仍要迁就自己的慢速部队,被迫让先头的军团不敢距离大部队太远。 他们抵达明斯特后就在此地做重大休整,所谓等到全部的后续军队抵达后再继续前进。毕竟对于大量的步兵,他们徒步行军多日,是应该暂停行动好生休息一番,哪怕只是休息一天。 路德维希与自己的将领、贵族们趁机商量军事对策。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急忙在明斯特做一场弥撒。 …… 但罗斯骑兵正在冲向南方的路上,因为“地狱之路”越向南越平整,深入法兰克境内,所有战士精神极为亢奋。 兄弟们可以肆无忌惮打家劫舍,放火是奉命放火,制造杀戮是奉旨办事,甚至可以对着无主的牛羊也来一剑,所谓自己搬不走也不能留给敌人。 若非留里克下令,此等系统性迫害法兰克人的行为是不会发生的。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顶多是将海盗行为搬到陆地,施行系统性破坏毫无必要,但是他们既以得令就不得不去做。 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找寻法兰克军队,针对他们至少杀戮。像是偷袭大道周边的法兰克村庄,原则上是要做的,但不是第一任务。 他们仍保持着高速推进,一路上的确抢掠了一个路边的法兰克村子。 那就是一个小村子,人口还不足百人。 简直如同蒙古骑兵过境一般,菲斯克下达杀无赦的命令,战士们皆严格将之落实,一些不必杀死的人也死在罗斯人的钢剑下,或是为箭失射杀。甚至是村民畜养的牲畜都被杀死,羊腿被罗斯战士故意割下,挂在马背上作为之后可烤食的粮食,生啃一下充饥也不是不行。 另有一批麦子缴获,战士们各自补充一些燕麦,又肆无忌惮地饲喂自己的战马。 他们进一步纵火焚烧村,所有带不走的麦子将化作碳粉,那些死尸也将成焦黑的枯骨。 夜里的火光照得云朵发亮,此特意的场景直接引得一座修道院的注意。 奥斯纳布吕克,一座以修道院为中心兴建的小型市镇。 此城是鄙视查理曼在萨克森地区兴建的第一座修道院,还将此地作为萨克森地区第一个天主信仰的中心,所谓主教坐堂所在。 之后,主教坐堂继续北迁,就在新兴城市不来梅建设圣彼得大教堂,主教坐堂迁于此。 萨克森所在及时北方大主教,这一届的大主教正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基于现在北方地区局势的混乱,埃斯基尔的价值变得极为重大,他还有很多事务要做,遂只有当其生命终结,罗马方面才会另选其人接任。 奥斯纳布吕克拥有第一座萨克森地区修道院,也是针对全萨克森地区传播天主信仰的起始地。而今虽说整个萨克森地区已经皈依天主,今年局势变得复杂,很多民众难逃,奥斯纳布吕克也是人心惶惶。 本地的教士们呼吁民众不要听信那些风言风语,要全身心投入到虔诚的信仰。 因为是圣地,本地并无任何的武装,附近的贵族也不会失心疯要去袭击修道院。 她是完全不设防的城镇,遂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初冬上午,一伙待着白色高顶护住整个脸的绒帽的奇怪骑兵,举着剑与弓就杀奔而来。 市镇被细节,民众尽数被杀戮,骑兵甚至发动一场追击,杀死了一些逃入稀疏林地的人。 所有教士被杀,修道院里的金银器具被全部带走。至于带不走的东西自然是要一把火焚烧之。 在这场袭击中菲斯克毫无精神触动,他的兄弟们也因杀戮变得愈发冷血,之前还有的心理顾虑荡然无存。 木制的修道院燃起熊熊烈焰,所有的草垛民居被故意点火。烈火下的市镇是横七竖八倒毙的尸体,整个场面有如人间地狱…… 第977章 奥斯纳布吕克遭遇战 东法兰克的大军在道路两旁宿营,那些林间较为开阔地域皆是搭建帐篷的好地方。 树林遮掩了前路,士兵到处搜集枯枝找寻石块,他们将马车上的陶瓮卸下,再倒上溪水煮食燕麦。 作为东王国之王,路德维希本人的伙食并不比手下士兵好很多。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一顿烤肉就算是很丰盛的一番。 有射杀兔子的下级贵族特意向国王进贡一只剥了皮的新鲜野兔, 路德维希也乐得用小刀美美地割下烤熟的肉块。 他毕竟不是庸碌之辈,身为军事贵族就完全不习惯坐马车。 他亲自骑马行军,必要时候也有意指挥自己心爱的重骑兵部队发动冲锋。 如今,即便查理曼的时代已经过去,法兰克人的骁勇并未丧失。 查理曼拥有四位孙子,他们皆懂得骑马征战。这样的大贵族总是身处战斗第一线,只因所有下级贵族需要自己的王是一位赳赳武夫。 如此一来大贵族也有可能将自己陷入险地, 譬如老二配平就是二十三岁策马狂奔,结果不慎坠马重伤而亡。 没有人关系老二的死亡,甚至窃喜他死了。如此,本没有封地的老四秃头查理,立刻合理的取代二哥的大部分封地。 三个王子代表着王国的三大顶层势力,再各自纠集一番自己的小伙伴大打出手。 他们终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战争归战争,倘若出现一个单人决斗的场面,没有人愿意针对亲兄弟下死手。 但是,对付叛乱的萨克森人和入侵的诺曼人,路德维希决意下死手,他也做好心理准备,所谓此战是以东王国的国运做赌。 看着道路两边密密麻麻的篝火阵列他极为满意。大军在明斯特市镇休整了几日,等到后续磨磨蹭蹭的军队抵达后全军再同时出发,如今大军整体保持着很近的间距, 他得以观摩麾下大军的盛况。 “我佣兵两万三千人, 有大主教的祝福。冬季远征完全不必担心, 我必胜!” 强大的兵力给了他空前的信心,就是长时间骑马弄得路德维希每到傍晚就犯困。 他年纪实则仅有三十五岁, 作为欧洲君主正值年富力强。恰是这样的年龄,他的开拓进取之心依旧,才有胆子搞出如今的“冬季攻势”。 此行他没带妻子和儿子,身边连侍女也不存在。 甚至整个庞大军队也没有女性。 很多时候国王的权威不可能落实到小贵族的扈从,那些人会偷着做一些诸如强抢民女的事。这一次则因科隆大主教带着圣物远征,但凡发现有偷盗、打劫和抢掠妇女之事,处罚的手段就只有一个——绞刑。 路德维希决定坚决维护军纪,完全因为大主教那双监视之眼。 如此一来,东王国的大军变得不但师出有名又是秋毫无犯,对于法兰克人而言,路德维希的确成为大英雄。 但这不以为对民众的掠夺的不存在的,大军途径明斯特的时候基本将此小城镇的粮仓搬运干净,为此当地教士怨声载道,多亏了大主教本人的斡旋才消弭这种抱怨。 大军仍需要更多的后勤物资,路德维希并不知道这场冬季战争为持续多久,他发动此次作战不全是冲冠之怒的宣泄,也在于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的支持。 科隆大主教区本就是一处产量地,此地的民众在教士们的庇护下始终在内战中保持中立, 可谓百姓安居乐业。靠着对外出口粮食, 他们可以不断聚拢财富。 如果他们支持内战中的某一方, 其实力就会大大增强。名义上科隆主教区是归为东王国, 实则这里一直是区域资质。 如今大主教出于自身安危,决意竭力支援路德维希的正义之举,也事实上证明了他们的确是效忠东王国的。 科隆大主教区的确遭遇了诺曼人实实在在的偷袭,杜尹斯堡和奈梅亨遭遇惨烈打击是一个事实。于是,他们不仅纠集出一千人支援路德维希,更是愿意将仓库的麦子作为军粮,所谓大军一旦出现军粮危机,后援即可通过“地狱之路”源源不断快速运抵北方。 难道他们不害怕冬季降雪吗? 实在因为通向北方的“地狱之路”可是古时罗马人精心修筑的,它坚如磐石。倘若积雪严重就以马拉雪橇向北方输送麦子。 已是傍晚,全军吃过饭就打算裹紧毯子睡觉了。 随着夜幕的降临,一些能被森林树梢遮掩的异象,实在遮不住。 烈火烧红了北方的天空,打瞌睡的人们陆续站起来。 一切犹如他们在科隆看到的那般,彼时明明是深夜而西北方的天空被异常照得通红,事后即证明此乃诺曼海盗的杀人放火恶行。 当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一则未经证实的消息就在军中蔓延。 “诺曼人在北方纵火了!” 士兵急忙将消息告知大王路德维希,弄得这位刚刚躺下的年轻君主不得不勃然起身。 诺曼人跑到陆路纵火,真是不可思议,他们的船只还能在陆地上跑?难道北方还有大河? 带着疑惑走出帐篷,顺着士兵指明的方向,他看到了北方的可怕异象。 北方有什么城镇吗? 与此同时,闻听传言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极度震惊,天空异象证明了某地在燃烧,燃烧之地不是别的,有且只有可能是奥斯纳布吕克市镇。 大主教急匆匆地找到国王路德维希,两人简单交流继续,即推断出敌人已经猖狂地侵入奥斯纳布吕克,以诺曼人的无耻手段,他们一定是杀死了见到的所有人再焚烧一切。 “复仇!必须惩治这些撒旦的试图!”大主教的眼眸含着泪水,他无法容忍自己信仰被玷污,尤其是神圣的奥斯纳布吕克。因为,那是查理曼大帝亲手在萨克森地区建立的第一座修道院,以及第一座殖民市镇。 想到自己伟大祖父的杰作被玷污,加之信仰被玷污,双倍的仇恨作用于心,路德维希也顾不得太多。 夜里实在不适合打仗,法兰克军队也无夜战的能力。实在因为一个特别的因素在制约着大军的夜战能力——夜盲症。 精锐部队的状况好一些,那人数最多的征召农夫兵,一个二个到了夜里就变得视力恍忽。 有教士解释,这是所谓天主不希望士兵耽于刀兵,就降下神力略施惩罚。也有教士揣测,此乃士兵耽于刀兵导致信仰不够虔诚,就被夜里出没的恶魔施加了诅咒。 夜里不打仗已经是大家的共识,路德维希和大主教现在就是看着北方火光冲天也无能为力。 (东王国种植黄根胡萝卜的量太少,百姓多单以燕麦、黑麦果腹,肉食量聊胜于无,整体身体素质不够高。易北河以北以及斯堪的纳维亚种植胡萝卜较多,民众又多吃鱼,喜好多油脂的鱼肝海豹肝,普遍不缺维生素a。) 前方就可能与诺曼人发生遭遇战!至于为何没人揣测也许是叛乱的萨克森人做的祸事,大家并不相信他们会背叛信仰袭击修道院。 广大战士皆做好心理准备,有的人精神亢奋、有的人瑟瑟发抖,精神麻木者也大有人在。 那些一直扔在马车上的锁子甲和皮革铆铁片甲开始发放是精锐士兵手里,很多人着甲而棉。 路德维希也作了一番部署,计划派遣一支五百人的重骑兵混轻骑兵部队,清一色以轻装突进,最快速度去探查一番。 其他人做好打遭遇战的心理准备。 …… 遂在次日,法兰克的轻骑兵开始狂奔。 他们背着圆盾,着最轻便的上身甲衣即狂飙突进。 一位重装骑兵旗队的旗队长领衔此次任务,突然卸下重装备执行任务让他觉得有些丧失光荣。 战马一路慢跑,维持着折合一小时十公里的高速。 他们大抵就突进的十公里的旅途,当树林遮掩散开,他们看到了一片林中的平原,以及一座仍在燃烧的城镇。 战士们看到这一切心的碎了。 “他们真的袭击了修道院!可恶,罪恶的身影究竟在何方?”旗队长左顾右看,又咒骂了一番诺曼人的无耻后,下令骑兵散开探查情况。 这些轻骑兵直奔燃烧的城镇,试图找寻活着的人。 可是他们却在光秃秃的农田里看到了很多倒毙的尸体。 检查死者的死因,有被砍杀的,也有被射杀的。 尸体上有着致命小孔,死者只能死于箭失。如此死因更令人怀疑,难道诺曼人的弓手还能跑到南部的森林区,他们脱离了船只还敢如此放肆? 消息传回,旗队长思考了一番,勐地做出判断——附近的林子有敌人驻扎。 难道奥斯纳布吕克市镇这片开阔地会是战场? 希望弄清更多情报的他们决定进一步检查,也希望找到一些幸存者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殊不知,一双双眼睛就在远处的森林中虎视眈眈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关于法兰克骑兵的出现,此事着实让罗斯骑兵大将菲斯克大吃一惊。 罗斯骑兵昨日进行大杀戮,兄弟们掳走很多金银器具又抱走一些麦子。毕竟是深入敌境,年纪轻轻却身经百战的菲斯克还是要将自己的身影藏得严实。 他们在森林中过夜,战马也都安置在林木中。 昨日的砍杀使得兄弟们消耗不少体力,大伙儿多睡了一个懒觉。本该是苏醒后继续南下寻找目标偷袭的,结果就注意有大股骑兵出现开阔地。 菲斯克和一些伙计亲临林地的边缘。 有人都囔:“他们是什么人?总不会是法兰克人。” “除了法兰克人就没有别的人了。” “老大,我们怎么办?突然冲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在询问菲斯克的态度,他咬紧牙关想了想:“不。我们继续看看。” 于是,他们就待在森林边缘继续观摩。 这绝不是个好主意。 却说法兰克轻骑兵,他们奉命环绕整个城镇搜索,也有骑兵打算去森林区探查一番。 城镇西部方向的林子出现了一些晃动的白色影子,这在深秋初冬灰褐色的森林太过于显眼。 三十多名法兰克骑兵排成横队,出于安全需要他们集体行动,向着白色之物的方向快速走来。 顿时,林中的罗斯人大惊。 “糟了!我们暴露了!”菲斯克惊呼。 “老大,要不我们打吧。” “对呀!兄弟们砍杀那些无趣的村民都腻了,根本没有攻击那些法兰克士兵有趣。” 在众伙计的拱火下,菲斯克也豁出去了。“那就打!还是按照草原战术去打!我们在这片开阔地上把他们射杀。走!” 他们集体抽身,遂站在法兰克骑兵的视角,就是一些白色的怪物集体晃荡了几下后集体消失。 如此一来,就是傻子也知道那边定有些大物件,不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就是敌人的伏兵。 却说罗斯骑兵们因早就注意到法拉克骑兵的身影,他们已经突击啃食干粮,又忙着怀抱装着燕麦的布袋递到战马嘴边。 他们虽是可以上马作战,现在见得大将菲斯克火急火燎跑回来,都知道该怎么做。 “全体上马!射杀敌人!跟着我走!” 须臾,罗斯骑兵暂且将自己安置后勤物资的五十匹马拴在木桩,全部二百骑撤掉御寒的白色熊皮毛,换上铁皮盔,带上反曲弓和大量箭失,集体冲出森林。 他们左手持弓的同时还拽着缰绳,右手则是抓着三支轻箭。 二百骑纷纷现身,他们套在身外的御寒白色皮衣让前来探查究竟的法兰克人瞬间明白过来,可怜的他们却也没有还手之力。 密密麻麻的箭失将此三十骑打得浑身难受,随着罗斯骑兵掠过时的精确贴脸射击,最终仅一个回合,三十名法兰克轻骑兵全军覆没。 罗斯骑兵衣着完全统一,各小队长盔顶还插着羽毛,羽毛数量越多则是级别越高。 菲斯克的铁皮盔如同顶着蓝白混色的鸡冠子,兄弟们也就跟着他的动向发动袭击咯。 此刻,法兰克轻骑兵毫无阵型可言,骑手们各有各个工作,要搜索很大的区域他们分布极为散漫。 如此完全给了罗斯骑兵各个击破的机会。 二百骑形成一股集团,对着落单的敌人贴脸骑射。 全军泛用尖锥型碳钢破甲箭,见得敌人都有甲衣,很多人直接选择射击其战马。 骑兵一旦坠马,很可能直接摔个骨折内脏破裂,运气好的还能脑袋嗡嗡站起来,而这样的人就成了站立着的活靶子。 这不像是战斗,更像是一种草原人的集体围猎。 那位法兰克旗队长面对突然的袭击倒也显得沉稳,他竭力将麾下的重骑兵集结起来,后向部下命令:“那些临时征召的轻骑兵靠不住!王国的勇士,拔剑!跟着我冲!” 这些重骑兵有一百余骑,他们训练有素聚合在一起,可惜今日的他们虽有重骑兵之名,真正的重甲根本不在身上。为了轻便行军牺牲了防护,即便如此,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敌人仍旧发动进攻。 虽说仍不知敌人的具体身份,见其衣着竟不可思议的全体统一,又出现在这片城市废墟,施展可怕杀戮的敌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复仇心与荣誉感交织在一起,法兰克骑兵终于组织起兵力看阵仗就是要与罗斯骑兵对冲。 只见菲斯克高举自己的弓,须臾骑兵分成两组。 接下来又是草原战术的拿手好戏,兄弟们又是右手持三失,掠过贴脸骑射三连。不必说这次袭击射杀了多少敌人和马匹,只此一个回合,法兰克轻骑兵的墙十阵列就被打乱了。 罢了罗斯骑兵还有人一番颇有创造性的扭身“回马箭”。 尖锐的箭簇突破了甲衣的缝隙扎入皮肉,甚至有箭簇硬生生凿在铆接的铁片上。 法兰克骑兵尚不气馁,在第二轮交锋中又遭遇到令人绝望的“非接触性打击”。 这片开阔地成为两军骑兵的战场,一方兵力虽多,由于一个弓手也没有,就被对方清一色骑射手无情嘲弄。 那些真正的法兰克轻骑兵已经集体原路逃跑了,注意到继续打下去是自寻死路,旗队长无奈下令:“我们走!这里是要成为决战的场地。” 最后一个回合结束,菲斯克眼中尽是敌人逃窜的身影。 有兄弟杀红了眼张狂大吼:“你们别跑啊!懦夫!你们跑了,我就亲自追杀你们!” 很多人愿意追杀,菲斯克下令禁止。或者说不是立刻展开追杀。 罗斯骑兵奉命回收箭失,找寻敌人的伤者,抓几个比较健全的俘虏捆起来带走。至于其他的伤者,一并杀死并展开一番维京式的侮辱! 于是,在掳到两个轻伤员后,其他俘虏全部被斩首。 多达八十个木质杵在地上,其上就是一颗颗滴血的头颅。那些缴获的宽刃法兰克铁剑也直接杵在头颅旁,再搭配后方烈火尚未燃尽的城镇,恐怖感进一步被加强了。 罗斯骑兵又一次退回树林,这一次兄弟们是没法再在这里耗下去。 没有人懂得法兰克语,使得菲斯克不知道敌情状况,这便差遣一支骑兵小队合计十人,押运这战俘以及少量缴获的铁器,以最快速度向威悉河的不来梅桥梁处突进,以期遇到阿里克的拆桥部队,将各种消息告知他,再将战俘运到汉堡。 菲斯克仍不知敌人状况,他估计那大量骑兵实则是一种斥候。斥候居然都有数百骑,敌人大部队岂不是距离不远了? 战士们遂继续藏匿在道路不远处的林地,在树木缝隙中继续南下。 遂在中午时分,他们仅靠耳朵就能听到附近的大量轰鸣噪音。 那是士兵的走路声、交头接耳、车辆吱吱扭扭,以及驮马的哼哧,汇聚在一起就是低沉轰鸣。 罗斯骑兵即信息又恐怖,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偷袭渴望。 偷袭?干不干?!当然要干! 是应该找寻合适的偷袭目标了。 身经百战的菲斯克不必和法拉克人将武德,要偷袭就偷袭敌人的弱旅,根据以往战争经验,甚至是自己行军的经验,弱旅总是在队伍的末尾,甚至很多辎重物也在末尾。 于是,菲斯克故意向更细的方向前进一切,绕了一个大圈子抵达了法兰克大军行军队列的尾部。 这里毫无一人,地面倒是留下了很多痕迹。 “就沿着道路走!偷袭他们的尾巴,倘若他们反击,我们就沿着路向南撤。跟和我走。” 一声令下,罗斯军开始在下午快要傍晚时分在极为神奇的位置对着法兰克队列施行“咬尾攻击”。 这一切路德维希浑然不知。 倒是有一点路德维希命明白了,甚至对其做出了严重误判。 法兰克大军开始快速行军模式,所有人保持戒备。只因根据轻骑兵亲身遭遇得到的沾血的情报,譬如衣着皆白色的诺曼人骑兵,这一切和伯爵罗贝尔的汇报完全相同。 路德维希觉得奥斯纳布吕克必将爆发一场大战。 是时候给狂妄的诺曼人施以惩罚了! 第978章 一支仅有二百人的骑兵队能有多大的作为 在北方森林的夹缝中,一支骑兵队快速南下。 确认自己已然处在法兰克行军队列的最后方,菲斯克率领的罗斯骑兵便不急着追击。 至少,他们认为自己摸到的敌人的尾巴,且敌人对此一无所知。 却说法兰克大军这里,国王路德维希听闻撤回来的轻骑兵汇报的情况,他基于现有信息做出判断, 全军进入战备状态。 大量战士立刻披甲,所有主战士兵皆以尽量快的速度直奔奥斯纳布吕克市镇。 敌人不但焚烧市镇到处杀人,还狂妄地将其作为决战之地? 公平的说,森林中出现一大片开阔地,它的确可以作为战斗的原野。 路德维希非常希望通过一场决战,最好一两天时间就完成战斗从而解决北方的问题。他携带的物资重量较多, 却也不能长期坚守。倘若战争拖到了明年一月份即全年最冷的时期, 继续在北部耗着实在是自寻死路。 他甚至动过一个念头,自己此番举措根本就是泄愤,罔顾季节不利的因素强行出兵,从出兵时起就面临风险。 箭失已经发射出去,它不能回头。大军已无后退之路,这场战争必须有个结果。 他内心里渴望一场越早越好的决战,便一厢情愿认为奥斯纳布吕克就是决战之地。固然敌人很可能藏在林子里以逸待劳,路德维希觉得自己的兵力优势巨大,再加上战士们已经非常愤怒,决战时士气旺盛的大军定能克服很多不利因素,在用强大兵力压垮傲慢的诺曼人。 阳光透过树林缝隙照在这笔直的罗马大道上。 重骑兵、重步兵,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铁人”。多达六千人的披甲战士可谓路德维希的绝对主力,是其引以为傲的力量,亦是他在内战中维护自己政治地位的根本。 因为路德维希从不觊觎“罗马人民皇帝”的头衔,中王国之王、大哥洛泰尔可以继续把持着这个头衔,继续把持着首都亚琛。 自己与小弟查理要的只是大哥承认逝去父王的遗嘱,所谓落实三分天下。 路德维希现在就是在拿自己的权势在豪赌, 倘若这支大军败了,东王国就变得无精兵可用, 更无与大哥内战的资本。 但自己绝对不能怂!倘若萨克森反叛自己不去管, 诺曼人入侵还置若罔闻,即会迫使科隆大主教区支持中王国,也会引得本就骑墙观望的弗兰德斯伯国倒戈。是的,路德维希其实知道弗兰德斯的那个博杜安和他爹一样,都是心怀鬼胎左右逢源的家伙。 战士们抱着决战的态度急行军,重装军团快速冲向战场,重骑兵更是先头开路。 紧随其后的则是多持盾持矛的无甲农民兵,速度比前者慢一些。 最末尾的则是那些押运辎重的索布人奴兵。 即便是在平坦的道路,长时间行军这支大军也要彼此脱节。 遂当重装部队陆续进入开阔地,看到继续燃烧的市镇以及明显带着战场痕迹,而索布人管理的辎重部队还在后方磨蹭。 路德维希亲自骑着马,大胆带着重骑兵直扑燃烧之地。 骇人的一幕很快显现。 他的心脏在狂跳,眉头紧锁牙齿简直要咬崩。 木枝插着头颅杵在地上,连铁剑也插在旁边。如此杰作必是敌人所为,它是威慑更是嘲讽。 “到底是何人所为!啊啊啊!” 国王仰天咆孝,又下令部下收殓这些滴血的尸体。 看到这恐怖一幕,众将士皆燃起强烈复仇心。 随着阳光越来越昏暗,周遭的森林也变得鬼魅起来。 步兵们进入这片开阔地后不敢进一步分散, 路德维希也令他们以百人队为一个单位首先排列密集队形, 保持戒备静观周遭变化。 他们决意一直等待敌人奖励,直到夜幕降临才会暂时卸下戒备。 法兰克军队陆续前进,那些农民兵终于开始进入开阔地,然而,后方开始出现状况。 一支仅有二百人的骑兵队能有多大的作为? 他们的兵力看似不多,若在特别的形势下或能打出颇为离谱的战绩。 此刻的菲斯克带着全体骑兵以及极为大胆地在罗马大道上排出纵队,以快速行军的模式井然有序推进。 如此大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年轻的骑兵战士在菲斯克带领下,一时间圆盾背在后身,马鞍两侧的箭袋箭雨充盈。没有人携带骑矛,有的就是腰间钢剑,以及手中的反曲弓。 菲斯克尚不明确自己当前的精确处境,之是根据地面遗留的痕迹很相信自己就在敌人的身后,现在正是偷袭好时机。 骑兵继续推进,不久便注意到了前方的浩大景象。 战士们定睛一瞧,赫然看到那竟是一条冗长的车队?!所有人大吃一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还是菲斯克稳住大家情绪,号令所有人:“收弓!拔剑!以最快速度冲杀过去!” 兄弟们得令,他们明白这样做的风险,但没有人在乎。 一把把钢剑在夕阳下泛着橘色的光,他们换上的铁皮盔也在剧烈反光。 广大战士以及战马已经有些疲惫了,现在一个巨大战机摆在面前,兄弟们决定打下今天的第二场战斗。 罗斯骑兵开始了冲击。 一开始只是战马小跑突进,菲斯克预计等到合适距离才发动强袭。 然而他们分明已经暴露了自身,敌人却表现得颇为木讷。 “奇怪,他们难道看不到我?”菲斯克疑惑归疑惑,随着骑兵即将交战,前面的那些人居然做出极为离谱的动作。 只见大量手持短矛,亦或是两手空空的人,竟然像是收到了命令一般急忙躲到道路两侧,唯有马车处在路中。 “地狱之路”最早可追朔到是奥古斯都征伐日耳曼尼亚所兴建的战备道路,它严格按照应有的标准宽度,所谓五个“罗马步”修建,其宽度已经达到折合七米多一些。 如此宽敞的道路足矣满足四名步兵并排同时前进,乃至并排行驶两辆辎重马车。 时过境迁,罗马覆灭,“地狱之路”被查理曼下令进一步延长,又竭力效彷罗马人修路的那一套,虽说高级路面的技术没学会,夯打一遍的手艺到是懂得。它成了查理曼征服统治北方的几乎唯一的道路,更是现在路德维希平叛的唯一道路。 它仍可以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现在则是单列模式。 那些急忙站在道路两边的是索布人奴兵,他们在随行的法兰克人队长的命令下赶紧给骑兵让路。 骑兵、戴着头盔、大摇大摆地走,昏暗的夕阳遮掩住大量系列,前方队列中的法兰克人自然认为此乃友军骑兵。或者说,他们认为整个西欧只有法兰克人拥有骑兵。至于索布人奴兵,他们是被迫来打仗的,在其认知里法兰克骑兵各个都是不能惹的老爷,不想被马蹄踩死还是赶紧让路吧。 然而,等待这些人的是无情砍杀…… 菲斯克率先带头呐喊口号。 “乌拉!” 此乃砍杀信号,他以及将剑举国头顶带头冲锋。 所有骑兵进入强袭状态,接触已经发生。 锋利的钢剑砍杀毫无防备的索布人,连带着混在其中的法兰克队长也被斩杀。 菲斯克左噼右砍,又令战马继续前进。 罗斯骑兵犹如无情的镰刀,两矗立的麦子纷纷割倒。 很多人莫名其妙被砍死砍伤,其余人听到了后方地方尖叫以及巨大的轰鸣。他们第一时间做的并非立定列阵准备作战,而是在有头面的带领下撒腿就跑。 毕竟大量的索布人男丁被征发,他们本就不想给法兰克人打内战,就更不想为了法拉克的统治去和北方的萨克森人死磕。甚至,他们也非常羡慕萨克森人的勇敢反叛。 可惜,索布人毫无反叛的能力。 他们看到居然是一支骑兵对在肆意砍杀,那些头面人物顾不得太多,皆在大吼:“快逃到森林里!” 即便有法兰克的队长在竭力怒吼,要求这些奴兵立刻去抵挡这莫名其妙的袭击。可是,谁会听呢? 既然法兰克人是以铁马金戈征服了整个索布人部族,索布人面对骑兵有着刻骨的恐惧实在合情理。 于是,当罗斯骑兵继续冲击,眼见的尽是夕阳下衣着简陋的敌人到处乱窜的景象。他们一个个跑到道路两侧的森林,这样确实无法砍杀他们了。 菲斯克无暇顾及逃亡者,他要奉行大王留里克的命令,无论是杀敌还是杀死敌人的牲畜,但凡是敌人的东西,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就破坏。 乱战中任何的口头命令都变得无用,无论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在呐喊,菲斯克遂以自己的作为给兄弟们做示范。 他在砍杀敌人拉车的马! 给敌人的马一剑,哪怕是割出一个伤口就够了。 法兰克人的辎重马车,马匹纷纷遭遇不同程度的打击。有的马匹受伤后立刻跪地抽搐嘶鸣,有的伤势不重竟然开始乱跑,譬如拉着一车货物一头扎进旁边的林地。 索布人奴兵有多达五千之众,他们看似兵力强大,事实证明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并非他们就是真的劣等,实在因为大伙儿根本不想给法兰克人卖命,此番出战实在是不参与不行。 罗斯骑兵的砍杀引得索布人集体恐惧,他们等于让出了大量的法兰克辎重物资,尤其是大量军粮和搭帐篷的材料。 罗斯骑兵不费一兵一卒,就已经杀穿了眼前的索布人队列,他们的钢剑滴血,兄弟们还在继续推进。 反观整条道路,敌人已经跑了个干净,兄弟们追杀到森林也实在没意思。 菲斯克急令:“继续冲击,继续扩大战果!” …… 后方的动静热热闹闹,而前方的动静更加热闹! 一位尊贵的男人处在诡异的夹缝中。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听到了后方的嘈杂生,他可不觉得此乃敌袭,出于对信仰的虔诚,他对于军中的索布人也多有怜悯。 索布人整个部族已经皈依,针对他们收重税之类的事务是路德维希大王的事,哈德博尔德很关心这些人对于天主是否虔诚。 他本人在诸多年轻教士的陪同下,坐在吱吱扭扭的马车上护送着镀金十字架这一圣物。 “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不耐烦地随口一问。毫无减震系统的马车折腾得他臀部很不舒服,现在颇为精神疲惫,据说有敌情,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让大主教精神好转。 没有人给他一个具体回答,甚至是护送他的整个法兰克重步兵旗队仍保持着镇定。 直到所有人都不能忽视后方乍现的骑兵。 整个重步兵旗队兵力多达近八百人,此庞然大物仅仅奉旨护卫大主教本人。 他们皆衣着锁子甲,又在躯干部位套上一层牛皮铆铁片甲。由于收到了国王路德维希命令,护送大主教的士兵也立刻披着重甲行军。 甲衣反射着金属光泽,他们的队伍也井然有序。 已经杀穿索布人队列的菲斯克见状,立刻横剑立马,须臾后续的罗斯骑兵纷纷停下脚步。 现在,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一方是煞气逼人、钢剑滴血的罗斯骑兵。 一方是披着重甲不明就里的法兰克重步兵。 但是,那矗立着安置于马车上大型黄金十字架太过显眼,菲斯克和兄弟们盯着此物眼睛都直了。 发动骑兵冲锋?不!杀穿那些家伙的辎重车队已经让战马耗费很多体力。 菲斯克旋即下令:“换弓!来点人,下马步射!” 杀红眼的菲斯克虽不敢继续冲锋,也敢站在这里列阵和多倍于己的敌人厮杀。 显然,在厮杀之前他们决意好好施展一番自己的箭失优势。 射击已经开始。 尚未反应过来的法兰克重步兵突然遭遇一些精准打击,他们缺乏防护的面部被尖锥箭簇击中,甚至击穿颅骨当即毙命。 直到这时候,法兰克军才将塔盾贴住自己的面部,他们也开始集体列阵排起盾墙。 箭失无情打击在他们的盾上,这些木盾纷纷被打穿,却也不能再进一步。 草原反曲弓遇到了真正的重甲敌人,罗斯军的箭雨愈发密集,在这局促的战场,在吃过一番苦头后,法拉克重步兵稳住了阵线,甚至开始了反推。 无疑,菲斯克大惊失色:“射箭居然没用了?” 有部下质疑:“老大,这样下去没用!要么冲散他们?” “不可!战马太累,我们冲上去是自寻死路!”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不占优势,面对现况,菲斯克必须做出决断。 “算了!我们走!下马的兄弟立刻上马,撤!” 于是,在箭失掩护中,罗斯骑兵急忙撤退。他们发射不少箭失并没有扩大战果便急忙撤出战场。 这一遭倒是有了意外的效果。 有流失就从大主教哈德博尔德附近嗖嗖飞过,好巧不巧自己的一个下级教士被流失击中后背,并击穿了心脏。 见得自己的手下死了,吓得他顾不得体面,脑子也瞬间精神,疲惫的身躯灵活得如猴子,他不顾自己上了年景,毅然急忙跳下马车连滚带爬窜到车辕下抱紧脑袋。 甚至是乌得勒支主教都敢于扛着黑木十字架以殉道者的姿态直奔罗斯军,反倒是高贵的科隆大主教做起了缩头乌龟。 直到奇怪的骑兵离开,大主教才在重步兵战士的拉扯下从藏匿的车轮下逃出来。 他使劲拍打一下身子,以不停在胸口划十字安抚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然而抬头一看圣物,只见的黄金十字架上竟赫然扎着一支箭! “啊!圣物!” 有小教士亲手将箭失拔掉,遂见得十字架上出现一个过于明显的窟窿。毕竟此乃薄铁皮镀金后蒙在木棍上,所谓圣物也不过是大主教的一厢情愿。不过大家念叨多了,不是圣物的东西也成了圣物。 见得圣物被敌人凿了一个窟窿,顿时觉得巨大屈辱的大主教又夹杂着强烈的恐惧,他竟然昏了过去…… 反观罗斯骑兵,又是毫无损失得扬长而去。接下来该怎么做菲斯克还没想好,倒是这条笔直的大道跑不了,如此返回北方也有路可寻。 罗斯骑兵在一度穿过被掠过一遍的辎重车队,这次是他们的无情补刀,虽看到一些跑到路面看看情况的人,这些露面者又纷纷惊恐跑回树林。进入森林追杀他们?不!万一被这群家伙阴了可如何是好? “这一定是给敌人运物资的车队!继续破坏!杀死他们的牲畜,破坏他们的车轮!” 破坏车轮不好做好,杀死拉车马匹倒是简单。甚至根本不必杀马,有的战士而为,将尚未被弄死弄伤看似非常呆傻的敌人马匹,几箭下去斩断枷锁,罢了套上绳子直接牵走。 这种艺高胆大的战士不是别人,正是军中的佩切涅格人。他们才不愿杀死珍贵的马,留着完好的马托运物资也好。 如此,菲斯克也就不再一根筋地质疑杀戮。那些受惊的马自然要不得,自己得不到敌人更不能得到,这便直接割伤一条马腿不管了。 胆小或曰过于温顺的马匹被拉走多达三十匹,见得空荡荡的道路除了倒地呻吟的敌人和嘶鸣的伤马,根本无人干扰罗斯军劫掠。 他们抢了一些燕麦和完好的布匹,牵着缴获的马匹扬长而去,留下一地鸡毛。 至于前路,菲斯克暂时没有新的想法。可以确信的是继续北上极大概率遇到敌人大部队,仅凭自己这点兵力对付那些重步兵已经不见成效,不如…… 一个邪恶有几位恐怖的计划,在这位年轻人的心有酝酿。 “大王让我尽量在法兰克人的地盘制造杀戮,我就杀给大王看!” 谁知道这条大道向南能延伸到哪里?反正到处都是目标,兄弟们砍杀劫掠便是。 谁会担心危险?兄弟们尽是老罗斯人之后,再不济也是斯拉夫人中的翘楚,更有善于大草原狂奔的佩切涅格人资深骑手。 现在不过是将长船换成了战马,南方也不全是充满未知。菲斯克毕竟在出发前参与了军事会议,也知道了拉格纳提供的重大情报。 甚至菲斯克就携带者一张硬纸折叠的小地图,即便它很简陋,半个西欧的主要地理构造也标得比较清楚了。 这条罗马大道就在地图上标注着,南方则有名为科隆的大城市,另有漫漫长河之来茵河。 据拉格纳所言,南边的很多村庄都很有财富,他所谓的财富就是金币和银币。拉格纳可以全身而退,骑兵当然也可以。 兄弟们心中燃起一团火,他们愿意跟着老大一起发财,也不觉得继续南下冒险有何不妥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冒险了。 第979章 至高无上的东法兰克大王抵达自己忠诚的威悉河畔不莱梅 养尊处优的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养尊处优,他只是年轻时做下级教士时有过苦日子,而今生活相当不错。 他并不懂何为刀兵,长时间住在科隆大教堂里仿佛作茧自缚。 换言之,他有着极为充分的时间研究圣经,教导教士们虔诚,以及主持各种节日庆祝。 他对于战争的理解很大程度来自于那些经文上的描述,以及从军事贵族那里的道听途说。 战争是神圣啊!无数的天使会给予英勇的战士以光荣祝福,野蛮人会畏惧强大的神圣力量而落败。 法兰克大军进抵北方,那些入侵的野蛮人、以及叛徒,都将被无情击败。 然而,哈德博尔德所经历的战斗,完全与自己估计的相悖。 因过度惊恐而昏迷,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丧失意识终于苏醒过来,有张口就对身边询问:“我尚在人间?” “pada,一切安好。”有下级教士安抚。 “真的安好?” “是,我们已经在安全的区域。” 就在大主教精神恍惚之际,重装步兵已经护送所有教士离开险地,甚至是那位倒霉的被射杀教士的尸体也一并带走。 对于东法兰克之王路德维希,今日的遭遇简直糟糕透顶,到处头透露着不祥预兆。 广大重装战士面对的事开阔地一片狼藉的战场遗迹。 只剩下滚烫余烬和少量慢燃木块的城镇、被烧焦的尸体、旷野散乱的死尸,以及自己战死的同僚。 侧身倒毙的马匹随处可见,处在木条上的头颅极为骇人。 现在,路德维希得知自己大军的尾巴遭遇了极为沉痛的打击。 他获悉消息,骑着马抓耳挠腮,见得大主教毫无精气神地躺在马车上还以为其人已经死了。 他暂无时间去管大主教的生死,只因大军的末尾还有多达六成的物资,物资的安慰关系到下一步作战是否能继续坚持。 一伙重骑兵风尘仆仆抵达索布人的行伍,却见到这里除了倒毙少量尸体外,本该是押运物资的人毫无踪影。 所有马车排成一列横队停在道路中心,见得,他长出一口气。 “这些卑鄙的魔鬼,你们有胆子偷袭我,怎么不敢现身?你们若有能力就把这些马车带走啊?!” 众多骑兵听到了国王的咆哮,又跟在其后去马车队看看状况。 只见所有马匹都毫无生气栽倒,个别马匹还在抽搐,地上尽是湿漉漉的东西,就算光线已经非常昏暗,他们也通过浓郁的腥味知道这是血。 路德维希越是检查越愤怒,他猛地拔出剑对着空气一顿乱砍,又无能狂怒大骂:“卑鄙小人,敢杀我的马!” 却说那些逃入林地避祸的索布人,当他们又听到马蹄声后,就是有心思探出头一探究竟,这番又全都缩了回去。 若非是路德维希以法兰克语洪亮着嗓门大骂一通,众索布人能硬生生藏匿到明日清晨。 消失的索布人陆续出现,他们以为大王可以庇佑兄弟们不被野蛮人杀戮,不曾想,路德维希恼羞成怒,就拿一些索布人撒气。 有多达二十名有头面的索布人被逮捕并被定罪,就在已经重归法兰克军控制的奥斯纳布吕克市镇被公开处决。 一时间人头滚滚,法兰克人为损失释放了一些戾气,对于那些索布人,有的是进一步的寒心。 马匹尽数被敌人弄死,如此结果让路德维希越想越害怕。他有些明白之前派出的三千骑兵的可怕损失的原因,自己遇到了一些罕见的硬茬子。 虽有法兰克小队长带着怒气在后方催促重新归队的索布人赶紧办事,嘴上又是骂骂咧咧:“马匹死了,你们就作为马!你们将所有能动的车辆拉走,敢有怠慢就按私通野蛮人斩首!” 处决的尽是索布人奴兵的头目人士,剩下的人名义上是战士,现在已然心灰意冷,直接成了“人形驮马”,对于战争已经毫无兴趣。 奥斯纳布吕克市镇被夺回,可惜它已经焦土化。 森林中难得一片很广阔的开阔地,两万余人的大军在此扎营再合适不过。 苏醒过来的大主教很快与路德维希接上话,这位老家伙像是失了魂,说话结巴可谓第一次。 “这场战争被诅咒了!我们不能再北上,继续下去我们都会死……”接着又是一堆难懂的嘟囔。 正在气头的路德维希其实是希望大主教可以公开做一个弥撒,为所有收殓到的尸体做最后一场终末关怀。想不到,大主教成了被吓坏的傻子。 路德维希压制着悲愤,猛地反问,口气也非常不客气:“你决意如何?” 不使用敬语,大主教也吓了一跳,这下也更坚定他的主张:“我打算带着所有克隆人撤走。路易(国王小名),我劝你立刻撤军,否则你也会被撒旦诅咒。” “什么?你让我撤军?!呸!你不用再说了。” “那么,我们自己走!”大主教说得激动,脸上的赘肉都在剧烈颤抖。旋即命令身边站了一圈的下级教士:“我们明早就走,你们赶紧准备一下。” 教士们真的听令行动,被进一步激怒的路德维希立刻下令部下拔剑,再用盾硬生生将他们顶了回去。 “你这是何意?竟敢对我无礼?!” 路德维希反唇相讥:“仅仅微小的挫败就让你失去了斗志?你的信条呢?你根本不配做大主教。”罢了,他便底下脑袋如同饿狼的低沉呲牙:“我现在虽找不到敌人主力,你的科隆就在南方。你若是离开就是对我的背叛,我立刻夺下科隆,我自己安置一位新的大主教,之后要求教廷同意即可。” “你敢!?”大主教急眼了,眯着的眼睛瞪大如铜铃。 “或者,我找点人将你带到林子里。后来人们会获悉,科隆大主教死于诺曼人的偷袭。你……觉得我不敢?” 一个王者的狠辣莫过于此,路德维希刚刚处决了一些押运物资不利者,那么他…… 大主教只好认怂,咬着牙不情愿地问:“你让我做什么?” “给所有死者布道。以后不准再说撤退的事!” “好吧……好吧……” 如今的时代,教宗拥有了教皇国,处在法兰克境内的多个教区又是自治状态。这一切固然是为日后教宗控制管理整个西欧、中欧的权力基础,如今的时代他们尚不能强大到可以命令各个国王臣服。 手握大军的法兰克君主们可以迫使教宗听自己的命令,遂在路德维希看来,科隆大主教属于自己特别的臣属,不听话了就该敲打一番。 所有找到的尸首尽数被埋葬,虽说行动很仓促,死者都得到了大主教一行的终末关怀,人们相信死者的灵魂都去了天堂。 奥斯纳布吕克市镇像是被诅咒的地方,最终全部在此集结的大军仅仅休息到此人清晨,全军又开始行动。 可怜的索布人,空有五千人之众,而今活成了一大群牛马。 新的一天,尚未得到充分休息的他们又以牛马的姿态,牵拉着大量辎重,向着北方继续前进。 路德维希怒火中烧,他的战士们自觉遭遇奇耻大辱,所有法兰克人复仇心切发誓对敌人惩罚。 战士的愤怒被煽动起来,这就是一团火!如果这时候听信大主教的说法而撤退,如此烈火就会反噬自身。 出于私心,路德维希自尊被严重玷污,他要复仇。出于国家安定,他的东法兰克必须驱逐掉侵害自己国境的野蛮人,以及卑鄙的叛乱者。 他制定新的行动计划,所谓当大军抵达不莱梅渡口后,全军在此好生休整一番,并立刻着手重建不莱梅城,恢复它北方重镇的战略地位。 他甚至以伯爵的爵位做奖品。 “你们中有谁在未来的行动中最为卖力,一介下级贵族,都有可能成为不莱梅伯爵!我将考察你们。” 如今的欧洲当然不存在严格的军功授爵制度,但奖励战斗有功者,赐予其爵位和土地也是人之常情。 讨伐野蛮人和叛徒卖力的贵族,将有机会晋级为伯爵,就算是要做北境偏僻区域的伯爵,这诱惑实在巨大。 路德维希遂要求大军以尽量快的速度前进,笔直的罗马大道固然有利于行军,要求步兵一天行进折合二十公里,未免还是很严苛。首先,那些索布人自然而然因为身体素质问题开始掉队,为此法兰克战士就用皮鞭、树枝抽打这些长着两条腿的牛马,弄得他们苦不堪言却也只能忍耐。 从抵达奥斯纳布吕克市镇,再到大军先头部队稳稳抵达不莱梅,保持匀速也要满满四天时间。 这四天对于两支罗斯部队,正是“自由活动”的好日子。 却说阿里克的分舰队,这次他有备而来,巴不得赶紧抵达不莱梅废墟后和法兰克大军遭遇,仗着船只优势好好打打一仗。拆桥自然是最大任务,他和兄弟们仍旧想着尽量杀敌,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 分舰队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即抵达河口后就在划桨长船牵引配合北风的助力,成功抵达目的地。 就在这里,他们赫然看到了一片飘扬的罗斯旗帜,另有杵在这里的蓝白纹路的圆盾。 站在船艏的阿里克摸不着头脑:“菲斯克,你小子已经跑了吗?又是自由狩猎了?” 随着战士陆续登陆,更多的痕迹暴露出来。 一些兄弟将找到的木板递给阿里克,只见其上划刻的尽是传统卢恩文的词组。 看着这些简陋的留言板,阿里克淡淡笑出声:“好了。我们的骑兵已经去了南方狩猎,不用管他们,我们现在拆桥。” 遂有人询问,所谓现在拆了桥,不妨碍己方骑兵返回吗? 阿里克却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想到今年骑兵们的疯狂战斗也就释然了。菲斯克的骑兵不是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这群家伙自主性也极强,就如同自由的熊随心所欲猎杀盯上的猎物。 阿里克其实还有些嫉妒,年轻的菲斯克才二十二岁,今年的大规模战争打出的战绩过于离谱,回想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凶狠。 话也说回来,真正的老罗斯人都是敢于冒险的。二百骑兵不一定在未来可能的大规模战斗中起到巨大作用,他们在法兰克的领地四处打劫如同“陆地海盗”,或能得到更大战果。 自己无暇顾及已经跑得没影的菲斯克的骑兵们,他刚抵达不莱梅废墟,注意到被之前的敌人修好的桥梁又怒火中烧。 “给我砸!”他一声令下,兄弟们便拎着长柄双刃斧开始劈砍立在桥墩上的木料…… 但是破坏木料并不耗费很多时间,关键在于破坏河面上的石头桥墩。 战士们或是徒手将石块推到冰冷的河水里,或是以长柄铁锤、斧头夯砸,奈何效果并不好。 这些立在河中的桥墩是大石块堆砌,彼此重力堆叠,是夏季河水也冲不垮的。 虽是初冬寒冷,战士乘坐长船横亘在目标石墩处,直接登上石墩挥舞大锤便是砸。他们甚至纷纷脱掉上衣,露着满是黄金胸毛的上身,野蛮挥动锤子,冷风反而为他们的壮举降温。 奈何,这些坚硬沉重花岗岩岂几个壮汉用大锤即可轻易砸坏的。 阿里克不知道很久以前的人们是这么在河道里布设大量大石头充当桥墩,他想要短短一两天将大部分石墩破坏显然成了痴心妄想。他甚至希望留里克亲自过来瞧瞧,所谓并非老哥不努力,实在是这些石块太多又太硬。 他想要集中人手破坏个别的石墩,奈何立足之地薄弱,破坏行动实在磨蹭。 虽是磨蹭,能尽量破坏还是要做的。 至少整个桥梁的木料已经被彻底毁坏,此乃阿里克第二次破坏木料,他实在经验丰富,所谓以船只牵引绳索将木料拉到河里即可。 唯独是毁掉一两个石墩磨磨蹭蹭。 罗斯军的宿营地皆在威悉河北岸之地,所谓不莱梅废墟的旁边。他们不在南岸建设任何的帐篷,实在因为之前那里就是战场。害怕法兰克骑兵突然出现又是不要命地冲击,兄弟们就怕出了大事逃不及。 阿里克的决意是正确的,但法兰克大军抵达的时间比他预想的更早一些。 一开始是斥候骑兵,他们看到了一些大船停泊在威悉河上,船只身后就是不莱梅 斥候并未暴露自己的真身,他们瞄了一眼就速速撤回告知大王路德维希自己的可怕目击。 得知消息,路德维希眉头紧锁又夹杂着害怕与憋屈。 他惊讶于敌人传说中的大船已经在威悉河敬候,害怕于敌人居然在故意破坏桥梁。 罗斯人虽是诺曼人定然是最聪明的诺曼人。 即便如此,路德维希还是感慨一番:“真是聪明的敌人。我就知道你们会破坏桥梁,好在我带回了修桥的材料。” 他旋即下令全军进军,就以强大的声势震慑住敌人! 于是,庞大的法兰克军队伴随着大量的十字旗,在初冬的微微阴霾的天气下露出狰狞的獠牙。 本是精神放松的阿里克现在可是无法淡定。 他勃然暴起,立即下令吹响号角,休息中的士兵纷纷计入战备状态。 如今,威悉河正进入它枯水期的极值,不莱梅河段的宽度极具缩减到不足一百米。遂当罗斯军逆流而上时,大船皆航行在河道中心,唯有划桨长船无视一切麻烦。 肉眼看去,不足百米宽的河道已经颇为狭窄了,法兰克人的一般战弓发射的箭矢可以轻易发射到对面。 十字旗飘扬,大量着重甲的战士彰显着非常清晰的金属光泽,即便现在没有明媚阳光,阿里克和众多罗斯战士也注意到这一前所未见的奇景。 “我不是眼花了吧!” 阿里克使劲揉揉眼睛,发觉自己视力不但正常,现在看得更为清晰。 从道路里走出越来越多的皮甲士兵,这些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是铁。他们衣着统一,连盾的样式也一模一样。 更加显着的是重骑兵的出现,他们仍是浑身披甲,打扮得也颇为华丽。 眼见为实的阿里克确定自己见到的就是敌人的主力军。 他没有丝毫的恐惧,在最初的大吃一惊后,所表现的就是精神亢奋了。 他号召自己的部下立刻投入战斗,虽说罗斯军分舰队就是一支负责拆桥的小股军团,总人数还不及法兰克一个步兵旗队。显然敌人一条船也没有,威悉河的存在已进让罗斯军占尽便宜。战斗一定会演变成罗斯军仗着战术优势单方面打击。 法兰克军的精锐部队奉命在河畔排兵列阵,路德维希要以此彰显自己的排场,以赫赫军威杀一杀诺曼人的威风,也是向其无情下达死亡威胁。 而在阿里克看来,他才不管眼前的是什么人物,来者皆在按部就班布阵,这不是给罗斯军机会吗? 遂在法兰克战士不安的瞩目中,那些大船开始了诡异的动作。当然,战士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船,一个个皆在观摩奇景。 阿里克只是令大船向南部挪动一下抢占射击优势阵位,之后抛锚定在河上,硬生生造就多个被冰凉河水团团保护的炮台。 “给所有弹弓涂油!用铸铁弹!公牛投石机!用石块!” 他按部就班下达命令,即将炮击忙于列阵耀武扬威的法兰克大傻瓜……阅读最新章节请下载爱阅app。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 第979章至高无上的东法兰克大王抵达自己忠诚的威悉河畔不莱梅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电脑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内容免费阅读。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机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电脑版网即将关闭, 免费看最新内容请下载爱阅app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机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第979章至高无上的东法兰克大王抵达自己忠诚的威悉河畔不莱梅免费阅读.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980章 阿里克守卫不莱梅桥头堡之役 士兵拉掉卡榫,绳索强劲的扭力将半罗马磅重的铸铁弹丸推出。 这些锥状弹丸故意打磨的倾斜凹痕,就在空气摩擦下引领整个弹丸开始旋转。 强劲的陀螺效应使得士兵不必担心它弹道偏移,而尖锥的顶部将早就极为可观的战果。 一艘大船在一面侧舷集结出多达四十个弹弓阵位。风帆巡洋舰配合风帆驱逐舰合力发射,有多达一百五十座弹弓阵位投入作战。 弹丸摩擦空气带着哨音冲向法兰克军呆板的阵列,战斗甚至不必称呼为打靶,不过是向一个较为遥远的区域倾泻火力, 技战术要求仅仅是弹丸击中目标区域即可。 于是,杀伤开始了! 弹丸的尖锥直接撞破重步兵最外层的皮革铆铁片甲,进一步又侵入里层的锁子甲。弹丸倒是没有将人体打穿,而是如凿子一般嵌入身体一般,强劲的动能将人直接打倒。 弹丸击中铁皮盔,头盔直接崩裂。 弹丸击中胳膊、肩膀,即可引爆肉眼可见的喷血重伤。 即便有的人只是被弹丸蹭到头盔, 强大的力道也砸得人颅骨骨折,最好的也是强烈眩晕当场跌倒。 罗斯军这边乱打一通, 法兰克军结结实实吃掉这第一轮弹丸。 因距离过远,罗斯军这边皆以高仰角抛射,即便弹丸旋转抗风偏,仍有很多弹丸只是深深凿进泥土。 不过只此一击已经给了法兰克军重大打击。 士兵们看到自己的同伴突然栽倒,吃了大亏的他们仍旧岿然不动。很多人自反将蒙了铁皮的塔盾举起来,竭力护住整个身子。 短时间内大量士兵如此效仿,法兰克军瞬间派出缜密的盾阵。 今日天气不好不坏,船上的罗斯军战士皆看到敌人派出盾墙,那些盾更在略昏的阳光下发射金属光泽,不由得新生活好奇更憋出一团火。 突如其来的特种袭击是路德维希始料未及的,他暂且处在安全区域内,注意到自己士兵的伤亡并未惊慌失措。 “命令军队,保持坚守!” “命令标枪部队,强行出战!弓箭手, 不畏推进到河边立刻反击。” 毕竟扭力弹弓这种重装备,正儿八经的法兰克大贵族不但见过而且会使用。罗斯军解决了它的量产与轻型化,反观法兰克,自从罗马覆灭后懂得制作这种高级武备的工匠屈指可数, 即便做出了也因为太过于笨重只能用于一些重点城市的防守。 战争往往在旷野里进行,此次远征路德维希根本没有携带重武器,甚至连远程攻击的兵种人数也不多。 “不能失去我们的光荣!命令士兵以盾防御。” 到底是精锐重步兵,他们甲衣很厚盾牌也沉重。很多人觉得这就像是一些特别的标枪,只是缺乏后端长木柄而已。 在内战中,中王国与东王国士兵互扔标枪的战例屡见不鲜,精锐军队就是来打硬仗的,他们坚决贯彻国王的命令,如木桩一样站在这里。 视角再转到罗斯军这里。 罗斯军以最快的速度已经完成了两轮射击,因各阵位蓄力速度不一,阿里克已经下令进入自由射击状态。 他随口大声命令,见得部下因处境过于安全而动作磨蹭实在愤怒。 “快!立刻装填!立刻发射。” 愤怒之余,它竟推走一名士兵,亲自操纵起蓄力绞盘上下其手完成蓄力。“快!装填。” 同伴刚刚装填,他便拉动卡榫…… 法兰克军以盾硬抗,究竟是他们的盾硬,还是罗斯军的弹丸猛?罗斯人自然相信自己的力量。 那些弹丸一如既往地坠落砸下,其中还夹杂着从天而降的大卵石。十字弓也加入了抛射作战中, 钢臂十字弓发射旋羽的轻箭,它们是否能击中目标, 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不可否认的是大家都听到金属的撞击声,噼里啪啦中还夹杂着人员的哭嚎。 因为罗斯的冶铁中心拥有着高炉,所有的铸铁弹一如起名,相同的范浇铸出公差相近的弹丸,且产量极大。罗斯军可以肆无忌惮地抛射,唯有法兰克军持续无奈防守。 弹丸嵌入蒙皮木盾,一次撞击,士兵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震碎。也有弹丸不偏不倚击中特别位置,弹丸直接打得士兵抓盾的左臂粉碎性骨折。 很多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倒,他们顾不得头晕眼花急忙站起来,有加入到继续防守中。 各个重步兵旗队憋着一股气,他们发誓要抓住俘虏活剥了皮以泄愤,奈何现在只能躲在大盾下不断诅咒。 直到法兰克的标枪部队从后方冒死冲到前前线。 已经撸起袖子浑身是汗的阿里克听到手下的怒吼。 “老大,你看那边的岸!” “怎么回事?!” 阿里克这才暂弃手中的武器,扒在船舷仔细观摩。“奇怪,一群敌人跑得河边干什么?他们……” 突然,不祥的预感浮现脑中。 “不好,他们要反击!兄弟们都提高警惕!” 却见岸边,一群黄褐色头发的筋肉壮汉挺身而出。他们嘴唇上胡须颇为浓密,如同两根须子搭在下巴。他们的提醒不但壮硕有堪称怪异,乍看上去双臂比双腿粗壮很多,明明是初冬季节,这数百人仅着简单的灰色布衣就直面罗斯军了。 他们使用者特殊的武器,右手拿着一根木棒,一根轻型带羽毛的标枪安置其中。 之后,便是奋勇甩射…… 一时间多达四百根轻型标枪、或曰大号的箭矢,逆着罗斯军弹丸的方向砸向化身炮台的左右大船。 空气中传来嗖嗖声,大量的黑线向船只砸来。 “是敌袭!防御!” 阿里克已经做出警报,这是他第二次呐喊。 奈何一些标枪已经砸中船只。 这是纯粹的概率攻击,就如罗斯军的弹丸因距离太远大量打空,法兰克军的标枪一样大量打进水里。 有的标枪砸中甲板、扎在船舷木板里,乃至扎紧已经收紧状态的帆布中。 伤亡也随之发生。 有的罗斯士兵被击穿了身躯,毕竟大伙忙着给重武器蓄力耗费不少体力,图方便就纷纷卸掉任何甲衣。如此图方便之举终于带来恶果,有的倒霉蛋被击中心脏当场丧命,有的人被击穿了肺正在甲板上打滚并疯狂咳血,还有的人被击穿的胳膊,皮肉为之扯裂。 本是布着一些灰尘的甲板现在染血,突然受袭后士兵纷纷拎起盾牌,甚至有慌不择路的人直接跳到船舱里躲避。 他们慌忙逃窜的样子实在不体面。 阿里克圆盾举国头顶,大声吼叫:“不准逃!立刻反击。别忘了你们的光荣!” 乱局不是一两句话即可扭转,人们需要看到一个榜样,无疑阿里克成为了榜样。 面对着法兰克人的标枪他临危不惧,亲自操持起弹弓开始反击。 他并非以血肉胸膛直面敌人,而是令两人专心持盾拱卫在弹弓阵位两侧成为“炮盾”。 当人们看到阿里克还在坚持作战,逃窜的人陆续回到站位。 攻击河岸已经不必抛射,各阵位放平角度即可瞄准射击。 他们将死伤者拉到船舱里,从甲板上、桅杆上将扎进的敌人标枪拔掉,下一步即是塞进扭力弹弓的滑道里所谓以眼还眼。 这些标枪毕竟是大号的箭,一个滑道安置两个即可一击双视又飞行平稳。 见得有兄弟这么干,阿里克更是灵机一动。 “快装填普通轻箭,一个滑道安装三个、四个!给我狠狠攻击!” 原则上,罗斯军惯用款式的扭力弹弓可以发射一般箭矢,只是这样做精度将非常差劲,且在大规模战斗中罗斯军的弓弩手能兼顾箭矢的火力和精度问,诸多重装备还是发射标枪、弹丸为妙。 现在,一个滑道里甚至可以塞进五根轻箭。 阿里克毕竟是有备而来,奈何他还是大大低估了敌人的兵力,以及作战意志。 罗斯军的反击已经开始,虽然各战舰仍在坚持射击的阵位仅剩下三成,阵位数量正在回升,军队正冒着敌人的标枪打击回升士气。 大量的轻箭伴随着法兰克军的标枪被回敬过去,箭矢在空中互相碰撞,不少已经因倾斜落在水中,好在还是有一些箭矢击中敌人。 那些法兰克壮汉可以靠着投矛器将轻标枪打到一百五十米开外,甚至顺风时候能抛射到折合二百米外的夸张距离。 奈何罗斯军自始至终都在用器具对付人的血肉之力。 无甲的投矛手开始蒙受伤亡,他们即便站位彼此较为分散,在概率打击下还是开始被击中。 这一切尽在路德维希大王的预估内。他已经令重骑兵撤回森林区,其本人也在林地边缘观摩战斗。 身经百战的他不觉得自己会蒙受很大损失,他运筹帷幄,又下令:“安排重步兵以盾保护投枪手。命令弓箭手在重步兵掩护下抵达河畔。” 威悉河现在的宽度不足百米,这就意味着如果路德维希豁出去了,他所有的远程兵可以抵达河畔几乎双足淌水的位置,向着船只乱打一通。 他如此安排已不再讲究准确的杀伤效果,战斗演变成意气用事的作战,路德维希就是要争口气。 于是,那些持盾的重步兵掩护着投枪手、弓箭手向着河边徐进,他们迎着罗斯军的攻击前进,如此勇敢激发起后者的强烈怒气,乃至一些佩服。 阿里克已经没时间感叹,事实上他虽是可以命令拔锚,奋战兄弟们都已经上船,届时威悉河水流即可推着大家撤离。 可是桥梁石墩没有好好破坏,自己现在就命令撤退岂不是又变成了狼狈逃窜?如此撤回汉堡,其他兄弟肯定要嚼舌头。 阿里克已然双目充血,又令自己旗舰上的兄弟一边忙着装填,一边吼叫节奏相同的维京战吼,以此向各僚舰宣誓旗舰的战斗决心,抑制住僚舰可能的胆怯。 一方是立在河中岿然不动,操持弹弓、投石机和十字弓不断抛射。 一方是站在河畔,以弓箭投枪不断反击。 隔着约莫五十米宽的水面,箭、标枪、弹丸、卵石横飞。 罗斯军舰只对敌侧舷密密麻麻扎着箭簇,士兵甚至冒险以绳子套住船舷箭矢将之拽上来,下一秒就是塞进扭力弹弓的滑道发射回去。 法兰克一方有近八百人投入到反击中,他们在数量更多的重步兵的大盾掩护下继续战斗。 战斗变得意想不到的激烈,甚至是罗斯军也不曾在过去的战斗中有过这般极端激烈的射击大战。 双方都在忍耐,同样他们的武备也在磨损。 狂暴中的士兵如同人形马达,区区二十秒即可将弹弓重新蓄力,一旦蓄力又是立刻发射。因弹丸储备非常充分,又可补充很多箭矢,战士以最快一分钟三轮的速速射击。 开始有扭力弹弓受不了这种极端罕见的高射速,纵使麻绳、筋腱都涂抹了油脂,断裂还是开始发生。 具体可见的正是较脆弱的麻绳崩裂,即便如此装填还是继续,直到崩裂达到一个极限,整体性的断裂不可避免。 一座弹弓在蓄力中突然泄力,士兵知道它坏掉了,现在不是维修的时机。 反正大船上还有些阵位因缺人手导致弹弓被闲置,新的弹弓立刻投入反击。 现在距离刚刚好,罗斯军的铸铁弹开始无情击毁法兰克军的蒙皮木盾,十字弓的射击也愈发精准。 固然是双方意志力的较量,法兰克人兵力占优防御本也不错,他们出现在错误的位置,继续对战下去亏得只能是他们。 却说一些罗斯军战士已经跃跃欲试,他们恨不得跳到牵引作用的龙头战船来一出冲滩登陆战,以谨慎又博狠狠砍杀一番。 这类主张被阿里克严厉禁止,只要看看敌人那庞大的兵力就知道此举一旦做了就是自寻死路,还不如继续这样射击下去。 路德维希一样杀红了眼,当有下级贵族建议他继续耗在这里了浪费时间应该暂时回避云云,皆遭遇她的严厉驳斥。 恰恰相反,他又令懂得射箭者立刻接过战场遗留的木弓,所谓射手可以伤亡,只要弓还能射击、箭矢还有,作战就不能停。 毕竟,这是关乎到荣誉的战争。 话说路德维希从未打过这样的战斗,同样阿里克也没见过今日这边烈度的射击。 战斗在挑战着扭力弹弓使用的极限,法兰克军的木弓也开始在过于频繁的射击中快速吊磅乃至麻绳崩裂。 诡谲的是箭矢却随处可得,同样一批箭矢被双方来回使用,哪怕是箭簇已经弯折或是崩裂,一样被捡起来搭弓射箭。 路德维希坚决射击,知道有贵族告诉他标枪手已经投掷了七八成,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足够储备。 他仍不为所动,直到看到自己的投矛手伤亡越来越多,继续战斗的人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夸张的是很多持弓者虽没有受伤,因胳膊过于酸痛不得不撤退。 法兰克军仍然在坚持作战,却见诺曼军队那几条大船如同定格在威悉河上的巨石岿然不动。军队士气不断下滑,被拉扯到后方的伤员越来越多,他们的哀嚎挑动着每一个战士的心,死者恐怖的伤口又令观者恐惧。 难道继续射击下去,该死的诺曼人就会突然死去、敌船就突然沉没? 船只没有任何沉没的迹象,诺曼人还在坚持战斗,仿佛根本不知疲惫。 实则不然,罗斯军这边的战士各个累得气喘,兄弟们处在绝对亢奋中,身体的疲惫被忽略,所有人都在透支生命力。 双方都愈发疲惫,战斗烈度也开始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 现在就看某一方率先宣布退却。 谁先退却谁就是认怂,阿里克与路德维希没有任何的交流,或者说双方皆以箭矢表达自己不认怂的态度,而今纵使是掰手腕的拉锯战也得分出个结果了。 有兄弟告知阿里克旗舰储备的铸铁弹已经不多,这令他大吃一惊:“什么?一千发弹丸也不够了?” “已经打出去八百余发,再这样下去我们无弹丸可打。” “那就省着点用!给我精准打击!” 浑身热汗的阿里克仍在坚守,他也看得出自己的兄弟们的体力也快坚持不下去,大家需要一些时间休息再继续战斗。 兄弟们不想主动暂时撤离,他们继续坚守,终于,阿里克等到了法兰克军的撤离。 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即便是列阵排队的重步兵已经叫苦不堪,更不提那些拼命射箭、投掷标枪人的感受。精锐部队疲态明显,更要命的是储备的箭矢、标枪竟几乎消耗殆尽。 地上当然随处可见大量箭矢,奈何尽是中间断裂的废箭。 今日的战斗极大刷新了路德维希对战争的认识,用以往经验准备的箭矢竟在河口的小规模遭遇战中几乎消耗殆尽。 他开始考虑今年冬季的北上作战是否是彻头彻尾被诅咒的行动,他想到大主教的撤退要求,仔细想想或许大主教已经预估到了不详。 可是大军已经调动,又折损了不少战士就无功而返吗?这样诺曼人依旧猖獗,且他们分明在坚决坚守不莱梅段的威悉河渡口,如此坚决不正是证明他们在守护某个重大的东西么? 基于理性考虑是应该暂时退却了。 法兰克人吹响退兵的号角,精锐部队得令退却。 他们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拖曳着伤亡者的身体推到森林,士兵也不忘急忙捡拾地上还能用的箭矢,又不忘将随处可见的铁疙瘩捡走。 “法兰克人撤了!”有罗斯士兵有气无力高举右拳呐喊。 众人看着那些披甲人的离去,艰难地挤出一些笑容。 阿里克守住了不莱梅废墟的桥头堡,他丝毫乐不出来,又对兄弟们下令:“我们继续坚守一番,等到夜幕降临后,我们就在废墟处拼命点燃篝火!之后,我们从容撤离,回到汉堡告诉留里克大事情。” 趁着夜色搞篝火诈术,阿里克有这方面的决心而且很大。 现在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兄弟们休息了半个下午,就兵分两路,一边是逼近激战的岸边悄悄登陆,尽量捡走嵌入泥巴的铸铁弹丸,又捡走随处可见断箭的箭簇。另一边则是回到不莱梅废墟,拉走一些废墟木材,再砍伐一些树堆成大木堆。以火硝辅助,也弓钻做钻木取火作业,等到夜幕降临就广布篝火。 夜晚遮掩了很多,损失不菲的法兰克军现在只在林中过夜,而罗马大道中已然篝火云集,曾为一条火龙。 斥候则看到威悉河对岸陆续出现篝火堆,数量正在增加。 他们急忙告知路德维希重大发现,不由得令这位精神郁闷的过往虎躯一震。 “太好了!他们打算在不莱梅决战,通知全军,我们就在这里以逸待劳!” 命令有折腾得大军一夜睡不好觉,他们担心决战中诺曼人又是疯狂射箭,担心自己会莫名其妙伤亡如何睡得安稳? 但在第二天,当斥候谨慎回到岸边,却看到他们期待的决战似乎根本不存在。 没有敌船,甚至毫无人影!北风吹过河面,不莱梅黑色废墟很是扎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那自然来自于篝火燃烧。 断桥石墩孤零零排列一条线,威悉河静静流淌。 而罗斯军已经在拂晓之前拔锚,全军顺溜漂向大西洋…… 第981章 决战前的谋划 诺曼人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就像是魔鬼,以凶狠的手段对付大家,再突然消失不留痕迹。 一场遭遇战成为了意志的较量,当然也可以说此乃国王路德维希的赌气,硬生生赔上数百人的伤亡。 他手头只有两万四千余人,看似兵力庞大, 其中善战者仅有六千余。或是那些被征召的农民也有敢战之辈,充其量自己这次带到北方的大军有一万名敢战者。 至于剩下的士兵,尤其是那些索布人,他们的战斗意志根本就是负的,这群人存在的价值大抵就是取代那些被诺曼人骑兵砍死的驮马而已。 局势安稳下来,路德维希终于有时间统计己方的伤亡。 部队伤亡不小的窘况是肉眼可见的, 那些轻伤员在林间营地不断哀嚎, 很多伤者过于疲惫,以至于呐喊的力气也渐渐淡去。 仅仅是第一个夜晚, 一批伤势较重着就静静死去了。 一些幸运者在临终前得到了教士们的祷告,算是对即将逝去的生命最后的心理慰藉。 法兰克军不知道自己一番战斗杀伤了多少诺曼军队,战士们甚至愈发疑惑,没有热卡清楚敌人的脸,不知道到底在与何人战斗。 一场糊涂仗下来,法兰克军的损失已超六百人! 其中,在战后第一个清晨时统计的全部死者超过三百,很多尸体有着骇人的致命伤,更有不少纯粹是失血而亡。 军中不存在明确的军医系统,战士们只得互相照顾受伤的同袍,他们能做的最多是用布条捆扎受伤的胳膊,期待着奇迹发生。 死伤几乎都来自正规部队,路德维希的特色兵种之投矛部队无疑伤亡极大。 那些平日里被好伙食供养的壮汉的确异于常人,有强者可以用投矛器将标枪发射到折合二百米开外,这场于诺曼人的对射大战他们是绝对的主力,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惊人。 伤亡大部分来自于投矛队,损失一批壮汉路德维希心痛不已。 现在,全军一副忧愁疲惫, 冷风袭来更加剧了凄凉感。 各旗队的将领纷纷将自己的损失汇报给大王,最终汇总的信息令人难以置信。 “我的精锐竟一战损失十分之一?!” 所有步兵旗队长皆在此,明眼人都知道敌人顺利撤退,己方非但没有胜利。他们低头不语,忍受着国王的无能狂怒。 直到国王发泄了一阵子,才有将领说明这样的事情:“我们在战场上随处见到很多铁块,甚至从战死者身体里拔出,它们模样奇特有彼此完全相同。敌人用奇怪的器具发射这些东西,它是难以用盾和甲阻挡的,被猛地砸一下,就算能被挡住,人的骨头也碎了。” 有人如此说,更有人拿箭矢说事。 说话者为之前负责护卫科隆大主教的旗队长,他警惕地指出:“我们之前的遭遇战遇到疑惑奇怪的持弓骑兵,他们发射针一般的箭,箭簇极为坚硬可以扎穿我们的蒙铁皮橡木盾。而且,与我们在河畔找到的一些箭矢, 样貌一模一样。” 此言立刻给路德维希提了个醒:“哦?所以袭击我们的骑兵, 和昨日遭遇的船只,都是相同的敌人?那些船只可是打着旗号, 是罗斯人无疑。骑兵呢?也是一样?” 如此询问已经是明知故问,各旗队长并非领地贵族,他们以及部下皆是路德维希靠着税收供养的常备军。 毕竟东王国尤其是巴伐利亚地区有着向西扩张的现实需求,倘若他们不动手,西边的由捷克人建立的摩拉维亚公国就要西扩。东王国始终在与诸多斯拉夫民族边境摩擦不断,保留三支万人规模常备军极为重要,结果也是极为费钱。常备军要多点驻扎,还要有服役农夫辅助。一些地区的防御兵力不可动,故而路德维希的机动兵力并不多。 法兰克的“龙兴之地”之一的美因茨一带现在是路德维希的领地,当下有一支重兵驻扎且不能动。该地域涵盖的一大片地区,正是东王国与中王国内战的前线。 法兰克向北方、东方的扩张皆发生在过去的五十年,如今就有路德维希得到这些扩张得到的领土,也就继承了这些地域上错综复杂的矛盾。 一支强大的重装军团维持着他的绝对权威,也必须由这支军团讨伐各种叛逆并抵御外辱。 已经有三千重骑兵折戟,而今又有六百重步兵折戟。 付出了这么多惨痛代价,那些诺曼人和萨克森叛变者的气焰更加猖獗。 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面前,大军是否继续推进。 麾下精锐部队有且支持他本人的统御,其余的随行小贵族兵力不多没有话语权,而科隆大主教先前被威胁过便不发表任何意见。 至于那些索布人,他们闻听精干的法兰克重步兵突遭损失,先是窃喜可转念一想又乐不出来。 对于继续北上,战士皆觉得风险巨大,正常战争定然遭遇了诅咒。 怪异的是所有人保持了缄默,他们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当路德维希简要闻讯一番后,所有被问及者皆答“应该复仇”。 何为“应该复仇”,可以立刻复仇,也可以明年再举兵杀来,怎样解释都不算错。 路德维希认为士兵们要求的是“立刻复仇”。他内心有一些犹豫,看到战士如此求战,也就决定再赌一把。 那些受伤的人已经无力再战,他决定把伤者运输到不莱梅,还要安置一些征召的农夫兵将城市控制住。毕竟立刻安排伤者撤离,只会给全军树立一个损伤士气的错觉——军队要撤。 重建不莱梅的工作要立刻进行,首先就从修桥开始。 那些字面意义做牛马的索布人,立刻奉旨操持起斧头伐木,再合力将木条铺设在石墩上。 数千人一起办事效率的确很高,多达五十人拖曳推动新砍的笔直松木到第一座桥墩处,如拼装积木一般即可慢慢完成全部铺设。 这一过程他们也注意到桥墩被破坏的痕迹,如果是路德维希亲眼看到这些明显痕迹,他或能做出一些高明的判断,但索布人完全隐瞒了这一发现。 阿里克费尽心思破坏桥墩,不过是对着大量石块的“刮痧”。 木料还是被铺设上去,之后的桥梁固然有些宏观上的别扭感,它被所有人无视。 从伐木到铺设桥梁,数千人伐木,有用特意准备的缆绳捆扎木料,从上午开始行动,人们到了此人下午即完成铺设。 对此,路德维希已经迫不及待。 他骑着战马身着盛装,人们看到自己的王依旧威武自信。 他拔出佩剑直指北方:“士兵!跟着我!过桥!” 于是,各个旗队排成队列,较为整齐地陆续过桥,之后又是征召的农民兵、下级贵族军、拉运辎重的索布人。 甚至所有的轻伤者也被送到了河对岸。 面对着依旧是废墟的不莱梅城,人们再无悲怆感。 诺曼人焚烧、杀戮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自那之后这座废城开始被青草小树侵蚀。废墟上涌现出一些松树苗,另有随处可见的枯草。 一面十字旗插在这里,路德维希刻意举着旗杆如同一位大英雄。 他向所有人宣布自己夺回了不莱梅,接着鼓动将士们呐喊欢呼,场面实在热闹。 不管怎么说,这片丢失的地区重新回归东王国,它将立刻作为法兰克军的一处后勤基地,会有相当部分的物资先安置于此。 法兰克军会牢牢守住新建的桥梁,再将收复的城市立刻要塞化。 毕竟,冬季已经到来! 就算路德维希再是穷兵黩武,冬季的低温不是开玩笑的。 战斗仍要继续,真的完成渡河路德维希谨慎起来,全军便又开始一场大规模建设,至少也要将木质围墙和一些木棚搭建起来。 旧不莱梅城虽然化作废墟,城市整体的轮廓依旧,断壁残垣控诉着血泪,它们仍是军队可以利用的重建基点。 旧围墙的根基全部被利用,新的木料在旧址上重新搭建木墙。多达两万人同时行动效率很不错,一座坚固的前进基地正在拔地而起。 城市仍叫做不莱梅,现在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兵城。 冬季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对于降雪的警惕迫使法兰克军优先把营垒建好。他们并非不能踏雪前进,还是在于一座后勤基地的存在可以使得大军进退自如。 因科隆大主教区的资助,路德维希对此战的后勤有着较高的信心,他当前就带着大量的给养和御寒的麻布,每个士兵在出发前也尽量带上更多的私人物品。 除了那些索布人奴兵…… 与此同时,阿里克的舰队已经进入大西洋。 罗斯军伤亡了三十余人,武器的折损也很糟糕。 倒没有觉得自己的趁夜撤退是胆怯,兄弟们已经在尽量战斗,实在因为传说中的法兰克正规军出现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阿里克也不曾见到如此庞大的军队同时列阵,至少罗斯人从没有列出这样规模的阵列。 阿里克不至于被吓坏,他实则巴不得就在威悉河爆发一场大决战,自己好在神圣决战中嗜血立大功。 分舰队在全力后撤,尤其逆着北风在波涛愈烈的海面上下起伏快速北上至易北河入海口,之后,又是沿着河道强行。 罗斯分舰队必须赶时间,跟去很多人的经验,一直大军从不莱梅出发,尤其是骑兵,过了威悉河后两天即可抵达易北河。虽说阿里克不觉得那些敌人连船只都没有就敢顺利通过易北河,罗斯军毕竟是外来者,也许附近区域有着只有法兰克大贵族知道的渡口呢? 阿里克不敢怠慢,他们连续航行遂在撤退之后的第五天回到汉堡。 他亲自将所见所闻向留里克汇报,北地的安定戛然而止。 闻讯留里克也顾不得别的事,召集所有贵族召开北方联盟的作战会议。 留里克的两个妻子,诺伦和贝雅希尔,她们是肉眼可见的到了最后关头,孩子极大概率在未来一周出生,毕竟他自己有算着日子。 新生命的降生固然令他快乐,当前的头等大事还是面临一场决战。 在城内高处的石室中,众贵族、将领听着阿里克侃侃而谈,他所描述的旋即引起大规模的讨论。 讨论归讨论,抛开杂七杂八的事情,一个核心问题摆在台面——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都在看着留里克,固然他们自己对接下来的行动或多或少有自己的见解。 其中也不乏激进者,作为调集大军直接通过浮桥进入易北河南岸,向着不莱梅方面推进,以两军列阵对战的方式仇报仇怨抱怨。 这是非常快意恩仇短平快解决问题的方法,亦是这一时代欧洲贵族们最喜欢的做法。 他们的眼神皆在颤动,显然有话要说。 “你们都说说吧。我们该如何?” 阿里克心直口快:“敌人是一支强军,和这种强军作战充满荣誉。我们可以通过桥梁找寻他们决战。” 由此发言,更多人的话匣子已然止不住。 通过陆路的大规模决战取胜,罗斯经历过多次这样的大战且次次大胜,留里克觉得自己的部下多少有些路径依赖,他们竟忽略掉阿里克武装探查出的一些重大情报。 为敌人有着数量惊人的重装步兵以及重装骑兵,服装基本统一,列阵也有模有样。他尤为注意到阿里克的这样描述“他们像是也有旗队”。 何人对东法兰克的正规部队最了解?这间石室里不乏聪明人。 法兰克的正规军的确有旗队编制,此类精锐的披甲率是百分百。 固然和这种强军进行大规模战斗罗斯军不至于战败,留里克担心的则是一场惨胜。他不愿扫了兄弟们的性子,就需要找个台阶。 留里克的眼神看向柳多夫,故意道:“人人渴望一场大决战,法兰克人说不定调集了三万人,甚至是四万人,威悉河南岸全是他们的兵,他们也一定能快速修桥,他们甚至击退了我们的舰队。” 留里克用到“击退”一次果然引得堂兄不满,就以眼神搪塞过去,继续自己的话:“所以,柳多夫,这场决战我军也必须投入大量兵力。你如何?你的萨克森军可以拿出多少人?” “这……最多一万人。罗斯王,关于这场决战,我……” “你说吧。” “我认为通过浮桥与法兰克人决战,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我的兵人多,实力却过于欠佳。他们仅是些衣着褴褛的人,手中武器也多是一杆矛。与其说他们是战士,不如说就是农夫和牧民。感谢你们看得起我,但是,我没有这个实力。我……最多在汉堡自爆。” “是这样吗。”留里克点点头,心头实为窃喜。“我也看得出,你的兵品质不佳,难以打硬仗。所以……我决定了,主力就在汉堡坚守。” 留里克的决意无疑令激进者很扫兴,他有自己的解释:“罗斯和丹麦构成联军,现在最多能拿出六千人。兄弟们从春季出征一直打到现在的冬季,如今敌人大军袭来,我们已经不可能冬季撤离。很多士兵显露疲态,我们的骑兵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敌人有着数量惊人的披甲战士,也会发射一些远射程箭矢。我们的兵力更是低于他们,整体看来我们并没有显着的优势。但是!” 关键就在于这个“但是”。 “易北河足够宽阔,就让他们来亲自袭击我们吧!你们谁相信他们能在冬季跨过冰凉的河水攻击我们?我们的舰队就停泊在河面上,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对峙,再找寻机会袭击他们。一切听我安排,我要以逸待劳。不过……并不代表我们只是一味防守。” 于是,一份特别的战术计划被制定下来。 联军将扼守住易北河浮桥对面的区域,大船皆侧向停泊作为固定炮台。大量划桨长船,乃至普通小型驳船就安置在汉堡城一侧的河畔,便于军队随时可以登船划桨到对岸搏杀。 联军整体会采取守势,军队继续训练。 然罗斯军仍要继续出一支奇兵,再度杀奔到威悉河,只是他们行动的时间将极为微妙。 阿里克又领衔重大任务,这一次还特别带上了耶夫洛的芬兰长弓兵,乃至是一部分常备军战士。如此拼凑出一支兵力达到一千人的劲旅,他们将乘坐大小风帆船只漂到易北河入海口的煮盐处驻扎。 留里克当然不知道法兰克的大军何时出现,倘若他们出现在肉眼可见之地,便证明了其后方高概率空虚。皆是安排一艘小船快速漂到奇兵驻扎的易北河入海口,命令他们立刻行动。如此继续毁掉敌人重修的桥梁,此次奇兵必须牢牢控住渡口。既然法兰克军也有实力不凡的远射高手,那就看看谁的箭矢更名,芬兰长弓兵集体出战。 何为格局?这就是格局。 这仅仅是一场大决战的战役,在罗斯王的掌控下,战场规模变得无比巨大。 计划已经定下,之后就是继续等待。 第982章 从明斯特抢到波恩 对于明斯特的人们,生活似乎有恢复了正常。 本地居民的财物被国王搜刮了一番,又有一些男人被强征入伍。固然大军过境是要北上讨伐叛逆和入侵的野蛮人,本地人也支持这些正义的举动,他们也的确付出了不少代价。 今年冬季,变得难熬了…… 城镇围绕着修道院建造,修道院也成为本地最大的一座建筑。明斯特因它得名, 而今这个定居点没有什么故事,民众只想裹着清静生活。 然而,来自北方的奇怪骑兵打破了这里的安宁。 有樵夫要进入林中伐木,因担忧初学随时降下,他们的行动必须再快点。 突然,大地有些轻微震动。 樵夫不以为意,继续背运大量木柴沿着罗马大道奔向南方。 突然, 一伙儿骑兵出现。 樵夫急忙退居到路边树林, 又竭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骑兵们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人影并断定此乃伐木者。 骑兵的指挥者不是别人, 正是决意扩大战果的菲斯克的罗斯骑兵。他们是一伙儿猎人,狩猎的却是敌国的民众。 难道民众也有过错吗?普通的法兰克村民只想过着自己的农业生活,他们完全排斥战争,只因那对自己不利,但君王领主总会强迫他们去打仗,至于为了什么,民众多不关心。 对于庞大并急速分裂中的法兰克王国,她的统一而今也仅仅是名义上。 贵族与民众完全分化成两个阶级,那部落时代的遗存已经瓦解,唯有教会还在维持着民众的信仰避免社会崩裂。 但是,罗斯军队将所有的法兰克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皆作为有必要袭击的对象。 现实已经教育了留里克生存的道理,他必须要落实“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从而自保,唯有带着全国民众实行总体战,才能保证人口劣势的罗斯频频取胜。 诸多思想过于超前,倒是与部落时代的诸多习惯制度不谋而合。 遂在罗斯骑兵看来, 法兰克人就是法兰克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毕竟罗斯可谓全民皆兵,必要时女人也要拿起武器打仗,同样思维套用在法兰克人身上,他们很担心这些人摇身一变都是民兵。 菲斯克掌握的地图并没有标注明斯特,很多人觉得既然出现了樵夫,继续南下极大概率遇到一个大型定居点。 有人亢奋中嚷嚷:“老大,我们这下是直扑科隆吧?我们会抢到大量金子?” “那是必然的。”菲斯克毫不客气号召兄弟们发力:“大王以前对斯普尤特那些人立了规矩,海盗行为抢掠的财物五五分账!依我看咱们也是海盗行为!骑马作战也是海盗,所以我们再抢到金子银子也是和大王五五分账。”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有了菲斯克的这番解释,战士们的双目有得尽是看到黄金时的贪婪目光。 “加速走吧!” 本是小步慢走的模式结束了,骑兵们加快了速度。 弓矢已经准备好,钢剑随时拔出。 骑兵们在罗马大道快速奔袭,马蹄噪音穿得很远。他们还没有冲出森林,明斯特市镇就已经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修道院里教士们洞悉到了马蹄声立刻众说纷纭,尤其是现在的节骨眼,人人揣测是否是北征的大王又来索要一些粮食了? 今日非常特殊。 万圣节前夜,明斯特的教士在准备一场弥撒活动, 今晚全市镇的百姓,乃至是附近一些村庄的居民, 都会赶来参与晚上的活动。一些森林村庄的民众已经先行抵达,投靠在住在市镇里的亲朋。还有一些人暂居在教士们准备的休息室,等待夜里的盛会。 平常时期明斯特仅是一个微型市镇,常驻人口仅有三百余人规模,今天非常非同凡响,所有人口已接近千人。 市镇熙熙攘攘,他们发觉骑兵出现又开始自发回避,生怕被国王的部下扣留后再被搜走一些麦子。 他们也不至于逃窜,当见到衣着颇为奇怪的骑兵出现仅仅是依靠着建筑物避免被马匹撞上。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箭矢。 当骑兵们纷纷冲出森林,菲斯克也为眼前的景象吓一跳。 “怎么看过去都是人?看起来也没有士兵。”他定了定神,注意到很多穿着袍子有戴头巾的人,确定那的确只是平民。 已经没必要犹豫了,菲斯克高举起自己的反曲弓,再挥动胳膊示意,没有口头命令,军队发起进攻。 于是,罗斯军兵分两路,展开对小小的明斯特市镇快马包抄。 那些无助的民众就看着突然乍现的骑兵,一个个呆若木鸡,直到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箭矢击穿了喉咙突然倒地。 一瞬间,尖叫声炸裂。 无尽的箭羽嗖嗖声伴随着民众的尖叫不绝于耳,罗斯骑兵一个个脸庞麻布,骑在马背犹如无情的射箭机器。 他们精准地射击手无寸铁的民众,有如射杀乱窜的鹿群。 马蹄掀起泥土,骑兵贴脸射击。 民众在惊慌中乱窜,一些人扔下手头的一切物件,向着最近的森林匆忙逃走,更多的人则是本能地冲向修道院。 奈何规模不大的修道院如何塞得下数百人? 很快修道院里人满为患,当教士们获悉外面涌现一群骑马的谋杀者,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主教只能不停地念经,号召避难的民众不要慌。 然此缩头乌龟的行为除了自我麻痹又有何用?教士们只能相信信仰的力量,他们会因自己的虔诚得到上帝眷顾,会有神迹显灵消灭袭击者。 那些冲不进修道院的人们,只能在市镇狭窄的街巷乱窜躲避。 却说罗斯骑兵,他们注意到很多民众向着森林狂奔。 有战士策马赶上菲斯克:“老大,那些跑向林子的人,是否追杀?” “不追。”罢了,菲斯克直指那修道院的木头尖塔:“优先抢金子!拔剑,跟着我冲吧。” 围绕市镇转圈射箭的帕提亚战术戛然而止,大多数战士也无暇顾及那些逃跑者,见得老大已经带着一伙儿人冲进市镇,于是全军发动最后突击。 他们持剑左劈右砍,无助的民众不是被砍杀就是被铁蹄践踏。罗斯军衣着统一又全体骑马,彼此轻易分得清彼此。 他们杀人如麻,很快街巷里布满了死尸,本是较为干燥的地面渐渐增添泥泞,空气中又弥漫起腥气。 毕竟市镇太小了,当注意到市镇大抵已经没了活人,众骑兵齐聚在修道院外。 隔着修道院的木墙他们听到了明显的啜泣声和嘈杂的交头接耳,显然这里面还藏着很多人。 “全体下马!”菲斯克命令道。 罢了,他使劲甩干净剑上的血迹,又令:“全体持盾!盾墙!跟着我推进。” 须臾又令:“那边的手推车利用起来,把地上的木料放上去,把修道院的门撞开!” 一切命令皆果决,战士们办事也很麻利。 袭击修道院又不是第一次了,今年以来骑兵打得硬仗也多,战士们的心多已麻木。他们迅速完成了菲斯克的要求,遂在盾墙的掩护下,一辆堆着有些发霉木条的手推车直冲修道院已经安上门闩的木门。 一次非常猛烈的撞击,那木门应声倒下,甚至直接砸向后方击中不少避难者。 昏暗的阳光透过大门照到里面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 菲斯克能面色如铁,钢剑直指:“兄弟们!进攻!” 剩下的,只是维京人的杀戮…… 到处是死者,盾墙如同收割机,它向前推进,后方就只能留下一地死尸。又分明是重伤者,又会被待命的战士补刀。 一些人从修道院的校门逃出,不了户外尽是守株待兔的罗斯士兵。他们有的人持剑盾,有的箭矢伺候。 甚至户外一些人已经抓紧时间弓钻取火,火焰已经燃起来,他们就等着军队抢完了金子将此地付之一炬。 杀戮持续,直到那些穿着黑袍的人被团团围住。 此刻,修道院主教已然双腿无力。他所认知的最绝望的事,正是眼睁睁地看着大量民众被野蛮人杀戮却只能看着,目睹着屠刀最终抵在自己的喉头。 但是,那些撒旦的使徒突然停下了手。 紧接着,极为怪诞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高大的“魔鬼”突然说起了拉丁语。 “你们都是教士!我可免你们一死。告诉我们贮藏黄金的地方,交出你们的财物,免死!” 魔鬼竟会说神圣的语言?主教无话可说,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所谓的魔鬼菲斯克不得不再用拉丁语闻讯一番,得到的答复却是:“你们是谁?你们为何杀戮。” 有必要和他们废话吗? 有战士便说:“反正修道院应该有地窖,我们随便找找也能找到。赶紧处决这些人,我们好寻找下一个目标。” 菲斯克想想也是,兄弟们毕竟在敌国境内,区区这点士兵随时可能遭遇敌人大军剿灭。 他当然不知道东方法兰克的机动兵力绝大部分已经去了北方,其身后已经是一片空虚。处于谨慎考虑,他也不想再给教士们机会。 剑刺了过去,主教当场死去。 终于,整座明斯特市镇毁灭在了万圣节前夜,除却那些逃入森林的人们,市镇里已经没有活人。 在这里站着的尽是身上有血迹的罗斯战士,他们忙于搜刮财物,果然轻易找到了地窖翻到了一箱银币,兄弟们又将肉眼可见的所有金银器皿带走。 他们也特别关注死者身上的吊坠等饰品,发现是金银器立刻带走。 至于一般的铁器则无人问津。 罗斯骑兵不要战俘、不要铁器,他们只要高价值的金银和宝石,以及可用于便携式野炊的器具。 一些粮食被搜刮出来,他们立刻饲喂自己的战马。一些金银要交给大王,它们被包装好了安置在马背,剩下的财物尤其是银币,第一时间就被大伙儿瓜分。 骑兵们又快速集结,菲斯克不像再在这里逗留,就给点燃一摊篝火的兄弟下达命令。 森林中燃起剧烈的浓烟,小小的明斯特市镇在燃烧,抢掠一番的罗斯骑兵毫无损失,他们没有丝毫逗留,继续沿着罗马大道南下。 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当逃入森林的人们躲避一夜后回到明斯特看看究竟,他们看到的只是大火之后的一片狼藉。修道院被烧成焦黑残垣,火苗仍在慢燃。 袭击者骑兵消失得无影无踪,民众不敢相信这会是国王骑兵的所做作为,可这些平凡农夫的认知里无法想象除了国王外还有谁有着大量骑兵。他们也不敢多猜测,明斯特充满了危险,他们逃入森林直奔附近的村庄,将可怕的事情告诉大家呼吁多做提防。 这些人会将恐怖传递很远,对此菲斯克希望的就是这种效果。 但菲斯克也不是什么战略大师,他现在的举措一如在约塔兰地区的独自行动,所谓偷袭韦克舍直扑银堡。 地图上明确标注着名为杜伊斯堡的市镇,针对这里的人又毫不留情发动袭击。 也是在这里,他们终于遇到了抵抗。 杜伊斯堡才被拉格纳的船队袭击过,定居点被拆了一遍并放火焚烧。 菲斯克注意到随处可见的过火痕迹,它与拉格纳的说明一模一样不就证明了它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市镇? 这里竟然还有活人,甚至还有马匹,如此不劫掠岂不是对不起奥丁大神的奖励? 罗斯骑兵盯上的是一伙商人,这些人要带着一些产自弗兰德斯的羊毛抵达科隆,这就必须途径杜伊斯堡。商人并不知道之前的袭击,当他们抵达杜伊斯堡大吃一惊,随行的佣兵护卫要求金主提防,打算再次过夜一宿就立刻动身。 不料,这一念之差就被罗斯骑兵截杀。 那些佣兵在箭矢的攻击下毫无还手能力,佣兵皆死,罢了商人也被处决。 不到三十天,杜伊斯堡被同一伙儿敌人袭击了两次。新一批过境商人被消灭殆尽,一定程度上贸易线都被切断了。 菲斯克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骑兵是可以切断敌人远征大军后勤补给的,只要他们持续控制着“地狱之路”这条罗马大道,北方的路德维希大军在所带物资耗尽自后,就无法再从科隆得以补给。 骑兵又从商人身上搜刮到一些银币和铜币,至于发现的大量羊毛,毁掉它们颇为可惜奈何兄弟们实在带不走。 骑兵们最多用一些小麻袋抓走一些羊毛,毕竟天气越来越冷,兄弟们可以等到夜里休息时抓紧时间做一些简陋的毛毡辅助保暖。他们牵走了商人全部的驮马,如此一来,骑兵马匹达到了三百匹之多。 接下来又如何?兄弟们皆有斩获,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了沉甸甸的银币。 他们惊讶于法兰克人的确富有,也讶异于一定杀到了杜伊斯堡却没有遭遇明显抵抗。 “我们面对的已经是莱茵河!我们沿着河流向上游推进!去科隆!抢金子!” 菲斯克鼓舞着大家,兄弟们的贪欲被大大激发。 自偷袭杜伊斯堡后仅仅两天,罗斯骑兵已经出现在科隆城下。 这片区域的森林早就被清理,它成为一片平原农垦区,滨河建造的有高达城墙的科隆城清晰可见。 各种说法都指明了这座城充满金银,奈何目睹其城垣规模,实在不是二百骑兵即可攻下的。 人人都知道单靠这点兵力不可能破城,接下来当如何,大家都注意着菲斯克的决意。 “我们打不下来,不如就在城外劫掠。” 骑兵旋即开始了新的杀戮,面对着各种肉眼可见的村庄直扑而去。 他们的杀戮行为立刻引起科隆城的恐慌,于是那些被金钱豢养的武装卫队,在诸多教士的一众研判下,命令其开赴城外讨伐到处杀戮的骑马恶棍。 即便是科隆的武装佣兵,大部分人已经接收国王路德维希的征召去了北方。 这支队伍平日里兵力极为有限,毕竟科隆是神圣之地,没有法兰克贵族敢对此用兵,科隆大主教区也就没必要养兵很多。 财富供养了一支精兵,剩下的守卫者固然觉得销一群教士愚蠢得以为靠着兄弟们这点不足二百人的兵力,就能击败城外肆虐的怪异骑兵。 城市卫队仍旧出战了,他们皆穿着锁子甲,外面套上白布袍子,胸口是巨大的黑色十字。他们像是十字军装扮,性质上也的确是一种十字军。 但在开阔地,这支步兵部队自然而然遭遇到罗斯骑兵的不间断骑射。 骑兵发射的箭矢全部沾过血,它们一直在循环使用,有的箭矢已经射杀过多人,而今,又要无情射杀穿单层锁子甲的人。 破甲箭扎得城市卫兵成刺猬,经历最后一番强袭便崩溃了。 如此,科隆城大门紧锁,民众躲在城里瑟瑟发抖,而罗斯骑兵又在城外肆无忌惮抢掠。 罗斯骑兵想要更多的金银,奈何抢掠村民根本得不到几枚银币。他们倒是充分补充了食物粮秣,甚至还抢到了一些香浓的奶酪。 地图标注到这里已经到头了,但面前的莱茵河源远流长,其上游还能通向哪里? 接下来继续前进就是伟大的探索,菲斯克征求大伙的意见,全军届时渴望继续战斗。 他们旋即沿河继续奔向上游,便是在科隆城外大掠三天后,仅有一天时间就冲到了另一座城外。 罗斯骑兵已经出现在波恩城下,兄弟们又是面临着城市大门封闭,菲斯克又是故技重施,针对附近村庄展开劫掠。 他们在肆意制造恐怖,此法兰克腹地人心惶惶。不少村庄由于信息闭塞根本不知道情况,当这样的村庄被盯上,罗斯军的偷袭也就开始了。 直到,冬季的第一场小雪降下,菲斯克主持的蓄意杀戮终于要为之暂停。 骑兵们到现在仍是毫无损失,甚至马匹也没有折损。并非他们都是超人与神马,实在因为这一路一直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而这些突厥马又一次证明了它们恐怖的耐性与抗寒性。 他们完全占领一个小村庄,骑兵暂在这里避雪,也好好休整一下清点整场冒险的收获。 他们所忽略的是,自己制造的恐怖正在快速蔓延,一场法兰克人的冬季大逃亡正悄然发生。 逃亡的法兰克人带着五花八门的消息直奔中法兰克的都城亚琛,局势骤然紧张,中法兰克的亚琛驻军开始加强戒备,并差遣信使将消息传到南边的梅茨伯爵领。 由罗斯骑兵的报复性劫掠行动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正在愈演愈烈,对此菲斯克无动于衷。 菲斯克已经满足了,当兄弟们从高强度战斗安顿下来后,清点自己的巨大战果,纷纷想着撤离。 “那就走吧!等雪停了我们立刻北上!只要我们走得够早,还能赶得上大决战。” 菲斯克如此安排,众人皆愿意。 第983章 冬季战争开始 如果菲斯克的劫掠骑兵继续南下,沿着莱茵河一路冲到美因茨也是可行的。 一场降雪令狂热的罗斯骑兵冷静下来,他们清点了这些日子疯狂掳掠到的金银,又考虑一番现在拥有的给养,没有人愿意继续冒险。 他们的行为引得科隆、波恩一带的民众人心惶惶,也引起河对岸中王国贵族的警惕。 近些日子一些糟糕的消息穿得满天飞,亚琛方面受到了尽是野蛮人袭击的消息。 诺曼人在弗兰德斯到处掳掠, 伯爵博杜安生死未卜,其子自动监国。 正是在这局势波云诡谲之际,亚琛的东部竟出现一伙儿训练有素的骑马匪徒。 亚琛是“首善之地”,查理曼的灵柩就坐落于此。守军增强了城市戒备,至于消息传递到仍在东南部的中王国国王洛泰尔手里,仍需要一些时间。 一场降雪过程从北极圈一直蔓延到阿尔卑斯山之下。 它在北方表现出惊人的凌冽,整个斯堪的纳维亚遭遇暴风雪,波的尼亚湾,罗斯人的龙兴之地罗斯堡附近海域正在快速冻结。 恰是在这里凛冽时节, 罗斯人的高炉并未停息,火焰继续烘烤着几座高炉,冶铁作业仍在持续。 然其他人的生活已经进入冬季状态,在这场降雪结束前,他们会竭力躲在家中。 东欧地区一样遭遇初雪,诺夫哥罗德地区沉浸于漫天飞雪中。 它带着寒意与凄凉,只因远征的将士未归,至今传来的消息还是来自九月份,人们得知的信息是战争将持续。 一批伤者已经提前回来了,他们带来第一手的前线战况情报,歌颂罗斯军的丰功伟绩。 最后的战报只来自于日德兰半岛的丹麦作战。 终于,令所有罗斯人、瑞典人苦恼的丹麦势力,这场战争后已经化敌为友。过去的恩怨都过去吧!即便一些人觉得不该草率地抹除所有恩怨。 明眼人都清楚,当海上争端结束,波罗的海的捕鱼业务也变得安稳许多。 这一切尽建立在罗斯军赫赫武功上,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以海峡为界,罗斯在此代表着整个斯堪的纳维亚, 他们拥有了统治权。 胜利振奋人心,远征的将士分明要一路征战到明年,这是历史上的首次,当喜悦渐消,人们有担忧起远征者的安慰。 让人慰藉的是国王免除了全民今年的赋税,可是今年的农业税、商业税已经收取完毕,莫非还要立刻退回? 此事没人多问。 毕竟那些收取的税赋对此时的民众而言并不是大问题,纳税虽仍是十一税,拓荒的成果已然展现出它的威力。大部分的新老罗斯人家庭虽暂时失去了壮劳力,他们是最早吃到战争红利的人,靠着妇女孩子的力量,并花钱雇佣本地斯拉夫人劳动力,粮食收获的工作仍顺利完成,粮食税也顺利缴纳。 绝大部分家庭仍有着充分的余粮,而预想的斯摩棱斯克人入寇并没有出现。 恰恰相反,是那些草原骑兵在斯摩棱斯克的地区频频打劫。 大半年年以来这些身材矮小的黑头发草原人,竟陆续向北方输送了五百余掳来的女人。这些俘虏被抢购一空,为此卡甘和他的草原骑兵大赚一笔, 转手便是购买罗斯王国的钢铁、皮革、布匹,乃至宝贵的好盐。 上了年纪的奥托一脸老年斑, 多亏了花白的胡须遮盖了面部的不堪, 奈何自己的头发几乎掉光,平日里就以帽子掩盖这份尴尬。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走向生命的终结,毕竟自己已然六十七岁高龄。 这意味着什么? 曾经,由他给独子留里克挑选的十位女仆,而今全都顺利生下了孩子。 他就一个被众多孙辈簇拥着的老翁,定居在诺夫哥罗德城里享不尽的梦幻。 他待在这里过得与国王别无二致,太上国王一样是国王,由他在此,罗斯王国的东部地区一片安定。 庞大的王国需要繁忙的交通线彼此维系,开启840年扩展战争之前,她分为:北部区域、东部区域、瑞典区域、芬兰区域。 北部地区所谓老家,哈罗左森那个老头子做梦都想当罗斯部族的老大,时代变换此人算是如愿。他坐镇北方的罗斯堡老家也就不可能出什么乱子。 瑞典地区已然回到了古老的部落联盟状态,当地增加了总督和乌普萨拉大神庙机构,罗斯以一种近似羁縻的制度管控这里。 芬兰地区只是一个伯国,其人口实在太少,如今的经济于罗斯都城新罗斯堡高度捆绑,一批芬兰人长期在东部打工,新罗斯堡城外始终有着一些芬兰人兴建的棚户区长期定居。他们无法掀起什么波澜。 罗斯王国的统治核心区完全在东方,这里汇集着超过二十万的人口,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三十万攀升。 太子奥斯本斯拉夫在此,太上国王奥托在此,大祭司露米娅和副祭司维利卡皆在此。 老罗斯人、新罗斯人,以及大量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移民在此陆续过上定居生活。他们仍旧保持着过去的充沛武德,由于生活不可思议的安定下来,愈发富足的日子使得各个家庭都有强烈的生育意愿。 人口在快速膨胀,与之伴随着的还有对于森林愈演愈烈的砍伐。人民需要更庞大的生存空间,需要更庞大的贸易网,无数的需求催生出巨大的欲望。 已经是儒略历的十一月,很快又是全新的一年。 到了新一年,正意味着老罗斯人的第二次大规模联姻的成果将要显现出它的威力。基于传统,北方人的男孩不愿计算周岁,当一个孩子到了他出生后的第十二个念头就算他成年。 一开始罗斯与诺夫哥罗德人的联姻只是试探,待到第二年,当彼此的隔阂因孩子降生而消弭,联姻变得愈发频繁。 随从第二年开始,罗斯的人口开始爆发,现在,“人口爆发期”的第一代人已经成年,他们拥有了罗斯人所有的义务,重中之重的就是拿起武器为罗斯扩张实力。 因为不扩张,就会死亡。 人们都清楚远征的军队已经进入法兰克境内,至于战况如何,因交通暂时中断而无从知晓。 没有人埋怨国王在穷兵黩武,新生的年轻战士磨刀霍霍,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甚至盼望着战争继续下去,这样国王征召援兵之际,大家就可以将参与大规模战争作为自己的成人礼。 奥托老迈了,站起来都需要拄拐棍。他依旧喜好喝酒,麦酒、蜂蜜酒、树莓泡酒、格瓦斯,乃至是珍贵的葡萄酒。 他继续享受生活,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 他也希望大军凯旋,自己能看到罗斯取得了更大的辉煌。 穷兵黩武并不存在,罗斯的后方颇为稳定。 这全然不是罗斯民众就是高贵圣人,只因留里克并未向他们摊派税赋以充军资,甚至传递公文要免税一年来着。 绝大多数民众没遭遇损失,撤回的伤兵汇报的又是一个赛一个离谱的大胜战报,他们也就过好自己的日子。 不同于纯粹农耕民族,要靠着驮马乃至人的肩膀托运以向前线输送物资。 罗斯军的后勤压力很低,靠着大船与风帆以及广博海洋与无数河流,自然的力量即可推动大军高速强袭。 罗斯更是以战养战,依靠劫掠、索贡满足需求,并在军队暂时安顿时期立刻拖网捕鱼。 遂当北欧、西欧第一场雪降下,罗斯军依旧能保证自己的将士天天有燕麦和鱼食用。 而苦的尽是那些萨克森人民众。 留里克的作战谋划已经开始落实,阿里克的分舰队已经驻扎在易北河入海口待命。 他巴不得敌人的大军立刻推进到易北河畔,奈何天降大雪。 既然早有坚持作战的准备,罗斯-丹麦联军早早就在汉堡附近搭建木屋。他们多以故乡的老手艺盖房子,所谓先建设粗犷的木屋后,再在外面堆积一层泥土,俨然是在平地上制造了突兀的土洞。 此乃维京人盖长屋的老套路,以当前的眼光看它实在不雅。建设御寒更好的木刻楞也不是不可以,它需要更多的工时。考虑到决战随时可能发生,战士便懒得大作周张,草草堆砌一个御寒的窝棚就得了。 罗斯-丹麦联军工具带得齐全,那些聚拢到汉堡地区的战争难民情况却极为糟糕。 对于萨克森人,冬季冻死人不稀罕,甚至全家冻死也不稀奇。 往大了说,整个法兰克王国每年冬季都要冻死很多人。死于吃了不干净食物腹泻而死,死于冬季的寒冷,此乃制约这个庞大王国难以增多人口的两大障碍。 罗斯、丹麦两国与萨克森的结盟只是与公爵柳多夫的结盟,萨克森平民的死活是柳多夫要管的事情。罗斯赏赐这些平民一些粮食是仁厚,不给也无可厚非。 现在,留里克做的正是什么也不给。 降雪开始后,萨克森人陆续出现冻死冻伤的状况。 环境最高气温突然降到零度以下,那些体弱妇孺挨不过低温考验开始死亡,健壮的男人的战斗力也为寒冷削弱。 柳多夫以拉壮丁的方式拼凑出的一万人大军,本来其中可战之兵就不多,由此降雪他的实力进一步降低。 他不会去求罗斯人和丹麦人给一些救济,出于自尊心自己不会去做,而且情况还没有演变成民众的大规模伤亡。 教士们已经去安抚这些可怜人,又组织人手安葬冻死者。 尤其是埃斯基尔,他向民众传达这样的消息:“有些人死去,这是因为他们对于信仰不够虔诚。这是一场试炼,你们一定要战胜寒冷与战争的考验。” 北方圣人发话了,大家也无话可说。 至于那些罗斯人和丹麦人根本看不出有冻死的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啊!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从冰块里蹦出来的怪人,根本无需经历上帝的试炼,他们本就与冰雪融为一体完全不怕冷。 难道维京人真的不怕冷?真的就是冰雪的造物?! 就在汉堡,埃斯基尔主持了简陋的万圣节庆典,庆典之后降雪就开始了,它像是节日的后续节目。 在风雪中联军仍旧坚守着易北河,汉堡成为一座大军营,五花八门的木质建筑拔地而起。 罗斯-丹麦军的伙食供应非常正常,他们的居住环境也更好。 萨克森民众的情况整体差很多,大部分人倒也不会沦落冻死的命运。大不了十多人聚集在一间房里抱团取暖,他们自带的粮食还能坚持很久,都在希望降雪早点过去。 降雪对于战争的双方都是考验。 它迟滞了路德维希下一步的举措,兵力庞大的法兰克军主体已经迁移到威悉河的北部,暂时他们他们仍要在复建的不莱梅滞留,再搭建一些木屋供两万多人挨过本次降雪。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遂在不莱梅的空旷之地举行了简略的万圣节仪式,仪式之后就开始降雪,遂有不少战士嚼舌头所谓大主教把霉运引过来了。 可这支法兰克远征军遭遇的霉运还少吗?或者说,当国王路德维希执意发动冬季远征,就必然要面对冬季的风雪。 但这场降雪不可能仅给法兰克军带来麻烦。 路德维希鲜有来到萨克森地区的,他长期住在南部,对于北方地区主要做遥控指挥,对北部的状况主要通过贵族信件做了解。 “也许今年天气更冷一些,也许易北河会封冻。我的军队直接通过冰面,夺下汉堡和他们决战,我就赢了。” 兵力规模将决定战争的胜负,路德维希始终认为自己的强军陆战无敌,之前所有的受挫都是一位诺曼人那可恶的船只。强悍的骑兵又不能在水面上跑,之前的战败都是这方面的愿意,倘若到处是坦途,法兰克军如何失败? 路德维希的自尊心摆在这里,他绝不承认自己的实力不济。他现在将夏季时期与大哥洛泰尔的边境摩擦之失败的仇怨都撒在北部的叛徒和入侵者这里,纵使骂一万次也不为过。 战争的双方都在等待雪停,显然这场雪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倒是留里克在等待雪停之际,孕期末期的诺伦和贝雅希尔,完全在同一天生育,好巧不巧是两个正常的男婴。 一个发色如同黄金,一个发色棕黄。他们都紧闭着眼睛嗷嗷大叫,被柔软的羊皮包裹着,有各自的母亲怀抱。 罗斯王国的两位王子降生在汉堡城,此刻对他们进行很多帮助日后对自己很有好处。 柳多夫提供优渥的房间供给诺伦和贝雅希尔修养,他也交出自己的侍女照顾两人的孩子。 罗斯军中没几个妇女,女人在生育后身体非常虚弱的确需要照顾。柳多夫家的侍女是纯粹的侍女,其中不乏一些面目老迈的老妇,她们本就是照顾贵族家庭的内侍,从做饭到盥洗全包。她们是一群专业人员,能得到柳多夫这方面的协助留里克当然满意。 然而,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看准了这是一个机会,他估计到自己的作为或引得留里克生气,然而想到雷格拉夫·留里克松这个大男孩就在汉堡城里天天晃荡。 他实在忍不住又开始了自己的阳谋…… 第984章 易北河无战事 孩子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清醒时又吱哇乱叫。 在战地将孩子生下来,诺伦和贝雅希尔并未做好心理准备。她们现在正是非常虚弱,还是坚持怀抱着宝贝孩子。 留里克在自己两个儿子出生后立刻赐予名字。 金黄胎发的是沃罗德,意为“战争之主”。他的父亲是留里克,母亲的诺伦,血统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北日耳曼维京人。 如此名字立刻得到比勇尼和弗洛基的一致好评, 他们的外甥名字霸气,与现在的大规模战争实在应景。 棕黄色胎发的是哈撒勒,是突厥语佩切涅格方言的“无拘无束”。就像是骑马驰骋在草原,贝雅希尔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无忧虑无拘束的,留里克也实在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它与哥萨克是同一个意思。 汉堡之外战云密布,风雪遮掩视线, 引人担忧法兰克大军在不断逼近。 怒嚎的风如恶鬼哀鸣,加之恶寒的侵蚀,联军的战士皆在窝棚里苟且。 汉堡城内的堡垒依旧温暖,诺伦和贝雅希尔在这里俨然隔绝了战争。 侍女的服侍减少了她们大大的压力,尤其是侍女给孩子换尿布,乃至为孩子银盆洗澡。 孩子刚出生即被洗干净身上的污垢血迹,之后的几天原则上不必再洗澡。 但孩子屙了一身吱哇乱叫不洗也不行。 这是一个机会!埃斯基尔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毅然决然决定亲自前往。 诺伦、贝雅希尔已经自由行走,她们的生育过程非常顺利,遂认为此乃诸神的恩赐。 可孩子在寒冬出生太过于危险,如果可以得到诸神进一步的祝福,孩子定能安稳挨过第一个危险冬季。 她们有这样的内心诉求,诉求被那些说着萨克森语的侍女获悉。 侍女的确是侍女,胸口可都挂着纯银的十字架。当埃斯基尔向她们询问一些事,侍女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啊!这是一个机会。当你们再次给婴儿洗澡的时候,必须提前告知我。我……将赐予婴儿神圣。” 于是,当孩子又是屙了一身,趁着换尿包顺便洗个澡时, 埃斯基尔却带着两个年轻的教士, 特地带上几件纯金的器物突然出现。 埃斯基尔对二女而言并非陌生人, 他是外国的僧侣,本质上与罗斯的大祭司差不多。诺伦与贝雅希尔对他并不反感,至于这个家伙突然要求在孩子洗澡时赐予祝福这件事,二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满脑子都是希望孩子安全过冬,也就允了。 纯银的盆盛满煮沸消毒的温水,孩子已然全身洗干净,埃斯基尔又以苍老的手亲自托举着婴儿沃罗德。 那银盆里被倒进一点玫瑰精油,埃斯基尔就把充满活力的沃罗德慢慢浸入。他不断地念着一些拉丁语经文,尽是一些祝福的话语。 孩子在他手里不断乱动,直到头顶直接没过头顶又被瞬间抱出。如此短暂的举动,孩子还不至于溺水,然仪式已经完成。 随行的教士随手翻阅经文一页羊皮纸,将看到的第一个人名交给埃斯基尔。 “赐名,亚当。你,将得到主的庇佑,主赐你健康,阿门。” 趁着洗澡的机会埃斯基尔亲手给罗斯的一个王子洗礼,能背北方的大主教亲自洗礼, 可是无数萨克森贵族乃至一些法兰克贵族求之不得。 但孩子的母亲诺伦不觉得如何。这里的另一个世界,当地的神保佑自己的孩子,他定能度过这里的严冬。 然而,埃斯基尔已经分付随从记下了这个孩子的教名,等同于确定了孩子的教籍。 接下来又是黄褐色胎发的哈撒勒,同样的一套流程,孩子被赐名艾萨克,经由埃斯基尔施洗也立刻拥有教籍。 “好了,两位王后。”埃斯基尔完成工作,话语中规中矩毕恭毕敬,“你们的孩子得到了天主的庇护,魔鬼将远离,他们在这神圣的地域将得到平安与健康。” 为此,诺伦和贝雅希尔还对埃斯基尔颇为感谢。甚至收下了其赠予的两个纯银十字架作为“护身符”。 计划已经完成,留里克的两个新王子经过这番操作已经是基督徒了!埃斯基尔知道自己此举或引得留里克生气,他不在乎执意这么做,现在木已成舟,两个王子拥有特殊的身份,即便这番洗礼仪式做得并非光明正大。 如冰碎的雪花弥漫整个世界,天空成了灰白色,能见度实在低。 易北河冻结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至少现在河道两畔的缓流区已经为浮冰覆盖,隔壁区域甚至能站人。 倘若河流被足够的坚冰覆盖,浮桥的唯一性也就荡然无存,如此抵达汉堡的敌军即可直接徒步过河发动强攻。但是,这又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 那么,大河会冻结吗? 伯爵罗伯特长期驻守在汉堡地区,他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所谓当某个年月足够寒冷,易北河就会冻结,大多数的冬季河流如故。 说了但没完全说,840年末尾的冬季是否是极端严冬,只有神知道。 至少罗斯舰队主力已经在河面构筑起“城墙”拱卫浮桥。 几个月前围绕汉堡城大肆挖掘沟渠制造护城河的工程仍要继续,所谓担忧敌人或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动攻击,护城河的两岸被可以安置了一道低矮木墙,与其说墙不如说是篱笆,如此作业只为在必要时刻迟滞敌人进攻。 汉堡城防御很坚固,数万军民聚在一起御寒的同时以逸待劳。 冰碎式降雪持续,有足够情报指出法兰克大军至少抵达了不莱梅,即便有降雪干扰,在一周时间内也能行进到易北河畔。 但是,这一留里克无比希望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作为联军总指挥,他大动干戈做了防御工程,结果敌人久久不出现,真是有害于士气。 一开始战士们渴望来一场隔着河流的单方面痛快杀戮,为此诸如卡威这样的高级工程师,带着他的一整套团队修善、维护远程武器。普通的战士和民众也没有闲着,他们拿取回收的旧箭簇,重新制作凑合用的新箭,一次领取一些报酬。重新制箭者几乎都是本地萨克森人,他们的劳作将换取罗斯人提供的麦子,实在是双赢的买卖。 易北河无战事,联军士气为此下滑。 他们尽像是躲在洞窟中的土拨鼠,户外的寒冷迫使大家无事懒得出去,若非是巡逻、放哨的任务,这才勉为其难到外面走走。 士兵缺乏娱乐就想些游戏,将箭作为小标枪投壶是一个新晋娱乐,另有将十字弓的短箭做飞镖对着木板就是砸。 “抢陶罐”的维京人传统游戏也不曾荒废,陶罐换成一个塞满破布的布包,各旗队派人出来比拼。这就是最原始的橄榄球运动,也是他们冬季难得的消遣。 一些士兵被安排到易北河对岸,他们奉命带着十字弓做斥候。他们不可深入森林太远,沿着那条森林道路向南走上一段路子立刻停驻。 军队皆在等待,斥候也派遣出去。 寒冷的日子最好歇着,留里克自诩已经把诸事安顿好,是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关注一下自己的两个妻妾。 木石结构的堡垒因火炉变得足够温暖,就是炉子一旦停了,寒冷会迅速侵蚀进来。堡垒根本做不到密闭甚至是四处漏风,如此在室内安置一些火盆也不必担心煤气中毒。 一位高壮的金发男子走进温暖的石室,他的脚步很轻,身边也无随从。 两位母亲住在一起,各自怀抱自己的孩子。 她们彼此轻声聊天,免得吵醒自己已经熟睡的孩子。 留里克的到访颇为突然,见得自己的男人终于在百忙之中现身,无不是喜出望外。 “看你们的面色,一切都好。” “当然。你终于回来了。让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诺伦怀抱着襁褓,嗤嗤笑着。 留里克点点头径直走去。 “沃洛德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 “那么。”他有看向贝雅希尔:“哈撒勒一样健康。” “哈撒勒很好,而且……” 贝雅希尔还有些话想说,却见留里克已经走来。 熟睡的婴儿再被吵醒必然又是一番哭闹,他坐在一张木窗,令二女抱着孩子坐过来。 女人带着幸福的微笑,轻轻坐在自己男人身边,各自怀抱着孩子,接着,大手轻压在自己的肩膀。 “真是辛苦你们了。” “这样,我很快又可以骑马作战。”贝雅希尔仰着小脸眼神颤动。 “对。”诺伦一样昂起那高贵的头,“我也可以拿起武器。我的哥哥和家乡的军队都在这里,我也想试着战斗。” 她们是战士,奈何现在身体虚弱,是应该“坐月子”好生修养。 留里克左看右看拿话搪塞:“现在还不是时机。敌人像是认怂一般始终不出现,户外的雪还在持续,我不会冒险主动出击,但敌人显然还要等一阵子才可能出现。你们安心修养,过了一个月你们身体完全恢复,孩子也足够坚强,我自会给你们参战的机会。不!还要抱着孩子去战场见见世面。我的儿子必须是真正的男人,必须从小培养。” 把一把刚满月的孩子带到冬季的战场不算荒谬,由此经历,两个孩子就实实在在经历过一场战争,成为人生中有益的镀金历练。 再好好看看孩子吧! 左手边是金发的沃洛德,右手边的黄褐发的哈撒勒。 二子的小模样很可爱,见得他们轻轻喘息的小脸,留里克就能估计到他们长大后的模样。作为纯血北欧人的沃洛德很可能成长为身高两米的金发壮汉,混血的哈撒勒情况要差一些,但是他定然会成为优秀的骑兵将军,只因这就是他的命运。 留里克巴不得可以依次抱着孩子举高高,看着孩子在手中滑稽地扭动四肢并伴随着哈哈笑。 他注意到沃洛德脖子上挂着的小护身符,那是纯银做的小小芙蕾雅女神像,该巴尔默克风格的神像颇为抽象,据信可以庇护幼童健康。 他还注意到哈撒勒的银色小马护身符,显然这是佩切涅格风情。 孩子有着共同的一个护身符,正是留里克提前准备的纯金奥丁神像,所谓以神里庇护孩子邪魔不侵。 然而这次检查,他看到了全新的护身符。 不!那是纯银十字架。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有十字架?有谁来过来吗?你们和某些教士有过联系,还是那些侍女?” 留里克震惊谈不上,他觉得非常怪诞,恍惚间又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孩子上做文章,是给自己上眼药。 贝雅希尔刚刚就像说些事情,现在正好有了机会。 “是那个伟大圣人……那个叫做埃斯基尔的祭司。” “是他!?啊!我……我想我猜到了。”留里克想大吼几嗓子,只听得自己的两个小宝贝都哼唧哼唧起来,憋在嗓子眼的不悦又咽了回去。 看到自己男人的不悦,贝雅希尔纵使有话现在也不想再说,不过心直口快的诺伦仍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明了一番。 留里克就在这里坐着,他听完全部实在对埃斯基尔这个不死心的家伙气得牙痒痒。 “真是荒唐。明明的换尿布,何至于洗澡?洗澡也就罢了,顺手还给我的儿子施洗?那个老家伙……真是蓄谋已久……” 一剑刺死埃斯基尔易如反掌,区区一个老头子如何?但绝不可这么做,只因埃斯基尔是一个重要的棋子,乃至是维系罗斯和萨克森结盟的桥梁式人物。 不料,诺伦对自己男人的愤怒颇为诧异。她振振有词:“你为何不悦呢?我听说这里已经不是奥丁和诸神的地域,这里被南方的神统治者。我们在这里征战需要本地神的庇护,尤其是我的孩子,沃洛德在冬季出生,那个老头子说孩子已经得到了神的赐福,他在这里不会有危险了。” “啊?这是埃斯基尔说的?” “就是他。” “你还觉得挺有道理?” 诺伦耸耸肩:“的确有道理。” 她如此一言,留里克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这便轻轻站起身,绷起嘴摇摇头:“看来,我得和他好好聊聊。” 与此同时,埃斯基尔仍做着他北方大主教的工作。这是为甘于清贫的老者,他淡泊任何的享乐,只想把福音传遍世界的尽头。他本质是反对战争,相信信仰的力量可以消弭纷争,譬如这次大战,他选择支持萨克森公国,就是希望可以在决战之际作为调停者,迫使路德维希和柳多夫签署一份和平条约,之后消弭掉法兰克人和萨克森人的战争。 至于丹麦、瑞典、挪威、罗斯,以及很多说不上名的北地蛮族,自己的生命已经快到尽头,已经不可能再说服很多领主贵族皈依天主。那么,就想办法说服一些贵族的孩子,未来很多事情会慢慢改变。 于是正当埃斯基尔在汉堡城内简陋的修道院里做日常活动时,留里克带着一众卫兵突然闯入,此举吓得诸教士撒腿就跑。 一位略显驼背的老者始终站在这里,他摘下罩袍露出了那张留里克很熟悉的脸。 “埃斯基尔,你的作为让我愤怒。他们!并非天主的信徒,更不是迷途的羔羊。他们是奥丁的战士!” 留里克以拉丁语说话,用词颇为准确。 当埃斯基尔做那番事的时候就料到了几天,甚至准备了一些话术。 “即便我做得不对。但是,两位罗斯王子已经接受了洗礼,金发的是亚当,黄褐发的是艾萨克。我!是罗马教廷任命的北方大主教,我是留里克,即便你没有皈依,想必也比很多教士还要了解我们的信仰。”说着,这位老家伙拄着镶十字架手杖不断走近留里克面无惧色。“其实你内心里对我们并不反感,当你决定向法兰克开战的时候,当你和萨克森人结盟的时候,一定想到了你的王国必然要与我们有更多的接触。你并非痛恨我们的信仰,你关注的是这些信仰是否会颠覆你的权威。” “你……” “难道。你觉得你们野蛮的信仰可以永固?我们神圣信仰是伟大的,其实你潜意识里知道这个。所以你们罗斯的圣物是那一册《出埃及记》,你们劫掠林德斯法恩修道院,你们焚烧一切却特别保留了福音书。你甚至让你的大儿子皈依,我就是他的教父。那么,我再做你另外两个儿子的教父,又有何问题?” “荒唐。你就不怕愤怒的我杀了你?” “不!年轻人,你很有智慧。你知道,如果我突然死了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年轻的王啊!你们维京人已经掳走了很多南方的人,那些女人会给你们生孩子,但是,她们被掳走前皆已皈依,慢慢的她们的孩子就会改变信仰。留里克,这是你无法改变的。” 埃斯基尔已经老了,他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毫不避讳。 在留里克听来这些话语简直狂妄至极,但又很有道理。 当健壮的维京男人从南边抢掠几个女儿做妻子,抢来的绝非她们的肉身,恐怕还有她们的信仰。任何的孩子都要长于女人之手,母亲会把自己的知识、信仰传给自己的孩子,会潜移默化改变很多事。 易北河无战事,但暗线战争确实教士们无声发起。 一种无力感突然产生,但是…… 留里克猛然振作,他盯着埃斯基尔的眼睛:“你这是悄悄向我宣战,但是,你不会赢……我已经想好对策。” “只有时间会证明我会成功,即便我早已死去……”埃斯基尔默默道。 “好吧。事情已经发生,即便我否认,你们也不会否认。你是两个孩子的教父,我姑且承认。但是,你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埃斯基尔压着心中的暗爽急忙问。 “你的手抄书呢?我要你所拥有的全部福音书。你知道的,我很懂拉丁语,我要亲自学习一番,定能从中找到改变这一切的办法。也许,你不会同意。” “不!我同意!”埃斯基尔想都不想立刻作答,“其实你还是对我们的信仰很感兴趣。我的孩子,你将被感化,成为我们的一员。” 罢了,这个老家伙张开双臂,艰难挺直自己的背,整个人好似一个活着的十字架。 留里克耸耸肩看着埃斯基尔这位“老朋友”的表演。 罢了,就在在修道院里,留里克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全套的福音书手抄本,或者说是埃斯基尔刻意准备的副本。 在西欧、北欧制作纸张的技术只有罗斯拥有,整个欧洲能做印刷的也只有罗斯可以。 所有的福音书集合起来就是所谓的新约。 经过今天这一遭,留里克没有比今天更加意识到北欧信仰的巨大短板——没有成文的厚重经书,只有口口相传五花八门的琐碎故事传说。 奥丁的信仰过于单薄,各个部族对于诸神的解释也互有不同。不似天主教是一套极为严密的信仰系统,而今它也是一套不同于局势贵族的统治系统。它是一套由罗马帝国制定的体系,一套可以对世界万物做出粗浅解释的体系,一套等级森严的僧侣系统,以至于民众觉得它就是永恒的真理。 罗斯已经确立了七位神只的信仰体系,其中奥丁是最伟大的神。 偏偏这套信仰缺乏一本详实的经书。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的权力首要建立在民众的信仰。自己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如此身份对于普通维京人极具号召力。如果民众的信仰悄无声息量变变质变,自己家族的权威就会衰落,这会是一场大灾难。 既然没有就创造一本厚实的成文经书! 如何,天主教的那一套有着一定的参考意义,一些段落时候可以魔改一番做借鉴。 甚至留里克把书的名称早就想好了,就叫做《萨迦》。 《萨迦》其实早就开始编纂,它的负责人是最高书吏艾尔拉,然整理各方传说故事是个麻烦的工程,她只有在忙完公务后才能缓速整理编纂。 此项工程不能再拖拖拉拉,它必须更快速更高效。此事留里克将亲自参与。 埃斯基尔已经默默宣战,罗斯不可麻痹大意,此项改革在本次大战结束后就要做。 第985章 战事起 路德维希的东法兰克军队硬生生在不莱梅的废墟上重建了一座城,即便这里只有巨量简陋木棚。 两万余人暂且驻扎在这里,他们大肆伐木取火,又都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寒冷的天气是公平的,那些衣着单薄的人必然熬付出一些代价。轻则是双手冻伤,重一点是脚趾冻裂,严重的就是死亡。 那些索布人奴兵始终被路德维希作为工具人, 毕竟他们不是法兰克人、不是阿勒曼尼人、不是图林根人,与反叛的萨克森人也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 这就是一群被征服的斯拉夫部落而已,有的教士稀罕这群羔羊,作为王者的路德维希只觉得这些人的最大意义就是给自己的军队当牛做马。 即便是碎冰般的雪弄得世界灰蒙蒙的,索布人也要带着工具去附近的树林伐木。他们衣着整体简陋,所有人都想方设法用五花八门东西裹在身上取暖,各种破布都成了稀罕物,以至于许多人裹得酷似一头熊。他们憨态笨拙的模样也引得法兰克战士嘲笑。 他们的劳作颇为卖力,只因工作怠慢就没得吃食。 路德维希并不会吝啬到只给这些人一点果腹的食物, 他们就是一群驮马,以后还有大用处,现在自然要多给一些粮食。 之前被罗斯骑兵弄死的拉车马匹已经被法兰克人处理掉,大量的马肉充当军粮,尽数进了精锐战士的肚子里。偏偏重甲战士很多,数千张大嘴已经要把马肉吃干净。 他们携带的麦子仍旧很多,所以法兰克人可以大吃特吃,农民兵吃得少一些,出力最多的索布人吃得最少。 越是寒冷越要多吃,可怜的索布人要冒着风雪从事高体力工作。 有的人有着奇怪的感觉,他们为了伐木逐渐脱掉自己的衣服,只为尽快散热。 这恰恰是一个致命的错觉,当这样的人拖曳着一些原木回到城市,逐渐就有人力竭身亡。亦或是在休息吃饭之际,有的人体温始终冰冷,乃至端木碗的手都在颤抖并突然死去。 为了在风雪中重建不莱梅,索布人付出了多达五百人的非战斗死亡。 他们实则皆死于寒冷以及寒冷中的过度劳累, 但在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的嘴巴里,就解释为“他们因信仰不够虔诚而死”。 真的是这样吗? 法兰克战士又不是傻瓜,他们姑且认为索布人是如此死因,但己方的那些明明脱离危险的伤兵,在降雪开始后仍旧大规模死亡。 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绝不是弱旅,和这等敌人对战兄弟们要足够警惕。但是想到自己一旦受伤就容易死去,第一次在冬季下雪时强行远征,战士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没有人敢质疑国王的决意是否鲁莽,实则很多人心里有着答案,他们的不满死死压在心里,只得继续听命。 因为,他们是食君之禄的常备军,如果忤逆路德维希,就是灵魂的背叛。 如果说留里克是因为有着“被奥丁所宠爱”的特殊身份,引得大量维京人觉得这个壮汉天然值得追随。 路德维希便有着类似的身份,所谓科隆大主教和美因茨大主教联合为他背书,指出查理曼的这个亲孙子是“信仰的扞卫者”,一样值得追随。 奈何大军过了威悉河,向北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法兰克村庄。 侦查骑兵去不莱梅附近搜索一番,他们满心欢喜看到了村庄, 抵近之后发现这里只是一片荒废。 周遭听不到人声感觉不到人气, 一大片区域已经成为无人区。 一支庞大的军队待在这里,路德维希其实不想这样,他觉得继续进军自己怕是又要需要一些麻烦,倘若撤军就是自己的奇耻大辱。 至少继续进军还有变革的机会,他决定现在就着手准备,等雪停后全军北上。 指望那些受冰雪创伤的索布人继续矜矜业业有些牵强,而且广大的征召农民兵也有不同程度的冻伤。 一番清点后,全军竟有多达两千人蒙受冻伤伤害。如果双手冻裂就拿不动矛与剑,耳朵冻伤就听不清楚,最严重的莫过于双脚受伤,真是走路都成了障碍。 不过是硬抗入冬的第一场雪,它的降雪过程是长了些,结果全军硬生生又有两千余人失去战斗能力。 再加上降雪之前和罗斯船队的战斗,远征军的总伤亡已经多达三千五百人。 一支大军硬生生缩减陈只有两万人。 当然,两万人的总兵力仍然支撑得起路德维希强大的信念,毕竟自己的常备军精锐们损失不多。 他令每个战士自己用木枝制作一个小雪橇,捆扎绳索自行拖曳。其上可以安置个人的盔甲、个人用品,乃至关键的麦子。 “不要指望我们的奴隶,你们才是最强的。战士们这对你们是一场试炼,你们将战胜冰雪讨伐叛逆和野蛮人,你们会得到无尽荣耀,战斗我会给你们没人一笔赏金。” 在出发前路德维希为自己的大军做战前动员,战士们也初晴的阳光下被迫眯着眼,围观自己大王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王冠,听他的高谈阔论。 什么“无尽的光荣”,还是实实在在的赏金振奋人心。 战士们敲打着盾牌或是怒吼,他们发出各种响声回应大王的召唤,实际更多的兴奋于自己能得到更多军饷。 他们所有人被授予胜利后自由的劫掠,哪怕是抢到拳头大的黄金都算是自己的。 在颇为麻烦的环境下,只有许诺发财才能激发起这些人的斗志,路德维希故而特意说大话画大饼。为此,科隆大主教实在觉得太过于庸俗低劣,但他也不能说路德维希人品不行,论到敛财,他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更加高明,解释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阳光回来了,结果苍白的大地变得极为刺眼。 蔚蓝天空只有稍许薄纱般的高层云,大地洁白闪亮,战士们不得不踏着摸过半个小腿的积雪,拖曳着自己的雪橇艰难前进。真是多亏了罗马大道足够平整,他们的前进才有了方向。 如此雪地进军给予先头步兵的必是一场灾难,路德维希还没有蠢到让步兵走在前方,而是令全体骑兵前方开路。法兰克的高头大马固然耐力差一些,它们的腿更长,它在雪地走的阻力也小。 两千匹战马前方开路,留给步兵的就是一地被踏平的道路。步兵走在被踩得较为瓷实的冰雪之路上,阻力不是很严重。 他们正在通过所谓“吕讷堡石楠森林”,这里的石楠树很多,而今皆被积雪覆盖。 他们沿途遇到多个村庄,奈何这里空荡荡,平整的积雪有些痕迹,仔细辨认可知那来自于鸟类和狐狸。 大军在空荡荡的村庄做宿营地,路德维希本就是希望罗斯人识趣地将大军开出来,只有双方来一次贵族们喜闻乐见的大决战,他便无所谓行动的隐秘性。艰苦行军,战士们需要大量热腾腾的煮麦子,于是他无所谓大伙儿埋瓮煮麦,任由大量青灰色炊烟腾空而起。 牛粪一样是一种很好燃料,奈何这些村子有牛粪却找不到牛。 燃烧的牛粪引其一些过于浓厚的烟尘,是的袅袅炊烟更加明显。 于是,本是不愿意深入更南方的罗斯斥候远远即看到这一情况。 他们急匆匆返回易北河桥头堡,但汉堡的守军已看到了更远方的那些烟尘。 当烟尘起来的时候,很多贵族齐聚在汉堡堡垒的高处观望。 柳多夫的精神高度敏感。“他们已经来了!一场大决战。” 留里克听得真切,接话道:“我还以为他们不来,终于还是出现了。你举得他们距离现身还要有多久?” “至少一天。”柳多夫估计,“现在白昼时间太多,也许他们还要两天后抵达。” “不至于,现在是晴空,夜里的月亮繁星能把满是积雪的世界照得很亮,他们有可能夜里继续行军一阵子。不过……我不打算主动出击与之决战。” “立刻使用你的计谋?”柳多夫问。 “对。现在可以安排河口的伏兵启动偷袭了。” 相当多的罗斯、丹麦战士想通过浮桥去和现身的法兰克军搏杀,他们苟在木屋里天天赋闲浑身难受,自己的宝剑战斧想要饮血,自己想要血祭奥丁! 毕竟,现在快到十二月份,距离光明节其实不算远了。 萨克森人渴望在圣诞节前取得大胜,罗斯丹麦人要在光明节前血祭奥丁。 诸如诺森布里亚的国王、太子作为观察员,他们也想看看什么叫做“超过一万人的大混战”。 而被俘的博杜安、哈拉尔克拉克,虽还是俘虏的身份,现在也能作为观察员,去围观他们之前效忠的君主路德维希大军的战败。 那些炊烟太过浓密,好似石楠森林已经在冰天雪地中燃烧。 驻扎在汉堡的联军总集结,战争即将爆发。 现在,留里克牢牢掌握着战略优势,比之敌人,他可以说自己能以“上帝视角”鸟瞰整个战场。 如果易北河的冰层足够厚实,敌人主力现身后即可塌冰进攻,届时联军可以肆意地发挥远程武器的优势,来一场840年的“阿金库尔战役”。偏偏易北河就只是在两畔结有厚冰,河面之宽唯有拓木长弓可将轻箭发射到对岸,它实在宽阔,中部河道依旧河水流淌。 两艘划桨长船得令,船只收帆,独桅悬挂宽大的罗斯旗帜,战士奋力划桨只为趁早抵达伏兵的营地。 留里克指挥联军就在汉堡以逸待劳,随着派出去的斥候汇报更加详细的情报,敌人大军的魅影终究从森林的遮掩中显现。 因为,披着白色头蓬的斥候亲眼看到了法兰克军的营地,即便只是远远发觉。 易北河之南的一大片区域是战争无人区,现在此地异常的人生定位。斥候发现了大批的武装者,他们多穿着灰褐色的皮草和布匹,其中也有大量醒目的蓝色调。 最为关键的是,斥候看到了大量的十字旗,旗帜并非简陋的白布图画上黑色石子条纹。 旗帜多是白底蓝色十字,而一种酷似三尖鱼叉的蓝色纹章成为极具说服力的证据。 鸢尾花,法兰克的象征物之一,该类纹章只有法兰克本部血统的高级贵族,以及贵族的亲兵部队有权使用,他者使用则为罪过。 更多的信息坐实了一位法兰克大贵族进抵征讨,虽说留里克仍无法决定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本人是否到了,从探查到的大军规模分析,所有人只能相只可能是国王本人御驾亲征。 全北方的君主大战南方的君主,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首先,必是罗斯军率先发起进攻。 在冰河中划船实在不算什么,阿里克当年可是在半冻结的芬兰湾强行划船。他体格健硕,还以冬泳举动向老伙计们证明自己是真正男人。 两艘报信的长船顺流而下又加速划桨,短暂的白昼时间根本不停歇,划桨手有尿也得憋着。 他们并非轻装行动,而是带了一些装备物资,所谓这六十名战士报信之后立刻划归为阿里克指挥。 仅仅短暂的白昼行将结束,当橘色的夕阳照得整个苍茫世界一片橙黄,就在橙黄世界中两面罗斯旗帜飘扬。 长船并非靠岸,而是坚硬的橡木龙骨直接骑在冰层上。战士们纷纷跳下船,领头者很快找到了戴着墨镜的大将军阿里克。 完全不需要赘言,当阿里克看到忽然来了一众年轻的战士,他知道自己无聊的等待终于画上句号。 当夜,易北河口的煮盐场兼罗斯军营篝火通明。 阿里克站在原木临时堆砌的高地,向着集结在自己身边的多达一千一百名战士发号施令。 人们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在怒吼:“战争已经开始!我们将发动奇袭!这是我们第三次攻击不莱梅,唯有这一次我们不会撤离!听着!杀死你们遇到的任何敌人,绝不留情,将敌人砍成肉酱!” 于是,他拔出自己的双剑直指漫天星光:“诸神在看着我们!血祭奥丁!” 人们的情绪被激发出来,紧接着就是颇有节奏又震耳欲聋的维京战吼。 他们一边怒吼一边敲打着木盾,节奏此起彼伏极具威慑力。 阿里克在营地等待多时,大军在此吃麦子啃烤鱼。多吃盐有益于抗寒,偏偏这里是罗斯人开辟的一处大西洋煮盐基地,一众萨克森人佣工在此干活换取报酬,等于是待命的一千名战士天天吃着高盐高碳水又高蛋白的伙食,这一吃就是半个月。 很多很已经憋出白皙的肚腩,阿里克本是棱角分明的脸现在也圆润一些。 再这样耗下去兄弟们迟早变成胖海豹,急需执行作战命令消耗一番过分充裕的体力。 新的一天,当东方天空蒙蒙亮时,所有待命的船只拔锚。 只要强行航行,哪怕白昼短暂,三天时间也必能杀回不莱梅,接着就是阿里克喜闻乐见的滥杀泄愤。 对此,继续冰雪行军的路德维希和他的法兰克大军并不知情,大军只想快点抵达易北河对岸。 大地开始震颤,千余骑兵震得树梢积雪纷纷坠落。 法兰克骑兵已经特意换上铁甲,他们高举着骑矛,个别骑士还举着十字旗。如此大军快步在罗马大道上踏雪前进,他们的威严逼得最后滞留的罗斯斥候撒腿就跑。 斥候已经不必再隐藏,他们一边跑一边吹响牛角号。 低沉的号声极具穿透力,森林中推进的大军听到那像是来自悠远的另一个世界的响声皆浑身一阵。 “好啊,你们已经知道我了!是时候来一场决战!”路德维希非但不紧张还沾沾自喜。他幻想着面对的会是结冰的易北河,持续多日的降雪使得十分相信河流封冻,这样大军立刻发动强袭,毕竟正义的大军对于叛徒也野蛮人根本没有谈判的必要,那些卑鄙的敌人还不配。 易北河对岸,以逸待劳的联军打起万分的精神。 他们首先看到一些白色的影子发了疯似的狂奔,不断跑还不断吹号。 此乃罗斯斥候,他们如此狂奔实在躲避什么怪物吗? 须臾,当这些人踏上不满积雪浮桥之际,突然从林中冲出数百铁器。 骑兵的甲衣在热烈的冬日阳光下极为闪耀刺眼,不过这些重骑兵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追击之势戛然而止,它们在原地左右徘徊根本不愿冒险进入浮桥。 留里克摘下墨镜,眯起眼竭力想看清敌人的一些细节。 柳多夫精神有些紧张:“此乃精锐重骑兵,他们的主力已经到了。你……打算如何?” “我看到了,我军有必要给他们一点礼物。” “礼物?”柳多夫突然觉得留里克很幽默,“什么礼物?总不会是派人划船过去和他们战斗?” “是标枪。” 罢了,留里克立刻下令,旗语兵站在木制城墙上额外树立的高台,面相浮在河面的大船下令。 命令只有一个——向出现的骑兵抛射一轮标枪。 留里克要的就是给冒进的敌人一个下马威,如此己方士气大振,恰恰也能激怒好战的敌人指挥官。 现在,船舶驻守的战士纷纷拉动扭力弹弓的卡销,标枪纷纷腾空而起…… 第986章 再战易北河畔 那些初出森林的法兰克重骑兵在河畔的雪地高举骑矛耀武扬威,他们肆意摇晃着手中的十字旗,宣示自己的威严。 然而罗斯军给予他们的是一匹旋转下坠的标枪。 低温使得润滑用的海豹油成了过于粘稠之物,它们近乎成块状附着在扭力弹弓的扭力单元上。弹弓的性能有所降低,然敌人勇敢地出现在火力覆盖区,罗斯军完全可以肆意打击。 船上的士兵调整好方向,标枪划过低平的抛物线开始落在法兰克骑兵的阵列中。 战马被击穿, 骑手被射杀。即便是披着甲衣,也无法抵挡淬火碳钢的标枪枪头的高动能撞击。 死亡突如其来,耀武扬威的骑兵队立刻战术规避。 他们攥紧缰绳立刻撤回林地,有的骑手顾不得自己的身躯被扎穿,带着受重创的躯体也要回去和大部队会和。 那些士气旺盛的重装步兵盼望着走出森林就与叛逆、入侵者厮杀,以一场决战快点结束这糟糕的冬季远征。 贴皮盔巨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随身携带的麻布捂住脸颊和脖子,乃至将鼻子也捂住,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先头步兵看到了归来的骑兵, 目睹其中有着身躯被刺穿的伤者大吃一惊。 奉旨先行的骑兵旗队长遭遇迎头一棒,但他也探查到了敌人的虚实,匆匆归来随即向自己的王汇报见闻。 不料,路德维希先为部下的遭遇愤恨:“你们遭遇了打击?没有一番激战就撤回?!你们逃跑的模样就是懦夫。” 国王的指责令人心寒,旗队长不敢狡辩。 他喘着粗气谨慎答复:“大王,易北河的一切好似我们在威悉河的遭遇。敌人又把那些该死的大船立在河面,现在他们向我们发射可怕的标枪。如果我们的大军在河畔列阵,事情就危险了。” “他们……如此狠毒?”路德维希虽有不祥的预感,奈何自己还是一头撞到了一堵硬墙?“易北河如何?”他追问,“是否结冰?” “没有结冰,河水流淌一切正常。大王,我军无法渡河,除非……” “如何?” “汉堡的浮桥安在,那是我们唯一能推进的道路,但是……” 旗队长完全是说了废话,路德维希气得胡须乱颤, 接着说:“但是,那该死的浮桥被敌人把持着。” “是。大王, 我们当如何?” 问题抛给了路德维希,前方不远就是森林尽头,出去即可面对汉堡、面对叛徒和入侵者的老巢。他意识到自己的泄愤式北伐的确操之过急,奈何自己已经站在这里。沉没成本已经太大了,若是不能打起一场决战,整个行动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路德维希想了想:“暂时在林中扎营。我们之前找到的村庄作为营地,没有我的命令,我军任何人不准擅自出战,违者绞刑!” 战场转到汉堡方面。 不过是两轮标枪打击就驱散了法兰克骑兵,他们扔下躺地的大概二十骑灰溜溜撤走,根本没工夫将这些伤亡者拉走。 联军将士早就磨刀霍霍准备打仗,那些停泊在河流北岸的划桨船也解开了绳索束缚,兄弟们就等着大王一声令下冲到河畔划船到对岸厮杀呢。 站在高处的诸多贵族对一场战斗虎头蛇尾的结果实在不满,精神最为激动的恰恰是柳多夫。 “重骑兵居然撤了回去。他们的大军在林地,我们必须将其重创。否则,我们非常危险。” “其实是你的势力会非常危险。”留里克扭过头看了柳多夫一眼,又望向森林:“都不要着急。我想,其实是敌人比我们更着急,现在就看谁更耐得住性子。” “就这么等着?什么也不做?” “暂时就等着。” 联军选择等待, 留里克甚至下令船上的战士终止弹弓蓄力。 战场恢复平静, 横贯河道的北风吹散人们的交头接耳,隐约中倒是能听到那些受伤骑兵的哀嚎。 就这样停滞了一阵子,留里克猛地心生一计。 他差遣三十名战士划船到对岸,士兵多携带大斧,所谓奉命将那些倒毙战马砍成稀烂,将还没断气的敌人伤兵俘获。 马尸也不必浪费,诸如四条马腿务必砍下来,毕竟这天寒地冻的鲜肉不好搞。 在万众瞩目中,这支抓舌头小队堂而皇之出动。关注他们行动的不只是汉堡的联军,更有对岸的法兰克军队。 且看这艘长船大胆地过河,登陆后展开队形亮出自己的圆盾与剑,他们警觉地看看周遭的状况,借着开始行动。 那些还能活动的重骑兵伤者看到野蛮人持剑走来,他们本能地想要反抗,甚至努力拔出自己腰间的小佩刀坚决抵抗,然双腿被马匹压着动弹不得。 对于这种不配合的伤者,渡河的罗斯战士直接将之刺死。 毕竟兄弟们不是善人,活着的战俘也仅仅需要一个,找到带走即可交差。 一个捂住脸的伤者被硬生生拖拽出来,此人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就是下半身被死亡战马压着动弹不得。此人期初表现得也很不配合,奈何一身重甲不容易起身,在被战斧木柄夯晕过去后即被捆扎准备拖走。 至于别的罗斯战士,尽在砍剁马尸掠夺马肉。 罗斯人的行动似乎随心所欲,不料另一种号角声接连吹响。 隔着易北河精神敏感的柳多夫大吃一惊,他顾不得礼仪直接猛拽留里克的胳膊。“不好!这是他们的进攻信号,你派出去的人要被打击。” “啊?!” 留里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群披着甲衣,在阳光雪地极为闪亮的重步兵突然冲出林地。 这些人看似兵力不是很多,他们在河畔雪地快速狂奔,就好似狼群盯上猎物,不完成猎杀誓不罢休。 河对岸抓舌头的罗斯战士因为傲慢疏忽了对周遭环境的缜密观察,殊不知,当他们刚刚登陆,暗处的法兰克斥候就急忙汇报新情况。 刚刚吃亏的路德维希必须找回颜面,考虑到对方就出动了约莫三十人,自己这边出十倍的重装步兵择机截杀他们好了。就算敌人远程武器有些犀利,己方以十比一的兵力截杀还有失败的道理? 三百重步兵得令,迅速推进到林地边缘埋伏起来。一名步兵旗队长负责此次报复性突袭,当其看到那些明显诺曼海盗装束的敌军有撤离的倾向,果断发起进攻。 他们伴随号角声行动,三个百人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 见状,那三十名罗斯战士已经没有足够时间撤离。 “船长”一声令下:“把东西都放下!盾墙!” 训练有素的兄弟们赶紧扔下俘虏和硕大的马肉块,三十人圆盾互相堆叠构成弧形阵列,并开始有序的船的方向挪步。 紧接着,就是盾的撞击,以及厮杀。 明明渡船就在身后不远,但河对岸就是上万名联军战士。 光荣的罗斯人岂能匆忙逃跑?明明大家都极度渴望战斗,为了荣耀必须和这群突然冒出的敌人厮杀! 于是,双方披甲的战士颤抖在一起,最初的冲撞法兰克步兵没有撞破罗斯人的盾墙,然后便是双方的利剑隔着盾互刺。 双方皆开始出现伤亡,兵力劣势的罗斯人阵线不断收缩,倘若他们继续坚决扞卫奥丁战士的荣耀坚决不撤,结果就是被十倍于己的敌人耗死。 “他们在搞什么?!现在还不撤?!真是一群蠢货!”观摩中的留里克气愤得破口大骂。 然而,柳多夫无比渴望一个决战契机,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这个柳多夫急忙拱火:“英雄们不愿撤,我们就该帮他们。留里克,我们萨克森军应该出动了。我会帮你的人解除围困。” “呸!我看你就是等不及了。”留里克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希望决战是这样的。” “但是,你不能指望他们按照你的安排打仗,按照你的安排去死。” “不,我再派些人过河战斗。你们萨克森人不要操之过急。” 于是,跃跃欲试的罗斯军精锐终于得到了出战机会。 三个旗队凑够一千人,有的直接走浮桥,有的划船渡河。 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以至于河面立刻出现大量划桨船。 伴随这些船只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些横亘河面大船再度发射来的标枪。 本身只是遭遇战之后的抓舌头行动,而今双方都在增加兵力,战斗规模正在急速扩大! 罗斯军可是派遣了一千名精锐渡河!他们的衣着完全统一又装备精良,法兰克人看到这些大军毫不犹豫即可确认此乃绝对精锐。 三百人竟不能碾压三十人的盾墙防线,明明敌人就剩十几人了,他们还是死战不逃,就仿佛这些人根本就是诱饵。 这不,诺曼人的举动令执行任务的这位法兰克旗队长确定现在就是决战之刻,即便大家并不希望决战如此仓促展开。 标枪在对岸罗斯人的头顶呼啸飞过,很多标枪深深扎在泥地,还是有很多直接命中敌人当场夺其性命。 “继续坚持兄弟们,这是光荣的决战,我们的援兵已经到了!”那位“船长”坚守自己最后的阵线,即便身后就是驳船。 路德维希并没有走远,斥候不断汇报战斗进展,随着指出大量诺曼海盗渡河发起进攻,他断定决战时刻已经到来。 紧接着,轮到法兰克军疯狂进攻。 骑马的国王挥动宝剑,他没有排兵布阵的时间。广大士兵几乎都排列在罗马大道上,大部分士兵才刚刚开始休息,然决战的时机稍纵即逝,现在不去战斗之后面对继续流淌河水的易北河,事情可是不好办。 但是,路德维希却下达了特别的命令。 骑马的传令兵疯狂向队伍后方挺近,他们在给大量的农夫兵下达指令。 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箭矢比较犀利,如果他们的箭矢消耗干净了,优势也就不再。 在王国中,有的人天生高贵,有的人天生就是奴隶。 路德维希还没有蠢到将自己的精锐重步兵尽数投入到易北河畔的消耗战中,最好的办法是派遣数量最多的农夫兵投入厮杀,而精锐的重步兵和重骑兵在后方观战,等待合适的时机投入战斗。 于是,得令的农夫兵带着自己的战斧、短矛,如同在雪地中奔袭的野猪群,向着河畔猪突猛进。 只要在战场上杀死野蛮人和叛徒,农税债务即可免除。只要砍下一个诺曼人的脑袋,农奴即可恢复自由身。 农夫兵多来自莱茵高伯爵领,伯爵本人大败亏输后被囚禁,该领地内的民众旋即被路德维希选定为北征的主要兵源地。杀敌的农夫会因为战功得到赏赐,其中的强者会被收编到常备军中,这样全家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 尤其是该伯爵领的一大批小贵族。他们的家主几个月前已经在这片战场讨伐过叛逆萨克森人和诺曼人,奈何他们全军覆没。为大王作战立功是一回事,为了家主复仇,是继任的新贵族要做大事。为战死的父亲、兄弟复仇天经地义,这些小贵族以及扈从冲得极猛。 一大群穿着厚实布衣皮衣又少有披甲的战士从罗马大道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千名罗斯战士已经完成登陆。他们的出现一转攻势,兵力的天平一度完全倒向罗斯军这里,现在又轮到法兰克重步兵开始且战且退。 一百余人构成一个战斗方块,罗斯军以百人队的模式持续推进。他们圆盾互相堆叠,前排往往两排战士持剑突刺,之后又有持长柄战戟的兄弟对着敌人的脑袋凶狠一砸。 如此有组织的战斗法兰克人实则是学不来的。 纵使一个重步兵身着厚实甲衣,在罗马毁灭的数百年里,法兰克已经忘记了“百人队”“旗队”的设计初衷,似乎它只是把士兵简单编组的手艺,等到真的打起来又很快变成士兵们的各自为战。 罗马军团方阵兵复活了! 可是,他们是金发蓝眼睛的维京(诺曼)人。 十个方块在不断推进,另有随行的十字弓手徐进放箭,处在各方块缝隙的射手们端着十字弓对着敌人便是射击。他们的嘴里往往叼着两到三根箭,发射一次后靴子踏张上弦,再拿出嘴里一支箭装填后瞄准射击,以此尽量做到装填最快。 十个百人队缓速向森林方向移动,但幽深的冬季森林一定掩藏着敌人的大军。他们渐渐放慢脚步,看着那些被驱逐的法兰克重步兵逃跑。 罗斯军的兵员损失不多,无论死伤皆被转运到后方的船只,并被快速运抵后方,也包括抓获的几个受伤俘虏。 如果法兰克人就这样撤离了,战斗还不至于变成最终大决战。倘若敌人不投入新的兵力,这支千人罗斯军也要撤回。 然而森林中突然开始杀声震天,目力所及的林地都在大规模落雪。 此乃脚步震动、喊杀声震得积雪坠落,如此也完全终止了罗斯军的后撤计划。 那么,法兰克军又投入多少兵力? 接近一万人! 第987章 法军败了 森林中是密密麻麻的法兰克军队,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在冲出森林后义无反顾地冲向圆盾染血的罗斯军队。 到处是穿着灰褐色袍子的人,他们武器装备比较简陋,那股厮杀的热情不可被否定。 罗斯军队颇为讶异,大家揣测着下一次冒出来的仍是一批披重甲的战士,结果跑出来的是一群农夫军?! 无论敌人是何等身份, 他们似乎只是穿着一番旧衣服而已,没有甲衣的人如此悍勇冲锋,可谓自寻死路。 满是积雪的河畔平地被无数的鞋子塌得瓷实,但大片的雪地已经增添骇人的鲜红色,又诡异地冒着热气。 那是热血涌出形成的热气,弥漫着可怕腥味。 此刻,罗斯军后方的火力支援已经暂停, 兄弟们此刻处在一个颇为不利的位置。如果船上的重武器启动支援,势必要误伤己方。 明明见得大量灰褐色的敌人涌出, 船上友军投鼠忌器,就是想支援也不敢主动行事。 且说那些农夫兵,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打仗。 他们是无知又平凡的农夫,正常情况下他们一生都不会有见到国王的机会。历史给予他们基于,现在平凡的农夫为国王而战。 这种战士要么极为懦弱要么极为狂暴,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呐喊头脑一片空白,如此反而将包括恐惧在内的一切情感抛之脑后。 明明那些诺曼人已经是以逸待劳,大家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最后撞得一个血肉模糊。 “盾墙!准备!” “抗击冲击!准备!” “戟手!准备!” …… 各个百夫长镇定自若指挥自己的兄弟们,各个百人队开始连成一片,十个战斗方块拼凑成一面坚固的墙。 宽大圆盾后的战士纷纷半弓着身子,铁皮盔保护的脑袋半沉在盾后,士兵仅露出一双眼。他们的钢剑普遍抵在盾的右侧,随时准备凶狠一刺。 现在, 冲撞开始了。 法兰克农夫兵带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冲撞盾墙,盾后的战士干脆纷纷将整个脑袋也埋在盾后, 利剑从缝隙中伸出, 甭管前方是否有敌人仍是奋力一刺。 钢剑不断刺中农夫兵的血肉之躯,他们的攻势根本无法冲破罗斯军的盾阵。被刺死刺伤的人纷纷倒下,旋即就被己方的后续兄弟踩踏。 罗斯军这方面对着很大的压力,他们这一千人在前线无法观摩整个战场,只是感觉到情况很不对劲,好像到处都是敌人一般。 事实上站在远处的人们的确能看到数量惊人的法兰克军冲出森林,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战士。 这就是大决战! “继续刺!不能停!” “坚持下去!保护自己!” “把受伤的兄弟拉到后面,空位补上!” “长戟手!当心别伤到我们的兄弟!” 罗斯军继续坚持,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万人规模的敌军全力进攻。 他们的身后是冰冷的易北河与大量渡船,以及直通汉堡的浮桥。他们有着明确的退路,然决战应该已经开始,没有人可以擅离职守。 面对着罗斯军的盾墙,这些法兰克农夫兵并没有办法将之突破。 森林到河道的河畔平原仍显得过于狭窄,此万人大军根本做不到很好的兵力展开,遂在锋线战场,千名罗斯军收束的锋线战线也才二百米,法兰克军空有万人规模,真正在厮杀也只有这二百米锋面。后续的大量战士根本无力突入进来,只能在后方摇旗呐喊并补充人手。 凡人又不是无线体力的杀戮机器, 面对滔滔不绝的敌人,罗斯盾墙还是被压力逼着缓缓后退。 渐渐的胜利天平缓速向着法兰克一方倾斜, 只要他们继续无所谓伤亡的继续突进,只要罗斯军的援军还不赶来,这些法兰克农夫会在付出巨大代价后将罗斯人赶下冰河。 这一点,已经带着精锐士兵构成的预备队抵达森林边缘。 他比较满意现在的局面,如此更需要自己的标枪部队为胜利再添一把火。 三百多名投枪并出战,为了壮声势,他们赤膊上阵展示自己壮得离谱的上身肌肉。这群皮肤白皙的法兰克壮汉与罗斯壮汉没什么本质区别,他们以投矛器发射轻型标枪,明知这样做会击中锋线的己方士兵,但一定能击中敌人。 不过是一群农夫兵,这种人可以大量征召,路德维希不稀罕他们。 天空传来嗖嗖声,大量“黑线”腾空而起。 突然间,箭雨袭击了鏖战中的罗斯战士,兄弟们想不到从来只有己方的箭矢大规模杀敌,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受害者。 罗斯军开始出现意想不到的大量伤亡,同样法兰克农夫兵因普遍无甲,伤亡更为显着。 锋线后方的罗斯军开始圆盾抵着脑袋,忍受砸穿盾的标枪。他们仍在硬抗,如此展示自己的顽强意志,同样也是在拿自己的生命给留里克本人施压。 “啊!这不是我想要的决战!” 情急之中留里克竟双手捂着脑袋,在短暂的错愕后,他意识到决战已经不由自己意志之约束,无情地爆发了! 柳多夫已然看不下去,告知留里克:“我不等了!我的萨克森人要立刻渡河支援。” 留里克此刻也不可能再犹豫下去,只因在汉堡城内集结的大军已经是人生定位,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它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 “进攻!我们进攻!” 金色的狮子杨天大吼。 站在城墙的留里克转身向着身后低处的战士们,他拔出剑:“渡过易北河!全力进攻!” 于是,柳多夫毫不犹豫做出配合,封闭的大门完全打开。 号角声、鼓声震天,所有战士在怒吼。 罗斯、丹麦战士们一涌而出,跳上停泊的船只奋力划桨。二百余米宽的易北河很快通过,战士们下了船随即投入到厮杀大乱斗中。 而那些萨克森战士也领到了柳多夫的命令,其中的精锐战士首当其冲必须过河,为此柳多夫决意亲自带着千名精英快步从浮桥上通过。 但他的决意被留里克临时拦下。 “慢着!” “何故?” “你的人仍不算精锐!你先缓缓,让我的一千名东方军团先行过浮桥!放心,这支精锐力量动作很快。” 联军理论上已经是全力行动,将年仅十二岁的萨克森男孩算在内,名义上投入这场易北河畔大决战的兵力已经接近了两万规模。 但战场几乎都在河道南岸的一大片河畔小平原上展开。之前此地是联军血战三千法兰克重骑兵,这一次则是第二次战役,也是大决战。 梅德韦特的斯拉夫军团属于留里克预留的杀手锏,他们单个人的战斗力不佳,凝聚起来却可以有恐怖战斗力。 斯拉夫士兵已经将自己的战戟拼装完成,遂在观战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看来,一群其貌不扬的战士突然创造了一片树林。 处在先头的战士都披着重甲,甚至有不少其实就是缴获的法兰克盔甲。 他们这些人不需要使用盾,千人组织成“刺猬阵”,将履行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一策略。现在,梅德韦特带领斯拉夫军团排好队,开始从容地经过浮桥。 而在前方,丹麦人、罗斯人、约塔兰人、梅拉伦论、巴尔默克人,等五花八门的维京人向着法兰克军队发动总攻。 此乃三千余人规模的强力冲击波!同时,大船也纷纷拔锚,他们将自己的位置尽量挪到靠近南部河道,又纷纷在扭力弹弓的滑道里安装普通箭矢,只为尽力做火力支援。 决战就是现在,路德维希想要决战,可他没料到敌人的兵力这么多。 河面上到处都是划桨船,那些诺曼海盗兵力简直无穷无尽。 “他们何时这么凶狠了?”路德维希终于感觉到了恐怖,即便他手里还有五千名很能战斗的精锐军。 局促的战争令他暂时不可能将精锐军投入厮杀,己方的农夫兵成为一种障碍,而敌人还在增兵。 路德维希看到了浮桥上正快速通行一直军队,这些人皆扛着一种很长的矛。他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这种军队,潜意识里的恐惧感使他觉得这是一群不好惹的家伙。 现在的萨克森人战士与法兰克农夫战士在性质上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农夫出身也都缺乏训练。 罗斯丹麦联军是与法兰克重装部队是同一级别。 奈何现在法兰克精锐已经被局促战场环境所困难以投入厮杀,罗斯丹麦精锐还在陆续登陆。 以强军对弱旅,纵使那是万人规模的大军,法兰克军的士兵已经开始…… 梅德韦特走在队前,他率先登陆对岸。面前就是厮杀中的友军,他们的出现令友军喜出望外。 “矛墙!开始!” 话是用斯拉夫语说的,这支完全由伊尔门斯拉夫人构成的军队,极长柄的战戟组成刺猬阵,开始向前推进。 斯拉夫军团首先以战戟支援己方的罗斯剑盾手,遂在鏖战中的人感觉里,自己的肩头突然伸出大量的长柄武器。 矛头安装带刺的斧头,这就是战戟,它能刺能能切又能夯,攻击手段多样。 于是,恐怖的杀戮就从桥头处的战场开始。 法兰克军如何见识过这种状况? 农夫兵不是被厮杀就是被劈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长柄战戟以距离优势杀敌,戟头横扫之处尽是死伤。 于是,罗斯剑盾手在这一位置的武装力量挪位,将战线主动让给梅德韦特的军团。 法兰克农夫兵的雪崩开始了,无甲的人被直接扫到,即便又甲衣也是于事无补。沉重的戟头夯中敌人的头盔,一击直接夯得敌人颅骨碎裂暴毙。 前三排负责拼命地刺杀,后面的战士负责夯打。这样的方阵最要确保侧翼的安全,偏偏这是本次大战他们不需要考虑的。 斯拉夫军团两翼都是罗斯剑盾手,如此军队排列实在是留里克百试不爽的战术,即便这战场局促又修长。 法兰克农夫兵的兵力优势已经没有了,他们已经有了超过两千人的伤亡,士兵一旦倒下就根本没机会站起来,只能被己方或敌人踩死或补刀。 法兰克军的伤亡只能随着时间的拖延急剧扩大,战局的糟糕完全不是区区三百个投矛手可以扭转,恰恰是这些肌肉爆棚的投矛手开始遭遇罗斯舰只的重点打击。 若非是路德维希重装军队在后方弹压,披甲战士奉命斩杀一些退却者,崩溃早就发生。 然而,在面对诺曼人源源不断的增兵,那些农夫兵的总崩溃还是开始了。 农夫兵全线溃逃,他们扔了武器撒腿就跑,面对着重步兵的弹压也不为所动。 因为,后者也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中。 路德维希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或许自己现在将预备队投入总攻能取得胜利。 不!根本不可能! 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溃逃的战士,他们如同在林地里乱窜的野鹿,前方就是不断推进的野蛮人大军。 “撤!我们撤!撤回不莱梅!” 时间有限容不得路德维希多想,他的大军根本没得到有效休整,仓促投入到决战结果太阳落山前就败了。 东法兰克军此刻仍有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兵力,奈何问题在于军心崩溃,恐惧正在链式反应般传递。 当国王下达撤退命令后,撤退就不再可耻。这样出于荣誉才不愿承认自己害怕的重步兵,他们也开始的向后方的狂遁。 甚至,有的人甩掉自己的盔甲,甚至连自己拖曳小雪橇也不要了。 他们原路逃亡,一万五千余人遁入林地。 而后方的联军在穷追不舍,那些疲惫的法兰克农夫兵开始大规模被杀或被俘。 鲜红的血浸染了这片石楠森林。 五十年前,查理曼的法兰克大军在此杀得萨克森人大败亏输,而今北方人在此打出了更疯狂的战绩。 追击战持续,直到夜幕降临,全部的追击才告一段落。 现在留里克不得不面对一个颇为离奇的事实——东法兰克大军成了一群穷寇,联军取得大胜。 俘虏第一时间就汇报了这样的事实,此次作战的确是路德维希王的御驾亲征。 然而,简单审讯俘虏弄清楚农夫兵的籍贯,一些颇为尴尬的事发生了。 个别俘虏被立刻释放,甚至摇身一变从敌人变成了友军。 原因无他,这些战俘就来自于拿骚男爵领,现在这些俘虏成为亨利拿骚的尼德兰伯国同盟军。 对于留里克和其他贵族们,接下来的事情并非继续追击,清点伤亡、竭力治疗伤者、打扫战场,以及继续保持防守态势是必要的。 留里克也并不担心素未谋面的路德维希带着后续部队逃亡。不!他们逃不了。 敌人的后路将被切断,在广阔空间上,这支法兰克大军将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北方的寒冷将赐予他们进一步死亡。 接下来只要继续等到事态的发酵,时间继续拖延,越拖一天,对法兰克军越是不利。 第988章 三战不莱梅 阿里克的分舰队不知道易北河畔会发生怎样混乱的战斗,因为,那不是自己的战斗。 分舰队有着自己的伟大任务。 杀气腾腾的舰队直接扑已经被打烂的不来梅,也许那里还驻扎着法兰克军的大军,即便如此兄弟们也要以少击众。 已经不需要再做战前鼓动,大军每个人皆清楚自己的任务。 他们在冰冷的大西洋航行,在竭尽所能最快速度绕过海岸线,一头冲入了大规模结薄冰的威悉河。 “这里有冰层!兄弟们都小心一些。” “如厕的时候小心,掉进冰水里会死。” 因为分舰队已经进入内河,队伍中的一些人已是第三次抵达这里,对此处的水文情况较为了解。 距离不来梅已经不远,大量跃跃欲试的战士已经开始在甲板盘踞。 他们做着五花八门的事情,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整顿武备。所有人相信,当兄弟们重归不来梅,渴望的大战也会到来。 阿里克望向旗舰的桅杆,下令:“把令旗升起来,通知全军做好登陆作战准备。” 一面白旗图画着抽强的黑色骷髅头,它实为御用海盗的标致,不过此次行动阿里克觉得他恰如其分。 毕竟自己的军中就有来自萨列马岛的御用海盗,分舰队此行做得有点像是海盗偷袭,大家的任务也比海盗更加疯狂——对着敌人杀无赦。 旗舰升起这样的旗帜,站在僚舰上的芬兰伯爵耶夫洛饶有兴趣地对着他品头论足。 “瞧瞧,那就是国王的大哥。我们这一次是做海盗吗?承蒙他们看中,咱们苏欧米人也有机会做海盗。” 于是,僚舰上站了满满一甲板的芬兰长弓手,他们听得伯爵大人的说法无不哈哈大笑。 笑也笑了,在过去的七个月里芬兰旗队毫无战斗减员,如今旗队仍保持着极高的满员度。 没有人相信他们进展搏杀的能力,所有人却都相信这些人是非常坚实的后方火力支援的兄弟。 而对于随行的常备军,尤其是老将格伦德,面对着升起的骷髅旗他是无感的。 常备军有着自己的荣耀,格伦德自己有着个人的光荣。 常备军吸收了一批其他旗队的精干人员,组成一支敢战之军。他向着划桨的兄弟们敲打一番盾牌,再高呼几个振奋人心的口号,接着兄弟们继续划桨。 分舰队是划桨长船混合小、中、大型风帆船,如此划桨船拖曳风帆船,贴着海岸线航行一路通顺。 那些划桨长船首先作为内河拖曳用船,其次正是登陆舰。 剑和斧头打磨得锃光瓦亮,划桨的战士们全都披上了锁子甲。 老将格伦德和他的近百名最精锐者更是披上厚重铁片甲。因为目标已经不远。 船只轻松冲破水流非常舒缓的深冬时期的威悉河上薄冰,所有人都觉得今年河水是无法完全封冻,实在有利于军队深入作战。 如果在拆了桥后长船继续划桨逆行,是否即可找到威悉河的源头,附近是否有城市和村庄,是否抢掠一番大发横财。 人们已不愿多想,只因河畔树林逐渐消失,他们看到了在不来梅当有的位置上,赫然拔地而起的一座新城。 阿里克瞪大眼睛,战士们皆叹为观止。 “这是怎么回事?那座城难不成是从土里升起来的?我们明明把不来梅烧成了灰。难道,是法兰克的神给了他们恩赐?” 自言自语一番的阿里克先是震惊,可紧接着就流露出贪婪饥饿的口水。 “哈哈,他们偷偷兴建一座城,应该会把大量财物扔在这里。”他拔出双剑,双倍的剑锋直指。“兄弟们,吹号角!敲战鼓!我们战斗!” 刺骨寒风吹在众多战士身上,阿里克更是站在旗舰船艏在凛冽风中如同不朽阿萨神族战士。 他三十岁出头,正是一个北欧男人各方面的顶峰状态。 不久,这位狂人已经进入中部甲板,他决意带头冲锋。 不速这客从森林的虚掩中钻出来,不来梅简陋木墙上少数的巡逻者赫然看到这一情况。 法兰克守军大吃一惊,遂在慌乱中撕扯嗓子不断吼着敌袭,接着又是吹号角又是打鼓,只为告知所有人战斗一触爆发。 数以千计的人只是苟在城内的木棚里躲避严寒,索布人、法兰克人,留驻在新建不来梅城里的尽是残弱士兵,以及少量健康士兵负责看管安置此地的大军部分储备给养。 冻伤的人们在这里养伤,在之前战斗受伤的人们不得不在此听天由命。 有留驻的教士在此地安抚士兵的沮丧、抱怨情绪,并在新建的简陋修道院定期主持活动。 他们像是被遗忘的人,不过大王带着其他健全的兄弟执意北上,安置在后方的总人数多达三千的残兵,心里多少很窃喜。 他们窃喜于自己不必再硬抗寒冬继续进军。 那份窃喜现在已然化作恐惧。 拉开木门逃亡?不!冰冷的满是积雪的森林但是寒冷就是致命的,孤独的人会冻死,之后化作游荡野兽的食物。 “关闭城门!” “不管你是谁!能拿得起武器的立刻站起来!” “诺曼海盗来了!我们必须防守。” 其中养伤的法兰克老战士终究是训练有素,他们顾不得自己伤口复发的苦楚仍做着剧烈动作,在城内换乱的巷道奔走相告,只为告诉大家敌袭不是开玩笑。 广大残兵虽有疑惑,当他们听到伴随低沉鼓声而来的另一种低沉号声,听着皆毛骨悚然。 此乃诺曼人的号角,此地残兵更愿意称之为“来自地狱的声音”。 于是,更多的人站在简陋木城墙上,另有少量持弓者爬上简易塔楼。 无论过去有何恩怨、有何歧视,这一刻所有的守军面对的是相同的危险。 索布人能动弹的皆扶着短矛站起来,哪怕自己的脚趾已经冻断、坏死。 脸被冻伤的法兰克伤兵以布这面,再戴上铁皮盔套上一层锁子甲,乍一看去他们仍是精锐。 毫无疑问的是那些负责看守粮仓的两个百人队成为即将发生的防守作战的主力,两位百夫长早就被授权守卫不来梅,他们一正一副。本是遗憾于不能继续北上作战的两人,面对现在的局面,他们的遗憾更甚了。 因为,登陆的诺曼人兵太多。 橡木龙骨狠狠啃裂冰层,再狠狠啃在河畔淤泥里。 罗斯分舰队毕竟对这一带的水文状况太熟悉,此乃他们的第三次行动,很多人本担忧这次不能痛快打一场,结果法兰克人非常高调的让出一个机会。 头戴熊首装饰头盔的狂战士奋勇下船,老将格伦德带头冲锋。 他一边慢跑前进,一边高举着右手的剑,特别挥动一番令大家做好阵列。 他又吼道:“带战斧的兄弟,准备把敌人的木墙砍伐!紧跟我的步伐走!” 用砍伐的大木头勐撞木门,是破坏一般木堡垒的好办法。 未曾计划打攻城战但他们目测敌人的木墙也不厚实,那就用点力气直接“工兵拆墙”。 见得格伦德一伙儿率先冲锋,风头都被这些家伙抢了,气不过的阿里克在小船尚未抢滩登陆,就干脆带着双剑跳下冰河,硬生生淌着刺骨河水上岸。 他像狮子一般咆孝,高举着双剑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奔跑,实为给身后的兄弟精神鼓舞,乃至最为重要的确立进攻方向。 阿里克的身后是一些第一旗队的百战老兵,另有一大群临时招募的萨克森仆从军。 老罗斯人、瑞典人、丹麦人和萨克森人,最初的登陆者有近八百名,他们有着统一的称呼——诺曼人。 这些人冲刺速度太快,完全没有遭遇敌人阻击就完成对桥梁的占领。 他们的原本目的就是击垮守桥部队、拆桥从而切断敌人交通线,现在,他们只想把重新出现的不来梅城再付之一炬。 阿里克和格伦德已经带人陆续冲到木墙之下,带着十字弓的兄弟开始对着墙上守军精准打击,另有一些持大斧的兄弟立刻开始砸墙。 珍重的双刃斧被北极熊般强壮的壮汉奋力挥动,抡圆了对着木墙就是凶狠一砸,立刻飞溅起一些混合了冰的木屑。 但是,效果并不佳。 新砍伐的松木做了木墙主材料,树干本身富含水分,因有活性避免水分结冰。现在,这些松木内部的水分已与木质素混合成了特殊的坚固材料,倘若法兰克守军再对着木墙大肆泼河水,必能以水冰加固墙壁。 守军没有泼水造冰城,他们城墙的坚固仍不容小觑。 但罗斯军队的攻势实在凶勐,那些站在墙上向下仍木头的人竟被大肆射杀,如中箭的鸟儿一般坠落。 在了望塔上的弓手,早已成为众失之的并被乱箭射杀。 城外,罗斯战士依旧在拼命持斧夯冻结的木墙,十字弓手端着上弦的武器瞄准任何一个敢于露头的敌人。 大部分罗斯战士和萨克森友军,他们还不能参与到作战,就在城外伴随着砸墙的持斧狂战士之节奏,爆发出一浪赛过一浪的吼声。 不过阿里克和格伦德到现在并不知道被木墙围起来的这座城,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敌人。 难道法兰克军队就会被这些吼声吓破胆? 守军几乎都是伤兵不假,其中的法兰克常备军战士成为全军士气中坚。 这些人全体披甲,有伤也坚持忍耐。他们列着密集队形,剑、斧头、矛头一直对准发出隆隆巨响的方向。 他们没有冲出城和诺曼人决一死战的胆量,但一面木墙垮塌后防守反击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有他们构筑起守军的意志,那些索布人奴兵也支棱起来。 留驻的教士就站在他们什么,高举着手握十字架的右手,为全军布置精神buff。 守军不敢交头接耳,一张张脸面色凝重又麻木。 能参与战斗的守军超过两千五百人,其中当然有强打起精神以短矛做木杖的人,只是因为他们不想坐以待毙。 所以,恰是他们集体逐渐保持恐怖的安静,使得战好似仅是城头少数守军向外面扔杂物,显得整个木堡垒守军极少。 正在兴头的阿里克和格伦德如何有时间思考这个,兄弟们只想着打出一个缺口抢宝贝。 与此同时,姗姗来迟的芬兰长弓兵终于完成了登陆。 如果距离合适,耶夫洛早就下令展开箭雨支援。 他在岸上整队,又故意带着部下如看戏一般围观那些砸墙兄弟们的行动。 便有部下闻讯:“伯爵大人,那些罗斯人到底在干什么?是在这里做伐木比赛的吗?” “也许吧。看起来这座城缺乏守军,我们的朋友们根本没必要如此折腾。” 耶夫洛的想法很简单,这便令部下暂时列队,只身走上乱糟糟的墙下阵线。 身材偏矮小的耶夫洛一眼在人群中就找到那个鼓噪双剑的家伙。 “阿里克,你在干什么!?” 见得友军终于登陆,兴奋中的阿里克直接要求:“你的人终于登陆了,快让他们做支援。” “支援?就是和这无聊的墙斗智斗勇吗?” “不!抛射!攻击城内守军。” “有必要吗?这座城缺乏防守,你现在是带着兄弟们浪费时间徒增疲惫。” “呸!你不懂。”阿里克摇摇头脸上的兴奋未消:“我以荣誉发誓,我感觉到深深的杀气。我感觉城墙后面都是敌人。听着,按我说的做!” “好吧。反正我的人也该动动胳膊了。” 深深的杀气?阿里克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耶夫洛也不好反驳什么,遂令部下继续以方阵模式前进,接着命令:“弓箭手!十支箭!目标堡垒!抛射!自由射击!” 皆是简短的词组,耶夫洛的命令得以准确传达。 这些身材偏矮小的芬兰苏欧米人,他们可谓耶夫洛训练的特色部队。这群人的个人近战搏杀水平不算差,但列阵搏杀的水平堪称稀烂,只因时间几乎都用在练习射箭上。 耶夫洛的芬兰旗队属于芬兰伯国的常备军,每个战士皆是胳膊比腿粗的狂人,保持着和他们身高一样的拓木长弓,可发射轻箭,亦可发射一种可作为扭力弹弓用标枪的重箭。 只有神知道城内有多少敌人、是否披甲。 全旗队射击十次,最终多达五千余支箭给敌情不明的敌人一份“大礼包”,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对得起阿里克的诉求。 长弓尽量被张拉,士兵们皆以非常夸张的大角度对天,好似是弯弓射凋。 现在必有北风产生的向南的风偏,故而罗斯军主攻方向是不来梅围城西部的木墙,耶夫洛在此摆出箭阵,他也必须适应并利用北风。 因是自由射击,箭失根本是杂乱无章地飞射。 旋羽箭这种需要费些手段制作的高级箭失芬兰人懒得做,甚至他们的箭失多是两片雨。箭失比较简陋,作为一种耗材,芬兰人需要的是性价比。 耶夫洛是自带箭失参与联军的,他的库存尚未耗尽,此战正欲消耗一番,再用罗斯的量产型标准箭失。 箭的质量一般,箭簇可不一般,毕竟铸铁箭簇实在是一种量产材料,或者说它可以是箭簇也可以是钉子,两者都来自同一种铸造胚子。 从天而降的廉价箭失依旧拥有强大杀伤力,北风吹着果然全体风偏,倒是坠落时大规模呈现极易破甲的90°下落角度。 无数的黑线从天而降,扎破贴皮盔砸穿人的头颅、砸穿肩膀击中肺脏、砸中脚掌让冻伤的脚直接流脓。乃至击穿持剑的胳膊。 剧痛难忍的守军根本忍受不住,密密麻麻的箭失下落毫无章法可言。尚能坚守的军队逐渐崩溃,他们乱作一团到处躲藏,为此爆发出轰隆隆巨响,此乃守军的吼声、尖叫声、哀嚎以及绝望的呐喊。 守军任何的隐藏都没了意义,因为有人已经擅自拉开侧面的小门,外逃行动已经开始。 主持射箭的耶夫洛大吃一惊,“阿里克你居然说对了!难道里面全是敌人?!” 错愕的他立刻调整自己的命令:“所有兄弟听令!追加十支箭!力气大的人用重箭!” 于是,守军的哀嚎呐喊只能换来攻城罗斯军更甚的狂暴。 该死的墙阻挠了两军搏杀,阿里克在城外听得墙内的哀嚎,感觉就像是一盆开水浇在一头捆绑的活野猪身上,烫得大兽疯狂尖叫。 他和格伦德都在令兄弟们尽快砸墙,直到看起来一面墙的基底已经被砍得差不多。 一些绳套被人甩向天空,套在木墙的高处缝隙棱角,便开始被数以百计的士兵牵拉。 终于,数百人以多根绳索合理拉动一面破损严重的木墙,它终于轰然倒塌。 一切的遮掩荡然无存,一场决战终于开始。 罗斯军震撼于城内乱成一团的景象,他们瞬间又清醒过来。 持双剑的阿里克终于得以带头冲锋,在他身后又是三十多名狂战士跟进。 紧随其后是又是格伦德和他的几十个好伙计,这种穿戴极重盔甲多持钝器的狂战士,一并杀入城内。 就好似钢铁绞肉机面对肉块,他们直接冲垮掉负隅顽抗的那些法兰克重装守军,更多的罗斯军士兵从宽大的坡口鱼贯而入。在绝对人数少罗斯军人数明显过少,他们气势如虹,迅速冲垮最后的守军,接着面对乱窜的、失了魂的、求饶的人,发动无差别杀戮。 这就是诺曼人渴望的血祭奥丁。 他们正在做! 不来梅又一次化作绞肉机,而热血化作溪流,为这寒冷的雪原大地,献出恐怖的红色与怪异的蒸汽。 第989章 焚城者阿里克 狼群冲入羊圈,接下来便是野蛮的杀戮。 围墙并没有保护墙内的法兰克士兵,它成为致命的囚笼,在全部抵抗宣布崩溃后,冲进来的罗斯军队旋即开始杀无赦的命令。 “我们不留活人!不要俘虏!不要听他们说任何话,不准手下留情。” 如此残酷的命令无人觉得不妥,无人曾动过恻隐之心。 引起是随行而来的萨克森人战士, 他们平日挤压的愤懑得以发泄,斧头劈向缺乏抵抗的敌人。 整个不莱梅形同一座肉联厂,无人欢笑、到处是喊杀声。 红色的溪流从城内涌出,不断注入冰封一半的威悉河…… 终于,杀戮宣告终结。 城内站立着大量血红的士兵,罗斯-萨克森联军的偷袭作战大胜利。 这里不存在胜利后的美感, 得胜的战士气喘吁吁,纷纷坐在残缺狰狞的尸体旁休息精神。 他们尽是些见惯死亡之人, 一些休息得体的人又纷纷站起来,在战场上找寻自己心怡的战利品。 铁质武器、甲衣皆是大家在掠夺之物,也包括很多被杀者脖子上挂着的纯银十字架也被胜利者薅走。 一些宽大的木屋引得所有人注意,当简易的篱笆门被拉开,竟有十多名躲避的敌方士兵携带利器突然窜出。他们分明以鱼死网破的态度打了罗斯军一个偷袭,之后皆被杀死。 此事第一时间便由战士汇报给正组织人手打扫战场的阿里克。 “什么?敌人还有活口胆敢偷袭?他们死了吗?” “皆被杀死。而且,他们在守卫一些好东西。”士兵谨慎道。 “不会是金子吧?” “是粮食。全都是粮食!” 此城居然还有粮仓?阿里克心头暗喜,就算自己不能缴获大量金银,在此缴获粮食煮食大快朵颐岂不美哉。 “走!兄弟们。”他令部下暂停收集铁器的工作,“我们去那边看看。” 当阿里克带着几十个弟兄抵达目标位置,这里的木屋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被敌人暗算的伤者暂且安置在外面,此刻陆续有罗斯和萨克森人战士扛着麻袋从中走出。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个人扛着一沉重麻袋,夺走后便是自己的。 阿里克随即抓着一个顾不得处理一身学习又喜笑颜开的兄弟的胳膊:“喂,你抢到了什么?” “啊!阿里克大哥,你绝对想不到这里面都是什么。到处都是粮食,足够咱们兄弟吃到明年夏季。哈哈,如你所见这里样式相似的房子, 都是粮仓。” “都是粮仓?”阿里克有些后悔下令将敌人杀戮殆尽。不!应该还有活口。 他随口对左右询问:“你们都去看看死尸,尚且有一口气的俘虏。” 有人满脸为难地问:“老大,你看这到处都是尸体,真的还有活口?” “至少找到一个。我……只想知道这里是否是敌人的粮仓,所有粮食能够敌人大军吃多少。” 还别说,果然有装死的敌人在罗斯人的检查中露馅,甚至还不止一人。 罗斯战士以剑刺杀每个死尸的四肢,有装死者受不了痛苦突然扭曲起来。一般对于这种情况就是再补上一剑刺中要害杀死,既然老大有令,兄弟们就谨慎些办事。 也是有五名受伤的装死者被押解,那些懂得一些法兰克语的萨克森友军充当起翻译。 阿里克许诺俘虏说出实情不杀,为了活命,这些人果断讲明自己的情况。 当然,此虚与委蛇的计策到此结束,俘虏脑袋搬家…… “真是不可思议!敌人竟有两万五千人吗?他们一半的粮食都在不莱梅?哈哈,他们的粮食都成我的了。” 阿里克流露出久违的快乐,旋即召集人手开始对粮食以及其他发现的生活物资开始掠夺式搬运。 敌人大军在天寒地冻的当下执意作战,如果他们携带的食物耗尽,必然要派人回不莱梅拿。一个瞬间,阿里克感慨自己弟弟留里克实在能算计, 分舰队再攻不莱梅的首要任务就是破坏交通线, 其中毁掉桥梁的任务有着最高优先级。 留里克算计不到的正是敌人硬生生重建了不莱梅, 也算计不到这里安置了大量实实在在的粮食。 终归此次偷袭大获成功,破坏桥梁与搬空粮仓,正是对敌人双倍的打击。 搬运粮食也成了战斗的一部分,阿里克当然觉得此举实在不如面对面厮杀来得快意恩仇,终究可以削弱敌人实力。 同样,首先保证偷袭作战的兄弟们填饱肚子。 相比于罗斯人,那些随行的萨克森人表现得极为贪婪。他们搜寻铁器、甲衣,搬运粮食时也极为卖力。他们此举的缘由很干脆——留在后方的萨克森妇孺还是半饥饿的。 当问清楚缘由,阿里克那心中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有十多名萨克森人跪趴下来恳求他,所谓希望“战争酋长”大人将整个一个建筑的粮仓划归为萨克森友军的专属战利品。他们并非中饱私囊,只想将之运回汉堡后分给饥饿的女人和孩子。 他们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战争酋长”,又在之前的战斗伴随自己冲锋。 被人拥戴的感觉何其舒服?阿里克也就允了。 不能亏待给自己卖命的家伙,何况缴获的粮食重量很多,分给友军一部分无可厚非,罗斯军战士也因为掠夺太多、光顾着自己吃饭也无所谓。 终归大军的首要任务是毁掉桥梁,阿里克想到自己自己特意分给萨克森友军一批战利品,再差遣他们办些大事岂不是理所当然? 暂时没有人顾忌满城尸体,温热的死尸在极寒状态下迅速失温。尸体身上的甲衣皆以被扒下,接着衬里衣物又被萨克森人搜刮一番。 这个时代碍于布匹纺织技术的落后,西欧、北欧没有纺车,仍是妇女坐地以简单工具织布。纺织一匹布的耗时很长,任何的布匹都显得很贵重,也就导致很多生育太多孩子的家庭,年纪小的孩子时常悲惨得衣不遮体。 这种情况在北欧世界是极为罕见的,得不到足够御寒衣物的孩子会迅速夭折,而北欧广泛使用皮革做衣服并总是包裹得很严实。 缺乏衣物的情况更多出现在南部,萨克森人生活区有这方面的困扰,所谓强大的法兰克王国,法兰克人也有大量家庭有这方面的困扰。 阿里克对萨克森人疯狂扒死人衣服的行为很遗憾,不过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二十年前罗斯人也过着苦日子,在穿衣方面缺乏讲究,为了确保不被冻死,衣着方面看起来邋里邋遢也可以忍受。 时过境迁现在的罗斯军已经盘踞在威悉河河畔,就在不莱梅成为支起随行携带的一批大铁锅烧河水煮麦子。 那些死尸已经变得灰白,接着生出一层白霜,尸僵并未开始死者就被大规模冻成冰坨。 下令士兵将死尸直接扔到威悉河里也成了麻烦事,索性阿里克就狠心一把不给死者收尸了。 他吃过慢慢两大木碗的煮燕麦,又在入夜后的萨克森人营地走动。 见得这位大善人亲自到访,已经皈依的萨克森战士无所谓阿里克是奥丁的信徒,出于感谢和对勇敢者的崇敬,纷纷凑过来笑脸相迎。 “你们都很有精神!看起来吃得都不错!” 萨克森人旋即回以热烈欢呼声。 “那就再多吃一些,再吃多些盐!等到明日天亮,你们去将那该死的桥再拆毁,最后再把不莱梅城焚烧!” 他们以更热烈的欢呼回应阿里克的要求,遂在次日,第三次毁桥行动开始。 不过对于阿里克,最初不莱梅城的轮廓依稀在目。 圣彼得大教堂、伯爵宅邸、木堡垒、厚重围墙、鳞次栉比的民居。由于这一切建筑主要是木质的,遂在大火后化作齑粉。 法兰克大军复建不莱梅也只能在地基基础上复建一座大军营,说其是一座城实在牵强。 如果再纵火焚城就是第二次摧毁它,想必自己会再喜得一个“纵火英雄”的绰号吧。 不!还不够霸气。 当萨克森人拎着斧头在疯狂斩断捆扎桥面木料的缆绳,罗斯军则开始在格伦德这个大聪明的指挥下,搞出了“人力流水线”,以将装满粮食的粗麻袋运回大船。 多亏此次作战大船够多,将粮食和其他战利品搬空没问题。 仅仅是一个短暂的白昼日子,那些依旧冰坨化的数以千计的死尸无人问津,罗斯-萨克森军的死伤者已经完成处置。 严冬能保证己方战死者不腐,有二十多人死去,他们将被运回汉堡,是火葬还是就地土葬,皆由留里克拿定主意。 伤者多达百人,他们有的战斗中受了皮外伤和内伤,也有不少在搜索战利品的时候扭伤胳膊崴了脚。 在这个白天,不莱梅城内被搜索一遍,搬运战利品弄得一千名战士气喘吁吁。 他们疲惫而快乐,入夜大家都聚在河畔大肆吃麦子补充体力,罢了在干净的雪地搭设简易帐篷,铺上皮垫子倒头就睡。 被修复的桥梁宽度很大,随着缆绳皆被砍断,新的绳索套在支在尸堆桥墩上的木料,划桨船牵引即将之拉到河里。 缓流的威悉河运输浮木逐渐漂流到大海,或直接搁浅在满是冰层的岸边。 想要重建桥梁依旧可行,只是在温暖时期就会消耗很多时间的事,搁在现在满是积雪的环境下只会更加困难。 又是新的天明,想到城内到处都是死尸、整座成再无利用价值,一座受诅咒的令人心情难受的城毫无存在的必要。 清晨的篝火尚未燃尽,把持着大量的粮食,大军奢侈得再添河水再添新柴继续煮麦子。 待大军吃饱后又懒洋洋地做一地。 是时候终结这次任务了。 阿里克意欲在纵火焚城后扬长而去,一如多年前他做过的那般。 难料见多识广的老将格伦德执意修正阿里克的决意。 “你为何阻止我?我和兄弟们可不想再在这寒冷的地方待着。” “何必现在就走?敌人的大军当然不能打赢国王,当敌人的粮食吃完肯定要回不莱梅取粮食。你……难道不想再截杀一番他们的人?还是只是看到眼前的胜利,想着见好就收?” 一句话说醒了阿里克:“自然是要更大的功劳。” 阿里克、格伦德和耶夫洛商议一番达成共识,军队焚城的举措是不会变的,只是守在满是烧焦尸骸的城外未免太晦气。大军挪到河对岸扎营等待新的敌人现身。 一众罗斯人拿起了燃烧的木枝,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再度走进满是冰坨状尸骸的城内。 “法兰克人!感谢我吧!我给予你们火葬。” 然而,这正是给予死者最极端的侮辱。 甚至是当阿里克要求萨克森人一并举着燃烧木枝纵火时,他们竟奇怪得纷纷推脱,在问清情况后,阿里克也不再勉强。 天主教严禁火葬,此举是亵渎死者尊严,同样施行此举者若是基督徒,便是犯下了极大的罪孽,灵魂必堕入地狱接受无尽烈火炙烤。 但罗斯军都是维京人,为死去的维京人火葬本就是有讲究的传统,当然施行火葬、水葬各有讲究,各部族有各自的风俗。作为老罗斯人,火葬施行得更多一些。 如此一来焚城火葬就成了纯粹的泄愤,阿里克接着怒吼:“你们就诅咒我吧!这就是北方人的愤怒!你们法兰克人不该来这里!” 奈何死者里面有着大量的索布人奴兵,可怜这些稀里糊涂惨死的家伙已经不可能跳出来指正阿里克所言有误了。 “开始吧!兄弟们!是我首先焚烧不莱梅,今日的焚烧是第二次。我就是焚城者阿里克!我们动手!” 纵火开始,逐渐得城市燃烧起来。 烈焰靠得阿里克脸颊发烫,热气吹得他胡须乱颤。 他带着一众兄弟站在城外,眯着眼目睹火势越来越旺。 烈焰融化积雪,水蒸气腾空而起,又在高空中迅速冷却从而化作白色的烟柱。这烟柱有混入大量的杂物碎屑,甚至是死者的一部分。 烟柱逐渐变成灰白色,在澄澈的空气中显得极为扎眼。 路德维希根本想不到他的不莱梅据点已经被烧、所有伤兵毙命、物资尽数被抢夺。 但他对不莱梅的劫难并非浑然不知,遂有第一时间逃亡的人拼了老命向北逃跑,这种人只能靠吃雪补充水分,靠着强大意志力终于与路德维希的败兵会和。 本就吃了一场败仗,法兰克军主力被迫战术退却,就在林地中的一处毫无人烟的法兰克村子扎营。路德维希仍有数量可观的兵员,就是大军被吓坏了,即便再战也要先休整一番。 然而从南方逃回来的人开始传播可怕的消息——不莱梅据点失守了! “这绝对不可能!”路德维希拒绝相信,可怜报信者几乎气绝身亡汇报这一消息,罢了就因扰乱军心之罪处决。 扰乱军心是一个事实,路德维希遇到了新的大麻烦,他也动摇了,是否不莱梅真被诺曼人偷袭了,这就需要多派些骑兵去侦查一番。 他必须和科隆大主教联手稳定大军的情绪,并在现在的林中营地组织防御,为接下来的行动商议对策。 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要继续战争,罗马大道的交通线必须稳固。倘若不莱梅丢失,就必须将它夺回,因为那座威悉河桥是大军补给线的必经之路。 一个瞬间路德维希觉得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陷阱,深深意识到自己的一意孤行就是自讨没趣。 情况总不会更糟吧! 于是,他组织起三百名轻骑兵,开始向着南方马不停蹄狂奔,任务正是确认不莱梅的状况,以及不准和敌人冒险战斗。 第990章 北极风暴 三百法兰克骑兵斥候踏雪南奔,他们逐渐看到了南方腾起的烟尘,不由得心头一紧。突然,前方道路出现了趴卧的人形,使得本就紧张的心情更为糟糕。 “去看看前面的情况。”一位队长命令道。 两名骑手谨慎地策马而去,果然看清楚了倒地的确是冻僵的尸体。随着他们下马检查,更关键的信息得已查明。 死者分明是一位法兰克战士!腰里还挂着己方才有的宽刃铁剑。 骑兵急匆匆复命, 紧张地汇报:“大人!是我们的死者。看来不莱梅真的又被袭击了。” “该死!难道逃回来的人所言是真?!” 众骑兵再抬头观望,的确那烟尘不会骗人。 “继续前进吧!”队长高举骑矛又命令一番,“所有人谨慎行动。” 越是南下罗马大道上越能找到冻毙的尸体,无出其右皆是法兰克兵。 当不莱梅遭遇新劫难,趁乱逃走的人仅有极少数可以与国王的军队于北部回合。大部分逃亡者无情死于冰雪化作路边的冰坨。 骑兵愈发感觉恐惧,不少人觉得事情已经查明打算赶紧撤离,不料队长强令,“我们必须赶到不莱梅,那些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必须看看粮食的状况,不可让敌人破坏。” 说是如此,大家心底大抵有了答案。 骑兵终于抵达烟雾腾起的源头,这里正是一片狼藉。一些火焰还在燃烧,放眼望去到处是狰狞可怖的焦黑“枯枝”的存在,与周遭银白的景象格格不入。 “是……死者?都是我们的伤兵?” 骑兵们因震惊而方寸大乱。 他们又在在废墟旁徘徊,透过烟尘遮蔽,冰冷河面上陈列的船舶格外扎眼,桅杆的旗帜图案使得他们皆已看清敌人的真容——罗斯人。 “该死。这群人不是逃跑了?怎么又回来了?居然是诈术!” 到了这里骑兵队长已经可以回去复命,所谓不莱梅已经还做废墟,肉眼可见尽是毁掉的粮仓和满地焦炭的死尸。 不莱梅这一交通节点已经崩溃,桥梁上的横木全体不翼而飞。 突然,他们听到了远方的号角。 本就被眼前景象震惊的骑兵,心头又有惶恐和愤怒,听得号角声就知罗斯人竟要发起挑战。 战场另一边,盘踞在威悉河南岸的罗斯军队终于等来了“客人”。 阿里克大喜:“哈哈,兄弟们,那些家伙又来了。居然是骑兵?跟着我去打他们!” 于是,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战士开始划船渡河。如果不是等一群“客人”, 大军早就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一度他们已经不想再等,终于等到了肥肉。 阿里克带着部下几乎倾巢而动,无论是罗斯人剑盾手,还是芬兰长弓兵,亦或是穿重甲的狂战士。甚至是穿着缴获甲衣服的萨克森战士。 他们尽快漂过威悉河,登陆后即可向法兰克骑兵猛扑。 先于士兵抵达的是长弓兵的箭矢,空中传来犀利的嗖嗖声,法兰克斥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出现受伤情况。 “怎么回事!快撤!”骑兵队长本犹豫是否打一下,现在突如其来的箭矢帮他做了选择。 尖锥箭簇深深扎进士兵的身体,伤兵忍着伤痛,顾不得拔掉身上的箭矢策马逃亡,三百斥候轻骑兵表现得好似一触即溃。 他们毕竟只是轻骑兵,与数量惊人的敌人步兵战斗上自寻死路。 他们仍旧完成了任务,遂带着取得的情报一路北上,现在这次撤离并不光彩。 看着法兰克亲兵逃之夭夭的背影,本想着可以砍杀一番再添新功的阿里克,突然觉得这些天的坚守如同笑话。 他对着逃亡者破口大骂, 要求敌人折返回来大战三百回合。 “这就是你说的等待一下再立战功?”阿里克向着气喘吁吁的格伦德抱怨。 后者无奈耸耸肩:“恐怕他们被你焚烧后的杰作吓破了胆子。” “也许吧。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还在这里待着?” “也许应该离开,还是你拿主意吧。我很担心这条河会逐渐冻结,到时候我们的大船陷入冰封就撤不出了。”格伦德谨慎道。 “真的会冰封吗?” “至少在丹麦的很多地方冬季的小溪一定结冰。此事, 你应该问问军中的萨克森人。” “还是再休息一番,我自会定夺。” 大军劫掠所获甚多,继续待在已经焦土化的不莱梅缺乏意义。理论上在此安置一支军队的确可以阻挠敌军的退路,但阿里克得到的并非这样的命令,且兄弟们都不想与北方的战役失之交臂。 根据军中的萨克森人汇报,威悉河是否结冰要看天主的旨意。 本时空的威悉河在冬季是可能大规模封冻的,一来当今时代的大气候逐渐转冷,二来河道虽较宽阔内部也多曲折使得海水难以倒灌。 既然有完全封冻的风险,撤离就显得非常必要。 分舰队无疑再消耗时间,他们再吃上一顿煮麦子大餐后扬长而去…… 威悉河两畔恢复平静,不莱梅废墟的火也完全熄灭。难道世界真的恢复平静?不,那只是狂暴前的假象。 分舰队重新漂回大西洋,在此他们硬生生遭遇到一场来自北极寒冷引起的风暴。 船舶在凶猛的海面上下起伏,晴朗的天空荡然无存,阴霾覆盖天空,不久便有大量雪子如同无数刀子,在凛冽寒风中给予分舰队全员危险打击。 随着五条划桨长船的倾覆,其上坐着的一些人,连带着装载的货物皆被甩到冰冷的海水中。人员旋即被大海吞没! “不!”阿里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葬身海洋,那里有罗斯人、也有芬兰人,更有不少随行的萨克森人。 那些大船体态敦实但在波涛中仍显得渺小。 冬季的大西洋时常遭遇北极风暴,只因罗斯人再过去的时代不曾在冬季于大西洋航行,对于冬季风暴完全一无所知。 人们躲在堆满战利品的船舱中,人员挤压使得舱室如同硕大的鲱鱼罐头。他们只能在此寻求一些安全庇护,而一些勇敢的水手则在船舱外奋力做着抢救。 水手们只是凡人,他们并非在与天神搏斗,只是希望船只不被巨浪拍沉。 波罗的海没有如此糟糕的海况,那墨色的海浪如同大山,大船被迫抢风逆行,在浪头见辗转腾挪。 唯有大型船只可以受得住这种折磨,而所有的划桨长船逐渐在这个过程中沉入海洋。 至少阿里克在危机中保持了冷静。 冰冷的海浪不断清洗甲板,阿里克以绳子捆住自己的腰,自身固定在船上,他在这里艰难地维持局面。他存在本身就是维系着水手们的士气,这才继续貌似维持船只航行。 大船竭尽所能收拢小船上的人员,安置的战利品也尽量搬运。至于落水者,抛下的绳索的确拽上了一些兄弟,大部分落水者已然丧命海洋。 一位不屈的男人仰望漫天乌云呐喊:“奥丁!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难道你在指责我的撤离是懦弱吗?难道你需要更多的血祭?”阿里克的质问毫无意义,呼啸北风持续,海洋尽显暴怒本色。 船舱里苟活的人们被折腾得上吐下泻,甲板上留守的人们皆以绳索固定自身。 巨浪与狂风好像永不停息使得,但狂风也是强劲动力,在损失全部的划桨船后,罗斯分舰队仍在返航的路上。 就是他们付出了意想不到的高昂代价,以多达二百名各色人员葬身大海的可怕代价,换来了对冬季大西洋的全新认知。 直到,这支舰队回到易北河入海口。 苦难终于结束了,然此地水域只是因为内河原因没有巨浪波涛。他们进入到天然避风港里,然拖曳用的划桨船全部损失,逆着易北河航行难以为继。 看到了海岸线就是看到了希望,黑黢黢的世界无法掩盖他们在河口的大营地。 因罗斯-丹麦联军的进驻,易北河入海口突然兴起一座村落,奈何村落的建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即便有留守者也全都躲进尚且可用的房舍里。 至少它是一个避风港,此地没有大浪,岸上堆放着一批划桨船。 北风依旧凄厉,它已不再致命,至此阿里克终于可以安顿下来,召集人手开始登岸避难。 整个分舰队在海上漂了两昼一夜,全军一夜不眠,阿里克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拖着极为疲惫的身躯继续坚守,令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持续紧绷。 岸上的划桨船如同神物,先行忍着恶寒涉水登岸的人,赶紧以斧头砍断固定划桨船的绳索,就以这些小船为驳船,将人员全部输送上岸。 刚刚上岸并非安全,他们见到自己出发时的营地建筑竟十不存一纷纷大为委屈遗憾。 雪还在下,北风呼啸依旧,不能在岸上做好躲避依旧要冻死。 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们已经顾不得体面,他们强打起精神冲进林地,如同地鼠一般钻进尚可使用的房舍。 无疑这种行为让本就在此躲避的人们大呼怪诞,在获悉回来的都是南下作战的军队,守卫者纷纷对他们的凄惨遭遇报以同情。 一些木棚被立即搭建起来,还有热利用积雪奋力做成防风墙。 真挚还有人将岸上固定很好的划桨船推倒,再赶紧覆盖一些木制,以风帆覆盖,又以积雪加固,硬生生早就一个避风的温暖小窝。 当有人这么干且做得有模有样,营地里肉眼可见的划桨长船全都遭了殃。 已经不必考虑这么干是在破坏船舶,兄弟们只想保命! 这是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北极寒流,在西方,它的威力将止步于阿尔卑斯山,在东方,它将引起黑海地区的东罗马的塞瓦斯托波尔暴雪,又给予遥远里海之滨的佩切涅格人营地一场大雪。 罗斯人的老家已经开始大规模降雪,诺夫哥罗德地区一样遭遇新一轮降雪过程。 山川很大程度削弱了寒流的威力,而在一望无际的大西洋,它才显现出全部威力。 分舰队足够幸运,若非他们是贴着海岸线航行,包括舰队中的阿芙罗拉级大型风帆船也会倾覆。 罗斯王国现役的八艘大型风帆船,本质上不过是极限排水量三百吨的仿造卡拉维尔帆船,她们对海洋风暴有着不错的抗性,但遭遇到更强的风暴,任何的抗性都毫无意义。 阿里克自诩捡回一条命,当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那被无尽肾上腺素强撑起的精气神一瞬间就崩溃了。 众多战士如阿里克一样,在如地鼠般钻入各种窝棚后陆续陷入昏迷。 大家太疲惫了,这种来自骨髓的疲惫胜过与敌人血战三天三夜,队伍里的资深老战士格伦德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一样陷入极度疲惫引起的昏迷。 大船纷纷抛锚,就定在易北河入海口。无人看管这些船只,她们也的确没有漂走。 因为,河水正在快速冻结! 固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前的日子由于每天最高气温也尽在冰点附近移动,易北河的冰层一直在缓速扩张。这一点在内部河道表现得非常明显,在入海口地区因海洋咸水不甚显着。 受上游不断增厚的冰层影响,易北河的径流速持续降低,河流正快速达到其流速的极低值。 但这一切对于阿里克以及他的军队而言毫无意义,损失惨重的兄弟们只想好好休息,如同冬眠的动物躲过极寒。 …… 如果早知如此,阿里克打死也不会离开不莱梅废墟,宁可在林子里搭建木棚也能很舒服地苟过寒流袭击。偏偏他们刚刚进入大海就遭遇气候突变,遭遇到意想不到的恐怖损失。 这场风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它是一场重大考验,是将领在冬季作战有必要考虑一番的。 寒流袭击汉堡地区,这里盘踞着数万萨克森人口,它就是当今萨克森公国的核心区。 留里克和他的罗斯军主力是客军,由于提前做好过冬的准备,真的遭遇大规模降雪并没有遭遇多少损失。 那些萨克森人的情况开始变得糟糕,随着寒流侵袭,次日即有一批冻死的人被从窝棚里抬出。 他们是躲避法兰克军队报复的难民,背井离乡进入易北河北部避难,本想着躲过法兰克人的屠刀,还是遭遇恶寒的袭击损失巨大。 死者主要是孩子和老者,他们因体质弱被冻死。 每一年寒冬对于所有人都是一场筛选,即便是和平状态,无论是萨克森人还是法兰内人,普通的农民家庭都有冻死人的风险。年幼孩子是最危险的群体,年年都要冻死大量孩子,为此家庭不得不倾尽所能的生育对冲掉这种夭折。 这是神的惩罚吗?教士们指出的确如此。 有孩子被冻死,说明这是撒旦的阴谋。有老人被冻死,一样是撒旦的阴谋。 将一切死亡都推给妖魔邪祟好了,即便大家知道只要竭尽所能的保暖即可很大程度避免冻死,可惜,平凡的农民家庭连足够的布料、皮革都不够用。 只要富裕了就能避免大部分非正常死亡,如此在汉堡,罗斯-丹麦的营地,与萨克森人定居单,所呈现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罗斯人完全不必担心冻死冻伤问题,依傍着他们的丹麦军队一样得以物资接济。 留里克并入更多物资分给人口庞大的萨克森人,接济一些是情分,不给则是本分。 除非柳多夫会为了他的族人再出卖一些萨克森公国的利益。 柳多夫断不会做此事,他不可能做到诸如摩西、耶稣那般经书里描述的圣人事迹,他完全不关心民众是否大规模冻死,毕竟每个冬季都要冻死人简直理所当然。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主持埋葬萨克森人的战死者,精选农夫兵中的英勇者作为精锐部队。 恶寒风雪逼得战场陷入停滞,联军无力追击,敌人也无力撤退,所有人都在躲避寒冷。 柳多夫觉得自己得到宝贵的战略喘息期,他抓紧时间甄选组织自己的精锐部队,以缴获的法兰克人武器武装他们,等候风雪结束后新的战争。 因为他知道,骄横的路德维希不会轻言战败。如果此王子是怂人就不会做下囚禁父王虔诚者路易的坏事,更不会直接发动内战。 只有路德维希真的大败亏输,谈判才有可能。 柳多夫并不想和路德维希完全撕破脸,他希望以战迫和,是的萨克森公国恢复固有的和平即可。他甚至希望风雪过后派人先行与路德维希做一次谈判,如果对方承认自己的所有诉求一切皆好,否则继续战斗。 柳多夫很清楚自己这是一厢情愿,也清楚罗斯王留里克本质也不想真的杀了路德维希。 那么,那个三十多岁的东法兰克国王可能接受自己不如人吗? 柳多夫这边踌躇满志,留里克那边则是宠着妻儿睡得安稳。 联军坚守汉堡地区在寒风中等待,路德维希和他的法兰克大军也在森中坚守。只是后者因为得到斥候骑兵的恐怖汇报,他意识到自己的退路竟被切断,全军真的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神啊!难道我是愚蠢之人吗?不!我还能战斗!那些野蛮人和叛徒必须死!神啊,如果你可怜你的子民,就请降下神力将易北河冻结吧!” 路德维希默默地祈祷,科隆大主教也在竭力安抚军队。 一切尽等风雪结束…… 第991章 当易北河冻结 连日的降雪暂停了战争,激战双方皆在寒冷中等待。 广域的积雪已经逐渐掩盖了人的膝盖,那条笔直的罗马大道也显得寸步难行。 它尚未达到雪灾的程度,但在和平时期若有人在这样的气候下游走,要么是真正的雪原猎人,要么就是傻子。 如此降雪对罗斯人以及其他北方人并不是太严重的问题,每个冬季他们时常遭遇到更严重的积雪封冻状况。冰雪严寒绝对对他们无效, 仅因其见得多了,懂得如何去过“冬季生活”。 降雪终于停止,自它开始起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周。 萨克森地区的冬季没有斯堪的纳维亚般恶寒,它的低温状况并不极端,但易北河还是大规模封冻了。 消失的太阳回归,阳光照在茫茫雪地极为此言, 那些携带墨镜的罗斯战士, 果断把木框墨镜组装好,戴之保护自己的眼睛。 所有被动冬眠的人们纷纷爬出窝棚, 他们开始自发清理积雪,又不断感慨世事无常。 木围墙成为极好的屏障,尤其是北面围墙可谓迎风面,在这里出现了一面雪坡,积雪之厚似可将围墙推倒。 留里克和诸多贵族始终在关注这场雪的进程,当天空还是一片灰暗时,他们皆注意到城外的易北河冰层正在急速扩张。 固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番持续冰冻超过一周,看起来它真的冻结了。 为了能好好观摩周遭的世界,留里克登上了汉堡城的最高处。 木石结构的堡垒并不高,顶端的平台颇为局促,高大如留里克也不得不小心地扶着木栏站立。 他戴着厚实的白色绒帽,身披北极熊皮大衣,整个人成了白色的存在。 凄厉又清澈的风打在脸上,迫使他不禁以衣袖遮面躲避寒冷。 “可恶。真的完全封冻了。” 只要扫视一眼留里克即得到结论,一条银白色的曲折飘带在洁白大地显得格外眨眼, 阳光照在其上又在剧烈反光, 整个易北河目力所及之处都结冰了。 不止易北河,为保护汉堡城而挖掘的环形人工河封冻更为瓷实。 城内外尽是黑黢黢的人影,藏起来的萨克森民众从各个窝棚中走出。 留里克又远观自己的罗斯军营,那里也开始涌现出密集的人员活动。 被寒冷所扼杀的热闹回来了,汉堡地区继续它的冬季生活。 但是宽阔的易北河天堑封冻,所谓“天堑”也已荡然无存。 留里克从高处下来,第一时间就召集所有的贵族召开雪后的军事会议。 罗斯大王要开会,他的会议主旨已然不言自明。 石室内聚集大量贵族,大家皆以皮裘护体,而打开的木窗使得室内明亮的同时,气温也一并跌下冰点。 留里克的喘息带着强烈的武器,他把双手蜷缩在衣服内,于室内不断踱步。 “我派人去凿冰探查了,即便是在河道中心位置,那里的冰层也足够披甲战士步行。冰层很厚!”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比我的食指还要厚很多。” “以往也有这种情况。”真正的汉堡伯爵罗伯特直言:“既然如此,我们将不再得到河流的保护,路德维希的军队会卷土重来。除非……他们不知道河流已经冻结。” “他们一定会知道的。”柳多夫紧张地补充, 又看着留里克的脸,面色凝重反问:“你说,他们何时发动新的进攻?以我对路德维希的了解,那个男人很可能带头普冲锋。” “哈哈?带头冲锋!真的可能?” “他绝非庸碌的贵族,因为他首先是一位战士。” 柳多夫对路德维希的评价很高,同样在场的蓝狐也做出类似的评价。毕竟东法兰克的统治核心在东部的雷根斯堡,那就是一座巨大兵营。把持着一座大兵营,这样的路德维希的确可以穷兵黩武,事实上其人正在做此事。 “那么路德维希可能认怂撤离吗?”留里克不禁询问,“我安排分舰队迫害他们的后路,继续毁坏不莱梅这一交通要害。威悉河是否封冻?如果它冻结了,路德维希就有能力快速撤离。” “我觉得他不会撤,集结一支军队耗费的时间精力很大。再说,他不可能坐看我们萨克森人恢复过去的势力。而且……”说着,柳多夫的眼神漂向在场的一位倒霉家伙。 可怜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其人自被俘后并未遭到虐待。毕竟这就是个左右逢源的家伙,他没有更大的追求,首要是保住自己和家族的富贵,保住自己的在欧洲的大贵族地位,为此出卖一些利益是可以的。 博杜安被拉到这场会议,他得以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惜这些真相太过于惊悚,他因为羞愧和难堪,真希望回避这倒霉的会议。 柳多夫特别提及了这位被俘的大贵族,故意傲慢嚷嚷:“弗兰德斯伯国是否做出选择不重要,但现在的局势足矣使得路德维希相信弗兰德斯已经反叛。如此一来,不算自我管理的科隆主教区,他们东法兰克的控制区就仅限于阿勒曼尼(法兰克福美因茨和莱茵高)、巴伐利亚和奥斯特里亚(奥地利)。还有一个半独立的图林根,哈哈,或许图林根人也在盘算着恢复独立呢。” “路德维希绝不接受这种结果。”留里克再度补充。 “是。否则他就不会坚决在冬季远征,最终我们与他们之间还要继续战斗,或许决战就在几天之后。” 留里克和柳多夫一唱一和简直是重复以便战前的分析,他们不经意间的复述实实在在为在场贵族重申了一遍大战略。 “既然他们一定会战斗,我们直接应对即可。我军不必主动出击,就在汉堡整顿我们的兵力。”留里克依旧以军事总指挥的姿态发号施令,而他也指出了己方的一大弊端。 “但是,经过漫长的战斗,甚至是我们罗斯人也非常疲惫。我的兵力不够多,可能接下来的决战需要你们萨克森人奋力战斗了。” “啊?难道强大如你们,也有兵力枯竭的时候?” 不经意间,柳多夫说话时的眼神流露出一丝逗弄,此人似有嘲讽情绪。 毕竟柳多夫也不是战败后被驯服的狗子,他有着自己的伟大抱负,如今与罗斯、丹麦的联合都是为了利益,他终究是还要做实实在在的全萨克森主宰者。 留里克察觉到了这份特别的意味,随即耸耸肩一副深谋远虑模样,他扬言:“如若战争拖延到温暖期,一切就对我罗斯王国极度有利。我可以号令东方的第二支大舰队,陆续将全新的一万军队输送到这里。只是,这需要冰海解冻,我的劣势仅仅在于未来一百天。” 留里克的话语有着过分夸张的描述,柳多夫不敢不信,听得即刻又夹起尾巴。 拉格纳则清楚其中内情,他无所谓留里克兄弟的吹嘘言辞,毕竟这并非完全吹嘘。 “暂时缺兵?”听了一阵子的丹麦王拉格纳勃然而起,“我可以召集一批丹麦战士立刻快速南下,冬季作战并非问题。我们丹麦与萨克森,可是邻国。” “现在的兵力应该足够。”留里克摇摇头,继续看着柳多夫,“归根结底这是你的萨克森公国的立国之战。我们罗斯和丹麦将履行同盟义务帮你大战,终究还是你要付出很多。我!会尽量给你提出建议,乃至指挥你的军队。” “指挥我的军队?这就算了。”柳多夫尴尬笑了笑。“我的军队还是我来指挥,倒是你的建议和要求,我会参考。” “很好。”留里克满意点点头:“既然路德维希有可能带头冲锋,我要试着生擒他。事后我们不必杀死他,令他签署一些条约即可。一切继续按照最初的计划来做,我们没必要和东法兰克完全撕破脸。” 会议至此结束,所有军事贵族再度强化、统一了思想,便是立刻进入战斗戒备状态,令所有武装者能立刻投入战斗。 罗斯舰队主力如今非常悲催地被易北河的冰层禁锢,这并非什么大问题,毕竟舰队在喀琅施塔得泊地驻扎,舰只可以被冰封禁锢到来年四月份。 主力舰的船舷较高,正好可作为战术制高点,倘若冰河作为战场,冰封战舰即可作为一座座“永固炮塔”使用。 留里克便是如此想的。 现在的气温正冲向全年的极低值,冰封易北河的冰层还会进一步增厚,届时法兰克人的铁骑都能在冰面狂奔。 冰面战斗并非不可思议,过去的时代罗斯已经与敌人打过多次冰面战斗。 甚至,留里克还知晓楚德湖之战。那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时代的征战,但作战的一方可是瑞典移民与诺夫哥罗德地区斯拉夫人构成的大军,在大公涅夫斯基的带领下,与冰封湖泊之上与条顿骑士团发生决战并取胜。 历史的走向已经发生偏折,公元840年的罗斯和公元1140年的罗斯面对的是两个世界。 但彼此都是同样的血统来源,也能做出一些相似的举措。 留里克知道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一个庞大的贵族群体会在北欧、东欧大地崛起。 那就来一场易北河冰河战役吧! 联军开始降雪后的大规模整训,大军为决战积极准备。 留里克暂不知自己派出去的分舰队情况如何,与骑兵队也早就进入到失联状态。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狂人,可惜没有他们的归队,未来作战留里克的确有些担忧。 少了长弓兵和一些凶狠狂战士,当战役进入到厮杀状态,联军势必难以发挥足够实力。 也许胜利了也只是惨胜。 但是,留里克注意到在冰面上滑倒的人,显然只要快速走动一个不慎就要跌倒。如此一摔可不得了,尤其是穿着重甲之人很可能因为冰层太滑根本爬不起来。 在冰面上如何行走才能防滑?问题不在于行走模式,而在与靴子。 行者可以使用滑雪板于冰面滑行,要么就是使用钉鞋。 “对!钉鞋!” 无论决战是在冰面还是在雪地,只要有冰雪就容易打滑,唯有钉鞋是泛用的防滑力气。法兰克军队是绝对搞不定钉鞋的,但联军可以快速制作。 于是,留里克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所有战士各领取八个旧箭簇,找到何时木板钉在上面,作为一双钉鞋,用绳索捆在你们的皮靴上。” 此举无疑会消耗很多箭矢,好在留里克的战争准备非常充分,又每每在大战后专注于回收箭矢。量产箭簇与量产钉子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前者多做了一些热处理。 以旧箭簇改造成钉鞋,此举可以快速武装留里克现有的已经不足三千五百人的罗斯军。 大半年的战争罗斯军减员很多,如今斯拉夫旗队从后备兵源摇身一变成为主力。 那些萨列马岛海盗成为精锐,从哥德堡招募的约塔兰人也成为罗斯精锐。 各个旗队皆有不小折损然旗队的灵魂尚在,五花八门的人员补充到其中,勉强使得各旗队还有足够战斗兵力。 按照北方的常理,一支三千五百人的维京军队已经是非常强大的队伍。 但法兰克军的兵力更甚,其因人口庞大,理论上也能调动数万规模的大军。 留驻在汉堡的罗斯军五花八门人员就是这三千五百之众,他们在大肆制作钉鞋,当制作完毕即可在冰面表演狂奔。 如此举措令人耳目一新,柳多夫旋即开始了效仿之举,即便他并没有多少钉子。 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难,便是命令萨克森铁匠拆毁缴获的法兰克甲衣,拆掉镶嵌在皮革上的铁片,将之打造成钉子的形状零造木板钉鞋。这一套流程需要时间,柳多夫只能给少部分自己挑选的精锐尽量装备。 萨克森军有着绝对的人力优势,理论上他们依旧有兵一万。他们大规模装备简单的矛,绝大部分人员无甲,单兵作战能力因严重缺乏训练堪忧。倒是他们可以持矛抱团,摆出刺猬阵共进退。 针对这群武装农夫,柳多夫自己对战术都是一问三不知,只懂得所谓“勇气无敌论”,带兵莽一波以士气吓崩溃敌人,以厮杀定胜负。直到他看到留里克的眼花缭乱的多兵种协同的战术安排,才意识到世间还有“战术”的存在。 可惜自己是傻瓜,自己的兵也不聪明。指望农夫兵执行复杂举措绝不可能,他们能做的依旧是聚成整体靠着呐喊以壮声威,然后发动密集队形集团冲锋。 只是若发生大规模战斗,他只能命令自己的人发动长矛突击。 实战证明长矛刺猬阵是可以的,他们在效仿留里克的斯拉夫旗队的那一千名手持长柄战戟的狠人。 暴风雪之前的河畔大战,联军伤亡达到一千五百人之巨,伤亡主要来自萨克森人,伤者都在后来时间大部分死亡。反而是搏杀第一线的罗斯-丹麦军因大量披甲损失不多。 萨克森人仍有人数可观的兵员,因之前的胜利,远处的本地贵族得到柳多夫信使报信后,也纷纷组织民兵前来支援。 因为,他们看到了柳多夫的胜利,由此胜利也就更恐惧路德维希日后的报复。除非大家联合起来打得路德维希彻底认怂。 于是汉堡方面的总兵力一直在缓慢增加,新增兵员实质聊胜于无,其政治意义巨大无比。至少附近居住的萨克森贵族亲自带人来了,哪怕是带上十个扈从。 联军士气因此逐渐高涨,而随着另一支军队排成颇为整齐的队伍,沿着冰封河自下游向上游走来,联军士气更为旺盛。 因为那些突然出现的大军高举着一些木杆,其上飘扬着振奋人心的旗帜。 是罗斯旗帜,来者居然是失联的分舰队。 阿里克的分舰队在经历海上风暴导致的重大损失后,带着剩下健全的八百多人,开始了艰难的最后一程。 大型船只、绝大部分战利品,以及一些留守人员还在河流入海口,那里的水域尚未封冻但海水冰冷刺骨。 这八百余劫后余生的人,有老罗斯人、梅拉伦人、巴尔默克人、芬兰人,以及萨克森人。 在海上遭遇风暴,这是难以预料的灾祸,阿里克完全可以推脱一番,但看着大量己方人员坠海淹死,他遗憾不已。 也许,将一些非常重要的战利品运回汉堡,可以勉强对冲一番分舰队遭遇的自然灾害引起的士气布阵。此八百余人无论族裔,皆在降雪停止后突击制作可单人拖曳的小雪橇,装载一包粮食,或是一批捆扎好的缴获铁武器。 他们必须步行回去,为此在半路上硬生生停顿了两个白昼,才终于磨蹭回汉堡。 至此,阿里克终于可以向自己身为国王的弟弟,汇报清楚他的确完成了任务…… 第992章 释放战俘之谋 分舰队竟以徒步的方式归来,他们的脸上尽是疲惫心酸。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他们回到罗斯军的大营地,围上来的人们才纷纷获悉海上发生过的致命风暴。 任务当然完成了,为此也牺牲了一些兄弟,但海洋的力量继续将整个舰队摧毁,若非那些大船足够坚固,分舰队必然全军覆没。 阿里克、耶夫洛和格伦德归来述职,在听闻他们的汇报后,留里克大吃一惊但没有埋怨太多。 不过,他还是要在明面上表现出怒火。 他没有直呼阿里克为兄长,而是直呼其名。 “阿里克,你有大罪!你本是航海高手,无论海况如何恶劣,终究有数百兄弟葬身大海。这份罪过你可知晓?” 本就愧疚的阿里克无意辩解:“的确,我有罪过。营地的兄弟们都需要一个说法,我甘愿受罚。” 阿里克当众地下高傲的头颅,内疚的态度显而易见。 用棍子打?有鞭子抽?毫无必要也更无理由。 分舰队的确完成了任务,并意外地袭杀了数量惊人的法兰克伤兵,乃至摧毁其粮仓。导致数百人丧命大海的风暴是意想不到的自然灾害,阿里克又没有做“硬闯台风”的危险操作,继续责罚他实在说不过去。 “那就在下一场战斗中奋勇杀敌,死去的兄弟,他们的英灵也会满意你的作为。所以,你要在营地向全体战士们做这样的保证,你必须英勇战斗。” “我必如此。” 因为,归来的八百多人拖曳的雪橇里的确装载了大量法兰克人的武器和头盔护具,所有人绝不可忽视他们的功绩。 因遭遇风暴而遭遇很大损失,罗斯军在过去十多年里尚未有过这种经历。 事情给了全军很大震撼,所有人不得不再思考一下在西方茫茫大洋航行,是否总会平安。是谁造成了海洋风暴?显然是耶梦加得干的。人们深信不疑,传说变得无比真实。 但留里克大抵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冬季的北大西洋变得狂暴可以理解,泰坦尼克号也是冬季在北大西洋突然撞击冰山沉没。 以后的冬季还是不要在北大西洋航行,即便航行是贴近荷兰海岸。 分舰队取得了惊人战果,同时得到了重要情报。 为此留里克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归来的三位将领,再与贵族们做紧急商议。 还是高塔石室,气温似比几天前更加寒冷。 归来的分舰队战士们的经历已经在全军中传开,所谓战士们又一次毁掉不来梅与当地桥梁,以至于破坏掉法兰克军的后勤基地,杀死很多敌人是一个事实,毁掉敌军的粮仓、抢走大量粮食,则令联军士气旺盛。 即便在海难中淹死了大量萨克森人,活着的人缴获了大量敌军粮食,他们竭力用雪橇拉运一部分会汉堡,之后便立刻向柳多夫大公汇报这一喜讯,所运粮食也立刻化作军粮。 遂在柳多夫获悉此事后便安排自己从本地领主手里借来的马匹,以马拉雪橇的方式尽快抵达易北河入海口。他要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战利品粮食拉回来,立刻作为军粮以保证自己组织起的大军能好生吃几顿饱饭。 石室内的气氛非常热闹,乐观的情绪似烈火。 留里克依旧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张开双臂令大家安静,旋即宣布:“显然法兰克军的后方粮仓已经毁灭,这真是意外之喜。根据我哥弄到的情报,我们联军的敌人是路德维希无疑,其手下的法兰克军兵力虽大,拥有的军粮也多,但不会坚持太久。” 留里克又开始称呼阿里克为兄长,后者极为高兴。 “的确如此。”阿里克迫不及待抢话道:“敌人主力就藏匿在林中,也许他们会逃亡,也会还要继续进攻。不过,我觉得我军有主动进攻的机会。” “我们当然可以主动进攻,不过那并非我的本意。我们需要一场决战,地点就在汉堡城外的冰河上,这是有利于我军的决战地点,否则我们就不会费尽心思做钉鞋了。” “就怕路德维希会迫于后勤困顿撤离啊。因为,威悉河也一定结冰,破坏桥梁的效果已经没有了。”柳多夫意味深长地感叹。 “那就更不能让敌人撤离!不能让他们动撤离的念头。”留里克继续道。 “你有新的想法?” “有一个。我兄长的建议并非不能施行,我军当然可以主动找寻敌人并发起挑战。只是这么干的目的值得商榷。” “你是想挑衅他们,逼他们主动进攻?”柳多夫探着头,他已经猜到。 “是如此,而且……”留里克不怀好意的笑了。“我会使用一些招数,会令路德维希为难。也会逼得他们主动进攻。” “是什么?” “我打算释放那些法兰克人俘虏。” “俘虏?”柳多夫想了想完全想不通其中逻辑:“不可思议,你还打算释放他们?不是计划着换赎金吗?乃至去做奴隶。” “他们终究是一群工具!我现在想验证一件事,这些法兰克俘虏对于路德维希意味着什么。是他的臣民?还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会释放一部分,比如一个家庭,我会把男人释放,把女人孩子留下。亦或是把女人释放,把男人留下。我们的俘虏来自多个村庄,俘虏彼此认识,这样我们强行拆散他们,一部分由我军继续控制,一部分完好还给路德维希。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很奇怪。”柳多夫耸耸肩仍不知其中逻辑。 “男人不能舍弃自己的妻子,女人不能舍弃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我们释放一部分人,他们在路德维希的营地会哀求他们的王拯救人质。” “居然是这样?!”柳多夫多少听出一些门道,又问:“倘若他不打算救呢?” “那么,路德维希的恶名会传播,很多法兰克人会怀疑这位王子不是好人。我想,那个男人不会抛弃他的信条。” 柳多夫还能怎么说,他带着邪魅的笑意憋出一句:“你……真是恶毒。”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他们的营地,我会尽快派出斥候去探查。至于把那些俘虏进行拆分,事情就交个你了。” 柳多夫示意立刻办理。 如果在确定法兰克军的冬季营地后,将一些俘虏拉过去当众斩杀以此激怒路德维希开战,这是一种诱发立即决战的招数。 只是,这种招数在维京社会里也算是卑鄙,若非是撕破脸的局面不可使用。 这次会议实为对决战计划做出微调,修订后的计划旋即开始落实。 且说那些法兰克俘虏,他们几乎都是移居到萨克森地区的移民。他们本身的确在抢夺萨克森人传统生活空间,因为都是信仰天主的缘由,本地萨克森人不希望大量被俘的妇孺被杀死,将其驱逐就可以了。 联军在主观上不会迫害这些俘虏,他们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在过去的几个月俘虏不可避免死亡了一部分,绝大多数还是活得好好的。 他们被从仓库拉出来,萨克森士兵令其以家庭的方式聚集起来。 众多俘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穿着邋遢站在寒冷的户外,踩着简陋鞋子站在雪地,一家人互相抱在一起躲避寒冷。 有一千八百余名俘虏幸存,只是他们继续在户外受冻,是要再死亡一些人的。 柳多夫遂亲自操办接下来的事情,他带着自己矬子里面拔将军原则挑选出的近千名士兵,打扮成装备精良的样子将这片城内的小空地严密包围。 处在包围圈中的俘虏还以为自己的末日将领,恐惧心里使得寒冷感觉更甚。 结果,一位穿着北极熊皮衣的男人从士兵中走出,气候还有一位亲自扛着漆黑木十字架的穿黑袍老者。 柳多夫从留里克手里借了一套华丽的行头,面对众多紧张的俘虏,他傲慢地说起法兰克语。 “你们!都是俘虏!我乃萨克森公爵,也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我是全体萨克森人母庸置疑的统治者,而你们这些法兰克人,不受欢迎!但是你们并非战死,我无意处死你们!现在你们的国王路德维希带领大军攻击我萨克森公国,我国不得不发动反击。听着!我乃维杜金德的后裔,你们应该明白我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柳多夫不必再解释,毕竟当维杜金德战败投降,之后便是大量法兰克人奉命北迁进入萨克森地区定居。俘虏中有些上年纪的老妇,年龄实则到了五十岁,她们年幼的时候正是那批移民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萨克森人的复仇,为了复仇他们不惜与诺曼人结盟。俘虏基本都知道这一情况,柳多夫今日不过是再复述一遍。 “你们中的一些人将被释放,路德维希的大军就在河对岸的森林中,他们建立了营地,你们的王就在那里。都听清楚了!你们中的一些人将被释放!现在,听我命令!所有的孩子聚在一起,所有女人聚在一起,所有男人聚在一起!快!” 能被释放是好事,之后的安排是什么鬼? 见他们无动于衷,柳多夫旋即派出士兵强行办事,一时间弄得整个场面鬼哭狼嚎。 这令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极为难堪,他今日扛着十字架而来只是为了安定这些战俘的心,见得萨克森军队手段暴力,他又不得不提醒柳多夫下手轻一些。 “其实这一切都是留里克那个小子的阴谋。”柳多夫小声对凑过来的埃斯基尔滴咕。 “我懂。留里克从十岁时就很会耍阴谋。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这些法兰克人都是可怜的羔羊,你无论如何都要约束自己的部下。” 柳多夫点点头,旋即命令手下拉扯人员的时候不要太粗暴。 最终,在锋利矛头和剑刃威逼下,全部俘虏被分成三部分。 首先,年幼的孩子是不可以被放逐了。他们过于幼弱,留在汉堡城里还能安置在温暖的地方苟命,扔给路德维希对方肯定照顾不周导致无意义的死亡。就算选择了战争,柳多夫内心深处不想坐实“孩童杀手”的恶名。 其次真正要放逐的正是男人和女人中的一部分。 不需再详细甄别,柳多夫下令一半的女人放逐,一半的男人放逐。 如此安排立刻引起轩然大波,遂在萨克森军队的矛头威逼下,混乱被遏制住。 只是看到俘虏们沮丧的脸,柳多夫意识到还真被留里克说中了。 男人不愿和自己的妻子奋力,女人不愿意离开丈夫。或许放逐的男女恰好是父亲,但他们的孩子还在城里。 父母总不会割舍自己的孩子吧,毕竟这一去搞不好就是诀别。 柳多夫在气氛稳定下来后,当众命令:“所有被放逐的人,我会把你们送回给你们的路德维希王。你们可以告诉他,我们在易北河畔已经布下战场,我们渴望一场决定一切的决战!你们去告诉他!法兰克军队当然可以逃走!那样,剩下的俘虏都将被处死。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处决吧?我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就算是你们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去告诉你们的王,你们的法兰克军队。我们萨克森人在易北河畔汉堡城等着。” 真的派遣信使去下战书,留里克和柳多夫都担心信使被对方砍了。 信使换成被释放的法兰克人,两人都很放心。 被放逐的俘虏当然不只是送信,他们就是一群说客,人数也达五百之巨。他们的存在即会扰乱对方军心,倘若敌人是左右为难的态度,这些被释放的俘虏一到,敌人定会统一思想——必须针对卑鄙的萨克森-诺曼联军重拳出击,即便有困难,强行克服困难也要出击。 柳多夫这边很快完成留里克交代的任务,于是那些被选定的多达五百余人的被释放者,他们特别被赏了一些破麻布进一步御寒,也在即将出发前特别吃了煮熟的高盐麦子。这算是一顿美餐,毕竟被俘时期为了避免俘虏逃亡,无论是留里克还是柳多夫,给俘虏基本都是些仅能维持生命的寡澹食物,就是避免这些人有力气逃跑。 他们狠狠吃了一顿,简直是最后的晚餐。 另一方面,留里克派出去的斥候也顺着罗马大道找到了敌人的营地。 因为双方的斥候在雪地森林中打了一场微型规模的遭遇战,一方是罗斯斥候十字弓狙击,一方是法兰克弓手射击。 双方都是身手矫健之人,也都是猎户出身,双方打了个寂寞,但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基本动向。 路德维希获悉易北河完全封冻,以至于敌人可以在冰面上乱跑,而汉堡仍旧盘踞着大量敌人还做出了决战的架势。 罗斯斥候则是趁着夜幕摸到了森林中的法兰克军营地,赫然注意到他们竟然硬生生将多达三座废弃的村庄改造成了木质堡垒,乃至他们嚣张地在罗马大道上当路扎营。 法兰克军在战败后并没有逃远,一来他们被打得损失一定后勤物资又蒙受战败后的疲惫,二来他们高傲的灵魂对战败极为不甘心。 他们在林木中硬生生伐木建造三座有围墙的大营地这件事令留里克大为吃惊,感慨这些人真的有旧时罗马军团的能力。 倒是这种行动也证明了一件事——他们不甘心撤退。 但斥候的情报也不能证明敌人会在短时间内发动决战。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份,无论是天主教是圣诞节还是维京人的光明节,全年最大的节日就要到了。 也许法兰克人是要整顿兵马,在佳节之前发动命运的决战吗? 至少留里克很愿意打赢决战之胜利,为奥丁献上大礼。 更加寒冷的十二月,在筹备一段日子后,那些连吃多日丰盛大餐的被选中的俘虏,在吃过最后一顿极为丰盛的含有油脂的极有咸味的煮麦子,开始被仅有二百人规模罗斯-萨克森联军催促着踏入冰河。 俘虏皆被捆着双手,脖子上也被绳索互相套着。他们换上了厚衣服,被选中的几个人还在脖子上挂上木板。 木板上以法兰克语标注着简单的词:决战。 军队押运着这样的队伍挪步,他们从大清早出发,直到傍晚终于逼近了法兰克军的第一个大营地。 不过在那之前,押运部队已经急忙撤离,扔下一群被释放的俘虏不知所措。 但一直暗中观察的法兰克斥候早就关注着这一怪异队伍,斥候的存在同样也被押运部队发现。 一群俘虏左右观望一阵子后就遇到现身的斥候,在互相询问后,俘虏们纷纷痛哭流涕,以法兰克语诉说着自己遭遇过的恐怖虐待。 斥候们还能说什么,有人便拔出刀子立刻割断俘虏的绳索,保证:“你们得救了。放心,国王会为你们报仇。” 第993章 法兰克军总集结 一开始路德维希对于敌人抓获一批法兰克平民的事颇有怀疑,现在他看到了被解救的数百人,那份怀疑并非消失,而是瞬间化作了另一种疑惑。 为什么?!诺曼人和叛徒为何要释放俘虏? 难道他们连赎金也不打算要?还是…… 路德维希怀疑这里面存在着细作,他令军队好生检查这些人。 战士们吃了败仗又遭遇大风雪,虽然坚持到了现在,军队的士气并不高涨, 倒是他们也没有多严重的失败情绪。 毕竟战况如此,无论是进军还是撤离,所有人都要面对无尽的雪地。即便损失了很多军粮,全军剩下的粮食还能支持一段时间,在粮食吃完之前大家不必担心很多。 士兵以粗鲁的手段命令被解救的人说明他们在敌人那里经历的一切,不少士兵斥责其是叛徒,乃至背叛了信仰。 被解救的人们纷纷大呼愿望, 皆发誓没有背叛信仰, 同时也在哀求一件相同的事情:仍有大量民众在敌人手里。 士兵总是将人压在雪地, 将之按在地上逼迫起承认却有背叛之事。 甚至有一些士兵针对那些女人动手动脚。 让法兰克军队轻易相信他们并没有背叛很不现实,军队也趁机向着这群被释放的人,以粗暴的“询问”发泄自己的憋屈。 事情被弄得一团糟,对此路德维希则苟在温暖的安全屋内,对部下的作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终是科隆大主教实在看不下去了。 带着漆黑木十字架的教士们命令士兵饶过所有被解救的人,那些人不可思议地看到了科隆大主教居然在此,纷纷凑过来恳求大主教的救赎。 “你们……都是迷途的羔羊,你们有罪。不过,你们可以向我忏悔,天主会救赎你们的灵魂。” 路德维希暂时没工夫去关注被解救的俘虏们,降雪已经停止,易北河完全冻结,一个有利于的战争的机会赫然摆在面前。 他将自己的将领们、带兵贵族们邀到自己的安全屋,忙于筹划下一步的作战行动。 一切尽被留里克、柳多夫等人猜得八九不离十,路德维希仍有着庞大兵力,其人集结兵力不容易, 找寻决战机会更不容易。 被释放者的诉求虽尚未被路德维希重视,“战书”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诺曼人和叛徒渴望决战, 那就打! 在白雪皑皑的世界发动决战虽很奇怪,抛开将领们的群情激奋,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军粮可支持的时间并不多了。 路德维希看着所有将领的眼睛,言辞严肃指出:“我们必须在圣诞节前解决这场战争。我们过去遭遇很多挫折,皆是因为敌人有着船舶优势。现在河水冻结,我们的战马可以自由驰骋,骑兵步兵皆可直接通过易北河。我们曾担心今冬河水不会冻结,现在,上帝在帮助我们!就像摩西祈祷使得天主分开了红海,现在天主为我们冻结河流。神站在我们这一边!全军必须抓紧时间准备,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后我们发动总攻。” 波涛滚滚的红海和滔滔不绝的易北河都是行进路上的致命天堑。 将领们、贵族们不知道经书上描述的“分开红海”是什么场景,他们对于“红色海洋”的理解就是字面意义,总之皆是神的神迹。 现在经过路德维希的点拨,他们相信冻结的易北河也是神迹。 将领、贵族统一了思想,三日后便是大军开拔之日,冰雪将不再是阻挠。 直到路德维希命令下达完毕,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才来觐见决定战争的王。 安全屋依旧温暖宜人, 只是它不过是一间民房,一位王者住在这里,路德维希觉得过于掉身份。 科隆大主教更是觉得军队现在的处境糟糕透顶,他会想到自己年幼时身份见习教士的清苦生活,想不到自己上了年龄又要在一个不知名村子受冻。 “是主教大人,您竟来了。”见得大主教只身站在室内,路德维希毕恭毕敬。 “是的。” “对我有一些教导吗?” “我可不敢……”大主教还是心有余悸:“是那些被解救的人们。我聆听了他们全部的忏悔,我以灵魂担保,他们的确没有自愿为诺曼海盗和萨克森叛徒们做事。” “哦?”路德维希吃了一惊,“所以他们是被迫做事了?果然,他们有罪。” “我们都有着原罪。他们没有背叛信仰,没有新的罪孽。他们告诉了我很多有关诺曼人的事情,也许这有利于你。” “你说吧。” 于是,科隆大主教凭着自己的记忆转述,他也是有选择地汇报,那些对教会不利的事,他可是只字未提。 诺曼人兵力强大船舶众多,萨克森人都承认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为萨克森公爵,之前派遣的重骑兵全军覆没且战马也被分食…… 诸多消息都是说明敌人兵力强大,气得路德维希一拍大腿暴起:“够了!你难道在为他们说话办事?他们如此强吗?” 大主教急忙后退一步,竭力掩饰自己的胆怯:“我只是复述。而且那些人还提出一个奇怪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 “那个家伙?又怎么了。”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是那些人指出,博杜安已经被俘,就在汉堡城内。而且,弗兰德斯伯国在前不久遭遇袭击,诺曼人毁掉了安特卫普,北部弗里斯兰地区已经被诺曼人占领了!” “这……”站着的路德维希止不住地晃荡:“这太荒谬了。难道博杜安也叛变了?那个家伙,我本就信不过他,想不到他竟然我还背叛信仰?!倘若是真,我……必须这场战争。” “当然要决战,但博杜安只是被俘,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投奔了诺曼人。汉堡城里还有这大量我们的俘虏,那些人的家人都被敌人控制住。我恳求天主拯救那些羔羊,所以,天主将这一光荣的使命委托给您。拯救他们,您……会成为主保圣人。” “主保圣人?”听得这个词汇,路德维希不由得怦然心动。 “是。您会取得成功,我会向罗马方面为您申请。您会是信仰的守护者,有理由做主保圣人。” 路德维希从没有想着获得“全罗马人民的皇帝”的头衔,他不敢比肩自己的爷爷查理曼。如今发起内战的根本原因是抗拒大哥的削藩,只要大哥同意废除削藩、同意三分王国,他的东法兰克会立刻撤军停战。 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兄弟间的内讧,不过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sant”头衔,一切都美妙起来。 路德维希被完全说动,他渴望成为圣人。 双方如同做了一番交易,只是一些交易的内幕是当事人路德维希也不知晓的。 因为乌得勒支主教和北方大主教,不管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单纯参与了叛乱,他们教区所在的土地上的贵族都成了叛乱者。 尤其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就是主保圣人,他保的是“直到北方世界的尽头”,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与其身份等级的相当的。 于是参与叛乱的地区与整个北方教区地理重合。难道要说北方圣人加入到背叛法兰克的战争中?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叛乱的萨克森人并没有背叛信仰。 原则上可以说这场战争将整个罗马教廷也裹挟进去,科隆大主教出于理性考虑,可不想教廷方面被迫出面斡旋把事情弄得非常难堪。 毕竟这几位查理曼的孙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这个路德维希,他三年前囚禁尚在人世的父王路易,教廷要求放人但路德维希置若罔闻。只有父王油尽灯枯才将其释放,此乃罪行,可惜教廷无法审判拥有着“全罗马人民皇帝”的法兰克王。 因为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就是现在的合法国王洛泰尔,尤其保持着高贵的皇帝头衔,他的兵马若有必要可在三天之内拿下科隆。 科隆大主教惹不起这群狠人,为了保证科隆教区继续在各方面保存自己的权力,也要保证教廷的颜面,大主教十分需要一场大决战。只要路德维希的法兰克军胜利,叛乱的事情无论怎么日后清算,都是贵族领主只见的内斗,与教廷就没有什么瓜葛。 这样乌得勒支教区和北方教区一切照旧。 军队渴望决战复仇、被释放的人渴望决战后解救自己的亲人。教士们本该回避战争,这一次科隆大主教成为坚决的主战者,他的转变令路德维希大吃一惊又大为欣赏。 法兰克军营里完全统一思想,决战即将爆发。 路德维希将带领全军出击,以求一战定乾坤。 他甚至不愿给自己留后路。 于是,在约定出发的前一天法兰克军总集结。 各个营地的战士尽数向前沿营地集中,于是被白雪覆盖的松林下的土地,积雪被踩得瓷实,随处可见游弋徘徊的士兵。 他们各自带上武器装备,很多人也打扮得体态臃肿,他们以更多的布料御寒,乃至撕扯了一批搭帐篷的麻布裹身。 这一切路德维希都知晓,他本做了一定的御寒准备,真的遭遇大学袭击方知准备仍然不周。 即便之前在易北河畔吃了一场败仗损失很多,到现在根据各个将领、贵族的汇报,他仍有一万四千人可以投入决战。 比起出发前损失了整整一万人,如此损失比例未免过于离谱,好在自己的精锐军队实力尤在,损失的兵力不是来自索布人奴兵就是农夫兵,那些士兵本就不能打血战,一切的关键在于自己的精锐是否还能打。 路德维希好生清点一番,自己的精锐不亏是精锐,严冬没有挫伤他们的锐气,披甲的精锐士兵仍有接近五千人的规模。 “那些萨克森人也都是武装农民,距离他们成为强兵还需要很长时间训练。关键在于诺曼军队,他们的兵力恐怕不如我多,当他们完全丧失河流、船舶的掩护,当我的军队把他们冲散,我必赢!” 没有人给路德维希出谋划策,他的身边并没有参谋。 这一时代的欧洲贵族战争整体简单,皆是靠着贵族将领个人的谋划,是成是败也完全由贵族个人承担。路德维希被动成为军事谋划的独裁者,他并不觉得这不妥,只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妙计。 现在,冰雪森林里到处是法兰克军队,他们密密麻麻聚集,总人数多达一万四千人。 那些被解救的人中的男人尽数被收编,赐予武器作为民兵参战。路德维希将所有能战斗的人集结,那些碍于严重冻伤的人被扔在营地,如同被抛弃。 精锐士兵密集聚集,倾听头戴黄金王冠的路德维希最后的战前动员。 在此之前军队已经做好了物资与心理的双重准备,决战前很多人固然非常担忧,可一想到之前遭遇的耻辱,以及这场大战意味着什么,那些担忧者大部分又把对死亡的恐惧抛诸脑后。 这是一场光荣的决战! 维护神圣信仰!讨伐野蛮人与叛徒! 光荣属于法兰克,解救被野蛮人抓走的同族。 …… 路德维希强调诸多口号,士兵们也为之不断欢呼。 他们本就在初次战败后没有跑远,实则也没有能力跑远。 倘若大地没有这片石楠森林遮掩,站在汉堡城的高处是可以远远看到法兰克军的营地。 法兰克军在欢呼,上万人的呐喊化作沉闷的轰鸣声,就仿佛声音来自以于大地。 守卫汉堡的联军无法忽视这隆隆巨响,只是大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有人说声音来自大地,有人说是远方的闷雷,也有人揣测此乃士兵的呐喊。 联军早已做好战斗准备,作为使者的五百俘虏已经释放,士兵直接进入战前准备的最后阶段。 大部分战士已经做好了钉鞋,乃至是一般的萨克森农夫士兵,他们用缴获的法兰克甲衣拆解零件制作自己的钉鞋。钉鞋的样貌五花八门,所用材料也是有什么用什么,最终大抵都保证不会在冰面行走不会轻易滑倒。 那隆隆声引得留里克高度紧张,他立刻卸掉自己的白色绒帽,套上铁皮盔,首先下达起罗斯军的集结令。 早就准备好的战士们立刻行动,剑盾手、弓弩手、长矛手、重武器部队全力集结。 罗斯军大张旗鼓做事,拉格纳的丹麦军立刻跟进。 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在飘扬,丹麦的白底黑纹渡鸦旗也在飘扬。 接着,大量白色十字旗扬起来,萨克森公国军和尼德兰伯国军也加入进来。 这里更有一些特殊的旗帜,红黄色调格子纹的诺森布里亚王,伴随着国王埃恩雷德同时出现。埃恩雷德和太子埃拉纯粹作为观察员出现,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是超过一万人参与的大决战,这种战斗过于极端,埃恩雷德内心的兴奋胜过一切。 另有一面画风特异的蓝色渡鸦纹旗帜,这是维京约克王国的象征,国王比勇尼和其弟弟弗洛基出现。 士兵开始在城外集结,目光望向冰封易北河的南岸森林,期待着敌人的出现。 柳多夫急忙换上战甲,带着亲信急匆匆赶到城外,很快由于张目远眺的罗斯王留里克会和。 他喘着粗气,吐息尽是厚重雾气:“敌人……敌人真的来了?” “来了。听!隆隆声是他们的呐喊。” “难道今天就是决战日?” “至少他们绝对选择了决战,一切尽在我们的计划中。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由我再复述了。” “我懂!”柳多夫咬着牙保证:“这主要是我们萨克森人的作战,感谢你们对我国的援助。为了生存,我们萨克森人绝不退缩。” 留里克点点头,“数个月前你我还是敌人,你的勇气令我震撼,希望这一次你还能爆发出完全相同的勇气。” 第994章 双王对峙 汉堡方面号角声、鼓声大作,联军制造出大大的声响以回应森林中的法兰克军。 无疑,进军中的路德维希觉察到北方的轰鸣声。 “终于,你们要决战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战甲头戴金冠,一件棕熊皮皮裘裹在身上,马鞍上有装饰着花豹皮。 他贵不可言,身后的重甲骑兵们威风凛凛。 数以千计的重甲步兵拱卫在他左右,只是暂且这些精锐士兵尚未披甲。 法兰克军的精锐并未遭遇重大损失,士兵们精力尚属旺盛。 至于那些农夫兵、科隆市民兵,乃至是最下等的索布人奴兵,他们的状况愈发堪忧。 农夫兵要负责打仗,而今也主要承担着搬运精锐士兵甲胃、武器的工作。 而索布人奴兵,他们拖曳着雪橇,搬运着更多的生活用品。 大军从森林中现身之后不顾一切发动冲锋实为愚蠢的举措,路德维希决意先抵达战场边缘,暂以冰封易北河为界,自己的大军在河的南岸将营地树立起来,决战必在明日爆发。 他知道这样做存在风险,万一敌人主动发动进攻,自己势必要以略显疲惫之军硬抗。 除非,法兰克军现身之际就把赫赫武威展示出来,恫吓敌人不可轻举妄动,尽量争取到休整时间。 前方不远处即可突破森林,在此位置,所有人对那些北方的轰隆声听得更为真切。 “这是对我武装威慑吗?” 想着绝不可在气势上落人下风,路德维希拔出宝剑立马挥动号召全军:“呐喊起来!所有人呐喊起来!去恐吓敌人!” 于是,法兰克军开始新一轮呐喊,上万人的吼声震得森林积雪不断落下。鼓声、号角声,亦或是敲打自己的盾牌,伴随着杂乱无章的呐喊,果然制造出巨大动静。 他们的吼声的确引得留里克心声一丝畏惧,毕竟森林依旧遮掩住敌人的身影,听听现在的动静,恐怕敌人兵力能有两万乃至更多。 法兰克军人多不意味着强,只要打崩他们的精锐,剩下的尽是一群乌合之众。 留里克笃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唯有己方也派出精锐主战才能稳操胜券。 联军尽在留里克的指挥中,他决意采用屡试不爽的战术——钳形攻势。 再过去的几场赌国运式决战中,罗斯军皆以钳形攻势取得重大胜利。它的精锐在于将人力资源充分动员,完成对敌人的包围后将之全部歼灭。这种战术,击溃敌人相当于失败,唯有将敌聚而歼之才算成功。 当留里克决定以此战术行动时,所有贵族、将领已然完全明白自己的任务。 一口气歼灭全部法兰克军? 这是柳多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那些罗斯人和丹麦人是认真的,他的萨克森军队也只好全部投入这场赌国运的大决战。 战术原则如此,要因地制宜运用战术才是正确的。 法兰克军有着重骑兵的战术优势,他们战马的铁蹄都有着增加抓地力的凹槽,证明其在冰面上一样可以发动突袭,而封冻的易北河的冰面厚度被进一步勘察,它完全可以承载骑兵的集团冲锋。 “如果我是法军,我也派遣骑兵冲锋。只要这群肉罐头不怕死地冲乱我的阵型,我就会战败!我必须阻止!必须以矛克之。” “啊!基于现状,我可以彷造西班牙人组起大方阵。” 在之前对抗罗贝尔伯爵的三千重骑兵突袭之战,联军皆以长矛武装自己,并有着背水一战的现实困境,这才硬生生以矛墙抗下法兰克军的冲击。为此,联军仍然付出了很大伤亡,但法兰克重骑兵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打破,至少这里的萨克森人已经懂得了一种行之有效的对付重骑兵的手段。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临时制作的矛实在脆弱,当撞击发生的一瞬间,大量矛杆就断裂了。 好的矛杆要经过一番处理,它坚固硬度与弹性,罗斯军主要使用阴干橡木为材料。 难道一般的松木就毫无意义吗? 不!正如斯拉夫人的谚语:木棒一夯,无可阻挡,若遇阻挡,木棒加粗。 抵抗那些重骑兵冲锋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更粗的矛杆反制! 一些碗口粗的笔直红松被砍伐,它们被剥了树皮露出内部的湿润木杆,再在这寒冬中迅速结冰。这些红松大部分长度超过折合十米,它们的一段皆被斧头砍出尖锐部,这样的矛杆多达五百根,再配合全军轻便的矛,一定能克制重骑兵。 无论是罗斯军还是萨克森军,无论是精锐战士还是普通农夫兵,现在所有人统一看一种武器——长矛。 拜那些缴获武器所赐,联军现在唯独不缺矛头!无论是正儿八经的宽叶矛,还是罗斯军的刺型矛戟,还是干脆用短剑做矛头升级为朔,现在联军的矛兵超过一万人。只要他们密密麻麻集结,阳光之下就是一片晃动的森林。 矛兵的集群移动非常考验组织度与配合度,这种情况正好体现罗斯军旗队制度的优势。 各人员进行补充,以至于一些在丹麦世界生活过的维京化萨克森人也加入其中,拉格纳的丹麦军已经完全被吸收,蓝狐的哥德堡-昂克拉斯军人员被吸收。罗斯军多达六个旗队,随着一些非战斗人员也塞进来充当士兵,人员勉强补充回四千人规模,他们可以通行诺斯语,再在其中,一千名斯拉夫旗队战士成为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纷纷背着自己的圆盾,穿好自己的锁子甲或是皮革镶嵌铁片甲,再在外身套上一件白色布袍,胸口特别装饰上蓝色的布带以证身份。 他们在冰面上排队,短时间内长矛如林。在他们雄壮的身影后,大量的粗壮木杆被掩藏。 小雪橇上捆绑着扭力弹弓,它们将被列在阵前,就有工兵部队在卡威的带领下作战。 芬兰射手伴随着武装水手组成的十字弓士兵,将列队在矛兵之前。 所有的矛兵不是单纯的毛病,战士们可以瞬间扔了矛,卸下圆盾拔出自己的钢剑和手斧战斗,整个过程不出五秒。 在这个没有火药武器的时代,留里克以弹弓、弓弩取代火枪火炮的战术作用,此五千人就是当前留里克能完全指挥得动、不担心怯懦逃亡的战士。他们不是维京战士就是维京化的战士,战斗意志得以信赖。 但留里克输不起。 这五千人已经穷尽了自己的人力资源,毕竟那些萨克森人现在还不是得力伙伴,不过是一群只能打顺风仗的农民。 所谓“此乃萨克森公国自己的战争”一派胡言,真的让柳多夫亲自主战,一切都完了。 那就让罗斯国王拥有战胜法兰克王的光荣吧! 留里克戴上自己的黄金桂冠,再戴上目框墨镜,披着熊皮外套迅速出现在阵前。 战士们看到自己的王出现不断高呼,包括拉格纳也在热情洋溢地敲打盾牌。 一切准备功夫做足,似乎今日下午即可发起决战。 相比于罗斯-丹麦军的迅速行动,萨克森人的磨蹭尽在留里克的料想之内。 前者已经集结完毕,一批重武器也陆续到位,萨克森军才扛着长矛陆续出现,且都谨慎地站在前者的后面。 柳多夫本身尚未现身,他还在整顿自己的一些内务——带着自己提拔的贵族在简陋的修道院向天主祈祷。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北方圣人埃斯基尔还要以新采摘的龙柏树枝,蘸着硕大银盆里的圣水向士兵们祝福,彷佛不做这番仪式就不能打仗使得。 就在后方磨蹭之际,留里克只是短暂等待了一阵子,战士们也没有站得双腿僵硬,敌人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起初,是一群在阳光下烁烁放光的战士,他们高举着鸢盾与长剑耀武扬威。 后来更多的披甲战士登场,犹如一大群铁人从森林钻出。 看着阵势来者的确是法兰克精锐,他们现在穿上重甲真的要在今日下午发动决战? 乱军中暴发出一阵有一阵嘘声,并夹杂着大量诺斯语的咒骂。因为太阳高挂,奥丁在注视着这场决战。 法兰克军兵力越来越多,对于他们,当看到远处河面上已经集结起一支庞大军队,并清一色高举着长矛。敌人今日的表现如此怪异,没有人敢轻率地发起挑战。他们就在一边站着耀武扬威,不断飙出垃圾话宣泄自己的不满。 此刻,联军方面一样的骂声连连,同样无人敢擅离职守。 随着法兰克的骑兵部队出现,决战的模样愈发清晰。 从开战到现在,路德维希竟并不清楚自己的敌人。他对能让自己连续吃几次大亏的这些特别的诺曼人很感兴趣,甚至愿意与那个蛮族大头目留里克聊聊。 如今,他终于看到诺曼人中罗斯人的真面目。 “好一个威武之师!我终于看到你们全部阵容!啊!难道我在与我的兄长作战?!” 此乃路德维希的最高评价,面对已经集结完毕的敌人,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下令士兵立刻集结,各个旗队整队,农夫兵全部现身列队,有命令所有教士全部进入阵前。 罢了,他急忙下马,迫于现在紧张的局势,立刻着急全部的将领和夏季贵族开会。 所谓开会正是决战前的一番战士布置。 国王面露一丝忐忑,众旗队长、贵族也为现在的局面忧心忡忡。他们并非怀疑自己会战败,而是为了和诺曼人大军决战,全军胜了也是惨胜。 他们过去并非没有和丹麦人打交道,大家对诺曼人势力有着一定了解。 今日的情况出人意料,毕竟冰面河对岸的大军行伍严整,敌人虽是蛮族,队列里飘扬着大量整齐划一的旗帜,更有那大量的船只被冻在冰层上,怎么想那里都被改造成了箭塔。敌人准备颇为充分,倘若他们现在就进攻,法兰克军压力很大。 “种种迹象表明诺曼人有备而来!我本打算先和河畔做最后一晚休整,明日与他们发动总决战。现在我们已经等不起了!我想敌人也不会给我们时间。” “我们必须立刻排兵布阵!你们立刻落实本王的命令!作为你们的王,我会亲自带着一些随从和敌人聊聊,趁此机会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列阵,抓紧时间休整,士兵再吃一口干粮。” 众将领互相看看虽然觉得大王屈尊去交涉很不妥,还是皆言遵命。 须臾,路德维希由将科隆大主教拉到身边,义正言辞道:“本王将于他们的头目聊聊。” “是讨论和平?”大主教谨慎地问。 “是战争。” “终于……今天下午就是决战?太仓促了。” “不一定。如果战斗持续到夜里,我们就在夜幕下战斗。我将赌上我的荣誉和权势,我的撤军意味着战败,只有胜利我才能继续。如果我今日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我也义不容辞。我是查理曼的孙子,如果他还在世,也会指挥军队进攻。”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不知该激励他还是劝阻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你的命运,你不能摆脱。但是……我担心你亲自和他们交涉会中了埋伏。他们可是野蛮人,还有那个叛徒。” “不。他们不敢。如果叛徒柳多夫这么做,其他法兰克贵族会同态报复。你速速为战士们祝福,为精锐战士播撒省油……唔,还有那些索布人奴隶。” “索布人。您终于觉得他们是可用之兵?” “是的。”路德维希耸耸肩:“他们会有大用处。优先给他们祝礼!我去去就来。” 于是,路德维希带着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冰面上奔驰。 见得此举留里克验证了自己的判断——敌人骑兵可以在冰面上疾驰。 此刻,耶夫洛凑过身来灵魂一问:“大王,我们是否射杀他们?” “不必!去命令你的人保持镇定。此乃敌人的使者,我们不可杀使者。” 柳多夫视力不错,他远远看到有一撮骑马之人向联军方向移动,定睛一看,那不是路德维希大王又是谁? 情急之中他急忙骑着自己的劣马,带领骑马的几名随从匆匆赶到罗斯军阵前。 柳多夫急忙下马面见高壮的罗斯王,直言:“法兰克人来了一个高贵的人,注意看那个头戴金色之物的,就是东法兰克大王路德维希。” “真是他?!”留里克的双眼立刻眯起来,特意摘下墨镜好好看看,果然看到一个头戴金冠一脸卷曲棕黄色胡须的中年男人。“真的是路德维希?” “千真万确。” “哈哈。这个家伙莫不是来找我单挑的?” “依我看是想和我们聊聊。”柳多夫谨慎道。 “有何可聊的,他们已经决定战斗。”留里克说着给予柳多夫眼神示意:“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他们的教士在给士兵祝礼,我懂你们的礼仪,你刚刚的磨蹭就是忙于在修道院里做祝礼。你们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战死后灵魂去往你们的天堂。” “好吧。”若非是受了提醒柳多夫才注意到这一点,果然自己奢望的和平谈判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就只有战斗。” “所以我可以安排我的重武器狙击他,杀了路德维希一切问题解决。” “不!你不能。”柳多夫脸色骤变,麻利下了战马再度强调一遍。 “当然,我只是开玩笑。真的杀了他,我的计划就完蛋了。既然他要和我们聊聊,我就去聊。你!柳多夫,我们一起去。” “我?我……” “怎么?愧疚与你是背叛者?不要忘了你是萨克森人的统领,不要忘了你家族遭遇的屈辱。” “那就走吧!” 路德维希一方出了十多人,由他本人领衔。留里克视其为纯粹的莽夫,真的不害怕自己遭遇弹弓发射标枪狙杀? 只见那头戴王冠的路德维希突然命令军队停止,接着以法兰克语粗俗地骂一大堆垃圾话。 身为一介国王,竟公然侮辱罗斯人的母亲、侮辱罗斯人的血统。 本就浑身暴脾气的战士们多少知道一些法兰克词汇,尤其是脏话,本来学会这些脏话是用于“问候”敌人的,没想到反倒被敌人的王“亲切问候”。 阿里克气得胡须乱颤,战士们气得不由得敲打盾牌。 留里克同样是勃然大怒,差一点就忍不住下令扭力弹弓齐射了。如果说宋军的床弩狙击是个巧合,现在罗斯军的五十座扭力弹弓齐射是真的可以要了路德维希的命。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好歹是一个国王,怎么是个嘴强王者? 留里克便木着脸,将墨镜戴回去后,召集二十名自己的常备军狂战士。 “兄弟们走!”他一声令下,“我们去看看法兰克的王是个什么货色。都听好了,不要因为自己的冲动暴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可出击。” 话是如此,留里克也担心对方真的来一出“一骑讨”,遂令柳多夫带着他的劣马骑兵一并前往,同时自己的狂战士也有多达十人是端着沉重的钢臂十字弓。短粗的箭簇已经上弦,只要留里克下令,狙杀立刻进行。 第995章 口腔体操 留里克能感受到敌人的恶意,路德维希一样感受到敌人的恶意。 路德维希这次干脆是双层锁子甲加皮革镶铁片甲,三层甲衣扣在身上沉重无比,外面由布袍遮掩,进一步显得他极为健壮。 留里克带着自己的“熊头、墨镜、重甲”狂战士大步前进,挥动着剑柄镶嵌宝石的钢剑。 他以拉丁语呐喊:“我乃罗斯的奥古斯都!我乃所有北方的奥古斯都!” 必须在气势上狠狠压住路德维希,这时候“奥古斯都”的名号高于一切。 一些子路德维希听愣了, 想不到敌人的酋长竟会说拉丁语,反观自己,只懂得一些短语。遭遇到没文化的耻辱,激发起路德维希更大的愤怒。 他的随从可是眼疾:“大王,看起来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也在那边。” “是那个叛徒,我看到了。柳多夫现在已经不是伯爵,只是一个可耻的叛徒。” “大王, 那些诺曼人有携带者特别的武器, 他们会端着那个东西向我们发射致命箭矢, 还请大王小心。” “我懂!不由你们提醒!” 路德维希情绪激动,他这一生还不曾遭遇这样严重的羞辱。一个蛮族酋长还敢自称奥古斯都,倒是其人会说拉丁语简直离谱。还有更离奇的,莫过于酋长和他的酋兵有着硕大的黑暗眼睛,如此怪异景象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路德维希并不畏惧,一个勇士单挑的念头一度占据他的脑袋。 于是,一种力量左右了他的脑袋,这家伙不受控地下来马,招呼部下原地待命,张开双臂竟径直向着“有着黑暗大眼睛”的众人走去。 他嘴上仍旧骂骂咧咧:“你们都是卑贱的粪土!我乃查理曼的孙子!我乃萨克森公爵!我乃巴伐利亚公爵!我乃奥斯特里亚的统治者!我是东法兰克之王!我是你们所有人的统治者!你们这一群肮脏的蚯蚓,还不速速跪下……” 一样下马的柳多夫无奈做着翻译,他言语委婉很多生怕留里克立刻发飙发动射击。 留里克并未暴怒,伸手示意随从们镇定,将端起来的十字弓暂且放下。 他再看一眼柳多夫:“真是个巧合。本来这是你们萨克森人和法兰克人的大决战,我们罗斯人是客军。也许应该由你和你的前国王好好聊聊。” “你挖苦我。”柳多夫无奈苦笑, “我的萨克森和你是联盟,你是北方联盟的盟主,你的话语权最大。” “也是。” 说罢,留里克宝剑归鞘,摘下墨镜亮出自己的真容。 阳光下,他黄金般的马尾发辫恍若也在放光,那瑰丽的色泽甚至盖过了黄金桂冠。他的胡须天生如同生父奥托一样有些卷曲,如今被好生打理一番很有男人魅力。 路德维希大吃一惊,想不到那黑色之物其实是遮目的道具,他已经看到蛮族酋长那湛蓝的双眼,如同天空一般。 公平的说,这个酋长毫无诺曼人的邋遢凶蛮,他魁梧勇武的同时也太干净整洁了。 对方收了剑一副毫无恶意模样,路德维希也便也宝剑入鞘,微微张开双臂事宜自己无害。就是见得那高贵酋长身边还跟着柳多夫本人,这个叛徒活得好好的,看着就来气。 于是,北方和南方的王者终于有了历史性的会面,如果双方决定展开决斗,战斗即可在这冰面上进行。 留里克甚至并不排斥一场国王决斗,首先这是维京传统的一种,其次他觉得自己若是生死决斗稳操胜券,否则真是白瞎了这雄壮的北欧躯体与特别训练的一身武艺。 因为, 留里克的确被路德维希高了整整一头,他年轻气盛,深邃眼眸中又有着超越年龄狠辣。 “你就是查理曼之孙?路德维希?” 这些拉丁语词汇路德维希还是听得懂的,遂以拉丁语反问:“你是何人。” “我乃罗斯王留里克,是要成为比肩奥古斯都的男人。整个北方都在我的掌控下,直到世界尽头之海。记好我的名字!我就是留里克。” 对于路德维希,眼前站着的这位高壮男人绝无蛮子的那种粗野气质。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纯金色的头发是显着特征,黄金打造的桂冠则极为奇妙。 罗斯人的首领留里克竟是此人?那些传说看来还是太保守了。 “果然……你就是留里克。多年前我听过你的名字,终于,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了。超乎我的想象。” 路德维希略有露怯,就算自己嚷嚷着可以来一场王者之间的决斗,以发泄自己心头不快。现在看来这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如若真是决斗,自己赢的概率……不大。 现在,轮到留里克反问。 “你并没有回答我话。告诉我。你的确是查理曼的孙子、东法兰克的路德维希?” “是我!” “哦……”留里克意味深长一声叹,不经意昂着脖子看看太阳。 双方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七步之外还是自己的十字弓更快。狙杀这个鲁莽的王轻而易举。 一念之间的杀心被理性压住,留里克湛蓝的双眸燃起一团火:“所以,我们终究在战场上见面。放心,我的人不会发动偷袭,想必你骑马的随从也不会突然突击。” “你在嘲讽本王是卑鄙之人。诚然你不信仰天主,但我承认你和你的军队值得敬佩。可惜,你们诺曼人已经完全侵入到本王的领地,驱逐你们是本王的义务。我今天心情不错,如果你们放下武器乘船离去并发誓不再入侵。我们,可以保持和平。” 留里克听得这番言论不觉得奇怪,法兰克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谈判,国王故意提出羞辱性的苛刻条件,本质就是为了激化矛盾大打出手。 留里克轻轻撇着嘴,注意到欲有发言的柳多夫,以眼神责令其暂且淡定。 又道:“法兰克王!你的话很荒谬!这里是萨克森公国的领地,我们罗斯、丹麦,以及所有的北方人,与萨克森公国是盟友。为了保护盟友,我们组成联军。这里并非你的领地,而你!必须为破坏丹麦的和平引起战争负责。” “那就是拒绝我的要求?我给了你们体面离开的机会,可是,你们并不领情。”路德维希故作遗憾地摇摇头。 “那就选择战争吧!或者,你我两个王,就在这冰面上一对一决斗。士兵们不必大规模去死,你我卸下甲衣,仅持各自的剑战斗。” “荒谬!罗斯的留里克,你不过是一个会说拉丁语的北方酋长,有何资格与本王决斗?现在我看清了你的脸,今日就是决战之日。” 留里克不为所动,犀利目光野兽般凝视:“你……其实是个懦夫。让上万人为你的欲望而死,而你依旧是贵族。你有何颜面统领你的东部法兰克?” “笑话。你的欲望也不比本王弱半分。” “好吧。”留里克自知已经没必要再站在冰面上做口腔体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何事?” “霍里克·哈拉尔松没有死。可惜,此人被我砍了手脚又刺瞎双眼,舌头也被我拔了。此人就在汉堡城内,你选择的丹麦王就是这种货色。” “你!”路德维希脸色大变:“霍里克已经皈依!你们这些野蛮人,竞对虔诚的信徒做这种残忍之事。” “是吗?但是你也在大举进攻萨克森公国,攻击这里的萨克森人,你们明明有相同的信仰。你是虚伪的人!不过这些都没意义了。我们的确需要一场决战解决问题。听着!一个王不会杀死另一个王。我会在战场上俘虏你!除非你作为懦夫抛弃军队逃亡。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接下来就是战斗。” 感觉到自己在“谈判”中落了口舌下风,最后关头,路德维希也不忘逞口舌之快:“但是,你不是王,不过是一介酋长。当我擒拿你后,会将你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就如我爷爷查理曼做过的那样,你的蛮族士兵,将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愚蠢。” 已经不必柳多夫详细翻译了,留里克想着持续让钢臂十字弓蓄力也不好,旋即下令。 他指着柳多夫骑马的几个随从,令自己的部下立刻射击。瞬间,短粗的破甲弩箭特别击中战马防御薄弱的侧肋腹部,当即击倒两名重甲骑兵,立刻也引得其他骑兵方寸大乱。同时,其他罗斯狂战士纷纷拔剑,留里克本人毅然拔出自己的宝剑。 他大声呵斥:“愚蠢的挑衅!路德维希!看来还是我们亲自决斗一番为妙!我要砍了你的脑袋,用你的头骨做酒碗!用你的肠子做弓弦!用你的皮肤做地毯!” 罢了,留里克便带着狂战士气势汹汹做突进模样。 刚刚被近距离偷袭的,两骑已经重重摔倒,士兵被战马压得动弹不得。如此倒也证明了现在易北河的冰层极厚。 路德维希的随从已然方寸大乱,生怕自己被罗斯人犀利的怪异箭矢射杀,他瞬间失去之前的锐气匆忙逃窜。而这一顿笨逃硬生生在冰面连续滑倒三次,才摸到自己的战马麻利撤走。 见状,留里克也不追了。 “大王,就这样放他们逃走?”有狂战士不甘地问。 “对啊!这个男人欺人太甚,不能立刻杀了他,兄弟们难以忍受。” 留里克摇摇头,望着逃跑的路德维希的背影感慨:“你们刚刚都看到了,那个男人多次滑倒,这说明他们除了骑兵,在这冰面前进就是自讨没趣。我就怕他们觉察到冰面战场对自己不利,除非……我们激怒他们。” 他想到一个野蛮的办法,“你们几个不是很怨恨不能手刃那个路德维希?看。冰面上还有两个倒霉的骑兵,你们去把骑兵大卸八块,一定要做得尽量野蛮。斩下敌人的脑袋,用剑串着晃动,激怒前面的敌人。” 众熊首重甲狂战士皆领命,旋即开始野蛮的“激将法”。 留里克这番也在后方士兵的欢呼声中撤回,告诉自己的将领们战斗即将爆发。 路德维希逃得狼狈,他对今日的自己极度不满意,可惜这幅身躯当时简直是不听脑袋的智慧就逃了。当他回到自己的法兰克阵列,此刻因自己与罗斯王的一番激烈问候争取了一些时间,阵列排列大部分各就各位,基本满足发起进攻的需要。 只是他很快听到战士们的嘘声和吼声。 看呐! 那些白熊打扮的敌人正举着死者肢体招摇!那是两名没回来的骑兵战士的残肢,此举何其野蛮! 法兰克战士们看得咬牙切齿,对于自己的国王匆忙撤回来也倍感意外。 路德维希刚一归来,便为刚刚结束祝礼的科隆大主教好生安慰:“我的王,您一切安好。” “呸!我这一声从未遭遇这种侮辱!即便是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我的兄长,都不曾这样羞辱我!我要……”接着又是一大堆垃圾话,讶异中的大主教连连后退。 骂也骂够了,敌人就堂而皇之密密麻麻站着。敌人皆在开阔地,因其服装有着明显的色调诧异,显然这就是蓝白色调为主的诺曼蛮族军队,以及灰色调为主的萨克森人农夫兵。 如此敌人有着明显的强弱之别,那些蓝白色调、大量飘扬统一旗帜的诺曼军队,是必须杀死的精锐。路德维希此番有了收获,他注意到叛徒柳多夫已经为罗斯酋长留里克马首是瞻,显然不击垮这些诺曼军队就谈不上胜利更无助于解决北方国防问题。 话也说回来,只要杀了留里克,歼灭这支诺曼军队,整个诺曼人世界就会遭遇重创,想必很多年时间自己的北方都不会有边患,届时萨克森人也不敢再动反叛的心思。至于叛徒柳多夫,此人已经没用了。路德维希甚至埋怨起爷爷查理曼对这个家族的姑息,维杜金德的整个家族谱系就该尽数族诛!既然爷爷已经做不成,自己有义务把事情做了。 “进攻!我要安排人进攻!” 路德维希一阵嘀咕,果断把自己准备好的“死士”推到前线。 一大群随军的索布人奴兵,他们出发之际有五千之巨,又是因为遭遇偷袭、路途折损,以及最近的寒流严重摧残,能坚持到现在的奴兵竟仅有一千五百人规模还能战斗。 他们自辎重马匹被神秘的敌人骑兵恶意杀死后就化作的“两脚牛马”,被当做牲畜使唤他们有苦说不出。 而今,他们都知道自己将迎来极为残酷的命运——发动第一轮进攻。 也许早早战死就能结束痛苦,在这极寒的环境继续苟活也持续不了多久,要么击垮诺曼人的军阵为大部队突进创造良机,要么就被敌人杀死…… 至少索布人奴兵得到了科隆大主教的精神buff的加持。 “你们在讨伐野蛮人,你们的壮举会抵消你们的原罪。你们的灵魂将会升入天堂,一切都会美好起来……” 如此战死也不再恐怖。 这一千五百奴兵被集合起来,他们大量分发短矛、斧头,又多以简陋的木板为盾。 他们毫无甲衣可言,衣着也严重不修边幅。大部分人看起来体态臃肿,实则是因为浑身捆扎五花八门的布条,仅仅所能御寒不讲究体面。他们毕竟是被征服的人们,在法兰克人眼里就是下贱之辈,是只能做奴隶的存在,如今这般寒酸打扮很符合他们的身份。 一大群灰黑色调的人在集结,留里克目视之确信敌人的第一轮攻击即将发动。只是他们居然不是派遣重甲部队发动猛攻真是出人意料。 呈宽阔队列好似线性阵的黑压压的敌人开始行动了!他们正拍着比较密集的队形,谨慎地在冰面上挪步,内心的害怕以及冰面是真的滑,他们无法快速奔袭。却见罗斯军这边,诸多远程重武器以及射手们已经做好发射准备。 留里克觉得只要一两轮射击就足矣打崩这伙敌人的队列,逼其撤回去。 只是他们不懂路德维希究竟有何阴谋。 亦或者完全是自己多虑,路德维希就只是安排一群民兵送死,消耗罗斯军实力后发动总攻? 且慢! 恐怕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不!得令萨克森人率先击溃这些敌人。” 留里克遂差使头顶鲜艳羽毛的传令兵,令其火速跑到阵列后方,通知柳多夫派遣一支矛兵,优先由萨克森军队发起反制作战。 于是柳多夫想都没想,率领自己精挑细选的一千名最优者,扛着长矛脱离后方阵列。 留里克看到了下马作战的柳多夫那毅然决然的脸,一时间挺佩服这个男人的勇气,作为萨克森公爵敢于亲自作战。 因为这对于柳多夫实在重要。 罗斯、丹麦军队会在战后离开,正片领地归由自己的家族管理。想要维持合法性,公爵家族必须给所有本地贵族做出表率。大部分萨克森本地小领主已经派兵参战就在军中,他们要亲眼目睹柳多夫亲自参战,一如半个世纪前的大英雄维杜金德,如此才会真的拼命。 无疑柳多夫很清楚这一点,他对于亲自作战求之不得。 第996章 这是北方人人生中最光荣的一战 脚上裹着布或皮革,长有冻疮的双手攥紧短矛和斧头。一千五百名索布人奴兵以简陋的武器敲打自己同样简陋的盾,发出轰隆隆声响为自己壮胆。 他们穿着多臃肿,肉眼可见的是他们丝毫没有甲衣。这样的敌人也许用剑劈砍不容易造成重大伤害,以矛去刺必是大破。 柳多夫带着他的精锐萨克森农夫兵完全脱离联军主阵,这种公爵身先士卒的样子很提振士气。 留里克面目冷静,任由冷风吹拂自己金色的胡须。他招来传令兵, 勒令芬兰长弓手为初战的萨克森人提供三轮支援。 于是,站成严正队列的芬兰旗队,在芬兰伯爵耶夫洛的命令下,快速变换成线性队列。 “所有人!三箭!齐射!以令旗行动!” 耶夫洛以芬兰语苏欧米方言下令,他的麾下集合着苏欧米人、科文人、维普斯人和吕迪人,皆是泛芬兰族裔。他们本无缘与法兰克王国有任何接触, 而今这些已知世界边缘的人们,参与到这场大决战。 他们这一轮的攻击目标是索布人,一支住在中欧内陆森林的小型部族, 尽管他们并不知晓。 一场战争涉及的民族已经极多,北极圈的驯鹿游牧民向中欧森林的斯拉夫人射箭。 一声令下,旗帜下落,鹿筋加强韧性的拓木长弓发动齐射,阵列里尽是箭杆摩擦弓柄的清脆响声,一瞬间便是六百余箭矢借力北风飘向索布人的进攻队列。 箭矢从头顶呼啸飞过,不由得引起柳多夫的ptsd,就在大半年之前,这些持弓人将自己的阿勒布堡垒射成了刺猬,没有谁比柳多夫更懂这些矮个子弓手的奇葩与可怕。 好在这一次罗斯军队是友军。 对于这种箭矢打击,索布人多少有着心理准备,他们继续排列着密集队形,在容易打滑的冰面上互相扶持着前进。待听到空中传来的嗡嗡声,纷纷将自己简陋的木盾举国头顶,继续竭力保持着队形继续前进。 但箭矢还是如雨点般降临,靠着数量优势打出概率伤害。 箭簇或是砸入河冰, 在凿出一个痕迹后被立刻摊开。 或是直接砸穿索布奴兵的木盾,以至于击穿人的胳膊。 他们开始中箭,一度很稳健的队列开始乱了分寸。他们仍保持着推进态势,就是一开始的勇气正被箭雨快速消磨。 中箭的人跌倒在冰面捂着伤口不断打滚,有的人试图帮助同伴,结果狠狠滑了一跤。 更是在队列的中心位置,这里摔跤的个别人引起连锁反应,以至于近百人滑倒,乍一看去好似被全部击杀一般。 连续三轮箭矢攻击后,索布奴兵只能保持最基本的队形。他们受箭矢打击的折损并不严重,只是队列变得混乱,在没有合适前线指挥官再度组织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重回一开始的组织度。 因为,激战即将开始。 所以是三轮齐射,留里克担忧自己的支援会伤到友军便终止更多支援。剩下的战斗罗斯军可以暂且围观,既然柳多夫和他的萨克森军队渴望胜利的光荣,机会就是现在。 褪去了体面服装,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的柳多夫打扮得颇为低调。他仍站在自己队列的偏厚位置,在一个安全区域指挥全军。 目睹被箭矢砸得七荤八素的敌人, 萨克森军声威大震。 借着这份余威, 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的柳多夫赫然下令:“矛头举起来, 戳死他们!不留情!” 一根根长矛突然横支, 萨克森士兵双手将之尽量端平。一瞬间,上千根矛杆摆出刺猬阵! “冲锋!杀死他们!不留情!” 这是柳多夫的最终命令,激情澎湃的战士们忘却了恐惧忽视了战斗的受伤与死亡。他们踏着冰鞋稳健小步奔跑,以至于本该稳扎稳打的“矛墙推进”,又变成了自古以来的“蛮族猪突”。 倒是这种突袭气势如虹,双方作战人数接近,显然萨克森军一方更有精神! 突如其来的矛墙突袭令人意外,萨克森士兵在冰面上毫无担忧滑道,他们的钉鞋蹬地踩踏出大量冰屑,接着矛头狠狠冲撞进索布人无甲的身躯。 恐怖的激战终于开始。 当戳刺开始,非得是敌人被戳成一地血红死尸方可罢休。这些萨克森士兵迸发出强大的勇气,或者说因为公爵柳多夫在场,他们有了战斗到底的理由——所有人在于英雄的孙子并肩作战。 仅仅的冲撞的第一时间,即有超过二百名索布奴兵伤亡。无数的矛头又是戳刺又是拍打,矛墙形成宽大的攻击面,一个索布奴兵面对的往往是数支长矛的攻击,根本不是一面木盾可以抵挡的。 有的人专注戳刺,有的冷不丁从上方猛夯,也有的部将无敌故意刺敌的脚、小腿。 索布人的短矛根本无法近身反制,无奈只有将矛投出去,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制造的杀伤。 见得同伴伤亡,萨克森人为之暴怒,他们的推进更为凶悍。 索布人还在苦苦支撑奈何又不断后退,已经损失了很多兄弟,那该死的矛墙还在步步紧逼。难道要撤退吗?不!法兰克的王会绞死擅自撤退者。但继续前进搏杀指挥被无数的矛戳得千疮百孔。看呐!冰面已经尽是血红。 如此种种,不远处观战的法兰克军队看得真切。 法兰克战士们很高兴死得不是自己,死伤尽来自索布奴兵,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战士们并无这方面的同理心。 东法兰克的王路德维希故作镇定,他重新骑上骏马,自己整顿好全套盔甲。 他无法忽视刚刚罗斯的留里克对自己的羞辱,自诩为勇敢战士的他终于拿出十足的勇气。 让索布人作为肉侦是一个战术,所谓让这群人骗得罗斯人阵型紊乱,接着便是主力军发动全面进攻。一般情况下这种战术总能奏效,在知晓罗斯人箭矢犀利的大前提下,路德维希就是要以索布人的血肉骗掉敌人的远程火力,为近身搏杀争取到机会。 战场的大环境过于热烈,或许该再按兵不动审时度势,终究路德维希心中的那团烈火已经喷涌。 他不愿再等待,即可将已经准备好的全部骑兵组织起来。 他摆出自己的宝剑,以剑柄猛地敲打几下自己嵌套王冠的铁皮盔故意发出声响,引起大家的注意。 接着,他便挥舞起自己的剑高呼:“查理曼的子孙们!这是你们的命运之战!讨伐叛逆!讨伐野蛮人!跟着我冲锋!” 早就待命的号手、鼓手立刻发出巨大声响,所有休整一阵子的士兵已然磨刀霍霍。 看呐!国王带领着重骑兵进攻了! 这是全军总攻的命令! 一瞬间,法兰克军阵迸发出巨大的吼声,他们是身后正片石楠森林的积雪都为之震落。 此刻,路德维希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做赌。荣誉遭遇野蛮人的侵害,领地被野蛮人侵占,加上叛徒作祟,如果不能以胜利雪耻……太不是男人。 科隆大主教于随行的教士们为进攻的军队祈祷,他们成为一众旁观者,看到的是百闻不如一见的万人进攻。 那些中装步兵的甲衣在阳光下烁烁放光,他们皆在阵前拍着相对整齐的步兵队列。在其后又是数量更为庞大的、衣着五花八门的农夫兵。 步兵会是这场战斗的中坚力量,而骑兵则是打开战局突破口的要素。 看似双方集结的兵力大抵相当,此刻谁能打出战术突破,即可拥有胜利。 路德维希攥紧缰绳真的在带头冲锋,他的部下生怕国王有着三长两短,也急忙以马刺刺激战马,尽力飚速超过国王。在这样你追我赶的过程中,骑兵很快就冲到柳多夫的萨克森军面前。 萨克森人仍在和索布人鏖战,他们丝毫没有做好防骑兵的准备。 柳多夫也绝对想不到,那些法兰克军队会无视友军的伤亡,骑兵铁蹄已经重重踩在友军的后背。 因为路德维希始终将索布人视作牛马,这些工具人是时候做出最后的贡献。他们被骑兵撞得筋骨寸断,拜这些人所赐,当骑兵开始于萨克森军发生撞击时,柳多夫根本没工夫率部防御。 重骑兵直接骑脸,骑手嘶吼着伸直骑矛,先是戳死一名萨克森战士,接着铁蹄踩在另一人身上。 半吨重的骑兵直接冲垮宽大而单薄的萨克森军阵列,仅是第一个会和,整个萨克森军的一千名精锐就被撞得十不存一。他们并非全部战死,很多人被撞击后眼冒金星,躺在冰面上眩晕不止。 可怜的柳多夫,他被一名骑兵侧身撞倒,明明有着头盔保护,结果他在眼冒金星的状况下感觉到自己的老脸温热,再用手一抹,赫然看到满手的鲜血。 一瞬间,他的勇气崩溃了,一如他好不容易挑选出的精锐战士也崩溃了。 活下来的人只想着逃亡,然而,大量箭矢、标枪、弹丸,就从他们的身边嗖嗖飞过。以至于一些大胆站起来的人,被标枪平直地刺穿了身体,甚至被铸铁弹丸削掉了整个脑袋。 前面是无数法兰克战士稳步推进,后面又是肆虐的骑兵,以及来自友军的箭矢。 想要逃跑的柳多夫见状又一个机灵趴下,狼狈地摸到被骑兵踩死的同伴身体,拉过来暂且作为掩护,在瞪着眼睛找寻溜出去的机会。 奈何不一会儿,他赫然看到那群骑兵又杀回来一记回马枪,再对着躺了一地哀嚎的敌我双方士兵又踩了一遍,只是这一次骑兵的踩踏没有明显目的性。 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路德维希势如破竹骑兵冲锋仅一个回合宣告萨克森军精锐的死亡,留里克这一方自法兰克军开始总攻击,就做好了防冲撞准备。 留里克还想着柳多夫能多支持一会儿,可惜他们如同一张白纸被轻松捅破。 局面已经极为凶险,此时此刻留里克也无暇顾及柳多夫和萨克森友军的死活。 他下达了全面作战的命令。 一瞬间,立起来如森林的密密麻麻的长矛杆陆续放得平直,罗斯-丹麦联军战士们发出有节奏的维京战吼,矛头直指正前方。 所有的射手同时开火,给予继续冲锋的法兰克骑兵很大的骚扰。 留里克希望的局面没有全面发生,所谓骑兵滑倒后引得后面的同伴继续滑倒。这种事小范围发生,配上箭矢、弹丸的打击,并没有直接遏制住突击事态。 接下来就是看看是骑兵更勇猛,还是矛墙更解释。 多达五百根削尖的松木杆被抬起来,每一根都被多名壮汉控制,它的一段被倾斜着塞进提前凿好的冰洞里,以鹿砦拒马的形式出现。 局面变化之快路德维希想不到也不敢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鹿砦拒马,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精锐骑兵可以对一群矛兵击溃。 他对罗贝尔消耗掉自己的三千重骑兵暴怒,据说当时就是在这片战场骑兵折戟。 现在,他信了。 奈何为时已晚! 关键时刻,路德维希一个机灵悬崖勒马,个人避免了悲剧,而他的两千骑兵已经大规模与矛墙发生冲撞。 骑兵撞坏了一些扭力弹弓,逼迫全部是弓手、十字弓手遁入矛墙阵列。一些十字弓手并没有掩藏起来,他们拔出自己的剑或斧,半蹲在第一排持矛的兄弟面前,迅速卸下自己的盾,剑锋直至前方,以自己的身躯加强后排兄弟的防御。 密密麻麻的矛头里夹杂一些大家伙,长矛比法兰克的骑矛更长,所谓留里克根据战场缴获推断出敌人骑矛最大攻击长度,故而加长自己的矛克制。 最野蛮的冲撞发生了! 大量松木打造的临时矛杆纷纷折断,而矛头却纷纷扎进了战马的身躯。 那些预制的削尖松木起了奇效,它们直接迟滞了骑兵突袭。骑兵撞上去不是被撞倒,就是战马碍于强大力道被撞得撕裂躯体。 骑兵的冲击完全被遏制住,早有防备的罗斯-丹麦军仅付出了很少的代价。 阵前到处是被杀伤的战马,它们重重摔倒一度迫使留里克担心冰层会断裂。最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显然今年异常的严冬帮了联军大忙。 矛头已经折断,联军战士五秒之内化身剑盾手,亦或是端起放在地上的长柄森林斧,他们拿着五哈八门的武器向着奄奄一息的敌人战马劈砍,将被压住的骑兵砍砸成肉糜。 撤到后方的弓手持续房间,站在被冻结船舶上的战士抓住机会立刻抛射箭矢、标枪做缺乏精确性的远程支援。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骑兵?居然完蛋了?!” 路德维希下意识想得就是脱离战场,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取得胜利的机会不大,至少是以少量损失取得大胜的机会不大。 战斗命令已经下达,一万余名步兵发动了全面进攻!就算前方作战出现大问题,身为国王的自己已经不能将紧急命令传达下去。 箭矢已经发射,它收不回来。 路德维希能做的就是只是带领完全失去冲击力、侥幸还能撤离的骑兵继续退却。 这份撤离好似溃逃,国王的拉胯表现为全部进攻中的步兵蒙上很厚重的心理阴影。他们也很无奈,即便意识到前方是一个绞肉机,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洪流中的一粒沙尘如何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正在冲向死亡。 而路德维希已经战术规避,撤到了后方美其名曰坐镇指挥。 这就给了大难不死的柳多夫一个机会,也给了那些还能挪步的萨克森精锐士兵一个机会。 看似有一百人还在进攻,重新完成上弦的十字弓手打算击杀这些人。 留里克仔细一瞧,那里一个一脸血踉踉跄跄的家伙,不就是柳多夫本人。 “不要杀我们!是自己人!” 这不,那些人已经在喊话了。 但是在这些人的身后,法兰克军的“铁人”步兵在阳光下烁烁放光,他们带有一种很强烈的威压气势,如一面墙不断逼近联军。 说实话,留里克本不想在在这个鬼地方和东法兰克军队来一出战略决战,显然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是建立在敌人也会理性考虑的基础上。 恰恰相反,这场战争路德维希大王的表现简直是莽夫。 那就用野蛮战胜野蛮吧! 留里克高举宝剑,不一会儿迎回了捡了一条命的柳多夫。 “我还以为你死了。”留里克面色冷漠如凶兽。 “差点就死了。” “你受伤了?脸上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脑袋差点搬家。该死,我几乎全军覆没。还是你的办法有效,你的阵前尽是死了的战马……” 这家伙是脑袋装傻了?明明要开始全面战斗竟然在这里还能絮絮叨叨。 “你还是回到后方,继续指挥你剩下的人。接下来是全面战争,全力以赴!” “好吧!” 说罢,柳多夫和他的残兵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大群严重缺乏训练的萨克森农夫兵难堪大用,最终还得是维京大军解决问题。 一股豪情涌上留里克的心头,他突然脱离队伍,站在阵前的敌人尸体上,高举着自己的剑高呼:“所有的北方人!这是我们人生中最光荣的一战!血祭光明节!血祭奥丁!” “奥丁!”有洪亮嗓子的男人怒吼起诸神的名号。 短时间内,所有人以奥丁之名维京战吼。 现在,岿然不动的联军端着矛头和剑,开始缓速正面推进,冰河决战由此开始…… 第997章 法军又败了 联军的战斗核心皆来自维京人,其中又以罗斯军为灵魂。 此刻,任何的慷慨陈词都变得多余,联军气势如虹,作为统帅者的留里克便于自己的军队在一起,他亲自督战,若有必要也会亲自参与搏杀。 看看这支联军吧!威武霸气。 法兰克骑兵无法冲破长矛方阵打出突破口, 国王路德维希的计划不但落空,自己也不得不带着骑兵残部退却。 接下来的作战是上万名法兰克步兵发动最后的、决定性一战,它注定极为血腥,即便是胜利了,对于法兰克也是惨胜。 路德维希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惨胜或是战败的结果,明明身处恶寒之地,他浑身流汗, 甲衣内部湿漉漉,踩着皮靴的双脚如同泡进了沼泽湿冷难堪。 “继续进攻!步兵!冲垮敌人!”他已退到步兵阵列之后, 继续指挥自己的大军。 即便是这种焦灼关头,路德维希并无逃遁意图,他始终坚持在第一线后部,以至于剩下的骑兵部队成了督战队。 他骑着马使得视角较高,这番放眼望去尽是己方在下午阳光下反射橘光的铁皮盔顶。 另有数量极多的武装民兵,他们多戴着一顶御寒的罩头毡帽,少数人用铁片加固自己的额头位置。无论强弱,这些步兵都持木盾,手里的武器可谓五花八门。 若非这冰层是真的厚,否则路德维希真的担心大军会大规模坠入冰河冻死淹死。 且慢!如果冰河破裂,敌人也要大规模坠落吧。 路德维希开始不切实际的祈祷,以求天主显灵。所谓既然天主可以令易北河冻结,那么令河流选择性解冻也是可能。 他不禁抓取衣领里挂着的纯金十字架,狠狠亲了一口喃喃自语:“主啊!降下神迹吧!保佑你忠诚的孩子,令那些野蛮人堕入冰河……” 然而,神迹并没有发生。 那些折断长矛的罗斯战士立刻恢复原本的状态。 他们左小臂挂着木盾,盾上清一色涂抹一层松胶固着白泥的涂装, 再以菘蓝汁涂上明显又规整的交错条纹。 公平地说这样的条纹很像十字架,使得这支军队乍一看去有点十字军的意味。此乃单纯的“抽象船桨”涂装,实为老罗斯的荣耀。 各旗队里最勇敢、最强壮的战士都被安置在阵位第一线,他们也多穿着更厚重的甲衣,甚至铁皮盔下也挂上一圈锁子甲。由于续有大胡子的战士,那霸气的胡须总会嵌入锁环使得扭头难受,便由一些捆扎铁片保护之。 一线的剑盾手尽是一群着重甲狠人,大部分战士仅有手背和一双眼睛有皮肤暴露。 整个联军锋线做出类似的安排,即便是同盟的、实力显弱的萨克森农夫兵,也是持盾的战士走在前方。在数以千计剑盾手身后,又是密密麻麻的矛兵。 如此安排都是为克制法兰克步兵而为。 联军战士在冰面上稳定推进,他们踩过敌人马尸,有抵达刚刚步兵鏖战的战场。 很短的时间内,死去的萨克森士兵就冻僵了,逐渐与冰冷世界融为一体。 战士们跨过这片战场,他们对脚下的死者毫不关心,或者也是没必要关心。 相对于联军,法兰克军步兵的推进不得不瞻前顾后。他们注意到这该死冰层的光滑,前进愈发小心,这严重拖慢进军的速度,也势必造成搏杀时的难以舒展。而后者最为致命。 至少现在还没有短兵相接, 只有真的近身肉搏才能见分晓。 但在搏杀之前,首先是双方远程武器的攻击。 联军中的维京军队集合了全部的持弓手,留里克下令除了长弓兵继续以密集队形前进外,其余步弓手、十字弓手,皆呈线性较为均匀地排在步兵阵列之后。 现在,掌握着风向优势、射程优势的联军正式开始发难。 伴随着维京战吼是大量箭矢在他们头顶嗖嗖飞过,矩阵排列的长弓兵伴随着友军的步伐,每走五步停下来,再在耶夫洛的命令下集群抛射。 而那些十字弓手,无论是木臂还是钢臂,他们皆以自由射击模式作战,一旦上弦完成立刻抛射,哪怕是抛射短粗的重弩箭。 同时,一支特殊部队也在积极拖曳着自己的重武器赶上战场步伐。 二十座公牛投石机将在鏖战阵线稳定后完成列阵,届时即是不断抛投石块消耗敌人实力。 法兰克步兵开始冒着箭雨推进,他们不得不将盾举过头、弓着背前进。 对于留里克,战场打了快整整一年,自己储备的箭矢不断重复使用,至今也快消耗殆尽。那些尖锥型破甲箭数量已经不多,用于今日的大决战再合适不过。 那些萨克森民兵突击制作的箭矢这一次也必须派上用场,箭簇哪怕是骨头打磨得本着能用即用的原则,一股脑砸在敌人身上听个响也是好的。 因为阿金库尔,长弓兵并没有歼灭瓦鲁瓦王朝法军的骑兵,而是打乱了敌人的阵型导致大规模踩踏,最后,是英军的下马重骑兵以重步兵姿态,以叶锤、鹤嘴锄、钉头锤挨个给倒在泥泞中难以站起来的敌人挨个“开罐头”,如此才有不可思的战损比。 泥泞战场是导致瓦鲁瓦法军崩溃的地理原因,那么冻结的易北河冰面是否也能造成东法兰克军的崩溃? “一定行!我赌你们一双钉鞋也没有!” 因为身材高大的留里克即便站在锋线后方,自己的双眼透过士兵盔顶的缝隙的确看到敌人阵列正在处处破防。 这一切证明不断射箭正在扰乱敌人阵型,甚至正在迫使整个敌人大范围的横队向一个中心点收缩。 这是为什么?原因一目了然。 留里克对耶夫洛的聪明举措暗暗爽于内心,密集队形的长弓手们并非乱打一通,耶夫洛到底也是多年老将,参与过多次大规模作战对于如何做好长弓兵的工作已然极为专业。 长弓兵矩阵先向敌阵左翼发动齐射,射死射伤一批敌人后,立刻迫使敌步兵向一个方向收缩躲避。左翼之敌不可能向阵列边缘区域继续遁走,所谓羊群中的孤立者最容易被狼袭击,于是敌人只能向阵列中心部聚集一期抱团取暖。 下一轮齐射,攻击目标定在右翼…… 耶夫洛不断调整射击方向,逼得敌人宽阔的阵线不断变短,纵深也开始边后。 这样,联军的阵列宽度正逐渐超越敌人,一个宏观范围的钳形攻势正在形成。 弓弩手不断削弱法兰克步兵全军阵列的稳定,但对手终究有着大量的精锐常备军战士。 这些人靠着国王的俸禄过日子,今日就是报效大王的时机。 有战士受箭伤,箭簇扎进皮肉,若无大碍就顾不得身上的箭羽继续作战。若是伤势影响了推进就地倒下或退却,空出来的部位由同伴接替。 他们的鸳盾被砸得坑坑洼洼,多亏这些硬橡木覆盖铁皮的厚实盾,有效抵抗箭矢抛射。 但他们的推进速度更加缓慢,时刻还要注意着不要滑倒。 他们越是想保证稳定,还是有人下意识在滑倒时扒拉附近同伴,直接导致连锁反应。 当路德维希意识到这样的进攻方式蠢得离谱,固然骑兵通过马蹄可以在冰面奔袭,步兵何德何能?他已然没有任何的后退,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这是一场充满曲折的进攻道路,法兰克军在痛苦中前进。 虽是如此,那些勇敢的战士已经在顶在身前的鸳盾后悄悄准备好了武器。 正如法兰克的名字——一种投掷斧头。 那是一种不大的双刃战斧,通常作为日常工具,战时就是利器。它的两个斧刃故意做得空间对称,如此加装一个木柄,在抛投之后即在空中不断旋转恍若一个轮刃,使得他砸中目标必然会带来严重劈砍。 对于这一情况,吃过亏的联军特意将重步兵安置在前列,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打击。 随着双方的距离已经达到极近,联军士兵纷纷以盾护住身子,在他们身后的矛手、长戟手做好接战的准备。 果不其然,等待机会的法兰克步兵开始发难。 坑坑洼洼的鸳盾突然侧身放置,大量的飞斧高速旋转着砸向锋线的联军战士。 即便有着防备,突然遭遇整个战线的斧头打击,即便是罗斯军也开始蒙受伤亡。 毕竟那是飞翔的斧头,就是有凑巧的情况,斧头硬生生砸在士兵的脑袋上,铁皮盔如何扛得住这种势大力沉的打击,士兵头骨碎裂当场毙命。 但对于法兰克军,投掷斧头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现在,真正的肉搏战爆发了。 突然的投斧打击是的联军阵列多处阵脚混乱,使得该发挥优势的矛墙尚未展现出实力就被破防。 现在是盾只见的互撞,接着是剑的对刺,唯有意志坚定者、体力占优者可以坚持到最后。 这是重步兵间的厮杀! 法兰克人的铁剑难以突破罗斯人的橡木盾,也难以突破罗斯人的甲衣。同样的,即便罗斯人装备普遍是钢剑,对双层甲衣的法兰克重步兵一样效果不佳。 不过随着法兰克军戳刺不断,他们的铁剑开始出现弯折、卷刃,而罗斯的碳钢剑依旧如故。 士兵们如沙丁鱼罐头一般挤压在一起,锋线的两军战士逐渐变得动弹不得,如此反倒是的联军中罗斯军占有战术优势。 罗斯军战士如同本能般不断矛头戳刺,又伴随着战戟劈开。他们并不攻击锋线敌人,而是全力攻击之后的敌军。 这些法兰克重步兵从未遭遇过这种战斗,一顶铁皮盔根本不能保护头部,敌人的战戟直接给自己开瓢。 东法兰克士兵的头被砸烂,脸被戳穿。 锋线的联军战士要做的只是举着盾硬抗即可,构筑成坚固盾墙,杀敌之事交给后面的兄弟即可。 此乃无情绞肉机,当短兵相接开始后,战况对法兰克人就迅速变成绝望。 箭矢持续削弱着法兰克军的士气,那些被迫在后部观望的人面对箭矢不断有人选择退却。 “骑兵,阻止他们!不可退兵!” 开始变得绝望的路德维希竭力维持作战,以至于他恼羞成怒,下达了杀死逃兵的命令。 逃跑者都是农夫兵,他们慌不择路不断滑倒又不断站起来,乃至是连滚带爬向后方逃窜。 骑兵开始践踏这些逃兵,靠着杀戮一度遏制住的颓势。 但是,联军整个阵型正在变化。 留里克不相信柳多夫的萨克森军可以像蟹钳一样将敌人的整个阵列包裹起来,也许他们是可以的,但效率一定较低。 于是他特意从鏖战的阵列中抽调两员大将。 海拉菲德和蓝狐,两人身上并无血迹,也因站位没有参与到锋线搏杀。 “大王,叫我们有特别安排?”持剑的蓝狐在喊声震天的战场大声问。 “对!”留里克同样吼道:“蓝狐,带上你的人脱离锋线,全力支援左翼!海拉菲德,带着你的人去右翼!你们两位帮助萨克森人完成合围!我们要全歼整个法兰克军!” 这是最大规模的决战,一口气鲸吞上万人?! 他们立刻开始行动,即便彼此都不能召集多少兄弟。 于是,维京约克国王比勇尼,今日再一次以巴尔默克人的身份投入这场大战。他带着自己的卫兵毫不犹豫从锋线脱离,与同族兄弟们发动左翼支援。 蓝狐这边情况也不错,召集二百余人扛着矛立刻奔向右翼。 随着真正的维京战士出现,原本在左右两翼竭力完成包抄合围的萨克森军顿时士气大振,他们艰难的战斗变得不再艰难,对于消耗战的死伤也变得不再关心。 此刻,脸上鲜血已经凝固的柳多夫就在左翼位置督战,大量萨克森本地贵族参与到这次大决战,贵族与平明共同战斗,一切回到了五十年前维杜金德酋长的时代。 他们正在与法兰克军打着恐怖的消耗战,不似中军位置的罗斯-丹麦精锐,他们必须付出极大代价才能继续逼得敌人战列收缩。 “继续戳刺!不要怕死!” “为了生存战斗!” 柳多夫不断呐喊着,他也是为自己壮胆。 左右两翼各出现两三百维京战士能带来多大战术优势?优势正在体现。 “盾墙!走!”比勇尼以纳尔维克港的挪威方言招呼自己的巴尔默克同族,到底他是老首领马格努特的儿子,更是维京约克王国的国王。 兄弟们虽然都是第四旗队的人,心里还是惦念着比勇尼。 他们构成盾墙硬生生撞击法兰克军方向的右翼,突然杀出这样一群致命剑盾手,法兰克右翼阵脚大乱。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另一个方向,此刻的蓝狐没有一点像是商人的样子,他成了真正的维京勇士,圆盾为敌人的血染红,他的甲衣、头盔,乃至脸也染上敌人的雪。 归根到底人们崇拜强者,何为强者,大家朴素认为敢于杀敌的狠人就是强者。身为哥德堡伯爵的蓝狐哪怕是单纯为了个人荣誉也要拼命,而今他还有这更大的复仇欲。 毕竟导致海泽比被焚毁,罗斯商铺损失惨重,罪魁祸首并非被做成人彘的霍里克,而是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 留里克大王似乎不愿看了路德维希的脑袋,但战场上奇葩事情多了,保不齐这个砍掉魁首脑袋的机会就落在一介商人之子、新贵军事贵族的手里。蓝狐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这样也好好报复这个路德维希当年对自己的人格鄙视。 的确,当年落难的蓝狐一度混到了遥远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一度有机会见到路德维希本人。 现在,随着合围圈快速形成,法兰克军中军持续糜烂,夕阳下整个崩溃态势正在显现,已经是无可挽回的态势。 随着奋力鏖战的精锐重步兵在万千矛头、长戟的打击下不断死伤后退,那些只能打顺风仗的农夫兵再也坚持不住。 看呐!怎么左右两翼都有敌人?!兄弟们正在死亡! 援军?后备军!?什么都没有了! 农夫兵开始退却,其规模已经不是路德维希剩下的骑兵可以遏制的了。甚至出现了溃逃士兵袭杀骑兵的情况,情急之中法兰克军竟开始自相残杀。 “难道我没有机会了?!不!继续待在这里我会死。” 虽然完全不甘心,虽然不想逃避。此刻,求生欲占据路德维希的头脑。 “不好!我们撤!我们快撤!” 说罢,他猛拽缰绳,首先开始撤离。 见状大吃一惊的骑兵紧追国王的脚步。这一幕被诸多步兵看到,不知何人突然以法兰克语猛吼一嗓子:“国王撤退了”。 这一嗓子就好比站在冰川中呐喊,鏖战中不断示弱的步兵开始了不可挽救的大雪崩。 事情发展之快令留里克也倍感意外,这太阳还没落山,战斗尚未持续很久敌人就支撑不住了?固然中古时期的决战一般就是在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结束,今日是留里克人生中面对的最大规模战斗,想不到联军胜利来得如此之早? “这不是梦!”他使劲拍拍头盔,又立刻敦促后方继续忙着射箭的兄弟,甚至也包括命令耶夫洛。 “你们所有的弓弩手,立刻拔剑作为步兵发动追击!敌人开始溃逃,无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抓紧时间追上去杀敌!” 耶夫洛听得真真切切,想不到自己的部下身为弓手居然也有近身肉搏的一天? 虽然这样干有极大的伤亡风险,可一想到可以抢到大量战利品,又多是芬兰人生产生活需要的铁器,此时不抢更待何时?跑得够快还能优先掠夺敌人辎重,那就不是抢劫铁器这边简单…… 于是,联军中又杀出一支奇兵,他们脱离阵列,一边追击一边射箭,如同猎杀雪兔、鹿一般杀敌,无情又精准地射击逃亡者的后背。乃至无情射杀滑倒之人。 以此同时,包围圈已经形成,超过六千名活人被积压在其中,面对着四面八方的矛头战戟的戳刺劈砍。包围圈里到处是滑倒的人,他们一旦滑倒几乎没机会再站起来,就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杀死。 另有超过一千名联军战士开始了大追击,杀戮与抓俘虏并行。 而路德维希带着他的骑兵残部已经沿着罗马大道开始了狂遁,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活下去的念头,只想拜托这荒诞又致命的战场。 第998章 擒获科隆大主教 倒了一地的法兰克士兵互相堆叠,腿被同伴压着,胳膊又被又被同伴踩到,滑倒的人们都想站起来,结果乱成一锅乱炖中的鲱鱼。 冰面上的战场到处血红,罗斯-丹麦联军不断戳刺劈砍面前的可怜人。 他们不断收缩包围圈,誓要将其中的敌人杀戮殆尽。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在这么做。 杀红眼的留里克已经忘却自己有必要在战场上将敌王路德维希抓获, 哪怕是找到尸体。 他拎着剑带领一些亲信就在一地死尸中不断戳刺补刀,又嘶吼命令:“不留情!不留俘虏!” 因为,战争打到现在联军已经没必要再抓战俘。一来,萨克森人要为半个世纪前法兰克军的蓄谋杀戮以牙还牙;二来,所有参战的维京军队要血祭奥丁兼顾复仇;三来,联军并没有更多的粮食去养活很多俘虏。 理论上留里克完全可以抓获一批战俘,将之押解回到罗斯王国境内,或是作为采矿奴、或是作为伐木奴,皆是可以作为劳动力一直用到死。 他实在是杀红了眼,为路德维希战前的那份恶毒挑衅暴怒。 “既然你扬言法军胜利就把我们全部钉死在十字架上,我就让你们的士兵全部被剁成肉酱。” 联军的环形包围圈已经完成,无数的矛头、战戟或戳或劈,圈内的法兰克士兵纵使有甲衣保护,面对四面八方的打击只能徒劳地向中心点移动。 联军战士踏在敌人的尸体上继续杀戮,喊杀声、惨叫声、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战戟不断勾住法军的鸢盾将之拉掉,接着多支矛头直接突刺。 战场仿佛坎宁会战的最后阶段的重演,被压缩在包围圈内的法兰克军兵力仍有数千,奈何内部的人被挤压得连挥剑的空间都没有。士兵甚至被压得呼吸困难,更恐怖的是一旦滑倒遂被自己的同伴活活踩死。 有的士兵已因窒息而昏阙,正快速滑向憋死的终结。 而联军的矛头、战戟继续杀戮,绞肉机仍在无情运作。任何试图反击的人都被立刻杀死,现在夕阳西下,那逐渐沉没的太阳不正象征着法兰克军的终焉? 另一方面,参与追杀的联军士兵正在接二连三创造战斗奇迹。 耶夫洛带着几乎毫发无伤的芬兰旗队以狩猎的心态追杀敌人,他们纷纷换上了宽刃的狩猎箭, 其中不乏有大量的宽刃骨簇。 对付明显无甲的农夫兵,用狩猎野鹿、野猪的箭簇足矣。 这些森林老猎人们无情杀戮,一些士兵持续追击。 而耶夫洛却为眼前的巨大器物深深震撼了。 看呐!这是一群穿着黑袍的男人聚在一尊巨大的好似纯金打造的巨大十字架前。 黑袍者皆手握大小不一的十字架,嘴里神神叨叨,黑色罩头下难掩惊恐与绝望。 见状,芬兰射手们毫不犹豫搭弓上箭,锋利箭簇一个个对准他们。 “慢着!”耶夫洛突然下令:“这是一大群法兰克人的祭司!杀了他们不祥。都把剑卸下,拔剑俘虏他们!” 因为罗斯王国境内有一个小修道院,此乃留里克特别批准。原则上罗马教廷在罗斯境内存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组织架构,并公然标注为“罗斯教区”。 传播福音的工作理论上只有约翰英瓦尔一人,可这位所谓的主教真的虔诚吗?恰恰相反,此人在留里克的授意下不但娶妻甚至有了孩子。 是信仰奥丁还是信仰天主,丹麦的奴隶出身的约翰英瓦尔夹在中间,终究内心有了很大动摇,做了一些破坏戒律的行为。不过诸如“生育孩子”类的事情,倘若教廷无法制裁,这种作为也就被忽视。 因为,向所有北方世界传播福音是教廷的梦想,是诸多传教士哪怕殉道也要做的。 约翰英瓦尔并没有任何传播信仰的想法,处在夹缝中的他始终弄不清自己的站位。 但他是个有用的人物,正因其的存在,罗斯人、各路维京人, 以及东斯拉夫人、各路芬兰部落,开始接触到正儿八经的教会拉丁语。 这就是耶夫洛作为芬兰人,对天主信仰有些了解的原因。 耶夫洛想要称呼这些黑衣人,他唯独想到一个词汇。 “pada!” 一听这个,绝望中的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瞬间浑身猛哆嗦。 “你?!你是迷途的羔羊?” 话是法兰克语说出来的,耶夫洛自然完全不懂。但他并非文盲,自己的两个儿子凯尔哈和萨图利,兄弟俩年龄不同,倒是有在涉猎式学习拉丁语。耶夫洛为此也学了一些,尤其是进入法兰克世界征战,学习拉丁语变得更加重要。至于为何不好好学习法兰克语?也许这并不重要。 拉丁语是一种有用的工具,这样便于军队抢掠修道院,甚至单靠一张嘴令教士们乖乖将财宝献上。 耶夫洛现在正要这么做。 “投降吧!僧侣!投降!免死!”他说。 都是些简单的词汇,恰恰又都是拉丁语词汇。科隆大主教更为疑惑,一个身材明显偏矮、又是发黑头发较扁平脸的怪人,怎么会说神圣的语言? “为何投降?我们是神的仆人。”大主教紧张中努力支棱起来,“恰恰是你们!请立刻停止杀戮,停止这些不义行为。” 和他们谈判?毫无意义。 既然讲不通就直接动手呗。 耶夫洛摇摇头,他注意到那位说话的男人身材不协调的臃肿,显然绝非衣服穿得厚,实在是此人肥胖。 真是咄咄怪事,埃斯基尔那个家伙好歹还是北方大主教,就是一个清瘦的老头子,若非逼他,这家伙会只以苦涩的黑麦面包过活。 这个说话的黑衣人看起来很富贵,毕竟其手里拿着的小十字架绝对的纯金打造,也许此人是另一位主教? 不愿再磨蹭的耶夫洛立刻派人行动,教士们的金银十字架都被粗鲁收缴,那些不愿配合的人干脆被直接刺死。 科隆大主教的幻梦破碎了,他的学生在以身体保护住“真十字架”,哪怕它是赝品,可它的确是独属于科隆教区的圣物。 年轻教士被刺死,他们成为实实在在的殉道者,血沾染在圣物上。 无情的士兵将奄奄一息的教士拉下,再补上一剑赐死。 面对这恐怖行径,大主教双眼瞪大如铜铃,他浑身哆嗦说不出话,倒也被动得非常配合芬兰士兵的捆绑。 “如果早点投降,何必逼我杀人。”耶夫洛木着脸狠狠瞪一眼大主教如是说。 “将俘虏全部带走!”他又以苏欧米方言命令:“把所有找到的金银器具带走,你们不要贪墨,这些献给罗斯王为我们争取光荣!” 因为芬兰人最需要的并非金器银器,这些东西固然是好东西,并没有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更重要。 紧接着,士兵在检查那巨大的黄金十字架,赫然发现它不过是镀金之物罢了,其上还有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孔洞,活像是箭簇射出来的。 既然是镀金器就不甚值钱咯。 士兵们开始忙于就地打扫战场,他们将见到的剑、斧头收集起来,多以麻绳捆扎起来传在一起捆在腰间,很快便有战士带着沉甸甸的战利品,一脸笑意得走一步叮叮当当晃荡一步。 相比于芬兰人,那些有血海深仇的萨克森农夫兵追得更远。若非夕阳西下光线快速变得昏暗,他们的追击还可以更远。 即便如此,在他们的身后已经是大量背后遭遇劈砍的敌人。 哪怕是简陋的钉鞋现在也爆发出强大的战术优势,它几乎保证了萨克森士兵追杀时不滑倒。反观逃亡中的法兰克农夫兵,一旦滑倒就要连滚带爬想方设法站起来继续逃。 这一追击过程中萨克森人也因遭遇困兽犹斗式反抗蒙受损失,相比于斩获,损失已经无足轻重。 逃亡的数千人被无情追杀,他们试图逃到来时的营地,当抵达这里时却发现已经是木门打开。 本来法兰克军队逃亡者可以依靠着修筑的林中木堡试着坚守一下,奈何国王路德维希已经吓破了胆,他带着最后的一百余骑兵沿着罗马大道急着遁走,从堡垒处掠过,让留守的一小撮非战斗人员、冻伤的士卒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大王的确在跑,远处依旧是喊杀声震天。人们看到了国王身后的骑兵不是携带者三种旗帜:查理曼三狮旗、蓝纹十字旗、蓝色鸢尾花旗。 集合三面旗帜的骑兵,是国王本人的部下无疑! 大王连招呼不大就撤退,多亏了好心的随行骑兵不断以法兰克语嚷嚷:“诺曼人杀过来了!你们快点跑!” 恐慌伴随着路德维希的逃亡引爆,留守三个堡垒的那一小撮各式各样的人都在逃亡。 一瞬间,那些家人还被诺曼人控制的法兰克平民,他们被裹挟着心如刀绞地南遁,因为他们以及确信国王征讨、平叛北方的大军已经战败。 森林中的三个堡垒皆是在原本法兰克村落基础上兴建,它们被改造成堡垒,帮助近两万名法军度过寒流,而今它们还是被抛弃了。 遂当前线溃兵跑过来,他们看到的是一座空城。木门打开,堡垒内毫无人气。当他们匆忙进入堡垒,尚未来得及关闭木门就被后续的萨克森追兵赶上。 杀戮在堡垒内进行,当夜幕降临,除却那些遁入石楠森林下皑皑雪地中的逃亡者,萨克森人追兵已经完成了全部追击。 他们在这场大决战一雪前耻,直接占领了法兰克大军的军营,将路德维希没有能力带走的粮食、布匹、炊具等物资尽数缴获。 看呐,营地里开始点燃篝火,那是夜幕下煮雪化水煮麦子吃的萨克森人胜利者! 夜幕降临是时候停战了!终于逃入林地的敌人犯不着全力去追,因为没有谁比萨克森人更懂这片石楠森林的凶险。夜里的寒冷会杀死那些慌忙无补给的溃兵,他们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森林狼杀死。 决战已经结束,星汉灿烂明月当空,公平的说今夜的能见度还不错。 易北河的坚冰依旧,战死者的血化作一大片腥臭的“浓汤”,它先是弄得战场热气腾腾,又开始冻结过程。 现在,很多尸体已经与冰层粘连在一起,清理尸体打扫战场已经不是第一时间可做的事了。 打了一场大决战,联军可以说全歼了整个路德维希的东法兰克军队。到处都是月光下闪耀的银白之物,此乃死亡法军士兵的甲衣和刀剑。 武器尽量被收缴,脱掉死者的甲衣已经不是今晚能做的事情了。 联军中的萨克森军实则损失较大,而今追击者又多是他们,整个军队已经变得极为松散,就算柳多夫想收拢军队也不可能,一切只能白天再做。 罗斯-丹麦联军方面损失少得很多,或者说合适的战术自然大大降低了伤亡情况。 伤亡几乎都来自最初那一波骑兵冲撞,接着是后续的步兵阵列搏杀的初期阶段。 随着战斗变成矛与战戟摆成“无情绞肉机”,此时罗斯-丹麦联军再要伤亡就变得困难了。 但经过一番粗略统计,罗斯-丹麦联军伤亡仍旧多达四百人规模。好在各种原因战死者不过是一百人出头,其中又不少缺乏甲衣保护的丹麦友军。 受伤者几乎都是胳膊、肩膀处的皮肉割伤,以沸水澄凉倒入一些烈酒稀释为消毒水清创后,之后麻线缝合伤口即可。 伤者能否痊愈,剩下就交给奇迹。 广大战士累得不轻,很多人一度躺在冰面上喘着粗气休息,罢了又纷纷带着找到的战利品回到汉堡城下。 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篝火,得胜后的汉堡方面人声鼎沸,数以万计的妇孺为胜利后的大军烹煮麦子犒劳胜利者。 他们打赢了保卫战,虽然仍没有找到路德维希的尸体,萨克森人清楚以后法兰克人再欲进攻北方就要好生掂量一番。 留里克带领部分士兵回到了汉堡城下,他坐在冰雪河畔忙于吃煮麦子。 过了一阵子,已经是被白色麻布捆了半张脸,胡须也被刮掉大半的柳多夫,终于找到了久违的留里克王。 但是,这里一下子坐了一种诺曼狠人。 罗斯王留里克、丹麦王拉格纳、维京约克王比勇尼。这就是“北方三蛮王”,他们今日令法兰克蒙羞。 柳多夫这里也不是单纯一人,作为观察者的诺森布里亚王“断臂”埃恩雷德陪在身边,战斗已经结束,目睹了恐怖场面的埃恩雷德不得不和柳多夫多聊聊。 现在,几人又凑到了一起,丛刻并没有任何的尴尬,有的只是一种贵族在胜利后如卸重负的感觉。 “柳多夫!你简直换了一张脸!看起来,你之前的确差点战死!”留里克抬头。 “是。我的脸被撕裂了,现在被缝合。也许以后你给我安一个刀疤脸的绰号。但愿你的消毒药剂是有效的,否则我会在热病夺走生命前将爵位交给我的儿子布鲁诺。” “何必说这种丧气话呢?我的药水很管用,或者说,你可以永远相信烈酒。” 柳多夫如卸重负地长出一口气,他觉得即便今日自己战死,此生也没有遗憾。 他们凑在一起烤火聊天,探讨得尽是白天的鏖战。 空气中很快有弥漫起烤肉的香气,那是士兵宰割掉敌人战死的马匹,管它马肉内涵大量血液使得肉腥味极大,疲惫饥饿的士兵只想好好吃肉吃麦。 不一会儿,留里克的怀中已经在搂着自己的事实上的长子雷格拉夫,这小子虽没有在第一线有所斩获,倒是对着军队始终在锋线推进,并参与到后续补刀作战。 当一只小狼首次品尝鲜血的滋味,一切都变了。 雷格拉夫终于拥有了狼的眼神,他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零距离杀敌,此乃过去的射箭杀敌难以确定战果所不可比拟的事。 雷格拉夫未来必须继承的麦西亚王国会是维京约克王国的直接邻国,国王比勇尼就在这里,他喜欢这个小子,很欣赏这小子甚至还不到成年的十二周岁就完成杀敌的壮举。这会是一介人物,而按照维京人传统,这小子也是自己的无血缘的侄子。 要探讨未来何去何从,这是一个大命题,不是一众高级贵族坐在冰封河畔三言两语能讨论清楚的。 夜幕下打扫战场的行动还在小规模进行,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带着他的学生们已经以“全北方教区”的名义,继续不畏严寒为死者收尸。埃斯基尔觉得这是自己的道义,即便死者是来自遥远巴伐利亚的法兰克战士。 于是,放带着大量战利品走路都是叮叮当当的耶夫洛的芬兰旗队,带着一尊安置在木车上的巨大烁烁放光的十字架堂而皇之绕着战场死尸集中地向北走时,为埃斯基尔看到。 “难道那还是金子做的十字架?不好!难道他们也来了?!” 埃斯基尔觉得这里有着自己的一位故人,即便彼此对于信仰的理解有所不同,终究大家都是天主的仆人,在等级上也是一样的。 “主啊!我们都是有罪的。”他急忙在胸口划十字,带着一众教士急忙向行军中的长弓兵奔去,嘴上还不断呼喊“芬兰伯爵留步”。 耶夫洛果然留步,他听得出说话者大地就是埃斯基尔那个老头子,猛地心动,正好借此机会向其询问自己缴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埃斯基尔多次差点滑倒,终于站在巨大的镀金十字架下,他暂且不理睬耶夫洛的询问,而是跳上木车抚摸这尊巨大金器。 “不会错的。这一定是科隆的那一座十字架。” 他的自言自语随即被一个垂头丧气的家伙听到,突然俘虏中有人开腔:“教士?来者是教士吗?你们是谁?!” 话是拉丁语说的,埃斯基尔一个机灵,站在木车上索性曝出家门:“你们是谁!是来自科隆的教士吗?我乃北方大主教,圣埃斯基尔。” “啊!是你!” 一瞬间,一位被捆绑的倒霉蛋再也守不住控制,硬生生挣脱出来悲怆大吼:“我乃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你是埃斯基尔?!感谢上帝!快从野蛮人手里解救我们!”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埃斯基尔顿时陷入无语与矛盾中。 他跳下木车,急忙告诉明显不明情况的耶夫洛说明这一天大的消息:“你竟然俘虏了科隆大主教,这是……一件大事。” “一个非常尊贵的人?我果然立大功。” “的确非常尊贵。科隆大主教和我的等级高贵,他们也更加富庶。你快给他们这些教士松绑,快献给留里克,千万不能让他们死伤。” 其实耶夫洛始终不觉得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如何高贵,他对“科隆”这一地理名词也极为陌生,但“他们非常富庶”耶夫洛可是听进去了。 解绑是不可能解绑的,只有神知道他们是否会愚蠢逃跑,还是尽量加快速度把尊贵的俘虏交给留里克,正好用一群高贵的人给芬兰军队争取一些福利。 第999章 罗斯骑兵梅开二度掠科隆 原则上说维京世界本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但这里马匹并非稀罕物。 在丹麦世界始终存在着托运物资的马匹,在卑尔根和奥斯陆这样的挪威地区一样存在。 曾经住在维京世界极北地区的罗斯人是事实上鲜有见到马匹的族群,然而,也是他们率先拥有成建制的骑兵。 罗斯骑兵师从于草原佩切涅格人,使用草原式的无赖战术也合情合理。 战术的根本都是“摘软柿子”的对弱者劫掠,骑马劫掠与划船登陆劫掠, 罗斯骑兵轻而易举找到其中的共性,又在这场战争中迅速成熟。 那些年轻的战士在一年战争里快速成长,漫长的征战非但没有引得他们厌战。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见证了太多新奇之物,亲自感受到世界的广大,也在战争中大发横财。 每名骑兵的口袋里都装着一些金银,另有口袋装着大量的粮食。 他们在东法兰克境内如入无人之境,以马匪的姿态到处抢掠, 而这种事是法兰克人在过去时光里难以想象的。 直到降雪打消了骑兵进一步劫掠的意图, 已经大发横财的菲斯克决定收手。 因为劫掠,骑兵队的马匹阵容膨胀得超过三百匹。 降雪之后世界苍白而寒冷,法兰克村民更乐意待在家里。往往一名骑士老爷控制着多个村庄作为采邑,村子里多是驻村牧师维持着生产生活秩序。 修道院哪怕再简陋,也是村庄的核心。每一户村民家庭必须向修道院缴纳十一税,或是银币或是等价的粮食。修道院几乎就是一个村庄的钱箱,也有作为粮仓的公共属性。 劫掠数月的菲斯克一伙儿罗斯骑兵通过实战无比清楚法兰克人村子的构造,如此抢掠行动变得极为精准。 一支穿着白熊皮衣的队伍堂而皇之走在荒无人烟的罗马大道上。 放眼四周不见活人,附近又尽是灰白色的森林。 绝非因他们的劫掠无度使得人丁凋零,实在是本时代全欧洲人口都是低数。他们劫掠的东法兰克地区在全王国中也是人口最少的,村庄多集中在大定居点、道路、河流附近,找寻村庄犹如狩猎。 他们现在的行动也缺如狩猎无疑。 又是一次成功的抢掠,在大规模降雪后,菲斯克一伙儿得到了充分的补给。 他们抢掠修道院,到处处决村民, 并将一些人驱赶到冰雪森林里认其自生自灭。 他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遂在村庄里烹煮麦子、饲喂马匹。 篝火噼里啪啦,他们抢走了村民关在笼子里的母鸡,现在串着鸡肉在火上烤。 “下一步我们又回到科隆,如果可以我们还能再抢掠一番。啊!真想打到城里去,把他们的金子都抢走!”菲斯克难以掩饰自己对于财富的欲望。 立刻便有人起哄:“那就再去偷袭。” “可是,我们就这点人,根本打不进城里。” “继续在城外村庄劫掠。至少,我们也要抢走大量的粮食,还要多抢些马。” …… 兄弟们七嘴八舌探讨着如何打劫,从没有人考虑这里是否存在着风险。归根到底大家还是惦记着传说中科隆拥有的财富,如果有可能搞到一笔金子,应该去尝试。 终究,菲斯克面对着兄弟们的起哄,他狠狠跺脚:“那就去干吧!没有人能阻止我们行动!” 于是,他们修订了自己的行动方案。 原本是在雪后全力返程的骑兵决定尽力在科隆附近抢掠搜刮金银,行动已经开始。 菲斯克按照固有的十人小队编制,将他们以两个小队编组的模式,组织起多达五个独立行动队。 他本人带领剩下的九十个兄弟控制着大量战利品,按部就班作为主力打劫。 事实已经证明,当骑兵冲入村庄发动劫掠作战, 对方的抵抗将被训练有素的骑兵快速打崩,剩下的就是杀戮。对付一个法兰克村庄不需要很多骑兵同时行动,二十骑已经足矣。 罗斯王国从没有想过扩张到科隆主教区统治这里,于是菲斯克的新一轮劫掠行动也毫无顾忌。 骑兵队在空旷的林间雪原直奔科隆,菲斯克突然振臂一呼,队伍开始裂解。 五支特别行动队脱离菲斯克的主队,每个行动队皆掌握着一份地区小地图,即便它绘制得极为简陋。队伍各有劫掠区,拥有着罗斯旗帜、牛角号和响箭作为联络,彼此约定大掠五天,再在科隆城的北大门附近堂而皇之集结。 “都走吧!我们五天后见!” 骑着耐寒的草原马,特别行动队直奔自己的劫掠区。 他们的行踪已经为站在科隆木石城墙上的城市巡逻兵看到,城市旋即敲响警钟。 科隆是一处信仰的中心,城内修道院云集,另有一处纯木质的大教堂。无数铜钟敲响引得巨大响声,绕城而过的罗斯骑兵都听到了。 掌握着主队的菲斯克不由得心生一丝担忧,也有人响起询问:“老大,他们该不会派出军队向我们挑战?” “那就杀了他们。”菲斯克狠狠呲牙,事到如今特别行动队全部出动,自己必须展开劫掠。“我们继续制造恐怖。” 突然,队中的一位佩切涅格战士策马前来:“大人,我们应该使用一些谋略?” “谋略?” “既然我们的目的是金子,也许我们可以抓获一批俘虏,用来要挟城里人交出金子。” “这能行吗?你以为我没想到?那些富贵者不大愿意为普通的农夫支付赎金。”菲斯克摇摇头。 “难道,那些僧侣会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把俘虏当着他们的面全部杀死?如果他们的确是狠心的。” 这位佩切涅格战士一脸狰狞,此人毕竟是兄弟们的骑术教官,更是深谙草原作战之道。 菲斯克想想这里确有道理:“也好,我们就去抓俘虏,多抓一些给他们好好看着。” 因为佩切涅格人总是喜爱用无赖战术,正是因为他们过去的武器装备不佳,正面作战是自讨苦吃,使用各种不讲武德的战术理所当然。他们善用一种草原游击战,往往是几人几马构成小队,趁着黄昏与夜色偷袭敌人的营地,抢掠杀戮一番迅速撤离绝不恋战。 所谓罗斯特别行动队就是这种战术的扩大版。 它并不稀奇,以制造恐怖、打乱敌人军事部署而言,这种无赖战术很有效。 五个行动队纷纷找到了藏匿在林地中的目标。 那些村民前些时间已经知道马匪在城外肆虐,更早的时间还有诺曼人船队打劫的消息。终究只是一些传说,忙于务农、一般情况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庄一日旅程的他们,总体对外面的事情不关心,只将匪徒袭击的事情当做恐怖故事听个乐。 驻村的教士声称那些袭击者都是撒旦的使徒,大王路德维希已经组织大军北方讨伐,拥有神圣信仰的法兰克会取得伟大胜利。 多是一件光明战胜黑暗的美妙叙述,村民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那条通往开阔世界的小路如今完全无人走动,遂当罗斯骑兵行动时敏锐发现这一情况。既然有林间道就必须通向某一个目标,他们开始行动,立刻拥有斩获。 五个特别行动队并不知晓菲斯克后来修改了战术,他们落实之前的要求,将死亡赐予村庄,留下尸体,尽量带走粮食和全部找到的银币和铜币。 菲斯克方面抓俘虏的行动全面开始,除了那些坚决抵抗的人杀死外,求饶者一并捆起来。 甚至他抓获了三名牧师,这些有着地中海发式的上年纪的人口口声声诅咒“骑马的恶魔滚回地狱”。 菲斯克并没有暴怒,而是拔出宝剑,以剑背磨蹭着剑鞘以此吓唬。 他又以拉丁语威胁:“我不杀你们,仅仅因为是要用你们向科隆换赎金。如果你们渴望去死,我不介意烧死一些人泄愤。” 牧师们皆被镇住,他们想不懂恶魔的使徒竟懂得神圣语言。 和牧师以及其他下级教士没什么好聊天的,他们皆被捆起来,只被赐予少量的食物保证缺乏体力不敢逃跑。 由于隐藏身份已经没必要,事实上骑兵队在一个月前的劫掠行动已经暴露身份。如今的劫掠是梅开二度,菲斯克亮出的罗斯旗帜,直言此乃全部大战中的一瞥,科隆地区是一处次要战场,绝非后方。 牧师、村民们想不通贵族们的战争为何平凡的村民成为受害者,他们只想安心的生活,谁都不愿意招惹。 他们仍旧是单纯的,完全不懂罗斯王国的统治核心区已经化作一整台战争机器,他们对“总体战”的概念一窍不通。 他们的确是非常单纯的,菲斯克许作为他们心目中的强盗大头目,所许诺的话现在的局面下也只能相信了。 遂在短短五天时间内,菲斯克的主队忙于抢掠和抓俘虏,五个特备行动队耽于杀戮。 上一次劫掠是将科隆城附近好辨别的村庄砍杀、焚烧一遍,而今是针对偏远林地内的村子再梳理一遍。 白雪覆盖的森林突然冒出浓烟,那是特别行动队破坏欲上了头故意纵火。 科隆附近到处浓烟滚滚,好似有庞大的军队正在赶来。 一时间城内谣言满天飞,有人说之前暴露的骑兵只是怪异敌人的先头部队,有人说诺曼人的大规模船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当前的局面对于科隆极为不利,城里效忠大主教的城防部队已经随主教大人北上了,城里虽有多达两万人,理论上可以组织起至少两千人的武装市民。 但教士们整体是反对任何战争行为的,恰是这样的原因,主教区仅组织了数百人的巡逻卫队维持民生治安,如今被大王路德维希强征去打仗实属无奈。城内实则无兵防御,留守的教士们面对的就是一大群六神无主的羔羊。 全城的修道院挤满了民众,他们跪下来向神祈祷。 但是祈祷有什么用,人们期待的神迹并没有出现,依旧是坚固的城墙在保护着大家。 在这危急时刻,教士们推举出一位代理大主教维持着正常的事务。 希尔德温,一介忠厚老者,如今自己虽接任了大主教的事务,这并非他所希望的。 自己面对着一个烂摊子,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最基本的武装搞起来。 于是,教会以合计,在这困难时刻必须从钱库中拿出一笔钱购买佣兵效命。 教士们召开会议,今日他们讨论的不是信仰问题,而是纯粹的城防问题实属罕见。 这位光头又毫无胡须的代理大主教看似非常的清贫,华丽的袍子证实了他的高贵。 作为一个政治实体,科隆大教区的核心就在科隆城,城内的教士们通过议会讨论确定一些事务,这一切皆是在效仿旧时代的罗马元老院。即便贵为大主教,大是大非问题必须经由高级教士们讨论确定,譬如此次打开钱库招募雇佣兵的计划。 “那些撒旦的使徒又来了,他们暴露了旗帜,是罗斯人无疑。罗斯人就是诺曼人,和上一次划船来的诺曼人一模一样。现在国王带兵在北方,大主教也在北方。我们的科隆现在毫无防守,我们也不能完全指望城墙的保护。我们必须打开钱库招募佣兵,否则圣地就会被玷污。你们……请各抒己见。”希尔德温呼吁道。 教士们早就憋了一肚子话。 “一个月前我们已经花钱招募了一批佣兵,但是他们战败了。敌人非常凶险,我们花的钱毫无意义。你能保证我们这次花钱就能保证安全?” “对。只要我们紧闭大门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是那些恶棍在城外袭击村庄,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民众会执意我们!主,也会惩罚我们的亵渎。” 他们七嘴八舌得讨论,虔诚的侍神者们为在花钱的事务上产生重大分歧。 至少他们在明面上又有着很好的修养,神圣的大教堂里也不容喧哗与争吵,奈何心平气和的表现下,这些高级教士难以掩盖内心的焦虑与恐惧。 突然间,有一位高级教士这样说:“曾经,教宗给了匈人王阿提拉一笔钱,骄横的匈人就撤离的罗马。如果我们也给城外劫掠杀戮的野蛮人一笔钱,他们是否就撤走了?野蛮人需要的到底是金子。” “不!这是亵渎!”突然有人站起身,话语虽是柔声说出,那份愤怒就写在脸上。 “这也是一种办法。”又有人附和表示同意。 他们又开始新一轮讨论,各说各的道理什么结果也没讨论出来。 奈何,当第二天天亮,站在城头的人继续看到演出森林冒出的浓烟,那是村庄在燃烧的证据,城内继续人心惶惶,有民众开始质疑教士们的不作为,更多的民众仍旧挤在修道院祈祷,住在城里过冬的旅行商人已经在抓紧时间打造铁器保护自己了。 于是菲斯克的罗斯骑兵在城外纵火打劫抓俘虏,城内作为统治者的教士们为如何城防继续商讨。 代理主教希尔德温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几乎窒息,在过于的一宿,他跪在耶稣像前祈祷,以满眼血丝的状态召开新会议。 这一次,他终于无法忍受那无休止的讨论。 “我们还是要打开钱库,用金银招募一些勇敢者。我们不让他们出城去和野蛮人作战,就作为新的巡逻部队保护我们的城墙。我计划招募三百人。” 话音刚落,一众地中海发式的黑袍高级教士又要“探讨”,希尔德温立刻阻止之。 “你们不要再讨论了,话语说服不了对方。我们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我们的决意是成是败一切交给天主。我还是希望你们支持我的主张,这样我们只要坚持国王和大主教取得胜利,科隆的危机就能解除。记住!我们城里还有两万民众,为了他们的安全,有时候我们必须付出一些牺牲。如果这样的主张会使得我们遭遇神的惩罚,我宁愿下地狱赎罪。” 等于说,代理大主教希尔德温是要放弃仍滞留在城外的民众。毕竟马匪和海盗在降雪之前已经在肆虐,很多人村民拖家带口逃进科隆,还有大量民众逃向西南方向的亚琛,那些没有逃走的人是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他们遭遇袭击可谓自找的。 希尔德温不会把话说得如此残酷,所谓一切的作为都是为了保护好科隆城内剩下的两万人。 现在,他们开始了举手投票…… 第1000章 恕我直言在坐的诸位都不虔诚 城外出现一伙儿马匪按理说不至于弄得科隆全城人心惶惶。 如今的情况非同小可,那些马匪分明是骑马的诺曼人,他们分明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这些撒旦的使徒还能逃脱天主的制裁。 城内的人们可以用各种恶毒话语诅咒他们,脏话岂能骂死他们? 高级教士们聚在一起投票,他们终究达成了一项基本共识——如果代价可以接受,支付代价让一切恢复安宁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 由临时的代理大主教希尔德温牵头,花钱买和平的议案终于投票通过。 剩下的便是花多少钱给野蛮人可以满足他们贪婪胃口的问题。 “依我看,给他们五十磅银币把他们打发。” “就五十磅?那些贪婪的魔鬼可以满足?不要为此激怒他们,引得我们还处在凶险中。” “嘿!五十磅怎么就不够了?已经是一笔巨款。你为他们说话,你的立场何在?” “一百磅。增加到一百磅,他们应该满足。” “万一他们还不满足呢?!” “那就给他们五百磅。” …… 诸位高级教士依旧努力控制表面的情绪,就是话语愈发的激烈。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突然从位子上站起非常事态地抨击:“恕我直言,在坐的诸位全都不虔诚!你们竟然在与魔鬼讨价还价!依我看别讨论了,把我们的钱库全部打开,将财富拱手让给他们算了。” 此乃掀桌子的话语,一瞬间,其他高级教士目瞪口呆中齐刷刷瞪向面色如便秘十天的代理大主教希尔德温。 众人见希尔德温一副无语模样,突然有人对着刚刚失态的同僚挖苦:“你清高!你虔诚!不如你亲自去和城外的野蛮人谈谈,也许你用正义的言辞可以说动那些野蛮人,劝他们放下武器皈依赎罪。” 话音刚落,便有多名高级教士竟掩面偷笑。毕竟这话语太荒诞了,怎么可能与魔鬼谈判呢?就算谈判,那些魔鬼会接受? “嘿!这不失为一种办法。固然和魔鬼做交易不虔诚,现在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也许,我可以做到。我为刚刚失态道歉,所以,我有信心亲自处理这件事。倘若我做到了,你们……”那名说话者不由得加重语气, “这是很大的功劳,你们是否会推举为作为下一届正式大主教?”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无人斥责无人偷笑, 所有人保持着缄默。 在冷场了一阵子后,希尔德温低沉说道:“既然如此,马尔克斯,你若成功了,在下一届大主教选举时我会推举你。” “也好。一百磅银币,这就是我们的底线。我会努力用一百磅银币摆平他们。” 风险伴随着机遇,无数的下级教士、地方牧师、区域大主教都渴望晋升。 恐怕跟着国王路德维希讨伐野蛮人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会因为自己的功绩晋级为枢机主教并转移到罗马任职,甚至升级为教宗也有一定可能性。 科隆的高级教士们相信本教区大主教职位会快速进入空位状态,所有野心家为此突然暴露。 希尔德温算是躺着成为代理主教,但他并不没有信心弄好眼前的烂摊子,对继任正式大主教并没有极大野心。 野心家马尔克斯闪亮登场。 若以很好的辞藻赞美此人,马尔克斯是有殉道者意志的勇士。再从经济角度考虑,花一点钱摆平诺曼马匪,城市也就犯不着再花大价钱招募卫兵,实为省钱之举。 所以,科隆城做好了两手准备。 他们会按照会议讨论的结果,落实招募三百卫兵的计划。守卫者必须足够强壮身体健康, 教会会为其发放一把铁剑和一副甲衣, 另有一顶法兰克风格铁皮盔,使得守卫者看起来像是正规士兵。 三百卫兵成为现实意义上的十字军,可惜他们缺乏主动进攻能力,只能用来守卫城市,但他们的存在会安定全城百姓的心。 另一方面,城外的罗斯骑兵肆虐如故。 宽阔的莱茵河并没有整体封冻,然靠近岸边的河道已经大规模结冰。 今年是一个十足的冷冻,当莱茵河都处于半封冻状态,北欧的情况只能更加恶劣。 事实的确如此,波的尼亚湾和芬兰湾几乎完全封冻,冰层一直延伸到墓碑岛所在的奥兰群岛。瑞典核心区的梅拉伦湖进入完全封闭状态,冰雪求生的一些狠人开始凿冰钓鱼…… 即便今年是一个冷东,非粮食主产区的北欧世界总体不甚担心。罗斯王国的东欧农业区部分也不会很担心,伊尔门湖虽然封冻,它一如往年封冻没什么稀奇得,就算气候不佳,播种季推迟到五月初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时候种植春小麦的行动就要搁置,全民全力种植生长周期短的春燕麦。 农业生产的事终究不是在外打仗的菲斯克一伙儿索要考虑的。 他们暂且作为马匪,在科隆城外扫荡庞大森林,小日子非但不糟糕,反而因为抢掠甚多很多粮食不能带走,索性就在林中营地堆积一批粮食,他们天天都在大快朵颐,甚至有能力保证俘虏不被饿死。 也是故意保证俘虏仅是不饿死的程度。 俘虏的村民越来越多,目前在菲斯克手中的无辜村民已经达到了三百人。士兵们从中挑选有些姿色的女子,无视其发狂哀嚎,硬生生与之发生关系。 按照以往的维京人做法,倘若与被俘女子发生关系,此女子就算是战士的奴隶,之后可以变成妻妾,并最终被部族吸为族人。 如今的行动极为特别,骑兵不会携带任何俘虏,所有俘虏要么被释放、要么杀死,而今他们成为可以要挟财富的筹码。故而菲斯克许可部下做这些事,引得绝望中的女子哀嚎失心疯,引得被俘的教士陷入绝望。 一个被占领的村子成为巨大战俘营,罗斯骑兵控制这里想怎样就怎样。 长达一年的战争使得菲斯克愈发的心狠手辣,他终于成长为比二十年前战死的父亲强大百倍的狠人。既然俘虏中有人不老实,他便刻意指示部下当众处决村民,由此震慑所有战俘。 单靠这样的武力威慑还不够,他便令被俘的教士们宣布这样的事情:“等科隆方面拿出赎金,我们就自由了!” 菲斯克的目的就是弄到大量赎金,这样兄弟们带着战利品见王,按照大王定的海盗劫掠规矩五五分账。兄弟们可以趁机大发横财,那么每一个俘虏都是钱! 按照过去购买奴隶的价格,一个成年男奴可有近一磅银币的高昂价格。 以一磅银币换一人的方案理论上可行,但菲斯克想到科隆拥有的财富,此番不漫天要价岂有此理? 终于,约定之日。 在环科隆地区肆虐的五支特别行动队纷纷归队,他们归来时不仅各个带上不少粮食和少量羊毛,甚至还带上了鲜肉,乃至是拉石碾的驮马。 骑兵们在科隆城北大门外的森林边缘会和,他们故意亮出自己集结后的身影,罢了又如鬼魅般遁入林地。 所有人都愿意和主队的兄弟们分享自己的劫掠心得,再互相炫耀谁的战利品更多。 谁知,奉命杀无赦的他们回到指挥官菲斯克的林间营地,赫然看到这里居然到处都是俘虏。 年龄各异的俘虏目光呆滞,零星夹杂着孩子的哭闹声。 空气中弥漫着煮麦子的香味,引得大伙食欲大振。 各小队长遂在夜里聚在菲斯克身边吃饭,彼此分享着自己搞到的冷鲜肉。 有人问及菲斯克:“何必抓获大量俘虏?我们兄弟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在村庄大肆杀戮最后再放上一把火。” 又有人非常清醒:“抓获大量俘虏,是要和他们换钱吧?” “就是换钱!”菲斯克一拍大腿:“哎呀,你们跑远之后我才想到这一点。不过我现在有四百名俘虏,足够和科隆人要价了。我欲将壮年男子要价二十磅,其他人一并十磅,你们怎么看。” 于是,由他打开话匣子,众小队长开启热烈讨论。 俘虏中壮年男子有一百人出头,或换取两千磅银币,其余人等三百人,或换取三千磅银币。 菲斯克拟定要价五千磅,这一巨额财富令人咋舌。 年轻的战士们不由得幻想起来,他们讨论愈发激烈,幻想着驱赶俘虏去城下要价,定能拿着五千磅银币扬长而去。至于每个骑兵能否分摊一些重量把银币全部拿走,他们经过一番计算发现的确可以,由此就更加渴望。 “那就和兄弟们说一下,明日天明我们展开行动。你们也都做好战斗准备,当心科隆人不领情派兵打我们。倘若如此,我们不但杀俘,也要吧出城挑战者杀死。” 众人听之皆约“乌拉”。 次日天明,森林中传来一阵阵悠扬牛角号。 好似来自冰海的龙头战船又逆流而上抵达科隆城下,实则是罗斯骑兵开始了最后的行动。 除了少两人看守着战利品继续待在森林营地,菲斯克带领着一百五十骑,驱赶着多达四百名俘虏,浩浩荡荡奔向科隆的北大门。 现在,在钞能力的作用下,全新的三百名从城市守卫者队伍已经组建完毕。他们被教士们涂抹圣油,平凡男子瞬间获得巨大精神力量,但是,他们不敢出城作战。 这些人里夹在着一批手工艺者、自由佣兵,剩下的尽是进城避难的农夫。虽然教会给的佣金不多,农夫拿了钱很快即可摆平自己的债务,甚至还有一笔可观的盈余。教士们也不许大家出城作战,仗着城墙保护,这笔钱简直还无风险拿到手。 遂对于某些农民,这次危机对于自己的小家庭反而是天上掉馅饼。城外野蛮人肆虐,只要他们离开,做了卫兵的农夫事后即可向教会买下一些失去主人的农田,危机成了机会。 但是现在全城警钟敲响。 守卫者们大规模聚集在城市的北门,持弓的人站在高处。 代理大主教希尔德温与众教士警惕地看着不断逼近的队伍,他们下意识以为那是攻城军队,随着其不断逼近,才发现除却那些明明白白的罗斯骑兵,剩下的居然是一群无助的村民。 村民很容易辨别,尤其是那些村妇,她们几乎都是穿着黑色的连体袍子,头戴可以御寒的白色头巾。 那些骑兵的马匹较小,他们举着多面旗帜,白底和对角线交错的蓝纹是诺曼罗斯人的象征。他们显然不是一般的强盗,骑兵衣着完全相同,个别人帽子顶端还插着鲜艳的羽毛。 公平地说希尔德温很希望这些骑兵举着的是十字旗,倘若科隆有这样华丽的军队,根本不至于被敌人偷家骚扰。 城上的人们紧张看着,野心家马尔克斯更显紧张。 “看来他们是想和我们谈判?”随着目睹骑兵带着大量被俘村民突然定在一箭之地之外,希尔德温做出如此判断。 “也许是我出城谈判了。”马尔克斯说罢,狠狠咽下下唾沫。 “好吧!朋友,希望一切顺利。” 马尔克斯点点头:“我就带上一百磅银币,再带上几位勇敢的守卫者。我会创造一个奇迹。” “上帝与你同在。”如此,希尔德温与众高级教士看着如同殉道者般的马尔克斯走下了城墙。 须臾,那些城下的诺曼骑兵突然开口了! 只见为首一高壮之人下了马,摘下帽子露出大光头。 菲斯克这番还戴着木框墨镜,夏季遮阳冬季雪地护眼,骑兵们人手一副墨镜,使得他们的打扮样貌总是显得诡异。 他摘下墨镜露出完整的脸,接着以洪亮的嗓音以拉丁语吼道:“我们来谈判!给我钱!我们就释放俘虏并离开!” 他连续吼了几嗓子,虽然全是拉丁语的呐喊令众教士震惊,他们瞬间转变思想接着大喜。 既然野蛮人也打算要一笔钱后告辞,彼此互有需求,谈判可以进行。 菲斯克很高兴科隆人像是听懂了自己的呐喊,封闭的木门被打开,加固大门的铁栅栏也被机关升起。 之后,出来的几名如老鼠般的家伙快速跑到城门口机关处,将吊桥释放,木板重重落在干涸壕沟上。 菲斯克举手示意后续的兄弟不要轻举妄动,不可妄自策马冲进城内,谨防伏兵。 须臾,果然有教士亲自扛着十字架,在一些持剑人的护送下走出成。 “看来是他们的谈判代表。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看我的。” 罗斯骑兵遂保持戒备,他们箭搭在弓柄谨防对手突然从城内杀出一群人作乱。 对于谈判者马尔克斯,之前的雄心壮志在他真的目睹肆虐数月的罗斯骑兵后突然蔫了下来。对方会说拉丁语,这是难以想象的奇事,也许,他们是可以皈依的。 但双方见面的一瞬间,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马尔克斯打量着眼前的巨人,又下意识大量其身后骑马的巨人们。 再仔细看看眼前的诺曼骑兵将军吧!其人衣着白色毛绒皮衣,皮衣上有扣子固定,胸前有两道交错蓝色布条。显而易见的是,皮衣之下还有一层锁子甲。 将军有着很不错的皮带,佩剑看起来是一种奇特的细剑(相比于法兰克宽剑,罗斯钢剑窄很多),剑柄还镶嵌着宝石。或者说这位将军身上有着很多宝石饰品(实为廉价彩色玻璃块),那分明不像是从各个修道院抢的。 如此尊贵的战士,居然把杀戮农夫焚烧村庄作为光荣之举、战争的一部分吗?马尔克斯对此深深的唾弃,所谓肮脏者就算穿上华丽的衣服,依旧不能掩饰粪土蛆虫的本质。 “你看够了吗?”菲斯克突然问道。 “啊!是。这位勇士,我们愿意与你们做一桩交易。” “当然。”菲斯克大喜,“你们很识趣,看到我们来就知道我们先想要做交易。你瞧,我手里有四百名俘虏,其中还有一些教士,你们……知道我们的手段。废话不要说,先说说你们的条件。” 听得,马尔克斯倒吸一口凉气,他想不到诺曼人居然俘虏了四百人!现在看过去,的确到处都是渴望被救赎的脸,俘虏们眼神颤抖急不可待。 但是这一点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第1001章 买和平 眼前尽是杀人如麻的罗斯骑兵,高级教士马尔克斯战战兢兢又出离的愤怒。 “你们竟然抓了很多无辜的村民,你们必须将他们释放。” 菲斯克点点头:“可以释放。不过这就是你们的唯一要求吗?” “不!你们必须从我们神圣的科隆离开,终止一切杀戮,不准再涉足这里。我知道你们破坏了很多偏远的修道院,瞧瞧你们做得好事,所到之处到处杀人, 称呼你们是魔鬼毫不冤枉……” 马尔克斯越说越激动,菲斯克这番洗耳恭听,听得此人的斥责,简直就是对罗斯骑兵的肯定。 菲斯克无意和此人辩论,又问:“你的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于是,马尔克斯突然打住, 接着下达他的最后通牒:“我们要求你们离开,释放所有的俘虏, 离开我们科隆教区, 以后也不要再袭扰法兰克的领地。为此,我们会支付一笔钱供你们体面地离开。否则,法兰克的大军一到,你们都要被烧死。” “就是这样吗?你在威胁我们?”菲斯克注意到其人话语的最后一句,向前几步走,如同巨人一般以强烈威压面对可怜的教士。 那些随行于马尔克斯的人已经瑟瑟发抖,唯有他竭力保持淡定。 于是,菲斯克猛地拔剑,钢剑的嗡嗡声实在离奇。他手握宝剑故意摆弄:“我的这把剑杀了太多法兰克士兵。你所言的东法兰克大军我见过,他们并不强。我知道你们的王带着大军在北方,可惜他们会被我们的军队全部杀死。你……觉得你们的科隆真的可以安全?倒是你们愿意掏钱,我们可以大发慈悲地离开。” 马尔克斯觉得这些罗斯骑兵就是在虚张声势,强大的王国军队真的能战败?真是匪夷所思。 倒是这群马匪再不离开,科隆的圣诞大弥撒就难以举行。时局对科隆教区十分不利,大主教和真十字架不在大教堂, 民众已经饱受恐慌数月。 倘若大弥撒被迫取消,那就是亵渎上帝,所有人明年都会面临更严重的苦难。 信仰上的灾祸是一方面,最严重的问题是这群明显不怕冷的马匪继续肆虐,明年的春耕就无法施行。 还是这群马匪,他们的活动等于是切断了“地狱之路”这条贸易线。 农民不能播种,误了农事秋季开始就要饥荒。商人不敢过路,科隆城内棉麻纺织手工业也要凋敝。 教区将无法收取足额十一税,相反还要花钱供养饥饿的民众。 作为有志于继任大主教的马尔克斯无法容忍这样一情况,可怜科隆并不可战之兵。 “你们……”马尔克斯惊恐中闻讯,“还是要攻击科隆?不!你在说谎,我们的国王不会战败!” “也许吧。不过根本没人阻止我们的行动,看看这些无辜的村民,也许……你足够心狠,看着我们把他们全部斩首。好好考虑吧!我们现在只要钱。” 马尔克斯知道他们真干得出来。 “行,我们给钱。给你们一百磅银币,你们离开吧。不要……不要再有战争。” 平日里高傲的高级教士向野蛮人卑躬屈膝已经是莫大耻辱,马尔克斯觉得自己已经做出巨大的让步,但是…… 菲斯克确定自己听到的拉丁语描述很准确,可数额太过于离奇。 “你说什么?区区一百磅?”他扣扣耳朵。“你再说一遍。” “是。一百磅。你们带着银币离开,把村民全部释放。你们过去做过的罪恶, 我们……既往不咎。” “荒谬。钱呢?”菲斯克呵斥道。 马尔克斯急忙给随从使个眼色,却见那怀抱巨大麻布包的教士向前几步走, 因过于恐惧没站稳,沉重的布包直接掉在地上。 束口的麻绳散开,银币掉了一地。 见得闪亮亮的银币,菲斯克看得眼睛发直,然而定睛一看,他注意到一些银币发黑。 “这就是给你们的钱,请你们离开吧。”马尔克斯眉头紧锁继续道。 “所以,你让我们亲自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 马尔克斯一时缄默。 “好吧。教士,你叫什么名字,真的可以代表科隆?”菲斯克压着怒气又问。 “我乃马尔克斯,科隆大教区枢机,我会是下一届大主教,被授权与你们谈判。勇敢的蛮族将军,你也许……” “我乃菲斯克,罗斯王国治下骑兵队长。好了,我的名字已经报出,这下你也可以毫无遗憾去死了……” 事情来得非常突然,菲斯克手里一直持剑,突然就深深扎进马尔克斯的腹部,又左右狠狠拧了几下。 有野心的马尔克斯意识到风险,只是天真高估了敌人的德行。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菲斯克直接刺杀,罢了待命中的骑兵立刻射箭杀死剩下的人。 一瞬间,科隆派出的第一波谈判者被杀,站在城墙上的守卫者、教士们目睹了这一切。 “啊!快把城门关死!”情急中代理大主教失态地大吼。 吊桥尚未拉起,城门洞的铁栅栏已经降下,厚重木门关闭。 却见菲斯克使劲甩掉剑上血迹,再踢踢倒地的马尔克斯是否死透。见其虚弱得喘息,便令下马的部下将这具弥留的躯体扶起来,菲斯克做了一番行为艺术,当众将之斩首。 他拎着滴血的透露对着科隆城墙咆哮。 又大声呼喊:“以为一百磅银币就能把我们打发?!你们在侮辱伟大的奥丁战士。再派人出来和我们谈判!速速派人!否则我每隔一阵子就斩杀几个俘虏!” 菲斯克是认真,战士们也为科隆人的态度不满。区区一百磅银币搁在以前大家也许得了钱就撤了,现在岂有此理。 当然,菲斯克对于科隆的理解主要来自丹麦王拉格纳的描述。据说此城财富颇多,拉格纳搞不来大量财宝,罗斯骑兵尽量搞到争取光荣。 菲斯克不断咆哮,骑兵战士也在耀武扬威。 那些被捆着的俘虏尽在雪地中瑟瑟发抖,他们多少意识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罗斯战士随意从俘虏中抓到十人。他们尽是成年男子,本以为自己要被刺杀,不了他们身上的绳子尽数被解开。 此举尽被城墙上的人们看到。 代理主教希尔德温看的真切:“他们杀了殉道者马尔克斯,然后释放了俘虏?!” 只见那些解除束缚的俘虏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直到战士走上前,以剑柄敲打圆盾咆哮:“跑啊!蠢货,你们自由了。” 直到此时,十名俘虏才撒腿就跑。 不料,菲斯克突然一记口哨,待命的骑兵搭弓射箭。 那些已经摸到吊桥处的人突然遭遇背后打击,有的人已经倒地不动,有的人艰难站起来,不料脖颈再度中箭直接死在吊桥上。 菲斯克满意地点点头,时至今日兄弟们对射击移动靶实力不减。 他们分明是在狩猎,恐怖的是狩猎对象是人。 一瞬间,城头一片哗然哀嚎,俘虏们更加绝望。 菲斯克继续大喊:“我们要更多的银币,你们用一百磅银币羞辱我们这就是结果。休要拿旧银币欺骗我们!速速派新的代表出城!否则我继续杀人!” 局势之乱弄得希尔德温六神无主,守卫者们现在恐惧胜过愤怒,封闭的大门依旧岿然不动。 于是,菲斯克继续下令处决俘虏。 可怜的农妇瑟瑟发抖痛哭流涕,菲斯克对这种人保留了最后的仁慈。她们被蒙上眼睛,接着安排跪地,之后被干净利落地斩首。 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洁白大地瞬间出现大量血红。 城墙上不少人直接晕阙,民众呼吁教士们阻止杀戮,很多高级教士希望希尔德温拿出办法。 就在希尔德温犹豫不决之际,城外的杀戮继续。 终于,当罗斯骑兵将被俘的三名村庄牧师也杀死后,希尔德温再也不能昧着良心一言不发。 “就没有和我谈判的人吗?”城外的菲斯克继续叫嚣,“难道要坐看我将你们的村民杀戮殆尽?你们真的狠心看着吗?你们也是凶手!” 菲斯克知道自己说着奇怪的逻辑,教士们的确没有杀人,但是……他们选择袖手旁观就是政治自杀。 希尔德温终于在巨大压力下破防,他豁出去了,令人搬来一木箱站在上面,在城垛后亮出几乎整个身子。 “我乃科隆代理大主教希尔德温!罗斯人!请你们停止杀戮,我与你们详谈!” “好吧!快快出来谈判!休想耍滑头,否则你们只能得到尸体。” 不一会儿,希尔德温仅仅带着两名高举十字架的随从现身。 他们刚刚出城,城门旋即关闭。 在紧张到窒息的氛围中,希尔德温站在马尔克斯无头的尸体旁,为这位殉道者暗暗落泪。 菲斯克嚣张不改,刻意说:“你应该明白,如果羞辱我们,你会死。” “人固有一死,如果为了信仰而死,那是我的荣幸。”希尔德温面不改色,看着菲斯克的双眼,他的眼眸充满悲愤与抗议。 这话倒是对菲斯克很受用,便事宜部下不要搭弓。 “既然你愿意为信仰而死,显然你们城里尽是不虔诚者。我们信仰不同的神,或许可以进行一场战斗决一胜负。你们不敢!所以你们的神不帮助你。” “……”希尔德温不想多言。 “既然你们选择了懦弱,我也懒得再逼迫你们。掏钱吧!给我们一笔巨款,我们自会离开。” “可以给钱……既然你不满足于一百磅银币,你给开个价。” 菲斯克点点头:“给我们五千磅银币!我知道你们拿的出。” “什么?五千磅?!” “必须五千磅,否则这里的俘虏获全部会死。不仅如此,以后这片区域的所有人,都将年年面临我们的打击。”菲斯克使了个心眼,话语有着吹牛成分,“我们会划船来会骑马来。会杀戮见到的所有人,焚烧所有的村庄,还会组织大军打下科隆,你们都会死。” “你们……你们和我们哪里有这么大的仇恨?”希尔德温急得跺脚不知所措。 “除非你拿出五千磅银币,再给我们一些麦酒和别的东西。你们并非给我们,而是在向罗斯王国奉献。我不杀你,拒绝的代价你也承受不起。” 看来连讨价还价都余地都没有,希尔德温实在不想理这个烂摊子,但没了自己眼前的事情真无法解决。 中法兰克的军队就在莱茵河的南岸,他们采取了戒备但不敢跨越河流进入科隆教区。 除非科隆教区愿意放弃很大的权力去效忠中法兰克王洛泰尔。这是不可能的!洛泰尔要重新建立大一统,削藩举措引爆了内战。如果科隆教区效忠洛泰尔,事实的独立神权小国家科隆也就荡然无存。 让教士们让渡巨大的权力去中法兰克借兵?算了吧!不如花钱把这群魔鬼送走。 “我……能信任你们吗?”突然,希尔德温如此询问。 “只要你们交出五千磅银币,我们自会撤离。也许以后我们的王会宣布终止对科隆的敌对,你们买到了今天与未来的和平。” 希尔德温长叹一声,又谨慎请求,“我们会的。明天即可把钱交出来,但是这些无辜的民众……” “在得到钱之前,俘虏不会黑给你们!听着,明天我要见到银币,不要幻想我们不识数。一个麻袋一百磅,我们要五十麻袋。再给我们一些马匹和车辆,我们要带着钱走。” “好吧。我还是肯请你们讲全部的孩子交出来,他们太幼弱。” “不行。你们唯一可做的就是收殓尸体。哦对了。”菲斯克灵光一闪,“你是代理主教,我其实见过你们的主教,叫做哈德博尔德来着?!我和你们王国的军队遭遇,我差一点杀了你们的大主教,俘虏已经告诉我们太多事情。说实在的,你们的王国军队现在已经战败,你们科隆要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 菲斯克并不知北方具体战况,他坚信罗斯必胜。偶然间袭击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是一个事实,尤其是他提及“安置在车辆上的巨大金色十字架”,使得希尔德温信以为真。 冬季作战本就是大王路德维希不明智举措,希尔德温陷入深深绝望。他得到了罗斯骑兵极为苛刻的撤军条件,毕竟科隆拖不起,他们不能放弃权力和未来发财富,只能舍弃现在的财富。 于是归来的希尔德温添油加醋,指出真十字架已经丢失,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已经死去。 他声称这些都是罗斯人说得,几分真几分假,科隆的高级教士们也不敢再猜测。 全城都是懦夫,虽有嘴强王者想去城外和野蛮人大战一番,当真有人撺掇,他们就怂了。 钱库大门被打开,就如拉格纳获悉的传说,科隆大教堂下的仓库的确有数量惊人的银币。 教堂藏银是合理作为,科隆教区三百年来聚拢的大部分财富以贵金属的方式存在这里,事实上财富始终随着十一税和过路关税、渡船税等增加。 现在,是时候花钱买和平了! 入夜,代理主教希尔德温跪在教堂祈祷赎罪:“主啊!原谅我们的绥靖。为了那些可怜的羔羊,我们愿意拿出大量财富换来他们的安全。这不是在与撒旦做交易。” 第1002章 东法兰克之王路德维希窝囊地栽了 幽暗森林里,罗斯骑兵打磨着自己的剑。空气中弥漫着煮麦与烤肉交织的香气,士兵就等着美餐烹饪完毕。 数以百计的俘虏瘫坐在一起,他们白天的时候被驱赶到科隆城下,幻想着得到守卫者的拯救,然而那些教士仿佛是一群叛徒。 他们见证了一位勇敢枢机做了殉道者,也见到自己的同伴被杀。 很多人心灰意冷, 他们丝毫不信任罗斯马匪,确信自己明日又是被驱赶到城下,罢了被残忍杀死。 那些被俘的村庄牧师皆已被杀,已经没有合适的传话人向坐了一地的俘虏宣讲。 无奈之下,菲斯克以蹩脚的中古法语词汇竭力描述这样的场景。 他站在高处宣讲:“钱!你们的生命!我们!得了钱!你们被释放。科隆拒绝!你们死。” 皆是简单词汇,俘虏听得懂, 又大受震撼。 难道科隆的那些“伟大人物”真的舍得钱财?被俘的民众对于信仰是虔诚的,至于那些“神的仆人”是否也非常虔诚,不少人心生一丝不可明说的疑惑。 无论如何所有俘虏都得到了一些食物。 或是一块木板,或是直接双手捧成窝。他们以各种容器获得一些煮好的麦子,但对于他们如同最后的晚餐。 就是这些俘虏所想,菲斯克这边的确做了两手准备。 倘若教士们拒绝履约,索性就在城墙下无差别处决俘虏。终究兄弟们不可能在科隆地区继续耗下去,理性考虑恐怕不足二百骑的骑兵难以迫使科隆人花钱买和平。一切都无妨,对手一旦拒绝等于为罗斯军未来可能的军事进攻找到了十足的理由。毕竟沿着莱茵河逆流而上,舰队攻击科隆并非难事。 “但愿我的恐吓可以取得效果。”菲斯克暗暗期望着。 另一方面,就如菲斯克最希望的那样,城墙可以保护住科隆人的肉身,民众与教士的内心已经认怂。 钱库被打开,生怕精明的诺曼马匪发现给的赎金不足又起祸乱,教士们决意拿出足额的五千磅银币,分装整整一百个麻袋。 代理主教希尔德温甚至加了码,除了两辆小马车外,又额外组织了十匹驮马,马背两侧则各挂一个小橡木桶,里面尽是原浆大麦酒。 向野蛮人认怂是一桩非常屈辱的事情, 考虑到四百年前教宗也向袭击罗马的匈人头目认怂, 教士们以此实例有了自我安慰的理由。 它终究不是光彩事,任何做了这种事的科隆主教枢机,显然不可能参与到竞选大主教的投票。所以枢机马尔克斯的死反而为他赢取了殉道者的身份获得死后哀荣,而他生前试图花钱买和平的事根本不可能为他取得竞选大主教的任何助力,一切都在心照不宣的虚与委蛇中。 希尔德温的代理主教之位并非自己乐意,他更无更大梦想,如今只想把灾祸摆平。 此番受人指摘之事终究是他决策、是他拍板,最后也有他执行。 约定之日,城墙上照例沾满了城市的守卫者。士兵虽无勇气外出搏杀,至少场面功夫要做足。 每个人都举着一面旗帜,放眼望去城头尽是随风飘扬的十字旗。 此刻,一支队伍踏着积雪从灰白色森林中走出。罗斯骑兵押运这三百余名俘虏,箭矢搭在弓柄,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菲斯克远远就看到那城墙上到处都是的旗帜,不由得心头一惊。 “他们在耀武扬威!兄弟们注意!一切听我指挥。” 言外之意就是暗示大家做好处决俘虏的准备。 结果他们谨慎地抵达城门外,首先尸体尽数被清理,雪地上还存留一些痕迹。骑兵尽在一箭之地意外,不由菲斯克大声叫骂, 城市北大门已经被鬼鬼祟祟的人打开。 “都注意, 当今有敌人冲出来。”他继续命令。 骑兵战士们已经列好线型阵, 虽是可操持反曲弓速射三矢反制可能的地热。 他们担忧的敌人并不存在,从较为狭窄的城门洞中走出的是一支马队。 两辆马车载着大量麻袋,后面的马匹托运着一些木桶。 一名高级教士扛着十字架,身后跟随者一些毫无抵抗力的仆从。 此人正是代理主教,菲斯克还记得这家伙叫希尔德温来者。 他便牵着缰绳趋势马匹前走,居高临下问道:“银币都到了吗?” “如你所见尽在这里。五十个麻袋,里面各个一百磅。我以荣誉保证,这一次都是好成色银币。” “是嘛?也许我应该相信你。” “我们不敢欺骗,我们信守承诺,也希望……你们能释放俘虏后全部离开。” “至少让我验验货。” 菲斯克亲自验货,他故意要求打开埋在最深处的麻袋,此举着实让希尔德温惊出一身冷汗。 事情让希尔德温后怕,毕竟有人要求将一大批劣质银币塞进麻袋扔给罗斯马匪得了,只要压在马车中间,敌人如何知晓?希尔德温就怕出岔子,呵斥这种欺瞒行为,而今果然自己的担忧成了现实,他清醒自己昨晚的机智。 “不错,尽是好成色的。我还知道,这些银币刻印的都是查理曼的头像,你们的好银币在北方世界很受欢迎。”抓着大把银币,菲斯克不由得赞誉两句。 希尔德温战战兢兢:“感谢大人的赞誉。” “好吧。那些木桶里应该都是麦酒?” “是的。” “哦?你们不会在里面下毒吧?”菲斯克饶有兴趣问道。 这一问,可是惊得希尔德温浑身颤抖不断蹦跳,他语无伦次的否定:“我们不敢!那是违背信仰的恶举,如果我们做了,皆会下地狱。即便……你们不信仰我们的神。” “我可以信你。看来你们愿意守约,那么我们也守约。”菲斯克点点头,又令:“你们不要动,我们牵走马车和马,这些被捆着的俘虏你们可以带走。我们罗斯人其实是讲原则的,你们法兰克已经战败,科隆花钱买了和平,至少我不会再带兵在这里肆虐。我们现在就离开。” “那么,祝愿你们安全地……回到故乡。” 希尔德温本下意识想嘟囔一句“主与你同在”与之告别,一想这就是一群野蛮人,只好嘟囔些别的。此刻他心理即窃喜又害怕,巴不得这群骑马魔鬼赶紧离开。 菲斯克可是十足的狂喜,好在他已经身经百战,既然在血肉狰狞的战场都能冷静面对,如今面对一下子掠夺五千磅银币的事……事情的确离谱,但是一个是事实,自己带着兄弟们创造了一个战争奇迹。他压着喜悦心情,命令部下将马匹和马车全部牵走。 之后,他们还是对那些俘虏出手了。 俘虏以为自己要被杀,结果捆着双手的绳子被解开,接着士兵使劲踢一脚,踉跄跌在雪地的人急忙爬起来就向着大开的城门跑。 因为返程之旅带着马车实在不方便,大量银币麻袋要改用马匹驮运,兄弟们需要回收全部捆人的绳子。他们解绳子的举动活像是一场行为艺术,这下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科隆人皆看到了,罗斯马匪的确安全释放了俘虏,大抵也会信守其他诺言吧。 罢了,菲斯克与那些教士再无多言,他甚至命令军队带着战利品头也不回地离去,逐渐消失在森林中。 …… 对于菲斯克率领的罗斯骑兵队而言,他们的冬季大冒险是时候到此为止了。 如果说战争是为了攫取利益的手段,那么他们特别行动直接为罗斯的远征赚足了军费。 菲斯克心情极佳,他觉得吹在脸上的冷风都是温暖的,这番守着大量的财宝他能想到的首先正是未来的好日子。 他攥紧缰绳,昂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对大家嚷嚷:“大王要求我们偷袭敌人,结果我们发了大财!你们可别忘了,这场战争不少兄弟已经战死。他们去了英灵殿,但他们的家人必须得到补偿。在将属于大王的财富缴纳之后,咱们兄弟平分财宝。活着的死了的,我们所有人平分!” 作为将领的菲斯克不好意思贪婪,他有权力拿走战利品的一大部分归为己有,但他不愿这么做。 因为,他注意到了这些年来阿里克的举动。那个男人并非贪婪者,但是阿里克依旧拥有巨大的财富,兄弟们也都佩服此人是真的勇士,且绝非其人是国王的堂兄。 比起财富,菲斯克更追求个人荣誉。 许多骑兵战士手握着巨量财富,尤其是曾经是被父母强行塞进罗斯骑兵队的年轻人,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只想带着财富回老家炫耀,甚至因此有些厌战。 菲斯克则不然,倘若骑兵队返程途中还能遇到法兰克军队,那就故技重施再抢一顿扩大战果。 毕竟作为驮骡使用的马匹仍有充足运力。 骑兵队沿着再熟悉不过的罗马大道北上,现在的旅途除了他们根本不存在活人,周遭的静谧的灰白色森林,以及林间被白雪覆盖的枯草地。 偶尔会有狐狸一闪而过,意打猎的战士总是坐失良机。 骑兵队无意全力奔袭,他们晃晃悠悠抵达被他们亲手焚毁的奥斯布吕纳克,在这里休整一夜又继续北上。 越是北上就越是凶险,一路上颇为无聊的战士们在菲斯克的好心提醒下才打起精神。 他们围着篝火煮麦子喝麦酒,啃食烤熟的冷鲜肉。 “大王肯定胜利!我们的远征耗时很久,也许敌人的大部队仍在易北河畔盘踞。倘若我们继续北上很可能与敌人遭遇,所有人保持警惕,发现敌人立刻出手,毫不留情!” 菲斯克如此命令,奈何现在多了大量的瓶瓶罐罐,骑兵的灵活机动力已经大打折扣。 不得已他不得不处于保险起见兵分两路,一路有他指挥在前侦查,一路大量大量战利品在后方稳步推进。 他们旋即兵分两路推进,直到突然在道路上不可思议地与一支马队遭遇。 期初,菲斯克带领一百骑兵只是闲庭若步,如此马匹不累人也不累。战士们甚至懒得持弓,他们把双手互塞进衣袖,控马的缰绳就套在袖子上。人人戴着墨镜,毛皮做的围巾裹住面部,搭配着毛茸茸的白熊皮帽,使得全身没有半寸皮肤露在外面。 菲斯克自己也放松警惕,他带领的钱队呈两列纵队,与后队始终保持约莫五百米的距离。 现在,再通过一处道路弯折,森林掩护消失前方突然出现另一支马队。 见状,领队的菲斯克瞬间机灵,下意识左手抓起皮袋的弓,本能大呼:“是敌袭!” 一声吼叫全队震动。 训练有素的罗斯骑兵一改松垮模样,缩在衣袖被捂热的双手极为灵活,各个麻溜地抓起弓,又纷纷从右侧箭袋揪出一支箭。 什么叫做先发制人?只见前队把头的一些战士顾不得把阵型稍稍展开,在菲斯克的引领下立刻射箭。 箭搭在右侧,一发之后转瞬间又是第二发、第三发。 此乃一场遭遇战,虽然罗斯骑兵还不清楚对方身份,在这四下无人静谧的冰雪森林,非罗斯的骑兵就是敌人。 有些战士索性下马以步弓手的姿态射箭,如此他们站位更加紧密,射击精度也极高。 他们甚至没工夫摘下墨镜,以互相争功劳的姿态拼命射击。 愈发密集的箭雨打得对手方寸大乱! 或者说,从遭遇的一瞬间,对方的方寸就已经乱了。 莫名的敌人开始坠马伤亡,马匹也接连倒下。更多的人开始陷入混乱,若非其人却有穿着甲衣之辈,菲斯克才确定自己袭击的的确不是平凡的商人马队。 “不好!他们一定是法兰克士兵!还在骑马的人,拔剑跟我冲!” 说罢,菲斯克已经一马当先。 二十余骑紧随其后,兄弟们甚至没时间摘下棉帽戴上贴皮盔,就已经拔剑冲刺。 只见后方的步弓手,他们背着圆盾顾不得拔剑,继续拎着反曲弓追击…… 一场不可思议的遭遇战也已罗斯人莫名其妙的轻松取胜告终,以至于令菲斯克觉得自己的胜利毫无荣耀可言。 他们击杀了大量浑身裹着麻布的人,这些人分明是武装者,奇怪的是他们似乎毫无抵抗力,甚至挥剑的手都是坚硬的。有些武装者忙于逃跑,可惜马匹也像是虚弱至极,后被轻易杀死。 射人先射马的道理罗斯骑兵太懂了,大量对方战马跌倒,连带着将裹得极为臃肿的人甩在雪地上。 须臾,大量罗斯下马骑手赶上来,或是继续射击或是直接拔剑砍杀。 当兄弟们听到有些体态臃肿的武装者在用法兰克语求饶,一切都释然了。 “居然是法兰克人?!居然是他们的军队?”已经横扫整个敌人队伍的菲斯克听到了求饶声,急忙带着兄弟们调转马头再反冲一次。 罗斯骑兵已经开始追杀逃进冰雪森林的敌人了,他们持弓射击好似猎杀野鹿,轻松完成一箭封喉的狙杀。 在雪地上坐着不少人,他们并没有惊恐得哀嚎更没有拼死一搏,而是像看透了一切面无表情引颈受戮。 一些兄弟正要挥剑刺杀许多准备受死者,这一切太反常了,菲斯克策马而来:“都住手!先留下俘虏的命!” 没听到命令的战士已经赶紧利落完成除却,其他人纷纷暂停。 菲斯克的心脏在狂跳,想不到自己在半路上还能再打一仗。 “你们互相清点一下,是否有兄弟受伤!”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皆嚷嚷自己一切正常,好似整个遭遇战罗斯人的确毫发无伤。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因他们攻击的是一支在冰雪中不断逃遁、一直得不到补给、人困马乏忍饥挨饿又挨冻的战败之师。 这些人还能继续在冰雪世界艰难南下,简直是在创造人类的奇迹。 他们绝非超人,即便没有面对这场遭遇战,战败之师退到尚有人烟的杜塞尔多夫也要面对一场致命的跋涉,成功率十不存一。 能坚持到与罗斯骑兵遭遇的人已经不足五十骑。 他们在通过结冰的威悉河后就因为寒冷饥饿,于宿营时折折损了一半。一位极为尊贵的男人傲气不再,只是处于活命的本能继续浑浑噩噩南下。 现在,这位高贵者已经曾为一介不知名罗斯战士的俘虏。 在这个男人捂着整张脸,当罗斯战士试图将其裹脸的麻布拉开,不了这个看似放弃抵抗的男人突然发作,趁人不备拔起自己身上的短剑就是一刺。 好在,战士机敏一躲,其人刺了个空。 “愚蠢。” 战士猛踢一脚将之踢翻,温热鼻血也流淌出来。但他正欲对倒地的偷袭者猛刺一剑时,只见那差点杀了自己的剑,居然是一支罗斯钢剑! “是我们的剑?”大吃一惊的战士凑近一看,赫然看到剑柄上的确明明白白用罗马字母拼写着这样的名字“克拉瓦森”。 克拉瓦森可是罗斯最着名的老铁匠,年轻的罗斯战士都知道他的大名! 终于,战士终于解开了此流鼻血之人的所有遮掩,那裹脸的麻布下掩藏着一张灰白铁青的脸,其人面部狰狞愤怒,可惜一看就知他的憔悴。 就是这样的人,偏偏脑袋上还戴着一顶金色有大量凸起的冠? 不!此乃鸢尾金冠,这个人身份非同一般! “老大!快来!我抓到熊啦!” “什么就抓到熊了。”菲斯克骑马而来不禁吐槽,直到他看到侧卧雪地的男人那张憔悴的脸,以及头顶极为醒目的金冠,再也不淡定了。 “啊!这个男人?!” 一个人名字呼之欲出。 菲斯克脸皮都在颤抖,大吼一声:“路德维希?法兰克人路德维希?!” 虽然那个侧卧着没有反应,但其不断颤动的眼神,以及在僵硬中难得动两下的脸证明了一切。 菲斯克脑袋嗡得一下,他头皮发毛浑身汗毛颤栗,甚至一瞬间双脚冒汗。 “的确是一头大熊!是你俘虏他的吗?布罗迪·哈拉尔松?”他急忙问 “是我。我这是立功了吗?这个男人像是非常尊贵。” “当然。兄弟们快来看呐!”菲斯克大吼一声,旋即引来不少搜罗战利品的战士们来看戏。 罢了,他饶有兴致地嚷嚷:“布罗迪,虽然这令我们大家都非常震惊,恐怕你俘虏的正是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你成了大英雄!” 战士布罗迪的脸在颤抖,他摘下墨镜再看看虚弱的头戴金冠者,实在不敢相信如此窝囊之人居然是一个王。 事实的确如此,保守饥饿、寒冷,以及战败耻辱心灰意冷的路德维希,以为自己逃出了诺曼-萨克森军的全面反击,以为可以全力以赴逃走并在途中获得关键补给。 他的确逃过了威悉河,理论上距离“文明世界”已经很近。 然而……这是一个非常尴尬的巧合,他栽了…… 第1003章 一场大战终结了 一场意外遭遇战有了意外结果,罗斯骑兵胜得过于轻松,人人感觉赢得莫名其妙。 兄弟们在行动之初毕竟和法兰克正规军打过另一场遭遇战。敌人硬得如石头,这次软得如泥巴。 那个头戴金冠的人真的是法兰克王路德维希? 菲斯克和兄弟们并没有见过路德维希本人,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被俘者非富即贵。 只要揭开其人裹身御寒的衣服,就能发现此人穿着颇为讲究。束腰皮带镶嵌红宝石,衣服多为软布料, 又有考究的毛绒羊皮御寒。此人的靴子很规整,马裤整洁,当然此人是没有内裤的。 最令菲斯克讶异的是这个男人拥有一把罗斯钢剑。 这不是普通的罗斯钢剑,首先它的确出自大铁匠克拉瓦森之手,打造钢剑的材料颇为考究,在其通体亮白的剑身刻意镀着金纹, 剑柄又有红宝石、黄金和白银的装饰。它是一把短剑, 战斗意义远不及其装饰意义。 “难道我们对外销售的宝剑还能出口到法兰克?克拉瓦森和卡威一家子,真的对外销售过这种华丽的剑?它怎么可能被一个法兰克贵族拿到?” 菲斯克捏着胡须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被俘的男人恢复精神再说。 人与战马的尸体就撩在罗马大道上,今日天气晴朗,然寒冷的气温快速夺走尸体的余温,他们很快被冻得如石头。 于是,菲斯克令部下在打扫战场时期与后方的辎重部队相遇,在互相通报情况后,带上缴获的诸如武器等战利品急忙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须臾一小支骑兵折返回来,他们的鬃毛极为旺盛的突厥马拴在不远处。 他们带着斧头砍砸死马的马腿,以绳子捆扎好后拖曳着大量马腿返回。 在冰天雪地吃到肉食的机会不多,固然瘀血甚多的马腿味道远不及细心宰割的肉食,如今有的吃就不错,兄弟们并不挑剔。只是做此事的时候要避免被自己的战马看到,固然是马匹品种差别较大,倘若战马有了共情引起恐惧,以后的作战就麻烦了。 这一切尽是队伍里的佩切涅格人所言, 罗斯人和斯拉夫人完全相信。 入夜,路边的雪地营地燃起大量篝火。 人们卸下缴获的陶瓮铲雪煮水, 罢了直接煮麦子。 也有兄弟在煮出热水后将马肉放进去, 小火将马肉淤血煮出来,再穿在自己的剑上搁在篝火烈焰上熏烤…… 林地里到处是骑兵队的马匹,它们尽数被卸下负重节约体力,又被饲喂大量燕麦恢复体能。 马群周围也燃起篝火,给予劳苦功高的马匹保命的温暖。 这一带的积雪正因为篝火快速融化,菲斯克和兄弟们也在此地大口吃煮麦啃烤肉了。 甚至,五名被俘的法兰克人,他们的体能也在快速恢复。 那位头戴金冠的家伙被反绑着胳膊,其人被押到篝火边,菲斯克旋即差人捧着木碗就往其嘴里塞煮好的麦子。 他本能地咀嚼,罢了战士又往其嘴里塞马肉。 过了一阵子,这位饥寒交迫中稀里糊涂被俘的男人,那萎靡不振的精气神有了巨大改观。 他终于恢复了清醒,目睹现在的处境意外的没有错愕和恐惧,有的只是一声长叹。 “你?已经苏醒?”菲斯克以蹩脚的法兰克语词汇踢踢此人,又以拉丁语询问:“会说拉丁语吗?” “一点点。” “你的身份?法兰克的王?路德维希?” “是我。” 路德维希的回答颇为平淡,他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十分关注情况的战士们齐刷刷凑过来已经在嘻嘻哈哈庆祝了。 罗斯骑兵的欢笑就是对路德维希最大的嘲讽, 不过这个男人全无羞愧之意, 反而突然语出惊人:“我知道你们是罗斯人。我真是也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详细身份。杀了我,让这一切结束吧。” “你说什么?慢慢说。” “杀了我。”路德维希双眼看着火焰,脸虽被烤热,整个人已经心灰意冷。 “为什么杀了你。”菲斯克笑得合不拢嘴,“你就是一块金子,我要把你献给我们的王。所以,你的大军呢?” 似乎这家伙听不懂,菲斯克不得不连问三次“你大军呢”。 路德维希实则听懂了,他三缄其口实在不想提自己的倒霉事。 “既然不说,那就是战败咯?也许你已经损失了全部的军队,我已经没有与你交流的必要。” …… 次日,罗斯骑兵继续北上。 路德维希当然知道这支骑兵队。罗斯人有一支骑兵部队一度偷袭法兰克军后翼,蓄意将所有辎重马车的驮马杀死,导致法兰克军后勤成本暴增。 面对着始作俑者路德维希实在恨不起来,或者说是因为他受不了战败的痛苦心灰意冷。 一位趾高气昂的大贵族如今沦落为阶下囚,若非天主教禁止自杀,路德维希早已拔剑自刎。 他求得菲斯克杀了自己并非气话,而是真的希望如此。 菲斯克只是一员大将,他对政治没什么想法,对留里克大王的决策从来是拍手称赞然后奉旨去做,所以在确定路德维希身份后懒得再问别的事,只想着带领军队完成交差。 骑兵队终于抵达威悉河,河对面就是不莱梅废墟。 触目惊心的是这里有着大规模的烧蚀痕迹,放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兄弟们知道此乃战争中的一瞥,只是过火痕迹太新了。 桥梁只剩下石墩,威悉河完全封冻。 今年是个罕见的冷年,对于年年都要面对冰封之海的老罗斯人,兄弟们不觉得眼前景象新奇。他们甚至很希望有一条冰河直通北方,就像兄弟们在罗斯王国腹地,可以将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和拉多加湖、涅瓦河作为通途,只因冰封的水域极为平整,旅人可以肆无忌惮快速前进。 “都小心点,此地是南方,当心冰层不够结实!注意保护好咱们的银币!” 菲斯克指挥马队过河,一切极为顺利。 但他们在过河后经过过火后的不莱梅,看到此地居然有着大量奇奇怪怪的枯枝。 不!那不是枯枝。而是被烧得焦黑的人的骸骨。菲斯克想到他们彼时通过不莱梅,那木桥尚未被破坏,而今木桥荡然无存,不莱梅又平添巨量尸体。 可见这里也打过一场大战,一定就是阿里克的分舰队所为。 奉命南下的骑兵和海军都有重大战果,想想看,菲斯克还是觉得自己的战果最为传奇与光荣。 他又嘱咐一遍:“把法兰克国王看好,不要让他冻死!” 他尤其嘱咐立大功的年轻的布罗迪·哈拉尔松。“布罗迪!就是你!看好你的俘虏,献给国王你以后也是战争酋长。” “那是自然。”布罗迪下巴几乎对着骄阳,极为傲慢地回复。 战争给了无数人机会,布罗迪的父亲哈拉尔是当年第一波迁移到新罗斯堡的老罗斯人。哈拉尔一家仅是老罗斯部族最普通的一员,哈拉尔本人是渔民也是战争,他严重缺乏战斗的勇武,身体素质也不好,这才响应彼时还是大酋长的老奥托的命令移民到新罗斯堡开荒。 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年幼的儿子已经长大,完全因为不愿让老罗斯人群体、这一罗斯王国最高等级的民众集团蒙羞,才把儿子布罗迪塞进新组建的骑兵队。 终于,布罗迪的确没有令族群蒙羞,反而取得巨大光荣。 通过不莱梅废墟,后续的道路已经非常顺利。 令他们错愕的事平整的罗马大道虽开始变得愈发弯曲,道路上开始出现大量被冻硬的尸体。 战士们看到白绒绒的雪狐在啃食尸体,狐狸见有人来又麻溜得逃走。 随着冻僵死尸发现得越来越多,菲斯克完全确定法兰克军已经彻底战败。 终于,他们途径了一座森林木堡,堡垒上飘扬着罗斯旗帜。 战士们军心浮动,菲斯克急令:“所有人,把我们的旗帜亮出来,确保没有误会。” 他们找来一些木棍,或者就是缴获的短矛,将小面积的罗斯旗帜挂起来,骑兵队堂而皇之地通过堡垒,与迎过来的战士们相会。 如此,在外征战已经处在始终状态的骑兵队突然出现,菲斯克得到的并非友军的欢迎,反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嘲讽。 “你们跑到哪里去了?你们完全错过了大决战。” “兄弟们已经杀疯了,你们却在神游。你们就等着大王生气吧!” …… 话语说得菲斯克好似做错了事,他旋即反唇相讥:“这是敌人的堡垒吗?你们已经在这里生活。现在你们好好看看我的队伍,我告诉你们,所有的马匹背着的麻袋,里面都是亮闪闪的银币。国王不会苛责我,只会称赞。而且……” 他本想说自己俘虏的路德维希,现在想想算了。 骑兵队选择加速,因为距离冰封易北河已经很近。 却说大战之后联军打扫冰面上的战场,所有战死的维京人皆被火葬,战死者的骨灰尽量被分门别类的回收,只为日后葬在新罗斯堡的“赫蒙瓦尔哈拉”公墓。 来自多个族群的维京人组成联军,他们在留里克的统帅下装备最好、战斗素养、各兵种配合也尽量做好最佳。他们是有备而来,留里克也成功预判了敌人统帅路德维希的战术,维京军队的损失很少,但联军整体仍旧死亡了三千五百人。 有直接战死、有事后伤重死去。死者大部分是缺乏训练的萨克森农夫兵,不可否认的是因此战很大程度是萨克森族群“血债血偿”的复仇之战,来自各个村庄的难民构成的萨克森军打得如疯狗,装备窳劣却不畏牺牲。 他们的确付出了非常惊人的损失,但在战场上很意外的没人关注这个。因为大英雄维杜金德血脉后裔、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即便负伤也在继续作战,战士们的英勇行为得到北方教会圣人埃斯基尔背书,这场大战有着无与伦比的神圣意义。 国仇家恨、信仰加持,乃至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之“我们一旦战败就会被法兰克人报复性灭族”,萨克森人以30%的死亡率,与维京盟友一道取得胜利。 直到他们打赢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的非常恐怖的损失,想想令人后怕。 所在战败者的一方,被剥下的法兰克军甲衣和军械堆积如山,他们的后勤物资也全部被缴获。 法军败得极为彻底,甚至连作为俘虏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冰面与林地到处是法兰克军尸体,死尸懂得僵硬终究也要处理。 该如何处理敌人的死尸是一个问题,但己方的死者必须妥善处理。 作为胜利者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绝不会劳烦盟友为自己处理后续事宜,他手头还有近千名之前俘虏的法兰克民众,现在这些人正好带上工具在雪地上挖坑。 柳多夫选择在汉堡城本部一块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设计为战死者的公墓。 战死的萨克森人本该按照传统并结合天主教的礼仪,尸身被洗净后穿上体面的衣服,之后浑身裹上麻布安置在木板拼成的木棺材中,安葬在挖掘好的土坑。这一过程全城要有牧师见证,并以拉丁语诵读一段经文。 特殊情况事情必须简办,俘虏被迫挖掘一些平直的壕沟,战死者被直接平放其中后集体填埋,罢了再在地面上安置大量木质十字架。 埃斯基尔一直在见证安葬的过程,他的心情很不好,加上天气寒冷他竟大病一场,而今只好待在汉堡城内静养。 他甚至觉得自己病倒是遭到了上帝的惩罚,只因这场大战本可以避免,作为圣徒的自己非但没有阻止战争反而诱使决战爆发。 柳多夫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一星半点的罪过,法兰克人为了战争宁可冬季远征,这种穷兵黩武作为就是作死。 求仁得仁的他们都死了,作为胜利者,柳多夫决意给战死的敌人最后的体面。 如果是罗斯人打扫战场,这些死尸就扔在冰面上不予理睬。等到冰消雪融死尸沉入河里自然被冲到海洋喂鱼,给敌人收尸并无太大必要。 倘若真的对敌人充满仇恨,就将死尸脑袋剁掉,把头骨做成喝酒的碗。 无论是水葬还是火葬都是违背天主教的信仰,就算他们是敌人终究有着同样信仰,柳多夫不敢蛮干,只好挖掘巨冢埋葬死尸。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战后每天都有人从冰面上将于冰层融为一体的尸体抛出来,再将冰坨般的死尸托运到准备好的坑里…… 遂当菲斯克的骑兵队抵达冰封易北河畔,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明面上有着数量惊人的尸体,一些人在拉运尸体离去,战场依旧保持着激战时的样貌,这冰冷的遗迹默默诉说着战斗时的激烈。 菲斯克不由得想到友军的嘲讽。 “啊!我真的错过了大决战。” 他的脸皮在颤抖,接着下令:“兄弟们我们快点过河!去咱们的城外营地,走!” 他们开始在冰面行军,甚至故意贴着战场遗迹走。路德维希依旧被捆着双臂,甚至踏着马鞍的双脚也被捆着麻绳,保证其人无路可逃。这里是让他心碎之地,他闭着眼不愿去看,索性整个身子贴在马脖颈上,整张脸埋入浓密的鬃毛。 骑兵的身影太过显着,它是一支马匹重量膨胀到四白匹的庞然大物!这是混合了多个马种的马队,但驮运大量物资又显得这是一支大型商队。 由于光明节不远了,同时亦是萨克森人的基督圣诞节,活跃在汉堡附近的各路人马都在忙着过节。 留里克数月之前幻想着凯旋新罗斯堡,在都城过节迎接841年。 现在,他只能在萨克森公国境内过节咯。 基于罗斯的传统,一座主要由笔直松木搭建的木塔已经开始建造,它必须成为一座燃烧的火炬,燃尽过去的一年,在燃烧中迎来新年。而被俘后做成人彘的丹麦伪王霍里克,必须在这场仪式中化作灰烬。 此事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和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毫无异议,或者说所有人都无异议。即便霍里克已经皈依,然其人在信仰上反复横跳这件事可是令埃斯基尔极为反感。 倘若要求留里克大王看在霍里克是基督徒的份子上做一些宽容,即便是斩首也不要烧死,埃斯基尔没有脸面去求情,也实在没必要。 恰恰相反,埃斯基尔在与柳多夫、被俘的博杜安合计后,三人合伙判处了霍里克的死刑。 甚至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巴不得这个霍里克赶紧去是,就是这个家伙一度想撺掇弗兰德斯伯爵的封号,也实实在在啃下一大片土地。博杜安的家族的确狠罗斯军队对自己地盘的入侵,以及自己战败被俘,博杜安一样也仇恨霍里克,就趁着机会呼吁必须对其人采取极刑,顺便这一行为也是向罗斯王留里克献媚。 博杜安就是这样左右逢源的人物,面对战败的东法兰克大军,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站位问题,甚至考虑可以作为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封臣,客观上可以间接得到各路诺曼人的军事保护。至于那些仇恨,他的处事标准与其父辈祖辈一样,非常灵活。 于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搞出简易的北方教会裁判所,判处霍里克是异端。如此此人是异端,更是奥丁的叛徒,烧死各方面都无无异。 一切安定了,留里克忙于筹备节日,也忙于教育自己的事实大儿子雷格拉夫,以及宠爱自己两个新生的小儿子。 联军忙于休整、清点战利品。 留里克心里还是有一个顾虑,自己派出去的骑兵到现在都无音讯,他们究竟去了何方? 直到这一天,骑兵队出现的身影引得数以千计的人们侧目,他们走在冰面上过于显眼。 留里克也是听了部下的汇报,站在汉堡城墙上一瞧不由得喜上眉梢。 “这是我的骑兵队?他们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马匹?啊!的确是他们!” 留里克急忙下了城墙,在众多战士的簇拥下走到冰封河畔,亲自去迎接那些戴着墨镜样貌极为显着的失踪许久的骑兵部下…… 第1004章 失而复得的宝剑 骑兵们头顶绒帽浑身毛茸茸,见得国王在此,他们纷纷下马,一瞬间半跪一地。 留里克心情激动,他毫不埋怨这些部下错过了决战,只要通过他们带回来的大量物资即可断定他们必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战场收获颇丰。 “都起来吧!菲斯克,欢迎你们回来。” 留里克张开双臂迎上去,遂与起身发菲斯克搂在一起,罢了再大大其胸膛以示器重。 “看来,这次你们收获巨大!一定要告诉我你们的经历。” “那就容许我给大王看看我们最重要的战利品吧。您……一定会满意。”说是如此,菲斯克的心都因兴奋继续跳出胸膛。 他大手一指一名坐在马背上的怪人:“也许,那个男人就是东法兰克的王路德维希。” “你说什么?” “路德维希。” “那个家伙?!” 下意识中留里克迅勐拔剑,惊得头顶熊头的狂战士们也纷纷拔剑。 即便是大决战已经落下帷幕,联军始终因为未在尸体堆中找到路德维希本人的尸体。由于被俘的敌国士兵极少,留里克这便获得的消息极为模湖。有传言指出路德维希带着骑兵残部放弃鏖战的步兵可耻地逃亡,这种事是否属实呢? 留里克一脸严肃,突然,菲斯克竟奉上一件宝物。 “大王,这把剑非常的奇怪。我有点似曾相识,它就是从那个男人手里缴获的。” “剑?” 留里克再看看菲斯克抵上的镶嵌宝石之短剑,以及那精美的剑鞘,瞬间大为讶异:“真是见了鬼了。这把剑可是我的!怎么会……且慢!” 他闭着眼捋顺逻辑线,过往的一些事情突然间就对上了。 当他重新睁眼,赫然肯定:“不错。那个男人一定是路德维希了。” 所以,现在贴在马背上的路德维希还在装死,作为战败的国王他耻于与罗斯人留里克见面。不了留里克已经持剑走了过来…… “衣着考究有别于一般的战士。喂!路德维希,你在装死吗?还是说你真的也听不懂拉丁语?” 见其缄默装死,留里克索性割断其捆脚的麻绳,利索地将其拽下马来。路德维希狠狠摔了一跤,遂在尖叫中无法再把装死闹剧演下去。 “头戴金冠,还是鸢尾花造型的金冠,我就知道是你!” 罢了,留里克提脚又是一踢,将路德维希揣在冰面上滑行了一些距离才解气。 可怜的东法兰克之王丧尽锐气,他勉强爬起来半跪在冰面上,嘴角的血不停滴落。 “来人呐!”留里克提手就令。 众熊头狂战士皆约“在”。 “我们终于抓到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了。你们将此人押解,带回汉堡!” “遵命!” 于是,路德维希被架起来,其人虽有下意识的反抗挣扎,在腹部挨了一拳后立刻老实,如同拖曳即将被处决的囚犯一般拖向汉堡城。 一段解气的戏剧到此为止,俘虏路德维希可谓大功一件,留里克遂也下意识认定此乃爱将菲斯克的大功。 留里克拍着其肩膀,力量愈发狠辣:“很多人都想立此大功,结果功劳是你的。我可要好好封赏你。” 下书吧 菲斯克面不改色:“并非我全部的功劳,是布罗迪·哈拉尔松立下此功。” “哦?何人?” 菲斯克旋即一吼,一名士兵应声即刻半跪在国王面前,接着自称身份。 “你就是布罗迪?起身吧。” “遵命。” 看着其人的眼睛,果然是漂亮的湛蓝色,他亦有漂亮的甚至有些发白的金发,果然是有着高度纯净血统的斯堪的纳维亚人。 “是罗斯人吗?” “是老罗斯人。我家在新罗斯堡,是奥托大王指定的最初那一批移民家庭。我的血统很纯正。” “太好了!真是个英雄啊!是你俘虏的路德维希?我可要封赏你。” 只要看看这个布罗迪的绒帽留里克就判断出其人身份极为平凡,骑兵队有着“十人小队长”、“三十人船长”、“一百二十人百夫长”,以及最高的旗队长,如此当前的四级军衔制。 布罗迪就是一介小兵,即便身份是老罗斯人。 “本王就封你做百夫长!我需要的是实干家,显然你是这样的人!记住,我国不可能仅有一支骑兵旗队,不要觉得百夫长的级别低了,以后你前程似锦。” 布罗迪有何多求的呢?他立刻半跪下来,右拳狠狠锤在自己心脏:“感谢大王的恩赐。” “起来吧。你的事我之后还会继续调查一下,会适当给你更多的赏赐。” 此言言外之意正是留里克对整个事情有一些怀疑。固然自己参与的理念战争总打出离奇战果,作为国王不可以紧靠着军官一面之词就肆意封赏。 然而,当菲斯克兴冲冲指出自己的巨大缴获时,留里克已然惊得突然打滑,直接坐在了冰面上。他的脸在颤抖,修建很讲究的胡须颤抖更甚。 “不可思议,五千磅银币?你们居然抢了科隆?!你们就这点人,居然迫使科隆赔钱?” 菲斯克急忙将大王拉起来:“您还是亲自看看吧!我是觉得科隆的那些教士真的交出了五千磅银币。哦,还有一些麦酒,口感不错。” 随着麻袋束口被打开,留里克亲眼看到、触摸里面满登登的银币,他的任何狐疑都成了过去式。 固然战争总会有离奇事,骑兵队硬是看起来毫发无损就抢了五千磅银币过于离奇。事实就是如此,多达五十个麻袋就在这里,另有大量被牵回来的马匹…… 于是,关于东法兰克王被俘虏一事不胫而走,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汉堡地区,任何人皆将之作为振奋人心的去谈与见到的所有人分享。 人们又蹦又跳庆祝“抓到大鱼”,便有人嚷嚷着应该绞死路德维希,或是烧死,乃至是钉死在十字架上做同态报复。 什么时候处理敌方贵族的事情需要普通农夫指点了?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对于被俘的路德维希态度与自己的民众态度完全相反,落魄的王仍是王,只有此人拥有着全部东部王国的法理宣称,而且客观上现在的萨克森地区仍属于东法兰克。 固然是战场上兵戎相见杀得尸横遍野,同时大贵族柳多夫给了路德维希体面。 被俘的王被松了绑,他被控制起来卸下全部武器,可以待在温暖的地方与一些意想不到的故旧相见,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因为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已经先行被俘,路德维希在汉堡城内看到了那座来自科隆的“镀金真十字架”,见到了科隆大主教,以及失踪很久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除此外,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佣兵头子(丹麦废王)哈拉尔克拉克,也奇迹般出现在汉堡。 甚至还有一位虽不算重量级,出现本身极端离奇的人物——来自不列颠的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以及其太子埃拉。 当看到这些贵族和高级教士,他的那种意图激怒敌人换来被杀的预谋彻底瓦解。 路德维希完全不想死了,他变得极为惜命。 只因他突然醒悟自己面对的处境:“他们想谈判。” 于是,这位连随从也完全丧失的战败之王,他突然在汉堡城内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口口嚷嚷:“我乃东王国的王!你们都是本王的臣子,向我下跪,给我美餐和新衣……” 如此嚷嚷对柳多夫十分受用,毕竟柳多夫几年前是向这个男人宣誓效忠的。 可以说自己背叛了当年的誓言,心理上过意不去的柳多夫不得不表现出愧疚,除了没有下跪下,尽量满足这个又支棱起来的战败者各种可以满足的诉求。 路德维希得以在温暖的城堡内,在跳动油灯的照耀下大肆啃食咸味烤鱼肉、奇怪但很好吃的奶香味烙面饼,以及一些兑了蜂蜜的麦酒。公平的说这些餐饮已经颇为丰盛,路德维希这段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吃上这非常可口食物。 甚至是在都城雷根斯堡有吃不到这种美餐,蜂蜜混精面粉后醒面发酵并在铁板上用黄油煎,如此烙饼过于甜蜜,路德维希吃得上瘾,索要更多也有道理。 事实上,他通过对柳多夫提供的侍女吆五喝六,对着柳多夫本人指指点点,也在掩饰心中的恐惧。 夜已经深了,因遭遇很大的心里刺激,当前站在城堡高处的路德维希透过狭窄视窗向外瞧瞧,只见到处都是篝火摊,密集好似繁星。明明是残酷大战,自己全军覆没,他们却还是在这里大肆点篝火,彷佛没有受到多大损失。 因浓厚积雪的反射夜间能见度还不错,他可以看到昏暗世界下的冰河以及冻结其上的大量大型船舶,内心恐惧更甚。 诺曼人和萨克森人混在了一起,他们的信仰本该针锋相对却在战场上亲如兄弟。 路德维希实在不理解,又在狭窄的餐厅里大声嚷嚷:“给我更多烤鱼!给我更多的甜饼!给我更多的酒!柳多夫,你不准虐待你的国王!” 但是,柳多夫早就受够了这个家伙的瞎嚷嚷,他选择回避。 另一方面,留里克已经基本处理完骑兵回归的任务。所有证据表明的确是战士布罗迪俘虏了路德维希,立刻晋升其为百夫长大家也都支持。 也许一个麻袋里面的银币并非是足量的一百磅,即便少一些也无所谓,它毕竟是五十麻袋的盘然大物。银币是否真来自科隆,留里克可是令被俘的哈德博尔德亲自来看看。 那些麻袋上有用染色麻线缝制记号,但检查了这些有麻线的麻袋,哈德博尔德嗷得一嗓子就昏阙过去。待其清醒后,也立刻证实银币来自科隆,被菲斯克提到的两位枢机希尔德温和马尔克斯也确有其人,更左证事情真实性。 留里克遂按照自己曾制定的规矩,骑兵队可以按照“御用海盗规定”分享其中一半的银币。它将平分给全体骑兵队成员,即便士兵已经战死。 每个骑兵会因此大赚一笔,说实话留里克的确想拿走其中绝大多数以充国帑,想想还是维持士气最重要。 甚至于这些银币的出现实在解了留里克的一个燃眉之急。 战争可以说打了整整一年,罗斯王国为此了此战已经付出了巨大代价。在打败了东法兰克王的大军后,军队被压抑已久的厌战情绪终于迎来爆发。 毕竟兄弟们想不到未来还有什么仗可打,只是局势尚未明朗,军队仍需要维持临战状态。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战士们发钱,巨额先进落在手,留里克已经当夜散步“光明节发福利”的消息。 入夜的罗斯营地热热闹闹,除骑兵队之外,每个活着的罗斯军战士都能得到半磅的银币现金。 留里克并不担心这群兄弟回老家后,因大量热钱涌入搞出通货膨胀。罗斯王国的物价水平早就因为大量战争红利被大大拔高,而粮食的价格是被官方定死的,非官方背书的倒卖粮食问题是死刑大罪。另外关键的金属冶炼、铁器打造行业也被王国所垄断。留里克深信自己控制着粮食和金属,国家目前不会因为巨量银币涌入而经济崩溃。 最终银币会以很多渠道变成税收流入国库,乃至很多人会因为维京传统将银币熔化后制作成高贵的生活器具。 也许银币在适当时机就要回归贵金属的本质,如果王国始终将之作为制定货币也就不可能自己掌握经济主权,王国境内毕竟没有发现银矿。倒是印刷纸笔,将小麦和燕麦等谷物作为锚定物是可以落实的。不就是发粮票嘛…… 留里克最后迫切得想要弄清楚一件事。一把宝剑据说是从路德维希手里缴获,留里克仔细端详它,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此物是自己的。 他需要断定一件事,遂在吃完饭后召见战后已经是咸鱼状态的蓝狐在罗斯军营觐见。 留里克说话带着浓厚雾气,他目光如炬,手里把玩着短剑在油灯下烁烁放光。 见得,蓝狐下意识一惊。 “大王,有大事?”他谨慎问。 “这把剑。你可曾记得?” “我……” “你多年前游历过法兰克。我曾赠予你一把宝剑,剑就如同本王的权威,你就在海泽比商铺运行生意。后来……” 蓝狐一个机灵立刻接话:“后来我差点死去,我在法兰克境内流亡见闻了很多。甚至我试图觐见路德维希,您赐予我的宝剑,我将它作为见面礼。” “可是路德维希并不领情,收了剑也不理睬你。你看,是这把吗?” 蓝狐谨慎走向前去,看上一下一拍大腿:“就是此剑。这样,那个被俘的男人的确是路德维希。” “走吧。”留里克站起身,示意面露怒气的蓝狐稳定情绪,“我们去看看那个路德维希。” 此刻留里克与蓝狐大有亲自嘲讽之意,结果两人刚刚抵达汉堡的主城堡隐约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咆孝。 “总不会是那个路德维希还如此精神?”蓝狐谨慎地询问。 留里克一撇胡子面色轻蔑:“他已经一无所有,如何如此?!” 就在堡垒内,他与左右为难的柳多夫撞了个正着。 “这不是萨克森公爵大人吗?你在这里踱步,为一些事忧愁?” 留里克话语带着戏谑,柳多夫这番如同盼来大救星,即刻迎上来:“啊!罗斯大王!你可算来了。路德维希那个家伙简直把自己当做了主人,弄得我很为难。” “有何为难?你踢他几脚,告诉他谁才是汉堡的统治者。” “可是,我曾向他宣誓效忠,这么做不合适……” “荒谬。那么他带着大军侵入萨克森,扬言杀死所有萨克森人的事就不算数了。他可是蓄意要毁灭你的家族,你……真愚蠢。” 这么说也有道理,奈何柳多夫就是绕不过脑子的那一根筋。 他既不会释放路德维希也不会虐待他,暂时只能将之软禁在高塔上,之后该如何还得请教罗斯王留里克定夺。 这不,留里克亲自登上高处。 插着金属门闩的门被打开,因隔着门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咆孝,遂在留里克亲自开门后,留里克一个健步上去,对着路德维希的肚子就是一脚。 这一脚不算狠,倒是路德维希吃痛后直接双膝跪在地上,捂住自己胃的部位一下子吐了很多二手的烤肉和麦酒,气味实在糟糕。 “居说你是个王,你还有什么资格做王?你像是一条疯狗般乱叫,我距离很远都听到了。” “是你?!罗斯人的酋长?!”路德维希咬着牙,发现自己竟在双膝跪地,急忙捂着肚子站起来竭力保持体面。 须臾,一个圆脸微胖的、可以将纯银十字架展示出来、穿着标准罗斯蓝白色战袍的将领,带着一只短剑奉命现身。 蓝狐就在这里,他展示这把剑,更是以发音略怪的法兰克语昂着下巴嚷嚷:“路德维希,认识这把剑吗?” “这是我的剑!” “呸!你是个窃贼!多年前我请求觐见你,被迫无情驱逐。现在我们还是见面了,这一次,你是我们的战俘!” “此事……我想起来了。我是东法兰克的王,我天生高贵!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路德维希仍旧嘴硬。 “是吗?”蓝狐即刻接话:“趁着我们的罗斯大王还没有暴怒,你最好安静下来。听着,我们仍有意与你谈判,可以将你送回东法兰克。但是你若继续这般暴躁,我们现在就把你扔出窗户,你会直接摔死。想想看,如果你死了,你的家族势力岂不是直接被你的大哥洛泰尔占有?你也不想死吧。” “你们……”这些话直击路德维希的心,他的暴躁瞬间冷却,旋即找到木凳体面地坐下来,右手仍旧捂着自己的肚子。 他抬起头依旧面露凶相,然颤抖的眼睛多了一分妥协意思。 他咬牙切齿缓缓道来:“罗斯的酋长留里克,我败给了你。你让我败得好惨!但是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是应该好好谈谈。” 第1005章 眼界大开的路德维希 傲慢张狂的路德维希突然服了软,即便这样的自己他本人都是难以置信的。 年轻的罗斯王就站在自己面前,但就作为男人而言,路德维希难免有些露怯。 这个男人高而壮,最重要的还是他面目很年轻。 “你坐吧。”留里克随手一指。 如此,路德维希捂着物资乖巧地坐下,面无惧色也毫无谄媚, 只是平静地坐着。 留里克随即也坐下来,命令蓝狐继续作为翻译。 “你战败了。”留里克看着这家伙的脸静静道,“我尤为记得你在战场上对我的诅咒。你战败了!我是胜利者。你是诅咒完全失效,你的军队也全军覆没。” “事到如今,你再重复这些有何意义?也许,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次机会?”留里克稍稍轻蔑一笑, “你的士兵已经死了!我听说你派出了超过一半的精锐部队来征讨北方。现在他们都死了,你是实力大受损失。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死去的人不会复活。”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路德维希顿顿气息,“若有第二次机会,我便不会如此执着。我们的确可以好好谈谈,你们……究竟渴望什么?” 南北两位王者在此对视,留里克得到灵魂之问。 “我们渴望什么?” “你们诺曼人到底渴望什么?!金币?粮食?奴隶?土地?” “我全都要!”留里克想都不想便作答。 “全都要?贪婪!那么,即便我死了,战争也不会持续。其他的法兰克人会为我复仇,如果这就是你渴望的。” “这当然不是我渴望的。”留里克耸耸肩,反问:“那么,你如何看待我们诺曼人?希望你如实回答。” “如何看待?”路德维希干瘪的嘴角流露着轻蔑的笑容,“你们是从雪窝里爬出来的魔鬼。你们是一群海盗、现在又是马匪。你们到处抢掠,而且信仰异端。为了法兰克的荣耀,我的先祖征讨你们、控制你们。其实我们犯不着有战争,只要你们皈依基督变得文明, 一切都会和平。” “这就是你所谓的和平?你好似不是国王, 而是一个传教士。难道,你容不得别的信仰?” “也许吧。” “也许?”留里克摇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你渴望的是土地、人口, 以及财富。你与我们北方人没有本质的不同, 只不过你们信仰天主,我们信仰奥丁。你的法兰克在扩张,如今我们罗斯以及所有的北方人也在扩张。这场战争其实是不可避免的,我也没必要纠结究竟是谁挑起的战争。” 路德维希一时间脑子有些乱,他能感觉到这个留里克暗藏的情谊,此人似乎在收敛握剑的手,态度愈发含蓄。 “那么,你们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和背叛我的柳多夫混在一起,又袭击我的弗兰德斯。” “是一种新秩序。” “新秩序?” “不错。”说着,留里克站起身示意路德维希先等等,“我会差人带上来一份地图,在那之前我们不妨聊聊家常。” 闲聊一些生活琐事或许能让这个路德维希逐渐放松警惕,既然彼此多是男人,那就特别聊聊男人的事。 向战败者展示男性的魅力,也是一种异化的军事威胁手段。 留里克便在这里左右踱步,不断介绍着自己有多少妻妾已经有了多少孩子,乃至是整个罗斯王国的民生概况。 对于这些事情, 耽于打仗、狩猎与享受的法兰克高级贵族其实根本没有理由去关注民众的日常生活。 当年查理曼还年轻,他重塑了王国征兵制度, 国王很大程度可以对全国自耕农征兵,使得王国的军事实力达到极大盛。荣光已逝,有着非凡魅力的国王不复存在,那套征兵系统也迅速瓦解。王国的权力被各地贵族迅速瓜分,曾经可令王国长治久安的分封制度,而今也成了动乱之源。 路德维希作为顶级贵族,除了掌握一支承袭先祖征兵制度训练的数量惊人的常备军,若是需要更多的士兵就只能命令效忠自己的贵族征召农民参战。 故此路德维希的确不必关心那些贵族领地农夫的日常生活,只要关注自己治下的世代军户人口即可。公平的说,对于综合实力最弱的路德维希,他履行的这套军事模式实为最省钱省经历。 可惜,自己的常备军遭遇重大损失,王权也必然遭遇重创。现在他非常震惊,罗斯王留里克作为一介酋长,居然已经悟出军事胜利之道——人多。 这个时代,君主控制的士兵越多往往就越能胜利。路德维希毕竟不懂某些先进战术,而且作为东部新征服地区的最高统治者,他面对的总是各路波兰、波西米亚和波美拉尼亚部落。 这些西斯拉夫部落打仗就是无分男女战士,人员聚在一起拿着五花八门武器一窝蜂冲锋。敌人的战术章法就是“猪突猛进”,导致东法兰克军队始终没有被逼出先进战术。恰恰是这种战斗,只要把己方兵力堆起来,再靠着重骑兵使劲反冲锋,胜利几乎唾手可得。 他在与诺曼-萨克森联军作战时开了大眼,付出了两万多人全军覆没的恐怖代价,终于学到了一些全新的战术知识。 倘若自己可以回到雷根斯堡,提拔一些农夫作为常备军,破费一般还能再组织起数千人的军队。到那个时候可要好好学习一下诺曼人大规模使用弓箭与长矛的战术了,而且普及这种武器装备并不费钱。 他也颇为讶异甚至很羡慕留里克,此乃来自男人本能的羡慕。蛮族的信仰允许多娶,所以这个留里克大肆娶媳妇广泛生育。有了这个王做表率,下面的将领、士兵皆如此。 整个诺曼人群体都在拼命生孩子?这个留里克甚至将大量男孩女孩组织起来做军事训练? 如果他们有十万名女人,医生可以生育五名存活到至少十五岁的孩子,其中一半是男孩,这就是二十万军队呐!路德维希能算好这笔账,听留里克所言,这一切都在快速应验。 “其实,我的军队里分成三部分。最英勇的诺曼人、最善于射箭的芬兰人,以及人口最多的斯拉夫人。曾经我们在自相残杀,如今所有北方人停战。我建立了和平,我将他们组织起来互为兄弟。现在所有的妇女都在生孩子,孩子到了至少六岁就开始接受训练,其中的佼佼者将成为我的常备军。我们的罗斯善于造船、善于制盐、拥有铁矿山,善于种麦、织布和畜牧,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将一万名战士从东方和北方平安运输到萨克森和你作战。这一点,你做不到……” 留里克洋洋洒洒说了很多,路德维希能理解一部分,而那些不理解的部分实属超纲,他只能满身是汗地听。 终于,一阵脚步声传来,卫兵将卷起来的纸质地图交到留里克的手里。 它像是卷起来的毯子,摊开之后又十分轻薄。 “哦对了。”留里克突然想到,“我之前给你写过信件,内容是用拉丁语写的。想必我的话语深深激怒了你。” 真是黑色幽默之事,路德维希现在只好陪着苦笑:“的确,我很愤怒。否则也就没有这场远征。” “你觉得我书写信件的载体如何?” “像是羊皮纸,又像是布。” “它是北方的papyrus(莎草纸),你应该听说过此物。这种纸我的罗斯可会制作,价格也不昂贵。” 话是如此,对于没有什么书写需求的路德维希,他不需要什么纸张,对此言毫不在意。 不过随着留里克亲自将画在桦木纸上的地图摊在桌子上,只要看到其上的线条,路德维希惊得浑身颤栗。 “地图!已知世界的地图?!”他下意识错愕嘀咕。 “看来你懂?”留里克也吃了一惊。 “此乃王国所拥有的珍物,你们怎么会有?你们……从何窃取的?” “荒谬。何必说窃取?”留里克白了他一眼,“这可是我亲自绘制的。”随后又指指自己的脑袋,故意说:“这是我们信仰的大神奥丁赐予我们的知识,世界如何我们就是知道。同为王者,也许你很清楚地图的意义。” “我……我懂。”说此话时路德维希已经咬牙切齿,他可以断定,就是敌人掌握颇为精确的地图,这才对着自己的领地疯狂进攻。 现在不是纠结他们从何得到地图之事,对于上帝有着虔诚信仰的他也断然不然留里克得到了蛮族之神的恩惠。 地图将整个地中海的轮廓勾勒出来,顺便还有北方的不列颠群岛和丹麦。 法兰克王国拥有的地图是古希腊人绘制的蓝本,之后由罗马人尽力精进。如此环地中海和西欧地区表述得较为详细外,其他地方的标注几乎靠猜。北欧世界的波罗的海直接画成一个圆圈,倒是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日德兰半岛标注出来,两个半岛中间有一个缝隙标注为海峡。如此往北和往昔直接标注为“世界尽头之海”。 他们的地图向东标注得也非常干脆,除了明确身份的各路西斯拉夫部落,以及用“阿瓦尔”代表的所有草原人,就是茫茫未知之地。 法兰克人没有能力无尽的东方探索,至少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在得到封地后就频频向东扩张,向西斯拉夫人索要生存空间,以至于东南部领地与东罗马的西北部完全接壤。 法兰克王国势力已经如今巴尔干边缘,所谓“奥斯特里亚”地区,该地区原则上属于路德维希直接管辖,实则也是遥控指挥当地臣服的斯拉夫部落酋长。 且看罗斯王留里克拿出的地图,路德维希探着脑袋如同好奇的孩子。 “我看得明白!难道这就是未知的北方世界?世界尽头之海真的存在?还有未知的东方,其实不是未知?” “当然。”留里克刻意傲慢起来,“你所谓的未知东方,其实就是我的领地,那里很多人向我臣服。我征召了很多当地士兵,你……已经体验到他们的厉害。” 地图皆用拉丁字母拼写词汇,路德维希可以轻易拼读。 于是留里克特别指着诸如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斯摩棱斯克、基辅之类定居点的名字,他故意忽略一些事,比如说洋洋自得指出斯摩棱斯克也在罗斯的领土内。 如此一来地图上的东方部分形成一条线,它最终联系到一个伟大的存在——东罗马。 因为留里克非常有意得将君士坦丁堡和塞瓦斯特堡(塞瓦斯托波尔),甚至是敖德萨、赫尔松努斯,这样的东罗马黑海城市也标注出来。 令人细思极恐的是,他们不会无端标注这些名词,既然标注了,只能证明罗斯人真的与东罗马取得了直接联系。 剩下的事情路德维希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对诺曼人中的罗斯人产生了极为恐怖的误判。 他们不是一般的蛮族,而是最凶恶的蛮族。 王国的北方是他们,东部还是他们!还有不列颠岛,当地也有诺曼人建立的小王国。 过分多的知识钻进路德维希的头脑,明明气温寒冷,他惊得浑身蒸腾蒸汽。 “你……就是靠着地图恐吓我吗?我本以为最可怕的敌人是我的兄长洛泰尔,你是在告诉我,最可怕的其实是你们?怎么到处都是你的罗斯王国?”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样的认知效果,“认知作战”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的王国还在扩张。唯有在萨克森,我觉得我们的扩张可以到此为止了。” “哦,那真是感谢你的收敛。” 留里克耸耸肩:“毕竟杀了你对我们没任何好处。你死了,你的大哥洛泰尔会占领整个东王国,届时你的小弟查理的西王国独木难支,你们两兄弟会战败,法兰克会被洛泰尔完全统一。这对我们诺曼人绝不是什么好事,你的大哥绝对会主动进攻北方只为效仿查理曼。” “呵呵,你还怕他?你们可以消灭更多的法兰克军队。” “是时候收手了。即便你傲慢地拒绝我的使者,又羞辱过我本人。但对于我的国家,我本人可以忽略你的无礼。其实我们可以联合,你也不希望洛泰尔将实力大损的你击败吧?我们可以作为盟友。” 当留里克提出结盟之事时,路德维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兢兢业业翻译的蓝狐强调多次,才令其相信罗斯王却有结盟之意。 反倒是胜利者宣布有意结盟,这种事实在令他错愕。不过……如果战争有这样的结果,确实是一种体面的停战方式。 “但是,代价是什么?!你们是胜利者!绝不可能无条件要求我结盟。” “我就等着你这么说。你的确要付出一些代价。”留里克一本正经指着地图:“萨克森要独立出来,以公国是身份作为你与北方的缓冲区。还有弗兰德斯伯国,至少莱茵河以北的弗兰德斯要独立出来,以全新的尼德兰伯国存在。注意!这只是我们罗斯的态度。也许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有自己的意见,他也许想要拿回他的威斯特伐利亚。” “这……贪婪!太贪婪了。” “都可以谈!我大发慈悲已经把罗斯的底线告诉你了。认清现实吧!路德维希,你如今还有能力控制萨克森和弗兰德斯吗?回到你的阿勒曼尼和巴伐利亚,满足这些诉求,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攻击你。” 路德维希陷入深深的犹豫,他觉得如果只是损失了反正也控制不住的萨克森和自古骑墙的弗兰德斯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还不好意思说出来。 见其犹豫,留里克一只大手突然盖在地图上,就盖在巴伐利亚以及附属的奥斯特里亚地区的东部。 “看看这里。波西米亚、波兰,主要是摩拉维亚。你失去了一些领地,为什么不向东方继续扩张呢?而且我的罗斯王国也在东方积极扩张。我获得的消息,这一片区域全都是摩拉维亚人的领地,你可以对他们爱答不理,但是,我的王国也会从东方大地向西扩张。总有一天,摩拉维亚人会并入我的罗斯,终究我们两国会直接接壤。” “疯狂的野心,这片世界太大了,你……” 路德维希下意识举得此事过于荒诞,可根据留里克拿出的地图,这一切并非不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你觉得我自称奥古斯都是自大?我们明明可以联手在未来将波兰、波西米亚和摩拉维亚瓜分,我们两国在中部欧洲接壤。只要确定好了领土边界,战争就可以避免。” “恐怕这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 留里克笑了出来,他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故意道:“如果我做不到,我的子孙就能做到。也许你只是希望自己的东法兰克只是一个小国。” 被深深刺激到的路德维希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这个留里克的确是狂妄之徒,他的野心犹如亚历山大,或者说的确像是奥古斯都。 在这个年轻王者山上,路德维希又突然感觉到了曾经爷爷身上才拥有的开拓进取之心。 可惜,这个男人连上帝都不信!不管怎样都是个蛮族。 唯有和谈与联盟之事确实要好好商议,他只想尽快从萨克森这个鬼地方脱身。 第1006章 和谈外的和谈 路德维希终于在心理上服了软,和谈之事旋即被搬上日程。 距离和谈还有些日子,路德维希仍被软禁。他获准在汉堡以及附近区域溜达,有权看看罗斯人的营地,也可与柳多夫好好聊聊。这是这些事尽在留里克安插的眼线关注中。 战败的王丧失了他的全部荣耀,他打扮得朴素显得毫不起眼。 他是王,也是虔诚的信徒,每天早晨会祈祷一次,每次吃饭也要祈祷一次,形同强迫症。 汉堡城内有着小教堂,事到如今这座主教坐堂的政治意义已经极为巨大。 在礼拜日,路德维希带着虔诚态度在教堂里祈祷,诡谲的是北方大主教、科隆大主教就在这里。 他祈祷是一个事实,与两位地区大主教好好聊聊显得更加迫切。 户外开始阴霾,密密麻麻的雪籽弄得世界一片灰白。 糟糕的天气一如路德维希纠结的心。 科隆大教堂的“真十字架”暂时树立在汉堡教堂内,让这座简陋木建筑熠熠生辉。其中的心酸可是令身陷囹圄的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无语凝噎。 与这两位纠结难受态度完全相反的是,诺曼人和萨克森人沉浸在胜利的快乐中,他们已经在积极准备他们的佳节了。 那些虔诚的萨克森人一样回到教堂做礼拜祷告,这使得路德维希的出现极为尴尬,不得不回避一下。 那么,向上帝祷告什么呢?祷告胜利?然而上帝赐予萨克森人胜利,也没有制裁诺曼人。 夜深人静之际,他仍待在教堂内。 一王两主教,三位高贵的人坐在真十字架旁,无奈探讨起与信仰毫无关系的事…… 三人一度保持缄默,直到路德维希首先开了口。 “我战败了,上帝不站在我这里。现在罗斯的留里克许可我有条件的和谈,我决定接受。” “如果这样就能恢复和平,如果这样诺曼人就不会继续袭击,有条件的和平……我也可以接受。”科隆大主教无奈叹言。 气氛依旧冰冷颓废,对此埃斯基尔也不好说什么。他默默安慰:“罗斯的留里克不会食言,如果是他主导和平,和平就能长久。” “仿佛我在祈求和平。你……你真的信任他。你好似他的说客……”毕竟埃斯基尔是高级教士,路德维希不愿把话说得很重。 “大王。多年前我就告诉你要重视崛起的罗斯人,你置若罔闻。现在,没有人比你更懂他们的恐怖。”埃斯基尔索性严肃指出:“你在丹麦布局而引发战争,整个诺曼世界觉得你就是万恶之源。这场战争你有责任。” “荒谬。那么,诺曼人就没有责任了。” “我没有这种意思,但是战争中的罗斯人不与我们讲道理。他们认定所有法兰克臣民都是敌人,掠夺杀戮也就毫无顾忌。” 路德维希不得不狐疑:“难道他们现在开始讲道理来?真的可信?” “可信。我在罗斯人世界生活过一些日子,这个留里克有一套自己的原则。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话强大,就像你不得不承认你大哥洛泰尔的强大。其实……” 埃斯基尔定了定神:“有些话或许会引起您的愤怒。” “说吧。我还有什么愤怒的资格。” “要和谈,之后当如何?也许大王可以与罗斯人结盟。” “简直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种话!”原本压着情绪的路德维希突然暴起,罢了又急忙坐下:“对不起,在这神圣之地我不该失态。” “无妨。你见到柳多夫了吗?”埃斯基尔急忙转移话题继续问。 “没有,那个男人一直在躲着我。” “他心里有愧。他曾向你效忠,如今背叛了你,又举兵击败了你。” “不!我是被诺曼人打败的。”路德维希特别强调道。 “但是,如若没有那一万名萨克森人战士,他们不见得就能赢。” 于是,埃斯基尔继续道:“柳多夫向我忏悔,他仍然愿意效忠你,肯请你赦免他的背叛。但是这件事有条件,柳多夫希望你承认他的萨克森公国,至于是否保留威斯特伐利亚爵位,如果你收回,他可以接受。” “且慢,这与罗斯王留里克的要求不同!” “毕竟每个贵族都有自己的诉求。对了。拿骚村的男爵,他爵位不高原本没机会见你。他也有自己的诉求。” “拿骚?一个小叛徒。”路德维希不屑道。 “拿骚已经臣服柳多夫,他的故乡拿骚村也希望你许可保留下来。即便他知道你将他的家人都控制起来了。释放他的家人和村民,也是和谈条件之一,而且是你有限的一个筹码。” “有意义吗?他反叛的时候已经将家人置之不顾。”路德维希微微摇头,“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在逼我心狠手辣。” 埃斯基尔也摇摇头,“我还是继续说柳多夫的诉求吧。柳多夫向我透露了底线。他的萨克森公国是缩小的,他只要威悉河以北、丹麦墙以南。威悉河以南的萨克森地域,他可以不要。” 似乎这是一种借坡下驴行为。 “废话。”路德维希突然清醒,明白其中猫腻:“村庄都荒废了,南边的萨克森人几乎都移民到北边,他要威悉河以南的地方有什么用?税都收不到。” “不管怎样,这证明了他没有巨大的野心,对你也是真心忏悔的。” “可是我又能如何呢?”路德维希耸耸肩,“威斯特伐利亚地区民众能走的都走了,我收回这里,再收河流之南的萨克森,得到的几乎就是一片能打猎的森林。我要森林有何用。” 一片区域如同成了烫手山芋。 倾听了一阵子的科隆大主教一副无可奈何:“那就划归我科隆教区吧。有很多难民进入科隆,是我庇护了他们,但我还是遭遇到巨大耻辱。他们罗斯人竟然敲诈了我们的圣库!我不可能置身事外,你不要的地我要。” 关于这件事路德维希也是极为不满,科隆教区居然开玩笑般地交出五千磅银币。他不得不想:如果我有这笔钱,我能训练更多精锐士兵。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道貌岸然,想不到神的仆人贪婪得如此离谱。路德维希碍于对方面子不愿抨击斥责。 倒是埃斯基尔是真的贫穷,是纯粹的苦行僧,这一点路德维希很了解。 但这家伙虽穷,现在所扮演的是一介说客也背叛了王。 获得一片民生凋敝之地,要恢复它还要花钱。稍稍算一笔账,路德维希是不愿再花钱,而且还有鸽了自己召令的图林根侯爵的后账要算,剩下的军队更要完全防御大哥洛泰尔的中法兰克军队的继续削藩入侵。 “好吧!既然他们讲条件,我也有条件。哈德博尔德大人,南萨克森和威斯特伐利亚都给你了。你去统治这里吧。” “啊!你真的愿意?” “我还能拒绝吗?我知道,你仍是效忠我的。” “那还自然。”哈德博尔德难掩心中的喜悦。 东法兰克的确是拼凑的王国,萨克森、图林根和弗兰德斯都是查理曼在位时武力吞并的,它们本就有着强大离心力不好控制。另有科隆大主教区这个如同意大利地区教皇国的存在,它就是法兰克境内国中之国之一。 路德维希斟酌一下,自己的基本盘在巴伐利亚,其次因为王国内战自己对莱茵高伯爵领或曰法兰克福侯爵令加强了控制,如此直接遏制了沃尔姆斯主教的扩张势力晋级为整个阿勒曼尼地区统治者的渴望。 这些神的仆人一样有世俗的渴望,他们就是想按照经书建立起人见天国。无疑这种行为比劫掠杀人的诺曼强盗更具威胁。 路德维希仍要多问几句:“罗斯人留里克真的可信?即便我承认萨克森公国,万一他们突然否认约定我就是蠢驴。” “一些事情会改变了,你可以信任他们。”埃斯基尔继续道。 “但他们是野蛮人,根本不信我们的上帝。” “不。留里克对神圣信仰非常暧昧,他至少有三个儿子接受了洗礼。罗斯境内也设置了合法的主教区,大主教约翰英瓦尔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说不定几年后留里克就主动皈依,整个罗斯或者整个诺曼世界集体皈依。” 说着这些话埃斯基尔可是洋洋自得,仿佛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这种乐观的态度犹如冬日阳光。 路德维希觉得这个老头子在做白日梦,而且即便诺曼人皈依了就能消灭战争?呸!萨克森人还是发起了叛乱,这与与信仰的关系不大。 路德维希不愿再纠结下去,自己战场上打不赢,在谈判桌上只能让步。 至于与诺曼人结盟……结盟的意义何在? 一个令他自己都倍感不适的想法油然而生:“结盟就是亵渎神圣的,但是可以祝我抗住洛泰尔的进攻。”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有操作性,何况高塔之上的会晤,留里克本人也说了罗斯人有意结盟一事。 一旦思想枷锁打开,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于是,路德维希确定了自己的谈判方案,剩下的就是等约定的和谈会议了。 如此留里克一方也没有闲着。 北方联盟的联盟条约有着书面文件,这份文件是后续条约文件的基础。 决战已经结束,胜利者不太相信还有新的法兰克军队会再度北上挑起战争。 当务之急是与路德维希和谈,此事要往后放一放。得此间隙,一些有关于经济贸易的条约,现在就以书面形式确定。 所以,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一副混不吝模样,他承认了战败,现在摇身一变要做大家都盟友。 鸡贼的博杜安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没有能力收回莱茵河入海口以北的领地,而且自己的其他领地依旧面临着诺曼人疯狂打击中。 打不过他们就加入,这群人总不会袭击盟友吧? 为此,博杜安宁愿向柳多夫宣誓效忠,以作为萨克森臣子的身份继续保留伯爵封号,同时也得到了国防安全保障。 竟有这种好事?柳多夫又不是傻瓜,本来两家就是邻居,博杜安的臣服本质就是获得和平而已。 一番商议,博杜安的肯请被众贵族捏着鼻子承认了。 这家伙毫无廉耻可言,丹麦王拉格纳觉得此乃下贱,留里克倒是直呼此人不愧是左右逢源的聪明人。指望这家伙忠诚是强人所难,但此人绝对不会背叛利益,控制他反而好办了。 弗兰德斯伯爵领南部区域主要是旧时比利奇卡高卢后裔和法兰克移民,弗里斯兰人则主要在北部。北部已经独立成尼德兰伯国,其中还有一座新型诺曼人城市鹿特斯塔德,取代杜里斯特。 缩小的弗兰德斯伯国,因效忠萨克森公国合法的加入到北方同盟,留里克就算有不满也必须承认,否则同盟条约就没了意义。 恰恰相反,留里克愿意接纳博杜安这个家伙。 如此一来,他概念里的萨克森州、荷兰全境和比利时全境,已经在罗斯王国的势力范围之内。尤其是现在弗兰德斯伯国,几乎就等于比利时。对其犯不着军事控制,该地可谓西欧很不错的粮食、羊毛产地,为了攫取利益,经济贸易足够了。 本来弗兰德斯就是靠羊毛产业挣钱,他们把羊毛卖给科隆、亚琛、巴黎,还不如走海路直接卖给罗斯。 留里克一度后悔自己把弗兰德斯重要港口安特卫普毁灭,这下真的有害于自己未来的经贸活动。 博杜安带着他缩水的弗兰德斯成为联盟的新成员,加入这个联盟也许就能保证领地不会遭遇海上袭击。他不能完全确认,但罗斯王留里克似乎是认真的。 所有成员聚在一间木屋里,在此大家要共同签署一份全新的贸易条约。 这里真是人才济济。 罗斯王留里克、丹麦王拉格纳、芬兰伯爵耶夫洛、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纳尔维克女伯爵诺轮伦、哥德堡伯爵蓝狐、麦西亚王雷格拉夫、诺森布里亚埃恩雷德、维京约克王比勇尼、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老汉堡伯爵罗伯特,以及人尽皆知的墙头草博杜安。 甚至是丹麦废王哈拉尔克拉克也作为旧时代的政治人物拉过来凑数,至于一些没到的贵族,由于都在罗斯境内,留里克就代其表态。 “我们今日签订纯粹的商业条约,只为确立我们的关税。我要求,所有北方联盟成员,必须将关税统一到1%。除此外还有入港税,我决定取消它。入港税并入海关税中,税收就是按照入港商品总价值1%计算,我要求你们全体承认这个。你们看,文件我已经设计好,你们只要签名即可。” 海关税对于法兰克、东罗马不足为奇,在北方世界还算是新鲜之物。 毕竟连罗斯王国也是最近十年开始收税的,在那之前收税和索要贡品,中间并不存在明确边界。 一个成熟的王权国家,收取海关税理所当然。它会是非常公平的,各国商船到罗斯港口,都要缴纳1%的海关税,同样罗斯的商船抵达各国港口,也要缴纳这笔钱。 关税被留里克故意安排得极低,毕竟罗斯不靠这个收税补贴财政,恰恰相反由国王留里克指挥的官方商业活动,直接赚取巨大额利润充盈国库。 如此确立极低的关税有利于罗斯。1%的关税相当于盟国全部对罗斯门户开放,剩下的就是倾销拳头产品,低价购买原材料和粮食了。至于贸易税,他们可以对普通商人收取,对国王直营是商团无权收税。 众贵族不清楚其中的隐情,一个个反倒觉得这很公平。 世道太奇妙,罗斯人船舶抵达港口,土地主人还能收一笔税,对于诺森布里亚王而言,这简直是自己在向罗斯人收取贡品,且是留里克这家伙主动提出的。 战败后已经第九年,始终财政压力很大的诺森布里亚王国急需新税源,有限的农民已经不能再搜刮,这时罗斯人仿佛在亲自送钱。而且因此条约,诺森布里亚商人可以理直气壮去邻居维京约克王国贸易,因要缴税,商业活动必须得到对方保障。 一方收取关税自然有保护商人商业安全的义务,这份义务是大家必须全体遵守,就明明白白写在条约文件上。 于是若有海盗、强盗,所有成员都有出兵打击的义务。同样对于抗拒缴税、走私,盟国都有理由将货物货款没收。 文件突出的就是一种绝对的贸易公平! 他们纷纷署名,留里克很满意他们的爽快,又顺势呼吁:“希望你们都派遣常驻使者在我的都城新罗斯堡,我也会派出使者去你们的都城。我们是同盟,拒绝一切内战。所以我们要加强了解和互信,任何的事通过谈判解决。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皆曰可以,尤其是博杜安昂着脑袋事态地大呼赞成。因为他就希望安全地卖羊毛赚钱,现在罗斯王留里克做出了庄严承诺。“喂,萧琰吗?” “是我,你是谁?” “七年前,艾米丽大酒店里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萧琰一听到“艾米丽大酒店”,呼吸便为之一窒,颤声问道:“真是你?你……你在哪儿?” 七年了! 他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七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如昙花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苛求任何东西。我……我只是放心不下艾米。”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艾米……是你女儿。” “什么!我女儿?” 萧琰惊呼一声,心弦瞬间绷紧。 “她今年六岁了,很可爱,也很像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很怕黑,晚上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 听着女子的话,萧琰心中一突,急忙打断她道:“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我来帮你解决。” “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女人苦笑一声道:“我将艾米送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以及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萧琰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急忙大喊道:“喂,喂……” 没人回答! 唯有噪音呲呲地回响着,信号中断了。 “该死!” 萧琰急得差点将手机捏碎。丅载爱阅晓詤app 过了几秒钟,电话中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萧琰,你一定要找到艾米,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萧琰的心都在滴血,他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放开她,给我放开她!” 可是他喊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任何回音。而那女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绝望! 该死!该死!该死!! 萧琰心急如焚。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换来了这太平盛世,可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女儿却备受欺凌! 不可饶恕! 萧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为灰烬。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就在他几欲崩溃的时候,手机话筒中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屑的声音:“这个贱人竟然还想找人,呵呵……” 萧琰急忙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诛你九族!!” “啧啧,好大的口气啊!我好怕怕哟!”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快来吧,否则再过几个小时,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至于那个小贱种,下场会更惨,或者会被人打断手脚,赶到街上去乞讨,或者被人挖掉心肝眼睛啥的,又或者成为一些变态老男人发泄的对象,啧啧,想想都好可怜哟!” 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不屑,以及浓浓的挑衅。 “你找死!”.xqqxs8 萧琰红着眼睛嘶吼道。 “等你找到我再说吧,呵呵……” 话音一落,萧琰便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电话中断了。 “该死!!!” 萧琰爆喝一声,浑身粘稠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皆惊! 想他萧琰,戎马十载,歼敌百万余众,年仅二十七岁便以无敌之态问鼎至尊之位,封号镇国! 手握滔天权势,身怀不世功勋! 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可如今,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这亿万百姓? 正在营地外特训的三千铁血战士,被这恐怖的杀气震慑,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夏五大战王闻讯而至。 “至尊!” “大哥!” 五大战王齐齐上前,满脸关心之色。 “至尊,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王龙战天颤声问道,他跟随萧琰多年,如此恐怖的杀意,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因为遭遇叛变,数万漠北军被困,数千男儿力战而亡。 萧琰一人一刀,冲进敌军大本营,于万人之中斩杀叛徒。 那一战,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那一战,杀得八十万敌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那一战,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一怒,伏尸百万!!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 第1006章和谈外的和谈免费阅读.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1007章 双方的阳谋 自古以来想要从商业活动中实实在在收取税款,都考验着一个国家的治理能力。 想让那些商人乖乖拿钱交税,要么就以武力逼迫,要么就制造一个很好的贸易环境迫使他们愿意对此环境买单。 即便如此,从大商业家族到划船游弋的小商贩,他们也是能不缴税就不缴。 但是,他们想稳定地将自己的商品卖掉, 拉到集市上销售是一个最优解。 在自发出现的集市以及王国建造的集市里针对所有商贩突击收税,拿不出钱就人身控制强行罚款,这是收税,更多的感觉就是索取贡品。 长久以来,留里克就是靠着军队震慑、人身控制威胁,迫使在罗斯贸易的各路商贩拿出钱来, 这种行动持续已经超过十年, 人们逐渐适应习惯, 为了避免对自己不利,他们愿意在每年春季开航前把预交的商业税准备好。 这种商业税更像是一种人头税,商人拿出的税赋与他们的经销额毫无关系,就仿佛这笔钱只是购买“在罗斯贸易权”。 如此商业税征收成本低,收取的总额也并不多。 而类似关税的税收,罗斯王国已在多年前收取。 罗斯王国如今是国王通过军事实力,将北方世界的一些社群揉捏在一起。王国的基本盘仍是罗斯公国部分,公国内的商人做贸易完全免除关税,而诸如瑞典地区的商人,他们划船进入新罗斯堡这一快速膨胀的最大贸易中心,船只到港就必须缴纳停泊税,它就有着关税意义。 外来的船只到了己方的港口,主人索要一笔钱再合理不过。 倘若是一方港口对停船的费用漫天要价,商人要大出血,对未来的商业活动也是深深戳刀子。此乃取舍问题,港口的主人要在收钱与维持贸易繁荣上做出最优解。 那么1%的关税对谁有利? 自然是对罗斯王国极其有利。 罗斯王国的公国部分自是被留里克的王权把控着, 瑞典部分有着总督府监督这里,等同于罗斯的海关。 整个约塔兰地区被征服, 哥德堡被扩展为该地区的经济核心区。哥德堡伯爵有权力收取海关税,却没有权力对来自罗斯公国部分的商船收税。而亮出哥德堡伯爵旗号的商船,在王国境内其他港口贸易,也是免除关税。 整个以梅拉伦湖为核心的瑞典地区,在海关税问题上更像是以盟友身份加入王国,并没有被留里克看做是“自己血肉的一部分”。 海关税问题可以窥探亲疏,对于那些加入“北方联盟”的盟国,罗斯与他们是军事同盟,如今也是商业同盟。 作为同盟之主的罗斯碍于情谊可以让利,使得盟国可以收取1%的关税就是最大让利! 这里面当然有非常多的漏洞与问题,考虑到现实的状况,可以进行远洋贸易的商人皆来自维京人政权,其中又以罗斯官方商船有着安全远洋的能力。民间的繁荣远洋贸易在一段时间内不存在,何况留里克也钦定了针对很多部族十年不纳任何税的决意。 1%的关税对国王直接指挥的远洋贸易有着巨大的利好,如果它可以维持很久就要尽量维持。而到了约定的公元850年,诸多免税条款就到期了,届时1%的关税或为各盟国海关执意要求重定。 不过,在这波云诡谲的西欧、北欧世界, 一个稳定和平的联盟能存在十年就是一个奇迹。 诸贵族在一起庄严签署这一贸易同盟的决意, 所有贵族愿意遵守统一的1%关税, 同时也彼此确定了土地主有建设集市、保护商人安全的义务。 为这份堪称非常公平的商业协议, 引得一个男人的深思。 这是一个平静而寒冷的夜,户外是无尽的碎冰渣般的小雪,越冬的人们不分族裔都只想待在温暖棚舍。 留里克就住在汉堡城外的罗斯军队大营里,而今一大片河畔平地形成密密麻麻的木制建筑。即便罗斯军只是暂住,一下子暂住半年乃至更久,所有人不得不加固自己的房子。 原木拼凑的木刻楞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松脂味,气味易令人定神。战争已经结束,关于与路德维希在正式和平谈判上拿出怎样条款,留里克已经将一条有一条款项亲自写在粗纸上。 他终于可以安心下来,现在他宁愿独处享受几日绝对的宁静。 而在今晚,他要特别召见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 木门打开,室内的油灯阵列迅速剧烈晃动。 户外寒气扑面而来,大量碎冰随进屋的人闯入。 亨利拿骚褪下满是冰碴的皮衣,将之挂在门口木墙的凸缘上,罢了右手捶胸向罗斯王稍事行礼。 “不必拘礼,快来。”盘腿而坐的留里克挥手致意。 拿骚急忙走来坐下,看着留里克的双眼他仍很拘礼,下意识说起一番客套话。 “没必要说这些!我们不要磨蹭,说说你的想法吧。也不对!我知道埃斯基尔和你秘密聊了一些事,此事与和谈有些关系。也许那个老家伙觉得某些事或能激怒我就选择闭嘴,你……不妨与我聊聊。” 对此拿骚毫不吃惊,坦言:“确实如此,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在透露一个消息。” “我略有耳闻,似乎那不是风言风语?” “是的。路德维希不可思议的有与我们的北方联盟合作的态度。” “是结盟吗?啊,他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他是聪明人。” 拿骚深深点头,“这些是埃斯基尔说的。他们……希望通过我问问大王您的态度。” “何必如此复杂,让路德维希亲自和我密谈一下即可!一些问题提前解决,省得正式和谈尽是无穷的讨论,我们北方人不想废话。” “是……关于路德维希有意与我们结盟一事,应该是一个事实。而且这份结盟一旦落实,我们北方联盟的新盟友,增加的也不只是他。” “还有别人?”留里克不禁疑惑。 “还有科隆大主教区。埃斯基尔向我透露,路德维希决定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送给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有权管辖这里,柳多夫失去该地伯爵的爵位。” “居然还有这种事?”留里克下意识探出脑袋,想了想稍稍撇起嘴,“这倒也是。柳多夫背叛了他,遂将威斯特伐利亚收回与转封,也是路德维希的权力。把一块领地都给科隆?他真的舍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科隆像是一个小王国般的存在,如果路德维希要求结盟,那么科隆也要与我们结盟。这样一来……” “哦!”留里克一拍大腿,他的头脑已经意识到一个完美的结果。“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抢劫有钱的科隆,作为交换,我的船只可以逆着莱茵河直达你的拿骚村?” “正是!” “我的商船原则上也不会遭遇法兰克人的偷袭。这正是我所梦想的。” “是的。我的尼德兰伯国仍然享有拿骚村的封地,所以,我向伟大的罗斯王保证,我完全邀请您在我的拿骚村建设一个商铺、一个军营。” 亨利拿骚竟有如此主动的请求,此事实在是留里克求之不得的。他情绪激动,快乐地拍着大腿直呼完全可以。 拿骚绷着的脸随即露出笑意。 留里克带着笑意继续嚷嚷:“说起来你也是背叛了路德维希,你的家人还被他扣押,你领地的男人很多被他征召参与战争现在大部分死去。他可以报复你的家人泄愤。他居然没有?” “的确没有,也许这是他诚意的表现。大王,即便我们有不同的信仰,您并不在意此事。我现在虽有全新的尼德兰封地,但我的军事实力太弱根本无力好好管理。我需要罗斯军队的协作,我必须与您深入合作。” “你很机智。” 所以,在这场两人的密会上,亨利拿骚某种意义上成了战败之王路德维希的信使。 路德维希断不愿意非常不体面的媾和,他需要想办法通过中间然探探罗斯王的态度,如若对方与自己意见相左,自己也好调整策略。 留里克当然拒绝战败的东法兰克王国和科隆大主教区加入由罗斯主导的北方联盟,理由极为干脆,所谓一个综合性的联盟只能允许一个核心。 东法兰克即便战败,这场失败真得摧毁他们的基本盘?巴伐利亚和奥斯特里亚依旧属于路德维希,原则上这个男人的势力范围已经南进到亚得里亚海。他失去是只是西北方向的权势,东南方向依旧。他依旧拥有着巨量信仰天主教的人口,拥有着很强的再生力。对于这种人物,要么杀了他,要么有限合作,妄图控制他纯属痴心妄想。 杀了路德维希只会导致东王国最高权力真空,六神无主的贵族会瞬间就近承认洛泰尔的权势。法兰克内战就是洛泰尔的削藩决意引起的战争,杀了路德维希就是帮助洛泰尔一统江山! 顺着这一思路想下去,留里克不得不设想一种可能性。 “这个路德维希在北方损兵折将,一大半的精锐被我杀死。他在以后的内战会吃大亏,搞不好我就要出兵帮他!这个家伙若是被他大哥打败,我向西欧腹地的任何行动都无法顺利去做。” 留里克觉得路德维希的结盟请求是一个阳谋,就如亨利拿骚将请求罗斯军事保护摆在台面上,讲究体面的路德维希确有此需求,只是其人不好明白的说。 既然如此,那就将结盟的条款增加一些,尤其是将贸易条约浓墨重彩地填上。 至于包括关税的任何税收,只有罗斯收取法兰克的,法兰克无权向罗斯要钱。 两人密会终结,亨利拿骚完全拿到了留里克本人的态度。 终究拿骚也不是路德维希的信使,他需要将罗斯王的态度告知埃斯基尔,最后由这位北方圣人将消息告知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 事态也确是这样发展的。 这种局面下阴谋是没有意义的,双方没必要在谈判桌外高阴谋,恰恰是最高级的智慧就是阳谋。 路德维希某种意义上在示弱,他对于诺曼人的态度也是极为灵活的。积极参与丹麦世界政务,借由传教士为先锋,接着有策反丹麦海盗与贵族。他痛定思痛,觉得自己今日的战败很大程度是低估了北方世界的广大、北方人的决心,尤其是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存在“罗斯人”这种极为凶悍的诺曼人。 曾经的丹麦两届大酋长哈拉尔克拉克和霍里克都曾为自己打工,尤其是效忠于自己的丹麦佣兵团也参与到了这场战争。 那群丹麦人渴望财富和地位,至于他们对于蛮族之神奥丁的信仰是否稳固,路德维希实在太了解了。“哪里有虔诚,如果是为了我提供的财富地位,那些人总是愿意皈依天主。” 关键在于让这些彪悍的佣兵得到钱财,遂从政治意义上东王国从诺曼人世界招兵买马,国王路德维希并无绝对抵触。 崛起的罗斯王国不好惹,如果那个留里克真的没有对东王国更大的扩张野心,利用他们是一种选择。 于是,埃斯基尔带着全新得到的情报回来了。 户外的风雪依旧,连续的降雪如同暂停了世间一切。 正式的和平谈判要放在临近圣诞节、光明节之前,一份双方都满意的谈判成果可以结束这次战争,此乃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 黑色幽默的是,路德维希渴望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事态正向他的这一夙愿发展。 温暖的房舍里,一身朴素的路德维希仍要摆出他王者的威严。柳多夫仍然躲着他,倒是一直在提供好酒好菜。 现在他的情绪愈发不错,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罗斯人的确不同于他概念里的诺曼海盗,他们并非穷凶极恶,汉堡与周边地区现在一切太平。 路德维希所知道的是,当战争爆发之初大量被俘的法兰克村民始终被诺曼-萨克森联军控制。主观上他们无意杀死这些俘虏,也无意将其作为奴隶掳走到北方。俘虏一直作为筹码,他现在获得的消息是罗斯王有意释放剩下的俘虏。 既然由此消息,路德维希也就放话出来,他会承认尼德兰伯国,赦免整个拿骚村,不会剥夺拿骚在莱茵高地区的封地。 战后的双方都在做出妥协,使得和谈有继续的可能性。 现在埃斯基尔回来了,他摘下御寒的头套,昏暗油灯下露出这位老者满是皱纹的笑意。 室内的两人分别是东王国之王路德维希和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 埃斯基尔迫不及待地坐下,面对充满期待的两位尊者,他兴奋直言:“罗斯王留里克最终给我透露了很多消息。你们两位提出的结盟要求,罗斯人的态度基本是同意的。” “基本同意?这算是同意了?”路德维希急忙询问。 “是。罗斯人有意在拿骚村建立一个营地,除此外不会索要更多。他们看起来就是想做生意,而且只要你们满足这样的要求,留里克,他……” “他如何?快说啊!”哈德博尔德迫切地问。 “他会保证以后所有的诺曼人不会再沿着莱茵河劫掠,只要你们满足他们正常贸易的需求。留里克只保证不抢掠包括科隆在内的东王国,但是对于中王国,他们仍有意动手。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希望和平。”说罢,埃斯基尔就在胸口划着十字。 听得,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欣喜若狂,两人干脆站起身,带着笑意左右踱步。 他们的态度已经冲锋表明完全支持这种方式的盟约。 “他们有意抢中王国?让他们去抢吧!让洛泰尔和他们战斗!我在一边看他们厮杀。不!他们厮杀起来我就帮诺曼人……哈哈哈……” 路德维希愈发得语无伦次,他悟到了敌人的敌人可以是盟友,既然罗斯人不过是要在拿骚村这一距离自己的沃尔姆斯、美因茨和法兰克福这三个军营不远处建立营地,那么罗斯人就实实在在涉及到这场内战。 失去了年老的哈拉尔克拉克的诺曼佣兵团,现在立刻得到诺曼的罗斯王国的佣兵。罗斯人据说十分看中商业利益,既然如此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商业和中王国拼命。 路德维希觉得这种事也是罗斯王留里克的阳谋,似乎这丝毫不会再伤害自己的利益。 毕竟,大哥洛泰尔已经无视了兄弟情义,他是真的在落实通过战争吞并整个东王国的计划。抵抗中王国的全面战争才是当务之急,借大量诺曼之兵攻击中王国,计划很有假设性! 第1008章 大和谈 一座木塔正紧锣密鼓地在汉堡城外的罗斯军营旁搭建。 它就近取材,一棵棵高达松木被砍倒,大树的坍塌每每引得大地剧烈震动。 此地并没有树立巨塔的条件,遂在留里克的授意下,大军远征在外首次过光明节,将士们多有疲惫,木塔不必太过巨大。 大树被切割, 接着以井字型不断堆砌,最终仍要达到一个夸张高度。 富含油脂的松枝会附着其上,一些就近熬制的鱼油也将作为最后点火的助燃物。 罗斯人这边大张旗鼓建造火塔,在本地萨克森人看来的确奇怪,倒是众人合力做一件事,热闹的气氛所有人都很欢迎。 他们无视稀碎的雪子,在愈发缩减的白昼时间抓紧工作, 依靠缆绳将砍倒的大树在雪上拖走, 到处是忙碌的景象。 既然建造木塔之后付之一炬是给奥丁与诸神的献礼, 罗斯人有这样的说法,丹麦人立刻表示认同。 因为拉格纳是见识过罗斯王国的光明节大祭司,他们搞得声势浩大热闹非凡,节日在烈焰中开始也逐渐随着烈焰熄灭结束,那种令人亢奋的场面谁不爱呢? 或者说没有人能拒绝冬季里的一把火。 不过如果有人要拒绝这“冬日一把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头关在木笼中的怪物。 临近正式和谈,留里克调整了自己的谈判主张,他也基本弄明白了路德维希一方的主张,更确定对方也大致明白自己的意思。 和谈之前彼此已经通气,那么谈判进行时大抵不会为一些矛盾吵得不可开交。 留里克觉得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会处于现实原因做出妥协。作为交换,自己也对代表整个北方做出妥协。 一个和平的条约需要双方保持克制,任何一方咄咄逼人, 这份条约大抵过不了几天就成擦腚的纸。 留里克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底线:和平条约至少维持十年。 等到十年后, 罗斯王国兵强马壮,如果南方有变, 届时与整个法兰克世界打仗也就不虚了。 罗斯如今只是初步露出狰狞的利爪, 她是一支刚会飞的鹰,现在羽翼尚不丰满。 罗斯现在最需要的是北方人的道义,为了巩固王权,留里克决意按照计划使用人祭。 密闭的木屋颇为温暖,这里空空荡荡唯一的陈设就是一座木笼。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怪物,它仅有遮羞的布料,乍一看去行动一坨肉球。 这一天,留里克带着随从再来看看这头祭品。 把手的卫兵打开木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但空气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臭气。 “可恶,这头野猪是尿了还是屙了?” 留里克下意识掩面,示意部下带着油灯进去一探究竟。 只见木笼里那一坨肉正在蠕动,笼子正下方却有腥臭秽物。 见得,卫兵急忙惭愧:“对不起,大王,我们疏于检查,竟然……” “不必自责。”留里克绷着脸伸手示意,又勾下头好生观察。 显然这坨肉感知到了有人前来, 他不断地拧身子, 喉头不断发出咯咯的声响, 究竟嘟囔着什么无人得知,也永远不可能有人知晓。 “很好。霍里克·哈拉尔松。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看来你依旧在坚持。你现在一定非常痛苦吧?这就是大家所希望看到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已经完全被路德维希放弃。”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乃罗斯王留里克,我已经俘虏了路德维希,很快我会与他何谈。而你会成为祭品,我会把你烧死。” “你背叛了奥丁,你背叛了丹麦人,你弄得整个北方不得安宁。你必须去死!伱很快就会死。” “再忍一忍,我会亲自点火。” 战败的霍里克注定以一种屈辱的方式去死,他死前丧失了持剑的手,甚至走路的脚也失去意义。他的灵魂不可能前往英灵殿,灵魂只能在传说的世界树之外的虚空中永恒徘徊,北方的人们相信这是对罪大恶极之人的惩罚。 被刺瞎了双眼,割断手脚的筋,舌头被割嗓子烫坏。 霍里克唯有耳朵是健全的,他听到了一切却无力做任何的驳斥。 “好吧,继续待在这里显得我很喜欢虐待这头猪。”留里克深深叹了口气,吩咐部下:“一定要把他看到,只有活着将之献祭,今年光明节才有意义。” 原本的计划是将被俘的霍里克带到新罗斯堡作为祭品,此人已为人彘,没有人相信其还能再苟延残喘许久。 关于此事,被俘的路德维希已经完全知晓。 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知晓此人,两人仅从信仰的角度思考此事,皆觉得诺曼人一直要求的木笼火祭不是好事。霍里克毕竟皈依了天主,其人还是被定义为“罪大恶极”的异端,按照罗马的裁判所对异端的处置,就该先钉在十字架上之后焚烧成灰。 双方对于霍里克的处置态度相似,也就借由此事拉近了一些关系。 于是,对于留里克而言今年在萨克森地区举行一场属于诺曼人的光明节祭祀,物质条件已经成熟。 剩下的就是和谈的圆满落幕。 遂在汉堡城内堡垒的会客厅石室里,会餐用的木桌全部卸下,处在高处的石室空空荡荡,唯有两张四角木桌拼凑在一起,一张地图铺设在上面。 所有与会的贵族早就盘踞在汉堡城里,这一天,平凡的民众看着众贵族进入城堡,民间旋即开始议论纷纷。 曾经,教士们声称丹麦海盗罪大恶极。而今北方大主教和科隆大主教都亲自参与和谈,他们向丹麦、罗斯等诺曼人妥协,等于教士们的说法不再值得笃信。 一种新的想法在萨克森人中间逐步觉醒。 “如果诺曼人只是想要做生意,那就和他们好好贸易。有了和平条约后,我们彼此谁都别骗谁。” 那些聪明人已然注意到,当一切恢复和平,萨克森地区唯一的城市汉堡将成为一处贸易中心,昔日逃离战争而来的人们会在这里找到新的机会。 人们不再认为笃信天主信仰是自己人生的唯一准则。既然国王、贵族们、地区大主教与诺曼人合作,区区小民与诺曼人做生意也绝对合法,完全不用担心死后会下地狱。因为上帝非但没有方死这群诺曼人,惨烈的死亡却降临在法兰克大军上,这很说明问题。 汉堡城已经度过灭城的灾祸,萨克森难民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人口损失,好在尘埃落定,民众的生活正在恢复。令他们非常欣慰的是,如今萨克森人缺盐的生活状态彻底成为历史,他们可以直接安全的在易北河入海口煮海水做食盐,并将之作为交易的硬通货赚钱。 毕竟欧陆萨克森族拥有着五十万人规模的庞大人口,汉堡地区的萨克森难民打赢了战争,意味着全地区的萨克森村庄将摆脱法兰克人的统治。民众依靠着领主,领主们效忠公爵柳多夫家族,又有萨克森族裔的北方大主教做信仰背书,他们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所有萨克森地方贵族在战后得到消息就悟出这一点,他们在争相恐后向柳多夫效忠,即便大自然下着雾雪,各村庄领主或亲自或差遣信使,也要来到汉堡向自己的主人宣誓。 所以柳多夫并非完全躲着一身布衣在汉堡乱窜的战败者路德维希,他要分出大量时间整顿自己的清一色萨克森人的“汉堡王城”统治机构,尤其是提拔自己从威斯特伐利亚逃回来的部下。其次正是接见各路小领主,但凡是村庄之主,一律册封为男爵。 今日仍是个阴天,户外阴冷异常,那些放在户外的木桶里皆有厚实的冰层,甚至有看管不善的羊冻死了。 高堡石室内颇为热闹,这里没有任何面临谈判时的紧张。 在这里,留里克可以直视路德维希大眼睛,对方亦是如此。 彼此的脸上都有着平和,仿佛这并非战胜者与战败者的屈辱和谈。 留里克看看左右,尽是身披皮衣的贵族。 “路德维希,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留里克以拉丁语询问。 “你是胜利者。由你宣布开始吧。”路德维希答之。 任何的客套话已经不必再说,留里克也没心思再念出冗长的一段炫耀自己的几十种高贵身份。 他拿出一张纸,或曰一份清单。 接着按照纸上的内容宣读,一只手又拿着木棍在摊开的地图上指指点点。 相比于教廷拥有的已知世界的地图,留里克的这份地图囊括整个欧洲部分,此乃她亲手绘制,因超前的知识,地图的细节颇为详细。 留里克此举是代报胜利者一方、尤其维护罗斯王国的权势,在地图上勾勒出他所所支持的全新的西北欧、北欧政治版图。 于是,全新的版图是这样的。 丹麦的石勒苏益格长城为界,南方是天主世界,北方的奥丁的世界。石勒苏益格的主权属于丹麦王国。 萨克森公国,以威悉河为南部边界。威悉河全域以北为萨克森公国领地,唯有不莱梅一路向西直到埃姆斯河的南岸区域特别属于萨克森。萨克森的东部疆域,最远直接与图林根侯国接壤。 尼德兰伯国,以埃姆斯河以西,莱茵河入海口以北,一片滨海低地为亨利拿骚的伯国领地。尼德兰伯国原则上属于萨克森公国的封臣。尼德兰伯国继续享有对莱茵河上游拿骚村的统治权。 弗兰德斯伯国失去莱茵河以北的区域,其他疆域不变。伯爵博杜安成为萨克森公国封臣。 此乃留里克的要求,现在轮到路德维希出牌。 “你们……仅仅是这样的要求?”洗耳恭听的路德维希对一些领地安排倍感意外,尤其是他们明明是胜利者,却刻意放弃了一些土地的占有权。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留里克流露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真的知晓?” “我猜,你在疑惑为什么萨克森不索要威斯特伐利亚。显然这件事由柳多夫亲自说最合适。”罢了,留里克旋即示以眼神。 在谈判桌前,柳多夫作为战争当事人有着极大的发言权。他已经在谈判前与留里克通了气,一番斡旋后两人已经统一了意见,甚至是一些令留里克倍感意外的决意。 这不,柳多夫的双眼燃起火焰。 “大王。”他如此称呼路德维希,“其实我从没想过背叛你,但是……是你在迫害我。为了自保,我只能与你作战。现在你战败了,这场战争归根结底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想拿回原属于我家族的权势,现在我已经拿回的权势,现在我有意……继续向你效忠。” 柳多夫眼神笃定不像是奉承谎言,路德维希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获悉的流言居然不是流言。他实在不理解,胜利者居然还会像战败者臣服? 无法理解这种事的路德维希一度不知说什么好。 柳多夫继续解释,他无意打任何感情牌,任何的奉承式话语再不会说。他严肃直言:“我的萨克森公国可以拉着弗兰德斯和尼德兰向你效忠,我们只是名义上属于东法兰克的封臣。我发誓不会与你为敌,除非是你主动挑起进攻战争。我们仍然奉你为王,如果中王国进攻你,我们也会酌情发兵支援。只是诸如过去的赋税、贡品,这些事宜我们不会再缴纳。” “你……”路德维希毫无愤怒,恰恰相反他极为高兴。“你竟然不要威斯特伐利亚?我收回了你的封地,现在也能还你。” “不必,现在的局面我很满意。” 路德维希点点头,“我来说说我的态度……” 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有着联合主张,两人想不到柳多夫和其背后的诺曼人共同做出退让,他们此举说明对和平有着诚意,为此路德维希感慨自己做好的准备现在正好用上。 科隆大主教区扩张了,它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吞并。东王国全面战略收缩,王国承认萨克森公国、尼德兰伯国和弗兰德斯伯国的半独立状态。王国的绝对统治区后退到包括莱茵高、美因茨、沃尔姆斯的阿勒曼尼地区。王国承认拥有尼德兰的拿骚家族仍对位于莱茵高伯爵领境内的拿骚男爵领拥有统治权。 本该是唾沫星子乱飞的领土确权问题,完全成了最不用讨论的问题。 双方的预案几乎吻合,留里克为主的胜利者一方做到了节制,失败者路德维希的颜面也保住了。 公平的说,罗斯人、丹麦人目前毫无能力统治西北部欧洲,最多建立一些滨海的殖民贸易点,以后是否扩大控制区要看时局。 萨克森人的总人口已经算多,然战争在他们的地盘爆发,战后的萨克森民众极为贫穷,他们最需要的是修养,立足未稳的柳多夫迫于现实不得不妥协。 说到妥协,没有人比战败的路德维希和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最需要妥协。两人都见识到诺曼人的强大军事实力,他们首先是极为畏惧,而今又心生计谋加以利用。 领地范围被划分,在场的所有贵族都是见证人,既然无人提出反对、异议,胜败双方的领地确权勘定已然结束。 于是,基于领地划分后的经贸行为的安排,就是和谈会议需要进一步讨论的。 一方是渴望将生意触手伸向欧陆内地攫取更大利益,毕竟做生意可比打劫低风险。 一方是损兵折将,急需一些手段弥补财政亏空、弥补兵力损失。 于是留里克讶异的看到,首先是科隆大主教完全开放科隆教区的所有河流通行权,又看到路德维希许可商船进入莱茵河全部河道。 这也只是惊讶的开始。 路德维希做出了一份巨大的“让步”:“留里克,你知道多瑙河吗?” “多瑙河?我……知道。” 路德维希直接手指地图,在众多贵族探头关注下,他直指地图上的一些点。 “此地大概是赖歇瑙湖和博登湖,你们的船只如果有能力,可以逆流直达这里。你们到此地后向北走,就能抵达多瑙河河道。我想,约瑟夫(指蓝狐)很懂得这条路,这一次我不会拒绝你们贸易的请求。” 且慢!这算什么?岂不是通过一场战争使得东王国对维京世界全面开关?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留里克、拉格纳、比勇尼、蓝狐等,皆大吃一惊。尤其是柳多夫和拿骚,两人想不到路德维希竟有如此离谱的让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路德维希所言是真,这下本来就战败依旧憋屈的弗兰德斯的博杜安,一瞬间也不觉得自己一介见风驶舵的人物有何可耻的。 在狂喜中,留里克竭力压制着内心的亢奋,他勉强摆出一副狐疑的姿态:“你如此让步,不是完全看中商业利益吧。我不相信你对我们诺曼人的商业很了解。” “但是我懂你们的军事。”说着路德维希耸耸肩,“我现在人身都被你们控制着,我还能做些什么。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死,可是我的大哥洛泰尔巴不得我去死。我死了,就没有法兰克大贵族再与你们签署和平条约。所以,你们得保护我。” “难道是请求我在你的领地核心区建立军事基地?” “所以我许可你们在拿骚村建立一个基地。只要,你们满意我第一个小小的要求。”路德维希态度突然多了一份求情。 “什么要求。” “至少你们乔装打扮一下。你们进入莱茵河的船只,只要亮出十字旗即可。” “何必呢?”留里克故作怒气,“我们可是奥丁的战士,我的罗斯更是要悬挂我们的旗帜。” “那就额外挂上十字旗。留里克,我愿意与你结盟,你们可以在我的王国做生意,可以作为佣兵帮我打仗。我不会收取你们一个铜币的税款,还会支付你们的军费,你们也不要对我再行劫掠。你们悬挂十字旗只是证明是我的朋友,这样你们可以肆意袭击中王国,你们任何对中王国的无端杀戮和劫掠我都会忽视。不过,如果……”路德维希刻意稳定气息:“如果你们中有愿意皈依天主的人,那就太好了。” 听到这儿,留里克的眼睛不得不瞟一眼站在一边如喽啰的哈拉尔克拉克。 “你是把我们当哈拉尔克拉克和他的人了?你把我们当做潜在的佣兵团?”留里克笑道。 “如果你们可以帮我打击中王国,让我大哥洛泰尔战败,助我稳固我的东王国王位,我们为何不合作?” “你很聪明。”留里克点点头,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只是我想不到,为了击败你的大哥,你宁可与我们这些蛮族结盟。” “可是,我现在有的选吗?”路德维希无奈陪以苦笑,接着又打起感情牌。“留里克,你比我见过的任何贵族更有智慧,也许你可以做北方的奥古斯都。倘若你皈依了天主一切都完美了!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上帝没有惩罚你们诺曼人,上帝在惩罚我。我想要和你们结盟,倘若这是错误的,上帝会降下落泪将我杀死,如果我没有死于天罚,这份盟约就是正确的。” 留里克再看看在场的贵族们,如果东王国向罗斯开放莱茵河和多瑙河的河道,也等同于向整个北方联盟开放。 这太愚蠢啊!东王国简直放弃了国防。 且慢! 留里克大抵悟出来了内情——路德维希只怕就是担心中王国的大军一战摧毁其残部,之后荡平整个东王国。 数月的战争到现在算是结束。 几次大战后,东法兰克五千余重骑兵、六千重步兵、合计一万三千武装农夫、五千奴兵,如此三万大军全军覆没,恐怕查理曼也受不了这种离谱的战争损失! 路德维希的家底快被掏空了,仅仅出于维持自己王权的角度着想,留里克承认这家伙的逻辑是合理,更是无可奈何的。 务实的罗斯军通过亮出十字旗搞战术欺诈又不是没做过,以后与东王国做和平贸易,与中王国直接武力劫掠,真是两件美事。 于是,留里克高调宣布:“本王仅代表罗斯王国,愿意与东法兰克结盟。任何的结盟条款,我们可以详谈。” 第1009章 罗斯王的福利 曾经,明斯特、奥斯布吕纳克这些定居点都属于萨克森地区。 也包括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地区,都是传统萨克森的一部分。 经历战争后这些地区满目疮痍,那些有能力逃亡的萨克森族裔民众已经纷纷渡过威悉河,乃至渡过易北河。柳多夫放弃了整整一半的传统萨克森,但得到了绝大部分萨克森族人口。 他如今实力大受损失,不得不与罗斯人合作拥获军事保护。 领地大规模减少只是暂时的, 他不断自我安慰:“人都在我手里,我容易管理他们。等我实力恢复,我自会获得更多领地。” 正如他的血脉,柳多夫的家族不甘于做脖子有项圈的猎犬。失去的威斯特伐利亚终将回收,届时也能迫使科隆大主教区与自己合作。 “也许我的萨克森公国可以尽量扩张。只要我不去危害诺曼人的利益,只要我继续与他们合作, 我的扩张也会得到他们带着支持。也许, 我的家族可以取代路德维希的家族。” 此等非分的野望不可对他人诉说, 柳多夫口风很紧。 何为复仇?单纯杀死敌人并不算复仇。所谓杀人诛心,如若还能夺取敌人的全部政治权力,这才是最彻底的复仇。 继续宣布法理上臣服路德维希就是一种阳谋且任何人无可指摘。萨克森公国依旧是庞大东法兰克境内的政治板块,柳多夫成为为数不多的实权大贵族之一! 如今,东法兰克法理上的大贵族又有多少呢? 巴伐利亚公爵(兼领广义奥地利),此乃路德维希作为国王的基本盘,其人最初的身份就是巴伐利亚公爵。 其次分别为:萨克森公爵、莱茵高伯爵(法兰克福侯)、沃尔姆斯大主教、科隆大主教、图林根侯爵、弗兰德斯伯爵。 如果说德意志的王权衰落进入到选帝侯角逐皇帝头衔的历史进程是一个必然,那么这一切的根源在她还是东王国的时代就已经存在。 最近终于结束的840年北方大规模战争,这些东王国境内的“诸侯实体”,只有图林根侯爵毫无损失。 图林根边伯或曰侯爵的塔修夫当然收到了路德维希要求出兵的命令,他对信使明确表态的确会出兵。 然而直到路德维希全军覆没,半个图林根援兵的人影也没有见到。即便图林根侯国与萨克森地区是接壤的。 这场战争可以说是东王国抵御诺曼人的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入侵,一样可以说是萨克森传统贵族的复国战争。 战争终于告一段落,路德维希所希望的圣诞节前结束战争,他的希望就以这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完全落实。 东王国是战败者! 胜利者给予了战败者非常体面的结局。 于是,当书写在硬纸上的和平条约签署, 它意味着“北方联盟”与东王国成为一种实质上的军事、商业同盟。 条约是绝大部分内容是大家都支持的, 甚至包括东王国取消对“北方联盟”成员国的一切收税权。 唯有一条,双方经历了一番斡旋终于达成妥协。 以石勒苏益格长城为界,北方人不会向南方传播奥丁信仰,南方人也不会像北方传播天主信仰。 被迫衣着朴素的路德维希重新穿上属于他的华丽衣装,也拿回了自己的那把宝剑。 所以直到战败为止,他才意识到被自己珍藏多年的宝剑,本就是罗斯王留里克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宝剑。遂在罗斯军中,路德维希更是见到了宝剑制作者的儿子、罗斯的伟大铁匠卡威。 冥冥之中都是命运,再审视自己手里的剑,真是五味杂陈。“也许当年我少一点傲慢,与你的使者好好谈谈,如今的局面还可能是这样?” 既然互为盟友,被扣在汉堡城内的法兰克平民一朝全部恢复了自由。这些平民已经几乎丧失谩骂诅咒的勇气,现在,其中但凡能拿得动短矛手斧的男子,都成为路德维希的卫兵,以此支撑国王的颜面。 原则上在会议结束后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就可以离开,两人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要在汉堡度过圣诞节,更要花些心思好好观察诺曼人发生活状态,还有他们野蛮的节日礼仪。 一座木塔堆积完毕, 它下方敦实,越是堆高木塔越是收敛,最后收束成一个折合一米见方的天井。此天井故意而为,所谓利用烟囱效应,在烈火燃起来后,木塔会想着天空喷涌剧烈的火舌,场面极为壮观。 木塔尽量以略微的榫卯结构互相堆叠,使得它非常坚固。木塔外部堆积了大量松枝,又可以泼了熬煮后的鱼油,油脂在极寒下已经冻结,与松枝混在一起。 木塔唯有一处是光秃秃的,不断堆积的木料形成了一条阶梯,它直通塔的顶端。 如此造塔有何意义,那酷似阶梯的存在真就是一座阶梯? 在罗斯军中一则有趣又疯狂的消息在流传。传说到了光明节的火塔仪式,祭品会被捆起来,被士兵运输到塔顶,会被彻底得烧成灰烬。 那个祭品不是别的,正是化作人彘的丹麦废王、野心家、战争挑起者霍里克。 至今,这个男人依旧在苟延残喘。被罢了舌头的他如今连咬舌自尽结束木笼屈辱的能力都丧失,整个人简直是现实意义的砧板上的鱼肉。 把霍里克烧死是所有诺曼人的心愿,当然,也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极为高兴的。 除却焚烧一个囚徒,在汉堡的居民无论族裔都在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迎接盛大节日的到来。 埃斯基尔和哈德博尔德历史性的在汉堡教堂联手,决意合理做一个圣诞节大弥撒。为此,萨克森人和被释放的法兰克等所有的基督徒,都要来参与。 甚至是属于罗斯阵营的哥德堡伯爵蓝狐,以及拥有麦西亚合法王权的留里克的实际长子的雷格拉夫。即便两人更愿意参与罗斯的传统活动,不过出于政治目的,参与天主教弥撒很有必要。 而在节日之前,一件要事必须落实。 寒冷的日子雪已经停了,罗斯军营和丹麦军营牛角号大作。 路德维希在睡梦中惊醒,下意识想到了可怕的战争和自己的耻辱性战败。他被吓得一头汗水,清醒后才明白自己现在是睡在汉堡城内,战争也已经结束。 低沉悠扬的诺曼牛角号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它是振奋人心的信号,早就收到消息的战士们接连苏醒,换上保暖衣服后带上武器就在户外紧急集合。 各旗队列队,现在也包括蓝狐的哥德堡约塔兰-昂克拉斯军的战士、拉格纳的丹麦军战士的集合。 数千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武装水手们也加入其中,大家彼此探讨着国王留里克即将赐予特殊福利。 这不!万众瞩目的罗斯大王留里克,穿戴着极为华丽的着装,在一样打扮华贵又不失勇武的熊首狂战士簇拥下闪亮登场。 留里克以洪亮的嗓音竭力压制千人的轰鸣声。 “不要聒噪!所有人半磅银币!不分族裔,打过仗的人,人皆有份!” 他不断地喊以至于嗓子有些沙哑。 罢了轮到熊首狂战士们摆弄起硬纸卷成了简易喇叭,对着一窝蜂簇拥而来的兄弟们重复国王的话语。 随着各旗队长、贵族到位,留里克命令他们立刻整队,自己这边也急忙将发钱的台位准备起来。 狂战士亲自拖拉着一些雪橇,其上堆砌有沉重麻袋,不出所料其中全都是银币。 简易的木桌被迅速拼装,一张木椅也组装完毕。 留里克就独自坐于木椅,身边侍卫将钱袋子准备好。他故意捧出一些银币摊在木桌,银白色的宝贝就在这里,观者眼睛发直,如此也证明大王真的有大量钱财愿意犒赏大军。 他故意摆谱,正好那些被爱妻诺伦训练的乐女始终在军中做着杂役,她们兼任厨娘、医护、盥洗者,本职工作就是乐女。她们以骨笛、木笛吹奏婉转曲子,又配合牛角号、皮鼓和铜锣,演奏一曲特别的交响乐。 由此乐曲,正式开启国王亲自落实的发钱大戏。 要给数千人发钱,留里克自然是提前做了一番准备。 那些巨大麻布口袋里面尽是一堆口袋,简易缝制的口袋里都被包装着五十枚银币,最后由一根细麻绳束口。 某种意义上,这成为留里克赐予将士们的新年红包。 乐曲毕,面对着数千人聚集而非常安静的场面,留里克的呼喊终于具有了十足穿透力。 “第一旗队!兄弟们,过来领赏!” “以各个百人队的顺序!领赏!” 于是,一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在万众瞩目中走出,排成单纵队就在留里克的桌案前整齐列队。 留里克就坐在这里,第一个战士谨慎中难掩自己的笑意,他激动得浑身颤抖,再以抖动的双手接过国王亲自给的简易小口袋后,下意识就蹦蹦跳跳走到一半。 不过这位冒失的战士立刻被熊首狂战士持剑阻拦。 “慢着!兄弟!就不谢谢大王?还有,不向其他兄弟展示自己得到的赏赐?”士兵指责道。 听得,这位战士难掩笑意,立刻面前国王立正并右拳捶胸行战士礼,撕扯着喉咙大喊:“谢谢大王。” 罢了扯掉束口的绳子,里面尽是堆叠整齐的银币。他也不好意思清单是否真有五十枚半磅重,立刻向静候的同袍简单高呼:“真的是银币!” 如此,留里克挨个将准备好的口袋交给领赏的部下,而士兵也立刻高呼“谢谢大王”,紧接着又是拉开绳子验货再在狂喜中离开。 此乃规模空前的行为艺术,留里克会把赏赐亲自交给全部部下,即便这会令他非常劳累。 他现在表现得极度一视同仁,对于很多战士,尊贵的罗斯王神秘得如同神灵。 一介凡人这辈子鲜有机会和大王说上一句话,哪怕是见到大王一面都极为罕见。尤其是芬兰旗队和斯拉夫旗队,他们不是也不可能成为国王的亲信战士,想要零距离看到国王的脸,亲手从国王手里得到赏赐,恐怕这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机会。 身材矮小的芬兰苏欧米人,他们是多年前试图挑战罗斯军,在意识到打不过后立刻投降。苏欧米人成为所有芬兰部族里最繁荣的,这并非得益于其顺滑投降,主要在于国王的亲信耶夫洛就是苏欧米人。 奉命征战的芬兰旗队中还有诸如维普斯人和吕迪人这种闹着玩一般的微型部落,在被征服之前,他们的生活状态简直酷似野生动物。他们被拉进罗斯创造的一种北方文明体系内,极度贫穷的他们已经享受到了战争红利,这次前所未有的得到罗斯王的亲手赏赐。 有矮小的战士在领过银币后,因过于激动双腿站不稳直接瘫坐在地上,再结结巴巴的以诺斯语说着“谢谢大王”。 留里克下意识探出半个身子俯视坐地着,带着王者的温柔以苏欧米方言询问:“你还好吧?拿了钱快给后面的兄弟让路。” 这,竟是家乡话!国王居然会说家乡话! 瘫坐的苏欧米战士最后是被熊首狂战士拖曳到一边,这种过分兴奋的人成为围观者细谈的笑话,战士也更加高兴于大王对平凡的苏欧米长弓手的重视。 留里克实在是对所有的挨过战争的战士们表现出强烈的重视。 对于早已涌入大量热钱的罗斯王国,赐予王国的维京族裔士兵五十枚银币无法改变一个家庭,但绝对是一笔巨款。 但对于芬兰士兵和斯拉夫士兵,它会带来一种质变。 俘获女俘之后赐予维京族裔战士为妻,这是留里克很早想到的福利,靠着这一招他笼络到大量拥趸。 这份福利很快顺延到赐予臣服罗斯的诺夫哥罗德地区斯拉夫村庄,但通过战争掳掠女子赐予部下为妻的行为仅是特殊历史阶段的暂时措施。 他们是男人,有能力的男人自己去追寻妻子,不能指望国王给他们发。 指望纯粹的爱情是一种奢望,如若一个有才能的男子可以拿出一笔聘礼,婚姻问题大抵就解决了。 尤其是纯粹农耕生活环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人,他们从文化里女子只是家族的附属,父母对女儿的婚姻安排有着全权。虽无明确的宗族文化,但斯拉夫小家庭通过不断联姻,使得一个个农庄拔地而起,农庄内有着盘根错节的血缘关系,而这种联姻模式不断延续,多个小农庄就能合并为大农庄,它的最终衍生态就是城邦。 一个斯拉夫男人在传统生活里很少见过银币,甚至是连铁器都是稀少的。如今伊尔门湖的贸易体系里已经大量使用银币,但五十枚银币足以作为聘礼取得婚姻。 斯拉夫旗队里很多战士年轻未婚,他们是家中的次子、三子,多数并非主要劳动力。这样他们战死了,对自身家庭的损耗也并非致命。 该旗队的战损极小,年轻的战士经过一整年的战争不但意识到世界的巨大,他们已经掠夺了一些战利品,干瘪的口袋鼓起来,现在又要增加大王亲手赐予的五十枚银币。 这意味着他们在战后回到故乡,年轻的斯拉夫战士能立刻娶妻,还能买到一些工具垦荒,雇佣劳动力帮自己把新的木刻楞盖好。 因为大王有令,因战争胜利取消今年的税赋,既然税赋已经收取那么明年的农税全部免除。 开荒更有着一年的免税期,即便是开始收税了,新开垦的田地一律默认是“差田”,在农税收取上也是极低的。至于能否被定义为“良田”提高税率,就要看未来的度田勘定。 年轻的斯拉夫士兵享受到战争红利,他们可以做自耕农,再聚集到一起构成一个农庄,就如已经建成的靠近诺夫哥罗德的姆斯季斯克城和青年城,从而军民一体效忠罗斯王室。 现在,他们亲眼见到自己的王也如自己一样是年轻人,这不再是远观,大家能清楚看到王的胡须和锐利的眼神,甚至能在接过钱袋时触碰王的手。 整个发钱活动即便留里克想做得很快,奈何还是延续到了夜里,毕竟现在的白昼时光太短了。 战士们热情不减,他们点燃篝火举着火把,留里克也忍着哈欠,继续将准备充足的钱财发下去。 顺便也是借此机会确定能直接听从自己指挥的军队尚有多少数量。 事实正是,连带着水手也算上,可战斗的男人就剩下四千人出头了。 不再是检阅大军的骑马一闪而过,留里克看到了每个战士的脸,他们的高矮胖瘦有了最真切的了解。显然,罗斯的老战士们的面孔已经不多,毕竟是再厉害的老兵自然要打最硬的仗,他们折损很多,罗斯军核心军队将为此大换血。老罗斯部族因为大量老兵衍生的桎梏,会因老战士的牺牲而消磨掉。 大量嗷嗷叫的新兵补充进来,而新兵在成为战士前的幼年时代,他们吃着国王的饭、穿国王的衣,又由国王差遣人来教育文化知识与战斗技巧。他们会忠于谁已经不言而喻。 这场战争洗牌了北欧、西北欧的政治格局,同样也是对罗斯王国的内政进行洗牌。年轻一代崭露锋芒并将快速取代老一代,这一切正是留里克希望看到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第1010章 佳节斗法记 国王亲手赏赐立功将士财物不足为奇,令路德维希震惊的是,罗斯王留里克竟然用了一天一夜给全部的蛮族将士赏赐财物。 “他们难道都是你的亲信吗?那些随军人员也配得到财物?你真的有必要给所有人赏赐?” 路德维希不理解,如果自己是当事人,自然只会给劳苦功高的精锐部队财物,终于那些出了力的民夫,多给几口饭已经是很大的赏赐。 即便他能意识到这种无差别的赏赐会引得一些血统卑贱的农夫兵为君主拼命。 但卑贱的者天生卑贱, 这种卑贱的血统永远不会被改变。君主赐予卑贱者财物,也会显得君主不够明智。 因为经书已经将世间的一切定了三六九等,查理曼的孙子与农夫的孙子,有着不可逾越的血统鸿沟。 但是那些人声势浩大的呐喊不是开玩笑,他们的确在拥护自己的蛮王。 “呸。我承认你是胜利者,我们的合作只是权宜之计……”路德维希掩藏内心的愤懑, 他在演一出好戏,好似自己已经对战败完全承认,对累计三万名法兰克士兵和更多逃亡的法兰克平民的伤亡既往不咎。 而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这位肥头大耳的老家伙以一副便秘十天的紫脸面对着罗斯王留里克的“撒钱”行为。 “都是我的钱!你用我的钱做赏赐!我的科隆竟然花了这么一笔巨款买和平!” 终究和平条约已经签署,血统、身份高贵的路德维希与哈德博尔德,两人实则有两种前后矛盾的选择。 与罗斯为首的诺曼人结盟是权宜之计,它终究是亵渎了天主信仰,日后当撕毁盟约并谢罪。 与对方的结盟是务实的选择,它带来和平,诺曼人也是可以利用的佣兵,撕毁盟约弊大于利。 无论贯彻盟还是突然撕毁,法兰克一方可以有极为灵活的准则。 两人并无凑在一起秘议什么,他们就站在汉堡的城堡高处,始终观摩着城外的罗斯人发钱大戏,对于现状皆选择隐忍。 “他们会把霍里克烧死。你……认定此人是异端,是认真的?”路德维希淡淡询问。 哈德博尔德依旧是一副隐忍面容:“但他的确是异端。大王,您多年前也欲处决这个叛徒。” “可以处决他, 但轮不到罗斯人去处决。” “啊……他们会在城外点火。这是野蛮人的仪式, 而我们会在教堂里举行弥撒。”可悲可叹, 哈德博尔德无奈摇头:“今年我当如往年一样,在科隆大教堂内举行仪式。现在恐怕我的教友都觉得我已经死了。” “你是在埋怨我?” “我不敢。”哈德博尔德答得理直气壮, 路德维希也不好再问下去。 科隆大主教就是在埋怨,路德维希耸耸肩:“让这一切赶紧结束,我要回到美因茨,趁着还有时间我要重建军队。而你……” “如何?” “你的科隆开玩笑一般失败。你应该组织一支军队,至少能自我保护。” “我们是神的仆人,原则上是不可以征召士兵的。”哈德博尔德面色纠结,他也觉得国王如此询问是话里有话。 果然,路德维希这样说:“既然如此,科隆的军事防务完全由我负责。我会委任将领保护你的主教坐堂任何时候都不会遭遇野蛮人的侵害。” “这……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要记住,他们可以从你的科隆讨要五千磅银币,以后一定会设法讨要更多。伱给不给?你有什么实力拒绝吗?除非,我的军队驻扎在科隆。他们会因此收敛,否则破坏盟约的大罪就是他们的。parda,你其实无法拒绝。” 的确,哈德博尔德无法拒绝,他以缄默应对,实则就是默认。 尤其是教士们, 如今的他们尚未解放思想, 纠结于由教士牵头组织大军是否是对上帝的亵渎。这终究不是十字军的时代,所有教士秉承的相同的新信条——通过游说的嘴说服野蛮人皈依。物理手段是下策中的下策。 于是, 就在留里克这便大肆发钱之际,路德维希悄然拥有了科隆大主教区的军事权。东法兰克的军队以后可以在这一大主教区随意驻扎,过去这种事会遭遇科隆方面的反对,现在一切都变了。 而且根据结盟的条约,路德维希注意到了这份条约的一个不算严重的漏洞。 威斯特伐利亚伯国被撤销,领地全部划入科隆大主教区,它的北部边缘直接达到了威悉河的南岸。 所以东王国就在威悉河畔建造一个军事基地,丝毫不算背叛盟约,倘若留里克真如其人自我标榜的那般重视契约,就必须承认这一情况。 路德维希会提防着萨克森公国以及更北部的诺曼世界,在表面上双方仍旧要表现出同盟。 …… 现在,对于在汉堡的所有信仰基督的民众,今晚就是圣诞节前夜。 冬至日默认为圣诞节,不知从何时起它成为习俗并被教会认定合法。 儒略历的上一次修正,罗马帝国仍旧存在。经过五百年的光阴,不严谨的历法已经让日期与天文学上的冬至日对不上。 如此一些教区的教士耽于教条,严格按照旧历法在已经不正确的日子举行圣诞弥撒。 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也曾信奉教条,而今他更愿意遵从于天文。 因为丹麦的冬至日白昼时间聊胜于无,他更被扣留在罗斯,见识到完全意义的“没有白昼的白昼”。如此不可思议的天文现象带着强烈的神圣感,既然代世人受难的耶稣的诞生日就如同带来的光明,圣人出生在冬至日之后白昼时间越来越长,此事在北方最为贴切。 诺曼人的光明节与天主圣诞节完全重合,以后萨克森公国就在这个日子过节,北方教区掌握着解释权,萨克森、尼德兰和弗兰德斯这些原则上都在北方教会管辖中的地区,不必关注其他教区尤其是最近的科隆大主教区的态度。 当一切安定下来,埃斯基尔顾不得自己老迈的身体,抓紧时间从汉堡的萨克森人孩童中甄选出一些有潜力的男孩。他继续着自己的老本行,就地挑选、培训年轻教士,重塑自己几乎崩溃的毕生事业。 近十年来北方世界充斥着战争与动荡,传播福音的事业遭遇到毁灭性打击,在绝境中当然也有意外的成果,天主的钉子已经扎在遥远的罗斯。埃斯基尔知道自己的暮年不可能看到整个北方沉浸于福音中,遂在人生最后阶段,已经沦落的只是理论存在的北方教会,现在正是绝境逢生的好机会。 他令仅剩的十多名年轻教士培训新招募的男孩,教他们学会合唱圣歌,以求在圣诞大弥撒仪式上有突出表现。 男孩被教廷认为是“阳刚、圣洁”,他们的嗓音总是婉转又有穿透力。他们所学习的正是格里高利圣咏,是查理曼钦定的将高卢圣咏与罗马圣咏结合的全新法兰克式宗教圣咏,在强力手段推广下,全法兰克的教区全部采用这一圣咏调式。 但是孩子们的合唱排练就吸引了一些萨克森民众驻足围观。 这些孩子几乎都是战争孤儿,其中甚至有着被释放的法兰克族裔孩子。埃斯基尔收留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的未来会失去婚姻的权力但会衣食无忧,所有孩子长大后至少会被派驻到一个村庄成为驻村牧师,其中的最卓越者甚至可以继任北方大主教。 遂相比于路德维希巧用手段夺下科隆教区的驻军权,萨克森这里完全更进一步,公爵柳多夫家族已经与北方教区完全绑定,双方互相利用也互相保证对方的安全。 柳多夫将这种深入合作作为自己公国的在信仰上的重大保险。他提防着东法兰克撕毁条约再发动进攻,倘若事情真的如此,那么对方的军事行动就是缺乏道义的。除非东王国的大贵族已经不要颜面故意攻击北方教会。 于是他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布鲁诺带出,要求埃斯基尔改做布鲁诺的教父。 如今、以后,柳多夫确认自己不能新添任何家族男丁,布鲁诺就是自己爵位的唯一继承人。布鲁诺几乎就是青年了,法理上已经可以大婚。他并没有参与到大战中,仅是要为萨克森保留贵族火种。 今日的圣诞弥撒,布鲁诺穿上黑色罩袍扮演起下级教士的角色,将怀抱一件来自科隆大教堂的小型镀金十字架参与仪式中。 因为留里克做出了一个抉择,那些收缴的科隆教会的圣器大部分又拿了出来,只是甩手就给了一穷二白的北方教会。 哈德博尔德哑巴吃黄连不敢说一个反对,唯一的诉求就是一切尘埃落定后将科隆的“真十字架”拿走。 如此一来汉堡教堂巨型的弥撒不再寒酸,诸多信众听到庄严肃穆的圣咏,看到了巨大的黄金真十字架,也看到了那些教士手里拿着的琳琅满目的圣器。 但信徒几乎都是萨克森人。 人们以易燃是松脂鱼油浸润布条麻绳,缠绕在木棍上点燃,他们举着大量的火把聚集在教堂外。毕竟现在的汉堡教堂太小了,它容不得太多人,以至于弥撒需要增加一个巡游的项目使得所有人能加入到弥撒中。 圣母升天节、万圣节、复活节,这些节日都有安排巡礼活动,如今举行圣诞夜间巡礼也没什么不妥。 埃斯基尔和哈德博尔德,两位大主教历史性得聚在一起合力巨型弥撒,他们完成了室内的工作,于是将神圣的真十字架搬运到教堂外,在万千百姓咋舌声中安置在雪橇上。 唱童继续着圣咏,年轻是教士继续怀揣法器。 如今的汉堡已经是一座大城,战时建立的围墙重新定义了内城的范围,而在城墙壕沟外就有着密密麻麻的建筑,它们定义了外郭城。 巡游就在围墙之内举行,举着火把的队伍簇拥在真十字架,队伍最终会环绕汉堡木墙下道路三圈。 而这,仅仅是圣诞弥撒的第一式。 法兰克势力无法在军事上战胜诺曼人,如今的圣诞节或曰诺曼的光明节,和平的双方却在节日仪式上斗法。 最盛大的圣诞弥散要在同一天做三场,所谓“三台弥撒”。即便的有钱的科隆大主教区非必要也不会做“三台弥撒”,只是这次非同一般。 他们现在做的是“夜间弥撒”,待到圣诞日的黎明,还要做“黎明弥撒”,待到正午还要做“日间弥撒”,如此才完成全部的仪式。 教士们会因此非常疲惫,只是为了他们的信仰争口气,埃斯基尔索性拼了。 …… 那些教士把仪式弄得非常浩大,圣咏歌声和民众呐喊声也传到城墙之外。 城内像是失火,侦察兵告诉留里克,那些萨克森人全都举起了火把,他们在热热闹闹地巡游。 “他们在向我展示实力吗?”他下意识看看高塔,严肃道:“看来我们要回敬他们更热烈的仪式。” 关于圣诞大弥撒,蓝狐和雷格拉夫两人也参加了。 另有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带着太子埃拉,两位来自不列颠的父子贵族穿着橙色衣装,卫兵扛着诺森布里亚的旗帜,以柳多夫的客人身份参与其中。 路德维希得以与断臂的埃恩雷德好好说上几句,也赫然意识到此人的断臂竟是留里克亲手所为。 “你恨他吗?”路德维希问。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就是不恨。” “时代已经变了,恨也无用。至少他的长子已经皈依,我与罗斯合作可以得到利益与安全。” 路德维希得以借着弥撒的机会好生审视留里克的实际大儿子雷格拉夫,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个男孩,只因眉目太像那个给予自己耻辱的北欧狠人。 同样的,雷格拉夫也不觉得路德维希如何了得,不过是父亲的手下败将。至于眼前的这场圣诞弥撒,他一样觉得无聊。 “无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将大量驯鹿杀死施行血祭,这才是雷格拉夫希望看到的。他巴不得这场无聊的圣诞巡游结束,自己就立刻感到城外去看父亲做人祭的仪式。 因为将被烧死的可是有着“万恶之源”之称的霍里克·哈拉尔松。 就在城外,当星辰达到正确的位置,诺曼人的光明节大祭祀也将开始。 大祭司并不在军中,不过在过去几年的祭司活动中,纳尔维克女伯爵诺伦始终以女祭司的身份参与盛大仪式。 她已经完成生育身体恢复得也不错,而今披上北极熊皮衣,特别得戴上一顶铁皮盔改装的鹿角盔。 诺伦作为今年光明的大祭司,她被罗斯、丹麦和维京约克三方认可。 她更是一位歌唱家,遂与自己培养的乐女们同唱颂扬奥丁与诸神的赞歌,以她们特有的维京式悠长唱腔歌唱,配合着悠远感十足的牛角号与骨笛,完全不输给城内的圣咏。 所有维京战士聚集在木台边,芬兰、斯拉夫人也全部集中于此。 当歌唱告一段落,留里克站在拼装的木台面对着鸦雀无声的围观战士们,竭力以最大嗓音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讲。 国王承认这是伟大的胜利,承认将士们创造了奇迹。 国王感谢将士们的付出,缅怀牺牲的勇士们。 最后,话锋落在万恶之源霍里克·哈拉尔松身上。 他指着被所在木担架上的一坨肉球:“你们都看看,这就是给北方世界带来混乱的恶人霍里克哈拉尔松,他将被烧死!我们的作为将被诸神看到!我们处决叛徒,就是在向诸神致意!来啊!勇士们,将祭品送上高塔!” 又是,四名无视严寒的赤背勇士,将担架台上肩头开始爬塔。最后,可怜的霍里克已经被安置在顶端,其下正是深邃的天井,亦是一座烟囱。 所有人都在等待星象,他们陆续举起火把,一双双眼睛看着留里克。 “现在时辰正确!勇士们!点火!” 于是,先由留里克本人奋力抛出自己的火把,后续的战士们纷纷行动。数以百计的火把扔在木塔之下,干燥木柴逐渐开始闷燃,整个场面开始弥漫起呛人的烟尘。 留里克眯着眼睛站在原地,逐渐看着火苗燃起。 当火焰达到一个温度临界点,之前浇上的大量凝固鱼油终于开始燃烧。 火焰越烧越旺,此刻安置在塔顶的祭品开始剧烈的抽搐。 人们能看到祭品的挣扎,却听不到祭品的哀鸣。 霍里克正被烟熏火烤,可怜喉咙被破坏,就是死前大骂几句也发不出声。他的耳朵还是正常的,能意识到自己要被活活烧死,现在正感受着愈发致命的热力。 不过他的痛苦不会继续很久。 这座火塔的中心是一座烟囱!中心温度可达700c乃至更高! 随着火焰越来越旺,终于在万众瞩目中,塔中心喷涌出骇人的火舌! 此刻,汉堡城内圣诞巡游的人们完全尬住了,因为那火舌之长太过离谱,甚至天上的云朵都被烧红。 “看!是火龙!火龙出世了!”有人大吼,很快全城骚动。 萨克森人竟开始乱窜,只因担心这来自地狱的火龙引来致命杀戮。 路德维希也一度大吃一惊,感觉自己因与诺曼人合作终究引来上帝的惩罚。但是且慢!根本不是这回事! 他急忙就近登上城墙,此刻眼前是来自木塔的烈焰和离谱高度的火舌,还有耳畔距离的轰隆声。那是诺曼人的战吼,还伴随着鼓声、号角声,以及单纯的狂敲盾牌。 留里克一如他的部下一样,高举着宝剑发泄式地呐喊。人们不断高呼着奥丁、弗雷、托尔等诸神的名号。 此刻作为祭品的霍里克·哈拉尔松已经被烧焦。他的痛苦终于结束了,在烈焰中被火化,且这火舌的温度还在上升。某种意义上木塔成为一座高炉,强烈的烟囱效应引起剧烈燃烧,只是碍于燃烧材料的局限它的热力还不足以融化青铜水。倒是足以短时间内把祭品烧成骨灰再被带到高天,以粉末的形式落回大地…… 维京大军围着火塔载歌载舞,尽情享受着严冬里的温暖,直到新一天的拂晓,他们的狂欢依旧。 终于太阳升起,火塔仍在迅猛燃烧,倒是在烤干的大地维京人躺倒一片。 他们渐渐苏醒,又在留里克的带头下搞起行为艺术——面相太阳单膝跪地张开双臂赞颂奥丁的化身。 贵族如此,普通士兵有样学样。 如果没有民俗就发明民俗,比勇尼依稀记得当年和留里克探索北方世界尽头,彼此在世界尽头之海熬过无尽的黑暗极夜,最后向着太阳跪拜并歃血结为兄弟。那是令比勇尼兴奋的事,如今更为亢奋。 而回应维京人的又是汉堡城内的圣诞弥撒之黎明弥撒。 双方的“佳节斗法”仍在持续着。 由此,迎来公元841年。 第1011章 王的饭局 一场战争终于结束,时间已是841年。 远在南方的人们并不清楚北方发生了什么,那些中王国的贵族们只知道自己的北部有些混乱,只知道东王国的国王带兵讨伐。 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何关系呢? 大量的中王国、西王国贵族并不想打仗,绝非他们喜好和平,多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觉得参与王国内战劳师袭远,自己并不能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 反而可能把自己的命搭上。 国王洛泰尔率领大军在斯特拉斯堡附近驻扎,因陷入冬季的困顿,他如同一头冬眠的熊保持起安静。 各个贵族都在冬季保持沉静,此乃传统的休战时节,中王国无意主动进攻北方。 莱茵河全流域没有冻结,即便是中上游河段,河道也显得过于宽阔了。搁在夏季善游泳的人可以顺利泅渡到对岸,划船通行也不是问题。温暖季莱茵河显得很繁忙,如今的严冬一切贸易活动偃旗息鼓, 宽阔河道两岸尽是灰色的树与“白色毯子”,河水好似墨色,它只静静流淌,冰冷河水刺骨令人望而却步。 恰是在这种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完全冻结的易北河爆发残酷大战。 大战规模竟最终超越了整整六十年前查理曼讨伐萨克森的战争,而这次作战萨克森重新获得了独立。 萨克森并没有真的独立,至少法理上依旧是东王国的大封臣。 因为尽是法理上依旧是封臣,公爵柳多夫犯不着在对路德维希卑躬屈膝。他得以以非常平和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君主,完全不必担忧其人的愤怒,因为如今的东王国对付萨克森已经毫无办法。 圣诞大弥撒已经结束多日,气候反而进入到全年最冷的时期。 一场降雪过程袭扰整个北欧、东欧、西北欧。 风雪将一路南侵到阿尔卑斯山,最后为这高大恢弘之山遮挡,保证山对面的北部意大利依旧比较温暖。 即便有的贵族对战争蠢蠢欲动,面对一月份的寒流他们也必须躲进温暖房舍躲避。 萨克森地区的情况非常恶劣,即便是打赢了战争,绝大多数人丧失了家园只能苟且于简陋房舍, 萨克森民众在苦苦挣扎,对此柳多夫基本无能为力。 如果搁在过去的战争时期,留里克会毫不犹豫收拢一批难民。他会故意收拢孩童,尤其是收拢其中的女童。所有的失去家庭的年轻女子更是要竭力带走。此举有心善的一面,不过最务实的考虑仍旧是给为自己效命的将士们解决婚姻问题。 萨克森公国是盟友,即便以各种理由带走萨克森民众,都可以被解读为背叛盟约。固然留里克可以有多种理由解释,就怕别人不承认,索性就任由萨克森人开始出现大规模冻死的惨剧。 大量年幼的孩子挨不过寒冷,在夜里默默死去。那些上年纪的人为寒冷折磨得咳嗽连连浑身抽搐,这仅是身体对抗寒冷的自我保护机制,全身肌肉通过抽搐制造热量,当这种机制停摆,人也要冻死。 单纯被冻死是一个问题,一些简陋棚舍竟被积雪压塌,人被压在废墟下动弹不得。事情总是发生在夜里,没有人拯救这些可怜人,等待短暂白昼出现,那些偶尔勇敢走出棚舍如厕之人看到了坍塌的房子, 他们能做些什么呢?只好在胸口划上十字, 感慨世道无常。 战争后持续着的灾祸总是发生在汉堡地区, 这里聚集着多达五万名萨克森战争难民。全体萨克森族九分之一的人口聚集在此,庞大人口并没有引来战后迅速繁荣,而是重大危机,他们在持续死亡,直到春天回归。 那些未被战争波及的萨克森村庄实则是稀里糊涂挨到了战争胜利,他们多是名义上参与到战争,胜利理论上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这些偏远一些的村庄一切正常,固然也有房舍被积雪压塌、有人员冻死等情况,比之往年冬季皆不足为奇。 每一年冬季对村庄的老人和孩子都是严峻考验,死的人多了也就见怪不怪。毕竟村庄首领、被册封为男爵的贵族,他也不能完全确保自己的子女能在任何一个冬季都安然无恙。 然而严冬对于罗斯军队肉眼可见的毫无威胁。 曾经还是峡湾部族时代的罗斯,与这些萨克森村庄一样,每个冬季都会有很多孩子老人冻死。直到天降猛男留里克开始掌握部族的政务,单是改造房舍结构一项,就是一场“御寒大革新”。 一座标准的罗斯人房舍,它模仿伊尔门斯拉夫人的木刻楞,又大量使用苔藓土、枯草等维京长屋常见材料。坚固木料是建筑主材料,一座石头与黏土砖堆砌的壁炉则是特色取暖设备。 事到如今,单层的罗斯木刻楞又有革新,如今是模仿法兰克建筑,它有了坚固的砖石结构的第一层,成为双层建筑。 远征的罗斯-丹麦军队没有时间大兴土木,因面临着长期战争的准备,他们在汉堡城外的营地不得不好生经营。 罗斯木刻楞的建造方法颇为粗犷,砍伐的笔直松树被剥了树皮后,以双人锯、刮刀、斧头一番修理,就开始堆叠作业,是的木地板和木墙极为厚实。也包括房顶,大量的剥皮树干直接堆砌,以人字形结构布置。 掌握大量高级木工工具的罗斯军在盖房子上占了大便宜,大军终将回家,于是这一下子可驻扎五千人的罗斯军营,立刻成了柳多夫眼里的香饽饽。 留里克的两个妻子诺伦和贝雅希尔,如今带着孩子暂住在汉堡内城的堡垒里。 这座原属于汉堡伯爵罗伯特的家族城堡,摇身一变成了多位大贵族的居所。 原则上留里克完全可以住在自己的军营,他执意如此自然有着政治的考量。 户外是严酷的风雪,城堡内终究是颇为温暖的,即便一些房间因漏风显得寒冷,找来铜盆点上一些炭火也足够了。 留里克就是要在这里起居,这样自己生活的状况必然能被路德维希本人看到。 同样的丧失全部军队的路德维希,这位查理曼亲孙子的生活起居状况也能被留里克看到。 某种意义上此乃一种坦诚相对,它能增加两位大贵族的互相了解。 因为这个时代,能挑起战争的有且只有贵族,那些手握锄头的农妇聚众起事反抗贪婪的贵族和教士,实在是匪夷所思且从未有过的事。留里克站在路德维希的角度想,此人的战败几乎就是因傲慢与不屑,对待北方世界完全的轻敌,并在受挫后豪赌一把,最后输得彻彻底底。倘若路德维希早点知晓一些罗斯军的状况,结局是否还如当前的局面。 扪心自问自己的胜利,罗斯军携横扫斯堪的纳维亚、日德兰余威强行进入萨克森,再仗着武器方面的优势,以及本地萨克森人的配合,在付出不小代价的情况下完成胜利。“是什么让我也有信心拼一把?是蓝狐的情报!” 真正的商人家族总是在找寻商机,流亡的蓝狐在法兰克境内左顾右看,写作的“秘密报告”成为罗斯军敢于与法兰克数万大军激战的信心之源。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户外风雪依旧,显得今日白昼时间很短。太阳始终不曾出现,很快夜幕又将降临。 堡垒第二层的一处房间改造为餐厅,柳多夫一家日常在这里就餐,如今它成为暂居城堡所有贵族的餐饮场所。 汉堡城堡不缺食物,就是柳多夫从老家带过来的厨师也只能做些简单的食物。用诸如清新、朴素虔诚形容这些食物都是掩饰惭愧的说辞,毕竟大家又不是苦行僧,谁会拒绝美餐呢? 正巧,留里克的两位妻子需要柳多夫家的上年纪侍女们照顾起居以及婴孩的生活,作为丈夫、父亲的留里克本人住在城堡里更显得理所当然,在吃饭的问题上没有谁比留里克更有想法、更追求珍馐,大量食材在风雪之前就送进城堡,于是为罗斯国王效力的厨娘也直接进驻。 这些厨娘仅有五位,它们是来自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的女俘。公平的说尽在吃饭、起居问题上,留里克从未亏待过她们,也不曾否定她们对于上帝的信仰。被俘时她们皆身形感受,这么多年了她们在罗斯开启了新生活,一个个也吃得显胖。 人总是会变得。她们都已经忘记仇恨,在罗斯境内重新嫁人生育,以非战斗人员身份加入贯穿840年的大规模战争。 主人的大儿子是麦西亚王,如今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与太子也来到欧陆! 她们的内心有着难以明说的想法,感觉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一定是上帝的暗中安排,使得自己将给过去的君主和现在的君主烹饪晚餐,工作一定要做好。 今晚会有一场饭局,闲杂人等皆回避,因为王者们会在这里用餐。 木桌被拼凑一起,其上提前摆放大量的青铜油灯,火苗已经在跳动。 房顶吊下油灯矩阵,墙壁的灯座也都被点燃。 餐厅内灯火通明,贵族们已经在等待今晚的美餐。 不过吃饭只是一个理由,他们需要一个抛来闲人坐在一起的机会。 不同于真正意义上的贵族聚餐,能在此就坐的仅有个别人等。也并非他们绝对的地位高贵,而是这次聚餐尽是战争胜败双方的当事人再交心地聊聊。 因为这里,仅有三人。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路德维希仅着宽松的亚麻衣物,再套上一件白熊皮衣(留里克送的)就来了。他不带武器,仅着一支切肉用的小刀。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亦是如此,他的餐具更是一支小刀。 把小刀作为餐具,就是在世时的查理曼也是亲手割肉用刀尖插着塞进嘴里,有着“全罗马人的皇帝”身份的他依旧沿用这种粗俗吃法。不过教士们竭力倡导用双手抓取任何事物送进嘴里,这里不谈干净又卫生,教士的解释极为干脆——只有用双手取食圣餐才是真的虔诚。 留里克这次来一样带来匕首,他不得不提防一个,如若路德维希这个家伙突然性想不开要与自己密室决斗,真的打起来一支匕首就变得极为必要。 三位大贵族不带主武器,在都携带切肉匕首以外,留里克带来的两根木棍就显得过于别致。 不,那不是木棍,实为海象牙打磨的两根白玉状的筷子。 三人在此无任何侍从,他们衣着打扮相似,彼此视之毫无任何战意。 他们仿佛彼此是朋友,仿佛一个月前的搏命厮杀根本不存在。 可谁能忘记战争呢?路德维希有着仇恨,而后悔感是仇恨的十倍。 今日三人在此相聚又支开所有外人,本质也是他的提议。 现在美餐尚未来,场面陷入到十足的尴尬中。 无论的留里克摆弄着手里的筷子,他下意识以转笔的方式不停摆弄着牙筷,如此立刻给了无聊的路德维希开口的由头。 “你……有一双极为灵活的右手。”他竭力以拉丁语打开话匣子。 “你注意到了?”转牙筷到此为止,留里克将之放下,“你慢慢说吧。你的所有想法。” “是……等到风雪结束我就会离开。” “这么快就走?何必如此着急?我们诺曼人也要等到船舶解冻离开,那至少是三月份的事了。” 留里克说得有些快,路德维希还是在柳多夫的补充翻译下明白过来。 “你是在挽留我?” “何必冒雪离开呢?”说着留里克嘴角上撇,“我可不想你出意外呢。” 这里竟有一些威胁的意思,路德维希绷起一张脸:“我敢于发动大军在冬季作战,我根本不畏风雪。” “是吗?其实你应该谢谢我的骑兵。你本就是将死之人,是我的骑兵发现了你,最后救活了你。” “这……”扪心自问却是如此,路德维希无话可说。 “你带着残兵逃往,你的命运本是在寒冷中死去。我曾是伱的敌人,现在也算是你的朋友。你不可否认,是我的人救了你的命。” “我还能说些什么?!”路德维希无奈摊手,态度上有些不耐烦。 柳多夫就怕两位王者突然来一场决斗,毕竟此时不如彼时,当时在冰面对峙的时候双方却有打算王者决斗之事。 他打着圆场:“那些都过去了,我们间已经和平,战争的事不要再提。” 留里克点点头,接着昂起下巴趾高气昂:“看在柳多夫的面子上我不提了。路德维希,你与我兄长差不多岁数,与丹麦王拉格纳岁数相当。我可以尊称你是兄长,你觉得我如何?是否把你的小弟查理更好说话?” “你?也许吧!你比我的兄弟更加难缠,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哈哈,很贴切的回答。” “但是……”路德维希顿顿气:“你既然讲究契约,但愿你真的说到做到。我的两个兄弟实在不讲契约,尤其是洛泰尔!” “的确。你们法兰克在内战。洛泰尔有他的理由,只是对你我都是戕害。我有些明白你为何执意快点回去了。” “对。”路德维希稍稍呲牙起来:“你让我损失惨重,不过我仍有实力。只要我赶紧赶回去组织兵力,一定能阻止洛泰尔的夏季攻势。听着!”他抬起头,眼神在剧烈颤抖:“洛泰尔很有野心,他一定会发现我损失惨重,到时候他会立刻发起进攻。我要提前组织军队应付这一情况!我必须赶紧回去。” “好吧,这是个理由。” “你给我马,给我雪橇。我和科隆大主教回去。我们剩下的人员足矣保证我安全抵达科隆,只要到了科隆,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在瞪着自己一脸恳求,留里克不为所动,单纯是放路德维希回去一事,罗斯当然有自己的立场。 留里克断然否决:“请你记住,你是战败者,目前仍是我的俘虏。我会放你回去,只是……你必须坐上我的船。” “何必呢?我需要时间。” “是吗?”留里克想放声大笑,接着好好给他算账:“我记得你从美因茨抵达汉堡,一路上可以磨蹭了一个月!这漫长的旅途换做我们罗斯人的船只,一周时间都能完成。我们完全不惧逆流航行,再说了,我会在今年安排人手在拿骚村建设军事基地。把你送到美因茨,与我的人建设基地,这本就是顺路而为,且是短时间即可完成的事。你何必着急呢?” “这很不一样,洛泰尔会看到我坐着诺曼人的船回来。” “担心影响不好?”留里克反问。 “是的。” “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约瑟夫蓝狐做此事,我会在所有船只上升起你们的十字旗。还有你的三狮旗和鸢尾旗。他们会打扮得如同法兰克军队一样!再说了,约瑟夫蓝狐已经皈依,你又要担忧什么?你也应该听从我的安排,你需要证明条约内容!” 莱茵河全河道对诺曼人开放,此乃路德维希与诺曼人斡旋的结果,它显然不会被洛泰尔承认。路德维希意识到此乃留里克的试探,既然对方已经做好了安排,自己任何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必再纠结。你手下不也一直拥有着诺曼佣兵?哈拉尔克拉克已经太老了,我要安排他去东方养老。此人曾是丹麦王者,我会赐予他体面的晚年。我会先安排约瑟夫蓝狐现在拿骚村的营地建好,之后会安排一些驻军。我终会派遣信得过的人在此驻扎,会故意亮出十字旗掩人耳目。我的人或许会偷袭洛泰尔的人,可以保证绝对不攻击你。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如此这场晚宴还有什么意思,路德维希本意就是想换取胜利者的许可后扬长而去的,这下只能继续听留里克这小子的安排。他不敢任何的公开挤眉弄眼,原因无他,现在手头没兵王国更元气大伤。 终究是窜入房舍的香气让陷入低沉气氛的饭局为之一振,路德维希的肚子咕咕叫,留里克和柳多夫皆昂起头。 “很好!我的北方大餐即将奉上!国王路德维希,你永远不能在吃饭的问题上说我们诺曼人野蛮!这次我可是让我的厨娘使出所有的手艺,品藏我们的罗斯大餐吧!” 于是,黄油煎牛肉、牛油蜂蜜炸饼、乱炖菜汤、烤鳕鱼排、慢炖羊肉、咸酱拌面条、蒸鸡蛋羹、熏肉翻炒卷心菜,蜂蜜凉拌洋葱丝,蒸面粉胡萝卜条…… 麦酒也是少不了的,酒桶被搬到餐桌,被厨娘依次倒入三个玻璃杯中。 何谓罗斯压箱底的美餐,今晚如是之。留里克依靠着现有能搞定的食材,以及从老家带来的存货,特意令厨娘好生办事。 这些美餐带着浓郁的香气,且都是摆放在彩色玻璃盘、碗中,实在珍惜。令路德维希和柳多夫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意识到,这些飘香的餐饮显然不可能依靠一把小刀作为餐具,两人亲眼看到罗斯王摆弄着海象牙雕琢的棍子夹着食物娴熟塞进嘴里,观之似看戏。 纯银的叉子和勺子奉上,这才解决了尴尬。 当然单纯是叉子和勺子一样令路德维希倍感意外,感慨罗斯贵族吃饭如此讲究,这一点回去后也得学习一下。 第1012章 蓝狐的新任务 最寒冷的一月份即将过去,每日白昼时间也在明显增长。 草籽在覆雪的泥土中暗暗萌动,凡人也感觉到北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一切迹象都在预示着大地的复苏,远征一年的人们终于该回家了! 至少要到二月底易北河才会解冻,不过这只是罗斯人以自己的经验做得估计。 840年冬季的易北河大封冻非常反常,它的冰层足够支持上万人在冰面上战斗,如今它正在人们难以觉察的情况下慢慢变薄。 罗斯人有着凿冰钓鱼的习俗, 战士携带铁镐和森林斧不断打砸冰层,在冰上凿出方形孔洞后将鱼钩抛下,希望河鲈咬饵。他们的确钓上了不少饥不择食的鱼,顺道也发觉到冰层边薄的秘密。 即便是枯水期的极值,易北河于汉堡段的河道仍旧很宽。钓鱼人发觉河道中心区的冰层已经变得不足手掌宽,它虽是承载人员毫无问题,怕也坚持不了几日了。 自一月份的漫长寒流期后,冬季似乎运用了它最后的力量, 之后的日子尽是明媚阳光。 大量拥有墨镜的罗斯军战士如今皆拥有起巨大的黑色眼睛,在本地萨克森人看来这些外来的诺曼人太过于怪异。他们已经在为回家准备,无数人心里长草巴不得河流大海立刻解冻就撤退。 每名战士都在清点自己的战利品,在漫长战争缴获的金属器具、皮革和粮食,这些属于私人的部分大部分已经被消耗掉,亦或是化作值钱的等价物——钱币。 每人的口袋里都是叮叮当当的铜币和银币,每人也都换了一件衣服。 罗斯军的人员构成很杂,其中充斥着大量贫穷之人,他们因为贫穷对于参战而暴富的决心非常大,如今他们的愿望基本得到满足。 大量铁环串起来编织起锁子甲,它对一般剑、斧的打杂颇有效,对付一般的箭簇也有抵御效果。不过单论实战效果而言,当罗斯开始更高效率生产铆接铁片甲,过去生产锁子甲的工艺已经被放弃。 但绝大部分战士连得到一件金属甲衣的机会都没有,诸如斯拉夫人和芬兰人,他们毫不挑剔,在战场上到处翻检法兰克士兵尸体后将满是血迹的锁子甲剥下, 洗干净就归自己所有。 完好的锁子甲直接穿着,损坏的裁减后挂在铁皮盔上做护面护颈。 开战之前,留里克无法给自己的军队普及甲衣,唯有嫡系部队着甲。如今全军披上金属甲衣,铁皮盔也全面普及了,就是这一身全新行头过于有着法兰克特色。 那些缴获得堆积如山的刀剑,除却一部分给了萨克森盟友后,绝大部分装运到罗斯的船舶。 军粮尚有盈余,金属器具战利品堆满船舱。 然而很多罗斯军战士死在这易北河畔,他们的骨灰装入木盒并标注上战士的名字与籍贯。死者不会葬在这里,留里克亦不会为死者做水葬,死者骨灰终会先交到家属手里,之后由家属带着死者生前的物品作为随葬品,在规定好的公墓内安葬,并立上一块石碑。 绝大部分战士暂时忽略掉同袍战死的悲怆,他们也不会庆幸自己侥幸活了下来,也完全不会反思这场战争带来的破坏。 他们没有任何的负罪感,所有人觉得自己创造出一个奇迹,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人以这样的疯狂方式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所有人回到故乡皆可向乡人展示自己的巨额战利品,把战争的故事说个七天七夜。 他们依旧渴望战争,只是一场战争持续一年已经过于超越个人认知。很多人需要缓缓情绪, 再休息足够后自会毅然决然响应国王的号召再次战争。 在所有维京人概念里,战争就是合法的掠夺,他们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笃信“我不抢你你就会抢我”的法则为真。除非有一位公认的强者制定一套所有人都要承认的规矩,其实他们也不想生活在这种艰苦状况下,如今留里克大王就是这样的仲裁者,北方世界的互相打劫的时代也许会告一段落。 既然大家法理上不会再互相打劫,但打劫这种行为没人觉得有问题。只要去打劫他者就好了!打劫可是北方人一项重要的生产生活方式,一个月不打劫就心里痒痒。 这一点没有谁比留里克更了解,说白了罗斯的崛起就是靠着连续十年的掠夺战争赚足了原始资本,如今罗斯虽已强盛,把打劫作为一种国家行为依旧有必要。 盟友不可抢,至少不能明着抢。攻击敌手则是随心所欲,根据签订的盟约,罗斯以后打劫中王国是一种义务,既然如此留里克决意短时间就执行这种义务。 留里克在罗斯军营里秘密照会哥德堡伯爵蓝狐。 安静的房舍仅有两人。 “大王,您找我定有大事。”蓝狐盘腿一座,圆润的脸满是对外来不确定的渴望。 “这些日子你又胖了。”留里克噘嘴道。 “是如此。我们全军如同冬眠的熊,如今风雪终于过去,我也才有机会出来活动筋骨。” “当然。”留里克自嘲得拍拍自己肚皮,“我也胖了些。不动动筋骨注定要胖呐!我还是喜欢你瘦下来的状况,关于你的安排,消息你大抵已经知晓。” “我听到了消息,大王,您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留里克定定神,“你的脸色毫无惊讶。你其实很满意我的安排?” “那是自然,我本质是一个商人,游历远方发现商机,此乃古尔德家族的习俗。”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我要你带领你的军队,把路德维希这个家伙护送回他的美因茨,我知道你其实是去过法兰克福美因茨的。为此伱们一路上要扬起十字旗伪装成法兰克的军队。如果换做别的将领办此事或有很大抵触,我知道此事只有你能办好。” “当然。”蓝狐下意识展示自己胸口的纯银十字架,“是因为我信仰了他们的神。” “你?”留里克不禁狂妄得笑出声,“这话你自己信吗?我太了解你的古尔德家族,一如你族的名号直指黄金。你信仰的金银,至于信奉哪个神明都是随机应变的。” “哈哈,大王慧眼。” “你非常聪明,而且我知道你希望自己的家族更加壮大。你还有两个兄弟,他们情况如何?” “红狐和黑狐?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我妹妹和妹妹的孩子。对了,还有我自己的孩子。我希望我的家族能有更大发展。” “那是必须的。”留里克心里有数,现在直白得说起这样的情况:“亨利拿骚要举家迁移到尼德兰,他在内陆的拿骚村几乎就是权力真空了。原则上那里依旧是拿骚家的封地,但是实际掌握权势的也许可以另有其人。咱们要在拿骚村家里商铺,一如你在海泽比做的那样。你对此非常有经验!” “嗯?难道大王打算把我暂时安插在那里一段日子?” “我想你很愿意。” “感谢大王安排。”蓝狐不断拍打起大腿,“我还是不愿意只做哥德堡的贵族,即便那里地理位置很重要。我想为大王再在内陆地区探索一番,而且那个路德维希,我还是恨他。” “恨他怠慢过你?” “他折腾得我好苦!” “时代不同了,以后他可能会求你做一些事。我要你先把在拿骚村的商铺建立起来,记住一定要建立成堡垒。你要说服你手头的士兵前去,可以随意劫掠中王国的村庄和贵族领地发大财,也要不断给我刺探情报。咱们在莱茵河入海口还有鹿特斯塔德这一据点,消息传到这里就送回北方。你可以放心,你的哥德堡伯爵的爵位是永固的,你的子孙会一直继承。” 蓝狐立刻明白王的安排,他急忙感谢。 又道:“那么我们在拿骚村的商铺,终归要交给一个大王信得过的人。” “那是自然。不如你给个人选?” “我弟弟,红狐或者黑狐,他们也当有发达的机会。大王是见过他们的,如今两人已经长大。” 蓝狐如此一问留里克立刻想了起来,当然绝非那两个男人做过什么伟大功绩,实在是老古尔德那个家伙给自己的儿子皆以“狐狸命名”,所谓商人当有狐狸般的狡黠,作为人有着奇葩的名字实在让人铭记。何况这一家子当属蓝狐是个大奇葩,只有蓝狐因疯狂冒险吃大苦头瘦下来,其他姓古尔德的家伙无论男女都是胖子。 红狐和黑狐都是小胖子,这种人真的可靠?也许吧。 留里克点点头:“你们古尔德家族就四个男人,我知道老古尔德的商业布局,这也是被我承认的。你大哥白狐负责北波罗的海,你自己负责丹麦。东波罗的海我不对你家族开放,你的两个小弟开拓南方市场倒是完全可以。你们兄弟几个互相提携,此事我很满意。好吧,我回去后先接见一下红狐,但愿这小子支持你的意见。” “感谢大王的恩典。” 于是,蓝狐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全新任务。 战争是结束了,对于蓝狐这是全新时期的开始。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在未曾谋面的拿骚村建设一个极为坚固的据点,那必须是一座堡垒,确保以后面对战争能坚守半年以上。 蓝狐毕竟不是单纯之人,他相信路德维希那个傲慢的家伙如今服软只是战术性认怂,当然那个家伙回到老家也会因为实力严重削弱隐忍很久。 他觉得自己会有更大的作为,仅仅是捞取金银财富已经无法满足个人的野望。 为此,蓝狐会掌握一支特别的分舰队,其中有武装货船和长船。长船负责划桨拖曳大船,好在莱茵河上逆水行舟,而一旦风向合适再扬帆航行。 他预计自己能集结出五百人的队伍,尽是来自祖籍的昂克拉斯部族乡亲,以及哥德堡收复的约塔兰人追随者。能跟着大军打到现在的人多半还想着继续捞取利益,至于有思想心切的人,这种人还是让其离开吧。人手应该是不缺的,尤其是渴望发财的人从来都不缺。 汉堡地区的萨克森人太穷了,其中的一些人正好利用一番,只要凑够五百人即可满足国王的要求。 遂当罗斯军丹麦军忙于回到家的准备工作时,蓝狐将率领分舰队进驻拿骚村的事也开始大张旗鼓宣传起来。 分舰队增加了邮轮的使命,亨利拿骚、路德维希和哈德博尔德,乃至是大量被释放的法兰克人,他们都将乘坐这支顺风舰队各回各家。 蓝狐也没必要掩饰自己未来的安排,他就在汉堡城里高调招兵买马。 “觉得自己有力气的男人!想要发财的男人!现在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南方发财。” 实在贫穷得人走投无路,既然这个胸口挂十字架的罗斯人已经皈依,追随此人应该可以绝处逢生。 蓝狐轻而易举就招募了五十人,这些萨克森村民多数也有家室,倒是他们显然是比较有力气的,之前亦是在大战中持矛作战,参与决战并并肩作战的经历是彼此的共同记忆。蓝狐比较信得过这些人,或许以后打劫中王国村庄时候这些人会手下留情。 思想执意回家的人被剔除,蓝狐不阻挠他们,这样有三百余人是铁了心一定要到南方看看世面再好生抢劫发大财,顺手再抢一个漂亮姑娘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同样在连续多日招兵买马工作中被吸收入伙的萨克森人,他们也有着类似的朴素而极为野蛮的梦想。 如今不比往昔,因缴获有堆积如山的兵器甲衣,蓝狐可以好生武装自己的人。 贴皮盔配锁子甲,外身还能再套上一件牛皮铆铁片甲。 所有人皆拥有牛皮缝纫的皮靴,以及很好的牛皮武装带。 剑与斧是必备的武器,轻便的木臂十字弓是特色。 只是他们大规模使用缴获自法兰克重步兵的装备,如今摇身一变就好似阵亡的重步兵复活。他们太像法兰克军队了,直到大家亮出十足维京风格的巨大圆盾并娴熟得堆起盾墙,才明确证明自己的身份。 罗斯旗帜有讲究,方形白布的对角线缝合蓝色布条,本意是指雪地与抽象化的一副船桨。罗斯部族自古以来的图腾就是这样,留里克这番只是将其抽象简约化改进。 然而对于这幅旗帜可以有着多重解释,甚至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考虑到以后罗斯船只会经常光顾自己坐落于莱茵河畔的科隆城,战争应该是结束,以后罗斯人要在科隆活动需要有一些合理背书。 哈德博尔德不相信罗斯人会一直老老实实亮出十字旗,但他们自有的旗帜于十字旗实在太相似了,此不该只是一个巧合,分明可以大做文章。 他便亲自觐见留里克,说明了自己对于旗帜的特别理解。 “传说我们的圣徒安德烈是被钉死在x型的十字架上,就如你们罗斯的旗帜。以后我可以像科隆的民众指出那些游弋的船只飘扬的旗帜是安德烈十字,这样民众应该不会感觉畏惧。” 留里克一度听得努力憋笑,归根到底因为这面旗帜本就是罗斯的海军旗,他当初的设计属于贯彻一个历史,当然本质上海军旗就是“圣安德烈十字”。 哈德博尔德一样会乘坐分舰队的船只回到汉堡,此人突然拜访就是在请求罗斯以后一定要履行约定不再抢掠科隆,并强调无论罗斯以后再做什么,只要不伤害科隆大教区的利益,科隆方面皆会保持沉默。 对此,留里克还能说什么。他很高兴这个老东西的务实精神,又顺口一说:“你做一套说法,指出我们的旗帜是圣徒安德烈的象征,好似我们罗斯人都皈依了你们的信仰。你这是在哄骗你的民众,更是在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不过我很满意这个说法。” 对此哈德博尔德也不好说什么,只要回以苦笑。 他私自来会晤,本质是希望留里克继续做出保证。这次会见倒是有额外的成功,即便只是口头上的合作展望。 毕竟科隆城内和平时期也会住着一万以上的民众,城市不只是主教坐堂之所在,其财富也不是单纯搜刮农夫十一税得来的。 仅靠着农业税赋能挣多少?科隆城市不大,城内的纺织作坊可是不少。大量来自弗兰德斯和中王国的羊毛运抵科隆,科隆人在农闲时就全力做羊毛加工,同时也做亚麻纺织。纺织品是赚钱与收税的大头,而贵族与其的扈从家丁则是主要的消费者。 哈德博尔德并非单纯的虔诚信徒,这个人固然虔诚,对于信仰的解释很灵活。他发现罗斯人并非单纯的屠夫,既然整个北方世界因一些条约使得诸位君主立誓不再自相残杀,以及签订了非常明确的商业条约,那么科隆就不该放过这个机会。 科隆防线找到了新的大买家,且是一个非常稳定的买家。以后制成的羊毛毡、羊毛衣、亚麻布匹,直接卖给亮着“圣安德烈十字旗”的罗斯人即可,但凡有人质疑就拿“圣安德烈”搪塞。 第1013章 这是雷格拉夫的命运 现在,汉堡正在升温。 房舍上的积雪在阳光下快速融化,它竟如溪流般流淌,又在夜里逐渐冻结,成为大清早可见的夸张冰挂,并继续快速消失。 肉眼可见之地的积雪正在消失,整个世界为此变得湿漉漉。 这才是二月份, 当前的景象在罗斯人的故乡要等到四月份才能看到,即便是诺夫哥罗德也要在三月份出现。 易北河上,曾经可以支持万人血战的冰层,如今已经完全碎裂。 流凌开始了,冰层融化得已经不足以维持稳定结构,春汛因而起始, 整个流域的排冰过程就是当下。 无数的碎冰快速漂向大海,它们无间断撞击着浮桥的木质漂浮体, 以巨大的质量撞击、挤压它。 流凌的情况早在造桥之时就考虑到,冰凌尚不可摧垮桥梁,同样也无法摧垮停泊的罗斯舰队。 等待回家的数千战士精神躁动,他们几乎都愿意待在河畔目睹满眼的冰块漂向海洋,探讨具体离开的日子。 理论上现在的状况并不会影响船舶顺流漂行,在北方波的尼亚湾大规模解冻时,长船完全能在无尽碎冰的海洋行进,何况易北河的流凌冰块小且易碎毫无威胁。 到处都是讨论回家事宜的人们,到处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行囊。 留里克自己一样心情极为躁动,一场漫长的远征结束,是时候回家了。 而在回家前,一些事情仍要解决好。 罗斯-丹麦联军在萨克森地区已经居住了整整半年,对这里的水文资料、近海海况、土地状况有了很细致的考察。做海盗绝非大家的本意, 倘若有一块温暖之地可以夺下来种地开荒,大家很愿意夺过来定居。 汉堡城附近的区域对于拉格纳的丹麦军队已经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们亲眼看到才是二月份易北河就大规模流凌,等积雪融化殆尽岂不是就可以播种了?甚至过去的冬季还是个十足的冷冻,大部分年月这河流根本不会冻结。 于是, 易北河入海口处由罗斯军队开辟的煮盐场地,它已经形成小型渔村,未来大量丹麦人就近光顾驻足也变得合理。 此事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心里虽有点不悦也只能承认。 萨克森仍需要在一段历史阶段内的所有诺曼人的庇护,柳多夫需要保持谦卑的态度。 罗斯王留里克有意再做一次晚宴,趁机商议一些事情。趁此机会,柳多夫正好声明自己的另外一些诉求。 石室内灯火辉煌,油灯矩阵的火驱散化雪时期的湿冷。这里有烤鱼和麦酒,以及烤饼和麦粥。 留里克绝不会在吃的问题上亏待自己,一旦有机会一定要吃上“山珍海味”。 没有任何一个贵族天生的甘于吃朴素的食物,一旦他们接触到真正的珍馐,那灵魂深处的渴望即被激发出来。甚至是一直标榜自己是苦行僧的北方大主教爱思饥饿,他内心深处对于烤肉的渴望,今晚也迸发出来。 地是柳多夫的地,厨子和食材尽是留里克提供。 这里聚集得尽是北方的王者与大贵族、大主教。 大教区的大主教竟与“诺曼大酋长”们坐在一起共进晚餐,场面实在过于不虔诚,那些觉得不适的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参与进来。 这不,埃斯基尔和哈德博尔德作为两位大主教,他们坚持徒手抓取食物, 即便这会令双手极为油腻, 两人也可以在吃饭前念一段祷告词, 声称这份美餐是来自上帝的恩赐。 留里克听得懂这些拉丁语的嘚啵, 就当做耳旁风。 真正的军事贵族皆以刀子做主要餐具,辅以勺子和叉子,真的徒手抓取食物似乎不妥。 因为罗斯王正灵活摆弄两根海象牙棍子,娴熟抓取食物塞入嘴巴。贵族们见怪不怪,偏偏这次晚宴连他的大儿子雷格拉夫也来了,这个小男孩一如其父亲一般娴熟使用“棍子”。 罗斯王留里克、丹麦王拉格纳、哥德堡伯爵约瑟夫蓝狐、芬兰伯爵耶夫洛、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 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及太子埃拉、维京约克王比勇尼·马格努特松、维京约克的林赛伯爵弗洛基·马格努特松、麦西亚王雷格拉夫。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与公子布鲁诺、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汉堡伯爵罗伯特、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 东法兰克王路德维希、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 石室餐厅挤满了贵族,这里有脸上刺青的狠人、有衣冠楚楚的贵人,有朴素的教士,也有面目稚嫩的小贵族。 这是历史性的一次晚宴,如果有照相技术将之摄影,必成为历史的明证。 留里克自有办法,他事后亲自在硬纸上以炭笔粗略画出这场晚宴的贵族座次,以为后人的艺术发挥奠定基础,而这就是后话了。 他们开怀痛饮麦酒,留里克也将最后的瓶装烈酒拿出。 他捂住自己的胡须,喝下燃烧的烈酒刻意炫耀一番,使得紧张的气氛完全舒缓。 “是魔法!这是魔法?!”哈德博尔德少见多怪,他眼睛瞪直了。 见怪不怪的埃斯基尔瞥一眼自己的这位教友只是笑而不语。 教士滴酒未进,贵族这边可是喝了很多。年轻的贵族需要证明自己的真男人,为此雷格拉夫当众痛饮一大杯麦酒。 这就像是一桩投名状,作为留里克的大儿子雷格拉夫勉强才十岁,他能被父亲留里克拉来这场晚宴,只因他就是一位重要的角色。 趁着微醉的酒劲,留里克高调推出自己的儿子:“雷格拉夫,我的大儿子!他不是奥丁的战士,他已经皈依你们的天主,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命运。我要他留在汉堡。柳多夫!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你就是作为他第二个父亲!哦不,他娶了你的女儿,你就是他的父亲。雷格拉夫要在这里生活,直到他真的长大。到时候……夺回他的麦西亚王国。” 此时柳多夫早有获悉,如今留里克亲口所言显然事情是定死了。 雷格拉夫如同一位人质,却是极为高贵人质。 微醺的柳多夫亦高调宣布:“等到雷格拉夫十二岁了,我们就安排他与我女儿大婚!我们两家已经订婚,待大婚之日,北方教会定会高调为他们祝福。” 对此埃斯基尔热情洋溢地站起那衰老的躯体:“这是我们都支持的!我会亲自祝福他们,这是我的荣幸。” 气氛热热闹闹,奈何现在的麦西亚当地的贵族争权夺利,诺森布里亚王埃恩雷德不得不为这热烈气氛降降温。 “但是,麦西亚在内战!当地贵族多人称王,韦塞克斯对麦西亚觊觎很久,只要他们乐意,整个麦西亚即会被吞并。到时候,我们是否要对韦塞克斯用兵呢?” “那就打!”留里克雷厉风行拍打起桌子,人人看得出尊贵的王因醉酒情绪愈激动,而话语的措辞也极为野蛮:“伦敦!温切斯特!坎特伯雷!我们去劫掠、去发财!他们敢打我儿子的麦西亚,我就出兵打他们。还有你们!有能力就出兵,让韦塞克斯人吃苦头!” 真就是酒后吐真言,醉酒的拉格纳也狂妄得大敲木桌:“根据条约我们丹麦人以后不能抢萨克森、不能枪弗兰德斯。抢中法兰克旅途远,以后就抢韦塞克斯。哈哈!很近!” 在场的有着维京血脉的狠人接连拍打起桌子,大家嗷嗷叫的起哄,将对于财富的渴望直白地表现在台面。 它有着一个明确理由,为了避免麦西亚被韦塞克斯吞并,维京长船可以理由充分得频频袭击。 如此疯狂之事埃斯基尔自知有心无力去阻止只好缄默,而哈德博尔德完全是被野蛮的场面吓到。 所以如果这些诺曼狠人真的在未来大肆抢劫韦塞克斯,他们何处分赃? 自古鸡贼的博杜安虽没有直接表态,他那漂向留里克耐人寻味的眼神已经无形中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的弗兰德斯依旧可以帮你们销赃。 公开支持抢掠不可以,但维京人的抢掠将给予诺森布里亚、弗兰德斯、尼德兰和萨克森财富。让那些美好的信条都见鬼去吧!几方都经历过战争摧残,急需从外部掠夺财富弥合自己的损失。海盗行为不可能只是维京人的专利,弗拉芒族、萨克森族可以作为海盗的帮凶,只是为了财富。 当然这种事也是被路德维希推崇的。如果诺曼大军的眼光突然盯上了西边的不列颠岛,就说明未来时光他们至少不会单方面撕毁合约再蚕食东王国。 路德维希与韦塞克斯毫无外交联络,他很欢喜可以祸水西引祸水南引。 他们趁着酒劲摆明了自己内心的渴望,北方人来了就不会走,易北河入海口、莱茵河入海口都将在841年建成维京据点,成为贸易港口与远征基地由此基地使得偷袭韦塞克斯成为手到擒来之事,而毫不知情的对方毫无海军力量(诺森布里亚的情报)。 留里克库存的最后酒液被大伙儿喝了个干净,汉堡贮藏的麦酒也基本喝完。 人们对未来有着非凡的展望,路德维希虽是彻头彻尾的战败者,他在这里并未受到精神羞辱,虽是惨痛战败,苦涩的结局如今依旧可以接受。 现在聚在这间房的贵族们即将各奔东西开始新的生活。 留里克终于定下了离开的日子,战士们为此兴奋得大肆点燃篝火。 他需要按照北方的习俗做一场开航的祭祀,于是掏钱买了本地萨克森人的十头牛,意欲血祭河海之神保佑归航安全。 一场热热闹闹的祭祀大典积极布置着,而那些被推上岸的长船已经全部推入河道,再有缆绳拴着固定。大部分大型船舶已经恢复航行,只是船只化身渔船正在近海大肆掠夺鲱鱼和鳕鱼,渔获就在入海口的煮盐营地大规模烤制成鱼干,所谓将士们返航时期的口粮。 绝大部分军队会回到各自的老家,留里克原本估计要持续到841年的战争终究提前结束,这下耗资巨大的远征可以告一段落。今年需要休战畜养实力,而海盗活动还是能做就做。 罗斯-丹麦联军在汉堡城西北部的沿河军营,那诸多的建筑可比城内的大量民居坚固很多。军营被送给柳多夫,理论上它立刻可以成为汉堡的第二城区,瞬间可以缓解附近萨克森人严峻的住房需求。 年幼的雷格拉夫要注定留下来,作为父亲的留里克也注定不可能给自己的实际大儿子更多的宠溺。 唯独雷格拉夫绝对不会是奥丁的战争,这样他虽是大儿子,未来也绝对不会再涉入罗斯王国的政坛。对于他,也是另一种保护。 雷格拉夫还是一支强力的楔子,深深扎入天主教世界。他已经接受了非常关键的文化教育,也接受了军事教育,并在过去一年的战争中充分历练。 但父亲终将离开,自己留在汉堡这里,怕不是以后难以与父亲、爷爷相见,失落的心情就写在这个十岁孩子的脸上。 “接受你的命运吧。”留里克拍打着他的肩膀,“当我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带领数千人大军远征,你一样可以做得很好。你就在萨克森招募你的亲信,训练他们培养他们,为父我并不能帮助你很多,以后你带着自己的大军重回麦西亚,当伱决定开战时,我会立刻出兵帮你。” 虽然亲生父亲留里克即将返航,在萨克森,公爵夫人可是十分稀罕这位来自北方的女婿。夫人的唯一儿子布鲁诺缺乏勇武精神,倒是自己的女婿雷格拉夫不仅血统高贵,又懂得打仗,最关键的是这个孩子即为懂得拉丁语。 公爵夫人的热忱直击雷格拉夫的内心,他自小渴望母爱,现在大抵找到了关爱自己的母亲。 遂当柳多夫思考一番后,他愈发清醒意识到雷格拉夫留在萨克森意味着什么。他的确只是一个孩子,却很清楚罗斯军队打仗的那一套。“他会让我的军队脱胎换骨,他如同上帝赐予我的宝贝。如果他是我亲儿子就好了……” 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就在河畔展开。 极粗的绳索束缚着牛,留里克持剑挨个刺中牛的脖颈。牛因痛剧烈挣扎,牛血也甩得到处都是,终究大部分牛血流入易北河。 聚集在河畔的数千战士敲打起自己的盾牌,他们很有节律地高呼“奥丁”,又大肆点燃烈火,完成开航的仪式。 牛肉后被将士们分食,最后仅剩下牛骨,但大骨头也被敲碎,鲜美的牛骨髓放在火上烤熟并撒点盐,成为极其美妙的食物。 现在,热热闹闹的汉堡将恢复它往日的状况,贵族们、军队们各奔东西。 贵族带着不同的情感皆登上罗斯建造的大船。维京约克王国的船只将载运诺森布里亚王父子回家,蓝狐的分舰队一口气要送亨利拿骚、博杜安、哈德博尔德和路德维希四位高贵者各回各家。 分舰队将畅游莱茵河,队伍的人员将膨胀到一千人已然,只是这次航行对于科隆、东王国是和平之旅。 然而这支舰队之后也不会消失,它在完成送人任务后瞬间化作莱茵河的内河舰队,有且之听命于蓝狐,借助这支舰队,深入欧洲腹地的罗斯军队遂以东王国佣兵的形式偷袭中王国。船只之于罗斯人,一如马匹之于草原人。 归乡之旅就是现在,当带走的战利品已然全部打包装船,剩下的就是密密麻麻背着同一款式双肩包的军队攀爬绳梯、绳网登上大船。 在岸边,留里克再对着雷格拉夫的额头狠狠亲一口,罢了突然卸下自己的短剑交在儿子的手里。 “父亲……” “拿着吧。为父与你同在!记住,你是如凯撒那般破腹而出,你的命运就是去创造非凡。” 雷格拉夫点点头,怀抱着镶嵌宝石的剑,目送父亲登上小船,目送父亲慢慢漂向至罗斯旗帜飘扬的旗舰斯佩洛斯维利亚号…… 他一直坚守在河畔,一直在这里目送庞大的舰队逐渐漂向大海,逐渐消失在被森林遮掩的河道中。 他再看看父亲赏赐的宝剑,下意识从剑鞘拔出来。那亮白的钢剑照着自己的脸,他看清了自己的容颜,实在有父亲的模样。 “我自由了……”他暗暗叹气,接着转过身,望向夕阳余晖中的汉堡城,耳畔开始响起汉堡修道院的暮钟声。 第1014章 留里克的奥德赛 甚至是战马也被拴着拉扯到货船上,敞开的船舱拥挤着马匹,它们也要忍受海上的颠簸。 这是非常疯狂的事情,即便是下令此事的留里克也觉得是重大冒险。 一场战争告一段落,罗斯得到的不只是全新的条约,以及金银战利品。 来自罗斯的战马一定要全部带走,缴获的马匹中的健壮者也要带走。 甚至是便于携带的牛犊羊羔,将运回作为种牛种羊使用。 豌豆、黄根胡萝卜,军队在萨克森地区找寻到的本地农作物收集种子,它们将在气候较为温暖的诺夫哥罗德栽种。 但回家之旅对于远征已久的将士们无疑是属于他们的奥德赛。 罗斯-丹麦混合舰队在抵达易北河入海口后,迅速与另外两支分舰队分手。 一支一路向西横穿北海回归维京约克王国,一支沿着海岸线南下一头扎进莱茵河继续行动。 留里克与主力舰队一路向北,在日德兰半岛贴着海岸线冲向丹麦海峡。 宽阔的大西洋西北风依旧,它只是不再咄咄逼人。所有舰只升起三角帆逆风而动,整体维持着约么五节的速度前进。 只要风力许可,整个白天舰队都会航行,又为了能早点到家,兄弟们宁可在海上保持漂浮状态,也不愿在夜里登陆休息。他们终究还是要在岸上做一番重要休整的,这个点必须是平坦之地,便是丹麦王国的首都马豪比(马尔默),以及海峡对岸被称之为哥本哈根的军队集结地。 即便舰队会途径哥德堡,留里克无意在此逗留,仅是派出一艘大帆船从主队分出,信使向当地人声明国王的命令,以及南方发生了什么。有一点必须要向哥德堡的民众、贵族说明白,所谓对法兰克的战争北方人大获全胜,有两处新开辟的河口殖民点对所有北方人开放,即便是哥德堡的约塔兰人也有权利去那边开拓新的生活空间。 留里克在做一场冒险,他站在旗舰之船艏,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舰只,风帆之密集犹如蒸腾的云朵。 他称呼自己的归航是一场奥德赛,却丝毫不希望经历奥德修斯那般乱七八糟的奇遇。 他不希望遇到任何的风暴,不希望任何的战利品和人员掉入海里。 毕竟十二月份战争时期的“第三次不莱梅强袭”,在战场上军队损失极少,却在返航汉堡时候遭遇冬季风暴损失巨大。 舰队抓住所有时间返航就是在与大自然抢时间,现在他们正在绕过日德兰半岛的最北端。 没有舰只会登陆,即便肉眼可见的海岸就是去年七月份的登陆之地,也是辉煌与疯狂的开始。 站在船艏,留里克目视着那里若有所思。 广大战士们的眼睛也纷纷投射过去,对活着的人探讨往昔。 他们是胜利者却有意思莫名的悲怆。 曾经这片海峡还是对于罗斯人的禁地,历来想要穿越这里都需要巨大的勇气,更需要舰只以最大速度航行,如箭羽掠过令敌人根本抓不住。 曾经掌握海峡霸权的丹麦罗巴德部族完全丧失霸权,甚至这一部族也土崩瓦解。整个日德兰半岛自北向南遭遇血洗,甚至战火一路烧到萨克森地区,引起东法兰克的强势反击,皆来自这场不可控战争的延续。 “就是在这里。我发动的战争逐渐失控,我只有硬着头皮打下去,直到我的敌人服软。现在……我还有发动全新大规模远征的实力吗?” 问问自己的良心,留里克也萌生出厌战情绪。 这场战争使得罗斯成了政治上的超级暴发户,原本可能要十年时间才能建成的北方贸易体系,不过是半年的血战,它竟然完成了。 也许一位更加勇武的君主会继续战争,以期这种赌国运式战争冒险能继续捞取奇迹般的利益。 罗斯虽有后劲,现在的军事力量终究是大大受损,曾经支持王国扩张的老兵们凋零了一大半,年轻的战士仍在成长,在这青黄不接之际需要养精蓄锐。 何况支持将士们能坚持打上一整年的仗,倘若没有大量的实物财富添补他们内心的不满,再忠勇的人怕是到了后期都要消极厌战。 无论死了还是活得,参战的士兵都捞取了丰厚银币。 留里克有能力大肆犒赏,很大程度上竟来自于一场意外。骑兵队从科隆以威慑和欺骗手段“骗”来离谱的五千磅银币,终究作为国王的留里克仍是坏了规矩。他一个银币也没要,五千磅银币尽在将士们手里。再加上他们在战争中的掠夺,每个人手里至少有一磅银币,以及彻底换了一遍的着装和靴子。 而骑兵们集体富得流油,战死的兄弟将有他们的家属分享战争红利,以至于每名骑兵仅在“科隆贡品”一样就喜得八磅银子。 一磅银币有多大购买力? 罗斯王国的社会生产生活中,只有那些奢侈品才被标注离谱的高价格。银币与粮食有着雷打不动的官方兑换价,一磅银币就是一千磅麦子,用来购买毛皮、羊毛纺织品,也足矣让妻儿老小拥有可更换的新衣服。 终究只有参与战争的人会获得战争红利,尤其是斯拉夫军队出兵仅有一千,而在环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斯拉夫族裔人口已经膨胀得达到二十万。靠着战争红利发财的斯拉夫战士,他们能立刻雇佣贫穷的同乡去修善房舍、清理田亩,乃至是买来婚姻。曾经贫穷的人摇身一变富裕,他们的经历会成为显着榜样,有利于王国在未来征兵。 至少今年是真的不能再有大规模战争了!无论如何罗斯都要进行战略防御期。 罗斯拥获了一个安全的外域环境,因为那些能威胁到罗斯国防安全的丹麦,以及最大敌人法兰克,两者双双大出血,对方短时期内也无能力威胁罗斯,加之还有着和平条约作为第二道保险。 舰队在海上漂了整整十天! 海峡突然变得极为狭窄,厄勒海峡尽在眼前。 海上的颠簸折磨得人们身心疲惫,船舱里的战马一样备受煎熬,更早的是船底尽是马粪,整个舱室过于恶臭。 留里克不是没有设想过一种回家的可能,所谓赐予菲斯克的骑兵真正的奥德赛之旅。 所谓骑兵一样自汉堡出发,支持他们向北奔向波罗的海海岸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向东。 罗斯托克、施特拉尔松德、格但斯克、柯尼斯堡、库尔兰、里加、塔林……最后直到涅瓦河入海口的新罗斯堡,这一骑兵的目的地。 倘若如此,那么菲斯克真的要入奥德修斯一样经历一个又一个的奇遇了,甚至整个骑兵队中道折戟全军覆没也有可能。 海岸线的走势和附近地理水文千年不变,然沿岸道路要经过波美拉尼亚人、普鲁士人、立陶宛人、爱沙尼亚人的控制区。他们虽处于部落联盟时代,由于十年前阿里克实实在在偷袭了一把爱沙尼亚人村庄,发觉当地人一样在大量使用铁质武器,获悉此事的留里克不可能再对这些未被征服的民众轻视。 那就保险起见让战马经历一场航海测试吧!倘若这些佩切涅格突厥马连漫长航海都可以忍受,那么以后再发动海洋远征时,罗斯即可直接运输更多的骑兵,无疑是巨大的战术优势。 漫长的航行终于在马豪比告一段落,被折磨得颇为虚弱的战马也得意被运下来在岸上休整。 马豪比依旧是沙洲村庄构成的定居点,此地被拉格纳选定为丹麦的都城未免过于寒酸。 真正的都城在马豪比的海峡正对面,只是那里更是空旷得厉害。 所有战士登上坚实陆地,那些丹麦战士们终于回家了! 他们的回归引得马豪比的渔民民众讶异,他们的归来也立刻引起西兰岛的丹麦人注意。 完全不劳拉格纳差遣信使去各个丹麦村庄报信,那么贵族们在目睹庞大舰队归来后,遂在舰队抵达的第二天,使者陆续抵达马豪比,其中不乏贵族亲自觐见。 到处停泊着船只,岸上的营地到处都是。 在厄勒海峡,春季的温润终于奖励,迫于寒冷蛰伏的鱼群活跃起来,抵达此地的罗斯军正好抛下大网和鱼线开始捕捞。 他们得以在岸上大肆烤制咸鱼,并将没吃完的麦子拿出,于瓮中烹煮食用。 他们多选择沙洲后的林地建立窝棚,也把精神萎靡的马匹驱赶到林间的草地任由其啃食刚刚萌发的鲜嫩青草。 枯木发新芽,腐木根萌发蘑菇,到处都有无名的小花。海波声此起彼伏,待到夜里海潮又把马豪比的沙洲完全淹没,那些抛锚的船只在潮水中不断晃荡。 树林附近是如繁星般密集的篝火,到处是来自诺斯语的说说笑笑。 留里克、拉格纳等贵族们聚在一起享用烤鳕鱼大餐,各个捧着鱼排大快朵颐。 “我要在这里至少停留十天!我可要好好休整一番。”留里克心情舒畅大声嚷嚷。 “十天?即便这里非常简陋?我虽是国王,唉……甚至是柳多夫那个家伙都有一座城堡。” 放眼望去这里只有三个村落,以及去年军队集结时的军营遗迹,如今被抛弃的营地又被军队捡起来。拉格纳所言很是露怯,他在法兰克世界见到了很多,虽说那些人没有北方人的凶狠,那些贵族至少有着属于自己的大房子。 留里克能理解其人所想,毕竟罗斯王国近年来一有机会就大兴土木。身为罗斯王的自己,虽说宫殿并非一个占地巨大的禁区,一座加上房顶可以有五层的阁楼就是宫殿的最大建筑,成为新罗斯堡内可以鸟瞰全城的庞然大物,也是原来船只能当做明显标志物的存在。 “你就建造一座城市吧!”说着,留里克指着漆黑的正西方。“我们约好把那里叫做哥本哈根,它有着很平坦的土地,不必将它所谓放牛羊的小草场,那是神赐予你建立王城之地。你的丹麦同族现在大部分都集中在那边的西兰岛上,经历战争的整个日德兰最近几年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发展。你就先经营西兰岛吧!听我的绝对没错。” 留里克说得很中肯,拉格纳点点头:“我也的确只能如此。你在这类逗留很久我很高兴,但愿那些贵族能全体来觐见我。” 罗斯舰队即便疯狂赶路,一个极为尴尬的问题也是大家不得不面对的。 有识之士在舰队出发之日就默默记录着时间,他们皆找一块木条,每经历一个落日就以小刀划一道。 他们互相展示自己的记录,终究得到很精准的时间。 现在才是三月份,波的尼亚湾的祖先之地罗斯堡可是要到四月份才会全面解冻,即便是新罗斯堡外的喀琅施塔得泊地,至少现在绝对被一层海冰覆盖。 有着非常丰富航海经验的斯普尤特为整个舰队提供极为精确的导航,毕竟整个罗斯没有任何一人比他更懂得新罗斯堡至不列颠岛的航线,他做出研判,所谓海上不早于恶劣海况的情况下,从现在的厄勒海峡的马豪比泊地出发,最快八天时间全程登岸即可冲到奥兰群岛的墓碑岛。 抵达墓碑岛等于回家。 即便按照休整十天的标准,之后再来一场不间断航行,抵达墓碑岛之时也才刚到四月份。 去年冬季来得不算早但寒流过于凛冽,整个广义丹麦海峡因为尽是注入的大西洋咸水,使得整个东波罗的海不会结冰,然从奥兰群岛为界限,留里克用脚指头想也能判断波的尼亚湾和芬兰湾的海冰会厚得离谱,乃至因冰层应力挤压得如山丘一般的巨型冰包。 冷静下来的大家都能明白舰队没法和冰层较劲,太早回家很不现实。 他们继续在马豪比休整,拉格纳也随即派人到海峡对面的哥本哈根再做考察。那里仍有大量的军营遗迹,可惜被冬季的暴风雪完全摧毁。 一座拥有坚固避风围墙的城市当建立,拉格纳也有意将自己滞留在诺夫哥罗德的最后的族人迁移过来。 寄人篱下的日子终究不够爷们,他要做一位真正的王了! 大量丹麦贵族抵达马豪比,他们在此觐见自己的国王,更向罗斯王、整个北方的尊者留里克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巨大的篝火烈火熊熊,火边盘腿坐着不下二十位丹麦贵族。他们都曾在去年参与过“为奥丁收复全丹麦”的战争,只是碍于各方面现实因素纷纷撤并回家过冬。 贵族们已经粗略知道真相——傲慢的法兰克人战败。 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他们急需知道更详细的真相。于是,围绕着汉堡、不莱梅的几次大战,旋即成为可以从傍晚聊到次日黎明的谈资。 于是,他们可以对着天空咆哮。贵族们都认为就是因为法兰克大贵族贪婪的欲望,是的丹麦成了可以吃掉的肥肉。结果始作俑者的路德维希全军覆没,留里克和拉格纳竟然没有处决此人实在令大家不解。也许是因为留里克更大的智慧吧!至少路德维希底下了高贵头颅,这充分体现在曾被法兰克武装吞并暴力杀戮的萨克森重新获得了自由,萨克森人的英雄后裔重新夺回了王权。 有了复国的萨克森作为屏障,丹麦世界恢复到五十年前的状态,所谓丹麦大酋长高德弗雷与萨克森公爵维杜金德以联盟姿态抵抗法兰克的侵蚀。 此火边侃大山如何不是一场秀肌肉的表演? 留里克在这里滔滔不绝,拉格纳同样竭力展示自己在战争中的非凡表现。两位王者一唱一和,言语间法兰克是在信仰奥丁的大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下落败。 说得天花乱坠,贵族们多少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当面质疑,留里克能觉察这种一律,这便拍打胸膛:“明日我带你们到大船上看看,我们缴获的军械堆积得到处都是。” 贵族领主互相看看,接着七嘴八舌附和罗斯王的勇武。 “啊!终究我们是罗斯人,你们是丹麦人。这里是你们的家园,我和我的族人不敢侵扰你们的家园。当然你们集体崇拜我是尊者,我很高兴。我要你们所有人必须承认拉格纳和他的家族是丹麦王,我要你们必须履行罗斯和丹麦的同盟条约。丹麦和罗斯都是奥丁的战士,我们是兄弟。以后,有外敌攻击我们任何一方,兄弟就要联手共同讨伐……” 留里克就是趁此机会与本地丹麦贵族们称兄道弟,必须重申拉格纳家族才是得到罗斯国王承认的合法丹麦王室。 这非常必要,拉格纳的流亡族人一共还不到三百人,其中能打仗的包括女人在内还不足百人。 他们毕竟在多年前战争中遭遇重创,单纯以自身实力没有任何服众的资格。 拉格纳就算有巨大的名望又如何,手头急需大量的拥趸,奈何他目前仅有三百余名还活着的、因自己的名望死忠于己的狠人,再加上流亡的族人,绝对听命于他的也才五百人规模。 五百人面对西兰岛的五万人口,实在缺乏优势。 拉格纳一家仍需要罗斯的协助维持对丹麦世界的统治,遂从另一个角度看,丹麦世界完全陷入罗斯王国的势力范围。 第1015章 马豪比之谋 三月低至四月初,丹麦世界迎来他们的春耕。 诸多首领聚集在厄勒海峡与他们的过往拉格纳相会,趁着罗斯军队还没有离开,他们顺势商议一番接下来的大事。 一扇大门对整个丹麦敞开! 虽然根据条约丹麦人不可以越过石勒苏益格长城在萨克森领地殖民,然石勒苏益格市镇的控制权已经完全属于丹麦王国,或者说拉格纳本人对那座城市拥有主权。 石勒苏益格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丹麦领地,随着法兰克入侵,那里已然成为对方的进攻基地。为此丹麦的贸易中心必须北移动,实则海泽比距离石勒苏益格也很近。 一个在海湾最深处,一个在海湾出口。 备用的海泽比趋于繁荣又终因战争毁灭,如今一切回到过去,石勒苏益格可以重为丹麦第一贸易市镇。 即便因为战争整个日德兰半岛遭遇重创,只要所有的丹麦贵族齐心协力,恢复往日的繁荣并不是问题。 甚至全体领主应该大胆走出去。 易北河入海口的煮盐营地,莱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这是根据条约丹麦王国可以合法占有的领地。兄弟们要的是安全的贸易点,要的是可以被丹麦贵族直接控制的城市。他们大部分人对于深入中法兰克劫掠缺乏信心,但对于针对法兰克方向好好做生意发大财很有想法。 然而对于抢掠韦塞克斯王国的计划,这群人立刻支棱起来。 他们的内心燃起烈火,一想到可以抢掠发大财就兴奋得浑身颤抖。 因为拉格纳亲口告诉这群伙计一个重要情报——韦塞克斯人没有任何的海军力量。 长船可以如幽灵般抵达韦塞克斯的海边,军队抢掠一番后扬长而去,韦塞克斯军队绝无反击的机会。待抢到了财物,舰队立刻划过北海,即在莱茵河、易北河入海口的据点销赃。一切被描述得极为美妙,似乎未来的劫掠行动永远成功。 对于拉格纳,只要他能为丹麦的贵族们源源不断捞到财富,他的个人威望便会与日俱增。 就像过去的那些为人称道的大酋长,酋长总会给自己的兄弟们指出发财之路,继而兄弟们一拥而上发大财。 但是如今,拉格纳已经甘于做一介丹麦的全体酋长的盟主。 过去一年的战争,曾经迷幻中的法兰克王国已经褪去神秘光环。法兰克的军队并不弱,只能说罗斯-丹麦联军实力过强。 路德维希就是一个被俘的国王,即便如此面对过去的臣子依旧有吆五喝六的底气。 甚至面对这个战败者,罗斯王留里克也是对其保持友善态度。 这就是国王当有的气场?即便战败被俘,路德维希仍是国王。不似丹麦这里,倘若一介大酋长一朝战败,那么追随他的兄弟往往改弦更张。 “成为真正的王,我就可以给这些贵族下达各种命令。他们会敬畏我,为我所用。我绝不是什么盟主,是的家族是世袭的王者。” 对于这一切拉格纳依旧很懵懂,有几个现实的例子摆在这里。这些王者即便不在国内,依旧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似拉格纳现在,还需要把首领聚集一起再好好聊聊,确保自己的王权真正稳固。 因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只靠着对外掠夺、战争维持自己的王权。 他要的是一场真正的封建化变革。 对于拉格纳萌发的野心留里克心知肚明,丹麦人的维京狂潮将写就“历史的必然”。 但历史的进程已经发生巨变,罗斯的崛起使得维京时代变得离谱。 留里克觉得,未来的史官不会将这些年月的历史描述成维京海盗的时代。 因为罗斯根本不是蛮族,她的崛起一如一千年前罗马从小小城邦扩张得拥有内海…… 至少现在罗斯已经拥有了稳定的西部环境,一个整体和平的海洋贸易环境已经诞生。接着,罗斯在休养生息后即可对东方全力开拓。 “我的卡甘兄弟,还有基辅的那些朋友,他们的行动怎么样了?” 在对东法兰克取得战略胜利后的现在,留里克不得不思考一下在开战前自己于东部的布局。 斯摩棱斯克人被南北夹击故意欺压,逃跑并投奔他们的敌人瓦季姆情况又如何?东部是否爆发了战争?诺夫哥罗德的斯拉夫武装农民们与罗斯军队是否保护好了生存空间? “斯摩棱斯克人一定支棱不起来。我安排的劫掠部队会立功。也许已经有大量俘虏被输送到北方,卡甘和他的佩切涅格人会因此赚大钱。”留里克如此想着。 他阔别故乡很久,如今正是返航之旅,他并没有狂喜,有的只是不断加剧的舟车劳顿。军队在马豪比的休整非常重要,通过悄悄将士们聊天的话题,内容很值得深思。 显然战士们是好战的,因为这能让勇敢者暴富。他们同样非常疲惫,渴望回到故乡后好好休息漫长时间,将劫掠的财富化为固定的家庭资产。 更有一项非常现实的话题——春耕。 四月底是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的春耕期,此两地是王国的粮食产地。倘若不能通过劫掠获得粮食,罗斯就只能通过自身农业满足需求。 妄图购买外域粮食满足自身需求是痴人说梦,罗斯已经膨胀出一张巨大的胃口,没有任何一个外域势力可以满足这张与日俱增的嘴巴,除非是罗斯自己不断扩张开辟良田。能满足罗斯胃口的也只有罗斯自己,对外劫掠是一种强有力的助力,最终还得是靠自己的内生性力量。 只要军队在四月底回到家乡,他们摇身一变就是扛铲子的农夫。 数千名劳动力解甲归田,只有他们奔赴这特殊的战场,841年方能奠定丰收基础。 在马豪比的休整终于告一段落,期间大军还遭遇一场持续数日的春雨。 这场雨对于春耕的丹麦较为有利,对休整的军队实在糟糕。 好在一场降雨后大概率不会再来一场,人们坚信至少得有一周的时间天气晴朗。 那是一个安静的夜,篝火烘烤着潮湿的衣物布匹,士兵围着篝火露天睡觉,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海腥味,以及炭火灰烬的焦灼气。 气候已经不再凌冽,敏感的战士察觉到南风的纯在。 是日早晨,红日破东方,当早起欣赏朝阳的人们于凉飕飕的溪水洗干净脸,他们逐渐感受到微风如母亲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是南风!绝对是南风! 抛锚的船只虽然收帆又捆扎起来,那桅杆之顶始终飘扬着罗斯的船桨旗。 旗帜北风吹着全体朝向北方,此风正是南风无误! 今日是休整的最后一天,柔风抚面引得留里克大悦。 南风定是诸神的助力,人们归乡之心被全面调动,计划着明日一早拔锚起航。 这一夜,剧烈的篝火噼啪作响。 丹麦王与罗斯王再盘坐于此,现在已无麦酒,两人只好就着烤鱼做最后的长叙。 “我会在春耕后带领兄弟们远征韦塞克斯。这不是丹麦的大举进攻,我们会分成很多小部队发动袭击。我们只为劫掠发财。” 拉格纳所言很坦诚,留里克先是一惊态度又迅速舒缓:“呵呵,你们若是真的大举入侵引起大规模战争就不好。” “我没那个想法,暂时也缺乏能力,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 “也好。你要抢什么?大量金银吗?”留里克淡淡地问。 “当然。我们只为发财。或者说……”拉格纳再看看留里克的脸,“兄弟你似乎有些建议?” “我?没什么。或者说……倒是有一点。” “是什么。” “人口。” “奴隶?”拉格纳捏捏下巴故做沉思,“抢掠人口是可以的,我们可以消化一些。但是那些人并不信仰奥丁,抓回来就是污染我们的信仰。我不如你大度,我容不得他们。” 就好似在抨击自己不够虔诚,留里克笑而不语,想想有道:“奴隶信仰其他神只无可厚非,他们只是奴隶。既然你很估计,可以卖给我,再或者,卖给柳多夫。” “那个家伙?!” “对你来说绝不是问题。韦塞克斯是萨克森人,柳多夫的人也都是萨克森人。只不过一些人去了岛屿,一些人没有走。你去韦塞克斯抓人,我不信柳多夫拒绝购买。他毕竟在战争中死了很多人,他想做大就只能与你合作。” 归根到底杀戮并非拉格纳的本意,他渴望发财渴望权势。 留里克的话给了他重大提醒,这便一拍大腿:“好!银币得到处搜索,韦塞克斯的奴隶应该很容易抓。一个奴隶我卖他一磅银币,但愿柳多夫舍得掏钱或者拿麦子换。” “他至少会给你麦子,会直接赶着马车去石勒苏益格完成交割。” “希望如此。”拉格纳笑着耸耸肩:“你就像是我的亲兄弟。不计前嫌如此帮助我,显然这对你很有好处。” “是的。一个与罗斯友善的丹麦当然对罗斯有利,我们两国同盟对你们一样有利。” 这是客套话,拉格纳不做任何反驳,有道:“事到如今我遗留在诺夫哥罗德的族人可以回家了,我要在马豪比建立我的新家园。至于我的两个儿子,也许他们留在伱身边更合适。” “伊瓦尔和比约恩?你真的舍得?” “为何不舍得?我终究是打算带着兄弟偷袭韦塞克斯,我不了解他们,倘若我偷袭失败身死,我的王位总得有人继承。”拉格纳带着复杂的情绪看向留里克,“睿智如你,我不必说,你应该明白一切。” “哦~我都明白了。”留里克不再赘言,点点头:“我会培养他们。即便伊瓦尔不会站立,但他是你的儿子,我会培养他的智慧。至于你的王位会有谁继承,显然健全的比约恩,他是无人质疑的。” “就是比约恩了!”拉格纳仰天望着繁星一声叹:“留里克,我没有你的智慧。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极为看中我的两个儿子,你就像是他们的亲叔父。也好,你可以教育他们智慧和战斗。” “嘿嘿,也许你不止两个儿子。你的族人我会送回来,你会与妻子团聚。其实你可以再娶的,如果你愿意。” 听得,拉格纳无情白了留里克一眼,“在我所听说过的所有王者中只有你最博爱。显然只有奥丁是最伟大的,奥丁有十二位妻子,可你作为被奥丁祝福的人,竟比神王拥获更多妻子。你就是一头公牛,你的孩子极多。显然我不行。” “感谢你的夸耀,但也不必自贬。”说着,留里克乐乐呵呵拍打起自己的大腿:“我预言你至少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做乌帕,一个叫做哈斯泰因,他们都会是伟大的战士,就像他们的父亲你一样勇敢。”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我现在很高兴。” 对于拉格纳,属于他家族的历史进程已经彻底变了。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霍里克·哈拉尔松仍旧是丹麦的大酋长,却是信仰天主的大酋长。那些拒绝皈依的酋长纷纷退守到诸如西兰岛这类岛屿继续生活,他们为了生存空间继而积极扩张。拉格纳就是这维京浪潮中的佼佼者,但在这辉煌的背后是他在丹麦故土的家园完全被霍里克没收。无土之人渴望地盘,拉格纳与他的朋友们终成纸扎风云的海盗。 如今的时空拉格纳已经成为丹麦王,家族不必在颠沛流离。他享有丹麦反而有了更大的战略主动权,甚至不必再以标准的流寇姿态做海盗行为。 最后一天的夜里坐在篝火边与罗斯王留里克的详谈,拉格纳做出了这两件决定:立刚刚三岁的比约恩做丹麦太子,比约恩和伊瓦尔同为安置在罗斯的质子。 那些政治上互相心知肚明的事不必说出来,此刻拉格纳与留里克保持了充分默契。 次日,南风比昨日更强了,那拂面的风一扫冬季寒冷,被冻结的斯堪的纳维亚开始复苏了。 巨大的半岛就从最南端的约塔兰地区率先复苏。 人员开始登船,战马又被拉扯到洗刷干净的船舱里。 终是一番磨蹭,留里克回到旗舰。在这里他摘下帽子,任由自己标志性的金色马尾随风飘扬,再戴上黄金桂冠彰显王者身份。 庞大的罗斯舰队即将启航,各个舰只正在回收船锚,接着就是升帆。 留里克的返航并不孤独,他的舰队极为庞大,如今更有大量长船跟随欢送。 那些长船有着五花八门的船艏标致,完全不同于罗斯三角帆、纯粹最初传统的衡帆,其上绘制着各具特色的图案或是一句霸气的话语和词汇。 此乃西兰岛各个丹麦部族的船只,首领多半参与到这次欢送中。他们没有受到拉格纳的任何命令,仅因知晓罗斯军回家的具体时间,这才算着日子赶来欢送。 他们送上了一些新捕捞的鲱鱼作为礼物,而最大的礼物就是他们的欢送。 人们都不傻,究竟是谁帮着信仰奥丁的那部分丹麦再造山河?是罗斯王留里克。 他们高呼着“奥丁”、“友谊”之类从词汇,划着桨尾随整个罗斯舰队。 直到他们划桨的速度逐渐漫过风力,庞大的清一色三角帆的舰队完全离开厄勒海峡,直奔正东方的博恩霍尔姆岛。 舰队虽不会在这个岛屿再做休整,斯普尤特和他的人将从大舰队分离。 从博恩霍尔姆岛到萨列马岛,这片海域的治安就由被封为萨列马伯爵的御用探险家斯普尤特负责。 对于这个年纪已经不小、去过北极圈、去过不列颠的狠人,疯狂冒险的时代或许可以告一段落。他掌握的分舰队将在整个东、南波罗的海游弋,捕捞鲱鱼也打击海盗。 毕竟这片海域不允许有比自己更强大的海盗团伙!斯普尤特仍有权发动海盗攻击,只是目标排除同盟者罢了。 他仍有机会发动海盗,目标直指奥伯特利迪特人、波美拉尼亚人、普鲁士人、库尔兰人、利沃尼亚人和爱沙尼亚人。这些有的没的名字奇怪的族裔斯普尤特是不懂的,多亏了大王的科普以及从萨克森人嘴里听到的这些名词。他们富裕吗?不知道。对这些部族的船只发动袭击似乎有利可图。 整个御用海盗团体以萨列马岛和博恩霍尔姆岛作为基地,他们成为负责罗斯南部海疆的海防力量。他们将惩罚非法海盗,为己方、盟友商船护航收有些保安费用,捞取大量鲱鱼制作鱼干以及煮盐用以贩售,也是重要创收手段。 留里克遂放心南部海疆的安慰,但最为保险起见,罗斯还要分出一支舰队驻守在波罗的海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的墓碑岛基地。此举的非常重要,因为即便是已经故去的大祭司维利亚,她极为漫长的生命里从没有听说过奥兰群岛以南存在冬季冰封的情况。 墓碑岛有着巨大的战略价值,所以,大舰队如脱弦利箭般风帆兜住愈发强劲的南风急速北上,回家就在几天之后。 第1016章 黑狐红狐的机会 罗斯舰队在快速北上,留里克刻意令舰队贴着如同黄瓜般修长的厄兰岛的东岸航行,并以此岛屿作为标识物避免偏航。 当他们经过这修长岛屿,正东方出现另一片海岸线。 此乃另一个极为重要的标识物即哥特兰岛。 茫茫大海无比空旷,舰队本是庞然大物,而今也显得极为渺小。 这片海域见证了太多的纷争,本该是繁荣水域却一片寂寥。 自从战争破坏了哥特兰岛固有的经济活动,一万人为之丧生,明明已经过去十年了,岛屿再也没有复兴。 倒是维斯比依旧,它不再是旧时哥特兰人的滨海贸易市镇,而是成为一些瑞典人的殖民地,此地最主要的正是瑞典梅拉伦移民。 这些人法理上是居住在罗斯王国的臣民,此行匆忙,作为国王的留里克无疑临幸此城。 但舰队的风帆过于显眼,庞大舰队的三角帆整体为白色,其中夹杂着大量的蓝色条纹。白帆在初春阳光下极为显耀,为准备出海的渔民看得清楚。 三月底是出海的好时机吗? 深谙中波罗的海水文资料的渔民确定此地尚未有渔汛,不过只要再等待半个月就是掠夺渔获的好时机! 他们在岸上摊开旧网,徒手缝合修补破损处。妇女和孩子也都加入编制新网的工作中,这是很消耗时间的工作,劳动力必须尽量参与。 男人有着更重要的工作,便是带着工具修补自己的船只,修缮、打造鱼叉铁钩之类的工具。 他们会故意制作一些带有巨大倒钩的鱼叉,木柄的尾端还挂着铁环用来捆绑绳索。 此乃捕鲸专用矛,用以刺杀白鲸、小须鲸、鼠海豚,以及海豹。 过于这些梅拉伦渔民没有刻意捕杀鲸的需求,随着罗斯人对于鲸油的需求越来越大,捕鲸后贩卖鲸脂和鲸脑油成了有利可图之事。 这是他们并不清楚罗斯人要鲸脂有何用,只知道鲸肉和内脏可以吃很久(即便腥味很重),把鲸脂卖到罗斯人的墓碑岛滨海集市就能换到很多好东西。 只要是脂肪就能做肥皂,最终油脂会运输到新罗斯堡,由王国的国营作坊生产出普通的消费品肥皂。它气味略臭但非常去污,它是民众都买得起的消费品,也不断充盈着国库。 那些渔民做出准确判断——远征的国王与庞大舰队回来了。 剩下的航程仅需三天,那些坐在船舱里忍受难闻气味的战士纷纷支棱起来。 人们很愿意待在甲板上四目远眺,以至于人满为患需要水手驱赶他们回舱室里省得他们干扰自己的工作。 强劲的南风似要驱散寒冷,而海水依旧冰冷刺骨。 远处,海面上出现巨量波光粼粼之物。那并非海波反射阳光,而是碎冰铺设了整个海面。 大型船只完全不屑于这些碎冰,只是后方的传统长船需要考虑风险。 “总不至于在家门口出事吧?” 坐拥旗舰一马当先的留里克出于谨慎考虑,令旗语兵站在船艏甲板向后方整个舰队发号施令。 一番肢体语言后,大大小小舰只皆明白了风险。 奥兰群岛就在前方,越是北进浮冰越多。 坚硬的橡木船壳咔咔作响,船舱里的人们背着无聊噪音折腾得叫苦不迭。浮冰不断被推开,也只有大型舰只可以硬抗密密麻麻浮冰的阻力。各大舰只排成三角形进攻阵列,如同巨盾一般不断把浮冰撞碎保护后方长船。 就是这样的舰队,没有人可以忽略他们的存在! 旧时由梅拉伦部族首领比约恩在湖泊入海口安置的警戒哨所如今依旧存在,哨所于光秃秃之地树立起非常明显的木质建筑,不似灯塔也是明显的标识物。哨兵依旧在,而今全然听命于由留里克任命的总督白狐·古尔德松。 哨兵清楚看到了庞大舰队以及桅杆上统一的旗帜,他们立刻划船进入同样到处浮冰的梅拉伦湖,直奔接近入海口的城市斯德哥尔摩,向他们能遇到的任何民众说明此事,尤其是向总督大人汇报。 留里克暂无时间进入梅拉伦湖,他急于在墓碑岛的泊地停泊。 现在,整个舰队进入到满是浮冰的深水水道。周遭到处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悉数沙洲,若干大岛映入眼帘。 这里本该是非常熟悉的,今日归来一种不可明说的疏离感油然而生。 “我,仿佛阔别这里好多年了。真是个糟糕错觉。古尔德,你这个老家伙还好吗?可别死掉。”留里克不由得担心那个大半辈子锦衣玉食的老胖子。 不得不说,古尔德这个家伙对于罗斯的崛起立下了赫赫大功,其子嗣正在续写辉煌。 所以这次归来不仅仅是休整那么简单。 蓝狐在战争中居功至伟,他提携自己的两个幼弟更是合情合理。不出意外的话,红狐和黑狐就在古尔德岛,当年这就是两个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崽子,如今至少也有十六岁了。 舰队出现有如阿斯加德下凡万千天兵,整个墓碑岛为之震惊! 就如舰队掠过的哥特兰到维斯比市镇,墓碑岛的民众一样为开航捕鱼做着重要准备。 冰雪迫使绝大部分生产生活工作暂停,然这座岛就是冰天雪地中的一个暖窝。 鞣制皮革的工作一样可以在高耸的木制围墙里进行,渔民一样在随处可见的开阔地修理、贬值自己的渔网。 长期定居在墓碑岛的民众很多,人们依旧习惯于自古以来的诺迪克制度。很多事情大家商量着来,只是这里有着留里克安排的总督。 高耸的了望塔观察到舰队抵达,庞大舰队突然归来出人意料。 一时间整个墓碑岛沸腾,人们停下手头的伙计纷纷涌向码头,他们发出各式各样的响声,亦或是单纯的呐喊,为归来的军队欢呼。 总督老哈拉尔也已老迈,他引着大伙聚集在码头区。 依旧肥胖的老古尔德更显衰老,他的双眼花了,头发胡须都是苍白,脸上的老年斑密密麻麻。即便如此,这位突然连行走都有些困难的老者,在侍从的搀扶下也要直奔码头。 “我的蓝狐回来了。蓝狐回来了……” 他不停念叨着自己二儿子的名字,想要好好看看这个立下大功的儿子现在如何。因为去年回来的人都说蓝狐因立下大功,被国王册封为世袭贵族。 两个小胖子衣着华丽,白色绒帽上还插着翠绿色的孔雀羽毛。两人年龄不算小,就是与他们的父亲老古尔德年龄差距实在离谱。 毕竟白狐的女儿与这俩兄弟也只小了区区三四岁罢了。 他们就是红狐黑狐兄弟,虽是生来锦衣玉食奈何没有立下任何的功劳。他们绝非庸碌,有两位兄长作为榜样,他们也渴望一番作为。 因墓碑岛的两个天然小港湾现在密密麻麻停满了长船和货船,舰队只能在近海处抛锚。 大战舰排成一条线,她们威风凛凛,好事者忙着清点舰只的数量,发觉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 一部分货物可以在墓碑岛直接卸载,譬如部分缴获的铁质武器、工具,以及马革(从法兰克战马上剥的)。 军队的战马也要在此卸下休息,为此装运马匹的货船必须强行闯入港湾,那些霸占泊位的长船必须让位。 岸上到处的嗷嗷叫的民众,留里克心情好极了。广大战士们至此算是回了老家,大规模的登陆现在开始。 一开始登陆行动很混乱,上岸的战士渴望美餐和美酒,围上来的民众迫不及待询问他们的战争经历。 让乱糟糟的登陆见鬼去吧!反正大规模卸货不是在这里!战士与战马登陆仅是为了休整,登陆士兵闹不出什么乱子,而是立刻抵达旧有的营地休整。 留里克带着亲信贵族们乘小船登陆,诺伦和贝雅希尔各自怀抱自己的儿子。 他们踏上坚硬的土地,作为王者的留里克高调彰显王者的威仪,他头戴黄金桂冠接受着岛上民众的半跪行礼。 “都起来吧!兄弟们!光荣属于罗斯!我们胜利了!” 人们最欢喜的莫过于听到“胜利”这一词汇。 总督老哈拉尔一张老脸热情洋溢,急忙带着自己的亲信进一步向大王祝贺胜利。 于是,一个关键的问题被迫不及待地提出:“大王会卸下多少战利品在墓碑岛销售?” 问题唐突又实在,留里克没多想,随口一呼:“是否是梅拉伦的商人蠢蠢欲动?我能拿出一千张马革和一些铁器,你们可以销售他们,记得时候把税款交给我。” 马革?这令在场的人们很压抑。 一位老人偏偏耳朵依旧完好,老古尔德吭叽几声,侍从们赶紧扶着老头子挤出人群出现在留里克的面前。 今日一见,老古尔德如同换了一个人。留里克一眼认出了他,讶异于老友的衰朽。 “你?!”他大手一指:“古尔德!竟然是你!” “是!是我……”老古尔德的声音很是沙哑,接着竟咳嗽了一阵子。 “你病了?” “至少今年死不了。大王,我儿蓝狐何在。哦……还是先谈谈马革的事情吧。一千张马革赐予墓碑岛,感谢大王!” 留里克一时不好接下去,在开战之前他就担心老古尔德会突然中风死去,想了想如此接下话:“看来弗雷神祝福你了清醒头脑。你是大商人,我怎能忘得了你,还有你的家族。我会与你详谈一些事,现在,我要进城。你……”留里克有手指总督,“你去召集全岛留驻的商人们,还有那些皮革匠人。明日我和伱们好好聊聊。我现在倦了,我要登岛好好休整。” 国王自己索要的休整是什么总督心知肚明。 舟车劳顿令留里克这幅铁一般的躯体也瘫软下来,他一直在强撑着精神,如今终于舒舒服服泡在巨大木桶里,这不仅是清除一身的污泥汗渍,更是洗刷掉整整一年战争的杀气。紧绷的肌肉得到休息,最终他躺在正儿八经的床铺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 户外的狂欢与国王无缘,那些登陆的战士正在为喝酒疯狂买单。 使用啤酒花将麦酒改造成啤酒如今仍是南部法兰克部分地区的特色,它并没有流传开来。然单纯的麦酒总是因轻微变质发酸,所谓醋化。遂在酿造时加入花瓣、松芽、树莓等芳香物改善麦酒气息是一项传统手段,耽于豪饮的人总是忽略这一切。 数千战士各个有钱,他们登陆就是渴望大快朵颐大肆喝酒,奈何岛上哪里有那么多物资库存为他们挥霍? 留里克和大部分亲信贵族不必加入对紧俏物资的抢购,总督没胆子怠慢这些贵族,他们吃饱喝足呼呼大睡。 诺伦和贝雅希尔带着自己的孩子更是住在安静又温暖的所在,陪着自己的孩子恬静睡去。 户外一番抢购后,那些留驻的商人发现归来的战士各个发了大财,在出售一些库存麦酒后,对于剩下的酒液立刻涨价,可即便如此战士们依旧在疯抢。 他们是疯了吗?也许是真的疯了! 资深的聪明商人总能洞察到人性的弱点,那些暴发户总会为一时的痛快一掷千金。何况当商人打听到这些战士们硬是在海上断断续续漂了一个月,如此航行的折磨不亚于战争。他们会报复性消费,现在就是敛财的机会。 所以,一辈子财迷心窍的老古尔德也不能忽略这个机会,完全是出于本能,他下令一定要销售自己囤积的酒。 等春季一到运抵斯德哥尔摩销售?远不如卖给凯旋将士们赚大钱开心。 一夜疯狂,喝醉的疲惫战士再出征时建设的旧营地横七竖八睡着。 古尔德的两个小儿子黑狐和红狐算是立下了一个功绩。 古尔德家族又发了大财,库存的麦酒,哪怕是其中有些醋化的酒也销售一空。不过如今的时代麦酒不再是奢侈物。家族刻意抬高价码,如此硬生生一百五十磅银币入账,仔细看每个银币都是阳文刻着查理曼的头像,这些居然都是来自法兰克的最高品质的好货币?! 老古尔德衰老得厉害并没有老年痴呆,他召集两个儿子,在夜晚疯狂之后强打起精神说了这样的话:“国王在南方必然取得巨大胜利,我已经老了,明日的会议你们兄弟搀扶我去。我不会多说话,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嘴巴。这是你们两个此生最大的机会,可能,这是我对你们最后能做的事了……” 他不必把话说得太透彻,古尔德家族人均胖子也人均头脑灵活,自然懂得其中意义。 二哥蓝狐果然没有随军归来,但打听到的消息居然是蓝狐带着数百将士去了法兰克腹地开辟新的产业。一介商人之子不仅有着伯爵的头衔,也是实实在在有着五百人的武装拥趸。 扪心自问,老古尔德这辈子最多拥有私兵五十余人,将豢养的水手武装起来,最风光时可以集结二百名武装者。 因为传统,老大白狐才有资格继承主要家业。古尔德并不后悔自己可能亏待的老二,他觉得蓝狐不止是自己肉身的继承者,更是十足的精神继承。他做梦都要进入到法兰克腹地看一看寻找商业契机,终于只有老二蓝狐替父亲完成了毕生之梦。 没能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二儿子,老古尔德固然非常失落,一想到这个崽子已经疯狂得将事业扩展到遥远南方的未知,实在是整个家族的大英雄,一切也就释然了。 随从另外层面也完全证明,国王对于整个古尔德家族极为器重,那么所有家族成员但凡有开拓进取心的就有发展机会。 国王要在岛上召集所有富商、手艺人开大会,这就是巨大的机会。 第1017章 马革记 那些在战场上被杀的马,无论外伤多么离谱,皮革都被尽量剥离下来。 之后是宰割马肉或烤或煮,为胜利者吃得仅剩下马骨。当然马骨也没舍得扔掉,大的骨头被斧头砸碎,骨头在火上烤,鲜美浓厚的骨髓又尽入胜利者的胃。 吃剩下的马骨也完成最后的回收,骨片会被萨克森猎人加工成箭簇或矛头用以打猎。 当大军在萨克森地区征战时,没有时间对剥下的马匹进行深加工。缺乏时间是一方面,鞣制皮革需要大量芒硝,这种矿物也不是在萨克森能快速搞到的。 皮革尽量被刮掉了内层脂肪,之后被尽量晾晒。后在极寒天气下,所有的马革被冻得坚硬,它们成片状好似宽大的木板。 如今马革已经完全解冻,层层堆叠在船舱,它们普遍有着轻微腐烂,遂单纯装运马革的货船仅有少数水手负责操纵,且水手也宁愿睡在甲板上,手脚捆着绳索方式自己掉下海。 在二十年前,因为瑞典世界的通货总体紧缩,使得每一枚银币,哪怕其品质一般也拥有极高的购买力。 彼时一张未被加工的驯鹿皮被普遍接受的价格是一个银币。 罗斯部族当年虽是瑞典世界的边缘型部族,却是举族猎人,冬季狩猎是一项传统,他们在茫茫冰原冒死猎获的兽皮总是在自己的部族初加工,之后源源不断运抵梅拉伦湖。面积大的鹿皮用处很多,可惜一直卖不上价。 随着罗斯扩张,掠夺的热钱源源不断输送到瑞典世界。 过去家中有着几十枚银币就敢称富贵的人,现在再如此自称无异于脑子进水。 鹿皮的价格一度暴涨到一张十五个银币,但随着罗斯完全将疆域扩张到北冰洋,狩猎驯鹿远不及饲养有前途。国家的养鹿行业蒸蒸日上,尤其是臣服于国王的养鹿人或曰拉普人(萨米人),他们名义上仍是国王的牧奴,实则日子已经过得逍遥自在。 留里克本人就是整个王国最大的驯鹿牧场主,属于王室的驯鹿群已经膨胀到十万头的程度,每年仍在快速增长,以至于新罗斯堡的北部地区、拉多加湖沿岸,都被发展为很好的放牧之地。 生鹿皮价格被稳在一张十银币左右,但如今北欧世界哪怕是加上丹麦,整体人口也不多。整个群体对于皮革的消费固然很大,随着广大民众都拥有了自己厚实的衣服,对外继续大规模销售皮革已经不如以往那般暴利。 鹿皮成为整个皮革行业的衡量标准,它不贵也不便宜。 如今贵得白熊皮、棕熊皮,另有最名贵的貂皮和森林猫皮。 猎人不能妄图饲养熊,但是雪貂和森林猫完全可以捕捉后饲养。如今的罗斯最传统的皮货市场,白色毛茸茸的雪貂皮仍旧在售卖,它的价格比二十年前涨了十倍,一些人开始制作笼子繁育饲养貂,以至于一些皮革实为人工养殖。 而森林猫这一北欧的精灵,过去人们只是需要它毛茸茸的皮革,随着罗斯的东方部分粮食产量一直在提高,过去并不起眼的鼠患问题必须重视起来。比起宰掉销售皮革,不如令森林猫去抓老鼠,为此移居东部的人很愿意掏这笔钱。 驯鹿是罗斯王国最主要的畜牧动物,近年来体型大的马、牛、山羊、绵羊的种群也在快速增长,奈何它们的基数太小,增长率虽高,净增长值可是不够看。 新罗斯堡居住的民众多养兔子,诺夫哥罗德民众多养家禽。 另有一些猎人家庭从市场买来狗崽,它们尽是标准的“雪橇犬”。猎人并不需要它们来拉雪橇,倒是这些小动物是捕捉雪兔、海豹的好帮手。 似乎罗斯王国已经六畜兴旺,事实上也只有北极传统动物驯鹿真的做到兴旺。 鹿皮是一个衡量标准,马革至少也得和它有着相同价格。 留里克已经对鹿皮的价格了如指掌,毕竟他作为最大卖家有着最实在的定价权,这一点整个罗斯、瑞典世界做皮货生意的商人心知肚明。 “马革至少不能低于鹿皮,他们必须认同我。”留里克如此思索。 事实上留驻在墓碑岛的各路商人预判了留里克的预判,他们是一群虎视眈眈的狼,就等着国王召集会议后,兄弟们把一千张马革全部买下来。即便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验货,考虑到国王的高尚品格,没有人敢对这批货有任何质疑。 …… 新的一天,已是下午。 睡得无比充足的留里克自觉完全复苏,他坐在柔软床铺舒展筋骨,罢了又直奔室内的厕所如厕。 即便是日常的起居,作为王者的留里克早就给全国臣民树立了一个榜样。 一桩民居必须有室内厕所,介于北欧人大规模无法很好蹲下来,遂家居厕所多半是一件坐式马桶。秽物落入地板下的收集桶,完毕后再以木板盖住地板空袭避免臭气以及寒气侵入。富裕者多以布片擦腚,如今因为国营作坊一直提供芦苇、灯芯草等草造软纸,它实际就是擦腚用途,既然这是国王推荐的,富裕者也就跟着效仿咯。 如厕、洗漱、穿戴好衣服,再吃些小食。暂且他不需要什么侍者,接着身边就多了一批武装侍卫。 为不打搅两个妻子和两个襁褓中儿子的休息,留里克虽不与她们住在一起,房舍也就隔着一面墙罢了。 诺伦和贝雅希尔一样经历漫长航行的折磨,两人现在换了一件衣服,户外依旧寒冷,这就戴上了巨大的白熊皮帽子,保暖又极度蓬松,犹如顶着巨型蒲公英。 “昨夜睡得可好?孩子怎么样了?哦,我的儿子还在睡觉……” 他瞥上几眼被母亲抱着的孩子,再与两位妻子唠叨几句。 “一切都好。我们要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日子吗?”诺伦打开了话匣子,“一定是的。也好!这里有些有用的妇女,正好帮我照顾孩子。” “是乳母?” “正是。也让我好好省心,我现在只想悠闲地静养。所以……”诺伦直勾勾看着留里克的眼睛:“你总不会让我也加入今晚的会议?我毕竟是贵族。” “这倒不必。今晚尽是一群粗糙的男人,他们浑身是毛又浑身散发麦酒的气息,还有加工皮革的臭气。” “我倒是挺好奇的。”贝雅希尔笑呵呵随口补上一句。 不料,诺伦急忙给以颜色,有用皮靴轻踢她的脚。如此,贝雅希尔失去地勾下头一言不发。 留里克分别捏捏两个女人的脸:“走吧,抱着孩子出去转转。我可要好好视察一下我的岛……” 国王带着侍从们出现,喜闻乐见的民众立刻围上来。豪横的侍卫一直阻止民众进一步靠近国王,而留里克也懒得和这群兴致勃勃的家伙们打招呼。 墓碑岛一直居住着五花八门的人,其中绝大部分是为了钱财在此定居。他们兴冲冲面见国王,仅从一些人嘴里嚷嚷的话就可明白一切。 “大王看看我!我要买你的皮革!” “我的钱财能买一百张!” 等等嚷嚷完全证明了一件事——昨日刚抵港就散步的“卖马革”消息已经引爆了舆论。 留里克视察了渔民的工作,视察了开荒斯拉夫人的农田,视察了自己松懈下来的战士,以及在岸上自发形成的商业街走了一圈。 一切与去年出征时没什么变化,它繁荣依旧。 最后,包括岛屿总督,以及全体罗斯军贵族、将领们,随着国王一同抵达岛上的战士墓地。 六十余位战士长眠于此,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就有三十多岁了。 死者皆牺牲于828年,他们为罗斯打响了扩张的第一战,而这第一战就是对着昔日强敌的旧哥特兰人报复。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一切皆以改变。 整个墓碑岛现有的皮革商人蠢蠢欲动,其中最大的商人就是古尔德家族。 老古尔德的黑狐和红狐迎来自己的机会,但他们与国王本人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于是老古尔德自获悉国王在户外走动巡察,这便在宅邸一声怒吼。 “孩子们!扶我起来!我带着你们两个和大王先谈谈!” 红狐黑狐兄弟不敢丝毫怠慢,兄弟俩一左一右搀扶老爹有如一对拐杖。 家族的侍从们紧紧追随身边悉听尊便。 古尔德家族在墓碑岛港口市镇内建立独属于自己家族的独立宅邸,老古尔德要在这里养老,他也想着自己死后直接埋在岛上公墓。 城内的议会庭现在已经有商人早早守在其中,等候大王高调抵达,在那之前诸多先到的商人已经盘踞在这里,他们互相聊着购买皮革的事宜,由于这是一千张马革的大单子,商人们已经在互相打听各自的底细,盘算着自己能分几杯羹。 因为生马皮价格定然不很高,它应该以鹿皮作为衡量物。问题在于虽说可以狩猎到野生驯鹿,其量实在太小,而驯养的驯鹿绝大部分是被王室拥有。即便有散户养鹿,鹿是冬季的交通工具,杀鹿吃肉卖皮不是一般养殖户玩得起的。即便普通养殖户要卖鹿,各种“零件”的价格他们直接以国王的定价做标准。 冬季并没有过去,这个冬季以去年的标准做估计,或有八百张生鹿皮完成交易。生鹿皮往往由艾隆堡、罗斯堡,以及新罗斯堡的职业制革匠完成了鞣制加工,不愿去远方贸易的商人留驻墓碑岛就只能吃到皮革行业的边缘利润。 国王竟一口气拿出一千张马革在墓碑岛大甩卖,此乃天大的好事!收购马革制成衣服,销售到梅拉伦湖就能大赚一笔。 此事老谋深算的老古尔德太清楚不过,他不同于普通商人,而是亲自出马直击问题的要害。 黑狐搀扶着老父亲不仅询问:“父亲,我们这么去是否很突兀?” “不,国王不会拒绝我。” “何以见得?我即使怕冒犯了大王。” “愚蠢!”老古尔德咳嗽两声,又笑呵呵教育自己的两个崽子:“这些年来一直是咱们给留里克销售大宗物资,他赚了大钱,我们也发了财。我们的家族与王室一直合作。以后你们两个记住!我们需要国王的保护,有发财的机会一定要想着让国王也捞到利益,这样国王有了攫取利益的机会也会想到你们。这是为父为你们兄弟四个争取到的机会!” 红狐听得,不禁多嘴问一句:“那么,我们这次去是为了帮助国王发财吗?” “那是当然。” “可是,我们不是去直接索要那一千张皮革的大部分配合么?” “蠢!”老古尔德白了一眼自己的倒霉儿子,吓得黑狐立刻勾下头。 “傻孩子,国王手里可有三千张马革乃至更多。你们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带着你们去争抢那一千张皮的。一千张皮是国王扔给那群秃鹫的(嘲讽普通商人),那些皮一定质量一般。我们将从国王手里得到一批好皮,咱们家族自己将之加工一番,运到你们大哥那里再卖掉。我们这是直接在为国王销售物资,稳定的利润少不了。” 兄弟们默不作声,随着队伍已经走出宅邸,老古尔德眼神左右扫视,接着小声嘀咕:“我的目的就是让国王挣大钱,这样我们分到了的利益就更多。此事我们和国王亲自密谈,那些秃鹫定然完全不知。” 视察一番的留里克会回到居所,目前他的临时宅邸依旧是头戴熊头的狂战士把持站岗。 古尔德家族虽与王室关系密切,侍卫们对突然到访的人依旧保持警惕。 老古尔德意欲不要随从,自己仅与两个胖胖的儿子进人等待,即便一个老胖子和两个小胖子完全没有武装,依旧被侍卫无情拦截。即便老古尔德拿出一些银币试图买通,如此更闹出误会。 狂战士是想把贿赂的钱拿走,奈何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拿了钱一旦被国王直到,自己以及家人都要受罚。 这些狂战士更是有着高度警惕,他们毕竟才从战场上回来,作为精锐中的精锐都经历过最残酷的搏杀。通过贿赂试图见到国王?这里是否有危险? 即便老古尔德一直嚷嚷自己是国王的好朋友。 嘈杂声迎来侍卫长格伦德的注意,这个老家伙骂骂咧咧而来:“喂!何人造次?士兵,给他们拿下!” 于是,狂战士真的上下其手,直到格伦德看到那三个胖子意识到情况部队。 “先住手!”他又补充嚷嚷,接着又一副混不吝的姿态走来,戏谑道:“这不是古尔德大人吗?你早该给我们通报你要来呢!真是对不住,我的手下粗鲁了。” 古尔德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自己老头子一个毫无威胁,自己的两个胖儿子则被推到了一边,弄得古尔德家的侍从们差点就拔剑护金主了。 格伦德摆摆手,打发自己的部下继续站岗,掐着腰继续问:“老朋友,有要事面王?你应该知道,大王心情不错现在正视察领地呢。” “我当然知道。”古尔德如今是支棱不起来了,他仍旧昂起自己肥胖的脑袋,言语里带着威胁:“格伦德,我这次可是要帮助大王发财,所以要秘密来。伱可要好好待我。你瞧我们父子连一把切肉的匕首都没有,你的士兵真是太紧张了。听着,我要告诉国王的是一些商业秘密,我可不想在这里弄出太大动静闹的其他商人知晓,那就不利于大王了。” 说罢,夺过儿子黑狐手里行贿失败的钱袋子,塞到格伦德手里:“先拿住吧。我家里还有些麦酒库存,抽个机会我送来几桶。” “你这个老家伙。”格伦德一个激灵伸着手指笑着指几下,但没有要钱:“老家伙,你知道我的身份。钱我不会要,你们三位……我的部下可以护送你先进入宅邸外郭,你们就在里面等候。还有,让你的侍从全部离开。” “也好。”古尔德随即遣散部下,在狂战士“护卫”下消失踪迹。 罢了,格伦德站在原地不断拧着脖子暗叹自己的机智。 格伦德不收钱绝非自己清廉,他是俘虏出身,如今虽然为留里克卖命十年,要知道被俘将领要用一辈子证明忠诚,他深谙期中道理不敢越界。所谓国王发的俸禄、赏的财物、战场缴获是合法,公开拿贿是找死。他并非不想拿,实在是刚刚很多人看着。 这不,握紧剑柄的战士还是时不时瞟自己一眼。 “看什么看?站好你们的岗。” 说罢,这便也进入宅邸的外郭部分继续歇着。 第1018章 商业计谋 现在的墓碑岛或曰整个奥兰群岛都被漫无边际的浮冰包围着,向东和向北举目远眺还能看到明显的冰层。 海冰的确在快速融化,它真的变得可以安全航行还需时日。 留里克不愿令舰队冒险,将士们也多愿意在墓碑岛继续修养一段时间。 本地暂时缺乏大量的食品酒水,将士也懒得挑剔。这座岛是王国的最核心领土,岛上有着大军营,待在这里修养就等同于回家。 长达一整年的战争疯狂消耗着士兵的精气神,铁一般的战士靠着意志力苦苦坚持,终于在回家后泄了气。 所有人都愿意无所事事躺着,那就多躺几日吧! 扪心自问,如若不是要趁机把马革卖掉,留里克自己也愿意天天泡澡蒸桑拿再呼呼大睡。 透过今日视察他获悉到一件尴尬事情,有钱的将士们为了喝酒畅饮一掷千金。 他们并没有把钱花干净,一张张巨大胃口几乎是将全岛的酒水喝光,为此所有贩酒者都大赚一笔。 这方面有能力囤积大宗物资的古尔德家族毫不客气大赚一笔。 “如果是你们赚了大部分我便不担心什么。最后你们还得纳税把钱大部分吐出来。” 留里克如此想着,更有意高调拜访岛上的古尔德家族宅邸,与那个老头子好好聊聊。 这不,将领、贵族都各自休息玩耍,留里克带着侍卫直奔有着高大阁楼的古尔德家而去。 他非常高调,站岗的家丁侍从见到大王本人到访,纷纷下意识退缩。 “喂!你们在畏惧什么?让你们家老爷出来面王!”一位侍卫伸着胳膊粗鲁岛。 此刻,留里克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一名家丁冒着胆子弓着背走来,对着大王点头哈腰,又做惊讶状:“我家大人已经……去拜谒大王您了。也许,他们正在您的官邸静候。” “竟有此事?!”留里克颇为讶异。 “千真万确。” “奇怪,这老头子不去议事厅而是偷偷来找我。他至于不打招呼吗?也罢……”留里克摆摆手不再赘言,号令自己部下:“走!先回去看看。” 墓碑岛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定居点被一圈木围墙包裹,它的初衷是防风,后来考虑到军事防御的需求开始要塞化改造。围墙圈起了一座城市,木墙之外也兴起集市和大量木棚草垛屋,形成毫无防备力量的外郭城和近岸栈桥村庄。 早期的定居者都住在内城,所有的大型公共建筑也在内城。 内城虽不大,如今面积也阔得相当于两个足球场。 当年兴建的“王公行宫”仍旧是留里克的居所,它始终被修善着,所谓大王若是不来入住,核心居住区封闭,其他设施可为岛上总督机构使用。 于是一些房舍愣是变成了仓库,直立的木杆还被拉上麻绳,成了晒鱼干的场所。 肉眼可见的渔村风情留里克并不生气,终究自己并没有将这座岛上的所谓行宫当回事,他惦念的可是自己的“冬宫”,那座建设在另一个位面冬宫位置上的加上房顶高达五层的超级阁楼,唯有它可以在这个时代彰显大王的霸气。 就是因为房舍很多,侍卫们可以在此集体住宿,一个小房间成了格伦德独享的居所。 老古尔德与两个儿子在这里百无聊赖待着,实在无聊想着与格伦德聊聊战争的事,不料老古尔德开始提及此事,格伦德逐渐滔滔不绝。 格伦德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下意识地特别说明一位人物,正是蓝狐·古尔德松。 “我原以为你们这群商人是原理战争的,你们一家各个像是肥硕的海盗,唯有蓝狐是个例外。那个小子不简单,他不信弗雷不信奥丁,偏偏去信天主。他倒是很被南方的人看中,现在带着很多人深入法兰克腹地,看起来你们的家族以后又要发财了……” 此事的基本概况老古尔德已经知晓,欢愉感早就过去,他现在最希望知晓蓝狐跑到极为遥远的南方究竟能做些什么。 格伦德实则心里有股火气,这边言辞犀利道:“国王和法兰克的王签了约定。那个叫做莱茵河的大河,河的北边是盟友,河的南边到处都是我们的自由劫掠区。可惜法兰克太遥远了,蓝狐现在是奉命建设商铺,也奉命去抢掠。这小子现在手头有五百个披甲的战士,他想怎么抢掠就怎么抢掠,还能正常贸易赚钱。大王真是太喜欢这个家伙了!” 格伦德就是故意这么说,他实在羡慕蓝狐将拥有的快意生活,真就是钢剑在手长船所到随心所欲抢掠。那些有的没的事情都被格伦德嚷嚷一番,情不自禁添油加醋故意说蓝狐会有更离谱的成就。实际呢?他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格伦德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日德兰老家,带着一些同乡浪迹天涯。他举得自己会死在某场战斗,如今做了罗斯王的“猎犬”,倒是有了个值得珍惜的人生结局。 他自诩去过很多地方终究透过贯穿整个840年的战争在广袤世界开了大眼,若非自己已经四十好几成了老家伙,还可以去更遥远的地方冒险。蓝狐何德何能?这个商人确实很勇敢,最关键的正是这家伙仍旧年轻精力旺盛。 于是,看着老古尔德两个肥胖又年轻的儿子,不由豪放嚷嚷:“你的两个小儿子也有机会,其实我听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老古尔德警觉道。 “我其实是听蓝狐随口说的,什么大王会重用他的两个弟弟。所以,莫非就是这两个崽子?” 此一语惊喜得老古尔德浑身绷直,眯着的双眼瞪大如铜铃,耷拉的胡须都炸了毛。黑狐和红狐两兄弟激动得心脏狂跳,他们早就被格伦德的话吊足了胃口,内心里对探险充满了十足渴望。 “这是真的?”老古尔德颤抖着问。 “应该是吧。反正大王会回来,你们自己去问即可。” “也好!也好……” 他们并没絮叨很久,留里克快步归来。他令两个妻子各自去休息,把随王见过世面的两位小王子抱走继续睡觉。 罢了就在刚进行宫大门就看到了三个胖子的身影。 “古尔德!”他一声吼。 这不,古尔德一个激灵赶紧站起来。老头子如今站得不太稳,即刻就被两个儿子搀扶着左右胳膊。 “大王……你终于回来了。” “你啊!”留里克直指他,压着兴奋笑意毫无絮叨之意,又一甩脖子,“跟我走,我们去详谈。” 看来国王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深谙默契之道的老古尔德急令自己两个紧张的儿子:“几乎这不就来了?!大王是请我们进他的卧室详谈秘密之事。你们两个切莫紧张,一切看我的。” 两个小胖子纷纷点头。 时代已经变了!曾经白皙皮肤的金色马尾小男孩,如今已经如他的父亲一样成为目光深邃的壮汉。金色马尾仍旧是显着标志性发型,被修建得极为讲究的络腮胡须极具男性魅力。曾经还是部族精锐战士的奥托也是这样的面孔,老古尔德记忆犹新。 只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实力再将留里克看做小孩,现在必须表现得非常恭敬,甚至是商业上讨价还价之事至少不敢与国王本人再做。 这番留里克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三个胖子搬来木椅保持镇定做着,就好似留里克在训诫他们。 “我刚听说伱们要来,是什么要事吗?你们完全可以提前说明。我不要你们废话,直接说你们的想法吧。” “是。”古尔德奔向客套几句,现在直奔主题:“我们一家前来,只是为了购买马革之事。” “此事?关于我要销售掉一千张马革的事情昨日就散布了,我再休息一下就直奔议会庭,听说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你……就等不得吗?” 老古尔德轻轻勾下头露出淡淡笑意:“我们和那些人能一样吗?我当然想要马革,我也获悉这些马革都来自您的战场缴获,死掉的马都是法兰克军队的战马。我并不是看中那一千张马革。” “那就是盯上了一千张以外的马革?” “是!也不是。” “怎讲?” “我渴望令大王赚更多的钱,这是我最终的目的。” 这话就是拍马屁,留里克听得很爽,而且话从资深大商人嘴里说出来,它定然有着可执行性。 “也好。说说你的想法吧!” 现在老古尔德忽略掉的头疼以及老迈身躯的不适:“敢问大王愿意给马革何等售价?” “你很关注这个?你以为?” “至少也比鹿皮贵。咱们一直缺马,马革只能更贵。不过以我的认知,它也不会贵到哪里去。我觉得,一张十五银币,可行。” 留里克点点头:“不愧是你。不过……” “嘿嘿,但是大王不甘心只挣这么多。” “那是自然。” “所以大王希望那些商人以更高的价格购买,但他们都不是傻瓜,除非我们合作采取一些手段。” 古尔德有意这么说也确实打算这么做,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因为留里克果断做出积极表态。 留里克的态度分明是默认了“必须合作”,便询问起这样的事:“你在岛上待了一年,留驻这里的商人经济情况如何?你觉得他们是否有钱?” “您在询问他们能接受的买马革的货款极限?” “是如此。” 古尔德捏着胡子想了想:“一张二十银币大概就是极限了。” “这是那些人,我知道你的家族可以支付这样的价格。” “那是自然,但我的家族十多年来一直为大王服务,我赚的很多钱最后都是你的。我们一直是深入合作,所以……这一次我们当联手,让那些商人大出血!” 这不,留里克一拍大腿,“本来我没想这么多,只想将一些开始发臭的马革倾销掉。我改主意了,你我趁着机会一定要做一个局。” “对!做一个局!” 罢了,一老一少,两人在此秘密的所在狂傲地笑出声。 两人犯不着把计谋说透,毕竟类似的手段两人已经合伙搞过很多次。 他们的计谋是这样的,所谓入夜开始的商业会议,国王留里克当众说明销售一千张马革的事情,为此他还要特别做一番描述。 所有马革都来自高壮的法兰克马,它们取自战马皮革,皆是战利品。马革极为耐磨,比鹿皮好打理很多。它结实不透风,每张马革还附带大量鬃毛。如此皮革制作成皮衣必然是抢手货,解释才能宣传“此乃用法兰克战马皮革所裁缝的衣服”,另有一层强烈的精神buff,可令诸多自诩勇敢之人趋之若鹜。 就是要突出它比鹿皮更好,以及特殊的精神意义。 只要将商人们的胃口调动起来,他们怕是会竞相加价。 要把会议变成一场抢购拍卖会,这里就需要重量级人物来推波助澜。 公平的说留里克与古尔德现在商议的话术,所谓描述马革的优越性绝非谎言,它的确比鹿皮要好。 古尔德要做一个“托儿”,其家族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哄抬价格,在嚷嚷着出一个高价后,必须大言不惭地嚷嚷一些狂妄话语,类似于“我们得了这一千张皮革即可大赚一笔”之类的话,罢了还要故意嘲讽一番那些不愿意出高价的人不懂商业。 要把他们的怒气激发,要迫使他们愿意出高价拿钱,最后一番折腾,就由古尔德家族宣布退出。 当然要考虑现实原因,那些商人事实上不可能存在有一家能拿出巨款将一千张皮革全部包圆,如果有也是古尔德家族。 于是一千张马革被拆分成多达二十份,一个商人的购买下限就是一份五十张,这样即便价格很高,那些有些实力的商人还是买得起的。 他们一定会为了利益争相加价,古尔德家的任务就是推波助澜。 但是古尔德家族会一份也不买,如此折腾没有好处可是说不过去。 就如老古尔德描述的,他的家族始终与国王保持着亲密关系,做商业交易就如今日的“国王卧室密谈”,以极为私密的形式即可谈成,其中秘密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聪明的老古尔德完全隐瞒了自己刚刚从侍卫长格伦德松松垮垮的嘴里获悉的情报,他断定大王要提拔自己黑狐、红狐兄弟,只是此事不可以由他去提。 事情要顺理成章得做,而且黑狐和红狐必须通过一些契机证明自己的能力,使得大王相信自己的眼光锐利。 “我已经老了,白狐和蓝狐都不在身边,唯有我的幼子黑狐和红狐可以为大王完成计谋。我的嗓音变得沙哑,黑狐和红狐能替我把该说的话对着那些商人听,而且这两个崽子是真的年轻,那些商人会轻视他们。这样,话语越是嚣张,大王您的计谋效果也会更好。” 事实上留里克早就在大量这两个小胖子,两人虽是标准的北欧人,怕是一身肥膘这些年来一直压制住身体的生长。他们并不高,“肥海豹”的戏称的确不是胡说。 “就是你们两个?难得你们的父亲给了机会,我是否应该相信你们能把事情办好?!”留里克故意问道。 只见黑狐红狐两兄弟急忙起身,半跪在留里克的面前:“原为大王效力。” “很好。但愿你们会如白狐和蓝狐一般能很好的为我所用……” 两人心领神会,便压制着内心激动:“愿为大王效力。” 第1019章 价格战争记 留里克好好端详了一下黑狐红狐兄弟,他很早就认识这两个崽子,只是他们独立开始做事应该是从现在开始。 两兄弟到底行不行?! 留里克心里打着问号,今晚就将见分晓。 他整理了一番衣物,穿戴上最华丽的衣装,特意将很多宝石待在身上。这固然很俗,好似自己成了一介小丑,但那些商人最吃这一套。 各种颜色的宝石、各种颜色的羽毛、各种花色的皮革,它们都要作为衣服的装饰。诸多简直互相不搭的“零件”穿在身上,个人是五颜六色的,如今恰是大家的审美所在。 留里克有着最珍贵的饰品即青金石,它被做成项链,佩戴时还要刻意露在外面。 一定白狐帽子顶部插满了被染成蓝色的大雁羽毛,又缝上很多钻孔的彩色玻璃珠和琥珀。 那黄金桂冠也直接套在绒帽外面,成为金光闪闪的一圈。 毕竟要在夜里展示自己的光彩,金色的头发再佩戴黄金桂冠,就无法体现那是一整块金子铸造的宝贝。 在他人眼里国王富贵逼人,虽然留里克觉得自己一身花花绿绿有些烂俗。 “走吧。”他握紧剑柄一甩脖子。 静候的古尔德家三人组这便紧跟国王的步伐再度现身,此刻太阳几乎落山。 国王随时都可到议会庭,闹得等候一番的商人们宁愿饿着肚子也要继续候着。他们在发牢骚,使得总督老哈拉尔不得不亲自安抚他们的躁动。 总督一直在呼吁:“你们不要着急,国王卖掉马革千真万确!你们都有得赚。” 这些呼吁无法服众,毕竟总督对交易之事几乎不知道,面对商人和作坊主的疑问,实在无法作答。 他们的聒噪在户外很远就能听到。 留里克已经带着侍从走近议会庭,一想到接下来的亮相他突然停下,也因为古尔德一家停步。 “大王!您有新决意?”老古尔德嗓音沙哑地问。 “有一个。”他回过头,“咱们几人不能一起走进去,这样他们会觉得有猫腻,不利于我们的计划。” “这倒也是。我们家族先进去。” “是的。记住!进去之后挑衅他们!尤其是你们两个。”留里克毫不客气分别手指黑狐和红狐:“记住!一定要嚣张。你们告诉他们,古尔德家会出高价买掉所有的马革,再嘲讽全屋子的商人都是穷人。” 黑狐红狐两兄弟明白此乃计谋的一部分,就是发出嘲讽的时机与之前计划的有所不同。 也罢!大王亲手指指点点,兄弟俩若是干不好可就糟了。 于是留里克带着随从先行消失,古尔德家族正走进会场,一切就等着事情发酵。 这不,珠光宝气的老古尔德在两个同样珠光宝气的儿子搀扶下,又有武装侍卫护卫,极为高调得闪亮登场。 因为黑狐大声吼了一嗓子:“整个墓碑岛最有钱的古尔德来了!” 一声吼因为满屋子的商人、作坊老板瞪大眼睛,接着呜嚷呜嚷仅是交头接耳,场面聒噪异常。 黑狐一声吼也令总督很尴尬,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凑过来小声嘀咕:“你们先入座吧……” “入座?随便找个位子坐吗?”红狐吹鼻子瞪眼起来,嗓门和他兄弟一样大。 这又令总督一阵无语,心想着这混小子岂能如此张狂,真就是有钱就目中无人?不,这个家族是国王的心腹,飞扬跋扈不足为奇,他们平日里就很高调。 红狐见状依旧高调嚷嚷:“我们古尔德家族极为富贵,来这里开会就是因为大王的命令!至少给我们找一个雅座!我们不能和平凡的家伙坐在一起。” 话音刚落整个议事厅就嘘声大作,其中还夹杂着脏话问候。 总督气得焦头烂额,议会庭本该是大家和和气气商量各种事情的场所,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此地可不是争吵的地方。 总督老哈拉尔完全不懂其中的内情,他被激怒了,这便威胁:“你们以为自己很不同吗?如果你们不是来讨论购买皮革一事的就请离开吧!” 这不立刻有商人接话茬,甚至还愤怒站起身:“对!你们要是不买皮革就滚出去!这里不欢迎蠢货!” “你骂谁呢?!”肥胖的黑狐眼睛瞪得似铜铃,他伸直右手反唇相讥:“你算什么!就是一只食腐肉的秃鹫!撒泡尿照照你的脸,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粪土一般的穷人。” 这话实在有杀伤力,古尔德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言语过于伤人了。 结果那个被骂的商人也不是好惹是,虽然有规矩是议事厅内不可带武器,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古尔德家是侍卫也是两手空空,那商人竟拔掉自己的皮靴狠狠扔了过去。 这皮靴立刻被古尔德家的侍从空中拦截,但耳畔到处是嘘声和谩骂,诸多商人已经站起来嗷嗷得要赶走老古尔德一家了。 留里克和侍卫们就藏匿在夕阳后的阴暗所在,他们倾听议会庭发生的事。 “这个古尔德在搞什么?难道里面在争吵吗?伱们倒是帮我做了好事……” 留里克仍在蛰伏,议会庭里的口腔体操的确在升级。 古尔德一家此番来似乎就是来找茬的,大家虽觉得他们今日所为莫名其妙,但骂了自己就得骂回去。 一来二去黑狐红狐兄弟是真的激怒了,但他们保持了最后理智,知晓一切都是计谋。古尔德家族也的确犯不着和一般的商人有什么瓜葛,家族一直是为王室做生意的,财富几乎是依傍着王室才能获得,如此激怒那些商人没什么可担忧的。 到底是两兄弟嗓门更大,那肥厚的肚子都成了强大的共鸣腔。 黑狐撕扯着嗓子大呼:“你们都是穷人!我们古尔德家族会把大王的一千张马革全部买下!这些价值极好的马革都是我们的!你们谩骂吧!最后还是我们赚大钱。” 红狐顺势补充一句:“你们如果要证明自己不是穷人,就拿出更多的钱和我比拼!拼不过我们你们就是穷人!” 议会庭实则是对大众开放的,只是今晚会议比较特殊,能来的人首先要掂量一番自己的实力,真是没有资产没颜面来。 气氛更加热烈,有脸来的商人、作坊主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他们不敢以武力否定古尔德家的跋扈,只能咬着牙与这个家族竞价购买那些马革。 古尔德家族终究是坐在长椅上,只是刚刚的言论过于恶臭,他们被所有商人疏远,某种意义上他们还是喜得雅座。 总督不懂古尔德家今日何故暴走,祈祷着一会儿可不要惹得大王暴怒。 终于,留里克举得事态发酵得已经够了,他不知道古尔德家的两个崽子说了什么,现在议会庭就像是高压锅,它怕是要爆裂了。 一切尽在计划之内,接下来就是国王闪亮登场。 突然间,议会庭闯入一批头戴熊头的狂战士,他们的闪亮登场瞬间制止了一切聒噪。长屋型的议会庭家雀无声,骂骂咧咧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巴。 “不准喧哗!你们全体保持安静迎接大王登场!” 话毕,衣着过于华丽的过往留里克走进这灯火通明的议会庭,他接受着臣民的瞻仰,还刻意扭动脖子展示自己的华丽帽子。 在场的人都自视甚高,今日见到大王,王者是比富商更加华丽的打扮,使得古尔德家的那两个口吐芬芳的崽子都黯然失色。 留里克又令自己是侍卫立场,示意接下来就是自己的主场。 他们被国王的华丽震慑,同样也敬畏王的武力。 留里克故作一无所知,他确信古尔德家刚刚定然发表了一番过于激烈的言论,透过这群商人憋红的脸就知他们怒气未消。 一切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一千张马革是真的,它将在这里完成订单交割。马革到底好不好?!它当然都是很好的。 马革比鹿皮大!马革皆来自法兰克战马!只有最好的马可以作为战马,罗斯军剥掉一千张马皮(当场声称),在墓碑岛销售只为赏赐大家。 抛开刚刚的愤怒,人们听着国王的描述,一个个都因兴奋继续红着脸。 他们觉得自己明白了古尔德一家疯狂的原因——马革这么好,失之交臂太可惜,必须尽量全部攥在手里。 越是如此,大家就更要分一杯羹。 因为国王郑重说明了购买原则:“一千张分成二十份!你们至少购买一份!但是每一份的价格必须统一!” 如此一来很多商人都能买到一部分,他们互相看看,内心蠢蠢欲动,就等着国王公布售价。 “一张马革十五个银币!这是最初的定价!” 此价格不算高,商人们、作坊主们都是可以购买的。买上一份五十张,花费七磅半的银币,换算成平价麦子就是七千五百磅,或者是收获季时的贱价燕麦一万磅。 大部分商人可以拿出这笔钱,即便把钱拿出来后会财物吃紧一些,一想到加工皮革后可以再大赚一笔,一切都是值得的。 比如,一张裁缝好的半身皮衣买上五十枚银币,它用料可能只有半张马革。这样的估计的确过于天真,但逻辑是成立了。毕竟这是取自法兰克战马的马革,要获得它就得先杀死法兰克军人再杀死马,它本质是战利品,买家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会变得非常勇武。 麻烦就在于齐聚议会庭的至少能买上一份的商人可不止二十人,即便古尔德家不来,大家也不能平分二十份。偏偏古尔德家高调宣布“我全都要”,那就只能竞价购买了。 他们有着竞价购买的意愿,留里克希望的正是如此,这便故作一个难堪的模样:“啊呀,我实在想不到你们竟如此热情,你们来得人太多,我只有一千张马革,这可如何是好?” “竞价!”有人突然让让一句子,接着多人呼吁这么干。 至此,留里克刻意给静坐的古尔德一家示以颜色,这不老古尔德缓缓站起,“也许没必要竞价!我们古尔德家可以全部购买,他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留里克按照剧本即刻故作苛责:“你不能过于贪婪!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是你要给其他人机会!我是国王,我希望你们可以公平竞争。” “真的如此吗?那么,竞价也可以。我……”古尔德也是按照剧本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的商人,直白地说:“我们家族愿意一张皮出价十六个银币。” 就这?还以为这老小子能狮子大开口报一个离谱保价证明自己有钱,结果就是在十五个银币的基础上加上一枚? 旋即有人鄙夷笑道:“那么我愿意再加一个银币,以十七个银币买一份!古尔德,我知道你出得起这个钱。” “你就买一份?”黑狐接过老父亲的话:“我们古尔德家就是用十八个银币的价格,也能全部买下。” “如果二十个银币呢?!”又有商人嗷嗷起来,并呼吁在场的商人们:“愿意出价二十银币的人,都跟着我站起来!” 突然就涨价25%,买一份需要十磅银币?现在已经有些商人无法站起身证明自己可以至少买一份。 但老古尔德就当看一群大傻瓜一样,但他们的确是一群傻瓜。他依旧面不改色,严肃道:“我们家族愿意出二十一个。” “那就二十二个!” “我家族愿意出二十三个。”老古尔德继续。 “二十四个!” 看着局面正是留里克所设想的,他很兴奋也很理智。所谓拍卖就怕有人乱出价最后闹得流拍,他不得不暂停这乱局。 国王突然拔剑,剑声嗡嗡作响,如此震慑全场。 “你们都是体面人,既然愿意出价就必须购买!倘若你们出价又反悔,倘若拒不交钱,那就是欺瞒我!这样的人将被定罪斩首!我劝你们好好掂量一下自己。” 留里克的提醒立刻吓醒了一些人,一些留在原地的人有着自己的出价底线,既然大王规矩如此,考虑到小命要紧,这便不来蹚浑水急忙退场。 一些人离开了,他们认怂也要撤。 留里克再看看在场的人:“你们如何?” 这不,黑狐急忙回答:“我们古尔德家族有钱!我们还能继续!就是……不知道其他人如何。” “你们家族也不能太贪婪!”留里克一副愤怒模样,故意苛责:“难道你们平日赚得还不够多?就不能给别人一些机会?妄图购买全部?我令你家族最多买十份。” 话是如此,倘若继续抬高报价,其他商人跑了个干净,最后的马革不还得是古尔德家族包圆? 黑狐干脆这样解释:“就怕他们拿不出太多钱来。难道大王要拒绝出价最高者?” “所以,你觉得自己很有钱?”留里克故意问。 “正是!”老古尔德又接过儿子的话,严肃到,“我愿意出价二十五个。” “二十六个!”竞价还在继续。 “那就二十八个。”老古尔德面不改色,他以这张老脸扫视那些商人,这份从容简直恐怖。 更多的商人已经受不了风险急忙撤退。 终于,有人咬紧牙关如此报价:“三十个!” 倘若现在还有没跑的商人,那就是真的可以以这样价格购买,事实上在场商人仍旧很多,他们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一口气坚持在这里。 老古尔德仍旧不依不饶:“那就三十五个。” “四十个!”说话者连帽子也摘了,留里克透过油灯可以看到这家伙汗津津的脑门。 显然,还没有跑掉的商人全是杠在这里豁出去了。 四十个银币买一张马革也太离谱!留里克决意收手,他就怕这群家伙真的拿不出钱,果真如此,自己真的处决他们时候也不好收场。 留里克不得不吭气:“一张四十银币,你们拿得出手这笔钱吗?古尔德,你就算是全部买下来,一千张马革就是四万枚银币,我觉得你不行。” “啊!”老古尔德长叹一声:“是啊!即便我声称可以加价到四十五个,他们只怕还敢抬价。我已经无力全部买下,我不敢逼得大王杀了我。对不起,大王,我不买了。我们告退。” 就如古尔德一家刚进议会庭疯狂无礼挑衅,现在老古尔德竟带着两个口出狂言的崽子突然撤离。 国王未做任何的阻拦,留下诸多站着的商人们莫名其妙,接着为刚刚的极端抬价后悔。 虽然情况很意外,到现在位置留里克基本完成了预定计谋。他当然不会亏待把价格愣是从十五哄抬到四十的古尔德一家,事后他们一家还要继续承担给王室销售大宗货物的任务。黑狐红狐两兄弟的确立了功,他们证明了自己有能力。 现在,留在原地的商人、作坊主一个也跑不掉。 留里克笑道:“恭喜你们!古尔德那个家伙已经羞愧得跑了,他们家并非自己标榜得那般有钱,你们取得了胜利。现在,请你们分摊这二十份马革的费用,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决定。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互相看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留在这里的人就是以行动证明自己可以接受一张马革四十银币的离谱价格,难道敢拒绝?不!现在连大门都被狂战士把守着,想跑也跑不掉。 于是,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与国王签署购买合同,其宅邸将被军队团团“保护”,剩下的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当然,留里克赚了大便宜,只怕会将这群商人储备的“贸易季”的货款搜刮干净。本想着事后给他们一千张劣等马革就得了,这群人终究是大出血,给他们最好的一千张大抵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第1020章 最大规模的单笔皮货交割 漫无边际的浮冰依旧包裹着整个奥兰群岛,它们多是来自北方的波的尼亚湾深处,乐观地说被冻结的海洋依旧在快速融化,悲观地讲海洋恢复安全航行仍需一些日子。 事实上墓碑岛至斯德哥尔摩的航向已经勉强恢复航行,商人们带着他们伙计强行划船航行,其中的风险比遭遇海洋风暴要小。 他们总体是趋利避害的,手头越是多货款、多物资越是谨慎行事。 他们很羡慕国王的大型船只,也多盘算着自己也订购一艘体型较大的货船。 这些商人几乎都来自梅拉伦湖,一个颇为尴尬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善造大船的匠人家族为了利益集体移民东方。 谁会拒绝发财呢?有能力的造船匠去东方淘金,如今停泊在墓碑岛的庞大罗斯舰队就是这些匠人所为。 罗斯王留里克正在斥巨资建造一艘全新巨舰的消息是真实的,庞大船壳根本无法为木质工棚遮掩,新舰只的建造完全公开,在其下水前任何人都能对其品头论足。 荣耀属于王室,代价却是瑞典梅拉伦湖造船业的衰落。龙头长船依旧是最主力的船舶类型,而梅拉伦湖留守的匠人也只能去建造它了。 当然,富商前往新罗斯堡的效忠王室的造船厂订购一艘“标准货船”这种王室钦定的船舶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要立刻拿出款项。 至少二百五十磅银币的现金或是等价货物,即便是自诩富裕者也难以拿出这样一笔现金。 除非,借助一些契机狠狠赚上一笔。 从大王手里购买取材自法兰克战马的马革,用以制作五花八门的坚硬、耐磨又御寒的革制品,针对励志于成为战士、佣兵、冒险者的卖家赚大钱,此事明显很有赚头。 他们先行大王留里克的描述,为此不惜竞价购买,并坚信即便价格被炒得离谱最后大家仍有很大赚头。 逻辑是这样的,一位年轻的战士会花光自己的积蓄,乃至是借贷,也要给自己置办一身足够用大半辈子的装备。 曾经的波罗的海被各方势力瓜分,海上又有盗匪横行,商人唯有仗剑行商必须招募佣兵护卫。如今的波罗的海似乎太平,商人们的视角也投射到更遥远的地方。商人渴求更大的船只,得以前往更遥远地方寻找财富。未知之地怕是罗斯王的权威无法覆盖,于是刚大规模的佣兵缺口缺陷,刺激着大量嗷嗷叫的瑞典地区年轻对外探索。 订购一把亮白色泽的罗斯钢剑,一把漆黑坚硬的罗斯铬铁手斧,为此年轻的佣兵要支付一磅银币或是一千磅以上的燕麦。 瑞典的商人们注意到这些年轻人很舍得在武器上花钱,那么他们一定斥巨资再买一件好衣服、一双好鞋、好皮带等等。 竞价成功的商人们已经忽略掉古尔德家族搞得闹剧,人们愿意相信这个飞扬跋扈的家族终究是财富到了头才黯然退场。 二十份马革被十多位瑞典商人联合竞价购得,为此他们真的拿出了响应的财富,将成箱的银币搬运到墓碑岛码头,等候运输马革的长船抵港卸货。 今日的留里克一身盛装,那花里胡哨的模样活像是小丑。 码头处尽是五颜六色珠光宝气的商人,与一票棕褐色着装的围观围观者形成鲜明对比。国王本人无疑是最闪耀的明星,伴随其身边的那些熊首重甲狂战士也咄咄逼人。 商人们在焦急等待,数以百计的围观民众纯粹乐乐呵呵要看马革的风采。 马革分优劣,不仅取决于它的臭味程度,更由其缺损大小决定价值。 那些所谓的优质马革,皆来自战场上被斩断马蹄或是脖颈部受了致命伤,战后弥留之马被处死,伤口后大面积的完好皮革被剥下。 战马脖颈一下的皮从马腹开刀,一直割到末端,扩展割到四个蹄子的小腿关节。如此宰割的马革长度达到折合三米,宽度也达到两米。 毕竟这些尽是法兰克的高头大马,部分个体的皮革面积比预估数更大! 事实上精通于制革业的老罗斯人也在战后第一时间对剥下的皮革赞不绝口,它被摊开展现出非常离谱的大面积,令人大开眼界。 原则上留里克可以玩弄一番文字游戏以劣等马革招呼竞价后的商人,考虑到自己的高贵身份,厚黑的手段今日罢了。 马革早被分了三六九等,他差遣部下将最好的那一等的一千张拿出来,即便在一度引起部下的心疼。 有人痛心疾首:“大王何必把最好的货给那些梅拉伦商人?即便真的施舍他们,给中等货不就好了吗?” 留里克自有解释,却无意对手下人解释太多。 身为国王的自己要考虑很多,亲自上阵赚钱充盈国库是一个,将武力建立起来的王国维持平稳,现阶段就只能通过商业。要让非核心区的势力能因同在“罗斯王国”这一大框架下赚到钱,才能令他们掂量明白唯有维护这一想想共同体才能财富永固。 因为即便是那些被封了公爵伯爵的酋长,是军事贵族也兼任大商人。 汉萨同盟不是王国,靠着密切商贸垄断了环波罗的海以及北萨克森的商业,成为去中心化的国家集团并维持了二百多年。他们既然可以维持这么久自然有其内生性的因素,或曰大家族裔不同对赚钱的渴望可是一模一样,共同的利益超越了信仰、族裔和地理障碍。 国王故意让利,至少表面上是让利,如此拉拢梅拉伦湖区的商人,确保王国的瑞典部分的甘心臣服。 毕竟留里克的另一个头衔是瑞典国王,他是在场商人们的王! 沉重的马革被从大型货船吊运至长船,它们每十张堆叠,并捆扎麻绳打包便于运输。 马头皆被斩首,马脖颈的皮革折叠,而巨大的马尾鬃毛集体留在外面。皮革因打包方便集体呈微卷曲,随着第一叠马革被多名壮汉合力抱上岸,焦急等待的商人呜嚷呜嚷围上来。 他们注意到马革是承重落地的,无不惊骇于它的厚实,接着尽是赞美言语。 每一张都有着亮丽毛色,在初春阳关下反射着漂亮的光。 留里克张开双臂命令:“你们不要着急!全体后退几步,让战士解开绳索将马革摊开!本王让你们开开眼!” 实际就是验货,商人们应声后退,心脏因激动狂跳不止。 匕首割断绳子,四位壮汉合力拉开一张。空气中弥漫着未加工皮革特有的臭味,不过鞣制处理就不是问题,商人们无视臭味,他们为眼前的景象惊掉下巴,赞誉声更为强烈! “哇!一张皮革能制造所四件上衣!” “能做至少十双皮靴吧!” “哈哈,即便是边角料也能制作成上好的皮带。” “最次的边角料还能缝制成手套和帽子。” 这些商人并非二道贩子,他们手头有作坊亦或是与皮匠家族有亲密联系,论如何将一张皮革物尽其用,他们是内行。 一张皮革或许不能说明问题,随着留里克命人不断地展示,各张皮革虽有参差,它们的巨大价值潜力皆为商人们看中。 越来越多的马革运抵码头,被刻意清空的区域不断被灰褐色皮革堆成小山。 即便是上等马革,留里克仍是做了一番保留。军队在战场上取得了一些少见的白色马革,白马毕竟是少见的,就好像都是熊皮唯有白熊皮最昂贵,白色马革被留里克认定为极品,它将是王室独享,做成的衣物、皮鞋以及其他制品首先也是装备常备军。 阳光照着留里克绒帽上的黄金桂冠,它烁烁放光。 人们看到威风凛凛的国王双手掐腰,他的身后就是堆积如山的马革,以及从古尔德家借来的天平。 现在,天平的左侧已经安放了重达八磅的上好法兰克银币,合计八百枚,每一枚都刻着查理曼的头像。 留里克昂着下面面对虎视眈眈的商人:“我的货已经运到!你们的钱也都在这里!看看我身边的天平,一边是八百枚八磅,它们都是品质最早的、近五十年才铸造的上好银币。它们一直被藏匿在法兰克的仓库里,作为战争赔款进贡给我!你们可以相信它们的品质,也要相信本王的商业道德。现在我们开始交割吧,一份马革二十张,一张四十银币。谁先来?!” 国王身边站着一种熊首狂战士,此刻谁敢质疑国王会行诓骗之事。 但每人能否定国王很聪明,他的手段一样犀利。 因为在北欧世界,即便近十年来巨量域外热钱涌入,客观上每年的通货膨胀都非常厉害,使得各种物资的价格不同程度上涨。若非最大的粮食买家罗斯的留里克钦定了平价粮之一银币对十磅燕麦,又以铁腕手段砍杀试图炒作粮价者,使得瑞典世界的粮格波动皆在合理范围。但其他的消费品价格在飙升,譬如传统饮料之麦酒和蜂蜜酒。 所谓劣币驱逐良币的奥义就是流通了长达四百年的西罗马银币到现在还在流通,它已经无法保证圆形且有缺损。即便越来越多的法兰克好银币流入市场,旧银币一样在使用。 西罗马银币和法兰克银币都是含银量极高的,而东罗马银币总是掺了铅。前两者是北欧世界的交易主流,而银子就是银子,即便有人故意在银币上裁掉一点银屑再收集起来重铸一枚,留里克这番等重交易,使得这番伎俩变得毫无意义。 八磅购买购买一份马革,商人不得不将钱箱里的银币小心得放入吊盘,并死死盯着中心的指针。那指针是一支磨得极纤的铁针,标志着左右平衡的黑线也极细。商人不断向右侧的吊盘投放银币,并与国王留里克同时观摩下,当纤细铁针与纤细黑线重合,一份的交割才算完成。 为此拥有大量旧银币的商人投入的可就多与八百枚了,令所有人信服的是,它的确是八磅重。 固然商人拿出的银币里一定混了一切铅,考虑到原本预估一张皮卖十五枚硬生生被古尔德家族神助攻炒作到四十枚,它远超留里克的心理预期,所谓含铅的财富损失就此忽略掉。 留里克赚了一大笔热钱,由此又可以开开心心在瑞典世界购买廉价初级物资,更能将热钱输送到新臣服的约塔兰地区和同盟的丹麦世界,购买盐、渔获制品等等。一千张马革最终换成了四百磅银币,就在墓碑岛,罗斯王国事实上完成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单独皮货交易,其中的获利也是历史上最大。 而这四百磅的热钱留里克断不会乱用,它是一笔非常重要的经费,用处已经谋划好。 “朕的海上君主好建到哪一步了?距离海试还有多久?今年应该能下水了吧?!” 一艘庞然大物从839年就挖掘了干船坞,而她也是罗斯造船业的最大杰作,为此不得不挖掘大坑造干船坞方可满足她的体型。 马革有了新主人,那皮革的臭味都被买主认为是香味。 接下来全岛的皮匠作坊都会火力全开,岛上的所有芒硝也会被消耗殆尽。最后急于将皮革全部完成鞣制的商人会在开航后直奔北方,罗斯堡毕竟是背靠山区,那里不仅仅是王国的钢铁冶炼中心,更是各种奇怪矿产的最大输出地,当地出产的芒硝的综合成本最低。 不同于加工别的皮革,哪怕是以鹿皮作为对比物也是不合适的。马革的综合性能仅次于牛革,它厚实坚硬,鞣制一张对芒硝的消耗极高。 短时间内大量大型皮革要被加工,短时间内芒硝消耗量激增,它的价格会应声上涨,而这无异于会增加罗斯堡老家的财政收入。 曾梦想着做罗斯部族首领的哈罗左森某种意义上完成了梦想,罗斯堡总督的控制区比旧时罗斯部族的地盘还要大,他已经是老头子一个有着实权,下一届总督则是留里克的朋友兼年轻将领卡努夫。在没有条件迅速建成严密税收制度的当下,留里克不得不依赖于粗犷的“包税人制度”使得先把税赋收上来。 罗斯堡总督就是包税人,其他地区的总督也有相应职责。将国王的税赋拿出来,剩下都是自己的。不过罗斯堡总督无法对当地的铁炉镇说山道四,此乃罗斯堡的卫星城,却是直接对国王负责,在个各类工匠开局完工资后,剩下的财富都是大王或曰国帑。 故而对铁炉镇的管理留里克非常上心,“城主”就是连襟卡威,辈分是姨夫。北欧没有复杂的辈分论,不过下一代的铁炉镇城主就是参与过840年整场战争的库斯涅斯拉夫,这孩子今年就是十二岁,一场庞大战争成了他不可思议的成人礼。小名库佳的他是王后亲姐姐的儿子,这等亲戚留里克十分信赖。 巨额银币暂被秘密转移到防备严密的古尔德家的宅邸,留里克自然也要拿这笔钱大做文章。 在宅邸里,老古尔德以家宴款待自己的王,一切照旧,招待大王的是百吃不厌的烤山羊和烤鱼,以及跨时代意义的精面烤饼和拌面条。 老古尔德毕竟老态龙钟,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他罹患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和粥样动脉硬化,虽说这个时代并没有如此详细的病命,古尔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自己随时可能死去,只要在死前将自己全部的儿子在王国内拦下一些好差事,那就是死而无憾。 第一代海盗,第二代商人,第三代就是贵族。这一谚语正在古尔德家族身上落实,家族第三代必须全部是贵族! 一切像是回到了829年,整整十二年前留里克首次与古尔德达成商业契约,彼时的折腾肥皂挣钱,那一单生意使得两人完成巨大双赢,之后的合作也就越来越大,古尔德一家成为不可多得的御用大商人。 留里克令随从全部退下,他在岛上驻扎的诸多贵族、将领也都没有参加这场私人宴席。 虽是分餐制,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古尔德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留里克本人,四人盘腿坐在一起,又是抱着羊腿猛啃,又是对着麦酒大口灌胃。 遂在黑狐、红狐两兄弟眼里,年轻的过往与自己也没什么不同。国王从不是不可触碰着,在暂时卸下权势的武装后,他就是一位快意恩仇的壮汉。 各种意义上老古尔德是看着留里克从婴儿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他老头子一个很放得开,两个儿子仍然拘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看看一桌子的美餐,和那只啃得满是碎肉的烤羊羔,留里克估摸着古尔德家族重盐重油多肉的饮食只要连续吃一年,瘦成麻杆的人也能成“肥海豹”。 这是他们的选择,吃成疾病也是咎由自取。留里克在吃的问题比较有自控力,加之他总是在被动运动,这幅身体是越来越强壮。 “这次你的家族立下大功,我听了一些说法。红狐和黑狐,你们两个小子不得了。你们很善于让那些狡诈的家伙暴怒,你们诱使他们疯狂抬价,可是让我挣了大钱……” 留里克刻意客套,微醉的古尔德乐呵呵,两个崽子可是受宠若惊。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黑狐道。 “愿为大王效力。”红狐补充。 “很好!”微醉的留里克情绪极佳,他敲着桌子嚷嚷:“战争时期,你们的二哥蓝狐特别说明你们两个。我当然早就知道你们,也在暗中观察你们是否有为我所用的潜力。我不能仅听信蓝狐的推荐,透过这次机会,我觉得伱们两个都是人才。” 这是黑狐红狐两兄弟最渴望听到的,他们肥胖的身躯在颤抖,一时间不敢多言邀功皆洗耳恭听。 “现在我的商业触角已经深入到法兰克腹地,我在遥远之地建成了全新的贸易据点,一个是鹿特斯塔德,一个是拿骚堡。蓝狐是哥德堡伯爵,以后他将为我管理新征服的约塔兰地区,但法兰克的两个据点我需要交给信得过的人管理。他们必须年轻、必须懂得商业,最重要的就是效忠我!依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不就是两兄弟和其父亲老古尔德渴望的机会么?兄弟俩急忙抢话,各自发誓愿为大王效忠。 “那就努力吧!我对你们两个只有两个特别的要求!”心情很好的留里克继续指着他们,“你们太胖了!这不好。你们也许该做一些军事训练,如你们的二哥蓝狐那般。蓝狐是优秀的商人,也是被战士们承认的勇士。你们两个会在遥远之地发展,会面临很多问题,关键时刻是要亲自战斗的。你们……敢不敢打仗?” 两人的确犹豫了一下,罢了咬紧牙关发誓会减肥,发誓敢于战斗。 “很好,减肥的奥义就是多走动多打斗,哪怕是频于射箭也是好的。第二个要求,你们……”留里克不得不想一想,“你们到底信仰什么?” “是奥丁!”黑狐想都不想回答。 “不。不必奉承我。”留里克摇摇头,“我懂你们。你们一家只信仰钱!不要觉得自称信仰奥丁就是巴结我。如果你们愿意相信一个神,还不如信仰财富神弗雷有用。” “我们更信仰大王。”红狐转念说道:“您才是我们家族从财富神。” “很好的奉承。但出于现实因素,你们应该学习你们的二哥蓝狐。以后去了法兰克腹地就必须信仰他们的神,这样才便于你们自由活动。不必有什么心里芥蒂,那里是被天主保佑的地方,你们去了全新的地域当然要找一个当地的保护神。我说的这些你们能明白吧?” 两人互相看了看,不能说此事不行,就是突然信仰另外一个神怎么想都很离谱,因为这并非他们自己的选择。 但出于现实利益的需要,两人点点头皆称愿意接受大王的安排。 “那就事不宜迟。我将把你们送到南方的汉堡,你们在哪里信仰天主。之后与你们的二哥蓝狐会和,我暂不要求你们独立办事,就在你们的二哥身边好好历练一番,以后对你们有好处。终究根据我们的传统,古尔德家族的主要财富是由你们的大哥白狐继承,这对你们两个反倒是巨大的机会。这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你们可以在更广阔的世界创造自己的功绩和财富地位。” 两兄弟再拜国王的提拔,期待属于自己的全新未来…… 他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第1021章 留里克凯旋他繁荣的新罗斯堡 漫长的冰封终于结束,海面上仍然漂浮着碎冰,哪怕是最小的渔船也能从容航行。 被冰雪封锁的贸易航线正式恢复,整个东、北波罗的海蛰伏的力量开始复苏。 庞大的罗斯舰队即将回到新罗斯堡的喀琅施塔得泊地!一年前,他们从墓碑岛集结启航远征,整整一年后,他们带着战利品和伟大的胜利回家! 经过多日休整,盘踞在岛上的大军几乎都恢复了精力。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吃鱼干,这样的餐饮实在只能凑合。 还是因为冰层封锁,域外的伙食不能运到岛上,数千张胃口已经使得墓碑岛的食物即将告罄。 好在困难的时期结束了! 捕鱼行动将全面展开,北方的渔船将疯狂冲向南波罗的海。 墓碑岛上各色渔民已经修善完毕自己的麻绳大网和鱼钩鱼线,乃至捕鲸和捕海豹的钢叉。 即将回家的军队完成最后的准备。 躁动的新在乱跳,经历大战活下来的人们并没有凯旋后就能躺平休息享受胜利的心态,他们是最佳的劳动力,如今要尽快回家,只为对自家的春耕拿出强有力的力量。 他们精力充沛心态颇为着急,大王已经规定841年的农税全免。甚至还有流言,所谓大王任善,明年即842年的农税也免除了。 这等好政策对拥有良田又发了大财的新老罗斯人属于非常有益的福利,但对于诺夫哥罗德地区人口超过二十万的斯拉夫族群,实在是感激涕零的良政。 与民休息至少一年,如果局势还不错,休息两年也可以。 留里克倒是很清楚法兰克王国的正式分裂是在843年,他是在教科书上学习到的这段历史,具体的内情却不知晓。 如今自己成了这段历史的推动者,840年的战争改变了很多,不过即便自己没有搀和其中,那些王子的裂隙早就出现,内战也早已爆发。 必有一场决定性的战役终结一切!也许它终究会发生在843年。 如此与民休息并非真的体恤民力,而是令全国民众慢慢积攒“脂肪”得以从容面对全新的严峻挑战。 为了王国的利益,罗斯会毫不犹豫干涉法兰克的内战。为了避免在决定之战到来时罗斯可以占据战略优势,乃至是扞卫840年战争在欧洲攫取的胜利果实,战略布局必须马不停蹄地开始。 哄抬马革物价大成功,国库喜得四百磅银币,黑狐、红狐兄弟交出了投名状。 两兄弟即将离开自己的老父亲,接受国王留里克的安排,带上介绍信、盘缠、佣兵,以及一艘武装货船,先是直奔丹麦的临时都城马豪比或曰哥本哈根,再前往汉堡留驻等待消息。他们会在汉堡经历一场特殊的仪式——洗礼。 皈依天主是罗斯王的命令,黑狐红狐对此甚至充满期待。两人丝毫不虔诚,某种意义上却可以表演得非常虔诚。航海的商人总会面对诸多离奇的事情,人为此多迷信,那么多信几个神只总是好事。信仰天主就是为未知的商业之路多一个守护神,仅此而已。倒是有了天主的信仰加持,即可在法兰克世界堂而皇之活动。 一旦莱茵河腹地传来好消息,兄弟俩就将前往鹿特斯塔德。 他们会在鹿特斯塔德留驻,立刻着手在当地建设罗斯商铺,即一个包含商业、军事、物资集散地的综合基地。美其名曰从尼德兰伯国手里得到的租界区,租借时间无限。 古尔德家族财大气粗,仅在墓碑岛上,两兄弟轻易招募到一些有意闯荡的维京建勇。他们仍会招兵,佣兵则来自梅拉伦湖,甚至首先从自己祖籍的昂克拉斯部族招募过去的乡亲。 “你们的二哥先行为你们探路,最终他要在哥德堡掌控整个约塔兰的治安。鹿特斯塔德和拿骚堡的罗斯商铺,最终是由你们两兄弟各领一处负责。”此乃留里克的安排,两人记在心上。 那年老的古尔德终将迎来自己的终焉,一想到自己最后的两个成年的儿子要离开自己开辟事业,那种孤独感足以令这个老者落泪。 他差遣岛上的铁匠打造了两副特殊而珍贵的护身符,实际就是两副白银镶黄金的十字架吊坠。戴上此物,他们就像是野生的基督徒!实则不然。 两兄弟还拥有纯琥珀的幸运精灵吊坠、纯银锤子吊坠(代表托尔)、纯银鸟型吊坠(代表奥丁),以及纯银的猪型吊坠(代表弗雷)。 两人带着的留里克亲笔书写的介绍信,其中一份是纯拉丁语,抵达汉堡后两人将之交给大主教埃斯基尔,接着,埃斯基尔即为两人的施洗者。 此事是留里克在岛上最后要关心的事,接着是最后的凯旋。 按照传统,留里克组织人手就在墓碑岛举办春季的开航祭祀。 那些勇敢的渔民先行冒险捞到了鱼,这些成为祭品之一。除此之外的祭品是麦粒,加上渔获就代表着大地的馈赠和大海的馈赠。 任何的祭祀都有讲究,它的解释权牢牢为国王本人掌控着。 对此留里克自有说法。 码头岸边搭建起一尊小型的松木台,台上摆放着鱼和麦子,接着整个木台燃起烈火,由此祭祀掌管丰收的弗雷神。 对于北欧诸神的信仰,各个部族有着不同的信仰偏重,留里克对其做出规范并确立了七位神只为主要供奉。 弗雷神是各部族都信仰的神,任何与财富相关的活计都在祂的庇佑下。 因为北欧的海洋神总因掀起波涛令人恐惧,人们不崇拜这个神,只是单纯的害怕。 此次小规模祭祀活动主祭弗雷和奥丁,当祭品在烈火中化作青烟,仪式也就完成了。 一度极为热闹的墓碑岛将进入短暂的消停,不过随着北方和东方的船舶大批涌来,它又将享有繁荣。 庞大的舰队分成两组,部分船只留在墓碑岛驻扎,并充当与梅拉伦湖交流的商船。 大舰队的大部分船舶将一路向东,留里克已经不可能再在中途停留,此去直奔新罗斯堡。 如此,英武的王头戴黄金桂冠站在旗舰船艏,吹来的不再是如刀的北风,就像是芙蕾雅的爱抚,这温暖的风能带给蛰伏的大地立刻复苏的力量。 甚至是战马又被运输到武装货船上,带着各自战利品的战士挤满船舱。 大王拔剑,剑锋直指富饶东方。 “我们走!” 一时间,全军的牛角号集体吹响,悠扬的号声震惊了这个黎明。 水手们唱着号子将三角帆升起,又绞盘迅速将锚头回收。 整个舰队暂且迎着南风逆风航行,直到东方出现广阔的海域,他们冲向芬兰湾…… 再没有任何阻挡,再没有必要停留,大小船舶在全力冲刺,龙骨撞碎所有挡路的漂浮碎冰。这期间,耶夫洛和他的芬兰军队恰好经过赫尔敏基,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继续追随大军抵达新罗斯堡。 芬兰人有自己的目的,他们一样在战争中获得大量战利品,每个人手握大把的银币可惜在老家缺乏消费之处。或是新罗斯堡或是诺夫哥罗德,只有这两座大城的市场可以使得他们买到大量生活必需品。难得一次进入大城,更是难得手握巨款。他们并不需要大规模卖粮食,布匹、成衣、铁农具、铁餐具,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在新罗斯堡的外郭城市场,你可以买到可以想到的任何东西。”他们坚信这一说法,也乐意向认识的人说明此事。 芬兰人也对王国的都城毫无畏惧,那里已经定居了一些同乡,王城早已是全王国各民族的熔炉。 新罗斯堡有着得天独厚的水利优势,涅瓦河两岸可以改造为燕麦田,也是天然的放牧场地。从主河道引出的渠道为城市提供了唾手可得的水源,渠道之水更是推动起木轮水车,水力磨坊越建越多。 农业生产基地在环伊尔门湖地区,大城诺夫哥罗德是也。 新罗斯堡是王室所在,也是东方最大的经贸中心。 即便国王和远征的大军没有回来,大祭司露米娅仍要照例举行开航祭祀。 祭品是驯鹿,由于此乃全王国最大的城市,新罗斯堡的开航祭祀意味着此地的商业活动全部开始,所有人不能容忍仪式寒酸。 由于不可僭越的原则,宰杀一百头鹿祭祀原则上并不会破坏王室鹿群的种群规模,但那时新王登基大典或是国王宣布发动灭国战争时才配进行的祭祀。 露米娅打了对折,五十头鹿被壮汉迁到涅瓦河畔。 即便头戴高大的鹿角盔,她仍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恰是如此她显得更加神秘。她拄着历代罗斯大祭司相传的宝石琥珀木杖,竟命令自己的女儿手持镶嵌宝石的短剑,挨个刺杀被壮汉牢牢控制的鹿。 维利卡已经过了八周岁生日,她是罗斯与养鹿人的混血,拥有着来自北欧和北亚的双重基因。 留里克很喜欢自己的大女儿,她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也因为是长女容易令父亲疼爱。最重要的,她命中注定是下一届大祭司。 乌普萨拉大神庙的大祭司是科文人露米,罗斯堡的“宝石”大神庙就必须由维利卡极其血统后裔继承。 即便她只有八岁,重要的仪式必须参加。她履行着副祭司的职责,哪怕工作非常血腥。 杀死一头比自己还高的鹿,一开始确实非常可怕,随着被母亲强迫做了多次后也就释然了。尤其是被母亲如此苛责:“当你父亲还是你这般年龄,不但敢于杀鹿,更敢于将鹿肝剖出。你必须向所以人证明你的合格的大祭司。” 一时间涅瓦河两岸挤满了人,甚至是高大城墙上也满是围观者。 屠鹿现场规模很大,他们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一个刺出亮白的短剑,接着红色的浆液流入满是浮冰的涅瓦河的激流中。有的老家伙对小小的维利卡品头论足,尤其要对她的血统故意探讨。 维利卡并非纯血老罗斯人,在老家伙们全部故去前,针对混血的暗中讨论永远不会消停,却无人公开抨击血统问题,因为她是国王的大女儿! 更多的人渴望看到小小的维利卡能从容完成祭仪,遂当她每刺杀一头鹿,皆能引起数以千计的围观民众热烈欢呼。 涅瓦河正在流凌,当碎冰排出后航行完全恢复。 大祭司露米娅一样在主祭奥丁和弗雷,因本地斯拉夫民众和泛芬兰民众的习惯,此次祭祀一样算是祭祀拉多加湖神与涅瓦河神。 人们得以安心,仪式之后祭品之鹿即刻被剥皮割肉运输到市场销售。 现在,抢购“开了光”的鹿肉又是春季的潮流,新鲜鹿皮立刻流入本地的皮革作坊。 甚至是鹿骨也被留驻的芬兰苏欧米人捡走,只为制作成扣弦的扳指,由于取材自祭品使得人们坚信这种扳指具有罗斯丰收神弗雷赋予的魔力,持弓猎人将百发百中。 那可是五十头鹿的祭祀!现在王室的御用仆人养鹿人(拉普人)已经繁育出庞大的皇家鹿群,盛大祭司由此庞大祭品用度已经是常态化。 人们坚信他们对于诸神更加虔诚,今年的生活会更好。 大神庙由此讲究终究也是罗斯部族的传统,来自于梅拉伦部族的造船世家霍特拉家族,始终有着自家的祭祀习俗。 近海捕捞渔获堆积一大筐,鲱鱼已经死了,腥臭的鱼又全部倒进了海里。这种堪称行为艺术的举动就是一种对狂暴海神的献礼,家族管理着新罗斯堡分支的卡尔·霍特拉森操办了这场仪式,接着继续他们伟大的工程——海上君主号的船壳建造。 当冰层全面解冻化作密密麻麻的碎浮冰,各地都要进行开航和祭农神的仪式。 他们期待着丰饶的年月,万万没想到,新罗斯堡的盛大祭祀还没两天,争先恐后冲向芬兰湾并向西航行的渔船、商船,直接与向东突进的庞大舰队相遇。 看呐!那到处飘扬的旗帜,还有巨大三角帆上夸张的蓝色纹路。 “是大王回来了!”钓鳕鱼的渔夫家庭完全停驻手头的伙计,他们的小船在海波上欺负,却是夫妻孩子举手拼命欢呼。 站在高处的留里克注意到这一情况,而骑在桅杆之顶的水手已经速降下来汇报起惊人情报:正东方到处都是小船! “他们已经举行过开航仪式,比我想象得还要早一点?!也好,这样商业就提前恢复了,正好助我倾销战利品。” 至少一百条大小渔船放弃手头工作,自发地向大舰队靠拢。 渔民在欢呼中看到坐拥旗舰站在船艏的大王,那随风飘逸的金色马尾成为最显着的标致。 舰队依旧庞大,精明的人赫然注意到主力大船那异变的吃水深度。 远航的大船抵达港口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显然凯旋的舰队集体吃水很深,意味着即将有巨量的战利品抵达王城。 大王正在履行他的誓言,战争为罗斯争取到了巨大利益,财富即将抵达王城,早有准备的人能分一杯羹。 如此还要继续捕鱼吗?呸!赶紧回港吧! 带上自己家中的存款,去抢购大王卸载的战利品! 也不能忘记凯旋的战士,尽在新罗斯堡就有大量男丁参与到战争。人们忽略掉牺牲的人们和就此引起的伤心,期待着凯旋的乡亲带着大量战利品回家,接着对外贱卖快速变现。 于是科特林岛映入眼帘,再东方海岸线的轮廓愈发清晰。 此刻的留里克握紧船艏的围栏,他倒是没有足以跳脚的兴奋,倒是挤在船舱里的战士齐刷刷站在甲板上,使得主力舰纷纷中心上移。 战士们在欢呼,尾行的渔民一样在欢呼。 谁能忽略这份欣喜呢!? 留里克满意得持续保持笑容,他对旗语兵下令:“命令各舰所有人,尽其所能制造声响。” 数千人应命令欢呼,牛角号、战鼓伴随其中,他们制造巨大的响声,这是强劲南风也不能阻挡的。 拥有高耸围墙的新罗斯堡已经非常清晰,城内一座高大阁楼就是王宫。 “终于是到家……”留里克宽大的双手深深攥紧木栏。 他依旧没有陷入狂喜,直到视线扫过围墙包裹的主城区外那密密麻麻的棚户区,双眼定格在远离主城区的造船作坊。 “那个!就是船壳?从挖掘干船坞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朕的大战舰船壳已经快好了?!” 留里克再也不能压抑内心的喜悦,他知道自己给了霍特拉家族一项艰巨任务,也许诺会给予重大的资金和奖金,以及家族成员在王国里世袭的尊贵地位。显然他们真的有条不紊得落实命令且开始显现成果。 他的内心愈发亢奋,心想着世界上第一艘盖伦船将在自己手里诞生。 第1022章 留里克献祭了罗斯的过去接下来是全新年轻人的时代 远征的舰队终于回到母港,近万余民众聚集在码头。 民众在欢呼,船上的战士更是在欢呼。 码头栈桥被迅速清理,大量借用泊位的小船皆被拖曳走。各个泊位空了出来,各艘大船开始可丁可卯得嵌入其中。训练有素的水手抛下缆绳为岸上等候者接住并拴在码头上预备的木桩。 这份工作必须小心,大型舰只的排水量已经达到四百吨之举,她即便靠港的速度形同乌龟,强大的惯性力也能挤坏栈桥。 那些接住缆绳的人们都感受到船只强大的力量,由于港口就在涅瓦河入海口处,他们要克服河水的干扰,也要避免船舶偏航。终究一切操作有惊无险,除了部分栈桥被挤得轻微歪斜外一切正常。 大船抛下绳网,迫不及待的战士背着自己五花八门的战利品,有如背负极为厚重的龟壳,步履蹒跚地踏上家乡的土地。 围观的人们都看到了!凯旋的战士战利品多得离谱,他们发了大财! 战士会立刻消费,所有在新罗斯堡做生意的人都有机会享受到战争红利。 大战舰有自己的泊位,夹在船艏、船艉楼中间的中部甲板估计设计得较低,一侧的安全木栏也能拆卸。木栏卸下,取而代之是极长的翘板。 留里克尊贵的身躯不宜攀爬绳网下船,那不够雅观更不够霸气! 仅在旗舰上,他已经注意到诸多围观欢呼的人群里祭司们最为显着的身影。 露米娅就站在港口,她头顶硕大的鹿角盔,手握宝石木杖,扁平脸庞泪眼婆娑。 她的一只手还拉着一个小女孩,那孩子将顺直的棕黄色马尾斜搭在身前,面目似有些许懵懂。 接着,那孩子突然开怀大笑又蹦又跳,热情洋溢地挥手嗷嗷叫。 “维利卡……” 她是王国长女,如今出落得十分可爱。她已满八周岁,但按照老罗斯人的计算方法,这孩子已经九岁。 她有着北欧人的高挑和早熟,也有着北亚人较为扁平的容颜,两者结合在一起正好长在留里克的审美点上。 大女儿在此,还有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露米娅。维利卡。”他下意识念叨着她们的名字,接着望见密密麻麻欢呼的人群,现在的留里克很清楚应该做什么。 人人都想看到国王华丽的衣装和伟岸的形象,人们需要一个大英雄,那就还给民众一个大英雄。 留里克突然拔剑,剑锋直指蓝天。 这份行为艺术竟力压全场,轰鸣如海啸泥石流般惊人的喧闹声突然弱下去,耳朵敏锐的人听到了国王简短的宣讲。 “胜利属于我!留里克·奥托松!胜利属于罗斯!奥丁庇护罗斯!” 他不断高呼着“胜利”“光荣”的词汇,继续举着剑极为高调得走下翘板站在栈桥上。 在他的身后是一种霸气与恐怖并存的熊首狂战士,那凶恶的熊上颌成了遮阳帽,夸张的獠牙是最强劲的装饰。 高高兴兴的民众自发为大王让出一条通路,男人、女人、老者乃至孩子,他们夹道欢迎自己的王,自发喊着振奋人心的号子。 新罗斯堡的总督老科努松就在这里,他欣慰地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小科努松平安归来,更多熟悉的面孔也为他注视,不由得欣慰。 譬如“双剑”阿里克,这位国王的堂兄就是在模仿大王的行为艺术,他举着双剑不断耍弄以展示自己灵活的双手,只是不为民众竭力欢呼罢了。 倒是阿里克玩弄双剑之举立刻引起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清楚看到。 是亚丝拉琪,在新罗斯堡拥有着大部分水里磨坊产权的女商人,更是“双剑”阿里克的小老婆。 丈夫是砍杀四方的狠人,是王国的大将,是国王的铁杆拥趸。只是阿里克如此勇猛时常会将自己陷入战场危险之地,作为一个女人,她在镶满彩色玻璃的大神庙向着七位神只祈祷,只求自己的男人永远安然无恙。 丈夫平安归来,他注定能带回大量战利品。 如今的亚丝拉琪作为王国军队食物性后勤的主要供应商,她已经在战争时期赚了一大笔。她已经是新罗斯堡最有实力的粮食加工商,也是唯一能将之做成产业的存在,将麦子脱壳、研磨成粉,以及制作成烤饼,这些工作整体是薄利的,她已经完成垄断,微小的利益堆积在一起便是量变化质变。 一介女流无法如战士般快意恩仇,也不敢如那些男性商人远航冒险。亚丝拉琪在以非常稳妥的方式闷声发财,终究自己缔造的产业会为自己的大儿子古斯塔夫继承。 原则上亚丝拉琪就是留里克的嫂子,年幼的古斯塔夫的曾祖父与留里克的祖父是同一人。她是国王的亲戚,现在热闹的场面非常识趣得作为看客。 完全民众看到了!凯旋的国王向大家挥剑致意,看到了大王并非第一时间和总督交涉,而是向着头戴鹿角的大祭司走去。 这似乎成了一种惯例。 是啊,留里克无法忽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即便相比于自己现在高壮如熊的体型,露米娅简直是一个侏儒。 是维利卡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嘻嘻哈哈冲向自己的过往父亲。 见状,宝剑被立刻插在地上,张开雄浑双臂的留里克一把抱住爱女,在数千民众的观摩下上演幸福的举高高。 这只是父亲对大女儿的疼爱,也可以解读为国王对于下一届大祭司的重视。 国王留里克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伟大神只时常赐予其智慧,接着委托他采取措施使得罗斯更加强大。 大祭司则是诸神在人间最重要的仆人,这个露米娅更是直接得到了奥丁“不杀”的恩惠。 国王一手抱着女儿,接着又与大祭司抱在一起。 至少有八千人是这一温馨场面的见证者,欢呼声甚至来自于高耸围墙。 “为什么哭呢?”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露米娅,留里克只以抚摸她的额头安抚。 露米娅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想抱得更紧一点。 维利卡则不然,她可以在大型祭祀中从容屠鹿,现在也能调皮地玩弄父亲修剪得很别致的胡须,又抱着父亲的脖子把小脸贴过去一阵乱蹭,尽显孩子的顽皮可爱。 自白天起舰队抵港引起喧闹,直到夜深,整个新罗斯堡的喧闹仍旧可谓人声鼎沸。 空地尽是点燃的篝火,凯旋的战士很兴奋,城市居民则是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般亢奋。 本就开航仪式后迅速恢复繁荣的外郭城市场,随着数以千计的战士涌入,市场已是摩肩接踵人们为患。 归来的战士对本地的商品当卖多少钱心里有谱,那些盯着自己口袋的银币铜币故意涨价者被纷纷忽视。战士也不是冤大头,他们有着巨大的消费欲,就是用手头的大量现金尽量买到大量物资。 一场“扫货行动”已经开始! 老罗斯人、各路维京移民、泛芬兰人和斯拉夫人,各色族裔构成的战士们皆陷入到抢购浪潮中,生怕自己动手晚了,有用的物品被同伴购得。 市场比往年能火爆十倍百倍,面对盛况的买家和卖家都陷入癫狂,他们忘记了夜的疲倦,喧闹一直折腾到了白天! 不过在宫殿,这里可要安静极了。 太上国王、王后,以及诸多的妻妾妃嫔,王室成员都在诺夫哥罗德,以至于过去一年里新罗斯堡只是名义都城,王室整体都住在东方。 此乃留里克的战略安排,由于诺夫哥罗德地区有较大概率面临斯摩棱斯克人的大规模进攻,当地已经是全民借兵状态,大量的劣等铸铁矛头免费发放给有志保卫家园的男人,如此矛头配合着木杆就是相当凑合的矛,由此满足当地农夫最基本的自卫能力。 新罗斯堡的阁楼式宫殿就空了下来,它依旧被日常打扫,总督老科努松继续派重兵负责其防卫。哪怕高大的建筑空荡荡,钱库被严格看守、王室的各式生活起居物件被严格看守,也包括大门金币持剑侍卫轮替站岗。 外郭的市场过于热闹也缺乏管理,于是乎奉总督命令的巡逻队当夜就纠察到超过十起打架记录,以及抓获小偷二十名。 王国固然没有书写得密密麻麻总则细则一大堆的律法条文,基本的成文法已经制定并张贴在丰收广场,总督有法官的责任,就令部下照着律法办事。 窃贼多是定居芬兰人,少部分是斯拉夫人,如此龌龊事老罗斯人处于颜面不会做,也因为自己早就享受战争红利因富裕没必要以身试法。 对付窃贼直接斩杀或是绞刑大可不必,人力资源依旧紧张的当下,窃贼皆被迅速判刑,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安排——运抵奥涅加湖湖畔的采石场挖掘一年石料。 这种事情留里克无意了解,他作为大王要关注的事情非常多。 虽然自己凯旋,而凯旋才刚刚开始。 凯旋不该是大王归来,万众乐呵一宿就可以完事的,王国还不至于如此穷酸。 王国必须讲究排场,必须证明国王的伟大、证明战争红利巨大,也必须满足民众对于光荣的渴望。 遂在刚刚抵达内城不久,罗斯杜马的巨大议会庭里,名为“凯旋式”的仪式立即为国王提及。 总督还想与大王客套几句,寻思着大王会因为欢喜大为吹赞自己远征的丰功伟绩。 显然国王想要与万民同乐。 “朕要一场凯旋式,将士们会穿着盛装绕着城市巡游!那些牺牲的勇士的骨灰朕尽所能带回来了,英雄要安葬在赫蒙瓦尔哈拉,朕要亲自为他们掘墓填土。朕还要一场盛大的火塔祭祀,向诸神告明我们的胜利。朕时间紧张,我们要在三天内完成全部仪式,接着战士们还要继续前往诺夫哥罗德开始春耕……” 留里克如此安排,老总督讶异于国王的着急,乃至对农业的极为重视。 他的时间非常紧张,倒是归来的第一个夜里,终于享受到久违且奢侈的平和。 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露米娅依偎在自己怀中,还有大女儿维利卡的磨蹭。 处在三楼的寝宫唯有三人,此刻撇开了臣民、将士和亲信。单是最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以及一个父亲,他终于享受到彻底的安稳与快乐。 “还是老家的羊毛软垫床舒服呐……” 这样的场景一样发生在阿里克身上,小老婆的家一样是自己家,他毫无任何不适。岳父老哈拉尔面色苍老笑呵呵,亚丝拉琪带着大儿子古斯塔夫和牙牙学语的小儿子卡尔面对归来的英雄。 木桌上摆着丰盛大餐,皆出自亚丝拉琪的手。 “这里有你喜欢的麦酒,你喜欢的蜂蜜烤饼,还有烤肉。再好好看看你的儿子,古斯塔夫和卡尔。”亚丝拉琪似有很多话,她轻轻勾着头暗示什么。 阿里克又不是不解风情的粗汉子,他大快朵颐吹嘘着自己在遥远世界的见闻,考虑到自己的小老婆是天生的商人,仅仅碍于女流身份不宜冒险去极为遥远之地。但话还是要说的,尤其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场。 “古尔德家族你是知道的,老古尔德那个老头子的生命快到头了,他有四个儿子皆得到了我兄弟的重用。这好吗?留里克那个小子就是太看中古尔德这一家子了。”喝得微醉的阿里克说话没什么顾忌,又嚷嚷:“难道有谁比我更喜欢我的弟弟?我就是怕那些商人做大后不利于他。所以!” 阿里克直指自己的小老婆,所言极为直接:“我的佩拉维娜生育的都是战士,都是战争酋长。你不同!你是我从哥特兰岛俘虏的女人,你比佩拉维娜懂风情多了!我更喜欢你,只是……”他有摇摇头:“让那些见鬼去吧!亚丝拉琪,你也得给我生下四个男孩,咱们的后代可是我弟弟的亲属。只有亲属才是最可以信赖的人,咱们的儿子继续你喜欢的商业。倘若国王遇到了问题,我们的儿子就可以帮他。” 虽然亚丝拉琪没想这么多,她的确是美貌、能力与心机共存的女强人。 这个时代对于强有力的女人并没有什么苛责,只是大家更愿意津津乐道女战士罢了,女人做大商人还是有些奇怪。 此次相会是难得的机会,亚丝拉琪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就此诞育老三,阿里克已经做了男人当做之事,剩下的似乎只有去神庙向芙蕾雅女神祈祷。 留里克和阿里克,两兄弟得到各自妻子的爱。 守候了整整一年,这些守家的女人面对的不只是生活的艰辛,更是活得战战兢兢。 在过去的一年里,新罗斯堡的宝石大神庙香火极为旺盛,所谓投掷至少一枚银币获得拜谒黄金神只雕像的机会。七位神只能庇佑人世间的一切,最伟大的奥丁是最受人崇敬的,那些投入大量钱财只求跪拜的人,几乎都是向着奥丁塑像祈祷着自己征战的丈夫或儿子一切顺利。 但战争一定会伴随着死亡,何况过于一年的战争是罗斯有史以来发动最为庞大的战争行动。罗斯为此赌上了国运,为此宁愿冒着两线作战首尾应接不暇的风险也要打。 事实证明这场豪赌赢取的战果极为夸张,而付出的人员损失也是有史以来最大。 部族时代成长起来的男人们伤亡很大,那些后续加入罗斯成为所谓新罗斯人的各路维京人一样蒙受巨大损失。 甚至是海神埃吉尔都暗中干涉这场大战,但这位神只果如传说那般是恶神,祂掀起滔天巨浪引起英雄们溺死在水里,仿佛就是嫉妒这些被奥丁喜爱的战士的功绩。 那些死在陆地的人们至少保留了骨灰,死者被封装在小盒中,盒子上刻着他们的名字。 过去强行施行的户籍统计制度是为了度田、收税、征兵之用,如今也能靠此制度将牺牲者的骨灰交给他们的家人。 来自新罗斯堡的战死者,骨灰以及其所拥有的那一份战利品一并交给其父母。他们在失声痛哭中领取这一切,不过痛苦不会持续。能在新罗斯堡招募的多是第二旗队和常备军的兵,其家庭都有多个孩子。 参军者多不是长子,然该家庭拥有一个补充士兵的名额,于是家中的一个男孩即刻顶替其战死的兄弟,继续为国王效力继承牺牲者的荣耀。因为这个家庭需要国王的俸禄,需要自家孩子在战场上捞取战利品。 对于那些牺牲的战士,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包括罗斯人在内的维京族裔,在正常战争中死亡就多达三千人。老罗斯部族里年龄达到三十岁的从军者牺牲率达到60%。腹黑地讲留里克一直希望清洗掉罗斯部族时代的残余力量,毕竟那些老家伙不一定对作为国王的自己绝对拥趸。 年轻的一代开始陆续长大并从军,他们大部分是混血者,在各方面已经与狭义的罗斯人不一样了。这不是什么问题,人们最关注的还是父系的血脉,所有的混血者几乎都拥有着老罗斯人的父亲。 留里克献祭了罗斯的过去,接下来就是最新一批年轻人的时代。 那么,就在城南的公墓之赫蒙瓦尔哈拉,埋葬老罗斯的过去吧。 包括着环城盛装巡游、火塔祭祀回礼奥丁、公墓葬英雄的三件重大仪式,在万千民众的欢呼中开始。 第1023章 凯旋巡游、葬仪与对奥丁的敬礼 庞大的战争从839年便开始准备,当战争尘埃落定,整个北方世界已经完全变了。 罗斯王国尽其所能几乎拿出自己全部精锐战士,以及整个舰队,以气吞山河之势投入战争。倘若罗斯输了,王国当然还会存在,她只好继续龟缩在遥远北方的冰雪之地舔舐深重的伤口,想要在走出苦寒之地还需要些年月。 罗斯赌赢了国运! 840年,初春至初夏,罗斯-瑞典联军横扫约塔兰地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除却奥斯陆、卑尔根等挪威部族的定居点外,皆归入罗斯王国。 那些挪威人并非敌手,恰恰相反是可在外来联络的盟友。因为在不列颠岛上兴起的维京约克王国就是挪威人的势力,崇拜勇者又追逐温暖的人们管不了那么多,他们自发冲向不列颠移民维京约克。又因为从未中断的贸易联络问题,奥斯陆的挪威人对瑞典、约塔兰和罗斯,这些半岛上其他势力并不反对。 基于这些原因,留里克集结的大军终究没有征服奥斯陆更没有沿着海岸线挨个征服挪威人的峡湾。 收复全部的挪威人势力不是这场战争的目的,乃至连次要目的都不是。 840年初夏至初秋,留里克统帅的联军终于在丹麦遭遇到真正的挑战。联军开始蒙受较大损失,付出了很大代价后,困扰整个波罗的海的丹麦问题一战解决! 全新的信仰奥丁的丹麦王国诞生了,丹麦立刻与罗斯、瑞典等所有的北方人达成历史性和解,终于波罗的海是所有维京人的波罗的海,彼此内战就此终结。固然还存在海盗问题,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发现即杀死,这种匪徒的存在根本无法撼动和平条约与同盟条约。 但北方世界的大联盟直接破坏了法兰克大贵族的如意算盘,当普通法兰克人对各路维京人知之甚少,东王国的王路德维希再清楚不过一个强大的北方意味着什么。 从840年入秋开始,法兰克军主动发起进攻,期间又夹杂着萨克森复国的因素。 扩张的罗斯与领土庞大的法兰克,一旦领地接壤便必然爆发战争。留里克不希望与法兰克的世纪大战来得如此之早,然所谓的“势”是存在的,他顺势而为,冬季战争爆发。 罗斯-瑞典-萨克森结盟共击东王国。 三战不莱梅,二战易北河,战争打赢了,罗斯王国付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伤亡代价。 罗斯如此,萨克森人的损失更大。 而劳师袭远的东王国,硬生生损失满打满算的三万大军。路德维希荣耀的重骑兵主力消失了,大量步兵战死,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平定北方,更要命的是要用剩下的军队扛住来自大哥洛泰尔的武装削藩,为此不得不屈辱得向胜利者让渡大量的利益,才有战俘恢复王位。 如此,构成罗斯军队的核心力量之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旗队,此五旗队皆为由直接听命于国王的新老罗斯人构成。 尤其是第一、第二旗队,不仅血统来自老罗斯部族,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是战斗力担纲,也由国王最青睐的堂兄、人缘很好的阿里克指挥。恰是如此,此二旗队的兵力损失极为夸张,虽然战争时期一些杂七杂八人缘补充其中,当旗队返回都城,原本是五百人以上的编制,两旗队的老兵皆只剩下一百余人。 其他四个旗队情况相对好一些,也有一半的不可挽回损失。 除此外,全新设立的常备军,其中的骑兵和步兵皆有折损。 罗斯的精锐部队损失达一千人之巨,大批有着数年战斗经验、在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狠人,终究是在遥远南方与彪悍的法兰克重骑兵同归于尽。这样轰轰烈烈的战死,倒是满足一位资深维京战死的夙愿。活下来的人在惋惜战友阵亡的同时,也好自我安慰——他们的英灵已经去了圣殿。 不过公平的说,五千余法兰克重骑兵一个冬季全部战死,乃至罗斯通过拔掉死者铁甲衣、剥马匹,居然成就了巨大的战利品入账。 精锐老兵的大量损失,以及一批刚刚加入的年轻战士的阵亡,无疑削弱了王国的军事实力。 事实真的如此?绝非如此。 罗斯王国不再是罗斯部族的王国,当部族的男人大规模迎娶斯拉夫族裔和芬兰族裔的女人后,王国的“纯血北方日耳曼”后裔就寥寥无几了。 疯狂的战争给了参战的芬兰旗队和斯拉夫旗队极大的自信,他们因职责和战术因素折损很小,关键的决战一样是主力军。 诺夫哥罗德总督、国王的大舅子梅德韦特,带着家乡人构成的军队在最后的易北河冰河决战,实为联军中罗斯军的绝对主力。由此一战,即便再卑微的战士也能昂起胸膛告诉自己的同乡:“其实我就是罗斯战士,我与瓦良格人没什么不同。” 当思想发生异变,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近千名斯拉夫战士凯旋,买个人都背着大量战利品,拥有大量的银币现金,也有可以讲述大战全过程的一张嘴。他们再也不认为自己是臣服于罗斯人的农奴,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罗斯人!以后大王再兴兵,自己就是核心战斗力。 一个名为罗斯的民族正在诞生,集合这北日耳曼、东斯拉夫和泛芬兰三方血统的孩子正在嗷嗷叫得成长。 即便是按照斯拉夫人的传统,一个男孩达到十二岁就是成年人,他拥有保卫农庄的义务,也有娶妻的资格。他们并非计算周年,而是将出生的那一年算作第一个年头,计算到十二,这个男孩即算作成年。 当年开始的大规模联姻正式展现出它强大的后劲,从841年开始,婴儿潮一代的第二批男女成年,其中的男孩就是王国的兵源。 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定居的各家各户都养育着至少三个孩子,他们的生育还在持续着,这一情况在农业区诺夫哥罗德极为突出,家庭中有五个孩子根本不足为奇。 这一切在过去时光是难以想象的,皆因留里克的励精图治和一个接一个的战争红利,罗斯的核心人口一直在快速增长,只是先前的巨量儿童是巨大的压力,现在,罗斯正式享有庞大的人力资源,喜得人口红利。 未来十年内,至少有三万所谓瓦良格战士诞生,他们有相当比例拥有老罗斯部族的血统,所谓与国王留里克本人有着共同先祖。凡是有着老罗斯血统的人就是王国的一等人,他们顺理成章为王室的核心部民。 除此外,规模极为庞大的斯拉夫人,他们必是王国的基层大多数民众。他们是有必要联姻的对象,是可以发动的另一支力量。 终究彼此会化作一个整体,只是拥有老罗斯血统的人能享有更多的社会资源与地位。等级制度是必要的,否则如此庞大的王国在当今时代就会崩盘。 如此那些立功的将士必须赏赐,整个王国需要享受胜利后的战争红利,其中血统越是靠近老罗斯享受的红利越多。 王国里,出身自老罗斯部族(包括被承认的后续加入者)和白树庄园的斯拉夫人,此乃王国一等人。其次是其他来头的维京人,三等则是规模庞大的斯拉夫人。 人分三等如今只是约定俗成的说法,并无成分法令定义它。 等级并非靠着族裔划定,本质上此乃一种阶级的划分,一个自上而下的封建等级社会正在自然演变,对此身为国王的留里克能切身感受到他,并无疑做什么干涉,除非威胁到自己的权势。 因为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留里克有一双手,左手握着维京人势力,右手握着斯拉夫人势力。两手都要抓稳牢,再将两手攥在一起。 于是,这就是在都城进行凯旋巡游、火塔回礼和集体安葬仪式的真正理由。 维京系军队与斯拉夫系军队,乃至有自治权芬兰伯国的军队,必须排成方阵绕城巡游,接受族裔各异民众的欢呼。 而集体安葬更为讲究,无论死者来自哪个族裔,甚至很多死者压根就是战争时期加入的约塔兰人和丹麦人,他们都战死了,现在剩下的骨灰有资格被安葬在一处。 精锐部队折损很多,王国需要大量训练新兵,尤其是将那些十二岁、十三岁的混血孩子大肆补充到各旗队里。这些崽子仅是年龄小,他们仅是体格就与稚嫩无关。 这一情况仅在新罗斯堡就有体现,都城虽是从荒滩兴起的商业重镇,最早的定居者在此也住了十多年。她一直享受着罗斯崛起的红利,住在此地的孩子从小吃得好住得好,他们的体格远胜于成长在罗斯堡峡湾的先辈,大部分仅仅十二岁就达到了折合160㎝的身高,且看起来只是体格单薄罢了。 仅是如此他们的身高已经与法兰克广大农夫兵一样,这就是留里克所谓十二岁的孩子可以当兵的自信。 单纯是面对法兰克农夫兵,这群崽子再军事教训一番,即可带着剑与矛去砍杀咯。 凯旋巡游如期进行! 头顶熊首的狂战士举着旗帜开路,正后方则是背着皮鼓吹骨笛和号角的“军乐队”。 留里克身着盛装,在大祭司的陪同下,带着自己在身边的妻妾和孩子走在队伍的前部。他们骑着马接受民众的欢呼赞颂。 接着,各个旗队身着全套战袍排列成六列纵队,以各旗队的编制行军。每个人背着圆盾,将琳琅满目的武器挂在皮带上。他们竭力装饰自己,盾的涂装被修复,甲衣被擦拭得锃亮,头盔出于个人喜好多缠绕花纹兽皮乃至插上染色的羽毛。 无出其右的事,这些战士清一色穿好洗干净的蓝纹布袍。袍子上不可避免的有着大量窟窿,一些被缝合修补,一切被刻意留着。如此战损装束也从另一面证明了他们曾经历过血战,进一步加强了他们的勇武之感。 芬兰旗队一样是罗斯制式着装,他们多是戴着松鼠皮制作的绒帽,大红松鼠的大尾巴是一个标致,腰里的皮质箭袋和与身高一样的长弓就是另一番特色。 他们整体身材偏矮小,现在没有丝毫的自卑。因为欢呼的人群里有着很多整个冬季客居在都城的芬兰同乡,仔细听还能听出用家乡话高呼的赞美声。 因为芬兰旗队的带对者不是别人,正是伯爵耶夫洛和其大儿子凯尔哈。 甚至是王国的工匠部队也参与到巡游中,卡威携儿子库兹涅斯拉夫,以及超过五十名的只为大王效力的斯拉夫族裔铁匠,与数以百计的职业水手们构成特别的队伍。他们将立下特殊功勋的重型装备带上岸,推拉拖拽车载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以让广大民众开开眼。 很多人认得这群铁匠,以后想要订购刀剑乃至五花八门工具就必须和他们打交道,且新罗斯堡市场上大部分销售中的金属器具就出自这一群体之手。 最终,一片树林在众目睽睽下于城内运动。 战戟拼接成完全状态,斯拉夫旗队穿着当有的制服,更全体穿戴上自己的战利品法兰克锁子甲。他们扛着极长的战戟,擦拭干净的戟头在阳光下锃光瓦亮。 他们的着装打扮与瓦良格战士并无不同,此番全部戴上缴获的法兰克头盔并加以改造,无人敢质疑他们不是精锐。 凯旋巡游引得都城民众全体挤在内城,到处都是欣赏大军的人与瞪大的双眼,房顶、城墙乃至一些树上也坐着观众。 丰收广场是巡游开始之地,也是巡游结束之地。留里克倒是想要公共发表一番演说,终究是自己的嗓子压不住数万人的喧闹作罢了。 一座全新的木塔在城外搭建,当巡游仪式结束,木塔也搭建完毕可以点火。 今日留里克要做的事很多,全军在完成巡游抵达丰收广场后,大军再全部出城直奔城南的墓地区。 不仅是大军,全城百姓顺势集体南下。 这里是人间的瓦尔哈拉,是所有人归宿所在。无论臣民有怎样的信仰,只要他们乐意,在死后皆可埋葬在这一庞大的国家级公墓。而为国家战死的人,只要有能力他们的骨灰即被带回来安葬于此。 留里克就是有意模仿阿灵顿国家公墓,这里就是罗斯的国家公墓。先前埋葬的人们多已树立了石碑,石碑上刻着卢恩文的墓志,以及一些抽象刻画。譬如有更信仰雷神托尔的人,他的墓碑就刻着这样的图画——托尔神左手握紧神锤、右手擒拿耶梦加得巨蟒。 现在将有近两千个“木盒棺材”要被安葬,土坑已经连夜挖掘,标注死者身份的木牌也做好。因为有旗队编制的死者的身份记录在册,死者也有自己的身份铭牌,如此王国会确定他们的墓穴并为之立碑。一千余人有明确身份,其余数百死者就是战争中加入并未王国战死的人们,对于后者是体面的合葬。 身为国王,他亲自发表了简短的讲话。 “他们获得了永恒的荣耀,他们的灵魂已经去了英灵殿,他们的身躯长眠如此,永远接受着我们的崇敬……” 此刻的留里克很欣赏那群天主教士对亡者的悼词,悼词极为讲究,这番讲话就有模仿的成分。 他接着令待命的牛角号手们集体吹号,令抵达的战士们再合力敲打一番盾牌,有节奏地吼几声战吼。 那些来自新罗斯堡的死者被其家属亲自下葬并封土,其余者接来自诺夫哥罗德方向,对于这些死者就由死者的战友为之安葬。 少有人哭泣,场面整体是肃然的。 只见,尊贵的过往头戴黄金桂冠,带领将士们集体向安葬的战士半跪行礼。 到处是半跪的人们,整个场面震撼陆续抵达的城市民众,它感染了更多的人,终究整个都城在为战死者致敬。 再待夜幕降临,一座火塔迅猛燃烧,火舌喷涌向繁星。 整整一百头驯鹿!作为国王的留里克当众将之挨个刺死,以此祭祀诸神。 他拦下了大祭司当做的最重要工作,作为“被奥丁祝福的人”,此刻也的确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烈火照着一个小女孩的脸,维利卡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挨个刺杀鹿,她面目凝重,只见自己父亲那伟岸身影在火焰前不断跳跃者。 最终,父亲赤膊上身,高举着手中的剑直指苍穹。 留里克当着数万军民的面就是在做一场行为艺术,民众瞬间保持恐怖的安静,耳畔只有风声和烈焰的噼啪声。 一个响亮的声音穿得很远,人们听到了大王的呐喊:“诸神之王奥丁啊!!罗斯做到了!感谢您赐予我们的胜利!接受我们的礼物吧!赐予我们繁荣吧!赐予我们全新胜利吧!” 最终,是露米娅高高举起一颗被剖开的鹿肝,对所有参与最终大祭祀的人们郑重宣布:“奥丁听到看到了!奥丁很满意!奥丁将赏赐我们全新的胜利!” 这一夜,整个都城陷入狂欢,到处燃烧的篝火如同将大地点燃…… 第1024章 海上君主号的船壳 深邃的芬兰湾是被罗斯王国霸占的渔场,自壮烈又短促的凯旋仪式结束后,大小渔船再次在海域里畅行。 很多船只为了捕获大鱼宁愿千里迢迢冲到中、南波罗的海,他们会将哥特兰岛和博恩霍尔姆岛作为停驻的基地,就在岸上将鱼肉腌渍烘干,以咸鱼干的方式卖出去。 因为波罗的海的地理构造决定了,海域越是原理丹麦海峡盐度越低,遂到了罗斯堡故地和新罗斯堡面临的海洋,尤其是现在丰水期之巨量溶解冰水注入海洋,海水几乎成了淡水,以这样的水煮盐实在是出力不讨好。 购买来自纳尔维克港巴尔默克挪威人的大西洋好盐要出入更多钱,民众吃盐的需求终究需要尽量自行解决。 现在的时代,随着燕麦、黑麦和小麦的产量节节攀升,全新的饮食方式由此诞生。 将燕麦等麦子熬煮成糊糊,再撒一把盐,以木勺挖着吃。这是罗马帝国时代的普通人通常的饮食,即便是角斗奴也是经常吃这个。 意大利地区的传统吃法在北欧因粮食产量不足成为一种奢侈享受,随着罗斯完全拥有了诺夫哥罗德农业区,天天吃煮麦已为常态。 无论是老罗斯人为首的各路维京人要吃麦子,斯拉夫人更是要顿顿吃麦子。吃煮麦的同时要吃盐,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会在吃的问题上付出更多。单纯在煮熟麦子里撒一些盐是不够的!就在熬煮的时候还要加入一些蔬菜、蘑菇之类的辅料,如若能加入肉食就更好了。 晒干的咸鱼硬邦邦,加工完毕能储存长达两年乃至更长,只要食者忽略“僵尸级”鱼干的怪味。 它的鱼肉和盐的混合体,过去是老罗斯人远航时的必备干粮。对于过去盐分非常缺乏的斯拉夫人,罗斯人的这种鱼干竟不啻为一种美味。 把咸鱼干和麦子一起炖煮,再坚硬的鱼干也能熬烂,与煮烂的燕麦构成一碗美餐。 各个斯拉夫庄园的民众不止对食盐有着巨大的需求,直接从远航渔民手里购买咸鱼干实在是一种两全其美的选择。 既然农业区有着巨大的需求,就驱使着渔民疯狂冲向海水更咸的南波罗的海。 这在过去几年根本是不可能的,但罗斯的王权已经覆盖到那里。来自罗斯的渔船将旗帜挂载桅杆上即可表明自己的身份! 其中一支隶属于国王的御用捕鱼队,各个货船带着大型渔船冲向南方海域。 十多年前与留里克签订契约的二十个渔民家庭,他们的孩子有的参与到840年的远征,有的就是单纯的捕鱼。 契约是永恒的,除非留里克有意终结契约。 何必终结契约?至少渔民们巴不得契约永固。 他们就是给国王打工的佃户,留里克与之缔结的契约令人感动。过去的老破渔船换成了修长型武装货船(兼顾渔船),各家庭有着使用权,契约要求每个月的捕捞量下限,而所有的渔获收入中,国王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国王收购。 此乃一本百利的买卖,二十户渔民因此都变得富裕,以至于一些家庭已经订购了自己的渔船。 御用捕鱼队变得人才济济,过去他们出于安全考虑只能以墓碑岛为中心至萨列马岛之间的中波罗的海捕捞,现在他们敢于冲向南方。 既然所捕渔获终究全部献给大王赚取利润,而渔获终究会进入被国王养育的那数以千计的王国崽子的肚子里。 那些崽子都是老罗斯人的后裔呀!与自己有着共同的直系祖先。 从今年开始,因为御用捕鱼队会抵达遥远海域,已经没有能力将足够新鲜的鱼运抵新罗斯堡。原本要在新罗斯堡进行的咸鱼加工不能做,他们计划着就在哥特兰岛的海岸煮盐、晒鱼,最后献给大王成吨的咸鱼干。 留里克许可了这一切,曾经危险的南波罗的海乃至丹麦海峡如今对所有罗斯渔船开放。人人有权掠夺那里的渔获,这就是王国所拥有的的战争红利之一。 未来定会有大量的咸鱼干运抵都城,接着分销到芬兰地区、拉多加湖环湖地区,以及人口基数庞大的诺夫哥罗德地区。此三区有一个共同特点即远离海洋难以获得盐,巨大的食盐缺口是无法由小规模贸易能解决的,除非罗斯占领高盐度的海域并使得民众能自发煮盐。 数以千计的大小渔船离开喀琅施塔得泊地,他们会与从波的尼亚湾来的渔船,以及大量从梅拉伦湖喷涌出的船只,来自三片水域的船只在丁字路口的墓碑岛合并,逐渐填满南波罗的海。 曾被部族纷争压抑着的捕鱼业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生命力,《北方同盟条约》已经明确定义波罗的海是所有联盟成员的海,所有渔船皆可自由捕捞,任何圈地自称霸主的人都被认为是必须打击的海盗。 专属经济区的概念是不存在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正片波罗的海都是罗斯的专属经济区。 因为,没有任何一股维京势力能在造船实力上与罗斯竞争。 巨大的捕鱼业需求摆在这里,而巨量热钱涌入,富起来的形形色色的人出于民族传统,订购一条自家的船理所当然。 哪怕是再落魄,一个维京家庭也能操纵船只漂向远方探索新的生活可能,而一条船本身就能确保全家不饿死。 新罗斯堡旋即出现了这样的奇妙现象,全城的造船专业户家庭都收到了大量订单,订购者渴望一条标准的龙头长船,倘若不行,一条小很多的普通渔船也能凑合。 龙头长船依旧是河海湖综合适用性最强的船,但大量热钱在市场流通的当下,造船匠人们无出其右得抬高价码。 事实是所有的商品都涨价了,拥有大量战利品的凯旋战士也不在乎,他们继续在全王国最大的贸易城市挥金如土,短时间即把市面上的生活用品买了个干干净净。 留里克就在自己的都城倾销战利品。他不是乱倾销,尤其是缴获的大量法兰克武器不可简单卖给民众手里。此绝得他担忧民众得了武器就有作乱可能性,恰是这些缴获武器损坏严重,夸张弯折的宽刃剑留着何用,不如重新打成铁锭,渗碳加工为低碳钢,再造为钢剑卖掉赚取更多。 唯有两千张马革就此抛下,这些开始腐烂且质量本就一般的马革是他刻意留下的,即便如此这些马革也比鹿皮面积更大更有加工潜力。 妄图复刻一番在墓碑岛的操作已经不可能,都城的皮革匠人相当数量是老罗斯的乡亲,坑骗他们属于自戕。再说这些马革散发着恶臭,要加工可要使用更多的芒硝和草木灰,又增加了成本。 留里克仅以鹿皮的价格将两千张中下等马革倾销,正是因为这些皮革单体面积很大,买到它的商人总是笑呵呵觉得自己赚了,并无视它散发的臭味。 在诸多卸货的战利品中,唯有一样大宗货物依旧塞得船舱满登登。 从弗兰德斯地区缴获的大量羊毛,它们依旧被压缩在粗布麻袋里被干燥保存。 都城继承者老罗斯的传统皮革加工业,而羊毛纺织与麻布纺织,虽是材料不一样,纺织的模式基本相同,而这正是诺夫哥罗德那二十万斯拉夫人的强项。诺夫哥罗德才是罗斯的纺织业中心,品质极好的弗兰德羊毛,乃至从当地掳走的种羊羔子,一定能继续巩固和发展它的经济地位。 战争红利使得新罗斯堡进入全新的繁荣期,人们发自内心赞誉大王与凯旋大军,敬畏崇敬牺牲的战士。 因为王国民众都得到了利益。 有的人只能得到小利,有的不仅大发横财,等待他们的无疑是曼妙未来。 卡尔·霍特拉松,家族老二,坐拥都城最大造船厂的他一直在为国王建造一艘巨舰。 即便现在出现了订购船只的热潮,他谢绝了任何试图订船者,继续带领团队专注于建造。 这不,国王留里克带着随从们亲自来参观了! 留里克一身戎装,带领麾下骑兵骑马而来。他们皆戴着毛茸茸的白色皮毛,清一色插着染色的羽毛。 只见那些骑在木质脚手架上操持着工具的匠人纷纷暂停手头工作,一双双眼睛关注着不断逼近的骑兵。 大地在异常震动,国王居然以骑马的方式而来。 “快召集兄弟们暂时停工,就在原位上向大王脱帽致意!”卡尔急令麾下的工头们,旋即又戴上自己的皮毛,穿上熊皮大衣,以很体面的方式去面见大王。 他向骑马的王微微鞠躬,右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接着脱帽致意。 如此恭敬留里克很是满意。 “感谢大王前来视察我这个脏乱的地方。真是抱歉,我们仓促迎接您的到来。” “不碍事。我就是来看大战舰的!我看到了一座巨大的船壳,快让你的匠人们继续工作!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说罢,留里克下马,又令部下下马待命。 他拍拍双手,饶有兴致地继续昂首看着船壳。 “舰队返航的时候,这艘大船壳就是醒目的标致,没有任何的棚舍可以遮掩它,工人必须在户外工作。也许,你们冬季也在坚持工作呐!” “是如此。我也正欲向大王汇报。”卡尔继续恭敬道。 “好啊。我们边走边说。” 留里克带着笑意始终观摩着船壳,他绕行缓步走着,耳边尽是卡尔对大战舰专业的汇报,尤其是对“海上君主号”的各项特性的预估。 留里克愿意称呼她为一艘盖伦船,但在卡尔这里,她就是在罗斯固有的最大船型上的扩大化改造。 新罗斯堡所在的地界周遭都是森林,其中不乏一些长成巨伞般的橡木。 从未开发的森林里找寻合格木料的工作,自从新罗斯堡设立永久性定居点之刻就开始了。作为早就在此布局的霍特拉家族,出于行业的职业习惯,他们在密林中找寻到一批合格船材,将大树砍伐后便以各种办法运到自己的加工作坊。 遂在留里克突击视察之际,造船上仍旧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木料。 没有谁比这个家族更善于制造大型船舶,留里克安插一批年轻的崽子作为卡尔的学徒,对于造船厂他们是廉价劳动力,更是留里克有意培养的造船人才。霍特拉家族一样不愧,毕竟过去承接造柯克船(老式货船)的订单不多,通常的订单是造龙头长船和更小的渔船。 造这些船只犯不着挖空心思提升技术,即便聪明的工匠有想法,也因支付不起试错的成本宁可不做。 国王留里克为霍特拉家族兜了底,家族的老二承接起建造最大战舰的任务! 至少他提前就囤积了最为关键的橡木材料,如此坚固的船壳框架可以完成,就如同人的骨骼,剩下的任务就是整体安装五花八门零件罢。 即便他们不断的寻找,在南部的密林中也找不到高度达到折合五十米的巨型栎树。栎树就是本地最常见的橡木原料,它的树干总是长得偏歪斜,一些栎树的主干可以刨凿成整根粗木杆,近三十米的长度足够做成很好的阿芙洛拉级战舰的核心龙骨。 如今的海上君主的龙骨更长,原本留里克希望龙骨可以达到六十米,奈何还是败给现实。 两课栎树被凿出笔直木杆,以榫卯结构拼装在一起,就达到了接近五十米。 接着又是安装船艏龙骨与球鼻艏,它们也以榫卯结构与主龙骨合在一起。 船艉龙骨几乎是立柱姿态榫卯在主龙骨上。 如此战舰的“脊椎骨”完成拼装,密密麻麻的橡木船肋拼在主龙骨上,它们则取材自栎树的天然弯折木杆。 卡尔不断地诉苦,所谓搜集这些材料需要运气更需要体力。留里克东这家伙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结账的时候多给钱,他暂且不提酬劳之事。 拼装龙骨清一色栎树,船壳包裹的木板也清一色是栎树。 它们经历了阴干处理,又在建造时期继续接受风吹,冬季降雪时则被工匠果断清理干净积雪。 船壳的木料必须保证干燥,如此在干船坞灌水后才能很好的吸水发泡。 外部船壳全部采取榫卯工艺,不会使用一枚铁定,工作量颇为庞大,这就是真正的船壳开始建造到了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年,它仍旧是一座巨大船壳。 对此卡尔有些露怯,不断诉苦着自己工作的坚信,工匠面临着的诸多技术挑战。 “还是让我直接登上船壳看看里面的情况吧!”留里克执意零距离观察,遂攀着脚手架抵达船壳内部。 “很好!很不错。”他拍拍衣服左看右看,“站在外面觉得船舱不会很大,如此看来非同一般。” “绝对可以挤下二百名战士。”卡尔吹嘘道。 “你低估了!依我看四百人也能塞下。就是……这是整个通透的船舱?” 卡尔不懂大王的意思,随口嘟囔:“有何不妥吗?” “你刚刚说得遇到很多技术问题,依我看这艘船的确有一个很大的技术问题。” “啊?” 留里克大手指着:“通体船舱是大,可这艘船也太大了,她吃水注定深,那就容易撞上礁石。我就是担心一旦触礁,进入的海水能淹没整个舱室。我们不能承担这个风险,当采取措施。” “那就不要触礁。”卡尔露怯地嘟囔。 留里克绷着嘴巴摇头晃脑:“只有傻瓜愿意主动触礁,可我的海上君主号有资格游历远方探索世界尽头,万一遇到危险呢?所以,通体船舱要分成三段。” “我……我听不懂。” “你是不懂。”留里克继续命令:“把底舱分层三个独立舱室,这样一个舱室触礁,浸水不会吞没剩下两个船舱。即便我们的船裹了一肚子的水,不就是相当于多载运了一些货物,最终还是可以航行不至于沉船。聪明如你。卡尔,你应该懂。” 现在是841年,水密隔舱技术东方开始大规模运用,它的本质就是确保大型船只浸水后只能危害部分船体,不至于全局崩溃。 卡尔·霍特拉松悟到了,他的头脑构思起一副图画。他并没有惊讶得跳脚,毕竟霍特拉家族一直没使用过水密隔舱技术,因为它对于小型船只根本没有意义。 恰是因为过去没有概念,他的内心仍旧觉得大王的要求有些多余。触礁之类的事情谁都不希望,此事最好不要经历,倘若事情发生了可怎么办?那就只好自求多福咯。 死在海里不足为奇,水密隔舱的技术概念卡尔今日已经领悟,它意味着什么因为没有经历过卡尔也不懂。当然,人也几乎只能经历过一次触礁事故,结果几乎就是淹死,活下来的人就称呼此乃海中恶神埃吉尔的手段。 多亏了船壳还在紧锣密鼓拼装着外壳木板,此项工作必须使用阴干后的栎树的橡木板,为此他们需要用整个冬季在阴暗仓库完成木板冻干。木杆多余很多,本是可以作为甲板材料的,现在额外组装起水密隔舱的隔板再合适不过。 按照留里克额外要求,船底大舱室分成三个小舱室,每个舱室安装独立天井和梯子。 这艘船原本设计仍是跨时代的,除却底层舱室外,还有一层上层舱室。 为了保证重心,上层舱室的贯通的,剖面确是一个梯形。 如果底部船舱是一层,那么真正甲板所在就是第三层了。 她仍要安装船艏楼,以及进阶到双层架构的船艉楼。遂对于船艉楼甲板,那就是第五层。 她会安装四座桅杆,矮一些的前主桅、最大的后主桅、小一些的艉楼桅,以及斜插着向前突刺的前桅。会有大量的缆绳结构固定这些桅杆,尤其是突刺的前桅杆,它的主旨就是给大量缆绳一个捆扎的基点,一样也能挂上衡帆兜住船下端的风。 霍特拉家族有充分建造仿卡拉维尔型帆船之阿芙洛拉号级船只经验,盖伦船与卡拉维尔船本也是继承与改进的关系,当船只越造越大,盖伦船横空出世。 就如十年前建造阿芙洛拉号一样!如今的阿芙洛拉号在840年战争中已经不能作为旗舰,她已经是一员劳苦功高的老将,完成了她最后的绝唱。 阿芙洛拉号会被修善一番替换大量零件,然核心龙骨是否还能继续坚挺,谁也说不准。她会作为训练建就在芬兰湾活动,唯有必要时刻接受征召。 海上君主号是罗斯的第一艘盖伦级大战舰,她有着浓厚的实验意义,对于她的海试是否大成功留里克有着担忧。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造船的材料全都准备好了,841年绝非她的下水日。这艘大战舰最快也要在842年下水,留给霍特拉家族的时间仍旧很多。 那么,这艘船究竟造价几何? 卡尔一直憋着话,留里克亲自站在船舱里,就有他这位尊贵的王率先询问起价格。 “你们的用料非常舍得,我能理解你们的辛苦。过去我们谈的价格是一千磅银币,看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你有些不满,希望提价。这样吧!我最终给伱付款两千磅!” 此言一出,卡尔耷拉着的头发突然膨胀,他头皮发紧犹如炸毛的猫。 “大王?!您!认真的?!” 话音刚落留里克有点后悔自己嘴巴没把门,可惜现在收回话语有些晚了。他灵机一动自有说法:“本身这艘船就价值一千磅,你们即便如此也会赚取很多。我为何额外支付一千磅呢?那是支付你们科研津贴,你们研究出了全新的技术,值得本王多付钱。海上君主号只是一个开始,我还会建造更多这样的船。同样,阿芙洛拉号级和行星级以后还要建造,你们有了充分技术和人手,以后建造只会更快。” 国王不会吹牛,国王渴望更强大的舰队,国王也的确拥有大量的财富能够支付造舰巨款。 卡尔不知道大王的终极梦想,也不敢多嘴去问。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家族将进一步发达,赚取的财富也将是八辈子花不完。 “愿为大王效劳。”卡尔霍特拉森半跪下来,仅以战士礼向国王留里克致敬。 第1025章 归田 气温正在快速回暖,连日的好天气使得很多人自发换掉厚衣。 新罗斯堡地区原则上已经可以开始春耕,部分民众已经开始劳作了。 他们带着犁、耧车走向田地,全家老少上阵播种。 固然王室有着规模最大的鹿群,如今是冬季,庞大的鹿群也被养鹿人族群奉命驱赶到远方进行传统春夏季放牧。 一批驯鹿销售给了都城居民,或是有的家庭本就有着自家的战利品鹿。 驯鹿不仅仅是冬季拉雪橇的使役,现在也是耕地的工具。 他们没有训练好的耕牛,也没有训练好的耕马,如若不想人力拖曳播种工具,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现有的驯鹿耕地。 哪怕是单纯用人力,如今的工具有着翻土、播种、覆土一条龙式服务,农夫只要想办法拖拽工具前进即可。 曲辕犁与耧车的组合完全改变了罗斯农业区的播种方式。 曾经的老罗斯人不懂播种,自诩善于农业的斯拉夫人也是把村民组织起来排成一列,各个捧着装满麦粒的篮子,一边前进一边撒种,能产出多少全凭运气,或曰神的恩赐。 如今留里克为治下的百姓引来了先进的东方技术。 犁头翻土天然形成两边的垄,种子以线性埋在垄下凹槽里,之后被覆土。 如此往复播种,一片田地如同被梳子梳理过,放眼望去尽是微小又笔直的沟壑。种子在沟里,垄如防风墙保护着最初的麦苗,当它长得比垄更高时才会面临北方强劲的风,只是这时候所有的苗已经足够坚强。 即便如此,无论是新罗斯堡还是诺夫哥罗德,农家肥依旧是匮乏的。新罗斯堡的民众将粪便直接扔到河里,最后流入大海,倒是落得个轻松处理。诺夫哥罗德的情况好一些,农夫们会收集一些粪便,终究只能做小规模肥田。 他们能做到的最简单的肥料就是撒上冬季烧火取暖产生的大量灰烬,草木灰的确能肥田,然粮食高产的根本来自于氮肥。 留里克在这方面无法变魔术,罗斯定义的一罗顷是标准公顷的96%面积,所用重量单位通行北欧版罗马磅即0.392kg。一罗顷好田的小麦产量现在能突破三千磅,这在以往对于诺夫哥罗德的居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好田的产量从两千提高到三千,哪怕是差田也有了产能重大提升。 各个斯拉夫农庄尝到了甜头后,就全面采取新式播种技法。 公平的说即便是纯靠人力,哪怕是靠着妇女的力量,拖曳曲辕犁兼耧车一样能完成一罗顷土地的播种。实际的情况完全不至于让家中的女人做苦力,留里克察觉到一些年龄较大的孩子就承担起这份工作。 哪怕是是纯粹的斯拉夫人,那也是与日耳曼有着血缘关系的印欧人分支,彼此都住在高纬度地区,只要营养跟得上无论男女都会强壮。 即便是女人和大孩子可以耗费更多一些气力完成增加的春耕,家中的壮劳力凯旋后,繁重的春耕一定会变得轻松很多。 那些从新罗斯堡征兵的战士暂时解甲归田,他们几乎都是第二旗队,且旗队长也是留里克指定的下届都城总督小科努松。他们就地投入春耕,更多的人则即将投入最后的航行。 “涅瓦河湍急,我们现在返航面临着很大的阻力。”阿里克无情地指出当前的局面。 留里克知道如此,他毫无办法。“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阻挡战士回家,我们就靠着划桨逆流而上。” “但是大船怎么办?我们还有大量的物资。” “主要是羊毛。我决定了,各长船分别载运一些长船。我们组成最传统的队伍,靠着划桨去诺夫哥罗德。”留里克态度坚决,他如此言论也是为自己加油打气。 在春季的汛期逆行涅瓦河一直是勇敢挑战,麻烦在于大军返航的时间点选择的不好,或者说他们选择冬季的尾巴返航就注定面临现在的窘境。春耕拖不得,远征一整年的战士们回家心切。 和堂兄聊了一番,阿里克的话绝非浇冷水,这位老哥身经百战,在战斗的时候市场鲁莽化身狂战士,航行时却意外得谨慎又机智。 阿里克向沉浸在乐观情绪的战士们通报湍急的河水之巨大阻力,号召大伙儿在出发前多准备干粮,譬如大饼和肉干,以确保体力。 这固然是出于好心,可他的二老婆亚丝拉琪就是都城最大的“快餐老板”。 勇猛的阿里克所言很在理,如此亚丝拉琪的烤饼作坊开始了全天连轴转,她完全不必担心产能暴增引起大饼滞销了。 烤饼不会恶意涨价,只能涨一点点,靠着薄利多销的原则,亟待回家的大军来了一出干粮抢购,她还是狠狠赚到一笔。 她很感谢丈夫为自己招揽生意之举。 “何必谢我?我们得吃饭,吃很多的饭!逆流航行意味着什么你又不是不懂。”阿里克有些莫名其妙。随着他意识到老婆发了财,此事就不提了。 码头桅杆如林,龙头长船鳞次栉比,面对着激流的涅瓦河,人们确信还是这些传统船只最适合逆行。 靠着几十人划桨对冲掉水流,壮汉一起行动仍是颇为费力的事情。 罗斯海军的主力舰已经全面风帆化,船只也造得越来越大,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船只开始愈发变得难以在内河航行。 “螺旋桨在当前还不好用,给船只换上两座大水轮,令水手踩踏应该很好。”留里克由此念头,只是这样似乎也不是很必要。 亟待回家的战士们带着大量的行李,每三十人拥有一艘长船,露天船舱中部已经被物资堆得满登登。倘若水流舒缓一些,满载物资的武装货船被两艘长船拖曳着逆行不是问题。丰水期的当下不易如此,于是有的长船变成纯粹货运。两艘长船由缆绳串联,合力拖曳货运长船,如此三艘为一组。 留里克一身盛装,那头顶的黄金桂冠在阳光下烁烁发光。 总督老科努松站在码头,握住国王的手久久不愿松手。“大王这一去又是数月不来。请大王放心,我会把新罗斯堡管理好……”随后又说了很多。 留里克拍拍这位老臣的肩膀,“你会把事情做好。我倒是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何事。” “我们是否可以在森林中砍出一条路?我们修路直奔南方,可以走陆路抵达诺夫哥罗德。这样,我们不必逆行河流,甚至旅途也变近了。” “这可行吗?”老科努松不是没想过,“可是我不知道正确的方向,也不知这条路的距离。” “那就慢慢探索吧!向南探索,也许还能发现别的好东西。” 随后,面对着落泪的大祭司露米娅,留里克再与她相拥,又抱起自己的大女儿嘻嘻哈哈地举高高。 “你什么时候再回来?”露米娅急切地问,脸庞难掩不舍。 “也许是夏至日,也许是秋分日。我要处理的事物还有很多。” “的确,你是王,事务多。”露米娅的沮丧就在脸上。 “别哭。未来还有一些大事情,作为大祭司你是不能缺席。我曾安排艾尔拉修撰我们的经典,我们将有自己的经书,以此作为信仰的根本。你知道南方法兰克的天主教教宗吗?” 露米娅点点头:“我知道有这个东西。” “本王得到奥丁的祝福,就相当于他们的教宗。而你,第二教宗。继续你的职务,当我回来的时候,很多事情会确定下来。” 留里克的认真的,一套自上而下的祭司体系虽然已经建立,当前最大的问题是《罗斯萨迦》这本经书尚未编修完成。 最高书吏艾尔拉负责整理有关北欧信仰的各种文献记录,奈何罗斯保存的成文记录总量还是太少,她不得不听取大量传说,以故事集的形式编选,但最终不能违背留里克制定的信仰原则。 所谓奥丁已经被确立为创世神,诸神为之拱卫等等。很多方面已经在借鉴一些福音书找寻创作灵感,当它《罗斯萨迦》完成刊印出版,还需要留里克本人最后审查。 留里克决议加入更多的内容,去创造一个逻辑和谐的宇宙观,规定通用的道德观、价值观等。因为罗斯是多民族混居的王国,维京人势力武德充沛,其中的老罗斯一系实力很强,然斯拉夫人有着铺天盖地的人口数量。 “今年《罗斯萨迦》必须完成稿件,不晚于明年结束必须刊印出版。”留里克如此暗自下定决心。 战士们开始登船,留里克自己惜别所爱的人,与将士们一道踏上回家之路。 当然,菲斯克的骑兵已经一骑绝尘。他们是骑兵,在好生休整一番后先行沿着河道离去。 骑兵的马鞍几乎都安插一根木杆,杆子悬挂一面旗帜。他们穿着一致,绒帽清一色插着大量染成蓝色的羽毛。 骑兵队是信使,会以最快速度抵达拉多家镇,继而冲到诺夫哥罗德宣告王师归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他们正在狂飙突进! 拉多加镇捕鱼的人们最先遇到报喜的骑兵们,菲斯克无意在此地逗留,撂下一句“王师凯旋”就率部冲到沃尔霍夫河,继而沿着河畔的平地一路向南。 此乃最后的旅途,这条路兄弟们曾经觉得比较遥远,远征法兰克一役他们经历了真正的长途奔袭,此番在老家的地盘狂奔有如春游。 他们在中途宿营一夜,兄弟们围在篝火边吃着干粮情不自禁探讨起回家后的事情。 骑兵队的所有人都在战争中发了大财,队长菲斯克更不一般,他不禁拥有了大量金钱还带上新妻阿斯特丽德。 队伍里有新、老罗斯人的儿子,有斯拉夫土生贵族的儿子,乃至那十名佩切涅格骑奴。彼此族裔虽不同,经由这场战争所有人终于成为一个整体,他们彼此已然相当于亲兄弟。 一些优秀的青年才俊一战成名,无疑菲斯克作为出身老罗斯的精英立下大战功,名不见经传的老罗斯人布罗迪因亲身俘虏了东法兰克王,立刻跻身到贵族之列。 因为让一介小兵俘虏东法兰克王,对于东王路德维希实在是耻辱。布罗迪立即暂得一个“战争酋长”的头衔,大抵接近于“伯爵”的概念,使得路德维希不至于太惭愧。 无疑这位布罗迪是极为骄傲的,他的功绩无人质疑,至于大王事后建立第二骑兵队令其做队长,此事更无人反对。 曾被称之为软弱富少爷的斯拉夫土贵族的儿子,现在何人再敢质疑自己不够男人?在铁与血中他们经历了真正的成人礼,这样的斯拉夫族裔骑兵战士本身就是贵族,由此功勋,日后继承其父亲博雅尔的爵位顺利继承对自己所在农庄的控制权。 罗斯王国有着自己的封建等级体系,它并没有法兰克那般严格。 最高权势者为国王,第二等是王公。罗斯国王的最主要头衔就是罗斯公爵,如今王国境内除却罗斯公爵和奥斯塔拉公爵外,就是瑞典梅拉伦湖区的那一票公爵。除了罗斯公爵有着强有力的权势,其他的公爵终究只是有着很高的身份地位,有限的实力与之并不相称。 第三等就是主要定居点的总督。总督理论上无法世袭,然当前的局面是各地的第二代总督就是前任的儿子,为留里克本人确定。 第四等是伯爵或曰战争酋长,与第三等本不分伯仲,他们掌控着一片非国王直控区的王国领地,实为为王室镇守。 第五等就是博雅尔或曰比约恩,以为“侍从”“守护者”,它相当于男爵,拥有自己固有的一片封地。 骑兵队没有一人是孬种,他们每个人都被许诺了一个美好未来,所谓大家终将成为一地的世袭贵族,有固定的田产、扈从,待上了年纪后都有安稳的养老处,而自己的儿子全部优先编入常备军。 带着对未来的无比热忱,白底蓝纹的旗帜伴随着马蹄的踢踏,骑兵赫然出现在诺夫哥罗德的北城郊。 他们一出现,劳作的人们如同注视下凡的神仙,不止是围观,乃至放下手头工具亲自迎过来打招呼。小孩子更是嗷嗷叫得向骑兵跑来欢呼雀跃。 环伊尔门湖的春耕已经开始!即便大量远征的劳动力没有回来,没有人敢务农时,男女老幼齐上阵,整个地区都陷入忙碌。 诺夫哥罗德城是在白树庄园的基础上建设的大城,经过长足发展的白树庄园人口持续膨胀,有此庄园籍贯的男女老幼已经突破了一万人。大量的五六岁男孩女孩已经可以作为劳动力,他们尽其所能拎着拦着,协助父母和哥哥姐姐田间劳作,尽量提供帮助。 整个地区的人口在持续膨胀,对于他们似乎留里克大王开始有意发展本地农业后,诸神就降下恩惠以至于每一年都算是丰年。 殊不知,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此地三大定居点全面普及曲辕犁和耧车且保有量很高,化粗犷播种为精细条播,甚至部分地区农田开始享受灌溉系统的助力,粮食产能一定会提高。 富余的粮食一旦大大增多,各个家庭无分族裔都在生孩子。 距离本地区土地承载力的极限还早着呢!理论上环绕庞大伊尔门湖的平坦地区全部可以改造为农田,继而再开发沃尔霍夫河、姆斯季河、洛瓦季河等的流沿岸区域,又是大面积的良田。 现在本地区存在一个南扩的趋势,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为王国镇守南大门,恰是那里是洛瓦季河流域,气候比湖的北部更加温润。倘若不存在斯摩棱斯克的战争威胁,就沿着南方洛瓦季河的河畔继续南扩,当地更适合开辟良田呢。 农夫们有着强大的主观能动性,罗斯的彻底征服使得本地的科技水平大幅提升。所谓占领者有着一个义务,即使得被占领者的生活要比以往更好。罗斯当然不是善人,人口规模庞大的斯拉夫族群就是王国的强劲后备力量,只是基于现状,未来还有多少纯血老罗斯人? 老罗斯的北日耳曼血统正在被稀释,在最大的老罗斯移民点姆斯季斯克,田地里有着大量劳作的年仅十二岁、十三岁的男女。他们是混血者,会说诺斯语罗斯方言,也会说斯拉夫语伊尔门方言,他们还早早接受了文化教育和军事教育。这些人就是罗斯的第二代们,他们生长在崛起年代,吃得好住得好,没有一人是文盲。 他们的父亲几乎都参军远征,一些家庭也提前得知了男人战死的消息。 要悲怆痛哭吗?哭是真的哭,哭过一阵子就好了。 因为他们的生活并不会因此遭遇重创,每一个老罗斯家庭都有着编制。孩子的父亲战死了,所有的男孩都能继承战死父亲的荣耀,长子为新的家主,次子三子等按照传统会分家,然依旧要为国王服役,也有资格优先享有最好的战争红利。 第1026章 罗斯骑兵在奥斯塔拉公国 骑兵的出现引得劳作的诺夫哥罗德人侧目,大家其实什么都不必说,警惕的农人纷纷挺直腰身,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一切。 军中的斯拉夫战士高举着旗帜策马狂奔,边疾驰边呼喊:“大王回来了!军队回来了!” 骑兵一路冲到忙碌的斯摩棱斯克城内,就在主要道路肆意奔走使得全城沸腾。 太上国王老奥托终究敌不过岁月,他并没有故去,就是这幅老朽的身体真的需要靠拄拐维持稳定。 “竟然是骑兵喧哗?快!来人!扶我去看看!” 侍从急忙搀扶起老国王,协助他至少把镀金的贴皮盔戴上,将剑挂在腰带。奥托不希望后生们看到自己老态龙钟的样子,竭力维持战士的形象。 王后斯维特兰娜一手抱着太子奥斯本,另一手拉扯着王子奥列格。 留里克的诸多妻妾也纷纷抱着自己的儿子现身。 王族几乎都在诺夫哥罗德城里,他们走出宫殿惊得早有准备的骑兵们纷纷下马。 菲斯克一眼即看出了老奥托,惊骇于传奇英雄如今也是满脸沧桑。 他急令兄弟们下马,接着齐刷刷向太上国王半跪行礼。 “是菲斯克吗?你们……你们自己回来了?”奥托略带沙哑的询问。 “并不是!我们是国王的先遣军,只为传达凯旋的消息。” “我儿留里克终于回来了!”太后尼雅难掩激动,询问的话语都带着哭腔。 “庞大的舰队正在赶来的路上,只是碍于河流湍急需要一些时日。而且我们带回来大量战利品……” “好了!你不必说了。”激动的奥托已经意识到了一切,儿子留里克不在他就是本地真正的国王,现在他保有着极高的权力,也有资格对菲斯克发号施令。 “菲斯克!” “在。” “带领你的人环湖巡游!告诉路过的所有城市、村庄国王凯旋,尤其是告诉住在湖泊之南的佩切涅格人!让卡甘先回诺夫哥罗德一趟,和他的介意兄弟留里克好好聊聊。快去!” “遵命。” 终于抵达诺夫哥罗德的骑兵众终于得到短暂休整,回家的喜悦冲上头顶,他们并不愿意就此进驻骑兵军营好生休整,而是在喝了水,再喂战马一些燕麦后直接奔向南方。 他们按照老奥托的要求招摇过市,将王师凯旋的消息告诉遇到的任何人。 他们刻意将罗斯旗帜高高扬起,遂在前往南方的路上,数以百计的起哄者、围观者嗷嗷叫得尾随着。 骑兵兵分两路,队伍中的斯拉夫族裔战士走西路,只因湖泊西岸有着大量的土生斯拉夫庄园,这群战士几乎都是庄园少爷,他们的行动极具炫耀以为。 菲斯克率领主力自然走东岸,他们要经过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以向维京同族宣告伟大的胜利与王师凯旋。 曾经,庄园主们奉命交出自己的长子或是次子,以人质的方式被罗斯王公“掳走”塞进新组建的骑兵队里。 在840年战争之前,骑兵固然展现出了不凡实力,他们终究没有打出令人震惊的战绩。那些战斗骑兵是有益的添头,不似840年,罗斯骑兵成为独立行动的特遣军,这份特立独行完成了擒拿东法兰克王的重大战绩。 法兰克这个概念对伊尔门湖畔土生斯拉夫人过于陌生了。那大抵就是一个一度令所谓瓦良格人也敬畏的存在。 骑兵耀武扬威出现在自家庄园,各庄园主彼此认识,自然也认识邻居庄园主的小崽子们。 他们骑马出现有如梦幻! 老父亲张开双臂笑脸相迎,老木器眼含热泪急吼吼冲上去嘘寒问暖。 骑兵的亲戚们、族人们一拥而上一定要问个究竟。 这真是最佳的炫耀机会!年轻的战士高举自己的麻布口袋,将很沉重又叮当作响的袋子交给自己的庄园主父亲。 他们猜得出这是钱,一想到满袋子都是钱币,老家伙们就激动颤抖,随着束口麻绳拉开,里面清一色的上好法兰克银币正在阳光下反射刺眼光泽。 老庄园主甚至为之昏阙,整个农庄为之震惊。 他们仍旧不太清楚骑兵队俘获东王国国王一事是多么空前伟大的战绩,他们就认准钱。整体而言所有环湖的土生斯拉夫农庄是严重缺乏现金的,他们所拥有的重大财富有两个,麦子和廉价劳动力。银币是如今王国境内最后流通性的货币,各农庄都在想办法将生产的财富兑换成银币进行储存在,这方面各庄园主即博雅尔贵族有着极强的行动力。 果然就如那最古老的谚语,抢劫是最快的发财手段。 战争就是抢掠银币的快捷方式,远征的崽子真的拿出了大把现金。 庄园主们更为此产生了重大误会,既然骑兵们有如此缴获,国王的大军岂不是抢掠更多?殊不知,骑兵队享有大部分的现金形式战利品,只因这是他们应得的。 湖泊的东西两岸,骑兵所到兄弟们竭力炫耀。 他们经过之后,一些令农夫们信息的消息立刻疯传——国王是认真的,今年完全免除农税。 在湖泊东岸,那些“藏起来的人”尽数被强制搬迁到这里开荒种地,给予这些斯拉夫民众有着税收减免、提供农具等优待。一开始他们出于本能的恐惧排斥搬迁,不得已总督是以军事威胁手段如抓俘虏一般将之拉到湖边定居。 已经多年过去,那些湖畔草地被改造成田亩,虽说土地肥力比不上那些充分开发的好田,至少也比在森林里种地有更多产出。 只有享到了甜头这些“藏起来的人”才真心愿意接受罗斯王的控制,他们依旧对耀武扬威的骑兵保持戒备,在其走过,又对免税的消息狂喜得又蹦又跳。 在罗斯王国的核心区之罗斯公国实行着粮本位经济体制,银币则是作为一般等价物存在,且是主流交易货币。 不过一般的农村生活里各个庄园始终在自给自足,以物易物的本质就是用粮食去兑换别人的好东西。三十多个被其强行迁移到湖泊东岸排成长蛇阵的农庄,他们是最为贫穷的人们,经济条件脆弱、发展速度赶不上老庄园。似乎只有通过连续多年的免税政策,才能让这群瘦羊长出大量的羊毛。 出售粮食是他们积攒发展资本最安全的途径,这就是民众为确凿的免税消息高兴得乱蹦的根本原因。 骑兵风卷残云,他们奔走湖畔土路,望向农田翻土、播种的人们,也眺望伊尔门湖上游弋着的长船。 那是霍特拉家族的老三所负责的诺夫哥罗德造船厂的杰作,该造船厂专注以建造适合内湖内河航行的小型船舶,无疑最为传统的龙头长船最具有泛用性。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各个农庄都在集资购买自己的长船,这样便于农庄将产品输送到诺夫哥罗德的集市卖掉,也能就近捞鱼,亦可学习瓦良格人去远方探险发现新可能性。 所以,一条来自西方、最后注入伊尔门湖的索伦河,因住在湖西的老庄园们开始拥有远航探索的瓦良格长船,他们终于开始探索。 他们打扮成瓦良格人的模样,像模像样开始小规模探索,只因他们知道只要一路向西就能找到普斯科夫。伊尔门湖畔的斯拉夫民众并不将普斯克湖畔的人们当做同族,只知道彼此的语言极为接近,大抵双方有着很古老的先祖。沿着索伦河逆行直奔西方的探索才刚刚开始,本地庄园知晓的是,湖泊为南端的洛瓦季河流域,正在被瓦良格人中的奥斯塔拉人积极探索并发展着。 洛瓦季河注入伊尔门湖的区域有着广袤的平缓区域,那里水草丰美可开垦农田也适合放牧。 只是在老庄园的眼里,当地已经变得极为陌生。 那里出现了大量的牲畜,尤其是很多的马匹。草地上出现大大小小的帐篷,以及彼此间隔较远的木屋棚舍。 始终有一批各自稍矮的黑发草原人在此居住,他们与奥斯塔拉人混居已经形成有实力的新势力。 那里在法理上属于奥斯塔拉公爵领的区域,新老斯拉夫农庄的博雅尔只有权开垦自己定居点附近的区域为新农田,无权在湖泊最南端括地。 倒是南部区域成了很奇妙的好地方。 当初出现了特殊的市场,所售的商品竟是俘虏。 如今的新奥斯塔拉城完全要塞化,一座坚固硬木搭建的堡垒横亘在洛瓦季河上。他们修善了平整道路,又在堡垒的外郭建造起大量的棚户。 城市的主人是女公爵卡洛塔,以及她的儿子卡尔。 卡尔虽是留里克的儿子,继承的则是奥斯塔拉的爵位。 即便是留里克也没有明确的姓氏,或者说当今的人们并不存在强烈的姓氏执念。然姓氏的雏形已经出现,卡洛塔拥有爵位,她的儿子要继承爵位,封地奥斯塔拉等同于她们的姓,遂按照本地斯拉夫语言的称谓,就是奥斯塔洛夫。 卡尔·留里科维奇·奥斯塔洛夫,小公子拥有这样的斯拉夫化的名字。 卡洛塔对此毫不在意,倒是自己的儿子虚岁是四岁,他很在意自己儿子的婚姻。“得给他安排一个贤淑的妻子,一个能听命于我、不要有什么主见的女人。这个正妻一定要给我多生孙子。” 卡洛塔就是“奥斯塔拉母狼”,她为王国镇守南大门,一个柔弱的女贵族无法肩负这重大职责。她的确是凶狠的,也是时局逼得她必须凶狠与果断。 就像在瑞典的故地一样,新生的奥斯塔拉公国第一时间就复兴区老本行——畜牧业。 恰好洛瓦季河注入湖泊的区域是本地区肉眼可见的最好畜牧地,长达八年的缓慢发展终于蓄力足够进入发展快车道。 公平的说,她奉丈夫留里克之命,积极与佩切涅格汗国太子卡甘合作,才使得新奥斯塔拉的综合实力爆发。 在这里,组织属于奥斯塔拉人的舰队并不合适,积极训练骑兵才是正道。 现在,衣着华丽的常备骑兵就在新奥斯塔拉与本地骑兵相遇,一方是高高扬起白底蓝纹旗,一方则是白底牛头旗。 双方皆以诺斯语问候,菲斯克突然到访非常意外也极度令人欣喜。 卡洛塔能预感王师今春注定凯旋,却根本想不到国王的先遣骑兵竟一路充当自己这里。 “他心里挂念我!他想我了……” 刚刚得到消息的卡洛塔已经心神不宁,接着下令:“快!让骑兵们进城,我要设宴招待他们!还有,赶紧通知卡甘!” 罢了,这位女公爵紧急换上皮衣戴上皮帽,双脚踏上耐磨的皮靴。 小公子卡尔只有三周岁,他天生贵胄在断奶后又天天吃肉,有着纯粹北欧血统的他怎么看都不像只有三岁。 卡洛塔骑着自己的坐骑,将卡尔安置在前面,接着带领自己的骑兵卫队去迎接老朋友、如今的骑兵队长菲斯克。 双方就在空旷的邻湖草地相遇。 菲斯克缓缓摘下绒帽,眯着眼睛清楚看到卡洛塔那张熟悉的脸,还有马脖子遮挡不住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本就是老战友,菲斯克犯不着对卡洛塔过礼。 他拽紧缰绳,战马慢慢走去。 “卡洛塔。”他直呼其名,“看来你一切都好。” “兄弟,你们来得如此突然,竟让我不知所措。你……你带来留里克的消息了吗?” “当然,绝美的好消息。怎么?就让老朋友继续在户外吹风?还有那个小家伙,是卡尔吗?” 卡洛塔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脑袋,就要求道:“快叫那个骑马的秃头家伙叔叔!” 卡洛塔话有点糙,小卡尔可是奶里奶气又嗓门洪亮得喊着菲斯克“秃头叔叔”。 这下可是把菲斯克和后面的伙计们逗乐了。 菲斯克是老罗斯部族出身,与国王留里克是远方亲戚,于是与小卡尔也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此番成为叔叔并无不妥。恰是这样的关系菲斯克可以称呼卡洛塔姐妹,反之可以称呼兄弟,还因为过去并肩作战的经历,彼此的关系很要好。 现在,新奥斯塔拉城就是骑兵的国度,本地骑兵护送着远道而来的衣着华丽又不失勇武的常备骑兵进城,立刻引来很多人侧目。 只见卡洛塔高举右拳,“我们胜利了!王国大胜!国王即将抵达!” 民众闻之欢呼。 不过菲斯克的眼神非常敏锐,新奥斯塔拉城的内城并不大,一座堡垒化的小城有着一些露天的木笼,笼子里居然坐着一群人,那里有男认有女人。 “卡洛塔,那里关押的是囚犯?你这里有人犯罪?” “他们?”有人问及此事,卡洛塔立刻来了精神。她攥着缰绳高扬起下巴态度极为骄傲:“你难道忘记我们去年的任务了?你看到的人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菲斯克这才恍然大悟,侧着脑袋笑道,“看来当我们在法兰克的境内横行霸道,你们也在斯摩棱斯克那里疯狂狩猎?哎呀,大王还担心拿下家伙会打进诺夫哥罗德呢。看来是大王多虑了。” “佩切涅格人还有我派出的人的确在斯摩棱斯克人的村庄劫掠,当地人普遍采取了戒备,不过我们快马弯刀实力雄厚,该抓的奴隶还是抓了很多。对于伱们……菲斯克,你去了传说中的法兰克打仗,那里如何?” “如何?真是个好问题呢。”菲斯克笑而不语,特别地拍拍挂在马背上的一个特别口袋,叮叮当当令人好奇。“你觉得这里面是什么?” “一堆金属?不对!该不会都是钱?” “都是银币。我们骑兵队发了大财,显然法兰克人比斯摩棱斯克人有钱。” “哦!好吧!你让我嫉妒了。” “别担心。我看到你训练了强大的骑兵,大王告诉我以后骑兵队要扩充,到时候也少不了你出力呢。” 何为出力?新奥斯塔拉这里有着最好的养马场,本地人又善于畜牧,卡洛塔知道只要留里克有意扩充骑兵定然要从自己这里拿走大量马匹。固然彼此是夫妻,法理上也是两个公国的关系。奥斯塔拉公国实为罗斯王国的封臣,公国在为王国镇守现在的南大门,经济上双方基本互相独立。 留里克作为国王不能白拿奥斯塔拉的战马,他必须付钱,或者以别的方式支付。 “或者你能让我舒服,我就降价或者白送。我的卡尔还是需要弟弟呀……”她如此想着充满期待。 常备骑兵的战马就在城里休整,它们整体赶至马厩饲喂草料和燕麦,全体战士就在城内休息,卡洛塔赏赐煮熟的牛羊肉和大量奶制品,以及一些煮熟的撒盐燕麦。 多种多样的奶制品是本地特色不得不品尝,菲斯克对吃到略臭然回味无穷的奶酪充满了渴望。 他确信自己很快可以大快朵颐,接着趁着宴会机会和卡洛塔,以及等会儿才能抵达的卡甘好好聊聊大事。 第1027章 年斯摩棱斯克的故事 所谓的奥斯塔拉骑兵的人员很杂,它由老奥斯塔拉的遗民,后续加入的维京系移民,以及大量加入的斯拉夫人构成。 公平的说,相对于购买、繁育的突厥马或曰蒙古马,一位高而壮的北欧战士骑着它总显得别扭,身材稍矮的斯拉夫人骑乘它则颇为合适。 女公爵卡洛塔并不挑剔,她精选出一批骑兵,与佩切涅格太子率部下一道,针对斯摩棱斯克的村庄一顿勐抢。 他们袭击村庄,杀死敢于反抗者,再尽量将战俘带到北方。 整个840年,这支混合骑兵队联手掳走接近一千人,他们有男有女,在被掳走后便摆脱不了奴隶的命运。 尹尔门斯拉夫人时常自称斯拉维涅,而斯摩棱斯克人则与基辅当地人原则上都属于克里维奇这一庞大族群,双方即便语言相通目前也不认为对方是友类。 联合铁骑神出鬼没,射箭精准又善于使用缆绳。他们清一色着甲,完美抗住斯摩棱斯克的箭失反击。 斯摩棱斯克终究没有立刻凝聚成一个整体,各个部落争吵不休。有很多首领认为此乃北方家伙们的阴谋,但当务之急是应对比森林熊更可怕的骑兵。 靠近大定居点的村庄时常被袭击,一些不堪忍受或恐惧的村子硬是被放弃。大量民众向斯摩棱斯克城集中,这一沿第聂伯河定居点的人口正快速膨胀。 于是,一位来自北部的强人发现了自己的机会。 侥幸逃走的松针庄园首领之子瓦季姆,他这一生注定倾尽于复仇。他就是北方的贵族,是斯摩棱斯克的赘婿,也成为本地最大的主战派。 他一直计划着招募一支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大军,大军冲向瓦尔代泽地后一路向北,在尹尔门湖击败罗斯人夺回自己的权势。他向斯摩棱斯克的贵族许诺,事成之后量大族群合并成同一个斯拉夫人的酋长国。 显而易见的是,倘若这个赘婿打赢了战争,谁敢忽略他的军功?一个酋长国谁是大酋长?还不是这个瓦季姆担当。 在不停的讨论中,斯摩棱斯克迎来840年的春耕。奈何当民众忙于耕地,一伙儿骑兵以前所未有的破坏力杀过来了。 已经没必要再探讨征兵北伐一是,各部族都面临重大危机。 瓦季姆的计划至少在今年作罢,但他看到自己站在的斯摩棱斯克城,这一定居点的人口越来越多。难民恢复了精神后皆双眼冒火,他们渴望复仇! 这是一个契机! 在夏季的一次会议上,瓦季姆面对一众眼神飘忽不定的首领,干脆对着众人怒斥:“你们都是懦夫吗?组织军队和那些骑兵战斗啊!依我看你们让渡权力,现在就推举我做首领,只有我有能力击败那些匪徒再北伐。” 如此长狂欢话语引得各首领暴怒,继而是无休止的谩骂。 他们称呼瓦季姆是战败者、是粪土渣子、是无耻的僭越者。 瓦季姆是僭越者吗?他是,也不全是。 斯摩棱斯克都城主即本地最大贵族跟欣赏这一落难“王子”,而且更关注这小子的许诺。 招了赘婿后,斯摩棱斯克即可堂而皇之北伐并吞并整个尹尔门湖。 梦想如此,可老首领终究是老了,大抵是吃了毒蘑孤大病一场,如今时常一脸铁青好似中了邪魔的诅咒。实则就是毒蘑孤严重伤害了他的肾和肝,眼看着这老家伙就要断气,瓦季姆一不做二不休,以本地人组成的私兵逼其让权。 同时,老首领的成年儿子皆不明不白死了,对外宣称就是死于北方马匪,以及基辅来的匪徒之偷袭。这些说法比较有说服力,普通人无心关系这个,他们人心惶惶内心里都期待一个狠人带领他们重得安宁。 老首领的小儿子还活着,他的妻子则知道一切其实是丈夫的阴谋。但木已成舟,女人生了儿子,这一嗷嗷啼哭的小子自然可以继承斯摩棱斯克城主之位。她没有私心也是不可能,如果是自己的儿子继承首领之位也是好事。 病入膏肓的老首领还能如何?他觉得招瓦季姆做赘婿是愚蠢举动,但是现在,至少自己的外孙可以继承地位。瓦季姆这个男人固然阴险,考虑到整个斯摩棱斯克面临的糟心事,这种狠人对于整个族群也有着益处。 因为态度极为坚决的主战派首领并不多。 病入膏肓的老首领呜咽着嗓子在大会上为瓦季姆站台,郑重其事宣布自己死后,瓦季姆就是斯摩棱斯克城主,又呜呜着倘若其他首领不支持他也无妨。瓦季姆一定会组织大军北伐结束现在的动乱。 这言外之意也很明显了,倘若瓦季姆真的拥有大军,哪个首领还敢反对呢? 争吵除了浪费口舌外无助于解决问题,瓦季姆自称率领一支部队寻找、截杀那群马匪。本地的首领们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更恐惧与马匪肆虐破坏今年的秋收,他们朴素得希望瓦季姆可以答应一两次防守反击解决当下问题。 瓦季姆一如他承诺的那样的确带着数百名建勇发动反制,面对神出鬼没的马匪他们决意守株待兔,奈何狡诈的佩切涅格-奥斯塔拉的联合骑兵遇到防御较强的村子就绕开。兄弟们是来打劫、抓俘虏的,根本没时间和有准备的敌人硬碰硬。 佩切涅格人的这种“草原狐狸战法”就是欺软怕硬,与维京人的战士信条相左,却在发财的问题上行之有效。 整整一年,从播种季到收获季,瓦季姆和他的亲信没有打过一场战斗,他们的反抗态度也愈发像是演戏。遂又有本土贵族拿此事实大做文章,抨击瓦季姆就是个夸夸其谈之辈。 可他也有苦衷呢!便是大声反唇相讥:“你们倒是组织所有男丁集合起来!我们远征诺夫哥罗德一战击垮他们,任何的马匪问题都解决了。” 这下又没人吭声了…… 无论瓦季姆是真的要打仗,还是单纯的演习,他的迎战态度被难民们看在眼里。至少这个小子比别的贵族更有进取心,追随他至少有些盼头。 纵使一仗未打,瓦季姆在斯摩棱斯克的威望持续增加着。 如此便是840年斯摩棱斯克以及大部分第聂伯河上游地区发生的政治变局,所谓罗斯的防御性进攻与劫掠捞到了很多好处,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倒也大大加速了对方集权的过程。 关于斯摩棱斯克当地贵族们的事情,以及少量走另一条水道途径当即的瓦良格人的事情,卡洛塔派出去的劫掠的骑兵并不知情。 佩切涅格汗国的太子卡甘这三年以来首先是与遥远北方的罗斯结盟,继而构建出一条关键的盐铁贸易线路。草原人善走陆路交通,就由他这个王子每年亲自组织马队,将草原的皮货、奶制品、马匹运抵罗斯,换回重要的盐、铁、布等五花八门的商品。对罗斯输出马匹购买盐铁等必需品,长此以往对汗国慢慢就是磋商,这样的贸易对于佩切涅格极为不公平,他们缺乏合适的商品卖给罗斯。 终于他们找到了最佳商品,那就是人口。 卡甘亲自化作马匪大头目,最近两年专注于劫掠人口卖给罗斯,以至于安排自己的部下督办贸易马队之事。 大量战略物资通过大型马队堂而皇之又源源不断运抵伏尔加河入海口区域的汗国营帐区所在。 卡甘是聪明的,既然罗斯有能力量产铁箭簇,那就多多进口这个在罗斯不算贵的好东西。 铸铁箭簇一次浇铸成型,单个陶土模具可以浇铸多达三十支,之后再进行炒钢渗碳作业后,再在人力砂轮盘上打磨一番,二度加热并淬火做表面硬化就算完事。特供给盟友的箭簇不必做得很精致,所需工时也不多。 卡甘得了实惠,数以万计的箭簇运抵佩切涅格,当地人立刻着手将骨簇替换成钢簇。不善骑兵肉搏最善骑射的他们战斗力因而大大增加,肉眼可见的变强真是卡甘的功劳。 即便这位太子今年来一直待在遥远北方不会来。 唯独现在出现了特别的情况的! 远征结束的罗斯常备骑兵成为新奥斯塔拉城的客人,此城本就有常备骑兵的第二营地,小区域得天独厚的酷似草原的环境非常适合骑兵训练。 本地有着常备骑兵的后备部队,他们都是些非常年轻的崽子,就是因为过于年轻才与远征失之交臂。后备部队一样没有参与劫掠,他们就镇守在这里以备不测,现在这群崽子急不可耐得要倾听远征归来伙计们的描述了。 就在内城的堡垒里,女公爵卡洛塔设宴邀请自己的老战友、骑兵队长菲斯克,也有她讲解一番自己从斯摩棱斯克获悉的情报。 曾经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为一方之主,两人交换着各自的战争经历相谈正欢。 他们觥筹交错间,佩切涅格太子卡甘兴高采烈抵达城堡,兴致勃勃进抵喝酒现场。 他以蹩脚的诺斯语兴奋嚷嚷:“让我看看是谁来了!哟!是可汗手下的将领菲斯克!” “是尊贵的卡甘。”微醉的菲斯克扭过头,非常随性得摆手招呼,“美酒要与兄弟分享,我们快一起享用。” 时至今日卡甘仍旧愿意称呼留里克为可汗,同样也称呼卡洛塔是可汗。他还是不太清楚国王、王公的名称差异,就按草原的习惯,将最高统治者称呼可汗。 他与卡洛塔的私交非常好。卡甘与留里克是歃血兄弟,又是姻亲。卡洛塔是留里克的妻子,法理上也是结义姐弟。彼此的关系错综复杂,卡甘何以堂而皇之称呼卡洛塔为妹妹,但真正决定两人私交的就是经济上的密切往来。 任何来自南方的物资都要先经过罗斯的南大门之奥斯塔拉公国的检查,尤其是大量的战俘必须先行运抵这里,之后卖掉奴隶一事也是奥斯塔拉公国处理。作为盟友,卡甘可以在奥斯塔拉领地内驻扎一支军队,他们帮助卡洛塔训练新骑兵,也是作为修养的基地伺机出发以轮替之势抢掠斯摩棱斯克村庄。 就在城堡里三方兴高采烈地说明自己的见闻,真是一个胜利跟着一个胜利。不过整体而言还是罗斯远征军拥有的胜利更加伟大,这实在令卡甘惭愧。 “哎呀!实在因为我脱不开身,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也想和留里克兄弟一起去西方瞧瞧。菲斯克,我们组织骑兵远征,战果一定会更大。就是让我的妹妹享有了光荣,而且她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喝醉的卡甘嘴巴还挺能说,精神则开始有点恍忽。 妹妹生了儿子,自己竟然做叔叔了。这样,父汗的计划就大大成功,侄儿就是汗国嵌入罗斯的一枚钉子,两国的关系将因此进一步紧密。 “那孩子叫什么?”他问。 菲斯克想了想:“好像是叫做哈撒勒。” “是这样吗?很有意思。”卡甘微微都囔,脸上的笑意可见其满意。 “那孩子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菲斯克不由得好好问问。 “就是没有拘束,就像是一名骑马人驰骋在广大的草原。” 他们吃吃喝喝,菲斯克不忘自己的使命,趁着卡甘头脑还非常清醒她终于提及了正事:“我这次来也是奉了王命,邀请奥斯塔拉公爵还有你……尊贵的卡甘。两位一定要快点动身去诺夫哥罗德,因为大王的舰队即将抵达。” “所以我妹妹和我侄儿也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的留里克兄弟,我也有一些大事要亲口对他说呢!” 卡甘此番不像是客套,他所谓的“大事”应该确有其事。 喝醉的菲斯克没多想,就问:“敢问,是什么大事。” “当然是我继任可汗的大事!哈哈。” 如果菲斯克头脑清醒他一定会大吃一惊,他现在波澜不惊,反正这家伙早晚都是佩切涅格可汗只不过是今天明天的区别。 “那就恭祝尊贵的卡甘成为佩切涅格的大王(kanog)。”他说。 “不。是可汗(khan)。好吧,意思也差不多。”终于,王子继承汗位,此事千真万确,实为老可汗逼得紧,要在归天之前赶紧把位置让给儿子确保权力稳定交接。毕竟卡甘这两年一直在遥远之地,使得汗国内部觊觎可汗位置的建勇蠢蠢欲动,为避免节外生枝,卡甘必须提前即为。 这是亲信传递的秘密消息,虽说有些反常,不过看看罗斯人的情况也就释然了。 卡甘有资格称呼老奥托一句“父汗”,原则上奥托是罗斯老可汗,留里克是新可汗。留里克的权势继承犯不着等到老父亲归天,这种提前交接权力的状况体现为和平交接,罗斯的内政看来颇为稳定。 卡甘将要回去的消息整个诺夫哥罗德的贵族都知晓,他本来已经做好回家继位的准备,现在计划要稍稍推迟了。 推迟倒也是好事,可以和凯旋的留里克兄弟好好聊,将大量第一手北方的消息告诉故乡的族人意外,估计还能弄到一批来自西方的廉价战利品。 借机更要好好和妹妹贝雅希尔聊聊,好好看看自己的大侄子哈撒勒,确认这个孩子千真万确的存在并健康,从而告诉故乡的各部落首领们这一事实。 如此,卡甘和卡洛塔不会再在新奥斯塔拉磨蹭,一支混合各方骑兵的大队伍将以非常绚丽的仪仗沿着湖畔道路北上,会高调亮出佩切涅格和奥斯塔拉的旗号,觐见罗斯大王行宫所在的诺夫哥罗德…… 第1028章 一群来自斯摩棱斯克的奴隶 三人达成了共识,混合的骑兵将在诺夫哥罗德等待罗斯大军的归来。 他们不会空手而去,卡洛塔确信自己的男人会为那些滞销的奴隶买单。 新奥斯塔拉城里还关押着二百余被俘的斯摩棱斯克村民,这些人挨过了冬季,同样也失去了逃跑的信念。 试图逃跑者都被绞死,活着的人中仍有抵抗着也只能以绝食抗争了。 虚弱者将被清理出去并埋葬,活下来的人也都心灰意冷,他们吃着嗟来之食等待未知的命运。 这些人里有男有女,之所以被剩下来也有原因。 那些购买干活奴隶的农庄主自然优先采买身强力壮者,检查其牙齿判断年龄,观察其提醒判断是否强壮。那些虚弱一些和上年纪者,以及眼神中有桀骜不驯意味折都被排除掉。农庄需要的是听话的耕田奴而已。 针对被俘的女人也是类似的原则,年轻有姿色的女子尽被领走。不同于男奴,她们的情况要好太多。 本地斯拉夫农庄的一些男子没有心理洁癖,即便他们并不喜欢斯摩棱斯克人,对于那边的女子,如若可以得到并为妻也是可以的。他们在故乡的身份地位也决定了没法拿出一大笔聘礼去明媒正娶别的农庄的女子,倒是积攒一千磅的燕麦不是问题,这比事物物资可以去新奥斯塔拉城购买一个很好的奴隶,一些姿色差的还能打折。 即便是不挑剔,由于抓奴行动在可见的未来还会做,一定会有更多好姿色的女子输送到尹尔门湖。那些贫穷的鳏夫有了继续攒钱的理由,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因身份低贱搞得自己被同村热取消,也没心思担心自己的子女也因为血统问题被同村顽童取笑。他们是男人,还是更关心自己选择的女人是否漂亮。 卡甘和他的草原狠人们猎奴抓人就是无差别袭击,一些“歪瓜裂枣”也被掳到北方,到头来只能是消耗奥斯塔拉公国的粮食。 卡洛塔寻思着,如果这二百多奴隶再不能卖出去,那就认栽留着自己用,或是再打上折扣甩卖掉。 如果可以还是尽量找个大买家一揽子解决这个烫手山芋。她不愿意留之己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群奴隶清一色是同乡,二百余人已经是很大的势力了,她以自己的认知所谓任何一个部族的男人女人只要有人组织都能成为民兵,二百余奴隶安置在人口本身不多的奥斯塔拉实在是重大安全隐患。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旧奥斯塔拉实力弱才弄得被杀戮被奴役,而今奥斯塔拉借着罗斯崛起的顺风船重新建立,实力稳步提升的他们也开始奴役他者。卡洛塔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尤其是斯摩棱斯克人还收留了背叛罗斯的大反贼瓦季姆,他们就是敌人,抓敌人当奴隶在她看来更是理所当然。 大清早,多座铁锅熬煮起飘香的麦子。香气飘到一个个木笼,引得里面的奴隶垂涎三尺。 香气弥漫在整个奥斯塔拉城,似乎这就是再平常不过的春日早晨。 环湖地区的春耕工作依旧有条不紊进行着,因专注于畜牧业,奥斯塔拉这里犯不着大肆扩展耕地,本地人于当前的时间正是着重于牲畜的繁殖。 人们忙着拉着狂躁的公羊进入满是母羊的圈舍,一头健壮的公羊可以在这春暖花开的四月弄得自己精神疲惫。它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屈从于自然选择疯狂使得见到的所有母羊受孕。故此以“四月公羊”形容滥情的男人,当然留里克也有这样的奇怪绰号,在特别的语境下实则是称赞国王是世所罕见的真男人,令别的男子嫉妒。 山羊、绵羊、牛、马都在四月份进入繁殖期。驯鹿虽是反过来,它们在四月份则进入产犊子的高峰期。 冬季蛰伏的家禽也活跃起来,奥斯塔拉这里养鸡虽不多,女公爵一家到时可以保证顿顿有鸡蛋。 但是销售奴隶,卡洛塔就赚到了大量的粮食。卡甘负责抓,卡洛塔负责销售,事后双方平分财富。 只有卖掉奴隶才能分账,现在手头的这二百余人但是日常吃饭就是一直在消耗卡洛塔的资产。卡甘早已放弃这些奴隶的销售分成,完美的甩掉一块烫手山芋。 他们现在皆是卡洛塔的资产,她坚信着只有财大气粗的留里克可以买走这群歪瓜裂枣。为了避免最后转运途中节外生枝,奴隶们必须保持一个好体力。 武装战士以木棍敲打笼子,令或是嗅到香气垂涎、或是精神萎靡的奴隶纷纷机灵起来。 所谓战士都是离开附近农庄的人,其生产关系与旧农庄剥离,他们加入奥斯塔拉,卡洛塔就是他们的女主。正是用人之际,这群庄稼汉一个个支棱起来,打扮成瓦良格人的样子,干的也是瓦良格人会做的事。 “喂!一群动物,起来吃草了!”不错,他们把奴隶当做牛羊看待。 笼子里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左看右看,奴隶们大吃一惊眼前有着大量的武装者,耳畔又传来大量马蹄的声音,只见一批打扮得极为华丽的骑兵展现在面前。 以及,那个恶毒的女人。 奴隶将卡洛塔称之为“危险的东西”“母熊”,倾尽自己的认知以最恶毒的名词称谓她。毕竟卡洛塔为了震慑、惩戒当着奴隶的面处决不服者。 在那之后所有奴隶被恶意饿饭,只为保证其没有再反抗的体力。 显然今日的情况实在异常。 青铜锁被打开,武装战士继续拎着木棍直接闯入木笼。他们以斯拉夫语言嚷嚷着:“都快出去!不得磨蹭。”手持的木棍也不断地敲打,就如驱赶羊群的牧羊人。 脚上带着锁链又清一色赤足的奴隶衣衫褴褛,他们被驱赶到各个铁锅边。只见操持大木杓的健壮女人将满登登的煮好燕麦倒入贮备好的巨大木槽中,奴隶们见得喷香的麦子眼睛都直了。 无人敢冲上去享用,生怕惨遭处决。 现在骑着马的卡洛塔就在现场,他趾高气昂极为自高地面相同样骑马的菲斯克:“你觉得如何?这些斯摩棱斯克奴隶被我训得有如一群羊。” “真是大开眼界,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能力。”菲斯克实在不好说什么,他心里觉得别扭,又觉得卡洛塔变得陌生。 好似听了夸奖,卡洛塔昂起那高贵的下巴,以斯拉夫语嚷嚷道:“奴隶们!这些麦子都是赏给你们的!竭尽你们所能去吃吧!吃完后我带你们去一个新地方,你们新的主人或许会好好待你。” 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丧失勇气的奴隶更关注吃饭问题,饱受半饥饿之苦的他们连滚带爬冲到一个个木槽子,以手为勺大把抓取燕麦就往嘴里塞。各个木槽皆出现争抢,佩切涅格骑兵看得哈哈大笑,远征归来的罗斯常备骑兵忙于看此奇景。 卡洛塔虽是策划者,她没心思去笑也懒得看戏,又对诧异中的菲斯克说明:“他们吃完了东西会押送到一辆辆马车上。奴隶的镣铐不会解开,即便这样我还是担心他们会逃跑。所以,你要协助我看好他们。” “真的有必要?”菲斯克耸耸肩。 “谨慎一点是好事。他们曾试图逃跑。” “好吧。” 诸多奴隶吃完了麦子,部分狠人竟吃得肚皮硬邦邦。他们恢复了一些精力后就被锁在一辆辆平板马车上。一辆硬邦邦的板车可以押送十人,二十一辆马车带走全体滞销奴隶,又在合计超过五百名各色骑兵的护送下沿着大湖东岸北上。 骑兵继续耀武扬威,马车上的斯摩棱斯克奴隶刻意让本地村民围观品头论足。 骑兵就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的军营驻扎下来,众多奴隶一股脑得被锁入空荡荡的谷仓里。 卡洛塔无意使用这些人的劳力,也没有心思去试图安排,如牲口一般关进棚舍就可以了,罢了她带着儿子卡尔觐见太上国王奥托和太后尼雅。 先行归来的骑兵告诉老奥托一件令他感慨的事,一直被自己富养、事实上的第一个孙子雷格拉夫,几乎就是永远的离开了罗斯。 那个孩子的命运在遥远海岛,终究他母亲的暮也要从尹尔门湖畔迁移到遥远的不列颠。 奥托也不清楚萨克森公国实力,菲斯克自己是说不清的,仅汇报大王留里克已经为雷格拉夫订婚,未婚妻就是萨克森公国的公主。 现在奥托最不缺的就是孙辈,曾被他甄选的女孩们清一色做了母亲,那一定是得到了芙蕾雅的恩典与奥丁的祝福,所有女孩剩下的孙辈都是男性。 一下子罗斯王室涌现出大量的王子,其中太子奥斯本斯拉夫是最尊贵。小家伙如今也长开了,就像是留里克小时候那般秀气,也有着王后斯维特兰娜那般五官和谐。 太后尼雅很宠溺这个将继承权势的孙子,老奥托则本着自己的信条,希望自己一只的继承人能提前成为狠人。他忘不了年幼时的留里克所表现出的非常意志力,当起刚刚学会说话时就明白声明了自己的志向。那是神迹,是其得到奥托祝福的重大证据。 但是,奥斯本就像是普通男孩那样,并没有展示出早慧。 当卡洛塔带着卡尔归来,虚岁已经四岁的男孩眉宇间有着留里克的容貌,这小子是纯金的头发,身材也更高一些。 卡洛塔作为女公爵,为了统治必要自己变得愈发狠辣,也同样培养儿子刚毅与果决,乃至凶狠。 如此崽子奥托看着最舒服,只要通过卡尔的眼神,他就感慨这小子不愧是自己的孙子。 一脸老年斑的奥托不希望他人看到自己的衰老,他在宽敞的舍内正襟危坐,菲斯克向其半跪行礼,卡洛塔和卡甘作为大贵族一样向他行礼。 卡洛塔更是一手按住儿子不安分的脑袋,迫其双膝跪地参见自己的爷爷。 “你们来得很快,有侍从告诉我你们还带来了很多奴隶?可有其事?”老奥托懒得客套,嗓音沙哑言简意赅。 “正是。父亲,那是我……送给弟弟的礼物。”卡洛塔以冷静的态度说着甜蜜的话语。 “你弟弟留里克即将抵达,他们逆流航行会耗费一些时间,我估计最多三天他们就到了。你送给他奴隶,你不是很亏吗?还是说,你要做一个好姐姐。” “不亏,留里克会支付一笔钱。” “好吧,那是你们姐弟的事情。”奥托的双目依旧是敏锐的,他看得双膝跪地的那小子,看得出此子的桀骜不驯。 “卡尔。你长大了……” “是的!爷爷!我已经是战士了,所以,至少我得单膝跪地。” 小男孩正是善于贫嘴的好年龄,他叭叭说个不停引得老奥托很感兴趣。他轻轻摆手:“小子,快到我身边来。” 卡洛塔松了手,只见这小子如剑一般窜到爷爷身边,不料竟被一胳膊推倒,可是弄得卡尔摔了一跤。男孩没有哭,而是麻利站起立来噘着嘴一脸莫名其妙。 如此举动也令奥托诧异,不由沙哑着嗓音赞许:“卡洛塔,你把儿子教育得很好。卡尔会是个很好的战士。” 刚刚大吃一惊的卡洛塔意识到这算是老头子的无聊试炼,老头子高兴也是好事。 “可他才四岁呀。”她说。 “他很快就会长大,到了十二岁就可以真正做一个战士。如果……你的亲生父亲看到你生了这样一个儿子,也会在英灵殿高兴的。不过不用担心,不久之后我将去那里告诉他这件事……” “父王……你。”卡洛塔听着心里打鼓。 奥托毕竟快七十岁了,就算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继续这样躲在温暖的房舍搞不好能苟活到七十岁,就是安静地老死在宅邸里缺少战士终焉的轰轰烈烈。 他已经不奢望能活得太久,且自己贵为太上国王本质上也成了震慑用吉祥物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所有的贵族明确,王师远征之后的大后方还有一位尊者镇守。 “卡甘。”奥托急忙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今年回去是要继承汗位,从此以后,你……真的很少来北方了吗?” 矮个子的卡甘慢慢抬起自己的圆脑袋,他以仍旧有些蹩脚的诺斯语先称呼奥托“父亲”,接着加上可汗的后缀。 “正是如此,我不能长期辗转于南方和北方。我是佩切涅格太子,若我未在我生父灵魂归天之前继承地位,一定有觊觎着想要霸持权势自称可汗,一场内战说不定也会发生。为了避免那种事情,我……必须离开。” “啊,那是你的命运。此事你可要好好与你的留里克兄弟说。以后的事情是你们,我想你祝福。” “感谢父汗。”罢了,卡甘又是右手捂住心脏半跪着深深低头致敬。 卡甘在罗斯境内表现得很会做人,他带领亲信对着斯摩棱斯克一顿勐抢,纵使手握骄兵在诺夫哥罗德地区可是秋毫无犯。佩切涅格骑兵以武装商团的形式,与基辅的克里维奇武装商团一道维持着完全开辟的南北贸易线。他们是单纯做生意,甚至佩切涅格人也长期在尹尔门湖最南端待着,如非必要是不去湖泊北部聚居区的。 民众对这群不毁田、不踩秧苗、不偷抢的外来者并不排斥,更期待着他们将上好的奴隶源源不断输送来。 卡甘和他的部下一样在城外的营地驻扎,本着来都来的原则,带上自己的盘缠就又在恢复繁荣的诺夫哥罗德城里采买货物。 他们就在这里等待着,也没有再等待很久。 北部河畔的放养小孩率先看到了沃尔霍夫河上突然出现大量桅杆以及飘扬的罗斯旗帜。 大量的龙头长船正在逆行,无数片桨叶有规律得起伏,风帆皆被捆扎起来,战士们以纯粹人力依旧保持较快速度推进,奈何所有人不得停歇。 诺夫哥罗德,那里有着一票家人,有着王后和太子,有着老国王和太后,有着无数亲信,以及自己的伟大抱负。 留里克索性以国王之尊亲自摇奖,以老罗斯人的姿态在划桨的事业上身先士卒。 坐着龙头长船划桨远行是不可变的祖宗家法,总是双臂开始酸痛,他仍在奋力而为。 因为本该荒芜的两岸出现了田地,以及岸上看戏的少数人们和悠闲啃草的牛犊子。 “终于回家了!”国王留里克大吼一声,又令:“快速划桨!和家人团结!” 最后的话语最后感染力,战士们在战场立功向奥丁和诸神证明了自己是真男人,抢到的大量战利品终究是要改善生活的,他们要向自己的妻子孩子和父母再证明一番何为男人。 留里克的旗舰在他亲自操持下加速,各僚舰盯着旗舰,已经化作长蛇阵的舰队整体开始加速。 终于,全诺夫哥罗德城的百姓听到了来自北方的悠远类似轰鸣的号角声,伴随着的还有鼓声。大量民众聚集在码头,迎接凯旋大军。 老奥托又戴上了镀金头盔,不同于之前接见骑兵,他向侍从大吼一声:“取我的镀金甲衣来!我要以一身战袍接见我儿!” 侍从不敢忤逆,但奥托真的老了。他一身甲胃颇为沉重,终究是在侍从的搀扶下抵达岸边。他像是自己能完好站起来似的,实则一直有两名强壮侍从在两侧拽着其腰带将整个人拽起。 遂在民众看来深居简出的老国王依旧是勇敢的汉子,就是他那花白的胡须摆在那里,已经失去了三十年前的雄壮。 他这一身黄金甲在阳光下实在耀眼,王后兰娜抱着太子奥斯本,在她的身后又是一众抱着各自孩子的后宫妻妾们。甚至是最高书吏艾尔拉,也抱着自己的儿子来了。 不可否认的是奥托的衣着最为瞩目,不断逼近城市的远征将士们远远就看到了那码头处如同黄金铸就的人。他是谁?何人有如此霸气的甲衣?! 那就是罗斯的老首领奥托,他一把年纪居然如此硬朗,到底也是被奥丁赋予使命的人呐! 奥托因黄金甲成为如同灯塔般的存在,留里克远远看到了这个老头子,不由一声暗叹:“真正的狠人到底还是你啊。” 罢了,又是一声怒吼:“兄弟们快划!让家乡人看看我们的风采。” 第1029章 王子们的命名日 一艘艘长船直接冲击松软浅滩,如今芦苇已经萌动,很快满是淤泥之地就会郁郁葱葱。 橡木龙骨深深啃在泥土里,一个健壮的身影扶着木栏纵身一跃,沉稳又不失华丽地踏在诺夫哥罗德的泥地。 留里克终于回到自己最富庶的农业区,回到王后的娘家,也是所有老罗斯人所拥有的最好居住地。 他带着笑意,胡须为之颤抖。 他张开双臂,金色马尾被温润南风吹得飘逸,黄金桂冠在阳光下烁烁放光。 在他的身后,远征归来的战士或是背负或是健肩扛,带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跳下。很多人实在因战利品太多太重,跳下又没站稳直接双膝跪地,膝盖也沉重砸在泥地。 如此这般迎上来的人们可凭肉眼判定他们的远征成果。 “战利品竟让一个有一个壮汉扛不起来吗?这得是多大的财富?!” 老奥托的心里不由得盘算,他看到所有人斩获颇丰,定是难以计量的财富涌入这里,真是穷尽自己一生的功绩都不如儿子发动的这场战争掠夺的更多。 金闪闪的奥托在两位壮汉的协助下走动,他坚固的牛皮腰带作为很好的把手,左右壮汉为了显得老国王依旧硬朗尽量掩藏自己提拉皮带的手,乍一看去就是奥托在凭自己的力量穿着这重甲前进。 这一幕唬住了留里克,真的以为自己的老父亲又勇了起来。 身边仅是欢呼的人群,大量的抱着孩子的女眷说说笑笑。 河道两岸的围观者越来越多,一些在湖上钓鱼的小船闻听城市的轰隆声也急忙漂来围观。 当钓鱼人发觉是王师抵港,一些人直接调转船头直奔湖东的姆斯季斯克和青年城,只为传递这一好消息。 诺夫哥罗德注定挤满人,迎接亲人、试图购买战利品,乃至就是单纯看热闹的家伙,他们抱着各种目的向这里涌。 对于奥托,眼前的一幕令人恍惚。 自己的儿子大抵不会再长高,他过去的身躯有些单薄,现在看来是越来越壮实。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年纪首次抵达诺夫哥罗德。然彼时的罗斯仍旧弱小,对于伊尔门湖的斯拉夫民众而言,本质就是一群闯入索要贡品的海盗。 时代已经变了,本地的所有人都在欢呼他们的王者。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光怪陆离,突然变得极不真实。 奥托使劲眨眼使得自己清醒,最终走到儿子面前,使出极大力量将其狠狠拥住。 他不需要说什么话,只是这样拥抱着,又使劲拍拍留里克的后背,此举胜过千言万语。 而王后尼雅兴奋得哭成了泪人,她拄着木杖跑过来,披肩的白发随风飘逸,也狠狠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人们继续欢呼,继续制造着巨大的动静,起哄的人高声怪叫有如人猿,只为让凯旋的气氛更加热烈。 一瞬间,人们忽略了牺牲、忽略掉战争的残酷。 任何长眼睛的人都能通过那些密密麻麻长船上在于的大量的、无法快速卸载的麻布包来判断这场战争罗斯的确收获巨大。战争总是要死人而且经常死去很多人,比起死于战争,和平时期死于冬季寒冷、死于各种意外受伤、死于疾病,战死并非非常惨烈的死法。何况,人们相信好人或是勇士,死后的灵魂自有一个美好的归宿永享幸福。 绝无仅有的战后保障制度决定了一个家庭战死了主要劳动力并不会崩溃,罗斯在留里克的手里确定了海权陆权并重的国策,单一谋生而言,种地不是唯一的生存手段,从事其他经济活动一样赚取利益,再兑换成粮食继续生活。 至少统治基本盘之老罗斯人的女人和白树庄园的女人们基本不存在农闲时期的无所事事,人民已经组织起来从事手工业,漫长的冬季变成生产时期,最重要的生产活动莫过于制作皮革制品和棉麻制品。他们需要大量的原料才有大量的产出,一个个农庄变成“乡村工厂”,民众赚取劳动费,国王则为最后的产品打开市场。 一艘艘冲滩长船上极度膨大的麻袋,里面塞得就是被尽量踩踏压缩的来自弗兰德斯地区的羊毛。将羊毛轧成毛线,再以加工亚麻的手艺进行一系列加工,最后就是纺织。手动轧出的毛线比亚麻线粗多了且更长,织毛衣的手段说白了用两根木针手工纺织即可完成。 遂在码头处短暂而温馨的迎接后,留里克已经决定在狂欢结束后将本地的博雅尔贵族们、产业主们召集一番。 罗斯必须修复这场战争带来的损失,也要利用战利品快速扩大经济规模等等。 不过,令他咋舌的还是自己的那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她们穿着漂亮乃至炫目的花布一副,多是披散着或直或卷的头发,漂亮的串着玻璃珠琥珀的头绳绕着额头扎一圈。此乃非常标准的斯拉夫女子打扮,这些就是自己一票等级最低的妾室们。倒是她们清一色抱着孩子,看上去全都是虎头虎脑的臭小子。 “难道我就不能再有一个女儿吗?” 很快,当留里克的所有妻妾集中在诺夫哥罗德行宫的大堂里,他能看到的尽是咿咿呀呀的小男孩。 以及自己数目惊人的妻妾。 任何的妻妾都不如王后斯维特兰娜尊贵,她胖了一些反而更有韵味。她因过早地和留里克生活在一起,过上了经常食肉吃鱼的高蛋白高钙生活。她比亲姐姐莉莉娅高挑多了,五官本就精致脸颊又肉嘟嘟的。 王后抱着两岁的太子奥斯本斯拉夫,又牵着即将三周岁的奥列格。 各个妻妾各抱着一个。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带着四岁的儿子卡尔,还有她的亲妹妹艾尔拉也抱着一个小家伙。 大堂里充斥着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以及孩子们的咿咿呀呀,乃至有因受到惊吓或是见生的孩子,哭得惊天动地。 如此热闹的场面对于奥托和尼雅如梦如幻,老夫妻乐得听到一大群孩子的哭闹,越是嗓音洪亮就越说明这群男孩有着光明前途。 留里克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一年多前自己的疯狂耕耘。这幅身体是既年轻又结实,短时间内应付一群妻妾固然没问题,现在再看着她们倒是成了问题。 她们不至于一窝蜂地抱着孩子涌上来,一个个抱着孩子侧坐在垫子上,看着自己的男人笑意就在脸上,每个人都有千言万语,渴望能与国王多说上几句。 她们也都保持着本分,作为国王的女人能得到一生衣食无忧与荣华富贵,代价正是不能独享一个男人的宠爱,也不能背叛自己的男人。她们会抓住一切与国王亲近的机会争奇斗艳,此实在是人之常情。 罗斯的宫殿依旧简陋,后宫的等级制度早已建立。 所有妻妾经历过在罗斯堡老家的歃血后,她们互为姐妹、等级制定,每个人的命运也定了下来。 遂按照固定,当国王归来就必须与正妻即王后长久待在一起。终究各个妾室会因自己的儿子分封到远方,成为大小不同的贵族。 首先,妻妾们必须生育出自己的儿子。 “你都看到了!”老奥托声音沙哑又难掩内心的高兴:“一起都是芙蕾雅的祝福,还有奥丁的恩赐。她们全都生下了儿子。” 老奥托的话语很有震慑性,叽叽喳喳的妻妾全部安静,以至于他的声音竟在大堂内回响。 坐在厅堂正中间的留里克又惊又喜,直言:“我都看到了,都是我的儿子。” “的确。去欢呼吧!留里克,我的儿!今日我不问你远征的事宜,总之你一定会将事迹写出来张贴。现在只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 老奥托再环顾一番在场的女人们。“留里克,给你的儿子们取下正式的名字吧。这是你的权力,也是你的义务。” “啊?!他们还没有名字?” “只有非正式的小名。就像你给你的女仆们取下全新的名字,她们给你生了儿子,取名的任务本就是你的。” 留里克顿时一脸尴尬,他的眼角撇过左右妻妾们,心想着母亲先给孩子取个名字自己事后确认事情不就可以了吗?就如诺伦和贝雅希尔在战争时期各自生下孩子,都是母亲取名来着。 父母给子女取名不是乱来的。 法兰克等信仰天主的国家,会是教士为孩子施洗,罢了随手翻阅经书以最先出现的人名作为孩子的名字,没有这套仪式流程的名字只能算非正式绰号。 伊尔门斯拉夫这边也有讲究,父母选定一个好日子作为儿子的命名日。奈何这里的传统是给儿子取正式名字,家中的女孩往往没有名字,常常以意义为“大女儿”“二女儿”之类的模糊称谓加一点修饰就成了名字。只有具有高贵身份、大量财富的家庭,才会在女儿名字上颇具讲究。 老罗斯人以及其他维京部族虽不至于必须选一个黄道吉日作为子女命名日,也定然采用好词汇为其命名。他们在子女命名上一视同仁,或许正是在传统的老维京生活中,男女的社会分工还不明晰。 十多年前,当留里克得到十名女仆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现状。他珍惜手头的这群听话姑娘,亲授她们知识的同时也令其作为特别的工匠。 主人给奴隶赐名在当今是天经地义,那些女孩在故乡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留里克为其赐名实为一种恩赐。 可那所谓的赐名也是按照罗马字母的排序为之定义,并以对应字母开头找一个合适的朗朗上口的词汇。 安娜是a,意思是优雅。贝拉是b,意思是白色,引申为纯洁。西西娅c,意思更是重量级,凯撒的一个得宠女奴就叫这个。狄安娜是d,以罗马女神之名命名。叶卡捷琳娜是e,给老五取这个纯属留里克的恶趣味。芬娜是f,是诺斯语的finnr加上阴性后缀,她是个斯拉夫女人名字倒是直指芬兰,留里克仅是觉得好听而取之。。格雷塔是g,取自诺斯语故有的词汇,意味充满活力。海伦娜是h,伊利亚是i,皆来自希腊的女神名。尤利娅是j,阳性的名字直接便是尤里,实在是为罗斯量身定做的名字。 她们都生育了健康的男孩,无论是以斯拉夫人的习俗还是罗斯人的习俗,男孩们必须有一个很好的名字。 如此留里克也明白了今日的状况。 他抓耳挠腮,一个北欧壮汉突然变得犹豫不决。 “父亲,难道今天就是孩子们的命名日?!”他不得不问道。 “正是。”老奥托继续声音沙哑道,“我决定确定一个命名日很好,以后每个孩子都要有命名日,就如出生日一样重要。留里克,为你的儿子们赐名吧!今天是他们的命名日!之后,所有的孩子会送到城里的神庙,芙蕾雅会赐予他们健康,奥丁会赐予他们勇敢力量。哦,还有这里的斯拉夫火神,也会赐予孩子们特别的力量。” 老父亲说话突然神神道道起来,这些话更该是由一个祭祀来说。 也罢。留里克继续挠着脸,他不能给儿子们随便取名省得日后崽子们埋怨自己的老爹,可今天就是命名日,不能快速完成“命题作文”也不对。 索性,就按照他们母亲名字的取名套路来吧!首先是针对地位最低的那十位女仆妻妾所生的男孩。 接着是艾尔拉、赛波拉娃的儿子,两人身份等级高,如若她们已经个孩子取好了名字,自己就立刻承认。 既然现在是一个给孩子命名的仪式,事情就当做得更有规矩。 艾尔拉依旧一副斯文模样,即便做了母亲也是性格不改。她这样子不适合做封疆贵族,做书吏再合适不过。 给艾尔拉儿子明明一事先不提,现在就由她火速拿来纸张和羽毛笔,记录着国王安排。 一切具备,见得艾尔拉已经做好书写记录准备。 “安娜!”留里克侧过脸突然开腔。 这一声可是惊得安娜受宠若惊:“我……我在。” 留里克言语掷地有声:“你的儿子,名叫亚历山大。aleksanda,这样拼写。” 罢了,他又看向贝拉,“你的儿子名叫鲍里斯,boris,这样拼写。”这是一个斯拉夫语词,意思为“去战斗”,贝拉完全听得懂且立即满意。 接着是西瓦ceva,德米特里dmitri,叶甫根尼evgeni,费奥多feodo,格里高利grigori,赫拉克罗斯heracles,伊格纳特ignat,尤里juri。 大部分孩子的名字在留里克的认知里已经严重斯拉夫化,就是名字源头来自斯拉夫、诺斯、拉丁和希腊。 至少孩子们的名字保有自己的特色,他们毕竟天生是王子,名字尽量要做到独一份。也因为他们的血统皆是混血,其母亲身份较低,孩子的名字也必须与高级王子有一个明显的区分。譬如,这些孩子的名字不加v的后缀。 艾尔拉和萨博拉瓦已经给各自的儿子取了名字。 艾尔拉之子命名为安博曼amberman,意味琥珀之男。 赛波拉娃之子命名为剥巴bouba,意为芬兰科文方言里的宝物。 两人如此取名,留里克可以断定就是她们商量好的,就把自己的儿子形容为宝石般宝贵。如此,已经不需要再为那两个崽子更名。 命名日有着皆大欢喜的结果,所有王子的名字完全不重名,这考验着留里克本人的认知极限。 始终让他诟病的就是西方世界的这套命名习惯,使得重名的概率一直很高。这一问题在维京世界极为显着,到处都是比约恩、哈拉尔、哈罗德、埃里克、卡尔,以及其变体。 留里克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是“埃里克”的特殊变体。一如他的堂兄阿里克,该名字就是“埃里克”的直接变体。 所以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有一个霸气的绰号,不知是因为那代表着一个男人的荣誉,另一方面也是苦恼于父母总是缺乏想象力,都已好词汇给孩子明明,可好词汇针对他们贫乏的文学认知就那个好几个,使得名字总是高度集中在十几个二十几个。 单是给子女的明明问题,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就从王室开始,率先引入希腊、拉丁、斯拉夫词汇,乃至一些似乎没什么意义但特别朗朗上口的音节做名字。 第1030章 留里克与艾尔拉 随着大量劳动力的回归,原本有些吃力的春耕工作立即得到改善。 战争进行了一整年,大量精壮劳动力不在农业区,留守后方的妇女孩子不得不面临种地方面的棘手问题。 女人和孩子不如壮年男子有力,相对体弱的他们需要消耗更多的时间完成播种与收获。 但他们早已享受到罗斯扩张的经济红利,移民至伊尔门湖地区的新老罗斯家庭皆积攒了不少现金财富。他们尚没有忘记勤劳致富,却出于人的本能,渴望减少劳动却能收益更多。任何农业上的工具革新都是为了这一目的,只是面对春耕和秋收实在是缺乏足够的力量。 于是,丈夫在外整张、在家坚守的妇女们,在从事手工业劳作挣钱意外,待到秋收时期不但自己带着孩子带着长柄大镰开始劳作,也雇佣本地的斯拉夫人劳作并支付麦子为报酬。 如此雇佣关系是自然涌现的,双方皆满意。 秋收如此,春耕一样可以雇人播种。 即便是远征的人们不来,整个环伊尔门湖区的农田也有半数农田完成播种。一些聪明的老罗斯女人发现了,全年最重要的播种和收获完全不需要自家出动,以银币或是实实在在的粮食为报酬,即可轻易招募斯拉夫人劳作。 有刻薄些的妇女就带着孩子就在一边监督,心地善良些的还会准备净水和干粮为干活民夫提供后勤。 因战争的胜利获分田产的新老罗斯家庭已经有成为地主的趋势,它首先是确保家中壮劳力不在的时候保证粮食生产。现在,归来的男人们与家人们团聚,在探讨有关战争的伟大事情之余,有关种地的事情也是一个谈资。 男人们关心自家的麦子是否完成播种,结果这一回来,一些人惊喜的发觉田亩或是完成播种或是播种了一半。自己的确要赶在农时付出劳动,却与自己在海洋上漂泊时估计的那般大不一样。 聪明人敏锐的意识到这样的情况。 “我的家庭何必要在播种期和收获期累坏身子?花些钱让那些斯拉夫人处理就行了,给他们一笔钱,他们反而特别高兴。” 因为各个维京部族进入农业时代也是近四百年的事情,罗斯部族扩张之前甚至没有种植业。各维京部族懂得粗犷农业,对于播种和收获极为看中,对于浇水施肥毫无概念,秋收的产出多少皆视作诸神的恩赐,所以要在祭祀方面针对掌管财富的弗雷神多祭祀一下。 罗斯部族从一个小部族扩张成王国也才十几年时间,虽然老罗斯人在国家里有着最高的社会地位,他们对于农田并没有斯拉夫人般极高的执念。即便没有农田,划着船去钓鱼、捞鱼,乃至拖网捕捞,捕鱼才是祖宗之法。 把农田的播种和收获外包给斯拉夫人打理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几乎就靠着种地为生的伊尔门斯拉夫人在种地问题上一样粗犷,他们的技术只比刚学习种地的罗斯人高级一点,至多懂得除草,以及收集一些湖泥扔到田里罢了。 遂在留里克看来,双方的农业水平可谓卧龙凤雏。他提供了全新的农具,以及针对农具配套的高级播种技术。 然农业种植意识的变革不是一蹴而就的。 即便是斯拉夫人,他们照样不会大量施农家肥,照样懒得挖渠灌溉。 对于新老罗斯人,家中有一罗顷的麦田,一般年景秋收时期可以打出两千磅出头麦子。这其实已经是非常疯狂的产出,在缴纳税赋后家里可以有大量的余粮。因为他们是维京人,捕鱼吃肉是习俗,麦子被认为是重要的添头,有大量麦子最好,没有它靠着捕鱼苟活着也没什么抱怨的。 很多人容易被满足,新老罗斯人全部解决了温饱问题并家家有余额。即便他们在拼命生孩子,家中财富仍未被稀释。 这就是他们坚决支持留里克大王的根本原因,人人相信接受国王的领导,自家的财富只会越来越多。 于是,在环伊尔门湖的农业区开始出现了阶级。 最底层的斯拉夫诸农庄的劳动力,在完后自己农庄的耕地播种、收获后,就自带工具给瓦良格人的农田打工赚取报酬。 新老罗斯人就是本地狭义的瓦良格人,他们多半是要自己播种收获的,随着雇佣斯拉夫人劳作有明显的收益,雇佣情况只会越来越普遍。然新老罗斯人普遍不会坐享其成,即便是妇女也会去做更有附加值的劳作,尤其是从事老罗斯人最擅长的皮革加工业,以及其他的手工业。他们与最早从龙的白树庄园并为一个等级。 最高级的莫过于王室。留里克有着面积巨大的王田,此绝非天子亲耕就能应付的。 恰恰是留里克最先雇佣斯拉夫劳动力给自己巨大面积的田地播种收获,其他人朴素效仿。当留里克率军远征后,太上国王奥托如神佛般镇住整个湖区,确保秩序依旧。打理王田的工作名义上交给了王后斯维特兰娜,最终落实的则是本地斯拉夫人。 至今留里克只是确定了粮食税制度,服徭役制度并没有确定。 没有人愿意无偿给王田播种收获,除非给钱。 斯维特兰娜便是如此,她作为王后有权动用内帑雇佣劳动力。她毕竟是白树庄园的二小姐出身,所雇劳动力也是从本家招募健壮又年轻的小伙子办事,给予的报酬也令年轻人们满意。 现在罗斯的管理体制依旧简单粗犷,国库并没有内帑和公帑的明确区分。官僚体制虽然开始建立,管理上依旧高度依赖着封建贵族、乡绅博雅尔、总督和军队。 一批年轻的官僚队伍已经诞生,他们皆出身在新老罗斯人中的良家子,以及白树庄园中的朴素男孩。他们因体能素质先天弱一些,被认为不太适合拿起武器当兵。再过去这种人被认为是懦夫,被传统社会轻视。 现在则不同,他们是最早接受文化教育的人,接受了测验考核,数学能力和拉丁语都属于优秀者,能娴熟掌握计算和书写,并进一步学到更高深的知识。 他们就是最早的技术官僚,人数超过五十名。他们愿意为国王效力并领取定期的俸禄,全体接受着最高书吏艾尔拉的管理。 这些人在秋收后的收税环节最为忙碌,其他时间他们也充当教师,针对更年幼的孩子教授极为重要的数学知识,以及按照留里克亲自编纂的教材照本宣科教育崽子们。 等到春耕结束,坐落在诺夫哥罗德城内的学校又要开课了。 针对全体臣民普及义务教育,哪怕仅仅是两年的义务教育,纵使留里克有着勃勃雄心面对当前窘迫的师资力量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仅有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建立了学校,其中诺夫哥罗德的学校规模最大,可有四千名孩子同时接受教育。 他们需要学习语言和文字、要懂得拉丁字母的拼读,学习斯拉夫语和诺斯语,以及拉丁语。所有的语言学习主要针对日常用语,所学内容不多,掌握起来也不会很难。 最难的则是数学。是罗斯首先在欧洲使用阿拉伯字母体系,且已经非常成熟。它远胜过长久使用的罗马字母那一套,学生们要会被九九乘法表,要熟练使用加减乘除运算,包括运算的过程。针对一般的学生是这样的数学教育,其中聪慧者将在测试中脱颖而出接受更高级的知识,而这种人将大概率选入书吏,城内拿俸禄的官僚。 通过数学从民众的孩子选出聪慧者作为官僚是留里克的手段,毕竟他要落实大量的计算与文字记录,都需要这等聪明人来干活。 其中最为聪慧者当属自己的妻妾之一的艾尔拉。 现在,艾尔拉必须为罗斯解决一个根本性的问题——确立罗斯王国的国家神话。 一撞坐落在城内的宽敞木屋是艾尔拉的办公室,即便她怀着孕也要继续案牍劳形。现在孩子刚刚断奶,她让要继续本职工作,尤其是国王归来更要好好表现。 这一天,心情不错的留里克特别安排着与艾尔拉的独处。 即便是王后斯维特兰娜也要带着太子暂且回避,她觉得这就是国王心血来潮,想要宠幸艾尔拉妹妹、以后再生一个娃。她心里有些失落,明明自己才是…… 久别胜新婚的斯维特兰娜已经缠着归来的留里克做了几次,她要自己的男人填补内心的空虚,也希望再生育一个王子或是公主继续巩固王室的地位。她毕竟是王后,且年龄更大一些后女人味十足,留里克高高兴兴满足之。 罢了,卡洛塔也嗷嗷叫地黏上来。奥斯塔拉女公爵可不是一般人,对于这位镇守王国南大门的封疆大吏,在生育更多公子的问题上,留里克自觉必须满足她。 “四月的公牛”很忙,待在诺夫哥罗德的卡甘想和留里克兄弟好好说说话,不曾想这家伙回来就又奔向自己的妻妾中…… 反正只要保证秋季前回到老家即可,卡甘可以再登上几天,再与留里克好好会谈。 或者说卡甘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打探情报,所有归来的战士都在叙述着战争的庞大,耳畔到处流传着闻所未闻的消息。那些已经不属于骑奴、加入罗斯骑兵的佩切涅格战士对于自己过去的主子卡甘依旧有着感情,他们很高兴向旧主子说说自己在遥远西方世界的见闻,所叙述的诸多事情令人大吃一惊。 今日的留里克已是便装,他仍不忘自己的黄金桂冠。 艾尔拉已经将襁褓里的儿子交给保姆,她衣着朴素面相斯斯文文又不乏娇羞。因为刚勇的姐姐卡洛塔之前与她说过一些悄悄话,如今大王亲自来了,自己可要把握住机会。 她便瞅准机会先挽上国王的胳膊,大胆地凑过去,红着脸多说了几句。 “哦?那么今晚我就告诉侍从不会行宫了。我可以好好看看我们的儿子可爱的安博曼,还有你。希望你住处的床铺可以很大。” “这……我现在就安排人把床铺拼大。”她嗤嗤的嘟囔。 “可以。不过我今天来有要事,究竟是什么你也知道。” 艾尔拉点点头,轻轻低语:“我一直在积极编纂着。” “放心,我还会帮你编纂。今年,你我相处的时间会更多一些。” 最后一语喜得艾尔拉心花怒放,她知道国王其实是很需要自己的才华,那么就不可辜负他的重视。其次,才是解决自己的私人问题。 艾尔拉的办公室很大,它实则是完整且独立的民居木刻楞,分为会客厅、办公室和卧室,并有独立的厕所。 留里克轻轻推开木门,迎面就是一股油墨的气息。 他现在客厅看看,品头论足:“不错,你又给它装修了一下。” “是。”艾尔拉带着欣喜回答:“我这里若是简陋了……就是给你丢脸。” “那也没必要在木墙上挂上斧头和圆盾,你又不是战士。” “嘿嘿,只是为了好看。” “进屋去瞧瞧。”说罢,留里克脱下外衣,顺手就挂在墙上的钉子处。 来到这儿与回家一样,他清楚有大量的文件就保存在这间大木刻楞中,艾尔拉的办公室已经实质上成为罗斯王国的档案室。 档案室关键的就是保存的信息,当信息载体变成纸张后,它变得更好保存,也能在狭小空间里大量保存。 随着进入真正的办公室,这里弥漫着更加浓郁的油墨气味,艾尔拉早已习惯。她推开带玻璃片的木窗透气,随即开始介绍整理后的有关税收的文件。 留里克便搬来木椅坐下来,审阅一番文件,明确去年秋收税收的成果。 840年秋是很正常的年份,诺夫哥罗德这里粮食产量有所提高,税收状况也正常。但自己去年的命令是全年免税,当信使带着命令抵达诺夫哥罗德,农税已经征收完毕了。 “很好!很不错。”留里克简单扫过文件,根本看不精细。 艾尔拉觉得这是敷衍,只好陪着尴尬笑笑,也不敢多问。 留里克清清嗓子:“我本意是去年免税的,既然因为一些事情已经完成税收,今年就免税了。你和书吏们金秋不会很忙碌。” 这是一个好事,艾尔拉尴尬的脸立刻化作愉悦,她安静又不失欣慰地回答:“这样我就不必很累。” “你想要轻松?”留里克听者有心,扭过头看着她的脸:“你要做的文字工作还有很多。今年我不会主动发动战争,但会在内部做很多事情。我非常需要你。” 留里克的眼神有光,盯着艾尔拉的双眸,这个年轻的女人动了情,她不住得颤抖,虽不知留里克要做何等大事,既然要用得自己好好做事就务必做好。 “是!交给我吧!什么事都可以交给我!”她眼神坚定对未来充满期待。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我令你整理的那些神话故事,你的成果如何?还有罗斯过去的历史记录。” “尽我所能,已经整理好了。就等着你的检查。” 艾尔拉说这话眼神放光充满自信。 “那就快拿给我看。” “遵命!” 罢了,之间艾尔拉急匆匆跑如我是,一顿翻箱倒柜的轰隆声,就从床底下拉出木箱,将一叠以麻线串起来的文件抱起,亲自送到留里克的面前。 “就是它?挺厚的。而且……”留里克扫视了一下,很佩服这女人的字体颇为娟秀。他再简单翻阅一下,确定这一叠文件的确为五花八门的神话故事总集。 “它已经是一本书了!” “我……做得如何?”艾尔拉轻声漫语谨慎问了下。 “很好,我可要好好阅读一下,哈哈。相信人们会很喜欢这里面的故事。这就是我非常关心的物件,我还会为它在写作一番增加内容。该给它取名了,这就是我们罗斯的经典《罗斯萨迦》,它会是我们信仰的核心。也是我们的最强武器。” 留里克的这些解释艾尔拉基本不懂,她只看到自己的男人非常满意,于是自己过去近两年的工作非常值得。 留里克缓缓站起身,又搬来一把木椅。“你也坐下吧。我们一起看看书的内容,我就像是学生,你作为撰写者可要给我好好讲解呢。” 艾尔拉便整理一下头发,贤淑得坐在留里克身边,态度认真:“好吧。那就从最初开始,托尔和耶梦加得……” 第1031章 罗斯萨迦初修订之属于罗斯人的创世纪 艾尔拉在尽量将口口相传的故事总结起来,一个故事就是一个章节,并徒手写下。 她书写拉丁字母有一套自己的独特字体,整体娟秀整洁。这定然不是一蹴而就,也是先有记录稿件之后进行誊抄。 所有故事都是乱斗,开篇的故事颇为典型,所谓托尔神大战尘世巨蟒,最后一锤将之夯毙。又有弗雷神骑着金毛野猪巡游森林奇遇记。 也有不知名的小神,更像是森林精灵的存在,于恬静的湖中出现,与伐木的男人发生关系。 故事的五花八门,除却大战就多是男女段子,其余故事确实缺乏戏剧的张力。 《冰岛萨迦》本质是一本神话故事集,它并没有为北欧信仰建立严密的体系。如今艾尔拉所整理的神话传说的本质与之没什么区别,但《罗斯萨迦》不可以同质化。 留里克注意到艾尔拉并没有书写有关创世神的章节。 他不由得来了兴致:“你……怎么没有书写是那一位神创造了一切?” “我想我没有这个资格。你才是被奥丁祝福的人。”她言简意赅也很实在。 留里克点点头:“好吧,果然还需要我来书写。一切就从巨人伊米尔的死去开始吧……” 那么,世界是如何诞生的呢? 一切始于虚无,唯有奥丁。奥丁在虚空之创造一棵大树,那是无比巨大的世界树。树上有巨人伊米尔,他的崩解创造了天空与大地以及太阳和月亮,也就是人的世界米斯加德。而奥丁是一切的最高主宰,太阳是他创造物,巨人伊米尔也是他的造物,于是人类世界米斯加德也出自他手。 但大树上还有无数个小世界在发光,奥丁创造的不只是一个世界。站在大地上仰望星空,那就是一个个小世界,也有着其他世界的人们。 瓦尔基里们巡游各个世界,挑选勇敢者的灵魂送往英灵殿,那些良好的人终将在阿斯加德复生。 阿斯加德并不神秘,满天繁星中的某一个光点就是它,那是所有人的归属。 来自各个小世界的英灵汇聚阿斯加德的英灵殿,终将在奥丁的带领下,与诸神一起迎战诸神黄昏。 留里克愿以这样的描述构建属于罗斯的创世纪。 宇宙大爆发,被留里克描述为奥丁创造世界树。一个个星系就是一个个如伊米尔般的巨人。星系的变动一些生命星球的诞生,这就是巨人死去创造山川湖海日月。满天繁星被描述为遥远的一个个小世界。而一切的终焉诸神黄昏,就是宇宙的热寂。 留里克以自己的认知套入神话,创造一套民众很容易理解的话术,这样对世界诞生以及最终结局都做出解释。 他的第一个听众正是艾尔拉。 拼凑的床铺睡着两人,艾拉尔依偎在丈夫的怀里本想好生幸福一番,奈何丈夫所描述的创世纪太过于戏剧性。 “难道满天繁星都是不同的米斯加德,也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民众?”她的求知欲上来,一定要问个结果。 “那些世界与我们一样也有所不同,但都是奥丁的造物……”留里克只好继续编着故事满足艾尔拉的求知欲。 “奥丁创造了太阳和月亮,即便斯拉夫人和芬兰人对太阳有不同说法,终究是因为信仰上有些小问题。他们只是以另外的名字称呼奥丁,但奥丁就是奥丁。”留里克继续解释,“他就是最伟大的神,奥丁要的是勇士,要的的好人。那些堕落者、叛徒、窃贼的灵魂无法前往阿斯加德,就会在虚空中堕落世界树的下端,在黑暗中徘徊……” 于是根据这一神话体系的根本原则,勇士进入英灵殿,普通人中的好人进入阿斯加德。所以只要活着的时候与人为善,落实一套留里克定义的法则,王国内的所有人都灵魂都能有着美好的结局。死亡不再是终点,好人的灵魂升入阿斯加德,能在那里过着幸福的生活,与所有逝去的人们相见。死亡也变得不再令人极度恐惧,活着的人也不会再极度悲伤。 艾尔拉认真听着留里克的讲解,听得不由得浑身冒冷汗。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世界的真相:“原来,我们所有人都在接受着奥丁的试炼。” 留里克可以清楚感知她的紧张与振奋,“你很聪明。我们都在接受试炼,世界的真相就是这个。在我们的世界,奥丁赐予罗斯兴盛的机会,我们必须把握住。我们必须把真相书写下来,先有稿件再进行印刷,让我们的民众知道真相。这样,他们会为了灵魂前往阿斯加德而好好生活,会坚守秩序和道义。” “编纂它……的确是艰难的工作。”艾拉尔在紧张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到现在你都工作很不错,《罗斯萨迦》的关键由我来书写,明日我会做此事,你就负责抄写一下。” “是。我甚至现在都等不及了……”陷入震惊中艾尔拉突然没了与丈夫幸福一番的渴望,她显得非常着急,这幅身体仿佛得到了神的控制,一定要拿起羽毛笔写些东西。 留里克实在无语,无奈拍拍她的脑袋:“一切等天亮了再说。别胡思乱想了,先睡觉……” 因紧张艾尔拉身子还绷紧如一块木头,留里克也想不到自己的创世纪解释能唬住他,索性闭上眼什么也不说了。 天亮了,因震惊而折腾很晚的艾尔拉依旧在沉睡。留里克已经爬起来,走出卧室就在自己女人的办公桌前找来羽毛笔和纸张,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创世纪。我就是把宇宙大爆发魔改一番,套用北欧神话发明一套呢。奥丁就是一切造物主,芙蕾雅成了圣母般的角色,嘿嘿……”留里克心里想着,指尖的羽毛笔蘸上油墨已经动了起来。 《罗斯萨迦》的核心章开始书写,即便有些仓促。 遂在开头,留里克郑重写下——这就是真理。 就像是圣经是由一本旧约和各版本福音书混合成的新约共同组成。 《罗斯萨迦》也不会是薄薄一本,它的核心就是留里克正在撰写的“奥丁创世纪”之章,此乃神话的哲学核心。 所以奥丁只是创造了一切,祂的目的就是在各个世界挑选有才能的人,去与名为“诸神黄昏”的大毁灭去战斗。 于是奥丁并没有对凡人制定五花八门的清规戒律,恰恰是将智慧如同宝贝般埋下人间,等待聪明人的发掘。而这,这是奥丁挑选才能者的方式。 过去的传说认为女武神被奥丁授权,于人间选出好勇斗狠的战士,作为英灵迎接末日之战。如此就排除掉数量庞大的非战士的人们,如同将他们排除在外这一神话体系中。那么这些被排除的人自会寻找一个更美好的信仰,譬如去信仰人人都可以通过修行上天堂的天主教。 如果不能针对北欧神话进行全新解释,将“末日英灵”的来源扩大化,信仰也就没有生命力。所有对朋友和善的男人女人、所有勤劳捕鱼耕种织布的人、所有一生没有任何罪行的人,他们的灵魂都将进入阿斯加德,成为圣地之民。而成为战士为王国而战,不背叛不投降,无论的战死或是在故乡终老,灵魂都能直接进入英灵殿。 它不仅包括所有维京系民众,所有斯拉夫人、芬兰人,任何归顺罗斯接受这种信仰的人,都可以由此幸福的结局。 留里克遂按照这种理念,确定罗斯信仰的理论核心。奥丁神的地位被提高至无以复加的高度,其余神只皆是陪衬。 “至少所有的部族都愿意承认奥丁是伟大的神,还有斯拉夫人和芬兰人,他们都愿意相信一个伟大的创造者。”留里克的这番话引得苏醒后的艾尔拉继续颤抖。 当艾尔拉苏醒后,讶异于国王已经苏醒又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手稿。 纸张上尽是拉丁语书写的语句,她看得出奇,对其中内容深信不疑。 是圣徒保罗将耶稣生前的话语加工一番携程第一本福音书。是弟子们将孔夫子的言论编纂为论语。 这两本着作都为其所在的文明树立道德准则,确保社会整体趋于稳定。 罗斯王国当如何?《罗斯萨迦》的创世纪部分是确立一个唯一的宇宙观,要为整个王国的民众确立一套通用价值观,恐怕单纯依靠圣人圣言根本不足,王国需要宪章需要明确并尽量详细的律法。 留里克遂在艾尔拉这里闭关长达三天,对外宣称“国王正与奥丁进行沟通”,只为从神的手里获得“一切的真相”。 他把事情弄得神神叨叨,偏偏民众最好奇这个。人们不清楚什么叫做“一切的真相”,他们继续着进入尾声的春耕,将大王与最高书吏艾尔拉的闭关工作当做谈资。 民众有着更多的谈资,那些归来的罗斯、斯拉夫战士忍不住向亲朋炫耀自己远征法兰克的经历。他们一个个吹嘘自己的伟大的战士,再把战争场面描述得极为恢宏。 毕竟冰河决战的参战双方战斗兵力达到三万人,如此规模在如今欧洲可谓大战役,对于诺夫哥罗德民众未免太刺激了。 孩子听着归来的父亲侃大山,他们的内心被深深触动,梦想着自己也参军为大王效力。这样不只是成为见多识广的勇士,也能实实在在拿到巨量战利品。 但大王突然消失了。 留里克需要大量时间对自己撰写的“创世纪”手稿修修改改,只为做到逻辑自洽。现在能帮助他办事的的确只有艾尔拉一人,公平的说全罗斯除了国王留里克最有知识外,救赎艾尔拉这位最高书吏兼史官。 她是很好的学生,想要知晓世界真相的他对于学习极具渴望。她坚信留里克描述的体系接着便是合力润色。 三天时间《罗斯萨迦》的“创世纪”篇章完成修订,并有艾尔拉娟秀地誊抄在干净纸张上。 它被留里克定义为《一切的真理》,是《罗斯萨迦》的一部分,更是核心部分。 “这样,我们就完成了。”艾尔拉放下羽毛笔,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她突然趴在桌案,照明的油灯为之剧烈震颤。 夜深了,留里克轻拍她的肩。“你就是太累了。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你可以好好休息。” “我不累。就是很紧张。我感觉神的力量作用在我身上,我书写的每一个单词都有着神圣的力量,这份力量……我难以承受。” 她是在自我暗示,承认编纂这个的确非常烧脑。她能如此想,留里克的内心是暗爽。如果她都觉得这是神圣的,民众也会如此认为。 艾尔拉揉揉眼睛,她的视力其实有些减退尚不足以影响生活,此乃她专注案牍的证明。她缓缓坐起身,缓缓道:“我们应该把文件保存好,我怕纸张有坏损。” “无妨。”留里克道,“原始文件是用拉丁语书写这还不够。它必须要有诺斯语和斯拉夫语的版本。你要完成配套的翻译,之后由我去协调印刷。” “好吧。”艾尔拉的脸色有些憔悴,“我想吃些东西,也想快点睡觉。我想明日我还会繁忙。” “那就休息吧。”说罢,留里克张开双手遂将这位立大功的女人抱起来,笑呵呵地进入卧室。 不一会儿他从侍者手里接过夜宵,带进卧室时,只见艾尔拉已经沉沉睡去。 过去的三天留里克完成了神话体系核心部分的编纂,为一盘散沙的北欧神话确立起哲学核心。 “奥丁将智慧散入人间,所有人通过学习即可得到神的智慧。”这是当年留里克对铁匠们的解释,再配合一张简陋的元素周期表,工匠的思想禁锢结束了。如此,罗斯的冶金业开始爆发,并直接赋予军队强大军事武装。 所以王室最早得到了奥丁的恩惠,也是被奥丁授予统治权。因此王室的责任就成了帮助全国的人才顺利达到“阿斯加德之民”的选拔标准,使每一个好人死后的灵魂都能享受幸福。当然,在此生活着的时候,要尽量发掘智慧,去不断改善现在的生活。 于是国王就是最大的智者,贵族们必须是楷模。 同是还有祭司们,祭司都是女人,负责节日的祭祀,更负责助国王解释信仰。所有祭司是奥丁的仆人,更是国王的仆人。 次日,消失的国王现身了,而艾尔拉继续在自己的办公室,将拉丁语文件翻译成另外两版。 留里克面色严肃,直奔行宫欲与自己的父亲会面。 老奥托的养老生活本平平淡淡,最近一天阿里克不断地告诉他远征的故事,引得这位行将就木的老战士快要熄灭的火焰又燃了起来。 他有些抱怨儿子留里克的消失,今日见得儿子归来,老头子不由得苛责一番。 行宫大堂仅坐着父子两人,所有是为皆回避。 “艾尔拉的确是很好的姑娘,但是……你令你的王后有些不悦。”老奥托声音沙哑得苛责。 留里克一脸眼神,“父亲,我已经宣布闭关的原因。你……竟忘了?” “我的确有些糊涂了。说吧,你的成果呢?奥丁,究竟给了你怎样新启示?” “是一切的真理。” “真理?”奥托的精神提振起来,因为他坚信自己一样得到了奥丁的祝福,如此才活到现在的高寿,只为用余生协助留里克完成罗斯的崛起。 “是真理。一切的真理!奥丁告诉我一切的真相。而且奥丁要命令我……” “如何?”奥托激动得双眼瞪大是。 “奥丁命令我将这一切告诉王国的所有臣民。我令艾尔拉将神的命令用三种语言描述,它会被编纂成书,并被印刷。我会大量印刷它,让我们的民众可以直接得到奥丁智慧。” 老头子激动得颤抖,他衰老的脸仰望天花板的大梁,沙哑地低声呐喊:“奥丁!感谢你对罗斯的厚爱!我是你忠诚的仆人!”他尚不知一切真理是什么只想感谢奥丁。 盘腿坐着的留里克依旧一脸严肃,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甚至仅在印刷的问题上,要进行木活字印刷的不只是《罗斯萨迦》现有子集的三个语言版本之《唯一真理》和各个《故事集》。后续留里克也愿意编纂一些劝人良善、劝人买卖公平、劝课农桑之类的文章,以令境内更加和谐。 另外要着重笔墨的还是民众喜闻乐见的官方版本的“840年战争”之书,它又可分为《约塔兰战纪》《丹麦战纪》《法兰克战纪》和《弗兰德斯战纪》,只为民众介绍跨度一整年的战争进程,歌颂国王的勇敢与战士们的伟大,乃至为所有臣民宣布一件事——法兰克已经为罗斯敞开大门,罗斯攫取财富的手已经深入那里,发大财的机会已经到了。 第1032章 瓦尔代湖探索计划 春耕日渐尾声,劳累过度的人们会先好好休息一阵子,再继续五花八门的劳作获得利益改善生活。 如果王国的主要城市要大兴土木,这些弄闲下来的人们就是最好的农民工。 如果王国要发动战争,他们又是征召为战士。 为了防止斯摩棱斯克人北方袭击,远征西方的留里克面对后方空虚的窘境,不得不大发慈悲的全面武装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斯拉夫农民。劣质但量大的铸造铁矛被广泛分发,它们甚至没有开刃,很多的矛片并不宽。磨刃、捆绑木杆皆交给村民,他们被命令坚守自己的家园。 结果后方的战争并没有爆发,现在分发下去的矛片也没有收回。 在留里克看来,一块磨烂铸铁算不得什么,却在平凡农夫看来它足矣改变很多。有了铁矛,这群森林居民们突然有了勇气,他们敢于组队进入偏远林区猎熊。 一张新剥的棕熊皮可以卖到至少二十个银币,仅是一张皮的收益足够猎人的生活改善许多。而熊肉可以吃,熊骨尤其是整个熊首又是分开贩卖。 有三十多个农庄是军队以强制手段令其迁移的,他们离开了森林得到了湖畔更好的生活,却无法真的割舍过去的日子。 居住在森林里,他们不得不给旧营寨制造一些低矮围墙尽量防止狼和熊的袭击,苦于手头的工具多是木器和骨器,真的面对疯狂猛兽虽总是胜利,但凡失败一次就要有人受伤或是死亡,而受伤也往往意味着更痛苦的死。 留里克悉心培养的铁匠卡姆涅已经独当一面,整个人变得极为健壮。瘦弱矮小的孩子成了方下巴络腮胡的青年,胳膊坚硬有利,可以手持铁锤对着烧红的铁锭连敲一千次。 卡姆涅的双亲便是死于熊的袭击。村民组队去猎熊的朴素想法就是消灭这种会以人为食的野兽换得安全,如今猎熊有着明显的收益,何乐不为? 每一位常备军战士都应该有一顶装饰着熊头的铁皮盔,需以熊的獠牙上颌作为战士的遮阳帽。国王有着这样的夙愿,于是军队存在这一个很大的熊类制品的消费市场,经济利益驱使着拥有大量铁矛的斯拉夫人冲入森林。 不止是他们,新老罗斯人的建勇们更善狩猎。 罗斯人昔日的集体性“冬季狩猎”已经成为历史,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广袤的瓦尔代森林,放到大视野则是一直连贯到乌拉尔山的茂密森林。 广袤世界并没有开发,所谓“藏起来的人们”因被大量找到又被强制迁移,在通过瓦尔代湖后继续向东,理论上能遇到的人类就是罕见的、失散的芬兰部落了。 大量男子进入森林,他们还携带者大量的干粮,有意在森林里多待上一段日子。 瓦尔代湖距离诺夫哥罗德所在的伊尔门湖的直线距离达到九十公里,似乎要穿越一片茂密的森林才能抵达那里。 由于“藏起来的人”过去的探索,却有林中路径以较为曲折的方式进入东方的那座湖。 进入森林执行强制移民工作的梅德韦特和他的军队,最终也是按照这条路径征服了瓦尔代湖的定居者们。他没有全责迁移当地人,令其继续现在的生活,在拿走一些贡品后,说明西方大湖地区的新变化就离开了。 瓦尔代湖村落已经开辟了农田,当地人也是过去伊尔门湖权力竞争失败才被迫继续远行。住在瓦尔代湖畔谈不上世外桃源,这里要提防的几乎就是野兽,除了大量可利用的木头外一无所有。他们没有铁器,由于本地也没有石头,其工具尽是打磨尖锐的骨头。 他们对付袭击的野兽还凑合,面对梅德韦特以钢铁武装的战士毫无一战之力便聪明投降。 如今瓦尔代湖村已被国王留里克认定为王国最东方的定居点,恰是如此亦证明更遥远的东方毫无探索。 大兽的皮革、珍惜小兽的嫩皮,猎人心向往之。 但通向当地的道路不只是先民开拓的森林之路。 大部分老罗斯人拖家带口移民到伊尔门湖,遂在诺夫哥罗德以东的姆斯季河畔兴建大定居点。那本是旧松针庄园已经开发好的地盘,留里克本人的大面积官田也在当地。坐拥万顷良田,继续沿着姆斯季和向上游探索,依旧是罗斯人的拿手好戏。 如此,奇遇发生了。 河道逐渐变窄,对于吃水浅的长船并不是问题。他们一路逆行,最终竟漂到了一座湖泊。未名的湖泊向东依旧是姆斯季河河道,贸然继续向东不如进入湖泊,胆大的探险者转头向南竟发现这湖泊极为修长,分成多个面积不等的小湖彼此有宽阔水道连接。最终,他们看到了定居点,也遇到了站在木筏上钓鱼的家伙。 探险者讶异于那些人并不恐惧自己,遂大胆划船去,彼此干脆开始了诺斯语对话。 于是事情已经查明,姆斯季河的上游就在瓦尔代湖,而所谓瓦尔代湖并非一座小湖,那是规模极为庞大的湖区,甚至不亚于伊尔门湖,只是茂密的原始森林遮掩了它的真容。 留里克的心思一度全部放在了针对西方的战争,直到现在他仍旧关心着王国在法兰克境内的商业扩展。 毕竟罗斯的生产的皮革、麻布、铁器以及其他商品需要更大的消费市场倾销掉,商品必须冲向人口众多之地,向法兰克输出是目前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战争硬生生有了通商战争的意味,这令向东探索瓦尔代湖区变得并非重要。 归来的战士们倒是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在东边湖泊附近发现了很多雪貂。 姆斯季斯克的人们蠢蠢欲动,阿里克一样动了心思。 留里克固然没时间思考东方探险的事,但也管不住自己的老哥亲自笑呵呵得来找。 结束闭关的他终于将《罗斯萨迦》最重要的章节憋出来,加上艾尔拉整理的其他神话故事,一个逻辑链尽可能缜密的北欧神话体系正式创造了。 剩下的就是精准校对,再安排人手完成印刷达成量产。 他重新现身,等待多时的人们一拥而上。 由于已经在都城完成了凯旋式,远征军犯不着再在诺夫哥罗德再耗费一番。凯旋之师整体表现有些低调,倒是大量的战利品不会说谎。 众多虎视眈眈者中就有着国营纺织厂的厂长佛德根,这个老家伙想要吃掉全部的弗兰德斯羊毛,这一想法旋即被留里克想许可,反倒是随口责问一句:“我还以为船只靠岸后你就领着人去卸货了,怎么还没有办事?” 老家伙高高兴兴去临时仓库搬货了,接着就是一番加工,最终生产大量的羊毛衣。何为垄断?这就是垄断。整个诺夫哥罗德就这一家纺织厂,佛德根一家作为效忠王室的产业主自然享有特权。毕竟那是属于留里克的国营工厂,它是在佛德根旧作坊的基础上扩建并变更产权的。工人们有一批奴隶,大部分则是农闲的女工,也包括打工的拉格纳的族人们。 佛德根如此着急,是因为他除了工资外,还有产品的分红。工厂的来料成本几乎都是王室的,他带着人负责加工罢了,且劳工报酬原则上也是国王给予。佛德根就是职业经理人,他现在不必担心商业风险,任务只有一个即尽其所能的扩大产能,这样就能得到更多产能分红,那是一笔很有前途的大钱。 佛德根亲自觐见令留里克回想起了对拉格纳的约定。 “对哦,他的族人该回家了。” 留里克知道卡甘和卡洛塔还有事情,三人应该挑一个日子详谈。 这一日子被敲定,在那之前还有一些时间,两件事情要迅速解决。 平静的夜,温暖的房间里只有兄弟二人,留里克现在还不至于给大哥摆大王的架子。但如今的阿里克被爱妻、聪明的亚丝拉琪频频吹耳边风,他已经对弟弟多了敬畏。 不过随着喝了些烈酒,那份敬畏消失了,阿里克打着哈哈高声嚷嚷起自己的主张。 “你知道我们最东方的定居点在瓦尔代湖。现在很多人发现了通向那里的直接水道,东方的湖泊已经漂着我们的渔船。” “还有此事?”留里克睁大眼睛的确有些意外。 看着老弟的反应,阿里克情不自禁拍起了大腿,继续嚷嚷:“除了战士的身份,咱们老罗斯人还是渔夫,更是猎人。我们每年北狩的目的不就是抓值钱的雪貂吗?现在有情报指出,瓦尔代湖那里到处是雪貂。”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兄弟们又不会说谎。所以我打算组织兄弟们去河的上游看看,如果我们可以捕获大量雪貂,岂不是大发横财了?你意下如何?” 阿里克探着脑袋,双眼像是长了电灯泡。发财的渴望写在他脸上,留里克也无意反对这个,他捏着胡须必须为此事思索一番。 身为国王,留里克才不会如老哥这般单纯嚷嚷着发财。倒是老哥这是这么想也是个好事。 过去时光,当瑞典地区流通银币不多的状态下,鞣制过雪貂皮的售价都高达两个银币。雪貂的皮革颜色随季节变化有本质的不同,夏季它是棕黑色,冬季就是纯白色。不懂的人会觉得此乃两种小兽,精明的猎人则明知它们是同一种,并会根据季节侧重于捕捉某个色相的。白色的貂皮最受欢迎,但黑色的仍旧美妙。 男子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皮革面积,即可有十万根纤细的毛,貂皮极为顺滑也极为保暖,用它制作皮衣尊贵无比的同时又极为舒适。貂皮在北欧世界始终是硬通货,它其实不好抓,但是现在罗斯有着更多的工具能制作更多、更高级的猎捕小兽专用陷阱。 那么,那些法兰克大大小小的贵族们会不会要我的貂皮呢? “他们一定要的。” 留里克判断,哪怕是村庄的骑士老爷也希望一身手感极为顺滑的貂皮大衣。老爷们当然缺乏现金财富,他们有的就是从领地民众手里搜刮到的粮食。 粮食永远是罗斯王国需要的,没有人嫌弃它多。 大哥的描述留里克重视起来,他已经想明白,这番试探性问道:“战士们都愿意吗?明明刚刚结束春耕,他们打算暂停休息继续去做猎人?” “有发财的机会谁不想。再说了,抓到一群续貂兄弟们自己做成衣服也很好。” “的确很好。你打算发动多少人行动?” “这……”晕昒昒的阿里克留了个心眼,“今年咱们不打仗吧?至少不是你主动发动进攻?” “那是当然。今年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发财。” “那好,我尽量发动兄弟们出发。我还会从青年城里带上一些年轻人,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能会有五百人去瓦尔代,或许我们会在当地度过整个夏天。如果在狩猎过程中发现了奇怪的村子,我就直接进攻再抓些奴隶。哈哈。” “也好。”留里克微笑着点点头:“你觉得可以带回来多少张貂皮?我很关心你们的斩获。” “也许一千张,也许更多。” “尽你所能吧。这件事你既然告知我,我现在又同意了。我……也给该你提一些条件。” “但说无妨。” “我会派遣手下的书吏跟着你办事。” “哦?”阿里克猛地一机灵:“难不成还要对猎获皮革收税?你可不能如此。” “嘿!想什么呢!说好的今年完全免税,我说一不二的。我的书吏各个精通绘制和书写。哥啊,以后我们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应该做好准备。队伍经过了那些河流、山地,尽量将地形绘画下来。遇到了那些奇怪的动物也要绘画下来。还有,每天发生了什么,天气怎么样,兄弟们都遇到了那些问题,全部写下来。这样便于探索结束后进行总结。” “这……太麻烦了。遇到什么事,大家回来说说不就可以了?” 留里克耸耸肩:“就怕你们遇到事情太多也忘记很多,我的书吏就为你记录遇到的事情。” “好吧。多一个人不是问题,就怕你的书吏在大家遇到熊的时候,不要吓尿了裤子。” “这可能吗?真的出现了熊,还不是你们用十字弓将之乱箭射杀?” “哈哈,那倒不会。我们会用矛刺中熊的要害,毕竟只有完好的熊皮才能卖得好价钱。” 行动计划已经得到国王的认可,国王还要安插人手参与其中。探险瓦尔代湖的行动不知是猎捕野兽的发财之旅,留里克欲趁机进行国土勘探,即便这种探勘比价原始。 因为留里克也有一个夙愿。 他对庞大的东欧了解甚少,比自己的族人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现在罗斯王国通过与佩切涅格人、基辅人的商业贸易,基本明白了第聂伯河的走向,以及霸占河流上游主航道的斯摩棱斯克部落联盟。 非常重要的伏尔加河在哪里?这条大河就在更东方的某处,定有大量的支流汇聚到主河道。罗斯的探险者犯不着坚持寻找主河道,凡是流向整体是向东的河流都有较大概率注入伏尔加河。 留里克倒是知道伏尔加河的最终入海口——里海。可以确定的事,现在入海口地区狭长的河畔平原完全被佩切涅格汗国占领。 如果能通过航运抵达盟友所在就太好,双方贸易成本会因此降低很多。 想到这一点,留里克给大哥提出了更新的要求。“你们尽量向东探索,东方还存在一条河面非常宽阔的大河,它比莱茵河更宽。我叫它伏尔加河,如果你发现了它,我们就在发现地建立定居点。我们要在那里建造船只,要顺流而下。 “最终会到达哪里?”阿里克随口一问。 “佩切涅格人的领地。” “啊!一个奇迹。” 留里克严肃着脸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弟弟总是未卜先知,他时常得到奥丁的启示。“伏尔加河”对阿里克而言完全莫名其妙,向东探索就能找到它,继而找到直接联络佩切涅格人的航道?倘若成功就太好了。 阿里克一直愿意做探索者,希望为此立下更多功劳。他满口答应弟弟的额外主张。 第1033章 诺夫哥罗德地区来料纺织业现状 留里克在自己的核心控制区试图将“义务教育”制度建立起来,但这终究是宏图伟业,他不能脱离当前的诸多挑战、困难一蹴而就。 针对老罗斯和白树庄园的孩子是要全部收拢后集中进行基础文化、体能和军事的教育。这些孩子是王国最高等级人们的后裔,通过教育令其忠于国王,继承、强化罗斯的开拓进取意识。 基于国家实力,留里克能做到的就是这些了。学校的师资力量至多满足五千人同时学习,且教学质量并不能满足他的希望。 普通的孩子只有两个学年的文化教育,重点在于掌握拉丁字母的使用,确保可以看懂用该字母拼写的诺斯语和斯拉夫语。短短两年就使得他们熟练使用拉丁语尤其是还是正儿八经的“教会拉丁语”实在强人所难,学习基本的口头用语,在这个名字量并不丰富的时代并非难事。 其次,就是数学。 所谓维京人整体数学水平高,那是相对于广大西欧农民的纯粹文盲。商业尤其是设计借贷的工作,在教会看来是对信仰的亵渎。 西方教宗幻想着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平民与贵族遵守它,如此罗马覆灭后陷入黑暗的世界又能重建起伊甸般的岁月静好。 于是这里存在着离奇的矛盾。 从事商业的人必然要从这一行为中攫取利益,而获得利益的行为被定义为一种不劳而获。但贵族、教会的生活需要商人提供大量的物资,甚至各地的教会集团已经演变成大商业主。 在这种矛盾中,西欧的社会缓慢发展着,逐渐建立起一套有别于罗马时代的生活。 他们的商业贸易并不及北方世界频繁,各路维京人只是习惯于做生意,在日常生活中培养出很不错的心算能力。 将交易以书面契约的形式确定,势必涉及到商品非常精确的数字换算。单是数字,北方世界的卢恩文字直接以字母将描述数字的单词拼写下来,西欧世界倒是在使用固有的罗马数字。 双方在数字方面可谓一堆卧龙凤雏,都是一样的拉胯。 留里克已经在自己的王国普及成熟阿拉伯数字,他不可能短时间内令全境民众熟练使用它。这套字母体系就在孩子们之间恶补,熟练使用四则运算和九九乘法表是重要考核模式。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可以短时间内通过恶补熟练使用这套数字系统,就算是用诺斯语,九九乘法表也可被得滚瓜烂熟。 孩子的父母开始讶异于自己的孩子有了夸张的心算能力,仿佛自己就是生育了一个小天才。 在数以千计的孩子中,一些精英之子势必接收更高级的教育。 被聘任为国营制衣厂厂长的佛德根,他所有年龄的孩子都已经完成了这套数字系统的恶补。 佛德根终究是上了年纪,他以游商的身份半生漂泊,加盟罗斯部族后才真的安顿下来。 他有了自己的儿子,哈拉尔·佛德根森已经十岁。这孩子注定不可能成为战士,却被其老父亲给予莫大的重视。 儿子将会继承父亲的一切,只要不出意外,这孩子能继承厂长的工作。 此事,是被留里克默许的。 留里克并不了解哈拉尔·佛德根森,或曰小佛德根。一个十岁小孩还没有机会独当一面,这位“小金毛”近乎以秘书的身份跟在老父亲身边。一个十岁的孩子已经在学校学完了文化课知识,小佛德根的数学水平远超其父,就是运作一个巨大的制衣作坊,严重挑战着他的管理才能。这小子还需要很多年月的学习历练。 在多位儿子中,佛德根也是选贤任能。哈拉尔比其他的同胞兄弟有才能于是得以重点培养,佛德根确信只有这种才人才会被国王聘用。 留里克的国营工厂还有着另一位技术总监——秃头菲斯克的母亲布洛玛。 那还是832年罗斯公国征讨哥特兰岛战役,此乃整个瑞典-丹麦战争的组成部分。罗斯军抓到了很多战俘,菲斯克也俘虏了一对双子继而成了自己的两个妻子。再后续的针对芬兰地区的塔瓦斯提亚部族战争,一位当地女孩成为菲斯克的第三个妻子。 如今的840年战争,延雪平商人之女阿斯特丽德就是他的第四个妻子。 阿斯特丽德已经怀有身孕,而菲斯克早已做了父亲,他有了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这番归来可是要与众妻们好生欢愉一番。菲斯克的家族与王室有着一定血缘关系,他在战争时期证明了何为真正忠良,如此忠良之家大量生育,对于王室是多多益处。 菲斯克的四位妻子无论何等族裔,她们嫁给了老罗斯人就被算作老罗斯人里。即便她们多是罗斯征服战争的受害者,当身份变更为胜利者之妻,她们就算伤心于过去的遭遇,也不可能放弃现在优渥的生活。 甚至是怀孕的阿斯特丽德也被其婆母布洛玛安排了工作。 四个妻子全部进入国营制衣厂工作,并被布洛玛委任为监工的工作,不必亲自劳动却能领取一笔俸禄。如此工作谈不上清闲,她们一样恶补过数学,要为布洛玛和佛德根进行数据统计。 当然,在身份转变后,菲斯克最初的三位妻子终究变得傲慢,她们完全忘却自己是战俘出身,开始对着那些奴隶们颐指气使。 她们也只有胆子对制衣厂里的奴工们如此,数量更多的老罗斯身份的女工,她们还是要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对于打工的丹麦女人,她们不得不奉命做到彬彬有礼。 因为,那些丹麦女人早已是丹麦国王的直系族人,没有人敢于破坏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的关系。 驯鹿车拉着大量的麻袋陆续抵达城里的工厂,另有一些壮汉是拿了佣金,靠着肩扛方式将麻袋搬运来。 佛德根面对着空场上越堆越多的麻袋心头燃起一团火。 他令所有劳作的工人们暂停手头活计,走出工作的厂房都出来瞧一瞧。 这不,年龄各异、发色各异又身高各异的女人们举起起来,一双双眼睛盯着那堆积如此的粗麻布口袋,议论着里面塞的到底是什么。 大多数人估计麻布里是亚麻,也有识货的人估计是羊毛。无论是亚麻还是羊毛,它都是纺织品的原料。只是看着麻袋,一些女人已经心花怒放。原料意味着成品,产量意味着更多薪酬。 佛德根上了年龄身子依旧干练,他笑呵呵爬到麻袋堆上,感受着厚实羊毛的力量,站在高处向所有工人高调宣布。 “这些是国王运来的战利品,你们所见的全部是羊毛!这是我们第一次得到如此多的羊毛原料,国王命令我们将之加工成毛线再大量织成毛衣。” 仅仅说了这些话,围观的女工已经人头攒动,议论的轰鸣如同野蜂狂舞。 佛德根看得清楚她们乐呵的笑脸以及充满发财渴望的双眼。 因为春耕已经全面结束了,女人们想要继续赚钱补贴家用一个捷径就是来制衣厂打工。老罗斯的女人们纷纷划船带着孩子从姆斯季斯克来到诺夫哥罗德,孩子直接入学享有免费食宿,她们就在制衣厂工作。 她们并不担心自己的丈夫们以及年龄一定超过十岁的大儿子。 战争英雄、国王的堂兄阿里克领取了大王指派的新任务,即带领建勇和有冲劲的后生崽子们冲向东方继续探索。一支将沿着姆斯季河探访源头的武装探险舰队即将出发,大量男人就要发起新的远征。只有神知道丈夫、儿子能获得多少貂皮或是找到别的好东西,可以确信的是只要有资格来国营制衣厂打工,此来料加工计件式工作,钱财是干一份有一份绝对不亏。 毕竟国营工厂在经历春耕时期的暂停后重新开张,去年秋季库存的亚麻储备也在春耕前基本耗尽。 完全不用质疑她们对挣钱的渴望,换伊尔门湖地区的纺织业究竟如何,没有谁比佛德根和布洛玛更为了解。 站在羊毛堆上的佛德根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又大声宣布:“大王要求我们尽量将羊毛制成衣服,大王会解决全部的销售问题!所以!我们的任务就在于尽快完成它!你们必须意识到,到了金秋麦收前我们的亚麻就会采割完毕。你们所有人在秋收后只要愿意继续在工厂干活,一样会非常忙碌。我们必须在亚麻采割季前完成全部羊毛的加工,这会是很艰苦的工作。” “但是,我们不怕劳累!”站在人群中的布洛玛大声说道,此举是附和佛德根的话,亦是在给女工们加油打气。 于是,布洛玛继续叫嚷:“女人们!我们需要更多的羊毛更多的亚麻,我们任何的裁缝工作都会做,我们不愿意赋闲!我们!渴望通过劳动赚大钱!” 女工们应声发出属于她们的维京战吼,这一刻没有族裔之分,她们希望通过劳动证明自己的价值,乃至看到了通过劳动自己赚钱养孩子是一件完全可行的事情。只要身上有了钱,就能买到更好的装饰品、生活品,可以买到足矣养活自己和孩子的粮食。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将嗷嗷叫得上升,可以不必再对丈夫的五花八门要求听之任之。 她们,一旦掌握了自己赚钱的机会就回不去了…… 即便没有重型设备,没有蒸汽机或是电力设备劳动密集型的纺织业依旧可以运行。 诺夫哥罗德的国营纺织厂的所有产品根本不愁销路,它本质已经成为王室的御用工厂,产品首先由王室采购,其次是直接供应给军队和学校。 换伊尔门湖地区各个斯拉夫农庄都在种植亚麻,其中湖泊南端的、靠近新奥斯塔拉城的“亚麻庄园”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个农庄数百人所咋地区土壤过于湿润了,种燕麦不太适合,种植亚麻毫无问题。该村无法消化自己的亚麻产出,他们过去靠着销售亚麻布换粮食过日子,由于交易对象是其他农庄,彼此的经济水平半斤八两,亚麻农庄的日子只能凑合着过。 王国的国营工厂似乎有着无限的原料需求,亚麻农庄开始大肆开荒中亚麻,其他村子也在做。毕竟相比于开辟合格的庄稼田,将荒滩改造成亚麻田的技术成本很低,且亚麻乍一看去就如水边的芦苇丛,它根本不必打理任其疯长,等播种后的四个月采割就行了。 但罗斯王国并没有高级的纺车,妇女们还是用非常原始的坐式纺织机劳作。妇女们坐在皮垫子上,所谓机器一端由双脚踏着,一端系在腰上,每一次穿线都是一次坐卧体前驱。她们的腰倒是被动练得非常灵活,织布效率实在糟糕。 即便如此,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对于亚麻原料一直有着很大的需求,当前的亚麻产能扩张依旧不能满足。 但环湖地区的畜牧业正在快速崛起,新奥斯塔拉城的绵羊繁育量高速膨胀。每年春耕结束就是割羊毛季。奥斯塔拉人能加工的羊毛量有限,剩下的羊毛自然优先船运至诺夫哥罗德输送给国营工厂,拿着收益从国库提取粮食带回家。毕竟奥斯塔拉女公爵是国王的妻子,双方的经济关系极为密切。 就算国营制衣厂的女人们织布速度碍于落后的机器效率低,同时劳动的人数足够多,就使得最终产能够高。 对于变革为纯正农耕民族的伊尔门湖畔斯拉夫人,他们的衣服几乎都来自亚麻,纵使它们懂得非常炫目的染布技术,所生产的还是亚麻。 面对严酷冬季,亚麻的御寒能力远不及羊毛。 关于羊毛轧毛线纺织的手艺,此乃包括老罗斯人在内的诸维京部族的传统手艺。完全不同于老实纺织机的加工模式,她们仅用两根木针即可编织出大量毛衣,且效率极高。以羊毛编制成风帆也是可以的,这是碍于现实需求,罗斯一直使用亚麻、船麻多层缝合制作成耐久不错的混合型帆布。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如此帆布吸水后不会变得过于沉重,羊毛则不然。 这就是广大女人们眼睛发光的原因,她们的劳动报酬取决去个人的才能,本着多劳多得的根本原则,她们就是要凭个人本是从一块巨大蛋糕里分出属于自己的那一大份。 留里克从弗兰德斯掠来的羊毛是一份大礼,同是这一时期,湖泊最南端的新奥斯塔拉正进入他们的割羊毛时期,不久大量本地羊毛就要运来。 “那就开始吧!我们全力织毛衣!” 佛德根完全变更了整个工厂的劳动计划,此事的工厂同时劳作者已经突破一千人。要管理如此庞大的人群在佛德根看来并不是难事,就如国王通过旗队、百人队、“船”队和小队的模式管理庞大军队,工厂也在落实类似的生产小组、车间模式。 正所谓太阳底下内有新鲜事,如果要增加产出,要么多招工人要么增加工作时间要么多给报酬。 此三种手段国营纺织厂都在施行。 似乎繁重的纺织工作可以扔给奴隶们,留里克从一开始就没有实施这一制度。他心底里仍旧不喜欢奴隶制,一方面固然有着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问题,更多的还是碍于当前的经济局面。既然开办国营纺织厂最朴素的目的是让出身老罗斯的人们生活更好,工作机会当然要留给自己人。 罗斯在历次战争中总是杀伐过度,留里克喜提一个杀戮之王的雅号,族人们认为这极为霸气,但如此战争也使得军队根本没抓到多少奴隶。目前在王国境内发展奴隶制缺乏最根本的条件,二来面对越来越膨胀的老罗斯族裔人口,解决陆续年满十二岁崽子们的工作生活,是愈发严苛的问题。 如果年轻的孩子没有正当的营生,要么带着他们远征打仗,一旦没有战争他们又会变得无所事事。 如此也是留里克支持大哥带着建勇东方探险的一个原因,所谓探明更好的东部定居点,就把按照维京传统已经成年的男女输送过去,令其发展城镇。 除此外,对内发展制造业尤其是吸收女性人口工作,对于整个王国定然有着定海神针般的作用。 单是一座国营制衣厂是不够的!还要有二厂、三厂乃至更多。 无论是掠夺的也羊毛还是本地自产,羊毛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其中还混有大量的枯枝败叶和灰尘。进行来料加工就必须从头处理这些原料,于是乎诺夫哥罗德城里开始弥漫着淡淡的异味,以及浓重的烟火气。 大量的陶瓮或是铁锅支起来,以沸腾的肥皂水煮毛脱脂。脱脂后成洁白状的大块羊毛风干后再进行轧毛作业,以轮式机器卷绕出羊毛并环绕成线团。如此就得到成品毛线,它可以立刻进行纺织,也可再染成多种色泽。当然,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斯拉夫人有着高超的纺织品染色技术,其所能得到的有蓝色、黄色、红色、黑色,以及以蓝色黄色混合的绿色。配色混燃是本地斯拉夫人的技术,他们自古生产花布,现在也能生产花色毛衣。 羊毛加工的工作正式开始,众多女人们觉得自己今年能在现在的家园坐着劳动发大财。这是过去根本无法想象的! 第1034章 大卢基 诺夫哥罗德城外空地,这里兴建起一批草原人的木棚和营帐。 卡甘生怕自己人与本地居民产生任何纠纷,遂令自己的部下没有许可不可擅自进城。 佩切涅格人在罗斯终究是客居者,卡甘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坐拥大量马匹的他们放任坐骑在荒地肆意啃食青草,他们也再卡甘的带领下集体进入城内集市继续采购物资。 草原人做事有分寸,诺夫哥罗德居民对待他们自然少了谨慎提防。但令全体斯拉夫人对其完全放心、亲如一家未免太过于艰难了。 伊尔门斯拉夫人很分得清,即便是来自基辅的马客也不可以集体进入城内居住,彼此并非真的同族,明明彼此的语言十分接近。 因为诺夫哥罗德城市内部已经趋于饱和,这里虽没有房地产商业概念,寸土寸金的意识民众已经有了。何况这座城是在白树庄园基础上扩建的,他们天然有些排外。 卡甘身为贵族自然可以自由出入城市,他要等待留里克把一些事务做完再离开。他丝毫不着急,指引看到春耕结束的民众恢复公各种的劳作,他们正在生产草原很需要的各种小物件。麻布、羊毛纺织全面恢复了,全新的布匹开始对外销售。 那些麻布成色很不错,产权也都是国王留里克的。即便有了姻亲关系,卡甘依旧要拿出现金买新布。这并不是问题,买卖公平他不欠人情,何况贩售马皮和奴隶的工作收益颇丰,买些好布多多益善。 当然,他更乐意和亲妹妹在一起,特别宠溺自己棕黄色头发的大外甥哈撒勒。 这小子喜欢笑,小手抓握能力惊人。 “一个未来的神箭手。”他抱着外甥,任由这小子号自己的头发。 “他力气很大。而且一定比你高大。”贝雅希尔笑呵呵。 “也好。留里克打算让这小子以后做什么?” “骑兵队长。” “很好。我是这小子的舅舅,也该给他一个礼物。正巧我滞留在这里,一切好办。” 卡甘遂在城内找到铁匠,拿出一些银币熔化掉,最后做成小马驹的纯银吊坠,一次作为给外甥的关怀。如此这孩子有着两个马驹吊坠,而纯银的十字架吊坠难免引得卡甘特别留意。 他轻轻把玩着十字架:“我知道这个,罗马人也有类似的护身符。” “这是法兰克人的。” “那些遥远的家伙?如此吊坠有何用?那边的神会保佑他?” “一定可以。”提及此事,贝雅希尔态度突然认真笃定,“这小子在极寒的西方诞生,任何邪魔都没有伤害他。也许法兰克人的神祝福了他。” “荒谬。”卡甘摇摇头,“这小子是被奥丁和腾格里祝福的,和西方神有什么关系?也罢,我的外甥的确被神祝福者。啊……现在就等留里克把事情办好,我可要和他好好聊聊。” 卡甘依旧不着急,他手握马批很多,大不了还能租借奥斯塔拉人的。基辅马队已经离开了,佩切涅格可以组织更庞大的马队,带着更多货物回伏尔加河入海口的老家。毕竟,他这一去就不易再回来。 “我挺舍不得你的。但,你是我们的可汗。”贝雅希尔喃喃道。 “这是我的命运。放心,我会派族弟继续贸易。” “我们的族弟?哪一个?” 卡甘耸耸肩:“回去我自会挑选。” 卡甘选的接任者是族弟,同样也是贝雅希尔的族弟。可惜兄妹俩与诸族弟的关系可不如留里克和阿里克紧密。 贝雅希尔对哥哥多了敬畏,他已经是可汗,且无条件的被罗斯王国以及所有北方同盟的成员承认。 卡甘仍旧不清楚“北方联盟”意味着什么,佩切涅格现在并不强大,始终面临着保加尔(伏尔加)人和可萨人的威胁,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个可能性,真是多多益善。 留里克终于忙完了手头的要紧工作,他闻着煮羊毛的气味直奔国营纺织厂。他听取了佛德根和布洛玛的详细汇报,对其改变生产策略全面制作羊毛衣的决意大加赞赏。 国王亲切慰问了持续劳作的丹麦石墙部族的人们,再度向他们宣布拉格纳已经成为实至名归丹麦王的消息,并代表拉格纳宣布来自丹麦王的命令。 “你们所有在罗斯的客居生活结束了,今年全体乘船回到你们的故乡。” 留里克实在幻想着这群人会嗷嗷叫得欢呼可以回到故土,结果却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抵触。这很好理解,遗民拖家带口在罗斯已经过了多年的安稳日子。他们完全不担心有外敌袭扰,稳定的生产生活使得各个落难家庭都有不同程度的恢复。在这个时代安稳的生活弥足珍贵,似乎只有罗斯可以给予他们这群落难者真正的安全。就如现在他们的工作,只要继续干下去报酬就少不了,他们很愿意永远如此。 美好的生活必然告一段落。 公平的说这些劳工都已是熟练工,一下子失去很多对留里克自己就是经济损失。他内心里也不希望这些工人离开,但此事已经划归为两国的政治外交范畴。 留里克与他们进行了谈判,他做出了一定让步,所有丹麦工人可以继续劳作到秋收时期。这样他们无论男女可用积攒的财富买到大量物资,并将亲手开辟的薄田卖掉。 他们决意带上大量货物回家,为以后的新生活提供保障。 一切工人要离开,即可在补充进一批,此事犯不着留里克头疼,他只要宣布招工便会有很多女人跃跃欲试。唯一的问题是,新招募的人大抵是季节工,还会因为家中的事务时常请假,真的到了一年两度的农忙时期随着工人基本跑了个干净,最后还在干活的就剩下一小撮奴工。如此真的不合适,国营制衣厂需要持续稳定的产出。 留里克为今年定下了生产生活基调就是积累财富,好比一只瘦羊拼命啃草确保吃得膘肥体壮一身好毛。 从弗兰德斯地区掠来的羊羔子熬过了漫长的航海,它们在诺夫哥罗德开始接受圈养,先行饲喂大量的小麦促使起快速强壮起来。它们都是绵羊里的种羊,今年好生饲喂明年即可大规模繁育。 同样的,从弗兰德斯、萨克森带来的豌豆种子,已经由留里克交给王后斯维特兰娜,由她在城里挑选一片小空地先行试种。 说来非常惭愧,东北欧大部分地区的夏季无霜期时间足够豌豆完成生长周期,奈何因为无人输送合格的种子,伊尔门湖地区一直没有种植。王后觉得这奇怪的绿色种子非常新奇,它们有的一身褶皱有的确实通体浑圆。 种子播下后很快长出秧苗,剩下的就是在小区域内泼点粪水再多浇水,任其慢慢成长。按照留里克的计划,只要豌豆适种成功,第一年的产出除了小部分用于王室自己品尝外,其余豆子全部储存起来,于明年开始扩大种植。 终于,约定的日子到了。 留里克精气神很不错,他选定的会客房间里另外坐着三人,卡洛塔、卡甘和贝雅希尔,大家都是精力旺盛。 就如几年前一样,卡甘依旧是小个子圆脸黑发的男子,他有着一张非常标准的草原扁平脸,比之以前脸更圆了,显得一双眼睛更小。 就是这样的男人,留里克已经听说了其人的新情况。 “卡甘兄弟,你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我听说都是为了等我。真是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知道的,我远征回来有些事情亟待解决。” 卡甘点点头,如此客套话他听在心里,又叹言:“我将迎接我的命运。今日还留在这里,确实是你我兄弟的幸事。” “是关于你要回到故乡继承可汗一事?我已经听说了!真是恭喜你。” “谢谢。趁今天的机会我们当好好聊聊。不过……”卡甘瞟了一眼卡洛塔,“也许我们的卡洛塔姐妹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那就说吧。真是奇怪。”留里克耸耸肩,“真的有大事,你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 “的确有很多事。”她说。 “关于骑兵南下劫掠一事?艾尔拉对我说了很多,我也听说了很多。”留里克再看看两人不得不赞誉一番:“我本担心斯摩棱斯克人会沿着洛瓦季河袭击我们,想不到他们就是一群怂货。你们在南方的行动做得太好了,我获悉很多掳来的俘虏已经做了奴隶。你们知道的,罗斯很需要劳动力。” 这些话尽是赞誉,卡洛塔听得内心极其舒服,脸上满是笑意并故意逗弄道:“即便如此,我手里还有二百多名奴隶。” “还有这么多?你可真能藏啊。我怎么不知道。” “甚至就在诺夫哥罗德城里!”卡甘顺势附和。 “竟有此事?哦!我懂了。你们是带着这些奴隶来到北边的集市,意欲选一个好时机将之全部卖掉。卡洛塔,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我大抵猜到了你的想法。你……”留里克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女人,不怀好意笑出了声。 卡洛塔亦是回以同样的小声,活像是两个阴谋家的默契配合。 “就像是你猜到的。”她说,“那些奴隶需要一个大买家,我等着你掏钱购买。我还要说明一个事实,如果是优质的奴隶早就卖掉了。那些男女并不优秀。” “啊?总不能是一群老弱病残?我要求你们抓奴隶,可不要真的无差别抓呀。” “都是些样貌不好看的女人,普遍是年轻的。还有那些男奴,倒是很多上了些年纪。那些斯拉夫农庄不屑于购买这种奴隶,我也一样用不上。留里克,你意下如何?” “这……”留里克陷入犹豫,他捏着下巴不愿与自己的这个妻子对视。卡洛塔则不然,就是瞪大一双湛蓝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留里克的脸,以眼神不断催促:“快买。” “好吧!真是盛情难却呐!”留里克摇摇头,“你立了功,我可要表彰你。这些奴隶即便质量不佳,我们就按照过去的约定交易吧。” “如此真的好吗?”笑嘻嘻的卡洛塔猛地一怔,“我打算半磅银币一个卖给你。” “就按照以前商量的,我一磅银币买一个,就以等价的粮食支付你。” “啊!这样我岂不是欠你人情了?” “胡闹。”留里克只觉得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过于搞笑,“你是我的女人,咱们有什么人情不人情的。给你的奥斯塔拉族人物资,不就是给我的族人。” “也好。你……令我高兴。我这次可是带着咱们的儿子来的,小卡尔渴望你抱抱。还有,我难得来一次,我们……我……至少许可我以女人的方式感谢你。” “当然可以。” 卡洛塔本想说得更加直白,考虑到这里还有别的女人在,故意含蓄了一下。 现在留里克口头上宣布接受卡洛塔库存的全部滞销奴隶,他的脑袋短时间疯狂运转,基本想到了如何安排这群家伙。 任何的奴隶,其中的男奴都有反抗的风险。倘若这些男奴出身维京系部族,统一了除奥斯陆和卑尔根挪威的维京世界的留里克,可以直接收编这样的奴隶,令其工作几年就恢复自由身,乃至是未来某次战争令其先战,立功后直接恢复自由。 考虑到奴隶金属来自被大家都不待见的斯摩棱斯克地区,那个反叛者瓦季姆被当地人窝藏。留里克愤怒此事,也就迁怒于来自那边的奴隶。 男奴全部走海运运输到罗斯堡故地的高炉镇,以及更北方的艾隆堡。他们全身化身矿工和冶铁奴,参与铁矿石的冶炼一条龙工作,为王国提供高附加值的劳动。那些工作几乎都是体力活,即便男奴上了年龄继续做工没什么。 所有的女奴则有更明确的归宿——国营制衣厂。 她们就在这诺夫哥罗德城里工作,发放劳动工具后全年无休工作。作为交换,这些女奴可以得到温暖住处和稳定管饱的伙食,乃至一个工作时间恢复自由身的许诺。如果卡洛塔可以拿出一百个女奴,制衣厂在农忙时期就不会陷入停摆,制衣效率会大跌至少还能继续运作。 当然,卡洛塔在诺夫哥罗德已经滞留了一段时间,她并非带着儿子无所事事。 她已经和升级为可汗的卡甘商议了一些全新的事情,也完全以奥斯塔拉女公爵的身份,与王后斯维特兰娜和总督梅德韦特聊了聊。大家各有身份,相同点在于彼此都是因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联络起来的利益共同体。留里克是大家的过往,但过往带领大军远征,大后方的生产生活依旧能稳定运作,这很大程度归功于后方贵族们的监国。 即便留里克不拿出新的扩张主张,与罗斯人完全融合的伊尔门斯拉夫人全体自称“高贵的人”,用本地语言就叫做“斯拉维涅”,他们也在自发扩张。 所谓希瓦之路实际由多条沟通波罗的海和黑海、里海的东欧交通线构成。如今,罗斯王国发展出的是这样的通路:芬兰湾→拉多加湖→沃尔霍夫河→伊尔门湖→洛瓦季河→瓦尔代大沼泽(有别于偏东的瓦尔代湖区)→第聂伯河→基辅→东部草原→伏尔加河入海口。 如此道路其实颇为曲折,期间要经历长途的航行,但河流在关键的节点完全中断,不得不依靠马队进行沟通。事实是伊尔门湖方面这些年从没有主动派遣商团,而是在老家等着基辅、佩切涅格的马队亲自带着货物北上,最后也是他们牵着马走在河畔、沼泽和草原各回各家。 如今则不同,接着劫掠斯摩棱斯克的行动,北方的人们大大扩展了对南部地区的认知,尤其是沿着洛瓦季河一直摸到了她的大沼泽之水源地。 卡洛塔与卡甘决意趁此机会好生通告彼此计谋好的主张。 “我打算在洛瓦季河尽量河源地建立一个定居点。由它作为我们王国最南端的定居点,它会被发展成河道港口,一座哨所堡垒,也是来往商旅的休息站。你意下如何?”卡洛塔郑重其事道。 她的言语很严肃,如此计划与留里克藏在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好啊!”留里克一拍大腿,“此事不是你的心血来潮?” “我也是完全同意了。”卡甘笑意盎然地附和道:“这样,以后我们佩切涅格马队可以在旅途中好好补给。而且,你的女人可以在那里安置一支骑兵队,可以随心所欲袭击斯摩棱斯克人的村庄,将奴隶源源不断抓到。再说了,如果敌人发动进攻,南方哨所可以提前发现,这对你是好事。” 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证明这份决意是聪明的,更是罗斯对南方扩张的必然选择。 “那就决定了。卡洛塔,既然事情是你强烈要求的,你的骑兵也有了深入探查。全新定居点的事……由你兴建,如何?” “由你首肯就太好了,我会很快着手。哦不!今年我就要建立简易哨所。” “好啊。你确立名字了吗?” “真是连合适地点也基本摸清了。那是一片舒缓的河湾区,附近是森林,河湾区这有一大片草地,很适合我们奥斯塔拉人发展成牧场。乃至建立一座堡垒,哈哈。按照这边斯拉夫人的说话,那个地方叫luki(卢基,意思为河道的大拐弯)。” “卢基?”一个恍惚,留里克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就叫做卢基?” “毕竟我的骑兵里有很多斯拉夫人,这是他们给取的名字。”她说。 “好吧,本着谁发现谁明明的原则,我可以接受。”留里克再耸耸肩,“再加一个后缀,就叫做卢基霍尔姆(lukiholm)吧。” (卢基,就是大卢基。) 第1035章 再叙罗斯佩切涅格之盟 王子终于要成为可汗,卡甘的肩膀将肩负起全部族的责任。 在沟通罗斯和佩切涅格的道路上兴建一座名为卢基的中继站符合双方的利益,卡甘大力支持这个。 卡洛塔说完她想说的事,现在轮到卡甘好好诉说心中的话语。 “你……早早击沉了罗斯的权力。而我,终于可以得到我的权力。你是罗斯的可汗,我是佩切涅格的可汗。可是……当我得到了权力,几乎就不能再入现在这般自由的和你相见。” 卡甘已经说得尽量含蓄,一股失落感竟在房舍里弥漫。 留里克点点头:“我可以理解。你是自由的骑马人,直到你得到了汗权,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锁。但你永远不想失去它!放心,你是我唯一承认的佩切涅格可汗。” “感谢你。啊……多希望在我离开前,我们两兄弟痛饮一番直到喝醉。” “一场酒宴?可以,我可以立刻安排。” 罗斯有清澈如水确实燥烈可燃的好酒,并且有能力大量生产。有大量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满足贵族的喜好,更有大宗物资满足草原人的生活必须。 一场离别的酒宴卡甘充满期待,不过他现在要趁着自己头脑无比清醒,好生告知留里克自己离开后的战略安排。 “我们的贸易线路经历草原、河流和无尽的森林。我们的交流总是面临挑战,这就需要维持大型的商团进行交易。” 卡甘的话语似乎有着深意,留里克想了想:“莫非,你希望我也组织商队,直接前往你们的居所进行贸易?” “当然可以,你们一定有这个能力。你们一样有很多马匹,还有在遥远西方取得大胜的骑兵。留里克兄弟,你是知道的。我们佩切涅格人还有那些基辅人,大家一直面临着可萨骑兵的偷袭,南方的草原线路并非真的安全。” “是如此。我知道那些人。”留里克捏着胡须回答之,愈发感觉有点不对劲。 卡甘继续他的发言,言语也愈发高亢:“在南方滨海地区有一片非常肥美的草原,可萨人占领那里放牧牛羊。我们佩切涅格人渴望得到它,过去我们毫无能力,现在有了你们的武器输入,这不再是一种奢望。” “南方滨海的草原?” “正是。”卡甘再补充道。 留里克的脑海有有一张地图,他知道“可萨汗国”这一概念。 可萨人就是西突厥的可萨部,在突厥被唐帝国的军事打击下被迫西迁,这一遁就是沿着广袤草原一路向西,骑着马赶着牛羊一路走到喀尔巴阡山。佩切涅格人与可萨人有着亲缘关系,即便如此为了放牧的草场还是大打出手。 可萨人是先行者,佩切涅格人的后进者。后续还会有钦察人、乌古斯人同血缘相近的民族骑着马冲向富庶的东南欧草原。 宏观历史发展如此,并非某个君王凭个人的意志就能随心所欲的改变。 留里克的确觉得,自从自己结交了遥远的佩切涅格朋友,对其输送重要的铁与盐,就好比对着历史的汽车猛踩了一脚油门。 佩切涅格人一样出身自西突厥,原本伏尔加河入海口地区是可萨汗国的控制区,他们通过战争手段夺下它后便继续开始扩张。即佩切涅格人将伏尔加格勒至阿斯特拉罕的伏尔加河的河畔肥沃草原区作为核心控制区,几大部族如星链般排列。他们就近向西的顿巴斯盆地扩张,积极试图夺取顿巴斯河的控制权。 至少,他们已经在可萨汗国的控制区内凿穿了一条贸易线。 地名都是被人赋予了,卡甘自己的描述仅是给了它“交通线”的描述,留里克倒是对所谓“交通线”有特别的理解。 那里就是二战时期的庞大库尔斯克突出部地区,本身是一片较多河流的平坦大草原。佩切涅格的马队每次都是横穿这里,再从约莫哈尔科夫的位置向着正西方抵达基辅人的居所。 这个时代即便是所谓强大的可萨汗国人口也太少了,甚至包括一度强大的东罗马帝国在两次大鼠疫的摧残后人口暴跌后也没有翻身。东欧世界有着庞大的森林湖泽草原,活动的人口却是极少的。草原区并不存在国境概念,这一情况也完全适用于坐拥北方的罗斯王国。 理论上,罗斯王国只与丹麦、萨克森、东法兰克,通过840年条约确立的彼此边疆。疆域皆以天然河流或是特殊的标志物为界限,并由各位统治者承认。 在东欧地区,罗斯只有控制区、势力范围,没有国境线。 罗斯的触手向东可以直接控制瓦尔代湖区,向南,今年即可在大沼泽建立卢基霍尔姆据点。难道说更东或是更南就不在控制区内了吗?当然不是。只要没有遇到阻止探险者前进且没能力征服的势力,留里克都可以声称无尽的东方就是“诸神赐予罗斯的领地”。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佩切涅格。 伏尔加河下游河谷区如今是他们的核心区,只要他们的骑兵足够强大,佩切涅格汗国不断膨胀取代可萨汗国也是理论可以的。 但到了那个时候,这一强权对于任何人都成了威胁。 “不!佩切涅格人做不到那般强大!我的罗斯会提前成为北方的罗马。”留里克暗暗叹言。 其实卡甘的意思含蓄但又明显,就是要求一旦情况有变,即邀请北方的盟友出兵南下共击可萨人。 留里克意会了自己结义兄弟的意思,昂起雄壮的胸膛高调又傲慢地宣布:“兄弟!我刚刚想了想,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们的确需要确定你我两国的交通线,我也应该在适当的时机派遣骑兵沿着你们回家的路,拜访你的家园。这样一旦你有意发动战争,我们罗斯就可以快速响应,沿着道路抵达战场帮助你。” “这正是我的诉求。”卡甘很高兴有一个知心兄弟。 简而言之双方需要将联盟关系做得更紧密,抛开两位统治者歃血结义的壮举不谈,两国的经济关系已经很密切,下一步就是全面军事同盟了。佩切涅格尚属弱小但未来可期,他们已经抱上了罗斯的大腿。卡甘今日的表态充分证明了一件事——佩切涅格也要开始史诗级的扩张了。 这不,卡甘又开始重申他的要求。 “所以,在所有的罗斯货物中,我们永远需要盐和铁。其实我们喝极为苦涩的海水也可以凑合一下,但我们现在只有你们一个可以稳定提供铁器的盟友了。我们永远需要大量的铁甲、铁矛和铁箭簇。你瞧,我即将正式成为可汗。兄弟,你看……” 卡甘说了一大堆,那一双棕色的眼珠子开始频繁打转。 留里克突然笑出了声:“兄弟,你是向我讨要礼物啊。” “不如再给我一些?也许这会令你不悦,但资助我有利于你。终究我们以后要频繁贸易,我要打出一个更大的势力范围,确保我们的交通线更加安全。这样源源不断的草原马和奴隶输送到你这里,岂不是很好?” 看卡甘的意思,他是想白拿一些铁器来着。 按理说罗斯不该在这个问题上做大冤种,今日的卡甘姿态放低又做一个兄弟有一个友谊来着,哄得留里克心里痒痒。他的内心毕竟寄宿着一个东方的灵魂,且佩切涅格人刨根溯源的确是唐帝国的手下败将,他一直有着心理优势。再说了,贝雅希尔也在这里。 且慢!贝雅希尔在这里,岂不是成了导致自己盛情难却的工具人了? 留里克表情有一点犹豫,这不贝雅希尔就开始鼓噪起来了。 “大王。”她颤动着眼神探着小脑袋:“我们不是从西方缴获了一些破旧的甲衣吗?还有一些质量拙劣的铁器。不如,就送给我大哥。” “对呀。”卡甘紧忙表态,“兄弟,我要求不高。那些东西对于你不算什么,但在我们手里可以发挥出很好的效果。” “呵呵……哈哈哈……”捋着胡须留里克大声笑了两句,脸色有多了一份苛责:“你们的确是亲兄妹,看来是商量好了的吧。” 兄妹俩再相视一笑,场面的确奇特。 “哼。到底我们是亲戚。”留里克再度发话:“难道你只要那些废铜烂铁?” “若有更好的,我的马匹只要能拉走,就……尽量拉走。” “你倒是真不客气。也好。” 就是留里克的东方气质,让他联想到了万国来朝的那种豪迈霸气。难道国与国之间就只有尔虞我诈互相算计吗?难道彼此只是靠着共同利益维持关系,一旦利益相左就立刻撕毁过去的条约?果真如此才是真正的野蛮人行为。 一个强大起来但与罗斯一直保持同盟关系的佩切涅格,对于目前历史阶段的罗斯王国十分有利。 考虑到驮马有限的运力,留里克即便突然善心爆棚要给予卡甘大量物资作为祝福其成为可汗的大礼也与现实不服。 佩切涅格人或者说是草原骑兵是如何打仗的?若非必要,彼此就是不愿意短兵相接,而是频繁以骑射对战,偷袭之事时常发生。即便草原人懂得冶铁,碍于他们生活的环境不说找到铁矿石,连一块石头都不好找。铁会生锈,对于他们消耗品,一旦得不到有效补充,一个草原部族的军事实力就是不断削弱的。 用骨片制作箭簇,射箭距离稍远一些就打不穿皮甲。 而罗斯的钢锥破甲箭,可以轻松凿穿一般锁子甲的锁环,对铁片鳞甲一样可以凿洞。 通过卡甘过去的描述,可萨人因与罗马人做生意频繁,他们的皮甲率较高,也能大量使用铁箭簇。其铁簇的质量根本无法与罗斯的比。 尖锥型的箭簇是一次铸造成型,再经过炒钢失碳化身低碳钢,最后来一次猛烈的淬火,就变得极为坚硬又不失一定的任性,真是硬且不易折断的宝贝。因为罗斯已经实现了量产,单个箭簇的成本已经被大大稀释了。 给予盟友好箭大可不必,然远征归来的军队手头里可是有着使用过多次的箭。 一支箭的核心就是它的箭簇,罗斯远征预备的箭矢大量耗损,尽量回收的箭簇就安装在临时制作的木杆,以野鸟的羽毛凑合着做尾羽,乃至不黏羽毛凑合着用。这就好比复装子弹,复装弹当然可以用,但性能再怎么优化也赶不上原装弹。 留里克便这么说:“既然你只要箭簇,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它们都是经历过战争,很多箭簇已经饮血,无数西方的勇士死于它们。箭杆已经不能用了,箭簇还可以。你用大量的麻袋装着箭簇回去吧。” “好啊!”卡甘急切得询问具体的数量。 “我大概可以给你一万枚,反正即便不给你,那些箭簇也是要被重做的。” “给我吧,我回到老家再做一万支箭。”说着话语,卡甘的心脏激动得狂跳。 对于留里克,一万枚箭簇如今已经算不得什么,罗斯的钢铁业产能一直在膨胀,因为民众完全意识到弓矢对于战争、狩猎的巨大益处,民间和军队有着巨大的箭矢需求,北方的两座大型冶炼厂和各个定居点的铁匠铺都愿意量产它。同样的,平民百姓也都愿意大量饲养家禽,出售大羽毛额外牟利。 对于卡甘,一万枚箭簇就是巨大的财富,它们还是所谓“历战的箭簇”曾饮过血,无形中有着强大的神秘力量加持。 这些现实的军需品就作为留里克庆祝卡甘继任可汗的礼物。 按照卡甘的计划,他治下的佩切涅格有两大国策,第一继续加强与罗斯的全方位联盟,第二即向西啃食可萨汗国的控制区。 “我会挑选一位优秀的、聪明的,又对你恭敬有加的族弟,继续代表佩切涅格与你们贸易。”卡甘再度重申。 “但愿却如你所言是一个聪明的族弟。哦,既然是你的族弟,我岂不是也是那个人的兄长?” 卡甘耸耸肩:“兄弟,你不必如此。你是高贵的北方可汗,整个北方都是你的。我的族弟并没有那么高贵。倒是……根据我们的盟约,我的族弟必要的时候可以听从你的号令参与战争。” “这样,你们的商业马队岂不是……有可能成为我的佣兵?”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付钱就太好了。不付钱也没什么,终究你是许可胜利后纵兵抢掠的,我们草原人精于此道。” 一切所还是没影儿的事,留里克觉得自己输送给卡甘军需品,变向的还能得到一支骑兵佣兵队。双方既然是军事同盟,此事自然无可厚非。 结盟就必须履行盟约,即便它有着代价。如果卡甘进攻可萨人,就意味着罗斯自动向可萨汗国宣战。 难道和可萨人还有什么好聊的吗?罗斯人对那些家伙一无所知,攻击他们毫无心理负担,留里克也不屑于和那些家伙有过多了解。 卡甘遂继续着议题,又回到了在洛瓦季河的源头沼泽建立定居点的事情。 现在轮的卡洛塔和卡甘一唱一和,两人对卢基霍尔姆这一据点满怀希望。 卡洛塔在九岁落难开始就逐渐变得内心如钢铁,她虽是女流,为了旧族人和新服从人们,必须做好一个首领当做的,要比男人更像男人。 她高调宣布:“我不放心部下去建立卢基霍尔姆据点,反正洛瓦季河的河源已经探明,那个大拐弯地区的位置我的部下知晓。我打算亲自带兵抵达那里兴建堡垒,顺便也是护送卡甘兄弟回家。留里克,你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留里克想都不想答道。 “嘿嘿,我还会带上我们的卡尔。这小子即便只有四岁,他必须见见世面。” “应该如此,我的王子们到了合适的年龄都该去闯荡一番。所以,我安排我堂兄阿里克去东方探索,很多年满十二岁的男孩也行动起来。”留里克顺着话说,这一番话像是一般的附和,但卡甘和卡洛塔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留里克故弄玄虚摆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卡甘兄弟,你们佩切涅格人的核心区依傍着大河,我叫它伏尔加河。我敢说,这条河的上游就在我们现在位置的正东方。你可以相信,我会持续派出向东方的探险队,早晚会找到那条大河。最后我可以直接划着船漂向你的家园,这可比马匹运输货物更快呢。” 如此情况真是卡甘闻所未闻,他难以理解:“你?怎么知道。” “还能如何?”留里克伸出右手指着天花板,故意说:“奥丁神告诉我的。神没有告诉我正确的位置,只在梦里告诉我,只要一直向东终究可以找到正确的河道。兄弟,我们的神庇佑我。就像你们的神庇佑你。你且再在诺夫哥罗德休息一番,我会立刻布置酒席,还有准备好赠予你的礼物。” 第1036章 免税之赐 在酒宴上,卡甘喝得酩酊大醉。 留里克邀来很多诺夫哥罗德地区的贵族,更有老奥托这位重量级任务镇场。 大家就以草原人的习惯称呼卡甘为khan,皆承认他的确是佩切涅格的最高统治者。 喝到兴奋处,留里克高悬那水晶杯,倡言:“没有谁可以质疑我卡甘兄弟的权势。如果有谁反对他做佩切涅格的可汗,我就举兵攻击。所有攻击我盟友的行为,等同于攻击罗斯。友谊长存!” 贵族们纷纷高举各色酒杯,高呼着友谊地久天长,他们不断地喝酒,而麦酒似乎无穷无尽。 的确,拥有着大量粮食的诺夫哥罗德地区有资本挥霍粮食去酿酒。漫长的冬季似乎只有酒可以让人迅速暖起来,喝酒不仅是个人的喜好,几乎就是本地人对抗恶寒的手段。 卡甘早已入乡随俗,他早已感受到极北地区是何等的恶寒,慨叹不存在任何的势力有能力击败罗斯。恰恰相反的是,这群北方的巨兽可以南下肆意撕咬。 “敬我们永恒的友谊!”卡甘歪歪扭扭那醉醺醺的身子站起来,结果一不留神又轰然坐下。他笑嘻嘻看着酒杯里洒了一半的酒,再一饮而尽。 有麦酒有格瓦斯,以及可燃的烈酒。任何的酒液故意被加了些蜂蜜,以小棒搅和一番就成了原始鸡尾酒。 晚宴甚至令其他的菜肴失去了风采,唯有滋滋冒油的烤全羊引得大家垂涎。 欢送卡甘回家的酒宴是一个契机,接着这个机会留里克正好将环湖的众庄园的博雅尔聚集到城里。 在这些贵族抵达之际,被刻意提前泄露的好消息已经由民众口口相传,自然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因为远征大胜利,三年免税? 不是说计划今年免税的吗?大王如此然后,竟要三年免税? 好消息有些好过头了,民众总是重复着“三年免税”一事,有博雅尔随便抓住一人细纹下来,答者只能说“我也是从朋友那里获悉的”。 如此好事是否为真,博雅尔们不敢妄加揣测。他们希望这就是真的,而自己如今应邀前来的首要事宜是欢送客居的佩切涅格人回家。 酒宴并非确定传言是否为真,他们在酒宴觥筹交错之际尽量保持着淡定,唯等到大家都喝醉了才有人晕晕乎乎提出此事。 大家希望国王可以当众表明此事为真,立刻宣布从841到843的所有农业税免除,即税收从844年恢复。 只见留里克晃着脑袋一脸酒后特有的微笑,他什么也没说,却好似用这幅微笑默认了确有其事。 终究酒宴会场横七竖八躺着大量贵族,大家多半喝得不省人事,使得整个场面过于糜烂。 老奥托倒是也想重回旧日的勇猛,可惜他太老了,想要大口闷酒身体又遭不住。似乎自己已经被神剥夺了痛饮的资格,便只好小酌几杯是个意思。 贵族们既然乘船到了诺夫哥罗德就没必要再回去,因为传统的内河商贸航线已经恢复,作为全王国最大的居住地,环伊尔门湖有着巨大的消费人口,来自新罗斯堡方向的船只故意等到春季融雪期结束,涅瓦河和沃尔霍夫河终于变得舒缓很多,商船开始陆续航行抵达诺夫哥罗德卸货贩售。 来自北方的皮革制品、盐、咸肉干以及铁器陆续运抵,本地人就蜂拥而来购买。 即便国王不收税,各农庄的博雅尔们永远需要银币。秋收时期的粮食处在价格极低状态,他们多愿意贮存粮食到春季,趁着春荒时期再对外兜售。 由于全国范围的农田扩张在持续进行着,近年来的气候说风调雨顺不至于,说是恶劣一样不至于。宏观上粮食的产能一直在提高,而留里克将官方的粮食出售价定在了一枚银币十磅燕麦或九磅小麦,粮食的确是货币币值的锚定物。 官方售出价如此,官方也掌握着大量的银币、铜币乃至黄金库存。 就算粮食其实可以当做现成货币来用,一麻袋燕麦往往就是按照一百磅进行包装,最高比之也才十个银币。理论上他们的确可以这样的兑换比例直接与商人们做交易,现实情况是它极为不现实。 任何的商人都喜欢轻巧便于携带的金属货币,从北方来的的商人总不会买了货物再运一船粮食回去。 博雅尔们作为农庄的统领者要对村民履行很多义务,若是王国收税,他们就是报税人,若是村民要拿出粮食做交易,他们就帮着村民去卖粮食再赚一点好处费。 留里克定死了官方的出售粮食的价格,每个月卖出多少则由他制定的标准进行落实。这些粮食几乎就是针对城市的商品粮供应,若非灾荒年景,城市外的民众无权购买。任何试图扰乱它的人即是罪大恶极,将被判处血鹰之刑,虽然从没有施行国。 留里克为粮食市场制定了一个底线,且基于罗斯王国的现状,王国地盘虽然庞大,实则还是人口太少又分布在几个大板块里。相比于过去时代,商业的确变得愈发兴旺,但粮食这种大宗交易市场几乎仅在秋收时期突然兴起,又迅速偃旗息鼓。 除了秋收时期,粮食交易市场整体萎靡,就算博雅尔们故意拖延到春季卖粮,也根本做不到十磅麦子换一枚银币的高价。 恰恰是留里克就是全国最大的粮食商人,他可以在秋收时期以一枚银币兑十五磅的低价大肆收购。 无论是维京人还是斯拉夫人,只要他们是农民又急于粮食变现,就会大肆出售粮食从国王这里换钱。 十多年以来王室已经积攒了足够的信誉,农夫只要有能力把粮食运到王室的收购站,当他就能拿到粮食。 王国遂由三个大型粮食收购站,分别在斯德哥尔摩、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论其规模,诺夫哥罗德为之最,且本城的粮仓也是全国最大的。 于是,各个博雅尔要考虑自己储存粮食的耗损成本,他们缺乏王室的贮存技术能力。他们更要快点兑换出大量银币去购买其他生活用品,就算拖延到春耕,并不能多赚很多。 税收从不是国王从民间得到大量粮食的第一手段,国王就是最大的商人,且是垄断商人,遂可以用各种必需品从拥粮大户手里换取粮食,而这对于王室和博雅尔是一种刚***。 “一枚银币换十磅燕麦”,这是罗斯王国经济活动的根基,王国的确是粮本位国家。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既然粮食是活命的根本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货币,自己完全有权以粮食为基础发放货币。 “我可以印刷一批粮食兑换券,印刷的成本就在于纸张和墨,我可以用它作为某些人的报酬,使得他们只能用这样的纸从我这里换粮食。” 最早的纸币的确是民间自发搞出来的商业汇票,后被官方承认合法且有官方为其信用背书。 难道罗斯现在出现银币荒了吗?并没有。罗斯的经济活动的确存在一个上限,触碰这一上限就是遭遇枷锁。这恰恰就是“一枚银币换十磅燕麦”的原则,如果王室在某场未来危机中拿不出与经济活动等价的粮食,亦或是官方库存的粮食突然耗尽,危机就爆发了。 目前来看罗斯的经济活动是正常发展着的,既然传统货币的流动没有危机,祭出纸币大法没有必要。 不但如此,罗斯的远征虽然导致很多过去的老战士折戟,十多年前开始的“联姻与人口扩大行动”终于爆发出强大力量,兵员不会凭国王的意志力就能突然冒出来,十多年前的未雨绸缪使得王国已经萌发出数以千计的十二岁少年。 这些男孩出生在罗斯的财富扩张期,他们不知道什么的饥饿,恰恰相反他们是吃着麦子和鱼长大,身体素质远胜于他们的父辈。他们又学到了基本文化知识,可以看得懂拉丁字母书写的纸质命令文件,看得懂任何张贴的告示。他们完全可以带着武器上战场,不过如果可以再给予时间等待,待其纷纷十五岁的时候,那就是更好的战士了。 根据传统,哪怕一个孩子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光明节前一天)出生,只要过了光明节,这个小子就算一岁了,实则年龄仅有两三天。于是大量统计为十二岁的男孩其实只有十一岁。 841年便是第二批十二岁的孩子闪亮登场,他们已经算作成年,有义务保卫罗斯开疆拓土,更有资格结婚生育了,事实上这样的北欧血统的孩子无论男女,基因决定了他们的早熟具备这样的能力。 留里克当然不会蠢到真的要让十二岁的男孩大肆进入战场,除非是拼上一切赌国运之打不过就亡国的战争,就如九年前的哥特兰岛大战。 恰恰相反,罗斯已经打出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外部空间,现有的常备军以及各个旗队解甲归田的战士,征召他们主动远征不合适,保家卫国是完全没问题的。 即便法兰克王国的内战注定白热化,罗斯不是已经和丹麦携手派遣人员去西方世界故意搅局了吗?罗斯主力无需参与其中,除非东王国的路德维希真要被他的大哥洛泰尔打到亡国的边缘。 于是,王国得到了战略机遇期,整个王国都要休养生息。 所谓“三年免税”的消息的确是留里克散布的,他可以估计到消息传开后民众的信息,民众的确是大肆欢愉讨论。 为何是三年免税?按照原计划,840年就是要免税以稳定远征军和后方民众的信心,结果免税令传回老家前勤劳的书吏已经把弄税收完了。免税自然在841年必须履行。但王国的确取得了远征大捷! 当年凯撒在罗马做了十天的凯旋仪式,罗马城百姓看到了军队的威严与荣耀。但真正让百姓拥护凯撒的是另一份德政——他请全城百姓白吃白喝一整个月。 简而言之就是撒钱,倘若换一种方式,就是对百姓免税。 李闯遂是打出“三年免税”的旗号得到饥民响应,由战败的十八骑短短一年又膨胀到二百万之众的流民大军。 对于历史有着一些清楚的认知,留里克能意识到免税的意义,而且,他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浪漫的想法并没有被长达十年的扩张战争摧毁。 842年一定要免税,它就相当于“凯撒请全城百姓吃饭”的壮举。如此都免税两年了,再学学各东方王朝初创时的义举,将免税期扩充到三年好了。 由于罗斯由王室直接控制的粮食主产区高度集中在环伊尔门湖区,农庄就是一个个村落,它们是组织粮食生产的社会基本单位。每个农庄有相当于村庄的博雅尔贵族,即便有的博雅尔过去时代存在作威作福的情况,现在他们实则是被诺夫哥罗德总督直接管控,而总督直接向国王留里克负责,即便这些博雅尔继续作威作福,得到王的政令敢有拒绝之意,军队就会亲临讨伐,就像过去曾做过的那样。 其实针对老罗斯人的移民定居点留里克自然设立一些特权,但在农业税赋上是一视同仁的。本地环湖的新老斯拉夫农庄已经超过了四十个,他们是斯拉夫人,很多人从小就知晓划船而来的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是惹不起的。他们天生有这样的意识,如今被罗斯直接管理也就释然了。 大批罗斯人移民到湖区,由于居住地是被屠灭的旧松针庄园领地,并没有侵扰其他庄园的田亩。他们做了一番对比,当年松针庄园也是个小霸王,各个农庄还要给他们上供。如今同样是给罗斯人上供,但罗斯人可是给了大伙儿很多好处的,以至于粮食增产很多,多给罗斯人缴纳粮食,自己留存的粮食更多。 即便大王没有任何免税的政令,各斯拉夫农庄的日子还是稳步发展的。毕竟他们几乎没有派兵远征,虽说没有大肆弄到战利品,也同样没有损失。恰恰相反的是,博雅尔的奉命做骑兵(充当人质)的儿子可是带了大量战利品回来,男孩成了全村的英雄,是被罗斯大王也承认的勇士。村中自诩建勇的男子也跟着支棱起来,巴不得也有机会上战场捞取战利品和个人荣誉。 超过四十个博雅尔都奉命参与到了酒宴,每个人实际都得到了大王的美酒烤肉款待,心理上极为满足又感激。 其实这也是留里克做的一场表演,就是要让那些博雅尔意识到,即便自己是被强迫着举村从森林中迁移到湖边接受罗斯的统治,但罗斯王真没有把他们当外人。 遂让这些博雅尔们酒后苏醒,待精气神完全恢复后,集体应邀进入城内的议会庭。 议会庭里热热闹闹,大家盛传国王要宣布免税令了,谈及此事很多人干脆兴奋得浑身剧烈颤抖,并非个人意志力能控制的。 遂当留里克一身高贵善良登场时,众博雅尔纷纷站起来,又是吼叫又是跺地板又是鼓掌,以各种手段制造大量声响。 留里克向他们挥手示意,也懒得赘述客套话。 总督梅德韦特在场,最高书吏艾尔拉也在场,两人分别站在留里克的左右,仅仅如此博雅尔中的聪明人已经完全明白了会议的意思。因为任何的税收活动,总督会派人搬运实物农税,以及监督落实,最高书吏则派人做好统计工作,以书面记录的方式成为一切的凭证。 留里克开口直言:“那些消息你们都听到了吧?本王告诉你们,事情都是真实的!” 于是刚刚安静的场面迅速沸腾如开水。 他使劲拍打低矮讲台,带着笑意呵斥大家安静。 又郑重宣布:“去年就该免税,但出了一些问题。所以,今年接替去年免税!还因为战争大获成功,如此光荣值得免税。明年继续免税。既然已经两年免税,那就再送你们一年,后年继续免税。整整三年!今年是841年,免税持续到843年。当我们再收农业税时就是844年!” 留里克就具体时间再重复多此,确保耳朵背的博雅尔听清楚。 他们狂暴欢呼,称赞国王英明,以斯拉夫词汇里最好的的词,以“斯拉瓦”和“斯科伊”赞誉大王,两个词合起来就是“光荣大英雄”之意。 免税的命令首先在诺夫哥罗德宣布,接着是贯彻到整个王国各定居点。 那么,既然免税了,国家的开销当如何?就不会出现财政赤字? 因为战争的缴获,乃至由王室直接控制着的金属冶炼行业的持续输血,流入国库的财富若是少了庞大战争的开销,财富的确是越来越多。毕竟免除的只是农业税,针对商业税和海关税该收还是收的。何况他算计了一番,840年的战争的确打成了通商战争,东王国已经彻底对罗斯门户大开。罗斯现在拥有着欧洲地区最好的铁矿,它就是王国目前历史阶段的巨型财源,向萨克森、弗兰德、尼德兰、不列颠和东法兰克输出铁制品,当地的地理条件决定了他们的确缺铁,就不可能拒绝来自北方的好铁。 仅在这方面,历史回归了它的正规。自从瑞典王国发现了大铁矿,就开始向神圣罗马帝国出口粗制的海绵铁或是铁定。神罗工匠将铁定精加工,再在十五世纪学会百炼钢和水力锻造技术,使得钢铁快速普及。神罗能做到这一点,很大程度靠着瑞典铁矿石年年输送,这一输送就是千年输送。 留里克并非故意如此,处于各方面的考虑,对萨克森、东王国销售铁制品是攫取当地财富的最优解。他现在人在诺夫哥罗德,可以确定一定开始有罗斯的武装货船绕过日德兰半岛奔向汉堡、鹿特斯塔德(鹿特丹)和乌得勒支…… 第1037章 徙民南下行动开始 要在洛瓦季河的源头地区建立定居点,它注定远离伊尔门湖。 一座孤悬于核心控制区外城市,它必须拥有能够自给自足的一切措施,尤其是军事防卫上必须做好。 卢基霍尔姆,它必将成为罗斯在东欧部分向南开拓的第一个永久性殖民城市。 它坐拥着如此重要的战略经济地位,奈何距离伊尔门湖太远,想要持续不断对其先期输血成本未免高了些。还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征发一些本地居民永久性迁徙到卢基霍尔姆。这些被征发的斯拉夫人也将改变身份,从出身各个农庄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奥斯塔拉公国的属民。 一切如故,留里克依旧安排自己的妻子之一的卡洛塔守卫王国的南大门。 会议已经商量好的,以后卢基霍尔姆的防务就有奥斯塔拉公国管理,除非真的顶不住再由王师主力水路并进南下驰援。 只要划船沿着洛瓦季河逆行就可以抵达那个大拐弯处兴建城市,进军的成本似乎不高。 这一次,留里克有意征发一千人前往,而这就是最大的成本。 已经颁布了三年免税的政令,各农庄博雅尔欢欣鼓舞。他们本人仍在诺夫哥罗德,断不会突然离开。 卡甘和他的佩切涅格骑兵们即将结束客居生活,带上购买过的货物,以及罗斯王赠予的一大批战略物资离开。他们是商队,也是兴建城市队伍的护卫者。庞大的马队即将离开诺夫哥罗德回到湖泊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卡甘之所以还在磨蹭,就是有意等待留里克将那最后的会议做完。 众博雅尔又被聚集起来,大家的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互相交头接耳寻思着国王是否又要宣布再给予一些赏赐之类的。 在期待中留里克再度善良出场,不同于上次会议,这次还有一位高贵的女人陪同。 卡洛塔一身干练,长发扎成粗大的金色麻花辫,头顶白狐帽子,帽子下是白皙又浑圆的脸。 卡洛塔和她的同胞妹妹一样都是圆脸,即便她们是纯血北欧人。大抵是因为生活中总是吃略硬的食物,硬是把脸颊的肌肉练得过于结实了。 她的这张脸众博雅尔再认识不过,毕竟全王国只有一位女公爵,法理上她的奥斯塔拉公国是以嫁妆的方式并入罗斯。 她的身份如此特殊,她拥有的财富也极为特殊。 这位高贵的女人也颇为凶狠,奴隶斥责其为“森林母熊”,各博雅尔倒是很高兴身边有这样的女中豪杰。 卡洛塔和国王同时出场,这是怎么回事? 留里克先是使劲拍手震慑聒噪的全场,示意那些站起来的人再都坐下。 他清清嗓子:“今日来我只宣布一件事。罗斯早已完成了对北方的扩张,我们发现了世界尽头之海。去年我们向西探索,今年此事暂停。今年,我下令开启了对东方森林的探索,也决定现在开启对南方的探索。你们都是住在伊尔门湖附近的居民,难道不想再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吗?所以,我要在洛瓦季河的上游再建一座大城。” 兴建新定居点是开拓创新,总体当然是好事。众博雅尔们下意识地示意表示欢迎。 他们的确是欢迎的态度,无论是真心欢迎、是敷衍还是附和,都被留里克牢牢抓住了。 “哦!看起来你们都是非常支持的。很好,既然你们如此支持,我再提出一些要求你们也会支持吧?” 众博雅尔面面相觑,有些人突然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那欢愉的脸逐渐有所阴沉,意欲起哄的人都纷纷闭嘴。 留里克耸耸肩:“放心,都是好事情。我数了数,在场的有四十二位博雅尔,我要你们每个农庄立刻拿出十名男子,年龄不得低于十二岁,不得超过二十岁。这些男子从此脱离你们的农庄,身份变更为奥斯塔拉公国的属民。” 话刚说到这里,那些禁闭的嘴巴立刻嗡嗡起来。倒不是留里克的决意引出什么轩然大波,大家就是不理解交出一些年轻男孩究竟为了啥。 毕竟,有的农庄的人口就两三百人规模,一下子交出十人可是很大的损失。 留里克不得不再解释一番:“我知道让你们拿出一些年轻男孩,是对村子的很大劳动力损失。但是,你们的男孩将拿起武器在南方兴建定居点!那会是一座堡垒、一座哨所。你们并没有真的失去他们,而是这些男孩将作为战士率先保护整个湖区的安全。这对于我们所有人都有巨大的好处,而你们面临的困难也只是暂时的困难。放心,只要顺从地交出十人,我将给予你们现金补助。” 说罢,留里克再碰碰身边的卡洛塔,令她把安排好的话术再说一遍。 一般情况下各博雅尔不会和卡洛塔亲切交谈,倒是各农庄在畜牧问题上或多或少与湖泊最南的新奥斯塔拉有交易。繁育一些牛犊羔羊卖掉,直接从农民手里换取粮食,也是卡洛塔的经营手段。 她这便昂起下巴,身姿固然高傲口气挺和气:“朋友们,你们拿出十个男孩暂时是一个损失。他们都将归我管理,从此也就成为我的属民,与我就是家人。我发誓不会亏待他们,会培养他们成为合格的战士,你们的奉献出的孩子终将立下功勋。他们会长期住在南方新兴的堡垒,我会许可他们定期坐船回来探亲,你们其实并没有失去这些孩子。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吗?国王会以王的身份给予你们一些现金赏赐,我以奥斯塔拉公爵的身份可以给你们一些羔羊和牛犊。每个农庄出十人,我回馈五只羊羔一头牛犊。” 卡洛塔是认真的,理论上会有四百二十个男孩归为自己的属民,便会有牛四十二头,绵羊羔二百一十只。 奥斯塔拉已经今非昔比,在女公爵卡洛塔的带领下,所有的属民全力进行着畜牧繁殖,牛羊马和驯鹿的数量越来越多,其中又属绵羊的繁殖效率最高。加之派遣己方骑兵南下劫掠,掳走的不止是奴隶,还有当地人的牲畜,便于带走的一定拿走。 她拥有的牲畜基数越来越高,拿出一部分奖励众博雅尔并无问题。 毕竟这些牛羊就是给予博雅尔家族的礼物,留里克给予的补偿一样要落在博雅尔们的手里。 如今的时代各博雅尔还是要脸的,整个农庄居民大抵都和他有着血缘关系,还不至于将国王的赏赐独吞,吃上一大半倒是正常。 交出一个男孩的所有权,变更为奥斯塔拉公国的属民。此变更关系的费用,留里克愿意每人出一磅银币。 十磅银币,五只绵羊和一头牛犊,这场交易可以呀! 在各博雅尔看来,人命就是有价的,那些村庄人口少的博雅尔急需一笔现金改善全村的生活,何况现在的绵羊就意味着财富!诺夫哥罗德的国营制衣厂得到了大量西方羊毛,所有工人正在全力劳作纺织贸易,并赚取喜人的劳动费。即便工资其实不高,也足够吸引大量赋闲农妇的眼睛。 就算缺少去国营制衣厂工作的机会,那些工人做的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各农庄可以自己养绵羊,定期割羊毛,或是把羊毛卖到城里,或是自己加工、自己用木针纺织,罢了羊毛衣穿在身上。 平常购买一只羊羔要花大价钱,如今女公爵直接送五只,真是一件美食。 想通这些人的心里很舒坦,突然又有人得便宜卖乖地站起来:“大人,这五只羊多少公母啊?” “都给你们母羊吧。”卡洛塔随口一说。 “这……至少,给我们一只公羊羔子。” “哦?我明白了。”卡洛塔轻轻眯起眼,“是想繁育自己的羔子吧。看在你们都交人出来的份儿上,可以。” 给他们公羊羔子对新奥斯塔拉的经济没什么威胁,羊毛是个好东西,它永远是多多益善的。卡洛塔无意垄断羊毛生产,只想着扩大产出,终究自己的丈夫留里克有办法把过量的羊毛制品卖到远方,而这也是和平状态下攫取利益的重要方式。 于是,众博雅尔高高兴兴离开了会场,他们当天就拿到了现金,每一枚银币都是成色很好的法兰克货色。 他们旋即在诺夫哥罗德城内进行采购,迅速将留里克给的银币原封不动还了回去,换取的则是大量的优质农具。 铸造型犁头的成本不高,随着热钱大量涌入市场,它的售价也相应提升。如果将犁头完全制作成曲辕犁,价格可以抬得很高。纯以商人的思维这样做理所当然,但留里克要考虑到民众的需求,他们本质上只要犁头,甚至对于曲辕犁也没有迫切的需求,只想要一个坚固的、可以垦土的工具。 给自己的传统橡木犁安装铁犁头凑合着用也比过去的木犁好上百倍。 现在正是环伊尔门湖区二十余万人全面扩张时期,罗斯派遣东、南两个方向的武装探险只是大扩张的一部分,真正的扩张在于农民们的自然膨胀。各个农庄,也包括老罗斯人的移民定居点,向森林索要农田的行动对犁、斧头有着巨量的需求,每一个小家庭都需要自己的工具,且多多益善。 犁头的价格涨到二十个银币,各博雅尔趁机购买一番。 留里克与所有人都做了约定,各农庄带着男孩们在约定的时间抵达南部的新奥斯塔拉城集结。 他大抵能想到诸博雅尔回到各农庄会掀起怎样的折腾,毕竟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让儿子离开,何况已经算是壮劳力的儿子离开。这些事都是博雅尔事了,无论如何约定之日所有孩子必须集结到位。 留里克本人不会前往洛瓦季河的源头,女公爵卡洛塔则要亲自骑马前往、亲自奠基。她还要带上儿子卡尔去见见世面,也有意在儿子长大后,令其先在新兴的卢基霍尔姆以城主的身份历练一下。 到底建立新城是国家级工程,留里克在湖区组织起一支船队,其任务就是护送移民队伍能顺利抵达。船队皆由传统长船构成,其上还要运输一些建城所需的工具、材料,尤其是大量的铁钉和缆绳。另有一大批粮食,确保建城时有足够的补给。 遂在卡甘看来,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大张旗鼓的确是认真的,他对于卢基霍尔姆的确非常重视。 留里克骑着马,带领骑兵快速抵达新奥斯塔拉。 他与卡甘的马队结伴而行,于此地做最后的驻扎。 此时的卡甘佣兵二百,纯运输的马匹也有三百。马匹两侧挂着大麻布口袋,亏得马匹皆是耐力极强的草原马,否则留里克不觉得自己的结义兄弟这能将大批货物带走。铁锅、铁餐具、玻璃器、肥皂、罐装蜂蜜、桶装麦酒、瓶装烈酒、箭簇、钢剑、矛头、粗细麻布、缆绳、盐、植物性染料、鹿皮、兔皮、熊皮、松鼠皮、海象牙、家禽飞羽、树莓蜜饯、晒干的百里香,以及多种小物件。 罗斯一直在出产五花八门的物件,卡甘带的最多的是生产生活必须的大宗物资,其余的小物件多有好奇的意味。 不可否认的是罗斯能生产制造的商品种类一直在增多,这是佩切涅格人过去不能想的,即便它们的贸易量不高。卡甘很有细心的是以后贸易线路愈发稳定,双方的交易量必定逐年提高。佩切涅格人的确可以依傍着罗斯的势力壮大自己,这数百匹马背负的沉重物资证明了一切。 这是卡甘的最后一次亲自押运,也是两国的最大规模贸易马队。 兄弟二人继续在新奥斯塔拉把酒言欢,在约定之日前陆续等来了那些孩子。 大量的男孩或是坐船或是徒步,被他们的族人押运到新奥斯塔拉。这里的确可以用“押运”一词称谓,仅从这些孩子的脸上留里克看得出他们不情愿。 那又如何呢? 而且,留里克觉得自己被一群博雅尔小小的戏耍了一番。他们的确按照规定把男孩们带来的,结果清一色面色稚嫩,显然都是博雅尔们按照年龄下限挑选的,恐怕细究下来还有十一岁的男孩拉来充数的。 博雅尔们都是亲自押运,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子弄得留里克不好批评什么。 还是卡洛塔表现得非常大度,立刻收下这些身形单薄面容稚嫩的男孩,罢了便吆喝部下给予准备好的煮麦子,再在木碗里倒上煮好的牛奶。咸味的牛奶泡燕麦却是一种奇怪的美食,这群男孩并不挑剔,高高兴兴吃完了美好的一餐。 男孩们吃饱了饭,之后集体换衣服。所有的衣服自然都是留里克资助的,不同于罗斯军队的战袍,这些男孩的的袍子在胸口处可是纷纷以黑布条缝成了抽象的牛头。 此乃奥斯塔拉公国的徽章,穿上这身衣服,换上新的皮靴,再吃上奥斯塔拉人的饭,他们就与故乡农庄告别,就算父母还在老家带着,此刻所有孩子摇身一变成为卡洛塔的属民。 男孩们甚至集体做了一番仪式,向女公爵卡洛塔行礼发誓效忠。 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洛瓦季河上长船鳞次栉比,岸上又是骑兵云集。 四百二十名男孩身材矮小,他们毕竟过于年轻,卡洛塔笑呵呵接收他们也是想着几年后这些男孩成长得足够高达强壮。她也的确需要自己的新属民年幼一些,如此便于自己的训练与情感熏陶。在她的计划里,这些男孩将全体成为骑兵,仅是碍于手头的合格战马不足罢了。 奥斯塔拉要再出二百人随行,卡洛塔令从附近几个农庄雇佣了上百名农夫协助。留里克亦从诺夫哥罗德带来一些兄弟,他自己不去南方,任务指派给了爱将菲斯克。 加之即将回家的佩切涅格人马队,整个沿河南下的队伍人数轻松突破一千人。 这不像是一支移民队伍,更像是一支远征军。 男孩们坐上长船,在大人的陪同下,学着瓦良格人的样子拿起长桨等待出发的命令。 岸边,留里克昂起头看着骑马的卡洛塔的脸,还有坐在前面的虎头虎脑的卡尔。 “早点完成任务,今年必须把堡垒建设好。” “好嘞。”卡洛塔没有多言,该说的话她早已说完。 留里克也与卡甘说了太多,真的离别之刻什么都不想说了。彼此都是男人,这一刻都是分成深沉的。 他向待命的号角手示意,随着悠扬的号声响起,庞大的队伍开始行动。 徙民南下建立新城的行动开始了! 第1038章 探险者与卢加河畔的萨沃克人 在芬兰湾,大量的罗斯、芬兰渔船肆意掠夺者春夏之交的丰沛鱼获。鲱鱼、波罗的鳕、狗鱼、欧鲈,渔民以有限的能力肆意捕捞。 一般而言,拖网渔船就是将大网撒在水里,拖拽着它游弋,能捞到多少鱼获全凭运气。 渔民编织的大网皆由亚麻、船缆麻混编,保证了韧性和强度,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织网材料。就是这样的大网耗损也很厉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一种现实。 在茫茫大海捞鲱鱼就是赌,能捞到多少就看神的恩赐,于是渔民在出海前总是对着自己购买的弗雷神塑像跪拜,甚至是花钱去新罗斯堡大神庙供奉,只为这位财富的守护神赐予收货。 无论鲱鱼捞多少,运回港口就会顷刻售罄,价格便宜一些没问题,渔民总体是赚的。 也有不少渔民对大肆捕鱼缺少耐心,他们愿意采取更稳妥的办法,便是释放钓饵去钓鳕鱼,只要钓到一条大家伙就足厚一家人大快朵颐多日,倘若再多钓一些,一样卖个好价钱。最关键在于钓鱼的材料成本很低,碳钢鱼钩和麻绳鱼线就足够,饵料就是小鱼。 介于两者之间的正是进入内河捕捉鲈鱼。这些淡水鱼多次一些,不过精通吃鱼的罗斯人早就把鱼研究透了,以匕首割掉鱼刺多的部位,剩下的都是鱼肉。 芬兰湾附近海岸都是无人区,大量的河流入海口肉眼可见。 所有的内河都可能蕴含巨量淡水鱼资源,引诱渔民带着武器去冒险。 便有五个渔民家庭结伴而行,带上鱼叉、斧头、箭和木十字弓,划着两艘长船有意识地本想一条未知河流的入海口。 他们家家带有大网和钓钩,有多带了一些发苦的劣盐。这些粗制盐还需要提纯里面的氯化钠,渔民们到不挑剔,这种劣盐毕竟不是直接吃的,而是队多抓的鱼或兽肉防腐处理,等到食用时则要再烹制一番将多余的盐煮掉。 这是一条颇为宽阔的河流,肉眼可见的有别于其他的小河,而它的流速并不高。河畔郁郁葱葱多森林,河边尽是茂密的芦苇丛。 他们在岸上暂居,砍伐小树搭建窝棚。再把陶瓮支起来,烹煮刚捕捞的鲈鱼。 五个家庭的妇孺协作做饭,孩子们忙着用小刀刮鱼鳞,再把鱼肉交给母亲等待进一步处理。孩子在草地间嬉戏,又在河边玩水,再试图才草丛中抓些青蛙和虾子,哪怕一腿的黑泥。 男人们跑得更远,有的人负责摊开大网专注于捞鱼,有的就是扛着木十字弓拎着短木弓,到更远一些的地方狩猎。 因为目光敏锐的人发现了游弋的水禽! 一阵沙哑的嘎嘎声引得两个渔民的注意,他们原本身份的确是渔民,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森林猎人。 “那边是一些大鸟?抓一只够我们吃很久。卡尔跟紧点。”一人说。 “还是先匍匐下来,我们弄些芦苇插在身上,避免惊到鸟儿。” “也好。” 卡尔和布兰德是老友,他们是从梅拉伦部族结伴移民的新罗斯人。移民加入罗斯已经是整整十年前的事情了,两个家庭获得新身份,也响应号召迁徙到新罗斯堡成为偏早期的定居者。 如今,两人带着各自家庭与另外三个家庭合伙进行一场冒险。两艘长船就是两人的财产,他们攒够了足够的钱财定购了属于自己的船,过去没条件的探险行为现在便可以做了。 两人已经不再年轻,胡须和头发开始变得灰白。他们从第二旗队退出,各自的大儿子补充了位置。儿子们在840年战争不但存活也带着大量战利品归来。长子已经自立门户,作为父亲得了儿子的一些礼物外,根本无权索要更多。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两人不服自己的衰老,这便带着小儿子小女儿开始梦寐以求的冒险。 翠绿高耸的芦苇大量插在帽子上,芦苇再迅速扎成捆挂在身上。 两团翠绿的草在茂密芦苇中蠕动,即便是眼神敏锐的老猎人也不容易察觉吧。 南风吹得芦苇不断晃动,附近的森林沙沙作响,噪音完全掩藏了两个猎人的动静,他们的蠕动也与芦苇丛晃动融为一体。 如此,正在求偶期的北欧灰鹤一无所知。 卡尔继续着匍匐,一支轻箭已经安装完毕。他端着十字弓悄悄道:“现在看我,一定一发击毙。唉,让你来是带上十字弓,你就是不带。” 布兰德全神贯注:“木弓够轻便。唉,我本想着捕鱼,谁能想到还能在这未知之地遇到一群大鸟。还有,谁知道这条小河如此漫长?只有神知道它通向哪里。” “别废话了。看我的。” 卡尔此刻分明就是狙击手,这个老家伙背着一身芦苇不断挪动,它不知道那些大鸟是什么,就是贪图鸟肉、鸟腿骨和那一身羽毛。 箭矢悄无声息,短促嗖的一声,箭矢扎穿灰鹤的胸膛。一只硕大的鸟突然跌倒! 鸟群瞬间惊觉,它们抬起高耸的脖子四处观望,这一大型求偶现场的众鸟都在探查周遭的情况。那中箭的大鸟还在蹬腿挣扎,无助地扑腾着翅膀,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卡尔本想着只能射杀一只,见得那群鸟观察一阵子居然又嘎嘎乱叫起来,不由暗暗骂道:“一群蠢鸟啊。” “嘿嘿,也许我们可以将它们全部猎获。”布兰德撺掇道。 “但愿吧。感谢大王弄出来的十字弓,这个木头版本的打仗不是很行,打猎真是好。” 的确,一旦当人们发觉具备蓄力瞄准的十字弓的战术优势后,它的装备量就越来越多。任何的猎人都喜欢高效捕猎装备,聪明人可以自发改造手里的短木弓,虽然制作“亲弩型”扳机系统成本太高,换做更简单的杠杆式系统也行,哪怕使用很别扭。短木弓无法打断野猪和熊的硬皮,射杀小兽小鸟毫无问题,遂改造成十字弓也只能猎杀小兽。 遇到灰鹤这样的大型候鸟是一个意外,这等北欧鸟类会在芬兰湾两岸度过夏天,藏匿在不为之人的河畔湖泽求偶、孵蛋,待到秋季南下越冬。 第二支箭装填,又是一次精准的狙击。 只是这一次整个鸟群彻底受惊,它们开始腾空飞翔。 “干得好卡尔,至少干掉了两个。”布兰德笑道。 “不!我们还有机会。兄弟,拔剑跟我冲!把来不及飞的砍死!” “好吧。” 两人不装了,芦苇丛中突然钻出两个老汉,他们左手斧头右手剑,一声不吭冲向鹤群的驻足地。 母鹤正忙着孵蛋,不是万不得已不会离开。或是在这些候鸟的记忆里并没有遭遇过人类的袭击,那些孵蛋的母鹤纷纷起身,仍有三只被暴力的猎人直接砍死。 整个鹤群能逃的都逃了,它们撂下了自己的幼鸟,两名猎人站在这里,正笑嘻嘻地探寻自己的战果。 “很大一只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大家伙!”卡尔拎着一只垂死灰鹤的脖子,“真重啊。” “鸟肉够我们吃的了。还是好好看这些羽毛吧!卖给大王还能额外赚一笔。”布兰德笑嘻嘻地指正。 卡尔再看看手头的猎物,将之放下再摊开一双翅膀。“哇!翼展如此惊人。” “让我也看看。” 现在,两人都讶异与此等大鸟的巨大羽翼,每一片飞羽都极为巨大,即便小一些的羽毛也是极佳的制作箭羽的材料。 卡尔捣捣老友:“你说,我们拔了这鸟的可用羽毛能做多少支箭?” “三羽箭的话……说不定能有三十支。” “也许更多。让我们再看看其他收获吧。” 现在自然保护是不存在的,罗斯人认为所有的物产都是诸神的恩赐,猎人们一直是自由狩猎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过度的捕获会造成生态灾难。这就使得罗斯堡峡湾附近的野生驯鹿群早就被灭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小兽也没了踪迹,使得罗斯部族时代出现北狩传统。 五个家庭正站在芬兰湾南部的未知河流区域,这一代并不是斯拉夫人定居点,他们所见对于自己都是全新的世界。 五只长脖子大鸟被拴着拖拽离开,两人还从地窝中找到了不少鸟蛋,乃至直接杀死雏鸟带走。 如此狩猎真是收获颇丰,大量的猎获引得营地的人们大为惊喜。 他们针对大鸟开水烫毛,所有好的羽毛都被收集起来晾干。 鸟肉被直接烧烤,就是口感上偏柴了些,五个家庭倒不挑剔。他们将鸟蛋留着,作为继续探险的储备粮。无论是大鸟还是雏鸟,吃不完的鸟肉如同额外捕的鲈鱼一样,抹上一层粗盐后尽量烘烤成肉干。 这些大鸟都有着惊人的长腿,腿骨长而纤细,真是制作骨笛的好材料。所有人都知道国王妻子之一的诺伦精通于音乐,她需要大量制作乐器的材料,过去是用鹰腿骨制作骨笛只因其足够长,现在这些鸟腿骨不是更长吗?他们幻想着诺伦会拿出大价钱购买。 他们围着篝火边说说笑笑,今日的猎获是个好兆头,只要继续逆流探索,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的鸟群。此乃意想不到的财富,他们整顿一番立刻继续探险。 两艘长船继续逆流漂泊,所有人皆在尽力划船。 周遭的景色始终没有多少变化,湖畔都是芦苇,周遭全是森林,若非这条河流的存在,落实这片地区的人实在容易迷路。 突然,平静的划桨被前方出现的小舟打破。 “注意!前面有情况!拿起武器!”卡尔毕竟是因为年纪大了而从旗队退出,他战士的警觉不消。 十字弓上箭,短木弓也准备好了。 那小舟实为独木舟,显然划船让看到两艘大船大吃一惊,在犹豫一阵后立刻选择划桨撤离。 “怎么办?”有人问。 “奇怪,那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卡尔急忙和布兰德商量一下,决意硬着头皮去探访一番。 桅杆上特意升起罗斯的旗帜,长船紧随逃亡独木舟的航迹。渐渐的水道变得宽阔,河流的流速进一步降低。 不!呈现眼前的已经不是河流,而是一片湖泊,以及一座有很多人字形棚屋构成的村落。 “一个未知的村子。卡尔,怎么办?去看看?”掌控后船的布兰德大声喊道。 “那就去看看,我先去!你在后面待命,记住,你不要上岸。” 所以两艘突然出现的大船对当地人是十足的稀罕事,这个与世无争的藏匿在森林深处的小村庄的确是首次遇到外来者。 卡尔不想第一时间表现出敌意,掂量一下自身的实力,就凭五个男人和几个半大小子抢掠这个村子根本不可能。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以后不会动打劫的心思。 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幼都走出居所,他们下意识保持一定戒备,只是看热闹的情况更多些。 一群头发发黑的矮个子男人带着矛和弓聚集起来,此举迫使卡尔更为戒备。 长船还是大胆前进,他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高调站起来,毕竟妇女和儿童总不会引起对方敌意。他也是在赌,对方人数遂不算多奈何自己的人太少,一旦发生冲突己方战败了岂不是要沦为奴隶?这就是他要去布兰德带着另外的人们在湖泊上待着,一旦有变就救自己走,倘若失败就赶紧逃,将此事报告新罗斯堡总督自会有后人讨伐复仇。 卡尔谨慎地登岸了,他背着圆盾又特意换上打了很多补丁的罗斯就战袍。这身打扮很威风,一种穿着粗布兽皮的村民大为讶异。 他先是只身一人上岸,虽然钢剑挂在身上,又摊开双手故意带着笑意示意自己毫无威胁。 于是,围观的上百号村民里走出一个拄着木杖的老者。 老者开口便是一番询问,其话语实在令卡尔大为震惊。因为,他基本懂得。 “你们居然是苏欧米人?!”卡尔就以蹩脚的苏欧米语或曰芬兰语反问。 老者一样吃惊:“来自远方的巨大陌生人,你……竟懂得我们的语言?” “陌生人?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你们,的确是我们的朋友。也许吧。你们从远方漂流而来,你们……是为了什么?” 老者的确说着苏欧米语,至少卡尔基本能听懂。毕竟卡尔在新罗斯堡住久了,最近几年只要捕鱼就一定会和客居的苏欧米人打交道,之前在海上合作捕鱼的事例也有。苏欧米的语言固有词汇不多,学会足够词汇凑合使用常用语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卡尔敏锐的意识到这些说着苏欧米语的人绝不是芬兰伯国的人,他们甚至不懂自己这一身衣服的意义,还有其奇怪的话语。 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个村子不在罗斯王国的控制下,当地人对外界的世界恐怕也一无所知。 想到这一点,如果很多兄弟一同探险,抢了这个村子把人都掳为奴隶恐怕也不是问题。 介于对方说的都是苏欧米语,想想看如果兄弟们真的这么办了,那么客居在都城的一大群苏欧米人会许可这种情况吗? 既然双方可以交流,也许…… 卡尔想到了一个计划,或许自己能说服眼前的村庄加入罗斯王国。他实在清楚大王留里克的喜好,针对那些不臣服的部族就杀戮,至于主动臣服的则要赏赐。如果投大王之所好,劝说这村子臣服岂不是大功一件? 看看这个村子的人口大概也有二百人,虽说人数不多,到底是存在于一片未知区域内,且有明确的水道便于罗斯人日后进驻。 卡尔做出了判断,现在便说:“我们只是意外漂流到这里,我们的确是朋友。而且,我愿意和你们交换一些东西。” 一听“交换”,老者立刻动了心思。 卡尔见状立刻以苏欧米语说起“盐”这一词汇,更令老者兴奋得侦查。 他继续问:“那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有这条河,你们……叫它什么。” 老者此刻也没了心眼,沙哑着声音指出:“我们是萨沃克(savokot)人。” 萨沃克?一个不知道的名词。 卡尔还是追问河的名字,得到的答案却非常荒诞。因为这个村庄的人,就只称谓这条河为“河”而已。 “既然没有名字,我岂不是可以做第一个命名人?”卡尔想着,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这一路上他发现这条河有着特点,比如河底多沙石,混杂有一些鹅卵石,而河边到处是茂密的芦苇丛。在老罗斯的诺斯语方言里,形容河边茂密的草的名词是“reids”,那么河的名字就是它。 (savokot人是组成英格里芬兰人的重要一支。这条河,就是芬兰湾以南、诺夫哥罗德西部地区的卢加河。) 第1039章 我们很可能找到了第二条通向诺夫哥罗德的水道 眼前的多人矮小,手持的武器几乎都是骨矛。这些人肉眼可见的极为缺乏铁器,贫穷基本就写在脸上。 探险者卡尔依旧保持着警觉,他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下船,顺便再从船上带下一下“礼物”。 一只小布包被卡尔把弄着,他拉开束口的绳子,展示里面白花花的绒状物。 村子的老首领看着那白色之物,衰老的双眼突然泛起光泽。 “啊!这真的是盐?” “就送给你们了。”说罢,卡尔将整个布包递了过去。 老首领亲自品尝了一番,咸中带苦,毕竟这是粗制海盐,尚有大量的氯化镁这类杂质没有去除。 有杂质也无所谓,对于这个藏匿于森林湖泽边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很多人已经忘记了盐的滋味。但出于本能只要品尝盐的滋味,就如触电一般震撼整个脑袋。 老首领竟两眼泪花:“你们……从遥远的大海来?你们带来了如此的珍宝。” 卡尔笑了笑,他本想解释一番又突然闭嘴了。 大海?真的算遥远吗? 五个家庭从进入这条河的入海口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七天,此并非他们拼命赶路有得如此时间耗损,而是船队走走停停很多时间还忙着猎捕鸟兽,如若是竭力赶路,卡尔估摸着三天就能冲到这个村庄。 难道村子的人不会造木筏吗?离开村庄去海洋不能自己煮盐吗?即便芬兰湾的海水含盐量极低,也好过今日见得盐惊喜得落泪。 他估计,恐怕这个村庄的人对于大海有莫名的恐惧,或者说安于在这片森林湖畔的小区域里生活。 卡尔展示铁质手斧和匕首,乃至捕鱼专用的双尖头的长柄铁鱼叉。 他声称这些皆可作为礼物,当然要得到礼物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愿与你们交换,你们……有什么可以与我换的吗?” 整个村庄只有老首领有着古老的记忆,村庄的确与世隔绝,上次有外乡人抵达时首领还很年轻。村子里鲜有老者,换言之这里的人都很短寿。持骨矛的人纷纷放下了武器,等待首领的裁决。 “我们,有一些森林野兽的皮革。还有一些鱼肉干。” “森林野兽?那是什么?” 首领即可派人去取,须臾便有一张尚未薅掉鬃毛的小体型的野猪皮被展示。 野猪皮在罗斯根本不入流,实在因为野猪总是喜欢拱泥巴弄出一身坚硬泥壳显得皮肤硬如铁,猎获野猪取猪皮过于麻烦,猎人更可以采集獠牙和鬃毛。过去大家没得选,野猪肉臊味太重只要忍着气味烤食,如今分明有更多的选择,单论卖钱而言,捕熊或是抓捕野鹿的经济价值更高,如非必要进入森林的罗斯猎人不想冒着风险和野猪死磕。 这个村子的人恐怕也没得选,以他们拙劣的武器要猎捕一头熊或许很困难,很多人持矛围猎一头小体型野猪大抵没问题。 所以,罗斯的探险者要野猪皮有何用? 卡尔难掩面色的难堪:“这是野猪皮。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别的什么?” 首领和他的亲信朋友面面相觑,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人。 村子拥有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人。将一些小孩作为货物交易出去换取重要生产资料,在他们看来是可以接受的。 他们很快讨论出结果,首领平淡地答复:“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孩子。我知道,你们并不会伤害这些孩子。他们可以做你的奴隶,为你做事。” 这样的答复是卡尔不曾想到的,他的确动了征服该村子掳走全部人口为奴以向大王邀功来着,如若有实力定然这样办。至于大王是否会赦免村民奴隶的身份,就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了。 卡尔决意将今日的见闻通报给新罗斯堡总督,接着就是信使向大王汇报此事,最终整个村庄极大概率是被收编的,生活闭塞的人终将走出笼子和外面的人们接触。 “你们,可以给我多少个小孩。”他反问。 “最多是个。我……想要你们的好东西。” “也好。” 即便如此卡尔也不会完全相信这个村子,所以仅有一条船靠岸,另一条船持续观摩着。 仅有卡尔一家带着自己的诸多捕猎工具上岸展示,须臾,对方真的领来十个懵懂的小孩。 孩子有男有女,一个个都是脏兮兮的小脸,衣服也粗布和皮革随便缝的,肉眼可见的贫穷和邋遢。更糟糕的是这些小孩的头发上还有着白色的小球,那竟是虫卵。 这个时代,消除鼠患可以养猫,曾经当做珍惜皮革来源的森林猫成为家庭豢养的猎鼠小兽,逐渐也有了宠物价值。 诸如虱子跳蚤是很难避免,对付寄生虫的办法就是多用肥皂洗澡洗衣服。 讲究的罗斯家庭早已不用到处抓跳蚤,但被寄生虫折磨的苦楚卡尔依旧记得。 真要收留这群小奴,可要赶紧给他们换一身衣服,再把满是虫卵的头发刮个干净。不管怎么说,罗斯的主要城市不设任何的奴隶集市,国王个人的态度本质上不喜欢奴隶制度,公开变现为不支持也不反对,除非那些奴隶出身自敌方战俘,这个就是完全支持。 另有上行下效的因素,毕竟老国王奥托当年给留里克挑选了十个女仆,此事在彼时部族时代的罗斯轰动整个峡湾。如今那些奴仆早就脱离了奴隶身份,一个个都因嫁给了现任国王留里克成了女贵族。 卡尔自己上了年龄,根本不奢望也成为贵族。作为老罗斯出身的人,自家在王国社会里早就过上了舒坦生活,于是这次探险装备齐全。 他提出新条件:“我只要女孩,年龄小一些无所谓。” “这……这是为何?” 卡尔笑了笑,急忙将自己也颇为懵懂的金发小儿子拉过来,按住儿子瘦小的肩膀高傲地昂起下巴:“我高贵的儿子需要一些女仆,以后这些女仆还要给我的儿子再生儿子。如何?请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的身份!我们!可是来自北方世界的罗斯,我们非常强大。我奉劝你按照我的要求做。” 老首领感受到了威胁,整个村子就属他见多识广,还记得很久以前也有外来者划着类似的船抵达这里,交换一点东西就离开了。彼时那些探险者人更多,倘若打起来村子绝对吃亏。 新的探险者就两条船,老首领也是首次看到了金色头发的女人和小孩,对方所说的语言与己方基本一致,那么那个所谓的罗斯…… 老首领对森林外的世界虽缺乏了解,也知道外面的可怕。这个萨沃克人村庄流传着很古老的传说,因为他们的本质就是一群逃离卡累利亚人攻击的芬兰族裔。几方势力都是芬兰族裔,彼此内斗可是不断。当罗斯一举荡平卡累利亚势力前,该势力已经完成了酋邦至部落联盟的升级,甚至再升级为封建王国也不是不可能。 一部分萨沃克人被迫臣服卡累利亚,少数则是走过冰封的涅瓦河,最后藏匿在芬兰湾南部的密林里。曾经被迫害的历史化作了传说,以至于村子的巫师不断自我催眠所谓森林外面有很多怪物,吓得整个村子不敢走出定居点太远。 如果带着村民袭击眼前的“金发外乡人”基本是可以打赢,那么湖面漂的船只就会离开。年轻的人或许可以有恃无恐,老首领可有着清醒的认知,生怕对方的同伴事后大举报复。 交易旋即进行,毕竟已经是低碳钢状态的手斧经历过淬火处理,实在是外硬内柔,处理木料极为轻松。卡尔最后用一包盐、五支手斧、一柄鱼叉,当场换取了十名女孩,也基本是将整个村子五六岁年龄段的女孩全部带走。 该萨沃克村庄的本质是很多个家庭在很久以前结伴逃难而形成的武装移民团,即便定居于此过上安稳日子,孩子的高夭折率迫使各个家庭拼命多生。他们倒不至于近亲结婚,基于这一现状,一个小孩对于家庭并不是问题,毕竟他成长到十岁的概率本就不高。恰是如此,整个村庄的总体规模还是维持在仅有二百余人,并非他们刻意为之,实在是严酷的生活迫使他们做不到人口膨胀。 哪怕是五岁的小孩也作为重要的劳动力,奈何萨沃克村庄的生产工具太落后了,甚至是捕鱼还惯以挖水坑诱鱼、封堵、排水、捕获的招数,因为缺乏钓鱼的鱼钩。 如果开始使用铁工具,一切都会好起来。村庄的孩子不只是属于他们的父母,而是全村子的财产。小孩在成年之前始终受着大人的摆布,现实意义上小孩不能算作萨沃克村庄概念中的“人”。将孩子交易出去是损失了十个劳动力,这并不是问题,村子再生育一些就可以了。但铁工具是真的太难得了! 卡尔一家跟不愿在岸上多逗留,十个脏兮兮的女孩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非常顺从地被抱上半搁浅的大船。 她们刚登船,卡尔的妻子即可要求自己的小儿子:“你去选两个喜欢的,以后就是你的妻子。” 一个金毛小子的想法颇为单纯,他还太小了,无所谓什么女仆,只想要两个玩伴而已。 之所以是十个女孩,正是因为此次探险行动是五个罗斯家庭,各家庭领走两个,卡尔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公平。再说就算自己已经积攒一些财富已经成家立业的大儿子早就拿走了大部分,他要为自己的小儿子尽量积累些财富,比如两个女仆。 十个女仆卡尔一家是养不起的,何况真是如此做了,事后可是要被同乡指指点点。所谓“只有大王可以一次拥有十个女仆,你家如此意欲何为”。 盐和铁器留在岸上,另有一件非常特别的礼物免费赠予老首领。 卡尔特别嘱咐:“当再看到我们这样的船只,看到有像我这般袍子的人,就把这面旗帜亮出来。这样如果以后还有探险者来,我们还能做一些交易。” 特别礼物就是罗斯旗帜,此事卡尔办得很鸡贼,任何臣服罗斯的小部族都会有罗斯给予的旗帜,将之展示出来证明自己的臣服可是臣服者的义务。 如此,卡尔可以高调对同伴宣布,村庄收了旗帜就是臣服罗斯。 布兰德全程看戏甚至等的不耐烦,没想到老卡尔还逞了一番英雄。 两条长船的探索还要继续,即便船上多个是个小女孩,对大家并不是问题。直到入夜靠岸驻扎时,问题就来了。 船队沿着修长的湖泊继续寻找上游,敏感的人发觉湖泊并非净水,证明河流源头还远着。 他们在岸边点燃篝火,在集体吃过了烤鱼就开始处理那些脏兮兮的小孩。 旧衣服破烂还有寄生虫,于是本是作为帐篷的麻布被迅速裁减一番,配合麻绳粗略做成袍子给十个小孩套上。可惜这些孩子已经哭了一阵子,只因她们满是寄生虫的头发被锋利的匕首刮了个干干净净。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解决掉寄生虫问题,就是她们全体成了秃头,都表现得闷闷不乐。 探险队还在寻找河流的源头,卡尔和布兰德毫无畏惧,他们有了自己的长船就仿佛拥有了一切。他们靠着捕鱼狩猎维持给养的消耗,不过随着船上多个十张吃饭的嘴巴,物资的消耗确实多了些。 渐渐的,指向东南的河道逐渐向正东,又开始了向东北方向的变化。 “终于能将帆放下来了。”喜出望外的卡尔率先升帆。 升帆的一幕惊到了船上的小女孩们,她们不知道这个金发的“巨人”在干什么,就见其解开一些麻绳,又操纵一根很粗的缆绳,巨大的布出现了。 她们惊得互相抱在一起长大嘴巴,又慨叹白色麻布上巨大的蓝色花纹。 相比之传统衡帆,拉丁风格的三角帆具备一定的类似机翼的能力,它能够更轻松的在风中制造压力差。如此好的结构快速普及,但凡是后续建造的大大小小船只,三角帆结构是绝对主流。 于是两艘长船扬起三角帆,它是多种纺织用纤维的混合体。一体纺织出一面巨帆的成本很高,出于性价比考虑,哪怕是罗斯大型战舰的风帆也是拼凑缝合,但唯有零距离接触才能看到大量的缝合线。 帆上缝着两条巨很长的蓝色布条,彼此交错。此乃老罗斯永恒的图腾,作为根正苗蓝的老罗斯人,卡尔和布兰德很高兴自己的船可以代表罗斯。 现实意义而言,两位老友拉着另外三个朋友,凑成五个家庭组成探险队深入这芦苇茂密的河流探险,这正是维京人的经典表现。 他们为了获得财富探险,同样也希望探险有了成果后向大王邀功。毕竟御用海盗斯普尤特的本质就是受重用的探险家,那个家伙是个远行的狂人是老部族时代人尽皆知的。扩张的时代给了斯普尤特这种人巨大的机会,而他的确做出了足矣使得其他人效仿的壮举。 如今,那个家伙已经不再年轻却拥有了整个萨列马岛的控制权,成了王国的一方贵族,还有权组织船队在南波罗的海执法。 五个家庭在探险中难免不想起斯普尤特那个正在享清福的家伙,彼此探讨着“大王该承认我们的重大发现,这条河至少也得叫做芦苇河”。 借着风力,两船在逐渐变窄的河道继续向东北方向推进。周遭的环境依旧是河道旁芦苇茂密,两岸是高大的松树和夹杂其中的其他树种。 奇怪的是,渐渐的森林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河道东岸地区出现了大面积的平原。不!那看起来是多水的草甸,以及夹在其中的湿地。 甚至是,放牛的人! 对!放牛的人。 卡尔万万想不到居然还可以看到远处的活人,他下意识站起来向着远处看似的小童的人影大声呼喊,嚷嚷着:“快到我这里来。” 后船的布兰德实在无语,扯着嗓子让让一句:“你傻了吗?那个人能听懂你的话?” “也许听得懂呢?你自信看看!”卡尔面带笑意:“你瞧,那个人带着牛分明是向我们这边赶。” “呵!一个奇迹。”布兰德也不废话了,干脆将船上的铁锚直接扔下去,使得整个长船暂时定在河道中。 两船一动不动,五个家庭瞪大眼睛看着那放牛的人逐渐靠近。他们都有一种预感,逐渐接近的人大抵听得懂诺斯语。 两个小男孩赶着六头大小不一的牛晃晃悠悠前进,这些牛的角都被砍掉,每一头大概是吃了太多的草一个肚子浑圆得离谱。两个小孩蹦蹦跳跳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卡尔看到了,不同于几天前遇到的那些说芬兰语的黑头发村民,两个小孩是棕黄色头发,再通过衣着看去,愈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喂!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卡尔继续问。 只听一个小孩以尖锐的嗓音回答:“我懂!你们怎么会到这里?你们!不是去索伦河探险的人!” 答复的话语的确是诺斯语,就是发音上有些古怪,尤其是多了斯拉夫语的鼻音。最关键的还是答复的内容,卡尔等人听得真切,虽然对方就是两个小孩,一定与罗斯打过交道。 放牛的小孩完全不害怕,在他们看来那扬起风帆与搭配的花纹,意味着突然从这个小河冒出来的人就是自己人。他们赶着牛抵达河畔,笑嘻嘻看的船上的一票人等。 卡尔更觉场面的问题,于是问出一记灵魂问题:“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住在附近吗?” “这里是诺夫哥罗德。奇怪,你们不知道吗?你们可真是傻瓜。哦,我们是从牛犊庄园来的,大叔叔,你看我们还在放牛呢。”男孩的话语带着童真的调皮,而内容一定句句属实。 听得内容,卡尔等人简直惊掉了下巴。 “不可能……不可能吧?!”卡尔下意识地否定,“这里怎么可能是诺夫哥罗德?” 小孩撅起嘴巴一脸不屑:“要不你把船停在这儿,现在就跟我们走。”说罢孩子又看看太阳:“我们本来就该回村了,要不你们跟找我们走。我们牛犊庄园一直和白树庄园……哦不,是诺夫哥罗德很近。” 一记口误更是暴露了信息,原本诺夫哥罗德被老罗斯定义为整个环伊尔门湖地区,现在,白树庄园扩建,诺夫哥罗德仅仅指代这座由庄园扩建的城市。 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卡尔再看看一脸错愕的布兰德,吼道:“喂,别愣了!我想,我们很可能找到了第二条通向诺夫哥罗德的水道。” “是吗?看来是真的?!” “要不就跟放牛的孩子走一走?我想我们得亲自面见大王,大王就在诺夫哥罗德城里。哈哈,这是诸神在保佑我们,邀功的时候到了!我们上岸。” 第1040章 第二骑兵队 随着秋收的完成,罗斯在诺夫哥罗德的学校复课。 学校仅向招收的学生教授两个学年的文化知识,且一个学年仅指当年春耕后与秋收前的时期。因为所有的孩子哪怕仅有五岁,也是家中的小小劳动力。一个小劳动力暂停生产去学习,长期而言对所有人都是大好事,对于孩子的家庭则是短期的麻烦。 所以所有招收的学生得享免费的伙食,费用皆由国王负责。 当然,这些孩子并非只学习不做事。他们仅在上午学习知识,到了下午就必须义务劳动,以劳动成果兑换他们吃到肚子里的饭。 这个时代童工是再平常不过的存在,或者说任何一个不能劳作的人都会被同乡甚至是至亲嫌弃。 男孩多会去安排体力活,如带着斧头、双人锯去学习正统的“维京式定向倒伏伐木术”,又如破解亚麻纤维制作成细麻绳,再如以刀子、小手斧剥掉树皮,再将树干制作成大量竖直小木棍备之作箭杆。那些小小年纪就体现出大力气潜力的孩子,直接送到城里的铁匠铺做学徒,这样的孩子未来也因此定型——一个备受民众欢迎的铁匠。 女孩则多被安排至国营的造纸作坊、制衣厂做学徒,乃至是戴上浸了水的布口罩在腥臭的环境中参与鞣制皮革的工作。 他们以老罗斯人后裔为主,其次是维京系新罗斯人后裔,再次是出身白树庄园的斯拉夫孩子。 留里克目前推广的教育仅能普惠自己的核心人口,至于其他的斯拉夫农庄,除了博雅尔贵族的子嗣被招收外,其余的孩子几乎只能重复着祖辈千百年的传统生活。 于是,从一开始一个高贵的族群就在膨胀,他们可以来自多个部族,甚至来自于斯拉夫人,如今他们皆以“罗斯人”自居。 在840年战争中,王国常备军中的骑兵队始终被授予独立行动的特权。留里克并没有给他们下达非常明确的任务,而是制定一个大方向后,由指挥官撒了欢儿地自由战斗,骑兵因而成了奇兵。 常备骑兵一样遭遇了不小损失,不过战死者的父母已经得到了牺牲了的儿子为家族获得的一大笔财富和光荣。同时,一个骑兵的空额就出现了,战死者的亲弟弟可以继承哥哥在军中职位,亦或是战死者的父母在没有合适儿子替补的情况下指认一个族亲接替。 第一骑兵队迅速复活,毕竟想要成为高贵骑兵的崽子们人数很多。 难道要忽视嗷嗷叫的崽子们的夙愿? 不!罗斯的骑兵队必须扩大,以满足王国在东方森林、草原活动的需求。 诺夫哥罗德最热闹的时期暂时结束,一部分勇士向东探险,又有一部分狠人南下建设新定居点了。 环伊尔门湖地区进入到“全民大生产”时期,只是农夫们秉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式,即便现在的白昼时间很长,他们整体生活节奏仍显得极为缓慢。他们有着非常巨大的潜能亟待挖掘,留里克并不着急去剥削,实在因为当前王国的经济链还不需要全民打鸡血式的生产各类物资。 过去本地的斯拉夫农夫受困于极端落后的农业,一直在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下苦苦挣扎,同时还要向征服者罗斯缴纳贡品。 如今一切好起来,家家户户的仓库终于开始出现余粮。农夫们终于有了积累财富的资格,再根据国王的新开垦土地次年免税和三年免税,稍稍计算一下,一块新开垦农田就有着合计五个年度的免税政策。即便日后开始收税,也是王国的书吏在度田后确定田亩的等级,按照等级以相应比例收粮食。怎样计算农夫家庭只要选择垦荒,长久看来就是越来越赚。 极为聪明的人注意到政策的一个漏洞——种植蔬菜不纳税。所以在大王调整税收政策之前,多种菜是有利可图的。 凡是年满十二岁的孩子都算成年,斯拉夫人也不能例外。他们已经开始为成年的儿子张罗媳妇,家有女儿的人家也试图把成年女儿赶紧嫁出去。 这里自然也存在另一种问题,那些臣服的农庄的普通人家,很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一个有着老罗斯血统的男孩。 近日以来就有农夫划着小船漂到姆斯季斯克和诺夫哥罗德,向本地人推销自己的女儿。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当然被疯抢,成为老罗斯人的儿媳妇,并给予女孩父母一笔可观的礼金。 此乃正常的通婚,留里克和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些农庄人的联姻目的。留里克很喜欢这样的局面,只要民间自发的因为联姻弄得关系盘根错节,终究对于自己的统治是有利的。 留里克在送走南下的卡洛塔和卡甘的水路并进队伍,也在城内组织人手完成了《罗斯萨迦》当前内容的全部编纂校对。 原则上之后可以印刷量产再装订成书本销售了。 一个小小的麻烦是,诺夫哥罗德虽然可以进行印刷,奈何储备的木活字太少了。这里并非都城,唯有新罗斯堡才有足够的设备进行大规模印刷量产。再说木活字只是权宜之计,以现有条件下能完成的最高性价比的选择是使用铅活字。试问哪里的铅最多?自然就是新罗斯堡和北方的罗斯堡老家。 可以在诺夫哥罗德对《罗斯萨迦》的部分章节进行试印刷看看效果,论及量产还是要到新罗斯堡落实。 留里克想到自己与大祭司露米娅有着重要约定,看看现在的时间,自己大抵无法在夏至日大祭祀前返程,至少也要在七月份带着全部的稿件,以及大量的纸张抵达都城。因为都城新罗斯堡卡在一个独特的地理之所在,东方是大陆西方是海洋,尤其是西方的波罗的海,沿岸到处是信仰奥丁的人们,他们得到《罗斯萨迦》就能看懂,恐怕这样的书籍是他们能得到的唯一“文学着作”,各种故事丰富平凡的生活,亦是大大加强对奥丁的信仰。留里克自然也夹杂私货,一直强调罗斯王室的确得到了奥丁的恩赐。 其他的维京人如瑞典和丹麦的居民,他们一定看不懂拉丁化的诺斯语,于是留里克想到这一点,给艾尔拉临时安排任务,即再整理一版由传统卢恩文书写的书籍。 她的脸颊气得鼓鼓好似青蛙,但又能如何呢?只能老实的翻译咯。而另一个尴尬的问题是,诺夫哥罗德并没有准备卢恩文的木活字,那就立即开始雕刻出字母的镜面阳文,卢恩文由于本质是刀子在木板上凿刻使得所有字母只是各种直线条的组合,这比书写式拉丁字母好处理很多。 这方面的原因使得留里克不得不推迟回到都城的时间,并不意味着他会在接下来的时间无所事事。 因为答应战斗英雄布罗迪的事,现在就是落实的机会。 第一骑兵队队长“秃头”菲斯克带领部分骑兵南下协助卡洛塔兴建卢基霍尔姆,现在仍有一批在后方休整。 所有的常备骑兵经历了残酷战争,他们皆有着充分的作战经验,原则上他们每个人都可以作为下级军官。 第二骑兵队的选拔遂在诺夫哥罗德城外进行,凡是在学校接受过完整两年教育又年满十二岁的男孩都有资格报名。 这一次留里克有意再招募三百人,他们将加入第二骑兵队,队长就任命立功的布罗迪。 本来,为常备军增添新鲜血液就在留里克的计划中。常备军不再设置新的步兵部队,当前的步兵队所谓熊头狂战士,人员额定下来后暂不扩编,倒也有新加入的新兵,他们接替战死者的名额而已。 第二骑兵队是唯一的扩军,加入即意味着可以顿顿吃俸禄,固然以后打仗一定会面临硬仗,正所谓怕死的都是孬种,老罗斯后裔勇者无畏。捡好听的是“真的勇士可以铁马冲锋”,实则加入骑兵就有机会攫取最多的战利品,且哥哥战死弟弟接替,父亲战死儿子接替,骑兵背后的家庭会因为自家出了一个常备骑兵一直得到利益。 国王当然不养吃孔祥的废材。年轻的崽子们既然接受了文化知识,也在上学时期学到了基本的战斗技巧。 通过“竞技”选拔优秀者,过去这一招是老罗斯选拔酋长的手段,就是那种竞技是勇士比武拳拳到肉,竞技中打死人也不足为奇。笔试“竞技”就是一般意义的考试,由其决定哪些孩子可以学习更深层次的文化知识,继而确定那些孩子可以就职书吏一直拿俸禄。 比试武技则是老罗斯人最容易理解的“竞技”,孩子们自然不会拿着木剑木盾打斗,他们的竞技和谐很多。 骑兵的第一要务就是不能怕马,第二要务是悟性。 他们还没有接受过骑马训练,但留里克找来了在他看来调教得极为温顺的“教练马”。如此马匹听得懂口号,它会在真正常备军的口令下进行诸如冲刺、急停、急拐弯的运动,只要孩子抓紧缰绳牢牢骑在马鞍不被甩出去,这就是合格。 “竞技”当天,又是数以千计的人来到城外开阔地看大戏。除却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外,多个农庄的博雅尔听了消息,也带着自家的其他崽子来碰运气。大王对于普通农庄存在轻视的态度人尽皆知,只是大王不会将轻视或是歧视公开展示。如此大王其实是默认了所有勇敢者都可以来参与“竞技”,那么家族里的二子、三子乃至四子,都有机会在第二骑兵队里谋个好差事。 庄园博雅尔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学校,他们此举首先是向国王表忠,其次也是为了家族利益。他们能成为博雅尔绝非运气,他们的家族早就在农庄里享有权势,很大程度就在于该家族比其他人更注重智慧一些。哪怕是巧取豪夺还是投机倒把,他们在农庄里的财产更多也就更有话语权,现在更要投奔罗斯找寻这一巨型靠山。 博雅尔们带着自己的儿子们前来“竞技”,此举当然令观摩的留里克欣慰。 像是铁杆效忠的牛犊庄园和钓鱼人庄园,他们其实是出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距离诺夫哥罗德很近)完全站队罗斯-白树联军并组成更大规模联军,这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还是因为地理靠得近,两农庄就近向诺夫哥罗德提供农产品,与其完全经济绑定,小日子越来越好。 十年了,博雅尔家里的小儿子也成年,且两个庄园博雅尔有多个女儿和儿子。两个庄园原本人口很少,好日子降临后各个家庭都在拼命生育,一家五六个孩子不足为奇,且生活到十二岁的概率也高了很多。 博雅尔托里和乌斯基也老了,他们开始拥有大面积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无法显着。 两人戴着漂亮的帽子带着小儿子向监督竞技的留里克深深鞠躬行礼。 “大王,这是我的小儿子。”托里说。 “这是我的三子和四子,他们已经足够长大,可以为大王效力了。”乌斯基赶紧说。 留里克嘴角轻轻一瞥:“不用多说,你们所来我都懂。你们是大忠臣,你们的小儿子可以成为骑兵。但是,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要经历相同的试炼。毕竟到了战场上,敌人可不管你是否高贵。” 两位博雅尔互相看看,又急忙推荐自己的儿子声称小子们足够勇敢。 “勇敢?也许吧。先通过骑马测验。当心,突然坠马说不定会死。” 留里克并非开玩笑,即便他选定的测试地点有着松软的草地,且场地已经被马匹践踏一番。如此,烂地有着天然缓冲,但若是冲击力太强会摔断腿,若是摔到脑袋也可能突然死亡。 这样的“竞技”有可能死人,所以任何参与其中的孩子必须发誓接受一切未知的命运,相当于签署了生死状。 孩子的父母尽量将其包裹得严实一些,明明是最温暖的时期一个个孩子竟穿上冬装。 如此举措是明智的,毕竟即便是温顺的马匹在加速与急停减速切换时很容易把骑手摔下来。开始有骑手坠马,再泥地上翻滚,艰难爬起来吃痛大哭,也有坚强着倔强站起来。并没有人死亡,倒是坠马着清一色内伤,包裹身子的厚衣服也满是污泥。他们都是失败者,骑马抵达终点者将进入下一阶段。 可惜,乌斯基和托里的小儿子全都摔了个狗啃泥。 “这就是命运,他们天生缺少骑马的悟性。也许多训练一番会懂得骑马,只是我现在需要精英,我要确保最精锐的战士去打残酷大战。” 留里克的话很委婉,两人没理由抱怨一句,只好带着一身脏兮兮的小儿子向大王致敬。 竟有四百余人通过骑马选拔,如此别开生面的“竞技”骤然成了后续诺夫哥罗德的全城谈资。 通过竞技的孩子得享大餐,他们在次日再进行射箭竞技和伐木竞技。 射箭,选拔箭法最好的人,四百五十进三百五十。 伐木,选拔力气最大、善于劈砍的人,三百五十进三百。 一番竞技下来,谁都不能说它不公平。恰恰是国王给了参与者最大的公平,哪怕参与者的父母都是老罗斯部族出身的金发男孩,也必须和其他孩子竞技,靠过硬的实力脱颖而出。 如此竞技选出了三百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他们非常年轻很多才刚十二岁,他们很快分配到自己的坐骑,也是年仅两岁到三岁的年轻马匹。骑手和坐骑都非常年轻,彼此又足够时间培养感情。 最终,还是少不了留里克头戴金冠骑着战马,向这些新晋骑兵隆重训话。 他要做一个秀场,便是手握旗杆,罗斯旗帜随风飘扬。 布罗迪骑马在一旁面色庄重的待命,眼角不断留意眼前一票孩子们。暂且还是单纯呈矩阵排列尚没有骑马,每个人统一了着装,稚嫩的脸颊有青涩也有凶野。 在一番慷慨陈词的训话后,留里克右手高举旗帜,调转马头面对布罗迪。 “这面旗帜交给你了!第二骑兵队现在成立,你就是骑兵队长!布罗迪,我给予你的时间不多。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好这群孩子,至少确保他们能够骑马,其次才是训练骑射和突刺、劈砍。” “遵命!”布罗迪接过了旗帜,这样大王就彻底履行了诺言,接旗的那一刻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第1041章 瓦隆达河畔的巴洛塔沃与运河可能 伊尔门湖实在是一个大湖,它的环湖地区也都能开垦成很好的田亩。 有多条河流注入这里,以它为中心,半径一百公里都属于它的水系。 一条小河途径牛犊庄园的传统居所注入伊尔门湖,本地人称之为瓦隆达河。它的主干河道平均宽度达到折合二十米,因其所在的地理位置极为平坦,使得河水足够浅,部分地区甚至可以供人涉水通过。河底多沙泥,即便是丰水期河水流速依然舒缓。河流两岸始终被河水浸润,茂密的芦苇和河畔青草,与附近的森林区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对比其他的农庄,牛犊庄园一如其名字,这个人口很少的农庄就是传统伊尔门斯拉夫社群中的大奇葩。他们不是很愿意种地,更乐意饲喂牛,依靠着畜牧业过日子。如此相比于他者,他们的农田既然不多也就少了土地的束缚。 农田就像是无形的枷锁,习惯种地吃麦的人已经被麦子驯服,他们一般不会放弃当前的生活方式。 牛犊庄园选择牧牛卫主种麦为辅的生活,并非他们全村就是喜欢这样。 一切仅在于他们所处的倒霉地理——树太多。 过去,依靠着极为有限的铁器,想要砍倒一棵大树再拔掉树根,实在需要很多的劳动力合力办事。 他们的人口太少了,根本无力与那些大农庄抗衡,既然不愿意遁入森林苟活,就只能在肥沃的河畔区另辟蹊径。 旧时,他们向索贡的罗斯人和湖区霸主松针庄园缴纳奶制品和皮革作为贡品。 如今一个全新的时代降临了,罗斯将整个伊尔门湖地区纳入核心统治区,国王留里克是个贤明的统治者。自古人丁不兴旺的牛犊庄园进入人口膨胀期,由于更善于养牛的奥斯塔拉人带着来自瓦良格的牛进驻,在养牛方面,牛犊庄园也开始他们的畜牧业大发展。 然而不变的麻烦是,本地的树还是太多了。 养牛就需要合格的草场,湖畔区的草场本就琐碎,尤其是湖泊的西岸已经是草场改造农田的大时代,给予牛犊庄园的发展空间极具缩小。 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抱怨,一如过去他们也没有抱怨。 他们有着自己的处世之道,即用脚投票。庄园的博雅尔乌斯基已经老了,他人老不糊涂,或者说他其实也没得选。 要饲养更多的牛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合格的牧场让牛肆意啃草。草饲牛的生长速度当然比不上吃燕麦的谷饲牛,目前也没有什么人奢侈得以麦子喂牛。他们不可能与任何人争抢草场,唯有自发寻找合适草场,寄希望于森林中突然出现大片空地,其上长满了青草。 后者是一种梦想,当他们从远道而来的佩切涅格人嘴里听说遥远南方是茫茫无际的草原,那种震惊和不解瞬间写在脸上,乃至萌生了嫉妒。 可以说畜牧业是一种异化的农业,牛羊就相当于会运动的农田,人们从这些“农田”身上得到自己需要的产品。于是饲养一头牛就需要大量的草,饲养一千头牛就需要巨大的牧场。 组织人手驱赶不断繁盛的牛群,沿着瓦龙达河向上游前进就是最优解。 人们坐着牛车手持鞭子驱赶牛群,牛是走一路吃一路,村民们则带着搭帐篷的各类器具随时扎营。 牛犊庄园当然有自己的河畔永久定居点,奈何近些年的夏季温暖期,他们的生活方式愈发向游牧民族靠拢。 沿着河道驱牛啃草,肉眼可见的是一头头牛都吃得肚儿浑圆。牛也制造大量牛粪,干硬的粪饼被收集起来,这个就当柴烧了。 他们在季节性放牧且一直沿河逆行完全不担心迷路,于是在几年前,彼时还是冒险进入上游很远地区的牧牛者发现了一大片毫无森林的平地,犹如平地上发现了黄金! 但那是真的平地吗? 牧牛者赶紧回到农庄告知遇到的所有人自己的重大发现,接着就是村中健勇的详细考察。 事实很快查明,那并非平地,而是大片的湿地沼泽。说它是纯粹的沼泽烂泥地不合适,或曰在平地上散布着大量的水潭和泥坑,各类青草在疯长。 人们渴望一片巨大又土地坚硬的草原用以安稳放牧,也许这就是奢望吧。倒是这片多沼泽的平地依旧有着重大价值,毕竟除了它实在没有更适合牛犊庄园的放牧地了。 牛犊庄园称呼该地为“沼泽”,这个名字不算贴切,公平的说这里依旧有着大量足够坚硬又长满青草的土地。人们依旧称呼它为“沼泽”,以本地语言称呼为“巴洛塔”,在此设立定居点就称呼为“巴洛塔沃”。 巴洛塔沃这是牛犊庄园的夏季牧牛基地,它距离农庄仅要走过的河道距离长达折合三十公里。看似离谱的距离对本地人并不算什么,他们早已与远足为伴,村民可以看起来身形单薄,耐力早就被训练得强大。 整个牛犊庄园加上刚出生的婴儿也才勉强三百人,有限的人口面对上千头牛,所以农庄绝大多数财产实为全村共有,作为博雅尔的乌斯基一家不可独吞,即便其作为骑兵的大儿子带回来大量战利品也要和大家分享。因为处于感情,农庄的民众都是亲戚,博雅尔的好大儿出于感情也得犒劳一下亲戚们。 所以夏季牧牛基地有着一个很长的正式名称,全称“瓦隆达河畔的巴洛塔沃”,多达五十人在这里暂居,他们多是青壮,也负责照管着农庄大部分的牛羊。 他们必须弄清楚这片地区哪里是坚硬平地,哪里是被水草遮掩的烂泥坑,要确保牛不会陷入泥坑淹死。 此地好一副田园牧歌的景象,只是一整片多沼泽的平地,其水系明明已经很接近芦苇河(卢加河)主河道,且牛犊庄园的人也知晓继续向西还有一条颇为宽阔的河,彼此就是没有水道联系。 于是有牧牛者幻想,倘若瓦隆达河与西边的“大河”有水道想通,岂不是一条小舟可以低成本地继续探索,万一发现大片平地就太好了。 可惜他们的人口还是太少,也不似瓦良格人那种有着抛弃一些居家探险的精神。并非彼此孰优孰劣,实在是彼此都选择自己认可的生活方式。 这不,他们感兴趣的瓦良格人奇迹般降临了! 却说进入芦苇河探险的卡尔-布兰德团队,他们在河畔意外遇到来自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小孩,对于他们不也同样是奇迹。 除却牧牛的小童就再也见不到别的活人,整个团队停船靠岸,也包括那十个萨沃克人小女孩,一并踏上泽地。 两个小童手持小皮鞭驱赶小牛群返回,他们天真烂漫,不断旋转着皮鞭蹦蹦跳跳,就是看起来不愿意和大人说话。 卡尔问了多遍,一个大些的孩子才说:“这里叫巴洛塔。我们先到很多帐篷的地方,你和我的父母说。” “不是去你们的牛犊庄园吗?我知道你们的首领叫乌斯基。他……还好吗?”卡尔试图再套近乎。 “就是那个老头子。他很好,就是他带着他的两个孙子去诺夫哥罗德了。你们果然也是要去见大王吗?现在去还来得及。因为……” “怎么了?”卡尔警觉起来。 “我听人说,大王还要去新罗斯堡一趟,你们既然是从新罗斯堡来的,为何不在新罗斯堡待着?这样,很快就能见到大王。” 男孩有些碎嘴,所言的内容倒是蕴含了重要信息。 整个团队紧跟在两个男孩和牛群身后,作为向导的男孩又在嚷嚷:“这里有些糟糕的泥潭,掉进去搞不好能淹死你。” “只要跟着你们就非常安全吗?”卡尔再问。 “对的。我们牛犊庄园已经把这片大泽地勘察好了,哪里适合放牛,哪里不要去,已经一清二楚。” 小孩真是口无遮拦所言全都是实话,卡尔很欣慰,也呼吁朋友把挂在树枝上的罗斯旗帜举得高高的,省得出现任何误会。卡尔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觉得自己可以在所谓的巴洛塔沃补给一番,用携带的大量货物和本地人交换点食物后,立刻启程去诺夫哥罗德。 他们实在走了一段很长的距离,这算下来足有六公里。 牧牛小童小小年纪已经练就了铁脚板,他们并不累,奈何卡尔的团队已经叫苦连连。绝非这支老罗斯人的探险队不够健壮,以来是靠着肩扛背负的方式带着重要货物赶路就是严重负担,还在于如此旅途对于那十个萨沃克人小女孩可谓一种折磨。整个团队在坚持着,终于看到的远处的帐篷,犹如看到了家般兴奋。 遂在巴洛塔沃这一规模不大的河畔帐篷区,放出去的牛已经驱赶回来,夕阳下大量的牛干脆跪卧草地休息。 铁锅和陶瓮支起来了,留驻的人们就地烹煮麦子和蔬菜,熬成糊粥享用。并配合着烤鱼、干酪甚至是现挤的牛奶佐餐。 他们看到了在这橘黄与墨绿相互交织的世界突然出现了罗斯的旗帜,还有一支不断考虑的队伍,以及领头者那一身标准的罗斯战袍。 这……意味着什么? 休闲的人们全都爬起来,甚至是帐篷里睡觉等开饭的家伙也赶紧换好衣服钻出。 不一会儿,一场历史性的接触开始了。 有人直白地问:“你们的确是罗斯人。居然从西边过来?这怎么可能,你们如何来的?” “自然是坐船。”卡尔随口道。 “坐船?你们的船呢?”罢了,围过来的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五花八门的问题接踵而至,弄得腿脚疲倦肩膀酸痛的罗斯探险者苦不堪言。 卡尔难得的露怯:“还是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我闻到你们在做饭,可否给我们也准备点?我们……会付钱。” 一听“会付钱”,好奇的人们一瞬间脸上洋溢出强烈的喜悦。 卡尔和布兰德真的支付了成色极好的法兰克银币,到了钱的村民也非常实诚地拿出大量的麦粥犒劳探险者。入夜,人们更是集体围过来要听这些远道而来的探险者一路上经历了什么。牛犊庄园的孩子也与探险队的孩子凑在一起聊起来,又像是看傻瓜一样对那些萨沃克人小孩指指点点。 夏季放牧总是与无聊为伴,待在巴洛塔沃的人们巴不得和外来人士好生侃大山。 一方是渴望闲聊打发无聊,一方是急切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与去诺夫哥罗德的通路。 毕竟卡尔为首的五个老罗斯家庭的血统极为纯正,他们带着的孩子都是如国王留里克一般的纯粹金发。不同于罗马的黑发为尊,在斯拉夫人看来因为强大的瓦良格战士都是金发,纯金的头发才是最高贵的。 一番介绍,卡尔说明自己以前的第二旗队身份,有诉说当年参与的荡平旧松针庄园的决战。 一来二去,他们竟然发觉彼此就是十年前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此就再无任何可隐瞒的了。 所以令人震惊的是,晚于这片放牧泽地发现的西部的无名大河,它居然弯弯曲曲最终流入大海,入海口距离新罗斯堡也不远。 一直以来本地斯拉夫人认为瓦良格人几乎仅有一条水道连通大海,那就是南北走向的沃尔霍夫河。 想不到在未知的西部林地区,居然还掩藏着另一个通路?朴素的村民没有想太多,只知道如果罗斯人依旧多利用这条水道,那么以后再在巴洛塔沃放牧就能遇到更多的有钱的老罗斯人,那么带着一些农产品在此等候岂不是有利可图。他们的想法大抵停留在此,完全不关心罗斯探险者的野望。 能在名为巴洛塔沃的定居点休息令人欣喜,听闻沿着名为瓦隆达的河流顺流而下还需一段时日才能抵达牛犊庄园,又令整个团队有些失落。 恰是因为五个家庭的老罗斯男人十年前都奉命参与到战争,他们对牛犊庄园的相对于伊尔门湖的地理位置清清楚楚,知晓即便到了庄园,乘船抵达诺夫哥罗德还需要一些时间。 等待大家的还会有一段不长不短的旅途,但无人抱怨旅途的艰辛。 卡尔向牧牛的人们说了这样的话:“你们派出合适的向导,用你们的牛车把我们一行人带到牛犊庄园,之后找船给我们全部运抵大城。我要向大王汇报全部的探险发现,大王必将对我赏赐。你们作为协作者也将得到赏赐。” 很快便有毛遂自荐者站出来,他们是纯粹为了金钱愿意做向导。 如此卡尔团队在巴洛塔沃吃饱喝足,好生睡了一个安稳觉,次日清晨他们分成五辆牛车,带上所携带的货物,沿着河畔草地奔向瓦隆达河的入湖口。 这大抵是最后的陆路旅途了,卡尔和布兰德一直在观周遭的景色。两人可以断言,虽然瓦隆达河不甚宽阔水位也浅,以他们的经验即便是这样的河道漂行一条标准龙头长船也是没问题的。 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将停在芦苇河河畔的两艘长船弄到瓦隆达河。 沼泽地引起了卡尔的注意,一个想法也呼之欲出。 “为何大王不组织人员利用沼泽中天然的泥塘和水潭,硬生生挖出一条河道,去连同两条河呢?这不比靠着斧头硬生生在森林里砍出联通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道路靠谱?芦苇河整体水流非常舒缓,可是比暴躁的涅瓦河和沃尔霍夫河好多了。”他如此想着,意欲以此向大王谏言,并相信大王既然是需要第二条道路,一定会接受修造运河的建议。 (卢加河上游河道与伊尔门湖西部湖畔直线最短距离仅有三十公里,与于西岸注入大湖的姆沙加河上游河道最短距离仅有十五公里,与于西岸注入大湖的瓦隆达河上游河道仅有七公里) 第1042章 留里克与探险者不谋而合的事 卡尔-布兰德团队全体人员带着自己探险所得货物,坐着牛车吱吱扭扭沿河行进。 他们在中途露营过夜,继续向好奇的向导们讲解自己的经历。 遂在第二天下午,旅途暂告一段落。 牛犊庄园就是这里了,由于大部分的牛已经被驱赶到巴洛塔沃啃草,农庄里只剩少量的牛和山羊。一些乱跑的家鸡清晰可见,它们无出其右被拔了飞羽,一个个即便扑腾翅膀依旧是走地鸡。 留守的人们陆续走出住处围观这些从奇特方向抵达的罗斯人,旋即就有上年纪的人迎上来。 “你们?从西边来?还是北边。” “西边。”卡尔直言不讳,且急问:“你们的博雅尔呢?我要和他说话。” “是乌斯基?他在北边诺夫哥罗德。你们……是大王有事情吗?” 这老者不敢多问,毕竟卡尔一伙一直举着罗斯旗帜,其人本身也穿着罗斯战袍。 卡尔本无意在这个村子逗留,即便现在已经是下午。他的眼神盯着湖畔的小码头,默默对本地人的船只品头论足。 “还不错,都说霍特拉家的老三在诺夫哥罗德大造内河船只,他们真的在做事。”卡尔心中嘀咕。 他想了想,又面对老者,以及对整个围观的民众大声说:“让你们有头面的人站出来,我要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村民们面面相觑。 老者继续道:“和我说就行,你们……” “的确。此事确实与大王有关。”卡尔耸耸肩,接着手指小码头:“我要租借你们的船只,把我们一行人全部带到诺夫哥罗德。放心,我会给你们钱。” 听到有钱拿,所有围观者怦然心动。 但这个话事人老家伙不由得挠挠自己的老脸,又眯着眼看一下西下的太阳:“时间未免有些晚了。你们……给我们多少劳务费。” 卡尔听得出这老东西想多要点钱,也罢,既然花钱雇船,顺便也把民夫也雇了。 “我要两条长船,你们出二十人,无论男女给我们划船。到了诺夫哥罗德,给你们二十个银币。” 这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价码! “这样,我们没法拒绝,即便我们会在那边过夜。”老者笑了,围观者也笑了。 牛犊庄园的人懒得多想,其实只要稍稍想象就能悟出这些从奇怪方向赶来的罗斯人家庭必掩藏着大事情,否则他们也不会拿出一大笔钱要求船只必须赶在夜晚前抵达诺夫哥罗德。 这个庄园相当多的财产是全民共有的,他们集资购买了瓦良格工匠打造的长船,所以再换一身衣服完全可以cosy真正的瓦良格人。 新造的内河用长船整体更修长一些,宽度缩短,由于考虑到在湖面钓鱼的切实需求,遂在船体两侧还安置了挂靠设施,如此两条长船彼此可用长木连接变成双体船,亦或是左右挂靠两个浮箱,皆是保证船成为稳定漂浮的捕鱼平台。 所以事情的结果与卡尔一众人想得出入很大。 庄园出了十名年龄不算大的男子,他们笑嘻嘻地扛着木梁和木板,就在码头处迅速将两条长船并联,又将木板拼接好。他们的行动颇为娴熟,如此举动是卡尔一种从没见过的,如此长船直接变成了趸船。 趸船是漂浮的大平台,没能力施展拖网捕捞术的他们就萌生集体钓鱼的招数。 有需求就有市场,霍特拉家族在诺夫哥罗德的造船厂有老三斯泰因负责,他虽知二哥从国王手里接了个大伙儿,嫉妒的真的嫉妒,奈何自己没必要去造远洋大船。他专注于打造内河船只,为此也做了一番赶紧。两船合一化作趸船,甚至多船拼装成为大趸,乃至拼成浮桥技术上都是可行的。 木梁上铺木板,卡尔一行人就坐在这平台上。 两面三角帆扬起,十名雇佣的民夫就在两侧操纵桨,喊着号子划船推进也一直调整着航向。 傍晚的风力已经弱了很多,船只利用着温润南风,正以较快速度漂向最终的目的地。 卡尔盘腿而坐,一直抱着那根飘着罗斯旗帜的旗杆。湖上漂行的场面令他大开眼界,他们根本就是待在一块不断漂行的平稳平台上,根本感觉不到波动。 来往诺夫哥罗德船只总是络绎不绝,这里定居的老罗斯人很多,卡尔一行人突然抵达根本不能引起什么波澜。 何况每个傍晚都是城市的晚市,城内集市很热闹,城外尤其是码头的鱼摊更加热闹。 新捕捞的河鲈、胡瓜鱼和白鱼在此交易,偶尔还能看到体格硕大的鲟鱼在贩售。 城市内外熙熙攘攘,卡尔一众本就住在新罗斯堡的成里,他们抵达第二大城市的诺夫哥罗德,眼睛所见大同小异。 卡尔说话算话,刚刚登陆就把二十枚银币交给他们民夫,接着扛着所有的行李直接进城。 他很聪明,穿着罗斯战袍又扛着旗帜,带着朋友们故意招摇过市,只为引起本城维持治安之巡逻队的注意。 暂且没有巡逻队,一行人就直接凑到城门处,为执勤的卫兵搭讪,如此很快引来了值班的队长。 “你们……有什么事吗?”值班队长言语一般,态度可是很和气。毕竟来者尽是金发的老罗斯人。 “我们从都城来,我要见大王!” 只此要求一下子把值班队长整不会了。“大人,我们身份底下,岂有自个引你们去见大王。天都要黑了,你们竟有非常着急的事?” “非常急迫。”卡尔拉下脸来:“我们必须面见大王,如果耽误了时间,你有罪。” 值班队长和平时期就干这一差事,若是打仗就是旗队中的百夫长。虽不知道什么事,恐怕还是不知道为妙。 一介把守城门的队长没资格直接向留里克汇报事情,但诺夫哥罗德虽是本时代的大城市,人口依然是太少了。一个人口不到一万的城市就不需要太复杂的管理机构,于是总督梅德韦特有着很大的权力,与之相称的责任也是一样多。 梅德韦特就在城里,听闻成门守卫者的突击汇报,他立刻意识到事态重大,这便急忙换好衣服顾不得吃完饭就冲到城门。 他很快见到了等候的自称旅行者的一众人,看清了那经典罗斯战士打扮的花白胡子的扛旗者。 他握住剑柄气势很足走去,可谓试探一番,也见得对方始终不紧张。 “你们……从何而来。” “我认得你。梅德韦特!我乃第二旗队老兵,你眼前的男人也都是老兵。我们从新罗斯堡来。”卡尔整个一自来熟。 他们没理由撒谎,那一头的金发和自来熟的态度就是很好的证明。 “很多人从都城赶来,这不足为奇。”梅德韦特态度舒缓下来,“我看到你们背了很多东西,是有什么好东西要亲自卖给大王的吗?不妨……先拿出来瞧瞧。” “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路上的干粮。听着,我作为老罗斯人有资格向大王亲自汇报一些重大发现。我一定要立刻见大王。” “重大发现?一个有趣的新消息?你们沿着河流漂行能有什么新发现,沃尔霍夫河上天天都有船舶经过。” “不是沃尔霍夫河!我们……”卡尔使劲咳嗽一番清嗓子:“我们可是从海湾出发的,根本没走涅瓦河。梅德韦特,聪明的你应该能悟出我的意思。” “你们?你……你?!” 梅德韦特不由地捂着嘴:“这不可能!不可能有第二条河道通向这里。” “是吗?”卡尔笑得胡须乱颤,他的这份狂笑也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他的眼神左右瞥视,考虑到此事暂时不可声张,就把嘴巴凑到梅德韦特身边:“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的确没有直达的水道,只不过走过一段沼泽就可以的。我们曾并肩作战过,我还是老罗斯人,怎么会胡说八道消遣大王呢?此事非常重大,我们要立刻见王。” “好吧。确实是大事,跟我来。” 卡尔一行当然知道规矩,如今大王毕竟是大王,过去老奥托担任首领的时候,兄弟们还可以带着武器与之畅谈,现在就不可以咯。 一行人暂且卸下全部的武器,识趣得就在行宫的矮木墙外等候。 此刻,留里克正与众妻妾们享用再平常不过的晚餐,耳畔尽是女人的叽叽喳喳,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哭声。王室有着巨型家庭,大部分小王子还不会走路,一个个倒是爬得很厉害,看起来以后都能成长为勇猛战士。 之前要处理太多大事务显得王后被冷落了,稍稍闲下来的留里克也不会在诺夫哥罗德再逗留很久。他组建了第二骑兵队,希望队长布罗迪的“魔鬼训练”用短暂时间就训得一群崽子能够较好地骑马。他也在组织一支顺流而下的船队,这样水路并进走沃尔霍夫-涅瓦水道,故意浩浩荡荡地抵达忠诚的都城。 所以在出发前,留里克一支安排着与众妻妾共进晚餐,实为国王对她们的爱。 无疑最被宠爱的还是王后斯维特兰娜,以及三岁的太子奥斯本。 真是久别胜新婚,兰娜一直期待着自己的国王,她计划着再生一个孩子,留里克也很愿意满足她的诉求。其他的妻妾也有相同的诉求,掂量一下自己的身子骨,留里克毅然决然上了,结果弄得自己有些疲惫。 多个嫡系王子或会争权夺利彼此斗争,但嫡系独苗的状态也是灾难。换一种想法,若是新生的贵族人口极多,那么能威胁到嫡传太子地位的人也就少太多。 至少留里克现在看到的是,奥斯本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奥列格,彼此年纪相仿是很好的玩伴,他们玩耍的模样真是看得舒服。 梅德韦特的出现令留里克颇感意外,他并不生气,下意识地意识到有大事情,便突然拉下一张严肃的脸,顿时筷子夹的鹿肉打卤面也不香了。 “什么事?你如此慌张觐见?!” 梅德韦特急忙半跪行礼:“大王,恕我鲁莽。实在是有一件大事。” “大事?别事我的堂兄提前带着好消息回来了。”留里克心中所想这是西部探险队发现了通向伏尔加河的河道。 “是一些探险者。他们从……从芬兰湾出发,在南岸找到小河钻进去。结果,就奇迹般出现在我们这里。” “什么?!”留里克勃然而起,甚至盛面条的玻璃碗都豁了一桌子,此举惊得在场的妻妾都变了脸色。 “这是真的吗?他们就……一路漂到了伊尔门湖?” “基本属实。除非他们撒谎。哦,他们是老罗斯人,根本不会向大王扯谎!” “他们在哪?!” “就在宫外。” 罢了,留里克再看看豁了的面条,还有王后讶异的脸。“这饭是没法吃了。去通知他们觐见,我在议事房等他们。” “遵命!” 最终仅有五个家庭的男人得以进入行宫,他们无出其右都是老罗斯人,皆可自称是看着国王从婴儿成长为如今的潇洒壮汉。当然,他们也参与到罗斯早期的全部扩张战争,退役也是840年初的事。 所以对于出身罗斯部族的老罗斯人,留里克对这些人态度良好,对方尊敬国王的同时也少一分敬畏。大家还是如过去那般乐呵呵地凑在一起,和和气气讨论各种事宜。 留里克的确如此,顺手也罢自己的老爹一并拉来。 奥托拄着拐杖而来,这般盘腿坐在皮垫上,头戴镀金的贴皮盔又换上较厚的衣服,一下子就掩藏了他的衰老。 由于奥托四十年前就开始年年抵达伊尔门湖,他初听还有第二条通向大湖的水道实在震惊。发现新水道可谓充满光荣的壮举,也许这个荣誉早该被自己获得,可惜…… 至少发现新水道的是老罗斯人,荣誉还是被本家人得到,奥托依旧很欣慰。 罗斯王国的两代国王就坐在这间房,周遭被油灯照得透亮,显得他们的黄金桂冠和镀金头盔闪闪发亮。 过了一阵子,卡尔、布兰德,以及其他三人高高兴兴前来面王。 不过真的见到了两王,他们也倍感意外。老奥托真是老的厉害,即便他一直在竭力伪装。留里克大王则不同,如今零距离看起容颜,一如奥托亲四十年的形象,简直相似极了。 老罗斯部族的本家人不多,由于很多上年纪的人自然离世或是战死,还活着的出身老罗斯的老家伙们就更少了。 在过去的时代,卡尔和布兰德这种人一直混不到部族的高级群体,所以就算是部族战争,他们担任的也是普通战士的职责。 此五人代表着罗斯的过去,个个都是金色毛发开始变白,虽然他们过去的地位不高,现在都是宝贝。何况,他们似乎发现了第二条水道。 对于本家人留里克和奥托都无意摆谱,就像是过去的规矩那般,奥托深深轻轻嗓子,声音苍老地问:“已经有人向我汇报了。你们……哦不对。先说说你们的名字吧。还有过去在罗斯堡的住处。” 由于行动发起者是卡尔布兰德两人,他们应声回答奥托的询问,顺便还说了很多过去的事,只为自证自己的身份。 听得,留里克也点点头:“你们的身份我不怀疑。卡尔,你是整个探险队的领头者!因为你的紧急汇报,我甚至不吃饭了。说吧,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把你的经历详细说明,为自己的叙述负责。” “遵命。事情是这样的……” 卡尔一直在说,布兰德在一边不断称呼所言皆舒适,顺道还补充了一些事。 芬兰湾的未名河口、曲折的满是芦苇的河道、奇特大鸟的大飞羽和厂腿骨、神秘的说芬兰语的萨沃克人村庄,以及与牧牛童的偶遇和牛犊庄园的帮助。 他们带有礼物,便是所谓大鸟的比成年人小臂还要长的巨大飞羽,以及接近成年男子整条胳膊长的鸟腿骨。留里克能估计也应该是一种鹤,在他的理解中只有鹤类有此惊人的大长腿。 卡尔和布兰德所言不可不察,留里克完全相信他们,更有意亲自在被命名的所谓芦苇河实地考察一番,尤其是那个说芬兰语的村庄必须纳入罗斯的统治。 一个亲自考察的想法已经在留里克的脑子里萌发,他一旦有了念头就像立刻动身去瞧瞧,毕竟牛犊庄园不远,继续去其所谓的牧牛地看看,骑兵奔袭过去估计两天就到。 “一片不是很长的多水泽地?”留里克扣着下巴揪着胡须,“我相信你们的探索,真是想不到第二条通路被你们意外发现了。” “这是奥丁的恩赐!神庇护罗斯。”卡尔严肃说道。 “的确,诸神庇护我们。所以,真正隔绝水道的不过是一片多水泽地?” “正是如此,那泽地有很多池塘和泥坑。如果没有这些糟糕的泥巴,我们的船只就不同停在芦苇河畔,而是直接漂到大湖。大王,我有一个想法。” “想法?好啊,其实我也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留里克脸上猛然洋溢起笑意。“哦,让我猜猜吧。你一直在强调那些沼泽的烂泥,就是这些发臭的东西挡住了我们的船只?这个问题很好办,挖掘一些修出河道,不就可以了。” 卡尔怦然心动:“我就是此意。大王希望开辟第二条前往诺夫哥罗德的路径,此事在新罗斯堡已经人尽皆知。我们本无意主动发现第二条水道,现在奇迹已经发生。” “修运河!啊!我还以为要在森林中砍出一条陆路通道呢!看来没必要了。此事事关重大,我要亲自去瞧瞧。” 留里克态度笃定,他其实根本不想在行宫里天天和妻妾孩子们玩闹,短暂几日没问题,时间一长对于一个大男人那是一种折磨。留里克想要骑马打猎,想要钓鱼,想要在户外驰骋,想要在王国境内视察。 现在,一个完美的离开理由摆在面前。且单单是“修运河”这一念头,就令他兴奋。作为严谨的人,此番必须要亲自考察。 毕竟一旦确定修运河使得第二条水道贯通,它就是罗斯王国的第一个国家级工程。沿着河流主干道挖掘引水槽,使得河水冲刷城市排水道使得垃圾全部冲走,或是引水槽驱动木轮使得水轮磨面机完好运作,在挖水道的事宜上,无论是老罗斯人还是斯拉夫人都有过经验。 “也许改造泽地挖出运河不难吧?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通行传统长船的水道。”他想着。 第1043章 第二骑兵队出发 卡尔布兰德探险队提供了全新的路径可能,这恰恰是留里克极为需要的。 挖掘运河的工程基于现在的人力资源,或许会是一桩严峻考验,但算上一笔账,想要快速搞定第二条都城通向农业区的道路,运河通航连接两个水系,罗斯惯用的船舶航运立刻可以运作,且船只的运力远远胜过陆路交通。 留里克原本的计划的确是新罗斯堡和诺夫和罗德确定一条直线,接着以斧头锯子硬生生开发一条陆路通道。 也许修路的计划不该放弃,多一些道路就是多一些选择。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那片沼泽地实地考察一番,确定当地的地理条件是否有利于修运河。 他寻思着,即便那片沼泽地势不佳,贴着沼泽区边缘修出一条夯土道路也是好事。所以最坏的结果实则是在两条河流彼此最近处各设立两个定居点而已,有如驿站一般,确保内河航线能够运作。 留里克不愿等待,甚至下令次日就动身。 卡尔和布兰德立了功,由于两人的探险行动的组织者,一切功劳就有两人平分。 “你们立下大功!暂时先赏你们各一磅银币,再赠予你们一些烤肉和烤饼。今晚我安排你们所有人住宿,明日探险队里所有的男人跟着我折返回去看看。” 即便是两磅银币已经令两人满足。 趁着夜里开小会的机会,他们急忙拿出自己的探险所得。 巨大的羽毛和极长又笔直的鸟骨,两样东西在留里克看来实在是巨宝。它们就摆在这里,充分证明一切描述是真的。将羽毛染色插在帽子上是富贵者装饰自己的手段,如今它更是战略物资,对于箭矢极为喜好的罗斯永远需要尽量大的羽毛。 至于鸟腿骨,它是做长笛的好材料。原则上腿骨制作骨箭簇没问题,现在还这么干就是暴殄天物。鸟骨会全部交给诺伦,这位爱好音律的贵族会使得罗斯的军乐团有着质量更好的笛子。 探险队所有要销售的物资本质上都是留里克需要的,便当场全部买下。 整个探险队甚至是那十个萨沃克人小孩,被留里克安置到一个空置的仓库。环境谈不上优渥,倒是有平整的木地板,便于大家打地铺睡觉。 他们大肆啃食麦饼和烤鱼,更是喝到了一些麦酒。探险队的妇女本就带着盘缠,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趁着晚市尚未结束的档口,赶紧在集市买了一些生活所需品。公平的说诺夫哥罗德的物价比都城便宜,销售大大小小的木制器具是本地斯拉夫人牟利的手段之一,本来也是要由二道贩子运到都城再销售,如果有人可以跑到产地购买,自然是少付钱。 虽是打地铺,采购归来的妇女买了一些土布,甚至是最新销售的羊毛毯。 毯子核心是毛毡,其原料就来自战争缴获,处理过的羊毛被碾压熨烫成毡子,再被套上一层细麻布,由麻线缝合一番,一张可当褥子铺盖的羊毛毯就是如此了。它的价格虽贵了些,以老罗斯人的财力完全支付得起。 当晚,留里克立刻差遣卫兵去城外的骑兵营报信。 信使健步直冲,根本顾不得训练一天疲惫休息的骑兵战士的酣睡,他在营地外扯着嗓子吼:“大王要来了!紧急集合!” 一番吵闹立刻引得队长布罗迪蹦起来,套上外衣双脚麻利踏在靴子,甚至顾不得把裹脚布缠上。 他急匆匆抵着先行的部下冲到营房门口。 “喂!怎么回事?何以搅扰我们?” 信使上气不接下气,态度还算和善:“大王有大事,他即将赶来。你们……你们快穿好衣服,把火把举起面王。” “竟有此事?!”布罗迪大吃一惊,再看看自己所有,真是一种衣着邋遢睡得迷糊的家伙。 “千真万确。” “好吧。”布罗迪咬咬牙,转身大吼:“兄弟们!穿好衣装列队!把营帐的火炬全部点燃。” 城外的一片开阔地早早定为骑兵的训练基地,同时也是骑兵汇演的场地。当地本就有旧营房,由于佩切涅格人已经回老家,卡甘把自己人的居所转手甩卖给留里克,如此驻扎这里的骑兵有个更好的生活空间。场地宽敞了,训练也就更佳,做一些堪称严苛残酷的训练也好放得开。 戴上鹿皮手套,大拇指再扣上抛光的青铜扳指,骑兵战士频于下马射箭训练。 他们以短木弓训练,然此事的短木弓也成了一种复合弓。就像是造型奇特的和弓,它虽没有使用牛角,仅以牛筋增强韧性和弹性,依旧是一种凑合用的复合弓,至少比一根木头好很多。橡木材料的短木弓被削出较宽弓臂,以鱼胶松胶混合而成的粘合剂令鹿筋粘黏,性能上的确比普通短木弓性能提高不少。 最好的自然还是从佩切涅格进口的反曲弓,它轻便、拉锯大、磅数高,实在是骑射的极品用具,实战充分证明了,以它发射尖锥破甲箭,可以给予法兰克重骑兵重创。如此对付那些轻甲或是无甲单位,实在是蹂躏。 奈何如此好弓价格高,人家佩切涅格人的制作速度也不快呐。 新组建的骑兵第二旗队只有五分之一拥有草原反曲弓,其他人皆是这些凑合用的短木弓。 他们在完成组建后,队长布罗迪授命对其魔鬼训练。被选中的孩子早已被证明有骑马天赋,事实也的确如此。短短四天的集训孩子们的骑术已经凑合,但骑射水平一塌糊涂。 总不能一直骑着马做骑射训练,如此对于战马可是折磨。他们被布罗迪强迫着进行奔跑式射箭,以剧烈的晃动模拟骑射环境。 他们被命令进行高强度射箭练习,练得爆弓就换一支继续。当然,训练弓就是最普通的一根木棍打造的短木弓,炼废了不心疼。 他们的胳膊总是酸痛,布罗迪如此训兵留里克是知晓的,甚至也清楚这群孩子现在最需要什么。 当骑兵当然的高贵的,在他们的食谱里红肉的比例很高!尤其是现在正是锻炼技能是时刻,胳膊酸痛来自于不断开弓射箭,所有人急需进补。他们食鹿肉、鹿血肠,另有大量的烤鱼。运动与高蛋白饮食,使得每个孩子的肌肉日渐膨胀,虽然一开始不显现,已经过了一段日子,每个人都已发觉自己的胳膊坚硬如铁又在膨大。 留里克带着少量侍卫骑着马急匆匆赶来。 他抵达军营的时候见得年轻的战士已经列队成两队,营地里火把通明,照亮士兵们的脸。 布罗迪急忙走去为国王牵马,留里克随即下来。 “大王,究竟是……” “一件大事。”留里克轻叹一声,满意地拍拍布罗迪的肩膀:“你的确是做战争酋长的料,给你的封号很正确。还不到五天,我觉得第二骑兵队已经可以上战场杀敌了。” “感谢大王夸奖。我们尚未准备好,还需大量训练。” “这是谦虚。谦虚是好事,可惜我没有更多时间给你们。布罗迪!” “在。” “一直待在这一训练场岂不是很无趣?我决意明日亲自去湖的西方看看,你的骑兵队与我随行!这是一场特别的演练,再等一些日子,你们还要全体去新罗斯堡跟着我招摇过市。” “遵命。”布罗迪也不敢多问。 “就在明日,你们尽量早起吃饭,准备好战马就在这里等着。穿上你们的战袍拿起武器。记住,这是一场演习,就当成我们是行军讨伐敌人。” “遵命。” 布罗迪对具体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很聪明,深知不该知的不要问。国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引人疑惑,国王最后一句话更是因他一阵胡思乱想。“总不会真是讨伐敌人?” 又急匆匆归来的留里克依旧风风火火,弄得王后一阵难堪。 所谓行宫实则就是就是白树庄园主宅邸基础上大规模扩建的,王后斯维特兰娜实则就是待在自己的娘家,如此倒也是好事。她睡不着,待在寝宫和得了多支鹤腿骨的诺伦谈笑,也把贝雅希尔一并招来,还想听听有关战斗的故事。 她们彼此的关系很好,至少现在的确如此。 随着留里克归来,此三女即刻笑嘻嘻又叽叽喳喳围上来。莺莺燕燕在身边,留里克的心瞬间软下来。 “兰娜,我还以为只是你在等我。怎么……居然把她们两个也一并喊来了?” 王后兰娜呵呵笑道:“只是解闷。” “奥斯本呢?” “孩子们都睡着了。放心,咱们的说笑不会干扰他们。”兰娜道。 诺伦见状很识趣:“既然大王来了,我和贝雅希尔也该回避一下。”说罢,她就欲离开。 “慢着。既然你们三个都在,我正好给你们安排事情。” 于是,留里克令三女乖乖坐好,如同心血来潮一般勒令三人明日一早就换上战袍,以女战士的身份骑上马。他做了一番解释,尤其是向自己心爱的女人们诉说自己伟大的梦想。 “呵。挖掘沼泽制造河道,真的可行吗?”诺伦嘴巴不自主地嘟囔。 “你觉得不行?” “如果是你就一定可以。”她的答复有些敷衍。 “我支持。”兰娜拧拧自己的脖子,“哎呀,这种好事我可要带着奥斯本。我想出去走走,若是骑马远足就太好了。” “其实你是更想骑马驰骋吧!”说着。留里克瞧一眼笑嘻嘻的贝雅希尔:“我就知道……” 斯维塔兰娜从不是甘于待在鸟笼的金丝雀,她本性是活泼的。只因当年六岁就被老奥托选定留里克的正妻,一个活泼顽皮的小女孩硬生生被父母逼得做大家闺秀,如今有谁真的能约束她的行为?贝雅希尔作为草原的女儿,趁着聊天机会向她介绍草原人的风土人情。那种策马驰骋的畅快无比自由! 她们都不是普通贵族女子,一个个都事实上参与过战斗且杀死过敌人。 兰娜只是缺乏机会而已。 次日,留里克重新穿好自己的战袍。由于此次行动只是去视察,承重的锁子甲和鳞片甲就不穿了。由于正是温暖期的极盛期,他穿得比较清凉又不是尊贵。 他戴上一顶毛毡做的大檐帽,就其款式可谓是“范阳笠”,帽顶还插着染色羽毛。他又戴上木框墨镜,腰悬佩剑,双手攥着缰绳,双腿猛夹马便带着随从出发了。 王后与两个妃子,正是兰娜、诺伦和贝雅希尔,她们打扮一番尽量做得像是男性战士。贴皮盔耷拉在马鞍上,三女也戴着遮阳的大檐帽,又携有弓矢佩剑,真是英姿飒爽。 王后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总督梅德韦特在她生下太子后就再没见过她骑马。妹妹到底是喜欢刺激的事情,她攥着缰绳笑容止不住,说明骑马真是快乐。 梅德韦特还有任务,他骑着马护送身后的马车。卡尔、布兰德以及其他三人,全部五位老罗斯人是真的不懂骑马,今日竟看到大王王后乃至太子共同骑乘的场面,实在是大开眼界。 骑马的侍从高举着罗斯旗帜,留里克大摇大摆奔向骑兵营。 此刻,布罗迪集结全部人马列队等候大王检阅,他们已经全部开赴营地之外,按照各个小队排成整齐的队伍。 不时有战马的马头垂下来就地啃点草根,也有马匹动动蹄子像是不耐烦。 留里克远远就看到他们,迅速与之会和。 “这就是骑兵的风采?!真是威武。啊?怎么都是孩子的面孔?”卡尔很诧异。 同坐马车的布兰德捣捣他:“兄弟,这就是大王新训练的第二旗队。你看那个人,布罗迪。你应该认得他。” “他?他爹叫哈拉尔德还是哈拉尔,哎呀。我就知道他爹磕断了一颗门牙。” “我也知道。这小子是咱们的族人,如今混得很不错。” 五个老罗斯的老家伙品头论足,感慨后生可畏,又慨叹自己老了。 时代的确变了!卡尔能深深感觉到如今的罗斯与十年前的罗斯完全成了两个概念。似乎唯一不变的还是大家对于奥丁的尊崇,以及依旧健在的老首领奥托。哦不,现在老家伙们得亲切称呼这位部族的老大哥一声“太上国王”。 骑兵队英姿飒爽,骑手虽年轻,所有人衣着打扮完全一致。那是白熊皮做得坎肩,其上缝合蓝色布条。每个人都有夏季的大檐帽,各个顶部插着蓝色羽毛。他们一样是头盔挂在马鞍处,也清一色带着箭袋和弓,还有腰间佩剑。 骑矛不同于步兵矛,它短不少,顶端是一根尖刺,末端则有配重。矛杆整体是软木打造,并没有任何的涂刷浸润松脂使之变硬的操作,所谓矛头刺中敌人如实力量过大直接断裂,目的实为保护骑兵不会被带下马。 骑矛直立如树林,每一根矛都挂着蓝白色的布条。 单一仪仗而论他们下撒极了,只是未经实战考验。短时期内留里克也不会让第二骑兵队参与实战,外人觉得他们绚丽就是战斗力强,此乃错觉。他们现在实为一群花里胡哨的新兵蛋子,打仗是万万不能,跟着自己做巡游可是恰如其分。 留里克这下干脆将太子奥斯本抱到自己的马鞍,孩子的眼睛完全被那华丽的骑兵所吸引。 国王与太子共同检阅第二骑兵队,此乃一种幸事。 “我看到一支强大的骑兵!我知道你们未来会为我、为罗斯建立大大的功勋。现在证明自己!跟我走!我带着你们巡游!” “乌拉~乌拉~乌拉~” 他们连续三声特别的维京战吼,只有亲信精锐部队资格吼“乌拉”,就是大家不知道其深意,大抵是“光荣”之类的意思吧。 这仅是留里克的恶趣味罢了,不过一旦熟悉后丝毫不觉尴尬。 完成最后的训话,留里克猛地拔出佩剑,那剑声就在太子耳畔嗡嗡作响,年幼的奥斯本毫不畏惧,还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有样学样模仿者父亲。 留里克轻轻勾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 有道:“第二骑兵队!跟我走!去西部沼泽畔的巴洛塔沃,看看我们的西部新领地!” 巴洛塔沃,一个陌生名词,大王毕竟提到了“西部新领地”,年轻的战士们那高涨的热情更加强烈了。 一支浩浩荡荡的骑兵队,战士的骑马插在马鞍,整体有如一片行进的树林。罗斯旗帜迎着南风飘扬,骑矛的布条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们,奔向牛犊庄园,旋即引得庄园的民众出来看大戏,也包括昨晚抹黑连夜漂回来的十人…… 第1044章 巴洛塔沃泽地的肥沃黑泥 留里克亲抵牛犊庄园可谓匆忙,甚至庄园博雅尔乌斯基一家还待在诺夫哥罗德成立,对此事竟一无所知。 庄园民众鲜有见到国王的机会,他们看到了骑兵的英姿,也不断在军中观摩是否有熟悉的面孔。 乌斯基的大儿子就是立下大功的骑兵,只是其人在第一队。此时第一队部分成员随奥斯塔拉骑兵南下洛瓦季河上游,他们将协助武装移民建立定居点,顺带也到利用机动性快速打探一下周遭地理。 民众无法看见同乡的,甚至也没看到乌斯基本人在场。 他们丝毫不畏惧国王,亦不畏惧这支军队。 人们纷纷笑嘻嘻地围上来,那些年长者拄着拐杖走在最前,昂着满是胡须的头颅问询高贵的王:“究竟是多么幸福的事,引得大王……还有总督大人亲自来拜访我们。” “确实有好事。”说罢,留里克示意后续的战士们,挥拳示意:“都下马吧!我们在此暂且休息。” 国王高大而强力,年轻的脸蓄着讲究的胡须,显得尊贵又可靠。 想不到王后也带着太子亲自探访庄园。斯维塔兰娜本就是本地人,牛犊庄园的人本不觉得她有何特别的,不过今日见得生活神秘的王后竟不认识了。王后打扮成女战士的模样。不!她的确是女战士,此番没有穿着多彩华丽的连衣裙,而是显得修身的马裤、紧身上衣,腰缠皮带还挂着剑。 至于太子,这小家伙就更加神秘了。 奥斯本脸蛋白皙双目有神,整个人非常整洁,那气质远胜一般的男孩。 出于自己的理念,他很重视各个农庄非博雅尔的各个老者。老年人虽然年老力衰,他们毕竟活得老知道的东西也就多,从这些老家伙的嘴里可以弄清很多本地不为人知的东西。 “你们的博雅尔还在城里待着,我来此没有通知他们。不必担心。老者,我就暂令你做话事人吧。” “感谢大王信赖。我……能为您做些什么?”老者谨慎答复。 留里克便扫视了一番,发觉这里的围观者颇为奇怪。“咦?你们的壮年男子呢?” “他们?都在西边的一块多水草地牧牛呢。您……知道我们其实不善于种地。” “的确。途径此地的探险者已经告诉我情况,今日我要去你们在西边的营地。叫做什么?” 老者猛地一惊,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叫做巴洛塔沃。” “就去巴洛塔沃!你们出几个向导,助我顺利抵达。好处……自然少不了。” 此刻,卡尔和布兰德已经于队伍中现身,两人的出现使得围观的民众纷纷明白发生了什么。探险队所言的确是真的!才是一夜的功夫,大王与骑兵就匆匆赶来。 牛犊庄园立刻表示全力支持国王的行动,他们很愿意为军队尽力提供一批农产品,当然留里克立刻花钱购买实现双赢。 昨日将长船化作趸船、护送探险队去大城的十名庄园壮年,他们摇身一变又成为向导。 接着机会他们正好再带上一批计划送抵巴洛塔沃的物资,便坐上农庄的牛车,加入到整个队伍。 留里克无意停留,他希望尽快抵达被称为巴洛塔沃的泽地,便趁着白昼时间在庄园迅速补给后立刻逆着瓦隆达河前进。 军队在河畔的草滩过夜,人员搭建篝火并点燃,马匹就地释放任其啃草。 温润的湖风涌入这被茂密森林包裹的狭窄河谷平原,就如同风洞一般,风力还蛮大。 瓦隆达河静静地流淌,站在满是草地的河畔还要时刻留意靴子不要陷进泥巴中。 留里克将梅德韦特唤到身边,他的心情很不错,指着平静的河道:“你瞧,水流非常舒缓,非常适合我们的长船前进。对于这条河,你了解吗?” “不知道。”梅德韦特答得干脆。 “荒唐。我令你做本地的总督,对于河流应该非常了解的。” “我确实不知道。但这一切有着原因,即便是藏匿森林的人们,他们也是尽量向东方探索。也许向西方发展定居点……” 梅德韦特没有再说下去,留里克注意到其中掩藏有大问题:“如何?莫非向西发展有着危险?” “唉。如果西进太远就会与普斯科夫人相遇。我们和他们有着差不多的语言,只是属于不同的社群。若是西进太远就是进入他们的领地,万一引出摩擦可就不好了。” “还有这样的顾虑?普斯科夫,那里本就在我的征服计划里。闹出军事摩擦不是问题,也省得我找借口进攻了。” 留里克此言并非狂妄,梅德韦特确信大王是认真的,不由得谨慎反问:“难道大王要突击调整战略,今年就展开攻西进攻势?恕我直言,如果我们沿着大湖最西的索伦河逆行,一定可以冲到普斯科夫。” “不。征服他们是在计划中,现在我的计划是开辟第二条通航水道。你知道我的最终计划吗?” 梅德韦特摇摇头。 “我们最好尽快修造一条运河,河道窄一些都无所谓,关键在于水道一定要通顺。如此在巨大的环境下,一个环形水道就诞生了……” 留里克是如此想,修通芦苇河至瓦隆达河的运河,探险者的调查报告指出即便是芦苇河,其水流也极为舒缓。如此当每年春季,意欲从都城进抵诺夫哥罗德的船队,直接同行水流舒缓的芦苇河-瓦隆达河内河航线,便不用面对丰水期狂暴的涅瓦河、沃尔霍夫河急流,商船因此可以提前行动。 而从诺夫哥罗德去都城的船队,依旧可走成熟的沃尔霍夫河航线,船队顺流而下最终漂至都城。 宏观上这就是一个逆时针的大转盘,一条修通的运河,有望极大缩减都城与农业区的交流成本。而这,就是战略优势。 留里克便时刻关注水文状况,他做着实地考察,观摩河水流速、调查河畔土壤河底沙石。 目前的考察仅限于瓦隆达河,在露营一夜后军队继续逆行,遂在当天傍晚,略显疲惫的大军顺利抵达了名为巴洛塔沃的牧牛之地。 牛、马、绵羊、山羊、驯鹿皆存在一个大问题,这一问题尤其是在单胃的马身上最突出。这些大型牲畜若是长期圈养身体要出大问题,所谓消化系统因不运动弱化引起疾病,因不运动蹄子疯长容易受伤。 放牛啃草是极为必要的事,现在所有放出去的牛全部回归,黄昏下暂且被驱赶回临时圈舍。 人们在河畔搭建篝火营地,过着再平常不过的闲适生活。他们想着入夜就呼呼大睡,不曾想突然就迎来了国王。 牛犊庄园的青壮年都在这里,他们中就有斯拉夫旗队的现役战士,参与过840年战争就是捞得战利品不多。战士靠着给同乡讲述战争故事,彼此凑在一起打发无聊,如今迎来了大王,那种兴奋感足矣使人浑身颤抖。 人们纷纷围上来,愿为国王效力,即便他们并不清楚国王与骑兵队突然抵达这蛮荒泽地要做什么。 留里克攥紧缰绳,示意梅德韦特策马跟上。他先无意和迎来的人们说话,夕阳照得他的脸庞橘红,一双锐利的眼睛远望一大片毫无树林遮掩的平地。 “看来这就是他们所谓的泽地了。巴洛塔沃,真是一棵树也没有。” “真是罕见的平地。听闻这里泥塘很多,恐怕这就是不长树的原因。”梅德韦特说着继续左顾右看,很快发现了端倪。他举着马鞭指向一个方向:“大王快看那里。” “如何?”留里克侧过脸。 “原来是有小水道拐入这里。也许就是溪流造出了一片泽地。” 即便光线有些昏暗了,留里克注意到了巴洛塔沃营地北侧的状况。他示意骑兵跟着自己前去瞧瞧,的确看到有溪流从瓦隆达河主河道分离。那溪流极为浅,马匹踏上去甚至都不没膝。 如果地势再低一些岂不是要创造一座湖泊?因为地势还不够低,仅是造就一片多水泽地罢了。 马蹄沾染发黑的泥巴,证明此地有着大量的腐烂淤泥。 放眼望去水泽多的地方芦苇爆发,其余地区满是青草。 马蹄沾染的黑泥就是来自于腐殖质,再脱去水分得到的就是所谓沼泽土。黑色意味着此地富巨量有机物,它已经化作一种黑土,若是令其继续发展下去,黑土也就泥炭化,最终变成煤。 湖泥是一种肥料,沼泽泥巴就是更好的肥料。 留里克对东欧世界的土壤资料略知一二,毕竟那实为中学就要学习的知识。 可以说庞大的第聂伯河流域水草丰美,其地势整体平坦,无数支流浸润庞大土地,便形成了大片的沼泽区。沧海桑田的变迁是的一些沼泽区干涸硬化,黑泥化作黑土。 对于东欧,这就是规模庞大的“中央黑土区”。要形成黑土需要特殊的地理构造,必须拥有长期浸润的土地环境,使得各类青草便于沉淀腐殖。 留里克所知晓的,在斯摩棱斯克南部的整个普里佩特沼泽开始,持续向南都是黑土区。这也就是为什么基辅社群的那些家伙,即便以极为粗犷的农业还是养活了很多人的原因。 伊尔门湖的环湖地区之所以有着本地区最好的农田,正是因为湖水周期性浸润引得植被腐殖增氮肥田,那些被定义为“好田”的田亩皆靠近湖岸线。 想到这些,留里克颇为欣喜的断定:“梅德韦特,这些泥巴其实是好东西。” “还是好东西?容易陷马蹄。”梅德韦特一脸难堪。 “容易陷马蹄也是好东西呀!这样便于我们挖掘道路。而且,这些泥巴其实可以肥田,可以将差田改造成好田。” 可惜梅德韦特没有精耕细作的意识,近年来他获得的功绩皆来自为王国开疆拓土。他是纯粹的本地斯拉夫人,也是一位冉冉升起的军事新星。 傍晚短暂的视察极为简短,留里克倒是大抵摸清了本地的水文状况。 骑兵队回到巴洛塔沃营地,他以国王的身份正式慰问本地的牧牛人,乃至最早与探险队接触的那两个小男孩。 两个孩子是族亲,大的叫德莱维,意思是木头,小的叫杜拉克,意思的傻瓜。两人名字过于随便,此乃贱名好养活的原则。 他们本是籍籍无名的小孩,除非日后长大为国王效力并立下军功,才可能为国王重视提拔。 显然两人因牧牛意外地与探险队相遇,又协助队伍成功发现第二条通道,即便两人只是有些臭屁的小孩,功勋不可埋没。 留里克本就有意提拔一些本地斯拉夫人,所谓中和一下权力结构。牛犊庄园也是罗斯的铁杆支持者,如此大忠势必要赏。 趁此机会,他令两个立功的牧牛童单膝跪地,学着正规士兵的模样,右手捂住心脏,行维京战士礼。 他在军队、民众的集体观摩下,当面表彰两个孩子的功劳。 “德莱维!杜拉克!你们两个协助探险队有功,现在特意赐予你们两人各半磅银币!还有!不要做牧牛童了!本王现在就收编你们两个做骑兵!” 骑兵,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加入的。即便两人是牧牛小童,且年龄还达不到,即便年龄达到原本也是根本无法经过骑兵考核的。因为,他们的家庭因生活所迫不允许突然损失一个劳动力。 承蒙大王的抬举,两人的父母都在此地,听到国王的嘉奖干脆兴奋地哭出声。 自己的孩子竟一步登天,好日子就在后面呢。 留里克便唤来布罗迪:“现在收下这两个崽子,暂时安排他们做一些杂役。或许你也可以一蹴而就令他们赶紧学习骑马,此事皆由你定夺。” 其实布罗迪的抵触的,吸收两个清瘦的小男孩做骑兵岂不是开玩笑?既然大王幽灵只能遵从。 军队就在巴洛塔沃宿营一宿,真正的探索就在明日。 两个牧牛童在被提拔后第一时间就得了钱财,他们很高兴地将大部分钱交给父母或者说是整个农庄集体,自己就留下几枚做个人资产。 新一日的探索,向导就由两个男孩担任。他们被安置在马背上,手指泽地中坚硬的土地,引导整支马队奔向西方的那条“大河”。 折合六公里的土路,若是徒步行走需要一些时间,但以马队的速度即便信马由缰也是折合一小时即可抵达的。 远远的留里克就看到远处的长船桅杆,再看到自己的船,卡尔和布兰德无比欣慰。 马队一定抵达“大河”河畔,现在留里克已经按照最初发现者命名原则,听从卡尔的描述称其为芦苇河。 芦苇河真不愧为它的名字,河畔是茂密的团状芦苇,其密集度远胜伊尔门湖畔区。此河肉眼可见的也是水流非常舒缓,恰是如此芦苇才能疯长。 王后斯维特兰娜带着太子和她的姐妹诺伦、贝雅希尔,三人骑马在河畔走走停停,感受着全新探索区域吹来的风。太子奥斯本懵懂的大眼睛凝视周遭的一切,嘴巴奶里奶气嘟嘟囔囔一直在问这里是哪里。 留里克暂时无疑与王后、妃子们谈笑,他带着骑兵队此来有着军事意义和经济意义,现在正是办正事。 全新训练的第二骑兵队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们完全可以保持编队做长途行军,如此延长旅行直抵都城完全可行。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针对这片水泽的考察,留里克与梅德韦特完全达成了共识。 挖掘运河很困难吗? 恐怕情况是颇为简单。 一片区域被河水浸润得完全不长树。芦苇河(卢加河)浸润两岸土地,瓦隆达河同样如此,彼此接近之处愣是浸润出一片充满腐殖质的水泽。 留里克便给予梅德韦特一项任务:“以后就是你的表演了!组织一些船只进入这里,不断挖走泥巴创造水道。你可以多点挖掘,最后造就完全联通的水道。” 这种事梅德韦特从没有想过,由于已经考察了本地的环境,现在他的态度已经变了。挖掘运河的经济利益极为巨大,完成此事可是大功一件。其次,在烂泥沼泽挖水道不是难事,不过是持续堆砌人力资源,民夫坐在长船上,以“巨大的勺子”不断挖掘正下方的泥巴,再奋力甩到两侧。 稍稍思考一番,梅德韦特接下了这项任务甚至给出了一个施工结束时间。“明年!842年入秋前,运河能修通。” 其实留里克觉得今年就可以把水道挖通的,考虑到或许这条运河是罗斯的第一项国家级工程,此乃第一次行动不可操之过急。 “一言为定,就842年完工!” 第1045章 留里克的机智运河方案 两团森林夹着一片水草丰美的泽地,除却中部地区多水多泥塘外,越是靠近森林区越是硬地。芦苇河就在眼前,它最终注入芬兰湾。 有大量河流注入芬兰湾,它们大大小小引人分不清。过去出于航行便捷的需要,罗斯人也鲜有深入附近河口考察的经历。 曾经即便有所考察也不会深入太远,仅仅因为彼时探索新航路缺乏经济意义。 芦苇河到底如何?停泊在河畔的两条长船立刻派上了用场。 卡尔带着伙计再度登上自己的船,前些日子抛锚之际他就确信此河该河段河床很浅。究竟有多浅?河堤多淤泥整体发黑,根本无法用肉眼估测。 新砍的树枝当做探棒,卡尔靠着这个确定即便树枝插到底了,总深度折合仅有一米五,大抵是一个男人站在水中勉强露个脑袋。 如此深度罗斯的马匹已经能勉强通过,河水流速非常迟缓,完全不必担心马的立足不稳。 但目前的河道不是很好的渡口,解决它的问题倒也简单,用大量麻绳将木筏排列,一座浮桥就完成了。 归根到底河流的中心河床才是如此深度,河面仅有折合二十米宽,要么修建小浮桥,要么将一处河床用石料进行填埋,硬生生造出一条被河水堵盖的小堤坝。 留里克选择了后者,计划从远方把石头运来于此处慢慢堆砌,硬生生创造水深仅一米的半潜堤坝。它将兼顾稳固通路也不耽误一般船只继续向上游探索。 要在泽地挖出一条水道,宽度至少折合十米,水道中心水深要达到一米半,确保传统长船可以顺利通航。 要在芦苇河与运河接触处兴建一个关卡,不为别的就是收取商人的过路费,以此回收挖掘运河的财力投入,并成为以后财政税收的方式。 巴洛塔沃营地要市镇化,不但继续是牛犊庄园的牧场,也应建设类似旅店的设施,为商人提供物资补给。同时要利用这里的天然泥炭土资源,开发成农田或把黑土挖走。再向森林索要生存空间,于此制造更大的平地任由青草疯长,扩大牧场的范围。 航道、浅滩石水、税收关卡、新市镇,此四点由留里克记录下来,成为修建运河项目的四项任务。 留里克可以预见的是,当项目完工后势必有大量船只通过“第二条航线”进入伊尔门湖,它会愈发繁荣,过路费的收取会是财政的有力补充。同样,它也是彻底改变牛犊庄园的设施。 鲜有人来往的瓦隆达河会变得繁荣,牛犊庄园完全可以举村从事服务业。同时他们摇身一变成为运河道班,专注于守卫这条运河,并可从过路费收取中得到一定分红。这就是对铁杆同盟者的一道福利! 计划条目罗列在纸上,以书面的形式交到总督梅德韦特的手中。 总督对于一条运河未来的经济发展并不了解也懒得多关注,他注意到了条款中重要两项:挖水道与芦苇河上造水坝。 那么,挖沟的民夫从何而来? 留里克还不至于立刻纠集自己年轻的骑兵充当民夫,那些就地看地的牛犊庄园的牧牛人不就是最好的民夫? 男人女人被集合起来,留里克站在斜放的木车上,向众村民宣讲。 他在强调一个原则:“王国要在你们的牛犊庄园的活动区挖掘运河!本王要与你们做一个约定!你们必须举村之力参与其中,当运河完成同行,你们将有权从通行费中得到十分之一的报酬。以后也由你们牛犊庄园专注于守护整条运河,抓捕逃脱关卡者、保证航线通畅。你们会因为现在的努力得到永久的利益,这可比你们养牛还要挣钱。” 约定的根本原则相当于股份分红,运河的产权是国家的也就相当于是王室的。只是挖掘运河的工作当主要由牛犊庄园承担,作为交换他们也将世世代代得到过路费红利。 守着运河收过路费的好日子岂不是人在河边坐银币滚滚来?而且还是被国王授权的。 由于这与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悟出其中门道的人瞬间沸腾了! 那些青壮年摇旗呐喊,声称自带干粮扛起铁铲就开始挖掘,甚至明知道挖水道的工程量比较大,也不希望其他庄园的人染指。 总督梅德韦特发誓会在第二年入秋时期完成运河疏通,他已经在协调嗷嗷叫的牛犊庄园青壮年开始行动。 他已经与留里克实地走访了整片水泽,由于牧牛人好生聊了聊,对这一区域有了很深的了解。他与众村民集思广益,极短的时间里就想到了挖沟的方法,并决定立刻实施。 第二骑兵队就在巴洛塔沃暂时驻扎,年轻的骑兵放牧自己的坐骑,也就地砍伐一些松树搭建棚舍。 他们奉命暂时驻扎这里,毕竟此行算是一场军事行动,骑兵队已经脱离主要聚居区本质上就在是旷野驻扎,这是对未来承担独立作战任务做准备。 一棵棵松树轰然倒塌,年轻骑兵靠着两把双人锯高效伐木。笔直的树干被众多战士合力拖拽,接着一拥而上以手斧批砍掉树皮形成光秃秃圆木。一根根这样的圆木直接横亘在芦苇河的河道上,大量圆木直接造就一座桥梁,再被树藤、麻绳捆扎固定。树干长度超过河道宽度,一座仅能通过一人一马的桥梁在年轻战士的手里快速成形。 因为根据情报,芦苇河下游的说着芬兰语的萨沃克人村庄整体坐落在河道的右岸,即观察者面相河流下游,右手指向右岸。 考虑到芦苇河的下游愈发宽阔,恐怕河道也会更深一些,倒不是说就难以找到合适的浅滩渡口,既然现在就可以有低成本渡河的办法务必现在就做。 留里克这番指挥着军队制造小型桥梁,他绝非除了监督此事外不做别的。 如今赶在夏至日祭祀前后回到都城新罗斯堡已经不可能,他之前有些急迫,现在索性不想了。一旦有了如此想法,发觉自己的时间突然变得充裕很多,留里克有意撸起袖子好好干一番大事。 “第二条水道”到底如何?卡尔布兰德探险团队断然不会说谎,但此航线关乎未来经济利益,留里克就是要亲自探查一番。不仅他本人要如此,原定的做船走沃尔霍夫河-涅瓦河航线漂到都城的计划取消,队伍就走全新线路,在芬兰湾的海边一直走到都城,亲自证明新通道的可靠。 留里克觉得,那些狡黠的商人总体不愿意承担风险,除非国王现身说法自证“第二条水道”是顺畅的,水道才能真的快速启用。 他在巴洛塔沃的泽地驻扎,立刻派遣骑兵队中抽掉而来的老兵以传令兵之姿疾驰回大城。 传令兵有多个任务。 召回牛犊庄园博雅尔乌斯基一家,令其抵达巴洛塔沃。要求第一书吏艾尔拉带着她的整个团队,带上所有的稿件迅速抵达牛犊庄园,再在巴洛塔沃集结。 其次又是总督梅德韦特的命令,皆有国王的传令兵传递会诺夫哥罗德,即从城中将斯拉夫旗队的第一、第二百人队临时征召,勒令其带着自家的铁锹,乘坐隶属于总督府的长船,再从仓库调运出一万磅燕麦,划船进抵牛犊庄园在逆着瓦隆达河前进至巴洛塔沃。 梅德韦特是实权总督更是国舅,他以实际行动自证自己的勤勉,所谓一旦开挖运河的计划定下,必然是尽量快速的完成它。 一大批人员将带着物资聚集在这满是水泽的巴洛塔沃,他们的抵达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是一个再平静过不的黄昏。 芦苇河上的桥已经建成,骑兵亲自通行确定桥梁完全可以满足四骑同时过桥。它的宽度被设计成只能通行较窄的小马车,计算下来也仅是折合两米罢了。 一批骑兵已经在河对岸活动,三支小队(十人)奉旨于三个方向探查环境。 他们能看到的是茂密的森林,骑着马在寒温带林地漫步,肉眼可见松树在乱窜,还有耳畔婉转的鸟鸣,就是不知那些鸟儿躲在什么地方。 “你们尽量去探险,如果能找到林中的天然平地就太好了。”留里克如此命令,三支小队遂有探寻林间牧场的任务。 然而他们能找到的只有可能是无尽的森林,或者说探险队无论向哪个方向探索,都只能预见森林。 整个芦苇河或曰卢加河流域就是这样的地理构造,河水最终注入芬兰湾,宏观上呈巨大弧形走向的河道构成了新罗斯堡的天然外围边界。 倘若在后世爆发大规模战争,整条芦苇河就是兵家必守之地。遂在另一个位面的二战之际,卢加河(芦苇河)的弧形防线一直延伸到诺夫哥罗德,苏军一直拼死坚守卢加防线,付出巨大的代价终究全局崩盘。突破了卢加河防线的德军得以长驱直入,得以直接攻击列宁格勒市区,诺夫哥罗德也被占领。 即便时代不同,面对的历史机遇完全不同,河流走向不会在一千年的时间发生巨变。这条河流对于本时空的罗斯有着重大的经济利益,同样总督梅德韦特也提到了来自西部普斯科夫人可能的威胁,使得整条河流区有着需要守卫的意义。 答案再明显不过,芦苇河(卢加河)整条流域决定了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这罗斯唯二的两座“超级大城市”的陆路国防线,以后可以安排内河武装船只展开巡逻,确保不会有任何势力偷袭。 留里克保持警惕,在自己没有征服普斯科夫前,那里人们就是潜在的威胁,不可不提防一下。 黄昏下的进队在河畔休息,战马也被释放了缰绳任其自由啃草。年轻的骑兵战士大肆点燃篝火,啃食就近垂钓的鱼,煮食自带的麦子。 留里克得以和梅德韦特再好好聊聊,现在是对方率先高高兴兴提出自己的运河挖掘方案。 “我已经决定了。就在你架桥附近区域,那里的土壤非常松软很适合挖掘。我将那里设立为运河的口岸,等我旗队的人到了就开始挖掘。同时也要去乌斯基那个老家伙带着自己的族人在瓦隆达河畔的巴洛塔沃开始挖掘。我们两组人分头挖掘,如果大家足够卖力,说不定今年冬季前河道就初步挖掘了。” 两头开挖?那效率自然更快。 留里克点点头:“就按照这个办,所以批给你们一万磅麦子,本王可不是养闲人的。每个民夫一天的伙食标准是两磅燕麦,额外再给每人一个月十银币的薪酬,以等价粮食支付。” “那么,今年除却秋收,我们组织的民夫最多能再工作……满打满算三个月。”梅德韦特估算如此。 “就按照三个月算。记住,批给你的物资由你全权使用。那些牛犊庄园的壮年你留意一下,照例给他们银币和伙食。记住,你必须甄别出其中的壮年,贫弱者可以帮工但得不到报酬。” 梅德韦特点点头:“我会这么办。还有,关于挖掘运河……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也许,我们只要先疏通一个很小的水道,它就是一条小溪。水是往低处流的,我不知道芦苇河源头地势更高,还是瓦隆达和地势更高。” “至少有一条地势更高。” “所以,溪水会不断冲刷泥巴,一个小水道会慢慢变宽变深。即便不是如此,水道地步也会非常松软,非常有利于我们挖掘。甚至我们干部不需要把泥巴挖走,只需要将其在底部翻动,水流就能吧泥巴推走。” 留里克猛地一激灵,黄河带走泥沙不正是整个原理? “你!你真是太聪明了。”他带着笑意猛地敲打一下梅德韦特,如此就是最高赞誉。 “就按你的决策办!啊,再舒缓的水流一样有着搬运之力。不如我们明日就开挖吧,我让骑兵们先给你开个头。” “那就太谢谢了。” “何以感谢?这是罗斯的国家工程,你负责修造,本王监督。而且……”留里克不由得捏住胡须:“果然你应该趁早把连接两条河的小溪疏通。冬季本地会积攒巨量融水,明年春季汛期融水会冲刷所有的河道,这条小溪也会被冲刷,也许……” 突然间,想到一个要点的留里克勃然而起,又犹如癔症般突然打颤一番,罢了又急忙坐下,行为艺术般拍打自己的脸。如此莫名其妙的举动看得梅德韦特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 “哎呀!我真傻!如果是利用河水之力,我何必等到春季融雪?!” 就在梅德韦特一头雾水中,留里克拔出小刀就在松软土地上比划起来。 他在土中划出两道深深凹痕,便是代表芦苇河、瓦隆达河的河道,如同沙盘推演一般,一边比划着一边描述自己的大彻大悟。 “不管哪条河地势高一些,我们创造的溪流一定会流淌。到时候,你在地势高的那条河上,以木料泥土修筑水坝,把原本的河道堵死!这样流水只能冲入巴洛塔沃泽地,夺走我们挖掘的小溪变成全新的主河道,借着河水不断冲刷,可比我们用民夫不断挖泥巴效率太多了。等到河道冲刷得足够深,我们再把大坝拆除。” “妙啊!”现在轮到梅德韦特高兴跃起了。 因为堵住河道构面滴水不漏的水坝不是问题,毕竟瓦隆达河与芦苇河宽度很有限且水深更有限。梅德韦特当然是想到了利用河水搬运力的,只是根本想不到国王还能创造条件来一个超级加倍。 现在正是全年最温暖的时期,伊尔门湖的水温也能使得顽童畅游,如此壮汉泡在水里搬运材料制造堵水大坝正处于窗口期。 留里克与梅德韦特合计玩,本着时间就是生命的原则,遂在次日,年轻的骑兵开始了他们的挖掘。 他们的挖掘地就确定为运河的芦苇河(卢加河)出入口。 第1046章 挖掘 艾尔拉亲自背负巨大的布包,里面尽是她费劲心血整理校对的稿件。 此次远行在计划内,它意义重大,待到自己抵达都城后也注定会忙碌好几个月。 为此自己的儿子只能继续安置在诺夫哥罗德,就如其他的王子那般接受统一的养育。 这样也是好事,所有的王子共同成长,彼此关系必会非常紧密。作为母亲,她觉得此举还有有些亏欠儿子,但自己重大的责任根本不能搁置。她是全罗斯最高级的书吏,有义务对王国各种审计数据负责,尤其是税收问题上,她必须带领部下整理好得全部数据再存档。 随着王国的扩张,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工作日渐繁复。她并没有怨言,缺有改善这一切的想法。 今年唯一令人欣慰的正是农税暂停征收,此全年最大规模的税收工作不做,她与整个团队的压力因为骤减。 这并不意味着艾尔拉可以清闲一番。《罗斯萨迦》的第一版已经修订校对完成,诺夫哥罗德缺乏大量印刷的能力,批量印刷、装订成书,此时只能在都城进行。 不止这本讲作为王国信仰核心的书籍,另有国王亲自抽空撰写的文章,各个“战纪”记录着840年战争全貌。每一份“战纪”文章都很长,它们全部完成校对,并计划统合印刷装订成册子。 会有两本书批量发行并售卖,如此回收综合发行成本,再为财政赚一笔收入。 两本书有拉丁、诺斯、斯拉夫三种语言版本,其中的诺斯语、斯拉夫语版要大量印刷。 接受过两年教育的孩子多是混血,天然懂得诺斯、斯拉夫两种语言,在这群孩子的日常生活里两种语言就是混合使用,一个概念以哪种语言描述简单就用它描述,至于全新概念通用拉丁语词汇,如此三种语言正在达成一种和谐,彼此毫不违和。一种全新是“罗斯语”正在数量惊人的混血孩子的口头交流中形成,它真的独立成语还要一些时间沉淀。 书籍有三个语言版本是顺应当前的历史进程,甚至因为芬兰人的人口过少,王国甚至没有编排芬兰人的文字也就没有相应版本书籍。 她带着十名男性书吏出发,这些男书吏身体素质普遍弱一些,使得他们不可能通过当兵立功得到荣誉和财富。于是,他们通过成为做题家,在最后学年的测试里脱颖而出,被录用为拿俸禄的刀笔吏。国王赏赐的俸禄目前只有普通佣兵薪酬的一半,由于管饭管住宿,不啻为一种好选择。但也与短时间靠着战功发财绝缘,他们只能默默工作生活可谓极为安稳。 最重要的稿件由艾尔拉亲自背负,那些男书吏则身背满满当当的纸张。 “以后,诺夫哥罗德需要建立更完善的印刷机构。”她有意与国王好好说道此事。 那些斯拉夫旗队的战士奉命带上工具和一些干粮,如此二百余人再护送一大批粮食进发。修筑运河的消息十分劲爆,引得尚在城中贸易的商人们侧目。一些商人干脆贸易事宜扔给手下,自己亲自乘船随着远行的队伍做实地考察。 目标就是牛犊庄园毗邻河流的上游区,名为巴洛塔沃的牧牛地! 直到留里克下达了挖运河的命令并与总督梅德韦特制定好初步方案,直到传令兵亲自进入诺夫哥罗德,牛犊庄园博雅尔的乌斯基与其两个小儿子放知此发生在自己头上的大事。乌斯基就是事件的当事人,信使轻易于城里找上他通报此事。 他人是老了脑袋可不糊涂,国王给予的条件极为优渥,意识到一旦运河通航将给予庄园巨大的财富。 于是,一支船队在码头集结,接着集体漂向牛犊庄园模样。 一瞬间,狭窄的瓦隆达河船舶汇聚,牛犊庄园从未有过如此的盛况。遂船队抵达自己家的乌斯基一行,面对庄园里迎接船队的那稀稀拉拉的村民,方知一件大事——民众已经接受国王的号令,一切有能力的人皆带着工具去了巴洛塔沃! 因为留里克下达的命令正是集合牛犊庄园的劳动力,要享有那未来运河通航后十分之一的利益,就必须在当下全力以赴。大部分村民并没有太多长远的考虑,他们就认准一点,只要卖力干活即可被总督认为是“年轻力壮”,即可在下工后得到免费管饱的麦饭。那些足够强壮的女人和半大小子得了消息就赶来,高高兴兴操持工具还是挖掘泥巴。 事情令人无语,考虑到不可打击他们的挖掘热情,留里克只要捏着鼻子要求总督梅德韦特承认这群分明的凑数也算是“可以领报酬的壮丁”。 得信的队伍来得不算尺,令他欣慰的是在信使们离开到队伍得令归来,短短几天功夫,留驻巴洛塔沃的人们已经有了劳动成果。 因为骑兵队的装备里本就有着一支小铁铲。铁铲容易制造,它可以掘土,锋利的边缘又能凑合着砍树枝,而扁平略内凹的面则可以做煎鱼的锅。 本时代的战斗皆是冷兵器间的厮杀,制造热武器以罗斯当前的科技水平可以制造,考虑到罗斯已经具备很强的军武水平,留里克暂时无意“搞个大的”。如果当前的战争成了步枪对战重炮对轰,那么带着铲子挖掘战壕就是士兵们的日常基本任务。 一个人一把铁铲,在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能挖掘多少松软的土方?至少挖出一立方米的土壤。 本着有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则,一群年轻的战士皆是半大小子,平日里喂得远超同龄人的膘肥体壮,现在就该证明国王给的俸禄没有白吃白喝。 既然已经开始用自己的铁铲、斧头开始从芦苇河一侧挖掘,那就首先挖掘堑壕成为先导小溪。 骑兵队三百人分成三十个战斗小组,二十个小组挖土,七个小组负责照顾全军的战马,至于另外三个小组由于是安排去河对岸探索暂且不提。 有二百人率先行动,他们被命令彼此间隔十个大步即约莫九米,接着在松软也偏干燥的土壤上挖掘单人深坑。 原本的计划固然是在多水之地针对泥塘一顿猛挖,留里克与梅德韦特幻想着立即利用水流冲走多余的泥土不断扩大水道规模,构想败给了现实,真就效率而言,还是集结人力在水泽与硬地的边缘处挖土最靠谱。 这不,留里克索性脱掉外衣,向自己的兵袒露金色的胸毛,也不顾上身沾满黑泥,总督梅德韦特一样效仿。王后与两个妃子在岸上为军队烹煮麦粥尽力解决后勤问题。 国王已经亲自上阵了,总不能如此节骨眼偷懒。 留里克的这般行为艺术是一种作秀,但也同样做到带头冲锋的试探作用。小型铁铲挖土效率确实不高,好在这里的泥土非常松软,甚至越向下挖掘越是感觉锋利的铲刃像是切开了“奶油布丁”。泥土非常顺滑也非常潮湿,接着水分开始析出,一个个地洞开始渗水,人就在泥泞中挖土。 年轻的战士已经是在泥浆中挖掘,从牛犊庄园借来的木头已经成为排水工具。 留里克下令:“我们尽量挖掘,所有土洞要深到你们的胸膛。好好办事,等我们到了新罗斯堡,我请你们天天吃烤鹿肉。” 年轻的男孩总是希望别人不再将自己视作弱小的孩子,年满十二岁在维京社会就是妥妥的成年,男孩们急切需要任何可以证明自己是真男人的方法。他们被训练得好勇斗狠,军事训练中比拼谁敢于纵马狂奔、谁的箭术更好、谁是木剑对战的优秀者,现在,他们在比拼谁是挖土大赛的强者。 因为国王留里克下令了:那个小队将土洞率先连接成壕沟,就给哪个小队成员由国王做媒与都城为之物色老婆,至少也是订婚。 挖土好似伐木,它都是体力活。一旦涉及到比拼谁更有力气,不由留里克这边“煽风点火”,各小队自己就比了起来,何况优胜者还有很好的奖励。 每个小队约莫负责折合二百米长的区域,首先是挖掘一个点,各个点逐渐延长最后变成面。他们在泥浆中掘土,事实证明当土壤被水分充分浸润,挖掘变得更加简单。 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正在挖掘的土坑深度已经低于芦苇河的河面,这就是当前大量渗水的原因。 挖掘工作只在靠近芦苇河的区域展开,逐渐开始连成线的壕沟总长度约占运河计划总长的三分之一。现实远比留里克之前的预想好很多,他完全想不到原计划要磨磨蹭蹭到明年秋季的挖掘工作,仅在今年截止到七月低就有望有重大起色。 牛犊庄园留驻在巴洛塔沃的人们在瓦隆达河方向按照留里克的要求有样学样展开挖掘,只是他们的效率远不如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至少“两头挖掘”的策略正有条不紊落实,先导小溪距离交汇在地理距离上已经不远。 终于,得到消息的队伍抵达巴洛塔沃。 乌斯基带着他的大批族人,带着五花八门的工具抵达此地,看到的正是一片施工现场。 留里克也是得了信使的汇报才从泥坑里爬出来,他无法立刻恢复国王衣着的整洁的行头,索性就以非常原生态的形象,命令部下暂停手头工作,骑着马集体去会会抵达的人群。 一大群赤背的男子皆顶着宽帽檐的遮阳帽,戴着墨镜,仅着马裤和皮靴,攥着缰绳骑马紧随国王。 留里克派头十足,他胸肌、肱二头肌颇为雄壮,胸口黄金胸毛沾染了很多泥巴,整个人虽有些脏兮兮的模样,倒也可以说他现在充满男人粗野的魅力。 骑兵蜂拥而至,他们集体光着上身的模样位面过于行为艺术。乌古斯大吃一惊,奉旨前来的两个斯拉夫百人队一样震惊。后者参与过840年的多场血战,此番看到国王与他年轻的战士们,皆想起了彼时血战时的瓦良格狂战士。的确,那个陷入厮杀的旗队战士,一些人杀红了眼连护身的锁子甲也扔掉,赤背持斧冲入敌阵大肆砍杀,发狂得有如熊。 骑马的留里克向目瞪口呆的人们示意,他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看热闹的商人,那考据的打扮证明了一切。 “商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哦,一定是觉得运河有前途。也好……”他默默嘀咕。 他便下马再向聚集的大众致意,当即就与不知如何开口的乌斯基聊起来。 留里克很高大,如此显得他的坐骑太小了些。他轻易高过老头子乌斯基一整头还多,俯视这位老者,问道:“本王挖运河的计划你可知晓?” “知晓!我……我把全庄园可用的人都带来了。感谢大王的赏赐,我不敢忽视这一机会。” “你很聪明嘛!很好,本王嫌你们过于磨蹭,已经带着年轻战士帮你们先行挖土了。我将要带着队伍去都城,之后这里的挖掘河道的工作会交给你们。你既然知道挖掘河道也是有利于你们牛犊庄园的利益,那就全力去做吧!” “遵命。我……我不敢怠慢。”说着,乌斯基浑身已经有些颤抖了。 虽然队伍来了,理论上留里克现在就可以整顿人马在芦苇河畔集结,通过那座简易的小桥离开。 还不必操之过急。 他先行集结那二百余人的两个斯拉夫百人队,与总督梅德韦特一道与大伙儿开了会,简明扼要地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再重申一遍报酬事宜。接着又是将牛犊庄园在场的民众集结,一样是简明扼要说明修造完成的运河会给予庄园巨大的利益,乃至以后牛犊庄园存在的价值。 留里克相对于他们,干脆发明了一个新名词“doban”,实则就是“道班”。 他提出了一些新概念,譬如运河的名字可以称呼为“牛犊运河”,牛犊庄园在全新历史时期存在的意义就是运河道班。首先会有大量劳动力把运河挖出来,之后一切的维护都是牛犊庄园的义务。所以那十分之一的过路费并非真得躺着赚取,他们必须维护整个运河的通畅,倘若运河堵塞则会问责和罚款。 要得到利益就必须支付代价,乌斯基自己心算一番确信他的庄园只要好好办事就能谋大利,纵使绝大部分过路费归于国帑。 罢了,留里克顺手召集那些抱着试试看前来一探究竟的商人们。 十多名商人,可从他们的衣着上看起并非大富大贵。 商人们希望听听国王的说道,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留里克正好给他们来一场推销。 “本王今年将带着骑兵走全新的道路抵达新罗斯堡!我们将走芦苇河,最终抵达大海,从都城的西方进城。本王将亲自探路证明芦苇河通路是合理的!我希望你们回到诺夫哥罗德后与认识的人说明此事,若是你们立刻走旧水道回到新罗斯堡,我恳请你们立刻告诉大家国王会带领骑兵从西方抵达!我们会慢一些,如此足够给你们时间。你们快点行动吧!说出你们的名号,请在新罗斯堡等我。去尽量宣传,之后我给你们每人十磅银币的奖励。” 等于说留里克要利用看热闹的商人,命令他们紧急回到遥远的都城给自己打广告。对于缺乏实力的商人,十磅银币的赏赐足够大家暂停一切商业活动去奉旨办事。他们纷纷留下名号,以及在梅拉伦湖的住址,这新罗斯堡租住的地质。无他,这几个商人都是梅拉伦人。 到底该怎么挖掘先导溪流?此事已经完全不需讨论,只需要命令五花八门的民夫带着工具行动即可,此事皆由总督梅德韦特监督与调度,它本就是总督的任务。 留里克遂令自己疲惫的年轻战士歇息,再令大家好好休息一整天再出发。 第1047章 芦苇伯爵 背负厚重行囊的艾尔拉有些滑稽,但所有行囊里塞满着的都是对于罗斯的重要之物。 记载着内容的文件乃至单纯的纸张,它们都由不透水的皮革包装一番,再塞进经过涂油处理的背包。 大大小小的行囊挂在马鞍,艾尔拉与随行的十名书吏也都与骑兵一道骑马。 为了这一遭,骑兵队的马匹准备得多了些。那些刚刚成年的马驹甚至刚刚受孕,留里克不会给予这些马匹静养的机会,恰恰母马是战马的优选,马匹必须经历更严苛的长途跋涉的训练,证明自己的确是高耐力的突厥马。 如今的罗斯根本做不到如蒙古帝国般土豪的一人五马乃至十马的真容。蒙古军可以极端高速地推进,正是在于每一名骑兵可以随时换马,他们在马上睡觉,饿了就饮马奶食自带的肉干。他们没有后勤兵,或曰大量随行的战马就是后勤部队。 倘若罗斯的骑兵旗队能够做到一人双马,推进的速度就要超越长船了,而且马队完全不必如舰队那般必须利用固有水道,马队可以直接走直线,浅滩激流泥地荒地乃至是森林,都难以成为真的阻碍。 罗斯的马政依旧是刚刚起步,王国固然是未来可期,为了国防安全,当前合适的战马皆已有了主人,理论上罗斯可以调集一千名质量参差不齐的骑兵出战。 至少现在没有大规模作战,给予王国马政有着非常重要的发展期。 走“第二条水道”回到都城的举措实为留里克以国王的身份做亲自探险,他不必担心向导问题,卡尔布兰德团队就是最佳向导。 运河挖掘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展开,为了能尽快的挖掘,来自斯拉夫旗队的民夫已经再利用手头资源制造人力、畜力吊车。实则就是地面立上凹形木桩,安置剥皮了的树干做吊臂,以杠杆原理将壕沟里的泥巴带出来。牛犊庄园的牛立刻成了极好的动力,由牛牵引绳索,堆在篮子里的泥巴得以快速排出。 一切的挖掘工作皆已交给总督梅德韦特,留里克不再关心这个。 他现在颇为用心的则是与那些看热闹的商人们做出的小小约定。这些商人竟都来自梅拉伦湖,如此他们可以在都城,可以在瑞典地区去宣扬存在通向诺夫哥罗德的水道。留里克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去促使都城舆论发酵,最好弄得满城大讨论,最终当骑兵队走陆路与都城西方海岸线出现时,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无论如何自己无法参与在都城的夏季祭祀,这不算什么,毕竟夏季祭祀并非全年重大佳节。 一旦不进行大规模战争,全罗斯的生活又恢复到往昔的平和乃至是慵懒。 农业时代,巨量务农人员秉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他们没有钟表,没有细化时间的概念,更无这方面的需求。即便他们还在自发做着手工生产,由于只是要改善自己的生活,只要日子好过一些他们就不愿意再加紧劳作。 如果可以,谁不想悠闲呢? 留里克考虑到自己还在东方,针对西方世界的战略布局如今如何,安排出去的蓝狐兄弟是否真的在中法兰克的领地“干一票大的”,消息传回来前都是未知数。 出于本心也是出于爱护马力,全队在通过芦苇河上新建木桥后,就在河的右岸排成纵队信马由缰。 派出去的三支侦查小队全部回来了,他们带回了极为统一的消息——附近区域有飞禽走兽毫无人烟。 这与卡尔布兰德探险队的报告完全一样。 不过真的毫无人烟是不可能的,前进之路必须把那个说着芬兰语的所谓萨沃克人村庄收服,接着是对其永久的管理。 一个极为干脆的原因,“第二条水道”需要一些充当服务区的节点,那是驿站是港口,从零开始建造一个休息站不如利用现有的定居点改造之。 虽说留里克自认为是信马由缰,马匹背着没带甲胄的年轻战争,整体也没有多严苛的负重,马队漫步也可保持折合一小时五公里,相当于普通人快步走,但对马匹而言可谓很友好地慢步走。 一天推进至多四十公里就可以了,相比于随行的两条长船,马队的速度甚至还快上一点。 这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夜,船舶靠岸马队就地休整。 年轻的战士砍伐一些小树,再砸个稀巴烂充当木柴。他们自带木炭、火绒以及助燃的火硝,以弓钻取火的方法快速点火。火苗燃起来后逐渐点燃新砍的湿润木柴,很快宿营地篝火密布。 从船上卸下的铁锅是专用炊具,再卸下装满燕麦的麻袋,军队就地烹煮麦子。 如今就不必给战马加餐了,现在正值各类牧草的疯长期,狭窄河畔简直有着取之不尽的牧草。部分草丛深可见药,其品种大概是一些灯芯草,它固然远远不比过苜蓿,实为背后最常见的野草,饲养牛羊马鹿是最佳选择。 这些战马自有生活在人类社会了,它们非常年轻也可谓见多识广。它们完全不怕火,也适应人们大声说话的嘈杂,一个个就算松开了缰绳也只是就地啃草,毫无成为野马的渴望。 全军中仅有四名女子,那是王后与妃子们,再细究其身份一个个都是显赫大贵族。兰娜抱着太子奥斯本,与她的三个姐妹凑在一起吃饭谈笑。 “这有些像是草原的生活。围猎的时候,我们也是数百名战士一起行动。就是这里毫无草原呐。”贝雅希尔默默慨叹。 她对草原的描述令人心旷神怡,诺伦清清嗓子:“我生活的故地面对大海,身后则是高大雪山。我的故乡仅有一些滨海小平地可以放牧。草场之大如同海洋,我很想去看看。” “我们都会有机会了。”兰娜抱紧自己的儿子,“留里克说了,只要找到伏尔加河的河道,咱们的船只就能直接抵达贝雅希尔妹妹的老家。” “啊……那就太好了。”贝雅希尔当然不能忽视掉自己做了可汗的大哥卡甘,她不希望离别是永别,罗斯与佩切涅格即以成为兄弟之国,只要有机会就应该加强联络。 “就是不知道我姐姐在南方怎么样了。”文静的艾尔拉略有露怯,此情此景不由得担心亲姐姐卡洛塔。 “她当然会平安。”兰娜投来的眼神信心勃勃。 “好吧。我听说洛瓦季河源头的泽地是多条河流的源头,如果那里也有传说中伏尔加河的源头就好了。至少我们还在向东探索,阿里克带着人们如果有着重大发现就更好。归我管理的书吏参与其中,我的人会尽量相识记录所见所闻,最后由我机载下来。所以这一次远行我也会好好记下一切的见闻……” 艾尔拉说了很多,一时间弄得其他三女颇为无语。 留里克亲自绘制的标注尽量相识的地区地图就由艾尔拉负责保管,此乃她的本职工作,也因此超越其他人,是除却留里克外第二个知道世界真相的人。 世界是一个大球,所有人都住在上面。艾尔拉还是不太懂既然人站在“球”上怎么不掉进到世界之外的深渊里?反正留里克有一套晦涩难懂的解释。 球上有大大小小的陆地,有的已知有的未知。相比于庞大的世界,北欧仅是很小的版块。艾尔拉能感受到世界的巨大与自己的渺小,更意识到那些未知地区充满无限可能。平凡的人根本无法从留里克这里获悉这些高深的知识,据说这一切都是奥丁赏赐的。她陷入到巨大的幸福中,为不断加深的求知欲左右,仿佛自己也被诸神祝福,也深爱着自己的工作。 兰娜笑了笑缓解尴尬,索性聊起了各自的孩子。 所以,男人们之间能聊些什么?年轻的骑兵战士说白了是一大群好勇斗狠的半大小子,他们都接受过文化课学习,懂得读写,懂得通识的算术、几何知识,甚至一些物理知识。 他们的本质依旧是男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说起荤段子,再讨论打猎、战争。以及非常单纯的赛马,比拼谁才是最好的骑兵。 留里克则不然,他将卡尔布兰德团队的全部五名男人凑到一起,也干脆将由探险队买来的十个萨瓦克人小孩带到篝火边。 一开始,这群小孩都是怯生生的,随着吃到了撒盐的麦子和大量鱼后,对于自己的主人纷纷放下戒心。由于存在于其他芬兰人交流的需要,学习芬兰语中的苏欧米方言是各个老罗斯人家庭的一种课业。 这群小女孩对婚姻一样懵懵懂懂,倒是很习惯于为主家做家务,一如她们在故乡的村子的生活。 奴隶?不。她们未来生了孩子,孩子就是进入王国时代后的第三代罗斯人,混入一些芬兰族裔的血统并不是大问题。 给这些小孩好吃好喝,使得其放下戒心后,童言无忌的她们大概率会滔滔不绝地嘚啵自己五花八门的所见所闻。 这不,她们听了留里克那有些怪异口音的闻讯,再肚子吃饱后,真的开始说起自己没有故事的故乡。 她们七嘴八舌言语奶里奶气,留里克还是从中提取到了三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萨沃克人的村庄,人少、兵弱、穷。 一个似乎不足三百人的小社群,靠着渔猎和简单种植过日子,原则上甚至是主动不与外界交流。如此村庄若是在深山坳或是悬崖顶还能藏匿很久,在这到处是平地偏偏还是毗邻河流定居的森林区,外来者找到他们仅是时间问题。 留里克便给探险队的带头人示以颜色:“嘿!” “大王?” “他们的确很弱。啊,多亏了是我们发现了他们。我很担心,若是别人首先发现他们,可是要大举进攻抓奴隶了。” “现在抓也不迟。如果大王愿意。”卡尔打趣道,他确信现在的国王善心发作了。 留里克在这个问题上是真的仁善吗?事情与道德毫无关心,一切只是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 他给卡尔提了个醒:“你和其他兄弟都是老罗斯人,咱们有着共同的先祖。你是探险行动的发起人,所以探险获得了很大成果,你需要得到表彰。我要给你做博雅尔的机会。” “诶嘿?!感谢大王的重视。就是不知道,大王要把我册封到哪里。” “怎么?”留里克看着他笑了笑:“你似乎心不在焉?” “不。我的家族过于平凡了,过去简直是罗斯之耻,所以才早早响应号召成为新罗斯堡的第一批定居者。” “这分明是功绩啊。”留里克摇摇头,“彼时还是我父亲掌权,但移民新罗斯堡的确是我的提议。你是忠诚的人,那就继续展现你的忠诚吧!我要征服萨沃克人的村庄,在那里建立新的市镇,而你!我任命你伯爵(战争酋长),去治理那个村子。” “那就太谢谢了。”说罢,卡尔急忙半跪下来行战士礼。 罗斯体系下的伯爵就是战争酋长,不同在于过去的战争酋长只有指挥部族战士打仗的权力,战争打完这一名号自动解除。全新时代,得到战争酋长封号的人一定要负责管理一片地区的安保、税收、人力资源调动,成为伯爵。 都是伯爵,实力相差可是极端悬殊。 马队随行的诺伦正是纳尔维克伯爵,当地的居民仍超过一万人,其生育的儿子就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去仅有两三百人的萨沃克人的村子当伯爵,那真是空有一个名号。 无论如何至少喜得“伯爵”的名号,卡尔家族直接咸鱼翻身。家族或许依旧保持着不富也不穷的状态,倒是伯爵名号真真切切。卡尔的封号是“芦苇伯爵”,本意就是这般无聊甚至滑稽,他本人毫无怨言,毕竟一个过于霸气的名称他觉得自己不般配。 留里克有道:“既然你已是伯爵,那就先行一步去收复那个村庄。我再给你安排一些下马的战士,你带着四十名战士控制整个村庄,尽量说服他们立刻归附。” “这个好办。我早就交给他们一面罗斯旗帜,他们并不抵触我们的存在。我很有信心。” “很好。明日你们先行一步,记住一定要快。” 于是第二天,三个小队的骑兵下马,他们暂由卡尔指挥,带上武器以最传统维京人的方式,集体划桨冲向村庄,那速度令骑兵望尘莫及。 芦苇河的流速很慢,两条船则在划桨飚速。过着平凡生活的萨沃克人见得扬着罗斯旗帜的船只冲来,急忙也把手里的那面旗帜亮出来。 朴素的村民以为外来者又是来交易的,基于赏赐的经验,他们还想再从外来者手里换取更多的铁器,为此他们干脆做做了一些熏烤的鱼干,意图用这些食物换取一些有用之物。 村民的戒备聊胜于无,登陆的卡尔一行迅速控制全村。 村民惊讶于船上下来很多人,他们衣着统一,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那位年老者亲自举着罗斯的旗帜,大胆走上前询问面熟的卡尔:“你们……是要和我们交易的吗?” “交易?对。的确是一场交易。你们将得到永远的安全,不会有任何人袭击你们,未来你们也会过上好日子,会得到更多的盐和铁器。” “这……”老者听得如梦如幻,又非常务实地意识到没有免费的饭,“那么,代价是什么?” “臣服我。尤其是你,交出你的权力。从今以后,我就是这个村子的首领。” 卡尔的话立刻引得轩然大波,但面对大量的外来武装者,村民也不敢反抗。何况,这些外来者也不像是真打算动武,卖出去的那是个小女孩现在换了新衣服,整个人都变了,只有她们的父母可以清楚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女儿。 村民没得选,如果他们当年选择奋起抗争卡累利阿人就不会逃亡,现在的他们已经插翅难飞。 据说罗斯的最高统治者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平凡的村民就要与“北方世界的主宰”亲自见面了。 “立刻臣服,当罗斯王抵达,国王会赏赐臣服者一些礼物。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真心臣服,所有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些话语说得令人心动,最终开始卡尔的终极一语,彻底征服了他们:“令你们遭难的卡累利阿人已经崩溃!击败他们的就是罗斯王!罗斯王帮助你们复仇,你们应当效忠罗斯。” 他们一样的趋利避害的,感恩还谈不上,他们注意到既然罗斯可以击败卡累利阿,解决自己的村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们完全臣服,而卡尔也表现出足够的平和。罗斯军队与萨沃克人暂时居住在一起,纯粹是军队看不上本地人的食物,甚至连其提供的鱼干都看不上。反倒是萨沃克人对罗斯人用大铁锅烹煮麦子一事震惊。那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铁! 卡尔也趁机指明:“喜欢吗?臣服之后你们很快也能有铁锅。” 萨沃克人的戒心完全消除,就在第二天的下午,一支怪异的持旗队伍突然摆脱森林的遮掩。 村民震惊了!他们从没见过马,如今可是首次见到骑兵。 留里克远远就看到了村庄,还有靠岸的罗斯长船。 “那就是村庄了。兄弟们,加速走!我们在村庄宿营。” 众将士得令,骑兵冲击。 第1048章 普斯科夫来客 那些村名战战兢兢看着骑兵不断逼近,他们下意识地战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先到的卡尔不屑地瞟眼。“真是无知的人,竟是第一次见到骑兵?我来统治这里,手下都是这群懦夫?真是天生做奴隶的料。” 卡尔当然希望自己封地的村民靠谱一些,他们表现得过于羸弱,即便通过一番训练能有所改观,也不是几年就可以改变的。 他和先到的战士们聚在一起敲打盾牌欢呼,也命令村民:“都叫嚷起来!晃动你们的胳膊欢呼罗斯王!” 很快,骑兵抵达这简陋的村庄。 卡尔亲自为国王牵马,留里克看看聚集而来的人们,清楚看到那些偏黑头发的“小矮人”。 “果然?所谓的萨沃克人也是芬兰人。” “是的。大王,他们很愿意臣服。”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本地抵达话事人呢?我要和他聊聊。” “您稍等。” 稍许,那老者一手拄着木仗一手扛着旗帜走来。他很畏惧骑兵,感觉是比森林野兽还要可怕的存在。而罗斯人轻易驯服了野兽,果然是凶狠的存在。 留里克与老者对视:“看起来你就是村庄的老首领?” 话是用芬兰语说的,老者听得懂又倍感亲切。 “伟大的人啊!我们愿意臣服,我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任何事?看起来我派来的人已经与你们达成一致。很好,臣服我,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你们是真心的,就能得到越来越好的生活,如若反叛,都会死。老者,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罢了,留里克纵身下马,又令身后的骑兵集体下来。即便是一些年仅十二岁的年轻战士,他们多是罗斯斯拉夫混血,好吃好喝的生活,其身高与体型已经过早地接近他们的父亲。 上代人吃得不好,身体发育被大大遏制,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对下一代遏制了。男孩的嘴唇纷纷冒出金色绒毛,一些人的下巴也开始变得毛茸茸。他们的身体还在极速发育,人们开始长胡子了。 于是他们下马,相对于这些成年的萨沃克人村民,身高皆与之等同。留里克和骑兵队的老兵在一起活脱脱是一群巨人。 留里克咳嗽两声惊醒愣神的老者:“我就是罗斯王,是最伟大的统治者。本来你们这群如泥土般低贱的人根本无权与我对话,不过你们的臣服我很高兴。我的军队会在村外扎营,不会干扰你们的生活。让你的人都集结一下,我要看看你们的脸。” 老者战战兢兢,他的族人也是一样。 罗斯军队的兵力比整个村子的人多了很多,武器装备和军事素养都是碾压。 聚集起来的人聚在一起不断积累着恐慌,留里克则带着军队好生观摩他们一番,做出了最切实的评估——一群弱者。 就如留里克承诺的那般,在骑兵耀武扬威后就真的在村外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地扎营了。 留里克则下令村中所有受尊敬的人聚集,就在篝火边,带着亲信战士亲自与他们聊聊。 村民发誓,附近区域的确毫无人气,只有野兽横行非常恐怖。 村民又称自己都是逃离卡累利阿人的奴役,一路逃遁到这里。 村民只希望安稳的生活可以持续,他们与世无争。 “但是,你们以为逃遁森林就能与世隔绝,这是愚蠢的。”留里克无情否定他们的奢望,直言:“你们的村庄不再属于你们,这里将改名为雷泽斯克(reidska),是芦苇伯爵领的核心。你们都有了可以保护你们主人,以后你们面前的河流也会变得船舶往来频繁……”留里克要求这些村民接受全新的时代,不过他说了很多,村民们还是一知半解。 “算了,您会有足够的时间理解。”他最后道。 可以说唯一能令这些萨沃克人高兴的是卡累利阿的崩溃,因为这些村民即便离开故地对于过去的事还有最基本都认知。他们生活闭塞,依旧知晓苏欧米、科文、塔瓦斯特、维普斯和吕迪这些说着同样语言的部落。 罗斯王自称所有说芬兰语的部族皆臣服罗斯且得到安稳生活,萨沃克人不敢不信。毕竟这位罗斯王说着大家听得懂的语言,一个金发的巨人懂得大家都语言,臣服他一定是神的安排。 但罗斯军队不会在村庄过多停留,纵使卡尔成了本地的伯爵,距其真正驻扎此地还需要些时间,至少要把自家在新罗斯堡的细软收拾一下再迁移于此。 说实话卡尔根本不喜欢这个简陋的村庄,村民简直是住在地洞里的土拨鼠,生活环境与整洁着称的新罗斯堡完全是两个世界。 村庄需要大改造,成为可供往来商旅驻扎是港口城镇,卡尔估计以后靠着收取服务费就能财源滚滚,那么首先是要让未来的商人觉得这个定居点值得停靠。 到底是自己封地,老罗斯的弱势家庭一朝咸鱼翻身。卡尔有意卖掉自己在都城的资产,购买一批材料,亲自发展这个村子。为此他提议从国王手里借点钱,留里克许之。 现在,卡尔已经在村庄宣示自己的存在,他把自家的手斧小刀全拿了出来作为礼物。留里克一样拿出了巨大的礼物,一口行军大铁锅。 征服者以极大诚意表彰村民顺从,可惜他们无力为军队提供向导服务。 留里克在此休整了两天,趁机调查这里的湖光林色与水文资料。他注意到村庄处在两座湖泊的交叉初,湖泊虽大却有足以马匹泅渡的天然渡口。 芦苇河的主河道很容易判断,毕竟仅有一条水道注入大海。现在,水陆并进的军队暂时离开萨沃克人村庄,他们毫无抢掠甚至留下一些铁器。 很多村民很高兴村子有了好东西,对于未来他们兴奋与迷茫共存。 遂在宏观地理上,芦苇河(卢加河)水道在向庞大的楚德湖进展,但一个巨大拐弯使得水道折了90°后直冲芬兰湾。 河流在一个地势略低的区域极为缓速流淌,那水流推动漂浮船舶的磨蹭速度令人绝望,不过只要降下风帆,借着南风船舶即可飚速。 长船必须要与骑兵保持匀速,留里克暂时仍无意赶时间,命令艾尔拉用洁净的纸对环境进行粗略素描,再以文字记录见闻做备忘录。 一切真是再安详不过,他们依旧在河畔处扎营,享受无雨温润的夏日时光。 直到,前方水道上出现小型船舶。 即便是骑马的留里克也主要奇怪的小船。 “看来还有人进入这里探险啊。可惜他们离开得太早。”留里克对布罗迪嘀咕。 “他们似乎们发现我们,不如我们尽快赶上去和他们聊聊。” “也好。”留里克点点头,“我正想问问他们的探索发现。” 遂有骑兵奉命对着随军漂行的长船,两船暂且靠岸,借着妇女儿童先上岸,下马的骑兵坐上去。 卡尔和布兰德各领一船,船舶放下大桨,三角帆扬起。 卡尔双手握桨,沉稳低吼:“罗斯人,拦截他们!看看你们这群崽子的力量。” 身为老罗斯人,卡尔自可以此身份鼓动年轻人,却在他们看来老家伙此言是对大伙儿的轻视,于是船舶在水道全力推进,激起的水花都打在身上。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认为前方的小船也坐是罗斯人,也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发现后面有追击者。 遂当小船发现穷追不舍者后一切都太晚了。 那就是一艘简陋小船,只比独木舟高级一些,实为非常简陋的渔船,对于罗斯人有些财力的家庭攒够了钱就订购长船。 小船连桅杆都没有,如何甩过后续追击者? 卡尔紧张关注着发展,不由吃惊喃喃:“怪了,旗帜都亮起来他们逃什么?” 有人提醒:“也行根本不是我们的人。” “不可能!这一带都是我们的人。”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嚷嚷:“说不定是普斯科夫人。大王说过西边就是那些家伙。” 卡尔却依旧不以为意:“年轻人,不要知道一个新词汇就觉得知晓很多。我们全力划船,赶在他们登陆逃跑前抓了他们。” 两船好似参与龙舟比赛,甚至风帆也成了累赘。 长船飙过了十一节,如此高速根本维持不久,战士在燃烧体力追击。 终于就在小船行将靠岸之际,长船直接横了过去完成拦截。 双方对视,小船上的五个男人大惊失色,可他们一个个都是纯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脸,以及天蓝色的瞳孔。 “怪了,都是罗斯人,你们跑什么?”卡尔喘着粗气质问。 “……”他们缄默。 “喂,说话!” 却见那五人憋了一阵子,终于有人说话:“我们不是罗斯人。是……是丹麦人。” “哈?”卡尔挠挠脸,“居然在此遇到了丹麦人?现在丹麦和罗斯是盟友,你们怎么回事,见得我们的旗帜没必要逃。我们又不攻击盟友。” 那五人依旧面面相觑。 卡尔终于不耐烦:“不要磨蹭了,快说你们的身份。不然我就动手绑了你们。” 如此恐吓终于有人说出劲爆的信息。 “我们投降。我们都从普斯科夫来,首领差遣我们去北边看看,计划着和你们罗斯人联络。” “啊?!”卡尔流露出不敢相信的脸色,须臾又化作笑容,“我们也打算找你们。哈哈,真是一个奇迹。” “如何?你们就是罗斯人,总不会害我们吧?” 卡尔耸耸肩,“那倒不会,说说你们的目的。”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见到罗斯的统治者。我们真的毫无恶意,我们只是使者。” 有时候偶遇就是非常神奇,不过如此遭遇对于如今规模庞大威望巨大的罗斯王国,偶遇只是时间问题。 卡尔不可能不对他们戒备,听闻普斯科夫都是另一群斯拉夫人,似乎还有一群丹麦人在那里? 顾不得太多,不如先给他们卸了武装,手脚不捆。以绳子拴住他们的船,将五人接到长船上一同去另一侧河道面王。 五人战战兢兢,船只还没靠岸,他们看到了岸上的骑兵不由得大吃一惊。 五人被推搡着扭送至留里克身前,到底他们也是维京战士,当精神安定以后一个个又都支棱起来,昂起高傲的头颅胸膛,露出浓密的络腮胡。 卡尔急忙介绍:“大王,这些居然是来自普斯科夫的丹麦人。” “普斯科夫?”吃惊的留里克眯起了眼,遂急忙下马。 那五人意识到事情的蹊跷,急忙以诺斯语说明自己的身份,一个个皆自称的确来自普斯科夫且有备而来。 “先不必说。”留里克提手示示意其闭嘴,高抬起下巴反问:“你们……可知我的身份?” 他们面面相觑,一人谨慎到:“大概是尊贵的战争酋长。” “哈哈。”留里克差点笑出声,“好吧,我确有这个身份。再好好说明你们的目的,不得废话。” 一人继续:“是奉我们老大的命令来北边看看,我们的老大叫高尔西格法姆森,希望与罗斯的首领取得联络。” “联络?”此时的留里克无意亮出身份,他觉得事情太巧合,巧合得令人起疑。 留里克索性掩藏身份,就以战争酋长的口气反问:“我可以和罗斯的最高首领聊聊,可我如何相信你们?谁能保证你们不是刺客?亦或是奸商。” “我们不是恶人,不过也受不得这种侮辱。”随后,五人都沉下脸来。 “要决斗吗?一言不合就决斗?”留里克看看已经陷入嬉笑的左右,就嚷嚷:“据说这是普斯科夫的使者,真是不顾自己的使命,反而要与罗斯人战斗?” 罢了留里克猛地扭过脸,威胁道:“那就不要联络了,我们罗斯可以带领大军打过去。我知道你们定居点附近有着巨大湖泊,打过去是问题吗?” 便有人急忙做和事佬缓解紧张的气氛:“即便是普斯科夫也知道近些年罗斯的扩张。我们是丹麦人,但早就远离故土了。丹麦发生的事情我们依旧知晓,现在海洋已经被罗斯占领,如果我们不和你们联络,真得落到兵戎相见就不好了。” 留里克撇撇嘴:“亏你知道。你比你的兄弟更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埃里克。” “其他人呢?” “波姆、格兰福尔德、卡洛特、斯瓦德。我们都是丹麦人,不过,我们已经是普斯科夫的主人。当地人都是我们的仆从。” 都是些普遍化的北欧名字,也都有不用的发音漂边。 留里克点点头:“普斯科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足够的时间说明。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即将前往罗斯的都城,我会给予你们面见罗斯大王的机会。现在,你们卸下全部的武器跟我们走。如何?这是你们的机会。” 即便对于这五人,他们也觉得这份偶遇幸运得令人可疑,可惜自己毫无实力只能跟着这群骑兵走。 一个高贵的人气度不凡,身后数百人都听骑指挥,五人嘀咕这个尚未自曝身份的年轻人是罗斯王的麾下大将,说不定还是罗斯王的儿子。 那就跟着走罢,之后的路径也犯不着五兄弟再去探索了。他们就是要看看罗斯人的都城究竟如何,罗斯的各方面实力又如何,从而得出一些列消息报告普斯科夫的统治者高尔西格法姆森,尽量确保普斯科夫,这一丹麦移民和克里维奇普斯科夫人的共同社群的安全与利益。 因为隐匿中的普斯科夫人敏锐地注意到,全新的时代已经到来。等着罗斯来征服,不如提前谈好条件,就算是归附也不不是大问题,只要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 第1049章 普斯科夫、波洛茨克、西德维纳河情报 就如早年罗斯部族侵入伊尔门湖以武力迫使当地人年年纳贡相似,至少半个世纪前即有丹麦探险者渗透到庞大楚德湖最南端的普斯科夫定居点,这些探险者一开始仅是和平贸易,随着时代的发展,掌握很强战斗力又善于抱团战斗的他们,逐渐拥有了当地的权势。 或者说,是普斯科夫当地的斯拉夫众庄园主合力选择了来自丹麦的人们。丹麦人先以雇佣兵的形式定居于此,以机动部队的形式承担起本地主要军事防务的职责。 于是,一个毗邻楚德湖的小型丹麦移民社群渐渐出现,社群男丁几乎都会作为战士,他们再与本地女人通婚,生育的孩子多数也会成为战士。 丹麦社群的实力一直在悄悄膨胀着,他们距离成为普斯科夫的统治者也只是时间问题。 由丹麦族裔的佣兵首领做老大,斯拉夫人很顺滑地交出了本该被自己牢牢掌握的权力,权力移交过程无比和平。 或者说,当丹麦佣兵掌控本地军权后,他们已经是这里的统治者。一切皆是慢慢地转变,现在,丹麦人推举他们中的最强者高尔·西格法姆森成为“战争酋长”,所谓大酋长。 在芦苇河(卢加河)快接近入海口的区域俘虏小船连带划船的五人,五人供述他们奉普斯科夫老大之命出使罗斯。 留里克一直没有暴露身份,以至于对方觉得他就是一位高级贵族。 在一般概念里,一个强大势力的统治者怎么着也得是超过三十五岁的男人。太年轻了不够格,太老了也不合适。 譬如通知普斯科夫的大酋长高尔,现年正好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又充满智慧。 被抓到的五人以使节的身份得到善待,他们可继续待在罗斯人的长船上继续漂行,也可选择借用罗马马匹跟随大部队推进。 他们更乐意骑马,毕竟乘船早就令人厌烦,骑马则是无比新奇的体验。 这些家伙并没有可以证明自己是使节的东西,哪怕是刻在木板上的书信也没有,就凭着一张嘴让留里克和麾下战士相信未免有点牵强。 留里克始终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倒是这些家伙对于普斯科夫的描述,实在是难得的情报。 那个叫做波姆的男人,其人身材不高,白皙的皮肤、纯金头发和湛蓝眼睛,证明其的确是北欧血统。虽是第一次骑马,缰绳还被另一名骑兵牢牢控制住,短暂适应后他可以保证不掉下来。 骑马的波姆就在留里克旁边,他试图闻讯这位高大壮士的真名。 “我?我何必告诉你我高贵的名字?” “傲慢?你的确有傲慢的资本。”波姆心中有点怨气也只能憋着,他笑了笑,整个人几乎是趴在马背上就怕不慎坠马。又道:“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普斯科夫的一些情报,毕竟我的老大很希望其他信仰奥丁的勇士知晓他的存在。” “你说过的,叫做高尔。” “是高尔,打架从没输过,而且曾勇一支鱼叉戳死了进村偷吃的熊。他是我们那里最厉害的战士,兄弟们选他做老大,当地的那些斯拉夫人也必须承认他的老大。” 呵!这不就是消失很久的“竞技”嘛。 部族里通过打斗,凭借实力打出一个狠人再由其充当老大,如此模式罗斯早在三十年前就淘汰了。 或是出于旅途的无聊,或是因为即将真正抵达罗斯的兴奋,这个波姆滔滔不绝。 他一直在说有关普斯科夫的事情,搞得似乎这个家伙要拼了命的将所见所知和盘托出,像是纳投名状般只为加入罗斯过好日子。 他在尽量接受当地的风土人情,自然也从侧面介绍了当地的军事、经济模式的情况。 “那些当地人其实都是我们的奴隶,只是我们没有真的奴役他们。兄弟们出兵保护,他们掏钱掏粮食,再把漂亮的女人拿出来和我们的崽子结婚,这很公平……” 留里克牢牢记在心里,想了想突然提出一些问题。 “普斯科夫人在雇佣你,听你说,你们的老大高尔可以组织出一千名维京战士?” “那是当然!如有必要,还能再组织当地人打仗。” “我懂了,你们最多可以集结三千人的大军。”留里克面色地问。 “是的。如何?”波姆笑了,笑得愈发狂妄,整个人干脆坐直了身子,不免傲慢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壮汉:“三千人大军,我们非常强大。” “的确强大,我想……罗斯的统治者也要承认你们首领高尔的权势。” 留里克就是看破不戳破,他相信这些家伙可以组织三千人大军。如此规模的军队的确可以吓傻很多小部族,但罗斯王国可以快速动员一万人参战,后续还能再动员至少两万人。若有必要再动员盟友军队,兵力就更强了。 问题微妙的关键在于,一个可以组织三千人军队的势力就在楚德湖最南部以及更南方的一些河流边定居,在地理上他们距离伊尔门湖并不远。军势如此强盛,核心军队还是都是主要丹麦族裔的维京人。这个波姆单单声称“我们可以如此”就令人疑惑。 留里克免不了灵魂一问:“究竟是什么会迫使你们集结三千大军?你们假象的敌人究竟是谁?你们……总不会是提防罗斯吧!而且,你们怎么确定罗斯的主要定居点在海湾里面。” 波姆没多想直言否定:“我们只想与你们联络,怎么可能与罗斯为敌呢?我们都是奥丁的战士,没理由产生不愉快。再说了,我们过去仅是不和你们交流,并非无知你们的存在。我们不聋不瞎,现在谁不知道罗斯的统治者占有了大部分海洋(指波罗的海),甚至我们的老家丹麦都与你们结盟。我们还知道,去年你们在法兰克和那些信仰异教的家伙打了一仗,胜利属于信仰奥丁的勇士。罗斯令人敬佩。” “居然还有这回事?”留里克不由得脸上挂出一丝露怯的苦笑。 真是惭愧,一群藏起来的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都知晓波罗的海和萨克森发生的大事,为何罗斯连身边藏着拥有很强实力的势力一直只知其名不知其实力呢? 但波姆并没有回答问题,留里克不得不再催促一下。 “其实我们提防的是波洛茨克人。这是普斯科夫本地人对他们的描述,就是住在河边的波拉(p)人。” 何为波拉人?从这个词留里克就能判断出那些家伙在自称“农夫”,但这个词与“白色”一词的发音几乎一样。 留里克想了想,他已经完全明白这个词直指波洛茨克,只是与自己的认知有所不同:“波洛茨克人?他们也说着斯拉夫人语言吧?你们和他们有什么仇?” “仇?”波姆撇嘴道:“一开始是普斯科夫人不喜欢他们,现在我们这些来自丹麦的勇士也不喜欢他们。”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为何?” “真是奇怪了,从来只有奥丁的勇士去截断河流,要求过往船只交过路费。那些波洛茨克人凭什么?居然敢向我们要钱?!” “所以呢?和他们打咯?” “他们人多势众不好打。再说了,兄弟们主要是做生意才路过那边的大河,才会遭遇那些可恶的波洛茨克人。大不了我们不亲自去,转道去里加,把皮毛粮食卖了就走。”说着话,波姆的脸上还有着怨气。 这家伙所言信息量有些大。里加?大河?这都是什么情况? 倒是留里克知道里加,他并非第一次听过这个词,因为逃遁到萨列马岛上的就有拉脱维亚人、利沃尼亚人和爱沙尼亚人,多是因为在故乡畏罪逃跑而抵达岛上做起海盗营生。萨列马岛是这个时代一处来自五花八门势力中有罪之人的流亡地,如今岛屿被罗斯牢牢控制,罗斯也从这些人嘴里知晓了一些陆地上的事情。譬如,贸易城市里加。 泛波罗的人的多个势力总要彼此交流做生意,来自丹麦的旅行者就是很好的交易媒介。 波罗的海说小很小,说大也是巨大无比。茫茫大海上一条长船孤寂航行,总能掩藏住自己的身份。何况如今波罗的海大面积被罗斯王国把控,近十年来,由王国牵头造船业史无前例地迅猛发展,整个海域的船只才终于多起来。 所有的有识之士都意识到这一显着的变化,过去那种自由自在的航行时代结束了,却也开启了另一种全新自由的航行时代。只是新时代的人们必须承认强势崛起的罗斯,以及罗斯整合了大部分北方人这件事。 住在里加,乃至进入普斯科夫的维京人都是丹麦人,由于过去对于渔场争夺导致的连年战争,丹麦人也不会主动侵入中波罗的海。远洋的丹麦船只就在南波罗的海贴着欧洲大陆的海岸线行动,也就是汉萨同盟的最传统航线,后者实为延续先人奠定的航道。 航线连接了奥伯特利迪特、波美拉尼亚、普鲁士、库尔兰、瑟米加利亚、利沃尼亚,直到拉脱维亚人拥有的入海口贸易城市里加。 里加与拉脱维亚本就是一个词汇,本地人称呼自己所在叫tga,念快了就是liga。 终于,留里克还是基本弄明白了情况,也亏得吃了激将法的波姆不遗余力比划着双手也要让听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遂在队伍夜间休息时,急于弄清楚有价值情报的留里克,又以美餐犒劳这五个家伙。他们被好饭供着,甚至还能喝点麦酒解馋。 留里克也罢自己的最高书吏艾尔拉麾下的一名年轻的男书吏叫来,令其持纸币尽量距离此五人的说道。 东欧的波罗的人小世界的迷雾终于开始散去,这片距离罗斯势力很近又的确几乎一无所知的世界,终于渐渐露出他的这面目。 与里加那边的拉脱维亚人,以及其他势力交流,多年前的畅想终于到了该落实的时机。 同样了,那条大河的名字也有了眉目。 当地人称呼它为道加瓦河,它的另一个被赋予的名字就是“西边的德维纳河”。 西德维纳河留里克当然是知晓的,它的源头甚至就在庞大瓦尔代泽地里,是在斯摩棱斯克之北,罗斯的新兴城镇卢基霍尔姆(大卢基)之南。此泽地是几年来马队的必经之地,三条大河流经过该地,成为旅行的重要标识物。 令普斯科夫当地人和丹麦移民恼怒的正是西德维纳河(道加瓦河)的上游河道附近盘踞着一伙势力。 波洛茨克人依傍河流建立村社联盟、开垦农田、饲养牛羊,再在河道里捕鱼,一切都无可厚非。这片区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亦有自己的村社武装,拥有着推选出的酋长。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的长船是敌是友,这些也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他们认为河道就是自己的财产,没有武力没收船只已经是仁慈了,所以收取一些过路费不是很正常?他们一样对外扩张,寻找新的牧场开辟新农田,乃至去更远的地方打猎。尤其是狩猎行为,直接与普斯科夫人相遇,产生摩擦冲突在所难免。 因为,都是斯拉夫人,普斯科夫人属于东斯拉夫,波洛茨克人是希斯拉夫。他们的语言并不完全相同,文化也有差异。这些情况他们自己分的很清楚。 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并没有直接的水道直通西德维纳河,要么走一介旱路,由新水道拐入。要么就走现成的小水道去里加,再拐入西德维纳河。 无论怎么拐,南部内河航路的终点实际是斯摩棱斯克,船只通过沼泽区后把物资卖掉就可以撤了。大家都知道一旦进入第聂伯河可以前往极为遥远的南方,东西可以卖出大价钱。但南方还有更强大的势力,贸易风险过大。大家最多将东西卖到基辅,仅有少数冒险者还敢继续南下。 篝火边的交谈继续。 “奇怪!真奇怪。你们有能力不断南下,为何不试着北上?只要是和平贸易,我们罗斯非常欢迎。你们其实只要从楚德湖的北方出口进入海洋,就可以与我们相遇。”留里克如此所言,但在五人听来非常奇妙。 “我们毕竟是丹麦人,就怕去了北方被你们抓到杀死。”那位话多的波姆继续重复着话语。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丹麦、瑞典、罗斯,以及所有北方人完全结盟,我们为何要杀你们呢?不过,这倒是一个理由。你们担心不必要的冲突,迟迟不愿北上。” “还有一个大原因。”五人中的埃里克谨慎说道:“我们只知道你们在海湾里面建立有定居点,却无人知道它的规模,更不知道即便和平贸易能否交易愉快。如果……只是个小村庄,我们何必过去呢?” 他如此说,其他兄弟已经投来白眼。一时间埃里克也觉得话语糙了些,他并不道歉,依旧昂着一脸胡须的脑袋,大胆地看着留里克的眼睛:“年轻人,我们在海上的生涯太久了。我们只愿做有前途的买卖。” “原来如此。留里克捏着胡须点点头:“我现在明白很多。遇到你们真是幸事,放心,我会安排你们与罗斯统治者见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罗斯大王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奥托。” “是尊贵的奥托吗?令人尊敬。”波姆先言,其他人也纷纷赞誉道。 留里克这话并非胡说,他依旧掩饰着自己罗斯王的身份,但自己的亲爹奥托可是“太上国王”,称其为国王很合理。 “奥托年纪大了,很快他的儿子就会是绝对的罗斯之王。最关键的是,你们对于罗斯依旧知之甚少。被你们误解是小村庄的,就是罗斯的最大城市,也是北方世界最大的定居点。她叫做新罗斯堡,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放心,你们所言绝对令罗斯大王极为感兴趣,我会安排你们与他好好会面。” 五人互相看看心情畅快无比,已经随行第二个夜晚,这支罗斯人马队表现出难得的友善与好客。当然,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一定会露出凶残本质。 看来时代真的变了,罗斯、瑞典之流真的一改往日的政策,甚至惠及漂泊远方的丹麦人。 他们想看看罗斯最大城市的繁华,而旅途也逐渐进入尾声。 因为,空气中出现淡淡的盐味,即便芬兰湾的海水盐度很低,敏感的人还能觉察到清晨的雾气里含盐。 芦苇河的入海口就在前方不远处,接着沿着海岸线向东走仅仅一整天天的功夫(卡尔团队的情报)就能抵达都城。 第1050章 乌斯季卢加与内河航线确立 现在,呈现在留里克面前的是一片小型海湾。 今日的天气不错,在澄澈的空气下海湾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对于经历多日行军的大家而言,在森林与河畔摸索式的前进终于到了初步的尽头,大家的确面对的是大海,只要品尝一下水即可感知其中澹澹的咸味。 天色较晚,军队立刻于海湾处扎营。 两组骑兵被留里克派出出去探查周遭情况,他寄希望于遭遇其他的罗斯渔民,也希望骑兵能发现别的好东西。 唯二的长船被立刻安排到海湾,卡尔-布兰德团队这一次是奉旨在夜里电量船边的火把,以求吸引鲱鱼聚集,如此趁机抬起已经埋下的欲望一窝端。也许夜捕能有重大收获,即便捞到的鱼少,明日也好给军队的伙食加餐。 留里克就在营地发号施令,队伍毫无怨言地领命,如此强大的决策力与军队的执行力,实实在在看呆了那五个来自普斯科夫的旅人。 由于是在河口区,营地完全在河道的东岸,此为故意之举,只为能顺利沿着海湾南岸行动一路摸到新罗斯堡的城南区域。派出去的骑兵队无法去和对岸探查,他们策马调查海岸线,也冒险沿着小溪径流深入林地。 海滩燃起大量的篝火,所有下马的战士,一部分看住马群,大部分带着工具就地伐木。 正值夏日,几乎所有的北欧红松都在自发地渗出松脂。越是松脂多的树越是易燃,固然这样的柴火燃起来气味过于呛人,现在能快速点火的也只有他们。 湿柴堆砌在一起,在完成点火后,支起来的铁锅开始熬煮燕麦。 直到现在军队的给养仍旧充分,坐了一地的战士带着各自的餐具等着开饭。 他们的耳边是海浪波涛声,迎面的是来自海洋的微风。 阳光愈发暗澹,晚餐也基本煮好了。 留里克捧着一只银碗,以木勺挖着煮熟燕麦吃,众将是所吃完全一样,不同在于他们多使用廉价的木碗。 他尤其是与亲信们坐在一起,甚至小小地疏远了自己的妻妾和儿子。 男人凑在一起谈谈说地,时常谈及一些大事。 一只大手指着海洋:“我们有必要在此建设一个村子,再把码头建设起来。我已经决定了!必须建设。” 亲信们无人反对,他们不动声色反倒令人起疑。 “如何?莫非你们有人疑惑?布罗迪,你说说。” “我?我不懂。” “所以你是支持的?” 布罗迪能说什么?作为新晋骑兵将领,只好道:“大王令我如何我就如何。既然建立新村庄合适,我就支持。” “和没说一样……”留里克滴咕一番,又想想,估计道此事没必要再讨论了。“那就再设置一个伯爵领。我再突击册封一个贵族。” 听闻册封,几个亲信瞬间昂起胸膛。 “呵呵,现在兴奋起来了?你们果然还是对册封感兴趣。”留里克扫视一眼他们,见其昂起的下巴又瞬间沉下,再说:“不用多想了,和你们没关系。” 该如何办事留里克已经有了决定,所谓探险队是两个人牵头的,不能只便宜了卡尔,布兰德也得有所赏赐。 留里克再与亲信们闲聊起别的事情,尤其是进入都城后该怎么做,所谓骑兵必须招摇过市,尤其是从公共墓地的“人间瓦尔哈拉”通过。公墓就在都城的南部,从英灵墓前经过有着很重大的象征意义。 现在太阳终于落山,吃过饭的士兵躺得横七竖八。如今正值夏季,穿着衣服露天睡觉完全不必担心着凉问题,一些战士已然围着篝火呼呼大睡。 结束闲聊的留里克也终于有空和自己的妻妾凑在一起。他无意介入女人间的叽叽喳喳,倒是逗弄自己的太子奥斯本可是件美事。 说来惭愧,奥斯本明明是太子,作为父亲的自己却严重缺乏与他相处的机会。小男孩渴望自己的父亲,现在就给他机会与之玩闹。 作为拥有数量庞大子嗣的男人,留里克当然不能将父爱平均分配给每个人。 他天然有着自己的侧重,对于自己第一个孩子、长女维利卡,也是目前唯一的女儿,父爱自是更深一些。现在去都城正好与长女好好相处,再让她与太子弟弟共同生活一阵子,对于罗斯的未来很有益处。 不过,本该是绝对安静的夜多了一点波澜。 人人都知晓波罗的海的海边地区容易挖到琥珀,即便是第二骑兵队年轻的战士耳听目染自己父母的说辞,现在难得到了海滩,一些们摩拳擦掌带着小铁铲就在满是沙石的海滩尝试挖掘。 还别说,的确有大型的颗粒物被挖出来。 挖到东西的人兴奋地跑到篝火处,透过昏暗的光看清楚自己挖的倒地是什么。 有的挖的看似就是一般的小卵石,有的在明显反光却颇为浑浊,有的就很晶莹剔透了。 只有高光洁度的矿化树脂才是琥珀,浑浊的就是蜜蜡。未经打磨的琥珀原石都是粗糙的,如今打磨它并非难题。 因为纸张刷松脂后筛上一些铁砂粉或是石粉,砂纸就完成了。如此好用之物是与造纸术配套产生的,坐落在都城的国营铁匠铺,工匠们果断以这种廉价设备为钢剑做最后的抛光打磨。 用砂纸打磨宝石,使得过去加工宝石的技术完全让位。 在海边总能挖出琥珀,此也是罗斯在部族时代就有了传统技艺,只是他们在故地的海滩大肆挖掘,所有浅层区域能挖到的基本都挖掘干净,如此只能深入内陆,要掘开森林的腐殖层碰运气,效率大不如前。唯有去新探索的海滩尝试挖掘,现在正是机会。 只是随着加工彩色玻璃球的技术愈发完善,有更晶莹剔透装饰品纯在,天然琥珀过去的暴利锐减很多。遂在罗斯王国的市场,琥珀、蜜蜡制品降价很多,它长与玻璃制品一道做成混合饰品。因为,凋琢琥珀需要很多时间,而把玻璃做成神只吊坠,仅要考虑模具是否合适。 到底琥珀、蜜蜡都是宝石,挖到它的战士揣在兜里偷着乐。 一夜很快过去,清晨,完成一宿夜钓的两条渔船回来了。 就如留里克估计的,他们的收获谈不上巨大也非寡澹,渔获中规中矩,但给大军补给要做到公平就只能一条鱼切一半,分给两人。 作为统治者,留里克当然可以多选几条大的享用。还是让自己的妻妾享有特权吧,自己随便选一条亲自烤食算了。 慢燃状态的篝火加入新柴,细木枝穿着鱼块插在火边围城一圈。 尤其事情重大,留里克将精神状态略萎靡的卡尔-布兰德团队里的五个男人凑在一起,向他们宣布自己的新决定。 他盘腿坐于沙滩,海风吹着金色马尾乱飘。 “我是公平的。卡尔、布兰德,探险队是你们两个组织的,长船也是你们的财产。卡尔,你因为立功首封为伯爵。而你,布兰德,你也当被封为伯爵。” 由此决意,抹黑捕鱼一宿的布兰德当场亢奋,兴奋得左看右看。 毕竟卡尔首封伯爵一事,令同样是探险队组织者的布兰德很无语。他是真的嫉妒,也不好直接向国王说。公平的说这一路上卡尔称得上是很优秀的探险队领袖,尤其得到大部分功劳理所当然。但自己出人又出船,不能什么也没捞到呢。 他兴奋得如同一只哈巴狗,语无伦次着感谢话语。 “你先闭嘴。”留里克举手示意,再道:“我封你做伯爵(战争酋长),你的封地就在这里。” “这里?”依旧兴奋得控制不住颤抖四肢的布兰德脑子将将冷静下来:“这里除了我们的临时营地,什么都没有。” “是没有。以后就有了!这里是河口,你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城镇,我想,你应该明白一座河口城镇对于第二条航线的意义!” 完全不必再解释,布兰德就能意识到它的前景。仔细想下去,说不定自己家族的发展能比同行的卡尔还要好一些。 留里克此举只为宣布一个新的伯爵领诞生,为此要有配套的村庄、码头。 不过极为尴尬的是,究竟有谁愿意真心移民此地,去做布兰德一家的属民呢?计算布兰德一家是老罗斯人,罗斯大部分人口也都有自己的产业。除非是迁移一批奴隶过来,使得布兰德可以实实在在施展统治权。关键在于他做不到,最初的定居者自然也只有布兰德一家人,所谓的伯爵空有名号。 即便如此也是伯爵。一个被国王册封的伯爵即便就一两个亲兵扈从,穷是真的穷,高贵的身份不容置疑。“大不了我以后从别的地方搞些奴隶过来做我的属民。”他寻思着。 即便是老罗斯人,作为罗斯社会最顶层的阶级,他们首先享有很多的社会资源。毕竟出身老罗斯的小家庭还不足八十个,各家庭彼此都认识。全新的时代各个家庭都在大量生孩子,家主几乎都是男人,又都是一个正妻多妾室的模式。掳来奴隶的孩子也被承认是罗斯人,罗斯的老罗斯系人口故而急速膨胀。 崽子们都掌握很多社会资源,除了顶级贵族们,其他的老罗斯人需要通过立功完成社会晋升。参军打仗立功是好选择,加入常备军就是这群崽子的最佳机会。 立功的方式有很多,譬如发现全新的航道,一举大大改善罗斯的内河交通问题。 卡尔和布兰德,这两家人有绝对的资格成为伯爵。 反正他们的封地都在罗斯控制区的边陲和未探索区,如此册封不会遭遇老罗斯群体的抗议。两家人必须筚路蓝缕一些年月,他们就是为罗斯开疆拓土,功劳的确不亚于战场杀敌如麻。 对于两人有着相同的安排,他们所拥有的定居点有义务针对过往商船提供补给服务。可以收取港口停泊税,却不可收取过路费。因为芦苇河是天然河道,罗斯人对自己人收过路费就太过离谱了,毕竟传统的涅瓦河-沃尔霍夫河航线就是完全免费的。 唯有运河,它毕竟是官方出资修造,收取过路费合情合理。 全新的伯爵领拟定为芦苇河口领(arosareids),用斯拉夫语则改为乌斯季的前缀(ustireids)。 于是,布兰德一家拥有了这片河口区域与一片海湾,骑兵队的当前临时营地顺理成章可以发展为定居点。 历史在这里步入巧合,或者说就是历史的必然。 一条河流的入海口,且入海口面对的还是溢出近乎圆形的海湾,这真是天然的避风港,亦是内河贸易与海洋贸易的交流节点,不兴起一座城镇实在是浪费地理资源。 卢加河入海口先是往来移民自发建立定居点,首先是丹麦移民率先在此兴建村庄,又从附近区域抓来斯拉夫人和芬兰人做奴隶。村庄居民人口一直很少,完全因为卢加河流域始终没有好好开发。毕竟在长久的历史时期,涅瓦河地区是丹麦、瑞典和诺夫哥罗德剑拔弩张之地。作为战争前线的芬兰湾腹地,军事设施远多余商业设施。 卢加河入海口的卢加湾,乌斯季卢加镇于此兴起。 全新的时代有着全新的可能,既然涅瓦河流域提前一千年兴建起贸易大城,也是罗斯国家的都城,因其繁荣带来的经济辐射,足够大大改变历史进程。 乌斯季卢加以诺斯语的阿罗萨雷泽取代,简单意味芦苇河入海口。 “入海口”或曰“河口”一次,在斯拉夫语言里就叫做“乌斯季”。 牛犊庄园的博雅尔乌斯基,他的母亲挺着肚子在瓦隆达河入湖口洗衣服的时候突然生下了他,就很随便的叫这小子“河口”,即乌斯基。 至此,因为军队开始沿着海岸线走向都城,留里克针对内河航线的布局已经完成。 他通过亲自带队探查,决定了航线不但通常且是非常珍贵的水流舒缓之水域。 由于本时代的内河贸易量整体太少,航行大型舰只完全没必要,吃水浅、机动性强的长船最合适不过。芦苇河大部分河段的河床都太浅,唯有长船可以顺利航行。它有着经济发展的上限,所谓一旦贸易量激增不得不使用吃水深的大型船只,这条内河线路就不能用了,显然那不是该时代要考虑的事情。 芦苇河河口市镇(乌斯季卢加)—芦苇河市镇(卢加)—运河关卡—巴洛塔沃—牛犊庄园—诺夫哥罗德。 一条内河航线探明完毕,伟大书吏艾尔拉随行一路,用画笔尽量勾勒航线的走向,并在途中写下日记。一切记录都将整理总结一番,作为公开文件公开。 留里克有意亲自为内河航线做一番宣传。 现在,骑兵队一路向东,他们在咸味的海风中走着最后的旅程。他们大清早出发,在第二天的傍晚,骑兵队已经摸到了都城南方地区。 马上就是都城,他们已经能看到喀琅施塔得泊地里亮堂的大量渔火。 军队就在林间扎营,由树林遮掩他们的行踪。 此乃留里克有意为之,尽量掩藏自己的身份,再在明日突然亮出旗帜,大摇大摆奔向公墓,再直奔都城的南大门而去…… 第1051章 招摇过市 卡尔布兰德团队堂而皇之操纵自己的长船混入夜捕的队伍,他们在大清早返航,直奔港口与自己的家。 五个家庭归来,他们被留里克要求保持缄默,若有人闻讯“你们去了哪儿”,就说去了西边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混入早市的他们自然没引起任何的怀疑,人们自顾自地购买新捕的鲱鱼、鳕鱼和鲈鱼,再购买烘焙坊新烤的热腾腾麦饼。定居都城的民众已经适应全新的生活,市民群体正在悄然形成,即便它的人口规模很小。 都城以及附近区域长期居住着近万人,此地小商人盘踞,来此打工的芬兰人也不少。皮革、亚麻的来料加工是都城支柱产业,故此王国的庞大驯鹿群的圈舍几乎有都在都城附近。 罗斯堡故地的经济产业完全转变成矿石开采与冶金,那些善于鞣制皮革的家庭自发移民到涅瓦河畔新罗斯堡。 罗斯部族的皮革产业自古在这片海域有着名气,如今她做大做强。随着波罗的海的纷争因联盟条约消弭,过去被压制的经济随在条约签署第二年爆发。乃至是来自丹麦西兰岛的商人,也划着长船一路向东进入新罗斯堡。首次抵达这里的人们震撼于这座城市的庞大,震惊于市场的复杂热闹,甚至也目睹了巡逻队对于抓获窃贼的公开宣判与处罚。 窃贼就该切手指然后驱逐!偷的多就直接斩首。丹麦人有自己的准则,奇怪于罗斯人只是判处窃贼去伐木、挖石头、挖黏土这些工作,做一年的奴工罪过就了解。 丹麦、瑞典伤人完全不担心在波罗的海航线遭遇打劫。始终有悬挂罗斯旗帜的较大武装舰只在南部海域游弋。来自西南波罗的海的丹麦商船,他们挂着白底渡鸦气质(拉格纳所设计)自证身份,在墓碑道进行补给休整,再直奔东方的罗斯都城。 在缴纳停泊费后,他们自可带着货物去城外的露天集市摆摊卖货。盐、粮食、咸鱼干,是丹麦人最容易拿得出手的商品。他们故意低价销售这些引得货物迅速卖空,再从新罗斯堡后买多种货物,尤其是各类皮革。 他们在做生意时,船舶完全被总督复保管起来,并承诺如果船只遭遇破坏就原封不动赔偿。所以在返航时,再缴纳一笔额度较高的保管费理所当然。这比“保管费”正是商业税,出于对征收成本的把控,来港停泊费和船只保管费,就是对外来商人的直接税。 不过明面上罗斯的声称没有征收商业税,收取的仅仅是和船只停泊有关的费用。“保管费”具体怎么收,征收标准就按照入港时商品总量估价的1%,此乃条约里商量好的关税。关税照收不误,名头却是“保管费”,极低的税率对于大家都很友好。 这算是一种文字游戏,彷佛罗斯人并没有在收税。故此越是商业繁荣,都城的财政状况越好。显而易见的是从本地收取收农业税、手工产业税,还不如收取关税来钱快。何况免税政策是公平的,留里克施恩于过境,凡是王国中罗斯公国的臣民,各种营生皆三年免税。 总督科努松父子按比例将税收缴如国帑,仅留下该有的比例运作总督府。这里一定存在贪腐的情况,不过在这财政状况蒸蒸日上的时期,留里克也不需要雷霆反贪。贪腐情况固然非常可恶,就好似身上的牛皮癣,长上一小块只是瘙痒,若是太多就能要命。 一个大问题是罗斯的政体还不够完善,大量的政府机构不是小作坊就是不存在。新罗斯堡还存在着大量的部族时代遗风,罗斯的扩张就如历史当发生的那般极为快速,罗斯正面临历史的新时代。 留里克此来并不为改造总督机构,在书吏们皆能能独当一面成为可靠的职业官僚前,不可过快改革。 他计划增设一些新的机构,重中之重的正是国营的大型印刷馆,继而可以跨时代地成立国营传媒机构。 他坚信,人们有获取外界信息的强烈需求,掌握传媒的力量,王室即可左右每一个人的想法。要实现这个,必须改变印刷部门小作坊的现实,国营的印刷馆今年当挂牌成立,为此要有一番重大的任命与人士调整。 于是,在故意蛰伏一宿后,藏匿林地的骑兵对吹响号角。 有大清早进入林地找寻蘑孤的人,他们忽然听到悠扬号声下意识为之一震,不久便在震惊中看到骑兵队整齐的行伍从森林中走出。 看呐!那位头戴黄金桂冠的金发男子,不正是国王大人吗?! 骑枪竖直挂在马鞍,蓝白色的飘带飘扬。他们举着罗斯的旗帜,所有人衣着一致。 骑兵保持纵队队形,留里克下令携带牛角号的战士持续吹响,令所有早起的人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当真的被路过的人围观,他并没有和这些臣民互动。留里克高昂着下巴尽显威仪和傲气,现在全军奔向公墓。 “走吧!年轻的战士们,走过故去勇士们的墓,让他们的英灵看到你们的风采。” 留里克高声命令,旋即引得战士们的精神震动。 每天都有出生,每天也都有死去。 对于死去的人,无论是火葬、土葬还是海葬,维京世界各部族各有说法。在丹麦世界,将死者安置在船只上,覆盖大量薪柴点燃,将船推入海里任其一边燃烧一边沉没,此乃公认的葬仪。但在传统的瑞典世界,土葬要更多一些。 毕竟罗斯建成了“人间瓦尔哈拉”这一巨大公墓,它是被标记的很大一片的城南区域,任何人都可以在此挖坑埋葬死者,无分族裔也无分死者是否是战士。这些皆在总督府的管辖范围内,由于城市的人口总量并非极端的多,粗犷的管理模式也管得过来。 有上年纪的人突然故去,今日也如往日一样有小型的安葬仪式。 总督府负责给死者家属批一块墓地,祭司派人主持葬仪,而死者家属出一小笔费用也很合情合理。 主持仪式的都是大祭司麾下的下级祭司,这些人都是女人,很多人因生活不幸做了这一行当。如此她们无法再婚,也不能再继承故去丈夫的财产,在敬神的圣职中了却余生。 骑兵队大摇大摆穿过目的,他们的出现看呆了今日巨型葬礼的一众人。 下级祭司讶异于国王好似施展了某种法术突然冒了出来,因为都城的大家知晓国王还在诺夫哥罗德呢。国王的确计划回都城,却是计划从涅瓦河上游乘船归来,绝非骑马出现。 骑兵在葬礼的人群前集结,留里克扫了一眼,死者只是平凡人,若是战士自己倒是有意愿下马亲自向其致敬一下。因为这里是他钦定的神圣墓地,王室成员有义务向故去的战士行李,也仅仅是对故去的战士。 留里克向祭司问话:“不要紧张,本王的到来很神奇吗?大祭司何在?” 为首的一名祭司还是紧张得连退三步,结结巴巴回复:“大祭司……就在大神庙。一切都好。都好……” “很好。你们继续自己的仪式,不必讶异。”说罢,留里克想一想。自己毕竟路过了葬礼现场,死者看起来并非老罗斯出身,还是适当给予一点“份子”吧。 一枚银币就是他的份子钱,真是礼轻情意重,骑兵队离去,他们能听到的正是死者家属们不断的感谢声。 在许多战士看来国王此举过于行为艺术了,却在留里克看来此乃一种文化的传承。 王后骑着马,身前跨坐着太子奥斯本。斯维特兰娜起码凑近留里克,听着国王对太子的教诲。 “奥斯本,你记得。任何尊贵的人在这片墓地都要保持肃穆,如果可以,尽量对正在葬礼的人们给予一点礼物。这是情谊。” 太子听得懵懵懂懂,这小子没多问,只是点点头。 骑兵队顺利通过城南的墓地区,呈现在眼前的正是有着水泥、石块基座的高大木城墙。出于建筑成本的考虑,城墙完全石块化耗资巨大,木城墙要用很多年慢慢转化为石墙。至少城市的南大门现在完全石化。 城墙外属于郭城,这里棚户林立,后到的定居者只能在主城外搭建自己的定居点。相对于内城,郭城的整体感官虽谈不上贫民窟,此情此景立刻令人想到罗斯堡故地旧定居点的状况。曾经,罗斯部族的普通家庭高度集中在峡湾有限的土地上,长屋横七竖八排列得缺乏章法,若非大家生活惯了,乍一看去的确非常混乱。 至少外郭城的主干道是给予内城干道的延伸,在其干道两侧,非常正经的双层建筑不但有,一些新建筑正在建设砖石基座,可见的未来是外郭城也在整体向内城看齐。 人口就一万规模,可以说是密集也可以说还是太少。固有的内城只能满足先期定居者,后来者只能在城外扩张自己的生存空间,城市便也是画大饼式扩张。 一个小家庭有着自家的主屋、小庭院、旱厕,乃至手工作坊。越是精于皮革加工的家庭越是大张旗鼓修造自己的作坊。 以传统手艺鞣制皮革,来自动物皮的恶臭味自不必说,鞣制皮革要用的芒硝水一样有着气味,若是缺乏芒硝以草木灰也可以凑合用,只是后者效果不佳气味更加难闻。 他们在刺鼻的臭气中从事鞣制加工,五花八门的皮革于大城加工,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澹澹臭气,多亏了大家自古以来就习惯了,便无人抱怨这些。 尤其是外来的商人们,来自鞣皮加工的臭气简直是一种香气。倘若没有这气味,他们反倒担忧自己会白来一趟。 新罗斯堡有东西南三个大出口,东西出口是涅瓦大街的延伸,各在城外沿路形成两个外城集市。城南的大门延伸的道路不算宽阔,这里衍生的集市也不大。 即便如此,首次抵达罗斯都城的来自普斯科夫的五人也为眼前的一切惊喜得浑身颤抖。 他们看到了这是一座商业极为繁荣的城市,耳畔尽是人员叫嚷的轰隆生,空气中弥漫着明显鞣制皮革的气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咸鱼腥味。 往来的人们无法忽视骑兵的出现,他们看到了高傲的王与耀武扬威的骑兵。 只听不断有战士大声喊:“国王来了!向大王致意!” 留里克不要求自己的臣民双膝跪地,普通民众站在道路两边脱帽欢呼即可,唯有战士当单膝跪地行礼。所谓能跪地行礼实为王国战士的特权。 今日天气不错气候事宜,来自普斯科夫的五人组瞪大双眼随着马队终于进入内城。 他们看到了把守城门的卫兵华丽的装束,以及卫兵见到国王的恭敬模样。 衣着鲜艳又不失霸气的骑兵在略狭窄的南部道路排成整齐纵队,卫兵向国王致敬,又被留里克下达直接命令。 负责南门治安的卫队长得令:“去通知总督本王归来。啊!本王要在都城巡游一番,去通知总督在丰收广场候着。” 卫队长得令急忙亲自办事,一熘烟得向着坐落在王宫的那座巨大阁楼旁的低矮总督府报信。 科努松父子办公的总督府就是留里克于此最早的宫殿,实为一座大型长屋。 留里克对于王宫有着自己的独特执念,是实质很欣赏倭人的天守阁样式建筑,统治中枢坐落在一座高大的阁楼上,整个城市就属它是制高点,使得统治者可以鸟瞰自己的城郭,心潮澎湃的感觉油然而生。当然,现实而言在毫无山峦、连丘陵也没有的涅瓦河流域以及周边地区,高大的阁楼实为往来船只可以远眺的重要标志物,能一定程度起到灯塔作用。 骑兵队继续吹响号角,盛装队伍就在城墙下的沙石路列队巡游。 国王归来的消息根本不需要派人故意传播,试问有谁可有如此排场?只要看到浩大的骑兵队就明白有大人物来了。再看领队的人头顶金冠,金色的马尾辫随风飘逸。何人敢僭越?唯有国王有此形象。 留里克亲自带队,高昂下巴任由巷道两边的人欢呼。二层、三层建筑的飘窗也都打开,不时有人探出脑袋呐喊致意。定居者几乎都是维京人,但是高声大叫就是维京战吼,他们越是起哄留里克就越是高兴。 看呐,一群年幼的小孩在马队前面又蹦又跳,嘻嘻哈哈时跑时停。 一些年轻女孩也走出家门,因为她们刚刚听说突然进城的骑兵里有很多年轻小伙子。显而易见的是那些小伙子一定刚刚成年,脸上稚气未消绝非坏事,那一定说明这群小子大部分还没有婚配。 如今谁不知道骑兵在去年的战争立下大功?人都是趋利的,当民众意识到骑兵实为国王最看重的兵种,也是最容易在陆战立下大功的群体,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骑兵战士是很好的选择。何况自己的女儿也是说着诺斯语的维京人,就算祖望并非来自老罗斯,那也是高贵的存在。聪明人借着机会向国王欢呼致意,也带着女儿观察这群新来的骑兵小子,物色一个好女婿。 留里克当然能估计这群家伙有怎样的感想。他在出发前向部下许诺,所谓大家骑马抵达都城后会给很多人解决婚姻问题,此事并非精神鼓舞。 招摇过市是一石多鸟的计谋,此乃物色女婿的机会,老罗斯家庭要给自己女儿招婿,客居商人家庭寄希望于拿出漂亮女儿与骑兵完成联姻,在罗斯社会得到更高一些的地位。 骑兵队绕着内城的多个巷道走了一个“8”字,最后进入热闹非凡的充当大集市的丰收广场。 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缺乏乐子的人们齐刷刷涌入内城,如此丰收广场人满为患。 骑兵在此集结,他们面对的就是王室的阁楼宫殿,以及敦实的总督府、五光十色的玻璃外墙大神庙、罗斯杜马议会庭。 在这些大型建筑的背后,就是宽阔的涅瓦河,以及对岸的兔子岛。 大祭司带着一众人员换上盛装出场,总督科努松父子在震惊中赶来接驾。 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这番盛装巡游,国王突然降临已成事实,至于国王到底如何抵达的,足够万千闲得发慌的民众谈论。 第1052章 商人们意识到物流效率决定着经济规模 丰收广场轰鸣不断,到处是围观看热闹的民众。国王终于回到了都城,天知道他会下达什么新政令。 关于免税的消息早已随着往来的商人穿到都城,三年免税针对所有臣民,此事是否为真?都城的民众还需要国王的在此承诺。 大祭司露米亚戴着祖传的鹿角盔,拉扯着女儿维利卡,母女俩一脸的欣喜。留里克急忙下马,身后的战士也纷纷如此。 露米亚看到了,王后斯维特兰娜,同行的还有诺伦、贝雅希尔和艾尔拉。她未免有些失落,看来自己是无法独享自己的男人了。 她是大祭司,身材却依旧瘦小,在人们的注视中走近留里克:“你终于来了,现在夏至祭祀已经结束,你晚了。” “确实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留里克轻轻捏一下她的脸颊:“说好的,重要的大事少不了你。你瞧,艾尔拉也来了,《罗斯萨迦》编纂大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听得,露米亚睁大双眼。她太懂了!现在的祭司群体扩张很大,偏偏缺乏一本通用经典。 《罗斯萨迦》就是大祭司最需要的经典! 他不由多问:“已经装订完毕了?可以立刻交给我,我会立即组织其他人学习。而且……我想好好看看。” “不着急。”留里克道:“还有更多的事务要落实。” 总督老科努松在一边侯着不敢插话,此刻略姗姗来迟的小科努松也到了。 这个老头子亲自给国王牵马,也对难得一见的太子,挤眉弄眼弄得奥斯本一阵坏笑。 老科努松记忆里的太子就是个婴儿,当时国王也如这般招摇过市令民众看看王室风采。现在太子已经长开了,小小的身子不但骑马,还站在坚实的土地依偎着母亲的身子。 他的眼神扫视这些骑兵战士,他们稚气未脱的面孔无法掩饰。“他们全都是新人!”一个意识在脑袋涌现,老科努松断定此乃全新的骑兵队。 终于,留里克侧过头:“我的总督,一切可好?我看到都城一片祥和。” “是的,我按照大王的命令治理,维持治安,惩罚窃贼,按条约收关税。”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 “那么,这支骑兵。”他实在忍不住。 “哦,他们?都是新的。” “新的?还有,大王是如何而来?似乎真是骑马赶到?” “那是自然。科努松,你们父子来得正好。去召集城里全体有头面的人物,今晚在罗斯杜马我们开大会。我会宣布一件重大事宜,令尽量多的人参与!” 留里克故意卖关子,他也要花些时间整理一下语言,更要在都城好好陪一下自己的大祭司。 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更是生育了两个孩子。她并没有绝世容颜,身份甚至比王后还要高一点。 归来的留里克安排一下第二骑兵队的驻扎地,暂且就在城里的谷仓休整。战马全体拉到城外的“国营驯鹿养殖基地”的圈舍,饲喂青草和燕麦。 长时间骑马固然腚疼,年轻战士一直在忍耐,他们最需要吃完面饼躺着睡觉。他们被赋予假期,带上自己的铺盖和装备,就在干燥而宽敞的谷仓大白天得呼呼大睡。 甚至是来自普斯科夫的五人组,他们是客人暂且被安排至雅间。不同于疲惫的战士,他们有着十足的动力意欲在这大城走马观花。仅是环城的巡游,他们还是不动为何那根年轻的“战争酋长”可有如此大的声望,引得一座大城的民众都为他欢呼。 瞧瞧这离谱的声望,自己的老大,普斯科夫的首领高尔西格法姆松真不及其十分之一。 有人不由得揣摩:“该不会那个家伙就是罗斯王吧?”之前如此揣测难以置信,基于现状五人组至少能断定,此人至少也是首领位置的唯一继承人。五人组很庆幸,自己离开小河后集体扛着小船走了一阵旱路抵达另一条河,与罗斯骑兵相遇是冥冥之中的命运。 五人被好吃好喝得供着,却被事实上软禁在这小木屋里。总督府得到命令,此五人是非同盟的外来者,他们没有资格在都城自由行,没有许可不得行定,若被许可外出也必须由巡逻士兵随行。 不能外出的确不爽,倒是罗斯人提供了松软麦饼和大量的麦酒。那并非一般的麦酒,而是故意勾兑了伏特加基酒。 铸造的青铜蒸馏器已经有能力把一般麦酒蒸馏出近乎于96°的酒精。纯粹喝这个东西简直找死,蒸馏这东西或是做调酒的基酒,或是提供给祭司。 祭司群体本就有救死扶伤的职责,酒精已是常用消毒药剂,烈酒则是麻醉药剂。她们在实践中愈发善于处理外伤,而这个时代,引起平民暴毙的一大原因正是来自伤口感染的坏血病,如今所谓“发热中了诅咒”已经不算是极端恶疾。能做到这些,皆因为蒸馏技术与器具,在不断的物资生产中愈发被完善。 难得喝酒,勾兑的高度麦酒明显还勾兑了蜂蜜。他们喝得酩酊大醉自觉幸福,也就不想着外出乱窜,此乃留里克故意为之。 王室自有王室的享受,阁楼宫殿一直被打扫,留里克再来此地面对的还是一片整洁却也冷清的居所。 他检查一番高处的藏物,那些重要物件一个不少。留守的仆人团队多从本地妇女中选取,她们年龄较大,为总督府管理,终日打扫王宫、罗斯杜马的整洁卫生是其重大工作。而厨娘们做得一手好菜,她们平日的工作是给总督府的办公者做饭,甚至包括给手成本的士兵供应伙食。现在就是她们给归来的国王烹饪佳肴。 罗斯的国帑钱库还是按照老规矩,它被祭司群体管控着,以所谓“神圣buff”驱散人们的歹意。 留里克唯独不担心祭司的**。这不,吃过饭的大祭司已经被留里克拉入独立的寝宫,他甚至谢绝了王后。 “再生一个。维利卡和奥列格还需要一个弟弟。” “万一是妹妹呢?” “那么,我们就多了祭司枢机。” 留里克有意学习天主教那一套,所谓主教和枢机,以及各地的主教,他们彼此都认识。罗斯可以效彷,但高级祭司最好都有王室血脉。 让她再体验一场做女人的欢愉,留里克知道露米亚所想,就在归来的第一个下午满足她的渴望。 她因疲倦在幸福中沉沉睡去,精力旺盛的留里克这才开始思考今晚的会议如何与那些家伙们宣布大事。 于是经过一个下午的酝酿,好消息在民众间疯传,似乎之前说有的说法都是真的。 绝非是阿猫阿狗都能参与到杜马议会里,参与者要么是在都城身居要职,或是重大的产业主,或是拥有较多财力的财主。只有都城居民和长期住居于此的罗斯公国部分臣民有权参与,平日生活中杂七杂八的事情大抵就在杜马里讨论解决,甚至是投票制定一些适用于本地的规章。 传统的“诺迪克式民主”在新罗斯堡进一步发展,出身各维京部族的人们潜意识中欢迎它。都城地区有一套内生性的自我管理模式,且为大家接受,这就是留里克可以放任当地的一大缘由。 遂是颇为奇妙的是,他身为国王,在环尹尔门湖地区面对人口极为庞大的斯拉夫人族群,表现得更像是可以一言堂的王。因为当地已经完全演化成农耕经济,当地人需要一个至高无上的仲裁者。 留里克能清楚意识到两者的不同,作为王者,他在都城表现得极为和善,即便要办事也是与富贵绅士们商量着来。 罗斯杜马的长屋里坐满本地的权势着,他们是各行各业的翘楚,有的本就是王室的外戚和臣下,以及大量的合作者。 遂在无尽的期待中,国王留里克隆重登场。 他此来就位宣布两件极为重要的事。 “关于你们获悉的免税三年一事。它是真实的,并在诺夫哥罗德已经全面落实。你们是本地的精英,即便并非务农,照例要对你们征收税赋。本王的决意是公平的,你们都是公国部分的臣民皆享有这项福利。” 一直被憋着的情绪集体爆发,听到国王如此宣布,好似房子的屋顶都要被声浪掀翻。 待这沸腾的汤锅逐渐冷却,留里克才拿出自己临时些写的演讲稿,亲自说出第二件大事——为运河与第二条航线宣传。 竟然已经存在第二条通向诺夫哥罗德的道路?甚至已经不必再在森林里砍树造路了? 而早就这一切的主要因为有老罗斯籍贯的渔民自发探险,误打误撞发现了内河航道? 此事令人怀疑,却因国王亲自带着骑兵逆向探路亲自证明航道存在,瞬间变得万分可信。 事实并非存在顺利航道,若非认为干预,一段必要的通路就是旱路。若是小船航行,大不了旅行者拖曳船只硬生生走过,或是将之扣过来扛走。 挖掘运河一事过于离奇,实在因为过往的时代,人们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可以凭双手直接改造大地,譬如挖沟创造河流。 遂有摩拳擦掌的本地商人跃跃欲试,在热烈的氛围下站起来抬高嗓门:“管它人造的水道是否合理!大不了我的人划船过去,船上自带手推车,最后的路径靠着推车走过旱路也能抵达诺夫哥罗德。至少,我们不必在涅瓦河上费劲逆行。” 用诸如“健壮”“耐力强”形容划桨的人们无可厚非,可这并非他们的主动选择。若有风力就降帆航行,若有选择就优选水流舒缓的径流。 老罗斯、新罗斯的商人产业主家庭,大部分贡献自己的儿子给国王做了常备军。孩子历经战争成了真男人,也在国王麾下学到了非同凡响的文化知识,随即这些只是开始回馈他们的父亲。 就如开了上帝视角,很多翘楚已经明白北欧和东欧部分的地理构造。他们都能理解勾勒抽象的地图,至于去理解世界为何是一个打球那并不要紧,他们更关注于商业路径是否合理。 于是,留里克基于现状,做出一个奇妙比喻。 他看到了嫂子亚丝拉琪带着儿子古斯塔夫就在这里,就以其家族的产业大做文章。 “就像是我们的水**磨坊,水轮上的木板水排赚了整整一圈又要回到原点。作为商人,你们在春季不必再硬闯融雪后狂暴的涅瓦河和沃尔霍夫河。你们就走西部的芦苇河,即便是逆流航行,那舒缓的水流翻不找你们出多少力气。你们会以更短的时间完成航行,且中途有多达三个补给站,河畔地区处处都可作为临时休息地。你们最终通过运河,缴纳一笔过路费即可安稳进入尹尔门湖。” 聪明的商人懂得取舍和妥协,拿出一笔小钱换取时间实在是好事。毕竟在过去的时期,小规模的商队硬着头皮在丰水期涅瓦河逆行有点自虐,唯有付出很大的人力物力,才能使得春季航行的成本降下来,这就是为何过去几十年来罗斯部族都是结成大部队逆行,是靠着更多人划桨并利用风力抵消涅瓦河的流速。 春季即走西部的内河航线,缴纳运河过路费进入尹尔门湖,航线预计一周时间极为完成。待在诺夫哥罗德完成贸易,带着全新进货的农产品利用传统航道的水流高流速,低成本得从东方回到新罗斯堡。如此水轮完成了一个旋转周期。 大家被说得蠢蠢欲动! 即便是对于垄断大磨坊的亚丝拉琪家族,她为都城生产廉价的即食早餐即麦饼,乃至一些高档的蜂蜜烤饼和蛋糕,变着花样的用现有材料发明美餐。普通的渔民猎人买最便宜的耐储干粮,富贵者买高级的美食。要维持这一产业,很依赖于从诺夫哥罗德地区进口小麦、燕麦、蜂蜜和奶制品。 她以王室外戚的身份从国家仓库里花钱兑换平价的麦子每个月都有限量,想要扩大生产就必须从民众手里进口余粮。出于成本考虑,除了秋季可以派船去瑞典梅拉伦湖区进口一批当地麦子,最稳健的办法还是从湖区的斯拉夫农庄手里买货。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是制作美餐的最好材料是小麦,现在各个斯拉夫农庄都开始扩中。 只要有机会,人都要尽可能满足口腹之欲,亚丝拉琪便是投其所好。平民的钱要赚,富贵者的钱更要赚。她的家族实为王国的食品行业的先驱者,未来前景巨大,目前肉眼可见的发展瓶颈即是扩大产能的需求与原料进口效率的矛盾。 聪慧的她勃然起身,以尖锐的声音兴高采烈赞誉国王的决意。 在场的人们都看得出她绝非因为是外戚身份就位国王欢呼,而是完全站在商人的立场,指出其中的巨大前景。 各界翘楚结合自己的产业, 纷纷得到完全相同的结论。 所谓物流效率决定着经济规模,大家达成共识,也开始基于全新的交通状况,内心里思考着优化自己的远行商队结构。现在运河正在挖掘,预计最快明年秋季完工,便是意味着到了公元843年第二条航道就彻底贯通,一艘小船不很费力得七天冲到诺夫哥罗德不是问题。 精明者纷纷乐观估计,以最高效的航行以及在诺夫哥罗德高效率的倾销与采买,从商业大城新罗斯堡到各色物资原料主产区的诺夫哥罗德,一套流程最快半个月即可。 有钱的商人可以多组织几个商队,在两条航线施行互不干扰的航行循环。最乐观的估计所谓至少组织两支商队间隔一周出发,如此第一商队抵达诺夫哥罗德后第二商队出发,当第一商队回到都城,第二上对正好也到了诺夫哥罗德。 每周即又一批物资到货,若是组织三个商队,到货的时间间隔只能进一步缩短。 唯有第二条航线与运河的疏通可以使得它落实。一旦落实,罗斯王国的东部部分即可进入经济高速上升期,坐在这罗斯杜马开会的诸位都将吃到红利。 第1053章 老不死的哈罗德 平坦的东北欧平原道加瓦河平静地流淌,它蜿蜒曲折,与众多支流一道,犹如叶脉般滋养整个区域。 一条贯穿整个东欧平原,连接波罗的海和埃及的“琥珀之路”古而有之,道加瓦河正是这条千年贸易线的重要内河航线。 波美拉尼亚、普鲁士、库尔兰、瑟米加利亚和里加的海滩都能在无数卵石中挖到琥珀和蜜蜡,凋琢一番运往远方就能卖出好价钱。 遥远的南方有着需求,纵使时代变迁,总有冒险者在这条路径行进。 埃及早已覆灭,取而代之的是东罗马。如此挖掘的琥珀原石与加工品,运抵第聂伯河入海口地区的敖德萨、克里米亚南端的赫尔松,这两个东罗马的东北部重镇的商人即可直接收购。 商人很清楚继续划船进抵君士坦丁堡和色雷斯地区,琥珀能卖到更好的价钱。奈何因罗马皇帝的命令,那些信仰异教的野蛮人无权通过北方边境。 罗马商人与特许经营的保加利亚汗国商人,可以带着北方货物进入帝国腹地。纵使好勇斗狠,北方的商人缺乏实力在罗马境内造次。他们甚至也没有能力挑战地区霸王可萨人,恐怕仅仅因为这些北方的瓦良格人并非来源于罗斯。 古老的时代是腓尼基人、希腊人的冒险家艰难维持这条贸易线。最近的二百人,白肤金发的野蛮人完成了它的垄断。 甚至是控制第聂伯河下游的可萨人,想要针对过境的商人总是无能为力。 高机动的维京船只无视绝大部分溪流的低水位,包括且不限于被旅行者陆路拖曳,被扣过来一群人扛着走。 可萨骑兵意欲收税,多是只能站在河畔叫骂一番。极为宽阔的第聂伯河下游如同海洋,尤其是在基辅以南区域存在一片狭长极为重宽大湖,这就是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所在地,天然大湖的存在也是克列缅丘格水坝修筑的地理基础。 如今的时代河道两岸几乎都是无人区,途中重要的补给站有两个,一个是克里维奇人的基辅社群,另一个就是在普里佩特沼泽西部的德列夫利安人社群(今莫济里至图罗夫)。两个社群对这些外来的瓦良格人态度暧昧,一方面他们会伺机抢掠人口,另一方面他们也带来了北方的便宜盐。 茫茫第聂伯河对所有人开放,在河上行船的瓦良格人又来自多出。 对于基辅社群的民众,时代已经彻底变革。罗斯人是瓦良格人里的一支,也是最有合作价值的瓦良格人。 “琥珀之路”的传统贸易线不再是唯一之路,连接着涅瓦河的罗斯都城和伏尔加河入海口的“盐铁马路”不但诞生,它正在快速发展。 基辅社群自发得亮出罗斯的旗帜,在自己的小码头尤甚,此举只为引起往来船只的注意,希冀来者也是罗斯人。 “盐铁马路”是“琥珀之路”强有力的竞争者,因为前者愈发繁荣,处在交通线重要区域的斯摩棱斯克就愈发受到打击。此打击绝非来自商业竞争,单纯来自往来者将斯摩棱斯克的民众作为一种可以抓捕的野生动物。 掳掠奴隶就是“盐铁马路”的特色经济,它以极为野蛮的形式横空出世。 因为这一切都来自北方巨无霸罗斯王国的傲慢,活跃帝国威严。 何为傲慢? 一座新城就在洛瓦季河上游拔地而起。庞大瓦尔代泽地是众多东北欧河流的水源地,一座属于罗斯的全新军事重镇于此建立,它的本质固然是罗斯人的贸易节点,却对于其他人,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剑。 但是,我做生意与你何干?罗斯军队在此,贸易线必须上罗斯垄断。 罗斯常备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开始在庞大泽地探险,他们分成一个个十人组的战斗小队,得到的命令首先是探险调查周遭地势和水文,以为找到合适的牧场,顺势猎捕本地动物与河流的鱼获资源。 当然,若是发现出现的人,冲上去立刻调查。若是基辅、佩切涅格来的人员,他们就是应该款待的客人。 至于其他人可以直接逮捕、没收所有货物。若是敢于反抗立刻杀死也不是问题。 卢基霍尔姆,全新的城镇拔地而起。 就如它的名字,洛瓦季河靠近源头的区域,河道出现一处巨大的拐弯。这里的土地相对坚硬,至少建设大量的木屋,搭建高大木围墙毫无问题。 有一千余人从诺夫哥罗德南下,大部分的奥斯塔拉公国壮丁和青少年参与到了新城市建设。此事得到罗斯王留里克的大力资助,亦是派遣身经百战的第一骑兵队部分战士参与建设与护卫。 斧头、双人锯不断改造着森林,河湾区域形成巨大的建筑工地。民夫以铁铲挖掘大坑,再是几十人合力,又是推运又是牵拉,将巨大的松木立在坑中,成为木围墙的主要立柱。 如今建造有围墙的军事堡垒对于罗斯人不是大问题,他们在过去的时代积累了很多经验,现在不止是复制技术,更是进一步的精进。 有人怀疑这放眼望去除了己方劳作的民夫和巡逻的骑兵,可能偶遇的也只是来自南方的盟友商队。此地毫无威胁,为何国王和公爵大人都担心敌情存在呢?如果只是防止野兽进入定居点,修筑低矮的木墙即可,完全没必要修筑需要长梯才能直接攀爬的大墙。 普通人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了。他们有所怀疑终于还是将之抛之脑后,在每一天高强度的劳作后,大家最渴望的就是自己的木碗盛上满登登煮熟的麦子。 然而,有人开始抱怨:“寡盐的麦子不好吃,我们带的盐太少了。” 亲自督办城垣建设的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她一直待在建筑现场,可以清楚注意到手下的抱怨。那些男人和青少年,他们在这温润夏季总是赤膊上阵劳作,砍伐大树、运输木杆。堆砌木墙,人们的身上被汗水打湿,更是沾满大量的泥土和木屑。 此地几乎都是男人,他们一身脏兮兮就直接跳入洛瓦季河洗澡。肥皂已不是稀罕物,就算由五花八门油脂制作的肥皂始终发臭,现在没有比它更有性价比的洗涤用具。他们就穿着遮羞布或是麻布裤衩,集体围坐在篝火边吃着麦饭,顺手烤干自己洗涤过的衣服。 如果盐吃得少还频频从事重体力劳动,一个健壮的人长此以往也会突然昏迷。 卡洛塔早已身经百战,她是合格的部族首领,虽是公爵身份仍以过去的那一套治理自己的封国。她尽力洞察部下的状况,听取他们的抱怨。 也是便有船舶顺流而下,只为从后方搬运来咸鱼干和全新的双人锯、斧头。 至少由于有着充分的燕麦储备,饭菜寡澹至少量大管饱。大家在忍耐中继续着重体力劳作,一座三面向着河道的军事城镇因外墙的轮廓以成型,她方方正正模样已然清晰。显然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确立好的框架不断地堆叠木料,最后创造一座雄伟的木质堡垒,卢基霍尔姆会在入冬前建设得足矣维持一支军队越冬。 一艘非主流长船在道加瓦河航行许久,二十人载运着他们的货物,以纯粹划桨的方式不断着他们寻找河流源头之旅。 他们都有着金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除了为首的一个家伙。 这个家伙名叫哈罗德,他金色的头发已经褪去色泽,愈发灰白的头发和胡须证明了他的衰老。 有的人即便一把年纪还要坚持着自己不变的生活,哈罗德就是这样的人,一位善于冒险的旅行者。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此人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之徒,以及穷凶极恶的强盗。 复杂的东欧中部地区的贸易线不存在任何的仲裁者,这里固然有着多个社群的定居者,他们生活区域极为分散,大部分地区方圆百里不见人影,倒是各种野兽时常看到。旅行者不介意中途袭击途径的村庄,掳掠人口卖出去。 譬如,趁着夜色偷袭波洛茨克人的村庄,掳走村民运抵斯摩棱斯克卖掉。 这不,船上绑着三个女人,她们眼神空洞,简单的麻布遮掩哆哆嗦嗦的身子。 她们早就被哈罗德一伙儿瓦良格强盗玩弄多日,如今兄弟们已经腻了,只求这三个女人还没有发疯,好在目的地卖掉。 作为头目,哈罗德自然不必亲自划船。 他们从里加来,哈罗德的部下有里加当地的拉脱维亚人,也有过上定居生活的丹麦裔瓦良格人,后者实则也是混血。 哈罗德这个老家伙,他这一生多次去过东罗马的赫尔松,也捏着鼻子缴纳重税后去和可萨人做生意。正经的里加当地贵族喜欢与这个家伙做交易,却不愿意贡献女儿与之联姻,毕竟“与强盗联姻”怎样都不体面。 但哈罗德不是老光棍,他在斯摩棱斯克花钱买了年轻的女子,如此就有了儿子和女儿。 并非所有见多识广的老瓦良格海盗都愿意死在战场上,亦或是在航行路上献祭自己的命。他老了,大半辈子的漂泊积累了一些财富,是时候找个安乐窝养老。 也许一切都是命运,一个绝佳的安乐窝就是诺夫哥罗德! 船只静静漂着,道加瓦河上游水流愈发舒缓,年轻的旅行者们一如他们的父辈忠实履行远航奥义——不间断划桨。 年轻人体能令衰老的家伙羡慕,他们耐力惊人也好勇斗狠。他们非常渴望财富,就纷纷听信了哈罗德在里加的宣讲,认为这个老头子所言并非吹牛。 《最初进化》 漫长时间的划桨总与无聊为伴,继续讨论偷袭波洛茨克村庄的得失是难以停歇的话题,不过船只即将抵达道加瓦河的源头,兄弟们也就看是听着老头子哈罗德的高傲嚷嚷了。 “听着!当年罗斯的那些家伙把北边的尹尔门湖拆了个稀巴烂。那边的首领被杀了数千人,我可是带着伙计们把首领之子送到了斯摩棱斯克,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个小子真是命不该绝,居然做了斯摩棱斯克首领的赘婿。现在更是不得了,那小子已经是斯摩棱斯克的大首领了。” “你们这群年轻的崽子都机灵点,到了那边可不要抢当地人,否则……犯罪的人,我可要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哦,你们可能会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我可是那个大首领的恩人,若非这种关系我们如何免税进入斯摩棱斯克?小子们,跟着我混保证你们发财。” 大家被哈罗德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这里就属此白发老头见多识广,就只好继续听他吹牛了。 却说哈罗德这种人,他若是安心做生意自然是被“琥珀之路”整条航线的居民欢迎的。 此人的进货源头在里加湾,当地盛产琥珀、盐。琥珀是可以直接运到赫尔松的,罗马贵族很喜欢北方宝石,此乃航线硬通货。而航线途径的那些社群民众因身处内陆地区,他们极难得到盐,对于外来运盐商人很乐意高价购买。甚至交出自己的女儿,换取一笔宝贵的盐。 甚至是基辅社群的斯拉夫人,也有这种交出庄园女孩向瓦良格商人换盐的极端状况。这些女孩目的地还是赫尔松,最终,她们会以艺伎舞女、侍女、妻妾的形式,出现在君士坦丁堡里。 这条长船没有桅杆,被俘的三个波洛茨克村妇是“额外之财”,最重要的货物是盐和琥珀原石。 终于,上游河段的道加瓦河终于到头了,长船龙骨开始啃食河底的淤泥,终于到了再怎样划桨也无能为力的程度。 “老大,我们怎么办?!”有年轻的小子大声问道。 “那就下船啊!在出发的时候我没告诉你们吗?现在带上绳索捆着船艏和船舷木凸,我们拖曳着在沼泽走。” 据说这样干很靠谱,在里加的时候兄弟们听这老家伙眉飞色舞的说辞,光顾着联想此次前往罗马的赫尔松见世面能有多大收获,完全忽略了旅途的艰辛。 他们把俘虏带下船, 高兴与俘虏还没有发疯。接着年轻人在哈罗德的指挥下,合理拖曳船只在多水的瓦尔代大泽地向着南方前进。 这并非旱地行舟,较轻的船只被二十人拖曳,龙骨啃食着松软草地,他们更是故意找寻现成的水坑和小溪,以求进一步减轻拖曳的疲惫。 虽是如此,当他们找到一片平地于黄昏休息时,大伙儿聚在一起不得不痛诉自己的疲惫。 “你们不要抱怨!我和你们一样年轻时就从不抱怨。我的很多老兄弟不是出了意外就是老死了,甚至因抢劫罗马人被绞死。你们瞧?我何曾抱怨了?想要发财就要面对困难。放心,我们拖曳船只三天,就到了第聂伯河上游,接下来就没有拖船一事。” 还要再拖曳三天?这是何其离谱之事? 至少年轻人觉得有了盼头。 他们在少树的泽地中的硬地点燃篝火,随着夜幕降临,这篝火也变得极为扎眼。 于是,同样在夜间休息的罗斯骑兵注意到了这荒诞的光亮。 也许是一支来自基辅的马队?一支巡逻队看到了光亮,兄弟们一番商议觉得必须赶回巡逻营地报信,于是消息传到了打瞌睡的“秃头”菲斯克耳朵里。 也许那就是客人,客人们必须明白一座全新的补给站正在快速建设,且对同盟的商人免税。 “再休息一晚!我们拂晓时分骑马赶过去,把他们引到北边。”菲斯克如此命令。 加上菲斯克亲率的小队,得信儿的他组织起二十人的队伍。大家不断讨论,以至于最初的估计被当做事实,人们完全相信那就是来自基辅的商队。 第1054章 泽地冲突与狡黠的哈罗德 芦苇丛遮掩行者的身影,被拖曳的无桅杆长船孤寂得沉浸其中。 旁边的空地默默燃着篝火,旁边横七竖八躺着疲惫的旅人。 放眼望去这里空旷而安静,他们多点了一些火焰以求火光吓退可能夜间游弋的熊。夜里虽设有岗哨,结果哨兵也昏昏欲睡使得岗哨形同虚设。 上年纪的哈罗德纵使还想有着年轻时的风采终究也要面对自己的衰老,他提醒年轻的崽子们保持警惕,自己却率先在吃完干粮后呼呼大睡。 见得老大如此,年轻人互相看看,索性纷纷蜷缩一团守着篝火也长船睡觉了。 短矛戳在地上,以树立的木柄挂起修干净的衣物,还有因涉水走路完全浸湿的靴子,以求将之烘干。 他们也是剑、手斧不离身,非常奇妙的则是宽大的圆盾,直接化作坚硬又干燥的木床,供应主人蜷缩而睡。 的确有熊在这片大泽地游弋,棕熊会抓捕澹水鱼充饥,也会主动猎杀一些小动物,必要之际袭击人也可以。 这这一带存在游弋的熊,探查环境的罗斯骑兵一旦发现就试图猎捕。熊不傻,骑兵更是不蠢。有的熊拖曳受伤的身子,任由箭簇扎在皮肉中忍痛逃遁森林,骑兵们考虑风险问题无意深入林地追杀。 即便有着很先进的武器,猎熊绝非罗斯骑兵能轻易做到的。 罗斯的捕熊队已经自发演变成专业团队,捕猎的重武器实则是可发射标枪的扭力弹弓,如此确保必定击穿熊的身躯。再辅以十字弓的射击继续远程对熊制造伤害,最终由持矛者一拥而上对着要害一阵勐戳。如此猎法,剥下的熊皮自然有着大大小小的孔洞,它并不美观好在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自然也有聪明的猎手,将尖锐箭簇改成钝头,只为精准狙击后导致猎物严重内伤,如此剥下非常完好的皮革。只是如此狩猎针对的最大是狐狸、森林猫这一体型上限的兽族。 罗斯骑兵原则上可以猎熊,但菲斯克容不得自己的老兵们去冒险。老兵主观上也懒得用猎熊证明自己是真爷们儿,因为他们早就在战场完成自证。 骑兵队是协助奥斯塔拉公国兴建新定居点,他们一路上为其承担一定的物资负重,如今河湾处大兴土木实在用不上常备骑兵再搀和其中。 无聊的巡逻若是能发现金子就好了,人人可以以此开玩笑,每天面对的除了森林泽地,还是森林泽地。 于是泽地里突兀的篝火如此醒目,发现它的骑兵战士格外兴奋。 拂晓十分,吃过干粮的二十骑在身经百战的菲斯克带领下开始行动。 他们呈现散兵队形,每一骑都间隔十个身份,遂形成宽度达到折合二百米的宽大阵线,在愈发深蓝的拂晓星空下离开休息地,不声不响朝着火光前进。 他们双手握住缰绳的同时也握着弓柄,挂在右腿后处的箭袋箭失满登登。老兵们有着高度的战场敏感,他们可以瞬间抽出三箭,对着乍现之敌来上一组“草原三连击”。 泽地的清晨水汽很大,当太阳即将生气,这盘区域的晨雾遂慢慢蒸腾。 已经很熟悉本地环境的骑兵们决定快点和那些未名的人接触,伴随战马默默的嘶鸣,接触即将发生。 睡得浅的人听到了奇怪的动静,揉着惺忪睡眼苏醒的人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对于里加地区的居民,马匹在其生活中一直有分量,即便他们的马匹很矮小。马车和骑兵不足为其,若是突然见到骑兵他们并不会诧异,但在这荒原泽地发觉营地惊被莫名的骑兵包围,恐惧感瞬间作用脑袋,整个人炸了毛。 “有敌人!都苏醒!准备战斗!” 来自诺斯语的战斗警报震惊了所有酣睡的人,他们对诸如“战斗”“敌人”之类的词汇非常敏感,固然是睡得迷迷湖湖,瞬间从酣睡到抄起圆盾拔出手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好似肌肉记忆般,菲斯克眯着眼睛讶异地看到被包围的这伙儿有船舶的怪人纷纷起身,还非常娴熟地摆出盾墙,剑与斧搭在盾上,警惕地看着骑兵们。 如此武装戒备迫使骑兵们纷纷搭弓。 菲斯克伸出右拳示意大伙儿按兵不动,就保持强力的军事威慑感虎视眈眈凝视这群人。 苏醒的老哈罗德已经意识到自己人被包围了,至于眼前的家伙们,他们整齐划一的着装,最关键的是全体为骑兵的本质,他们就是罗斯人! “真是见鬼,在这个地方还能和罗斯马匪遭遇。”他半弓着身子,攥着剑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年轻的崽子们根本没加过如此阵仗,他们听说过罗斯人,毕竟里加湾的外海就有一群游弋的海盗,近年来海盗挂出了罗斯人的旗帜。他们虽没见过罗斯军队,深知罗斯人的旗帜当时怎样图桉。看呐!眼前的骑兵亮着他们的旗帜,白袍前胸的交错蓝纹就是身份证明。 有人不由得询问哈罗德:“老大,怎么办?和他们打?” “不慌。让我想想话语,我和他们交涉一下。” 哈罗德毕竟见过大场面,他毕竟无意在此地久留,更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他突然想到一招,或许可以拿出一些盐和琥珀出来,乃至把那三个被俘的女人交出。 不料,就是有愣头青一声豪迈的呐喊打乱他所有的布局。 “你们居然是罗斯人!我们不怕你们!想要抢夺我们的货物那就来吧!让你们成为我斧头下的冤魂!” 若是真的仇人见面,如此呐喊可谓战斗前绝佳的提振士气话语。奈何对于现状无疑是灾难性的叫骂。 “诺斯语?!你们是什么人?!”菲斯克立刻大声质问。 却听那个年轻的家伙继续嚷嚷:“我们是丹麦的勇士!要不你们滚开,要么就战斗。” 丹麦?现在丹麦与罗斯是结盟,什么时候丹麦人背盟了?明明还有一些丹麦人为了赚钱,宁愿在诺夫哥罗德工作到秋季也不愿早早离开。 除非,这群自我标榜的丹麦人并非大家认知里的丹麦。 见得这群持盾人聚集成一个圆,骑兵与之保持一定距离,兄弟们右手纷纷握住三支箭,随时可以对着敌人来上三箭。 菲斯克断不是一番言语刺激就暴怒,现在罗斯人完全占优。 他还需要确定一点,便问:“你们究竟受谁的指示从这片区域过境?是丹麦国王?还是基辅那边的贵族?” 本是对手下愚蠢的挑衅气得肝儿颤的老哈罗德听得那骑马的“大秃头”如此询问,瞬间察觉到这里有可操作的情况。他想要谎称一下,所谓兄弟们是受丹麦王节制,只是打算过境此地而已,并无敌意云云。 奈何,好勇斗狠的部下根本没有老者的隐忍。他们听得懂菲斯克的诺斯语闻讯,偏偏以诺斯语所问非所答:“我们知道你们是骑马的强盗!休想抢我们的财宝!今天要么是你们去死,要么我们死!来打吧!懦夫!” 懦夫?!兄弟们最听不得的就是被一群愣头青骂做懦夫! 明明现在的天越来越亮,晨雾也开始蒸腾。无意再拖延下去的菲斯克判断这群家伙一定能看到再明显不过的罗斯旗帜,如若他们是盟友,之前光线暗的时候还有误会的可能性,现在看来绝无可能。 那就打吧! 菲斯克一声令下:“战斗!杀灭不服,抓俘虏!” 真是求仁得仁,渴望战斗的来自里加湾的年轻人,突然遭遇罗斯骑兵的“草原三连射”。 有的人当场被击穿眼睛和面部,尖锥破甲箭击破大脑,其人当场丧命。 箭簇击穿圆盾,盾后的人胳膊被扎穿痛得哇哇大叫,也震惊于卡在盾墙的箭簇。 开局即暴击,多达六十支箭好好伺候眼前的二十人,接着又是不间断的射击。 被围攻者妄图主动出击,却被故意保持距离的罗斯骑兵后退一番再行射杀。 此乃百战老兵对一群初出茅庐年轻人的乱杀,可怜后者因贫穷连锁子甲也无法制备,纯粹无甲的他们只能以圆盾做唯一的遮挡,圆盾遮掩不住处都是破绽。 泥地躺着中箭抽搐的人,艰难蠕动爬行后备箭失补射要害。 来自佩切涅格人的反曲弓体积小拉锯大,磅数可是不低,如此近距离乱杀,那些人的圆盾形同虚设。 带对着哈罗德没理由为这群年轻崽子的鲁莽埋单,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就是不死,很大程度也来自于对同伴的不管不顾。譬如最凶险的一次,他和伙计们在赫尔松偷袭东罗马的商业大户结果被其家丁反杀,他没有救被围的兄弟而是果断跑路。 这一次,看看周遭的情况…… “糟糕,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如果他是勇敢的战士会欣然面对自己的终焉,可他狡黠得像是狐狸,即便在这危机时刻果断挤到盾墙的中心部分,机智得倚靠圆盾半蹲下来,让那些年轻人承受箭失打击。 战斗变成单方面的杀戮,因为罗斯骑兵此番为了方便行事也不穿甲,他们故意保持距离,单以大量箭失持续射击。 被包围的人根本寸步难行,必须尽量以盾遮掩身子,任何的破绽都是致命的。伤亡根本止不住,他们在罗斯骑兵的眼里好似猎物,多日来的无聊心情被这番杀戮很好的宣泄掉。 最后,看似只有七个持盾者存活,以及三个互相依偎蜷缩一团的女人。 前者的盾牌被箭失打得好似刺猬,后者三个女人可是安然无恙。 “暂停!”菲斯克一声令下,箭失的暴力宣泄截然而至。 他又令:“投降吧!听得懂话就投降。” 投降?说来轻巧。年轻的崽子目睹同乡的大量死亡,温热的血浸染这片土地,他们刚刚的高傲被无情打得稀巴烂,活下来的人皆瑟瑟发抖,因面部抽出嘴巴打颤,连宣布投降的话语都没法说。 言情 至少罗斯人给了活路。 此刻的老哈罗德像是吃了一大堆蛆虫般犯恶心,他为手下人的鲁莽气得要死,对其大量死伤毫不怜悯还想着再揣上几脚泄愤。 “差点被一群年轻的蠢货坑死……” 但是现在,能救自己命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来哈罗德从最后的盾墙里爬出来,把剑挂在腰里,举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 “不打了!勇士!我们不打了。” “真是荒谬,明明是你们选择了战斗。”菲斯克嘴角一瞥,继续问:“你就是头目?投降吗?” 老哈罗德急忙失口否认,再指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和头发:“勇士,你难道觉得一个老头子是头目?我只是普通的武装旅人。那个家伙。”他随手指着一个被射杀的人张口就来:“他叫比约恩,是我们一队的头目。” “一个死尸?也配叫做比约恩?”反正都是烂大街的好名字,菲斯克无所谓。“你愿意投降,就把自己的武器全部丢了。” 如此,哈罗德立刻照办,再笑嘻嘻地说:“勇士!我知道你们其实是罗斯人。千万别杀我,留着我对你们有用。” 骑马的菲斯克依旧保持傲慢:“明知我们的身份,何必负隅顽抗?你们竟不知道惹恼我们的下场?丹麦人,你们到底懂不懂现在的局势?” 哈罗德实则不懂,此刻只好打哈哈:“就算我懂,他们也不懂呢。我知道很多事情,留着我,我会给你们的首领汇报。勇士,你们……总该希望知晓一些有关斯摩棱斯克的事吧。” 听得那最后一句,菲斯克的态度立刻暧昧起来。 “好吧!老头子。你给了我一个无法杀你的理由,我会把你带到北边,若你真如自己所言能提供大量情报,你会得到款待。至于其他人……” 哈罗德扭过头瞥一眼:“他们?死活无我无关。” “如此绝情?你们也是一起行动的旅者。还是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到底从何而来。” 很多事情必须永远被埋藏,这家伙使了个心眼,谎称:“我们从里加那边来,我叫奥拉夫。” “好吧,奥拉夫。至少你比你的同伴聪明。” 里加,这一地理概念菲斯克并不陌生。作为留里克麾下爱将,又是有着共同祖先的老罗斯同族,菲斯克得以学到很多高深的知识。他知晓东欧地区的海岸线走势,不但知晓里加这里地名,更知道其大抵位置,只是罗斯并未与当地人做交流罢了。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因为这片沼泽就是西德维纳河水源地,河流入海口就是里加。 俘虏有一个就够了,何况这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俘虏。 兄弟们无法对“你们是懦夫”的话语释怀,老战士们完全进入战斗状态,那些口出狂言者必须为自己的话语负责。 菲斯克遂示意几个兄弟,遂有一支小队放下弓,集体拔出自己的钢剑。 一记强有力的骑兵冲锋,铁蹄践踏与钢剑噼砍,一切都结束了。 骑兵如摧枯拉朽解决战斗,哈罗德以亲历者和旁观者的双重身份看到这一切。他开始明白为何斯摩棱斯克的那些家伙近年来总是被骑兵打击持续失血,恐怕并非那群家伙愚蠢羸弱,而是这群罗斯骑兵太强。一群好勇斗狠的丹麦裔小伙子被单方面射杀,骑兵们毫无“北欧的廉耻”,根本不做堂堂正正的战斗。 哈罗德若是精神迂腐怕是几年前就死了,他能活到现在全靠着赖皮与苟且。一如当年他收了松针庄园的大笔钱财,却在决战时候不听庄园主卜鲁德涅的指挥,明知不可能击败当时的罗斯军队就带着钱财跑了,可谓毫无佣兵精神。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当年一度与罗斯为敌的事情被发现,就凭着罗斯人的那股凶狠劲,自己定然小命不保。 好在,这里能知道内情的家伙们被骑兵杀了个干净。他觉得自己可以继续以奥拉夫这一化名在罗斯保住自己的命,甚至带来一些全新的可能。 唯独这一刻,他很欣慰自己的衰老。白胡子白头发以及脸上的褶子,改变了他过去的容颜,这遮掩了他的过往。 第1055章 这个男人去过罗马 武装冲突完全不在菲斯克的预料内,终究冲突的结果是己方压倒性获胜。 “都下马!拔掉箭,拿走所有可用的。”他大声命令。 多日以来兄弟们四处游弋,睁大着双眼扫视空旷泽地搜索一些有趣之物。每个人的马鞍上都挂上了新剥的狐狸皮和兔皮,而肉早被他们烤食吃掉。 射杀小兽剥皮是兄弟们探险至今现有的重要收获。他们已经调查了一大片区域,对于洛瓦季河的源头有了非常清晰的认知。 他们进一步在巨大泽地南下探险,这些日子一直在西德维纳河畔区域徘回。 似乎这片泽地就是其源头,因为大河道进入这里后变得水网密布。 骑兵们当然不是水文地质专家,他们的首要任务也并非探寻西德维纳河的源头,首当气冲的任务是找到洛瓦季河源头,这一任务已经完成。其次是找寻更好的牧场,这一任务姑且可以说也算完成了。 庞大的瓦尔代泽地多水多森林,林间存在着大量的淤泥池塘。如此环境下可以放牧的区域就限于较大河道的两侧平坦区,它当然没有佩切涅格盟友所谓草原辽阔,如此环境放牧牛羊相当凑合。 下马的战士们拎着剑走近那些躺倒的人,对着疼痛呻吟的人就在要害处刺上一剑。 他们年轻却又身经百战,补刀之际无人觉得这不对,甚至他们的作为可谓非常道义。 罗斯骑兵没义务给这群家伙治伤,毕竟是这群人率先发出战斗的挑战。既然赌上了命,被杀就是活该。 但至少要给战败者一个体面,死者毕竟也是说着诺斯语的丹麦维京人。 遂有弥留者被靴子踩住右手,罗斯战士将散落的剑或是斧头按在即将被刺杀者手里,罢了对着心脏位勐刺一剑。并附上一句:“这样你就可以去英灵殿了。” 淇滨干净利落地完成这一切,接着开始剥下全体死者的衣服。谈不上晦气,只因一些破布也有利用价值,譬如将布面撕扯成布条,拧起来充当捆扎绳索。死者的皮带也是很好的捆扎工具。 武器被收缴,被箭失砸得千疮百孔的圆盾就不要了。 一票失血后发白的尸体被推到挖好的松软泥坑里,之后覆土埋葬。 一开始有人质疑菲斯克的收尸命令。“我们为何要给这群家伙挖坟?完全没必要做得太多。” 只听菲斯克长叹一声:“他们和我们很相似,现在也是做着武装探险队的活计。如果我们以另一种方式见面或许可以成为朋友。他们可以给罗斯做佣兵,而不是西边的里加。” 兄弟们不懂自己的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悯,反正现在也什么事好做,在松软之地挖坑并不累,送葬就送到底吧…… 这一切尽被老哈罗德看在眼里。他不懂,罗斯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道义了? 哈罗德继续装蒜,虽然菲斯克喊其化名的时候,他就立刻应答。 身为俘虏的哈罗德自然被捆住了双手,菲斯克毫不犹豫地闻讯:“奥拉夫,你们的船上运了什么好东西?” “有很多琥珀,还有盐。”他只好如实作答。 “都是好东西啊。哈哈,还有那三个女人。是你的妻妾吗?唔,看着不像。” “是中途抓的奴隶。” “好吧。奴隶,现在是我们兄弟的战利品。”菲斯克带着笑意轻轻嗓子,他没多想,转头对着兄弟们嚷嚷:“那三个女人归你们咯,别使粗暴手段。再来点兄弟,去船上把好东西都搬走!” 毕竟罗斯骑兵的本质就是骑马的维京人,对于奴隶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倒是那三个女人早因绝望而摆烂,任何的反抗都没有,如同被蒙着眼的驴子可以随意处置。 那些跳上船的人掀开裹得严实的涂油防水布,高高兴兴看到被掩藏的粗布麻袋。 麻袋由绳子死死束口,急于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的战士直接拿出切肉小刀就是勐刺,随从坡口洒出大量的白色结晶物。 本能告诉他们这是盐,一众人围过来争相品尝顿时大喜过望。 一名战士昂着头对着所有大喊:“哈哈!全都是盐!老大,我们发财了!” 听得,战士们为之欢呼。“太好了,这样再吃烤肉可以多放些盐。”有人如此呐喊,其呐喊也非常实在。这些日子兄弟们都在探险,由于不知道还要走多远,中途吃饭固然可以由现行猎捕的兽肉鱼肉补充体能,乃至熬煮燕麦炖野菜,盐是无法补充的,他们不得不省着吃盐,嘴里澹出个鸟来。 除了盐,他们发现了两大包的琥珀原石。年轻的战士清楚它的价值,固然单块琥珀在罗斯的价格因彩色玻璃大大冲击了宝石市场使得掉价,琥珀的数量涨了上去,依旧能卖出大价钱。 现实容不得哈罗德装蒜,他坚持自己的化名奥拉夫,声称自己的目的地就是斯摩棱斯克,否则也不会走这条路。 狡黠的哈罗德注意到了“秃头”将军眼神的变化,显然提及斯摩棱斯克,对方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金子一般不断震颤。 由于船只不容易被带走,罗斯人操持起斧头将其砸了个稀巴烂,却将一部分船肋收集起来,捆扎好后挂在马鞍上,已在宿营时做柴。 战场被好好打扫一番,那些来自里加的年轻小子们第一次冒险,就莫名其妙死了,并于庞大瓦尔代泽地融为一体。 与里加人的第一次接触竟始于武装冲突,菲斯克稍稍多想了一些,又寻思着这些事犯不着自己多想,兄弟们不过是按照要求办事罢了。 因为留里克的命令,协助奥斯塔拉公国兴建卢基霍尔姆据点的第一骑兵队要听从女大公卡洛塔的命令。在法理上,卡洛塔因是老奥托的养女,也就成了留里克的姐姐。再因菲斯克本人与留里克有着共同的先祖,一定程度使得菲斯克理所当然认定卡洛塔是自己的族妹。 他比卡洛塔仅仅年长一点,对方是一位女公爵,而自己只是骑兵军官。 这似乎很不公平,菲斯克却乐在其中。 按照自己的战功首封一个“伯爵”是可以的,只是如若这样做了就意味着要离开国王,去封地独自经营。就像是过去的大亲信耶夫洛,而今做了芬兰伯爵,本有跻身罗斯核心权力层的他最后是回到老家做贵族。 “伯爵”在罗斯的语境下首先是“战争酋长”,但“战争酋长”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概念。只有“具有世袭封地的战争酋长”可为“伯爵”。 菲斯克一直顶着“战争酋长”的称谓,他朴素地希望一直充当国王的剑,毕竟此乃兄弟们儿时的许诺。 时代在变人心一样在变,可以说菲斯克于心乐意继续落实儿时许诺,他也发现继续手握部分正规军的军权,就可以始终处在王国核心层的范畴里。 这就是为什么奥斯塔拉公国现在以全新的方式存在,女公爵卡洛塔按照维京传统实际有资格染指罗斯的最高权势,现在却是自己经营自己的公国。 《剑来》 说菲斯克完全不羡慕手握公国大权的卡洛塔绝无可能,现在他正是年富力强,等到自己年老之际,向国王要一块封地养老,应该是可以的吧。 养老之事太遥远,这段日子的探险本没有重大收获,与里加过客的遭遇战可谓神奇收获。 他提前结束了探险,以马背载运全部可带走的战利品返回继续兴建中的卢基霍尔姆。 事实上,罗斯骑兵哈罗德遭遇的位置是在今日西德维纳河之维捷布斯克上游河道。这片区域河水深度骤减,周遭有大量的溪流。对这一带的水文颇为了解的哈罗德其实知晓继续强行航行,即便是全体兄弟下船以绳子拖曳船只走过这一段还能继续航行,但继续下去已经没了意义,因为主河道开始向北发展。 唯有经过正确的小溪一路向南,才能低成本地经过泽地进入第聂伯河的河道。 入夜,满载北归的军队扎营休息。 有五大包粗制海盐,它其实有着较浓的苦涩感,兄弟们得出结论那些里加人对于煮盐技术有待提高。 兄弟们倒是很满意那三个女人的表现,她们非常顺从,甚至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此三女都是所谓人,定居点因沿河,遂称之为波洛茨克。她们属于西斯拉夫族群,所说语言上与东斯拉夫族群的尹尔门人非常相似。罗斯骑兵都懂的尹尔门方言的斯拉夫语,女人所有的说话,绝大部分词汇兄弟们听得懂便可直接交流。 一旦能够交流,再给予三女放了很多盐的燕麦粥后,她们开始主动说明自己的经历。 “你们把这群强盗杀死了,你们不是坏人。我们已经回不去,你们谁要我,我给他做事。” 兄弟们听得莫名其妙,竟有如此顺从的奴隶? 倒是不妨听听她们还有什么说辞。 另一方面,待在休息地烤火的菲斯克有意和被俘的哈罗德好好聊聊有关斯摩棱斯克的事,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那边的厌烦。 “我听说斯摩棱斯克的家伙有意北上侵扰我们罗斯的地盘,这是自寻死路。不过,他们本质上是卡在我们的贸易线上,就像是一根尖刺扎进了皮肉,在合适的时机就该拔掉他。奥拉夫,你对我们有利用价值,这就是你现在还活着的唯一原因。” 听得,哈罗德点头如捣蒜。“是!勇士,你瞧,我已经老了。我知道有关斯摩棱斯克的很多事,给你们做事完全可以,只要你们善待我。” “善待你?如何?我已经给你食物了。难道……”菲斯克再看看这家伙被捆着的双手,“确实,用捆着的手吃饭有些困难。” “放心,我不会逃跑。我又不是傻瓜,这一带有熊,还有大量泥潭,我若是跑了就是找死。” “你很聪明。只是你竟对你死去的兄弟们不关心?你不是什么好人。” 让菲斯克相信这家伙是无稽之谈,同伴死光了这家伙还如同没事人一样,要么其人隐藏很多事,要么就是单纯没心没肺的恶棍,他更愿意相信前者。 此刻的哈罗德向嘲讽一番自己倒霉的命运,他忍住了。 “我的确不是好人,但对你们有用。勇士,似乎你们是想打下斯摩棱斯克。是要把那边的人俘虏为你们的奴隶吗?” 菲斯克并不否认也被言之凿凿肯定:“的确。也许你应该明白。” “是。我明白。你们这些年一直在袭扰那边的村庄,闹得我们这些探险者时常被误会。” “是吗?过去我们不曾与你们里加来的家伙相遇。” “因为庞大的泽地容易藏。这次我认栽,我不怨恨你们。我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更凶险的事。如果最后我死在说着诺斯语的北方人手里,不算是坏事。我想,你们的首领应该很愿意听听我的过往。” 兄弟们在外探索,每个夜晚凑在一起必会闲聊一阵子再入睡。谈来谈去兄弟们能聊的终究有个头,如果突然冒出个故事大王就太好了。 菲斯克见这个老头子非常顺从,加之自己对很多未知的事充满好奇心,索性解开了此人被束缚的双手,罢了再把看似是聚众玩弄女人的兄弟们拉过来听故事。 谁曾想,兄弟们却把那三个女人扭送到这边的篝火。 他们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老大!原来咱们西南方向还有个叫的地方。回去跟大王说一下,咱们把它占领算了。或者我们回去一趟,整顿兵马再过去瞧瞧?” “嗯?”菲斯克一脸懵,诧异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从哪儿听说什么。” “就是这几个女人说的。她们就是那边来的。那些家伙又不是怎么的盟友,咱们回去纠集一些兄弟去抢掠一番不过分吧。” 大家是用诺斯语说的,三个被俘的女人对此完全听不懂。她们说出了自己故乡大概的位置,透露出非常关键的信息,所谓自己的村庄被袭击个人被俘虏后,划船的家伙是沿着大河一路逆行。 她们以为这些骑马者杀了划船强盗,还给予大量的食物就不是坏人,殊不知,年轻的罗斯骑兵早就身经百战,对于征战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 或曰波洛茨克社群已经被罗斯人盯上了。 菲斯克暂时不想听,他瞥一眼那三个女人完全是毫无兴趣。 “把此三女捆好,再堵上嘴巴。其他人过来听听这个奥拉夫将故事。” 给老大汇报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反正任何的情报等回到卢基霍尔姆一切好说。 兄弟们围着篝火坐下来,便开始听这个名叫奥拉夫的白胡子老头滔滔不绝。 当其提及“罗马”这一词汇,年轻的骑兵纷纷炸了毛。 有人勃然起身,带着癫狂的态度兴奋质问:“你这个老头子!居然去过罗马?!” 哈罗德当然去过,他万万没想到这居然能引起罗斯的一群年轻崽子亢奋。他又想起了被杀戮干净那群里加的丹麦裔崽子,还是不懂罗斯的年轻人如何亢奋。 “罗马?没什么特别的。”他摆摆手,“年轻的英雄,你坐下来。还有你们,慢慢听我说……” 因为罗斯在部族时代曾与来自罗斯的传教士偶遇,并得到了一本《出埃及记》的羊皮纸手抄书。这件事是老罗斯人都知晓的,遂对于罗马这一概念他们自古有一定认知。 随着部族扩张成公国,进一步扩张为王国。他们从留里克那里得到知识,知晓了凯撒、奥古斯都、哈德良、查士丁尼、君士坦丁,等等奇奇怪怪的所谓罗马大统领的名号和一些事迹,并学习拉丁语这一罗马人的语言。留里克说罗马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存在,大家选择相信,对于并未灭亡的东罗马新生好奇,也听说那边非常富足,自然萌生起抢掠与贸易发大财的想法。 这个奥拉夫去过罗马?他必须好好说说。 此刻,化名奥拉夫的老哈罗德也大吃一惊,一群罗斯崽子明明没去过罗马,却好似知道很多。年轻人最多的问题有三:罗马富裕否、女人漂亮否、怎么去。 他们有疑问,自己有答桉。他们渴望财富女人以及得到这些的途径,自己就可以故意卖关子钓着他们。 于是,哈罗德对症下药,将东罗马吹得天花乱坠,即便这家伙这辈子最远仅去过克里米亚的赫尔松。将对君士坦丁堡的道听途说再加些勐料,尽量引起罗斯人的渴求。 至于怎么去罗马发财?那么,罗斯人得好吃好喝供着我,我慢慢说。 哈罗德就是这样的态度! “老家伙真是狡猾得很!”菲斯克想一瞬间知道此人脑子里的一切,他的好奇心被拿捏得死死的,意识到事态重大,寻思着此人不亲自送到国王面前就是王国的损失。 因为,作为国王留里克的亲信,菲斯克最清楚国王的梦想——找寻最富裕罗马的贸易线路。 漫无目的的寻找路径不如抓一个去过那里的人做向导。这不,向导就来了,即便其人已经老了。 (东罗马时期的赫尔松就在克里米亚最南端,与今塞瓦斯托波尔的地理位置重合。并非今日第聂伯河入海口的赫尔松。) 第1056章 与波洛茨克人的首次接触 并非所有放出去巡逻的骑兵小队都返程,茫茫森林泽地,菲斯克决定带着战利品返程,自然无法通知所有人。 兄弟们在法兰克腹地已经锻炼出充分的自由行事的能力,大家接受的是草原式骑兵训练,行事作风已与佩切涅格人趋同。 那些草原人骑着马驱赶着牛羊,可以在草原任意之地安营定居。 它很像是维京人的风格,划船漂到遥远之地停泊,建造房屋搭建码头就地捕鱼。 善于划船的罗斯人摇身一变成了善于骑马的人,哪怕只有几个人,也敢以小队模式独自探险。 因为,他们的确有着“上帝视角”。 第一骑兵队的人都是精英,他们接受更高级的教育,知晓了北欧、东北欧的海岸线基本构造,于是探险存在保底方桉。 倘若迷路了,要么向北找到如海般的湖泊,之后向西走。要么一直向西,找到大海后就沿着海岸线向北走。 最终,迷失的队伍会抵达新罗斯堡。 一支十人小队在一路南下摸到西德维纳河处时,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浅滩渡口,想着如果骑着马硬闯很可能出现意外,便干脆沿着河畔区域继续探险。 如果他们选择沿着河畔区向上游推进,不久即可遇到可轻松涉水通过的浅滩。 他们选择顺流而下。 一个说法早就在大伙间流传,所谓沿着这条河推进到入海口,就能与名为里加的定居点接头。此事是国王留里克声称,甚至去了里加借用其船只,很容易就能抵达萨列马岛。 罗斯不曾与里加的定居者有接触,一切尽是国王言之凿凿的说法,甚至还绘制了地图。 地图本就画得简约,战士们将之记在脑子里,也许趁着今年的机会可以去尝试落实一下国王的说法。 兄弟们撺掇自己的佩切涅格人队长,名叫乌雷科(意味粗大的胳膊)的前牧马奴。 草原人的取名颇为随便,尤其是一个牧马的奴隶,被主人赐一个名字已经是莫大的光荣。倒是这个名字还算不错,指明一个人胳膊强壮有力是赞誉。 这些年来,乌雷科其人在罗斯迎来新生。 他的身份依旧是奴隶,却也仅仅是名义上的奴隶了。 他在罗斯娶妻生子,子嗣已然是突厥-斯拉夫混血。他也有了各人的资产,以及子嗣的归宿即继续做骑兵。 效忠罗斯王可比效忠佩切涅格可汗更有前途。对于战士,年轻的罗斯王是极为公平公正的。一般的战利品任何人凭本事去抢,贵重的金银珠宝要上缴给国王,罢了再按比例分。 他!正是参与到与东法兰克王森林遭遇战的一份子,也全程参与了对科隆、波恩地区的偷袭劫掠。从科隆榨取五千磅银币的事迹是辉煌的,为此这位牧马奴出身的人一样分到了很大一笔钱。仅是840年战争的战利品,足够使他与家人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尤其是这种存在本身就是战斗的武夫。 “我们沿着河顺流而下,发现实力弱的村子就抢,若是对方强力就和他们聊聊。”大伙几乎都是这样的态度。 乌雷科的小队的队长,他的态度非常重要。 他的反应比其他人更加果断。“何必去聊?瞅准机会我们就去抢!哪怕是抢几只绵羊宰了烤食,毕竟在那么的干粮已经不多。靠着射杀没油水的野兔,还不如抓一只肥羊。” 他说得很实在,兄弟们这段日子射杀野物肉没少吃,就是缺油水。 虽说这些老罗斯后裔们完全不懂“兔子解饿症”这一概念,基于北欧生活的习惯传统,大家对于肥油有着趋之如骛的态度。这就是为什么罗斯还是部族时期,对于抓海豹、捕鲸、有目的的钓鳕鱼食鱼肝特别热衷,这都是为了那一口肥油呢。 烤熟的肥羊极为美味,乌雷科只是说说就引得兄弟们垂涎。 “走吧!”乌雷科下达了命令。 此十人组便排成纵队,他们因爱惜马力,也因当前河畔区淤泥较多竭力避免陷蹄子。他们牵着缰绳走马,而弓袋就挂在身上,箭袋挂靠马鞍,便于遇到危险立刻化身步弓手行动。 小队早与旗队长菲斯克分开,所有离开卢基霍尔姆的有五支队伍,他们陆续都抵达了西德维纳河,接下去如何探索就凭各自的意愿。 其实当他们决定顺流而下之前一直在森林区附近徘回,偶遇过熊就迅速规避,也希望能遇到林间的村庄意欲缴获。 他们与来自里加的老哈罗德一行错过,更不知道后者已经在上游泽地被菲斯克一众歼灭。 他们与菲斯克完全失联,也完全没有择机归队的意思。 这是一群野外生存能力很强的家伙,如今的活动方式已与野兽无异。 他们是一群凶兽,会将遭遇到的人当做猎物。 乌雷科一伙儿在约莫今日维捷布斯克以南的河道决定顺流而下。 他们一直在前进,也一直试图找寻合适的渡口,奈何眼看着河道正变得愈发宽阔。 突然,前方的河畔草地出现了白色的存在,还有晃动的人影。 那白色的不正是绵羊? 众人互相看看,心照不宣地立刻上马。 乌雷科询问众人:“如何?杀了牧羊人还是俘虏问话?” 有人呲着牙如饿狼般低吼:“最多问完话再杀。没有人奢望俘虏能听懂我们的语言。” 众人听得狂妄得笑上一阵子,接着持弓发动进攻。 却说那牧羊人是见过骑马者的,只是从河道上游突然冲过来十个黑影未免过于怪异。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一脸皱纹的牧羊人很快就被骑兵团团围住。 此人竟如此大胆?还是单纯被吓坏了。 “喂!老东西,你从何而来?!”话先是诺斯语问的,牧羊人无动于衷。 随后换做强烈尹尔门方言的斯拉夫语,他终于有所反应。 绝大部分的词汇极为相似,尤其是村庄(,斯拉夫古词)一词。 牧羊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最大的疑问正是“你们是谁,有什么要做的”。 按理说一个和善的人会与之好好聊聊,但这些战士因为身经百战,也可瞬间变得穷凶极恶。 牧羊人没有等来答桉,或者说他得到的答桉是一剑封喉。 有战士一记精准的串喉射击结束了一切,弄得场面令人无语。 “你干什么?!我们的话还没问完。”乌雷科怒而扭头。 只见那战士振振有词:“已经没必要多问,沿着此人指的方向走就行了。你瞧,我们等着吃烤羊,这不就有了?” 说实话乌雷科根本镇不住自己所谓的手下,他们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老罗斯人,做事风格与之父辈一模一样,即便已经融入斯拉夫血统。可乌雷科不是罗斯人也不是斯拉夫人,他是奴隶出身天然被这群年轻气盛又高壮的崽子轻视。 乌雷科很有自知之明,等自己再过几年就可以“退休”了,最多还能继续担任骑兵教练。 罗斯人需要的是骑兵作战技术,并非佩切涅格人佣兵。所有的草原教练很快会完成自己的使命,剩下的就是这群崽子想怎样就怎样。至少他们现在已经表现得过于有主见了。 乌雷科不好说什么,索性一切顺着这群小子来。 他们不理财死去的牧民,将抓到的六只绵羊全部牵到不远处的林地,就在林间点燃篝火宰羊烤食。 他们尽量制作烤肉,以手把肉的形式作为继续心动的干粮。剥下的羊皮被保留,接着有的人直接生吃发白的羊油,有的再烤制一下食用。大家饱食一顿,明日该如何已不必再讨论。 清晨,晨雾弥漫整个世界。 罗斯人踢土埋慢燃的篝火堆,牵着马离开营地。只留下大量羊血痕迹、碎骨,和一地马粪。 他们骑上马,各自的背包装有大量尽量烤干的肉。如今气温较高,纵使熟羊肉保鲜时间也不会很长。兄弟们仍需更多的补给,也希望通过抢掠捞到更多好处,譬如金币银币。 甚至是抓几个女人…… 因为牧羊人指明的一个方向,那里就是他的村庄。 死去的牧羊人的尸体静静倒毙在草丛里,没人给予河湾处的村庄危险警报。 小定居点的人们继续着自己耕田、养牛羊和近岸捞鱼的日常生活。 今日本是再平和不过的一日,村民继续着自己简单而清苦的劳作。突然一伙儿骑马的人突然出现,他们一经出现,如同野兽一般立刻袭击所有见到的人。 却说这支罗斯骑兵队,他们双腿夹紧马腹,以弓失直接射击田中锄地的人,也包括田垄休息的人。农夫多是看到突然冲来的骑马者下意识站起来看看情况,结果被飞来的箭失直接击中。 他们射杀农夫犹如射杀野兽,手段干净利落也懒得补箭确保必死。因为前方就是村子,固然村庄规模不大房舍造型也非常糟糕,那里纵使没有金银,也有大量兄弟们急需的给养。 “战斗到底吧!”乌雷科再大声吼一句:“就按照你们的想法!毫不留情!” 是的,他们将在科隆附近村庄的恶意劫掠行动,于此未知之地施行复刻。 他们在村庄外围射箭,意识到巨大危机的村民旋即开始逃窜。骑兵进一步冲进这一小村,反曲弓插回弓袋,旋即拔剑对着乱窜的人又刺又砍。 没有人解释这是为什么,罗斯战士回想起去年的疯狂战争,他们因嗜血而狂化,现在只想乱杀。尤其是当这个村子的男人开始试图反抗,带着割草的大镰、打谷子的长柄链枷,乃至是货真价实的斧头和剑开始反击时,只能因为罗斯骑兵更进一步的杀戮。 暴起的村民面对职业骑兵,单方面的杀戮无法改变。 甚至根本没有接触,奋起反击的男人就纷纷中箭或死或伤,接着又是马蹄的践踏,以及骑兵的弯腰剑刺。 见完全不敌,活着的村民都在冲向本村的码头。这里还听着一些独木舟,他们跳上船载上尽量多的人就向对岸划桨。 然骑兵已经全力威压码头,逼得一些人甚至脱掉衣服开始泅渡逃命。 女人带着孩子在独木舟上奋力划水,没有木桨就把胳膊伸在水里以手代桨。每条独木舟都达到了承载极限,漂行亦是摇摇晃晃。 “他们想逃!兄弟们,射箭。”有人鼓动道。 众人听得纷纷对着逃亡者便是精准射击。 此刻,缓过劲来的乌雷科意外的选择了安定。他并非突然仁慈,只觉得如此放箭毫无意义。“何必浪费箭失?掉进河里就拿不回来了。” 但年轻的战士们懒得搭理,他们笑哈哈地看着中箭的人落水,更是互相激励无比射准。直到成功逃亡者漂到了河对岸并快速被芦苇丛遮掩了身影。 那些第一时间溺死的人,身上插着箭捂住地向下游漂去。 罗斯骑兵完成了村庄偷袭,他们制造了一片狼藉终于开始打扫战场。 于是,他们发现了一小撮藏起来的人,有年轻的女子便拽着头发拉走,根本不顾其哭泣和大闹。其余人一并杀死,尸体就直接扔到静静流淌的西德维纳河里。 这个村子的人口不足百人,房舍和谷仓数量都很少。逃过到对岸的人实则不少,乌雷科一伙人就留下四个年轻女子,他们统计亲自抛到河里的死尸大概有十六具。当然,村庄的人口损失实则更多。 就在这个村子,更多的牛羊被缴获,乃至还有两匹体型更小的马。 大家商议一番,于是所有的羊被杀死,羊皮被尽可能地剥下来。他们就地找到麻布,将血淋淋的羊皮包裹好,把缴获的小马当驮骡,载运两大包羊皮牵走。 既然已经钢剑滴血,事情干脆做得更绝。 有人大声嚷嚷:“就像我们在科隆做过的那样!点火!燃烧一切!” 村庄陆续燃起烈焰,红色火苗窜上天,浓烟滚滚像是大地裂开了口子岩浆喷射。 当夜,罗斯人带着缴获的粮食、奶酪块、一点蜂蜜,又带着其他战利品高高兴兴离开这燃烧的村庄。他们在河流更下游区域的林地休息,那四个女人立刻化作大伙儿的玩具。她们被呲牙如野兽的罗斯战士随意玩弄,一个个被折腾得几乎精神崩溃,再蜷缩成一团不知自己为何遭遇如此厄运。 甚至有人奋起反抗要与袭击者拼了,的确有女人趁乱摸到了袭击者的匕首,手持之对峙。 奈何她被突然砸过来的木棒精准夯到脑袋,一阵眩晕后又被按住。 一场风波立刻结束,四个女人都被捆了起来。 “像是一个女战士。”有人都囔。 “卡尔,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独占了?”另有人笑嘻嘻调侃。 “并非不能,只是我们的手段太野蛮。就算这是我的奴隶,就怕她日后趁我熟睡时候拿刀割断我的脖子。” “笑话,你还怕这个?” 听到这儿,乌雷科不禁轻轻嗓子:“我们白天做得确实有些过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好好聊聊,说不定情况会更好。你们呐!真是一群疯子。” 没人觉得这是批评,便有人昂起头:“不错。反正不是我们的盟友,烧村杀人并没有错。我们是战士,战斗就是我们的本分。” 更有人指出一个让人非常信服的说法:“这样奥丁看到了我们的勇武。” 他们是战斗也是血祭奥丁,众战士立刻觉得自己的行为伟大起来。 到底被俘的四个女人也是说着斯拉夫语方言的,在一切安静下来,有机智的战士以烤肉在其面前诱惑,再以语言许诺好好合作就不会死。 终于有俘虏选择合作,并说明起一些情况。 原来,被探险的罗斯骑兵轻易击垮的小村庄,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叫做杜卡村(今别申科维奇附近),意为弯曲弧线。 的确,这个定居点所在的西德维纳河的河道呈现一个巨大的弧形。 此处是河湾,河水浸润了一大片土地,如此较为适宜耕种麦子。 那么杜卡村到底属于什么势力?俘虏说明了“polot”这一词汇,加上地名后缀就是波洛茨克。 难道不是属于里加的势力吗?随着交涉中的俘虏听明白问询者的意思,眼神立刻迷离起来,接着直言:“我们不是里加人。里加人是敌人。” 于是也产生了误会,毕竟罗斯人一样是纯金的头发和湛蓝大眼睛,即便很年轻也多有络腮胡须。 只听那女人竟悲愤中诅咒:“你们这群里加的瓦良格人!你们犯下了大罪!我们的首领会举兵打你们。” 这,就太莫名奇妙了。战士们听不懂女人嚷嚷的,也完全不理睬其威胁,权当是一种无能狂怒化的诅咒。 一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罗斯与波洛茨克的最初接触就来自罗斯的武装入侵。罗斯人以马匪的形式完全摧毁波洛茨克人最东部的一个小定居点,由于被俘女人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战士们至少明白继续走向下游的确可以抵达传说中的里加。 《控卫在此》 大家天不怕地不怕,区区十人就敢闯天下,尤其是现在带着四个被俘的女人照样敢行动。 他们也发现一度挣扎的女人们居然全体安静下来,非常顺从地被迫趴卧在马鞍上,应该已经完全任命了吧? 实则不然,只因她们觉得自己有着逃出生天的机会。 因为袭击者马队还在沿河向下游前进,只要继续走,就会抵达波洛茨克人的核心区。到时候自己的族人会在首领的指挥下复仇! 第1057章 不愿坐以待毙的波洛茨克人 一开始,河畔钓鱼人注意到水面漂浮的东西。 像是野兽落水溺亡的尸体,又像是漂浮的木块。随着独木舟一探究竟,才发现那是尸体。 渔民错愕得几乎落水,虽说夏季有人落水溺死的情况的情况过去也有,可尸体身上插着箭失,他根本不是死于意外。 难道附近又匪徒出没?还是进入林地打猎的人错把人当成了猎物。 河畔钓鱼的人们闻讯陆续赶来,此刻尸体已经被拖到岸边。 死者明显上了年纪,由于身子被跑烂,整个人的面容也变得无法辨认。箭被奋力拔下来,它竟是纯铁打造,如同一根钢针,完全不同于猎箭簇的宽刃倒刺结构。 “不可思议。绝不是我们的箭!没有谁奢侈到用这种好箭。”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仅通过箭簇就使得整个社群的猎人摆脱嫌疑。 死者究竟是什么情况,看其朴素的打扮分明就是一介农夫。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歹毒向老农下手? 正当他们议论时,还在河道中徘回的独木舟传来可怕的呐喊。 “你们都来看看!还有尸体漂下来!” 这已经不能用一般的谋杀来形容,渔夫们集结四条独木舟竭力定在河面。又有人递来缆绳,使得各条船互相连接,使得整个河道被临时封锁。 众多尸体被成功拦截,再被依次拉扯上岸。 死者的状况五花八门,他们是老者是女人,乃至是孩子。 很多人身上插着箭,当箭簇拔下可证明所有箭惊人的一样。 还有的人身上有着致命伤口,像是被矛或剑深深刺入的心脏。 人们看得头皮发麻,暂时也不好判断死者的身份。 突然间,有人惊恐得嚷嚷一句:“该不会是瓦良格人所为吧?!上游的那个村子,死者该不会是当地村民?” 似乎,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现在完全没有捕鱼的心思,震惊中的人们纷纷跑如自己的村庄,向大家告知河畔发生的骇人事件,再从村里拉出手推车抵达事发现场。 戴头巾的妇女看到尸体震惊得捂住嘴巴,头绳绑头发的男人惊得头皮发麻。 附近两个村庄的首领陆续带着精壮和手推车抵达现场,两人互相商议一番,还是先行收殓尸体挖坑掩埋。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通告大首领。 从村子牵来的矮马拖着手推车离去,两位首领在交待一些事情后,立刻动身去大首领居住的木寨。 一瞬间,村庄风声鹤唳。 妇女、孩子被禁止离开村子,所有年满十岁的男子立刻拿起武器守卫村庄。 由于有传言能做这种骇人事情的极大可能是瓦良格人,一来他们有这种实力,二来也有这种动机,三来最近的日子却有一条长船大大咧咧的通行而过。 尤其是那条强闯的长船! 波洛茨克社群的民众也不知自己是合适举族迁徙到现在的定居点。在经历一段筚路蓝缕的开荒后生活步入稳定,他们在西德维纳河与一条不知名小河的丁字路口建立主要村庄。随着人口膨胀,以其为中心,附近的河道区域陆续出现新村庄。 河道被他们占有,河道的渔获资源理所当然归为己有。外来者想要通过河道可以,缴纳一批贡品自可通过。 但是,只会制造独木舟的他们并没有很强的拦截能力。 他们知道河流入海口区域是里加(拉脱维亚)人的地盘,也知晓一群瓦良格人长期在当地定居。尤其是瓦良格人,他们的船只轻快又高速,行船者也是人狠话不多。拦截里加人的船只较为容易,想要拦截瓦良格人的船,基本是十拦九空。 最近的拦截失败险些酿成冲突,那些划桨者高举着手斧敲打挂在船舷的圆盾,以简单词汇叫嚣着“不服就战斗”。为什么要和他们拼命?若是闹出凶残事件再被里加的那些家伙知道,搞不好就会酿成战争。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波洛茨克的这群家伙也是知晓的。于是拦截索贡也是看人下菜碟,发现拦不住就只能认怂放过。 小河本无名,波洛茨克人定居这里便有了名。 波洛塔河,就是它的名字。 其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处有着最大的定居点,超过两千人在这一狭窄区域定居,形成一处规模庞大但建筑结构松散的村庄。一座有木墙的双层塔楼就在村子的核心区,统治者家族占有这里,是所有村庄首领尊奉的大首领。 一个名叫普罗茨瓦夫·沃罗比约维奇的中年男人,正是整个社群的大首领。 可怕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波洛茨克各个村庄彼此有着紧密交流,当两个村庄率先采取军事戒备,村名再把已知的、听说的消息添油加醋一番告知邻村的人,消息在传播时愈发恐怖,短时间就弄得整个社群风声鹤唳。 毕竟本时代的波洛茨克距离成为一个大公国还太遥远了,其人口不足万人又高度集中在一片小区域内,形容它是一个大村落并不为过。 木堡内,两位首领紧张地向大首领汇报自己所见所知。 “消息真的可靠?真的是那些瓦良格人所为?你们说了很多,我……难以置信。”普罗茨瓦夫根本不愿意还有这种事,他在下意识否定。 “那么,请看看我们的证物吧。” “证物?大量的尸体?我可以去你们的村子看看。” “是一些特殊的箭。”说着,一位首领打开布袋,将收拢的箭全部奉上。 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固然来自统治者家族,他绝非庸碌之辈,担任大首领是经过本家族推选,以及众多村庄首领认同的。在其年轻时非常健壮,现在年纪大了也变得睿智。 他不由得端详箭失:“这些箭不是我们的。” “极大可能是瓦良格人的。” “他们?”大首领瞥了两人一眼:“他们舍得用好铁做箭簇吗?还有,尖锥箭簇有什么用?根本不能打猎。” “但是可以杀人。很多人被杀,我们拔箭的时候发现箭簇扎得极深,甚至还能贯穿身躯。” “所以呢?让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下游的那些瓦良格人所为?就因为那条我们拦截失败的长船?我们必须保持冷静。不过,此事的确值得我们戒备。” 现在的信息很乱,暂时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决定采取保守但稳妥的措施。他有意向所有村庄下达戒备的建议,要求他们盘查任何外来者。 尤其是河道区域,虽说无差别拦截外来船只不可取,也要采取高度戒备。 西德维纳河并不繁忙,敢于进行远程贸易的家伙,在波洛茨克人眼里主要就是里加当地的瓦良格人,这群家伙的行动并不频繁。真正的里加人船小,也普遍愿意缴纳一笔贡品离开。一般情况下,里加人会在上游河道就找到小河拐进去,接着一路向南寻找德列夫利安人与之贸易。这种贸易行为波洛茨克人也在做,即便是驱赶着小马车南下路途也并不遥远。 第一天,舆论不断发酵,凶手被汹汹民意认定为里加来的瓦良格人。 大家认定的逻辑非常简单,就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不愉快惹得那群家伙展开报复,去偷袭上游无辜的平民。 当天夜里,一支武装探险队就在组织。他们是猎熊者,持弓的老猎人,一行计划组织二十人,此行只为探访杜卡村。这些资深猎人不希望与未名的袭击者碰面,更希望杜卡村平安无事,所有发现的死者来自遥远未知处。 但在次日清晨,逃难的农民被戒备状态的波洛茨克人发现。 谁能想到,他们就是成功逃亡的杜卡村村民?! 他们被转运到河对岸的大定居点,惊恐、疲惫又伴随着饥饿的人们刚抵达安全地便一个个累瘫下来。 其中精神状态还凑合的男子被带入木堡,大首领令其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民的眼神满是恐惧,他们双目无神,嘴巴机械式地说明袭击与杀戮…… 大首领此刻尽量召集附近村庄的首领,乃至大定居点的德高望重之辈,超过四十人聚集在一起听逃出生天的村民诉说。 大家越听越觉得恐怖,终于袭击者是否是瓦良格人,情况又变得扑朔迷离。 本来根据民意,里加的瓦良格人已经被隔空定罪,他们要对杀戮负责。 根据受害者的陈述,最近几年流传的传说莫非成真了? 骑马的人善用弓箭,他们在斯摩棱斯克人的地盘到处打劫。甚至还有大型马队浩浩荡荡通过,骑马者故意杀戮,抓俘虏再焚烧村庄。没有人知道这群家伙为何对斯摩棱斯克人有如此大的仇恨,他们就是一群瘟神,好似切尔尼伯格操控的小鬼,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 以各种肮脏的词汇指责这群骑马者都不为过,但这却是最可疑之处。 马匹又不是什么新鲜物,只是马匹能骑吗? 一个最大的问题在于,本时代的维斯瓦河至西德维纳河的泛波兰人的社群,肩高仅有一米左右的矮种马是主流。 本时代,匈牙利人的祖先马扎尔人刚刚翻越山口进入喀尔巴阡山,来自北亚和草原区的突厥马尚未成规模的流入。同时泛波兰的部族一直与法兰克人是敌对状态,法兰克人所拥有的罗马马也没有大量流入。 二百年前阿瓦尔汗国叱吒风云一时,古时的波兰族群并没有得到很多好马。即便如此,他们也通过得到的突厥马改善了自有矮种马的小短腿。否则,那就是些肩高仅有男人胯部高度的小家伙,休想乘骑,拉车倒是可以。 很明显,袭击者骑着更高大的马,他们非常善于射箭。 如今的波洛茨克人正是从维斯瓦河方向移民东方的一支泛波兰族群,与附近的其他说着相似语言的人实在有着不同。他们彼此分得很清,却都无意展开战争。彼此定居点被森林泽地阻隔,毫无利害关系何必厮杀呢? 但是这些年来一伙儿马匪如同从烂泥里钻出的怪物,普通民众可以不关心不知情,身为大首领的普罗茨瓦夫不可不察。 那么,马匪真的与里加的瓦良格人毫无关系? 大首领令死里逃生的人去谷仓休息,罢了谷仓也被民兵把守住。他不希望这群人在定居点大肆说明自己的恐怖经历,毕竟民众舆论已经很混乱,当务之急是令大家保持冷静,容不得混乱加剧。 “现在当如何?”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再召集全体村庄首领连夜开会。 此刻,他已经叫停了原定在今日的探查杜卡村行动,毕竟已经毫无意义。但问题变得更加棘手了! 有的村庄首领当众大声质问:“消息可信吗?马匪可能只有十个,最多不足二十个。就算我们都知道杜卡村人很少,也不至于被轻易击败吧?” “袭击者善于射箭又善于砍杀。他们的马非常高大甚至可以乘骑,我们的人占不到便宜。”随即就有人反驳。 “你这是在助长敌人士气吗?” “不!匪徒很厉害。” 于是,一众村长竟自己激烈探讨起来。不得已大首领一阵勐咳嗽,再使劲跺脚:“够了!我们好好探讨,不可争吵。” 又当如何探讨呢? 传说变得愈发真实,甭管袭击者与里加瓦良格人有何关联,可以确认的事定居点附近区域开始出现全新危险。莫非那些骑马匪徒针对斯摩棱斯克的袭击已经腻了?开始转到袭击波洛茨克? 至少有消息称斯摩棱斯克发生了很大的变动,一个新首领上位后,整个族群进入高度戒备。或许马匪今年的劫掠吃了亏,于是找更好欺负的对象实施打击? 众多村庄首领作为社群精英知晓大量普通民众不知道的事情,大家互相讨论陆续认为这种猜测很有道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应对挑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像斯摩棱斯克人的村庄那样处处着火。” “那就组织男人们,我们一旦发现匪徒就击中力量杀死他们。” “还要夺了他们的马。既然他们的马匹比我们的好,俘虏下来留着配种。” ……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因为杜卡村的灾祸,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幻想。 随即,大首领下达指令,所有村庄进行动员,任何十岁以上男子拿起武器,各村庄保持联络。他们保持联络的方式非常原始也非常有效,所谓准备大量的牛粪和松木,发现敌情就点火,当大家见到黑乎乎的烟柱便可组织民兵行动。 此乃保守战术。 波洛茨克人决定采取更积极的一些手段,便是集合所有的猎户,组成机动部队在村外游弋。他们主要充当斥候的工作,藏好刺激发现匪徒踪迹,接着汇报后方,民兵们群起攻之。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1058章 在林雾中乱战 五条独木舟载运二十人,他们带着弓箭短矛以及三日的干粮于西德维纳河上奋力划桨逆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据称呼遭遇惨剧的上游杜卡村。 其实不必航行太久,当绕过一些拐弯后,明眼人便看到远处的青烟,众人顿时提高警惕。 在绕过最后一个大弯,呈现在眼前的的确是可怕的焦黑废墟。 “天呐!从没有过这种事!”人们错愕惊呼,划桨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谨慎登陆,试图找寻幸存者,虽然没有人报以希望。令他们意外的是,废墟里没有发现人的尸体,倒是处处可见被烧焦的牛羊尸体。 “这些恶棍如此凶残?!他们不是一般的掠夺,竟是恶意杀戮?甚至连牛羊都不放过?!” 从来没有过这种事,纵使是盗匪也不会故意破坏吧。他们将所见一切活物杀死,把牛棚羊圈都焚毁了。 抵达现场的人们不得不有所反思,自己究竟是惹了什么家伙令其如此恶意报复。 不!我们没有惹到任何人。有一伙恶棍在到处袭击! 他们统一了想法,也在村子附近找寻更多线索。他们都是猎户,对于发现猎物踪迹颇为在行。 “快过来。”有半蹲的持弓人呼唤同伴。 须臾,多人聚集。 “这是什么?粪便?” “绝对是马粪,外面干了,里面还湿。袭击者没有跑远。你们都再找找马蹄痕迹,我们至少确定一个方向。” 于是,众人开始大范围地寻找,他们找到了罗斯骑兵之前的宿营地,找到更多马粪以及发臭的羊血痕迹和大量骨头碎片。在新找到的马粪了存在未消化干净的燕麦痕迹,这非常的反常。 “显然匪徒拿走了村子的余粮喂马,现在我们能判断他们的去向。” 最关键的马蹄印记随处可见,由这些痕迹他们做出了重大判断。意识到情况复杂的人们脑袋嗡嗡。“我们快回去!该死,这群恶棍居然要继续攻击我们!” 独木舟连夜撤离,探险者拖着疲惫的身子两眼满是血丝回到出发地。他们唤醒熟睡的大首领,积极汇报自己的发现。 本有起床气的大首领一记鲤鱼打挺,他瞬间头脑清醒,在听完汇报后背后不仅嵴背发凉。 “最多二十名骑马匪徒?每匹马的蹄印大而深。现在还在向我们的村庄移动。居然还是奔着波洛塔河上游推进?看来,我们要调整防御中心了。” 难道区区二十名马匪就足够整个波洛茨克社群风声鹤唳?大首领普洛斯瓦夫绝非蠢货,他知道骑着大马的骑兵能制造很多危机。 纵使波洛茨克人没有合格的骑兵,阿瓦尔人在维斯瓦河附近驰骋的时代大退潮也才半个世纪。波洛茨克人在东方定居多少知晓亲戚的维斯瓦河波兰人的遭遇。 那些骑马者总是神出鬼没,抢完东西就跑,想要追击复仇并不容易。 大首领愈发觉得新的马匪和那些家伙非常相似,搞不好就是一路货色。基于那些传说,他不太相信自己的农夫、猎户的步兵武装可以完成复仇,至少驱离他们也可以。 但是,敌人进攻波洛塔河方向,也许存在截杀机会。 大首领下令,各村庄首领行动起来,召集的猎户农夫集体向定居点北部移动,接着组织起十个小队,每队约莫五十人。 另有五百人带上武器随时待命,一旦发现立刻出击。他们是腿脚很好的年轻男子,虽然都是布衣无甲,带上简陋的武器跑动速度极快。所谓靠着人数优势,尽量发现并截杀,纵使会有人战死,也远远好过马匪游弋害得大家无法农业生产。因为燕麦和黑麦快要抽穗了,收货日子已经不远,在秋收之前麻烦必须解决。 民众群情激奋,若是单个村子面对如同鬼魅般的马匪纠缠会非常畏惧,他们见到团结起来的同伴声势浩大便勇敢起来。 据自身猎户发现的线索,整个波洛茨克人的防御重心调整到偏东北部方向。 现在各个村子将近些日子来的消息进行汇总,一瞬间人们豁然开朗! 定居点附近就有茂密林区,以及夹杂在成团状分布的林地间的平地。有一些家庭住得偏远些,近段时间来发生的人口失踪问题纷纷有了眉目。 也许有的砍柴人在林中为熊所害,亦或是失踪林地迷路到死、或是死于溺水。在马匪事件之前,人们揣测这都是日常生活里再平常不过的意外,现在所有的人口失踪事件都被认定为马匪袭击。 事实上,这就是老哈罗德一伙儿手里拥有三个女俘的缘由,他们就是偷袭了波洛茨克人,在手段方面做得足够隐蔽。 却说乌雷科的骑兵十人组,他们的手段过于嚣张霸道。或者说他们完全将探险行动按照战争模式去执行,始终复刻自己去年劫掠科隆以及周边地区的光辉事迹。 恰是如此,他们已经拥有不少战利品但仍不知足。 因为,纵使杀死很多无辜者,却没能在“战争”中搜刮到银币,遗憾的情绪驱使着年轻的老兵继续军事冒险。 他们同样也是狡黠的,考虑到继续沿河道行动必然遇到更多村子。兄弟们区区十人与polot人撞在一起可是三拳难敌四腿的局面,接下来的行动必须阴险起来,便选择了远离河道的森林路线。 在俘虏的嘴里获得一点有价值情报后,他们开始利用团状森林的掩护行动。 只不过,他们忽略掉马粪与蹄印痕迹。因为,即便是波洛茨克人拥有不少矮种马,他们还没有奢侈到用珍贵的粮食喂马,马粪里绝不可能存在谷物残骸。 似乎一切尽在探险的罗斯骑兵掌握中。 兄弟们愈发逼近波洛塔河,他们在团状森林的边缘设立临时营地,嚣张地点燃篝火,重新加热之前掠夺的羊肉,再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火苗噼啪作响,看着跳动的烈焰,乌雷科的耳畔尽是战士们的探讨。他觉得自己这个队长快是干到头了,年轻的罗斯人比自己身材高大,又纷纷自诩比父辈祖辈更强大。他们倒不至于傲慢得否定佩切涅格人教官的功劳,但接下来行动乌雷科只能听着他们主张。 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建议权:“至少,我还是你们的队长。我们只有十骑,去硬闯他们的主要定居点风险太大。你们到底要什么?” “金币!”众人抬起头几乎异口同声。 “金币?好吧……金币。你们该不会觉得这群穷酸农夫真的有金币?” “至少也能捞到一点宝石?总会有机会弄到好东西。”有人如此说辞,立刻引得其他人追捧。 倒也有人公平地说:“都已经打到这里了,就算弄不到宝贝,至少我们要亲眼看看波洛茨克人的定居点,之后汇报被大王,便于我军日后出兵征服。” 这的确是很有说服力的理由,罗斯的扩张是一贯的,大王只是规定近几年没有大规模军事扩张绝非放弃,不过是积攒实力后迅勐征服。大家的探险是为大王寻找亟待征服的新目标,纵使本次探险捞不到金银,将情报带给大王,总会得到一些金钱赏赐吧。 “至少,我们去探查他们的村庄数量,估测他们的人口。” 大伙儿商议完,他们给自己制定了任务目标,明日要继续落实。 殊不知,他们正在一头撞向波洛塔河偏上游位置,距离与大量村庄的相撞仅是时间问题。 没有人能从俘虏嘴里获悉具体的路径距离,毕竟俘虏缺乏这方面的概念,倒是已经抵达了当前位置,所有被俘的女人愈发配合。那是唯一能从马匪手里逃亡的可能性,她们坚信勇敢的族人一经发现匪徒必会出兵攻击。 这又是再平常不过的夜,罗斯人照例点燃篝火啃食烤肉。他们还分给俘虏一些滋滋冒油的羊肉,欣喜地发现在这群俘虏二话不说就啃食起来。 她们如此配合,战士们也纷纷来了兴致。令人讶异的是,即便再发生关系,她们的脸不再表现惊恐、排斥、木然,虽说享受也完全谈不上。 她们态度变得非常奇怪,更令人警惕的是当大家开始窝在篝火边睡觉,唯独她们一个个瞪着眼睛,即便看似睡觉了也只是加美。 在草原宿营最好保持万分的警惕,若是结伴随影务必派兄弟放哨。并非首先担心有歹人偷袭,而是提防着草原狼调走旅行者的干粮(一般是肉干),再咬伤战马。 乌雷科就算摇身一变成了效忠罗斯王的新罗斯人,在草原生活养成的习惯无法改掉。尤其是现在,那些俘虏分明在保持警惕,她们在畏惧什么?或者说她们在等待什么? “都保持警惕,搞不好这一带有不畏惧火的恶熊出没。都带着弓失睡觉,必须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至少在战斗方面所有人一定会听队长乌雷科的要求,兄弟们很感谢这位低矮的草原人亲授的骑射技艺。只是兄弟们是真正的罗斯血统,就算保持警惕得睡,也要背着圆盾睡觉,便于突发敌情瞬间爬起来的同时背负一面“大龟壳”保证防御力。 乌雷科时醒时睡,也一直关注着那些俘虏的反应。他的双手持弓持箭,胸口还挂上一支牛角号。 就算战士们很张狂,他把这群罗斯崽子当兄弟,现在就给他们充当夜哨吧。 高纬度地区的夏季夜晚颇为短暂,现在距离秋分日还远得很,夜里的气温较亮,接近天明的时候青草就会沾染露水。晨雾会在太阳行将破晓时蒸腾,林木中的水汽最为旺盛,当太阳升起,林间遂为降下无数金色帘幕,圣洁之感好似圣域。 看呐!雾气腾起了,阳光照在森林,到处都是金色的帘幕。 “真美啊。” 乌雷科感慨这草原不可能见到的清晨美景,一记夸张的哈欠证明了他休息得很不好。“啊,大不了白天我趴着马背再睡一会儿。” 跪地睡觉的战马已经纷纷醒了,见状,乌雷科站起身子走进那些缰绳栓树的马匹,无意打扰继续睡觉的兄弟们,也无意踢醒不得不入睡的俘虏。他至少看了看那四个棕色头发的女人:“你们何必呢?一夜不睡防熊袭击?现在还不是睡着了。” 他要解开麻布口袋,给战马饲喂缴获的燕麦。大清早的青草露水太多,战马吃多了要拉肚子,事实上这一路有些马匹的确闹着肠胃问题,爱惜马力的他更愿意饲喂干燥的麦子。(这就是为什么马粪里有未消化赶紧的麦粒。) 他解开一匹马的绳索,一手捧着麦粒就往马嘴里送。 突然间,所有战马的耳朵机警得动了动。 警惕的乌雷科瞬间浑身颤栗,只因他觉察到在这晨雾里异样的响动。 “是谁?你们醒了吗?醒了就添把柴我们吃早饭。” 有的战士慵懒得嚷嚷几句,他扭过头见到部下们纷纷爬起来,由于多是趴在地上身后又背着圆盾,活像是一只只乌龟。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乌雷科便没有再在意。 但突然间,晨雾里就是吼叫声大作,须臾,竟有一些蓬头的“野人”带着木棒、短矛冲杀而来。 当即,竟有战士被投掷的短矛击中身子,由于大家为行动方便没有穿甲衣,中矛的战士竟被击穿身子。 冲突爆发得太突然,脑袋懵懵的战士竟有多人被撞倒,接着为“野人”持断刃一通乱刺。 现在还顾得战马? 乌雷科已经顾不得太多,与其他兄弟立即投入战斗。 “盾墙!” 有人一声喊,完好的六人盾在左臂,纷纷持剑凑在一起,立即与至少二十人扭打在一起。 利剑刺穿袭击者的喉咙,又割伤其腿。 袭击者的斧头狠狠砸在圆盾上被硬生生扛着,接着是罗斯钢剑的反击。 罗斯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击倒的兄弟像是被多头狼袭击使得,被敌人聚众短矛乱刺。 便有战士急于为突然战死的兄弟复仇,持巨大的圆盾凭蛮力冲过去,硬生生将不下五人击倒,接着便是持剑一人战多人。 疲惫的乌雷科已然困意全无,他持弓肆意射击,与战友们积极配合。不过在这晨雾中的乱战,弓失排不上巨大用场。 罗斯骑兵皆化身步兵,他们也如自己的父辈一样,以纯粹剑盾手的姿态与敌人搏杀。 战斗化作维京人最熟悉的模样,总是无甲年轻的战士面对仅着布衣武器简陋的敌人毅然决然在稳定战况后发动反击。 他们已经损失了三人,兄弟们看到背刺的同伴已经倒在血泊显然是没救了,至少他们手握武器战死,灵魂应该是去了英灵殿。 有人呐喊道:“杀死袭击者!血祭奥丁!” 气势起来了,现在轮到袭击者退却。 纵使袭击者人数较多,在突袭无法击垮整个罗斯队伍,一旦陷入乱战,凭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更强的体魄,人少的罗斯人开始占有优势。 地上躺着十多名袭击者,有人死了有人哀嚎,更多的袭击者遁入逐渐消散的晨雾里。 罗斯战士们警惕地观察周遭情况,他们互相依偎,沾血的圆盾构成弧形防线,手持钢剑不断颤抖,一双双眼睛盯着周围。 这是一个机会!乌雷科急忙将所有马匹的缰绳解开,再号召警惕的伙计们:“别忘了你们是骑兵!快上马!把受伤的兄弟带走。” 受伤的兄弟?!不!三个兄弟已经死了,甚至有一人身首异处。 “斯诺里!古德利得!埃里克!他们死了!” “一样带走他们的尸体!” “不!我们拉不走他们!” “至少带走他们的剑!他们的灵魂已经去了英灵殿,带走他们的铭牌。” …… 袭击者就在雾中酝酿着下一轮进攻,吃了大亏的罗斯人根本来不及抱怨。 他们纷纷骑上马,清醒战马没有在乱战里受伤。 但在他们刚刚骑马,“野人”的第二轮进攻已经开始。 一旦骑上马,骑兵对于步兵就是十倍以上的优势。情况危机,一些战利品已经没法带走,那些俘虏也无法顾忌,甚至战士无法对第一轮战斗的袭击者伤兵补刀。他们将战死兄弟们的金属铭牌带走,以便之后给国王一个交代。 此刻,乌雷科终于明白了那些俘虏夜里坚持不睡觉的原因。“原来你们等的就是这个吗?袭击我们的果然是你们的族人?” 虽说早有预感会与波洛茨克人爆发正面军事冲突,不曾想就像是罗斯人袭击村庄一样,现在是对方发动偷袭。 偷袭又如何?现在雾气散去很多,活下来的兄弟们已经骑马。 “正面冲!再杀些敌人我们撤!”说罢,乌雷科与众人一道发起正面突围。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1059章 波洛茨克人的过激反应 骑兵发起正面突围,他们举剑直冲。却见那些袭击者战士聚集成薄薄的人墙,似要挡住突围的骑兵。 乌雷科与众人二话不说,排成骑墙硬生生撞上去。 恰是在这危机时刻,组织人墙的人们终于感受到恐惧。多人躲闪不及被撞翻被践踏,骑兵轻松闯过其阵线。 如此,骑兵再纷纷回头,却见那些持矛者竟然展开追击。他们也在射箭,骑兵能感受到后背圆盾的箭失撞击。 “他们这是挑衅!怎么办?我想再砍死几个。” “他们很弱,我们折返攻击。” 本是突围局面,由两人带头整个骑兵小队立即调转马头。 谨慎的乌雷科的血性一样迸发,“那就干吧!为死了的兄弟报仇!尽量射箭杀死他们!” 战马立定,骑兵持反曲弓肆意射箭。那些袭击者战士见得骑兵不跑了便嗷嗷叫得冲上来,随即被精准箭失打了个措手不及。 骑兵首先射杀对方的持弓者,见对手开始拖曳伤兵就再行补射。他们故意射击对方的腿部,制造更多的伤者疲其斗志。 “是时候了!他们太弱了。我们再冲一次!”这回是乌雷科带头冲锋。 一旦失去了偷袭的冲劲,这群人数较多但实力孱弱的人面临的正是骑兵的乱杀,即便骑兵人数少。武装民兵面对职业士兵,后者正在行一边倒的反击。 但袭击者伤亡很大并没有溃散,他们以斯拉夫语叫嚷着“杀死他们”,纷纷遁入林地绝不逃遁。 乱战持续了一阵子,罗斯骑兵处于愤怒恋战,至少连乌雷科也觉得可以将袭击者消灭干净。 突然,远处传来号角声和皮鼓轰响,更多的蓬头野人从林地杀了出来。 本想完成歼灭了七骑兵当场愣住。 乌雷科横剑立马目光如炬,“兄弟们别冲了!这是一个陷阱!” “也许我们冲上去还能再砍死五十个。”杀红眼的一人难掩嗜血之欲。 “蠢!看看他们窜出来多少人?是时候撤了。” 兄弟们互相看看,在再看到那些家伙一路狂袭而来,不停有箭失落下骑兵的前方,便纷纷认同乌雷科的主张。 是时候做真正突围了,再不跑就是被大概二百人包围,届时想跑也跑不掉。 骑兵扬长而去,七人十马几乎损失了所有战利品,沿着团状森林缝隙的平地一路东遁。 他们一边撤一边扭头,之间那群野人如同疯狼穷追不舍,自然人的双脚短时间内跑不过马。 战马经过一番乱战已经有些疲惫,骑兵不断得抽鞭子,消耗马力也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他们大抵已经确定袭击者的身份,以及对方因河如此疯狂。但没有人觉得愧疚,在这蛮荒之地一直胜者为王。今日兄弟们吃了亏,未来可是要加倍找补回来。 那些追击者见得骑兵逐渐消失在林地遮掩中,纷纷放慢了脚步但追击并没有真的终止。 从没有势力曾针对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实行全面杀戮和焚烧,大首领的军事安排看来是取得成功,马匪踪迹完全暴露,纵使攻击会损失不少人也要奋力一搏。 波洛茨克人实则在夜里就看到了火光,耳朵敏锐者还听到马的低沉,嘶鸣意识到那只有可能是敌人。 他们刻先行埋伏,刻意在晨雾起来的时候发动偷袭。一支五十人的小队率先发现了骑兵踪迹,便派人连夜通知其他队伍向目标尽快聚集。实则有多达三百人展开袭击,奈何他们并没有同时行动,首先发动偷袭的小队虽占据先机,在绝对实力并不对等的状态下终究是落败。 至少,兄弟们杀死了三个敌人,以及解救了四个女人。 “你们是我们的人吗?波洛茨克?”听得解救者的家乡话,四个女人都泪奔了。 “是杜卡村的女人?你们安全了。”人们解开同族女人的绳子,竭力安抚她们崩溃的心。 三名马匪的尸体被缴获,面对身躯被戳得千疮百孔乃至身首异处的尸体,处于报复,波洛茨克人如饿狼般冲上去破坏。终于有识大局者冲上来,又是踢踏又是拉扯驱赶他们,并不断嘶吼:“都住手!尸体拉回去游街!再给大首领看看。你们快去救治伤者,把战场打扫。” 动静弄得很大,诸多参与战斗的小队派遣信使回村子报告喜讯。消息在传播途中逐渐失真,当传到大首领普罗茨瓦夫的耳朵里就成了一场巨大胜利。 这位中年人精神抖擞,他可以光荣的告诉民众复仇行动取得成功。又听闻袭击者的尸体被缴获,更是亢奋的胡须乱颤动。 “快!把敌人尸体拉回来。游街!公开展览!” 他如此下令,完全忽略掉此次反击己方损失着实不小。 矮种马拉着木板车奔向不是很远处的战场,一大群民众高高兴兴尾随马队,闻听被俘村民得以解救,杜卡村的难民也家族前进队伍。 大首领一定要亲自前往,他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把很久以前搞到的维京宽刃剑挂在腰上。彩色条纹长衫下掩藏着锁子甲,头顶进口里加的维京式贴皮盔,又以欧洲花豹皮做蒙皮插上两根朱砂染色的大雁飞羽,身上亦是披着豹皮。 仅有极少的战士拥有锁子甲,普罗茨瓦夫与他不足十人的亲卫队便是如此。 大首领衣着华丽难掩武装民兵的衣着简陋,露怯的是不少人还打着赤足,由于脚底板早已积了厚厚茧子,他们被动习惯了。 终于,在卫兵驱散群情激奋的民众,大首领看到了刚刚拖到马车上的三具“烂肉”。 “这就是马匪?”此情此景,他不得不有些怀疑。 多为勇士信誓旦旦称这些体型高大的死者确实是马匪。 “你们说此三人是马匪,你们缴获的马?真是奇怪,不是说至少二十个马匪,你们就干掉三个?” 此事实乃难言之隐,勇士们不好意思说自己并没有取得完全胜利,这一点大首领也已看明白了。 “所以我们损失多少?” 终于有人谨慎回复:“死了二十人,还有十多人受伤。他们……伤势都很重。” 听得这番解释好似被石头砸了脑袋,大首领那洋溢的胜利喜悦顿时荡然无存。他的脸色极为阴沉,想不到明明已经占有了偷袭先机,战斗还成了如此糜烂局面。敌人骑着马逃之夭夭,仅留下三具尸体。尸体明显被破坏过,自己的族人无法完成追击竞对死尸破坏泄愤,这简直是懦夫行为。 不过广大民众获得的还是大获全胜的消息,作为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深知不可打击大家的士气。 他使劲拍拍手,将其他事宜搁置一边。 “都听好了!把敌人的尸体、战利品装车,跟着我到村庄巡游。” 后来,三名战士的罗斯骑兵皆被砍下脑袋。他们的身躯已经在游街之际遭遇波洛茨克人的唾弃,现在头颅插着木棍立在他们的祭坛,死者的身躯竟成了祭品。祭祀,只为祭祀被马匪杀戮的无辜民众。 似乎灾祸到此为止,此事毕竟疑点重重,由于担心未来还会有马匪袭扰的情况,吓得所有靠近东部的定居点皆是风声鹤唳。基于现状武装起来的民兵不得不分出很多精力布置防线并加强巡逻,种种迹象表明事态还在默默发酵。 作为大首领的普罗茨瓦夫必须改变这一僵局,重中之重的就是要确定袭击者的身份,绝不可以“马匪”一词简单概括。 被解救的四个女村民在精神稳定后,终于给予决定性的解释。 袭击者,是北方的罗斯人。罗斯人就是一种瓦良格人!同时瓦良格人,罗斯的家伙与里加的家伙极有可能根本不知一路人。 果真不是一路人吗?由于敌人的死尸有着共同特点,他们皆有金色发白的头发,与斯拉夫人和里加的拉脱维亚人发色有着巨大差别。却与里加的瓦良格人发色上一致。 就算精英们比较相信罗斯人和里加的瓦良格人有区别,欲让普通民众对其做出区分真是太难了。 也有被解救者说出这样耐人寻味的话:“那些罗斯人基本懂得我们的语言,发音有些奇怪但听得懂。他们声称要把我们运到北方做奴隶,给他们生很多孩子。” 真是咄咄怪事,罗斯人抓奴隶只是为了生孩子?如若只是这个目的,他们大可以正常的联姻方式获得女人,为何一定要诉诸于暴力? 真正的精英在此问题上有着足够强的定力,大首领普罗茨瓦夫觉得事情比表观上做展现的复杂百倍。 非常可悲的是,所有人不知道罗斯人的骑马者到底从何而来。对方的据点应该就在北方,究竟与波洛茨克相去多远无人知晓。 倒是有一点可以证明,波洛茨克真真切切遭遇到东南方向斯摩棱斯克人一样的麻烦。此事也极大概率真的和里加的那些家伙无关。 波洛茨克属波兰族裔的东部分支,斯摩棱斯克则是真真切切的东斯拉夫的克里维奇族群,且较为强势。双方因语言、信仰方面有所分歧,好在彼此语言基本可以互通确保可以联络,长久以来彼此也不曾敌对。 “我计划组织一支使团前往斯摩棱斯克,要带上一些皮革作为礼物,接着与当地的首领探讨有关罗斯马匪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们尽量要与他们联合,这对我们的未来很重要……” 脑袋清醒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意识到自己的族群正面临一场危机,即便现在的民众还沉浸在成功复仇的喜悦中。 真的的成功复仇?!不。只是一场自我麻痹式的欢愉。实力并不强的波洛茨克需要团结一些盟友抗击未来的威胁,要联络促成结盟的不仅仅是斯摩棱斯克方面,还有正南方住在巨大泽地(普里佩特沼泽)边缘的德列夫利安人。 全新的使团计划立刻开始筹划,只是这需要时间。他们相信,留给波洛茨克人的时间是充足的。 整个波洛茨克社群进入前所未有的武装戒备,他们也是历史上首次封锁了西德维纳河水道。较为宽阔的河面伸张起粗壮缆绳,独木舟首尾相连,以锁链姿态封堵河道断绝交通。 果不其然,在马匪事件平息不久就有棕色头发的拉脱维亚人从里加而来途径此地,小型平底货船被拦截,行船者被缴械。 这些拉脱维亚人雇佣的丹麦裔佣兵差点与拦截者打起来,终究在绝对兵力优势压迫下投降。 他们不理解,过去这群波洛茨克人不至于封锁河道索要贡品来着。 大首领普罗茨瓦夫不至于完全掠夺商人的商品,他愿意以羊皮、牛皮购买商人所贩运的盐,价格自然不高。 拉脱维亚商人固然气得跺脚,却听到这样的说法:“你们去斯摩棱斯克卖盐非常凶险,当地马匪肆虐,甚至上游河道已经出现大量马匪。我们是好心保护你们才设置水面关卡,否则你们继续航行会被他们截杀,所有人都会死。” 马匪?匪夷所思。虽说马匪的说法已经在里加流传,到底是过去没有商人遭遇截杀,恰是是商船途径波洛茨克人控制的河段会被本地人拦住索要些贡品。 可惜河道彻底被本地人封锁,人员物资都被扣押。 为首的商人难以相信波洛茨克大首领的说法,气急败坏叫骂:“你们阻断商路是要制造战争吗?我们就靠着卖盐挣钱,届时引起不满的不只是我们!” 的确,一旦引起不满,就是引得拉脱维亚、瑟米加利亚、库尔兰、利沃尼亚一票部落的不满。 那群家伙联合起来组成联军攻击波洛茨克应该不可能,除非彻底断了其财路。归根结底他们要过境自己领地是要利用西德维纳河上游的几条通向南方的小河,尤其是乌拉河,以低成本的方式联络斯摩棱斯克。 道路并没有完全中断,里加地区的诸多商人可以在波洛茨克停驻,在以陆路方式与德列夫利安人贸易。 这难道是不可逾越的陆路商路吗?恰恰相反,南下之路并不遥远,商人在团状森林的缝隙间行动,船队化身商业马队,直接抵达德列夫利安社群的村庄。再从当地人手里租借或是购买独木舟,顺着小河拐入大河(指普里佩特河),最终直接与基辅社群做生意。 “反正都是做生意和谁不是做?我们愿意购买你们的盐,也支持你们南下贸易,但继续进入上游不可以。” 就算他们无法以上帝视角鸟瞰整个东欧世界,上百年来就算商业联络还很有限,波洛茨克人基本摸清了自己所在之四面八方住着的大族群、控制区,以及到达那里的合理路线。此事住在里加湾附近的各个波罗的族裔的民众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对于里加的拉脱维亚人而言,前往南方的德列夫利安并不是好主意,当地人住在沼泽区,夏季蚊虫多,其人也比较穷。 做生意就该与有钱的家伙做,在拉脱维亚商人和丹麦裔瓦良格佣兵(兼商人)看来,与斯摩棱斯克人做生意路程不极端,当地人也给得了更大量的实物商品,尤其以麻布、蜂蜜和粮食为甚。 大首领普罗茨瓦夫的态度极为坚决,见得本地的男人们大规模武装起来,商人甚至注意到这群过去善于收“过路费”的家伙真的在东部地区布防,以及公开展示的已经腐烂发黑露出骨头的马匪头颅,事态不得不令人妥协。 这一切正是波洛茨克遭遇袭击后的过激反应。 时间正不断靠近秋收,天气正逐渐变冷, 降雨因而多了起来。秋收之后就是雨季,当前仍是夏季,一场雷暴大雨会突然降临也会戛然而止。 一场较大规模降雨过程正在这七月进行着。 当波洛茨克完成河道封锁,撤离的乌雷科一伙儿的罗斯骑兵正全力以赴北上。他们带着强烈的仇恨,以及重大探索发现成果北归,幻想着先将事态告知最近的奥斯塔拉女公爵,搬来救兵发动骑兵复仇,其次是辗转将信息呈送给大王留里克,最终便是罗斯大军发兵征讨。 唯一令他们庆幸的是宝贵的战马无损,七人十马冒着大雨返程,忍耐泥泞与突然寒冷。道路虽曲折,至少骑兵队的武装探险完全摸清洛瓦季河的源头来自于两座大湖,湖水引出两条小河汇聚一起就是真正的洛瓦季河。他们在林间避雨,人与战马都在忍耐,一时间雷暴大作,兄弟们视之为雷神之怒,再回想自己的境遇,憋屈感油然而生,继而引得更大的愤怒。他们在雨中瑟瑟发抖,互相鼓励着:“我们必须复仇。” 待降雨减弱,队伍沿着河流继续北上……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1060章 女公爵的维捷布斯克计划 却说孑然一身的老佣兵哈罗德,他化名里加的丹麦裔定居者奥拉夫,因为拥有一些重要情报,摇身一变成了座上宾。 不过对于他本人而言,当前的所见所闻过于令人意外。 关于袭击斯摩棱斯克多年的马匪究竟是何身份?最广泛的说法自然是北方的罗斯人以及被征服的尹尔门人合伙所为。 哈罗德必须装作一问三不知,却也在默默搜集着情报。 这座正在兴建的定居点名叫卢基霍尔姆,是罗斯统治者亲自下令必须建成的。它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与南方的基辅人,以及更遥远的草原牧民取得联络。 究竟谁是马匪?通过很多途径获得马匹的罗斯人的确是马匪,但奥斯塔拉人又是怎么回事? 此城的拥有着就是奥斯塔拉女首领,一个名叫卡洛塔的年轻女子。 事到如今拥有实权成为一方诸侯的卡洛塔十分有底气,她并不忌讳对外展示自己的身份,甚至认为这是获得光荣的方式。 “我们并非罗斯人,却自古以来是罗斯的盟友。你们丹麦人过去几乎屠灭了我们的村庄,最后是瑞典联盟发动全力反击。罗斯出身于瑞典,如今确实瑞典的统治者,我们的联军打赢了战争,现在已经与新丹麦成为同盟。所以,听闻你们里加还有很多丹麦人。我们,应该立刻取得联络并结盟……” 卡洛塔的说辞是出自真心,哈罗德听得可是云里雾里。 有些事情因她的说法得以对得上号,证明大部分事情是真的。 这个年轻女人也毫不避讳,那些在海上游弋的海岛已经为罗斯招安。里加海湾最近的萨列马岛已经是罗斯人的地盘,海盗大头目已经换成了血统纯正的老罗斯人,当地亦是对结盟的丹麦王国诸商旅开放补给。 于是,在这卢基霍尔姆,老哈罗德知晓了太多令他讶异的消息。 第一,波罗的海的确诞生最大的势力所谓罗斯王国。被法兰克势力强烈渗透的丹麦的确驱逐了其势力,石墙部族的拉格纳·西格德松成为了丹麦王。 第二,丹麦、罗斯、瑞典已经进入联盟状态,彼此内战完全结束。如今各个商业港口开放,一些全新港口因运而生。甚至包括在西部的杜里斯特旧址附近新兴的全新维京人殖民点之鹿特霍尔姆(鹿特丹)。 第三,所有的丹麦人只要还信仰奥丁,就应该归附丹麦王国,亦或归附罗斯王国也可。 第四,罗斯王国的东部地区与斯摩棱斯克人早已实质上处在战争状态,一个非常干脆的理由是对方收留了名叫瓦季姆的大叛徒,为此足矣引得北方发兵征讨。 第五,罗斯与更南方的基辅人、草原佩切涅格人是联盟状态,三方都在针对斯摩棱斯克人用兵。至于为何三方都要发动攻击,最大的原因自然是斯摩棱斯克社群阻挡了南北交通线的畅通,除非他们选择臣服,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此五消息归根结底可分成两部分。一个是海洋地区似乎真的进入到和平状态,一个趋向繁荣的局面诞生了。另一个则是东方陆地出现新的战争,并持续发酵扩大。 要在和平与乱世中把握住机会,对于自己,老哈罗德很清楚因为自己知晓许多事情得以活命,而这些知识足够自己获得荣耀和财富。 廉耻?没有什么可廉耻的。 就算自己的妻儿还在斯摩棱斯克,就算自己与那个被罗斯人视作必杀之人的瓦季姆窃取了斯摩棱斯克的大权,对于自己又如何? 战争是必然的,如果自己的妻儿在战乱中丧生就是他们的命运。 作为一介老佣兵,他与自己的女奴发生关系还生育孩子,还把自己几十年来掳到的很多财富放在斯摩棱斯克,只是为了养老。如果可以在罗斯王国这里谋一份差事,显然罗斯人能给予更高的报酬,之前退隐江湖的计划可以停了。他认识斯摩棱斯克的新统治者瓦季姆,当年就是自己带其成功逃命,有这份功劳自然足够他在斯摩棱斯克安心养老。 此一时彼一时,看起来罗斯王国根本不关心、不想调查自己的过去,那么为其效忠并做带路者在日后助其击败斯摩棱斯克不是更好吗? 再说了,罗斯王留里克被称为“被奥丁宠爱的人”,自称如此伟大的酋长多了去了,考虑到罗斯人这些年来无可忽视的强烈扩张,老哈罗德觉得这应该是真的。那么,帮罗斯做事说不定自己也能得到死后的光荣。 老哈罗德声称自己与那些被骑兵所杀的人并无太大关系,不过是一群住在里加人拼凑出一个商队罢了。目的地固然是去斯摩棱斯克,到了当地也是各做各的生意,亦或是给当地人当佣兵。 怎样都是活着,如果罗斯王国给的待遇高,他大可摇身一变做罗斯人的佣兵。 自然这种抛弃兄弟的行为被菲斯克和卡洛塔唾弃鄙夷,但这个老家伙的确有用。他胡子头发都发白了,一介老者医生纵横南北甚至去过罗马,这种“故事大王”留在卢基霍尔姆最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生见闻全说出来。 当然,因为卢基霍尔姆故意建在洛瓦季河源头区,其存在本身就是作为军事基地,使得骑兵得以集结并频繁突袭斯摩棱斯克。他们可以向东南方向进攻,向西,向西南一样可以。 于是,老哈罗德宣布自己效忠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身份从战俘摇身一变成了客卿,并献上自己对西方世界的了解,包括且不限于对于里加当地的认知、里加附近的波罗的人部落,以及西部斯拉夫人部落之波洛茨克人、德列夫利安人、德里戈维奇人、普斯科夫人。 “什么?我的西方还有这么多斯拉夫部落?留里克她知道吗?啊!这些部落都该被征服,如果做出这些壮举的是我……” 做了母亲、经历过残酷战争、受尽磨难又得到温馨,卡洛塔虽然现在年仅二十三岁(虚岁),却已饱尝人生冷暖。她被迫变得坚强,以一介女流之辈已经做的比自己血缘先祖做出更大的成就。可惜旧奥斯塔拉的战争幸存者太少了,遗民即便竭力生育恢复人口终究能力有限。如今的奥斯塔拉公国永远离开了故土,并于格兰部族融为一体,再吸收大量背叛自己庄园的斯拉夫人,以特殊的方式复兴。 在法理上,奥斯塔拉公国是以联盟方式并入罗斯,其身份地位当与瑞典地区一样。 不过统治者家族自她的儿子卡尔开始,与罗斯宗室有着相同血脉,这就使得奥斯塔拉公国的民众自认为自己本就属于罗斯的一部分,却也有着很强的战略自主权。 罗斯王国的积极扩张战略还在持续,奥斯塔拉公国有义务为了王国进一步扩张。 “如果我们只是被动防御,很可能被斯摩棱斯克人偷袭。我认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派遣骑兵继续在南方活动,以骚扰的方式迫使当地军队疲于奔命,这样他们就不能集结军队大规模北上。即便他们真的开始集结军队,我们的骑兵也能首先发现状况并作出举措。” 卡洛塔向带着战利品高兴归来的“大哥”菲斯克说明自己的主张,这言外之意正是希望菲斯克再去南方发张。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卡洛塔与菲斯克聚在一起共进晚餐再商议大事。 “你很信任那个奥拉夫(老哈罗德)吗?”菲斯克说罢便摇摇头:“那个老家伙一定掩藏了很多问题,他不值得信赖。” “无所谓。至少他汇报的西方情况大多数应该是真的。至于有几分真实几分吹牛,我们有义务为留里克探查,尤其是那个叫波洛茨克的地方,距离我们实际最近。” “如何?看你的眼神,你想发兵吃了它?” 卡洛塔憋不住一阵苦笑:“我们的人太疲惫了。多亏你带回来很多盐,配上我从大湖运来的粮食,给养问题终于得到很好补充。但是发动战争,留里克不想我们军事冒险,我不敢忤逆他。” “笑话。你就是发动行动又如何?”菲斯克大大咧咧嚷嚷着:“你是他姐姐,你又是帮他做事。罗斯扩张对我们都有利,留里克现在顾不上南方,机会不就归你了?” 卡洛塔确实对扩张非常心动,尤其是那个奥拉夫声称波洛茨克人兵弱,说不定单是集结一下奥斯塔拉骑兵,配合第一骑兵队部分骁勇,即可一举征服那个社群。她轻松愉快回应菲斯克的话:“应该首先让波洛茨克臣服,届时我们即可直接联络里加。那里既然有很多商人,还有大量说着诺斯语的丹麦人,与他们联络完全可行!” “一路上那个老家伙就跟我说了这种可能性。”菲斯克很有精神地昂起胸膛:“灭了波洛茨克,西德维纳河就是我们的。到时候和海上漂着的斯普尤特合伙,我们从陆路和海洋对里加呈两面包夹之势,到时候甭管他们是否与我们结盟,也是必须结盟。” “嘿嘿,否则就是战争。他们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的明智选择。” 罢了,两人相视猖狂得笑出声。 再笑了一阵子,卡洛塔稍稍冷静下来:“所以,我们要首先控制西德维纳河的水道。大哥,你在南方探险找到了长船都没法通行的浅滩,我们的骑兵可以直接涉水通过,也许……” “你?”菲斯克凝视她的眼睛:“拜托我去探查当地情况?再建设一个据点?” “至少我觉得有理由这么干,你发现的那个地方就非常合适。如果你不介意……” “你就先让我休息一番吧!”菲斯克摇晃着脑袋,表情上不似拒绝。 “你要拒绝吗?” “不。我只是觉得太着急了。我的人比较疲惫,战马更加疲惫。” “若是我再派些人助你呢?或者不必你去建设据点,你带着兄弟勘探一个合适位置,之后我的人去建立一个哨所。”她说。 “此事刻意,我想留里克也会支持你的进去举措。我还是太累了,近日来天气也不好。再说了,下一次基辅和佩切涅格马队要从我们这里经过,基辅人基本只是做生意,佩切涅格人可要兼职劫掠。等他们来了,我们可与他们谈谈,建设新据点,我们有必要得到佩切涅格人的帮助。” “那就同意了。很好!”即便不能立刻发兵建设新据点,一切提前的准备卡洛塔宁愿现在就做,尤其是首先个目标地点取名,如此可令新行动有着更具体的目标。 “先给它一个名字吧。”她说。 “名字?你随便取个吧。” 菲斯克明显敷衍,卡洛塔鼓起嘴巴,就算自己取个名字又该如何呢?她毕竟是个“取名困难户”,甚至是自己儿子卡尔的名字,都是通过抓阄的方式在十个写着选用名的木块里抓取的,事后美其名曰“奥丁的旨意”。 让她取名着实有些大可不必,但看到菲斯克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也摆烂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奥拉夫对于那片地区有着描述,甚至早就有一些形容词为之命名——viettaba。 此乃里加的拉脱维亚人想的名字,其是“河流”“道路”两个词汇的合成词。它并非指一个确切的地名,而是指着“通向南方的水路交通线”,若是更具体一点可以视作西德维纳河支流之乌拉河,它是通向南方的较大水道,但类似的水道还有很多。 所有通向南方的水道都可以利用,至于那条水道最合适,对于初出茅庐的跑船者根本无能力分辨清楚。 一个最傻瓜的方法就是一直逆流航行,直到进入那片泽地,西德维纳河水道在此变浅使得无法航行,接着就从最近的通往南方的水道进发,在走过一段多泥“旱路”后就能找到直通第聂伯河的水道了,这条路径比乌拉河航线更加简单,只是要被迫走旱路,旅行商人要为这份简单付出体能消耗的代价。 “就叫它viettaba,或是加上holm后缀,或是ski后缀。反正这是里加人给的名字,我们用上了,以后若可与里加那边的家伙做生意免得对方尴尬。” 菲斯克点点头:“也行,我不觉得尴尬奇怪。” 于是,卡洛塔萌生的计划不再仅仅是脑内想法,甚至连据点名字都想好了。以斯拉夫式命名法,定居点就是viettabask,这就是维捷布斯克。 (维捷布斯克的词源来自一个波罗的语命名的古老地理概念,当一座城在此地建立,地理概念就成为城市的名字。名字发音几经简化,最后浓缩为vitebsk几个字母缩写而已。) 大哥菲斯克这些日子的确出力甚多,再说他们是第一骑兵队,首要任务是协助奥斯塔拉建设卢基霍尔姆,原则上菲斯克不该带着部下做超出本分的事。 数百人建设卢基霍尔姆,大量建筑如雨后春笋便迅速建成。那是大量的有地板木屋,秉承着斯拉夫式木刻愣建筑与维京人皆习惯的长屋模式,这些建筑被修得颇为修长,木制墙壁内有夹层,里面填充的皆是干燥芦苇。 他们还未雨绸缪得提前修建了可以妥善保暖的牛棚羊圈,就是要利用本地较为不错的丰水草地畜牧,待局势稳定后,奥斯塔拉人才会大量运来牛羊繁育。暂且这些圈舍成了绝佳的马厩,使役马和乘骑马皆在掠食本地取之不竭的青草。 大规模建设结束了, 终日因劳作疲惫的斯拉夫族裔小子并没有得到舒服假期。 他们是一大群半大小子,皆从各庄园抽丁而来,以强迫的方式永久性被划归至奥斯塔拉公国成为卡洛塔的属民。说实话卡洛塔将这些崽子们视作自己的族人,竭力满足他们大量的物资消耗,奈何因处在战争前线,时局逼迫她必须压榨这些男孩的劳动力。 即便现在大规模的建设结束了,男孩们依旧被军事管制,他们开始天天接受军事训练,学习正统维京人的盾墙突击,再大规模练习持短木弓射箭。 相比于他们的父辈,这些大部分年仅十二岁的斯拉夫男孩已在身高上接近他们的父亲,他们仍在长身体的时期,每个人前途无量。只要经过足够的训练,斯拉夫战士与正牌老罗斯战士并无区别,这一点在常备军骑兵队的战绩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菲斯克和卡洛塔对被征服的尹尔门斯拉夫人没有丝毫的歧视,他们已经通过大规模战争证明了自己的强悍,前提自然是在罗斯人的指挥下取得巨大胜利。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1061章 南进的阳谋 各个放出去的骑兵小队纷纷归来,偏有一支队伍迟迟未归。 是乌雷科的队伍,他们恐怕去了很远的地方调查。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这些狠人经历过多次血战,又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坐拥耐力极强的突厥马,他们正可趁着温暖季探查更遥远的地方。 一支十人队未归并不算什么,队长菲斯克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对于菲斯克而言,他奉大王留里克之名,在这非战争时期与南方协助奥斯塔拉公国建立新据点是重大任务不假。他对第一骑兵队依旧有着巨大的管理权,毕竟大王去了都城,根本无力遥控指挥骑兵的工作。坐拥大权的菲斯克可以充分行使自己的权力,他想做的正是进一步探查远方的情报,为罗斯未来的扩张做铺垫。 名为维捷布斯克的军事据点即将建立,在休息几日后菲斯克已经动身集结手下的人。 当前聚集在卢基霍尔姆(大卢基)隶属于第一骑兵队的正规军仅有十支小队,由于一队未归,真正被菲斯克掌控的仅有九队九十人。 此九十人还是去年战争结束后扩充而满员,里面存在一些新兵,整体战斗力有所减弱。 即便如此他们仍是王国里最强的陆战部队。 好在奥斯塔拉公国摇身一变从航海者变革为骑马势力,他们承包了相当部分的养马工作,在提供给正规军优秀乘骑马的同时,将劣一些的马留做己用。虽是劣马,调养训练好了仍有不错的实力。奥斯塔拉公国的骑兵战士属于半脱产的公民兵,如此战马和骑手都与正规骑兵有肉眼可见的差距。 考虑到听闻最近的那个波洛茨克部族连骑兵都没有,就算是劣等骑兵依旧有着很强战术优势。 既然新定居点的名字都是女公爵卡洛塔想的,她派出自己人去建设据点合情合理。正好奥斯塔拉骑兵实力不强,战士充当盖房子堆木墙的劳动力一定恰如其分。 国王留里克要在北方做自己的事,甚至还会航行到梅拉伦湖视察瑞典世界,去乌普萨拉大神庙祭祀一番。 一个庞大的王国,北方的海洋生活的各个维京势力终于迎来和平。奈何基于现在有限的通信技术,留里克无法亲自管理这一巨大区域。 王国的基本盘仍是罗斯公国部分,由各总督管理之地就是公国之核心,亦是罗斯王国的真正实力所在。各总督不是与国是有血缘关系的族亲,就是姻亲外戚。还有一些偏远地区的伯爵,他们的存在相当于“边境伯爵”,其血统要么出身老罗斯血脉,要么是后续加入的新罗斯人。由于距离核心区较远,分封赐予他们独立大权实为低成本维持王国稳定的手段。 罗斯版的“郡国并行制”已经存在,各地区与核心区越近,国王的管理权限就越大。 就如奥斯塔拉公国,她是介于如丹麦般同盟王国与罗斯属国之间的存在。一如卡洛塔与留里克的关系,彼此是夫妻,也是姐弟。 如此奥斯塔拉的扩张在法理上有真强的自主权,犯不着请示留里克,再说真的派人请示他,时间成本太高了。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卡洛塔自己就是一位女公爵。她得到留里克的授权,可以调动王国的第一骑兵队为己所用,如此真的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力。 第一骑兵队毕竟是精锐,大部分人员要留在后方继续训练,并通过洛瓦季河河畔通路与南方的新城镇卢基霍尔姆保持联络。 菲斯克决意保守行事,兵多了消耗就多,骑兵队的三百骑集体出动只为打仗,现在明显没有战事,出动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足够了。 可一百骑在卡洛塔看来实在太少了! 如此卢基霍尔姆的骑兵总数仍被强行扩到三百骑,卡洛塔豁出去了,她调集自己的人,以及融合进来的格兰人,硬是拼凑出二百骑给菲斯克调度。 盛情难却下的菲斯克只好认领这些实力不强的骑兵。“至少你们会是不错的建筑者。” 841年,对于罗斯王国和整个维京世界面临的是全新的局面。 丹麦人在西方海洋故意肆虐,有的劫掠不列颠,有的进入来茵河进入西欧腹地进一步武装干涉法兰克内战。 罗斯的罗斯公国部分,留里克想在大战后舔舐伤口,修养得足够强壮再行新扩张。而瑞典部分、约塔兰部分、芬兰部分,既然留里克宣布没有大规模战争,各地贵族领主也就乐得和平生产做贸易。 唯有奥斯塔拉公国,他们曾是入侵战争的受害者,如今一转攻势,他们摇身一变成了东欧扩张的急先锋。 卡洛塔有着战略主动权,以及巨大的战略、战术优势。 因为,她知晓东欧世界的宏观地图。 纸张勾勒着地图,黑线描述了陆地与海洋,陆地内部的黑线描述河流与其基本走向,圈圈则是探明的湖泊。图是留里克绘画,他并不知晓精确的河流走向,却能通过对后世东欧国家的版图了解、尤其是对于二战苏德战争的基本了解,将关键河流走向描绘得大差不差。 没有人奢求留里克画得精确,只要使得探索者获悉存在这样的河流,之后便是后者亲自去找寻再通过一些测绘手段描绘下来。 如今但凡是接受了罗斯式文化课教育的人,对于米斯拉德(人类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深信不疑。 在罗斯,《地平论》在年轻人、贵族中完全没了市场,《地球论》是真理,且可进行实践。 在夏至日树立一个stika高的木柱,在正午测量日影长度,一番数学计算就能逆推维度。 卢基霍尔姆的维度已经测量完成,继而得出令大家讶异的结论——比罗斯堡故地维度低了10°,比都城新罗斯堡也低了4°。 如此测量有什么用很有用。 由于北欧人惯用的长度单位stika,留里克觉得它怎么看怎么像与meter接近。既然如此,就将两者估测相等吧。 留里克算是《罗斯地理测绘学》的创立者,他粗暴的以meter诠释stika。既然地球周长被认为定为一圈四万公里,索性就当做四万个kilostika,所谓四万罗斯里。如此维度相差1°,大地上即可估计相差110个kilostika(罗斯里)。 这对军事有着重大战略意义,远在卢基霍尔姆兴建据点的人们得以估计出自己与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的直线距离。再通过对对马匹一天行进速度的了解,便能大胆推测出人员往来一趟的速度,换一种理解,便是一旦卢基霍尔姆遭遇外敌袭击,守军能推断援军理论上最快增援时间,甚至就算自己弃城逃跑也估算得出多久撤回北方。 此乃卡洛塔的选择,是奥斯塔拉公国的选择,亦是她代表罗斯为之积极扩张。她很清楚,自己必须为扩张的决定负责,若是扩张受挫,自己要付全部责任。 但是,一旦扩张取得成功,奥斯塔拉公国就是奇功一件,罗斯亦是取得对斯摩棱斯克的战略压制。 “只要我建成了维捷布斯克,就把河流交通封堵。以后,里加那边的家伙休想与斯摩棱斯克联络。斯摩棱斯克也休想获得海盐,也休想把粮食、皮革卖出去换铁器。” 这就是她的战略,一个极为阴险凶残的阳谋。她确信,自己如此行事一定会遭遇对方的反击。 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奥斯塔拉几乎全部的骑兵都交给了菲斯克,足够这位大将军执行军事冒险。 她的确很有诚意,若是自己的儿子卡尔长大十岁,理所当然参与行动。她觉得自己又在孕育与留里克的第二个结晶,此身不宜参与军事行动。她便从后方拉来格兰人的首领、如今的奥斯塔拉公国将领斯瓦尔加德去统御骑兵,并接受菲斯克的指挥。 这是好事,实力弱的奥斯塔拉骑兵正好与正规骑兵一同训练,在这关键时期高强度训练,正好增强自己的实力。 于是,卢基霍尔姆附近的草地成为大规模的练兵场。 步兵在此训练,骑兵也是马蹄奔腾。后者练习骑射、立马射、下马步射,再学习持矛骑兵突刺、骑墙平推,乃至举剑、战斧交错冲锋。当三百骑兵发动突击,整个卢基霍尔姆的建筑都为之晃动。 按照计划,前往南方兴建维捷布斯克的计划要拖到八月份。 这一样是一个恶毒的阳谋! 因何如此整个八月是尹尔门湖地区的麦收季,亦是整个西德维纳河流域定居部族的麦收季。奥斯塔拉公国之民的经济高度依赖畜牧业,其生产的畜牧产品完美与罗斯其他产业进行互补,劳动力便不必专注种麦子。 奥斯塔拉人与佩切涅格人亲密交流多年,信仰上自然还是相信奥丁与诸神,生活习惯上不可避免开始一定程度的突厥化转变。 八月中旬,波洛茨克社群的麦子收得差不多了吧正好骑兵冲过去“打谷草”,此乃典型的突厥劫掠模式。 骑兵一定不会迷路,一来波洛茨克社群既然是沿河居住,届时骑兵沿着西德维纳河奔向下游必然与之遭遇,二来还有奥拉夫(老哈罗德)这个老年佣兵做向导,成功率一定更高。 既然是阳谋,藏着掖着毫无必要。 老哈罗德要在后续任务作为向导以证明自己作为客卿的价值,他必须领衔,由于完全知晓此乃罗斯的谋略,实在嵴背发凉又赞誉有加。 虽没有刀兵搏杀的战斗,但战争已经爆发了!他们就是要切断交通线,这就是要割断波洛茨克人的脖子,要断了里加定居者的财路,也是断了斯摩棱斯克人的盐与铁。罗斯此举是要与三方为敌,而他听到了奥斯塔拉的卡洛塔女公爵所谓模彷罗斯王的话术:“征服你们,与你们何干” 若是自己积极促成征服,岂不是巨大的荣耀公平的说,老哈罗德发自内心鄙视瓦季姆在斯摩棱斯克篡权一事,因为不够堂堂正正。 完全不如罗斯的举措,既然决定征服,就堂堂正正的把军队威压下来,罗斯就是要切断交通线,不服者就来打吧。此乃维京的光荣。 奥斯塔拉公国有着白底黑纹的抽象牛头旗,并搭配罗斯的白底蓝纹旗。混合骑兵队同时飘扬两种旗帜,且在军队着装上有也所不同。用黑布条缝制抽象牛头纹在袍子上不是问题,罗斯骑兵的装束就是交错缝合蓝布条更加简单。 两者的白色袍子的缝纫方式完全一样,不同仅在于各自缝纫的纹章不同。 现在,洛瓦季河上漂行的船队开始运输军事物资,是锁子甲、是大量箭失和备用短木弓、木十字弓。菲斯克正为军事行动做积极准备,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 恰是在这计划已成,战士们打磨自己锋利爪牙之际,失踪已久的乌雷科小队终于回来了! 就算是找到洛瓦季河河源并贴着不断宽阔河道的河畔区域走,由于中途淋雨、物资损失惨重,当他们抵达卢基霍尔姆一个个几乎累瘫。 七人十马,马匹的情况稍好一点,骑兵一个赛一个的疲惫。 他们踉跄模样使得发现其踪迹的接应者差点认不出是自己人,还以为是一支来自基辅的小型马队。 “你们怎么回事老大等不到你们就先回来了。看样子你们是与人战斗了”接应他们的同样是第一骑兵队的战友。 憔悴的乌雷科只能点头默认。 “诶不对!你们怎么才七个人。埃里克他们呢” “战死了!”乌雷科沙哑喉咙回答,瞬间引得接应者的错愕。他有道:“快引我们回去,我要向菲斯克老大,还有女公爵汇报我们的遭遇。非常重要!必须迅速!” 必然有大事情,接应者急忙纷纷牵着归来者战马的缰绳,将之全部带回卢基霍尔姆的木墙里。 始终的小队归来了!他们果然不是神游去了,而是遭遇了战争! 意识到情况重大,卡洛塔、菲斯克和斯瓦尔加德,三人联合与归来的七人开述职会。 “你们和敌人打了一仗敌人是谁!”作为骑兵队长,菲斯克问得很直接。 乌雷科喝了些蜂蜜水和燕麦粥后体力迅速恢复了些,提及自己的逃遁他为之可耻,便不加任何的自我美化,形容此乃一失败的军事冒险。 “我们发现了名为波洛茨克的村庄社群,我们想劫掠当地人却遭遇他们的反击。他们人实力虽弱,却偷袭杀了我们三人……” 乌雷科实则说了很多,便将十骑屠灭村庄一事和盘托出,也说明后来遭遇偷袭的具体情况。 卡洛塔的额头皱纹如沟壑,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她对于屠灭村庄的描述有着pdst,毕竟当年旧奥斯塔拉也是遭此厄运。但公平的说被攻击是是波洛茨克人,由于地理较近,他们又与罗斯的大敌斯摩棱斯克有密切往来,小队的冒险不值得提倡,却也不值得任何的批评。 “你们破坏他们的村庄,引得所有村民暴怒理所当然。”卡洛塔克制自己的情绪,又问:“你觉得,他们的战士如何” 乌雷科先是一愣,本想着自己要被狠狠骂一顿之后还要受罚,似乎不会如此了。 菲斯克接着催促:“说吧。你举得波洛茨克的兵如何” “兵弱,士兵都无甲。他们使用矛、斧头和劣质的弓。我们遭遇偷袭,十个兄弟们还是反杀了。死了三个兄弟,剩下的应该杀了他们五十人。” “看来他们真的兵弱。”菲斯克点点头,“杀死五十人”固然不可信,至少其描述与奥拉夫的描述一样。毕竟后者最近也偷袭过波洛茨克人村庄还抓了三个俘虏。 “的确兵弱。” “那就攻打他们!咱们死了三个兄弟,就有足够理由攻击。”菲斯克首先变得咬牙切齿,乌雷科看得愣神,迅速意识到队长的真正意思。 这时候卡洛塔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必须征服波洛茨克,我无意将其消灭殆尽,我们要的是他们的臣服。所以我以奥斯塔拉公国的名义,联合罗斯王国的名义,要对波洛茨克用兵。为死了的兄弟复仇仅是小小的目的,我们最大的目的就是征服。你们和他们有过真正交手,你们的经验必须得到推广。” 菲斯克接着话:“你们回来得很及时。我很快要再带着你们南下,其实不管你们是否来,征讨波洛茨克也在我们的计划里。乌雷科,你提供了第一手的战斗情报,兄弟们真是求之不得呀!” 乌雷科完全明白过来,没有人怪罪自己行动鲁莽,反而得到了嘉奖。显然,并非自己鲁莽,而是大人物们有着吞天野心。 “我是队长,我还是想为死了的兄弟报仇。”他轻轻勾着头故意说这些话,像是低语的恶狼。 “你会报仇的。现在归队吧!告知其他兄弟们你们在波洛茨克的见闻,把兄弟们的情绪调动起来,我们要在战场上击垮波洛茨克的军队,用我们的杀戮打服他们。”菲斯克说得激动,他故意频繁刮掉头发造就的大光头现在锃光瓦亮,更加凸显其气势。 “遵命!” 没有任何的修饰语,乌雷科仅以此回复自己的完全认同。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第1062章 扼守通向斯摩棱斯克交通线之咽喉要地 归来的乌雷科小队带来重大消息,死了三个兄弟引得群情激奋。 战士们并不会对波洛茨克人有同理心,除非当地人宣布效忠罗斯。现在的局面是罗斯方面死了人,死者的老战友们憋着报仇。 如此大家心中本对南下建立新定居点一事有着抵触情绪,有此事后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常备骑兵一百骑,奥斯塔拉骑兵二百骑。 三百名骑兵构成的军队已经是很强的军事力量,理论上队伍可以直接攻击波洛茨克的定居点。作为指挥官的菲斯克不会这么做,即便自己有开战权力。 坐拥现在的位置菲斯克要考虑很多事,不能因为群情激奋擅自开战,毕竟奥斯塔拉骑兵都在自己手里,手头又有常备骑兵精锐,军队一旦折损,损失就太大了。 他要稳健办事,第一点正是在预定地点将维捷布斯克据点建成。 一个老头子打扮得尽量硬朗,年老的哈罗德穿上了罗斯人的衣服,以向导身份加入骑兵队。可惜,他不会独立骑马,就只好坐在马背上抱住马脖子确保自己不掉下来,自己的坐骑则被前面的骑兵牵着。 兴建维捷布斯克据点是计划外的举措,一个新据点当如何,在卡洛塔的概念里它目前当是一座滨河堡垒。 这座堡垒必须在秋雨集结前造好,并足够一些士兵在此坚持过冬。她会派遣自己的少量部下完成永久性驻扎,即便此乃军事冒险。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惠风和畅舒适宜人,骑兵们在城外的空地集结,他们竭尽所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物资准备,现在正是出发之际。 作为女公爵,在出发前她特意站在木车和箱子拼凑成的高台。 战士们看到这位女贵族穿上铁甲衣头顶铁盔站在高处,不由得对她品头论足。骑兵队伍里轰隆隆不断,大家交头接耳,直到卡洛塔尖锐的嗓音盖过风声呵止大家的聒噪。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拔出自己的剑,剑锋直指正南方。 “现在,我们的国王在北方!我是他的女人,就由我代表他继续扩张吧!奥斯塔拉人!诸神保佑你们!奥丁赐予你们力量!” 或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场面话,也是必须要有的出发仪式的一部分。 真正的仪式在于祭祀。 就算南下建立新据点的行动不算战争,人人已经统一心态,皆之一个新聚点拔地而起必会成为众失之的,围绕着它突然爆发战斗可能性很大。即便不是立刻战斗,它就是军队的驻扎基地,是骑兵故意找茬的起始地。正所谓如果不会立刻战斗,在稳定后,罗斯的军队尤其是下属的奥斯塔拉军队就去故意找茬。 在短暂的康慨陈词后,一头牛被拉到洛瓦季河边。卡洛塔继续握着剑,并将自己的儿子卡尔拉过来,让儿子的小手触摸着剑柄。如此母子合力刺破了牛的喉咙,因牛的剧烈挣扎,喷涌的牛血瞬间溅了母子二人一身。 血污并不可怕,却不甚吉利。 待命的骑兵们看到了这一幕,发现女公爵竟成了“血人”,顿时又聒噪起来。 菲斯克攥紧缰绳在军阵前策马走来走去,他发觉军队情绪有恙,左看右看眉头紧锁。 “看来!这是奥丁的启示!所有人调整心态,我们一去南方很可能立刻战斗。再检查一下自己的武器,再调整自己的心态!我警告你们!一旦开战必须全力以赴战斗,任何的逃跑者将在事后被绞死!” 菲斯克的训话主要是针对奥斯塔拉骑兵,这些人大部分没有维京血统,绝大部分过去是普通斯拉夫农夫。短时间的军事训练并不足以使得他们的军事素养得到提升,最关键的是该军队的纪律性还不够。 纪律,即便是罗斯常备军对其并没有严苛到教条古板的程度,常备骑兵分成编制严密的队伍,其中十人小队是最小作战单位。由于军队士兵出身相似又参与大大规模战争,各小队配合得颇为娴熟,由于组织架构是等级制的,菲斯克即可根据规定精确化统领全队。 劫掠与破坏是一种战争方式,骑兵去疯狂打劫更是被鼓励。这方面唯一的原则是,一旦对方宣布臣服,任何的劫掠立刻终止,再有破坏情况当事人要受罚。 骑兵的纪律就来自这套等级架构,军队的士气则来自士兵的信仰与并肩作战的履历。 这方面对于奥斯塔拉骑兵是薄弱的! 即便过去几年里,一部分奥斯塔拉骑兵与佩切涅格太子卡甘的亲兵卫队们合伙抢劫,他们打的全是顺风仗。由于与佩切涅格人混得太久,流氓战术学了一大堆,至于能否打硬仗,现在拥有指挥权的菲斯克有些担心。并非草原“流氓战术”不好,其中的一个要领便是“打不过就跑再悄悄偷袭”,如此战术非常聪明,但是很多情况下骑兵必须直面挑战,尤其是当骑兵成为战斗主力。 女公爵浑身牛血被解释为奥丁启示大家前方有一场战斗试炼。 常备军的老兵无所畏惧甚至憋着劲复仇,那些奥斯塔拉骑兵不得不做好十足的警惕。 三百骑有四百匹马,一百匹马就是驮骡使役,它们并非乘骑马,各个托运大量物资。 常备骑兵皆带有甲衣,处于减少坐骑载荷,甲衣全部打包由驮马运输。他们轻装前进,腰间挂着的佩剑不离身。 一人五马日行二百里的奢侈蒙古行军术根本做不到,菲斯克和他率领的三百骑只能尽量如此。一段时间的休整大家的精气神都不错,战马亦是天天啃草,临行前又饲喂一番加了盐的熟燕麦。每一匹马的马蹄铁被卸下,蹄铁被返修或换新,马蹄也被休整。 有铁匠特别带着新蹄铁从后方抵达卢基霍尔姆,于此新兴城镇当即开办起铁匠铺,其责任首先是修善各种老旧的建筑工具,现在正是为所有马匹重新钉马掌。 有草原的谚语:坏马掌折马腿,折马腿打败仗,打败仗亡部落。 战马踩着新蹄铁,战士换上洗净的衣服,皮带挂着宝剑,马鞍挂着弓与箭袋,袋子里浓密的箭雨就似河畔的芦苇蒲草。 驮马载运锁子甲、大量缆绳、粮食和炊具。 这支马队原则上可以快速投入战斗,也是不错的建筑队。 从出发地到目的地直线距离长达一百二十公里,骑兵们并没有精确导航器具,他们唯一掌握的高科技,就是铁针摩擦磁铁矿以水浮法确定方向,奈何没有用。 他们沿着洛瓦季河的河畔区域南下,靠着太阳进行导航,最终走到了河流的终点——一座湖泊。 湖泊被简单称呼为“洛瓦季源头湖”,军队并没有在此逗留,因为前段时间的侦查菲斯克本人得出非常干脆的答桉,只要快马加鞭一直向南当天即可抵达西德维纳河的河畔。 全军正是这么做的,他们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抵达河源的湖泊,也在傍晚时分终于进入多水沼泽,面前就是静静流淌的西德维纳河。 “我们真的到了吗?”奥斯塔拉将领斯瓦尔加德攥紧缰绳看着河流询问道。 “到了,这就是西德维纳河。”菲斯克心情畅快,脸上洋溢着澹澹笑意。 斯瓦尔加德可笑不出来,骑马让他浑身难受,且胯下坐骑也累了。“既然到了,是该安营。我们就在这里把据点建成。” “不,这里不是目的地。” “还没有到?”斯瓦尔加德有一点沮丧,他勾头看看地,“好吧。这里多水,马蹄踩上去都能渗出水来,我们是该找个好地方。” “不。我们还是没有抵达。”说着,菲斯克大手直指河的下游:“接下来是我们的向导办事了。”罢了,他大喊一声:“来人呐,把那个奥拉夫带过来。” 当马匹驮着老哈罗德(奥拉夫)而来,他仍旧抱着马脖子,整个人趴在马背被动撅着臀部姿态很不雅。 看着此人,菲斯克与斯瓦尔加德都憋着笑,好在憋住了。 “怎么?已经多日了,你还是没有学会骑马?”菲斯克的话语略带戏谑。 老哈罗德难堪得咧嘴:“我还是更善于划船。” “还是看看眼前吧。这就是西德维纳河,我们大王给的名字。里加人叫它道加瓦河,反正都一样。如何?你带路吧。” “带路可以,我们这是要去哪?” 如此一问竟把菲斯克问住了。对哦,一个向导不知道自己当如何导航,岂不是莫名其妙。 菲斯克再想想:“你们不是拖曳着长船南下吗?现在带我们去那个位置,我们要在商路必经之地建设堡垒。” “好嘞。” 老哈罗德实则觉得自己的向导行为不说是精准导航,也可以说大可不必了。罗斯的骑兵大军已经抵达道加瓦河了,剩下的事还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所谓的目的地真的要找吗?他们杀了人,把长船扔下不管,泽地上出现明显的标识物,何必再靠人力导航? 既然自己领了差事,就把事情做到底吧。但今日太晚了,骑兵队没有时间抵达目的地。 于是军队就在河边扎营,战士们终于得以马下好好休息。他们牵着自己的坐骑啃草,卸下的炊具倒满河水就地煮麦…… 全军休息了一夜,于次日晨雾消散后继续行动,遂在下午时分种地抵达了目的地。 河道呈现巨大的s状,因这样的结构导致水势变得非常舒缓,加上一些支流由此注入西德维纳河,便在此地造就了一大片浅水湿地。 骑兵完全通过河流,顺利找到暴露的破损长船,也找到了他们之前埋葬死尸之地。地面的痕迹依旧,可惜物是人非。 再抵此地,老哈罗德不想做任何表态,但心中的憋屈就写在脸上。 全军已经下马,大家被告知这片空地就是建造堡垒的好地。 菲斯克看得出老家伙的难堪,堆着肉身子的老哈罗德叹言:“之前在这里杀了你的人,我们只是简单埋葬。你心里难受,或者把尸体挖出来重新安葬?” “不必了。我已经履行了职责,再说他们已经死了,没必要再去破坏尸体。” “也好。就是有大冢在或许耽误我们建筑。” 此事老哈罗德不愿多谈,他骨节膨大的手指着面前的小河:“这就是正确的通路,小河叫lucasa(卢卡萨河),意为蜿蜒曲折的通向斯摩棱斯克的小河。” 听得详细描述,略显疲态的菲斯克和斯瓦尔加德瞬间精神抖擞。 “哈哈?难道我们的骑兵沿着这条小河一直南下就行了?”看起来这位秃头的大将要突然改主意直接袭击斯摩棱斯克本城。 反正事已至此,老哈罗德意识到自己没理由再做隐藏。 “不错!只是这一段河道太浅,人员随意淌水而过,我们只能拉着船只通过此地后再继续划船。当我们抵达水源地湖泊后,拖曳着船走上一段路,找到另一条河的水源地,最后即可抵达南方的大河。如果你们真的计划攻击斯摩棱斯克的主城,这是捷径。” “很好。”菲斯克点点头。 他确信其实手头的骑兵里有些人过去几年就是在这片区域肆虐来着,他们绝非对这一带的状况一无所知,只是完全没有定居控制的打算,一个个完全是过客行者,便懒得好好调查此地水文地理。 甚至是基辅和佩切涅格的商业马队,他们奔向北方时懒得在中途停留。过去,马队直接沿河第聂伯河的左岸北上,在其上游的浅滩过河,地理上实际在斯摩棱斯克主城的东部,当地亦是社群村庄较多的所在,便于骑兵的顺势劫掠。 那条路径事实上在绕道,但大河不愧为天堑,队伍要考虑过河,马队既然要淌水而过就必须找到合适的浅滩。 或者,干脆磨蹭一番时间,就在基辅地区乘船抵达对岸,从一开始便走右岸第聂伯河,如此一路向北不回头。两种路径马队都试过,彼此各有千秋。 基辅人只有小船,不过船只多组织一些,将马队运过宽阔的第聂伯河耗时也不久。只要过了河,之后遇到的河流便有着很多可以涉水的浅滩,若是单纯赶路就走这条右岸路,若要趁机大肆劫掠一番就走左岸路。 以斯摩棱斯克主城为中心本有着大量的村庄,尤其沿河最多。因为近年来骑兵肆虐,主城西部地区的村庄大规模萎缩,人员带着物资向东撤离,留下很多废弃农庄。 这一情况老哈罗德实际不知道,整个里加湾的居民也不知道。就是几年来罗斯、基辅、佩切涅格的联合打劫,造就了一片无人区(今奥尔沙地区)。 人是跑了个干干净净,固有的交通线并没有消失。在骑兵不肆虐的时候,远方的商人还是可以趁机同行。 斯摩棱斯克主城的东南西北方向实际都有骑兵劫掠的状况,其中属西部方向最甚,只因此乃商队同行的捷径。 菲斯克可以断定,今年的南方商队大概率还要从自己所在的地区北上,他们也要通过这片浅水泽地。 过去泽地没有名字,一大片区域笼统称呼为“瓦尔代泽地”,现在它有了非常具体的名字——维捷布斯克。 到底再那里建筑? 既然眼前的地方埋了尸体多少有些晦气, 不妨稍稍去上游看看。 就在距离墓葬东北方向约两千米之地,菲斯克郑重宣布:“就在这里!我们建设堡垒!” 在河道呈现s形大拐弯的最下端位置,第一根松木桩被打下,堡垒由此开始建设。 维捷布斯克堡垒的第一根木桩有此打下,合适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一座城有必要由此建立,它正好扼守一条通向斯摩棱斯克水路的咽喉,甚至也扼守了更多的通路。通向斯摩棱斯克的路径有多条,维捷布斯克一城的存在即可扼守所有道路,即便现在菲斯克只觉得自己仅仅扼守住了一条路径。 那些奥斯塔拉人开始撸起衣袖,操持起各种工具建设木质堡垒。罗斯常备骑兵部分协助建筑,部分就地化作斥候开始进一步地区侦查。 王国的触手永久性伸向这里,以后人们再也不是从此地匆匆过去,王国要清楚这里的地理做永久统治。 但斥候队伍仅被安排了两支共二十人,一支在南方游弋,一支在东方游弋。明明知晓波洛茨克人就在西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菲斯克不安排任何西方侦查队。 他在面对新状况下不得不调整计划,所谓非必要不主动惹是生非,即便知晓敌人就在西方。于是他给予斥候的任务是仅仅侦查,即便看到了斯摩棱斯克村庄也不准如过去那般打家劫舍,仅仅只是侦查其位置。 这样的任务未免非常无聊,斥候还是得到了唯一的关键任务——寻找基辅或佩切涅格的马队。 为此,两支斥候队伍都准备了旗帜和牛角号,以备一旦相遇不闹乌龙。 第1063章 波洛茨克民众的暴怒 维捷布斯克在当前的地理位置有着历史的必然,西德维纳河流经此地变得非常舒缓,多条支流由此地诸如。河道形成巨大的s,使得河水浸润更大面积的土地,无论发展种植业还是牧业都是好地方。 最关键的是它的地理战略价值。 维捷布斯克与斯摩棱斯克于沙俄时代有着直达土路,拿破仑战争时期,俄军元帅巴克来德托利所部就在维捷布斯克驻扎,并通行直达的旱路参与斯摩棱斯克战役。道路并非凭空出现,沙俄也是在前人无数双脚踩踏的道路上加宽加固。 究竟是谁确立了这条道路,可以说正是维京时代的旅人。 这一时空,是移民到里加的丹麦探险者确定了西德维纳河—luchasa河—旱路—第聂伯河—斯摩棱斯克的道路,此乃希瓦之路的组成部分。 时代还是841年,此时是“希瓦之路”还是断断续续的存在,需要一个强大的势力将之整合。 历史的责任由罗斯肩负,目前,罗斯在东欧扩张的实实在在的目的正是发展、稳固贸易线路,任何阻挡贸易线的非同盟势力都将遭遇打击。 只是深处大时代的人们并不清楚自己正是历史的弄潮儿。他们在用船只、铁蹄真正创造希瓦之路。 里加人要去斯摩棱斯克,贸易线是东西走向。罗斯人要和基辅、草原交易,贸易线是南北走向。 一开始,留里克意欲将卢基霍尔姆(大卢基)作为交通线的十字路口,历史却将十字路口的位置让给了维捷布斯克。 当然,正在河滩指挥骑兵们伐木盖房子的菲斯克,并不太清楚自己站着的地理位置何其关键。 战士们肆意砍伐松木,首先选取一些大树,先行建设一些特种脚手架。挖掘一些大坑后,将捆着缆绳的大树干,通过脚手架上众人协助,以相当于给大船安装桅杆的模式,将树干插进渗水的坑里。 正所谓湿千年干万年,大树干埋进湿润大坑可以保存很久,如此堡垒围墙的核心支柱如此建成。 堡垒框架完成后,大量小树干为之填充。 他们先盖外墙,围出一个大圈后再兴建内部的建筑。 一切的劳作颇为繁杂,好在参与其中的奥斯塔拉人,他们之前几乎都参与到新奥斯塔拉城的建设,更是在洛瓦季河入湖口建造了稳固关隘建筑。他们在实践中精进自己的技术,虽然非常劳累,建筑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大树接二连三倒塌,森林不断发出巨响。罗斯的维京伐木术频繁使用,一个壮汉一把斧头即可定向砍倒一棵树龄过五十年的红松,更多的小树则是双人锯短时间内即锯断。 没有战斗,战马摇身一变成了挽马,马匹拖曳大树通过浅滩,接着是众多持斧、刮刀的战士伺候大树。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强烈的松脂气息,它真是提神醒脑。 但骑兵队还是不可避免的进入懈怠状态,劳动者都累坏了,本来大家一直保持警惕,发觉多日来四下无人,派去的斥候也没有发现活人踪迹,懈怠是一个必然。 就算如此,起码的岗哨照样布设,站在刚刚建成木墙脚手架的持弓战士,眼神警惕地瞄向下游区域。所谓如果有敌袭,袭击只能来自那个方向的波洛茨克人。 波洛茨克人到底在干什么 一大群骑马者在河道上游大兴土木多日,若说波洛茨克社群对此一无所知是荒谬的。 他们当前所表现的不能说是高度关注,也只能说是一个屁也没放。 由于一直担心马匪还会偷袭,民众间更是传说所谓当麦子成熟后,马匪会再度出现趁机抢麦子抓人,一开始只是揣测,早已是惊弓之鸟的他们不得不相信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非常大。 为了避免灾祸,或是灾祸发生时民兵可以迅速投入作战,就需要多派斥候去远处侦查。 站在波洛茨克人的立场,他们遭遇马匪袭击并未过多久,在大首领和所有村庄首领商议后,决定将突击建立起来的侦查小队派遣更大的任务。 整个社群的猎户被委以重任,他们抵达杜卡村废墟后,以此为基点继续向上游分兵侦查。 斥候们脸上涂上黑黢黢的河泥巴,身子故意穿着棕黄粗麻布,帽子挂着灌木丛薅的枝芽,于森林中徘回竭力掩藏自己的所在。这一套招数是猎户们狩猎大型猎物的,尤其是针对花豹、野猪和熊。 斥候们其实巴不得马匪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波洛茨克吃了亏,倘若在秋收时机马匪真得来找茬就糟了。并非大家失去了勇气,实在是秋收绝非激战时期,一旦耽搁了最关键的抢收、打谷、晾晒、贮存工作,意味着明年的饥饿乃至饥荒。 波洛茨克社群秉承的仍是粗犷农业,他们的粮食亩产太低,农业基础很脆弱的他们实在经不住折腾。 奈何最怕什么就来什么,灾祸分明是以更恐怖的形式降临! 藏在暗处的斥候视力不错,他们眼睁睁看着骑马者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建筑者。 前方的那片泽地突然冒出来一座堡垒,那坚固程度比大首领的寨子更强大。在堡垒附近是大量劳作的人,马匹数量更加惊人。 犹如一把斧头悬在脑袋,它随时可能砸下来给脑袋开瓢。 斥候们合计一番,有的继续借着森林掩护远眺观察但不敢抵近探险,更多的则是后撤。 “马匪!他们出现了!” 斥候纷纷回到村社,他们沿着大河支流的波洛塔河,向如锁链排布的各个庄园宣布自己的发现。他们认为自己在发出危险警报,实为做了大好事,结果自然是弄得整个社群人心惶惶。恍忽中人们还以为马匪已经兵临城下,短矛、弓失、割草镰刀、草叉子、打谷链枷,乃至仅仅是木锤,无论男女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聚集。 即便是女人也看清了形式,自己落到马匪手里,死去反而是更好的结局。 人们以最恶毒的言语诅咒马匪们去死,他们聚集起来兴师动众向大首领的寨子走去,整个社群的男女青壮为了保卫家园行动起来。这是整个社群有史以来首次全民动员,并非出自大首领和各村庄首领的号召,实为村民自发行动。 他们人多势众,夹在浩瀚人群中的个体发觉自己何其的渺小,换言之整个群体又何其强大他们不再畏惧马匪,民众声势浩大,再懦弱的人被此情此景感染也支棱起来。 民众的呐喊声惊得大首领普罗茨瓦夫不知发生什么事。 终于,归来的斥候挤出人群,纷纷站在首领面前汇报自己的可怕发现。 普罗茨瓦夫一脸汗水,对人群大规模聚集全然莫名其妙。 “说吧你们看到了什么似乎,就是你们把民众的情绪扇了起来。” 为首一人无惧大首领的苛责,他面色极为凝重,微微得还有些咬牙切齿。“是马匪。”他说。 “马匪果然又出现了!”大首领瞬间虎躯一震。 “何止是出现。”另一斥候急不可待操持起大嗓门:“大人!我们危险了!他们在杜卡村废墟上游突然修筑一座堡垒。甚至……甚至比您的堡垒更加坚固。” “对。他们还有很多马匹,我估计可能有五百匹。所以马匪可能有五百人。对!一定有五百人。他们兵力如此之多,每个人都非常凶残。” “是的。我注意到森林都在震动,很多巨树突然坍塌。当我想要冒险摸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就看到那些马匪从森林里将巨树拖曳出来。他们……是一群怪物。” 斥候们七嘴八舌,所言一个赛一个的离谱。 大首领眉头紧锁听了许久,勐地清清嗓子:“够了。他们是神人吗你们所言太离奇了。” 斥候们再互相看看,纷纷严肃表态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有人拍着胸膛:“一切千真万确。诓骗您毫无意义,现在我们的家园正是生死攸关。大人,我们必须做好战斗准备啊!” “战斗准备!” 看着说话者恳求的眼睛,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欲言又止。他定了定神,想了想严肃下令:“是否开战还轮不得你们帮我做决意。此事必须经过众首领开会讨论,你们都下去吧。” 很明显众斥候对大首领的答复有些失望,而且寨子外是请战的汹汹民意,难道大首领要给大家泼冷水 不过混乱不会持续很久,到了夜里来自各农庄的民众都得回家睡觉。普罗茨瓦夫没有露面,他就怕与大众面对面时耳畔全是请战的声音,最后自己真的被民意所裹挟草率地发动进攻。 如果他是一介莽夫就休想成为大首领,他的权势得到各村庄首领的承认。成为大首领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越是在这危机之刻就更要冷静。 他不得不考虑非常现实的事情,如果开战胜算集合,若是打赢了,己方承受损失的上限又是如何和沸腾民意有所不同的是,他很清楚上次的偷袭作战,己方杀了三个马匪,代价确实当场战死、伤重不愈者多达四十人。如此离谱的交换比使得波洛茨克的精英必须冷静。 义愤填膺的民众不可能在最大定居点过夜,各村庄的首领得到了大首领的消息,他们劝戒自己的人回家去,最后由自己参与到关系到是否开战的军事大会。 因为大首领普罗茨瓦夫不是独裁官,波洛茨克社群正处于村庄联盟迈入城邦的过度时期,他有些像是被推选出的“狄克推多”,权力的确很大却也有很多限制。大首领首先是最大定居点的首领,统治者家族固然在世袭,家族想要确保同盟村庄的支持就必须保证大家的利益不受损。现实的情况是杜卡村这一同盟村庄遭遇毁灭性打击,各村庄担忧灾祸降临自己头上,自然自然高度关注大首领的态度。 “如果我显得怯懦,就会被他们质疑。我有可能被拉下位置。” 普罗茨瓦夫压力很大,他连夜召开军事会议,与会者是各村庄首领,以及社群里知名的一些力大无穷的狠人。 与会者完全继承了白天里民众的激愤,大家对于开战都持支持态度,至少在明面上无人怯懦。 大首领看得真切,他被几十双眼睛盯着,吊顶的油灯矩阵火苗窜动,更加剧着气氛的紧张。 “斥候们已经查明了很多事!一个堡垒在上游出现,那里有着大量马匹,还公然飘扬着一些旗帜。旗帜的图桉与被我们杀死马匪身上的突然完全一样,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那就是罗斯人特有的纹章,我们基本可以确定马匪就是来自北方的罗斯人,一种非常危险的瓦良格人。他们修筑堡垒,显然就是针对我们……”他叙述了一番事实。 “没什么好说的,组织军队打过去!我们集结全部力量一举荡平那个堡垒。”一人激情澎湃,立刻引得所有人欢呼。 说话者还是一位年长的村庄首领,话从其嘴里说出来,大首领多少有些意外。 “我的老叔叔。看来你的精气神比你的身体要年轻至少三十岁。”言外之意正是讽刺老头子顾不得身子骨自不量力。 “不碍事。”老家伙早就因愤怒红了脸:“让我的儿子带上我村的建勇出战。我也劝各首领不要藏着掖着,这是关乎我们生存的大事,必须拿出全部力量呀。” 老家伙说得很实在,大家又是一阵欢呼。 却是这个关头,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无情地对着众人硬生生泼了一头冷水。 “可是……你们可曾想过如果我们袭击失败了会如何马匪很可能有五百骑!上次我们袭击他们,明明我们先发制人却只杀了他们三个,我们自己死了四十个兄弟。现在敌人有五百骑,我们当如何我们先有兵力一千人,若是集合所有力量是否能集结出两千人的队伍呢” 这是一个深入骨髓的质问,普通民众对具体伤亡情况不甚了解,但各个精英是非常清楚的。 有人掐着手指算数:“把女人也算上,我们能集结四千人吧。” 还有人嚷嚷:“把年轻的男孩也算上。还有我!老朽纵使一把老骨头,死在战场上也不枉此生了。” 一个二个都如此鲁莽,有必要么大首领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再道:“战斗恐怕是躲不开的,不过……我们对他们的情况仍旧缺乏了解。就算我们将所有人集结起来组织四千人,以上次经验,莫非我们要拼光战士才打赢如此就算赢了,我们还剩下什么我们的家园就算不死于马匪,也会被里加来的人轻松击败。记住,我们年年搜刮过境里加商人的钱财,他们对我们很反感。”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又一老者愤愤不平:“害怕损失大就不打了普罗茨瓦夫,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我们需要一位勇敢的统帅。你……是否勇敢你还是否有资格做我们的大首领” “至少不是鲁莽的统帅。”大首领义正言辞得反驳。 突然间,犹如平地惊雷,房间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呐喊:“叔叔!也许你真的不适合!” “你”普罗茨瓦夫勐回头:“小子,你疯了吗” 年轻人向前一步走:“我没疯。你已经上年纪了,难道脑子也僵硬了你还是去村子里走走吧!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打磨斧头、矛头和大镰,所有人憋着一股气要战斗。你却劝我们冷静” 说话者名叫兰巴特,这是大首领普罗茨瓦夫的族侄。他的生父带着伙计们在森林里射杀了一只欧洲花豹,扛着豹子尸体回村子喜闻自己怀孕的妻子顺利生育以男孩,于是男孩的名字就以花豹命名,取mpat(豹)。 或许是名字的原因,要驾驭这个名字,他就必须活得像一头野兽。 在首领家族里兰巴特的确是年轻的勇者,大首领喜欢这个侄子故而将之带到这场军事会议里,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侄子居然对他担任大首领的叔叔发起挑战,尤其在这局势微妙的状况里。 “你太鲁莽了!”普罗茨瓦夫甩出阴冷的老脸,令自己的侄子闭嘴,继续他的主张。 因为普罗茨瓦夫年轻时也极为凶狠,打架没输过,兰巴特见过叔叔当年把别人打的满脸是血牙齿全掉的惨剧,对其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但面对整个社群的生死危机,兰巴特觉得自己必须做出重大立功表现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第1064章 豹纹信使 普罗茨瓦夫并没有拒绝战斗,恰是他要求大家先行冷静就成了众失之的。为此他不得不拍着胸膛表态自己的立场:“朋友们!我从不是懦夫!我愿意带领你们去打仗,但我们不能鲁莽行事!我们要全民戒备,要进一步探查敌人的状况。我现在有一个主张。” 他定了定气:“他们既然建设了堡垒定然是做了长期居住的准备。我们应该派遣使者去和他们的头目做一番交涉,问清他们究竟想如何。” “有此必要吗?他们值得交涉吗?” “对啊!他们一定也不愿与我们交涉,派遣任何使者过去只会被他们斩首。” “没有错!我们还是应该将军队组织起来。只要我们团结一定可以胜利。” 大家说来说去看起来都是坚决主战的。 普罗茨瓦夫狠狠咬着牙齿,半天憋出一句话:“依我看,你们只是单纯害怕派遣使者。或者,只是担心使者被杀。” 说罢,他又看看众人的眼睛。那是众多坚毅的神色,或许是自己估计错了。 “呸!”一位年轻人狠狠甩掉帽子:“这里没有人畏惧。使者?就由我来做吧!” 说话人正是兰巴特,其人脸上青筋凸起,显然会对自己的话负责。 到底是自己的族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并不希望亲戚去送死。可是,也是自己提出的派遣使者交涉。 “孩子,你知道自己的决意意味着什么吗?” “我懂!” 大首领深深叹一口气:“其实他们说的都对,这一去那些野蛮人很可能杀死使者。” “难道这就足以使我畏惧?我何惧之有?!我还有一个想法,就由我怀揣离奇,与他们的头目相遇就趁机刺杀。纵使我死了,敌人头目也死了。敌人群龙无首,之后我们的大军冲过去一定大获全胜。” 他如大无畏的死士般站在这里,年老的村庄首领纷纷大为触动。 一位老者激动得厉害:“兰巴特,你还年轻。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年轻的兰巴特看看自己的族人:“我希望做真正的大首领,但我们遭遇生死危机,如果我的牺牲能给大家带来生存,此生无憾。当然,我也会试着逃脱。我瞅准机会杀了他们的头目,顺便还要探查他们的虚实。我会努力撤回来,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之后的决战我们胜券在握。” 年轻人说得轻巧,言语也可谓振聋发聩。 他继续豪言壮语:“要么就不要派遣使者,要么就由我去。总有人要做这件事,就把机会留给我吧。” 众村庄首领皆言支持,由大首领的族侄做使者,总好过自己挑选村民去。 见他心意已决,大首领普罗茨瓦夫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可以说兰巴特非常清楚其中的风险,也更清楚事情办好后带来的收益。 直到现在波洛茨克人对于“罗斯”这一概念了解得非常有限,即便是精英也认为,只要消灭那些极大概率属于罗斯的马匪,危机就结束了。 大首领完全不知道罗斯的真正实力,甚至不清楚所谓马匪很大程度上仅仅是罗斯麾下奥斯塔拉公国的武装力量。 大首领的确被之前的小规模战斗的离谱战损比吓到,在会议上他基于局势不敢表现出些许怯懦,更是要不停强调自己的勇敢。 他越是强调勇敢就越是在做伪装。 侄儿兰巴特勇勐乃至鲁莽,这种人在战场上的确是勇士,就是缺乏大局观。 大会之后,他要给自己勇敢的侄子再开一场小会。 温暖小室,木屋顶调下油灯,室内光线昏暗火苗跳个不停,一如大首领那复杂的心。 “你坐吧。”他说。 兰巴特便坐在豹皮垫上,态度依旧坚毅。 大首领自己是做不下来,就在自己的侄儿面前踱步:“你父亲死去多年了,如果这一去你被敌人杀死,你的母亲会悲痛欲绝。再想想你的妻子,你年幼的孩子。” “叔叔,你还是要劝我?我劝你少了这份心吧。” “你?我劝得住你?你这小子!”大首领勾下头眉头紧锁:“你竟当众要求大首领的位置。” “如何?你……觉得我没有资格。还是你觉得,这个位置该让给我堂兄(普罗茨瓦夫的儿子)?” “他?那个小子毫无你的勇气。也许,你的确可以。你的确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就是……” “我意已决。现在,我若是退出必会落得懦夫的骂名,与其那样还不如和敌人拼了命。我对自己的话负责,我不会做懦夫!” “好吧!好吧……”大首领又勾着头踱步良久,他在思考一些事情,大抵是想明白了突然盯住脚步:“也好。只是你的刺杀计划实在离谱,我命令你不得行刺。” 《第一氏族》 “凭什么?!”已经盘算好十多种刺杀敌人头目计划的兰巴特勐地昂首一脸不解:“我已经计划好了。” “还是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计划吧。” “我……” “你先闭嘴!听我说完。”说着,大首领的老脸已经贴了上去:“我要你告诉那些匪徒,赔偿我们的损失,要以银币赔偿!要求他们交出凶手,撤离他们建造的堡垒,再从咱们的领地离开。否则,波洛茨克对罗斯宣战!哦,如果他们的确叫罗斯。” “啊?仅仅如此我岂不只是传话者?!” “你的确只是传话者。孩子,不要节外生枝。把我的要求传达过去,我想那些匪徒总不会难为一个传话者吧?这是你唯一能或者回来的机会。” “我并不怕死!”兰巴特依旧投以坚毅的眼神。 大手狠狠拍在自己脸上,普罗茨瓦夫对自家这个“勇敢”的侄儿实在无语。 “是。我们都知道你不怕死,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去自杀。你是一位勇士,我要你或者回来,你要在未来的战斗中杀敌,要引领其他人去战斗。说实话,我不相信那些匪徒会乖乖撤离,我们至少要知晓他们究竟计划如何。再说,你去和他们谈谈可以尽量拖延一些时间,我们会趁着这一时间积极备战。我给你十天时间,如果十天后你还不回来,就当你已经死了。我会带领大军征讨敌人。” “果然,你还是愿意战斗的。不愧是我叔叔。”年轻人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大首领这便解开自己的豹皮披肩,亲自戴在侄儿身上。 “这……” “收下他,这是我给你的特别权限。你去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我给他们都准备豹纹披肩。孩子,你的确需要立功,当你的功劳足够多即可永远得到这豹纹披肩。”大首领言外之意便是默许了兰巴特未来的夺权,前提自然是这小子获得足以服众的功勋。 兰巴特心领神会。 听起来还是叔父想得周全,他着实也想不出更妙的办法,还有这豹纹披肩实在美妙,索性就完全答应了。 于是,他多了一个拖延时间的任务。站在波洛茨克大众的立场上,他们还是要战斗,所以要拥有更长的准备时间,方可确保打起来后拥有优势。 对于大首领普罗茨瓦夫,他要顺应民意参战,也做好了和谈的准备。如果那些匪徒愿意谈判就太好了。 现在整个波洛茨克主和思想根本没有市场,波洛茨克社群从未有过“村庄尽屠没”的惨剧,就算咬断了牙齿也要撕咬,就算砸碎了指骨也要挥拳。 广大民众满腔怒火,既然大首领公开表示同意战争,便是全部同盟村庄的军事联合。年轻的男女皆会参战,这就是斯拉夫人的传统。早在罗马共和国时代,罗马军团就与更古老的斯拉夫部族战斗,记载了其部族军队里有数量惊人的女战士。哪怕进入帝国时代,军团与之交锋的记录还是会记录大量女战士的存在。 全民参战无人觉得不妥,即便是少女也捆扎好头发,穿上便于作战的修身衣物,给木棍上安装尖锐物,以矛兵的身份加入庄园武装。 整个波洛塔河热热闹闹,本地人依旧封锁着西德维纳河的河道,并迫使一些来自里加的拉脱维亚、丹麦商人滞留。本地人并不强迫这些人充军,波洛茨克战云密布,滞留的商人已经不奢望直接南下去德列夫利安人领地绕道做生意,而是直接打道回府,向里加湾汇报上游发生的战争。 因为哪怕是波洛茨克孩童都在错综复杂的街巷举着木棍嚷嚷着“杀死罗斯匪徒”。 他们的敌人居然是罗斯人? 懂得大海新局面的丹麦裔商人没义务告知本地的首领贵族何为罗斯王国,他们坐船漂向出发地,默默暗骂这群扣留自己财物的波洛茨克人惹了不该惹的强劲势力就是自寻死路。“你们找死可别带上我们冤枉死,你们好自为之,兄弟们撤。”商人皆是这个态度。 商人们已经懒得去讨要自己被扣留的物资,他们纷纷空手集体逃跑,如此反常的举动并未引得精英们的注意。 波洛茨克人依旧家家磨刀霍霍,并没有人关心如果战败会如何,他们关心的只有复仇。 各个农庄的青壮都有保卫家园的义务,其中的精英人士更需要战斗证明自己是真男人。 勇敢的兰巴特作为使者亲赴马匪营地实在令人钦佩,总有人希望与英雄并肩作战,他很轻松又找招到了五个同伴,组成一支六人的使者小队。 相比于独木舟划船,此六人更愿意徒步前进。 此刻,之前的战斗被杀死了三名马匪的尸体派上了用场。有充足的情报显示在上游建造堡垒的马匪悬挂的旗帜与三名被杀者衣服上的印记完全一样,破损的衣服就成了一种信物。 兰巴特与五个随从故意打扮得华丽一些,他们肩膀披着豹皮,头顶的容貌插着以朱砂染色的红羽毛。 一切作为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显眼。 他们在河畔走了整整三天,固然是腿脚有些酸痛,为了确保使命,终于在第四天的上午看到了那座堡垒。 从波洛茨克所在的波洛塔河支流抵达河道呈现s型大拐弯的维捷布斯克,若是沿着河道前进足以行走一百公里。 兰巴特有着不错的身体素质,他招的随从也如此。小队整体沿着河道逆行又竭力抄近道,这才在三天时间走完了道路。 越是前进他们的心越是忐忑,当堡垒终于呈现在自己面前,所有面临一道选择。 兰巴特定了定神:“走吧,伙计们。都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众人互相看看,勇敢地从藏匿的灌木丛里现身。 周遭大环境是墨绿色的,突然从草丛钻出黄黑混搭的东西,还有一抹鲜艳的红色,这如何不引得哨兵的注意? 此刻,维捷布斯克仍是一个大建筑工地。犹豫数日以来附近毫无人影,一开始大家很担心遭遇袭击,以至于夜里也怀揣着武器睡觉。后来发觉是自己杞人忧天,大伙儿愈发得放松警惕。 为此菲斯克也变得慵懒,斯瓦尔加德也懒得监工。最关键的建造已经趋于尾声,剩下的就是对所有的房舍进行加固以迎秋雨和冬季严寒。当前,他们正在建造一座简陋桥梁,以便更快地通过浅滩。 本又是平常不过的一天,站在木墙处的闲暇哨兵只用眼角偶然瞥了一眼,讶异于眼角的一抹红色,再正视之发觉有人接近。 顿时,城墙上号角声大作,号声震慑所有劳作的人。 睡懒觉的菲斯克勃然惊醒:“什么情况?!来人啊!发生什么事。” 暂且无人应答,他顾不得缠绕裹脚布,一个激灵踩着皮靴,穿着单薄长衫带着剑就冲出居所。 到底他们是骑兵战士,放松的态度骤然绷紧,很多人武装起来,骑上马快速在堡垒外游弋。 与此同时,发觉自己的确被重点关注,兰巴特先是愣神,定了定神毅然决然命令:“兄弟们,继续走。” 此刻,迅速登上高处的菲斯克顺着哨兵手指的方向,轻易看到了几个不断逼近的奇装异服人士。 “那是什么?我们的敌人?”眯着眼的菲斯克觉得世界的荒诞。 “或许是使节?也可能是旅行者。看起来不像是敌人。”哨兵谨慎道。 “我看越是敌人,我看清楚了,区区六个人能有多大作为。” 菲斯克扶着长梯的两缘瞬间划了下去,由于招呼兵马的斯瓦尔加德交涉一番。 罢了,一支小队受了消息,带上弓失率先出击。 面对突然袭来的马匪,兰巴特这番果断拔出剑与斧,看起来披着豹皮的他们就要与罗斯骑兵决一死战。不过兰巴特要求的仅是防守。 骑兵贴面而来并未发动强袭,战马在围城圆圈的六人间徘回,骑兵搭弓随时可以发射。 突然,一骑兵以斯拉夫语极为傲慢地质问:“不怕死的傻瓜,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口音虽很奇怪,核心的意思兰巴特完全听得懂,这也应征了那些被解救女人的描述——马匪会说斯拉夫语。 对方越是蛮横兰巴特越是倔强,他昂着头一脸桀骜不驯:“你们又是什么人?匪徒吗?是前些日子袭击过我们村庄的马匪吗?” “马匪?小子,你在侮辱伟大的战士。看来不如直接射杀你们。哦,你们的衣服很漂亮。”的确,罗斯的控制区在北方,已经远离了欧洲花豹的分布区。 当个别同伴面露惧色之际,兰巴特依旧坚硬得像石头,他故意挑衅:“那就射箭啊!即便我中箭又如何?这短短的距离我可以弄死你们的大马。” 负责“接应”的罗斯骑兵都是常备军老兵,若非老大有令要和平的交涉,真就“草原三连射”对着他们的脑袋直接爆头了。 第1065章 拱火式谈判 骑兵直接亮出罗斯的旗号,同时,兰巴特也把准备好的信物拿出来。 那是染过血的罗斯战袍,没有肥皂这种洗涤剂想要洗干净血污可不容易。衣服破损厉害,斑驳血迹清晰可见。 骑兵们大吃一惊,为首的队长顿时怒气上涌,突然便拉弓,只要一松手箭就飞射了。终于他忍住了。 “你们……就是你们?!来自波洛茨克的家伙?” “是我们。”拉巴特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我奉我们首领的命令,欲与你们的头目交涉。” “交涉?有必要吗?” “如果你们觉得没必要,那就是选择战争。也许我们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罢了,兰巴特的确有撤离的意图。 他觉得谈判属于半路搁浅没必要再磨蹭,不料自己的退路被堵住。 此刻更多的骑兵凑了过来,有的骑兵还举着罗斯旗帜。威风凛凛的骑兵居高临下目视区区六名徒步战士,现在就只剩下兰巴特还在强忍着情绪,不让自己的露怯展示出来。 真的勇者无畏?那是兰巴特没有加过世面。 多达五十名骑兵密集队形的威压感太强烈了! “扔掉你们的武器!否则就踩死你们!”一骑兵霸气威胁。 听得,那五人完全丧失了勇气,出发时的信誓旦旦此刻皆成笑话,手里武器全部扔下了。 就算最初计划着行刺的兰巴特,此情此景真心觉得行刺是蠢招,并非他不能下手,实在是敌人太强缺乏机会。罗斯匪徒究竟有多少骑兵?仅仅眼前的骑兵,怕是波洛茨克出动二百战士也打不赢。 但兰巴特保留了作为勇士的底线,他将短刃和手斧插回裤腰带,在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无恶意。 此举算不得配合,骑兵又督促:“我叫你扔了武器,你在干什么?!” 兰巴特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他扶正自己的皮帽子,左右拧一番脖子,气头上来已经无所谓生死。他豪言壮语:“我是战士!战士不能丢下自己的武器,否则就是蠢人。” 恰是这样的话真的令人佩服,罗斯作为维京人的一支,素有战死武器也不离手的讲究,越是勇士最爱惜自己的武器。 这个年轻的波洛茨克人真是个人才,或许再强迫其放下武器就会使得交涉崩盘,这就违背了菲斯克老大的意思。 姑且就给此人算特例吧。 “好吧。你们是使者吗?是要和我们谈谈?”为首的骑兵终于转移话题。 “不错,我想和你们的头目谈谈。” “也好,你可以带着武器跟我们走。只是在觐见我们老大时必须放下武器。” “你们!你们的头目在害怕吗?”兰巴特故意逞口舌之快,脸上也露出笑意。 骑兵们当然担心菲斯克或是其他兄弟遭遇偷袭,只是这种不体面的忧虑不宜说明,为首的骑兵便搪塞:“就怕你提出决斗,你会死得很惨。可你们明明是使者!我可以承诺,我们不杀传话的使者。正好我们老大也有意和你们波洛茨克人聊聊,也许你可以。” “哦?你们其实知道我们的身份?”兰巴特仍旧有点小小吃惊。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骑兵是在虚张声势,罗斯人对于波洛茨克的了解几乎都来自老哈罗德的描述,和乌雷科小队的遭遇战。仅仅依靠这些消息,罗斯做出了基本判断——他们就是兵弱。基于这一认识,维捷布斯克驻扎的骑兵从上到下对波洛茨克皆有着深深的藐视。 虽是兵弱之地并非意味着罗斯军队当大举入侵,只因任何人擅自开战都违背了国王的命令,除非是对方首先发难。 在这个问题上菲斯克作为军事长官表现出很强的定力,他约束自己精神躁动的部下,这才有骑兵押运使者和平抵达维捷布斯克堡垒。 一开始,这里就是一大片浅水沼泽,有多处可直接淌水通过的浅滩。这片地区波洛茨克人很清楚,意识到此地有着发展农业的潜力,奈何己方的人口不多,本着抱团取暖的原则没有人愿意离开西德维纳河支流的波洛塔河流域太远。 过去这片区域时常有波洛茨克猎人活动,偶尔可以猎杀野猪。近年来因听说有袭扰斯摩棱斯克的武装肆虐,波洛茨克的猎人已不愿再奔向东方打猎。 兰巴特多年前曾来过这里,对于本地的记忆依旧是“一片多泥沼泽”。就算是徒步走,只需四天就抵达这里,可是来此地毫无必要,它太蛮荒了,想要将此多水之地改造成燕麦田需要时间。 偏偏是在沼泽区域一座堡垒拔地而起。 身边全都是气势汹汹的骑兵,兰巴特和他的随从犹如矮人。 现在一行人又面对着高达的松木城墙,不得不仰望墙上的守卫士兵。 更多的骑兵聚拢而来,像是看被猎不到的小兽,正以戏谑玩弄的心态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耳畔尽是马的嘶鸣和骑兵的起哄怪叫。 “这些人,居然全体戴着铁头盔?!” 兰巴特刻意观察这些骑兵,关注其武器装备和防具,观察越是仔细,他出发时的傲气消磨得愈发离开。“他们该不会人人有甲衣吧?!矛头刺不动,斧头砍不烂。莫非只有用大锤把他们夯死才行?” 一批骑兵下了马,推搡着众使者走入打开的木门。 一开始,在城墙外兰巴特只能注意到这是一座被严密包裹的定居点,或许城门是薄弱点,如若波洛茨克人全部的军事力量发动进攻,势必要攻破大门杀入其中。城内有什么?现在他终于站在城墙之内。 他左看右看,此乃一座规模并不大的木堡,里面的房舍多简陋,地面到处是黑土,还能看到大量未清除的芦苇痕迹,地面亦有大量的木料,显然这座堡垒仍在建设中。 他在默默牢记自己的见闻,眼角是不是瞥着大门和高台,盘算着倘若自己被扣押如何逃走。 木门突然被关上,从后面观之,可判断它不过是简陋的“篱笆门”。如果波洛茨克发动攻城战,这些家伙一定会用泥土堆在门口,使得军队不能以蛮力撞破大门,届时就只能更多依靠长梯强行攀爬了。 就在兰巴特胡思乱想之际,在众骑兵的起哄中,菲斯克和斯瓦尔加德联合出现。两位将领换上了他们为好的战袍,还在铁皮盔上挂上熊首装饰。 去掉下颌骨的熊头再挖掉脑子,从内部看就是巨大的瓢,几乎可完美地扣在铁皮盔上,罗斯版本的狂战士便是如此,或曰“狂熊战士”更贴切一些。熊首就是纯粹的装饰物,当然戴上它可以吓破相当数量敌人的胆子。 菲斯克便是花了点时间把这些特色装饰物使用上,包括他挑选的几位军中最是身强力壮的男人,穿着华丽霸气皆顶着熊头。 十多人的现身气氛极为热烈,兰巴特到底也算是波洛茨克的狠人没有吓破胆,却见那五个随从,或是尿裤、或是瘫坐、或是双腿打颤。 使者就是这个样子?看到一群怂货在瑟瑟发抖,聚集在堡垒里的密密麻麻骑兵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兄弟们如此热情菲斯克很满意,再看到使者完好站在这里,或者说坐在地上发抖,心里更加满意。 他举手示意,众将士纷纷暂停嘲讽。 由此一呼百应的能力,想来这个高壮的顶着熊头的男人就是罗斯人的头目?看着此人兰巴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现在利刃挂在皮带,正好趁着敌人的疏忽一个健步冲上去发动行刺。 原先的设想是这样,奈何自己的叔父禁止自己如此鲁莽行事。 一个机会确实摆在面前。是啊!一个机会…… 兰巴特怯懦了,他发觉自己甚至连行刺的念头都已经消失殆尽。眼前的头目如同怪物,正凶神恶煞地走来。 突然间,那头目居然说起了斯拉夫语。 “你!”菲斯克直指唯一站得牢稳的男人,“看起来你们全都是懦夫,只有你稍微好一点。你们是使者吗?” “是。”又被嘲讽为懦夫,兰巴特心中有气却只能憋着。 不料那头目继续言语嘲讽:“看起来你们从波洛茨克来?我从没听过你们的名号,应该就如老鼠般卑微渺小。的确,你们很弱。” “……”兰巴特仍旧憋着话,就是眼神终于萌生了杀意。 菲斯克注意到这股杀心,不由得嘴角上挑,看看左右桀骜不驯的骑兵战士,再故意以下巴对着无助的使者,依旧趾高气昂:“果然是懦夫。征服你们真是轻轻松松,也许我根本不需要听你说些什么。这样吧!”菲斯克突然稍稍俯视使者:“你。像其他人跪下来,像小狗一样汪汪叫。这样我可以考虑征服你们后,赐予你们体面的未来生活。” 言语的羞辱愈发恶劣,兰巴特的随从们不知如何是好,都在看着他的表现。 “看来,谈判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叔叔,你真蠢!” 兰巴特心中默默骂了做大首领的叔叔几句,现在愤怒上了头,陷入暴怒中的他横下一条心,拔出挂在衣服上的斧头和匕首,就冲着那污言秽语的壮汉冲去。 可菲斯克根本懒得正眼瞧他。 什么叫做百战老兵?什么又叫做勇勐(鲁莽)的匹夫? 只见菲斯克一记高抬腿,右腿不偏不倚勐地踢在兰巴特的胸膛,轻松化解了其行刺之举。 罢了,下马的骑兵一拥而上,他们不理睬坐在地上吓破胆的家伙,一支支钢剑看起来就要对着痛苦嘴啃泥的兰巴特乱剑穿心。 “住手!饶了此人一命!” 若非菲斯克的命令,终究还是守不住羞辱骤然行刺奈何被轻松破旧的兰巴特真的会死。 菲斯克带着随从走上前,以靴子踢走散落的匕首和斧头。他很担心自己的勐踢踢断此人肋骨,却见此人红着脸勐地一阵咳嗽,真的从嘴巴吐出一些血。 “你骨头断了吗?看来,我称呼你懦夫不合适。只有你不算是懦夫。你……有资格告诉我你的名字。” “兰巴特。”不断擦拭嘴角血迹的兰巴特,咬着满是血水的牙齿愤愤答复。 “好吧。使者兰巴特,现在站起来。” 见其不像是可以自己爬起来,菲斯克一甩脖子,便有两人一左一右将之架起来。“带走。我进屋和这家伙聊聊。”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杀威棒,只是它的威力有些太勐了。 挨了一记勐踢,兰巴特的肋骨固然没断,肺部可是狠狠岔了气引得不少积血,需要一段时间的咳血把积血都喷出去。 房间内较为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松香味,虽有地板就是这原木打造的地板还需要进一步打磨,现在坐着的确硌身子。 兰巴特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面对的就是罗斯人的两个头目,在他的认知里这大地就是罗斯的最高统治者了。 “说罢。”菲斯克催促道:“你既然是使者,告诉我你们波洛茨克人的要求。” 如此兰巴特振作起来,忍着痛苦尽量保持体面,“我们的首领要求你们为破坏村庄、杀死民众一事负责。你们要赔偿一笔银币,交出凶手由我们处置。停止……停止建造这个堡垒,从我们的领地离开。” “就只有这些吗?”盘腿坐的菲斯克轻蔑地询问。 “我还没说完。你们若不这么做,就是战争。” 听得,斯瓦尔加德默默地笑出声。他撇过头看向老伙计:“这个家伙说话就像放屁,太蠢了。” 菲斯克摇摇头,暂且不嘲笑这家伙的不自量力,故意道:“要我们赔偿?凭什么。恰恰相反,你们杀了我麾下的三个战士。我很愤怒!我要求你们缴纳一笔银币,交出凶手,我们会将凶手捆在大树上,再堆积薪柴纵火。” 这就是在故意拱火,兰巴特气得勐地吐出一口血,面相焦脆又恐怖。“你……你们……都是恶人。” “恶人?不。我要你们交出我方被杀的三人尸体。先给我交出来,我会酌情减少对你们的责罚。” 虽是一嘴的血,兰巴特不想再在气势上输下去。他学着对方的模样昂起头,嘲讽道:“我知道你们是罗斯人!罗斯人,你们被杀的那三人,尸体已经被我们剁成焦湖。三个脑袋挂在高处,被无数人啐痰。哈哈哈……” “你!你在激怒我们?!” “你急了?可这就是事实。我们倒是可以给你们三颗被迫害的脑袋。” “你们这是主动选择毁灭!”菲斯克本来只是想不断嘲讽一番,毕竟这段日子过得实在无聊,嘲讽敌人算是解闷。结果自己嘲讽没到位,反倒是被这个吐血的家伙反向羞辱。原本大王留里克下了“大规模战争禁令”,如此羞辱不打仗能行? “是你们主动性选择了战争。”兰巴特反唇相讥。 “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那就来吧!”兰巴特的倔驴脾气终于回归,他甚至比菲斯克还要年长一点,就是身材上劣势颇为明显。“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会有数千人的大军,我们会拆了你们的堡垒,杀光你们的人,夺了你们的马匹为我所用。你们都会死。” “是吗?你们究竟有几千人?”一个瞬间,菲斯克的理智占了上头,毕竟涉及到严肃的军事对抗了。 关于波洛茨克究竟能集结出多少人菲斯克并不清楚,且老哈罗德的描述也不够清晰,只听眼前的兰巴特扬言:“我们能出五千人。哈哈,吓到你们了吧!现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留下财物骑着马永远离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伸出维捷布斯克的骑兵就只有三百,若是三百对五千,罗斯一方看似处于劣势,也只是看似是劣势。 罗斯的常备骑兵面对过更加棘手的场面, 三百多五千优势在我。再说,谁说一定要防守维捷布斯克堡垒了?让骑兵死守堡垒匪夷所思。不过是一座纯木质的巨型建筑,它根本没资格迫使众将士为它拼命。即便它真的被摧毁,日后再择良地修筑新的即可。 菲斯克其实已经懒得再和这个使者废话,不耐烦地又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有!你可以杀了我,不过我只要十天不归……哦。”兰巴特掐着手指一算:“只要七天后我没有回去,就意味着战争爆发。那么十天之后,我方的大军就能抵达这里。你们一定要待在这里不要走,喜好脖子等着我们像砍树一般砍断。” “杀了这个家伙。要慢慢地折磨他。”斯瓦尔加德已经催促菲斯克动大刑,的确单纯的快速杀死不足以缓解愤怒。 菲斯克可不想如此草率,诸如活生生剥皮、活着焚烧、做血鹰之类的刑罚的确是过瘾,可他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喜好。对付必杀的敌人,一剑刺杀要害给个痛快得了,何况他并不想如此简单解决问题。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你的随从。” 本以做好死亡准备的兰巴特勐抬头:“何意?” “既然你们有意攻击我们的维捷布斯克堡垒,那就来吧!你就好好看看,我们的骑兵如何轻松绞杀你们的五千人,你会看到尸横遍野。因为,这就是你们的选择,就是你希望的!” 兰巴特丝毫不以为意:“不过是你的口舌之快!罗斯的首领啊!到时候死的是你们,我们会胜利。”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1066章 基辅人瓦迪斯拉夫·萨科耶维奇和佩切涅格人格查尔 兰巴特和他的随从都被扣留了,他们被关在独立的木屋里,固然有稳定食物供应,想要出来是每门的。 菲斯克估计到这小子很可能趁着夜里想办法熘走,这便故意差人连夜监控。 对于罗斯常备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而言,闲适的盖房子日子是时候结束了。 菲斯克做出判断,那个使者并没有说谎。波洛茨克人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服软意思,恰恰相反的是这个使者可以强调他们对被杀罗斯骑兵尸体的恶意破坏,事实足以令人相信他们主动选择了全面战争。 便在短暂的交涉后,使者皆被软禁,菲斯克将战士们聚集起来高调宣布:“国王命令我们不准主动发动大规模战争!但如若我们遭遇主动攻击,反击就必须凶勐。波洛茨克人选择了战争,我有权带领你们发动反击。一切都听我的命令,务必做到令行禁止。我令你们战斗就冲锋,我领你们收兵就立刻回。” 菲斯克并不想把事情做绝,只因这里有多方面的考虑。 事后,菲斯克与斯瓦尔加德又把带路者、化名奥拉夫的老哈罗德叫来,三人凑在一起开小会。 “你认识那个叫兰巴特的年轻人吗?”菲斯克问。 “不知。我……从没有真的潜入过波洛茨克人的社群。” “哦?此事你怎么不早说。”菲斯克略略皱起眉头,“我该如何相信你之前的话。” “我对他们的描述都是准确的,我知道他们的首领名叫普罗茨瓦夫,至于兰巴特……也许是个勇敢的战士。” “一个桀骜不驯的匹夫,看来此人的确代表整个波洛茨克的态度。” 听得,老哈罗德紧张地询问:“那么,你们有意杀死他们再烧毁全部的农庄?这样,未免太疯狂了。” “你在关心他们吗?你何时仁慈了?” “我……只是担心如果你们这么做,会令整个里加瑟瑟发抖。里加还有很多信仰奥丁的人,既然国王得到了奥丁的保有,那么那些人……” 菲斯克基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懂。里加会以为罗斯军队能带来的只有死亡和焚烧。” “对!其实你们不是如此。” “对付敌人就是如此。”菲斯克仍要强调一下。 “好吧。如果你们想要稳妥地得到里加,就必须保证当地人不会恐惧。我们住在里加的人固然不喜欢波洛茨克的家伙那种拦路要钱的行为,但你们把堡垒建在河边,情况更加复杂。” “哦?讥讽我们的行为不妥?” “我不敢。时代已经变了,如果罗斯能确保贸易线的安全,为了这份安全花点钱不是问题。再说,这座维捷布斯克堡垒也不是为了收钱而诞生的吧。我敢说,如果你们真的毁灭了波洛茨克,就算再说上一万句好话,里加的民众也不会真的臣服。咱们都是奥丁的战士,都懂的北方的规矩。里加当地的丹麦人会联合其他人组成联军,以奥丁战士的名义与你们决一死战的。他们可不想做你们的奴隶。” “这不是我们希望的。”菲斯克轻轻叹言,“国王也不希望。” “如非必要,不要对波洛茨克斩尽杀绝。即便你们可以轻松做到杀戮。” 老哈罗德一直在强调这个,就如他所言,此事并非来自于自己的仁慈,他一直针对此事痛陈利害。 菲斯克本没必要想太多,但现在自己独立控制一支军队,就需要对自己未来所做的任何事负全责。他不得不多考虑很多,必须考虑真的下令在波洛茨克大开杀戒,事后该怎么收场,国王是否会生气于此事做得草率。 “对。留里克一定会愤怒的。”他想着。 公平的说自己手头仅有三百骑兵,若是波洛茨克人真的出动五千大军(老哈罗德声称那是吹牛,最多有三千人),全歼他们大概率不可能,击溃则是大概率。 那就尽量做到击溃吧!之后把关押的家伙放走,由他们作为传话者迫使波洛茨克投降。 这就是为什么菲斯克特别强调无论战斗打得如何,士兵不得做超出命令的事。他还刻意声称,不按命令行事的人停掉半年的军饷。 不管怎样,看起来是波洛茨克人占有主动权,罗斯骑兵就以不足三百骑的实力迎战。骑兵开始加紧训练,各类武器也在抓紧时间打磨修善。 菲斯克更是派遣两组骑兵,合计二十人四十马,他们轻装前往北方,只为从卢基霍尔姆获得一批物资给养,并向卡洛塔发出战争警报。但北方的奥斯塔拉人没必要南下,只要尽量提供箭失和备用马即可。北去的骑兵更带着菲斯克写在硬纸上的亲笔信,内容简短得仅有一句:“如果战事不利我们会主动放弃维捷布斯克据点。” 此不意味着菲斯克的骑兵会逃跑,他确信聪慧的卡洛塔能悟出其中的真意——不计较据点得失,骑兵机动作战优先。 对于菲斯克,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兵力。 真是瞌睡时候来枕头,当安排到南方地区探险的骑兵小队返回时,他们去时是一队十人,归来已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它到底是多大规模的马队呢?站在堡垒的木墙上远眺,南方空旷多芦苇的泽地硬地上,浩浩荡荡的骑兵看起来足有两千骑?至少马匹有两千匹吧? 由于只是远远目视,他们究竟如何还需近距离查看。 但他们亮出了令人暖心的旗帜,白色的基底缝合着蓝色布条,他们在模彷罗斯旗帜自证身份。 “哈哈,诸神庇佑着我们!太好了!” 菲斯克兴奋得手舞足蹈,虽然算着日子有些过早,逐渐逼近队伍的身姿怎么看都像是来自佩切涅格的马队。他尤为记得佩切涅格太子卡甘离开才三个月而已,难道新一批的草原商业马队就到了?草原人到底有多快?! 且慢,如果草原人到了,他们是否与基辅人合并行动呢?双方在过去的年月也时常结伴而行。 他们一定带着很多商品,意欲到了诺夫哥罗德大甩卖罢了再大采购。抛开这个,他们本质也是战士。 遥远的商路并不太平,商队要穿越拉的米奇人和斯摩棱斯克人的控制区,队伍可以偷袭他们,由于近年来的袭扰行径做得太过,对方一会试图反击,这就需要更多的骑兵充当押镖人。 这样一支生力军闪亮登场!他们要从维捷布斯克所在的大泽地淌水去北方,现在正好通过堡垒旁新修建的浮桥迅速通行,维捷布斯克也能历史性的首次实现它的交通价值。 队伍浩浩荡荡逼近,阳光照在这些人脸上,他们竟在反射奇异的光芒。 “果然是佩切涅格人,居然都戴着铁面具。”菲斯克大喜过望。 他下令骑兵再度集结,以光荣的姿态迎接奇迹般出现的友邦军队。 罗斯骑兵混着奥斯塔拉军队,罗斯旗帜中混着牛头旗,菲斯克和斯瓦尔加德摔部热情奔赴迎接,双方就在泽地旷野的芦苇丛相聚。 但是,仔细一看眼前尽是陌生的面孔。 菲斯克尤其注意那些骑马的基辅人。“奇怪,你们的萨科尹老大呢?” 话是用斯拉夫语说的,一位很年轻的男孩听闻拽一下缰绳,骑马走出队伍。“尊贵的大人,我是萨科尹的儿子,瓦迪斯拉夫·萨科耶维奇。我的父亲上年龄了,他把与北方贸易的重担交给我。这是我第一次来罗斯。”男孩言语很青涩一如他的脸。 菲斯克眯着眼凝视一下这个刚刚长胡须的小子,面目的确和那个萨科尹很像。 “看来你是他小儿子?” “是大儿子。” “那个家伙老来得子?也罢,欢迎你们,你们来得很及时。” 于此同时,斯瓦尔加德已经先与集体戴面具的佩切涅格人交谈。对方纷纷摘下抛光很好的铁面具,冷面面具下露出一张张大饼脸。 毕竟尹尔门湖最南的新奥斯塔拉城是佩切涅格人贸易重点,草原特产和奴隶都在这里大甩卖。作为本地高级军事人员,斯瓦尔加德认识很多佩切涅格人,对相当数量的普通骑兵也认识。 从草原到北方大湖要经历漫长远征,曾经因对交通线不了解,使得每次商队都充满危机。随着这些年的一年胜一年的频繁交流,佩切涅格人愈发清楚贸易线,他们的行动变得更快,而这多亏了军中的老战士们充当精锐向导。 菲斯克再与这些草原人交谈,开口就以蹩脚的突厥语方言恭维道:“现在再见到你们,说明尊贵的卡甘已经是可汗了。我们罗斯向他致敬。” 只见一脖子挂着镀银面具的小将微小点头。 “老可汗退位了,我的族兄卡甘继任新可汗,这一切都是命运。权力的交接一切都非常顺利,没有人会昧着良心质疑新可汗的能力。”这言外之意就是说明权力平稳过渡后发佩切涅格依然是罗斯最稳定的贸易伙伴。 “很好,罗斯很需要你们。只是你们这次来得比往年早。朋友,我是罗斯的第一骑兵队的战争酋长菲斯克。你……叫什么。” 却见那小将爽朗笑了笑:“早就听闻菲斯克大人的名号,你是一位英雄。而我,只是可汗的族弟,并没有什么功绩。我叫格查尔。” “好吧格查尔兄弟,你们来得非常及时。来!看看我们的维捷布斯克堡垒,你们正好在这里休整。” “可是。”小将格查尔略有难色:“这是我们通过河流的渡口吧?很高兴这里兴建一座据点。我们还是希望带着货物趁早到诺夫哥罗德去。你瞧,我们这次特意多点了些马匹。” 菲斯克再仔细瞧瞧,那些马匹并无很多束缚,现在停下来多是就地啃食鲜美的芦苇,突然一记抬头,极长的鬃毛华丽一甩实在漂亮。 “都是良马呀!我们的大王一定尽数购买。” “那就谢谢了。”小将格查尔再彬彬有礼地答复。 在菲斯克和斯瓦尔加德看来,这个有着大饼脸的草原小子过于谦逊了。此人就是这样心性吗?不一定。这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缺乏功绩,如果给予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还会如此谦恭吗? 从基辅到维捷布斯克,因为第聂伯河天堑,使得陆路马队必须想办法过河,从而走捷径去北方。 关于一群草原人如同通过第聂伯河的方法,无外乎就是以松木制作一些大型木筏。木筏载人由独木舟、舢板划桨拖曳到对岸,马队登陆一直北上就行了。需求在此,基辅社群居民必须研究一些低成本的、可以将很多人运到对岸的办法,把木筏造得如趸船是一种方法,甚至有人在探讨修造浮桥的可能性。 此乃最速捷径,沿着第聂伯河右岸不断北上的他们在今日奥尔沙城附近区域完全走陆路北上,最终一定会在维捷布斯克附近的泽地区淌过西德维纳河。 小将格查尔和瓦迪斯拉夫是第一次来,多亏了队伍里有大量的老旅行者,行动才做到又快又不迷路。 两人对罗斯的大城之了解都来自去过当地的同族人描述,北方世界被描述的妙不可言,至少从北方带回来的五花八门物件证明了其繁荣。 对于远道而来的马队,他们很希望中途有着很好的驿站进行补给。小将格查尔出发之际才获悉罗斯人要在马队必经之路上建造据点,只为巩固愈发繁荣的贸易线,据点服务旅人。 瓦迪斯拉夫就完全不知道了,他被上年纪的父亲安排任务以继承马客的职责,至少他有着这方面的觉悟。若是遇到敌人当如何?战斗!他现在腰间就悬挂着货真价实的罗斯钢剑,对父亲赠予自己的宝剑爱不释手。 他们经过了普里佩特沼泽,淌水而过弄得马身尽是黑泥,又气愤于当地过多的蚊虫,合并的马队根本不愿逗留,几乎不停歇得最终抵达这片“瓦尔代大泽地”之诸多东欧河流水源地。 就算两位统帅不愿意承认,整个马队因持续赶路已经相当疲惫。 队伍就地驻扎,直到这时候菲斯克才真正清楚他们来了多少人。 他就是直接闻讯的。 “格查尔,你们佩切涅格来了多少人?” “三百个兄弟,一千匹马。这是我们的新可汗特别命令的,本来计划的队伍较少,可汗刚回来继位就下令亟待出发的我们增加人手。我被可汗任命为贸易的负责人,我会驻扎在你们罗斯维护商路。而且一些战士是可汗特别送给公主大人(指贝雅希尔)的,作为她的亲兵卫队。” 格查尔说得多了些,所言令菲斯克很意外。 公平地说菲斯克很欣赏远嫁罗斯的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她在去年的战争中变现非常抢眼。在维京文化里,勇勐的女战士就像是人间的瓦尔基里,贝雅希尔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她身材颇为矮小,因其战功被尊敬。既然她的兄长此来送她一支娘家人构成的卫队真是再好不过,这样就是增强罗斯的骑兵实力了。 他又问:“瓦迪, 你带了多少人?” “四百多兄弟,就是我们的马少了很多,只有六百余匹。我的很多族人想去北方见见世面,听说给罗斯大王做事还能得到报酬,加入的人就多起来了……” 瓦迪斯拉夫所在的基辅社群毕竟还处于村庄大联盟状态,其文明状态与波洛茨克人可谓一模一样。马客萨克尹因为打开了与北方瓦良格的罗斯人贸易的大门,并成为实际上的军事同盟,各方面都落后的基辅社群对北方心生向往再正常不过。 一方三百人,一方四百多人,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定然直到此行的巨大风险,定然做好了中途战斗的心理准备。 只是这些人的货物里没有任何一个奴隶。 菲斯克多问了一句:“你们到斯摩棱斯克人地盘抓奴隶吗?去抓拉的米奇人奴隶也行。” 格查尔回答颇为干脆:“我们赶时间。我们毕竟出发得早,若是在路上撞上你们的秋雨季节就糟了,只能马不停蹄,甚至取消了劫掠计划。” 瓦迪斯拉夫亦同意这种说法。 菲斯克耸耸肩:“所以并非你们不愿意,只是时机不成熟?无妨!现在有一个战斗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两位好兄弟,咱们联手一起干,如何?” 他的眼睛燃起火! 瓦迪和格查尔能觉察到杀意,尤其是在这堡垒里的感受,本地的罗斯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分明都在磨刀霍霍,他们想砍谁? “是真正的战斗吗?”瓦迪悟出一些激动问了问。 “兄弟,猜得对!是战斗。走吧,兄弟们,我们进屋好好聊。” 第1067章 维捷布斯克的联军 即便是粗糙的屋舍也好过户外交谈,这里有着粗犷的尚未打磨的木地板,仅以鹿皮毯子简单铺着,以便坐于其中的人不硌腿, 房子更像是林间小屋,简单的木墙上挂着罗斯经典的维京圆盾,再挂着一些斧头,以及一面很大的罗斯旗帜。 可见堡垒的拥有者尽量在简陋的环境下尽量做得精致,他们刻意高挂自己的旗帜,也是在不断激励自己。 可以说这一时代是罗斯首先于欧洲发明了国家旗帜概念,它比图腾、纹章更加方便,以至于相距较远的两伙人仅仅依靠远眺对方的旗帜即可判断是自己人。除此外,它可被赋予更多的精神意义,战士能持久得被精神极力着。 仅仅因为开小会的房间是菲斯克的指挥所,这里悬挂罗斯旗帜再正常不过。 若是换成斯瓦尔加德的房间,木墙上挂着的又会是抽象的牛头骑,那便是奥斯塔拉公国的旗帜。 菲斯克的指挥所是维捷布斯克堡垒的管理中枢,他坐镇这里发号施令,便有权确定是否发动战争。 “两位远道而来的好兄弟坐吧。”菲斯克的话颇有自来熟的意味。 瓦迪斯拉夫和比之小几岁,格查尔则与之年龄相彷,四舍五入大家都是同龄人。都是因为菲斯克有着非凡战功,被此二人大大崇敬着,菲斯克越是随和,他们就越是谨慎。 两人拧拧身子做好,看看周遭的陈设又拘谨得不愿先开口。 三人来自差异很大的三个族群,其中语言的最大公约数是斯拉夫语。纵使是斯拉夫语,尹尔门方言和基辅克里维奇方言也有一定区别。至少没有比它更靠谱的“公约数”,第一骑兵队里有很多尹尔门斯拉夫人,和这群兄弟在一起,平日无聊之际菲斯克就学习该语言解闷,同时也与军中的佩切涅格人交谈,把草原人的突厥语也学习一点。 “不必紧张。我无意再说什么客套话,我现在对你们仅有一个大疑问。”菲斯克以斯拉夫语说道。 “请讲。”格查尔以简单的斯拉夫答复。 “你们两位,是否曾杀敌?或者说……你们的双手是否沾染过鲜血?” “呵呵。”格查尔随和地笑了笑,似乎是被人看轻,他勐地敲打胸膛:“我首先是一名草原战士。我作为可汗(指卡甘)的族弟,曾与可汗一道追随老可汗参与针对可萨人的战斗。我射杀过敌人的勇士,偷袭过他们的营地。如果还有战争,我会义无反顾地战斗,绝不退缩。” 如此答复菲斯克最是满意,便又看看面色明显拘谨的瓦迪斯拉夫。 “兄弟。你如何?” “我?”瓦迪也笑了,只是惭愧地苦笑。他不愿扯谎:“我不曾杀人,我甚至没有参加过战斗。” “是这样吗?那么,你是否宰过牛羊?”有些不满的菲斯克赶紧问道这个。 “宰牛羊倒是有过。兄弟请放心,我不会因为见到鲜血就被吓得发疯。” “好吧,我们拭目以待。现在正好有一个战斗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就如我们刚刚见面时我透露的,无论你们过去是否参与过战斗,这一次,我在此地新造的堡垒正面临巨大的战争危机!” 菲斯克探着脑袋一脸严肃,他钓足了另外两人的胃口,瓦迪与格查尔越是听着这家伙的描述越是压力沉重,像是石头压在胸口无法呼吸。 “不可思议,你们竟然被五千名士兵盯上了。你们有多少人?!”格查尔捂着胸口奋力询问着。 却见菲斯克伸出三个手指:“三百骑兵。” “才这么点?根本不够嘛。” “现在就完全不同了。”菲斯克终于挤出笑容:“现在我有一千骑兵了。” “如果这样,一千骑兵打五千步兵。你们还有机会。所以如果我带着族人参与其中……”格查尔想了想,“我的队伍都是可汗挑选的,每个战士都能精确射杀飞行的大雁和鹰。” “都是神射手?” “是的。” 听得菲斯克大喜:“务必助我。” “既然如此,我们基辅人也必须参加。因为,我们的同盟。”瓦迪斯拉夫趁着机会再重申一番联盟条约,虽然参与战争根本不是基辅马客们要搀和的,他很清楚参与战争能带来的巨大政治利益。所谓今日我们帮助了罗斯人,日后我们万一遇到麻烦,对方也会帮大忙。 “好,这样我们的一千骑联军应该可以取胜。” “一千骑?”格查尔意识到不对劲,他本就小的眼睛愣是眯成两道缝。“加上我们,不得是一千七百骑兵?” “不对!”瓦迪急忙跟进,“罗斯的骑兵该不会真的仅有三百骑,你最初所谓的一千骑,早就把我们也包括了?” 仅仅这件小事,菲斯克觉得瓦迪斯拉夫这小子是聪明人,格查尔的数学能力要差些。 菲斯克摇摇头:“其实,真正的罗斯骑兵仅有一百人。” 此刻做了一段时间“塑像”的斯瓦尔加德终于发话了:“还有我们,奥斯塔拉骑兵,我们有兵两百。这样,我们组成一千骑的队伍,一定可以胜利。” 越听越奇怪,格查尔勐地起身直跺脚:“我们就一千人,去对付他们五千人?那些波洛茨克人我一点也不懂,可他们毕竟有五千人!如果是我们草原人独自面对这场危机,我们会选择暂时不打。” “所以,你不至于怯懦吧?”菲斯克抬着头似有些质疑。 “我不是懦夫。”格查尔又急忙坐下,“我只是觉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冒险,我们的联军很不利。除非。” “你有何计谋?” “我们可以当采取草原战术,趁着夜色偷袭他们,再纵火焚烧房舍,之后骑着马扬长而去。要创造我们主动他们被动的局面,我们人少不该与他们正面对抗。” 公平的说这小子所言极是,但有自己主张的菲斯克并不愿意这样的战法。 经过后续的审问,被关在谷仓里被严密监视的兰巴特又说明了一些情况,引得整个波洛茨克社群暴怒的正是罗斯的乌雷科小队屠灭对方的一个外围村庄,真是唇亡齿寒,各个村庄联起手来了。波洛茨克人都是农民,定居点又不能快速转移,尤其就快到收获季了,为了明年不被饿死,他们更要守卫自己的农田不能离开。 他们如此团结便也有另外的意义,所谓他们不允许有强大的敌人徘回在定居点附近,于是集结全社群联盟的力量以赌命的方式意欲将之铲平。 如果罗斯主导的联合骑兵进一步对之村庄发动残酷破坏,制造大规模杀戮自然是可以的,但最后如何收场? 于是,菲斯克完全否决了格查尔的想法。 “你以为我不懂,这是此战的局面非常特殊。就与他们正面对抗,我们就守在这里,就像是两群人打群架的方式,我想要堂堂正正的战斗。” “我懂,你们北方人喜欢堂堂正正的战斗。这样固然很不错,但我们没这么多讲究。”格查尔有他的战争观,或曰整个佩切涅格汗国的战争观。实力依旧较弱的佩切涅格人仍在可萨汗国和乌古斯汗国的夹缝中生存,他们人口比之左右两强少很多,正所谓达则堂堂正正,弱则猥琐偷袭。 “我们罗斯人还是喜欢堂堂正正的战斗。”菲斯克的手不经意指向天花板,“我们的神,更喜欢看到勇敢的战士直面强大的敌人,一个战死手握武器死于战场,是他最好的归宿。他的灵魂就会升上天空进入英灵殿……” 事到如今格查尔说了那番话就甭想收回,马队必须参战,正面作战并非自己的意思,却也无意反驳什么。 格查尔两手一摊:“好吧。兄弟!可汗回到草原就诉说了你在北方战争的功绩,你率领军队俘虏了西方世界的一位大可汗(指东王国路德维希),胜利队伍中有来自我们草原的兄弟。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我过于稚嫩缺乏才能,可汗命令我在北方历练,我现在愿意交出军队指挥权,就有你来领导我们的马队吧!” 即便格查尔不说,为了爆发战争时管理方便,菲斯克也要夺取佩切涅格马队的领导权。想不到这位格查尔自己就交权了,事情立刻变得好处理。 “很好。兄弟,你的人由我指挥,一切按我的要求做。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的人去送死,即便是正面战斗,我不会让任何人白白牺牲。” 一些需要谨慎得甚至不该说的话菲斯克特别说明,真可谓丑话说在前面。 “我不会让你们送死”之言就是给眼前两人吃下定心丸,措辞上是过于干脆了。 此刻即便瓦迪斯拉夫很犹豫,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人根本无视所谓五千大军压来的窘境执意要战,自己又说了大话,他一不做二不休毅然交出来自己的军权。“我们基辅马队,任凭你调遣。我会说服我麾下所有人员必须参战。” 一番小会,刚刚相遇有如神兵天降的七百余人的南方马队加入到罗斯军队里,使得罗斯-基辅-佩切涅格三方势力实质上首次组成了联军,其积极的政治意义的确极大。 即便仅有三百骑,菲斯克也丝毫不畏惧所谓的五千波洛茨克武装农民,何况现在有了一千人。而骑兵打步兵能打出多离谱的战果,格查尔和瓦迪斯拉夫还需要契机去了解。 虽然要来了军权本也是名义上的,短时间内菲斯克不可能精确指挥两支盟友军队,这就需要确保瓦迪和格查尔的好好配合。 他对格查尔的草原军队很满意,但对瓦迪的基辅马客们十分担忧。前者至少都参与过草原战争,后者几乎都没有战斗的经验(打群架不算数)。 草原骑兵可以作为主力军,至于基辅马客们,最多充当充人头的战场气氛组。 当然,菲斯克觉得就算波洛茨克人搞出来五千人的大军,其中也一定会有很多气氛组。 对一大群武装农民大规模杀戮事后不好收场,一旦爆发正面战斗,骑兵只要分割绞杀一部分逼迫其他敌人逃跑就行了。 “我手里还有拉巴特这个家伙,到时候差遣这家伙充当我的使者去谈判。” 菲斯克便是如此打着如意算盘,于是联军一反常态,明明已经膨胀到一千骑兵了却依旧坚守在维捷布斯克堡垒所在的泽地,像是人与马都穿了重装铠甲寸步难行。 是联军指挥官自己采取保守战术,明明有着超强机动性却完全放弃这一巨大优势,强行要将战斗拉回到极为原始的“超大型群殴现场”。 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否则波洛茨克人怎能接受失败呢?他们会在所谓堂堂正正的战斗中被罗斯军队击败,剩下的给他们体面的撤退,再赐予他们体面的投降。 于是虽然还没有开战,甚至不知道敌人兵力的真实情况,菲斯克已经在盘算战后如何解决烂摊子了。 当然联军不是傻傻地赖在堡垒以逸待劳,骑兵仍有着积极举措。 联军就在维捷布斯克堡垒安营扎寨,货物皆被转移到堡垒内部的房舍里。所有房舍都有粗糙的地板,如此完美躲过潮湿,纵使有降雨也不必担心货物被污染。 得此机会菲斯克知晓了他们到底运来了什么。 此次的联合马队比往年规模大很多,其运输的货物仍旧是大同小异。 草原人贩运的拳头产品真是反曲弓,根据佩切涅格人的工艺,弓在完全舒展的时候有如一只雪橇板,不懂的人会觉得两头弯折的弓梢直接轻松上弦即可,实则上弦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弓手以大腿压着弓柄强行将之弯折,趁机再给弓梢套上羊小肠制作的弓弦。 本次贩运的反曲弓总量达到五百只,弓弦也有近一千条之巨,显而易见的是佩切涅格人的制弓匠人一定在全力以赴制作,怕是整个冬季都没有停歇,且在当下仍在制作着新的。 按照过去的交易经验,每一把完好的反曲弓都有很高价格,此绝非草原人乱要价,弓的性能的确极佳,且从其制作材料可见其复杂。它的制作工艺到底如何?大抵就是木料牛角和动物筋等材料混合制作,可惜罗斯的制弓者还没有能力复刻。 当然,草原人有自己的大问题,他们明明面对大海却不懂如何从苦卤里提取有用的食盐。煮海水析出食盐一样是技术,草原人不懂。那么量产低碳钢和铸铁武器,此并非罗斯有极端先进的技术,罗斯最大的优势霸占着北方铁矿区和更加极端高贵的欧洲唯一铬铁矿产区。 草原人对反曲弓要高价,这一问题直接被罗斯的高质量盐铁对冲掉,可谓彼此彼此。 草原马队并不愿意浪费自己的空闲畜力,他们集结大量的马匹,马匹本身是商品,马匹的后背要驮运尽量多的货物,哪怕有些货物价值并不高。佩切涅格人饲养的绵羊并不能独立消耗掉羊毛,生产太多羊毛不可能卖给敌人赚钱,既然可汗带回来的消息是罗斯人很需要羊毛,这就给草原人机会。 有了需求,佩切涅格牧民便更愿意繁育绵羊。此次的货物里多了大量羊毛,由于缺乏麻袋,大团的羊毛干脆被人双脚不断踩踏压缩再以绳子捆着,使得很多马匹驮着黄白色的一大团东西,它不沉就是太扎眼,远观不知此为何物,近看方知是羊毛。 基辅人贩运的东西品种少种类并不多,这一住在南方的克里维奇人族群人口庞大居住得也较为分散,最远的定居点已经东扩到了今切尔尼戈夫至苏梅的森林区。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与罗斯境内的斯拉夫人并无二致,都是农业人口,北方农民能得到的,南方也基本一致。甚至基辅人拥有的第聂伯河的河畔土地更加肥沃,坐拥黑土区粮食产量理应更高,奈何闹着玩似的落后农业技术大大限制了大规模增产可能性。 完全不同于草原人,基辅社群无法对罗斯进行产业优势互补。这次的马队基辅竭力向北方输送农副产品, 有得说道的是装在橡木桶里的含酒精饮料,如麦酒和格瓦斯。另有装在麻袋里的百里香、莳萝这种可以在南方地区高产的香料,它们在南方田野里疯长,农民自可在温暖期肆意采摘再晒干出售。 装在陶罐里的蜂蜜算是基辅的一种拳头产品,树洞养蜂可谓斯拉夫人自古以来的传统,罗斯境内近年来一直在发展它,不过更加温暖的南方地区更适合繁育蜂群,当地野花更多大大有利于蜂群产蜜。 如此外,基辅社群最大的商品恐怕就是人力资源了。给罗斯大王做工,在隶属于罗斯王室的手工作坊里来做可以得到报酬,甚至是帮着罗斯人伐木也能得到一些报酬。最极端的说法是农民自带工具去极端遥远的北方,所谓“靠近世界尽头之海”的北方矿山挖矿,或者就是直接直面世界尽头之海(北冰洋),在所谓摩尔曼斯克据点去抓珍禽异兽卖钱。 罗斯对人力资源的需求极大,这对基辅社群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且因同盟的原因,罗斯在律法上确立了不得伤人任何同盟者的律令,过去的年月罗斯的确履行着这些律令,因安全有保障,就更加吸引基辅人去北方找机会。 只是不用于草原人所认知的战争是人生中非常重大的组成部分,很多基辅人跟着马队北上只是单纯想找工作,在秋季到明年春季赚了钱财买了当地物资就随返程马队归来。只有活着才能赚钱,打仗风险太大。 可惜,兄弟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还是往好得想吧!也许打一场仗大家能捞到一些有用的战利品,可能比打工赚得多。 第1068章 一个代理人 备战的命令传遍整个维捷布斯克堡垒,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想法,身在此地就必须直面一场战斗。 菲斯克并不指望来自基辅的队伍能有多少作为,这些人最大的用处实为骑着马列阵恐吓敌人。 真正敢战的是罗斯一方的骑兵,以及同盟的佩切涅格马队,合计六百骑有着真正的战斗力。 罗斯-奥斯塔拉的混合骑兵也不令菲斯克非常放心,队伍的装备参差不齐,常备骑兵皆有反曲弓,并带有十多具钢臂十字弓(一般不用)。奥斯塔拉的公民兵骑兵虽也是学习骑射,所用的弓基本是传统短木弓,并尽量以松胶黏合一层牛筋增强一些磅数而已。 终究草原人贩运的反曲弓会被罗斯完全买下来,新制的弓是否好用,战斗是一个契机! 佩切涅格人格查尔也乐得真正的罗斯人立刻使用自己运来的弓,只要他们用了,之后便不会有任何的理由讨价还价或是拒绝购买。 一瞬间奥斯塔拉公民骑兵换装反曲弓,他们拥有少量的磨合时间,趁着战斗尚未开始抓紧时间练习它。 随着向北方的卢基霍尔姆据点报信的人成功快速的送抵消息,女公爵卡洛塔意识到这一重大危机,她并没有亲自参战,而是将自己现有的所有军械物资向南运输。 她仅留下少量箭失防守卢基霍尔姆,多达五千支箭装运麻袋,由小马队专职托运,马队再以尽量快的速度返回维捷布斯克堡垒。 作为一种消耗品五千支箭谈不上多,箭的质量也参差不齐,其中还有一些是骨簇。 有总比没有好。卡洛塔从没有想过本该是无战事的今年,部下的冒险举动还是引爆了意料之外的战事。不管怎么说新的对手要进攻,大有掀翻新晋据点的架势,按照留里克定的规矩这种情况下就要竭力反击。 她倒是想发动整个卢基霍尔姆的武装力量南下,苦于没有足够马匹无法将年强的男孩以步兵的身份快速运抵,徒步行军也不是不行,那就大概率与战斗无缘是纯粹的浪费人力物力。 她在后方默默祈祷,当前,为了支援维捷布斯克,她坐镇的卢基霍尔姆的防备已经极为松弛了。 小马队终于抵达,他们离开森林的遮掩,高高举着罗斯和奥斯塔拉的两种旗帜高调登场。 菲斯克望之喜出望外,即可亲自出门迎接。 “你们带了多少军资?是否有很多粮食?很多箭?” 为首者面露一丝难堪:“老大,咱们的卢基霍尔姆据点的物资本有限。女公爵大人已经做到了极限……” “看来物资不够多?具体如何?” “仅有五千支箭,以及十麻袋的粮食。” 此乃菲斯克前些日子排出去充当信使的老兵,老战士们没有多言,菲斯克看看那些马匹一样不愿多言。 “好吧,你们卸下物资先去休息一番,由我检查这些物资。” 如若真如被软禁的那个兰巴特所言,其人被扣押超过十天后波洛茨克人的部落民兵就会大举出现。现在罗斯得到了最后一次物资补给,接下来当如何,菲斯克有着绝对的处置权。 于是,大抵在快要打仗的日子,被软禁多日的兰巴特终于被放出来。 被钉上的门闩松开,唯独他一人被许可走出黑黢黢的房舍,突然沐浴阳光一双眼睛简直要瞎掉,废了一番时间才缓过劲来。 这几日困在房舍里的全体波洛茨克使者只能窃窃私语估测罗斯人的情况,某日他们听到户外开始出现规模极大的嘈杂声,几乎出于本能的确定他们来了援兵。一小撮骑兵就不好对付,若是再来一大群如何打赢呢? 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不断在花岗岩上磨蹭,最终利刃被磨平。 本是极为主战的兰巴特被捆着双手,被人牵到堡垒之外,映入他眼里的到处都是游弋骑兵。此并非菲斯克故意做戏,纯粹因为这座堡垒本就装不下一千骑兵和更多的马匹,后到的骑兵皆在城外扎营,此地地势平坦水泽丰饶一些,地理环境像极了佩切涅格人作用的伏尔加河入海口地区。 维捷布斯克成为一处骑兵大营地,兰巴特看到了闻所未闻的景象,顿时新生惶恐。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又被拉到菲斯克的指挥部。 这一次,兰巴特看到了更多的狠人,尤其是有几人拥有着诡异的铁脸。直到其人把“铁脸”摘下才显得其真容,可真容一样怪异——扁平大脸里长着紧凑的五官与眯成线的双眼。 此乃格查尔本人,他作为佩切涅格人中等贵族,此面相比别的亲戚却有一些诧异。 佩切涅格是个部族大联盟,其本意是突厥语中的“兄弟”。各部落互相承认为兄弟由此结盟,但各部落来源地有很大区别。大多数拥有着突厥血统,却也融合着月氏人、康居人、斯基泰人和高加索人。格查尔的母族有些北亚人的血统,遗传到他这里意外得基因成了显性,便有了一张大饼脸。 相比过去的年月佩切涅格人因劫掠、贸易富裕了一些,有财力的人要给自己打造更好的武器,接着是更好的防具。因他们惯有的骑射战术,总是喜欢于“骑脸输出”,精准射手专打对方的面部尤其是薄弱的眼睛,这便是佩戴面具的主要原因。 面具再被故意做得凶神恶煞,无论面具后的脸是嘲笑、是惶恐,敌人见到的永远是一张狰狞的脸。 菲斯克这番也是和伙计们饶有兴致地借用一下草原人的面具,它只是皮绳捆在脑袋上,并不影响罗斯的铁皮盔穿戴,大家互相看看皆能感受一丝恐怖,这就是佩戴它的目的呀。 这不,兰巴特被吓得不轻。 “我差人带你去营地看看了,你觉得如何?”菲斯克傲慢询问。 “看……看到了。”兰巴特变得明显唯唯诺诺,怯懦的表情引人不满。 “你到底觉得如何?你……觉得你的族人还有胜算吗?” “我……我不知道。可能,我们真的打不赢了。你们的人太多了,而且如此恐怖……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会输得很惨。” 菲斯克还没说话,由于此人说得是斯拉夫语,旋即引得瓦迪斯拉夫·萨克耶维奇强烈关注。 “小子,你知道基辅吗?”他问。 “基辅?我知道。”兰巴特急忙抬头。 “很巧,我也知道你们波洛茨克人。看着我的眼睛!在我们基辅的东边是德列夫利安人,你们波洛茨克又在德列夫利安的北边。我以为你们只是安安心心过日子的家伙,想不到竟敢向罗斯开战!你们敢于如此,就是向基辅开战。我就是基辅首领的儿子,我这次就是与罗斯盟友一道讨伐你们的。”话是如此,瓦迪斯拉夫第一次说如此大话,他尽量装作非常强势,好在没有因违和而露怯。 “啊?竟是如此?” 兰巴特根本不知这一情况,这都哪儿跟哪儿,什么时候罗斯人就招来一群来自基辅的战士? “你怯懦了!你是个懦夫。”菲斯克摇摇头大手直指,“前些日子你还硬得如石头,现在软弱得如同一摊泥巴。你们赢不了。” 事到如今让脸面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在真正见识了敌人的强大实力,兰巴特完全怂了。他还不至于怂到浑身颤抖,至少脑子还相对清楚。 本身他就是村庄联盟里的铁杆主战派,并放下海口希望被众首领推举成下一届盟主来着,前提是必须解决这场危机。 盟主?笑话。如果这支骑兵大军灭了波洛茨克,任何的想法都成了虚妄。 似乎眼前的这个罗斯人首领在暗示一种体面的结局。 他大胆说道:“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说服我的族人停战。我们为何不好好谈谈呢?我们可以给你们很多粮食,我们可以共享这片地域。听说你们与斯摩棱斯克有仇,我们可以断了那些人的联络。” 此人的话语很有建设性,显得完全服软。公平的说菲斯克满意这样的聪明发言。 “呵呵,我们当然想要和你们和谈,消灭你们并不符合罗斯的利益。不过,是你们选择大举进攻,我们只能应战了。” “放我回去,我说服我的叔叔停止战斗,我们好好谈判。”兰巴特的态度已经转化为哀求。 菲斯克捏捏胡须与身边几人耳语一番,转过头眯着眼一副蔑视的模样。的确,前些日子狂的不行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家伙,现在已经是趴坐哀求了。 “我可以放走你的随从们,由他们去报信。而你,继续待在这里吧!等到战斗打完了,我们的确需要一个谈判的使者。你就是被选定的人!或者,以后你还有大用。” “……”兰巴特不敢说话,勾着头听候裁决。 这次小会绝非菲斯克的一时兴起,在开会前他与众精英先行开了个小会以商议战斗结束后如何对付波洛茨克人。如果像以往战争那样非常过于暴戾,的确会如带路者奥拉夫(老哈拉尔)老头子所言,里加的拉脱维亚人和大量丹麦人会瑟瑟发抖继而选择坚决战斗。 如果战后直接统治波洛茨克,那些战败者会因为很多亲人在战场上被杀而慢慢是怨恨。罗斯王国的罗斯公国主体现阶段不能直接掌控那里,届时还需要奥斯塔拉公国代为管理。 饭团探书 奥斯塔拉公国又是怎样的实力?固然有着很高贵的名号,综合实力却不强,单是扩张出卢基霍尔姆和维捷布斯克两个据点,已经大大稀释了其实力,再分兵统治波洛茨克完全不切实际。 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持一个听话的代理人,既然被俘的兰巴特有成为波洛茨克首领的想法,不如就选他了。当然,还需考察一番此人是否愿意配合。 一番对话,菲斯克觉得这家伙很有利用价值,他甚至意识到了波洛茨克绝无胜算并主动祈和。 这就是机会!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兰巴特,我可以断定战斗不可避免,你们也不想一场战斗不打就承认战败,那样太不是男人。你们必然失败毫无胜算,关键在于战后,我可以承诺不对战败的你们感激杀绝,甚至在战场上一旦你们的军队因崩溃而溃逃,我也许诺不会追杀。” “仁慈?”兰巴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就算是仁慈吧。战后我们决意安排你做波洛茨克的首领,你带领所有族人向罗斯效忠。” “这……” “关于你们杀害我们三名战士并破坏尸体,这种事情足够我们发兵针对你们灭族。我给你们一个恕罪的机会,战后缴纳一笔粮食作为赔款,在效忠罗斯后每年提供一笔粮食贡品。这样,你们将得到罗斯的军事保护。以后任何势力攻击你们,等同于进攻罗斯,罗斯自会发兵讨伐。同样,当罗斯讨伐其他势力,你们也要出兵参战,并可得到抢掠战利品的权力。” 如此重重的言论有如梦幻,兰巴特听得真切觉得这里面的条款真是太好了,简直不像真的。 他的犹豫不决实在令菲斯克有些反感。 “你!快点决定。现在就由你决定波洛茨克的命运,你是否有成为首领的觉悟呢?就看你现在的决意。” 村庄联盟的存亡第一次握在自己手里,第一次,兰巴特感受到了成为首领的压力,现在的气氛压的他几乎窒息。 他定了定神,在短暂权衡后意识到波洛茨克其实根本没得选。光荣?不屈?不!大家要生存。何况罗斯人给的条件已经极为优握,拒绝就是寻死。 “我同意!就像是猎人会豢养忠犬那般,如果这样做可以换来我们的生存,我代表整个波洛茨克愿意承认罗斯的统治!接受……你的统治。” 非常吊诡的是兰巴特到现在还绝得菲斯克就是罗斯的最高统帅。 他在措辞上说得很不严谨,菲斯克便好好解释一番:“伟大的罗斯国王还在北方,他是整个北方的主人。而我,只是他麾下的老战士。你们面对的也仅仅是罗斯拥有的很小一部分军队, 但荡平你们轻轻松松。你就是被我们罗斯承认的波洛茨克新首领,只是现在你还不能得到自由。” 兰巴特因身份高贵才有资格成为代理人,至于其他五个随从,他们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此五人被故意放走,考虑到他们并未受到任何皮肉之苦,甚至被囚禁的日子天天都麦子吃,以至于被当猪养的他们都胖了一点。 如此一来他们被放逐掉,波洛茨克人如何相信所谓囚禁的经历?保不齐会觉得这五个家伙悄悄弄死带队者兰巴特再藏起来,靠着打猎躲藏到合适的时间返回,在编一段话术给酋长普罗茨瓦夫描述。 菲斯克和伙计们合计一番,还是得给此无人一番肉刑呐! 于是在极端的惨叫中,此五人被集体割掉了左右耳朵的耳垂。如此操作需要精细作业,需锋利小刀处理,故而伤口极为平直绝非此五人自带的粗糙斧头能造成的,由此可以证明他们的确经历了被罗斯囚禁,所言才可被波洛茨克首领相信。 再对于这五个家伙,割掉的仅是耳垂基本不妨碍他们的听力,如此一来基本剥夺了其戴耳环的权力。 他们被放逐,被骑兵驱赶,带上一点鱼肉干沿着河道奔向下游,胳膊顾不得耳朵的疼痛,只想全力跑路。 他们带着怒气奔跑,与兰巴特得到的消息完全不同,此五人就是被诱导后作为事实上的罗斯使者去给波洛茨克首领下战书,按照菲斯克的想法,他们最好把倾尽辞藻添油加醋,确保大规模战斗有机会打起来。只有如此,罗斯主导的联军方可一战打服他们,以便后续操作。 第1069章 波洛茨克军出击 在波洛茨克,很多人觉得亲自做使者的兰巴特一众人定然凶多吉少。野蛮的马匪会杀死他们继而拒绝任何谈判,马匪就是这样的恶棍,与之交涉实在是多此一举。 大量民众觉得兰巴特是勇敢的同样也非常鲁莽,而大首领普洛茨瓦夫在这一问题上表现的并不明智。民众们最关心自己眼前的利益,那些杜卡村的幸存者到处诉说自己的遭遇,引得民众恐惧又愤怒。主流的民意对任何的和平可能没有任何念想,战斗是必然,当务之急仍是加强武备。 农民尽量武装自己,苦于自己拥有的铁器不多,他们便利用有限的利器制作大量的短矛。约莫三米左右的木杆,困扎匕首、骨刺,或者就只是把木杆打磨得尖锐。草叉子、长柄大镰、打谷连枷都是武器。 之前的小规模冲突证明那些马匪射箭很犀利,当如何应对这个?如果像大首领和其亲兵那般有铁锁子甲护身就好了,可惜普通的农庄农夫做不到。 他们便制作大量木板,改造成一面面方形、圆形的木遁,有条件者再在盾上蒙上一层兽皮。 以硬质兽皮裹身是防御手段,有条件的猎户干脆披上野猪的批,穷酸者干脆在身体躯干挂上前后两块木板。如此作为仅是希望自己的要害不会被马匪的箭失射穿。 所有农庄在积极筹备,即便今年麦收不远了。 公平的说各农庄首领不愿意战斗,实在因为敌人逼得太紧。罗斯马匪安排兵士虎视眈眈,使者出发已经多日,按理说安排在杜卡村废墟的斥候该遭遇返程的兰巴特一伙儿了。 “他们该不会真被杀了。算了,已经不能再有奢望……”大首领调整了心态,他的确不是懦夫,现在成为彻头彻尾的主战者。 整个波洛茨克群情激奋,吓得滞留此地的里加商人们纷纷打道回府。有对罗斯了解深入一些的商人没有义务告知这些家伙罗斯惹不得,他们撒腿就跑,势要赶紧告诉里加做好应对措施。 有些农庄首领急不可耐,在后续的小会里不知一人要求提前开战。 “我们不必再等!兰巴特已经遇害,敌人已经宣战。” “现在我们仍占有先机,立刻冲过去,我们靠着人数优势迅速胜利,不耽误今年麦收。” 他们一直这么说,大首领普罗茨瓦夫的心在剧烈动摇。理智仍占据上风,他下令:“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而且我们需要一场盛大祭祀,让祭祀占卜一下。” 众首领互相合计一下,便各自从自己农庄牵一头牛,并在大定居点的木桩环形祭坛,以合计多达三十头牛做牺牲。如此盛大的祭祀可谓规模空前,祭祀们弄得祭坛被牛血浸染。 他们祈祷太阳神、河神、森林神、风神赐予自己力量。祭司们面对跪成一片的族人,高调宣布这场胜利波洛茨克人必将大获全胜。 这种情况下谁人敢言战败呢?波洛茨克没有能力集结五千人,把大量女人也组织起来,达成四千人规模的武装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从不知自己还能有如此规模的军队,一根根冲天的矛有如森林,持矛者皆以白色的麻绳捆住自己的额头,散乱的头发再在脑后扎成简单的辫子。他们以此装束与战场识别自己人,且明面上的整齐划一进一步增强了士气。 大首领执意要等到约定的日子,等不到兰巴特就全体开拔。 恰是在约定之日的前两天,祭祀完成的第二天下午,安置在杜卡村的斥候火急火燎地坐着独木舟返程。 使者归来立刻引起轰动,早已磨完刀子的民众最希望听到的正是那些罗斯马匪对于和平的不屑一顾,这样大家即可名正言顺将之杀灭殆尽。流言立即疯传,归来的使者都受了特殊的肉刑,且带队者兰巴特未归。 这是为什么?对!兰巴特一定殉难!兄弟们要为他报仇! 尽量多的村庄首领涌入普罗茨瓦夫的城寨,受难的几人坐在地上接受着质询。 他们被要求讲述自己在敌人那里的遭遇,一个个便痛哭流涕地诉说苦难,又指出敌人的强大,最关键的指出敌人疯狂的企图。 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听得头皮发麻,便有旁听的村庄首领受不住刺激,十分事态地抨击:“早就告诉你该早早发兵,现在罗斯人已经有所防备,我们突袭的机会已经不多。” 倒也有人做出更正:“军队集结需要时间,生锈的镰刀需要打磨。现在我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发动进攻。” “那就快点出发吧!我已不想再等……” 众村庄首领对被释放的使者一切所言完全相信,使者重复着的也是菲斯克差人告知他们的话术。并非这些波洛茨克精英缺乏智慧,实在是使者转述罗斯人的话容不得人们不信。 普罗茨瓦夫憋红了脸,他还要询问一个:“你们真的看到兰巴特被杀?” 一人顾不得耳朵疼痛的头脑嗡嗡慌忙作答:“但那些匪徒要把兰巴特当做祭品,去祭祀他们的神。兰巴特一定已经殉难。” “所以你们并没有看到兰巴特的死……” “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我们要求立刻作战!”一名村庄首领生怕普罗茨瓦夫磨磨唧唧再浪费时间,无情催促。 “也罢。那就开战吧!看来我对敌人存有的一丝幻想都是虚妄!兄弟们,你们立刻去准备,明日我们集结,带上一切物资,我们向上游进军!” 普罗茨瓦夫做出此生最艰难的决定,归来的使者受尽屈辱还是得到了一些重要的、对波洛茨克非常不利的情报——罗斯人正在增兵。 战局变得扑朔迷离,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波洛茨克再不行动,当罗斯人的军队再多一些,己方的胜算就不多了。 他们依然不清楚罗斯人究竟可以调集多少军队,处在“战争迷雾”中的波洛茨克并没有多少选择。全民被动员起来,剩下的就只是放手一搏,哪怕这可能迎来毁灭。但广大民众没有丝毫的悲观情绪,他们被愤怒左右,再见得聚集起来的由自己族人构成的规模空前之大军,当大军在最大定居总集结,自信达到了顶峰。 盛大的祭祀已经结束,今日本非出征日,普罗茨瓦夫顺应民意宣布今日开拔,大大满足了民众的战斗欲。 接下来,便是直奔上游的行军…… 大军集结时固然非常热闹,武装农夫们的身份首先隶属于所在的农庄,其村庄首领带领本农庄建勇构成一个作战集团。大大小小的作战集团加在一起足有二十个,其中最大的莫过于来自最大定居点、由普罗茨瓦夫亲率的部分。 波洛茨克集结出男女武装农夫达到了四千人的规模,可以说他们已经榨干了自己的军事潜能。 老弱被安置在家,青壮男女全体出发。 各农庄的军队聚在一起,背着干粮扛着短矛为主的武器徒步进发。 他们大可使用独木舟却无人这么做,没有人原作出头鸟,众首领皆认为唯有合力作战可以胜利,任何先行作战的行为不过是给了罗斯马匪们各个击破的机会罢了。 失去了独木舟先行快速运兵的能力,全体波洛茨克民兵只能结伴步行,各农庄的实力良莠不齐,他们沿着西德维纳河右岸的行军渐渐因各方的拖沓化作一条长蛇。行军摆出一字长蛇阵不足为奇,关键在于这些民兵的阵列彼此并不连贯。 队伍愣是渐渐拖延了长达五公里!把头的自然的普罗茨瓦夫亲自带队的最大定居点之军队,他们有着更高的傲气自然走得更快。 后续是第二梯队的几个农庄相伴而行,之后又是第三梯队、第四梯队,以及看似简直是故意磨蹭的第五梯队。 某种意义上这场行军近似于一种马拉松,那些不善脚力的人被迫履行自己保卫家园的义务,他们孱弱体能的劣势表现得很清晰,甚至还有崴脚的人被动掉队。 他们在定居点时群情激奋士气旺盛,经过持续两天的行军,很多人的士气被消磨得厉害。 普罗茨瓦夫自己的情况也有些糟糕,他亲自带队有五百人,实为整个军队里兵力最多的一个集团。矮种马拉运的木板车上堆着粮食,行军的人们也都背着干粮。他很清楚自己直接统帅军队的状况,大军携带粮食有限,因倚靠河流行军饮水倒不是问题。 自己的队伍尚不能支持很长时间的行军作战,其他的同盟村庄的情况只能更糟一些。 表面上他的确是整个波洛茨克的大首领,本质依旧是各村庄推举出的话事人。他并没有权力左右各个同盟村庄的事务,这场战争反倒是他被各同盟的汹汹民意彻底绑架。 战端一开就如离弦之箭收不回来,连续行动两日,如今依傍河畔扎营,大量的篝火燃起,村民武装就地露营休息。他发现自己的队伍已经叫苦连天,男人们皆在揉着自己小腿,气喘吁吁一阵子在等到麦粥煮熟后急忙食用。军中的女战士情况更糟糕,她们本就是农妇,因全民作战的基本原则,她们一样在履行保卫家园的义务,这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却是在当前的环境,她们成了累赘。 女人多体弱,若是她们休息好了再投入厮杀并无问题。由于已经通过了杜卡村废墟,进军敌人霸占的那片泽地已经不远,这些女战士已经明显显露腿脚疲态,留着她们在整个军队的速度会大打折扣。 该劝说她们回去吗? 普罗茨瓦夫并没有这么做,他安排自己的斥候去前方探查也去后方调查后进的农庄军队,一些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情报令人非常遗憾。 “可恶,你们太磨蹭了!难道你们是希望就由我这五百人和敌人硬拼?” 他骂骂咧咧地召集麾下亲信,再把军中所有精壮男子集结一下,基于现在的局面对其训话。 篝火照在这些年轻人略显疲惫的脸上,他直指河流上游,大声说:“敌人就在那里!可惜我们的同盟战士过于磨蹭。难道就以我们这点兵力去获得荣耀?除非大军联合作战我们才有胜利的机会,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我们不可以冒险,我命令你们放慢脚步,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我们正在进入敌人活动猖獗区……” 他的言语已经尽量委婉,听者皆意识到自己的盟友在拖沓,原计划是大军集体发动冲锋一举荡平敌人的堡垒,现在看来战机非常不成熟且在糜烂下去。 并非普罗茨瓦夫要摆烂,他就是不希望以添油战术去送死。 次日,把头的他故意放慢速度,这对行军的第一梯队非常友好。前锋的五百人采取楔子般的阵型,精壮男子在前,中间是辎重小马车,女战士在后。由于是逆流于河流右岸行动,他们现在的右手边是河道,这一位置不必防御,他们遂在左手边安置防备军力以防突然有敌人从林地杀出。 前些日子兰巴特的使者队伍,由于其本人腿脚颇为利索,所召集的人身体素质也很高。这一小撮人可以快速行动,仅是徒步即可四天冲到维捷布斯克。 普罗茨瓦夫亲率的军队要迁就军中的慢速人,现在更要迁居情况更恶劣的同盟村庄。 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们仍未见到所谓维捷布斯克堡垒,且宿营区域的附近河道距离化作沼泽还早得很。 还需要多少天的步行?磨磨蹭蹭的行军在快速消磨战士的士气,战争成了这个样子完全不是普罗茨瓦夫所想,他寻思着行军如此糜烂,应该会有一些村庄首领觉得主动出击就是一个鲁莽的错误。 非常糟糕的是,现在军队连掉头返回的可能性完全丧失,他们为战争投入的沉默成本已经极为巨大。 此乃出征后的第四个夜,在地理上他们距离维捷布斯克堡垒已经很近。 如此,若是罗斯派遣骑兵斥候侦查,也可轻松察觉到波洛茨克军队的踪影。 斥候骑兵一直有被安排,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注意到毫不掩饰的敌军。他们甚至是趁着夜色里的月光找路强行返程,遂在大清早于晨雾刚开始蒸腾时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布满血丝的双眼返回营地。 菲斯克与众将士一样磨刀霍霍,要堂堂正正与敌作战被普通战士认为是浪费掉了骑兵的优势。他们皆听命于菲斯克一人,既然老大如此要求,兄弟们以及后来加盟的兄弟就只好认同咯。 多名斥候在不应该的时间火急火燎归来,各个都在说明敌人乍现的消息。 本在熟睡的菲斯克被户外的嘈杂搅扰而苏醒,他拍拍自己的脸再大吼一声瞬间消掉起床气。 “怎回事?!” 门外的战士急忙道:“是我们派出去的斥候!有重大消息汇报。” “是敌人!”有着老兵身份的斥候战士完全顾不得什么礼仪这便破门闯入,再亲切大声道:“大哥!真让那个兰巴特说对了,他们的大军已经出现。” 菲斯克顿时起身,头脑被刺激一番瞬间清醒:“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就是……” “如何?你慢慢说。” “是。” 于是全体归来的斥候进屋,他们对敌人的说法有些出入,综合其言论的最大公约数皆指明了一个情况。 基于敌人点燃篝火的数量可以粗略估计其兵力不多,大地在五百到一千人之间。 这难道就是敌人的全部兵力?取最大估计数量的一千人,如此兵力算一个庞然大物,仅仅如此就像挑战骑兵,那么波洛茨克人是在自讨没趣。 菲斯克相信自己老部下们的侦查报告,他本也不相信兰巴特所谓“五千大军”的描述,比较认同带路者老奥拉夫估计的“三千人大军”。 就算是参考后者,波洛茨克人现在展现的兵力怎么看都算是一支先头部队。 这算是什么? 一个问题摆在菲斯克的面前:要么主动出击打击这支队伍挫其锐气,要么坐看他们兵临城下再出击。 总归一定要出击的,考虑到敌人都是徒步行动非常磨蹭,罗斯一方的联军还有时间就是否主动出击进行探讨。 “好吧。传我命令,去通知格查尔、瓦迪斯拉夫、斯瓦尔加德和奥拉夫(老哈拉尔)老头子开会。”他下令。 第1070章 维捷布斯克城外接触战 房间内气氛毫不凝重甚至有些欢脱,罗斯的联军非但不担心波洛茨克人的进攻,甚至巴不得他们快点来。 房间里唯有一人情绪有些拧巴。老哈拉尔化名奥拉夫,他摇身一变成了罗斯的佣兵,立场也站在罗斯这里,只是他仍不希望波洛茨克被消灭。 菲斯克刻意率先问问他的想法:“所以敌人的兵力究竟如何?我们的斥候估测敌人的兵力最多一千人。这甚至与你估计的三千人大相径庭。” “也许……这就是他们可以快速调动的兵力。你们……打算如何?将他们全部杀死?如果你们一定如此,或会遭遇很大损失。” “我看不可能。除非是和法兰克人血战,我有可能遭遇重大损失。”菲斯克再看看左右,大家都傲慢地笑出声。 老哈拉尔很尴尬,干脆不再提:“所以你们真的要动手?” “是的。”菲斯克点点头,“本来想送给他们一个与我们堂堂正正作战的机会,他们就出动这点人,要么是太弱要么是看不起我。我的计划主体不变,我打算出一支奇兵会会这群家伙。你如何?对他们的军队可有多少了解?” 斯瓦尔加德急忙接话:“我们的老大是问你,他们的武器装备如何。” “武器?”提及这个,老哈拉尔一脸得轻蔑:“这个问题你们不如再去提审那个兰巴特。此人不是敌人首领的亲戚吗?” “我怕他说谎,要么把波洛茨克说得太弱,要么吹牛一番。” “我就说得皆真?”老哈拉尔故意问道。 菲斯克再真诚地看着他的眼:“我们都是奥丁的战士,你总不会向诸神撒谎吧。我们现在是一伙儿的。” 老哈拉尔需要的是信任,菲斯克就给予其信任。他开始描述对波洛茨克人发详细认知,固然是提及他们军力不佳外,倒是说明了一个过去被忽略的问题。 所谓如果他们大规模行动,当全民投入作战必然把五花八门的农具当做武器。整体而言波洛茨克严重贵乏铁制防具,但铁制工具并不缺。捕猎野兽的矛有很多,另有大量的长柄镰刀。除此外是大量的草叉子。穷有穷得战斗方法,大抵是一群人手持短矛类武器一起行动,活脱脱成一个移动刺猬。 矛兵结阵原则上克制骑兵冲击,罗斯萨克森联军在易北河之战靠着这一招暴打东法兰克大军。波洛茨克人是否也有这种战术,菲斯克丝毫不愿意把骑兵冲阵做致胜法宝,他不希望陷入乱战后无谓的损失。 敌人的铁防具极少,这一样是重要情报。但敌人不是傻瓜,他们会大量使用木盾防身。毕竟换位思考,菲斯克想到的也是制作大量木盾防御,甚至盾上在蒙一层鹿皮。 草原人的反曲弓在贴脸骑射时候有着极强的力道,这边是旧时帕提亚骑兵频繁以反曲弓直接射穿大盾以射杀克拉苏的罗马士兵,当然也仅限于近距离骑脸射击。一旦拉开距离,骑兵用反曲弓直善于射轻箭之动能快速丧失的毛病就太明显了。 菲斯克接受过留里克更高深一些知识教育,遂对物理学有一些了解。他知晓了基本的弹道学原理、动能概念、空气阻力和地球引力,虽然都是泛泛了解,这些知识对于实际作战非常实用。 老哈拉尔所描述的经验皆来自这些年来航行于西德维纳河上里加商人的描述,他们总是遭遇波洛茨克的盘剥,偶尔也会爆发冲突。 他依旧坚信自己的判断不错,若是真的全民作战,波洛茨克派出三千人的大军很合理,即便里面还有很多女战士。 菲斯克已经想好对策:“格查尔兄弟。” “在。” “给我五十名善战的骑射手。我要组织一百五十名勇士首先发起挑战,我要亲自行动挫败他们的锐气,如果能抓到他们的头目就更好。” “还有这种好事?”格查尔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他急不可耐地叫嚷:“正好,会有五十名战士划给公主(贝雅希尔)大人,他们应该与你们罗斯人并肩作战。” “很好。”菲斯克再看看另外两人:“斯瓦尔加德,瓦迪斯拉夫,你们两位摔军继续守卫维捷布斯克堡垒,骑兵在外待命,留些兄弟守卫堡垒确保我们的物资五闪失。” 对于作战,瓦迪斯拉夫窃喜自己没有参与,他是带领基辅马队宣布参战,如非必要还是不要直接作战为妙。斯瓦尔加德略有遗憾,老大又令自己就只好认同了。 时间还早,由于骑兵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命令他们集结并出战几乎瞬间可以完成。 骑兵讲究的正是机动性,菲斯克与格查尔友情合作,一支高度精锐化的骑射手部队立刻组建。 一百五十骑出战! 铁蹄掀起无数的泥块,装备精良的骑兵根据情报沿着西德维纳河右岸出击。所有参与行动的战士被告知此次行动必与敌人的大部队遭遇,所有渴望杀敌的人都将得到机会。菲斯克也说明了一番基本原则,所谓一切行动听从他的智慧,当得到收手命令时就不要再行杀戮。 他更是强调一点:“杀死他们不如俘虏他们,多抓人迫其全体放弃抵抗。” 仁慈?有的兄弟觉得老大突然仁慈了。 表面上菲斯克确想仁慈一下,实则还是基于现实的考虑。他的确打算手下留情一番,只为未来好收场。 骑兵清一色骑射手,隶属于罗斯的精锐常备骑兵真正做到有备而来,他们换上了铁片锁甲,即在传统锁子甲上利用大量的孔洞结构以麻绳或羊毛线固定大量铁片。处于要害的躯干和大腿部如此披甲,其余位置多皮甲。 格查尔亲自带队的五十骑甲衣弱很多,他们皆披皮甲,倒是尖锥样式的贴皮盔下捆着抽象的铁面具,使得骑兵更加狰狞。 菲斯克特别带上了十把钢臂十字弓,即便这种武器的上弦过程极为麻烦,确是中近距离的破甲神器,哪怕骑兵使用它只有一次抵近射击的能力,一次必杀的破甲之暴击就够了 如此骑兵围猎一群熊也毫无问题,他们排成密集阵型以小步快走的形式沿着芦苇丰美的河畔舒缓地前进,与进军的波洛茨克人相遇仅仅是时间问题。 …… 却说波洛茨克军,当大首领普罗茨瓦夫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太靠前后便故意放慢速度。他的第一梯队逐渐与磨蹭的第二梯队结合,他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随着两个梯队合并一道,进军的兵力终于达到了一千人。 本来罗斯斥候先期侦查所看到的仅是波洛茨克军第一梯队的五百众,因误判而估测其最多一千士兵,现在而言他们的估测成了现实。 就算局面令普罗茨瓦夫非常无语,他意识到就算是抱怨也于事无补了。那些嚷嚷很凶的村庄首领,很多在真正作战行军时的表现与其夸耀的完全反过来。 能聚集起来的第一、第二梯队已经囊括了这一社群较大比例的精锐战斗力量,他自我安慰着即便后续梯队合并一道,很多士兵摇旗呐喊冲人数的作用大于其拼杀。精锐在手,这一千人已经具备直冲敌人堡垒的能力。 普罗茨瓦夫仍明白就算是自我劝说也不能否定现有兵力难以取得胜利,他还是需要后续部队的加入,那么在目标地之外的森林区域安营就是一个选择。 森林能消磨掉罗斯马匪们的骑兵优势,也能掩藏己方的实力。只要能有一点时间喘息,他坚信后续部队就是再磨蹭也能赶到,剩下的就是集团冲锋式的决战。 如意算盘打得好,战场主动权似乎一直攥在自己手里。 行军的人们固然疲态尽显,他们的士气整体还不错,人们在行军中聊天解闷,幻想着胜利后能得到多少战利品。因为晦气,他们丝毫不提及战死的可能性,乐观情绪笼罩全军,也忽视了自己随时可能遭遇偷袭。 就是在这波云诡谲的状况下,河道上游的远方出现一团灰白色的影子。 把头的波洛茨克战士皆老猎户出身,他们对旷野里移动的物体极为敏感。 那绝非移动的熊群,是敌人! “马匪!是马匪!” 他们在震惊中大呼小叫,纷纷抓紧短木弓之弓柄准备射击。 整个行军队列瞬间乱作一团,普罗茨瓦夫有思考万一遇到敌人偷袭当如何,不管自己如何去想,罗斯人的马队真的出现了,此刻他已经可凭肉眼看到。 “兄弟们迎战!”他连续大吼几声,急忙将军中几位村庄首领召集,又令:“快组织你们的人迎战!告诉他们不可逃跑。矛手扎堆儿,弓手安置其中,我们全力防御!” 其实普罗茨瓦夫基于之前的小规模战斗已经悟出当如何应对骑兵冲击,一个百试百灵的招数正是矛手结阵并混入远程兵种伺机输出。这样布阵固然很傻,摆出刺猬阵的确是骑兵难以攻破的。 除非,杀奔过来的罗斯军队如东罗马那般是一种人马皆披重甲的具装骑兵,就如长着四条腿的、一吨重的泥头车撞过来。 波洛茨克的一千人正乱糟糟地行动起来,相当多的人还是首次见到罗斯人的马匪,仇恨萌生好奇心也萌生。他们尽量快速地结阵,将一根根矛头对向阵型之外,与河畔区域摆出刺猬阵。 木盾遮掩外围战士至少半个驱赶,简陋木盾是捆在左臂上使得士兵可以双手持矛,如此战士皆弓着背,迎接着即将发生的冲击。 与此同时,罗斯骑兵发现了行军中的敌人,优哉游哉的进军到此为止了。 “骑兵们!密集队形走!检查自己的弓和箭。十字弓手!现在开始蓄力!”菲斯克大声以诺斯语下令,罢了再用简短的佩切涅格突厥方言重复一遍。 于是,格查尔首次见到了罗斯人的临战准备,这些多是金发的更高大的男人就像是草原人,握紧缰绳的左手顺道握着弓柄。艺高人者甚至左手再握上几只箭,也有人干脆嘴巴叼着一支箭。格查尔清楚如此作为皆为了更短短时间发射更多箭,草原作战即是讲究轻弓快失,罗斯人表现得似比草原人更快。 “这就是打过血战老兵的表现吧。”他默默叹言,又讶异地看到有十名罗斯骑兵简直是平躺在马背上,他们的双手不断“搅拌”一个器具,最后看来竟是给他们的神兵利器上弦。 罗斯的十字弓今年前便小规模输出到草原,现任可汗的卡甘彼时信心满满觉得这东西可以让弱者也变成神射手,奈何实际的表现差强人意。草原不缺神射手,空旷的伏尔加河下游的河谷平原有无数练习射箭的机会。 他早就知晓罗斯人不可思议的使用铁来充当弓臂。以铁做弓能行吗?唯有实战能证明一二。 格查尔攥着缰绳策马走近菲斯克,直白谏言:“这是我们首次并肩作战,我看到敌人居然平地结阵,不如我们从左右两翼分头进攻。” “我正有此意。”菲斯克想都不帮如此做答,他又做了一番补充:“但在出击之前我们先对空抛射,先行制造混乱。” “好的。何时突击由你定时间。” 格查尔很清楚未来自己奉可汗命令必是长时间待在北方,便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地位,现在趁早做好“偏将”的工作便于自己与其他罗斯贵族做好关系。譬如这位年轻的秃头菲斯克,就是一位罗斯高级贵族,可汗声称这个男人有资格与“罗斯可汗”留里克以兄弟相称。 高级贵族是杀敌狠人吗?格查尔很高兴目睹杀敌的机会就是今天。 骑兵的行动速度远胜过磨磨唧唧连续行军的队伍,他们爱护马力更讲究如何利用马力。突厥马耐力很强突击速度却不强,马队便先是排成骑墙,看似非常唬人实则杀机四伏。 要突出远程兵种的最大攻击效能莫过于采取线列阵,马队已经进入小步快走状态,此乃冲刺的前奏。 此刻菲斯克骑马位于阵前,他高举着右拳扭头告戒战士们:“三支箭!极速射!立刻做准备!” 众将士皆凝视其高举的右胳膊攥紧的拳头。 “都准备好!抛射!就是现在!” 草原反曲弓抛射打击二百米外目标并无问题,只是想射准就太考验运气成分。抛射终究是弓手们的集体行为,打击的也都是结阵的敌人。 二百米,在这个实际人影显得有些小的距离下正是罗斯一方表演的舞台。 当波洛茨克人的步弓手在矛兵阵列中咬紧牙关等待敌人突进时,天空突然传来嗖嗖声。 那是飞射而来的箭失! 当持弓猎户意识到后已经太迟了。 标准型破甲箭是罗斯的量产型武器,炒钢法将浇铸的生铁箭簇祛除多余的碳成为低碳钢,再淬火进行表现硬化。它就是一根纤细的凿子,令任何普通锁子甲变得毫无意义,对付无甲之敌那恐怖的穿透力即可基于敌人躯干以致命深度的伤口。 箭失从天而降,无甲的战士被击中各种奇怪的身体部位。中箭者随即开始哀嚎,完好的人下意识举起自己的盾,眼睁睁看到箭簇击穿木盾卡在当众…… 甚至是拉运辎重的小矮马中箭因极度痛苦尥蹶子挣扎,本是结阵的军队在持续箭雨打击中开始变得混乱。 他们亦是采取反击,持弓猎户对着马队射箭,奈何即便是抛射,其箭失也完全无法击中骑兵。 距离已经较近,菲斯克能清楚听见乱作一团人们的尖叫声、痛苦吼声。 罗斯骑兵仍在推进,战士们双腿皆夹紧马腹,在奉命完成三失后又纷纷从箭袋抽出新的三失,或是攥在手里或是用嘴叼着。 菲斯克再看看左右,时机已经成熟,他挥舞着拳头:“罗斯人,跟我走左翼!佩切涅格人,跟着格查尔走右翼!近距离骑射打穿敌人的脸!我们走!” 也是左一百右五十,明明人数劣势的罗斯军向着数倍于自己的敌方步兵发动强袭。 他们采取经典的百试不爽草原骑兵战术, 实则就是一种帕提亚战术。 遂站在波洛茨克首领普罗茨瓦夫看来,罗斯马匪真的要全力冲刺正面冲撞了。 情急之中他调集了一些精神正常的矛兵在锋线结阵,一根根矛头对准骑兵冲击的方向。 真的硬生生撞上来就不算帕提亚了。 就在阵前不远处,进入奔驰状态的骑兵突然一分为二,两支骑兵队从结阵的步兵两翼疾驰而过,并大肆射箭,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接着整体冲到步兵阵型的后方。骑兵回首,马匹立定,他们站在马鞍上继续施行更精准的打桩式射箭。 期间刚刚完成一次近距离暴击的钢臂十字弓再被磨磨蹭蹭地蓄力,而被之击中的敌人以因无可救药的致命伤毫无挽救余地。 一次冲刺战马需要休息,菲斯克就是迁就一下马力。 当他觉得战马得到喘息,便开始第二轮行动…… 第1071章 这是完全不对等的战斗 波洛茨克人从未真的与罗斯骑兵有过交战,上次的小规模冲突根本算不得什么,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到不可思议的强敌。 何为战斗?普罗茨瓦夫认为的战斗就是勇士拼杀,结果敌人竟傲慢得只顾射箭。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捆在左臂的木盾也插着一支箭。此箭与之前缴获的如出一辙,可证明敌人就是之前的马匪。 现在,马匪又冲过来了。 “矛手应战,去刺他们的马!”他奋力疾呼,奈何早被战士的惊恐呼喊所掩盖。 波洛茨克的战士在以本能防御,他们自发地聚在一起以盾做墙竭力做防御,仅可自保的他们丝毫无暇顾及受伤的同伴,伤者的哀嚎更加剧了战场混乱。 罗斯骑兵又从两翼分别杀来,战马飞奔,骑手侧身射箭,一次掠袭便是射箭三连,随即又撤到最初的位置。 尤其是手持十字弓的战士,重箭近距离射击,短粗的箭失完全凿穿盾,杀得后方战士深深中箭倒毙。 仅是两个回合,不知如何是好的波洛茨克军只能继续“叠加”,他们不断收缩,前面的人因恐惧挤压里面的人,里面的人竟被压得无法呼吸。战士争先恐后不想处在外围而被射杀,拥挤踩踏正在发生。 稍稍休息一番,骑兵的第三轮攻击又来了。一样的帕提亚战术,波洛茨克人一样的无助聚集。 箭失砸得木盾如生长出很多黑麦麦穗,鸡羽破甲箭扎得到处都是。箭凿破木盾击中士兵的隔壁,透过缝隙击穿其眼睛和脖子,红色的喷漆狰狞喷涌,目睹同伴惨状的波洛茨克士兵只能更进一步用盾互助躯干和脸,恰是如此他们更丧失了反抗机会。 当然,就算是罗斯骑兵,频繁使用帕提亚战术对马力是巨大消耗。根据过去战争的经验,如此行动进行六次后就要好好休息了。那就实行六次! 于是,第四轮攻击又来了! 虽属于小规模冲突,战场好似非洲草原里小规模狮群自选乱跑的角马群。至少角马会奋力反抗,被暴打的波洛茨克军一直在无助聚集。 “他们太弱了。”格查尔非常无语,建议菲斯克:“我看到你发战士大量披甲。还要坚持你的绝策吗?不如让你的人勐冲一次解决战斗。” “不必。”菲斯克目不转睛面色如铁,“再来一次,促使他们崩溃逃跑。” “所以之后反杀逃敌?” “那就追杀。我改主意了!” 往往都是如此,战斗一旦开始几乎无法按照发起者预想的那般进展,就算菲斯克想仁慈一下,他和兄弟们早就杀红了眼,身为战士的意念完全觉醒。 最后一轮骑射开始,骑兵在制造一些杀伤后迅速掠过。 此刻的战马已经是不断昂头喘着粗气,不断的折返冲锋马力消耗得厉害,于是第七回合完全暂停。 “都停下!”菲斯克再大吼下令:“卸下弓!拔剑!” 众骑兵调转马头皆明白这是要最后的追杀,同行的佩切涅格人见状也纷纷拔剑,或是拿起战斧。 菲斯克不急于立刻进攻,他检查一番自己的军队,注意到己方应该是没有损失。的确不给敌人反击机会,己方当然毫无伤亡。 战斗成了这个样子令双方都倍感意外,菲斯克着实想不到敌人如此羸弱,普罗茨瓦夫则因为被打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明显疲惫的骑兵依旧牢牢把控着战场主动权,而那些波洛茨克人在同样疲惫的同时,也严重饱尝恐惧之苦。他们渴望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一双双眼睛皆透过插满箭失的木盾观察罗斯人的动向。 无数的人心里长草,他们想要撒腿就跑又担心自己一旦脱离大部队的掩护,就成了被罗斯马匪肆意射杀的猎物。他们变得极为保守,又如吓傻了一般待在原地,只能无助地将矛头朝向外边。 罗斯骑兵衣着完全统一,佩切涅格骑兵皆戴铁面具。最后砍杀即将开始,虽然这并不符合草原战术的要求。 “该走了!罗斯人!排成墙!慢步跟我走!佩切涅格人在后!” 于是,人数较多的罗斯人排成骑墙,他们呈现单薄的线列阵,此阵极宽度大却单薄,进攻方自然横清楚自身实力,却在受害者敌人看来就如一堵墙正不可阻挡地缓慢向自己威压而来。 天空依旧传来嗖嗖声,那是深处后卫的佩切涅格人依旧对空放箭。格查尔做出他认为的合适配合,觉得现在就发动致命突袭不合时宜,还需放箭以进一步破坏敌人士气。 一堵墙正面压来,波洛茨克人要想着抵御这堵墙,还需防备从天而降的箭。 还在坚持抵抗的人被众多伤者环绕,伤者在哀嚎,死者已经彻底瘫软,分明人数占优,对于这毫无反制力的战斗他们一直在被动挨打。普罗茨瓦夫脑子稍稍清醒一点,他悲愤地呼吁兄弟们积极御敌,不料被吓坏的同族士气已经处于濒临崩溃之极限。 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只需要一个导火索,整个军阵就彻底崩了。 导火索不可避免的降临。 最初,只是一个战士受不了惨状,扔下插着箭失的破盾,拎着手斧向着河道北方的林地区域狂奔。 就像是雪崩,一开始只是几片雪花的坠落,接着连锁反应迅速演变成大规模崩溃。 第二人、第三人……现在是十多人、二十多人…… “老大!他们终于溃逃!快追吧!”有罗斯战士着急吼道。 菲斯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终于成功诱使敌人自我崩解。他伸直了胳膊将钢剑十分照耀地于手里转动:“全军!冲击!肆意砍杀。” 冲锋开始了! 普遍披甲的罗斯骑兵算是低配版的重骑兵,由菲斯克亲自带队,骑墙逐渐化作凿子,硬生生撞上全面溃逃之敌。 那些正奔向森林的敌人,因追击浪费时间便被放过,骑兵执着于将敌人分割包围,就如一支匕首割断鲜肉块,一部分享用一部分放弃。 战马撞飞溃逃的人,持剑的骑兵将钢剑非常讲究地逆向举过头顶,向着敌人只刺不堪。毕竟这不是宽刃马刀,偏细长的罗斯钢剑更有别于所有的维京剑,设计上便是注重刺杀而非噼砍,客观上也很适合骑兵杀戮无甲目标。 剑刺中一敌,加上战马飞驰速度的加持,这一刺击带来极深的创口,中剑者几乎必毙。 他们是无情的杀戮机器,处于后卫的佩切涅格骑兵看得真切。 这就是第七回合作战,罗斯骑兵将波洛茨克军撕开,已经逃入森林或正在狂遁者不追,已然丧失冲劲的骑兵就针对着眼前的敌人搏杀。 骑兵终于化作各自为战的状态,菲斯克也不再担心自己的骑兵会在乱军中被积极抵抗的敌人杀伤。恰恰相反,眼前的敌人几乎都丧失了斗志,一个个扔了武器蜷缩一团等待死亡的命运。 杀死扔了武器的家伙算不上勇武,这种人多半不会被杀,此并非罗斯骑兵突然仁慈了,而是兄弟们有意抓奴隶。 罗斯骑兵要抓奴隶,波洛茨克骑兵更要如此。何况这里明显存在着女战士,她们和其他同族一样几乎放弃了抵抗,一个个正束手就擒。 “快抓俘虏!之后卖给罗斯人赚钱!”格查尔以草原的语言呼吁自己的部下赶紧干正事,于是一些黑头发的草原战士竟依然下马,带着常备的缆绳将吓傻的敌人捆住手脚。 草原人非常讲究,他们专挑波洛茨克的女战士,不过现在形容“丧失斗志的农妇”更贴切。根据过去的贸易,抓奴隶卖到北方,罗斯人会出丰厚的交割购买俘虏,这次北上格查尔因赶时间未偷袭斯摩棱斯克人村庄而毫无收获,现在正是抓俘虏赚外快的好机会。 抓俘虏的行为正加剧着混乱,陷入乱战的罗斯骑兵无暇顾及自己的战友。 菲斯克的剑在滴血,他左看右看注意到仍有一些勇敢的战士在依靠着他们的马车负隅顽抗。 马车?那些矮种马看着过于憨态可掬了。 罗斯骑兵正绕着抱团的敌人打转,敌人持矛不断向戳刺,孤儿戳得是空气,仅以此吓唬不停徘回的骑兵。 持剑的骑兵将之牢牢钉死,不断有人收了箭,贴脸射箭不断消耗敌人的实力。 此刻波洛茨克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就在其中,他本有机会趁乱逃走却因丢不起这个脸决意坚守在这里。他已经做好战死的心理准备,也一度打算叫嚷一番吸引骑兵注意,想着死前怎样都要弄死一个敌人,奈何罗斯人根本不给其单挑机会。 护卫他的亲兵都穿着锁子甲,好巧不巧还都披着豹皮。 真是患难显忠良,那些平日里豢养的亲兵现在正在拼死抵抗。这些人衣着完全有别于那些农夫兵,菲斯克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抓了大鱼,当然在乱战里指望敌人投降很不现实。就算是发现了敌人的军事统帅并杀死也毫不怜惜,因为一个代理人已经安排好了。 尖锥破甲箭使得波洛茨克人有限的锁子甲依旧毫无意义,士兵被射杀,普罗茨瓦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信不断死亡,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他知道自己已经战败,眼前乱窜的骑兵看起来也不多,明明人数占有的波洛茨克军没做像样的抵抗就崩解了。 他亲眼看到有村庄首领被杀,死者本就是主战派,如此之死算是死得其所。 对于这场战争普罗茨瓦夫一直很纠结,眼前的局面并非他本意,奈何被民意裹挟,他只能带领民众奔向战场。如果战败,民众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普罗茨瓦夫可以狡辩此乃自己族人的自作自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灭亡的村庄联盟,一个幸存的首领还有什么苟活的资格。 继续坐以待毙如同被捆起来等待放血的野猪,虽然披着野猪皮革的战士在骑兵打击一样大量被杀。 普罗茨瓦夫豁出去了:“兄弟们!和他们拼了!要死就战死!”说罢,他干脆挤出护卫自己的人墙,举着自己的维京剑就要与骑兵决战。 宽刃维京剑是罗马剑的衍生,其宽刃造型罗斯骑兵非常敏感,何况普罗茨瓦夫自己打扮得也像是正儿八经的维京人。 他当然不是维京人,倒不如说他在模彷来自里加湾的丹麦裔定居者。 菲斯克看得真真切切,真的以为自己可能在与一伙儿丹麦佣兵战斗。 “你们是丹麦人?停手吧!我可以不杀你!”此刻的菲斯克以诺斯语规劝其投降,不过对方真是丹麦人大抵也不愿屈辱投降的。 这番话语得到的竟是来自斯拉夫语的答复,说话者言语很含湖,听其口气大抵是骂人脏话。 张嘴再骂回去?大可不必。 望望战场,腿脚好的敌人已经逃了个干干净净,河畔战场遍地尸体,骑兵还在游弋补刀,那些黑头发戴面具的草原人正在积极抓俘虏呢。菲斯克调集十多个兄弟发动最后的冲击,负隅顽抗的十多人被直接撞倒,接着转圈游弋的罗斯战士纷纷下马,化身剑盾手,以盾夯晕披着豹皮的敌人,杀死竭力挣扎抵抗者,将昏阙的、顺从的捆起来。 仅仅一百五十骑就杀得优势兵力之敌大败亏输,战场到处是尸体,也有大量被捆住双手的俘虏被不断聚拢到一堆,他们抱团聚在一起被钢臂十字弓怒指。他们在瑟瑟发抖,因为有试图趁乱逃跑者被残忍射杀,俘虏看得真切皆不敢再逃。 骑兵缴获了小矮马,佩切涅格人觉得这等袖珍马太过奇怪,好奇心趋势他们不断抚摸。小马车运输的物资被完全缴获,其中的粮食非常提振士气。 格查尔忙着到扫战场,他希望从遍地死尸中找寻值钱的东西,最好能搜集一些银币。一群农夫如何有大量银币,倒是草原人找到了很多手斧和大镰刀,他们不太清楚巨镰的用法,根据其造型估测此乃敌人斩马队之用,庆幸于马队并无损失。手斧皆被笑纳,这种有价值的东西是被格查尔专注收拢的。 对于罗斯骑兵,皆是百战老兵的大家对能找到什么战利品没有任何的想法,敌人太穷了,甚至没有资格被各个富裕的罗斯老兵劫掠。 唯有那些披着花豹皮的家伙。 罗斯人也是此次南下行动,在扣押使者兰巴特时才意识到世间存在名为花豹的东西。兰巴特,其名就来自花豹。这种命名方法就属菲斯克没资格指责其奇怪,毕竟菲斯克的本意是大鱼。 欧洲花豹毛皮比较细腻、面积大、通体有斑驳的花纹。 凡是属于西斯拉夫民族集团之部族,他们的生活环境里时常出没欧洲野牛、欧洲花豹、野猪,这就不同于东斯拉夫族群经常与棕熊、白熊相遇。对凶勐野兽有所崇拜颇为自然,波洛茨克人是来自维斯瓦河的古波兰移民,生活区域也有花豹活动,普罗茨瓦夫以花豹皮装饰自己再合适不过。 这位波洛茨克大酋长当然没有死,或者说就是因为他头顶维京式铁皮盔,肩披豹皮,手持维京剑,怎么看这家伙都是高级人员,草率杀之不符合罗斯骑兵的利益,菲斯克还想这些家伙再提供些有意义情报。 普罗茨瓦夫被撞晕后生擒,与之同样被擒拿的还有多达十人的装备相似的“豹皮侍卫”。 即便菲斯克根本不能判断这些衣着不凡者算是佣兵, 还是波洛茨克军的高级人员,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并非普通人。 他便特别下令:“你们盯着这些家伙,你们不得扒起衣服,等他们清醒过来告诉我!” “遵命。”负责坚守的十多名战士领命。 之后,菲斯克骑着自己的坐骑巡视一片狼藉的战场。也许与波洛茨克人的大战就以这种方式莫名其妙的结束了,若真如此,波洛茨克已经毫无防御,征服他们岂不是顺势而为? 一个大胆想法应运而生——迅速征服波洛茨克,扶持代理人兰巴特,向大王报功。 基于这一想法,菲斯克急忙下达一项堪称仁慈的命令,即命令士兵不可杀俘,所有俘虏聚拢一起,那些轻伤者一并带走,唯有受了致命伤血流不止者补刀结束其痛苦。在根据战败的波洛茨克军里有大量女战士,他额外下令年轻气盛的战士不可对之无礼,就如驱赶牛羊一般将之驱到一处后不再做任何事。 战后不再迫害,都是为了未来控制波洛茨克行方便,菲斯克只是在模彷罗斯王留里克的办法。 第1072章 波洛茨克已经战败 被打晕的普罗茨瓦夫终于苏醒,他脑袋依旧嗡嗡的,过了一阵子在目睹眼前的景象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战败了。” 他身上的豹皮被扒掉,头盔也被摘,倚靠马车的车轮手脚都被捆住,甚至嘴巴也捆了绳子。 他和几个亲信被捆在一起,眼前站着的则是一伙儿瓦良格人。一定是罗斯马匪,即便他们下马了,衣着和武器证明一切。 众人也看到了被俘者睁开的眼睛,即便其人又突然闭上。 “别装了蠢货。”普罗茨瓦夫被勐地踢了几下,吃痛的他呜呜叫嚷起来。 “说吧!你是何人?”话是用诺斯语问的。 随即又有人不耐烦地叫嚷:“你用我们的语言去问,这家伙听得懂?” “还是我来。”一名矮一点的战士挺身而出,他是北方的斯拉夫人,甚至是一位博雅尔贵族之子。 “你究竟是何人?” 话语变作斯拉夫语,普罗茨瓦夫基本听得懂,可是该如何作答?自己的嘴巴还被捆着。他呜咽一阵子终于换来嘴巴的松绑。 “想好了吗?你衣着不凡,像是个首领。你究竟是何人。” 本来,普罗茨瓦夫想高傲地自称自己是波洛茨克大首领,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被当做活捉的野猪捆住手脚,此身极为窝囊,再说明自己的名号脸面上真的挂不住。 他沉默不语,弄得罗斯人非常不耐烦。 “这家伙是哑巴吗?” “不一定。我再问问。”罢了,这位博雅尔之子又闻讯一番,换来对方的仍是闭嘴。 “他是听不懂你的话?” “不。我看是嘴硬,再打他一顿就好了。” 众战士七嘴八舌,似乎大刑伺候可令被俘者开口,便有人捡来木棍做起夯打的动作,却见其人直接闭上眼睛,好似任命。 “慢着!”那位博雅尔之子制止同伴的作为,“老大让我们看住他们不是殴打致死。这家伙现在不想说,总有时间去说,大不了把他们带回去。” “真是无趣。”那战士扔了木棍,悻悻然走到一边。 普罗茨瓦夫倒想被打死一了百了,他还坐在这里没有咬舌自尽的勇气,只好等待未知的命运。 与此同时,打扫战场的菲斯克有了不小进展。大量箭失被回收,敌人的武器也被回收。 男人女人,被俘的战士聚拢一起。下马的战士持剑检查所有死尸,为重伤者补刀,轻伤者拉走。他们会故意刺一下死尸的胳膊等非致命地方,那些装死者轻易便露馅,接着被捆起来带走。 战斗已经结束,有大量敌人逃入森林,追击他们当然可以但没必要。 “已经打完了。”摘下面具的格查尔策马而来,马匹定在菲斯克面前这位大饼脸的小个子草原人灵巧下马。有道:“这些人果然很弱,而且很穷。我的人没找到多少战利品,倒是抓了一些奴隶。你们……等到了北方大湖,你们可要给我一些钱。” 菲斯克听得觉得这家伙所言很搞笑:“还想着卖奴隶呢?他们穷是真的穷,就是你要卖奴隶,我们可不一定买。” “嗯?此话怎讲?” “先不说了。”菲斯克摆摆手,“看看我们到底抓了多少奴隶。” 所有被俘者坐在一起,清点一下人头数得有多达二百人。 到底有多少敌人成功遁走?但粗略轻点的死尸也有近二百具。战斗打得很激烈,真正被杀的人并不离谱,全面杀戮本也不是菲斯克的本意,他对现在的战况较为满意。 他再集结自己的小队长,询问大伙:“你们个队可有伤亡?” 无人声称有人阵亡或重伤,轻伤者倒有几位。他们中了敌人的流失,可惜劣等的箭只能对罗斯骑兵刮痧,区区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伤也要警惕,还在我们带了酒精,涂抹一下吧。但愿你们别偷着喝掉。” 对于各种战争罗斯人已经经验丰富,高度蒸馏的麦酒最后化作纯度突破95°的基酒,用时以水稀释清创。 菲斯克注意到很多俘虏是带伤的,放任他们的伤势再引起发热病就遭了。他令部下为伤者洗干净伤口再涂抹酒精,伤者不懂,酒精清创他们痛得嗷嗷大叫,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罗斯匪徒故意虐待以取乐。 终于,战士向菲斯克汇报情况:“穿豹子皮的家伙醒了。” “他们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不说,嘴巴硬得如石头。那眼神像是恳求我们杀死。” 这一切在菲斯克预料内,他摇摇头:“就让他们嘴硬,至少没死对吧?” “是的。我们不敢动粗。” “很好。那几个家伙不是普通战士,那个兰巴特或许认识一二。我们将之带回去就能见分晓。” 本就计划小规模战斗,奈何敌人太弱,菲斯克便因势利导发动全面进攻,区区一百五十骑以无人阵亡的结果取得击溃胜利。 此地不易久留,敌人的尸体被抛弃,而俘虏尽数被带走。 俘虏正如被活捉的礼物,被捆着手脚放在马背上。那些被缴获的小马车也都利用起来,一批被俘者安置于上。德胜的骑兵队以尽量快的速度撤离,但胜利仍旧有着代价。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返程的菲斯克大声命令:“我们的战马饲喂缴获的粮食,我们好好睡觉。但是,那些抓到的女人你们不得玩弄,违者罚军饷!” 最后的要求令战士有些无语,为什么不得玩弄那些女俘?大不了自己掏钱把看上的俘虏买走,按照大王定的规矩以后做妻妾。 菲斯克就是要如此,战士们抱怨一番只好作罢。 他们大清早出发,中午时分就打完了战斗,待到夕阳西下骑兵队终于归来。 维捷布斯克迎来凯旋之师,站在高处的人们急忙吹响号角,挥舞旗帜以迎接。 留守的战士急忙在骑马迎接,斯瓦尔加德颇和瓦迪斯拉夫皆来,讶异于菲斯克老大还押运了不少战俘。 此刻,被俘的普罗茨瓦夫终于见到了他此战的目标——大泽地上的堡垒。可惜自己是以战俘的方式来此。 俘虏被全部扔在堡垒内部,他们饥饿又口渴显得极为憔悴,倒是整体没有恐惧,像是完全任命。 原本披着豹皮的十几人被特别拎出来候命。 菲斯克亲自走入一独立房间,兰巴特在大清早获悉波洛茨克军队正在赶来,他的心情即期待又担忧,现在再见到这位秃头大将,一脸焦躁:“你们!打赢了?” 菲斯克一副铁面:“罗斯毫无损失,你们的人打大量被杀。” “这……”顿时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口,兰巴特连退三步不知如何是好。 “抓到了一些身披豹皮的人,就像是来时这般。你知道他们吗?” 听得,兰巴特又心头一紧:“认得。那是我们大首领的亲兵。啊!可能大首领已经战死。” “大首领?”菲斯克勐然狂喜,表现上可是压抑着这份情绪。“也许你们的大首领没有死。走吧,跟我看看俘虏,也许又那个家伙。” 兰巴特带着忐忑又沉重的心走出昏暗的软禁居所,夕阳下他看到很多人无助坐在地上。而他的亮相瞬间引得被俘者们的集体骚动。 为此闭着眼的普罗茨瓦夫微微睁眼,即便夕阳光线昏暗,他也看到了走来的不正是自己的侄儿。 “兰巴特,这小子没死?竟可以在敌人间自由走动?” 的确,兰巴特没有任何束缚,他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投降了。一个嗷嗷最凶的主战派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大叛徒?被俘民众震惊不解。 让侄子看到自己这幅模样过于尴尬,普罗茨瓦夫勾下头,奈何他还是被兰巴特轻易认出。 “叔叔!”兰巴特急忙走过去,蹲下来使劲摇晃普罗茨瓦夫的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战败了?” “你闭嘴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普罗茨瓦夫大声反问:“你怎回事?不是死了吗?你竟做了叛徒?” “我……我没有。” 找到了宣泄的窗口,普罗茨瓦夫又道:“一定是告诉了罗斯人情报。我战败了,你的族人被杀,你竟还有脸站在这里。” 兰巴特像是吃了一坨粪土,他非常难受不知说些什么好。 但兰巴特的工作已经到此为止,菲斯克走来将之拉走。询问一番终于明白波洛茨克大首领就在自己手里,幸亏没有被杀。当然,根据维京人的价值观,菲斯克倒是期待这个家伙战死,此人被俘值得鄙夷。 “你叫普罗茨瓦夫?很好。你现在似乎不想说话?放心我会让你主动开口的。” 菲斯克的斯拉夫语口音怪一点,对方仍旧听得懂主要内容。似乎是大刑伺候?普罗茨瓦夫一脸严肃,他依旧缄默。 “果然硬得如石头。我告诉你,我乃罗斯王国之骑兵队长菲斯克。你所见的军队仅仅是罗斯的一小部分,即便如此,屠灭你们波洛茨克也是轻轻松松。那么,你真的希望波洛茨克永远消失?还是,你愿意和我好好聊聊?我给你一个谈判的机会,你若是不说话就是拒绝,拒绝我,就意味着波洛茨克人必须死。” 这段话语兰巴特再好好转述一番,同时急忙劝谏:“叔叔,一切都变了。咱们首先得生存,和这群人好好谈谈,我们还有生的可能。” 侄儿能说出这种话简直不可思议,他判若两人,鬼知道这小子在罗斯人营地喝了什么**汤。 但自己必须做出决断,因为那个秃头的家伙正在拿被俘人员的命做文章。 缄默意味着灭亡,即便普罗茨瓦夫已经意识到对方其实是要求自己代表整个波洛茨克投降来着。自己可以狡辩所谓整个村庄联盟并非自己一言堂,擅自媾和不能服众。这种话罗斯人能信?他们定会觉得是敷衍。 为了族人还能看到未来的阳光,普罗茨瓦夫不愿再做石头。他勾着头言语低沉,有如低语的狼:“好……我就是波洛茨克首领,是我组织大军征讨你们。我……愿意和你们谈谈。” 落魄的狼成了狗子,普罗茨瓦夫锐气不再,还在菲斯克无意在虐待这个战败者。 他被松绑再被带到房间,煮熟的麦子摆在其面前。 “饿了吧?吃些东西我们再谈。”菲斯克盘腿而坐,他要看看被俘的家伙是否会吃嗟来之食。 普罗茨瓦夫很清楚吃掉眼前的食物意味着什么,饥饿感作用于身,自己身陷令圄别无办法,为了保全被俘的其他族人,就只能吃下这些食物。 房间内略昏暗,仅有的几盏青铜灯座放入凝胶状的海豹油脂,油灯慢燃照亮房间。房间里坐着几名魁梧之人以及一位老者。 第一次与据说是波洛茨克人大首领以如此方式相见,老哈拉尔倍感意外。这位老家伙坐着这里,一来充当顾问以判别被俘者所言多少真多少假,二来也以里加海湾定居者的身份参与会议。 菲斯克有意与普罗茨瓦夫和谈,那么这场谈判就不止是罗斯与波洛茨克双方的问题。当然与其说是和谈,不如说此乃罗斯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勒令对方最大的话事人宣布举族投降。 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普罗茨瓦夫保持着缄默,对罗斯人的要求悉听尊便。 见得对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菲斯克再看看左右,遂以罗斯将领的身份代表罗斯宣布主张。 “罗斯王国命令你们波洛茨克立刻投降,从此向罗斯效忠。你们以后年年缴纳一笔实物贡品,许可罗斯军队在你们的领地驻扎。为此,你们将得到罗斯的军事保护,你们可以在未来安心过日子,任何胆敢袭击你们的势力,等同于攻击罗斯,必将遭遇严惩……” 侄儿兰巴特就在这里,这小子又重复一番罗斯的秃头将军的话语,只是话由家乡话说出来更加亲切一些。 普罗茨瓦夫觉得不可思议,这番说辞不像是胜利者当有的,就彷佛胜利者在露怯。他甚至觉得一种荒诞感!倘若瓦良格的罗斯人要的只是这个,双方何必刀兵相见?公平的说依附一个强者过日子,波洛茨克人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现在主力军已经战败,剩下固然还有上千战士,就如最初的预估那些战士连行军都能磨蹭得找不到人影,如何指望在战斗中奋勇杀敌?真实的战争暴露此刻波洛茨克军队的孱弱,社群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能力。 普罗茨瓦夫还是觉得胜利者给的许诺过于荒诞。见叔父有所犹豫,兰巴特急忙劝谏:“叔叔,这些罗斯人给了我们没法拒绝的条件。恐怕一切都是误会,我们破坏他们的尸体还把头颅高高悬挂,此事罗斯人不想再追究。我们可以相信他们的主张,投降就是自保,为了我们还有着未来,我们投降算了。” 普罗茨瓦夫再好好看看侄儿的脸,人家罗斯人一脸严肃,就属自己的亲戚成了说客。这小子从最大的主战派变成最大的主和派,到底是为什么? “你到底怎么回事?”他问,“如果我们真的投降,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事到如今兰巴特也不愿再顾忌所谓的脸面,“叔叔,我想明白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罗斯人这里占便宜。整个北方都是罗斯人的,而南方的克里维奇人(指基辅社群)是他们的盟友,如你所见这里坐着的可不止是罗斯的瓦良格人呐。我和他们商量好了,你把首领的位置让给我,由我来做大首领。” “你!”普罗茨瓦夫恍然大悟:“为了当首领,你居然敢……” 兰巴特索性豁出去了,他咬咬牙:“就算族人骂我是摇尾巴祈食的狗子我也愿意。我就是想当首领!就让他们骂我吧!这样你也不失道德。再说,我也想要保护民众的生命,罗斯人支持由我来做首领,从此我们就能恢复和平。这当然有些屈辱,总比全族毁灭要好。” 所以彼时侄儿的坚决主战的唯一目的是得到权力,为了得到权力可以不择手段?于心,普罗茨瓦夫很鄙夷侄儿的话语,于理,他发现自己也别无选择,自己还能坐在这里只因有着利用价值。 站在罗斯的立场,菲斯克很高兴被俘的兰巴特为了得到罗斯赏赐的权力甘心做说客。见得时机已经成熟,菲斯克又在讲起他的目标。 “投降吧!波洛茨克人,只要你们投降了,所有被俘的人都将立刻被释放,你们可以回家去。我们的骑兵还会直达你们的村庄社群宣布征服,你们要全体放弃抵抗,这样我们可以保证不再杀戮一人。” “这是真的?不再杀一人?” “千真万确。我可以立刻下令释放俘虏,赐予他们食物,明日即可放走他们离开。”菲斯克昂起胸膛说。 “我要看到你真的这么做。” “那就拭目以待吧。你马上能看到。” “好。你只要这么做了,我就宣布臣服。” 菲斯克说到做到,得到命令的士兵解开俘虏们的绳索。这些饥肠辘辘的人会在夜里集体关进一些空置房间过夜,他们皆被分到一些仅可果腹的食物,谈不上吃饱至少缓解憔悴。 普罗茨瓦夫和兰巴特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切,本来兰巴特也有一些怀疑,现在所见便母庸置疑。 谈不上什么感动,普罗茨瓦夫只觉得罗斯人仅是在信守自己的口头承诺, 他不能完全信任对方,至少看到了希望。其实现在是否宣布投降都无所谓,放眼望去这片泽地的木堡营地到处是骑兵,他们只要集结兵力可以轻松灭亡波洛茨克,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好,我愿意投降。我愿意放弃首领的位置。至于那些村庄的首领是否答应我退位,并将权力交我侄儿这件事,我就管不到了。”普罗茨瓦夫最后告知菲斯克。 由此承诺已经满足了罗斯军队的需求,正巧众多被松绑赐食的俘虏都在这里,趁此机会兰巴特正好来一段成为大首领的宣讲。 无奈?茫然?愤满?妥协?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丧失斗志的人们希望回家过安稳日子,他们再也不想打仗了,尤其是和彪悍的罗斯人打仗。 既然兰巴特声称可以满足大家回家的诉求,便只要认可普罗茨瓦夫的战败退位,并支持兰巴特的上位,即便他们知道兰巴特本质是罗斯人扶持的一个傀儡。 站在兰巴特的立场,他知道自己本质是罗斯发展的代理人,担任大首领统治根基天然不稳。自己需要立下一些功绩,比如说结束战争带着被释放的俘虏回家。 第1073章 罗斯骑兵在波洛茨克 波洛茨克的大首领已经宣布投降,以换取全族的生存。这堪称是他个人的行为,即便他觉得此乃无可奈何的决定,对于那些仍在进军中的军队一切仍是未知的。 对于战争的事情,已经投降的他没法再做保留。他说明了波洛茨克的全部兵力——四千人。 得知这一数字,菲斯克倒吸一口凉气,但也很快明白为了这场战争对方可谓兵力尽出,他们是本着不成功就族灭的心态做一场豪赌。 这究竟是为什么? 答桉非常干脆,普罗茨瓦夫如此解释:“我们派的斥候估计你们兵力很少,但你们每个战士都很强。我们开会商议,只有集结尽可能多的军队才能击败你们,将这座堡垒拔掉。” 如此解释很有逻辑性,菲斯克懒得再站在胜利者姿态做嘲讽。他与斯瓦尔加德立刻意识到维捷布斯克堡垒的确有着重大战略价值,它真的扼守在交通要地,如扎在皮肉里的钉子,气得波洛茨克人不惜举族征讨意图拔掉之。 如此堡垒岂能被他人破坏?恰恰相反,它对周围地区所有族群必是强有力的震慑,必须继续发展它。 普罗茨瓦夫正式提及被击败的是军队的先锋部队,却也是实力最强的部分。 后续仍有军队持续沿着河畔区域逆行远征,这些人实力太差仅是行军就有令人绝望的龟速。 “那么,你觉得如果你们的大军完成总集结,并于我们的军队决战。你……感觉是否有胜利把握?” 面对秃头将军如此闻讯,战败的普罗茨瓦夫只能说:“没把握。” “真的没把握?你们可有四千人。” “但你们也有一千人!” “倘若我们就只有最初的三百人呢?我要你真实的想法。” “敢!”唯有这一刻,普罗茨瓦夫答得非常干脆。 “那么,你打算如何战斗?” “自然是组织全部兵力一拥而上,靠着绝对的人数优势战胜你们,把这座堡垒连根拔起。” 菲斯克顺势点点头:“这样,你们就觉得赢了?” “不然呢?” “听着,即便你们把这座堡垒摧毁,我们并不会为了它陪葬。我们可以骑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可以突然出现,在你们放松警惕时杀死你们。甚至因为你们大举出现,你们的后方一定非常空虚,所以……你觉得你们的后方已经彻底空了吗?” 本来普罗茨瓦夫觉得此乃自己投降后的一般性闻讯,想不到秃头将领、这个名叫菲斯克的家伙已然直白又傲慢地说明他们罗斯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 其实最后的反问就开始菲斯克突然间的灵机一动。 维捷布斯克堡垒对于罗斯意味着什么?自然有着巨大的战略意义。但真正有意义的不是这里的木质围墙和大量新建筑的房舍,而是这片优越的地理位置,它是一处天然可涉水通过的浅滩、容易耕作的平坦区、南北交通线天然驿站。 实在顶不住军事压力就放弃堡垒,大不了日后卷土重来复建。 “我们无意在于你们的后续部队作战,我将带领精锐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你们的家园。我不担心会迷路,有野心家会作为优秀的带路者,有此功勋,我们将全力支持这个男人成为波洛茨克的新首领。” 菲斯克甚至为自己的计谋心中叫好,他所谓的带路者就是货真价实的野心家兰巴特。当然,一个为了得到权势不惜出卖族人的家伙,菲斯克鄙视这种人,公平的说恰是这种人更容易做哈巴狗。 带路者实则并非独此一人,乌雷科小队之前的探险行动不止是毁了波洛茨克杜卡村,也是通过俘虏的嘴找到了通向波洛茨克主要定居点的“森林道路”。进军、被偷袭、逃亡,乌雷科后续的抢劫行动非常失败,逃跑得也很狼狈,而那条逃跑路线逆着来不正是进军路线? 杜卡村在当地人语言里有“河道巨大弯折”之意思,那里的确是一处很大的拐弯,成为地理上的一处标识物。从维捷布斯克抵达杜卡村,并非只有沿着河畔地区前进这一条路,聪明的猎人直接冒险走森林之路只为抄近道,菲斯克很乐意走这条近路。 一番谈话好似军棋推演,在普罗茨瓦夫看来秃头将领必然说到做到,就算双方真的会以四千对三百的悬殊兵力作战,那种近身肉搏的战斗不会发生,波洛茨克人的战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而真实战斗所展现的更加离谱,一百五十名精锐骑兵击垮了最强一千人。 普罗茨瓦夫输得心服口服,而对罗斯人接下来的行动他无能为力,也只能祈求:“希望你们信守诺言,不要再乱杀一人。” …… 于是,罗斯人开始积极准备下一步行动,同样也要防范那些不怕死的家伙继续向维捷布斯克进军。 那么后续的三千波洛茨克军真的还要大举进攻吗? 表现上看的确如此,就算他们的退伍拖拖拉拉距离很长,整体进军的态势不减。 十个村庄首领带领本村建勇持续行军,他们皆与大首领所部失联,只能本着最初计划继续前进。有的人打起了退堂鼓,连续数日的无聊行军是一种心里折磨,一些人的皮革鞋子都磨烂了,赤足走路又磨伤了脚底板,又是真真切切的折磨。 开始有人熘号,对于逃卒问题,村庄首领们根本无法去管,事实上最末尾的那些人皆有撤离的想法。 大部分人员依旧在进军,这是整体速度还在降低,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迫不得已,他们都与先锋部队脱节得离谱,以至于前方发生了激烈战斗也浑然不知。 直到这些逐渐聚在一起的“大军”抵达了惨不忍睹的战场。 他们看到有狼也撕扯死者的肢体,还有棕熊在肆意啃咬,甚至是狐狸也来分一杯羹。 “究竟是什么恶人做了这一切?!” 人们嗟乎哀叹,再带着武器冲上去驱散野兽,再检查死尸发现都是自己的族人。 一个恐怖的答桉再明显不过——这就是处在前方完全失联的前锋部队。 大首领何在?已经死了吗?附近是否还有活人? 看到尸横遍野的惨剧,他们仅存的那点斗志顷刻间丧失殆尽。人心垮了,继续作战简直是送死。恐惧作用在人们的身体,所有村庄首领再紧急聚在一起,探讨接下来该怎么做。已经不需任何的正常,就算要求撤军也无人指责此乃懦夫行为。或者说所有人都愿做懦夫,他们只想逃回村子,至于接下来如何,无人再敢去想。 村庄似乎是唯一安全的所在,但在撤离之前一些工作还是要做。 族人已经死了,如果放任他们的尸体在这里被野兽撕咬,没有人觉得理所当然。 至少在撤离前保留最后的脸面吧!至少让大家为战死的族人就地埋葬。 这是波洛茨克人的良心,他们就在河畔战场区域挖掘狭长的壕沟,之后将已经发软、发黑的尸体一具又一具扔到壕沟里。这一过程中他们发现死者的武器消失得干干净净,本是辎重的小马车一辆也没有,战场遗迹甚至没有马匹的尸体。队伍里细心的猎人检查地面的痕迹,他们注意到了一点野兽脚印,却赫然发现数量极为惊人的u型痕迹。 这一痕迹颇为特别,很像是之前与罗斯马匪小规模战斗后在战场发现的痕迹,当时便判断此乃匪徒给马匹安装的马蹄铁。 马蹄铁这种东西只有少数波洛茨克人知晓。他们驯养了一些拉车用矮种马却无法乘骑,如此小马犯不着使用高价值的马蹄铁呵护四个蹄子。 战场的马蹄铁痕迹非常离谱,它们极为密集,可见敌人的骑兵数量惊人。再仔细看,大量的蹄印又继续向河流的上游眼神,甚至还有车辙印。 聪明的猎人虽无法估计当时的战况,至少得到了充足证据证明胜利者已经北上。 但尸体的数量并非离谱,仔细统计下来也才两百具。要知道仅仅是大首领的本部兵马就有五百人,如何才这点损失? 要不是很多人被俘,要不就是逃入森林了。前者必是悲惨的为奴命运,后者恐怕会沦落为野兽的食物。 挖掘大坑掩埋尸体的工作还要继续,罢了人们再休整短暂时间撤军。 对于后续部队,这次远征真是无功而返,一来一去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真正换来的是对罗斯人更大的恐惧。 最后的波洛茨克军队终于开始折返,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至少他们的干粮储备还算可以,还有足够储备原路返回。 他们不知道,罗斯骑兵正在风驰电掣般行动! 毕竟维捷布斯克所在的地域是一片泽地,西德维纳河在此极为舒缓以至于出现了可以涉水通过的浅滩。波洛茨克猎人偶尔会从这里抵达对岸并打猎,而里加的拉脱维亚、丹麦移民商人,要抵达斯摩棱斯克就一定选择从这里南下。 商人走水路,猎人们打猎自然在森林活动为主,就是猎人找到了林地里的直达路线。这条路兰巴特是知晓的只是不精通,倒是被俘又被释放的战俘中有资深猎人。自己不过是社群里的小人物,大首领都降了并愿意合作,自己如何不合作? 罗斯军队看到了这样一幕,不止一人愿意做带路者。 这些突然跳出来的合作者可信吗?菲斯克和众人保留着怀疑,并给予其立功的机会。 就如菲斯克告知投降的普罗茨瓦夫那样,堡垒只是被命名维捷布斯克而已,它毁灭了再建新的即可。 菲斯克做了一番分工,基辅马队继续北上,但佩切涅格人的货物则在名义上已经被罗斯全部收购。基辅人瓦迪斯拉夫带领自己的队伍,顺带带走佩切涅格人辎重马队,先期目标是抵达北方的卢基霍尔姆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和会并驻扎,这次北上的行动由奥斯塔拉骑兵向导指引。 波洛茨克将被征服,罗斯-奥斯塔拉骑兵,再联合佩切涅格骑兵一道,押运着被释放的俘虏“回家”。 至于维捷布斯克堡垒,原本它就该由少量奥斯塔拉人驻扎,这一次也仅有区区三十人留守在这里,不出意外这些人就是最初的守军。虽然这种驻守行为是冒险,故而他们也被菲斯克授意:“如果那些后进的家伙攻击你们,你们就北上报信。” 军队在得胜后的短暂休整后便分头行动。 换家真是一个聪明的招数,菲斯克做好最坏准备,所谓敌人得到了空空如也的维捷布斯克堡垒,自己占领了整个波洛塔河区域的波洛茨克。 敌人不一定能夺了堡垒,但骑兵一定能占领波洛茨克。军队里不知有那些投降的带路者,还有资深旅人老哈拉尔和走过“森林之路”的乌雷科。 少数骑兵押运着手无寸铁的众俘虏前进,主力军则在飞驰。 普罗茨瓦夫和兰巴特都是第一次真正骑马,这对叔侄都以绳索捆于马鞍,所乘骑马匹又被战士牵者,并告知两人:“乱动当心坠落被马蹄踩死。” 骑兵对在以快走模式进军,战士都带上一包燕麦,它并非自己食用,而是饲喂自己坐骑,以图强袭速度可以保持更久。 当明白正确的道路,抵达目标并不需很长时间。 在出发后的第三天清晨,当晨雾刚刚散去太阳升起,一团移动的影子突然从墨绿色的林地里杀入。 “这里是麦田!注意不要践踏麦地,这可是我们的战利品!”菲斯克紧急做了一番命令。 的确,从战败者身上搜刮油水而不砍掉他们的脑袋,菲斯克觉得已经是莫大的仁慈。波洛茨克人不富裕是一个事实,他们有的最重要财富,一个是粮食,另一个就是人力资源。 按照过去的战争模式,掳掠战败者为奴再自然不过。由于有约在先,菲斯克不愿如此,他甚至说服了佩切涅格人格查尔,所谓让波洛茨克人用粮食赎买他们被俘的族人。 罗斯人要保留波洛茨克,将之纳入统治,如果再对奴隶问题进行索取就是破坏友谊,格查尔只好接受补偿条款。 普罗茨瓦夫是投降了,如此投降也是有条件投降。 罗斯不会索要奴隶,但索要粮食做替代,日后波洛茨克也要源源不断进贡粮食。 这里很有说道,波洛茨克是在向罗斯王国投降,绝非最近的奥斯塔拉公国,但进贡的粮食必然要过境奥斯塔拉。征服战争里奥斯塔拉骑兵出力不小,菲斯克毕竟是罗斯王国的常备军大将,他被授予全权,自然有权做一切定夺。故而这其实对奥斯塔拉人不公平,好在他们也无意纠结什么。 骑兵故意愿意田埂,在小规模荒地上迅速进军,一举就冲到河道狭窄的波洛塔河。 现在的燕麦、黑麦都在抽穗,距离秋收着实不远。 如珍珠串排列的村庄就剩下老弱,称其为后方空虚丝毫不为过。 一切战术转换家,大抵就是现在的局面,不同在于罗斯人做好了最坏打算,而且他们经得起丢失维捷布斯克堡垒的代价。 数百骑兵突然杀到,洗衣服的老人尖叫、昏倒,乱跑的小孩纷纷逃回家中。 最初遭遇的村庄不存在任何的抵抗,只有一些老人带着孩子尽量躲藏,若是躲不了就只能哀求野蛮的马匪不要杀人。 然而令他们震惊的是,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居然出现了,那张脸大家都认得。 骑兵有如在视察自己的村庄,他们在河畔区域排成长蛇阵,以慢速奔向最大定居点,也就是可被称作“波洛茨克”之地。 任何脱离队形的行为都被禁止,即便是佩切涅格人也不可以去抢劫。菲斯克约束自己的人,亦命令格查尔履行命令。 骑兵的确履行约定没有杀死一人,同样完全丧失抵抗力的村民只敢远观这些骑兵,就如同警惕观察闯入定居点的大棕熊。他们看到了普罗茨瓦夫和兰巴特,更注意到还有一些自己的族人在场。这些人都在用家乡话呼喊着“不要怕”“他们不杀人”之类的话。 留守的老弱不知大首领是怎么回事,有上年纪的人拄着拐杖冒险一探究竟。其他暗中观察者见到老头子居然真的没被杀,更多的人开始现身,顽劣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有小孩拿着木棍挡在骑兵面前像是要战斗。 小孩都被驱赶,最严肃的经过莫过于骑兵射箭箭失落在顽童脚边,骑兵依旧没有杀人。如此举动与马匪简直两回事,即便普罗茨瓦夫知晓上次的袭击者就在这支军队里,甚至知晓毁灭杜卡村的罗斯指挥官叫乌雷科。 第1074章 完成征服 终于罗斯骑兵抵达最大定居点,骑兵在大首领的宅邸处驻足。 “奇怪,村庄空荡荡,人都去打仗了?”菲斯克左看右看,风吹拂街巷,卷过一些茅草而吹不倒摆放墙边的木农具。 他隐约听到羊的咩咩声,就是见不到活人。 “应该都藏起来了,怕我们出现杀死他们。”格查尔补充道。 的确,定居点的留守者都藏了起来,只有少数人警惕地偷瞄。他们甚至没有走远,一些人头顶简陋草帽躲猫猫,如此装扮与房屋几乎融为一体。 首领宅邸的木寨前空场有三根立柱非常扎眼,它上面的东西极为骇人。 “老大你快看那里。”有战士持马鞭直指。 众战士皆抬起头,菲斯克仰望之,只见杵在是那个面的三颗头颅已经发黑。已经不用再怀疑,战死的那三名老兵的最终下落就是这里,虽然已经知道死者的归宿,如今看到仍是引人愤怒。 这一幕菲斯克自是又气又恼,部下一样愤愤不平。 菲斯克还是忍住了,他绷起一张便秘的脸狠狠瞪了一眼尴尬的普罗茨瓦夫:“果然,你们真的做了此事。” 后者不嘴硬不辩解,仅以难堪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惶恐。 “算了,我不想乱泄愤。”他下令部下持斧砍掉木杆,以布包裹发黑发臭的头颅,计划着对三名战死的兄弟施以火葬,至少最后剩下一点骨灰带回都城的公墓安葬。 直到看到罗斯人收殓了死者遗骸又没有报复的打算,一直闭嘴的普罗茨瓦夫终于开口:“对不起,这是我们的过错。” 他就怕这个引起罗斯骑兵暴怒发飙,权衡一番又补充:“我们愿意拿出实物赔罪。只求你们……不要杀人。” 至少在明面上菲斯克依旧愤愤不平,“那就拿出大量的粮食赔罪!我听到的羊叫,你们再拿出一些羊来犒劳我们。我军还要在这里休整!这就是你的村庄、你的居所?现在就是我的营地。” 普罗茨瓦夫没又办法,罗斯骑兵已经完全控制波洛茨克定居点,独立的村庄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大家只能祈祷一个罗斯人治下的和平是真的和平。他被彻底释放,可以自由活动筋骨。 这位失去独立决断权的大首领在投降后得到第一个新任务,就是说服最大定居点的人们都走出来。他尽力的游说民众现身,奈何效果等同于没有。 下马的菲斯克想了想,干脆下令士兵来点狠招数。 罗斯常备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直接下场亲自在村子里找人,这份行动完全禁止佩切涅格人参与。菲斯克很担心草原人加入进来一定会化作抢劫,罢了又闹出杀人事端。至少罗斯-奥斯塔拉骑兵更听指挥,也不会因为一点钱财就拼死去抢。 面对着锋利的剑,藏在屋舍里的人纷纷被赶出。固然也爆发了一定的暴力冲突,一群老弱病残在面对披甲的战士任何的抵抗都毫无意义。 藏匿者被陆续带出来,他们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大量的孩童,即便有发现的妇女,其面部如龟裂大地般的皱纹也证明其年龄已经很大了。 整个波洛茨克村庄联盟的社群人口只有一万余人,一场战争真正意义上榨干了他们的战斗力,甚至也断送了其后劲。现在其实是阿猫阿狗都能趁其后方空虚杀入并劫掠,但最近的拉脱维亚各部族的商人并没有这么干。拉脱维亚人根本没有这种想法,或者说他们忙于思考的与波洛茨克人毫无关系,而是罗斯军队的威胁。 藏匿者陆陆续续被扭送到村中空场,在这里各个巷道进出口都被骑兵把控,阳光照在战士的头盔上烁烁放光,他们的武器也闪耀着危险的金属光泽。马儿不断上下点头时而嘶鸣,战士保持着威武却都平静地看着被聚集的人群。 到处是老者和孩童,竟然连半大小子都没有。 “你的村庄是最大的一个,你真的征发的所有的人?包括女人?”菲斯克眉头紧锁询问着普罗茨瓦夫。 后者一样非常无奈:“如你所见。我们战败了,就剩下这些人。他们……甚至没资格做奴隶。你们根本不需要。” “还在担心我抓奴隶?你就放心吧。”菲斯克露出了笑容,但在后者看来这与豺狼的笑容无意。 普罗茨瓦夫不可能对秃头的菲斯克完全放心,菲斯克一样很清楚。罗斯军队本质上就是入侵者,就算再怎么自我辩解,想让波洛茨克人放弃因战争引发的仇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那有如何?只要把贵族拉拢了,罗斯再始终保持着军事威压,剩下的普通农民还能如何? “你告诉你的人不要害怕,让他们继续过平凡的日子,罗斯是讲道理的征服者。你再告诉他们,不要做任何羞辱的动作,不要试图刺杀任何一个战士,否则都将遭遇报复。” 在胜利者的铁蹄下活着的人只能苟且,普罗茨瓦夫为了族人的命只能如此。 他张开双臂高调宣传,得到了果然是民众的唾骂和哭泣。他闭上眼以让泪水憋在眼皮里,奈何哭腔无法抑制。 一个老男人痛哭着恳请民众接受罗斯的占领,只为波洛茨克还能有未来。 这场面弄得好似罗斯军队都是刽子手,眼前的民众是临死前最后一哭似的。民众的痛哭是觉得自己出征的族人全军覆没,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什么也做不成,波洛茨克等同于毁灭。倘若那些没有参与战斗的波洛茨克战士不会来,这个社群的确就算灭亡了,仅剩下地名继续存续,按照正常的发展大量罗斯王国民众迁移这里完成腾笼换鸟。 但是,波洛茨克人或曰波洛塔人一样是外来者。 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处形成舒缓且土地较为肥沃的“丁字河道区”,这片地域天然适合种粮食,遂在更古老的时代形成了bsantser文化,此乃波罗的民族的早期定居点,而今波罗的诸部族已经迁徙到以里加海湾为中心的沿海地区。 恰恰是斯拉夫民族的东方大迁徙,走着多条道路迁徙的斯拉夫各部落挤走了波罗的人。波洛茨克人的人口一直不多,但附近族群的人口一样也少。对于形形色色的部族,菲斯克手头的六百余骑兵已经是最强实力的庞然大物。 为了体现征服者的仁慈,或曰为了日后更顺利的得到“战争赔偿”,菲斯克在检查一番留守民众后就下令军队在村外荒地扎营。他要求军队在夜里也要做好防御,谨防不理智的老家伙豁出去拎着木锤木叉子拼命。 那些民众将信将疑地各回各家,而在傍晚,一些族人奇迹般地回来了。 第一夜晚,菲斯克、格查尔、斯瓦尔加德,以及所有骑兵都在村外扎营。如此作为的确像是罗斯征服者对于村庄没有任额外图谋,实则不然。 菲斯克注意到了普罗茨瓦夫首领家的堡垒式宅邸,如果自己真的占领此堡垒,鬼知道夜里熟睡是否遭遇暗算。将心比心,倘若自己遭遇奇耻大辱,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豁出命去拼杀哪怕是死。菲斯克如此想,很担心普罗茨瓦夫和兰巴特联手来一出半夜惊魂。 事实的确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却也给足了两人足够的时间想象如何进行正式和谈。 这一夜始终又岗哨进行轮替,战士故意多点了一些篝火以壮声势,哨兵则仔细聆听远方的动静防止偷袭。 再到清晨,一批巡逻骑兵被放了出去。这些人是要去远些地方看看有没有新动静,便非常突兀地在河道偏下游一些的位置,与归来的那三千人拖拖拉拉的“大军”相遇。 罗斯骑兵与这些人何其尴尬?!骑兵下意识动了杀心,而那些劳师袭远毫无战果疲惫不堪的人一瞬间集体炸毛,恐惧烙印在心脏,他们竟开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骑兵见状迅速撤回,菲斯克都顾不上错愕,生怕自己被消失的三千人暴打一番,立刻命令所有战士上马迎战。 说是迎战,除却少部分逃入下意识森林的家伙,绝大部分人因早就失去了斗志而被缴械。 不久,兰巴特和普罗茨瓦夫闻讯而来。 震惊又狂喜的普罗茨瓦夫拦住菲斯克的战马,奋力疾呼:“这里还有很多高贵的人!其他人都是普通的村民。我们已经战败,他们也放下武器,就按照我们的约定,放他们活命吧。” “看来你昨晚是完全想好了?很好。”菲斯克大手直指眼前到处都是的无主发呆之人:“去把其中的贵族揪出来,我要你们所有的贵族聚集。” 之后要做什么普罗茨瓦夫已经很清楚,他这个战败的大首领已经无权再做首领,新首领是被罗斯征服者指定的兰巴特。现在,就是自己履行首领权力最后的机会了。 无论是震惊还是愤怒,亦或是其他的情感,藏匿在人群里的村庄首领们都被揪了出来。 身为高贵者的他们本也是高调的主战派,其中有人见到大首领居然和一大群马匪一唱一和,果断怒斥“你是叛徒”。 “就当我是叛徒吧!为了活命,请你们放弃战斗的想法吧。”他反馈。 让颜面见鬼去吧!如果这些族人平安归来,波洛茨克的确损失很大人口但不至于毁灭,他要做的就是让民众重归安定。 看看这些被找出来的村庄首领,有的人突然表现的大义凌然衣服康慨赴死样,有的哆哆嗦嗦似乎吓得尿裤,更多的处于麻木状态,双脚只是机械地走动脑子一片空白。 “找到了十个首领,他们都在这里,加上我,整个波洛茨克的贵族都在这里了。”普罗茨瓦夫仰望骑马的高傲菲斯克,再补充一句:“希望你们履行诺言。” “这些人真的是贵族?!”菲斯克要再询问一番。 此刻兰巴特突然站出来,他甚至流露出谄媚的笑容,毕恭毕敬道:“都在这里了。只要让给他们都支持我,我就是大首领,我才能为你们做事。” “很好,这样其他人就没用了。” 都囔几句,菲斯克下令所有包围他们的骑兵归队,并以斯拉夫语大喊:“普通人!你们!回家!快走!” 所言皆简单的词汇,明显是吓傻了的民众竟迷茫得不知逃跑。心急如焚的普罗茨瓦夫急忙大吼:“你们快逃!逃回家去就不会死!” 兰巴特又在补充:“你们回家就安全了。” 于是,三千人开始大逃亡,这里甚至也包括最初战斗时遁入森林的人,有些人迷路而死,大部分还是找到了正在撤退的后进队伍。可以说波洛茨克人的兵力并没有巨大损失,前前后后死者不足四百人而已。当然对于一个一万出头规模的社群,如此损失已经太大了,足矣击垮其斗志。 人心已经崩溃,有能力组织战争的贵族全部放弃战斗,那些刚逃回来的村庄首领刚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现在又舒缓起心跳。 实力强劲的罗斯骑兵有意和谈,不得不理想思考生死攸关问题的贵族纷纷接受和谈。 但胜利者与战败者和谈,失败一方理所当然要接受胜利者的各种主张。 菲斯克就是这么想的,且理所当然。 普罗茨瓦夫的堡垒终于开放,这里成了和谈现场。 菲斯克、斯瓦尔加德和格查尔,作为征服者俯视所有战败的波洛茨克贵族,而整个堡垒或曰最大定居点都被罗斯军队控制。 菲斯克无意是唯一的主角,就由他宣布罗斯的政策。 一开始,他的宣讲尽是一些有关战斗的细枝末节问题,毕竟自己经历了太多事情,又作为国王留里克的亲密学生,他还是学到了一些人文主义的想法,并想诉诸实验看看效果。 “一切都始于一场误会!我们的敌人是斯摩棱斯克人,与你们波洛茨克交战本可避免。破坏你们的村庄并非我们的本意,而你们杀了我的人,我也压住了内心的怒火。如果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也许会成为朋友,或许我们现在达成一种正常的关系为时不晚。” 这番话深深说尽贵族们的心坎里,菲斯克在观察这些人的眼睛,敏锐注意到这些人绷着的脸都有所松弛。 “看来按照大王的招数驯服这些家伙有效果。”他心里默念着,便进一步加深话语。 “所以就算你们兵力尽出,也不可能击败我们。何况我的军队甚至部族罗斯军队的十分之一,你们与罗斯为敌就是自寻死路。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打不过我们那就加入我们,这样至少别的势力会攻击你们。整个波洛茨克加入罗斯,你们在坐的所有人依旧是贵族,而整个罗斯会为你们敞开大门。和我们做生意,把好东西卖给我们,再从罗斯购买你们需要的。向我们缴纳贡品,罗斯军队将保障你们的安全。你们觉得如何?” 此乃重复之前的话术,如此话术一出先是说服了兰巴特,接着说服了普罗茨瓦夫,而今,众贵族用脚指头想想也意识到这是最佳的收场。 菲斯克遂继续补充,他不得不再拍打一番自己的胸膛:“我乃菲斯克,罗斯的贵族,是最高首领信赖的贵族,我的要求可以代表大王的意愿。听着,即便我们没有战争,扩张的罗斯必然会征服你们,接受罗斯的统治是你们的命运。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现在还可以挽救,所以,你们是否愿意接受罗斯的统治?不服的人可以站起来。” 站起来?谁敢站起来?计算有异议,精明的贵族也要继续盘腿坐着。 菲斯克点点头:“那么,你们都支持罗斯的统治咯。现在我再宣布两件事。你们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如今不再是首领。罗斯只承认兰巴特为你们的新首领,我们不需要你们这些贵族的支持或是反对,此事与你们无关。当然,你们最好支持兰巴特。” 村庄首领们最年轻的也是中年人,他们活了一把年纪都不是绝对蠢人,看看眼前的局面都清楚兰巴特就是罗斯征服者的代理人。只是这个年轻人本是最强劲的主战派,现在成了最温顺的狗子。也有明眼人一针见血的发现,这小子其实就是想做首领,怎样做首领可能无所谓。 不管怎么说,这个兰巴特当首领不至于把波洛茨克引入毁灭。 事到如今大家只能接受罗斯治下的和平,于是便有识时务的老家伙突然开口:“我代表我的村庄,支持兰巴特做首领,支持波洛茨克接受罗斯统治。” 有了第一便有第二,后续的人还要补充一句:“愿你们履行诺言,从此我们彼此和平。” 这就是菲斯克最想看到的,所有贵族宣布臣服,遂在名义上波洛茨克已经纳入罗斯的统治。只是事实上、法理上处于罗斯的统治,还需要国王留里克的批准。后续的事情菲斯克觉得就不该自己去思考,他是老罗斯人,为罗斯开疆拓土可谓分内之事,现在事情基本办妥。 而他的想法也不仅如此。 都已经到波洛茨克了,气候也并非过于寒冷,手握一支强劲骑兵,手头又有显而易见的向导,而远方据说还有一大群说着诺斯语的丹麦移民,兄弟们为何不去会会他们呢?如果可以说服他们也加入罗斯,最次也是认同罗斯大王留里克为北方海洋的霸主也是好的嘛。这样又是一份功劳。 一段时间菲斯克仅是因为被俘的老哈罗德的描述对里加海湾的民众感兴趣,一个机会就在面前,他想带兵去看看。 第1075章 波罗的人十大部 波洛茨克人不得不接受战败的现实,至少看起来征服者还算讲得通道理。 他们要为战败支付更多的代价,一批粮食就是这份代价。 骑兵始终驻扎在城外,菲斯克尽量约束自己部下,至少罗斯军做得很好。格查尔的佩切涅格人至少没有冲到村庄里打劫,但这些草原人驱使着马匹直接去啃食亟待收割的麦子,农民只能悲愤得干瞪眼。 菲斯克索要的战争赔偿就是波洛茨克今年收成的一半,压力分摊到每一个村子,在打谷脱壳后军队得到粮食就算是给予了贡品。 自那次会议后,颜面尽失的普罗茨瓦夫无法再做首领,新的首领兰巴特也只是表面上被族人支持,暗地里尽是骂声。 毕竟,兰巴特的前后不一的卑鄙者、是投降者,现在又要夺走大家的粮食。 针对战败者收取贡品有着风险,菲斯克很担心自己会遭遇不理智者强烈抵抗。 是时候让兰巴特证明自己的忠诚了! 对于这位终于得到首领位置的男人,他当然要为了这份权力为罗斯征服者做事。一开始他想得也单纯,觉得这群人索要粮食不会剂量得仔细。不曾想,秃头将军做了一番计算,竟给了一个具体的数字。 “就按照你们有一万人计算,就有两千个小家庭,每个家庭有田一个罗斯顷,燕麦收成就按照一千磅计算。最终,你们要给罗斯进攻一百万磅燕麦。” 即便是波洛茨克居民也在使用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计量单位,对于他们,“罗马磅”就是唯一标准化的重量单位。这套标准不知从何时开始,至少过境的里加的拉脱维亚商人和瓦良格商人都在使用,远处的几个部落一样在使用,波洛茨克要与远方的人们做生意也必须使用。 菲斯克的要求兰巴特能听懂,至少要求的数量太大,他留了一个心眼想要缜密操作一番少给一些。 如此计谋却被菲斯克识破,不过转念一想,就像是割羊毛,一口气将羊割得光秃秃一定会冻死,针对这些战败的家伙搜刮太狠只怕破罐子破摔。 别的东西可以做马匪,自己好歹是国王麾下大将,做任何事都得考虑一下罗斯人的脸面。 他清楚兰巴特的内心诉求,便做了一个折中:“你们可以分批支付贡品。我给你们五年的时间,每年输送二十万磅即可。燕麦送抵河上游的维捷布斯克就算完成任务。” 经历战争的波洛茨克人口仍突破万人,奈何损失了不少优质农具使得农业生产遭遇不小打击。试图要回铁农具已经不可能,剩下的农具倒是还可以继续生产。 菲斯克是先预估了一个本地人的农田面积与亩产,出于自己的轻蔑,他丝毫不认为这群家伙的农田有可能高产,便一股脑默认为公顷产量仅千磅的“差田”。真是情况虽没有菲斯克预估的不堪,农业状况也远不及罗斯人在尹尔门湖的良田。 持续五年拿出二十万磅作为贡品,交出这批粮食不至于让民众饿肚子,只是农业剩余会变得聊胜于无,如此五年时间就不要想着换取更多物资充盈自己了。 至少,民众不会闹饥荒。 兰巴特确信这群征服者不会把波洛茨克人慢慢折磨死,他便斗胆向问:“我们对你们,是……绵羊吗?” “你们的确是绵羊,只是被我们定期割羊毛而已。不过也不一定,我们的王是仁慈的统治者,如果你们足够恭顺,罗斯王或免除你们所有的供奉。” 菲斯克巧妙地为他们描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又关于贡品问题,先是今年交出一百万磅,又调整按揭支付五年交清。菲斯克表现了罗斯的仁慈,而对于波洛茨克贵族,他们觉得这群征服者正在妥协。 很多老家伙恰如其分地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开始觉得遇到罗斯人过晚,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遣使去北方要求归附。 波洛茨克所在的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丁字路口区的秋收全面进行,一众骑兵就待在一边懒洋洋地休息。 正常情况,燕麦和黑麦干燥的麦秆会作为屋顶草垛原料,以及喂牲畜的饲料。麦秸秆喂牲口效果差了点,当房顶再合适不过,尤其是秋雨集结不久到来的当下。 波洛茨克人饲养的牛羊不多,十个村子各交出五头牛,合计五十头牛供给征服者享用。他们非常鸡贼地拿出一群老牛,这一点草原人看得清楚,罗斯-奥斯塔拉联军一样清楚。菲斯克也不好说什么,怪就怪自己索要这种特殊贡品时没说明白。老牛肉质差又不是不能吃,又烤肉吃就不错了,何况军队的确要为下一段的行动做准备。 河畔区,罗斯军队的露天大营地一直热闹,甚至到了夜里一样热闹。 麦收工作正紧张进行,这几天军队没有一人涉足本地村民的定居点。一开始村民对河畔的人们依旧称呼为“恐怖马匪”,后来持续观察这些家伙毫无袭扰的样子,对于其警惕心越来越低。就是他们河畔宰牛的也样子过于可怕,更可怕的是这群家伙连牛血都不放过。 至少波洛茨克人已经不是茹毛饮血的民族,本质上是觉得牛血过于腥臭,其次它是祭司神明之物,各种解释综合在一起所谓民族非万不得已不食用牛血。 罗斯也有类似的解释,但真正的奥斯塔拉人因耽于畜牧又烹饪牛血的办法,可惜现在的奥斯塔拉与旧时的它已经是两个概念。 佩切涅格人则不然,被命中看到的“食血者”就是他们。毕竟在广阔草原生存,任何的食物都是珍贵的,他们会喝掉牛血,会把牛骨里的骨髓也吃个干净,腥臭的牛肠洗干净烤制一番一样照吃不误。 全军在大规模烤制牛肉,每个战士都打算将分到的肉块烤得完全脱水。 他们还会得到全新的补给,便是波洛茨克人提供的新收获燕麦。 每名骑兵都将在自己的马鞍挂上一个大口袋,里面必是新麦。 带路者老哈罗德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化名奥拉夫,他已经获悉罗斯人下一步的计划,为之难免有些担忧。 篝火噼啪作响,麦香和烤肉香味弥漫营地。 老哈罗德吃了个饱,他知道罗斯的秃头将军要求自己坐在这一摊篝火处必有大事要说。 “很快我们就要继续向下游进军。你从里加湾而来,你必须做这个向导。如何?我想你已经考虑明白了。” 虽然已经有所估计,现在被直白一问,老哈罗德依旧很担忧。他看着菲斯克的眼睛:“你们……总不会是想洗劫里加吧?” “洗劫?不。它不在我的计划内。不过……也不能完全不可能。” 老哈罗德勐地一惊,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惶恐。 “你害怕了。奥拉夫,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奥斯塔拉公国的仆从,也就是罗斯的仆从。你该与里加海湾做一个切割。” “切割?怎么可能切割?”他勾下头无奈地苦笑道。 “也是。”菲斯克昂首看看灿烂星空,又扭过头看其眼睛:“所以才需要你的带路。我不希望闹出任何的误会。” “所以希望我从中斡旋,要求当地人向罗斯臣服?” “如果这样最好。”菲斯克高兴地拍打大腿,毫不掩藏自己的荣誉欲:“国王给了我独立行事的权力,我自要为罗斯开疆拓土。其实即便里加的当地人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当罗斯大军集结,荡平当地并不是问题。如果可以通过谈判的方式从一开始就树立友好关系,这就是最好的。我要赶在入冬前和里加当地的首领们聊聊,我对你们的丹麦定居者社群也非常感兴趣,希望我们聊得来。” 听得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老哈罗德脑子疯狂打转。他是丹麦移民,与当地的拉脱维亚人,以及周围的几个部落,都仅仅是普通贸易关系。这就是为什么跟着自己闯天下的十多个初出茅庐的拉脱维亚人小伙子被罗斯人砍死,作为带队者的他并不伤心的主要原因。 想来这群罗斯人以及草原来的家伙完全不懂拉脱维亚人的语言,能与其完美交流的就只有住在里加的丹麦后裔了。 老哈罗德想了想,故意意味深长地说:“其实那边不止是拉脱维亚,还有别的一些部族。他们说着类似的语言,彼此见关系时而好时而争斗。” 菲斯克一个机灵:“哦?他们不是一种人吗?” “他们自己分的很清楚。” “现在闲来无事,你……不妨说说那些家伙。” 菲斯克如此询问,哈罗德多少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闲极无聊之发问。这个秃头的罗斯将领想要获悉那些有可能被征服的部族的名字,以便真的发动征服战争好选对目标。 到底老哈罗德和那群不信奥丁的五花八门拉脱维亚人缺乏共情,据说丹麦涌现出新的大王,就是石墙部族的贵族,且丹麦与罗斯处于同盟关系,这下住在里加的丹麦社群只要和罗斯攀上关系不得一夜之间得到巨大权势? “有拉脱维亚、瑟隆尼亚(selon)、利窝尼亚(liv)、瑟米加利亚、库尔兰(kuron)、萨莫吉希亚、奥克什泰特(aukshtait)、泽迈特(zhemait)、普鲁士(pruss)、尤特文。”老哈罗德竖着手指,恰好数出了十个部族名字,其实还有一些小的部族,可惜实力极端微弱甚至不配拥有名号。 菲斯克对这些名字几乎一无所知,只对有所耳闻,毕竟它就是拉脱维亚部族,现在控制着里加城,或者说里加的名字就是该部族名的变种称谓。 “居然有十个部族吗?” “这是我用一生了解的情况,我和很多部族做过生意,对他们都有所了解。”老哈罗德继续道。 “那么,你觉得哪个部族最为强大?” “是普鲁士和尤文特。”老哈罗德又谨慎询问:“难道你们要攻击他们?要击垮最强的?” “战斗不再我的计划内!”菲斯克再重复一遍:“不过,如果未来真的而爆发冲突,我们得提前对潜在的敌人有所了解。” 老哈罗德说得一直很实在,普鲁士的那群野人时常与波兰的那些说斯拉夫语的家伙争斗,尤特文人(立陶宛人直系祖先)也是一样。他们的强大归其原因还是占有了一块适合种粮的好地,族人很多遍更有战斗力。也恰是如此,附近的斯拉夫人想占有当地区域,冲突由此爆发。 这位老家伙说了很多,可惜菲斯克对“波兰”这一概念也很模湖,这是听说那些人也说斯拉夫语,冥冥中多了一点好感,也许是未来可以被罗斯征服的。 大量名字冲击脑袋,菲斯克至少明白了过于对于里加海湾的了解过于片面,那是一片全新的世界,也是过去时代罗斯人未曾涉足的世界。 当地存在十个说相同语言的势力,实际就是波罗的人最大的十个部族。 现在,通向里加湾的大门已经敞开,罗斯骑兵只要继续顺流而下最终即可抵达里加的丹麦移民定居点。五花八门的部族不是短时内内即可联络接触的,接下来的行动菲斯克只打算和拉脱维亚人和当地丹麦人好好聊聊。 他向老哈罗德毫无保留地说明这一想法,旋即又得到了这老家伙的全新说辞。 “如果骑兵继续行动,你们不会立刻遭遇拉脱维亚村庄。” “那会遭遇谁?” “瑟隆尼亚人。按照他们的语言,就是住在山丘的人。” “难道那些家伙会封锁河道吗?”菲斯克不由问一下。 “这倒不会,他们没这个能力。” “我想也是。如果他们敢设障碍,我的骑兵就攻击他们。对了。他们强吗?” “不强。人口不多,但都住在土丘上,甚至还建造了堡垒。就像你说的,非不要不战斗。那些家伙并不富裕,建造堡垒也只是为了自保,攻击他们费事费力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你们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吧。”菲斯克耸耸肩,又侧着脸瞧向这个老家伙:“你该不会是为这个瑟隆部落说话吧?那里有你的朋友吗?” “谈不上朋友也谈不上敌人。如果你的行动很赶时间, 就不必在瑟隆人那里浪费时间。至少今年如此。” “也好。那就沿着河道快速推进!” 于是,骑兵迅速完成了补给。草原骑兵并没有落实发财梦,不过探索新世界的求知欲左右身体,这种遗憾被迅速澹化。毕竟只要继续沿河走动最终即可抵达北方的大海,佩切涅格战士看过南方的海(指里海),还不知北方的海是什么模样。 每名骑兵都带着一麻袋新脱壳的燕麦,又带上烤得硬邦邦的牛肉干。骑兵风一般杀到波洛茨克定居点,而今也迅速离去。 对于波洛茨克人,他们度过了心情复杂的秋季,都意识到时代已经彻底变了。一群瘟神向着河流入海口而去,人们长出一口气,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但河畔遗留的大量马蹄印迹如何轻易消失? 他们不久还会回来…… (找了一份人类学论文、一份语言学论文、以及一张16世纪绘制的东北欧古地图,做出参考) 第1076章 罗斯骑兵在拉脱维亚 骑兵沿着西德维纳河奔向下游,没有人知晓与里加海湾的家伙们相遇会发生什么。 战斗并非菲斯克首选,除非对方首先表现出敌意。 对遭遇的村庄发动劫掠原则上是可以的,但菲斯克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骑兵排成纵队漫步于水草丰美处,战马不愁补给,骑手一样衣食无忧。只是兄弟们希望这趟旅途可以有所发财,很多人有着劫掠的想法,却因老大的要求不得不压住。 普通的战士并不清楚老哈罗德描述的菠萝的人是十个大部族,就知晓一件事,里加城住着一批丹麦移民。 即便那些北方人已经移民许久,或许很多人已经与当地人融为一体。那些人都是值得敬畏的,一旦打起来罗斯人不一定占有绝对上风。 连续两天的行军,河道两畔毫无人烟。 但细心的人偶然看到个头很大的野兽突然窜过,它有着黄色的毛皮,其上又有很多黑点。 那是豹子,波洛茨克人称之mparta。 正是与波洛茨克人爆发冲突,罗斯人和奥斯塔拉人才第一次见识到欧洲花豹的皮革。它比一般的兽皮华丽很多,毛皮较顺滑,想来冬季也较为保暖。将它披在身上一定非常拉风,可惜从波洛茨克人手里缴获的太少了。 如今的时代广袤的东北欧森林野生动物依旧繁盛,欧洲野牛、欧洲花豹这种大型生物依旧保佑较高的数量。但扩张的人类一直在蚕食这些动物的生存空间,猎杀它们取得肉食和皮革,再砍伐树木改造成田地和牧场。 即便波罗的民族人口一直不多,武器装备比附近的族群差一些,猎杀这些野兽已经绰绰有余。 欧洲花豹、棕熊、野猪会主动袭击人和饲养的禽畜,乃至破坏粮仓,民众故而搭建垛墙、建设木围墙以阻挠野兽入侵定居点。外出劳作的人也要提高警惕避免沦为野兽的美餐,这便催生出狩猎小队,三五成群第扛着矛带着弓失主动寻找野兽杀之。 包括老罗斯人在内的各路维京人,各路斯拉夫人和所有的波罗的人,他们在进入农耕定居前有着非常相似的生产生活方式。维京人则有着航海技术的优势,他们可以选择定居,更有能力在地理琐碎的波罗的海自选定居点。 里加湾的丹麦移民社区就如诞生,只是各路来此定居的好汉有着五花八门的过往。有的是单纯的渔民,有的是远行商人,乃至是被驱逐的罪犯。 不过近十年来里加没听说还有新的丹麦移民抵达,倒是港湾之外的萨列马岛成了一个大麻烦。 骑马一路向大海,这一路老哈罗德难以排解无聊,过去他不敢多问的事,现在干脆大胆问起来。 他攥紧缰绳,已经学会骑马的他看向菲斯克:“朋友,难道萨列马岛上的人,都是你们罗斯人?” “正是。这有什么奇怪的?” “的确奇怪。很多部族会将本族的罪犯驱逐,那些罪犯会被赐予一个木筏令其自由在海上漂。这是一种刑罚,很多罪犯直接淹死在大海,却还是有人成功漂到了那座岛。后来,萨列马岛就成了海盗的窝。” 菲斯克耸耸肩,他想起很多事情。既然彼此都无聊,他也说起一些往事。 “哈哈哈。”菲斯克不禁笑起来。 “你笑什么。” “难道萨列马岛是一个粪坑吗?实不相瞒,甚至我们罗斯人也是对犯罪者施以流放处罚,一些人干脆漂到了那座岛。” “啊?!”老哈罗德从不知晓此事。 “你很惊讶?” “为何不惊讶。那是有罪者的圣地,他们在岛上繁衍生息,所有流亡者及其后裔都是海盗。这群家伙令里加的拉脱维亚人很无奈,只要出海远一些就会遭遇海盗袭击,以至于很多人不愿意出海。” “还有这种事?”菲斯克捏着胡须想想,这个老头子所言非虚。过去听“伟大探险家”斯普尤特那个家伙吹牛,作为意外漂行到萨列马岛的罗斯人与当地海盗打了一战,若非这场冲突,罗斯也不会遭遇过去被流放的同族及其后裔。 “千真万确。” “可是,里加不是又很多丹麦人吗?你知道的,我们在海上可以商人也可以是海盗。你们丹麦人何不组织起来去攻击萨列马岛?你们明明早就可以这么干。” “为什么?”老哈罗德如此一问,直接将菲斯克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你们当然不是懦夫,这里面有故事。” 老哈罗德一样的耸耸肩,答桉非常反直觉:“我们为何只能走危险的海洋。年轻的菲斯克呀,你怎么确定我们是划船从丹麦来的?我们不能走陆路吗?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知道很多那边的部落。” “居然还有陆路通道?” “当然。”老哈罗德左手攥着缰绳,右手又开始比划起来。“我们只是住在里加,不愿意与外面的人爆发冲突,不意味着一无所知。我听说丹麦换了大首领,是石墙部族的人做了新首领。既然你说这个首领和你们罗斯的王做了合约,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是的。” “那么,我们从丹麦出发,划船贴着波美拉尼亚人地盘的海岸线向东漂行,拐入一些河流抵达深处就可以了。我们会与当地人相遇,可以拖曳着我们的船只继续向东。这种事……你最清楚。”说着,老哈罗德投来异样的眼神。 菲斯克再想想却确实如此,旱地行舟这种事本就不叫事,尤其是罗斯人造大船,过去的招数都是在陆地上把船造好在以众人合力的拖曳将之硬生生拉到海里。 他对大海南部的欧洲世界了解得非常有限,仅从留里克提供的“神圣地图”里获悉大概的地理构造和海岸线走向,至于当地住着怎样形形色色的人,还需亲自去看一看。 老哈罗德的经历使得其人可以成为向导,一路上这老家伙闲聊透露的新消息也很解闷。 所谓的“一些河流”其实就指维斯瓦河和涅曼河。走维斯瓦河,就必须经过古普鲁士人的地盘。走涅曼河,又要经过泽迈特人、奥克什泰特和尤特文(立陶宛)人的地盘。和这些人做生意没什么问题,他们的地盘也有着注入西德维纳河的支流水道。一边这这些部族做生意,用北欧的铁器、盐换取当地人的皮革,再走内陆河运抵达里加的丹麦社区,之后再逆行西德维纳河抵达上游泽地,再之后便是抵达第聂伯河奔向罗马人的赫尔松了。 定居里加的丹麦人绝非不做生意就会死,他们的朴素诉求是过着富足生活,做生意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当然安心种地、近海捕鱼也是手段。 老哈罗德指出了两条由丹麦出发最终通向罗马的贸易路线: 第一:日德兰半岛→波美拉尼亚海岸→维斯瓦河入海口→普鲁士人领地→波兰部族的布格河领地→普里佩特河的德里戈维奇人领地→克里维奇基辅人领地和德列夫利安人领地→沿着第聂伯河直达克里米亚的罗马城市赫尔松。 第二:日德兰半岛→波美拉尼亚海岸→普鲁士海岸→涅曼河入海口→奥克什泰特部族→瑟米加利亚部族→拉脱维亚部族的里加→西德维纳河源头泽地→斯摩棱斯克→沿着第聂伯河顺流而下直达罗马的赫尔松。 老哈罗德说得名词太多,菲斯克听得脑袋嗡嗡。 “你还是别说了。知道你通晓两条新线路,这是我们罗斯人闻所未闻的。所以你非常有用,等有机会你自己向我们的大王汇报吧!也许只有大王可以轻易理解你。” 听得,老哈罗德也就笑而不语了。 因为“希瓦之路”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它不是一条内陆交通线,古时先民已经摸索出了线路,这便是波罗的海的琥珀可以被镶嵌在埃及法老黄金面具上的原因。 这是过去的时代,一件北欧的宝石是通过住在欧陆的各个血统不同的部族以接力贸易的方式逐渐运输到希腊和埃及。每一次接力都要抬升价格,但商人往往对手头商品的来源非常陌生,只模湖地知晓它来自北方。 “希瓦之路”因瓦良格人直接从原产地批发、运输、贩售完成一条龙商贸服务而得名,宝石和毛皮是拳头商品! 但是,现在是公元841年。在之前的时代,北欧人的直接运输贩售的行动规模极小,除非有一个庞大的势力可以控制整条贸易线并倾力发展它使之变得极为繁荣。历史的责任落在罗斯的手里,而这就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故而老哈罗德描述的是“希瓦之路”的西部两条线路,现在另有罗斯人已经开辟出的诺夫哥罗德笔直南下的中部道路。在可见的未来,一旦罗斯成功找到传说中的伏尔加河河道以及低成本抵达它的捷径,东部道路也会立刻开辟运行。 至少老哈罗德描述了丹麦移民如何抵达里加,菲斯克尽量记在脑袋里。 他又想到一件事:“我从你手里掠走很多宝石,难道里加当地盛产琥珀吗?” 提及此事无疑是老哈罗德的痛,可惜已经无法挽回了,在做一番自我安慰后,就只能当做被掠走的宝石是一种投名状的表现。 “是的。里加的海滩多沙石,只要细心找就能找到琥珀和蜜蜡。甚至是河滩、附近林地下的土壤,都可能挖到琥珀。” “哦!那真是太好了!” 一个美妙的念头在菲斯克脑海浮现,他很清楚将士们的心理感受,本来从诺夫哥罗德南下去卢基霍尔姆就算是远征,再兴建维捷布斯克堡垒纯属新添的计划,如此本次秋季前往里加就属于为了得到荣誉的一己之私了。 如果纵兵抢劫里加势必造成当地人大规模反抗。不!只是这支骑兵抵达足够引得当地人高度戒备。 兄弟们想要发财,向当地人索要贡品只怕他们也不会乖乖给。那么发动大伙儿去海边找湖泊,凭本事收集宝石带到新罗斯堡卖掉,每个人都能赚上一笔。 菲斯克和老哈罗德很聊得来,遂在其他人看到老大和那个带路者居然一路说笑,天知道有什么高兴事。 广大战士一直在行军,看起来一路上不可能有什么收获,甚至连打猎的机会都没有,无聊催生抱怨情绪。 就在一个全新的百无聊赖的普通夜晚,菲斯克特意将军中的各小队长,再将斯瓦尔加德和佩切涅格人格查尔交到身边。 这两位自然有着一番抱怨话语,菲斯克看得出他们想说,便先行一步:“都听我说。我获悉里加的海滩有大量沙石,里面蕴藏着很多琥珀和蜜蜡。我们到了里加自由翻找,兄弟们凭本事找宝石,最后卖的什么价钱也凭你们本事。这样咱们发了财,里加的拿下家伙应该也不会为难咱们。” 如此,两位有所抱怨的人立刻改变心态。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格查尔一脸笑意,他是草原人,深知琥珀的珍贵,可这东西似乎在北方的海滩到处都是。 斯瓦尔加德还有新的说法:“奥斯塔拉女公爵就有一枚巨大的打磨成球状的琥珀,恐怕就是从里加那边的海岸挖出来的吧?说不定咱们去挖,也能挖到一个大家伙。愿弗雷神保佑我们发财。”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和妹妹艾尔拉有着多达三枚大琥珀宝珠,这就是老首领给姐弟三人的宝贝。可惜弟弟已经死于战争,最终爵位落在长女卡洛塔的手里。琥珀宝珠成为公国的珍宝,对于后来加入奥斯塔拉公国的各色人等都知道这个,既然公国之宝是大琥珀,每个民众拥有自己的琥珀饰品也为理所当然。 菲斯克的说法迅速传遍整个营地。 去里加!挖琥珀! 一个全新口号诞生,次日大清早,菲斯克再不见兄弟们颓废表情,大伙儿眼神里燃着火焰,显然他们都觉着继续下去一定可以发财了。 骑兵继续行动,西德维纳河的河道也变得宽阔。 对于说着波罗的语的诸多部族,他们都以自己的语言称呼它为道加瓦河。客观的说,当骑兵遇到第一个波罗的民族的部族社群,就一个改称河流为道加瓦河。 一座酷似记忆里的芬兰山堡赫然出现在菲斯克的右手边,所有骑兵皆望向前方的土丘,那里有着大规模的垛墙,以及垛墙后的大量茅草屋。 垛墙看起来是夯土打造,茅草屋简陋一些不足为奇,草屋间倒是有着很多田地。 肉眼可见的是一座土丘被大量改造,居民区与树林融化,仔细看还能注意到有着木墙的简易堡垒。 菲斯克觉得时机已到,在排头的他高举右拳示意全军停步。 他又问神情明显紧张的老哈罗德:“这是个城市吧?谁住在这里?肯定不是里加。” “你……打算攻击这么吗?” “除非他们主动攻击我。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这里就是所谓的高地,你所见的就是瑟隆人的堡垒,本地人叫它selonpails,也就是高堡。” 名字言简意赅,可他们把定居点修成堡垒一定是要防御什么。 菲斯克眯着眼望之:“他们在防御某些势力的攻击吗?为此总不至于把整个土丘改造成山堡?” “他们有多个村子,你现在见到的是最大定居点。他们要防着拉脱维亚人和瑟米加利亚人侵蚀地盘,我听闻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互相打了一次,结果就成了这样。” 菲斯克不由得绷起嘴想了想:“这么说瑟隆人是战败者?” “至少没赢。” “真是一群弱者,弄得我都想再去打他们一下。” “啊?这群家伙并不富裕,何必浪费时间呢?万一又徒增伤亡……” “我只是说说。的确,我不想浪费时间。”菲斯克摇摇头,旋即招来部下,接着快马将消息传遍整个纵队。命令只有一个,便是禁止擅自对贫穷的瑟隆人出手。 那是一群穷人吗?根本没资格被罗斯骑兵抢劫!都想着挖琥珀发财的人们也就遵从菲斯克的命令了。 可是突然从上游过来一群骑兵,其人衣服穿着非常整齐,飘扬的旗帜闻所未闻。 一批瑟隆人照常在河畔区域捞鱼,并照看一番河畔区的田亩。瑟隆人也完成了他们的秋收,固然粮食产量不够,他们的人口也不多,高出生率高死亡率的局面下,人口维持一个平衡,活着的人也凑合着过一个温饱。 本着看起来惹不起就撒腿跑的原则,他们尽量带上细软撒腿就跑,短时间即撤回垛墙之内逃入土丘。垛墙建造本是阻挠步兵攻击,此举与芬兰人的山堡有异曲同工的作用,显然它对于潜在的骑兵羊攻也有效果。 罗斯骑兵无意攻击瑟隆人,如同秋风扫落叶,他们迅速通过这片区域,不久就被曲折河道拐弯处的团状树林遮蔽行踪。骑兵,至此也开始正式进入拉脱维亚人的地盘,他们现在处于河流的右岸,而左岸则是瑟米加利亚热的地盘,距离里加仅剩下最后两天路程。 (瑟隆人开发的定居点逐渐形成陶格夫匹尔斯城,这是拉脱维亚第二大城市。) 第1077章 被盯上的里加 罗斯骑兵已经踏足在拉脱维亚人的领地。 只要继续前进就能遇到河畔的村庄,那就像是一只只羔羊,可被罗斯人自由劫掠。理论上确实如此,但菲斯克下达了相关禁令。 尤其是到了这里他不得不再强调一下命令:“你们不可抢劫村庄,不可对遇到的村民出手,否则都将遭遇处罚!” 他更是额外说明如此命令的根本性缘由:“罗斯不该与里加湾的人无缘无故战斗,如果丧失了这个潜在的朋友,究竟因谁的愚蠢导致这一结果,国王会制裁他。” 相对于完全听从菲斯克的命令,大家更忌惮国王的怒火。对于同盟的佩切涅格人,带头者格查考虑到做错事会引起罗斯可汗的暴怒,就不得不约束自己的部下,并也做了一番警告:“听好了,别去抢劫,否则绞死!” 那些草原骑兵多数有着骑奴身份,不过这种“战斗奴隶”的日常生活并不痛苦。他们忠诚于某一个主人,为之马首是瞻,称之为奴隶不如说是一种扈从。恰是这种亲密的人身依附关系,使得这些骑奴对身份高贵的格查尔必须言听计从。 罢了,格查尔再向菲斯克做出保证:“我们不会自由出手,除非你有新的命令。” “这很好。我们就排好队,所有人昂起胸膛,大摇大摆走向河流下游。如果当地战士与我们对峙,那就先和他们谈判。除非……他们首先向我们攻击,那就无差别反击。”菲斯克如此补充说明。 的确,这一次罗斯决定一反常态,决意施行“不射第一支箭”的原则,这样就是闹出了事端日后也好解释。 军队恪守不首先出手的原则,而前方不远处飘起鸟鸟炊烟,是时候验证军队是否真的克制了。 骑马的老哈罗德直指前方,自觉是关键时刻,特别强调:“你们千万不要出手。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庄,但所有的拉脱维亚人非常团结,一旦你们出手,这片地区的所有人都会迅速知情,你的一切计划会落空。” 菲斯克急忙谨慎地点点头:“我懂。我会经过村子,军队过境什么都不会拿走。”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哦?看来你不信?其实我也不太信。我的人都很凶野,倘若我不能很好约束军队最终还是打了起来,今年我就只好撤退了。” 老哈罗德听得有些费解:“突然打起来当然是最坏结果。可你也不该因此就直接撤退。” “还能如何?一旦矛盾产生,至少我是不能摆平,只能之后让国王亲自摆平了。此时我能做的就是尽快撤离,以免事态弄大以至于连未来谈判都做不到。” 听起来确实有道理,来哈罗德觉得这个秃头小子颇有些指挥。他当然也承认,这小子的军队过于凶残,幸亏其人有自知之明。 这是一场试炼!以验证罗斯军队是否可以抑制住劫掠欲望继续深入拉脱维亚人领地。 马蹄踏过仅剩麦茬的田地,骑兵堂而皇之走向村子。其实就在他们现身的时候,感觉到威胁的村民已经在有限时间里拿着值钱细软拖家带口向下游区域逃亡。无论是徒步、坐小船,乃至是乘坐牛车和小马车,村民在以各自的方式撤离。 一开始只是少数人撒腿就跑,接着便引起恐慌。那些视力不佳的人只是看到河道上游出现一群移动的影子心生怀疑,既然同村人在逃,自己也跟着逃好了。 相当多的物资尤其是粮食根本没时间搬走,一些上年纪的人自觉一把年纪,与其逃亡还不如待在村子。 村中也有怀疑者,揣测那不是一伙儿威胁。 瑟隆人没这种实力,河对岸的瑟米加利亚人没事也不会渡河到对岸活动,各方不会随便打破维持许久的平衡。 因为这片区域各个部族根本没有组成部族联盟,他们各过个的日子,形成十个大型部落和一批人口很少的自由村落。拉脱维亚部族在本地区确实较为多,却也只能在当地存在影响力。 大大小小的村庄二十余个,以及一个最大定居点里加,构成了这个部族集团。 某种意义上,拉脱维亚部族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就在于当地人与丹麦移民的高度合作。瑟米加利亚人,本意是波罗的语里的“北方人”,但只有真的统一了住在西德维纳河之北的拉脱维亚人才算真的取得统一,他们无法与拉脱维亚人完成融合,一来河流是一道天堑,二来当地的丹麦移民社群已成气候,根本不愿意与外人分享里加港口的财富。 这一本地基本的地缘政治状况,老哈罗德向菲斯克说明了一些,但对方的脑子被一股脑灌入太多名词,以至于大部门内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菲斯克才不管这地方有多少部族呢,自己又不想做该地的总督。 他号召自己的骑兵,高举右拳:“走吧!经过村庄,什么都不要做!” 于是,骑兵继续排成缜密纵队慢步走向那排列无序茅草屋的村庄。 其实对于老罗斯出身的骑兵战士,他们看到这些茅草屋有的几乎都是鄙夷。据说自己的父辈在罗斯堡老家也住着这种土坯茅草房子,而今甚至是故地的土墙长屋全部替换成有夹层的木刻愣。 村民看起来就贫穷,那低矮木门出还站着一些句偻着背的老头子老太太,正仰着似龟裂大地的脸庞,睁大已经开始浑浊的双眼,去凝视过境的骑兵以及骑马的年轻战士。 毕竟天气有也冷了,冰凉的铁皮盔被卸下,战士已经戴上各自的皮帽。甚至是奥斯塔拉骑兵也戴上棕熊皮革缝纫的帽子,而罗斯常备骑兵清一色是所谓哥萨克风格的“高加索帽”,材料则是白熊。草原人的帽子更为特殊,那是一种羊皮缝制的兜帽,戴上它就不可以戴铁面具。 骑兵都解除可在阳光下剧烈反光的金属头盔,一众人因御寒打扮得毛茸茸,便少了几分武威,也令观者少了几分戒备。 他们没有向老者出手,倒是纷纷与村中老者互相观望一番,接着纵队直接通过这一不大的村庄继续奔向下游,而那些老者依旧平静地目送骑兵离去。 《日月风华》 军队已经全部离开村落,菲斯克终于可以放下紧张的心。 斯瓦尔加德难以抑制心里话:“老伙计,看到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了吗?他们只是看着我们,眼神里根本没有恐惧。” “看到了。没有恐惧,也没有敌意。” “他们看起来也很贫穷,我……有些怀疑。”说罢,斯瓦尔加德长叹一口气。 “你怀疑什么?” “里加。如果拉脱维亚人并不富裕,我们能在里加得到些什么?” “谁知道呢?”菲斯克耸耸肩,“继续走,很快能见分晓。” 罗斯骑兵就以和平的方式通过了河畔区域多达三个村庄,它们当然都有自己的名字,菲斯克无意去听,只因现在的局面虽说军队没有伤害一人、没有掳走任何的禽畜,三个村庄都空空荡荡,就剩下一小撮老年人待着。 菲斯克完全不解,一来二去干脆将老哈罗德招来。 却说这个化名奥拉夫的老家伙,一路骑马他腿疼腚疼,竟神奇地学会双脚勾住马鞍又平躺在马背的休息方式。 “年轻的英雄,有什么新问题吗?” “老奥拉夫,你注意到新问题了吗?”问话的菲斯克眉头紧锁。 “能有什么问题?你们做得很好,真的没有破坏。” “但他们还是跑了!地上还有清晰的车辙印。我是不敢再惊吓他们才命令骑兵慢吞吞地走,你瞧。”说着菲斯克又指指西方的太阳:“已经是傍晚,我们该扎营了。真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几个村庄,只怕还是留下一座座空村。所以他们为什么跑?” “也许是害怕你们。毕竟……当你们罗斯人还没踏足这里,有关东方骑马匪徒肆虐的消息已经传开,也许他们觉得灾祸降临。” “不至于吧?!” “依我看就是这样的。”老哈罗德绷起嘴巴。 “可我没有破坏没有纵火,甚至什么都不抢,他们凭什么觉得我们是恶人。” “谁看见了?有目击者注意到你们平静而来并报告给里加当地人了?事到如今,也许你可以立刻撤退。” “不。我不撤。” “那就做好准备,也许你们只能与他们打一仗了。但愿你还能一直保持理智。” 可以说老哈罗德的说法是前后矛盾的,不抢掠村庄就能得到拉脱维亚人的和善态度,现在又描述为不管罗斯人做什么,骑兵出现在这里就足以引爆战斗。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菲斯克已向部下许诺跑到海边挖琥珀发财来着,他已经被自己扇起来的火热士气所裹挟,无论发生什么都得前进。 但现在该休息了。 入夜,他们在河畔旷野里处设立露天营地。他们大肆点燃篝火,考虑到有可能到遭遇神经紧张的当地人偷袭,遂奉行留里克十年前发明的妙计,即点燃双倍的篝火,以让潜在的提防斥候觉得来者不好惹。 直到现在,菲斯克也不给全军下达新命令,所有战士明日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士兵会保持一种放松的状态迎接新的、最后的旅途,大家一定还会对里加充满期待,而这确实一种军事冒险。 菲斯克仅召集了斯瓦尔加德、格查尔,三人凑在一起在细语中开了小会。 “以我过去的经验,大量村民一定发疯似地逃到里加,各种人会说着五花八门的消息,会把我们描述成不可名状的怪物,最后当地人会武装起来试图打跑我们。”他说。 “我们明明没啥杀人也没有打劫。既然如此……”格查尔捏紧拳头,“那就先发制人,我们可以主动袭击他们!” “慢着。”斯瓦尔加德示意道:“他们并没有主动袭击我们。” “不错。”菲斯克看看两人,“我知道这很冒险,全军还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前进。你们也不要告诉自己人这一情况,但要告诉他们一定要戴上铁皮盔,把插在皮帽子上的漂亮羽毛插回头盔。弓箭都准备好,大家昂起胸膛,我们明日即可抵达里加城,不管遇到什么,我们必须以最华丽勇武的姿态让当地人瞧瞧。” 两人先是立即答应,但转念一想发觉不单纯。接受这一命令的士兵固然不会有打仗的心理准备,而是幻想着自己华丽的形象得到本地拉脱维亚人艳羡的目光。实则一旦有变,这些战士摇身一变就可进入战斗状态,固然心态的转变不一定快,他们至少可以立刻射箭反击。 那么,里加城的拉脱维亚人又是什么态度呢? 却说罗斯骑兵通过的以及亟待通过的村子,它们都有着具体名字。 自从通过瑟隆人修筑的山堡,他们再经历合计六个村庄即可抵达入海口与河畔的里加港城。 坐着独木舟的村民率先抵达里加,向当地的同族说明河流上游的情况。随着越来越多的村民抵达里加,以至于六个村庄绝大部分人口都涌入里加。 一时间不利的消息在疯传!由于最早的村子没看清骑兵的模样,出于对过去战斗记忆的回想,本能觉得那是威胁这便开始逃亡。拉脱维亚人都有着战争记忆,于是当消息传到第六个村庄,逃亡者的主流说法已经变成“瑟米加利亚人渡河大举偷袭”来着,另有更离谱的说法,所谓“北地人和高地人组成联军”,他们误认为进军的罗斯骑兵是瑟隆人和瑟米加利亚人的讨伐军。 其实在这之前,一些从上游悻悻然归来的商人满嘴都是对波洛茨克人的唾骂,所谓拿下家伙因为马匪的威胁居然首次封锁河道。河道封锁也就罢了,那群家伙还要强行购买货物,以至于大部分里加商人、丹麦商人都赔了钱。 里加港城并没有真正的城主,拉脱维亚部族总人口甚至部族两万,里加是各村庄约定俗成的交易渔获的集市,再有丹麦人陆续迁入形成社群,一座颇为自由的港城诞生。城市没有城主,城市属于所有拉脱维亚人,如果部族出现危机,各村自会推举一个英雄带领人民度过危机,待危机结束,英雄的权力也被剥夺。 如果里加有谁有着很大的势力,莫过于丹麦移民社群涌现出的这一届老大,一个名叫斯特坎德的男人。 然而非常微妙的是,最近五艘长船与一艘大型帆船强行抵达里加港口。里加的拉脱维亚族裔有权势的人带着私兵都涌入码头,他们叫嚷着“必须驱逐海盗。” 斯特坎德自然带着自己的丹麦好汉以及混血的后裔,组织起凶悍的维京民兵,与本地人一道抗击海盗。不过斯特坎德至少通过消息获悉了有关罗斯人的事情,尤其是罗斯人一定会可以彰显自己的纹章,站在码头的他看清了明显并不急于靠岸的船只桅杆上飘扬的旗帜,意识到那就是罗斯人的船。 至少罗斯人也是说着诺斯语信仰奥丁的,即便已经在里加定居,移民此地的丹麦人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神。 斯特坎德大胆地组织兄弟划船去和那些意外闯入的罗斯人交涉,确定他们来自萨列马岛,这一流放罪犯的破岛。此一时彼一时,岛屿已被罗斯牢牢控制,一个老罗斯贵族做了岛主。 这位贵族也不是别人,正是罗斯人的伟大探险家、航海专家斯普尤特,虽然现在的他也已接近五十岁。 第1078章 里加的保卫者是罗斯人 罗斯的航海者出现在里加港城,这绝非偏航,实为萨列马伯爵斯普尤特的故意所为。 航海者声称只做贸易,里加的丹麦社区话事人斯特坎德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对方声称只要合作愉快后,他可以保证海洋的海盗行为会终结,里加港口的船只可以自由捕鱼,亲自去萨列马岛做生意也可以。 如此,斯特坎德不得不思索一番这令人欣喜的说法是否是真,以及眼前的这个罗斯贵族是否可信。至少其人的衣着非常华丽,却依旧不能掩盖其人的衰老。 再说斯普尤特,他对里加的政治状况一无所知,下意识觉得这位自称斯特坎德的丹麦人就是本地的首领。 毕竟留里克在多年前就描述起罗斯与里加海湾的人们做交易的场景,别人可以不关心,老航海家斯普尤特现在有了机会,他年纪也大了还想再创造一些功绩再归隐,现在正是维京人大和平时代的第一年,将里加海湾的人们纳入罗斯王国构筑的“北方联盟体系”不正是一大光荣功绩?!别人没有机会,他知道唯有自己有此机会并可以诉诸于实际行动。 斯普尤特带上自己的儿子们,大儿子已经年轻力壮成为麾下得力干将,小儿子也能在船上打杂。他带着麾下部众,故意选择物资充盈的秋季奔向海湾最深处。 如果只是贸易,丹麦社群的大头目斯特坎德的确没理由拒绝。因为罗斯人拿来了亚麻布、铁器、羊毛纺织品、盐,以及一些水晶器皿(玻璃器)。铁器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 而斯普尤特也试图打开与里加的贸易线,他确信当下时间点里加海湾完成秋收,自己按着货物去和当地人低成本地交易粮食,这样即可完美确保萨列马岛今年顺利越冬。斯普尤特毕竟是罗斯的封臣,他有着封地、有着国王赐予的权力,是南波罗的海航行安全的守护者。 误会被解除,固然罗斯人令里加居民很紧张,随着急需的物资陆续码头卸货,粮食换铁器的交易开始,那份警惕短时间内变由和平交易做冲散。 现在,斯普尤特和他大部分人就在里加城。他带来了有关丹麦局势的确凿消息,无数消息传来引得丹麦社区大震动! 本来很多人逃离丹麦就是因为日德兰半岛和西兰岛的一些贵族皈依了法兰克人的信仰,内战因而爆发,不堪内战的一些人逃亡到了里加。现在丹麦的法兰克势力被驱逐,理论上大家可以回到故乡了。之所以由此幸福的结局,都是因为去年开始的大规模战争。斯普尤特自然极度称赞罗斯王留里克的功绩,无数的战争故事容不得当地人怀疑,甚至是斯特坎德都被深深说动。 “啊!我恨不得加入到石墙部族的那个勇士(指拉格纳)麾下,与你们罗斯人并肩作战,恢复神圣奥丁的信仰。” 斯普尤特敏锐地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便故意试探性说道:“现在也不晚。你承认罗斯王是最伟大的首领,到时候整个北方的商业都向你们敞开,加入罗斯王的北方联盟对你们很有利。” 他说的是一个事实,可斯特坎德也不单纯,这个老家伙敏锐觉察到一旦如此,只怕里加这座贸易城市就自然被罗斯人控制。 因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忧斯特坎德心生抵触,却也不敢明着说出来。他对罗斯贵族的和平商业访问很赞赏,而各个拉脱维亚人村庄因用新麦换铁器自觉赚了大便宜,对罗斯人的认知充斥着“好商人”的说法。 于是,非常奇妙的认知同时出现在里加,所谓罗斯人的友善的商人,而肆虐东部破坏贸易线的马匪是另一伙儿人。 二百余名从萨列马岛而来的罗斯人登陆,人们左看右看,回忆着父辈对这座岛的描述。 甚至有些人年轻时就住在里加附近,他们或是因为盗窃之类的罪过被砍了手指被驱逐,或因更恶劣的行径被迫逃走。如今以全新的身份回来,他们直到无人再去追究自己过去的罪,但是,自己却被更强大的势力所约束。 斯普尤特很清楚自己的手下都是什么货色,他们本质上是一群被罗斯军队打服、收编的海盗,论及讨伐敌人这群狠人非常好用,而在和平时期必须用更严厉的规章约束他们不得乱来。 遂在和里加港口的丹麦人头目交涉完毕后,他在船上就下达命令:“我不管你们过去如何。现在我们登陆,你们不许与任何本地人发生事端,不准私自购买货物、不准私自和本地女人乱来。只要我得到本地人的投诉,产生事端者将被送到矿山挖石头。” 在他看来,就算落实严厉的斩首刑罚,出于罗斯王国的颜面这种事不可能在里加人面前做。如果犯罪者被送到矿山又如何?罗斯有两大挖矿点,一个在艾隆堡挖掘铁矿,一个在奥涅加湖畔挖掘坚硬石料,两处都是苦寒之地,发配到那里做奴隶可是生不如死。 他们更畏惧那种生不如死的奴隶矿工生活,遂在登陆后一个个都非常安分。 还是要从源头扼杀事端发生可能性,斯普尤特设定一个罗斯商人的暂居点,登陆者无事不得离开。他们在暂居地刮起罗斯旗帜,又设立起专门的商铺,持续贩售自己的商品,看起来这群人就只是和平商人,就是规模有些太大了。 明眼人看得出,这群持剑行商又拥有大船的罗斯人,他们可以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化身二百名可以结阵作战的士兵。 丹麦社区很清楚这群信仰奥丁的邻居其实是一个威胁,大家在与其交易时下意识也保持着警惕。 但里加一直不存在全权城主,只有大大小小的地头蛇,拉脱维亚各村庄势力在城里盘根错节,以及一个与其始终保持合作关系的丹麦社区。 外来商人带来很多物资当然是好事,城里有头面的人物很愿意和罗斯贵族斯普尤特好好聊聊。 持续很多日子的绝对和平逐渐弥平人们的警惕,那些罗斯人只是做生意,若有不轨行径早该做了。显然,那个罗斯贵族声称“我们只想做生意”的确不是说谎。 牛车、小马车,乃至是人力肩扛,新收获的燕麦装运麻袋陆续送抵临时的罗斯商铺。 交易双方谈好了价格,一边是农用为主的铁器,一边是新麦,双方谈好了价码现在以物易物。 本地的拉脱维亚人笑呵呵地将燕麦倒入罗斯人提供的量具里,此乃罗斯收粮税的专用木制量具,它就是一种“斗”,只是装满后一斗粮食可有一百罗马磅。罗斯自己收税自然要精打细算,如此工具由留里克“发明”,并指导诺夫哥罗德的木匠造了它,大大加速了收税效率。 里加的人们对此并不苛求什么,彼此在交易现场没有讨价还价,做到了一手拿铁器一手收麦子。 铸铁锄头、犁头,热锻铁铲、小镰刀、矛头、鱼叉头,它们本质都是农具渔具,也可作为武器。销售的仅是关键部位,安装木柄就有买方解决。斯普尤特其实就是差遣船只直接去罗斯堡老家进口便宜货,再卖到里加就要加价。 夜里,这群罗斯人笑得合不拢嘴,大家都在畅谈买到的粮食已经足够整个萨列马岛人美美地吃上一个冬季的麦粥。 显然交易还能持续下去,大家还能继续赚。 斯普尤特觉得现在已经不枉此行,局势事实上发展为罗斯与里加开始存在和平的商贸关系。他想要趁热打铁,不如就再和丹麦人斯特坎德商量一番,在丹麦社区里买下一片地设立纯粹意义的罗斯商铺。 他不敢贸然提出这个要求,生怕引起对方的怀疑。 他是充满野心的老家伙,如果有机会继续立功便一定要尝试,现在斯普尤特的想法已经发展为“完全控制里加”,甚至希望自己的大儿子未来在继承爵位后,将伯爵宅邸就设在里加,成为罗斯王国拥有大疆土的大贵族。 如此野心太大了,斯普尤特没有实力也没有胆子去命令本地人让渡权力,故此只能使用蚕食的策略。 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从上游撤回来的商人描述的糟心事都被罗斯商人的好商品带来的喜悦所冲澹。 直到,上游的村庄难民发了疯般、几乎跑炸了心脏急匆匆逃到里加。 毕竟整个拉脱维亚部族人口也才三万上下,丹麦社群连混血儿满打满算才一千余人。里加城的常驻人口有近三千人,其中丹麦社群就占了一半人口。现在更多民众逃到这里,人口快速突破了六千人,一时间人满为患。 若非大家都是各村子的乡里乡亲,整个部族就这些人,所有的有头面家族互相认识。民众互相打听一番得到的消息极为庞杂,然最多的说法直指河对岸的瑟米加利亚人。 一众有头面的人紧急聚集一起,他们是多个村庄的首领、城里的拉脱维亚大商人,以及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乃至罗斯贵族斯普尤特。 倘若是全面战争,各村庄的首领要集体投票选出一名将军,此人必须是拉脱维亚人,之后再邀请丹麦社区的壮丁以佣兵方式加入军队。 此次事态极为紧急,大部分村民都声称来者肯定是瑟米加利亚人,以及其裹挟的其他部落。 这一说法尤为被参与到会议的逃亡村庄首领肯定。 一位老家伙义愤填膺:“现在我们刚刚收获粮食,河对岸的家伙们就是趁机发动偷袭。他们要抢走我的粮食,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 “对!”另一人态度坚定:“他们收成不好就要抢我们的,就像以前那样。” “绝不是这么简单,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我们的城市。他们盯上了里加,你们都不能独善其身。甚至是你!”说话的村庄首领言语焦急:“罗斯人,想要继续和我们做生意,就必须帮我们解决这场危机。” 斯普尤特听得有些懵,瑟米加利亚人是什么人?值得这群家伙发疯? 一支军队正杀奔里加应该是真的,他丝毫不关心敌人的身份,只关心自己的货物。现在的问题其实颇为棘手,购买的粮食需要一些时间装运到大船,一旦里加人不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自己买的粮食也就保不住。 “是要雇佣我们吗?我们只是商人。”斯普尤特勾着头低语。 “的确如此。”说话者是斯特坎德,此人又看向一众像是丢了魂的村庄首领:“我可以帮你们打仗,好处呢?”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办法,在场的拉脱维亚人都算是高级贵族,即便人没有到期,他们还是做出非常大胆的决定——聘用斯特坎德为将军。 丹麦社群要组织男子守卫里加,拉脱维亚贵族在战后支付实实在在的粮食,让渡战后大部分战利品的处置权。拉脱维亚人当然也会组织民兵,只是无法组织很多。看起来明明是自己的经济重地遭遇灭顶之灾,拉脱维亚人像是不愿保卫自己多出力,把胜利寄托在定居里加的丹麦人这里。 拉脱维亚部族不是孬种,军事实力不强也是一个现实,譬如他们甚至没有长久的大首领。 如此部族被瑟米加利亚人觉得软弱可欺再合理不过,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发动吞并行动。因为瑟米加利亚,已经摸到了“封建邦国”的门闩,扩张已经成为维系内部稳定的重要手段。 斯特坎德做了临时的将军,理论上即可指挥整个里加港突击集结的军队,而在危机结束后权力自动丧失。 那么这位大爷战斗不想放弃权力怎么办? 一个问题令这些拉脱维亚贵族思考——为什么只能有一个将军? 人家罗斯人用时间证明了友善,可大家不会蠢到会认为这群家伙只是单纯商人、没有武力的大肥羊。 “罗斯人!我们也愿意聘用你为将军。”一人再向斯普尤特发出邀请。 他个人脑子很懵,斯特坎德也颇为讶异。 “不能够啊?两个将军?” 只听一个老者说:“从没有规定只能有一个将军。再说,他们也是瓦良格人,和你们一样。若非事态紧急我们不能全体动员,否则就是我们村庄纷纷出动精壮,即可自行击垮瑟米加利亚人的强袭。” 住在这里已久的斯特坎德不想吐槽,他本也没打算真的当里加城主,只想继续发展丹麦社区在整个拉脱维亚部族里有着更大的特权。他的想法只是如此,根本不想做统御拉脱维亚人的王者。 站在斯普尤特的立场上,一个将军的身份真是可遇不可得,有了这个身份自己可以不要本地人提供的实物报酬。不过看看当前的情况,想要在战后还保持着将军身份也不可能。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这群家伙一点都不傻,两个将军彼此制衡。我只是来做生意的,现在还为他们打仗。拉脱维亚人真狡猾……” 丹麦社区能出三百人、罗斯商人能出二百人,里加港可以紧急纠集出一千名男子。凑够是“两千名战士的瑟米加利亚大军”,仅从人数上来看,里加一方是严重劣势。 实则不然,其中有着五百名瓦良格战士,以及停泊在港口闻所未闻的大船,他们一定实力强劲。 有些本地的老家伙对罗斯人没有任何怀疑,就是口气上多了骂骂咧咧。“那些人里不少就是换了身份的海盗,他们在海上杀我们的渔民,现在帮我们打仗算是他们赎罪。但愿这群人狠人对瑟米加利亚毫不手软。” 于是,当里加局势一片混乱,住在临时社区的罗斯人也本能地为应对战争威胁武装起来。 开完会的斯普尤特没有想兴奋也没有悲观,他平静着脸归来,向全体部下宣布罗斯人成为佣兵的事实。 他依旧平静地宣布:“现在,这里人的一个宿敌向我们杀来,他们会抢走我们的货物。现在整个里加都在紧急备战,战斗很可能在明日爆发, 我令你们立刻武装起来,准备战斗!这不是保卫本地人,是包围咱们的货物。记住,一旦开战毫不留情。” 突然,便有人高举手斧看向自己的朋友们发出维京战吼,继而是所有人的呐喊。 而此刻,斯普尤特的脸甚至没有一丝的颤抖,就是他的大儿子吼叫得极为凶狠。 经历了太多的斯普尤特已经能坦然面对各种战斗,他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在发狂,像极了那个年轻的自己。 他在故意咳嗽两声:“把服装都穿戴好,把旗帜准备好,再检查你们的圆盾白泥是否脱落颜料是否脱落。听着,很有很多人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与那些臭鱼烂虾完全不同。要让友军和敌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接着又是一阵疯狂呐喊。 这呐喊震得隔壁的丹麦社区无法忽视,斯特坎德也是同时集结自己的人,只是集结三百人已经是社区精锐尽出。 “听听对面的气势!那些罗斯人也是奥丁的战士,听说丹麦和罗斯已经结盟,我们与他们就是互为盟友。我们可不能在新的战斗中输了气势!你们可不是在帮拿下家伙打仗,你们在保卫自己的社区!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被推举的两位瓦良格人将领的内部训话都出奇的一致,他们做了佣兵对内提出的口号都是“自保乃第一要务”,帮助拉脱维亚结束这场秋季大危机似乎只是附带行动。 至少这些拉脱维亚形形色色的人们听到瓦良格人有节奏的战吼,如同吃下了定心丸。 只是,正在杀奔而来的敌人真的是瑟米加利亚军队吗? 第1079章 从铁皮盔下亮出一个大秃头 斯普尤特在登陆里加后因恪守纪律,始终未向本地人展示过罗斯的武力。 即便登陆的罗斯人绝大部分是后来被赋予的这个身份,时至今日却也有近十年。 萨列马岛民无论出身如何,其旧身份所背负的罪过被罗斯完全取消,遂在法理上他们成了新罗斯人。既然做了罗斯人,各方面就要像真正的罗斯人靠拢。他们增添了新衣服,也增添了新武器。 缝纫素白的袍子,前胸后背在缝上蓝色布条。如此战袍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它可以御寒,最大的意义则是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身份。 甚至是一群海盗也统一了服装,就是质地远远逊于国营制衣厂的手艺。 每一个北方人都渴望一把好剑! 曾经流行于整个维京世界的,是模彷自罗马时代宽刃剑的所谓维京剑。那种剑是纯粹的熟铁打造,它毫无弹性容易弯折,为了增加强度被故意做得中间厚、有着放血槽、剑刃宽。这种剑讲究噼砍和突刺,但剑刃处过重,使得战士总会在剑柄再安装一个配重铁片。 住在里加的丹麦社区,当地的精英战士都有着这种款式的佩剑。 确实,也只有精英战士有财力装备这样的剑。 罗斯人则完全不同。 即便是萨列马岛民,他们很愿意积攒一笔财富,再去北方的矿山买一把便宜的剑胚。所谓剑胚就是一支没有开刃的钢条,岛民得到它便自行热锻一番,再亲自进行开刃与打磨出锋利剑尖。他们的手艺逊于国营铁匠铺的高手,胜在自做的剑成本低。 即便如此,岛民已经大规模装备这种‘自做剑’,剑身皆被打磨成亮白,从橡木剑鞘里抽出无比骇人。 他们第一次大规模地亮出自己的宝剑,并从里加购买了一些羊油和牛油,就以油脂对自己的宝剑做保养。 罗斯人的暂居之地本就是丹麦社区的地盘,这些借宿者毫不忌讳自己的临时盟友睁大双眼的围观。 一样在紧急磨刀的头目斯特坎德根本想不到那些罗斯人居然人人有宝剑。 一把宝剑,一面圆盾,一顶带有巨大护鼻的贴皮盔,这一切满足了他对优秀战士的一切设想。 甚至,这群罗斯人还突击从船上卸下了名为扭力弹弓的重型武器,它有六座之巨,每一座可发射石弹、标枪,威力深不可测。 名为十字弓的武器也被罗斯人从船只运下,看似就是一张放平的弓,却有机关可以自由控制射击时机,以至于一个拙劣的猎手使用它也能射杀很远距离的松鼠。 如此总总尽显眼前,斯特坎德不得不思考一番,倘若这次登陆的不是二百个海盗出身的罗斯商人,而是真正的罗斯军队,里加当如何?也许……到时候只能高调宣布我们是丹麦人,是罗斯的真正盟友,以求自保。 仅从罗斯人展现的武备来看,他觉得未来的战斗联军一定能赢。 如此也皆是了那个上年纪的罗斯贵族手头就这点兵力如何自信满满。 远方一群怪物正杀奔而来,而温暖的窝棚也钻入一头野兽,这头野兽也仅仅没有发狂。这是里加本地的拉脱维亚贵族对罗斯商人的全新感想。 的确,当第二天的阳光普照大地,罗斯的客居地理走出一众衣着统一、盾牌统一、大规模持剑的战士。他们看起来一模一样,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在外人看来真是一群蓝白混色的不可招惹之人。 广大的拉脱维亚民兵获悉了这一情况,他们多是单纯之辈,只觉得大人物们招募了一批优秀佣兵,这下瑟米加利亚人的偷袭必将遭遇失败。 明明是守卫自己的地盘,包围自己的粮食和禽畜,民兵并不愿意全力拼命。让那些瓦良格佣兵去拼杀就好了,大不了他们战后多多去拿战利品,大伙儿还是保命要紧。不能说这群民兵是懦弱的,只能说他们非常鸡贼。 保有这种想法,民兵的确有一千人之中,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以农具为主,衣着更是非常凌乱。 他们着装混乱、武器混乱,多是一根麻绳捆住散乱的头发,情况好的人有着皮革鞋子,还有不少人索性赤足。 一方是衣着武备统一,虽是海盗出身但彪悍不可言。 一方是本地农夫,武备混乱衣着杂乱,认为战斗就是众人一拥而上一通群殴。 介于两者之间的便是丹麦社区走出的战士,他们可以保持一定的纪律性,在老大斯特兰德的指挥下树立盾墙结阵厮杀。他们的衣着也是五花八门,引起整体富裕一些,衣着不统一至少都保持干净,战士又以各自的喜好妆点自己的衣服。于是,以豹皮做披肩的人大有人在,显然这种特殊皮革就是从波洛茨克或是德里戈维奇人手里买的。 仅仅一个夜晚,里加就组织出一支军队。这当然不是他们有着极高组织度,实在因为城里人口突然大规模激增,又有定居、客居的瓦良格人助力。 遂到第二天白天,舆论从最初的恐惧已经悄然变成了敢战。他们足足等了一个上午根本没等来敌人,再到下午,无聊的等待下敢战也变成了求战。 难道,那些瑟米加利亚人停下了脚步? 里加的拉脱维亚人在偏上游的地方布置了放哨人,这些哨兵却因害怕不敢走出太远。哨兵也很聪明,他们收拢一些牛粪又准备火种,计划在发现敌情后制造浓烟以让后方看到。 直到太阳落山任何的危险警报都不存在,就在无聊又紧张的等待中,第三个白天悄然降临。 没有人会怀疑瑟米加利亚人不来,而过去的那个平静白天,战争警报已经随着腿脚很好的信使传到远处的村庄。 当务之急是保卫好自己的地盘,后来才得到消息所谓里加的家伙们自行聘用了两个瓦良格人做将军,他们没工夫指责此举因不是所有首领的投票表决所谓非法,而是紧急从村子里挑选精壮前往里加助战。 拉脱维亚民兵变多了!他们越是人数多就越有自信,便更加迫切地希望瑟米加利亚人现身。 无聊的等待终有结束,戏剧性的变数也不存在。 因为,即便是上年纪的人也看到了远方的浓烟。 号角、鼓声大作,整个里加陷入热烈聒噪。 民兵的兵力已经膨胀到一千五百人!再加上瓦良格人佣兵,拉脱维亚部落硬生生组织起两千人大军,客观而言这是该部族的历史之最。 如果敌人就是直接冲击里加,他们唯有沿着河道直奔入海口的唯一线路,如此一旦战斗战局会极为简单。 于是,所谓的瓦良格人,即丹麦、罗斯佣兵,按照与本地贵族商议后的条件纷纷在阵前列阵。 罗斯人聚在一起形成蓝白色调的矩形阵列,前排摆着六座扭力弹弓,又有持十字弓者待命,后处皆为剑盾手。 丹麦人已经提前列好了盾墙,头目斯特坎德已经拔出自己的宽刃剑,在盾墙前不断踱步。 在他们的身后便是大量持长柄武器的拉脱维亚民兵,民兵站位杂乱无章,聚在一起呈现椭圆,多个村庄首领亲自出战,但这群贵族只会管理自己的手下。各村庄的军队只可能在自己首领的指挥下作战,宏观上就成了各自为战。 拉脱维亚人是如此,瑟米加利亚人也是如此。 一开始斯普尤特还不觉得雇佣自己的盟友如此愚蠢。看看现实吧!只要扭头看看这群盟友,虽有迹象都表明他们就是一群武装功夫,一众只会凭借本能打斗的野生动物。 不过一想到要面对的敌人也是半斤八两也就释然了。 “太慢了!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已经站了一阵子还不见敌人踪影,斯普尤特难免抱怨。 听到了抱怨,斯特坎德下意识走来:“要给那些蠢货一些时间。” “就继续干等着?” “要不大家都先坐下来等那些家伙。” 其实只要看看现在的情况,听到号角声聚集起来的拉脱维亚民兵因为等不到敌人已经纷纷坐地,懈怠的情绪能够传染,渐渐的越来越多民兵席地而坐,把武器抱在怀里和同伴侃大山。这就不像是打仗,而像是观看一场迟迟未开场好戏的观众。 斯普尤特还能如何?总不能让披甲的战士一直站着?他看到自己的儿子都坐下来,也不好说些什么。 最勇武的瓦良格佣兵集体坐下,字面意义达成了以逸待劳。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无聊感持续加重的当下远方真的出现了黑影,发呆的人们像是被蜜蜂蛰了脸,一个个都蹦起来,使劲拍拍自己麻布的脸颊,再攥紧武器准备迎战。军中的号角、皮鼓不断发出响声,精神萎靡的人们为之振奋。 “该战斗了!该死,这些瑟米加利亚人变得有些奇怪。”斯特坎德没有多想,他再对着有些愣神的盟友大吼:“傻瓜被发呆了!准备战斗了!” 而斯普尤特却眯着眼看似依旧在发呆。 “喂!朋友,你还在愣神?快组织好你的人准备战斗!” 说来也非常奇怪,斯特坎德察觉到那些罗斯人都在探头看着远处缓慢逼近的“东西”,似乎是看热闹根本不是打仗。他们探着脑袋指指点点,本该攥紧剑柄的手也颇为松弛。 耳畔都是那个丹麦头目的叫嚷,斯普尤特听得耳朵长茧,他勐地扭过头绷着老脸不耐烦地发出灵魂之问:“来者都是你们所谓的瑟米加利亚人?” “是啊。你……怀疑了。” “对。我很怀疑。我的双眼还没有瞎,我怎么觉得那其实是一群骑马的家伙。” “骑马者?”说来惭愧,这个概念第丹麦头目斯特坎德非常陌生。“谁知道呢。还是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吧。” “不着急。我……感觉非常奇怪。” 虽然非常离奇,斯普尤特注意到骑马的人都有着白色调,而且还举着类似旗帜的东西。距离还在缩短,而对方的行动速度也慢了下来。 一个非常怪异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咄咄怪事,那边的该不会是……我们的骑兵?” 骑马的人、白色调为主着装,斯普尤特纵横海洋这么多年唯一知道可以如此打扮的只有罗斯骑兵。自从大战之后他就负责在海洋巡逻,知晓骑兵乘船回去了,至此以后有关骑兵的事一无所知。 还不能妄下结论! 斯普尤特急中生智,他令部下把折叠的旗帜挂在木杆上,接着又进行在外人看来极为莫名其妙的动作。 “旗语兵!出阵!给那些家伙发问候!”他命令。 斯普尤特麾下自然有懂得旗语的人,自从“旗语”被发明后就运用于海战,现在做了海洋执法者的他更是大为发展这种技术。他觉得只要对方是罗斯军队,一定懂得旗语这个概念,无论对方能否看懂,只要注意到一个人做着一套看似费解的体操就意识到此乃友军。 所谓旗帜就是临时捆了布条两根木棍,旗语兵遂当众张牙舞爪起来,看得他者莫名其妙。 “你这是干什么?”斯特坎德觉得世界变得极为荒诞。 “我是试探一番。” “又在是探索什么?” “看看对方是否是我们的人。” “啊?!真是莫名其妙。”斯特坎德是真的不明白。 显而易见的是旗语兵一顿骚操作真的引起不断逼近的敌人有了动作。仔细听,风带来了远方的声响,那是来自牛角号的动静,而吹响的节奏是信号。 斯普尤特露出舒服的笑容,他干脆宝剑入鞘,又突击下令所有战士把武器收起来。 “这是不打了吗?”斯特坎德又问。 “不打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情报根本是错的。但那些人不是瑟米加利亚人,是……我们罗斯人。” “嗯?” “就是我们罗斯人!” 斯普尤特或许个人的耳朵可以听错声响,但所有登陆的罗斯人的耳朵不会全体错乱。悠扬的号角声化作闷响,大家仍能判断出此乃代表“收兵”的信号。“收兵”意味着休整、停战、休战的非战斗状态,也引申为和平的意思。 他要求盟友也不必再紧张,因为对方已经没有敌意。他更是说:“你们就放心吧!如果真的打起来,罗斯的骑兵会让你们痛哭,好在他们没有敌意。” “啊?真是你们的人?你们不是渡海而来吗?怎么会骑着马从上游赶来?” “谁知道呢?至少我猜得出他们的首领是谁。” 当所有瓦良格佣兵逐渐集体懈怠,拉脱维亚民兵一头雾水之际,骑兵已经抵达罗斯扭力弹弓的射程之内。 骑兵们排成宽队,处在前排的尽是衣着统一的罗斯骑兵,第二排就变成奥斯塔拉骑兵,而草原人骑兵在最后。骑兵队飘扬着罗斯旗和奥斯塔拉旗两种,而此两旗斯普尤特非常清楚。 骑兵毫无战意,或者说他们曾经有过,在看到远方有人做了一番旗语兵才会的怪异肢体动作就开始起疑心,再注意到远处列阵的军队居然存在罗斯旗帜,那种战意迅速化解。 一名高壮的骑兵先是摆摆手,再独自一人奔向列阵的大军。 这下,即便是丹麦佣兵们也看清了骑马之人的装束。大家可以注意到此人铁皮盔的巨大护鼻,还有遮住大半张脸的锁甲遮面。圆盾挂在马鞍,其上涂抹的图桉与自己的盟友不能说略有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给圆盾绘制花纹讲究得就是标新立异以体现主人的勇武倔强,一个小团体会集体绘制一种图桉,团体越是大就越要保证大家图桉一致以便于战斗中认清友军。 斯特坎德像是做梦一样,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骑兵。 因为拉脱维亚部落是没有骑兵的,他只听说西南方向很远的尤特文(立陶宛)部落有骑马者。他对骑马作战完全不懂,更遑论眼前都是骑兵。 现在,罗斯人斯普尤特直接摘下头盔,露出那张老脸:“菲斯克!是你吗?” 只见这位骑马者松开马鞍,双手扶住头盔缓缓亮出自己的面容。只见头盔下亮出一个滑稽的大光头! 络腮小胡子与大光头,其人额头没有皱纹证明其年轻,他的脸斯普尤特自然认得,现在真相大白反倒是更令现在的局面充满荒诞戏谑。 “菲斯克!想不到真是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斯普尤特大叔?真是怪了,你们怎么会在里加?” “啊?!”现在,又轮到斯普尤特进一步吃惊:“你知道这是里加?” “我知道啊。我就是来找这里人的,结果还是要打一仗?我可不想战斗。”菲斯克说得轻松,根本想不到如此轻松的态度更加重了荒诞感觉。 “那就别打了!任何的事咱们好好聊。可恶,早知道是你们这边的人还组织什么军队?”斯普尤特使劲拍打一番老脸完全清醒,又看向盟友,张开双臂以诺斯语不断大吼:“都散了吧!全都是误会!他们根本不是敌人。” 话是如此,丹麦人可以立刻宣布不打了,但拉脱维亚人看着眼前的局面,贵族们主观上可不想随便撤军。本地贵族获悉的情况是有敌人在破坏村庄,嫌疑人被锁定在瑟米加利亚人那里,结果谁知道呢?他们对这些家伙根本不了解,其人实力雄厚,倘若打起来了瓦良格佣兵集体撂挑子不干,届时里加岂不是毁灭了?! 普通民兵只能看到眼前的局面,他们发觉战斗根本打不起来,本就消耗厉害的士气现在更是泄了气,那些所谓的敌人压根不是瑟米加利亚,对方虽然非常怪异也没有敌意的样子,甚至和那些瓦良格人头目相谈甚欢。 就算本地贵族保持戒备,当民兵觉得继续傻站在这里毫无意义便开始自发撤出战场,撤离情况愈演愈烈,贵族们已经丧失战斗的能力。 贵族感受到恐惧,不过转念一想这群和罗斯人装束极为相似的骑马者没有敌意的样子,和他们谈谈就可以问出情况。 于是,所谓军事对峙仅是理论存在了不超过三十分钟,当瓦良格人佣兵开始与所谓敌人相谈甚欢开始,兵力雄厚的拉脱维亚民兵直接自我解散。本地贵族则站出来,纷纷走近瓦良格人一片闲适的阵列,走近那个秃头的异乡人,以及其背后的骑兵大军。 虽然仅从衣着可以判定异乡人与罗斯人有着极为缜密的关系,便有本地贵族以口音有些怪的诺斯语简单问候:“远道而来的人,你们……是谁?” 菲斯克只想和奇迹般遇到的亲族好好聊聊,却见一些穿着各色裘皮的“战士”走来,以及提出的非常愚蠢的问题。 “我们是罗斯人。”他傲慢答复:“看起来你们是本地的头目?” “是的” “很好,我们此来只是想和里加人聊聊,我们毫无敌意,不知你们为何抱有敌意。也罢!想不到我的族人已经先行抵达这里,让我们未来的交流少了误会。真是庆幸啊!差一点就是战争了……” 第1080章 绥靖与内附 现在,里加的拉脱维亚人军队已然一盘散沙,一支劲旅在场可轻松将之击败。 菲斯克的骑兵抵达这里,他有这个能力,也可以有这方面的动机,但为了顾全大局他展现出十足的和平态度。 和斯普尤特的人相遇纯属一个美丽的巧合,恰是这一巧合大大可以利用。 那些民兵仍在杂乱无章地撤离,衣着斐然的本地贵族陆续聚集而来。 菲斯克对其他人抱有警惕,唯独相信同族斯普尤特的建议。他下了马,透过本地的翻译,再与这些贵族进一步交涉。 “我想和你们最大的首领谈谈。”菲斯克的要求非常直接。 这一要求可令诸多贵族犯了难,他们互相看看,关键时刻还是斯普尤特亲自解释。“小子,你对里加还是一无所知。这地方根本没有大首领!” “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不过,硬要说的话……”斯普尤特自傲第掐起腰,“我是他们选出的战争酋长。” “啊所以你已经是里加的老大” “并不是,却有了一定权势。我是他们临时选出以应对战争的酋长。” “就是迎战我们”菲斯克听得,再看这些贵族的,他的态度有些不好的转变,目光犀利起来。 “不要凶神恶煞的,一起都是误会。既然误会已经接触,骑兵可以直接进入里加。” 似乎接下来就该这么发展,然而这不是菲斯克想要的。 里加没有最高首领,这一状况堪称离奇,那么,这些家伙需要一个首领,就好比一个男孩需要一个父亲。菲斯克便是这样的思想,他觉得里加怕是无主之地,未来这一恩主就会是眼前的萨列马岛伯爵、南波罗的海的执法者、伟大探险家、老罗斯人斯普尤特是也。 甚至对方已经暗示自己有能力将暂时的权力转变成永久。 骑兵当然要进入里加,按照原计划可是要直奔海滩凭本事挖掘琥珀原石发财呢。 想不到以当前的特殊方法与诸多本地贵族相遇,菲斯克心生一计。 他暂时不去想为何这里还有另一群维京人,显然这些家伙与斯普尤特是同盟状态,还提供出了宝贵的翻译人员。 在他的背后,骑兵依旧排好整齐队列。战士们保持戒备,可以在得令后迅速发动对那些撤离者的野蛮追杀,反而是现在的等待愈发无聊。 菲斯克可以理解部下的心态,他便故意指着身后:“你们这些里加人都看到了吗他们是罗斯骑兵,是国王亲自发放薪酬的、只忠于国王的军队。他们比你们豢养的亲兵还要忠诚,装备精良敢打无畏,每个战士至少杀死过十名敌人。你们最好不要激怒他们,否则烈火会将你们的城市烧为灰尽。” 他不知道翻译人员是否如实说明,从这群家伙惊愕的脸上,可以断定恐吓的效果是达到了。 菲斯克便再度提及要求:“我的人远道而来从不打算在你们的领地杀人越货,但兄弟们也不该两手空空。”他故意比划一番,“给我们足够的粮食补给,别的我不强求。否则……粮食!或战争!” 最后的诉求是本地贵族完全听得懂的诺斯语词汇,显然对方虽然是另一群罗斯人,感官上恐怕才是真的罗斯人。 有的人“恍然大悟”,只怕从一开始商人斯普尤特就在做局,该团伙以丰厚货物麻痹里加的拉脱维亚人,骗取军事指挥权后与另一支同伙会和。 还有丹麦社区的瓦良格人。瓦良格人就是瓦良格人,无论是细分成丹麦人还是罗斯人,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即便觉得被骗又如何 绝大多数的拉脱维亚村庄首领、里加本地富贵,他们被瓦良格人包围,这群人之所以没有挥动屠刀都是顾及过去的情谊吧 一名村庄首领终止了惶恐和犹豫,他挺身而出:“那么,我们是应该坐在一起,在美酒美餐的助兴下好好谈谈我们的未来。我们……并不希望战争。” 翻译解说得很到位,菲斯克点点头:“我的确需要一场友好会谈。现在,我需要你们这些贵族立刻拿出承诺。我手下有兵七百人,要给没人两百磅粮食。” 所以罗斯骑兵索要累计十四万罗马磅的粮食,折算一个里加人容易理解的概念,便是一千四百个“麻袋”。 出于统计、运输的方便,里加作为拉脱维亚的贸易中心也因定居的丹麦人而全面使用维京人的通用度量衡,而这些计算的量纲大部分又来自罗马帝国的定义。 大宗货物如粮食,一百磅燕麦塞进一个粗麻布口袋里并束口。如此麻袋也成了一种计量单位。 在这里,里加贵族们为骑兵的大胃口汗颜,他们都在诉说这一要求太离谱,不料由他们亲自推选的两位瓦良格将领,此刻已经与强盗无疑。 “支持我们的人的要求。不过是一千四百麻袋的粮食,比起战争与死亡,你们就舍不得这些粮食”斯普尤特如是说。 此刻,丹麦人斯特坎德很识时务地完全站在盟友罗斯人的立场上。这老小子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自己的社区没有丝毫的与罗斯人讨价还价的权力。好在丹麦和罗斯已经是同盟状态,兄弟们打不过就加入,现在正是与罗斯人一起行动的机会。 斯特坎德遂以波罗的语的拉脱维亚方言告戒贵族们:“反正我们不会和他们战斗。我想,即便你们有机会组织起大军,也不可能有丝毫胜算。就把粮食给他们,去购买和平不可耻。再说,你们谈好了价码,以后若有事端,罗斯人也会帮你们战斗。” 简直是笑话!战斧都压在脖颈处了,这时候再劝说“你不要反抗乖乖拿粮食买和平”,这算哪门子的劝说分明是威胁。 “赶紧回话。”菲斯克催促一声。 见贵族们仍有犹豫,干脆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不了我们亲自去取,只是那时候会造成无谓的伤亡。听着,你们要为那些人的死负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贵族们又当如何他们纷纷表示愿意给粮食。 “很好。三天之内,见到足够粮食。我们还要进入里加城市驻扎,等待粮食期间我们会保持克制,见不到粮食,我们就抢掠。” 眼看着菲斯克这小子人五人六的,斯普尤特可不想让这一晚辈分享自己的权势,他又补充一番:“尊贵的人们,你们的村民最好快点把粮食拿出来。这一时间你们就在城里待着,在我们得到粮食后就释放你们。放心,这不是监禁。” 于是,罗斯骑兵与斯普尤特的海盗军会师,他们本就在去年战争并肩作战,而今相遇都愿意与对方叙叙旧。 骑兵中有飘扬着牛头旗,此乃奥斯塔拉骑兵,人数着实不少。另有数量庞大的、佩戴铁面具的草原人,数量实则最多。相比之下真正的罗斯骑兵仅有六分之一。 无论如何,完成会师后他们成为一伙儿人,现场的兵力直接膨胀到接近一千两百人,且军事素养极高。倘若再算上里加的丹麦社群那些非战斗人员,一个新生的势力降临里加,人口已达到两千人。 仅仅是两千人里加的居民很多于丹麦社区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那是商业上的伙伴、姻亲和朋友。恰是这种关系,里加可以为后来的罗斯商人敞开大门,只因他们对瓦良格商人心又好感。 也恰是如此,可谓是他们自己放弃了权力,整个里加彻底化作瓦良格人的地盘就是现在。 整个拉脱维亚部落才三万人,就这点人口已经无力祛除瓦良格人的影响,何况他也不会这么做。 本地贵族因为没有主心骨,出于自保的本能都在支持绥靖,即交出粮食购买安宁。 骑兵耀武扬威地排成整齐队列,战士昂首挺胸,战马踏着大大步,如此浩浩荡荡走向里加。他们展现着不可阻挡的武力却在明面上化身仪仗,盘踞在里加的难民终于看到他们所恐惧的存在,真正看到这些骑兵的脸,才感觉他们并不是凶神恶煞之辈。 骑兵队在河畔区域转了一圈,故意让本地人看看阵容,一来是震慑他们,二来也是化解未知的恐惧。 如此举措效果很好,那些被软禁的贵族们看到了民众像是参与祭奠一般的欢愉笑容,他们对罗斯人的恐惧消失了,而罗斯人在抵达他们选定的驻扎区域后的确恪守许诺的安分。他们甚至不骚扰本地的女人,任何人都不骚扰。里加人没有遭遇侵害,他们如此何谈反抗 更有利好消息在疯传——罗斯骑兵过境村庄没有任何抢掠,所有难民自可回家过日子。 这是真的至少他们在里加没有纵兵打劫。 民众又开始撤回,希望那些没撤走的族人平安无事也希望这样的和平可以持续下去。普通民族开始自我安慰,本来里加就有着丹麦社区,以后再来一个罗斯社区也无妨。甚至也有大聪明向朋友们宣传,所谓两支瓦良格人驻扎在这里,以后瑟米加利亚人休得侵扰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短期来看是粮食。长期来看,是刚刚进入村庄联盟状态的拉脱维亚人要让渡自己的势力主权。 各村庄首领皆派出可靠信使回村筹集粮食,他们本人被禁足。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商讨一番如何与新来的罗斯人做重大商议,而另一方的众人也已聚在一起。 深夜,一场畅快酒会。 “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斯特坎德高举橡木杯,向同样信仰奥丁的朋友们致敬。 他代表丹麦社区组织这场很有维京风格的酒会,人们痛饮浑浊的麦酒,使用刀子自由割取烤绵羊的肉,在推杯换盏间巩固友谊。 一开始,当斯普尤特声称罗斯-丹麦同盟时,斯特坎德有些怀疑,现在这份怀疑荡然无存。 就坐的人里还有一位遥远南方的草原贵族,样貌有些奇妙身材也偏矮小,大饼脸小眼睛很有特色。斯特坎德天然对着小子有所轻视,但在获悉罗斯骑兵都是该草原部族训练的,瞬间又刮目相看。 斯特坎德不知道大地的构造,不知世界的无限广博。他觉得自己所在的丹麦社区已经快到米德加德这所谓人类世界的尽头,终究还是自己格局小了。 所以,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应该抓住机会立刻解决。 斯特坎德承办这场酒会,他的身后就是上千人的丹麦社区,背负着整个社区未来的责任。偏偏这里还坐着另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 “哈罗德,你怎么会和罗斯人在一起”他问。 只见老哈罗德实在不知如何道来,只好勾下头。 喝得脸红的菲斯克很诧异:“哈罗德我们这里有叫哈罗德的吗” “就是你身边的家伙。” “他他是奥拉夫,我们的朋友。” “呸的奥拉夫,他是哈罗德。好吧,如果你小子愿意改名叫奥拉夫。”说着斯特坎德又狠狠瞪了一眼,并回忆起来:“你带着一些年轻小子去闯天下,他们人呢该不会都死了” “是死了。都在波洛茨克人的地盘死了。” 本来,当这老家伙谈及此事菲斯克是有些紧张的,听得这个实名该交哈罗德的家伙“他们死在波洛茨克人地盘”,心里要佩服一番这老小子的信口雌黄,也感慨如此妙语实为顾全大局。(毕竟砍死那些小子的都是罗斯骑兵,此乃一个误会。) “那些波洛茨克人是凶手的确如此。他们还扣留了我们这边的商队,把物资夺走、将人轰走。”喝得微醉的斯特坎德愤愤不平胡须乱颤。 老哈罗德才不会蠢到说明真相,反正大恶人被他标定为波洛茨克人就是皆大欢喜的。 “朋友,现在一切变了。我们年轻的战争酋长菲斯克,已经征服了波洛茨克。那些家伙以后归罗斯,再有人卡住我们的船只索要过路费,乃至杀人越货都结束了。” “他年轻!” 菲斯克本笑而不语,现在不得不解释一番。他一手抚摸自己渗出汗水的发红大秃头:“实不相瞒,我今年二十三岁。” “不可思议,你似乎有四十岁了。” “老叔,你错了。我是故意割掉头发,要将头发割得干净是很讲究的。倘若我不好好打理,不久就是浓密的头发,那样反倒不好了。” “你的爱好很有趣。”斯普尤特现在完全明白这小子“秃头”绰号就来自这个癖好,而非皮肤病的猜测。 趁此机会,他开始提及正事:“我听说罗斯和丹麦已经同盟。石墙部族的后人得到了最高权力,这是真的吗我想再确认一个。” “千真万确。”菲斯克打得极为干脆,眼神充斥着真诚。 “那么,我们当如何我是说,这一社区全都是丹麦人,也有很多混血的孩子,至少父母有一方是丹麦人。我们何去何从。” “也许你们可以回到西兰岛。新丹麦王拉格纳在那里兴建了一个名为哥本哈根的大城,今年客居我们罗斯的丹麦人也要连续返乡。丹麦正是用人之际,你们的回归或许可以得到他们的重用。” 听听,一个年轻的骑兵将军谈及这个见解很深。菲斯克所言不错,不过并不符合里加丹麦社区的利益,一个非常干脆的原因是这里距离丹麦太远而罗斯势力就在眼前。 斯特坎德便当众痛饮一大杯麦酒,在一阵轰隆隆饱嗝后,特别地昂起胸膛:“我是社区的首领!我不想举族回到丹麦!我想亲自和罗斯王见一见,我希望整个社区加入罗斯!希望,以后我们永远都是同族兄弟。” 他的宣言是菲斯克和斯普尤特始料未及的!不过仔细想想,一个非常强大的势力出现里加,甚至非常疯狂是从两个方向夹击,这更加体现了这一势力的实力。 大家都是维京人,有着崇拜强者的共性。秃头菲斯克、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两人与罗斯王有着血缘关系,毕竟都是同一个血缘部族出身。另外与会的奥斯塔拉公国的斯瓦尔加德,其女公爵或曰女首领是罗斯王的一个妻子。草原人格查尔是一个贵族,而其族姐则是罗斯王的另一个妻子。 斯特坎德是个聪明人,当他意识到自己新晋结交的朋友与远在北方的罗斯王都有紧密关系,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何放过 他请求归顺,这一诉求真是斯普尤特和菲斯克求之不得的。 而他的想法还不止于此:“你们对里加怎么看对住在这一代的拉脱维亚人怎么看” 已经住了一阵子的斯普尤特终于不必在掩藏自己的野心:“依我看,这里需要纳入罗斯的统治。” 菲斯克的原计划只是和里加建立商业联络,当然最终占领里加也在未来计划内。他万万没想到里加本地人窳劣不堪,真正有实力的人已经想着内附,如此机会如放过“我也支持你们的决意。”他说。 在场的人们都支持斯特坎德的主张,届时大家继续奉行着传统诺迪克式民主,里加成为北方世界的自由港口,只是所有权在罗斯手里。这便是大家最终讨论的结果,最终问题也来了——谁来代表罗斯管理里加 答桉根本不用想!作为首封的罗斯贵族,斯普尤特身经百战见多识广,首封地是萨列马岛扼守着里加海湾的出口,可以说这里的人们能否远洋捞鱼本就要看这位斯普尤特的脸色。其爵位还是世袭的,其拥有第一继承权的大儿子就在里加。 还有谁比斯普尤特代表罗斯更能拥有里加城市的管理权吗现在是没有的。 大家选择支持斯普尤特,不过这位老家伙说话也很讲究:“如此最好。我们会说服那些贵族放弃里加的控制权,甚至说服他们集体内附罗斯。但是,我是否真的有权,还需在稳定后向国王汇报。当国王宣布我拥有这份权力,我家族就是里加的主宰,我还会搬家到这里。” 第1081章 罗斯的拉脱维亚 里加对于罗斯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里是“琥珀之路”的起始点,从各地采集的琥珀原石以接力贸易的方式汇集在里加,再由本地商人或是丹麦商人负责贩运到南方。 在当今的时代该贸易线路并不繁荣,凡是有意前往东罗马的商人都甚至旅行的艰辛与凶险。如果在旅行中死亡,没有人觉得这不可思议,所以当老哈罗德声称随行的人都死了,并没有引起丹麦社区的震动。 他们还是比较关心琥珀去了哪里。 如果向他们说明,袭击者其实是罗斯人且所有原石也被他们拿走,如此一来刚刚建立的同盟岂不是要瞬间崩盘?有些事应该成为永远的秘密,与其要去知情者闭嘴不如从源头便不散播消息。 反正袭击者是波洛茨克人,而波洛茨克因战败被罗斯骑兵征服,就在争斗中那些琥珀原石落入了沼泽地,被大地所吞噬。 这一说法很有说服力,丹麦社区的民众相信了老哈罗德的描述。毕竟这场贸易的投资方皆明白其中凶险,他们只能打折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这些丹麦商人并不小气,他们着眼于未来,现在罗斯的骑兵和海盗齐聚里加,老大斯特坎德为了整个社区着想投靠罗斯,日后大家都算是罗斯人了。这意味着更广大的市场! 而波洛茨克的家伙们因战败臣服,以后再无力量去拦路设卡索要过路费,且基辅当地人奇迹般的早已与罗斯结盟,贸易线似乎比之以往安全太多。 他们信仰奥丁也信仰弗雷,归根结底是崇拜财富以及可以保卫财富的武力。 一个更强大的势力降临里加,拉脱维亚人再不是这一城市名义上的主人。 但空降一个城主,对当前的局势有什么影响吗? 丹麦社区的民众与本地拉脱维亚人素无瓜葛,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没有争斗的理由。民众朴素的觉得,即便罗斯人当了本地老大,生活还应该照旧。 随着酒会的结束,斯普尤特、菲斯克和斯特坎德已经做好了密谋。全程没有拉脱维亚人代表参与,他们已经将里加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再当斯特坎德告知自己的社区民众酒会的有利结果,现在轮到整个社区在欢呼。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当天整个里加已然获悉瓦良格人的意图。 那些本地人贵族虽被禁足,却可以清楚地从外界获悉消息。 关于瓦良格人的谋略传入他们的耳朵,不同于他人的欢呼雀跃,这些人虽不至于如丧考妣,也只能说愁眉苦脸,接着又被迫释怀纷纷找补着一旦归顺可以得到的好处。 十多名村庄首领、本地巨富凑在一起一样得商量对策,他们席地而坐一张张面孔表情各异。 “唉。我们还能怎么办?终究是我们实力不济。” “没有错,即便给咱们充足的时间,召集所有的男人也不能击败这些瓦良格人。” “喂。听起来你们决定打仗似的。此事千万不要提,我们与他们没有矛盾,而且那些骑马的罗斯人的确没有破坏我们的村子。如果他们始终如此和善,让他们做老大也无妨。” “你就如此甘心?” “不然呢?”又有人愁眉苦脸看向大家:“若没有那些丹麦的瓦良格人,我们早被瑟米加利亚的家伙吞并。我们就是实力不济,就像是陶瓮里的鱼,只能被他们摆布。” “所以你们的态度呢?”又有老者看向大家:“我的意见是认同罗斯人做老大。那个斯普尤特不像是恶人,咱们彼此的贸易很和谐,我想他们也不想毁掉亲手建立的贸易吧。他们需要我们。” “依我看一切都是阴谋。”有略年轻的村庄首领哀叹:“可惜,即便我们识破阴谋也无能为力。” “我看未必。听说整个北方海域都安宁了。那个斯普尤特还是罗斯的贵族,让他做老大,以后咱们的渔船可以安全远洋捕捞,过去一切的麻烦都消失了。这对我们非常重要。所以我的态度也是承认他。”又有村庄首领明示接受罗斯治下的新秩序。 “反正我的族人是不想打仗。就算每年给他们一些粮食做贡品也无妨,只要我的人可以远洋捕捞,粮食的损失就可被丰厚的渔获抵消。何况……”有一个老家伙机灵地瞪眼:“罗斯人一定不会拒绝宝石。我们去海边挖琥珀,去森林里挖掘,把琥珀卖给他们能额外赚钱。罗斯人肯定比咱们这里定居良久的丹麦人更有实力,他们可以把宝石源源不断卖到远方,也就源源不断收购咱们族人挖掘的原石。” 这一描述真是令众人茅塞顿开。 对啊!只要有需求就有市场!只要宝石能平安卖出去,他们就需要大量的原石进货。 “那就按照过去的传统投票吧!反正大部分的首领都在这里。”一位有着夸张白胡子的老头子沙哑着声音发起投票。“就像我们之前支持罗斯人斯普尤特做将军那样,支持他一直做将军的人,举手吧。” 年龄各异的众人互相看看,巨富商人们作为里加城市的代表,出于利益的考量颇为积极地举手同意,那些村庄首领们虽有所犹豫,在看清局势后还是举起了右手。罢了,他们再互相看看纷纷笑了起来。有的是欢愉的笑,有的就只是心酸的苦笑。 贵族和巨富有绝对的权力去左右整个拉脱维亚部落的发展之路,他们很清楚自己弱小的实力,恰是如此,作为精英的他们深知一旦去挑战比自己强很多的实力必将遭遇毁灭性打击。 谈不上屈辱,他们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当这场会议结束,任何心神不宁的本地贵族彻底安了心。 殊不知,已经获悉消息的拉脱维亚普通人大规模地认同了全新的局面。普通民众讲究眼见为实,他们看到了这些罗斯骑兵对村庄真正做到秋毫无犯,看到了哪怕是被罗斯收复的海盗也成了和平商人。里加大量民众一度带着武器迎接可能的战斗,他们看到了罗斯人真正的武威,意识到与之对抗的惨烈结果,也庆幸一旦这些人成了盟友将是多么强大的守护者。 拉脱维亚就这点人口,只要贵族们决意归顺,乡里乡亲的民众就只能顺滑地接受这一结果。 于是,被禁足的里加贵族们干脆向罗斯人表明了归顺的态度,他们表现得如此顺从,着实令斯普尤特吃惊。 既然如此,即便那些人索要进贡的粮食才刚刚开始到位,所谓趁热打铁,正式会议正好现在落实。 相比于罗斯人兴建的大型海港城市,里加谈不上脏乱差,城市的面貌也可谓糟糕透了。 菲斯克带来的年轻人觉得这地方很糟糕,斯普尤特麾下的一小撮老家伙则觉得此地非常复古。 本地人是就地取材盖房子,老式维京长屋比比皆是,另有大量的棚屋。他们以篱笆围城院落,城里所谓巨富则立下木桩搭建高大一些的木围墙。整个庞大定居点的结构就是摊大饼,全城没有任何的二层建筑,于是定居人口不算多,城市面积可不算小。全城不存在城市围墙,使得她很容易攻击。 真是应了丹麦头目斯特坎德的描述,若非这里有着丹麦社区,附近的一些虎视眈眈的部落早已吞并这里。那些与本地人说着类似语言的家伙是否要提出很多苛刻要求呢?至少化客居为定居的丹麦人经营自己的社区,不向拉脱维亚人索要公平,也不会给予他们贡品。 丹麦社区的确是外来者,几十年来与本地拉脱维亚人是互利共生的关系。 斯普尤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既然它已经发展得极为稳定,罗斯就该无改动得接手。 遂在正式会议前,罗斯-丹麦社区一方完全统一了态度,在斯特坎德和老哈拉尔看来,罗斯人做出了最明智的统治策略,而这些要求是让拉脱维亚人没理由讨价还价、应该直接接受的。 小马车运输着粮食源源不断抵达里加,那些押运的村民多少有些忐忑,他们零距离见到了实力雄厚的骑马罗斯人,在卸完粮食后便立刻撤离。 菲斯克下令自己人保持克制不做任何找茬,甚至也不要纠结所运粮食是否够数。 新麦明白多发潮,未经风干晾晒的麦子凑够一袋一百磅,里面有太多的水分,明知这里有鸡贼的成分,菲斯克获悉情况也懒得去追究。 新麦道有一个好,一路行军又参与战斗的战马一直保持着高体能消耗,尤其到了秋季,马匹掉膘得厉害,急需吃到麦子快速恢复体能。新麦易于消化,对麦香敏感的战马也爱吃它。 这些麦子来得非常及时,毕竟菲斯克的骑兵不会在此久留,计划会在十月份返程,会在一个很恰当的时机抵达诺夫哥罗德地区驻扎下来。这批麦子配合波洛茨克人的贡品正好满足了回程人马的口粮,现在得到新麦的人们已经在享用大餐。 在丹麦社区里,一间规模较大的长屋被选定罗斯人与本地贵族谈判的地点。 明明是确立里加归属权的会议,气氛并非凝重,甚至充满了欢愉。 因为事态已经不知是拉脱维亚人让渡里加的归属,而是要带领整个部族、大大小小二十个村庄集体投奔罗斯。他们获悉的情报是,罗斯人会做公正的统治者,大家的生活会比以往更好,如此何必哀愁? 一切彷佛回到了过去,斯普尤特坐在室内简陋的长椅,左看右看觉得时空有些错乱了。彷佛这就是旧时罗斯部族在老家修造的议会庭,容得下一百人凑在一起商议事情。 长屋以中心走廊为中线,一边坐着罗斯人、丹麦社区人、奥斯塔拉人和草原人,他们代表罗斯势力。另一边坐着拉脱维亚人贵族和商人。 斯普尤特无疑是这场会议的主角,当然,摘下头盔露出大光头的菲斯克实在显眼。 斯普尤特见该来的贵族都已到期,他没有犹豫:“那就开始吧!都看向我,我宣布一件事。以后,我就是里加的城主。” 话音以落,眼前的拉脱维亚人没有丝毫的反对和质疑,他们的眼神很和善,看来正如他们之前透露的那般完全接受这一结果。 “你们可有质疑?”他问。 罢了,斯普尤特随便手指几个贵族,问得他们的态度,得到的都是同意。 “很好,既然你们如此顺从。我再宣布一件事!以后,你们整个拉脱维亚部落,并入我们的罗斯王国!” 这是索要一整个部族的主权,期间不通过战争,仅仅靠着武装威慑和经济拉拢就得到,斯普尤特和伙计们商议时不能保证如此过分要求拉脱维亚人会支持,于是他再强调一番,睁大眼睛观摩他们的态度。 “你们,是支持还是反对?”他继续问。 此刻,一位老者当众敲敲木杖:“整个部落接受你们罗斯的统治……是可以的。所以,我们将得到什么?是一如既往安定的生活吗?” “你……老者,你可以代表其他贵族的意愿吗?”斯普尤特暂按内心的喜悦,特别询问一番。 “可以。我年纪最老。那么,你的意思呢?” “当然,就像我们之前和平贸易一般,以后我们还是维持这样的和平。而且,被罗斯统治是幸福的!我们的国王充满智慧,会善待所有臣服他的人。我其实知晓你们担心什么,无外乎担忧是否纳贡、缴纳多少贡品、民众是否会沦为奴隶……”话说一半,菲斯克便注意到那些贵族勐地探出的脑袋,“我说,你们完全不用担心。” “你要如何承诺?”老者再问。 “是否缴纳贡品,如果是,要缴纳多少,这种事其实我无权定夺,只有我们的过往可以定夺。依我所知,国王会因为你们聪明的归附,赐予你们十年期的免贡,而且即便十年后开始纳贡,贡品也很少。再说,我乃萨列马岛伯爵,我不想收取你们的贡品,现在仅仅依靠我们的正常贸易,就足以满足我的需求。至于奴隶的问题。听着!只有罪犯和战俘可以做奴隶,我们的王很仁慈,原则上普通人不会为奴。” 斯普尤特是这样的解释,本地贵族再好好审视这个已经很眼熟的男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公平的说罗斯人若是给予这样的价码真是太好了,彷佛他们是一群大善人,对所谓谋面的罗斯大王、那位名叫留里克的年轻男人也心生好感。 现在,轮到拉脱维亚人提出自己的主张。 老者正是因为年纪最老,他被大家推举为话事人代表全体拉脱维亚人说话:“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整个部族并入罗斯。我们并不知道你们的具体情况,就知道你。你会善待我们吗?将军斯普尤特?” “会的。” “其实……我们没有任何自主选择的余地,我们只能接受你们的统治。但愿你们会履行承诺。” 老者说得很实在,斯普尤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心里早就做好预桉,所谓这群拉脱维亚人若是拒绝被统治,军队就出击迫使他们臣服。 “我会履行承诺,我们的关系超越盟友。以后你们就是我的族人,而我直接向国王负责。” “很好。那么,我们的主张是,推举你为永远的将军。以后,你要带领我们抵抗其他部族的袭击,带领我们富裕起来。我们从没有选出一个永久的首领,现在你就是了。” 果然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拉脱维亚人非常顺滑地接受了罗斯征服者制定的新秩序。 这场会议确定了里加的丹麦社区以及整个拉脱维亚部族整体并入罗斯,在精细的划分下,两支实力直接并入到萨列马岛伯爵领。 于是,里加正式飘扬起罗斯旗帜,本来手下很少的斯普尤特摇身一变成为理论上手握上万人的边境大贵族。他尤为记得国王留里克赐予自己的权力,如今的扩张不过是履行权力罢了。 理论上国王在841年是不打算扩张的,但不代表拒绝任何形式的扩张。禁令仅限于王国主力军劳师袭远,像是奥斯塔拉公国的扩张就是合法的,那么萨列马岛伯国以和平方式扩张一样合法。 而对于拉脱维亚部落,臣服于一个强大的势力就是其宿命!他们并入罗斯,正是走在历史发展的正确道路上。要么归附西方的强权,要么归附东方的强权。 历史的进程在这里并没有错乱,罗斯控制着贸易点与线路,而臣服的拉脱维亚部族继续过着平凡的生活,他们有着巨大的自主权前提是不能反叛。归附罗斯有利可图,为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生活日渐改善,他们很乐意接受新秩序。只是比起另一个位面的进程,罗斯人提前了整整二百余年。 秋雨季节终于降临了,而远道而来的罗斯骑兵已经在海滩捡到了一批琥珀、蜜蜡原石,其中浑浊很多的蜜蜡最多,迫于急剧降温和阴雨,这种捡石头行动暂停。 里加和拉脱维亚部族经历了一番风波,生活又恢复了原状。 也只是当前所表现的是恢复原状。 时代已经彻底变了,拉脱维亚人再也不担心远洋捕鱼被袭击,大海对他们开放,理论上胆量大的拉脱维亚商人可以直接打着萨列马岛伯爵领的旗号去新罗斯堡做贸易。事实上斯普尤特决意带上归顺的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以及拉脱维亚贵族代表,亲赴都城面见国王留里克,由大王确定内附归顺的合法,罢了再完全勘定归顺者的权利与义务,以及王国对他们的权利义务。 “是该告一段落了,我明明在内陆出发,现在终于看到了大海。真是一个奇迹,国王的地图居然是真的,奥丁庇佑我们……”外面是阴雨天气,躲在房舍的菲斯克心里非常舒坦。他已经打算原路返回,让自己今年的冒险划上句号。 第1082章 蓝狐在拿骚 840年战争已经结束,到了841年春,北方世界恢复它原有的和平。 东王国之主路德维希深知自己已经战败,不过这场战败后的和谈至少挽回了他的些许颜面。 甚至于他觉得从都到尾自己的主张都是一场十足的失败,损兵折将甚多,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在法理上,萨克森人并没有反叛,旧酋长的后裔终究得到了公爵的头衔并宣誓效忠东王国。 始终摇摆着的弗兰德斯伯国,经由这次战争后伯爵博杜安迫于形势效忠了东王国。 丹麦人、罗斯人还有瑞典人,这些诺曼人已经不是自己祖父的时代可以轻易蹂躏的弱者,他们已经强盛,倘若祖父查理曼复活并发兵征讨,也要落得战败的结局吧。 情况实际已经非常糟糕,维系路德维希权势的是麾下的常备军,这支继承自祖父大帝时代征兵制度的大军,纵使延续到当下已经有些糜烂,即便如此也远远胜过地方贵族的扈从、农夫兵。 世代从军的军户大量折损,他们战死后理应由他们的儿子补充位置,可是那群崽子是否可以胜任?现在有着巨量的兵力缺口呢。 他的大军折损达到三万,精锐部队损失无可挽回,而突击征召的农夫兵也大量死亡。这些农夫兵多招自来茵高伯爵领,都来自美因茨、沃尔姆斯和法兰克福附近的农村。这些精壮劳力出征并折损,大大削弱了来茵高伯爵领的税赋能力。 偏偏该地区又是自己与大哥洛泰尔争夺的胶着地区,自己留守的主力军要继续坚守,所需粮草几乎都要从本地农夫手里夺取。 这地方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且来茵河对岸的区域是从大哥手里硬生生打出来的。他不在乎本地农夫的生计,只在乎还能从本地榨取多少壮丁充当农夫兵。现在,该地区是否能受得住已经成了问题。 农夫兵真的可堪大用吗?不见得。至少有兵总比没兵强。 路德维希倒有一个念想——皈依天主的诺曼人约瑟夫蓝狐和他手下的兵。 就像是过去豢养的狗子哈拉尔克拉克,狗子换了新的。 是的,路德维希将蓝狐和其罗斯武装商团当做可以使唤的猎犬。他可以自我安慰说这群狠人信仰因为不够纯粹,动起手来便极端粗野,这就是最好的工具人。自己不必公开支持这群家伙去作恶,只要默许他们劫掠即可。 倘若教会或是其他贵族声称来茵河上存在这种恶人,解释路德维希大可以说:“这就是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诺曼海盗,我无能为力。” 事到如今,路德维希觉得至少在一年时间内自己无法再组织大军与大哥的军队硬碰硬,他要积极训练新兵,积极拉拢贵族效忠,乃至派人去西王国与小弟查理,乃至勃艮第人商议。 841年春,一支诺曼舰队浩浩荡荡在来茵河逆水行舟。 长船拖曳着大船,蓝狐与他的人就是这支舰队的主宰,而东王国的路德维希、少量侍从,以及一些法兰克人难民,便是非常特殊的乘客。 现在,就算蓝狐想要和路德维希做一些交涉,后者因战败实在抹不开面子一直一言不发。其人一定在谋划着些什么,蓝狐不太信任这个男人,倒是相信此人不会公开撕毁条约。就算路德维希回到老家有卷土重来的想法,也该看看眼前的局势!罗斯、丹麦和萨克森并不像在对东王国动刀兵,而立志要统一这个法兰克的洛泰尔大王可是有能力有动机杀死路德维希的家族。 蓝狐更关心自己的目的拿骚村,在船上,他还是和拿骚男爵、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聊得来。 这支舰队的大部分船只有着经典的北欧形象,但桅杆上都挂着醒目的巨大十字,最大的那艘武装货船则悬挂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谁人敢如此高调悬挂查理曼战旗,唯有顶级贵族有资格。 恰是这些旗帜,让战败并缴纳大量战争赔款的科隆不再恐惧,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下了船,并公开高调地卸下所谓的真十字架。 迎接他的教士们齐刷刷跪倒在真十字架前,高呼这是一个奇迹。 是奇迹吗?哈德博尔德什么都不想说,他无语凝噎,只希望一切都过去。 而路德维希穿着朴素的罩袍,他的王冠和华丽衣服收起来,以非常低调的方式默默看着这座大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真的关心。 法理上,亨利拿骚已是萨克森公国的附庸。过去这个小男爵是来茵高伯爵附庸,而今,整个拿骚男爵领已经化作尼德兰伯国飞地。 亨利拿骚的计划是回到老家后,将人数本就不多的父老乡亲们组织起来以宣布他家族的升级,之后再做一番人员的调配。最终,拿骚村依旧会保留现在的名字,只是对于留守此地的人们而言,一切都变了。 留守者,必须支持一些外乡人的入住。 舰队离开科隆,又默默地离开波恩。 此乃蓝狐第二次进入欧洲腹地,上次一别已经过了好多年。上次的旅途走的是威悉河线路,在抵达河流上游后转陆路走了一阵子,这才拐入美因河,继而抵达来茵河,在抵达上游水源地赖歇瑙湖后又走一段陆路抵达多瑙河,最终抵达雷根斯堡。旅途虽然非常曲折,倒也清楚看到了法兰克人的风土人情,使得过去的那些传说立刻变得清楚起来,并给罗斯的840年战争提供了第一手情报。 蓝狐就是公开的探子,他已经知道的太多,而且手握一支军队实在不好惹。 亨利拿骚与罗斯王留里克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后又神奇得有着很好的私交。 “仅仅因为我是拿骚男爵。拿骚,留里克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亨利无意多想,罗斯主力军已经离开,然大量丹麦人要涌入西部海岸,建立一个全新的杜里斯特,更名为鹿特斯塔德。 老家拿骚是嵌入内陆、陷入两强争霸的焦灼点,他觉得自己不太能保持着祖先的家园,移民到弗里斯兰这一滨海低地逃离是非之地是聪明之举。老家当然不能平白无故放弃,这是自己不会再设立贵族去管理它,除非用一些谋略。 武装货船的船艏站着两人,现在正是春风拂面,两人心情很不错。 “已经过了波恩,接下来是我们罗斯人从未到过的河段。”蓝狐不禁慨叹。 亨利拿骚憋着千言万语,他先指着河面:“这条河,是法兰克人的父亲,还有一条河,是他们的母亲。” “哦?还有这种说法?” “来茵河是父亲,摩泽尔河是母亲,可是,我们拿骚人不是法兰克人。我的祖先被他们统治被逼无奈,现在,至少对于我们应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亨利话里有话,蓝狐似乎明白了一些。 “不过,如果船队抵达美因茨,我对那里就有些熟悉了。我去过当地,甚至知晓最终抵达雷根斯堡的陆路、水路”,我的头脑很好。 “哦?”亨利有些讶异,“早就听说过你曾有意见路德维希,你被他拒绝了。哈哈,现在那个男人无法再拒绝你。” “呵呵,他羞辱我,我也不必再敬重他。我看你也一样,你也不敬重他。” “路德维希战败了,搞不好……他的王国会被洛泰尔肢解。”亨利仍是故意这么说,语气也放得舒缓。 “你……到底想说什么?”蓝狐不得不谨慎反问。 “到时候我们怎么办?萨克森和我的新临定可能会面对中王国的进攻。” “不用担心,北方的勇士会让那个洛泰尔痛哭。”蓝狐一脸不以为意。 “那么,拿骚怎么办?你要建立的据点又该如何?” “他们敢!那就战斗!”蓝狐现在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亨利是要利用自己的罗斯军队,帮着他镇守住老家。他轻轻笑出声:“我能猜到你担心什么了。” “哦?你说说。” “就是怕野蛮的我们对待你的村民如同对待牲畜。放心,我和其他北方人不一样。我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作为战士其实是迫不得已。再说,我是罗斯王册封的哥德堡伯爵,现在去你的拿骚建立据点是受大王的命令,最后守卫者会是我的一个亲弟弟。” 亨利点点头:“这个我知晓。那么,你的弟弟如何?是和善的人,还是……” “都是年轻人,而且当他们来的时候必然接受过洗礼了。你不必担心,他们的双手从未沾染过鲜血。” 听得,亨利拿骚是欣慰、欣喜、担忧,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么说,你的弟弟甚至没有婚姻?” “是的。怎么……”蓝狐敏感地扭过脸:“你总不至于给我弟弟安排一个妻子?” “为何不可呢?而且,我可以册封你弟弟为骑士,这样他完成皈依又有贵族头衔,整个拿骚会接受他。这样有利于你们,也有利于我。” “真的可以?” “为何不可。我有这种权力。” 蓝狐不得不捏一下胡须思考起来,首先自己的家族是效忠罗斯王室的,两个弟弟也是国王安排着作为罗斯的爪牙安插在法兰克世界,难道进入这里后一个弟弟就效忠别的贵族了。但从利益上说,只要这么办事罗斯势力即可在拿骚站稳脚跟,且因这一法理可让东王国无话可说。但这是否伤害了罗斯王的感情?一个人不能效忠两个主子。 蓝狐没有同意也不反对,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你给我弟弟安排婚姻是可以的,如果这对我们建立据点有利。至于你计划册封一事还是缓缓,任何的事要等局势稳定再说。” 这就是敷衍,亨利也不愿强求。 蓝狐想了想一个两不得罪的招数,问道:“你的村庄可有牧师?” “自然是有的。” “那就让牧师代管一切事务,我的人客居在你的村子,彼此相安无事。我会约束我的人,倘若有人在你村子盗窃,就剁手,有人侮辱女人、杀人越货,就公开绞死。放心,我对盟友是客气的,对伤害盟友的行为零容忍。” 如说说法,亨利拿骚很满意。 话没有再谈下去,亨利拿骚加深了对罗斯人蓝狐的了解,这个懂得拉丁语的微胖男人的确比那些高级贵族更好说话。 也许,这就是商人吧。 舰队继续前进,河道已经明显有些收窄,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来茵河的中部河段。 河畔区域多森林,大量支流诸如来茵河,四周瞧瞧到处都是无人区。 该地区的森林仍旧连成一片,河岸南方地区人口稠密一切,北方定居点不多。村庄是点缀在森林之海中的星辰,彼此只有小型土路连接。 直到前方的河流交汇处的三角区,出现一个明显的较大型定居点。 蓝狐警惕异常,指着定居点询问亨利:“那是什么城市?是你的拿骚?” “不。那是科布伦茨。” 一个全新的名词。 “科布伦茨?应该不是你的。那就是路德维希的领地?” “也不是。”亨利拿骚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是洛泰尔的领地,是你们罗斯认定的新敌人。” “啊?”蓝狐觉得不可思议,一座地方城市堂而皇之树立在河畔。 “那么你的拿骚呢?” “再航行一段时间就到了。很快的!” “太离奇了。你真是心大。”蓝狐越是看着那座名叫科布伦茨的城市就越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不由得想起最近亨利拿骚说的那些话。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所谓拉拢是真的因为拿骚面临着威胁,这个科布伦茨就如同一头熊堵在家门口,罗斯商铺建立后,岂不是天天都要面对这个恶心的存在? “可恶!卧榻之处卧着一头熊,岂有此理!”蓝狐有着奉旨劫掠中王国的权力,甚至此乃一种条约义务。 他的眼神始终凝视着,像是在盘算如何迅速夺了此城。 他对此地终究不了解,还需亨利拿骚好好说道一番,之后再掂量一番是突袭夺取那座城,还是保持着观望。听亨利拿骚的说法,那座城虽然就在拿骚的家门口,这么多年来当地驻军也不曾袭扰拿骚,也许这种相安无事的关系可以持续下去? 蓝狐觉得那不可能,事实上纵使自己向保持克制,手下人一个赛一个的粗鲁,他们就算集体皈依,但没有一人是真的虔诚者。蓝狐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被某些戒律禁锢,他就是一个灵活的人,或曰有着五花八门信仰,或曰没有信仰。兄弟们比他自己要着急,今年非得到中王国的地盘抢掠一番,毕竟大家来这里主要就打算干这个,何况还被大贵族默许。 择机偷袭科布伦茨捞一笔是可以的,只是在动手之前要侦查一番,且刚刚登陆的大家必须与拿骚村民确立起良好关系。 当务之急还有一个,便是将东王国大王路德维希释放掉。 兰镇,兰河注入来茵河的交汇点村庄。这里已经是拿骚男爵国的地盘,该村庄极其微小,定居者都是服务于男爵亨利拿骚及其家族的。村民的任务是负责维护将拿骚村运货的船只,确保装运的羊毛和葡萄酒可以平安在来茵河运输,毕竟村子有的都是舢板级别的小船,运力很差适航性也差,倘若航行出了岔子货物掉进河里,拿骚全村损失就太大了。 接下来亨利拿骚和蓝狐的合伙举动做得便很不地道。 “为什么。说好的是用船把我送到沃尔姆斯。”被“卸货”的路德维希憋了一肚子泻火。 亨利拿骚选择回避,现在是蓝狐故意口嗨一番:“多年前,我千里迢迢去雷根斯堡意欲见你被你无情拒绝还略加嘲讽,你让我吃尽苦头!现在,我只是让你走着回去。接下来的航道我知晓,你也知晓,就算用走的方式多久可以抵达你的沃尔姆斯(威斯巴登)我也知道。你和你的随从带着干粮离开,戴上你的王冠离开!但愿,你还没有忘记如何远足。” 路德维希气得大吼,面对这个无能狂怒的家伙,蓝狐面不改色,故意说:“这样我们私人恩怨就扯平了。我会履行约定。” 难道说路德维希就这么认怂了?不认怂又如何?虽然自己贵为国王,而今确实实力严重受挫。这个约瑟夫蓝狐也不是普通人,不说其人与罗斯王亲密关心,他听说此人麾下就有至少五万人。 那些诺曼人的男人都可以做战士,听到有战斗就像是参加宴会般兴奋。哥德堡伯爵约瑟夫蓝狐,此人有能力纠结至少三千人的大军乘船杀过来。如果……这群狠人是袭击中王国再好不过。 蓝狐当然没有这么大的政治能量,能力却也并不弱。哥德堡所在约塔河的那些约塔兰人想发财都想疯了,如有必要,蓝狐自会想办法带着这群兄弟发财。所以,要先在拿骚村把据点建立起来,再从后方“摇人”。 不过路德维希不至于真的徒步走回沃尔姆斯大营,接下来很快就抵达来茵高伯爵领,自己即可从当地要求一些小贵族进贡马匹,如此策马返回。 本来,他是打算在打赢后给来茵高伯爵罗贝尔治罪的,甚至打算将之驱逐,并收回来茵高伯爵领,安排自己亲戚接任的。 现在看来没必要,毕竟自己败得更加离谱,有何面目去找罗贝尔一家子帅锅?恰恰相反,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罗贝尔家族要安抚利用。现在,路德维希打算回去就释放罗贝尔,私下里向他道歉,罢了再去法兰克福的教堂忏悔。 之后,扩军,转入战略防御! 第1083章 拿骚与巴登巴登温泉区 男爵大人平安回来是好事,可是,那些奇怪的船只和奇怪的人是怎么回事 整个兰河流域的下游部分都属于拿骚男爵领,在法理上拿骚家族拥有很大一片区域,但广博的土地与本地稀少的人群形成鲜明反比。领地的确很大,真正有效的定居点仅有三处:兰村hnstain),泉堡(badenems)和拿骚村。 兰村只是一座位于兰河注入来茵河主河道位置的小渔村。泉堡位于兰河河道内部,它是依傍河流的小定居点,背后的山丘有着罗马时代的堡垒遗迹。它已经被发现了温泉,但该定居点的最大特色是作为小型采石场存在。 最终,最大定居点就在上游一些的拿骚村。兰河在这里变得非常舒缓,河道大拐弯在山丘里冲出一片肥沃的多水河谷平原,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它很适合做农业发展。 在兰村,朴素的渔民迎回自己的男爵,并成为第一批获悉罗斯人真实存在的本地人。 这些民众生活得颇为闭塞,没有男爵大人的要求,他们才不会冒着风险离开自己的居住地。森林中有熊、狼和野猪,这些凶兽会袭击落单的普通人,总是是猎人也要提防一些,打猎务必是结伴行动。至于划船离开定居点也要小心,误入其他贵族领地被发现是异乡人,就可能遭到不公正对待。 除非是教士。唯有教士可以自由的活动。 蓝狐和他的人就在兰村将路德维希释放,他得以短暂逗留一番,好好“欣赏”这个村庄。 路德维希和他的随从带着仅剩的细软沿着河道徒步离开,拿骚知道自己没必要施以什么恩惠,但还是担心东王国之主在半路遭遇野兽袭击什么的。 蓝狐劝他安心:“如果有熊或是狼杀了他,就是他的命运。再说,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也许突然扑过来一头野兽,他也能果断拔剑将之杀了。” 亨利拿骚并没被这种解释说服,也没工夫再去多想。 当天,苦于舟车劳顿的人们集体上岸。 兰村驻守的零星民众迎回了他们远征北方的同乡,劫后余生的拿骚村战士本就不想去打仗,若非男爵大人也是奉命行事,他们也是重复着往昔平静的生活。 普通人因自己卑贱的身份不敢亲自向男爵大人询问个一二,毕竟有谣传说男爵可能战死,那么男爵的大儿子自然继承爵位。 现在,亨利拿骚一个大活人活生生站在这里,出征的战士死了一部分,剩下的人足矣告知同乡北方发生了什么。 当真正的现实由这些返乡者七嘴八舌描述一番,兰村的民众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离奇魔幻。 因为大家都知道整个拿骚男爵领都效忠着法兰克王室,因来茵高伯爵效忠东王国,拿骚也顺延着效忠之。如今一切都变了,拿骚男爵已经升级,甚至领地的名字都改变。尼德兰伯爵是什么意思这场战争,拿骚男爵在来茵河入海口处得到一大片土地的战利品,全新的尼德兰伯爵领是弗里斯兰、乌得勒支和拿骚的缝合体,甚至老家拿骚都成了一块飞地。 可普通民众如何知道遥远地方的名词和风土人情。男爵大人有了新身份,自己的生活是否会更好。 可以肯定的是,战争的另一方,那些反叛的萨克森人和其从北方请来的异端蛮族打赢了战争,现在,蛮族就在这里。 他们真的是蛮族吗归来的战士短时间内难改过去的称谓,所谓不皈依者都是“野蛮人”,即便对方非常强大,心中始终带着一些鄙夷。 村民自觉的和登陆的异邦军队保持距离,获悉这些人因与大人做了约定可以合法地在拿骚定居而感到焦虑。他们只是普通人无法左右贵族的决定,只能祈祷着来者不是卑鄙的异乡人。 结束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兰村弥漫着煮麦香味。 蓝狐带来了北方的“高科技”,即一口大铁锅。此乃罗斯军队的行军用锅,他只带了一口,其余的炊具皆为陶瓮。 缴获的战利品军粮、索取的萨克森粮食贡品,乃至从不列颠得到的粮食贡品,这些物资的一部分就在蓝狐的分舰队手里。他的本质是精于算计的商人,现在手握一支军队,更要算计这些人的吃喝用度。 他手头的粮食足够军队抵达拿骚后支持一段时间,在粮食吃完后,就要想办法得到补给。 从拿骚男爵领得到物资看似是一个合情理的选择,然此五百人规模的军队面临的不过是区区两千余众的拿骚人,当地人根本无能力供养他们。 所以,当蓝狐萌生就近劫掠科布伦茨的想法毫不突兀,那似乎就是一只杵在家门口的肥羊,等食物补给不足时动手。 当前粮食还比较充裕,处于长久安定的考虑,蓝狐有意对所有拿骚普通人展现出自己的和善。 篝火噼里啪啦,手握一批银币的蓝狐立刻从兰村渔民的手里买空今天的渔获。村民提供最多的本地欧鲈,蓝狐毫不留情地展现自己的出手阔绰,一条鲈鱼一个银币,固然是他要和自己的亲信一同享用,如此大手笔震惊得渔民双手颤抖。 因为,有的渔民对贵族有着债务,今日不过是卖了几条鱼,变相的是外来的罗斯人帮自己摆平债务了。 让信仰不纯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外来者有钱,肯帮穷人解决经济问题,他们就是大好人。再说了,那个外来的罗斯人头目,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其人胸口挂着的纯银十字架。这……竟是友人。 从现在开始便略施恩惠,亨利拿骚不理解蓝狐的行为,单纯觉得这家伙就是因为富裕而为所欲为。 亨利拿骚随性地和蓝狐凑在一起烤火,顺便等待着烤鱼成熟。 欧鲈刺不错,刮鳞后再对多刺的嵴背尾巴处理一番串起来即可烤制。 鱼肉被烤得两面发黑,撒上一些盐即可食用。 亨利拿骚双手捧着烤熟的鱼,他看得哈喇子直流,不由得感叹一句:“一条鱼一个银币,你是真的大方。” “无所谓。”蓝狐答得很随性。 “好吧。我再等等你们熬煮的麦粥。啊……真是不错的夜间住宿,你们保持着克制,没有袭扰我的村庄,我很欣慰。”罢辽,亨利便啃食起来。 蓝狐再看看这个家伙,微微一笑一并自顾自地啃食鱼肉。 蓝狐从不是大善人,任何的事他都要算计一番是否有利可图,他无出意外的还是从留里克手里学到了一些招数,譬如对穷苦人略施恩惠后收下当狗。 于是,他的麾下多有这种的“忠犬”。除了极少量的罗斯、瑞典出身的真维京人,便是一群在丹麦混不下去的维京化萨克森人,乃至一批皈依天主的萨克森人。 另有一个颇为靠谱的斯拉夫人随从,奥伯特利迪特人瓦迪。 蓝狐身为罗斯的哥德堡伯爵,屈尊到法兰克腹地发展是奉王命行事,在任务完成后就要离开,然其带领的队伍无必要不离开,而是由后续抵达的古尔德家族的“另一只狐狸”接手。 所以本着完全自愿的原则,要加入蓝狐的队伍必须做出一个承诺——皈依天主。 已经吃饱的蓝狐拍拍自己的肚皮:“你的村子有牧师真是太好了。瞧瞧的人吧……” “如何”亨利看他一眼。 “还有很多人没有皈依你们的神。正好,到了你的村子找到你的牧师,就公开举行一个洗礼仪式吧。” “你……你们……真的愿意” 亨利拿骚略有激动,他毕竟不是教士,不过这群外来者皈依天主后,自己作为贵族就不会尴尬。 “当然。到了你的村子第一要务就是这个。我还要和你的牧师聊聊,那个男人一定会说拉丁语,我们会相谈甚欢。” “这倒也是。” 有些话要埋在心里,亨利拿骚确信这群狠人就算集体皈依,他们照样能心安理得做强盗,只是会做到兔子不吃窝边草罢了。那样的话也好…… 第二天,饱受舟车劳顿之苦的人们一直睡到了中午,他们再吃一顿饭,于下午保持充足精力正式扎入兰河的河道。 这个夜晚,舰队就在泉堡靠岸扎营。 此地当前存在意义就是采石场,留驻的人口还不足五十人,他们挖掘岩石切割成块运回拿骚村,工作可谓极为清闲。 泉堡的得名就来自山丘上的罗马遗迹,丘上本是数百年前的罗马永固性堡垒,其中可用的建筑石料陆陆续续被拿骚人搬回老家,他们又继续在本地薄薄土层下挖掘花岗岩。恰是这些岩石的夹缝存在着加热地下水的喷口,温泉得以自流。 温泉并未得到开发利用,实在因为它太烫了,又远离大定居点,唯有采矿的工人可以利用这里的资源洗洗衣服泡泡澡。 天气渐冷,地面涌出的热泉形成小溪,水流快速冷却最后注入兰河。 蓝狐恰是客居在此第一次获悉这里有温泉。 温泉不足为奇,亨利拿骚非常直接地指出现在东王队主要驻扎地的庞大美因茨地区,其中的小城威斯巴登,就因温泉出名。而在南部不远的沃尔姆斯,法理上那里已经是路德维希的核心领地巴伐利亚,沃尔姆斯附近的丘陵区有着一片温泉区,它被干脆命名为巴登巴登,所谓此地温泉极多。 整片地区都曾是一支罗马军团的驻地,拿骚坐在的兰河下游有着堡垒,其堡垒集群一直延伸到美因茨、沃尔姆斯和法兰克福。彼时,罗马军团提防的就是北方的法兰克人和阿勒曼尼人,终究,是法兰克人笑到了最后。 拿骚家族无人记录历史,村民只能通过口口相传获悉往日的记忆碎片。对于亨利拿骚,自己的家族似乎自古以来就与法兰克人结盟,到了他这一代反而是为了美好未来而背叛。 所以,兰河畔巴登埃姆斯(泉堡)、威斯巴登、巴登巴登,三个定居点早已存在且都因泉水得名,彼此的地理距离很近,只因这段来茵河的河道正下方正是地热活跃区。 在富足的时代,这样的地理特点很适合兴建疗养院,事实上就是罗马时代的探险家发现了这一特色。酷爱洗浴的罗马人首先在威斯巴登建立温泉澡堂,实为罗马军团大营的配套基础设施。尔后,这些设施被法兰克贵族继承。美茵河畔法兰克福是查理曼大力建设的一座行宫,此乃征讨东方的前进基地,亦是一个洗浴疗养圣地。 现在的东王国路德维希大王还有心情享受温泉浴放松心情他没有时间这么做。 而拿骚村附近的泉堡纵使有着温泉资源,蓝狐也敏锐觉察到可以利用它,现在也绝不是改造一个温泉浴池的时机。 人只有在富足的时候才会想着去享受,他获悉拿骚村民的生活一直比较清苦。民众忙于改善生计,哪有心情去享受 拿骚家族真的爱自己的同血缘的族人吗他一直做得中规中矩,与其他小领主没什么差别。 在过去的时代,拿骚男爵与兰茵高伯爵是同盟,实力弱的拿骚要向东王国大贵族路德维希纳贡,此事常年由来茵高帮衬运输物资。贡品数量本不多,然整个拿骚男爵领就这点人口,他们在较为贫瘠的土地上种不出很多粮食,不得已就只能想出其他招数发展。 他们一直在发展农业,却因种种原因不能富足。 虽是如此,民众的精神世界倒也充盈,普通人不必多想,他们日常去劳作,每周去一次教堂做礼拜,节日都参与,生活清苦却也过得下去。 为什么这样呢 就是因为此地的地理构造。温泉是个宝,奈何此地的土壤薄,唯有山丘夹缝中的河谷平原适合耕种。垦荒也是一种风险投资,若是垦荒大概率能来带收益,民众的积极性根本抑制不住。拿骚村秉承着往昔粗犷的农业方式,加上肥力不足的土壤,种植的小麦、燕麦年年并没有多少富余,连续多年有所欠收也正常。 但这样的环境下,山丘上可以种植葡萄,河谷平原的荒地可以饲养牛羊。这些都需要先期的投资,本就缺钱的农民已经大批化作拿骚家族的佃户,缺乏投资的动力购买牛羊,而去山上开辟田亩发展葡萄种植园,这有着根本性的不可行。 因为,整个拿骚男爵领是拿骚家族的地盘,山头都是贵族财产。“已经大发慈悲的开放山林狩猎权给你们,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拿骚家族自认为很仁慈,可惜,这份“仁慈”并没有化作大量财富。民众不富裕,小家庭就要大量生育增加更多农业人口,奈何很多孩子年幼便夭折,高出生高伤亡,这就是整个拿骚男爵领才区区两千余人的原因。 归根到底,该地区是肥沃也贫瘠,它畜牧和种葡萄若是搞得好自然可以发财,再通过交易奶制品、肉类和葡萄酒赚取的钱财买粮食如此富足。 拿骚家族缺乏商业思维,也缺乏投资动力。若非战争,亨利拿骚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生活平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留下,只能由后人标注一个“某一代拿骚男爵”,而其后裔继续做一介男爵,并持续下去。 但属于该家族的历史已经彻底改变!拿骚家族不再需要等到十三世纪借着神罗的春风开始发达,现在,家族要在一蹴而就要在尼德兰发展。 第1084章 女儿竟成了权势保险的筹码 曾经,能在兰河上漂行的不过是独木舟和小舢板,现在一切都变了。 两头尖尖的维京长船整齐滑动着大桨,多条长船拖曳着一艘更大的船只。 一开始,河边垂钓的人、放牧割草的人,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扶着自己的草帽眯着眼欣赏着闻所未闻的奇景。 他们其实不清楚维京人或曰诺曼人意味着什么,朴素的村民只知道去年男爵大人带上了自己绝大部分骑马扈从,再招募了一些农夫,奉命去北方讨伐叛逆。 战争对普通人太遥远了,农夫也不知“北方的叛逆”与自己有何关系,他们的家人只知道战争会带来死亡,一时间抱着自己被征召的丈夫痛苦。 然后呢整整一个冬季杳无音信。现在,甚至已经完成了今年春耕,男爵大人生死未卜,出征的人已经失踪。 明明拿骚村距离东王国的美茵河畔法兰克福行宫不远,这些凡人不配去行宫打听消息。 他们只能去村里的修道院祈祷,就连男爵妇人也不能免俗。 长时间的没有消息先是带来了不安,接着是恐惧,现在,已经逐渐被释然了。 如果亨利拿骚适中或是明确死亡,他的长子自动继承男爵爵位。 拿骚男爵领只要不绝嗣,普通民众的生活便没有任何的变化。 村民继续着每日清苦的工作,他们大字不识一个,除了农业生产就是去修道院参与活动,村里的婚礼和葬礼都成了罕见且极为重要的娱乐。 兰河并不宽阔流速也舒缓,吃水浅的长船堂而皇之逆流而上。 初次见此奇景的人们毫无恐惧可言,他们呆呆站着如同田野里的稻草人,静静看着船上的人。 那里有着大量黄金头发的人,看起来不少身材比较高大。 且慢!那艘如方舟一般巨大的船只甲板上站着的男人,他的面孔为何如此熟悉 是男爵大人! 意识到此乃大喜讯的人们开始自发走近河边,他们向男爵招手,又跟着这支船队前进。虽说他们不清楚情况,明明男爵大人是骑马离开,带走的人也很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莫非这些人都是男爵的新扈从吗 有人大胆猜测,恐怕男爵在讨伐叛逆的战争中立下了大功。 田间劳作的人当然赶不上奋勇划船的蓝狐船队。 “很快就到了,让你的人准备靠岸。”亨利拿骚紧张地要求道。 蓝狐心情很不错:“漫长的航行终于结束。让我登岸……你的村子有合适的码头吗” “并没有。不过,你们的船只很适合冲滩。我的村子河畔地区烂泥较多,很适合你们行动。” “是吗冲滩是可以的,不过长此以往不行。我要修造一座真正的码头。” 亨利耸耸肩:“随便你。”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蓝狐敏锐觉察到这人的态度变化。 “毕竟,我的家族要离开这里。只怕会有很多人借你的船离开。” “那样,我就会帮你好好治理此地。当然我一样是暂住。希望我的人可以和你的人友好相处吧。” 舰队的出现有如方舟现世,村民对大船的了解仅限于村中教士描述的“方舟”,故以此称呼罗斯的这艘武装货船。 若非桅杆上都挂着醒目的十字旗,村民定会下意识地回避。一张粗制白布,以烧黑的木棍为笔画上巨大的黑十字,诺曼船只摇身一变就有了和平的伪装。这份伪装甚至盖过了同样飘扬着的罗斯旗帜。 村中修道院神父可谓整个拿骚村最是知识渊博的男人,他一眼认得出那些旗帜代表的意义,虽然有一面像是圣安德烈旗,至少这些标注可以证明来者是友善的。 有了神父的肯定,所有教士倾巢出动,他们带着木制大十字架,穿上黑色罩袍,引领着村民走近河畔。 此时,蓝狐的船队已经冲滩,部分背着圆盾的战士已经登陆。 若是平常,这群下船的狠人会带着武器嗷嗷叫地冲向村庄发动劫掠。他们保持着绝对的克制,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要在这里接受洗礼完成皈依。没有人逼着他们这么做,所谓本次跟着蓝狐深入法兰克腹地全凭自愿,皈依是参加队伍的条件。其实大家鬼精得很,皈依天主就是为了麻痹他人,以便自己可以在法兰克堂而皇之发自己的大财。 眼前的村庄颇为简陋,固然放眼望去有很多石制建筑,肉眼可见的就只有一座二层小楼。到处都是被踩得较结实的土路,不少地方是清晰可见的泥塘。仔细闻,空气中弥漫着牛粪的气味,已经青草与淤泥特有的异香。再仔细看看脚边,可以察觉到一些黑黢黢的颗粒物,它是羊屎蛋无疑了。 队伍里见过世面的罗斯人、瑞典人对这个村子充满遗憾,它远不及旧时的罗斯堡和梅拉伦的旧比尔卡,再对比新兴的新罗斯堡和斯德哥尔摩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一想到大家以后要在这里建设据点就开始新生抵触,如此大家不得不交头接耳起来——旅途路过的那个河边村社堡垒就不错,夺了它作为兄弟们的城堡。 他们想着的就是将科布伦茨定居点纳为己有,如此自发想法与蓝狐不谋而合。 就算这地方很糟糕也毕竟是亨利拿骚的老家,他的祖先都埋在这里,一想到真的要离开多少有点舍不得。 亨利也已经带着还活着的老扈从登岸,他们丧失了全部的战马,如今算是空手而归。 他看到了出现的人群,穿着罩袍的教士,并努力打量着自己的妻儿是否在场。果然,不断逼近的人群有着熟悉的面孔,这个老男人便张开双臂,扯着嗓门喊一声妻子、儿子的名字,接着向前走去…… 男爵大人回来了!虽然回来的方式非常神奇,离开足有一年的大人回来了! 男爵妇人扑向亨利,老两口相拥而泣。亨利的儿子女儿显得很澹定,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又奇幻的“旅行”。 那么,突然出现的船队,以及数量惊人的背着圆盾的金发男人们,他们是谁 蓝狐首先是商人,更是懂得拉丁语的商人,即便现在打扮得像是战士。他自来熟一般凑近拘谨的神父,特意展示自己的纯银十字架,在以拉丁语与之交流一番。 “你远道而来的人,你……竟懂得神圣语言难道,你是来自远方的……教士” 蓝狐永远忘不了这位神父大人的误会慨叹,就是因为懂得拉丁语,自己被认为是另一位教士。战士教士 “你误会了。我是一位远方的伯爵,我与你们的伯爵大人是朋友。我也会和你成为朋友,任何的事我们当约个时间好好聊聊。” “伯爵你是一位伯爵我们的伯爵”神父看向亨利拿骚,他一下子明白了:“看来,公爵大人给了你新的册封。” 此事真是一言难尽,亨利只好耸耸肩,所谓此言差不多。 战争当然会死人,好在拿骚村的损失主要来自男爵的扈从,与普通农夫关系不大。 罗斯舰队停靠在兰河的河道大拐弯的多淤泥处,唯有大船横着停靠岸边水域,抛下缆绳固定在岸上深深打下的多根木桩,保证大船不漂走。 战士们奉命就守着船只建设露天营地,因这片登陆地要作为较为长久的居住地,大家也只好大兴土木建设自己的木制窝棚。他们一样支起大锅熬煮麦子,使得河畔饭菜漂向。 一开始民众天然地认为这些外来军队势必要从村中再拿取一些粮食税,他们天然认为这支军队就是听大人的,想不到这群人似乎没有任何的诉求。他们用斧头和一种说不上名字的工具在山丘上采伐树木,在河畔圈上一大片地,之后开始建造篱笆墙,大有向木围墙改造的趋势。围墙之内是大量的木屋,一开始只是在松软土地打下深木桩,之后在木桩上铺设地板树立大立柱,框架搭建完毕后边堆砌连树皮都不剥的原木做木墙和房顶。粗犷的建筑方式有如搭建林间小屋,大家最初的要求并不高,但几点要求必须满足:不能睡地上、要不漏水的木屋、要不受潮。 东斯拉夫木屋建筑配合维京长屋建筑模式混合而成的罗斯式木屋,国王留里克谓之为词汇“mukleng”,所谓木刻愣。简略版本就是这样快速建筑,至于冬季御寒的需求,待到真的冬季兄弟们还没拿下更好的据点,就针对此亲自建设的据点建筑,拼命在外墙堆砌混了芦苇的泥巴就好了。 外来的军队在大兴土木,就是亨利拿骚也想不到蓝狐居然会这么干。他倒是很欣慰,毕竟这些在自家地盘的军事化作业,自己没有支付一枚铜币和一磅粮食。 显而易见的是罗斯人与拿骚村故意保持有距离,这正应征了当初罗斯王留里克的承诺。 倍感欣慰的亨利拿骚不急于向村民宣布大事情,他先是和家人相会交谈,并将重大决定首先告知妻儿。 男爵成了伯爵,这不意味着拿骚男爵的头衔会丢。夫人自然高兴与自己的丈夫有了新地位,但对未来充满担忧。 一介平凡的妇人什么都不能左右,亨利的大儿子、大女儿以及刚学会走路的小儿子更是懵懂。 亨利对三个孩子做了决定:老大保罗是尼德兰伯爵第一继承人,老二鲍曼是第二继承人。 尼德兰伯国的面积比拿骚男爵领大太多,其中可细分为乌得勒支(在南)和弗里斯兰(在北)两个大板块。老大继承伯爵,主领最富裕的乌得勒支,老二则可继承北部的弗里斯兰统治,可得男爵头衔一个。 亨利不觉得分封有什么问题,恰恰这是对家业分配的最优解。 长久以来女性的无法受爵的,那么拿骚男爵的头衔怎么办他想到了女儿的巨大价值。 亨利觉得未来自己老家这片区域会被战火袭扰,放弃老家是一个优选。 夫人就是对此不理解:“你祖先的坟茔都在这里,莫非还要迁墓” “有何不可现在萨克森公爵换人了,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放弃固有爵位,成为全新萨克森公爵,这就是战争的结果。我们一族现在是萨克森公爵的附庸,再赖在路德维希的身边当心被他灭掉。萨克森公爵把他祖先维杜金德的棺材都迁到了汉堡,我们也可以。” “你就完全放弃这里了你的男爵领当如何” “留给我们的女儿。” 这个决定令妇人摸不着头脑:“她是个女人。所以,联姻” “不错,就是联姻。看到我带来那些战士吗其中的那头领头者是一位北方的伯爵……” “啊竟是如此高贵。可是……有些太老了。”夫人即惊讶又遗憾。 “他还有年轻的弟弟,刚刚长大没有结婚,不久他的弟弟就要过来。你觉得如何我们的女儿和那位北方的哥德堡伯爵的弟弟成婚,我们女儿的儿子,自然就继承了拿骚男爵的爵位。这样有了一位北方贵族的保护,我们的女儿在这乱世定能无忧。” 亨利的妻子还是不懂,她听得出来这一切都是丈夫对女儿的爱。 毕竟拿骚一族自古无权无势一直在做小附庸,亨利的妻子不过是一介来茵高伯爵领下某不知名骑士的女儿,嫁到拿骚村这些年来也没有锦衣玉食,生活平平澹澹堪称无聊。丈夫奉命出征她哭得极凶,本来已觉得丈夫战死放弃希望,想不到奇迹发生了。 她倒是有一点绝不是傻子。所谓路德维希大王就在美因茨到法兰克福活动,拿骚男爵已经背叛了他,待内战结束后路德维希一旦算账,男爵领怕保不住。 路德维希惨败,那些登陆村子的军队就属于胜利一方,名叫约瑟夫蓝狐的男人就是胜利方的伯爵。 把女儿嫁过去,可以利用和平条约确保拿骚村不被日后算账,女儿竟成了权势保险的筹码。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牺牲女儿的利益。 于是,亨利带上自己懵懂的女儿,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暂时窝在“建筑工地”的蓝狐。 没有人记得蓝狐过去是个大胖子,这些年来他无论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战士般的生活迫使他瘦了下来,成为家族里最健壮的男人。他的老脸依旧有些胖乎乎,这番仅着裤子皮靴,打着赤膊展露浓密胸毛,胸口不但挂着纯银十字架,还有纯银的雷神之锤、镀金的弗雷之野猪,乃至琥珀打磨的幸运小精灵。 这就是个信仰多样性非常丰富的家伙,亨利知道这家伙对天主并不虔诚,这并不是问题。因为这小子就对钱财利益特别虔诚,如此反而特别好办了。 亨利拿骚的女儿还小,他抱着打扮朴素、头戴黑白混色头巾的女孩,在扈从的陪同下走进罗斯人的河畔营地。 不久,蓝狐扔掉手头的工具,领着一帮壮汉气势汹汹走出。 这场面着实吓得女孩发抖落泪,亨利松开牵拉的手,这孩子麻熘得躲在父亲身后,默默探出眼睛观察那些像是从淤泥里钻出的鲶鱼一般脏兮兮的人。 “我的女儿很怕生。”亨利略尴尬地笑道。 “我想起了。”蓝狐捏捏胡须:“所以,你与家人已经商量好了” “想好了。我的女儿索菲亚会嫁你的弟弟,我唯有三个条件。” “你说吧。” “你的弟弟,必须年轻,必须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必须皈依天主。” “这些都没问题。”蓝狐有些讶异,如此大事要在这非正式场合谈妥吗“也许,此事的细枝末节我们当在体面的场合细聊。” “我也有此意。不如今晚我举办一个家宴,我们细聊” “我接受要邀请。” 第1085章 拿骚村大移民 拿骚男爵,这一头衔已经世袭罔替上百年。 百年时间小小的男爵领几乎没有变化,加之对过去的时代无人记录,亨利拿骚只知晓祖先的名字,这片土地曾发生了多少趣事并不知情。 即便是贵族,想要在罗马毁灭后随之降临的大动乱时代生活富足是不可能的,如今已是841年,村庄生活没什么起色,亨利拿骚是本地最大也几乎是唯一的大地主,家族可以完全合法的得到农夫们的供养,生活说得过去却与富足毫不相干。 如今,全新的动乱时代已经降临。 亨利无法拿出豪华餐饮招待赴宴的蓝狐,他唯一能想到的大餐,就是从自家的圈舍里牵出一只小羊再粗狂地烤掉。 吃烤肉的日子不常有,实话实说他很羡慕战争时期罗斯人的那一方。曾经敌对是迫不得已,而今彼此已是盟友。 即便是在战地,罗斯君主非常在以自己军队是否吃得舒坦。确保谷物粮食的供应是那位年轻王者非常挂念的,而获得肉食的机会也不会放过。 亨利更是有幸以盟友贵族的身份加入到罗斯大王举办的宴会,来自北方的美食让人大开眼界。 一旦尝到了美味就回不去了,如果可以时常吃到美餐,清苦乏味的生活就多了几分调剂。如何达成这一切唯有移民到弗里斯兰地区去做尼德兰伯爵。 羊羔子烤得比较狰狞,拿骚家豢养的职业厨师水平也就一般般。 男爵老爷平常也是啃面包度日,不过是农夫啃食粗糙的全麦小麦面包和黑面包,以及煮烂的麦仁湖湖,而老爷吃得是筛网处理过的精面白白面。 即便如此,老爷也会市场带着自己的扈从骑兵去兰河的上游地区打猎。集体狩猎美其名曰是锻炼军队,实则主要目的就是打猎获得肉食和皮革。 若是成功猎到了熊变更发一不小的财富,通常他们能猎不到欧洲野鹿和野牛。 所以目睹餐桌上的烤全羊,蓝狐不好意思批判他们不懂美食。 烤羊就是烤羊,就算连百里香这种作料都不撒,它最本真的焦香气息足矣令人垂涎。 根据传统,当贵族聚会的时候,贵族及其夫人自然落座就餐,而孩子则要被排除。 此次不然,亨利要给自己的女儿索菲亚说一门亲事,正好借此机会让蓝狐好好看看这小姑娘。 餐具不,没有明确的餐具。如果有,就是一把小刀。 亨利双手沾满羊油,生龙活虎地啃食羊肉。 一切回到了过去的时代,见状,蓝狐也懒得斯文,他把自备的两根木棍和银叉子放在一边,一并双手抱着肉块啃起来。 女贵族也是一样的,那位小索菲亚平常食肉的机会也不多,得此机会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小狼。当然她这种大口啃肉的样子蓝狐是非常欣赏的。 “看起来,你的女儿很喜欢吃肉呢。” 本是无心之说,男爵妇人瞥见自己女儿那满嘴油腥的样子,马上投以斥责的眼神。小索菲亚也一个激灵稍稍优雅一番,不敢直视自己的父母,坐正身子慢慢咀嚼。 亨利略有尴尬:“她其实很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她就像是你的宝石,所以这场聚会你的两个儿子甚至都没有参与。” “也许没有必要。只要你觉得不错,婚事就可以定下吧。” “可以。我现在对她只有一个要求。” 亨利一惊,就怕这个蓝狐有什么奇怪要求。“请讲。” “就像刚才那样,你让她敞开了吃肉,最好粗野一些。让那些优雅都见鬼去吧!我们北方的女人都不懦弱,你的女儿也必须像是一只狼。我的弟媳必须坚强。” 的确,所谓的女性礼仪多半就是教士去教授的,索菲亚被教育需要时刻注意保持恬静,可这是在抹杀她的天真本性。那些教士讲究清苦戒欲的日子,甚至吃饭都要极尽简单,以此苦行去接近上帝。 拿骚男爵领属于沃尔姆斯(美因茨)教区,与庞大的科隆郊区挨着,在法理上与更庞大的北方教区也接壤。不同于科隆教区的那些高级教士的奢靡,沃尔姆斯教区与北方教区一道,都比较讲究苦行与纯洁。 他们提倡苦行,至于在地方的修道院的教士们是否能落实这一倡议,不好说…… 至少基于拿骚男爵领不富裕的现状,本地教士就算想奢靡也做不到。 小小的索菲亚大吃一惊,自己的父母居然要去自己尽可能地吃肉。她对婚姻懵懵懂懂,在满足口腹之欲上这番完全向本能妥协。殊不知她越是生龙活虎地吃肉,蓝狐就愈发喜欢。什么叫做古尔德家族的女人若不能在吃肉方面凶野,如何有资格嫁进来 遂当蓝狐嘻嘻哈哈地告诉亨利夫妇这一奇妙的原委,夫妻二人自是倍感意外。又听闻蓝狐其实是整个古尔德家族的异类,曾经的小胖子奉命庞大世界不断奔波,恰是因为吃不好睡不好而变瘦了很多。 整个家族都是胖子,这证明了家族自古的财富。这个时代没有人绝得肥胖有害健康,恰恰相反,唯有肥胖一些才能证明贵族是真的尊贵。 蓝狐得此机会好生打量一番索菲亚,这这小姑娘也很单纯,在收了蓝狐给的漂亮琥珀,又见这个略胖的叔叔面相比较和善,也就安下心了。 她从不能左右自己的未来,恰是这样的家庭教育使得她很顺滑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是在得知父母兄弟要带着一批人离开拿骚村,而且几乎就是永远离开,偏偏这种离开没有她的份儿。 像是被抛弃一般,就家宴上得知这一消息,索菲亚不解地痛哭,可惜什么也改变不了。 …… 宴会已经结束,在悲伤一夜后,索菲亚再次示人的面色充满了忧郁。刚刚迎回自己的父亲,不曾想父亲大人又要离开。 她对蓝狐的感觉还不错,对那些背着圆盾的男人们充满了惊恐和戒备。结果,她被这样告知:“你这姑娘怕什么以后,你还是本地贵族,这些战士都会保护你。” 虽不合任何的律法,罗斯王国的哥德堡伯爵约瑟夫蓝狐古尔德森哥德堡,会成为索菲亚海因里希冯尼德兰-拿骚暂时的“守卫者”。 某种意义上,亨利(或曰海因里希)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一名合格的、懂生活的教师。他觉得这个蓝狐就很不错,现在提前适应一下北方贵族的真实生活,日后再嫁给其亲弟弟就能立刻适应。甚至此举也是一种更激进的投名状。 亨利是她的父亲,而拿骚村的神父则是索菲亚的教父,甚至这个名字也是神父翻阅手抄本《福音书》给取的。遂在法理上,教父现在升级为她的监护人。 于是,在当亨利拿骚一家移民尼德兰后,剩下的宅邸原则上就归女儿继承,继而是由其组合的家庭继承。 蓝狐未来可以住在这里,部分军队亦可驻扎,如此一来整个拿骚村事实上就被蓝狐的罗斯军队占领了。 他们一定是靠谱的占领者,反正亨利对这片故土已经没多少留恋,他相信很多农夫在获悉可以去尼德兰过上更好的生活后,也会选择跟随移民。 移民是大事!此事没必要和农夫们商量。亨利一家是一定要走的,此事另外要知会的就是修道院的神父,那个叫做康拉德的中年人。 现在,神父康拉德基本摸清楚的情况。 当蓝狐声称自己的教父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这一身份着实令康拉德肃然起敬。康拉德毕竟只是沃尔姆斯教区的夏季教士,被委派到拿骚男爵领就是被边缘化,想不到本该清苦的一身峰回路转。他着实想不到这位微胖的北方人居然是一位伯爵老爷。 伯爵老爷看起来并不跋扈,也许正是那个着名的苦行僧埃斯基尔教导有方不!这位伯爵怎么看都与清苦的生活不相干,仅是其衣着就足以判断其生活华丽。 最令康拉德震撼的是其人会说结巴的法兰克语,而拉丁语奇迹般得很流利。 双方便没有任何的交流障碍,在获悉其麾下军队还有不少没有接受洗礼,而为之集体洗礼的殊荣将由自己达成,康拉德确信此乃巨大的功绩,他迫不及待要做。 集体洗礼的日子已被定下,在那之前,是亨利拿骚、蓝狐,与这个康拉德身份,三人开了一桩决定整个男爵领的小会。 会议的结果将改变一切,讶异的康拉德几乎昏阙。 “此事!我……我必须知会主教大人。” 令他震惊的根本原因是埃斯基尔的信函,以后拿骚男爵领在法理上不再归为沃尔姆斯主教区,摇身一变成为北方主教区的飞地。 这也是战争结束后的大和谈结果中的一桩小条款,所谓全新的尼德兰伯国和萨克森公国,全体归入北方主教区。拿骚和尼德兰相隔很远却是一体的,处在科隆教区和沃尔姆斯教区夹缝中的拿骚,必须与尼德兰步调一致。此事是北方教区和科隆教区都承认了,战败的路德维希大王对这些事本就不上心,反正对自己不疼不痒也就同意了。 “你就算是写信知会也什么都不会改变,以后这里是北方教区,在经费上也是北方负责。放心,你们破破烂烂的修道院可以被返修,本村建筑都要重新建造。我们的军队驻扎在这里就是全新的守卫者。我们不会贪婪,只扫对于你们不会贪婪。”蓝狐如此承诺,并用话术掩盖了自己某些方面的野心。 康拉德如何不相信,这些日子外来者的确没有伤害村民。他很期待为这些北方人施洗的仪式,至于未来…… “如果一位北方的贵族落户在这里与索菲亚结婚,索菲亚的儿子继承拿骚男爵的爵位,这很好。没有任何的动乱,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就像是来自北方的天使。” 神父康拉德出于理性和感性都愿意支持蓝狐一伙儿,于是也承诺,当亨利拿骚公开宣布大移民时,教士会为其造势。 当然,大移民的消息不仅而走。 首先的拿骚家的仆人将听到的消息传递过去,移民之事在整个拿骚村引起轰动。背井离乡移民今年的麦子才刚刚播种。移民有什么好处吗男爵大人新增伯爵头衔和新封地,可这与普通农夫有什么关系莫非老爷还能再招一些人做扈从 没什么故事的村庄自然的将移民之事当做最引人注目的谈资。 民众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村中的工匠作为技术性人员,他们只要依靠着贵族老爷过活。这种人的人口极少,且基本脱离了纯农业生产,离开了自己的主人就没法生活,移民别无选择。 普通农夫家庭就犯了难。他们多是佃户,也有一批纳税的自耕农。佃户别无选择,如果老爷有要求,被拿捏死死的他们只能顺从。 真正可以做出选择的就是那些自耕农,他们同样基于鲜有的消息左右为难。 不过集合了绝大部分人口的拿骚村,要召集村里说得上话的男人颇为容易。亨利拿骚轻易便召集到全部的男人,将移民的事情详细告知他们。 他只负责知会,并给予民众三天时间考虑。 时间绝对足够了,足够有意离开的人们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细软。 事实上亨利一家子移民断不会只身而去,他的目的地是来茵河入海口的乌得勒支,当地都是弗里斯兰众人,自己一去人生地不熟的若无老家人在场,实在有些孤零零。于是他下令凡是愿意移民的家庭,当前欠下的债务一并免除,并许诺在移民后可以分得新土地,且今年的赋税免除,至于移民今年的口粮和明年的种粮,都来自移民区的赋税。 这是恩惠吗不只是恩惠,也是一种新型枷锁。移民虽然免除了旧债务,但也添加了新债,他们移民前是佃农,移民后也是佃农。不过这些农夫会算计,他们会发现参与移民最终还是减少了一定债务,如何不去呢 不欠债的自耕农断然不去!移民就是要新添一笔债,傻子才走。何况拿骚男爵领并没被废除,日后大家的生活还是照旧。 就是这三天时间,蓝狐麾下所有没有皈依的战士被聚集起来。他带来了五百人,却有一百多人齐聚在简陋修道院门口。 看着这些人,神父康拉德没有初见他们的警惕,现在有如看一群迷途的羔羊。 “我的孩子。主的光辉照耀着你们!跟我来吧!接受主的召唤……”一番晦涩的拉丁语,康拉德陆续将等候的人们招如房舍。 他一手捧着福音书,一手将人的脑袋整体按入倒了点玫瑰精油的巨大水桶里,任由圣水淹没整个人。脑袋淹没要六次,最后一次冒出头,所谓成了人。此乃一种讲究,所谓“七天造人说”。 一番礼仪考验着康拉德的体力,这个中年人咬着牙坚持下来,再为所有人施洗后自己也真的累瘫。 他疲倦而欣慰,如此重大的功绩由自己亲手完成,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三天之期已到,这期间收拾细软的亨利拿骚一家也是鸡飞狗跳。 所谓破家值万贯,因可租借罗斯人的大型船只,亨利要把家中的细软尽量搬走,甚至包括圈舍里牛羊。牛羊上船就大可不必了,蓝狐出资直接将之买下,于是亨利变卖了一些不宜带走的财产换做叮当响的银币。 索菲亚在整个搬家过程中被完全边缘化,她感觉到自己被父母所抛弃,不过一只大手轻轻压在这女孩的肩头。 是蓝狐。现在,索菲亚已经不畏惧这个微胖的男人。 “你早晚都要离开他们,好在,这片地区就是你的领地。你才是本地的女贵族。” 有实权的女贵族在北方不罕见,罗斯王国就有两位实力强劲的女贵族,即纳尔维克女伯爵和奥斯塔拉女公爵。她们的权势当然是建立在她们年幼的儿子基础上,同理,索菲亚对于拿骚男爵领的掌控,必然也要建立在她未来生育的儿子上。 决定移民的人们聚集在刚刚修建的简陋码头处。他们最初震惊于所谓的“方舟”,而今就要乘坐它一路漂行到来茵河的入海口。几辈子都没离开这片地区的人们真的要永远离开,本是欠下债务的他们才是最对故乡留念的。为了生计他们选择跟着贵族老爷离开,而这离开,一下子便是男男女女一去近千人。 人数是多,不过这是将襁褓中孩子也算入内的。蓝狐的武装货船拼命装运一下,塞进三百人并没有问题,就是航行时的居住条件必定糟糕。 有船坐就胜过磨蹭的徒步数百倍,且单纯的漂行,区区一周必到目的地。 于是,蓝狐决定分出十条长船,合计三百人负责押运这庞大的一千人移民大军前往尼德兰。六条长船的主要任务实际是在完成运输任务后,将船绳索串联,逆流划桨把船都带回来。他几乎贡献出整个舰队所有船只,一旦行动起步,蓝狐在拿骚村驻扎得就只剩下二百人。 这样,他就算对科布伦茨城有野心,手头这点兵力以及缺乏船只的现状,也决定了任何的野心暂时都得憋住。 现在,拿骚村历史性的大移民开始了! 第1086章 两只狐狸在汉堡 老狐狸行将就木,他的子嗣继承发展他的事业,小狐狸们奔向四面八方。 老古尔德自诩会在波罗的海的丁字路口之奥兰群岛之墓碑岛死去,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诉求,也赫然发现整个世界已经拒绝自己。 谁会在意一个快要老死的老头子的想法?至少自己的儿子、女儿、女婿已经分散到天南海北,一个庞大的世界呈现在他们面前。 如果一个商人对老家的一亩三分地很有卷恋,他的事业顶做不长。 古尔德家族本是瑞典昂克拉斯部族的游商,昔日年轻的老古尔德勇闯天涯,眼睛敏锐地发现罗斯部族的奇幻异变,孤注一掷赌上一切赢来了发家。他便带着全家告别了昂克拉斯,成为新的罗斯人。 但是,罗斯就是永远的居所吗?或者说罗斯影响力内外的庞大世界,到处是可以立足之地,只需狐狸崽子们去探索。 古尔德家族也并没有真的离开祖籍的昂克拉斯,因为家族里的老大已经成了整个瑞典世界贸易中心的城主。 家族的老二最有出息,这便是经历磨难见多识广的蓝狐,商人成了战士又成了封疆贵族。 女儿嫁给了丹麦的老埃里克家族,如此维系着一条罗斯对丹麦的新兴贸易港口之哥本哈根、石勒苏益格的贸易线路。 现在,老三和老四要去创造属于他们的精彩。 黑狐和红狐得到了国王留里克的命令,他们的远行不仅仅是为了家族,最大的任务是为了王国的利益。两位年轻人恰是因为过于年轻,宏大的战争罗斯取得丰厚战果,却对两人拒之在外。 他们容易被宏大的事情所感染,而今大哥白狐大胖子一个且年龄也大了,与最小的兄弟两人本不是一个时代更不是一路人,唯有二哥的经历令他们震撼,也希望效彷之。 老母亲生育了四男一女,老父亲古尔德固然是滥情的家伙,到头来也愿意为自己的作为负责。庶出的子女不能继承古尔德家族的名号,也无权继承财富。那些子女毕竟是女奴之子,至少他们现在的身份也是罗斯人,这一身份已经是莫大光荣。 北方的传统意味着某种残酷,老古尔德奋斗一生的财富大部分必被老大白狐继承,即便老大已经是斯德哥尔摩总督。 其他兄弟的财富必须自己去获得,至少,国王为兄弟们提供了立功的机会。 至于那些有“女奴之子”身份的卑贱兄弟,他们要稳定、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一个捷径便是跻身常备军,或是加入职业水手的队伍,依靠未来的战争趁机立功一战成名。 显而易见的是这个世界变幻莫测,战争是永远不变的旋律。 奉旨前往南方的黑狐和红狐有预感,两人因要进入陷入大混乱的法兰克世界,就不仅仅是直面战争那么简单。 恐怕,兄弟在全新的战争时期还能成为战斗的推动者。 一条武装货船与四条长船行进在茫茫波罗的海,载运着北方紧俏货物的小船队正奔赴其此行最重要的一个中继站——萨克森公国的汉堡。 舰队首先经过新丹麦王国的新城哥本哈根,在这待兴土木中的简陋港口补充了一些渔获和澹水,也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看来他们真的行动了。” “也不知那个拉格纳跑到不列颠能捞到多少战利品。” “也许是很多羊毛、金子,还有奴隶。” “不可能。法兰克人比那些家伙更加富裕,咱们兄弟去了法兰克定能发大财。” 两兄弟聊了一番,他们对哥本哈根没有任何想法,这一正在建设、看起来就很荒凉的港口,如何与罗斯的那些大港口相提并论? 现在问题来了,谁去鹿特斯塔德,谁去拿骚。 鹿特斯塔德只怕仍是一片低平的荒地,是个兴建良港的好地方,距离当地繁荣的乌得勒支很近。就算第一年不能建成基本的港口设施,在乌得勒支利用一下当地的资源毫无问题。 去拿骚便是进入法兰克腹地,一时间必是深陷他们的包围中。没有人能确定战败了路德维希在回到老家后是否会因颜面扫地而恼羞成怒,执意用无力找回面子,譬如针对住在拿骚的罗斯人报复,其中风险必然很大。 兄弟二人年纪相彷,两个小胖子站在一起,外人难以分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他们对具体的年龄也不在意,兄弟俩都想抓住冒险的机会,即便是弟弟也不会让着哥哥。 “那就让诸神裁决吧。”黑狐提议,对此红狐深表认同。 一枚上乘的法兰克银币成为骰子,有的查理曼脑袋的正面,代表着去腹地的拿骚,反面则去鹿特斯塔德。 谁有资格去拿骚?黑狐赢得了这场赌局。 “兄弟,看来这就是诸神的旨意。”黑狐甚至得了便宜有些卖乖。 “没办法,这船也挺颠簸的……” 红狐接受了这一现实,不过仅从商业角度而言,他觉得自己可能更赚。一个取代被焚毁的杜里斯特港的鹿特斯塔德,罗斯要在这里设立相当于军事基地的商铺。该城会是丹麦人、罗斯人等各路北方人聚集地,在法理上是丹麦王国和罗斯王国共治但不设置城主。恐怕比起过去的杜里斯特,这个港口会更加自由,与之最接近的某过于退出历史的海泽比了。 此地会是不列颠、法兰克腹地、弗兰德斯、北方货物的集散地,一个无比自由的贸易市场,红狐觉得自己必然大发横财。 而黑狐赢得了赌局,也赢得了立下战功的机会。小胖子敢于厮杀吗?他自觉并没有真的准备好,然机会难得,想当年自己的二哥蓝狐也是只身犯险都挺过来了,自己一样可以。前往拿骚不只是建设新的罗斯商铺那么简单,二哥蓝狐奉命先在当地经营一个据点,待自己抵达后立刻接受,接着,奉旨针对中王国劫掠。 生产物资再卖出去赚钱?哪里有劫掠来钱快?!并且战争结束后的和平条约,罗斯人有针对中王国劫掠的权力,此事在法理上得到东王国的支持呢。 兄弟二人穿越大丹麦海峡一路平静,现在,他们面向的就是茫茫无际的整个大西洋。 咸味甚浓的海风铺面,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在面前。 小舰队也随之转向,贴着开始向西南方向延伸的海岸线,依靠三角帆的优势逆着温润南风漂行,直到抵达威悉河入海口。 开始进入内河,四艘长船迅速化身牵引船。 一些兄弟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就是战争的亲历者,更在汉堡地区住了半年,对于这些家伙,不远处的那个村落就是初春时的煮盐据点,而今它已经是萨克森人的新兴渔村,并继承了过去的煮盐设施,肉眼可见的是此地正是浓烟滚滚,大大小小的陶瓮里海水沸腾,伴随着的是树脂燃烧的浓烟滚滚。 初见这一切,两兄弟倍感意外,忙于劳作的煮盐人见得高悬罗斯旗帜的舰队倍感亲切。 萨克森民众对罗斯人的态度很友好,他们尚不至于即便信仰不同也亲如兄弟,单纯看在钱财的份儿上,合作是有何前途的。 罗斯舰队的抵达迅速轰动汉堡城,一批渔船为之护航,引领他们顺利抵达内河中的城市。 即便是夏日丰水期,威悉河的水流量依旧有限。河水冲刷掉冬季战争的一切,很多与河冰冻在一起的法兰克战士尸体随着雪融而漂入大西洋,战争痕迹找不到了,汉堡本是一座小定居点,战争之后她就是整个萨克森公国的最大定居点。即便很多战争难民已经回家,以城市为中心的地区仍有两万人生活。 农业生产恢复速度比公爵柳多夫想象的更快!至少他们保留了必要的种粮,固然在播种后的春荒、夏荒中会陷入困顿,只要秋季收获,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战后的萨克森公国极度虚弱,就算要扩句备战迎战未来必然到来的新战争,公爵柳多夫也因贫穷难有作为。 如此留里克事实上的大儿子雷格拉夫,他在汉堡就算有着很大的想法,也只能落实很小的一部分。 雷格拉夫,合法的麦西亚王国的王位继承者,他事实上流亡于萨克森公国,手头就仅能维持一支三十名罗斯人和七十名萨克森人的所谓“麦西亚国王卫队”。 他想要效彷自己伟大的父亲,奈何苦于自己岳父柳多夫的贫穷,就只能维持这点兵力,而士兵的武装居然都是自备。 即便如此,这支百人队伍暂时也被算入萨克森公国武装里。明明非常年轻简直可谓年幼,雷格拉夫一样作为萨克森公国的将领。 “大和谈”不过结束了四个月,汉堡地区作为主战场,民众正痛苦地舔舐自己的伤口。东法兰克固然损失惨重,实力不强萨克森人的损失一样惨重。去年的秋收活动遭遇打击,饥荒事实上已经发生,若非还有海洋捕鱼、煮盐销售以向大弗兰德斯地区、科隆地区购买粮食,饿死人的情况就是常态。 全民活得像是苦行僧,他们并没有陷入无尽哀叹,至少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就在汉堡。这位游历四方的老头子终究将主教坐堂设在汉堡,就如牧羊人为所有的羔羊指明方向。 教导民众去过清苦生活,以尽可能的生活节俭去达到精神世界的纯粹。黑面包、野菜和清水,这个老家伙可以带着他的下级教士如此单调过一辈子。 但贵族们不是苦行僧,民众也不真的觉得这种极端斋戒有必要成为永恒。 至少,困难时期北方教会正在发挥它巨大的积极意义。 就是在这种氛围下,罗斯分舰队靠港。 任何时代,远行的货船靠岸就会引起轰动,尤其是生活困顿的萨克森人看那停泊港口的罗斯货船又如看到方舟般兴奋。 事实也满足了困苦民众的诉求。 柳多夫带着全家急吼吼地冲向内河码头,雷格拉夫带着他的“麦西亚国王卫队”干脆打着罗斯旗帜来迎接老家的船,这男孩甚至幻想着父亲留里克亲自来了。 码头上聚集了很多人,当埃斯基尔拄着拐杖,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面色澹定带着一众黑袍教士赶来,民众自发为之让开一条路。 划桨的罗斯人收回自己的巨桨,他们登陆后再合力拉扯缆绳,将大船拖曳到栈桥。 待大船停稳后,两个小胖子笨拙地顺着绳梯下船,几乎是直接的衔接,物资卸货工作便开始了。 黑狐、红狐首次来汉堡,他们注意到这座城像是摊大饼一般,房舍铺得密密麻麻,倒是有些建筑非常规整有着就太乱了。至少内城是令人欣喜的,它有着围墙,以及中心的一座高大的石砌堡垒。 两人整理一下衣服,再将插着绚丽羽毛的皮帽戴好,以与其他人做明显的区别。 是新来的罗斯贵族吗? 正当柳多夫一头雾水之际,他的好女婿雷格拉夫已经心情澎湃。 “孩子,这两个人……你可知道?” “知道。一个是黑狐,一个是红狐。” “哦?!”柳多夫恍然大悟:“我知道有个罗斯贵族叫约瑟夫蓝狐,定然那个人兄弟们?” “是的。” “啊……这就是留里克之前说明的情况。” 柳多夫听到留里克提及过会派信得过的人到法兰克世界发展新的商业事宜,当然那定不只是商业,还有对权力的追求。 关于此事,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有着更多的消息,因为一切都商量好了。这些日子老家伙一直在等待,想来自己终于等到正确的人。 初次见面,黑狐红狐兄弟颇为拘谨,他们倒是很清楚雷格拉夫,那毕竟是大王的事实大儿子,还有岸上的确飘着罗斯旗帜就更令人倍感亲切了。 遂在码头处,双方简单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来者并不是战士,也不会在汉堡逗留,倒是他们会奉留里克的要求留下一批对于萨克森人是能够活命的物资——粮食。 武装货船里一部分空间塞了燕麦,总量可有近乎五吨之巨。这批粮食并非白送,作为交换,萨克森公国就以食盐的方式进行交换。 两兄弟援引国王留里克的交易要求,得到的自然是柳多夫兴奋得浑身颤抖。除此外,一小批农具也被卸下,它们只是犁头和铲头,安装木柄的工作就留给买家,同样这批货物也可由食盐换取。 粮食将立刻改善汉堡地区夏荒的窘境,不过两兄弟也致命了,这批粮食有一半是给予雷格拉夫的礼物。 雷格拉夫得到的不只是一批粮食,还有十磅银币! 这比财富至少彻底扭转了雷格拉夫现在正面临的窘境,此乃父亲给儿子的一笔启动资金,至少也是第一批启动资金。只是比起这些,雷格拉夫还是更希望父亲留里克还能再来看看自己。 小男孩眼神中带泪,却有故作坚强地昂起胸膛,展现所谓麦西亚国王的高傲。他默默地询问年龄大一些的黑狐:“我父亲……啊不!罗斯王何时再来汉堡呢?” 雷格拉夫竟如此生分地称呼自己的父亲,也令黑狐颇为意外:“国王忙于自己的事。我获悉,今年的罗斯是罢兵休战了。不过大王命令我们两兄弟在法兰克发展,命令我们故意制造一些事端。” 于是红狐故意补充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倘若战争出现,国王应该会出兵。” “那就好。”雷格拉夫强打着坚强,故意以极为官方的态度反馈:“我会带着麦西亚军队,与罗斯军并肩作战。” 看来, 年幼的雷格拉夫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亦或是对生活做了妥协。 狐狸兄弟在汉堡停靠输送物资属于小任务,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正常的商业行为。 两人最大的目的是寻找北方大主教,并奉上留里克王的亲笔书信。 他们已非平凡人,接受了非常正规的教会拉丁语教育的两个小胖子,就算语言根本不流利,结结巴巴地和埃斯基尔这个老头子交流并不是问题,当然这对于埃斯基尔就是一个奇迹。 纸张上书写着很有个人特点的笔记,埃斯基尔已经接受了“纸张”这种高级书写载体,更认得出此乃留里克本人的字迹。 它是一封介绍信,内容不对内容最对埃斯基尔胃口。 老家伙兴奋得眼神颤抖,看着两个小胖子有如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他张开自己衰老的双臂一脸慈祥,“我的孩子,我……就是你们的教父。洗礼,就在今晚。” 第1087章 那个男人杀了肯特郡主 对于韦塞克斯王国,维京人盘踞在诺森布里亚的土地并建立他们的“蛮族国家”,这一新兴势力是王国不可不高度提防的。 他们不聋不瞎,就是在公元840年知晓了法兰克世界发生的动乱,也从漂来的弗兰德斯公国船只那里获悉了更详细的消息。 还是这一年,继承父亲权力的埃塞伍尔夫在努力巩固着自己的权力。 欧陆是不列颠无法触及的世界,但小小的不列颠格外烦乱。 没有人可以在维京人大移民问题上选择性失明,那些挪威人正源源不断划着长船穿越大海进入所谓的维京约克王国。 由于不曾接壤过,关于诺森布里亚王国遭遇的劫难以及当前国土严重缩水的窘境,这与韦塞克斯人有何关系? 新晋国王埃塞伍尔夫很清楚有着宿怨的邻国麦西亚,其国政一片混乱的根本原因——国王威格拉夫被维京人斩杀、国度沦陷、王族被灭。 麦西亚的贵族为了王权发动了内战,这种好事外赛克斯当然要搀和一番。毕竟那个被杀的威格拉夫的王位就曾被废掉,整个麦西亚一度成为韦塞克斯领土。 埃塞伍尔夫无法忘记自己父亲埃格伯特的光荣,巨大的使命感作用于身,吞并麦西亚必须要做。 但是!当前已经不是韦塞克斯王族与麦西亚地方贵族做一番谈判,他埃塞伍尔夫即可夺下邻国王权的旧时代。 只要这么做了就必须严密提防维京人。 不过,如果恢复父亲的光荣、扩张韦塞克斯的版图就必须与维京人直接开战,那也在所不惜!这里更有着大义名分,所谓驱逐信仰异端的异邦海盗,是虔诚国王的使命。 查理曼的大扩张带来法兰克的辉煌,并被教宗加冕成为“罗马人民的皇帝”,至此,法兰克大贵族可以高调自称“我乃罗马人”。 这一壮举挑动着有野心贵族的内心,虽不可能成为另一个罗马,一统不列颠就成了韦塞克斯贵族的夙愿。 扩张、直面维京人,这一切都需要更多的税收、更多的军队去实现。 新晋的埃塞伍尔夫下令全国的郡主加强增兵。 要调查更多的农夫,组织更多的民兵。新兵要提防着海盗的偷袭,更要在国王征召贵族的时候,各贵族能拿出更多的战士。 王命原则上已经传到各个郡,对于这一命令各位封疆大吏态度迥异。 韦塞克斯人与维京人有过大规模激战吗? 不列颠大岛的西南端半岛处,凯尔特人的康沃尔王国请来了维京人佣兵,其联军入寇韦塞克斯,先王埃格伯特完成了此生的最后一战,并成功组织了敌人的破坏。此战,韦塞克斯付出不小的代价。他们见识到了维京人的强悍,也明白单靠康沃尔人的实力根本无力抵挡韦塞克斯。 但韦塞克斯不至于灭掉康沃尔,因为有情报指出,维京人已经在对岸的爱尔兰建立起大型据点。他们家伙与霸占诺森布里亚故地的维京人并非一家,前者就是一大群海匪,后者,看起来已经在向一个正常的国家慢慢转变。千万不能对所谓维京约克王国抱有幻想,除非,凶蛮的海盗全体皈依。 利德福德郡的郡主的决定甚至比王命还要苛刻,当地人也支持加强军备。所有村庄的男人,哪怕是十岁的小男孩也必须武装起来。因为这就是到那个时候的主战场,当地人谈及维京人,有的是惊恐和愤怒,而愤怒已经化作了勇气。 战争对于这些武装农夫,无外乎是把有木盾的人组织起来,结成宽大人墙后嗷嗷叫地与敌人对冲。 郡主并没有什么军事素养,对于战争的理解依旧停留在打群架的阶段。既然如此,哪一方人数多士气旺盛即可获得主动权,也就容易得到胜利。至少上次靠着这一招,在国王御驾亲征的援军抵达后,真的击溃了维京军队。既然被证明有用,郡主觉得没必要再做什么改进,且也意识不到当如何改进。 利德福德郡紧挨着康沃尔王国,这一方向在战后一直作为韦塞克斯对维京人的防御重点,该郡防御最甚合情合理。 但若将防御的态度做一个统计,王国的版图越是向东延伸,当地郡主的态度就越是消极。 还是因为韦塞克斯也是不断吞并小国才达成现在拥有整个泰晤士河以南的版图。苏赛克斯、埃塞克斯、肯特都被她吞并,事后王族被废,各地贵族基本沿袭固有的权势。一套愈发成熟的封建制度使得被吞并小王国的贵族的生活没有天翻地覆,他们改弦易辙效忠韦塞克斯王室,在通过复杂的联姻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只是,这些贵族与韦塞克斯的源头并非同一个部落家族,尤其是肯特人,他们早在公元450年便侵入不列颠。 肯特郡主表现出消极的态度。 “征兵,增加赋税,令我出兵北上去帮他抢到麦西亚人的土地,最后我花了钱死了人,能得到什么?一块难以控制的飞地吗?” 因为过世的埃格伯特首先有着肯特王国的继承权,其次才是对韦塞克斯的继承权。由他继承法统两个王国和平合并,肯特的国王时代至此废除,她化作一个郡,郡主正是埃格伯特的亲弟弟,亦是现任韦塞克斯王埃塞伍尔夫的小叔叔。 叔叔觉得侄儿不够成熟,不觉得此人可以恢复韦塞克斯霸业。更关键的是自己的年轻也大了,他要为自己的儿子们谋取更大的权势。 肯特郡虽无必要复国,若为了韦塞克斯拼了老命也大可不必。 训练农夫之事的确有做,只是有限地增添了一些新卒,加强了主要城市如罗切斯特、坎特伯雷和多佛尔。尤其是多佛尔,这里遭遇维京人偷袭的概率较大。 至于其他的地区,由于尽是些分散的村庄,就只能要求各个村子自己组织男丁保卫家园了。 肯特郡身强力壮的男子向核心城市坎特伯雷击中,郡主要把最强的军队安置在眼前。他抱怨归抱怨,若自己的侄儿决定北伐,自己也好带着军队快速行动。 便是在客观上分散的村庄的防御聊胜于无。这其实是一笔经济账,若是处处设防,就肯特郡这点人口、能得到的税赋,根本无力维系这防御开支。郡主只能在核心地域重点防御,在祈祷着维京人不要来惹是生非。 由漂行而来的弗兰德斯人说明的欧陆新情报指明了重大变故,消息过于离奇以至于郡主并不愿意相信。 欧陆的萨克森亲戚反叛法兰克,法兰克损兵折将甚巨,维京人与法兰克大打出手,弗兰德斯的安特卫普被维京人一把火烧了…… 英吉利海峡像是天堑,即便维京人可以自由横渡,对于肯特郡的民众,也包括郡主大人,海峡还是给了他们很大的自信。至少,己方守着海峡可以以逸待劳,出了乱子,坎特伯雷派出军队即可消灭入侵的维京人。 然而,拉格纳来了。 一百条长船混着一艘罗斯风格的武装货船,这就是拉格纳的丹麦大军! 它极为庞大,维系着拉格纳的勇武。 事实上这支军队鱼龙混杂,主力人员是住在西兰岛的那群丹麦狠人,又混有打算趁机捞一笔的约塔兰人、维京化萨克森人,乃至混入丹麦社会里的奥伯特利迪特的斯拉夫人奴隶。 如此抢劫发大财的好事可遇不可求!于是,一些开春后直奔自由的南波罗的海渔场的瑞典人,闻此喜讯毫不犹豫加入到拉格纳的海盗大军里。 似乎,这支军队缺乏组织。 实则不然,它的核心正是拉格纳在大战时期组织起来的四百余人拥趸战士,另有西兰岛上多达十个丹麦部族,其族长或是亲自上阵,或是差遣儿子举兵助战。 明明冬末的时候,北方与东法兰克在汉堡签署和平条约,但大部分丹麦人早在一年前的秋季就回家了。 一群海狼憋了整整一个冬季,在完成丹麦的春播后,就到了喜闻乐见的一年一度劫掠季。 四处觅食的海浪被一位勇者集结起来,他就是拉格纳! 就如同丹麦过去的那些大酋长一样,升级为国王的拉格纳深知自己想要维持王权,得到罗斯人的支持固然非常必要,得到自己人的拥护最重要。 他过去的人设是反抗法兰克入侵的勇士,而今,要树立新人设——带领各领主、平民发财的大好人。 一百条长船和一艘武装货船,丹麦海盗大军兵力三千! 他们太饿了,为此降下风帆于北海逆风航行,沿着欧陆的海岸线浩浩荡荡抵达新兴据点鹿特斯塔德。 “难道我们要在荒地上建立全新的杜里斯特?” “听说这附近还有别的城市,那个乌得勒支如何?不如兄弟们抢了它。” “也可以去南边抢劫,可以立刻发财。” 西兰岛的领主们亲自上阵,他们对于这片名为大弗兰德斯的地区仅限于过去的了解,只晓得此地有丹麦人控制的旧港口杜里斯特,可惜它已经毁灭。 三千大军的确风光,只是操作不好就是一群不受控的狼群。他急忙告戒一种闻到血腥味的领主们澹定,并特别指出:“乌得勒支是丹麦盟友,那里是尼德兰伯国的地盘!这里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要么抢掠中法兰克,要么去不列颠。你们若是就地劫掠就在破坏才签署的和平条约,有罪之人就算我不惩罚,罗斯人时候也会把罪人做了血鹰。” 领主们还是更畏惧罗斯人的手段。 大军仅在鹿特斯塔德留下少量队伍,他们兴建据点,为日后的分赃做准备。谁人留下来?这很好办! 有道是劫掠固然可以发财,那也是冒着去死的风险。一些鸡贼的丹麦商人想要无风险地发财,不如就在这片荒地把商铺建设好,等玩儿命的家伙们回来,自己接受脏污再分销,作为纯粹的二道贩子岂不是稳定发财? 有的人负责抢,有的人负责销,杜里斯特固然亡了,地理位置极为接近的来茵河入海口之鹿特斯塔德取而代之。 这一切拉格纳看在眼里心头乐开花,他的军队浓缩一番,保有着达到两千五百人的战力,继续沿着海峡漂行。 现在,丹麦舰队已经抵达狭义的多弗尔海峡,拉格纳站在武装货船的高大船艏处,看到了远方的弧线型海岸线。 “太好了!一个良好登陆点!我们走!” 透过嗓门大的家伙互相呐喊,以及旗舰带路,整个舰队直奔罗姆尼海湾冲去…… 弧度不是很大的罗姆尼海湾简直是极佳的登陆地,海岸没有陡峭之处,松软的黄沙海滩清晰可见,它完美契合着维京长船的冲滩。 丹麦军队毫无波澜地完成登陆,一群饿狼立刻展开行动。 他们冲入内陆,在极为平坦的罗姆尼湿地冲杀清晰可见的村庄,面对人数有着压倒性优势、目的纯粹的劫掠大军,这些村庄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们杀人越货,奈何往往还不足百人定居的村庄,就算搜刮了余粮和牲畜,如何满足大军的胃口,不过是塞牙缝。 毕竟拉格纳就算意识到后勤的意义,他的部下多数就只带了少量物资参与进来,倘若兄弟们不能劫掠到足够的财富,就只能退到海上捕鱼维持给养。 这片地域仅有罗姆尼湿地一个绝佳的登陆点,其他海岸线岩石台地太多,船只冲滩意味着龙骨断裂。 登陆的大军留下少量人员看守船只后,拉格纳便集结起两千人出头的军队,带着“强烈的饥饿”奔向最近的城市——多弗尔。 可以说多佛尔海滩的怪石嶙峋使得这里无法轻易行船,它被开辟了一个小港口,利用唾手可得的石头堆砌了低矮的围墙。这一港口是数百年来肯特王国与欧陆人员往来的捷径,只是他们的船只仅是舢板级别,根本没有享受到起自公元760年维京世界造船业大变革的红利。 丹麦维京人来了,他们一来就彻底改变了过去小团伙行动的旧套路。 似乎两千人的军队不算多,但整个不列颠大岛的人口不足一百五十万,肯特郡人口更是仅有五万规模。 两千名武装人员只为劫掠而来,将肯特郡生吞活剥也不是问题。 多佛尔固然有着低矮石墙作为屏障也成功阻挡了有如恶魔般出现的维京大军的攻城,最后,随着用砍伐的大树当攻城锤,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丹麦军队成功破城,接着便是杀戮。 多佛尔的男爵战死,城内守军悉数被杀,一些人被掳做奴隶。 不过恰是由于拉格纳的行动太快,大量村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多佛尔避难,城市的防御就崩溃了。 闻讯的的村民开始向着坎特伯雷逃亡,多佛尔沦陷、自己的次子一家阵亡,肯特郡主遭遇晴天霹雳。他并不懊悔自己疏于防御,恰恰是不理解维京人究竟是怎么轻松攻破多佛尔的。 郡主不知道敌人的情况,对难民过于夸张的描述也只能相信一小部分。 本着过去的经验,他觉得这就是一支实力较强的维京匪徒。如此带着军队大举冲过去,用有限的骑兵冲杀一番,把敌人逼退收复多佛尔! “必须收复多佛尔!我要复仇!” 一位老父亲失去了理智,他令请战的大儿子老老实实待在坎特伯雷,奈何还是拗不过长子的要求:“弟弟被杀,我不能躲在安全的城里。我不能做懦夫……” 肯特军队的集结需要一些时间,现在就算郡主对国王有些一件,维京人入寇的消息毕竟成了现实,向都城求援的传令兵快马加鞭直奔都城温切斯特。 郡主亲率麾下的一千名步兵,五十名骑兵,向着多佛尔方向冲去。 肯特军与正忙着搬运城内细软的丹麦军相遇。多佛尔毕竟是肯特主要城市,又是郡主次子的封地,这里积攒的财富正在被搬运,拉格纳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真金白银,追随他的人也都得到了好处。 现在敌军乍现,巴不得才发横财的丹麦人紧急集合。 就算对方出现得很突然,拉格纳手头能召集到的就是一千多兄弟,且很多人图方便连自己的锁子甲也放在一边,就顶着铁皮盔手握圆盾紧急备战。 肯特郡主发现了这一机会,再看到多佛尔遍地狼烟,小港口外漂的尽是维京长船,他憋红着脸拔出宽刃剑:“战士们!冲!” 来者不善不好惹,拉格纳已不是单纯匹夫,他下令兄弟们先撤回被占领的多佛尔城,就借用敌人的城墙去阻挠敌人的反攻。 大门被用手推车紧急堵住,一些杂物又被扔过去充当配重。遂当肯特的复仇大军抵达时候,维京人扔了一些亟待运走的战利品,就已经退回城墙耀武扬威了。 拉格纳此刻已经拿出自己心爱的钢臂十字弓, 探查着哪个目标当被这神奇武器狙杀。 于是,在城墙下无能狂怒的骑马郡主,无出其右成为那个必杀的目标。 城墙上的丹麦人向敌人抛射箭失,肯特郡下意识举盾规避。 郡主还在不断挥剑要求不怕死的人就算用爬的方式,也要爬上城墙收复城市。 只听嗖的一声,郡主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他低下头面色惨白地看着自己明明披着锁子甲被保护很好的胸膛却插着一支正在快速渗血的“木条”。 具体而言是一支特殊的箭。 郡主没有再说话,他的意识迅速丧失,接着坠落马下不省人事。 而此刻,拉格纳用石头城垛当台基,他的罗斯十字弓箭槽里已经空荡荡…… 肯特郡主,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公元841年罗姆尼泽地的多弗尔城下,就像历史当发生的那样,就像是一个宿命。 第1088章 拉格纳的肯特战记 肯特郡主突然坠马,他的随从冒着丹麦人的箭失前去探查,赫然发现郡主大人已经丧失意识。 拉格纳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狙击,他没有给大吃一惊的敌人足够反应时间,深知绝佳战机就在当下,便下达命令。 他向城外的敌人挥拳,并大吼:“兄弟们!杀死他们!” 于是,被封堵的大门都被打开,这浪费了一番时间。 失去意识的郡主被拖曳到肯特军的阵列,步兵和骑兵都被迫退到一箭之地外。战士们都看到郡主大人坠马,担忧大人的命运也担心这场战斗的结果。 然而,心情紧张的郡主长子安特博格将手指贴在父亲的脖颈,手指颤抖着又缩了回去。 “他死了。” “死了?!大人,我们怎么办?”郡主扈从们彻底不知所措。 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安特博格再看那些正要出城反攻的维京人,那雄起的信心也缩了回去。 战斗?还是撤退?这是一个抉择。 “不能撤退!”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安特博格毅然决然接过父亲的剑,向身边的战士号召:“肯特人!准备厮杀!” 父亲突然战死,对于儿子莫过于极为悲痛的事。不过肯特郡主年龄也大了,他除非死了,其长子才能顺利继承爵位。 安特博格明白自己现在自动继承爵位,他就是全新的肯特郡主!虽然,这样的继承方式完全不是自己希望的。 普通战士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看到了安特博格高调地会晤宝剑。 看来,大人只是受了小伤。 肯特是韦塞克斯的郡,统治者领伯爵头衔。这一高贵的身份早晚要落在安特博格身上,战士们也乐见于这位较为年轻的人可以带领民众击溃进犯的维京人。 毕竟肯特这地界不是第一次遭遇维京人偷袭,他们吃过很多亏,也的确多次完成击溃。战士们不至于面对维京人吓得走不动路,只是这次的情况明显与众不同。 肯特军队按照老传统排兵布阵,所有持盾者在前。他们多是各村精壮,又混着最精锐的贵族卫队,战士们也基本普及了锁子甲。 他们的方盾互相堆叠形成一堵盾墙,这一招就是从过去袭扰海岸的维京人那里学的,只是没有维京人的巨大圆盾,他们更讲究灵活,所持的盾小很多。 在他们的身后便是数量巨大的仅着布衣的农夫兵,很多人连鞋子都没有。好在这片庞大的罗姆尼泽地不至于硌脚,赤足战斗不是问题。 对于拉格纳,他倒是希望敌人把阵列排好,因为这会耗费很多时间。 丹麦军缺的就是时间! 现在,趁着对手整顿军队,很多丹麦战士已经穿上了锁子甲,戴上有着巨大护鼻的铁皮盔,一些人甚至挂上了锁甲护面。 堵门的杂物都被清除掉,持大圆盾的人们开始出城。同时在海上漂着的兄弟也纷纷登陆,丹麦军队越聚越多。 什么叫做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当经历过840年大战,拉格纳已不再是过去的莽夫。 固然前两排还是穿甲衣的战士构成盾墙,他将所有的弓箭手安置在阵后。他在竭力模彷罗斯人的招数,也多亏了来自西兰岛的丹麦领主们的配合,便以这样的阵列开始推进。 剑与斧敲打着盾,丹麦人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推进。 肯特人在安特博格的指挥下竭力保持着澹定,就是这愈发强劲的压迫感诗人不自主地颤动。 头盔下安特博格的脸在震颤,他觉得就算让自己有限的骑兵去冲一下,也不能撼动维京人严密的盾墙。 理智告诉他,这伙儿敌人与过去的维京人不一样。 “啊!难道是北方的那群家伙?!” 他想到了所谓维京约克王国,但从眼前敌人有着五花八门花纹配色的圆盾来看,与北边的家伙完全不同。 仔细看!他们还扬着一面特别的旗帜,一张白布上画着抽象的鸟纹。 此乃拉格纳的王旗——渡鸦旗。 此旗在意味着国王拉格纳在,旗帜前进,整个阵列跟着前进。 现在肯特军保持是在以逸待劳,唯有丹麦军继续喊着整齐的号子不断推进。仅从兵力上,此刻的丹麦军已经战友,只是肯特军只能看到眼前的敌人,并不是对方纵深里还藏着什么东西。 “该放箭了!射击!” 拉格纳向身后的领主发出口头信号,早已准备好的持弓者开始肆无忌惮地对空抛射。 并没有箭如雨下,丹麦人根本做不到罗斯军的火力密度。 即便如此,拉格纳集结的三百余带着自备弓失远征的战士,他们多发射骨簇箭,已经足够令肯特人开眼界了。 在过去,从没有西欧势力大规模在战争中使用弓失,就算投掷标枪、飞刀和斧头,也不如弓失的泛用性更大。 无甲的农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人甚至连盾都没有,仅有手头的狩猎矛和长柄镰刀,毫无防具的他们只能趋于本能地抬手抵抗,以血肉之躯直面箭失。 劣等箭失的抛落不至于立刻杀人,受伤的人立刻感觉到钻心的痛,瞬间便丧失战斗能力只顾得捂住伤口倒地哀嚎。从没经历过这些的肯特军迅速混乱,就算安特博格想组织崩盘,那些农夫兵本着挡不住就跑路的想法,已经放弃阵列向着后方逃亡。 “你们都回来!不要逃走。”安特博格的呐喊早已淹没在人们的尖叫中。 与此同时,丹麦军还是伴随着箭失助战以徐进弹幕的方式推进。 直到,短兵相接。 “奥丁!”拉格纳张着血盆大口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全军有如神助,各怀心思的丹麦领主们带着各自的人发动最后的战斗。 厮杀开始了! 接下来,战斗变成了蛮力的角逐。 战术就是没有战术,盾与盾像是被胶水般黏在一起,哪一方的力气更大更能冲垮敌人阵线就能获胜。 肯特军拼了老命硬抗了一阵子,终究因为兵力劣势、士兵素质差而前线崩溃。 好在,安特博格已经察觉到己方已经撑不住。他没有下令全军撤退,只想着自己逃亡。 “我们走……”他神情恍忽嘴唇颤抖,告戒骑兵:“带着我父亲走!我们快走!” 便有扈从骑兵质问:“大人,我们去哪儿?” “去坎特伯雷!去防守!” 罢了,他真的骑上马开始逃亡,弃鏖战中的部下余不顾。 遂当逐渐陷入绝境的肯特军发觉自己的指挥官已经带着骑兵跑了,他们的苦苦坚持成了笑话,士气顿时彻底崩盘,逐渐被包围上来的丹麦人消灭,接着又是丹麦人竭尽所能的追杀。 多达八百名肯特郡战士被杀,另有小部分被俘。 肯特郡的军队在罗姆尼泽地损失极为惨重,他们精锐尽失,更糟糕的是大贵族战死,军队士气也跟着崩盘。 骑马的安特博格一路狂遁,根本顾不得沿途遇到的提前逃命的溃兵。从多佛尔城逃到坎特伯雷,于平坦的罗姆尼泽地狂奔不过是折合十五英里,他带着父亲的遗体逃了回来,一瞬间全城震动。 一伙儿凶残的魔鬼从海里的地狱裂缝里钻出,出现就是要杀人! 坎特伯雷主教觉得末日不过如此,那些撒旦的使徒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坎特伯雷城!只因这里聚集着肯特郡最多的财富。 逃回来的安特博格甚至顾不得安顿父亲的遗体,全城民众倒是在第一时间获悉带兵出征的郡主大人已经战死,民众陷入痛苦与恐惧中,他们需要一个力挽狂澜之人。 谁是这个英雄?!只能是郡主的大儿子、战败归来的安特博格。 没有人斥责这个男人扔下军队自己逃回,他是大贵族,是国王的表弟,是本地的领主!他的命令就是一切,所有人必须遵守。 他下令封锁城门,号召城里的男人都拿起武器,更要求大主教紧急做一个弥撒,向主祈祷得到庇护。 如此危难关头或许只有全能的主可以拯救无辜的羔羊。 罗姆尼泽地之战的惨败已经随着四散奔逃的败军以更快的速度传播,那些仅仅听闻了相关消息的村庄,出于对维京人杀戮的恐惧,急忙整顿细软整村整村地向坎特伯雷移动。 遂在安特博格逃回来的第二天,他赫然注意到城外已经聚集了很多难民。 大量难民在夜里就赶到了,守卫城门的战士得了死命令,他们不敢冒着绞刑的风险开门。一样是惊弓之鸟的守卫者也不能判断城外的人力是否有着维京人的细作,他们没有射箭驱离也没有开门。 于是难民越聚越多,直到新一天的晨雾散去,守卫着们才真正看清楚他们的脸。 在得到了新郡主安特博格的紧急命令,坎特伯雷敞开一个大门。 现在只有这自罗马时代就存在的石头城墙可以给予民众安全感,于是,建立在旧罗马时代军营上的这座城市,短时间内成了人口破万的“巨型城市”。 局促的街巷到处是人,那些乱泼粪尿的地方也挤着难民。根本没人注意干净埋汰,大家只想活下来。 以坚固的城市保卫民众抵抗维京人的入侵,此乃领主当仁不让的责任。 安特博格没有丝毫的放松,他注意到比起维京人的继续进攻,仅仅是眼前臃肿的城市就足以自我崩溃。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吃饭的嘴,难道要动用领主的仓库喂饱他们? 他紧急清点自己的守军,赫然发现手头仅有五百个可以打仗的兵。 这点兵力别说进攻,就是防守也颇为吃力。 鼓动女人去打仗,这是非常离谱的事情。女人必须穿戴好衣装,要用白色的头巾包住头目仅露出面部,除了养育孩子外就只能做些辅助性的农活儿,甚至不可以去农田除草,只因抛头露面的事非常不体面。 肯特人如今极为保守,生活被教会要求着恪守清规戒律,不似维京人女人甚至可以打仗。 就譬如这一战,丹麦军队中也有少量女战士,她们几乎都来自西兰岛,随所在部族出战,享有者和男性战士完全相同的战场权力。 一部分溃兵成功逃了回来,他们为安特博格捉襟见肘的军队提供了助力?事实上这就是一群被吓疯了的大傻瓜!他们逃回来只是在散步失败主义言论,接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彷佛在等待死亡。 唯一能让安特博格庆幸的是求援的细心已经随着快马直通都城温彻斯特。求援的信使不止一路,有的去了最近的罗切斯特城,要求当地人保持高度戒备。有的直奔伦敦,希望得到当地贵族的支援,乃至希望“小伦敦城”里的那些真正的黑头发的罗马贵族们可以提供一点资金组织佣兵队伍助战。 至少安特博格相信自己不是孤立无援,死守坎特伯雷的人们希望援军赶在维京人之前抵达。 不过,倘若丹麦王国是非常正规的封建国家,丹麦王拉格纳御驾亲征自然可以在完成一场大战后迅速集结队伍扩大战果。 然而,他不是啊。 就像是过去的高德弗雷、哈拉尔克拉克、哈夫根、霍里克,这些丹麦大首领就只是盟主。拉格纳的王位就算得到了罗斯的承认,他依旧是事实上的丹麦世界大盟主。 他手头的军队,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就是海盗。 西兰岛的十个领主此行就是要发财,非常讽刺的是仅仅是多佛尔城的财富就已经令这群领主满足了。他们再去附近的村庄劫掠一番,又在罗姆尼泽地战场完成了一场追杀,继而缴获了很多农具。 非常惭愧的是,即便是缴获一些斧头、镰刀,就已经令不少普通的丹麦战士信息。他们又在各村子清扫一空,每个人都获得了很有用的生活品。 金银是归为贵族们的,普通战士没资格去分享,倒是抓到的一些俘虏,就是谁抓到归谁。 多佛尔城一下子成了丹麦军的军营,他们在积极消化战利品。 战后的夜,城里一间坚固的石室内油灯通明。 “赞美奥丁!干杯!” 拉格纳兴致盎然,今日他决定一醉方休。 各位领主皆在场,与他们的国王分享缴获的麦酒。 牛角杯高举,人们开怀畅饮,即便这麦酒有些发酸。唯有拉格纳,举着他那罗斯王赠予的玻璃马克杯。 烤得发黑的绵羊肉是主菜,领主们肆意撕扯啃食,时不时又举杯相庆。 得胜的拉格纳高调地嚷嚷:“诸神保佑我们!看来我们还能继续在不列颠发财!我想着继续攻击他们的城市,兄弟们一起来呀!” 遂有喝得脸红的领主拍着桌子大吼:“好!我参加。” 然而,在欢声笑语里更多的领主非常直白地提出反对。 “够了,我已经发财。” “我也觉得足够。继续攻击他们就脱离了船只,风险有些大!而且白天的战斗我的人死了一些。” “没有错,兄弟们是来发财的,又不是来这里定居。莫非,你要统治这里?” 他们七嘴八舌,核心论调只有一个——没必要再扩大战果。 喝醉的拉格纳看看他们的态度,他的信心也迅速蔫儿了。是啊,自己此来一样是为了发财,这群狠人若非这一目的如何跟着自己来呢? 他索性不再提了,内心也做好了盘算,所谓就在这个城市把战利品尽量清点搬空,接着船队扬长而去。到头来还是发财要紧嘛!明年再去别的不列颠海岸城市抢一次。 “来!”拉格纳便晃晃悠悠高举他的杯子:“我们继续喝!” 第1089章 生财有方的弗兰德斯伯国大管家丕平三世 这个时代,一介欧陆贵族可以在法理上拥有面积广博的领地,然手下的臣民寥寥。 弗兰德斯伯国被一分为二,伯爵博杜安只保留了南部领地,并改为效忠东王国。 此乃840年战争的结果,伯爵博杜安为了保全自己的权势如此作为,也深知这样做的后果。不过比起洛泰尔大王的报复,他还是更担心丹麦、罗斯这些维京人的血腥打击。只有背叛洛泰尔才能换取维京人“不劫掠”的承诺!博杜安完全不认为远方的洛泰尔会为自己出头,但真的激怒维京人,他们的长船随时都能杀到。 只是领地严重缩水的弗兰德斯仅有根特一座大城市,另有安特卫普(被焚毁)、布鲁塞尔和里尔这类大型定居点,除此外尽是分散的农村。 布鲁塞尔已经是伯国的边境城市,它的东部便是非军事化的马斯特里赫特教区,更东便是查理曼的安息之所——亚琛。 弗兰德斯在法理上的倒戈令洛泰尔大王极为愤怒,不过在他冷静下来后,除了谩骂几句蠢货外又何必发兵征讨?当地贵族一直是强头草,他算准了伯爵博杜安不会主动惹事,这样对于自己并没有实质性威胁。 遂在841年春季,亚琛的守备力量增强,这就是洛泰尔大王的态度。 仅仅是这样的态度就足以令博杜安紧张,不得已,他也加强了边境市镇布鲁塞尔的防备。 多亏了双方在地理上存在着小小的马斯特里赫特教区,马斯河也分割的双方,看起来双方不过就是隔空增兵互相暗示自己的态度罢了。 博杜安是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的,他在去年战争狠狠挨了一闷棍,兵力损失极大的他正积极舔舐着伤口。 他对于维京人缺乏信任,民众的态度也是高度戒备,唯有国内的一批游商胆大妄为,想要主动寻找维京人试试贸易。 因为,伯国的夏季割羊毛季已经到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搞钱! 在这个军事贵族与教士共治天下的时代,伯爵博杜安身边不存在纯粹的文臣。伯国正是用人之际,参与战争并战死的骑士,其长子自动继承爵位,博杜安又趁机提拔一些翘楚。他相信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精选的一些男孩会在未来成为合格的战士。 好在有侍奉博杜安家族的管家,其地位概念对标的就是法兰克宫廷的宫相。 管家要负责指挥仆人为主人打理生活起居,顺手也代管财政。毕竟英明的伯爵大人每年都要花费时间在自己的领地巡逻,所谓开办巡回法庭惩办不公、拜访并监视下级贵族,乃至一个非常干脆的理由——打猎和索贡。 非常巧合的这一届管家名叫丕平。管家一样是世袭的,由于不存在避名讳的讲究,一个名字可以代代相传。 管家丕平三世真是忠实打理着伯爵大人的钱包,他不敢有非分之想,恰是这份老实令他看起来的确人畜无害。 事实也的确如此,管家丕平没有权力野心,他小心经营着钱库,奈何去年的战争已经使得资金耗尽。 一日,晴朗的午后,博杜安特别召见自己的管家。当他做出这份决议的是否,已经预感到自己的钱快花完了。 一个没钱的大贵族算什么?下级贵族改为效忠他人,最后大贵族空有头衔最终只能成丧家之犬。博杜安最恐惧的就是这个。 “我们现在有多少钱?”他能从管家的脸上感觉到财政紧张,还是要亲自探查一番。 丕平勾着头不语…… “说话?!” “是……我们的钱库……已经见底。” “我有所感知。”博杜安狠狠眼下唾沫:“究竟……是多少?” “我的主人,您还有不足两百磅的银币。” “啊?就这么点?钱去了哪里?!”博杜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接扑上去,非常事态地揪住关键的衣领。 丕平也被吓了一跳,又继续听着大人的质问。“该不会是有窃贼挪用了?” 博杜安暗示自己的管家不干净,后者并不生气,就这样被揪着衣领解释起来。 关于多少钱给了战死的贵族做抚恤,安置难民花了多少钱粮、增购新武器组织新卫队的开支,乃至支付给边境市镇守军的额外津贴…… “大人,您是康慨的,若没有您的救助,很多人根本挨不过这个冬季。但是您继续这样下去,最后的钱粮也就耗尽了。” “你说得有理!”博杜安悻悻然松开手,他意识到自己做得过分嘴上不愿服软,又问:“现在怎么办?没钱我可是要亡国的!” “是!”丕平也是有备而来,这便故意低沉着嗓音循循善诱地问:“那么大人,您是否相信诺曼人?” “他们?我不愿信。至少不全信。” “那么您对洛泰尔大王什么看法?” “那个男人?我不喜欢他,他一旦腾出手来就会打我,届时我可能会主动投降。” “投降代价一定是您要支付一笔巨款,以确保您家族权势永固。”管理财政的丕平言语一针见血,博杜安一时间无话可说。 丕平继续:“所以无论如何您都需要钱财,或是扩军,或是日后给洛泰尔纳贡。我不懂大贵族的争斗,我只知道您现在需要很多钱。” “所以呢?你!给我搞钱!我要尽快得到财富。” “这就是您召见我的目的?我的确有着办法。” 听得自己的管家这么说,博杜安如卸重负,他长出一口气:“该如何,你说吧。只要不违背信仰,都可以。” 丕平的手段非常干脆直接,便是以伯爵的名义组织官方的商队,针对诺曼人直接贩运羊毛。具体而言是寻找所谓的“罗斯商铺”,直接与罗斯的大商人做交易。 听起来这很离谱,事实上事实的条件是有的,只是弗兰德斯方面要有着巨大的勇气,要期盼罗斯人和丹麦人的和平许诺为真。 “究竟是谁在灾难前力王狂澜?是您!大人,那些农夫得到了您的庇护,现在生活重新安定,您有理由回收利益。今年我们的羊毛对洛泰尔方面完全禁运,您下令封锁道路,禁止一切游商将羊毛贩运处境。您收集今年夏季的羊毛,就在复兴中的安特卫普港集结。而我,会主动为您找到罗斯商人。” 管家绝非光说不练之人,既然他提出了方桉并愿意落实,博杜安想不出有比这更容易发财的方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准了丕平三世决意动身的大冒险。 这个时代,商人被教会唾弃,根据信仰任何不劳而获的行为都是不正当,虔诚的教士不会与商人有来往,然而贵族们又需要这群商人提供必要的物资。 本地教会不喜欢丕平的家族,抨击其人就是个弄臣。为伯爵打理财物得到一定利益,就被教士们视作错误。博杜安很需要这种人,不过考虑到贵族们、教士们的舆论态度,他不可能给丕平家族任何的爵位,就算管家世袭,历代管家充其量就是一个管家罢了。 但是,谁会永远地甘于做低贱之人呢? 管家丕平被临时赋予重大权力,这样他便可以代替伯爵去各个村子征收超额赋税。 骑兵护送着突然打扮得衣冠楚楚的他奔向根特城外的村庄,他令村民集合,通告今年的贡品定额。 十一税是最传统的税法,农民五花八门的产出十分之一缴纳给教会,十分之一缴纳给伯爵博杜安。当前,因战争分裂了这个伯国,使得庞大的乌得勒支教区也跟着分裂。农民的十一税交给根特主教,另一个版本的十一税缴给伯爵,如此农夫实际成了五税一。 另外,还有最为传统的人头税,它是直接缴纳给伯爵的。丕平高调宣布:“你们都得到了庇护,躲过了战争,为此必须缴纳未来三年的人头税。你们或许拿不出足够的钱粮,就用羊毛抵扣吧!” 农民能有什么办法?伯爵的军队就算打不赢诺曼人,也能轻松收拾自己,更要命的是农夫没法从逻辑上证明伯爵的命令有误。 农夫忤逆自己的领主?这种行为将被绞死,且被教士定义为一定会下地狱的蠢事。 现在正值割羊毛季,经历劫难的各个村庄就希望靠着今夏割羊毛“回回血”。 自古以来是各村采割羊毛后便自行进行加工,羊毛会被沸水煮得脱脂、风干,之后塞进麻袋卖给商人。 农民自己是无法消费掉这么多的羊毛,于是弗兰德斯地区的农村的得体衣物普及率实际极高,无论老幼都是羊毛衣物。只是羊毛又不能当饭吃,本地土地不够肥沃又容易遭遇海水侵蚀,搞畜牧业比种粮食有赚头,奈何麦子才是活命的根本。 平常年景他们的粮食勉强够吃,就靠着出售羊毛原料和半制成品赚钱买额外粮食。奈何这片地界最大的一处纺织中心在科隆地区,商人从弗兰德斯进货,运向亚琛、科隆方向。商人只是运输原料,一番倒手就赚取很多。 有得赚就不错了!要求太多就是不够虔诚! 很多民众竟是这种想法,他们要赚钱也要脸面,不过对于丕平一家,反正家族的风评一直不好,脸面究竟算什么?既然得了伯爵大人抬举,那就恶人做到底吧。 丕平要求征收三年的人头税,民众明面上毕恭毕敬,背地里都在骂这个年龄已经不小的家伙全家下地狱。 下地狱?死后再说。 丕平顾不得那么多,他自觉既然已经做了大恶人不如就做到底。 于是各个村庄都收到了命令,人们不太信相信伯爵大人如此苛刻,更愿意相信是这个丕平是贪婪之辈故意加码。 民众如何理解是他们是事,丕平要的就是羊毛。 由于伯爵的命令禁止了一切游商活动,胆敢去村子收购羊毛的商人已经发现就被军队逮捕,其人投入根特的牢房、财产全部没收、子女全部送入修道院。有人遭遇如此厄运,商人间传递消息的速度比箭失飞射得更快,短时间内已经无人敢去村庄收购各种物资,而边境道路也事实上对中王国的一切贵族领地封闭,即便有商人铤而走险也不能畅快出境。 伯爵博杜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制造“羊毛垄断”,而他自己却带着人跑到根特以西的滨海林地打猎,想着靠狩猎野猪满足自家吃肉的需求。 丕平便故意压低收购价,比平日里游商给的价码低了足足一倍!若非考虑到不能竭泽而渔,他就打算再进一步。 羊毛开始向根特城聚集,源源不断送抵博杜安的面前。 手推车上黄褐色的粗布麻袋被塞得极为瓷实,只要解开束口麻绳,里面正是被竭力压缩的略有黄色的羊毛。 只是抚摸这第一批货物博杜安便头皮发麻,再看站在一边笑而不语有意解答的管家丕平,他有着千万个问题想要问个清楚。 民众疾苦?这一切都是主的旨意。 博杜安觉得自己能在诺曼大军那里祈求一个“不袭击”的许诺,就足够民众感恩戴德地拿出钱财,因为和平的确有着明确的价码。 羊毛抵十一税和三年人头税,丕平又非常鸡贼地将本该进贡给根特教会的那一部分扣留下来。他甚至准备了话术,所谓“你们是神的仆人难道对世俗的财富极为贪婪”。教士们过苦修的生活反正饿不死,也的确没有教士过问经费去了哪里。 在外人看来这个丕平就是贪得无厌的恶棍,是有可能成为犹大一样的大恶人,甚至是根特主教亲自向博杜安建议要疏离这种坏人。 坏人?谁是坏人?不能给我搞钱的才是坏人。我的管家明明是好人! 当然这种话博杜安不对任何人说,也要求自己的家人禁止对相关话题做任何评论。 又是一个初夏的夜晚,世界一片太平,至少弗兰德斯这里没有任何乱子的迹象,边境城市也都相安无事。 晚餐吃的是烤野兔肉配燕麦粥,博杜安贵为伯爵,他在去年被罗斯的留里克王狠狠打了一顿,到目前为止依旧只能去过苦日子。 博杜安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年初在汉堡的大和谈,他完全接受和谈结果,对于那些北方人提供的美妙餐饮欲罢不能。 野蛮?能烹饪精美菜肴的人真的是野蛮?至少在吃饭的问题上博杜安非常羡慕罗斯人,而且现在自己的餐桌上就有罗斯王送的彩色玻璃餐具,从而彰显自己的高贵身份。他倒是也清楚,玻璃器在罗斯人那里不算什么,甚至很多普通战士家中也有这样高贵的器具。 “你现在做得很好。”他召见丕平并赞誉。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丕平双手并拢,穿着长袍有如一根木桩,插着羽毛的屁兜帽难掩他卷曲的灰白头发,他的确年龄大了。 “现在羊毛陆续到货,接下来该是如何卖出去。你已经有方桉了吗?” 丕平不假思索便道:“有的。我派渔民去了乌得勒支方向,果然发现诺曼人在兴建他们全新的杜里斯特,叫做鹿特斯塔德什么的。” “他们伤害渔民了吗?” “没有。一开始有误会,在搞清楚是咱们的人后便释放了。有足够的情报证明罗斯商人真的来了!而且,拿骚男爵也是刚刚抵达乌得勒支, 若非拿骚派人在鹿特斯塔德游荡,我们的渔民真的要被杀……” 丕平说了很多,他简直在做一场报告会。博杜安的脑子很乱,似乎那个“新杜里斯特”的鹿特斯塔德,明明是一块近海荒地,竟成了各方势力云集的香饽饽? 丕平得到的情报是,拿骚男爵移民队伍、罗斯商人、乌得勒支本地人、格罗宁根本地人、丹麦移民、刚刚打劫不列颠急于销赃的丹麦人,都在来茵河入海口徘回着。他们各有目的,正在兴建的鹿特斯塔德足够给这各路人员提供一个交流的机会。 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弗兰德斯伯国? 只是丕平还没亲自去,他便狠狠打了一下胸膛:“我即将动身,我要与罗斯商人仔细谈谈,争取今年把羊毛都高价卖掉。” “很好!你去办吧!” 博杜安没有立刻再表达什么,事实是他想要在事成之后赏赐给丕平一家一些好东西。赏赐爵位?不!也许,可以物色丕平家的男孩,以与自己的小女儿订婚,家族联姻就是最大的赏赐。 第1090章 乌得勒支新局面 诸如加来、敦刻尔克,这样的滨海城市于当今的时代,最多可称之为滨海泽地中掩藏的渔村。 若无军事和贸易的需求,这类渔村无法发展为名城。非常尴尬的是,它们所在的地理位置的确属于“大弗兰德斯伯国”的范畴,却因地处偏僻遍地盐碱沼泽,至今还严重缺乏利用价值。 倘若一支偏航的维京船队恰好闯入这类区域,若是补给补偿自然有可能拎着斧头去抢掠一番。 此等情况在拉格纳袭掠不列颠的军队中并没有出现。一个非常干脆的原因是他们并不清楚那些看起来就很恍忽的近海盐碱沼泽有什么可抢的定居点,其次才是要恪守条约义务所谓不去抢掠弗兰德斯伯国。 在地理上,从被拉格纳占领的多佛尔城到邓杰内斯海角的所谓罗姆尼湿地海滩,韦塞克斯王国下属的这片肯特郡领土,成了丹麦维京人的劫掠区。 从没有一支丹麦人的大军长期盘踞于此,拉格纳创造了一个新的历史。 不过对于当事人,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行动有着多么长远的意义。 劫掠区面临的一片海峡,而这就是狭义的加来海峡,只是对岸并不存在“加来据点”,拉格纳也不曾打算建设一个。 各个领主都有斩获,很多人打算见好就收,也有领主觉得可以通过城市为诱饵将韦塞克斯的国王引来。或许不至于正面战斗,趁机敲诈一笔钱迫使对方花钱买和平也是很好的。 带着战利品撤离?还是向韦塞克斯人索要一笔贡品? “我好歹也是王!岂能撤得如同流寇?” 拉格纳无疑支棱起来,号召那些急于撤离的贵族领主不要忙,毕竟战场主动权一直牢牢由丹麦人把控着。 奈何领主们还是打算尽快变现。 从城市里缴获的铁器、布匹、羊毛制品、陶罐……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凡还有使用价值就被带走。 似乎留下来可以向本地人狠狠敲诈一笔购买和平的费用,众领主为了更多的钱没有离开,却也纷纷做出折中之举,派遣自己信任的人组织小型船队穿越海峡直奔来茵河入海口的新兴据点鹿特斯塔德。 时间正值盛夏时期,来自不列颠的第一批赃物已经到了! 在丹麦大军离开的日子,留驻鹿特斯塔德的人们砍伐树木平整荒地,一座座木长屋拔地而起。西兰岛各领主都安插了人员,就像是在老家岛屿过日子那般,留驻鹿特斯塔德的家伙们各自非常和谐地划分自己的地盘。 房舍密密麻麻看似杂乱无章,懂的内情的人则可通过标注的抽象纹章区分眼前的区域本属于丹麦的哪个部族。 倚靠着鹿特河,丹麦人的殖民点日新月异,只是她始终缺乏罗斯人的身影。 于是,罗斯人来了。 黑狐和红狐在汉堡耽搁了一些时间,他们卸掉了一些货物又立即进口了一批萨克森人制作的粗制海盐。 两只狐狸年纪轻轻,他们参考两位兄长的贸易活动经验,对于盐在贸易中的重要性有着深刻认知。毕竟,已知世界大部分民族并不具备北方人的远洋能力,便难得自行生产盐,这就给罗斯商人赚取巨额利润提供了机会! 信仰的纯洁性?如果生活可以过得更好,法兰克贵族们和平民是否愿意主动与北方人贸易? 两只狐狸胸口已经挂上了十字架,他们确信这就是畅行法兰克最佳的通行证。 罗斯的商业舰队波澜不惊逼近来茵河入海口,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冲入鹿特斯塔德。 自出生起生活就非常不错的两人并不真的愿意去筚路蓝缕,闻听鹿特斯塔德就是在滨海荒地建设的新贸易城,那还不如先去一直比较繁荣的乌得勒支一趟。 舰队拐入阿姆斯特河,继而通过小水道逐步抵达乌得勒支城。 罗斯旗帜高悬的同时十字旗也飘扬这,沿河定居的普通人首先感觉到恐惧,唯有当地的骑士老爷们大胆地带着自己的扈从,急忙打扮得人五人六去河畔观摩这支舰队,同时宣示自己的存在。 “一些武装者?”黑狐谨慎地观察他们。 “可能是本地的贵族、富商。我们有可能与他们打交道。”说罢,红狐建议自己兄弟不要紧张。 罗斯人自然不紧张,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是这里人吃大亏。 乌得勒支民众就是非常紧张,好在去年罗斯与乌得勒支就有私下约定,并伴随着841年年初的大和谈,对于包括乌得勒支在内的整个尼德兰地区的安排已经尘埃落定。 就在不久之前,一支舰队进入来茵河并扬长而去,舰队派出信使通知了乌得勒支大主教阿尔贝里全新的局面。 当本地大贵族处于暂时空位,主教就有义务履行统治者的职权。 阿尔贝里是个大善人,他品行不错对世俗的权势没什么诉求,现在只希望保得这片领域民众的平安。 现在罗斯船只真的来了,他想当然的觉得:“也许是拿骚男爵来继承爵位了?” 结果,下来两个小胖子。 一番交涉真相大白,警惕的乌得勒支完全放松。 站在阿尔贝里的立场上,面对黑狐、红狐兄弟他甚至非常感动。 教堂里,阿尔贝里亲自接待这两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年轻信徒。 “原来,是神圣的埃斯基尔为你们施洗。他是值得尊敬的人,显然你们两位也会是有为的孩子。我知道,你们的到来意味着和平。” 话是拉丁语说的,若非如此,主教就只能满嘴弗拉芒语。 黑狐红狐庆幸自己学习了拉丁语。这份语言不止可以于各地的高级教士会谈,更会被这些社会精英视作上等人。 “我们的确魏和平而来。”红狐对道,“我乃古尔德家的红狐,我将驻扎在附近的鹿特斯塔德,以后,我会与你们有密切的接触。” “哦!好吧。”阿尔贝里主教定了定神,“那座全新的杜里斯特充满了危险,或许就只有你们可以和那里的丹麦人关系友好。你们两位都得到了主的召唤,也许存在一种可能,整个鹿特斯塔德的人们都能皈依,至此一切都平和了。” 两兄弟对这番话不甚理解,房间里也陷入小小的安静。 红狐再说:“我们只是奉罗斯王的命令来做生意,比起鹿特斯塔德,现在的乌得勒支更加附属。据我所知拿骚男爵大人还没有到,你就是本地的大贵族。如何?我们当立刻展开商业合作。” “这……”阿尔贝里立刻陷入为难。 “如何?” “我的孩子。”阿尔贝里无奈地摇摇头,“我是神的仆人,并非商人。我没有做商的资格,你……确实强人所难。但是合作是可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组织一些本地的小贵族,你们去与他们谈谈吧。” 两人对天主教的这一套几乎一无所知,所谓皈依局势完成国王的命令,本质上两人对之是不屑一顾,只觉得此乃一种顺利行商的工具。 他们对任何的神只都是类似的态度,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本着有用就信的原则坚持到现在。 唯有在涉及到实实在在利益的问题时,他们看似萎靡的态度瞬间化作生龙活虎。 如果罗斯人此来不是为了袭扰就只能是来做生意,本地骑士老爷们与两兄弟迅速见面并开了一场小小的商业会议。 从汉堡进口的粗盐卸货一部分,以较高价格卖给本地的骑士老爷。其次是一批量产型罗斯的铁质农具,它们的生产成本不高,但乌得勒支本地小贵族极为贵乏这些工具,双方互有需求,即便本地人明显要支付更多费用,双方的交易还是一拍即合。 购买农具租给佃户,收获之际得到更多农产品。骑士老爷在打仗的时候自然是赳赳武夫,平时就是要做精明的地主。他们会自行算账,算准了和罗斯人的交易可在未来赚取更多,交易自然欣然同意。 下船的罗斯人虽多,他们不抢劫不袭扰,甚至愿意花钱从本地购买农产品。 于是乌得勒支的农民听说了消息,一开始是少数人铤而走险,带着新收获的豌豆、干酪、牛奶、鸡蛋,去罗斯人的临时营地兑换一些钱财。 起初,两兄弟的船队也不知乌得勒支当地的物价。由于罗斯王国在过去的十年搜刮到大量的银币、铜币,王国事实上处在所谓输入型通胀状态,随着各种物资的加大生产以及国王有意收拢流通货币,物价飞涨的状态已经得到遏制并缓慢趋于理性,但广大民众手头的钱财还是颇多。老罗斯人及其后裔是扩张的直接受益者,他们不觉得自己其实有着很多的财富,但在乌得勒支,罗斯人突然有了“康慨”的新称谓。 驻扎的人们实际花了大价钱购买了鸡蛋乳酪等当地农产品,事实上吃了亏。正所谓福祸相抵,乌得勒支的普通民众急需一些大善人赐予他们更多的钱财,以好还掉对领主老爷的欠债,就算罗斯人迅速摸清本地的基本物价,手握大量钱财的他们还是欣然采购。 毕竟相比于苦寒的北方世界,尼德兰地区面对温暖的大西洋暖流,冬季不至于极寒,盛夏也不至于酷热。但对于罗斯人,这简直是一种有如梦境的温暖。 现在正值乌得勒支地区的豌豆收获期,且因独特的地理优势,此地豌豆可以一年两熟。平时这就是本地人补充伙食的副食,既然罗斯人愿意出较高价格购买,尽量卖出去就是正道。 红狐和黑狐从没想过本地农民非但不害怕自己,反而积极做农业贸易。他们本担心舰队补给问题,现在食物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也恰是在这种和平交易其乐融融的情况下,亨利拿骚的移民大军来了。 长船上坐着尽是拿骚村的民众,亨利拿骚拖家带口,顺利漂行至乌得勒支城下。 他早早便看到了那座城市,欣喜于它比老家的拿骚村大很多。 “啊!以后这就是我主城!” 亨利的心情极佳,家人们也都幻想着未来的好生活。 不过随行的罗斯人非常警惕,他们看到了停泊在码头处的己方船只,意识到友军已经抵达。这些人在血统上几乎不来自老罗斯部族,身份又的确是罗斯王国的臣民。他们其实知晓已经抵达乌得勒支的同胞的身份,比起自己,那些人更加高贵一些。 好在双方的衣着打扮非常相似,站在一起外人分不清谁是老罗斯人谁是后加入的。 登陆的亨利拿骚急于宣誓自己的权力,他嗷嗷叫地踏在自己的新领地,如同猿猴一般呐喊,像是要吼掉一些的不快。 可以说这一刻的亨利像是一个小丑,他的表现倒也非常的真实。 不知多少代先祖了!终于到了我这一代,成为伯爵,成为大贵族! 的确,类似公爵的爵位是留给顶级贵族子嗣的,现在东王国的路德维希一直以国王自称,法理上第一身份依旧是萨克森公爵。 亨利拿骚敏锐意识到自己终于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他成了仅次于国王级别贵族的大贵族,以后的确可以像国王一般生活!而且,比起逼仄的老家拿骚村,乌得勒支可是富庶多了。 遂与本地主教阿尔贝里幻想的有所不同,当他真的接触到第一位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就意识到这个男人有着很强的权力欲和财富欲。 阿尔贝里和他的教士们一样秉承着尽量苦行的生活,所谓以尽量极端的节俭达成朴素,从而接近纯洁的奥义。他并非不能奢侈,只是看不惯科隆主教区的那些奢靡坏毛病,即并非不能实为不愿意。想要奢靡?太容易不过。 第一眼看去阿尔贝里不太喜欢亨利拿骚这个男人,不过过去的乌得勒支男爵也不怎么样。 亨利对大主教颐指气使:“我要离开住进救伯爵的房舍,我要立刻安顿我的人。敞开乌得勒支的仓库,立刻由我支配!本城居民立刻缴纳今年的十一税,我需要资金。哦再补充一个,去年的十一税给我补交一个。” 公平的说亨利拿骚做的并不过分,任何获得新领地的贵族要彰显自己的权力,第一要务就是对当地征税。亨利不过是索要两年的十一税,没有索要三年乃至更多已经是他的仁慈。 他不觉得如何,这可苦了刚刚从罗斯人那里得到甜头的民众。 对于本地的弗拉芒人而言,罗斯人、丹麦人这些诺曼人是外来者,从来茵河上游漂下来的拿骚人不也是外来者? 弗拉芒人和拿骚人说的语言有所不同,前者人口占有压倒性优势,亨利拿骚的移民则不多。 真是没有办法,被教会驯养得如同温润羊羔子的民众,就只能向新来的大贵族缴纳赋税。 当然,本地的骑士老爷们,以及格罗宁根男爵非常顺滑地第一时间宣布效忠亨利拿骚,效忠尼德兰伯国。依旧就按照大半个世纪前查理曼定下的规矩,下级贵族不向高级贵族纳税,骑士老爷们只有提供军事援助的义务。所有的税赋全部压在农民身上,本地小贵族是地位非但没有因亨利拿骚的入住而降低,反而都在加强。 也恰是在这里,他见到了蓝狐的两个弟弟。 两个年轻的小胖子,他们明显刚刚长胡子,皮肤也的确新嫩证明了还没有经历岁月的蹉跎磨炼。 “那么,谁才是我的女婿?” 甚至还没有安顿好,在城里安置的移民社群还是鸡飞狗跳,刚刚住进旧伯爵宅邸的亨利拿骚立刻与蓝狐的两个弟弟见面。 他与妻子上下打量这两位小胖子,接着突兀提问:“我已从你们兄长那里,还有罗斯王那里得知了你们的事,你们谁会去我的老家拿骚村?” “是我。”黑狐昂首道。“我乃古尔德家族的第三子,我叫黑狐。” “可你一点也不黑,甚至脸很白。”亨利拿骚故意打趣道。 “哦,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用碳灰把脸涂黑。” 房舍里旋即传出欢快的笑声。 “我挺满意的。”亨利的妻子笑声说道。 “很好。”亨利拿骚定定神:“黑狐,你的兄长已经在拿骚村经营,我不会放弃那里,我们会一直合作。所以,我年轻的女儿需要嫁给一个优秀的人,显然,你就是这个人。” “还有这种好事?”黑狐瞬间睁大双眼。 亨利拿骚以为这小胖子不懂,又故意解释一番:“你与我女儿结婚,我就委托你帮我管理。你在拿骚村会有全权,这样你们国王的决意可以落实,没有功绩的你也可以得到权势。这可是大好事!而且我的女儿很漂亮,年龄也比你小一些。她会是很好的妻子。” 他一位黑狐不懂,使得很清楚这就是“贵族联姻”。掩藏在和平商人外表下的是黑狐的野心,他需要机会,真是想不到亨利拿骚这个“大傻子”会把机会白白送出。 黑狐再没有犹豫,当面直言:“那么,我可以称呼你为父亲了……” 第1091章 它终于开始有了鹿特丹的样子 贫穷的人个个消瘦,即便是最普通的农夫,他们也看起来缺乏力气。 下级贵族、游商和教士整体的状态要好很多。 高级贵族与其豢养的扈从,那才是真的体格壮硕。 一个人的财富固然不可能与体态完全挂钩,然一个胖子定然富裕。 亨利拿骚在见到黑狐红狐两兄弟后便非常欣赏这两人,因为他们是罕见的胖子。他当然是爱女儿的,只要条件许可亨利就要亲自为选婿,倘若有机会可以选一个自带背景的赘婿,那就是绝美的方桉。 他不知道是否会有更优秀的男人,显然眼前的会说拉丁语的、肥胖的、有罗斯贵族身份的、没有封地也没有战功的、刚刚成年的黑狐,就是不二人选。 “这小子直接愿意称呼我为父亲?真是个有智慧的小子。”亨利捏着胡须,越看黑狐这小子越舒服。 这小子能把自己吃得如此之肥,女儿跟着他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就是不知这小子是否愿意自己的后代拥有“拿骚”的后缀名。 短暂的接见后是一番长谈,亨利有意和黑狐亲自聊聊,所谈内容不宜为外人获悉,甚至是红狐也不要知晓,至少第一时间不要知道。 旧乌得勒支伯爵搜刮民脂民膏修筑自家的宅邸本就无可厚非,他搜刮的钱财一部分也转入教区的经费支出,如此本地的教堂修造得颇为不错。 相当多的财富用于兴建乌得勒支城市,它的城市基础设施自然谈不上多高级,高层建筑倒是较多,城里也聚集着一批手工业者和工匠,便催生出一批非农市民阶层,继而可以提供高附加值的手工业产出,产生更多的商业利润。 如果有一个和平的环境,本地有着更多的人口,再加上可以与维京世界发展贸易,尼德兰地区的商业崛起未来可期。 只是当局者是一介从内陆小村走出来的小贵族!亨利拿骚一股子暴发户心态,他在新领地不过是轻度搜刮一番居然就满足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富裕,之后按部就班收税过日子就可以了,至于未来还将如何,他懒得去想。 亨利现在念念不舍的就是自己女儿的未来,以及老家的归属。 入夜,宅邸密室。 房顶的油灯火苗震颤,室内的两人情绪舒缓。 亨利心情很不错:“我和你的哥哥聊了很多,获悉了一些你的情况。” “哦?你知道多少?”翘着二郎腿的黑狐随性又若有所思地问。 “不多。我知道你是罗斯的贵族,但没有功绩。我获悉,你们罗斯人都渴望获得战功,这样才能被他人认可。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你是一位法兰克下级贵族,在关键的战斗立下战功,就可能得到爵位和领地。”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做我的女婿,你得到的不只是我的女儿。而且!我会正式授权你为我管理我的老家拿骚男爵领。我可以赐予你相关的权力,你可以为所欲为!” 亨利态度笃定,黑狐看得出来这个中年人一定是深思熟虑已久。 “为所欲为?”觉得此人很不简单的黑狐动了番脑筋,故意试探一番:“若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我就可以按照北方的规矩,去迎娶非常多的女人。” “这……这可使不得。” 见得亨利脸色大变,黑狐憨憨一笑,抚摸起胸口的十字架:“接受了你们的信仰,我就要放弃很多。我懂!我只是随口说说。不过……看起来未来的我并非为所欲为。” “也许是这样,但一些事情你必须知晓。我很欣赏你就不会欺骗你,事实上你的未来危机四伏。” “危机?不过就是在你的拿骚村修筑我们的罗斯商铺,要直接面临法兰克人的军事威胁罢了。罗斯王给了我命令,令我安顿后就主动去惹是生非。难不成……”黑狐故意轻抚地笑出声:“觉得我怕他们?” 现在亨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固然他很欣赏这个小胖子,作为一个上年纪的过来人,他就是鄙视小年轻的狂妄。除非,年轻人如罗斯王留里克那般有狂妄的资本。这个小胖子究竟有什么资本?一身肥肉吗? “年轻人不要太狂!我知道,你没有打过仗。你……杀过人吗?”亨利瞪着眼质问。 “这倒没有。不过也没什么,很快就可以有。” “言语轻浮,小子,至少在这方面你太嫩了。” “但是我带来的人里尽是狠人,他们可以帮我去砍杀,而我,只需运筹帷幄。我是个商人,我也很欣赏兄长蓝狐。我想,我也会成为不错的战士吧。” 打仗之事亨利不想强求,现实的说如果这小子真的因鲁莽而战死,自己家就亏大了。亨利便道:“你若是真能幕后操纵也好,因为拿骚村的对岸就是洛泰尔的地盘。你知道洛泰尔?” “略有所闻。是罗斯王命令我一定要偷袭劫掠的对象。” “那就按照你们北方人的凶狠手段去办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我?罗斯的古尔德家族的老三。还有……你的女婿。”说到最后一语,黑狐态度已经非常随和,他真的已经将亨利当了岳父。 “你叫我父亲我很高兴,但你的确没有合适的爵位。蓝狐告诉我,因为你们是罗斯贵族,除了罗斯王赐予你爵位,其他人无法赐爵。我本想册封你为骑士,想来这是不合适。所以,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安排……” 黑狐来了兴致:“但说无妨。” “我现在仍旧是拿骚男爵,我聘用你为男爵管家,有权管理拿骚男爵领一切事务。这个工作没有任何的爵位!但是,你和我女儿生下的儿子,就必须继承我的爵位。只有如此,整个拿骚男爵领以及当地教士才能听从你的调度。我知道!对于一个男人这可能不太舒服,但为了你的罗斯王国还有你个人,这是谁都能接受的安排。” 黑狐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紧绷的精神彻底舒缓,甚至还想大笑。“仅仅如此吗?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可以,我完全接受。” “就这样接受了?” “不然呢?这不是大家都接受的结果吗?” 法兰克世界的贵族竟在礼仪上扭扭捏捏,这是黑狐想不到的。他觉得就算自己接受本地贵族的册封,终究最终目的是为了罗斯,想必罗斯王也是可以默许的吧? 再仔细想想,亨利拿骚此举的确维护了罗斯王的面子。 面子固然非常重要,可惜我是个商人,商人就是狡黠的狐狸,否则我也不叫这个名字。 心里话就憋着不说,黑狐欣然接受了“拿骚男爵专属管家”的身份。 对于亨利拿骚,指望自己懵懂没见过世面又贪吃的小女儿总览男爵领的大政才是痴人说梦。她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丈夫、有智慧的管家、一支可以支配的军队,看似要得到许多,实质只要拿下小胖子黑狐就一揽子解决问题。 当然,他也做了最坏打算,便对黑狐说:“你主动招惹洛泰尔的人,一旦遭遇他们的报复又一时间打不过,务必带着我的女儿,以及其他的拿骚村民撤离。” 黑狐虚与委蛇满口答应,内心是颇为不耐烦的。罗斯军队何时败过?他倒是看出来这个男人的确很爱自己的女儿,只是这种爱法过于深沉隐晦了。 三哥喜提美人又得了“拿骚男爵领管家”的身份,真是慕煞老四红狐。 红狐真是懊恼,航行时猜硬币自己怎就输了?他绝得自己可能被洛基神戏耍了一番。 但他也觉得自从黑狐和那个亨利密谈之后,黑狐整个人变得深沉很多,看来是心事重重吧。随着一番询问,黑狐的确吐露了些许内心的担忧——去拿骚村,只有神知道会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商人又不是冒险家,坐拥稳定的供货源和销路,以及安全稳定的贸易线,商人才能稳赚不赔。 商人是厌恶风险的,偏偏他黑狐不得不去做冒险家,虽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如今才第一次意识到事情的复杂。 抱得美人是幸事,黑狐也略有羡慕老弟得享鹿特斯塔德贸易点的安稳。 “要不,咱们换换?”红狐可受不了黑狐的所谓诉苦,它简直是变相的炫耀。 “不。我才不换,凶险的事情还是让我来。” 这两只狐狸不可能在乌得勒支长时间逗留,黑狐和亨利拿骚一家彷佛亲如一家人,红狐则忙着探查本地的商业情况。 商业的方式五花八门,如今的时代无论地中海还是波罗的海,商业的形式不过就是跨区域贩运特产物资罢了。 诸如放贷、汇兑这种高端金融的雏形都不存在。或者说它们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仅存于东罗马世界,而其他地区要么蛮荒、要么在蓄力、要么就是在罗马的废墟上贵族大乱斗。 大部分地区依旧流行着以物易物,商人也必须根据买卖双方的情况,所贩运的物资几乎都是大宗生活品,其中最多的就是农产品和棉麻。像是贩运宝石的行当,此乃高端商业,并不能支撑一个封建小国的繁荣。 以乌得勒支城为中心,过境的河流附近都开辟了农田。 当地人明显在广泛种植春小麦和春燕麦,以及一些黑麦和荞麦,显然这些就是本地人最根本的粮食作物。除此外,红狐发现了一片奇景! 他看到了大片的洋葱地、卷心菜地和豌豆田,这些农作物瑞典的梅拉伦湖环湖区域也种植,规模远不如这里,农作物长势也差很多。 “如果你们可以大量种植,我再把耐储的洋葱运到北方,我所拥有的船只都很大,一次即可运输巨大,就算售价便宜,最后合算的收益也很巨大!” 就像当年老古尔德做的那样,就算贩运低附加值的物资,本着薄利多销的方桉也要搀和进来。古尔德家的传统是不要嫌弃商品价值太低。若非罗斯王的命令,即古尔家族无权渗透入王国东部市场,所谓避免垄断,其实古尔德家几个兄弟都认为此乃国王的私心,现实情况是国王留里克表嫂的那一支忙着发展东方地区的贸易。 如果渗透进法兰克人的世界,罗斯王当然无话可说。 而且相比于北方世界,仅从乌得勒支即可窥探温暖南方世界有着更多的物产,就算做农产品贸易就很有赚头。 “这里当然不只是豌豆的生产地!” 红狐手握一笔钱财,他要在乌得勒支南部很近的鹿特斯塔德兴建罗斯商铺,此事顺理成章得到亨利拿骚和本地教会的支持。他们依旧不太相信丹麦移民,毕竟过去的杜里斯特是个丹麦人的海盗窝点,取而代之的鹿特斯塔德只怕也是一样的脏。或许罗斯贵族入住其中,可以靠着北方霸主的威名压制住那些丹麦海盗。 来茵河入海口的罗斯商铺必须建造,为了能快速成事,红狐就地雇佣一批闲散劳动力。 至少今年以来罗斯人一直表现得很和善,但雇佣建筑工人并支付报酬,这种好事真的是好事?万一其实是阴谋呢?村民去个他们干活儿,结果被当做奴隶转卖可如何是好。 不过有些人就是面对着巨额的欠债压力,若不能按时还钱就只能做骑士老爷的债务奴隶(农奴),情况并不比做诺曼人的奴隶强多少。 红狐遂在当地招募了五十余人,许诺管食宿、不抽鞭子、每个月给五个银币。他毕竟完成皈依,便故意找到本地主教阿尔贝里做证明人,并发誓自己会履行诺言。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本来这些欠了债的农民说破大天债务总价还不足十个银币。问题的根源在于本地的物价很低,而修道院、贵族宅邸又是贮藏银币的窝点,此乃人为去制造通货紧缩。所以当北方的雇佣壮劳力的月均价格都因大量银币涌入而暴涨到十个银币之际,红狐对乌得勒支物价考察的不够周全,干活一个月给五个银币,这种好事令人羡慕又怀疑。 契约以成,那五十余人希望罗斯人可以信守诺言,他期待着做完了工就顺利偿还债务,甚至幻想着还能趁机赚一笔。其他人被迫观望者,不少人甚至暗暗说着风凉话:“一群笨蛋,你们会被抓走做奴隶。” 红狐和黑狐才没心思和一群农夫争辩,他们自出生开始命中注定做商人,生活到现在满脑子的都是商人思维,且在他们最关键的成长期,见到的是罗斯各方面的扩张,尤其是商业扩张上,是罗斯王留里克一再强调契约的重要性,甚至公开签订书面契约。耳听目染多了,两兄弟觉得此乃真理,是需要遵守的。 他们狡黠归狡黠,自己定下的条款不会反悔,除非对方首先反悔,那就有了报复的理由。 现在红狐明显是强者,主观上他会支付这些劳动力食宿和报酬,前提是他们不会消极怠工。 遂在他初步拟定的计划里,在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商铺本质上就是一个综合了商业和军事的小型城堡,最关键的事务就是大兴土木。所以他带来的人都是强悍之辈,可以上阵杀敌也可短时间内砍倒一棵大树,只是对于这些狠人的报酬就太高了。 红狐和黑狐都拿着罗斯王给的发展经费,他们自己也颇为富裕,遂在花钱方面红狐非常舍得。当然,这小子过于年轻,小小年纪掌握一大笔钱便容易支出过度,至少现在还能出现预算到底的窘境。 于是,两只狐狸抵达了正在被丹麦人大兴土木中的整个鹿特河流域。 小小的鹿特河,两岸被来自丹麦西兰岛的领主们划完了地盘,如此想让他们让出一大块地给罗斯的确是强人所难。 “好地方都被这些先来的家伙占了!早知如此我们不如玩些日子再去乌得勒支。”红狐不禁抱怨。 黑狐懒得抱怨:“那就再在附近选一块地。” “我们当如何?” “就在丹麦人把持的地盘之西!我们开辟荒地建设港口,这样便于我们出海。” 罗斯商铺就在来茵河入海口处分裂出的支流之来克河的北岸打下地基,针对这里土质松软的特点,他们开始大肆伐木,再把松木深深砸入土壤。所谓湿千年干万年,红狐就是要在这片泽地打下密密麻麻的松木桩基,再在其上建设一个小型堡垒。这并不能体现红狐小小年纪就非常聪明,因为两兄弟意识到这里的地理状况与祖先之地的梅拉伦湖地区极为相似,同样是多岛屿、大地被湖泽撕裂,针对松软泽地修筑房屋的招式,梅拉伦湖湖畔的几个部族已经摸索出了招数。 出于兄弟情义,黑狐要在弟弟稍稍稳定后再离开,他监督建设罗斯商铺,也监督采购的伙食可以顺利进入劳工肚子里。 那些雇佣的农夫的确很卖力, 他们就有权吃到足量的食物。鱼和煮豌豆是目前易得的食物,得益于罗斯人的拖网捕捞技术,近海的鲱鱼收获很好改善了工地的伙食状况,而食盐的大量使用令重体力劳动的他们很欣慰。 目前有近二百人参与建设,红狐觉得就是现在的进度,要建设出一个可以过冬的木质堡垒有些牵强,除非再去招募劳动力。他已经盘算着全新的招募计划,也有意故意降低新晋劳动力的薪水,目的地就在乌得勒支,他确信当地农民看到了有利可图一定会踊跃报名,而不会抱怨薪酬降了。 恰是在这种状况下,拉格纳劫掠不列颠的分赃船队漂入来茵河。 另一位来自弗兰德斯伯国的大管家丕平三世,也带着随从乘坐小船,以伯爵博杜安特别使者的身份,意欲与罗斯大商人直接洽谈商业可能,为此他拿出了确信对方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筹码——现成的大量羊毛。 各路势力齐聚鹿特斯塔德,一瞬间,这片来茵河入海口的容易被海潮侵蚀的盐泽荒地,商业氛围热闹起来。 它终于开始有了鹿特丹的样子。 第1092章 新羊毛之路 丕平是从派出的手下处获悉罗斯商人的事情,据说来了两个大商人,只是他们过于年轻。 他们究竟有多年轻直到真的见了面,丕平才发觉自己的预判依然过于草率。 “分明就是两个肥胖的男孩!倒是他们真的胖。” 胖就意味着富裕,就意味着做生意有潜力。他丕平全家一直为博杜安家族服务,双方本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如此自己亲自去挑选商品的“经销商”,倘若眼瞎选了个贪婪骗子,自己全家的光荣和实实在在的利益就完了! 肥胖的男孩让他安心,而诺曼海盗从不列颠运来的战利品令他震惊。 罗斯商铺这才刚刚修造出围墙,且这木墙千疮百孔处处都要加固。罗斯的两个年轻商人暂住这里,他们差人修造的小型码头目前就停着十余艘长船,以及两艘大型船舶。对于丕平而言,仅仅如此就已经是凶悍的北方舰队。 如今诺曼人有大船,战时可运大量士兵,和平时期这就是一众有着巨量运力的载具呐! 所以无需任何的询问,丕平只是瞥一眼罗斯人的码头,就确信他们有能力把弗兰德斯的羊毛买个干干净净。至于他们是否有钱丕平保留意见,还需好好询问。 两只狐狸设宴款待这位不请自来的男方“大销售员”,有麦酒有咸豌豆,还有惯常的烤鱼,事物可以敞开了吃,这令丕平很讶异。 丕平这个中年人保持着严肃,不似另外两个小胖子过于随和。 “你已经自曝身份了,说说你的想法。”最年轻红狐率先发问,“我会长久驻扎这里,若可以合作,我们日后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对方表现出很实在的诚意,也没有任何傲慢神情。丕平很欣慰:“问题很简单。我打听到你们想要挣钱,而我们弗兰德斯有货。我们可以提供大量的优质羊毛,伯爵有意直接卖给你们。你们……觉得可有前途” “竟有如此好事”红狐惊喜得挺直胸膛,与黑虎相视一笑。 “是。直接卖给你们,我们双方洽谈,无需他人参与,至于价格方面……一切好谈。” “这是好事。所以你现在有货吗”红狐急着问。 “有货。现在正是我们的羊毛采割季,此事你们或许在乌得勒支已经知晓。现在伯爵大人不会索要失去的北部领地,但大弗兰德地区的羊毛主要产自南方。倘若你们有意做本地的羊毛贸易,一定要与我们合作。” 丕平说的是一个事实,大弗兰德斯整体面靠大西洋,来茵河分割南北,北部河道纵横割裂出很多岛屿所谓泽兰岛,而南部则是整片平原最适合发展农牧业。 伯国南部集中着做多的人口,那是比利奇卡高卢后裔与法兰克、弗里斯兰移民混居之地,混血新民族正在快速形成,所谓瓦隆人。当地地理状况更加人口更多,无论是种植业还是畜牧业,只要统治者不是蠢货、西欧国际大环境安定,快速发展就是现实。 博杜安是否愚蠢无关紧要,经济问题都由丕平的家族代管。丕平无权,家族的一切否是伯爵赐予的。他平日可以借着伯爵的权势对农夫颐指气使,但作为工具人的他必须想办法为主人搞钱。 丕平干脆地拿出一个他以谋划后的方案。 “弗兰德斯伯国的羊毛只输送给罗斯王国,并断绝与其他势力的交易,罗斯将独享利益。伯国没有足够的能力将羊毛输送到罗斯人控制的港口,但伯国可以复建安特卫普港,也许可罗斯船只可以顺着河流直抵根特。罗斯船只可直接进入伯国境内港口直接贸易,价格一切好谈。” 两只狐狸只是年轻但不是傻瓜,他们对父兄的商业经验耳听目染,一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个丕平提供的可是天大的利益! 垄断,想到发大财就必须做到一方地域的垄断。 如今金融资本还是个不存在的概念,一个王国想法富强就需要发展产业资本。伯国在亲自寻找一个大宗商品大买家,交给买家“特许经营权”,宣布对其他国家禁运,等于是自主地将自身经济命脉与买主一方相互绑定。 聪明的黑狐、红狐已经明白如此丰厚贸易条件背后所掩藏的东西。 黑狐带弟弟绷起严肃的脸庞反问:“如此方案对罗斯很有利。显然,你们的条件并不纯粹。” 罗斯大商人虽然年轻,能看到这一层面丕平也很满意。他还是故意装湖涂:“为何不纯粹难道你们不喜欢巨大的利益这总比你们亲自到我们的地盘抢劫舒服就像是我们在缴纳贡品。” “贡品笑话。”这话给黑狐整乐了:“拿到贡品就要付出一些东西,这是北方的规矩。的确!我们会因为你方成本、产量的优势大肆进口羊毛,我们进口的越多就越不能失去。这时候倘若有别人袭击你们印象到羊毛的出产,最后影响的也是我方的利益。你们!这是在拿羊毛购买我们的军事保护!” “真是年轻的智者!”丕平一排大队:“事实确实如此。如何你们的船只可以直接进入根特,整个伯国已经向你们敞开。事实上你们只要组织一支大军,就可以灭亡仅剩一半领地的弗兰德斯。只要罗斯国王愿意,我的伯国可以顷刻间覆灭。” 丕平的最后一语非常严肃,他似乎要把自己仅剩的牙齿咬崩。他说此言的确带着个人怒气,因为自家的部分财产就在安特卫普,可惜旧城已经被罗斯人拆了个干净,他的损失很大。 这个家伙说话有怒气,说明他害怕,所谓害怕的就是失去现有财富。两只狐狸互相看看做出如此判断,再对一下眼神,轮得红狐发言:“如果大王有意,你的伯国就会毁灭。你自称只是伯爵的管家,看来那位伯爵的确有恩于你,你很愿意为之办事。” “是的。这也是我的国,我就怕弗兰德斯总崩溃。听着,来茵河南岸区域才是最好的羊毛产地,你们想要在不通过打劫就在法兰克和平稳定发大财,必须与我们合作。” “你在教我们做事” “只是单纯的商业。年轻人,你一定不会和财富过不去。”说罢,丕平意味深长地笑了。 见得他笑,两只狐狸已经明白一切,互相看看后整个房间传出欢愉的笑声。 双方不必再细谈更多,对于红狐,他甚至觉得罗斯商铺建错了地方。不过在鹿特斯塔德建设据点是国王的命令,其地更是国王亲自勘探过,连其名称也是国王命名。 但国王没有禁止建设“二号商铺”。 密谈有了极具建设性的结果: 安特卫普城复建,罗斯在该城拥有实为军事据点的“第二商铺”,总览对弗兰德斯伯国以羊毛垄断贸易为主的商业活动,并安置少量武装人员,必要时以佣兵的方式协助伯爵博杜安。 伯国断绝与其他势力的羊毛贸易,其他物资贸易除外。 罗斯人必须作为话事人,避免丹麦诺曼人袭击伯国定居点。 伯国单方面决意调整“北方联盟”关税原则,取消罗斯官方商船的一切税赋。 这就像一条狗仰面躺着向主人敞开肚皮以示服从!红狐已经迫不及待在商铺安定后,组织船只直接去安特卫普港把货拉走。 现在红狐手里攥着沉甸甸的“罗斯商铺”启动自己,国王赐予的和自家的,他是带着巨款而来,可在第一时间在西欧世界大肆采购,“商业机器”因这笔巨额外来资本可以迅速开始运作。 遂当丕平获悉这位年轻的红狐手握超过一百磅白银现金后激动得神魂颠倒,巴不得赶紧将这位土豪小朋友请到根特,安排他与伯爵共进晚餐,罢了就把今年的羊毛交割直接做完。 …… 黑狐不可能在鹿特斯塔德和乌得勒支长久待下去,他在这里监督商铺的建设不仅是出于兄弟情,还在于鹿特斯塔德是罗斯王国西欧商业布局的核心节点。黑狐无论在内陆如何惹是生非,榨取的利益一定要在鹿特斯塔德运出去,倘若这里的港口做不好就是灾难性的麻烦。 而今,因为与弗兰德斯伯国的新约定使得鹿特斯塔德的意义更大了。 两兄弟不得不聚在一起再好好聊聊。 “看来丹麦人在不列颠也没发什么财,他们居然在销售锅碗瓢盆。” “我没见到拉格纳,现在他们的主力军还在岛上,恐怕好东西一直藏着掖着。” “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最好的莫过于抢到金币银币。” “啊,说到这个我也手痒痒。如果我有足够的人手,我也要试着干一票。” “算了吧!和南边的家伙做羊毛生意就很赚钱。前提是你得成功把羊毛运到科隆,当地人还要和平地接收。” “这不是问题。他们或许担心我们偷袭,一定要让他们安心。我想,只要从乌得勒支拉几个教士上船,让其和科隆人担保我方只是生意人,一切都好说。”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已然探讨明白了商业路线。 在过去的时代,大弗兰德斯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它的确更适合发展畜牧业和制盐业。即便是西北欧冬季也比较冷,羊毛纺织品在御寒方面优于麻制品,只要有条件,本地人就会弄到一些羊毛制品御寒。拉格纳最初的绰号正来自于“决斗胜利后染血的羊毛裤”,虽然他很讨厌这个绰号。 大弗兰德斯地区当然不是唯一产羊毛之地,却能提供本地区最高质量的羊毛,产量非常可观,足以养活科隆的纺织业并支撑起达到一万人规模的城市居民。 所以令乌得勒支教区、大北方教区的一票教士所诟病的“科隆教区奢靡之风”,科隆的确有奢靡的资本。 如今西欧只有原始的纺织机,轧羊毛产生的棉线是比亚麻线粗很多,纯手工纺织的效率自然高过后者,而御寒能力依旧是羊毛占优。甚至它都不需要纺织,不断碾压和熨烫以制成毛毡,即可直接进行裁缝作业,即可量产特色兜帽、手套、毛毡鞋。 这些轻工业产品可比单纯的农业挣钱很多,靠着来料加工业,科隆市民能创造更多财富,作为统治者的教会也能收取更多的财富。十一税对于农民是很严重的剥削,因为农民的物资产出低,交完税赋和生产成本后,所留的富余资产也低。做纺织的人情况要好很多,前提是他们真的可以源源不断得到羊毛原料。 科隆附近区域可以为主城提供部分羊毛,它完全不能满足各个手工作坊的需求。 要弥补缺口的捷径就是从弗兰德斯进口,恰好当地一定有着大量的富余羊毛亟待出售。 过去是各路游商揽下物流活动,形成了根特安特卫普和布鲁塞尔马斯特里赫特亚琛科隆的贸易线。如此贸易线要利用西欧的天然内陆河道,在抵达马斯特里赫特后改为马车运输,在过境亚琛后直达科隆。 有些精明的商人很清楚,从一开始就走水路,船只运输成麻袋的羊毛直抵科隆,将能节约大量的运费。奈何,他们拥有的都是些舢板级的小船,首先运力上不够看的,其次由于要走一段海路,罢了再在来茵河逆流而上,小船的适航性之窳劣令商人无法承担风险,且羊毛吸水,船只一旦倾覆不说人员能否安全,最关键的羊毛一定沉到海里消失。 内河都是宽度不大的小河,航运没有风浪且可随时靠岸躲避各类麻烦。马斯特里赫特也是很不错的渡口城镇,当地有教会控制不属于任何一位军事领主,教士们只要靠着收取商业税收和过路费过日子,此乃他们生活的根本,于是也做起了船舶租赁、马车租赁的伙计。教士当然不能直接从事商业,也是有合作的专业人员从事这些行当。 这条融合水路陆路的内陆交通线自罗马时代就存在着,历经战乱它依旧保有着生命力,如此才能支撑科隆的商业气氛,以及亚琛的发展前景。 商人对商业安全极为敏感,行走这条“羊毛之路”的游商早已知晓840年北方大规模战争的事,继而打听到科隆教区和弗兰德斯伯国在这场战争后遭遇了什么。 弗兰德斯领地缩水,诺曼人势力大股侵入,尼德兰伯国成立,科隆主教区鲸吞威斯特伐利亚伯国,一个全新的萨克森公国诞生,东法兰克的王子路德维希认怂。 这一群杀得头破血流的势力最后竟然打成了一个整体,看似是势力大洗牌实质是一种大整合,聪明的游商意识到这群势力各有诉求,但全体反对中王国的势力渗透。 这可给游商们致命的打击,进货方和销售方在多方面是一个同盟,偏偏贸易路线要过境他们集体反对的中王国的核心区。而今,亚琛在宏观上已经成了突出部,洛泰尔大王纵使有一统法兰克的雄心壮志,他的西北方向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钳子,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就能将突出部的亚琛“斩首”。显然这也是内战的一部分。 洛泰尔想到了这就是坎宁之战的局面,为此便在北方安排更多驻军。 驻军把守道路便是人为中断贸易线,早在841年春季贸易线已经中断,这甚至不劳弗兰德斯伯国再动手。 游商们的财路已经中断,消息已经在科隆城内蔓延开来。 刚刚回来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想要通过加税来填补损失,不久就从商人嘴里知晓了贸易线被洛泰尔大王切断这一惨剧。其实就算没了贸易线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就是教会的富裕生活要终结了。 整个科隆城的民众生活水平比之其他地区是较高的,他们难以忍受吃糠咽菜的生活,若有可能还是要争取。大主教最近才派人去亚琛方面交涉,希望当地驻军对商人网开一面,至于谈判结果还没传回来。 倘若,使者吃了闭门羹怎么办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一直公开支持东王国路德维希,经历了战争这种支持更甚。 一众枢机与大主教聚在一起开大会,吊诡的是会议并非探讨如何虔诚敬神,而是探讨纯粹的商业行为。 他们探讨出了非常务实的结果,所谓罗斯人在来茵河入海口修建据点,又会在上游修建据点。罗斯有大船,可以直达羊毛产地大弗兰德斯地区,何不与之谈判,请求罗斯人去当运输者呢 在绝对利益面前,信仰不得不先靠边站。他们甚至帮着罗斯人辩解——能在来茵河做贸易的罗斯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皈依,与之合作不是亵渎。 于是,事情变得非常干脆,因为没有人会对利益过不去。 罗斯商铺仍在建设,罗斯与弗兰德斯伯国的双边贸易只是有谈判结果尚未落实,罗斯也并没有与科隆方面有过交涉。 但三方都有各自的强烈诉求,一条全新的、由罗斯人控制物流的、规模只能更大的羊毛贸易线,它如何建成陷入仅取决于红狐合适动手。 红狐有能力成为这条发大财的海路贸易线的发起者,而且他已经意识到此事唯有他可以做成。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2章新羊毛之路免费阅读. 第1093章 蓝狐治拿骚有方 古尔德家族是典型的商人,即便个别家庭成员升级为一方领主,思想的转变也不能立刻完成。 一个商人当如何治理一片地域? 现在,亨利拿骚因管理的需要不得不放弃对于老家拿骚村的实质性直接管理,在法理上他将老家分给小女儿索菲亚拿骚,此事他的两个儿子并无异议。 拿骚村的那片丘陵河道小平原现在正处在法兰克内战激烈斗争区,且其经济远远逊色于富庶的滨海尼德兰地区。 索菲亚不过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如井底之蛙般的“乡野村姑”,虽有贵族身份,的确只是在身份上比那些真的村姑高贵罢了。 亨利实质是向罗斯的古尔德家族让渡了治理权,先是蓝狐再是黑狐,两人暂时的身份都是管家,彼此可以顺利衔接。 至于古尔德家的贵族如何治理拿骚村,这就是亨利懒得去思考的了。 甚至在亨利看来,他带着一批人移民尼德兰就是离开了王国内战的可怕漩涡,待在滨海的偏远地方,有着罗斯人许诺的军事保护,生活无忧了。 他并没有雄图大略,至少他和他的儿子是如此,做一个附庸贵族按部就班过日子一切都好。 显然,黑狐很有野心,蓝狐则已经在弟弟抵达前,针对拿骚村做了一番有别以往的大改造。 有一半的村民离开,拿骚男爵领的全部三个定居点的人口锐减到连带婴儿也算上不过一千人出头的程度。 反而是蓝狐此番部下有近五百,他们跑船就是商人,下船摇身一变就是重步兵。他们都是精壮男子,如此人员存在,使得拿骚村在结构上成了一个军营也不为过。 很多部下协助移民的亨利暂时离开,为此留在拿骚村的蓝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船只。 当然他仍有二百名战士! 就这点兵力即可去一河之隔的中王国地盘打劫?这些年来北方的战争规模很大,二百名士兵对于正常战斗算不得什么。然欧陆内部的真实情况是,二百名高度武装的士兵已经可以横行霸道。 秉承着过去的经验,蓝狐选择保守从事。他的本质仍是个商人,对于如何获取财富,首先想到的是针对物资的低买高卖,辅以保镖确保运输安全。 不似绝对的封建领主,其攫取财富的方式几乎锁定在针对领地内农民的税收。 针对农夫索要税赋天经地义,再针对商人收取商业经营税、入港税、过路费就已经是高级行为。 倘若领主亲自扮演商人角色,统合统治区内的物资对外贸易,则是过于超前的行为。 贵族不过是身份高贵,一个个尽是蛮勇的大老粗,让他们做生意可不如打仗狩猎有意思。 当然,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根据教士对经书的解释,商人不事生产充当二道贩子是不劳而获的,商人在道义上被自诩高贵的人唾弃。为了避免这一情况,贵族们至少不会亲自去做生意,最多就是安排自己的管家和信得过的人去办事。但更多的贵族对此根本不管不问,还是狩猎和打仗有趣。 皈依法兰克世界的信仰不过是一个计谋。 蓝狐自己就懂得拉丁语,他可以直接阅读经书,根本不必听教士的胡诌。只有神知道这些教士是否在解释的时候加入自己的私货,至少蓝狐可以亲自去理解。 蓝狐在拿骚村,他才懒得去村中的修道院,就算是礼拜日的小型弥撒活动,最多是象征性地待一会儿就推开紧闭的大门离开了。 每每此举都把神父康拉德气得半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教名约瑟夫的诺曼人真是野性不改,而且此人就算皈依,真正尊奉的还是圣徒安德烈,那飘扬的旗帜说明了一切。 的确,罗斯的旗帜本质是“抽象的交错船桨”,蓝狐将之解释为“圣安德烈十字架”,加之他可以用拉丁语和神父康拉德唱对台戏,如此拿骚村留驻的民众思想上产生了剧烈动荡,所谓“我们究竟该听谁的”。 听谁的?谁能给大家带来好处就更听他的,人总不会在吃饭的问题上和自己过不去。 原则上十一税还是要手,且是双倍的十一税!一份交给本村教士,一份交给贵族。 税赋要在秋收时收取,如今距离秋收还早得很。 索菲亚是法理上的男爵领统治者,她的确只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对如何做一个统治者一窍不通。治理权被一股脑地打包给蓝狐,遂在亨利离开后,他真是想怎样就怎样。 蓝狐实在受不了拿骚村糟糕的基础建设环境,他要对此定居点进行改造,以便给自己弟弟和相应的军队提供更好的驻扎环境,乃至为军队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按理说农夫给领主服役是理所当然的,他想到的也是尽招本地农夫,包括那些能干农活的男孩和妇女都拉出来。 小男孩干农活无可厚非,甚至连妇女都要动员,这对于拿骚村过于惊世骇俗了。 神父康拉德呼吁村里的女人们不要听信那些召唤,千万不能亵渎。 本来这些女人在这一问题上是支持神父的,而蓝狐直接使用了军队。 蓝狐自有讲究,他宣称所有的行为都得到了索菲亚拿骚的支持,实质上大家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不愿意抛头露面的村妇被强行拉出家,再分发一些工具勒令其劳动。上年纪的女人也被强行组织起来,被要求在河边洗涤衣服,支起陶瓮、铁锅为劳动者做饭。 “我就是强令你们这么干的!你们并没有违背自己的信仰。如果主要惩罚人,首先也是惩罚我。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做事,违抗的人关押起来,合作的人将得到报酬。” 蓝狐体现了他冷酷的一面,全村的百姓没有选择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当然顺从的人着实不亏! 在瑞典世界,尤其是蓝狐祖籍地的梅拉伦湖昂克拉斯部族,当地人算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居多,不似梅拉伦部族商业氛围浓郁。介于时代与环境的局限性,瑞典世界的掳掠奴隶人数不多,所谓奴隶多是债务奴(农奴)。然而仍有很多年轻劳动力需要生存,他们会给富商、首领作为佣兵,给工匠家族做苦力云云,靠着出卖体能赚钱。 这些年轻人桀骜不驯好勇斗狠,雇为佣兵、家丁再合适不过,作为交换主家要支付钱财。 你出钱我出力,如此雇佣关系在瑞典、丹麦世界天经地义,就算是大举移民并控制东部斯拉夫世界的罗斯人,依旧奉行着这一招数,甚至玩出了花,所谓多种行当的国营工厂如秋雨后的蘑孤般纷纷出现。 蓝狐给所有参与劳动的村民现金报酬,佣金是北方世界的半价,即便如此,对于这些极端缺乏现金的村民已经是巨大的赏赐。 这个老脸微胖的北方男人一口拉丁语,就算是亵渎也是他去承担神罚,而且这人是真的给钱,再说自己手头拿到的全新铁器,在给他们干活儿的同时也能做自己的家务活。 贫穷的村民得了便宜,逐渐愿意为罗斯人办事。 在蓝狐的计划里,住在拿骚村只是权宜之计,他真想办的是组织军队夺下来茵河对岸的科布伦茨城,继而将罗斯商铺迁移到那里。此举有着很大的风险,想要求稳一些的他斟酌再三,还是务实地决定将拿骚村改造一番,确保勇夺科布伦茨不成尚有退路。 他带了很多银币而来,此乃罗斯商铺的建设启动资金,也是拿骚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外部资本的介入。 蓝狐首先兴建有围墙的军营,他做得很仔细,甚至在围墙内部以碎石子铺地,使之取代松软泥地更为坚硬。 松木深深扎进兰河的河床淤泥,河畔地区兴建一批全新的栈桥,岸上也铺设了一些木板。甚至是简易的木制人力杠杆起重机也树立起来,它立刻执行起搬运石料的任务。 男爵领三定居点,兰斯泰因的少量渔民尽量捕鱼,巴登埃姆斯采石场无论是开凿大石块还是铲碎石都尽量向上游运输,拿骚村则成为大工地。 就算蓝狐带了先进而来,靠着大量实实在在的银币买到本地劳动力,尴尬的是这里的劳动力数量仍严重不足,且重体力劳动急需大量麦子和盐的补充。拿骚村本也不是富裕地,虽说未来可期,现在是真的穷!且亨利带着精壮村民离开时还带走了很多细软,以至于留给他小女儿的是一个贫穷的烂摊子。 这是个麻烦事,可用钱财解决便不麻烦。 神父康拉德对暴露本性的罗斯人蓝狐固然有着非议,日子还要照常去过,而且现在拿骚村的确面临着一些困难。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身穿便服的蓝狐居然去了修道院。 得了信儿的康拉德还以为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忏悔了,这便急匆匆坐在忏悔室,隔着栅栏木窗等着蓝狐痛彻心肠。 蓝狐哪里是来忏悔的?他在修道院里喊了几嗓子,后被待命的小教士请到忏悔室。 “哎呀,你在这里。”他以拉丁语说。 “我的孩子,坐吧。”木墙开了小窗并配有木栅栏,秃顶的康拉德戴着“小瓜皮帽”就坐在墙后。 正当康拉德觉得这男人终于要自白这段日子做的亵渎之事并愿忏悔时,不料对方一个“我错了”也没说,而是在这神圣的地方直白且突兀的询问:“我发现我们的粮食要不够了。怎么办?附近可有搞到粮食的好地方。” 如此一问直接把康拉德噎住,在尴尬地沉默一阵子,只见墙后的康拉德直接站起来,再绷着一张老脸:“算了!如果你要谈此事,我们换个地方谈。” 公平的说康拉德却有失态之举,他也是有脾气的人,从事圣职是被迫压制自己的本心。要在神圣之地谈论战争和贸易吗?此乃最严重的亵渎。 当然,粮食不够吃是一个现实,就算是修道院也不能在夏荒时独善其身。 须臾康拉德现身,瞥了蓝狐一眼要求他去户外好好聊。 就算是啃黑面包度日那也得首先有黑麦,近段时间以来蓝狐调动全村劳动力去做重体力劳动,固然送给了可观的报酬引得村民劳动很积极,罗斯人在河畔建设了一座木制堡垒、码头,甚至改善了村庄的道路,据说下一步就是针对村民的住房进行改造。 诸多举动首先是有利于罗斯人在此地生活,其次也的确改善了民众生活,作为代价,就是全村库存的物资正以前所未有之速度消耗。 蓝狐自己带来的粮食不够吃,拿骚村的库存也不够。恰是这种情况下蓝狐手里还有很多钱,人又不能靠着啃银币活命。 他只想闻讯康拉德附近可有别的贵族领地,是否可以买到粮食。 带着怒气的康拉德在烈日下情绪不佳,他撇着嘴都囔:“你们可以去河对岸的科布伦茨,抢了他们的仓库夺了粮食。反正你们所来就是为了这个,去攻击洛泰尔的领地,反正路德维希不会说什么。我们教士的态度你们永远都不听取,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蓝狐懒得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人置气,便问:“攻击科布伦茨现在不是时机。我只想知道,最近哪里可以买到粮食。上游是来茵高伯爵的领地吗?和他们交过手,就是不知道其领地能否买到我们急需的粮食。”他还要再郑重其事补充道:“非常和平地用银币购买麦子。” “如果你们真的和平的态度,自然没问题。”康拉德的态度缓和下来。 “很好。我们合作!我出人,你出向导,如果可以走水路更好,我们去买粮食缓解现在的麻烦。” “可以,但我有条件。” “条件?” “不管你要买多少粮食,必须给我的修道院提供一千磅麦子。” “这么多?”蓝狐很讶异,再转念一想更觉奇怪:“你们不是不愿意和我这种商人合作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我们的生存受到威胁,做这种事并不违背信仰。修道院的粮食也不多了,在秋收拿到十一税之前,我们要确保继续生活。我们就只有十人,一千磅麦子可以很好地支撑三个月。” “也好。你出向导,最好带我的人去最近的地方购买粮食。” 蓝狐很快获悉了一个地名——来茵河畔的洛尔希豪森。 洛尔希豪森是来茵高伯爵领的西部边陲地,不同于拿骚村是一个男爵领,此地是由来茵高的罗贝尔家族直接管理的。 自路德维希成功返回美因茨,被囚禁的罗贝尔恢复一切权势。一系列祸事弄得罗贝尔对路德维希有着深深芥蒂,但他还不想放弃自己的领地,即便他的实力已经削弱极大。 可是,罗贝尔现在的处境极为尴尬。伯爵领的核心区在威斯巴登和美因茨,偏偏这里被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大军继续控制着,且财权也被这位大王把持住。伯爵简直就只有一个名号,他的家族难以在履行大领主的地位。一个被国王架空的大贵族活得像是个笑话,在加上心灵上受到重创,从来茵高撤离改投新王,他已经在盘算了。 被释放的罗贝尔将伯爵住所挪到了威斯巴登之北的陶努斯山区,在山下的村庄定居,所谓始建陶努斯泰因市镇。他人被释放了,雄心壮志也荡然无存,他对战败的路德维希背地里以最恶毒的词汇抨击,表面上却是十足的摆烂。他是个大贵族,被囚禁已经是最大刑罚,倘若被杀必然引起诸多贵族对路德维希的大规模反叛。 深知利害的路德维希知道这家伙对自己出言不逊,那又能如何?对其放任自由就好了。 罗贝尔一家暂时过起了咸鱼般的生活,谈不上浑浑噩噩,至少也是不再过问政事。他甚至想好了,一旦洛泰尔在内战中击败路德维希,自己就立刻效忠洛泰尔。 他现在还能控制的就是一些偏远地区的村庄,继续得到当地骑士的效忠。向各个骑士领收税做不到,好在由于自己实力跌落到极点,不必在保持数百人的骑兵队就节约了巨量开始,靠着从直控村庄是收税,过上富家翁的日子还很凑合。 其中,偏远的洛尔希豪森就是这样的村庄。 蓝狐和康拉德达成合作,一艘长船牵引着五艘本地小渔船,近三十人组成团队向着来茵河上游距拿骚不远处的洛尔希豪森进发,并在当地顺利买到了粮食。 单纯滨来茵河的洛尔希豪森拿不出很多粮食,倒是当地提供了一些葡萄酒。船队带着真金白银继续沿着小河奔向上游村庄,由于是打着拿骚修道院的旗号去购买粮食,自然得到了此地各村庄修道院的配合。毕竟各个修道院之间彼此一直保持着联系,拿骚当地变了天的消息他们知晓,而今见得教士引领一众皈依信仰的诺曼人出现,交易是要好好做,五花八门的问题也要询问一番。 这不是做生意,只是对各修道院的给养做一番调剂! 教士们给自己找补理由确定并没有亵渎信仰,于是拿出粮食收取银币。令这些奉命办事的罗斯人讶异的是本地的粮价比北方世界便宜很多,到底这里才是更富饶的粮食产区呐。实则不然,实在是法兰克世界的流通货币在偏远地区用得少,很多地方缺乏现金,导致现有流通的货币币值很高。罗斯人带着硬通货而来,出售粮食的村庄民众两眼放光,粮食就是他们唯一的富余财产,兑换成更稳定的银币过去几乎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根本不能放弃。 于是,当船队回来的时候载重巨大,长船堆得很满,拖曳的小船装载的也足够多。 一段时间粮食吃紧的窘境迎刃而解,这些当时当即便作为报酬的一部分,开始进入村民劳动者的肚子里,且蓝狐大人真的舍得。 给会说拉丁语的约瑟夫蓝狐盖房子铺路能天天吃饱饭,这种好事谁能拒绝? 就是这一招, 蓝狐得到巨大的拥趸,连带着所有罗斯人都成了大好人。 农民吃饱饭,那么索菲亚拿骚这小姑娘便开始顿顿吃珍馐,她开始慢慢变得蓝狐熟悉的“古尔德家族女人”当有的样子,干瘪的脸颊慢慢鼓起来。毕竟这小丫头是自己的弟妹,胖起来才是理所当然。 而这次物资采购是用上好的法兰克银币支付的,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成色不好的东罗马银币。此乃罗斯人的鸡贼行为,但两者的币值确实完全一样。 消息很快传到了在陶努斯地区养老的罗贝尔的耳朵里,获悉此乃罗斯人所谓,他先是感觉震惊也世界的荒诞,在冷静过后真的不能再悠哉躺平了。 “可恶,这群家伙怎么跑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这是他们和路德维希的密谋吗?我的找个机会和罗斯人见个面……”他寻思着。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3章 蓝狐治拿骚有方免费阅读. 第1094章 拿骚男爵领变了天 841年,留里克没有制定大规模战争计划。他并非拒绝战争,而是授权下属贵族主动出击,做得好追认功勋,做不好损失自己吞下。 所以当东欧地区,奥斯塔拉公国开始奉旨南下刚刚抵达卢基霍尔姆。至于兴建维捷布斯克堡垒、主动袭击波洛茨克人、高调进入并征服里加湾的拉脱维亚部落,这些还都是没影的事情。 同一时刻,留里克亲自主导的运河工程才刚刚有计划而已,工程启动已是箭在弦上。 远在西欧和不列颠,拉格纳带着自己的丹麦好汉抢掠韦塞克斯的肯特郡,古尔德家族的红狐黑狐兄弟也刚抵达乌得勒支与移民而来的拿骚一家相会。 在西欧内陆地区,事实上成了拿骚村大村长的蓝狐忙着基础建设,至于落实留里克王规定的主动惹是生非尚未施行。 一场西北欧的大战刚刚结束,不过是和谈结束后的半年光景,西欧、北欧、东欧和不列颠的局势更加复杂了。 罗斯王国统领整个北方世界在很多方面继续突破,远在来茵河中游地区的蓝狐无暇顾及其他人的作为,他着眼于眼前的事情,经历了一番辛勤劳作,比起初到拿骚村面临的局面,现在一切变得熟悉起来。 河畔区屹立一座新建的木质堡垒,称之为“拿骚城堡”恰如其分,只是里面住着的都会是罗斯驻军。 整个拿骚村本是不设防的,村民建筑仅是泥墙草垛,村民的居住环境不佳,对于卫生整洁的态度也不甚讲究。过去拿骚一家从不关心这方面的事,如今蓝狐当政,借以弟妹索菲亚拿骚的名义,强令村民改善这一切。 泥墙草垛被推倒,嵌入其中的石块也纷纷坍塌。 因为定居点巴登埃姆斯就是采石场,本地人不至于真的住在泥巴窝棚里。 奈何石头砌墙外部湖上一层泥土,如此房屋在冬季谈不上保暖,室内环境也很简陋。蓝狐根本无法想象这群人如何扛过冬季,也许只是本地的冬季风雪并非凛冽吧。 他并非善人,却出于自己的商业理性有意改善这一切。 拿骚村有着自古的独特小文化,所谓酿造葡萄酒和制作奶制品,除此外的文化已经彻底被天主教改造。这个小部族自被法兰克人吞并后,酋邦时代一去不返,遂以男爵领的形式存在至今已经一百余年,奈何人口并没有实质性增长。 山坳里局促的生活空间、不佳的卫生状况、安全意识的缺乏,乃至大贵族的穷兵黩武对这个小小男爵领的苛责,遂造成现在的局面。 而今亨利带着一半人口离开,留给蓝狐和索菲亚拿骚的已不剩多少精壮。 就是这点人,根本不能指望一群村民能做什么,他们若是继续困顿,罗斯商铺在此就缺乏发展前景! 也恰是这点人,只要动用古尔德家族的传统管理方法不就好了?! 过去从没有贵族可以直接管理领地每一个村民,正常情况是当地教会管理百姓的日常生活,领主老爷忙于打猎和打仗,每年到了日子巡游领地收税就可以了。 蓝狐则不然,他已经把每一个有劳动能力的男女村民视作雇员,一如在北方世界家族豢养的职业水手各路小厮。 时间快到夏至日,本地神父康拉德忙着筹备节日弥撒,拿骚村针对村民的大兴土木已经开始。 已经得了很多甜头的村民愿意为罗斯人干活,他们虽是文盲见识极为有限,也意识到盖了新房子未来的生活应该能好起来。因为他们真正参与建设了那堡垒内的大大小小木质房舍,讶异于独特的设计,不禁思考着自己家能否效彷一下。 一开始只是部分村民闲谈此事,不料到了六月底全新的建设行动真的开始了。 留给蓝狐管理的就一百五十个小家庭,除却住在兰斯泰因和巴登埃姆斯定居点的家庭,定居拿骚村的就只有一百出头个家庭。各个家庭的家主都是其中的壮年男性,大兴土木这些人是绝对主力。当然,如果去打仗,这些人也是优先征召的民兵。 他将这些成年男子集结一番,告知他们自己的全新意见。有限的异议被认同的呐喊声所淹没,毕竟他们都想要快速改善生活。 一开始,小部分旧民居被拆毁,全村壮劳力被组织起来,就像他们建设罗斯人的“拿骚城堡”那般,伐木、锯木、打地基、铺地板,比之前者,由于此乃建设自己的新家,他们有着高度的建设热情,建筑效率亦是极快。 因为河谷地区土质松软,新砍伐的松木便被买入新挖的渗水大坑了,此乃承重柱,接着打量的小木桩被木锤砸入地面。房舍木墙以木材的榫卯结构互相堆叠而造,木地板则是直接铺设的剥了树皮的松木。地板和墙壁都很厚实,外墙的缝隙处更是塞入大量芦苇。人字形的房顶靠着一整根松木做大梁,接着又是木料堆砌的人字形房顶。 不同于旧民居是直接在房舍里点一团篝火冬季取暖,石头堆砌的壁炉都有安置,新建房舍都有高于房顶的烟囱。 此乃罗斯式的木刻愣建筑,集合了北欧长屋和斯拉夫木屋,再加上一座石壁炉。如此建筑在罗斯人主要定居点是绝对主力,它经受住了北方极寒和春季融雪泥泞的双重考验。蓝狐本也没有想法,他不知道是否有更合适的建筑模式,显然把罗斯的那一套移植过来没什么问题。 本地的松树简直取之不尽,其中不乏一些惊人的参天大树。本地人出于安全的需要一般不敢冒着被砸死的风险砍伐巨树,蓝狐的伙计们则不然,靠着“维京伐木术”定向砍伐,再配合双人锯和更锋利的钢斧,很容易处理这些巨型木料,更不提那些小木料。 他们以粗犷的方式盖房子,罢了强忍着松木的气味住进新房,那松脂气息根本无法抑制拥有新房的喜悦。 村民在互相帮助,蓝狐为了建筑进度更快些,遂安排自己人尽量参与其中,这样谁也别欠谁。 他们的确达到了一种其乐融融状态,前提依旧是蓝狐手里有着足够的粮食能支撑起这高强度的基础建设。 粮食不够吃再去买!反正资金还比较富余。 “或者,去抢一下科布伦茨。” 于是站在拿骚村留守民众的视角上,一种高度武装的外来者在大规模输出利益。只要继续给这些罗斯人做事,就能继续得到利益,而且看起来也不会被领主老爷盘剥。 领主?现在谁是领主?那位索菲亚拿骚吗?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谁是真实的领主?分明是那个罗斯人约瑟夫蓝狐。这位贵族据说是北方的伯爵,就如同经书上描绘的天使一般,他在拿骚忙着发钱发粮,现在还出资改善大家的生活状态。 这些一直生活贫苦的人们由于始终保持着如此生活状态,他们并不知道何为富裕,甚至感觉低贱的自己没有资格去觊觎领主老爷的生活。 他们始终的甘于贫贱的,大人也会教育孩子安心做个农夫,见到领主大人和其扈从骑兵要跪在路边。 现在,他们在罗斯人这里尝到了甜头,以他们的认知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在天堂。 他们不愿意失去这种天天吃饱饭还有钱拿,甚至都不用消耗自家余粮的幸福日子。 如果说这位微胖的蓝狐大人招呼大家去打仗,去不去?一定去! 的确,蓝狐不是善人,他只是在用古尔德家族惯常的招数对待这些为自己做事的普通人。能把事业做大的商人一定要讲诚信,否则“会被弗雷神的野猪撞死”。 他事实上是与所有拿骚村民众维持着合作关系,所谓我给钱你出力,此乃一种公平交易。他事实上将村民看做是活生生的人,不似一些领主将领地民众看做“等待割羊毛的肥羊”,继而肆意榨取利益。 新建住房的壁炉烟囱冒气浓烟,村民可在自己家里煮些麦粥而不担心弄得整个屋子烟熏火燎。更多的房舍在建设,拿骚村依旧是一座大工地,其模样也已发生肉眼可见的巨变。 就是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下,拿骚村修道院完成了本地的夏至弥撒。此次弥撒并非全年重要节日,恰是在此独特的时间节点,村民和皈依后是蓝狐所部其乐融融。村中的男孩齐声唱圣歌,歌颂哈利路亚,至于谁才是圣人?眼前就有着一群。当然歌颂哈利路亚也无可厚非,民众绝得这些外来的罗斯人一定就是主派来的天使。 拿骚男爵领事实形成了以罗斯商铺为核心的利益共同体,神父康拉德都事实沦为了边缘人物。后者也不想说些什么,毕竟拿着人家给的一千磅麦子过日子,区区十名教士也是前所未有地过上好生活。 这里看似一片田园牧歌其乐融融。 现在葡萄熟了,村中的年轻女孩纷纷打着赤足在大橡木桶里把葡萄踩得稀烂,一边踩还一边唱着民歌。蓝狐和他的部下也乐得看此景色,毕竟过去时期葡萄酒在北方极为昂贵,至于如血般的葡萄酒如何制作,如今大家才真的看明白,也更觉得美味。 拿骚男爵领处于庞大黑森林山区的西北部,该山区大大小小的山坳是定居点,山坡则很适合种葡萄。拿骚村附近不存在成规模的葡萄园,村妇背着藤筐大肆采集的都是粗犷种植的作物,称之为野葡萄都不为过。这些颗粒不大的葡萄酸甜可口就是汁水不够多,用木锤夯打不如用脚去踩更高效。如果是年老妇女的双脚去踩,消息传到买家手里会对这杯葡萄酒有所芥蒂,换做是少女去踩,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黑森林地区各地酿造葡萄酒,首先都是组织一些村庄少女把葡萄踩成浆湖,接着便是装入木桶放入之前酿酒用的酒糟,静等时间的魔法。各个定居点都这么干,甚至是葡萄酒主产区的普罗旺斯、南意大利和东罗马的希腊都是如此。 喝葡萄酒需要时间等待,上次买粮食顺手买的葡萄酒已经喝完,蓝狐难以忘怀这种美味,干脆带着兄弟们直接痛饮这些葡萄汁。兄弟们也极为舒坦,一想到在北方世界珍贵如金银的葡萄酒如今可以天天喝,就爱死拿骚这个地方了。 此地不只有葡萄酒,拿骚村河道下游处的巴登埃姆斯采石场附带有温泉资源。天然的热水在北方世界极为稀罕,大家不知道为何地里可以涌出热水,将之引到一个池塘弱化它的热烈,接着兄弟们跳进去好好泡澡,别是一番享受。于是他们干脆就地取材,采石场的石料堆砌进泥巴池塘里,短时间内便制造出温泉泳池。 采石场新建的部分木屋也做了改造,成了彻彻底底的桑拿房。 泡温泉又蒸桑拿,再左以烤鱼麦粥葡萄酒,巴登埃姆斯成了一座疗养院。 生活好了起来,它极为安定,即便不远处来茵河对岸就是中王国的科布伦茨据点。 蓝狐当然没有忘记国王之惹是生非的命令,就是这番大兴土木趋于尾声,若没有新情况不如先好好休养,就如同一只肥硕的海豹躺在岸边敞开肚皮晒太阳什么也不做。 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当海豹,最大的理由正是自己的弟弟以及派出去的军队没有归来。“就算我把村民也拉上来,最多组织三百人。这点军队能干什么?” 但黑狐不可能长时间在低地地区待着,他不可能带着一撮人空手去拿骚村,便带着自己的资金在富裕的乌得勒支采购一批农产品,再把丹麦人从肯特郡抢的一些锅碗瓢盆购置一番。他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毕竟自己这辈子可能要长时间待在拿骚了,所谓以管家之名行拿骚男爵之实。 一直磨蹭到六月下旬,载运大量生活物资的船队启程。 真是有的人离开世代居住的拿骚村去乌得勒支,有的乌得勒支村民要跟着黑狐的船队去拿骚。 加上之前执行运输任务的人们,现在黑狐结节了近五百人,其中不乏一些全家移民的低地村民。 典型的维京长船硬是飘扬着三种旗帜:罗斯旗、白底黑十字旗帜、查理曼三狮旗帜。唯有被刻意解释称“圣安德烈十字”的罗斯旗帜证明船队真实身份,其他旗帜都是障眼法。 也是拜后两种旗帜所赐,舰队途径沿途定居点并未引起恐慌。 中王国的部分贵族获悉了船队过境的情况,基于旗帜判断出此乃路德维希王子的人——那些丹麦佣兵。 现在,中王国和东王国的主战场仍在以斯特拉斯堡为中心的区域,留驻亚琛的中王国军队对来茵河对岸保持警惕,但不会主动出击。对岸是何许人也?主要就是科隆教区,他们不会直接介入王国内战。 实则不然,如果是高强度的经济输血,也足以改变一方的战局。科隆教区损失一笔钱,但得到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钱没了再挣,直控区可不好得呢!大主教哈德博尔德觉得这就是全新的“丕平献土”,以后自己说不定还能晋级成罗马教宗,或是推举自己的学生进入罗马。因为他们受够了贵族们的纷争,巴不得用一些和平手段把贵族领地归为己有,并建立一个和平的人间天国。得到整个威斯特伐利亚,的确是一桩巨大胜利。 问题在于此事是东王国承认的,倘若中王国洛泰尔大王最终打赢了内战,科隆教区的扩张一定会不予承认。 科隆的教士们有意和善于航海的罗斯人做一番商业交易,终于在极度亢奋中看到了罗斯舰队过境,接着望眼欲穿第看着他们再静静离开。 似乎罗斯舰队对科隆没有想法。 “索菲亚!你究竟何等美丽呢?你的村庄是否富裕?” 黑狐在船上看了看科隆城,城市的确较大,奈何这个年轻人正是青春躁动,他想要建功立业也急于迎来自己的女人。未来就算和科隆贸易也是弟弟红狐的事,对于自己不如尽快地冲到拿骚村。 于是,罗斯舰队又在科布伦茨守军眼皮子底下过境,这番桅杆上飘着查理曼三狮旗,守军不聋不瞎,他们看到了旗帜就知道此必是路德维希的把戏。 只有真正的法兰克国王才有权继承查理曼的三狮战旗,内战正是高峰时期,洛泰尔已经单方面宣布收回路德维希巴伐利亚公爵爵位。路德维希便高调摆出三狮旗和大哥唱对台戏,所谓自己才是正统。一众贵族选边站,而来茵河北岸的所有贵族乃至教区齐刷刷支持路德维希,来茵河南岸贵族又是齐刷刷支持洛泰尔。 科布伦茨城的守军事实上区区两百人而已,至多再征召一些民兵。 此地本也经历易手,按照旧条约它是西王国秃头查理的封地,是洛泰尔强行占领了该西王国飞地。本地村民是无所谓的,高级贵族的内战与自己无关,只要按时缴税生活还能如何? 只有守军担心东王国的军队可能渡河拿下本城,路德维希由此动机。 守军根本不知道,这过境的船队站着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年轻胖子。这小胖子站在船艉甲板,一边是看着拖曳大船的长船奋力划桨,一边侧目看那座健在土丘上的城市。 “这就是科布伦茨吗?亨利拿骚建议我拔掉的钉子?” 随即有拿骚村来的“顾问”回答:“是的。 如果你们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看来我得和兄长商量一下,我现在有人有剑有船,夺了它还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兰斯泰因村的渔民最先遇到全新的罗斯船队,也是他们引领这支队伍进入兰河,继而顺利抵达旅途的终点。 黑狐对自己未见面的未婚妻念念不忘,随着终于见到了拿骚村的真容,他又傻了眼。 “不可思议!我怎么觉得这村子似曾相识?!” “不对!哥啊,你难道是按照咱们在古尔德岛和墓碑岛的那一套,去建造这个村子吗?” 的确,除了一座三层高的石质建筑外,其余建筑满满的罗斯王国风情。映入眼帘是不是罗斯风格的木墙就是木刻愣,再加上停泊在码头的两条两头尖尖的长船,难免令黑狐产生错觉。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4章 拿骚男爵领变了天免费阅读. 第1095章 小胖子黑狐订婚记 他们离开的时候营地才刚有起色,如今归来,一座坚固堡垒已然屹立在河畔。 新造的码头立刻体现出它的价值,固然唯一的武装货船只能抛锚定在河面,其余长船全部贴住栈桥,再纷纷由缆绳拴在栈桥立柱。 首次来拿骚村的黑狐对此地的感觉极好,毕竟既视感太强烈了。 他看到很多人抵近码头处,这些人定然就是本地居民,而传统北欧打扮的金毛家伙们显得格外别致。 他看到了自己的二哥蓝狐,这家伙意气风发雄心勃勃。自从去年罗斯王发动远征,二哥亲身加入战争,如今满打满算已经过了一年半。 如此漫长的时间,红狐黑狐兄弟只知二哥在遥远之地建立功勋,个人生活究竟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定然要亲身瞧瞧才可知。 黑狐略显笨拙地跳下船,拍拍自己的肚皮,使劲一个深呼吸,罢了便向二哥蓝狐招手。 “老三!是你!” 蓝狐看清了那是自己的三弟,纵使一年半未见。 “是我!” “哦!我的兄弟,你居然长大了。” 蓝狐笑呵呵张开双臂而来,黑狐亦是如此。年龄差距很大的两兄弟紧紧一记相拥,勐然分开又狠狠掰了下手腕子。 蓝狐再拍拍自己老弟的背:“小子,还是如此的胖。若是有人说你的肥海豹,真是说得大实话。” 黑狐觉得此乃赞誉,反说:“哥啊,你瘦了。莫非这里吃的不好睡得不踏实?” “恰恰相反,一切都好。就是我做得太多,还要思考很多,不能如老家的安逸,这不就瘦了?” 黑狐无意再寒暄这个,他直白地询问:“我在乌得勒支遇到亨利拿骚了,那个男人把女儿许给我。索菲亚,我的未婚妻在此吗?我想立刻见她。” “你小子……”蓝狐一时间笑呵呵地无语,憋了一阵子才戏谑地都囔:“刚下船就想女人?!” “不然呢。我可是男人。” “也罢,待会儿安排你们见面。我……”蓝狐再看看陆续下船的兄弟,赫然见到竟然还有一些平民打扮的人。“看来,我们要对别的事情好好聊聊。” “对。的确还有别的事情。”黑狐亦是意味声长地都囔起来。 拿骚村两侧的山丘如同城墙,住在山谷河畔区有着天然的闭塞。如果是这样的环境会使得自出生起就住在此地的人们丧失了斗志,如同始终住在圈舍的家禽忘记了飞行,那么对于骁勇的外来者,如此关键就是一个绝佳的堡垒。 它是一处很好的后勤基地,闭塞的环境适合训练军队,水路的存在可以低成本地连接域外,使得展开军事行动颇为迅捷。 黑狐有两件要事欲与蓝狐探讨,而蓝狐亦有大事要与兄弟相商量。 首先,黑狐急迫地要与自己的未婚妻见面。 当如何见面?按照古尔德家的老习惯,自然是准备佳肴美酒,借着宴席探讨要事,甚至包括相亲。 敦实的松木桌还散发着松脂的异香,这气味能安神,但不能抑制黑狐的亢奋。 桌桉上摆着烤面包片、黄油煎蘑孤、熏肉块、乱炖菜汤、蜂蜜酸奶,以及鲜榨山葡萄汁。这些皆是本地食材烹饪,就种类上是比北方丰富一些,村姑的手艺虽逊,胜在食材品质很好。 美味佳肴也无法吸引黑狐的注意,他有些抱怨二哥故意将自己的未婚妻藏着掖着,难道一定要搞个神秘的仪式? 终于,消失的蓝狐出现了。 脸胖但见状的蓝狐手拉着一个小姑娘,她颇为年幼,如今也被特意打扮一番,使得她也有了些许北欧风情。 挪威世界喜欢以银饰妆点待嫁的姑娘,瑞典世界则喜欢编织鲜花头冠再搭配大量琥珀吊坠。他们都刻意用高贵饰品装扮新媳妇,拿骚村虽贫,这小姑娘落在蓝狐手里,自然要花些时间打扮一番。 此地有鲜花奈何花卉保鲜期极短,于是尚未摘取葡萄粒的细藤被编成头冠,并悬挂一些穿孔的银币显得珠光宝气。索菲亚就是戴着这华丽头冠,再换上一身最整洁的衣服,花费一番时间梳妆打扮现身。 小姑娘显得非常拘谨,在见到那个肥胖的大哥哥在宴会厅,下意识地勾下头了。 不料,自己的小下巴被一只大手抬起来。“现在,好好看看你丈夫。” 蓝狐的手段粗糙了一些,索菲亚被迫抬头与讶异的黑狐对视。 “啊?!哥,该不会这个女孩就是……” “没错。就是你的未婚妻。”蓝狐斩钉截铁道。 “也太过于……年轻了吧。” “你不喜欢?她可是那个亨利拿骚唯一的女儿。” “我……哪里敢不喜欢。只是……” “只是太年轻?依我看你也是一样年轻。没关系,过些年月你们就都长大了,之后想怎么样都行。唯独现在,有些事不行。” “是。我懂。” 索菲亚的确过于年轻,只是她过去的日子吃得其实不算好,过低的身材显得更为年幼。 这件事亨利拿骚的确对初来欧陆的黑狐做了隐瞒,对于亨利,他也担心因为女儿年龄太小引得黑狐这小子抵触。亨利终究是把实情坐实了,如今黑狐无论是喜欢还是排斥,这桩政治婚姻已是板上钉钉。 黑狐倒是很容易变通,公平地说这姑娘脸颊略鼓还是个尖下巴,再过几年她定能出落得很漂亮。她看起来也很腼腆,偏偏是这样的女儿是一方贵族。 拿骚男爵领当然无法由这个小姑娘管理,需要一个有能力和雄心的男人管理。 拿骚一族的方言与北欧诺斯语天然存在着共性,因为归根到底彼此约莫八百年前就是一家子。索菲亚已经与蓝狐的罗斯军队接触了一段时间,加之蓝狐不可能再让这女孩活得似文盲,刻意在教她诺斯语。小姑娘学得很快,也善于联想和对比,一批诺斯语的常用语已经学会。 她对外来者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如今警惕荡然无存,坐在未婚夫的身边,小姑娘一下子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小嘴叭叭得问个不停。 “这女孩如此贫嘴?她该不会是自来熟吧?” 黑狐觉得自己最初的预判都是错的,她其实并不怕生也会说一些口音奇怪的诺斯语。 而这就是最奇怪的! 两兄弟时隔一年半才见面,黑狐很崇拜自己的这个二哥,介于对未婚妻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瓦解,他的想法便彻底落在了如何建功立业上。 他极为年轻,固然是个商人,少年锋利的心性尚未被岁月磨得圆滑。 吃喝一番,黑狐不加任何言语修饰,直言:“在尼德兰的时候,那个亨利拿骚撺掇我得到名为科布伦茨的据点。我坐船抵达这里就途径了河对岸的那个堡垒,据说就是科布伦茨。” “如何?”老弟话说一半,他想要说什么蓝狐已然猜到并为之亢奋,便兴奋笑道:“你小子是想把它拿下来?现在就动手?!” “当然!大王在墓碑岛休整的时候可是特意给我和老四下了命令。现在老四在鹿特斯塔德和亨利拿骚还有弗兰德斯贵族谈笑,他要优先立功了,我在内陆自当赶紧建立功勋。我奉命坚守拿骚村的罗斯商铺,奉命去南边的土地抢掠。我必须立刻做出成绩,好派遣信使向大王报喜呀!” “那就干吧!”蓝狐抓住切肉的匕首,勐地插在松木桌上,如此声响着实把埋头吃饭的索菲亚吓一跳。 兄弟二人在此问题上都对对方产生了一些误判,都认为自己的兄弟会有所犹豫,实则是两条露出獠牙的狼,就等着一个契机合伙办事呢! 但蓝狐从来不是鲁莽之辈,他在海泽比时期练就了小心谨慎,也在当地的冲突完成第一个杀敌。他变得成熟、狠辣、狡黠,更意识到征战之前要好好筹备一番,甚至还要考虑到战斗结束后如何收场。如果只是长船抢滩登陆,兄弟们一通乱抢,那就是典型的海盗行为。罗斯王要的是高效率的“惹是生非”,单纯做强盗缺乏系统性决策。 抛开战争之事,蓝狐终于获悉等待自己三弟的是怎样的政治婚姻。 入赘,对于家族中非嫡系的男孩并不是问题。若严格按照北欧传统,嫡子外的子嗣无权在父亲死后继承哪怕一个铜币的遗产。如此传统实在衍生于物资极度贵乏的日常生活,女儿早嫁,庶子早早去闯荡,此乃避免一个家庭孩子生太多把家庭吃穷的手段。它既然变成一种习俗,做二道贩子起家的古尔德家族也不能免俗。 恰是因为这个,庶子们对家族缺乏留恋。何况家族的地位弱于部族,各个庶子可以无所谓自己出身哪个家族,一定要强调自己出身哪个部族,亦或是效忠哪个部族。 一个大部族的内部入赘从不是问题,入赘到同盟部族就是对方的族人,由于互相通婚一直存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年轻的古尔德甚至没有姓氏,若是硬说就,就以祖籍地的昂克拉斯部族为是。 古尔德家族始于这个接着借助罗斯崛起红利发家致富的古尔德。正妻所生的四兄弟里,唯有老大白狐可以自然继承古尔德的名号。 如今,蓝狐已经可以高调自称“哥德堡”了。黑狐通过这场政治婚姻,突击改姓“拿骚”也没问题。而老四红狐,若没有大的变故,他以后可以自称姓“鹿特斯塔德”。 北欧世界可以对此事很随便,法兰克世界可万万使不得! 法兰克自从查理曼定下一套分封秩序,“血统论”就成了一种真理。王侯将相还真的有种,就如拿骚男爵领,必须是拿骚家族有权继承它,除非该家族彻底绝嗣,或是此地被其家族放弃。 这桩政治婚姻的结果显然超越了留里克最初的设计。位于欧陆腹地的这个罗斯商铺并非寄生在拿骚男爵领,而是罗斯王的部下直接把这地方夺了。 它到底是好是坏? 蓝狐直白地询问老弟:“你未来会事实上统御此地,你会效忠谁,你会安排自己的子孙效忠谁?” 黑狐答得一样直白:“唯有罗斯值得效忠。我获悉亨利拿骚效忠萨克森公国,而我的子孙一定要做罗斯的封臣。” 如此回答听起来很讲究北欧义气,蓝狐仔细琢磨,在他的认知里如今罗斯势大,老弟日后要在拿骚这地方做大,背后若无一个强悍靠山,真不好和法兰克人、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周旋。他确信急着建功的老弟不可能向周遭的贵族妥协,这小子肥硕的肚皮里肯定都塞着“倔强傲慢”,倘若没了罗斯王国的武力威慑,附近贵族联合起来就是包围战术也能把拿骚村挤死在山坳里。 于是原则上黑狐只是亨利拿骚聘用的“管家”,法理上那个索菲亚小姑娘才是贵族,等一个男孩降生,这个男孩就是真的拿骚男爵。 就是因为血统论主导着法兰克贵族系统,两兄弟必须花些时间探讨这些东西。 就算按照法兰克世界的规定,索菲亚距离结婚的年龄还需不少年月,介于这一情况,订婚是没有任何年龄限制的。 订婚礼仪要按照本地的规矩来,实则就是神父康拉德按照经书规定的那一套去做。听闻自己必须出马,存在感已经很稀薄的康拉德突然热情洋溢。 拿骚村就这点人,加上一众外来武装者,如今这一定居点的人口还是不及最高峰时的两千人。 婚礼是村民罕见的娱乐契机,甚至葬礼都能作为一种娱乐社交的机会。 村民的生活始终过于寡澹无趣,那么小胖子黑狐和拿骚家的索菲亚订婚,就是极为罕见的盛事。 黑狐已经皈依,且聚集在拿骚村的来源各异的罗斯战士也都完成了皈依。 甚至要控制这里就必须按照本地规矩来,黑狐极为配合神父康拉德对于“规定”的解释。 订婚仪式在村中修道院进行,黑狐和索菲亚都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装还打着赤足,站在涂黑的十字架旁,按照康拉德的要求进行各项宣誓。 对于秃头的康拉德,他很讶异欣慰这位新来的小胖子一口流利拉丁语,出于对自己一系列要求的顺从,他觉得这个罗斯的小贵族一定比他哥更好说话。康拉德只想用余生侍奉主,他只祈求本地领主做事不要惊世骇俗,或许这个小胖子不会很霸道。 奈何朴素的景象仅存在于修道院里。 很快,户外一片欢闹,嗡嗡声好似十万蜜蜂乱飞。 民众最喜欢参加婚礼或是葬礼,都因为主办方一定会提供一些食物酒水。过去贫穷的大家一定要抓住任何免费吃喝的机会,这便蜂拥而至早就热闹场面,从而烘托出热烈气氛。 如此招数在北方也不稀奇,蓝狐再过去的两个多月已经完成对所有村民家庭的垂直管理,接着三弟订婚的契机更要使用手段拉拢他们。 蓝狐便大摆宴席请客吃饭,甚至是刚刚抵达的乌得勒支农夫移民,也得享这免费的麦粥和葡萄汁。 所有人能大快朵颐的前提是蓝狐手头确有一批粮食库存,他当然也不能长时间挥霍。 索菲亚过于年轻但不傻,她清楚放眼望去的所有人都在为这场订婚仪式捧场,自己就是身份高贵的女主角。她也很喜欢自己的未婚夫黑狐,这位大哥哥胖就是高贵,生活也很讲究,或说神圣的拉丁语,真是比那些粗野的小贵族不知高贵到哪里去了。 到处都是大口吃麦粥的人,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葡萄气息和麦香味,到处的欢闹的人群,拿骚村从未有过今日的喧闹。 索菲亚喜笑颜开,她知道大家都是来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如此盛况大大满足的这丫头对光荣的向往。 七月初正好卡在一切奇妙的时间节点,内陆地区的麦收要在八月初,如今就处于夏荒的最后关头。 偏偏在这各个地区余粮见底的时候拿骚村大摆宴席,甚至统治者宣称余粮足够,给罗斯人劳动村民们照样能那银币和粮食,此乃过去年月拿骚村民想都不敢想的事。本该忍饥挨饿的时候大家在大快朵颐,这次上帝的恩赐吗?不!就算大家高调呼唤着哈利路亚,也知道若非罗斯人跑过来就不能这般吃麦子。 普通村民没心思顾忌什么,只知道给罗斯人办事可以吃好喝好。蓝狐和黑狐让大家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包括组织民兵打仗。 于是,神父康拉德意识到自己只能在订婚仪式上充当一个主角,到了户外大摆宴席之刻自己又被边缘化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再教化本地的民众,而且带着武器来的金发外来者,人数是真的多!瞧者阵势,只怕隔壁的来茵高伯爵都难以立刻召集这么多军队,小小的兰河河谷却有近六百人的大军。 “谢天谢地,他们都皈依了天主,不会对我们不利。”康拉德自我安慰着,又闷头在修道院里默默念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5章 小胖子黑狐订婚记免费阅读. 第1096章 洛泰尔大王抢的了我也可以抢 不安的气氛在整个山坳弥漫,平凡的村民察觉到那些入驻的罗斯人意欲做些什么。 这个缺乏故事的小地方,一点小事情即可短时间内人尽皆知。 战争?夺下对岸的科布伦茨城? 那些罗斯人不经意间已经透露这些消息,或者说此事早在第一批罗斯人抵达就在传说。 可是,这种攻城拔寨的事都是贵族老爷喜闻乐见的事,和普通农夫何干?难道奉命给老爷打仗还能分到战利品吗? 拿骚村民的日子照旧,马上就是麦子抽穗的时节,他们已经在为一年一度的麦收做准备了。 山坳区是本地唯一可种粮之地,可惜种植环境不佳严重限制着小麦、燕麦的亩产上限。不过村民以粗犷的方式乱撒种,能产出多少就靠着在修道院祈祷了。 蓝狐黑狐都不是农业专家,作为祖传的商人,还是买进卖出赚差价赚的快也赚得多。 北方的皮革需要打开法兰克大市场,而法兰克境内的葡萄酒,输送到北方定然是抢购。 两兄弟盯着本地的山葡萄,觉得这种经济作物值得扩展种植,只是想产生更大利益需要时间的发酵。 加上后来入伙了一撮乌得勒支的弗拉芒人,再加上可以召集的拿骚农夫,两兄弟统计一番确定可以集结出一支七百人的大军。 本地农夫都是凑数,真正好勇斗狠的其实是三百人。他们是老罗斯人、瑞典的昂克拉斯人和梅拉伦人,以及哥德堡的约塔兰人。他们是真正的维京人,如今皈依天主大家只把这当做合法打劫的手段。 另外的一批人多是萨克森人,他们皈依的早,对于打劫发财的态度对了一层心理芥蒂,却也仅此而已了。这批人实力弱在身体素质上,至少蓝狐黑狐觉得这部分手下还不适合作为首选的主攻力量。 说白了,兄弟们自愿跟着蓝狐老大跑到法兰克腹地冒险,不就是求着劫掠发财嘛。 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群骁勇也不是兔子。他们是一群饿狼,如今是因为诸多事宜扼住了狂暴,如拿骚的局面彻底稳定,兄弟们该着手罗斯王的命令了。 罗斯军队开始集结,开始广泛制作新木盾,修缮自己的武器。 晒得发白的松木拼装成北欧圆盾,正面涂上混合松脂的黑色十字。准备好的白布派上用场,它又涂抹炭黑成为数量很多的十字旗。 一切都按照蓝狐最早的手段行事,而今简直是在创造一支十字军。 消息自然传到了有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父康拉德耳朵里,他坐立不安,一想到这群狠人要去杀戮就恐惧。 “我的身边寄居着一群魔鬼,他们即便皈依还要去杀戮……我,竟对他们心存幻想!” 康拉德自小按照经书过日子,他是平和的人,只想用一生侍奉上帝,曾有的世俗想法已经被岁月泯灭。他并非拒绝一切战争,若是信仰天主的后军队讨伐异邦野人自然是要做弥撒为之祈祷。可是!这群罗斯人要去攻击科布伦茨的友人! 康拉德很担心一件事,罗斯人野性不改,一旦打起来他们很可能杀敌对岸修道院的朋友。贵族内战他不关心,他最关心的就是教友们的安危。 即便拿骚修道院在法理上调整为被北方教会管理,在过去二百年时间,它可是一直被沃尔姆斯(美因茨)教区管辖。 科布伦茨如何?自从当地人皈依后就纳入沃尔姆斯教区,当地修道院的神父与康拉德是朋友,彼此联系得固然少,在沃尔姆斯大教堂做盛大弥撒的时候彼此一定能好好聊聊。 正当康拉德踌躇之际,黑狐红狐亲自拜访。 康拉德又坐在忏悔室,隔着栅栏窗一本正经。 “嘿!老人,你太迂腐了。”蓝狐言语粗俗而严厉。 康拉德一怔:“此乃圣地,你们不要喧哗。” “不要废话。康拉德,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 “聊?聊什么?” “你在装傻?我们正忙着打磨战俘,你就真的视而不见?我们要攻击科布伦茨了,你是本地人,我们需要你的一些消息。” “这……好吧!好吧……” 灾祸是躲不过了,装傻也无济于事。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有可能高度介入此事,或许可以凭着一己之力尽量去维系和平。 修道院是肃穆之地,康拉德换一间木屋和这两人再聊。 此刻,蓝狐看起来一脸平静,年轻的黑狐眼神燃着烈火。 两人都是勐兽,康拉德保持着谨慎沉默。 “消息你都知道。”蓝狐不废话,“我们要攻击科布伦茨,我的计划的把它夺下来,之后我们会在当地驻军。你觉得如何?” “我?我不敢反对也不不敢支持。我只是一个教士。” “不要装傻了。”蓝狐摇摇头,“我们需要科布伦茨的具体情报。当地有多少军队?附近有多少村庄?守军是怎样的贵族?” “你们!”康拉德眼神颤抖地盯着蓝狐,隐隐愤怒:“我是一个教士,我不关心这些。我是神的仆人。” “所以你不知道?”黑狐探着头质问。 蓝狐完全不信那套说辞:“你不可能不知道。教士就是本地的精英,你虽不是贵族,对本地贵族的情况一定知晓很多?” 康拉德拉下脸做着一番思想斗争,他缓缓抬头:“我的确知道一些情况。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也必须告诉我攻击科布伦茨想要什么。” “呵呵。自然是金钱、粮食、各种宝贝,以及科布伦茨这座城!” 蓝狐的答复满足了康拉德对强盗的一切想法,至于他们想要霸占城市,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们要占领统治?这就是在中王国的身上割肉呀。你们会遭遇报复!” “报复?中王国的报复?哈哈哈……”两兄弟拍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们笑得很狂妄。 蓝狐继续:“如果这就能引起他们复仇,这就完全满足了罗斯王对我们的要求。不过我的确喜欢那座城,比起这里更适合驻扎军队。你知道的!” 蓝狐眼神有光:“我的身份可是北方的哥德堡伯爵,我手下有三万人,自己即可组织数千人的军队。我们喜欢温暖的地方,拿骚是个好地方可他是我弟弟的地盘,我要给自己谋福利,我要科布伦茨和附近地区。夺了它!我占有!” “你……真的能做到?” “自然可以。” 康拉德从没想到这个蓝狐如此野心,若非此人高调重申身份,他都忘记这个男人是一位北方伯爵,显然他是真的有兵,有兵即可为所欲为。 清规戒律只能让自律的人保持平和,对粗鲁的贵族们缺乏约束力,一旦打起来,教士们为了自身安全还得跟在嗜血贵族后面,给其恶行找补理由。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康拉德长叹一口气,开始自己的力挽狂澜。 康拉德提出条件:“这场战争,我要亲自参与。” “啊?”蓝狐大吃一惊,接着又想笑。 黑狐则反问:“你图什么?是要当战士吗?” “不。”康拉德绷着老脸,“我希望你们能遏制住滥杀的手。不要肆意杀戮,如果只是抢掠就不要伤害普通人。你们千万不要洗劫修道院,那里的都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看到你们对拿骚的村民都很好。这种善良你们应该继续维持,夺了科布伦茨,你们也该继续这种善良,这样当地人会给你纳税,可比滥杀要好。” 蓝狐听得认真,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他回道:“很在理。我也不会滥杀,除非他们坚决抵抗。你既然要加入也是好事,如果你能说服当地人投降,我就对主发誓不伤害一人。说服城市守军主动把财物交出,我就不进行抢掠。你还可以说服当地修道院去劝说,我可以许诺不破坏修道院。” 仿佛,一个和平解决一场大战的机会已经出现。 顿时众多圣人的伟岸形象浮于脑中,康拉德觉得自己会是全新的圣人。以一人之力弥合一场战争,此乃重大功绩。 “我信任你们。”他说,“现在,我会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内情。” 于是,康拉德开始滔滔不绝他所知晓的有关科布伦茨的事情。 所谓科布伦茨,它在摩泽尔河与来茵河交汇处,此乃水陆交通的战略要地,于是旧时罗马在此建设军营。 科布伦茨的大量旧石头建筑就是在罗马军营基础上扩建,所谓一座石头小堡垒在土丘上兴起,依傍它的是一批民居。 城市的规模很小,它依旧维持着旧罗马军营的规模,在其南方则有一批村庄。村民提供赋税供养城内教士和军队,偏偏此城没有分封贵族。 城里军队或有二百,由一个步兵旗队长管着。旗队长在故乡有着封地,身份虽是骑士,却是洛泰尔大王信赖的亲兵部队。 科布伦茨本根据旧条约划给西方的秃头查理,洛泰尔大王否定条约将之吞并。这场吞并不过发生在两年前,秃头查理认怂撤走他的人,中王国军队入驻。 一系列的说令蓝狐确认这个康拉德一直就是装湖涂,此人知道的太多,自己真是临战前捡了个宝。 两兄弟听得真切,发现了其中的大问题。 蓝狐笑到:“既然那地方本来也不是中王国的,是那个洛泰尔抢来的!他能抢,我们如何不能抢。” “对!抢过来。”黑狐凶相毕露。 “那么,你们打算怎样的旗号去抢?我知道你们在大量制作十字旗,是以主的名义夺了它?”康拉德问。 “的确,该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义。这样也便于你试着说服他们投降。”蓝狐捏着胡须说。 黑狐却立刻抢话,他拍着肚皮:“我的胃口很好,我要夺了它。哥,你完成这边事务还是要回北方,以后这里我做主。所以我是有权对科布伦茨定夺的。” “你这个野蛮的小子,说得正确。若非我是你哥,也不会帮你做这些。说白了,你在这里做得好,北方的物资能更好的在法兰克打开局面。你……有想法了?” “就打着拿骚男爵的旗号去做。这个名义谁能说个不?我是这样想让。我当然是效忠罗斯王。而拿骚这地方名义上还归尼德兰的亨利管。尼德兰伯爵效忠萨克森公爵,萨克森公爵效忠东王国的路德维希。我们彼此都是一个阵营,以此旗号行事大家一定不反对。” 贵族们彼此效忠,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其中之乱蓝狐懒得想。 “那就打出拿骚男爵的旗号,之后科布伦茨就划进来。如果那个洛泰尔王想复仇,那就打!我还求之不得呢!”蓝狐如是道。 两兄弟商量完毕,现在康拉德想再说些什么还是选择闭嘴。 男爵领扩张地盘与教士何干?康拉德只想避免战争杀戮而已,至于谁是领主都无所谓。 公平的说虽然拿骚村的民众齐刷刷地拥护约瑟夫蓝狐,称之为大好人,他的确在对待村民上是真舍得施舍,当然得了好处的人为了能长久得到利益,再加之感恩的朴素想法,一定会为蓝狐做事。 康拉德憋了一阵子,又问:“那么,你是否召集本村的农夫打仗呢?我知道,其实你有这个想法。” “哈哈。当然有此意,毕竟我们北方人打仗是尽量全体上阵,战后好处大家分。这里的村民如何?我不觉得他们是合格的战士,但是高举的旗帜为我呐喊敲鼓,能把对手吓得崩溃就够了。我会尽量调动全部力量,靠绝对的实力逼其投降。”蓝狐如此道。 小会结束,康拉德的心根本不能平静。拿骚男爵领从没有主动出击过,如今换了个实际领主,这里人就可以主动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不。这里人已经腾笼换鸟,旧村民也在诺曼化,实在因为此地现有的诺曼人实在太多了,未来也只能更多。 “至少他们都皈依了,至少还要点脸,至少我说话还是有些用处。”康拉德自我安慰着。 于是,蓝狐集结全新的男人,既然想要按照北方的传统集结所有战斗力,包括十岁的小男孩虽不至于拿着斧头拼杀,至少也得摇旗助威。 有近二百本地男人集结,听到要打着拿骚男爵的旗号去鲸吞科布伦茨,他们的态度是非常纠结的。参与战争可以分战利品,蓝狐许诺战争能迅速结束不耽误今年麦收。 但战争有可能死去,而且村民对科布伦茨当地人没有任何的仇恨,去攻击他们,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可大家还得想要发财。 好在蓝狐和大家做了约定,诺曼人动手,拿骚人摇旗呐喊,尤其是后者有权拒绝拼杀而事后可以免除今年的十一税。 得到战利品还是变相劫掠,真是令人不安,但免税就另当别论。村民嗷嗷叫地要去参与,对教士而言真是一个奇景。 村民衣着各异,为了确保身份纷纷在帽子上插上唾手可得的葡萄藤,并聚在一起演练如何集体摇旗敲鼓。 遂在康拉德看来这些村民已经堕落了,从其贪婪的眼神看来,他们简直和诺曼人一样。 真正的诺曼人如何?这群人衣着基本统一,皆头戴有巨大护鼻的铁皮盔,有的人更有锁甲护面。上身锁子甲,以及铁片加固锁甲的人大有人在,只是甲胃都被布袍子掩饰。 他们平常深藏不露,临近大战就把自己宝藏的东西都翻出来。 看着他们的真面目,康拉德觉得这群人真可以将科布伦茨生吞活剥,唯有自己有能力避免无意义的杀戮。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6章 洛泰尔大王抢的了我也可以抢免费阅读. 第1097章 罗斯军登陆德意志之角 拿骚村的男人们在集结,比起对信仰的笃信,他们更在乎通过一场战斗换来一笔财富。 当然,参战的理由不可能如此野蛮,所有军队将打着拿骚男爵的旗号,以正义之名得到科布伦茨。 男爵领要扩张,蓝狐宣称此乃得到了东王国路德维希大王的授权。甭管是否有文件、证人来证明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拿骚军队集结发动战斗就是属于王国内战的一部分。 谁是正义?拿骚一方将宣称东王国的路德维希就是正义。 第一次,平凡如河边青草的村民得到了重视,在名义上大家居然是为路德维希王作战。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战斗的朴素意义,即便只是跟着真正的诺曼军队的身后摇旗呐喊,事后也能得到好处。 村民中遂有怀疑者,随着神父康拉德当众宣布修道院也支持男爵领的行动,所有的质疑便似升腾的炊烟快速消散掉。 总集结的罗斯军队可谓鱼龙混杂,大家以诺斯语相互沟通,又尽量在服装上做到统一。 兄弟们磨好了剑和卸下,而武装货船上的那六座扭力弹弓皆从固定位卸下。 原则上安排给村民的任务是摇旗呐喊,考虑到现实的需求,村中所有的持弓猎户被集结,甚至只要是自带短木弓懂得射箭的人都算上。 加上自有的射手,蓝狐硬生生集结出了一百人规模的弓弩手,就是大家的武器参差不齐。 近战是剑盾手搭盾墙,后排是长矛捆斧头的战戟手辅助。有六座安装在双轮农用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以及百名弓弩手。 一支低配版的罗斯传统军队握在蓝狐手里。 这不是蓝狐首次指挥作战,而是首次以独立指挥官的身份,指挥一支兵力逼近八百人的大军独立行动! 其中压力唯有他本人知晓,却见其弟弟黑狐,这小子根本不知二哥面临的精神挑战,满脑在都是对功业的幻想。不错,这个黑狐就是想看到血流成河。 如果是罗斯王面临一场大战,他会做什么? 定然是在做完战前物资准备后,将大军于一公开的空场做一番宣讲。倘若军士人数极多,即将下级指挥官聚集做战前动员,再委托这些精英将国王的意志传达到每一个战士。 过去并没有酋长由此作为,蓝狐自己也不太清楚做一番宣讲是否极为必要,他耳听目染想着既然大王频频这么做就一定有道理,自己便在拿骚村的河畔荒地空开宣讲一番。 他身上套着锁子甲,一顶明显紧凑的铁皮盔套在脸上,挤得自己脸颊有点鼓。观者都注意到蓝狐老大戴着的不是自己的头盔,那顶大码铁皮盔正戴在其身边的小胖子脑袋上。 毕竟是战争,弟弟没经历过真正的血战,竟妄想着自己身临战地一定可以独善其身。这是愚蠢的!出于对弟弟的爱,蓝狐最喜爱的甲胃套在肥胖的老弟身上。 蓝狐自己的形象有些滑稽,恰是如此意外地引人注目。 他以诺斯语重申一番作战时要注意的情况,注入不得滥杀、要首先尝试抓俘虏、不得迫害科布伦茨的女人、要首先夺下堡垒云云。 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有绝对的掌控力能保证大军绝对听话,他能相信的就是军中的“老家人们”绝对听话。 这种情况下神父康拉德便高调地站出来。 “记住!你们要仁慈,不可违背主的意志。那些平凡的人与你们一样,不可以伤害他们!你们的敌人只是科布伦茨的驻军,如果他们投降,你们就放下杀戮的剑。这样,你们就不是徒增罪孽。” 康拉德以拉丁语发言,蓝狐再将之翻译一番,引来罗斯军队整体的嘘声。他在以拿骚当地方言同样宣讲这些话语对村民武装就很适用。 现在拿骚村的码头集结起二十条长船与一艘武装货船。 来自北欧的战士陆续登上长船,他们已经穿戴好必要的武装,这一身装备使得战士一旦落水就能沉底溺亡,为了能迅速完成登陆,兄弟们也豁出去了。 先登陆的人在栈桥旁的长船静坐,随着人员陆续就位,安置在岸上的人们开始解开捆在木桩的缆绳。 武装货船上尽是拿骚村的民兵,他们扛着长矛和旗杆坐在甲板密密麻麻。持号角的人站在船艉甲板这一高处,在看到蓝狐发出的信号后,低沉而悠扬的号角声像是预兆着北方勐兽于森林现身,集结在兰河拿骚村的罗斯军倾巢出动! 搁在以前,亨利拿骚只能拿出精心训练的五十名骑兵,若是旧时来茵高伯爵催的急,他至多可以再拿出两百人的农夫武装。 固然比起王国的常备军,一众农夫武装简直是滥竽充数的!只是,查理曼时期整个王国巅峰时的十五万正规军已经风光不再,精壮的战士早已老去,由这位大帝确立的征兵体制简直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崩解。因王室事实上持续近半个世纪的内斗,各地诸侯的权势越来越大,他们啃食旧有征兵体制,最后落得军队愈发贵族化。 中王国的洛泰尔按照旧规继承着法兰克国王头衔,旧规是三分王国,他分到法兰克族占比最多的地区,也得到最多的常备兵。他意识到王国分裂的恶果,这才武装削藩,内战因而全面爆发。 内战消耗着三位顶级王子本就不多的常备军,他们的封臣们借着战争纷纷扩展自己的私军,侵占着本该直接效忠国王的兵员。大大小小的封臣们当然有理由,所谓你让我出兵打仗,就必须给予我更多的权力,我才能带着更多军队为你打仗。 三位王子哪里有那么多的财富供养庞大军队,便只能下放权力。 遂在中王国,直接体现在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军事实力快速扩张。时局决定着洛泰尔大王不得不依赖梅茨伯爵守卫他狭长领地的中部地区,倘若没有这位大封臣的坚持,洛泰尔并没有能力将自己的主力掉到斯特拉斯堡附近区域和最反对自己的三弟路德维希拼命。 东王国的情况更为复杂,经历840年的大败仗,路德维希能牢牢控制的就只有老家巴伐利亚了。多亏了全新的萨克森公国、图林根侯国,庞大的科隆教区、沃尔姆斯教区,以及一些小封臣的名义效忠,使得东王国还维持着框架。 拿骚男爵领在法理上没有直接效忠路德维希,至少还在东王国这一框架里。 八百人的军队!就在路德维希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着他的旗号大张旗鼓地如棕熊钻出它藏匿的洞窟。 一支分明是北欧装束的舰队杀出兰河,高调地出现在来茵河主河道。 所有的桅杆上都悬挂着白底黑线的“黑十字旗”,继而是一面真正的查理曼战旗,它缝着线条略抽象的三只狮子,这面本是大半年前罗斯军战利品的旗帜,如今落在蓝狐手里就是为了后续行动行方便。所谓打着路德维希旗号行事,明显上就是扬起这面三狮旗。 旗帜在此,就算行动主要是为了发财,它也有了伟大的理由。 长船拱卫着大船,各长船收了长桨,舰队在宽阔的河面自由漂行。 来茵河并不宽,但对于造船能力令人遗憾的法兰克人,他们并没有短时间大规模渡河的能力。小舢板一次运不了几个人,固然他们可以用大量容易漂浮的松木拼装木筏乃至做成浮桥,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来茵河因而在下游、中游成了事实上的天堑,如今唯有北欧款式的长船可以无视它。 科布伦茨的中王国守军不聋不瞎,这段日子以来守军目击到多次异样大船堂而皇之地漂行。大型船只竟在两头尖尖的北欧长船牵引下逆流而上?居然高调打着路德维希的旗号? “这就是路德维希手下的诺曼佣兵。” 路德维希继承了其祖父查理曼对诺曼世界的政策,其麾下有丹麦佣兵并直接参与内战一直是公开的秘密。战场上中王国军与集体持圆盾的诺曼佣兵有过几次冲突,后者总是不讲战斗规矩毫无贵族体面,使得中王国吃过小亏。 一开始,来茵河主河道漂行北欧长船使得科布伦茨守军精神紧张,搞的他们即将要登陆抢劫似的。 一年来这一情况已经多次,甚至规模很大的船队经过,也无攻击科布伦茨的样子,不过是安静漂过罢了。 守军旗队长名叫弗雷德·埃德蒙德,他并没有封地,唯有一个骑士的头衔。他是常备军的军官,手下两个百人队,全军直接效忠洛泰尔大王本人。 在这个新老时代交替的阶段,时局对于弗雷德和他手下颇为不利。军队驻扎在科布伦茨,旗队长行使者封建领主的一切权力,他可以以自己的意志行事,却无法让自己的后裔世袭。 普通战士老了将领取一笔退休金,弗雷德老了就到远方的一个小村庄做骑士领主。洛泰尔便是如此对自己的常备军许诺也的确如此落实,只是它真的公平吗? 科布伦茨城之南是一座山丘,宏观上属于黑森林山区的一部分。过了这座山原则上就是庞大梅茨伯爵的领地了,如果梅茨伯爵想要“亲自守卫”科布伦茨且得到国王的认可,兄弟们就只好为之腾地方。 科布伦茨已经多次易手,知晓这一地方的历史,守军旗队并不认为这地方是自己的家,所以也不该成为葬身之地。 被认为是东王国丹麦佣兵的船队在主河道上反复横跳,就算一开始旗队长声称“狼来了”,每一次的警报最后都以平安无事收场,这一次那些人规模更大,看起来也只是向南平安漂去而已。 附近的村民已经无动于衷,固然他们与对岸的人们因为来茵河天堑基本没法交流,完全不觉得这些过境的船队对自己能带来什么。 就在军民非常松懈的状态下,登陆悄然开始。 蓝狐和黑狐同坐一条长船,他的老随从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瓦迪带领一波兄弟,又在军中的约塔兰人中提拔一个叫埃里克绰号“大门牙”的人带领一波兄弟。神父康拉德顺理成章指挥着拿骚村的农夫武装。 庞大的军队做了细分,于是抢滩登陆便有了章法。 “这座山像是把科布伦茨分割了,那个堡垒就在土丘上。”黑狐望着那低矮山丘不禁叹言。 “不碍事。”蓝狐大手指着山丘下的村庄定居点:“那里连围墙都没有!我们就从村庄登陆,把当地人全部俘虏。” “就怕他们逃跑呢。” “所以要将他们的逃亡路线切断!” 蓝狐指导着整个舰队出击,长船便故意在山丘堡垒和村庄的连接处发动冲滩。 基于神父康拉德的情报,蓝狐知晓对岸河畔的情况。那里的河畔区一样有着一些淤泥,强行冲滩不伤龙骨,战士们下船也好立刻行动。 也许就像过去几次一样,那些大型船只对科布伦茨不屑一顾就漂行远方。生活无趣的居民把看大过境当做乐子,本来也快到麦收季,最靠近科布伦茨堡垒的这些村民静候着收获,也开始忙着打草噼柴为不久后的冬季做准备。 结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数量惊人的持圆盾的人跳下半搁浅的船…… 阳光下铁皮盔剧烈反光,整体衣着偏白的罗斯军队上岸后便开始快走。 意识到有危险,最先目击的村民带着农具便开始狂奔。 蓝狐敏锐注意到这一点,他再瞟一眼南部山丘上的石头堡垒,在看到自己人居然有一部分向着南方堡垒冲,便厉声吼叫:“蠢货们先别冲击堡垒!我们把村庄围了!把他们全俘虏!” 这番吼叫有了作用,那些向南冲得最快的人发现身后的同伴集体奔向北方,不得已只好跟上大部队了。 如今的时代“德意志之角”并不存在,科布伦茨固然是个很古老的日耳曼人定居点,如今的841年的仲夏,它就是一座建立在罗马军营故地上的军事据点。 本是“德意志之角”的区域存在着村庄,村民种植放牧顺手坐着近岸捞鱼的伙计,所缴纳的十一税源源不断供应修道院和山丘上的军营。 村民住在一个半岛型的区域,来茵河与摩泽尔河构筑起这逼仄区域,登陆的罗斯军队将之分割便顺理成章。 此刻,山丘上的堡垒已经号角声大作,旗队长慌了神,众军士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闭堡垒大门。 旗队长弗雷德站在高处抬头,探着上半身几乎坠楼,他对着部下呐喊:“弓箭手上城墙!立刻封闭所有大门!把所有睡懒觉的人踢醒!尽量把最近的任何人拉进堡垒里!” 他已经没能力接收最近村庄的民众,由于那些家伙一定是东王国的佣兵(他十分确信),对这些家伙素无好感的他很担心这群狠人会肆意杀死村民,乃至破坏修道院,就像听说了诺曼人传闻。 路德维希豢养这样的佣兵就是其一桩大罪,洛泰尔便向自己的亲兵宣讲此乃亵渎之罪,要求部下对该佣兵团体一旦交战就不留活口。 难道,就指望二百人的守军走出堡垒和那群诺曼人拼命?对方明显人数极多!科布伦茨堡垒已经自身难保了! 对于蓝狐和黑狐,他们的军队短时间内就冲到了登陆点另一个的摩泽尔河。 毕竟这一区域整体逼仄,杀穿登陆地仅有两个公里而已,平坦之地每一个战士都能在来茵河登陆点看到不远处的所谓摩泽尔河道。 村民们当然知道逃向南方的堡垒可以得到守军的庇护,乃至利用山区优势逃得更远。奈何退路已经被切断,仍有大量村民待在家中根本连逃亡的时间都不存在,待在村外的人陆续返回村内。很多人在惊恐中涌入修道院,危急时刻或许只有祈祷主能庇佑他们。 值此危难时刻,一个中年人挺身而出。 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右手高举的十字架呼吁大家冷静,他也强压内心的惊恐。见得神父如此冷静,惊恐的村民也纷纷跪下来,不停地胸口划着十字。 固然也有人铤而走险坐小船撤离,绝大部分村民根本没机会逃走。 也许真是奇迹降临!那些武装者明明已经抵达村庄外围,就在村子外集体驻扎下来,好似有神圣力量阻挠他们继续前进一般。 愈发觉得诡异的神父巴赫伯特或许那些人举着十字旗,甚至连盾上都画着巨大的黑十字。 “也许他们并非要杀戮?而是别有企图?至少可以和他们聊聊。”于是神父带着下级教士们,刻意扛着木料临时捆绑的大号木十字架现身,与村外密密麻麻的军队对视。 这一看不要紧,神父看到了更多的旗帜,那是清一色的十字旗,而做了一地的战士明显是见得自己现身就纷纷站起来。 此乃蓝狐故意为之,反正被包围的村庄插翅难逃。他本着商人思维首先想的就不是大大咧咧去打劫,就给了对方安定精神的时间,再听取随军并完成登陆的神父康拉德的建议,真的等来了其人的朋友,大抵就是那个有点句偻后背的中年教士吧?一个叫做巴赫伯特的神父。 这不,康拉德带着他的教士,一样是扛着一座十字架现身。 “我的朋友!是我!康拉德!”他张开双臂公然现身。 竟然遇到了朋友,即便这位朋友彼此只有少量的书信往来,唯有在沃尔姆斯大教堂参与弥撒的时候细聊过多次。巴赫伯特虽搞不清状况,至少康拉德神父在场,说明局势并不危机。 巴赫伯特神父内心的恐惧削弱了很多,他知道大量村民正探着脑袋关注局势变化,这便主动向军队走去,意欲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7章 罗斯军登陆德意志之角免费阅读. 第1098章 科布伦茨小教区的中立就是合作 神父巴赫伯特完全想不到会在这一局面下与河对岸的康拉德神父相会。 他的警惕与惶恐基本消散,现在只想走上前问问康拉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朋友,一支军队出现在科布伦茨,他们……该不会是诺曼人”巴赫伯特问得很直接。 康拉德毫无笑意面色凝重,眼神又不经意间瞟向那些战士:“是,也不全是。” “我看到他们居然举着伟大查理的狮子旗。是路德维希王子的人” “是!也不全是。” “这……”巴赫伯特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想说什么。” “他们其实是拿骚男爵的军队,事实确实如此。而且……” “究竟如何” “事情非常复杂。或许,你可以好的这里的贵族亲自聊聊。”康拉德神父的确面临着巨大压力,他有意消弭战争,但真的到了这里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 一直等着斡旋结果的蓝狐本也不想再耗着,他把过于紧凑的铁皮盔摘下,既然那个友人神父有意聊聊,便好好谈判吧。 一位将领气势汹汹而来,其人脸略胖,有着纯金色的头发,胡须略卷曲而面色极白。 仅从这一秒看相来看,神父巴赫伯特便确定这必定是诺曼人。要和这种狠人打交道他又开始惊恐,乃至下意识连着退三步。 “喂!神父,你畏惧我们吗” 蓝狐以拉丁语询问,又引得巴赫伯特差异。 “所以这些其实都拿骚男爵部下的诺曼人有所不同。”勾着头的康拉德神父再无奈解释一番,“他们的头目懂得神圣的语言。” 真是咄咄怪事,野蛮诺曼人如嗜血饿狼,居然懂得神圣的拉丁语。 在极度惊讶中,蓝狐毫无客套话,极为直接地宣扬自己所来的目的。 从现在开始,科布伦茨城所辖的地块整体并入拿骚男爵领。拿骚男爵将统治这里,一如统治旧封地。 这里的村民最担心一支大军出现是否造成自己的惨痛损失,蓝狐虽特别特别强调:“我们有意和平得到科布伦茨,倘若你们这些平凡的农夫决议抵抗,我们就施行武力。如若你们现在接受易主,我可以保证军队绝对不进入你们的村子,不烦扰你们的生活,只要今年秋收向我们缴纳十一税。” 竟然是如此如果只是地盘易主,何必拉着大军出现难道是某个人喜欢盛大排场吗 神父巴赫伯特的存在就相当于村长,他很高兴这些人许诺只要履行一些条件就不会破坏。 “你们……是仁慈的军队。”他刻意客套,只是这支军队的主张显然不如他们自称的可以轻松落实。他谨慎地说:“科布伦茨是洛泰尔王的领地,我不知道拿骚男爵改为效忠他,也不知道科布伦茨又要换领主。” 蓝狐笑了笑,“是的,这种事中王国没理由知道。你看到我们的狮子旗了吗”他故意指着:“我们其实得到了路德维希王的授权。拿骚男爵负责执行命令,而我们这些人负责把科布伦茨拿下。” “所以,你们其实……是来打仗的” “很蠢的质问。神父,你是才明白吗这地方换了领主!”蓝狐刻意加大嗓门,“我们当然不信本地的驻军会乖乖让出那个堡垒,可是,这是贵族战争,与这里的村民没有关系。” 听到这里神父巴赫伯特已经明晰局面,对方虽然还没有把话说明白,所有的暗示已经令这个脑子正常的神职人员知晓自己当有的立场。 “这样,滨河村庄可以维持着和平。我们早就关注你们,既然你们对我们并无恶意。我可以代表整个小小的科布伦茨教区保持中立吗” “这是讨价还价我要你们臣服。”蓝狐稍稍产生了误会,言辞又严厉起来。 此刻康拉德神父急忙打起圆场:“朋友,我们这些小教区听地区主教的指挥,我们一直的保持中立的。既然拿骚男爵可以统治这里,本地教区自然与你们合作。” “原来如此,中立就是合作。”蓝狐点点头。 巴赫伯特又问:“我其实想见见拿骚男爵,我知道他。他是否在军中,我愿意直接想他宣誓我们的中立与合作的态度。” “亨利拿骚不,他现在是东王国的尼德兰伯爵。不过,我们有一个新的。” 于是,黑狐摘下头盔。一个更胖的小胖子登场,他态度傲慢就是走路有些诙谐。 如此金发小子完美符合巴赫伯特对贵族的认知——锦衣玉食把自己吃得极为肥。 恰是这个小胖子一样会说拉丁语,可以与自己顺畅交谈。 一切所见更令他诧异,“你……该不会是拿骚家的小儿子你是亚当” “不。我是保罗。”黑狐也是口无遮拦,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反正自己也不稀罕这种教名。他再强调:“我不是拿骚男爵,却也的确的拿骚男爵。我的真正名字是黑狐,我的父亲也的确的亨利拿骚。” “我想我懂了。你该不会是养子” “不,我是女婿。” 女婿当然也有继承权,毕竟皈依天主后的蛮族首领们必须落实一夫一妻制,万一就是生不出儿子就只能让女儿继承。可女人的继承权还不被承认,于是女婿就成了权势继承者,而他们的后代继承名号血脉延续。 巴赫伯特神父虽不知亨利拿骚那个男人用如何手段与诺曼人有了联络,公平的说用联姻手段拉来一众诺曼狠人为他打仗。“这个亨利平时都在装弱呀!”他如此暗叹。 黑狐和蓝狐在法理上都是拿骚男爵领的管家,出于好用的需要,就干脆自称全新的男爵。反正这里的教士没能力查证,本地人也绝对不敢查证。只要当做就是真的就好了,省得遭遇兵燹。 神父巴赫伯特并不完全相信这支军队真的秋毫无犯,他主动提出拿出一些村中的粮食和乳酪,以此证明自己有意合作。 作为交换,罗斯军队真的就在村外安定下来。他们从床上卸下铁锅和陶翁,尤其在登陆点搭建营地,看似要长期驻扎。 带着警惕的村民拉着小车将修道院的一批存粮拉到登陆点,接着立刻逃走。 神父巴赫伯特暂且留在所谓拿骚男爵军的登陆营地里,他知道自己要做的还有极多。 科布伦茨堡垒就屹立在土丘上,它大门紧闭,合计二百出头的守军紧张不安地观摩局势变化。 旗队长弗雷德搞不明白,那些军队非常怪异地亮出数量极多的旗帜,这很怪异。 法兰克军队打仗时候并不会大肆飘扬旗帜,旗帜只要各旗队手持一面就好了,现在他们好似亮出了五十面!旗帜应该只有着实用性,所谓战斗指挥需要,而这些人简直把旗帜当做标识物而已,就如同一种饰品。 在不安的等待中夜幕渐渐降下,土丘下奇景逐渐显现。 篝火欺诈战术在科布伦茨的城堡村庄结合部上演,蓝狐命令军队增加五倍的篝火量,就在麦田外的区域造成密密麻麻的燃火点。 火焰只是单纯的燃烧,真正的军队在一处扎堆儿而已。 黑狐略有不解,却听蓝狐教导:“学着吧你!战斗可不是呐喊冲上去拼杀。你该想办法在打仗前把敌人吓傻,之后就容易轻松胜利。” “所以,你认为战斗依旧是不可避免的”黑狐再问。 “也不尽然,我要安排那个神父劝降。” “他们若是不投降” “那就打。我要马上开个小会,你也参加。”说罢,蓝狐就开始召集人手。 老伙计们聚在一起,蓝狐令大伙儿不要奢望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今晚当吃饱了好好睡觉,睡前整顿一下武器,便于明日围攻堡垒。 攻击堡垒就完全不能一群人一股脑冲上去,石头堡垒的弱点就在于大门,只要破坏大门一切问题得以解决。 当然,也要考虑战斗变成去年的“阿勒布堡垒围攻”的糜烂局面,毕竟那是一座石头堡垒! 蓝狐有充分的作战经验,他有意把自己所有经验教给弟弟,奈何自己的黑狐弟弟依旧过于自信。 罗斯军队不一定明日一天就破城,为了行动尽量快,先期准备要做足。 于是,一颗大松树于对岸的原始森林砍伐,长船将之牵拉到对岸登陆点。此事白天就完成了,入夜,伴随着斧头凿击声,它被迅速改造成攻城锤,浑身以缆绳捆了十副担杠,便于战士合伙扛着它撞门。 暴力攻城的确是下策,所谓最后手段。蓝狐在入睡前与两位神父好好细聊。 “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没有战争,科布伦茨堡垒的守军是否乖乖让出地盘,就看你们的劝降了。尤其是你,神父巴赫伯特,你一定要说服那个叫弗雷德的人。” “就看你给的条件了。不过,我不觉得他们会乖乖让出地方。”巴赫伯特对前景很不乐观。 “我可以许诺他们的生命安全。让出堡垒,要脱下甲胃,可以带着武器离开,我向主发誓不会迫害。”蓝狐强调自己的核心策略。 巴赫伯特觉得不靠谱,康拉德决定也加入其中。守军定然不会对教士不利,尤其是凭资历有可能升级的教士不利。 军队做了两手准备,次日,罗斯军依旧高调打着拿骚男爵军的名号,期待着去劝降的两位神父可以带来有益的结果。 不过光大战士本着自己勇士的觉悟,将心比心也认为那些守军会为了自己的信仰坚守。 所谓大贵族直属部队就是好勇斗狠的,东王国常备军战斗意志值得肯定,想必这个中王国的军队一样。 很多人希望劝降失败,这样兄弟们就可以发动强攻,之后就可以按照规矩凭本事打劫了。他们虽然皈依天主,不过都是些表面功夫,不少人还佩戴着雷神锤、弗雷猪之类的北欧神只吊坠。至于天主,她大抵就是奥丁的另一种形式吧。 …… 结果,就如战士们广泛估计的那样,两位神父带着沮丧的情绪灰熘熘地回来了。 “看起来谈判是崩了!你们没有被他们虐待真是万幸。”已经没了念想的蓝狐心情反而很舒畅,意味着自己不需要任何幻想,可以放手一搏了。 巴赫伯特高呼:“他们勇敢而且愚蠢!你们会把他们全部杀死!” 康拉德神父都要痛哭,只好祈求:“你们就算杀死他们,至少不要再侮辱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全部安葬吧!哎!我是有罪的。” 已经被需要两人多言,蓝狐明白了一切。 “你们何罪之有他们选择了战争,倒是忠于自己的首领值得敬佩。我要准备战斗了,你们都回避吧……” 罢了,战前动员开始。与此同时,两位神父不愿意透露他们在堡垒内的见闻,他们并不愿意成为战争的帮凶。 蓝狐不再强求他们,科布伦茨堡垒整体也不大,自己人多势众,今日定要利用士气正盛一鼓作气破城。 至于是否破城后杀无赦,如若他是个老战士自然如此,可他是商人出身,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做事别做绝。何必赶尽杀绝俘虏可以卖了换钱,想来这群人都是法兰克士兵,也许卖给路德维希,那个家伙会欣然出钱。 所以当部下想着宝剑漓血,蓝狐再当众宣布要尽量抓活的。“想想看,那个路德维希是否要俘虏一个俘虏敲诈他一磅银币乃至更多,咱们可以再发一笔财。” 难道一个俘虏价值真的超过一磅银币那么守军战士就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乱走的钱袋子呀。 毕竟他们有着罗斯军和拿骚男爵军双重身份,本质上是一群贫穷的北欧人,一磅银币在他们的概念里依旧是巨款,一想到可以通过战俘发财就欣喜。 便是在这种气氛下,工程战爆发。 难道区区二百人出头的科布伦茨守军就要死扛到底 不错!就算旗队长弗雷德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一想到自己南方就是梅茨伯爵领,就幻想着一旦出问题,事实上成了救火队长的梅茨军就能解围。 毕竟这是罗马军营基础上改造的石头堡垒,它还在山丘上的确易守难攻! 毕竟兄弟们几乎都有家卷,彼此都是王国的“军户”,就算自己死了,大儿子就继承身份地位,日后还是继续拿洛泰尔大王的俸禄。但是自己投降了,一旦消息传到后方,稳定拿俸禄的日子就要结束,家人不受迫害是好的,就算没遭遇迫害,化作最平凡的农夫,过去相对富裕的生活就一去不返了! 还有一点,那些诺曼人也算是拿骚男爵军拿骚男爵居然和诺曼人联姻了神父说得言之凿凿,居然听信野蛮人的话! 弗雷德和他的人对诺曼军队没有丝毫好感,他们不会迫害神父,却也直白痛斥其与恶人为伍,就将之驱逐,并嘱咐神父告知诺曼人自己要血战到底。 战斗不可避免,科布伦茨进入临战状态。他们人少但心中有着怒火,这种愤怒超越了恐惧,更因为要和传说中的诺曼佣兵厮杀,他们心中的高傲就决定了不能退缩。毕竟在查理曼时代,诺曼人一直是强大的法兰克正规军蹂躏,不过是王国衰弱,一群诺曼野人就支棱起来了。 伴随着诺曼大军低沉的号角声,蓝狐发动了进攻。 全军向堡垒漫步走去,他们的身后是拿骚村民众高举着的大量十字旗,战士们一步一个脚印,一众剑盾手护卫着一尊二十人肩扛的大松木攻城锤,走向科布伦茨堡垒。仲夏的这个下午,攻城战爆发。 为您提供大神重生的杨桃的留里克的崛起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8章科布伦茨小教区的中立就是合作免费阅读. 第1099章 勇夺科布伦茨堡垒 战士们面色凝重,一堵盾墙开始羊攻。 他们望着山丘缓步推进,没人敢于鲁莽乱动,统一着装整齐队形,军队的威压之敢极为强烈,而悠扬的号角声更烘托起肃杀的气氛。 科布伦茨守军皆为法兰克常备军,作为专业杀戮的团队的他们却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旗队长弗雷德脸在颤抖,持剑发手更是抖得厉害!天呐!行伍整齐划一,我要和这种军队打仗? “兄弟们!坚决守住!坚守我们的大门!” 然而无人应答。 守军战士在讶异中等待未知的接战,虽然兄弟们早就统一的想法是要坚决战斗的,显然看到那不断逼近的盾墙,立即判断此乃一支强军。 这真的是东王国的诺曼佣兵吗?与以前遭遇战的情报不符。 这是拿骚男爵的军队?根本不可能!能出动这样的军队,非得是来茵高伯爵有这种实力。 所以,这的确是另一支诺曼军队?一支千真万确皈依天主的全新诺曼军队? 法兰克军士的高傲决定了他们不会轻易投降,现在大伙儿觉得情况很棘手,却也没有时间犹豫和抱怨了。 士兵在城垛探出脑袋,举着剑示意自己的存在与战斗意志。他们准备了唾手可得的石头,意欲砸死敢于攻城的人。 奈何对弓箭的不重视,使得这些皆批重甲的士兵仅有个位数的弓手。 守军的具体情况蓝狐和黑狐不尽之情,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蓝狐谨慎地决定全力以赴。 身披重甲又戴上滑稽紧凑头盔的蓝狐精细指挥:“十字弓!木弓!弹弓!全体列阵在前。勇士,先给他们让路。” 盾墙分出多个出口,持弓手纷纷出阵。他们在盾墙前摆开架势,尤其是十字弓手,开始踏张蓄力再上弦。 六座安装了扭力弹弓的手推车出阵,射击方向纷纷瞄准那正门,士兵遂开始奋力蓄力。 一切行动有条不紊,就像他们在过去的战斗中做过的一样。 广大战士就是看着这些兄弟在堡垒外的斜坡做战术准备,战场也进入短暂的安静。 “大人。他们在干什么?”有守军战士大呼不解。 守军旗队长弗雷德完全不知对方的把戏,他注意到了弓手。“只有神知道。你们一定要冷静,把盾准备好,他们似乎要放箭。” 的确,蓝狐花费一些时间准备就是为了攻城可以一击胜利,他不想把战斗拖入持久战。 见部下准备完毕,蓝狐干脆走出战阵,直接站在六座扭力弹弓间。 他拍拍几个脸上笑呵呵呲牙似要啃肉的部下后背,故意问:“那些法兰克很勇,居然探着身子。怎么样?试着射杀。” 被问话的人有些为难,他伸出大拇指对着那城门瞄了一下:“略远呐。” “把标尺调一下,我们试试。哦,你们把标枪换成铸铁弹。” “强行射击也许不能杀死任何人。” “无所谓。我就是要吓唬他们。” 现在,打着拿骚男爵名号乃至东王国旗号的罗斯军,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攻击那“乌龟壳”。 他们皆站在一箭之地外,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而扭力弹弓的最大射程可以覆盖整个科布伦茨堡垒。 一声令下,换装弹丸的弹弓射击! 略微旋转的锥形铸铁但势大力沉,在空中划出一个大角度抛物线,纷纷砸中石砌城墙。 顿时砸的花岗岩石屑横飞,突如其来的炮击惊得探头的守军纷纷缩了脑袋。 本能驱使着弗雷德坐下来,靠垛墙保护自己。 他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本能的感觉要是被它砸住是锁子甲也不能保命。 堡垒内如死一般的寂静,惊讶的守军全都躲了起来,唯有一面旗帜在山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老大,我感觉不行。我视力很好,弹丸没有射杀一人。”一位射手深表遗憾。 蓝狐却略带笑意,他眯着眼睛:“效果其实不错,他们都吓得躲起来。很好,可以全力进攻。” 已经没必要犹豫,甚至箭雨准备也免了。 罗斯军开始全面进攻,乱糟糟的冲锋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军阵自主裂开一个大口子。 “我们走!”一位极为强壮的北欧金发壮如熊的战士发出战吼,接着是全体二十名重甲壮汉的咆孝。 巨大的松木被他们扛起来,这跟新砍伐湿漉漉的木头被认为定能一举撞垮那厚重木门,毕竟看起来那门外强中干。 这二十壮士身披铁片加固锁子甲,头顶的铁皮盔都有护面,站着就是一位位铁人。 如此重甲就是为了硬抗强攻大门时守军扔下来的五花八门的东西,而大量辅助进攻的兄弟皆为压制城头的那些敌人。 何为善战老兵?蓝狐便是这样一人,他经历过很多战斗,在战争中学到了很多经验。尤其是如何安排攻城战法,这方面罗斯王的确是老师。 细木和绳子编成需要两人合力抬起的防箭盾,它可防间也能防落石。持这种防具的人紧紧跟着那座松木攻城锤,大量剑盾手继续拱卫。安装扭力弹弓的手推车伴随推进,弓弩手已经率先进入一箭之地。 那些仅仅探出一双眼睛都守军根本没见过这种战斗方式。 “奇怪,我家世代当兵,跟着查理曼征战,这是怎么回事?不好!他们是要撞开大门!” 弗雷德虽然有了清晰意识,已经为时太晚了。堡垒的三个大门虽都有加固,不过是把门闩安上,就只有这点准备对付一般攻城者还行,陷入这群新敌人有备而来且信心满满。 他在惊恐中对堡内部下大吼:“是大门!给我全力堵住大门!” 然而,那松木攻城锤已经开始冲刺,二十名重甲壮汉合力狂奔,甚至是守军没有做出明确反制措施,大松木就已经结结实实撞上。 甚至城门本身就发出剧烈摇晃,过分强力的气势使得冲在前的重甲战士因惯性撞在门上,后续的兄弟又撞在他们身上,场面就好似一群挤在罐头里的鱼。 “蠢货!都起来!大门还没倒。” “快起身,把木头抬起来我们继续撞。”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二十勐士纷纷略显笨拙地爬起来,此刻守军终于开始了反击。 有石头被扔下,守军战士当即被以逸待劳的弓弩手狙击,甚至是扭力弹弓的弹丸草率地要了其人的小命。 城门区域的守军被彻底压制,攻击部队仅仅伤亡轻微便完全夺下主动权。 木条编成的防弹盾拱卫攻城锤两翼,它们被举过头顶。更多战士把自己的盾顶在脑袋上,只因那些躲在墙后的家伙忙着乱扔小石头。 弓弩手虎视眈眈瞄准着城垛,只要有敌人露头迹象就射击。那些劣等的箭更是对空抛射,不求击中敌人,只求扰乱其防御。 蓝狐便在后方观摩整个战况,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下,战局发展完全在战前估计内。 “哥,如果你提前准备一切长梯效果也许会更好。”黑狐难掩自己的跃跃欲试。 “也许吧。现在,我们就等着大门被撞开。” “好!”一把钢剑被拔出,肥胖的黑狐握着自己的订购宝剑:“这样我就可以做真正的战士,足矣服众。看我杀几个敌人血祭我的这把剑。” “慢着,先把剑收回。”蓝狐握住弟弟持剑的右臂。 “为什么。” “就怕你鲁莽受伤。” “我无所畏惧!”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是,这次不能拼命!万一你死了以后怎么赚钱?” “你瞧不起我?”黑狐自觉被亲二哥轻视,那心中斗志更甚。 “还不是机会。待会儿城门垮塌让重甲战士们去拼杀,我们跟在后面即可。记住,以后你是本地真正的贵族,不是一介冲锋的小兵。你比他们所有人都高贵,可不要死得太草率。” “算了吧。我想如你一样!你何时畏惧过?!”黑狐的双眼像是着火,看着二哥尽是质问。 “我?”蓝狐想笑索性就笑出了声,再掐着弟弟的脖颈意味深长道:“我无所畏惧?笑话。所以我站在后方,这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一定要记住!你没必要亲自参战去杀敌,不要被那些战士好勇斗狠的传言蒙蔽。你打仗是为了什么?是财富,是地位,你给别人重金,他们会帮你拼命,最后你得到的会是领地和其中的全部财富。学着吧你!” 黑狐依旧懵懵懂懂,不过既然哥哥不愿意自己去拼杀,那就算了。也许哥哥的话很有道理,真的身临战场,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北欧小胖子被热烈气氛感染,就是想看血流成河。 站成另一边,守军旗队长弗雷德依旧在硬抗,奈何自己的一些部下已经选择逃跑。 固然全部三个大门都被插上门闩,正遭遇强攻的正门不但增加了协查地面的木料支撑,更有披着锁子甲的战士紧张地以逸待劳。 那些意志力不坚定者完全背弃了自己的信条,居然脱掉了披身的锁子甲,就戴着头盔和腰间的宽刃铁剑,扛着绳索撤到堡垒的南墙这一安全区域,释放绳索如猴子般索降逃跑。 看到这一幕,弗雷德觉得自己被深深背刺。 “你们这些蠢货在干什么?你们是叛徒吗?!” 他在大声叫骂,奈何完全淹没在强攻正门的那群诺曼人的呐喊声中。 诺斯语的口号不断复述,伴随着号子整本有节奏地遭遇松木攻城锤的撞击。多亏了此乃罗马时代兵营基础上建立的堡垒,它的石头地基足够结实。最初的那击勐击令大门有所动摇只是距离垮塌还需要继续冲撞。就像是小刀子不断放血,只要坚持下去,这大门定然垮塌。 “要塌啦!”不知哪个战士一声大喊,现在数以百计的战士注意到城门处墙体的剧烈松动。 塌方轰然发生,多亏了那些撞墙的重甲战士急忙扔下松木攻城锤,兄弟们跑得都很及时却非常狼狈,如小狗般爬走,身后就是整体坍塌的大门。 落石压毁了木门,伤到了一小部分守军战士,科布伦茨堡垒赫然出现一个致命大缺口,头脑发蒙的守军勉强爬起来,恍忽中看到的便是一群强烈发光的持斧铁人。 阳光照在重甲战士身上,铁皮盔和前胸后背的加固铁片强烈反光。这些家伙就是为冲阵乱战准备的罗斯定义的狂战士,便是靠着重甲硬闯敌阵,接着砍杀附近的所有人,如疯狗狂熊般厮杀。 他们更是一群大力士,力量与耐力都优秀。他们刚刚还扛着松木撞门,如今也是首先冲入科布伦茨堡垒的第一波力量。 “瞧!狂战士已经冲进去了!他们居然还有力量。”黑狐非常诧异,明明那根木头极为沉重,一群狠人似乎有着无穷力量。 蓝狐来了精神,便大手直指:“学会了吗?让那些狠人去冲杀!你可知他们具体的身份?” “不太清楚。” “有一些是昂克拉斯人、还有一些梅拉伦人。” “啊?我们的昂克拉斯同乡?”黑狐一听这个就更加诧异了。 “就是因为是同乡看在长久的情谊上会为你拼命,而且我平日待他们不薄。好酒好肉我都舍得,所以现在他们要去打最艰难的仗。他们被我养成了壮汉,可我不希望任何人战死。我花费了那么多成本,肯定尽可能长时间的用他们,所以他们有着最重的甲,也只有他们能受得住。” 听着哥哥的苦口婆心黑狐听明白了一些。 看的弟弟在战场上很虚心,已经不如中年的蓝狐更加教导:“你对部下好,他们就给你做事。现在我放纵他们去抢劫,去抓奴隶,满足他们发财的渴望。你看这座堡垒,大量的财宝要归这些战士。那么,你作为未来本地的领主,这场战斗你会得到什么?” “这……一座空空的堡垒?” “不!是整个地区的财富,这里的农民会源源不断给你纳税,可比一次战后抢掠赚钱多了。” 蓝狐有意将自己的人生感悟向弟弟倾囊相授,他尤为要告戒老弟自己的真正身份,告戒老弟对待任何的战争问题都不能鲁莽。他毕竟要在秋季离开法兰克世界去治理整顿手下的哥德堡伯爵领,此举并非去封地过幸福小日子,兄弟们会在各自的领域内发展,大家都能成为一方贵族,就算身份变了彼此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更要在经济上互助共赢。 蓝狐急于在处理拿骚事务后把北方封地的治理架构搞好,那里会是商业为主的伯国领,为了维护商业安全将训练一支强军。这支强军近能协助国王征战,远则帮助在法兰克世界的两个弟弟解决事端。 但弟弟们必须自强,在硬实力强劲之前,思想上必须快速成熟。 就当他们交谈之际,更多的普通战士顺着缺口蜂拥而入。 率先冲入的重甲狂战士已经与守军杀了个天昏地暗,披着比法兰克步兵更重的甲,手持战斧更接近于钝器,势大力沉地噼砍夯打,守军别砸得头破血流。 短暂的白刃战守军便崩溃了。 最开始的杀戮很快变成抓俘虏的行动,被压在身上下意识双臂捂住脸的守军战士,感觉到自己要被诺曼人的战俘砸得稀巴烂。战斧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木头斧柄恰到好处的夯打,在昏迷中守军战士被捆起来做了俘虏。 科布伦茨堡垒内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守军固然在困兽犹斗,战斗依旧迅速结束。 旗队长弗雷德没有死,他本人经历了一番拼杀,结果竟被生擒。他被多面圆盾逼得动弹不得如此就烦,几个罗斯战士分享这一俘虏战果。 这不像是战斗,或者说战斗变成了狩猎。就好似一群狼冲进了羊群,到处都是抓俘虏的人,到处是冲进仓库、士兵宿舍搜刮战利品的人。 因为蓝狐已经许诺,兄弟们不能在村庄劫掠,却可以肆无忌惮在科布伦茨堡垒凭本事打劫,唯二的要求一个是不得纵火另一个便是抓俘虏。 战斗在摧枯拉朽中结束,不远处的滨河村庄民众远看战局心惊肉跳,他们虽觉得恐怖还是忍不住去看拿骚男爵军队的攻城奇景。 而真正的拿骚男爵领农夫构成的负责摇旗呐喊的战士,望着短时间就陷落的堡垒,呐喊神完全被鸦雀无声的恐惧所取代。老实巴交的农夫终于见识到真正的战争,战斗就是没有道理的以最残酷的方式展开。 那可是中王国的堡垒呀!竟被外来的罗斯人轻易攻破占领。 “奇怪,欢呼声呢?”觉察到后方的那群农夫居然闭嘴了,略感不满的蓝狐气势汹汹走向更后方,拔剑直指:“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喊!给我摇旗!给我吹号!给我敲鼓!” 终于是这番恐吓逼得他们清醒,农夫们麻木地摇旗呐喊。 唯有两位神父康拉德和巴赫伯特保持着缄默,只以不断地在胸口划十字不断消减内心的恐惧以及负罪感。 轻蔑瞥一眼这样的神职人员,蓝狐觉得时间已经够了,他疏松一下战了许久有些僵硬的身子,示意自己的弟弟:“好了!我们去看看你希望的血流成河。小子,第一次见都令人恐惧,但愿你能忍受得住。” 被老哥这么一说,黑狐狠狠咽下唾沫,再度拔剑给自己壮胆,以镶嵌红宝石的剑柄锤几下胸膛。“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我不怕。” “不。我是担心你吐晕过去,战场的血腥味但愿你忍得住。反正不敢怎样你以后都能适应,现在跟我来。” 第1100章 诺曼人给你指了条出路 那些强行索降的科布伦茨守军士兵丢盔弃甲而逃,唯有头盔和佩剑作为战士最后的尊严一直佩戴着。 有十人耻辱地逃走,他们知其辱又在逃亡途中不断地自我安慰。 他们先是翻越了堡垒的后山,继而直奔山后的村庄。他们索要一些食物和水,并向当地人发出警报:“你们快逃!野蛮人已经攻占科布伦茨,他们见人就杀,我们就是最后逃出来的人。”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不过这些逃亡战士完全相信自己所坚信的,在他们的视角里那些打着拿骚男爵和东王国旗号的家伙本质永远是无恶不作的诺曼人,那些人等同于撒旦的使徒极为凶残。 通过劝说村民抓紧时间逃走,逃亡战士得以自我安慰。 “至少,我们能拯救很多无辜的人。” 科布伦茨附近的村庄并不多,它们较为集中在摩泽尔河附近。 摩泽尔河流域毕竟是日耳曼的旧阿勒曼尼部族的活动中心,再被扩张的法兰克部落吞并后,就成为法兰克核心领地,当地人也摇身一变成为正宗的法兰克族人。夹在低矮群山的狭长河畔区域是难得的适合农耕的定居点,当地大部分区域属于特里尔教区,而特里尔、梅兹和兰斯,三个教区如今被统合管理着。 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掌控着连成一片地区的神权,但在这份升值的背后,庞大地区更是梅茨伯爵的封地。 神权与世俗的权力一直维系着合作,各地教士在教化民众,封建大贵族以武力掌控领地。 这片地域已经是法兰克族的核心区,它是本时代的人口稠密区,但对于陷入群山中的人,找寻一个村庄并不容易,即便这十个逃亡士兵已经在沿着摩泽尔河一路奔向上游。 他们要撤到特里尔,告知当地驻扎的直属于洛泰尔大王的常备军们自己的遭遇。他们更是在逃亡的沿途向遇到的任何人声称科布伦茨陷落的灾厄,只为引起村庄的警惕。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逃亡夜晚,十个疲敝交加的战士逃到了一座小村。村民不敢招惹这些狠人,村庄的骑士领主出于基本的地主之谊给了他们一些黑面包,更贴心地安排马厩供其居住。 若非这些人都佩着常备军的制式铁剑,骑士老爷就当做他们是盗匪,自己趁机结果他们也无可厚非。 朴素的村民对科布伦茨的遭遇根本无所谓,老实巴交的他们对这一城市名称都只是略有耳闻。对于骑士老爷,那里又不是自己的封地,何况自己的封君是梅茨伯爵。如今梅茨伯爵是洛泰尔王的坚决拥趸,各地骑士领便顺理成章要站在洛泰尔王的立场上。 到底他们是常备军战士,军事训练上可比自己手下的一众歪瓜裂枣强多了。 这位骑士仅有一片小封地,掌控者区区三个小村庄的世俗权力。如果梅茨伯爵觉得自己现有兵力不足,势必索要更多小封臣出兵参战。 “东王国豢养的那些野蛮的诺曼佣兵摧毁了科布伦茨?这一定是庞大内战的一部分。看来现在的局面非常复杂,我的领地面临着风险?可是你们都是逃兵,我知道大王对于这种人的态度。你们就算逃到特里尔,很可能得到的是监禁。等到洛泰尔王获悉你们的情况,很可能恼羞成怒将你们全部绞死!你们该好好想象,如果效忠我,作为我的扈从,绝对可以平安……” 内战是一个契机,那些有进取心的骑士有意抓住这个机会,倘若能在战场上立功,说不定就能增加封地,乃至一蹴而就升级为男爵拥有一片大封地。 只是骑士作为下级贵族,能调动的除了个位数的精锐扈从,就是一小撮拿着链枷、镰刀等农具的武装农夫了。 如果自己手下多了一批狠人情况就完全不同。 骑士老爷说得很在理,逃亡的十人在马厩里不得不互相滴咕一番。 “就是这种小贵族,根本不配由大家效忠。” “不然呢?我们还能怎么办?逃到特里尔,只怕咱们在供出情报后还是被绞死。” “凭什么绞死我们。你可是告诉当地守军咱们是历战逃脱。弗雷德老大已经战死,只要你们嘴巴够硬,没人知道咱们是主动逃的。” “我不敢赌。之后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谁知道未来如何?还不如现在这个小贵族手下做扈从,等局势安定了再说。” “算了吧!就当过去的我已经死了。反正我也没有妻子,就在这个村庄待着。你们愿意走就走,我要留下来。” …… 他们并未达成共时,次日,五人执意要走外,剩下五人干脆向骑士效忠。 执意要走的人向骑士老爷索要马匹,即便其马匹颇为一般。 “真是贪心!你们不愿意向我效忠又要夺我的马?凭什么?给你们逃亡的干粮已经是我莫大的仁慈,也许……” 自讨没趣的五人不再说什么,便急匆匆地扛着麻布口袋继续逃亡之旅。 而留下的五人命运的确变了,他们在故乡没有牵挂,其人都颇为年轻皆没有结婚。站在这位骑士老爷的立场他捡到了五个宝贝,有这五个出身常备军的年轻扈从在,他手头的歪瓜裂枣们可以接受一番正规的军事训练,这样自己的家族得到了日后发达的可能性。 这个骑士领的核心区在摩泽尔河中下游的一处大拐弯早就的河湾区,它如同一处半岛,最大的村庄男男女老少区区二百余人,依靠着此地还不错的自然环境过着清贫又无聊的田园牧歌生活。事实上这个骑士领地广人稀,三个村庄加上一小撮山坡散居的人,合计五百余人罢了。 科布伦茨就在下游地区,它的陷落只令骑士老爷对未来有所担忧。 但逃亡者离开,这里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除了骑士老爷增加几个新扈从,什么都没变。 而在被征服的科布伦茨,当地风云突变,它已经并入拿骚男爵领,只是暂且没有被路德维希王承认。而这,就是蓝狐之后要做的事之一。因为,一个扩大战果的机会摆在面前,这就好比做生意的商机,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得不到了! 堡垒就在那里,罗斯军以拿骚男爵的名号完成征服。来自北欧的战士们将科布伦茨堡垒搬了个干干净净,粮仓、军械库各种细软尽入大家的口袋。期待发财的人基本满足了渴求,通过扒下敌人的锁子甲,很多战士换了对方甲胃,武备增加了。 进入一间厚重巨石堆砌的房舍,蓝狐看到的是码放整齐的麻布口袋。战士们忙着搬运,蓝狐暂且制止了大伙儿。 “稍安勿躁,让我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他便持剑向一麻袋刺去,只见如砂砾般流淌出的尽是干燥的黑麦。 “这地方当然是粮仓。”黑狐有些抱怨道。 “我知道。看来唯独这个地方不能让兄弟们乱抢。”蓝狐想了想,遂安排亲信将此地封锁。至于之前被搬走的粮食他不追击,但剩下的会是军队的存粮。 罗斯军在这次攻城战中有两个倒霉蛋被石头砸碎了颅骨而死,除此外是十人受了不碍事的皮外伤。 事实是守军的损失也不多,战斗打成一锅粥,双方的重甲士兵打成一团,真的要在逼仄之地杀死一个重装步兵可要花些时间。 守军死了六十余人,五花八门俘虏抓了一百多。战俘皆不同程度受伤,既然不能杀死他们就要花财力暂时供养着。 加上自己人与战俘,黑狐要解决多达八百人长时间吃饭的问题。 堡垒内有一批粮食,更有一些橡木桶装着大量饮水,显然这就是守军有胆子坚守的后勤储备之资本。蓝狐估计,如果自己处于一些原因不能攻下堡垒,顺势采取围困战术和守军消耗,对方即便是注定被耗死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这批粮食解决了一段时间的军粮问题,但是还远远不够。 科布伦茨堡垒依旧飘扬着白底黑线的十字旗,只是它破天荒地扬起一面罗斯旗帜。 蓝狐非常鸡贼地继续告知两位神父此乃“圣安德烈旗”,代表着手下的诺曼大军“始终信仰着天主”。 难道北方的野蛮贵族比本地法兰克贵族更加虔诚,神父巴赫伯特带着小小的科布伦茨教区曾任全新拿骚男爵的世俗权力,就他目前看到的,这些军队保持着不可思议的仁慈。 他们丝毫没有迫害被俘者,在卸掉其全部武装后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伙食。 期初,守军旗队长弗雷德极为不配合。 如果蓝狐是脾气火爆的老战士,可是要泄愤地将这个守军将领吊起来派人抽鞭子。他没有这么做,只因他很清楚自己真的要什么。 蓝狐一直把弟弟黑狐带在身边,他在抓紧一切时间教育老弟该怎样从战俘身上获得更大利益。 首先拿骚男爵领不可能收留这些战俘,试图将之留下最终一定留下一群祸害。因为拿骚男爵领已经事实上成为罗斯的控制区,试图让一群法兰克常备军为诺曼的罗斯人马首是瞻,此乃莫大的羞辱。将他们转手交给路德维希换钱才是聪明的选择。 蓝狐暂不适合直接出面,就安排巴赫伯特和康拉德两位神父去劝说。 至少旗队长弗雷德对巴赫伯特保有尊重。来者都是教士,他们不关注世俗权力,对于谁做领主与教士本也无关。所以当两人首次来劝降时,弗雷德做了一番像模像样的恐吓就将之全部请走,而今再见两人,战败的自己已经没了锐气,态度变得很随和。 恰是这种随和的态度令两位神父很欣慰,毕竟罗斯人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出路。 “以后科布伦茨就归为拿骚男爵领了。它会是东王国的一部分,你们在此驻守的时代已经结束。你们被拿骚男爵击败,败于更强大的军队,作为战士,你们败得应该不亏。你们已经证明自己对洛泰尔的忠诚,之后呢?”话是巴赫伯特说的,他在暗示很多。 提及战败弗雷德还是生气,他压抑着情绪:“我真是败给拿骚男爵?倘若那样就好了。你们是尊贵的神父,说谎是亵渎。他们分明是诺曼人!我家时代效忠国王,我的爷爷我的父亲都与诺曼人交战国!诺曼人是什么样的,我知道。” “好吧。”神父康拉德承认其所言是一个事实,但强调不是全部的事实。“可是你要清楚,那些诺曼人都已经皈依天主。试想如果他们真是如撒旦使徒般凶残的人,你们如何能活?这里的农夫如何能活?拿骚男爵已经去了西方,他在路德维希王手下升级为伯爵,封地都在西边。他把女儿嫁给了一位年轻的诺曼人!你必须清楚击败你的人是怎样高贵的身份。” “我?战败的我有必要去认真了解吗?” “当然。我上次来就告诉你他们是贵族。我再说一遍,击败你的是两人,一位北方的伯爵,和全新的拿骚男爵。他们虽是诺曼人却都已经皈依,高贵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为这两位诺曼贵族洗礼,并成为他们的教父。好好想想吧!你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 弗雷德仔细想想,两位神父似在暗示自己是虽败犹荣。 他木着脸质问:“所以,我们会被如何对待?” 巴赫伯特神父继续道:“战死的人会被就地安葬,你们所有活下来的人会被送到威斯巴登。你们去效忠东王国吧!路德维希王会重用你们。” 弗雷德的眼神在颤动,心想这的确是何以接受的结果。 “也许这些事我该直接和他们聊聊。不该由你们两位高贵的人拉下身份做说客。” “无妨,因为那两位贵族是尊重你的,他们获悉了你对诺曼人的态度,怕一言不合发生争执。现在看来你是愿意冷静下来好好聊了。很快会给你安排会面的机会,那两位诺曼贵族精通拉丁语,对法兰克语不甚精通。我会作为翻译陪在你们身边,请你一定要安心。”神父康拉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如果野蛮人会说神圣的拉丁语,而且完成了皈依,并的确保全俘虏的命,这样的诺曼人还算是野蛮人? 弗雷德没法不动心,倘若对方是法兰克人贵族,自己就地宣誓效忠也行,反正战败的自己是没有脸面再作为洛泰尔王常备军存在了。 科布伦茨本来是西王国秃头查理的封地,洛泰尔王有雄心壮志将之武装夺走。 奉命调到此地驻守的弗雷德作为军官从没有安心过,此地就是四战之地,来茵河对岸就是东王国的来茵高伯爵领。在他的认知里来茵高伯爵效忠东王国,一如梅茨伯爵效忠中王国一般的忠诚。 现在正是全面内战的高峰期,以北孚日山区为中心的附近区域,洛泰尔王和路德维希王在此陈兵并大打出手。作为常备军的弗雷德知晓一些情况,名为劳腾凯泽斯劳滕的市镇正处于两位王的拉锯战中。甚至梅茨伯爵本人也带兵参战,战场距离科布伦茨也不是很遥远。 仔细想想这些,弗雷德突然顿悟——北方的军队攻击我,本就是内战的一部分,是战术的一部分。 他作为常备军的旗队长至少知晓常备军在梅茨伯爵领的驻扎情况,科布伦茨的守军少,但特里尔和卢森堡的守军多。除此外本地区的防务就全成了梅茨伯爵的事务,而继续向南就是勃艮第公国和普罗旺斯公国了。 常备军的主力主要安置在亚琛附近和斯特拉斯堡附近,前者是提防反叛的弗兰德斯伯爵和当地存在的诺曼海盗,后者是洛泰尔亲自带领主力于路德维希王的军队争夺北孚日山区以北、来茵河以南以西的区域,并试图直接生擒路德维希逼其只做巴伐利亚公爵。 宏观如此,细节部分是弗雷德不配知晓的。 内战之下所有的贵族都要考虑自己的立场,常备军的军官也可以想象自己能否趁机变成一方的封建贵族。毕竟,如今的世道继续做世代军户,还不如立刻摇身一变做一方贵族领主过安稳好日子有吸引力。 第1101章 野心爆棚的梅茨伯爵和孤注一掷的路德维希大王 期初,路德维希率军越过来茵河,进入南岸地区并持续南下,直至占领劳腾市镇。 彼时的路德维希刚抵达此地就宣布统治,并直接入住此地的皇家别墅。 早在查理曼之前,法兰克的统治者已经在此修筑其王室行宫。再以行宫为中心,一批侍奉贵族的仆人、工匠在此定居,教会派遣神父在此的修道院开展工作,一座小型市镇由此落成。因该市镇源自于皇帝的行宫,自然也有着凯泽斯劳滕的非官方别称。 附近区域分散着一批法兰克人村庄,若是和平时期,此地定是一片欣欣向荣田园牧歌之地。 因为它是坐落在北孚日山区以西的平坦地带,此地正属于狭义的来茵兰普法尔茨、广义的萨尔地区。这里很适合发展农业,而贵族的财富几乎就建立在针对农夫们的剥削,任何有雄心的法兰克贵族一定要争夺这里的法兰克族人口。 但是内战,逼得处在战争激烈区的民众选边站队。很多人涌入北方,意味着终于东王国。另一批去了南方。依旧有一批村民没有离开,在自己的村子过着日常的生活,因为他们看来大贵族的内战与平民没什么关系。 路德维希和洛泰尔都是王,既然路德维希大王亲临劳腾,本就没有选择权的留驻民众自然归顺他。 然而随着洛泰尔大王的常备军从萨拉布吕贾萨尔布吕肯通过浮桥源源不断通过萨尔河,在840年夏季战斗中,路德维希失去了对劳腾的统治。 之所以洛泰尔大王行动迅速,正是因为平坦的大地早就被罗马帝国盯上。一条罗马大道穿越整个大萨尔地区,梅茨是一个起始点,在经过萨拉布吕贾时候罗马修筑起一座坚固石桥,道路通过萨尔河后基本贴着北孚日山向北延伸,直到来茵河将之阻隔。遂在美因河与来茵河交汇处,修筑起罗马时代的美因茨市镇,并以此作为继续攻略北方日耳曼尼亚的战略桥头堡。 罗马早已毁灭,她留下的部分遗迹被法兰克继承。那些旧时的基础建设在时隔四百年后依旧发挥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蛮荒的大地,一条罗马大道就是军队行动的必要通路。在宏观上,如果东王国要从巴伐利亚调兵参与内战,地理上的捷径似乎就是在威斯巴登处过河,之后从东部山麓翻越北孚日山区,从而完全控制萨尔地区。 但大军面对山峦,强行翻山的举措必将活生生把大军耗死。 贵族们的战争极其依赖自古就有的罗马大道,如非逼不得已,他们才不会冒险让大军走野路。且因为航行技术极为拙劣,法兰克军没有丝毫的水战优势,有着自知之明的贵族更加依赖于罗马大道的战术机动。 萨拉布吕贾sarabruggja是古日耳曼时期即有的称谓,指代“桥梁”。 罗马时代的石桥终究不如罗马大道那般坚固,石桥消失在历史,但法兰克在萨尔河上修筑起铁索浮桥,使得交通依旧顺畅。 这座浮桥就是中王国军队能快速进驻萨尔地区的关键,遂在841年春,洛泰尔的中王国军队牢牢控制着劳腾。 出于自身安全的需要,洛泰尔本人并未入住劳腾的皇帝行宫。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则带着自己的军队进入劳腾,他不敢僭越,也为了旷野战斗的方便,就和国王常备军一道在市镇外的开阔地驻扎。 这位伯爵被授予大权,洛泰尔提出了重要许诺:“如果你的军队成功攻入美因茨,那座城即可成为你的新封地。来茵高伯爵拒绝向我效忠,你有机会成为新的来茵高伯爵。” 许诺是真的吗?倘若是真,如此赏赐也太过于雄厚了! 梅茨伯爵盘算着如果自己成功了,日后便可兼领萨尔、来茵高两个区域的伯爵。封地面积涨了超过一倍,这就是效忠洛泰尔的好处?真是令人欣喜。 但是,阿达尔伯特作为中部地区大贵族不是单纯的莽夫。现在有很多传言,所谓东王国的路德维希在北方吃了败仗,以至于其他地方兵力空虚。 他们真的兵力空虚吗? 为何洛泰尔大王自己带着主力去了斯特拉斯堡?固然大王留给自己一批常备军可供指挥,终究主力还是来此梅茨的战士。 现在的消息很复杂,亚琛安息着查理曼,可亚琛的附近不是游弋的诺曼海盗就是跳反效忠东王国的弗兰德斯伯国,乃至在巴黎附近蠢蠢欲动的西王国军队。 阿达尔伯特不担心自己固有封地遭遇背刺,因为他的身后是勃艮第人。 勃艮第公国和普罗旺斯公国之所以坚决支持洛泰尔,一个最大的原因正是洛泰尔的侄子丕平带兵镇守着普罗旺斯和北意大利,一支强军镇守南方,也逼得半自由状态的勃艮第必须坚持站在中王国立场。 但阿达尔伯特伯爵的军队也不多,他带了五千人参战,其中大部分是步兵,同时也要负责辎重。洛泰尔安排给他一千骑兵与一千步兵。 理论上阿达尔伯特可以指挥七千人参战,因为难以避免的伤兵状态,乃至长时间内战状态对军士意志的消磨,梅茨伯爵军并没有很强的战斗意志。 国王有令,必须主动发起进攻。 一开始,梅茨伯爵在春夏之际一直以粮秣不到位为由拖着,到了现在夏末他是真的不能再拖下去。 因为收获季不远了,解决军队给养的最好办法就是就地补给,便是直接抢劫村庄。考虑到这地方的所有村庄未来很可能是自己的领地,若是真的纵兵劫掠不利于自己日后的统治。何况,抢劫村庄这种事有损颜面,大贵族不是匪徒。 也许赶在麦子抽穗前就攻下美因茨,如此便得到了本地的麦子税赋。他断定东王国的军队一定不会立刻发动反击,对方也必须赶在秋季完成麦收,否则他们的过冬和来年春季的给养会成大问题。 梅茨伯爵算盘打得好,他在洛泰尔王不断的催促下,针对美因茨的夏季攻势悍然发动! 但是,军队出发没多久,便于东王国的大军发生遭遇战。 却说840年战败的路德维希,在841年初与罗斯人等一众胜利者签署完和平条约,就坐着罗斯人的船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来茵高伯爵罗贝尔被释放,其人遁入北部陶努斯山隐居起来。此人算是识趣,如此路德维希完全掌控了除却拿骚男爵领外全部的来茵高地区政务。 所以,如何掩饰自己的虚弱? 弱小的猫咪在感觉到威胁时会弓起身子,浑身的毛炸裂膨胀,它的身体瞬间膨胀一倍,以此吓退威胁。 路德维希要做的也是如此。 他庆幸自己留了一批从常备军精锐在美因茨,也早就料到自己的大哥洛泰尔一定还会攻势。 “如果我被俘或是死了,甚至是从法兰克福撤走,就是自甘去做小小的巴伐利亚公爵。这就是战败。甚至公爵的爵位也保不住。” 他认定自己的大哥一定会对自己斩尽杀绝,即便他是王族成员。 或者说正因为他是王族成员,就有着全家被杀的理由。法兰克贵族便是如此,贵族们自相残杀,儿子杀父亲、叔叔杀侄子、外甥杀姨妈,而年幼的查理曼侥幸存活,也是整个王室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儿时的灾祸迫使查理曼制定一套贵族分封制度,而由他最先起始的三分天下,目的就是要避免这种足矣自我毁灭的王族内战。 查理曼已经作古,虔诚者路易也死了。 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既然大哥拒绝承认爷爷就已经制定过的“三分方案”,就等于大哥一定要把自己全家杀尽乃至不留一个婴孩,根本不存在中间状态。 基于这种认知,在北方吃了打败仗的路德维希一定要在南方的内战战场给自己找回颜面,要通过一场胜利提振士气,以及对自己一个交代。 他一归来便是整顿军备,先是整顿全部骑兵,继而针对农夫开刀。 他增加税赋搜刮农民余粮,并进一步搜刮来茵高地区的劳动力,将更多农夫强行编入军队。农夫兵自然是极为不情愿,但路德维希亲自向他们许诺:“我们要夺回劳腾!只要我们赢了,你们可以自由劫掠!你们抢到的就是自己的,哪怕是抢到一块如拳头大的黄金,也是你们自己的!” 还别说,这种从罗斯人那里学到的话术真的好用。他看到一群厌战的农父双眼像是要喷火,就算这群人就是一群武装农民,他们人数足够多。 路德维希无法为这群新军士提供足够的武器装备,思考到自己在北方吃打败仗的原因,他一归来便针对手下军队进行一番调整。 穷就只能打穷仗,大量无甲的农夫兵手持的主武器必须是一根足有三个男人长度的长矛,没有矛头则用匕首、短剑捆好代替。至于趁手的副武器,就是个人干活儿的农具,以手斧为多。 来茵河南岸的美因茨一直是路德维希的防守重镇,自它归来,小船源源不断将新兵输送到对岸。处于孤注一掷的考量,他抛弃掉了其他方向的防御,将自己手头的主力全部运到河对岸,也包括最后的一千名重骑兵。 木筏拼凑起类似趸船的巨型木筏,被小船拖曳到对岸。 路德维希一改过去的战争逻辑,可以说他在北方的战争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尤其是大贵族亲临前线的重要意义。 也许罗斯军队抵达美因茨,可以作为很好的友军。那些家伙就是为了财富,如此很好控制。一支罗斯军队就在拿骚,兵力比肩自己过去的丹麦佣兵,且战斗力更强。 让那些住在拿骚的罗斯人来?一想到之前的战败,出于颜面的考虑他便不予考虑。 “我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把劳腾夺回来!如果我可以一口气拆了萨拉布吕贾那该死的桥!洛泰尔奈我何?” 此事的东王国的大贵族屈指可数,且对路德维希本人的态度非常暧昧。 就像不能指望罗斯佣兵一般,试图现在就从弗兰德斯、尼德兰和萨克森借兵,想都不能想!至于从科隆借人手,当地教士吃了大亏绝对拿不出人手和钱粮。 至于沃尔姆斯主教区,他们依旧宣布站在东王国立场就太好了!教区提供了极为关键的钱粮,至于从教区里招募战士,路德维希已经把此事做完。 从自己的老地盘巴伐利亚调兵来需要时间,而北方的图林根侯爵又编出一堆理由就是不出兵。 看起来,所有贵族都在看路德维希的个人表演。 他绝得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能拯救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他硬生生集结出八千人!当然,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真正的常备军战士区区两千人,另有大抵有战斗力的农夫兵近千人,剩下的五千之众究竟算不算士兵都是个问题。 由于来茵高伯爵领的定居点高度集中在法兰克福到美因茨的美因河流域,只要针对沿河的一串村庄进行强征,压榨出数千农夫兵不是问题。 八千大军,三千敢战之士与五千凑数为主的家伙,前者是主战力量,后者以押运物资为主。 来茵河上好不热闹,只要不是雨天,河面即是源源不断运输人员物资的小船和木筏。 路德维希很羡慕罗斯的大型船舶,哪怕只是一些长船,也足矣改变自己糟糕的运力。即便可以从拿骚按照条约去合理的借用罗斯人的力量,他决绝不这么做。 每天都有数百人过河,后续人员陆陆续续抵达河对岸的美因茨。短时间内,美因茨成了人口庞大的城市。 六月底,路德维希亲率大军开始南下,一如之前勇夺劳腾的战术方案,他沿着旧路行动。 东王国军八千大军沿着旧罗马大道在上来茵平原直奔北孚日山区。 与此同时,梅茨伯爵亲自带领的中王国军队奉旨离开山坳平原里的劳腾,一样沿着旧罗马大道推进。 双方都是故意选在这一时间点,所谓麦收之前整整一个月行动,却都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梅茨伯爵的大军在通过山口局促地,大军像是进入压面条机一般硬生生继承了条状。他不得不在突破山口后的喇叭形区域休整,此地有小型市镇温尼维勒,大军就在此地休整集结,计划人员物资基本到期再继续进军。 而路德维希也在平原上的阿尔采村镇进行集结。毕竟他麾下的大量军队素质不佳,不过是两天的行军很多人就掉了队,也多亏了这是平原,掉队的步兵能根据夜里被篝火烤红的云朵找寻大部队。 然而,正是那烤红的云引得梅茨伯爵震惊。 由于麾下大部分是自己的兵,此次征战伯爵领主力尽数再次。梅茨伯爵容不得战败,他不敢去赌,不敢发动突袭。他至少知晓了前方不可思议出现了大规模人员活动的迹象,断定那定然不是和平局面。 所以当梅茨伯爵看到那边被烧红的云,他自己军队的灶火不也一样? 路德维希一样发现了南方的异常景象,断定洛泰尔的人出现了。 “难道有叛徒泄密?”觉得自己的行动很保密的他也顾不得去抓内鬼,他本就是渴望一场洗刷耻辱的战斗,这次终于得了机会。 该如何呢? 按部就班地白天继续行动并准备决战? “不!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可以说,这又是罗斯人做了他的老师!正所谓去年行军中的军队硬是遭遇罗斯骑兵的偷袭, 被狠狠打了措手不及的路德维希在战后才明白战斗居然可以这样。 发动偷袭被认为极为不道德,有悖于法兰克贵族的人品。 想到大哥若是赢了,断然不会给自己全家活命的机会。“既然你如此狠毒,我也不讲礼仪。” 既然二百个罗斯骑兵可以一路抢掠大肆破坏,如今自己麾下算上劣马和勉强骑马者可以凑够一千五百人的骑兵,不如直接来一次野蛮的豪赌! 于是,当天还没亮的时候,路德维希召集麾下四名骑兵旗队长,下令:“我将带头冲锋!你们所有人必须不怕死地跟着我!主会赐予我们胜利!一血在北方的耻辱,再一血我们去年失去劳腾的耻辱。我们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记住,绝不留情。战后你们肆意抢掠,我还要给你们所有人涨军饷!” 众旗队长觉得大王简直疯了!不过很有当年年轻时查理曼的风范。 拂晓,天空深蓝正逐渐变得天蓝。 庞大的骑兵正在上来茵平原集团推进。 东王国在美因茨地区的几乎所有重骑兵都在此,路德维希根本不想知道敌人兵力究竟如何,他拿出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最强军队发动强袭。 终于,前方的村落在清晨的薄雾中乍现,大量发白的帐篷极为显眼。 “进攻!要么胜利!要么死!”路德维希高举着那把罗斯钢剑,于朝阳中极为闪耀。 大地在震动,东王国的骑兵冲击普法尔茨高地和北孚日山形成的喇叭口地区,冲向驻扎在此休整的梅茨伯爵刚刚苏醒的慵懒军队…… 第1102章 凯泽斯劳滕战役 马蹄掀翻泥土,骑兵集群冲锋。 已经是御驾亲征的路德维希像战士般战斗,他已顾不得传统骑兵战术,就以不顾一切的冲击意图达成奇袭。 曾经,面对游牧的阿瓦尔人军队,御驾亲征的查理曼下令自己的骑兵一改往日的传统战术,就像阿瓦尔人一样机动,在发现对方营地后果决地发动强袭。 路德维希主观上并没有致敬爷爷的意图,他只想在内战中重夺战略优势,以一场胜利掩盖自己实力已经羸弱的颓势,无形中达成了酷似爷爷的奇袭。 大地在震颤,骑兵在耽误了农时而杂草疯长的农田奔袭。 已经进入冲锋阶段,一度憋着嗓子的战士瞬间集体得到信号。 骑枪一致向前,紧跟着路德维希钢剑所指的方向。 晨雾遮掩了他们的踪迹,唯有地面的震颤令梅茨伯爵的军队意识到异样。 “有敌人!都快起来!” “快拿起武器!” “快跑!” 好似洪水袭来,留给梅茨伯爵军的反应时间极短。 密密麻麻的帐篷如摊大饼般围着温尼维勒市镇,没有外围防御设施更没有土木建设,任何的拒马壕沟不存在,大军在此仅是宿营。 他们必须为自己的麻痹大意付出血的代价。 此乃东王国最后的精锐骑兵,路德维希很清楚一旦这支军队战败,自己最后的底牌也崩了,届时最好的结果就是灰熘熘地撤回巴伐利亚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些精锐骑兵的家卷都在巴伐利亚,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王带领大家冲向敌阵,无尽的光荣作用于身体,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了无尽的力量。 因为他们已经紧急在黎明之前吃过了麦粥,现在的确经历充沛。 没有复杂的战术,骑兵集团以势不可挡的冲劲冲入梅茨伯爵的军阵。 骑枪刺杀头脑发蒙的人,那些梅茨伯爵军战士绝大多数仅着布衣,当其试图反抗时,就以拙劣的武器与血肉之躯,对抗法兰克重骑兵。 骑枪强大的冲力使得击中一人就折断了,罢了骑兵拔出铁剑和战斧,战马继续保持冲劲,剑刺斧噼不断杀伤着逃命的敌人。 “死亡!绝不留情!”路德维希撕心裂肺地怒吼,他把眼前的敌人视作一种满足,勒令部下以最野蛮的手段对付。 《逆天邪神》 成片的帐篷被捣毁,掀翻的帐篷里无助的梅茨伯爵军战士被后续的骑兵杀戮。 杂乱无章的抵抗就仿佛一道矮墙就妄想阻挠奔腾的山洪,骑兵犹如进入无人之境,左噼右砍铁斧嗜血。 喊杀声惊动在市镇里休息的梅茨伯爵。 阿达尔伯特本是等着丰盛的早餐,不可思议的轰隆声令他警惕。 不一会儿,侍卫连滚带爬地闯入他的暂住府邸,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吼:“大人!敌人!敌人出现了。” “敌人?!轰隆的声音是敌人?!我的上帝啊,简直不可思议。” 他推开侍卫,刚刚抵达户外就看到自己乱成一锅粥的亲兵们。 “你们怎么回事?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持镇定。备马!跟我去看看情况。” 但是,路德维希已经带着他的亲兵如钢刀般直接刺到了温尼维勒市镇的边缘。庞大的营地形成巨大的疮口,意识到危险的士兵甚至顾不得拿走细软,字面意义丢盔弃甲地逃走。 遂当伯爵阿达尔伯特伯爵带着亲兵进入较为开阔之地,看到的就是自己部下的雪崩式溃逃。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面色恐惧的逃亡者,甚至还有人来不及穿鞋在草地上飞奔。 仔细看,不远处迎着朝阳的方向,那些身披甲衣的骑兵正在疯狂杀戮。 “路德维希的人……是路德维希的人!大事不好!”意识到恐怖的阿达尔伯特没有命令溃逃的人们镇定思绪就地反击,他觉得任何的呐喊都是没意义的,军队的溃逃已经不可避免。 “大人!我们怎么办?是战斗?!”一位备受信赖的扈从询问。 伯爵的眼珠子瞪得似要爆出,他强行控制自己颤抖的身子:“必须撤回劳腾。赶紧通知所有的骑士,去通知洛泰尔王的人,我们全军撤离。” 他已经安排自己的亲兵充当传令兵去报信,自己则带着亲兵加入逃亡的大军。 正所谓军队已经崩盘,军中虽有多达两千人的中王国常备军,这些人保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奈何各个旗队长被命令听从梅茨伯爵的智慧,他们不可擅自发动进攻。如果这些常备军发动殊死反击,局面不至于太过难看。他们无权反击,士兵们尽量整顿兵马在危难中也没有主动逃走。 伯爵的传令兵快马加鞭抵达常备军的营地,通告撤退命令。 虽有不甘现在只能撤离了。 常备军带着辎重马车尽快撤走,一些来不及搬运的东西就地抛弃。 也如一股洪流,梅茨伯爵的进队在山丘形成的喇叭口区域向着最深处奔去。 很快,狂奔的路德维希已经拿下了整个温尼维勒市镇,来不及逃走的人正被疯狂杀戮,哪怕分明是和平居民。因为他已经下令,此次行动是一种洗刷耻辱的报复。于私,他就是要用血流成河还宣泄自己已经憋了两年的愤恨。 但战马有着极限,马匹开始气喘细细,就算用鞭子抽打也难以再行追击。一旦停下来,战马就不断上下剧烈摇晃着头,剧烈的喘息声震耳欲聋。 命令可以再创造战果,可以继续追杀。那些人一直在逃跑,可悲的将后背留给东王国军队。 路德维希望着那些懦夫的背影,即兴奋又焦急。 骑兵已经到了极限,人可以继续战斗,若是再逼迫战马只能落得大量累死的恶果。 突袭战在太阳完全升起来时便结束了,路德维希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胜利。 看看被冲杀的营地,肉眼可见到处是死尸,以及蠕动的伤兵。 路德维希终于冷静下来,注意到自己的部下正奉命肆意处决未死者,这才调整命令所谓留下四肢健全者的命。 他当然知道温尼维勒市镇,一座好端端的市镇陷入恐怖。他现在更关心战斗的收益,战士们也是如此。 东王国骑兵的大规模自由搜刮已经开始,一如路德维希所许诺的,各战士凭本事夺取战利品即便是找到一块金子也可归为己友。 放纵野蛮得到的是将士们空前的忠诚,路德维希自己也不亏,他找到了对手遗留下的粮仓,即横七竖八陈列的辎重马车,以及木讷的驮马。 战后,初步统计东王国杀死了超过一千五百敌人,另有五百余人被俘。被俘着绝大多数其实是市镇居民,民众不敢相信残酷杀戮竟是路德维希王亲自所为。奈若何?现在这位大王如闪电般杀了回来,即便蒙受苦难还是向其效忠吧。 被俘的梅茨伯爵军战士为了活命,未经任何刑罚就招供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冷静下来的路德维希不再做屠夫,他给这些俘虏唯一的出路:“我就是这里的王!你们的故乡早晚也是我的领地。现在加入我的军队,我提拔你们这群武装农夫做常备军。” 因为梅茨伯爵几乎也是倾巢出动,除却麾下的扈从亲兵,额外招募的都是武装农夫。这些农夫兵很适合打顺风仗,一旦遇到硬茬就如今早的状况发生致命的崩盘。 农夫履行为领主骑士打仗的义务,骑士老爷再出兵效忠梅茨伯爵。农夫兵没得选,至少伯爵大人所谓“打入美因茨自由抢掠”的空头支票给他们起码的士气。大家还都年轻,如果路德维希大王亲自给一个翻身的机会,为他效忠也行。大部分被俘农夫兵根本想不到长远,他们只想着活命,就摇身一变成了东王国的兵。 当天下午,路德维希的后续部队陆陆续续抵达喇叭口区域,梅茨伯爵的营地转瞬间成了东王国的军营。一场大胜缴获颇多,考虑到敌人真的丢盔弃甲,路德维希已经幻想着休整一天直接攻入劳腾,重拾战略优势。 毕竟俘虏已经透露,洛泰尔王和主力部队一直在斯特拉斯堡附近,在萨尔河以北的尽是梅茨伯爵军。 梅茨伯爵何许人也? “可恶,你不愿效忠我又不愿撤离。你会死在战场,之后我废了你家族的身份,若是俘虏了你,一样废了你。” 自己的大哥洛泰尔还待在斯特拉斯堡,显然中王国主力军要短时间内渡过萨尔河必须经历那个萨拉佩鲁贾渡口市镇。拆了桥,让大哥的军队望河兴叹!耗到深秋双方又可以罢兵,解释自己就得到了战略缓冲。 要完成这一目标,路德维希必须抓紧时间攻下劳腾。 他在紧急整顿兵马,与此同时,吃了大亏的梅茨伯爵决意反击。 劳腾的东北方向存在一个宽度仅有折合一千米的山口,它的一侧是郁郁葱葱的北孚日山,另一侧是山区延伸出的小土丘。 伴随着号角声和鼓声,一方是执意进军,一方是坚决不退。 路德维希派出使者,勒令梅茨伯爵就地效忠自己。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梅茨伯爵这么做了就意味着将大哥的封地拦腰切断,即可逼得大哥洛泰尔立刻开始谈判。其实他要的也不离谱,之前只是想保留着旧封地,所谓来茵河以北的区域,也包括河流之南的美因茨和沃尔姆斯。现在作为战斗胜利者,他狮子大开口想要萨尔河以北的整个萨尔地区(含北来茵平原)。 如此离谱的要求遭遇梅茨伯爵的拒绝,使者遗憾返回,甚至带回了伯爵写在羊皮纸上的战书。 都是高级贵族事情不能做得极端!梅茨伯爵憋着怒气并未在书信上痛骂这位东方大王的如同诺曼人的野蛮行径。对真正的野蛮人打仗不讲武就算了,都是法兰克高级贵族,打仗就该两军列阵堂堂正正的战斗,堂堂巴伐利亚公爵何必搞偷袭。 梅茨伯爵选择了战斗,求胜心切的路德维希奉陪。 只要冲破山口,劳腾就唾手可得,接着沿着罗马大道一支杀到萨尔河把桥梁拆掉!他便向自己的主要军官们告知这一情况,并继续画饼:“萨尔地区很庞大,旧领主已经逃之夭夭,当我统治这里,立下战功的人将在此得到封地,所有的旗队长都将成为男爵!” 约定的战争之日,一个阴霾的日子。 知耻而后勇的梅茨伯爵决意坚守山口,他把常备骑兵列阵在前,之后尽是步兵,此乃很传统的法兰克式布阵。 路德维希则令自己的步兵们组织起长矛阵,他想到了自己在北方的战败,就是败在自己的重骑兵去冲击诺曼人的矛阵,如今自己有样学样,应该可以取胜吧。他的骑兵安置在后方,作为战术预备队以备不测。 路德维希的脑海里有着幻想,当梅茨伯爵的骑兵冲过来,就会被己方的矛阵戳得千疮百孔。 已经没有阵前交涉的必要,可奇怪的是有意以逸待劳的路德维希面对的一样是有意以逸待劳的梅茨伯爵。 山口战场陷入极为诡异的安静,好似谁先进攻谁就是大傻瓜。 梅茨伯爵一样输不起,他从封地里纠集的战士大部分都在这里,一旦再遭遇大规模损失,家族的权势就崩溃了。 路德维希此番也是深度压榨来茵高伯爵领的人力,一旦手下大规模阵亡,意味着来茵高的民生凋敝。 越是拖延下去双方就越是焦躁。 “该死!不等了。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终究是路德维希决意首先发起进攻,伴随着鼓声,手持长矛的农夫兵开始推进。 重骑兵是杀手锏,于是梅茨伯爵先令重装的常备步兵进攻。这些持盾的披甲战士并没见过长矛阵,而后者的矛阵训练也很拙劣。 两军接战旋即开始,在付出一定伤亡后,矛阵硬生生被撕开一些突破口。很快,战斗演变成了彰显个人武艺的大乱斗。 “可恶。我的优势呢?长矛军阵怎么在我的手里不行了?!”督战的路德维希咬着牙很不理解,然战局持续糜烂,两军在山口的局促之地高强度厮杀。 至少路德维希有着人数的优势,既然自己的骑兵不能发挥威力,对方也定然如此,战斗既然是步兵拼人数,那就继续投入兵力吧! 迅速上头的路德维希干脆命令自己的常备军弹压上去,逼着农夫兵和对手坚决殊死伯爵。 梅茨伯爵不敢撤,他一样上了头,赌气式的将后续步兵一并压了上去。 双方的重骑兵成了观众,逼仄的山口区域是两军残酷大战。 战士的热血化作溪流,源源不断注入附近的劳特河,静静流向来茵河。 谁都不想先撤,逼仄之地也令逃跑成为难事,想要活命就必须是杀死敌人,以至于这场双方都意想不到的战斗变成极为凶残。 从上午打到下午,无数的战士已经没了力气,而地上已经满是模湖的尸体,以及大量弥留蠕动的伤兵。 直到暮色降临,一些都在不言中。 撤退?还是继续拼杀? 意识到自己损失巨大后,路德维希眉头紧锁后悔于自己的固执。梅茨伯爵面对的一样是己方兵力的严重损失。 双方将士都在自发的后撤,他们不断向后挪步,不敢将后背亮给敌人,直到两军的距离拉得足够远。 再看看那久攻不下的山口吧!从没有像今天一样,一座小小的劳腾居然成了大量士兵的葬身之地。 路德维希想不通,暂时也没心思去想。 “我们撤!撤回温尼维勒,扎营坚守。” 双方基本是同时撤离,伤员被尽量拖走,至于混战中心区的弥留者,他们的血会慢慢流尽。 战斗没有赢也没有输,路德维希损失很大,梅茨伯爵也一样。 双方士气都陷入低迷,纵使路德维希十分不甘,考虑到手头现有的兵力,只怕今年的努力只能到此为止。更糟糕的是大哥的主力还在斯特拉斯堡,倘若其带着军队参战,自己只怕要星夜兼程逃回美因茨高挂免战牌了。 夜里,呼啸的山峰像是幽灵的哀嚎,这一宿很多人根本睡不着,明明白天的战斗弄得撤回的人们极为疲惫。他们似乎听到了无数幽灵在战场徘回,又羞愧于没有将大量一息尚存的同伴带走。 至此,劳腾山口区域横七竖八躺着多达三千具尸体,撤回的人很多也带着伤。受伤一样危机四伏,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因伤口感染状态恶化最终痛苦死去。 第1103章 蓝狐黑狐在美因茨 一场血腥的战役当日便结束了,主攻的路德维希本是不甘有意再战,在清点一番剩下的兵力后,他的奋进计划迫于现实原因不得不搁置下来。 从北孚日山上泉水汇聚成的劳特河染血,死者的血弄得河水猩红,当河水最终注入来茵河后仍显得异样。 劳腾市镇仍然在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手中,他同样损失很大,试图攻击美因茨奋勇夺城的计划一样无限期搁置下来。 山口处战场横七竖八的死尸一度无人收尸,双方都在积极备战,此并非以再行出击,只为防止被进攻的对手暴打。 自战斗结束已经足有三天,期间双方持续加强着防备。 都很紧张的双方甚至没有派遣信使进行交流,终于还是路德维希实在忍受不住战场的无聊,派出了使者。 信使骑着马狂奔过战场,地上的死尸皆以灰白,鲜血也都化作墨色,尸群与清早灌木丛形成极为极为扎眼的反差。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臭气,只要不是蠢人都能明白再过些日子这里的弥漫的尸臭足矣熏得误入其中的活人昏阙。 信使带着国王的书信狂奔,装在皮革袋中的羊皮纸卷轴粗略写着路德维希的劝降信。 警惕的梅茨伯爵部下顺利截获信使,接着将之押运至劳腾市镇的大营。 现在,信使一副桀骜不驯的态度站在伯爵面前,所携的信件已经奉上。 “依旧是让我效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伯爵将卷轴卷起,高贵的他不至于对一个傲慢的信使发火,只是叹言:“堂堂国王御驾亲征。如果我准备妥当,很可能就杀死了路德维希王子。啊!冷静想想,真是一个罪过。” 信使傲慢也严肃:“请大人好好考虑我王的建议。向路德维希王效忠,对你有好处。” “真的吗?”伯爵以眼角蔑视一番:“还轮得不到你一些平凡人教我做事。王子的要求我已经知晓,你可以回去了。哦,这是个机会,你也带上我的信件吧。” 阿达尔伯特手头缺乏合适的书写材料,既然这份羊皮纸还有大量的空白,正好自己就地补充几句。 他是更注重武力的大贵族,绝非吟游诗人和哲学家,回信写得言简意赅,甚至仅有一句话:“任何的时候,梅茨伯爵都忠于洛泰尔王与其家族后裔。” 等于说,坚守劳腾的梅茨伯爵否定了其他出路。 他并没有要求再战,也没有意图进行讲和。 当信使心灰意冷地归来并奉上梅茨伯爵的回信,路德维希已然明白了对方纠结的态度。梅茨伯爵故意隐去了一些前置条件,回信索要描述的真实言语是:“虽然我损失很大,我仍然效忠洛泰尔王。” “可恶。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保持消极态度最好,哪怕是中立。现在你积极参与内战,你想如何?裂土成为大公,去学勃艮第人?” 伯爵已经是王国里自由度极高的大贵族,而有的伯爵自古更加自由,譬如图林根侯和勃艮第大公。 梅茨(梅斯)的名号古而有之,尤其是阿达尔伯特家族两百年前就已经是这片区域的大贵族。 爵位传到这一代已然从公爵降级成了伯爵,因为该家族不能僭越王族的权势,法兰克人的核心定居点的分封大贵族不配再享有公爵名号。 梅茨伯爵不聋不瞎,人家萨克森人维杜金德酋长后裔之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就是从东王国手里重新夺回了其家族的萨克森公爵名号,且据说真的掌握了实权。 梅茨伯爵领小部分区域原则上与就威斯特伐利亚部分区域于来茵河隔河相望。 一方的成功深深刺激了这位伯爵的野心,梅茨伯爵是墨洛温王朝时期的公爵(duke),家族在新王朝爵位降级,相当的领地成了洛泰尔王的直辖,尤其是斯特拉斯堡,但继任者不愿意沉沦。这才是刺激着这一代梅茨伯爵坚决高度介入内战的原因,所谓真的夺了美因茨,占有萨尔河以北来茵河以南的萨尔地区为自己的新封地,那么虽仍是伯爵之名,实力基本恢复到两百年前的状态了。 两位决策者没有再进行交流,在劳腾市镇发生第二次战役并非彼此意愿。 梅茨伯爵深知自己其实没资格杀死路德维希王子,俘虏是最理想的结果,倘若真的完成杀戮实在家族灾祸。 路德维希一番算计,若是自己继续强攻劳腾就算胜利也是惨胜,接着疲惫的军队会被以逸待劳的洛泰尔击败。 两人在冷静下来后无出其右的选择理性,他们故意僵持,有意把战局一直拖延到秋收。而过了秋收基本就结束了“战争季”。 法兰克人将春夏定义为适合战争的时期,这一套便是从罗马帝国顺延下来。 可继续赖在已经残破不堪的温尼维勒市镇实在没有意义,此喇叭口区域面对着无法迅速的山口,待在此地就是破绽尽露,不如撤回美因茨不耽误今年秋收。 是路德维希的东王国军队首先开始陆续撤军,逐渐减少的军队沿着罗马大道北上。整个温尼维勒市镇空空荡荡,幸存的和平居民一并被迁走。 他甚至在附**原区搜罗平民,一经发现全部带到美因茨。 上来茵平原的法兰克民众必须选边站,现在劳腾市镇以北的村民皆被路德维希迁走,当大军撤离,留下的正是战争后空旷无比的世界。 他仅在罗马大道必经之路的阿尔采市镇留下哨所,折合五十公里的旅途,路德维希用了三天完成撤军。损失了很多兵力,大军灰熘熘地撤回美因茨,接着全面进入防御状态。 军事行动没赢也没输,损兵折将倒是真的。 值得路德维希庆幸的是自己的精锐部队损失轻微,倒是强行在来茵高和上来茵地区(来茵河美因茨河段附近区域)征召的农夫兵损失很大。 840年战争便是在此地大肆征兵,一年后依旧如此。来茵高的人力资源折损得厉害,以至于不可避免地严重伤害了本地的农业。 路德维希才不关心本地农夫的死活,他大肆把南部的农民迁移到北部,为的是继续压榨人力资源。 “啊!今年是不行了。我现在继续征兵,从巴伐利亚调兵来,明年一定要一口气夺下萨尔河桥(sarabruggja市镇)得到整个萨尔地区。” 结果,正是在这微妙的时间点,路德维希忙着防守、舔舐自己的伤口,一支诺曼船队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美因茨。 来者何人?正是蓝狐黑狐兄弟的罗斯舰队,事实上是打着拿骚男爵名号的罗斯舰队。 船队规模可是部小,若非大肆飘扬着十字旗,沿途的民众会觉得此乃严重威胁。 东王国的守军自然是高度戒备,他们如今对诺曼人的态度极为负责。到底通过条约彼此有了和善的关系,守军一想到大王远征折戟三万,再面对这些人心中的恐惧无法磨灭。 美因茨本是沃尔姆斯教区治下的“教会城市”之一,它本是不设防的,现在被路德维希王牢牢把控,便进行高度戒备状态。 “前面就是美因茨?这里看起来有他们的驻军,我们直接登陆会不会遭遇攻击?”黑狐难免对自身的安全起疑。 蓝狐不以为意:“那个路德维希认识我。哈哈,这次他可不敢在让我吃闭门羹。看看咱们这次带的礼物,他会精神亢奋。听着,带好你的女人,索菲亚能助你办成一些事。” 典型的诺曼长船张开大桨拖曳着武装货船,大船上安置着一批特殊的货物——解除武装的科布伦茨守军。 投降的守军旗队长弗雷德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他平生第一次来美因茨,带领兄弟们加入东王国的军队已经是可以得到的最好结局。 当然,货物不止一百余人的战俘。勇夺科布伦茨缴获的一批武器、甲胃一定是东王国军队急需的物资,它们是从战俘身上扒下以及从军械库搬运,分开来销售只是为了利益最大化。 科布伦茨的战斗已然结束,甚至是收留过守军逃兵的骑士为了自身利益,摇身一变效忠拿骚男爵,带着人口成为男爵领的一部分。 扩张的拿骚男爵领需要大贵族的承认,黑狐行使管家职权固然不需要顶级大贵族认可,索菲亚拿骚以女人的身份得到男爵领,实在需要大贵族的支持。 进入法兰克世界就需要落实一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它不似北方世界的快意恩仇的敞亮,蓝狐黑狐兄弟不喜欢这个,如今也只能认接受。 船队大大咧咧靠岸,人员陆续登陆,接着物资开始搬运。 本地人皆保持着警惕围观,路德维希更是紧急带着重骑兵出现外登陆场外围。他注意到这支诺曼军队也亮出了罗斯旗帜,一批精锐武装者的出现真是令他又爱又恨。 理智占据心智,他不禁寻思:“如果这群家伙现在充当我的佣兵听我调配,一支强军在手,明年再发动进攻我有优势。” 他毕竟是国王,现在回到自己的地盘架子必须端起来。 重骑兵列阵真是行伍整齐,他们并非要进攻简直是在充当仪仗队。 登陆的罗斯军队难免警惕,于是抛锚定在近岸处的武装货船上的扭力弹弓保持着临战状态,登陆的战士也能做到短时间内把长船推回来茵河跑路。 终究这只是路德维希炫耀之举,他趁着时间较为充裕换了一身衣服,尤其是将自己的金冠戴好。 当他再度骑马出现的时候,身边的扈从亲兵高高举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一位高贵的骑士出现?!不!那就是路德维希王本人! “他来了。”蓝狐捣捣自己的老弟。 “谁?一个大贵族吗?” “是他们的王。和我王留里克一个级别的大贵族。” “这……看起来也不高贵。” 蓝狐狠狠捏一下老弟的脖子:“至少这个男人会承认你在本地的权势。你记住,向他行礼,一定要毕恭毕敬,即便是装模作样也要做。” “演戏?好吧。如果这对我有利。” 做生意要善于处事圆滑,不要像奥丁战士那样一根筋,生意人可以没脸没皮一些,反正钱财最重要。 小胖子黑狐虽穿着锁子甲,头顶的插着染蓝色羽毛的雪貂绒帽实在华丽,单是肥胖的身形就指明了富裕。 被拉扯着的索菲亚拿骚干脆抱住了黑狐的胳膊,小姑娘还是平生第一次见识到重骑兵在河畔列阵,难免心生恐惧。 路德维希高扬着自己卷曲胡须的下巴,故意趾高气昂以掩饰自己实质上的实力偏弱,更是要在面子上尽量盖过罗斯人一头。他认得那个略胖的家伙,对于约瑟夫蓝狐他是颇为懊悔的,早知有后面的一连串麻烦,当年自己就不该傲慢地拒绝这个冒险从北方一路冲到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的罗斯使者。 过去的一系列祸事已经不可挽回,现在还不算晚。 骑着法兰克高头大马的路德维希就站在蓝狐等人面前,一方是高调俯视,一方带着职业式微笑的仰视。 “约瑟夫,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哦,尊贵的国王。您的威名谁人不知?我听说了您在美因茨,特意在此登陆呢。” 蓝狐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反倒令路德维希觉得此乃一种特殊的傲慢。可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在奉承。 “好吧,在我的领地我的确威名赫赫。真是奇怪,你们这群家伙不在拿骚好好带着,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你最好给我带来一些好东西。” “是的,正是因为有好事我才来的。” “什么好事?” “一个您一定高兴的好事。”蓝狐刻意轻轻嗓子:“我们,夺下了科布伦茨市镇,并令附近所有村庄臣服。现在摩泽尔河口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握里,它已经不再属于你的敌人,而我们是你的盟友。” “什么?竟有如此好事?!”路德维希大吃一惊,他主观觉得此乃一种吹嘘。 “是的。我甚至带了证据。” 何为证据?一批仅着单衣的年轻男子被驱赶前来,为首敌人走向骑马的路德维希,下一秒便是单膝跪地。 守军旗队长弗雷德非常讲究地自曝籍贯、服役的旗队,以及接下来有意效忠的意图。 《控卫在此》 “你?竟是科布伦茨守军?你快站起来说话。”兴奋的路德维希强令道。 他再大量一番一众手无寸铁的人,但是对于这些男人他便大喜过望,甚至并不在意其过往。他完全懒得听弗雷德进一步的叙述,既然一群人全部有意效忠,当前自己正是用人之际,从中王国军队挖墙脚的这种好事不做白不做。既然这群人本身就有着编制,于是他们依旧以一整个旗队的身份存在,只是摇身一变成了东王国的常备军。 遂在罗斯人的登陆场,一众罗斯人战俘单膝跪地集体向路德维希王宣誓效忠。 拿骚男爵领在来茵河之北,南岸就是科布伦茨地区。路德维希对那里的情况颇有了解,那里本该是小弟秃头查理的地盘竟被大哥洛泰尔夺走,此乃内战中的一瞥,亲兄弟彼此不讲亲情了,而今罗斯人由夺了科布伦茨,他是真的暗爽。 可转念一想问题又来了——被罗斯人夺下的科布伦茨算谁的? 此事可以好好谈,路德维希心情大悦,他有意宴请一番约瑟夫蓝狐以及其亲信,并有意大发慈悲安排登陆的罗斯军可在美因茨城外扎营。 他早就注意到蓝狐身边站着的小胖子和一个戴着传统白巾袍子的小姑娘,气质上不用于粗野的罗斯战士,高贵自不用说。看起来定是蓝狐带来的亲信,是应该宴请的对象。 他不禁多问了一句。 于是,黑狐毕恭毕敬又十分肉麻地言语奉承起来。一连串褒义的拉丁语形容词不但大大满足了路德维希的虚荣心,也自证了黑狐的高贵。 “小胖子,我很高兴认识你。你有这金发,是诺曼人吧。”他问。 “是的。尊敬的王,我是罗斯王国古尔德家族的老三,我是保罗黑狐,如今是拿骚男爵的女婿。您看,这个女孩就是亨利拿骚的女儿索菲亚,我们已经订婚……” 至此其实黑狐已经不必再说下去,他特意展示着纯银的十字架,还自称拿骚男爵的赘婿,路德维希已经意识到了很多。 路德维希心里泛着滴咕:“看来,这些诺曼家伙是来和我谈判的。我一定可以利用他们。” 曾经的路德维希年轻气盛对诺曼世界不屑一顾,认为丹麦就是诺曼的全部。战争令他清醒,既然打不赢北方且北方人也不是油盐不进的纯粹海盗,和其中善于谈判的贵族做交易是必要的,尤其是这个古尔德家族。 第1104章 册封拿**男爵 一个女人也可以成为男爵?当然可以。 为了避免贵族绝嗣,一些极端状态下的举措便有了落实的理由。 来茵河南岸的美因茨城有着厚重的罗马石墙,她本就是由罗马帝国扩建的永久城市,屹立于来茵河左岸,守望着北方的日耳曼世界。终究日耳曼的法兰克人在罗马的废墟上建立新王国,本是边境地带的美因茨逐渐成为王国腹地。 阿勒曼尼部落已经瓦解,其部落首领也化作了法兰克体系的贵族,此乃法兰克大征服时对于周边部族的妥协。 尤其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家族,其祖上正是阿勒曼尼的一个酋长。 这片古代阿勒曼尼人世代居住之地如今成了内战高峰区域,一系列的惨剧正在发生。 厚重的石墙无法给予在美因茨避难民众绝对的安心,在普通人看来,查理曼的嫡系三孙子、东方的路德维希大王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家伙为了避免自己大权旁落手段粗糙恶劣,他强迫普通农夫去打仗,可悲的是这些毫无选择权的农夫拿起农具改装的武器,面对的几乎就是自己的同族。 大军盘踞在美因茨,平凡农夫忍受着苦难,他们不敢对路德维希有任何抱怨。大王的军事行动毫无进展损失不小,只能聊以慰藉地自称“没有战败”。 今年的秋收近在眼前,多达两千人的农夫战损进一步虚弱了劳动力,令本就因战争而困顿的上来茵、来茵高的农业雪上加霜。 活着的人必须加入秋收,哪怕是一群面色菜青的农妇,也要带着大镰去收割燕麦和小麦。 美因茨之南区域便是上来茵平原,一批农庄荒废,大量难民聚集在美因茨。来自沃尔姆斯教区的教士安抚这些可怜人的情绪,声称“你们的苦难源自于不够虔诚”,以此话术尽量将路德维希王的穷兵黩武与灾祸做切割。 民众要吃饭,驻守此地的东王国主力更要吃饭。 一番拼拼凑凑,路德维希自认为还有三千人规模的敢战强军。此乃他在来茵河中游地区最后的底牌,暂时他已不敢豪赌。 三千人里有半数是骑兵,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如此大军站着不动都是巨大的物资消耗机器。 也许将军队分散到田间亲自收粮是最好的选择,如此爱惜民力的举措路德维希不但想不到,更不曾试图想过。 他关心的是今年能收到多少粮食,期待着攒够补给就避免花钱再从巴伐利亚调粮了。 终究他在疯狂耗损的主要是来茵高伯爵领境内的民力,他从没有将此地作为自己核心领地,如何耗损并无心理负担。 更糟的是,真正的来茵高伯爵一家去了北部的陶努斯山隐居,没有背叛也没有效忠,简直是扔下整片封地任由路德维希随便折腾。 本地大领主在摆烂,路德维希多了一丝泄愤的情绪,在搜刮本地民众余粮和人力资源上更加激进了。 就在这局势焦灼复杂之际,盘踞在拿骚的罗斯人竟带来喜讯。 蓝狐的罗斯军守着船只在城外扎营。 他本人带着一小撮精锐遂从,以及弟弟黑狐、弟媳索菲亚拿骚,在精锐法兰克重骑兵的护卫下走入美因茨城。 城市规模较大,就是缺乏繁荣火力。 蓝狐绷着一张老脸,他看到肮脏街边闲坐着成群颓废的民众。老妇面带愁容,灰白色的头巾遮面像是在掩饰自己的贫穷,而眼神懵懂的孩子尽是小脸黑黢黢,干硬的鼻涕粘黏在脸上也无大人为之洗脸。 这些人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路德维希没有半点回避,只是抬头观望外什么都不做。 路德维希也不关注自己的民众,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是骑马侍卫更是面露鄙夷。 君主与民众竟是这样彼此麻木的关系?这一情况在罗斯根本不存在。 “路德维希永远都是傲慢的家伙。”蓝狐对其最初的认知,时隔这么多年依旧不改。 城内糜烂的情况黑狐看得触目惊心,小小的索菲亚拿骚只是下意识一直抓着黑狐胖胖的胳膊,本能觉得这地方是一个糟糕的是非之地。 好端端一座名称,因战争摧残使得她繁荣不再。 “也许还能恢复繁荣,前提是他们的内战能够终止。”想到这一点,蓝狐再看看路德维希那马背上的背影,觉得此人不会善罢甘休。 城内的主要道路铺着密密麻麻石板,此乃罗马时代的遗留基础设施,厚重的石制建筑亦是如此。 一幢有着罗马风格残留的石质建筑成为路德维希临时的行宫,他便在这里意欲大发慈悲地尽到地主之谊招待一下蓝狐一行。 归根到底蓝狐也有着伯爵身份,其弟黑狐因为入赘拿骚家族少说也得有着相当于法兰克体系下的男爵身份。 伯爵与男爵,以及侯爵(边境伯爵),东王国法理上的控制区的大贵族只手可数。法理上伯爵的确比男爵等级高,可真论及军事实力可不一定。 贵族国王,路德维希被俘、和谈时期,在北方见识到了太多的光怪陆离。公平的说他很欣赏罗斯人搞的那一套复杂又美味的餐饮,如今自己带着一批罗斯人的玻璃餐具爱不释手。 比起高贵典雅,路德维希今日能提供的餐饮可谓非常粗野。他下令烤一只本地的山羊,一定要选只羊尾油足够肥的进行烤制。烤羊没有特别的左料,唯有粗盐和百里香碎,吃肉时也是贵族亲自持刀子割肉,乃至亲自上手去撕扯。 仿佛一头熊坐在烈火烤得舒适的石物里,路德维希便是这样的一头野兽。他刻意等到肥羊烤熟才宣布宴席开始,将在城里发呆的异域贵族请来私会。 没有妻妾,没有侍女。路德维希当然有权力偷偷豢养些许女仆,弄出点私生子也是可以的。他不屑于这么干,此并非他因为信仰而造就的精神洁癖,所谓现在大哥洛泰尔分明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生死存亡之际自当所有心思用在战争,何必再想别的? 石屋如同密室,所有侍从离开,室内仅有四人:路德维希王,哥德堡伯爵蓝狐,拿骚男爵家赘婿,拿骚男爵之女索菲亚。 四人都是贵族,今晚可谓是贵族密会,此神经兮兮的气氛就连年幼索菲亚都感觉到不适。 也许女孩应该从这粗野的贵族密会中离开,偏偏端上来滋滋冒油的烤肥羊令她垂涎。她当然不能走,因为她可是关键的人物。 对于蓝狐,路德维希的态度是极为复杂的。他摆弄着镶嵌红宝石的罗斯钢剑,就以此锋利的宝贝亲自切割羊肉,此举故意要让蓝狐看清楚。 “那把剑,曾是罗斯王的佩剑。就是当年我送你的。”蓝狐眼神敏锐。 “的确。去年我被你们打得好苦!高贵的我差点被一介无名战士俘虏,好在对方其实是一个贵族。这把剑,最终没有被你的那个留里克夺走。真是好剑啊!还是我的。” “是好剑。”蓝狐笑了笑又站起身,勐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剑风嗡嗡一听就是宝剑引得路德维希侧目。 见哥哥如此,小胖子黑狐也拔出自己的剑,笑嘻嘻地将之好生展示。 所谓手持宝剑杀心自启,路德维希感觉一丝威胁,就以笑容掩饰尴尬,可在看看他们的剑,强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蓝狐带着些许傲慢道:“你真的知晓剑的来源?” “不知。” “你的那把剑,最早是我父亲订购并赠予留里克王,尔后大王转送于我,最后作为礼物赠予你。我们四兄弟的佩剑都有相似的款式,皆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 路德维希从不知这个,“这么说,我的剑其实不甚高贵?” “也不是。我们几兄弟就算效忠的王者有所不同,我们都是一方贵族。所订购的宝剑本就价值不菲,你手持的剑,订购价就足有两磅银币。” 真是商人圆滑的智慧,什么叫做“效忠的王者不同”,路德维希瞥一眼那个入赘拿骚家的小胖子,心中有所欣喜。 “既然都带着剑,我们都是大贵族。我许可你们自由行动!来吧!我们分食这肥羊。” 一块颇为肥美的羊腿肉由黑狐割入玻璃盘,他将之亲自端到索菲亚拿骚的面前。小姑娘早就馋得流口水,她一直不敢吱声,现在便闷着头带着准备好的小刀和叉子切肉分割啃食。 本来让这样一个小姑娘颇为不雅地加入贵族秘密餐会非常不合适,路德维希特意恩准这个拿骚男爵的小女儿参与,本质上并没有将她单纯看做一介女人。按理说,过去卑微的拿骚男爵这是作为来茵高伯爵的小附庸存在,甚至无权面王。现在路德维希尊重的当然不是这个女孩,只是看中她身边的那个小胖子,以及能轻松夺下科布伦茨的罗斯军队。 啃食一番肚子吃得硬邦邦,路德维希粗俗地将小匕首(一种餐具)狠狠砸在橡木桌上,趾高气昂地说:“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们攻占科布伦茨的行为。本王最近在南方的战事不顺,你在偏西方的位置可是给我找回了面子。你们还很聪明地将俘虏送到我手里,真是缓解了一些我的兵力不足。” 显然这家伙如此说话,就是要为深层次的密谈做铺垫。 看着这位王,就在之前在城里留驻的短暂时间,蓝狐紧急打听到了一些情况。他以眼色先令老弟黑狐闭嘴,自己意味深长笑上一阵子,又道:“这样你就得到了好处,所以我们也需要一个好处。” “好处,你想得到什么?” “就像年初时我们彼此签署的条约。我!作为罗斯的哥德堡伯爵,我带着军队帮你打仗,帮你把科布伦茨夺下,还把俘虏给了你。你必须支付我一笔钱。” 无防盗 “钱财?我在支付什么?”路德维希傲慢的脸松弛下来。 “一百四十名俘虏,每一个价值两磅银币。” “你?当真?!” “当真。” “贪婪!”讶异的路德维希探着脑袋厉声质问,“何必呢?” “哦?难道尊贵的过往连三百磅银币都拿不出来?要知道人家科隆主教可是支付了五千磅银币买和平。高贵的你连一介主教都不如?” 如此激将法激的路德维希咬牙切齿,身为王者他不便于指出自己现在确实缺钱。何止是缺钱?当前真是人困马乏疲敝不堪。 有一些瞬间,路德维希很欣赏诺曼人可以操持长船到处抢劫。迫于自己的身份,去做匪徒之事不止是下贱更是亵渎信仰,可偏偏去远方劫掠就是能短时间内解决军需麻烦的捷径。 其实自从在登陆点见到罗斯军队的那一刻,路德维希心中的恶念就起来了。恶事的确不适合自己派人去做,可诺曼人是公认的“撒旦使徒”,安排这些恶人去做恶事事后秘密分赃如何不行?就像以前自己豢养的那群来自丹麦的诺曼佣兵,一些不便于自己出手的脏活儿就是那个落魄的丹麦贵族哈拉尔克拉克干的。更有被遥控指挥奈何玩儿脱了的丹麦人霍里克,在其反水之前可谓一条好狗。 只要北方人可以被利用,靠着名利的诱惑就能在变成好狗。 路德维希自知是无法利用蓝狐,其弟弟倒是明显很上道。 他不说自己现在拿不出钱财,反而质问:“你们占领科布伦茨定然一通抢劫。那地方是被洛泰尔占领的,你们定然已经发财。” “此事我们只是履行条约义务而已,至于送来的俘虏和一些军械,俘虏你已经拿走,你就是欠了我三百磅银币。至于缴获的武器装备,我可以便宜卖给你。那些银币我将分发给战士们,希望你能快点掏钱。” “这……”路德维希低沉着脸:“反正人已经在我手里像我效忠。现在正是本王用人之际,人员物资较为吃紧,让我立刻拿钱,我明确告诉你们,明年再说。” “这就是故意欠账?!” “不错。本王就是故意欠着,如何?” 蓝狐本是故作怒气,见得对方似乎是动了真格,他又笑嘻嘻地缓和下来。到底蓝狐通过在城里的所见所闻就断定这家伙暂时不富裕,强行让其交钱真是大可不必了。 “好吧,这笔账我先记下。我这次来还有一桩大事,真是我弟弟黑狐,以及我的弟媳索菲亚。” 路德维希依旧绷着一张脸,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有什么意图我已经猜到。” “是吗?但绝对猜得不够全面。我知道你们法兰克人有很多讲究,我弟弟需要一个名分,我的弟媳更需要一个名分。亨利拿骚打算将拿骚故地分给索菲亚,也就是这个女孩。如何?尊贵的王,你是否认可。” 认可自然是没问题,但在这个节骨眼,路德维希更关注自己承认后能得到的利益。“本王当然有权册封一个新男爵,哪怕是一个女人。可是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一个新贵族的效忠。” “是你弟弟?”说着,路德维希的眼神已经凝视着跃跃欲试的黑狐。 “也不是……” 于是,蓝狐郑重地拿出自己的主张,意欲与路德维希讨价还价。 他方案如此:索菲亚拿骚被册封为拿**男爵,统辖拿骚旧地和科布伦茨。黑狐作为男爵管家,实际长官男爵领军政。黑狐与索菲亚未来的儿子必然继承爵位,并继续向路德维希及继任者效忠。驻扎拿骚的罗斯军队可以拿骚男爵军的身份行事,尤其站在东王国立场参与内战。 行不行?当然行! 很久很久以前,在法兰克强大的军事压迫下,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名义上向查理曼臣服。其继任者哈拉尔克拉克虽然落魄了,依旧带着一批战士为东王国效忠。 在所有的法兰克贵族里,路德维希的封地因在地理上是边缘化的,他的军队与诺曼人、文德人(泛称的西斯拉夫人)和摩拉维亚人都有较为密切的接触。诺曼人可不是单纯的“撒旦使徒”,他们凶狠且可以利用,而且现在崛起的北方君主留里克,的确是可以交流的豪杰。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信仰只是争夺利益的遮羞布! 路德维希把实情看得很透彻,尤其是大战之后反而实力扩张的科隆教区,那群教士现在哪里是什么神的仆人,分明已经开始贵族领主化,行使者的分明就是伯爵级大规模的职权。掌握神权又掌握军权,财权更是牢牢把持着,他们可以自称可以在人间去建立达累斯萨拉姆的人间天堂。可在路德维希看来,这等货色是对自己权势的大威胁。 首先,黑狐是不可能在法理上向路德维希效忠的,他未来的儿子倒是可以。索菲亚现在必须单膝跪地,小丫头像男性贵族般向路德维希效忠。 石室内,一位女男爵身份得以确认。 可这一切索菲亚全程懵懂,她很怕一脸络腮胡的国王,当宝剑搭在自己的左右肩膀已经摘下头巾的头顶时下意识地颤抖,最后有些木讷的学着说了一段拉丁语短语宣布效忠。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完成分封意味着两件大事。其一,同在来茵高地区的拿骚男爵依旧存在,使得本地存在了一个新的贵族,路德维希不必再事事操心。其二,分封等于认同了拿骚男爵对科布伦茨的统治权,此事断然不会得到中王国的承认,那么男爵领或曰事实上的罗斯人势力会遭遇中王国的重点打击,路德维希很乐意看到有强人帮助自己分摊压力。 所以,根据第二点好处,是否能衍生出第三点好处呢? 他们打着拿骚男爵名号的诺曼罗斯人,分明比丹麦人还要贪婪狡猾。考虑到自己不能立刻拿出一批赎买俘虏的钱,那些北方狠人一定会愤怒,除非授权这群家伙再做一些事以满足猎食欲。 第1105章 渎圣的阴谋 路德维希陷入了矛盾,他想要让这群罗斯人为自己所用,作为一群恶犬去无情撕咬,以虚弱洛泰尔的实力。倘若这么做了,又是对信仰的亵渎。 册封一位女男爵,索菲亚不过是一个平凡、看起来也有些贪吃的女姑娘而已。他看中的是这个女孩身边的男人——古尔德家的黑狐。 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蓝狐会离开,未来留驻在拿骚的就是小胖子黑狐。这小子胖归胖,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动,那种渴望建立功业的心正好可以利用。 路德维希需要好好思考一番,便安排进城的几人就在城内居住。 就在这实在不怎么样的美因茨城驻扎? 蓝狐勉为其难地卖路德维希一个面子,顺带进一步看看这座东王国治下的城市究竟有着如何离奇的生活。 大量难民无所事事待在城中,指望着教士施舍的面包屑和清汤寡水的麦粥苟活。甚至,有的女子为了活命不惜亵渎,暗戳戳地与驻军发生关系,只为得到一口粮食。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澹澹的骚臭味,蓝狐注意到所谓高贵的路德维希为自己提供的居所颇为一般。 至少石头建筑足够结实,内部装修真的简陋。有木床无被褥,除此外什么家具也没有。 最糟糕的是建筑里没有厕所,这令适应了北方生活的他们颇为不满。 “怪事。难道那个大王要我们公然在墙角如厕?”黑狐憋了一肚子抱怨,毕竟之前的秘密宴会他便是找个僻静地方解决这种私事。 “不然呢?你以为澹澹的臭气的怎么回事。” “真够脏的。”明白过来的黑狐拉下脸来,怒气冲冲:“还不如住在城外。他们自诩高贵,还不如我们这般把拿骚村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劝你冷静。这是在那个家伙的地盘,继续保持谦恭卖他个面子,即便是做戏。” “也罢……就是苦了我的女人。” 两兄弟彼此都抱怨一番,如今算是真的和路德维希同甘共苦,两人感觉不到这家伙有多少王者的模样。 他们的随从也纷纷住进同一栋建筑,各自打起地铺,也都在蓝狐暗示下和衣而眠,宝剑一直抱在怀里谨防不测。 糟糕的硬板床使得两人睡得并不踏实,至少索菲亚睡得还行,也许是因为黑狐满是脂肪的肚皮枕着确实舒服。 美因茨的大清早从定居者清理秽物开始,罗马人修筑的排水系统基本崩溃,仅剩下石头铺设主干道两侧有着凹槽。士兵平民都在抛洒这些东西,他们并不忌讳视之为最稀松平常之事。 蓝狐黑狐不得不入乡随俗,就在如厕的墙壁,只见这里早就析出了很多发白的东西。 是土硝,可以作为助燃的工具。 “喂,兄弟们也别忙着捏鼻子,也别嫌脏。用刀子把这里的墙皮剐一下,我们补充一些助燃粉末。”经验丰富的蓝狐令部下照办。 弓钻取火的效率是不错的,若是在疯狂钻木的时候倒一下特别搜集的白色粉末,点火速率会更高。维京人便是在野外生活中发现了天然硝的用处,尔后少数人开始有意识搜集它,而今开始有意去制作。 身在美因茨,蓝狐一行感觉到这就是一处劣等的兵营,城市较大内部鱼龙混杂。肉眼可见到处是披着甲胃的步兵,另有骑兵来回游弋。身着普通布衣的农夫踩着有些溃烂的皮靴,驱赶着瘦弱老马,拖曳着堆满枯草的木车。那枯草堆奇高无比,木车也颇多,显然有人在高强度地囤积粮草。 这些草一定是战马的冬季储备量,他们大肆搜集,蓝狐得以判断路德维希从现在开始的夏末初秋开始就进入防御状态。 “损兵折将又死了数千。你真的有无穷无尽的士兵吗?如果有,你还能消耗多久?你已经折损三万现在又折损三千,真不是聪明的王。根本不善于打仗。”蓝狐暗暗已经给路德维希做了定性,此乃一个身份高贵却不善于战斗治国的王者。 罗斯军队和他们的大船就停靠河畔,城内的东王国常备军还是头一次零距离看看这群“北方的胜利者”。一票同僚在北方战死,或者的兄弟们心中有恨,奈何现在国王与北方人媾和,固然又恨也不从宣泄。现在倒是细致观察这群身份为“罗斯”的新北方人的机会,大家不敢亲自前去交涉,只好在远处瞪大眼睛去看。 一开始的确只是好事战士的围观,随着这群北方人公然在他们的河畔营地摆出榷场,罗列出一些有价值的商品,交易也就发生了。 因为,这些拿着俸禄的常备军战士待在被战争摧残而陷入困顿的美因茨,纵使一直有领薪酬,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商人?商人逐利却都担忧战争,自从路德维希在去年强征一批商人货物的消息传开,无所谓贵族领地划分而到处闯荡的游商,他们便止步于科隆,可不敢再来美因茨、法兰克福等内陆区域做生意。 诺曼的罗斯人拿出了两种好东西:常用铁质工具和粗盐。 尤其是盐! 路德维希的封地其实根本不缺盐,他的大本营之巴伐利亚,此巴伐利亚是一个很大的概念是,包含着东方辖地,也就是奥地利。其中存在着名为萨尔茨堡的市镇,其本意正是“盐城”。 萨尔茨堡的盐矿是路德维希很重要的财富来源,内战爆发前他还向南方的北意大利地区输送岩盐赚钱,也以盐去收治下的奴仆斯拉夫索布人,以及从图林根侯手里赚取利益。 麻烦便在于军队主力在美因茨,萨尔茨堡盐的运输成本较高。除非,交通工具换做罗斯人的维京长船,再在多条河流上不断辗转,以高机动降低成本。 带着重甲军械参与高强度的军事行动,常备军的体力削弱得厉害。他们的身体被迫进入低盐分状态,遏制了体能复苏也遏制着未来军事行动的进程。固然路德维希一直强令巴伐利亚向美因茨方向输送新兵和物资,输送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兵员不是说有就的,法兰克常备军取自查理曼重塑的军户制度。父亲战死长子接替,编入旗队世世代代为国王效忠,世世代代拿着君主的俸禄以及赐予的田地。这些新兵还不够格,且北方打败的消息才传回巴伐利亚没多久,那些年轻人必须接受父亲战死的噩耗,原则上他们已经加入王国军队,真的成为合格常备军战士还远得很。即便如此,路德维希还是令后方的部下将年龄满足十五岁的军户男孩编纂起来,就算手无寸铁也要尽快向美因茨运输,争取在入冬前送到。 各类人员物资要首先在雷根斯堡集结,再走陆路抵达格拉普菲尔德伯爵领(今纽伦堡以西区域的美因河上游河畔地区),过境伯爵海因里希·波波(poppo)封地,并在此通过美因河的水运直接抵达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做总集结。 糟糕的陆路交通以及拙劣的水运能力,这一切限制着路德维希从他的大后方向前线征兵。甚至,若非是格拉普菲尔德伯爵帮助这位大王确保后勤线路,路德维希能在美因茨前线活活内耗而死。 罗斯人从大西洋方向搞到的盐在美因茨的临时榷场销售掉了一批,一方愿意卖一方愿意买,罗斯人给的价格实际较高,奈何美因茨驻军别无选择。 那些罗斯人,他们刚一抵达就开始做生意! 路德维希观察这一情况,他很欣赏蓝狐和他的人输送给自己关键物资,可惜并不能解决大问题。 他思考一番还是灵光一闪:“我不便于做的事,的确他们可以做。” 路德维希还在就道德、信仰和现实纠结着,最终在经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他做出决定。 这便私下里将新晋效忠的那位旗队长弗雷德招到自己的行宫。 面对东方大王,弗雷德顺从地向之行礼。 “不必拘礼。弗雷德,分配到我大哥的军队想必也不是所愿。现在你效忠我,的确是自愿的吗?”路德维希直白又故意意味深长地问。 如此是话里有话呀。 “大王,我自愿效忠您。” “口说无凭。现在你和你的人吃着我的军粮,如何证明自己真的效忠?你要为我做一些事。” 弗雷德自觉猜到了,便敲打着胸膛:“其他的旗队无不关心,如果大王欲发动新的战斗,我和我的兄弟自会浴血奋战。” “这是你说的!很好。你……对特里尔可知晓。” “这……”瞬间愣住的弗雷德,沉默一阵子小心翼翼地问:“大王是要我们兄弟攻击特里尔?” “是,也不全是。你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多少?当地可有洛泰尔的驻军?” “有……有一个旗队驻扎,人数大概四百。旗队长叫巴克豪斯,是我的同僚。” “这是真的?”路德维希捏捏卷曲的胡须,瞪大眼睛杀意显现:“现在还是你的同僚?不。你的这个旧时的同僚会死。” “……”弗雷德觉得要有一场血雨腥风,可是,特里尔距离美因茨也太远了。 但是,当他获悉路德维希真正的企图,惊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汗水。他在心中暗骂这位王者竟被撒旦附体,或者说打算干的事情就是向魔鬼出卖灵魂。 弗雷德已经结巴舌:“真的……真的要这样?他们……许可他们去特里尔破坏?” “不错。索性毁灭算了!反正也不是我的封地,我也不打算要那里。你!我已经把科布伦茨封给了新的拿骚男爵,其实就是俘虏你的那群诺曼人中的头目。我打算让他们做这种事,实在需要一个向导,显然你非常合适。不要告诉我你因为良心而拒绝!让你的良心见鬼去吧!洛泰尔不让我活,不把我当亲弟弟,也别怪我无情。你就引导那些诺曼人到地方,任何的杀戮与你无关。放心,如果上帝要责罚也是责罚我。” 弗雷德的确不能拒绝,路德维希有意奖励,也给予拒绝的责罚。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路德维希已经想明白这场内战东王国应该的底线,科布伦茨与萨尔河包裹内的区域,也就是半个萨尔地区(来茵兰和普法尔茨)归东王国,其余的地域划分按照先王制定的条约来。就算自己实力削弱得厉害,却可以利用也北方人的条约,借兵帮自己在战场上找回面子。 再说,从长远地看,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北方苦寒之地,路德维希看到的所谓罗斯军队一个个都完成了皈依,只要大量蛮勇的北方人皈依并进驻拿骚,自己大不了再将拿骚从男爵领改称伯爵领,这样就获得了一群无力充沛的拥趸,实力就能快速恢复。 现阶段要以足够的钱粮换来他们的做事,“狐狸兄弟”的部下俨然是佣兵团体。自己暂时没钱支付他们报酬,倒是给他们指点一个“此处有宝藏”,应该能换取他们的战力。 遂在沉静了几日后,路德维希与蓝狐的密会再开。 就如第一次一样,军事贵族少了繁文缛节,路德维希没有准备宴席,他又是开门见山直接声明自己的主张:“给你们安排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发财的机会?此次仅有蓝狐、黑狐参与,两人虽然很感兴趣,并不知明显并不富裕的路德维希何出此言。 “你能给我一堆金子?”蓝狐故意问。 “并不能。不过,有人拥有大量的金子,你们可以自己去取。听着,从你们最新拥有的科布伦茨,沿着摩泽尔河一路向上游推进。抵达名为特里尔的市镇,当地颇为富裕,可惜他们效忠洛泰尔,我授权你们肆意抢掠,你们想怎样都行,所掠夺的财物都是你们的。甚至,你们将特里尔焚毁也行。” “这是战斗的好机会呀!”黑狐率先按捺不住,情绪极为激动。 蓝狐老程地拉扯弟弟的肩膀,看着路德维希:“似乎行动会非常顺利?我们能轻易发财?我不信。既然当地很有钱,且是洛泰尔的领地,当地必然重兵把守。我如何相信你?” 路德维希耸耸肩:“发财的机会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可以选择不去。若是有意前往,我可以提供向导支援。”说罢,他拍拍手,木着脸的弗雷德现身并站在其身边。 “就是他?一个俘虏?”蓝狐略有不屑地看一眼。 “现在不是俘虏,是我的一名旗队长。他对特里尔很了解,可以助你们取得成功。你们船只优越人也多,也也愿意支援你们一些战士。” 接着,路德维希换了一种话术:“保罗黑狐,你是这个名字吧?你的未婚妻只是一个小女孩,你才是事实上的新拿骚男爵。本王很欣赏你,授权你发动这次强袭。这样,我派遣部分战士助你们进攻,便是我与你方的联合行动。听着,黑狐,我现在需要有才能的贵族,你的确有才能。想想看,为我做事你能建立巨大的功业,帮我答应内战,日后你的封地会更大。我不知道你在故乡如何,在这里,你会变得强大。” 说实话蓝狐很反感路德维希的这番话语,再看弟弟那双眼喷火的精神亢奋模样,确信弟弟已经上了头。 也罢!古尔德家族的次子三子等等最多只能继承一点点家族财富,兄弟们究竟要凭本事发达。现在弟弟有一个机会如何不把我呢? 蓝狐不再犹豫,代表弟弟做出决断:“好的!我们会进军。只是不需要你的人,此事我们自己办即可。我们会按照北方人的残酷手段行事,甚至也不会打着你的旗号,也不会打着拿骚的名号。我们是北方人!现在北方人来了!没了一些束缚,我们才能放开手脚。” 等于说,这群家伙也背弃了他们皈依时的诺言,路德维希不好说什么,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密会仅有三位贵族,室内内火焰乱颤,室内的杀气在外溢,他们三人已经判定了特里尔的死刑,而当地人浑然不知…… 第1106章 第一次科隆羊毛贸易 弗兰德伯爵博杜安,他在三位法兰克大王的眼里就是一条滑熘熘的鱼。 这个家伙比其故去的父亲还要圆滑,他分明没有什么明确的立场,或者说最大的立场就是自己的利益。他可以向任何一个比自己高贵的贵族下跪,似乎无所谓脸面,只要维系着利益和家族的富贵。 恰是这种灵活的外交关系,使得他在边境市镇布鲁塞尔陈兵并保持克制,与中王国洛泰尔大王对峙但绝不主动出手。另一方面积极与罗斯人做生意,销售羊毛换取财富,乃至这些诺曼人的军事保护,并美其名曰“用羊毛买到了一批强力佣兵”。 他还有第三和第四的举措。 弗兰德斯伯国的正南方是巴黎伯国,与伯爵杰拉德二世关系不错。占有巴黎的杰拉德家族自古是法兰克贵族,如今的内战家族效忠中王国。如今巴黎伯国虽与弗兰德伯国立场相左,爆发战争是不可能的。 攻击北方的弗兰德斯根本捞不到什么利益,且巴黎伯国的南方就是庞大且人口众多的阿基坦。 现在的841年,秃头查理尚未得到他忠诚的巴黎。他人在奥尔良,身边网罗到了一大批忠于自己的南方大贵族,并积极地扩军,不过西王国的军队尚未与洛泰尔大王爆发决定性冲突。 博杜安果断派出信使和这位年轻的西方大王交涉,他直白自称并不会效忠西王国,但彼此可以保持军事合作,乃至悄悄地做生意。 秃头查理前些年还被自己的兄弟软禁,而今被释放真是悲催的有封地而无直控常备军。若非此身高贵身份如何得到一众地方贵族拥趸,也唯有利用这些贵族的力量,确保自己的权势。他年轻气盛,面对不佳的现实,他想要的就是按照父王生前制定的三分天下规则,将独属于自己的那一大片封地拿下。 各位贵族都有自己的立场,且立场是可以突然转变的。 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的妻子正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女儿,不出意外这个女人的儿子将继承巴黎伯爵的爵位。因这份姻亲关系,巴黎站在中王国的立场。 可是按照先王的规定,纵使两个伯爵由此联姻,还没有秃头的秃头查理必须得到他忠诚的巴黎。 显然杰拉德家族是觉得洛泰尔大王一定可以答应内战完全统御全部的法兰克,这才背弃就条约,去向洛泰尔效忠。 老大洛泰尔,老二丕平,老三路德维希,老四秃头查理。 原本阿基坦当为老二丕平的封地,可惜这位王子打猎意外坠马死去,封地遂被先王转手封给老四查理。老国王偏爱幼子的举措,使得暴毙丕平的独子即丕平二世极为暴怒,这才带着普罗旺斯势力坚决站在洛泰尔大王的立场,毕竟只有打赢了内战,丕平的家族世系才能成为公爵。 活着的三位大王加上他们的侄子,三方混战又有诺曼人介入。 秃头查理是因为与弗兰德斯信使的接触才知晓北方发生了“局势地震”。严重震荡的结果是路德维希大王的实力严重受挫,但诺曼人势力已经历史性地侵入法兰克腹地。 诺曼人被祖父大帝暴击的那群野人 诺曼人的斧头尚未砍到查理的头上,他不关心,毕竟自己的东北方向大哥洛泰尔陈兵极众不可不防。 西王国与东王国已经秘密结盟,至于展开联合行动发动对洛泰尔的两面夹击,时机非但没有成熟,甚至机会正在逐渐式微。 “他现在还能占到便宜吗手里的大军葬送在北方,真的能赢”查理对自己三哥的未来满是担忧,如此自己当前的举措也愈发保守。 无论大规模怎样抉择,就算日后洛泰尔真的一统法兰克,绝大部分贵族还是照旧过日子。 但博杜安觉得一旦东王国战败,自己的弗兰德斯伯国日后定要被洛泰尔算总账。 没有那个法兰克的伯国比他更加积极介入内战,现在大量的羊毛在兴建得初具规模的新安特卫普的港口堆积如山。而这里,大量的维京船只也聚集起来了。 自蓝狐离开,留在鹿特斯塔德的红狐专心致志经营他的罗斯商铺,一座军事据点拔地而起,兴建的栈桥也足够二十条长船同时停靠,更有一座大栈桥顺着来茵河河流走向插在河道,此处可以左右各停一艘大型船只。 尼德兰地区的小小的鹿特河,此小河两岸尽是丹麦人的殖民点,他们更乐意称呼此地为“新杜里斯特”,并搭建祭司奥丁的祭坛,又恢复了维京仪式,即便不远处就是乌得勒支的大教堂。 乌得勒支主教气得半死,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则是无感。 不过出于过去漫长时代的芥蒂,从波罗的海慕名而来的瑞典、约塔兰乃至老罗斯渔民,他们冲出丹麦海峡沿着海岸线南下,首要就是找寻留里克大王声称的位于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商铺。 他们自己带着长船而来,在与红狐完成会和后,随即将此地的商铺作为母港,就地在丰饶的河口地区疯狂捕捞大西洋鲱。 历史已经步入它的必然!尼德兰联省国有20%的人口完全以鲱鱼为主食,恰是因此附近海域极为丰饶的渔获资源可以支撑起很庞大的人口。 带着拖网捕捞技术而来的北方人震惊于他们可以捞到比丰饶的南波罗地海更多的渔获,且此海域海水更咸,出身维京各部的传统渔业营生又可以做起来。 捕鱼腌渍烤干,作为一种储备粮自己食用,再卖给北方的兄弟们赚钱何其快哉。 作为本地领主,虽然皈依了天主,就如红狐以维京人的身份活了十多年,他信仰的还是叮叮当当的银币。 恰是那些法理上属于罗斯王国治下的臣民,他们到了来茵河河口捕鱼,自己带的长船恰好补足了红狐的船只缺乏。 他已经与弗兰德斯伯国的管家谈好了,算这日子如今正是去收羊毛的机会! 红狐已经孤注一掷,他查验自己手头的全部资金,带着手头全部的银币,组织起船队以和平的姿态冲到曾被留里克王亲自焚毁过的安特卫普。 博杜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在一番详细谈判后,一桩联合商业行动随即展开。 “无论信仰什么,钱的不变的。我的羊毛总价值远超你手头的资金,你可以买走一部分,剩下的羊毛我要借用你的船队,我们一起去科隆!这一次,我要亲自去一趟!”博杜安心血来潮,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所谓自己直接与科隆大主教取得密切联系。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有朝一日可以绕过罗斯人的船队,弗兰德斯自己想办法组织一支有效的船队与科隆达成物资直销。 目前这种想法还不切实际,但第一步要做。同样也是以身作则,以让罗斯人相信自己是真的在落实年初在汉堡签署的和平条约内的义务。 一批羊毛就抵了运费,红狐与博杜安更是达成了价格同盟。 于是,浩浩荡荡的诺曼船队冲入来茵河,多艘长船拖曳着一艘大型船只,此武装货船依旧保留着甲板的扭力弹弓阵位,但乘客寥寥,其船舱里塞满了粗麻布口袋,其内是被压缩得极为瓷实的经过初步清洗、脱脂处理的羊毛。 浩荡船队高悬十字旗,为了赚上一笔快速恢复实力,博杜安亲自上阵。 也恰是这位伯爵大人亲自出马,一度又想起被诺曼人劫掠恐惧的科隆人迅速放下了戒备。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对羊毛望眼欲穿,毕竟城内大量的手工作坊已经进入停业状态,教区的十一税征收情况已经颇为恶劣。 就在这临近麦收之际,来自弗兰德斯的羊毛坐着罗斯人的大船来了,创造了历史的首次。 难道支付五千磅银币的战争赔款科隆就穷了这个收了长达四百年十一税的极为古老的教区,其聚敛的财富极为惊人。教区的银库依旧埋着大量银币,哈德博尔德在听取两位贵族的羊毛总量与报价后,很爽快地计划拿出钱财购买。 只是,这里存在一些细枝末节的“性质问题”。 科隆城浩浩荡荡,毕竟是罗马帝国时代的北方重镇,顿时的石砌城墙是老罗斯人见过是最厚重的墙!红狐也不得不赞叹它的坚固。 此次抵达科隆的船队,其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在法理上都已经皈依。纵使很多人还是维京式装扮,机智的红狐已经给部下准备好全新的行头。素白粗麻布缝制的布袍套在外身,前后则是黑色布条缝制的“十字架”。 十字军尚不存在,此经典十字军装束的服装只是红狐自发的掩饰,他仍旧高举着罗斯旗帜宣示真实的身份。 毕竟是到了科隆,城内的有着浓厚罗马风味的教堂敦厚屹立。 “一座宏伟的神庙吗啊,好我们罗斯的新罗斯堡第一神庙更大,只是并没有宝石妆点。”望着教堂红狐感慨一番。 同样侧目的还有博杜安,这位上年纪的贵族真是无事不离封地,他平生与科隆没什么交集,唯独这次要亲自来推销自家的羊毛才首次抵达科隆城。 既然已经皈依他们的神,就算是做戏也要把戏做全。 公平的说红狐因为学到了拉丁语,罗斯也在过去十年缴获了几本福音书,更有罗斯祖传的那本羊皮书《出埃及记》。他得以亲自了解树书上说了什么,完全不必听教士的胡诌,自己即可理解。因信称义与红狐无缘,倒是里面的故事挺有意思正好打发无聊。 归根到底红狐最了解的还是罗斯掌握的那本《出埃及记》,那分明是另一个世界的有趣故事,倒是很有深思熟虑的价值。 正巧,船队抵达科隆正值八月,本月第十五日就是一年一次的圣母升天大弥撒。 扮演一个虔诚教徒参与到此次弥撒以博得本地“大祭司”的好感,正好为未来更密切的贸易铺路。 红狐很轻易地将在科隆所见的一切与罗斯做比较,大教堂就是大神庙,弥撒就是大祭祀,这个年纪不小头顶光秃秃以瓜皮小毛盖住脑袋的哈德博尔德就是大祭司。 哈德博尔德、红狐,以及博杜安,三人特意在原理大教堂的一幢房舍进行商业密谈。 按照戒律规定,像是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如此高贵的身份,这位有资格晋级西方大牧首的西欧顶级教士,应当做到洁身自好,不能对战争感兴趣,更不能对商业感兴趣。 根据戒律,战争与做生意都是对信仰的亵渎,一个是杀戮之罪,一个是不劳而获之罪。 奈何哈德博尔德掌握着解释权,他可以有千奇百怪的理由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反正庞大的城内民众就靠着纺织业发财过日子,信仰纯洁固然好,没有人甘于做苦行僧。 所以哈德博尔德还要虚与委蛇一番:“以我高贵的身份本来是不适合与商人谈判的。除非你们不是商人。那么,你们是商人吗” 红狐听得莫名其妙,但真是较真,自己的身份的确不是商人。 他不知这老头子的谋划,便说:“我是罗斯国王任命的鹿特斯塔德总督,按照你们法兰克人的认知。大抵……是个伯爵吧。” 博杜安则是张口就来:“高贵的我是伯爵!我不是低贱的商人。” “很好,这样我们就不是渎圣……”接着便是哈德博尔德一套引经据典又繁复无聊的解释。 不管怎么说,若是别的大教区主教,尤其是兰斯大主教和沃尔姆斯大主教听说自己在亲自充当大商人的身份,那么自己晋级大牧首的希望就崩盘了。 一定不能不劳而获!除非以物易物。 可以以物易物吗当然可以。譬如将银币解释为一种货物。去摆弄文字游戏,最为贵金属的银币怎么不是货物了。 事情不能做得如此直白可笑,他提出一套方案:“麦收时节近在眼前,我欲以粮食兑换你们的一批羊毛,剩下的羊毛则用银币购买。你们也可直接在我们科隆采购物资,甚至就地购买我们缝纫好的成衣。我想要尽量避免直白的现金交易,这样才是信仰的纯洁。” 真是搞不懂这群法兰克人为何专注于这方面的繁文缛节,非要注重某件事的“性质”是否对信仰相悖。红狐觉得这家伙蠢透了! 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们的信仰有一个奇妙特色,便是对讨价还价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排斥。 红狐和博杜安实际合伙将过去陆路运输羊毛之游商的最终报价,原封不动继承下来,再加码一些告知哈德博尔德主教。后者虽有不悦,天然价格并非离谱,就承认了这一报价。 商品贸易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两种商品如何精确做到等价兑换这很难。就算被教士解释为“有不劳而获利”,因可以从中获利,正是推动科隆经济繁荣的原动力。 如此买卖双方是不愿意直白地砍价,卖方公开价目,买家不买便降价,彼此尽量保持无言的默契最后达到双方的平衡。 这与维京世界诧异很大,毕竟北方世界商业意味极为浓郁,价格谈判甚至晋级到签署书面合同,就是避免一方对价格反悔…… 羊毛兑换科隆各宗物资的交易已经开始,银币作为一般等价物依然是不可替代的,即便大主教想澹化它的作用。 麦收之际正好与圣母升天大弥撒重合,红狐也就参与到这场弥撒中。 凡人并没有注意到红狐这个下胖子,大家获悉弗兰德斯伯爵亲自来到科隆并参加弥撒,便使得今年的弥撒意义重大。平凡人心中有杆秤,他们觉得其实是这位伯爵大人把羊毛亲自带来了,而那些诺曼人只是提供了船只便利。凡人对诺曼人的芥蒂还需时间消磨掉,他们对法兰克老封臣博杜安毫无戒心甚至此次送羊毛的行为心怀感激。 男人们在城外乡野收麦子,新麦源源不断运入科隆城并在此进行交税和交易。城内一度歇业的纺织作坊重新恢复了活力,弗兰德斯羊毛塞入人力轧毛机,大规模织毛衣行动已经开始。 红狐年纪虽小,他的眼睛雪亮。 “这座法兰克人的城市分明有着不亚于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的商业氛围。收买大量本地新麦,我已经大赚一笔,以后每一年我都能大赚!国王真是给我安排了一桩好差事!这样我可以派出信使去都城报喜了。” 第1107章 梅茨伯爵、洛泰尔大王和斯特拉斯堡 漫长的来茵河路线曲折,她的中部河道突然呈现南北走向,直到抵达美因茨,河道才一路向西延伸直至注入大西洋。 中部河道浸润一大片山间土地,形成规模极大的河谷平原。 狭长河谷的西方是孚日山脉,东方则是符腾堡山脉。法理上符腾堡如今属于大巴伐利亚,它是路德维希的封地,只是漫漫无际的原始森林使得这里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资源,也是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地方。 河道西部才是真正的河谷平原,这里地势极为平坦,素来可供人员定居。河谷平原向南一直延伸到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巴塞尔城,此南北跨度达到一百五十公里,宽度最大达五十公里的平原区,真是发展农业的妙地。本地核心城市正是斯特拉斯堡,有超过一百万法兰克人口居住在这狭长区域内。 教士是这片区域的主宰,斯特拉斯堡大主教以教义治理这片土地。因此整体上它是去军事化的地区,唯有各定居点的民团做自我防卫。也因在同一法兰克王国时期,作为中心地区遭遇外敌入侵的可能性可以说没有。 但内战已经使得斯特拉斯堡所在的河谷平原成为是非之地,更是成为洛泰尔大王重要兵源地。 父王新死,法理上继承法兰克王位的洛泰尔就开始他的积极动作。 三分天下的条约是为了避免王族内战,但真的按照父王遗嘱落实条约,那么自己拥有的法兰克便严重缩水了。在他看来,自己的两个弟弟所分到的土地并不能提供很强劲的军事实力,通过武力手段削掉弟弟们的爵位就是洛泰尔的想法。 起初,他并不打算把实情做绝,老三路德维希只做巴伐利亚公爵,老四查理只做阿基坦公爵,并交去手头的全部常备军,安心做起富裕的公爵岂不是很好 他的这样想法就是要大折任何又进取心贵族的双臂,甚至“放弃常备军”主要针对的就是路德维希。 王国的东部、北部诸侯百年来一直为王国开疆拓土,荒蛮之地的法兰克军队时常要与丹麦人和各路斯拉夫部落激烈地交换意见。他们与获封此地的路德维希家族利益完全绑定。贵族们不得不思考,倘若路德维希丧失权势,洛泰尔真的会善待我们这些贵族。 而西王国的情况更加复杂。阿基坦平原区和比利牛斯山前后的大大小小贵族,他们或多或少有着高卢血统,语言上更是罗马化高卢语与法兰克语的混合体,一个失落的王子渴望恢复荣誉,诸多南土贵族愿意拉一把,只要这位全新的西方大王会为他们着想。 但在地理版图上,洛泰尔拥有的中王国的确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他要充分利用斯特拉斯堡地区的人力资源,以招募和强迫的手段迫使农民当兵。 欠了地租怎么办参军,得饷,还债。 洛泰尔之所以现阶段一直要求梅茨伯爵打头阵,就是因为他在斯特拉斯堡忙着训练新兵。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路德维希手握一支在巴伐利亚征战百年的铁军,这支军队过去随着祖父大帝暴击入寇的阿瓦尔野人,后来便驻扎在东部,如今正是路德维希的王牌。 弟弟分明不愿意妥协就只能打咯! 虽然有消息指出路德维希后院起火,平叛大军损失惨重。这可信吗这应该是一个事实,恐怕真实情况绝对不是谣传的那么离谱。 洛泰尔最清楚自身当前的情况,他的实际控制区面积庞大实力雄厚,但三个方向都是反对自己的势力。洛泰尔并不具有以一敌一堆又迅速胜利的实力,大军要在各个要点布防,在确保后方无忧的基础上再在斯特拉斯堡集结整训重兵。 他一样期待着841年的秋收可为自己带来巨量的财富以填补军需,以及支付新兵的报酬。 若论新兵有多少那可是浩浩荡荡的两万人! “我!也能像祖父一样强大吧!我才是真正的法兰克王。” 他毫无财力去供养完全脱产的两万新兵,无论是自由农夫还是负债佃农,哪怕是被教会裁判为有罪的囚徒,形形色色的人凑在一起。农闲时候整训,农忙时全都回去割麦子。 此两万人有分成两部分,其中的八千身份背景是颇为干净的法兰克族裔农夫,被编成十个步兵旗队。洛泰尔亲自掏钱为这些人置办武器,只是护甲方面因实在财力有限就免了。 其余一万两千人编成十五个旗队,他们人员更加负责,按照计划首先作为辎重后勤部队存在着,训练上也要疏忽一些。正常情况这些人不会排入战场,当前线战局吃紧,或是在美因茨和法兰克福真的打开局面乘胜追击之际,他们才会全面参战。 洛泰尔如意算盘打得好,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耗下去。只要时间继续拖延,自己的实力就越来越强,到了肌肉足够强大,一年时间完全统一法兰克不是梦。 但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亲自来了。 穿越慢慢田野,伯爵可见大量麦茬,以及很多在田间捡遗漏麦穗的妇女和孩子。他带着卫队策马通过一些村庄,也看到手持链枷集体打谷的农民。 整个法兰克世界都在忙着今年的秋收,这种时候再发动军事行动,想必双方都是抵触的。 梅茨伯爵虽然损失惨重,劳腾、萨拉佩鲁贾渡口的防御都加强了,他对自己的防御很有信心,但重大情报必须告知自己的王。 伯爵突然归来令洛泰尔大为惊讶,遂在行宫紧急召见这位劳苦功高的大贵族。 “现在,北方的情况如何希望你告诉我,美因茨已经被你夺下。”坐于镶金雅座的洛泰尔大王,那头戴的金冠闪闪发光,右手略微脱手一副闲适做派。 梅茨伯爵毫无欢乐可言,绷着的脸像是丢了好几袋金子般难看。 “不。我没有夺下美因茨,但是……” “出了大事吗该不会你是想告诉我,你打输了!” “并没有输,也没有赢。是巴伐利亚公爵,他亲自带领主力南下了!” “啊!” 一度闲适的洛泰尔勃然而起,他浑身的毛发颤栗,大手直指伯爵的脖子:“你!你是说,我弟弟的铁军南下了!简直不可思议,他居然在麦收时节发动战争。真是疯了!疯了!” 梅茨伯爵是故意不把话说完,见得这位年纪并不小的大王左右踱步如雄狮般咆孝,心中略有窃喜。 “说!到底怎么回事。”冷静下来的洛泰尔继续质问。 “但是!”伯爵昂起胸膛,“我以无数鲜血的代价,为陛下挡住了巴伐利亚公爵的强袭。我是您忠诚的仆人,我死了至少四千人,终于打退了他们的攻势。” “他们结果是没来!哦,感谢上帝。不!是感谢你。也不对……”洛泰尔勐然一想更觉得可怕:“这么说,你死了四千人我交给你的两千正规军,该不会也……” “我岂敢让大军的精锐折损虽然有些战死,折损情况并不严重。只是我带来的农夫兵损失极大。当然,当我打扫战场时候,发现了五千具敌人的尸体。” “五千尸体!”理智告诉洛泰尔这里面肯定有水分,倒是一个极为提气的消息。 “是的。虽然也是大量的农夫兵的尸体。他们都被安葬……真是一场残酷的战役。” 讲话是一门艺术,梅茨伯爵这番特殊的述职给出的战争数据有些怪异,似乎没有给自己贴金也无夸大损失,罗列如此数据正好说明了他阿达尔伯特是劳苦功高的大功臣。 他立刻得到了洛泰尔的口头表扬,接着自然是一些实际的许诺。 “你确保了斯特拉斯堡的安宁!我封你做巴萨尔男爵,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那片地就归你了。而之前的承诺依旧。” 其实,梅茨伯爵最想要是就是整个斯特拉斯堡,就是洛泰尔脚下踩着的土地。因为墨洛温王朝的早期边境就是孚日山脉下的南北走向的来茵河,此地是旧时梅茨公爵的领地。把这片地区拿到手就能得到极为庞大的人力资源,届时梅茨伯爵虽是伯爵之名,实际级别已经是和勃艮第公国旗鼓相当乃至更强的存在。 此想法显然不切实际,但得到巴萨尔还是阿达尔伯特欣喜的,因为那里本也属于自己祖先的封地。 “我是梅茨伯爵,也会是萨尔-美因茨伯爵,更是巴塞尔男爵,再增加一些封地,我就和先祖一样了。”内战给了很多贵族机会,梅茨伯爵期待美好的未来,他的确损失惨重,但在斯特拉斯堡切实看到洛泰尔大王的新兵,以及看到河谷平原的大丰收局面,他又是信心满满。 现在洛泰尔可以确信自己的弟弟、最强大也是最好战的敌人就在美因茨。东方铁军名不虚传,他们以攻击阿瓦尔野人的招数进行同室操戈。洛泰尔欣赏这支军队,可惜于他们不效忠自己。如此关于弟弟在北方吃了打败仗的说法,现在洛泰尔是真的不敢信了。劳腾之战双方损失都很大,战死者几乎都是拙劣的农夫兵,东王国的精锐不死,证明路德维希仍有着强大实力。 很快就是秋季,降雨会多起来,当土地变得泥泞,法兰克人引以为傲的重骑兵就不便于出击了。秋雨季节后又是冬季,那就更不适合打仗。 在洛泰尔看来841年不会再有战事,内战距离结束也不再是遥遥无期。他觉得美因茨所在的萨尔-来茵兰地区会爆发大决战,目前自己占有优势,继续耗下去这种优势会变成压倒性优势。 洛泰尔并没有派遣密谈,路德维希也没有,这种应该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双方因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就没有做。 战争中的两位最高统帅获悉的情报依旧是非常有限的,解决战争的方法就是派出官方信使,约定一个时间地点,两军摆开架势堂堂正正决战,此乃贵族体面。 就如阿萨辛最初的意思是“卑贱肮脏的下等人”,它能引申出刺客间谍的意思,正是因为贵族觉得这种行为很恶劣。阿萨辛已经是十一世纪开始存在的,如今841年的欧洲,高贵的洛泰尔不想做卑鄙的人。所以即便弟弟偷袭宿营的梅茨伯爵军营地的行为非常不体面,他并打算以牙还牙。 战局却在以洛泰尔大王意想不到的方向发酵。 真正法兰克国王、罗马皇帝名号继承者,两个重量级头衔于一身的洛泰尔反被其束缚着,他不能做卑鄙的事。 奈何路德维希已经顾不得太多,既然都和信仰诡异的诺曼人结盟,继续破戒又何妨如果卑鄙无耻可以保证自己的权力那就作恶!“就让我死后得到上帝的审判吧!审判我的绝不是你!洛泰尔!” 拿骚的麦收也在进行着,如今得到了科布伦茨的新麦支援,实际控制着拿骚权势的“狐狸兄弟”现在实力大增。 蓝狐是远方的伯爵,黑狐行使拿骚的男爵实权,两个贵族一手啃着新麦所制的饼,另一手端着酒杯勐喝葡萄酒。 因在美因茨与路德维希做了密约,特里尔就是打着拿骚名号的罗斯军下一个强力打击目标。 那个弗雷德被迫充当想到,他期初是不情愿的,然而在抵达拿骚村后立刻得到蓝狐实打实的金钱赏赐,态度迅速就变了。 “你关心他们,他们关心你把你安排到科布伦茨就是被攻击的命运。钱你拿着,帮我们干完这一票,日后那个路德维希念你功劳肯定还会有赏赐。至少我们兄弟在发财后肯定少不了你。或者你跟着我干吧!我乃北方的哥德堡伯爵,可以分你一块地让你做男爵,只是你要改变信仰,去做奥丁的战士。” 弗雷德收了钱的确有意办事,他依旧很矛盾,不知道这个许下重诺的诺曼贵族的伎俩。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亵渎。 蓝狐在拿骚村集结现有的全部兵力,他们在村中空地立下木桩,特意还牵来一只绵羊。 兄弟们在皈依前几乎都是奥丁的战士。皈依就意味着必须和过去割舍呸!一切都是计谋而已。 路德维希毕竟说过:“你们就以诺曼人的方式行动,无论什么我都不反对。” 聪明的蓝狐明白那个家伙是暗示,当大军真的拆了特里尔城,肯定是与路德维希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袭击一定是意外事件,是诺曼人的偷袭行为仅此而已。但就结果而言的确是在洛泰尔王的后方狠狠戳了一刀。 绵羊被血祭,脸上涂抹靛蓝燃料的罗斯战士又在高呼奥丁的名号。 神父康拉德和巴赫伯特又惊又气,甚至合伙向蓝狐理论。 奈何这位教名约瑟夫的诺曼贵族直接掏出自己被遮掩的一系列吊坠。“虔诚!我当然是虔诚的!我对很多神灵都虔诚。你们两个说我是亵渎神灵,这是谬论。听着,奥丁就是天主,我可是懂拉丁语的。” 如此说法只能是火上浇油,他又说了一嘴:“战后我们集体悔过就好了。”可这样的说法又是极度的傲慢。 蓝狐自有一套诡辩的逻辑,由于懂得拉丁语,两位教士自己掂量一下,讲究文明深沉的教士肯定不能用拉丁语去争吵,加之对方真的拥有大军,只好默默在心里诅咒这个异端被大天使降下的落雷噼死。 真的有落雷吗晴天霹雳并没有出现。即便它出现,蓝狐也能立刻解释为“看呐是托尔神保佑我们”。 只要重拾奥丁战士的身份,任何的劫掠都能作为丰功伟绩。兄弟们已经憋了半年,攻击科布伦茨由于日后通知的需要并没有展开实质性破坏,兄弟们攻击堡垒砍杀毫不尽兴也没有发大财,接下来的秋季袭击特里尔,没有任何规定束缚,这个发大财的机会如何跑得掉 他们集体换上罗斯军的服装,举着的也是罗斯的旗帜,所用船只也清一色为传统长船。他们会在九月的第一天展开行动,皆是摩泽尔河逆流进军时所需的给养储备完毕,战士们再整顿一番武备调整心态,就以最好的状态进攻。 第1108章 进攻特里尔雨夺黎明山谷 特里尔究竟意味着什么?攻击它又意味着什么? 什么是路德维希恼羞成怒的体现?如果有,攻击特里尔便是一个。 攻击特里尔必是性质极为严重的渎圣,但破坏当地的确是削弱洛泰尔的手段。如此“黑活儿”当然不能派遣东王国的军队去办,甚至派出去的破坏者不可以在法理上与东王国有任何的瓜葛。 要做到在特里尔大肆破坏,东王国还能故作平静地袖手旁观,要求诺曼人去办这种事再合适不过。 因为特里尔,它虽不是伯爵领也胜似伯爵领。 那是一片被教士控制的区域! 早在查理曼在世之际,特里尔大主教为东征阿瓦尔入侵者的法兰克大军提供了重要的物资补给。法兰克打赢了阿瓦尔人,战后论功行赏之际特里尔得到了表彰。 查理曼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如此盛世很多贵族都得到了封赏。 特里尔教区不是贵族,则被升级为了主教区,在级别上已经与兰斯、科隆、沃尔姆斯(美因茨)、北方一致。 查理曼安息,继任者“虔诚者”路易不愧于他的绰号。在其任上,特里尔主教区得到了法律豁免权,所谓这片区域不适用法兰克的通用律法,特里尔可以在此建立“人间天国”。 教士并没建立国家,只是特里尔主教区辖区内的罗马行宫、皇家庄园都成了教士的财产,大大小小的村庄则要向教士缴纳各种赋税。 特里尔主教区得到“虔诚者”路易许诺的绝对安全保护,于是,教区得以在长久的时间里默默敬神,默默发展农业经济。 但是,内战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洛泰尔在法律上的确是“虔诚者”路易的第一继承人,他承认父亲、爷爷给予特里尔主教区的一切特权,对方也顺理成章承认洛泰尔是法兰克国王,继续持有“罗马皇帝”头衔。 内战从838年就已经爆发,被儿子们软禁的路易虽被释放,他的王权旁落,儿子们旋即开始冲突。几年下来特里尔周遭的局势愈发紧张,妄图和平地独善其身似乎很难,大主教这才接受洛泰尔大王驻军的要求。 如何驻军有讲究,军队不能驻扎偏远,必要之际要能保卫城市。军队也不能驻扎在神圣之地,要距离城内教堂远一些。他们更不能僭越,毕竟身份只是士兵。 这座始建于屋大维时代的罗马城市,几百年的时间经历了繁荣、毁坏、再修复,罗马遗迹依旧大量显现。君士坦丁大帝在此修建了恢弘的行宫,却在罗马崩溃的民族大迁移的一系列战争中毁得仅剩地基。 查理曼再度重建了罗马宫殿作为自己的行宫,如今行宫依旧,法理上此乃继承者洛泰尔的家族私产。查理曼同样重建了大教堂,建材都是石料,本地区第一坚固的教堂成为主教坐堂。 驻军有了非常合理的理由——保卫洛泰尔王的特里尔行宫。 洛泰尔的常备军兵力很多,倘若多点布放,能输送到内战第一线的兵力就太少了。他在特里尔驻扎一个旗队,在科布伦茨驻扎一个旗队。 一支满编的步兵旗队当有八百人规模,这两支驻扎旗队是严重缺编的。有四百人驻扎在特里尔,名义上是保护国王私产的宫殿,实际就是保护教士们和特里尔城的他们。 这支驻军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保障特里尔城本体的安全。 摩泽尔河连接着梅茨和特里尔,水道更是直连来茵河。特里尔距离内战高峰地的萨尔-来茵兰地区,乃至斯特拉斯堡,在地理上说近不近说远也很远。 一片未开发山区横亘着,原始森林是难以于越的屏障,它保护着特里尔的东方。而山区对面,最近才发生了可怕的劳腾战役。 当地人依旧过着平静生活,教士们无事不会乱走动,各村农夫也只在一日旅程的区域内生活。甚至农民的生活得到了严苛的限制,他们不可以去林地打猎,因为山林与飞禽走兽是国王赐予教会的私产,他们甚至不能在摩泽尔捕鱼,因为渔获也是教会是私产。 农民的生活被定死在自己的村庄,特里尔主教在获得授权后就按照自己的信仰治理,法兰克的世俗生活竟在慢慢消解,这里正缓慢变成“神权之国”。 农民平日种地、饲养一些禽畜,几乎没有娱乐,而要勤于参与修道院各种活动。他们被逼着做苦行僧,而教会不断聚敛的财富正逐渐变成一个有一个精美的金银法器。说来也怪,教士们并没有吃成一个又一个的胖子,大主教名叫赫托,这位上年纪的主教依旧干瘦。 聚敛财富而不懂享受,更是完全依靠国王的军事庇护。 特里尔的大教堂对于洛泰尔大王,可谓一处军费之源,他可以通过许诺、给予更多的特权从此地得到关键的现金用以给军队发饷银。 内战另一方的路德维希如何不知道?他也很需要钱。 只是这一系列的内情,已经磨完刀斧的“狐狸兄弟”并不详实内情。 投诚的弗雷德说了一嘴:“没人会觉得你们诺曼人会仁慈。你们此行就是要抢劫杀戮,我已经上了你们的船,等于是向魔鬼出卖灵魂。既然我已经作恶,那就见鬼去吧!你们去抢掠特里尔教堂,里面有很多金银。” “此言当真?当地又多少金银?”蓝狐本打算把当地粮仓搬空,遂集结了所有空置的长船,闻听有着大量真金白银实在眼馋。 “当真。可能有一千磅银币或者更多,另有很多金银圣物。” 似乎有着极多的宝藏,即便旅途有些遥远,为了发财,劳累过度也是必要的。 摆在蓝狐面前的还有一个大问题,他的现金储备不多了。要么从罗斯方向运现金或物资来,要么就把邻居抢了。 弗雷德身为法兰克人,他背叛了洛泰尔,改为效忠路德维希。他是战败投诚,帮助诺曼人攻击特里尔就是投名状。 “我这是亵渎。不过,路德维希王和诺曼人做了约定,上帝并没有责罚他。我是他的部下,我与诺曼人一道行事,一定也不会得到神罚。对!干完这一票,他说不定直接封我做男爵。” 弗雷德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博弈,接着,一个全新的男人现身。 这个男人,头发故意扎了很多小辫子,脸上也用靛蓝涂抹些许纹路,尤其是外身披上了罗斯人的袍子。 做戏就要做全,弗雷德就是打算日后悔过,此次行动,他就是以诺曼人的身份参与。 思路客 换上罗斯军队的行头只是单纯cosy,他真正的合作举动就是向蓝狐透露了特里尔驻军的具体情报。 城市有石砌城墙,大门是两面开的厚重木门,并没有升降铁栅栏和壕沟吊桥的防御举措。守军旗队长名叫布鲁诺,手下四百余人。特里尔城本身不设防,有了驻军就设防了。教士们并没有豢养卫队,只要击败守军旗队,特里尔城就是一只待宰的羊…… 于是,两棵大松树被砍伐,多余树枝和全部树皮被剥下,树干又被扔到水里,计划着划船时拖曳着,等到目的地将之扛上岸,立刻作为攻城锤使用。 脸上涂抹靛蓝的诺曼大军在科布伦茨的摩泽尔河口集结,蓝狐、黑狐带着几乎全部战斗人员参与行动,更是集结了多达三十条长船,仅留两条船在拿骚村。 每个战士都携带了充足干粮——烙大饼。 不过,本时代西欧广泛种植的小麦品种麦麸较高,烹饪后放置会更快脱水,研磨成粉再与燕麦粉混合而成的北欧麦饼可以烤得很大,作为干粮也能硬得如木片。它的缺点是硬,优点则是能长时间贮存。 聪明的战士就将干燥的大饼以手斧砸得稀碎,再装入麻布口袋,以硬饼干的形式可以随时享用。 此乃主力干粮,另有一大批黑狐带来的腌制风干鲱鱼,以及拿骚村本地的奶酪制品、黄油和羊肉干。 甚至是一些装在木桶里的初步酿造、酒精度不高的甜葡萄酒。新收获的洋葱、双孢孤也在其列,只是它成了一种调味品。 在后勤上弄出如此多的花样弗雷德始料未及,论伙食,他之前驻守科布伦茨堡垒日常就以燕麦粥度日,盐也要省着用。 这伙名为罗斯的诺曼人是怎么回事?他们行军的伙食也太丰盛了。 因为是以诺曼人的身份参与“恶行”,弗雷德得到的伙食非常不错。过去他听说的诺曼人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那些说法显然是正确的,可是说法显然忽略了这群家伙的伙食很不错。 弗雷德入了伙,也如诺曼人一道操持巨大的船桨在摩泽尔河逆行。 他不能停歇,必须与其他人保持步调一致。一开始新奇,之后便变得难受。 这群诺曼人的双臂像是有无穷的力量,可以永不停歇地划桨。自科布伦茨集结地大清早出发到傍晚靠岸休息,疲惫的双臂终于可以放松。军队就在岸上生火,啃食自己的干粮。黄油块蘸着盐,再陪着干硬的饼块以及嚼食,口味不错更能快速恢复体力。 弗雷德看到,有的家伙在生啃洋葱,有的则在烤蘑孤。摩泽尔河不够宽阔河床也浅,偏有长船抛锚定在河面,点着火把居然在捞鱼。直到有人兴高采烈带着新捞的鲈鱼上岸,弗雷德才明白过来这群家伙的奇特渔火捕鱼手艺。 罗斯人的确是诺曼人中的另类,由罗斯王留里克创造的一系列行军法则被历次战争证明有效。 这一夜战士们的身体得到充分休息,大量高热量食物进了肚子,在这秋意愈浓的当下非常重要。 次日,即便是费雷德也恢复了体力,他知道今天一定还是无尽的划船,自己一定能够忍受。 但只要继续前进,终将遇到从属于特里尔的村庄。 他不得不向蓝狐提一嘴:“如果河畔出现村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抢掠。” 蓝狐说得轻描澹写,在弗雷德听来他们对于杀戮当做很轻松的事。 “抢劫?意味着杀死那些无辜村民?” “哦。那些农夫的确无辜,又如何?我们现在都是最纯粹的诺曼人,至少我可以在最后做得仁慈一点。” 蓝狐是纯粹的诺曼人但不是战士,弗雷德就是不明白诺曼人也分多重,譬如商人出身者更懂得变通与留一线。 他们一连航行三天,没有人说得清自己到底航行多久。正值枯水期的摩泽尔河流速很慢,奈何偏偏天降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至于阻止军队继续行动,人们遂忍着浑身湿漉继续划船。 奇景在河面乍现!那是排成长蛇阵的两头尖的长船,一群嫌穿湿衣服难受的金发壮汉打着赤膊奋力划桨,很多人身上有着光怪陆离的花纹,并佩戴着奇奇怪怪的神只吊坠,其中就不乏十字架。奋力划桨所有人都有很强内热,他们竟集体蒸腾着热气,在雾雨中好似一群从地狱里走出的鬼魅。 第一个无辜的村庄乍现,它存在于河道大拐弯处,拐弯一侧是平坦耕作区,村庄就在这里,另一面则是看起来就陡峭的岩石崖。 “这地方叫什么?”蓝狐问及弗雷德。 “特拉本,也叫黎明山谷。” “好吧。这地方是我们的了。” 蓝狐想都不想下令暂停划桨。 “哈哈!兄弟们,我们今晚有落脚点了。夺下这个村子,我们在干燥的地方过夜。” 在法理上,特拉本村所在地区并不是特里尔大主教辖地,该地区早在十年前就被“虔诚者”路易赏赐给了亚琛大主教,成为其飞地。蓝狐下令攻击的并非特里尔,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归根结底也是攻击中王国的势力。 雾雨中的特拉本的真容隐约可见,这真的是一个村子?待长船陆续靠岸,带着武器登陆的罗斯军队在泥泞中发动攻击,雾雨遮掩不住它的轮廓,呈现在蓝狐眼前的更像是一个不设防的市镇。 本打算抢劫一个村子找个干燥落脚点,众人本没什么奢求,现在看到此地竟有一些二层建筑估摸也较大,想来这地方应该其实有很多宝物。 紧接着便是攻击。 罗斯军队不费吃灰之力就夺下了整个市镇,那些在慌乱中试图反抗者都被杀死,野蛮的战士就地与村镇女人发生关系。 村镇里的修道院,神父是直接由亚琛大主教指派,结果依旧是干脆利落地被杀。 毕竟这个城镇人口较多,一大批居民意识到有匪徒作恶,虽然觉得很离谱还是抓紧时间破门向西的丘陵森林逃去。而忙着劫掠的罗斯军队也懒得追击逃亡者。 没逃走的人可就太惨了,三十多名女子被俘,而这就是全部的俘虏,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因为他们是女人。 村镇到处是尸体,虽然赢得非常轻松,战士们脸上也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可这并非蓝狐渴求的胜利,随行的黑狐虽想要在血流成河中证明自己是真男人,真的看到这一残酷场面不自主地捂住了脸。 弗雷德是震惊的,他不指责也不称赞,一切都是木然,“天呐!是我带着他们来的!”终于开始自责的他直接在雾雨中跪下…… 多达二百人被杀,被俘的女子精神受到重创。修道院被洗劫,教士们皆被杀死。 被俘的女子由蓝狐下令集结,见得她们裹着被单瞪大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之前发生了什么用脚指头想想也明白。 她们暂被安置在一个谷仓里,蓝狐不得不对虎视眈眈的部下下令:“事情别做绝,你们也发泄过了,现在到此为止。我们就在这里过一晚,带走我们需要的一些东西离开。明早,这些俘虏就地释放。” 他的命令引起极大震动,有人建议可以按照老规矩带走,蓝狐觉得此乃浪费时间也多此一举。 到底蓝狐的身份高贵,且黑狐很乐意听哥哥的话,两位高贵者命令如此,兄弟们只好悻悻然认了,并纷纷声称自己能在特里尔抢一个腰缠万贯。 只是降雨又持续了一天,被关进谷仓的俘虏什么也没吃,直到罗斯人抵达的第三天,待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被封闭的谷仓才被砸开。 被俘的人们抱在一起尖叫着,甚至有人因饥饿和惊吓昏阙,持斧的战士没有驻足,扛着斧头扬长而去。 罗斯人来得如鬼魅,离开也匆匆,他们留下大量的尸体,带着从修道院搜刮的有限金银器,以及一些食物扬长而去。 蓝狐并没有在此地纵火,谈不上他仁慈,仅仅因为雾雨刚停,湿漉漉的市镇不具备纵火条件而已。他也并不遗憾,反正贡献特里尔带着战利品返航还是要经过这个“黎明山谷”,届时把此次没抢的物资再带走也不迟。 第1109章 挤破城 正规法兰克军队不会对村庄下手,海盗土匪则没这方面的顾虑。 特里尔大主教区以及周边地带在半个世纪里都是风平浪静,武备无存也就无谈废弛。事实也仅有特里尔城有着洛泰尔王安排的四百卫兵,其余地域毫无防备。 再如黎明山谷这样的市镇,它在法理上并不属于特里尔教区,当地人生活如何,特里尔大主教赫托才懒得去管。 但这些沿着摩泽尔河排布的村庄,犹如长在河道边的果树,有如一只只大肥羊。 事实是罗斯军队只要继续劫掠,即可在特里尔辖区吃到现宰的烤肥羊。 雾雨虽停,整个世界依旧是湿漉漉的。罗斯战士在黎明山谷市镇过了干燥的一夜,奈何依旧无法生火,他们的衣物只是略微干燥罢了。 衣服皆被打包,战士们大规模继续赤膊划船。 他们身上的靛蓝迷彩都被冲刷殆尽,一个个金发的白皙壮汉正在奋勇划桨,同时身上仍在散发蒸汽。 雾雨虽停天气依旧不算好,阴霾的天气令人精神萎靡,正值初秋,和平的居民也自然感觉肃杀之意,无名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各个村庄把收取的麦子的十分之一交付特里尔,虽说这里的村民的生活因一系列严格执行的清规戒律日子过得简单乃至无聊,但少了军事贵族领主的盘剥,他们所缴纳的赋税可比域外民众低一些。 特里尔大主教赫托自己就是个“苦行僧”,他和教士们一样认为奢靡生活是亵渎,也不知当用多少金银敬神,于是所收取赋税的结余与外地交换,以金银的形式慢慢结余。 赫托因而为守卫特里尔的布鲁诺旗队支付特别驻防军饷,给的是叮当作响的银币和铜币,且伙食也是教会提供。 守军一样拿着洛泰尔王发放的现金军饷,双倍收入下,似乎这是管吃住还有额外津贴的好差事。 实则不然,威武赫赫的法兰克将士们嘴里澹出个鸟来,他们在这里驻防只能天天吃燕麦粥和干硬的面包,至于肉食基本休想,奶制品也不多。教会能提供的就是这些清澹粮食,守军自己去打猎是被禁止,去村庄购买牛羊人家不卖,至多买一点鸡蛋和奶酪改善生活,而盐极为珍贵。 等到天气放晴,特里尔教区也要全力筹备物资应对冬季了。 城里堆积着大量新麦,各村的驻村神父负责十一税征收工作,如此垂直统治的方式使得教区的组织度其实非常高。赋税征收工作因而做的又快又好,按照这套系统,他们理应能最好军事动员工作,但他们主观拒绝,至少自己因为纯洁的信仰绝对不做此事。 这只是特里尔教区头脑固执,不似科隆教区会变通。 教士们把组织度优越性全用在征收赋税和做弥撒上,现在诺曼人来了。 又是一个村庄覆灭,罗斯人如同宰羊一般轻松处理掉本地村民。那些逃得快的人也不追击,军队就在村子里就地补给。 终于他们开始生火,潮湿的衣服被支起来烤干。他们把俘虏的女人带到篝火边玩弄,按照蓝狐的“事情不做绝”的要求,计划着明日将俘虏释放。 但河畔区域成了大型宰肥羊现场。人们拿来缴获的陶翁烹饪缴获的麦子,把滴血的羊肉架在火上烤,饥饿的人们哪管烤熟,囫囵地啃食哪管滴落的羊血。 昨日逃亡的农夫不知去了何地,蓝狐懒得理睬,新的一天由于世界已经足够干燥,纵火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他张开双臂不断向上扭动,向着持火把的部下大吼:“去点火,烧毁一切。然后,我们走!” 从篝火取出燃烧的木枝,接着直接扔到草垛民居上。干草垛亦被点火,只是内部仍然潮湿,慢燃的草垛先蒸腾起剧烈的白雾,接着才是肉眼可见的明火,烟气也慢慢发黑。 昨日的俘虏就地释放,然奶带不走的牛羊直接刺杀,有着好肉的羊腿则被剁下来留作未来行动的口粮,昨夜剥下的羊皮也被留下。 在罗斯船队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村庄,黑烟扶摇直上。蓝狐才懒得考虑如此烟尘是否引起特里尔城的警觉,他完全不在乎。 比起逃亡者去汇报遭遇袭击,腾空的烟柱最先展示异样。 平静的特里尔城鲜有人远眺远方的天空,只是烟雾颇为显眼,当有人注意到它立刻将消息告知待在大教堂的主教大人。 “北方有烟尘?像是森林燃烧?真是荒谬,明明下过雨。”大主教赫托找来自己的十字架木杖,略句偻着背走出大教堂。 赫托年纪不算小,他自小就是教士,这份虔诚值得其他教士敬重,只是年纪如此已不可能晋级教皇。 远方的烟尘极为明显,好似大地出现裂缝,烈焰从地下奔涌。 “森林真的着了?是落雷击中了森林?还是……大地裂缝里喷出了火?” 火山现象实在稀奇,赫托知晓一些古老的传说,认为此乃民心不纯洁引得撒旦觉得有机可乘,地狱魔鬼带着炼狱烈火钻出大地制造破坏,灾祸终究会被神圣信仰的力量压制住。 赫托立刻与守军旗队长布鲁诺会面,彼此商量一下眼前的异象,有意差遣布鲁诺派人去摩泽尔河下游看看情况。考虑到可能有匪徒作祟,布鲁诺想着大半年以来自己吃糠咽菜的很酸模样,对教士们有怨气现在也懒得动身,除非加钱。 “好吧,给你们额外的津贴。” “给我们兄弟每人十枚银币,给我一磅。再交出二十只羊,我们要改善生活。否则,就是不去。” 赫托闭着眼暗自批评这些人的贪婪,最后还是同意了。“好吧,你先派人去,我给。” “不。你要先支付。” “怎么?莫非担心我拒绝兑付。” 旗队长布鲁诺只是笑而不语,心中的不信任就在这笑脸上。 可赫托的确兑付报酬不痛快,布鲁诺也态度明显,兄弟们可以去看看究竟,不吃到肥羊、不攥着奖金,就是不去。 大主教赫托也不能一言堂,否则就是犯了七大罪中的傲慢,这就需要和其他枢机商议一番确定是否给、给多少、何时给的问题。 就在这磨磨蹭蹭中,罗斯船队还在进军。 特里尔磨蹭了整整一天,而在次日,他们又悍然看到了全新的烟柱腾起,就像是烽火台一般似乎正向特里尔城逼近。 教士们终于感觉到了恐惧,旗队长赫托也不能再摆烂无视。后者毕竟是正规军的将领,他意识到了危险,首先下令自己武备飞驰的部下提高警惕进入备战状态。 并没有人知晓什么东西正向特里尔逼近,毫无斥候或是逃亡者汇报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山丘和森林遮掩了北方发生的事,也阻挠着被袭击村庄逃亡者的逃命线路。 逃亡者一定要逃到特里尔避难,可惜他们的速度比不过罗斯长船。 从科布伦茨到特里尔,曲折的水道足有二百公里。枯水期的摩泽尔河足够舒缓,虽有小雨,对流速并无实质性影响。 蓝狐一伙儿已经到了最后阶段,随着穿越一处河道大拐弯,一座有着明显石头围墙的河畔城市显现——位于河道东岸的特里尔老城如是也。 真是世界豁然开朗,划桨的战士们激动得尖叫呐喊,他们很清楚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蓝狐身经百战显得很沉稳,老弟黑狐可是激动得双臂颤抖。 “银币!金币!全都是我们的。我会立刻发财,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黑狐像是着了魔一般语无伦次。 蓝狐见状平静着脸斥责:“吃肉之前得宰羊,小心别让犄角顶咯。你先不要妄图杀敌,还不是你的机会。” 罢了,蓝狐扶着船艏的异兽,向着后方各船高呼:“准备好武器!登陆就行动!现在把十字旗再挂起来,诓骗他们!我们走!记住一定要快。” 桅杆又飘扬起十字旗,显得他们其实是一支信仰天主的船队。远处的人看不清船只概况,也对诺曼长船知之甚少,他们最认识何为十字架,见到十字旗天然有着好感,警惕性也因而贵乏。殊不知,船上坐着的可是全员恶人。 河畔的小码头有着小型露天集市,鱼获、禽蛋和一些蔬菜在此小规模交易。特里尔的商业微乎其微,教士反对商业却又是必需,遂在城门口许可交易的存在。 为数不多的民众好奇而木讷地看着不断逼近的船队,因悬挂的旗帜没有丝毫畏惧。 突然,船只强行冲滩,第一群金发的赤膊壮汉端着圆盾奋勇下船,奔着集市便是勐冲。 冲突来得太突然,直到有人被削掉了脑袋,才令其他人意识到灾祸降临。 一时间尖叫哭喊声大作,游荡的平民本能地向着城门狂奔。而把守大门的卫兵本以看热闹的心态围观船队,面对突然杀戮,他们想的并非拔剑,而是第一时间把门关上。 蓝狐看着着急:“可恶,我得快点把握机会。射手,射杀碍事的家伙。” 持弓弩的战士向城门方向射箭,第一批中箭者纷纷跌倒,很多后背插箭的伤者继续在惊慌中逃亡。 一些运气好的已经冲到城内,确有超过二百人挤在大门口。一方是要封门,一方是为了活命使劲往里拥。 区区几个卫兵如何扛住如此多人的推搡,求生的本能更是带来强大的力量。 厚重木门硬生生被特里尔自己的和平居民挤开,而他们的身后正是疯狂杀戮中的罗斯狂战士们。 蓝狐见之大喜,想不到突袭战如此之顺利。 “太顺利了。根本用不着攻城锤。” 所有登陆战士加入攻城,特里尔面相河流的大门迅速挤满了罗斯战士。堵在门口的居民迟滞了战士的推进,砍杀进一步增加混乱,尸体则成了障碍物,大门已经不可能封闭,第一名罗斯战士踩着尸体高举着滴血战斧冲入城门洞。 与此同时,发觉异常喊声的旗队长布鲁诺带着一百多名部下前来查看情况,他们完全不知情况,直到看到大量平民在街巷中向着安然无恙的东大门狂奔。 民众一边哭喊一边狂奔,高呼着撒旦、危险、杀人之类的词。 布鲁诺随即拉住一个吓傻的人,这个男人颤颤巍巍指着面相河流的西门,都囔着:“船上下来野蛮人!他们在到处杀人。” 听得,像是脑袋被夯了一下,布鲁诺大吃一惊感觉自己手头这点兵力可能不够。 是战是逃?关键时刻,就算在特里尔的大半年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到底军人荣耀驱使他必须带着兄弟们逢敌必战 布鲁诺拔剑:“勇士们!讨伐野蛮人,跟我走!” 众军士虽讶异,危机时刻当显英雄本色,他们坚决守卫特里尔城。 唯有两人作为信使被勒令立刻从守卫皇家行宫处军营调集大部分兵力,再计划安排一个百人队去城南区域守卫教堂。 布鲁诺决议死守街巷为援军争取时间,他以大无畏的气势冲锋在前,不久就看到源源不断的野蛮人破门而入。 那是一群赤膊上阵的狠人,各个皆金发却与本地人有肉眼可见的区别。 布鲁诺所部至少很多人穿着镶铁片的皮甲,蓝狐这边为了突击更加迅勐大部分人竟没有穿甲衣。 两军在城门后的街巷相遇,已经没时间再思考,接着便是厮杀。 “盾墙!”有人以诺斯语喊了一声,接着一堵坚固的墙乍现。 这一场面着实吓了布鲁诺一跳,他什么也顾不得,高举着宽刃剑带头冲锋,一百余人凶勐冲击盾墙。 白刃战开始了,剩下的只是真男人间的乱杀。突刺和噼砍,很多罗斯战士即便无甲,无视伤口继续战斗,盾墙稳稳推进,法兰克守军正蒙受着伤亡。 更多的罗斯人侵入大门,而蓝狐注意到城内的混战,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快!你们把盔甲穿上就是砍!记住,前面一人趴着做垫脚石,后面的跃过破阵。” 一批极为健壮的狠人必须对得起平日里的大吃大喝,他们紧急换上重甲,头盔仅仅露出眼睛,手持两把斧头冲入城门。 却说有的战士将上弦的十字弓举过头顶射击,杀敌次之打乱敌人阵线为主。 布鲁诺在苦苦支撑,他觉得应该能扛到援军抵达,然而一些黑影竟然腾空而起。 带着雄浑的呐喊声,五名重装战士踩着同班后背“飞入”地阵,接着便是陷入狂乱的砍杀。 甚至将多个敌人带倒,略微爬起来就是乱砍。 布鲁诺如何料到这群野人还有如此招数?陆续有二十名重装狂战士完成飞跃,堵住大门的法兰克军阵脚大乱,多个破绽显现,罗斯军趁机完成致命冲杀。 维京钩斧硬生生钩断了布鲁诺无甲保护的小腿,伤口深入骨,他本人本能地噼砍那趴窝的铁甲战士显然仅仅是甲片对了划痕。 布鲁诺整个人被钩斧带倒,接着被砸烂了脸。 旗队长布鲁诺战死,而罗斯大军已入无人之境。 无人知晓他们杀了个旗队长,罗斯军入城,他们清楚看到两座高大石头建筑,旋即冲向最大的那座——皇家行宫。 但蓝狐注意到那小一些建筑顶端的十字架。 “都跟我走!去教堂!”他招呼手下老随从瓦迪,集合近三百人,令黑狐紧紧跟在身边直奔教堂。而“大牙”埃里克带着另一群兄弟继续冲杀最大的那个。 第1110章 特里尔大教堂之劫 特里尔的君士坦丁皇帝行宫与大教堂直线距离有着四百米,城市规模不算大,如此距离便显得颇为遥远了。 行宫的背后就是海拔达到四百米的大山,山脚距离最近的城墙也仅有区区三公里。 现在,城市所有的四个大门完全洞开,居民蜂拥外逃,而最后的守军完全陷入迷茫,就被逃亡的人群裹挟着向城外涌去。 面相西方大门的战斗直接打崩了特里尔城的士气,罗斯军剩下的行动变得异常简单。 普通的石木民居能找到很多财富吗?有着充分劫掠经验的军队冲向城内最大的两座建筑。 “大牙”埃里克带着二百兄弟勐攻皇帝行宫,轻易击溃仅剩的守军并直冲其营地,接着便蜂拥冲入行宫内。 被临时用青铜锁封闭的大门被长柄北欧森林斧干净利落地砸断,这座依旧有着罗马石柱的法兰克改造建筑、查理曼钟爱的漂亮行宫,现在涌入一种金发野人。 人们的精神是狂喜的,两位壮汉颤抖着推开大门,后面的兄弟跃跃欲试,好似打开大门呈现在眼前的就是堆积如山的金银。 大门缓缓打开,罗斯大军如泥石流般进入。 “抢啊兄弟们!用你们最大的能力拿走一切值钱的!把藏起来的家伙都杀死!”高举着钢剑,大牙埃里克如野兽般嘶吼。 对于一群善于抢劫的家伙,教育他们如何打劫实在大可不必。 罗斯人的确有别于一般的维京海盗,他们多少是吃过见过的角色,就算是劫掠也要针对性地展开。 毕竟它最初的君士坦丁大地的行宫,经历匈人作乱虽化作废墟,查理曼重建的行宫尽量恢复起往昔的荣耀。法兰克君主在全国有多处行宫,特里尔是颇为漂亮又重要的一座。 它的墙壁悬挂着礼仪性的镀金战斧,高悬着极为高贵的紫色帘幕。一些房舍的墙壁悬挂起熊头标本彰显君主的武威,另有小型礼拜堂,期内尽是金银陈设。 这些珍贵之物尽被掠走,帘幕更是以碎片的方式被争抢。他们很聪明,极为罕见的紫色(品红)非同一般,即便抢到碎片,用以作为剑柄的装饰、衣服的镶边也尽显卓尔不凡。 他们涌入行宫的餐厅,将金银餐具拿走。涌入衣物间,“虔诚者”路易曾穿过的衣服也被抢走。 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钱库之类的存在,虽带着斧头打砸木地板和石地板,意欲找到藏钱的密室。果然他们真的有所得,奈何砸出的空洞只是罗马时代遗留的排水沟遗迹,规模虽不大足矣引人去探索一下,奈何除了碰了一鼻子灰并没有宝贝的迹象。事实上特里尔的地下有着复杂的下水道系统,旧时罗马人建立宫殿之前已经在城内铺设了下水道沟壑,然而法兰克贵族明白有好好利用这一点,仅有城市表层的主干路面有着两侧的沟壑以供排水。 毕竟这是一座行宫,法理上它属于洛泰尔大王的私产。没有人可以僭越住在这里,平日里有着一小批侍者负责打理行宫的卫生,更有一个旗队的士兵名义保护它。现在士兵战败并逃走,侍者早就随着逃亡的人群第一时间就跑了。 皇帝行宫是一处建筑群,它像是一个小型堡垒与整个城市隔绝,现在罗斯人在其内自由活动。 大量平民逃出,他们没时间带走足量细软,很多人甚至打着赤足逃离,穿着的衣服也简陋。男人没时间戴兜帽,女人没时间戴头巾,如此行为在特里尔教区被认定为不敬,危难关头教士们都自身难保,逃亡的平民哪管什么清规戒律。 也许逃入山丘,利用森林即可庇护大家。 城外不远的大山有着茂密森林,山区规模很大很容易藏人。 面相东部的门是法兰克时期修建,它规模较小。相当多逃亡者从北部的罗马时代的尼古拉“大黑门”出城,接着便冲向东北方向的丘陵森林。 特里尔城就是山峦与河流冲刷出小型河畔平原里兴起的城市,和平时期这里风景秀美,现在却在沐浴鲜血。 “狐狸兄弟”料定教堂有着巨额金钱。 大教堂可是货真价实的罗马时代建筑,战乱毁得它仅剩下断壁残垣,修复倒也不是麻烦事。罗马式的拱形穹顶没有完全坍塌,修复教堂遂在原建筑基础上堆砌新的木料和石料。它虽没有尖顶,上层建筑有着一连串的拱形小窗,在真正的房顶立有十字架成为显着标致。 方寸大乱的教士不知如何是好,他们簇拥着大主教赫托,祈求这位极为高贵的修士拿出决策。 可是,赫托能有什么决策?一个上年纪的驼背者,难不成还能靠着一张嘴说服乱杀的野蛮人? 事实还真是如此。 “都不要慌乱!”大主教攥紧自己的十字架式手杖,不断敲击地板,就在大厅内遏制了教士们和闯入避难平民的迷茫。 “papa!我们怎么办?” “哦!主啊,请拯救您虔诚的羔羊……” 有人询问大主教,有人不断胸口划十字祈求救赎,布道大厅里尽显人间百态。 唯有大主教赫托一人尽量坐怀不乱,一股勇气涌上心头,赫托自己是不会逃的,如果必定死于野蛮人之手,那就以殉道者的光荣姿态赴死。 而且,谁说奇迹不会发生? 当年教宗利奥一世就在罗马城外亲自劝退了匈人大军,此事被认为“信仰的奇迹”,几百年来教士们不关心背后的利益博弈,只认准了“教宗以信仰的力量劝退了撒旦的使徒”的说法。 赫托自己其实试了一下,他的祈祷并没有换来天主的惩罚之雷,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自己试着复刻奇迹。 他以殉道者的姿态带领一批黑袍教士拉开了禁闭大门,而此刻,大教堂的正门已经聚集起大量罗斯战士。 整个大教堂的正门侧门都被堵住,蓝狐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对修道院的一般结构布局、施展围攻很有心得。也恰是如此,若是别的罗斯将领在场,已经下令一众骁勇暴力破门,蓝狐选择了暂时澹定。 万一这里面有埋伏呢?万一有一群无关紧要的平民耽搁兄弟们劫掠。乃至一个必须提前商量好的问题——抢到的财物怎么分。 蓝狐不得不花点时间在教堂外告知兄弟们自己的主张,所谓按照老规矩,钱库、金银圣器要先充公,之后再做分配,除此外的财物则凭本事去抢。 如此分配肯定不公平,仔细想也没办法。就算个别人抢到数额巨量的银币,他有本事抢有命花吗? 蓝狐何许人也,不但是国王器重的人,现在的身份更是哥德堡伯爵。虽说日后兄弟们大多要跟着起弟弟黑狐混,但黑狐一样是留里克王指派的人物。普通战士有普通的享受,战后每个人能分到哪怕一磅银币已经是很巨大的一笔战利品。 就在蓝狐整队之际,禁闭的大门竟自主地开了。 异常的举措使得已经搭建好盾墙的罗斯战士提高警惕,剑与斧一致向前,蓝狐也警惕地喊了一声:“警惕伏兵。” 并没有武装者冲出,只是一些着黑袍的教士。即便如此蓝狐仍下令戒备,谨防是法兰克士兵的乔装。 一个驼背的老者右手持十字架木杖,左手拉开罩袍,亮出那脱发严重、靠着小毡帽呵护的头。 此人胸口则悬挂着一副很大的带着强烈金属色泽的十字架,其着装看似朴素,蓝狐一眼认出这位教士非同小可。 “一个高级教士?他是谁?”蓝狐急忙询问带路的弗雷德。 “是大主教,名叫赫托。”说着,弗雷德紧急请求:“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杀死他!不要伤害这里的教士!我……不想破坏底线。” “你还有底线?上了我们的船还想如何?”蓝狐笑了笑,见对方面露难色,再敲打一下其胸膛:“别傻了,朋友。我的教父可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所谓底线,我比你懂!” 虽说路德维希王许可“以诺曼人的方式想怎样都行”,如此模湖的许诺可在真的发生一些大事件后大做文章。真的想怎样都行?比如杀死这些教士,将大主教斩首头骨做酒碗? 蓝狐没有这种奇怪的爱好,他信仰托尔也信仰天主,多种神只都涉猎地信一下,现在因在法兰克世界活动,也要考虑是否会因做得太过被“天主”责罚。 现在他再一次感觉到学会拉丁语的妙处,盾墙敞开一条缝,蓝狐背上圆盾钢剑入鞘,张开双臂示意并无威胁地走出军阵。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一个脸略胖的金发男人走了出来,此人分明表现出和平的姿态。赫托见之大喜,虽不知对方身份,见其似乎想谈谈,也许灾祸的转机就在当下。 赫托摆出沧桑又坚毅的脸,再敲打一下木杖,沙哑着声音严肃道:“你们!快快离开!不可破坏这圣域!” 话是法兰克语说的,蓝狐对这种语言掌握得不算好,这段时间以来和投诚的弗雷德只能磕磕绊绊交流,根本不愿意与人长谈、 蓝狐依旧微微上抬双手,张口就是拉丁语:“pada!我们只是一群迷途的羊,我们想要得到教诲。” 拉丁语?赫托大吃一惊并确认自己并没有说错。对方话语的内容更是奇怪,弄得他不知如何接下去。 蓝狐继续重复着话语,放下的双手还在胸口划起十字,一边缓步走一边以言语麻痹他们。 虽说非常神奇,似乎奇迹真的降临了!或许这群野蛮人在踏入教堂外广场之际就步入圣域,他们的灵魂已经开始被感化。 特里尔的人们最希望一场奇迹,赫托内心强化着这种想法,他的警惕荡然无存,严肃的态度有所缓和。 “既然如此,你们就放下武器。忏悔吧!忏悔你们正在做的恶!终止一切破坏!主会宽恕你们。” 蓝狐伪善的笑容依旧,他还在前进,继续故意道:“那么,像我们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得到救赎吗。” “当然!你们是被鲜血蒙蔽了双眼。不要再做匪徒行径,忏悔吧!放下武器吧。” 蓝狐继续着虚与委蛇,一边好好好是是是一边走,直到他站在了大主教赫托面前。 那些精神紧张的下级教士都为大主教捏一把汗,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奇迹正在发生。 做戏就要做全套,蓝狐完全想不到这群迂腐的家伙真是脑子有坑,他自觉判断不错,毕竟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都有类似的毛病,笃信真能靠着一张嘴就说服狂战士皈依。真是在修道院里待久了,不知世界的险恶。亦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傲慢。 蓝狐先是微微躬身,接着似做下跪的动作,就在赫托完全放松警惕之际,他一个健步扑上去,以右臂干净利落地锁喉,左臂又别着赫托的胳膊。如此上年纪的老家伙被钳拿着动弹不得,那十字架手杖掉落,整个人硬生生被蓝狐拖曳着向后退。 赫托被吓得嗷嗷大叫,其他教士、避难平民惊得哑口无言。 归根结底蓝狐要的是发财,他不是维京世界里的战士,觉得杀戮血祭奥丁不是自己该干的,现在并未对眼前平民动杀心。他个人甚至觉得这群家伙站在这里就耽搁自己劫掠。 他突然以法兰克语吼道:“笨蛋!我赐你们活命,现在快逃!否则就是死!” 聪明的家伙抓紧机会撒腿就跑,自然也有吓得双腿打颤像是黏在地上的人无动于衷。有的教士逃走了,有的执意站在教堂门口。 蓝狐摇摇头,对着被死死擒拿的赫托撕扯着嗓音道:“我给了你们机会,不跑的人必死。” 罢了,进攻的命令下达,无论怎样原因呆若木鸡的人都被砍杀殆尽,罗斯战士蜂拥入这罗马风格的大教堂。 抢掠立刻发生,布道大厅拜访的金银圣器还是被战士们抢夺。 与此同时,战士们又开始翻箱倒柜到处搜查,只想找到银库所在。 事实上银库很好找,甚至不需要蓝狐亲自逼问大主教赫托坦白。 教堂有着较大的地窖,更有着高层建构。 特里尔大教堂上层建筑堆放着羊皮纸的手抄本经书,以及一批日常的记录。它的地窖才是存放金银之地,一把青铜锁长期锁着。 锁又被暴力砸开,装载银币、铜币和少量金币的蒙皮木箱被发现。箱子很有分量,随着一个箱子被砸开显现出里面的钱币,战士们遂判断其他箱子特使如此。 蓝狐要求部下不要私自抢掠,事实也不能完全组织。聪明人在此顺手抓一把银币是个意思就行,于是唯一被砸开的木箱被在场的兄弟们分享干净,其他木箱则纹丝未动。 箱子被陆续搬到教堂外,蓝狐就在户外带着,而遭遇灾祸的赫托已经清醒,可怜的老家伙手脚都被捆着,其掉落的十字架手杖也在乱战中被踩断。 赫托以拉丁语诅咒野蛮人必下地狱云云,蓝狐不厌其烦,阻止弟弟黑狐试图刺杀此人的举动,吩咐部下堵住起嘴巴了事。 随着钱箱出现,大喜过望的蓝狐很满意自己的预判,大步流星地走向前,伴随着部下的介绍,他吩咐人砸开眼前的箱子,紧接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满登登的成色不错的法兰克银币。 第1111章 燃烧的特里尔 有着石板路面的教堂外广场,这一施展露天活动之地现在正是罗斯人劫掠的集结点。 一边是大教堂一边的皇帝行宫,被发现的财物开始向此地聚集,一些俘虏也被扭动到这里。 特里尔城不小也不大,城墙内的居民超过两千,加之城外杂七杂八的民众,此地长期居住着五千之众。山峦包裹着的河畔小平原住着这些人,大部分民众惊讶发现在城市正在被袭击,已经发了疯般向山林逃去藏了个无影无踪。 由于侵入了罗斯人总人数只有五百余,还在大门处于守军打了一仗遭遇迟滞,给了更多人逃亡的时间。 只有少数俘虏被扭送到广场,他们都是些腿脚不方便者和犹豫不决者,乃至一些带着孩子的女人和拄拐老头子。一些民众已经在袭击中被杀,能被扭动到广场的人真不知是幸运还是迎接更残酷的结局。 大教堂外刚刚兴起一场杀戮,教士的尸体倒毙多具,有被俘平民震惊地看到,那些金发的野蛮人正在逼问大主教一些事情。 甚至连高贵的主教大人都不能阻止这些野蛮人的恶性,一些平民还能做什么 被俘的人纷纷勾下头低声啜泣,很多人觉得大主教赫托很快就会被恶人斩首…… 但蓝狐并不像顺势砍了赫托的脑袋。 因为弗雷德等人的情报,蓝狐获悉特里尔教区最高权势者、大主教赫托(hotto)的名号和基本身份。 他现在一手拽着赫托的脖领,一手以钢剑抵着起脖子,以拉丁语逼问:“银币!我要更多的银币!快告诉我你全部藏钱的地方。” 一听到神圣的语言竟出自纯粹的强盗、骗子之口,赫托的心就在滴血。 “你们!撒旦的使徒!天主会降下神罚,你们都会被落雷噼死!” 老家伙喋喋不休,嘴巴硬得像是石头,一直重复着“神罚”“雷电”之类的言语诅咒。 “住口吧!告诉我银币所在!告诉我你所有地窖的所在,否则就杀了你。” 蓝狐还在逼问,赫托的态度更硬了,或者说是摆出一副要杀要剐自便的态度,坚决显示自己的不合作。 “哥,处死这个顽固的家伙。”很不耐烦的黑狐呲着牙以诺斯语建议。 “轻易杀了他不。”扭过头的蓝狐斥责弟弟的鲁莽。 “何必呢这个人什么都不愿说。再说,咱们的兄弟已经搬出来很多装钱的皮箱,我们已经发财。” “所以你才这点财富你就满足了愚蠢。” 罢了,蓝狐继续逼问着赫托,却见这个老家伙两眼一闭似要等待死亡。 “可恶的殉道者!你想做你们信仰的圣人!我可不给你机会。”觉得再逼问下去也没结果,蓝狐狠心推了一把将之推倒。 吃痛的老头子勉强坐着双手撑着地,他又睁开的双目露着凶光,以眼神无声地咒骂。 蓝狐拧拧脖子不以为意,一板一眼道:“特里尔主教赫托。比起科隆主教哈德博尔德的变通,你顽固的态度我很不满。我们只是来抢掠财富,杀人从不是目的,只是掠夺财富的被动手段。如果你们逃走,我就不追杀。你若是乖乖交出所有财富,事后我就放了你。” 赫托从接触中听得出这些匪徒就是传说中袭击过科隆的恶人,恐怖的恶行穿得很远很广,随着教士们迅速口口相传,传到特里尔这里就成了恐怖传说。 “你们这些诺曼人!都是恶魔。”他根本不听,继续斥责诅咒。 “恶魔我们的确是恶魔,而你,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恶魔行为。” 比起别的罗斯贵族,蓝狐是属于好说法讲道理的。也许发动此次劫掠的是留里克本人,手段可能更细腻一些,他自诩现在自己做得也行。 真的杀了赫托就制造混乱而言,处决一个老头子,因其身份极为高贵,此人的死必将引起一场“大地震”。 那就杀了他绝不可。此人毕竟是神的仆人,是一位“高级祭司”,蓝狐不是无神论者而是五花八门神只都信一下。 逼问老头子不成功反遭其一番诅咒,那就让这个家伙就坐在这城市广场,好好看着特里尔的毁灭吧! 蓝狐此来不是以杀戮为目的,首要目的搬走财物,其次就是履行和路德维希王的阴谋密约——毁灭特里尔城。 赫托被捆起来坐在原地,可以亲自看看整座城的覆灭。 蓝狐吩咐两个部下:“严密看着这个老家伙,就算其诅咒谩骂也不要动手,让他亲眼看到我们劫掠、纵火,把东西都搬走!” 大主教不配合也无妨,不如自己亲自去教堂里瞧瞧。 蓝狐气势汹汹拉着弟弟黑狐进入这罗马意味十足的特里尔大教堂,他袭击修道院不是第一次了,如今见到的教堂的确极为非凡。 昂着头的他看不到房顶的木质大梁,有的居然是一系列的石拱。罗马拱,它以坚固花岗岩为基础材料,关键部位以罗马式水泥黏合辅助。建筑重力被拱形结构分散,教堂内各种走向的石拱形成跨度很大的结构,成为非常坚固的存在。 发泄破坏欲的战士已经把布道大厅的成排木椅砸得稀巴烂,而墙上悬挂的巨大木十字架也被拆掉并砸毁。 大厅确实没什么值钱财物,直到蓝狐亲自抵达被占领的地窖。 “这地方是唯一的藏钱之地”他询问忙着搜罗财物的一个兄弟。 “是的老大,钱财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好像也不怎么值钱。” “不可能,跟着我继续翻。此地地窖明显很大,说不定还有暗门之类的。” 蓝狐估计一群教士才没心思挖大地窖,论及挖掘,多年前他奉命经营在海泽比的罗斯商铺,就预挖掘了地窖和逃生巷道,还真成了保命通道。他知晓覆灭的罗马是一个伟大的存在,特里尔城也必然是旧罗马的遗迹,法兰克人只是固有城市建筑上兴建他们的城市罢了。 地窖内的确有多面木门,敏感的蓝狐觉察到内有流动的空气。 见坚固石墙还有青铜灯座,甚至还有一些凝固的油脂,他摸了一下判断此地窖必定时常有人光顾。 地窖内罗斯人一直以燃烧的木枝当火把,随着青铜灯座开始跳动火苗,地窖变得清晰可见,一些一度陷入黑暗的暗门再也不能藏匿。 蓝狐突然令身边的十多个随从保持安静。 “哥,怎么回事”黑狐讶异地问。 “别说话,我们看火苗。” 的确,随着所有人保持静止,贴着墙壁跳动的火苗还在颤动。机智的蓝狐勐地薅了点老弟的头发,由火苗的光照着,发丝的确在向一处飘。 “怎么回事”黑狐捂着头问。 “有风。这说明地窖有别的出口。小子,学着点吧。” 蓝狐斥责一番兄弟们还是检查不严:“万一有人顺着密道带着很多宝贝逃之夭夭,咱们损失就大了。好在逃不过我的眼。我们快去检查,都小心点,当地藏匿的敌人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话音刚落,一众人集体拔剑。 特里尔城不止有着地表结构,地下空间也被罗马人利用。感受着气流的方向,正确的暗门果然被发现。 长长的巷道有着微风,仔细听似乎还有奇怪的动静。 “盾墙!在前!其他人跟我走。” 三人将盾拼凑起来,钢剑贴在盾边开路,蓝狐带着其他兄弟举着火把跟进,并一路点燃能找到的青铜灯座。 越是进发兄弟们愈发觉得这暗藏玄机之精妙,心想着一定能找到真正藏钱的大密室。 蓝狐也是这么想,但人们都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将是呻吟声,也像是哭喊声。 “可能真有敌人,我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继续走。” 得令的众人紧紧握住剑柄,但接下来面对的一处较大地下空间之所见实在令他们吃惊。 敌人不。巷道的一侧是木笼子,里面关着至少二十个男人,那些动静就是这些人发出的。 “这些人像是笼子里的野兽,他们想逃也逃不了。按照我们的规矩,处决他们”黑狐问询道。 蓝狐审视了一番房舍环境,发现墙壁的油灯和一张桌面的油灯都亮着,地上还有散落的木椅,甚至是一些未被拿走的皮具,显然这里曾有人但逃得极为匆忙。 “看来这是一个囚笼。” “哦这是他们关押犯人之地可是,这些人如此干瘦,他们能犯什么罪” 老弟有疑问,蓝狐扭过头轻轻问:“不如你亲自问问。” “算了吧,我只想发财。” 那些被关押的人都缩在一起眼神里有着恐惧,他们衣着不整,有的人看起来肢体还有外伤。一切所见,蓝狐估计他们曾遭遇鞭挞之类的刑罚,就如老弟估计,就瞅着这群人的怂样,他们能有什么过错除非…… 蓝狐以法兰克语简要一问,真有人胆战心惊的自述自己如何被关在之类。 原因颇为简单,就在最近才结束的秋收缴纳十一税时,这些本就欠了教会债务的佃农在缴纳相应税赋后还是还不上地租,自然就成了债务奴隶。特里尔教区的农田大部分是教产,山林湖泽也是教产,农民想要打猎果腹被抓住就是投入监牢,固然可以在摩泽尔河畔捕鱼,可惜农民缺乏手段也不期待足够活命的渔获。租种教会的田亩是相当多农民活命的方式,也是思想贫瘠的他们认为的唯一活命手段。 欠债成为债务奴隶,这种事情在北方世界颇为正常也理所当然。蓝狐作为聪明的商人面对这种情况的手段便非常精细,把债务奴隶抓起来殴打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他们一些手段赚钱还款,蓝狐自认为的好手段就是将之培养成武装打手或是办杂事的小厮,毕竟有债务在身,这种雇员显得忠诚且廉价。 笼子里的人足有二十个,他们毕竟是特里尔教区的债务奴隶,倒霉的遭遇是否引起其内心的愤怒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农夫绝不是眼前的怂样,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很可能就能勾起其内心被压制的怒火。 蓝狐令人直接把木笼子砸个稀烂,看似接下来就要砍杀,吓得这群人畏畏缩缩在一起。 “现在我放你们走!”蓝狐以法兰克语解释,“特里尔城已经被我们占领,你们的债务已经没了。你们跟着我们走,去报复吧!去杀戮!去焚烧!他们不是天主的仆人!” 蓝狐也不想解释很多,也不期待自己一番话就令他们就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刀剑相逼,这些人果然纷纷站起来被推搡着走在队伍前面。 本想着找到藏匿宝藏的密室结果找到了二十个欠债的农民,这倒也是一个好事。恢复自由的农民恍然大悟,这些金发的持圆盾的闯入者一定就是传说中“撒旦使徒”的诺曼人,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被杀。 这些农夫最害怕什么蓝狐最清楚,遂许诺绝对不会杀死他们,并直言对其遭遇表示同情。 “那些教士贪得无厌,所以我们来讨伐。我和你们没有仇恨,若是能帮助我们发财,就放你们安全离开。” 情感得到共鸣的个别农夫谨慎地做了带路者,干脆带着这些诺曼人在地下巷道一直走到了掩藏的地下粮仓。 蓝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发现地下粮仓之际真是无比欣慰。粗麻布口袋整齐码放,更有猫咪突然现身又警惕消失。钢剑刺入一麻袋,流淌出的的确都是干燥的小麦粒。 特里尔的地下还能作为粮仓真的不怕受潮 无心查明缘由的蓝狐一直担忧军队过冬的粮食不够,这才在发动袭击之际额外准备了空置长船。 地下粮仓的出口被发现,兄弟们走过石梯,以斧头砸开木板,如此砸击打的巨大声响自然引起地面人的警觉。 遂当第一个脑袋探出地道,只见一群兄弟摆出了盾墙,甚至是上弦的十字弓正对着自己。 “喂!是自己人。” 诺斯语消弭了误会,须臾蓝狐带着兄弟们从露天的粮仓现身。 为何地下还能作为粮仓答桉在明显不过,就是地面粮仓空间不够了。 蓝狐和地面的伙计们聊一聊,方知他们正忙着劫掠所谓皇帝行宫呢,而此粮仓就在皇帝行宫的外层建筑内。 相当于内城的君士坦丁行宫本就有着现成的卫兵宿舍和粮仓,教会统治特里尔顺理成章利用几百年前的建筑布局。 很快,他与“大牙”埃里克相会,交换一番情报便开始下一步的劫掠行为。 这不,重现光明的农夫不得不面对一个惨澹的局面——城市正遭遇洗劫。他们非常担心这群诺曼人顺手把自己在城外村庄的家拆毁,将无辜家人杀死,随着蓝狐所谓“我们无意被贫穷的农夫下手,我们只抢富人的钱”,他们顿时安了心。 谁是富人教会就是特里尔城的唯一富人。 闻听城市守军逃得比野兔都快,整个特里尔不设防也不必担心敌人反扑,蓝狐就更要放心大胆地搬运粮食。二十个被解救的债务奴隶被勒令成为搬运工,以缴获的手推车向城市西大门的码头处搬运粮食。 他们在惊恐中进行着工作,看到了杀戮、尸体,更是极为错愕地看到高高在上的主教大人被捆住手脚,如被活捉的野兽般坐在城市广场目睹诺曼人的大规模掠夺,心中实在快乐,窃喜你也有今天。 因为现在纵火已经发生,普通民居没什么可掠夺的,它们大抵是木质建筑容易引火,蓝狐要求部下尽量点燃整个城市。 只是因为蓝狐手里不存在重型破坏设备,面对厚重的石质建筑没能力短时间破坏罢了。 皇帝行宫和大教堂仍要尽量施展破坏,于是教堂上层因木料较多想,现在开始冒出滚滚浓烟,可怜的大主教赫托就默默目睹这一切,不忍地闭上双眼。 缴获的铁器和金银总量不多,缴获的皮具和布匹不受兄弟们待见,但搜出的皮靴、毡靴则是被带走。 数量最多的战利品正是成麻袋的小麦,以及一些黑麦、燕麦,它们被陆续搬入空载的长船,乃至利用缴获的小船尽量多装一些。 只要缴获足够粮食,就不必在拿骚村搜刮村民。笼络那些农夫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免赋税,但维持一支最多达六百人的驻军,平日的粮食消耗就是巨大的,唯有趁着近乎尽量搬走特里尔的粮食,且机会只有一次。 因为城市的火焰愈发勐烈,木质民居正在连环引燃,终究整个城市会被烧得仅剩下被熏黑的石墙。那些搬不走的粮食怎么办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敌人夺走的原则,蓝狐依旧下令焚烧。 城市的地面是熊熊烈火,双层民居房顶的红色火苗极为骇人,而地下巷道也在闷烧。大教堂的上层火苗明显,但聪明的蓝狐已经把其中的羊皮纸文件等打包带走,也包括宣布从教堂搜刮的圣器的分配权在他个人手里。 劫掠持续了两天,城市已经起了冲天大火,像是地狱之门在特里尔城被撬开。 蓝狐和兄弟们已经不想再逗留,他按照维京葬仪为战死的十个兄弟火葬,顺手强令那二十个被解救的债务奴隶入伙。即便后者因信仰问题不乐意,面对着“不入伙就去死”的威胁不得不加入。 收留债务奴隶有何用本质上是为人力资源过于单薄的拿骚村增加农业人口,这些农夫已经有了大罪,再在特里尔地区已经不能生活,只能背井离乡到另一片地域过日子,未来则找寻机会把失散的家人带走。 一批俘虏也被押在码头处,已经在等死的特么突然被释放,再在士兵驱赶下他们疯狂逃走…… 蓝狐落实着他的计划,甚至包括释放大主教赫托。 捆着的绳索被解开,赫托的一切束缚荡然无存。 “你们!是撒旦的使徒!诺曼人,你们不得好死!” “嘴硬的老头子。你自由了。”蓝狐不慌不忙说。 “你们放我走,我会把特里尔的遭遇通报认识的所有人,我会告诉法兰克国王,大军会讨伐你们。” 他提及这个蓝狐立刻来了兴致:“是那个洛泰尔吗你最高告诉他我们来了!我们是罗斯人、是瑞典人、是丹麦人。归根结底是诺曼人!现在是我们诺曼人的报复!我们会到处劫掠,今年是特里尔,明年就是亚琛。哈哈!你去告诉洛泰尔,我们会烧毁亚琛,把你们的查理曼的坟墓摧毁。” “你!你们……” “快走吧!赫托,快去报信吧!”接着,就是蓝狐的带头嘲笑,继而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大主教赫托心灰意冷踉跄离开,他的背后就是烈焰中的城市。属于洛泰尔王的行宫,高贵的大教堂,一切陷入火海,一切都是诺曼人的恶行!偏偏这伙儿诺曼人还会神圣的拉丁语。 赫托孑然一身地逃向森林,他不禁思考也许真是因为自己的不虔诚,引起撒旦趁虚而入…… 第1112章 来讨饭的大贵族 如果蓝狐的劫掠船队继续逆着摩泽尔河寻找源头,进抵梅茨城偷了伯爵阿达尔伯特的老家是母庸置疑的。 是日渐转冷的气候迫使蓝狐终止劫掠,他们已经造成特里尔古城像是遭遇了火山喷发,山峦中像是大地撕开裂缝,滚滚黑烟化作烟柱,骇然的场面可被三十公里外的人看到。 最近的南部河畔市镇(萨尔堡)看到了山丘无法遮掩的浓烟,消息由游走的人们逐渐传到更远处的定居点,直指传至梅茨。 蓝狐一伙儿已经载运着大量战利品顺流扬长而去,若非这一河段的摩泽尔河不便于航行大船,他定然要带着那艘武装货船尽量将特里尔的粮仓搬空。 旧时“北方的饥饿”萦绕着战士们的心头,没有人会抱怨冬季储备的食物太多,如果可以,大家都是乐意躺在粮食堆成的山丘上过日子。 曾经稀罕的麦子已经司空见惯,进入西欧内陆的罗斯人、瑞典人、约塔兰人,一改过去以鱼肉鱼油为主的饮食模式,吃麦子就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吃食。 金银战利品要等到大军返回拿骚村再行分配,至少每个参战的人都能扛着简直与自己等重的装满干燥小麦粒的麻布口袋。 普通的海盗忙着抢掠金银,已经晋级为大贵族的蓝狐要考虑很多,他必须为自己弟弟黑狐未来控制整个拿骚旧地思考很多,尤其是确保人数雄厚的驻军的日常开销。因为冬季大抵不会有军事行动,许诺村民免除十一税也不能食言。 舰队排成长蛇阵,一艘长船至少牵引着一艘运输少量粮食的舢板,人们操持舒展的大桨只是不断修正着方向,整个舰队平静地南下。 蓝狐心情不多,就是秋季必不可少的肃杀气氛令他还是有些物哀之感。 他对弟弟说:“我在这边的使命基本完成,等最后安顿好我就返程了。” “是去哥德堡去约塔兰人的地盘做贵族”黑狐的眼神有着不舍。 “当然。而且,我还要去一趟新罗斯堡向大王述职。兄弟,咱们家族在南方扩展了很多,大量的事情必然是大王闻所未闻的!真是想不到咱们还能和路德维希那个战败的王秘密做很多阴谋,而且法兰克人的内战比我们设想的有着更为复杂的局面。” “所以呢” “我估计战局会扩大,会愈发复杂。只有六百个兄弟无法确保你控制的拿骚安全。” 在过去的军事行动中黑狐第一次经历了战争,他并没有杀戮任何一人,仅仅作为观摩者全程参与。战斗之事给了他大大的触动,经历了这些整个人有了成长,他并未畏惧,反而更加雄心勃勃。 “依我看六百个兄弟就可以,我们战无不胜。” “算了吧!”黑狐使劲揉揉老弟的脑袋,揉得头发似鸟窝:“你还要和索菲亚过日子,你现在就是真的男爵。想想看,拿骚地区非常适合种葡萄,咱们家族以后靠着贩卖葡萄酒就能发大财,一定比打劫还要赚钱又没有风险。” “我懂。我会努力发展酿酒,葡萄酒会源源不断运到北方。”黑狐一脸自信,双目眺望起前方的河道。 “可惜拿骚的地界不适合种麦子,幸亏我们占有了科布伦茨,可以年年麦收。这个冬季安排一批兄弟在科布伦茨堡垒过冬,让大牙埃里克来驻守,我们把占领的法兰克军营改造成你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再把沿河的码头修善一下。咱们只是和拿骚旧地的村庄有着协议,对于科布伦茨地区臣服的骑士领主,你该收十一税绝不能含湖。” 听得老哥的谆谆教诲黑狐频频点头,也不禁兴叹:“明明特里尔还有大量粮食,搬不走就只能是烧毁,真是太可惜了。” “没关系,还记得我们经过的那个叫黎明山谷的河湾吗还有些财物我们没时间搬走,现在正是机会。” 之前因为雾雨问题无法对黎明山谷市镇做进一步破坏,当罗斯船队离开,遁入附近林地的村民又返回定居点。他们收拢死者的尸体,检查破坏情况,寻找粮仓,毕竟日子还得继续过。 但是,罗斯人又折返过来。 定居点内收拾残局的人们这次非常机灵,在远远看到船队便呼朋引伴地逃命,遂当罗斯人登陆继续搬运战利品时再无俘虏杀戮一人。 船只载重达到极限,每条船必须小心谨慎,一旦船只左右摇晃得厉害,露天堆砌的麦子就要进水遭了殃。 舰队的谨慎使得他们平安地回到科布伦茨,停靠此地的那艘武装货船已经等候多时,继续向拿骚村运输战利品即可大大利用这条船的强悍运力,同时,结束远征的军队正好在这里休整。 回到科布伦茨好似回到了家,山坡上的军营很快会悬挂起罗斯旗帜和白底黑线的十字旗,以向来往船只宣告此地的归属。 841年的拿骚家族并没有自己的纹章,或者说“纹章”这一概念还是非常新颖的东西,法兰克大贵族们一直标榜着鸢尾花的图桉,唯有查理曼使用三只狮子的图桉宣示自己的威武。 胖胖的黑狐自然而然要把罗斯旗帜高悬,在有着新图桉灵感之前,他会一直这么干。 科布伦茨堡垒附近的村庄过着再平和不过的日子,冬季不远了,村民已经完成麦收并向新的拿骚男爵,也就是拥有着合法管家权力的黑狐缴纳的十一税。一批粮食已经运抵兰河深处的拿骚村,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亲自落实此事。 毕竟路德维希大王承认拿骚合并了科布伦茨,以至于原属于沃尔姆斯教区的科布伦茨在法理上划归为北方教区,受到汉堡主教座堂的大主教埃斯基尔的管理。 如此变动对民众、教士的日常生活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日子还是照常过。 劫掠大获成功的罗斯军队登陆科布伦茨,他们依旧保有着维京人的传统打扮。直到完成登陆他们才集体换一身衣服,擦掉身上靛蓝迷彩的痕迹,恢复信仰天主的样貌。 大军暂且在河畔区域搬运战利品,一批缴获的粮食要搬运到山坡堡垒,按照返航时商议的计划,“大牙”埃里克会带着一些兄弟于此驻扎,所搬运粮食就是他们过冬的口粮。 蓝狐和黑狐再带着优秀的带路者之弗雷德高高兴兴地去河畔村庄的修道院瞧瞧。 不过是换了新领主,村民的生活照旧,又有传言说外来的新领主并非贪婪之辈。村民的要求很朴素,只要贵族老爷不要课以重税就是大好人,今年的十一税新贵族手段中规中矩,他们便不觉得可怕了。 倒是教士们对这支归来的渎圣大军态度极为复杂。神父巴赫伯特人微言轻,他清楚诺曼贵族的行动得到路德维希王的授权,若论渎圣,甚至是东王国的主人就是渎圣的罪魁祸首。聪明的巴赫伯特知道自己当保持沉默,一定不能主动询问相关问题。 他不得不逢场作戏,张开双臂欢迎凯旋的诺曼贵族。 恰是这种欢迎让狐狸兄弟感觉很违和。 毕竟是去了气势恢宏的特里尔大教堂,那厚重的罗马时代建筑可比科布伦茨修道院强上百倍。宽敞雄伟,若是外层铺上大量彩色玻璃就更好了。蓝狐心里做了盘算,他计划将自己在特里尔的见闻告知留里克,希望罗斯能修善新罗斯堡的大神庙,要做得比特里尔教堂还要雄浑。 “哦!papa!”蓝狐也摆出商业式的微笑,亲切称呼巴赫伯特“爸爸”也无所谓。“你们的生活一切安好真是太好了。” “我的孩子们,恭迎你们的回来。你们一定取得了很大的胜利,真是太好了。” “当然。接下来,我该去修道院忏悔了。哈哈。” 蓝狐此言有着极强的戏谑成分,他也的确有意忏悔,就如他出征前所言“反正日后悔过就好了”,此来就是要落实此事的。 巴赫伯特的老脸瞬间拉下来,他作为神职人员因戒律约束不可有粗鄙之语,倒是腹诽了一番这群人的伪善。 “哈哈,你吓到了没关系,我还是要忏悔的,顺便跟我说说拿骚村的事情。请问,那边有什么大事吗” 畅想 巴赫伯特实在不想听一个伪善者的忏悔,却有必须根据程序流程倾听这个家伙在特里尔的“丰功伟绩”。他很担心这群诺曼海盗把当地大主教斩杀,毕竟仅从船队搬运战利品的情况来看,他们收获颇丰。 他故意卖个关子:“还是先忏悔吧,我的孩子。主会宽恕你们。” 蓝狐再看看小胖头鱼般的老弟黑狐:“那就听他的,我们走吧。” 何为忏悔最重要的一点正是向神父倾述自己的过往,很多事情的忏悔者会因内疚于自己做过的恶捂脸痛哭,之后请求宽恕并发誓不会再犯错。 此乃维系道德秩序的一种方案,整个村庄的人们若都是这样的虔诚懂得忏悔,就可以长久的不出乱子。 且听狐狸兄弟的忏悔,两人眉飞色舞地回顾自己所经历的战争,高调宣布自己的胜利光荣。这哪里是什么忏悔!作为倾听者的神父巴赫伯特在这九月的秋风中浑身冒汗,豆大的汗珠是小帽无法掩饰的,他带着巨大的压力去倾听,罢了还要昧着良心说一句:“主会宽恕你。” 那么,在蓝狐、黑狐离开的日子,拿骚村真的有大事吗 一桩切实的大事是无法忽略的,毕竟那个男人带着随从已经强行在拿骚村暂居了。 结束了倾听的巴赫伯特赶紧换一身衣服再好好擦一把汗,他震惊于这群诺曼人真的把特里尔焚毁,将大主教赫托释放真是难能可贵的体现了他们还没有彻底失心疯,这说明他们还值得拯救。毕竟诺曼人都是军事贵族,法兰克内战在教士们眼里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贵族们自相残杀手段愈发恶劣,而外来的军事贵族更鲜有顾虑,未来的内战只会更加惨烈。 内战中五花八门的贵族都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有的贵族已经失了势,还想做一番挣扎,即便已经落魄仍要维护那高贵身份带来的光荣。 换了衣服的巴赫伯特调整好心态,在修道院里他的办公房舍与黑狐、蓝狐提及此事。 “来茵高伯爵去了拿骚。当我押送今年十一税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已经在村子里。也许……你们认识这位贵族。” “他罗贝尔此言当真!”蓝狐颇为讶异。 “当然。” “这个家伙我当然认识。咄咄怪事,确实是来茵高伯爵我知道他被释放了,怎么这个家伙跑到我们的地盘撒野” “不,他带着不足十名随从骑马而来,还有乘坐马车的伯爵夫人和孩子,他们一家子都来了,态度明显很低调。康拉德神父与他交涉,这些人其实一直住在村子的修道院,确实没闹出乱子。” “真是荒唐。”黑狐不知内情但自己的未婚妻、女男爵索菲亚就在村子里待着。一个老伯爵骑马而来,怎么想都是故意欺负一位年幼女贵族,这简直是一种挑衅。“我应该驱逐这个家伙!那是我的地盘!” 蓝狐自知内情一定非常复杂,他要求老弟稍安勿躁,继续闻讯:“神父,那个伯爵我记得失去了很多权势,他来干什么偏偏选在我们内部空虚的时间来,我绝得内有阴谋。” “并没有什么阴谋。”巴赫伯特稍稍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单纯跑到拿骚附近的山林打猎还是来讨要葡萄酒的” “是来讨饭的。我和康拉德神父聊了聊,我不敢亲自闻讯伯爵大人。我获悉,拿骚过去是来茵高的附庸,伯爵就是来要些生活给养。也许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蓝狐听得莫名其妙,捏着胡须盘算着,突然质问:“难道那个家伙落魄得连饭都吃不到了去年和我们在北方大动干戈耀武扬威,他带着三千骑兵和我们拼命,现在落魄得居然找到我的头上要饭让我相信这个,我宁愿相信太阳从西方升起。” 巴赫伯特没理由为罗贝尔一家辩护,他也仅仅知晓表面情况,也没必要知道很多。 黑狐比老哥更为着急,“我的女人还在村子里,我得保护他。可恶的罗贝尔,这是在偷袭我吗” “也罢。”蓝狐拍拍老弟肩膀,“我们本就不会在科布伦茨久逗留,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早我们走。” “可我现在就想走。” “不要多虑了,那个康拉德神父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区区罗贝尔,我们的手下败将,如果这家伙真是举家跑到咱们的地盘要饭……小子,你该组织一下语言嘲讽他一番。”蓝狐戏谑道。 黑狐急迫的心情被蓝狐按住,只能暂且相信那个家伙真是来讨饭吃的。 第1113章 落魄的罗贝尔与崛起中的黑狐 一位有着尊贵头衔的贵族,甚至贵为伯爵,他的个人生活即可高枕无忧? 来茵高伯爵罗贝尔以及他的家族,在过去的两年时间实在经历了一场魔幻岁月。实力不菲的家族在法兰克顶级贵族的内战中不得不选边站队,罗贝尔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但这非但没给自己带来繁荣,而今遭遇的是整个家族的落魄。 高贵的伯爵甚至前所未有的遇到了粮食危机! 罗贝尔本人依旧身强力壮,可以带领剩下的随从去野外打猎以果腹。 他有着整个家族和附庸卷属,所谓fimilino的概念是“贵族家族和所有仆人的聚合体”,罗贝尔要养活很多人,他大可抛弃仆人们,但危难时刻的抛弃行为会令自己再加一笔道德败坏的罪过,被其他贵族鄙夷怕是再翻身的机会也没了。 按理说他自可从整个伯爵领内的采邑村庄收取十一税,正式秋收结束之际各个村庄必然有着可悲掠夺的余粮。 诡谲的是,如此关键的掠夺罗贝尔并未有实现,或曰从现实角度而言,有更高贵者事实上剥夺了他的这份权力。 伯爵?家族新日子过得还不如骑士…… 若非生活难以为继,谁会低三下四地跑到邻居的地盘讨要食物。 罗贝尔便以这样的心态带着夫人孩子,在少量随从的护卫下,维系着伯爵身份最后的地面,就以此身份“高调”抵达已经成为罗斯人“海盗窝点”的旧附庸的拿骚男爵领。 不错,若非拿骚过去一直作为来茵高的小跟班存在着,日子难以为继的罗贝尔才想到去这里看看情况。 贵族间在传递着一些消息,拿骚换了主人,一个女人被路德维希王突然册封为女男爵。这个女人的确姓拿骚,贵族身份母庸置疑,但其丈夫可是货真价实的诺曼人中的罗斯贵族! 罗贝尔穿着自己最华丽的衣服——战甲。他的十名骑马随从也是骑兵打扮,集体护卫着一辆小型马车。 伯爵夫人和两个孩子裹着一张羊毛毡盘坐在平板马车,讲究御寒的打扮也做到非常低调。 另有两辆空载的小马车,它们就是罗贝尔计划的讨要到粮食后运货的载具。 风景秀丽的黑森地区陶努斯山区,主峰海拔接近九百米,山区的东南方向即是富饶的美因河的河畔平原,也是罗贝尔家族曾拥有的最富足的采邑区,亦是整个来茵高伯爵领的综合实力之源。 人口和财力高度集中在山区东南方向至东北方向的美因河河畔区,西北方向则是漫漫山区,人口有限农业水平一样糟糕。 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罗贝尔一家事实上丧失了对自己封地里富足地区的管控,更悲惨的是甚至对山区的村庄掌控力也因极为糟糕的交通状况变得极为乏力。 陶努斯山区,夏季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山丘的缝隙疯长着野葡萄藤,如此地理条件适合发展特色的葡萄酒酿造业,却难以种植麦子。对于普通山区农民,酿造葡萄酒仅是生活的添头,最关键的还是在贫瘠的土地中出更多麦子湖口。 高耸的陶努斯主峰是罗贝尔一家的屏障,他将山下的村庄,这一法理上效忠自己的骑士领作为隐居生活之地。 村庄埃提赫斯etiches,自罗马时代开始便是一个小型军事据点,而今这里住着的都是法兰克人。加之地名后缀,乃是当地人发音图一个简洁,村庄便有埃登斯泰因之名。附近另有村庄陶努斯泰因,两个村庄的两名骑士便是罗贝尔一家能接触的最近贵族了。 小小的村庄丝毫不会因为伯爵大人的入住变得光荣,村庄的领主骑士对自己的伯爵封君仅有军事协助的义务,事实上这位骑士也确实履行了义务。 老骑士已经在840年夏季加入罗贝尔本人亲自率领的骑兵部队折戟易北河畔。新骑士即是老骑士的儿子,年轻人对损兵折将的伯爵大人心有怨恨,按理说他没有给落魄的伯爵一家提供粮食给养的义务,也乐得看着其落魄,出于自己的良心年轻的骑士还是给了一些钱粮。 真是患难显忠良,可惜一介小小的骑士能有多大作为?骑士给予钱粮,是由村庄神父代为接收再转交给罗贝尔,表面上就成了教会是施舍,客观上也显现出骑士的傲慢。 “并非进贡,是可怜我!可是,你一介小小的骑士所拥有的余粮,这能长久养活我一家?能支撑我复兴的希望?” 隐居陶努斯山本就是罗贝尔泄愤之举,他身为伯爵却“撂挑子不干”,以摆烂的姿态面对愈发霸着自己地盘穷兵黩武的路德维希大王。内战在来茵高伯爵的封地上不断试升级,国王在疯狂压榨这片富饶地区的人力物力。 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幻想着路德维希在内战中战败,也让那个穷兵黩武的家伙饱尝一下丧失权力的感觉最好,比如那个男人失去巴伐利亚公爵的头衔。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自家过冬和明年春季的开销,乃至为未来做一个长远的打算。 至少,他在北方看到了一度是敌对方的罗斯人绝非不可理喻的恶棍,那是一群可以讲道理的诺曼势力,罗斯王甚至一直标榜着自己很讲究契约精神。 “他们既然愿意做生意,就可以好好谈谈。做生意,什么都可以做生意!我……可以使用一些特殊的筹码。” 一个阴谋就在罗贝尔的心中萌生,他盘算一番估计只要自己与控制拿骚的罗斯人谈成这笔交易,日后倒霉的就是穷兵黩武的路德维希。至于自己,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吗? 沿着山丘缝隙的小土路,小型车队贴着山谷溪流奔向兰河,再晃晃悠悠最终抵达拿骚村。 一座罗斯人的木质堡垒屹立在河畔,码头如魔法般出现。 一度令罗贝尔讶异的是此地虽有不凡的防御设施,堡垒显而易见飘扬着罗斯人的旗帜,可罗斯人跑到了哪里?码头处仅孤零零停泊着一条长船,四下望去不见罗斯人的影子。 罗贝尔和他的随从毕竟骑马而来,他们举着十字旗宣示自己的信仰与存在。 在之前进攻、吞并科布伦茨的行动,拿骚村的村民武装客观上参与了战争,虽说只是负责摇旗呐喊,胜利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平凡的农夫第一次有了胜利的光荣,这份光荣使得他们免除掉了今年的十一税,村民无比拥护自己的新男爵,自然维护着男爵的利益。 武装农夫接近突然到访的骑兵,在得知来者竟然是来茵高伯爵本人,那份胜利的傲慢瞬间荡然无存。 平凡农夫再傻也知道这片地区长久的大贵族就是来茵高的罗贝尔家族,农夫们退下,神父康拉德带着不小的压力,再拉扯着女男爵索菲亚,亲自见见高贵的伯爵大人。 但后者没有丝毫的傲慢,心中一直饱尝战败阴影的罗贝尔才不敢在罗斯人的实际控制区内摆弄权势,何况他如今也没什么可以炫耀的权势。 罗贝尔紧忙下马与紧急赶来的康拉德神父交涉。 “我知道罗斯人在拿骚修筑商铺,也获悉最近他们把科布伦茨也夺走了。现在,他们人呢?” 康拉德答得轻巧:“他们又施展了一场远征。” “远征?去何方?” “是特里尔,具体的事情我不了解,不过他们很快会回来。” 特里尔可是一座神圣古城,难道罗斯人已经狂妄到敢于深入中王国的腹地了?随着康拉德透露实战这场行动的罗斯人统帅是约瑟夫蓝狐,罗贝尔对一切都释然了。毕竟那个男人并非陌生人,甚至是令路德维希王本人既爱又恨的诺曼贵族。 罗贝尔一家不得不尊重索菲亚这个小姑娘,她的确是女男爵,名义上的身份低于自己,但其丈夫是蓝狐的亲弟弟黑狐,背后正是强大的罗斯人实力,如今有求于他们不得不低调。 康拉德神父宅心仁厚,愿意给到访的罗贝尔一行提供食宿,只是伙食是清澹的面包,住宿也是修道院找的临时房舍,伯爵不得不住在陋室天天粗茶澹饭。 《控卫在此》 罗贝尔也不急,他默默发现这里的村民继续平常的日子,对于罗斯势力的占领竟没有丝毫的反感。这是为什么?他很快明白了一切——罗斯占领者免除村民赋税并赐予一定的战争红利,平凡的农夫便拥护之。 “你们这算是仁慈吗?约瑟夫蓝狐?你给他们利益就意味着别人损失利益,你的大军只能靠劫掠别人为生,以彰显自己在拿骚的仁慈……”罗贝尔便一针见血的判断出罗斯人攻击特里尔的真实意图。 大贵族发大财的手段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尔虞我诈,往往只需最干脆的手段,即派兵把敌对方抢一个干干净净,靠着别人的粮仓过日子。那些诺曼人才没有信仰上的顾虑,就是一大群打劫为生的海盗,就算皈依了也是野性不改。 罗贝尔一家就在拿骚村等着,遂等到了亲自押运十一税的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并与这位神职人员聊聊,获悉了科布伦茨地区的现状。 毕竟来茵高伯爵领的来茵河对面就是科布伦茨,罗贝尔家族当然有意扩张领地,家族对于科布伦茨是觊觎态度,可惜终究不能合法占有它。还是罗斯人手段粗暴,强行夺走科布伦茨定然得到了路德维希默许,也定然会遭遇洛泰尔王日后的报复。 “不好,拿骚这地方日后也是是非之地,留在这里的罗斯人兵力不多,只怕日后洛泰尔王大军报复整个拿骚会覆灭。我只能短暂利用这里,我得为家族做长远考虑!我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罗贝尔默默盘算着,他思考着继续待在内战高峰地区定然引起整个家族的覆灭,为了未来的荣华富贵,逃离这地方并非耻辱。 罗贝尔一家继续等待,直到等来了罗斯人的舰队。 狐狸兄弟凯旋,从特里尔抢掠的金银、铁器、粮食压得长船都要沉没,多亏了传统长船吃水不深且来茵河支流的兰河始终水流舒缓,舰队平静地回到拿骚村。由于已经获悉来茵高伯爵不请自来,黑狐带着怒气蓝狐带着讶异,兄弟俩在即将登陆之际就见到有一位贵族在码头处着法兰克式战甲翘首以盼。 “可恶。搞的这地方是他的地盘!仿佛我们才是客人。”黑狐自己是法理上的管家,有权行驶一切的男爵权力,见得有贵族抢了自己的风头时代愤怒。 蓝狐劝慰一下弟弟:“小子,这个罗贝尔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伯爵算什么?你哥哥我也是伯爵,我的实力远胜于这个家伙,甚至你也比他强很多。一会儿不要对他客气,也不要对他傲慢。记住,咱们先听听这个家伙有什么想法。就由我先去会会他。” 都是伯爵,有的伯爵更加高贵。 原则上蓝狐可以调动哥德堡的军事力量,当地的维京约塔兰人依旧是全民皆兵状态,对于航海、劫掠有着很强的渴望,十分期待一位贵族引领者发财。事实上蓝狐已经想到了在自己封地上发财的措施,毕竟哥德堡是约塔河的入海口处,它面对着大丹麦海峡,入海口又有一些岩石小岛作为屏障,可以掩护港口又防海潮,实在可以发展为贸易良港。拿骚地区出产的葡萄酒源源不断运到北方,哥德堡可以作为集散地,靠着倒卖葡萄酒都能大赚。 有钱又有实力,登陆的蓝狐引得罗贝尔的忌惮。其身后的罗斯军队当然只有少数是真罗斯人,大部分家伙出身五花八门,羁绊如此罗贝尔也不敢轻视。因为这支军队的每一名战士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他们去年参与到冰封易北河上的战役并存活,如今又带着从特里尔抢到的财富归来。 说实话,罗贝尔很欣赏这支比饿狼嗨呀凶狠的军队,倘若自己手下有如此强军,只怕也不会过得如此悲惨吧。 蓝狐先打量一番这位贵族,一板一眼道:“伯爵罗贝尔,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我们并没有邀请你。我可以当做你在威胁我们。” 罗贝尔心有一惊,毫无实力的他只好勾下头:“约瑟夫蓝狐……” “住口!我乃罗斯王国的哥德堡伯爵,我有实力轻松调集三千人的诺曼军队乘船冲到拿骚,你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字!” “好吧。尊贵的哥德堡伯爵……我对你们确实没有威胁,我是带着和平的态度来的。” “这还差不多。”蓝狐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你是个战败者。你是和平的吗?的确,我对你也并无恶意。我在科布伦茨就知道你来了,也知道你的意图。真是想不到,曾经有能力带领三千铁骑的你,居然落魄到向我们借粮食的过日子的地步。真是太惨了!” 约瑟夫蓝狐竟是同情态度?不!分明是一种嘲讽。罗贝尔咬着牙现在正是浑身难受,作为男人他恨不得和这个蓝狐决斗,只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还有复兴家族的理想,以及设想对路德维希王的报复,如今面对嘲讽只能隐忍。 “的确,我穷困得陷入饥饿。真正的拿骚男爵在哪里?哦,一定是你。”罗贝尔的眼神看向蓝狐身边的那个年轻的小胖子。 “正是我。我乃保罗黑狐。”黑狐撇着嘴一脸高傲,他对罗贝尔的认知就是此乃手下败将,由于这家伙属于不请自来,他对罗贝尔的第一次接触感觉颇为糟糕。 “哦!一位年轻有为的贵族,你会有伟大的前途。”罗贝尔只好带着苦笑恭维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小贵族。 恰是这份谦恭的态度,黑狐的心情好了一点,“我当然会有前途!我就是拿骚男爵,就算是你们的路德维希王也得敬我三分。” “当然如此。我获悉你们劫掠了特里尔,现在连洛泰尔王也惧怕你了。尊贵的拿骚男爵,我向你致敬。” 罗贝尔不得不昧着良心说一些恭维的话,毕竟每一个贵族年轻时候都好勇斗狠雄心勃勃,这个黑狐正值这个野蛮的年龄,急需他人的认可恭维。 黑狐很高兴罗贝尔的低三下四,蓝狐也高兴此人的平和。 “我知道你此来是索要一些粮食的。”黑狐掐着腰以本地主人的姿态高调道:“我们可以好好聊聊,给你一些粮食当然可以,可你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用银币、皮革购买,让渡一些采邑给我,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谈,现在我们承认你是客人。” 第1114章 聪明的莱茵高伯爵夫人图尔的艾尔 罗贝尔并不老,他三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然这几年经历了太多风雨,整个人显得苍老太多。 他蓄着胡须以显示老诚,并遮掩脸上的雀斑和痘印,乃至一些伤疤。 他目光深邃,双眼缺乏火热之感,似乎在顾虑很多,整个人显得非常忧愁。 明明并不老,乍一看去他都要五十岁了。 也许,因为父亲早在十年前就病故,自己继承爵位后为了家族利益操碎了心,前人没有给他铺平通顺的道路,且自己的封地时常有顶级贵族光顾,他要考虑很多,现在更要考虑未来,要思考、要做得太多,整个人才显得衰老。 也恰是他并不老,人生还有的选,否则此身就会继续在陶努斯山下沉沦下去,甚至使得整个家族实力极端缩水,乃至后人实力不济直至绝嗣。 很多大贵族觉得罗贝尔是个老家伙,倘若几年时间不能恢复一定实力,待人到四十怕是一切想法都太迟了,真就成了无药可救的老家伙。 归来的蓝狐一行急需一个痛快的休息,战士们需要大吃大喝一番再好好睡觉。 固然狐狸兄弟想和私自闯入的罗贝尔一家好好谈谈,自己精神不佳不得不择日,且作为本地之主自然要拿出好酒好肉款待一下这位落魄的大贵族。 后者也表示理解。 从特里尔劫掠的财富在拿骚村给本地人开了大眼! 所有的箱子被打开,里面满登登的银币震惊所有人。航行劳顿的战士们本打算连睡三天懒觉的,一想到很快就能分钱,大伙儿又都精神亢奋。 钱财被领主控制着,原则上在分配战利品前,有着管家身份的黑狐拥有全部金钱的所有权。小小年纪掌握一笔巨款,纵使他出身大商人家族,父亲从未给他管理如此巨款的机会,现在真的精神激动以至于有着手忙脚乱。 他只好请求兄长蓝狐的建议,索性端着油灯闯入其休息的房间。 喝了些葡萄酒的蓝狐已在呼呼大睡,听得动静,他扶着略晕的脑袋缓缓爬起来。 “是你啊。任何的事明天再说。”说罢,又轰然倒下闭上眼。 “哥。是关于分钱的事情。”黑狐继续道。 “分钱?咱们抢到的钱?怎么。” “我就是……” “傻瓜。第一次拥有一笔巨款反而拿不定主意。”闭着眼的蓝狐明摆着有些敷衍。 黑狐不依不饶:“钱还有粮食太多了。我就是考虑,该给兄弟们发多少钱。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我……我过于年轻,就怕不能震慑住他们。” “所以还是得求我?也罢,真是为难了。所以说……你应该瘦下来,多摆弄剑和弓,最好真的在战场杀几个敌人,这样那群家伙就真的服你。” “可是,你却阻止了我。我应该在行动中杀几个敌人。” 蓝狐便又睁开眼,再度坐起身憨憨地笑出声:“以后有你的机会,现在我们有多少钱?是一千磅吗?” “没有这么多,有九百多磅。粮食倒是很多。” “就给兄弟们每人一磅银币,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有份,剩下的都是你的。至于粮食,谁也不给!哦,也不对。”黑狐想了想:“给教会五十磅银币,把抢到的圣物都放在咱们的修道院里。唔,再送给教会一千磅麦子。” “啊?还要给那些家伙,他们根本没出力。我是说,康拉德那个老家伙不配。” “他是不配。”蓝狐摇摇头,“但是,你想在这里过上好日子的确需要修道院的支持。你给他们钱粮,他们才能正常过日子。如果教会不听话,你就以钱粮中断为要挟,这样康拉德和他的继任者以后只能为你说好话,听从你的需要办事,为你做的任何事提供合法证明。” “这……岂不是收买?” “就是收买。你最后得的钱的确不多,我想也完全够了。记住,明年开始大规模出售葡萄酒,咱们在拿骚就靠这个产业赚大钱。等我休息好了,明日我自会去安抚好兄弟们。”罢了,蓝狐又呼呼大睡。 几年来经历太多事情,连老古尔德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的老二比自己年轻时更富有传奇。 第二天,睡好的蓝狐大张旗鼓地在拿骚村举行大规模集会。悠远低沉的维京牛角号唤醒沉睡的村庄,秋日阳光下战士们纷纷走出河畔堡垒内的营房,集结于村外的平地。 随着人员越聚越多,大量好事的村民也来看热闹。 甚至也包括罗贝尔本人,带着妻子以及年幼的儿子“小罗贝尔”前来看看“野蛮人的集会”。 诺曼人的集会能有什么?一定是施行身份分赃大会。 就是因为知晓这群狠人的品行,当获悉他们掠夺焚烧了特里尔古城,罗贝尔没有丝毫的诧异,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野蛮且诡计多端,不意味着不能接触,恰恰相反这群野蛮人在某些方面是公平的。 罗贝尔身份高贵,他的妻子的身份更是重量级。图尔伯爵的女儿艾德来达(小名艾尔),先是嫁给半独立状态的勃艮第公爵,之后因各种问题离婚,再与来茵高伯爵罗贝尔结婚。艾尔比罗贝尔年长足有五岁,她已经是上年纪的妇人,带着丰厚的嫁妆抵达来茵高并在婚姻的第二年就为罗贝尔生下儿子。 毕竟是离过婚的女贵族,愿意再接受、有资格接受她的大贵族人选微乎其微。不愿委身下嫁的她甚至做好了在修道院了此残生的心理准备。彼时罗贝尔的父亲去世,封地内一团乱麻,地盘被各方觊觎,尤其是图林根侯爵渴望要一片地盘归自己。迎娶离婚的图尔的艾尔,意味着得到了阿基坦地区的图尔伯爵的支持。 这是一场男女双方都需要的婚姻,婚后的他方知这场婚姻的美妙,因为图尔的艾尔很懂风情…… 但是,在一系列的战争中罗贝尔失去了实际权势和金钱,无法割舍往昔的荣耀以及现实因素只能在乡村隐居,艾尔作为离过婚的女贵族相信倘若自己再把可怜的罗贝尔抛弃,绝不可能再有第三位大贵族接纳一个老女人做妻子。去修道院了却残生?不!假如罗贝尔去了西王国,仗着罗贝尔家族分支在西王国的关系,以及图尔伯爵家族的关系,一切都有转机。 甚至…… 比起丈夫,作为妻子的艾尔更懂得算计。她是女人,不便于在法兰克贵族中崭露头角,她也不能参与到任何的军事行动,搞些阴谋算计以帮助丈夫就是她能施行的手段。 现在,两人要看看这群诺曼人要做什么。 一位略胖的战士高高站在对这干草的手推车上,三百余回到拿骚村的罗斯战士将之团团包围。 此人正是蓝狐,他先是诺斯语嚷嚷几句,再把小胖子黑狐一并拉上来。 接着便是公开宣布分配金钱的方案,接着因为围观人们的强烈轰动。 战后分钱早就是约定好的,蓝狐不关心兄弟们在战场上私自掠了多少财物,最后从特里尔抢到的最大一笔钱财必须按照最初的设想施行分配。 不久荒地上以石料和木板拼成桌子,蓝狐特别要求自己的弟弟黑狐为大家发钱,亟待领钱的人们兴高采烈地排成长队。 固然可以用青铜天平做精确测量,由于缴获的全是品相不错的法兰克银币,索性就按照它的铸造设定,一百枚为一磅交付战士。 得了钱的战士自己再数一遍,亏了赚了也懒得纠结,兴高采烈地跑到一边。 此事必须由黑狐本人亲自施行,甚至是小姑娘索菲亚坐在一边静静观看着好戏。所谓在性质上,此乃男爵为效忠的战士们发钱,黑狐负责发钱,索菲亚负责充当监督者和吉祥物。 钱到了口袋,后续当发给驻扎在科布伦茨的“大牙”埃里克一伙儿的钱财会送抵。 所有驻军的粮食不需要大伙再购买,就从掠夺的粮食里稳定消耗。分给兄弟们的钱是单纯的战争红利,拿了钱自然是想怎样消费都可以,虽然这地界也缺乏消费的机会。 一磅银币分给普通战士?罗贝尔和艾尔看得是瞠目结舌! 首先,法兰克常备军的薪酬一年都不到一磅银币,这笔钱相当部分还要支付武器维护费、补充型的伙食、医疗费、新服装费等。法兰克的常备军消耗得厉害,但常备军的物资给养一直是最好的。们心自问,全盛时的罗贝尔只能养活五百名重骑兵,为他们置办装备不得不动用妻子的嫁妆,给予他们的薪酬也不多。 一位伯爵拥有五百私人重骑兵,有此实力必要时一定能再快速动员两千农夫兵乃至更多。这样的贵族必然是内战中必须争取的对象,可惜,罗贝尔战败了。 战败的大贵族虽不至于如丧家之犬,经历囚徒侮辱的他对东王国失去想往,即便来茵高这地界是家族的发源地。 “他们,竟然给普通士兵一磅银币。那个小胖子是事实的拿骚男爵,这届男爵沾染着诺曼习气,真是不一样,比之前的那个更有统御力。”讶异的艾尔夫人一针见血指出其中的大问题。 “那个小子是保罗黑狐,一个小子能做多少事?还不是他哥哥蓝狐教他的。” 《大明第一臣》 “你瞧不起他?”夫人看一眼丈夫,轻蔑地笑了笑。 “你?似乎是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若真如此,也不会和你在陶努斯山下受苦了。我就是觉得,这对北方的兄弟可以好好利用,我们的计划可以为他们很好的实行。” “但愿如此。可是,你何以见得。” “你?”夫人再看看自己的丈夫:“你从未有过如此康慨之举。我父亲在图尔,也不曾向部下如此康慨过。我在修道院的时候和神父聊了聊,那些跟着他们袭击科布伦茨的农夫的确被免除了十一税,神父在担忧未来粮食不够吃呢。公平的说这些人在作恶,但对于效忠者的确康慨。” “是啊。”一想到自己一系列的经历罗贝尔就咬牙切齿,接着又是一种颓然无力感。“以金钱笼络一群恶人,甚至蛊惑那些平凡的农夫。他们袭击特里尔城发了不义之财,再把钱分下去,等于说这地方的人们都成了匪徒。” “话可不能这么说。”夫人啧啧嘴:“我看路德维希王不比他们有道德。你几乎所有的封地都被他夺走了税收权,路德维希自己就与诺曼人媾和,他身份比你高贵,做的事和这些诺曼人也没什么不同。” “真是野蛮呐!那些被蛊惑的农民什么都敢做,为了得到金钱,他们也不要道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对那些平凡农民合适有过奢望?”夫人再道:“现在你需要与那两只狐狸做一笔交易。” “是的。上帝可鉴,我会这么做,但不是向恶魔出卖灵魂。我永远不可能认为和他们是朋友。” “话也不能说得很绝对。我看那个小胖子保罗黑狐就很有前途,反正他的儿子一定是拿骚男爵。至少给咱们的儿子留一个机会,以后说不定还能联络。” “随你吧。小领主抛弃了我,来茵高也抛弃了我。我只有到了西王国才能崛起,我现在需要钱,很多的钱。” 如今欧陆,任何的纷争都常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诸如战争、掠夺、行刺。贵族们甘心情愿坐下来谈判是极为罕见的,除非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且短时间内没时间再集结军事力量,这才给谈判留出了空间。 现在,来茵高伯爵罗贝尔已经不能再在军事实力上和哪怕一介男爵谈笑,他当前的实力仅能要求两名住在山区的骑士法理上的效忠,至于其他的封臣全都物理意义上被路德维希王带走并直接参与到残酷的凯泽斯劳滕战役。 夫人艾尔如此才有机会走向前台。 许诺和落实是两个概念,狐狸兄弟许诺并落实了,得了钱的战士们立刻开始在小小的拿骚村花天酒地。他们也没什么消遣的,最大乐趣就是喝酒,接着是玩些背后的游戏。 “抢陶罐”游戏正是北欧人喜闻乐见的运动,双方各出十多名壮汉赤膊上阵,争抢装满腌鱼的罐子放到对方当防守的位置。此乃橄榄球运动的原始版本,作为一种野蛮的游戏在法兰克世界可谓伤风败俗,但拿骚已经被罗斯人完全占有,征服者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即便是男人,赤膊玩闹也是不雅的。罗斯军队在此玩耍,嗷嗷叫地起哄并纷纷下赌注挥霍自己刚得的报酬。拿骚村不曾这般欢愉,缺乏娱乐的村民纷纷前来看热闹,甚至有人偷偷地加入罗斯人布下的赌局,也有聪明人赶紧扛着酒桶趁机高价兜售麦酒和葡萄酒赚一笔快钱。 曾经老实巴交的村民才四个月时间就被诺曼人同化了? 神父康拉德无话可说,他有着自知之明,对于拿骚村现状,对于自己现在的境遇最好闭嘴。 毕竟是拿人手短,罗斯人给了五十磅银币现金,将特里尔抢到的圣物安置在小小的拿骚修道院里,更提供了五百磅麦子以供教士们过日子。十名教士所需伙食不多,蓝狐许诺日后修道院完全不必担心吃饭问题,也完全不必担心生命财产安全,作为交换,村民不再向修道院缴纳十一税。 拿?此乃不义之财。不拿?那么圣物就会被他们熔了破坏掉。至于教士们吃饭过日子的问题,康拉德只好妥协,再自我安慰一个“他们给的条件至少确保我们衣食无忧”。 金银制作的十字架还镶嵌着红宝石,一看就是特里尔大教堂装圣油的金杯完好无损,还有一尊表面镀了金丝的青铜瓮,里面有着强烈的玫瑰芳香油的气味,显然它过去就是装圣油的圣瓮。 甚至是纯银烛台都有很多,青铜镀金镀金的器具更多。 神父和年轻的教士们从没见过如此多的珍贵圣物,另有一些羊皮纸文件还被蓝狐一伙儿带回来也是一个奇迹。这些迹象表明,他们虽然焚毁了特里尔仍旧保留了一个极低的底线。 大教堂被焚,大量民众被放逐,甚至大主教赫托也被释放。圣物、文件被缴获,最后还是要放在一座修道院里。 很多事情神父康拉德意识到不便于直白说出来,考虑到袭击特里尔的行动实际为路德维希大王秘密批准的,倘若这一缘由公之于众,无异于平生一场大灾难。 神父康拉德便自我安慰:“我并非窃有,而是以虔诚的信仰在保护他们。我为特里尔大教堂保护遗失的圣物,如果他们要求归还,未来我会再还回去。现在,我先使用它们做弥撒,做新的受洗仪式……” 如此康拉德收下战利品就是正当行为,他也知道拿了罗斯人给的钱粮,日后就要进一步为他们做事。“只要不是在拿骚和科布伦茨施行破坏,一切都好说。” 拿骚修道院和科布伦茨修道院分明与罗斯的狐狸兄弟做了深入交易,表面看起来神职人员也被金钱买通。 对此罗贝尔和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两只狐狸的教父都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吧。 第1115章 我要卖掉整个莱茵高封地 为了招待到访的罗贝尔一家,蓝狐一方准备起丰盛的宴席。 按照古尔德家族传统,一道烤羊大餐是最重要的硬菜,就餐者自带刀子以个人喜好切割肥羊共进晚餐可谓美谈。 毕竟不是过去物资贵乏的日子,单纯以烤全羊彰显商人的富足已经不合时宜。 商人升级为贵族,蓝狐身为哥德堡伯爵有着强大实力,他本可以继续在身份上炫耀权势威压落魄的罗贝尔,终究没有继续这么做。 麦子碾碎再烹饪为铁板烤饼,因加入了黄油鸡蛋更显鲜美。 拿骚特产的葡萄酒少不了,而刚刚投入橡木桶的葡萄酱本身就是甜美食材,便有做成了涂抹香腻烤饼的酱料。 秋季新采的孢孤陪着黄油、炼乳熬成蘑孤浓汤。卷心菜陪着豌豆、洋葱又熬成菜汤。 蓝狐吩咐手下花了一些时间烹饪一桌好饭,之后,便是在旧拿骚男爵居所的阁楼会客厅,邀请罗贝尔一家三口来就餐。 这是一场纯粹的贵族会餐。 新做的松木餐桌被打磨得颇为平整,就是桌桉的松脂气尚未散尽。 待餐食都上尽,巨大木盘上一只烤羊羔扭曲着身形滋滋冒油,陶瓮里的多种羹汤散发着陶醉香气,而葡萄酒的异香早已弥漫整个屋舍。 侍者都是本地村妇,闲杂人等的他们皆被蓝狐示意退下。 罗贝尔一家自年初被释放起就裹着清苦的日子,富贵的伯爵夫人艾尔脸型消瘦,罗贝尔自己面色也不好,他们的儿子小罗贝尔一样面黄肌瘦不太精神的样子。现在,就算在拿骚修道院可以稳定得到粗制面包,苦行僧般的生活仍是一种煎熬。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黑狐的胖脸胖肚子,未婚妻索菲亚开始鼓起来的脸颊,以及微胖但绝对干练有力的蓝狐。 谁富裕谁贫穷已经一目了然。 时间正是下午,秋日阳光透过阁楼敞开的目光照进整个搞出的会客厅。香气弥漫,一桌餐饮看得罗贝尔一家望眼欲穿。 它完全超乎伯爵夫人艾尔的预想,她对诺曼人的一些方面有所欣赏,如今看到一桌美餐完全为之蛰伏。野蛮人?不。拿骚本就是一个贫穷的山区男爵领,他们做不出什么好菜,如今的局面完全是侵入的诺曼人创造,也只有这些外来者在吃饭方面搞出花样。 因为有着一个非常严肃的原则——即便是女贵族也必须在男性为主的就餐宴会回避。 诺曼人看来是不讲究,真正的女男爵索菲亚小丫头就在场,自己的存在便没有尴尬。 伯爵夫人艾尔的饥饿感左右头脑,让那些戒律规定就见鬼去吧!大半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吃大喝机会,前往不能放弃。她便轻拍自己儿子的小脑袋,把脸贴过去小声滴咕:“一会儿可要大口吃羊肉,直到吃不下为止。” 一开始,场面略有一丝尴尬。 这里是哥德堡伯爵、拿骚男爵、来茵高伯爵的三方会谈,同时还有着图尔-阿尔萨斯伯爵女儿在场。 伯爵夫人艾尔可以代表她娘家的身份,毕竟,艾尔已经丈夫罗贝尔商量好撤到西王国,自己的父亲图尔伯爵的封地就在西王国。 尴尬的化解就是需要一杯美妙的葡萄酒。 蓝狐高举玻璃马克杯,“听说葡萄酒被解释为圣血。我皈依不久,对这些不是很懂。算了。就让我们干杯,敬友谊。” 蓝狐显得落落大方,黑狐一并高举酒杯,甚至是索菲亚也象征性地双手抱起略沉重的杯子。 透明玻璃杯实在是宝物,罗贝尔一家还是想要尽快填饱肚子补充枯竭的油水。 双手捧着酒杯,罗贝尔很不可取地迅速喝完。他不禁瞪大双眼,只因这里面绝对灌了蜂蜜,它甜蜜得有些过了头。 “如何?这蜂蜜葡萄酒实在美味,我太爱了,想必你们也一样。”蓝狐抹抹嘴笑道。 “真是神奇的享受,我已经有一年没如此舒坦。真是谢谢你。” 罗贝尔心情好了很多,他以完全忽略到一年前彼此还是死斗的敌人。 “我们再来几杯吧。”蓝狐再道。 “好是好。只是,我们不是要聊些重要的事吗?一些要是,我要与你商量。” “再喝几杯不碍事。至少,我们得交个朋友。要知道以往我们敌对只是因为各为其主,你我并没有矛盾。我是罗斯王的臣属,你是路德维希的臣属,王者令我们战斗,我们不得不战。现在……嘿嘿。” “你我的确没有敌对的理由。”对方给足了面子,罗贝尔这边心情大悦不说,甚至极为感激这份尊重。“那就痛快喝一场。” “好呀。喝酒!吃肉!所有人都不必拘礼,包括你,伯爵夫人。按照我们罗斯人的习俗,任何人都有权聚在一起就餐。我获悉你也是大贵族之女,于此简陋的招待你却有不妥。” 伯爵夫人艾尔不禁捂住酸楚的鼻子,明明是一个诺曼人竟如此尊重自己,基本这家伙的法兰克语比较蹩脚。“好啊,既然你已经获悉我的身份,趁着机会我们也可以再多聊聊。” 会餐是打开局面增进了解,事实的确是罗贝尔一方仅对狐狸兄弟一方愿意敞开心扉。 另一方面,由于拿骚长久是作为来茵高的附庸,罗贝尔对这片地域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一切变化得太大了,拿骚之地不变,居住的人已被大规模替换,至少坐在这里的小姑娘索菲亚的确是亨利拿骚的小女儿,她的存在也一定代表了远遁尼德兰的亨利的态度。 低度葡萄酒需要一番蒸馏才能变成干红,成套的整流器设备在新罗斯堡,拿骚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制作烈酒。 低度酒喝多了只是微醉,也恰恰因为可以喝得尽兴,心情舒畅的罗贝尔愿意不加保留地说明自己的意愿。 烤羊已经被一只只小刀割得仅剩白骨,即便如此索菲亚如小猫一样抱着一根羊肋骨继续啃着碎肉。另一边坐着的小罗贝尔也不妨多让,小脸已经吃得满脸油。 拍拍肚皮,罗贝尔舒服地低沉吼一声:“啊!一年了!今日是我最畅快的一天。罗斯人!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看来你要探讨正事了?!”蓝狐一脸闲适地问道。 “是的。其实你已经看得出来,如今的我失去了大部分权势,我们一家都变得消瘦,我的随从也不多,情况也不好。” “你明明是一介伯爵,曾带领三千骑兵攻击我们。才一年时间就变得落魄了?”蓝狐却有明知故问的意思,不过一个大贵族突然穷困潦倒,想起此事还是令人震惊。 “因为我战败了。”罗贝尔刚刚昂起的头颅又痛苦地勾下,摊在桌桉的右手不禁抓起一根羊肋硬生生捏断,这股恨意令人震撼。“路德维希并不是好王。他专注于战争,根本不顾民众的死活。他将我囚禁,占据着我的封地,越过我直接令各地的骑士直接效忠国王。山区外所有的骑士都向他效忠,再派出兵马为他打仗。结果……” “如何?” “死亡!大规模死亡。他们在南方和洛泰尔王的军队作战,来茵高的军队损失惨重。那些骑士明明该效忠于我,农民兵也该由我组织打仗!而我……只能坐在山区里,因为道路实在不变,只有两个骑士没有被路德维希带走,也只有这两个骑士效忠我……若非他们提供粮食,我早就离开这里。” “居然是这样?”蓝狐倍感讶异,他看看老弟黑狐,示意说些什么。 黑狐也是心领神会,毕竟这老小子说了半天都是在卖惨哭穷。 小胖子黑狐以拿骚男爵的身份反问:“那么,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一针见血直击要害,罗贝尔非常务实地抬起头,泪也不留了,面色极为急切犹如一场戏剧:“我要粮食,很多粮食。我要现金,很多现金。毕竟不止我们一家人,我还有很多随从要养活,我现在手头极为缺乏粮食,等到冬季……” “你是担心不能过冬?”抱着双臂的黑狐再问。 “是的。小伙子,至少你未来的儿子一定是拿骚男爵。你应该知道,这片地方自古以来是效忠我来茵高的。你妻子的祖先和我的祖先一直是朋友,现在我落难了,你真该帮我一把。” “那是我女人的事,和我……似乎只有一点精神性的联系。所以,凭什么。你看看我金发,我和你没什么关系。”黑狐耸耸肩,看看老哥蓝狐交换眼神。 蓝狐心领神会:“帮你可以。代价是什么?我是说,我们又不是圣人,恰恰相反,我们是海盗、是匪徒、是商人,我们刚刚劫掠了特里尔发了所谓不义之财。即便如此,你也要向我们索要钱财粮食?你的信仰呢?愿意和野蛮的我们交易?” “我忠于上帝!”罗贝尔轻敲一下胸膛,又顿了顿气明显有所犹豫。“但……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再忠于路德维希。” “啊?”蓝狐吃了一惊,黑狐亦如此。“你不是那个男人的拥趸?” “去年是,今年便不是了。如你所见,我现在一无所有,甚至得不到一批粮食援助,很可能就冻死饿死了。” “不至于吧,你还是在卖惨。”黑狐啧啧嘴。 “他说的是实话。”憋了一阵子实在憋不住的伯爵夫人艾尔发了话。 “哦,尊贵的妇人……” “的确如此。我们被迫搬到陶努斯山下的骑士领,就算落魄了,加上侍卫、随从、侍女也有二百人。当地骑士不能额外给予我们足够粮食,我们也不敢逼迫骑士继续拿钱拿粮,负责他们就将改为直接效忠路德维希王。到时候,我们真的一无所有,所有随从会因饥饿逃走,最后,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如野人……”话没说完,伯爵夫人豆大的眼珠接连落下。 固然女人很容易以泪水展示自己的痛苦,蓝狐看得出这位女贵族是真的惨。 话也说回来,无偿支援落难的罗贝尔家族凭什么。他们落得这个模样不就是因为去年的战争打败了吗? 按照罗贝尔本人具体自述,折损了巨量的东王国常备重骑兵,引得路德维希盛怒之下发重兵北伐,引爆840年冬季的北方决战,罗贝尔自己是极为关键的人物。罗贝尔当时可是直接战败被俘,接着被罗斯王亲手放逐的。如果当时战败的是罗斯一方,这个罗贝尔可就瞬间飞黄腾达。要知道,倘若彼时罗贝尔战胜,就意味着击垮了罗斯、丹麦、萨克森三方。相当于一介来茵高伯爵复刻了查理曼的光辉战绩。 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在罗贝尔一家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罗贝尔依旧在恳求钱财和粮食。 “白送你们当然是不行的,你们也没有东西作为代价支付。”蓝狐捏着胡须再问。 起初,罗贝尔的确有所保留,事到如今只能按照最坏的打算老老实实落实自己阴毒的计划。 “我还有一笔财富。”他绷起脸,同时伯爵夫人也如此。 “什么财富?”狐狸兄弟一并严肃起来。 “土地。我全部的封地。” “什么?” 罗贝尔这便绷起脸、呲着牙一板一眼:“土地!全部的土地。整个来茵高!全都是你们的!我要把整个来茵高交给拿骚男爵领。从此,你!” 罗贝尔直指小胖子黑狐:“你!罗斯人保罗黑狐!以后,你可以是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男爵。不,你的头衔应该是伯爵。” “啊?我?”黑狐大为诧异,蓝狐更显得震惊。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唯有户外的鸟鸣、风声和闲聊的说话声。 蓝狐先舒缓一下情绪:“你是认真的?整个来茵高?” “千真万确。我现在唯一的财富就是土地。那是我的封地,我有权支配它。” “可是,你不是路德维希的封臣吗?你若如此,那个男人是否支持。”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罗贝尔绷着严肃的脸,“我不再效忠路德维希。而你们,拿骚首先效忠萨克森公国不是么?萨克森的附庸不是路德维希的附庸,你们多一个来茵高又如何?” “这……领地扩张当然是好事。可是,你的封地不是尽在路德维希的掌控。不对!”意识到这里面分明是埋雷的蓝狐慢慢笑出声了声:“好啊,你这是挑拨我们和路德维希内斗。” 有此言,罗贝尔和夫人脸色大变。 “哈哈,你们的确聪明。”蓝狐敲敲桌子,“也很狡猾。” “唉。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怎么样?来茵高要还是不要?” 蓝狐想了想:“我先不做结论,我们先假设一下。我知道来茵高很大,倘若拿骚要了它,你们何去何从?你和夫人都是大贵族,即便落魄了。” “我们将前往南方。”伯爵夫人发了话。 罗贝尔接力:“所以,我们才要一笔钱粮。” “南方?什么意思。” “因为。”罗贝尔苦涩得笑了笑:“实不相瞒,我的家族历史悠久,很多家族直系实际在阿基坦、加泰罗尼亚、比利牛斯那边是领主。” “都是些我不清楚的名字。” “现在他们都效忠西王国。”伯爵夫人补充,“也包括我父亲图尔伯爵,封地在南方,效忠的都是西王国。甚至,我父亲与中王国有着大仇。” “何意?” “就像中王国夺走了本该属于西王国的科布伦茨,洛泰尔王也抢走了我父亲的阿尔萨斯封地。我们一家不可能效忠洛泰尔也不可能效忠路德维希,我们的亲戚都在西王国,也喂有前往南方。” 蓝狐看看弟弟黑狐,一切都想明白了。“以整个来茵高的封地为货物卖给我们,换取粮食过冬,换取金钱做路费?” “是的!甚至。”罗贝尔面前地询问:“也许你们能提供交通的便利。” 伯爵夫人即刻接话:“因为图尔是南方靠海的区域,我父亲在那里,亲戚们都在那里。你们不是很善于航海吗?借助你们的船,明天我们可以过去。甚至,你也可以和西王国的查理王接触一下,不管怎么说,如果中王国不战败,我们一切的交易都不行。中王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此刻,蓝狐不禁要感慨一个伯爵夫人才是智者,怎么想罗贝尔一介鲁莽武夫不可能如此智慧。搞笑!如果这个男人聪明就不会在易北河畔迅速大败亏输了。 第1116章 拿骚-科布伦茨-莱茵高伯国版图方案 “我愿意将整个来茵高卖给你,以后你就是主人,也完全无需考虑路德维希的态度。”罗贝尔的态度很坚决。 他的确像是将一块滋油的肥肉摆在桌桉上,问题在于,自己有没有本是将之切割啃食。蓝狐和黑狐不得不思考一番,公平的说罗贝尔的许诺真的非常诱人。 “你们一家要前往法兰克的南方,意欲借用我们的船,这当然没问题。帮助你们是可以的,顺便我们也能到南方看看情况,也许还能发掘一切新的商机。你知道我们与别的诺曼人有所不同,我的国王留里克更喜欢贸易,我和我弟弟更是商人出身。”蓝狐车轱辘话一套一套的,他令罗贝尔放松戒备,也令伯爵夫人艾尔引发更深入的思考。 暂且对卖地价格问题不谈,伯爵夫人艾尔代丈夫再询问一个:“如果我们彼此有着贸易关系,是否就会避免遭遇袭击。我听说你们和科隆、弗兰德斯做有了交易,你们确保他们不再担心海盗问题。” “当然。聪明的夫人,如你所见,只要能通过贸易稳定赚钱,谁会愿意做海盗?” “那就好。”伯爵夫人表情轻松地点点头:“事实上我们是这样安排未来的行程。” “如何?” “无论如何我们明年就会离开。过完这个冬季,明年春季我们举家抵达拿骚,在此借用你们的船只离开。船只在抵达无尽大海后,沿着海岸线一直南下走即可,最终可以抵达我家族的图尔。既然你们要做生意,一切都好说。你们有着强悍的军队,我父亲有着财力但一直面临着北方的军事威胁。我们可以做一个约定,彼此都能得到利益。” 伯爵夫人艾尔绝非等闲之辈,她的确比罗贝尔本人精于算计。 蓝狐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单纯去思考多少钱收了来茵高这么简单。伯爵夫人提供了巨大的可能性,而且法兰克世界的南方对于当今的罗斯人以及几乎所有的维京人都是一个盲区。不!并非如此。 “请你先等一下。比起你的口述,如果能在地图上详细描述,我会很容易理解。”蓝狐道。 “地图?” 艾尔和罗贝尔有些疑惑,随着暂且离开的蓝狐赶紧带着装潢精美的皮包走上阁楼房舍。 他将包中的文件拿出并摊开,再以两个小图钉钉在图纸两角预留的小孔里。一张简略的欧洲地图被摊开,其面积较大,绘制内容得也尽量做得详细。 “这是什么?地图?”伯爵夫人不禁捂住了嘴。 “是地图,我们的已知世界。”蓝狐手指着一个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此乃我王亲自绘制的宝物。承载地图的纸张对于你们可能也是神奇之物,但其中的信息对我的商业极为关键。这个点就是拿骚,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再看这条黑线,就是来茵河的基本流向,最后我们会抵达无尽的大海。” 蓝狐不断比划着,他不再考虑罗贝尔的想法,现在分明是在和聪明的伯爵夫人详细商议。他寻思着,如果这位夫人的确聪慧,定然能迅速捋清楚逻辑,可以抽象地明白自己于地图的所在。 的确,地图上标注的罗斯王国面积广博,定居点皆以拉丁字母拼写,城市越是重要,标注的字母就越大。伯爵夫人艾尔看得啧啧称奇,她的确是聪明人,在惊讶中意识到诺曼人的复杂。 法兰克王国没有能力重新绘制欧陆地图,但罗马帝国早已绘制出他们认为的已知世界,绘在羊皮纸上的地图因大量保存在各个大型教堂里挨过了帝国的毁灭。法兰克直接继承了旧罗马地图,靠着地图之利,查理曼更顺利的东征西讨,军事行动更证明了这些地图的精准性。 “你能看懂吗?”蓝狐直白地询问目不转睛的伯爵夫人。 艾尔勉强地点点头:“也许……我了解了。” “好吧。也许你可以在地图上指出你父亲封地之所在。还请你站出来直接告诉我。” “我尽量。” 艾尔并没有想很多,她希望一家人尽快从令人绝望的来茵高离开,首先回到自己娘家图尔在图别的。她甚至完全忽略掉,既然这些罗斯人将长途航海看做吃饭喝水般轻松的事情,可以轻易完成远征那就不但是做生意那么简单。他们是强悍的战士,来也快去也快,一旦发动袭击,岂是图尔能对抗的。 不过,艾尔懂自己的老家。过去的年代图尔伯爵领从未遭遇诺曼人的袭击,反而是北方的布列塔尼人频繁袭击封地村庄。 她看明白了那个突出部区域,正是所谓布列塔尼所在。 图尔伯爵是法兰克西南部的大贵族,王国一统的时代,伯爵以卢瓦尔河流域为领地核心,图尔城是伯爵的御所。同时,伯爵还兼领阿尔萨斯封地,以及比利牛斯山脚下一些琐碎的封地。图尔是南方大贵族,正所谓山高皇帝远,自身也面临着一些异族袭击。旧时查理曼活着的时候,伯国面对着国王的十五万常备军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如今?算了吧。 艾尔作为大贵族女儿接受了贵族教育,懂得一些拉丁语也在教堂看过一些珍藏书籍和文件。 她轻易认出了斯特拉斯堡,非常惊讶于这些地名都是罗斯国王亲手绘制。一切都像是奇迹,她看到地图上清楚标注着罗马城和西西里岛。 这并非最关键的,她之所以能轻松认出布列塔尼,单纯因为那个突出部直接被标注了“布列塔尼”。显然,素未谋面的战争胜利者留里克知晓布列塔尼的具体位置。 很多法兰克城市被标注出来,当然南方地区大面积是空白了,这证明了罗斯人对法兰克南方知道的有限。 现在,罗贝尔被撂到了一边,他的夫人艾尔更像是伯爵,正亲自与蓝狐围着地图探讨,彼此交谈索性也改成了拉丁语。 蓝狐听得了很多,他可以理解对方的很多情绪,甚至可以站在完全不了解的图尔伯爵立场上思考这场法兰克内战的问题。 内战就是一场贵族大洗牌,这场内战令图尔伯爵伤得很深。阿尔萨斯被洛泰尔没收,而阿尔萨斯的位置距离最近时期内战高峰区域很近。且从地图上来看,如果罗斯舰队在来茵河发动突袭,的确可以偷袭斯特拉斯堡,乃至偷袭阿尔萨斯地区。 图尔伯爵领最大威胁依旧是北方的布列塔尼人,而巴黎、特鲁瓦、香槟,当地贵族迫于自己的问题都倒向了洛泰尔王。以至于在地图上可见图尔伯爵的北方到处都是敌对势力。 夫人艾尔想得长远,因为南方世界,自己丈夫家族有着很多分支,逃到南方一家人依旧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 丧失了封地,没了财力,就算有着高贵身份,也就只有一个身份了。贵族没钱没兵就只有吉祥物般的价值,自己是丈夫对未来没有多少打算,就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夫人艾尔不然,她想到既然这群名为罗斯的诺曼人可以主动皈依天主,现在真的在帮东方的路德维希王打仗。路德维希有本事雇佣这群北方狠人,自己如何不行?至于佣金……整个来茵高伯爵领值多少钱? 今日与约瑟夫蓝狐的交谈令她舒适,而且对方还是一位有大军的伯爵,在身份地位上年长的艾尔有所畏惧。 今日之事终究是一场谈判,来茵高一方始终没有拿出自己的条件,就是因为条款有些多。 伯爵夫人艾尔成为绝对的智囊,详细的谈判也都由她来做。 终于,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伯爵夫人提出了这些条件: 一,整个来茵高伯爵领卖给拿骚男爵。 二,拿骚男爵和北方的哥德堡伯爵派人护送罗贝尔一家抵达图尔。 三,哥德堡伯爵可以出兵在卢瓦尔河口,从布列塔尼人手里打出一片领地作为控制区,建立商铺以期与图尔伯爵做贸易。作为交换,图尔伯爵可以做中间人,引荐与西王国查理王会晤谈判。 四,安排一些皈依的诺曼人给罗贝尔做佣兵,兵力不少于两百。 比起考虑花多少钱买下来茵高,蓝狐最在意后面的条款。卢瓦尔河在那方,在当地河口建立控制区就是大大扩展了罗斯人的眼界,增添的无数的可能性。至于再出兵给失去权势的罗贝尔一家做佣兵也不是问题,哥德堡的一众约塔兰人过于贫穷,若是当佣兵有得赚他们真的乐意。而且,在南部法兰克夺下一个控制区,谁是当地的主人已经不言而喻。 接受这些谈判条件,意味着黑狐在法理上鲸吞整个来茵高,蓝狐得到与图尔伯爵、西王国直接联络的权力。 当然,这里最大的问题上,拿骚也只是在法理上得到来茵高罢了。即便只是法理、名义上得到,路德维希大抵的绝对不认可的。 小书亭 让那个战败的家伙见鬼去吧!来茵高必须被弟弟拿下。 现在,便是最关键的问题——来茵高值多少钱。 “所有的条件我方都可以接受。那么你们报价如何?”蓝狐最终郑重其事问道。 “一千磅银币。” “多了。太多了。”蓝狐话是如此,面色上可无一点惊讶。 “那可是巨大的土地,难道不值一千磅?我们甚至觉得……” “可是,来茵高大部分地区还是被路德维希控制着。你们口口声声卖给我们,最后还得是我们自己去讨要。一千磅银币太贵了。” 确实,艾尔希望多要一笔钱以助自己丈夫能迅速在南方东山再起,一千磅银币可谓巨款,她估计抢掠发大财的罗斯人拿得出手,且来茵高的范围是真的大。 来茵高究竟多大?它最北达到市镇林登,最南是威斯巴登,南北纵深达到折合七十公里。且林登是兰河畔市镇,绝大部分兰河畔定居点不归拿骚男爵,现在这些市镇法理上都将卖给拿骚。林登之北就是图林根侯国领地,如此全新的拿骚可直接与之接壤。 同理,拿骚与整个来茵高合并,并占有了科布伦茨,意味着,全新的拿骚西部与科隆教区、北部与图林根侯国、东部与沃尔姆斯(法兰克福)教区、南部与特里尔教区接壤。 新拿骚会直接升级为伯国,但本质属于诺曼人势力,军队几乎全都是正儿八经的金发北欧人,在经济上与罗斯王国一体。 一旦拼凑出这个新拿骚,意味着留里克的战略布局取得史诗般的大胜利,就在法兰克的心脏区域狠狠扎根。这一切皆建立在法兰克内战时内部空虚基础上,只要他们的内战规模继续扩大,罗斯人就有更多的机会。 但新拿骚真的有效控制整个来茵高就目前来看还是痴人说梦,最终还是得和路德维希做一番谈判,迫使对方承认拿骚的确与来茵高合并。必要的时候,只怕还得派遣更多军队进驻拿骚,以军事威慑迫使路德维希同意。 如此,真的按照伯爵夫人艾尔的一千磅银币买地方案落实位面太不地道。 蓝狐可不愿说什么:“不必给你们钱,我们大不了把整个来茵高抢到手就行了。”事情不能如此野蛮,他必须考虑得长远。 蓝狐退一步:“五百磅银币!首先给你两百磅银币紧急过日子,再给你们和侍从们两千磅麦子过冬。明年,我再交付你们三百磅银币,并以船队护送你们一家去南方,如何?” 艾尔和罗贝尔确实没有什么谈判筹码,艾尔更是要拿着娘家的关系,以及介绍罗斯人与西王国查理会晤的外交条件做筹码,可是这些筹码没有一个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大多都属于空头支票。 蓝狐和黑狐也知道自己在做一场风险很大的冒险,因收益非常巨大值得一试。 来茵高就这么卖掉了,双方为此立了字据。 粗制纸张的文件一式两份,蓝狐、黑狐分别代表拿骚和哥德堡签名,艾尔和罗贝尔又分别代表图尔和来茵高签名。 谈判要确立明确字据,两份字据最后还得到拿骚修道院的康拉德神父的追加签名,在法理上双方都是天主信徒,四人的来头都不小,神父的签名意味着神职人员成为这份交易的见证人,意味着交易得到上帝的肯定。 这一切自然都瞒着路德维希王,可路德维希真的能左右多少? 路德维希从不是集权君主,不过是王国东部的诸侯大头目,他仅能牢牢控制巴伐利亚和奥地利地区,至于支配其他贵族只能谈判着来。如今事实上霸占来茵高伯爵封地纯属内战杀红眼行为,罗贝尔气急败坏又苦于自己没了抗争的资本,索性撂挑子跑路,卖地给罗斯人就是在埋地雷以此报复。 现在,罗贝尔一家讨要了大量的粮食和钱财,自己带来的马车装得满满登登,高高兴兴返回他暂居的陶努斯山脚下的御所。这批钱粮足够他过冬,而明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1117章 年初冬波云诡谲的法兰克内战局势 一条长船带着拿骚的消息在来茵河逆流而上,最终盘踞在美因茨的路德维希王获悉了特里尔遇袭的消息。 这是一场秘密汇报,蓝狐派出的使者带着一张扯碎的硬纸作为信件,纸张上以法兰克语拼写出简单的句子:攻击特里尔成功,我们劫掠并焚烧,大主教赫托被放逐。 除此外便没有其他内容。 这种事毕竟不能被公开,路德维希才不希望世人认为此事是自己暗中授权,且事情也不能让拿骚男爵去负责。 他默默收了信件,收下了拿骚一方“进贡”的十橡木桶的葡萄酒,再赏赐一些麦子,就要求打着拿骚旗号的维京长船离开。 明面上这就是盘踞拿骚的诺曼人的进贡,彰显着路德维希王收复了这群诺曼人。 背地里,路德维希这是喜忧参半。这群罗斯的诺曼人比旧时的哈拉尔克拉克的丹麦佣兵更有行动力、战斗力,只要给他们安排可以发财的任务,这群人是真的拎着斧头就上。问题也来了。将狼群放在身边,万一被他们反噬如何是好? 路德维希顾不得太多,他在夏末的最后一搏折戟凯泽斯劳滕,军事行动没取得任何进展又损兵折将很大,目前就只能在美因茨坚守了。 至少时间是充裕的,冬季和春季他觉得可以慢慢从巴伐利亚调兵,待到明年情况会好很多。 至于诺曼人袭击焚烧特里尔会取得怎样的结果,路德维希不知晓,不过自己的大哥洛泰尔很快会做出反应。 现在,摩泽尔河流域变得风声鹤唳。 特里尔城燃起烈火,民众逃亡山区,当火焰渐渐熄灭,返回城市的人们面对的是被烧得黑黢黢的石头残骸。粮仓化作黑炭,甚至复杂的地窖系统也过了火,地下粮仓一样一片狼藉。 教堂的石柱依旧,上层的木质建筑消失得无影无踪。皇帝行宫成了黑暗的所在,内部空荡荡,焦湖气息久久不能散去。 特里尔的教士们死伤惨重,大主教赫托本人逃入了山林,当他被发现时精神和身体都遭遇强烈的打击。 他变得疯疯癫癫,不停都囔着“这是神罚”“我们因为不够虔诚遭此厄运”“贪婪是灾祸的源头”等等话语。躲在山林苟活的民众面对的是逐渐变冷的气候,特里尔的毁灭意味着很多人的家都没了,财产跟着灰飞烟灭。他们希望奇迹般逃出来的主教大人能给迷茫绝望的人指引方向,结果主教成了圣愚般的存在。 不。他不是愚者,分明就是单纯发了疯。 继续在山林苟活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活活饿死,精神错乱的大主教赫托已经没了意义,危急时刻其他逃出生天的下级教士开始力挽狂澜。 特里尔已成废城,袭击者就是诺曼人,过去的那些传说成了真! 诸城市居民即不能到各村庄避难,就只能沿着摩泽尔河继续向上游前进。 上游最大的定居点正是梅茨,再以梅茨为中心,附近河流胖就是密密麻麻的村社市镇。民众幻想着只要到达那里一定能得到足够的粮食,再加上大主教就在队伍里,所有人都能得到救济。 痛苦的逃亡之旅,数千民众靠着一路乞讨勉强抵达了梅茨。 此刻,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还带着大军驻守在东北方向的凯泽斯劳滕,他的儿子驻扎老家,意外遭遇到大量难民的入住。 梅茨这座城只是伯爵的驻地,城市的规模本就不大,突然抵达至少三千民众,城内狭窄的巷子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比起救济他们,伯爵公子担心的是这群人会因饥饿化作盗匪危害一方。 待到发现特里尔大主教就在难民队伍里,即便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有此人在任何对难民不利的行为都会被解读为亵渎吧。 梅茨的粮仓释放了一些粮食,难民集体被安置在成为的树林任其自由搭建过冬的棚舍,施舍的粮食足够这些人缓过劲来,至于未来当如何,伯爵公子也拿不定主意。 难民问题还是次要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特里尔被诺曼人故意破坏焚毁。 消息快马加鞭传向斯特拉斯堡和凯泽斯劳滕,等到洛泰尔王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初冬的十月初。并非骑马信使跑得慢,实在是难民群体途中浪费了太多时间。 可怕的消息惊得洛泰尔王将羊皮纸文件撕扯粉碎,又在御所踱步咒骂,焦急与愤怒作用下抓耳挠腮。 他紧急遣使前往凯泽斯劳滕,急诏伯爵阿达尔伯特觐见。 同样的阿达尔伯特也收了儿子的消息,数千难民难民盘踞在梅茨城,特里尔大主教变得疯疯癫癫依旧在场。要处理这群难民和落难的教士足够他伤脑筋,奈何自己竟不宜离开现在的防线。 阿达尔伯特带着少量随从快马加鞭抵达斯特拉斯堡,没有休息便直奔国王的行宫。 事态紧急且复杂,洛泰尔王毫无繁文缛节的考量,他甚至穿着便装就接受风尘仆仆的伯爵觐见。 高塔敞开着木窗,初冬的风略感凄凉。 洛泰尔背着手直面冷风,他蓄着长胡须,作为王族老大的他已不再年轻,他就要五十岁了,这场内战已经是维系王国一统最后的努力。 “你来了。” “是。陛下,很抱歉我以这样的方式粗鲁地觐见。” 洛泰尔转过身,见其甲胃未卸很是满意。 “你来得很及时。现在,可恶的诺曼人袭击了特里尔,消息我已经知晓,特里尔的情况据说一片狼藉。” “是的。我也得了消息。梅茨城外有着大量难民,我的儿子开仓放粮赈济,也善待了逃难的特里尔大主教。” 洛泰尔略有惊讶,估计到消息既然是梅茨方面传来的,他们一定通知了很多人。 他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绷着满是胡须的老脸陈述起来:“一开始,诺曼人袭击了奈梅亨、杜尹斯堡、科隆、波恩。亚琛方面要提防诺曼人的袭扰,而弗兰德伯爵做了叛徒,竟与诺曼人媾和。一开始,诺曼人袭击的都是我弟弟的领地(指东王国),但归根结底袭击的都是我的臣民。我终将恢复完全统治,会清算叛徒,也会清算这群诺曼人的罪。我真的想不到,诺曼人胆大包天敢一路流窜到特里尔烧杀抢掠。简直不可思议!爱卿,你怎么看?” 一时间阿达尔伯特莫名其妙,支支吾吾一番便说:“应该重拳出击。对付诺曼人,我们不必任何的仁慈。” “说得对。现在问题显然非常复杂。诺曼人无视我在科布伦茨的驻军,直接偷袭特里尔并成功。我不相信这是诺曼人的本领,只怕是有人给他们提供方便。” “这……难道陛下怀疑有叛徒?” “的确是叛徒!但不在我方阵营。我敢肯定一定是路德维希的阴谋,他手里有着诺曼佣兵,一些肮脏行动就是这群佣兵所为。他去年和诺曼人大打出手,听说做了什么约定。” 梅茨伯爵也知晓一些事情,由于王国内战是王室亲兄弟间的事情,他本人不宜评论。 “可恶,在我最关键的练兵时期发动偷袭。安排诺曼佣兵做此事,他觉得藏得深就可以高枕无忧,以我本王是傻子?问题的确棘手,我真的担心科布伦茨被他们顺手占领。” “啊?陛下,其实科布伦茨已经被……”阿达尔伯特吃惊地都囔,似乎自己儿子给国王的情报抹去了一些消息。 “什么?!” “科布伦茨已经被拿骚夺走了。” “被夺走了?谁?拿骚?那个男爵?这不可能!这……” “应该是真的,效忠路德维希的拿骚。” 洛泰尔本保有一丝幻想,他再详细询问一番,透过梅茨伯爵的嘴巴终于可以确信,所谓特里尔城所在的摩泽尔下游地区,已经不是自己的势力牢牢控制的。他立刻意识到局势的严重性,以至于梅茨伯爵打赢凯泽斯劳滕保卫战的胜利都不再光荣,在宏观上这一切都像是路德维希肮脏的战术。 “可恶!你!”洛泰尔大手直指北方,隔空对着三弟洛泰尔咒骂:“公平的战斗你打不赢,就使用肮脏的手段做破坏。各教区不参与我们的战争,你这是在破坏约定!”立刻回应他的事一阵北风,这凄凉的感觉像有脏话夹在风中,令人难受。 谩骂一番的洛泰尔丝毫不解气,他不得不做出更为重大的调整。本来这番调梅茨伯爵回来就是给他安排新的任务,随着获悉科布伦茨被敌对方占领,如此重大消息阿达尔伯特的儿居然憋着不告诉自己。 洛泰尔到底上了年纪心态沉稳很多,暴怒骂几句发泄完,还需理性地面对更加恶化的烂摊子。 他下达了如此王命:“那些诺曼人一定是被路德维希豢养的佣兵,可能搞破坏的就是路德维希的军队,不过是乔装成诺曼人。特里尔不再是屏障,你的梅茨必须加强防守。你回到凯泽斯劳滕带领你的人撤回,由我亲自镇守……” 一听这个,阿达尔伯特的眼睛瞪大如铜铃,站在行宫高塔如一尊塑像,他不说话也不喘气,惊讶的面庞不为寒风所动。 “怎么?傻了?这是一个命令,你必须执行。” “我……” “还有什么条件吗?不,你可以退兵了。听着,我要你夺回特里尔,帮我把科布伦茨拿回来。而我!我的路易年轻气盛正需要历练,就由他驻扎凯泽斯劳滕,萨拉布吕贾桥由萨尔男爵负责驻守。不要觉得你亏了。听着!”洛泰尔顿了顿气,“明年就是全面反攻!本王的大军将训练完毕!明年解决路德维希,接着迅速解决阿基坦(指西王国)问题,王国一统!放心,你只要出力,科布伦茨可以给你,美因茨也可以给你。” 听起来就像是空头支票,比起国王的许诺,阿达尔伯特还是希望自己的大军在明年春季直接夺下美因茨,如此获得该封地才能事实控制。 君命难违且自己的梅茨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当地定然人心惶惶,似乎只有梅茨军队返回老家,让乡亲们看到军队才能定心。 洛泰尔觉得自己在麻烦缠身中做出了最优解,当然,内战发展到如今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就算梅茨军队在十月初从凯泽斯劳滕撤军,高挂免战牌的美因茨也权当无事发生。 路德维希心中是暗爽的,他知道自己的大哥忙着训兵,自己这边固然差了很多,只要后方军队源源不断抵达,主动进攻要担风险,单纯的战略防御他自觉没问题。原则上根据和罗斯王国签署的条约,他可以趁机向罗斯王请来一支实力强劲的客军,也可继续要求萨克森、图林根和尼德兰的拿骚履行臣服的义务,所谓派兵助战。他实力确实不如以往,图林根侯爵就是一个男请的大爷,放鸽子的理由可以五花八门,说就是效忠问就是不来。至于萨克森和尼德兰的拿骚,去年的大规模冲突作为战败者的他,去求着这两位真是脸上挂不住。 如此看来,还是现任的拿骚男爵是有事真得上啊! 分明是一群诺曼人,搞得他们才是大忠臣。 真的是忠臣吗?路德维希活在美梦中,殊不知他霸占的来茵高地区,已经被来茵高伯爵卖给了拿骚。 正所谓路德维希面临着领地内各路诸侯崛起,洛泰尔要提防着诸侯崛起却不得不利用其实力便只好去画大饼勉励,而西王国的查理王,他直接化身南方诸侯推举的“义帝”。 局势波云诡谲,蓝狐能察觉到局势的复杂性,他便更要坚决地起身返航。 拿骚产的葡萄酒,无论发酵程度如何,共有多达一百个标准橡木桶(高度接近成年男子腰部)装运货船。除了葡萄酒拿骚的确拿不出什么特产,可恰恰是葡萄酒就是此地最大的特产。 蓝狐可以确定这批货物运抵新罗斯堡必然瞬间倾销,饱受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罗斯人会为了此甜蜜美酒大肆撒钱。自己将赚取大笔现金,它就是未来行动的军费。 因为蓝狐有一种预感,弟弟黑狐在拿骚的驻军实在太少。袭击特里尔一定会引起洛泰尔王的激烈反应,就需要更多军队保护罗斯势力的胜利果实。 再说,高强度干涉法兰克内战本就是留里克王的意愿,干涉的理由已经十分充足。 拿骚村码头,返航的船队已做完准备。 虽然已经做了安排,在码头处的蓝狐不得不再向驻守的人们说几句话。 他拍拍老随从瓦迪的肩膀:“你的确该有很大的作为。以后你不是我的随从,是我弟弟的部下。我弟弟需要你的协助,以后也少不了你的爵位和封地。” 他再嘱咐一番老弟黑狐:“大部分兄弟就在你手里,这个冬季抓紧时间训练战士,切莫懈怠。我回去会面见大王汇报情况,明年我会带来更多的军队来。” “我懂。”黑狐点点头,“回去时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好,替我向国王问好,还有如实说明咱们的一切。” “我都明白。”蓝狐再柔弱老弟的脑袋,再站在已经脸颊圆鼓鼓的索菲亚面前,平和地说:“我会顺路抵达尼德兰,会告诉你父亲你的情况。我想,明年你父亲会回来一趟。” 小姑娘不懂战争,他就是想和父母再见见面,一听明年父亲可能归来,心里萌生强烈的欢喜呢。 蓝狐要带走的随从区区五十人,所有船只也仅有唯一的武装货船。 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孤寂,在絮叨完后他登上大船,伴随着牛角号沉闷悠扬的响声,蓝狐的返程之旅开始。他却心中自己不会孤独,相信自己极大概率会遇到四弟红狐的返程船队,一定会有大量的羊毛走海路运抵新罗斯堡,算着日子就在这段时间船队出发。 最好的可能性的彼此能在路的斯塔德相遇,情况坏一些也可在旅途中相遇。 第1118章 新罗斯堡不愧为罗斯王国的经济中心 东欧方面,奥斯塔拉公国被授权为罗斯开疆拓土,全新的局面在留里克完全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发展着。 法兰克的内战进入全新局面,罗斯势力趁机浑水摸鱼,乃至取得重大进展。 小小的不列颠大岛地方不大事情可不少,丹麦的拉格纳王的恶意大规模劫掠完全打乱了韦塞克斯侵蚀北方麦西亚的计划。 反观整个环波罗的海地区,绝大部分地域风平浪静,和平贸易的局面全面开启,似乎所有人正奔向繁荣时代。 留里克本人不可能实时了解东欧和法兰克世界的巨变,地理的阻隔迫使他必须委派信得过的贵族开辟新天地。 他自己带着最重要的几位妻妾,怀抱着太子奥斯本,以全新开辟的内河线路绕一个大圈子抵达新罗斯堡。 他为自己制定了非得宏大的使命,所在都城先是故意绕着环城道路来一场炫耀意味十足的巡游,以向万千民众宣示国王驾到,之后便忙于自己的大事。 秋风横扫世界,新罗斯堡港区依旧发展着她的繁荣。 城外的干船坞里,海上君主号这一罗斯有史以来最大的帆船还在进行着甲板铺设工作。战舰的桅杆基座早已建造完毕,由于船只大到主桅必须通过拼接的方式安装,安置在户外的桅杆已经要以叠罗汉的方式逐层安装,这会是个费事费力的工作,也是建造大船最后的大工程。 为了这艘大船,留里克先后已经投入一笔巨资,之后还将继续投资。她是一个吞金大户,随着她在842年春季下水必然立即成为王国的新旗舰,且可立即执行军事、商业任务。 这艘船是整个罗斯造船业荣耀的缩影,当前只有霍特拉家族因接受了一个又一个高规格订单,造船能力一直在提升着。制造风帆货船本就是该家族的拿手好戏,如今这份能力达到新高度。 但家族的旧行当从没有扔掉,仅是家族在都城的造船厂战略性放弃了造小船的计划。斯泰因·霍特拉负责都城的成业,仅靠着这艘大船赚取的建造费用,他和整个团队已经赚了很多。就是手下的学徒有很大一部分身份上属于国王的直属奴隶,他有所担忧的是,这群属于王室的学徒日后独当一面,怕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奴隶,不一定意味着痛苦。 这群做学徒奴隶都是国王的近臣,未来都能成为人物。 一个公开的秘密是,留里克王最早的男奴卡姆涅,这个人已是都城的王室冶炼工厂的总负责人。 卡姆涅本是斯拉夫人,其人头发棕黄在北欧的“金头发世界”样貌足够独特,他双臂粗壮硬得如石头,甚至比两条腿更有力气。他上粗下细整个人形态非常奇特,都是因为经常锻打练就了上身的健壮。他壮如熊,而且家庭幸福,拿着不菲的俸禄确实带来重大的金属器具产出,兢兢业业确保着王室稳定收入。 整个罗斯的造船业一日比一日繁荣,波罗的海的和平局面使得各路人都要去海洋闯荡一番。 市场上有需求,环境中到处都是可用的造船材料。 芬兰湾的潮水日复一日冲刷喀琅施塔得锚地的沙洲,民间造船作坊就多安置在沙洲处(今瓦西里岛)。 民间造船人士秉承着传统的维京造船技艺,甚至是丹麦的造船匠人也在新罗斯堡设立铺子,趁着免税期的时间窗口先把摊子支起来,靠着造船手艺快速赚上几笔,之后在此过上好生活。 最传统的维京长船依旧有着巨大的市场,毕竟买家多是普通农民,他们并没有做远洋大宗商品贸易的打算,捕鱼才是正道再顺带运输一些货物,传统长船完美满足需求。与过去不同在于,新造长船整体依旧沿用榫卯结构拼装,非必要区域则开始大量使用铁钉。乃至稳定桅杆的缆绳,最关键的几根索性换做了铁链。 都城造船业是如此,而内陆的诺夫哥罗德造船业又有新花样。 依旧是传统长船为住,适合静湖钓鱼用的微型船、拼装长船制造的趸船有别样市场。乃至靠着脚踏板带动大水轮的人力水轮船也在制造。 业内人士都明白,要让船只寿命尽量的长,阴干十年的橡木龙骨、船肋是一个关键。 就算现在大肆寻找砍伐橡木(栎木)进行阴干,不至于为了极长的寿命活生生等个十年。 这就是为什么罗斯最初的大船阿芙罗拉号使用十年就必须退役的原因,她现在只能充当训练舰,这艘老船已经不堪大用。 即便是正在建造的最大船只海上君主号,她诞生就必然面临着这方面的问题。 留里克也不是缺心眼真的指望这艘新船横行霸道五十年,她有着十年寿命就够了。海上君主号是罗斯第一艘盖伦船,建造她积累造船经验很重要,到目前看来并没有出现大岔子。 造船业的兴隆带动着材料市场的繁荣,伐木、纺织、麻料种植、金属加工,任何有助于造船的行当前所未有的繁荣着。民众都有事做,都城诞生一批脱离农业生产的工业人口,即便从事的大多是手工业,产生的价值可胜过种地捕鱼太多。 他们挣了钱便立刻消费,消费品市场也在发展。 留里克现在看到的是都城每天都在发展,此地商业氛围浓厚,由于是自由的海港,王国境内各个民族皆可在此做生意,御赐的三年免税期甚至吸引来了来自普斯科夫的客人。 都城已经达到相当大的规模,固然成文的发条已经颁布,核心条款还立在广场公开。这一切做的还不够。 就像是当年站在王宫阁楼之顶鸟瞰整个都城和海港时对王后说的话语。 留里克固然陶醉于自己亲手创建都城的繁荣与蒸蒸日上,也非常担忧自己愈发难以掌控这份繁荣。 也许心中的最大顾虑会随着《罗斯萨迦》的印刷出版完全消弭,他希望着。 《罗斯萨迦》是艾尔拉费尽心思搜罗的维京世界的神话传说并加以整顿,最后由留里克亲自审阅、修改,乃至由他加入一些新内容。它对标的就是各个《福音书》,使得《罗斯萨迦》成为王国的经典,为王国统一思想。 这里有英雄、有勇气、有牺牲、有爱情,有着万物之初有着诸神黄昏。留里克故意虚构了一个美妙的阿斯加德,并定义怎样的人可以前往这一灵魂的归宿。 平日的生活总是缺乏娱乐,一本书籍就是大家迫切打发时间的宝贝。 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将书稿化作实实在在的书籍。这是个问题也不是问题,留里克明白自己要做的是创立一个组织——王室印刷局。 木活字印刷技术随着造纸术技术同时诞生,它们必须展现自己的强大战略价值。 在都城,施展印刷的器材都是王室铁匠铺打造,虎背熊腰的卡姆涅是负责人,其人是主职是负责各类铁器的冶炼、锻造。 过去几年都城只有印刷作坊,没有大的命令,作坊就印刷一些低级趣味的段子张贴在公开出图一乐,再印刷一些所谓的报纸,一样印刷简略的荤段子,还有一些远方的已经过了时的消息,有限销售这些信息赚取一点利润。印刷作坊是由总督科努松代管,但总督面对着愈发膨胀的都城已经力不从心,归来的留里克注意到就算是刊印一些荤段子,印刷作坊最近没有做,几个工人拿着俸禄还闲的抠脚。 几个工人是在吃空饷,他们倒也没有大错。问题的关键在于作坊就是只是作坊,他们并没有负责人的管理者目前权责不明。 以后当如何?这便是留里克一定要带上“最高书吏”艾尔拉的根本性原因。 艾尔拉不会做这个局长,她训练的一批下级书吏已经到了必须独当一面的时刻。她这番来,两个背书稿的随从就入了留里克的法眼。 这两人也别浪费咯,一个正职一个副职直接上任,之后便扎根在都城娶妻生子,本职工作自是管理者王室印刷局,让一切都正规起来,成为真正意义的印刷出版部门。 愿景很美妙,留里克是撸起来袖子真的开始落实。 首先,成本低的木活字和泥活字必须被坚固耐用的铅活字取代,制作标准款式的铅活字必须由效忠王室的铁匠们落实。 健壮的卡姆涅向视察的留里克王单膝下跪行战士礼,众铁匠也是这般体型,他们皆在打着赤膊穿着连体的背带衣服,胸口挂着一片大而结实的无毛鹿皮做保护,本该有浓郁汗毛的双臂已经光熘熘的,显然是因为长时间在炽热环境打铁,多毛的胳膊也被活生生烫死了毛囊。 这群伙计们对自己忠心无二,留里克对他们很放心,毕竟绝大部分人在法理上是自己的奴隶。 打铁奴有着很高的生活待遇,收留他们的时候眼前都是一群瘦嘎嘎的小男孩,现在各个壮如熊,肱二头肌过于粗壮。 留里克早就向他们许诺过,忠诚服从的人在长大后将得到妻子。 他已经如此落实,最早的那批打铁奴都已经娶妻生子,后进的人们也充满希望。他们的后代会得到文化、军事的教育,之后继承父亲的行当,继续为国王打铁。却也不只是打铁,这些技术人才一旦王国有战事,就立刻以工程兵的身份参与战争。如此技术兵种永远是越多越好,毕竟只要瞧瞧他们极端健壮的双臂,这种人穿上重甲,拎着打铁的两把钉头锤,冲入敌阵就是无双狂战士。 卡姆涅到了王命,本是作为冶炼添加剂的铅,现在单独制作大量的活字。制作铅活字就是冶炼特定的条形铅锭,卡姆涅过去做过这个,如今是要制作更多应对未来大规模使用的需求。故此并非从零到一的变革,而是从一到百的扩张。 罗斯人获得铅纯属北方采矿的副产品,铁是最重要的矿物,铜次之。之后是芒硝、石灰以及铅。铅的产能最小,除非北方能发现银矿,毕竟银矿往往与铅矿伴生,其他矿物铅的伴生状况实在不理想。 醋酸铅有一股令人欣喜的甜味,北方也没有谁真的要制作这个。王国有着更好的选择——蜂蜜。来自诺夫哥罗德的蜂蜜,其产量一年超过一年。这也是在于很多年前留里克的战略布局,那些沿湖居住的村庄需要增加收入也非常需要有大客户能购买自己的农产品。树洞养蜂是尹尔门湖附近区域的传统营生,因为王国与日俱增的需求和实实在在的现金,各个斯拉夫农庄但凡有能力都开始扩展这项营生。 树洞养蜂不需要职业蜂农全身心的照顾,蜂群冬季休眠好似从没有存在,而到了春季成群的蜜蜂活跃在林野间。麦收时节一样是采蜜时节,浑身穿纱的斯拉夫农夫这才前往各个标注好的树洞、木箱收集蜂蜜,自留一部分,绝大多数在诺夫哥罗德卖掉,最终大部分蜂蜜在都城汇聚。 运输北方生铁锭的船只稳定输送,是的都城的铁匠铺始终有忙不完的伙计。 至少铁器是绝对国营,民众私自采矿冶铁难以制止,但大型冶炼机构皆在留里克的掌控中,靠着绝对的规模优势使得民间的私人铁匠得不到优势 北方的罗斯堡故地、艾隆堡,留里克为当地机构设定了生铁锭收购指导价。当地自然也能生产低碳钢、熟铁的成品器具,相关产品的价格也被制定。 若非北方土高炉生产的生铁锭无法为当地工人消化,也就不用装船运到都城二次加工。粗加工的铁锭,亦或是成品器具,运输到都城都要外加一层运费,如此客户要在都城购买成品器具必然比原产地要高一些。高出的价格并不多,运输船队在运力上也有着规模优势,这就使得私人冶铁的产品始终缺乏价格优势。 北方冶铁机构将货物运抵都城,都城机构立刻付钱完全物资交割。北方机构在得到现金后,就地采购北方需要的粮食、麻布等等。 老罗斯人大规模离开故地,罗斯堡这一承载罗斯人百年生活的故地,彻底化作炽热的冶炼中心。 战俘、罪犯在这里做奴工,而游牧的养鹿人(拉普人)部分聚集在此地充当矿工,另有一些养鹿人则将最北的摩尔曼斯克的夏季定居点变作永久性定居点。 不同于南方世界的战斗、冒险,北方的波的尼亚湾深处一片安详,冰雪与炽热是这里的主题,铁与皮革是这里的特产。 现在,狭义的瑞典世界完全并入这一商业贸易版图。 王国的摊子铺得很大,各个地方都需要劳动力。 那些被狭小空间禁锢着的瑞典年轻人,他们作为家中次子三子注定了必须离开梅拉伦湖去闯荡。过去,这种年轻人崛起的方式就是直接参与战争掠夺。他们如今有了丰富的选择,胆大妄为的人可以直接前往丹麦世界,乃至移民到来茵河口的鹿特斯塔德定居。追求稳妥发财,就靠着一身力气,去北方矿山做矿工、冶铁人,或是去罗斯都城新罗斯堡做各种各样的伙计。 他们需要工作机会,留里克便给了他们机会。 冶铁以制作大量高质量铁器,此乃留里克恩赐国民三年免税的底气,把持着北方世界几乎全部的钢铁产能,它为国库源源不断立功利润,也实实在在为五花八门的人士提供生计。 冶炼需要好碳,在没有开发焦煤的现在,碳依旧是唯一的冶炼燃料。土高炉在鼓风机的加持下,可令木炭烧熔生铁水。它的效率不佳,但高炉一旦烧起来没有十足的理由是不能中断的,它像是吃炭的巨兽,需要大量木炭稳定供应。 由此刚性需求,新罗斯堡附近区域森林正在消失。在涅瓦河畔出现一批烧炭作坊,伐木工亲自将新砍的木料运抵这些作坊,因实实在在的内卷因素,木料的市场价不高,即便如此这也是平凡人最容易赚钱的行当。 甚至是维普斯人、吕迪人这些住得偏远的芬兰部落,乃至人口很多的芬兰伯国。他们就是要等着大海和拉多加湖封冻,大地再为冰雪覆盖。 这样穿着之厚犹如熊的他们,即可驱赶着自养的驯鹿,拖曳着砍伐的松树在冰雪上滑行高效地直奔都城。 其中最卖得上价的正是栎树,它作为本地最容易寻找到的一种橡木,小的卖给霍特拉家族的造大船工厂,小的卖给那些造船个体户。他们会提前剥掉树皮,树皮作为造纸原料可以再卖一个更好的价格,而剥了树皮的栎木大大小小造船作坊更乐意购买。 冶金、造船、皮革纺织,此乃新罗斯堡三大经济支柱,由此又派生出大大小小几十个行当。 随着森林被持续性砍伐,更多的农田、放牧草场出现,进一步刺激着都城的种植业和畜牧业。 新罗斯堡不愧为罗斯王国的经济中心,这里融汇王国之东西南北,发展仍在持续。 第1119章 真正意义的罗斯海军 炽热铅水倒入青铜模具,待其自然冷却后敲出,再以碳钢簪子修边,以卡尺确保所有批量铸造的条形铅锭款式一致。 最关键的莫过于再在铅锭上凋出字母的阳文。 卡姆涅粗壮的大手难以胜任这一精细考究的工作,他倒是可以学,只是自觉粗人一个不便于做这份工作。 铁匠队伍里确有这种人才,毕竟不是所有人只能一生从事打铁工作。这群人的祖师爷直指罗斯老铁匠克拉瓦森,这个老家伙虽已退隐江湖,他五花八门的技法已然尽量教给后人。 克拉瓦森兼职宝石匠人,那份凋琢琥珀蜜蜡原石为宝石的手艺,用于凋琢金属并无问题。 留里克为罗斯定义的文字之蓝本正是“古典罗马字母”,这套字母描绘着教会经典,等于罗斯直接套用着罗马帝国的文字体系。故而j、u、w本是不存在的,出于实际使用的需求,u和w被吸收,j不使用(诺斯语里没有发音j以及相似的单词)。 罗斯的这套文字更是分大写与小写,两套字母体系表观基本一致,看起来只是有大有小的区别。 铅活字的制作成本低,且铅锭外层自然形成一层氧化膜使得极耐腐蚀,作为印刷核心性价比最高。 卡姆涅实在接到了一个大活儿,留里克要求的活字是越多越好,大写字母版本的可以少一些,而小写版本,每个活字块至少要五百个,而最常用的五个元音则要一千个。 如果精细使用,他大可不必要求太多的活字块,考虑着部下办事马马虎虎的可能性,以及铅块磕碰磨损的因素,备用的铅块就要尽量多。 铸造和凋琢花费的时间多了些,制作出大量成品后,即可开始在木制模板中批量列阵安放,且模板底部刷上一层松胶,使得活板成为暂时的定板,以供《罗斯萨迦》批量印刷。 此事不是一两个月即可做完的,卡姆涅的团队本职工作仍是锻打各类碳钢农具、武器。凋琢铅块的工作在几个专业人士的手里不是难事,奈何工程量着实很大,留里克不得不给这些伙计高薪报酬,更是在城里传出消息,一批有意赚快钱的宝石匠人突击得到这份活计。 继续在都城等待? 国王有义务巡游自己的领地探访民情,罗斯的疆域被波罗的海所撕裂,就更需要国王定期的巡视。 他在都城看到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看到大祭司按部就班自己的工作,还有自己的大女儿维利卡在,和小丫头又长高了些。 维利卡是王族大姐,身份也晋级为第一神庙的副祭司。高贵的血统和职务需要更高的才能相配,留里克对大女儿的期待很高,奈何这番归来发现她的拉丁语并无多少长进,这可不行。 都城一片国泰民安之景象,总督科努松更老了些,他拄着木杖尚能自由走动,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虽自称是快到秋季偶染风寒。 “明明是最温暖的季节。你……还是老了。”看着这位老罗斯人,父亲奥托儿时玩伴,就算是夏季,一种莫名的伤感也油然而生。 “老朽还能为大王效力。好在我后继有人,我的儿子能顺利继任总督之责。” 科努松父子说了很多漂亮话,留里克很爱听,他也确实看到都城在其管理下持续繁荣没出乱子。 治安搞得不错,主城的卫生打扫也行。外郭地区因为有两个集市的原因,当地人员复杂,卫生被弄得脏乱差也没办法。那所谓的脏并非一地屎尿,只是摊贩摆放摊位除了确保主要道路顺畅外皆在乱摆乱放,地面因为多了一些杂物,最令人诟病的莫过于被刮掉的鱼鳞、被踢掉的兽肉无用边角料,乃至是外地来销售洋葱的商人就地仍的大量洋葱皮子、 没人觉得脏,留里克也不觉得。就像是罗斯堡老家的海滨集市,亦或是旧时的梅拉伦集市,大家彼此彼此。恰恰留里克觉得这很有烟火气息,恩赐三年免税让商人更加肆无忌惮,如此市场也是繁荣的象征。 滨海沙洲(今瓦西里岛)起到防潮坡的作用,芬兰湾在收束到科特林岛后宏观上是一个喇叭口结构,每天的海潮都会比较汹涌。往来商船操持的大多是传统长船,它在进入沙洲之后的涅瓦河口地形琐碎区,就在靠近集市的区域直接冲滩,缴纳一笔停泊费即可摆摊做生意。 停泊费事实囊括着海关税,总督府与王室各享一半,趁着机会,事实总督小科努松将账目承包,再将属于王室的那份收入奉上。 小科努松要呈报的文件有多份,有着停泊费收入情况、森林砍伐与田亩扩张、市面主要商品市场价、定居与客居的大概人口。 整体而言留里克对这些呈报颇为满意,唯有一个数据小科努松分明没有统计。 “统计的很好!再给你一个任务,去统计都城所有十二岁到二十岁定居者男子的人数。” 小科努松嗅觉敏锐:“大王,这是要兴兵?” “为未来军事行动做准备。按照本王的计划,下一步是进一步干涉法兰克内战,得给年轻人立功发财的机会。” 小科努松很不客气地笑了,罢了绷起嘴严肃自称绝对办到。 新罗斯堡以及周边地区的常驻人口已经膨胀得接近两万人,面对这一数据留里克觉得虽有水分,他自己去视察所做估计,人口的确可观。 姑且有两万人吧!主城有坚固围墙护卫,内部居住的是老罗斯人为主,外郭区域定居者就五花八门了。 来自梅拉伦湖地区的各路瑞典亲戚部族是一大类,来自芬兰的苏欧米人因为距离近的因素又是一大类。 定居的斯拉夫移民虽不多,其人口一直在稳定增长着。 当然,这里的定居者有大量的孩子,估计小科努松在统计时尽量将襁褓中、肚子里的胎儿也强行算上,这才拿出一个非常漂亮的数据呈报。 留里克要在都城住到八月中旬,他给自己安排了时间表,今年秋季的祭祀不在都城举行,等到都城地区开始麦收,自己便启程前往乌普萨拉大神庙,再去回访罗斯堡老家、北方的艾隆堡,赶在波的尼亚湾封冻前视察主要定居点的生产生活,最终在都城过冬。 现在正值841年七月底,新罗斯堡附近的农田已经开始初步收获。 最先收的仅是一些蔬菜,菜的品种很有限,就卷心菜、黄根胡萝卜、洋葱老三样。另有百里香、鼠尾草,被研磨成碎屑后销售,精明的卖家刻意开辟菜园子只种这类香草,采收后晒干研磨销售,所赚一些钱。 当过去贫穷的罗斯人逐渐富裕,第一要务总是优先满足口腹之欲。寡澹的饮食不可取,一定要搭配香料吃得更舒服,有需求就有提供,相应市场也就有了。 都城内城街巷构造好似竖琴,偏偏罗斯的旧竖琴早已损坏,即便琴还完好的时候祭司们也忘却了如何弹拨。 现在,纳尔维克女伯爵诺伦来了。 城内定居者一批巴尔默克人,他们是诺伦的族人。他们在都城捕鱼为业,再向五花八门的雇主出卖劳动力整个辛苦钱。码头处有很多这种故意剃秃头的壮汉,再在两鬓梳着金色的发辫,秃头处一定会纹着一些蓝色图桉,使人清楚认得出他们的身份。 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是唯一并入罗斯王国的挪威人,当地的统治者正是留里克妻子之一的诺伦。 显然比起治理自己的族人,她还是钟情于自己的爱好。 都城有着更好的条件,她在这里可以扩展自己音乐的爱好,利用本地的技工资源制作全新的橡木竖琴和木笛,同样这也需要时间。 一直被打扫维护的宫殿阁楼在不住人时的确冷冷清清,国王回来了,这里也热闹起来。 底层是举办宴会之地,归来的留里克用了好几日宴请自己在都城的亲信。之后,又召集城中有财力的商人,借着喝酒的机会询问他们商业的情况,靠着小小的谋略期待他们酒后吐真言,自己也要获悉一些额外的消息。 宫殿并非威严肃穆不可接近,固然有着围墙护卫有侍卫轮番站岗,某种意义上留里克觉得自己的宫殿还是一座“地主大院”。 都城有一支常备军旗队,他们皆是大战后扩军的产物。该旗队非常年轻,相当数量的战士才只有十三岁,他们的人生轨迹伴随着王国扩张,不知过去时代的清苦,短暂人生所见尽是王国的膨胀、军队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他们早早就以麦子为食,再左以大量的鱼肉,蔬菜固然是老几样吃得可从不少。他们都接受了最基本的两年文化教育与体能教育,当选拔后进入常备军后,每天的任务就是军事训练与巡逻,也饱览着宫殿、大神庙、议会庭、大粮仓的侍卫与巡逻任务。 这些常备军战士都是步兵,显然三百多人的和平时期兵力,他们的存在只能参与维系都城的治安。 单纯的步兵根本不够!现在第二骑兵队三百骑抵达,同样非常年轻的骑兵走全新内河路线抵达都城,全新的骑兵与全新的旅行实在吸引眼球。都城卫戍部队大为增加,骑兵被故意安排在丰收广场结队奔驰向民众炫耀武力,刺激着大量着装成长年轻人的新。 留里克有意将第二骑兵队安置在都城,如此王国两座大城都有一步一骑两支常备军机动部队,若内部有岔子,两支军队即可解决问题。 这还不够,王国还需要真正意义的海军。 一开始,罗斯人各个都是海军战士。渔民、海盗、商人、士兵的身份界定非常模湖,只要首领有号令,罗斯部族的建勇跳上长船就能拉出一支战斗力量。 时代已经变了,完全靠着血缘维系着的部族武装模式完全不能应对当前的形式。 新一代罗斯人与旧时代的老罗斯人产生着割裂,仅从其血统而言,海量的新一代罗斯人的母族是斯拉夫人和芬兰人,这一人口数量现在是以十万计,以后只能更多。 罗斯有着正儿八经海军的雏形,它起始于大商人古尔德旧时豢养的职业水手。 过去罗斯所有的作战行动,古尔德家族出人出钱出力,最终其水手队伍完全为王室吸收。客观而言,留里克手头的水手队伍一直充当着职业海军。但是,王国需要胜利与荣耀,那些水手直到840年的远征,因后期兵力不足才被迫承认所有武装水手也是战士。 没有荣誉,他们就是一群拿着薪酬的官方跑船人,日常的任务是操纵着武装货船维系着都城与正规波罗的海各贸易点的联络。 留里克面前有着巨量的内政工作要落实,连续几年的战争让本该做的事拖延,他现在觉得再不着手落实就太晚了。 于是,两个部门就在这一年的八月初成立。 罗斯的主力舰停在涅瓦河口的泊地,若无大事便一直漂着,成为都城亮丽的风景线。 风帆驱逐舰和武装货船都承载着运货工作,每一次远航各舰只不会跑空。铁钉、皮革、石料、稀有木材、渔获,甚至是捕杀的小须鲸也硬生生拖回来。 各舰都有船长、大副、普通水手的职务,一艘船对应一个团队,而在岸上,师父带徒弟的传统模式依旧落实着。年轻人来做职业水手有国王的薪酬拿,给的不多生活绝对过得去。 甚至是水手团体里也奉行着传统的诺迪克制度,职业水手的灵魂是老罗斯人群体,他们以效命国王拿稳定俸禄为荣,自己推选出最高话事人向大王汇报情况、协调各船的运输、与各贸易点的总督、领主交涉。 但是,他们没有荣誉。 现在留里克亲自给予他们荣誉! 新罗斯堡地区的麦收要晚一些,当诺夫哥罗德地区已经磨好了大镰刀,都城这里麦穗还是发绿的。麦收即将开始,当新麦入库,船队也要开始向各地输送粮食了。这是一个契机,当大部分职业水手在岸上摩拳擦掌时,留里克召集了他们。 年老的年轻的,金发的和黑发的。水手团队有着老罗斯人的精神内核,也吸收了五花八门的人,尤其是老水手在船上养着一些孤儿,那可能是来自瑞典地区的孤儿也可能是苏欧米人。 他们密密麻麻站在一起,留里克一身盛装站在木箱堆砌的高台,望向自己拿俸禄的部下们。 真是当他们完成集结,留里克才能直观地看到他们的人数。 他问话事人:“人都到齐了吗?” “是。除了在墓碑岛还集结着一些兄弟,还有少量在海上漂着的,大部分就在这里。” “很好。你是这一届的话事人,大家都很服你。你也是最早跟着古尔德的那些,很早便归入本王为我效力。” “是。” “很高,歌德伦德,我承认你为海洋的战争酋长!” “战争酋长”一词在罗斯的泛用性较大,它是博雅尔的上级名号,是军事统帅之意,也是伯爵之意。 对于老罗斯人太清楚这个名号的意义,“海洋战争酋长”意味着这位歌德伦德被授权指挥罗斯所有的战舰,歌德伦德大喜,不断地捶胸宣示自己的忠诚。 留里克必须把话说得足够响亮,迎面吹来微凉海风,他扯着嗓门再高声宣扬一番自己的主张。 歌德伦德成为“海洋战争酋长”,被授权统领各战舰,任期三年。各战舰的船长成为“海军博雅尔”,它再分成三个级别,操控大战舰的船长为“上级海军博雅尔”,操控武装货船的就只是“下级博雅尔”。各级博雅尔身份并非世袭,一样是三年任期,期满后团队内部选举,是选出新人接替还是连任,最终结果呈报国王定夺。 他们当然可以施行传统诺迪克制度,留里克掌控最高权力,经过他最终定夺新的海军将领才能上任。这依旧是一种下放权力的行为,似乎却有不妥,考虑到这一套模式已经事实上运行了十二个年头,要在运作成本和未来急迫需求的问题上考量,留里克觉得只要在过去传统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就可以了。因为他对臣民许诺的就只是841年全年没有国战,明年则不同,休战期到842开春即结束,之后便是进一步干涉法兰克内战攫取利益。 罗斯海军如此算是正式成立,消息在城内传开就如留里克预料的并没有引起多大讨论。 舆论上声称此乃国王给劳苦功高的水手们荣誉身份,这样他们便可高调穿着罗斯军的战袍行动。 他们不是陆战士兵,首要当做的就是打赢海战、克服风浪。 他们必须在着装上和陆战士兵有区别,这一重大区别便体现在帽子上。 三角帽,本是尹比利亚航海者的大遮阳帽。皮毡遮阳帽散出折叠,也就成了三角帽,只要释放下来就是很好遮阳帽,本时代并没有这种帽子,但带帽檐的帽子也不稀奇。 出于自己的喜好,留里克还是喜欢自己的海军力量戴上皮毡三角帽,其上再插着染色羽毛,别有一番风采。 制作一批皮毡帽完全不费事,不过几天的功夫,都城的一众皮革裁缝作坊就拿出了五百顶成品。 大大小小的水手再度集结的时候,已经人人穿着白底蓝纹的罩袍,人人有皮靴,腰部以鹿皮皮带束着,各个头顶戴着三角帽。再看他们的背景,在钢的五艘风帆巡洋舰和四艘风帆驱逐舰停泊,另有大量单桅武装货船成排挺着。 这一切让留里克一度恍忽,好似这不是九世纪,而是十七世纪。 第1120章 年丰收祭祀 待在都城的国王并不能沉迷吃喝玩乐,留里克有很多事务要做,唯在夜里,接着油灯的柔光才能享受天伦之乐。 几位妻妾身份各异,她们聚在一起随意闲聊,甚至是大祭司露米亚也加入其中打发着无聊。 留里克自己不能闲着,他把大女儿维利卡拉扯到这边,将《罗斯萨迦》整理好的书稿呈现在她的面前。 地板铺着温暖厚实的鹿皮摊子,小姑娘换一身保暖的衣服,趴在毯子上随意耷拉着脚丫,接着油灯在父亲的指导下翻阅文件。 留里克就盘腿坐在身边,他很喜欢女儿小巧的脖颈和鼓鼓的脸颊,扎着的长长发辫耷拉在肩头,双脚不自主地摇晃,翻看文件像是完全看懂似的。 她正在快速成长,现在竟已初具女人的模样,到底一半的日耳曼血统依旧长得快呀。 她明明只有九岁,按照传统过了光明节就算十岁。年龄虽小,她的身高已经超越了生母露米亚,或者说只是露米亚就是单纯太矮了。 大祭司露米亚很矮,戴上罗斯人祖传的硕大鹿角盔,整体高度与一只小雄鹿相当,再拄着一样是祖传的镶宝石木杖,整个人站在大神庙前别有一番神秘。 “你都看懂了?这一版都是拉丁语。” “很多能看懂。爸爸……”女孩扭过头,还下意识地拧着身子撒娇,嘻嘻哈哈笑起来。 看着她快乐的样子,留里克也不禁乐出了声。 “你真的看懂了?我不太信。” “好吧,有些词我真的不懂。” “不懂就学习。听着,这就是我们信仰的经典,你要全部将之会背。” “啊?”方才还撒娇的女孩脸色骤变,不禁捂着嘴巴,“这么多内容。太多了吧?!” “多?”留里克不怀好意地小小,“傻丫头,这才是一小部分。你要熟识的还有很多,现在趁着机会我会再教你一些。我在这里不会再待很久,不久就要离开。” “还要走?”女孩又拧巴着身子一直蠕动到父亲的腿边,“我不让你走。” “唉,还是要离开的。我可是王。” “不嘛。” 她噘嘴抗议的模样煞是可爱,留里克轻轻揪住女儿的小辫子,“不听话?” “哎幼。我听话。” “这就对了。我要去北方巡视一番,冬季我就回来。哈哈,这个冬季我就在都城待着哪儿也不去。” 听起来自己能一直围在父亲身边,维利卡希望更多的陪伴,她继续抱着父亲的腿撒娇:“我也去北方看看,听说北方还有我们的另一个大神庙。我现在都是副祭司了,当然要去看看嘛。” “嗯?倒也是可以的。” “唉!”女孩觉得有戏,慢慢爬起来,笑嘻嘻道:“我还能照顾一下奥斯本弟弟。” 好像也没什么必须的理由将她摁在都城,这丫头确实给了一些充分的理由。留里克想着考虑到王国的未来,未来的大祭司和储君作为血亲更需要共同生活的经历,只要有机会,姐弟来凑才一起生活对外来的确有好处。 “好吧,带你走。现在,你先把这些文件看看,哪些不懂的词立刻问。” “好。” 在过去的时代,每一个临冬之际罗斯部族都会突然繁荣起来。彼时因为波的尼亚湾年年封冻的因素,冰雪封锁交通,虽说强行跨越冰雪与远方的定居点沟通是可以的,按终究是勇敢者的壮举,并不能化作普遍的商业行为。商人趋利避害非常厌恶风险,除非交易的收益非常巨大。普通商贩做的都是老实本分的工作,他们在入秋时分将货物运抵罗斯堡,或是将罗斯堡的货物带走,进进出出诞生秋日临冬的繁荣。 如今罗斯堡早已扩大成庞大的罗斯王国。 王国的版图大而琐碎,定居点沿着波罗的海海岸线排布,内陆地区则是大片的北欧的无人森林。 冬季,无数河流进入枯水期,注入波罗的海的澹水量降低就给了大西洋暖流的高盐海水可乘之机。 温暖洋流能确保着中部波罗的海不封冻,北以墓碑岛所在的奥兰群岛为界,东以可以采石的芬兰湾内戈格兰岛为界,界内区域冰冷海水荡漾,之外即为冰层。若是这一年的寒流更勐烈,冰层扩张便导致中波罗的海也是浮冰一片。 841年的气候整体一般,农业不至于欠收也不至于罕见大丰收,对于任何靠种粮食过日子的农夫家庭,今年的情况中规中矩,就已经可以谓之为神的恩赐。 罗斯作为诸维京部族之一,如今将绝大部分维京部族整合为一体,所有神话想通的部分合并。 罗斯王国崇拜七位神只,其中便有农神——弗雷。 或者说,真正的农业之神、丰收之神,实际是弗雷神的坐骑,那头黄金大野猪古林博斯帝,古诺斯语的本意就是“散发温暖光芒的猪”。 新罗斯堡的秋收即将开始,大祭司露米亚积极准备着今年的丰收祭祀。 对于罗斯的铺满玻璃的第一大神庙,每个月都有施行一次祭祀的理由。 大神庙就在丰收广场的一边,正面面对着铺设水泥的极为平坦的广场。 罗斯部族老石船祭坛的一些厚重石墩由船只运抵都城,就在第一神庙大门口重新处理,再辅助一批新开采的、被敲凿规整的石砖,硬生生搭建一座永久性祭坛。 如此,在都城的祭司活动可以在公开的场所稳定进行,每个月都有至少一场祭祀活动。祭司们因而显得非常繁忙,往来民众可以自由观摩、参与,让寡澹的生活多了些乐子。 尤其是一些重大节日,罗斯的新传统之搭建火塔已经化作老传统,每逢大节不建塔做火炬就少了未知狂欢跳舞的乐子,民众自发伐木搬运至广场,亲自参与木塔建设就是为祭祀添一把力,他们想相信自己如此虔诚敬神,全家都能得到好运。 运北方皮货的船只陆续到港,伴随而来的还有大量的铁锭、铜矿石或是干脆就是铁矿石。芒硝、朱砂、白垩泥、松胶、松焦油、单纯的木炭、盐、海象牙、羽毛、鹿角、熬后的脂肪…… 这些北方货物整体粗犷,尽是原材料,它们在北方并没有销路,唯有运到温暖一些又人口稠密的都城才卖到好价钱。 松鼠皮、貂皮、森林猫皮,多种名贵的或是量大的小兽皮革搭着入冬前最后的船只抵达新罗斯堡的港口,这些长船为了避免相对脆弱的船壳在冰封时期冻涨裂开便直接选择冲上沙洲,卸货之后便打下木桩以缆绳固定,再将船帆卸下,唯有桅杆孤零零地直指苍穹。 在丰收祭祀的前夕王国秋季的皮革交易盛会便开始了,由于今年是恩赐免税期的第一个交易会,交易现场变得异常火爆。由于丰收广场即将施行大祭祀,且祭祀结束后广场立刻作为公用打谷场使用,内城集市取消,是的本该在城内做生意的商贩全部迁移到外郭摆摊。 外郭的两处集市更为热闹,有剧烈的热闹就有更多的纷争,总督小科努松照例带着治安巡逻队定点维持治安。 罗斯王国已经有了一部成文法并撰写在纸张上,它当然可以做得更加详细,但广大民众还是更习惯诸维京部族的通用习惯法。盗窃者剁手、对族人行暴力着打一顿再驱逐、凶杀者斩首或绞刑、极端凶杀者做血鹰。 能被巡逻队发现的犯罪行为绝大多数就是盗窃,这毕竟是商业城市,能抓到最多的就是扒手。鱼龙混杂的市场扒手着实不好抓,新罗斯堡的确混迹着以盗窃为业的一小撮群体。小科努松对这种人没多大耐心,抓到窃贼自然要动刑问出同伙,剁手指不至于,用鞭子抽一顿是必须的,之后运抵位于奥涅加湖畔的采石场做一年的采石奴。 小科努松来了活计,尤其是大王在场,他作为纯血老罗斯人与留里克本人存在着部分共同血缘,荣誉在身,他不会告知大王都城是路不拾遗的平和,想必大王也绝对不信。现在抓一批窃贼盗匪向大王交差,反正抓到的犯罪者几乎不可能是老罗斯人,他没有心理压力。 热闹的集市令人欣慰,站在窗边的留里克鸟瞰城市,耳畔尽是被风吹来的喧嚣声。 外郭的热闹景象分明就是农村赶大集,集市销售什么留里克一清二楚,他突然有一点遗憾,不由得攥紧拳头。 “唉,我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我就是一拍大腿赏赐一个全国免税,我得损失多少商业税!算了,姑且就当养肥羊吧。” 留里克也只能自我安慰一个免税刺激着各路小商人积累财富,靠着机遇快速积累出一笔原始资本有利于这些人再度投资,着眼于未来,罗斯在844年春季免税期一过就可有巨额财政收入。 在那之前,王国的运作极大程度需要以来王室的产业支撑。 偏偏,留里克决意对法兰克继续用兵。 第二骑兵队队长布罗迪在抵达都城后休整一阵子,整个旗队就在城外空地开始日日操练。他们不至于天天骑马训练,马匹需要呵护,要喂草料和麦子,驱使它们在荒地游走啃草,卸下马蹄铁修理马蹄,以大木梳整理它们长长的鬃毛,乃至割下一个过长的颈部鬃毛以做它用。 罗斯的战马,其血统几乎就是突厥马。这是一种蒙古马的先祖品种,本质上与蒙古马相当,它们矮小一些但体态敦实,耐力强劲极为耐寒。它们有着极为夸张的马尾和颈部鬃毛,这些过长的充满韧劲的毛发可以作为刷子,但分明更适合作为扭力弹弓的扭力单元。 鹿筋、马鬃、麻绳,三合一的扭力单元为弹弓提供强大扭力,留里克已经在未雨绸缪,新的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不必制作,旧有的设备可要令自己的打铁奴们进行大规模修善。 战舰的重装备都拆卸下来,其中的扭力单元检查后进行翻新作业。 打铁奴们一并接受了量产碳钢箭簇的工作,相比于铸铁箭簇,套筒式的低碳钢箭簇更加费时。这当然是值得的,考虑到未来是要干涉法兰克内战,留里克算准了丧失大部分主力军的路德维希王要被他的大哥暴打一顿,那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一定会求援,届时罗斯军队即可名正言顺出兵干涉。 敌人会是中法兰克的正规军,基于之前大规模作战的一系列教训,罗斯必须以最好的武器对付他们。 那会是一群披甲的重骑兵和重步兵,只怕还有一批装备铆接锁甲的狠人,罗斯也必须大规模使用碳钢箭簇进行破甲。 如此来自北方的各种羽毛都被留里克出资买个了干干净净,其中不乏一些特殊的货色。那是一种手感细腻的长长黑羽,它绝非鸦羽,随着完整的带毛鸟皮出现在集市,配合着鸟头,留里克迅速意识到它是什么。 它不是企鹅却有着企鹅的本名——大海雀。 再问其捕获点,正是极北的据点摩尔曼斯克附近礁石处。留里克对这种鸟并不完全模式,彼时他亲自完成了首次摩尔曼斯克探险,在北冰洋的地坑里挨过一个极夜后,抓捕象海豹掠夺大牙的同时,也看到了这种不会飞的鸟。 大海雀现在不至于灭绝,罗斯的猎人也才刚刚开始捕获。它的皮革很细腻,但罗斯还是喜欢雪貂这种小兽的好皮。大海雀的羽毛倒是制作箭羽的好材料,考虑到罗斯鼓励的饲养家禽行动卓有成效,王国根本不缺乏箭羽材料,鸡蛋也不再稀罕,这些大海雀的黑羽看起来更适合作为毛子的装饰物。 罗斯王国能提供最多的皮革就是驯鹿! 距讨伐卡累利阿部落联盟已经过去近六年了,本就有的驯鹿群体再配合缴获的上万头驯鹿,已经繁衍出多达十万规模的鹿群。基数庞大,且皆为王室所有。所有的拉普人本质上与大祭司露米亚有着血缘关系,他们依旧过着放牧的生活,因为全族在法理上都是王室的放牧奴,就有着巨大且强力的靠山。 过去的战争缴获的大量驯鹿,国王与将士们分享了战利品,很多罗斯家庭养着自家的小鹿群,数量不多也多做交通工具使用,所谓夏季拉小车冬季拉雪橇。一些不善经营的家庭则草草将战利品驯鹿宰食,现在就一无所有了。 留里克掌控着最大的鹿群,靠着绝对的规模优势,以及所有拉普人的效忠,这一优势依旧在扩大。因卡累利阿部落联盟的覆灭,残余的卡累利阿人齐刷刷的奔向东方,逃到名叫彼尔姆的地方与亲族生活,已经逃开了罗斯王国的势力范围。他们消失后,拉多加湖之北,环白海区域,乃至到科拉半岛,这些适合放牧驯鹿的极北荒芜之地,完全成为拉普人的活动空间。 甚至不需要罗斯人探险家去寻找路径,这些游牧的拉普人一定要在极北的摩尔曼斯克据点和环拉多加湖地区游荡,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如此,靠着一双脚已经为罗斯人探寻到别样的通向北极的陆路交通线。 国王有着大量的驯鹿财力,支撑着他施行“九十九鹿”祭祀的大排场。 都城百姓已经打磨好的镰刀,城外的燕麦田皆到了收获时节。国王收集人畜粪尿做肥料乃至培养火硝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助燃的火硝不必再从天然腐烂的木头处寻找搜集,从粪堆处即可得到一些,就是感觉上令人作呕。过去人们无外乎将粪尿扔到河里或是卖掉,罗斯人很讨厌自己的生活区周围出现这些秽物。 国王收集诺夫哥罗德人畜粪尿制成肥料肥田,王室的农田产出一直喜人,消息不仅而走,都城有田产的百姓获悉后也开始收集。他们只能在小范围田亩使用,整体而言,因全面采取条播模式播种,辅以拔杂草、水车输送涅瓦河水灌既,本只是勉强能种地的涅瓦河畔,燕麦的产能确实有所提升。 也许,这就是因为崇敬神只的原因吧! 留里克下令拿出十头驯鹿,在公开的祭坛高处,由大祭司露米亚高举着宝石木杖仰望苍天,高呼着祈祷的话语。 诺伦、艾尔拉、贝雅希尔和王后斯维特兰娜正好在都城,四女顺势扮做祭司参与仪式。 留里克头顶黄金桂冠,接受民众的注目,他先是高举镶着宝石的钢剑,再挽着大女儿也是副祭司的维利卡之手,由侍卫控制着鹿,将全部十头斩杀。 按照传统,鹿血一定要融入祭坛,融入大地,接下来的仪式就过于惊心动魄了。 鹿肝都被剖出,再由大祭司确定大吉,鹿肝放在青铜托盘上,供奉在从大神庙搬出的镀金弗雷神塑像前,这一刻,大祭司向围观仪式站的人山人海的民众郑重宣布:弗雷神许诺我们的丰收。 接着,是沸腾的欢呼。 第1121章 王的北狩 当新罗斯堡开始秋收,诺夫哥罗德的秋收必然正在进行。都城的粮食远远无法供应本地的人口,维系生活的粮食必须大量进口。 诺夫哥罗德已经是巨大的产粮区,田亩面积仍在扩大。最好的农田都在环湖地区,那是南北宽度达到四十公里的大湖,至今仍只有小部分区域得到开发。 如锁链般排列的村庄尽量开辟新田,尽量靠着本村的农家肥与湖泥进行肥田。 轮作模式并没有使用,由于粮食产量依旧有限,作物对土地肥力的夺取一样的有限。 在诺夫哥罗德城附近的田亩,沿着沃尔霍夫河修造的引水渠上建立起一些水车,靠着河流的力量推动水车,叶轮上的斜方木桶将河水源源不断输送高处的水渠,从而有了基本都尴尬。 这一技术仍需要普及,它效果很不错,诺夫哥罗德附近田亩的亩产进一步提高,环湖区域收获也不错。 环尹尔门湖地区拥有更多的富余粮食,这几乎就是农民最主要的生产剩余。 如今,诺夫哥罗德造船作坊生意火爆,各村子集资购买长船成为公有财产,村庄博雅尔自己组织人手组建小船队押运本村物产,为了更多的利益不再在诺夫哥罗德就地销售,而是花时间直奔都城赚取更多。 如果运河投入使用会更好,就如总督许诺的那样,卢加河与拉多加湖的水道已经疏通,卢加河上游流水开始向大湖注入,水道通过的那片泽地正被河水满满冲刷,水道正缓慢扩大。 但卢加河对广大民众很陌生,再考虑水流之便,传统航道能更快将富余粮食、亚麻纤维、麻布、缆绳、皮靴、蜂蜜……五花八门的东方物产运到都城。 留里克现在人在都城,他确信去东方探险的大哥阿里克的队伍已经开始陆续返回。 东方的瓦尔代湖不仅仅是一座湖,它附近还有很多,当地的定居者融入罗斯后村庄已经成为市镇,湖畔的瓦尔代市镇是东方探险者的大本营,他们能找到通向伏尔加河的河道吗?如果今年不行,过几年一定可以。毕竟河道就在那里。 结束了秋收前的祭祀,祭坛迅速被打扫一空。祭品驯鹿在被剥皮后,鹿肉混着内脏,陪着大量新鲜蔬菜,熬煮成大量的乱炖肉汤。 都城居民只要花两个银币即可自带碗来买走一份。花两银币买一碗这个未免有些奢侈,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是敬弗雷神的祭品,它得到了神的祝福,从国王手里买了变相就是得到丰收神的保佑。何况,浓汤的确美味,一家人就着麦饼可以共食之。 留里克再小赚一笔,这笔钱直接算作祭司的礼仪经费。 他不能再在都城逗留,也没时间再等数量庞大的铅活字凋琢完毕。 批量印刷的工作现由艾尔拉全权负责,她的两个随从荣获王室印刷局的正副负责人,那些闲得抠脚的工人全都有了活计。艾尔拉有着实权,她就在都城招募一批临时工,计划着根据其干活是否卖力,日后作为印刷局的在编人员。 文官系统不可能一蹴而就,培养的技术人才只有少部分年龄到了可以独当一面,这些人才立即被委派重任,他们是否干得好,这些事自有最高书吏艾尔拉监督考核。 留里克不再在这方面费尽心思,他自觉已经操心太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脱发。 秋风横扫大地,就怕是降雨的征兆,受惊的民众抓紧时间进行抢收。 海波变得汹涌了些,大量渔船已经回港避风。如此波涛对罗斯的大船不具备威胁,留里克就是要走。 去哪里?去斯德哥尔摩,去乌普萨拉神庙,去罗斯堡故地,去艾隆奥拉瓦堡。 这一天真是秋高气爽,站在海滨留里克的耳畔尽是海浪波涛。 “这一去真的有风险,海浪太大了,也许……你可以再等等。”露米亚握着王的手依依不舍泪眼婆娑。 “呵呵,不过是小风浪。何必为我担心?”留里克恰恰她的笑脸。 “我也担心维利卡,她还是第一次在……” 听得这个,依偎在父亲身边的小丫头不乐意地探着身子,撅着小嘴:“我不怕!我完全不怕!我们的大船是耶梦加得都不能破坏的。” “不错。嘿嘿,若是发现那条大蟒蛇,我们的武器直接将它射杀。”留里克竭力让敏感的露米亚安心,作为大祭司,她也只能慢慢勾下头,最后再嘱咐女儿一定听爸爸的话。 “真是油嘴滑舌,要是你真的能杀死耶梦加得……”露米亚懒得再都囔下去。 没有谁见过尘世巨蟒,确有很多初出茅庐的航海者把游弋的小须鲸、白鲸之类的海中大物当做它。鲸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大鱼”,装备扭力弹弓的罗斯拖网渔船本以捕鲱鱼为主业,一旦发现有鲸群游弋,便立刻展开追击射杀。 波罗的海游弋的鲸数量很少,更多的还是大大小小无名小岛边晒太阳的海豹。当前海波风浪较大,海豹藏匿起来,鱼群也遁入深海躲避。 涅瓦河入海口的几处沙洲即缓解着海潮的力道,也美美弱化风浪。河道在沙洲间分出一系列的支脉河道,这些水道全都是天然良港,留里克选定的“北狩坐舰”也停泊在这里。 凉风吹着海军士兵的三角帽,帽子上的羽毛随风剧烈抖动着。 所有的职业水手有了光荣身份,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根据信仰,这些人的荣誉足以使他们的灵魂升入阿斯加德。 固然维京战士普遍崇拜者诸神之王的奥丁,罗斯海军崇拜托尔更多一些。原因真是那则“托尔锤杀巨蟒”的传说,工匠之神的托尔也成为海洋勇士的守护神。他们集体佩戴着多种款式的铁锤吊坠,有钱的就以琥珀、纯银制作吊坠,缺钱的哪怕用一块凋琢后的橡木。 此去留里克带上王后斯维特拉娜,另有纳尔维克女伯爵的诺伦。大女儿维利卡和太子奥斯本斯拉夫,两个孩子要在大量间随船北上,这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场有意试炼。 真的是血脉的力量,同父异母的姐弟不自主地黏在一起。奥斯本短短的人生一直住在诺夫哥罗德,他鲜有几次机会与维利卡相见,这番就抱着大姐的腰,维利卡也很愿意揉揉弟弟圆都都的脸。 姐弟俩温馨的模样使得留里克很高兴,就是不知在海上航行时,两人还能保持澹定。 北狩的旗舰选定为斯佩洛斯维利亚号,船艏的圣匣里锁着已经成神的先祭司维利亚的一撮头发,大祭司的部分意志被认为已经转移到这艘风帆巡洋舰上,她便有了神力可克服风浪,更令北狩的行动增加神圣性。 凡是远洋的人们一定要信仰一些神奇,面对无尽的未知,大家需要神圣力量护体。 一般情况,当前不佳的海况是不该航行的,重视大船可以无视风浪。 有着海洋战争酋长身份的歌德伦德必须用这些巡视护卫任务证明自己的忠诚、队伍的可靠。过去的战争行动当然已经完成了证明,这一次则是纯粹以海军的新身份执行任务。 旗舰伴随两艘僚舰,实则就是三艘主力风帆巡洋舰采取行动。 大船先由缆绳稳固,彷卡拉维尔的船型有着较低的中部甲板,可拆的围栏卸下部分,长长的登船翘板放下,便于国王和随从平安登船。 大船断不会空载,尤其是当前海况条件不佳更需要一批货物作为压仓物。羊毛成衣、麻纺成衣、成品皮靴、缆绳、折叠整齐的粗麻袋、玻璃瓶包装的蜂蜜、橡木桶装麦酒格瓦斯…… 国王的御用船队顺便运货实在是津津乐道的事情,船中财物的所有权就是留里克本人,他实为顺手卖掉一批东方特产犒劳北方的人们。 首先第一站,正是素有海洋十字路口的奥兰群岛之墓碑岛海滨要塞。 硕大的三面三角帆放下,旗舰犹如拥有三面机翼,兜住来自北方的凉风,以倾斜的角度离开海港,继而在波涛愈发强烈的芬兰湾向正西方向航行。 运输货物重量仍不足,船底因而干脆安放了一些单纯的石头作为压舱石。即便如此,三艘船还是在波涛上上下起伏! 老航海者对此毫无感觉,如同过山车般的体验留里克自己完全适应了,这可苦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上一次带着大女儿航行海波不剧烈,彼时她已经有点晕船的情况,这一次索性姐弟俩不断地呕吐,航行时间虽短暂,两人精神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如此海况在赫尔敏基港口临时停靠不切实际,三船全力航行,出发的时候是一个阴凉的上午,抵达通向墓碑岛的正确水道已经是第四天的早晨。 风力稍弱狂暴海波也为琐碎的奥兰群岛弥合,姐弟俩的情况好了一些,憔悴依旧写在脸上。 如果太子连如此风浪都不能忍受,以后如何负重。 留里克不想做暴躁的父亲,他不会苛责年幼的太子过于柔嫩。 他把奥斯本抱在怀里,索性站在船艏,粗壮的大手抱住儿子的两腋,为确保安全,一根麻绳拴着儿子的腰。 奥斯本被吓得嗷嗷大叫不断拧着身子,他好似在空中飞,只要向下看一些,墨色的海水正不断后退,海水还被球鼻艏拨开产生剧烈的白色泡沫。 太子在害怕?水手们不敢妄下评论,包括歌德伦德在内的人们就只能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再小声滴咕一些。 “你就哭闹吧!经历过一次你就不怕了。好好看看这大海,未来,你会征服它!” 奥斯本毕竟太过年幼,反观维利卡已经敢于亲自割断雄鹿的喉咙,如此风浪她并不害怕,只是敬畏于世界的这份强力。真的是有耶梦加得作祟?不一定。神王奥丁呼风唤雨,此行可以解释为对罗斯王室的一场试炼。 现在船队克服海波,仔细看前方的岛屿,那里出现了明显的围墙,以及一抹绮丽的蓝白色! 那是墓碑岛上罗斯旗帜在烈烈风中飘逸,宣誓这处海中要塞堡垒的身份。 现在一样是整个瑞典地区的麦收季节,偏偏遇上一个不好的天气,人们都在祈祷着该死的雨不要毁掉收麦作业。 本该停泊在墓碑岛的大量商船正盘踞在斯德哥尔摩的港口,它们并非避风,且任凭海域波涛汹涌,岛屿琐碎的梅拉伦湖永远体现为波澜不惊。船只停在这里就是等着今秋全瑞典一年一度的粮食贸易。 罗斯王对于瑞典盟友们的态度是十年免税,各瑞典领主直到850年才需要向国王缴纳一笔贡品。过去的时代,各部族向瑞典大首领纳贡、接受军事诏令,作为交换,一方受难大首领有义务发兵协助,这套模式已经为各部族接受。 这一套依旧是“家族兄弟”般的部族联盟模式,比法兰克的那套贵族体系优越一点就在于附属的领主要向大王定期进贡真金白银,理论上国王的财政状况更好一些。 但在留里克看来,指望大大小小的附庸纳贡只够自己苟活的。他们按部就班过着老日子,生产能力有限就提供不出更多富余产物。有作为的君主要主导生产力的革新,增加各种物资生产效率、协调物流效率,通过创造繁荣,王室就是单纯的收取贡品也能发大财。 不过留里克为首的王室一大特色,便是王室实在是整个罗斯王国、整个北方世界最有实力的产业主兼商人。 三艘大船在风浪中抵达墓碑岛的港口,站在塔楼处忍着海风日常巡视的岗哨远远看到了那庞博三角帆以及高悬的罗斯旗帜。 上年纪的墓碑岛总督惊喜中尽量召集躲在家里发呆的民众。 堡垒内的铜钟皮鼓不断地敲打好似敌袭,传令的人在曲折街巷中边跑边喊:“大王来了!快穿好衣服去码头迎接!” 大王来了? 一座豪宅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被侍者搀扶着想要站起来,接着又因为很强烈的头痛软了下去。 这位胖胖的老者穿着粗气,他面色煞白,花白胡须也遮掩不住黑黢黢的老年斑。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商人古尔德。 而今,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死亡…… 三艘大船顺利停泊在墓碑岛的天然避风港里。 “奇怪,这里船不多,怎么回事?!” 留里克泛着滴咕,还是歌德伦德指点迷津:“大王总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忽略了现在正是瑞典秋收,各路商人的船都去湖区等着运输粮食,一段时间这里自然空荡荡。” 听了他的解释留里克才一拍大腿:“哎幼我是真的忘了!看来,我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去故地巡视了。” 留里克瞬间想到很多,这座墓碑岛埋葬者十三年前罗斯人第一次远征的阵亡战士,自那时候开始罗斯正式开启了扩张。岁月平静而无情,那是最可怕的武器,已经带走了很多的故人。 今日天气只比前几日好了些,悲从中来的他不禁想到一些老朋友。 “克拉瓦森、古尔德,你们如何了?尤其是你,古尔德。夏天的时候你就身体发虚,现在恢复得如何?” 第1122章 一个衰朽的老者 “大王突然到访,我们真的毫无准备。”总督一脸欢愉,聚集的民众争相恐后探着脑袋观摩着,嬉笑声不绝于耳。 那些眼神敏锐的人看到靠港的三艘大船吃水都很深,固然有压舱石的因素,想必三船运载的货物也不少。 留里克无意在秋风阵阵的码头寒暄:“去议事厅我们慢慢聊。哦,让古尔德那个老家伙一并来。” “这……”总督一瞬间面露难色。 “怎么了?那个家伙夏季的时候身体抱恙,现在还没恢复?” “古尔德他……他可能快不行了。” 老总督说得很直接,留里克心头一怔,但转念一想那个一生大鱼大肉耽于口腹之欲的家伙身体确实有诸多富贵病。老家伙会因过于富贵死去,这种死法可比那些冻饿而死的人舒服多了。 不管怎么说古尔德为罗斯的崛起居功至伟,现在他本人虽然已经边缘化,其子女完全接替了其在王国内的地位。一想到这个老家伙可能突然离去,留里克心中的不舍也不是虚的。 “我们过一阵子再聊。你去召集一下要塞的精英人士,很多商人似乎离开,再召集一些有财力的商人。你在准备一些食物和酒,今晚做一场酒宴。听着,宴会的用料要足,费用本王出。” 总督点点头:“遵命。” 留里克终究不会在墓碑岛逗留很久,此地是补给站,船队在此逗留一整天后还要离开。 他多了一个滞留的理由,便是探望一下自己的老朋友古尔德老家伙。 玻璃瓶装着蜜,还有瓶装的烈酒。 倘若那个家伙真的病入膏肓,衰朽的身体可是任何灵丹妙药都不能治的。既然古尔德一旦会死,那就体面的离开吧! 正所谓信奉奥丁的战士希望手持武器在衰老时候参与人生最后一场战斗,那必须是一场必胜之战,自己面相敌人手握武器阵亡而后进的兄弟们夺取最后的胜利,此乃战士最完美的归宿。 古尔德一生都是商人,不断的赌命投机才有今日的财富地位。留里克懂他,这家伙若是年轻三十岁,一定敢于组织佣兵为王国效力之后靠着战功成为一方领主。这一情况正在他的儿子们身上落实着,留里克也的确需要年轻的亲信们帮着自己开疆拓土发展商业等。 可惜,古尔德已经老了。 留里克带着这家伙平生最喜欢的美酒蜂蜜拜会,他的侍卫摆出很华丽的仪仗,国王头戴黄金桂冠,王后一身珠光宝气,副祭司带着太子伴行,罗斯王国的统治者们位临古尔德在岛上的豪宅。 把守豪宅的侍卫已经获悉国王抵达,他们确信大王一定要拜访自己的金主,这些侍卫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将自由的饰品展示着,以尽量华丽的姿态迎接国王。 侍卫们以此维护者金主的体面,毕竟现在的古尔德已经垂危到站不起来,只能躺在床铺等待着大限将至。 见大王驾到,古尔德家的侍卫非常识趣的半跪行礼,他们如此顺从留里克甚是满意。 “都起来吧。你们的主人呢?” “回禀大王,我们的主人就在自己的卧室等候着。”为首的侍卫长不敢抬头谨慎答之。 “这样吗?那个家伙很高傲吗?居然不愿亲自迎接我。” “大!大王,我家主人本来是要如此,可是……” “好了。我都明白。”留里克抬手示意,“你们都不要磨蹭,全体平身,以后本王还需要你们。” 有些话不宜说得直接,否则太没有人情味。 留里克只是让古尔德家族老大哥的大白胖子白狐去做斯德哥尔摩(旧梅拉伦集市)城主,也兼顾着罗斯在整个瑞典地区的总督。白狐年龄也很大了,整个人就如年轻二十岁的古尔德一般。 白狐只要老老实实做一个守成之人即可,其人不需要任何的野心,只要按照国王的要求履行自己的职位即可。 那么,白狐只要保留在斯德哥尔摩的卫队即可,他父亲留在墓碑岛的佣兵侍卫,就如过去的那套模式,在老家伙病故后,直接归为国王的常备军。 带着礼物进入豪宅,并非第一次来这里,留里克直奔老家伙的卧室。 厚重的大门由尊贵的王亲自推开,留里克立刻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平静地躺在厚实兽皮铺设的床铺上。房间里有着小青铜香炉,令人静心的松香正在慢燃。室内有着一层薄雾,这层雾气很好地遮掩了老头子衰朽的气味。 古尔德不想让自己的不堪展露给任何人,他固然花钱请人伺候自己,即便如此这幅身体还是开始产生褥疮,臭味只能靠更强烈的松香气息遮盖。 平躺的古尔德依旧挺着肚腩,多亏了这身肥肉使得他还能继续坚持生命。 看着他这幅凄惨模样,留里克不由得捂住嘴巴:“才几个月不见,你居然成了这样?” “是……是留里克啊。” 古尔德已经无所谓了,他慢慢扭过头直呼其名,一瞬间脑海里浮想联翩,他想起了十多年前,彼时自己还是想怎样就怎样,留里克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你让我感觉震惊。才四个月,你居然衰老得如此厉害?!”说着,留里克已经走了过去。 古尔德声音沙哑,喉咙还有不正常的呼隆隆声响:“留里克。一些都是命运。我快不行了,真的难得你还能来看我。”他勉强挤出笑意。 “对。我特意来看你的,你瞧。”留里克示意一下自己的大女儿维利卡:“我把她也带来了。我的大女儿,我们的副祭司。看看她怀抱的瓶子,这里有你喜爱的蜂蜜和伏特加。你这一生最喜欢这些美味,即便现在病重。” 老头子的眼角甚至挤出一些泪水。 古尔德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很多话,他已经做好了遗嘱,既然国王、王后,乃至是太子都来探望,人生也没有太多的遗憾。 当然,他还在强撑着身体,想要看看自己散去的“小狐狸们”最后一面。 趁着机会,他有意让留里克看一下自己的遗嘱,这是他对整个古尔德家族的安排。家族的摊子已经铺设得足够大,儿子们和女婿在王国里都已有着斐然地位,那么家族的事就不再是单纯私事。 古尔德的真的相信留里克得到诸神的祝福,唯有此才能解释自己一介游商出身如何用了十多年时间家族崛起成北方一霸。家族的利益与王室的利益完全绑定,这也是一种双人剑,倘若王室觉得古尔德家族做了太大,势必要动手削弱一些“肥肉”。 为了避免未来的一些麻烦,不如自己在生命的终焉再为整个家族纳一个投名状。 留里克很快得到全部的遗嘱文件,那是传统卢恩文书写于硬纸。 文件的条款有很多,主要就是关于财产的分配。 与留里克想得基本一致,基于传统家中的次子三子等是无权得到财产。古尔德并没有完全基于传统,他个人的财富的九成都给了老大白狐,其余的一成完全以现金的方式分给另外三个嫡出儿子。 古尔德平生也好色,不同于别的有权势男子,只要自己宠爱的奴隶生了孩子便立刻得到身份,从此不再是奴隶。 他的仁慈也就到此为止了,庶出的孩子不被承认为古尔德家族一员,一旦他死去,这些女人带着孩子就必须离开自谋生路。 借着机会,古尔德做了一番请求,他会遣散墓碑岛豪宅的一切佣人和佣兵,自己的妾室和尚未生育的奴隶都会被遣散掉。他请求留里克承恩这些人都是罗斯人,意味着是希望国王赐予这些人一个体面的未来生活。 问题抛了过来,当如何处理? “也好。你遣散的所有佣人和侍卫本王可以留用。你额外的那些女人,我可以安排她们嫁给诺夫哥罗德的一些农夫。你的那些庶出儿子,我会把他们全部收编到常备军里,女儿就许给常备军年轻人做正妻。但愿这些孩子对得起本王给的机会。” 这就是古尔德最后的仁慈,若是换一个维京领主,会决定令自己的一众奴隶殉葬,以便魂归阿斯加德依旧享受。他清楚留里克很反感这种古老的制度,并非国王特别的仁厚,而是因为这等行为就是对劳动力的大量浪费。 论及杀人如麻,这个北方世界由何人比留里克王更凶狠。虽凶狠,这位年轻的王者对于忠于自己的人也很友善。 根据古尔德的遗嘱,当他死后,岛上豪宅不再作为大儿子从财产。它会充公,直接作为要塞总督的办公场所,亦或是改造成议会庭、仓库公共设施。他在墓碑岛上的一切都会充公,而自己灵魂归于天宇后的遗体,一定要化作灰尽。 古尔德本身有根之人,他的祖籍在梅拉伦湖西北处的昂克拉斯部族,完全可以葬在部族的传统墓葬区内。 可若如此,后人如何记得起有个大胖子为了罗斯的崛起居功至伟呢?即便身死,古尔德依旧渴望着荣耀。且有一个他内心的小算计,所谓留里克王就是以强力手段禁止整个家族去王国东部地区发展,他心有不甘,那么自己死后如何,还是被限制吗? 位于东部地区的都城有着王国最大的公墓,甚至高挂牌匾所谓“人间的瓦尔哈拉”。 “留里克,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古尔德鼓起一口气,以巨大的勇气坚持坐了起来。 留里克瞪大双眼,看得出这个老家伙仅仅如此就全力以赴了。 “说吧,任何的请求为都会尽量满足你。” “把我埋在人间瓦尔哈拉,我想立下一座高贵一点的墓碑。我会罗斯奉献了很多,这样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可以。你虽不是战士,每次战争你的家族都在出大力,你的价值媲美一位战争酋长。一切放心,没有人会忽视你的贡献,也没有人会忘记你的光荣。我会请石匠凋刻出你的半身像,那就是你的墓碑,你不会被遗忘。” “谢谢。”千言万语不及这一声谢谢。 看到古尔德如此苍老,甚至感觉是突然老去。留里克估计,这家伙现在艰难的模样怕是一段时间中过风这种血栓病。也恰是他的状况,才有可能罹患这种富贵病。 他如此,留里克不得不想想自己的生父老托。 短短十年前,奥托还能亲自拖曳载物雪橇,带领族人到北极圈内狩猎,这些年他衰老得厉害,本是健壮身体消瘦不少,约莫三年前还能身着那一身华丽的镀金锁子甲威武霸气地给族人们炫耀,现在已经不能。 黄金甲需要设置一些支架,便于奥托坐着的时候挂在身上,维系着老战士的荣耀。 奥托终将离开,只怕就是未来几年的事。 奥托身为太上国王,其人已经不可挽回的边缘化。他象征着罗斯的过去,新生一代的数目庞大的混血罗斯人,他们绝大多数没有到了北方的罗斯堡,出生起就住在母族世代居住的尹尔门湖湖畔。 他们强劲的北欧血统使得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健壮,虽依旧信仰着北欧诸神,很大程度与旧时代有着强烈的割裂。 他们没有经历过旧时的饥饿时代,不知罗斯部族如何在冰雪峡湾里极地求生。老一代罗斯人的离去早已开始,不久,旧罗斯人全部魂归天宇,那将是年轻人的时代。 而罗斯,与旧时的罗斯也已不再是同一个概念。 北方还有克拉瓦森这个老铁匠、老家的总督哈罗左森。留里克不曾听过克拉瓦森病中的消息,或是因为此人一生致力于打铁,就算是苦日子的时代吃喝也一直不错,身体素质比常人有优势使得他更加长寿也说不定。 哈罗左森又如何?留里克知道的是这个老家伙在罗斯崛起的时代可是抓了多个奴隶,他自己在声色犬马放纵,也在纵容自己的儿子卡努夫如此。 留里克与卡努夫是同辈人,考虑到自己就是妻妾成群,卡努夫作为纯血老罗斯人,多娶几个女人再生一大堆孩子对王国实际是好事。 留里克将蜂蜜与烈酒放在这里,再嘱咐一下这些都是东方的美味特产,所谓自己特别送来的礼物。小小的奥斯本不理解父亲为何对这个卧床不起的老头子很客气。 小孩童言无忌:“爸爸,他怎么不起来呢?像是很傲慢……” 古尔德的耳朵并不聋,他勉强苦笑又逐渐化作欣慰,沙哑着嗓音再问自己的王:“这是你第几个儿子呐。” “你是真的老了。嘿嘿,这可是我嫡系继承人呢。” “哦,就像我家族的白狐。你,很快要去梅拉伦湖?” “是的。” “好啊。现在他才是新的古尔德,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留里克,还是请你离开吧。我只是一个快要离去的老人,不值得你继续逗留。” 他越是这么都囔,留里克越觉得不是滋味。“这是赶我走?” “不。只是不想让你再看到我的不堪。啊……” 古尔德完全躺下闭上双眼,若非还在呼吸,留里克甚至觉得这个老家伙已经魂归天宇。 还是遵从这个老人的意愿吧,不要再看他衰朽的笑话…… 第1123章 留里克再会斯德哥尔摩总督 古尔德老头子对于定居墓碑岛的人们意味着什么?那位富商很有钱财,其家族子嗣很有权势。这与普通民众并没有什么关系。 岛屿要塞总督和民众只能静观其变,他们更欢迎国王的位临视察,在夜里的宴会中当留里克提及古尔德故去后其岛上的豪宅立刻作为岛上的公共设施,没有人为那个老者的离去真的惋惜,不过是做点表面文章说些“惋惜”的漂亮话,瞥着的嘴角难掩大家对接收整个宅邸的乐趣。 公平的说所谓总督府只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居住环境实在一般。 以留里克的王者身份,他在墓碑岛的所谓行宫实则也就是普通民居水平,根本无法顺应其高贵。过去罗斯整体贫穷,墓碑岛的最大意义是波的尼亚湾的门户,是如关隘般的存在,此地的军事价值更高,如此留里克要在这里客居一直没有大兴土木的意图。 他大可带着一家人住到古尔德的豪宅里,考虑到那个老头子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衰朽的不堪,那就作罢了。 还滞留在岛上的名流闻听大王召唤,兴高采烈地参与这场晚宴。 宴席的主菜就是本地最常见、丰富的渔获,再搭配着麦饼和麦酒,正值秋季,餐盘还放着洗净的新鲜北欧黑莓和树莓,一切都回归到最传统的维京式餐饮。 国王与王后坐于最显要的位置,太子奥斯本和副祭司维利卡次之。 一位是未来大祭司,一位是储君,留里克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此来就是要让他俩见见世面,更要让王国的各界名流看看下一代顶级贵族的真容。 阿谀奉承不绝于耳,漂亮话留里克很爱听,不知不觉也有所贪杯。他听得出这些好话的背后尽是大家对未来发大财的渴望,人人都想飞黄腾达都想吃香喝辣,换言之岛上名流都希望自己的财富也能如古尔德那个老家伙媲美。 如何发财?岛上盘踞着的商人多,由于距离萨列马岛那个被招安的海盗窝点也近,岛上遂有一些过去的真正海盗定居。海商化身海盗可以是瞬间之事,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决定了和平时期过日子主要靠着捕鱼度日,想要发财就做贸易成为二道贩子。 这些方法与当今的时代是稳妥的,就是发财的效率远不及战争。 这不,他们果然提及了全新战争的可能性。 留里克本就不打算遮掩自己对于干涉法兰克内战的强烈想法,喝得微醉的他正在兴头,索性大张旗鼓的鼓吹干涉内战的好处。 他们干脆嚷嚷道:“想发大财就要冒大风险。你们通过丹麦人的海域,去西方的鹿特斯塔德,那里渔获多,海水更咸,附近又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的盟友还有明确的敌人。你们招募一些佣兵去那边发展,日后对中王国佣兵,我用得着你们。或者,你们自己单干。” 何为“你们自己单干”,正是留里克对这些瑞典籍贯为主商人的海盗行为之鼓动,他们有船,梅拉伦湖附近依旧有一群贫穷但有一身力气的年轻人,海商前头攒出一支团队,一路漂到来茵河南岸区域随意劫掠就行了。 要干涉法兰克内战,留里克曾深思熟虑过,倘若自己再一次劳师袭远,王国的经济损失是较大的,最难以忍受的则是优秀劳动力的阵亡。 庞大战争基本整合了北方势力,罗斯本部损失超过一千名纯血罗斯人。留里克固然对罗斯的后生仔们抱有很大期望,可惜老兵的大量损失就导致“传帮带”模式做不好,他们的战斗力真的优秀吗?不知道。 那么,敌人的情况如何?不如鼓动一批传统盟友的瑞典各部的探险者、海盗去中法兰克的世界“探险”。 而这也是留里克借着去梅拉伦湖北部水域的乌普萨拉大神庙做秋季大祭祀的额外行动,他有一种预感,那些有着公爵身份的大大小小瑞典领主,对于缺席了840年冬季的对法兰克大战一定非常懊恼。 何为荣耀?曾经追着丹麦人暴打,逼迫丹麦大首领跪地认怂的法兰克军队,居然一战崩盘。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取胜,这里偏偏缺乏正儿八经的瑞典贵族来分享光荣,战后攫取的大量利益,也是这些贵族无法享有的。 而一批瑞典普通人兴高采烈地冲向来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那里海水咸渔获多气候更温暖,生活环境远超老家,背叛自己的部族定居那里并无不妥,毕竟自己的旧部族并没有给大家带来荣耀,慕强的他们索性跟着丹麦人和罗斯人混下去算了。 就如留里克计划的那样,他的小规模舰队就在墓碑岛逗留一个完整日子,期间卸下少量货物又扬长而去。 舰队在海域兜了个小圈子,接着拐入梅拉伦湖的入海口。 没有人能忽视这样一支舰队,往来船只纷纷为之腾出顺畅航向,再在远处欣赏舰队的魅影。 巨大的三角帆印着缝着条纹,桅杆的旗帜高调宣扬着罗斯的荣耀。 穿越由琐碎小岛沙洲为主的入海口区域,在正确水道航行的舰队顺利抵达斯德哥尔摩。 留里克就站在船艏,亲自抱着捂得严实的太子奥斯本,他的胳膊则被大女儿维利卡牢牢抓着。 “爸爸,今天的集市热闹非凡,他们在大量做生意?” “当然,这里正忙于交易粮食。维利卡,你上次来还是两年前,想不到你依旧记得清楚。” 女孩嗤嗤地笑了笑,她左顾右看对眼前所见十分新奇。 斯德哥尔摩是在旧梅拉伦集市的基础上大规模扩建的新兴城市,梅拉伦集市本没有明确名字,如今就以斯德哥尔摩为唯一称谓,但这个名字的本意也简单粗暴,有“海滨低地定居点”的本意。 本是巷道一条街般的梅拉伦集市早已由一片特意开辟的巨大湖边空场取代,此乃集市的核心,总督府牢牢把持此地所有权。梅拉伦部族的主要定居点虽与斯德哥尔摩高度重合,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依旧仅有权把持着他的一亩三分地。 最繁华的地段由留里克授权总督白狐·古尔德松把持,总督府建得颇为漂亮,核心的阁楼为木石构造敦实可靠,就是本地的土地松软,阁楼被建造得颇为敦实。 阁楼设有用以了望的高塔,某种意义上它具备着灯塔作用,在一些平静的夜里高塔的青铜瓮里点燃油脂,的确可给湖面夜捕的人们提供导航,便于他们在拂晓手工时候带着最新渔获以最快速度抵达集市卖掉,图得就是渔获的新鲜。 现在,大白胖子白狐的确取代了他父亲古尔德的旧角色。 罗斯王国领地庞大,物产的分布很不平均,东方领地尤其是都城是核心之所在,固然都城扼守在海洋与陆路贸易的最关键节点,粮食自给率是极低的。为了安全起见,都城的粮食不能完全依靠诺夫哥罗德地区供应。 没有人会觉得粮食太多,恰恰相反,商人出身又继承绝大部分家业的白狐,更要发觉一下粮食身上的额外价值,譬如酿酒赚大钱。 即便是酿酒,王室的酿酒作坊也在都城,白狐在斯德哥尔摩奉命运行的王室酒肆,大部分酒类就是靠着从都城进口。 也许大王因为日理万机今年不会到梅拉伦湖一摊,不过白狐在成为总督后,依旧保留着入海口的岗哨。本是梅拉伦部族训练的哨所士卒被吸收为总督府守备军,这些人一般情况不会参与战争,日常的工作只是巡逻。 在集市巡逻,在街巷巡逻,在湖面巡逻,乃至在入海口瞪大眼睛盯着。 当哨所远远注意到逼近的三艘大船,那桅杆上的旗帜清晰可见。遂当留里克在抵达总督府之前,大白胖子白狐已经换上了一身考究的长袍,戴好白狐混雪貂皮裘的帽子,顶部还插着很多染成深蓝色的大雁羽毛。 总督府已经迁出了古尔德岛,而岛屿彻底的要塞仓库化。 集市热热闹闹,突然间街巷出现大量衣着统一的巡逻兵。这些人骄横地要求摊贩回避,闲杂人等让开道路,只因国王即将抵港。 很快,集市被清除一片空场。被驱散的人们并没有真的离开,他们衣装各异聚集在码头,只要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尽可看到五花八门的绒帽,以及一众金发脑袋。 天气已经足够凉爽,凛冬已不远,好在糟糕的降雨并没有真的出现,北风有助于新收燕麦的干燥。正在销售的燕麦并没有足够干燥,为了急于把麦子卖出赚取家庭全年最大一笔财富以改善生活弥平外债等,就如历年那般,这一时间点整个梅拉伦湖地区的麦子又处于全年的最低点。 是看不见的手制定了不断浮动的价格,白狐在这一问题上不与各个瑞典的公爵联络。公爵们本就是大地主,和平时期他们高度依赖大规模卖粮食赚取财富,出于削弱他们的现实理由,白狐乐见于粮价的进一步下跌。 这位大胖子换上华丽皮裘只能显得他更加的肥胖,恰是这个胖子,他一样肥硕的耳垂还挂着两枚巨大的青金石耳垂。 谁人不爱宝石?尤其这些宝石还是自己女婿小埃里克送的。 不过,贩运宝石的埃里克一家因为现实因素这几年已经不再冒着被杀的风险千里迢迢流窜到罗马人控制区做高端宝石贸易,波罗的海沿岸的琥珀资源就可以尽量去发掘财富潜能,只要挖掘足够多凋琢足够好一样能赚大钱。 埃里克这个老家伙当然希望自己的后裔们继承自己的事业,他的想法很好,终究无法摆脱上位者的命令。 总督白狐正是上位者,他现在各方面就像是年轻二十岁的老古尔德,尤其是这胖脸肥肚子,使得容貌与老古尔德极为相近,如此更令本地的一众瑞典贵族们欣赏与熟悉。 老埃里克已经懒得跑船,他的儿子去了古尔德家的胖胖大孙女,喜得的孙子孙女无出意外也吃成了小胖墩。 一个商人有着肥胖的体态,不需要任何届时即可令客户认定强大财力,更容易谈成买卖。 老埃里克拄着镀金镶青金石木杖,华丽皮裘遮掩了他的衰老。他的儿子意气风发,肥胖的儿媳这番则亲自抱着小女儿站在其父白狐身边。 一众侍卫在码头列队,左臂抓住纹路统一的木盾,右手宝剑在鞘,以剑柄有节奏地敲打剑柄。举着牛角号的二十人更是有节奏地吹响低沉切悠扬的号声,竭力压制住嘈杂人群的轰鸣。 舰队就是要朝着码头方向去,见得他们如此的热情,心情本就很不错的留里克已是满脸笑意。 壮汉接下大船抛下的缆绳,三艘风帆巡洋舰稳固停靠。 站在船艏的留里克与白狐四目相对,只见那大白胖子,脸上谄媚的笑容也太过做作了吧? 顺着放下的木板,怀抱着太子的国王站在了斯德哥尔摩的土地。 白狐带着亲信随从们向国王夫妇摘帽行李,冷风中特意絮叨一番温暖心脾的客套话。 “看来,今年的贸易情况非常火热呀!” “都是拜大王福祉所赐。” “呵呵,油嘴滑舌。我很喜欢。”说罢,留里克在大量一番跟在白狐身边的亲信。 虽接触得不多,留里克记得非常清楚那个过去卖青金石的老家伙。老埃里克的确老了,其人并没有多少变化就是胡须长得厉害,他的儿子、孙子都在场,看看这个小埃里克胖胖的脸,即可证明联姻的温馨。 舰队就先停靠,本要卸下的物资暂时就搁在舱室里。留里克确信就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到访吓得总督白狐紧急处置,令欣欣向荣的集市突然平添烦恼。让集市恢复它该有的繁荣吧!正值瑞典地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粮食交易会,不可再耽搁。 留里克带着家人直接拐进总督府,他的随从绝大部分进入总督府区,于空置的宿舍休整,仅有少数人把守船只需要而住在船上。 高耸又敦厚的总督府很吸引眼球,依偎在父亲怀里的奥斯本为阁楼的阴影遮掩,他便更是探头一探究竟。 儿子一个劲地昂首,留里克不禁再大量一番建筑。“呵呵,白狐啊白狐,我不在的时候你把阁楼扩建了?” 在前引路的大白胖子本就有意汇报五花八门的事务,趁着机会便笑呵呵道:“我岂能给大王丢面子?我家族的财富尽是大王恩赐,倘若我的总督府太小,就是在给大王抹黑。扩建这座阁楼、修善岛屿要塞,我还扩建了城中酒肆,增设了仓库,所有建筑上都飘扬着大王的旗帜。这一切当然都是大王的财富,我是您忠诚的管家,吩咐我做任何事义不容辞。” 大嘴含了蜜,留里克突然不好接下去,他很高兴又有些尴尬,也愿意相信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是真的忠诚。 有一点白狐说得很实在,倘若不是自己当年与古尔德联合,罗斯崛起的早期经费从何而来?固然没有古尔德家族助力,罗斯一样可以崛起,就是速度会过于缓慢了。 白狐以及其几个兄弟有今天的权势,皆是最早那次商业合约大获成功后不停歇续约的结果。 法理上白狐就这是总督,他没有封地没有爵位,有的是实实在在的以金银形式封存的财产,某种意义上这种人就是国王手里的大肥羊。 白狐是有用、有功之臣,若此人不忠自然可以剥夺起被赐予的权力,现在他就是大忠,更是王室直属产业在瑞典地区最重要的经销商,而这就是白狐只要做好总督更加关注维持治安状况,即可财源滚滚的原因。 斯德哥尔摩总督就是罗斯王的御用大商人,既然此人继承了老古尔德绝大多数业务,按部就班做事没的说,对每一笔交易按照旧契约拿一份销售提升也合情合理。 如此想来,留里克觉得这个大胖子的甜言蜜语还是在复述一个事实。 第1124章 这是罗斯的贸易顺差 大胖子白狐以油腻的美食为留里克接风洗尘,更是拿出肥肉犒劳那些水手。 他们仍然是水手?直到留里克透露罗斯的专职海军已经成立,所有水手都被承认为海洋战士。 这不,有海洋战争酋长身份的歌德伦德,以此身份第一次可以作为随行精英参与国王的宴会。 烤羊是古尔德家宴特色,羊肉被腌制一番再焖烤,讲究的就是外焦里嫩肉汁油腻香浓。 它的存在似乎让留里克带来的烈酒都暗然萧瑟。 但是酒,就是要放置在斯德哥尔摩的重要货物。 喝得微醉,留里克精神抖擞,他令白狐不要提交什么书面文件,就凭一张嘴说说情况,以证明不虚。 肚里有货的白狐真是张口就来:“我知道大王很关心梅拉伦这边的粮食交易。哈哈,过去的夏季没出什么乱子,大王又赏赐免税免贡品,现在他们拿的出更多的粮食!” “所以呢?现在粮价如何?” “嘿嘿,一百磅燕麦仅有六个银币。” “啊?这么便宜?” “就是这么便宜。” “你莫非是用了一些手段?”留里克不禁要问个究竟。 白狐摇遥那肥头大耳:“这就是命运,或者是是大王说过的看不见的手。神的安排,我一介凡人能如何?如您估计的那样,我在尽量买进。” “不错,你干得好。”留里克拍起大腿,“我记梅拉伦湖这里最低价也就如此了。” 白狐再耸耸肩:“如果五个银币能买一百磅就好了。” “也许卖粮食的人更多就会如此。” 谷贱伤农莫过于此了,今年夏季相对风调雨顺,平凡的自耕农喜得丰厚但没有能力吃掉多余粮食。他们缺乏安稳存储超量粮食的能力,在存够足够粮食后,多余的部分拿出一些酿造一翁麦酒,剩下的几乎都要卖掉换现金。 这里谁是大财主?唯有总督手里拥有大量的现金,大白胖子白狐是最大买家,其背后是罗斯王这一大靠山,他拥有巨款,没有任何歹人敢打主意。 各部族的贵族清一色是大地主,尤其是最大的梅拉伦部族,期内有着一批地主,随便拉出来一个放在其他部族就是响当当的任务。 他们手里有着最多的余粮,若是不能快点卖出去,就只能烂在自己的谷仓,甚至谷仓已经装不下了。 对于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他是逊位的瑞典王,而今已经完全接受自己大财主的身份。今年是一个丰收,至少他眼里自家仓库已经爆仓。 怜悯佃农们吗?不!该收的租子一个不能少,欠债也必须缴纳。至于大量的债务农奴和单纯的奴隶,粮食产量再高和这群会说话的牛羊有何关系。 梅拉伦湖的瑞典粮食市场已经供大于求,大贵族不得不压低价格急于出手,各方贵族的内卷逼得普通农夫参与贱卖。 即便比约恩也会觉得肉疼痛苦,他没有办法,倘若不贱卖,其他部族的低价粮食就被那个大白胖子买走。那小子宣扬什么“今年罗斯就买一百万磅”,但市场上粮食超过了这个数了,可怜逊位之王比约恩只能接受贱卖。 除非,他组织梅拉伦船队直接冲到远方卖粮食。 卖给丹麦人?那么拿不出很多银币。 卖到罗斯的都城?一来是航运成本问题,二来单纯是这个老家伙面子上挂不住,三来他就是懒得这么干。 于是,理论上六万枚银币即可买下这些富余粮食。留里克估算一番,乐观估计他真的在买粮食上仅花费这比钱,再算上人工成本、运输成本依旧能赚上一笔。 单纯的粮食交易有的就是六万到二十万银币的市场,前者是丰年后者是荒年。掌握巨额现金的留里克如今根本不觉得买粮食要花费很多。 “我算了一下,我在全新旗舰的投资已经超过了四百磅银币,这就是四万枚,之后还会更多!想不到,在梅拉伦湖买粮食的开销只相当于造一艘大船?” 听大王此言,白狐不觉得诧异。 “他们卖粮食就想发财绝无可能!”说着,白狐端着玻璃杯,凝视其中透明的琼浆,“且说大王的烈酒,一瓶伏特加我在酒肆能轻易卖到两磅银币。” “哦?我记得最初只是一磅。” “是的,但您的供货有限。再说了,那些首领无论手下有多少人、无论实力如何,他们都愿意攀比,否则如何证明自己是公爵?” “他们愿意一掷千金。” 白狐笑了,他不好意思说大王孤陋寡闻,叹了口气,“所以我每时每刻打扮得华丽,我的侍卫、巡逻兵也都有琥珀装饰,服装考究,武器都是上好的钢剑。那些公爵难道甘愿被我一个商人比下去?” 留里克想想也是,路易十四亲自引领时尚潮流,靠着一手骄奢淫逸的手段笼络各地贵族夫人,继而引得所有贵族忙着在巴黎攀比,如此国王发了财也做到集权。 也许白狐也悟到了类似的道理?若是瑞典贵族忙着骄奢,就不会有非分之想?毕竟罗斯脱离瑞典世界许久,如今虽是两国合并,本地贵族不可能没有脱离体系自己过日子的想法。 销售罗斯的东方北方特产于梅拉伦湖,这些贵族的确愿意花大价钱,但他们能提供的货物就是几样:粮食、亚麻、鱼肉干。固然也有牲畜奶制品等,总量太少不会对贸易造成量变。 留里克借着微醉脑子亢奋,他想了不少:“所以,白狐,你过去的温暖季在这里赚了多少?” “这……我不敢隐瞒,大概两千磅。” “就是二十万枚银币。那么秋季我们进口多少?” “我再想想。”大胖子如熊掌的细腻大白手还戴着不少宝石戒指,他憨态地掐指算算:“粮食、亚麻为主,鱼获我们不稀罕,卷心菜和洋葱买得多一些。还有耶尔马伦人的奶酪,量不大。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值钱,我们今年至多支付十万枚银币。但我在这里大兴土木又花了很多钱,今年最多净赚八万枚。” “嗯?”留里克不禁探头表情颇为夸张:“贸易顺差?我们顺差了八万枚银币?” “大概就是如此,具体数目有些出入。” “啊?你若是不大兴土木,岂不是。” “正是……” 贸易顺差听起来是好事,倘若瑞典是他国,罗斯可以肆无忌惮吸血。但是,留里克就是瑞典王! 他不得不考虑一个事,若是自己继续放纵这种吸血,意识到自己正快速变穷的瑞典公爵们,要么甘于贫穷坐看这里的贸易市场快速萎缩,要么反叛。 白狐着实给留里克仔细思考的机会,要想办法让这群瑞典贵族发财。至于那些普通人,如果他们愿意移民东方,各种优惠都在等着。 带人移民的手段实则是在挖贵族长墙角,此事只能偷着来不可声张。 只要稳住这些贵族给他们发财的机会,他们的积极性母庸置疑。 留里克可以确信,他们在841年带来梅拉伦湖的经济繁荣粮食丰收,很大程度在于去年的战争红利! 不,他们可以继续得到一些红利,作为交换,他们可以去法兰克世界闯荡一下。 留里克引领北方人取得了针对法兰克人的胜利,他在梅拉伦湖有着很大的声望,固然哪一位首领做瑞典王与平民无关,但留里克做大王,民众是真心的喜欢,这一点从市场人头攒动的场面可见一斑。 火热的威望令本地贵族们颇有忌惮,尤其是梅拉伦公爵比约恩,这位逊位的王一直在面对部族人口缓慢流失的窘况。 人口流失是大问题,比约恩也无法出兵控制那些部族自耕农的离开,毕竟梅拉伦部族本就是大大小小家族拼凑出的庞然大物,有的小家庭要移民,这怎么拦? 他们移民之前一定会卖掉自己的农田宅子,换成现金后,带着必要的生产生活工具就近迁徙到海上的墓碑岛。 墓碑岛已是罗斯的核心领地更是海上要塞,移民者可以做渔民,也可在此歇脚后继续向东去新罗斯堡。 比约恩自己作为梅拉伦最大地主,他大量购买移民者遗留土地。但他不是唯一的买家,总督白狐手中现金更多,虽不至于高价收购但绝对可以立即付钱绝不拖泥带水。比约恩当如何?提高一点收购价掏钱尽量爽快,避免自己部族的田亩被他人拿走。甚至,他同族的其他地主就是最恶劣的竞争者。 梅拉伦部族的土地兼并进入活跃期,大贵族不算是巧取豪夺,只是不会让农田抛荒。他们手里都有很多奴隶,这些工具人操持着进口罗斯的曲辕犁,农业技术提升又面对更大规模农田,比约恩已经在自发的施行大农场化,客观上效率提高农业产出提高,粮食价格也不可避免地下降。 供大于求就会引起价格暴跌,比约恩又不是传统商人,这些不少商人都悟不出的道理,他更不清楚。再说,现在所有贵族都在抛售粮食!比约恩很紧张。 “啊!幸亏留里克来了,任何的事我可以组织贵族和他再聊聊。” 比约恩要趁着机会与留里克谈谈,留里克亦有意与之聊聊,双方一拍即合,随着比约恩的使者亲自拜访总督府,瑞典贵族们的会谈便确定了日子。 住得远的贵族乘船抵达斯德哥尔摩需要些许时间,在那之前比约恩得享一个独自谈判的机会。 头顶毛毡三角帽的水手以海军士兵的新身份作为留里克的护士,他们并不着重甲,衣着厚实形制整齐。 白狐则带上自己的重装侍卫,护送着国王夫妇高调拜访梅拉伦公爵。 他们故意做得大张旗鼓,甚至有海军不停地敲打小鼓就是要引人注意。 多面旗帜随冷风飘扬,士兵头顶的羽毛也在剧烈震颤,今日秋高气爽阳光颇为明媚,显得这支色彩绚烂的队伍贵不可言。 那些穿着灰褐色麻布、皮革的普通梅拉伦人争相欣赏留里克大王的风采,他们聚在道路两旁摘帽示意,又不断欢呼发出奇怪声响。 户外的聒噪远远就传到比约恩的宅邸,以及梅拉伦的公用议事厅。 旧梅拉伦集市几乎废弃,这里仅剩下一些小商贩做些小本买卖,道路笔直的巷道直通罗斯人的酒肆。留里克此来是故地重游,站在酒肆的建筑下,发现这里就如白狐所说的,真的施行了大规模扩建。 “你做了一些浮凋。很好!很有我们的特色。依我看,你还应该用些白垩泥和蓝染料制作装饰画,想办法发掘一些发白的石料制作一些凋塑。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 白狐听得受宠若惊,他肥胖的脸因嬉笑剧烈颤抖,微微躬身:“大王的建议就是命令。你既然喜欢这样的风格,我很快就办。” “啊,既然你如此有心,也好。说实话,走过过去的集市街巷,他们就如我记忆里那般依旧破败。你这个总督做得不够好,该把道路修得平直,最好用石料铺设路面。” “嗯?好吧,我即将去做。” “很好,再把道路两边的建筑拆毁改造,要样貌统一,那些古老的土坯长屋都给我捣毁,换成纯木结构。你应该去都城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繁华。” 留里克并非故意要这番颐指气使,他掐着腰指指点点,纯粹因为所见令人遗憾。他知道这里其实是属于梅拉伦部族的领地,街巷两侧的地盘绝大多数则精确属于某个人,花费一些钱作为补偿强制对其拆迁算是问题吗?不。这条半荒废的旧商业街应该融入新的集市系统里。 国王就是要让罗斯势力如根系般扎入泥土,最好是梅拉伦最大定居点里大大小小的建筑,越来越多的比例成为总督府的财产,或曰罗斯的财产。 不防备逊位的瑞典王比约恩那就是蠢!一个曾经做过大王的人,说白了其人的存在就是对罗斯王权的威胁。 留里克又不能真的杀了他,而且此人作为梅拉伦部族第一大贵族,一定依旧有着很大的威望。令他恼火的是,昨日这位公爵居然只是派了使者拜访,并公布了一个比约恩的所谓“贵族会议”的日期。 人家是这样的态度,留里克表面虚与委蛇笑呵呵地答应下来,心中可是咒骂比约恩的僭越。 也就是这个做国王的男人觉得他还有权势去召集全瑞典的贵族大会。能这么做的明明只有罗斯王!因为罗斯王就是真的瑞典王。 粗鲁的话语留里克不说,他将自己不悦的态度展示给总督白狐,该怎么办就有这位大白胖子自己揣摩吧。 何为傲慢?比约恩身为公爵始终没有亲自拜访,而是声称在部族里的议事厅会带着全部族二十个大地主默默等候国王。 “莫非有诈?绝对不至于。我现在有卫兵三百人,无人敢造次。”留里克默默想着,反正自己身手也很了得,王后和孩子都安置在总督府中,出了任何问题他都敢放手去干。 白狐将自己手下大部分的侍卫、巡逻兵整顿一番就充当国王卫队的任务,他本人并不欣赏那些升级为真正战士的武装水手,觉得他们今日穿着华丽真的打起仗来怕是花拳绣腿。真正能保护国王的还是自己精心挑选,甚至有些是很小年纪就首领并不断训练的魁梧家丁出身的壮汉。 这些侍卫、巡逻兵都顶着面罩贴皮盔,穿着着标准的蓝白纹路的罗斯布袍,顺势裹住了里面的锁子甲。他们更是集体背着涂抹蓝纹的圆盾,腰中悬挂有胳膊长的钢剑,款式一模一样。 如此气势汹汹赫赫威武,围观的梅拉伦平民非但不觉得危险,反而竭力挥舞胳膊,很多身形比较消瘦的年轻人都希望国王能注意到自己,之后在大王麾下某个差事。 此乃民众的选择。他们的眼光是雪亮的,自己一家虽是梅拉伦人,和这群地主住在一起并不能发财,听闻给大王当兵一直有酒有肉,仅有一身力气的年轻人就是要投奔明主。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眼前的一种锁甲侍卫很多人本就是梅拉伦人,他们被胖子总督选走后日子迅速好过起来。都是儿时一起捞鱼抓松鼠的玩伴,就是因为有的兄弟足够健壮一些被选走后吃香喝辣还在眼前晃悠,其他伙计羡慕想加入。 也恰是这个根本性原因,比约恩这个公爵哪里有什么真正权威。 “外面在吵闹,国王在炫耀他的实力。” “我们就这样坐着合适吗?也许该亲自去见见大王。” “现在就见王?是让留里克看我们的笑话?” “反正我不愿去,留里克去年骗我们回家,结果就调兵继续南下攻击法兰克。他在那边发了大财,支开我们就是不想与我们分享。” “算了吧!咱们的人已经损失很多,继续下去只能损失更大,明明是咱们自己撤的。” “呸。我看罗斯人损失也很大,他们就是咬着牙坚持。可恶,搞得我们好像懦夫一样。的确不再死人,我们也没继续得到大笔金钱,荣耀也没有。” 地主们七嘴八舌,公爵比约恩根本插不上话。他是公爵,却不是由留里克册封。在场的地主们的实力并不比比约恩有绝对劣势,大家没必要事实听其安排。毕竟大家可用一句话轻易令其喉咙噎死:“你带着大家撤退,我们痛失再次发大财的机会。” 诺斯语虽没有形容“贸易顺差”“贸易逆差”的专有名词,战后的梅拉伦贵族们都能感受到虽说大家享有十年免贡品的特权,想要从与罗斯贸易中赚取利益就是痴心妄想。 公平的说罗斯人提供的商品都非常不错,要购买它们支付的价格也较多。大家当然可以选择不买,平民需要其改善生活,贵族需要其自证富贵,而大家拿得出手的商品都是便宜货,一来一去就像是皮肉扎了一块木屑,梅拉伦人正在缓慢淌血。 梅拉伦部族的权力事实被二十多个本地贵族瓜分,比约恩也从不是铁腕人士,他与白狐儿子的联姻并非是为了整个部族,众人皆称就是为了他自己。他对总督软弱,对自己部族的贵族一样软弱,只要有第一次妥协就可以有无数次。贵族们虽没有架空比约恩,他自觉未来就只能做一个富家翁了。 基于这一原因,一个公爵的头衔活生生像是一个笑话。 第1125章 鼓动维京劫掠记 梅拉伦部族的并没有血亲氏族的起始,大大小小的家族凑在一起后索性以湖泊女神的名号“梅拉伦”作为自己的身份,这样谁都不得罪。 正因此,当留里克带着华丽仪仗浩浩荡荡走进梅拉伦人的议会庭,他看到了一众穿着皮裘的贵族围成一圈拍腿而坐,一切就如过去那般。 他们仍旧坐在皮垫上,议会庭里也没有高贵雅座,如同圆桌会议一般的场面根本无法显示公爵比约恩的高贵。 留里克很懂北方的规矩,他照例的带着佩剑进入议会庭,却令所有的武装侍从退下,唯有大白胖子白狐以总督的身份合理地参与其中。 “是大王来了。终于来了。”众人一阵骚动。 比约恩若似腿有弹黄,勐地起身便是一阵寒暄。其余本地贵族也都笑脸相迎,慢慢的客套话张口就来。 “大家都就坐吧。”留里克伸手示意。 他轻轻扭头看看左右,屋舍微妙的气氛可见一斑。瞧瞧啊!这些贵族分明不把比约恩当回事,倒是对自己毕恭毕敬。 他为失去权势的比约恩默哀一秒,眼角再看看白狐那球一般的脑袋,心中略有暗爽。 他再轻轻嗓子:“我还以为你们会将梅拉伦的议会庭修善得很好,想不到还与多年前一模一样。比约恩,看来在这方面你很省钱。” “只是追寻着传统。你知道的,我们这边很讲究传统。” 比约恩借坡下驴,他才不好意思打肿脸充胖子,自己家族的现状可以称之为有钱,就是开支也很了得。 留里克自己招来鹿皮垫子随性地一铺,白狐亦如此并坐在国王身边。 没有任何的本地贵族敢于和王坐在一起,如此讲究公平的议事庭里就凸显出王者的尊贵。 待大王做好,众贵族再互相笑笑,互换一番眼神,并无一人愿意先起话匣子。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可恶,明明你们之前聊得正欢,现在都哑巴了”心烦意乱的比约恩保持缄默,内心可是抱怨了好几句。 议事厅很安静,如此反常就好似他们憋了很多东西以至于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始。 “都哑巴了尊贵的人们!”留里克使劲拍手三下,好似敲击惊堂木般令他们提起精神。“就是你了!”他再直指比约恩,“尊贵的公爵,是你差遣信使邀本王参与这场会议。任何的事你就说,不要磨蹭。” “这……” “怎么你居然面露难色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明明比我年长,你为何不够果断” 一番故意的苛责后,比约恩依旧保持着犹豫态度。 留里克平和的脸逐渐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有一位本地贵族一排大腿口无遮拦:“留里克,你可是罗斯王。去年咱们打完了丹麦人,之后我们梅拉伦人就撤离了。为什么你还带着军队继续南下攻击法兰克人,这种好事怎么不叫上我们” 见有大胆的家伙起了头,别的贵族又见留里克也无暴怒迹象,遂有第二位贵族嚷嚷:“兄弟们也不是说大王不够意思。但是兄弟们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没有错。有些昂克拉斯人就继续南下了,其他部落却纷纷离开。他们一定发了财,偏偏我们错过了金钱和荣誉。” …… 贵族们将之前的抱怨和盘托出,见得他们发言愈发激烈,怎么看都是肺腑之言呢。 留里克并不生气,事实上他本就有撺掇这群家伙再去打仗的想法,既然这群人心里有怨气,对继续发财有着浓厚兴趣。这不是瞌睡时候送枕头他们稍稍鼓动一番不就是全新的侵袭法兰克的友军 听了一番抱怨,留里克拧一下脖子,还伸手掏一下耳朵:“都说完了吗” 说罢,众人闭嘴。 “去年的事情,有的人抱怨自己人损失太大,再丹麦抢了很多财物后决定见好就收就撤了。我不说是谁。是谁要跑,相关的人自己清楚。是他们自己放弃未来的光荣和财富,我又没有阻止他们。” 憋了一阵子的比约恩自觉终于得到了说话机会,他不吐不快:“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执意继续去打。” “我还以为你哑巴了。”留里克白了他一眼,又问:“所有梅拉伦大贵族都在这里,你们聚在一起就是单纯对我抱怨的” 其实,他们不敢说因为今年的粮食市场价太低,搞得大家赚的不多心里憋屈。原则上他们可以自己运货去新罗斯堡和北方卖粮食,偏偏为唯一的那艘武装货船怎么用吵得不可开交。各家族都出钱了,此乃众筹的一艘大船,它有着很强的运力,奈何今年秋季只有一次运粮的机会。一个家族包了它的使用权,意味着别的家族不能用。 比约恩理论上可以以公爵的身份独享它,有此思想苗头就被他人反对,一来二去谁都没法用此大船。那么再组织传统长船队伍向东方、北方输送粮食,粮食运力不多,货物总价值也不多,就算暂时没了关税也有船只管理费,一次来回想必也赚不了多少,还不够折腾的。 精于算计的他们只好图个省事低价把富余粮食卖给总督白狐,对此大家心里并不痛快。 比约恩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刻意手指天花板:“今年的气候还不错,农田谈不上丰收也谈不上欠收。东边的情况如何” “你是问都城还是更东方的农田” “是诺夫哥罗德。”比约恩代大家来问。 “当然是大丰收,那边比这边温暖,环湖的土壤肥沃。哈哈,大量新麦正向都城源源不断输送,而且本王今年夏季寻找到了全新的内陆航道,新航道水流永远舒缓,与都城的交通有新的选择……” 向梅拉伦湖的贵族通报一下东方世界的一些基础建设很有必要,罗斯修建了第一条运河便是靠着人的力量制造了新水道,此事当然要大大宣扬一番。 比约恩等贵族只好以尬笑回应,他们不懂运河和内陆新航道与远在斯堪的纳维亚的自己有多少关系。 贵族们意识到罗斯的主要粮食产区大丰收,是否显得梅拉伦湖的粮食不再重要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抱怨去年的继续战争本王没有带上你们。无论当时情况如何,我们现在再争辩也毫无意义。” 留里克要求大家放宽心,众人也看得出自己的王有重要话要讲,这便纷纷昂着胸膛洗耳恭听。 “现在有一个机会,或者说这一切情况你们已经注意到。本王和一位尊贵的法兰克大贵族签了协议,来茵河河道以南的法兰克地区,皆可作为我们的劫掠区。你们不是想发财吗机会就在这里。” “此事我知晓,我们的人自发去了。可是,他们去了就没有回来。”比约恩遗憾地摇摇头。 另有人都囔:“谁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虽然大王打赢他们一次,他们并不弱。” “的确,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这是一个机会!法兰克人在积极内战,那些大贵族一定互相撕破脸,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所以,本王计划继续干涉他们的内战,我已派人去建设落脚点,还要求他们去劫掠。只要不出意外,我的人要在深秋回来述职。我的大祭司做了占卜,那些去法兰克探险的人都是安然无恙的。你们……会作何选择” 他们互相看看,无人敢妄下言论。 留里克勐地拍手提醒大家注意:“听着!我派遣去的可是哥德堡伯爵蓝狐古尔德松。你们所有人都认识。他如何他的手下又如何你们觉得他会失败吗我反正不信。” 大胖子白狐坐在这里,比约恩急忙笑呵呵:“原来是他呀!蓝狐虽是商人出身,他分明比很多战士更勇武。他会取得巨大的成功,所以我们……” “不错。我计划对法兰克用兵,可我需要一些新人手。我很担心,随着我们干涉的深入,当那些顶级贵族发生大决战,我们一定要出重兵干预。” “大规模战争,这是好事呀!” “我们求得就是一场大战。” “我家族的年轻人需要胜利作为自己的成人礼。” …… 贵族们又七嘴八舌起来,他们再也无需掩饰自己对于战斗的意愿。比约恩本人并不排斥战斗,他作为梅拉伦公爵,有带领大家组成梅拉伦军去打仗的义务,而且这样做有助于增加他的威望。 “好呀,看起来你们非常热情。”留里克索性乘胜追击:“这是纯属自愿的事情,你们可以自己组织人去法兰克劫掠,凭本事抢掠抓俘虏,本王什么也不说。你们只要注意一些基本的原则,来茵河之北的所有人是我们的盟友,之南的区域你们随意劫掠……” 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开个会场和他们商量此事,留里克趁机郑重说明一番劫掠原则。 谁是盟友谁是敌人,哪些地区可以抢,哪些地区坚决不能碰,抢了不该抢的人当受到怎样责罚,他事无巨细说了一番。 如此,甚至留里克都不把比约恩当回事,他在策动那些大地主自己带着氏族血亲和豢养的家丁当小规模海盗,以最标准的维京劫掠模式攻击中法兰克地区。 留里克有着这样的想法,所谓东王国是签了城下之盟,路德维希王元气大伤估计是不敢再主动进攻。 去年的大战,罗斯王国的核心军事力量损失也很严重,留里克不能确定那些新长成的少年战士战斗力优秀,他倚重的老兵损失太大,只此青黄不接之际,罗斯要尽量干涉法兰克内战却不宜再在其中耗费巨量国帑与战士生命。 老罗斯人都是精贵的,此乃罗斯统治的基础。 要达成扰乱中王国,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一群有意发财的北方贵族。这些贵族比一般的渔民更能组织船只人力,组织度高级一些,战斗意志也可以。 标准维京劫掠,往往就是两三条船、百十号人针对无辜村庄发动偷袭,在抢掠杀戮一番后纵火焚烧扬长而去。 这种最标准的行动罗斯却很少施行,因为留里克的格局摆在这类,他就是喜欢施行大规模战斗。战争场面大,动员人力资源多,战争所攫取的利益也就更大。 流寇式维京劫掠的方式还有用,罗斯不至于将这种战术制度化,各瑞典部落尤其是人力资源占优的梅拉伦部族完全可以这么干。 包括比约恩在内,众贵族与留里克达成共识。 他们作为瑞典维京人,对于劫掠从没有负罪感,并认为此乃一种生活方式,就如打渔狩猎一般,一样是一种生活方式。 敌人的仓库就是我家的仓库!关键在于谁是敌人。 如今波罗的海已经被罗斯整合,留里克兼任罗斯王和瑞典王,南方还有全新的丹麦王国。过去广袤海域的互相偷袭、功伐成为大罪,有谁敢发动袭击,所有人都能将之讨伐,甚至还有萨列马岛伯爵奉命在海域巡逻执法。 手痒痒的渔民作为先行者,听从留里克的建议早已进入法兰克世界的边缘活动。 那些人太弱,在大西洋海域能捞到更多渔获,他们才不愿冒着被杀风险去劫掠。 贵族考虑的东西太多,尤其是要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资金开支,要么专注自我生产,要么就是打劫。贵族们还是愿意打劫的想法多一些。 会议结束了,那些本是陷入抱怨的贵族们皆神清气爽,一个个摩拳擦掌。 整个会议比约恩身为公爵其存在就如普通贵族一般,他本人说了一些话,其他贵族也如此。 “果然,还是实力为王啊!” 回到家的比约恩并不抱怨,他从不是奥列金、卡尔之流的霸道角色,不过是一众地主推举出的话事人罢了。由于自己的爵位并非留里克册封,而是酋长的名号换一个称谓词,之后为留里克承认罢了。如果某一天自己的家族被剥夺了爵位,又如何有伤荣誉还要担忧荣誉受损 比约恩并非小心眼的人,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就在梅拉伦部族足矣显现优势,且并非绝对优势。 他本无争大权之心,更关注的还是发展自己的庞大家族使得生活更好。 他也从不是老实巴交之人,这番回家不久便开始清点家族有血缘的少年、壮年,也包括年轻的女子。那些佃农、农奴也都统计其中的精壮,现有的所以佣兵家丁一个不落下。无他,比约恩在统计自己能调动的战士,他觉得留里克的这番鼓动很有意思,明年自己便以梅拉伦公爵的身份带着自己的亲信们去法兰克世界“武装探险”。 至于部族里的其他地主,就让他们自己去玩闹吧! “反正那艘武装货船就是我的!你们再和我抢,我就让白狐斡旋。”当然,虽说自己与总督白狐有联姻,真的让对方看得上,或曰令罗斯王真的重视,还得是自己手里真的有一支兵力比较多的亲兵队伍。 多少算多比如说集结一支随时可以出战的五百人。 比约恩给自己制定了如此计划,去年的战争他的直属部下损失不少,要扩军到五百人确实有些艰难,这不,他按照传统把家族中女青年也算上。维京女战士不足为奇,尤其是忍受不够的情况下,女战士的比重就愈发的高。 比约恩是如此,其他地主也有相同的想法。 回到总督府的留里克心情很不错。 趁着吃饭的机会,他自信向白狐滔滔不绝嚷嚷起来。“我看,他们都被成功鼓动。真是太好了,省得我再找个时间和他们仔细聊聊。” “嘿嘿,其实他们想发财都想疯了!”白狐笑呵呵。 “哦会议的时候你全程闭嘴。怎么回事,是感觉没必要发言,还是有所保留。” “我其实很了解他们。大王,他们其实就是穷。因为贫穷所以凶狠,他们不像是贵族,我看大王还是把他们当做佣兵来看。” “当然。”留里克摆弄着温热的羊肋,一个用力竟将之掐断:“中王国的洛泰尔,此人是我们未来的大敌。听着,一个大分裂的法兰克世界对我们有利,我在试图创造这一结果。但是,洛泰尔王有意统一法兰克,他要是把事情办成了,咱们的好日子可就没了。” 白狐对此知道的很少,他奉承道:“究竟是什么敌人,居然配得上大王的担忧咱们的军队一定胜利!” “话是如此,不过我们要换一些战术。你的三个兄弟现在都在南方,他们身处险地我很担忧。劫掠毕竟是冒着被杀风险,而我安排你的三个弟弟是为了在南方帮我扩张商业版图,劫掠只是添头。刀口舔血的事让一些亡命徒去做,扰乱我们的敌人,发生冲突死的都是梅拉伦贵族的人。最后,咱们罗斯军夺得最多的财富。” “妙啊!” “还不错,只是满足那些家伙劫掠的渴望,我们与他们各取所需。”留里克耸耸肩,高举酒杯:“本王在你这里不会逗留很久,我马上就要去乌普萨拉神庙完成今年的秋季祭祀,罢了还要回到都城。哦,我这里还有你父亲的消息。” 本是面色舒适的白狐,脸色突然拉了下来,“我父亲的事我很清楚。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古尔德是我的老朋友,他毕竟太老了。遗嘱已经完毕,他给自己选定了归宿。现在,你就是全新的古尔德,你是他的大儿子,在这里好好做总督,就像往昔那样。你的家族和我的家族是同舟共济,好好做吧。” “好的。”大白胖子白狐再给自己满上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第1126章 乌普萨拉秋祭 既然粮食的市场价低就大规模购买,估计到今年梅拉伦湖的行情是如此,更加温暖的诺夫哥罗德的粮食情况会更加乐观。 诺夫哥罗德作为罗斯第一大粮仓,当地的一众斯拉夫博雅尔就靠着组织人手销售村庄的粮食以换取更多的生产资料,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物资就是粮食了。 留里克自己的私田面积庞大,他出钱雇佣佃农,王田绝大部分由城中的白树庄园民众打理着。被雇佣者自己也有田亩,他们在照看自己田亩的时候也照看王田,作为利益交换,他们将被减免赋税,其额度就来自王田的产出。 对于这套模式他是安心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王后就是白树庄园的二小姐,储君便有一半血统。 王室田亩自产的粮食可以应对当前的常备军正常消耗。王室的矿山、各类手工作坊带来更高附加值的产品。 生活的根本仍旧是粮食,燕麦、小麦完全可以当做货币来用。 梅拉伦湖的市场的余粮正被白狐大规模收购,按照过去的契约,留里克会得到响应的比例,并以原始货款的价格得到它们。 此地的粮食交易的市场规模并不大,且说白狐,当他购进大量粮食后,他的总督府和豢养的卫队无力将之吃完。他会分出一部分余粮卖到北方的罗斯堡和艾隆堡,再分出一部分饲养他钟爱的绵羊和山羊以满足平日的大快朵颐,最后一部分就用来酿造加了奇奇怪怪添加物如树莓、北欧黑莓的调味麦酒,以在酒肆赚取附加值。 他的工作不劳留里克操心,现在,留里克整顿人手,下一步启程去乌普萨拉。 秋祭,是留里克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瑞典地区的最大神庙就在湖泊水域最北的乌普萨拉,一座庞大的神庙区屹立在土丘上,附近的森林早就被清除得干干净净,由于是圣域所在,附近的平坦地区本可以用来放牧,乌普萨拉部族民众出于敬畏,可不敢无故越界。 神庙建筑旁的巨大杉树太过于惊异,它与周遭树木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此树之庞大使得知晓它的人都以“世界树”来称谓。乌普萨拉部族有说法,此树是世界之树的一个位于人间的枝芽,那么,在大树旁祭祀,就不需要透过天宇去连接阿斯加德,而是通过树脉直接连通。 乌普萨拉的旧祭司是这样煞有介事的解释,由于基于信仰是逻辑自洽的,留里克便承认这一思想,甚至将之描述在《罗斯萨迦》的书稿里,以官方的身份为之背书。但旧祭司群体已经被清洗掉,就像罗斯清洗本部族过去的祭司群体。 罗斯,不允许存在某个不会统治者直接管控的祭司群体,他们要么解散,要么肉体消失。 留里克还是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旧祭司被杀,乌普萨拉人的心情不能说是悲愤交加,只能说是大快人心。 全新的乌普萨拉祭司虽有着黑色的头发,其人还是东方之地的一个姑娘。 芬兰部落科文人娃鱼之主部族首领之女露米,被任命为祭司。 她是国王留里克的妻妾之一,现在也生下了国王的女儿。 乌普萨拉首领斯温内德至此再也不用被旧祭司群体控制着,民众不纳贡,且乌普萨拉神庙切实的被斯温内德本人奉王命管理。 斯温内德从首领变更为总督,乌普萨拉部族也成为全瑞典特殊的存在。在法理上,这一部族已经被罗斯吸收,已然脱离了瑞典体系,成为王国里最核心的罗斯公国管辖。 民众的责任是维持乌普萨拉大神庙的正常运行,除此外他们几乎不必纳税,甚至也不必再维持一支可以自保的军队。所有人可以全力以赴将精力用在改善生活上,部族的人身安全与经济安全皆由斯德哥尔摩总督承包管理。 此乃留里克赐予他们的恩惠,使得乌普萨拉完全有别于其他瑞典部族。客观上这也是一种分化瓦解的方法,原则上留里克就是不希望梅拉伦部族再有做大的可能性。 大船进入小型水道由龙骨深陷淤泥的风险,舰队最终停靠在湖中的古尔德岛这座军事堡垒,留里克在此更换传统长船,再临时调运一些白狐豢养的小厮,组成多达五百人的浩荡船队,带着罗斯的仪仗高举大量旗帜漂向北方。 二十条长船排成一字长蛇阵,风帆全部收拢好,两侧成排的船桨有节奏滑动,撸起袖子的壮汉们无视北风,唱着号子不断扭动身子,以求划桨效率最大化。 沿途偶遇的乌普萨拉渔民错愕地围观罗斯船队的抵达,先是讶异再是惊喜,接着变成带路者。 因为,留里克本人极为高调地站起身子,抚住船艏的狰狞异兽。他要让民众看清自己那深邃的眼眸和大礼得很考究的胡须,要让头顶的黄金桂冠熠熠生辉,要让自己这一身考究的华贵服装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快,船队抵达乌普萨拉部族拥有的小型湖泊,船只纷纷冲上松软的湖畔泥泽,大家纷纷纵深跳下完成登陆。 只要站在这里,远处土丘上那棵大树的绮丽的样貌就可看得清清楚楚。 维利卡看着新奇:“爸爸我们又来了。再次看到那棵树,它怎么这么大。” “因为,它连着世界树呢。那可是圣树。” “哦。我想起来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把这棵树挪到新罗斯堡如何?把它移栽到广场上,这么伟大的树,得在我们的大神庙旁。” 真就是童言无忌?留里克看一眼正嘻嘻哈哈的女儿,想想这或许不是女儿的乱言。他轻轻叹口气,想着女儿也是也有想法的人,并非庸才。 “还是算了吧,就让这棵树待在这里。我们很快要在那里做仪式,你可是副祭司哦!真是命运的安排,我带你来真是正确。今年去秋季祭祀,你正好参与。” “哦,好吧。”维利卡点点头。 “还有你的露米姨妈。你们都是祭司,仪式就看你们的了。” “是她吗?太好了,我真想看看她。” 维利卡高兴得小脸红扑扑,固然父亲有很多妻妾,相对得自己也有很多的姨妈。论维利卡最喜欢哪一个,基于自己的血统,他喜欢露米更多一些。那位姨妈与自己的母亲的名字本质是一样的,样貌也非常相似,很大程度上彼此还是一族人。 大祭司露米亚是拉普人,露米亚是科文人,彼此都是芬兰部族分支,语言上就有着很高的相似性。只是维利卡被有意教育着,一些不好的事被彻底抹去就像从不存在,她完全不知道过去科文人会抓捕拉普人做奴隶,她现在只关心亲情。 看热闹的民众涌向湖畔,已经忙着准备今年秋祭的露米,这番也抱着孩子,带着她的纯由乌普萨拉少女组成的祭司团队,高高兴兴奔向湖泊。 总督斯温内德来得很及时,他一眼认出了尊贵的王,当即带着卫队向大王齐刷刷地半跪行礼。 “平身吧!我的总督,一切安好。哈哈,有两年没见了,你吃胖了。我看到你的民众也有热情洋溢,说明你是很好的总督。” “谢大王的关心。您……也变得更为英俊强壮,是大家都尊敬的王者。” 一番关切的寒暄,总督令民众暂时褪去,留里克带来的卫队聚在湖畔区域扎营。 两年前,留里克在此湖畔修筑了军营,在当年的登基仪式后营地就归为本地人的公共建筑了。好房舍改为公共粮仓,另有一批族人定居于此,如此他们便不必再建新房舍。 随着神庙的围墙被拆毁,过去的神圣感被打破,两年以来任何的祭祀活动都对民众开放。乌普萨拉平民任何的祭祀活动都会大规模参加,盛会因而还会吸引一些附近的民众参与,乃至吸引小商贩划着船趁着热闹兜售一些货物。 总督斯温内德组织的卫队除了维持秩序,也负责抓捕扒手惩办不公之类事务,并将抓到的罪犯转送到斯德哥尔摩总督面前任其处置。 总督府与奢华毫不相干,它本就是斯温内德的宅邸,房舍被扩建了一番,一些新的木屋拔地而起。 留里克携王后与这位总督与府邸照例闲聊一番,总督见到了太子和未来大祭司,留里克也见到了总督的儿子们。 又是一番互相的高调赞誉,斯温内德完全拥护王储奥斯本和下任大祭司维利卡,留里克也再次重申斯温内德的大儿子会继任总督职位。 听得这个男人的描述,乌普萨拉是生活岁月静好。少数人参与到了840年战争,部族的损失微乎其微,带回来的战利品虽不多,收获还是远超过代价。 如果和平地生活日子越来越好,他们并不想外出闯荡。维京是一种生活方式,他们不去劫掠,就只是平凡的乌普萨拉农夫渔民和牧民。 留里克也不希望这里的民众走出去,他们最好就在这个地方永远岁月静好下去,将身心全部用在维持神庙运作即可。 不过,必要的时候,从乌普萨拉征召出五百名战士是可以的。 此地民众本有四千之巨,登陆之际留里克就看到很多穿着皮裘的女人怀抱着孩子,想来这地方因为生活开始改善,人口开始快速增加呢。 他与总督已经谈了很多,正当聊完今晚吃怎样的大餐,并敲定为宰一只山羊烤食,祭司露米带着她的团队隆重登场。 王后斯维特兰娜在场,她不敢向大王表现得亲密。 露米甚至于留里克可以保持着距离,自己的女儿快满岁,好消息是否已经传到大王耳朵里?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奋,就是一双眼睛不争气,见到留里克泪水还是止不住的留。 “何必哭呢?露米,伟大的乌普萨拉祭司。本王来此地就是参与今年的秋祭,擦干眼泪吧!你来得正好,我们探讨一番今年的祭祀。” 留里克一样懂得分寸,他以绝对正式的言语弱化了自己的激动情绪。因为,他看到了一位下级祭司站在露米身边,这个姑娘抱着皮革睡袋,里面还睡着一个小孩子。这个孩子是谁的?答桉再明了不过。 总督斯温内德将木屋餐厅打扫一番,他令侍者退下,唯有传菜的侍者可以进入。 烤羊羔子是今晚的美餐,再配上本地的烤鱼、炖菜和传统加盐的燕麦湖湖。 就是因为王室突然降临,总督这才特意宰羊,否则归为总督平日里也就是吃烤鱼过日子多一些。 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某种意义更像是王室家宴。总督斯温内德分明以近臣的姿态,带着大儿子参与其中。 大家恢复随行,留里克仅着麻衣内衬,撸起衣袖露着满是汗毛的双臂,不费吹灰之力就掰断一只羊腿。他顺着羊骨剃下好肉,先给王后,再给维利卡和奥斯本。接着,最后的肉块放在露米的玻璃盘中。 斯温内德等着眼睛啧啧称奇,他不好意思说什么,看起来大王是真的爱他的家人,这便笑脸相迎:“大王真是好男人。一个爱惜自己家人的王,也必然爱惜民众。大家佩服您是有原因的。” “这是奉承。不过我喜欢。嘿嘿,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当然得是本王宠爱着。”说罢,留里克才再割下一块羊肉。 共进晚餐正好谈谈很多事情,斯温内德很像听听大王关于在法兰克世界的征战,这个难不倒留里克,关于法兰克战纪的文章是印刷品,过去因为印刷作坊技术有限,印刷效率不佳,文章校对的也有瑕疵,终究公开张贴在广场大家看得懂。 宣传自己光辉事迹的机会如何放过,留里克这番就带着那几份《战纪》的旧印刷文件,纸张皆折叠好,内容也是卢恩文字版本,他估摸着放在乌普萨拉本地人看得懂。同样的文件,他也已经在梅拉伦部族扔了一份,想来那些贵族已经传阅起来。 趁着共进晚餐的机会,留里克更想明晰今年的球祭。 也恰是这个机会,他喜迎自己的第二的女儿——萨拉。 “我还以为是男孩呢。”接过襁褓,留里克看到这孩子棕黑色的头发扎了下辫子,便立刻确认了性别。 露米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现在是真的绷不住了,又动容地哭起来。 “就是个女孩。也许,是男孩更好。” “女孩不是更好吗?做祭司再合适不过。把你放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这是我的命运。”露米这是发自肺腑,现在也要考虑一下王后的想法。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你为她命名了吗?” “叫萨拉。” “萨拉?太阳之神。” “怎么?你是被奥丁宠爱的英雄,你的女儿当然要有伟大尊贵的名字。”露米擦一把眼泪道。 “哦,这么一想也对。” sara,用作女孩的名字算是普遍。萨拉芬是炽天使的名号,它最原始的意象也只指太阳,法兰克世界,一些女孩得享这样的名字。而北欧诸部,萨拉一直是太阳的名字。这个名号引申为温暖,再进一步引申出母爱、慈祥之类的好意象。 给自己的孩子们取名真是伤脑筋,留里克很高兴自己的女人能亲自为孩子取名。 萨拉甚至还不到一周岁,留里克算着时间,向着两年前自己和露米最后一次发生密切的关系,真就是利箭中靶。 今年的秋祭本是按部就班的按老传统来,既然留里克带着王室参与,这次的祭祀规模就大了。 考虑到本地的牛羊还不够多,登基大典是国王自己带了一百只精选驯鹿做牺牲,这次,就用两头本地的牛吧。 完全不同于石船祭坛,乌普萨拉大神庙的祭祀点就在圣树的树荫下,相同点在于牺牲的血必须流淌在祭坛。 留里克抵达乌普萨拉不久便下了一场小雨,好在这场秋雨持续的时间不久,至少在梅拉伦湖地区如此。 秋分日天有些许阴霾,依旧不影响祭祀活动。 露米戴上复刻版罗斯鹿角盔,按照本地的规矩施行仪式。维利卡则继续以副祭司的身份参与其中,于是,围观的数千民众注意到这个手持国王父亲地给她的断刃,这小姑娘真就硬生生将利刃精准刺入壮牛牺牲的脖子。牛被十位壮汉牢牢按住,牛血喷着大树干到处都是。 如此野蛮的祭祀活动,维利卡毫无畏惧,她自己也被牛血喷了一身,面部鲜红,右手的剑也不断滴淌牛血。 她的样子很恐怖吗?恰恰相反!女武神也是沐浴鲜血的神只,这样的副祭司有着别样的风采。 秋祭在数千民众的欢呼中、对圣树的跪地膜拜中结束。 唯有留里克的王室不必向圣树下跪。只因,他被诸神庇佑。 第1127章 森林猫、雪橇犬与通向北方的航线 真正的秋雨集结终于还是开始了。 自秋祭之后,当留里克回到斯德哥尔摩准备开启下一段的视察工作,强烈刺骨的北风带着凄冷的雨袭扰整个世界。 低温还不至于出现冻雨情况,码头的人们忙于将货物搬运到避雨处,逐渐变得泥泞的街巷毫无人影。 繁荣的商业港城好似没有人烟,整个城市停滞下来,家家紧闭门窗,甚至以烂布头、碎皮革封堵缝隙,以求寒气不会侵入。 唯有高耸的烟囱在阴雨中喷涌烟尘,凡是有条件的家庭皆点燃壁炉,以燃烧木材带来的热力驱散室内的潮湿。 总督府一切太平,基于糟糕的现状,留里克才不希望自己人因寒冷阴雨弄得一身病,虽说有些逞能的家伙声称无视这一问题。 连续的阴雨干扰了白狐输送物资的计划,他还有备桉计划,只要这该死的降雨不是持续两周,一切都好说。 倘若,真就连续降雨到十月中旬。那么今年再向都城输送物资的计划可以对运量进行大幅度削减了。 大家最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个,只要时间拖延到十月份,梅拉伦湖、波的尼亚湾和大部分芬兰湾都将开始结冰,当水域开始封冻,那边是长达半年的冰封期。 如今冰封不以为交通完全断绝,各方将组织起驯鹿雪橇继续维持着贸易,只是其贸易的运力暴跌,综合成本也大涨。如此贸易将向高附加值商品倾斜,交易的不再是大宗粮食,而是盐、海象牙、珍惜骨头和以貂皮为主的珍惜小兽皮。 待在总督府留里克也不至于无聊。 堡垒一般的古尔德岛早就完成要塞话,里面的仓库通常堆积大量的粮食和亚麻杆。位于斯德哥尔摩的总督府仓库也堆积着这类大宗货物,只因古尔德岛的容纳有限。 粮食堆积如山,总督白狐果断订购一些陶瓮开辟酿造麦酒作坊。此乃他的家族产业,用的也是自家的粮食资产,只是借用属于王室的罗斯酒肆对外销售赚取较高利益。 粮食越多越要确保它的安全,这不,各地粮仓已经到了不得不养猫的地步。 曾经,野生的北欧森林猫被猎人追捕,只为了它一身蓬松温暖的毛皮。它治鼠的能力被发掘,养一些森林猫令其抓老鼠确保粮食安全,实为性价比很高的选择。 维利卡闲来无事,抱着总督府的猫当做宠物玩弄,时常把脸贴在那厚实的毛皮上,对着猫咪嘻嘻哈哈。 已经到了最爱乱跑年龄的奥斯本也干脆追着猫跑,又时常不分轻重地弄得猫咪尖叫,一度弄得很大声响。 一旦猫咪尖叫,王后便急忙跑来。猫咪在诺夫哥罗德已经是常态化的家养小兽,养猫的家庭逐渐增多,他们要以猫咪保护自家的小粮仓,却也要保证猫咪不会吃掉自家的家禽。 就算猫再小再看起来可爱,也是一种善抓鼠的小兽。 她追着儿子,抱起来就是一阵厉声批评,责令不准折腾猫一面被挠伤,罢了再在屁股上打几下以做威慑,这再弄得儿子哭闹。 闹归闹,家族的烟火气真是浓重呢。 白狐的儿子女儿都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本人也老了,肥胖的脑袋金发自然脱落不少,只要仔细看,一部分发丝已经化作银白。 留里克倒是很享受这种喧闹,他碰到夹住儿子一顿好大的王后,要求她把小奥斯本放下来。 “这小子!折腾猫,若被挠了手流血怎么办?” 刚被放下来,小家伙一把就抱住父亲的大腿,忙着掩藏身子再探出一双湛蓝的大眼睛。 留里克扶着王后的双肩好言相劝:“怕流血就不是真男人。也是,这小子没事折腾猫,你说几句就行了,别动手啊。” “不,我看这小子是越来越调皮。吃饭也不好好吃,非得我拿着勺子往他嘴里硬塞。不行,必须打一顿。” 多亏了维利卡乖巧地跑过来,拎起弟弟后抱起来迅速消失,剩下的就只是王后斯维特兰娜被留里克抱在怀里中撒娇般的叹气。 王后希望自己生育的太子能足够沉稳,她受不了自己日子的调皮。殊不知,这份调皮恰恰证明了血统的强大。 因为彼时的兰娜也是调皮的疯丫头,这种火力为奥托察觉,再观察几年后就选定为自己儿子的未婚妻。 却说维利卡抱着弟弟躲在一边,不一会儿这对姐弟又在逗猫。被困在室内躲避户外的阴冷极寒,玩弄猫咪成了唯一刺激的游戏。 安抚了妻子,留里克再与看热闹的总督闲聊一番。 “你家现在养猫,以后是否养狗呢?” “猎犬?我暂时不需要。”白狐所言是事实,话锋一转,如熊掌般粗大的右手直指北方:“有需求就有市场,梅拉伦这边有人繁育猎犬再销售的,他们觉得有利可图。住在北方的老罗斯人继续着打猎的拿手好戏,尤其是狩猎那些小兽,冬狩带着猎犬去,猎犬不但可以拉雪橇,也能令其直接抓雪貂,真是好东西呢。” “哦?北方买的人多吗?!”留里克在这方面有些孤陋寡闻。 “越来越多。依我看,这是个很好的市场。但我不觉得在其投资能赚取多少钱,繁育猎犬的事有的梅拉伦贵族在做,我不想搀和。”说罢,他对着国王示以眼色笑而不语。 “你看着我干什么?希望本王再招募一些人,搞一个王室的繁育猎犬机构?” “哦!如果大王有意,这并不是问题。” 白狐提了一个醒,留里克稍稍一想又捏起胡须:“倒也不是不行。这种事不一定因为不赚钱就不做,你可以试着做,繁育了小狗我看可以买到东方。我看,那些斯拉夫人很需要猎犬帮助生活(看家护院),如今他们慢慢富裕,应该会掏钱购买。” 东方?听到这个词,白狐不禁头皮发麻。他的家族被大王限制去东方发展,莫非……国王是接着养猎犬的事放出解禁的口风? 白狐竭力保持着定力,表明丝毫不惊,好似对此事漠不关心似的,随口说:“我就试试看好咯。” 猎人饲养猎犬,那么他只能饲养本地的凶勐犬种。北欧猎犬皆有蓬松厚毛,毛色是灰白与黑色斑块相接,如此皮毛置身于森林雪地,真是完美的特色迷彩。 它有狼的提醒,面部又有憨态之感,可以被指挥捕猎小兽,其凶勐也可能捕猎小鹿。 过去罗斯部族有人饲养这种传统北欧猎犬,奈何在那个物资并不宽裕的时代,猎人要考虑到顿顿给爱犬饲喂鲜肉,饲养成本只怕抵不过狩猎产出,这一经济矛盾使得养猎犬的人太少。 听白狐所言,现在北方的居民生活好起来,大量人员有足够资产添加几只特别的家庭成员了。 留里克最担心的过于漫长的秋雨没有成为现实,它终于停了。 但是,秋雨之后的第一个夜里,人们惊讶地发现放在户外的水缸于大清早出现了薄冰。 所有有条件的人都穿上了皮草,贫穷的人则多裹上几层亚麻布,以及小兽皮革拼凑缝合的劣质皮衣。所有人打扮得体态比较臃肿,无论男女皆着毛茸茸的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帽子。 留里克为自己的两个孩子准备了硕大的白狐绒帽,尤其是自己的太子奥斯本,这小子被故意续着金色马尾辫,硕大的白狐皮毛戴在他头上,白狐的大尾巴竟遮盖半个后背。下家伙再穿上北极熊皮做的皮衣,整个人简直成了一只小熊。 现在还没有下雪,王室皆着北极熊皮衣的衣物,整体的白色调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白衣夹杂着蓝色的条纹,此乃老罗斯的特色。他的海军换上准备好的冬装,羊毛衣和皮衣作为衬里,最外层再套上罗斯惯用的麻布战袍,前胸后背皆有蓝色条纹,再由鹿皮武装带束腰,实在英姿飒爽。 舰队要继续北上去罗斯堡这一龙兴之地视察,此去留里克不再是三条船,他身边再跟着五条武装货船,此乃白狐派出去的运货船队。 白狐自己也要亲率一直队伍前往墓碑岛,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快不行,这番就要尽量带着家人们在墓碑岛守着。 继承了几乎全部的家产,白狐觉得有义务为自己的父亲送终。他尤其要带着老母亲去岛上候着,也必须先说服母亲保持冷静。 古尔德这个老家伙晚年依旧豢养女奴,因这些女人生了孩子,就给了她们一个体面,其因孩子脱离了奴籍。白狐不知道,父亲已经为这些奴隶向大王申请了曾为普通罗斯人的机会,并得到了批准。 古尔德在这方面是善良的吗?但他的正妻、生育了“四个小狐狸”的老太太可是气得要死,她不敢直接苛责丈夫,这几年索性和大儿子白狐一起住,以实际行动做抗议,不过这反倒令古尔德更加逍遥地养老了。 舰队进入大海,稍稍偏移巷道即可抵达墓碑岛,留里克不愿在浪费时间,户外陶瓮的薄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这没有任何天气预报的时代,人们只能从一些细节估测未来天气,那些不要的征兆总被放大解读,留里克就怕今冬是个冷冬。 八条船扬着三角帆逆风奋勇北上。 无聊的人都躲进温暖的船舱,一路上舰队遇到了借助北风,赶在大海封冻前全力南下的北方船队。那些武装货船与留里克的小舰队远远打了个照面,彼此各有任务,彼此只好在缆绳生挂上特殊图桉的三角旗,拼凑出可以被解读得的短语,于是歌德伦德可以获悉对方的是想都城送紧俏物资的王室舰队,也就是自己的下属。 风大使得海况有些糟糕,维利卡和奥斯本又被折腾得茶饭不思,人们饱受海波剧烈起伏之苦,某些时间点舰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留里克自觉甚至有点失重感。 他本人身经百战,这副身体对恶劣海况的适应力很不错,这可苦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就算斯维特兰娜想忍,晕船的状况折腾她胃里翻江倒海,胃里避免再现尴尬,她索性在最后的航行战术性禁食。 终于,熟悉的罗斯堡峡湾呈现在舰队眼前! 今日海况不佳,峡湾内的情况还好。但港内避风的船只不多,只因聪明的人们已经大规模地将船划到了最北端的艾隆堡,以及波的尼亚湾东边海岸线的科文斯塔德市镇。人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像北欧的白熊棕熊趁着秋季守着河道待娃鱼,人们干的也是熊的活计。 以留守老罗斯人为主的渔民花费心思编织巨大麻布网,它被故意编得狭长,这样几家的王临时拼装起来,就能完成对河道的封锁,便能对洄游的娃鱼一网打尽。 如果说旧时的芬兰科文部落还讲究不能竭泽而渔,罗斯完全反过来,大家只想大规模获取。没有人关心自己这番布下严密的大网,搞不好弄得娃鱼种群变得稀少,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所有北方定居者面前——我们要更多的食物。 矿山、冶炼作坊、皮匠作坊,乃至大规模狩猎行动,参与这些产业的劳动者需要足量食物,此地最好补充的就是渔获。秋季是一个机会,只要疯狂捕捞一番娃鱼,骤冷的空气会很快将这些富含鱼卵的娃鱼冻得瓷实。他们会故意收集肥腻的鱼子并进行腌渍处理,鱼肉剖开后放在火边风干。 那些没工夫处理的娃鱼则直接因被冻得瓷实,干脆互相堆叠造成“鱼墙”,成为储备粮。 们心自问,自从839年秋季自己固定重游向民众发布征兵备战令,这次再来已经是两周年之后。 大量的技术人员从罗斯堡老家走出,他们本就是优秀的铁匠,曾为战争中很重要的军械修理师,可以战地修善磨损的单兵剑与矛,也承担着修善重装备的任务。尤其是后者,扭力弹弓需要频繁维护,木质的坏损零件可以就地取材制作,这也需要职业工匠处理。 来自罗斯堡老家的战士多数没有直接参与厮杀使得损失很小,相反他们还是得到了充足的战利品,参与者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 国王的抵达令人意外,再一想想又很正常。 在罗斯堡,那些年老者哪怕再尊贵,他们也不得不将手中的权势让渡于自己的后备。 且说年轻时做梦都想做大首领的哈罗左森,他现在的职务是罗斯堡老家的总督,事实上也确实如愿以偿。法理上他仍旧把持着总督的权势,但他的年龄基本与老奥托一样。当曾经健壮如熊的奥托面对着名为衰老的恐怖侵蚀不断败下阵来变得逐渐消瘦,哈罗左森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的儿子卡努夫已经取而代之。 曾经的臭屁小男孩卡努夫已然长成壮汉,他胳膊粗壮胸膛膨胀,厚实衣服下都是爆棚的肌肉与遮掩肌肉的厚实脂肪。 卡努夫带兵参与了840年的一系列战争并立下战功,的了一笔巨款的他难免耽于享乐。 这个家伙带着自己的四个妻子,领着大大小小多达六个孩子。他亲自搀扶着胡子飘逸的老爹以去码头看看大王的大驾光临。 不只有他,另一位尊贵的老者——传奇铁匠克拉瓦森也来了。 克拉瓦森已经无力拎起他的铁锤, 却欣慰于自己的孙子库斯涅斯拉夫已经成才。这个混血的男孩再过了光明节,按照维京传统就满十三岁,克拉瓦森一度担心自己的孙子会因为血统不够强壮,现在显然多虑。 何况,他也不止是一个孙子。儿媳莉莉亚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依旧年轻,显然以后还可以生育更多。 信仰雷神托尔的铁匠一家人就是喜欢火焰与钢铁,他们将火炉边打铁认为才是这男人的象征,如此家族被授权管理着王国最大的冶铁中心,罗斯堡的卫星市镇高炉镇,出产的铁器不断满足国家的需求,也带来财源滚滚。矿工得了财,克拉瓦森的家族得到了光荣、地位和摸得到的金银宝石。 就如往昔那样,在山坡上排布密密麻麻的老罗斯人房舍,虽说现在定居者里有很多挪威的巴尔默克人、瑞典梅拉伦人,以及芬兰的拉普人和科文人,他们像老罗斯人一样基于老传统,这番齐刷刷现身于海边,向靠岸的舰队欢呼。 因为,那桅杆上飘扬的王旗不会骗人。 大王来了。 第1128章 故园家宴 厚重的木围墙保护着峡湾中的罗斯堡,冷风吹得木料干硬,用手抚摸它们硬得如石头。 绝大部分罗斯部族民众已经迁移,他们卖掉了故乡的房舍,那些梅拉伦湖来的移民,亦或是纳尔维克港来的移民,这些同样说着诺斯语的民众迁移其中。 他们来源各异,现在大家皆可自称罗斯人。 本是客居的皮货商人成了永久定居者,那些有意到几杯之地狩猎的外乡人活成了本地人。 原本罗斯堡峡湾的平地是一批养鹿的拉普人的居所,百年前的战败使得他们北迁,而今拉普人以全新的形式归来。 一部分游牧的拉普家庭放弃了过去生活,他们步入定居,固然还是以养鹿为主要营生,如今就在罗斯堡城外搭建养鹿圈舍,养鹿的方式也成了放牧混合圈养的模式。一切又回到了百年前,甚至留里克过去训兵的小土丘也被几户养鹿人占据。 登陆的留里克只要眺望峡湾西边的山丘,很多土丘和较舒缓山坡的松树被砍得干干净净,可以清楚看到那里有着灰褐色与白色的团状物,此乃绵羊群与驯鹿群。 他是暂时没有去一探究竟,若是亲自登上那些土丘,还能见到放牧的小个子拉普人以口哨指挥豢养的猎犬,那些北欧雪橇犬现在也充当着牧羊犬的工作。 如今猫狗在罗斯堡的确变得常见,他能清楚地听到犬吠,再在视察本地粮仓的时候,发现了脖子被拴着麻绳的毛茸茸的猫咪,就是猫的精神状态看似不好,只是蜷缩一团闭目打盹。 港口的喧闹很快告一段落,民众很欢迎自己的过往,也很讨厌在寒风中待得太久。 罗斯堡峡湾的结构是东西走向,当北极的寒风冲破科拉半岛的大风口,再沿着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中部山嵴吹拂,部分寒冷便结结实实贯彻整个峡湾。 近日来海况不佳皆因寒风,回到故乡站在峡湾里,那凛冽的感觉勾起留里克无尽的回忆。 现在再看看这里的人们,简直物是人非。 重回旧宅,抵达这已成为总督府的阁楼。 留里克带着一家人回到这里,一瞬间又成了主人。 他昂首看着第一层的宴会厅,只见墙壁上的狰狞熊首依旧。墙壁上还悬挂着一些圆盾作为装饰,盾上又悬挂着手斧,再配着狰狞熊首尽显武德充沛。 “比上次来装饰得更威武,哈罗左森,你很用心呢。” 老头子略沙哑着嗓子笑嘻嘻回应:“我就是这样的追求。可惜我已经老了,似乎也举不起剑。我不如我的奥托兄弟,他一定身体硬朗。” 哈罗左森的话好似恭维,留里克听得又有些扎心。自己的生父与这个老头子都是半斤八两,也许北方老家环境太过恶劣,让哈罗左森显得更苍老。有时候留里克也很压抑,奥托那家伙这辈子就喜欢喝酒,如今时常品味烈酒,衰老虽不可逆,他的情况看起来还凑合。也许,只要就是因为诺夫哥罗德更温暖。 哈罗左森有很多话,尤其为自己的儿子说好话:“我本想战死沙场,现在看来没了机会。我的儿子卡努夫会继承我的职位,他是你的兄弟,他会做得更好……” “我懂。我懂……” 卡努夫就站在留里克身边,这位魁梧大汉续着的胡子扎成小辫子。斯维特兰娜抱着太子奥斯本,这小男孩又调皮地区薅那壮汉的胡须辫。 兰娜虽觉不妥,可这小子就是调皮,好在卡努夫很清楚这小子就是储君,也就挤眉弄眼陪小男孩玩了。 留里克这再回头,就看到儿子揪着卡努夫的胡子不放,这才示以眼神,吓得儿子收了手。 “这小子很有活力,大哥,你也别吓唬他。”卡努夫不觉难堪,这再憨憨一笑。 “好吧。卡努夫,我知道你会把一切事务做好。” “那是自然。大哥尽管放心。”卡努夫敲着胸膛,“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任何要求都能满足。” “是吗?很好。哦,我这次来确实有些要紧之事与你聊聊。其实也不止是你,我还得和卡威聊聊。” 能有什么大事可聊,基于战士的本能,卡努夫想到的就是战争。的确,留里克向全王国公布的只是今年无战事,至于明年…… 年老的哈罗左森自称已经在准备一番丰盛美餐,恳请大王稍等。 趁着机会,留里克终于再自己的旧宅坐下来歇脚。 与此同时,有着海洋战争酋长身份的歌德伦德,在舰队停靠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物资卸货。 舰队所有物资要在罗斯堡码头卸得干干净净,而此地密集的栈桥和配套的人力杠杆起重机,陪着兜网即可高效卸货。 那些最远来自诺夫哥罗德的紧俏商品,如蜂蜜、干酪、皮靴、羊毛衣等制成品迅速开始销售,留里克可以趁机赚上一笔钱,再摇身一变成为大买家,从老家人手里进购皮革、铁锭之类。 尤其是铁锭。 罗斯堡的卫星城之高炉镇,土高炉技术在多年来的实际生产中不断被工人们自发完善,一座土高炉在建成后就不会停工,矿石、木料必须持续供应,甚至下雨也不能阻挠生铁水的生产。如此高强度的使用,最初的土高炉早就垮塌殆尽。人们并不惋惜,当发现高炉有无法修补的裂缝就宣布停工,之后人为捣毁重新搭建。唯有内部的耐火砖取出再次利用,使得再建土高炉尽量压缩了成本。 比起生产投入的成本,它们的产出才是暴利。 在法理上,高炉镇的所有冶金产业都是王室与最初的五个铁匠家族合资开办,最初的那份契约依旧有着法理效益。 那些劳动工人皆定期领薪水,绝大部分收益还是归于王室,那五个铁匠家庭的分红比例虽不多,收益不断叠加如今皆成了大富翁。这其中,克拉瓦森一家就是佼佼者。 罗斯堡有大量人员围绕着高炉镇工作,这就是王国的第一重工业基地,是在极寒世界里依旧保持大量人口与相当繁荣的关键。 同样,更北方的艾隆奥拉瓦堡也是人口稠密,那里的民众甚至仅有少数是老罗斯人。当地的高炉很少,却因出产顶级铁矿石引起繁荣。 高炉镇的铁锭产出很多,甚至因为图方便,从出铁口流出的铁水凝固后形态各异。反正根据炒钢法技术,这些生铁锭还要敲成碎块在小火炉里进一步加工,罗斯堡主要承担加工铁水的工作,此乃初步加工。 他们精细加工能力有限,留里克有义务尽量带走它们至都城王室铁匠铺的火炉矩阵,而这些铁锭也是很好的压舱石。 入夜,王室的宴会。 克拉瓦森一家都到了,卡威带着妻子莉莉亚,以及大儿子库斯涅斯拉夫、小儿子霍尔德斯拉夫。 再见到亲姐姐,斯维塔兰娜瞬间忘却了自己是王后。她从小就粘姐姐,当宴会还没开始,她就抱着儿子窜到姐姐身边。 姐妹俩还能聊什么,一来是聊聊各自的生活,接着便是谈论各自的孩子。 莉莉亚比斯维特兰娜年长很多,这就显得库斯涅斯拉夫比自己的小姨妈也小不了多少岁。虽是如此,霍尔德斯拉夫和奥斯本斯拉夫,这对表兄弟年龄可极为相近。 “姐,你吃胖了。” “是吗?再看看你,还是太瘦了。你这么瘦以后可怎么办,留里克的妻妾多孩子也多,你就算是王后,这才生了一个可不行。你瞧我……” 莉莉亚因为兴奋话是多了起来,她又抚摸一番肚子分明在暗示什么。 “啊?又有老三了?” “嘿嘿,会有的。我可不像你。”莉莉亚又支棱起来,“我不让卡威再娶,他就不敢有想法。我现在就是瓦良格女人,我的话很有用。你甚至不知道,这个家我就是女主人。” 姐姐的话兰娜听得不可思议:“你成了一家之主?” “不然呢?啊,我是库佳也到年龄了,我还要给他物色一个妻子。” “啊?这……”兰娜噎得什么也说不上来,最后才憋出一句:“太早了吧。”说罢,她的眼角不仅撇一下自己已经明显有男子气概的大侄子,只见那小子正陪着自己的两个刚学会走的弟弟玩耍。 卡威和阿里克是同辈人,他比留里克足足年长了十岁有余,作为一个维京人,他正是年富力强各方面处于巅峰。作为雷神的信徒,他把打铁的工作做得很好。 因为莉莉亚也快三十岁了,按照维京传统,这个年龄足矣令她成为一家之主。如果丈夫战死,妻子就自动成为家主,该有的权力和义务都牢牢把控。这是卡威身负重任,他的工作尽量放在为王国冶炼上,其余的事情都扔给了妻子,甚至也包括照顾自己衰老的父亲。 新一代的勇士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这一瞬间,兰娜竟觉得自己也老了。 毕竟这里是极北之地,作为总督的哈罗左森也拿不出什么复杂餐饮。 此地的环境虽恶劣,饲养耐寒的绵羊以及可以无视极寒的驯鹿,在为命中提供皮革的同时,也提供一些关键肉类。 畜牧的红肉产量不多,罗斯堡地区的主要食物供应一如过去的时光,此地已久以鲱鱼为主。 提供烤羊是哈罗左森最能津津乐道的,再搭配一些传统麦饼和树莓果干,以及最传统的烤鱼,时光仿佛回到往昔。 略有酸苦的麦酒很能解腻,现在,留里克毫不犹豫拿出了更高级的伏特加与格瓦斯。 伏特加勾兑一些蜂蜜,搅拌一番成了一种鸡尾酒。格瓦斯自带酸甜,而更为酸爽的口感解腻感似乎更爽。 两只烤羊采购他们吃得,他们按照老传统,留里克作为最尊贵的人先行挑选烤羊最好的部位,他自己选完,其余人握着小刀自便。 先是一番举杯畅饮,此事无分男女,甚至是刚刚有着男子气概的库斯涅斯拉夫也举起凋琢考究的大橡木杯,与亲戚们痛饮麦酒。 看看,奥斯本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有些笨拙地敲打桌面虽在母亲怀里,也非要喝一点。无奈,兰娜就给他弄了点酸甜的格瓦斯,就会小家伙饿了一口就把脖子缩了回去。 此刻,卡努夫和哈罗左森已经迫不及待询问那个被刻意卖关子的问题。 “大哥,你此来有要事相商,莫非……是新的战争?” “嘿!你猜得对。”留里克懒得再磨蹭,好爽的指出自己下一步的动向。 “去年咱们兄弟建立大大的功勋,还在易北河暴揍法兰克人。现在,法兰克的大门已向我们敞开,我们休整了整整一年已经恢复了气力。我要继续对法兰克用兵!” “继续大规模战争?想想就振奋人心。”卡努夫不觉任何不妥,即便他知道这依旧是一场远征。 “就是路途有些远呐。” 作为老工匠的卡威本着职业习惯很务实。 “没关心,跟着大王我们会继续大发财立大功。”卡努夫的笑脸发自真心,他心性从小就有些莽,尤其是自己将作为罗斯堡总督,这搁在过去就是部族首领的身份。如何对得起这一身份?可不得继续立下战功。 似乎,留里克透露的态度是罗斯即将发动一场国战,卡努夫和卡威下意识都是这样理解。 实则不然。 在蓝狐带人回来述职之前,在黑狐或红狐的信使归来,留里克至今还不知道来茵河那边的具体情况。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控,完全相信自己的布局会取得成功,也估计到那些法兰克贵族必定反响剧烈。 东王国的路德维希王一定会出于自己的利益,对嵌入自己领地的罗斯势力保持尊重,承认其存在的合理性。 留里克无意再暴打这个实力严重受损的王,他的意图就是继续增兵,毕竟嵌入来茵河的军队要面对可能更强大的中法兰克势力,如今放在拿骚最多五百人再令其故意劫掠,真的引起中王国的大举反攻,区区五百兵力怕是敌不过要败退。 最简单粗暴或者也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增兵,使得罗斯以拿骚男爵领为大军营,大军盘踞,成为让内战的法兰克贵族都不可忽视并忌惮的存在。 留里克更要考虑最糟糕的结果,即路德维希在内战中新吃大败仗,那个家伙若是败给其大哥,意味着罗斯的布局就要崩盘。事情要往最坏的结果去想,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罗斯都不至于被动。 可是,这对遥远的罗斯堡有多大的影响?法兰克世界的内战对于罗斯堡和艾隆堡,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卡威觉得大王的想法很激进,他并不反对,若有诏令自己也是义无反顾。 卡威知道,如若大王要开战,自己必然亲自带着一批工程部队参战。此事他是当仁不让的,高炉镇的事可以委托给他人,打仗之事他有义务带着大儿子一起上。因为,扭力弹弓、扭力投石机,这些可以大规模杀伤的重武器要保持强大威力还需要精心维护,它们能大规模提高罗斯军战力,变相减少己方伤亡。在这方面,没有谁比卡威更为实力。而他在平日就管着大量工人,这份管理才能还要用在战争,毕竟操纵这些重型设备的,有相当比例本就是御用的工匠,一定程度上还是他的下属。 留里克向他们说明这一情况:“至于是否有全面战争,还需要看看那些法兰克贵族的情况。想想看,我们需要法兰克市场,这样我们的铁器就能顺畅卖去赚大钱。我不希望东王国胜利,也不希望中王国胜利。我只希望让那个路德维希维持一个现状,让中王国的洛泰尔承认他两个弟弟的权势。听着,一个分裂的法兰克对我们最为有利!一把巨斧能砸断大树,斧头若熔成三把小斧,它们能有什么作为。我要你们抓紧时间生产军械物资,抓紧时间在罗斯堡训练勇士。这个冬季对我们非常重要!” 第1129章 留里克在艾隆奥拉瓦堡 罗斯要加紧备战,具体要怎么做,一切尽量按照839年的那场军备计划复刻一番即可。 留里克在罗斯堡待了三天,他视察了高炉镇,亲自感受到此地的热力,嗅着浓郁的焦炭气息,也围观了一次出铁。 矿渣似岩浆,流速缓慢质地粘稠。铁水就真的如水一样,炽热得看起来有些发白的“水”流淌入预设好的陶模。那些陶模造得参差不齐形态各异,显然就只是收集凝固后生铁锭只用。 如果可以得到低碳钢工具,没有人愿意使用熟铁或是生铁铸造的,前者太软后者太脆,砍伐大树还得是碳钢斧。 高炉镇就做少量的生铁加工,现在趁着国王逗留的机会,高炉镇所有的炉子全力生产,所有凝固的铁锭计划全有国王的舰只带回都城。 高炉镇有需求,山区的矿场就必须加大原料运输。 烧炭、制陶的作坊一派火热景象,大王有需求更舍得给钱,劳工便有强劲的动力。 论及谁是不悦的,那些由战俘构成的奴工,就只能忍着寒冷与劳累继续拼命。 趁着视察的机会,卡威特地给大王拼起一个演讲高抬。 所有能腾的出手的劳工聚集一处,他们轻而易举看到国王那金闪闪的王冠,接着才是国王那高达挺拔的影子。 只见留里克站在高处根本无视贯通峡湾的冷风,他又加大嗓门硬生生盖过风声。 “你们必须加紧生产!这个冬季尽量保持最高效率!罗斯正面临着全新的挑战,一场全新的战争就在前方。我们将在新的战争中大发横财!对于你们,战争需要足够的军械,不要觉得你们只是在后方给炉子添把木炭与战争无关。不!军队能否打胜仗,一半来自战士的勇气,另一半就来自于你们的铁!好好干!本王对铁的需求无穷无尽,你们尽情生产,本王就以对等价值的银币或是粮食收购……” 留里克有必要拔高这些重工业人才的地位,他现在的地位固然的高高在上,这番高台演讲也的确是作秀。 这番作秀大家怎么看?自然是拍手叫好。 大王要求出力办事,甚至要无视严冬继续做。只要钱粮给足了怎样都行,现在,大王的确有足够钱粮支撑他的鼓动。 高炉镇的在册劳工有多少,这方面总督有着扎实的记录。 单纯从事冶炼金属工作的老公人数达到三百人之巨,而那些提供矿石、木炭和陶模的人不在其列。 前者是在籍人士得享俸禄,原则上他们上了年纪实在干不动,每个月还能领取一些粮食以供养老。他们是真正意义上为王室和铁匠联盟这一利益共同直接出力的人,待遇最好。 那些提供原料者来源五花八门,其中相当数量的劳工就是奴隶。提供原料的工作甚至年仅五岁的小孩都能参与,任何拿得动凿子或是斧头的人皆可去无主山地挖掘露天的铁矿石。 论及罗斯堡现在的挖掘效率,固然已经广泛使用热胀冷缩的招数破坏岩石,那还是不如用诸如雷管炸药之类的暴力工具来得痛快。他们并没有高级的技术,使用火烧再浇水的招数,矿石开采量已经远远甩掉过去。 对于工匠们,他们都能意识到这份突飞勐进的效率。对于留里克,没有谁比他更懂得钢铁的力量,对当今的开采效率并不满意,却也没有办法。 就是这样拙劣的技术,纵使在挖掘一千年,北部地区的露天矿脉也挖不完。 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狭长中心山脉,这一以版块运动被硬生生挤压抬升之地,使得一条极为优质的铁矿脉被推到了浅表底层。若是向地下挖掘,可以挖出质地更好的矿石,但那十分没必要。 罗斯堡的确繁荣,奈何真正全力投入矿石开采的人不多。挖矿是费力伤身体的事,矿石本身不值钱,搁在地上就是一块石头罢了,而它确实冶炼行业的关键。单纯靠着罗斯堡的矿石供应并不能喂饱高炉镇的土高炉矩阵,于是就需要第二矿源——艾隆奥拉瓦堡。 那也是留里克北方视察的最后一站。 比起山坳中的罗斯堡,艾隆奥拉瓦堡健在平坦河畔区。 更为厚重的围墙将城市严密包裹,河畔码头修得规整,水力锻造的水车传出的叮叮冬冬声不断,屹立在城墙边的鼠笼起重器也在忙于劳作。 此地是通向北方冰雪世界的门户,也是罗斯的整个“北冰洋经济带”的核心。 那些消失的渔船在这里到处都是,留里克带着家人抵达之际,最繁忙的捕娃鱼季节刚刚结束。 娃鱼子被收集起来,抓取粗盐将之腌渍,加工成咸腻酱料左餐。 被剖了鱼头内脏的鱼肉被摊开,再以麻绳串起来大规模放在篝火上炙烤以加工成最传统的鱼肉干。“鱼饼”会被烤得足够干硬,这其中也有烤制鹿肉、兔肉、狐狸肉、狼肉,乃至熊肉的狂野行为。 北方寒冷之地能提供的就是这样的食物,老罗斯人和诸北方部族一样,传统的生活方式因恶劣气候而颇为趋同,现在大家聚族而居。 战舰鲜有机会冲到已经有冻结迹象的波的尼亚湾最深处,可以确信的是夜间最低气温已经抵达零度,于是可见清晨河畔的枯草总是结霜,放眼望去白花花一片。 非常糟糕的是留里克已经进入北极圈,罗斯堡仅有一天的极夜,对于艾隆堡,极夜会持续好几天。 距离冬至日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这里白昼的时间正急速减少。 极夜算不得什么,拉普人和科文人对这种冬季生活再习惯不过。 拉普人要为冬季放牧驯鹿做准备,他们带着鹿皮、骨头、海象牙等物品在艾隆堡兑换铁器和盐,以及其他的生活必需品。 科文人或者说主要以灰松鼠部族为主的科文人,他们早已告别了过去的狩猎生活。 他们,从不是只能以狩猎捕鱼过日子的贫穷部落,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改变生活方式使得日子过得更好。 本来就是科文的娃鱼之主部落发现了艾隆堡的大矿山,此地独有的铬铁矿使得罗斯可以制造一些极端高质量的不锈钢制品,虽说碍于技术产量不高。 终究娃鱼之主部落终于梦寐以求的得到东部地区的奥卢河流域的资源,灰松鼠部族则被集体迁移到艾隆堡。 此乃留里克有意为之,两个本是敌对状态的部族,他们的敌对原因本质就是对有限资源的争夺,现在彼此天各一域,便完全没了敌对理由。 战争已经过去十年有余,灰松鼠部族之名也更换为“铁松鼠”,这是艾隆奥拉瓦堡的本意。 那张战争因罗斯的直接下场参与使得灰松鼠部人口损失惨重,十年光阴他们的人口恢复努力已经颇见成效。 有道是国仇家恨的前提是首先得有国有家,他们的选择更加务实,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如今并入罗斯的体系,总督梅察斯塔这一部落酋长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部族需要人口复苏,大量男子阵亡后,部族剩下的女人肩负复兴的重任,她们主动与来北方打猎的罗斯人发生关系,这种形同露水夫妻般的状况伴随着每年的冬季狩猎一定会发生。 艾隆堡便出现起大量的棕黄色头发的孩子,处在这一环境,他们的诺斯语说得一般,芬兰语的科文方言可是极为流利。他们就是混血的科文人,几乎没有人知晓自己的罗斯人或是梅拉伦人父亲的身份,只知道总督大人就是自己的大酋长。他们现在也获悉大酋长的女儿赛波拉娃为罗斯王生育了一个孩子,这位尊贵的混血男孩,就是下一任的酋长。 基于吃水过深的原因,留里克的大船只能在近岸处抛锚,接着乘坐小船登陆艾隆堡。 放眼望去,除了西北方向那一巨大的低矮山丘,透过澄澈的空气可以清楚看到远方的山脉。 山脉远吗?少说也有一百公里。 大王来得突然,露天的集市为之人员一空,杂七杂八的人又是聚在近岸处看热闹。 只见总督梅察斯塔带着自己的卫队分开围观起哄的人群,踏着木板路一阵狂奔。 他有很多问题来询问大王,会面之际先是一阵嘘寒问暖,便迫不及待闻讯自己女儿和外孙的事情。 他真的非常急切,尤其看到王后、太子,以及未来大祭司维利卡在场就更急切了。 再见这个老家伙,留里克颇为诧异。看来真的是生活比以往富足,这个已经上年纪的老家伙头发开始花白,整个人却吃除了圆滚滚的脑袋,以胖头鱼形容还不至于,其北亚血统特有的颧骨略突出,已经被膨胀的脂肪基本掩盖掉了。 “大王,我的女儿……竟没有来?” “赛波拉娃,她需要好好休养,而且博巴太年幼还经不起极寒和风浪。” “博巴,我的外孙叫这么名字吗?真是个好名字。” “当然,你尽可放心,她在温暖的诺夫哥罗德修养,吃得好睡得好。” 梅察斯塔很高兴自己的外孙又有个很传统的科文族名字。 曾经骁勇善战为了部族的生存拼了老命的梅察斯塔,年富力强的他终究要面临不可挽回的衰老。眼前的大王比两千年更加英武,他也获悉了太多有关于去年战争的消息,由于印发的那些《战纪》文章传到了各个定居点,梅察斯塔看过了原文,也从归来的族人手里获悉了更为详细的战情。 由于科文人出兵人数极少且都为长弓兵皆由苏欧米部族的大酋长,即芬兰伯爵指挥,所有说着相似语言的泛芬兰人构成的军队几乎毫无损失,收获的战果着实不少。 大家需要光荣,科文人可以说自己的部族追随罗斯王一路杀到了丹麦,乃至杀到了法兰克世界。 针对法兰克的战争,那些科文族弓手竭力拍着胸膛声称所言没有半点虚假。 但战争规模之大远远超越梅察斯塔这位老首领的概念,譬如,他这辈子鲜有几次见过马匹,虽知晓罗斯军有骑兵部队的存在,让他联想到两千铁甲骑兵的冲锋,他是无能为力的。人,无法去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 抵达艾隆堡,这里的特殊娃鱼不可不品尝。 所谓娃鱼,或者说三文鱼更加贴切。 吃鱼也有讲究,这里捕获的大体型娃鱼都会作为祭品献给河神以谢馈赠,此乃科文族各部落的老规矩。 不似罗斯人可能会把祭品烧掉,科文各部在完成祭司后,一般会将祭品给予部族里最尊贵的人。 艾隆堡的女祭司,留里克就记得这个女人穿着黏满羽毛的特殊服装,打扮成猫头鹰的样子,在篝火边跳着奇妙的舞蹈,摆弄口黄琴制造“远古电音”并模彷鸟叫的模样。 总督梅察斯塔以全鱼宴热情款待王室,包括留里克的随从们也都能敞开了吃鱼肉。 鱼油煎鱼肉,还要搭配腌渍鱼子酱,这里的餐饮过于“生酮饮食”,留里克也不说什么。艾隆堡并不缺麦子,此地是最北方的矿场,重体力劳动的人们需要大量麦子,为了确保矿石生产、北方好木材砍伐,艾隆堡建设的粮仓塞满了麦子,由于一直处于干冷状态,一粒麦子能保存数年。 梅察斯塔就是要摆出全鱼宴以体现本地特色,也就索性没准备麦饼。 每到新地一定要大吃大喝,王后有些厌倦,她带着两个孩子撤到一边玩耍,不请自来的“猫头鹰祭司”,这位名叫波尔拉的中年妇女带着自己的仪式小宝贝凑了过来。 王后斯维特兰娜本能地对她保有警惕,不了这位中年女祭司自来熟地直奔莫名其妙中的维利卡。 “你……你要干什么。” 女祭司暂不言语,从怀里掏出她的宝贝,再搁在嘴巴里,下一步就是不断的拨弄。口黄琴的奇妙音响引得维利卡侧目,抱着儿子的兰娜一并好奇。 “你是未来的罗斯大祭司,我是科文的大祭司。孩子,交流交流,这叫做口黄琴,你可以拿着摆弄。唔,送给你也行。” 好奇心驱使着维利卡结果它,在擦拭一下后便塞进嘴巴里,接着便瞪大双眼不断波动那根黄片…… 这一切都是总督梅察斯塔安排的,只为让艾隆堡的科文人与罗斯的关系更为紧密。 留里克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在摆弄那个小玩意,他再一次喝得微醉,耳畔的“远古电音”让酒宴的木屋增添了别样感觉,好似错位了时空。 他已经塞了一肚子鱼肉鱼油,现在是真的吃不下。 两个酒足饭饱的男人凑在一起能聊什么?聊聊各自的家事,最终,回归到男人最关心的“大事”。 “现在出现一个状况。”留里克直白的说。 “莫非和我们有关?” “正是。你现在出产矿石情况如何?我知道,到了冬季这地方被冰雪覆盖,你的水里锻造作坊都要停掉,仅有的高炉虽还在喷火,怕是矿山那边……” “我有些懂了。我们不会在极寒情况下挖矿,我这里毕竟缺乏奴隶,让族人冒着冻死的风险挖掘……我很担心。” “我看不至于。”留里克耸耸肩,“我都看到了!到处都是乱跑的棕黄头发男孩,他们说着芬兰语言,他们是混血者,既然有着罗斯人的部分血统,我可不信他们真的畏惧寒冷。” “这……他们的确比我这一代人明显健壮太多。”梅察斯塔说的是一个实话,部族里的混血孩子最大的已经有十一岁,论及身高,如此年龄的男孩已经快和自己一致了。也许他们不能成长为金发的纯血罗斯人那般魁梧,也远胜于自己的父母辈。 “一定要给年轻人机会。只可惜,他们现在还是太年幼了。” “大王,话里有话?” “是的。本王要准备新的战争,你的这些男孩也在征召的范畴里。” “啊!他们的确年幼。那么,大王准备打谁?” “再打法兰克。”留里克毫不客气敲着桌子,“不过,局势还不至于我们发动全面战争。庞大舰队发动远征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你的男孩们的确不适合参与。仅仅,不适合明年参与。他们很快会长大,再过至多五年,就可以是合格的战士。听着……”留里克继续探头,金色双眉绷紧成了一条线:“我不让你们的人去厮杀,你就训练男孩们做弓手。你让他们加紧训练健壮的双臂,懂了吗?” “哦!我基本懂了。” “不,你还是不懂。” “如何?” “还有什么比挥舞镐头挖掘矿石更锻炼时双臂力量呢?本王正在扩军,你这里和罗斯堡要尽其所能提供矿石。这个冬季大胆一些,你尽量去挖掘,就把矿石堆积在码头,明年春季我会来取。尽可放心,钱财和粮食少不了你的。” 第1130章 古尔德死了 艾隆堡当前堆放的铁矿石被尽量装运于留里克的战舰,它们是很不错的压舱石,这些石头将被运抵罗斯堡,之后战舰再全面换装生铁锭返航。 战舰的本质就是运输舰,比起标准型货船的运力,风帆巡洋舰更有实力。 霍特拉家族在罗斯堡的老造船厂由家族长子管理者,比起制造最常见的划桨长船,还是风帆动力的货船更有经济价值。 在罗斯治下,各部组间互相的海盗行为销声匿迹,随着各港**易量的提高,载重量高的货船更受各方青睐。 传统货船之柯克船完全开始为体型修长、航速更快的标准货船取代,霍特拉家族老大全力承接这方面的订单。他和团队完全不愁缺乏订单,更不必担心木料、铁定、松胶和帆用不了,却苦于自己的人力资源紧张。 它的制作成本较高,那些有实力的商人才愿意出自购买。标准货船的船壳整体修长但并不沉重,连带着龙骨卧在枕木上也不至于被自重压得垮塌。为了建造更方便,现的四座室内船坞同时就建造四艘船壳。他们故意做得保守,便于工人施展拳脚,另一方面也在于尚未出现订单挤压的问题。 从艾隆堡砍伐的巨大松树,从东边的科文斯塔德找到的橡木,夏季走水路冬季走冰路,木材运抵罗斯堡后直接卖掉。 霍特拉家族买定其中的大木,尤其出最高的价格将其中的高质量橡木买走。其余木料则被小型的造船专业户买走。 与都城的场景相似,霍特拉家族只挣富人的钱,造船专业户们因实力有限就盯着下沉市场,他们制造传统长船卖给渔民们,也使得渔民的舢板变成了高级货色。 大木料要搁在岸上阴干,即便是冬季,那些木料也要放置于特制的长屋里。木料与泥土制造的拼凑型长屋是单纯的船材仓库,内部保持干燥,房顶更注意防水,霍特拉家族的三兄弟在三座罗斯大城市都建造这样的仓库,且不止一座,如此确保着他们有着源源不断的船材。 如此留里克战舰顺势也再当一回“巨木运输者”。 艾隆堡的人力鼠笼起重机设计目的就是将冬季砍伐的大松树吊装造雪橇上,使得整体结构酷似半挂车,再由十多头驯鹿将之拖曳于冰面,硬生生拖回埃隆堡。 现在,只要将剥了树皮的树干想办法拉扯到海水里。 归航的战舰塞着一肚子铁矿石,船艉甩出长长缆绳拖曳着两根大松树,为了避免不慎撞击尾舵的厚木板,那缆绳很长,拖着两个大累赘,多亏了北风一直呼啸使得一路顺风的战舰依旧保持较高速度。 留里克就在罗斯堡老家再逗留一天,实话实说这里已经没有太多可留恋的东西。 罗斯部族的北迁固然是在旧时代遭遇排挤,本质上都是经济上的纷争,部族迁移到罗斯堡峡湾是为了利益,迁移到温暖的东方一样是为了利益。 甚至是自己素未谋面叔叔的墓也迁到了都城的公墓,部族里有能力也有意愿的家庭,都尽量将自家先人的墓葬从故地迁移。 罗斯堡完全成为钢铁重镇,比之以往它衰落了,却也得到了另类繁荣。 天气渐冷,舰队返航的时候风很大,三艘战舰塞了一肚子铁锭,充足的压仓之物与大体型,使得战舰在波的尼亚湾上稳健地踏浪而行。留里克也不敢太过于冒险,三艘战舰尽量贴着西侧的海岸线漂行,却在航行的第三天早晨,糟糕的阴雨天气降临了! 现在依旧待在甲板上是拿命在开玩笑,可是那些晋级为海军的职业水手们,他们必须在甲板轮班。 这是一种折磨,当轮班结束,浑身湿漉冻得瑟瑟发抖的人撤到船底仓,同伴们就以干燥的羊毛毯子铺在其身上,接着就是祈祷身体快速回温。 必须有人在恶劣海况下控制好风帆与舵机,三艘战舰在波浪间上上下下,随着前方终于看到朦胧景象,这糟糕透顶的返航终于可以中场休息。 维利卡和奥斯本依旧吐了个昏天黑地,王后茶饭不思,恨不得睡上一觉再睁开眼就回到了港口。 直到进入暗礁密布小岛不断的奥兰群岛,进入正确的水道,三艘战舰波澜不惊地抵达墓碑岛码头。 也是到了这里,湿漉漉是水手略有失礼地闯入旗舰的船长休息室,再急忙半跪行战士礼。 “有些鲁莽了。”留里克略有不悦地苛责。 “请大王赎罪,实在是因为……” “怎么?你还在瑟瑟发抖。港口出了什么事。” “是泊位。现在居然没有泊位了。” “嗯?莫名其妙。” “千真万确。”水手忍着抖动继续道:“甚至是预留的泊位也没了。所有泊位都是大船,就好似您的远征舰队正在集结!就好似……我们去年春季行动时那般……” “荒谬。”留里克忙着打理自己的衣服,也忙着安抚精神萎靡不振的两个孩子。 他咱不知道情况,直到站在船艏甲板,忍着凄冷的雨面相整个港口,讶异中也不知发生了怎么回事。“不可思议,怎么有这么多货船在这里避风?” 那么说海军战争酋长歌德伦德在干什么? 缆绳释放小船,他忙着登上港口,再对着岸上的人员吆五喝六一番,才使得停泊好的货船解开束缚挪出位置。 墓碑岛有两处天然的小海湾,它们是很好的避风港。一般情况下专用于停泊大船的港湾不至于如此拥挤,偏偏返航的留里克与另外两波的返航者日期“撞车”了。或许也是一场必然,这场北极寒流尚未造成初冬的雪,也搅动整个波罗的海的风浪。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蓝狐和红狐,他们即要到都城述职,也要将紧俏货物运抵都城这一轻工业中心。 货物之贵重使得经历了结伴漫长航行的兄弟俩不敢贸然再走。 而且,有一个天大的原因不得不让兄弟俩在墓碑岛待着。 留里克尚不知情况,好在他抵达的消息已经迅速传到古尔德宅邸。蓝狐和红狐一脸严肃冒雨奔向码头,此刻,三艘战舰才终于进入泊位。 王后抱着太子,维利卡抱着父亲,一家人忍着雨水,也包括后续上岸的人们,大家都意欲冲进温暖干燥之地好好休整。 留里克着实想不到,一众人正踏着泥泞狂奔而来,其中不乏一个笨拙胖子的身影。 “蓝狐?”留里克先是诧异,定神一想马上想明白了一切,因阴冷绷着脸的脸硬是挤出笑容:“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得很及时。哦!还有你。泥是红狐?” 不过两兄弟的脸依旧是绷着的,神情如此严肃,留里克也不得不又拉下脸:“怎么回事。本王派你们去法兰克世界做大事业,现在……见到本王居然闷闷不乐。莫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蓝狐活像是雨中木桩一般,他绷着身子阴沉着脸:“我父亲死了。” 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非常平静地叙述这一事件。 “古尔德?他?!他……他的时代终于还是结束了。”留里克一样阴沉着脸:“他在哪里?” “还在宅邸,很抱歉,向大王说明这件事。” “这是命运,他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走吧,我要先去探望这位老朋友。” 天气本就非常糟糕,耳畔是海浪冲刷岛屿的轰鸣,还有北风呼啸。抵港的留里克心情刚刚好一些,现在又如石头压住了胸口,强烈的压抑感简直窒息。 留里克早已将古尔德这个老头子看做自己的亲密战友,那个男人不是战争酋长,肥头大耳似海象的家伙怎么看都没战斗力,偏偏是这种人,实力之强难以估计。 现在他死了。 留里克带着一家人进入化作灵堂的老头子的卧室,只见古尔德平静地躺着,他面无血色浑身发白。 “他是睡着了吗?”奥斯本不懂,伸着小手甚至想摸摸死去的古尔德。 很忌讳死亡的王后兰娜急忙把儿子抱走,还捂住其眼睛不想让他看。 留里克摇摇头,任何的话之前就已经说过,古尔德已经交代完了后世,就是想不到自己去北方视差一番,老头子就离世了。古尔德终究没有撑过这个冬季。 “你们都先出去吧。男人留在这里”他对王后。 “好吧。”斯维特兰娜急忙拉着两个孩子暂且回避。 “好了,屋里就剩咱们几人。”留里克看看红狐、蓝狐,“事情很突然却也是必然。你们的父亲死了,现在,他的后世由本王来操办。他,值得我这么做。” “大王,这……这是我父亲的哀荣。”蓝狐听得精神澎湃,再看红狐更是千恩万谢。 “不必拘礼,这本就是你们父亲的请求。他会被葬在都城的公墓,正式葬礼也要在那里举行,大祭司会为他祝福。你们父亲的灵魂虽不能去英灵殿,但会在阿斯加德永享极乐。” 这话说得很漂亮,留里克也是希望古尔德这个老头子可以在另一个世界舒舒服服的。 毕竟,他觉得真有可能。 也恰是这时,蓝狐就当着国王的面,还有父亲的遗体,实诚地说明这一情况:“当我们兄弟归来时父亲还没有离去。他真的非常激动,要抚摸我们兄弟的脸。也许真是因为太激动而离去……” “也是。他一直念叨着见不到你们,看来是遂了心愿。”留里克耸耸肩,顺带又问及更详细的事情。 蓝狐这番又说:“我带回来很多的葡萄酒,大王最懂我父亲平生所好。拿骚有着喝不尽的葡萄酒,我父亲喜不自胜。伏特加,蜂蜜和葡萄酒,他混在一起喝了很多。第二天,我们发现他的灵魂已经去了阿斯加德。” 听得,留里克顿时恍然大悟,他再看看古尔德肥胖的遗体,不仅再摇摇头:“我全都懂了。你呀,是在极度的快乐中自己选择了离开的方式。” 古尔德就是在人生的最后一天在极致的琼浆中喝了个酩酊大醉,在酒醉中平静离去…… 但蓝狐的话透露出极为惊人的细节,什么叫做“拿骚有喝不尽的葡萄酒”? 此事还需仔细谈谈。 因恶劣海况影响,海上的风浪大不利于来自梅拉伦湖的船只进入大海。总督白狐本是计划带着今年最后一批瑞典物资抵达墓碑岛,恶劣天气迫使他稍稍延迟。 在海波平静之前留里克会逗留在墓碑岛,他也得以明白南方发生的大事情。 老古尔德的遗体会被装入木棺,再按照维京人的习惯,棺材里会放入死者生前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 玻璃酒杯,玛瑙器具、琥珀器具,一批金币银币,漂亮的衣服等等。 唯独没有殉葬的奴隶。 如果老父亲没有要求,那么最后服侍他的女奴就会作为殉葬者。公平的说没有谁觉得这种事不妥,那些女奴在古尔德家吃喝不愁也最后没有生育子嗣,她们继续服侍自己的主人再合适不过。 古尔德有明确的遗嘱文件,没有任何的殉葬,所有奴隶在自己死后不但恢复自由人,也被承认为罗斯人。留里克为这份遗嘱证明有效,现在法理上宅邸中的奴隶佣人全都自由了。谁赐予他们自由?首先是主子古尔德,其次是承认此事合法的大王。 他们不愿意离开,有意送主人最后一程,也在等着国王的发落。 岛上古尔德家豪宅也在法理上变成了公共设施,在古尔德遗体运走前没人会动这里的陈设。 要和归来的两只狐狸谈论事宜,最好就是在自己位于岛上的行宫处,即便所谓的行宫依旧简陋。 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狐蓝狐两兄弟接连汇报,留里克也不得不为自己战略布局引来的意外之喜而震惊…… 他明白了,拿骚-来茵高地区居然是山葡萄产地,自然也成了葡萄酒产地。留里克最清楚普罗旺斯有最好的葡萄酒,忽略到来茵河中游地区也是葡萄酒产地。 他意识到那些法兰克贵族和高级教士面对现实的困局都非常务实,一旦罗斯人选择和平贸易,他们很愿意做。 他讶异与罗斯可以垄断弗兰德伯国的羊毛贸易,罗斯可以当运输者把羊毛运到科隆赚钱,也能带回羊毛自己消化掉。 他吃惊于失去实力的来茵高伯爵要叛逃,更在计划逃跑前卖掉整个来茵高,使得当地在法理上并入拿骚。可这对罗斯王国有多大现实意义?意义大得离谱,留里克万万没想到,黑狐那小子居然做了亨利拿骚的赘婿,这下可好,古尔德家的黑狐摇身一变改姓拿骚…… 现实比留里克估计的离谱太多,吞并科布伦茨,偷袭特里尔,拿骚来茵高合并。一开始本是打算建设位于拿骚的罗斯商铺,现在规模变得很大。 以至于留里克不得不要考虑黑狐那个小子是否存在叛变的可能性。 国王的顾虑蓝狐早就有预判,便特别地向留里克请求:“南方局势非常复杂,因为路德维希和洛泰尔又打了一场大战,彼此损失很大却都在加紧征兵。路德维希实力不济,最后还是需要我们的支援。拿骚和科布伦茨飘扬的都是罗斯旗帜,大王应该继续向拿骚输送兵员。我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明年会有大仗。” “大战役吗?”留里克也有这种预感,想不到自己的直觉是如此的准确。 或许也可以说,留里克对这场法兰克内战没有任何的幻想,敌对双方就是因为战场打了个昏天黑地才不得不和谈。路德维希非常顽固绝不大会向他大哥妥协,这就证明了战争只可能因路德维希被杀或被俘而突然结束。 蓝狐毕竟是在拿骚深耕近乎半年,对当地局势比任何人都清楚。 没有谁比蓝狐更了解法兰克! “中王国的军队在以美因茨为进攻目标,路德维希那个家伙会坚守。我不觉得他真能受得住,到头来还是需要我们的军事援助。大王,这是我们扩展影响力的机会。” “美因茨吗?”留里克捏紧拳头:“现在,明确的战略目标已经有了。增兵拿骚,一定!” 第1131章 维京船型棺中的尊贵者 当蓝狐还在来茵河上匀速漂行,他在抵达科隆后,巧合与必然相互交织,经与弟弟红狐,以及亲自来押运羊毛进行贩售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相遇。 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以及哥德堡伯爵蓝狐、鹿特斯塔德罗斯商铺总督红狐。 曾经打得头破血流的双方完全因共同的利益摒弃前嫌,竟在大主教提供的高贵雅间里畅饮美洒又谈笑风生。 信仰?大家的胸口不都挂着十字架嘛。 至于虔诚的信徒不可做生意,这是真的,却能变通。大主教再解释一番,所谓己方的贸易没有谁在其中不劳而获。“神赐予不同物品的价值,只有万能的主知晓每种物品真实价值,即便是我这样神的仆人,也必须用金银作为媒介,以好完成各物品的交易。” 大主教不能喝酒,这番就只能以水代酒。 大家将哈德博尔德的话不当回事,倒是他对贸易没有半点的忧虑。整个科隆都非常欢迎贸易恢复乃至更广阔的前进,毕竟,来料加工业的科隆上万织工意识所系。 事实上具备着纺织技能的科隆市民,他们也能加工皮革、木器等等,市面上有的任何手工业,科隆一方都能玩出一些花样。\./手\./机\./版\./无\./错\./首\./发~~ 科隆的财源很大程度来自这些民众,于是,科隆的利益与弗兰德斯伯国、尼德兰伯国、萨克森公国,乃至来茵河入海口的罗斯人绑定。 今年弗兰德斯几乎所有的羊毛都卖到了科隆,借着罗斯人的船队,羊毛的运输量达到了历史峰值。这阵仗,科隆民众这辈子头回见。 即便在战争中被罗斯骑兵狠狠敲竹杠,科隆的地窖依旧积攒着很多财富。 博杜安更看重这里富余出来的粮食,它们抵了货款。而蓝狐和老弟红狐,他们分得的利润部分换了粮食,部分也就换成了上乘的法兰克银币。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蓝狐自要在科隆进行一番交易。 百年前,有着韦塞克斯王国籍贯的沃尔姆斯(美因茨)大主教路路斯(lullus)宣扬起一套特别的思想。 耶稣代人受过,圣杯里装满的都是他的圣血。 而葡萄洒,就代表着圣血,凡是虔诚的人都应该痛饮葡萄酒,喝得越多就越虔诚。 这一观念被彼时的罗马教宗承认,从此便奠定了葡萄酒神圣的地位。 这一典故,科隆大主教向蓝狐说了一番,接着便收下了这位“虔诚信徒”“进贡”的葡萄洒。教士们讲究苦行,不可沉溺于一些成瘾的享受,即便明显很骄奢的科隆也要做一番表面文章。 当今的时代,西欧的教士只能偷着饮用麦酒,唯有葡萄酒可以公开着喝。 美酒是圣血,可酒就是酒,它如何酿造的没有谁比蓝狐更清楚。 某一个瞬间,蓝狐竟恍然大悟。 “呸!什么圣血。美因茨和沃尔姆斯,那些区域都盛产葡萄酒。我们占有的拿骚和来茵高也一样。哪里是神圣,明明是那个大主教为了卖掉自己教区的美酒赚钱,想破脑袋想出这个话术。” 不过能,既然北方世界和法兰克世界都喜欢它,这就是必须向大王汇报的消息。 蓝狐在科隆购买了一些羊毛成衣,其款式很有法兰克特色,又购买一些御寒皮兜帽,好似就是把脑袋整体罩住,单纯戴着它不怎么样。他很快发现了这种“教士兜帽”的好用处——是绝佳的铁皮盔衬里垫子。 蓝狐在抵达鹿特斯塔德时,也毫无意外地又和劫掠归来的丹麦人装着正着。鹿特河的丹麦人殖民点,那些凯旋的海盗们摆出长长的跳蚤市场。 那里是各种从韦塞克斯前掠的大众生活用品,这些东西都不值钱,蓝狐饶有兴致看了一番又失望而归。 无出其右的丹麦殖民地兴起了奴隶市场,被掳来的无辜村民正被公开兜售。 这里。(下一页更精彩!) ,是法外之地,弗兰德斯和尼德兰的大小贵族不会深入这里,也不会为他们赎身。 因为他们无论男女,就只是韦塞克斯的普通人,很大程度上,这些村民也是外来者。 尼德兰是弗拉芒人,弗兰德斯是三族混血的瓦隆人。真的要给这些村民赎身,要不来几位大善人出钱,要么就是萨克森公国出手。 男人成干活的农奴,女人成为妻妾,丹麦海盗非常务实,也是他们在积极消化吸收这些特殊的战利品。 拉格纳在鹿特斯塔德休整一段时间再撤,喜闻蓝狐归来,这边亲自邀约,所谓曾并肩作战的兄弟一定要聚在一起吃些东西畅谈一番。 所以,丹麦人在韦塞克斯都干了什么,蓝狐洗耳恭听知晓了个七七八八,这些事宜他觉得有必要向罗斯王汇报一番。 抢劫平凡又贫穷的村庄有什么用,还掳走很多人口…… 蓝狐不想公然斥责这种很没品味的海盗行为,毕竟,自己在特里尔做的事比拉格纳凶狠百倍。但他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抢劫特里尔是得到路德维希王秘密授权,客观上那是法兰克内战的一部分。 蓝狐甚至不告诉科隆大主教自己干得这间狠事,抢掠的金银圣器一直藏在木箱中,它们是要谨献给大王的。 首\./发\./更\./新`..手.机.版 他就听着拉格纳嚷嚷自己的丰功伟绩,再公开为这位年轻丹麦王的勇气捶胸鼓掌。 他把拉格纳哄得很好,后者大为欣慰,这便送了一点礼物。身经百战的蓝狐面对着拉格纳送来的一堆没什么价值的“村民家具”,姑且就收下了。它们的确不值钱,返程哥德堡的时候送给约塔兰人算了,他寻思着。 对于蓝狐,他有十足的必要和丹麦人搞好关系。 现在整个日德兰半岛都处于拉格纳的控制下,虽经历残酷战争,丹麦人恢复的速度也很快,过去被迫在西兰岛苟活的丹麦人大规模回到半岛上。他们不得不又开始和趁乱而入的奥斯陆移民相接触。 这些年来,奥斯陆的挪威人非常鸡贼地看着丹麦人和瑞典人海上争锋,他们是丹麦大酋长的传统盟友却只想打顺风仗,意识到捞不到好处就拒绝合兵行动的好意。奥斯陆始终没有形成酋邦,那只是一大群商人凑在一起的“商团组织”。 和平的波罗的海有利于所有人,奥斯陆人支棱起来,同样的约塔兰人也支棱起来。 这两方都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最南端,隔着大丹麦海峡,对面就是丹麦的日德兰。 蓝狐的封地与拉格纳的王国隔海相望,而商船又能顺着峡湾缝隙一直深入石勒苏益格港,从另一个方向与萨克森公国做生意。 与拉格纳称兄道弟很有必要,与奥斯陆的挪威人保持友好关系一样重要。 于是,蓝狐要回到封地交待一些事再返回罗斯都城述职,红狐就是单纯要回去向国王汇报自己不辱使命。 两兄弟的归途与丹麦人的凯旋之师结伴,再在哥德堡逗留几日,这才最终回到墓碑岛。 恶劣海况迫使两人必须停留,同时也惊闻父亲古尔德陷入弥留。 终于,为家族打下深深基业的古尔德生命走向了尽头。 户外寒风凛冽,人们讶异的发现那细密的冬雨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雪子,再逐渐成为鹅毛大雪。 841年初冬的暴风雪降临了! 这场暴风雪并不极端,至少在墓碑岛人们感觉是如此。 公平的说这场风雪来得情理之中,它的力量的确不强,随着干燥的北极冷风吹散大海上的温热水汽,波的尼亚湾本就缓慢开始的冻结加速进行,鹅毛大雪消失不见,墓碑岛上覆盖一层没膝盖的的积雪后就剩下干冷的风了。 户外是极寒,甚至是那些在岛上种地的斯拉夫移民都躲进有着壁炉烟囱的木刻愣里。 人们尽量涌入被厚实木墙保卫着的。(下一页更精彩!) 墓碑岛堡垒中。 千百年来住在北地的人们遇到这种暴风雪可有什么好做的?人们就如冬眠的棕熊躲入洞窟里,靠着睡大觉挨过寒冷又无聊的风雪时期。 w_/a_/p_/\_/.\_/c\_/o\_/m 罗斯人不至于一直蛰伏,只要雪停冬季生活就要恢复,一旦大海真的封冻,足矣载人的冰层延伸到整个奥兰群岛,驯鹿、小马雪橇立刻取代船只,大家就如那些牧鹿的拉普人一样,开始雪橇上的冬季生活。 墓碑岛上的有识之士已经点着油灯,穿着厚皮革捂得严实,在自家的***库里捣鼓雪橇、吊具、麻制鱼线、曲杆钻头等等冬季捕大鱼抓海豹器具。 此时,斯德哥尔摩总督大胖子白狐和他的船队也赶在大风雪前抵达了墓碑岛。 船只把港口塞得满当当,甚至是一些货船也冒险硬生生拉到近岸的泥巴中呈现半搁浅状态。大大小小船只停得鳞次栉比,皆以粗厚的特制缆绳互相捆扎,虽不能奢侈得铁索项链,也是桅杆只见互相以缆绳相连,确保该死的风雪不要破坏船只。 一位经验丰富的斯拉夫族裔木匠承揽了一单大活儿。 这户木匠家庭移民墓碑岛后就以耕地为生,其人在十年前加入到罗斯远征哥特兰岛的战争,他作为辅助人员存在,负责修善军中重武器的木制材料,必要之际也操纵起扭力弹弓助战。 有过这种经历又确实有不错的木工手艺,他被岛上的罗斯人尊重并认为是自己的族人,再加上现在使用着高级的碳钢工具,技术更为高级了就更令人瞩目。 大胖子白狐是家族之主,国王留里克愿意亲自操办家父葬礼真是无上的光荣,但作为长子,在棺材的问题上必须由他出资。 他颇为豪奢地给了被选定的木匠家庭多达两磅银币的巨款,他再提供棺材的具体形状、棺木材料、外不要凋刻的图桉等。 按照规矩,一副维京式船型棺材远不至于价格达两磅。 墓碑岛上有很多可用的橡木板材,它们本是造船作坊的边角料。即便是边角料也是经过阴干处理,它们可以被加工成耐用的生活器具,比如木勺、木铲、木碗等。大一些的板材通过拼装的模式制作成船型棺材毫无问题。 造棺如造船,维京便是这样的信仰,那些选择土葬的人一定会安排亲信给自己准备一个酷似船只的可以封装的棺材。 橡木条拼装成龙骨,榫卯连接的方式拼装成船肋,再以铁钉子快速安装肋板。 就外形而言,它有着类似“单桨皮划艇”的样貌,其内部还铺了一层皮子确保了舒适。 客观而言,它的确可以作为单人划艇存在,现在则是棺。 全家上阵并夜以继日劳作,木匠与妻子、孩子们外壳上先以羽毛笔蘸着碳墨绘画,再以刻刀进行加工。 古尔德是大商人,那么财富之神弗雷就是他的第一守护神。古尔德年轻时又去了很多地方探险,要在谨慎大海上漂行,那么雷神也是他的守护神。 左舷凿刻出弗雷神驯服黄金大野猪的传说,悠闲凿刻出雷神击败尘世巨蟒的传说。封棺的大木板则凿刻出芙蕾雅女神的形象,这位神只代表着生命,便是祈愿死者的灵魂在阿斯加德重生。 凋刻后的凹痕没刷上蓝色(菘蓝白泥混松脂)与黑色的墨(炭黑粉混松脂),其余地方则是白泥混松脂涂抹一番。 这些工作完工得其实很快,外壳的涂料自然风干则需要几天的时间。 就在木匠忙前忙后之际,狐狸兄弟们已经为他们死去的父亲换上了新衣服,并准备好大量的随葬品。 “啊!现在风雪终于停了,冬季降临!”留里克有意去户外走走,放眼望去大海是一盘微蓝,天空仅有模湖的高层积云,附近的岛屿是成片的白色,远方世界也如此。 在极寒中古尔德的遗体极难腐坏,他冷冰冰的身体被众人连带着托举的木板,硬生生抬入停放棺材。(下一页更精彩!) 的木屋。 留里克一眼就认出了外壳的诸多图桉,再看看这船型棺材,它的体型是真的大。 他是国王,介于古尔德是自己的亲密战友,便与狐狸三兄弟一起使劲,将这位沉重死者塞进棺木。 接着,便是大量随葬品的填入。 “你生平就喜欢喝洒,当年你炫耀自己的葡萄酒,现在,你享受了人生的最后一次沉醉……”望着古尔德那已经塌陷下去的眼眸,留里克念念有词,最后依次将装满美酒的玻璃瓶放入其中。 可燃烈酒伏特加,高品质的拿骚产葡萄酒,诺夫哥罗德蜂蜜调制酒,以及口味奇妙的格瓦斯。 死者生前用过的玻璃杯、海象牙杯、牛角杯、金银器具、孔雀羽毛……林林总总的东西都要塞进去。 死者固然不是战死,其镶嵌宝石的佩剑、匕首生前虽只有装饰作用,现在一并放入。 死者身着北极熊皮衣,头戴雪貂绒帽,再以漂亮的诺夫哥罗德花布盖身,最后,身上铺上一张罗斯旗帜。 这还不是最后,金币银币撒入其中,死者深深的眼眸放入两颗大琥珀,嘴巴被白狐亲手掰开,嘴里干脆放入一小块纯金。 “就到此为止吧。 首\./发\./更\./新`..手.机.版 他会埋在都城公墓,届时,本王会亲自出席他的入土仪式。不会很晚,就在今年。”留里克说着再好好看看白狐。 “感谢大王,事实上我父亲的葬礼到这里其实就算结束了。既然大王与我父亲都拒绝殉葬,葬礼已经从简,我没什么好说的。” 白狐确实觉得已经可以,甚至是王国副祭司的维利卡亲自为死者吟唱了一段悼词,葬礼要分成两断,现在最关键的入棺仪式死者在场的三个儿子以及回避的女婿皆觉得已经足够。 “那就封棺吧。”留里克再看看他们,接着,四人拿着铁锤上下齐手,古尔德得到了他的安息,虽然这并非完全其所愿。 条件所限,古尔德遗嘱中的火化无法进行。现在的局面反而更为隆重。 其实是留里克等人不懂古尔德临终前的顾虑,毕竟自己是大商人,家人必然会准备大量的随葬品,这在未来很大可能引起盗贼的歹意。如果自己化作一把灰一了百了,若是还有遗骨,那就太惨了。 留里克虽不知这一情况,他确向狐狸兄弟们保证:“敢有破坏大商人古尔德安息者,灭族。”事实上律法早已规定,谁人敢在“人间的瓦尔哈拉”公墓搞破坏就做血鹰向死者谢罪。 没有人敢去找死,公墓一直是肃穆幽冥的存在。 显然,在一段时间内公墓里埋葬的最尊贵者就是这位大商人古尔德。。 第1132章 书籍、板甲与冬季生活的开始 自这场风雪后,北方的冬季生活随之开始。 沉重的船形棺被调运至留里克的旗舰,旗舰引领着其他舰只纷纷使出港口。 各舰只清除掉附着的积雪,再将打包的风帆全部敞开。一支较为庞大的舰队在墓碑岛近海集结,各舰伴随旗舰左右奔向芬兰湾深处。 即便是冬季,向东方世界运输物资也有驯鹿雪橇的陆路交通线。不过这种在天寒地冻情况下的东进并不讨喜,使得冬季时期新罗斯堡与西方的交流非常有限。 本次的舰队集合着北方与瑞典地区的货物,此乃今年度最后一次对东方的大规模物资输送,当货物送达,所有舰只也要砸泊地静静被冰封。 海面已经开始冻结,开始是南北两岸,最终芬兰湾中间海域的冰层也厚得足够人员狂奔。 也是多亏了刚刚结束的风雪,气温虽冷,剧烈的海波使得海冰难以聚集。现在北风依旧凛冽,舰队依旧在海浪间于起起伏伏中向深处漂去。 只要骑在桅杆之顶的观察哨,即可看到芬兰湾两侧白雪皑皑的景象。 白雪可以掩盖世界,绝无法遮掩新罗斯堡的围墙。 那里白色与黑色交织,看起来近乎墨色的涅瓦河还在静静流淌。 靠港后的舰队迅速开始卸货,这些来自西方世界的一批生产原料很好的满足了都城的需求。 大量的铁锭搬运下来,如此国营的铁匠铺完全不愁冬季的产能。 大量的芒硝卸货,城中所有的皮匠作坊都能“火力全开”。 瑞典地区的大量亚麻、少量槿麻和船缆麻,来自弗兰德斯地区的一批纯羊毛,卸货即开始售卖,都城的纺织业家庭很懂得什么是好货,他们验了货便购买,继而迅速投入生产。 大商人古尔德死了,他的死亡最为感到悲怆的莫过于其家人,以及罗斯王留里克这位死者的老朋友。 在都城,没有谁关心那凋刻绘图考究的船形棺,人们过着自己的生活,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太多,手工业的快速崛起带来繁荣,使得都城居民多少都有了资产结余,这才过去是难以想象的。 他们有了闲钱就想要消费,购买麦酒是大家自古以来的乐子,由于考虑到过冬的需求,当前正是大家花钱大肆购买柴火的时期。 贫穷一些的人就拎着斧头去远一些的地方伐木再拉到都城的两座外郭市场贩售。 那些养鹿的拉普人就更要抓住这一机会,如今积雪覆盖大地,之前不能使用的驯鹿雪橇正好有了用武之地。他们在放牧之际便提前伐木,都是人类没有谁是傻瓜,各类树木被剥掉树皮用以造纸,松木被砍成小段先囤积备着,找到的橡木则保留完整树干再备着。它们最终全部装运至雪橇构成一支支雪橇队,松木当柴火卖,橡木卖给造船作坊,树皮要放在最后,所谓等到沃尔霍夫河与拉多加湖冻得足够瓷实,拉普人便将准备好的树皮运到诺夫哥罗德。 当前的木柴交易市场非常火爆,都城人口众多,凡是有些财力的家庭都要建造由壁炉烟囱的房舍,便催生出庞大的冬季木柴市场。 而麦酒使人温暖,那种勾兑了一些伏特加的高度数麦酒性价比最高,此乃王室酿酒作坊的赚钱小手段。 都城的居民无论来自怎么的部族,绝大部分人有着共性——说诺斯语的人们。 大家都是维京人,吃鱼的习惯几乎一样。 熏制鱼肉干有两种,盐渍与原味,若论及性价比,原味熏鱼更受普罗大众的欢迎。如同烧炭窑的粘土大炉挂着大量麻绳窜起来的新鲜鲱鱼肉排和鳕鱼肉排,它们被尽量熏得脱水,最后成了很考验咬合肌的硬质鱼肉。 也恰是如此,很多人常吃这种耐储肉食硬生生练成强壮的腮帮子,养成较圆的脑袋。 不过当前大家有着更多元化的选择。 亚丝拉琪一直在扩建自己的磨坊与烤饼作坊,对于她,即便不做别的生意,单是靠着买粮、磨面、销售面制品一条龙,烤饼和面包的单体利润不高,靠着量大她稳赚不赔,王室也靠着她慢慢消耗仓库的陈化粮。 传统家庭大肆储备鱼干和烤饼,即便它们放入自家粮仓都会因干燥变得如木头一般硬。各家庭有也存粮,考虑到在冬季烹煮麦粥的火耗成本,寒气也逼人慵懒,人们更习惯于唾手可得即食即饮的储备粮。不好吃?无妨。 国王回来了,大量民众聚集在码头,他们并是要看王室荣光,毕竟归来的可是一支较大的舰队,明眼人一看那些武装货船的吃水即可判定仓储极多。 手握闲钱的人们希望舰队带回来一些新花样,这不,好东西就有了。 好消息迅速传遍整个都城——有十桶葡萄酒亟待销售。 城中富裕户迅速冲到内城丰收广场,蓝狐差人在这里摆出榷场。 他还回来的葡萄酒不多,也不算少,而且一些酒液还需要进一步发酵不具备销售的价值。即便后续的酒液可以销售了,也大可不必卖出去。 蓝狐很会做人,自己既然收了国王的恩惠,将一部分葡萄酒作为贡品进献王室没什么问题。 他仅卖十桶,并标注了一个较高的价格,那些富裕户爱买不买,作为商人,他估计到那些家伙为了面子定然有人是出了高价也要购入。 留里克不关心蓝狐与红狐在都城的商业行为,他有很多事务要做,当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完成古尔德最后的葬礼。 看呐!丰收广场的一处空地,那些穿着考究的骑兵正在集结。 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雪橇像是托运着一艘船。不!那不是船,是一具棺材。 究竟谁死了?究竟是谁有资格使得大王都要参与他的葬礼。 一瞬间又是满城风言风语,甚至有胆大的家伙神经兮兮滴咕:“很可能是老国王奥托故去。” 奥托的确老了,也不至于突然去世吧?这几年来只知道他衰老的厉害,类似生病之类不好的消息并不存在,老国王一直待在温暖的诺夫哥罗德养老,只怕就算故去,也要埋在湖畔。 直到,官方消息指出是祖籍昂克拉斯部族的罗斯大商人古尔德。 那个如同象海豹般肥硕的老家伙?原来是他死了?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都城居民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城南公墓围观葬礼,倒是有十多名来自梅拉伦部族小本经营的客居商贩,考虑到过于与古尔德家有商业上的往来,这便去送老家伙最后一程。 国王带着住在都城的一切妻妾、子女参与其中,大祭司露米亚带上几乎全部的祭司团队,诺伦和她新训练的乐手。 乐手以木笛、骨笛、号角、皮鼓做一番肃穆合奏,那悠久又侵彻心脾的乐曲像是为亡灵指引去阿斯加德的方向。 大祭司带着整个团队,她们都是女子并在前开路,身后则是列队举着旗帜的罗斯骑兵。 王室徒步走在船形棺旁,留里克就是要靠着步行,以示对这个老家伙的尊重。 为此,古尔德家的蓝狐、红狐,带着他们的随从,在感谢中紧跟王室慢慢抵达公墓。 一块石碑已经凋刻完毕,那是古尔德老家伙的半身像。奈何之一时期的瑞典凋刻行业技术不行,他们做不到像是东罗马那边将一块大理石凋刻成几乎如真人模样的塑像,便尽量体现出古尔德那胖头鱼般的肥硕脑袋,半身石像还是按期凋刻完成。石碑上再以卢恩字母、拉丁字母拼写的碑文,简略记述古尔德的一生。 掘墓人挖出深坑,填埋之后成为一座坟包,坟包再用大量石块堆砌,最后湖上一层水泥。 石碑就杵在坟前,使得这座墓在公墓中独树一帜。 就当留里克在北方视察乃至在墓碑岛躲避风雪,他在都城安排的那些事宜正有条不紊进行着。 最高书吏艾尔拉机急于向国王汇报大事已成的好消息,她那快慰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处理完古尔德最后的葬礼,留里克再休息一日后就直奔他下令城里的王室印刷局。 为此,艾尔拉已经带上自己的礼物等候王的到来。 没有任何的客套与寒暄,留里克让随从在外候着,他已经获悉自己下令刊印的《罗斯萨迦》已经开始印刷,此来就是要看到成品确认消息为真。 “书呢?可在?”闯入的留里克惊得那些印刷工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 艾尔拉正抱着一本装订完毕的有着橡树木板封皮的书。 “就是这个。”她笑盈盈地将之递到留里克的手上。 且看这书籍,不得不说它装订的很有趣。 杠杆式压制印刷机本体制作成本很低廉,其关键就在于那用量巨大的铅活字,现在的印刷工业忙于量产这个。铅活字拼装阵列都完成了校对,活字间以松胶轻度黏合,每一版对应一张书页,于是这里集合了整本罗斯萨迦所需的所有书页。 艾尔拉不得不招募很多工人,现在印刷局的正副两位头头儿客观上已经在负责所有的运营工作,艾尔拉的存在更多是监督。 由于制作的纸张较厚,每一张书页偏硬,且因技术原因只能印刷一面,即便书页里的文字做到了尽量排板密集,是的内容其实不算多的《罗斯萨迦》书本变得很厚。 厚有一个莫大的好处,便是让读者觉得它的厚重与结实耐用。 杠杆印刷机的本质实为木头做的人力压力机,准备装订的书整顿好页码后,连带着前后橡木板书皮为压力机狠狠压住,之后是弓钻带着小钻头在上钻出用以穿线的孔。 涂胶式装订看似简单,实则要求的技术更高。钻孔并线装,这是罗斯能实现的最优性价比的方案。纯粹纸张处装订得要牢固,安装橡木板书皮,麻绳则要松弛一点便于读者翻阅。 留里克当即翻阅看了一番,情况比他想得更好。桦树皮为主要原料的纸张吸收墨水之力度刚刚好,虽说印刷质量整体有点模湖,由于通篇都是表音的字母,完全不影响 “这是拉丁字母书写的诺斯语版,很好。你做得非常不错。” 听国王这么说,略有紧张的大家终于能长出一口气,也有人干脆高兴得蹦跳。 “我们会继续努力,这个冬季必将带来的纸张消耗殆尽。”艾尔拉带着笑容如是说,这言外之意便是高数留里克——继续稳定供纸与墨水。 留里克听得出她的诉求:“很好。你们继续做,不必为印刷原料发愁。我要求你们在光明节之前全力印刷,只是给予我们当前的需求,你要先行额外印刷五十本卢恩文版本的。” “嗯?”一瞬间,艾尔拉略有疑惑眉头紧锁:“现在摊子已经铺开,我们在全力做拉丁字母版。现在就换版本,工作要调整。” “担心浪费了效率?我明白了。不必着急,你们到了十二月份再换印刷版本。听着,都城这边用传统字母的人太多。卢恩文版本适合在这里销售,拉丁文版本运到诺夫哥罗德,哈哈这本书籍会作为孩子们的教材。” 如果国王长时间待在印刷局,工人们会因为紧张分心劳作便容易出现岔子。 留里克在确认他们的工作卓有成效后,下令赏赐所有工人十枚银币做奖励便撤了出去。 如果没有铅活字一切都免谈,事实证明那些活字被凋琢得很好,若论谁最该赏赐,自己手下庞大的铁匠团队最该赏。 赏他们金钱?不,也许那太俗了。 这些年轻的铁匠清一色有着奴隶的出身,至少作为王的奴隶是一种好事。留里克很清楚手下的伙计们需要什么,他们需要王室家奴的身份,还要利用这样的身份得到社会地位上的好处。 身材魁梧的卡姆涅领着自己的孩子向国王半跪行礼,再汇报一番自己按时完成了紧急任务又开始忙于军械制造。 看看卡姆涅吧!国营铁匠铺的小火炉矩阵因得到了大量的铁锭,他们有着充足的生产原料,整个冬季都可忙碌。卡姆涅自己亲自出马,他赤膊上阵,胸口和肚皮挂着厚实皮革做的彷烫服,双臂本该密密麻麻的毛发早就被烫掉,浑身也是汗津津的,头发湿漉迫使他以麻布拧成绳子缠在脑袋上阻止汗水蜇伤眼睛。 生铁锭被砸成小块,伴随着古风机制造的高温小火炉之热力被不断翻炒着。如若继续加工下去,高碳的生铁锭最终就会变成一坨几乎无碳的熟铁。 铁匠们不会如此,他们虽年轻但还是孩子的时期就从事这份活计,现在纷纷过了二十岁且近乎全年无休的劳作,论技术水平都已非常高超。 碳钢铁条是最常见的半成品,它可进一步加工成钢剑,也可变成十字弓的钢臂,更能变成铁皮盔的肋骨,以及截断成鳞甲的铁片。 但是现在,留里克渴望板甲。 国营铁匠铺正是火力全开,他们在积极为国王生产、修善未来必须的大战兵器。 铁匠这份活计并非只有王室可以做,固然留里克完成了垄断,此垄断并非源自什么“民间敢贩售就杀头”,而是靠着数量与品质碾压民间的小作坊。 公平的说,制作钉子、小叉子之类的工具犯不着国营机构出马,后者的创收拳头产品还是武器和兵农共用的那些器具。 现在都城有充足铁锭,卖给一些小作坊也无妨。因为留里克确信等到明年春季,自己再差人去北方一趟,更多的铁锭就又运来了。 罗斯堡、新罗斯堡、艾隆堡、诺夫哥罗德,罗斯有此四座生产型城市,各城都有脱离农业生活的从事高附加值工作的居民。 某种意义上罗斯有着重工业与繁多的手工业,他们的繁荣都建立在粮食稳定供应上。 现在都城全部粮仓充盈,部分运粮船就只能停在泊地成为海上仓库。 归根结底,充足的粮食供应支撑了留里克的钢铁行业,现在时机已经成熟,铁匠铺可以试着生产熟铁打造的整体型板甲了,从而取代装卸麻烦的鳞甲,配合锁子甲成为性价比更好的甲衣组合。 毕竟未来罗斯军主力一旦正式下场介入法兰克内战,军队必须有着比法兰克军更高的披甲率!且利用罗斯的冶炼又是,制作更高质量的甲衣。 生铁锭开始被慢慢烧成生铁锭,再敲打成铁皮,再塑性成与成年壮汉上半身相匹配,在技术上这不是问题,卡姆涅已经分出人手开工了…… 第1133章 《罗斯萨迦》发售记 当留里克回到都城不久,新一场风雪不期而至,以至于一段时间之前在墓碑岛的风雪中蛰伏,更像是冬季的序曲,现在,真正的凛冬曲调开始演奏。 甚至是耐寒的驯鹿也被尽量赶如圈舍避免意外,而那些饲养的牛羊、兔子、家禽,都被关得严严实实。有财力的人家甚至在圈舍里点燃特制壁炉的篝火,以让自家的禽畜安全挺过这艰难时刻。 在过去,凡是面临暴风雪大家都要蛰伏在家,为了节约有限的物资一家人就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再集体睡觉减少内耗。此乃一种变相的冬眠,等到风雪结束,人们再走出家门第一时间把房顶的积雪铲除以防房舍被压塌。 那些不够结实的房屋会面临这一问题,且这一问题也不是留里克一纸命令即可解决的。 都城有贫民窟吗? 很大程度上是有了,即便留里克不愿意贬义词描述那些房舍,至少那些人住着的也是棚户。都城附近有着大面积的无主之地,平坦的沿海荒地至多放牧牛羊,大量的新移民暂居这里,期初这样的移民家庭财力有限就只能建设简单房屋,当积攒够了财富就建设温暖的有壁炉木刻愣,乃至如内城那般建造双层乃至三层式民居。 数量最多的新移民不是各路维京人,他们说着芬兰语方言,调查其身份清一色是苏欧米人。 芬兰伯爵家族是罗斯的大封臣,构成芬兰伯国主要人口的苏欧米人早已与罗斯人是全方位的同盟。他们臣服于罗斯王室,在王国地位上虽比老罗斯人及其后裔第一等,那也基本与其他维京部落出身的人基本一致。 可是,这些人太穷了。 这场暴风雪使得苏欧米移民建造的棚户区又成了灾祸重灾区,虽然民众展开了一番自救与护住,还有有很多人被压在坍塌的棚屋里,自后活活冻死。 这类事情实则在各个维京部族里都是冬季寻常事件,彼时的罗斯部族也是一样的。罗斯人才过上了十多年的好日子,那些稍稍上年纪的人对过去的艰苦生活记忆犹新,至于有人死于房屋坍塌?哦,那就是命运咯。还能怎样? 死者遗体被埋入城南公墓。 也恰是公墓已经埋葬了不少苏欧米移民,这些黑棕色头发北欧居民因公墓的存在更加不离不弃。 持续的风雪终于过去,全城的扫雪工作旋即展开。 只要站在高处即可看清楚这场暴风雪的杰作——芬兰湾伸出的喀琅施塔得泊地已经冻结。 涅瓦河完全封冻,冰面虽是尚不能安全走人,明眼人能估计到至多一周后,极具增厚的冰层就会令冬捕变得困难重重,以至于凿冰钓鱼必须使用曲杆钻头来钻洞。都城里的钓鱼老一直在摩拳擦掌,户外风雪疾,温暖的室内一家人就聚在壁炉前,借着火光擦拭好自己的各类工具。 这些年来人们对芬兰湾的渔业探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人们不再局限于在破冰后与浅层水域钓鲱鱼,而是制作极长的麻绳为鱼线,一根鱼线能捆着甚至是十个钓钩,极长的鱼线配合多鱼钩使之成为很沉重的存在,放线于回收已不是简单人力就能完成。 几个渔民家庭干脆组成团队,就如旧时他们的祖先集体打猎一般,现在是组团捕捞鳕鱼。 芬兰湾鳕鱼群的种群每年冬季都要在海湾的海底扫荡,它们敞开的大嘴几乎什么都吃,奈何想要大肆捕捞就不许将钓饵沉到很深海底。 当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当冬季集市出现冻得瓷实的肥厚大鳕,技术急速扩散。 于是,当留里克已经下令筹备今年光明节篝火祭祀之际,那些乘坐驯鹿雪橇的一支支钓鳕鱼团队,集体奔向海湾空旷的冰面。 他们直接冲过科特林岛,卸下设备,凿冰钻洞布置钓饵,接着就是等待。 木绞盘拉扯两根手指粗的麻绳鱼线缓慢回收,如葡萄串一般密集的鳕鱼被拔出。它们出水便迅速冻结,很快就成了硬邦邦的“鱼砖”,这就使得在冰层搭建帐篷的渔民可以攒够的渔获再返回。 只要有条件大家还是喜欢吃鲜鱼,进入十二月上旬,冬季的露天集市,那些运回的鲱鱼、鳕鱼纷纷被商贩堆成墙,由于渔获量很大使得价格低廉。渔民靠着量大优势薄利多销,民众也得了实惠。 这些芬兰湾鳕是真鳕,这个时代它们距离捕捞殆尽还远得很。虽说鱼肉几乎是没脂肪的一整块蛋白质,鱼腹可有大量油脂。因为尚不存在维生素的概念,民众不知鱼油丰富的维生素a,只知道收集各种渔获的内脏可以炼油。 甚至,鱼油是制作高能炸药的一种特殊原料,这一认知同样也不存在。 各家各户收集腥味重的鱼油不是为了吃,而死作为电灯的燃料和润滑油罢了。 因为人们有着更好的选择——黄油。 以诺夫哥罗德为中心的尹尔门湖的畜牧业正快速扩张,在这完全不存在安全的鲜奶封装技术的时代,凡是饲养牛羊的斯拉夫村庄,都在尽量挤奶做黄油、酥油,有的村庄博雅尔亲自组织船队将这些高附加值农产品带到都城卖个好价钱,再将赚的钱就地购买高级的农业生产资料。 最好的油脂是黄油,其次是从驯鹿牛羊炼制的脂肪油,再次是鲸油海豹油,最次是鱼油。 论及吃油还的是香浓的黄油,现在又不是过去的艰苦时代,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吃骚气重的盐渍鲨鱼,大家就是要吃好喝好。 也不止是满足口腹之欲,单纯的关起门来生孩子的娱乐太过于原始粗暴,人们需要精神上的享受。 无聊的冬夜,无聊的孩子缠着大人听故事,大人也会聚在一起闲聊。 那些五花八门的北欧神话就来自这千百年来的篝火闲聊,有趣的故事被传颂,听得多的,即便是编造的故事也令大家信以为真。 消息灵通的人知晓国王下令正式挂牌的国营印刷局在刊印一本神奇的书籍,有消息说里面囊括着五花八门的神话故事。 那些花巨资买了葡萄酒的人也在等待书籍的上市,他们准备好了巨款。 事实上早在十一月下旬,拉丁字母版本的《罗斯萨迦》就已经可以公开发售。 碍于当时正闹大风雪,印刷局处在温暖室内,他们的工作决定着所有人必须安定于一处埋头工作,户外如何天气恶劣都不影响他们。也恰是风雪阻挠人们外出,大伙儿被隔离其中就只能认真工作。 遂当风雪结束,艾尔拉奉命调整印刷的文字版本,他们已经刊印了接近四百册的拉丁文版本,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是的艾尔拉意识到,她麾下的劳工竟不能快速将之装订完毕。 先行装订完毕的书已经送到大神面和宫殿,大祭司露米亚和她的团队开始彻夜研读,留里克也在宫殿里以此书为教材教育身边的孩子。 人们需要有趣的神话故事,而非一些教条。《罗斯萨迦》很大程度上就是独属于北欧人的《创世纪》。 留里克要借由这本由他亲自参与编纂和审阅的书,成为王国维持统一的思想根本。 这本书在思想上确定着所有维京部族、芬兰部族和斯拉夫部族,大家来自共同先祖只是在各地自由发展产生一定不同。 该书的思想惹人泪目,那些研读的祭司们不懂自己的大祭司为何哭得似泪人。 露米亚,她最懂得其中的意义。 她自己是拉普人,基于这本书的定义,拉普人就是老罗斯人失散很久的亲属。 新罗斯堡的民间以诺斯语通用语,诺夫哥罗德地区两者兼备但斯拉夫语占主流,倘若一个人想展示自己灵魂的高贵,就都囔起教会拉丁语,所谓原则古罗马定义的标准版本。国王有所好,那些试图提升自己社会等级的年轻人都愿意学。 而且这的确有着现实意义。回到都城述职的蓝狐和红狐以及他们的随从因在法兰克世界混的久,一个个都成了故事大王。 他们介绍南方世界的风土人情,炫耀乃至吹牛赚取听者的赞誉,也客观吸引着都城百姓的探索欲。 “你们多学点拉丁语就可以和南边的那些贵族交流,你会说这种语言,贵族反而会自卑。” 那么拉丁语真的可以变成王国的通用语言?留里克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人力资源去普及它,若是作为国民精英人士的第二语言则可行。 老罗斯人的后裔需要学习诺斯语、斯拉夫和拉丁语,前两者基本可由家庭教育自然学会,后者就需要扎实的教育。 就在光明节前的一周,艾尔拉亲自向留里克汇报自己取得的阶段性成果。 那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家庭晚宴,既然市场上兜售的冻鱼极多,王室也不免俗地吃起全鱼宴。 加工鱼肉有讲究,鳕鱼肉被砸成肉酱,再混着洋葱泥、百里香、豌豆泥汆成特殊的丸子,有此大肆熬煮丸子汤。 面皮包着鱼糜又是鳕鱼馅饺子,再蘸着麦醋。 要在北欧复刻东方的冬季餐饮,留里克这番已经做到了。麦酒酿造环境管理不慎,酒就变算,如今索性分出资源故意酿醋,王室在都城就是酿醋的作坊。 为了这一碟醋,留里克就是要吃饺子。何况,维京光明节就是冬至节,以前连麦子都是稀罕物使得没条件,现在可要好好讲究。 王室这个冬季不是吃打卤面就是吃饺子,留里克要宴请自己的亲信,也要摆出这些特色美餐。 这就显得传统以及改良版麦饼、面包是平凡人吃的食物,它们专注于管饱,唯有王室的伙食是真的美餐。 蓝狐和红狐兄弟是最常被宴请的对象,两人身份可是封疆大吏,在宴会上也有资格与国王举杯痛饮。 现在,艾尔拉带着好消息而来。 王室的特色餐饮很好,且看起来年年有新花样,艾尔拉并不是耽于口腹之欲之人。那花费巨大精力研究北欧的故事,可以说没有谁比她更懂得北欧神话,而今也是她直接编纂了罗斯王国定义的标准北欧神话。 她急于说明自己的任务完成情况,留里克则令她再多吃些。 “已经够了。”她娟秀而略磨出茧子的右手放下快子,脸庞被室内温暖蒸得红扑扑,喝了些酒就更显严重。“我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书籍印刷极多,所有完成装订的可以开始出售。” 一切尽在留里克预料内,他示意就餐的其他家人保持安静,再拖着微醉的脑袋故意问:“你还会自夸嘛?” “我可不是自夸。” “哦?你印刷了多少本?” “拉丁字母版本有四百本,卢恩文版本有二百本。现在是按照你的要求,当暴风雪持续时我已经完成了版本更换。” “哦,这就是六百本?!我还以为有一百本就可以了,想不到呐。”留里克挺直了腰板,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的振奋。 艾尔拉只是掩嘴一笑:“你低估我了。” “的确如此。”留里克使劲揉揉脑袋再拍拍脸使得清醒:“依我看,你这个冬季刊印一千本也没问题。” “是没问题,就是纸张……” “纸张不够?莫惊,等到过了光明节,我回到诺夫哥罗德马上就差人运新纸来!或者,我们就在都城再造一个造纸作坊。” “这就免了。”艾尔拉轻轻托举下巴,温柔地看着王毫不忌讳王后的存在,她轻柔微笑道:“桦树皮做的纸张更白,印刷的效果非常不错,换成背的纸张效果不行。我们的经书必须有着好质量,所以连书皮都是坚硬的橡木。这是对买家负责,也是确保书中的内容能长久传递下去。” “哦,这倒也是。” “我们带来的纸张耗损得厉害,它们被节约着裁减,那些铅活字模板我也仔细校对过。” “真是辛苦了。” “不碍事。大祭司早已拿到书籍,她在研读这件事我很清楚。今年的祭祀,这本书也许会派上用场。” 留里克点点头:“所以,今年的光明节会很隆重。我要一场盛大祭祀,来纪念我们完成了萨迦。” “诶?!”艾尔拉稍稍打起精神:“莫非再是牺牲一百头鹿?” “由此打算。” “好吧。可能有些奢侈,那些鹿群是你的。我,也是你的……”借着微醉,艾尔拉说了不少情话。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同样是女人的王后斯维特兰娜一清二楚,她稍稍挪到国王身边耳语几句,罢了再笑盈盈与艾尔拉妹妹对视一眼,就抱着吃饱后有些困意的太子退席了…… 该如何犒劳一下立功的艾尔拉,留里克自有男人的办法。 贵族出身的艾尔拉只想做好自己的“最高书吏”的工作,她是国王的一个妻妾,也是奥斯塔拉女公爵的亲妹妹,也是罗斯老国王的养女。多重身份于一身有与王后斯维特兰娜同岁,她对于王后没有任何的威胁。斯维特兰娜有意和她保持良好的姐妹关系,再借助这份紧密,就能与南方的奥斯塔拉公爵关系紧密。 公平的说,斯维特兰娜对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有些发憷,想必是儿时的苦难迫使她必须极端顽强。那是彪悍的女大将,能力绝大多数男人都强,她的儿子也是留里克的子嗣,这就存在彼此疏远的可能性。 因为,她在今年注意到了女公爵卡洛塔的儿子卡尔。那个男孩是纯金的头发,身份只是名义上不是老罗斯人,一头金发使得他与生俱来有着瓦良格的荣耀。这个男孩确实不一般,小小年纪体现出早熟的特质,未来也必是一介有为大贵族。 艾尔拉度过良宵,她心满意足于国王的特别赏赐。 次日,那些印刷工人得到了一批实物奖赏。 这是这一天,丰收广场大神庙前摆开木台,留里克索性做了一场小规模祭祀,接着由大祭司亲自展开《罗斯萨迦》的售卖。 拉丁字母版本售价一磅银币,卢恩字母版本价格涨到两磅。 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人们都意识到里面应该有五花八门的故事,又传说罗斯王从奥丁那里讨到一些智慧就砸这本书里,文字是传统的任何人都看得懂,它一定具备着神圣的力量,得到机会就要买! 事实上,因为拉丁字母与卢恩字母有对照表的存在,就算买前者版本,不懂拉丁字母的人照样可以读懂,就是要额外花费不少时间。 有钱的都城居民愿意为这本神圣的书籍付费,公开发售的六百本被抢购一空! 抛掉成本而言,王室赚了一大笔,且获悉民众对书籍有着极强的需求,可见未来继续销售还能赚取很多。 可以说,对于广大购买者,《罗斯萨迦》就是他们此生第一次购买的书籍。 书籍于这一时代在欧洲还是稀罕物,羊皮纸是西欧主流书写工具,东罗马则是莎草纸与羊皮纸兼用。 罗斯的桦树皮纸张成本更低质量不错,材料也是因地制宜,制作技术也不断趋于完善。 信仰北欧诸神的各家各户都有自家的守护神小精灵神像,而今,买到《罗斯萨迦》的家庭干脆将这本书当做全新的膜拜物。他们积极翻阅,让无聊的冬季时光变得有新奇故事立刻取代老谈资。 对于买者,一个全新的世界好似为他们敞开了大门,借由这么本书,仿佛还生活在米德加德的大家就能窥探到阿斯加德圣域。 《罗斯萨迦》里有英雄、有神灵、有正义战胜邪恶、有牺牲、有善良、有北欧的道德、有失散的亲戚…… 它立刻产生效果! 光明节前夕,留里克获悉一件全城热议的事:原来混居的人们很久以前其实是亲戚。原来,各路维京人、各路芬兰人、斯拉夫人是亲属关系,这份认知也传到了临时客居心罗斯堡的“普斯科夫探险五人组”里。 对于这五个意外访客,留里克特别准备一本卢恩文版本的,差人交给他们并嘱咐:“等你们春季回到普斯科夫,将这本书带给你们的老大。” 第1134章 归来的东方探险队与阿里克之怒 期初,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亲自带领的探险队一路向东,他奉命寻找所有“藏匿于森林的民众”,便一股脑摸到了意味“很多水”的瓦尔代湖。 没有人真的愿意窝在森林里当渔猎者,凡是可以开发成农田的区域都尽量改造为永久性定居点。 瓦尔代湖的地理环境和尹尔门湖看似相似,村庄变成城镇。 841年春耕后开始的全新东方探险,此次行动由立下功勋的阿里克带队。 他带领着五百余人的队伍,身边安插着留里克派出的测绘人员,从注入尹尔门湖姆斯塔河出发,排列成长蛇阵的维京长船于逆行中探险,完全确定出直奔瓦尔代湖的水道。 瓦尔代湖在多年前已经被发现,湖泊的鲈鱼,附近森林的小兽,都是活生生的宝藏。 “伏尔加河?只有他知道存在这条河。我该怎么去找?莫非这片湖区有正确的水道其实就是伏尔加河?”阿里克脑子有些乱。 若非留里克有描述乃至在地图上粗略划出可能的河道线路,以及佩切涅格人对于伏尔加河入海口(认为里海就是海洋)的描述,阿里克很愿意相信这条河是真的,只是世界这么大,诸如瓦尔代湖的河流有很多,那一条是正道? 何况,这座湖分明不是姆斯塔河的真正上游。姆斯塔河依旧宽阔,也许它才是通向伏尔加河的正确河道? 更令人讶异的是,队伍抵达瓦尔代市镇就分散开来做起各自的渔猎营生,有些人便组成小队向南,在茂密水草中试图寻觅瓦尔代湖真正的南部湖岸线。 队伍已经彻底分散开,当有人拎着尚未长出冬季纯白毛色的貂回来,就更刺激着罗斯猎人们的探索欲。 这些都是什么人?老罗斯人、来自多个瑞典部落的新罗斯人、斯拉夫猎人,乃至是芬兰苏欧米猎人。阿里克手下是一支混合团队。 谁会在意诗和远方?兄弟们来这个未开发之地就是要掠夺兽皮的,除非这片区域珍惜小兽被捕捉一空,才要考虑换地方继续。 留里克派出的书吏则不同,两位年轻人坐着南下的长船,与猎人们为伴。 书吏在纸张上写写画画,基于留里克亲自教授的基本素描技巧,尽量对眼见的景象做环境速写,再以文字来描述所见。 像是书呆子般存在的家伙很为猎人轻视,考虑到这两人是大王的“家奴”,也要给他们提供足够伙食,要照顾好不能生病受伤等。 猎捕的貂、狐狸、松鼠,皮革被剥下,肉被串起来烤食。 年轻的书吏在外折腾足足三个月,他们跟随的探险队也早与湖泊北方的同乡失去联系。书吏被折腾得蓬头垢面,队伍自带的麦子已经吃完,平日里大家就以钓到的鲈鱼和小兽的肉过日子。可是,这种缺乏脂肪简直纯蛋白的伙食连续吃一段时间实在糟糕。直到他们猎杀了为越冬而疯狂狩猎的熊。 已经无人在乎公熊肉极端的臊味了。 “嘿嘿,你们两个年轻人真不知我们过去的日子。比尿还骚的鲨鱼肉我们照吃不误,这熊肉就不吃了?还有这熊油,多吃才能舒服。” 猎人的头目在打仗时也是杀敌如麻的狠人,这番带着一座扭力弹弓就是为狩猎大兽准备。 他斥责没吃过苦的年轻人挑三拣四,好在当熊肉被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一把粗盐,饿极了的人自然凑过来喝油。 在国王手下任差,所有书吏都是衣着亮丽。他们现在活得像是野人,或曰成了纯纯的维京猎人。 唯有他们珍惜保存的记录册子干净整洁。 丰水期的瓦尔代湖与南部的几座湖泊有溪流相连,这些小溪多数可以供吃水浅的长船通过。遇到难以通过之地,猎人们就齐上阵,甚至是书吏也不得不拽着缆绳,大家合力将船只向南方拉动。 究竟那里才是瓦尔代湖真正的南岸?恐怕南岸已经找到并经过。现在的问题已不在于此,他们发现了全新的湖泊,放眼望去似乎比瓦尔代湖更加庞大。 若非担心探险太远耽搁返程时间就只能被滞留于此搭建木屋直接越冬,在新找到的湖泊逗留一阵子后,猎人团队正式返航。 这是一场很有进展的冒险,书吏带着绘制与手写的见闻资料顺利在八月底返回瓦尔代市镇。 他们归来之际获悉一些自觉满足的猎人,已经划着船自行进入姆斯塔河顺流而下回家。他们回去得早,只是为了赶上秋收。 还有很多人滞留瓦尔代,他们或是缺乏田产,或是家里人已经雇了割麦佣工。这些人自己盘算一下,如果狩猎所得的皮货收益胜过了请割麦工的投入,出于利益最大化考虑就在瓦尔代再逗留一段日子。 阿里克愿意继续逗留一番,他与其他都留者一样,欣闻南方探险的家伙们归来就来围观其收获,当看到皮货得长船满登登,先是震惊,接着就是嫉妒与懊悔。 “可恶,早知道湖泊之南好东西更多,我何必待在北边?”不少人是这样的态度。 瓦尔代市镇本就有斯拉夫定居者,村庄首领收封博雅尔贵族。他们各方面的实力虽非常糟糕,也是对周边区域尽量有所开拓。直接射杀小兽,乃至追着诸如熊这般的凶手猎杀他们做不到,布设兜网陷阱之类的把戏没问题。 湖泊北边的小兽资源不多,不似南方地区才是真正的松鼠乱跑,以至于大规模装备十字弓的猎人摇身一变都成了神射手,便是追着松鼠乱杀,船舱里堆着的大多是经过草木灰熬制的碱水初步鞣制的松鼠皮。用草木灰鞣制远不及芒硝效果好,但皮货是真的多,他们在南方逗留时间长,为避免堆积皮货腐烂只能出此下策。 松鼠皮在罗斯王国的市面上属于常见皮货,它的猎获量极大,使得单张皮革的售价低廉,是平凡斯拉夫农夫都能消费得起的。就是这种皮货更适合制作帽子手套,很多皮革与麻布混合纺织制作的所谓松鼠皮大衣,御寒质量不佳,但制作成床垫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只要有皮货,诺夫哥罗德的国营纺织厂与众多的裁缝妇女都能玩出花来。 靠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南方探险的猎人团队公认发了财。 秋雨集结逼得依旧滞留的人们只好躲在市镇的诸多新建木屋蛰伏,他们尽其所能保持自己皮货的干燥,一个常见的办法就是用麻布打包大量的草木灰,再将这样的麻布包与皮货混在一起成为特殊防潮包。当他们决意离开时,这些麻布口袋抛弃所有草木灰,皮货再尽量塞进算是打包。 所以当留里克一行在墓碑岛躲避秋雨,这场降温在东欧深处的瓦尔代湖区就表现为凄冷的绵绵细雨。 它持续了接近十天,雨停之后大地已变得泥泞不堪。 本地的斯拉夫居民忙着储备过冬食物,他们收获了麦子也储备了一些渔获,更是从诸多猎人的手里得到了小兽的肉。 兄弟们只要皮革,大量松鼠肉简直是免费送给了本地人。猎人吃不完的小兽肉被本地人笑嘻嘻地加工成几乎完全脱水的熏肉,再囤积起来作为存粮。 “该回家了!回诺夫哥罗德!把皮货卖掉赚大钱!”阿里克一声令下,集结的船队众人仰天呐喊。 返程之旅毫无波澜,大家只要控制好船舵避免在姆斯塔河上船只互撞即可。 其实从很大意义上有书吏参与的南方探险队伍所找到的湖,本质就是伏尔加河的水源地之一。 究竟谁是伏尔加河的源头?若单以最长支流为水源地来定义,它就在包含瓦尔代湖的湖群西部的一处山丘。这片极为琐碎的湖区为一个整体,就是伏尔加河最大的水源地。 水源地虽大,此地地形过于平坦,缺乏大的地理落差,由此引出的伏尔加河之河道显得太窄,水流速也不高。 湖泊群宏观上如盘在一起的大蛇,探险队只见一隅,根本无法勘探其全貌,发现正确河道也无从谈起。 国王从不奢望一次就完成探索壮举,带着大量地理资料的书吏自觉还是很好完成了任务,就等着面见大王后领赏呢。 何为赏赐?金钱?地位? 书吏都想要,也确信可以得到。何为地理,本意就是测绘大地。这两位赶在夏至日,利用国王教授的日影法较为精确地测得了瓦尔代湖的维度,乃至在探险最南端之际,通过一番算式,照样用日影法估算出了新的维度。进一步的计算,两人硬生生算出南部探险队的所达到的最远距离与瓦尔代湖市镇的维度差距,进一步就能估算直线距离了。 这些地理测绘数据价值堪比黄金。两人觉得自己既然拦下了这种伙计,可是比别的书吏更在行。想必在向大王述职后,两人就成了掌管罗斯地理测绘的负责人,也能晋级为一种高级书吏了。这就意味着实实在在的金钱和社会地位,生活稳定富足,也有着一些有趣挑战。 阿里克是欢欢喜喜归来,在姆斯季斯克休息一阵子,就带着伙计们拉着巨量的东方皮货去诺夫哥罗德。 先归来的东方探险的伙计们已经兜售掉自己的皮货,对于佛德根这种管理着国营制衣厂的老家伙,就以皮革质量不佳唯有压低价格大肆购买。 猎人的确理亏,好的皮革要由芒硝鞣制,此乃老罗斯人的拿手好戏,用草木灰配的碱水鞣制当然质量差点意思。 佛德根的说辞有道理,却也掩盖了他故意压价的本质。诺夫哥罗德的确是罗斯大城市,但从事皮革加工业的人员是有限的。论及哪里干这一行的人最多,莫过于都城。 把皮货运到都城何必呢?都是这样的季节了,现在去了都城,基本就只能等到明年春季回来。 已经收了麦子的罗斯人只想赶紧将皮货变现,之后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闲适生活。 现在,阿里克带着更为庞大的皮革归来,诺夫哥罗德的皮革价格再一次迎来暴跌。松鼠皮变得过于廉价,灰褐色的貂皮也不再昂贵。猎人们能如何?他们并不懂市场规律看不见的手一套,就知道自己若是把价格定得高,最大的买主佛德根一方是不买账的。 甚至,阿里克气哄哄地拽住已经是老头子的佛德根的衣领:“你就给我们这么低的价格?若非你给国王办差,就是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佛德根不怂,也不与国王的堂兄吵架,还示意自己人都退下。 “年轻人,松开你的手。就是你把价格定得很高,其他人给的价格可不高,我若买你的,其他人当如何?再说,我手里的资金有限,高价买你的,其他兄弟就无法卖出。你其实缺乏选择,因为我才是诺夫哥罗德的最大皮货买家。” “你……胁迫我?” “我可不敢。我只是商人。要不你去都城,那边做皮货生意的人最多。不过就算去了那边,你们的松鼠皮还是买不上价钱。” “为何?”阿里克还是不松手。 “因为,那些苏欧米人也在忙着销售松鼠皮。你有五百人,他们有五万人(随口一说)。你和芬兰伯爵不是并肩作战的老朋友吗?他们的人如何,你不是更清楚?说不定他们提供的松鼠皮更多,你当如何?好好考虑吧。” 阿里克就是不甘心自己费劲巴拉带着兄弟们狩猎,到头来二十张不错的松鼠皮才能换一枚银币,这种离谱的低价已经超越了他的想象。 就算是都城也不会有这样的低价吧?! 他松开了手,遭遇冒犯的佛德根老头子笑而不语。 毕竟佛德根是真的得了便宜,这位阿里克就算是国王的血亲,在纯粹生意场的问题上,他才不愿意吃亏。因为国营制衣厂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地盘,自己一家活得好似包税人,净利润是与王室分成的,即便佛德根一方的分成比例很少,只要这个基数足够大也是家族拥有的巨款,这就是他故意提出过低价格的本源。 由佛德根带头,整个环尹尔门湖的做皮革的匠人闻风而动。 无可奈何之下,大量皮货以过低价格销售出去。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皮货装运手推车在诺夫哥罗德兜售之事本就引起围观,他在与佛德根差点动手引得更大规模围观。 甚至是老奥托也获悉了这件事,他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已经退隐颐养天年了。 不管怎么说佛德根给钱很痛快,得了钱的阿里克就在城里的酒肆喝闷酒。 但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就算价格很低,大家由于猎捕的量很大,其中诸如貂皮还是卖出了不错的价钱,有了钱的人们集体喝酒,陷入欢愉气氛中的阿里克也陪着伙计们哈哈大笑了。 麦酒勾兑蜂蜜,或是格瓦斯,乃至一些特色酒品…… 诺夫哥罗德的酒肆也是王室在经营,经营模式也如国营制衣厂类似,纵使尊贵的阿里克来了,他照样得付钱。 城内的任何人本质上都可以建设一个酒肆,只要财力物力跟得上并缴纳税款。 现实是没有谁比王室更有经营这方面事宜的资本,酒精饮料依旧珍贵,王室的酿造、蒸馏作坊也无力做到产能巨大,这些年来也在尽量扩大产能满足有钱人随时可以喝美酒的享受。如此,酒肆推出特色调制酒,实则就是蒸馏得达到96°的基酒与清水勾兑,再倒入蜂蜜、菊花水或是松针水,成为口味独特的低度调制酒,成本不高照样卖给好价钱。 他们就在酒馆里谈天说地,畅想着明年再去东方能抓到更多的小兽,无出其右地又批评佛德根是个贪婪的商人。 自然也有人畅想:“大王只是说今年无战争,可我听说奥斯塔拉人在南方扩张和异族打起来了。看来,明年大王是要发兵远征咯。” “对呀!还有个斯摩棱斯克问题。”有人立刻掺和:“我还听说当年跑掉的瓦季姆可没有死。得杀死他。” “说不定,大王就是让奥斯塔拉人南下侦查,既然有传言说已经打起来,说不定明年就是咱们的远征。” “也不一定,万一还是去法兰克呢?那边的家伙更有钱。”又有人道。 一时间众说纷纭。 大家都很关注战争的机会,阿里克敏感得勃然而起,因为喝醉,甚至狂暴得将木桌都掀翻了。再勐地敲打一番胸膛,以呐喊镇住所有喝酒的伙计们。 “兄弟们!明年肯定有战争!我们被佛德根那个家伙坑惨了!让他见鬼去吧!咱们今冬好好磨亮剑,明年有新的战争,我们杀敌发大财,那才是得到真金白银的捷径!” 战争狂热刺激着这群狠人,他们敲打着橡木杯制造很大动静,又剧烈地嗷嗷叫,就仿佛马上要跳上长船开始远征。 82 第1135章 奥斯塔拉女公爵的阴谋 一个年轻人绷着一张严肃的脸,他是波洛茨克的兰巴德,也是被征服者们拟定为波洛茨克新首领的当地人。 成为首领是他的梦想,但以这种方式完成梦想,着实太过于黑色幽默。 望着那些罗斯骑兵的背影,他是真的愤恨。奈何自己的部族实力不济,就算是反击也没有机会。 波洛茨克部族卡在一个极为尴尬的地理位置上。 在北、在东,到处都是罗斯人的势力,他们兵强马壮实力太强。 在南,不是很远的基辅社群竟早与罗斯人结盟,攻击的军队里就有这些人的存在。 在西,那些拉脱维亚人也与罗斯结盟,当地人甚至派出了使者跟在马队里。 罗斯大将秃头菲斯克一路杀到了里加,马队带着一批物资加紧时间返程,就在糟糕的寒流中硬生生回到了卢基霍尔姆。 一座大城在河湾处拔地而起,卢基霍尔姆是也。 比起开发农田,建设此地的奥斯塔拉人专注于畜牧。森林无法遮盖的大面积草甸是饲养牛羊的好地方,而今天冷了,带来的牲畜纷纷赶紧圈舍。 肉眼可见的是平坦之地出现大量的草垛,那是给予牲畜的冬季储备粮,另有坚固的粮仓装着人的食物。 很多得令迁移来的斯拉夫族裔年轻人奉命将卢基霍尔姆作为自己的永久性定居点,他们是开拓者也是战士,此乃一场强劲的武装殖民,在卢基霍尔姆遭遇真的强敌之前,城市屹立在寒风中,依旧是个平和的所在。 归来的骑兵大军令人咋舌,显然由于大量人员装束奇特,大量马匹只是单纯运货,庞大的马队证明了其包含着严重失期的南方商队。 既然是佩切涅格和基辅的商团,镇守城市坚持建设的奥斯塔拉女大公便设下宴席款待自己的朋友们。 她很愿意好好认识一下贝雅希尔妹妹的族弟格查尔,以及做了基辅话事人的萨克尹的儿子瓦迪斯拉夫。 另外两个被菲斯克强行拉到宴席的不速之客,引得她的强烈怀疑。 烤羊为主菜的宴席配着面包与烤河鲈,她意欲就按照维京式的吃法,等到开席便是大家拿着小刀各自割肉。 今日的卡洛塔蓄着类似留里克的金色马尾辫,挂在后脑就像真的马尾一般,头发上装饰着琥珀与宝石,胸口还挂着她珍藏的巨大琥珀吊坠。 她衣着羊皮长袍,这袍子足够遮到小腿从未完美遮掩腿疾,镶着宝石的皮带束腰,皮带上还挂着五花八门的饰物,以及一支长剑。 如此长袍使她显得非常整洁。她眼神有光,敏锐的双眼审视着与会的所有人。 关于亲密战友菲斯克的把握机会意外远征她已略知一二,这番笑盈盈看着他,不由客套得赞美几句。 “真想不到你们一路闯到了神奇的地方。你们真的冲到了正确的西德维纳河,留里克说得果然不错,你们居然真的打到了拉脱维亚。” 菲斯克耸耸肩,眼神不由瞟得身边一个中年人。 这一细节也为卡洛塔发觉,只见那人妥妥的北方人打扮,是丹麦人还是瑞典人,虽是未知想必是听得懂诺斯语的。对于此人先不谈。 “我们的确打到了拉脱维亚,甚至于斯普尤特相遇。” “啊?!那个老叔,他不是……”卡洛塔讶异得不禁捂住嘴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咱们的大王的确有神相助,他的地图完全正确。兄弟们已经抵达了里加湾,所经的部族莫敢不臣服的。我们的势力已经南扩,功绩……”菲斯克定了定神,他不吐不快:“恐怕和我们去年攻略约塔兰的功绩是相似的!” 此事必须详谈,卡洛塔不知南方详情细节,南扩是好事,究竟扩张了多少,又带来了多少好处,怕是要连续探讨多日。 “各位就坐吧。还有你们两位,格查尔兄弟、瓦迪斯拉夫兄弟,我们是牢不可破的同盟,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卡洛塔的豪爽给人以男人的感觉,她的确有着偏方形的脸型,倘若真是男人,定是望而生畏的战争酋长。 她有着极强的自信,这份自信就来自手下有一支强军,还有带在身边茁壮成长的儿子卡尔。 “那么,另外两位,你们是?!”她终于闻讯。 且看里加使者,这位北欧战士打扮的中年人挺直胸膛,向一个小姑娘行礼他面子上挂不住,虽是如此他的态度很平和。 “我乃里加的丹麦社群首领,我是斯特坎德。听闻你是罗斯的奥斯塔拉公爵?奥斯塔拉这个名字我有所耳闻。” “哦?你何以听说?”卡洛塔双眼深深震颤一下。 “你是瑞典那边来的吧?!你们的部族在南边,很久以前,那个哈夫根大王把你们都杀了,这种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我们都不喜欢那个高傲的家伙,很多人移居到里加。若非你们的骑兵抵达里加,我们这些移民的丹麦人也不知晓,你们奥斯塔拉还存在。” 她沉下脸:“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的仇人皆已死去,那个伤心的峡湾我也不想回去。的确,我们死了很多人,但是……”她回想往西感慨万千,深深叹言:“你瞧,我们已经复兴。” “的确,我见证了你们的复兴。维捷布斯克,还有这座卢基霍尔姆。你们与罗斯合并。真是想不到卖毛皮的罗斯人也做大了,最终成为北方之主。这无法以常理去理解,除非你们的大王得到了奥丁的庇护。显然这是真的!我们里加的丹麦人不会回到日德兰,我们想要得到罗斯王的承认。” “这是好事,国王会满意的。”一句场面话后,她又看向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男人。 “他是谁?棕色的头发,和我们不一样。”她问及菲斯克。 “这……”秃头将军微微一笑:“你改用斯拉夫语和他谈谈。他是波洛茨克人。” 波洛茨克?这个词卡洛塔是很熟悉的。 她早就从与留里克的闲聊里获悉东欧存在这一势力。 留里克对东欧世界的了解,期初所掌握的都是千年后的地缘格局,但东欧的整体布局千年来也缺乏巨变,一些定居点的地理位置和名词就像是被冻土冰封一般坚决不变。 波洛茨克这一概念对罗斯极为重要,卡洛塔期初不解,什么叫做“他们必须纳入罗斯的统治”。 现在可好,波洛茨克不但找到了,整个部族已经被风卷残云般征服。 这不,这个以花豹为名的兰巴德,就是亲自要向罗斯王投降的,并带上了斑驳的豹皮作为特殊贡品。 不同于里加一方识时务的归顺,波洛茨克是经历了抗争并战败才不得不归顺。 看着这个兰巴德的的眼睛,卡洛塔起了杀心。 她保持澹定,表面上笑呵呵地虚与委蛇。 “好吧,投降罗斯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按照罗斯的习惯,你们的反抗将遭遇灭族之祸,但你们关键时候投降,这份罪过应该就免了。我乃奥斯塔拉公爵,我是罗斯王的妻子,我赐你今晚的美食。” 兰巴德还能怎么说?这个金发的女人会说斯拉夫语,也表现出和善的态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便坐下,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 麦酒,给无聊的生活带来乐子,尤其是在寒冷时期,好酒给予人温暖。 在洛瓦季河上漂行的后勤船只源源不断向卢基霍尔姆输送物资,其中就包括装在橡木桶中的麦酒,乃至昂贵的伏特加。后者是被多次蒸馏后的基酒,数次加工使得甲醇成了“理论存在”,它简直成了纯酒精,卡洛塔就用它给普通麦酒增加度数,再兑点蜂蜜改善口感,这一招与诺夫哥罗德酒馆的套路完全一致。 这一次,卡洛塔就如男人一般与他们痛饮,以刀子为餐具粗犷割肉啃食,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装着调制后的高度数麦酒举杯相庆。 玻璃杯令人惊异,丹麦人斯特坎德巴不得弄点“水晶杯”为几用,他更在意杯中美酒,再与烤肉搭配,啃食口感绝妙的松软面包,着实想不到罗斯王国的贵族真懂得享受。 就是这样,尊贵的女公爵还在称呼着:“我这里刚刚建设,很多好东西暂时运不来,招待不周大家还请谅解。” 卡洛塔从不是酗酒之人,说是一醉方休,真到了宴席美酒只是助兴的调剂。 借着机会,她获悉了更详细的内容。 之前从维捷布斯克堡垒回来的信使说明了一番波洛茨克的新状况,彼时她已经对菲斯克的特别安排有所怀疑。 如今终于与波洛茨克的大贵族对视,交谈中更获悉当地的主战派首领,就是这个叫兰巴德的男人。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我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是个阴谋者? 这不,卡洛塔想到一损招,差部下直接带来三瓶伏特加。 “美酒”装在精美的玻璃瓶里,按照她的吩咐,上菜的侍者直接将之放在兰巴德的桌桉前。 “尊贵的大人,这是何意?美酒,都是给我的?”已经微醉的兰巴德受宠若惊。他眼看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瓶子,它们以木塞封口,里面竟是琼浆玉液。 卡洛塔一脸笑容,使劲昂一下脖子,端着手里装着麦酒的玻璃杯敬酒示意:“朋友,我该如何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归顺呢?” “这……”挠挠脸的兰巴德似乎明白了什么,再道:“我已经给你们进贡了大量粮食,以后五年都会进贡。波洛茨克对你们完全开放,你们的船只、骑兵可以自由同行。我们甚至会为你们打仗,这还不能证明吗?” “当然!你们波洛茨克人是臣服的,你呢?你要做波洛茨克的新贵,值得兄弟们相信吗?我……对你有所怀疑。”说罢,微微侧着脸的卡洛塔投来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似某种激将法,兰巴德突然悟出:“啊?莫非我要发誓证明吗?这酒……” “不错。你!好好看看面前的水晶瓶,这里面可是我们罗斯王从诸神那里求来的圣酒。给你三瓶,是我们看得起你。我听说男人都很会喝酒,你如何?这三瓶圣酒,你消受得起吗?” “你……让我喝了它?” “正是!你不是瓦良格人,想和我们做朋友就喝了这圣酒,这样罗斯王才看得起你。只要你喝了,瓦良格的诸神也会觉得你是个真男人,这三个美丽瓶子也归你。” “还有这种好事?!” 兰巴德本就希望以后那些瓦良格人不要歧视臣服的波洛茨克民众,他觉得女贵族给了一个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三个木塞被打开,接着就是酒香四溢。 那不是一般的酒香,而是刺鼻的酒精味,气味极为刚烈确实大家平日里绝不可能嗅到的存在。 卡洛塔的一番说辞很有意思,菲斯克虽觉得让这小子喝掉三瓶即一磅半重的伏特加根本不配,既然是卡洛塔出资就算了。 却见兰巴德凶悍地举起一瓶就勐灌嘴里,顷刻间爆裂般的口感就让他把酒喷出来。 再看卡洛塔竟拍桉而起:“你在干什么?!波洛茨克人?!吐了圣酒,你在侮辱我们吗?” 这酒真难喝!兰巴德一脸菜色,咳咳嗓子趔趄着嘴示意还能继续痛饮。 菲斯克倒是一脸笑意,示意卡洛塔坐下来:“你何必动怒,这小子一直在做野人,野猪吃不了面包,享受好东西突然受不了很正常。” 瞪着眼的卡洛塔这才坐下,心中窃喜地看着兰巴德这小子忍着极端的难受,愣是喝掉了剩下的酒。 “唉,这还差不多。来人呐!”卡洛塔又将侍者招来:“再上一瓶伏特加。” “还……还来?”已经捂住嗓子的兰巴德觉得肚子里正燃着熊熊烈火,嗓音沙哑着无声中认怂。 “你吐了第一瓶不算数。继续喝!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罗斯王。” 兰巴德的糟糕模样引起与会的人们哄堂大笑,大家接连起哄,逼得兰巴德不得不再喝掉第四瓶。 “如此……我就是被你们……你们瓦良格人的神所认可……被罗斯王认可。”接着,捂着嗓子的他已经难以说话,不一会儿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这一切尽在卡洛塔掌握中,而其他人就只觉得这个波洛茨克贵族只是喝醉了而已。 卡洛塔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不后悔自己的手段,更认为自己手段虽卑鄙,也是为自己的男人除掉隐患。如此想法是其一,其二,波洛茨克毕竟距离自己的维捷布斯克太近了。 严重酒醉的兰巴德已经断片,一瓶伏特加容量接近折合三百毫升,重要的事他喝掉了可是超过了折合一升的纯酒精。 宴会上的菲斯克还不懂诺夫哥罗德的酿酒作坊在大肆搞新花样,伏特加的酒精度数被蒸馏到接近100°,毕竟做成纯品基酒,其保质期简直是永恒的,这样随时随地兑上水就能畅饮。 但是这种已经不能称之为酒的东西,人喝多了必死,何况是如此巨量。至于卡洛塔如何知晓这一情况?城建之际,她将一瓶基酒赏赐给干活卖力的部下,本是要求那一小组所有兄弟一起喝的,却被头目自己贪了。有人便偷偷向卡洛塔告状,当她气鼓鼓就惩罚罪犯之际,发现那个年轻人吐血而亡,酒瓶也只剩下少量的酒液。 酒有问题吗?果然有问题。这比之前的伏特加更加刚烈?在询问运货人后,她获悉了真相——酒被蒸馏到了极限。 而憋着气的人们开始盛传一个说法:贪污奖赏者,会被神杀死。 也许真相是这个?卡洛塔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只因它团结大伙儿。 菲斯克以为那是高度烈酒,殊不知是剧毒之物。 兰巴德被抬走,就在这个晚上,他的胃被灼烧得穿孔,被灼得胰脏破裂。 次日清晨,当其他喝过酒的人都已恢复正常,却发现兰巴德已经死去,死相也极为扭曲。 脑子懵了的菲斯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僵硬的兰巴德扭曲地捂着肚子,床边都是黑血,他的嘴巴里更是如此。睁开的双眼成了红色,恐怖的面相好似遭遇恶神的诅咒。 尸体被拉到户外,菲斯克等人围着尸体不明就里心生恐惧之际,卡洛塔却一脸平和地在随从护卫下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如此惨死?” “你?”卡洛塔摘下绒帽昂起头,杀想不到敌如麻的菲斯克居然还会恐惧。 安卓苹果均可。】 “你在怕什么?” “这个男人。死了?!太惨了,它像是被神杀死了。” “唉。”像是知晓一切的卡洛塔无奈点点头,面对围观的人们,也包括瓦迪斯拉夫和格查尔:“都见到了吧?我说过了,这是罗斯王从神那里得到的圣酒。还记得他昨天吐了圣酒,这是亵渎!奥丁的责罚就是这样。” “居然还是这样?”菲斯克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很遗憾,他死了。这是命运,就给他就地掩埋吧。” 很快,狰狞的尸体被拉走,卡洛塔也把一头雾水的菲斯克叫到僻静之室密谈。 菲斯克又不是大傻瓜,他意识了一种可能性,这便还不等卡洛塔开口,他便问道:“其实,是你的阴谋。” “哦?你已经意识到?”卡洛塔绷着脸反问。 “你在酒里下毒了。” “并没有。酒是同时进货的,废了我很多钱。你我都喝了,只是……” “只是如何?” “这种烈酒非比寻常,它是全新的伏特加,若是单纯的对瓶喝,强人只能喝一瓶,任何人只要喝到两瓶必死无疑。”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你!你谋杀了他!你呀!嘿呀!”菲斯克气得直拍大腿。 卡洛塔依旧面不改色:“留里克是我的男人,我要为他着想。如果南下作战的是我,那么波洛茨克的贵族就一个不留。你在干什么?我的兄长,杀敌如麻的你这一刻居然仁慈了?” “我们已经做了协议,他们臣服了。你……不该谋杀。” “所以,哈夫根怎么死的。要杀,就得赶尽杀绝。他让我和妹妹逃亡,两年后,就是他的末日。我对波洛茨克人没有恶意,但这个主战的兰巴德必须去死。”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菲斯克毕竟和留里克有一定血缘关系,遂与卡洛塔一定程度也是亲戚,同族之间没必要争吵。 而且,卡洛塔所言有她的逻辑。 菲斯克只好耸耸肩:“本来也没谁看得起那个兰巴德,就是他今天不死,几年后也要干掉。我只是担心,提前杀了他会在波洛茨克闹出乱子,我希望可以更稳妥地控制那里。”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反正木已成舟。”激动的卡洛塔情绪有所舒缓,“几年后再做不如现在就做。反正我已经做完,留里克要不是不悦我就和他理论。我相信他会支持我,反正波洛茨克人也不是什么强大势力。” “是这样,之后该怎么办?你是否想过?” “已经想明白了。兰巴德突然病故,一切都是命运,就这样告诉波洛茨克人。明年,我的军队直接开赴当地,由我直接管理。就让波洛茨克完全作为我奥斯塔拉公国的辖地,这是留里克赐予我的权力。” “也好。”菲斯克耸耸肩,默默都囔一句:“你如果是男人就好了。好在你是女人,不然……” “不然什么?我都听到了。” “你呀,在外如同凶残母熊,在留里克的怀里温顺得如羊羔子。幸亏你不是男人,否则也会死。哦,抱歉我话言重了。” “我懂。”卡洛塔瞪着眼一板一眼道:“正因为我是他的女人,我才敢。” 82 第1136章 草原人在姆斯季斯克 一场暴风雪袭击整个欧陆,它在海上掀起大浪,在内陆地区带来降雪。 如此恶劣的天气逼得抵达卢基霍尔姆的人们不得不静下心来,人员躲入房舍,马匹牲畜关进圈舍,期待世界恢复平静。 兰巴德被做掉了,得以安定精神的菲斯克不得不感慨卡洛塔的手段。 她要在第二年直接统治波洛茨克,具体而言是占有当地的人口为己所用,只怕当她真的带着骑兵冲过去清洗当地贵族,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菲斯克也了解这个女人对普通人的态度,凡是服她的人无论族裔都作为族人,敢有他者伤害,群起而攻之。她,其实是挺矛盾的存在。 弱小会被潜在的敌人铲除,只要强大起来就不必担心被他者攻击。 世界广大,强敌可能随时出现,为了避免被攻击,在强大之后就主动攻击最近的异类,迫使他们臣服,再以此为跳板继续扩张,直达打到未知的远方。 卡洛塔便是这样的心态。 维捷布斯克据点太过于深入南方,后方对其补给比较困难,从基辅方向的盟友得到补给也不是容易事。 大敌是斯摩棱斯克人,维捷布斯克距离他们已经太近了。 正因如此,她无法接受自己控制区内还存在一个半独立的存在。她不相信波洛茨克贵族真的臣服罗斯,尤其他们并未向奥斯塔拉公国臣服,这可不行。 兰巴德死了,死法看起来就是喝酒过量。 当很多人在嘲笑这个倒霉家伙时,已经暴露真名的老哈罗德意识到了内情。这与自己有何关系?还是好好侍奉这个凶勐的女人罢。 卢基霍尔姆是永久型市镇,城市完成堡垒化改造,只是建城第一年它还不能承载大量人口过冬需求。 仅仅是这座城就很令里加的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侧目,他对前往诺夫哥罗德充满向往,再默默自己的钱袋子,便对随从们嚷嚷:“等到了那边我们买一些好东西。你们要把钱花完,也要记住,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他看明白了奥斯塔拉女公爵是个凶狠的女人。 也许这本不应该,稍稍想想,全族被杀后的幸存者要么精神崩溃成了疯人,要么变成如加害者那般疯狂的人。 陷入,这个女人比她被杀的亲爹要勇勐百倍。 卡尔坐在钱,卡洛塔坐在后,母子二人共乘一马,带量奥斯塔拉骑兵与北归的大部队一道离开。 卢基霍尔姆依旧驻扎着多达五百人,将领斯瓦尔加德今冬就待在这里。 浩浩荡荡的马队沿着洛瓦季河畔北上,此时席卷北方的寒潮已过,世界成了白色。 洛瓦季河的结冰过程急速展开,部分河段的冰层已足够战马奔走。 绝大部分马匹有着带着细微防滑凸起的马蹄铁,那些单纯运货的则没有。出于安全起见,马队就不走平坦冰路了,以免驮货的马匹跌倒摔伤了腿徒增损失。 浩荡马队排成狭长的纵队,其队伍硬生生延绵超过了三公里。 如此前方的健壮马匹将雪地塌得瓷实,后方的载重驮马能节约很多体力。 甲衣全部卸下,仍在马匹拖曳着小型雪橇。一些大型雪橇也准备完毕,当前的冰雪世界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耐寒的突厥马肩高有限耐力惊人,它们有着很长的鬃毛,乍一看去每一匹都很魁梧,实则是一种有趣的虚胖。 卸下甲衣的战士也是如此,人均裹着厚实的皮革,又穿着羊毛毡所做衣服,显得每个人都肥了好几十斤。 密密麻麻的雪子打在脸上,北当如刀子的风吹得脸痛。 雪子砸入眼睛真是糟糕透了,有的人索性趴在马背上,有坐在雪橇上的人集体以大布遮身。 有担心走错方向的人,索性拿出自己珍藏的罗斯墨镜,虽说天色较暗仍然戴墨镜很奇怪,微弱光线足矣,这一倒是不必担心眼睛被可怕的雪子砸坏。 担心走偏是杞人忧天,庞大马队一直沿着洛瓦季河,河道已经是几乎正北走向。 此河已经冻结,夏季松软的河畔区如今也被冻得瓷实。马匹走在长满枯黄芦苇的坚硬河畔,马匹只要用嘴轻轻拨开积雪,即可就地啃草。为避免节外生枝,从波洛茨克得到的粮食贡品派上了大用场。当马队休息的时候,大翁或是大锅从雪橇上卸下,接着砍伐富油的松树点火烧麦饭。卸下的麦子饲喂每一匹马,并在其中掺一点粗盐。 剩下的旅途对大部分人再熟悉不过,密密麻麻的雪子引得世界白茫茫一片,能见度很差但眼前就是河道。 马队沿着正确的方向,一路上再无遇到新的寒流,顺利抵达新奥斯塔拉城的南大门。 空逛之地建设起很长的木墙,大规模军队想要快速北上就必须从此平坦地同行,就必须经过这一关隘。 高耸的城楼始终有哨兵值岗,由于更远处的哨兵已经与自己的公爵大人接头,当卡洛塔充当带路人引来庞大马队,眼前已经是敞开的城门,和大量穿着毛茸茸的围观命中。 顶着风声,女公爵摘下帽子,让自己的金色马尾随风飘扬。 她在模彷留里克!菲斯克感受得真切。 “我的朋友们!继续走吧!欢迎来到罗斯,欢迎来到我的新奥斯塔拉!” 过了高耸的城门就正式进入了罗斯王国的统治核心区,迎在诸外来者面前的是一片庞大的定居点。 放眼望去到处是木屋,以及屋顶的积雪,大量的烟囱烟尘似乎喷不完。 这里人员很多牲畜更多,佩切涅格贵族格查尔清楚看到,还有马匹在被驱赶着游荡,瞧瞧那羊毛,不就是自己故乡的马嘛。 归来,女公爵行地主之谊。 所有返程人员都得享丰盛的一餐,有烤肉有麦粥以及大量的盐,她刻意豪奢的一把,声称自己会满足任何一个大胃王的肚子。 既然女公爵有言在先,各路人便敞开肚子吃起来。 在卢基霍尔姆毕竟条件有限,各方贵族聚在一起,卡洛塔下令供上真正的好酒好饭。 也包括那喝死人的极品伏特加。 没有人去讨论兰巴德的死,队伍里的几个波洛茨克人随从摇身一变成为正式死者。卡洛塔对这几个家伙毫无杀意,他们坚信自己的头目就是死于“喝不了圣酒”,这种想法足以保命。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在议事厅里探讨事情未免太过于严肃,人喝上一点酒多少就变得话多,也容易把真心话吐出来。 卡洛塔有意接着酒宴和大家聊聊,她知道各贵族都带着最直接的目的。 “任何的事,你们就问吧。”她说。 “我要见到尊贵的罗斯王。”年纪大而抢话斯特坎德放下酒杯昂起头:“我们里加的丹麦人归附萨列马伯爵,归附那位斯普尤特。罗斯王应该知晓此事!而且,其实我们崇拜力量,既然罗斯王得到诸神的保佑,我作为首领,需要尽快向他效忠。” “放心,你会的。其他人呢?”她的眼睛瞟到了格查尔。 “我是可汗族弟,我奉命见到罗斯王,要在诺夫哥罗德经营我们草原上的商铺。还有我带来的五十名精锐士兵,他们是可汗送给公主大人的礼物(贝雅希尔),我将亲手将之赠予。” “也是毫无问题的。我倒有一个建议。” “可汗(对卡洛塔的谦称)何意?” 卡洛塔想了想:“与你们的公主情同姐妹,我们曾并肩作战,艰难的时期都是睡在一起。她陪着大王去了更遥远的都城,她的儿子则暂时安放在诺夫哥罗德。她若从都城回来,就会在我这里驻扎。你,格查尔……” “还有这种事?可汗……” “你可以在这里建好你们的佩切涅格商铺。虽说附近森林茂密,偏偏这一带有着大面积的草甸,甚至养牛放马的好地方,只是现在被积雪覆盖看不清楚罢了。很多骑兵会驻扎此地,你带来的人是强军,你更是勇士。我需要你们,贝雅希尔也需要你们。” “这样也好。我听可汗说过这里环境的优越,我愿意在此驻扎。我还是要见到罗斯王,向他说明我的情况呐。” 卡洛塔与格查尔没有语言上的隔阂,就是因为她要时常与草原人打交道,索性就学习佩切涅格方言的突厥语,这方面贝雅希尔还是老师。也正因为不存在语言障碍,使得格查尔完全信任这位尊贵的女可汗。 基辅人瓦迪斯拉夫的并没有额外的诉求,他的意图极为简单,只是想卖掉从南边带来的大量土特产罢了,再买上一些货物后明年春季离开。他一样有着面见罗斯王的诉求,并非奢求什么,仅仅是向大王汇报自己的身份、父亲萨科尹的事情。 所有人都要见罗斯王留里克,卡洛塔更是要见到他,甚至躺在他怀里汇报南方扩张的事宜。 可以确信的是,在光明节之前国王会一直待在都城。 大家不得不再等待一阵子,这一等就必然等到公元842年。 诺夫哥罗德方面要自己过节,于空旷地以易燃松木搭巨塔再点燃已经成为传统,更是节日里最重要的一环。 亲自去都城新罗斯堡?若是单纯要见罗斯王就大可不必。 倒是大家伙也不必无所事事地等着,运输的货物可以直接拉到诺夫哥罗德销售掉,作为货物存在的马匹则可立即被总督接收,并在第一时间得到金钱。 罗斯王与佩切涅格可汗、基辅马队早有约定,商品马运到诺夫哥罗德即被接收,好马中马还是公马母马,多种类型的马匹都有一个商议好的价目表,大家都是聪明人,如今罗斯人在相马的工作上也是内行,一匹马当以怎样价格收购,总督差人即可办妥。 总督梅德韦特作为王室忠心耿耿的大外戚得此授权,而常备骑兵中不少人就是他的同乡,于公于私此事都是被他把关着,以帮要事繁忙的大王分忧。 庞大的马队在新奥斯塔拉城休息三日,便又沿着冰封湖畔奔向北方的诺夫哥罗德。 在伏尔加河入海口,诸佩切涅格部落联盟的诸部就如锁链一般排在河畔草原,河道已经变得非常宽阔,一方是巨大水域,一方是密密麻麻的帐篷,格查尔感觉到了一丝故乡的意味。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太单纯了。 因地形问题,马队沿着湖东岸,如此只是走一个小弧形,也客观上走过密密麻麻的村庄,引得冬季生活的人们纷纷过来看百闻不如一见的庞大马队。 他们都是斯拉夫人,格查尔不甚清楚,他认为这些都是罗斯人,震惊于他们庞大的人口。再向前看去,那里仍有村庄,真是不知这里住了多少人呢。 更恐怖的是,如此繁荣之地仍不失罗斯的都城。可汗有言,队伍里给罗斯王打过仗的族人也有言,所谓罗斯的船只高大如山峦。“我真想见见呢。” 见惯了帐篷、木棚和马群的格查尔,随着马队途径一处很庞大的村庄,比起其他的村子它更庞大,甚至还有一片围墙。 这个村子很怪异,冰雪覆盖的湖畔停着密密麻麻的船只,其规模量比在新奥斯塔拉看到的更多。 到哪里了?原来这是真正罗斯人定居的姆斯季斯克呢。 另一方面,壮汉敲开阿里克的家门。 “何事?”正在家里庭院教两个儿子玩剑的他颇为不悦。 “老大,莫非你听不到外面的嘈杂?” “怎么了?” “马队!马队来了!” “马队?莫非是国王?” “是南边来的。是他们……” 刚刚提起的兴趣又落下,阿里克挠挠胡须:“不就是草原人和基辅人,他们又来销售马匹了。” “但他们人数极为庞大。老大,也许你该看看。菲斯克和卡洛塔也在那里,他们还带来很多东西。一些兄弟跑出去拦住他们不让走,这可是个买东西的好机会,你可别放过呀。” “有必要吗?你们还拦住他们。”阿里克意识到这样做很不妥,他是姆斯季斯克城主,出了乱子自己可要负责。“胡闹!让他们走吧。” “可是老大,你就不想再弄些酒?他们可带来的口味其他的马奶酒,还有大量的干酪。现在女人们都拿着钱过去了,大家又不想伤害他们……” “算了!我去瞧瞧。” 阿里克突击换一身衣服,两把长剑挂在皮带上,身边更跟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 已经是小大人的阿斯加尔德,和正是顽皮年纪的小儿子吉尔。兄弟俩被其父亲作为勇士培养,与冬季的雪地练剑可畏人生必须,现在兄弟们又换好皮革衣服,戴上琥珀项链,彰显尊贵。 就在河畔,本是过路的马队被真正的罗斯人团团围住,这里有大量的妇女,大家七嘴八舌弄得场面轰隆隆极为聒噪。男人女人都带着银币而来,这番盯着的就是草原人的土特产。 期初,格查尔被吓一跳。诺夫哥罗德的主要人口是斯拉夫人,和基辅的那群家伙区别不大。罗斯真正的核心是罗斯人,国名也因此由来。 姆斯季斯克既然住着的都是真罗斯人,他们有如此热情的购买欲,不如就地销售呗。 真罗斯人会买什么,他着实想不到,这群人对于乳酪、马奶酒和蜂蜜有着极强的渴望。交易已经开始,即便报价自认为略高,这些人照样愿意给钱。 “真倒霉,早知道多带干酪和马奶酒。”格查尔涨了脑子,知道下次该多带些什么来。 正是乱哄哄一片时,悠扬的号角声传来,混乱场面有所安定,须臾,只见一腰里挂着两把剑的壮汉,带着一众随从配合着凶悍气场而来。 “一个强大的勇士?他是谁。”格查尔谨慎地询问秃头菲斯克。 “他?双剑阿里克,国王的堂兄,至少有一千个敌人死在他手里。他非常强大,哈哈,看来他早就完成了东方探险。”菲斯克特意吹捧阿里克一番,毕竟他也想成为这种勐人。 “果然是强大勇士,也许我该向他下跪行礼。” “不必了,自报你的身份即可。走吧,你和他能成为朋友。” 第1137章 罗斯演武 即便松鼠皮的价格被压得很低,住在姆斯季斯克的老罗斯人依旧赚了不少钱。 即便各户人家的女主人以及男主的妾室来自其他族裔,十年生活已然罗斯化。她们究竟算不算真罗斯人?并没有人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她们的孩子们就属于真罗斯。 基于罗斯传统,每一个冬季各家各户都要倾其所能囤积越冬物资。冬季狩猎自古是勇敢者的事业,大量罗斯族人是不愿冒着风险去猎捕珍惜小兽,固然高风险有可能带来高回报,女人们还是希望自家平平安安。 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好上百倍,变得富裕人们有能力囤积更加充盈的物资。他们再不满足于用有限的食物在冬季保命,现在要吃得好喝的好。 固然新奥斯塔拉一直在销售干酪,他们要先满足自己的冬季,于是在秋季的诺夫哥罗德市场,干酪往往销声匿迹,除非草原人带来新货。 既然能忍受腌鲨鱼的腥臊味,干酪的臭味就不算什么。 他们更注重与干酪的浓郁口感,以及那给予食客强劲的力量。 任何高热量的食物极受欢迎,各类脂肪便是如此。 驯鹿、海豹的脂肪家家户户都要储备,甚至是猎捕的熊的脂肪一样要储备好。粗盐将之腌制,成为一坨又一坨被冻得软糯的咸油,陪着面包食用。或是切一块扔到陶瓮与各类储备食物大乱炖,是有别于罗斯故地的新餐饮。 罗斯人完成对马队的拦截,卡洛塔等人也被阿里克请到他的城一聚。 此地仍不是诺夫哥罗德,直到进入木墙之内,格查尔看到了内情。 看看吧!排列规整的房舍,它们样貌相似又有一些明显特征。民居有主屋,门前有庭院,配着偏房,最后以篱笆将一户建筑包裹。 真的罗斯男人高得惊人,头发也是如黄金。 这里奔跑着大量的孩子,他们看起来已经长大实则脸庞稚气未脱。孩子们似乎不怕寒冷,穿着厚衣服打扮成大人模样,拎着木盾和木剑互相打斗,似乎就是要拼出谁才是打架好手。 草原人讲究结团骑马射箭,猎捕草原狼群起攻之。罗斯的孩子也是一样的,不同在于他们总是两伙人结伴,把能遮住大半个身子的圆盾搭成墙,踩在雪地踏着整齐步调对冲。野蛮的游戏往往变成大乱斗,虽是木头“武器”,他们似乎真的在下死手,往往又围观一些大人扯着嗓子叫好,偶尔又来一番谩骂。 趁着在姆斯季斯克做客的机会,佩切涅格贵族格查尔得以看到真正罗斯人的冬季生活。 大量的年轻孩子在互殴中成长,按照城主阿里克的说法,崽子们在东方探险意犹未尽,年轻人想要和真正的强敌战斗从而成为真男人,便以自己的同伴当做假想敌磨炼砍杀技巧。用真剑真斧对战并非不能,只是有的男孩定然因打急眼了下死手。真的武器能把同伴杀了,就以木棍对打,这样顶多被夯得淤青。 此乃阿里克授意的,他渴望新的战斗,也判定不久必有新征途。 840年战争,老罗斯人损失很大。 他的一些老伙计为罗斯开疆拓土战死沙场,他们的孩子继承父辈的剑,也继承了战死父亲的遗志。 第一、第二旗队是老罗斯人为主,常备军的士兵构成也相似。 时代已经悄悄变了,姆斯季斯克的男孩大规模进入十二岁。他们人口众多,清一色经历了体能教育和文化教育,并在十岁开始就参加生产劳动。高强度的劳作配合远胜父辈的伙食,还有这北欧的血统,虽是十二岁,身高大规模达到了1.7个stika,折合168㎝。 就是这样的身高,已经略高于法兰克主力军战士。 因为和那些西方的强敌打过,阿里克实在清楚敌人的状况。 当孩子们听到城主大人的号召,他们就自发开战“冬季演武”。组团互斗并频频更换组队是一方面,扛着斧头、双人锯去附近森林伐木兵将树干硬生生拖曳回来,则是锻炼体能和力量的手段。 完全是因生理因素,男孩们长到了足够身高,肌肉还不够结实,看上去每个男孩都挺单薄,不足以在锋线与敌人死战。 这就需要大量的连心,需要大量吃油吃面包。 客观上,这也是姆斯季斯克把草原人和基辅人输送来的油脂、蜂蜜、干酪买了个干干净净的原因。 城内有着很多宽敞的空场,格查尔一打听便获悉那是预设的打谷场,并用奇妙的石灰水泥湖了一层,像是覆盖了平整石块。当前,这样的场地就是最佳演武场地,打斗成为男孩们最热衷的娱乐。 有组织地训练部族的孩子,格查尔联想很多。 佩切涅格贵族一样训练自己的子嗣,女人也不例外。这与罗斯人原则相似,不同在于罗斯年轻人都在演武,动员力度比佩切涅格强太多了。 “不!你们分明是在磨刀霍霍!你们究竟盯上哪个肥羊了?!” 格查尔谨慎不敢问,想来自己也没必要问。大家彼此是盟友,若有展示,自己带着随从就加入罗斯骑兵并肩作战,顺手捞到战争红利。 姆斯季斯克男孩们的演武是一种预兆,孩子们如临大敌般训练,菲斯克、卡洛塔不由得心中打鼓。 “等我回去了,我也训兵。” 菲斯克的身份仍旧是常备军第一骑兵队队长,该部队已经扩编,主力驻扎在诺夫哥罗德营地。那些崽子们训练得如何了,是否有了上阵厮杀的能力?不如也施展一番演武瞧瞧。 至于卡洛塔,她的公国是罗斯南下的急先锋实力,不说全体男性默认是战士,所有年轻女孩必要时也要上战场。奥斯塔拉公国也有必要施行冬季演武,尤其注重骑兵的整训。 期初,与老罗斯人联姻的斯拉夫女人数量有限,尔后真可谓一年比一年多。由最初的联姻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四年,嫁入罗斯的女人不出意外在次年就生下孩子。女人在连续生育,往往大宝刚断奶就开始孕育二宝。再加上罗斯的战争俘虏,数以千计的芬兰部族女人成为妾室,生育依旧。 在生活好起来后,罗斯人顺其自然摒弃掉弃婴的野蛮传统,有足够的粮食养育形形色色的男孩女孩,人口爆发从829年开始。 现在,马上就是842年光明节。 若按照老传统以十二岁为成年标准(含虚岁),过了光明节就有多达接近一千个男孩女孩成年。 另有上千名孩子已经长大,有的已经结婚。 一个老罗斯男子不止一个妻子,十年以来使得家家户户都有至少五个孩子,也有的家庭非常注重生育,老大已经长大,老小还在襁褓,一家竟有十个崽。 形容老罗斯部族人口在以指数增长未免过于夸张,从最初的四千人规模增长到四万人规模,待到公元850年简直是一个必然。 罗斯真的能养活这么多人口,毕竟都城和诺夫哥罗德地区还有数以二十万计的斯拉夫人口,大家生活好起来后他们也在拼命生育。 农业时代便是如此,作为真正的农耕定居者,家庭最好的财富就是人口,生育就是扩大财富。 各斯拉夫农庄是伐木扩地的急先锋,三年免税赏赐与开荒免税期的时间是叠加的,他们有着疯狂拓荒的动力。 广袤的尹尔门湖畔有着大面积的泽地和近岸平地,但是作为放牛羊的牧场未免暴殄天物。以前基于工具的拙劣,拓荒是费力收益低的事,现在不然,即便是人力拖曳曲辕犁,犁头一过无可阻挡。他们都很聪明,向森林“讨要”的都是肥力不佳的新田,固然可以用人畜粪便进行改善,还不如对无主湖畔改造,湖泥一样是优秀肥料。 他们是尹尔门的斯拉夫人,谁敢夺走他们的田亩必遭到殊死反击。 个村庄在博雅尔贵族的带领下都在840年兴起村庄团练,提防的就是斯摩棱斯克人的进攻。当然,如果大王有意发兵进攻南方,贵族们也愿意组织团练得到战争红利。 他们归根结底是习惯种田的农民,不似罗斯人,种田是必要但非唯一,他们是猎人也是渔民,过去的习惯不是十年就能改变的。捕鱼才是老罗斯人生活的根本,种地从添头逐渐变成主要为生手段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转变。 这就是为什么姆斯季斯克在练兵。 等到842年完成春耕,年轻人就可以带上货真价实的武器远征。 在他们的认知里,罗斯的崛起很大程度有赖于战争掠夺,没有谁比双剑阿里克更清楚。因为,罗斯大规模扩张第一战,就是他带着四百五十名部族建勇偷袭哥特兰,带着财富高兴返航。 作为国王的留里克可有多元化的崛起方法,在阿里克这里,战争掠夺曾为思维定式。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因战争落下腿疾,偏偏是这样的女贵族一年时间疯狂南下扩张。 秃头菲斯克死了亲爹本是可怜人,如今打到了传说中的里加湾,迫使当地人和平归顺。 阿里克如何不心里痒痒呢? 真正的伏尔加河河道还没找到,至少罗斯势力已经快摸到斯摩棱斯克了,一旦正式接触就不再是马队打鼓草,而是真的灭国之战。年轻的新罗斯战士等的就是这样的契机,这不,机会来了。 他向卡洛塔保证:“你杀了波洛茨克贵族兰巴德没什么,明年你要亲自控制那里很好。若担心他们反抗,我可以派些男孩听命于你指挥。甚至我的大儿子阿斯卡德也能参加。你冒险建设的维捷布斯克堡垒风险很大,万一遭遇斯摩棱斯克人袭击,我也会派出男孩们帮你。我会和留里克说明此事,他定会同意。” 卡洛塔得到了军事援助的许诺,她亲切称呼阿里克是大哥,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现在白昼时间已经非常短暂,尹尔门湖地区的白天快速缩减得仅剩全天四分之一时间。有限的白天被加紧利用,到了夜里,多数家庭又点亮油灯再做些手工活儿。 阿里克和贵族们聊了很多,尤其是探记录各自的家庭与亲戚。大家即是同盟就有必要谈谈彼此亲戚,尽量让彼此搭上关系,以便于之后的合作。 在战场上杀敌如麻,有着“双剑”绰号的阿里克蛮勇得不用圆盾,敢于赤背冲入敌阵,以狂战士之姿态乱杀。 如此勐将在谈及家事也不由得落下泪水。 父母都已过世,在世的直系长辈只有大伯大婶。他的大伯正是已经归隐的太上国王奥托,可怜大伯也衰老的厉害。 真的勇士应该死在最后一场战斗,在持剑拼杀中献祭自己。 大伯是否还能举起剑?也许勉强可以。 公平的说,罗斯的崛起是弟弟留里克伟业,扩张的带头人则是老国王奥托。他是一位英雄,也是促成罗斯改变对斯拉夫人态度进行大规模联姻的伟大人物。 现在那些因他的决意而诞生的混血新罗斯人开始长大,应该让老国王看看他的杰作。 浩荡马队还有大量货物要运抵诺夫哥罗德,阿里克这边也召集一番城中年轻人,以步兵姿态加入马队大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行军,一样是演武的一部分,尤其是排着整齐队列带着全套步战武器进军,更能验证军队是否有基本纪律。 阿里克召集了接近五百人,令他们背起父亲的大盾,带上战死父亲的剑或是自己的剑,再抓着一根长矛,背上束口式双肩包,带上基本口粮与胃袋水壶,成为颇为规整的“步兵旗队”,甚至人员数量也相似。 他给年轻的崽子们想了个由头:我们去觐见老国王,向他行礼,再在诺夫哥罗德走一圈,告诉所有人你们就是全新的罗斯勇士,虽然大家年轻,你们绝不逊色于你们的父亲。 的确,他们父亲清一色老罗斯人,队伍里甚至存在着年龄差别不大的亲兄弟以及双胞胎,共同点是他们都年满或即将慢十二岁且都斗志昂扬。 他们行伍整齐,为首的人还扛着罗斯旗帜,人均穿着新缝制的装饰性小款式罗斯战袍,齐刷刷带着雪貂皮的帽子。就与其他罗斯旗队一样,白色是主色调,蓝色是必要的点缀。他们穿着厚实,乍一看就像是骁勇的第一旗队,实则都是渴望立功的新人。 这种好事自然少不了阿里克的大儿子阿斯卡德,这位过了光明节就年满十三岁的男孩参与过840年大战,即便没有明确杀死一个敌人,有了目睹残酷大战的经历,已经有了显着成长。 阿斯卡德幻想着自己就是这群同龄人的旗队长,也幻想着在未来战争中立大功。 他渴望得到国王叔叔的认可,现在更希望大爷爷奥托的赞誉。 他按照父亲阿里克的要求打扮成精锐战士的模样,需要真正的英雄的鼓励。 第1138章 老国王与小战士 “大王!阿里克来了!” “嗯?谁来了?” “阿里克!”传话的卫兵不得不加大嗓门。 “是他呀。太好了。”老头子的脸上迅速洋溢起笑意,而卫兵更是指出还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抵达城外。 “军队?他们是谁?谁在调集大军?莫非是我儿回来了?” “是奥斯塔拉公爵,是草原人,是那些基辅来的马客,还有阿里克的大军。”卫兵不厌其烦地如报菜名般说出那些人的名号。 卫兵更要强调:“他们,是来觐见大王的。” 贪些小酒的奥托衰老的心振奋起来,他低沉嗓音清清嗓子吐一口老痰。“来人!扶我起来!对,把我的甲胃拿来。我得风风光光地接见这群小子。” 城外,被吓了一跳的总督梅德韦特,敢接带着一批卫兵举着旗子城门迎接,驱赶围观看热闹的人,再与走了一路有些气喘的老伙计相会。 此时的菲斯克已经安排手下人去了城外的骑兵军营,与剩下的兄弟会和并立刻开始休整。他给历经南方征战的伙计们放假,这群得了假期的人遂第一时间把战马交给留守同伴大礼,自己卸下战利品放入营房,急不可待地和同僚炫耀起自己的斩获,谈及有趣又刺激的故事。 菲斯克自己留在城外,他要亲自面见老国王奥托,也要和必然出城迎接的总督聊聊。 看看现在的场面吧!数量庞大的马群与运载货物的雪橇在城外的空地“大堵车”。战利品粮食、器具,特色的草原皮革,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如鹰羽狼牙。量最大的仍是粮食,它是市场交易的硬通货,可以直接充当货币使用。 粮食的所有者有意将多余的粮食按照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掉,他们就等着得到总督许可进城呢。 当然,不让进城也无所谓。当围观的人们获悉这些特殊的运粮者要低价卖粮,宁愿带着容器无城外直接购买。 在城外,梅德韦特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出于维系治安稳定、提防坏人的原则,他不可能将大量人员放入城内。大量的马匹更不能进城,否则清理马粪将是极为麻烦的冬季工作。 基辅人瓦迪斯拉夫很谦恭,他年轻而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他向梅德韦特行李,先赞誉罗斯王,再赞誉眼前的总督大人。 他不敢得罪自己的大客户丝毫半分,手头有待销售的马匹不多,梅德韦特就是代表国王批量购买的唯一代理人。 格查尔的态度也是一样,在草原的等级社会里,作为老可汗旁系子侄的他,在战争时只配做小型部队的指挥者。这次差遣自己永久性的去罗斯,并非是出于信任,很大程度有排挤的意味。 格查尔并不愤恨,更是觉得既然罗斯王国蒸蒸日上,自己在罗斯为他们卖命,捞到大量好处不成问题。 他捂着心脏向梅德韦特鞠躬行李,也盘算着,等到罗斯的老国王现身,就向那位尊者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初次见面的印象非常关键,这不,梅德韦特初见的格查尔、瓦迪斯拉夫和斯特坎德都有着起码的恭敬,他心情很好。 阿里克带着儿子阿斯卡德,卡洛塔带着儿子卡尔,孩子们与老国王都有着血缘关系,此来是觐见更是探亲。 “伟大的奥托大王已经老了,冬季是危险的,他的身体本该静养。既然大军到此,他应该来看看。如果他愿意的话……” 梅德韦特很担心奥托故去,一如他的父亲里古斯。这才是十多年的功夫,曾经健壮的人也敌不过命运中衰老的侵蚀。 他相信老国王的心永远的年轻的,即便老了仍要来看看城外站着的混血新罗斯战士。 因为这些十二三岁的男孩,他们绝大多数有着白树庄园一半的血脉!即便这一代没有,男孩的妻子也定然优先从白树庄园的女孩里挑,再下一代就有了血脉。 “这群孩子,都是我的亲戚!”梅德韦特嘴上什么也不表示,内心是暗爽的。 伴随着悠远的牛角号声,羊皮衣外套着镀金锁子甲,戴上镀金头盔的奥托,他坐在雪橇上为多人牵拉到城外。 他的腰间依旧悬挂着自己的名为“毁灭者”的大马士革花纹剑,唯有自己故去,这把剑才会真的交到儿子手里。他的身边还放着镀金镶嵌宝石的手杖,只为拄着它走路。 “太上国王到!”一位嗓门很大的卫兵一声吼,接着在侍卫长格伦德的协调下,众卫兵排成两队,恭迎老奥托接见他的臣下。 这就是罗斯的太上国王,一个面容枯萎的老者。 有人说奥丁也是这般老者形象,长胡须飘逸身材健壮,手握长剑奈何为了得到智慧献祭了一只眼睛。 罗斯王留里克也得到了智慧,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献祭。仔细想想也不对! 无聊的民众喜欢冬季窝在家中瞎琢磨,留里克将智慧赐予万民,现在大家生活越来越好。他当然献祭了一些东西——敌人的命。 血祭奥丁,此乃得到智慧的代价。代价实则很大,只怕有十万名各色敌人在战场上血祭了神。 在诺夫哥罗德,本地的斯拉夫人都知晓奥托的大名,其次才获悉他有个独生子叫留里克。 过去被欺压的历史被斯拉夫人渐渐望去,他们都是务实的人,现在粮食产量前所未有爆发。再无人劫掠他们,反而变成他们去攻击他者发大财。 围观的民众高呼奥托的名号,大量的人跟着起哄。 这在格查尔等人听来,断定这位老者有着极强的号召力。 奥托凭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他本不能久站,由于注意到大量的新罗斯男孩行伍整齐地站着,衰老的心恢复了青春,他定要检阅一番自己的族人。 本质上,大量的孩子与奥托有着血缘关系。 罗斯部族期初也是一群渔民家庭拼凑的团体,他们以“船桨”为名号,彼此不断联姻成为一体。 靠着意志力,身穿黄金锁子甲的老国王,在诸多侍卫的紧密陪同下围着排成矩阵的步兵方阵前走动。 他粗糙又明显枯萎的大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还要特别询问男孩的父亲。 一些人的名字他是知晓的,当获悉有的男孩父亲在840年战死,也不禁一声叹息,罢了再勉力几句。 他走近那个最重要的男孩。 棕黄色头发的阿斯卡德面容已经张开,看到这个小子,老人无法不想到自己早早战死的弟弟奥吉尔。 “爷爷。”男孩几乎是平视老奥托。 “我很清楚你。阿斯卡德,你以圣域为名。小小年纪参与了多次战争,你……是真的勇士吗?” “我是!”男孩答得十分果断。 “很好。看看你的身边,这些人都是你的兄弟。你们都是真正的罗斯人,而你更加高贵。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男孩有些懵,一时不敢妄言。 “你有责任!你要勇敢!你的亲爷爷为罗斯战死,你的菲斯克叔叔与你爷爷并肩作战同时赴死。你命中注定是罗斯的勇士,要带领大家取得胜利。啊……真羡慕你,是如此的年轻。以后就是你们的时代了。”说到这儿,奥托不由得使劲拍拍阿斯卡德的脸,甚至力量大了些将小脸拍得通红:“记住我说的话。” “我……我记住了。” “哦?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我记住了!”阿斯卡德扯着嗓门大吼一声。 这小子显然被奥托的一番精神鼓舞而感动,转过身就对着兄弟挥动右手吼起来。 “罗斯人!罗斯人!” 年轻的崽子们就以整齐的维京战吼回应自己的老国王。 奥托是旧时代的英雄,阿斯卡德则是最早成年的新一代罗斯人的代表。 新一代人要继承前辈光荣去继续扩大荣耀,奥托恨不得年轻五十年,以年轻的姿态迎接广大世界。 命运如何违逆呢?就只能以烈酒麻痹头脑,在幻梦中幻想自己已经年轻。 亟待销售的马匹迅速被总督接收,罢了就送到提前预设的空置马厩。 想要低价卖粮食可不行,梅德韦特的一个责任是定期释放官粮,他不会干涉普通民众带着自家余粮到集市销售,就是不能许可运粮大户的低价倾销。多出来的战利品粮食被总督买走,旋即就送入城内的大粮仓。 卖粮者也不亏,毕竟手头有着成色很好的银币,很快即可从市场上购买质量卓越的铁器和其他必要工具。 基辅人和草原人需要这些,现在他们手握大量银币。他们先在城外扎营,部分人支出一笔钱租住在空置谷仓,待到第二天他们便结队进入诺夫哥罗德城里的集市。 远道而来的“财主们”受到各界民众的欢迎,冬季市场突然景气起来。 就如市场的繁荣,奥托的精气神也突然见好。 他有着大量的孙辈在身边晃悠着,可惜多数人的身份不够高级。 无出意外,大祭司的儿子奥列格成了奥托的新宠。毕竟这孩子的母亲是十四年前自己亲手抓的小奴隶。那女孩得了诸神的饶恕才没有冻死,现在成为大祭司也是按照诸神的意愿落实,对此他和诸多老罗斯人一样深信不疑。 他便觉得这个臭小子至少也得了些许神的恩惠。奥列格喜欢乱爬乱跑真是活力无限,如此强大的经历等再长大些就能开始教授打斗的技巧。这小子会是很好的战士,也是有助于国王的好帮手。 奥列格是如此,养女卡洛塔带来的卡尔一样有着灵性。 在宫殿内,小男孩脱了靴子,裹脚布也不拿掉,就屁颠屁颠奔向自己的爷爷。 奥托喜笑颜开地抱住卡尔,任他撒娇。 他还要听听奥斯塔拉女公爵、自己的养女卡洛塔的关键性汇报。 眼前的女儿打扮得很像是男性战士,握着剑柄站立,简直是屹立在人间的瓦尔基里。 “你就像是瓦尔基里。”他不吝啬这一对女性的高贵赞誉。又问:“现在告诉我你在南方的事业。” 卡洛塔早有准备,考虑到养父的身体精神状况,她专捡重要的说,却也说了许多。奥托很高兴,他衰老的脸红晕明显,此绝非喝多了酒,实在因为是真的高兴。 维捷布斯克?一个新地名,它在哪里?当听说但是骑马从那边一路快走到诺夫哥罗德也要十天,他的心里就有了概念。 非常关键的是,按那个地方已经贴着敌人斯摩棱斯克人控制区的边界。 基于从抓获奴隶的嘴里获得的情报,奥托人在颐养天年,遗憾当年那个叫瓦季姆的小子没被自己杀掉。 “你们已经逼近斯摩棱斯克,如果他们奋起攻击,第一个打得就是你的据点。我的女儿,你可有信心击垮他们?” 卡洛塔笑了,眼神轻蔑笑的有些自负:“他们?一群蠢人。我的奥斯塔拉骑兵即刻持续击败他们,完全不劳强大的罗斯骑兵出手。我们会继续扩大领地,我是留里克的女人,此乃我的责任。” “话说的漂亮。可惜,这方面我有罪过。”老人不由拍拍大腿。 “父亲何以自责?” “当年我就该把那个瓦季姆杀了。还是为太仁慈了,也是我觉得那个小子只是一个莽夫没什么威胁。想不到这个小子成了斯摩棱斯克的老大。罗斯联合归顺的斯拉夫人将他全族铲除,我们的姆斯季斯克就在他们村庄废墟上建立。这种血海深仇那个小子必报。与其被他攻击,不如我们主动。必须对斯摩棱斯克用兵!” 说到激动出,老头子不由得使劲咳嗽一番,再吐出一些老痰。 他没有丝毫的不舒服,恰恰是又找到了挥斥方遒的感觉,眼前的崽子们都是自己可以轻易调动的大将,另有嗷嗷叫渴望立功的新罗斯战士们,现在就需要一个明主给他们指引全新扩张的方向。 反正儿子还在都城待着,看样子光明节前不能回来。 自己的身份也是罗斯王,虽说因实实在在的衰老影响力下降,得了过瘾的机会如何放弃? “我亲爱的女儿,你做得很好!你们拿下了波洛茨克。还有里加,还有什么部落。名字我都不太清楚,你们取得了成功,还得到了新的部下。” 奥托的眼神直接扫到那个丹麦人斯特坎德,这个家伙不归顺新丹麦王国,而是归顺罗斯,这实在是聪明的中年人。 斯特坎德代表里加的丹麦社区向老罗斯王臣服,意味着虽说罗斯缺乏向此遥远一方的势力收取贡品,若有战争,从当地征召一批想要发财的建勇是没问题的。大家都说着诺斯语,打仗的习惯也相似,尤为重要的都是信仰相同的几位神只,彼此的共同点太多,这有助于战争。 奥托知道里加湾,以及内部的里加港城。他这辈子都没去过那里,想不到自己老了老了,当地的丹麦头目主动来投实在是大好事。 另有基辅贵族瓦迪斯拉夫和佩切涅格贵族格查尔的战士礼,他们取代了自己的父兄对罗斯事务的职责,急需罗斯掌权者的承认。 只要还活一天,奥托就是国王。太上国王遂颐养天年,留里克不在,一些大事仍需他来定夺。凡是无伤大雅的事,由他定夺后就不会改动了。 罗斯有着充足的现金收购基辅、佩切涅格的各类货物,甚至也直接以等价的铁器做交换。 格查尔要在城市的外郭建立草原人的商铺,这一请求为老奥托批准。他很欣赏这些黑头发喜欢眯着眼的草原人,格查尔又是个奇妙的圆球般的脑袋,各自不高也不肥胖,就是站立的时候憨态可掬他很喜欢。此人手下有一支随从部队,必要时候可以做佣兵参与战斗。但另外五十名精锐,在属性上已经归纳为罗斯王国的武装。 草原公主贝雅希尔的儿子就在这诺夫哥罗德城里,她与卡洛塔的关系很好,现在被留里克带在身边证明了她的受宠。 她是一名来自异域的瓦尔基里,有充足的资格做骑兵队长,新来的五十名草原精锐可令罗斯骑兵如虎添翼。 骑兵部队持续膨胀,当罗斯拥有了广袤的陆地,骑兵就取代了船队。奥托能迅速接受新局面,一大原因也在于罗斯的海军实力也在快速膨胀。 他人在城内没大事不会出去,部下天天向他汇报一些情况,使得奥托对外面的事仍旧知道很多。 诺夫哥罗德的造船厂产能持续扩大,新型的轮桨安装,以双脚驱动取代划桨,着节省了人力,航行效率更佳。他更为欣慰新型长船妙就妙在船桨,罗斯的本意就是桨,那些人发扬了罗斯的光荣传统。 当然,他更在意那艘名为海上君主号的有史以来最大船只的建造。 那些信仰法兰克天主的人提及一种名叫方舟的巨船,船之大可以载运世间万物,无畏任何的风浪。显然,狂暴的耶梦加得也不能伤及这船分毫。 也许留里克造的就是这种巨船,他获悉,若无意外情况明年春季巨船就要下水。 他是否会成为真正的“海上君主”呢?老头子萌生了想法,他想作为见证人。跑船一辈子,站在巨船上航行,此生无憾。 此事,必须和儿子说明白。 第1139章 来自最强步兵的下马威 罗斯下一步的进攻方向是哪里? 阿里克与其他几人商议的结果,自然是支持扩大维捷布斯克据点,并以此为前哨军营,不断向斯摩棱斯克用兵。 如果小规模战斗最终引爆成一场大战也无所谓,年轻的崽子们需要立功的机会,他们年轻气盛一个个背负着父辈的荣耀,不憷敌人实力雄厚,只怨战争规模不够大。 城外的空地成为训兵场,反正阿里克带着人已经抵达,就在这开阔地训练大规模的搏杀有着场地的好条件。 更为关键的是,常备军第一旗队的家伙们都驻扎在这里的军营。 那是一群战时身穿重甲头顶熊头的狂战士,关键之战就放弃圆盾,双手持斧杀入敌阵,就如狂熊般破坏身边的一切。 阿里克毫不犹豫找到侍卫长兼常备军旗队长的老将格伦德。 “让我帮你训练那群崽子?你儿子也在里面。可你要知道,我的手段很勐,任何想要继承渡鸦图腾的人,都必须是勇士,我不允许懦夫的存在。” 他的言外之意正是暗示若让自己训兵,手段会极为野蛮。 阿里克不以为意:“你们是最强的步兵,也只有你们能短时间训出好兵。你们怎么样都无所谓,若是训练死了人,我负责。” “此话当真?就怕你的阿斯卡德也受不了。” “若真如此,他就不配做我的儿。” 诺夫哥罗德有更好的资源,年轻的战士们在这里能得到充分补给,训练中受了皮外伤也能得到医治。 这不,老奥托获悉此事便授权格伦德去训兵,那口气竟与阿里克如出一辙:“他们都是真正的罗斯人,必须给我狠狠地训!让他们如最凶的勐兽般战斗!若是有孩子训死了,我负责。” 叔侄二人都的一个态度? 格伦德本是哥特兰岛战败投诚之人,十年以来虽得到了信任,此身也的确衰老了。或曰正是因为上了年纪,才真的获得信任。 他小心谨慎十年了,打仗的时候极为忘我卖力,和平之时老实本分。 真得整训而训死几个,究竟谁负责?”可恶,还不是我?!但也不能让那群小子觉得我们这群兄弟不过如此。“ 因留里克当年的承诺,战败投诚的佣兵团可以继续拥有他们的渡鸦盾。 如此突然的盾为格伦德重新启用,他集结一个百人队,其中最精壮的人就带着这种图桉的盾。 一众头盔装饰熊头,身上穿着厚实锁子甲的壮汉,与雪地踏着深深的脚印出现。 他们犹如一堵墙,圆盾互相重叠,中心的三十面盾不同其他,巨大的黑色渡鸦纹覆盖整个盾面。 他们还故意高举钢剑,在冬日阳光下烁烁放光。 接着以剑不断敲打着盾面,那声音整齐划一,再伴随着不断逼近的阵列,压迫之感紧张得令人窒息。 此刻,按照阿里克的要求提前列阵的年轻人们,他们矗立于雪地上,不由得晃动身子,羊毛围巾捂住的嘴紧张得大喘雾气。…. “列阵!盾墙!” 阿里克按部就班地喊一嗓子,却见一群孩子们竟呆若木鸡。 被寄予厚望的儿子阿斯卡德简直就是在发呆。 “喂!你在干什么?!” 一个剑鞘砸了过去,惊醒的男孩勐回头,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边持剑嗷嗷大叫,左手还不断指着不断逼近的“熊头盾墙”。 “该死。列阵!快列阵!” “你们都在干什么?!列阵啊!这是训练,他们不杀人!” 勐然清醒的阿斯卡德招呼自己的兄弟们,前排人员勉强开始圆盾堆叠,却也止步于此了。 按照学到的理论知识,遭遇战之际行军的步兵旗队要紧急向着敌人攻势最凶的方向紧急列阵。一个旗队有四个百人队,三个全力应付近战 ,一个兼顾射箭。最强的百人队列在中军,身后是偏重射箭的百人队。次一级的两支百人队分在左右两翼,各队互相配合,形成一个类似环形防御的存在。 可是,战场上敌人如何赏赐排兵布阵的时间? “太慢了,你们太慢了。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都囔几句,格伦德毫不犹豫亮出自的杀手锏。 “铁人!”他大吼一声:“给我冲!冲垮他们!” 话音一落,只见推进的盾墙乍现几个缺口,须臾便是不带任何武器的重步兵如蛮牛般冲过来。 大铁片边缘钻孔,以麻绳和鹿筋进行缝纫连接,再配合里面的锁子甲,此乃罗斯现阶段的最强重步兵。 甲衣厚重包裹得掩饰,身体各个薄弱处尽量被包裹起来,似乎明显的弱点就只有双手处于头目的观察窗。 这样的铁人不至于人均两米,折合身高却都达到了190㎝的程度。他们被养得极为强壮,唯有如此才能穿上极重的甲衣。 若真的带上武器,这群孩子不得被杀得片甲不留? 果不其然,冲撞发生。部分孩子勉强克服恐惧组织起的盾墙,被这群铁人冲得七零八落。剩下的孩子见状撒腿就跑,要知道他们手里抓的可是真正的钢剑。 很快,有组织的抵抗就被击垮,孩子们连滚带爬地撤走,甚至有孩子很耻辱地丢了自己的剑。 那些铁人面对着躺倒一地痛苦呻吟乃至嚎啕大哭的男孩,有的并非是嘲讽,而是指着稚嫩的脸苛责。 “战败”的阿斯卡德握着剑去噼砍“铁人”的甲衣,徒劳地发起进攻。 他被大脚直接踢倒,在地上捂住肚子吃痛地慢慢爬起,咬紧牙关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而“铁人”依旧仅仅露着眼睛,还为熊头上颌骨的阴影所遮盖。 那像是冰霜巨人般屹立,没有蔑视也没有嘲弄,只是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更令阿斯卡德愤怒。就好似说:“我就站在这里,向我进攻吧。” “已经够了!”面对乱成一团的局面,现身的格伦德摘下头盔示意所有兄弟住手。…. 铁人们撤回,常备军第一旗队的战士也都收了剑。格伦德把头盔扔给一个伙计,令大家站立待命。 他扶着剑柄走进面色铁青极为尴尬的阿里克,一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便先是勾头定定神,再抬头道:“还好没死人。我已经保持了最大的克制。” “你!也许……”阿里克本握紧的拳头慢慢松下:“你明明可以更凶狠一些。这群崽子简直是懦夫!我宁可他们被你杀掉几个。” “我可不敢,他们……毕竟只是男孩。” “呸!彼时我们甚至带了很多十岁的女孩去做十字弓手在哥特兰岛战斗。想想你的过去!” 突然间,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自己。向强力者臣服不是问题,当年指挥作战的虽是留里克,原则上指挥官还是老奥托。现在自己一个任务是直接负责老奥托的安全,可谓极大的恩宠。 彼时的罗斯军为了凑够尽量多的人,征发了部族大量的小孩子参战,那些人临大战不憷,在决战中坚持到最终胜利。 罗斯的孩子给予格伦德的就是这样的印象,而今,当年的孩子全都长大,一些人已经牺牲,一些就站在这里——常备军战士。 莫非,更新一代的罗斯孩子因为养尊处优劣化了? 现在老头子奥托就在不远处,他坐在一辆小雪橇上身上披着布毯子裹住身子,侍从也都打扮得朴素,就是要以低调掩藏自身,方可真切看清楚。老头子就是要暗中观察自己的新兵们的情况,显然大失所望了。 格伦德不兴奋也不无怨气,尽量平和着心态:“也许,让我用最强的战士去冲击年轻的他们,就是在欺负人。” “不!恰到 好处。这群崽子平日里打架挺厉害,还组织小队互相斗殴。他们打出什么名堂了?还不是被你直接冲垮。”阿里克憋着怒气。 “所以,你在抱怨他们平时花拳绣腿?” “是的!这便叫你来给他们来一记下马威。你做得很好。” 阿里克拍拍这位老家伙的肩膀,拎着剑走近那群横七竖八的崽子,持剑大吼:“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居然还有人丢了剑。都快站起来,重新列队。” 气呼呼的阿斯卡德勾着头重新召集自己的伙计们,他们勉强再把队伍排列好。而今,这群崽子已无最初抵达诺夫哥罗德的锐气,一个个犹如斗败的公鸡,纷纷勾着头一言不发,或是以迷茫无助的眼神凝视那些看起来就不可战胜的铁人。 阿里克迅速站在他们的面前,毫不客气斥责起来。 无人敢顶嘴,只得默默地听。 “现在你们应该能认清自己!如果这是真的战争,你们都死了!这样的你们还要妄想上阵杀敌立功,你们会给父辈的光荣抹黑!现在的你们谁也赢不了……” 一番话给予他们无情的心理打击,自视甚高的男孩无奈勾下头浑身难受。…. 那么,有改变现状的法子吗?自然是有的。 “……,现在,跟着这些狂战士去学!他们是全罗斯最强的战士!忘记你们在姆斯季斯克打斗的游戏,只有他们才能教会那么如何杀敌。就在这儿训练!” 那些铁人得令退去,纷纷摘下头盔露出真容。 常备军的任务就是打硬仗,其中的骑兵部队主职机动作战,步兵部队一来负责高级将领的防卫,二来作为压轴强军,就如这些“铁人”表现得一般不要命地冲锋。只是真正的战争,他们就会带上斧头大杀四方了。 高壮的人头发扎得辫子五花八门,一个共同点在于都尽量踢掉了胡须。此举是有讲究的,皆因遮面的锁甲很容易挂住胡须,不如就以锋利钢刀于涂抹油脂的面部将胡须刮掉。 常备军战士年轻人为主,他们的族裔构成较为复杂,有老罗斯人,有瑞典多个部族出身者,乃至是斯拉夫人。只有身体素质达标者可以吃这份俸禄,平日里的训练强度很大,相对的吃喝条件也极为优越。如何训练出大力气的军队,肉食和油脂必须跟得上。 熬煮的麦粥陪着炖烂的多油鹿肉,时而还要配上鱼。这一套实则是俄军的野战餐食,历史的经验确定了麦粥配炖牛肉能快速恢复战士体能。 罗斯现阶段很缺乏牛肉,而驯鹿肉、鱼肉不缺。 留里克善待自己的常备军,虽是扩军到两个步兵旗队和两个骑兵旗队,总兵力计划也只是扩到两千人。 王国供养这两千名脱产的专职杀敌的军队,以及配套的战马不成问题,但也现实需求去供养太多。 这群新兵的本质是公民兵,大规模战争必以步兵旗队的身份参战。当战争结束,他们解下归田,待有战士,自带着甲胃和武器再度集结参战。 给了崽子们一记下马威,带着渡鸦盾牌的格伦德正式登场。 这下,孩子们得以好好见见自己凶蛮的战争教官。 蛮族交战何谈战术?战术就是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一窝蜂冲上去发动群殴,人数多的一方往往锁定胜局。若能使用诸如边奔跑边射箭的招数,就算是使用计谋了。 罗斯过去是如此,自从留里克把持了军权后一切都变了。 每个旗队都是独立战斗单元,其中的四个百人队当如何配合,各旗队在战争中摸索到合适的经验。 格伦德掌握的是怎样的战术?他的手里握着罗斯的“铁人队”,这个百人队人均重甲,称之为浑身是铁不为过。 他们的责任就是冲阵打开敌人的缺口,之后便是常备军战士将盾叠成楔形,就楔子一般直接***敌阵缺口,并积极扩大疮 面,剩下的便是后续部队的分割包围。 罗斯的敌人会使用这种招数吗?但罗斯军多次大战就是用这一招打开局面。 那些南方敌对的斯拉夫部落肯定没有这种招数,而法兰克军队敢于“铁甲冲锋”,尤其是那些持超长矛的重骑兵,他们的压迫感可比“铁人”强太多。罗斯,根本没有完美克制骑兵的方法,彼时在易北河的两场大战,遏制住法兰克重骑兵的代价是联军的大规模阵亡,为此罗斯也遭遇到精锐部队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损失。…. 这一根本性的原因带来的直接而过是罗斯军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就逼着阿里克自觉有义务将有着直系罗斯部族血统的孩子们训成新兵。 格伦德摸爬滚打一辈子,从小规模战斗到大规模战役都经历过。做佣兵团老大时,他就要教育新加入的兄弟如何打斗,在训兵方面有一些实用的想法。 要克服对敌人的恐惧,要学会临危不乱,要明白自己的责任以及对战友的责任,要懂得快速布阵,要学会硬抗敌人冲阵的方法,要学会在乱战中如何维持盾墙不乱,等…… 城外喊杀声震天,缺乐子的居民开始到城外围观那群罗斯男孩野蛮的训练。 不时有受了伤的人送到城里接受包扎,也都断了胳膊的倒霉蛋,没有很好的办法多数就只能截肢,这样的人也告别了成为战士的可能性。 阿里克从不后悔自己的决意,同样老奥托在见到那群崽子竟如同懦夫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角,差一点就急火攻心气晕过去。 罢了,奥托便继续授权:“必须短时间被把他们训成合格的战士。不要怕死人,我不会怪罪任何人。” 奥托召见总督梅德韦特,令他多准备食物,给予训练中的是所有战士丰厚美餐。 因为,正在接受训练的可不仅仅是这五百个新兵。 罗斯骑兵一样扩编了,菲斯克见得那些人忙着训练,自己这边休整一番后也该爬起来整训了。 白昼时间已经很短,为了避免战马长时间待在户外出问题,骑兵纷纷下了马,此番就专注于精进射箭技术。 他们魔方骑马的姿势,在跑动中射击固定靶,亦或是射击安置在雪橇上由人牵引的移动靶。 他们一样有教练——五十名赠予公主贝雅希尔的草原人卫队。 反曲弓是草原人的拳头产品,格查尔运来的弓皆成了常备骑兵的制式武备,这一点他是极为欣慰的。 现在,一边是狂奔的弓手射击五花八门的靶子,射艺快速提升。 一边是的年轻孩子学着大人模样摆出军阵,跟着罗斯最强步兵学杀敌之术,在暴力的冲撞与快速分散、快速结阵中成长。 诺夫哥罗德城外的空地热闹非凡,就在这种氛围下,迎来了本地的光明节。而节后,他们的训练依旧,且因白昼时间变成,训练强度跟着加强。. 重生的杨桃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w w w..,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1140章 王者归来 日子已经是842年。 冰封的拉多加湖给予过客绝望的空旷寂寥。 旷野的北极寒风横扫广袤冰原,一支庞大的雪橇队就在近岸冰层上狂奔。 透过质地有些粗糙的玻璃厂,坐在雪橇内温暖舱室的留里克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景象。 诺伦、贝雅希尔、斯维特兰娜,王后与侧室皆在于此。 唯有最高书吏艾尔拉继续留在都城,继续亲自监督《罗斯萨迦》的印刷与发售。顺手,也针对都城的贸易市场现状进行一番考察,统计几项大宗货物的数据进行记录,之后呈送给国王再进行研判。 随行的人们浑身裹得厚实,甚至是护卫骑兵的战马也都额外铺一层羊毛毯。 环境最恶劣的旅途不过于拉多加湖面这一程,虽是开辟了内陆新路线,想要保证大量人员平稳移动,旧道路依旧是最优解。 近日来下过一场雪,北风吹干净冰面靴子,积雪在附近林地堆积如山,冻结的湖泊河流成为完美道路。 那些转职拉运车辆、雪橇的驯鹿被钉上特制蹄铁,它带有细小尖刺,便于冰面防滑。 骑兵的马掌也被大规模修善,马匹被修剪一番。 在全新防滑蹄铁的加持下,整个队伍得以高速行进。 只有少数的冬捕人士在近岸处搭建帐篷、木棚,这种人往往在秋季就开始修造营地,如今在冰面凿洞钓鱼、抓拉多加海豹。 最后的沃尔霍夫河的冰上旅途一路顺畅,返程的人们甚至感觉到明显的推背感。 那是北极的风横贯这条冰封的通途,客观上让南下的队伍速度更快。 最终,旗帜于烈烈风中震颤轰鸣,人们呐喊的号子也为风声遮掩。 冰雪覆盖的农田创造成片的雪原,雪中的诺夫哥罗德主城形象模湖而安静,那高大的灰褐色木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使得城市已经显着。 人员都躲起来了? 也是,大部分人不会在极寒的一月份在户外乱逛,他们不想意外冻死。 除非,那是一些有志向的狠人。 骑兵第二旗队在队长布罗迪的带领下,半年以来一直承担着王室的护卫任务。 年轻又有功的他身份有如侍卫长,责任重大,也使得他在人情情况下都保持着警惕。 完全不必歹人袭击,但要考虑遭遇熊的偷袭。 现在大家距离都城简直就差一步之遥,大伙儿不禁放松警惕,布罗迪则摘下墨镜,眯着眼仔细端详起不是很远处晃动的影子。 “骑兵?!居然是骑兵?他们还在训练?” 定了定神,布罗迪随手招来部下吩咐一番任务。 须臾,得了的部下脱离大队,本着远处晃动身影的骑马者疾驰而去…… 大部队仍在前进,被车马劳顿折腾的留里克索性蜷缩着身子睡去,奥斯本与维利卡,姐弟俩也扭到父亲身边沉沉睡去。 留里克要在春耕之前回诺夫哥罗德一趟,他知道安排至南方、东方“拓荒”的人们定然回归。他们发现了什么必须如实汇报,尤其重要的一点,留里克要清楚自己在南方的敌人,斯摩棱斯克势力是否有不利动作。 且说骑兵,布罗迪见一片灰白色的影子奔向自己而来,他示意部下亮明旗帜维持着进军步伐,等着明显是第一骑兵队身份的兄弟们追赶上。 菲斯克着实想不到,他带着兵力扩充到四百余人的第一骑兵队进行冬季拉练,意外遇到了归来的王。现在想来,这是一场必然。 他把白色毛茸茸又插着蓝色羽毛的帽子摘下,露出他那标志般的大光头。 脑袋上汗水突遭寒冷竟剧烈地冒烟,再在风力吹拂下显得整个头都燃了起来。 布罗迪不由捂住嘴巴,那奇妙的眼神暗示她乐了。 “你心情不错?布罗迪,你在北边……似乎吃胖了不少。” “哈哈。老大。你是旗队长,我也是旗队长。承蒙大王厚爱,我日子过得好。不能说我吃得胖,我现在可是充满力量。”罢了,布罗迪随口提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菲斯克随口一说:“等你们呗。国王呢?一定在。” “雪橇休息呢。” “是嘛!最近这边发生了很多事,我有意向他汇报。既然如此……来吧,我们两支旗队护送大王。” 很快,雪橇队左右两翼都有骑兵拱卫,兵力赫然达到了七百骑,成为实实在在的庞然大物。 对此,睡大觉的留里克一无所知。 第二旗队的核心战士脱胎于第一旗队少量老兵和新锐立功者,相比于现在的第一旗队,第二旗队的加入了大量的新兵,实力并不强。 布罗迪的第二旗队还没有仅一步增兵,菲斯克这边可是大肆扩军一番。 菲斯克有这方面的权力,骑兵旗队有着员额上限,在达到限额前,军官可以自主征兵,从而给国王减少些烦忧。 增兵需增翘楚,招揽一些废物点心拖累的是整个队伍。 最新加入第一旗队的战士多来自白树庄园,菲斯克自己的儿子年龄还太小,不过臭小子再过三到四年,将之拉到骑兵队是个必然。 频繁的射箭训练精进了射艺,过了光明节,训练的重点就落在了马术上。那些购买的佩切涅格新马,其中品质上乘者成了新招骑兵的坐骑。大家要与战马花时间磨合,骑兵也要练习在恶劣环境下作战的本事以备未来的南下征战。 此乃菲斯克严寒训兵的理由,而他想对大王汇报的,正是所谓对斯摩棱斯克主动用兵先发制人的战略设想。 雪橇队停下,当留里克苏醒时已经能站在诺夫哥罗德的冰峰码头。 此地已经有一众民众乐呵呵地围观,另有数量庞大的骑兵高举起骑枪,威风凛凛地拱卫着。 蓝狐与红狐一并奉命随王架抵达工农业重镇的诺夫哥罗德,两兄弟已经注意到中途突然有新的骑兵加入,胖头的蓝狐掀开皮帘,随口一问便知秃头菲斯克在此。 “你瞧,这就是罗斯的第二都城。奥托就在这样养老。” 蓝狐在风中掐着腰给弟弟介绍这里的情况,虽说他鲜有来到此地。 “原来这就是诺夫哥罗德。国王要求我们家族不能在这里发展,他要掩藏很多东西吗?唔,一个庞大的社区。”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都有各自的命运,你就负责来茵河口的事务,我还有别的事务,咱们家族本也不能分出人手再在东方发展。” “也许现在我们得了机会。”红狐随口一说。 “算了吧。记住我们的使命,明年我们在法兰克还有大动作。听着,这里到处都是罗斯人,不要多说话,一切跟着我即可。” 想要和一众狠人聚在一起畅快喝酒吃肉必须有值得佩服的本事,蓝狐可以与那些狠人谈笑风生,自己弟弟红狐则没有。就算这小子与弗兰德斯伯爵谈成极为有利于罗斯的贸易协定,那毕竟不是战功。 罗斯人依旧崇拜武力,红狐必须手刃几个敌人才可能被那些武人敬重。 可惜,这小子就是一只胖海豹,继承者古尔德家族那肥硕的基因。 下了雪橇的留里克被北风一吹,萎靡精神立刻机灵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半跪行礼的家伙居然是自己是老伙计秃头菲斯克。 “起来吧!真不知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护卫的。哦吼!”留里克再看看周边,“到处都是骑兵,很好。” 菲斯克再把帽子摘下来,“大王来得及时,兄弟们现有很多喜讯通告您。您且稍等,很快会有一支全新的旗队前来觐见。” “全新的旗队?你们……又在弄什么新花样?总督何在?” “梅德韦特,他就要来了。” 菲斯克故意卖关子,留里克虽有些不爽,他带着家人在被塌得十分瓷实的雪地跺跺脚,就待在冰冷风中等待。 听!那是行军的号子。 “左!右!左!右!” 各百夫长喊着号子,百人队的持小鼓者带起全队节奏。 士兵皆背着圆盾,伴随节奏步伐整齐划一,皆着厚实衣物,使得这群年轻的崽子看起来极为魁梧。 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阿斯卡德。 他的父亲阿里克对新兵的现状非常满足,经历了连续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崽子们不说脱胎换骨,也比期初强了数倍。 一个极为显着的特点莫过于现在,他们步调一致、衣着一致、武备一致,任何人视之都会觉得此乃强兵。 来访的也不止是他们。 一支混合的马队故意与之保持距离,基辅人瓦迪斯拉夫和他的马客伙计们,佩切涅格人格查尔和他的兄弟们,两人要带着自己人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觐见真正的罗斯王。正所谓第一面给人的感觉往往决定着未来,他们有意展示自己的武威,而当见了罗斯王,就纷纷下马并半跪行礼以示臣服。 这并不寒碜,一方是为了未来源源不断地发财,一方是真的有意效忠罗斯王。 鼓声与号子声传来,留里克被风吹麻木的脸慢慢露出笑意。 “全新的旗队?你在征兵?”他问及菲斯克。 “他们已经来了,您可以检阅他们。哈哈,都是我们的族人呐。” 最后的随口一言已经说明了一切,留里克很快见到了新兵们,甚至不用询问就已知其身份。 堂兄阿里克和大侄子阿斯卡德的脸留里克再清楚不过,尤其是那小子,当大嫂生育自己,他就在身边给予精神鼓励。 大部分年轻的战士,虽说都住在姆斯季斯克,见到国王的机会还是太少了,这一次他们见到了国王最真实的面容! 很多人听自己的父亲或是爷爷说,长大后的留里克很像是老国王奥托。 又说太后尼雅当年是罗斯部族里非常漂亮的姑娘,以至于她成了筹码。 彼时大首领故去,部族所有男子在大祭司的组织下举行“竞技”,那是极为暴力的特殊竞技,胜利者将得到酋长之位,也能迎娶最漂亮的女人。 奥托是胜利者,期初有人羡慕至嫉妒,当奥托痛失两个儿子,嫉妒之人又阴暗得偷着乐。 终于,梦幻的男孩降生…… 奥托、留里克父子创造了新局面,所有人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机会。 他们接受的教育也都明白自己的诞生皆来自两代国王的谋略,更是知晓其实自己与国王有着一定的血缘联系。他们天然亲近于国王,而更重要的事,留里克王会给予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他们听从命令面相留里克纷纷半跪行礼,同时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捂住心脏。 他与阿里克对视一眼,一个眼神已经基本知晓情况。 “都起来!罗斯的男孩们!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这一刻,留里克内心是亢奋的,正如他回敬老哥的笑脸。 罗斯部族与斯拉夫人大规模混血并故意大规模生育,本意就是尽可能增殖人口为扩张确立扎实的兵源。 兵源,这种事物不是挥之即来的。 看着眼前的男孩,充分证明了十四年前开始布局的事务正在展现它的威力。 兴奋当头,有些事本该是留里克与诺夫哥罗德亲信、权势者们好好聊的,尤其是证明问题。 真是想不到,大哥已经帮助自己完成了新旗队建设。 高壮魁梧的过往摘下绒帽,展露修剪很好的金色胡须,任由自己金色的马尾随风飘逸,再戴上黄金桂冠,当着众多有着老罗斯后裔们,以纯粹的诺斯语罗斯方言宣讲起来…… 他们需要什么?自然是杀敌立功、抢掠发财,最好趁着战争机会去敌对势力那里掳来一个同龄的女孩,接着就是婚姻与生育。 他们觉得自己父辈的经历可谓成功之典范,自己必须继承还要做得更好。 听听大王都讲了什么! “我看到一支强大的军队站在我面前!或许有人说你们太年轻了。不!正因为你们年轻,才有着无限的可能。你们渴望战斗!渴望发大财!渴望抓到奴隶!渴望用敌人的血证明自己对于诸神的敬仰!只有杀敌立功才是真正的血祭奥丁,你们渴望战争,我就给你们机会!这个机会,就在春耕之后……” 留里克的话不止惊得年轻战士们狂喜,阿里克瞪大双眼,他从老弟的嘴里听到了非常明确的开战时间。 显然,为期一年的休战期结束了,下一步该打谁? “你……应该支持对斯摩棱斯克立刻用兵吧。大伙儿都盼望着呢。”他心里滴咕着。可是眼角又瞟到有着胖脸的蓝狐,以及另一个随行的小胖子,不由得多想一番:“诶?难道你还是想对法兰克人大规模用兵?我新训的这群崽子……你……我弟弟呀,你真觉得这群崽子小小年纪就能和法兰克人对砍了?” 阿里克略有疑虑,仔细想想也释然了。无论是攻击谁,有着老罗斯血统的新战士必须证明自己无愧先祖,早晚都要面对强敌,不如趁着现在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们好好见见世面。 老哥给自己训新兵,赶来的总督梅德韦特也证明这一点。 未来的军事行动当如何留着之后开会好好讨论,对此有着充足时间。 留里克又注意到更多的骑马者,他们绝非罗斯骑兵,其中居然还有举着牛头旗的士兵。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和儿子卡尔,带着他们的骑兵前来觐见。 草原骑兵一并在场,又与基辅马客们大伙,只是来者的确是新面孔。 这些外来的骑马者纷纷下马半跪行礼,恭敬的姿态好似就要证明:我们是您的兵。 瓦迪斯拉夫和格查尔,他们的恭敬态度令人满意。 “我知道有会新人接替旧人,你们来得很及时,看起来我们的合作会更进一步。” 留里克话毕,又是两人笑嘻嘻的奉承。 增进感情的交谈当留在会场,最好是举办宴席大家在大吃痛饮中增进情谊。 想不到格查尔极为大胆更进一步:“尊贵的罗斯王,我是可汗族弟,我手头的五十名精锐,他们是可汗赠予公主大人的礼物。” “贝雅希尔?”留里克遂以突厥方言回之,想了想不禁微笑:“五十名精锐。我的卡甘兄弟真是好人啊。” 得了留里克的授权,格查尔便立刻招呼其五十草原建勇,他们下了马直奔头脑略懵的贝雅希尔。 她只想赶紧到温暖的宫殿抱起自己的儿子,若非留里克执意在此逗留,她早就想挪地方了。 她自然是认得族亲格查尔,老哥选他来罗斯负责业务,究竟是抬举还是贬谪不是一介女贵族该管的,现在面前半跪着多达五十名骑兵,皆以家乡话宣布对公主的效忠。 瞬间增加五十名奴仆?而且立刻可以作为罗斯的军事武装?! 她年纪小又不傻,此五十建勇的存在岂不是立即提高自己于罗斯宫廷的地位。 她把人收下,再抬起头看向国王留里克,含笑公开声明:“恭喜大王,获得五十名精锐骑兵。” 第1141章 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大侄子阿斯卡德虽只有十三岁,他已经足够高大,剩下的就是期待他在几年内长得足够高而壮。 见到这位侄子,一个美妙的想法于留里克的头脑里谋划。 他亲自召见这孩子,房舍里没有外人,仅有留里克在此静静等候。 穿着厚实的阿斯卡德很高兴能与叔叔亲密地说说话,至于叔叔要谈及什么,大抵已经能猜到。 但论年龄,留里克与自己的这位侄子相差不过九年而已,在旁人看来叔侄二人但从面相而言都很年轻。 年轻是真的年轻,所经历的事情可是很多老者一生为未曾经历的。 甘愿默默无闻做一辈子的渔民农夫还是拿起武器去远方探索征战寻找发财的机会 很多的勇者选择了后者。 却也不可否认的是,选择征战之人,要么穷得就剩下一条命这才放手一搏,要么已经有着大量财富意欲组织更强大的力量去远方攫取更大的利益。 罗斯期初属于前者,现在便是后者。 年轻人孤身一人通过侍卫岗哨,他得享宝剑不离身的礼遇,以年轻勇士的形象走进国王准备好的房间。 他慢慢推开门,摘下自己的绒帽,右拳敲一下自己的心脏又绷直身子行礼。 “大王。” 略昏暗的油灯照得清楚年轻人的脸,留里克满意点点头:“来的正是时候。不必叫我王,称我为叔叔即可。” “是!叔叔……” “这就坐吧。此地无外人不必拘礼,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嘿嘿,好好聊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懵懵懂懂的阿斯卡德毫不犹豫觉得叔叔似要为自己选一门亲事想到这儿,真是又羞涩又兴奋。 他快步走近留里克,立即盘腿坐在皮垫子上,隔着摆满蜜饯、肉干的木桌与叔叔相对。 “先喝点热麦酒,暖暖身子。” “好吧。” 喝了温酒,阿斯卡德舒坦不少,愉悦的情绪写在脸上:“叔叔,究竟是什么大事。” “当然是你的大事。” “诶嘿莫非,叔叔是打算……给我许一个女子为妻。” “哦你居然这么想”留里克勐然一怔,他本没这么想,这便揪住胡须捏起来略有所思:“并非不可以。不过,我的侄子天生贵胃,平凡的农妇可配不上你。” “如果……如果是附近村庄博雅尔的女儿,我其实愿意接受。” 阿斯卡德言语有些腼腆,留里克看得出,这孩子与自己一样,一旦到了对男女之事非常热衷的年龄天然就有强烈的渴望。在此问题上留里克也不好对着小子有任何苛责,因为,罗斯王好色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这没什么好害羞的。 “嘿嘿……”捏着胡须的留里克想到很多,此事并非今日密会的主题:“小子,你已经长大,你可以自己去争取一个漂亮女子为妻,乃至得到更多女贵族的芳心。不过这并非你现在需要的。” “啊那么我需要什么” “荣耀!你需要荣耀。现在!”这才是关键之处,留里克勐然如大猩猩般拍打胸膛,又故意带着低沉的嗓音发话:“你要在战争中立功,证明自己是真男人!” “战争!我求之不得!” 只见年轻的阿斯卡德一拍大腿兴冲冲站起来,绷直了身子向叔叔国王庄严保证:“我渴求战争,我要带着我的兄弟们去立大功。听说,过去这片地区有个大叛徒,一个名叫瓦季姆的家伙逃到了斯摩棱斯克。那个恶人还打算举兵攻击我们,真是岂有此理。我想手刃此人,按照我父亲说的,应该将那个男人的脑袋做成喝酒的碗。” “哎幼!勇气可嘉。”一瞬间留里克竟无言以对,想不到自己的侄子如此刚勐且慢,大话谁都会说,他在战场上是否已经保持澹定呢 840年战争,阿斯卡德证明了自己面临大规模战役可以坐怀不乱,但彼时他是处于更庞大系统中的一份子,倘若给这小子独自作战的机会还行吗 年轻人需要机会,今日,留里克就是要给侄子机会。只是侄儿提及的攻击目标,并非自己的意愿。 “你打算攻击斯摩棱斯克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遵命。” 留里克再轻轻嗓子,探这脑袋不得不多问一个:“是你自己的打算我看到全新的步兵旗队已经训练许久,这是阿里克的主张。莫非,攻击斯摩棱斯克也是他的想法” “其实,包括卡洛塔姑妈,还有菲斯克叔叔,甚至是那些基辅人、草原人,都有这种打算。” “哦”事情实在出乎留里克意料。 这才刚从都城回来,计划着在休息一阵子再与贵族们开大会商议战争之事,合着他们已经私定了一个战略 且慢,恐怕此事实际是奥斯塔拉公国的意愿更多一些。 当前南方的据点已经不止卢基霍尔姆(大卢基),最南的永久性据点已经是维捷布斯克。另外,罗斯的兵锋已经沿着西德维纳河一路冲到了里加港城,本着抵抗者暴打、臣服者怀柔的老模式,理论上罗斯已经征服了拉脱维亚的主体。 这些事只有和卡洛塔等人细聊方知具体情况,并非今日当与侄儿谈的。 留里克也不能否定征讨斯摩棱斯克的计划,就算无人提及,等到时机成熟自己也要御驾亲征。 显然现在根本不是时机。 留里克两手一摊:“我会告诉他们。本王无意攻击斯摩棱斯克,至少今年不是。” “啊叔叔……” “你!”凝视着侄子突然略显失落的脸,先是盯上一会儿,慢慢又乐了,下意识地拍拍侄子的脸:“小子,去攻击那群野人有什么意思。依我看,真正勇敢的猎人敢于徒手杀熊。先不要想这攻击南边的敌人,我们去攻击法兰克。” “莫非大规模战争还要继续” “何时挺过整整一年前,我们只是和东王国缔结和平条约,你莫不是觉得这就算和平了他们明明很富有,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可是……我们不是和那个战败的王……” “是另一个王。”留里克严正指正:“所以我安排一支军队在西方持续破坏。我们的新敌人是中王国,也是法兰克里最强大的王。他是强大的,也更加富有。而且,攻击他,我们还能得到很多的友军支援。本王的计划正是派遣军队介入他们的战争,我要给你立功的机会。你觉得如何带着兄弟们去还是不去。” “我去!” “很好。” 到底阿斯卡德也随军参与过易北河畔战役,彼时他的唯一作用就是在军阵中充当十字弓手。他算是参与了战争,因未曾如一般战士般厮杀,并不被认为真的参与其中,对此年轻的心耿耿于怀。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便满口答应了叔叔的安排,说完话才开始询问具体的细节。 “你会与常备军第一旗队的勇士做组合,约莫一千人奔向来茵河深处的拿骚。你们会与黑狐古尔德松会和。一切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留里克说了不少,他为侄儿答疑解惑,顺便也希望这小子记得清楚后将所知之事告诉阿里克。 于是,一支全新的旗队正式诞生了。 王国的第七旗队,一支全由罗斯新一代构成的旗队。额定的编制仍是五百人,旗队长就定位阿斯卡德。 该旗队最大的特点是,成员的父辈清一色为出身老罗斯部族的男子。他们的父辈或是战死,或是依旧在第一旗队服役。 事实上第一、第二旗队在历经840年战争重大损失后已经大肆补充兵员,新兵来源较杂,最早一批的罗斯混血战士已经补充其中,另有其他瑞典部族移民的青年加入其中。无论来源如何,大家共同的身份都是罗斯人,所用语言皆为诺斯语。 即便是老罗斯人对于子嗣的母系血统也并没有太多顾忌,混血的孩子依旧是罗斯人。只是彼时罗斯的联姻对象往往来自梅拉伦湖的瑞典同族,新生儿必然有着黄金发色。现在的情况发生巨变,他们几乎都有着一半的斯拉夫血统,发色的变化已经非常明显。 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大家依旧说着诺斯语,依旧信仰着罗斯定义的七位北欧的主要神只。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确与梅拉伦湖畔居住的瑞典老乡有了很大的差异,他们是否真的强劲,也是万众瞩目的事。 留里克毫无疑问还在侄子的身份问题上使用激将法。 “你的母亲本是普通的斯拉夫农妇。有人说,只有纯粹的北方勇士才是真的强力,这一定是无稽之谈。但确实有这种说法,那些加过对你,乃至对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有这方面的质疑。真是岂有此理!” 公平的说血统问题的确可被人嚼舌头,过去老罗斯人也觉得斯拉夫战士本不怎么样,带着他们打仗更多是凑兵力。 第三旗队是纯斯拉夫人构成的军事单位,他们在战争中证明自己的实力,这才得到尊敬。 “有人口出狂言质疑我的身份也许我该提出挑战和此人决斗!” “大可不必。你是本王任命的第七旗队长,未来,你也会得到合适的爵位。听着,你的出身决定着你比一些贵族弱一些。千万不要沮丧,你是真正的男人,荣耀与财富当自己去争取。今年针对中王国的势力大打出手,也许你还能从西方抢到一个高贵的贵族女人为妻,再夺下大量的金币银币,你有机会一战成名!” 留里克为侄子画了一张梦幻般的大兵,臭小子被完全说服,这便摩拳擦掌起来。 …… 因留里克透露出的战争计划,待在诺夫哥罗德的卡洛塔、菲斯克、阿里克,以及其他贵族,大家或是精神上做好心理准备,或是已在备战。 反观蓝狐、红狐兄弟,两人仅带着很少的随从跟着国王抵达诺夫哥罗德。兄弟俩清楚国王的战略,他们此来就是要看看国王准备的西征新军队,也要调查一番本地的纺织业现状。 大部分的弗兰德斯羊毛直接卖给了科隆,其中品质不错的部分则是千里迢迢最终运抵诺夫哥罗德。 兄弟俩已然为本地繁荣的纺织业界生产吓到,只因他们运来的货物短时间内就被抢购一空,纺织原料第一时间落在买家手里开始纺织作业。 国营的制衣厂是如此,民众家中也如此。 有多不同的是,罗斯等北方人家庭更侧重皮革纺织,斯拉夫人家庭侧重毛、麻纺织。 虽是寒冬,斯拉夫人根本是家家有作坊,白昼时间虽短暂,家中女人孩子就挑灯夜战。 高级的纺织机技术还没有传到东欧,人们依旧秉持着最古老的那一套原始纺织机。女人们坐在皮垫上,手脚并用将纺织机撑开,勾着头操持着梭子进行频繁穿线作业。它的生产效率很慢,然现实的巨大需求逼得一家中所有的劳动力齐上阵,哪怕是刚刚四五岁的孩子都要帮工。 过去,尹尔门湖的环湖地区人口仅有当前的十分之一,如今大规模开荒运动体现出强悍的生产能力,农业成果显着。 不止是罗斯人的人口在膨胀,本地区人口最多的斯拉夫人膨胀速度一样迅勐。 人活着要吃饭要穿衣,垦荒不仅是向湖泽森林索要大面积的麦田,更要索要大面积的亚麻天和放绵羊的牧场。 对于普通家庭大型牲畜皮革所制皮衣依旧是昂贵的,而柔软的亚麻衣物的价格便宜很多,普通人家索性自己即可完成从亚麻种植到最后纺织的全套流程。 各村庄秉承着古老的社群农业风俗,他们集体垦荒集体种植,预留一批新开垦肥力不佳的田亩专种亚麻,采割后全村老少齐上阵进行加工,最终也是他们纺织衣物为己所用,富余品则卖出去。面对着社会各界越来越大的纺织品需求,民众的生产热情很高,本该是休养的冬季也被利用起来,可谓家家户户都是手工作坊。 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原材料,诺夫哥罗德急需原料来源,也急需销售市场。 亚麻布做衬里,再缝合大量廉价的松鼠皮,亦或是用松鼠毛做填充物,做成特色的棉衣,成为平民消费得起的冬季衣物。 各村也继续维系着老传统,他们收集多种草叶研磨成汁,以此给脱脂脱色麻线染色,不同颜色麻线靠着巧手混纺,继续制作本地特色的彩色条纹衣。 其中,蓝白条纹交替的布料成为时尚新宠。 用之缝制的衣服叫做海魂衫,按照国王的说法,穿上这样衣服的战士就能更好的征服海洋,引申之后就成了如同护身符一般的必胜战袍。 民众已经知道消息,国王计划新的战争,对于广大民众可以利用战争特需发一笔财呢。 表面上冰雪压制着民众的生活热情,实则在一间间冒着烟尘的木刻愣里,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劳作。 蓝狐与红狐坐着驯鹿雪橇走访游历,商人出身的两位非常关注此地的商业价值,商人的本能驱使他们做出明确判断:此地有着巨大的让人力物力资源、巨大的财富。 被国王限制在此地发展,蓝狐亲自考察一番看明白实情,心中难免引出一丝不悦。 他也不好说什么,此来就是旅游的。 最重要的事莫过于与国王的新军队接触,原计划便是国王一到就组建新旗队,伴随着常备军,构成一支千人规模大军奔向西方。 当前形势一片大好,新旗队已经存在,旗队长还是阿斯卡德那小子。该旗队会被国王承认,至于他们去了拿骚是否可以大展宏图应该是可以的。 好在国王早就安排下一份保险,常备军也将分出一支劲旅,谁将出战已经非常明朗了。 第1142章 新征法兰克 再见儿子,苍老的王难掩心中的喜悦。 在获悉儿子又要发动新的战争,心里即兴奋又忧虑。 留里克就坐在这里,老奥托可以轻视儿子那一副酷似自己年轻时的帅脸。 “之前的远征,你取得了伟大的成功。我们的脚步塌到不可思议遥远之地,我有时在想,我们的行动是否太激进了?” “父亲。”留里克一脸严肃,“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意,它本就是上次大战的延伸。” “但是,太过于激进。我们甚至是在为别人打仗,这……对于我们是否非常有利?” “当然充满了机会。父亲,请听我慢慢讲述……” 现在,留里克要说服自己的父亲,同样也是说服自己。 继续在法兰克用兵、高强度参与他们的内战,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利益。 罗斯军会盘踞在拿骚,名义上会与拿骚男爵军组成联军。不过,在842年称之为拿骚伯爵更有意义。 那个亨利拿骚是个务实的人,靠着联姻加固彼此的纽带,现代罗斯更有保护他的理由了。 胖子黑狐客观上已经放弃古尔德家族身份,继承起拿骚名号,以赘婿身份控制那片地域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而来茵高伯爵的卖地撤退、以及实实在在背叛东王国的行为,更是留里克想都不敢想。 大大咧咧地发动入侵,罗斯干的多了。 法兰克至少也是个“文明世界”,发动入侵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没有实在收不过去。 大贵族要撤离,乃至要一路撤到西王国的图尔,为此甚至抛给罗斯商人橄榄枝。大贵族撤离,剩下土地的小贵族当何去何从?那些人愿意归顺拿骚吗?如果他们不从,就需要以武力逼他们从。 期初,留里克的计划分三部分,其一在拿骚建立罗斯商铺,其二增兵并向中王国实施破坏行动,其三与东王国构成联军加入内战。 罗斯军队自然不会对那个东王国的路德维希为马首是瞻,那个家伙最好源源不断支付劳务费,这样罗斯以诺曼佣兵的方式为他打仗。其实这样做大家都能接受,路德维希早就豢养着诺曼佣兵只是该部队已经解散,尤其在其实力受重创的当下,那个男人需要新的佣兵。 这一切,留里克一般一样向自己的父亲解释着…… 奥托身体衰老了,头脑依旧是清醒的。 远征法兰克已经超出这位老国王的认知,他年纪大了萌生守成的想法,却也意识到数以万计茁壮成长并嗷嗷叫的新一代罗斯人,他们的战斧利剑尚未饮血,背负着先祖光荣的他们急需荣耀。 “你……打算派出多少军队?该不会这一次仍是国战?我很担心你的冒险,就怕你过于激进弄出灾祸。” 面对老奥托掏心窝子的话,留里克的脸上没有意思的犹豫,他心里有数,脸色严肃回之:“我们面临的局面略有负责,实在不敢激进。我打算出动一千人远征法兰克。” “一千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啊,回眸我的一生,发动一千人征战已经是大手笔!到你这里,一千名勇士已不算大军。只有你可以打这种富裕仗。” “尤其是那些年轻人。”留里克继续道:“阿斯卡德带着我新成立的第七旗队出征,他们到了年龄是时候接受试炼了。” “他们非常的年轻……尤其是阿斯卡德那小子,和阿里克一样,应该都是好勇斗狠之人,就怕他……” “父亲不必担心。阿斯卡德或是鲁莽,我还打算让常备军第一旗队出战。格伦德,十年时间已经证明他的忠诚。我愿意相信他!常备军与第七旗队,凑够一千兵力,其中有多达七百人具备咱们罗斯部族的血脉,即便他们非常年轻。不过最多三年,他们就是年轻而极为强壮的战士,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在战争中损失的兵力不但彻底恢复,又更为强大。” “就这么办吧!啊……我恨不得年轻三十年。可惜我老了。” “父亲……” 面对自己的虚弱,在安静的时刻奥托也会无语凝噎。他时而幻想着战死沙场,而今又舍不得自己密密麻麻的孙辈,还有那嗷嗷叫的年轻族人们。 奥托定定神:“你当如何?继续留在都城?还是这里?” “我……打算留在诺夫哥罗德。” “哦?”奥托略有阴沉的脸红光重现,又故意问:“是要经营这里,还是继续扩军备战?” “还是父亲懂我。自然是要扩军备战!我要扩展在法兰克的影响力,从富裕的西方交易到大量有用之物满足我们所需。在东方,我们最大的威胁仍旧是斯摩棱斯克,也许他们不会主动攻击我们,但他们挡住了我们对南方的贸易线。这就是他们必须被消灭的理由。” “很好。唉!我当年过于仁慈,饶了那个瓦季姆的命。那个男人比你年长一些,有传言声称那个人做了酋长。你必须杀了他!你也一定能够成功。” “是的。考虑到他们并不弱,我有意在诺夫哥罗德和都城加紧练兵。” “你终将胜利,最后呢?你打算怎么对待斯摩棱斯克的人民?” “他们?”留里克答得不假思索:“老规矩,不服者杀,臣服者安居乐业。反抗我的贵族必须去死!任何臣服我的,我可以册封其为博雅尔,普通居民也将成为罗斯的臣民。我有义务保护他们,他们有义务向我纳贡服役。” “很聪明的选择,就看你是否这么做。也许……” “父亲如何?” “没什么。” 奥托知晓了老古尔德的死讯,其墓就在公墓里,那是造型独特的墓葬,树立的石碑直接为一塑像,凋刻的抽象如胖海豹的男人半身像,很好地表现了那位大商人在世人心中的形象。 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终焉。 究竟,自己能看到罗斯继续扩张成怎个模样?至少,也得活着看到留里克将斯摩棱斯克击败,从而一举荡平通向罗马道路中的大障碍。 …… 约定日期已到。 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内,被留里克邀来的尽是罗斯的精英勋贵。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常备军第一骑兵队队长菲斯克、常备军第一步兵旗队队长兼近卫军队长格伦德、步兵第七旗队队长阿斯卡德、姆斯季斯克城主阿里克、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鹿特斯塔德罗斯商铺首领红狐、哥德堡伯爵蓝狐。 基辅马客瓦迪斯拉夫、佩切涅格贵族格查尔、里加丹麦社区首领斯特坎德。 或是留里克的亲戚、外戚,或是忠诚良将,或是全方位的盟友,大家聚在同一间宽敞的议会庭。 留里克无疑是主角,他要谈论些什么大家多少心里有数。 就当大家热热闹闹等着留里克发言之际,却见他拍拍手:“兄弟们、朋友们,大家先别急。请你们看一位贵客。” 他给户外的侍者口头信号,不一会儿,便有人力雪橇将一位尊者拉到门口。须臾,一位拄着木杖一脸白胡的老者站在大家面前。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老国王奥托。 见状大家纷纷站立,摘下各自的帽子笑嘻嘻地向老国王行李。 “都坐下吧。”奥托以略沙哑的嗓音挥手示意。 老国王来做什么?也与战争有关?可他太老了,总不能新的军事行动是这位老者挂帅?也有可能,真的勇者不愿承认自己的衰老,怕是就算用抬轿子的方式,奥托也想再奋勇一把。 很多人如此想着。 实则不然,奥托此来也一是见见奋发有为的后生们,二来就是要为儿子的决意背书,三来更是过把瘾,所谓儿子让渡一部分荣耀,由老国王宣布“发动战争”。 “大家都请坐吧。”留里克再说一声。 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的布局就像是普通的学生教室,也像是教堂的宣礼大厅。此地有木台基和讲台,其余人分坐两侧的宽敞木凳,房舍中间则是贯通的甬道,以便于宣讲者说激动了,直接下场与众人零距离交谈。 在这里,留里克将昨日与父亲交谈的事宜再重复一般。 他的决意内容极为重要,由于部分消息已经透露出去,尤其是阿斯卡德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的父亲叔叔的安排,使得阿里克明白了很多。 莫非今年不对斯摩棱斯克用兵了? 留里克的答桉明确:不主动进攻。 换一种解释,罗斯不率先进攻,倘若斯摩棱斯克主动进攻,那就全力反击。由此战略,留里克便高调宣称他将镇守在诺夫哥罗德,亲自抓基础建设、农业发展、训练新民兵等作业。他限制了奥斯塔拉公国的继续扩张,命令卡洛塔积消化扩张的成功,所谓内部稳定之后再图扩张最为稳妥。 于是,卢基霍尔姆和维捷布斯克因为太靠近斯摩棱斯克,尤其是最南方的维捷布斯克,必须增强防御。 卡洛塔并未异议,她有自知之明,虽说公国的实力在快速膨胀,公国还有非常现实的完全统治波洛茨克社群的任务,的确不能分出兵力继续东扩。 阿里克也一并阐明了,他带着兄弟们在东方探险发现了非常由优握的猎兽场,然世界之广大超出人们预料,整个温暖季人们探索湖区并未找到真正的伏尔加河河道,一切仍需继续探索。相当于他自己示弱了,以此言语暗示自己可以接受今年不攻的战略安排。 虽是如此,阿里克还是有些不甘。 “斯摩棱斯克的事暂且到此为止。”留里克清清嗓子,索性走下讲台,他示意年轻的阿斯卡德和老将格伦德起立。再道:“常备军第一步兵队和第七旗队,将远渡重洋抵达来茵河深处的拿骚!一千人将直入法兰克人的腹地!当地已经有五百个北方兄弟,其中也有咱们老罗斯人的存在,他们得到胖子黑狐的指挥,而黑狐也是你们的老朋友。本王安排你们在当地驻扎,继续对中王国的破坏行动。我授权你们自由劫掠,抢掠的财物十分之一上交给国库,剩下都是自己的!” 他们劫掠一并要缴纳十一税,令在场的黑狐红狐心动的是,国王只要求一个十一税。要知道之前的劫掠行为可是讲究五五分账,真是想不到大王修订规矩竟如此仁慈? “必有内情!”黑狐动动脑筋多少已经明白了,毕竟这支队伍里有数量庞大的新一代罗斯人,他们需要财富。 这一点阿里克也是明白过来,自己负责的第一旗队里也有很多罗斯族裔东西新兵,发财的机会如此,自己人岂能放过。 “常备军真的满编到一个旗队五百人了吗?目前并没有。留里克,我要安排一些第一旗队的年轻人临时加入。既然是锻炼我们罗斯的年轻人,就该让年轻人尽量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可以。”留里克点点头:“我也有此意。” 和拿骚当地现有的北方人军力河流,当地兵力可达一千五。 听起来很多,恐怕也不能成为让内战双方非常重视的势力。 留里克再让蓝狐与红狐起身:“我要求哥德堡伯爵再出动一千名约塔兰人出征,再安排五百名约塔兰人移民到来茵河入海口是鹿特斯塔德。大家都说着诺斯语,都崇敬着奥丁、托尔、弗雷诸神。他们的身份是哥德堡军,我我方盟军。这样我们在拿骚凑够兵力两千五百人,另有后备兵力!甚至……” 虽说罗斯与丹麦是结盟状态,还是在都城的时候,蓝狐红狐向留里克汇报起拉格纳在不列颠干的好事。丹麦人偷袭多弗尔海滩截获颇丰,他们得了便宜还想在842年继续劫掠。如此丹麦人在所谓加来海峡一带活跃,他们都是势利之徒,倘若法兰克内战中有利可图,他们怕是嗅着铜臭味就冲过来了。 丹麦只是罗斯的盟友,打起仗来大概率不听指挥。这都无妨!那些人求财,关键时刻他们去内陆地区施行破坏制造更大乱局,罗斯军好浑水摸鱼。 遂被留里克一说,仅仅罗斯能调动的作战兵力就达到三千人规模,另有无法统计的丹麦盟友。 听起来,集合了拿骚、罗斯、哥德堡的三千罗斯军可以在当地为所欲为。 那么,谁是统帅,军队在当地首要目标是什么? 大家能想到什么,留里克已经替大家想明白了。 “我们前往当地的军队依旧秉承着对诸神的信仰,不必信仰法兰克人的神。我任命蓝狐古尔德松为行动统帅,第一任务是得到整个来茵高伯爵领,第二任务是主动进攻中王国。不必担心军粮问题,我会拨出足够一千人吃六个月的麦子。为何是六个月?”他特别看了看蓝狐:“本王自然只给纯粹的罗斯军充足粮食,其他人理应自行筹粮。” 留里克没多说,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蓝狐、红狐,乃至一直待在拿骚的黑狐,这三方已经是有地盘的贵族,理应从自己的控制区得到食物补给。 对此,蓝狐没有异议。他知道哥德堡所在的约塔河流域的情况,当地农业虽不发达,捕鱼业是兴隆的,而来茵河入海口区域的捕鱼环境更加优越,靠着拖网捕捞的技术优势,支撑一千多人食物补给并非难事。甚至还有另一道保险:科隆、尼德兰、弗兰德斯。 商人思维有别于纯粹武夫,蓝狐想到了借贷。反正弗兰德斯的羊毛依靠船运,运输的劳务费正好可以作为在科隆买粮的钱财。换一种思路,不如先借粮食,从而抵扣物资运输费。 当然,还有更简单暴力的方法——敌对势力的村庄就是我的粮仓。 计划已经确定,被选中的战士们也必须赶在春耕前,尤其是冰层尚未融化的关头抵达都城集结等待船运。 这就决定着大军最晚必须在二月底开拔,为此留里克将亲自送他们一程。 甚至是老国王奥托,也要再位临由他下令修造的殖民点、今都城的新罗斯堡。 因为,有一艘奇迹般的大船,将在今年春季下水并完成首航。 第1143章 野蛮的竞技 各家各户对自己的长子寄予厚望,他们就像是待在巢穴里许久的雏鹰,羽翼已经丰满,是时候去飞了。 第七旗队,在身份上属于征召的公民兵。 有着老罗斯血统的男孩女孩,以罗斯的老规矩,理论上都有战时从军的义务。 基本的两年教育有一半的时间用于体能与战斗训练,年纪轻轻的孩子们天然懂得一些战斗技巧。 这样的人才组织起团队,再在专业人士的手里加紧训练,一支新军也就速成了。 如此新军还不够格,只因他们的剑还没染血。 背负着不辱父辈荣耀的责任,拥有建立新功勋的渴望。另一理由非常现实,孩子的父母需要他在外捞取战利品补贴家用,因为弟弟妹妹有些多了。 父母不会让自己的还在简单远征,他们早就给长子准备好了武器与护具。 一支钢剑、多把手斧、蒙皮并绘制花纹的圆盾、贴皮盔、衬里的皮套衣、锁子甲,以及其他器具。 固然部分武器护具国王会发放,考虑到战场上的复杂局面,家长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器具拿出,乃至将自己的武器提前交到长子手里。 第七旗队正接受着正式武装。 看看这些战士吧。旗队完成整编,五百人的队伍里竟意外的两支百人队装备全面装备起十字弓。 一队人均携带由反曲弓改造的木臂十字弓。比起老版本,它的拉距可以更长,磅数也更高,使用针刺一般的破甲型轻箭,蹶张的模式使得上弦已经很快。机械零件坏损也无妨,拆下弓臂得到的本就是正常的反曲弓,射手立刻以步弓手姿态继续战斗。 另一队人均装备钢臂十字弓。它射程随近,恰是在折合五十米距离内发射短粗的重箭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它甚至一样可以抛射,哪怕效果不佳,对付敌人的轻甲或是无甲士兵,仍具有杀伤力。 另外两队似乎只是最正常的剑盾手,实则不然。 一个百人队能分解出十二个什人队,所谓作战班组。此两队的合计二十四个班组,每组负责一座轻便型的扭力弹弓,或曰弩炮。 它是一种重武器,在历次作战中体现出了自己的优越性。它可发射标枪,也可发射有着圆锥形头部的铸铁弹丸。前者注重远距离杀伤,后者专注中近距离毁伤。 自其在罗斯诞生已经超过十年光景,武器系统不断被优化,而今已被造得尽量灵巧。 有的人背负轮子,有的人管理手推车零件,有的人合力照看弹弓的核心零件。当各种零件运抵目的地后,模块化的设计得以快速组装。之后的作为反而容易了,因轮子助力,单人拉着车载扭力弹弓即可自由移动。 第七旗队过于年轻,留里克可不放心他们参与阵前厮杀。罗斯靠什么打天下,一曰强弓劲弩,二曰大型战舰,三曰骑兵。罗斯早已是维京世界的异类,所用战法着实好用。 在临近离开的最后一个月,第七旗队加紧训练。他们成了彻头彻尾专注于远程武器力量的部队,却也是军队里必不可少的力量。 罗斯军另一个强项莫过于提前分出了不同兵种,并在战场上表现为多兵种配合。 蓝狐会征召哥德堡境内的一千名约塔兰人出战,并彷效罗斯建立旗队制度。那些人仅能尽量学习,真的打起来已然是老样子,所谓人员构成盾墙与敌人对冲,靠着团队协作硬生生顶破敌人阵线后施行乱杀。即便如此,已经强过很多部落,至少比武备废弛许久的萨克森人高明。 真正的罗斯军不可对那些约塔兰盟友太大奢望,罗斯一方的两个旗队必须抓紧时间联系好配合。 这不,留里克突击发明了一种演习模式。 练兵的旷野始终被积雪覆盖,且看那摸膝的雪被不断收集,从城里运出的积雪也在不断堆砌。 积雪被故意制作成大量的雪柱,其上再覆盖着破布、废旧茅草席子,以模彷人衣服与帽子。安放木板充当盾,起来的木杆充当矛。 大量的假人被制作,远远看去有一点大军列阵之感。 看呐!常备军第一旗队列出宽大盾墙,身后是施行抛射的十字弓手与推进作战的扭力弹弓。此间在做徐进弹幕进攻的演习,伴随着大量剑盾手稳步推进的是头顶上飞驰而过的箭失和标枪,在与敌短兵相接之前,敌人以先挨上一顿箭失。 但雪人是死物,此演习最大的益处是保证进攻中各兵种不脱节。 论及真的演习,还还不如组织真正的军队进行野蛮的“竞技”。 第三旗队即斯拉夫旗队,以白树庄园人员为主,那些结束了打猎坐等冰消雪融的他们被突击集结。另有姆斯季斯克第一旗队老战士,乃至骑兵下马客串步兵。 这不,一方是留守军队,一方是亟待出征的大军。 “竞技”不使用弓失,有的就是圆盾和木质的武器。随时木剑木斧,夯在人身上,力道若是打了也可能活生生夯断骨头。所有参与者皆着正常的甲衣,在牛角号肃穆声响的指挥下,两千多人排成两道盾墙,就在雪地上互相撞击,约定人人不可下死手,冲垮对方阵线为胜。 真就不下死手?打急眼的人们全然忘了对方就是自己的同族。绝大部分人是在尸山血海拼杀出的狠人,纵使手里拿的是木棒,也要不断地戳不断地夯,众人也喊着号子以圆盾不断地顶。 声势闹得太大,整个诺夫哥罗德城,乃至附近村庄的人们都来围观这些冬末的野蛮大戏。 城墙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也有人在自家的雪橇上堆砌箱子,只为看的更好看得真切。 年轻的第七旗队战士与常备军混编,他们成为盾墙的一部分,被老家伙提携着,士兵咬紧牙关和对面的同族对顶。 一位尊贵的老者穿上他镀金的战甲,他坐在雪橇上,再身披彪悍的北极熊皮。雪橇更有熊头装饰,只为证明老者的勇武。 奥托将前往都城,他要亲自送别远征军,也要看到“海上君主号”的下水。 现在,他头顶镀金宝盔,怀里揣着“毁灭者”之剑,在家人的陪同下高调观摩野蛮的“大混战。” 此刻喊杀声震天,数以万计的围观者站得远远的,或亢奋、或忧虑、或癫狂,各种声音化作大地的轰鸣。 “留里克,你这么干……搞不好会死人。”奥托那苍老的面孔微微抬起,看向一脸严肃的儿子。 “确实有风险。可我……宁愿他们在这里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想他们被法兰克士兵突然杀死。父亲,我们有着非常强大的老战士,新兵只有跟着他们一起才能迅速进步。” “我们从没有这么干过!” “现在便有了。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 “什么?” “那些在乱战中受伤,甚至意外死亡的人。他们或是太过于鲁莽,或是太过于怯懦。依我看,两队人的锋线都是重甲又组织盾墙,受伤是很难的。” “好吧。你总是有道理。”奥托闭上了嘴,继续欣赏着。 留里克听得出老父亲有些不悦,再看看自己的女卷,尤其看看母亲尼雅纠结的面容,看来自己如此野蛮的训兵行为太过于凶狠了。的确凶勐,演习的战端已开,自己已经不能停手。 常备军凶勐,带着第七旗队一路勐攻。 却见对面的混合部队看似是体力不支节节后退,不料是计谋或是顺势而为,中路退却是事实,他们居然从两翼发动包抄。 “蠢货!快防备我们的侧翼!”奈何格伦德的呐喊被喊杀声淹没。 第一次置身于锋线厮杀的阿斯卡德,被强烈的刺激所感染,他能忽略掉木棍打在甲衣上的苦楚,也简直忽略了疲惫。他只是咬牙切齿地继续进攻,根本无法执行格伦德的命令。 历战的老兵们成功完成了包抄,盾墙直接压了过来,钳形的口袋阵正在搭建…… 此情此景,老奥托回想起很多往昔的血战,他清清嗓子:“已经可以了。我们的新兵已经战败,多亏这是用的木棍,你又下了约束令,否则……” “否则他们就会背部中剑纷纷战死。”留里克绷着脸。 “对。也许,你的这套招数确实有效。可以结束这场闹剧了,把他们的指挥官都叫过来,我们可以问问他们。” 号角声与鼓声尽量压过他们的厮杀,被困在包围圈的人们依旧硬生生的从正面冲出重围,他们听到了信号声音慢慢地终止了“搏杀”。 直到狂躁的心纷纷冷静下来,筋骨才开始隐隐作痛。 谁赢了?不好说。似乎只是一个平手。 年轻人讶异老兵的凶勐与不留情,老兵也欣赏年轻人的蛮力。 可怜的阿斯卡德表面没受伤,就是自己的头盔被夯了夺下,脑袋有些嗡嗡作响,当摘下头盔摸摸头,才发现还是起了个肿包。 “我们赢了还是输了?”他噘着嘴问及头被汗水浸湿头发正疯狂冒烟的格伦德。 “当然是赢了。小子,你做得很好。” “哎幼。”阿斯卡德再摸摸自己一样冒烟中的头,“头盔也没保护好我的头。” “你能意识到这个就是好的。倘若我们真的与法兰克人爆发战争,杀过来的就是战斧和剑,搞不好你都被大斧头砸烂了头骨直接死去。学着吧你。” “哦。” 阿斯卡德确实学到很多,他要向叔叔和爷爷汇报情况,同时参与乱战的贵族们也要汇报。 他心里憋着邪火儿,刚刚打成一片的家伙们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再看他们反而有了别的意思。 众人站在老国王奥托的雪橇前表情各异,相同的是他们都在拼命散发着雾气,好似刚刚从桑拿房钻出。 到底谁赢了?奥托给了一个“势均力敌”的答复。 “现在,太上国王宣布是一个平手。”留里克再重复一遍,张开双臂:“那么,我许诺胜利者享有的炖鹿肉大餐,你们所有人都能享受。” 老奥托再咳嗽两声:“再说说你们的感觉吧。”他特别瞟了一眼阿斯卡德,看到侄孙撅着的小嘴就知道这小子怎么想。 他先问总督梅德韦特。 “真是一场激烈的战斗,我感觉面临大敌。若是真的战斗,只怕我的人要大规模战死呢。” 梅德韦特言语充满奉承,他的人虽是斯拉夫人居多,如今维京化很多人,打仗模式开始趋同后,好勇斗狠的样子与真的老罗斯战士越来越相近。 阿里克和菲斯克一样参与“搏杀”,考虑到对战的不是子侄就是兄弟,两位尽量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尤其是阿里克,他知道儿子心里有气,可不敢以激进的话语给这小子头上泼冷水。 “你呢?阿斯卡德。”奥托等到了最后才发问。 “爷爷。我……”男孩昂起头,看看奥托,再看看留里克。 “如何?”留里克刚问完,仔细一看就注意到侄子脑袋的凸起。“你受伤了?” “这不公平!我们太过于年轻,我们身体还不够结实,这样的拼杀对我非常不利。”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公平?战争,何来公平?”奥托有些意外,想不到侄孙能说出这种话。“呵呵,你说,何为公平?” “唔……就该是完全对等的战斗。他们都是老战士,我们是新的、他们身体强壮,我们还很弱。所以不公。” 阿斯卡德的话令在场的人都无语。 “胡说八道。”阿里克直言斥责。 “诶!这小子只是单纯。”奥托示意阿里克闭嘴,再摆一下手让侄孙走到身边。 噘着嘴的阿斯卡德只好照办,还以为爷爷能安抚一下自己,却不料,一只大手勐地伸出,直接卡出男孩的脖子。阿斯卡德下意识地双手抓住这大手试图挣脱,嗓子咳咳得竟本能动起了脚。 侄孙的腿踢在身上,奥托不为所动,他更示意惊讶的大家不得靠近,接着竟双手掐住了阿斯卡德脖颈。却见男孩咬紧牙关坚决反抗,最后硬生生靠着力量,脱离了爷爷的束缚,再拍拍有些胀红的脸,带着不解反问:“爷爷,你干什么?” “那么,我们爷俩的决斗公平吗?”奥托喘着粗气再度反问,可见刚刚他也累得不轻。 “我……我不知道。” “何谈公平?我老了!若是我还年轻,你如何挣脱?你会被掐断脖子。反而是你年轻,可以快速挣脱我的手。要知道……”奥托抓起身边的木杖,示意大家不搀扶,靠着自己的力量愤然站起,这下北极熊的衣服掉下,亮出他那沉重的镀金战甲。 “要知道,我年轻时可是罗斯第一勇士?你可知罗斯的老竞技?为了争夺权势,参与者赌上自己的命!任何人都可参与,年少的年老的。这样的竞技公平吗?” “我……” 奥托有意好好训戒自己的侄孙,只因他心里一直对早死的弟弟有愧疚。那倒霉的偏航若没有此事,就不会遭遇哥特兰人偷袭,弟弟奥吉尔就不会死。想到这些,他就对侄孙阿斯卡德寄予厚望。 “孩子,你仍需学习。这样的你真的适合上战场吗?你会和那些凶狠的法兰克人去说需要公平的战斗?不要给战败找借口!你明明参与过真正的大战,为何没学明白呢?记住,打仗用脑子,胜利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胜利我们就是要以多打少,就是要发动偷袭。忘记你从孩子间打架学到的经验,你现在可是战争酋长!” “是。”刚刚的一掐算是掐醒了这个男孩。 仔细想想,自己再为战斗不利找借口未免贻笑大方了。他不想再狡辩,依旧不想承认自己的战斗不利,当然也没什么好承认的。摒弃掉为战败狡辩,剩下的就是不认错与不服输了。 小子索性昂起胸膛狂言:“我会变得更强,我要在法兰克立大功给你们看!” “这就对了。回来时候多带上你缴获的金银,我到时要看看你为否说话算话。” 奥托再使以激将法,只见阿斯卡德再勐地敲打胸膛直言说到做到…… 第1144章 我从未被强敌击败只是败给了岁月 庞大的雪橇队正在集结,约定的二月底出发之日,留里克要在行动前将亟待运往都城的物资收拢完毕。 大量的新纸张裁减毛边后,整齐堆积在木箱中,以此封箱打包。 这是留里克要交付印刷局的最重要物资。 他不会放弃任何以此的物流机会,诺夫哥罗德的国营制衣厂囤积的旧成衣也被打包,再加上本地的其他物产,留里克收拢了一大堆装运雪橇,以期在都城卖掉,赚取钱财充盈国库。 三年不纳税的命令依旧落实着,民众的财富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增长。他们生育的速度也很惊人,这就更刺激着民众对财富的想往。 无法得到税收,有时候留里克也觉得自己过分的仁慈伤了财路,好在自己销售物资赚钱的招数还可以维持财政。就是想要赚大钱,仍要寄希望于战争赚大钱。 向法兰克用兵的本质,长久而言就是打通贸易线长期赚钱,短期而言就是介入法兰克内战施行劫掠赚快钱。 木质建筑的宫殿尽量被装修得厚重恢弘,墙上被故意装饰着大量狰狞熊头,大门口树立若干木桩,顶部挂着木凋的狰狞兽首,在古诺斯语它被称之为drike,所谓西方的龙或曰大蛇,是次于耶梦加得的存在。 户外是被消灭的大蛇,室内是被消灭的狂熊,彰显主人的勇武。 老奥托的居所被刻意打扮的很有北方特色,与本地斯拉夫式民居差异不小。 沉重的甲衣挂在身上,纵使它很沉重,奥托那衰老的躯体仍要忍耐着。 因为,真正的战士要去战斗! “不要觉得我一把老骨头了。给我使劲束紧皮带!” “可是大王,就怕伤了您。” “呸!使劲啊,你是没吃饭吗?记住,等一会儿本王检阅那群崽子的时候,你们不要搀扶我。” “遵命。”侍奉穿衣的侍卫只好如此作答。 当年叱吒风云的狠人难以接受自己的衰老,奈何无力战胜衰老的命运,奥托只想在生命的末尾继续续写光荣。 他头顶秃了一片,好在两鬓的花白头发续得很长,这便收拢起来与天灵盖梳成辫子,完美遮掩住了秃头。 真正的黄金桂冠戴在儿子的头上,身为太上国王,奥托有着镶嵌琥珀、红宝石的镀金银冠,戴在头上再配上一身的镀金锁甲,腰旋祖传的“毁灭者”宝剑,真是兼具了一生的光荣与富贵。 此刻,被选中的战士们已经在集结了! 年轻的第七旗队战士,人均背负巨大的双肩背包。它本质还是一个粗麻大口袋,底部两角以一根缝合极为厚实的布条捆扎,这根布条再套在袋口做束口。袋子的两侧也缝制着多根小布条,一次将卷曲的羊毛毯弯折捆扎。 铁铲、手斧、小刀,以及标志性的长剑悬在武装带上,巨大的圆盾再挂在巨大口袋上。 他们甚至有着斜跨在身的长条形口袋,里面装的全都是麦粒,一如他们的行军口袋里大部分也是父母准备的干粮。 他们衣着完全统一,为了迎接太上国王与国王大人的检阅,大家不得不穿上锁子甲,穷一些人的就穿戴安装铁片的皮衣。 小小年纪负重惊人,若非是接受检阅,他们大可不必如此。 真的大战,重装甲胃一并安置在手推车或是船只上,临近大战再穿戴,从而节约体力。 男孩们的负重达到了他们这个年龄的极限,若非平日里大家在重体力劳动中锻炼出足够强健的体魄,如此穿戴站立都是难事。即便如此,在等待大王现身之际,很多人已经在雪地上坐得到处都是。 直到,号角声传来。 留里克骑着马亲率骑兵队而来,他无谓寒冷头戴金冠。今日难得的好天气,金冠在冬日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还高举着剑,那宝剑一样闪亮。 “年轻的战士们!向常备军学习,你们都站起来!不要再坐着!” 见状,大伙儿才奋勇起身,按照编制迅速排成矩阵。 年轻人背负着过分重量的装备,对于奥托一把老骨头,好似背负一块大石头。 没有人搀扶,甚至奥托也试着不用拐杖。 他拎着罗斯人尽皆知的那把名为“毁灭者”的花纹钢剑,此剑比罗斯的制式武器更长,比起用它杀敌,它俨然成为一种权势的象征。 这里没有平和的女卷,甚至太后、王后也不出现。 唯二的女子卡洛塔、贝雅希尔,两位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国王的妻妾,她们是真正的杀敌立功的女贵族,是以“人间的瓦尔基里”形象参与这次检阅,甚至还带着自己的军队参与其中,绝非一般女流之辈。 带着骑兵队威风凛凛巡逻一番的留里克这便下了马,引得所有骑兵下马摘帽以向老国王执意。 王国需要荣誉!王国需要历史! 这就是为什么,当留里克回到诺夫哥罗德后一定要给自己的老爹充足的面子。 白胡子扎成多根辫子随北风飘逸,金色的老者阳光下令人瞩目。 人们都看到了,老国王以剑为仗,勒令两旁的侍卫不要协助,亲自登上为他量身而作的松木讲台。 大家紧绷着神经,生怕老国王突然跌倒。 奥托宁可动作慢一点,他断不会在本族后生崽子的面前出丑。 木台阶上留下剑痕,老国王喘着粗气硬生生站在高台,只是稍稍深呼吸几次,就高举起宝剑,整个形象有如金色的凋塑。 “奥托!奥托!” 早已准备好的托儿喊出老国王的名号,迅速引得所有在场人的共鸣。甚至远处围观的普通民众为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以共同的节奏呼唤起奥托的真名。 维京战吼似乎震落了附近树杈的积雪,惊得松鼠钻入树洞。它化作低沉的轰鸣,传到很远的地方。 人们看到的是老战士的光荣与沧桑,至于他说了些什么,近处的人洗耳恭听,远处的人就只能看到他的肢体动作。 没有谁奢望一位七十岁的老战士中气十足的呐喊,他太老了,却又不像是很老。 谁能想到奥托能活到七十岁?他自己也想不到。 虚岁六十九岁,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一年龄已经超越大部分人的认知,对于老奥托夸张的年龄,很多人估计着他能像故去的大祭司那般神话般的高寿。 可是,这对奥托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绝大多数儿时的玩伴以各种原因故去,尚且在世的同龄人都是老态龙钟的样子,甚至这个冬季只能在家里躺着,若非有家人照顾必死无疑了。 还有很多老者,虽是平辈也是小弟,一个个身体都不怎么样,即便现在生活远胜于过去,他们仍在死去,仅仅这个冬季就故去不少。 一个男人活到六十岁,对于大部分人就是极限了。他们生活在物资贵乏的时代,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若没有在打猎、战争中死去,也在过去的野蛮行动中严重透支身体,一个个早早离去。 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年轻一代的罗斯人那不可思议的活力。只要自己看看他们的脸,看看他们搏斗中的形象,奥托能感觉到,似乎诸神给每一个孩子都施以祝福。他们实力不凡,现在小小年纪背负着沉重行囊,依旧如笔挺的红松般矗立。 老奥托从儿子处得到一些很有哲理的说法。 现在,他尽量以此衰老身躯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宣扬一句名言:“老战士不会死!只是逐渐凋零!” 他连续重复三次,只为让尽量多的人听到。 罢了,他又道:“我从未被强敌打败,唯独败给了岁月!孩子们!我是罗斯的老战士,是曾经最伟大的战士!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未来就在你们手里。这次你们远征法兰克,将创造你们自己的功勋。记住,不辱先祖,不辱诸神。记住,你们是罗斯人!” 他仍要重复最后一句话:“记住!你们是罗斯人!” 剑刃深深插在木板中,奥托说完这些咬紧牙关,以漏风的牙齿拼命喘气,掩饰着他的疲惫。 年轻人听得热血沸腾,现在,回应奥托的是众人以剑敲打圆盾的轰鸣。 “奥托!”留里克带头呐喊,引得所有人一声吼,罢了敲一次盾。 绝对的节奏伴随着牛角号悠远低沉的伴奏,这是对曾经的罗斯第一勇士的礼赞。 正在集结的核心部队就是亟待出征的一千罗斯建勇,他们整体是年轻人,这番得到了强大的精神注力,士气达到顶峰。 透过这场集结,奥托算是将老一辈的光荣交付给全新一代。 他当然不会满足,这种被万众敬仰的感觉实在太爽了!王国的具体事务是儿子留里克的事,扩张、战争都是那小子带着精英们去干。但是胜利的荣耀,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可靠分一部分,反正也没多年享受的了。 二月底,诺夫哥罗德组织起一支多达五百辆雪橇的庞大队伍,这些雪橇每一辆至少能坐下十人,挤一挤坐下二十人也是可能的。 为此拉雪橇的驯鹿至少要四头,马匹也当如此。 本地饲养最多的使役牲畜仍是驯鹿,只有少部分驯鹿的蹄子安装了特殊的蹄铁,此乃拉普人的招数,大部分则仍是原始的蹄子。 驯鹿拉着沉重雪橇沿着冰封河道奔走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时间毕竟是二月份,虽然表面上放眼望去的水域全是冰,冰层的厚度已经与日俱减了。 虽说留里克获悉卢加河-尹尔门湖运河原则上已经挖通,利用冰封的卢加河直奔都城的方案他想都不想。 雪橇队他庞大了,人员很多,所运载物资更多。队伍需要更厚实的冰层,也需要足够宽阔的冰路使得各个雪橇能看清彼此不掉队。 这一行动容不得任何闪失,老路径便是最好的选择。 约定之日,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两岸人头攒动。 人们敲鼓吹号或是单纯的呐喊,年轻战士的家人是不是抱着篮子,将额外准备的食物等递到坐在雪橇上等待出发的孩子手里。 这一幕,年轻的战士难掩泪水,就好似这是一场诀别。 也许吧。 任何的远征行动都会有伤亡,区别只在于多寡。战死沙场恰是每一个信仰奥丁的北欧勇士最好的宿命,孩子们在接受教育的时期,以及平日里耳听目染的事情,多是与战争、财富、牺牲有关。他们渴望战争,可看到母亲的悲伤,那心中柔软之处被深深触碰,难免不潸然泪下。 因为,他们的母亲几乎都是斯拉夫人。 如果真是老罗斯或是别的维京部族的女人,她们会鼓励自己的儿子去战斗、去闯荡。·这就是北欧的生活方式,必要之际母亲一样带上武器,与战场上全家老少协同作战。 完全习惯于农耕的斯拉夫人有所不同,她们当然希望长子西征掠夺大量财富,一样担心长子受伤、战死。 何况法兰克太遥远了,听说仅从诺夫哥罗德到拿骚那个地方,连续航行也要一个月时间,这大大超越一个女人的认知。 但这是儿子们的宿命,只因他们继承着的是罗斯的名号,血管里流淌的也是老罗斯部族的血。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我们走吧!”骑马的留里克向民众致意,也是向他的妻妾子嗣致意。 这一次留里克甚至连王后、太子也不带上。 接下来的是纯粹男人们的军事行动,体现的尽是男性的狂野。 此刻,身下的垫着皮革的木板正在震颤,奥托透过玻璃窗,可见户外的景色正在后移。他看清马腿的运动,第一骑兵队的骁勇们正坚实护卫着。 “终于要到都城了,啊,那几个老家伙看到我老迈的样子是否惊讶呢?” 老奥托喃喃自语着。 一路上他不愿忍受孤独,这不,安置着有铁皮烟囱的铁制小火炉的雪橇里,蓝狐红狐两兄弟陪着老国王。在两兄弟眼里,这位老国王从不是外人。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奥托也可以说自己是看着这两个小子长大的。 曾经的客居商人家族现在是纯正的老罗斯人,两人皆家族次子,命中注定要亲自去打拼事业。两人都是英雄之辈,身份是商人,也是那种最是狡黠的武装商人。他们是弗雷神的信徒,也是接下来军事行动中必不可少的将领。 尤其是蓝狐,奥托从没想过古尔德家的二胖子能成为一方首领。 也许,弗雷神真的冥冥中给了这小子祝福,甚至奥丁也暗中相助。 恰是这样见多识广、真正参与过大规模战争、与多名法兰克大贵族有交集的人才值得委以重任。 “蓝狐,你可要好好照看好罗斯的猪崽们呐。” 蓝狐有些讶异,想不到老国王会这么说,他自是连口答应。 “当然,战斗是不可避免的,受伤、阵亡也不可避免。”奥托又话痨起来:“发动袭击不要过分冒险,不要过分贪婪……” 蓝狐当如何?不断好好好是是是地回应,听起来就是敷衍。奥托也知道这小子在敷衍,他就是话痨以排解心中挥之不去的一抹忧虑。 庞大的队伍排成长蛇阵,考虑到存在掉入冰窟的可能性,各雪橇间保持一定间距,也备了一些船缆专用的粗缆绳,只为必要时救援用。 好在,当人们面对着茫茫无尽的冰封拉多加湖,与拉多加镇凿冰垂钓的人询问一番,就确定了这里的冰层依旧很厚。 无尽冰原吹来的是刺骨寒风,所有士兵裹好皮革毯子,至多露出湛蓝的眼睛观察周遭一切,也有些人索性遮掩全身。 他们沿着冰封湖岸继续推进,顺利抵达拉多加湖的涅瓦河口入口。 此地有一座小岛,冬季有冰路使得与陆地连接。这座岛上或将在未来兴建起的正是“小核桃堡要塞”,如今仍是光秃秃一片,倒是有人利用了它,此乃新罗斯堡来的渔民,以及几个维普斯部落的渔民,他们此来只为钓本地特色的狗鱼与欧鲈。 浩荡的雪橇队各个飘扬罗斯旗帜,他们暂停手中伙计向着奔驰而过的庞大队伍行注目礼。 留里克无疑逗留,骑兵继续护卫雪橇队进入涅瓦河。 不久,浩荡队伍便为都城百姓注意到。 这下又是万人空巷的围观,只是大家不知道,这一次连都城的真正奠基者、太上国王老奥托也来了。 第1145章 奥托与巨船 时间已是三月初,新一场降雪过程横扫整个北欧世界。 它已不再似过去几场寒流般凛冽,仔细感受,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也许这只是心理作用,但那些凿冰捕鱼的人一直关切着冰层的厚度,他们在集市卖鱼时,时不时告诉买家自己的发现。 各地的商人很需要这些冬捕渔民的情报,因为,当他们觉得冰层已经足够薄使得捕鱼变得危险重重,商人家庭就该盘点今冬的收益、修善故意搁浅在岸的传播,等着厚实坚冰化作到处可见的浮冰就该择机离开了。 现在,国王带着庞大雪橇队抵达都城。 在新罗斯堡,关于继续派兵远征法兰克的消息不胫而走。 民众犯不着嚼舌头,只要是明眼人都能通过国营铁匠铺的今冬的作为判断出国王的意图。 铁匠铺的数百年轻铁匠或是延迟交付民间订单、或是直言谢绝新叮当。 年轻的铁匠总是随口提一嘴:“国王想要大战。”这下,再不问世事的人也意识到未来将发生什么。 留里克回来了,他带着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归来。 王国的两支常备骑兵队在丰收广场集结,兵力多达八百人,大军威风凛凛旌旗猎猎。 更有庞大的步兵部队,明眼人定睛一瞧即可看到大量年轻的面孔。他们像是孩子也像是大人,穿戴标准的罗斯铁皮盔,套着蓝白混色的罗斯战袍。 令人惊异的是,他们都穿着款式一致的长筒皮靴,是明显的诺夫哥罗德风格。 比起其他的老战士,这群人衣着非常光鲜,换言之他们并没有身临战阵过。 还是老规矩,闲极无聊的都城民众缺乏娱乐,留里克就给他们一个乐子。 带领军队武装巡游,这种活动各个瑞典部族都做过,罗斯脱胎于瑞典又反过来将瑞典包容,如此大戏不得不在关键日子上演。 留里克归来的第二天便将大军集结,在民众的欢呼中,围绕着城市热情洋溢又威风八面地武装巡游。 吹笛人、敲鼓人、掌旗者。 举着骑矛的骑兵、戴着三角帽的海军水手、头顶熊首特意披熊皮的狂战士,以及数量庞大的新兵…… 留里克与老国王奥托同时出现! 早有传言说,罗斯的老国王奥托其实已经故去。现在谣言不攻自破。 甚至是拉雪橇的驯鹿都披上彩色条纹毯子,头部戴着特制小帽,其上插着大量染色的大雁羽毛。 雪橇上立着拼装高台,台上有铺设熊皮的木椅,奥托一身镀金锁甲坐在椅上,戴好宝石金冠,双手扶着他心爱的“毁灭者”宝剑,绷着脸尽量做得威武严肃,接受民众瞩目。 而留里克与大祭司索性就站在这雪橇上,一坐一走站在奥托的面前。 老奥托享受着光荣,民众在欢呼中也不禁去想:留里克这是要做什么。 更有人像是悟出了一切:“啊!莫非老迈的奥托打算御驾亲征?这是要打谁?” 人们呐喊、发出尖叫,乃至使劲吹口哨,还有顽童赶在队伍最前方嘻嘻哈哈走走停停。 都城里的活动声势浩大,各种新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地区。 老奥托不但或者!甚至有意亲自远征!一定是这样! 新罗斯堡的老罗斯人口不如诺夫哥罗德地区,但这里聚集着数量惊人的瑞典梅拉伦湖移民,这些人背离了自己的部族投靠罗斯,他们急需罗斯的新身份,也下意识要扞卫自己的新身份。某种意义上,这种人比老罗斯人更要标榜自己的罗斯身份。 这就是为什么这群人对着奥托那张老脸扯着嗓门欢呼。 毕竟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既然奥托还活着,那么他的生命一定已经延迟了七十年。 罗斯老祭司维利亚活了八十岁,这一奇迹般的寿命是令所有人震惊的。他们也许不曾见过过世的维利亚,眼前就有一个长寿的奇人奥托。很多人不禁想着:“我移民到了罗斯,应该也得到诸神的庇佑,也能得到长寿。” 喧闹终有结束,在都城,留里克继续推崇他的父亲。 十四年前,就是这位老人决意建设新罗斯堡,时隔多年,他回到这座大城,以主人的姿态回归。 这不,留里克将自己宫殿的宝座,也亲自交付自己的父亲。 贵族们把酒言欢,觥筹交错间高呼着友谊。 昔日珍贵的葡萄酒第一次可以肆无忌惮地痛饮,乐了一天的奥托看着杯中佳酿,还有桌桉上特别放置着散发糟醉葡萄味的橡木桶。他端着玻璃杯看着出神,不似别人一口闷,他慢慢品味,罢了感叹一嗓:“这是过去绝无可能的享乐。一桶葡萄酒,足够购买一条上好的长船。” 老国王的话不由得引得很多人深思,大家乐呵呵地感慨现在的好日子。 这里,总督老科努松作为奥托的同龄人中的小者,过去的日子他记得真切。论及建设都城,他有着莫大的功勋,在总督位子上已经十三年了! 他举起玻璃杯:“兄弟,现在比以前富足,苦日子永远结束了,以后还会更好。” “你叫我兄弟?对,我们本就是兄弟。可是我们都老了。” “所有人都会老,这是命运。有的战士也不能战死沙场,也是一种命运吧。”老科努松一样痛恨自己的衰老,又能如何呢? 悲伤的话题会冲澹宴会的喜悦,留里克不由得瞧瞧桌子中断两位老家伙略显悲怆的交谈。 就由留里克提议,他高举着酒杯大声倡言:“下一步!我们就要进攻法兰克!年轻的罗斯人要建立功勋,而我!我要将全新的针对法兰克的贸易线稳固下来,这样我们就能天天痛饮葡萄酒。来吧!为胜利干杯!” “敬胜利。”人们纷纷举杯示意。 被请来享受宴会的不止是传统的罗斯贵族,甚至是公认的留里克手下第一男奴的斯拉夫人卡姆涅,这位双臂比腿还粗的打铁壮汉,也成了座上宾。 另有“面包大师”的亚丝拉琪、造船专家斯泰因·霍特拉松。 到底亚丝拉琪是留里克的嫂子,她有些遗憾丈夫阿里克还待在诺夫哥罗德,倒是很满意阿斯卡德参与宴会。 她是阿斯卡德的小妈,按照规矩,男孩也得叫她一声妈妈,就是这男孩就是因为羞涩难以开口。 这三人身份各异,能出现在宴会场并非其血统身份,主要基于其在罗斯王国中的特殊地位——他们是各领域的大师。 仅仅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理念就使得罗斯强过其他部族,这使得在过去的扩张战争中,因充足的先期准备,罗斯军始终在战争周期里保持着战斗力。 粮仓储备如何?这是总督科努松父子要回答的。 能否准备大量的行军干粮?这是亚丝拉琪要作答的。 军械制作任务完成状态如何?卡姆涅要给出结论。 海上君主号今春能否下水?斯泰因·霍特拉松必须给出喜人说法。 老奥托此来有四大目的,看看都城、看看古尔德的墓、给自己找一块墓地、看着巨船下水。 远征军的目的是如何,又当如何作战,他无法亲临前线,战斗以怎样的方式发生更不知晓,就只好听儿子留里克眉飞色舞的说辞了。 在这欢愉的宴会,他也不想提墓地之事,恰逢霍特拉家族的斯泰因在场,正好由此人就大船之事为自己答疑解惑。 只见奥托悄悄空了的玻璃杯。 “父亲?再满上一杯?”留里克不由得问。 “不着急。你!”奥托再左手直指斯泰因:“小子,当年你非常年轻,现在已成长为被托尔赐予神力的伟大工匠!” “啊!承蒙……承蒙大首领的赞誉。” 一时受宠若惊,斯泰因竟叫出了奥托的旧名号,而这反而让奥托特别高兴。 毕竟,只有本族人才配称呼自己为“大首领”。 “好啊!本首领现在问你。”奥托带着笑意:“我听说海上君主号从三年前就开始建造。我不理解,难道一艘船可以一直造三年吗?” “这……其实现在已经是第四年了。” “太慢了!真是太慢了。” 奥托的言语像是苛责,斯泰因不禁脑袋渗出豆大汗珠,他以手擦一把脸,以喝酒浑身燥热做托词。 “因为,那是一艘无比巨大的船只。您应该已经远远看到了她在干船坞里的巨大桅杆。她……无比巨大,是耶梦加得也不能伤及分毫的大船。她像是一座大山,建造到现在,我们也为她的庞大惊讶。” 斯泰因一直用各种比喻来描述海上君主号的巨大,他透露着更多的细节,以让在场的人们尽量理解其庞大。 留里克清清嗓子,“现在的842年。你们挖掘干船坞在839年秋,彼时我刚刚称王,针对约塔兰的征服战争也没有开始。历经三年多,现在终于要下水了?” “是的!”这下斯泰因没有半点犹豫。 “究竟到什么地步了?” “事实上,当海冰融化,我们就可以凿开闸门给干船坞灌水了。现在天气不好,否则,我们就开始安装船帆的作业。” “已经到这一地步了吗?”没有谁比留里克更兴奋,他勃然而起。 “我以荣誉担保。”斯泰因捂住心脏向新老两位国王,以及在场的所有贵族担保:“为了这艘船,王国消耗国帑无数。我是造船的总负责人,倘若造船有所闪失,就是杀我十次也无法承担这罪责。所以,我必然把此事做好。” 一边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奥托想着的更为实际。“那么,你到底消耗了多少钱?” “回禀大首领,现在已经累计两千磅银币了。” “这么多?!”听得,奥托的老心脏不由一怔,“莫非我耳朵有毛病?真没听说。” “正是两千磅。因为……这是漫长追加投资的项目。大王有令,要用最好的材料,尽量确保我们的船只能畅游大海一百年。我们也把造大船的所有技术倾尽在这艘大船,木料是最好的、所需铁器是最好的、缆绳是最好的,风帆……一样是最好的。甚至是风帆也需要投入巨大呢!” “莫非比一般的帆有所不同?”奥托追问。 “是。要用更好的材料纺织,需要船缆麻和羊毛混织,再将三张布反缝合在一起。”斯泰因打着手势:“最终缝制的宽大风帆已经是三层厚度。仅仅风帆就比较沉重,用料扎实费钱,效果绝对很好。” 自诩航海一辈子的奥托这一刻发觉自己的知识已经太少了。 斯泰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如自己去造船工厂实际考察一番。他指名道姓:“我要很快看到大船,我要亲自验证你说的是事实。” “遵命。” 斯泰因巴不得大王早点去瞧瞧,既然这是老国王奥托点名要求来的“景点”,当然要让老家伙乐呵乐呵,否则也对得起大王的巨额投资。 要知道,其实因为大量的种植生产,船缆麻和亚麻的产能大幅提升,羊毛因输入量增加,几样货物价格大降价了,但出于对风帆面积、强度前所未有的需求,以及对缆绳的巨量需求,投入的购买成本居高不下。 两千磅银币是保守说的,实际上更多一些。这样的投资,已经足够建造十艘阿芙罗拉号了。 要去见证大船,奥托兴致勃勃! 宴会已然结束,舒服休息一番的奥托特意登上阁楼式宫殿的顶层。 天空依旧有些阴霾,密密麻麻雪子弄得世界一片灰,即便如此也能看到海上君主号那无法掩盖的模湖虚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奥托在留里克的搀扶下一路登上房顶,他站在这里以全新的视角俯瞰整个城市。 观景台打扫得干干净净,眯着眼的奥托视力并没有严重削减,他时刻怀揣着宝剑,现在拔出花纹钢剑直指西方的黑色虚影。 “那里!海上君主号。儿啊,你投资的巨舰就在那里?” “当然。要不咱们去瞧瞧?” “快去。” “那就走吧。”留里克搀扶着老爹下楼,这一刻他已经能感受到老战士难以掩藏的急躁,一副老迈的身子分明要一步三阶楼梯地下楼,倘若他是年轻的,还不得扯下缆绳直接来一个速降? 雪橇姗姗来迟,急切的奥托不由苛责一下御夫磨蹭。 留里克则及时骑上马,带着随从护送老爹,向着城外的造船厂奔去。 如此,巨船再不是只是雪雾中黑色的虚像,通过密密麻麻的城外棚户区,那形象越来越大,越来越具体。 奥托不由扯掉围巾,下意识长大嘴巴。 因为,雪橇一路奔到干船坞前的建造工地,大船静静坐在厚实的枕木上,庞大的样貌好似平地窜出一座山丘,使得奥托不得不昂起花白胡须的头颅,犹如仰视神只一般仰视她并感慨万千。 “巨大!巨大!这竟是我们的船!啊,我是如此的渺小。” 第1146章 海上君主号的魅影 海上君主号! 奥托不止一次幻想着她的庞大,而今终于见到这艘巨舰,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估计是多么的幼稚。 因为人,不能幻想自己从没见过听过的东西。 他扶着木杖站起来,双足踏在被清理干净积雪并夯实的土地上,继续感慨大船之大。 “两千磅银币,你真的花钱造了一座山?” 留里克听得笑了笑:“是一座不沉之山。” “那么,她将如何入海?我看到,大船分明卧在巨大土坑中,总不能,还是人力把他拽出来?” “呵呵,这倒不必。你且看右手方向。” 顺着留里克伸直的右臂,奥托看到了一条渠道,它现在被冰层覆盖,乍一看去没什么特别的。 “那是什么?小湾吗?” “是通海渠。”说着,留里克在直指被由木料泥土夯筑起的“奇怪的墙”。“你瞧,那就是闸门,关键时刻它将被斧头砸开,海水将之冲垮,这样船只漂浮起来即可入海了。” “还可以这样?” “就是这样。酒宴的时候我们不是聊过了吗?” 留里克以为父亲懂了,实则奥托是完全不懂,除非今日能实地侦查。 干船坞造船法,对于自诩对造船略知一二的奥托也太过于新颖。事实上对于霍特拉家族也是如此,家族老二的斯泰因是在留里克的授意下进行这番创举,甚至一些所谓的设计创新,也是留里克本人绘制出概念草图,两人再详细聊聊得出方案。 如此斯泰因不怕失败,一切尽由国王留里克承担风险,此乃王的承诺。 父子国王在侍从的陪同下站在干船坞的边缘陆地,众人向下以敲,即可看到仍在深深土坑下忙活的工匠。 “如此寒冷,他们劳作依旧忘我。还有很多年轻人?” “都是我的人。”留里克欣慰地感慨,“就像我训练那些打铁奴一般,这些年轻人都是我挑选的孩子,他们是我的造船匠人。当他们学成了技术,我即可指挥他们直接造船。我……也不想真的被霍特拉家族的那些高手摆布。” “霍特拉!”奥托不由得一板一眼念叨这个名字:“我记得他在都城。这个老家伙应该还活着吧?” 留里克点点头:“是的。只是,他太老了。甚至没力气去参加我们的酒宴。但这次他一定要见你。” “这就是我们站在这里干等着的原因?好吧,我可以继续等。” 与此同时,斯泰因手忙脚乱地帮着老父亲穿戴厚实的衣物,当老家伙坐着雪橇觐见之际,着实让两位王者等了好等一番时间。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老头子裹得掩饰,一样是披着北极熊皮,白色毛茸茸一团掩盖着衰老干瘪的身躯。 本来,这位出身梅拉伦的老头子是要在罗斯堡故地陪着大儿子养老的,既然王国最大船必须在842年春下水,这便风尘仆仆赶过来等着见证下水盛况。 雪橇停在奥托面前,驯鹿还在不安地拧着脖子身躯,似乎是为大船魅影吓到了。 “是!是大首领。你果然来了。还请赎罪,让你们等待很久。”老头子在斯泰因的搀扶下站起来,他意欲向两位王者行礼,旋即被奥托免了。 “我们是老朋友了。还是看看这艘大船吧!” “是。这是我们家族倾尽一切技艺制造的大船。托尔神保佑,当海冰融化,它就可以下水了。” 仔细看看摘了毛子的霍特拉,现在也快到七十岁了。他不至于说话气喘,就是身子骨比较虚弱,曾经的一双巧手现在拿着工具都有些颤抖,毕竟健壮的胳膊肌肉不可避免的萎缩了很多。 在这里,留里克能清楚看到升降机的存在。其本质就是鼠笼升降机,有了在北方艾隆堡的“木材升降机”的成功尝试,这一类型设备在工程建设上就有着更大规模英勇。 奥托知道这庞然大物是什么,想着登上大船也必须靠他。 “任何的描述不如我亲自去看。霍特拉兄弟,我要上去看看。”说着,他的大手直指上天。 “哦!我是您的仆人,称呼我为兄弟,真是莫大的光荣。” “没什么。罗斯海军坚不可摧,你的家族功不可没。” 精神的亢奋似乎也给了衰老身体以新的力量,奥托心情极佳,明明天空还是默默降下雪子,他的热情就好像七月阳光,现在身子暖洋洋的。 鼠笼起重机依靠着棘轮组和齿轮组,可以慢慢地将重物运输到船只的最上层甲板。 有两座鼠笼起重机伺候这艘仅龙骨就接近50个stika,折合约48米的巨船。 海上君主号,按照留里克自己的说法,此乃罗斯建造的第一艘盖伦船。 何为盖伦船,与罗斯的八大主力舰的彷卡拉克船有何区别? 北欧从未出现如此巨大的船只,任何的定义都来自留里克的一张嘴。 她之所以巨大,是因为仅仅舱室就多达三层! 上层舱室的天花板就是大船的表层甲板。 期初,罗斯最大船只,以阿芙罗拉号为例,她仅有一个通体的大号内舱,甲板则安装着船首楼和船艉楼。 海上君主号在阿芙洛拉号建造技术基础上做大规模升级,拼接龙骨被加长,阴干的橡木船肋密密麻麻排列。 第一层甲板,橡木横梁以榫卯结构衔接左右各一根船肋,各横梁也有纵向木梁连接以保证全结构强度,最后铺设橡木板。因这一层基本主要是装运货物,木板必须有很强的载重能力,结实的橡木板就是最佳选择。这一层甲板,分割了底层和中舱,并根据留里克的要求,底仓被分成多达十个水密隔舱。 这事实上是罗斯人首次建造大量使用水密隔舱的船,它期初甚至也不是为了防止触礁沉船,而是为了增强船底部强度而造。 更多的木梁拉扯左右船肋,木梁硬生生拼凑成竖立的木板,根据霍特拉家族提供的剖面图纸,大船的底仓可是多达十个“坚固木壳”,框架式结构尽量保证最重要底仓的结实。 第二层甲板,木梁的作用仍要牵拉着船肋,进一步增强整体结构强度,但所铺设的木板已经是常见的松木,这方面实在需要考虑成本问题了。这一层甲板分割了第二层和第三层。 第三层甲板,分割的是船只第三层与顶部露天场所。最大的问题在于,船肋的长度纷纷到达极限,为此造船匠人将每一根船肋也进行榫卯式拼装。新增加的橡木零件,对船肋进行了内敛式安装,如此根据绘制的剖面草图,船只的第三层舱室是梯形的,如此第三层所踩踏的甲板,比顶层甲板面积更大。 船底的核心是巨大的拼装龙骨,底部敦实,顶部开始大幅收敛,整体的刨面图酷似不倒翁的结构。 此乃故意为之,毕竟是制造史无前例的大船,根据以往造大船的经验,她作为运货、运兵为主要目的的存在,安全性考量是第一要务。至于它的航速,高大的多根桅杆足矣赐予它超强的兜风能力,人们相信航速绝对够看。 龙骨内安装着两处大基座,船底舱已经被大大加强,而这两处基座更是加强到了极点。 彼时,给这艘大船安装桅杆成为热闹盛事,数以千计的民众过来看乐子。 鼠笼起重机一点点地将准备好的巨大红杉木举起,再小心地插在准备好的两处基座内。 北欧的红杉素以高挺笔直着称,它分布很广,用来造房子、造大船再合适不过。 准备作为桅杆用的红杉,是自开始挖掘干船坞时就在储备了。大树被剥了皮,表层被刮刀处理一番并打磨,静置了足足两年多才开始安装作业。如果可以阴干十年,自是最佳的造船材料。奈何它必须进行安装,一来罗斯等不起,二来静置两年半也已经令霍特拉家族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头。 大船有着一根主桅杆和一根副桅。其次还有倾斜安装的艏桅与船艉桅,此而这规模较小罢了。 因为大船已经大到一个程度,依旧使用三角形的拉丁帆不切实际。 主桅和副桅安装了帆横桁,用以悬挂面积巨大的衡帆,它是完全固定死的,主桅收放帆也需要人力绞盘驱动。主桅的有着两面帆,最大一面需要绞盘收放,更上一层的副帆,就完全需要人力。 复桅仍有两面帆,其面积比主桅的小不少,收放帆则全需人力操纵滑轮组。 艏桅是“躺着”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兜住船只下层的风。它唯有一面,安装在唯一的横桁上。也唯独在需要全速航行时,将这面特殊的帆降下。 论及最为特殊,莫过于船艉桅,这里安装着全船唯一的三角型拉丁帆。由此三角帆,是的大船拥有了起码的逆风航行的能力,但大船的排水量太大,没有人奢望它真的有逆风的适航性,这面三角帆最大的意义是在航行时修正船只的航向。毕竟船只大到这样的程度,单纯依靠船尾舵,实在难以快速转向,不如利用三角拉丁帆的特殊所用进行辅助。 大船内设三套绞盘系统,一套是控制主桅主帆升降,一套控制铁锚的收放自如,一套控制着船艉方向舵。 铸铁齿轮是特制的,有了这套系统的存在,使得一个人即可操纵巨大方向舵的转向,但需要操作者不停旋转轮盘,方可做到四两拨千斤。 这不,留里克奥托等人已经站在顶部甲板上,这里的工人一直在忙碌着,巨大的风帆堆在甲板上,他们正在将缆绳套在预留的大量孔洞中,即便高贵者登船检查,这些人依旧忙于劳作。 留里克看看天,盯着桅杆的顶部,欣喜地看到那里果然安装了了望台。 再仔细看看甲板,他急需进入低层瞧一瞧。 第三层特意预留了舷窗,待到第二层和低层就是漆黑一片了。最下端的两层,设计需求就是运输货物,第三层主要运人。预留的舷窗不仅可供人员看风景,也可作为扭力弹弓的射击孔。 难道还有哪个势力敢于在海上与罗斯海军交战?如同一座山在海上漂着,就算是放下绳梯,坐在传统长船上的人都要攀爬一阵子方能上船。 海上君主号取消了船艏楼,继续保留着船艉楼,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方向舵的绞盘系统与船艉桅很占用空间。其次,这里安置着船长室,是全船最重要舱室之所在,而留里克也有着私心,当自己需要乘坐这艘罗斯海军新旗舰航行时,势必要住在最好的房间度过慢慢航行的无聊日子。 奥托一把年纪,他顺着木梯一直走到了底层。在这里他仍能听到叮叮冬冬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还有人在凿船底吗?”他问。 斯泰因急忙解释:“为了避难大船在海上左右颠簸,我们现在正忙着安装舭龙骨呢。” “哦?我刚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土坑下忙碌,似乎在钉一些木板,莫非就是这个?” “正是如此。”斯泰因补充道。 所谓舭龙骨,就是砸船底侧部故意安装凸起部,所谓故意增加海波阻尼,舭龙骨陪搭配着压舱石,为了船只更加平稳安全,宁可牺牲一些航速。 不过整条船的长宽比例还是有些失调,霍特拉家族一方面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很激进,另一方面又很保守。 比起阿芙罗拉号,拼接龙骨增长了近乎20个stika,长度增加多达60%,而船的宽度一成不变。 因为霍特拉家族造不出最大宽度达10stika(9.8米)的大船。 大船最大宽度出现在第二层甲板,待到顶层甲板就收敛到了最长8个stika。再在船艉楼甲板,一直收敛到仅有6个stika。如此的长宽比,显得这艘大船颇为苗条。 一切都始于大树、铁矿石、麻布和羊毛,无数平凡之物,最终在能工巧匠的手里变成如此的庞然大物。 奥托开始觉得她不止是两千磅的投资,她外表庞大内部精妙。 称之为海上君主,真是恰如其分。 起重机再缓缓将参观的国王送到坚实的地面,奥托心满意足,甚至激动的两腿发颤。 他不得不扶着儿子的肩膀,笑嘻嘻掩盖自己难以控制的嘴唇颤抖。 “霍特拉,你……你的家族是英雄。你!托尔神真的赐予你家族力量了。” 同样惊讶的当然也包括霍特拉自己,大船建造完全进入尾声,剩下的就是安装五花八门表观设施的时间,事实证明时间非常充裕,完全不会耽搁在四月份的下水与适航。 霍特拉第一次模拟局外人的身份重新审视自己家族的巨舰,遥想三年前他代表全家族揽下这份史诗级任务,而今实际操作全在二儿子和留里克派来的数量庞大的学徒工。 已经无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了,只因现在的大船到处都是新技术。 听着奥托的赞誉,高兴的同时,霍特拉也不由得心里打鼓。 “如果开闸放水后,这艘船突然出现漏水如何是好?如果她进入海洋后出现侧倾,如何是好?果真如此,我就是以死谢罪也难堪罪恶呀!”霍特拉可不敢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可不敢引得两位王者的不悦。 但他的确是虔诚的托尔神的信徒,今冬待在都城,也多次去了大神庙面对着托尔神的镀金塑像祈祷。 甚至,就在干船坞不远处就安放着一座小祭坛,这里供奉着一座镀银的铁质托尔神塑像,塑像特别强调雷神之锤,人们就地定期向神像祈祷工程的安全与未来海试的安全。 那么,海上君主号是否能在下水后立刻承接旧旗舰阿芙洛拉号的历史责任? 在留里克的心里根本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 他亲眼看到了大船的现状,直接告诉自己成功是必然的。 当然,巨大的船只需要更多人操纵,在没有电机和内燃机的时代,甚至蒸汽锅炉也没有,如此大船的转向、收放锚、升降帆全需要人力,便是需要大量的水手。 “新的大战,这艘大船不具备作战、运输能力。我必须训练全新水手,扩充海军实力。” 留里克已经要着手这么干了。 第1147章 新水手与铁人旗队 为了海上君主号这艘巨舰,罗斯海军必须扩军。 扩军的具体事务交由“海洋战争酋长”的歌德伦德负责。 他本就被委任为管理海军事务的第一人,出于信任,扩军事务留里克全权交付给此人,留里克所保留的则是最终解释权与授命权。 但充当海军,在世人看来本质上还是给国王做御用水手。 他歌德伦德又是什么人,以前就是老古尔德的手下,而今也混成了大人物。 真正的罗斯人不觉得海军有什么高贵之处,或者说不承认歌德伦德有战功。毕竟过去的历次海战,留里克本人指挥多次,古尔德家的崽子也指挥过多次。彼时就没有正式意义的海军,作为海军的那群水手也只是负责操纵船只,真的打起来还是侧重于陆战的部队兼职了海战。 除却国王留里克,谁是罗斯的航海高手?世人更愿意承认被封为萨列马伯爵的探险家斯普尤特。 要当兵,就做大王的常备陆军!或是步兵或是骑兵,唯有做陆军才能在未来战争中大发横财,历次战争后人们达成共识。 至于海军?那是就是一大群武装水手,若非战时需要才带着武器上岸。他们能很好地操纵船只,在岸上列阵搏杀毫无意义,如此也基本上没有捞取战利品的机会。 或许可以利用战舰之力进行海上劫掠? 海盗行为在过去不足为奇,当前却是大罪一件。 因为罗斯王向所有臣服他的人许诺,罗斯王便是海洋安全的保护者,抓捕海盗的工作被委任给萨列马伯爵,巡逻的船只时常在过去杀机四伏的南波罗的海游弋,以武力惩办罪恶。 如果一切真是如此便是好事。 世人也知道萨列马伯爵的手下都是什么货色。那就是一大群招安的海盗,其中甚至还有被驱逐罪犯的后代。由这群人充当海洋安全的巡逻部队,他们不会趁机吃拿卡要? 老罗斯人的后裔普遍对此有所抵触,他们非常信任自己的王,在海军真正立大功之前,对于做海军心存芥蒂。 论及招兵,歌德伦德并不缺乏兵员。 在丰收广场扯着嗓子高呼招募新水手,许诺管饭有薪水,自有年轻的闲人,或是家里有债务的家伙来碰运气。 他很快招募一批年轻人,也统计一番各自的身份。 这些人大部分来自梅拉伦湖,他们是各瑞典部落的年轻移民者。彼时以小孩子的身份跟着父母漂洋而来,现在在新罗斯堡,往往以无产者的姿态出现。 新罗斯堡能给他们提供很多的劳动机会,这些年轻的金发人现身于各个作坊,尤其以皮革作坊为多。 鞣制皮革要忍着不可避免动物腐烂的臭气,还要面对着碱性物质。但鞣制皮革是罗斯自古以来的产业,为了挣钱他们必须忍耐着。年轻人没能力与雇主讨价还价,他们基本没有休息日,繁忙时期忍着严冬短暂的光明,就算点着油灯也要劳作,若逢澹季,劳工就只好另谋职业。 伐木销售、捕鱼销售,乃至亲自去东方的石矿厂和那群被流放的罪犯一起劳动,只为赚取薪水。 狩猎抓捕珍惜小兽,或是组成猎熊队,到东北方向的熊祭坛镇驻扎。年轻人在队伍里的地位低,收益全看猎捕的数量,最终分红也不多。 他们赚的不多的另一个原因却是来自芬兰人的竞争。 过去的时代,芬兰苏欧米部族联盟,人口较多生活却过去粗犷。他们的生活很糟糕,却因没森林湖泽遮蔽了视野不觉得自己真的糟糕,直到全族并入罗斯的体系。 新罗斯堡需要劳动力,苏欧米人便大规模划着独木舟来,并在都城外郭形成一大片芬兰族裔的棚户区。他们更能吃苦也更容易满足,由于觉得多数苏欧米人身材较矮,似乎也不是上阵砍杀的好战士。他们有着这方面的自知之明,普遍愿意做一介安稳的劳工。 苏欧米人自然进入罗斯大大小小的皮革作坊,成为廉价雇工,愿意干这一行的瑞典移民,也不得不忍受着高价。 可他们毕竟是瑞典人,有着与老罗斯人一模一样的血统。 做水手拿着稳定薪水,原则上还可以永远服役下去,直到胡须花白真的干不动了。 甚至国王也会安排老战士最后的体面,退役的战士被安排一些工作,尤其是带入都城的军械制造所,打磨新出产的金属武器,给新箭安装箭羽箭簇,以此换取每天的口粮。甚至死去也有王国来收尸。 第二旗队的一些老战士便是这样的结局,他们已经退役,那些有意愿继续为国王效力的人这个冬季一直坐在舒舒服服的室内给王室增添武器。 薪水不多,胜在非常稳定。 没有战事就要时常做海洋运输的押运兵,长久不能上岸必须忍耐枯燥无聊,胜在绝对不必担心挨饿。 歌德伦德很短的时间便招募的二百人,他们都被简单选拔一番,这些皆是通过测验的佼佼者。 风和日丽,丰收广场的积雪已被清理干净,露出原本的水泥路面。只是水泥的品质不佳,经过几年风吹雨打,虽无严重的重物碾压,其表层不可避免出现崩解,整体呈现出很粗糙的质感。 即便是这样的路面,也是为人称道的“奇妙的坚硬大平地”,它依旧是军队集结、丰收季晾晒麦子的最佳地。 这不,歌德伦德带着自己招募的二百名新水手屹立在广场,等待国王的检阅。 且看这些人,素白麻布裁减成勉强没到膝盖的袍子,一根鹿皮皮带捆扎好腰身。布袍遮掩住内部的便服,袍子又可以缝着蓝色布条,以彰显身份。 他们皆带着一顶黑褐色鹿皮皮帽,宽大的帽檐是为遮阳,其上也有小的金属挂钩,帽檐收起来就成了三角帽。 为何遮阳帽要被故意做成三角帽的样式?歌德伦德不懂,他只知道此乃国王的喜好。 “应该是为了体现我们与那些陆战军队的不同。” 他已经给新兵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毕竟那些有志杀敌立大功发大财的年轻人,闻听大王招募常备军,饭都不吃了也要冲过去报名。 唯独招募海军的时候,皆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劳工,整个冬季的劳作折腾得他们年轻的脸都显露老态。这是因为今冬鞣制皮革作业趋于结束,大量劳工瞬间失业。失业的苏欧米人带着赚取的钱就地购买生活品,打算冰层融化高高兴兴带着物资回芬兰老家。 这些瑞典族裔劳工,实在不能拒绝做海军拿稳定薪水的机会,即便日子也不怎么样。 在真的尝到甜头之前,新兵只怕难以确信自己的职业是光荣的,虽然可以口口声声说“为国王效力是我的荣幸”。 歌德伦德就把他们集体带到海上君主号的干船坞旁,这群长时间握在鞣皮房舍与恶臭为伍的人,看到庞大舰只一副即将出港的场面,即震惊又敬畏。 他们获悉,自己将会成为这艘巨舰的水手,便多了一分兴奋与惶恐。 “如此大船,我一介平凡者也能操纵?”人们不得不自我怀疑一番。 歌德伦德顾不得太多,他奉命办事,现在冰层溶解得厉害,距离开航已经不远,他必须向大王展示自己的招兵成果。 阳光普照大地,纵使仍有北风,它已不再刺骨凌冽。 商人们都在准备着春季贸易,又是一个温暖季,都城的春耕也在筹备着。 留里克有自己的重大事务,亟待远征的一千名战士,他们正忙着整顿军械、接收全新的武器。 在南方世界,由于缺乏高质量大铁矿,法兰克的各种铁器整体价格偏高。南部法兰克(法兰克)有铁矿,其品位低,使得冶炼成本高,不似罗斯人把持的北方矿山,可以产出品位达80%以的极优矿。即便如此,靠着卖铁也足矣使得一些南土贵族发财,客观上为了守住财源,他们有理由避免励志做全法兰克实权国王洛泰尔的控制,使得他们有理由选择年龄还不足以秃顶的“秃头”查理为自己的代理人。 高炉熔炼生铁水再配合炒钢法,罗斯的冶炼成本相比南方同行成本低很多,更胜在铁矿石很容易获得,产量也大。 留里克手下上百名资深铁匠,各个再搭配至少两个学徒小工。每个铁匠一个冬季打造三套胸板甲不成问题,视察一番的留里克得到了极为满意的结果,因为负责人卡姆涅已经能拿出五百套胸板甲。 甲衣要讲究实用性,且看这甲衣,整体胸板甲保护战士整个正面躯干,后背部则是皮革铆上铁片再蒙布的布面甲。 配套的也都有“铁裙摆”也是皮革铆铁片,可以保护士兵的大腿。 胳膊处依旧是传统锁子甲,这类甲衣老战士皆有一套或两套存货,多来自十年以来历次战斗的缴获。 士兵一定要穿着斯拉夫特色的高帮皮靴,它主要以最常见的鹿皮打造,鞋底有大量铆钉,走起来响声很大,若是列队同一节奏行军,轰隆隆得实在威武霸气,是罗斯惯常的绕城武装巡游的好靴子。 士兵的铁皮盔被进一步加厚,除却额头处增加一块整体性板甲,本就有的巨大铁鼻翼护板,被扩展成“蝴蝶”。它被升级为所谓蝴蝶盔,横向铁片足够保护士兵的颧骨。头盔仍有挂钩,只为挂上环片甲,多圈环片甲由绳索串联,需要用时挂在铁皮盔上,如此直接保护鼻子以下全部的部位,尤其是保护着胸板甲无法保护的脖子。 一名士兵穿上这一身,实在是刀枪不入的全新重步兵。 既然罗斯铁器非常充沛,给自己的常备军疯狂叠甲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老将格伦德亲率的常备军第一旗队全员换装重甲,使得原本仅有百人的“狂熊”,飙升到多达五百人,且甲衣更重了。 为了受得住这样的甲衣,士兵得享好吃好喝的特供伙食,作为交换,他们不得不加强体能训练,尤其训练这一身肌肉,以能真正受得住如此极端的甲胃重量。 这不,当留里克抱着实验的心态组织一百人穿戴整齐这般极端的甲胃,他们列队摆出盾墙,乍一看去盾也失去了作用。 叠甲如此极端,要盾何用? 人均持钢剑与手斧,少部分人本就不用盾,专注使用一种可突刺的特色北欧森林斧。 常备军第一旗队的新装备慕煞新建的第七旗队,年轻的战士第一次见到成规模的“铁人”,一个重大问题不由得浮出水面:“我若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如何杀敌呢?” 只怕沉重的斧头披在甲胃上都只能挠痒痒,更不提剑了。 留里克已然测试过,低碳钢胸甲在经过淬火处理后表面硬度惊人,纵使是钢臂十字弓近距离射击,震断了尖锐的箭簇,也只能在钢板上砸出一个不是很大的凹痕。 钢臂十字弓的重箭中近距离射击,此乃罗军百战不爽的战法,现在最强的箭败在了最强的甲身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它符合历史的进程,真正的板甲基本防得住任何箭失的射击。 常备军的铁人总会放在残酷大战最为绝杀预备队出现,蓝狐将出兵一千人,他虽是羡慕大王手下的铁军,自己可是没钱搞出这样一支凶狠军团。 更糟的是,因为要将一笔巨款交给卖地的来茵高伯爵罗贝尔,这笔钱就该古尔德家族出,具体而言是他本人借给弟弟黑狐的。亲兄弟一样要明算账,作为交换,弟弟用未来的葡萄酒收益偿还这比买地的欠债。 终究这是亲兄弟只见的事务,令蓝狐非常欣慰的是,国王留里克决意将“铁军”投入远征,他则被委任为指挥官。手握强军,去年一些不敢干的劫掠行为,今年就敢了。 恐怕这里有的不仅仅是信任了。 歌德伦德新招募的水手还不知道国王换装了整整一个旗队的铁军,若有必要,这群人可以人均再给头盔安装熊首装饰,成为五百之中的“狂战士”。 他很满意自己的招募成果,众新水手已经在初春的阳光下站了一阵子,依旧尽量保持着队伍整齐,如木桩一般呈矩阵杵着。 终于,国王带着他的黄金桂冠,带着随从们出现了。 留里克身后跟着二十名战士,他们戴着铁皮盔特意在厚实羊毛衣外套上胸甲。那大面积胸甲被故意抛光,阳光下反射着不容忽视的强烈光芒,轻易引得众新水手的注意。 自然也令歌德伦德大吃一惊。 “大王,一切妥当。”他的话语有些谄媚的意思。 留里克绷着脸庞不禁捋一把胡须,他令所有随从立正,亲自绕着列队的新水手们走了一圈。 一双双眼睛不由瞟向年轻的王,他们的身体却依旧如木桩般挺直,哪怕是为了未来稳定薪水也不敢有躁动。 “还不错。”审查一番,留里克看着歌德伦德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会招募奇奇怪怪的人,他们全都是金发,怕不是还有很多老罗斯人后裔?” “嘿嘿,其实几乎都是梅拉伦人。” “梅拉伦人?” “也有耶尔马伦来的。他们都是来都城讨生活,听闻大王招兵便特地来报名。至于为什么没有老罗斯人,也许……” “也许什么?” “仅仅是觉得您给的薪水太低了。” “呵!还有这种事。”留里克耸耸肩觉得荒唐可笑,就算是自己给的薪酬低也不想加薪,“是一个理由,无所谓了。既然都是瑞典方向来的,他们忠心如何?是否都善于航海?” “忠心应该没问题,后者……不好说。” 歌德伦德很诚实,留里克点点头,心中想到一些方案。 正巧新兵集结,留里克便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大声宣布:“想做常备的海军士兵,就必须证明你们的忠心。你们当然可以自称忠诚,我不想听你们说,只想看你们做!现在给你们一个战争的机会!精锐部队即将远征法兰克,本王需要一些水手参与其中。你们如何?可以吗?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经历远征,证明忠诚。” 国王的宣讲引起轩然大波,没有人怯懦于战争,恰恰相反,他们求的就是打仗发大财的机会,想不到大王亲自给了机会。 “可他们太年轻了,以前也没参与过战争,一直在都城做劳工来着。”歌德伦德实在为自己人有着担忧。 “他们也算年轻?”留里克嘴角一瞥:“我还要令第七旗队远征,我的侄子才十三岁,就要亲赴战场。他们不是更年轻吗?” “这……” “还有理由吗?” “他们还缺乏训练。” “无妨。他们都会划船,这就是好水手。既然过去还是劳工,想必有很多人会伐木做木质器具,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才。至于缺乏训练,这次本王任命的最高指挥者可是蓝狐·古尔德松,你的老东家家族的人。你觉得他如何?训兵完全没问题。” “这倒也是。那么大船的事……” “嘿嘿。”留里克不由得拍打拍打这些老将的肩,“你有巨大的责任!海上君主号是我们的新旗舰,谁会被授权进行海试?当然是你!我还要任命你为新旗舰的船长,我要你选出精英水手,必须在今夏学会如何操纵这艘大船。你们要在喀琅施塔得锚地进行海试,本王需要你的成果。” 说实话,歌德伦德有些意外,听闻大王本有意操纵大船直接冲到来茵河口给那群法兰克贵族们炫耀一番。 大王改主意了,看来大王在这方面非常谨慎。 “遵命。”捂着心脏宣誓的歌德伦德,仅以此宣布定然贯彻落实。 第1148章 涅瓦流凌 快速变薄的冰层令凿冰钓鱼的专业人士也战战兢兢,对广大民众而言恰恰又是大好事。 风不再凛冽,现在大地虽白雪皑皑,它的全面融化也是近期的事情了。 只需阳光持续加温,当冰层碎裂成无数碎片,罗斯传统的开航节即可进行了。 不过,在真正开航节之前,涅瓦河会先给予世界一份危险又欣喜的大礼。 贯穿整个新罗斯堡的涅瓦大街不可避免变得湿漉漉的,那是来自高层建筑不禁的滴水,中午时分开始融化的雪水浸润大街的水泥路面,积水再流入两侧依旧被冰覆盖的排水沟。 也许,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 事端却突然发生。 熟睡的人们纷纷惊醒,他们能感觉到大地轻微的震颤,本该是静谧的夜,却都能听到低沉的轰隆声。 这是什么? 就算是上年纪的奥托也睁开了眼睛,他稍稍想一下便明白了一切。 涅瓦河的流凌开始了! 融化的拉多加湖向大湖注入太多澹水,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溪流底层的活水也在持续注入。 大湖中心区域冰层仅剩下薄薄一层,部分区域出现破裂。它如溃疡一般,破损缺口在夜里重新封冻,待到中午时分破口急剧扩大。覆盖湖面的冰层已经无法压住不断膨胀的活水,直到达到一个临界点,大规模碎裂开始。 大河流凌成为新的传统,它的日期虽不固定,也必然在三月下旬发生,整体与春分时节接近。 罗斯自然是要过春节的,在罗斯的定义里这一节日意味着封闭一个冬季的船只将被推回海里,开航节莫过于此。 彼时罗斯在北方的峡湾,气候、水文皆与涅瓦河差异巨大。 定居新罗斯堡的民众将涅瓦河流凌视作最显着的标致,甚至有人声称,流凌早与春分祭祀,说明今年温暖,意味着粮食大丰收、牛羊驯鹿膘肥体壮,反之就是偏糟糕的年份需要警惕,尤其是需要做好下半年的粮食储备工作。 842年的情况如何呢?春分祭祀即将开始,流凌伴随着轰鸣居然在夜里开始了。 膨胀的湖水推动巨冰顺流而下,巨冰不断崩解着,并侵蚀两岸土地。 大清早,全城民众带着多种心情奔到河畔。 有的人在强烈的精神亢奋中欣赏冰凌奔流,有的人再把故意搁浅的船只使劲向岸上拉扯。 总督老科努松双手捂住脑袋,他心情很乱,向身边的人恶狠狠咒骂:「该死的冰!每一年都要侵蚀我们的码头设施。灾难过去我们的栈桥得重造。」 他的儿子小科努松也有话讲:「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偏觉得多此一举。我们就该挖出渠道和主航道分离,以后码头就设在那里,流凌再厉害也伤不到我们的码头。」 「说得轻巧,那是多大的工程量?你掏钱?」…. 「就是我掏钱。等我接任总督,定然这么做。」 「你小子!」老科努松白了儿子一眼,「我还能再活几年呢。」 「是嘛?现在大王筹备着战争,保不齐未来还有我们父子发挥力量的机会。父亲老当益壮,你该拿着剑去战场。」 一瞬间,老科努松也不知儿子是赞誉自己还是讽刺挖苦,他胡子飘扬一言不发。诚然战死沙场是战士的光荣,现在的老科努松只想着今年来自拿骚的新葡萄酒源源不断运抵,自己就该如那个老古尔德一样美酒喝到死。 儿子已经是中年,正值年富力强,就是这小子很激进令为父的自己不放心。 一部分栈桥被流凌冲垮,好在遭殃的就只是部分栈桥。 聪明人早就摸清了这条河的脾气,各家 各户的船早早被拖曳到绝对安全的岸上,桅杆卸下帆布,而摊开的帆布再将整个船面罩着,再以绳索固定死,虽是露天安置整个冬季也与封存无异。 壮观的景象一年也就看一次,留里克这便带着家人高高兴兴站在宫殿的顶层,这一全都城最高处鸟瞰刘玲的大河。 大女儿维利卡骑在肩膀,双手扶着父亲的头。 「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太壮观了,这是神的力量吗?」 「就是神的力量。」留里克心情很好,随口一说:「接下来还有大规模祭司活动。维利卡。」 「嗯?」 「该做什么你知道吧?」 「知道。」已经成长为少女的她身高已经达到她的母亲,哪怕仅有一半的北欧血统足矣使她在未来的岁月长得更高。 留里克偏爱自己的大女儿,不仅仅因为她是长女,也在于她在整个王国里不可替代的高贵身份。 大祭司露米亚、维利亚的母亲,她就站在留里克的身边,看着高壮如巨熊的丈夫让女儿骑在自己肩头。这份偏爱有些过了头,就是丈夫暗示的「你该做的事情」,让她还是心生一些不好意思说的恐惧。 大祭司负责处理牺牲的祭品,以罗斯的习俗注定那必是一种血祭。 她早就注意到,作为副祭司的女儿手握利刃,小小年纪就敢于刺穿鹿的心脏,不仅只刺穿一头,哪怕是十头百头也敢吧。她觉察到女儿不惧祭品的鲜血,一边是烈火熊熊的火塔,一边是淌血狰狞的鹿,一边就是维利卡手持滴血利刃和被烈焰炙烤着的有些狰狞微笑的脸。 瓦尔基里?有人说女儿就像是人间的瓦尔基里,祭祀活动她做得很好,如今根本无人质疑这位继承着前代光辉大祭司维利亚名号的女孩。 国王留里克从诺夫哥罗德来到都城,他没带任何一名妻妾,也就意味着留里克或是与大祭司维利亚同床共枕,或是频频夜会最高书吏艾尔拉。 露米亚有着大把的时间陪着自己的男人,不仅有男女之事,国之大事的大规模祭祀活动,两个人在卧榻之处即可好好谈明白。…. 九十九头雄驯鹿为牺牲,不能多也不能少。 为了今年的春分祭祀兼开航祭祀,付出如此庞大的祭品量是为了啥?虽说王国最庞大的鹿群的所有权属于王室,露米亚难免心疼丈夫过分耗费自己的财产。 固然这里有国王炫耀自己财富的意思,国王到底有自己的理由。 今年的开航大祭祀的重头戏就是王国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的下水仪式,或者说祭祀地点也从传统的丰收广场挪到造舰的干船坞旁边。 露米亚有自己的重大任务,便是差遣部下在干船坞旁修造一座临时的「石船祭坛」,在挖掘特殊的直通海洋的排水沟。 一场气势磅礴的流凌持续整整三天,连续的好天气使得上游冰块持续排除,拥有巨大力量的水冰冲得喀琅施塔得锚地冰层大规模碎裂,以至于所有在港大船恢复了自由身。 泊地已经没有完整的冰层了,流凌之后任何试图凿冰钓鱼的举动都变得不可能。 人们重新看到了摇曳的海浪,密密麻麻的大块浮冰剧烈晃荡。 奈何这样的海域环境也打消了渔民立刻捕鱼的想法,碎裂的大块海冰不断撞击小型船只,足矣将之撞得散架,唯有大船无视这一切。 严重的流凌已经结束,固然仍有大量浮冰水流而下,它们已经小得缺乏威胁。 就在霍特拉家族的干船坞,一座全新的石船祭台正紧锣密鼓建造着。雪橇在逐渐融化的积雪层滑行,人们的皮靴皆变得湿漉漉。他们卸下石块,以铲子挖掘泥泞的土坑,非常讲究的将二十四块花岗 岩石板***坑里并掩埋。 起初,斯泰因·霍特拉松不明就里,待到负责此事的下级祭司指点迷津,他索性指挥一些闲暇的造船学徒工下场帮忙了。 何谈临时祭坛?真的建起来,若无意外就不会拆除。因为罗斯需要的不只是一艘大船,倘若暂时不建造海上君主号同级舰只,排干水后的干船坞改建小很多型号的阿芙罗拉级舰只,此地仍是很好的造船平台。有造船,就需要下水的祭祀仪式,一座官方的祭坛就在干船坞旁,造船匠人们求之不得。 另一方面,趁着好天气高强度赶工,海上君主号的所有桅杆的挂帆作业已经完成。 为此斯泰因特别做了一番演练,大船的主龙骨、底版、舭龙骨皆为坚实的枕木支撑着,虽没下水,造船匠人们演练了收放风帆、舵机转向、收放铁锚这三种最重要的操纵,演练固然暴露出问题,皆是些后续可以调整的小问题。 没出现致命的岔子,斯泰因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罗斯第一巨舰即将下水的消息早就传得满天飞,甚至有人坐着雪橇赶在冰层融化前奔到都城,就是单纯欣赏巨舰下水的奇景。 北方的维普斯部落、吕迪部落,他们要到都城贩售自家的皮革,顺势就待在都城等着欣赏巨舰下水的大戏。…. 现在巨舰就停泊在无水的干船坞里,深深的土坑压盖她大部分身形,唯有两根巨型桅杆直冲天宇。 突然,有人注意到桅杆已经安装了巨大衡帆。 突然,有人注意到桅杆顶端已经在飘扬罗斯旗帜了。 这一切,不正预示着开航大祭祀即将开始了? 通海渠的浮冰被人工破坏掉,大的冰层被匠人故意凿洞,安插铁签在捆着绳索,最终被人力硬生生拽到碎浮冰覆盖的海洋。 当所有的大冰块被处理掉,通海渠便不会再冻结。 现在只要人为在木闸门的关键部位凿出缺口,海水的力量即可挤爆整个闸门,干船坞会迅速被海水填满,那必将是一副奇景。 在那之前没人能完全确定大船能安全下水,若是侧倾怎么办,若是漏水怎么办?国王已经对民众公布了今年大祭祀的时间,并故意在丰收广场公开展示亟待作为祭品的鹿群。 留里克选取的尽是年岁大的老雄鹿,此乃有意为之。 人为驯养庞大驯鹿群最重要的莫过于雌鹿,而桀骜的雄鹿最大的意义是作为「一枚枚种子」。雄鹿不需要很多,但必须保证整体年轻。 驯养鹿群方面,作为资深仆从的拉普人经验丰富。 老年雄鹿有着作为祭品牺牲的结局,按照传统习俗,鹿血将被故意引入海洋,用以祭祀海洋之神,继而是祭祀奥丁。 鹿血或是其他祭品牲畜的血是一种对神只的贡品,海洋神不是个好神,尤其是盘踞着的传说中的耶梦加得。耶梦加得喝够了血,就不会再兴风作浪,游弋船只得以平安,历代的祭司都是这样的说法,无论是罗斯还是梅拉伦湖周边的瑞典诸部,皆有相似的祭祀传统。 但最为宏大而厚重的祭祀,莫过于人祭。 庞大罗斯王国的核心部分缺乏人祭习俗存在的土壤,只因这里本就严重缺乏奴隶,甚至经济发展到了现在,罗斯也不需要奴隶阶层的存在。 大量的斯拉夫农民和芬兰渔猎者,农闲时他们不请自来,作为劳工领取一笔报酬,这些人支撑起罗斯不断膨胀的手工业。罗斯现在需要考虑的,恰恰是雇主与劳工开始出现也必然出现的劳资纠纷。 无论对于斯拉夫人,还是各路芬兰部族,春分祭祀都是一年中很重要的节日。 842年罗斯的开航大祭祀必然搞得非常隆重,而广大民众皆有自己的方式庆祝它。 祭祀活动之后,直到自家的农田积雪化完,按传统再静置一周即可开始翻土播种。都城的农耕人口不多,数量庞大的实则是渔民。 新罗斯堡的耕作条件逊色诺夫哥罗德很多,却因面对着质量不错的芬兰湾渔场和拉多加湖渔场,定居此地的各路维京人钟情于传统的捕鱼生活。 强大的需求养活着渔具生产商、造船专业户,尤其是造船业,凋刻异兽艏的传统长船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 因为传统长船作为一种吃水浅的桨帆船,海洋小溪都敢硬闯,它载运虽远逊于风帆大货船,广袤大海适航性逊色一筹,优势极为明显。 另一则传言也不胫而走,所谓国王筹备的小规模军队远征法兰克,所用船只不知是需要大型风帆战舰,最传统的龙头战船一样要大规模使用。 「呵呵,国王重新定义了小规模军队。」 民众时常会感慨一番,曾经出动四五百人远征就是赌上部族前景的大手笔冒险,现在这样的军队仅仅为一个旗队编制。集结两千战士在以往不可想象,而今这就是「小规模军队」。 当然,都城和周边小型定居点的人口最多达到三万规模,这在以往也属于天方夜谭,如今为世人所自傲。 庞大的人口催生着五花八门的需求,尤其是盛大的开航祭祀,跑船的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自己的祭品。 有的家庭自己驯养的一些牛羊和驯鹿,以兼职小牧民的身份,向都城提供新鲜红肉、奶制品、皮货,甚至骨头也卖给猎人,只因可以作为骨箭簇。 这些家庭成了香饽饽,急需祭品的跑船者带着响当当的银币购买他们的小鹿、羊羔。 此乃一种特色刚需,小的畜牧家庭在销售羔子,留里克坐拥庞大鹿群,也要趁机卖掉一部分羔子赚一笔先进。 驯鹿、牛、羊,即便只是羔子售价也是较高的。牲畜被方干血祭祀,要以鲜血祭祀海神喂饱耶梦加得、祭祀奥丁、祭祀弗雷、祭祀托尔,牲畜的血也要涂在自家的船上,甚至有狠人扎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为自己的船献祭。 大王早就官宣战舰是「女性」,所有战舰都像是与战士并肩作战的瓦尔基里,舰只有灵魂要得到尊重。 如此思想迅速普及,拥有船只的民众总以五花八门的方式祭祀自己的船。 有钱人以牛羊驯鹿为祭品,缺钱的人再不济也得用十多只廉价的兔子或家禽代替。 遂在大祭祀之前,就在冰雪尚未彻底消融之际,罗斯的经济活动已因祭祀活动提前开始了。. 重生的杨桃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58\/\/.html 第1149章 围魏救赵式作战方案 “这次远征,我们的第一目的,是避免路德维希那个家伙被消灭。” 召见亟待出征的将领们,留里克面对他们再开上一次出征前的小会。 他继续滔滔不绝:“根据去年得到的情报,路德维希去年在凯泽斯劳滕打了恶仗,没赢也没输。这只是表面上没赢,他输了,而且损失巨大!大量士兵阵亡,纵使还把持着大量的土地,他守不住。到现在,中王国的军队还是贴着美因茨驻扎,随时都能发动进攻。依我看,路德维希缺乏能力反击。蓝狐,你以为。” “是。”蓝狐挺直又开始发福的身板:“消息是我带回来了,事情属实,至于那个男人……我在美因茨城里看到了情况,他们的确损失不小。城里的氛围也很糟糕呢。”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帮他。记住,不能帮他打赢,要确保他不输。我军从不是他的盟军,不会为他打仗,我们目前的任务只是利用他。只有他活着,才能承认我们在来茵河部署的合法性。” “遵命。这一点……我很清楚。” 蓝狐以眼神示意自己完全明白,留里克轻轻摇头:“也许并非完全明白。蓝狐,你是本王任命的指挥者,你或许可以手握三千大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可以尝试打一些凶勐的作战。” “正确。” 留里克笑着拍着肚皮噼啪作响:“我们是北方的战熊,很容易饥饿,就需要大口吃肉。三千大军,指望本王带上大批的给养南下,未免不是很现实。你们很需要就地补给,那就必须针对富裕的地方展开劫掠。” “是针对中王国。大王……可否指引一个方向?” “方向?当然有。三千大军不可胡乱劫掠,而且我也怕你不能很好控制军队。老兵和年轻人,还有你即将征召的约塔兰人,大家都想发财,就怕不能及时发财,大军心里痒痒反倒将路德维希那个倒霉的家伙再抢一遍。” “嘿嘿。这是不可能的。若有人敢犯事,我就将他逮捕。” “不必。”留里克再看看大伙儿,“我此刻将话说明白,任何时候,你们不要拿来茵河北边的家伙开刀,我们不能首先破坏条约。” “那当如何?”年轻的阿斯卡德眉头紧锁撅起小嘴一脸不屑。 “小子,当然得给你立功的机会。这样吧!你们都听好了。” 众人纷纷探头洗耳恭听。 “知道法兰克人的都城吗?” 留里克顺手是将各百夫长也招来,乃至常备军里有声望的极为强壮的战士作为座上宾。亟待出征的罗斯军本部的核心尽在于此,论及法兰克都城,大家面面相觑。 “是亚琛。”蓝狐代疑惑的大伙儿指点迷津。 “就是亚琛。我还以为你们都清楚呢,看来还需要学习。亚琛是他们的都城,那里堆满了黄金白银,谷仓里粮食四溢。”留里克尽量以华丽的辞藻去形容亚琛的富庶,金银财宝、美餐美酒、年轻貌美的姑娘,对这些的渴望也许会尽显一个男人的粗俗,罗斯人则不然,目前为止对这些的渴望是支撑起军队奋战的强大动力源。 “我们就向着亚琛去试探。蓝狐,可能你带领的不止三千人。” “大王何意?您,该不会打算御驾亲征,还会带着我们全新的大战舰?!大战舰即将下水,兄弟们都盼望着她能去耀武扬威。” “这倒是不必。除非法兰克爆发最终决战,本王有可能亲率部队参战。如今本王要的是一场小规模进攻,要针对敌人的核心地点发动袭击,本王要扰乱中王国洛泰尔的决策。你毕竟透露了,洛泰尔在训练新兵,只怕今年就要进攻美因茨。如果此事真的发生,一般人会觉得我们驻扎在拿骚的军队,顺着来茵河逆行,去支援路德维希的美因茨城。” “没有必要吗?”蓝狐不禁多问一个。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如果真的发生这类情况,你派出一百人象征援助一下即可。” “啊?” “最聪明的招数可不是这个。为了我们利益最大化,我命令你们去亚琛发现劫掠,最好,你直接把亚琛夺了。我听说查理曼的坟墓就在亚琛,你认为何为最大的羞辱?” 蓝狐一点就通,嘴角轻轻上撇:“把墓葬毁掉。” “这倒不必。就怕毁了查理曼的坟墓,我们的那个路德维希要气得吐血。但查理曼本人在几十年前在萨克森、在丹麦至少杀戮,他们有报仇的动机,我们没必要。恰恰相反,我们抢劫城市和外围村庄,唯独不可迫害查理曼的墓。” “我懂了。但……我们如何抵达。我曾获悉,要去亚琛,可从科隆的那个被我们劫掠一次的多塞尔多夫登陆,走罗马大道抵达那里。陆路行军,不是我们的强项。” “就没有水路吗?他们总不至于在一条河也没有的地方建造城市。依我看,乌得勒支和弗兰德斯那边的家伙可以给你方案。” 话说至此,却见年轻的胖子红狐已经激动得颤抖,他实在憋不住索性抢过国王的话语,嗓音憨厚又洪亮:“走水路去亚琛,可以!” “你?”留里克瞅向他,其他人皆也如此。“可有方案?!” “有!我在鹿特斯塔德可是和弗兰德斯的那些贵族聊了聊,有个叫丕平的管家,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关系,而且……” “别废话了!红狐,快说。” “是。”红狐见大王不厌其烦,便一板一眼地提出一个河流的名字:“马斯河。我们走马斯河!” “马斯河?”留里克多问了几次,红狐不断强调它的名字。 留里克对马斯河最大的认知不止因为它是一条河流。1914年,快速推进的德军第二集团军一部,排着整齐的步伐意欲通过马斯河桥继续推进,竟被驻扎此地的英军也重机枪成片扫倒。迂腐的将领竟令士兵发动线列进攻,以十九世纪的步兵战术硬闯机枪阵地,皆称重机枪下的牺牲品,酿成一场荒唐的闹剧。 马斯河的源头何在?至少它是逼近亚琛的最近大型水道。 根据红狐从弗兰德斯人嘴里套到的“商业情报”,原来马斯河本就是运输羊毛的可选路径。走水道要绕路,好在比陆路通道能低成本运输更多货物。无论水路还是罗马大道的陆路运输,商人必须在马斯特里赫特市镇留驻。只要到达这一市镇,直通亚琛的平坦罗马大道近在眼前。 “嘿!你小子,之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蓝狐笑着拍打老弟圆滚滚的背。 留里克更是心情振奋:“方案这就有了。我们就那个马斯特里赫特洗劫!还有,如果你们仍能找到更接近亚琛的水道,也要作为优选……” 留里克优于其他王者的特点这一,正是有着罕见的大局观。 战争真的只是两军约定一片旷野,最后杀个天昏地暗决一胜负。这是快意恩仇了,就是这样的战斗处处证明着何为“野蛮人”。 罗斯要帮损失惨重的路德维希稳住阵脚,出于颜面也不能真的出兵帮他打,否则兄弟们不就成了那个家伙的佣兵? 出于之前的协议仍是要帮助路德维希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一出“围魏救赵”的戏码。 只要攻击中王国的都城亚琛,就算不能破城,针对附近区域疯狂抢掠也是可以的。这样即可将中王国洛泰尔的主力吸引来,客观上降低路德维希压力,甚至这种做法也是降低尚未取得联系的西王国的战略压力。 当留里克点名自己的方案,战争居然要变成两个距离颇远的战场,却有彼此相互管理。缺乏智慧的人仍是不懂,至少聪明的蓝狐兄弟一拍大腿算是懂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今年还要派人将罗贝尔一家送到西王国那个叫图尔的地方……”蓝狐试探性地再问问,“大王可有高见?”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就按照你们的约定做即可。罗贝尔战败了,在他重新崛起前,这种人对我们用处有限。倒是你能和西王国的贵族取得联系,对我们的商业有利。” “也好,我会分出人手帮我做成此事。不过,我们也许可以多带一些物资,正所谓向西王国的贵族表现我们的诚意。因为……暂时我们没必要去劫掠他们。” “很有道理。我们现在无力攻击西王国,做生意本王很愿意。此事你自己做吧,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做此事。” 听起来,大王似乎对于西王国做生意现实也缺乏信心? 蓝狐觉得不然,既然有商业好机会就必须把握。 谁能胜任?谁够规格?蓝狐的脑子疯转,他觉得与西王国取得联络,一旦成功就是大功一件。自己现在地位已经崇高,还有必要去争取新的功勋吗? 不!罗贝尔撤离来茵高,身份也是伯爵。他的妻子不止是伯爵夫人,还是图尔伯爵的女儿。就算这一家子在过去的冬季过得不好,他们毕竟是大贵族。 按理说,起码也得是一个伯爵去护送这对伯爵夫妇离开。这个人要身份至少对等,因语言问题,最好懂得高贵的拉丁语,这样即可沟通又可压他们一头。 们心自问,蓝狐自己手下没有这种人才,或者说最合适的莫过于自己。但问题在于,手握三千大军的自己是要执行战争任务,弟弟黑狐和红狐也是战争任务的辅助者。 他使劲想着一头汗水,突然想到一位颇为合适的大人物。 对!就是一位年轻的大人物! 蓝狐使劲清清嗓子引得留里克高度注意:“大王,您定然不能忽略雷格拉夫大人。” “他?我的儿子,他是麦西亚王。” “是的,就是他。依我看,要执行护送罗贝尔一家离开,最好的任选就是他。” “这……合适吗?”留里克又来了兴致,敲打一番大腿:“你继续说。” “雷格拉夫大人作为麦西亚王位唯一合法继承人,可惜人却在萨克森。我觉得,他需要更多贵族的认可。他是大王的儿子,继承着大王的英勇,正因为年轻急需历练。他毕竟是一位王者,身份远超罗贝尔,以及图尔那边的贵族。他懂得拉丁语,可以与各地教士交流自如。按照您的命令,他不再是奥丁的战士,皈依了法兰克的神,教父还是埃斯基尔那个高贵的老家伙。他的身份那边的任何贵族都能欣然接受。而且,您派遣自己的儿子去和西王国的贵族交涉商业事宜,不更显您的诚意。” 们心自问,有时候留里克的确把自己事实上的大儿子雷格拉夫给忘掉了。虽说他知道,这小子的母亲其实并非麦西亚王族,但知道真相的人早被肉体消灭。 “有没有一种可能。”留里克捏起自己的胡须做思考状:“我令这小子去西王国探探风,万一能和那个秃头查理会面,告诉那个家伙,罗斯王国支持他反对中王国,许诺罗斯王国以后不会对他动武,也不会抢掠,罗斯所求的就是全面贸易的可能性。此事或许很有前途。” 蓝狐嘿嘿笑了:“去年我和罗贝尔一家聊了聊,尤其是他的夫人。那个女人说,法兰克的南方非常温暖人口众多,大部分人却不是法兰克族人。贵族们不想参与内战,尤其是图尔伯爵非常愤怒,他的一块封地被中王国夺走,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效忠的是秃头……秃头查理。” “现在的查理还没有秃头。哈哈,以后会的。”留里克听了这么多真是不由感慨一个:“蓝狐,你比你的父亲强上一百倍。就这么办!本王得给我的大儿子一个机会。” 这段话谁听得最真切?在场的众人里莫过于年轻的阿斯卡德。 表弟雷格拉夫的出生伴随着生母的死亡,他觉得真的表弟很可怜。平日里兄弟俩关系很好,尤其是在840年一同参战,关系就更密切了。 甚至于,现在的阿斯卡德还有些羡慕表弟。 哪怕一个王者手下可能就十几名部下,那也是王者,一旦把握住机会,崛起是必然的!尤其一点,表弟已经订婚,妻子可是萨克森公爵的女儿。 再看自己,作为姆斯季斯克城主的大儿子,建立功勋声望完全仰仗于自己去争取。 他不觉得弟弟皈依法兰克人的神就是外人,这次远征能和表弟再相见,当然要炫耀一番呢。 阿斯卡德憋不住,就在这里直言自己对表弟的期待。 侄儿的躁动,留里克也看的清清楚楚:“小子,想你弟弟了吧?” “当然。我现在指挥五百人,我会立功。等我见了他,可要好好炫耀一番。” “你当然可以炫耀,就怕他还要向你炫耀呢。” “大王何意?” 留里克想到蓝狐去年返程时舰队在汉堡补给,顺带就带回雷格拉夫的具体情况。“摸表弟在汉堡招兵买马,他毕竟是王者,很多萨克森人愿意为这位高贵者卖命。也许,到时候他的兵比你还多!” “居然是这样?哼!” “小子?嫉妒了?” “不嫉妒。我会在战场上立功,让他嫉妒我。” “有骨气。”留里克轻叹一声,振作精神做鼓励状:“早有传言,你的父亲在战场上杀死了一千个敌人。我可以作证,这是真的。双剑阿里克,罗斯第一狂战士。你如何?” “我就杀死两千个敌人!” 他这么说,迅速引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喂!你们笑什么。我说到做到!”被感觉到轻视,怒目圆睁的阿斯卡德环顾四周,龇牙咧嘴抒发自己的愤怒。 “都停止吧!”留里克以剑鞘使劲敲打木地板:“臭小子勇气可嘉,我看他可以。咱们拭目以待吧。” 第1150章 海上君主号下水 悠扬晨号吹响黎明,此刻丰收广场已经摩肩接踵,在码头处徘回的人们更是络绎不绝。 民众穿上最新的衣服,牵着作为祭品的牲畜,乃至是装在笼子里的家禽和兔子,他们聚在自家船变,纷纷以斧头砸断固定了整个冬季的绳索,再将覆盖的帆布拉开,将之重新挂回横桁上。 闲置一个冬季的船只即将如水,它仍需修善,奈何亟待出航的渔民甚至顾不得海面上漂浮的密密麻麻浮冰也要下水,哪怕国王的大祭祀还没有开始。 他们将牲畜拉到水边,多人合作控制,一人以利刃刺穿牺牲驯鹿或羊的心脏,任由牲畜在不断挣扎中血水流入奔腾的涅瓦河。 起初只是有个别人这么干,渐渐的更多人加入祭祀的队伍。 大量民众先于国王的祭司队伍完成自家的启航祭祀,他们急于在清晨启航,哪怕是在浮冰中漂一圈回来,只要安然无恙就说明神接受了自家的公平,准保整一年航行平安。 涅瓦河被染成红色,以至于渐渐的喀琅施塔得锚地无尽的浮冰也被染红。 “这样,神就能保佑我们家的平安。来!一起把船推下水!” 一户人家全家上阵,哪怕是五六岁的孩子也奋力抓住绳索扛在瘦弱肩膀上,参与到拖曳船只的工作。 这艘小型渔船两头尖,各方面看都是缩小很多的长船,且说这条船足够一家人单靠捕鱼维持生计。不过,船主对自己的两个年幼儿子非常期待,他们一家并没有老罗斯血统,而是多年前从梅拉伦部族迁来的渔民。新的生活已然习惯,公平的说在新罗斯堡的日子可比过去好太多。 国王对所有年轻人是公平的,若有大战,年轻男子皆可报名参战,其中的佼佼者还能成为常备军战士。成为骑兵最好,陆路作战的步兵次之。再不济,做海军也是吃稳定俸禄的差事,或许缺乏战争劫掠立刻发财的机会,也可保衣食无忧。 曾经,住在旧梅拉伦集市的渔村被强制搬迁,绝大多数人迁移到了新罗斯堡,他们继续着捕鱼的老本行,比起其他人,更是将捕鱼作为第一营生,也是他们最急切于开航祭祀。 第一艘船被拖曳入河道,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国王的祭祀队伍尚未从都城浩浩荡荡走出来,涅瓦河上便已经开始游弋船只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小型渔船和大一些的龙头战船,帆仍是收起来的,人们将大桨抽出,就在满是浮冰又被血水染红的河面游弋荡漾,直到进入庞大的入海口泊地。 当前的局面仍不利于捕鱼,甚至释放鱼线钓鳕鱼,冰块也能将鱼线硬生生磨断。 人们只是自发完成他们最认可的祭祀活动,接着,大量船只在航行者的操纵下,陆续逼近那已经疏通了通海渠的干船坞。 大战舰海上君主号,她的下水必定蔚为壮观。 欣赏她下水入役是今日整个大祭祀活动最辉煌的戏剧,瞧瞧民众热情的态度,鸡贼的家伙们便故意划着船漂在海上,就要以独到的视角清楚欣赏她能掀出何等壮丽的水花。 越来越多的船只定在泛红的泊地,他们的船随着海冰摇曳,大一些的长船则抛下矛尽量让船只稳定,小一些的索性相处招数,两条或三条以大桨做支架,以双体船的姿态使得彼此更稳定。 他们的身边尽是看戏的朋友们,不远处则是停泊规整的舰队舰只。 他们就守在通海渠的入海口,为了一饱眼福,竟不断逼近,甚至无视大战舰下水后可能撞到自己。 人们太期待大战舰了,她明明仍在干船坞里,高大的船艏和倾斜前冲的艏桅已经给人强大的压迫力,高耸的桅杆旗帜飘扬,她的存在令通海渠近海盘踞的超过一百条大小船只上站着的人们,惊叹的长大嘴巴,或是高谈阔论或是高声起哄好不热闹。 号角仍在吹,留里克就要让号手引来全城的百姓。 他需要的是热闹,要让自己的国民、所有在都城亟待离开的商人,看清楚罗斯第一巨舰下水后的神勇英姿。 此乃一个炫耀武威的机会,这不,留里克也令他亟待出征的军队,驻扎都城第二旗队,骑兵主力们,乃至一些退役的老兵们集结。 看呐!一大群铁人出现在丰收广场! 格伦德和他的人,这番先穿上蓝白色的罗斯战袍,再在躯干部穿戴寒气逼人的整体胸甲。战士们皆戴好装饰熊头的铁盔,并将护脸护脖子的环片甲挂好,仅露出一双眼睛。如此“铁人旗队”大规模正式亮相实属首次,他们背着圆盾,明眼人注意到,不少人的盾上涂画的根本不是罗斯的“白底蓝十字”或是“白底蓝纹的海魂条纹”,而且白底图绘漆黑的渡鸦。 由此纹路,此乃国王卫队的特殊图桉! 他们以铁武装自己,甚至裙摆也是铁的,看起来穿得厚实,只怕里面还有一层锁子甲。 常备军第一旗队作为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奉旨穿着重甲参与这场祭祀,一来要彰显绝对的武威,二来也是对士兵的试炼。 并没有野蛮搏杀,倘若连从丰收广场走到干船坞参加完仪式就累得气喘吁吁,这种战士会被刷下来暂停未来的远征行动。 如此试炼一并针对亟待出征的第七旗队的男孩们。这次孩子们都穿上护住上身驱赶的锁子甲,头顶护住半张脸的蝴蝶盔,背上圆盾,腰悬挂钢剑,双手仍要扛着一根挂着蓝白布条的矛,以增加仪式的威严。 再看骑兵,士兵穿着北极熊皮衣,白色绒帽插着硕大的蓝色羽毛,甚至是战马也套上一层“白床单”,马头也戴上小帽插上羽毛。 参与其中的甚至还有海军,他们的遮阳大帽又被收敛成三角帽,纯属为了好看,每一顶帽子临时插上大量羽毛。圆盾与剑是战士的象征,虽说戴三角帽的家伙背负圆盾有些怪异,现在海军水手们正是这样着装。很快,当抵达祭祀地点,他们会直接登上大战舰,随着海上君主号漂入大海。 留里克要的就是排场,最能让民众感觉到兴奋的,莫过于战士们尽可能花里胡哨的衣装。 每个战士在统一要求的着装以外,又凭着个人喜好,以花花绿绿宝石自我妆点。 围观民众何以以邋遢着装糟蹋节日的喜悦,男人女人换好新衣,尤其是女人,她们普遍穿上北欧最传统的素白色长袍,再就近采集新生枝芽的红松枝,编成翠绿色的头冠戴好,再左以琥珀、玻璃珠等。 而那些戴着纯银头饰的正是纳尔维克港的巴尔默克人访客,有的家庭贩售大西洋好盐在新罗斯堡越冬,又计划着开航后千里迢迢回老家一趟。他们比其他人打扮得更华丽,凸显对这场祭祀的用心。 亟待牺牲的鹿群,每一头雄鹿皆被斩断了犄角,脖子上套着绳索便于控制。 大祭司露米亚带着一众下级祭司,甚至也包括年幼的副祭司维利卡。 威武大军在丰收广场列阵,鹿群无助地等候,只见大祭司高举木杖,身披鹿皮,头顶罗斯世代穿成的巨大鹿角盔。她是个小个子,站在特设的木台做一番夸张抽象的动作,木杖直指天宇,就好似正接受着诸神的指引。 这是祭司的主张,奥托穿上镀金锁甲,以宝剑为仗,强挺着站在儿子身边。 留里克一样穿着战甲,这番特意亮出他的黄金桂冠,任由金发随风飘逸。 那些下级祭司们现在就吟唱其古老悠扬的祭文,整个广场和周边地区,围观的人们自觉得鸦雀无声。世界静得出奇,只听到祭司们神圣的吟唱。 直到,那高悬的木杖放下! 露米亚以木杖勐敲一番脚下的木板:“神说!让我们去祭坛!走吧!” 接着,又是号角大作。 看看那些“熊首铁人”,他们钉着大量铁钉的皮靴,按照事先彩排开始极有节奏地踩踏地面,伴随着巨大的轰响,他们以整齐的队列打头阵,走向涅瓦大街,城市的西大门,走向干船坞和祭坛…… 坐上马车的留里克与奥托,在众多战士的护卫,数以万计民众的簇拥下,带上被驱赶着的鹿群,以史无前例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将霍特拉家族的造船厂围得水泄不通。 此刻,都城内已经空荡荡,唯有少量巡逻兵不断走动,伺机抓获趁机行窃的败类。 此地旌旗猎猎人声鼎沸,大量战士列阵,惊得造船匠人们甚至有些退却。 老霍特拉满脸红光,他被儿子缠着,心里有着说不尽的喜悦。 他走近昂首挺胸的过往留里克,不由自主地便握住国王的手,尚未说话却已经老泪纵横。 “光荣!我们的光荣。” “对,我们的光荣。”留里克再昂起头,满意地看着分明达到最佳状态的大战舰:“多么威武雄壮!她会杀死耶梦加得!” “我不辱使命,一切都完成了。现在只等大王宣布祭祀开始。”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 和所有人一样,奥托的眼睛完全被大战舰霸气魅影所吸引,大就意味着力量,这艘巨舰重新定义了何为战舰,它就好比冰霜巨人的存在。 不!也许世间本不该存在这样庞大的船,定是诸神降下阿斯加德的智慧,才使罗斯有权拥有如此巨舰。 奥托不断说服者自己,他的内心愈发满足。 “大王,开始吧。”斯泰因霍特拉松接替父亲:“我将持巨斧的壮汉安排在干船坞下,只要您下令,最终的开凿马上开始。” “很好。现在就祭祀!” 首先,在都城内的丰收广场仍旧完成了一场小的祭祀活动,现在才是祭祀的重头戏。 新造的石船祭坛里,露米亚小小的身影配着那巨大鹿角盔,整个人尽显诡异的肃穆。 她仍将木杖举国头顶,须臾,便下令祭祀开始。 壮汉挨个牵着鹿进入石船祭坛,却见一个头扎辫子的小姑娘,目光炯炯有神,右手抓着镶嵌宝石之短剑。 是副祭司维利卡,她手里的剑也不是别的,正是国王留里克的短剑。 难道留里克没有一把得心应手的长剑吗?有,这把剑就是奥托手中的“毁灭者”,有此剑在,留里克无意打造新的。他的短剑更多起到仪仗作用,现在便作为祭仪中重要宝具存在。 手握父亲的剑,维利卡觉得充满了力量。 她就像是瓦尔基里一般,手持短剑半跪下来,对着被摁倒的一头雄鹿,非常干净利落地直接插进鹿的心脏。 疯狂挣扎的鹿瞪大眼睛,鹿血喷在她的身上,外观的人们已经肃穆得瞪大双眼,唯有维利卡,开始干净利落得解决第二头鹿。 第三头,第四头…… 被放干血的驯鹿被拉离祭坛,鹿血源源不断顺着特制的通海渠流入浮冰起伏的芬兰湾之喀琅施塔得泊地。 一次牺牲五头鹿,维利卡便硬生生刺了二十轮,九十九头驯鹿堆积如山,这下泊地彻底成了鲜红。 “血迹奥丁!”当最后一鹿被放学,绷着脸的留里克突然高举右拳。 “奥丁!奥丁!” 伴随着列阵士兵整齐划一的呐喊,那头最大的驯鹿终被大祭司做最终处理。 利剑剖开鹿腹,鲜红的肝被剖出,一切尽是老规矩,就有大祭司宣布一个万众瞩目的“诸神的意志”——大吉。 仪式,伴随着万众山摇地动般的欢呼,达到了它沸腾的顶点。 遂由留里克亲自走到干船坞便,给予土坑最下放手握巨斧、腰里捆着绳索的壮汉以信号。 他大手直指:“你们!勇士们!让我们的大战舰下水吧!” 得令的壮汉们发出他们此生最有力量的呐喊,接着挥舞着北欧森林斧,以似一击砍倒大树的力量,对着闸门最关键的那几根木梁狠狠砸去。 一开始,只是木屑横飞,当缺口慢慢变大,泥浆势不可挡地喷出。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起重机逐渐将壮汉拉上,在他们的脚下,那奔涌的泥浆越来越勐。 直到,大地发生剧烈震动。 伴随着轰隆隆巨响,整个干船坞的闸门垮塌,巨量的海水喷涌而入,犹如惊涛骇浪般海水迅速填满整个干船坞。 奇迹,发生了! 所有人惊呆了下巴,甚至是留里克,他站在很近的地方,也被干船坞里喷出的海水溅了个浑身湿漉漉。 他岿然不动,硬生生看着大战舰突然剧烈上浮。 海上君主号浮起来!并伴随着剧烈的左右晃动,继续将带着泥浆的海水喷在留里克身上。 高贵的王站着如劲松,围观的民众鸦雀无声,海上看大戏的上百艘船,人们纷纷站起来,目睹大战舰彰显她真正的霸气魅影。 起初,她在剧烈左右晃动,慢慢的海波趋于平静,干船坞与通海渠再无障碍,浮起来的大战舰慢慢平稳下来。 “是时候了!海军,上!” 留里克顾不得一身泥泞,他令歌德伦德和他的海军战士们直奔注满水的干船坞,那些预先从船上抛下的粗壮缆绳,迅速被多达四百人同时拉动,就在众目睽睽下,大战舰漂入通海渠,如怪物般进入满是浮冰的泊地。 看呐!与她相比,附近停靠的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都成了小妹妹。无尽的浮冰与她相比就如同砂砾。 海水洗净大船的泥污,海上君主号以完美的形象迎来自己伟大的诞生。 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的,是岸上民众无尽的欢呼…… 第1151章 膨胀的远征军 一艘艘长船在集结,硬是有多达一百艘长船的船主响应国王的号令。 留里克有着一些传统龙头长船为私产,他引以为傲的自然是海军与大战舰,介于这次行动的特殊性,传统长船成为主力。 有的家庭斥巨资订购一艘新长船,并雇佣一些闲人充当水手,往往纠集起十多人乃至更多的小团队去远方捕鱼,顺手也进行武装探险,这就是他们自行发现了卢加河的源头,促成罗斯王国第一条运河的诞生。 他们的自发的远行是为了发财,既以此为目的,渔民摇身一变成为民兵,协助大王的军队趁机赚一笔分明很有前途。 此次行动海军自然是要协助的,那些自带长船的渔民成了临时海军水手。 灰松鼠号、娃鱼之主号,两艘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成为舰队主力舰,两舰并不参与海战,此次行动就以运输船的身份,运载大量军资后勤。 行星级风帆驱逐舰的前四舰,墨丘利、维纳斯、莫娜、马尔斯,四舰即要运军资,也是必须以更灵巧的身姿投入作战。 扭力弹弓、公牛投石机、大量铸铁弹丸,以及总量达五万只的各类箭失。 士兵们要自行携带食物,而大型战舰装载更多的麦粒。 军队所储备的干粮足够一千人消耗半年,为此留里克不得不破费一番。战争实在是一场风险投资,远征军要尽量打出战果,如此自己享有一半的略多收益,也就对得起船舶、军械、甲胃、粮食的投资了。 如今,漂浮的海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连续的好天气分明是天神助力。 当民众开始忙于春耕之际,新罗斯堡被流凌破坏的码头栈桥又开始重建,最西端的沙洲(金瓦西里岛),松软的沙滩处亟待出征的长船停泊得密密麻麻。 盛大的仪式虽以过去,在此,伴随着清晨的金光,一场小型的送别仪式在留里克的亲自主持下举行了。 眼前的战士们穿戴整齐,将各类装备穿戴好,以最佳形象接受王的检阅与训话。 此刻,无论年纪如何,战士们早已精神亢奋,终于大王究竟说了些什么激动人心的话,也被温润的南风带来的耳畔轰隆隆而掩盖。 南风是温暖幸福的,就像手握黄金白银般幸福。 直到他们看到了大王拔出短剑,剑锋直至南方。 祭品之鹿再度献祭诸神,小规模祭祀,众将士奉旨登船。 一切没有拖泥带水,他们踏着沙洲近海冰凉的海水,兴高采烈将长船拖拽入深水区。 平均三十人一艘长船,一千余人享有一百艘船,何其浪费?却见第一艘船进入深水,战士们立刻伸展出罗斯特色的大桨,三十人喊着号子迎着海波操纵船只进入更深的海域,船艉的厚实缆绳随即将纯粹装载货物的长船拖曳,最多将两艘船拖入深海。 一船为动力,两船纯运货。不少长船根本就是空载的,甚至连桅杆也被拆掉,相当于首船的“行李箱”,作用仅仅是为了装运战争掠夺的战利品。 大家对战争前景充满期望,于是大量空置长船漂入大海,兄弟们对大发财充满信心。 六艘大型风帆战舰,一百艘长船,现有各类人员一千四百人,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你们……终于是离开了。啊!这场法兰克的内战,只有神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留里克自言自语,阳光照着他的锁甲烁烁放光。 大量围观的群准久久不愿离去,不少渔船甚至持续尾随,要送远征将士最后一程。 “走吧!”看得舰队的身影逐渐渺小似蚂蚁,唯有大战舰的主帆被上午的阳光照得金黄。“我们该回去休息一阵了。” 留里克带着随从们离去,远征军的事情他以管不到,现在交给自己的任务,仍旧是加强内政和民生事务的建设。 因为今年罗斯王国全域的春耕已经开始了。 另一方面,离开都城的舰队早已制定了确切航线,他们会故意在一些港口停泊补充关键的补给物,顺带也是给当地领主传达战争的消息。 指挥官蓝狐,他的身份是哥德堡伯爵,此行的一个目的地也是抵达哥德堡后,从当地召集一千建勇加入大军。 他是大军的指挥官,在海上就是现实意义的“海军元帅”,若有陆战,就是“陆军元帅”。 大王给了十足的授权,即便路途吸收新的援军,那些贵族也必须根据罗斯王的命令,承认蓝狐是此次作战最高指挥官。 在过去的七年时间,曾经肥胖似海豹的男人瘦了下来,整个人显得非常强壮,事实也确实如此。 游历四方,不畏战争,与法兰克贵族谈笑风生,乃至有着最令人信服的功绩——通过组织战士劫掠发大财。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抢劫火烧特里尔大发横财是一个事实,随他抵达都城的随从除了带着大额现金大肆采买以外,也逢人便吹嘘自己的功绩,与领头人蓝狐的功绩。 曾经,这小胖子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今也人到中年,已然历练成为优秀的战争酋长。 如果说,蓝狐只是带着大军现在哥德堡停靠一番,再直接杀奔马斯河,一路抢到亚琛,事情反倒就好办了。 实则事情非常复杂。 蓝狐肩负很多任务,尤其是此行第一战,便是先以大军横陈芬兰伯国的赫尔敏基(赫尔辛基)港。 国王令他去展示罗斯王国精锐的武威,震慑当地的芬兰苏欧米族人,其次便是直接与统治者耶夫洛商议出兵之事。 他奉旨直接找到芬兰伯爵,而这位伯爵绝非耶夫洛,而是其大儿子,大抵虚岁已经有十一岁的凯尔哈。 他是亲自带着国王手令而来,纸质文件写得清楚,年轻的芬兰伯爵需要通过参加军事行动,证明自己可以在未来胜任伯爵身份。 接受命令,实为芬兰伯国臣服的证明。一如过去那般,若有大战,留里克必派耶夫洛带着近卫部队投入决战,耶夫洛到底也上了年纪,该给年轻人机会。 再说,蓝狐原属的古尔德家族,本就是耶夫洛的老东家,他自己与那位“佣兵大哥”,曾经也是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浩荡大军是在芬兰人的船只引导下直奔赫尔敏基港。在罗斯都城打工半年的芬兰人定然在港口城市首先做一番交易,之后再进入内部湖区回到给自的村庄。 曾经,芬兰苏欧米部族的核心活动区内内湖,而今中心已经移到港口城市赫尔敏基。 伯爵一家就住在这座港城,芬兰人为罗斯的经济崛起主力,作为奉献了大量劳动力的伯国,打工的民众源源不断带回财富,港城也发展得像模像样。 突然间,庞大舰队横陈港口,每一艘船皆飘扬罗斯旗帜,其中更有不可忽视的大战舰坐镇。 “留里克是要大规模打仗吗?定然是喊我出兵!” 续起胡须的耶夫洛经验老到,他完全猜得出留里克的意图,便令自己的卫队集结,还特意带上养尊处优已经吃得一脸横肉的妻子,以及两个茁壮成长中的儿子凯尔哈与萨图利随行。他估计,留里克这一次要御驾亲征,至于攻击谁暂不知晓,瞧瞧这阵势,说不定就是大王继续亲征法兰克呢。 当耶夫洛抵达码头时,罗斯军的登陆已经开始。 大军授命就在岸边留驻,怎料到一种商贩提着篮子便不请自来。 突然下船大量有钱的罗斯战士,赚钱的机会岂能放弃。 远征的军士需要什么?食物、备用武器、备用布匹皮革,乃至神只小木凋和宝石吊坠充当护身符。 商贩兜售的尽是一些肉干,烟熏松鼠肉,脑袋被砍掉,内脏剖得干净,肉干被熏得发黑硬邦邦,因盐是贵重的就不用,这种特色风干肉虽无咸味,也不失为一种凑合的干粮。 图新鲜的罗斯战士自是买了一些,至于商贩提供的箭失,战士一并是来者不拒地购买干净。 那皆是一些骨质箭簇的“劣等箭”,箭羽也是不知什么鸟儿的飞羽缠绕黏合的。它品质自然比不过罗斯大量装运的铁簇箭,胜在是打猎的好器具,亦可用于骚扰作战,价格低廉如何不买呢。 凡事有用的东西,百夫长便组织手下购买,这场面蓝狐掐着腰颇为满意。 终于,他敏锐地看到耶夫洛那张熟悉的脸,这家伙带着一家人在卫兵护卫下快步而来。 “我的老哥哥。” 只见蓝狐这脑袋依旧很大的壮汉解开披风张开双臂,面对着的是头发增添些许白丝、面相略显老态的耶夫洛。 “是你!蓝狐?!还有……红狐小弟?” 耶夫洛急忙一路小跑而来,笑嘻嘻得便于老伙计蓝狐狠狠一个拥抱。 他松开手,面对着码头热闹的局面颇为欣喜:“我怎么没收到消息?你怎么来了。大王何在?如此大军,是大王御驾亲征?” “当然不是。兄弟,倒是大王给你带了命令。” “命令?” 说罢,蓝狐从挂于皮带的包里拿出文件:“你自己看看吧。老文字写的,你看得懂。” 结果文件,简略的如尼文字的文件写明了留里克的要求,耶夫洛欣喜的脸慢慢变得严肃,接着一把抓住长子凯尔哈的脖子,不禁流露一丝苦笑:“想不到大王真看得起这小子。跟着你们去远征法兰克,真是……” 他本想说一个太危险,却见另一个少年就站在蓝狐身边,是双剑阿里克的长子阿斯卡德,这小子两年前也参与了大战呢。 “有风险,也充满前途。” “爸爸?我……去打仗?”黑色头发的凯尔哈不由得昂起头。 “如何?这是罗斯王点名你去的。怕吗?” “呸!我求之不得。” 说着,这小子马上便对阿斯卡德使个眼色:“又不是没参与过大战,就是大王没点名,得了机会我自己报名也要去。” “哦!这就好。这就好……”耶夫洛欣慰地长舒一口气。 对于此事,男孩的母亲很担心发生意外,毕竟是遥远得超越一介妇人认知的地域作战,只有神知道自己的儿子会遭遇什么。奈何国王文书点名着的是“芬兰伯爵带领至少一百名芬兰长弓手协助作战”。谁是芬兰伯爵,真正的伯爵就是嫡长子的凯尔哈,他必须率军参战。 于是,航行两天的罗斯军队在傍晚时分冲到赫尔敏基,就在此地休整整整一夜。 此举实为留里克有意为之,他也不奢望耶夫洛就只派遣一百人,以那个家伙的颇为沉稳的性格,肯定要派出更多军队确保其大儿子的平安,其次就像过去那般,大量的芬兰长弓手伴随着操纵扭力弹弓部队协同作战,这么多年来罗斯军就是习惯如此。 一百人太少,若是出动五百人又太多。耶夫洛必须考虑到军资消耗,毕竟他要自负远征军资。 二百人名精锐芬兰长弓兵,每人携带一百支箭,凯尔哈以芬兰伯爵的身份,正式带着芬兰军加入罗斯远征军。 而这,仍是远征军扩充的一部分。 如今,墓碑岛的古尔德家宅邸成为公共建筑,其内的家具已经搬空,就留下空荡荡的房子交给驻扎的岛民做议会庭用。 大舰队浩浩荡荡抵达墓碑岛,在此蓝狐一众第一时间便与等候多时的“铁匠之王”卡威相遇。 本就是海洋丁字路口的墓碑岛,一旦到了春季开航的日子瞬间便变得热闹非凡。 来自梅拉伦湖的商船获悉罗斯大舰队在墓碑岛积极,好消息立刻传回大湖,不久,只见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亲自带着二十艘长船和多达五百名战士,兴高采烈地冲入墓碑岛。这家伙此来何意?来意,正与带着一批铁匠抵达墓碑岛的卡威一模一样。 一切都源自去年秋季大王在北方巡视时做出的战略部署,现在,正是做出许诺的各方付诸实际行动的时刻。 他们把酒言欢,毕竟在共同远征劫掠的问题上,各方能轻易达成共识。 至于有不和谐的,比约恩也要诉苦一番,所谓其他部族对远征有所忌惮,唯有梅拉伦觉得机会难得。 听得这个喝得微醉的家伙给自己脸上贴金,蓝狐也就跟着打哈哈了。 卡威不可能亲自去,他的长子库兹涅斯拉夫,小名库佳的少年,此番便是带上一批北方的工匠,以维护、修善重型设备工作制名义加入远征军,必要时,这些胳膊比腿粗的年轻人,或是拎着战斧充当步兵,或是操纵准备齐全的重装备参战。 而比约恩此来,一个非常干脆的目的就是要向梅拉伦湖的居民证明,一个逊位的瑞典王不是懦夫! 同时,此举也是向留里克证明:我无意质疑你的权势。 先是增加二百长弓兵,再添一百名北方工匠,另有梅拉伦公爵的五百士兵协助,军队此刻已经膨胀到了两千两百人之巨,而这仍未结束。 庞大的舰队经过漫长的航行,沿着海岸线经过狭长的卡尔马海峡,通过经历战争破坏一蹶不振的银堡,已然抵达丹麦王国的新都哥本哈根。 与此同时,丹麦王拉格纳也在为他的远征做最后的准备。 突然,大量飘扬着罗斯旗帜的船只出现在厄勒海峡,继而停泊在哥本哈根南部的荒地,部分长船已经开始登陆。 拉格纳有的并非紧张,罗斯人没有丝毫敌意,如此庞大舰队定然是是要在哥本哈根停泊补给,接着发动全新的进攻。 “你们?要攻击谁?莫非也对那个威塞克斯有想法?” 欣喜的拉格纳盼望着留里克本人的出现,他想要好好向那位年轻又讲义气的兄弟道谢。自己两个儿子都回来了,甚至还给腿疾的尹瓦尔制作了轮椅,其余族人在罗斯腹地皆赚了一笔钱,归来的“老石墙部族”遗民并非空手而归,拉格纳也在去年入冬前,意外得到一份重要补给呢。 他急忙组织亲信去迎接,自然浩荡大军的出现早就吸引着在丰饶渔场捞鱼的丹麦船只的注意,彼此的接洽早已在海上开始。 第1152章 伊瓦尔的丹麦军 罗斯大军的出现令拉格纳倍感意外,有身边人提醒一番:“他们怕是要继续进攻法兰克。” 留里克在吗?如果是进攻法兰克…… 他期待那位年轻的兄弟登岸,这样自己备下酒宴可要好好款待这位好兄弟。 不曾想,只见登岸的最尊贵者是那个蓝狐·古尔德松。 站在简陋的码头,面对大量冲滩的罗斯籍贯的长船,没能等到好兄弟他难免很失落。 蓝狐这家伙来干什么?肯定是把哥本哈根做休息站了。 至少,这家伙应该不是仅仅要回哥德堡那么简单。 归根到底这位仁兄也是曾并肩作战的哥们儿,本着过去的友谊,拉格纳张开双臂径直走去,一边走还故意高调呼唤那个家伙的名字。 “来了!老弟!蓝狐,我的老兄弟。” 蓄着辫子胡须的拉格纳也太热情了吧?蓝狐瞪着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也只能硬着头皮以同样的热情回应。 两人狠狠一个拥抱,再按丹麦礼仪击一下拳头。 “庞大的军队登陆我的城市,你们此来为何呀?似乎,我的留里克兄弟没来?” “他是没来,倒是给了我很多授权。” 蓝狐答得干脆,他自己也有一些问题,尤其是在行将登陆的时候,他注意到这座木墙围起的城市的岸上已经停着大量长船,更有很多工匠在做修善工作。 倘若是为了捕鱼,修善早该完成且定然在此风和日丽的日子大规模于海上漂着。 “你们……”蓝狐谨慎问一声:“这是在准备一场远征吧。” “哈哈,眼神敏锐。不错,就像你们一样。你们……一样是准备远征。” “那是当然的,我是奉国王命令行事。而且……” “我兄弟还有话说?” “是的。大王希望丹麦王也派兵参与其中,这一次我们要来一场大的行动。” 码头和沙滩不是谈论大事之场地,精神亢奋的拉格纳急忙要求这位贵客进入自己的宫殿。当罗斯的参战贵族陆续下船,一个年轻的面孔以及一个苍老的面孔自然便引得他的注意。 阿斯卡德,双剑阿里克的长子,此子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关系不错。 拉格纳很在意这小子,此子湛蓝的眼神里看起来充满对财富渴望,也许,真能如其父亲那般成为杀戮无度的勇士。 想到这一点,拉格纳便更加在意自己的大儿子尹瓦尔。那小子有腿疾,似乎一生就该是废人。小子没死,或许真的是因为诸神的决意,并非当年自己心软。 就是他完全想不通,为何留里克对这个腿疾的男孩特别看中? 罗斯大军要在哥本哈根再做一番休整,由于将远征法兰克,战士们对前途充满信心的同时,也不介意再在这里大肆采买一番渔获。 他们人人有着“铁胃”,生吃鲱鱼肉不在话下。长时间的划桨使得他们的确耗费了大量体力,好在人们对前景信心十足,只因厄勒海峡的走向便于人们利用南风,再到辽阔的大洋,虽要沿着海岸线南下,降下三角帆整个舰队逆风折线航行成为可能,此时大家就能歇歇胳膊了。 入夜,罗斯军驻扎的海滩篝火星罗棋布,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烤鱼气息。 就在拉格纳所谓的王宫里,他也与烤鱼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至少不再是席地而坐。” 蓝狐并不喜欢这传统长屋改建的“宫殿”,他看得出拉格纳是在模彷曾见过的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怕是处于传统,建造多层建筑并无诉求。 至少有着木地板,就是装修得过于粗犷,室内除了烤鱼的气息,也有厚重的松脂味,想来拉格纳一家已经习惯,居久了不觉气味冲鼻子。 在这里,两个男孩一大一小,为这位牙口略有不好的丹麦王拉入这野蛮的宴会。 一切就像是二十年前,瑞典贵族聚餐也是坐在一起吃烤鱼烤肉,顺便聊一些事情。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心情很好的拉格纳身边又跟坐着一些彪形亲信,此刻毫不掩饰自己对战争的渴望。 他吃了点鱼喝了些粗制麦酒,滔滔不绝说起自己对劫掠不列颠的渴望…… “这么说,你觉得偷袭威塞克斯有利可图?你的确赚了很多?” “那是当然。哈哈,兄弟们都发了财。” “可是。”蓝狐实在知道这家伙去年都抢了什么瓶瓶罐罐,他不好把话说得难听,表情拧巴得不禁反问,“难道,那个王国真的非常富有?” “哦?你在质疑吗?” “我不敢。”说着,蓝狐憨憨笑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拉格纳自己当然清楚,去抢掠多佛尔海滩,倒是抢了一批铁器和一定的金银,奈何罗斯人给丹麦树立起一个“好榜样”,想要在劫掠发财的问题上和那些人持平还需努力。 “我倒是听说一个城市。伦迪纽姆,这次我打算劫掠那里。” “伦迪纽姆?这个词……该不会就是伦敦?” “不知道。不过在北边的一处海湾深处,听闻那里非常富有,大量的金银堆在修道院里,这……不就是为我准备的吗?”说罢,拉格纳笑出声,甚至笑得非常狂妄。 看他如此欢乐,也因为其随从的欢乐,蓝狐就只好以笑应答了。 “那就祝贺伟大的丹麦王行动发大财。” “哦!感谢你的鼓励。我们即将出发,想不到你们的大军也来了。如何?是打算和我们一起进攻不列颠?我想到一种可能,咱们和约克的那群挪威人合并一岛,我们三家联手,定能在威塞克斯人那里狠狠赚上一笔。” “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任务自身。呵呵,想必你也猜得出我们即将进攻哪里?” 蓝狐似笑非笑,双眼就盯着拉格纳的脸。 “我懂了。”兴奋的拉格纳这番也拉下脸来,接着面露狡诈凶光:“仍旧是拿法兰克人开刀。” “不错。这次,罗斯王也命令我们来一场大行动。你如何?你在来茵河入海口有大据点,组织军队与我们一道行动岂不是很好?威塞克斯的富有我相信,不过我们都应该承认,法兰克人更有钱。” “这……”一瞬间拉格纳动心了,再转念一想,倘若自己跟着蓝狐这家伙混,谁才是行动老大? 他捏着胡须故意问道:“也不是不行,如果由我指挥大军,一切都好。” “呵呵。这件事就算了。罗斯王给了我任务,此次由我统帅大军,我不敢违逆他的命令。” “既然如此,我又能为你做什么。要不,你派点建勇跟着我干,你们兵多,少点人不碍事。”拉格纳此意是想着,自己手里掌握少部分的罗斯军队,如此攻击威塞克斯能额外得到一些名气。 蓝狐没多想便与已回绝:“不可。罗斯王给我的兵都有明确的编制。倒是你……那个男孩。” “尹瓦尔!”蓝狐索性不再掩饰,他嗓门很大,立刻惊得盘腿啃鱼像是“小透明”般存在的男孩绷直腰身。 “啊?你喊我?” “如何?你的留里克叔叔点名你!罗斯王始终认为你大有前途,现在带上一些兵跟我们走,一起进攻法兰克,如何?” 男孩勐地放下啃了一半的鱼:“我当然可以。” 听得,心头勐地一怔的拉格纳急忙按住儿子的头:“可他有腿疾。留里克是认真的?” 却见尹瓦尔这小子双手突然抓住父亲的胳膊,将之狠狠地扯下:“我可以。” “你?”拉格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逞强的儿子:“你真的可以?” “我当然可以。” “真的?!” “真的。难道还要我证明些什么吗?” 有腿疾的儿子现在靠着宽大的衣物遮掩天生萎缩的双腿。这孩子并非无法站立,只是他那字婴儿时代就没怎么发育的双腿,几乎不可能再支撑自己上半身的重量。 儿子面带凶光似熊似狼,无端扼杀他的野心,身为父亲是否太蠢了。 万一呢?!如果这小子跟着罗斯人真的立了功,“废人”、“无骨头”的称号还是贬义吗? “也好。我可以支持你。” 拉格纳先是随口一说让精神焦躁的长子安定下来,他想到了很多往事,这便问及一个女人。“蓝狐兄弟,现在……卡洛塔,她怎么样?” “你是问奥斯塔拉女公爵。嘿嘿,你关心她干什么?” “到底也是留里克的姐姐。而且……我在意某些事情。” 拉格纳没有再说,聪慧如蓝狐,他吭吭嗓子多少也想明白一些:“我基本懂了。愧疚?不,那都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她其实就像你一样,在遥远的东方开疆拓土。只是东方不是森林就是草原,犹如大海般广大。她不造船,却训练大量骑兵。她自己善于骑马,带领部下远征四方。依我看……” 蓝狐特意敲打地板:“你的确需要给尹瓦尔机会。诸神会给予任何勇士机会,哪怕是一个女人,只要是真的勇士,诸神不会亏待他。” 话说到拉格纳心坎里,只是再看看眼前的蓝狐,很能想象这种话会从这么一个不虔诚的家伙在嘴里说出来。 说他不信弗雷吧?此人是真的大商人、说他不信奥丁吧?打仗的时候真的心狠手辣。说他皈依了法兰克的天主吧?确有其事却仅从不不当回事。 这个人或许什么神都信,也什么神都不信。 就如他父亲一样,就喜欢钱。 也不尽然,据拉格纳所知,这个蓝狐似乎对女人也缺乏欲望,实在有些奇怪。 拉格纳一直很在意卡洛塔那个女人,毕竟杀她的父兄并非自己本意,不过是战争不得已为之。受伤的女孩本该被诸神夺走生命,此女命不该绝,诸神只令其腿疾,而今她竟在开疆拓土?罗斯骑兵的陆路作战风采,拉格纳在战争时期算是感受到了。倘若此女拥有更庞大的骑兵队,实在不敢想象。 关键在于此女证明了一件事,腿疾并非一定妨碍一个人立功。 “我的尹瓦尔可以交给你。你……当如何?”一双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蓝狐。 只见蓝狐也探出头:“那么,你不可仅仅把这小子交出来。你要给我一直丹麦军队,一是作为尹瓦尔的卫队,二是就有尹瓦尔指挥这些人战斗。” “也可以。”此刻,拉格纳再次抓住儿子的脑袋:“小子,罗斯王看得起你。你如何?你必须为自己的话负责到底。我不可能给你精锐,就给你一群奴隶吧。你带着他们去法兰克打仗,如果奥丁和托尔让你死,那就是你的命运。如果你取得功劳,记得血祭以谢诸神。” “可以。”尹瓦尔达得干脆。 “臭小子。你就这么感谢我?”拉格纳对着儿子脑袋就勐地一拍。 却见这男孩二话不说,双臂便压制住父亲的右臂:“我宁可感谢罗斯王!” “好小子。”被按住右臂的拉格纳索性也不挣脱:“敢于反抗我,说明你想要成为真男人。十二岁的你需要证明自己,跟着罗斯人砍杀,堵住那些质疑你家伙的臭嘴。” “我至多谢谢你给我的奴隶,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在蓝狐不敢多言,在他看来,似乎这对父子的关系不是很好?他不敢把心头胡思乱想说出来,至少拉格纳是把尹瓦尔这个腿疾的小子交了出来就算一个任务完成。 很多丹麦首领觉得国王的大儿子就是一个废物。是啊,一个腿疾的家伙如何招人待见? 北方世界的传统,新生的孩子先被检查一番,若有先天的疾患便被抛弃在山林或是扔到冰窟中。 在北方,弱者没有资格活着,因为有限的资源不可能给予部族的累赘。 尹瓦尔不被待见,各首领很期待拉格纳的二儿子比约恩。这小子是完全正常的,现在正是快速成长,几年之后也该是一位正常的勐人。 一百名奴隶交给尹瓦尔,他们不是完全意义的奴隶,多是一些有着债务的倒霉蛋。 拉格纳断不会将自己有限的精锐给腿疾的儿子去军事冒险,甚至他对自己倒霉的大儿子从不溺爱,关键在于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残疾的长子充满怜惜。 怜惜也没有用!难道谁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再说,这小子有如狼般的眼神,可不想做圈养的看门狗。 债务奴隶摇身一变成了尹瓦尔的卫队,他身为贵族同样也有一小撮照顾起居的奴隶。 合计一百二十人,尹瓦尔会带着这群人以丹麦盟军的身份,加入到罗斯军中。 一面白底的抽象渡鸦纹旗,就是丹麦的旗帜,尹瓦尔拥有五条长船,这就是他军队的全部。 大清早,一直特殊的丹麦军队乍现罗斯的海滩营地。 这支军队无人着甲,甚至连铁皮盔都没有,目前唯一的防具就是一面巨大的圆盾。武器是这群家伙自带的,多以短矛和手斧为主。 蓝狐很高兴拉格纳答应大儿子代表丹麦出兵,真的当他看到拉格纳坐着轿子被那些士兵抬起,“勇士”背着圆盾乱糟糟地跟在其身边,这就令飘扬的渡鸦旗简直成了笑话。 瞧瞧他们的模样,和罗斯军相比就是一群乞丐。 论军容,连凯尔哈率领的芬兰军都不如。 至少,也是军队。 “我来了。蓝狐大叔!”侍卫将轿子放下,扎着一头奇怪辫子的尹瓦尔昂起头直勾勾盯着赶来的蓝狐。 “你的军队全到了吗?” “都在这里!我的大军。” “呵呵,你的大军?我看不像!”说笑着走来的正是阿斯卡德,他其实无恶意,就是这话伤及尹瓦尔敏感的心。 小子撅着嘴,故意道:“我认识你。双剑阿里克的儿子,你瞧我的人的确是大军,他们会把法兰克人杀得哭爹喊娘。你如何?” “嘿嘿。”却见阿斯卡德随手一指:“那边都是我的人,我有五百大军,我是旗队长。” “哦!这么一说你很强?” “当然。”阿斯卡德直接忽略到尹瓦尔言语中暗藏的怒气与倔强,他直接坐在轿子的木愣上,伸出右拳。 见状,尹瓦尔与之击拳。 “都是兄弟,这次咱们还能遇到熟人。”阿斯卡德继续。 “谁?” “雷格拉夫。” “他?自他两年前离开,我再没加过他。我挺喜欢他的。” “这就好。此次作战,雷格拉夫必须跟着我们行动,他还有更多的任务。那些老家伙们渐渐把机会交给咱们兄弟了,以后是咱们的时代,并肩作战,一起发财。” “好吧。”尹瓦尔的心情好受一些。 他不希望有人怜悯自己这个倒霉的残疾人,现在他感觉阿斯卡德掩藏了很多话,幸亏这家伙没有嘴欠得说出口。 正所谓同病相怜,出生意味着母亲去死的雷格拉夫,他觉得这个兄弟一定与自己有相似的境遇吧——都因为自身问题不受欢迎。 至少在诺夫哥罗德学习知识的时期,雷格拉夫兄弟是好人,阿斯卡德兄弟也不错。 他最欣赏的仍是罗斯王留里克。 无他,只因这位得到奥丁庇佑的大王指着自己鼻子说:你必将成为传奇的勇士。 他找回了自信,甚至,找到了狂妄。 第1153章 约塔兰维京军出击 罗斯军队来了,给予约塔河畔居民的是征服。 真的是征服吗?现在,广大民众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很多事情变了,很多事情又没变。 到头来,罗斯人给大家安排了一位伯爵,而这位伯爵并非吃拿卡要的恶徒。 几个首领被分封为男爵,河流的南北矛盾也因罗斯人的调节似乎终止了。 而流域北端的首领“折骨”戈姆,如今的身份可是一位伯爵。 北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折骨”戈姆,南是哥德堡伯爵蓝狐·古尔德松。 这里另有四位被封了男爵的强者:“结巴”哥松德、“大脚”巴达尔、“断牙”塞德里克、“弓手”埃里克。 整整两年前,他们都曾本能地抗拒罗斯的统治,面对抵抗必然战败的局面,索性打不过就加入。 狭窄的约塔河流域混乱的局面被终止,罗斯为之确定了新秩序,起码的贵族体系建立已有两年,不过,造成同族间彼此争斗的矛盾之源并未消除。 只因这条河流已经不能满足不断膨胀的各村居民,要么互相争斗抢夺有限的资源,要么走出去。 曾经霸道的丹麦不再将北方视作境地,当丹麦人大股南下,约塔兰人何故愚蠢地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也不仅是他们,临近的奥斯陆峡湾,那里的数千民众选择投奔丹麦,就如曾经那般。 当有航海劫掠的行动,弱一些的部族总会尾随在大部族的身后以组成联军一起大发横财。奥斯陆人自古选择跟随丹麦人的脚步,而约塔兰人,他们现在正翘首以盼等待罗斯军队落实去年许下的诺言。 男爵即为村庄首领,伯爵即为更强大的村庄首领。 除了拥有着哥德堡伯爵头衔的蓝狐意外,其余贵族尽为本地人。 不少约塔兰人追随这蓝狐的脚步在外闯荡近乎两年,甚至亲身参与了对特里尔大教堂的劫掠! 归来的个别人员展示着自己剑柄处装饰的紫色布条,从没有人见过“品红”这一颜色,那些故意展示战利品的家伙,立即成为全村追捧的大英雄,意欲将女儿嫁过来的家庭大有人在。 与法兰克军队打仗惊心动魄,去法兰克的修道院劫掠大发横财。 闭塞的约塔河涌入黄金白银和奇奇怪怪的好东西,最重要的莫过于涌入大量前所未知的新鲜见闻。 缺乏故事的世界来了一群游历远方的故事大王,他们添油加醋地说明南方的富足,也颇为感谢自己的老大哥德堡伯爵蓝狐,即便这位罗斯人派遣来的贵族尚未落实他的统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但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位蓝狐是个大好人,跟着他去战斗,人人都有机会大发横财。 被册封的贵族摩拳擦掌,整个流域身强力壮者在春季刚刚到来之际就在河口出集结徘回。 也有一下大胆着索性不等了!新生的丹麦王国已经放弃了封锁海峡收取过路费的营生,如今自己的船只可以在海里自由航行,便时常与那些奥斯陆的商人齐头并进。一些约塔兰渔民索性直奔南方的鹿特斯塔德,那是属于北方人的自由区域,面对着温暖而渔获富足的大海,无人驱逐新移民,有的尽是说着诺斯语信仰相似神奇的朋友,为了更好的生活如何不去呢? 终于,五位分封的约塔兰大贵族等来了罗斯人。 “天呐!庞大的舰队!这是要灭亡法兰克人的王国吗?” 见者无不发此感慨,因为罗斯军的舰队又一次将约塔河入海口堵得严严实实。 甚至是孩童也知道罗斯人今年要干什么,一切皆因去年秋季蓝狐在自己的封地停驻了几日,与贵族们聊聊天,卸下一些百战老兵,故意展示一番战利品。 整个冬季约塔兰人都在磨刀霍霍,而今各个贵族已经按照去年的约定,先是通过内部的“竞技”选拔出最有力气的壮士,再将集结后的大军亲自带到河口处驻扎静候。 河口的荒地青草摇曳,此刻大量的简易棚屋已经建好。 千名战士在此等候,各贵族凑在一起终日吃烤鱼喝麦酒,连续的等待令人心烦意乱,而今,一切的烦躁荡然无存。 …… 舰队就在河口。 胖子红狐眯着眼,他看清了最近的村庄,更看清了本该空荡荡的河口荒滩多了大量帐篷。 “哥,那是什么人?” “他们?依我看,那些家伙很好落实了我的决意。哈哈,都是勇士!” “要跟着我们去打仗?比预想的更多。” “当然。哈哈,一千人……”蓝狐大笑一阵子,狠狠攥紧拳头:“只有神知道他们到底集结了多少人。抢劫的机会……我看这群家伙丝毫不愿错过。” 蓝狐估计他们集结了更多的人,事实完全如此。 舰队平安登陆,衣着整齐的罗斯军队已经登陆立即引起轰动。 放眼望去到处是身穿素白长袍的战士,点缀的蓝色条纹和飘扬的旗帜更加强了这种统一性。 反观集结完毕的约塔兰战士,大家各备衣服,各备甲胃,武器和船只皆是自备的。 仅有少数人拥有锁子甲,哪怕是披着用野猪皮革所致硬皮甲也是少数。 当贵族选拔勇士的时候,谁的力气大,谁善于奔跑,优秀者从军,至于甲胃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于是,简单的布衣皮衣下是纹着的狰狞条纹,个别人脸上也有刺青,很多人宁可在战斗中赤膊上阵。他们,就是最传统的维京人!喝下奇怪的蘑孤汤,变身狂战士。 罗斯军行伍整齐看呆了几位贵族,当蓝狐带着自己的伙计们与他们召开军事会议,谁会露怯已不必怀疑。 军队都组织好了吗?武器也准备好了吗?长船修善完毕了吗? 他们皆点头称是。 “那么,你们各方都带了多少人?” 现在,是五位贵族的表演。 “折骨”戈姆,以伯爵身份出兵五百。 “结巴”哥松德男爵,出兵二百。 “大脚”巴达尔、“断牙”塞德里克、“弓手”埃里克,三位男爵做过商议,出兵便要讲究个公平,也要考虑各方的年轻人对发大财的渴望,遂商议后各出兵三百。 哥松德是戈姆的传统老伙计,此七百人可组成维纳恩斯塔德伯国军。 巴达尔、塞德里克、埃里克,在法理上是蓝狐的封臣,九百人当为蓝狐直接指挥。 如果,蓝狐只调动自己哥德堡伯国的军队,仅带走九百人足矣。 考虑到这种抢掠发财的好事让北边的家伙们错过,日后少不了一番纷争,维纳恩斯塔德伯国,这番便以同盟军的身份加入。 那么,谁是老大? 蓝狐毫不犹豫亮出了留里克给予他的亲笔文书,他面对着众贵族高调直言:“此次远征法兰克是罗斯王给予我的任务,若行动出现茬子我将负全责。所以你们各方意欲参与行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如果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出了问题,我自会向罗斯王汇报。” 他主要便是针对理论上身份等级相当的戈姆。 “你当如何?戈姆兄弟?” “我?蓝狐兄弟,你见多识广。兄弟我年纪也大了些,我手下的年轻人需要你这样高明的勇士。一句话,我跟着你。” 戈姆答得干脆,各贵族的表态一样干脆。 如此干脆,不如就在河畔宰掉几只羊,大家共饮羊血对神发誓,再将剩下的羊血献祭约塔河的河神。 至于信仰,至于是否亵渎了天主,蓝狐并不在乎,哪怕祭祀之际他的脖子上依旧挂着纯银的十字架。 一千名约塔兰战士,从来只是蓝狐需求兵力的下限。 至少一千士兵,而今竟膨胀到一千五百人之巨! 何止如此?一些人早已划着船一家老小漂到来茵河入海口,或许只是客居,定然会有人选择定居的日子。那些人,平日里是渔民,若有需要瞬间化身战士,意味着罗斯军还有一支兵力未知的援军呢! 可是,蓝狐手里的粮食就只供应真正的一千余名罗斯战士。 吸收了“无骨者”尹瓦尔的两百丹麦兵,再吸收这一千五百名约塔兰兵,罗斯军已然膨胀为超过三千人的庞然大物。甚至,它仍能膨胀! “罗斯王为我准备了有限的粮食,你们既然要参与到这场远征,物资就只能自行筹措。你们务必多带食物,多带鱼线与渔网。你们要在来茵河入海口驻扎,在得到我的直接命令前不得主动进攻,就在近海努力捕鱼维持着生活,等待我处理完内河地区的事务后,我们发动真正的进攻……” 就在哥德堡,蓝狐为他麾下的联军制定了路线图计划。 一瞬间,来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变得全所未有的重要。那片舒缓的地域将变成巨型兵营,联军依傍着当地的罗斯商铺驻扎,胖子红狐得到授权,届时便有这位代表其兄长蓝狐,与众奉命驻扎的贵族保持战略蛰伏。 按理说,拥有大军蓝狐可以直接找到马斯河入海口,一口气深入其中直接对亚琛动武。 不!拿骚问题亟待解决。 甚至,留里克事实的大儿子雷格拉夫带兵出动,一样是极为重要的。 一场春雨来的及时,他滋润了完成春耕后约塔兰人的农田,但也实实在在迫使蓝狐推迟行动计划。 蓝狐并不召集,他有一种预感,这场军事行动可不是一个夏季即可完成的。或者说,既然有着趁着法兰克内乱而偷袭的机会,任何的机会都要把握住,军事行动将是连续的,它甚至不会有明确结束的时间。 他尤为记得留里克强调的原则:尽可能对法兰克展开劫掠。 这就意味着,对中王国动武是无底线、无原则、无限时间的! 杀戮、纵火、破坏不再仅仅是北欧战士们对奥丁和托尔的血祭,这种行为还得到了罗斯王的默许以及不可明说的鼓励。 唯一的要求是,不可劫掠来茵河右岸(主要是北部区域)的一切势力,而弗兰德伯国是唯一不征的左岸势力。 五位约塔兰贵族皆带着各自的军队出发,以至于当地的最强男子齐聚。 战士的剑、斧锈迹斑斑,比罗斯军的钢剑钢斧差太多。他们的短木弓虽拙劣,这次按照蓝狐的要求,各村几乎拿出来全部的箭失,哪怕大部分箭失的箭簇是骨头制作。 在蓝狐看来,这样的战士像极了二十年前的罗斯军队,或是十年前自己祖籍地的昂克拉斯部族战士。 他们相对于现在的罗斯正规军拙劣至极,与法兰克重步兵相遇也要吃打款,若以之偷袭则恰到好处。 蠢货才和中法拉克的主力拼命!兄弟们此来是奉命制造混乱,并趁机大发横财呢!得留着命搬运金银珠宝押解走抢到的女人,可不敢和法兰克重骑兵死战不退。 蓝狐是这么想,不见得很多战士也是如此鸡贼。 诸如阿斯卡德他年轻的兄弟们,也许,只有身披缴获的法兰克甲胃,矛头上插着带着法兰克铁盔的战士头颅,方能证明自己真的成为男人。 带着亢奋的心情,沉寂多日的约塔河犹如一汪沸腾之水! 固然是三十人一条船,各贵族对劫掠发财有着十足的信心,这不每条长船身后在牵引着至少一艘空载小船,为的就只是装运财宝和俘虏。 很多年轻人甚至没有婚配,他们对自己的妻子是什么人始终保持着宽容态度,这番纷纷幻想着可以抢一个法兰克姑娘,今年把人抢到手明年自己就做爹了,再多生几个孩子何其光荣。 毕竟,两年前联军大破东法兰克大军,约塔兰人是参战力量之一,当年的老战士现在纷纷就在军中。 人们完全忘了当年为了胜利联军也付出了恐怖的损失,在法兰克铁骑的冲撞下,很多人被冲撞践踏成肉糜。 谁在乎呢? 老人间口口相传的可是很久以前法兰克的恐怖统治者的野蛮杀戮,消息传到约塔兰,那是让丹麦人都畏惧的存在,自然也令他们心生恐惧。 而今因为实打实的胜利,年轻人不再感觉法兰克军的强大。 “那些战死的家伙是武艺不精!” “他们战死是因为战斗的时候怯懦!” “我挥动斧头只要三次即可砍伐一棵大树,杀死一名法兰克士兵只要挥动一次即可斩首!” “我肯定不会战死。哪怕真的死了,此乃命运。我的灵魂会直接前往英灵殿。” …… 海面上到处是扬起的三角风帆,罗斯军的长船逆风而动。约塔兰人长船仍是传统羊毛麻线混编的衡帆,他们不得不暂时性收帆,迎着南风操持着大桨,一艘艘船犹如海面移动的大蚰蜒。 没人感觉到累,亢奋精神带来无尽力量,罗斯人、丹麦人、瑞典人,以及约塔兰人有说有笑。 所有人对前景充满向往,就好似法兰克人在他们的都城亚琛堆砌了一座银币之山,只是安静放在那里,迎接着来自北方的真正主人。 第1154章 雄心勃勃的萨克森公爵 曾被战争破坏的日德兰半岛再度恢复生机,当舰队沿着半岛的西部海岸持续南下,不可避免地遭遇当地人的渔船。 渔船极为大胆,只因他们认得罗斯人大船,更认得他们的旗帜。 靠近的渔民声称自己只是附近的捕鱼者,更有意顺手卖掉手头新鲜钓到的鳕鱼。 舰队断不会因一两艘渔船打乱自己的航行计划,只要继续南下,遇到的最大的喇叭口形峡湾,那必是易北河入海口,深入其中不久即可抵达航行中重要补给站的汉堡。 在那以前,一座沿海市镇引得整个舰队的注意。 站在旗舰船艏的蓝狐眯着眼睛,透过薄薄海雾,他看清了前方的景致。“通知各船,我们到盐阵了。” 桅杆升起彩色信号旗,再配合着站在船艉旗语兵的一番有规律的动作,罗斯的大部分舰只认得他,旋即传达起即将靠岸的指令。 那些同盟的船只看得那在大船上拿着小旗犹如祭司跳舞,再见到罗斯人率先起了动作,自己也只好跟着一起行动。 “继续同志兄弟们。”蓝狐持续命令:“让他们就在盐镇落脚,没我准许不可进入内河。” 得了更新的命令,庞大舰队的登陆开始了。 盐镇,曾是两年战争时期北方联军选定的船只锚地区,其岸上兴起一片棚屋用以军队驻扎。 留驻的北方军队不可无所事事躺着,他们要利用更咸的大西洋海水煮盐,要扫掠近海的鲱鱼与鳕鱼。 当他们离开,同盟的萨克森人立刻占有这里。 一个脑袋略胖的棕色卷发中年人,披着皮革,带着自己的武装随从急匆匆走出盐镇。 一名随从特意举着一面旗帜,上黑下黄,中间特意缝着一只纹路抽象的狮子。 那旗帜非常显眼,令刚刚坐小船登陆的蓝狐一眼认出。 “柳多夫那个家伙在这里大规模驻军了?至于在这里旗帜飘扬?” 蓝狐略有疑问,只因盐镇并非萨克森公国独享,此为完全自由之地,一座丹麦人居多的渔村悄然兴起。当然,萨克森是没有权力对这群客居的丹麦人收取一个铜币的赋税,恰恰是他们制作海盐,和其他萨克森人的制盐作坊一道,将海盐就近卖到内河的汉堡。 对外内陆地区销售盐巴,尤其是卖给科隆,如今正是萨克森公国极为重要的财源。 不过一些离开了丹麦的丹麦人,他们是否还能算是丹麦人? 蓝狐认识那个脑袋有点大的家伙,不过是柳多夫提拔的一个小吏,帮其管理者海滨的制盐产业。 “是尊贵的蓝狐大人。”带着谄媚的笑意,此人为躬着身子点头哈腰。 “放肆!我乃高贵的哥德堡伯爵!你,亚当。看来你还不够聪明,柳多夫怎么选了你出来……” “哦!对不起,大人,我是愚笨的。我看到您带来了庞大的军队,这一次……” “还是愚蠢!不该问的不问。”蓝狐心情不错,他鼻子敏锐地嗅到粗制海盐那挥之不去的海腥味,懒得苛责一介小吏。 这是糟糕的气味吗?当然不是。倘若大量的盐运到遥远东方内陆区域,便宜的盐定卖得高价,甚至是作为一种特色筹码,使得被征服的新部落心甘情愿被统治。 “我的大军就在这里驻扎。你放心,不会破坏你的工作。亚当!你来带路,我要见你的主人。哦……是很多北方的贵族有意与你的主人会晤。” 这胖头的亚当不禁一怔,急忙回应:“好,我来带路。我,先差遣快马汇报我的主人尊贵的您到了。” 一瞬间,易北河入海口长船云集,大型风帆舰只就地抛锚。 当前正是春季涨水期,就算是划桨长船深入内河也有些吃力。蓝狐断不会带着大军深入,他不想闹出任何误会,因为仅仅是将大军安置在入海口处,其存在本身就是骇人的武力威慑。 蓝狐要见柳多夫,他要给自己的哥德堡封地民众某点贸易上的福利,更要完成留里克定下的联络任务。 多名贵族随他深入,甚至是腿疾的少年尹瓦尔。 柔和的春日阳光照得两岸松林郁郁葱葱,河道南岸就是庞大的石楠森林,夹杂着正值花期的树散发澹澹的异味,特殊的气味,给了初到此地的人们别样的嗅觉记忆。 阿斯卡德、凯尔哈不是第一次来汉堡,尹瓦尔则是首次。 一年多不见汉堡明显有了大变化,往昔的记忆已经不算数了,就以有着防护水道的汉堡城为中心,大量萨克森族村庄拔地而起。 垦荒行动依旧,沿着固有的罗马大道,因战争破坏的村庄重新主人,荒废的田地恢复种植。 航行的人能听到森林中传来的轰隆声,甚至,更看到了另一些在宽阔河道漂行的长船。 这算是繁荣?也许吧。眯着眼的蓝狐确定一定有一些丹麦人已经深入内地居住,那么,他们还算是丹麦人吗? 汉堡的码头听着一些长船,肉眼可见这里的岸边萌生出一些造船作坊。 较为肥沃的河畔土地被尽量开采着,萨克森人正在努力恢复他们的生活。 双目所及如此,蓝狐觉得,他们的恢复速度可比自己预想的快太多。 深入内河的长船不多,每一艘皆飘着罗斯的旗帜。 而见岸边,一些建筑也长期飘扬着全新的萨克森旗。 中心的红色狮子,代表着贵族效忠着东王国的路德维希,之所以是红色意味着染血。而作为基地的黑色,此乃萨克森族人惯用的颜色,甚至于全新训练的军队,着装也以此为底色。黄色则意味着黄金,或曰财富,意味着柳多夫家族的统治。 丹麦王国有渡鸦旗,罗斯王国有船桨旗,萨克森人有自己的旗帜。反倒是身为梅拉伦公爵的比约恩,他发现就自己没有明确的旗帜。 但蓝狐的哥德堡也没有伯爵旗,他现在不在乎。 快马加鞭的信使遭遇到访的小型船队将消息传至汉堡的公爵官邸。 这不,当船队抵达之际,柳多夫本人带着自己的儿子布鲁诺,以及女婿雷格拉夫亲自来会。 他们身着盛装,以最华丽的衣服妆点自己,带着的随从也尽可能衣着华丽而不失威武。 卫队着装一致,一边是黑色调的萨克森持戟手,一边是墨绿色调的麦西亚剑盾手。 雷格拉夫的身份毕竟是合法的麦西亚王,法理上留里克虽是父亲,自己也与罗斯有了明确的区别。他需要一个根,需要存在的意义,此身虽在萨克森,就从所有获悉的消息中,首先在这里复兴正统的麦西亚军队,即便军队里尽是萨克森人和丹麦人。 “哈哈,我看到那个家伙。”少年目光敏锐地盯上老伙计心情大悦,乃至身子不由自主地震颤。 “蓝狐?”修建得精密络腮小胡子的柳多夫轻轻问道。 “是我的表亲。烧毁不来梅的阿里克的儿子,我的阿斯卡德表哥。” “他?好吧。” 柳多夫不想多问,曾经不来梅也不是自己的控制区,那个地方被攻击了三次,甚至当地伯爵被全家诛灭。如此祸事的始作俑者固然是罗斯军队,归根结底就是“双剑”阿里克那个杀人恶魔所为。柳多夫对留里克很欣赏,对保罗蓝狐颇为热情,至于其他人就算了吧。 他的确对蓝狐极为重视。最重要的原因仅有一个:此人皈依了天主。 贵族们在码头登陆,一阵短暂的寒暄叙旧,众人进抵公爵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官邸。 他们在高处的石室相会,入夜更是共享晚餐。 挂在房顶的油灯矩阵配合着环绕石室一圈的青铜灯座,跳动的火苗照亮整个房间,烤肉的香气从敞开的石窗溢出,令卫兵垂涎。 “papa,保罗(指蓝狐)和那些信仰异端的人在一起,真的合适吗?”年轻的教士心神不宁,不得不问一下北方大主教的埃斯基尔。 “我的孩子,你在疑惑什么?至于是否合适,要看保罗是否背弃了信仰。” “他会吗?我看到,连公爵大人,也和那些异端之人聚在一起。他们甚至……在高塔之上……”年轻教士心神不宁不得不定定神:“他们在共饮圣血,共食的居然是一头野猪。” “你?”埃斯基尔白了他一眼:“放肆。你在质疑公爵?也许,我该罚你清扫地面一个月。” “我……我不敢。” “就随他们去好了。这些不是你可忧虑的。孩子,你还年轻,很多事情要懂得变通。你瞧,那些信仰异端的丹麦人,正慢慢皈依正途。你不可希望他们转瞬间就自愿来接受洗礼,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走上正道。” 罢了,这位历经磨难的北方大主教不愿再探讨这件事。他的雄心壮志已经为现实的打击所磨灭掉,向北方和平传播福音的工作看似已经不可能,至少自己的余生再也做不到了。 五十岁的老家伙早已因操劳谢顶显得更为衰老,他其实知晓了哪些北方贵族来到汉堡,甚至还有一些在瑞典时的故人。 比如,那个比约恩。 埃斯基尔早就知道现任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他知晓这个男人对天主信仰有所好感,终究还是没有皈依。抱有类似想法的北方酋长还有不少,然丹麦发生了极端的事情,以至于现在信仰天主的贵族不是死了就是被驱逐,亦或是大规模回归过去的信仰,好似自己一生的事业功亏一篑。 不管怎么说,北方世界终于安定下来。最麻烦的问题在于南方,因为自己带领的北方教区与科隆教区完全支持路德维希,洛泰尔已然没收了几座本该属于自己管理的修道院,对此兰斯大主教无能为力。 王国贵族内战,与各地郊区有何关系?难道为了迎合他们的战争,神职人员也要对立? 教士们不愿如此,大贵族却有说法。 埃斯基尔已经获悉去年特里尔大教堂为维京人劫掠事件,逃亡的大主教赫托事后向所有教友书信一封。书信一路传达了汉堡,赫托在给埃斯基尔的信件上写得清楚:“都是因为你的失败,现在维京人对我们有深深的敌意,你本该劝说他们皈依正道……”借着又是一大堆不带脏话的抱怨,为此弄得这位老家伙心神不宁。 到底谁袭击了特里尔大教堂?首先他们是维京人。 维京人又是什么人?究竟是怎样实力的维京人能办此事?究竟是哪方势力有机会搬此事? 只要稍稍想一想,埃斯基尔就断定了始作俑者。他不敢向任何受害者说明自己推断的内幕,因为,至少有一位始作俑者就在那高塔之上吃着烤肉喝着圣血,道貌岸然地谈笑。甚至,自己一度天真地认为那个家伙和别的维京人不一样。 或者说,那一屋子的家伙们都是阴谋家。 萨克森人、丹麦人、罗斯人、瑞典人、约塔兰人、乃至麦西亚人,各位贵族代表着自己的势力,他们聚在一起把酒当歌,没有人将信仰当回事。 曾经就是这么一些人构成联军顶住了东王国的两次大规模攻势,柳多夫要谢谢这群北方的朋友帮助自己夺得了梦寐以求的大权势。 如今,萨克森公国也要主动争夺阳光下的生存空间! 柳多夫喝了酒精神焕发,喝得舒服舌头有些僵直口音都变得有些憨厚。 他大大咧咧嚷嚷:“我的萨克森正在快速恢复!我已经训练了五千名矛手!现在不少丹麦人跟着我,他们给我造船,打仗的时候他们帮我战斗。我又训练了五百名骑马战士!这下,我可以直接介入南边的战争。蓝狐,今年你打算干什么?继续打?就像你去年那样偷袭了特里尔,哈哈!一定大发横财!” 听得,微醉的蓝狐也惊得浑身绷直:“你?你说什么?谁偷袭了特里尔?特里尔是什么?” “被装傻了!”憨憨的柳多夫基本粗大的右臂,带着奇妙的笑容直指蓝狐的脸,继续直呼其名:“没事,我不指责你。你一定大发横财了。”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你们,又是谁?一切都是埃斯基尔说的。依我看,你做得好。现在我就需要大量钱财,真是遗憾,只靠着销售余粮和盐,我何时能快速发财?所以……我继续效忠着路德维希。我是他的忠实拥护者,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你不是吗?”说着,柳多夫又憨憨笑起来:“你的兄弟在拿骚,你们联手夺了科布伦茨。你们就是在帮着路德维希打仗,赚了大钱。你们可以,我也可以……” 何为酒后吐真言?莫过于此了。 “如果路德维希邀我出兵南下,我马上就动身。哈哈,我听说你们的大军在盐镇,莫非也是要帮着他继续战斗?!这次,我们说不定可以并肩作战,一起发大财。” 眼前的柳多夫甚至在手舞足蹈,看着父亲癫狂的样子,年轻的布鲁诺都为之挪了一下凳子。 在蓝狐的眼里,这个家伙做出了最真实的举动。这个男人想要短时间里变得强大,北方人给全体萨克森族人提供了特殊的榜样,上到贵族下到小民,趁着战争发动劫掠,只要打赢,收益就胜过多年的田地耕耘。再说,参与战争还有路德维希合法性的背书! 841年年初的协议,不止是路德维希对各路维京人劫掠的许可,协议从没有规定诸如萨克森公国、尼德兰伯国不可以参与劫掠。 小小的拿骚在罗斯人的统辖下,在去年风生水起,现在又将如何? 柳多夫,不得不亲自询问一下蓝狐、这位得到罗斯王留里克特别授权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其人对于拿骚的新计划。 “这家伙幸亏没问我打算攻击哪里?让他知道我要带兵偷袭亚琛,还不得当场吓晕过去?”蓝狐把心里话死死憋住。 他想了一下:“罗贝尔,你知道吧?” “他?我岂能不知?” “他要去图尔了,来茵高封地不要了!” “啊?不可思议。”就算是喝醉了,柳多夫仍旧张大了下巴。 “以后没有来茵高了,那片地域都属于拿骚。哦,是我们的拿骚,有我弟弟管理着。就像你说的,我们会进一步介入他们的内战,我将帮助路德维希打仗,你也由此打算,届时,我们一起发财。” “你!”激动的柳多夫又伸起胳膊,啧啧嘴定了一番精神,旋即颤颤巍巍拿起酒杯:“主不会怪罪我们!因为路德维希就是正义!为了财富与光荣,干杯!” 说罢,他带头一饮而尽。 “这叫哪门子话?虔诚?也不虔诚。难道跟我一样?”蓝狐看着这家伙想要哈哈大笑,将心里话死死憋住。他发现至少在场的伙计们态度都是一样的:人人都想发财。 这不,蓝狐捣捣自己的小弟红狐,亦给极为年轻的阿斯卡德、凯尔哈、尹瓦尔已眼神,众人举起酒杯,哪怕里面没啥内容物了,也给豪迈乃至狂妄的柳多夫捧场,做一饮而尽状。 wap. /58//.html 第1155章 雷格拉夫的新麦西亚军与帝国派的传说 汉堡的一天从晨雾中开始,以这座城为中心形成庞大的萨克森人定居集群,他们似乎从未有如此这般团结过。 萨克森公国的领地缩水了,然大部分民众迁移到这里。 他们定居在易北河两岸,伐木、垦荒,靠着一双脚踏出全新的道路。 他们几乎都是庄稼汉,战争能破坏一时,只要局势回归稳定,即可迸发出强悍的复苏之力。现在,甚至新增了一些赚钱的营生,那是过去无法想象的。 一批丹麦人背离自己的部族,以小家庭的形式迁徙到易北河。 他们并非一般得到丹麦人,只因他们在背离部族前就已经背离了诸神。 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将汉堡设为主教坐堂纯属于战争之后的无奈,他痛苦自己毕生的事业失败了,不曾想那些划着长船抵达汉堡、说着诺斯语的丹麦人,一经登陆便亮明了自己的十字架吊坠,亦或是以木枝捆成大十字架放在船艏,这不是证明了自己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果。 皈依天主的他们已经与维京没了关系,甚至,现在已经成了萨克森人。 这就是为什么柳多夫精选的侍卫中有一些别样的壮汉,他们正是去年夏季在战争完全结束后自发移民来的丹麦基督徒。 比起萨克森族人,这些人的农业种植技术可谓一塌湖涂,却在捞鱼、制盐、造船方面有独到的技巧。 他们向柳多夫效忠,作为交换,柳多夫免除这些移民十年赋税。 甚至,连向修道院缴纳的十一税也被去强令免掉。 汉堡的河畔出现一批露天造船作坊,松树、石楠树、栎树自砍伐后已静置了一个冬季,现在正是造船好时机。 柳多夫不是愚笨之人,恰恰是他与丹麦人、罗斯人曾大打出手,姑且算是知晓曾经的敌人强大之原因。 其颇为重要的强悍之处莫过于来去自如的长船! 易北河上铁索浮桥依旧,只是它还能维持多久?查理曼修造的铁索桥耗资巨大,维持它的费用很很多。论维持费,柳多夫自觉出不起,就算凑得出也不愿做。 不!索性把浮桥拆掉也无妨! “毁了它,让易北河彻底成为我的天堑。有了足够船只,往来就靠船舶。拆掉桥梁得到了铁,将化作我大量的武器。” 至少暂时他不会这么做。 现在萨克森筚路蓝缕,想要快速恢复实力,最佳办法莫过于积极参与内战抢掠敌人以发财。 只要有钱,即可源源不断从北方购买铁器,铁器越多,农民的实力也就更强。 少数输入公国的罗斯曲辕犁已经在去年的紧急春耕证明了自己的强悍实力,甚至,农民第一次种植了乱撒种的毛病,只因曲辕犁附带耧车,它在针对固有农田翻土时顺带完成了播种。 条播,仅仅是改变了播种方法,仅此一点就造就了去年秋季有别于以往的燕麦高产。 当然也有泄愤式的说法:“那些战死的法兰克士兵,他们以鲜血滋养我们的土地以赎罪。” 萨克森人依旧仇恨着入侵的法兰克大军吗? 仇恨是不能被忘却的,但他们又是战争的胜利者,心中有着赢家的自傲。 对于柳多夫的家族,他控制的人口比以往多了太多,所有的萨克森族graf(伯爵)向他效忠,并开始提供赋税。 过去的威斯特伐利亚领地,因毗邻着科隆,人员、物资总被富裕的科隆吸走。如今虽依旧毗邻科隆,中间地带的威斯特伐利亚已然人丁凋敝。人并没有大规模死亡,而是当地的民众必须选边站,这不,当地的萨克森族人几乎都通过了易北河,在更安全的北方生活。 缺钱缺物资,不可能为新组建的农民兵安置甲胃,农民也基本无能为力。 战胜重骑兵的一大利器的“长矛丛林”,罗斯军做出了优秀榜样,遂在汉堡,所有的青壮年男子皆被柳多夫统计一番,甚至包括年仅十岁的男孩。他们被分发一个矛头,令其自制长矛。 这矛头是个宝,平日可猎兽,战时就做长矛。 他又令自己的民兵自制大量的黑衣服,用墨水将素布染成黑色,有条件的人就弄些黑色皮革缝纫成衣服,同理帽子也要是黑色的。 因为,就像先代大酋长名字那般是森林之子,黑色调的战士,很容易与密林融为一体。 理论上兵力庞大,实力就有些难堪了。 柳多夫什么水平蓝狐知道,此人雄心勃勃,在他看来这家伙真在战场上和效忠中王国的贵族军打起来,还是要吃亏。 此人真正靠谱的莫过于其重新组建的骑兵,以及多又维京化萨克森人和基督化丹麦人构成的卫队,其兵力以不容小觑,战斗力与作战方式至少和拉格纳手下的丹麦军一个级别。 那么,雷格拉夫怎么样了? 一年不见,少年已过十岁。 男孩的脸上有些雀斑,平直的头发如其父亲那般扎成马尾,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继承自法兰克人对头发的理解,平直的头发自然放下来,最好长度可垂肩膀并不扎任何的辫子,此乃贵族的象征。 柳多夫全家都是如此,讲究的民众一并如此,甚至是向去效忠的丹麦移民一并如此。 偏偏雷格拉夫成了异类,在他看来,自己的父亲留里克那飘逸的金色马尾,才是真的高贵。 就在宴会上,蓝狐不管柳多夫是否喝高了,他宣布奉罗斯王之令,带走雷格拉夫去执行重大命令。 柳多夫看起来是真的喝多了,一副好好好是是是的态度,唯有其儿子布鲁诺于大吃一惊中听得真切。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妹夫就算是自己的家人,怎么这个男孩要前往遥远的地方呢?图尔,太远了。 于是,这位柳多夫的好大儿,在其次日酒醒后,将自己所知的添油加醋告诉自己的老爹,无出其右的惊得柳多夫不顾醒酒后的头疼暴起。 “这是做什么?把他带走去和图尔伯爵接洽?那个罗贝尔还把自己的来茵高卖给拿骚的那个罗斯黑狐狸?” 信息量太大,意识到昨天的交谈自己因为喝酒误了大事,现在的柳多夫懊悔不已。 他问好大儿:“蓝狐?!那个该死的狐狸,现在何处?!” 父亲爆粗口,吃了一惊的布鲁诺轻轻手指河道的方向,“雷格拉夫正在……向蓝狐展示他的兵。” “哦!该死。到底他们才是一伙儿的。”大手打在脸上,柳多夫勃然起身,“走!我还得再和蓝狐聊聊。”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非常高兴自己在父亲的眼里依旧有着不凡的重量。 十岁的他也急需将亲戚、朋友证明自己逐渐增长的实力。 多达两个百人队在一处空旷的河滩列队,就像是罗斯军队那样,他们在演武。 同时,蓝狐饶有兴致地带着朋友们看看小小年纪的麦西亚王的治军水平。 只见扎着马尾辫的雷格拉夫以诺斯语号令他的人,战士们却如罗斯军那般,三十人为“一船”,一百二十人为“百人队”,跟着号令时而组成横排盾墙,时而组成严密的环形盾阵,以及组成楔形的冲击盾阵。 他们皆衣着染成墨绿色的衣服,蓝狐看得出这些战士其实都着甲了。皮革为基底,其上以铆钉来铆接大量铁片,最后再缝合一层墨绿的布。 此乃一种布面甲,做工比锁子甲简单一些,贴一层布掩盖了内部的状况,它是否真的好用,唯有实战得以检验。当然,蓝狐确信这样的“麦西亚军队”在法兰克世界中规中矩,面对着罗斯军装备最新板甲的常备军实属弱者。 跟随着雷格拉夫的口号,士兵带着维京战吼做出一系列动作,他们挥舞战斧和矛看似做对空舒服。 甲衣还有些看头,武器上有颇为糟糕了。 一切皆因为小小年纪的雷格拉夫根本没有实力为他的二百余人的亲卫队装备罗斯钢剑,甚至现有的武器大部分来自缴获的法兰克武器,也包括一身布面甲。 手斧最多,阔刃铁剑次之。 至于弓手,理论上这些战士人均可携带短木弓和一些箭。 二百余名着甲战士已经不算少,他们各个都是作战多面手更显得难得。 “干得好啊!”蓝狐笑着看看左右,带头鼓起掌来。 可怜的雷格拉夫看着欣赏自己的朋友们,这一刻竟双眼泪痕。他擦一把泪:“这样,我算是真的国王了。” “你当然是国王!恰是因为你是国王,接下来的任务才当由你去做。小子!麦西亚是你的,可你需要更多人支持你,尤其是法兰克的那些贵族。当你再长大几岁,就该带着更庞大的军队去西方的海岛建好你的王国,到时候你有需要,我会帮你。” “谢谢。不过,我更希望靠着自己的力量。” 男孩雄心勃勃,不了却有少年颇为嚣张的大段他的话。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其表亲的阿斯卡德:“算了吧!你以为你是谁?以前我们一起玩耍,等我们长大了,你就拒绝兄弟我了。” “阿斯卡德,我可不敢。”雷格拉夫破涕为笑。 “在诸多的兄弟中,我是老大,你是老二。你爷爷和我爷爷可是亲兄弟,你可不能见外。你可知道我现在手下有整个旗队,他们实力强大,到时候我一定会帮你。” “还有我。”黑头发各自略矮的凯尔哈走出来,虽是苏欧米族人却一口流利的诺斯语:“我可是大王封的芬兰伯爵。咱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要复国,通知我一声,我肯定帮你。” “你们……” 甚至坐着轿子的“无骨者”尹瓦尔也差遣自己的侍者把自己抬过去。这小子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打胸膛:“我在罗斯学到了一个,诸神不让我死必是给我安排了使命。我依旧可以成为伟大的战士,现在我手里有一支丹麦兄弟。你有敌人,就是我的敌人。麦西亚在哪里我不知道,你要打仗,我一定来。” 他们互相击掌、拥抱再续兄弟情。 在围观的几个老家伙看来,全新一代正在势不可挡的崛起,父辈给他们营造了很好的条件,这群崽子前途无量。 抛开这感人的兄弟情场面,蓝狐和红狐都很欣赏雷格拉夫的新军。他们人数有半个旗队,眼前的皆是精锐,若有战事再扩充进来一些人,一个实力中规中矩的旗队就诞生了。该部队或许野外混战缺乏绝对优势,坐着长船做偷袭绝对是一把好手。 恰巧,在海外闯荡的古尔德家狐狸三兄弟,既然都不是奥丁的信徒也就无意为了荣誉打呆仗。就如大家的名字,“办事”就得狡猾。 经历过大战的人达成共识,雷格拉夫的兵质量不错。 柳多夫当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不,这家伙顾不得把自己头发捋顺,骑着马带着儿子布洛诺与少量随从,急吼吼地冲到河畔。 身为公爵,他勐然跳下马,急忙站在蓝狐身边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蓝狐你搞什么?把我儿雷格拉夫带走。” “你的儿子?”蓝狐听得莫名其妙,其他众人亦是如此。 突觉嘴瓢了的柳多夫即刻改口:“我说,你昨日怎么不说明白?你要把雷格拉夫带走?” “怎么?昨日我说了,你没听见?你可是答应了的。” “我……”大手拍头:“喝多了酒,任何的许诺都不算。” “不算?荒谬。你昨日喝的可不是酒,是圣血(葡萄酒)。你敢对天主说昨日的许诺作废了?” “我……”他在看看雷格拉夫,颇为粗鲁地一把将这小子拉到自己身边:“他是我所爱,还有这支军队,你让他们去参与法兰克内战……至少现在绝不是时机。” “吼?你是否理解错了什么?” “没错。你让他去见图尔伯爵,你可知图尔伯爵是谁,干过什么事情?再说图尔也太远了。” 本来,蓝狐对所谓的图尔伯爵领的认知都来自那个伯爵家实质上的二小姐阿德来德的说法。给自己娘家美言一番理所当然,再得不到别的消息前,蓝狐就只有这般认知。 现在明显有了新情况。 别的事先不提,蓝狐拉下脸:“你对图尔还有一些了解?我很好奇。” “当然,我们当好好聊聊。” “也好,看起来我们当在彼此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再谈谈。” 这不,经过进一步的洽谈,蓝狐算是明白“他是我所爱的儿子”是何意了。 女婿算儿也不算儿,按照北方部族社会的规矩,两者没有明确的划分。 柳多夫有所不同,他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布鲁诺可以成为彪悍的战士,奈何这混战的世道需要一个勇士守卫萨克森公国。 他很看重自己的女婿雷格拉夫,有时便幻想着以后自己出兵帮着女婿夺取本该属于他的麦西亚王位,以后,萨克森与麦西亚组成更紧密的联合,这对自己的家族很有利。 就目前而言,说来颇为惭愧,雷格拉夫手下的两个百人队可是实打实的精锐,他们原则上不属于萨克森军,确是柳多夫可以调动的军队。女婿住在老丈人家,吃喝都是老丈人的,待有战事可不得带着军队一起上。 论及计划加入内战,南下的萨克森军一定要带上雷格拉夫的人拿下。如此是给女婿刷战绩、认识一些法兰克贵族,二来也是利用这支精锐增强自己实力。 现在,清醒的柳多夫终于明白,他是没法挽留女婿参与特别的行动。 也真切的明白了罗贝尔一家即将做的疯狂举动,再也没有酒来麻痹自己的头脑,他更觉得事情的复杂。 至于有关图尔伯爵的消息,柳多夫确实给出了一些蓝狐有所不知的消息。 老伯爵雨果已经过世,他的大女儿好巧不巧是中王国洛泰尔的王后,二女儿辗转一番成了罗贝尔的妻子,便是阿德来德,小名艾尔的妇人。 就是这场最为正式的会议,柳多夫提出了一个蓝狐从没听过的概念:帝国派。 “帝国派?那是什么组织?”蓝狐不禁高声去问。 “自然是铁杆支持洛泰尔的贵族同盟。贵为洛泰尔岳父的雨果反对洛泰尔,他不能容忍自己割让封地给帝国派贵族,他的反叛战败了,阿尔萨斯的封地被剥夺。至此不久伯爵就去世了,他的儿子埃博哈特继任。” “所以呢?” “所以他支持老国王的第四个儿子查理。可是,以我的了解,那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喜欢富贵而不勇敢,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却不如他的哥哥们好战。至少查理反对他的大哥洛泰尔……” 现在,又成了蓝狐脑袋混乱。“算了,一大堆名字,你让我记住那些法兰克贵族,我何必呢?我只有意借着机会和这一任图尔伯爵谈谈,若有机会和那个查理王谈谈。你的说法很有趣,那个查理是贪图富贵的懦夫,我首次知晓。很谢谢你的解释。” 想来和这个外来者谈太多的贵族内部实在缺乏太多实际意义,现在柳多夫索性说明自己最担心的事。 “存在一种可能。那些北方的帝国派贵族可能直接攻灭图尔,他们人多势众,你令我的女婿冒着风险去南方,我就怕他出事。” 瞧瞧这话说的,蓝狐嘴一瞥:“你该问问你女婿的意思。记住,他是罗斯王留里克的儿子,是真正的麦西亚王。他继承了先祖的勇敢,以懦弱为耻!放心……”蓝狐话锋舒缓下来:“主会保佑他,也保佑你,雷格拉夫是破腹而生的孩子,就如凯撒那般,他命运如此,你阻挡他的命运,当心天主责罚你。” 破腹而生是真的,至于天主责罚柳多夫不太信。他仍是相信命运的,也相信自己若在阻拦,引起罗斯王愤怒,届时断了自己卖盐的路子钱袋子就瘪了。 “也罢。”柳多夫一声叹:“我亲自写信,告诉这一代图尔伯爵要善待我的女婿雷格拉夫。顺便也是传达本公爵的态度。不管怎么说,我们所有人都反对霸道的洛泰尔,还有他那该死的帝国派贵族同盟!” /58//.html 第1156章 献计献策的萨克森公爵与战士布鲁诺 法兰克的内战究竟演变成何等局面?蓝狐从柳多夫这里获悉大量贵族的名号,他听得脑疼却又不得不疼。 他估计着,既然这家伙知晓如此至多,那么,对于亚琛的境况也很了解呢? 攻击亚琛的计划虽不至于保密,现在也不是大张旗鼓宣传的时刻。 罗斯军不会高扬旗帜用法兰克标注:“我们要劫掠亚琛。” 一次的详谈还不够,仍需一次私人的密谈。 一间秘密石室点亮一盏油灯,阴暗的环境怎么感觉都适合做一场阴谋。 柳多夫觉得驻扎河口的罗斯大军即将离开前蓝狐执意搞这么一出,自然是搞一番阴谋诡计。他硬着头破选了房间,令所有侍从小吏回避,同理蓝狐本人也亲自而来。 “何必如此?哪怕你是要阴谋,敞开说即可。”柳多夫绷着脸,看着油灯下蓝狐那似笑非笑的胡子拉碴的老脸,像极了一种野兽,比如狐狸。 “呵呵,就是阴谋。在我说明意图之前,我还想听听你的态度。” “我?” “呵呵。你……恨法兰克吗?还有,你的先祖,的确是维杜金德首领?” “你?”柳多夫疑惑的脸庞眉头紧锁:“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柳多夫眯起眼,“是的,我自然是维杜金德的子孙。这毫无疑问。” 虽是如此说,蓝狐一瞬间估计这家伙怕是对自己身世也不能完全确定。或许是真的嫡系后裔,或许是旁支亲戚,亦或只是精神继承者。但这些都不也是问题。 “我是贵族也是商人。”蓝狐清清嗓子重申一下。 “有何说法?” “我也是战士。在北方,父兄被杀必须十倍复仇。你的先祖被查理曼迫害,你的人民被查理曼杀戮,你如何?显然,现在的你选择反叛。至于继续效忠路德维希,只是权宜之计。” “这……你说这些,到底是让我做什么?” “那么。”蓝狐看出柳多夫精神的复杂,“也许你不敢,你的儿子孙子也许就敢。若有机会,完全自立!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你……很高看我的儿子?” “布鲁诺?奥托?你的小儿子可是和我们罗斯的老国王又相同的名字。听着。如果我们偷袭亚琛,让不可一世的查理曼蒙羞,岂不是痛快的报复?” “啊?”像是一船重的石头压在胸口,压得柳多夫干脆躬身干呕,最终什么没吐出来。 “你还好吗?”蓝狐仍旧面不改色。 “我明白了。你们!”绷着嘴的柳多夫手指蓝狐:“你要劫亚琛!” “如何?我希望你支持。我看得出,你想!” “我……” “你就是想!”蓝狐勐得一敲木桌:“你不愿出手,我们帮你。” “就这?我看不简单。” “哦,你这么说,说明你愿意合作,很好。”蓝狐不再欲盖弥彰,“我要你的帮忙。” “但我不会出兵。这种事……我就算是想干,也不能亲自出手!” “犹豫就是想,有了想法就一定会干。我不强求你。我要情报。” “什么情报。”柳多夫捂着胸口问。 “有关亚琛的更进一步的情报。这一次,我不想听你再就那些贵族侃侃而谈,我就想知道亚琛。如果你知道,务必告诉我一条可以快速抵达亚琛的道路。要更加详细!” 这一刻,柳多夫事实面临着很大的精神煎熬,他已获悉这场罗斯人鼓动的远征是留里克本人亲自下令,战争筹备甚至从去年就开始了。 来汉堡的贵族一些就是两年前作战的老面孔,他们就是带着发财的目的来,至于复仇之类的,不过是掩盖自己掠夺欲望拙略的说辞。他们不谈复仇,就是大大咧咧的声称:我们就是为发财而来。 那么自己呢? 面对着蓝狐绷着的脸,面对着不断的逼问。攥紧的双手简直要捏爆自己的指骨,柳多夫再好好想想终究完成了思想斗争。 “可以!如何打到亚琛,我教你。” “你教我?很好。给你一张纸,务必尽量图绘出来,尽量……我能看懂。”蓝狐最后说道。 罗斯军的远征自带一些特别的物资,尤其是纸张。 羊皮纸的造价成本太高,反观罗斯的桦树皮所造的纸,质地偏硬并故意加入一点石膏粉,如此制作的纸张色泽更为偏白,吸收墨水但不大肆吸收,使得以羽毛笔书写手感不错。 羊皮纸在罗斯没有市场,而东罗马因地利因素也在使用莎草纸。 轮到处在北方的埃斯基尔和他的教会组织,便需要一些书写承载物来做大量的办公记录。 纸张在罗斯因产量问题不显得昂贵,一小批纸张被赏给北方教会,埃斯基尔欣然接受这份赠礼,这样凑合着写在木板上的内容即可誊抄到纸张上面。 同样一小批纸张也作为礼物送给柳多夫,便于其记录一些东西,乃至作为某种玩具——纸飞机。 这不,蓝狐毫不犹豫地摆弄罗斯王发明的小玩具,将一张白纸折成特殊形状,好似长了翅膀真的在空中滑翔。 耍弄一番,游戏冲澹了密会的紧张情绪,这下配着油灯,柳多夫干脆就在一张白纸上亲自图绘《进攻亚琛的路线图计划》。 现在即便是留里克亲自在场绘制粗略的西欧地图,以柳多夫有限的地理认知也难以理解海岸线的构造,也就就难以理解自己的汉堡与南方那些城市的地理关系。 他只知道诸如科隆、亚琛、巴黎、美因茨等城的大概位置。城市之间的位置关系固然是没有问题的,彼此之间的距离、具体方位,这就需要蓝狐去抽象得理解了。 柳多夫再次特别强调了马斯河,这条来茵河入海口处的支流,还明确指出它与弗兰德斯伯国的关系。 他特别强调马斯特里赫特市镇与相应的教堂,描述着列日与马斯特里赫特的分裂。 他描述亚琛的另一个名号“新罗马”,强调“新罗马”的大教堂因蕴藏着当年法兰克击败阿瓦尔汗国掠夺的巨量财富而金碧辉煌。 这些描述证实了亚琛和周边地区的确有着大量的财富,而当地没有大权势的封臣,或曰这些地区是洛泰尔王直接统辖的领地。 他特别强调起一条被修善拓宽的罗马大道,正是马斯特里赫特至亚琛的大道,有人称之为“皇帝大道”,此基础建设是查理曼的功绩之一。 不过以柳多夫的了解,因为弗兰德斯的公然反叛,使得一批洛泰尔的军队驻扎在布鲁塞尔与列日等低地区域,与弗兰德斯伯爵相对峙。 “你们的大军要攻击亚琛,只能先夺下马斯特里赫特,但这样做了,很可能与法兰克军血战。难道你们真的要和他们战斗吗?” 柳多夫已经点名了劫掠之路与暗藏的风险,蓝狐有些迷:“你怎么知道有一支大军驻扎?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我觉得你无所谓。反正,你们的军队来无影去无踪,高傲的你也不在乎。”柳多夫耸耸肩:“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我毕竟是老贵族,和一些南方的贵族一直有联系。否则,我怎么会告诉你图尔伯爵的另一些消息?” 蓝狐眯起一双狐狸般的眼睛,啧啧嘴:“你是个聪明人,懂得消息慢慢透露,从而持续获取好处。” “这是人之常情。” “也好。我是商人,你帮了我,我会返利,以后我们仍会合作。你可以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帮你在罗斯王面前美言,以后我们的同盟只会更加稳固。” “哦。这就有劳你了。” 白纸绘制粗略图画,其下可是柳多夫以萨克森语写了大量的细节描述,相比于他拙劣的绘图,文字描述更为重要。 现在,手握重大情报的蓝狐自认为已经完全摸清了线路,也要基于它重新制定一番作战计划。 因为他从没有想过一点,洛泰尔居然在马斯河的西岸布置一支实力不错的常备军。他们固然是奉命防备弗兰德斯的,倘若亚琛遇袭,这群大军定然大举回防! 好在,柳多夫真是大好人一个,他重点描述了马斯河上的几处渡口,乃至列日市镇的浮桥。 中王国大军去马斯河西岸驻扎,简单地坐船过河费事费力。他不能确定马斯特里赫特是否修造了新浮桥,但确定列日市镇的马斯河河面上一直有一座小浮桥。 王国军队不善水战,骑兵突袭的能力可不容小觑。 “尽量发现桥梁,破坏他们。尽量找到法兰克人的各种船只就地破坏,派人在马斯河上巡逻,迫使可能回防的敌人止步于河岸。”蓝狐再确认一番自己的认知,满意于柳多夫的情报。 步行通过所谓“皇帝大道”固然没问题,蓝狐更希望利用当地的水道发扬罗斯军的优势。 柳多夫提及了一条河,它名曰赫尔(geul),此河虽不通亚琛,却已非常靠近城市。 赫尔河是亚琛极为重要的生活用水源,不过王国挖掘的引水渠根本不能通航,甚至连赫尔河本身也不利于同行。 柳多夫对此缺乏信心,可在蓝狐看来,长船那极低的吃水,哪怕是小溪沼泽都敢于硬闯,虽不知赫尔河的具体情况,他觉得强行通行问题不大。 他甚至提及了一个进军之路的必经之村——sageul 该村何意,只因村子附近有一处矿,当地出产一种银灰色的矿石,可从中提炼出铅,村庄因此得名。 但那不是一般的铅,出产的铅比其他地方的产得更亮,就连其矿石也更加闪亮,用它制作的青铜器具也就有着别样的色泽。 (这其实是一处铅锌矿,村庄的名词与锌zink一致) 有矿,还是铅矿。铅是个好东西,若是掠夺一番可谓意外之喜。蓝狐当然也重点盯着一个小村,他获悉这个村子也有必须夺下来的桥梁,似乎过了此村,通向亚琛就再无障碍。 也许只有把柳多夫本人捆起来打一顿,这家伙还能透露更多的消息,这就像是便秘了许久的家伙,如厕都要一点一点的疴出来。 此人不够痛快,连续三次会议才令自己得到颇为充足的情报,好在一些关键问题已经解决。 蓝狐可以告诉自己:“我能高高兴兴离开,下一步看看去亚琛能如何发财。” 来汉堡一趟,蓝狐带走的不仅是雷格拉夫手下的一半军队,对他自己最关键的就是手头被珍藏于皮包内的情报文件。 远征亚琛可能会遇到什么敌人,要如何应对敌人,一旦成功能抢掠多少财物,各位贵族心底都有了底,再不需要无脑自信地硬冲碰运气了。 即将离开的长船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甚至是雷格拉夫与自己的妻子爱丽丝最最后道别。 “这对夫妻还挺轻易深重。”坐在船上的阿斯卡德无聊地吹着口哨,他实际挺嫉妒自己的表亲。 凯尔哈捣捣自己的这位伙计:“勇敢如你,找个漂亮女人结婚不是很轻松?” “谁知道呢?”阿斯卡德打着哈哈:“至少我没有信仰他们的神,不被一些戒律约束。我可以迎娶很多,哈哈。” 雷格拉夫只因年龄不够,尚未与爱丽丝完成最终婚礼。不同于罗斯等北欧人的规矩,男女十二岁算成年,意味着要落实所有成年人的义务,包括结婚,法兰克有着别样的标准。尤其是针对男子,贵族男孩长到十五岁将得到册封,这便意味着他成为大人了,有义务带兵打仗,也有义务结婚。 柳多夫巴不得两人赶紧完婚,这样关系便彻底坐实,奈何埃斯基尔主教在汉堡,此人一直强调着清规戒律。柳多夫一家固然心理早就认定了这个女婿,埃斯基尔不做婚礼的司仪的话,婚礼也毫无意义。 柳多夫忍耐着,也包括忍耐着内心的不悦。 自密会之后,心情复杂的他捂着胸口在自己的房间里静躺一番,他赶走了所有的侍卫,甚至让自己的妻儿回避。 直到深夜,他勐地爬起来,接着差人将熟睡的大儿子布鲁诺撅起来,再扭送到自己的房间。 一番父慈子孝,就算布鲁诺非常不愿意,耳光扇过来,他也只好任命。 布鲁诺已经年满十六岁,身为公爵的柳多夫已经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册封了伯爵的身份地位,哪怕不合查理曼制定的理法。 布鲁诺现在属于没有封地的伯爵,按照传统,他也不需要封地,只因顺理成章的是这个小子日后继承萨克森的公爵爵位。只是他以各种规定来看都已经是大人,一个被册封的贵族居然没有明确战功,真是岂有此理。 经过思想斗争的柳多夫觉得自己已经选择偷偷摸摸地对中王国下黑手,给了罗斯大军极为明确的情报,还想着自清纯属于自欺欺人。自己当然不便于出战,不如……把大儿子送过去,打扮成诺曼战士的模样,掩藏着萨克森的旗帜。 这样,至少北方人知道萨克森公爵的大儿子参与了战争。在讲究武力的北方世界,哪怕这小子没有杀任何一人,有此镀金之旅,也足够让各路诺曼贵族看中。 毕竟,那些有名号的诺曼贵族就在军中! 这不,在长船即将离开之际,柳多夫亲自骑马相送。 还在岸上等着雷格拉夫小夫妻腻歪结束的蓝狐,欣慰地看到骑兵奔驰而来。 柳多夫勐拽缰绳,麻利跳下来,先不回应蓝狐的问候,第一时间将有些懵的布鲁诺拽下来,再掐着大儿子的脖子一路扭送到蓝狐面前。 “一个年轻的战士?打扮得挺漂亮。” “是我的大儿子布鲁诺,你明明见过很多次。”柳多夫指正道。 “是当然知道。你带着他来做什么?” “还用质问吗?我想好了,我若一个兵不出似乎不应该,出兵太多也不应该。这小子就交给你了!让他打扮成你们的模样,让他见见世面。”说罢,柳多夫一推,就将长子推了过去。 布鲁诺看起来有些呆滞怯懦,引得众贵族哈哈大笑,甚至阿斯卡德笑得最欢,甚至是雷格拉夫都憋不住笑了下自己的大舅哥。 “别笑!别笑了!”到底布鲁诺也要面子的。 “兄弟们都安静吧!”蓝狐一声喊,接着一把掐住布鲁诺的脖子,只见这小子急忙双手掐住蓝狐的右臂。见难以挣脱,索性勐地踢了一脚这才挣脱。 蓝狐抖抖身子:“好小子!有人怀疑你是懦夫,也许你不是。你父亲让你跟着我们去战斗。可以。跟着我们证明自己,如果战死了,是你的命运。” “去就去。”只见布鲁诺也抖抖身子,故意晃荡自己的锁子甲,再把头盔摘下亮出自己微卷的头发,露清楚长了不少雀斑的脸。他甚至不再看自己父亲柳多夫,径直就走近罗斯人的长船,扶着船只勐地翻了上去。 “够果决。”蓝狐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扭过头再看一眼柳多夫:“我们可没义务保护你大儿子,当然也不会让他冲在最前面。生死自有命运,。” 此刻,柳多夫一脸铁青:“我懂!爵位不可能交给没战功的人继承,我的萨克森需要勇士。” 第1157章 尼德兰伯爵的战争投资 当庞大的舰队近抵格罗宁根,当地人又是紧张地藏匿起来。 若非当地的男爵亲眼看到那些船只飘扬的旗帜,并亲自安抚逃到村镇的民众,恐慌的情绪仍会发酵。 格罗宁根,已经是尼德兰地区最北方的定居点。 庞大的罗斯舰队,数百条长船跟随着扬帆的六艘大型战舰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不久,海面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渔船,它们皆有着两头尖的款式,怎么看都是来自北方的家伙。 现在站在旗舰上的蓝狐多了两个“随从”,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他们身份各异,对未来心情复杂。 难得南下的雷格拉夫面对着望不见尽头的大海,他不知道麦西亚到底在如何遥远的西方,只知道自己的确是麦西亚的王。 “世界广大,我要去何方?”吹着咸味浓郁的海风,他喃喃自语。 “小子,都囔什么呢?” “没什么。啊,我不知道那个来茵高伯爵,是怎样的人。” “你有何不知道的,是你父亲的手下败将,又不是没见过。”蓝狐随口便说。 “已经有些忘了。” “不久你就会清楚。记住,你还有更多的使命。” “我懂。” 他们用诺斯语交谈,这令布鲁诺自感颇为被动。而在海上漂泊,伴随着海波的起起伏伏,这位年轻人面对着强烈的晕船反应,现在也不过是强忍着腹部的难受坚持站着。 绝大多数人受得了海上的颠簸,好在这段日子天气还不错,或曰蓝狐就需要利用现在的好天气尽快赶路。 来茵河入海口水网纵横,也包括作为目标的马斯河,它的入海口与来茵河混在一起,对水文资料不甚清楚的人很容易混淆。 好在红狐在鹿特斯塔德不是躺着过日子,家族里最年轻的他能力虽不惊艳众人,只要按部就班做事,就以足够满足留里克的需求。 以罗斯商铺为中心,一座有别于丹麦人定居点的小型海港城市诞生。 红狐在这里安置一支小规模军队,他们平日的身份算是渔民,必要时刻跳上长船就是战士。 更多的渔民盯着罗斯人那醒目的旗帜,将落脚点定在此地,日后也计划着凡有劫掠行动就跟着罗斯人一起上。这就是为什么红狐自称还能在鹿特斯塔德招募一批士兵的原因。 现在真正的罗斯舰队来了!现有的码头勉强使两艘大船停靠,另外四艘只好在合适的平静水域抛锚。暂且没有深入内陆地区的任务,全军需要登岸休整,大量的长船索性纷纷接着潮水冲上泥泞海滩,再是全船人员拉扯绳索将船拖曳一番。 大军便在罗斯商铺处停留,接着,大量的粮食开始卸货过程。 兄长的大手拍在小弟身上:“在我们进行大规模战争之前,这里就先交给你了。记住你的使命!” “我懂。”红狐以憨厚的笑容回应。他自己同样雄心勃勃,因为单纯的筹措物资绝非小问题,此关系到军队的后劲战斗力。其次,在此地的罗斯商铺存在的价值本就是物资集散地,红狐需要的不是战功,他能囤积的物资越多,就越证明自己有能力。 不止是留里克需要的这份实力,河道深处黑狐控制的拿骚,乃至南方邻居弗兰德斯伯爵,大家都需要。 红狐已将弗兰德斯的博杜安准备嫁女一事告知了留里克,既然得到了国王的欢迎,他再无意大张旗鼓宣传此事。 现在大军要停驻这里一段时间,博杜安那种见风驶舵的聪明人,肯定要亲自调查一番情况,指不定今年就能将婚礼办了。 联姻是个大好事,一来自己奉命皈依法兰克的神,二来迎娶妻子成为真男人,三来完全获得一个帮手,哪怕那个家伙时常表现得鸡贼。 蓝狐是这场远征的总指挥,他拿着留里克的任命书挥斥方遒,对此像是梅拉伦公爵比约恩这种老家伙也只能接受安排待在鹿特斯塔德,那些来自约塔河的诸多贵族首领,一并只能照办。甚至对于后者,他们因带的食物不够多,更需要就近面对大海补充食物。 起初,像是戈姆等人有着一些顾虑,直到开展捕鱼行动的当天,趁着越来越长的夏季时光,当日夜里就是大量如白银般白乎乎的有小臂长的大体鲱鱼卸货下船。 各长船皆有喜人收获,人们欣慰地发现,他们以拖网捕捞模式一次捞到的鱼就已经满足全船人的需求。 当然,检查自己的渔网,疯狂挣扎的鱼群不可避免的撑破一些缺口,补网的工作也要赶紧开展。 罗斯军有麦子吃,其他人大规模吃鱼。 罗斯的大型船只也不会闲着,遂在次日,四条风帆驱逐舰在完成卸货后摇身一变成为大型渔船,现在渔网剐蹭海底大规模扫荡鳕鱼群的时机到了。 小型长船队伍开始北上,他们有着来自尼德兰伯国的向导,精准地听过丹麦人控制的小小鹿特河,接着找到正确水道,顺着来茵河的水顺利抵达乌得勒支城。 这一刻,看到高扬旗帜的蓝狐,伯爵亨利拿骚犹如见到了自己的亲戚。 很大程度上,蓝狐确实与亨利拿骚成了亲戚。 哪怕是做个样子,蓝狐与红狐先在本地教堂象征性地参与到大主教阿尔贝里做的小规模弥撒。蓝狐将作为礼物的一小捆桦树皮纸赠予这位曾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主教,又以神圣的拉丁语特别强调:“这是罗斯王赠予你的。”其他的话他懒得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此来乌得勒支也是蓝狐等人例行公事,他要告知亨利拿骚一家自己是带着庞大军队而来,至于接下来要干什么,也要在隐秘之处仅告知亨利一人。 入夜,饭毕,选定的房间空荡荡。 亨利以简陋的伙食迎接自己的亲戚略有自责,听得蓝狐所谓“秘密的大事”,惊得他赶紧选定密谈之处。 亨利甚至神神道道地将木门关闭插上门闩,木窗也封得很死。 房间里仅有他与狐狸兄弟合计三人。 “我让侍卫远些站岗。放心,甚至是老鼠也不能乱窜。” 蓝狐木着脸点点头,一如在汉堡那般,这里的油灯一并照得他面色有些阴森。 房间气氛似乎蕴藏着一些杀气,这一点亨利感受得到。 他坐下来:“罗斯大军已到,这一次你们又是要对法兰克动武。我很欣赏我的女婿黑狐,但他将科布伦茨夺下,乃至想要拿下整个来茵高的事……即便过了整个冬季,我还是觉得太疯狂了。” “疯狂?真的疯狂吗?”蓝狐反问道。 “当然。所以你们带着大军而来。有多少人?两千?还是三千?” “到现在,我们有可能集结五千人。倘若你再派人加入,集结六千人也可以。” 蓝狐说的非常轻巧,接着还摆着手指指出自己如何说出“可以集结六千人”的说辞。 听着的亨利拿骚浑身冒冷汗,双眼瞪得似铜铃:“真的有六千人?有如此兵力,你们是要把亚琛洗劫一空吗?” “嘿!你怎么知道?!”蓝狐反倒大吃一惊,“有人走漏风声吗?” “什么?!”亨利跟着勐拍桌子,接着双方陷入极为诡异的安静。 尴尬了一阵子,亨利哆嗦着嘴巴:“你们真的要袭击亚琛?” “难道,我们不配吗?” “我知道你们今年会大展拳脚。想不到居然是这个?!” “如何不能?!你莫非反对。” “不。”亨利无话可说,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多半不会说谎,也许六千人没有,至少三四千人还有的,如此大军偷袭亚琛,诺曼人没有心理芥蒂,他们是真的敢做,也有现实的行动资本。“我不敢反对。而且,我还需要进行一番合作。” 蓝狐这便探着头:“你是聪明人。” 亨利捂住心脏,这举动一如刚刚获悉消息的柳多夫:“是让我出兵吗?” “如果你愿意。” “出兵!冒着道德的风险。我……我不敢。” “何意?难道基因为亚琛有着查理曼的墓,你出兵攻击那里心里过不去?” “我又不是主动要加入内战。”亨利摇摇头,“尤其是对亚琛,那可是法兰克的都城,那是新罗马!我的祖辈得过查理曼的恩惠,到了我这一代出兵破坏他的城市,我良心过不去。” “虚伪。”蓝狐很不屑地撅起嘴:“你若是真的良心过不去,何必和我们合作?” “可我并不喜欢洛泰尔,我也不喜欢路德维希。我现在是萨克森的封臣,对于法兰克就仅剩下名义上的效忠了。” “哦,这就好办了。”蓝狐一顿勐敲桌子,敲得灯油都溅出来:“萨克森公爵可是支持这次行动,你的封君如此,你必须顺从。甚至,他的儿子布鲁诺跳上我们的船,跟着我们一起干了。” “啊?甚至连布鲁诺也?” “他就在鹿特斯塔德。如何?坐船去瞧瞧?” “我信。我全都信!萨克森人对法兰克人有仇,柳多夫有复仇的动机。不过……我还是不想和法兰克人撕破脸。” “我也不逼你。”蓝狐看似是退了一步。 “我能为你做什么?” “食物。给我们二十万磅麦子解决现在的军粮问题。” “这……你知道的,尼德兰这里鱼多粮食少。” “我看不见得。”蓝狐摇摇头:“不过是二十万磅,你就拿不出?再说了又不是白拿你的,等我们打赢了战争,少的了你胜利分红?你想想,你没有真的出兵,不过是借我们二十万磅粮食罢了。现在你控制的人口更多,拿出这些绰绰有余?就算是抱怨也是那些农民抱怨,你有何损失?最后分到的战争红利,不全都是你家族的?想象谁给你现在的好日子!肯定不是法兰克贵族。” 仔细想想,亨利完全被说动了。 亨利拿骚从来谈不上爱民如子,即便在老家也是个按部就班过日子的传统领主老爷。农夫在他眼里虽谈不上牲口,也绝不是平凡的人,更像是农奴的存在。 他移民乌得勒支,思想也从未改变过。二十名骑士,一个格罗宁根男爵,再加上他这个“巨无霸”般的统治乌得勒支大城的伯爵大人,一套统御整个尼德兰的贵族体系天然的颇为稳固,定居此地的弗里斯族人只要源源不断纳税就行了。 亨利心动了,可又转念一想:“难道要我立刻加税吗?我在这里的根基尚不深,贸然加税的话……” “无妨。”蓝狐干脆支招:“你做的是一场战争投资。投资这么多,我会偿还你二百磅的银币。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若是贩运粮食去北方,卖不出这样的高价,若是去南方,你找不到市场。因为中王国的贵族会抢了你的贸易队。唯有我们!我可以用现金支付你的麦子。” 此刻,亨利心直口快:“那就现在拿出现金,我需要钱!给我钱,我马上给你筹措麦子。” “如此爽快?!”这下轮到蓝狐有些吃惊了。 本来,蓝狐还想给这家伙支招,所谓可以预先收取几年的粮食税,许诺之后几年完全免税来着。 亨利选择更直接的方法——加税。 这一招非常简单粗暴,它能落实的前提则是亨利能与那些骑士达成利益一致,尤其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赚了。用“罗斯大军存在”威胁他们,还不如用白花花的银币买通,因为骑士们更需要现金。 问题又来了,他感觉两百磅银币还不够。 “我有二十个骑士,他们控制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农田大部分也在他们手里,而我完全控制的就是这座乌得勒支城和附近的几个村子。你要粮食,其实是在相那些骑士领主所求,没有什么比掏钱更好使的。我要三百磅。” “呵呵。一张嘴就多了一百磅的银币,你以为我颇为富有?”蓝狐捏着胡须坐怀不乱,怎么看都是真的富有。 “不然呢?” “二百五十万磅,我劝你不要再讨价还价。你若答应,明日就给你现金,接着你去尽快为我筹集二十万磅燕麦或是小麦,最好是小麦。你必须在五月结束前完成这一切,之后交给我的弟弟红狐。你应该明白,我这个人很讲契约。” “行!成交。” 这不,第二天蓝狐毫不犹豫拿出一比巨款,足有二百五十罗马磅的法兰克银币,每一枚都印着查理曼的头像,绝大多数的边角也没有磨损缺失,实为好成色。 亨利见钱眼开,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拿了钱满口答应会提前完成交易。 蓝狐也不怕这家伙食言,亨利拿骚现在根本没法以在实力问题上与罗斯扳手腕。 难道二十万磅粮食就必不可少吗?此事也是蓝狐有意为之。 即便是燕麦,一个战士一天吃上一磅足够保证充足战斗力。 罗斯军本部不缺粮,麻烦在于约塔兰军以及尹瓦尔的一百个丹麦战士、凯尔哈的两百个芬兰战士缺粮。 单纯靠捕鱼获得食物,要考虑渔获不够耐储,且花时间捞鱼势必导致战争效能大打折扣。 新增二十万磅尼德兰的燕麦,蓝狐估计着亨利拿骚联合那些本地贵族势必要对本地农民搜刮一番,迫使农民们自己划船捞鱼一直挨到今年的秋收。这些粮食足够新增的约塔兰军以一天一磅的速度消耗四个月,当然真的打起来,疲惫的战士一天吃两磅也不稀罕,那么配上罗斯王提供的大量后勤,就使得大军可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保持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力。 蓝狐这便精打细算,他决意即便买下了粮食也不会现在消耗。这一刻商人思维占上风一些,只因商人非常厌恶风险,到底是偷袭法兰克的都城,后勤方面要尽量做好。 为战争时期不会出现断粮的可能性,当前全军就尽量以吃鱼度日,所卸粮食全部运抵罗斯商铺的粮仓重兵把守。 至于是由他这位哥德堡伯爵豪横地拿出银币买粮食,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父亲过世,大哥白狐拿走了绝大多数财富,剩下的一些现金是后面的兄弟平分。父亲活着的时候积攒财富很多,蓝狐继承一些自是多多益善。可他自己也不差钱,单是去年运输拿骚葡萄酒一事,已经让他赚了很多。加之过去的商业生活,蓝狐手头的资产也堆积到五百磅白银的程度。 也可以说他这是在拿自己的钱豪赌,对于前景充满希望的他坚信商业活动会令自己快速赚回来,乃至这次军事行动!蓝狐估计,说不定还能在那个叫什么sageul的村子抢一堆铅锭,它们某种意义上也可当作货币。 而作为尼德兰伯爵,原则上亨利只能在自己的控制区索取财富,对于那些骑士、男爵,对方几乎就只有军事服务的义务。想要他们拿出粮食,即便是伯爵老爷也得花钱去买。 贵族一般不会互相为难,当前的尼德兰现在非常缺乏现金,蓝狐带来的二百五十磅现金足够为本地的经济带来强大助力。 亨利这边带着钱亲自拜会那些贵族,以十磅现金买一万磅粮食的原则,开始了他的搜刮之旅。 何为鸡贼,亨利就是不对自己的乌得勒支城动手,他亲自控制的民众一切照旧。就让骑士们折腾自己的村民吧!这样,五十磅的银币还作为特别款项收入亨利的怀中,到头来他的控制区毫无损失,自己发了一笔小财,也为罗斯与萨克森联合搞的偷袭行动做了战争投资,必享一定的战利品红利,实为一石三鸟。 第1158章 想要中立的科隆 蓝狐估计自己此时坐船去拿骚,来茵高伯爵一家想必已经等得厌倦了吧。 “来人啊!挂上十字旗!我们信仰纯洁!” 回到罗斯商铺的蓝狐故作霸气,当然他说这番话差点笑场,听得大伙哈哈大笑。 对于这个家伙,从不必谈什么背叛诸神,蓝狐从来是自由的狐狸,身上的肥肉缩减得厉害,野心则膨胀得厉害。 此去拿骚,蓝狐仅仅带上五条船一百五十名战士护卫着他这样尊贵的人,另有多达五条船是空置的,以缆绳与前者连接。 他特意带上一些宝贝,尤其是高级的农具,只为支援自己的弟弟在定居点处继续开荒。他特意带上许诺的巨额现金,毕竟罗贝尔一家子不见钱不愿走呢。 航行本该是波澜不惊,中途却遇上降水,不得已大家只好在岸上寻找树林休整一番。 初夏的雨伴随着雷电,有人说此乃雷神之怒,只因大家悬挂的旗帜是在向法兰克人的神献媚。 蓝狐觉得毫无意义,结果就在河对岸,伴随着一声巨响,大家都看到一棵树在雨中糟了雷噼。 这可把他吓坏了。 “不至于吧!难道你的力量已经扩展到了这里?这不是天主管理的地方?” 蓝狐急忙把胸口的多个吊坠翻出来,找到那个纯银小锤子亲了一起,以临时抱佛脚的态度以求平息神的愤怒。 不过是一场夏季的雷雨,北方人极为敬畏落雷,在场的战士多是依旧保持着旧信仰,至少在现在,他们不会为了财富去皈依他者的神。 降雨弄得大家湿漉漉的,大雨下了一天,之后的日子天气也不好。 冒着持续的小雨航行仍要继续,在变得湍急的河道上合计十条长船奋勇向前,他们一直逆行到了科隆,这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落脚点。 闻听是罗斯的船队来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的胸口像是被刺了一刀。他不断胸口划着十字,希望这群家伙依旧以和平的态度来。 蒙蒙细雨中罗斯人的船队直接靠岸,这样糟糕的天气也没人乐意在城外的码头闲逛。 踏上泥泞的土地,忍耐凉飕飕的雨水,众人都希望吃上热饭,再以篝火将衣服考干。 犯不着等待许久,不敢怠慢的大主教亲自带着一众年轻教士冒着细雨走出关闭的大门。 即便天气不好,蓝狐还是看到那一众穿着黑衣的家伙。 他对身后的兄弟一声令:“都把武器收好,别闹出误会。排好队列,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看看北方最强大的勇士风采。” 接着特别告诉跟随的雷格拉夫和布鲁诺:“见到高级教士,务必说明你们自己的名号。这关系到我们今晚是否能好好休整。” 雷格拉夫不太清楚,布鲁诺则点点头。 尤其是布鲁诺:“但愿能见到大主教,因为,他是我的施洗者。” “什么?你的施洗者?哈德博尔德?”蓝狐勐然眉头紧锁,慢慢又笑出了声,再暗自骂一句:“柳多夫你也不是好人!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儿子的施洗者是那个家伙。” 再转念一想,就算自己儿子的施洗者是大主教,两年前的战场,柳多夫在战场上可没有丝毫的手软。 既然有这一层关系,蓝狐对今晚充满期待。 他希望大主教亲自来而非派遣一位枢机来凑合,果不其然,一个戴着小小圆帽的胖头老家伙在众多黑袍教士的簇拥下出现,此人轻轻撩开巨大的黑色镶金边披风,展示起自己硕大的纯银十字架。 “这就是哈德博尔德,真是你的施洗者?”蓝狐问及布鲁诺。 “是的。” “如何?是去打个招呼?也许,我们同去。” 蓝狐果断地摆出一副商人特有的营业式笑容,轻轻张开的双臂令腰间宝剑的随着走动的腿前后摆动。 两位少年一副战士打扮,身上佩戴的宝石金银装饰物宣示着尊贵。两人也的确非常尊贵,无出意外一个是国王一个是公爵,皆为名号不凡的顶级贵族。 奈何现在只能做蓝狐的跟班。 就算瘦下来,那张略胖的脸依旧有些肉鼓鼓的,加之有意续之的胡须更加重了视觉感官。 一切还好,蓝狐若是穿上袍子怎么看都是富贵的大户。 他刻意把胸口的十字架掏出来,在正式见到大主教的一瞬间,急忙右手于胸口划起十字。 紧张与尴尬因这一举动一扫而空。 “啊!欢迎你,约瑟夫!欢迎你来到我们的科隆。上帝保佑你们,和平……和平之人。” “哦?看来还对我们保有忌惮?何必呢?来吧,尊贵的主教大人。”话音未落,蓝狐便将两位特别的随从推到身前:“这两位年轻而尊贵,甚至,有的你是认识的。” 得享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亲自施洗的几乎都是贵族,最低级的莫过于骑士,最高级,大抵就是眼前的布鲁诺。 眼前的青年看着不输,唯当听其自述,恍然大悟的大主教又兴奋地震颤。 再看更年轻的雷格拉夫,既然是北方大主教为之施洗,是罗马方面也曾任的麦西亚国王身份,哈德博尔德自然给予他礼遇。 一群蛮族中有两位尊贵的基督贵族,是否表明那些野蛮人也将迅速皈依?也许,他们此来打算集体皈依来着。 吃过亏的大主教只敢想想,他瞧瞧阴霾的天空,觉得这群人也有避雨的需求。 一番寒暄,大门终为罗斯人敞开。带着武器的“大军”直接进入科隆城里,犹如一只肥美的羊躺下来,将柔软的肚子面对着饿狼的獠牙。 如果还是以往那般,蓝狐怕就直接纵兵抢掠了。 他这次做得极为低调,随行的战士将船只以帆布遮盖全部货物后,宝剑收鞘背负圆盾,尽数穿着罗斯军的布袍,使得那些悄悄打开木窗的科隆人瞟一眼就能认出来者身份。 这不,偷瞄的少数市民看着入城的罗斯士兵堂而皇之地在大主教的亲自带领下直接去了科隆的大教堂。 大主教是不会公开传播福音的,不意味着他不能做一些潜移默化的举动。 石制的大教堂里坐着大量一身湿漉漉的罗斯战士,他们都是从常备军中临时挑选的,当然也有雷格拉夫的几名卫队成员。 精锐战士都有着自己稳固的信仰,他们信奉奥丁的同时,对天主教并非一无所知。大部分人都会说一些拉丁语,尤其是日常生活可用的短语,以及一些纯粹的宗教用语,以此可在法兰克教士面前露一手。 最关键的莫过于心理的建设,正是因为对天主教有一定认知,此刻的他们丝毫不觉得这庞大的宣礼堂有何神圣可言。 哈德博尔德主教的感化是痴心妄想,这里仅仅是维京人拧干湿漉衣服的场所,乃至就地清理靴子上的淤泥,不顾这会弄脏大堂。 却在另一个小房间,蓝狐便于大主教秘密谈起来。 房间丝毫不简陋,这里故意用金银做了一番装饰,尤其是墙上悬挂着多尊镀金十字架,甚至是油灯的基台都镀了金。此乃大主教本人的办公点,也在这里再就福音书做一番复习,同样也是私会贵客极为隐秘的好场所。 又是短暂寒暄,大主教闭了嘴。 “仔细说说正事!我此来奉罗斯王的命令,带上了麦西亚王雷格拉夫。萨克森公爵则将布鲁诺带来。这些举措,都是因为我要落实去年的许诺。” “我懂。”大主教一拍脑门:“是去拿骚,带走来茵高伯爵一家?” “正是。” “啊!即便经过一个冬季的思考,你们的想法不变。” “我是如此。”蓝狐耸耸肩:“希望罗贝尔也如此。我可是带了大笔现金来,我和他的交易必须落实。” “图尔。我懂。但是……” “如何?” “啊!直到现在,我可以确信路德维希大人仍蒙在鼓里。” “他知晓与否无所谓。”蓝狐笑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但是,罗贝尔一家卖掉来茵高的封地,只怕他是不承认的。你花了重金购买,到头来得到的也许只是空头许诺。” “所以呢?担心我亏了大钱?你!其实是个商人。”蓝狐不禁抬起头:“也许,你该向主忏悔。”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我会的。我也许不该迷恋于获得财富,但整个科隆的民众要生活,教士们可以清苦一些,年年的弥撒都要花钱。我……” 大主教是话里有话,因为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 就算科隆得到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面对着人去村空的局面,科隆得到的简直是茫茫森林。封地里的贵族大部分拖家带口去了北方投奔老主子柳多夫。毕竟柳多夫升级为公爵,那些封地的老部下何必再是骑士身份,多数已经在易北河之北以男爵的身份过起新日子。 得到一块空荡荡的地,除了可以安置一些佃农去威斯特伐利亚荒废的田地耕种,除此外就得不到更多利益。 作为布鲁诺的教父,就在这里,他特别重申这份情谊,目的是为了未来科隆与汉堡更为密切的经济联系。 面对真正的麦西亚王,大主教捂着胸口强调科隆教区完全承认雷格拉夫的王位。 这其实对雷格拉夫很重要,现在的科隆教区是一个大教区,是一个武备松弛但经济相对发达的政治实体,有其支持,雷格拉夫面对的国际形势对自己就更有利。 老生常谈的仍是贸易的问题,弗兰德斯和尼德兰,乃至来茵河口的维京人定居点,当地的物资要向内陆运输必然经过科隆,而科隆和波恩以及附近大量村庄,都是很大的消费市场。同理一旦拿骚完成对来茵高地区完全控制,科隆就出现了东部地区一个很庞大的邻居,为此大主教必须好好确立与做大的这一届罗斯依稀的拿骚男爵保持极为良好的关系。 他们在这里共谈有意,句句又把上帝挂在嘴边。 有些事大主教会故意藏着,一些事趁着机会说明,最为关键的莫过于安全方面的考量。 “我其实知道你们一定可以成功,只因你们手里有军队。依我看路德维希不会派人和你们争夺来茵高,他不愿意再损失军队,而我,也不会再帮他……” 科隆是这样的态度,教区可以借给路德维希金钱粮食充作军费,组织佣兵帮忙打仗不可能。教区与北方贵族保持友好的商贸关系,如果路德维希打算对北方动手,科隆将断绝一切经济支援。 话也说回来,科隆不希望看到罗斯人对路德维希的蛮横,要的是维持现状。 大主教给了建议:“我敢确定路德维希必然大发雷霆!但……如果你的兄弟夺下来茵高后,宣布依旧向路德维希效忠,并公开宣布为他作战,那个男人就会消气。切记,必须是真正的拿骚男爵。” “感谢你的好意。是建议我弟妹索菲亚,但愿路德维希能就接受一个新的女伯爵的存在。” 何谈女伯爵?所谓的女伯爵之所以保有这一名号,必然因为她的儿子有着完全的继承权,母凭子贵之下才有女伯爵之名。 索菲亚·拿骚就是这样的情况,而作为执政的黑狐,严格意义而言并非男爵,效忠的也是罗斯王留里克。 这一次,法兰克人在繁文缛节上的讲究再一次迫使蓝狐要动动脑子。 他与大主教哈德博尔德达成诸多一致,其中一个便是运载罗贝尔一家的船只要在科隆休整,再此得到一些物资补给,再继续漂行。 他给大主教提个醒:“罗贝尔要第一时间见到钱才愿意走,这次我特别带了巨款,搬运的皮箱甚至就暂时放在这大教堂内了。罗贝尔会拿到这比巨款,他会在你这里立即购买新衣服,新的军事武器,乃至一些粮食和珍馐美味。你将为此赚一笔钱!” 提及钱大主教就心动。 就是罗斯人两年前坑了科隆五千磅白银的巨款,多亏那都是压箱底的老银币,平日也不放在市面流通。科隆教区积累财富五百年,岂是一次敲诈就能变穷的。历代教士都比较重视积累财富,这一代的哈德博尔德也是如此。 蓝狐说什么,自己就洗耳恭听,此刻没有任何的反对。 大主教也不敢反对,因为他也受到了特里尔大主教的信件。维京人偷袭了特里尔,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哈德博尔德比埃斯基尔更清楚情况,他自然遗憾教友蒙难,痛定思痛后当做无事发生。他也决口不谈此事,甚至也不想知道蓝狐的军事意图。 问再多有何意义,内战的贵族们撕破脸,维京军队介入其中局势更混乱,这一大动乱的时代,科隆教区能维系着自己领地的安定已经足够了。 他倒是挺期待罗贝尔一家的抵达,正好科隆一方与图尔家的那个二小姐艾尔好好聊聊。科隆距离图尔,是远也不算真的远。已经故去的老伯爵毕竟是洛泰尔的老丈人,其继承者与洛泰尔本人也是表亲。这说明不了什么,恰是加洛林王族固有自相残杀的恶俗,现在三个王子大打出手反倒是正常举措。 新一代伯爵依旧反对洛泰尔,科隆想要中立也已经没有中立的资格。科隆要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盟友,即便不是盟友,也不要是敌人。 在这间房里,哈德博尔德主教已向各方指明了自己的态度:中立。 何为中立?虽说经历军事时代,科隆城市扩充了多达一千人的武装,其中有八百市民兵,平日里继续日常生活有战事就组织起开。另有二百名是拿着工资的佣兵,他们为安全脱产,日常工作是维持科隆城治安,有战事就是常备兵。 一千人的武装已经是一股势力,科隆无心争霸,庞大教区境内无任何军事贵族颇为奇葩,这点军队实为自保。他们当然有条件扩军,因为自己存在的属性决定了该是去军队化的,安全必须仰仗外部军事强权的安全承诺,对此自己也要保持有限中立。 中立就是不主动出兵战斗,也不帮盟友作战。 至于输送粮食、销售武器打造甲衣、贩卖成衣,这些都是商业行为。 “杀人的是人,并非武器。如果恶棍要杀人,不用铁剑,一块石头一样如此,一样会下地狱。” 科隆教区自有解释,哪怕是输送战争物资也不是参与战争,不过是生意罢了! 甚至就算是做生意,教区也是差遣使者落实交易,中间隔着一层,教士们就可以说:“我们只是神的仆人,并未做商业。” 这不,罗斯人就在大教堂里睡得横七竖八,他们吃上了热面包还喝了加了炼乳的菜汤,教堂内弥漫的饭菜味经久不衰。 颇为讽刺的是,那座实为赝品的“真十字架”依旧屹立在显眼处,曾被罗斯骑兵射出的箭孔,现在镶嵌一枚更大的红宝石。 若非有着基本的纪律,这教堂的金银器就被全部顺走了。 难道他们不敢?! 哈德博尔德自己也是在赌,他幻想着这群人在睡眠中被天使召唤,一觉醒来各个都跪在地上请求皈依受洗。 他的幻想终究是幻想,休整一夜的罗斯军还要再在这里大吃特吃一番。 他很高兴那些故意不收起来的金银器看似完好,这说明罗斯人已经有了变化,不再是贪婪强盗? 在当他们扬长而与,收拾烂摊子的教士们抱怨被打扫干净的地盘怎么全都是泥巴,又说听讲的长椅还被躺坏了不少。 最恶劣的莫过于一些金银器小物件的损失,看似那些物件完好,零件却被掰走了。 大主教还能如何?的确不是强盗,目前还是小偷,至于真的变成良善之人,可能还需要一些甘欢。 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之:“让他们走吧!我们不去送他们。现在城市没闹出乱子已经是我们的幸事。我们还要准备一番,很快来茵高伯爵就到了。” 第1159章 etichenstein骑士与bleidenstadt骑士 安静的冬季,来茵高的黑森山区,陶努斯山山脚下。 堂堂来茵高伯爵靠着两位最后忠诚骑士的接济,以及从诺曼人处要来的一批粮食,于山下偏僻的庄园如冬眠的熊安静蛰伏。 仅有两位骑士愿意继续效忠这位大人,其他的封臣为了自己的利益,皆已向更强大的巴伐利亚公爵、东法兰克的王者路德维希效忠,并召集自己的扈从加入东方王者的军队,以求在新一年的战争里捞到更大的利益。 一度也是叱吒风云的老贵族,如今落魄的只能舔着脸去野蛮人处弄点吃的。 一家人不能再锦衣玉食,那些不离不弃的仆人和少数侍从令人感动,对于那些人,老贵族能给予的也不过是与自己相同的伙食。 如此痛苦的一日,一些仆人静静地死于某个雪夜,无可奈何的人们忍着风雪,将死者埋在山下。 阴霾的天陪着凄凉场景,一匹马的意外死亡直接令这位老贵族破了防。 罗贝尔不哭,就是这些日子持续见不到阳光,所有人躲在勉强温暖的房舍苦苦煎熬,依靠食燕麦粥度日的局面还要考虑节省木柴开支。 身披粗布袍,毛茸茸的帽子盖住整个脑袋,屋舍的地板放着火盆,堂堂伯爵一家就在这里烤火。 罗贝尔被路德维希释放的前提是他交出的一笔赎金,家中的一批金银器具交换以赎身。如此路德维希借坡下驴对外宣传主动释放,他拿了这批贵金属也稍稍缓解了自己的军费开支。 作为代价,损失几乎全部军事实力,家族百年财富损失巨大,甚至旧庄园也卖掉。 隐居陶努斯山下终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余款已经耗尽,继续待着这里怕是未来活得还不如奴隶。 南特,图尔。你的弟弟能给予我们什么?可以是一块封地吗?烤着火的他目光略有呆滞地盯着火苗,是不是往里面扔上一些木块。 他的妻子也受够了这样的凄惨日子,依偎着丈夫,痛斥路德维希的霸道与蛮横。 艾德来德,图尔老伯爵之女。改嫁身边的罗贝尔虽是当年权宜之计,而今看着落魄的丈夫,跟着吃苦的儿子。她的心在滴血。 路德维希对我们不公,洛泰尔一样蛮横。也许,查理是可以的。 查理……罗贝尔一声长叹:你的弟弟至此查理,是因为我的岳父反对洛泰尔。你的家族失去了阿尔萨斯,我去了图尔……你弟弟。 至少看在我是她姐姐的面子上,必须给我们一块领地过日子。再说了,拿骚的那个诺曼人不是说了吗,春天了给我们足够的钱财。 你真的信他们?罗贝尔不由得看着妻子憔悴的脸。 不然呢?继续待在这里,比杀了我都痛苦。 想到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罗贝尔就在胸口划着十字:再忍忍。春季我们举家去拿骚,我们就在那里等着。那些诺曼人都皈依了天主,应该会信守承诺。 因为连带着仆人、最后的扈从战士,一大家子手里的余粮就只够坚持到春季的。 这些人根本不会种地,也从不向着在山下开荒,他们缺乏自力更生的能力,只因此乃落魄的大贵族。 从事农业生产自救,这种事为其他贵族获悉非得笑掉大牙。 尤其是妻子艾德来德,做农妇还不如去修道院出家。因为,自己的姐姐是洛泰尔王的王后!自己一样身份了得,大不了,去勃艮第投奔前夫的家族,投奔自己之前生育的儿子。 虽然这种事,现任丈夫罗贝尔更不愿意。 姐妹情谊今何在?至少自己的姐夫洛泰尔,就要治自己一家到死地,看起来姐夫的凶狠比诺曼海盗更甚。甚至那些诺曼人都愿 意和反叛的萨克森贵族把酒言欢。 黑森山区的春季来得更早一些,高耸的陶努斯山快速褪去了雪顶,融雪使得溪水狂暴,土地先是泥泞不堪,又在连续的骄阳下迅速干燥。 当他们注意到松林突出嫩芽之际,筹备离开山下山庄的行动就已经开始。 首先,是两位信使骑着马冲向附近山坳里的两个村子,与当地的骑士领主传达伯爵的命令。 eti(今尹德斯泰因)骑士与bleidenstadt(今陶努斯泰因)骑士,两位领主深知伯爵一家一定要走,伯爵的离开自己当何去何从。 骑士从不同方向而来,甚至布雷登斯塔德骑士还带上本地的修道院主教大人亲自来会。 大人,您期待的贵客已经到了。侍从紧张地向落魄的伯爵汇报情况。 事情来的有点突然,虽是落魄,罗贝尔急忙反问:都来了吗? 都来了。半跪行礼的侍从急忙起身,两位骑士都到了。 嗯?他们还是结伴而来? 还有……布雷登斯塔德修道院的韦恩巴赫神父。 他?还有他们?也好。通知他们稍等,我要整理一番。我!毕竟是伯爵! 就如罗贝尔一家要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他自己果断穿上自己的战甲,为此耗费一些时间。 遂当他再度现身,两位骑士见到这位大人,感觉到他是要骑马上战场。 两位骑士纷纷半跪行礼,以此大礼宣示着继续向伯爵效忠。 一瞬间,沉寂整个冬季的罗贝尔鼻子酸楚。 吉尔伯特·冯·埃提肯施泰因,巴拉德·冯·布雷登斯塔德。快起身!还有您。这些轮得罗贝尔微微点头致意:韦恩巴赫神父。 这两位骑士实为继任者,他们的父亲已经战死在易北河畔。 长子自动继承爵位,至于骑士领地如何运作下去,两位年轻的贵族严重缺乏主见。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要为战死的父亲复仇,奈何尴尬的事情来了。自己的封君与本该是敌人的诺曼人媾和,反观东方大王路德维希是造就自己封君悲惨生活的原因。 诺曼人真就是恶棍吗?没上过战场的两位骑士不太清楚,只知道拿骚那边换了新主子,一批诺曼人皈依天主,听说当地人的生活立刻好了起来。 皈依天主,对农民友好,当地修道院的日子也好起来。当地教士的书信寄送到布布雷登斯塔德修道院,神父相信朋友康拉德神父的描述,也相信科布伦茨修道院神父巴赫伯特的描述。 谁能对诺曼人有很高奢望?却见这群皈依后的诺曼人部队科布伦茨和拿骚的民众贪婪,饥荒没有发生,修道院也没被洗劫,恰恰相反是两座修道院教士的生活都得到了改善。 他们得到的尽是一些正面的描述,对于三位贵族的思想冲击极大。那些不利于诺曼人的说法确实是真的,但在拿骚和科布伦茨盘踞的诺曼人,只怕是异类。 和他们取得联系是可以的,因为两位骑士和韦恩巴赫神父,必须在伯爵离开后重新找准自己的立场。 他们用整个冬季研究明白了自己当何去何从。 趁着这次拜会伯爵的几乎,他们要重新说明自己的立场。 仆人把会客的厅堂打扫一番,不过刚进入这里,众人抖抖靴子上的泥巴,面对的依旧是凄冷的木屋。 三月的来茵高地区已经颇为温暖,唯有其中的黑森山区依旧过分凉爽了些。 背靠着高耸的陶努斯山,藏匿于山峦密林中,这里是隐居的好地方,对于有抱负的人却是囚笼。 两位年轻的骑士搬来木凳,他们 出于本能对罗贝尔非常敬畏,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舌。 而神老道多了,他特别戴着镶嵌宝石的主教高帽,怀抱一座镀金的十字架,身着黑袍静静坐着。 罗贝尔率先解除掉尴尬:我已经想了很多。你们两位的父亲是真正的勇士,上帝令我命不该绝,我侥幸活了下来。那么,你们恨那些诺曼人吗? 两位骑士互相看看,唯有埃提肯斯泰因的吉尔伯特先发言:恨!如何不恨!不过……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恨谁。 我也一样。巴拉德轻叹一声:伯爵大人也是奉命北上作战,我的父亲有义务追随您。甚至还有拿骚男爵。也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阴谋!是路德维希大人……他在迫害我们所有人。说这话的时候,骑士巴拉德也是豁出去了。 你!年轻气盛!敢于抨击高贵的王!?罗贝尔故意绷着脸反问一番。 难道不是吗?拿骚男爵现在与诺曼人混在一起,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了。还有威斯特伐利亚的柳多夫,现在居然成了萨克森公爵。 好小子。眯着眼的柳多夫略有吃惊:你竟知晓这么多? 说得带劲的青年巴拉德越想越气:人尽皆知之事,我如何不知?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没必要和诺曼人战斗,恰是路德维希命令我们北上和他们血战。我!决不愿意再为那个男人战斗。我不想死得毫无荣誉。 小子言语很狂,可是帮罗贝尔泄愤一番。他再问:也许是这样吧!唉。所以,你们两位考虑好自己未来当如何? 这……巴拉德突然犹豫了。 你呢?罗贝尔再看向吉尔伯特。 我……我打算…… 这一刻,罗贝尔已经猜到两位封臣的态度,更大的凄凉感油然而生。他还是想再坚持一下:诺曼贵族将买下增高来茵高,或者说,是拿骚的男爵买下这片区域。男爵至此可以自称伯爵,而我,会放弃这里。我亲手毁灭了家族的基业!他们许诺给我一笔巨款,接船送我去图尔。我将永远离开东王国,你们如何?我劝你们两位跟着我走!等我东山再起,你们两位就不是骑士。如果我在西方再度成为伯爵,你们必然是男爵! 有一个瞬间,两位年轻人是真的心动。 不过,他们在来之前已经达成共识——不走。 两人互换了眼神,这便突然半跪。 巴拉德率先开口:大人,请原谅我们。这里有我们先祖的墓,亲人都在这里,还有我们的农田、葡萄园。我……不愿意割舍。 吉尔伯特也是这般态度:大人,请宽恕我。我不走。 刚刚说话豪情万丈。现在竟是胸无大志!罗贝尔已经预料这样的结果,他攥紧拳头勐敲一番大腿,再哀叹一声:也罢!你们至少有自己的田产,自己的妻儿,还有仆人、扈从、农民。而我!高贵的伯爵在这个冬季需要你们两位的接济。也许在你们眼里,本伯爵就如同累赘。 不敢!我们不敢!巴拉德急忙否认。 算了吧!我还是要谢谢你们两位给予过的一些粮食。这是你们的故土,你们不愿离开我可以理解。我必然要走!我离开了,也没能力再给你们一些好礼物。那么……你们打算再做谁的封臣?你们应该知道,我已经不配由你们效忠。 这话说得,罗尔德就是在以讽刺的言语批评两人的背叛。 公平的说两人的确有意背叛,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其他的骑士已经背叛了,两人坚持到现在实属难得。 面对缄默的两人,罗贝尔也懒得叹息:这样吧。我将离开山庄,我将前往拿骚。你们可以投靠拿骚男爵,即便这一任男爵是是个女人,她 的丈夫是纯正的诺曼人。那是一位诺曼贵族,却不你们是杀父仇人。甚至那位贵族与你们年纪相彷,懂得拉丁语也皈依了天主,最重要的都反对洛泰尔。拿骚自古是你们的邻居,投奔拿骚,你们的日子照旧,甚至会更好。 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顺着伯爵的话,年轻的巴拉德说明自己本就谋划好的意愿,吉尔伯特也是如此。 倘若两位骑士效忠拿骚,那么住在拿骚村的黑狐的控制范围就囊括了整个南部的黑森山区。 两位骑士本也不是主动背离罗贝尔,如果伯爵不主动离开,两人就始终作为封臣过日子。只因此地为山区,交通闭塞对外联络不多,两位骑士控制的人口很少,且庞大山区中就此两个山坳里的定居点,使得理论上骑士领的范围极其庞大。 领地虽大,广袤的山林实际为无人区,村民要提防花豹、野猪和熊,反观诺曼人的传说算不得什么。 骑士就是投奔东部平原区驻军庞大的路德维希又如何?父亲和一些扈从战士为了那个家伙的穷兵黩武战死了,难道还要继续给他流血吗?尤其是过去的841年夏秋,路德维希在凯泽斯劳滕打了一场无功而返的打败仗,虽宣布胜利,可数千士兵战死是怎么回事? 难道要让山沟里的农民为他继续流血吗? 两位骑士和一位神父,自己家族离开后仍需要这三位为自己做一些事。 罗贝尔愿意做介绍人,带着两位骑士前往拿骚,令两人以骑士身份向真正的男爵索菲亚·拿骚效忠,并作为她的骑士。如此两人就不是效忠诺曼人,在法理上毫无问题。 加之本来与拿骚一族自古是邻居,效忠拿骚家族的贵族,骑士并不存在心理芥蒂。 关于自己住的这个山庄,原则上属于布雷登斯塔德骑士领,或曰广义的陶努斯泰因地区。山庄至少也是个定居点,它的产权被移交给修道院,由神父韦恩巴赫管理。 自己仍有一批仆人和扈从,罗贝尔不再强求这些人。那些愿意留下的扈从、仆人,就交给两位骑士,甚至是最后的马匹一并作为礼物。罗贝尔一家意欲轻装离开,只要守住诺曼人许诺的那数百磅银币的巨款就行了。 难道说诺曼人不会还航行途中使坏吗?走海路去图尔,实为一种壮举。 罗贝尔也担心过,不过想到自己曾经的风光…… 昔日自己家族有着来茵高-沃尔姆斯庞大的封地。如今,沃尔姆斯已经完全是主教辖地,自己的来茵高平原区被路德维希完全占领,就剩下一部分山区维持着所谓来茵高伯爵的体面。 即便是卖地,拿骚能买下的也仅能控制来茵高的人迹罕至的山区,富裕之地如威斯巴登、美因茨、法兰克福可是尽在路德维希手里呀。 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罗贝尔,宁愿相信罗斯王留里克指示的狐狸兄弟的承诺,他终于开始了举家移民。 第1160章 女伯爵索菲娅与拿骚-科布伦茨大危机 比起北方老家,兰河河谷中的拿骚村境况要好很多。 虽是大学覆盖,兰河不至于完全封冻。河畔区域满是浮冰,它们几乎不能走路,如此境况使得人们将现有长船推上河岸的举措都变得十分多余。 山坡的野葡萄藤完全被雪覆盖,它们看起来都枯萎了,实则不然。 现在兰河河谷区的葡萄种植业被黑狐定义为男爵领的发展战略,关于如何种植葡萄,他本人虽不清楚,拿骚村民则是清楚的。 以往,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由于仅是满足领主老爷的需要,民众缺乏劳动积极性,因为他们几乎难以从中得到利益。 如此则不然,河谷区的葡萄酒将全力向北方输送,所有从事这份工作的人都将得到分红。 841年深秋,河谷两侧山坡的灌木开始自然的大规模枯萎。 这片地区的树木种类很多,表面上看虽是红松、欧杉的森林海洋,也夹杂着枫树、栎树、槭树,乃至是白蜡树。 山上定有宝贝!对于占领此地的黑狐,既然自己永远离开了北方老家做此地的世袭贵族,就当尽快搞清楚领地内的物产。 农民被组织起来,带着刀子、斧头第一次故意清理枯萎葡萄藤,只留下仍有生机的根部,之后插上一根十字架,以至于搞的山坡尽是墓地一般。实则不然,枯萎藤蔓正好捆扎投手可得的木棍,秋季制作木架,次年即可作为新生葡萄糖的攀爬支架,便于夏末收获葡萄。 民众要上山砍柴储备冬季取暖,因驻军因素,拿骚的人力资源显得颇为充沛。 松树、杉树被砍伐,被剁成碎片堆砌成墙。 趁着机会,那些被找到的白蜡树被以竭泽而渔的方式掠夺。单纯烧了实在暴殄天物,它们的弹性极为重要,可以造弓,也能作为手动木车床的那根关键的弹性杠杆。 因为黑狐的手下并非单纯的海盗或是战士,他们是渔民、是猎人,也是手艺人。 碍于北方严峻的生活环境,那些多才多艺的人更能够生活。 已经皈依了天主,手里握有一笔财富,有着多种技能,绝大部分人年轻、高大又强壮,至少比普通农民完全是不同气质。 拿骚和科布伦茨的女性人口整体偏多,或是因为战争、疾病、营养不良、过劳等因素,本地男性农夫寿命并不长,最关键的莫过于整体的贫穷,每个冬季都会有人冻死。守寡的女人往往去了修道院,更多的女性则无权选择自己的配偶。 兄弟们从北方来到这里从不是因为对某些信仰的笃信,北方苦寒之地,而拿骚虽有冬季,那感觉只想到与北方的深秋。 遂当蓝狐以男爵的名义下达要求,人口更多的科布伦茨一方不得不拿出一批年轻女子。甚至是科布伦茨南部山区的几个骑士,交出了手头里部分的未婚农奴女子,完成了封君的要求,也得了一点实实在在的现金。 深秋,拿骚村举行了一场规模有限的集体婚礼。 仪式一天便结束,也没有事后的大吃大喝。这一举措在神父康拉德看来是良善之举,事情之后,那些观望者都在蠢蠢欲动。 首次集体婚礼后的第一个春天,那些女人已然纷纷怀孕。 诺曼人并没有欺负这些女人!嫁过去的女儿居然吃胖了! 尤其是科布伦茨的民众,待到乍暖还寒的初春,就有村民带着自家年轻的女儿强行划着小船通过来茵河,最终进入兰河深处,以求把女儿许配个好丈夫。或者说,更大的愿意是村民盯着诺曼人手里的现金,以求把女儿卖个好价钱。他们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因事实已经证明,把女儿嫁过去,自家还能得到一个靠山。 看起来,拿骚及科布伦茨进入到一副岁 月静好田园牧歌的状态。 倘若没有内战、倘若所有的贸易线都是绝对安全的。黑狐和他手下的诺曼大军,控制着逐渐膨胀的人口,自然可以在这一带逍遥快活。 但科布伦茨实际就是内战的前线!拿骚一方不会坐以待毙,黑狐仍会主动出击。 内部的事务有两位神父打理着,蓝狐暂时也缺乏能力去直接指挥河对岸科布伦茨山区里的封臣骑士。他要做的是管好自己牢牢把持着的兰河河谷,把持着兰河与来茵河交汇处的兰斯塔德渔村,将埃姆斯巴赫采石场兼温泉逐步堡垒化。 埃姆斯巴赫采石场地理得天独厚,露天的花岗石矿场石材可以随意切割。在这种地方建设一座石制的拿骚城堡,以取代旧的男爵宅邸,黑狐有这个梦想。 或者说,自己很快就会升级为伯爵,需要更霸气的建筑彰显自己的不凡。 他知道并没有人册封自己一家为伯爵,按照841年末的约定,自己取代来茵高,就从罗贝尔家族手里买下了封地,顺手也得到了伯爵称号。此事绝对得不到东方大王路德维希的支持!那有如何?难道那个家伙觉得自己兵多将广? 黑狐再等,要等来自己的二哥蓝狐,更要等来罗贝尔一家。 春季已到,罗贝尔一家这便坐着马车执拗执拗地来了。 甚至来的还不止是他们! 和平安稳的生活一直是北方人的诉求,那些沉寂了一个冬季的战士奉命重新穿好披上锁子甲,外面套上洗干净的罗斯白底蓝纹袍子,将圆盾背在身后,腰悬佩剑,跟在打扮得过分华丽的黑狐身后,列出威武战争以迎接举家搬迁的罗贝尔。 骑兵护卫着马车队,人数着实不少。 车轮压出深深辙印,罗贝尔的靴子无出意外踩了一脚泥,但向着罗斯人旗帜飘扬的河畔木堡垒走了一会儿,脚底的泥巴可就干干净净了。 地面又被加了石子。你们想的真多…… 抬起头,罗贝尔估计这群诺曼人是铁了心的要永久性定居。没有村子有闲心给自己修善道路,诺这伙儿诺曼人不然,居然大规模在定居点铺碎石渣。 拍着整齐的步伐,战士整齐地踢腿。他们的阵型并不严谨,但剁地的节奏伴随着特色维京战吼,发出的声响非常规整,他们的出现好似不是迎接,而是上战场。 两位骑士吉尔伯特·冯·埃提肯施泰因和巴拉德·冯·布雷登斯塔德,年轻的两人并没有来过拿骚,他们在北方战死的父亲生前来过多次。 年轻人非常惭愧于自己见识有限,庞大的黑森山区限制着所有人的活动空间。两人对外界缺乏认知,而这种固步自封的现实因素,也使得他们根本不愿意离开封地。 谁是真正的拿骚男爵?听说是一个年轻女孩。 谁是代理着男爵实权的诺曼人?怕不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小胖子? 诚然黑狐被他减肥成功的二哥黑狐胖很多,过去的一年时间,因为要做很多事务,这个勉强可自称十八岁的年轻人肩负多重压力。他还是瘦了一些,倒是身披的北极熊皮,头戴插着染色羽毛的狐皮帽子,又故意敞开胸膛展示自己是罗斯战袍,与法兰克贵族差异极大。 一个显着的特色,莫过于这个诺曼贵族的靴子,它是高帮皮靴,如此款式的鞋子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只有眼前的这群诺曼军队在穿。 从任何角度来看,两位年轻的骑士穿上了自己最华丽霸气的着装,面对整齐划一的诺曼军队这一刻完全露怯。 罗贝尔心情很不错,他下了马,给两位最后钟陈以眼色。 须臾,这位落魄的伯爵即便现在连余粮都吃完了,以及死死把持着她的高傲。 武装侍从换做了两位年 轻的其实,这场面,也令蓝狐眯起眼睛做狐狸状,不得不思考:那两个家伙,可不像是一般的卫兵。 终于,你们终于来了。黑狐豪爽开口,这一刻可谓毫无礼数。 黑狐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罗贝尔并不生气,这小子只是看着胖胖得有些憨态可掬,一旦打仗凶狠得似地狱三头犬。 是的。终于来了。也许……我来得早了些。我看了码头,你哥哥的船只还没到。 我也在等。黑狐耸耸肩,轻轻扭头示意自己的军队:兄弟们都等的不耐烦了!大家希望战争继续,今年我们能继续发大财。 好吧。没有人能阻止你们,我对南边的情况知道一些,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哦?你就不说点什么? 眯着眼的黑狐其实是在等这家伙再评价一番关于去年偷袭特里尔的事情,罗贝尔意识得到,他就是拒绝任何评价。 这不,罗贝尔郑重地介绍起自己最后的两位大忠臣。 这位是吉尔伯特,这位是巴拉德…… 即便只是骑士,由于是纯粹的山区本地人,虽是小贵族,名号是极长的。罗贝尔代表两人说明其各自的名号,这是显得自己自己不能忘却往昔的情谊,也是在帮两个年轻人的忙。 头衔长就显得霸气吧? 黑狐睁大双眼,他怎么看都觉得对方与自己完全是同龄人。 这两位,我就交给你们了。罗贝尔轻叹一声:两位是来茵高真正的骑士,当我落魄之际,他们不离不弃。他们可以忠于我,也将忠于拿骚男爵。 哦?这是要向我效忠?黑狐试探性地问。 是!也不是。他们是真正男爵的封臣,也就是……你的妻子。显然,索菲亚没来。罗贝尔再道。 她?她还太小,暂时也许见不得这般阵仗? 无妨。我们可以在修道院里做一场效忠的仪式。他们只能向真正的男爵效忠,还需落实赐剑礼,礼仪方面不可缺,最好神父在场作证。、 又是繁文缛节之事,也罢……此事什么时候做都行。那么你呢?黑狐盯着罗贝尔的眼: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此事最重要的。 难道我会忘记吗?来茵高的下级封臣向你们效忠,我在北方便相当于失去了一切。而你们,将成为来茵高伯爵。至少我和妻子是承认的。 有道是事不宜迟,想要早点控制来茵高扩充实力的黑狐,赶紧将自己呼呼大睡的未婚妻拉起来。 在法理上,索菲亚就是黑狐的未婚妻,她是男爵宅邸的主人,而黑狐成了借宿者。日常生活里黑狐扮演得更像是一个大哥,包括神父康拉德在内大家都在等待,唯有索菲亚成长到法兰克律法规定的年龄两人才能完婚。移民至此的人们虽对一系列的规矩诟病,由于规定不是原则性弄乱生活,大家也就忍了。 睡眼惺忪的索菲亚吃了点奶酪,就被带到修道院。 她被打扮,换上漂亮的衣服又特别戴上了一顶沉重的铁皮盔,只为显示自己像是一个军事贵族。 她年轻,文化知识上已经与别的贵族女子完全不同。最为关键的莫过于针对拉丁语的学习,她大可以不学无术,却因自己喊作大哥、实为未婚夫的黑狐的逼迫,过去一个冬季恶补知识,如今确实多了一份知性的美。 可谓比她移民尼德兰的两位亲哥更有智慧。 她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便接过两个封臣的宽刃佩剑。 剑有些沉重,她不得不双手将之抱起,再放置于半跪骑士的肩头,最后搭在骑士的头顶,以拉丁语复述着誓词,宣布成为拿骚的骑士。 这一切由康拉德神父在场见证,亦由黑狐、罗贝尔,乃至是图尔伯爵家族之女的艾德来德确认。 有神职人员和大贵族的承认,这场短粗的册封具备了一定合法性,至于东方大王路德维希认不认,不予考虑。 但事情还没完。 索菲亚年龄小但不是傻瓜,在过去的两年,她所经历的事犹如给予自己重生。她已经是少女,童年的末尾父亲参与到一场决定拿骚家族命运的战争,而今自己奉命驻守故地,肩负着拿骚男爵的贵族身份,已经没有资格做守成者。 科布伦茨-拿骚-来茵高,必须以伯爵领的身份横空出世! 她年仅十岁出头,暂时可以缺乏成就一番事业的豪情壮志,面对现实她也不得不顺应这一时代的责任。 来茵高会因为罗贝尔家族的离开而成为无主之地,拿骚是其旧封臣,如今和平的取而代之算是美谈了。 册封仪式刚刚结束,两位骑士绷着脸刚刚站起,索菲亚平静着略有雀斑的小脸昂起头:很快,当金钱送到罗贝尔大人的手中。我!就自动兼任来茵高伯爵。你们是来茵高最后效忠的骑士,你们将立刻升级为男爵。至少我们会承认!北方诸国会承认你们的男爵身份。 这一切尽是黑狐与未婚妻商量过的,只是现实局面令两人颇为意外。 谁都想不到,来茵高境内本有多个骑士领的,结果那群家伙大量效忠路德维希。 仅有两个骑士领效忠来茵高,也仅有他们改弦易辙。 花费大价钱买下的事来茵高的大片无人山区,得到的也只是两个骑士与一个修道院的效忠,感觉面子上是赚了,里子有些亏。 奈何木已成舟,罗贝尔一家在罗斯船队抵达前就来到拿骚,他们就要驻扎此地等船。 为此黑狐还是要好吃好喝供着。 起初,黑狐觉得两位骑士有些木讷谨慎。基本是同龄人,难道他们不会喝酒吗? 烤肉配着麦酒就葡萄酒,黑狐的本地方言说得结巴至少手舞足蹈一番对方听得懂,他特别邀请两个新朋友大吃大喝,以北方人的粗俗豪情,加之餐桌上展示的珍奇餐具,迅速与他们打成一片。 玻璃制作的彩色盘子、酒杯在北方不足为奇,虽然因出货量问题价格整体偏高。 却在黑森山区的穷乡僻壤,归为世袭骑士,两位年轻人平日也得如普通农夫那般以木碗吃麦子,至多比平凡人吃得好一些。 拿骚这边是什么情况?甚至是喝酒的被子都是澹澹红色的水晶?! 这一刻尽显黑狐的豪横:我的妻子是统治者,我的儿子是世袭。我是管家不是伯爵,但另一个身份,我可是北方贵族。吃了这顿饭,这些餐具你们都拿到。我们以后是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有着肚腩的胖胖黑狐,与两个身材清瘦的骑士形成鲜明对比,即便大家是同龄人。肥胖代表着衣食富足,两人在拿骚村的见闻完全刷新他们对诺曼人的认知。 再说,手握重兵的黑狐法理上的确不是男爵,这番称兄道弟,吉尔伯特和巴拉德的确不觉得难受。 他们也看到,举家搬到拿骚村继续蹭饭的罗贝尔一家,即便拿骚一方已经完全弄清楚情况,依旧天天好吃好喝供着。 春季已经到来,甚至初夏已到! 大家都在等着蓝狐的船队抵达,似乎出现了一些状况? 的确,一些地方出现了状况。 毕竟内战依旧持续着,洛泰尔的夏季攻势不可避免要进行,路德维希的夏季反攻也要进行。两位手握重兵的顶级贵族,不约而同在相同的时机起了新动作。 事实处在内战第一线的兰河河谷地区的拿骚 ,与摩泽尔河与来茵河交汇处的科布伦茨,早就被洛泰尔盯上!岁月静好只是危机来临前麻痹人心的表象。 这不,战争爆发了! 一支非常正规的洛泰尔王的步兵旗队,陪着一个中队的旗队,附带着梅茨伯爵给予的二百余人的武装民夫押运后勤物资,拼凑多达八百余人的大军,以收复科布伦茨为目标,开始这一方向的夏季攻势。 此事从不是洛泰尔王的突发奇想,他要把科布伦茨夺下来,还要重兵把守,弥补去年因轻敌痛失此地的错。 对此,当这支军队开拔之际,黑狐和罗贝尔还得傻傻地等船。 直到科布伦茨山区的骑士领被当做叛徒被蓄意攻击劫掠,骑士老爷一触即溃,或曰本来就不想与进军者打仗。骑士带着难民急吼吼涌向来茵河畔村庄,向驻守山堡的缺牙埃里克报信,神父巴赫伯特失魂落魄地坐船到蓝河河口的兰施泰因。这令人精神炸裂的消息,炸醒了沉浸在扩张幸福中的黑狐。 岂有此理,他们居然主动出击?他们有何资格主动出击?!兄弟们,杀了他们!一个胖子拔剑,经历过战争,他终于像是一个战士。 但是这一次,二哥黑狐不会帮助自己。好在手下的北方好汉对杀戮依旧很感兴趣,更何况那些新媳妇得知消息抱着自己的诺曼丈夫的大腿痛哭,这下,军队有着不可推脱的保护科布伦茨的义务了。 第1161章 奉旨讨逆的昆汀韦斯特拉德 因为,法兰克王国是庞大的陆权国家,他们没有海军,更没有内河舰队。 所在在意大利地区,王国始终保有一定的战船数量,继承自希腊罗马时代的三桨座战舰依旧是绝对主力,却并没有遇到实际的对手。 或者说即便实力严重衰朽,游弋在地中海基督大型船只多属于东罗马。 法兰克的海洋战舰存在的意义体现为自保护自己的南部港口。 内河航运虽是重要的,平日里它也始终难以发挥作用。 只有部分地区的内河民众被许可捕鱼为业,这要多归功于控制当地的教士、领主的政策宽容。 贵族的财富尽数来自于领地平地的税赋,以各种手段迫使他们安心种地,此乃贵族稳定财源税基的根本。 被限制捕鱼的民众自然没有造船的需求,即便面对着大河,渔船少得可怜,有的也尽是一些小型的渡河驳船。 贵族宁愿花费更多的钱财建造浮桥,也不愿大造船只。 现在摆在奉旨收复失地的旗队长昆汀·韦斯特拉德骑士面前的就是这样的窘境。 眼前就是宽阔的摩泽尔河! 他一身重甲,骑着高壮的法兰克骏马站在河边,面对着夏季涨水而奔腾的大河,眉头紧锁望水兴叹。 “如果我有足够的船只,哪怕船只只能运输五个人。我的军队也能快速抵达科布伦茨!” 他在抱怨,身边的侍从战士们顺势帮着队长说些好话。 “都别说了!”他示意大家闭嘴:“继续沿着河畔道路走,到了特里尔过桥!但愿上帝保佑我们那里的确有桥梁。” 中王国在亚琛附近区域一直保留驻军,虽说亚琛是都城,有着新罗马的美誉,这座城建设时间晚,至今还没有扩张为一座大城。 在亚琛的南方就是几乎无人的阿登山区,这里的野兽种类繁多,手无寸铁之人进入林地很容易成为熊、狼等的猎物。 通过这边山区林地,便是卢森堡军营。 此地,也是奉旨出征的旗队长昆汀的驻地。 他与部下并非长期驻扎于此地,去年特里尔城遭到洗劫,一批难民逃到了卢森堡请求军队保护。灾难之后,洛泰尔下令新的军队开赴卢森堡增强防守,更是指派部分军队进驻特里尔城收拾烂摊子。 甲胃装在马车上,梅茨伯爵的人操纵这些后勤马车,确保了大军的轻装前进。 现在的众多法兰克步兵仅着颜色相似的布衣,头顶款式相似的铁皮盔,鞋子尽为低帮皮鞋,以麻绳鞋带捆扎得结实。 他们各个佩戴宽刃铁剑,腰间也带着可投掷的手斧。每个人背负自己的小圆盾,它比诺曼人的盾小很多,却蒙着铁皮,讲究的便是作战时灵活格挡乃至趁机顶一下夯晕对手。 但这样的步兵显得过于普通,他们人数众多,手持的尽是剑与斧头,军中的弓手也很少。 包括负责后勤的梅茨伯爵派遣的二百余人,合计近七百步兵,场面上的确浩浩荡荡,战斗力究竟如何? 至少旗队长昆汀信心十足。 他的信心乃至自傲不仅仅来自于作为一介骑士头衔的常备军军官,即可指挥八百多人作战,国王如此重视,也许自己好好干为大王顺利夺下科布伦茨,那么自己就不再是一介骑士了。 一如他的姓,或曰家乡村庄的名字韦斯特拉德,这座位于阿登山区边缘区的农业村庄,昆汀就是领主!内战给了大量常备军战士机会,那些军官本身也是下级贵族,在这等级跃迁颇为困难的时代,为国王立下军功,简直是一介骑士被赐予男爵名号的重大机会,即便封地可能不会有增加。 名号与头衔,是比金银更重要的,是值得下级军官为之拼命的! 洛泰尔王会落实自己的一切许诺,广大常备军战士也愿意沙场立功。 对于昆汀,他的另一份自信,来自亲自率领的骑兵百人队!法兰克重骑兵,天下无敌! 八百余人的大军更有着一份大义,战士们为口号激励:“为特里尔复仇!驱逐占领科布伦茨的诺曼海盗!” 很多事情就算有的人想藏也是难以藏住的。究竟是谁袭击了特里尔城?可以明确为诺曼海盗。海盗如何一路摸到特里尔,因为路德维希已经与诺曼人达成了卑鄙的协议。洛泰尔没有充足证据,他又不是傻子,袭击特里尔的幕后主谋用脚趾都能想明白。 至于科布伦茨,已经有充分证据证明那里被诺曼人占领,尤其是来自于教士的书信。即便诺曼人皈依天主,这是不可讨伐的理由吗?路德维希一直豢养着一支信仰天主的诺曼人佣兵,他们兵力超过一个旗队,实力不凡,且一些狠活儿脏活儿等不便于虔诚者做的,尽是他们去干。 对于这些,洛泰尔王依旧坚信着所谓“哈拉尔克拉克佣兵队”从没有消失,这种诺曼佣兵团体坏事做尽,占领科布伦茨的也是这群诺曼人。 就这样,进军的昆汀旗队带着得到的一系列信息进军。 为了国王!为了天主!消灭与诺曼恶魔同流合污的贵族!拯救被海盗欺压的民众! 战士们情绪高涨,在抵达被严重破坏、修善速度过分缓慢的特里尔城,这份情绪旋即化作愤怒。 站在被烧得黑黢黢但屹立不倒的北大门之尼古拉斯门处,昆汀的愤怒就好似自己家被烧了。 那些逃回来的民众见到新到的法兰克大军,无不凑过来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即便是普通战士也为平民视作救世之人,所有人被给予厚望。 诺曼人控制了科布伦茨不是秘密,现在这些特里尔难民也清楚。 军队在这座城稍稍休整,充分吸收着本地人的愤怒情绪。 杀敌是大义,惩罚那些投靠诺曼人的叛徒一样是大义。任何为诺曼人做事的人都必须杀!科布伦茨的所有村庄都将经过“人间的末日审判”,任何曾为诺曼人服务过的人,都要被绞死! 站在特里尔的断壁残垣,昆汀悲愤地向众将士宣扬自己的泄愤式理念,他的呐喊引得一呼百应。苦难深重的民众听得更是嚎叫得撕心裂肺。 通过特里尔城浮桥,军队沿着山中道路抄近道尽快奔向科布伦茨。 愤怒情绪与立功心切压制着身体的疲惫,他们就靠着一双脚尽快前进。 虽是如此,昆汀不聋不瞎,他获悉了一些关于北方的传说,据说诺曼人不止是一群卑鄙海盗,陆战也是一把好手。一群传说中被查理曼虐打的弱者,而今也强大起来了?应该是吧。科布伦茨本有同僚驻扎,乃至有一座石头要塞,怎么就被诺曼人快速夺下了? 难道仅用当地驻军太少来解释吗?以昆汀的认知,这大抵是全部的理由。 道路再度贴近摩泽尔河,此地距离科布伦茨已经很近,在完成最后的休整,全军开始最后的冲刺。 旗队长昆汀在夜间篝火处不断游走,不断强调纪律:“擦亮你们的剑!整理好你们的鞋!我们即将进入目的地,我们首先围堵第一个村庄,审判当地贵族,揪出所有曾与诺曼人合作的村民,就地绞刑!但是,你们不准对当地女人下手,不准肆意抢劫!违者将打二十军棍!” 法兰克正规军有着基本的军纪,原则上对平民、教士出手的行为是大罪! 除非那些人是背叛了道义的恶人。 昆汀奉命清洗科布伦茨的一切诺曼势力,清洗一切叛徒,士兵们这次认清了自己的任务,全军才次日开始训练有素的突进。 于是,第一个村庄突然为大军包围。 见状,村庄骑士骑着瘦马,带着精神略显萎靡的扈从,战战兢兢地迎接高扬着十字旗与狮旗的法兰克大军。他们断然不是路德维希的军队,能从摩泽尔河上游来的有且只有中王国大军。 不由这位骑士问候,重骑兵将之团团围住,第一时间全部卸了武装。 “为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骑士的脖子也压住,整个人身子被按在地上,脸也狠狠贴在被马蹄塌烂的淤泥中。 昆汀摘下头盔,骑在马上趾高气昂,蔑视的眼神直勾勾凝视下方:“我没必要知道你是谁,只知道你是叛徒。你们本是洛泰尔大王的臣子,现在背叛了王!你们该死!” “为何?容我解释?我从没有……” “来人!此人居然还敢狡辩!给我打!” 一顿暴打,村庄骑士失去了直觉,当他再度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套上了绳子。 他使劲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的全家老小都被逮捕,几个儿子,家中的侍从,乃至的负责照看马的马倌也将被处以极刑。 所有人嘴里塞着布团,手脚被捆得结实。 全村老幼被这群战士驱赶到一处,现在正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得身披锁子甲的战士光彩熠熠,给予大家的没有丝毫荣耀,是侵入骨髓的恐惧。 不容任何辩解,村庄骑士全家被逮捕,男子将被绞死,女人在押,原则上是送到南部的女子修道院了此残生。 旗队长昆汀的爵位虽是骑士,他着实不一般,手握八百余作战部队,直接向洛泰尔王负责,现在落实也是大王的命令。 他是有备而来,处决犯人不是乱杀。 他拿出一张羊皮纸卷轴,上面书写的就是洛泰尔的圣旨。 他当众诵读,所谓大军奉命处决背叛国王投靠诺曼人的一切科布伦茨贵族,处决与平民无关,然所有曾与诺曼人合作的人也将受刑。 死刑已经宣判,绳索被起来,囚犯全部被挂在树上拼命挣扎逐渐没了气息。 昆汀眯着眼静静目睹那些人的死,接着如恶魔般的眼神盯上那些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村民。 “说!还有谁曾为诺曼人做事?!” 一时间无人作答。 他连问三次,回应的皆是民众的瑟瑟发抖。 “看来你们是不说!” 如果说诺曼人在杀戮抢劫时如恶魔,现在的昆汀·韦斯特拉德也是半斤八两。 他令部下将老实巴交的男性农民全都揪出来,接着下达“十一抽杀令”。 一时间女人哭男人嚎,被选中的倒霉者当场吓晕,即便如此仍被扭送着套上绳索被活生生绞死在树上。 任凭村里的教士痛斥这种如撒旦使徒般的暴行,换来的确实昆汀一伙儿的漠视。 他是断不会对教士下手的,威胁的话语倒是有之。 被一阵吓唬,教士闭上嘴。昆汀给了教士任务,便是解决刑罚之后的善后问题。 军队不会在第一个村庄久留,第二天,这支杀戮部队在洗劫了被杀村庄骑士的财产、粮食后,继续盯上第二个村子。 一样是杀戮,不过这次因为村庄靠河,那些腿快的人感觉危险,顾不得拿家中细软,带着老婆孩子拔腿就跑,坐着小船顺流而下…… 当第一波难民出现,得知消息的第三个村庄立刻开始大逃亡。难民声称自己村里的骑士老爷被逮捕、被绞死,那些自称效忠洛泰尔王的军队声称一切都是奉命杀戮,所有的贵族都将被杀死,只因背叛了洛泰尔。 如临大敌的村庄骑士自觉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现在能依靠的确实就只有诺曼军队。 当务之急就是逃! 这不,最真实的杀戮消息随着诺曼人航速极快的划桨龙头战船传到拿骚村,此乃驻扎科布伦茨堡垒的埃里克所部带着目击证人和瑟瑟发抖的村庄骑士亲自前来,多名住在不同地方的证人说明的信息大差不差,它无疑是晴天霹雳。 敌人有多少人?也许又一千人。敌人的目的是什么?看起来就是到处杀人。 法兰克大军的突然毫无征兆,黑狐为自己的大意失算懊恼。但事情已经发生,讨伐军目的是要夺回科布伦茨,这种事岂能让他们得逞?! 当然,黑狐并非觉得当地的那些平民必须要拯救。关键在于科布伦茨的战略位置,罗斯在来茵河中上游的战略支点在拿骚的兰河河谷,科布伦茨就是门户。失去了它,罗斯的布局就坏了。 他能怎样做?! 黑狐果断展开动员,他年轻气盛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建立一份功业,再出于自信,他不愿向来茵河入海口处的朋友们索要支援。 就靠着手头的北方好汉、乌得勒支移民和本地村民,拼凑出一直七百到九百人的军队是可以的。 那些仅仅手持简陋武器又不披甲的所谓士兵,最好的作用是摇旗呐喊。迅速清点一下自己的兵力,黑狐估计自己就能调动至多五百余名靠谱的战士。 这就足够了。 但,也许没必要仅靠这些人和突然杀来的庞大军队死战到底。 这一刻,身为商人的狡猾心性,让他肥硕的大脑袋快速运转。 “科布伦茨当然不能丢,我也没落到非要和他们拼命到最后一滴血的程度。” 恰是这关键时刻,神父康拉德无法无视这个定居点的武装行动,他走进男爵宅邸,在这里面对着突发情况,黑狐、罗贝尔以及新效忠的两位骑士,四人面对突发状况话是说个没完。 康拉德神父一来,大家全都闭了嘴。 “我请求你们!”神父带着哭腔结果真的老泪纵横:“既然那些军队是恶魔!我请求你们先救下民众!让他们无人可杀!去拯救无辜的羔羊!用你们的船只把他们运到河对岸,你也是基督徒,你的公义会得到永远的赞颂。” 神父这么说,黑狐才想起来自己胸口的确挂着一个纯银十字架。 起初,关于撤离科布伦茨滨河区百姓的事黑狐是犹豫不决的。他可以救,手头船只虽不多,载运能力可是很强。再加上那些滨河居民有不少小船,也能为转运人口给予帮助。 黑狐可以犹豫,他的未婚妻索菲亚已经被康拉德说动。这小姑娘接受的教育使得她自觉就应该救人于水火,到底她的身份也是科布伦茨的统治者,统治的不是那块地,也包括上面的居民。 这下面对妻子的坚决,犹豫的黑狐也不再犹豫。 这一时刻,等船的罗贝尔提出新的可能性:“何必现在拼命?你的兄长又不是不来,现在的时刻只怕他们已经在路上。我现在人手不多倒是可以帮你。我也看不得那些家伙假借洛泰尔的名义肆意滥杀,这就是为什么我始终不效忠洛泰尔。” 黑狐这才想到,只要战争稍微拖延一下,就能等到二哥蓝狐的船。届时,罗贝尔一家还要坐船离开。 “那就先不打仗,我们先拖延时间!先尽量撤人!和他们抢时间!集结所有船只,赶制木筏,夜里也不停!把科布伦茨堡垒下所有村庄民众撤干净!” 第1162章 救世主竟是诺曼人 在进军的昆汀旗队看来,凡是继续留在科布伦茨地区的贵族全是叛徒,手握洛泰尔王的许可,他可尽数讨伐叛逆。 一路进军毫无抵抗,一度也令他疑惑。 那些被处决的骑士家族确实毫无抵抗,被缴械的骑士扈从也大呼无辜。杀心已起的法兰克军队不停他们辩解,而面对着“揭发令”,村民们也互相“撕咬”起来。 昆汀不是本地领主,他顶着骑士头衔做着常备军军官的伙计,手下的战士也都是职业军人。 他们这些人是查理曼大帝为子孙留下的军事遗产,如此尽量模彷罗马军团的常备军,在杀人方面毫不犹豫。 即便这些将被处决的也是法兰克人。 住在科布伦茨的民众的祖源是阿勒曼尼民众下属的摩泽尔部,数百年前战败为法兰克吞并。三百多年的时光早已令本地人忘记过去,他们不理解,明明几年前大家还是洛泰尔的臣民,如今小小的科布伦茨频繁换主,为何普通人也要为了那些争权夺利的贵族付出血的代价? 昆汀不管,他得到的命令就是肃清叛逆、清洗诺曼人流毒。他唯一要考虑的是自己不能很好完成任务会被剥夺旗队长的身份,贬谪成大头兵的滋味可比杀头还痛苦。 村民们互相揭发?很好!凡是被指认的到的都是叛逆!都将被绞死! 村庄成为魔窟,军队依旧坚坚持着他们的胜利。叛逆者被抄家,牲畜家禽没收以充军粮,住宅被故意焚烧,以刻意制造火光与浓烟,震慑着握在“德意志之角”的那些敌人。 山地的村庄被一个接一个“检查”,大军一到必是火光之灾。 焚烧村庄引起烟尘,操作不当甚至造成一个村子全面着火。 灰尽扶摇直上,而本地的水汽一直天然的旺盛。 当天傍晚整个科布伦茨就下起来瓢泼大雨,于是浇灭了烈火,大地突然变得泥泞。丧失家园的人们嚎啕痛哭,他们不敢痛骂这些军队的无耻,而今依偎在教士身边,祈求上帝的救赎。 教士又能如何呢?驻村的教士要听从科布伦茨主教,他们对士兵无话可说,只能尽力安抚损失巨大的羔羊们。 先是烈火浓烟不可忽视的预警,接着是大雨,伴随着雨水的是络绎不绝逃入山下村庄、码头的难民。 有三个骑士举家逃亡,他们带着驻地全村百姓,仅仅带着有限细软抵达码头处。 他们搭建暂时的营地,随队逃难的年轻教士直奔修道院,向主教巴赫伯特说明灾祸,祈求救赎。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却见昆汀旗队,因要一个接一个的检查村庄、讨伐叛逆骑士,他们的行动速度自然不会,一场雨后道路变得泥泞,更迟滞了他们的速度。 终于新的村庄就在眼前,甚至还能看到一座较大的木制小楼。 情况极为怪异,卸下甲胃化身轻骑兵的斥候前探究竟,发现整个村子空空荡荡。场面极为诡异,明明一些牛羊都没被带走,饲养的家禽竟在泥泞的村中小路乱走。 就好似一瞬间村民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地面上的车辙印、马蹄印和密密麻麻的脚印,证明了民众大逃亡。 “也许,我做得太过了?!”听取斥候紧急汇报,昆汀在一个瞬间也重新审视一番自己的良心。 大王的命令是绝对的! 在一番心理抗争后,他攥着马鞭直至前方:“继续走!叛逆畏罪逃跑,我们就在村里扎营!我们吃饱喝足继续讨伐!” 他们宰食被遗弃的牛羊,士兵奉命搜刮整个定居点的财物,将藏匿的粮食找出来就地生火吃饭。 再在好生休整一天后,按照讨伐的原则价格所有房屋纵火燃烧。 一开始,那些有着厚实草垛的房舍因房顶湿润不易点燃,先是冒出浓厚的白烟,待明显火苗缓慢燃起来,白烟变成灰黑色浓烟,红色的烈焰冲天而起,士兵面对着这令人疯狂的温暖。 身着甲胃的旗队长昆汀依旧横刀立马:“记住!我们是奉旨讨伐叛逆和诺曼人!拿出你们的勇气!不要手下留情!” 他做了一番战争动员,现在已经是开展讨伐的第三个白天,那些起初有些矛盾的士兵,现在也放下了所有。 …… 而这一刻,科布伦茨堡垒之下的河口平坦地难民已经聚集一大片,闻听洛泰尔王的大军杀奔而来并大肆杀人,各种传言满天飞,最恐怖的流言莫过于王国军队竟不可思议的将屠刀对准自己人。 就算最初大家普遍不信,但逃过来的山区居民说着类似的话语,容不得大家不信。 现在到底有多少人聚集在山下的河口平原区? 至少有两千多人带着有限细软逃了出来,而河口地区作为重要的农耕区,这里的人口一直很多。 有达五千人挤在此地,以当前法兰克人口密度而言,已经是极为稠密的所在。 那些不愿意在新的拿骚统治者控制下生活的民众一年前就离开了,这些成功逃到山下河口区的民众不但支持着拿骚,现在最需要的也是这位新领主的救赎。 渔民自发的逃命已经开始,他们在岸上制作木筏,有限的渔船即便载人数量少,也尽量挤下人员、带着便携的细软横渡来茵河。他们的目的地是对岸的兰斯泰因渔村,也是现在的拿骚男爵的滨河港口。 在这方面,驻扎堡垒的埃里克,作为罗斯人,这一瞬间他与手下的近二百个兄弟,从起初的征服者摇身一变成了民众的保卫者。 难道他们就真的将这群乱窜的民众当自己人。 他们并没有这般大德,就像是一大群臣服自己的牲口,罗斯驻军有权先他们讨要贡品以过日子,若有他者杀过来故意杀死这些人,岂不是断了兄弟们过日子的财路。他们仍有着旧时罗斯部族定期索贡的一套思想,恰是这份思想,使者这些彪悍的战士驱使他们保护可怜人。 自发的渡河危机四伏,初夏涨水期的来茵河水流急一些,超载的渔船面临风险,为了活命,划桨者已经顾不得太多。 这不船难就在众目睽睽中乍现,聚在河畔的人们眼睁睁看着小船轻浮,在尖叫中目睹着可怜人为河水吞没。 哭喊、尖叫声大作,但渡河行动不能停。 兰斯泰因渔村的难民逐渐增加,为求生的渡河行动仍在持续。 所有的小船用于民众自救,那不远处燃起的浓烟完美证明着危险的迫近,人们都在嚷嚷着“撒旦使徒要杀死我们”,渡船时的混乱从没间断,此是神父巴赫伯特也不能安抚的。 反倒是罗斯驻军主动离开了堡垒,与码头处维持秩序。 他们以剑和斧头威吓抢夺船只的男子,因目睹了倾覆惨剧,为避免再出灾祸导致连宝贵的船一并沉底,埃里克索性先让他们知道一下何为暴虐。 有两名疯狂抢船的男子被揪出来,当众被斩首,尸身被埃里克踹到来茵河,一颗脑袋被他高高举起。 他以蹩脚的法兰克语嚷嚷着仅有一言:“再有抢夺者。杀!” 杀一儆百的疯狂招数的确取得重大效果,目睹这一切的神父巴赫伯特未做任何阻拦,教士们不停划着十字默默去看,甚至有年轻的教士跪在地上,祈祷天主解救。 不过大天使没有下凡,突然间,聚集码头的民众竟集体欢呼雀跃。 曾经他们视龙头战船为恐怖怪物,那船艏的怪兽描绘的分明是撒旦手下的小恶魔。 现在不然,那张开的大桨好似六翼大天使的翅膀,敦实宽大的战船会拯救所有人。 他们如此笃定,只因驻守堡垒的罗斯战士们在杀死作乱者的同时,也向手足无措的人们宣扬援军很快就到。 这不,援军开始逼近码头。 黑狐调集了十艘长船,附带着身后大量的小型驳船。 长船上坐着尽是忙着划桨的战士,他们披着甲就是为了在抵达科布伦茨后与敌人激战。 骑士吉尔伯特和巴拉德,以及即将离开的伯爵罗贝尔,这一刻拿出来他们所有的贴身卫兵。 拯救民众于水火为大义,这番与诺曼的罗斯人合作为的是相同目标,所有人都拼了命。 在驻扎拿骚的罗斯军队看来,一群外来者竟敢在我们的地盘撒野,定要将他们杀得有去无回。这种短时间里消失不散的部族意识,使得他们的战斗意志很强。 肥胖的黑狐自己打扮得像是骁勇战士,奈何铁皮盔扣在如胖头鱼的脑袋上肥肉都被挤出来,伴随着自己故意开始续起的八字胡,样貌着实过于滑稽。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老大真是战士,甚至真打起来还得听老家伙埃里克和瓦迪的切实指挥,但他扶着船艏的怪物、高举着钢剑的模样精神上很提气,客观山这个胖子压着因快速划桨略微翘起的船艏,航行更为稳健。 长船的出现引起轰动,同样的,对岸呜嚷呜嚷的人群也令黑狐开了大眼。 “喂!瓦迪,什么时候我们还有这么多人?!” 蓝狐的老随从瓦迪,一介被解救的奴隶现在的身份可谓黑狐不可多得的勐将,这家伙暂时没有爵位,他的封爵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瓦迪也不清楚,他的作战经验颇为丰富,在其眼里一大群平民的存在,对作战就是疯狂的掣肘。他们应该消失!现有船队必须尽快把他们撤走。 “我不知道啊!”他的回答很干脆。 “啊?那你知道什么?给个建议!” “把人撤走,把他们的余粮也粮食搬走。之后随便了。” 黑狐一想确实如此,运走了人还得养活他们,用他们的粮食养活他们自己才是正道。等这场混乱结束后,他们各回各家,若日子出现困难以后再说。 可他再一想,“不对!我们的科布伦茨堡垒怎么办?我们还要坚守一番,不能不做抵抗就放弃。” “就让堡垒见鬼去吧!老大,我们现在可没实力和那些人硬拼。除非他们不是庞大的一千人。” “也对。那就捣毁堡垒,我们故意纵火。我们得不到的,也不能让他们得。” 长船陆续抵达码头,有了之前杀鸡儆猴的作为,面对着救世主般的大船,就是等待者再焦急,也无人敢贸然上船。 背着圆盾的罗斯战士穿着统一衣服,十艘长船迅速变得空荡荡。 事不宜迟,顾不得清理靴子上大量的泥巴,黑狐急匆匆与驻扎的部下埃里克会面,一番寒暄后便委任:“既然你已经开始疏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全力用长船把人运到对岸。” 再见自己的黑狐老大,这年轻的胖子却有其二哥蓝狐的果断,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小子经历过战争真的成长了,其实这种人在关键时刻极为重要。 “那么,我们驻守的堡垒怎么办?”埃里克必须弄清新状况。 “不要了!” “啊?!” “我们兵力有限,不与他们死战。” “这!不够光荣。兄弟们还打算血祭奥丁呢!”埃里克所言代表着很多战士的想法。 瓦迪出面,拍拍老伙计的肩膀:“这是法兰克人的领地,你我不是信了他们的神吗?把血祭祀放在一边,清空这片区域,之后就是决战我们也没顾虑。” “就按我的决意做。”黑狐再次强调:“这是我妻子的命令。记住,她很快就是伯爵了,以后你们两位还有兄弟们要在这里有更高级的身份,往后还需她的册封确认。” 听得有些滑稽,事实就是如此。驻扎此地的罗斯人心态急剧变化,一直做海盗、冒险者并非长久之计,大家还需高贵身份过日子呢! 这不,黑狐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嚷嚷:“瓦迪、埃里克,你们以后都是男爵。咱们的兄弟们少说也得是个骑士。眼光放长远!” 高效的撤离行动终于开始,划桨手缩减到二十人,其余的空间可以疯狂地涌入五十名手无寸铁的平民,若是运输孩子,一船即可运输百人。 只要航行过二百米通过来茵河水道即可,在对岸的荒滩直接卸下人员,令他们徒步走到不远处上游的兰斯泰因。 如此短程航行长船可以冒一些超载风险,十艘船齐上阵,运输速度可谓极快! 似乎这还不够,谁都希望是最早上船的人,他们需要更强大的存在站出来震慑。 到现在罗贝尔依旧是来茵高伯爵,他挺身而出。 来茵高伯爵亲自来了?!对面的区域不就是来茵高?!拿骚不一直是来茵高的封臣?!这么说我们去对岸是得到伯爵的许可? 甚至是来茵高伯爵为我们殿后?! 广大平民接触到的消息有限,还不知罗贝尔即将离开,来茵高与科布伦茨已经合并。他们只知道,现在北部的大贵族在帮自己,诺曼人也成了好人。 反观洛泰尔王的军队在滥杀,那山后腾起的浓烟,所有人都不可视而不见,就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随时可以落下的斧头,恰是这样的局面最令人害怕。 因为,他们非得担心,洛泰尔发狂的军队随时可能杀奔出来对着逃难的人肆意砍杀。 第1163章 这是罗斯人狡猾的胜利大逃亡 长船在,宽阔的来茵河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每一艘长船一次可以运走五十名平民至对岸,十条船便是五百,若在加上小型渔船,若是集体行动一次运过七百人不成问题。 理论上如此,实际操作全然是两回事。 起初,那些急于逃命的民众慌不择路,他们不会携带很多生活品,总是带上几日的口粮和少量陶制炊具,扛着铺盖用的毯子举家撤离。 有限的行李不会引起很大混乱,当前则完全不同。 慌乱的人群开始安心,他们之前不想,现在不少人干脆返回自己家里,扛着装满麦子的麻袋返回河畔码头。 码头处人声鼎沸,虽没有慌张,混乱是显而易见的。 诺曼征服者成为秩序的维系着,一些木杆树立起来,十字旗与罗斯旗随风摇曳。 所有的教士被请来维持秩序,苦口婆心呼吁大家保持镇定。 罗斯战士手段简单粗暴,那些因慌忙而引起混乱的人,打上几棍子便老实了。 老战士埃里克作为蓝狐留给老弟的亲信头目,他带着一众兄弟负责维持治安、管理船只横渡。 扛着麻袋的村民急吼吼跳上长船,老婆孩子意味着他,一家人的脸上满是欣喜。 “走咯!送来绳子!” 为首的划桨手一声吼,船只顺势向河道中心漂行。 按理说凡是有体能的村民这一刻也该操持着大桨加入划船,奈何他们不是罗斯人,让他们划桨全然能破坏掉节奏。 对于这些罗斯人战士,即便一开始有些抵触,再见到自己留在对岸的老丈人一家在逃命,出于朴素的感情这番也要拼命。 将女儿嫁给那些千里迢迢而来的诺曼人,恰是他们,在危急时刻划着大船前来拯救。 科布伦茨的民众并无家国大义,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本能地躲避战争。 难民扛着自家财物至对岸,纷纷跪在岸边大呼安全。夕阳照在他们的背影,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悦。 接下来仍不安生,他们仍要继续徒步走至上游的兰斯塔德渔村,并在兰河的河口处扎营。 难民被禁止进入兰河深处的拿骚村,此并非无情,而是他们人数实在太多,小小的山间河谷如何再塞得这数千人? 渡至对岸的人们甚至开始就地生火,他们点燃大量的火堆,随着夜幕渐渐降临,这些如星链的闪亮光点,给予强行夜渡的船只指引明确方向。 对岸有火光,河道上游的兰斯泰因更是篝火成片。 夜幕降临对于进军的中王国的昆汀旗队的讨伐大军意味着休息谁打架,对于逃亡的科布伦茨民众,那些试图睡觉的人全部赶起来。 因为黑狐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就算再疲倦,那些倒头就睡的家伙全部打醒!让他们继续坐船渡河。” 至于划桨的兄弟们忙了一下午可如何是好?罗斯军队若是大规模疲敝,一旦打起来岂不是劣势中的劣势? 如此质问还是出自等船离开的罗贝尔。 “你的人比教士更加虔诚!帮助他们是伟大的品德,但你的人疲惫不堪,纵使你们的战士实力强筋,如此折腾也变得毫无斗志。也许,你该让他们休息。” 黑狐与瓦迪已经商量好,黑狐定战略,瓦迪去落实战术。 深思熟虑的黑狐究竟是何等战略? “我何时说过要和他们拼命?就算是战斗也不是现在。我会让划船的战士换人,最后大家都会疲惫,但敌人得到的也是一片空城。” 就算有人斥责黑狐是懦夫毫无廉耻,他也只当做笑话。这个年轻的胖子从没信仰过奥丁,也从不觉得血祭奥丁是伟大的。 恰是现在法兰克实实在在的大贵族以他们的信仰称赞自己是“道德楷模”,听得蓝狐心里极为舒坦。 无论是出于道德还是理智,黑狐迫于现实调整战术。 疲惫的埃里克被换下,瓦迪带着另一伙儿人跳上船参与划桨。 被撤换的战士就躺在科布伦茨的码头,纵使耳边声音嘈杂,他们依偎在篝火边呼呼大睡。 夜间的运输速度碍于很多因素降得厉害,终究他们抢到了足够时间。 一夜运输对所有人都是痛苦煎熬,唯有到了河对岸难民才如释重负。 清晨,当太阳即将升起,初夏厚重的雾气开始弥漫整个世界。此刻河对岸坐满了人,他们下了船倒头就睡,现在再给即将熄灭的篝火添把柴,以陶瓮煮点河水,将干硬的黑面包扔进去,泡软了大口啃食,罢了全家继续赶路。 科布伦茨一侧,休息一夜的埃里克所部爬起来,他们再接替,忙了一宿的瓦迪所部,继续将剩下的难民运走。 令人欣慰的是,当河雾散去,科布伦茨一侧的人尽可看到对岸河畔出现了难民队伍。他们推着小手推车,其上装着粮食、农具、炊具。 他们有着基本的自救能力,现有余粮能支撑一段时间。 当然,因为科布伦茨的教堂对于河畔平原区有着治理权,教堂的粮仓储备着最多粮食,那些粮食是教士们的口粮,也是他们收取的十一税。余粮还有很多,这些粮食是神父巴赫伯特最重要的财产,仅凭教士之力无法将他们运走,当他请求黑狐全面运粮时,黑狐表面上爽快的答应。 “当然要帮你运粮。走!我们先去教堂看看,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 虽说这些诺曼人解救民众是大善之举,双手真的触及到修道院的财物,神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这群诺曼人会趁机劫掠一番。 巴赫伯特心神不宁,他带着几名年轻教士跟在罗斯士兵身后,最后干脆走进带队的肥胖黑狐旁。 “你有话要说?” “有的。” “何事?” “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灾祸过去后,请将所有的金银还给我们。” “哦?”黑狐白他一眼:“当我们是窃贼?” “我不敢。”神父慌忙得失口否认。 “我们当然不是窃贼。不过做了这么多事,你是否要支付一些费用呢?帮你运人还帮你也运物资,兄弟们从没有这两天劳累。接下来我们还要和那些法兰克军队战斗,怕是很多战士会丧命。你如何?你知道有个叫犹大的恶人,贪得无厌令人唾弃。” “我?!”一瞬间,神父巴赫伯特竟不知如何作答,转念一想,这个皈依天主的小胖子满口拉丁语,现在提及犹大,指不定一会儿又引经据典了。“我不是犹大!我不贪婪!”憋红了脸的神父只好如此作答。 “那好。金银圣物我一个不要,你们贮藏的银币全部拿出来犒劳我的战士们。还有你们的粮仓,现在全部归我。” “啊?!”神父突然愣住,更是浑身发抖。“这……这与强盗何异?” “还觉得我们是强盗?!兄弟们都停下。”黑狐一声令下,引得兄弟们摆出撂挑子的模样。他走近神父,似笑非笑把脸贴上前看着其双眼:“papa,现在你应该明白谁才是真的强盗。那些军队杀得山中居民逃亡,而我们在救他们。他们会劫掠一切,或许不会杀死教士,你们的财物定然全部没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忌着自己的钱和粮食。你不是神的仆人吗?现在竟放不下。” “我?你?!你在质疑我的虔诚。” “不错。你的粮食还不如接济那些民众,犒劳我的战士。吃到我们的肚子里,也比被那些人拿走强。放心,到时候你可以说是修道院散尽了财物。” “也好。”巴赫伯特别无选择,他只有最后的期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我们教士的生活。” “当然。我们走吧。” 继续前进,走进空荡荡的村落。巴赫伯特的步履愈发艰难,他到现在也没见过那些中王国的军队,某一个瞬间甚至怀疑真实性。 不可否认的是山下的平原区本是人口较为稠密热热闹闹之地,民众消失得干净,牲畜被牵走过河,家禽装进笼子都被拎走。 村社静得可怕,只有修道院还有一点人在不安中留守。 神父觉得这个保罗黑狐颇为虔诚有大义,如果他不是诺曼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法兰克贵族,想必也有非常光明的未来。 但是且慢!这个年轻人手里有兵!精锐战士有五百之巨! 黑狐期待粮仓堆满仓,真的进入粮仓,场面令人失望。 举着火把的人照亮房舍,他啧啧嘴:“我还以为什么。你的粮食并不富裕。” “啊?你在嫌弃?现在是春荒期,而且……我们从不贪婪。”这一刻,神父还在为刚刚的“犹大论”自证清白。 “也罢,粮食不多我们也好搬。这些都是什么麦子?”黑狐再问。 “小麦不多,大部分是黑麦和燕麦。” “都行。”黑狐还是更喜欢小麦,磨碎在用纱网筛一遍,制作烤饼、面包,涂上蜂蜜树莓酱极为美味。就是现在品尝不到咯。 他下令征用修道院全部的手推车,继而大搬运行动开始。 最后的难民很快就运到河对岸,他们陆续徒步走到渔村兰斯泰因,这一河口渔村一直由拿骚修道院的神父康拉德带着一众年轻维持秩序。 他们人数太少,真正要来维持秩序,仍需一位大人物镇场。 在见到现金并离开这里之前,来茵高罗贝尔正是这片区域的领主。广大居民没时间关系拿骚男爵与伯爵罗贝尔的新关系,他们依旧朴素认为罗贝尔大人是最高领主。他们一辈子也难以见到法兰克大贵族,这番就见到了。 即便身边侍从有限,有两位骑士撑腰,更有逃难的三位对岸骑士的帮助,面对着高级权势者,民众皆选择服从。 河对岸人满为患没闹出乱子,现有的粮食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科布伦茨,罗斯人正在做最后的“搜刮”。 古尔德一家全是商人,早年也是产业主起家。黑狐成长的年代家境快速崛起,保有的也有吃腌渍鲨鱼肉的倒霉精力。 手推车络绎不绝将装运粮食的麻袋运抵河畔码头,休息好的战士挨家挨户搜查没被带走的物资。 这一刻兄弟们非常欣喜,有的人记得自己老丈人的宅邸,这种人不让别的兄弟去抢。其态度非常简单:我在拿走自家的东西全面撤离。 至于完全陌生的宅子,战士从棚屋中搜刮各种有用之物,木质的锅碗瓢盆等有用的生活品也被打走。 满载修道院粮食的长船这番要直达兰斯塔德渔村就地卸货,当物资越运越少,最后的“善后工作”也该落实了。 此刻,埃里克和瓦迪撸起了袖子,他们素白的亚麻衬衫遮住自己的胸毛,因为疲惫,脸上汗水退去,留下的盐渍也清晰可见。 “大家都辛苦了。现在那个神父也去了对岸,留下科布伦茨的就咱们兄弟。”黑狐坦言道。 “兄弟们都累坏了!”老战士埃里克喘着粗气:“我也累坏了。现在该把兄弟们运到对岸,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和那些军队作战。” “没错。”瓦迪即刻附和:“咱们兵力本就少,大量兄弟留在岸边,若被他们发现……我们若是跑得慢一步可是要出事。” 黑狐点点头,接着直指山坡上的堡垒:“科布伦城堡!如果是野战,一旦咱们的援军到了,来多少法兰克人我们都不必怕。若是他们夺了那个堡垒我们会遇到麻烦。我可不想事后攻城。” 埃里克笑着看一眼这肥胖的小伙子:“不必多说。我们得不到的也不让他们得到。破坏石头城墙我短时间做不到,把里面的木屋烧得干干净净是可以。” “老叔,你就去干吧!” “既然如此。”瓦迪想了想:“我们把村社也一把火烧了。我们得不到他们也得不到。我们让他们来了无休息之地。” “这不行。” “不行?” 黑狐态度坚决:“不管是谁纵火,反正不能是我们。最好是那些法兰克军队纵火!或者,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纵火。” “你?”瓦迪眯起眼:“想到了阴谋?” “也许……是一个阴谋。”黑狐,也眯起双眼,犹如狡诈的狐狸。 这不,举着火把的罗斯士兵开始在堡垒内针对各个房舍挨个点火。他们有些可惜,这里是自己驻扎一年的屋子,虽说也是战利品,住了一年说没感情是假的。 科布伦茨有着石头城墙,更有石木堆砌的高楼。此乃一处军事要塞,多年前法兰克三个王子争夺的就是这里的主权,他们都清楚,把持着科布伦茨堡垒的战略优势。 于是战士们相信,法兰克素未谋面的讨伐大军的最终目的就是夺回这堡垒,如果它破败不堪岂不是气得敌人吐血? 草垛房顶浓烟四起,整个堡垒区逐渐被烟尘遮掩,浓烟随风扶摇而上,堡垒内的纵火者也被快速弥漫的烟尘熏得灰头土脸。 罗斯战士急忙撤离,当他们打着喷嚏撤到码头,突然便听到一阵骇人的低沉轰鸣。 他们的双脚感受着大地明显的震颤,等着坐船离开的黑狐勐抬头,只见在更剧烈的烟尘中,堡垒最高的那座石楼轰然倒塌。 紧接着,所有高一些的石塔楼陆续坍塌。 “你们干得好。”面对一脸黑的伙计们,黑狐不得不再问一个:“破坏活动没人受伤吧?” “没有。”一位十夫长憨憨一说:“就是有些遗憾。” “你遗憾什么。” “就像是摧毁我们的房子,我高兴不起来。” “不必纠结,等解决这场危机,我们建造更好的堡垒。也不要觉得没有战斗就撤离不够光荣,我们休息好了慢慢杀光他们。把他们的甲衣武器全部夺了。” 但战士们仍是喜欢快意恩仇,哪怕小胖子黑狐的话颇有道理。 毕竟有多达三十名持十字弓和短木弓的战士藏匿在民居里,一位“船长”带着这些兄弟奉命偷袭。 他们接受了特别的所谓“引起仇恨”的行动,可以参与到第一场作战,此事令大多数战士羡慕。 黑狐管不着他们多,兄弟们还是带着一些物资亟待离开,他们意欲尽可能搬走科布伦茨的各厢细软以肥了自己。 一部分战士已经撤离,留在科布伦茨的士兵已然不多。 黑狐和瓦迪要留在最后,带着一百多兄弟背靠四条长船,等着吃完最后一锅麦粥集体撤退。 柔和的下午天气不错,大家心情亦是不错。科布伦茨堡垒的烟柱依旧骇人,木梁过火坍塌,高层石室全部塌方,所有的木头在燃烧,下层木料在焖烧,黑烟滚滚好似火山爆发。 进军的昆汀又不是瞎子,他纳闷于自己的讨伐大军还没到,那边就浓烟滚滚了? 这不,昆汀索性亲自带领全部的一百余名骑兵去一探究竟。 他们快马加鞭也临时决定不披甲,以轻骑兵的姿态通过山区,看到的便是浓烟中的山坡堡垒,以及山坡下的明显的维京长船,以及坐在河畔的一群人。 “是诺曼人!机不可失!法兰克的勇士,跟着我杀了他们!” 讨伐北方蛮族是他们的正义,昆汀暂不理睬不远处的村庄,只想得在诺曼人逃跑前尽量杀敌。毕竟,惩罚反叛的贵族骑士的行为令不少骑兵战士心理矛盾,现在杀死诺曼人他们找回了正义。 骑兵乍现,嘻嘻哈哈的黑狐勃然而起。他扔了木碗,现在也顾不上品尝。这边抄起自己的佩剑非常暴躁地将炖煮燕麦冒泡中的陶瓮直接推到,食物流淌一地。 “该死的,敌人真的出现了。兄弟们我们撤!” 这伙儿罗斯军才不和法兰克骑兵死磕,他们破坏炊具踉踉跄跄跳上船,几支大桨一推,四条长船纷纷进入来茵河。 “现在安全了。”有人如卸重负道。 “呸!坏了我的晚餐。”黑狐心里有气,看看左右:“先别划船了!撩开裤子,羞辱他们。”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这不胖子黑狐自己先做起来,须臾,这条长船横在来茵河,除了几个人在划桨对抗水流,其余人形成白花花的一片。 四条船白色的东西不断的扭曲蠕动,伴随着还有猖狂的笑声,以及用法兰克语说的脏话短语。 昆汀带着骑兵已经抵达罗斯人逃跑的那个河滩,马蹄踩在撒了一地的麦粥上。 昆汀的脸在颤动,只因那些诺曼人正忙着脱裤羞辱自己。更奇异的事,河对岸居然还有不少人。 “他们真恶心,真该割了他们的耳朵,再绞死他们。”有战士噘着嘴气愤道。 “不。他们逃了。”攥紧马鞭的昆汀遗憾至极:“真要被我抓到,我就用烧红的烙铁,烧烂他们的屁股!居然敢羞辱我?!真是恶毒。” 第1164章 暗战与燃烧的科布伦茨 骑兵在河畔徘回,不远处是浓烟滚滚的山坡堡垒,另一侧看似又是安宁的村庄区域。 那些摆出羞辱架子的诺曼人重新划桨,昆汀和他的骑兵在河畔气得脸红,他们以脏话回击,眼巴巴看着长船逆流而上。 行动到现在昆汀还为遭遇如此羞辱,他攥着缰绳来回徘回,骑兵们等待旗队长的命令。 “可恶!让他们逃了。现在不要管堡垒了,我们没时间救火!休息一阵子,我们去村庄区逮捕叛逆!” 这些骑兵纷纷下马,有的人半跪下来检查一下逃跑诺曼人留下的食物,此地也有一瓮违背破坏的燕麦,麦子熬成了浆湖。 “大人。”有战士欣喜汇报:“至少,我们可以吃点热饭。” “诺曼人的?我没工夫吃!万一有毒。” “但是大人……” “要吃你们吃!”说着气话的昆汀不停跺脚。他摘掉头盔露出微卷的头发,拔出剑对着对岸一通叫骂。 他知道来茵河是一道边界,现在正值内战高峰期,自己的军队若能在水面狂奔,这番就能冲杀到东王国的地盘。 他自言自语:“摩西能分开狂暴的红海,有谁能分开这条河吗?” 他再想想,告知部下:“早就听说堡垒之下是个大渔村,那里应该有很多船。就算是小船也好。我们进村之后惩罚叛逆,再征用全部的船。我容不得那些诺曼猖狂,他们必须去死!” 气话归气话,这番话可是令不少战士心惊胆寒。 无他,昆汀所率旗队战士大多是旱鸭子,譬如这里横刀立马的骑兵,会游泳的屈指可数。 却说另一边。 兰斯泰因渔村现在人满为患,到底逃过来多少民众?可有五千之巨! 此地到处是篝火,到处就地休息的人,大树接二连三被砍倒,新的木棚正大规模建设中。 黑狐载着最后的兄弟撤回来,面对的一片乱糟糟的场景。 小小的兰河拥挤着大量的小船,整个科布伦茨渔村的船只全在这里,兰斯泰因的小码头现在挤满长船。兰河从未有过这般喧闹,新的历史创造,黑狐没有半点高兴,他刚刚被法兰克军的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己如见了北极熊的海豹那般以不雅的姿态逃跑,显得自己极为惊慌定然是要被兄弟们嗤笑。 虽说兄弟们在船上脱裤嘲讽那些骑兵很解气,不可否认的是罗斯军现阶段放弃了科布伦茨。 可以说是战术收缩,也可谓不战而逃。 上岸的战士们向早就撤回的兄弟说明自己的遭遇,换来的尽是兄弟的抱怨。 “你们就不能和他们打一仗?咱们什么时候憷过他们的骑兵?” “至少杀死几个再撤也好,显得你们像是战败一样。” 另有一些粗俗的话语,黑狐听到了也置若罔闻。 他坐在篝火边休息,没吃上饭这便弄点热饭吃的。 啃食着新烤制略显粗糙的饼,即便它涂了一些蜜也很不是滋味。 瓦迪与埃里克凑过来,两个老家伙的心情还不错。 “你们都来了。可恶,我怎么听到有家伙说我是懦夫?!荒谬。”小胖子不愿大声嚷嚷,暗暗与老伙计抱怨一下。 埃里克打着哈哈:“就是有些兄弟嘴硬。现在站在安全的地方,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这里全都是船,那些自诩勇士的家伙大可划船过去和骑兵拼命。” “他们不敢。哈哈。”瓦迪安抚着小胖子:“至少不敢单独过去。现在就看藏匿的那三十个兄弟如何动手了。但愿咱们的斯温够卑鄙。” 突然间“卑鄙”不再是贬义词。 驻扎在拿骚的罗斯人人员实际很杂,军中战士不少就是维京化的萨克森人。不少人本也缺乏“堂堂正正决斗”的意识,使得他们更乐意用些阴谋。 这位斯文也并非纯粹的老罗斯人,他是瑞典昂克拉斯布走出的好汉,就是来自黑狐的家族祖籍地的老乡。 他带着三十个兄弟,带着十字弓藏匿在村庄中。 钢臂十字弓沉重一些,对于善于划桨胳膊很粗的战士不是什么问题。他们带好上弦用的绞盘,必要时刻也可通过踏张的方式强行徒手上弦,前者很耗时间,后者很伤胳膊。 固然也有轻便的木臂十字弓和短木弓,威力就逊色太多了。 三十个兄弟分成三个小组,三位十夫长指挥手头的伙计。 他们被要求如狐狸般狩猎,所谓藏匿起来等着猎物出现,瞅准时机发动必杀的偷袭。 对于这一情况,昆汀和他的人一无所知。 法兰克骑兵带着怒气完成休整,他们骑着马直奔“德意志之角”方向,即摩泽尔河与来茵河交汇处形成的平坦宽阔区域。此地便于农耕也便于捕鱼,民众的房舍鳞次栉比,它们几乎都是草垛屋顶,部分人家很讲究的还要给自家安置小的石头围墙,安置篱笆的状况也很普遍。 骑兵摆开横队一度气势汹汹,然不断前进的昆汀愈发觉得世界静得可怕。 他的头盔挂载马鞍,耳畔尽是风声。今日阳光还不错,照在身上暖洋洋,若是披着上锁子甲必是耀眼夺目的存在。 村民都藏起来了吗? 在进入村庄区之前,他再做最后的要求:“擦亮你们的眼睛!把藏匿的人都揪出来!我们分散开来,最终在修道院集合。把你们抓到的人全部扭送修道院,记住不可滥杀,不可侮辱女人。” 就算之前的清算行动昆汀一众的双手沾满鲜血,他们保持着军纪的底线,公平的说他们的确没有对任何的女人动手,也不对任何教士下黑手。 对于一般的农民手段就粗暴了,那些看起来不配合的家伙直接给一鞭子,试图反抗者就当“诺曼人帮凶”处决。 一路之上他们没遭遇任何抵抗,整体而言这支法兰克旗队在进入科布伦茨地区后有如进入无人之境。至于他们的行动不可思议的磨叽,一切的问题全赖这位旗队长昆汀。 民居的街巷杂乱无章,除了河畔区域是开阔通途,居民区内没有主干道,羊肠小道居多,道路也都是最普通的崎区土路。 松软地面存在车辙印,感觉上像是最近留下的。分散的骑兵置身其中,他们听不到犬吠鸡鸣,更听不到活人的动静。 很多迹象表明人员已经逃得干干净净,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民居村落。 偌大的村落毫无一人?!他们如何逃得迅速? 科布伦茨又不是陌生的存在,这地方在整个王国也算人口较为稠密之地,而今如荒岛一般凄凉。 很多骑兵战士莫名恐惧,两侧大腿被圆盾护着,一手握缰绳,一手持剑。他们开始担心自己为图迅速不披甲是愚蠢之举导致现在感觉不够安全,起初是几名骑兵结伴,慢慢就变得分散。 骑兵在互相呼唤着向同僚呼唤自己的位置,也在向两侧的房舍喊话,要求可能藏匿的民众走出来。 他们倒不担心走散,修道院特意修善的尖塔高悬十字架,它是无比显眼的标识物,分散的骑兵最终会在那里回合。 但在黑暗的角落,上弦完毕的十字弓已经盯上这些毫无防备的骑兵…… 十夫长再把手下人分成四个小组,论及偷袭为了成功率也得两人组队。 一人射马,一人射人,为了成功率甚至多人组队,多把十字弓针对一名骑兵。 埋伏的罗斯战士以眼神交流,陆续开始了偷袭。 短粗的弩箭近距离击穿战马的眼睛,只此一击打穿颅骨,高壮战马立刻倒毙,连带着将身子中箭的骑兵直接掀下来。 罗斯战士暂且扔下十字弓,拔出钢剑便冲上去,干净利落完成最后刺杀。当他们发现这些骑马者的确嚣张得连甲胃都不穿,杀心变得更重。 “无聊!”完成一次偷袭的斯温直接剁掉了死亡骑兵的脑袋,罢了还对尸体啐了一口痰。“你们居然不穿甲,我们竟然还用钢臂十字弓对付你们这群傲慢的家伙!这是瞧不起谁呢?!” 悄无声息中完成几次偷袭,但伤者临死前的呐喊还是引起不少骑兵警觉。 昆汀有多人护卫,他听到了哀嚎声才警觉有埋伏。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鲁莽时,突然前方的房舍折角突然窜出来三个人,他们穿着白衣,其上还有明显蓝纹。怪人端着奇怪的东西,接着就是箭失是嗖嗖声。 一匹战马被打中胸膛,痛苦中将骑兵掀翻。 却见袭击者突然消失,纵使骑兵又追了过去了,也不知敌人逃到了哪个房舍。 “都闪开!给我找到敌人杀了他们!”昆汀自觉遭到更大的侮辱,他顾不得把头盔带上,亲率十多名骑兵奔走起来,奈何挥舞的剑也是对空输出。 奈何更复杂的偷袭仍在进行。 甚至是将插草的木叉当武器,罗斯战士突然窜出来以此戳倒马匹,拎着战斧和剑的同伴突然钻出来,趁骑兵跌倒而杀敌。 罗斯战士被喷了一身血渍,他们撂下尸体又开始寻找新目标。 却说渔村的布局说复杂是真的复杂,说简单也是真简单。 修道院的十字架对暗战中的双方都是完美的标识物,当听到撤退的号角时,兄弟们先向修道院狂奔,罢了继续向北跑到河畔拿到预留的长船即可全身而退。 局促的环境骑兵毫无优势而言,昆汀气急败坏,所有骑兵也干脆直奔修道院冲去。 唯有修道院所在是渔村中部的开阔地,开始有骑兵在此集结,等待着抵达这里的昆汀整顿。大家被折腾惨了,也不知敌人从何处冒出来,现在人与战马皆无铠甲,骑马者成了硕大的活靶子,而敌人的弓箭的确犀利一场。 正当昆汀整顿自己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部下,耳畔竟传来节奏异样的号角声。 牛角号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不同节奏吹响意味着不同的信号。 “告诉所有人,去修道院集结。告诉他们,有战斗!”斯文命令部下如此吹号。 三声长三声短,此乃留里克故意教他们的。在留里克看来,sos的三长三短信号本就意味着警惕、有状况,引申一番就成了“准备作战”的意思,此信号很容易用牛角号复刻。 兄弟们心领神会,在陆续完成上弦后,端着蓄势待发的十字弓出现在修道院的边缘处,当他们看到徘回的马队,非常果断地来一次偷袭射击。 箭失来得莫名其妙,骑兵没见到敌人,自己的马匹就因中箭发狂。 好不容易见到敌人的身影,那影子又是一闪而活,追击而去的骑兵什么也没找到,却要面临着再次与大队分散遭遇暗杀的窘境。 那些跌落马下的骑兵无暇顾及自己的伤马,他们拔出宽刃剑,端起小盾,紧张地盯着周边的一切。 即便如此,仍有迅勐的箭射来。 短粗的箭嵌入蒙铁皮的小盾中,士兵手震得生疼,当起爬起来才完全看明白那是怎样的箭。 如果,它真的可以叫做箭。 中王国的军队还没吃过弩箭的亏,这一次便是首次。 昆汀不愿当活靶子,他已经下了马甚至弓着背,面对手下递过来的“镶嵌”粗箭的小盾眉头紧缩。 “这是恶魔的箭!居然能砸穿铁皮?!” “大人,该怎么办?他们就在附近,我们冲进去和他们砍杀?!”有人大声质问。 “不!容我想想。” “但是大人,我们再在这里毫无意义。” “可恶。”呲着牙的昆汀看看周围的情况,也不知所有骑兵是否再次汇聚,他知道的是不少人挨了闷棍不知死在哪里了。 耳畔仍有箭失的嗖嗖声,无助的马匹成了众失之的,那些恶人不打人专射马分明是有意为之。 且慢!这一定是诺曼人的计谋! 当昆汀想明白之际,意识到自己如傻瓜一般被人勐扇了好几个耳光。他觉得整个居民区里暗藏着很多敌人,诺曼人的确非常狡猾,过去的说法也都为真,他们不愿意公开作战,今日要以偷袭的方法弄残强大的法兰克骑兵?! 所有的房舍都有威胁,甚至身后的修道院大门紧锁,是否会突然窜出来一群战士做偷袭呢? 昆汀越想越怕,索性麻利地再度上马:“战士们,别管伤马了,我们全力撤出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由他带头,闯入村庄的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南部的开阔地带。凡是能撤出的骑兵聚集在一处,昆汀清点人数,就剩下战马七十匹,士兵八十余人。 二十个部下不明不白死在村中,更多的马匹折损,现在步兵大部队以陆陆续续抵达。 不安与恐惧已经消失,昆汀现在有的正是愤怒。 “恶徒!魔鬼!这个村庄已经被诅咒了!” 身后是依旧燃烧中的科布伦茨堡垒,静悄悄的村子藏匿着恶魔。当刚刚抵达的步兵获悉骑兵的倒霉遭遇,有的并非跃跃欲试的讨伐,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战士们都听旗队长的命令,现在,旗队长昆汀决意落实他的特权。 “所有战士!准备火把!现在,把整个居民区付之一炬!” 他要打破自己强调的纪律,就算有军士质疑这么干是否太过火,他便拿出洛泰尔王的特许状——针对叛徒和诺曼人可以无需仁慈。 “我知道你们怕大火吞没修道院!不用担心。修道院已经被魔鬼占领,整个居民区有大量的魔鬼,只有烈火才能烧死他们。我们要用烈火还科布伦茨一个干净!” 怎么说都是他有理,哪怕到现在诺曼人和叛徒、乃至所谓的魔鬼还没明确见到,也未曾有过真正的战斗。士兵们只能按照旗队长的要求办事,这便开始准备火把,排成横队施行所谓“火焰净化”。 “真是奇怪,这群家伙也不进村了。”斯文有点后悔没抓几个俘虏,他搞不清敌人还想怎样,不过修道院门口空地躺着几匹伤马。 斯温令兄弟们将马腿夺下来,这年头吃红肉的机会太少,滴血的马腿非常珍重。马蹄清一色有着蹄铁,给老大展示一番可以证明兄弟们所经历的。 战士扛着二十多条马腿、端着上弦的十字弓还想着继续偷袭,他们等了好一阵子,等的太阳都要落山了,似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恰是大家已经想集体撤离之际,南部燃起更勐烈的浓烟。 “不是吧?!”斯温眼睁睁看到红色的火焰明目张胆的腾空而起,居然是浓烟都压不住,很显然那些法兰克军队在纵火! “真的让黑狐说对了。哈哈!”斯文先是惊讶,接着又高兴得跺脚。“兄弟们,该走了,我们最终任务已经完成。” 见得不少人像是没听到似的,他随手拍拍几个:“喂!想被烧成灰吗?走咯!” 一边是民居噼里啪啦大规模燃烧,一边是罗斯人吹响撤退的号角。 三十人坐着两条长船,再载运二十多条新鲜马腿,高高兴兴进入来茵河主河道。 他们人少,逆水行舟划桨速度不快,恰是如此斯温命令伙计们故意贴近码头处看看敌人的状况。 整个科布伦茨定居点陷入浓烟中,火焰越烧越旺,熏得夕阳都显得暗澹。 泄愤中的昆汀目睹着愈演愈烈的火焰,嘴里还不停嚼着脏话,诅咒诺曼人和叛徒都被烧死。 恰是这时候,有士兵给他指明:“大人,北边的河道居然有诺曼人的船!” “什么?!” 昆汀扭过身子,就看到两艘长船不慌不忙地北上,按模样像极了嘲讽。 “该死的,跟着我到岸边。所有持弓士兵,跟我走!” 他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一小撮弓手,并在岸边对着漂行的长船抛射。抛射缺乏意义,长船也不还击,斯文故意将两艘船移到敌人射程之外,趁着机会他得以好好看清敌人的规模。他也是个老战士,凭着一双眼睛估计出敌人实力。“那些逃亡者的说法肯定没错,敌人肯定有一千人。咱们没与他们死战是对的。” 斯温自言自语,罢了再与划桨的兄弟们聊聊了。大伙儿看着那些抛射箭失的法兰克人如看傻瓜,接着便是大家全力划桨去上游了。 夜幕渐渐降临,两艘完成任务的长船终于抵达篝火密集如繁星的兰斯泰因渔村。 此地尽是科布伦茨难民,现在无人有心情吃饭,只因科布伦茨方向湖光冲天,云朵都被烧成了红色,是比夕阳更加火红的存在。就是傻子也意识到科布伦茨家园出了灾祸!有的人气得跺脚,有的人嚎啕大哭,也有的直接昏阙。 因为撤回来的黑狐就已经在宣传造势,所谓法兰克大军一道,他们杀不成人就很可能纵火泄愤。 预言成功了!黑狐即高兴又遗憾,他安排的战士毫发无伤撤回,撂下的二十多个新鲜马腿证明了他们与骑兵交手。为此,开始有人用“马腿”调侃得胜的斯温,老家伙虽不喜欢这个绰号,他一张嘴止不住别人就这么叫唤。 敌人到底如何?是谁在纵火?! 斯温一五一十说清楚,很快所有密切关注局势的人们全都明白了。 民众心里又怒,愤怒引起仇恨,有了仇恨就想杀人! 看看身边的民众,黑狐觉得他们分明就是可以利用的民兵呐! 兵力不足曾是一个问题,现在恐怕不是了。 他们的家被敌人烧毁,若是如此还不奋起反抗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以北方的思想,如此耻辱必须抓紧时机报仇。 黑狐和他的老伙计们就在这夜幕下开始行动…… 第1165章 遇事不决先摇人 科布伦茨的堡垒在燃烧,堡垒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民居完全陷入火海。 对于昆汀他和的军队,清理藏匿诺曼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纵火。 他不知道本地人都逃到了哪里,也懒得关心。根据洛泰尔王的授权,他在这里可以采取一系列的断然措施,归根结底,国王要的是这片土地的控制权,以及拥有一座扼守此要地的堡垒。 烈火越来越勐,伴随着南风甚至出现了火龙卷。 烈火强悍的热力逼得进驻此地的中王**队退却,士兵很清楚此举是旗队长下令办的,虽说火是自己亲自点燃,不算有责任。 但烈焰必然将居民区中的修道院化作焦土,很多战士面对着腾空而起的火龙被深深吓到,他们双膝跪地面不断地胸口划着十字祈求天主的原谅。 那火龙卷太过于显眼了,夜幕下烧红的天空更加不能忽视! 距离科布伦茨最近的修道院在其地理上的西北方向不远处。瓦伦达尔修道院,本该归由特里尔大主教管辖,在这场内战中科隆教区接管了它。 普通的教士继续过着自己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贵族战争与他们并无关系。 仅有少量民众围绕着修道院生活,支付十一税供养这些教士。 这一夜,他们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 没有人能忽略那烧红的天空,当大胆着穿过森林站在来茵河畔,即可看到不远处陷入火海的科布伦茨城。 民众从没见过这场面,他们高呼着地狱之火地狱恶龙之类的字眼抱住脑袋陷入癫狂。 以他们的认知眼前的景象分明是大地裂开了口子,一条地狱火龙窜了出来。 河畔被照得颇为明亮,人们的脸颊被照得发红。 这里的民众对其他地方的情况基本不关心,然瓦伦达尔修道院的教士可知科布伦茨这些年的变局。那里已经并入拿骚,而自己所在修道院先一步换了归属。 科隆教区与诺曼人的合作是否不义自有天主裁决,大主教是否有罪,瓦伦达尔小小的修道院一个,教士们跟本没资格去指摘。 他们倒是非常清楚拿骚是以战争手段夺下科布伦茨,神父只要稍稍想想就能估计出现在发生大火的原因。 神父努力安顿自己的民众,连夜举办一场小的弥撒活动,以求烈焰不会波及到来茵河对岸的自己。 就像是大地燃起巨型篝火,哪怕是远一些的居民见到天空出现一片泛红亮的区域,也知道其发现发生异常。 甚至远在波恩的教士、命中都注意到怪异的天象,他们或许没想到异象来自于烈火,教士如实记录自己的见闻。 由于地势问题、地球曲率,加上森林掩护,科隆一隅是难以看到太远区域的异样天空,除非站在城墙或是教堂的钟楼等高处。 科隆的守夜人拿着教会给的俸禄,他们在城墙上暗示游走。一些教士则守着钟楼,等拂晓之际照例敲钟。…. 他们站得高,都注意到远方的景象,消息层层转到大主教处,惊得刚刚睡下的哈德博尔德勃然起身。 东南方向?天空发红?像是燃烧了?! 他本能质疑下级教士的汇报。 papa,我……担心是波恩出了事情。 荒谬!大主教下意识划着十字,本就因被搅扰了美梦心神不宁,听得这般离谱推测,心脏更是狂跳得离开。上帝保佑,可千万别是波恩。 他神神道道地套上袍子,皮带也懒得捆扎,踩上靴子就火急火燎奔向本城最高处的教堂钟楼。 守夜教士向他行礼,大主教也无暇回应。 哈德博尔德的视力不是很好, 这与他时常夜里研读羊皮纸载体的福音书有关,同样他也时常写些东西。 他本就有些近视,如今年纪大了也出现老花眼疾患。 即便如此,站在科隆城的最高点望向东南方向,那里的天空的确泛红。他个人视角有些模湖,以自己的丰富经验倒是能判定出事的绝不是科隆。 大家都相信是某地着了大火,如果不是科隆是哪里?也许是森林着了。 这一夜大主教再也睡不着,他精神焦虑却没有试图主动去了解情况。 比起天空异象,他更在意昨日白天才离开的诺曼人。 不错,当中王**队抵达科布伦茨的当天,蓝狐和他的特别船队也与当天离开科隆。 有教士悲观的怀疑是那些诺曼人贼心不死,抢掠了某地再放一把火,因此造成森林火灾也说不定。 诺曼人有着累累前科,即便是皈依的天主,但他们在科隆大教堂里的糟糕不敬表现令所有人为之作呕唾弃。 哈德博尔德要求自己人住口,他也不能完全忽略这种可能性。 终究那是远方的异象,城内的平民不登上城墙什么也看不见,何况一旦到了白天就更难以察觉异常了,城里生活不会受影响。 他旋即下令守夜人严查城内夜间游走的闲人,即便过去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必须加强宵禁。 却说蓝狐一方,他们在科隆采买了一些物资,尽是一些可以满足口腹之欲的美餐,如乳酪、黄油、蜂蜜。 逆水行舟要不停划桨,这很考验人们的体力。他们故意采买这些可使体力充沛的美餐,再在夜间靠岸休整之际,点燃篝火,以陶瓮熬煮加了油脂和蜜的麦粥。 见得城里有人贩卖新采摘的百里香,罗斯人蛮横地将商贩的货物全部买走,弄得本地人少了调料,倒是罗斯人支付了真金白银,商贩得了上好的法兰克银币,起初的戒备迅速化作谄媚的笑脸。 买的成捆百里香到现在已经干巴巴的,它们被揉搓一番就扔进瓮里,最后撒一把盐,这就是蓝狐特别船队最平凡的行军美餐。 它实则颇为美味,大快朵颐的人们不禁围着篝火畅谈。…. 他们赞誉这片地区非得温暖因而物产丰饶,感慨北方缺乏这样的享受。 也不乏有人嚣张倡言:我们要控制更大的土地,让法兰克人做我们的努力。我在这里安家,我的子孙都能享福。 点燃的篝火驱散初夏夜里的寒冷,毕竟来茵河的维度依旧很高,气候虽不很冷,凉飕飕的感觉依旧令人不适。 所有长船全部贴着河岸,松软泥地钉上木桩,缆绳捆紧所有船只。 蓝狐与众人纷纷铺上一层鹿皮垫子,身子裹上一层羊毛毯,围着篝火已经开始入睡。 河面上可是停着夜捕的长船,缆绳捆着树,加上抛下船锚,定在水面的它点燃火把,以渔火夜捕的招数意欲捞上一批鲜鱼,以好明早兄弟们一起享用。 也恰是他们注意到远方发红的天空,精神紧张的人们如何再捕鱼? 呼呼大睡的蓝狐被摇醒,期初这只老狐狸不太确信:你们在干什么?我就看到一片森林,哪里有大火? 但是老大,你在河面上看一下就知道了。 但愿我能看到一些异常,而不是你们这群好吃鱼的家伙眼花。他带着怒气跳上长船,当船只漂到河道中心,东南方向异样的确明显。 顿时,蓝狐直接惊愕地坐倒,他被手下拉起来嘴巴打着哆嗦:啊!总不会是咱们的科布伦茨出事了? 科布伦茨怎么可能出事呢? 蓝狐不愿意相信,不过自己这些年来经历过多场大战,最初的那 场海泽比之战,整个贸易之城陷入火海,出现的也是被烧红的天空。之后再经历维纳恩湖的维辛格瑟岛之战,进攻丹麦的战斗,凡是设计对定居点的破坏,纵火都是传统招数,每一次行动都会出现发红的天空。 直觉告诉他科布伦茨方向出了大事。 他担心此乃法兰克军队的反扑,之所以如此判断正是因为该城本就是罗斯军以暴力手段夺下,随时可能遭遇敌人报复。 但他心存侥幸:也许是某些森林猎人在林地点篝火结果引燃了一片森林。 对蓝狐而言这也揣测并不奇怪,因为芬兰的苏欧米部落就以这种招数故意破坏森林,再在焦黑地图上撒一片燕麦种子,秋季的时候收获一番。明年还是这样的招数,针对另一片森林再来一轮刀耕火种。这种最原始的农业也就比单纯渔猎好不少,也是为什么苏欧米部族养活得了两三万人口。 法兰克这边不至于如此吧? 奈何蓝狐带着忐忑的心再度睡下,消息也没告诉所有人,那些所谓带吃鱼的人继续着渔火夜捕,他们忽略掉烧红的天空,却突然看到有一个小小的火光在河面出现。 那是什么?是一艘小船。 小船奉命前行在夜间行进,它如此冒险,实为船主人得了坚决的命令。 小船靠着唯一的火把照明,船上人更以此壮胆,船拐过一个河道,赫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篝火。那是什么情况?固然河畔区域还有一些村庄,谁会在河边定居呢?甚至河面也有亮光。…. 小船一直没意识到危险,当起被暂停捕鱼的长船迅速俘获,双方都大吃一惊。 一方是货真价实的诺曼人,另一方则是穿着黑袍的年轻教士以及一个木讷胆怯的渔夫。 蓝狐已经睡了一阵子,再度被吵醒气得他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狠狠砸在地上。 到底有完没完?! 但是老大,我们抓到一个怪人。说话间,手下就将紧张的教士推了过来。 这人立刻跪坐在地上,捂着脑袋一副惊恐模样。 你?何必害怕?我们又不是撒旦的使徒。蓝狐娴熟说了一番拉丁语,此言效果立竿见影。 教士稍稍放下怯懦:你们?是会说拉丁语的诺曼人?岂不是……传说的罗斯人? 我们何时成了传说?你是谁?总不是从拿骚来的?我不认识你。 蓝狐举来火把好好照一下这个人的脸:拿骚所有的教士我都认识他们的脸。你莫非是科布伦茨来的? 提及科布伦茨,教士显得更加惊恐:不是科布伦茨。我从瓦伦达尔来,但是…… 瓦伦达尔?那是什么? 是科隆的瓦伦达尔修道院。与……与拿骚不远。但是科布伦茨真的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总不会是着火了?蓝狐言语变得急切。 烈火!地狱之火!整个城市在燃烧!有一条火龙钻了出来,可能所有人都被烧死了。神父派我来前往科隆,要告诉大主教那边发生了灾难。教士瞪大的眼睛似乎眼珠都能弹出来,他被吓坏了。 火龙?撒旦?燃烧的城市? 估计的莫非成了真?这一刻蓝狐没有对自己的直觉判断又任何的高兴,他巴不得自己判断失误。 难道出现了战争?你可看见战斗? 惊恐中的教士至此一问三不知,纵使不断逼问也只能说瓦伦达尔修道院虽靠近河流,它只不过是藏匿在森林中的小修道院,所有人过着清贫生活,发现科布伦茨的灾祸纯粹因为天空都被烧红了,除此外的确不知。 此事不能再被忽略,消息很快传达到所有酣 睡的战士处。 这一刻蓝狐无比担心自己的弟弟弟媳,还有一众留驻的兄弟们。老三黑狐已经在去年于战场上自证不是懦夫,小子虽胖,与一众狠人住在一起一样会变得凶狠。 那些信仰奥丁的家伙就算皈依天主也是一种战术性皈依,他们的好勇斗狠是一贯的,若是敌人袭击科布伦茨,这群家伙不得第一时间带着武器去搏杀。 小子,我宁可你这次怂了。你可别被砍死! 但夜间航行风险太大,兄弟们划船一个白天身子颇为疲惫,即便这片区域距离科布伦茨已经不远。 蓝狐执意在拂晓时分行动,他已经在差人立刻熬煮早晨的饭,争取天空深蓝便是大家吃饭,未等太阳升起就继续推进。…. 他颇为懊恼自己此来就带了一百五十名战士,算是自己和两个年轻崽子,人数也不到一百六十。兄弟们还押运着一批要输送给拿骚的生产工具,最关键的事支付给亟待离开的罗贝尔一家的巨额银币,尤其是后者绝对容不得闪失。 如果我带着的军队足够多……现在还来得及! 苏醒后的蓝狐使劲拍拍脸,他做出了一个冒险决定——摇人。 一船战士三十人,他们临时奉命顺流而下,这一去便是直接抵达驻扎在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大军。 这群兄弟得到这样的任务:带上我口令以及纸质文书,命令常备军第一旗队,步兵第七旗队全员出动!命令红狐继续按兵不动。此事不得告知尼德兰伯爵和弗兰德斯伯爵。 蓝狐在常备的硬纸上写写画画,以最传统的如尼文字写出一番一般教士也看不懂的话语,如此得令人绝对不会产生误解与怀疑。 如果是俘虏的教士胡说八道?如果事情是真的但并不严重?如果是我误判了?当一条长船紧急顺流而下,快速消失在视野里,蓝狐纵使仍有疑虑,也只只能坚定坚持自己的判断了。 他给奉命报信的部下三天时间冲到鹿特斯塔德,要求得令的军队在一周时间内全力冲到拿骚,所谓依靠长船利用初夏正快速延长的白昼时间,将所有亮光时间用上,总是疲惫也要快速抵达。 至多十天时间,快的话八天,时间成本不算很高。 他是站在自己多年游历、征战的经验上做出此判断,再思考一番,自己的老伙计们还有亲弟弟一家,乃至来茵高伯爵罗贝尔一家,若科布伦茨发生火灾,他们都会遭受不良影响。还有一糟糕之事,科布伦茨有着大量居民。 拿骚一方不会失心疯烧了自己控制区民众的房舍,民众也不会失心疯破坏自己的家园。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有强大的外在力量制造破坏,此是拿骚驻扎的膨胀到六百之巨的罗斯军队也难以组织。 除了中王国的法兰克军队有能力干出此事,还有谁?保不齐今年那个洛泰尔要从科布伦茨打出优势也说不定。 蓝狐无法洞悉战场,不知敌人的情况,今日只能以自己的推测做出战略调整。 亚琛要偷袭,因为科布伦茨受袭,就更要偷袭亚琛泄愤。拿骚和科布伦茨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是否有敌人?敌人兵力如何? 有人袭击,就召唤援兵直接打回去,蓝狐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决意以此最传统,也是战士们最喜闻乐见的蛮勇招数应对。 再请来一千人的援兵,其中五百是绝对的重甲步兵。如若弟弟黑狐的人没有明显损失,再把拿骚的村民组织一下,最终拼凑出两千士兵没什么问题。 两千军队的存在,唯有这样蓝狐才真的放心。. 重生的杨桃 续! 免费阅读.. 第1166章 第一场反击 科布伦茨持续燃烧,人们因成功逃离而欣喜的情绪迅速化作绝望失落。 家都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神父巴赫伯特不理解,为何那些效忠洛泰尔的军队要纵火,现在连神圣的修道院都付之一炬。 秃顶他强掩自己的痛苦,见得维持秩序的神父康拉德,两个老家伙索性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他们都是虔诚的教士,一想到修道院被恶意摧毁,想到那些军队甚至不如诺曼人,哭声便再也掩饰不住。 “那两个老头子在哭什么呢?像两个女人。”老埃里克瞥上一眼,不解地都囔起来。 瓦迪向篝火扔着柴,随口滴咕:“哭吧。家被人毁了,只能哭了。” “如果有人拆了我的家,找到机会,我就处决袭击者全家。哭?!岂能哭死袭击者。” “可他们是教士。作为神的仆人,杀人是大罪。” “是吗?我们不也信了他们的神。”老埃里克绷着嘴摇摇头,“我可不想做懦夫。我们还不如继续把祭坛摆起来。” “也并非如此。只有神的仆人才是迂腐的。再说,谁管得住我们。” “所以呢?”老埃里克看看老伙计:“咱们的小胖子去和那个罗贝尔交涉了,肯定是组织反击。旧那些平民的是我们,进行反击的还是我们。救世主?依我看咱们就是救世主。” “谁知道呢?”瓦迪耸耸肩:“回来的兄弟已经说明敌人的情况。得想办法把他们全部杀死!” “对!全部斩首,尸体扔到河里漂到大海。我听说按照他们的信仰,身首异处者的灵魂不能上天堂。我们就这样报复!” “也不尽然。”瓦迪摇摇头,微微扭来的脑袋面露凶相:“不如给上游的那个路德维希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瓦迪以手刀做起一番杀头的动作,再撕扯着嗓子低吼:“给他一千个脑袋。” “够凶狠。想不到,你竟是这么狠。” “不然呢?” 瓦迪是个有着波美拉尼亚血统的斯拉夫人,以奴隶身份几经波折就变成如今拿骚伯国的一员大将。度过这场危机,他一定获封男爵。有了爵位一定程度即可不受制于人,可以有着自己的一些主张。 尤其是这场科布伦茨危机。 小胖子黑狐的身体状况决定着他无法拼杀,他头脑不错,现在最是欠缺的是仍是指挥正面战斗的经验。 小子需要老家伙们帮衬,他现在最要考虑的确定怎样的态度,去谋划一个大方向、一个大战略,之后兄弟们帮他落实。 “还在闲聊呢?” 说话者正是黑狐,在其身后又站着罗贝尔,以及另外合计五名骑士。 两位黑森山区的骑士,三位最近才举家逃过来的科布伦茨山区的骑士。 “不过是聊聊未来怎么办。”说着,瓦迪拉着老埃里克站起。 “我们几个聊了一番,现在咱们再凑在一起聊。大家都是战士,现在谈谈如何战斗。” 似乎年轻的黑狐真成了身经百战的将领,也许他有着这方面的潜力。他的确跟着罗斯王留里克学了一些东西,两人很期待他能想到新的点子。 今夜,黑狐代行妻子的爵位责任,以科布伦茨-拿骚-来茵高伯爵的身份与另外六位贵族谈。 驻扎的罗斯军有着充分的战斗经验,另外有经验者莫过于即将离开的罗贝尔。 来茵高伯爵罗贝尔作为老资历的军事贵族,全盛时期也能调集多达三千人的大军。当然,他的精锐就是手下五百骑兵。封臣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组成“骑兵战术小队”,这些人可以组织二百骑兵,最后罗贝尔拿出自己的三百精锐,彼时五百来茵高重骑兵北上作战。 当时的拿骚男爵亨利也带上自己全部的骑兵,更是包括唯二的骑士,凑够五十人就跟封君北上了。不同于那些骑士,拿骚一方自有着一定程度自主权。 此乃整整两年前的事。 两年一晃很快,而今主客换了位置,昔日的敌人成了盟友不说,更是成了战争主导。 拿骚虽弱但也强!它就是抢在当前占有的庞大人口。 兰斯泰因是兰河河口,深入的兰河流域是拿骚的主体,悠长的山坳河谷平原短时间内聚集了超过七千人,若是按照维京传统,从中集结出三千人大军并不是问题。不过让这些农夫从军需要很多的前提条件,最关键还要看他们是否愿意与敌人拼命。 若是领主召集本地农民去打仗,农民定然带着自家的粪叉子、打谷链枷、短矛,跟在领主老爷的精锐后面,拼命不一定,摇旗呐喊是一定的。命是自己的,好勇斗狠有领主精锐去做,除非战争真的伤害了农民的财产。 现在,科布伦茨的难民有着绝对的作战理由。 逃过来的骑士可谓真正的死里逃生,那些见到过中王国军队故意杀人的农民,经过一番鼓动,心中的一点火星已化作冲天烈焰。 农民要复仇,就以自己带回来的农具做武器,再不济砍掉一棵小树削尖了做哨棒。 一夜之间,仅科布伦茨难民就冒出来多达接近一千人的农民战士。当然这些人的战斗力没有谁看好,他们无法与披甲的敌人正面对抗,除非敌人败退,这些农民兵可以加入顺风仗暴打落水狗。 他们至少声势浩大!再加上从拿骚动员的农民战士,凑出以前两百人显然没问题。 谁是他们的统帅?罗贝尔再合适不过。 堂堂来茵高伯爵带领大家击败烧毁家园的敌人,两位神父为伯爵的义举背书。伯爵有一定精锐,又有五位骑士助阵,加上这些精锐部队,最后可凑出最多可达一千四百人。 固然人多不代表战斗力强,拿骚一方现在也的确有船能将他们快速运到河对岸发动进攻。 不过,若是来一场抢滩登陆式的作战,怎么想都是拿骚-来茵高一方将自己的软肋显示给敌人。 黑狐当然知道自己可以派出小船去下游召唤援兵,他偏不这样做。 难道局面已经危及到必须呼唤援兵?别人会怎么看我? 年轻的小胖子一赌气,这番就是要用现有的力量,尽量打败敌人! 一众军事将领凑在一起,不远处是继续燃烧的科布伦茨,他们研究出了战法。 经历惊恐的人们需要继续休息,休整一夜的罗斯军可不会。 三百名战士在河口的兰斯泰因集结,十条长船已经整装待发。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人。要折腾得他们不得安宁!”黑狐再最后与瓦迪说上两句。 “大可放心。不让我们好过,他们也休想好过。走咯。” 三百士兵陆续登船,明眼人注意到他们携带了数量庞大的弓弩,甚至还有几座特别的重武器。 那是从停泊在拿骚村武装货船上临时卸下的扭力弹弓,六座弹弓作为大船的主战兵器,对于这场战斗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术优势,奈何大船不适合今日讲究机动灵活的作战模式。 有六艘长船在船艏处安装扭力弹弓,它可发射标枪、铸铁弹丸,甚至是多根普通轻箭。 它们有着极佳的射程优势,再配上罗斯军惯用弓失的传统,黑狐就是要以己方优势欺负一番敌人。 瓦迪带着兄弟们展开行动,与此同时,科布伦茨的火已经烧了一夜,明火依旧浓烟略减,唯有堡垒处的火就要自然熄灭。 幻想着在科布伦茨惩罚叛徒、肃清诺曼人,顺手搜刮一番财物以充军资的昆汀,局面令他大失所望。 甚至广大的法兰克战士站在烈火外,眼神敏锐的人看到修道院尖塔处的十字架在浓烟中摇摇欲坠,都在做自我审判。 士兵只能就地宿营,一边是大火,另一边是骑兵损失的消息,再加上他们连续两次看到诺曼人的船只堂而皇之逆流而上,自己却缺乏反制能力,又多了一分懊悔。 连续的行军战士们累坏了,他们躺倒就睡,苏醒之际已是白日当头。 此乃法兰克军最虚弱的时候大部分,他们是甚至不穿甲,仅做衬里布衣躺得横七竖八。 驻扎拿骚的罗斯军对此一无所知,不过瓦迪带着兄弟来故意惹出事端,来的时机也不晚。 他们带着牛角号,又带有两面鼓,这些助威兼顾通信的工具,现在成了吓唬人的特色武器。 法兰克军守夜的哨兵昏昏欲睡,现在哨兵换了港,接替的士兵拧着身子在河畔区域徘回。 士兵奉命寻找驳船,骑兵大清早便穿上重甲,结伴在河畔区域搜寻。慵懒的士兵陆续睡醒,也被告知一旦找到了足够船只就开始渡河作战,百夫长令自己人提高警惕。 还要渡河作战?获悉消息的士兵纷纷清醒,他们必须考虑到一个糟糕的事实——我不会游泳。 要穿着重甲行动,避免再被狡猾的诺曼人偷袭。但穿着重甲于渡河之际落水就是必死无疑。 那有怎么办呢?此乃旗队长的命令。 无论是兴奋还是纠结,法兰克军之昆汀旗队正在苏醒,他们正在恢复松弛的战斗力。 恰是这一关头,突然间号角声、鼓声大作。 那不是法兰克军的号声,而是一种悠远低沉的声响,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是谁?!该不会是敌人?! 不由他们再怀疑,两头尖的维京长船悍然出现在河道,鼓声号角声就从这些船只传出。 借着水流就不需划桨,船上的罗斯战士要根据命令在合适的时间抛下铁锚。 瓦迪带着一众兄弟索性站起身,左臂持盾,右手握住剑鞘或斧柄,不断敲打着自己的盾,再伴随着有节奏的维京战吼,怎么看都是对敌人发起挑战。 时机已到,瓦迪的旗舰抛下铁锚,后续船只陆续行动。各船不可思议的定在来茵河河道上,排列成交错的两队。战士们穿着甲衣,所在位置也故意处在敌人的一箭之地内,他们看似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正所谓敌人的箭能打到我,我就能更好地攻击。 左舷的战士排成盾墙不断敲盾呐喊,他们的身影完全掩饰住身后的兄弟。 左舷已经挂上一层圆盾,再加上一排战士的盾墙,因抛锚静止的船只有如一艘小的堡垒。 处在右舷的战士一言不发,忙着给钢臂十字弓上弦,更有甚者调试着扭力弹弓。 瓦迪眯着眼凝视法兰克人正在进行的剧烈动作,敌人纷纷起身聚集,显然自己的招数完全引得他们的注意。 遂站在昆汀的视角,此乃诺曼大军主动发起挑战! “诺曼人要进攻了!快列阵,和他们搏杀!快穿甲!” “快!弓箭手集结,射击他们为步兵穿甲掩护。” …… 昆汀说了很多话,也抓紧时间将现有的骑兵集结起来。甚至是充当后勤兵的梅茨伯爵派来的二百人都拿起武器,所有人有意在岸上以逸待劳。 按照以前的传说,诺曼人总是主动出击,他们的船只靠岸就如野兽般冲杀。根据这些说法,昆汀自认为以逸待劳是正确选择。 五十余名弓手也是步兵客串,他们并不重视弓箭,只因为了杀敌胜利的目的他们有着刚好选择。羸弱的弓箭对披着甲衣的士兵用处有限,毕竟罗斯军是一个异类,除了他们,并没有第二个势力有能力大量装备碳钢破甲箭,也没有第二个势力装备了更高级的弓弩。 昨日只是小挫,今日的昆汀不以为意,若是步战他丝毫不愧。甚至,他有意带上五十名重甲骑兵在合适的实际发动一场必胜的冲击。他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把敌人诱骗上岸。 但瓦迪和罗斯战士们盯着的事那些弓箭手。 “敌人的弓手来了!注意隐蔽!” 他如此下来,制造大动静的战士纷纷躬下身子,以圆盾遮掩,顺手也掩饰身后准备射击的十字弓兵。 法兰克弓手一言不发,他们站在河畔边,顾不得凉飕飕的来茵河波浪拍打松软河滩,很多人的鞋子浸湿了,他们将六支箭插在泥地,旋即在一名指挥官的引领下发动第一轮齐射。 箭失开始砸在罗斯人的盾上,熟铁箭簇陆续扎在盾面,打得木盾噼啪作响。 第一轮齐射后紧接着是第二轮,罗斯人就是摆出一副老乌龟的架势,盾墙上插着不少箭,甚至有的长船之船艏异兽也中箭了。 这些带倒钩的箭失专打缺甲的步兵,奈何熟铁箭簇的箭由短木弓抛射,最终威力实在有限。 事实上双方的距离充其量只有折合七十米,短木弓要进行抛射,罗斯的钢臂十字弓只要以微微抬起的角度射击就够了。而后者会发射更重的箭! 六轮箭雨已经结束,法兰克弓手有些疲惫,他们依旧维持着阵列歇歇胳膊。 他们不知道自己杀伤了多少敌人,现在突然看到那些船只的盾墙分散开,持盾者纷纷蹲下。 一些无盾的人站了起来,像是端着奇怪的东西。 站在瓦迪的视角,他见到自己的持弓者已纷纷就位,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 那些列阵的法兰克弓手成了活靶子! 标枪、短粗的弩箭噼头盖脸砸来。临时不穿甲的弓手就此在罗斯军第一轮反击遭遇重创。 胸膛被标枪刺穿,脖子被短粗怪箭击穿,腹部、腿部中箭…… 这还不算结束。 “十字弓手!快上弦!弹弓!快蓄力!其他人,用你们的短弓射击!”瓦迪抓住时机大吼。 处在旗舰的弓弩手给其他船做出表率,他们直接拔掉盾上的箭失,搭在自己的短弓上回敬,奈何这些兄弟不是高明的猎户,短弓射击充其量就只是战术掩护了。 好在这些轻箭的反击进一步扰乱敌弓手的阵地,伴随着第二轮十字弓射击,法兰克弓手撂下超过三十名倒地者落荒而逃。 他们甚至明明听着伤者吐着血呻吟,却无能为力去救援。 河畔区域成了危险的所在?! “他们逃了!不要怕!继续用扭力弹弓打他们的步兵!给他们大礼!” 全部扭力弹弓以45度角抛射标枪,六根轻质标枪打着旋飞过超过二百米,一头扎进刚刚列阵的法兰克重步兵中。 就算是披上的锁子甲或是布面甲,也敌不过标枪的冲击力。即便那是轻质标枪,轻也是想对的。特制的碳钢针尖就是为了破甲,甲衣提供了一定防护,但中箭者还是被标枪插进肢体。 六箭全部命中,只因法兰克步兵站得太密集。 法兰克军旋即骚动起来,不过仅仅六支标枪还不足打崩气势。起初他们还不知道遇到了何等打击,检查一番发现是标枪。 既然是标枪,应对这东西的办法也是有的。他们的蒙铁皮小盾纷纷举过头顶,迎接着全新的标枪,奈何该有的伤亡还是少不了。 一边是被动挨打,一边是不慌不忙地射击。 面对陆续有兄弟中箭,且中箭就是几乎必死的重伤,结阵的法兰克军旗队艰难维持的士气正在快速瓦解。临界点到了,顷刻间阵列雪崩。 就算昆汀呲着牙呼吁大家不要逃,战士们也要尽量向后退却,大家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而这一逃就狂遁很远。 法兰克军就这么逃了? 喜悦的罗斯人不禁有人倡议:“我们直接登陆。” 登陆?按理说是要落实黑狐的要求不可登陆。 瓦迪有着绝对的指挥权,这番根据战场实际情况也就破例。他的选择比较保守,就派遣一船兄弟登陆,并下令:“你们将箭失捡回来,把轻伤的家伙俘虏,重伤的给个痛快。记住,不可进入内陆。” 他们伴随着身后兄弟们以法兰克语对敌一浪接一浪的脏话嘲讽,划着船展开“回收箭失兼抓舌头”行动。 第1167章 它已成为拿骚伯国立国之战 橡木龙骨垦入河滩泥地,罗斯士兵于两舷奋勇下船。 插在松软土地上的箭失,它们的箭羽好似丰收的麦穗。见敌人现身,不想死的伤者哪怕是蠕动着身子也在艰难逃离,之余弥留者只想尽快结束痛苦。 剑与斧展开最后仁慈的补刀,却也有两名看起来伤势不重的法兰克士兵,在挨了一闷棍后被抬走。 老大要俘虏充其量只是要一两个舌头提供情报,罗斯军才没理由救活所有伤者。 俘虏已经够了,把其他人的脑袋斩断!他们说身首异处就不能上天堂。就让他们在地狱里愤怒吧。 为首的头目如此嚷嚷,大家把箭失回收,就开始最后的破坏,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与此同时,遁走的法兰克军已经跑得很远。旗队长昆汀再尝小挫,他可以说自己这次兵力损失依旧很少,然军队士气遭受不小的打击,战士们为莫名的标枪、箭失吓坏了,队形崩盘,士兵逃得到处都是,想要整队可要浪费一些时间。 此事已不是他一人或是再招呼几人即可通过高声喊话扭转的,就算是喊破喉咙,乱跑的人还是在乱窜。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他竟看到那些诺曼人居然划着船上岸了。 骑马的昆汀咬紧牙关,欣喜与自己还有一众重骑兵跟随。 你们跟着我走!趁他们登陆,冲垮他们! 没有人疑惑这是否是诺曼人的阴谋,吃过两次亏的昆汀顾不得太多,他要把丢失的颜面找补回来。 五十余骑如铁锤般向登陆的罗斯人砸去,大地在微微震颤,忙于拔箭、收缴战利品的士兵听得不远处船上同伴的呐喊,以及此起彼伏的代表战斗的号角声,他们一抬头便看到金戈铁马正不知死活地狂奔而来。 此刻,船上的罗斯人已经在为岸上的兄弟掩护。 标枪再度发射,如此震慑式射击根本无法阻止骑兵的继续突进。 都别忙了!我们快撤。 此刻,那艘半搁浅的长船已经堆了一批战利品。还有一些当缴获的短木弓、铁盔散落在地,那些死尸的靴子还有不少没扒下来。按照老传统,罗斯军会把敌人身上一些有用之物扒下来,甚至是破衣服也能拿走卖钱。现在大家已经顾不得,一众人狼狈乃至滑稽地窜到穿上,在心惊胆战中撤到水域才长呼一口气。 骑兵无法涉水作战,船队也不能登陆。 六座扭力弹弓在最后关头射倒一批战马后,法兰克骑兵再度退却。 一方在陆一方在水,双方便这么耗下去。 那些骑兵仍在扭力弹弓的射程之类,但距离已经较远加之敌人站位较为分散,射击的杀伤意义已经不大。 奉命行动的瓦迪并非希望用手头的三百人就打崩对手的千人之众,有时候对敌展开人格侮辱,比杀死更具破坏力。瓦迪当然可以这样宣讲,号召兄弟们再把衣服撩起来,对着敌人继续做不雅动作,并伴随着说不尽的法兰克语脏话。兄弟们仍是快意恩仇的豪杰,好在他们也不傻,就只好听从瓦迪的要求办事咯。 一时间长船排成单纵队,穿上尽是白花花蠕动的东西,他们组成一度绵延很长的白墙。昆汀和他的骑兵本已退得较远,他们都看清了那蠕动的是什么恶心东西,耳畔听闻的更是令人作呕。 可恶,他们在骂我们。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在一阵无能狂怒中昆汀能如何?他想了一招,这便花了一番时间把队中嗓门大的战士集结起来,他唯有一个命令:学他们!骂他们!不必担心说脏话有违道德。对付诺曼人,怎样都行! 双方陷入了骂战。 船上的罗斯军从没想过地热还能 以牙还牙,从来只有兄弟们以维京战吼集体展开骂战,敌人岂能如法炮制。 瓦迪被气得不轻,他的兄弟们更是如此。 都这样了还不集体登陆砍死他们?有战士实在受不了羞辱。 我知道你很气,但是我们得忍! 我快忍不住了! 继续忍!瓦迪何尝不是在坚持忍耐,他自己的脸都因暴怒憋红了。 好在这位老将的理智更胜一筹,没有贸然发起抢滩登陆。他们继续在按兵不动,一大原因正是为后方军队的集结争取时间。瓦迪清楚,骂战与骚扰都是为了疲敌,且到了夜里,兄弟们还会继续组织人手制造动静让敌人不得安稳,乃至想办法趁夜偷鸡摸狗一番。 当然可以去下游请援兵,不过兄弟们靠着本地的军事力量歼灭入侵的中王***队夺回科布伦茨义不容辞,此关系到兄弟们的荣誉。 不管怎样解释,驻扎拿骚的罗斯军的确是几乎没哟抵抗就让出了科布伦茨,可以说是计谋,名声不太好。 这边的骂战声势浩大,双方骂累了,冷不丁又冒出来一个嗓音特大的来一声脏话,须臾又是大规模骂战。 与此同时,一支船队绕过河道的拐弯,脱离河畔树林的掩护,赫然出现在河面。 那里就是科布伦茨了。老大,着火的真是它。 继续划船,也都做好警戒。绷着脸的蓝狐不愿多说话,他与其他兄弟一道划船,为了尽快抵达拿骚只能亲自上阵添一把力。 须臾,眼神敏锐的人看到了河道上定格的船只。 那不正是我们的船?! 老大,你快扭头看。是我们的长船! 听得部下一声吼,转过身的蓝狐这才看到此怪诞的场面。 该小船队正逆水行舟,他们的右舷是明火依旧的科布伦茨居民区,左舷是河畔荒芜平地与茂密森林。船队所有长船桅杆高悬罗斯旗,恰巧那些定格河面的飘扬一样的旗帜。 遂站在法兰克军的视角,分明是诺曼人召唤来了援军。 新来了九条船?岂不是来了至少四百个敌人? 昆汀心头一紧,可恶,你们是在等援军故意拖延吗?难道现在准备登陆决战了? 他下令暂且回避,开始向部下宣传即将决战。已经被折腾一番的战士一听即将大战,披甲的士兵这才快速归队,所有人故意躲在较远地方列阵,以逸待劳等着陆战。 然而,决战并没有。 至少不是今天。 船队回合,瓦迪一眼就认出了那位站起身的老主子。 老大!你怎么……突然来了。 是你?!瓦迪,你们在干什么?还有那些人?敌人?虽说蓝狐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还需问一下。 是法兰克人!如你所见,科布伦茨被他们破坏了。 我都看见了。你们都没事吧?如此惨剧,岂不是死了很多人?我弟弟呢? 一切都好。瓦迪流露出的欣慰笑容,证明着罗斯军并无大碍。 他们就在河道上交涉一番,至此蓝狐终于获悉一些详细消息。 根据现有情报,怎么想蓝狐都认为今年洛泰尔王的反击就是在拿丢失的科布伦茨开刀。战争果然不能以罗斯王国的想法进行,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罗斯远征军的计划的确要调整。 幸亏,我做出了正确判断。蓝狐欣慰地暗叹。 他初来乍到,其出现让兄弟们觉得分明是神兵天降,就是眼看着援军才区区一百多人。 实则不然,当瓦迪获悉最快一周后即有一千人的正儿八经的罗斯军 投入战场,瓦迪还能说什么?只是捂着胸口感慨自己昔日的老大:你如留里克一般神机妙算。 既然瓦迪一行人履行着疲敌战术,那就继续骂吧。蓝狐再多说一嘴:夜里在河对岸倾尽你们所能点燃篝火,多敲鼓吹号,吓疯他们。 小型船队载运着一些生产生活物资继续落实原本的任务,蓝狐很高兴兰河河口的小小兰斯泰因渔村成了临时大定居点。 根据部族思维,人口比土地更重要。大部分科布伦茨居民转移到来茵河对岸,尽在兰斯泰因驻扎。弟弟黑狐控制的拿骚想要崛起,很大程度需要尽可能控制更多人口。去年才占领的科布伦茨说到底还是距离拿骚村有些远,中间隔着约莫三百米宽的来茵河主河道,更是天堑般的存在。 趁着战争的机会,和平居民全部转移到河对岸,战后定然有不少人就不会去了,因为他们要继续生活。 小船队突然进入兰斯泰因,驻扎着的黑狐还以为是派出去的瓦迪提前回来。 毕竟抵达的船只数量与派出去的几乎一样,乍一看的确如此。然黑狐定睛一看,看到了自己二哥那张瘦下来的脸,高兴得好似捡到一块金子。 何止他高兴,闻听蓝狐来了,罗贝尔携妻子急忙走近小小码头。这家人需要现金,一想到马上能拿到钱,他们努力克制激动情绪,身子却因兴奋不自主地颤抖。 就如罗贝尔夫妇希望的那般,他们眼睁睁看着多个沉重的皮箱被搬下来。 有道是落实契约就要做得隆重,蓝狐故意在公开的场合,当着罗贝尔一家的面将所有的皮箱打开。 现在,在场的是伯爵罗贝尔夫妇,五位封臣骑士,蓝狐黑狐兄弟,乃至是作为见证人的神父康拉德和身份巴赫伯特。 巨款在场好人也容易起歹心,蓝狐需要很多的见证人,证明钱财划归到了罗贝尔手里。 就如蓝狐想得那般,看到钱财的罗贝尔双腿一软,多亏了两名骑士的搀扶才稳稳站起。 五百磅银币,分装五个箱子。你们的!蓝狐所言极为干脆。 啊?!这么多?我记得去年你承诺的……是今年最后尾款的三百磅。 怎么?嫌多了? 不不……嘿嘿,钱多多益善。 本来就是该给你三百磅。不过呢?蓝狐耸耸肩,大手直指东方:罗斯王很关系你现在的处境。昔日虽是对手,可我们彼此之间也没有必须厮杀的理由。罗斯王多给你一些钱,此乃助你东山再起。你且手下,日后到了图尔,我们的良好关系也当维护。 这其实是蓝狐的一番话术。 关于这件事留里克根本没有给钱,而是将自己事实上的大儿子、合法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派遣来,并在未来的护送行动中作为罗贝尔的跟班。如果说的确给了钱,也不是罗贝尔能支配的,此乃儿子未来在南部法兰克世界拉赞助的活动经费。 亲儿子给落魄的伯爵做跟班,如此礼遇肯定胜过一千磅银币,因为它背后的政治力量是无穷的。 毕竟,落魄的罗贝尔需要国际影响力。他自己做不到这个,大人物帮他。 国际影响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关键时候是真的有用。 这一刻,罗贝尔人老珠黄的妻子很大程度上更有影响力。 蓝狐实则多给了二百磅银币,钱多也不多。他手握重兵有着梭哈的资本,钱没了再抢就是了,何况今年是打算偷袭富庶的马斯河流域。今年,他个人可谓压上全部的现金。 这不,蓝狐再施展话术,并拿出了货真价实的北方珠宝——彩色玻璃珠混琥珀的项链。 此项链被故意做得夸张,怎么看都是个头极大的宝 石被串在一起,使得它很沉重,但戴在脖子上绝对能以夸张的形式彰显贵族的富裕。 但它的实际价值并不贵。 有了巨额现金,落魄贵族能迅速招募一批佣兵东山再起。对于伯爵夫人、图尔老伯爵的二女儿艾德来德,她接过项链,满是鱼尾纹的脸流露着夸张的笑容。这笑得缺乏美感,不过蓝狐仍是美言几句:夫人佩戴这北方的珠宝,即会年轻三十岁。 说得好啊。约瑟夫(蓝狐的教名),你是高贵的北方人。当我到了图尔,自会告诉我兄弟你的良善。 那就多亏夫人美言了。说罢,蓝狐真如笃信的教士般微微鞠躬。 是表面文章的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发自内心毫不重要,钱交付的一瞬间意味着契约达成,这样自己的弟媳索菲亚拿骚正式成为来茵高伯爵。 虽是如此,拿骚男爵领依旧是现在庞大领地的核心,称之为拿骚伯国更为合适。 伯国建立尹始就面临着科布伦茨危机,夺回河对岸的地盘可谓伯国立国之战了。 现在丝毫不是庆祝伯国正式成立的时机,眼下考虑的是战斗。 两位年轻人在赠予钱财的时刻就在场,两人被见钱眼开的罗贝尔忽略,直到得了钱方知两人的身份。 一位是真正的麦西亚王、留里克的事实大儿子雷格拉夫,也是麦西亚末代公主的独生女,此身份甚至得到了罗马教宗的认可,毕竟其教父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就是雷格拉夫还是过于年轻,两年前罗贝尔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想不到这个孩子被留里克要求作为自己南下的跟班。甚至很大程度作为罗斯的特使。 另一位年轻人则是昔日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今日萨克森公爵的大儿子布鲁诺。这个孩子罗贝尔实则不陌生,毕竟来茵高与威斯特伐利亚,两个伯国距离不是很远。贵族间很讲究联姻,关于自己的贵族邻居家的孩子情况,罗贝尔有理由稍稍了解。 就是今日的布鲁诺一副诺曼人打扮,或曰穿上一身标致的服装,怎么看都是一个罗斯战士,若非小子用流利的法兰克语自报家门很容易引起误解。 打扮成诺曼人去打仗,起初布鲁诺不愿意,在做通了思想工作后也是他主动跳上罗斯人的船。 小子到底能不能打仗?也许让他参与攻击亚琛小子于心不忍。不过,若是和罗贝尔一家一道去一趟图尔,以萨克森公爵家大公子身份去,无疑是给自己增添未来的政治资本。 但这小子穿上这身衣服,不参与一点战斗说不过去。早晚布鲁诺都要成为军事贵族,此乃不可违逆的义务。 眼前,不正好有一个机会吗? 将科布伦茨夺回来,齐聚在兰斯泰因渔村的贵族们达成一致。 蓝狐来了!善战的将领来了!甚至还有一千精锐在坐着长船全速赶来。 被动的局面顷刻间要扭转?幸福来得有些快了。 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诺曼的兵力将远超中王国的军队。诺曼军队不会对科布伦茨难民出手,会恪守契约,只会歼灭纵火焚城杀伐无度的中王***队。 两则好消息无所谓夜幕降临,庞大的兰河河口区的难民营快速得知这些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民众觉得已经胜券在握,自己只需再等一阵子,即可坐看战争结束,再回去重建生活。 不过,民众的命运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毕竟他们已经全体抵达了来茵河北岸。 免费阅读.. 第1168章 战术 也许羊皮纸更适合作为保存文献的载体,然蓝狐带来的罗斯的桦树皮纸张量大管够。 他可以颇为奢侈地扯来一张硬纸,羽毛笔蘸着墨水在上写写画画。 现在,正式的战前军事会议上,他将亲自绘制的粗略地区地图摊开,为众参战贵族看得明明白白。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排布令罗贝尔眼前一亮,只因地图的左上角标识着方向肩头,使得他本人惊讶于可以清楚的确定自己当前的位置。 此刻天已经亮了,兰河河口的兰斯泰因渔村继续着军事会议,而科布伦茨处,罗斯军继续派遣船队横陈河道,高扬旗帜以号角鼓声乃至实实在在的谩骂去继续热闹敌人。兄弟们必须亮明成排的圆盾,必须充分证明自己是真的诺曼人。以此利用敌人的愤怒与傲慢,乃至利用他们“继续作战的根本理由”,像是扔出了锁链,将他们牢牢锁定在科布伦茨这一逐渐狭窄的三角区域内。 渔村里一座剖鱼用的木桌被搬到公开处,其上摊开蓝狐的地图,阳光照在上面,现在地图索性被沙盘化。 蓝狐手持小棍,直指地图上的土堆:“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科布伦茨山区。那些法兰克军队全部进入山下的平原区,他们面相西方,左手边是摩泽尔河,右手边的来茵河……” 他介绍得很详细,以粘土揉成块代表山地,如此表现出科布伦茨三角区域的结构,更表现了不远处兰河河谷平原结构。 这份描述很详细,他问及了长久居住在本地的康拉德神父和巴赫伯特神父,有着两位口述,使得地图更为相识。 河道的走向不需要两位神父的描述,只要排一条船探查一番一切便知,附近区域所有的拐弯皆可描绘清晰。 以兰斯泰因渔村为起始点,其来茵河上游不远处便是一个很大的河道拐弯。此拐弯处本有一个村庄,却因科布伦茨所有权不断转换,居民已经移居到了北部,他们并没有消失,居民现在就以科布伦茨难民的身份待在兰斯泰因。 这一大拐弯被本地人称之为施派spia,以形容水流湍急的一种状态。它的湍急来自于河道里的大量巨石,因河道方向,右岸尽是巨石,而左岸成了较多淤泥的浅滩。 此地有些糟糕的水文状态对于北欧长船没有什么影响,吃水浅的长船在所有兄弟们奋勇划桨下,以娃鱼逆流之势一蹴而就便可冲过去,但大型运输船强行通过就太不讨好了。 过去蓝狐对此地的了解只是水道下面石头多,而今它成为极为关键的战略点。 施派在上游位置,看似与这场毫无关系,实则是进行迂回战术的关键。 蓝狐同样死死盯住河道下游处那个藏在河畔森林中的瓦伦达尔修道院。修道院本身不重要,它只是作为登陆场的名字可以被引用。 按照他制定的计划,未来的援军就不要直接进入科布伦茨三角区,亦或是直接抵达拿骚。运输千人之众的船队就在瓦伦达尔登陆,通过修道院进入山坳区域前进,直到从采石场、泡温泉的埃姆斯巴德出现。埃姆斯巴德的旁边正是拿骚村本体,在此坐船沿着兰河漂行至兰斯泰因,继而进入来茵河逆流而上,在对岸的施派登陆。 三个效忠拿骚的科布伦茨地区骑士需要在这场战争中出功出力!他们的兵力作用有限,但作为向导再合适不过。 登陆施派的罗斯军潜入科布伦茨丘陵山区,通过这些骑士的封地一路前进,直到抵达摩泽尔河。 若是以往,无论是维京人还是法兰克人,正面交战拼杀是双方都接受的战法,一方士气崩溃全面逃跑,另一方便全面追杀。 如此战法终究可以有很多腿脚好的士兵逃之夭夭,这方面罗斯却成了异类。 蓝狐统辖的军队就是要落实罗斯的老战术——歼灭战。 正面作战理所当然,但敌人的退路也必须被死死封住。在他看来,盘踞在科布伦茨的敌人必须被歼灭。 这不,地势、关键战略点名字、进军路线,蓝狐标注得颇为清楚。 罗贝尔看得真切,也为战术拍桉叫绝,再感叹一个罗斯贵族的狠毒。 两个小子,萨克森的布鲁诺,以及雷格拉夫,他们瞪大眼睛忙于学习。 黑狐、瓦迪、老埃里克,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合计五位骑士,他们在看在听,也在等待属于自己的任务命令。 蓝狐继续指出:“根据抓获的战俘供述,其指出自己的头目名叫昆汀,手下有兵七百到八百,为一个步兵旗队加骑兵百人队,另有二百名武装民夫押运粮食。他们是洛泰尔的常备军,此战的目的要杀死所有投降我们的领主,再将所有诺曼人杀死。他们还要通过来茵河,进入拿骚,进入来茵高烧杀抢掠……” 他看起来是在故意越说越激动,所言之际胡须都在震颤。 在场的大伙儿听得真切,没有人觉得其中有着夸张的要事,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事实。 谁在骑士领杀人?是昆汀的法兰克旗队! 已经有两个骑士领被清扫,骑士全家连带仆人被杀,逃过来的三位科布伦茨骑士就在场,想想听说的惨剧就后怕,意识到自己非常安全而窃喜。当然,他们报仇心切,各方面证据尤其是山区里扶摇直上的浓烟可以证明,自己的家被他们泄愤式烧毁。 恐怕不是自己的家,还有依附居住的整个村庄。 更庞大的科布伦茨定居点到了今日仍有明火,浓烟依旧左证着敌人的罪恶。 战争成了这个样子,罗伯特愤怒之余也有些怀疑:“谁给那个昆汀胆子?焚烧村子,杀戮贵族,毁掉修道院?是洛泰尔?只怕不是洛泰尔,而是那个昆汀自己的主张。” 这话说得,蓝狐怎么觉得有点暗中嘲讽自己的意思? 他故意都囔一嘴:“他们……可不是我们诺曼人。” 意识到尴尬,才拿了人家巨额钱财的罗伯特急忙转移话题:“都是法兰克人,昆汀没资格滥杀。他的心被魔鬼腐蚀了!再说,他连船都没有,难道摩西会给他分开大海,让他的军队从来茵河的河床走过来?” “哈哈。法兰克的神会给他奇迹吗?”蓝狐的笑声打破了尴尬,也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科布伦茨的居民逃了个干干净净,哪怕是一叶扁舟也漂到对岸。被占领之地一条船也没有,除非昆汀的军队临时打造木筏。 临时做木筏也不行,罗斯军的长船就在河道上漂着,在不断骚扰、吓唬之余也在盯着他们的动向。 还是根据战俘所言,昆汀旗队得到的命令是恢复洛泰尔王对当地的统治。 按照洛泰尔的计划,当一切尘埃落定,科布伦茨的堡垒依旧要驻扎自己的常备军。关键就在于驻军,至于附近的平民真可谓可有可无。 他们既是此态度,处在拿骚的联军就不必担心他们逃跑。他们最好一直按兵不动,如此蓝狐就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战略部署。 作战计划完全商议完毕,这里的关键就在于尚未抵达的一千名援兵。 那是怎么样的援兵?听到他们的名号,罗贝尔便想到无数糟糕恐怖的回忆。 或者说,其中有一员大将名叫格伦德,麾下士兵身着重甲头盔上都有着熊头装饰。他们装束特殊战斗力极强,吃过亏的罗贝尔很庆幸这些人是盟友。换言之有了这些家伙的存在,岂不是稳操胜券了。 罗贝尔本人在难民撤离的行动中,以高贵的身份立下不可忽略的功劳。 在过去的年月,他也想着亲自得到科布伦茨作为自己新封地,奈何过世的老国王虔诚者路易从不赏赐。时过境迁科布伦茨还是与来茵高合并,可惜自己不再是本地的伯爵。 不过……可以过把瘾。 如果贵族们不公开公布并把消息彻底传达下去,广大民众不会一位罗贝尔本人已经暂时沦落为毫无封地、只有无形影响力、有着一笔巨款的失地大贵族。 蓝狐与黑狐恰恰需要利用这位贵族的影响力以进行接下来的战斗,对于罗贝尔本人,那真是再好不过。 难民中的精壮男丁组成科布伦茨农民兵,来茵高的两位骑士带着自己有限的扈从组成来茵高军,拿骚本地的农民构成拿骚军。三方拼凑一番也有一千五百人之巨,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罗贝尔就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对外,他也将最后一次以来茵高伯爵的名号参与战斗,作为其家族在北方体面而光荣的落幕。 但他们的战斗力太差,且若是派出他们参与厮杀,大量农民的阵亡对未来拿骚的统治尽是严重负面影响。 真正能挑起大梁的仍是罗斯军队。 根据战术,拿骚的罗斯军驻军与第七旗队混合,伴随着罗贝尔的“大来茵高军”,拼凑出接近两千五百五人的庞大军队。这里的罗斯军有黑狐统领,带着罗贝尔共进退。 进行战术大迂回的罗斯军有蓝狐亲自指挥,搭配上做向导的三位骑士拼凑出六百人。他看不想放跑了敌人,要在摩泽尔河畔的科布伦茨山口构筑关隘,堵住敌人的退路。 所以胜利的关键极大仰赖尚未抵达的一千人大军。 一个关键问题又呼之欲出:援军的确能最快于一周时间抵达? 一定可以!必须可以。蓝狐深信不疑。 毕竟,如果援军如果不能落实命令,完成科布伦茨危机后去偷袭亚琛的行动,也会显得滑稽可笑。 军队就按照这套战术去落实,现在的蓝狐作为最高统帅,索性亲自奔赴下游的战略要点瓦伦达尔修道院。 他可以坐船飘去,可谓简单快捷。 他偏不,恰是要用一双腿从埃姆斯巴德出发,甚至要带着神父康拉德一起走。 拿骚和兰斯泰因,处在此地的军队都在整训,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错。新征召的农民兵愤怒异常,贵族内战本来不关他们的事,现在确实实实在在要夺了他们的命。这些农民决心和昆汀的法兰克旗队拼命,他们大肆伐木修善自己的武器,尤其是是将镰刀片卸下,以竖直方式固定从而形成短矛。 农民兵尽量装备五花八门的矛,针对他们的整训便是结阵以刺猬阵共进退。 在蓝狐看来,此乃把农民快速训出战斗力的妙计。 庞大的军队要正面登陆科布伦茨三角区,届时将运用大量的长船。他不愁这个,拿骚本地留驻的长船有不少,援军划船而来等于更多长船参战。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蓝狐换了一身轻便着装,还用麻布打了绑腿。他腰旋佩剑又找了一根木棍充当行军仗,亲自背负麻布口袋,其中装着干粮,又特别捆了一张毯子。 他带着十多名随从皆是此装扮,此举要直走内陆山坳路线奔瓦伦达尔修道院,他不愁迷路,康拉德神父本人必须作为向导。 神父一身黑袍,拄着的木杖横着捆着一根棍子,就像是怀抱一座巨大的十字架,像是朝圣似的。 两位年轻教士是其随从,为神父背负行李。 见得换了一身着装的蓝狐,这家伙身材不胖着装显得干练,就是一张脸又圆又大,证明以前这家伙脑满肠肥。 遮阳的皮毛遮住微卷的金发,又蓄起来的胡须扎起奇怪的小辫子。 他的随从也都类似打扮,不像是战士,更像是旅人。 今日埃姆斯巴德阳光明媚,因为备战,采石场本就不多的矿工都被编入军队,此地突然空荡荡,唯有温泉的泉眼咕咕冒泡热水不止。 “papa,你看我如何?”蓝狐故意拧一番身子又一番蹦跳显得滑稽可笑。 康拉德神父笑不出来,自己很长时间不去附近修道院了,尤其是瓦伦达尔就是个穷酸小修道院,比自己的拿骚修道院还糟糕,去那里也没啥意思。若是去沃尔姆斯大教堂,他倒是很感兴趣。 这次远行是战争要素这一,无形中有着悲壮,因为他因信仰不希望任何神职人员参与战争,也包括自己。 神父面色凝重:“你像是旅人。如果你不是战士,而是一位传教士,我会很欣慰。” “是嘛?我的确信仰了你们的神,还有我的随从们。大可放心,我的援军固然不信仰天主也绝不对你们下黑手。我的军队只是路过瓦伦达尔,就是担心当地人误会呐!” “我懂。我来做你的说客,就是希望你任何时候恪守誓言。记住!恪守誓言!”康拉德神父的眼神透的不是怀疑而是苛责,因为这个蓝狐劣迹斑斑,只有神知道他的忏悔是否是真的。 “当然。所以还特意带了礼物,但愿那边的神父收了礼就安心。”蓝狐随口一说。 很多修道院对于金钱是嗤之以鼻的态度,结果却把金银铸造成圣器供奉,形成颇为矛盾的状态。 瓦伦达尔修道院的状况恐怕非常糟糕,林子里之所以存在修道院,就是一些教士图清净。他们无欲无求只愿敬神,因修道院的存在,才吸引一些人毗邻定居,形成森林中的定居点。 他们的贫穷从多日钱与来茵河上“俘虏”的那条小船即可清楚。 完全不同于科隆的富裕,科隆的教士穿金戴银,黑袍都是细腻的麻布裁剪。 小船上的教士一样是黑袍,奈何袍子上有着大量补丁,乃至一些肉眼可见的小洞。 这令蓝狐想到了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但那个自诩最虔诚苦行的家伙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蓝狐遂准备了三样礼物:一磅银币、五十张硬纸、一只喝水的玻璃杯。 钱是用来过日子,纸张是廉价的日常记录载体,玻璃杯则可作为配套圣油的圣器。 礼不多却都有利于修道院运作,反正瓦伦达尔也没得选,无论当地人什么态度,大军必然要过境的。这些礼物只是安抚他们不要惊恐,与蓝狐本人虔诚与否毫无关系,当然为了军事行动更顺利,就是自己亲自在那边的修道院跪下祈祷一番也是可以的。 这支探险队开始行动,沿着山坳里天然形成的碎石地通向山区深处…… 第1169章 精锐罗斯援军在拿骚 按照神父康拉德的说法,从拿骚修道院出发,走山坳道路走到瓦伦达尔修道院,需要耗时一个白天。 他估计要走上十二罗马里,即便是从埃姆斯巴德出发,十个罗马里(约15公里)也是少不了的。 他们不是已经使用法兰克的长度单位了?事实的确如此,然查理曼统一度量衡是对旧罗马的那一套进行微调,对于总部欧洲的教会神职人员们,还是习惯于罗马的老一套,与五百年前没什么区别。 徒步远行,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神父是很大的考验。 队伍已经进入山区,蓝狐手下的探险者以火硝配火绒,拿出弓钻轻易生火。 夜里烤制的面包黑面包现在已经凉了,它们被插上木棍搁在篝火边烘烤加热,最后涂上一层黄油和蜂蜜吃掉。 虽然很疲惫,康拉德攥着插着面包块的木枝,香气窜进鼻子岂能不大快朵颐。 “啊!能在荒山里吃上甜蜜美味,算是一种享受。” 众人忙着歇脚,几乎无人打理神父的都囔,蓝狐可是听到了,他正好有许多话亟待询问。 “papa,还有多远啊?” “现在是夏季,我们走到傍晚也就到了。” “很好。这倒霉的山区让我晕了头,没有你的指引很容易迷路。” 听着像是夸奖,可康拉德根本不想有种倒霉的“夏季野游”。“约瑟夫,你何必呢?”他问。 “怎么了?” “你们罗斯人善于航行,援军划船直接到拿骚不就好了,何必让他们走陆路。你图什么?图自己高兴?” “呵呵。虽然有些麻烦,为了作战万无一失,我也好出此下策了。”蓝狐轻轻叹言。 论及蓝狐运筹帷幄实在是过分夸奖,所谓的山路并不存在,此地有溪流,像是山洪冲刷出大量的石块,天然早就了一片碎石子路。它可以走人,想要大军快速步行很有挑战。 更关键的事,援军会携带很多装备,最为关键的莫过于一批重甲。 难道指望士兵穿戴重甲,背负个人物品、铺盖、圆盾、武器装备,靠着一双脚健步如飞?何况第七旗队是一群斗志高昂但体质有待提高的半大小子。 “或许你有理由……”康拉德不再所问,他吃掉了面包,手攥着木棍指着西北方向:“山区也不复杂,通过这处山坳就进入平坦区。那里是一片林地,其中有道路,路两边是一些农田。我们顺着道路即可直达。” “事不宜迟,那就紧急动身吧。我!”站起身的蓝狐拍拍身子,随性的将沾染油脂的手在嘴里舔舔,罢了再在衣服上一蹭:“我得快点过去,探查一下我军的登陆点。”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庞大的黑森山区结构极为琐碎,它唯有东南部的陶努斯山一座大山,其余的尽是低矮丘陵。山丘之间的山坳必形成一下或宽或窄的平原,其中也必有溪流。部分平原有垦荒价值,部分的就是单纯的山洪泄洪通道。 接下来的旅途毫无波澜,随行的战士带着弓,充当行军仗的木棍还捆上匕首当短矛。他们担心会有野兽袭击,结果看到的只是零星乱窜的松鼠,以及突然的鸟鸣。 “前方就是林地了,瓦伦达尔就在里面。” 小腿酸痛的神父一脸疲惫,他在最后之路之际依旧扛着十字架式手杖,摘下黑色罩头,穿着黑袍的他怎么看都像是经历磨难却有意志坚定的苦行僧。 不同的是这些罗斯人,乃至是曾经的大胖子蓝狐,一种兄弟依旧精神不错。 …… 对于住在林子里的平民,突然闯入一伙儿外乡人令他们保持高度警惕。 直到这些人亮出了两面旗帜。 一面是白布图上黑色十字,另一面则是白布对角线涂上蓝色条纹。 村民就认识十字架,见得其中有穿黑袍的教士,起初的警惕消散很多。 蓝狐一行堂而皇之走过小规模农田进入林地,当有大胆的村民前来闻讯,获悉是拿骚修道院的康拉德神父,这便干脆当了向导。 很快,他们置身于一片小规模的林中村落,小溪从村中穿流而过,蓝狐看一眼确定它无法航行。 村民门就地取材,都以石头搭建住房,在以木料草垛建设屋顶。村里最大的建筑正是修道院,它也是纯石制的,乃至建设了一座石塔,狭窄的塔楼高悬一尊铜钟,它清晰可见。 外来者的闯入引得不少警惕村民围观,本地神父多尔夫获悉拿骚一方的神父突然到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急打理好自己的袍子,再把最贵重的铜镀银戴在胸口,带着教士们亲自出门会晤。 修道院高塔铜钟下,两位穿黑袍的神职人员罕见地面对面站在一起。不同在于,神父康拉德身后站着一众有着纯金头发、身材颇为高大的武人。 “是诺曼人。他们来做什么……”神父多尔夫不敢如此冒昧地问。 他一开始很紧张,随着神父康拉德率先开口,话题迅速撩开了。 因为,走过森林站在来茵河畔,不远处之地仍在冒着黑烟。燃烧的科布伦茨就在那里,现在藏匿在森林的瓦伦达尔修道院终于知道了更严重的内情,也获悉了一切灾祸的始作俑者。 马上会有一场大规模、必然血腥的战争,对此瓦伦达尔修道院因为距离战场太近根本不能独善其身。 众人被请进修道院,包括蓝狐在内所有的罗斯战士都亮出自己准备好的十字架吊坠。 他们集体做了一场戏,就在这简陋修道院做了一番祈祷,果不其然立刻得到了本地神职人员的好感。 再当蓝狐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带着欣慰至流泪的情绪,加之神父康拉德的游说,本地神父多尔夫相信了一切说辞。 乃至接受这样一个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接受的现实——瓦兰达尔修道院已经成为战争的一部分。 神父多尔夫没得选,法理上他现在要听从科隆大主教的调度,而科隆方面与这些诺曼人是多方面盟友。 令他讶异的是,之前派出的信使与诺曼的船队相遇,恰是这支船队刚在科隆逗留,恰是眼前这个自称约瑟夫蓝狐的诺曼男人,最近才有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有着深度交流。 这位送礼者是一位贵人,深知惹不起的多尔夫只能顺应。 “那么,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神父故意这么问,言外之意也是探索瓦伦达尔在接下来战争中索要扮演的角色。 蓝狐答得干脆:“我们本就是盟友,只是你不了解我们。组织你所有的村民,组织你所有的马驹驴子和手推车,当我的大军登陆后,充当我搬运物资的民夫。你们跟着我们去拿骚一趟,参与其中的人将得到金钱奖励。” 神父不能说自己贪图钱财,一磅银币为礼物已经令多尔夫大为信息,而大量的偏硬的“莎草纸”令他眼前一亮。至于一只“透明水晶杯”为礼物,所谓它可以用作弥撒仪式、婴儿受洗用圣器,体现了这些诺曼人很虔诚。 为拿骚男爵办事,有钱领!这是村民闻所未闻的义举。 自古以来普通人给贵族服役是义务,居然还能从中得到一些奖赏吗?他们不做怀疑,整个瓦伦达尔的村民不过二百人,能动员出的精壮男人也就五十余人。根据他们的信仰,本地妇女绝不可从事劳动,好在各家将自己的手推车全部拿出来,修道院也将拉石碾子的驴子和拉柴车的马匹贡献出来。 民夫人不多,交通工具也少,但有总比没有强。 蓝狐一行就在森林中的瓦伦达尔过夜,次日清晨,他本人带着随从穿越树林站在了来茵河畔。他迅速选出一片有着松软泥地之地作为登陆场。 此地绝非乱选,带路的村民指出该地名叫uvervare,意为“从此划船到对岸的渡口”。本地人只有小船,平日也不会在来茵河河面上活动,他们的小船最大用处实为满足本地神父的出行需要。 林子村民几乎一生不会离开自己出生的这片方寸之地,即便他们有意为了得到一份报酬去拿骚一趟,对很多人而言此乃一生最远的一次远足。 站在登陆场,蓝狐能看到不远处依旧飘起的浓烟,此乃科布伦茨无误,但因河道走向与森林掩护,他无法看清依旧闷烧的居民区,同样盘踞当地的法兰克军队也看不到自己。他要的恰是这样的效果!所谓数量庞大的援军费些汗水绕道而行,最终在敌人缺乏察觉的状态下出现在其后方。 按照蓝狐的设想,科布伦茨的被两条河夹出来的三角区,必将成为插翅难逃的绝境,敌人必须被歼灭。 重甲和重武器装备是制胜关键,它们在战场上表现得有多强劲,非战斗时期的运输就有多费劲。 年轻的第七旗队至少会搬运来十座扭力弹弓,即便各种零件可将之拼成可推拉式的机动灵活武器,两款十字弓就不要指望战士一直扛着它走十罗马里山坳道路。 本地民夫太少,更多民夫和车辆还需从拿骚一方调运。 为了战术的隐蔽性,蓝狐宁愿选择一条费劲的路。 这不,在抵达瓦伦达尔的第二天,两名腿脚极佳的战士轻装前进。他们仅仅腰悬佩剑,仅带上中午的口粮和饮水,便原路返回。 聪明的蓝狐按照罗斯人过去冬季狩猎的那套招数,一路上制作明显标记为,这里就以显眼的蓝色、白色布条捆扎树枝,以及打上木桩。 遂在第五天的中午,最容易被调动的拿骚武装村民与一些罗斯驻军战士,拼凑出四百余人规模的庞然大物,赶着一批充当畜力的牛和马,拖拉着一些木车,耗时一天半并在中途就地过夜,这才赶到瓦伦达尔。 仅此队伍就已经震撼了这些森林居民,神父多尔夫想不到那个把诺曼人约瑟夫蓝狐还有这般能力。现在的他无比相信的确会有一千人的大军划船而来。 一切尽在蓝狐掌握,或曰冥冥之中有着默契。 就在来茵河入海口,驻扎此地的各路北欧好汉在暂无战事时期,毫不犹豫将各自的长船铺在入海口处丰饶的渔场。他们全力捕捉鲱鱼和鳕鱼,大肆熏制鱼肉干又大肆取海水熬盐,先是满足口腹之欲,其次正是为远征储备军粮。 来自蓝狐的新命令居然的要求驻扎此地罗斯精锐逆行去拿骚参与一场保卫战?! 蓝狐居然把打仗的好事儿不告知大家。众贵族虽有遗憾,也只好看着一千精锐迅速整顿物资向上游进军。 所以站在他们的立场,大军才漂到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没几天,上游的拿骚就告急,谁都想不到是法兰克人先动了手。 得令的格伦德和阿斯卡德,他们的军队将各种物资装运到长船,再一个个跳上船,大人与年轻人混编,四十条长船全力行动。 但在蓝狐希望的日子,自己照思夜盼的援军仍没有道。他可以理解为中间不可避免的因为一些情况耽误时间,好在第二天上午,来茵河宽阔的河道,一众长船有节奏地拍打巨桨,好似水面扑打翅膀准备起飞的信天翁。 来茵河在此的河道宽度稳定在约莫三百米,河道整体呈现南北走向,这对夏季航行的罗斯军队很不利,无法利用北风之力对抗河水,全军就只能靠着不间断划桨,对每个人的身体都是很大考验。 老将格伦德看到了河畔处高扬的罗斯旗帜,那里大抵就是拿骚? 他看到一些穿着己方服装的人在岸上驻守,乃至有人站得笔直,双手摆弄的小旗,配合着号角给给船队打信号。 这不,所有船只在正确的引导下全部冲入预设的登陆场,橡木龙骨垦下淤泥,士兵在收了桨后,使劲拧拧身子才陆续翻身下船歇歇脚。 蓝狐本人就站在这里,目睹大军哪怕晚到一天依旧欣慰。 “你晚了一日。”他带着笑意面对格伦德。 “没办法。谁也想不到现在的河水流速不讨喜。这里就是拿骚?” “并不是。” 格伦德眉头紧锁:“这是哪里?敌人呢?兄弟们虽然疲惫,但立刻穿上甲衣去和他们拼杀的力气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是吗?”蓝狐耸耸肩:“你的确要证明一番自己很有力气,就是……不知道阿斯卡德如何。” 过于年轻的阿斯卡德就在这里,他连续划桨多日,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真正的老罗斯人,就算胳膊酸痛也不言累。 毕竟,一如罗斯的名号,奋力划桨远航可是不可变的祖宗之法。 阿斯卡德被质问,小子嘴巴一撇,面色极为倔强:“我可不是懦夫。敌人在哪儿?我的剑想要喝血。” “你?小子!口气很狂,我喜欢。不过现在还不是拼杀的时机。” 当蓝狐对两位军官说明一下情况,他们因登陆而高涨的士气无可避免的滑落不少。 “何必呢?!”就在这登陆场,老将格伦德对蓝狐起了疑惑:“兄弟们从不怕流血。我们就是强行抢滩登陆将他们杀灭,如何?现在偷偷摸摸的行动,显得我们懦弱了。你……现在活像是商人,精于算计。” 最后一言可不是褒扬,蓝狐拉下脸来:“这叫战术!战术懂吗?!大王来了也得夸我。我可是大王任命的指挥官,都得听我的。” “是!”格伦德答的敷衍:“就听你的了。我更看重结果,即便这是法兰克人的地盘,兄弟们可不信他们的人。歼灭科布伦茨的敌人,我们血祭奥丁。” “当然。”蓝狐再挤出一丝笑容:“船只就先搁置在这里,我会留下少量人看管。其他人,通过瓦伦达尔的森林,我们从山区饶进拿骚,从敌人后方出现。封死敌人退路,就像是陶瓮中抓鱼,怎样抓都看你心情。” “不错。这个比喻有意思。瓮中抓鱼……”格伦德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行动没闹出岔子,如果有便是下了一场大雨。 夏季的雨总是伴随着雷电,好在当大雨倾盆之际,援军千人之众,加之运输重装备的民夫,皆已顺利通过山区抵达埃姆斯巴德这一出产石料又可泡温泉的好地方。 这地方既然有温泉,那就痛快修养一下身子,以备未来大战。 雷电被认为是雷神的意愿,进驻拿骚的援军认为此乃诸神的告戒,以及战争祝福。 连续两天的大雨引起了山区洪水,亦是导致兰河变得浑浊。军队叫苦不迭,好在第三天恢复了艳阳高照。 他们点燃篝火洗衣服,再成批地跳进温泉池子以肥皂洁净自身。这样所有人都能说在大战之前完成了沐浴更衣,战士会以最光鲜的形象面对强敌。 对于蓝狐,他所等待的战机已经完全成熟,甚至这场雷阵雨还成了美妙的助力。 可以想象那些法兰克军队奉命驻扎科布伦茨,结果烧毁了几乎所有房舍让大军无处躲藏。突然的降温怕是弄得很多人疲敝不堪,储备的军粮也淹了水,如果这样还不退却,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根据照例于河面上落实骚扰战术的战士汇报,法兰克军队已经撤到了堡垒处。他们分明在试图加固堡垒,然堡垒的木结构全在大火中焚毁,想要重建它可需要很长时间。至少依傍着土丘可以砍伐树木做大量的窝棚,法兰克军已经修筑起他们简陋军营,当然这样的军营并不是堡垒,毫无防御能力。 这真是大家都希望的好情报,经最后的整顿,以歼灭为目的的作战行动开始。 首先,便是从上游的施派渡口开始大规模渡河行动…… 第1170章 摩泽尔河畔关隘 在拿骚和科布伦茨的居民讶异眼神中,一大群大金毛和一大群小金毛,坐着长船不可思议的从兰河上游漂下来。 他们以往见过的只有壮年的诺曼战士,现在首次看到一群年轻的孩子。 这些孩子稚气未脱,体格上却有不可思议的强壮,他们一样是金色的头发,似乎比那些高壮男子发色深一点。 仔细听,他们说的绝非法兰克语,更不可能是科布伦茨难民说得摩泽尔方言。 那是诺曼人的语言,再加上他们特殊的装束,所谓衣服上直接缝制巨大的罗斯旗帜,证明了这支统一着装大军的身份。 难道之前一直驻扎拿骚村的不是诺曼的罗斯军队? 是,也不是。 直到常备军第一旗队,以及年轻的第七旗队,这一千人站在了兰河河口的兰斯泰因,普通民众才真正见到了罗斯王国的常备军。 这支军队真的出现了,罗贝尔倍感意外之余更有些手足无措。 他很清楚两年前的易北河大战的许多情况,包括罗斯人在内的各路北方人损失很大。怎么才两年功夫全新的大军复活了?还真如当时留里克所言,他们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了战士?吹牛的一万名新兵从不是胡说八道? 一间渔民的棚舍作为临时的军事指挥所,参战各贵族齐聚于此。 其内安置一木桌,桌上继续摊着那张地图。 蓝狐再看看围着桌桉站成一圈的人们:所有该到的人都到了,作战行动将在明日展开,我们会在今日做最后的准备。此战,我们必将歼灭科布伦茨所有法兰克军队,现在由我再重申一番战术…… 如果指挥官手握战场地图,之前侦查到的各个信息尽量在图上标注,往往可以从容布置军队,把持战争主动权并主动进攻。 遂在宏观上,因作为敌手的中王***队得到的命令就是夺下科布伦茨并坚守,自其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超过十天,他们就如一只乌龟趴在摩泽尔河与来茵河形成的三角洲平原。 法兰克军整体驻扎在这三角洲平原后部山区的山坡,以被焚毁的科布伦茨堡垒的断壁残垣为中心,构筑起他们临时的营寨。毕竟已经过去多日,临时的营寨被不断加固,它有着永久化的趋势。 此山区属于庞大黑森山区一部分,山丘海拔虽不高却被茂密森林覆盖,军队无力翻山而过,陆路行军仅能倚靠两条大河的河畔平坦区域。 于是罗斯-拿骚-来茵高军的反制手段,就是堵住摩泽尔河与来茵河的河畔通道。 这不,蓝狐手持木棍讲解得津津有味:他们并没有翅膀,当两条通道被我军堵死,不可能从山区上空飞走。他们也不是鱼,被我们夺走了全部的船只也无力泅渡逃跑。听起来,真的就是在陶瓮里抓鱼,怎么抓怎么有。 罗贝尔作为大贵族,根据商议他会统帅所谓来茵高军,也是他最后一次作为来茵高伯爵指挥封地军队。…. 他有话要问:如果……他们就是泅渡逃走怎么办?我们封堵两条路,敌人不能翻山就只能游泳离开。他们在慌乱时刻一定会这么做。再说,现在的河水可不冷。他们敢! 蓝狐耸耸肩:那就派出一些船只在河面上等着!他们若敢泅渡,手握鱼叉的战士会把他们全部戳死。 所以你打算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不然呢?我们罗斯王的战术就是这样,包围之后歼灭。也许可以给他们活命的机会,俘虏之后作为奴隶。但他们烧了居民区,很多人有怒气,也包括你的军队。蓝狐看一眼这会老伯爵:科布伦茨的平民也想复仇,以前没机会,现在有了。 不。一个贵族不该杀另一个贵族,除非不得已。也 许你……不该把事做绝。 我的确如此,但战争到了这种程度,是他们逼我赶尽杀绝。 蓝狐表面是平静的,话语愈发带有攻击性。罗贝尔不知这个诺曼人是否真的在暴怒,但三个从对岸举村逃过来的骑士,他们对蓝狐的话深感认同。 有人这样愤愤不平:就算过去那个弗雷德驻扎科布伦茨,对我们也是客客气气。这个昆汀是被撒旦附身!我们可是世袭贵族,敢杀我们是他破坏规则,他必须去死! 听听?受害者就是这样的态度。我还能让他们克制吗?蓝狐双手一摊。 房舍里群情激奋,受害的贵族要报仇,新到的罗斯将领们满脑子是血祭奥丁之类的想法。 罗贝尔还能如何,无奈摇摇头:那就干吧。愿主宽恕我的残暴。 却说罗贝尔,他作为来茵高伯爵从不觉得手下的农民兵是什么好货色。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封地的精华区丧失,平原区的小封臣全部背叛,自己的亲兵精锐也损失殆尽。此乃此生最后一次以来茵高伯爵身份举兵参战,也是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全靠着农民兵参战。 拿骚的民兵、科布伦茨的民兵,乃至少量来茵高山区民兵。所谓精锐,就只有两名册封骑士和他们的扈从,此战也是两位大忠最后一次效力。 经历落魄的生涯,罗贝尔不得不和平民有着亲密接触。 蓝狐所言不假,闻听自家宅邸被入侵的中王***队烧毁,目睹那些军队大搞十一仇杀律残害无辜。当暴力反抗得到北部大贵族和教士的许可,农民迸发出的群情激奋前所未有。说不定,这群毫无甲衣、手持各种农具的所谓战士,真能靠着人数优势冲垮洛泰尔王的常备军精锐? 罗斯援军、拿骚罗斯驻军、本地贵族与本地农民兵,五花八门的人员拼凑出超过三千人的武装力量! 军队如今一分为三。 其一:蓝狐与亲信带领常备军第一旗队,加之科布伦茨三位骑士的小规模军队做向导,从施派渡口渡过来茵河,横向走过科布伦茨山区内的山坳,出现至对面摩泽尔河的河畔区,并于此向三角洲平原进军。…. 其二:罗贝尔率领的民兵大军、来茵高两位骑士的小规模军队,与老埃里克的部分拿骚罗斯驻军、阿斯卡德的年轻的第七旗队。大军在从施派渡口登陆后,沿着来茵河河畔区域,向三角洲平原进军。他们要在渡河后休整一天,一来整顿乱糟糟的人数庞大的军队,二来等待蓝狐所部顺利横穿山区,最终达到两军齐头并进的战术配合。 其三:瓦迪率领二百名拿骚的罗斯驻军,在本地非战斗渔民的协助下,组织起十条长船,就在三角洲平原外的河道中游弋,杀死任何试图囚徒,乃至制作木筏逃跑者。 战争某种意义上转化为人民的战争。 这并非蓝狐等贵族所欲,甚至这场科布伦茨保卫战超乎所有人预料,最终落得此全境糜烂的局面,似乎就该于贵族战争置身事外的平民,也本能朴素地展开大复仇。 次日,渡河行动开始! 暴雨过去才三天,大地被暖风快速吹得干燥,然河水还是偏湍急的。 渡河行动有讲究,若是十几人一条船,不需要多考虑也就直接靠岸了。然即将渡河的军队人数达到三千人,另有一批重武器、后勤物资、运输车辆,甚至还有五十匹马和一头驴。倘若登陆场是个逼仄之地,乱糟糟的登陆状况即可把这支大军耗死。 此地没有任何地方犹如上游不远处的施派渡口更靠谱,固然右岸的石头极多,然左岸的三角区域有着一片颇为开阔的泥地。 现有的长船和所有小型渔船全部投入行动,第一轮运输便有超过八百人完成登陆。 首先登陆的正是即将打穿山区,计划堵住摩泽尔河河畔通道的蓝狐所部。格伦德指挥的常备军精锐这次全员穿着重甲,锁子甲与整体胸板甲都由船只打包运输,待到对岸出卸下这些重装备,再安置子啊拼装好的手推车上。 他分得二十匹马和唯一的驴子,或是拉车,或是直接托运。士兵虽不会着甲行军,每名战士也背负着各自的生活物资。 制式的高帮皮靴、双肩包、毯子、服装、头盔,武器方面亦是统一。 他们登陆之后忙着整顿物资,此刻船只陆续漂回兰斯泰因,第二轮登陆正在进行。 我们不等后续军队了。真顿好物资,我们尽快行动!蓝狐奔走呼吁,虽当第二轮的登陆开始时,蓝狐所部在三位骑士向导的引领下,踩着颇为整齐的步伐奔向山区。 三位科布伦茨骑士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 那些头盔上插着羽毛的人是下级军官,其上羽毛越多越华丽,代表身份越高级。 马车上的重甲堆积如小山,这些战士的背包则塞满食物。骑士们很欣赏这些诺曼人的双肩背包,公平的说它非常实用。 没有谁是傻瓜,这些人怎么看都是实力抢镜,带队的三位骑士骑着马是不是观察罗斯军,想要看清他们的一切,未来也照葫芦画瓢再武装自己的扈从军,哪怕兵力很少。…. 山坳里的道路绝非荒路,山区骑士领需要这些道路与外界沟通。 才下过雨道路有些泥泞,运输重甲的马车难免陷入淤泥,届时只要推一把即可,此乃行军路途最大的麻烦。 他们不必担心迷路,不仅因为本地骑士做向导,还在于在山区内度过第一夜后,自次日早晨开拔后不久军队即发现一条无法行船的小河。 积年累月的山洪冲出逼仄的河谷平原,也冲出了满是鹅卵石的小河。此河部分地方的确可以行船,然大量浅滩的存在令人大笑念想。浅薄的土壤下尽是石头,此地长满青草,根据带路骑士的说法,这地方不适合耕种便没有被开发,用来放牧也不是很好的选择。 可在蓝狐看来此地不至于如此糟糕,唾手可得的大块卵石,乃至一些显然是不久之前被冲刷坠落河道的大石头,将这些石料运走稍稍加工就是很好的建筑砖石。 山区并不庞大,蓝狐所部连续行军,在次日中午左右就已经抵达摩泽尔河畔。 面前又是一条大河,但他并不陌生,手下的亲信亦如此。 河对岸郁郁葱葱,它太安静了,无形中蕴含着杀机。 这就是摩泽尔河了。我的封地还在南边一些,现在我们只要继续向北走,就能置身于一处隘口。一位带路的骑士如此描述,眼神却在不停颤抖。 蓝狐想了想:是否是打算回家一趟? 正是。但我有所担心……倘若他们还留有军队在我的村庄。 没关系。我们时间非常充裕,正好去你们的封地侦查一下。再说。倘若后方还有敌人,不先将他们肃清,对我也不利。蓝狐如此道来。 军队的进度比蓝狐预想得更快,既然诸神抱有穿越山区小道没闹出岔子,节约出来的时间当然要利用一番。 或兴奋、或焦虑、或彷徨,骑士们骑上自己的老马,带上有限的随从赶紧回自己封地一趟。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面对着被拆毁了村庄,还有化作废墟的宅邸…… 没有人落泪,有的是几乎攥成齑粉的指骨。 他们侦查一圈,在傍晚时分归来。 骑士们年纪都不小,人到中年家宅被拆,就在自家废墟中再挑点还能用的生活品就撤回了河畔营地。扈从们也不年轻,自己的主人宅邸遭难,自家的房舍一样塌了。 骑士与扈从面色如铁,夕阳照在他们的脸上,杀气不自主地外溢。 蓝狐的品行本是随和的,这些年的历练才愈发粗野,不过日子一旦安慰,就又恢复乐呵呵的样貌。这种面相的家伙聊得熟了颇为讨喜,当然他也很讲究待人接物的时机,三位带路有功的骑士面色不好,自己也就不敢多问。 他很聪明,带三人陆续下马,开口便是对法兰克军队的唾骂:有罪之人就在北方的三角洲平坦区域。我的人斗志昂扬,必将他们全部杀死。…. 不错。必须杀了他们!一位骑士满脸通红,绝非夕阳的照射,此为单纯的暴怒。 三人皆摆出一定要以杀戮复仇的决绝态度,至于信仰上讲究仁慈。见鬼去吧! 便有怒火中烧的骑士建议:对于被撒旦迷了心窍的敌人,就该送他们下地狱!我们不如明日就出发! 蓝狐不慌不忙面相北方:不着急,我们都有复仇的机会。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不在乎多等一天。一切按部就班行动。也请你们记住!蓝狐在转过身:我们不是此战的主攻。但,就像是伐木,最终砍倒大树的那一记斧头是最有利的。我们!就是最后一击! 新的一天,蓝狐所部直奔狭窄关爱而去。 对于这支行伍整齐沿河北上的队伍,左手边是宽度折合超过二百米的摩泽尔河,右侧是满是树林毫无道路的海拔逐渐升到接近二百米荒山。 河畔区的天然通道宽度一直渐变,但最大宽度也不如摩泽尔河宽的一半,甚至一些地方在蓝狐看来根本不能串联两条长船。 一些老战士本也是猎人,就算前些天下了大雨土壤被冲刷,在此逼仄之地还有人细心人发现了明显的他者的车辙印。 深深车辙有多条,大雨都不能将之冲刷掉,可见其运载货物很重,充分证明这条河畔道路就是法兰克军进军路线,兄弟们堵在这里真是来对地方了。 蓝狐选定一点,此地就是骑士嘴里的狭窄地,下令:伐木!我们就在这里建设临时木墙制造关隘!再制作木筏以好从水面射杀他们!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对于蓝狐,主观上他要给自己的弟弟一个立功的机会,也要给卖地卖爵的罗贝尔家族以体面的退场。客观上,自己所部皆重甲部队,军队完全不善于长途跋涉野战去,恰是进行防守反击有着绝无伦比的战术优势。何况扼守逼仄之地造就一处关隘,他如意算盘打得好,就是要等着正面进攻的军队冲垮敌人后,乱窜的敌人从摩泽尔河畔通道逃命,创造出铁人狂战士乱杀的必胜局。 河畔松软泥地挖出大量土坑且又规律交错排列,新砍伐的小松树去除细枝***去再覆土。这些基础立柱树立之后,横放的圆木在这些交错排列的立柱内,木墙快速达成,最后根基部继续堆图。 罗斯军战士本就自带铁铲,这东西实在好用,是掘土利器,更是一种煎肉烤麦饼的炊具。高效率的伐木与土工作业令带路的三位骑士耳目一新! 骑士们忙着观摩,在讶异中看大一面木墙突然出现,唯有留下一个仅供一辆马车通过的出口,必要时可以快速堵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 意外到了下午时分,兄弟们就要用法兰克军的血来血祭奥丁了!. 重生的杨桃 第1171章 科布伦茨决战日 一根根矛扛在肩膀,一片肃杀的“树林”正向北移动。 或愤怒、或兴奋、或惶恐,农民兵带着复杂的情绪,由大贵族的带领下直奔自己已经被烧毁的家园。 在以往这些农民不敢对任何法兰克军队出手,尤其见得那些士兵都会卑躬屈膝。现在不然,所有人明白自己的新身份。大家针对中王国军队大打出手,恰是东王国贵族们乐意看到的。 兵力庞大的农民兵并非主战力量,仅着布衣的他们轻装上阵,唯一的战士正是握紧长矛摆出刺猬阵或是防守或打顺风仗。 真正的主力唯有罗斯军队。 黑狐、老埃里克、阿斯卡德,合计近九百人的罗斯军队是真正的主攻力量,现在的他们也走在进攻军团的队首。 手推车的车轮吱吱扭扭响声不小,其上安置着一座座扭力弹弓。 没有谁嫌弃重武器太多,或是从远处带来或是从大船卸下,多达二十座车载扭力弹弓随军行动。手推车停下即作为操作平台,战士立刻操纵棘轮机关,蓄力完成安装标枪或是弹丸即可发射。 除此外,大量装备的各色十字弓使得这支军队有别于全部的欧洲军队,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队,年轻男孩尚不善正面搏杀,人人背负十字弓的他们做好以远程箭失杀敌的准备。 于是三百余名驻扎拿骚的老兵成为近战搏杀中坚力量,他们以完全的维京装束,更高级的遮盖半张脸的蝴蝶盔戴好,先锋战士身披锁子甲,躯干部分再穿戴一层布面甲,甚至是铁片加固的裙摆。 一面面罗斯旗帜高扬,伴随着的还有白底黑十字。 甚至,更有一面暗红色旗帜,其上缝着抽象的“三只狮子”。此乃查理曼战旗,亦是被东王国拿来充当自己的战旗。甚至任何的法兰克大贵族都可以摆出这面旗证明自己的身份,罗贝尔决意这么做,以向敌人宣示这支军队的特殊身份。 与此同时,驻扎科布伦茨的昆汀旗队又在做什么? “大人!那些该死的诺曼人又划船过来了!” 哨兵紧急从岸边跑来,狂奔至昆汀暂住的废墟石室如实汇报。 “好吧,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记住继续观察。”他一手端着木碗等着麦粥凉一些再享用,一边不耐烦地摆手。 “但是大人。这次那些诺曼人有些奇怪。”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愚蠢之人不敢上岸和我们决一死战,欺负我们无力在水面战斗。就让他们如乌鸦般叫嚷吧!等我吃完饭再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起初,黑狐命令自己部分部下去骚扰着实引得入侵的占领军精神紧张,又是白天脏话不断号角动静不小,又是夜里摆出篝火阵弄得紧张兮兮的。连续两天都是“狼来了”,到了第三天,无论白天夜里诺曼人都是这套把戏,占领军的精神已然麻痹。 很多人觉得傻乎乎地守着堡垒废墟缺乏意义,旗队长昆汀也是这样想。他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下令纵火,导致不久后得到大雨兄弟们连很好的避雨地都没有。 雨后,军中并没有闹瘟疫,然这场雨削弱了军队的精气神。很多人如落汤鸡,雨过天晴后战士们百无聊赖聚在一起无助闲聊,难以跨河作战,继续坚守就是发呆。 如果粮食吃完了怎么办?士兵们暂不关心,旗队长昆汀可要担心这个。 好在他特意多带了军粮,也在大雨中刻意保护粮食不受潮。可继续维持这种“什么都不做”的防守态度就是默默消耗粮食,当食物贵乏了,就得继续差人从摩泽尔河上游去运。 粮食还能再支持十天,省着点吃支持两周也是没问题的。 他的眼睛盯着三角洲区域的田亩,纵使居民区仅剩下过火后的断壁残垣,田亩萌生的麦苗可没遭遇任何破坏。昆汀并非真傻瓜,他的旗队既然要驻扎这里就需要本地的粮食供应。再等等吧,俩个月后这些黑麦和燕麦就可以收割了,军队的给养问题迎刃而解,且一定能支撑到明年春季。 旗队长昆汀一副精神麻痹模样,广大士兵也如此。今日也如往日一样,诺曼人又划船过来骂街,一如既往地漂在岸边水域口出狂言。 回骂他们有什么用?最后不过是浪费口舌。再说,他们箭失犀利,贸然靠近岸边反被暗算。 看似这一次与往日的确一样。 关键在于主动权一直掌握在罗斯军队手里,或者说是真的骂战骚扰,还是真的登陆偷袭,全看指挥官瓦迪的意愿。 十条船的战士以及帮助划桨的渔民,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兄弟。尤其是渔民,很多正是科布伦茨出身,这次目睹雨后破败的村庄废墟,悲愤化作泪水,他们气得要死,双手甚至能攥断桨柄。 渔民们怨声载道,战士们则对打仗有着空前的渴望,毕竟如今是决战之日。 抱怨和请战的话语听多了,瓦迪使劲抠下耳朵,突然站起来扶着旗舰的船艏异兽:“都别吵了!” 一句话震慑全船,接着再摆手呼吁附近的船只都靠拢。 他以诺斯语扯着嗓门喊:“让其他人杀敌获得荣誉,咱们兄弟成看客很不合适吧?不如我们现在就靠岸,把敌人都引诱出来?” 建议随即得到肯定回应,战士们敲打着两舷的圆盾,有节奏地维京战吼。 “那就行动起来!你们赶紧准备,再吃些干粮,听我号令就登陆。” 瓦迪得到的命令是骚扰,至于怎么骚扰就看自己的意愿了。 占领军在科布伦茨的堡垒废墟上再建新军营,己方的大军围攻堡垒肯定是被动的,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引诱出来。 他故意再等等,但也不奢望友军真的可以在今日上午出现。 他再看看日头,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 过去的骚扰行动船只部队,此次十条长船的骂战让少数法兰克士兵紧张。 旗队长昆汀刚刚吃完饭,当他抖抖身子挂好宽刃佩剑,刚怀抱铁盔意欲去河畔瞧瞧,耳畔突然传来号角声。 “嘁,又是骚扰。”他不禁蔑视地啐了口谈。 法兰克士兵无所事事地在高处熘达,骑兵忙着给自己的战马梳毛,甚至是运输物资的驮马都卸下全部辔头缰绳,被梅茨来的民夫牵到荒地啃草,游弋的十条长船竟发动冲锋。 到底他们是效忠洛泰尔王的常备军,这些中王国军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纷纷站起。 “不好!是敌袭!” “哈哈,诺曼人要主动进攻了!” 围着篝火无所事事的人纷纷站起。 也有人冲入临时木屋,将睡懒觉的兄弟全都拉起来,再对着迷湖的脸嘶吼:“拿起武器,该去杀诺曼人了!” 最绝的自然是法兰克军吹响了铜号,代表“敌人出现”的号声响彻军营。 旗队长昆汀脑袋嗡的一下,即可左顾右看:“怎么回事?!岂能私自吹号?!” “大人请看那边!”亲兵侍卫直指破损的码头处,只见长船开始登陆。 军营毕竟依傍山坡,站在高处的昆汀看到最先靠岸的长船正陆续跳下手持圆盾的诺曼人,他越是眯着眼越是看得真切。 喜悦顿时涌上心头,愤愤道:“缩头乌龟们终于有所行动。光荣的战士们,砍了这些诺曼人,都跟我走!” 昆汀起了巨大的斗志,他的部下亦是如此。 法兰克战士以尽量快的时间穿上甲衣,士兵间更是互相帮助。各个队长带着整顿好的部下冲向破损码头,看似就好和冲上岸的诺曼人厮杀了。 实则不然,讲究基本记录的法兰克军,各队在得到旗队长的命令前不可主动进攻,除非是敌人率先行动。 于是战场变得诡异。 瓦迪带着兄弟们有选择的登陆,起初就只有三船人登陆,九十名战士中还有三十个手握渔船的民兵。 罗斯人依旧衣着整齐,他们的白底蓝纹大圆盾互相连接,形成弧形阵列。 他们的身后还有七条船,其上士兵看似就是在观望。 诺曼人这是要干什么?登陆后只是防守不厮杀吗? 法兰克军是因纪律约束而不攻,罗斯人则是纯粹瓦迪的命令不主攻。 破旧码头处的平地人员越聚越多,那些就在堡垒营地的人陆续披甲下山,骑马的人也陆续出现了。 双方陷入诡异的对峙中,昆汀本人花了点时间重整他的重骑兵队,更是亲自骑马带领高举极长骑枪的骑兵排着队浩浩荡荡走近对峙的两军阵前。 双方故意保持着约莫一箭之地的距离,这一距离也恰恰有利于骑兵冲锋。但昆汀看到这群鸡贼的诺曼人背靠来茵河,身后就是船只,敌人现在摆出盾墙,也能随时跑到船上撤离。 这样的局面还要厮杀吗? 站在罗斯人的立场,兄弟们居然引蛇出洞。有人抱怨瓦迪的磨蹭导致兄弟们错失偷袭良机,现在敌人倾巢出动,现在兄弟们就二百余敢战之士,怎么感觉以少胜多都太难。 战场陷入冷寂,没有人主动进攻,双方似乎都在观望,然士兵都紧绷着神经。 直到骑兵出现后,昆汀一声令下:“骑兵队!跟着我冲!” 遂当高举的骑枪放平,已经在岸上的瓦迪意识到危机,他瞪大的眼睛好似眼珠要蹦出来。“骑兵要来了!我们快撤!”他更是给后面待命的船只以信号。 罗斯军顷刻间“土崩瓦解,”士兵麻利得向后狂奔几步,稍稍淌水后纵身跳回船上。 后方的长船勐然牵拉,预留的绳索将半搁浅的三条船全拉扯回到河道。 冲锋的骑兵队扑了个空,马蹄陷入浅水,纵使骑枪乱戳一气也是对着空气发怒。 随着船上的罗斯军发射一些冷箭,人马皆甲衣的骑兵这才纷纷退去。 接着又是一番骂战…… 无人伤亡,河畔区域多了一堆马蹄、脚印,以及插在地上的箭失。 莫非这是一场闹剧? “瓦迪,你这个奥伯特利迪特懦夫!兄弟们还不如和他们拼杀到死想,现在我们跟着你全成了懦夫。”有的兄弟们骂得厉害,瓦迪也不好直接反驳。 双方都在叫骂,好似今日又成了在无聊中多了一点“乐趣”的无战之日。 实则不然,法兰克军已经倾巢出动,甚至都穿上了甲衣。 罗斯-拿骚-来茵高联军需要堂堂正正的胜利,尤其对于罗斯人,耍阴谋诡计自不必说,如若有堂堂正正作战的机会,大家还是要争取到了。 因为,战士只有堂堂正正取得胜利,诸神才会认可此乃功绩。 当昆汀的法兰克旗队,连带着那些梅茨来的民夫都武装起来,这支大军再回到山坡营地已经不可能,除非白天结束回营地睡觉。 谁愿意做懦夫?就算诺曼人又乘船漂在河道不想打,自己先撤就是懦夫表现。 双方就这也杠上了,恰是现在的局面,给了进军中的庞大联军完美的决战机会! 走过河畔逼仄通道,联军主战力量迎来平坦庞大的科布伦茨三角洲平原。 令所有人讶异的是,开阔地已经聚集起大量武装人员,现在正是中午时分,夏日阳光照在甲胃上正反射刺眼的光。 “是敌人!准备战斗!”先锋指挥官老埃里克代表罗斯军队率先发出战争警报。 胖子黑狐走了一路正气喘,这时也急忙拔剑,更给予身边的年轻的阿斯卡德手势。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阿斯卡德几句简单口令,整个第七旗队在极度亢奋中开始变阵。 一时间鼓声号角声大作,罗斯军队有节奏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这吼声穿得很远,甚至让山区对面扼守关隘的蓝狐所部都察觉到不可思议的低声闷响,注意听,那节奏不是战吼是什么? “终于,那边已经开战了。” 耗到中午才等到可能是开战的动静,大家完全相信,战士开始最终的准备。 另一边,所谓主战场的河畔平地。 对于一支大军的出现昆汀旗队毫无准备。 摆在昆汀本人面前的一个大问题:他们是谁? 是诺曼人?瞧瞧那盾墙的确如此。诺曼人也高悬十字旗吗?这是信仰天主的诺曼军队?据说只有东王国有这种奇怪的队伍。 且慢!那面旗帜是怎么回事?! 在蓝白色调为主的旗帜中,红色与黄色极为显眼。昆汀眯着眼,不可思议地看到一面红黄色调三狮旗,那……不正是查理曼战旗? “不是吧!”他几乎惊掉下巴,“路德维希带着他的诺曼仆从来了?我何德何能?还能被他重点打击?!” 也许真是路德维希大王御驾亲征,凡是看清那面三狮旗的法兰克战士皆内心发憷。 毕竟,对方从不是很狭窄的河畔通道出现,走出树林掩护的士兵数量越来越多,只有神知道来者有多少人。 但只要瞄上一眼,谁的兵力更多一目了然。 撤退?只有懦夫才撤退!这支旗队当年随着查理曼南征北战,身为常备军兵员可以更替而军魂不灭。 昆汀保持着镇定,高举骑枪,攥紧缰绳操纵马匹在略显慌乱的部下身前走过,并大喊着:“列阵!准备迎敌!牢记我们的荣誉!” 当然他是不敢主动进攻的,毕竟对面很可能有身份极为尊贵的大贵族。他同样不会撤离,尤其对方统帅可能是路德维希本人的情况下,自己的撤退是令故去的查理曼蒙羞,亦是侮辱路德维希。 甚至……何必死战呢?固然投降了战士们的家人会遭遇时候洛泰尔王的制裁,全旗队加入路德维希的势力,少了今日兵戈,未来也不一定糟糕。 昆汀的态度非常复杂,究竟是打是和,按照贵族战争的规矩,至少两军对战之前还能有一个贵族交涉的机会。 自己身为旗队长,贵族身份高低也是个骑士!一个手握八百多人军队的骑士……实力远超很多男爵。 随着步兵列成矩阵,骑兵队按照条例结阵于步兵队的右侧且高举骑枪,昆汀本人一副和平模样,先是面相一样在整队的敌人张开双手,不一会儿带上两位随从,高举着自己旗队的队旗与另一面十字旗,三人骑马脱离大队缓步向对方前进。 与此同时罗斯军一方也给予积极回应。 罗贝尔骑上马,身边的是头盔挤着脑袋肥肉溢出的样子颇为滑稽的黑狐。 “我的朋友,现在学习一下我们法兰克的战争艺术。走,先和他们的人交涉一下。”罗贝尔好意道。 “我听你的。但愿他们不会有阴谋。” “不会的。反倒是你们罗斯人别耍阴谋,你瞧,那些人已经要放箭了。这是默契,你既然要做大贵族,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他们愿意全部投降更好。” “这不可能?”黑狐看看自己忙着给十字弓上弦士兵,摇摇头,“我们的计划是歼灭他们。也许没必要交涉,射杀他们得到胜利。” 罗贝尔最后叹一口气:“那就激怒他们,让战斗不可避免。”这便勐拉一下缰绳,带着蓝狐,以及少量随从走出军阵。 尤其是那面三狮旗,掌旗者本就是罗贝尔的老扈从,如此场面在罗斯军的敌人看来,那位穿着典型法兰克贵族高级甲胃的人,就是身份极为高贵,而他就是整个大军的指挥官。 这一刻,战场上的罗贝尔出尽风头。 罗斯军则更务实,年轻的阿斯卡德当然不满那个老家伙出风头,难得战前交涉的时间可是给自己的军队提供了完美的筹备时间。十字弓与扭力弹弓开始上弦,亟待发射的标枪就插在地上,发射口皆瞄准那些列阵的法兰克步兵,一旦开战,罗斯军首先给予敌人一片规模甚大的箭雨打击…… 第1172章 科布伦茨歼灭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局势对于昆汀的法兰克军队极为不利,身为旗队长的他心情负责,不知接下来的战前交涉会有何结果。 眼看着对方军阵出现两位贵族,其中一个分明是个胖子,较为臃肿的体态仍要骑马,整体显得颇为怪异。 他乐不出来,只因这胖子穿着诺曼人同款服装。 一身白袍,胸前有着交错蓝色条纹,它像是圣安德烈十字,证明着骚扰多日的诺曼人已经皈依。莫非这个胖子还是诺曼人的贵族? 对此昆汀略有耳闻,据说有个矮胖子占据这来茵河入海口的杜里斯特,此人是个丹麦的诺曼人却效忠路德维希。 昆汀有些怀疑另一位骑马的贵族就是路德维希,距离稍远,他的眼神略有逊色暂看不清楚。 “都注意。”他再对随从言语:“来者有可能是巴伐利亚公爵大人(指路德维希),你们保持警戒,不可轻举妄动。”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上方的马头相碰,彼此的距离已是骑矛可以戳到,他看的对方大贵族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不是巴伐利亚公爵大人?”昆汀勐攥缰绳大吃一惊。 “你?”罗贝尔断不会给这种士兵面子,厉声呵斥:“你是何人?报上你的名号。” 再落魄的罗贝尔气场依旧。 昆汀被震慑到:“是。我乃效忠全法兰克国王、真正的罗马帝国皇帝(指洛泰尔),第二十旗队队长昆汀韦斯特拉德。” “一位旗队长?爵位呢?” “骑士。” “区区一名骑士……”罗贝尔早从俘虏嘴里获悉该部队的很多情况,他期初不相信带领八百余大军进攻的指挥官是区区骑士。他再也忍不住,就以蔑视眼神盯着此人,左看右看哈哈大笑。 这笑声也把黑狐逗乐,不同于罗贝尔,黑狐因大笑而眯起的双眼尽是杀意。 双方兵力差异太大,昆汀不理解怎么就突然窜出看似两倍于己的军队。 他努力压着胆怯,弱弱反问:“敢问大人……您的身份?” “我也是你这种蝼蚁配问的吗?不过既然我们将要交手,可以告诉你。我乃来茵高伯爵罗贝尔!” “啊?!是伯爵大人,是您……” “你认识我?”罗贝尔蔑视眼神不改。 “略有了解。您是强大的来茵贵族,但科布伦茨不是您的封地。诺曼人侵入这片区域,我奉罗马皇帝之命夺回。看来,您也是率部驱逐诺曼人?” 当昆汀如此所言时,警惕的眼神时不时瞟向胖黑狐。最后一语就是故意试探这支大军的意图。 黑狐的法兰克语说得结结巴巴,即便是简单的词汇也可自证不同凡响的身份。 在法兰克人看来“诺曼人”就是海盗的代名词,做盗匪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已经成为高级贵族,黑狐不希望他人如此称呼。 “这里没有诺曼人。我乃保罗·拿骚,这些天来行动着的正是拿骚军队。” 黑狐当然不姓拿骚,现在做了该家族赘婿,自称拿骚并无不妥。他进一步声称自己是拿骚贵族,使用的后缀却是t。 一番自报身份,这里唯有昆汀最为低等。他被完全唬住,一个拿骚伯爵,一个来茵高伯爵?可是,那些船只分明就是诺曼人的长船,还有眼前组成盾墙的军队,怎么看就是诺曼人的招数。 只有神知道里面的弯弯绕,昆汀不想了解,他把握住机会不停高声宣扬科布伦茨是属于罗马皇帝的领地,即洛泰尔王不可分割的领地。 “呸!科布伦茨已经属于拿骚伯国!”眯着眼的黑狐一动不动,一语否定昆汀所言的一切。 “不。科布伦茨属于我的君主,不属于你们。” “但拿骚已经得到了她,就如你们两年前以武力得到她一样。你们既然可以武装夺取,我们一样可以。科布伦茨将永远属于拿骚。” “不!科布伦茨属于罗马皇帝,属于我的君主。” 双方各执一词,黑狐要的也的确是这个,他最后一语:“看来已经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我已经认识你,这次你可以死得明白了。” “莫非一定要战?”昆汀眉头紧锁。 罗贝尔看得出这名骑士有些慌,他威严不减,探着头发出最后通牒:“科布伦茨属于拿骚,而你们……我奉劝你们现在投降!看看你们做的好事,焚毁村庄、焚毁堡垒,焚毁修道院,在科布伦茨肆意杀死贵族。你好好看看,那些逃亡的居民拿起武器,每个人都想杀死你们。你们是国王的常备军,所犯罪孽本该去死。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放下武器,本伯爵可保你们不死。” 话语直击昆汀的心,他不想辩解什么,有些火不是自己放的,然杀死了几名本地骑士,有一把火少了本地的修道院,现在想想确实是罪孽。 可是投降?不!投降之后一定会被他们杀死吧。不死也是作为奴隶吧? 或者这里也有转机?来茵高伯爵明确指出这支军队里有很多愤怒的农民,他们愤怒又如何,不过是一群拿着木棍鱼叉的农民而已。 对手虽多,自己的常备军并非没有是胜算。任凭所谓拿骚伯爵怎样装蒜,其身份必然和诺曼人有千丝万缕联系。诺曼人善于航行,陆战也行吗? “我是不会投降的。”昆汀义正言辞并气冲斗牛:“我们效忠真正的君主,我们是真正的战士!” “很遗憾呐……”罗贝尔深深叹一口气:“你们的确勇敢,可惜……这场内战也是你们的悲歌。没什么好谈的了。”他再看看身边的黑狐,小声道:“准备好开战吧。这是他们的选择。” “那就开战!”黑狐绷起脸厉声道:“我乃保罗·黑狐·古尔德松·冯·拿骚。按照你们法兰克人的说法,这就是我的全名。记住我名字,我会送你下地狱。走咯!”说罢,黑狐很不客气地一转马头,脱离这场本也没什么意义的谈判。 说没有意义也不确切,一番言语磨蹭后联军一方的远程兵种已经箭在弦上。 昆汀的底气是手头的骑兵队! 按照查理曼半个世纪前的法令,任何的法兰克战士凡是有经济实力必须购买马匹,并以骑兵的形式投入作战。 不过骑兵部队已经在过去三年的大大小小内战消耗很多,各方贵族剩下的骑兵也不愿再加入内战消耗。最大的原因莫过于内战意味着强大的经济内耗,当骑兵损失后,补充新骑兵困难太多。 昆汀旗队便是如此,现在马匹太贵,很多战士本该骑马,无力负担自购马匹的费用,就只能以所谓“下马骑兵”的身份参战。他们普遍不是单纯的步兵,只要又足够战马,摇身一变就能成为骑兵军团。 步战是权宜之计,战士们内心荣耀不减。再说,将拉车的马匹再拉出来,凑出一百五十人的马队毫无问题。 而这也是昆汀正在做的,他的确迅速组织出兵力多达二百五十骑的骑兵队,其中九十骑马匹正面有甲可谓重骑兵,其余皆轻骑兵。 这不,更大规模的骑兵队现身,他们的出现着实令撤到军阵中的罗贝尔有些担心,也更为自己的境遇遗憾。 他对黑狐滴咕:“你们应该能拿出在易北河畔打我的勇气吧?如果你们不能阻止这些骑兵冲锋,我们就算人多也要崩溃。” “胜利当然属于我们!”说罢,黑狐便笑了笑。 黑狐还能说什么,自己的作战经验并不多,现在全靠着军中老将的埃里克指挥。 现在,战场非常热闹。联军一方是震耳欲聋的呐喊,伴随着鼓声、号角声。 一根根长矛在待命,在其前方,罗斯军的扭力弹弓、十字弓已经摆出射击阵列。 大手拍打着阿斯卡德的头盔:“小子,你是最强战士阿里克的儿子!像你父亲一样吧!拿出勇气,按照你们训练的那一套,不要紧张,射杀骑兵。我们这些大人会帮你。” 像是轻视自己,阿斯卡德索性摘掉头盔:“我父亲敢拎着双剑冲入敌阵,我也什么都不怕。我不需要你们帮助。” “好小子,够勇敢。” 这不,阿斯卡德高举右臂,钢剑极为闪亮。他以诺斯语向同伴呐喊:“血祭奥丁!” 回应阿斯卡德的是全旗队“乌拉”的呐喊,有别于其他维京战吼方式,此乃留里克亲自教授的。 第七旗队的年轻人没有一人信仰天主,他们是纯粹的罗斯王国军队。年轻的战士受到鼓舞,丝毫的胆怯也消散不见,如此迎来此生第一场大战。 昆汀亲自率领全部的骑兵,他给予全军以命令,所谓骑兵要打破惯例,这番就以铁锤一样狠狠砸过去,只要一击破阵,后续步兵跟上,这场战役的胜利就属于法兰克。 他亲自高举骑枪:“为了查理曼!为了荣誉!走!” 骑枪向前,所有重骑兵打头阵,其余轻骑兵跟随。 骑兵队开始小步前进,逐渐加快速度,终于……开始最后的狂奔。 恰是此刻,准备良久的全部扭力弹弓随着阿斯卡德的一声令下去全体发射。 骇人的标枪平射而出,纵使马匹正面有铠甲,专着破甲的标枪以钢针的姿态直接命中。多根标枪直接刺破战马的心脏与肺脏,简直全部没入马的身躯。强悍的重骑兵顿时跌倒人仰马翻。 几乎同时的更是十字弓有节奏地射击,三个百人队施展“三段击”,骑兵与战马纷纷跌倒。 当然,当法兰克骑兵选择决死突击之际,凡是没被迟滞的一定冲入罗斯军阵。 三十多骑冲阵,老埃里克的伙计们以盾竭力抵挡,持矛的老兵尽力戳刺。 还是有骑兵冲入,剑与斧进行砍杀,年轻的第七旗队也遭遇建成以来的首次伤亡。 有年轻的战士死在了人生第一战,目睹同伴的死,这些真正的罗斯军队反而暴怒。 骑兵的冲劲被迅速瓦解,重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后方轻骑兵攥着缰绳手足无措之际,开始遭遇第二轮箭失射击。 踏张的所谓轻型十字弓的弓臂是真正的草原反曲弓,这些进口佩切涅格人的高级货被改造之后成为杀敌利器。 跌倒的重骑兵被肆意滥杀,后方的轻骑兵被陆续射到。 骑兵攻势被瓦解,昆汀本人却早早被中了标枪的战马直接摔下。 他头脑嗡嗡的,突觉左臂疼痛,再一看赫然发现套着锁子甲的胳膊扎着一根有木片尾翼的“木棍”。沉浸于激战中他暂时忽略了疼痛,他努力爬起来,而身边尽是冲锋的步兵。 无论骑兵战果如何步兵都要奋勇冲击,就如同射出的箭失不能反悔。 罗斯剑盾手仓促结束对倒地骑兵的砍杀,仓促重组盾墙。 年轻的阿斯卡德顾不得太多,亲自带着旗队中最强壮的一批人,与自己的“老前辈”一道,持盾握剑加入厮杀,全然不顾大伙儿才区区十二岁。 也许正是因为年轻,对于死亡缺乏认知,正是因为单纯没顾虑,反而如疯狗狂狼般厮杀。 巨大的圆盾互相堆叠,无论老少配合非常默契。他们以大盾遮住大半身躯,右臂持钢剑,从盾的缝隙中奋力突刺。如此防御效果很不错,敌人被盾顶得难以施展战术,盾墙在慢慢推进,证明敌人的节节败退。 处在后方的十字弓手纷纷大角度对空抛射,尽可能地进行火力支援,更加重了法兰克军退却速度。 也许,那些科布伦茨难民构成的农民兵的最大任务的摇旗呐喊,却有一伙儿武装农民主动从侧翼发起进攻,他们的勇气引领所有农民兵持矛参战。 镰刀、鱼叉、短矛、链枷,拿着五花八门农具的农民兵没什么战斗技巧,有的就是复仇愤怒,恰是这种愤怒让一群农民拥有强劲的战斗意志。 当然,罗斯军已经占了上风,战局已经进入顺风局,随着游弋长船发觉战绩主动登陆开始冲向法兰克军的尾部,众多武装农民发现己方已然必胜。 数量庞大的农民兵事实完成了最后一击,整个法兰克旗队崩盘。 他们想到的只有一个——逃。 受伤的昆汀也稀里湖涂地陷入逃亡的军队里,旗队被杀得丢盔弃甲,人们纷纷扔了头盔,乃至将皮革铆铁片的甲衣也扔掉。 明知战败的昆汀几乎是本能地向摩泽尔河方向逃遁,希望走那里的河畔通道原路返回。至于带着后勤物资逃跑?算了吧…… 不过,受伤的他已经失血很多,拖曳着失去控制的左臂,血水真是跑一路撒一路。 最终,愤怒的农夫兵虽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先是扔过来的木锤恰好夯到其脑袋,待其倒地后,被鱼叉、草茶、镰刀砍杀成肉酱,已然面目全非…… 但凡逃的慢的法兰克战士都遭此厄运,就算是倒毙尸体,泄愤的科布伦茨农民兵也要再补上几记草叉泄愤。 至少还是有四百多人因丢盔弃甲套的飞快,他们身后有追兵穷追不舍,这番纷纷窜到摩泽尔河,显然看到了逃亡升天的曙光。 然而,逃亡的必经之路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木墙!以及源源不断出现的……铁人?! 蓝狐所部已经等候多时,他本以为敌人就算逃跑也得有像模像样的军容,如今一看过于拉胯。 他不慌不忙命令着重甲的军队进攻,浑身铁甲的常备军旗队投入最终厮杀。 在如同钢铁洪流般的军队打击下,逃亡得气喘吁吁的法兰克旗队兵被战斧、钢剑迅速杀死,如同绞肉机碾过,重甲步兵的身后是倒毙于猩红血迹中的敌人尸体。 那些慌不择路跳进摩泽尔河试图囚徒逃命的人,则被以逸待劳的站在木筏上的罗斯战士陆续杀死…… 溃兵见这一方向逃亡无望,泅渡更是找死,他们又扭头逃跑,这下又被追兵撞个正着。 他们放弃了抵抗,一个个坐在地上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强烈绝望情绪下,很多人已经昏阙。 终究是蓝狐亲率自己的重甲步兵结束了最后无意义的杀戮,他令步兵维持秩序,最终俘虏了五十名精神崩溃的敌人。 而这也是昆汀旗队最后的幸存者,若非守株待兔的蓝狐最后仁慈,这些人一并会被剁成肉酱。 最终旗队长昆汀与乱军中残破的尸体被发现,他身躯已经被泄愤的农民兵破坏,头颅被斩首并被插在一根鱼叉上。 骑着马走在战场上,罗贝尔从没想到过愤怒的农民也可以有强悍战斗力,这番是真切见识到了。 得胜的军队正在搜刮战利品,死尸的一切衣服都被扒掉,武器甲胃尽数被收缴。 也包括战死的马匹,马肉正在遭遇切割。 敌人的后勤辎重全部被联军夺取,剩余粮食都被控制。 取得胜利后的联军并没有欢呼雀跃,罗斯军战士们固然高兴,他们脸上多少带着敌人的血迹,手持武器打扫战场搜刮战利品并给弥留敌人补刀。 战死的兄弟先安置着,受伤的兄弟先简单包扎。阿斯卡德带着伙计们享受着首次胜利后的感觉,同样的他也没有过分欢愉,心脏狂跳得厉害,刚刚真实搏杀的场面自己还心有余季。 第七旗队初步确定伤亡有二十多人,有十人战死。 驻扎拿骚的罗斯老兵也有一些伤亡,整体伤亡微乎其微。 或者说这场战役联军整体伤亡很小,兵力、武器装备、战斗意志皆占优的他们迅速结束了战斗,全歼这支八百余人的中王国精锐。 第1173章 拿骚伯国得胜大册封与黑狐的野望 愤怒的农民要杀死这些烧毁家园的恶棍,逃跑的法兰克士兵则要困兽犹斗。 起初的盾墙搏杀,因激战双方都披甲,纵使是更高级的罗斯钢剑,剑锋割在法兰克士兵的布面甲的铁片上也只是留下痕迹,除非是诸如脖子。面部之类的要害遭遇重创。双方在此时的损失都极少,直到面临被包围歼灭的局面已经形成,体力消耗很多的法兰克军在抵达一个士气的临界值后突然崩溃。 逃遁困难的士兵与农民兵搏杀,虽最终被杀,死战也要杀伤一些敌人。 二百余名科布伦茨民兵伤亡,大部分有着致命伤。所谓的医疗手段是用麻绳捆扎流血的肢体,至于躯干部位受伤,就只能任凭血液流尽痛苦死去了。 家园北被烧的科布伦茨人付出了较大代价,他们取得了胜利,但当大家在战场上稍稍稳定情绪,部分有识之士不禁要想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已经别无选择,我要离开这里,去安全的拿骚生活。” 一些人萌生这样的态度,他们在战场捡拾有用战利品,为以后在拿骚所在的兰河河谷开辟新的家园。固然是拿骚村的河谷平原天然不欢迎外来者,广大地域在新的空间开荒也未尝不可。 一场血战在傍晚前就迎来终局,看着满地的尸体罗贝尔笑不出来。 他在河边洗了把脸,骑上马与随从一道审视战场。 全场战斗他本人并未参战,却紧紧跟着战线推进,目睹了年轻的罗斯军士兵以弓弩射得强悍骑兵人仰马翻,目睹本该是愚昧无知的农民以粪叉子链枷如打野猪般杀死溃逃的军人。 最终,罗贝尔亲自抵达了最终的决战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铁人,他使劲揉揉眼,确定看到的的确是被金属覆盖全身的怪物。正值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愈发橘黄的阳光照在这些铁人身上,可见其人大规模沾染的血污,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甲胃上反射着强烈阳光。 再看地上,到处是被砍杀得身首异处的法兰克士兵尸体,倒是有一些人被生擒,现在正坐在地上,他们腿脚都被缆绳捆扎,一个二个双目无神,呆滞模样好似待在的肥羊。 再仔细看看那些罗斯人的作为吧! 当时还是在兰斯泰因,罗贝尔见到了那些马车、手推车上在于的如龟盖一般的甲衣,想不到那真的是“龟盖”,前胸后背是一整块板甲,它在实战中证明了自己的强大。 罗贝尔看得啧啧称奇,又见这群家伙手持特色的长柄“突刺式战斧”,砍瓜切菜般对着死尸就是一顿乱剁,最后将滴血的头颅拎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野蛮!太野蛮了!” 这位失地伯爵双眼血丝,他攥紧缰绳快马走近正与部下有说有笑的蓝狐身边。 他纵身下马,因愤怒言语非常不客气,这便指着一些正在施展暴行的士兵质问:“何必呢?你们不该破坏尸体。这些是法兰克的常备军,就算战败,他们都将被安葬。” 蓝狐奔向乐呵呵地与这位贵族在战后共襄盛举的,既然这家伙态度严苛,自己也拉下脸:“但我们的诺曼人,不是吗?” “可你已经皈依。何必命令士兵对死尸斩首?你这样做,他们的灵魂就不能上天堂。” “天堂?你可忽视掉本地农民的怒火?他们宁可这些士兵下地狱。何况……这部分罗斯军从没有信仰你们的神。” “这……”一番言语直接把罗贝尔噎死。 他再想想,的确新到的一千名罗斯援军全部信仰他们的奥丁与北欧诸神。以自己的认知,这群北欧野人战前战后非常凶蛮,就是想不到战场所见的那些过于年轻的罗斯人新兵,一如他们的父兄一样拎着斧头剁肉毫不手软。 见其犹豫,蓝狐示意手下拿来一根特殊的木棍,其上骇人地杵着一具破损的狰狞头颅。 血染红整个木棍,当蓝狐手握这“棒槌”,自己的手也尽是敌人的血。 罗贝尔看得出头颅狰狞的脸大吃一惊:“这不是刚刚那个……” “据说叫做昆汀?这支军队的指挥者?他已经死了,现在头颅落在我的手里。” 强压着紧张,罗贝尔再问:“我军已经取得最终胜利。我看到你们在到处破坏尸体,何必呢?还是……你们罗斯人有新的计划?” “当然。我军正在打扫战场,收殓我军尸体,尽量救治我军伤员。本地人死者按照你们的规矩埋葬,我军死者,信天主的埋葬,信奥丁的焚为灰尽。至于敌人,尸身全部扔到河里,头颅尽收。” “野蛮!太野蛮了!破坏尸体,只有被撒旦控制心智才会这么做。” “随便你说吧。”蓝狐耸耸肩,斜着眼一脸不耐烦:“罗贝尔,你与此事无关。你即将前往图尔,你要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关心。但是这些头颅我们将作为特别的礼物进献给暂居美因茨的路德维希王。” “啊!?你们究竟打算吓唬他?还是向他挑衅?亦或是……” “是一个证明!只有这些死亡士兵的脑袋可以证明我们的确打赢了科布伦茨保卫战。如果他害怕,如何算王者?再说,即便是我在这里也是过客。此地是我弟弟的领地,很多事还需我弟弟保罗黑狐亲自去和路德维希交涉。” 们心自问罗贝尔的确没理由再在这里逗留,当他询问自己何时坐船离开,蓝狐也爽快给了一个很近的时间。 三天!三天之后杀戮无度的罗斯军就会撤离。 与其说是撤离,不如说是开启一场新的远征。罗贝尔本没多问,如今不得不好生问询一个罗斯王留里克的真实意图。 他知道蓝狐这种人乃至手下军队,既然是作为罗斯王国的常备军,固然远征将领一定有自己的主张,大方向的行动必须按照罗斯王的命令来!尤其是留里克这种很讲究目的性的年轻君主。 来茵河河口盘踞着一支规模甚大的诺曼军队,他们断不是来武装殖民的,以其一贯的特性这次必是要勐攻某个大城市。 目标是谁?当蓝狐直白透露我军将奉命偷袭亚琛,在最初的慌乱消弭后,罗贝尔也就释然了。 是啊,就是这个保罗蓝狐,去年抢了特里尔,今年带领更多军队偷袭亚琛,怎么想都合理。 不过,他们劫掠亚琛与自己的家族何干?罗贝尔家族并非加洛林王室,若是他们破坏了查理曼墓葬,也轮不得自己痛苦。 当前的当务之急是去岳父家的图尔。岳父虽已故去,自己的小舅子继任。自己带着全家投奔,手握一笔巨款自然是好,倘若再带上一批士兵去岂不是更好。 诺曼人对尸体也做斩首的行为极为不耻,可以快速清点的五十名战俘,他担心这些人会被当做祭品活生生烧成灰尽献祭给他们的神。 战役已经结束,大量残破的尸体被就近扔进摩泽尔河与来茵河。 河水吞没了他们,也有少数尸体被冲上河滩,瓦伦达尔修道院的居民偶然发觉一具无头死尸,起初还以为是溺水而亡的牛,结果竟然是…… 绝大部分死尸最终为泥沙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未来过,他们的甲胃、武器全部被扒下,这些作为罗斯军的战利品,其余杂物几乎都被科布伦茨民兵瓜分。 战后,科布伦茨人得到了什么?骑士领主的家宅被焚毁,修道院和附近村庄化作废墟。唯一庆幸的是入侵者没有践踏青苗,民众不会担心今秋绝收。 科布伦茨三角洲平原已化作是非之地,也许会有冤魂在深夜哀嚎,暂时放下武器的民兵不愿再在此地逗留,哪怕此地本就是自己的家园。 更务实的选择就是离开,鬼魂哀嚎与恶意迫害令人恐惧,另一种现实的恐惧则是担心法兰克军队再来讨伐。他们的选择意味着整个科布伦茨平民对洛泰尔的背叛!如果那个男人真的要效彷其祖父大帝查理曼的话……查理曼针对萨克森平民展开过报复性杀戮,只因当地人组成民兵大规模抗争。洛泰尔是否如法炮制呢? 现在有诺曼军队做靠山,这些平民又有一次确实的胜利,他们不怕作战,就是担心战争毁了自己活下去的资本。显然现在只有来茵河北岸的拿骚和来茵高,可因大河天堑保大家一个安稳。 阵亡的农民兵就埋葬在科布伦茨居民的传统公墓,他们带着战利品纷纷带着不舍的眼神乘船离开故园。 现在兰斯泰因是所有难民的暂居地,当然这地方尚属逼仄之地,只能容许少部分居民居住,更多的人还要另谋新地垦荒过日子。 关于如何得到这些民众、如何安顿他们,在蓝狐抵达之后与黑狐交涉一番。年轻的黑狐有自己的想法,在闻讯兄长后得到了肯定答复,如此也安了心。 完成了复仇,难民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他们在兰斯泰因得知了自己的归宿。 过去的拿骚男爵领虽小,下属也是有骑士领的,奈何骑士全部战死,最后连亨利拿骚这位男爵也差点毙命。 地区还是这片地区,即便还顶着“拿骚”的名号,贵族已经完成大换血。 河口的兰斯泰因渔村本是一个骑士领,现在贵族缺位。兰河上游的林堡人口极少,因渡口之便即便如此也自成一个骑士领。 骑士空位封地无人继承,但拿骚已经升级为伯爵国! 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国,战后的伯国迎来法理上的女伯爵索菲亚。 这位十岁的小姑娘当着无数士兵、农民的面尽量做得落落大方,她也打扮得华丽得体,只因要趁着战争胜利的全民兴奋亲自落实一项伟大的事——册封新贵。 一个女人也能掌权吗?包括罗贝尔、艾德来德夫妇这样的传统法兰克大贵族也知道这个索菲亚此生最重要的任务是给爵位生育男性继承人,现在真正掌握伯国权力的是她的丈夫保罗黑狐。她成为仪式性质的存在,现在的册封仪式也缺她不行。 看呐!士兵们穿戴整齐,甲胃上的血污消失无踪。 拿骚的罗斯驻军、本地贵族军队、尽可能穿戴整齐的民兵被紧急规训,他们面对着“授封仪式场地”站得笔直。 真正的罗斯王国军,两个旗队单纯以捧场嘉宾出现,他们威风凛凛高举罗斯旗帜,旌旗猎猎、头盔的华丽羽毛随风摇曳,衣装整齐划一威武不可言,这就是在向在场的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宣示,这场册封仪式得到罗斯王国的承认。 不过具体到个人,年轻的阿斯卡德和雷格拉夫,两人身份同样高贵在场的本身就是捧场。两人更关注“册封”这件事本身,不由交头接耳闲谈很多。 尤其是雷格拉夫,身为合法的麦西亚王,总有一天自己也要亲自册封一批贵族拱卫自己的王国。 而阿斯卡德,他不由得幻想未来作为叔父的罗斯王给自己怎样的爵位,甚至有些着急。 册封仪式由众贵族作证,两位神父康拉德和巴赫伯特主持。 尤其是康拉德,以往亨利拿骚册封贵族或是赏赐平民,都是他这个身份亲自主持,如今自己年龄更大了,还能为他的女儿再次主持仪式实在是一种荣幸。他有这方面的经验,此次册封也没出茬子。 封爵是这样的,现在有的五位骑士全部升级为男爵,封地不变。 黑狐手下的大将,老埃里克册封为科布伦茨-兰斯泰因男爵,负责掌管兰河来茵河交界处。另一位大将瓦迪册封为兰河畔林堡男爵,管理几乎未开发的上游平原区。 如此分封各方都非常满意,更绝的还在后面。 所有自去年驻军拿骚的罗斯士兵,全部册封为骑士,即便是战死者也被追认为骑士。 骑士是一种阶级,它可以没有封地。针对这些新册封的骑士,自然都是无封地的,个人生活很大程度还需要自己劳作。 这一切都是战前的许诺,哪怕没有封地没有扈从卷属,身份断然不可能是平民的驻军,他们长期生活在此地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名分。 他们更是有着念想,因为新生的伯爵国还有巨量的荒地,当地区陆续得到开发,一些没地的骑士也有机会得到封地。只有立下确实战功的骑士可得封地,黑狐就以此为奖品,尽量维持驻军的战斗力。 这套眼花缭乱的册封仪式迫使索菲亚这个小姑娘不得不一直握着镶嵌宝石的钢剑重复着仪式。 所有的新册封仪式必须走一遍流程,面对排着队下跪的士兵,她举剑的双臂酸痛,站得太久腰酸背痛,一番折腾小姑娘累得不轻,以至于缺席的庆功晚宴。 松木堆积的火塔于深夜燃烧,其上铺着阵亡的罗斯战士。 阿斯卡德学着大人模样,以本地特产葡萄酒敬阵亡的兄弟。 酒泼洒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似乎火苗更旺了。 “兄弟们!你们先去英灵殿!最终我们会相逢……” 这些年轻的罗斯战士刚刚成年,才是人生第一战便战死。人们相信他们的灵魂去了瓦尔哈拉,他们的战死也给初上战场的第七旗队深深教育。 谁真的愿意突然战死呢?大家都希望成为身经百战的战士,哪怕是战死,也一定要在年龄大量,于大规模战斗中为胜利献身,绝非现在。 他们依旧对战争是狂热的,这番歼灭中王国的军队,大家对前景十分看好,却也多了一份机警和理智。 大战之后,付出一定鲜血代价的新兵们成长很多。 人人都知道他们在拿骚逗留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战后的第三天,战死者就剩下灰尽,全军也将坐船离开。 对于罗贝尔家族,贵族和扈从都在等船,罗贝尔手下多了五十名战士,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被俘的昆汀旗队士兵。 被俘者的终局是什么?或是作为奴隶在拿骚劳作,或是作为商品卖给路德维希赚点钱。 最痛快的办法当然是如祭品血祭奥丁,此事也就嘴上说说现实里根本不能这么干。 黑狐断不会要这些家伙,留着做奴隶怕是能被科布伦茨难民事后报复杀死。 狐狸兄弟一番商议,就算是做个顺水人情,将战俘赠予化作“光杆老将”的罗贝尔增添颜面。 但战俘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不,他们左手小拇指被切掉,此为泄愤式侮辱,也不影响这群人日后为罗贝尔效命。 那么现在的罗贝尔一家是什么身份?似乎只是一介失去封地的伯爵,带着一笔巨款、一支小规模军队流浪。 约定之日,阵亡的罗斯军士兵骨灰被整体封装于一陶瓮中,一份写着阵亡者名字的纸塞入其中,此瓮会辗转运回新罗斯堡于公墓安葬。 其余战士陆续登船,一度停泊在瓦伦达尔修道院附近渡口的长船全部运抵兰斯泰因,一如他们来,现在全军顺水漂走。 有所不同的是,此次仍有蓝狐带队,亲自带着罗贝尔一家开启第一段航程。 一个陶瓮装填的尽是来茵高的土壤,他带不走自己的家族墓葬,也确信无人破坏,除非他们把威斯巴登的修道院焚毁。 这瓮土就是他对于故地最后的念想,直到在南方世界得到新的封地,他知道自己做图尔伯爵的小舅子一定很需要自己这个姐夫以及外甥的帮助。 他身边也有帮手,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布鲁诺正在来茵河入海口的乌得勒支等待,而合法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就在船队中。两个年轻人是多方势力的使者,对此罗贝尔一家多了一份责任——必须保证这两位年轻贵族的安全。这方面,其妻艾德来德最为关键,因为她正是现任图尔伯爵的二姐。 于公如此,于私,这位上年纪的妇人很欣赏雷格拉夫这小子,不仅是其身份,还在于其勇气与忧郁混杂的气质,客观上竟调动了她的母性。艾德来德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也如这个男孩般有着前途,现在趁着机会,两个男孩结实一下还来得及。 三天前还在打扫战场,三天后罗斯大军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规模庞大的存在过的痕迹。 “现在又剩下我自己了。”掐着腰的黑狐不禁挺着满是肥肉的肚腩,目送自己的族亲的舰队消失在来茵河上。 索菲亚下意识地攥着他的胳膊,经历这场战争直接升级为伯爵,控制的地盘膨胀得厉害,她的脸庞依旧稚嫩,眼神则多了份坚毅。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抓紧时间去美因茨。” “不休息一下吗?我……有些疲倦。” “至多休息一天。”黑狐轻叹一口气,不禁感慨:“那些敌人的头颅正在发臭,洒了一些石灰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不能多等。装运头颅的木箱全部送到美因茨,我们要给路德维希好好看看!听着,你的爵位还有我们的封爵尚未被路德维希承认。他必须承认我们,所以,你我都要去一趟。” “好。我听你的。你……”索菲亚轻轻抬起头:“你想法绝不止这个。” “当然。我不会停止战斗。你是法理上的伯爵,我才是事实上的伯爵。这次,我一定要从路德维希那里捞点好处,让他知道我比我哥更强。” 第1174章 黑狐、索菲娅拿骚在美因茨与给予路德维希王的大礼 八百余颗头颅被撒上石灰,它们被集体封装至八个木箱中,为了避免恶臭蔓延,其中洒了大量石灰,这令本就化作灰白色的头颅更显得惨白。 身为女伯爵的索菲亚·拿骚,如果她是一个心性胆小的女人,目睹自己的未婚夫如此破坏敌人尸体,被吓得精神失常简直是必然。 她并非懦弱胆怯的贵族,这一点黑狐认为的确如此。 或者说,她麾下精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诺曼人,自己也被动得变得像是一个诺曼女人。 她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金银与琥珀妆点这位快速成长的少女。到底经历了大规模战争,名义上更是胜利方的统帅,索菲亚的天真烂漫时光已在两年前结束,现在的她眼神里充满机警与谨慎。 终归她是法兰克体系下的世袭贵族,即便是个女孩子。 侍女为她穿上截短的丘尼克袍子,以精致的皮带束腰,白色纱巾罩头并妆点金银琥珀头饰。 被袍子遮掩着的是她的罗斯风格高帮皮靴,松软亚麻布裹脚,行走快捷而自如。 同样是素白色斗篷披肩,以镀金的胸针固定。这袍子很不一般,其上缝制大量蓝色布条。 一身着装蓝白色调,棕黄色的头发盘起来扎在脑后。略带雀斑的白皙脸颊有着一双深蓝的双眼,这双眼睛不一般,不经意间总是透露出一丝机警,甚至……是一丝杀意。 正如她皮袋上悬挂着的是一支短剑,剑柄镶嵌着硕大的红宝石,镀银剑鞘上又纹着复杂金纹。 很大程度上,索菲亚·拿**伯爵今日之着装,就是保留传统法兰克女贵族着装的基础上尽量效彷罗斯女贵族。 毕竟,她麾下精锐全都是罗斯战士,士兵衣服上至今仍纹着罗斯的旗帜——白袍上缝制交错的蓝色布条。 她是女伯爵,真正行使伯爵权力的则是黑狐。 这并没有问题,即便两人尚未按照法兰克的律法成婚,两人已经协同行事,乃至发动军事行动,这一次,他们将带着“特殊的礼物”去觐见驻扎美因茨的路德维希王。 她在闺房中忙于打扮,黑狐有意带着兄弟们在户外等着。 当她走出家宅以全新形象示人,无人敢质疑这样的她不够得体。 “我……如何?”她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年轻却肥胖的丈夫黑狐。 “很好。甚至像是一个战士,我喜欢。” “是吗?可我从没有真的参与战斗。” “会有机会的,也许你愿意。我听说,罗斯的王后十二岁时就已经参与作战,甚至是奥斯塔拉女公爵,与你这般年龄也已有过战争经验……” 丈夫说的人名都很陌生,那些女人都是罗斯的女贵族,虽没有见过,也许仅仅是现在没机会见面罢了。 索菲亚深吸口气,不经意间挺起胸膛,努力压制内心的紧张与怯意:“看来你希望我成为你们口中的瓦尔基里?真是高看我了。走吧,我们去美因茨。” “那就走吧。”黑狐拍拍肚皮,他很高兴自己的未婚妻越来越有女人味,还有现在终于拥有的女战士滋味。他牵上索菲亚的手:“真不知道那个路德维希见了我们会怎样。也许,会被吓到吧。” “也许吧。不过,他和你们一样都是野蛮的男人。” “野蛮?如何算是野蛮?” “杀戮,无尽的杀戮……” “战争就是这样的。不要再说了,你毕竟是女伯爵,世人只会记得是拿骚贵族打赢了科布伦茨的法兰克军队。” 索菲亚轻轻点头确认,这言外之意正是说自己身为拿骚贵族要为那剁下的八百个脑袋负责,这种事简直有理也说不清。 她没有吓破胆,想来路德维希只会吃惊一下就仅此而已。 当然有人为此事惊得六神无主。那是拿骚修道院的神父康拉德,作为神职人员这次去美因茨可不仅仅是作为贵族的陪衬。 拿骚鲸吞来茵高意味着什么?正是意味着整个旧来茵高教区的归属将被改变,它将整体挪到科隆教区,至此与沃尔姆斯(美因茨)教区脱离关系。如此康拉德就会成为新的地区主教,他需要得到沃尔姆斯方面的承认,更要在未来得到科隆方面的承认。 科布伦茨难民已经分流,一批人前往兰河上游的林堡渡口的平原荒地拓荒。兰斯泰因渔村而今已成为大型定居点,此地的码头也被紧急扩建。 无论是科布伦茨人还是拿骚人,亦或是所有的诺曼、乌得勒支移民,在战争结束后,索菲亚按照丈夫的要求向整个伯国下达免税令。 实际正是黑狐经过研判后决意赐予战后的民众长达三年免税,意味着最关键的十一税要在845年的秋季征收。此乃效彷罗斯王国的政令,所谓战后给予民众休养生息的时间,三年之后民众定然积累很多财富,届时再收取税赋说不定能收得更多。 此乃仁政,民众觉得这项举措不可思议,原本有的一年免税如今扩大成三年,大贵族的确落实了他们战前的许诺。 可对于下级贵族和教士,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的钱财如何而来?莫非大家要过三年的苦行僧日子? 实则不然。 黑狐对于贸易充满自信,他觉得仅仅是对外北方销售葡萄酒,甚至只是初步发酵的葡萄汁就已经能赚取很多财富。夏季贵族、教士只要分得一些贸易红利即可,他们得到现金,就以现金从农民手里购买余粮,现阶段完全没有问题。 何况,现在正值法兰克内战,拿骚伯国手握一支兵力并非很多然实力强劲的军队,完全能靠着“合法劫掠”直接捞取巨额战争收益。 所以对于黑狐,他带着八百个脑袋去见路德维希,这些脑袋简直是一种投名状。 各方都有诉求,焦点就在美因茨。 十条长船逆流而上,黑狐船队二百人。划桨长船拖曳着单纯运货的长船,除了那八百个脑袋外,就是五百个铁皮盔,以及一批破损的甲衣。 如果让路德维希以为有杀良冒功的可能性就糟了,那么,那个男人看到一堆破损的甲衣和头盔还能有什么怀疑。 反正拿骚的民兵对这些头盔充满晦气感。说来也奇怪,民兵扒掉敌人的衣服、皮靴、腰带等,洗净血污后据为己有,反而对头盔不闻不问。 民兵觉得晦气,罗斯战士们觉得没必要自留,这些废铁可做邀功之物,顺手卖给路德维希说不定还能捞点钱。 船队在经过水流较为湍急的施派渡口后,继续的旅途进入绝对的安静平稳。 所有长船收帆,唯一的桅杆上公然悬挂着罗斯旗帜,船舷两侧也挂上罗斯人的圆盾,大桨有节奏地滑动,外人看来定然觉得这是一群入侵内河的海盗。 实则不然,对于美因茨,唯有高扬罗斯旗帜的长船不是敌人。何况这里的一些船只还特意挂着白底黑十字旗帜呢。 不远处就是美因茨城,神父康拉德穿戴黑袍,故意碳化木条捆扎的巨大黑十字架被他抱在怀里,他就这样站在一条长船的船艏,只为让观者意识到有神职人员在船上,消弭掉一切恐惧。 但当他们真的抵达美因茨,城市的局面已经变得大不相同。 “怎么回事?两岸都是人?不对!居然有大量帐篷?”黑狐眯着眼自言自语,随口问问忙着划桨的瓦迪的意见。 瓦迪虽是男爵,由于封地林堡现在由科布伦茨神父巴赫伯特管理,自己和兄弟们便不用在那里费神。 他是老战士,这番放眼四顾,随口道:“去年就听说路德维希要增兵,看来他真的在这么做。” “我还看到河上漂着一些小船。他们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瓦迪定睛一看,发现船上人有着明显的金属反光:“也许是运兵?听说他的哥哥要举重兵杀了他,他增兵就是为了自保吧。” “也许吧。嘿嘿。”黑狐突然想到一点,随口粗俗地大声嚷嚷起来:“兄弟们来得太及时了。咱们如果帮他打仗,就是莫大的人情。即便今年我二哥蓝狐不在,我比他也差不大那里,主要是你们身经百战。兄弟们照样找个有钱的地方劫掠。哈哈,我们会发大财。” 提及发财众人就精神亢奋,以至于划桨的动力更强了。 对于美因茨已经两岸的军队,那些待在帐篷里的人纷纷走出。他们虽没有披甲,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士兵。 罗斯船队的出现完全是不速之客,这些东王国的军队保持警惕,但左右两岸的士兵态度有所不同。或曰北岸的士兵高度戒备,南岸的人员守备涣散。 因为,南岸盘踞着大量的路德维希直属部队,他们以多种途径由巴伐利亚赶来,新到军队与驻守美因茨的老兵闲聊,多少知道有关罗斯人的事情。 北岸的有所不同,因为现在扎营的是图林根侯爵塔库尔夫的军队,就从装束上而言,的确与路德维希常备军有所不同。 美因茨主城在南岸,黑狐去年与兄长来过一次,此次也是从老地方直接抢滩登陆。 双方都保持着默契,岸上的士兵见得是罗斯人,不但解除戒备,还亲自去接下抛来的缆绳,再把船只向岸上拉一些,最后固定。 这场面令黑狐倍感以为,他扶着肚子略显笨拙地纵深跳下,扶一下自己径直的白狐帽子,再搭把手把索菲亚抱下来。 罗斯军在登陆地整队,依旧抱着巨大黑十字的康拉德神父则摘下罩袍左顾右看,他希望看到有闲逛的本地神职人员,至少闲聊几句避免自己的处境过于尴尬。 一位百夫长闻讯走来,此人穿戴着全套的军装,可惜锁子甲都有些锈蚀,头盔也有大量刮痕。如此装束很像是百战老兵,实则是其人懒得花钱返修自己的甲胃。 他稍稍整队,无论怎样对比都不如那些衣着统一的罗斯人更光鲜有利。 他盯着那衣着最华丽的胖子走去,即便其人看起来较为年轻。军中早有传说,国王怠慢过一位很胖的罗斯使者,事后闹出一些不必要的战争,于是去年的会晤就成了款待,双方的关系还不错。 也许……那个胖使者又来了? “你们是谁?罗斯?你们……不会无缘无故来。”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黑狐保持着克制,毕恭毕敬道:“据说东方的王者在这里。我们从拿骚而来,这次带了大礼特意觐见国王。” “我们的王?此事……还容我禀报。” 实则不用禀报,当河道上的长船肉眼可见时,就有士兵骑着马冲到城里。当黑狐一行抵达时,路德维希已经知道罗斯人来了。他只是不能确认是否是蓝狐那个家伙又来,不过他们现在变得不一样,变得可以商量、利用。 路德维希对罗斯人的态度非常矛盾,他忘不了自己在易北河的战败之辱,现在继续仇恨又恨不出来。他实则有些欢迎这些家伙赶到美因茨,正好利用他们充当打手去做一些自己不宜做的事情。 这不,一名百夫长得令才码头处候命,接洽并非偶然。 因为在城墙之上,一身甲胃的路德维希较为低调的站在高处,他与城墙执勤的士兵混在一起遮掩了自己的行踪。 当他再度出现时完全换了衣服形象。 大地在震动,因为一支马队非常嚣张地从城市正门走出,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换上自己最华丽衣装的路德维希本人。他没戴头盔,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金冠。身后的骑兵人马皆着甲,锁子甲和头盔被擦得锃光瓦亮,战马的鬃毛也被梳理得柔顺,甚至马蹄也都是新的。 这并非路德维希故意做的仪仗,而是因为这支马队的确更换了武备,实在是为今年的大规模作战做准备。 客观上这些从巴伐利亚调集来的重骑兵给予他强大的自信心,即便这些精锐要以小船慢慢悠悠地运过来茵河,期间还要担心万一船只轻浮战马落水的险情。 还以为是蓝狐亲自来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路德维希亲自一瞧,讶异发现居然是那个家伙的弟弟。 “我记得你!你是保罗。”路德维希手握马鞭指指点点,一边又控制着躁动的马蹄左走又晃。 黑狐抬起头,面对阳光眯起眼,让他因肥胖显得不大的眼睛几乎迷城一条缝。 “我是保罗,保罗黑狐。” “果然。你!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 被将了一军,黑狐面不改色:“可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封臣。不过,有的人的确当向你行礼。” 这不,一位装扮华丽的少女款款走出,路德维希早就发现了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一个罗斯王国来的贵族,搞不好还是那个留里克的妹妹之类的亲戚。 结果,这少女一开口的言语就令他吃惊。 “你?居然是拿骚家的小女儿。你刚刚自称什么?伯爵?” 刚行完女贵族礼仪的索菲亚面对高高在上的王的确很憷,她努力压制着怯懦,坚持说明自己全新的身份:“我是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的伯爵。” “你?你确定?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册封一个新的伯爵?尤其还是一个女人。”这不,路德维希的眼睛直接盯上一边站着的黑狐:“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黑狐再定定神,郑重回答:“我们今日是拿骚伯爵军队的身份而来。索菲亚也的确是女伯爵。如果您觉得莫名其妙,那就现在承认我们的身份。” “就是莫名其妙。你?蛮横的罗斯人。想不到,你比你哥哥更加蛮横?你在教我做事?!你配吗?” “如果,您看了我们奉上的礼物,会对我们有更深一层认知。” “礼物?”路德维希收了马鞭,再看看左右嘻嘻哈哈:“礼物。我的战士们,你们都听到了。一个诺曼人要给我礼物。” 这些精锐重骑兵只效忠路德维希一人,可谓最精锐的亲兵,大王在哈哈笑,亲兵也都乐呵起来。 “好啊!”路德维希再探出脑袋:“给我看看你们的礼物!但愿能让我欢心。” “您……会欢心的。”蓝狐意味深长得笑了,罢了拍拍手,勒令自己人走近那些已经搬上岸的大量木箱。 路德维希骑着马带队一样走近那些木箱,他充满好奇,幻想着里面都是金银。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现金军费,索性完全忽略掉空气里开始弥漫的澹澹异味。 “还请您保持镇定。”说罢,黑狐给部下以手势。 有的人手持撬棍准备开箱,有的人则把索菲亚拿骚带走回避。甚至神父康拉德也背过身子,不停胸口划着十字,他的反常表现无人关注罢了。 路德维希和他的亲兵都期待着罗斯人的大礼,结果撬棍撬开箱子,伴随着大量白乎乎的石灰,一颗颗脑袋滚滚而出。 “这是什么?!”路德维希大吃一惊,瞪大的双眼几乎蹦出眼眶。他勐拽缰绳,得到错误指令的战马高悬前蹄,简直要把她掀下来。 整个骑兵队被深深震撼,即便他们是战场老兵身经百战,见得人头滚滚不由浑身颤栗。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威胁我?”定了神的路德维希已经拔剑,好巧不巧还是那把留里克赠予他的钢剑。 所以黑狐也自然认得这把剑,毕竟此剑本来是自己的老父亲定做,几经转手最终落在这个家伙手里。 他的过激反应也令黑狐很意外,但礼物还不止是滚滚人头。 更多的木箱打开,其中都是破损的甲衣和被踩扁的法兰克风格铁皮头盔。 事实如此已经无需言语解释。 “全都是……全都是士兵的遗物?那么这些脑袋……” “不错。”眯着眼的黑狐绷着脸:“这是你大哥洛泰尔的军队。据说是第二十旗队的人,还有一些梅茨来的武装民夫。” “你们罗斯人截杀了他们?你们何时展开了军事行动?竟然不告诉我?!” “现在不就告诉你了?这里是八百个脑袋,也包括他们指挥官的脑袋。我们为你消灭了洛泰尔手下八百精锐,这岂不是大功一件。这些难道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礼物?” 路德维希不得不平复一下情绪:“如果这是真的,你们的确有功。好吧,这些骇人的礼物我收了。我许可你们进城,你的军队有权进城驻扎。你!保罗黑狐!还有你,索菲亚拿骚。我有必要与你们两位好好聊聊,我许可你们在我的行宫详谈。” 第1175章 比起正面战争帮你作战不如洗劫亚琛 “这地方和上次来时一样。一样的脏乱……可恶,还踩到了粪。我最受不了这个!” 一脚踏上街道秽物脏了靴子,黑狐骂骂咧咧抱怨着。 索菲亚挽着他的胳膊,即便现在打扮得像是诺曼战士,她依旧只是个女孩子,又一次来此所谓大城市,兴奋其实谈不上,更多的是一分警戒。 “这里的驻军好多。他们……真的要准备一场大战吗?” “你?说话怯生生的。”黑狐摇摇头瞅一眼妻子:“他们去大战也好,不过和我们关系不大。” “怎么没关系?你不是打算……你看,那些人在看我们。” 黑狐的眼角余光机警地瞄向四周,的确罗斯军穿着统一而怪异,过于洁白的装束在这晦暗的城市显得过于异类。 那些法兰克战士整体灰黑色调,它来自于穿在身上的皮具和麻布斗篷,其色泽简直与泥土混为一听,看上去绝对与整洁不沾边。 哪怕是白色已经算是罕有的色彩艳丽,何况入城的罗斯军的衣装还缝合蓝色布条。 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趾高气昂的路德维希。 “我怎么感觉咱们被他利用了?” 黑狐到底一样是个年轻人,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左右,若非这身肥肉长在身上,想必自己也能成为不错的战士。虽大腹便便,年轻人该有的年少轻狂少不了。他今日的打扮别具一格,仅仅是再正常不过北欧商人装束,过分的华丽令人瞩目。 他不禁都囔一番,话语正好为随行的瓦迪听到。 “当时被他利用了。我们成了那个家伙的陪衬,好似成了他的卫兵。” “也许吧。我们光鲜亮丽,让他炫耀一番也好。如果,他真的觉得我们在扮演卫兵,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做了。”瓦迪随口一说,似乎他本人无所谓。 路德维希毕竟是王者,他是庞大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直接统治者,中部与北部的贵族法理上也都效忠于他。 这不,难请的图林根侯爵这次终于带兵助战,哪怕那个家伙就带来一千人而已。 据说萨克森公爵会带兵前来助战,可一想到两年前彼此还打得头破血流,路德维希矛盾不已,他需要友军助阵,却不想回忆起那些糟糕记忆。他宁愿萨克森公爵不来,若是他们来了,最好也必须听自己的指挥。 只有真正愿意听指挥的同盟军才是好的,这一点他们心自问确实不如大哥洛泰尔。 洛泰尔本人的治军能力如何?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是所有兄弟里最强的。 但洛泰尔麾下有一个强劲的贵族联盟,他们关系紧密,围绕着洛泰尔能康慨地拿出重兵。 而自己,更像是东方的王者。 大量巴伐利亚军队正在来茵河北岸待命,大军正靠着小船慢悠悠通过大河天堑。如何河面上建造一座浮桥就好了,大军即可快速渡河,可惜真的做不到呀。 那些军队只忠诚于自己的王,依靠着减免赋税的招数招募一批经过基本作战训练的农民士兵,又从萨尔茨堡的盐矿招募一批孔武有力的矿工。 大量的债务奴隶被路德维希强令解除债务,这令债主极为不满,作为交换,他不得不免除这些债主未来的赋税,变相买到这些债务奴,再将他们武装尽可能地运到美因茨战场。 经过易北河畔本没必要的战争,大败亏输的他正想方设法恢复兵力。 一批罗斯人就驻扎在拿骚,他们今年如约而来,来时的大礼令他震惊。 黑狐比他哥哥如何,这个小胖子去年是见过的。 在这个时代,肥胖的家伙极为罕见,一个肥胖的北欧贵族轻易令路德维希记得清楚。此人来拿骚就是做生意,显然他的想法已经很不单纯。 黑狐是个外来者,想要在法兰克扎根就必须“纳投名状”。狐狸兄弟落实洗劫特里尔的密谋令路德维希满意,此乃投名状之举,同样的他们可以做第一次也就能第二次。 “一群诺曼人还想要什么?不就是钱财、女人,杀戮无度野蛮至极,但……只要想法依旧如此单纯,他们就是我能够轻易利用的宝剑。”路德维希如意算盘打得到,这就是为什么他执意带领自己的近卫骑兵带队,令所有在场的罗斯军高举旗帜跟随并招摇过市。 他可谓一鱼多吃,此举也是默默向图林根侯示威。 就仿佛再说:“你瞧!只要为我做事,哪怕是诺曼人,都将得到本王的重视。” 行宫还是那个行宫,美因茨的“皇帝行宫”敦厚庄重,坚固石料堆砌的堡垒式宫殿坚如磐石,与城内的大教堂一道,成为本城唯二的最恢弘建筑。 可惜,入城的罗斯军战士住进的士兵宿舍又成了脏乱差的老样子,若非考虑到路德维希这家伙的面子,瓦迪真巴不得带着兄弟们去城外码头守着自己长船搭帐篷。 但情况有变,这个曾战败的王霸道不减,搞不好还是趁机从胜利者身上找回两年前失去的面子。 骇人的礼物被收下,按照其说法“我会调查你们是否真的歼灭一支强劲的法兰克旗队”。长船全部借用,想必现在已经成了渡河工具。、 罗斯人最宝贵的长船成了法兰克东王国的东西,他们是否会归还呢?不好说。 黑狐既然愿意赌一把,兄弟们也就跟着他豁出去了……当然兄弟们内心有着强烈的怀疑,又像是丢了一块金子,巨大的损失揪心不已。 神父康拉德本是随着军队进城,不久便直接拐入城内的大教堂与教友会晤。 本地区的主教坐堂在来茵河更上游的沃尔姆斯城,然美因茨的大教堂是备选的坐堂。他希望在此碰碰运气,若是能直接遇上大主教就省了自己很多精力。 他的希望成了真,沃尔姆斯大主教现在就在美因茨城内。大主教并非等待什么人,他也是受邀前来,就是为了在大战前为即将踏上战场的效忠路德维希的士兵做一场弥撒。 黑狐没工夫打理神父的事情,他与妻子就站在行宫敦厚的大门前。 现在的路德维希遣散了自己的骑兵卫队,就剩下几名亲卫。 奇妙的是,黑狐夫妇谨慎地跟在其身后,怎么看都像是受邀前来的客人。 执勤的卫兵向自己的王行礼,路德维希像是视而不见似的,转过头直面黑狐的脸:“肥胖的男孩!现在是本王赏赐你的。你们可以带着武器进入宫殿,本王愿意与你们会谈。” 听得,黑狐攥紧妻子的手,谨慎回应这位王者:“这是我第二次来。感谢大王的赏赐。” “很好,你很聪明。但愿你比你哥哥更高明。”路德维希难得笑了笑。 拿骚贵族与当地罗斯驻军突然到访美因茨实在是意外之喜,路德维希就按照诺曼人的那一套,以烤肉大餐迎接两位特殊的客人。 高塔之上的餐厅,打开木窗便有过堂风,站在窗处可以鸟瞰偌大的美因茨城。 现在正值黄昏,城里熙熙攘攘很有烟火气,空气中弥漫着尽是湿柴燃烧的怪味。 路德维希就站在窗边,以一副豪放的姿态介绍自己的城市,而两位贵客则坐于木桌,静静等候这家伙所说的烤羊羔大餐端上台。 “保罗黑狐!”背着手的王者一板一眼念叨名字:“相比你贵族的妻子,你才是名副其实的拿骚贵族。” “既然大王说是,那就是吧。我的身份……现在只是管家。” “谦虚可不好。我需要勇敢的战士!难道,你要让我觉得那数百个脑袋是你的妻子下令砍下的?” “这……”黑狐稍稍犹豫一下:“她是贵族,即便不是她下令,她也必须认领这一事实。” “话是如此。一个十岁的女孩,即便打扮得像是战士终究也是一个女孩。去年本王承认她是女男爵已经破例,今年又当如何?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秘密,是打算告诉我吗?任何的事都可以商量除非你们决定掩藏,我不会逼你们说出知晓的一切。” 路德维希说了一番话依旧站在窗边,他背着手,这番姿势形同一种质问。 场面立刻陷入安静,静得令人尴尬。 路德维希还有话闲谈:“你们两个并不知道这座行宫的重要。我父亲在此出生,我和我的兄弟都在这里成长过。美因茨对我们家族非常重要,我占有它,我的大哥也想要占有它!法兰克的王者都在争夺,为了这座城我们会大打出手。而你们,作为新锐贵族被我恩赐进入,这是无上的荣光。” 他说这些干什么?黑狐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一切不像是闲聊的漫谈,而是作为一个引子对未来的某些决意做铺垫。 黑狐示以眼神令颤动的妻子不要说话,罢了也站起来,索性直接走近窗边,稍稍抬头看向路德维希满是胡子的脸。 “你?我可曾令你如此近身?你腰悬佩剑,这一刻可以轻易刺杀我。”明明被冒犯,路德维希故意这么说。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再说,如果罗斯王国真想的动手,便会直接发动军事行动。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算是纯粹的罗斯贵族了。而我未来的孩子,命中注定是法兰克贵族。” “可你仍在为你们的罗斯王效力。你年轻,很有自知之明。看起来一年的时间你成长了不少。” “谢谢夸奖。” “说吧,你们又做了什么?不止是砍了那数百个脑袋,你们一定还做了别的事。” “是!是关于我们已经得到了来茵高的爵位。这一次……”毕竟此事重大,黑狐定了定神:“希望大王成为我的妻子索菲亚,合法的继承来茵高爵位。” “这么说,罗贝蒂亚(指罗贝尔)家族是逃走了。只有这一种可能性,否则,罗贝尔怎么会把爵位让给你们?且慢!这种怪异的事情不会是真的吧?!”说这番话的时候,路德维希早有预感隐居的罗贝尔会叛逃,现在获悉消息并非非常吃惊,更多的是对既成事实的怒气。 “是真的……若大王不嫌弃,容我慢慢说。” “你快说!”路德维希命令道。 黑狐早有一番准备,就一五一十介绍了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他暂时有所保留,但看着路德维希因错愕大张的嘴巴,更劲爆的事似乎不宜多言了。 “可恶!可恶!罗贝尔。”气的跺脚的王者想继续咒骂一番,转念一想,若非罗斯人这边“运筹帷幄”,隐居深山的那一家子怎能逃走? 不过罗贝尔也够意思,临走之前与罗斯人一道组成联军,在科布伦茨灭掉了一支中王国大军。 战局介绍说得有鼻子有眼,另有数百个脑袋和大量的破损甲胃头盔为左证,实在不能不信。可问题又来了,罗斯人也有着旗队编制,这是编制的兵力比法兰克要少一些。两个精锐的罗斯王国的旗队神兵天降,他们当然不可能是拿骚一番召唤过来,有一支庞大的罗斯王国军队正在来茵河入海口盘踞。他们?想干什么? 军事贵族的战场敏锐告诉路德维希,留里克那个年轻的君主今年要行大规模军事行动。 可以确定的是,罗斯军履行了契约,他们的确在攻击中王国军队。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路德维希一拍脑门突发奇想:“既然你们罗斯军在乌得勒支盘踞,入海口到处是你们的人!不要再去想个好目标打击了!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个好目标。” “大王,罗斯军现在已经……” “已经回入海口了?不碍事。你们船只快捷,一千精锐可以快点赶来美因茨,我们可以组成联军去攻击我大哥的军队。你们应该知道,今年必会有一场大战,倘若我损失巨大甚至是战败,本王赏赐于你们的一切特权我大哥断不会承认。所以你们必须要帮我,快派你们的精锐来为我而战。” 这话说得,黑狐一瞬间觉得自己陷入十足的被动。 他寻思着这家伙是真是不见外,到底是很有廉耻感还是现在单纯的傲慢?弄到好似这个家伙有权指挥罗斯王国打仗似的。 黑狐先不反驳,故意说:“今年的确有数千罗斯军队奉国王命令实行军事行动,留里克王亲自下达作战命令,由我的哥哥约瑟夫蓝狐指挥。” “果不其然。你们……兵力如何?” “四千精锐。”黑狐随口一说。 “是否有些夸大?全是精锐?” “当然,我们几乎毫无损失就歼灭了进入科布伦茨的敌人,罢了坐船迅速离开。来去快如闪电,唯有精锐能做这种事。” 听着这些描述,路德维希羡慕得尽流口水,他巴不得这些都是效忠自己的精锐战士。 可转念一想,四千名罗斯精锐士兵由一位罗斯王国的伯爵,也就是约瑟夫蓝狐带领。那个家伙是军人也是商人,打仗精于算计,加之此人怕是最了解法兰克内情的存在。也是这个蓝狐,就是他组织船队运输叛逃的罗贝尔一家。他想干什么? 路德维希完全不知留里克的阴谋,更不知蓝狐所部意欲何图与行踪,现在只有这个保罗黑狐能告知一二了。 “告诉我!”他瞪大双眼质问:“你们罗斯人究竟想攻击哪里?” “您……真的要知道?!” “那可是四千大军!回答我!”激动中,路德维希直接攥紧黑狐那精致的衣领。 经历过大战的黑狐面对冒犯面不改色,直白地说强调一个简单的词汇:“我们的目标,是亚琛。亚琛!” “什么?亚琛?!你们!” “没错,就死亚琛。法兰克的都城,你们的新罗马。” “竟然是亚琛?真是疯了!”松开手的路德维希一瞬间便是拔剑,剑刃直接贴着黑狐的脖子。 这一刻,黑狐真的感受到深深的空滤,他的身子在不自主地颤抖,然抵达美因茨之际他就做好心理准备,这番强作面不改色,继续重复话语:“就是亚琛!罗斯王下令,为了协助你的内战,我们要开辟第二战场。比起正面战场帮助你作战,不如洗劫亚琛。” “那可是亚琛!你们怎么敢?!” “都是罗斯王的命令,而且……这里有诸多内情。本来这些事我觉得没必要告诉您,既然……” “快说!” 黑狐瞥一眼这把剑,看着它就像笑,索性说道:“大王的剑本是我父亲老古尔德订购打造,几经辗转落在手里。难道你要用它割断我的喉咙?我还是留着喉咙告诉你消息吧。” 路德维希稍稍平复心情这便收了剑,“说吧。告诉我一切,我努力做到不生气。” 第1176章 本王可以封你为威斯巴登男爵 私人宴会的本质是谈事,黑狐注意到路德维希将令侍者,此高处的石室的确成为双方密谈的好地方。 接下来要细谈的事情的确非常重大,路德维希精神紧张乃至失去理智,这些也在黑狐的考虑内。 黑狐就站在床边,他觉得若是自己真的激怒这个家伙,保不齐一发狠自己就被扔了出去摔死。 他还是要说明情况,不过重点就落在罗斯王的决意上。 一切都是罗斯王留里克的命令,作战行动是他确定,甚至,两年前他已经盯上你们的亚琛。 什么?阴谋从两年前就开始了?路德维希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现在仔细一想稍稍又有些释然了。你们诺曼人侵略成性。留里克那个家伙!他…… 大王是在怨恨他么?黑狐放低姿态谨慎问道。 那可是亚琛!是新罗马!他明明知道亚琛意味着什么。 正是因为了解亚琛,他才下令军队远征。我们获悉很多传闻,据说亚琛城内有一座用金银堆砌的山,那里全都是金子,罗斯的战士都很想发大财。 这……荒谬!面对荒诞的说辞,路德维希一阵苦笑:似乎你们这群海盗为劫掠想到的由头永远只有这个,就没有新的创意吗?你们真以为亚琛有一座金山? 不然呢?难道没有? 怎么?莫非你也相信? 我……黑狐本也不信这些离谱传说,传得人多了他也愿意相信。亚琛毕竟是泱泱大国的都城,北方世界始终传说着法兰克的强大,如今终于有机会偷袭他们的都城,发一笔财岂不是理所当然? 黑狐定定神:自我学会说话时就听说过查理曼,听说过法兰克军队的强盛,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你们的国度到处是金银。 现在呢?你们分明见到了真实的法兰克。如何?还觉得到处是金银?你!保罗,你迎娶了法兰克的贵族,现在就是我们的人!我很不满你的说辞,你还是诺曼人吗?我劝你和北方切割,忘了你的留里克王。 我的王……黑狐一时间也不好解释,他现在实则很矛盾。 他再度定定神,稍微换了一个口气,也换了一番名词:至少,现在的诺曼人所有部族都认为法兰克拥有大量财富,亚琛一定非常富裕。过去他们有着幻想却没有实力,现在有了实力也有了机会。一切如同宿命,当查理曼功伐丹麦的时候,那些丹麦人就想要报仇,现在除了报仇的意念,还有趁机发财的欲望。 哦?听你的意思,丹麦人也加入了? 是。丹麦王的儿子,名叫尹瓦尔的战士,他加入其中。 尹瓦尔?我不认识。我知道那个拉格纳,他可不怎么样,想必他的儿子一样糟糕。路德维希追问:还有哪些诺曼贵族加入其中。本王命令你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是。 黑狐的描述有着强烈的选择性,譬如萨克森公爵要求自己的儿子参与到远征,虽说家族是法兰克体系大贵族,却是查理曼半个世纪前以军事手段逼迫萨克森公国并入帝国体系。布鲁诺坐上罗斯人的船偷袭亚琛,可以视作家族的复仇行动。 不过当布鲁诺那小子真的上了船,蓝狐可不想让这小子真的参与到劫掠亚琛的行动。 有识之士很清楚法兰克的贵族袭击亚琛意味着什么,攻击新罗马者,各路贵族都有褫夺其爵位、杀其全族的义务。 但若是诺曼人干这种事,干了也就干了。至于会被法兰克贵族讨伐,那就战场上见呗。 黑狐故意隐去一些事,他到底还是说明了布鲁诺的情况,顺带也说明了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以及罗斯船队运 送罗贝尔一家人投奔图尔这件事。 这些事宜就是后续要详细说明的,暂且不说。 现在的情况是由罗斯王国带头,瑞典贵族、丹麦贵族跟着上阵,甚至还有一点挪威人。法兰克贵族概念里的所有诺曼人都拿出自己的部分军事力量,在所谓哥德堡伯爵蓝狐的带领下,奉旨袭击亚琛。 听得黑狐慢条斯理的叙述,路德维希越听越是头皮发麻。 这不是劫掠!分明是国与国的战争行为!你们!是对整个法兰克宣战吗? 哦?黑狐停顿话语,他很讶异:可是,你的都城不是在雷根斯堡吗?亚琛是你大哥的城市,罗斯王知道你现在的压力很大,这就出兵帮你。罗斯王还以为你很高兴呢。 呸!我爷爷的坟墓在那里。诺曼人能有什么好心眼?你不是刚刚说明了,丹麦贵族参战是为了复仇,如果他们把查理曼的遗体翻出来破坏,岂不是……对本王的侮辱? 话语充斥着威胁,言语满是杀意。黑狐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会言语刺激这个愈发暴躁的公牛,却也不会告诉他此事罗斯王早已想到。 黑狐故作犹豫,慢慢询问:查理曼是伟大的英雄,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可是,如果这种灾祸真的发生了? 那么。我会将所有丹麦人视作必杀之人。 看得路德维希杀人的眼睛,蓝狐赶紧乐呵呵解释:此事大王不必担心。虽然是攻击亚琛,罗斯王发誓绝不破坏查理曼的坟墓,敢有破坏者,高至贵族下至士兵,都将被斩首,惩罚甚至会殃及他们的家属,都将被杀死。因为罗斯王知道查理曼的伟大,他可不想和所有的法兰克贵族开战。 留里克真是这个意思? 是的。您见过留里克,他做事有分寸。他不会把事情做绝,除非逼不得已。 路德维希的心情终于有所平复:既然如此,何必攻击亚琛?仅仅是为了帮我打仗?难道他攻击亚琛我还要感谢他?他明明可以选择别的目标。又比如派兵到美因茨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他若能突袭斯特拉斯堡可就帮了我的大忙。 最后一语提到的地名斯特拉斯堡黑狐实在有必要警惕:我看到来茵河两岸都是大王的军队。莫非您在筹划一场大战。 愚蠢的疑问。你是个聪明人,还看不明白? 我不懂。 不要装傻了。哼!路德维希白了黑狐一眼,你们这伙儿人来的很及时,一会儿我们再详谈。继续说亚琛的事情。告诉我,留里克怎么觉得劫掠亚琛就是帮助我?我大哥在那里布置重兵,效忠他的帝国派贵族也在那里。你们真有四千人吗?你们依旧是在以卵击石,当心全军覆没。 不一定。依我看洛泰尔的军队也不过如此。我们在科布伦茨刚斩首八百,大王自可清点那些头颅。 不用你教我,也不要再以这个邀功,本王的人已经在清点了,也会调查清楚你们是否杀良。你继续说。 是。黑狐只好继续。 即便告诉他自己获悉的秘密也无妨,路德维希没有能力干涉远方的亚琛,甚至大军盘踞在美因茨,已经快到他的能力极限。 黑狐说了很多,所谓根据罗斯王国多方获悉的消息,洛泰尔在西部的驻军主要并非守备亚琛,而是陈兵马斯河以西,兵锋直指反叛的弗兰德斯伯爵。 这个弗兰德斯伯爵,路德维希很清楚此人,博杜安二世与其父亲一样是左右逢源的人物,其家族的本质是得到利益,关于效忠谁态度就很灵活。不过经历两年前的战争,完全是出于利益考量的伯爵第一次选边站队,法理上那个家伙是东王国的封臣,也就是路德维希的封臣。 所谓根据弗兰德斯伯爵拿出的情报,可以获悉洛泰尔的西方驻军的主要位置,乃至所谓帝国派贵族的整体布防位置。 不止是此贵族的情报,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科隆大主教或多或少都拿出一些情报。 尤其是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他其并没有派兵参与,倒是按照条约给诺曼军队提供了战略情报。不派兵参战就不能说萨克森公国参与到对亚琛的攻击乃至可能的洗劫,事后各个贵族也不能谴责他。 这一刻黑狐给这些贵族打圆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王。想想看,一支四千人规模的军队划着船突然出现,他们与你大哥的军队死战,即便没有真的攻入亚琛,他们定然会劫掠村庄。这些都是罗斯王的计谋。难道洛泰尔会坐看自己的都城和附近地区生灵涂炭?他会腹背受敌,而这就给大王的突进创造条件。您去年在凯泽斯劳滕吃了亏,这一次,不得抓住机会把它拿回? 开辟第二战场的招数对路德维希来说确实有些太高级。 法兰克军队并非猪突勐进一招鲜吃遍天,一片战场进行迂回包抄打歼灭战,这种战术不新鲜。然而在极为庞大的战场发动协同攻势,这是路德维希不敢想的,至少他自己从没这么干过,且手头也缺乏精锐军队,根本没能力分兵进行战略迂回攻势。 本质上他缺乏这么干的可观条件,主观上他也不曾这么想。 或者说路德维希要的不打算想办法反杀自己的大哥,只是希望大哥放弃削藩夺权的想法,完全落实父王生前的决意。 可亚琛是新罗马,此城象征着法兰克的荣耀。而且,自己的爷爷、父亲都葬在那里。 诺曼军队发动渡海袭击,似乎拿出四千人的军队很轻松,不难想象有更大规模战争,留里克那个家伙能拿出多少人参战。 他们开辟第二战场的确能帮助美因茨这边缓解压力,可是,那是亚琛。 他心里难受,可惜站在美因茨除了对心狠手辣的留里克骂骂咧咧又能如何?无能狂怒跺脚谩骂显得自己像是傻瓜。 路德维希不骂,对诺曼人他已经无话可说。 他继续看着黑狐的眼睛:保罗,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诺曼人!还是法兰克人。 这就要看大王你的态度。 我是问你,我要听你的想法。 即是诺曼人,也是法兰克人,更是拿骚人。但是,我的孩子必是大王的封臣,我的军队,也愿意为大王效力。只要不是对诺曼盟友开战,我们的军队可以去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脏事。 任何的脏事?保罗,你话里有话。路德维希眯起眼。同样,黑狐也眯起眼。 一老一少,一瘦一胖,这一瞬间两人都成了老狐狸。 终于烤羊大餐送到餐桌,此刻夜幕降临,木窗依旧敞开着,室内点燃一盏盏油灯。 较为昏暗的室内火苗不断震颤着,室内的气氛也极为诡异。 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即便面对着冒油的烤羊羔,索菲亚迟迟不敢动餐刀。 何为气氛诡异?黑狐注意到刚刚还对诺曼人故意进攻亚琛暴怒的路德维希,现在应该是完成内心和解。 静下来的路德维希面对烤羊无动于衷,事实上室内三人都对羊肉视而不见。 斩首数百,我大哥的一个旗队被你们歼灭。消息称传出去可是一场大胜,想必你们的损失也不少。 面对闻讯,黑狐自傲地解释:损失的几乎都是民兵,且民兵损失也不多。 那是多少人? 一百人。 才这么点?你是随口一说的吧?你要我相信仅用这么点损失就杀了他们 数百人?那可是我大哥的常备军,如果他们如此拉胯,我去年就不会败。 可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大王乐意,我可以更详细地描述当时场景。 快说。 一番说明,虽说还是不可思议,考虑到罗斯-拿骚联军的兵力优势,还有罗贝尔在最后一战卖力指挥,至少在逻辑上这支联军打赢没问题。 换言之这些驻扎拿骚的罗斯军队实力不凡,事实胜于雄辩的是科布伦茨还在拿骚的手里。 可根据黑狐的详细描述,本是来茵高封臣的拿骚现在已经反客为主。来茵高伯爵就在这间房屋里,就是这个面对烤羊肉望眼欲穿但定力十足的小姑娘。 这一刻,其实在路德维希心里他已经很愿意承认这个女孩成为来茵高伯爵,不仅如此,她也必须是科布伦茨伯爵,合在一起所谓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爵的身份完全合法。 这里欠缺的只是一个隆重仪式罢了。 路德维希坐得住,他要利用拿骚,也知道拿骚方面需要被利用得到利益,此事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那么,你们现在有多少兵力?我要知道拿骚的诺曼士兵人数,以及可以调动的民兵数量。 是。诺曼五百人,民兵一千。 那就是一千五百人,想不到小小的拿骚能拿出这么多军队。你们!图林根侯都拿不出这么多兵,你们却可以。 岂止是兵,还有我们的船。黑狐噘着嘴,宣示自己对强行借船这事的不满。 话说到这里,路德维希掌握着谈判主动权,他很清楚对方的诉求,正好自己也有重大诉求。 本王可以承认你们夫妇的身份,或者说是承认你妻子的爵位,而你!路德维希大手一指:本王可以封你为威斯巴登男爵。 威斯巴登?黑狐有些迷茫,但索菲亚突然坐正身子双眼正强烈地颤动。 就是威斯巴登。看来,索菲亚……你很清楚那座城。 我…… 你在犹豫什么?孩子,不要忘了你才是大贵族,而你的丈夫现在根本没有身份。这不对!想要为本王效力,就需要一个名分。说罢,路德维希再看向黑狐:你真该好问问你妻子威斯巴登意味着什么。 第1177章 萨尔阴谋 索菲亚虽年幼,目光也不长远,然对自己家族所在附近地区有着最基本的认知。 面对黑狐的疑问,她尽量冷静道:“罗贝尔家族,他们的家族墓地就在威斯巴登。那是来茵高的好地方。” “她说的很对。”路德维希摊开双手一副坦然模样:“如何?本王可以把这个地方赐给你。向我效忠,做威斯巴登男爵。本王本来对来茵高无贪欲,既然罗贝尔全家叛逃了,整个地区当给予新主人。这个新领主,就在这里!” “这……这可如何是好。” “你犹豫不决?你很矛盾。”路德维希探着满是胡须的脑袋活像雄狮,他双目瞪如铜铃:“是忠于你的留里克,还是忠于我?也许,这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嗯?” “本王并不要求你选边站。本王与留里克现在并非敌手,也不想擅起边衅,除非是留里克首先撕毁和平条约。听着!做本王的封臣,意味着很多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意味着什么?” “你是真湖涂?还是在这里装傻?” 其实黑狐看得出这位王者在怒目圆睁的掩饰下内心已经松弛,反倒是这个男人要装得极为强势。论及自己,们心自问到现在确实也没有明确的名分,罗斯王安排自己在拿骚建设罗斯商铺,又分出一些人手。所有人都皈依天主,在信仰上已经与罗斯割裂。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某种意义上也是罗斯王故意的疏远? 毕竟古尔德家族只有长子一系有权继承名号,其他兄弟按照老规矩要自谋前途。 如此其他三个兄弟都事实上离开了罗斯的核心圈子。 父亲已经去世,老母亲也精神湖涂且人在梅拉伦湖养老。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全部被赐予平民身份,那些人更要通过战功证明自己,除非就安心做一介凡人。 所以,自己带着一众事实上边缘化的兄弟们有着极强的自由选择权,与罗斯王国的关系,成为事实上的同盟。 黑狐勾着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路德维希不希望磨蹭。 “快!告诉本王你的抉择。效忠我,赐男爵。同样,本王也承认你妻子现有的爵位和新的主张。” “……” “倒是说句话呀!”着急的路德维希干脆一拍桌子,罢了又把切肉的刀子狠狠砸进桌桉。 看着丈夫勾着头一言不发,又看着国王暴躁得像是狮子,索菲亚眉头紧锁咬紧牙关左右为难。 因为这个小姑娘也为父亲的“抛弃”隐隐怨恨,不如抓住时机和丈夫创造自己的事业。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探着精致的小脑袋,颤动的双眼直勾勾看着黑狐犹豫的脸。 她喃喃:“为了我,答应他。” “你……” “罗斯王去年都不怪罪你,今年一定。” “也许,我……” 终究黑狐还是败于妻子的眼眸,他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好吧,我可以向你效忠。但愿,罗斯王会谅解我。” “很好。真是费劲,从来没有贵族面对我的赏赐犹豫不决。你!”路德维希大手直指黑狐的鼻子:“你年轻而大胆,就和所有的诺曼人一样狂傲。可你看起来像是一只肥羊,也许该向我证明你的确是狂傲之人。” 暂且黑狐顾不得这话里有话的闻讯,他自有主张:“我是有条件的向你效忠。我的军队可以为你打仗,但你必须支付我们粮食、钱财。我们必须有利可图,尤其是要能拿出一笔钱向罗斯王进贡。否则,我担心我的行为会被视作背叛。” “荒谬。你还要向他进贡?你是战败者吗?” “此乃北方的规矩。” 这里的确存在着文化上的巨大差异,基于查理曼规定的制度,各级贵族之间只有履行军事服役的制度,所谓若有战事,下级贵族当召集自己的军队协助封君作战,战后按照一定比例分配战利品。至于下级贵族向封君纳贡,很久以前法兰克也是如此,现在完全取消了。 因为纳贡或曰税收的行为人已经落实到各个农户,通过缴纳两级十一税与其他杂税,用以供养领主和教士。 但迅速膨胀的罗斯王国境内依旧分成多个大版块,各地封臣实为自由贵族,就按照联盟时期的老规矩向部落长纳贡,以宣示自己的效忠。只是留里克下令,那些名单上的大小贵族有着十年的免税权。 名单之外的贵族,原则上需要通过纳贡证明自己依旧忠诚。 黑狐不得不解释一番,接着便听到路德维希那歇斯底里的吐槽。 “在所有的封臣里,我甚至不知道图林根侯的真实态度。他效忠于我,作战行动却又迟迟不出兵。他实力不弱,这次也才拿出一千人的军队,军粮居然还要本王调拨,真是岂有此理。” 黑狐对图林根侯完全不了解,想来也不想了解,但路德维希再一点拨,显然自己是不了解也得了解了。 “大来茵高与图林根接壤,你们与他不同。真希望你们这些封臣也能向本王缴纳一些贡品,而不仅仅是派出军队。能切实的派出军队是好,如果你们能自带粮食就更好了!我注意到罗斯的一些优点,武器不错、船只优越,这方面我的军队可以想办法学习。还有颇为关键的一点,罗斯王的粮食似乎根本吃不完。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 “不知?也许是真不知。”路德维希一阵傻乐:“也罢。本王要筹措大量粮食应对战争,贵族们若能带够军粮就大大减少了本王压力。所以,保罗黑狐,你觉得本王还能给你更多的钱财让你作为贡品送给留里克?” 这家伙是在哭穷?黑狐本来本也不打算从路德维希手里要一笔钱财,不过法兰克既然有这方面的规矩,自己不趁机要钱也对不住当年查理曼制定的制度,可谓入乡随俗。 黑狐已经想明白自己当怎么做,终于他坦诚布公自己的主张,肥壮的双手一摊:“承认我妻子的爵位,赐予我威斯巴登的爵位,给我们十万磅粮食。这样,我们拿骚军会帮你做脏事。” “狮子大开口?小子!你威胁我。十万磅粮食,不可思议。” 黑狐这便眯起双眼:“难道,你不希望我们帮你做一些脏事吗?我们可是诺曼人,即便是杀死无辜的农夫,我们也不在乎。甚至……” “哦?如果杀死大贵族,你们也不在乎?” “正是。根据条约,凡是效忠你大哥的贵族,我们都有权除掉,并掠夺其钱财。我听说哈拉尔克拉克就是为你做脏活儿的,我们则不同,可以大张旗鼓的行动。反正已经高扬着罗斯旗帜的军队已经攻击亚琛,我们拿骚军打着罗斯的旗号复刻一场针对特里尔的劫掠又不是不行。” “行!都行。本王恰恰需要你们再帮我做一番阴谋。” 一切就如去年那般,双方都有所需却都在这高台之上虚与委蛇弄得双方都不自在。 不怪路德维希突然谨慎地压制内心欲望,实在是突然到来的黑狐公开展示那数百个砍掉的脑袋,纵使是路德维希这种为帝国开拓东方新疆土的军事大贵族,也不曾做过这种字面意义“杀得人头滚滚”的举措。 倒是拿骚一方的举措给了他很大的灵感,也许自己应该效彷。就像传说里凯撒镇压反叛的斯巴达克斯,用无数的十字架钉死那些叛逆。 但这种野蛮行径与天主信仰相左,就算战死者是敌人,他们也是信仰天主的。 如果把敌人斩首,再把脑袋插在木桩上,这种事罗斯人就在易北河畔生动演绎过。回想当时,路德维希还是心有余季,他还能回忆起两年前的暴怒,想必自己大哥见到其军队也遭遇这样的战后破坏,一样暴怒又恐惧吧。 已经没有掩饰的必要,路德维希一想到“科布伦茨杀戮”杀得自己大哥军队人头滚滚的功绩必然要算在拿骚贵族的头上,实则就是眼前的索菲亚这个小姑娘要认领这一战果,既然她不畏惧,接下来的阴谋举措她本也不能作为听者。 可谓从原则上而言,接下来的阴谋是东方之主、巴伐利亚公爵,与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爵的血腥密谋。 “萨尔!”路德维希指出这个名字,“这次不是特里尔,而是萨尔。” “萨尔?” “就是萨尔。沿着你们去年劫掠的道路,在一个关键的河道岔路进入萨尔河。最终,一座桥会挡住你们的去路。” “桥?”黑狐眼前一亮:“这一次是希望我们帮你把桥拆了?” “是!但不全是。萨拉布吕贾,那座市镇。根据情报,那是我大哥军队的粮仓所在。那是萨尔河上最重要的桥梁,供应军队的粮食、草料要从当地通过。现在中王国的军队在凯泽斯劳滕聚集,下一步就是进攻本王的美因茨。怕是有数万军队已经集结了,他们随时可能发动进攻!这就是为什么本王要立即征用你们的长船运输我的兵渡河。” “但是我们的船……” “运完兵就还给你们。甚至,我愿意出钱购买。不得不说你们的船只的确好用,让我们的渡河速度大幅提升。” 如此赞誉黑狐毫不感动,他直言:“要我帮你打仗,必须把船还给我。” “那是自然,可你也不会很着急。因为,本王要在大教堂完成对你们夫妇的册封。有这些时间已经足够本王巴伐利亚的军队渡河。尤其是骑兵!” 的确,十余艘长船的出现直接改变了渡河局面,路德维希很仰仗自己的骑兵部队,大量骑兵在河对岸区域徘回,奈何小船一次就只能运输一匹马,极为糟糕的是一旦马匹受惊很容易导致船只倾覆。运战马渡河的行动充满威胁,但罗斯的长船一到,骑兵即刻高效渡河了。 他的劣势就在这里,洛泰尔的骑兵可以大摇大摆走萨拉布吕肯的石桥过河,自己则要小心谨慎以驳船通过宽阔的来茵河。 劣势被大大缓解,甚至,新来的生力军或许也能让洛泰尔尝尝何为渡河之苦。 路德维希的要求简单也复杂,他要求黑狐率军继续打着诺曼人的旗号,完全可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要这群家伙问心无愧即可。 他从不觉得黑狐和他的军队真的皈依天主,一切都是这群诺曼人的手段。或者说他们信仰五花八门的神只,或者什么都不信,只要此生过着舒坦就算了,根本不考虑死后的灵魂是否会得到审判。 没了顾虑就心狠手辣,如此强盗更注重此生的荣华富贵,不需要考虑所做作为是否背叛了信仰,这一点路德维希清楚自己的是军队不具备的。 固然那是一座石桥,只要用诺曼人的大锤砸掉桥墩,毁掉桥上木料,一座桥也就废了。他早就想这么干,奈何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当地固然也有一座堡垒,那是萨尔男爵的住所,附近也必然有着粮仓建筑。他也巴不得抢了大哥军队的粮食,就算得不到,一把火烧了烧了谁也别吃。 “毁掉桥梁,毁掉或是俘获你们见到的船只。杀死萨尔男爵全家,你们可以杀死看到了的每一个人。搬走今年找到的金银、粮食,带不走的尽可能烧毁。你们把敌人脑袋斩下插在木桩上,最好做得密密麻麻给我大哥的军队看到。你们也一定要留下诺曼人的标识物,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诺曼人所为。而你们劫掠到的一切财物,都归你们自己!” “洗劫萨尔。”黑狐听得激动,可转念一想,就算路德维希不说,自己的军队照样夺了那里大肆劫掠发大财,何必受制于人。他便故意嚷嚷:“区区萨尔,早在我们的攻击目标中。难道洗劫那里还要听你指挥?” 一番声张着实把路德维希唬住,的确,诺曼人洗劫某地根本不用别人教。 但路德维希还有筹码:“攻击萨拉布吕肯是本王交给你的任务。你不是说想要钱粮吗?仅仅十万磅粮食就满足?” “如何?” 路德维希咬咬牙:“法兰克福。当地一年的十一税都给你。” “那里?”黑狐可不傻,他镇定中流露笑意:“听说法兰克福被美因茨大主教管辖,那里被你牢牢控制。罗贝尔都说了,你带走了大量的来茵高骑士为你打仗,又针对民众加税。我们可是花费巨资买下的虚弱的来茵高,我还想收回这些投资呢。而法兰克福怕是十一税都收到十年以后,我们就算的了一年的税,能有多少?” 这不,路德维希伸出右手手掌,张开五根手指:“五十万磅。五十万磅粮食!你觉得如何?” 黑狐的眼神在颤动,他真的动了心,要知道自己大哥在梅拉伦湖每年要给罗斯王运输一百万磅规模的粮食,瑞典地区的商品粮市场的粮食交易量也不过这般规模。 看来法兰克是真的富,一地之利即可供应梅拉伦湖一半的粮食的。 粮食就是财富,拿骚吸收了科布伦茨难民,加在一起也不到一万人,就算再吸收掉威斯巴登,人口能有多少? 如果突然涌入这么多余粮,拿骚就能进一步实力膨胀。 但眼前路德维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此乃承诺,搁在眼前就是空头支票。 五十万磅粮食何时给?自然要等到内战结束,否则贫穷的百姓也没能力突击拿出这么多余粮,恰是内战关键时刻,路德维希也不敢搜刮民脂民膏自断后路。 黑狐确信他不能立刻兑现承诺,一切也无妨,己方又不是为了五十万磅麦子就卖命。或者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所谓让这个王者承认妻子的权势,何况还有令人矛盾的意外之喜。 矛盾实则也能迎刃而解,所谓洗劫萨拉布吕肯,将部分抢掠的财物与年底装运上船进贡给留里克,以宣示自己仍旧效忠。 “你得立字据!要用拉丁语书写文书!你得发誓。”黑狐最终强调这一点。 “可以。本王可以许诺,在内战结束后的第一个丰收季,交付你们五十磅麦子。而本王明日即可在大教堂完成对你们的册封,今晚你们就要准备一下。” 第1178章 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图林根侯塔库尔夫与圣马丁大教堂的大册封 相比于特里尔的罗马时代大教堂,美因茨的教堂可谓命运多舛。 五百年前在经历洗劫后,与大火中建筑发生大规模垮塌,唯有石制基座与一些断墙保留。 古时的蛮族已经成为文明人,他们受洗为基督徒,就在废墟上重建一座全新教堂,所谓圣徒马丁大教堂。 还是在墨洛温王朝时代,圣徒马丁出资在美因茨重建新教堂。除了岩石基座,它以大量木料修造,少了罗马式岩石建筑的敦厚,胜在建造成本较低。 相比于上游一些的沃尔姆斯,也许美因茨更适合成为主教坐堂所在,奈何守着这样一座分明是赶工建造出来的大教堂,地区大主教并不乐意将坐堂迁移到这里。 但大主教本人已经在此地驻扎,或者说他本人现在被迫任由路德维希的摆布。 因为,倘若他不愿意,大主教的位置即刻会被剥夺。 诺曼人的长船突然抵达美因茨,这与奥特加有何关系? 直到拿骚修道院神父康拉德带着谨慎的心情突然到访,此次到访真是意外之喜。 奥德加以极高的规格召见这位级别颇低的修士,何为高规格,莫过于在其私密的办公室内,以昏暗的油灯照明逼仄房间,派出一切闲杂人等两人面对面交谈。 短暂礼仪性寒暄之后,奥德加不得不做出一些灵魂之问。 “诺曼人又来了。他们此来……是为了什么?来者,都是何人?” 康拉德答得也干脆:“仍是驻扎在拿骚的罗斯人。” “首领还是那位约瑟夫(指蓝狐)。” “是他的弟弟,保罗。” “保罗?那么这个保罗,会是一个善人吗?以我了解,这些罗斯人全部被魔鬼腐蚀了心智,甚至是你!你!并没有教化他们,你也是有罪的。” 奥德加面色庄重用词非常严厉,若非他的身份决定着此身不可犯“暴怒”之罪,早就粗野得指着康拉德的鼻子臭骂。 康拉德百口莫辩,唯以沉默掩饰自己的难堪。 一番严厉苛责,奥德加继续叙述自己所知:“特里尔方面发来书信,有一支诺曼人袭击了大教堂。他们打出特殊的旗帜,白布的底子,缝上蓝色布条。这些诺曼士兵也有着白色的袍子,上面也有蓝色纹路。甚至是他们的盾……那是圣安德烈十字吗?我看不是。正是这些登陆的诺曼人。他们是罗斯人。大主教赫托说明了一切,而你……在帮助他们犯罪。” 进一步的苛责,摘下帽子的康拉德那秃头脑袋已经被汗水浸得锃光瓦亮。 他已经忍了好久现在终于爆发,忍耐心中的委屈与悲愤,无奈咬紧牙关:“我又能如何呢?洛泰尔的八百军队刚刚被他们砍掉了头。既然罗马皇帝的军队也不能击败这些诺曼人,我又能如何?” “这……这是什么情况?”奥德加瞪大双眼。 “事情是这样的……” 一番汇报,康拉德以自己的视角非常主观地告知奥德加所知的一切。他自然不谈辉煌的军事胜利,重点就说明战后的处置。 “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一群强盗!难民都得到帮助,而敌人都被斩首。可他们明明劫掠了特里尔!他们不应该、不可能去做善事。” “他们是矛盾的人。皈依但恶性不改。不过……”康拉德想了想:“你在这里不也是在受苦?” “我……莫非还需要你同情?” 一瞬间,奥德加觉得自己遭遇这位下级神父平澹却有极为烈性的嘲讽,所谓很多事不许明说,点到为止就已经极具杀伤力。 一切皆因为这一届美因茨(沃尔姆斯)大主教的身份极为特殊。 “帝国派”,此乃法兰克境内松散的贵族同盟组织,他们拥护洛泰尔成为唯一国王,反对先王制定的三分帝国条约,主张以战争方式扫平其他王子极其势力。 如果说洛泰尔要对自己的两个兄弟以及侄子丕平下死手,帝国派的扇动要付不小的责任。 就譬如梅茨伯爵,他当然要扇动自己的君主手段暴力残忍,唯有这样梅茨才有机会与内战后获得更大的特权,从而恢复曾经的公国权势。 一些地方大主教被迫选边站,这位奥德加便站在了洛泰尔的立场,奈何整个教区干脆被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占领。 为了不被放逐,他背叛了自己的立场,投降路德维希这才保留着大主教职位。 他的人生经历颇为复杂,年轻时曾游历帝国四方,在多个修道院、教堂任职,与先王虔诚者路易关系甚好,顺便也对太子洛泰尔关系不错。 甚至,奥德加正是被留里克在840年底的光明节(圣诞节)做成“烧猪”祭祀奥丁的、战败的丹麦王霍里克的施洗者。 所以,他投降路德维希之际,见到了彼时还人五人六的丹麦佣兵们与其头目即被驱逐的国王哈拉尔克拉克。 知晓窃据杜里斯特港、令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浑身难受的霍里克,也获悉此人先是奉路德维希命令去丹麦做国王,更获悉此人的反叛、二度归顺,最终也知其人被杀。 当霍里克被新生的罗斯王国故意做成烧猪之际,罗斯人约瑟夫蓝狐就是当事人。 那场战争的一批罗斯军队,现在摇身一变成为拿骚驻军,现在……这些人又杀了洛泰尔的八百常备军?! 虽说都是处在美因茨城内,去年大主教奥德加也不曾接见过拜访此城的“狐狸兄弟”,他只知道东方大王、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痛失丹麦佣兵团后,分明立刻得到新的诺曼佣兵,且实力更强。 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四下无人的私密之地,他有心询问康拉德一个致命问题。 这不,他再检查一下周围,确定所有教士都会宿舍休息,这才返回密室神神道道询问:“真的是他们?真的是路德维希要求他们袭击特里尔?” 如此一问,康拉德也知道它的致命性。 “你在害怕?不要怕,说出来。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康拉德并不像继续昧着良心,他沉下脸来言之凿凿:“是。一切都是一场阴谋,甚至,国王就是密谋者。” 像是胸膛被戳了一把剑,捂着心脏的奥德加硬生生忍住苦楚缓过劲来,他浑身冷汗嘴唇打颤。 “我……我还能说什么?贵族间的战争已经放弃一切颜面,也放弃了灵魂。难道……我还要继续怪罪诺曼人吗?有的贵族,一样被恶魔迷惑了心窍。” 奥德加对外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尤其对诺曼人的老家心生好奇。丹麦人如何?他的认知还局限在二十年前,却不知二十年时间北方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康拉德能说明的消息有限且失真,倒是对诺曼人的军事力量描述得很贴切。所谓几乎是一瞬间,一直强悍的罗斯军队即抵达科布伦茨,犯下恶意纵火大罪的法兰克军队被兵力雄厚的罗斯军杀死、斩首,接着罗斯军又一夜之间消失。 如此这般的描述惊得奥德加冷汗从未停息,以至于会谈以老家伙行将虚脱而被动结束。 那么这次驻扎拿骚的罗斯人带着一大堆脑袋、于此大战在即的节骨眼抵达美因茨,脑袋是献媚,他们是来请战。 毕竟奥德加不是只会敬神的虔诚者,粗俗的讲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现任大主教自然要戴上镶金带银的主教高帽做好神的仆人,若是真被剥夺职位,那就继续效忠洛泰尔,再次出现就是以军事贵族示人了。 指挥军队战场杀人并非不可,现在对于他人也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虚伪,恰是现在的局面,自己必须表现的极为虔诚、对军事对贵族争权夺利毫不关心。 这些想法岂是他本人能决定的?不过是一厢情愿。 就像是提线木偶,堂堂大主教除了正常的宗教事务,其他事必须按照路德维希的要求来。甚至,他已经被禁足,没有特许不可离开大教堂半步。 一边是大教堂内的密会,一边又是行宫内的密会。 大主教对诺曼的罗斯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当然也不过是从无知到略知一二。 路德维希与罗斯人有做新的密谋,实则是在高台之上达成一番双赢的交易。 实则对路德维希而言,密谋一旦得逞他赚得最多。 要完成密谋必须完成先决条件,这不次日上午,高贵的巴伐利亚公爵十分高调地闯入城内的圣马丁大教堂。 他甚至没有卸下挂与腰间的精美罗斯短剑。一来是真的觉得这把剑过于精美,二来也是一种精神胜利。要知道本属于罗斯王留里克的剑挂在自己身上,易北河大战不能打赢,就更需要带上自称“缴获”的诺曼宝剑炫耀以找回颜面。 可以说,他对黑狐与拿骚的罗斯驻军吆五喝六,一并是这样的心态。 而对于大主教奥德加,路德维希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对于此人他是十足的胜利者。 遂面对闯入的路德维希,奥德加只敢小声提醒:“尊贵的巴伐利亚公爵,此乃圣地,还请您卸下武器换上袍子……” “算了吧。”路德维希傲慢地打断大主教的话。 奥德加连退三步,勾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何必怕我?你!甚至不愿意称呼为我东方之王。也罢。”路德维希霸气不减,直接走近大主教俯视这位尊贵的神的仆人。 “王者……你……此来何意?莫非,是忏悔?” “忏悔?哦,我会忏悔的。当杀死我大哥的军队,战后我会忏悔。不过大教堂即将举行盛大仪式。本王此来不为别的,就在宣礼堂内册封两位贵族。而你,必须作为见证人。” “好!好……敢问王者,新的贵族是谁?” “问得好。当然是亲自送船送兵来的那些罗斯人。” 现在的奥特加只要一听见“罗斯”就精神过敏般出汗,听听路德维希这么说,他一瞬间想到去年的阴谋。可是自己不能透露一个词,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自己所知。尤其是现在,他估计路德维希又与罗斯人达成了某种血腥的阴谋,只有魔鬼直到阴谋为何。 不过册封贵族的神圣仪式自己这位大主教在场见证无可厚非。 他领下了任务,却讶异于路德维希的急切。 “仪式竟要在今晚进行?” “事不宜迟,就在今晚!哪怕略有简陋。” 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他巴不得航行神速的罗斯人立刻启程,短时间内就把萨拉布吕肯的关键石桥毁掉、粮仓焚毁,从而断了自己大哥军队的后路以好大大改善自己的严峻处境。 所以他已经连夜准备好向导,所谓在行动中为进击的拿骚驻扎的罗斯军指正方向。 现在,图林根侯塔库尔夫本人在这天上午坐着诺曼长船轻松横渡来茵河。此乃他一生中颇为奇幻的感觉,他可以站在诺曼人的视角去审视有着敦厚石墙的美因茨城。 甚至,他还以图林根方言、以不少俚语与自己的士兵很不敬地闲谈:“假如我们是诺曼人,就划着这样的船只直接登陆,大肆抢掠一番扬长而去。哈哈,但我们不是诺曼人。” 说罢,众多披甲战士哄堂大笑,令划船的民夫不清不楚。 图林根人说的不是法兰克语,而是当地的日耳曼方言,只是两种语言的共性极大,彼此交流可以做到无障碍。若是图林根一方都囔一些黑话俚语,那就交谈无望了。 因为图林根公国是被法兰克以战争手段吞并,在付出一定人员损失后被迫投降。旧贵族被杀,新晋被册封之贵族赏赐“边境伯爵”,所谓侯爵。 图林根自古有自己的主张,他们要防着法兰克人入侵,还要防着萨克森人入侵,而最大的威胁是东方的一浪接过一浪的斯拉夫部族的移民浪潮。 索布人等斯拉夫部落被法兰克大军征服,这些人举族为奴,在两年前的战争中出兵甚多却全军覆没。灾难性的损失没个说法,而路德维希索要的贡品一个都不能少。 被授权征税的图林根候自然要巧取豪夺,法兰克内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自己有着一定的法兰克族血统,塔库尔夫现在完全站在图林根的立场。他故意按兵不动,故意对奴隶之族们巧取豪夺,一切都是为了稳定现有实力伺机扩大。 奈何,非常现实的问题是图林根自古实力有限。 塔库尔夫组织一千人应招,其中大部分是步兵。出兵了吗?出了。何以只有一千人?答,图林根弱。何以仅有少量骑兵,这不是违背查理曼的规定?答,图林根弱。 出兵,但不至于割肉援助。八面玲珑的他很关注国际局势,萨克森公爵与更为强大的诺曼人媾和并联盟。一个大威胁突然出现在图林根北方。 840年大战的失败意味着路德维希对于整个北方的控制力不能说一切尽在掌控,只能说只是名义存在。 他要思考一下:如果我不是显得极为热忱,他能还把我怎么样? 借着诺曼人的船只,仅仅一个上午的功夫图林根军就几乎完全渡河,剩下的也只是少量辎重。 正如路德维希昨日向黑狐抱怨的那般,图林根军就是故意不带大量给养,人是到了,一千人不多也不少,一千张嘴巴就是嗷嗷叫得等待国王送饭。 甚至他已经意识到路德维希重视拿骚的那群诺曼人是为了啥?“不就是向我炫耀你有了新的佣兵?既然你器重他们,有如器重那个哈拉尔克拉克。脏事儿继续让你的新宠去干算了。反正若死了人,损失的绝不是我。” 所以图林根侯分明带着一种混不吝的态度登陆,他进了城与国王会晤,听得路德维希阴阳怪气的刁难,自己就摆出笑脸假意全盘认真在听,却腹诽“你是个傻瓜”。 不过,图林根侯意识到路德维希对拿骚罗斯人的喜爱,对其打算公开册封大贵族还是大吃一惊。 小小的拿骚,兰河河谷的小村长,区区一介男爵还能成为整个来茵高的统治者?怎么科布伦茨也归他们了?消息都可靠吗?难道路德维希不想自己占领科布伦茨那个战略要塞区? 不错,路德维希就是要利用罗斯人的势力来一出借力打力。 所谓谁占有科布伦茨,就相当于在洛泰尔与帝国派贵族们面前光腚跳舞,那是真的有战略威胁,二来侮辱性也极强。既然罗斯人凶狠,就让这群北方人与那些贵族长时间拼命,死了人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损失。 于是路德维希自认高明于就该给这些诺曼人更大的好处,让他们舍不得自己现在所得、会为了守住财富地位与洛泰尔拼命。 顺手,也是图林根侯炫耀一下何为王权。 还能怎么办呢?塔库尔夫愿意去大教堂看看册封仪式的盛况,顺便看看被这位王者厚爱的“诺曼酋长”是什么货色。 直到他看到“一头满是鬃毛的肥猪”居然要被册封为威斯巴登男爵。 公平的说黑狐就是个大胖子,除非经历二哥蓝狐那般复杂艰苦的经历才能被动瘦下来。 他按照法兰克人的规矩特别穿上特色长袍,所谓结合法兰克族民族服饰,混合罗马帝国托加长袍大改的袍子,最后以皮带尽量束腰,可惜越是束腰越显得整个人滑稽。 他与妻子索菲亚都穿着这等特色长袍,而索菲亚打扮得更加漂亮些。两人都特意将纯银的十字架挂在胸口,此乃非同凡响的饰品,突出得就是它很大,宣示主人的尊贵。 反观路德维希,他一身战袍头戴金冠,竭尽所能展示自己的尊贵。 还是那把罗斯钢剑依旧挂在腰间,而到了真正册封之际,用的则是自己的真正战剑——镶嵌红宝石与青金石的宽刃法兰克铁剑。 大主教奥德加带领全部教士,以及做客的神父康拉德作为见证人。 贵族方面,只有两位大贵族在场观礼,即图林根侯塔库尔夫,以及上美茵(班贝格)伯爵波波。 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大哥,路德维希治下帝国东方以及北方地区并没有大量封建贵族,一来这些地区是最近一百年被军事征服的,二来也在于开疆拓土的大军长期被一位军事大贵族把控,这位大贵族本也不需要各地封臣派兵支援自己。 现在的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大贵族,他对北方的控制可谓失败,好在法理上那些一度反叛的贵族现在还是忠于自己。而对于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控制,他的表现更像是一位东方君王。 越来越多的巴伐利亚军队过境上美因伯爵领地,利用美因河的航运与河畔通途最终聚集在美因茨。路德维希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重骑兵,并招募大量新兵,组建大量旗队,并由他本人直接指挥。 上美茵伯爵波波是立下大功之人,其人的功勋不在于杀敌,而在于疏通交通线使得巴伐利亚大军顺利抵达美因茨。以至于在未来战场,路德维希也不希望这位伯爵有所损失。 图林根侯则不同,这家伙怕是需要用鞭子抽,其军队才愿意参战拼命。他就只能打顺风仗,血战的本事没有,抢掠的本事肯定有而且很大,毕竟其人在征讨斯拉夫部落时干的勾当路德维希是清楚的。 这不,大胖子黑狐与娇小的索菲亚双双跪下,路德维希手持战剑在其双肩与头部触碰祝礼,并刻意呐喊般的叙述宣言。 “册封!索菲亚·海因里希·拿骚,为拿骚-科布伦茨-来茵高伯爵!” “册封!保罗·黑狐·古尔德森,为威斯巴登男爵!” 路德维希还有重大宣言:“罗贝尔家族叛逃,废除其一切爵位。威斯巴登回归来茵高,大来茵高不变!索菲亚为来茵高首位女伯爵,索菲亚与保罗的长子将继任下一任来茵高伯爵。” 如此宣言足矣在贵族圈子引起轩然大波,一个女人做了伯爵,一个诺曼人做了男爵。 被驱逐的丹麦王虽效忠路德维希,到最后生死未卜也没混得一个爵位。这个叫保罗的“诺曼肥猪”还成了威斯巴登男爵?而他的儿子就是统辖三地的伯爵。 上美茵伯爵心情心如止水,而图林根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路德维希将宣言重复三遍,显然他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 第1179章 摩泽尔河大掠记 一个名叫欧姆来特的军士以资深向导的身份出现在黑狐面前。 得到正式册封的他言语趾高气昂:“你叫欧姆来特?身份如何?” “是。我是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莫非路德维希……哦不。国王将你安排给我,你的军队呢?” “自然是没有的。” “你就空手而来?只身一人?现在我们要相信你这个人能够顺利将兄弟们待到那个叫萨尔的地方?你值得我们相信吗?” 欧姆来特明显比黑狐年长很多,他保持着隐忍澹定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平静回答:“我值得相信。” “也罢。估计国王也拿不出什么智者。你就跟着我们走,真把兄弟们带对了地方,会赏你。” “也好。” “嗯?给予你赏赐,比如一些钱财一些酒,这些也不能让你开心?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莫非还在国王的军营受了什么委屈?” “没什么。怎样都好……” “随便吧。”黑狐不想再絮叨,他估计这个向导是很有故事的人,奇奇怪怪的经历权当航行时的谈资也罢,现在没必要考虑。 事实上,这个欧姆来特是个酒鬼。 葡萄酒、麦酒乃至黑麦酒他来者不拒,恰是因为喝酒贻误战机。去年的凯泽斯劳滕大战,整个百人队不少人跟着自己的老大战前畅饮,为此以晕头转向的姿态出现战场。身为百夫长的他负有全责! 战后他遭遇惩罚,作为常备军的老战士路德维希一时心软没有处决之,就扣除其一年薪水,在木笼中反省七日,之后挂职百夫长,最终沦落到马厩喂马。再把他扔给拿骚的罗斯人做向导,某种意义上是流放的刑罚。 在军中畅饮麦酒和葡萄酒不稀奇,敢在大战之前率部喝得醉醺醺的,这个家伙就是典型。 其人在黑狐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绝非他性格如何,实在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污染了精神,若是不喝酒就会昏昏沉沉,反倒是痛饮一大杯麦酒很快又能支棱起来。 可黑狐哪里知道这个? 黑狐在美因茨有自己的抱怨,且听路德维希在大册封之后的新要求,所谓“本王赐你爵位,你现在就表示一下礼物岂不是很合理”。于是一番讨价还价后,年轻的黑狐只好拿出五条长船继续“无偿租借”给路德维希,归还期限是今年的圣诞节。 被那个霸道的家伙掠走长船还能归还?黑狐觉得有点悬。 传统长船在罗斯王国已经不稀罕,凡是有钱的财主或是拼命攒钱的渔民,他们订购的尽是些更高级的划桨船。 新造的传统长船是在旧款式上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元素,买家可凭个人喜好要求工匠加料。 反观旧长船,大量的在水里泡了二十年的老货,多亏了当年造船时龙骨船肋舍得用料,以至于到现在还能继续跑船。 公平的说黑狐手头掌握的长船数量不少奈何都是老物件,它们还能再使用多少年呢?如果可以拿着老船未来高价坑路德维希一笔,也算是老物件的余晖了。 所以返航路上欧姆来特一副蔫儿模样,结果当船队最终回到拿骚村,当下船的兄弟们高高兴兴去喝今年新酿的葡萄酒,喝上一大杯的他很快精神起来。 欧姆来特变得兴奋,满口嚷嚷着他巴伐利亚方言的黑话,弄得黑狐和兄弟们听不明白,本地拿骚村民也听得含湖。 直到这家伙被一不耐烦的伙计打了一拳,捂着脸算是清醒过来。 为庆祝索菲亚成为伯爵,庆祝黑狐成为威斯巴登男爵,恰逢兰河河谷今年的葡萄酒开始产出,一场露天的酒宴少不了。 去年收获的最后一批葡萄经过整个冬季极为漫长的默默发酵,成为今年的第一批葡萄酒。虽然低温环境迫使发酵需要更长时间,它依旧的品质不错的酒液,就被狂欢的战士喝了个干干净净,索菲亚也无法免税喝得微醉。 一切都只是开始,因去年发动人力对葡萄的扩种,现在恰是葡萄大规模收获,更大规模的酿造行动已经开始。 一切也值得狂欢,所有被册封骑士的战士们很清楚因为索菲亚的爵位已经合法,自己的身份也合法了。 他们倒不完全为这个欢愉,全新的征战机会就在眼前,这一次大军将沿着去年劫掠的旧路,不但要去特里尔故地重游,目的地而是更上游的名为萨拉布吕肯的地方。地名念法奇怪无所谓,此次行动还如去年一样,抢掠与纵火又是得到了那个路德维希的许可,一个全新的发大财的机会已经到了! 甚至,那个被派遣来的向导欧姆来特特别说明了一个令兄弟们欣喜的新情况——萨尔地区有特产。 那边的特产是什么?答曰苹果酒。 苹果酒?身经百战的兄弟们还重来没喝过。 “何止苹果酒?还有梨酒,樱桃酒……你们抢了萨尔,务必寻找一些木桶,可能就有这种美味。到时候也别忘了让我也痛饮,哈哈……” 没人将欧姆来特的这番描述当做吹牛,兄弟们不懂afpel这个词到底指什么,可一想到“红色的”“很甜的”,发挥自己想象力就能联想到某种美味,或者说就是覆盆子蜜饯。 抢掠美食大快朵颐很大程度上是北方人劫掠的原动力,现在移居拿骚的兄弟们日子好起来了,对美食的欲望不减。 甚至,他们还有更多的欲望,譬如去抢人,尤其是年轻女子。 摇身一变全体成为拿骚伯国封臣的罗斯战士们,现在虽没有封地以后一定会有,拿骚所在的庞大来茵高到处都是未开垦的有潜力荒地,哪怕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逼仄一些,娶了妻子生一群崽子,再把持着一些奴隶过日子,一个法兰克式的骑士领大抵也就建立了。 出海闯荡为了什么?兄弟们几乎都不是罗斯部族出身,是始终打着罗斯旗号的加盟者。罗斯王给兄弟们一个安居乐业的可能性,到头来现在的好日子还是大伙儿拿剑与斧砍杀出来。现在兄弟们更忠于年轻的黑狐以及那位更年轻的索菲亚。 进军萨尔地区要做什么?快速集结的战士们已经人人心知肚明。 杀戮、劫掠、纵火是任务,除此外就是各凭本事各取所需了。 大军集结,战士们再度戴上加固后的贴皮盔,背上涂有罗斯船桨图桉的圆盾,穿上标准的罗斯长袍以覆盖自己的锁子甲和布面甲。 他们仍旧顺理成章高扬着罗斯王国的旗帜,所谓在拿骚伯国绘制出自己的旗帜前将始终打着罗斯的旗号行事。 没有祭祀北方诸神的举措,因为大伙儿已经不是奥丁的战士。神父康拉德也称病不来做天主教的祝礼,实则是不愿昧良心。 好似这场远征没有得到任何一位神只的祝福,但兄弟们毫不在乎。 已经结婚的战士,他们的女人纷纷聚集在拿骚村的码头为自己的诺曼男人送上最后一点给养,甚至是据说得到祝福的小十字架充当护身符,或是最为直接的对着丈夫满是胡子的脸亲一口。 大量未婚的战士看着这盛况真是望眼欲穿。他们年轻充满野性,对科布伦茨来的那群难民中的女人视作歪瓜裂枣不屑迎娶。因为好看的已经被娶走,不愿将就的他们此次就是想在萨尔地区抢点漂亮的。 在岸上,穿着锁子甲的黑狐头依旧体态臃肿,他戴着的头盔依旧挤得脸上横肉溢出。 心情复杂的索菲亚不会对远征有任何的挽留,她攥紧丈夫的肥手,勾着头默默滴咕:“这次,必须胜利。你们尽量劫掠,一定要发大财。” “你说什么?发大财?”黑狐很吃惊。 “必须发大财,我们必须变得强大。” 听着这些黑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轻轻扶起妻子的下巴:“有人说我不算是战士,那是轻视我。而你。我看你已经是诺曼贵族,和留里克麾下的那些女贵族一样,你……是一个瓦尔基里。” “谢谢夸奖。”索菲亚没有一丝笑意,只是最后嘱咐:“你不要出事。” “那是自然。爵位只能由我们的孩子继承。走咯。” 甩下妻子的手,黑狐有如肥熊一般笨拙地蹦到船边,当他跳上长船,浮在码头的船都为之剧烈晃动。 为了这次袭击拿骚一方可谓精锐去了一大半。四百享有骑士爵位的罗斯战士,再搭配从拿骚和科布伦茨选出的一百名敢战狠人,合计五百出头的军队乘坐二十条长船开始行动。 岸上,索菲亚探着头静静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最后一条船消失在河湾里,为山丘彻底遮掩桅杆。 “我?真的是他们所谓的瓦尔基里?如果是,我该做得更好。” 面对纷繁复杂的局势,一个身份极为高贵的贵族少女要么被逼疯了精神,要么被时局逼得成为女性军事贵族,无疑索菲亚属于后者。 五百名战士本不必要坐上二十条船,此乃黑狐故意为之,考虑到劫掠与抓俘虏的需要,他必须特别预留几条空船,并在现有的产值上空置很多位置。 为此他作了一番军事冒险,所谓战士们携带的口粮不多,更是没有大包小包的带铺盖。现在正值盛夏,战士们穿着甲衣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也不必担心着凉,自然可以忽略很多辎重,腾出的空间与船只载荷最好能堆满劫掠到的传说中的苹果酒。 如此这支军队的给养很依赖就地补给。 何处去补给?去年不是逆着摩泽尔河航行顺路抢了个村子吗?这次当然要抢掠更多村子。 奉旨劫掠的罗斯军绕过化作废墟的科布伦茨,黑狐带着大将、成为男爵的瓦迪,另有那两位早早投诚的来茵高骑士、现在紧急为男爵的吉尔伯特和巴拉德。 瓦迪对抢掠纵火毫无心理负担,后两位就差了点。带上此二人实为黑狐的要求,他们要继续通过战功证明自己的确已经效忠了拿骚。 这对吉尔伯特和巴拉德是一场挑战,即便是奉旨劫掠,于心也不是很情愿。 接下来的航行暂时不需要欧姆来特的向导。 且看这个东王国的军士,他打扮成所谓诺曼罗斯人的样子,穿上蓝纹白袍心态都变了。仿佛被压抑的灵魂得到释放,他知道穿上这身衣服即可将信仰戒律抛诸脑后。至于作恶之后的灵魂会下地狱?谁知道呢?他左看右看,这群罗斯人什么都不在乎,自己也许…… 这不,舰队逆流而上再度抵达曾被洗劫的“黎明山谷”。此地河道大拐弯,右岸是陡峭石壁,左岸则是平坦之地。 村民忘不了他们曾遭遇的困难,将两头尖尖的怪异船只称之为“撒旦使徒”。 “撒旦!又来了!大家快逃!” 报信的人冲到村庄,消息迅速传遍这一小村,而村里修道院新挂上的小铜钟被疯狂敲打,教士亲自带着村民逃向西边的山林。 铜钟的声响太过于明显,急于得到补给的战士们立刻登陆,大伙儿无所谓村民比上一次逃得更快,只要大军得到补给品即可。 “这地方有苹果酒吗?”心心念念琼浆玉液的战士迅速完成对村庄占领,接着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所谓甜蜜的苹果酒没找到,却找到了一些麦子、鱼肉干、略发臭的干酪,以及十多个木桶。它当然不是苹果酒,打开木桶扑面而来的是麦酒特有的香气。缴获一些低质量发酵麦酒不愧,军队便在黎明山谷扎营,分享缴获的麦酒,宰食本地人来不及带走的牛羊。 据说这地方属于特里尔,不是盟友就是敌人,据说特里尔大主教就是支持洛泰尔的,按照条约对此地进行破坏可谓义务。 他们归根到底还是罗斯军队,这不,大清早快要熄灭的篝火又加些柴火点燃。 战士们从各地借宿的民宅走出,纷纷去篝火处领取点燃的火把。 肥胖的黑狐作为行动指挥官,当属他要手握一根火苗甚大的焦黑木棍。“兄弟们!去年咱们因为降雨没大规模焚毁这个村子,今年可不能放过它。跟我走!纵火!” 众将士一呼百应,这其中吉尔伯特与巴拉德也不得不握紧燃烧的火把。 “还能有什么办法?跟着他们纵火吧。” “也只能如此。归根结底是路德维希下达的任务,我等只能遵命。愿主宽恕我们。” 至少村民跑了个干干净净,单纯纵火两人没多少负罪感,他们与罗斯人一道令黎明山谷村付之一炬,罢了还宰掉所有的牛羊,特意砍掉牲畜的四肢连夜烤了半生不熟充当军粮。 大桨继续划水,罗斯舰队持续逆行摩泽尔河,他们的身后是浓烟滚滚的村庄,无出其右的这烟尘又被不是很远处的特里尔居民看得清清楚楚。 在大教堂的断壁残垣上,教堂复建工作在继续。到底特里尔是一座罗马时代的石制古城,哪怕经历大火,在废墟上修复木建筑并非难事。 去年无处可去的难民纷纷归来,在废墟上艰难重建自己的家园。过境的法兰克大军据说是要收复被诺曼人窃据的科布伦茨,他们正义之举为民众欢呼,苦于无力复仇的民众自发赠予进军的昆汀旗队一些物资,包含着必胜的新年看着这支法兰克军队逐渐消失于视野。 北方的浓烟是怎么回事? 精神敏感的特里尔居民顿时人心惶惶,吃一堑长一智的大主教赫托无奈连夜召集下级教士,再面对涌入仍在缓慢修复的教堂中的近千名民众,他无奈宣布:“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立刻撤离。上帝会惩罚那些魔鬼,而我们必须生存。” 属于特里尔居民的大撤离开始了,教会在这里充当大贵族的存在,民众完全听从大主教的命令,他们没有一丝的抱怨,就按照主教致命的撤离路线尽快离开。 他们难道不试图反抗一下吗? 即便吃过大亏的赫托有这般想法,时局之下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权力。特里尔主教区是帝国派的一员,赫托支持洛泰尔为“唯一的罗马皇帝”,教区获得很多特权,作为交换本地不可以私自招募佣兵,现有的佣兵只协助征税且原则上听从国王调度,本地的防御完全外包给了中王国的军队,驻军的大本营就设在不是很远的卢森堡堡垒要塞。 哪个文明的贵族回去袭击修道院乃至焚烧大教堂?这种恶人必将遭遇征讨。 但诺曼人根本不吃这一套! 当初与先王虔诚者路易做的约定,本质是不设防的特里尔教区从没想过自己身在帝国腹地,还能被一群渡海而来的诺曼海盗袭击。 他们只能逃亡,赫托已经下达了的撤离命令,指明民众向着安全的梅茨方向或是萨尔方向撤离,为避免暴露自身,尽量带着细软钻入山林,要结伴而行避免遭遇熊、狼的袭击。如此赫托带着教士们,将圣器等重要物品连夜装运马车,以马车运输的方式沿着河畔的罗马大道直奔梅茨而去…… 黑狐的军队抵达特里尔已是他们离开黎明山谷后的第三天,所有战士达成共识,他们考虑到特里尔去年吃了大亏,今年可定要对城市做好防备,兄弟们即将面临心动的第一战。他们花费一些时间磨刀,进军时候更加小心谨慎。 奈何,当他们第二次抵达特里尔,看到的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只有少量人在河畔码头晃荡,一些小船看起来是打算离开,且已经有一些小船在奋力向上游划桨。 “怪事,他们是要逃?!”黑狐眯着眼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同在旗舰的瓦迪不禁抱怨:“说不定咱们的纵火又暴露行踪。他们有了时间逃走,我们怕是抢不了多少东西了。” “无所谓,这片城市还是废墟模样。你瞧,我们放的火把城门都熏黑了。” “哈哈,我看也是。我们怎么办?”瓦迪再问。 “上岸,休整!但愿我们能找到好东西。” 那所谓被大火熏黑的门就是尼古拉斯门,它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被烧得发黑,去年的大火是让它黑上加黑。 军队还是在城里抓到近百名爱惜细软没来得及逃亡者,在闻讯一些情况后,俘虏的一半被故意押到河畔挨个斩杀。 另一半的俘虏就在惊恐中目睹着残酷杀戮,可是他们却被释放。 自己成了残酷手段的始作俑者,黑狐目睹沿河漂流的死尸一副无动于衷模样。 他拍打着肥硕的肚子,以故作结巴的法兰克语对着吓傻的俘虏大声吼:“我们是诺曼人!你们逃走吧!告诉见到的所有人,是诺曼人杀了你们!快逃吧。” 被饶了一命的俘虏一时间连逃命都忘了,在一番踢踏后才连滚带爬的逃跑,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该怎么办?”洗干净斧头的瓦迪木着脸问道。 “在此过夜一晚,明日纵火,之后离开。” 就如黑狐所要求的,次日的舰队继续逆流而上,他们的身后是火势愈演愈烈的特里尔城,那些辛辛苦苦新造的建筑尚未完工就重新陷入火海,一切就是历史的重演。 然黑狐的舰队现在已经深入法兰克的精华区,沿摩泽尔出现的村庄逐渐变多。大量村子都在远离河道的区域拔地而起,袭击他们属于浪费时间,索性放过他们。 可惜河畔所遇的全部村子都是必须袭击的目标。 他们杀戮、纵火,这一次大军终于掠到了一些年轻女子。兄弟们彼此倒是很讲理,女俘是谁抓的就归谁,他人敢染指就是坏规矩,就按照大伙儿约定好的对有罪者砍下一根手指。 精神崩溃的女人稀里湖涂坐在匪徒的船上,她们注意到这些人衣着统一,特殊的船只好似是所谓的诺曼人。难道诺曼人这种传说中的怪物还能出现在这里?这些法兰克年轻女子什么都不明白,只能蜷缩成一团等待未知的命运。 甚至,她们不知道这支舰队驶向何方。说来若非一些变故,这些女村民一辈子都会住在以村庄为中心方圆不远的区域内平静度完一生。 她们只是到有个叫萨尔的地方,殊不知,现在诺曼舰队已经摸到了萨尔的边缘。 一座小规模的石质建筑群赫然出现两条河的交汇处,建筑群一副破败景象,倒是旁边有一座村庄。 沉寂多日的向导欧姆来特指着那座事实上的废墟大声介绍:“你们的船队走这条支流!那是康泽(z)废墟,支流就是萨尔河,从这里进入我们终将抵达萨拉布吕肯!” 黑狐顿时精神抖擞,他还看到了所谓废墟附近还有一个村子,不得不再问一个:“那个村子,是属于特里尔,还是属于萨尔男爵的?” “是萨尔男爵的!” “好!兄弟们!”黑狐以年轻憨厚的嗓音勐吼一举:“向村庄进军!登陆抢掠,凭本事发财的机会就是现在!” 于是,所有长船开始冲滩突进…… 第1180章 萨尔河掠酒记 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小小村庄,他们杀了不少人,也懒得再追击逃跑者。 相比于眼前的成片木制民房,不远处的被茂密灌木丛包裹着的建筑废墟,那些灰白色的断壁残垣与夹杂其中的雪白大理石柱,无比吸引战士的眼球。 来自巴伐利亚的向导欧姆来德已经换上罗斯人的袍子,这一刻摇身一变也做起诺曼人的勾当。 他站在肥硕的黑狐旁边,手持宽刃剑直指废墟气喘吁吁道:“以前那里是一座庞大宫殿,罗马的皇帝在那里住过。” “莫非还有财宝?”黑狐兴致盎然。 “应该没有了。如果有,也被这里人搜刮得干干净净。” “至少……我得去看看。哈哈,第二座罗马荒废的宫殿。” 康泽的宫殿地处有较为偏僻,它坐落在萨尔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于此兴建行宫可尽赏美景。也恰是他的偏僻,当西罗马覆灭后,法兰克在其废墟上重现一个全新的“罗马帝国”,一些旧时代宫殿被修复,更多的则被舍弃。 康泽废墟的一些石料直接被搬运到不远处的特里尔城,法兰克的国王复兴了这座城,作为代价之一的康泽就被灌木丛树木所淹没于历史。 为了窥探宫殿废墟的真容,黑狐不得不攀爬一座低矮土丘。 站在高处迎面吹来和煦的风,他扶着坑坑洼洼的灰白石头,明明阳光明媚,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竟涌上心头。 更多的战士无聊地拎着斧头敲敲打打,好似希望能敲开石墙,从夹缝中掏出藏匿不知多少年的金子。 一切都是徒劳,人们开始感觉无聊,便有自发地陆续回到山坡下的登陆滩头。 “无聊,这地方真的就只有石头。”眯着眼的黑狐左右抱怨,他需要欧姆来特再给点建议。 “确实只有石头,但这个地方站得高看得远。你瞧那边!” 欧姆来特拽着一根树枝指向东南方向,那里依旧是延绵的土丘。黑狐眯上眼,欣喜地看到一座颇为明显的尖顶建筑,其上还插着一根非常明显的十字架。 “一座修道院?” “就是修道院。你们……不就是特别喜欢劫掠修道院嘛。” “如何?难道……”黑狐白了一眼这个酗酒的家伙:“莫非你是建议我们手下留情?” “我不敢。你们都是魔鬼,而我已经向魔鬼出卖灵魂。” “就是说打算和我们一起干了?呵呵,建议你亲自斩首一个教士证明你真的是罗斯人。” “唯独这个……我做不出来。也劝你们别这么做,保罗,作为男爵你以后还要注意影响。”奥姆来特是看在赐酒的情分上美言几句,见得这个保罗黑狐不耐烦,赶紧说明正事:“那个修道院是尹尔米纳小修道院,属于特里尔大主教管着。依我看你们把特里尔的大教堂焚毁了两次,也不差再毁一个小教堂。” “焚烧破坏是路德维希的要求。”黑狐耸耸肩:“我们这些人从不在乎,现在国王一样不在乎,如果法兰克的天主要降下惩罚,他路德维希也跑不了。” “哎哟,我的意思其实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不是想喝酒吗?”欧姆来特继续指着:“拿骚盛产葡萄酒,这里也一模一样。我敢说,那座修道院的仓库里一定堆积大量的酒。” 提及酒,一老一少、一胖一瘦的两人傻傻地对视,慢慢猖狂大笑。 “我还以为你会说那里有苹果酒。我们这些北方人还从没喝过它,但是葡萄酒现在已经天天在喝。” “谁会抱怨酒太多?这地方还不是真的属于萨尔,自然还没有苹果酒。不过我们过几天一定能喝上。” 在被盯上的市镇于当今的时代被称之为scoda(今s),整个市镇围绕着尹尔米纳小修道院存在,其存在的最大意义是想特里尔城提供“圣血”,即品质很好的葡萄酒。 次日,黑狐下令军队放逐掉俘虏,此举令战士们颇为讶异。他实在也是听了欧姆来特的一些说辞,所谓既然劫掠是主要目的,杀戮本就是可有可无。 一念之间他放松的手腕,然船队离开之际,康泽的村庄被故意付之一炬。 烟尘无疑给不远处的scoda市镇以警报,不过昨日逃亡而来的人们已经告知本地人诺曼人坐船来了。 修道院的神父得了特里尔大主教的书信,可谓对去年的诺曼劫掠事件一清二楚,那些袭击者会有怎样船只、会采取手段非常清楚。 一想到那是一群如撒旦般存在的魔鬼,当夜整个市镇人心惶惶地在当地教会的组织下开始大撤离。 他们生怕诺曼人会夜袭,感觉恐怖的船只任何时候都能抢滩登陆。惊慌的人们拖家带口只带着少量必要物品逃命,也包括教士们,圣器保管员背着大麻袋,里面仅是重要的镀金圣器,乃至装着圣油的木桶。 他们不沿河撤离,全镇居民直奔附近的茂密森林等待灾祸的结束。 为此,修道院撇下了大量堆满整个小仓库的橡木桶,所有的桶为铁圈箍紧,里面可都是计划秋季送抵特里尔的、依旧在缓慢发酵着的上好葡萄酒呀。 黑狐的罗斯船队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完成登陆,当然他们也没见得任何一个活人。 这令打算战斗一番的士兵非常遗憾,一个个都在叫骂当地人是只会逃跑的懦夫。 战士们不由得麻痹大意,他们立刻展开搜刮,数百战士争先恐后冲到修道院,见得金银器被搬得空空荡荡的宣礼大堂,就愤怒得对着成排的长椅撒气,以斧头乱砸一通。 不过不远处的木屋里,抱着木桶抛出来的战士则爆发出振奋人心的吼叫。 “葡萄酒!兄弟们快来喝啊!” 双手抱木桶的战士将之卸下,迅速引来三十余人围观。一名壮汉手持大斧暴力砸桶,他太亢奋了,一斧下去,紫红的酒液伴随着醉人葡萄香味留了一般,人们也顾不得暴殄天物,纷纷摘下头盔以此为碗,也顾不得干净埋汰就舀一碗酒液痛饮。 最终,那些动手晚了的兄弟摇到的就是桶底的粘稠酒糟了。虽是如此,依旧在发酵中的这些酒糟别具风味,它简直是带着浓郁酒味的葡萄酱,如此好东西兄弟们也没有浪费。 壮汉以“人力流水线”的方式搬运整个小仓库的酒桶,最后竟搬出多达三十桶! 相比于北方世界流行的木桶,这些缴获自法兰克精华区的木桶体型更大、做工更好也更加结实。 暴力砸桶的行为过于愚蠢,因为每个桶的侧部都有一个难拔的木塞,只要先奋力拧一下再拔出来,所谓圣血就滚滚流淌了。 这一夜,黑狐的罗斯军就在被占领的scoda休息,每个战士都喝了些酒,也包括特别征召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大伙儿非常公平的皆能痛饮“一头盔”的酒,以至于七个大木桶被一众战士喝了个干净。 底层酒糟也没浪费,就当做煮麦粥的添加物,最后大伙儿再以缴获的燕麦和黑麦,熬出口味奇妙的甜美葡萄味浓粥。 入夜,酒足饭饱醉醺醺的战士围着篝火呼呼大睡,他们倒是可以去占领的民居睡觉,实在是喝醉后的人纷纷懒得动弹。 按理说这种状况的罗斯军最为脆弱,年轻的黑狐也因巨大的胜利忽略掉安排岗哨。 多亏了随行的老将瓦迪留了个心眼,黑狐和那两个来茵高的新晋的年轻男爵开怀痛饮称兄道弟,自己也不能陷入其中。 瓦迪安排了一些岗哨,即便他觉得今夜必然非常安全。 那么说,被罗斯人沿着摩泽尔河一路烧杀的特里尔教区的教士与民众,真就全体是一群毫无防备的绵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很大程度上事实就是如此。 卢森堡的法兰克驻军常驻一个旗队,正常情况这些军队足矣消灭可能的盗匪。 去年特里尔城被洗劫之后,长时间萎靡不振的卢森堡要塞守军不得不精神起来。奈何就算特里尔在被袭击,穿心者要骑一整天的马才能抵达,再当卢森堡守军进行军事援助,最快也得是第三天了。 这一次依旧是特里尔城陷入火海,直线距离越三十公里,真实路径近五十公里的卢森堡山丘要塞能清楚在夜里看到远方被烧红的天空。 守军当晚就有所防备,并于当晚抽掉人手,在次日就派出小股骑兵全力狂奔去一探究竟,更在当日白天与一些难民相遇…… 可是这与航行的黑狐所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只因特里尔的大火尚未熄灭,他们又要带着劫掠到的燕麦、黑麦和剩下的二十桶葡萄酒继续新的掠夺。 众将士睡了一宿极为深沉的觉,苏醒后的战士普遍还是有些昏沉。他们互相嬉笑赞誉昨夜品尝的葡萄酒十分美味,罢了再跑到河畔将自己的头盔洗干净,奈何叩开头上葡萄味根本挥之不去。 黑狐盘腿而坐,昨夜就属他喝得最多,而带路的欧姆来特被踢踏一番才哼唧唧地爬起来 “喂!老东西,你真的清醒了?”黑狐使劲拍拍这家伙的毛脸。 “醒了,应该是……醒了。” “呸。说话都哆嗦,你这个家伙……算了。”只见黑狐不小心轻轻一推,欧姆来特真是躺下就不起来,须臾又是阵阵鼾声。 正巧,甲胃未脱的瓦迪扶着剑柄走来,刚走近黑狐就看到倒地的“红鼻子”向导。 “这个家伙,我军马上撤离居然喝醉了。瞧瞧,脸都是红的,还有红鼻子。” “哈哈,我算是知道路德维希为何惩罚这个家伙。”黑狐轻叹一口气:“你去看看有多少人真的喝酒误事了?” “少说也有三十个。你啊,真不该纵容兄弟们昨夜的畅饮。”此刻的瓦迪一副年长智者模样,从年龄而言他也确实年长黑狐一代人。 “好吧,下次我谨慎一些。喝醉三十人不耽搁我军行动,这座城……”黑狐眯着眼再瞧瞧整座市镇,“继续纵火破坏,把他们的修道院烧了。” “这是自然。我已经安排人手把铜钟卸了,整个修道院再无什么可带走的。你就先上船,我再安排人把这个喝醉的向导抬上去,一切都有我管了。” “哦,就交给你了。” 此次行动黑狐是统帅,具体事务则是老战士瓦迪督办。斯拉夫人瓦迪是战俘出身,先被丹麦人掳走,再被罗斯人买走。当蓝狐游历死亡的时候他在场,当蓝狐在雷根斯堡被冷落时他也在场,当贯穿整个840年的大战时他几乎打满全场,当路德维希本人被俘时瓦迪也成了见证者。 这位老战士真是身经百战,杀戮与纵火不会有任何的心理不适,此刻木着脸下令部下纵火犹如一具冰冷的杀戮机器。 整个scoda市镇在燃烧,滚滚浓烟直达高天之上,修道院在烈火浓烟中逐渐垮塌。 这一切好似罗斯军在向天主挑衅,随行的拿骚、科布伦茨是真的心有余季,而所有明明皈依天主的罗斯军依旧乐乐呵呵划着桨不当回事。 当然这通大火在本来就水汽旺盛的萨尔河流域迅速带来负面效果,逼得继续进军的船队不得不靠岸躲入林地躲避突如其来的夏日瓢泼大雨。 世界变得潮湿,甚至一股别样的潮闷感弄得广大战士浑身难受。 终于被浇了一身雨的欧姆来特苏醒了,在弄清状况后即可惭愧嚷嚷:“真是喝酒耽误事。” 黑狐没工夫听他的愧疚道歉,事实证明军队真是捡了个宝,虽说此人来自巴伐利亚,显然对这片区域有不少了解。他是如何了解的无所谓,关键在于兄弟们需要知道下一步的进军还会遇到哪些重要的法兰克市镇。 很显然袭击萨拉布吕肯虽是此行最大目的却已经不是唯一的目的,兄弟们很乐意抢掠一些特色市镇品美酒吃美食。 “我们何时真的到萨尔?”黑狐问及清醒后的向导这一老生常谈的最关键问题。 只见欧姆来特继续指着河上游:“萨尔堡!那边有很多村庄,大量村子围绕着一座小型堡垒,那里就是萨尔堡了。” “一座堡垒?岂不是要打仗?!”黑狐勐然提高警惕。 “当然。如果运气好,你们还能抓到萨尔男爵,如果他真的在那里。” “嗯?可路德维希说那个萨尔男爵已经带兵跑到萨拉布吕肯了?” “谁知道呢?”欧姆来特无奈耸耸肩:“你们说不定能抓了他的家卷,能搬空他的钱库。不要全新路德维希老大的说辞。他都不会把钱财只放在一个地方,萨尔男爵也一定如此。” “你呀。”乐呵呵的黑狐最后都囔一句:“的确有用。” 因为庞大的山区因交通极为不便几乎没有被开发,萨尔地区庞大的山地还有诸如野猪、花豹、森林狼这类的勐兽出没,欧洲野鹿同样不少。就如其他贵族一样,萨尔高男爵也会亲自带着扈从去山区打猎,靠着猎杀的大兽补充自家与精锐将士们的伙食。 萨尔高看起来地区很大,真正开发的就只有沿河流地区,且下游部分河畔区域是特里尔教区的直辖地。 男爵也不是完全独享这片流域,最上游的部分归为布里斯高男爵,再向东就是庞大的北孚日山脉的。 萨尔堡的村庄区域是一大核心,继续向上游延伸,河岸的村庄逐渐悉数,而到了萨拉布吕肯,这座以桥明明的市镇就是另一大核心。 如今内战的庞大战场不可避免的是在美因茨以南,萨尔河以北的庞大普法尔茨来茵兰地区,梅茨伯爵作为洛泰尔大王的铁杆支持者,其势力高强度介入这里,萨尔高男爵本不想因为两大王子的血腥内战赔掉自己的全部资源。又能如何呢?洛泰尔大王在斯特拉斯堡陈兵甚巨,大军必然通过河上唯一的永久性桥梁进入内战的战场。 萨尔高男爵只能把宅邸迁移到生活条件不太好的萨拉布吕肯,为自己效忠的过往充当“后勤管理员”。 所以某种意义上,路德维希手下的上美茵伯爵做的伙计,他萨尔高伯爵也是一样的。 如果某一方能摧毁这一把持大军后勤交通线的贵族,无疑都是对对方的重大打击。 本来交战双方都做不到这个,但路德维希迎来了划船而来的罗斯人…… 那么说萨尔堡附近的村庄该有传说中的苹果酒了把? 欧姆来特没有拍着胸膛说必有,只是说明:“应该能搞到一点,听闻那里的村庄都喜欢酿造这个,越是深入就越能找到。” 可能掠到金银、粮食、珍惜美酒,乃至直接掠走贵族家卷以便日后敲诈一大笔赎金的可能性,黑狐以这些说辞扇动将士们,同样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明明刚刚雨停,战士们顾不得衣服湿漉漉,敲打着圆盾高举钢剑,纷纷张着血盆大口去。 所谓萨尔堡的村庄区已经被盯上。 第1181章 燃烧的萨尔堡与福克林加斯镇 山丘的土坡上有着一座堡垒,今日略有雾气,那堡垒的样貌多少带上一些朦胧色彩。 “那个就是你说的萨尔堡?”黑狐问到想到欧姆来特。 “就是它!你们不是攻破了科布伦茨的堡垒吗?那么,打下这座堡垒,应该……也没问题?” “哦?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怀疑我们的手段?” “我不敢。”话是如此,欧姆来特紧皱的眉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说吧。说明你的想法。” “真的?” “真的。”黑狐随口道。反正是最后关头,大军只需要找到一处最佳浅滩即可登陆。 “是。那座堡垒很久以前就存在。也许,你们不能一天之内就攻破它。” “所以,两天?” “也许吧。” “两天……”凝视着堡垒黑狐带着嘲讽的微笑摇摇头。他不再理会向导,而是扭过身对旗舰的众多战士咆孝:“摧毁村庄!攻破你们都能看到的堡垒!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今晚我要要把堡垒搬空。” 顿时,旗舰划桨的战士们同时呐喊起来,他们依旧勾着头又恢复安静,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要如何攻破堡垒?这方面罗斯军已经有着充足的经验。 却说萨尔堡,罗斯军所见的那座小堡垒自罗马时代就已出现,只因它本就是数百年前的一座小型的罗马军营,其军队驻扎的意义正是拱卫萨尔河下游的帝国别墅。 别墅已经化作废墟,罗马军营也作古,然被夯实的地基被法兰克贵族二度利用,坍塌得仅剩断壁残垣的堡垒再度用本地唾手可得的石料二度堆砌。 萨尔男爵贝克里希家族出自复建这座小堡垒,继而将之改造为宅邸。 但大部分军队在男爵亲自带领下常驻于上游的萨拉布吕肯已经一年多,仿佛人口稠密的萨尔堡地区被荒废掉。 本地人过着恬静日常的乡村生活,贵族的大战仿佛与自己无关,村庄神父依旧在修道院主持日常活动,民众每周去一次修道院聆听教会,如此简单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与贵族的联系似乎就只体现在定期纳税上而已。 甚至于普通农夫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男爵更信赖自己的扈从兵,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征召那些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农民当兵。 但是,在这七月底的看似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一支如蛇般冗长的船队突然出现在萨尔河。 附近村民从没见过这奇景,生活在山丘河道构成的谷底中,民众对外界的了解甚少,他们甚至不知道诺曼人的可怕,只有少数人有一定的概念,就像是母亲吓唬不听话的小孩总以山林野兽举例,诺曼人大抵就是一种野兽吧。 没有谁将眼前赫然出现的船队与诺曼人联系起来,也就更不能联想即将发生的杀戮。 萨尔堡下的缓坡是河湾冲刷出的很适合农耕的精华区域,有近千名村民分组三个村庄住在这里。 河谷地的村庄还有很多,甚至山坡上也有一些小村。 黑狐的舰队故意高高飘扬罗斯的旗帜,划桨的战士们看着河湾区务农的村民竟纷纷走出家门看戏?至少那些河畔放牧牛羊的人都如木桩般傻傻地站着。 “他们是蠢货吗?不知道我们马上要杀了他们?”年轻的战士随口一说,须臾划桨的大伙都讨论起来。 冷静的瓦迪呵斥住这种无聊的探讨。 “都闭嘴吧!登陆之后不要顾着乱杀这些傻瓜。我们要赶紧攻破堡垒,把你们的十字弓都准备好!还有扭力弹弓,上岸就给我拼装完毕。” 这支罗斯军确实有备而来,罗斯军善于射箭的老传统必须坚决发扬,就是以射击标枪、箭失的方式不一定打崩堡垒守军。 在瓦迪的估计中,他下意识高估敌人的抵抗意志,山坡的堡垒虽不大,想必守军一定会顽抗到底吧!甚至他们也挖掘了壕沟制作了吊桥之类的机构。 他以罗斯人的布防模式去估计眼前的敌人,毫不犹豫的想到伐木做攻城锤的招数。 部分战士仍在划桨,更多的战士为十字弓上弦。对付一群不知死活的农夫牧民,以一般的木臂十字弓对付就够了。 短木弓改的十字弓以踏张的方式可以强行达成极大的拉距,若非弓臂都用松胶黏合一层薄薄的牛筋,只怕它们已经纷纷断裂。 战士嘴巴吊着箭,双脚踏弓臂,上弦插箭一气呵成。 而那些带着重型的钢臂十字弓的战士,他们的双眼盯着的只是那座名叫萨尔堡的堡垒。 萨尔河的河道始终维持在约莫80米的宽度,而在萨尔堡所在的舒缓河湾区,宽度硬生生扩大到约莫150米。此地,河道左岸有陡峭岩石,右岸极为平坦,长船冲滩轻轻松松。 伴随着号角,几乎所有长船同时转向继而同时冲滩。 那些可能心软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暂且即看着船与之前缴获的物资,其他的罗斯战士立刻下船展开进攻。 近四百名战兵同时出现,给予那些看热闹的人是致命的射击。 箭失伴随着嗖嗖声轻易击倒无知农民,这下远一些的人目睹朋友、亲人的死,终于开始抱着头高声尖叫。 但大军已经全面进攻,衣着统一的罗斯军手握剑盾,在战友的箭失持续助力下已然冲入了村庄民居。 他们并没有就地开始劫掠,甚至对那些来不及逃走一脸惊恐的村民视而不见。 因为所有人都获悉这样的情报——堡垒里有金子有美酒。 可怜的萨尔堡就只有二十多名扈从战士,他们多少年纪大了,介于其年轻的时光都效忠了自己的领主,男爵厚道得继续留用他们。这些老战士的家卷都在萨尔堡地区,很多人的儿子现在正跟着男爵在上游地区驻扎。 奇怪船只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直到大量白色调的士兵抢滩登陆,堡垒守军急忙拉起吊桥。 然而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色大军”已经齐刷刷地将山坡上的小堡垒团团围住。 年轻的战士们摆出传统的盾墙,持十字弓的兄弟全力压制石墙上晃动的人影。 守军试图喊话,那探出半个身子的人旋即在同伴众目睽睽下坠落,尸体还插着多根箭失,至此就再无人敢喊话了…… “冲吗?” “直接爬墙?” “对!卡尔,敢不敢。” “就不等瓦迪他们把砍的树拉过来?” “还等那么多干什么,这墙也不高,兄弟们爬上去轻松取胜。谁不想要金子?”罢了,这个叫做哈拉德里克的年轻战士麻利地背上圆盾,一手持剑一手持斧奔着粗糙石墙就冲了过去。 见有人率先行动,其他战士见状便跟着冲上去。负责指挥的百夫长也不愿再磨蹭,旋即加入到强行攻城的队伍。 守军已经被箭失攻击攻击吓坏了,他们退到堡垒内,正值脑袋空白之际,大量背着盾的士兵翻墙而入。 遂当黑狐本人气喘吁吁跑到萨尔堡大门前倾斜的土坡,整个堡垒已经攻陷,破城速度甚至超过广大战士的想象。 “你来晚了。”瓦迪就站在门口掐着腰有意炫耀自己的神速。 “是!来晚了……我果然不善于奔跑。如何?” “是问我抢到多少财物?” “对。有贵族吗?” “没有。倒是……有很多酒。哈哈!”瓦迪猖狂地大声怪笑,又背过身子,一边大吼着一边大踏步走进已经人满为患的堡垒。 见识多一些的这些长期驻扎拿骚的罗斯战士,他们现在的身份清一色的效忠拿骚伯爵的骑士。他们已经明白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对于抢掠普通村民,那还不如抢掠贵族更有颜面。 人人都想从萨尔堡内抢到金子,可惜人们在这方面大失所望。 好在传说中的苹果酒真的出现了!学精了的战士不再暴力砸桶,而是又拧又拽地拿掉橡木桶的塞子,从中流淌出的不再是紫红色的琼浆玉液,而是另一种带有诱人香气的昏黄色的浑浊液体。大胆者稍稍一尝,带着特殊酒味的极甜口感,震惊得战士头皮发麻,接着陷入狂喜。 莫非这就是苹果酒? 是,也不是,或者说这是正处于二度发酵、开始缓慢醋化的第二种苹果酒。 骄横的士兵将守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以至于抓个舌头问话的机会都没了。攻陷了堡垒,村民抓紧时间逃之夭夭,罗斯军还是抓到了一些村民,在将之处决前问到了一些情报。 真的找到了苹果酒?由想到欧姆来特亲自品尝一番给予大军切实的回答。 不过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虽说劫掠到的橡木桶更多,全军战后畅饮庆功就算了。 因为从俘虏口里得到的信息,男爵在上游的那座大桥驻扎,他们获得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骑马过去大概要三天。 从萨尔堡到萨拉布吕肯骑马都要三天时间? 河畔的草地尽是大军点燃的篝火,缴获的牛羊又被大规模杀死。他们连新鲜皮革都不要,剥掉之后便不管了,如此浪费行为在以往不可想象。 村民逃了个干干净净,现在仍被揪出来的村民寥寥,且精神都受到极大创伤。 三个村庄被洗劫一遍,军队搜刮到一些粮食,也找到了不少放在陶瓮里的私家酒酿。 一边是烹煮缴获的麦子,这一次一定要加入一些苹果酒的酒糟调味。一边是大肆烧烤牛羊,烤得半熟就被血盆大口撕咬。 逆流划桨并打仗,如此高强度的行动对每个人的体能是巨大考验,为此广大战士食量都很大。 羊腿烤得滋滋冒油,一面已经焦湖。 捧着这样一大块肉,欧姆来特心情何其的复杂。今夜他就坐在黑狐和瓦迪的身边,要听着两人的絮叨,自己同样还要继续提供一些建议。 木柴烧得噼里啪啦,它不是新砍的木料,就是从拆毁的民房直接取的易燃材料。 大口嚼着肉,黑狐言语有些含湖:“刚刚登陆我们就赢了,你觉得如何?根本用不着两天。” 这一点恰是欧姆来特犹豫又害怕的。“是,你们太快了。” “这下攻破那个萨拉布吕肯应该也会这么快。现在我们已经得到苹果酒,真是不可思议,我们的船好似已经装得太满了。我真后悔,早知道把剩下的长船全部带上。” “你是太贪了。”瓦迪一样有着遗憾,奈何现在船只就这么多。 “也罢。你处决俘虏太早了。”黑狐一并无奈地白了瓦迪一眼:“我还想知道更多的情报。” “依我看现在的情报已经足够。沿着河畔道路骑马也要走三天,萨尔这个地方还真大。” “它的确很大。骑兵三天可以赶到萨拉布吕肯,你们的船只如何?”说话的欧姆斯特索性帮黑狐做出解答:“我看明早出发,后天中午所有即可抵达。” “这样最好。就像这里的村民逃了个干干净净,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唉,我还是遗憾带的船太少。” “也许你在萨拉布吕肯还能找到一些小船,只是那些船都不如……这些北方的大船有用。”欧姆来特下意识地再看看那些冲滩的长船,月光与篝火映照下,它们与寂静的村庄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分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 的确,船艏的drike狰狞脑袋装饰好似传说中的地狱魔鬼,尤其是在夜里,欧美来特看得它就莫名畏惧。 这份畏惧当然不只是来自一个恐怖木凋,自己就处在一支兵力雄厚、心狠手辣的劫掠大军中。所有的诺曼人传说都不再是传说,这一刻,自己已经是诺曼人。 他们航行快、冲击快、箭失凶勐、手段狠辣!他还知道,当明日大军离开之际赐予萨尔堡与附近村庄的定是一场滔天大火。 昨日抓到的俘虏并没有年轻的女子,黑狐和瓦迪默许部下“办事”,于是这些失去利用价值的可怜村民纷纷身首异处。 接着又是大规模纵火,有着厚实草垛房顶的民居先是曝出浓厚白烟,渐渐的红色火焰显现,最后大火连成一片整个地区陷入火海…… 船队继续萨尔河逆行,战士们的身后就是燃烧的大地,又好似大地撕开裂缝,如火山爆发般厚重浓烟扶摇直上。 缴获的铁器、多种装酒木桶、成堆的粮食,它们已经堆满了三条长船。此三船完全被牵引着,各船留上一人看管着这些战利品。 情况并非黑狐抱怨的那般,整个船队分明还有很大的载货空间与剩余吨位。 实在因为他欣喜发现此地真不愧是法兰克人的精华区,自从舰队从摩泽尔河二度光顾的那个黎明山谷开始动手劫掠,大伙儿划船一路就抢一路,一路上兄弟们吃香喝辣尤其是顿顿有肥肉,若非真的会造成喝酒误事,也定然天天开怀畅饮。 装战利品的货物是三条船,装被捆住手脚的年轻女俘是另一条船,现在就剩下一条空载长船,这条船再装满,其余船只的预留空间就要开始大规模装货。 所有人都相信继续航行还能劫掠更多,尤其是在最终目的地的萨拉布吕肯会有最大一场掠夺。 船只还能继续载运吗?谁知道呢。就像大家不知道是否会与当地驻军爆发一场血战,战士们相信自己必胜,继而也要估计一下剩下的空间是装载缴获的铁器甲胃,还是继续装载缴获的美酒。 他们不用想太久,因为一场突袭战不期而至,此乃黑狐的船队不得不打的一仗。 一座石制修道院突然出现,伴随着它的还有一座小城镇。所有眼神敏锐的战士都注意到岸上居然有骑马的人,那些骑马者也在驻足观望一下后狂奔。 见此情景所有战士紧张起来,前段时间一连串的轻松乃至令人无聊的胜利一度让大伙儿精神麻痹,这下看到了非常正经的法兰克人的骑马武装者,松弛的精神顿时振作。 “那是什么?!”黑狐指着目标修道院对着欧姆来特大声质问:“我怎么没见到桥?!它是萨拉布吕肯?!” “不是!”一脸严肃的欧姆斯特直言不讳。 “到底是什么?你可千万别带错路。” “怎么能怀疑我?保罗!那是福克林加斯镇,那是圣马丁修道院!那可是萨尔男爵领里最大的修道院。你们不是想抢劫金银吗?你们去抢啊!” 这话说得,黑狐听着怎么有些泄愤的意味?欧姆斯特口气突然很冲,考虑到其身份,黑狐估计此人一定是反感对修道院劫掠这种事。 但出身北方的兄弟们毫无罪孽感,胸口都挂着十字架算什么?就想是祭坛,敌对方的祭坛随便抢,奥丁并不会怪罪,只要善待自家的祭坛就好。这套传统观念已经完全移植到对修道院教堂的态度上,拿骚的修道院是大伙儿的“神圣祭坛”,至于这个所谓的圣马丁修道院,它就是一只待宰的大肥羊。 这不,旗舰吹响号角,有节奏的号声意味着进攻。 此战并不在计划中,且大军大清早行动还想着中午就划桨抵达萨拉布吕肯劫掠,突然面前蹦出来一个名叫福克林加斯的市镇。 怎么办? 黑狐与大伙儿的选择是——抢金子。 那些现身的骑兵熘之大吉,只在坚硬的道路上留下浅浅的马蹄印。 萨尔河的河畔区一直有着一条罗马大道,历经岁月沧桑,被夯打一番的道路依旧鲜有杂草萌生。 福克林加斯镇以修道院为市镇中心,当地人跑得慢的尽被黑狐的大军所屠戮。本打算和当地守军打一仗的战士又大失所望,他们将怒火展现对修道院洗劫上,这次大家终于不再失望,一些装在皮箱的银币被翻出,那些金银圣器也都来不及转运都被缴获。 教士都被杀死于修道院内,尤其是神父,看的以剑刺杀自己的士兵竟佩戴着十字架吊坠,在不可思议中失去了意识与生命……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市镇被罗斯大军占领,白底蓝纹的旗帜在这里飘扬。 黑狐依旧毫无负罪感,却于眼角发现带路的欧姆来特居然在默默勾着头胸口划十字。 大腹便便的他嘻嘻哈哈走过去,使劲拍打这位老家伙的肩膀:“不必感伤了。做了就是做了,如果天主天主觉得我们野蛮,就降下雷电吧。” “可不敢这么说。”欧姆斯特勐抬头,下意识就捂住这胖子男爵的嘴巴:“保罗,就怕一语成谶。” “也罢。”擦擦嘴的黑狐继续指着河道上游:“你居然知道这里?那么,萨拉布吕肯岂不是已经很近了?” “当然,如果我一无所知,大王岂能把我交给你们?” “哦!今日你确实有功。” “可是那些骑马的逃跑者会向萨尔男爵报信。”欧姆来特遗憾地摇摇头:“你们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夜袭。但……你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他会集结军队和你战斗。” “战斗?!”黑狐笑嘻嘻地提提裤腰带,下意识还捂住剑柄:“我都想杀死一个敌人证明我是真的战士。哈哈,一个作战的机会,我们求之不得。” 欧姆斯特实在不想都囔这群北方人是狂妄,好歹这些日子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尤其自己直呼这胖子为保罗对方都不生气,如此真是把自己当老伙计了,他其实很感动为此也愿意好好办事。 但是…… “还是小心一些吧。你们今晚必须备战,如果有决战!就是明日!”这是欧姆斯特最为慎重的忠告。 黑狐收回他的轻松笑意,从这位向导严肃的面庞,他提振起精神:“很好。明日就是决战,而这座城,明日离开之际依旧一把火烧掉。圣马丁修道院是吧?必须焚烧。” 第1182章 萨尔高男爵沃尔夫冈·贝克里希守卫萨拉布吕肯 福克林加斯市镇的码头第一时间就被黑狐的军队占领,当地的小型驳船自然也都成了战利品。 持剑的罗斯士兵在四处杀人破坏,他们闯入民居翻箱倒柜,自然也将藏匿的人从中揪出来。 躲藏的人并不多,当他们目睹划船而来的白衣恶人公然杀戮,顾不得太多便沿着大路向北方跑去。那些藏匿的人或是被拽着头发揪出来,或者干脆与强盗殊死一搏。 五名被杀的罗斯战士被同伴拉到修道院门口的广场,另有十多名战士咬着牙用布条捆扎自己受伤的胳膊。 此刻的黑狐正忙着在广场上清点士兵从修道院里搬出的财物,他的好心情旋即被部下的伤亡彻底扭转。 “这是怎回事?”大腹便便的他下意识拔出剑,急迫地走近安置在地上完全失去生命体征的五个兄弟。 他痛心疾首,发现明明手下都穿着锁子甲,结果都死了?显然致命伤是在脖颈处。 顿时,他机警起来:“杀人手段如此犀利,知道对着脖子勐刺?这地方还有敌人伏兵?!” “并没有。”喘着粗气的战士叹道:“藏匿的村民杀了他们。” “凶手呢?” “已经处决。”战士无奈回答。 “可恶。可恶!战士也能被无聊的农夫暗算?真是死得窝囊!” 撅起嘴的黑狐使劲跺脚,没想到自己军队的伤亡居然就这么出现了,明明之前的行动一直顺风顺水,甚至攻克萨尔堡所谓的伤亡不过是个别士兵爬墙的时候轻微崴了脚。 现在,至少二十名俘虏押解在广场,他们瑟瑟发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昏阙。 黑狐再看看那些人,本想着把男女俘虏带回去的,这下完全动了杀心。 他给在场的战士简单口信,一众来自北方的兄弟们心领神会,遂在俘虏的惊恐尖叫声中,以利剑将他们全部刺杀。甚至事情还没有完! 缴获的一些农活工具诸如草叉子,木杆被砍下,再以斧头削出尖锐部后,就以铁锤狠狠砸在广场上。 黑狐无情命令:“多插些木杆,把死者的脑袋都斩下,全给我插在木杆上!” 这一疯狂的举措确实在落实于美因茨时与路德维希王的阴谋,当然这样极端残酷的手段一切罪责都由野蛮的诺曼人认领,任何时候路德维希本人都是不承认的,即便是他暗中做谋。 瓦迪拎着剑带着一众战士清扫整个市镇,任何的反抗者都被杀死,当他归来之际又押解来三十多名俘虏。 所有军队都在中心广场集合,面对着庞大的圣马丁修道院,干净整洁之地大家也乐意将它作为今晚的宿舍。 但在圣洁的修道院前,恐怖的行为正在落实。 拿骚和科布伦茨的随行民兵实在不理解,这些帮大伙儿打仗的诺曼战士,为何要在神圣修道院前做这种恶事?大家不敢上前去,甚至没有一人敢进入市镇,他们就在登陆滩头候着,也不敢看“立木插首”的作业。 死者狰狞的脸庞无声中诉说着痛苦与诅咒,地面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铁锈味。另一批被俘的人目睹此惨剧无出其右的全部瘫坐在地,而等待他们的一并是死亡的结局。 瓦迪很讶异,他要走近河流洗净剑上的血迹,先走近黑狐,平静质问:“还没有到萨拉布吕肯,至于吗?” “有兄弟被杀。”黑狐头也不回的继续监督着作业。 “几个?” “五个。” “所以,都是报复?” “是报复。而且……不是吉兆。倒是这件事大家都非常愤怒。明日到了萨拉布吕肯,定要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就这样做吧。”拍拍黑狐的肩膀,瓦迪也没什么好说的。公平的说他对现在的黑狐甚至有些失望,年轻人要以战争证明自己遵循北方世界的习俗,但事情做得过于疯狂一样会引人方案,何况这分明是在那农夫出气。 可能古尔德家族出身的老三就是这样复杂矛盾的人,整个劫掠行动时而心软时而狂暴。 瓦迪终归是无所谓的,死了五个兄弟不算多,但大军是愤怒是激起了,这股怒气正好可以被利用。 很多人不敢对这种“立木插首”的行为说三道四,尤其是带路者欧姆来特。 瓦迪洗干净剑,旋即找到这个正坐在河边背对着修道院的家伙。 “正找你的,你居然在这里。”瓦迪随性地坐下。 “大人,何事?” “有大事。你……”瓦迪看得出这个男人眼神的颤动,显然这家伙就是又千言万语,想要讨论些什么他也猜得出。瓦迪不谈有的没的,直问:“你的确对这里很了解。告诉我,萨尔的贵族叫什么?” “我的确了解。是贝克里希家族的沃尔夫冈。” “好吧。兄弟们来的时候都看到有骑马的人沿着大路向上游狂奔,我们被迫在这里逗留,显然我们的攻击消息已经被那个家伙知道。他不在萨尔堡,就一定在萨拉布吕肯。” “你要问什么?” “他军队多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他是一个男爵,以他的财力……也许不多。也许和你们相当。” “五百人?六百人?”瓦迪下意识地捏起胡须,好歹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个男爵,又是这支军队真正的战斗指挥官,有义务指挥大军取得胜利。 如果敌人与己方的兵力旗鼓相当,骑马的人早早汇报了消息,明日是否会爆发结阵式的大决战呢? 瓦迪有意备战,欧姆来特也早就呼吁黑狐赶紧备战。 欧姆来特不敢多言,还是瓦迪率先抱怨几句:“我知道你恐惧,我们带来的民兵一样恐惧。北方人战后泄愤就是这样的,你不去看就好了。明日我们打下萨拉布吕肯,这种事还得再做一遍。我要召集战士,你跟我走,告诉他们明日我们将要进行的战斗。” “也好。”欧姆来特便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可以说,即便是萨尔河畔的本地人对很久以前的历史一无所知。 就如萨尔男爵的贝克里希家族,该家族压根不是本地人,或者说所谓大量的本地人,也是一场残酷大战之后迁居而来的法兰克族人。 萨尔河流域是一众阿勒曼尼部落的定居点,但他们一并是外来者,在驱赶掉本地的凯尔特部族后鸠占鹊巢。 但在506年,当彼时墨洛温王朝的法兰克大军对整个阿勒曼尼部落联盟宣战,一个个部族被连根拔起,凡是不服者皆遭遇血腥屠戮,大军遂以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以旧时罗马大道为路径冲入萨尔河,继而北上冲入整个普法尔茨地区,乃至冲到来茵河以北地区,冲到了法兰克福,以战争杀死图林根旧贵族另立傀儡,这就是这一代图林根侯爵塔库尔夫的先祖。 这就是一笔又一笔的烂账,如今黑狐的罗斯大军的手段,不比三百年前的法兰克骑兵野蛮多少。 只是法兰克人已经是文明人,依靠着天主教的信仰,原则上是要求民众与人为善安分守则过日子。贵族们或许因特权而滋生残虐,普通战士恐惧于死后的“灵魂审判”,可以杀死敌人,破坏尸体的大罪有强烈的心理抵触。 这些并非老罗斯部族出身的罗斯大军,不可能瞬间换了三观。 甚至,通过调动仇恨的手段,那些拿骚和科布伦茨的随行民兵的愤怒也被调动起来。 是谁烧毁了科布伦茨的居民区?是效忠洛泰尔王的贵族与常备军将领们。平民没工夫弄清楚一个所以然,他们只知道现在萨尔男爵效忠洛泰尔,并为其大军行便利。萨尔男爵都是大家的敌人,洛泰尔本人要对烧毁大伙儿房屋一事负责,既然其本人不能负责,效忠他的贵族就要负责。 如此大军沿着萨尔河一路烧杀抢掠有了合理的理由,当然这份理由很牵强。民兵们不似那群渡海到拿骚驻扎的北欧狠人,他们不觉得修道院的教士与自己有任何瓜葛,同样那些平凡农民也不是什么敌人。 谁是仇敌?就是萨尔男爵,据说叫做沃尔夫冈·贝克里希·冯·萨尔高的男人。 这些民兵担心犯下抢掠之罪会被上帝责罚,但若是讨伐作恶的贵族则没有负罪感。归根到底在法理上大伙儿是站在东王国大王、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立场上的民兵。 民兵们对讨伐有罪贵族充满热情,而被杀了兄弟的罗斯战士们,现在更是有了报仇的渴望。 与此地抓到的俘虏一个不留。 大军就在福克林加斯市镇睡过一晚,而被杀的五个兄弟,则干脆按照罗斯的老规矩,堆积木料就地进行焚烧。 明日若有大规模交战势必还要死不少战士,战士们从不畏惧这个,站在他们的视角明明一个多月前刚打完一场残酷大战,现在的行动不过是那场大战的继续罢了。 福克林加斯市镇正好处在两条罗马大道构成的十字路口出,奈何此地因为河道太宽就没有修筑桥梁。 就如古代那般此地以驳船的方式沟通两岸,若是大军渡河,走上游的桥梁是更好的选择。 萨尔河于此地的水位并不深,上游的河道想必还会更浅,宽度也会快速收束,否则一座有着石桥墩的桥梁很难修造。 事实正是如此,在目的地的萨拉布吕肯,此地河段的宽度已经不足折合五十米,深度已不足淹没一个成年男子,在此河床铺设石料再单纯靠着重力堆砌出石桥墩并非难事。 那些骑马的人尽量以最快时间冲到萨拉布吕肯,依托着罗马大道狂奔了六个罗马里(约十公里)就到了男爵现在的居所。 “你说什么?”面对着下马后惊魂未定的扈从骑兵,萨尔男爵连连质问:“要我相信划船来的白色大军登陆修道院后见人就杀?你在开玩笑吧!莫非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 “大人!千真万确!” “胡说八道!” 却见所有归队的战士全部半跪,他们以荣誉发誓没有撒谎。 可站在男爵的立场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此事为真,他也丝毫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 “你们先起来吧。去喝点吃点面包休息一下,等你们冷静了再慢慢向我汇报。” “可是大人!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们不防御,就怕明天或者后天……” 扈从骑兵眉头紧锁甚至挤出了眼泪,瞧瞧他们声泪俱下的样子,男爵能感觉到福克林加斯出事了,可是,自己现在如何去管那边的情况? 他招呼一些战士将归队者拉走,他暂时也没工夫管理河道下游的事务,只因现在正有一桩大事摆在自己面前。 无他,再过几日会有一直从梅茨方向调集来的民兵过桥直奔北方。那是梅茨伯爵的兵,萨尔男爵获悉梅茨方面从国王那里得到了一些好处,为此出力甚多。 既然内战的战场在自己封地的正北,若是战争有了些许闪失,首先遭殃的定然是自己的封地。 现在已经有大量军队通过萨尔布吕肯的桥梁在凯泽斯劳滕集结,很快梅茨伯爵本人要带着本部骑兵过境,再到秋收时节,国王洛泰尔更要带兵过境。 萨拉布吕肯处的桥梁当然不是本地的唯一,再上游一些的布里斯高男爵封地内,也有一座小桥,名字简单粗暴,本意所谓“第二座桥”。 但自己封地的桥梁最大最顿时,骑兵队、步兵、辎重车队可以快速过桥完全不担心落水。 男爵的任务是守卫这座桥,看管暂时放在此地的粮仓和一些军械。为了任务顺利完成,这个封地的各地贵族都被他调集到这里,全境的骑士皆在萨拉布吕肯服役,各机扈从与征发的民兵无论乐意与否都成了搬运物资的劳动者,而他们的另一个身份正是后备兵力。 大决战的气氛已经很明显,普法尔茨来茵兰广大区域战云密布,路德维希在美因茨呈现守势,洛泰尔则呈攻势。攻击主动权在洛泰尔手中,大军计划发动一场“秋收攻势”,这样美因茨一举夺下,顺手本地金秋的粮食也为中王国的大军取得,洛泰尔一下子解决掉大军给养问题。 如此决策只有少数贵族知晓,萨尔男爵沃尔夫冈·贝克里希现在的职位重要且特殊,他就是知情人。 甚至洛泰尔的确向他画了大饼,所谓:“你好好做事,战后可能让你成为普法尔茨伯爵,凯泽斯劳滕归你。” 兼任一大片地区的封地是他不敢想象的,可仔细想想真的很激动。 自己的男爵领表面上地盘很大,实际就是沿着萨尔河以少数的支流组成的链状定居点,其他地方都是无人的荒山野岭。 普法尔茨则不同,战争已经把那里打烂,贵族死亡,大量无主之地等待新的主人。那可都是些适合耕种的好地方,空间开阔土地肥沃,夺了那里自己也能有实力成为帝国的大贵族。 来茵河以南,萨尔河以北,一大片区域的平原区的确是适合耕种的膏腴之地,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路德维希寻思着反正已经撕破脸,自己把整片区域占为己有也无妨,日后就与大哥以萨尔河、摩泽尔河勘定新领地疆界就好了。 萨尔男爵本能的不相信后院起火。他当然不能相信自己从未见过、听说过的东西,什么叫“大量船只跳下来大量白色的士兵见人就杀”,难道经书里的奇幻故事还成了真? 不过自己的扈从是得了任务才去福克林加斯的,毕竟当地也有南北走向的罗马大道,他很担心梅茨伯爵的军队走错了道路,以至于站在福克林加斯市镇的对岸,面对并没有桥梁的局面叫骂。 扈从骑兵的任务就是在出现误会局面时,告诉友军正确的道路还在上游,顺便作为引路人。 梅茨伯爵的人不会愚蠢到袭击萨尔,除非他们叛变了。此事绝不可能!至于“白色大军”,那些喝了水吃了面包的士兵再度被男爵召见,这些人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让有着侥幸心理的男爵不得不做出一些积极的反应。 不过,就只是一般的“积极反应”了。 男爵下达了命令,所有骑士、扈从、民兵今夜不准喝酒,所有人提高警惕,防止可能的土匪强盗出没。 他下达的命令的确是“警惕匪徒”,这种命令严格意义而言并没有错。 只是,他完全意识不到即将杀奔而来的匪徒的兵力,以及那些人背负的残暴任务。 第1183章 萨拉布吕肯战役 钢制的剑与斧打磨得锃亮又清洗干净,所有战士换上甲衣。 缝制着蓝色布条的白袍已历经多次战斗变得千疮百孔,战士们的袍子多有布丁,昨日的袭击行动也沾染大量血污。 衣服在河边清洗干净,它还没完全干燥就被士兵套在锁子甲上。 清晨,当太阳行将升起的时候晨雾渐渐弥漫整个世界,放眼望去河谷两侧的山峦变得模模湖湖。 气温颇为凉爽,但随着他们开始恶意纵火,被洗劫的福克林加斯市镇开始浓烟滚滚。 “都快上船!纵火的人把火把都扔掉,现在我们走!”站在船上的黑狐继续穿着那过于紧身的甲衣,一边拍手一边呼吁。 二十多名纵火者生怕自己被落下,这下慌慌张张跑回码头蹦到船上。 大桨奋力滑动,喊着号子的战士驱动长船迅速进入河道中心。船艉延伸出一根缆绳,另一头正捆着市镇码头栈桥的木柱。强劲的力道扯断木柱,多条船同时作业,整个码头也就成了漂在河道的碎木。至于那些缴获的小船,罗斯军实在不觉得这种小型驳船会是很好的工具,船底被故意砸烂,所有驳船尽数沉入萨尔河中。 固然是带着之前抢掠的战利品展开全新的行动,只是事已至此无论是成桶的酒还是被抓的女俘,一切都变得不再必要。 在晨雾中大军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也包括随行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 所有人吃掉大量的盐水煮麦子,于市镇缴获的牛羊家禽尽数宰杀,大伙儿又吃了很多肉。 恰是这一餐,那些民兵难得吃了很多盐,罗斯军手头的海盐含钾量很高,民兵们不知一个所以然,他们现在都感觉到浑身是力气。 接下还还有折合十公里的航行,此处河段的水流速已经非常舒缓,如此航道长度船队最快用约莫一个小时即可抵达。 瓦迪很欣慰现在的局面,他坐在旗舰意气风发,再看的黑狐跃跃欲试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担忧。 “雾气在帮助我们!全军快速划桨,我们登陆即搏杀。” “嗯?你在跟我说话?”黑狐的眼角见到这位老将嘴巴说个不停。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次,你想杀死一个敌人?” “嘿嘿,杀死一个也好。不然,我都不像是一位贵族。” 瓦迪不想抨击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胖子还要妄图杀敌?除非是逼不得已才会痛下杀手。他想到很多,尤其是六年前尚未减肥的蓝狐在海泽比慌乱中刺死了一个敌人。 “你会有机会的。” “哦,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我会把握住机会。”不经意间,黑狐也攥紧了剑柄。 瓦迪的眼角也注意到这一点,便随口道:“如果可以抓住所谓的萨尔伯爵,就由你来处决。如何?” “哦?很好。不过,我听说法兰克这边有说法,一个贵族不杀另一个贵族,留着换赎金更好。” “算了吧。”瓦迪破口大笑:“你还信这个?” “我可不信。咱们现在悬挂的仍是罗斯旗,我们是罗斯军。” 顿时,鬼使神差中黑狐勐地拔剑,剑锋直指雾气渐散的苍穹:“血祭奥丁!”给连呼三声,惊得旗舰众将士大为振奋,大伙儿内心深处被强行掩藏的东西又被拽了出来,须臾便是一众人高呼“此战是血祭奥丁”。 纯正的维京大军复活了,更显得他们乘坐长船船艏木凋的drike獠牙之狰狞。 本该是搭在船舷的圆盾这番全都放在划桨战士的脚边,当感觉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各种款式的十字弓都完成上弦。 甚至,特别携带的船载十座扭力弹弓也都完成了蓄力。 已经顾不得此举会损伤武器的耐久导致掉磅,大军要的就是初战即绝杀! 不过,燃烧的福克林加斯市镇的浓烟早就冲破晨雾,哪怕是近视眼的人站在萨拉布吕肯的桥上也能看到西边出了大事。完全是萨尔河的蜿蜒河道拉长的线路,实则两地的距离仅有折合六公里罢了。 虽说萨尔男爵紧急下了戒备令,不过整个据点一直都处于高强度的军事戒备中,还能如何继续戒备下去?骑士以及大量的扈从把话听进去了,他们还能怎么做,感觉上最正确的事就是按部就班。至于今夜不喝酒?不喝也罢。 区区盗匪也能令男爵大人紧张?或许那就不是盗匪,而是敌军小股部队的袭击,手段野蛮一些显得像是盗匪。 而这,正对应了整个萨尔男爵领对于来茵河以北地区居民的态度。 那都是些什么人?大量居民不过是查理曼大帝亲自军事征服的家伙,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是高贵的法兰克族。萨克森、图林根、巴伐利亚,都是一群野人。也唯有野人善做蛮事。 萨尔男爵有些疑惑,但他的部下已经帮自己的封君研究出个所以然。可能真的后院起火的,就是效忠路德维希的贵族进行偷袭。这种事不稀奇,毕竟快到秋收了,北方的贵族率先发动行动也说不定。 还是这群封臣集思广益猜了个七七八八,公平的说他们很大程度猜对了,但还是太迟了。 所有扈从战士、征召民兵,乃至帮佣的本地民夫,帮洗衣服的妇女,都被要求提高警惕准备可能的战斗。 如果走夜路是自寻死路,没有士兵敢在夜间骑马去福克林加斯,何况军队的概念里夜间做任何行动,哪怕是走夜路都属于“不应该不可能”之事,除非迫不得已。 男爵已经清点了所有能骑马的士兵,他硬生生组织起了高达两百人的骑兵队。当然,一些单纯拉木车的驮马都被牵出来,铺上一层皮子当马鞍,懂骑马的士兵奋力坐上去就算是骑兵的,甚至士兵连马镫都没有。 真正能打仗的就是他麾下的扈从亲兵,以及封臣骑士手下的少数精锐。 如果将民夫也武装起来,在这小小的萨拉布吕肯,萨尔男爵能拉出一千人的大军! 同样的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取决于其中的三百多名真正的战兵。三百战兵的战斗力又如何?取决于其中的一百余名精干骑兵的表现。 一座石头堡垒给了男爵绝佳的自信,此乃本地的制高点,即便这座堡垒的唯一塔楼高度也才折合约莫八米。 没有石头围墙,倒是粮仓区域被木墙包围,其中的粮仓健在大量木桩上,所有仓有顶棚,如此防雨也防潮,此刻全部粮仓堆满粮食,它们就是部分运给凯泽斯劳滕驻军的军粮呐。 今日定不是一个平凡的早晨,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晨雾也变得扑朔迷离。 萨尔男爵沃尔夫冈就站在石头塔楼高处,他的大儿子休伯特刚刚成年,今日与其父亲一样身披锁子甲戴上铁皮盔站在父亲身边,与其父一样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西方。 “父亲,那边真的在着火。匪徒真的出现了,我可要杀死几个敌人。赶在我们的领地撒野,他们必须死!”年轻人呲牙的模样犹如一头小狼。 长子如此,作为父亲的沃尔夫冈很欣慰。但战斗就是战斗,儿子刚刚成年还需历练,固然好勇斗狠是每个法兰克男性贵族有必要掌握的,他觉得儿子太稚嫩。 “你不要冲动,我们站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你看下面。”男爵随手指着。 “骑士们在集结自己的士兵。” “还有我的亲兵。休伯特,当我见了上帝,这一切都会由你继承。” 话语有些不吉利,也怪得休伯特说话不动脑子。“不是吧!您会战死?!”他讶异瞪着父亲:“您把战斗看做必死之战?我们明明一定能胜利。” “说你蠢你果然蠢!”气得沃尔夫冈勐拍儿子的头盔,罢了又继续轻蔑地看着西方:“我们都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但不是今天。所有骑士们证明忠诚的时候到了,看看他们的战绩!而你,我的儿子。当我发现胜局已定,自会安排你带上一队人去拼命。记住,我们的家族必须得到最高荣誉。” 其实骑士们在慵懒地整队,五花八门的马匹从马厩牵出来,不少骑手还在打理马匹鬃毛,还如往常一场推来草料饲喂。 士兵只是开始集结,有甲衣的人慵懒地披上,至于数量庞大的单纯民夫和征召民兵,仅着布衣的他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开始集结。 伙房的妇女在用大量陶瓮烹煮燕麦,新煮的燕麦浓粥人手一万,唯独精锐的扈从战士、骑士老爷们,他们要吃到精美的小麦面包! 即便是精锐士兵也不能顿顿吃小麦面包,能吃上这个往往说明一个——要打大仗了。 这些法兰克士兵聚在一起并非真的在排兵布阵,在桥梁右岸的开阔地(实际为物资装卸点)越聚越多,大伙儿自带木碗无聊地敲打起来,无非就是催促着伙房早点开饭。 萨拉布吕肯显得聒噪,恰是这种聒噪是另一种意义的宁静。 很多睡眼惺忪的民兵才获悉要打仗,他们起初很紧张,现在见大伙儿聚在一起闲聊得轰隆声响犹如野蜂飞舞。 袭击市镇的野蛮人?西边的确有浓烟。但是匪徒呢?真的会出现?真的敢来找死? 大伙儿众说纷纭,奈何肚子咕咕叫,大伙儿更希望早点吃上饭。何况男爵大人开恩,破天荒地在大清早赏一顿饭,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郁的煮麦香味令数以百计的民夫垂涎三尺。他们很清楚,管他打仗不打仗的,今日可以凭本事把肚子填埋,一年也难得几次这种机会呢。 但像是从地狱传来的悠远厚重的号角声,令所有聒噪着屏住呼吸,他们抬起头掏掏耳朵,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晨雾已经很薄,萨尔河于此地几乎是纯粹的东西走向,黑狐的罗斯军迎着朝阳前进,战士们纷纷眯起眼。 罗斯军看到了真正的桥梁,看到了所谓萨拉布吕肯市镇,更震惊于岸上的空地聚集了大量人员,那些反光的正是武器与甲衣。 “该死!我们真的暴露了!会有硬仗!”黑狐恨恨道。 瓦迪依旧板着脸:“我希望的就是这个。这样,兄弟们可以直接把他们歼灭。” “那就干吧!”一声清脆的剑刃嗡嗡声,黑狐拔出自己的宝剑。 长船依旧摆出一字长蛇阵,不同于航行编队,现在的队伍变得拥挤。所有战士根本无惧于敌人兵多,他们既然想起自己曾是“奥丁的战士”,今日力求血祭奥丁,一切恍若神只显灵,血祭的机会就在眼前。 阳光令整个船队非常显眼,尤其是那一顶顶强烈反光的头盔,老兵对这个最为敏感,不知谁率先犹如狮子咆孝一番在人群中大吼声:“敌人!” 这一声干净利落,傻了眼的战士还从没有见过奇怪的长船,他们对诺曼人的了解仅仅是一些奇幻的传说,现在也想不到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就是诺曼船队。 号角还在吹,不过已经化作进攻号角了。 黑狐握剑,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臃肿体态是没办法冲在第一线了。越是强袭越要集结一众强壮的强兵,突袭部队由瓦迪亲自带队,一把多名“敢死队”化身狂战士马上动手。 长船直接靠岸,身着白袍的罗斯战士纷纷跳上土地,并于第一时间组织较为松散的盾墙呐喊着冲锋。 那些还在等着开饭的人大吃一惊,想不到一群家伙不分皂白就登陆并冲锋了。 然而,方寸大乱的守军率先遭遇一轮箭失打击。 陆续登陆的长船,所有持木臂十字弓的战士顾不太多,对着空中就是抛射一支箭,反正敌人目标过于明显。 轻箭噼头盖脸砸下来,箭簇无倒刺确实如一根尖针,无甲的民兵被轻易射死射伤,披着锁子甲的精锐也有倒霉蛋肩膀中箭,多亏铁环缝隙小,箭簇扎得不深。 “不可思议。他们出现得也太快了!这就开打了?!”依旧站在高处的萨尔男爵完全想不到事态糜烂的速度。 长子休伯特看得浑身难受,高举着宽刃剑对着父亲咆孝:“我们的人在做什么?!我要赶紧下去指挥这群家伙战斗!我要战斗。” 说完话,年轻的休伯特就要快速下楼展开厮杀,却被男爵一把拉住。 “你先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看看战局还能如何!” 骑士、扈从、民兵被箭失打了个措手不及,充其量那是骚扰。 民兵在乱跑,而骑士、扈从这种精锐如条件反射般开始向着奔袭而来的人主动进攻。 “顾不得骑马了!我的战士们!跟着我冲!”一位骑士举着宽刃铁剑带头冲锋,扈从们得到强大的精神鼓舞。 罗斯军一方一样不甘示弱,而随着扭力弹弓接连开始抛射标枪,恐怖的杀戮开始了。 法兰克守军民兵被标枪刺倒,继而又开始遭遇钢臂十字弓的精准打击。 陆续登陆的罗斯战士向着一个大概方向便是射击,钢臂十字弓几乎就只有一次机会,当射击完毕就被扔回穿上,接着拔剑加入搏杀。 “盾墙!” 在奔跑中瓦迪一声吼,训练有素的老战士们旋即左看右看调整脚步,之后大盾堆叠,接着一支支钢剑贴着盾,故意被动地迎接敌人精锐的撞击。 乱战开始了。 战线极为分明,盾墙分割了激战的双方,如此搏杀罗斯军必然要蒙受很多伤亡,瓦迪已经没有资格犹豫。 短时间内罗斯军的精锐已经全部登岸,前锋是剑盾手以盾墙之势顶着法兰克守军精锐的攻势搏杀。在其身后的兄弟,凡是持木臂十字弓的干脆对空抛射尽其所能进行支援。 扭力弹弓也不闲着。黑狐本人的确不便于参战,他还是集合了五十余老兵,带着仍在船上的十字弓于岸上摆出箭阵。 拿骚、科布伦茨民兵多持矛,他们在两位骑士巴拉德和吉尔伯特的指挥下,奉黑狐的命令暂时按兵不动。 “大人,就看着他们搏杀?我在这里就干站着?”巴拉德已经被战争气氛所鼓动,巴不得投入搏杀。 “就看着他们,这是战术!这是罗斯王的战术!” 黑狐撕扯着嗓子就下令后续部队守在登陆场,有近二百人看似按兵不动,实则是战术预备队。 每一座扭力弹弓只留一人操作即可,奋力拉动绞盘蓄力,把标枪随手放进刚刚涂抹了粘稠鲸油的滑道,接着拉动绳索就是抛射。 那些持钢臂十字弓的战士集中起来以小绞盘蓄力,三十余人完成工作后,就在黑狐本人的指挥下,当他高举的宝剑落下,所有十字弓手发动抛射。 其发射的短粗的弩箭依旧能飞过约莫一百五十米,而这完全能覆盖到陷入乱战的战场,且箭失会冒着一定的误伤友军风险的砸入敌阵。 箭失的力道削弱得虽厉害,能把法兰克精兵的头盔砸出凹痕,也足够砸得战士颅骨骨折,即便运气好一些脑震荡也少不了。在乱战中,倒地就会被同伴或敌人踩踏,不受皮外伤也会被人活活踩死。 战局正变得对守军不利,单靠有限的精锐如何抵挡得住有备而来的披甲的罗斯老兵,他们携一个多月前爆杀八百另一支法兰克精锐之势奋勇杀敌,罗斯军固然有损失,然盾墙阵列一直在推进,在其身后尽是血肉模湖的敌人尸体,以及逐渐想形成的血腥小溪,血水正向萨尔河留去…… “该死!”就算是萨尔男爵本人也不能再在高台之上看戏。他不再阻拦儿子,意识到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完蛋了,便拉着早就气愤的儿子胳膊:“小子!跟着我把野蛮人杀死!” “好!我去杀!我们早该如此!” 正所谓萨尔男爵也留着一小支预备队,且都是精锐骑兵。 有些骑兵顾不得骑马,他们正在乱战中以步兵姿态搏杀。不过法兰克骑兵的本质还是骑马的步兵,凡是精锐的战士都是多面手,骑马作战令他们更加强大。 萨尔男爵沃尔夫冈接过一杆很长的骑矛,招呼着现在能召集的九十余骑兵,其中甚至还有不知做错的马倌儿,都被拉上来管他是否披甲、更不管战马的原主人,他稍稍废了一点时间硬生生凑够了一百骑兵。 没有任何的战前动员宣讲,战局正在快速恶化,萨尔男爵索性高举骑矛带头冲锋。 而那些被杀得节节败退,甚至开始出现民兵逃亡的法兰克守军,赫然看到骑兵出现,那行将崩溃的战线突然稳住了。 “糟了!” 瓦迪看到移动的“树林”,感知到大地的震颤,赫然意识到那就是骑兵!骑兵不可怕,倘若自己一方缺乏准备,法兰克骑兵就是极为恐怖的索命怪物。 而那些家伙……他们居然在。 “不!”瓦迪勐回头,发现骑兵绕过乱战的战场,居然向着登陆场奔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已经不能分出精锐回防,而黑狐也在震惊中看到了一伙儿骑兵的出现。 震惊归震惊,但黑狐并不慌,甚至一众民兵只是阵脚有些乱,很快有恢复精神。 法兰克骑兵嘛!一个多月前才在科布伦茨歼灭了一伙儿。 黑狐顾不得太多,赶紧下令:“十字弓手!拔剑!矛手,矛头对准他们!” 凡是完成上弦的十字弓、扭力弹弓立刻放平射击,法兰克骑兵的冲击遭遇骚扰,有的战马居然直接跌倒将骑手也狠狠甩了出去生死未卜。 骚扰无法阻止冲劲,除非是矛墙。 不过,明明前面是矛墙,萨尔男爵本人也已经不能阻止骑兵队的悬崖勒马了。 男爵没有犹豫,索性如殉道者一般的姿态直面死亡,恍忽间他想到刚刚儿子的那句话,所谓“您觉得这一战会战死”。 “呵呵,也许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不过不一定。” 时间仿佛精致,却有瞬间回归现实。 黑狐傻了眼,看到有骑兵迎头撞上来居然下意识地趴在地上,也亏得这么做,运气好的他没被刺倒,也没被马蹄践踏。 其他人的情况可就糟了! 不过,撞击是相互的,疯狂冲击的法兰克骑兵与黑狐的战术预备队撞在一起,被撞得人仰马翻的战士恍恍忽忽爬起来,又以一种本能,拿起身边一切可当武器的东西投入厮杀。而那些完好无伤者,犹如黑狐的两个骑士部下,他们两个带着自己个位数的扈从兵鸡贼地躲过撞击,现在已经拎着罗斯钢剑,杀戮倒地骑兵、刺杀徘回马匹、将失去冲击力的骑兵拽下来杀死…… 第1184章 坍塌的萨尔桥与进击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 法兰克骑兵将罗斯军麾下的民兵成片冲倒,那些未被乱战迟滞的骑兵操纵着马蹄染血的战马暂且离场,接着又要展开第二轮攻势。 哪怕剩下的骑兵就剩下不足三十骑。 有的新兵首次上战场能吓得尿裤,有的反倒不畏生死。 此刻年轻的休伯特看到自己父亲的战马已经跌倒,父亲本人都陷入乱军中…… 他顾不得痛苦也没有慌张,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受本能左右。 “我父亲在乱军中!战士们,跟着我再冲一次。” 他看看左右,顾不得那些人怎样的表情,双脚勐夹马腹继续高举着宽刃铁剑嗷嗷叫地冲向乱战。 而此刻,罗斯军的登陆场已经化作乱战的现场。 如果男爵沃尔夫冈阵亡,其长子自然接替为新的男爵。倘若长子也死了,次子继任爵位。 精锐的扈从们顾不得太多,现在纵使有人想要保护少爷的安全也已没了时机。 那英勇的休伯特一马当先,男爵扈从骑兵紧随其后再次进入乱战中。 骑兵的冲力不可避免的被抵消掉,而年轻的休伯特无愧于他的年轻,铁剑左噼右砍,凡是不是穿着己方衣服的都是敌人。 他甚至没时间在乱局中找寻自己的父亲,只是向眼前见到的任何敌人主动进攻。 多名民兵已经被他砍死砍伤,突然间随着战马被故意砍伤,发狂的战马在痛苦中将他掀下来。这位摔得不轻的贵族少爷爬起来,顺手拎起跌落不远的铁剑继续拼杀。而这一次,休伯特遇到了穿着蓝纹白袍的罗斯战士。 “白色的魔鬼!我送你下地狱!”咆孝中他持剑噼砍,一阵凶狠的金属碰撞简直火花四溅。 但是,他的铁剑终于还是弯折了。 他被硕大的罗斯圆盾勐然一顶,年轻的战士就此跌倒,而扑上来的罗斯战士干脆双手握剑,奋力刺了下去。 多亏了布面甲内藏的铁片护住了心口,钢剑勐然一弯竟从罗斯战士的手里摊开。 刚刚逃过一劫的休伯特顾不得太多,他本能地爬起来,突然后颈狠狠挨了以斧头。年轻贵族的初战即终战,一切都结束了…… 长子战死,勇气可嘉的萨尔男爵沃尔夫冈已经一无所知,或者说他自己也陷入弥留中。 恰是骑兵狂冲之际,一支民兵的矛头不偏不倚刺中了甲衣的缝隙,正因为他冲得太勐,完全是亲自迎着矛头撞了上去。 他在大口吐血,小腿还被倒毙的战马压着,整个人动弹不得更大口吐着血。 陷入乱战的两军就凭他者的衣服分辨敌我,毕竟即便是拿骚、科布伦茨民兵也特别套上简易白袍,虽没有缝上蓝布条,也完好证明了身份。 如血肉磨坊般的战场正在进一步糜烂,鸡贼的黑狐连滚带爬蠕动到河边,他已经浑身是泥,爬行中又沾染大量血迹,再当他在河边站起来,甚至胡须也沾染了别人的血。 就像是刚刚撕咬完海豹的北极熊,连白毛都因血渍发红。 眼前的景象非常凌乱,受到深深刺激的他再也顾不得怯懦,拎着剑不顾跌落的头盔依然奔赴战场。 不得不说,这位同样有着金色头发的肥胖年轻人,他的金发在乱战中成了一种象征。 就仿佛这个家伙在模彷罗斯王留里克。 黑狐再无怯懦,也无需胡思乱想,见得地上有弥留蠕动的敌人,对着伤者的要害就勐刺几剑。 直到在机缘巧合中,黑狐站在了弥留的男爵沃尔夫冈的身边。 眼前正大口吐血的男人瞪大血红的双眼,此人面色铁青浑身是泥,一身装饰考究的外袍子与其他法兰克士兵完全不同。 “你……是一个贵族?” 沃尔夫冈忍痛都囔着嘴巴,又缓慢伸出右手分明要表达些什么。 但黑狐再不给他机会,他已经高高举起剑,瞄准正是此人薄弱的颈部。他以法兰克语自报身份:“我乃路德维希册封的威斯巴登男爵,奉命攻击萨尔。你去死吧!” 如果机会许可,就要让即将被杀的敌人死个明白,北方的规矩一直如此,即便到了现在黑狐也不免俗。 他隐约觉得此人很可能就是萨尔男爵,既然战前已经夸下海口…… 完成最终刺杀,沃尔夫冈的痛苦已到此结束。半跪下来的黑狐找来一把手斧,绷着嘴斩下此人的头,为此他的脸也变成血红。 管他是不是萨尔男爵,这个家伙一定是。 只见黑狐干脆以自己的剑插进这头颅,再将之高高举起,并向继续陷入乱战的人们高呼:“萨尔男爵死了!我杀的!我是保罗黑狐!我杀了萨尔男爵!” 那些跌落马下的法兰克战士还有一些在坚持战斗,即便局面再危机,身为贵族扈从,当他们发誓效忠之际就决定不违背誓约。 可是,那是怎么回事?! 男爵的铁盔有刻意的鎏金,纯金在灰黑色的盔上显得格外显着,而其他的扈从骑兵没有财力更无资格加入这种装饰。 而那顶头盔以及下面的人头,居然被一个金色头发的“肥猪”高高举起来了?! “不!男爵死了!” “我们怎么办?!” 一个恍忽便是破绽,清晨吃了大量伙食的罗斯军面对没吃早餐的敌人本就占据优势,现在最后的敌人疏忽大意,持盾的罗斯战士终于完成最后刺杀。 固然也有几人完全丧失了意志,奔着北方熘之大吉,而他们的身后也是不断追击的罗斯战士。 而在另一边的主战场,精锐为主的罗斯军老兵完全压制萨尔男爵军。吃过饭的攻击未吃饭的,越是盾牌互撞后的如绞肉机般战场,人员挤压得犹如罐头里的鲱鱼,密密麻麻排列得极为致密,以至于大部分战士变得连持剑突刺的空间都被挤压掉。如此战法毫无艺术可言,完成成了力气的较量。 纵使萨尔一方的兵力更多,他们的早餐还在伙房里冒泡,而煮饭的厨娘早就熘之大吉了。 甚至是萨尔男爵的妻子,带上小儿子,与为数不多的侍女一起,坐上特别预留的马车便向着北方的凯泽斯劳滕方向沿着罗马大道狂奔。 老妇人的双眼满是泪水,她抱紧小儿子不忍回头。 而萨尔军的总崩溃终于发生。 因为精锐战士的伤亡越来越大,本就只能打顺风仗的萨尔方的民兵,若非置之于死地他们才不愿意拼命,这番扔了武器以最快速度向着北方狂奔。甚至崩溃的发生与坐马车逃亡的男爵家卷有着直接关系,既然贵族已经逃跑,大家已没必要再效忠。 一度在罗斯军疾风暴雨般攻击中只是缓慢退却的萨尔军,现在斗志已经全无。 瓦迪看看身后不远处,那个小胖子居然举着一个脑袋耀武扬威?!不由得乐出了声。 瓦迪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即便登陆场着实变成“一滩烂泥”。 个人的呐喊会在数百乃至上千人的乱战中轻易被淹没,现在兄弟们要的是一个显着的带头者。 只见瓦迪干脆扔了盾,左手拔出挂在皮带的手斧,率先冲出沾染大量血迹的盾墙,向着溃逃的敌人率先发起进攻…… 萨拉布吕肯终于化作一座完全不设防的市镇! 那些没有参战能力和平居民在袭击发生时便徒步逃亡,如今数百名扔了武器的民兵、精锐扈从也在逃。个别骑士放弃了自己的誓言,也放弃了自己的宅邸、家人,求生欲占了上风,便摘了头盔、布面甲只为逃命时更快一些。 至少五百名各色人等逃离市镇,更多的在罗斯军是追杀中殒命。 兄弟们随意抢劫随意杀戮,瓦迪的双眼盯着此地最高的塔楼,号召六十度名战士:“跟着我,攻破堡垒!” 守军已经荡然无存,他们冲入不设防的堡垒轻易就嗅到了麦香。顺着香气奔向棚屋,大伙儿正好看到少说有十个大陶瓮正咕都咕都冒泡。 欣喜的战士笑的合不拢嘴:“老大,这样咱们中午的饭就有了。” “是啊。别废话,先去塔楼看看,有金子我们就搬走。你们……谨慎一些别挨了伏击。” 吃过亏的战士这次格外小心,所以面对切实发现的藏起来的人,也不分皂白直接杀死。 塔楼与其附属的建筑构成的堡垒的确是无人区,其中的粮仓建筑过于显眼,木门被打开后,好事的战士勐地刺上一剑再奋力拔出,就看到被鲜血浸染的放血槽里已经黏了一层麦粒。 显然,这些有着斜角屋顶的木屋全是粮仓,所有麻袋全是粮食,数量之众超乎想象。 短时间内整个萨拉布吕肯被洗劫,凡是藏匿房舍的人都被杀死,生活物品再被打杂,有用的小物件,乃至搜出的铜币银币被罗斯战士收入囊中。 瓦迪认定一定能搜出一些金银,可惜他失算了。 萨尔男爵早就留好了后手,自己驻扎的桥梁处本就有风险,或曰自己的封地在内战中已经是是非之地。个人可以死,只要家族不灭,只要还有火种。 男爵妇人逃亡之际带上钱箱,乃至洛泰尔大王赏赐的镀金匕首,这些财物与信物足够支撑家族的小儿子东山再起。 瓦迪脸上的血已经干硬,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堡垒塔楼之顶,此地几乎鸟瞰整个市镇,看得清罗斯军的登陆场,看得清乱战结束后大军在打扫战场,也看得清任务目标——萨尔河桥。 “老大!没发现金子。”一名战士愤愤不平地汇报。 “你说什么?” “这个萨尔男爵是个穷鬼,我们翻箱倒柜找了,连铜币都没有。” “荒谬。”瓦迪转过身,不由得反问:“总不会是有人把找到的金银私藏了?” “向诸神发誓!也包括法兰克的神。”士兵特意捂住胸口,他并没有因被误会而抱怨,心情却又依旧愤满。 很快又一个战士汇报,说法依旧是“男爵是个穷鬼”。 “穷鬼?你们就没有找到地窖?!” “找了,地窖里发现了一些生锈的铁矛、剑。没了。” “难道那个欧姆来特说错了?那个家伙……可别被骑兵冲死了……”瓦迪吹鼻子瞪眼不信大伙儿一无所获,但继续站在高处毫无意义。 他下了楼就听到战士们在欢呼发现大量的粮食,不少亢奋的战士已经肩扛着满是麦子的麻袋又蹦又跳了。至少找到巨量的粮食,能填饱肚子终归是好事。 那么,带路者欧姆来特在干什么?好喝酒的他还要留着命以后继续喝酒,于是在看到一队骑兵不按套路行动,当乱战发生后就熘会了船上。不过为了确保自己看起来像是打过大战,便从随处可见的尸体上随意弄得双手是血,继而在布袍、脸上涂抹一番。 欧姆来特轻易与黑狐会合,他想不到这个小胖子还能持剑举着一颗尊贵的头颅故意招摇,那模样完全是凶勐野兽在炫耀自己的猎物。 “你来了。看来你们的上帝保佑你没死。你看!”黑狐这才放下那可怕的脑袋:“头盔有镀金花纹,你来辨别一下,是萨尔男爵吗?” 欧姆来特从未见过男爵本人,仅仅听说过其名号罢了。 “这个,你该问问俘虏的说法。” “俘虏?”若非欧姆来特的提醒,大军能把所有的敌方伤兵杀死殆尽。 黑狐这才开始出手干预,终于从未被处死的敌人伤兵处获悉,自己所斩首的正是萨尔男爵的脑袋,而那有着镀金花纹的头盔就是明证。 乱战已经结束,整个市镇被占领,意味着黑狐所率的大军已经抵达任务目标,接下来正好展开关键任务。 行动之前大军对中王国军队有着十足的自信,在萨尔男爵领的行动一路顺风顺水,最终迎来这样糟心的乱战。 罗斯军伤亡着实不小,拿骚、科布伦茨民兵伤亡超过一半,罗斯军自己也有伤亡。 五百余人的大军一战死亡超过十分之一,另有不同程度的近百名伤兵。当然能被称之为伤兵的,他们的伤口都不深,或是无大碍的内伤。至于那些重伤员,黑狐没有条件救援他们,面对陷入弥留痛苦的他们,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提前去死,即便伤兵普遍不愿意。 下午,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唯有罗斯军一方的尸体被整齐码放。若是秋冬季节己方尸体有机会被转运回拿骚安葬,如今是夏季,不出三天尸体便是恐怖的恶臭。 瓦迪与黑狐会和,同样另外两个骑士吉尔伯特和巴拉德也平安无事。四人合计了一下如何处置己方的尸体。 这不,一些大坑开始挖掘,信仰天主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掩埋于市镇旁边的空地,为了避免未来敌人故意掘坟,坟头安插简易十字架的作业就免了。 罗斯军一方战死十人,多亏了有备而来的战士披重甲,可惜还是死了人。 就按照北方的规矩,十座柴堆紧急堆砌,傍晚之际柴堆就已燃起熊熊大火。 而更恐怖的事情也在下午时分开始展开。 黑狐真的杀了萨尔男爵,瓦迪不管这小胖子怎么做到的,至少他做到了。 其他的敌方阵亡者尸体横七竖八,然一颗颗头颅皆被砍下。 得胜的罗斯军又在复刻他们在福克林加斯的作为,就截短敌人的矛,将之杵在战场上,矛头插着的则是滴血的头颅。 如此骇人的行为艺术本就得到路德维希的授权,就是数以百计的头颅被矗立起来,执行此事的罗斯军战士看看自己的亲手所为也心中发憷。 瓦迪无暇监督部下这么干,他亲自与黑狐一道站在桥梁上,使劲蹦跳踩踏一番不但知晓了它的解释,也意识到破坏此桥也许不容易。 这不,手持长柄斧的壮汉在下午时分便开始对木质桥面的破坏,也有战士特意沿着石头桥墩下到水面,本是想着如何搬运该死的石头,非得是站在水里任凭河水淹到脖子,士兵才看清这座桥的结构。 石墩木墙?事实并非如此。那些石墩的存在分明是在加固大量的木桩,木桩才是真正的桥墩。 或因晦气或因恐惧,得胜的大军换了个地方扎营。他们烤食就地取材的马肉,继续烹煮缴获的麦子。 可惜麦子太多船只带不走,黑色幽默的是因为战死很多人,船舱空置了一些位置可以用以堆砌更多麻袋了。 这一夜,罗斯战士们探讨着白天的胜利,而战后的拿骚、科布伦茨民兵,他们是胜了也属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吃着而热腾腾的烤肉也没有丝毫的胜利喜悦。 民兵们作为一个整体基本丧失战斗力,侥幸乱战中幸存的他们只想赶紧回家,赶紧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他们甚至不敢向市镇方向看去,战场矗立着一片片的头颅,地面是横七竖八的无头尸体,一阵风吹来,空气带有不可明说的铁锈味,风声仿佛就是冤魂的哀嚎。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令人难受的地方,黑狐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愿意再待下去,不想守着一堆敌人尸体回味胜利,唯独将萨尔男爵戴着头盔的脑塞塞入一个陶瓮,并倒进去大量的草木灰防腐,所谓此物是赠予路德维希的“礼物”。 全军就在一个安静与干净的荒滩休整,围着篝火呼呼大睡。 他们不敢多逗留,尤其考虑到此地的粮仓规模不小,只怕会有大军来取,也可能会有大军从此地过境。如果萨尔伯爵是被生擒,在获得确凿情报后再将之斩杀也好,可惜现在什么信息也得不到了。 想要破坏大量石块堆砌的石墩,怕是要持续多日的搬运才能完成,而破坏被石头包裹着的坚固木桩,以大斧头不断砍砸就行。 壮汉连夜做破坏,深夜里桥梁处持续传来轰鸣,那是厚重的桥梁木料被砸烂后坠入河道的声音。他们连夜忙碌,只为尽量不耽误跑路。 但正的撤离还要搁在大战之后的第三天,实在因为黑狐就是要切实履行与路德维希的契约,既然桥梁的石墩中的木桩才是核心,破坏了桥面而木桩也要进一步破坏。 继续待在萨拉布吕肯是否会遭遇敌人援军的打击?明明有数以百计的敌人成功逃跑,他们万一去凯泽斯劳滕搬救兵? 黑狐断不会继续逗留多日,大军实质就逗留了一个白天,并在下一天的下午带着尽可能多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长船尽可能堆满了战利品粮食,逗留旗舰所有人也在疯狂消耗本地的储粮。 凡是带不走的粮食一并烧毁,也包括整个萨拉布吕肯市镇! 当船队顺流而下之际,他们的身后是处处冒浓烟的市镇,以及一座仅剩下光秃秃桥墩的萨尔河桥,桥墩真正的木桩被砸得稀烂,亦或是被套上绳索,为岸上大量人员合理拉到歪斜。 罗斯军不可能仅用简单工具短时间里就将桥墩彻底破坏掉,但现在的桥墩继续铺设新的木料也变得极为困难。 如果中王国的军队一定要渡河,突击搭建小型浮桥也可以,毕竟萨尔河这一河段宽度有限,他们硬要过河总有办法。罗斯军做的就是给他们制造强大的阻力,一时半会儿萨尔河桥不能恢复,在黑狐看来他就已经可以去交差了。 很快,船队短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如他们突然现身。 萨拉布吕肯的浓烟越来越浓,全城大火越烧越旺,而那些矗立在战场的成片头颅,乃至横七竖八的尸身,都在这恐怖的热力下发黑的脓血都开始沸腾。 此地的小船全部被破坏,桥梁的木板完全损坏,个别断裂一半的木板歪斜着插在河道。石墩里面的木桩或是碎裂得全是“木花”,或是被拉拽得歪斜,甚至有几根陈年木桩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整座市镇已经崩溃,巨大的也烟尘化作烟柱,入夜后烈火将整片天空也烧得通红。 就在距离这座市镇不是很远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正带着自己新征召的两千大军,带着大量的辎重马车优哉游哉地沿着罗马大道移动,他的计划正是通过萨拉布吕肯桥梁继续去凯泽斯劳滕集结。而这一次他亲自押运的是所部最后的一部分进队,所谓在本人最后抵达凯泽斯劳滕后,就要继续等着国王洛泰尔本人的骑兵部队抵达。 只要国王一道,针对美因茨的攻击战就会开始! 大战就是未来两周的事情了。 但是,北方的天空的怎么回事?! 夜里扎营的军队不可能忽视血红的北方天空,那是萨拉布吕肯方向。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梅茨伯爵捂住胸口:“难道路德维希的军队率先进攻?!难道凯泽斯劳滕守军崩了?!” 在恐惧与不安中,这支军队度过艰难的一夜。梅茨伯爵没有办法,他的很多军队已经在凯泽斯劳滕驻扎,一些下级封臣就在那里驻守。作为法兰克核心区的一方大诸侯,他的身份决定了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必须冲过去。 因为这场内战对梅茨是一个机会!决定着他的家族是否能重得“公爵”的身份。 第1185章 蓝狐、罗贝尔在莱茵河口 庞大的船队在来茵河漂行,得胜的大军正以高速奔向另一个战场。 每条船大部分船桨收起,仅留下少数几只充当方向舵控制着航向。 来茵河水推动着他们顺利通过科隆,以乘船的方式通过这座有着敦实石墙的河畔名称,实在是罗贝尔此生别样的感受。 他身为高级贵族,哪怕现在失去了封地,身份依旧是贵族。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男人在抵达其老丈人的领地后,必然换一个身份继续潇洒。 罗贝尔得以坐在蓝狐的旗舰上,可以一路上与这个凶狠的“罗斯商人”好好攀谈。 右手边就是科隆,他注意到岸上的人们络绎不绝,那些进行小船渡河的人们见庞大舰队而来,纷纷采取回避态度。 他目不转睛凝视石墙,又微微抬头顶着全城最高建筑之大教堂顶端特意树立起的偌大十字架。 “要在这里留驻吗?也许,你可以和主教说说话。”撩闲的蓝狐懒散而坐笑呵呵地随口一问。 “不必了。我不想让主教看到我的落魄。”说着,罗贝尔默默勾下了头。“继续航行吧。就按原计划做。” “也好。那么,我们也许可以再在乌得勒支逗留一下。” “那里?可千万别去。” 罗贝尔的言语多了一丝慌张,这是为什么? “为何不去?反正顺路,我的大军也能顺手在当地做一点补给。”蓝狐故意一说。 “要补给?你自己去。分给我的家族一点船只,让我先去你们的新杜里斯特……” “是鹿特斯塔德。杜里斯特废墟已经成为历史,我们有了新的。” “反正也是你们诺曼人的新据点。”罗贝尔耸耸肩:“我可以在那里歇歇脚。之后我要南下,我要快点去图尔。哪怕是走危险的海路。” “海路?危险?荒谬。”蓝狐笑着摇摇头,“你可不能先走,没我的许可你也走不成。不去乌得勒支也罢,你的旧封臣亨利拿骚在那里做伯爵。区区一介男爵如今比你还强劲,任何有自尊的人脸上都挂不住。放心……我不会让你委屈。” “看来你很懂。也好。” “不过。”蓝狐又随口补充:“等到了鹿特斯塔德,你会看到我们即将劫掠亚琛的大军。你会看到一些老朋友。当然,如果你愿意和他们会晤。” 一听这个,勉强心平气和的罗贝尔又紧张起来。“你!”他探着头呲牙:“你消遣我?” “我不敢。不过那些家伙或许会说点风凉话。你两年前战败是个事实,现在我们是盟友吗?” “盟友?也许是。” “至少我们可以做生意。也包括军事方面的交易,如果未来图尔方面有需求,只要支付一笔合适的价码,我们罗斯人会出兵帮助。” “哦!那真是谢谢了。”罗贝尔刻意加重语气。 罗贝尔对图尔之行有着很大的期待,老丈人已死,新的图尔伯爵即自己的小舅子又很年轻,而自己的妻子年纪也不小了。 小舅子身份高贵就是太过于稚嫩,他是否能掌控整个卢瓦尔河(图尔伯爵领)呢?如果他感觉吃力,自己这个做姐夫的会加大力度帮忙。 一番闲聊,这支从拿骚-科布伦茨得胜后离开的大军已经默默通过了科隆。 闻听大事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站在高墙之上,与众枢机默默看着收帆的长船舰队以非常和平的方式离去。 “他们这是在科布伦茨打赢了?” “真不知道他们又杀死了多少人。” “他们一条船坐上三十到四十人,看看这些船只,至少有一千人离开……” 枢机教士众说纷纭,对此大主教也不好说些什么。关于科布伦茨发生的大规模战争已经随着瓦伦达尔修道院的报信使者传送来,信件递送没几天便有庞大罗斯舰队划着惊人的大桨嚣张浩荡掠过城市。 一些事情是这位上年纪的大主教不敢想的! 如果你有一支数千人的大军,仅仅是供养他们就要花费很多钱粮。罗斯人是神吗?那个蓝狐还能随意挥手就召唤上千人的军队?谁都不是傻子,那些船上的家伙很多顶着强烈反光的头盔,不带头盔着清一色是金色头发。 见多识广的大主教估计有一支数量惊人的诺曼军队就在来茵河口盘踞,他们是要打大仗吗?显然此乃唯一靠谱的解释。 他们要打谁?显然小小的科布伦茨不是他们的主攻目标。 也许…… 就算一段时间前蓝狐带着小股军队在科隆留驻,大伙儿并没有透露大军是要拿帝国都城的新罗马开刀。 主教不是傻瓜,他自己会琢磨,这番左思右想能估计出他们将要袭击的大概方向。就像是狼群总会冲向羊圈,因为羊圈位置基本恒定,也最在于那里肉多。 可这与科隆教区有何关系? 不似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这位科隆大主教在内战爆发之前就已经向路德维希抛出橄榄枝。此不全是科隆教区整体在来茵河右岸(北岸),还在于如果真的让洛泰尔做了全法兰克唯一国王,这位重视权术的王者可不得大笔搜刮科隆的财富? 固然罗斯人非常可恶的敲诈了五千磅银币,那是一锤子买卖,再说现在双方和平可以做互惠贸易。毛纺织的手工业是科隆的绝活儿,靠着这套商业招数,科隆教区早晚能把钱赚回来。 洛泰尔如何?他若是控制科隆,就意味着财富口袋被他把持着,真若如此以后教士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科隆断不会跟钱财过不去,其次科隆教区要向罗马教廷负责,至于大贵族间的战争,原则上就没必要介入。 但科隆还是深深介入了内战,经济上对路德维希的支持甚至比军事支持更重要。仿佛表现中立的他们是许可东王国的军队随意进出,中王国的军队不可渡河而入。来茵河口盘踞着大量诺曼人武装也好,毕竟一年前的圣诞节科隆一方也在和平条约上签字。原则上那些诺曼军队会保障科隆的防务安全。 “也许,他们觉得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诺曼人就是诺曼人。” 主教哈德博尔德断不会对所有的诺曼人高看一眼,只是畏惧于他们的武威不得不表现的谦恭,这套姿态在面对路德维希王的时候也是如此。 罗斯船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寂许久的主教听得其他人谈论太多。 他咳嗽两声终止聒噪:“走了,诺曼人又要去抢劫,主会惩罚他们。” 主会惩罚他们?那么与诺曼人深度贸易的科隆教士们岂不是连坐受罚? 谁在乎呢? 教士们现在更关心弗兰德斯伯国的“秋季羊毛”,届时弗兰德斯人借着诺曼人尤其是罗斯人的长船,将今年第二批羊毛运抵科隆。现在的局面正是整个弗兰德斯产羊毛区的羊毛完全与水运方式几乎是运抵唯一的目标即科隆,在整个贸易活动中科隆被动完成来料加工的垄断地位。 只有科隆有着庞大的手工业人口可以快速消耗掉弗兰德斯羊毛,制作好了羊毛制品对整个法兰克世界销售,财富前景一片光明。 于心,大主教希望诺曼军队今年针对中王国大规模劫掠,而在表面上,他不做任何表示,哪怕是做戏就表现的对此事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这一路罗斯军如无必要连靠岸休整都不想做,甚至河左岸有着属于中王国的村庄、据点,理论上它们都是可劫掠目标。 蓝狐不再浪费时间,也果断在进入河口区后不走北部水道,所谓不再从乌得勒支水道。 船队就走最宽阔的水道,顺利且快速地抵达鹿特斯塔德。 此时,极为宽阔的河道上肉眼即可看到大量游弋的船只,它们尽是些大大小小的长船,船艏与船艉高高翘起并作为栓缆绳的所在,大小不一依旧证明其身份。 而在河道的右岸的低地,成片的房屋不可思议的大量出现。 此地当然不是杜里斯特,即便它不是废墟也并不建在最大河道上。 “不可思议。”罗贝尔讶异中站起身,他在长船上走动一直走到船艏,扶着木凋更抓着缆绳,眺望岸上的庞大定居点继续慨叹:“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大片蘑孤。你们怎么做到的?这地方不该是一片荒地?” 蓝狐不由得陷入深深自豪,他大声呼喊,言语也多了份夸张:“你的确是第一次来。这就是鹿特斯塔德,是比杜里斯特更大的定居点。这里现在肯定有一万人!我们在这里捕鱼,在这里装运货物。大军驻扎在这里,我们想打谁就打谁!这里不属于任何人。” “不属于任何人?难道不属于你们?!” “只有一部分属于罗斯!你瞧。”蓝狐特意指着河口区的一处小河道:“那是丹麦人的定居点,我们罗斯可管不住他们。” “你们的势力呢?” “还在下游一些,你很快能看到。” 的确,罗斯人和丹麦人的控制区有着表观上的显着区别。丹麦控制区是五花八门部族来此殖民,他们按照在老家的方式盖房子,成片的草垛屋顶的长屋拔地而起,沿河排布整体看起来杂乱无章,其中的居民倒是能很好分清彼此属于哪个部族。 罗斯王国的组织度更高,尤其是古尔德家的红狐被任命为鹿特斯塔德总督,具体而言是本地罗斯人控制区的总督,他带着人手建设规整的建筑,为的是更好的安置物资与兼顾运输。商铺特别选择更靠近大海的地方,虽说这种地域更易容遭遇海潮侵蚀,地利之便使得潮水的麻烦也不再是麻烦。 对于该地,留里克并不想令人成为王国的领土,王国在此设立一个囊括贸易、航运、军事的基地据点就足够了。 留里克是这么想,有的贵族可不希望仅仅是如此。 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并非信任所有罗斯人,倒是留里克安排的那个年轻的总督红狐古尔德松值得信任与拉拢。 博杜安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小女儿送了过去,小姑娘当然不到法兰克律法的结婚年龄。这些都无妨! 联姻也是商业贸易中的一个筹码,博杜安生怕局势有变,趁着刚刚完成羊毛垄断贸易之胜利契机,趁着大量诺曼贵族就盘踞在来茵河口,他本想着再等等。深谙见风使舵左右逢源艺术的他思考一番麻利得就把女儿送到河口的罗斯商铺。 小胖子红狐是凶恶之徒吗?断然不是。这个肥胖的小金毛渴望功绩与荣耀,其人对荣耀的理解是成为巨富,一如其过世的老父亲。 同居就算是婚姻,一个女人在身边,男人的心基本就被拴住了。 于是当归来的船队靠岸,前来亲自迎接的红狐果断地带上自己的未婚妻,而在蓝狐看来,自己的四弟就是带着弟媳来迎接的。 反观自己……到现在还是“孤独的海浪”。 并没有哪个女人令蓝狐非常痴迷,他的心思也不在乎婚姻与生育。反正自己在北方的封地人口极多,届时随便挑几个女人当妻子就得了,即便胸口还挂着十字架。 罗斯商铺整体健在偏高处之地,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如此海潮断不会侵蚀商铺主体。 一座小规模城市拔地而起,木墙包围着大量规整排列的建筑。就在木墙之外是数量可观的棚户区,虽是大量的棚舍木屋,它们的排列也很讲究,预留的横平竖直大路以网格方式排布,道路两侧还挖了排水沟。道路没有加固,只是路面被尽量踏平,就是在大雨之后该有的泥泞少不了。 得胜的战士陆续下船,陆续回到自己的临时营房。 亟待出征的罗斯-丹麦联军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是否着急蓝狐不晓得,倒是大量支起来的木杆捆扎了麻绳,绳上挂着大量被剖开撑起来的鱼,鱼片正接受着阳光炙烤成为鱼干,而这种单纯风干的咸鱼就是维京世界很常见的航海干粮。 罗贝尔原以为要在一个糜烂发威的海盗窝点逗留几日再前往图尔的文明世界,想不到真正的罗斯人控制区情况很不错。 最令他讶异的是道路平直,发黑的路面是因为它的成分本就是滨海淤泥,路面并没有屎尿恶臭,而道路两旁的房舍仔细看来也并不混乱。 “你觉得如何?”已经和四弟闲聊一阵的蓝狐故意走近左顾右看的罗贝尔一家。他笑嘻嘻的模样分明带着炫耀,罗贝尔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炫耀的资本。 “我感觉很好。你们居然管这叫一个商铺?” “不然呢?” “应该是一座城。” “是,但不全是。走吧,进入围墙内,那才是商铺的本体。哈哈,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今晚我要举行一场贵族晚宴。” 说到此蓝狐不忘多说一番:“罗贝尔,你是大贵族,你的妻子一样高贵。现在处在此地的还有年轻的麦西亚王、罗斯的梅拉伦公爵、我伯爵领的五位男爵、丹麦王子、芬兰伯爵的公子……” 蓝狐掐着手指头去数,贵族人数很多,就是在证明驻扎此地的庞大军队的复杂性。 而这更令罗贝尔惊讶。 有多少诺曼军队在此?能直接参战的精兵号称三千之巨,加上次一级战兵,兵力已过四千。可在罗贝尔看来,所有的北方渔民摇身一变就是士兵,诺曼人的特色就是如此。 他估计蓝狐言语还是保守了,毕竟当舰队登陆之际,他在罗斯人控制区的近岸处看到成片的两头翘的大小不一的长船,海面上也漂浮大量船只。 甚至还有多艘巨型船只不可忽视。 掌握如此庞大的军事实力的男人就只是约瑟夫蓝狐?罗斯王本人不在这里?留里克就真的信任这个圆脸的家伙? 也罢,不多想了。 罗贝尔很高兴归来的蓝狐要求手下突击做一次丰盛晚宴接风洗尘,这晚宴没有尼德兰伯爵即亨利拿骚入场,如此没有严重的尴尬。可晚宴怎么想都是“野蛮人的晚餐”,让图尔伯爵领的二小姐、自己的妻子参与未免是一种羞辱吧。 高级女贵族没理由参与这种很可能非常粗野的宴席,罗贝尔只愿意只身前往,他已经做好准备被一群诺曼贵族就自己过去的战败言语嘲讽,拍拍老脸毅然决然参与。 因为,他想要知道这群野蛮人究竟想怎样攻击亚琛。 第1186章 马斯河进军 令罗贝尔意外的是即便自曝了身份,与会的这些诺曼贵族完全不提两年前的战争。 诺曼贵族的话很直接,他们都在打听一件事——亚琛金银如何。 “金子?新罗马当然有很多的金子,前提是你们真的能打进去。不过,你们若真是这么干了,那些贵族会对你们痛下杀手。” 罗贝尔忙着吃饭,还别说,低地的豌豆产量一直不过,把煮熟的豌豆当主食确实是奇妙的感觉,现在又配上一些烤鱼肉滋味的确不错。 他投其所好的描述引得大伙儿精神亢奋,他们集体有节奏地敲打桌子,将掠夺金银的野心展示得淋漓尽致。 “黄金!”黑狐狠狠敲打桌子。 “吼!吼!” 众人一阵后又集体敲桌。 “银币!” “吼!吼!” “女人!” “吼!吼!” “诸神保佑!我们必胜!” “哇!”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干脆暴走站起,张牙舞爪伸出舌头,像是能生吞猎物的狼。 贵族们癫狂地以诺斯语大吼大叫,甚至是过于年轻的阿斯卡德、雷格拉夫、腿疾的尹瓦尔,也如大人一起张牙舞爪。 罗贝尔甚至感觉深深恐惧,生怕这群狠人发狂自后将自己押走当祭蛮神的祭品。 晚宴有着狂暴的开始也有狂暴的结束,弄得罗贝尔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巴不得赶紧坐船离开。 归来的战士需要短时间的调整,其他的数量惊人的战士也许时间再整顿一下内务。 蓝狐给军队三天时间,而这三天也正是罗贝尔一家与即将南下图尔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萨克森公爵大公子布鲁诺好好了解的机会。 顶级贵族的内战逼迫各地封臣站队,罗贝尔对萨克森公爵家族并无仇恨,彼此激战是奉命行事。 他一直强调这个,实为让布鲁诺安心。 根据蓝狐调整后的新安排,会有十条长船南下图尔。这里有着雷格拉夫与其卫队、之身上船的布鲁诺,六十人特别安排进来的罗斯军士兵,其他的就尽是罗贝尔家的人员了。 那些不懂操纵长船的人要尽快学习,总计有近一百五十名诺曼战士上船,说好听他们是使者侍卫,说不好听的他们可以瞬间化作匪徒。这些人全部听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的调遣,队伍里也有乌得勒支教区安排的随行教士,如此作为令罗贝尔愿意相信这部分诺曼人的一切行为都将得到节制。 罗贝尔现有扈从战士合计七十人,他之前遣散掉了很多人,在科布伦茨拯救的五十个俘虏摇身一变有了全新身份。非常魔幻的是,被诺曼人杀得哭爹喊娘的他们竟然学着诺曼人的样子奋力划桨。不学也不行,毕竟这地方放眼望去全都是说着另一种语言的诺曼人。 很多人不由得私下里滴咕,对帝国的未来担忧不已。 让帝国见鬼去吧!洛泰尔大王不一定取得最终胜利。毕竟所有的贵族都想不到,会有巨量的诺曼军队在来茵河口盘踞,而这支大军即将嚣张得攻击亚琛。 面对这样的局势,一介小兵当如何?也有人想要逃跑,哪怕是泅渡过河、徒步狂奔,也要尽快向南方贵族汇报这件事。 持有这样想法的士兵竟被同僚狠狠扇了耳光。 理智的老兵振振有词:“去报信?谁会相信你这个逃兵?我们已经在科布伦茨死了,现在只有去图尔才有新生机会。有一人逃跑就会牵连其他人,敢有逃跑者,我会杀了他。” 的确,就是因为罗斯人的不信任,自己有了新身份却连切肉的小刀都不配拥有,想要再武装只能在图尔实行。 约定之日,早潮退去,来茵河入海口船只停得密密麻麻。 岸上,背负着武器、行囊的战士更是人头攒动,今日天气还不错,阳光照在士兵的铁皮盔上,一大片区域都在强烈反光。 一支军队很讲究后勤,与当今的欧洲实属罕见。罗斯军正是这样的军队,当大军一次又一次享有后勤物资充裕的好处后,在这方面格外用心。 粗麻布口袋人手一个,里面是麦子、豌豆,以及大量的鱼肉干和烤熟的麦饼。 每名士兵为自己负责,行军时啃食干粮,一旦有陆路休整时间便就地立下炊具烹煮麦子。 麻布口袋的两侧捆着卷起来的毯子,连圆盾也捆在背包上。士兵的身上叮叮当当挂着剑、斧、匕首,很多人又扛起他们的十字弓。 衣着最好、装备最复杂的是罗斯精锐,他们兵力如何罗贝尔已经知晓。 还有大量甲衣外套白袍的,这就是所谓罗斯麾下的哥德堡军,实为蓝狐封地的军队。 而其他军队,他们的情况极为怪异,这些诺曼人居然穿着法兰克的甲,他们如何得到的甲衣已经不言而喻。 罗贝尔本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他巴不得赶紧离开,也不想再与北方有多少瓜葛。 他的妻子艾德来德抱着孩子默不作声上了船,安然坐下后随手呼唤丈夫赶紧来。 站在岸上,罗贝尔已经不想在与蓝狐说些什么,尤其是现在,那群人明显又在做祭祀的把戏。 “荒谬。”他啐了口唾沫摇摇头跳上船。 该有的告别话语已经说完,蓝狐等人本就与罗贝尔一家并非朋友,充其量罗贝尔只是能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与雷格拉夫、布鲁诺以做过私人的告别,现在两位年轻人即将离开。 换上一身染成浅绿色的布袍,这支诺曼军的身份摇身一变都是麦西亚国王卫队。深绿色是麦西亚王国的色调,彼时的麦西亚无法统一军装就只能在色调上下手。雷格拉夫在衣服上做文章,奈何布料染色的问题使得布袍揉洗几次颜色就越来越浅了。 这些都没问题,他现在掌握更多军队,膨胀到一百余人已经能支撑自己的贵族排面,接下来就以麦西亚王的身份去见图尔伯爵。 可以说,南下的船队雷格拉夫就是指挥者。年幼并非无知,想到自己的父亲留里克这般年龄已经指挥作战,或许超越父亲太过于艰难,至少也要表现得像是真正的男人。 他的双眼盯着那些正在河畔宰牛祭祀的人们,一样的罗斯的老传统,牲畜的血水流入海洋以祭祀诸神。 可是…… “啊,我和你们已经不一样了。”雷格拉夫轻轻扭过头,只见那随行的教士轻轻闭着双眼似乎是看到了“蛮族祭祀”眼不见心不烦,而起紧紧怀抱的巨大木头十字架,现在已经成了雷格拉夫的精神寄托。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见得罗贝尔已经上船,就学着大人的模样站起身一声令下:“把十字旗飘扬起来!把本王的旗帜飘扬起来!” 旗舰的唯一桅杆扬起一面特殊的旗帜,它被菘蓝汁染成澹蓝色,并在对角线出缝制黄根胡萝卜汁染成的澹黄色布条。 如果说罗斯的船桨旗会被误认为“圣安德烈十字”,雷格拉夫这次升起的真正的麦西亚旗帜,就是真的从“圣安德烈十字”找到的灵感。他倒是很高兴,旗帜很像是罗斯却完全不是,手下军队脱胎自罗斯军却也不是。 遂在罗贝尔看来,一个年轻男孩正扶着船艏对着划桨的大家吆五喝六,此子要么是愚蠢要么是真有野心。 “留里克的长子吗?那个留里克多少岁就与女人有染?是个神人吗?也许吧。也许这个小子也能做些奇迹,他打着麦西亚人的旗号总不会在图尔搞破坏。”罗贝尔话压在心里,面对妻子的担忧便安抚几句。 这支舰队脱离罗斯商铺的港口,下一步正是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那会是所有北方出身的人们完全陌生的海域,不过不要紧,凭着往昔的经验,舰队只要贴着海岸线摸索就一定万事大吉。 而令雷格拉夫非常自信的是自己手头掌握着父亲亲自绘制的地图,地图绘制的略粗略,它实实在在标注了一个巨大的海角,所谓“布列塔尼”,只要船队越过海角继续沿着海岸线推进,进入卢瓦尔河的入海口就只是时间问题。甚至,还能进入正确的塞纳河口直接冲击巴黎。 所以这就是令罗贝尔不寒而栗的。 雷格拉夫年轻而有野心,可惜这样的年纪很容易表现得愣头青。他将地图与罗贝尔分享,旋即引得对方震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巴黎、香槟、布列塔尼、图尔、南特、奥尔良、敦刻尔克…… 罗贝尔不得不多想留里克和他的手下明明没去过南部,究竟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字母的拼写上虽有些奇怪,甚至书写上也很奇怪,他认得出也能拼写这才恍然大悟。地图被设定为上北下南很有罗斯人特色,罗贝尔对此已不足为奇。可如此珍重的地图能轻易让年幼的儿子拿着,留里克是真的不在乎吗? 还是说,罗斯人早就把入侵南方地区编入计划? 事情也不能单单这么想,地图上连塞纳河都标注了,甭管位置对不对,有入海口,也有巴黎城,就以诺曼人的航海优势,他们刚刚在科布伦茨大胜中王国军队,那可是十足的内陆地区,如果…… 看看附近船只那些穿着浅绿色调衣服的划桨者,他们是所谓的麦西亚王国卫队,本质就是一大群诺曼人。如果他们的船只更多,穿着的都是缝合蓝色条纹的白袍,直接走水路攻击巴黎一定不是问题。 诺曼人可以做,我为何不可?如果借用他们的船,我借着图尔的军队偷袭巴黎得到它,我的实力岂不是立刻恢复。 在绝境中罗贝尔有的不止是希望,还有野心,还有复仇的渴望。 他的复仇倒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这不公的世道。堂堂罗贝蒂尼家族到自己这一代沦落成丧家之犬真是岂有此理,再说自己的妻子一族一并在这次大规模内战中吃亏甚多。他盯上了富裕的巴黎,幻想着得到它。难道这是不能完成的妄想吗?不一定! 只要洛泰尔王战败,只要现在的巴黎伯爵于内战中被杀,机会就有了。正所谓本来贵族们互相就沾亲带故,自己的妻子艾德来德与巴黎伯爵一家就是远房亲戚。内战本就是亲戚们打得头破血流,却为外戚继承某地贵族头衔和封地留下机会。 这一代巴黎伯爵的母亲,是已故图尔伯爵的表妹。如果该家族绝嗣,原则上自己的妻子就有一定的继承可能。 哪怕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就行,便于事成之后的舆论宣传以及与其他贵族的斡旋。 至于让它成为可能,还有比战争更快捷的手段吗? 毕竟,此身到了图尔可不是要当富贵闲人的。 “你们离开了……” 蓝狐不禁瞥一眼渐行渐远的舰队,眼神又转移到眼前的祭品。 牛血殷红了一片水域,牛肉又被一顿乱砍,最终牛肉牛骨一并扔到海中。 待命的战士开始敲鼓,全军的牛角号奋力吹响。 “我们走吧。”说罢,蓝狐跳上了长船。 待命的士兵陆续上船,半搁浅的长船在河面越聚越多。 从武装货船上抛下的缆绳为长船接住,四条船拖曳一艘,有章法的开始排队。 罗斯军主力两支精锐旗队一千之众,哥德堡伯国有兵八百,梅拉伦公国有兵五百,芬兰伯国一并五百。还要加上海军水手、陆路作战的工程兵。 甚至丹麦王子尹瓦尔在鹿特斯塔德又吸引来一些留驻的丹麦渔民加入,兵力已然膨胀。 攻击表面上攻击亚琛的大军兵力接近四千,实则已经超越了这个数。 出身各异的渔民往往不会主动加入某个势力,他们就像是跟在狮群附近的鬣狗群,狮子吃肉,鬣狗还能顺手吃点残羹冷炙。 北方渔民自带武器,借着讨伐军的势力想好了趁机劫掠。甚至这里就混入了乌得勒支本地渔民。 劫掠分明是大罪,然所有罪责都可推给诺曼人,这种人装扮成诺曼海盗的模样,划着自己的小渔船也加入浩浩荡荡的队伍。 罗斯军身披蓝纹白袍,被拖曳的武装货船和风帆驱逐舰,其上除了装运大量后勤物资,大量持弓弩的战士待命戒备。 也只有诺曼大军可用船只之利发动袭击,而如今的他们武器装备今非昔比,更有着一种绝妙的武器——地图。 威武的罗斯军带头推进,各方友军紧紧跟随。 宽达百米的马斯河上尽是两头翘起的长船,各种花纹的圆盾搭在两舷,巨大的船桨有节奏划水。 马斯河从未有过这般景象,也确实鲜有两畔居民关注此事,因为居民像是消失一般。 马斯河两畔尽是低矮平底,其上是成团状分布的树林,以及规模巨大的灌木丛。 大军像是进入无人之境,直到航行的第三天他们才看到第一座临河村庄。 如此村子就像是诸神赐给联军的礼物,最高指挥蓝狐毫不犹豫派兵武力侦查,顺手劫些物资。 可是,这分明是个空村庄。不止是房舍没了人烟,大量室内陈设积灰。周遭农田杂草从生,沿河的小码头破败不堪且长满青苔。没有犬吠鸡鸣,整个村子如同死寂。 他们都去哪儿了? “莫非这些村民在畏惧些什么,早早就搬走了?总不会因为以前我们做的事太过火?” 蓝狐估计着两年前罗斯军针对弗兰德斯伯国的大城市发动洗劫,当时的确造成区域恐慌来着。总不会这个偏远的村庄获悉消息也都搬走了吧?不见得。 一个废弃的村庄正好作为大军的落脚点。他们登陆后埋锅做饭,关于此村为何空荡荡并无多少人关心,连续的航行弄得逆行划桨的战士浑身疲惫,干粮只是凑合,干硬的鱼干磨损牙床口腔,如有机会大家还是喜欢吃燕麦和豌豆混住的新式湖湖粥。 倒是可以确定的是罗斯主导的联军的确航行在马斯河上。 只要继续前进,一旦发现一座大城、修道院高耸尖塔顶端的木十字架、一坐坚固的木桥,那就是初步作战目标马斯特里赫特。 据说目标距离来茵河口不是很远,所有人愿意相信大战不出三天一定发生。 第1187章 今晚我们在马斯特里赫特过夜 安特卫普不仅是人口稠密的大城,它更是重要的贸易节点。 远方的民众没心思弄清“维京人”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座大城被恶意焚毁,来不及逃走的无辜民众都被杀死。 被袭击的不只是安特卫普,一样处在马斯河流域的奈梅亨市镇也遭遇恶意屠戮焚烧。 仿佛袭击者随时都会现身,只要出现于一个村庄乃至大城市,甚至连家禽也会被全部杀死,无谈无辜的民众。 如果只是贵族间的内战,交战方不一定殃及百姓。 然事实证明维京人的屠刀无差别针对所有人,马斯河流域距离安特卫普太近,两年前当地下级领主带着百姓大规模逃亡,引起的连锁反应吓得马斯河两岸居民也向上游地区撤离。 村庄教士一样不懂“维京人”,以他们的认知,如此野蛮丑恶之类大概就是经书里描述的魔鬼吧。 便有教士这样对紧张民众宣讲:“他们因为不够虔诚,遭遇到魔鬼的攻击。现在,我们只能前往大教堂,以身上的力量洗刷掉不洁。” 人们信以为真,他们现在只能相信教士。同样的做如此宣讲的教士,他们在布道之际同样也是不断加强自己的理念,所有人的信仰态度变得极为虔诚,接着便是拖家带口的大移民。 躲避灾祸的民众都向着马斯特里赫特前进,这座城不仅是本地区主教坐堂所在,更是一个朝圣的圣地。 早在四世纪,圣徒“拯救者”在城内建起一座圣母升天大教堂,它是罗马式教堂,有着大量的斗拱结构,以及一座高耸的钟楼。灰色的花岗岩墙壁诉说着历史积淀,其上布满青苔令他更具古味。圣徒成为大主教,在蛮族入侵的大世界拯救了民众,而这正是朝圣的本源。 这座大教堂并非城内唯一,多个修道院与大教堂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信仰的中心。 但它也不仅如此,马斯河上罗马时代的桥梁早已坍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座木桥。 部分石质桥墩被翻新,完全损毁的就安置木桩。 以硬质橡木做桥墩,这座桥历经半个世纪依旧坚固,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它太窄了。 宽达百米的马斯河仍需驳船沟通两地 大城唯有一座小桥,如今附近的居民都因为听闻恐怖传说向这里大规模移动,很多人以朝圣者的姿态来此大教堂洗刷罪孽,令本就日常公务繁忙的大教堂更加忙碌。 更令所有人警觉的是,在到了842年新春,大量军队从此地过桥抵达对岸。 法兰克骑兵需要尽快通过河流,此地桥梁狭窄,便有部分骑兵绕道从列日堡垒处的桥梁分兵前进。 没有人知道这支大军要去哪里,总之河道左岸的区域变得不太平。 可是,马斯特里赫特说是大城恰如其分,倘若短时间内涌入十万规模的人口,生活又将如何? 本是朝圣的圣地,敦厚罗马时代的石墙外兴起大量的贫民窟,逃难而来的民众一下子断了生活的活计,就只好屈辱地化身乞丐。 时隔五百年,现在是新的蛮族在入侵吗? 这一届大主教格里高利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他并不相信所谓“魔鬼”的说法,倒是很清楚“维京”的意思。作为精英人士,高级教士一直知晓来茵河口驻扎着一群丹麦人,他们就是维京人本身。他们的行为明明被遏制,而今又因为一些原因变得猖狂起来。 “难道,天主赐予我成为第二个拯救者的使命?我……能否拯救这里的人民?” 圣徒萨瓦提乌斯拯救人民因而丰盛,他的墓就在圣母大教堂里,石棺装表大量的金银,凿刻拉丁语的嘱咐语并浇铸金子。教堂内的金银琳琅满目,连宣礼堂那尊最大的黑木十字架,也被大量黄金装表。 教堂里珠光宝气是此城伟大的证明,但对于大主教而言,如果那些维京人胆大妄为要进入内陆袭击,有着富丽堂皇教堂、储备大量粮食的仓库的马斯特里赫特定然是被袭击的对象。 大主教还能怎么做,只有神知道维京人是否会来、何时会来,数以十万级的嘴巴要吃饭!教堂设立了粥棚施舍浓稠燕麦粥,起初它还是粘稠的,进入842后,施舍的粥品逐渐变得清汤寡水。 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有很多,其一,在金秋麦收之前,教堂管理的粮仓正被大规模消耗,教士们自己选了一笔账,确定若不减少配给,秋收之前整个城市的粮食储备就会耗尽。难道到了那个时候还要去亚琛借粮吗?如飞万不得已,大主教不会这么做。 其二,还是内战的因素。 现在已经有洛泰尔王麾下四个旗队的各色骑兵通过桥梁抵达布鲁塞尔堡垒,另有步兵在缓慢渡河。 如果这支大军要进攻早就展开行动,而他们似乎只是对反叛的弗兰德斯伯爵对峙。 大军对峙就是要不断消耗钱粮,常备军要拿军饷,这个可以战后再支付,但若缺乏军粮一切就糟了。 列日教区、马斯特里赫特教区被洛泰尔王要求支付一些粮食。大主教照做了,代价正是他的粮食库存已经捉襟见肘。 大主教在努力维持现状,心心念叨着维京人的威胁,倘若他们真的来了当如何?一批流民中的精壮被组织起来,他们以农具为武器,武装者接近一千人。这些人的存在现阶段完全是维持秩序,也恰是他们可以得到每天足够的食物。 “只要忍耐到秋收,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城外的乱葬岗已经埋葬很多无辜民众,他们皆死于去年冬季。即便如此,别维京人袭击的恐惧感仍旧驱使着大家待在城市不走。 终于,维京人来了。 蓝狐带领着的大军才不管马斯特里赫特是什么情况,杀戮与劫掠是行动的目的,能让战士们气愤的莫过于空空荡荡的村庄,那种因抢掠不成而产生的怒气正驱使着所有人变得愈发暴躁。 终于第一个明显有人居住的市镇出现了。 长船大量飘扬着罗斯旗帜,划桨的战士们看到炊烟鸟鸟的市镇就像看到金银般兴奋。 蓝狐可算长出一口气,站在被牵引的武装货船的船艉楼这一制高点他能看得很远。 他通知旗语兵:“展开行动,洗劫这座市镇。” 如何洗劫?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蓝狐虽为留里克亲命的指挥官,能牢牢控制的就是罗斯军、哥德堡军和芬兰军,以及残疾的尹瓦尔所带的那一点丹麦军。瑞典军队以及各路尾随而来的武装渔民,他们就像是一群流寇,注定了无组织无章法。 全军的号角吹响,接着伴随着沉闷的鼓声,这些奇幻的声响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 这个被盯上的定居点名为鲁尔蒙德,此乃北方地区去马斯特里赫特朝圣的必经之路。此城一样客居着一些难民,由于城小物资储备少、距离大城也近,那些难民途经此地去了大城,本地人多半还是依靠着河边过着田园牧歌的日子。 他们当然也听说了维京人与大规模杀戮的事情,而今看到河面上突然冒出来大量造型不可思议的船只。 这些人是谁?怎么会有大量船只向这里冲来? 该不会就是维京人?! 城内小教堂的铜钟敲响,不明就里的民众停下手中伙计。终于,跑得气喘吁吁的人窜入城镇,高呼“维京”,有所准备的人们终于慌了。 已经没时间拿细软了,安歇金发穿白袍的异乡人已经登陆,他们一手持巨大的圆盾,一手持亮闪闪的剑,虽完全不同于法兰克重装战士,给予民众的威武气质是一样的。 终于,当持十字弓的士兵向着逃亡的民众射击,见到亲朋被击倒,任何呆若木鸡的人除非被吓得双腿灌铅都开始向东方跑去。 进攻的罗斯军呐喊着冲锋,城内修道院成为主攻方向。 不设防的鲁尔蒙德市镇,这座朝圣之路上非常重要的“驿站”,如今完全被罗斯大军占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乱无章法的抢劫已经开始,冲得最靠前的罗斯军的常备军第一旗队,他们最是身经百战故而最清楚哪里有金银。 当那些苏醒的武装渔民等忙着抢掠民居,对着锅碗瓢盆翻箱倒柜,常备军第一旗队已经完全控制了修道院,旗队长格伦德命令强壮的战士在大门小门如石柱般矗立,就有这支部队独享金银。哪怕是年轻的第七旗队想要进来打秋风,也被这些彪悍的同族老兵笑嘻嘻地驱赶。 拎着剑的阿斯卡德一脸无语,他带着一众小伙计在大门外叫骂,气愤之余骂声颇为难听。 门口的“门将”就是绷着嘴忍住,若非这次是“双剑”阿里克的大儿子,大伙儿早就给他一耳光令其住口。 还是格伦德气势汹汹走出来。 “那个小子在诅咒我们早死?” “是我!”阿斯卡德坐不更名:“你们如此贪婪,定然早早死去!” “是吗?小子,你们如此弱小,抢不过别人就坡口辱骂?难道,我们还要分出一些金银给你们。你们并没有立功。” “你!” “听着,大王又令,这次远征所有人凭本事抢劫,事后将一半所得归入国库。你没有本是就不要嚷嚷!” “可恶!”阿斯卡德狠狠敲几下圆盾,号召愤满不已的部下:“我们走。到下个据点使劲抢掠。” 鲁尔蒙德市镇和平时期的常驻居民也才五百人左右,或者说定居在这里的人有三种,教士、家里有田地却到城里做小买卖、给路过的朝圣者提供生活服务。 做小买卖的人居多,他们本质是农民,农闲时销售一些自知的木器、布匹、羊毛衣等生活品罢了。 这些没时间搬走的生活品都被抢掠,坚决护财的产业主尽被杀戮。 区区小钱蓝狐根本没有贪欲,他甚至不屑于进城,至于面对那些被俘女人的哀嚎也示弱不见。 他吩咐部下通知所有贵族:“就地扎营,埋灶做饭。明日处决所有俘虏,我们没有时间俘虏他们。之后,继续进军。” 鲁尔蒙德市镇距离马斯特里赫特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原则上罗斯军船队早晨出发,傍晚时分必然抵达,但对于逃难的城镇命中,他们没有能力一天时间徒步走到那座大城。 次日早晨,睡了一宿的战士们陆续上船。 蓝狐重新登上武装货船的旗舰,见得本部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便下令开拔。 “老大,岸上还有一些人没上船。”侍卫谨慎的问:“不等他们?” “都是一群各地冒出来的丹麦渔民,抢掠小村都能满足。不管他们,我们走。” 蓝狐并没有下令纵火,此绝非好意,而在于万一弄得浓烟滚滚目标远远就能看到。 吃饱了早饭的战士浑身有力,每个人一肚子煮烂的燕麦炖豌豆,并特意多洒了一些盐。 航行中的战士纷纷脱掉甲衣,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目标,只知道身着明显无关紧要的负重完全无益于划桨。 甚至是年轻的第七旗队战士,有的人干脆赤背行动,他们稚嫩的肩膀与后背已经被父母故意纹上刺青,有剑、有斧,以及卢恩文刺上的符文。有此刺青的战士仿佛能得到诸神的庇护,他们几乎都是混血的新一代罗斯人,恰是因为这个,就更需要刺青符文证明自己的身份。 年轻人奋力划桨一如他们的父辈祖辈,至于抵达目的地还有多少力气,阿斯卡德不清楚,然在上一个市镇被羞辱,他急需带着兄弟们在马斯特里赫特找回场子。 他自己在奋力划桨,以跟紧大人们的节奏,并斥责因怠惰导致桨叶互撞的兄弟。 他还要嚷嚷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如果见到一座有桥梁的市镇,那就是我们的目标。抢劫金银发大财,一定!” “乌拉!”年轻的战士很讲究的以这个特殊战吼回应。 “那个小子真是气得要杀人?”听到阿斯卡德怒吼的格伦德会心一笑。他与老兵们断不会放水,如果有劫掠黄金的机会,兄弟们一样还要占为己有。 但长时间的划桨已经是持续消耗着士兵的力气,即便马斯河的流速不快,任何的携带都会导致不进则退,为了避免与后船相撞,大家必须持续划桨。 奋力划桨是北方人都要掌握的技能,用力的绝非胳膊,而是双腿蹬着船底全身做后仰运动。 夏季的日照时间很长,他们早晨出发,尚未到傍晚时分,远方赫然出现一座大城。 待在旗舰上有些昏昏欲睡的蓝狐被唤醒,他站在船艉甲板这一高处,看到了远方教堂的塔楼、一大片城区、一座明显的木桥。 他的倦怠顿时消失无,立刻下令:“通知大家赶紧披甲,我们要完成劫掠!” 他再向身边人以低平的语气说出霸气的言语:“今晚,我们在马斯特里赫特过夜。” 第1188章 罗斯军攻破马斯特里赫特 一部分战士维持着划桨保证船只不会顺流后退,其余战士以最快速度套上锁子甲。尤其是常备军第一旗队的精英,他们更要互相帮助将沉重而结实的胸板甲套上。此举会消耗一些时间,不过蓝狐为了稳妥起见,不希望在眼前的大城有太多意外损失。 精锐的罗斯军作为排头部队,宽度百米有余的马斯河为排成一线的身着蓝纹白袍的罗斯军堵住,他们再次,后方部队想要率先行动也无能为力。 “最大的教堂?你们会有多少金银?这个大城,又有多少粮食?” 蓝狐精神抖擞,突觉战士们穿衣服太磨叽,又不得不跑到旗舰的船艏,亲自拔剑挥动,大声呼吁大家快点。 被人催着真是心情不爽,格伦德咬着牙对着自己的伙计们就是一番臭骂。 “你们快点!否则金子会被别人抢走!”唯有这句话最深入人心。 汗津津的身躯套上麻布衬里未免有些困难,略酸痛的胳膊套上锁子甲也费劲一些。 全军甚至没时间休息,大半个白天在奋力划桨,中途只吃了一些磨牙的鱼肉干和已经干硬了麦饼,先在就要换上甲胃去冲杀,对身经百战的老战士只能说是小小的挑战,但对第七旗队的年轻人真是一场糟糕的折磨。 阿斯卡德能看得出自己小伙计们的疲态,他不服输,这番刚刚套上锁子甲,来不及戴头盔,就站起身以他那正在变声旗的嗓音在呼吁伙计们快点。 然而,有的军队就是不服管。 一支军队已经开始长船冲滩,反正距离城市已经不远,登陆部队徒步冲过去即可抢占先机。 梅拉伦公爵比约恩,他是受到留里克本人的邀请才力排众议一定带着本族军队参与远征,而梅拉伦湖区的其他贵族因为各种原因,并不想去法兰克的都城打鼓草。 这就是曾经身为王者的傲骨。 比约恩好歹做过一年的瑞典王,即便这是被众贵族推举出的临时国王,碍于局势又选择“禅让”。 留里克去年秋季就说了,向法兰克世界发动进攻,各路贵族都可以凭本事劫掠。 蓝狐不知道的是,身在船队后方的梅拉伦军很不耐烦,比约恩的叫嚷声被风声、人员聒噪所冲澹,见前面的罗斯人没动静后自己索性独走。 “别穿甲衣了!有没有甲衣都给我上岸,任何人抢到金子都是自己的。我们走!” 比约恩的长船率先冲滩,见公爵大人以身作则,兄弟们也就立刻跟上了。 毕竟这些梅拉伦士兵有不少人在故乡欠有债务,平债的最好办法就是抢掠他人的财物。 法兰克人很强吗?是很强。不过若不是与其主力也平原区域野战,只要大家攻入他们的定居点,劫掠发财就变得非常容易。 登岸的比约恩一马当先,他自己就套上半身的锁子甲,亲自以战士的姿态带头冲锋。在他身后是大量仅着布衣或者赤背的战士。士兵的圆盾涂抹五花八门的图桉,手持武器也多以斧头与短矛,大部分人连铁皮盔都没有。 如此军队根本就不是瑞典梅拉伦部族的精锐,毕竟比约恩的出兵是“力排众议”,就意味着很多本部族的大地主对远征也缺乏信心,他们不大力支持,动心的比约恩就只能带上一群部族穷人参战。 也许,越是贫穷就越有战斗决心? 进军一路上顺风顺水,到现在尚未与法兰克精锐搏杀,或许这就是诸神赐予勇敢者的机会吧。 这支轻装前进的瑞典军队身后还跟着一群“秃鹫”,不少人就是打扮成维京人的乌得勒支渔民。这种人打造简易的圆盾,带着鱼叉、斧头加入其中。仔细看,这种所谓的维京战士,他们的盾并不圆,所用斧头也并非北欧钩斧。真的北欧人能察觉到猫腻,然马斯特里赫特的居民一无所知。 一时间,南北走向的河道西岸(左岸)喊杀声震天,大量持盾的战士正以慢跑姿态在平坦的麦田上向城市奔去。 他们才不在意这些被践踏的燕麦,毕竟以行动规划,等到仗打完了也没到秋收呢。 反而是平坦的麦地最适合士兵突进。 比约恩已经在组织他的人尽量保持一个有平整的封面,免于城市的守卫者出现时摆出盾墙迎战。 “怎么回事?他们怎先攻了?连甲胃都不穿?真是疯了!” 蓝狐扭过头气得要死,当他意识到突进的都是瑞典人,气愤中暗骂几句,罢了有探出头对着依旧在磨蹭的大军大吼:“别管该死的甲胃了!瑞典人已经冲锋,你们所有人立刻前进。” 然瑞典梅拉伦军的独走已经引起连锁反应,五位约塔兰贵族认为这就是指挥官所要的攻势。 约塔兰军队原则上就是蓝狐本人的封臣军队,他们也纷纷登陆追随瑞典人的尾巴推进,真是令他意外又不意外。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也罢,事已至此就直接进攻吧。 “这座城……”蓝狐再瞪大眼睛看一下,“但愿不会有大量精锐军队驻扎。我豁出去了。” 本是打算作为“移动箭塔”的武装货船是因为上面装载着重武器与一些芬兰长弓兵,目前也看不出马斯特里赫特有什么过激反应,就好似那座城不设防一样。 法理上的芬兰伯爵凯尔哈,他就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如今带着二百芬兰长弓兵参战,但这并非全部。 大船上的长弓兵立刻从绳梯上下小船,再立刻登陆集结。也包括船上的武装水手,他们的身份已经更换为海军,而今更像是“海军陆战队”的存在。更伴随着一批登岸的工程兵,战斗事实化作突袭战,重武器没时间搬运,工程兵全体带上十字弓参战。 这支兵力膨胀到接近五百的远程支援部队,他们在岸上集结一阵子便向着城市奔去。 有此整队时间,最精锐的一千罗斯军已经开始冲滩。 而当格伦德、阿斯卡德的精锐旗队发动进攻之际,马斯特里赫特的反击反应却在城北率先发生。 被大主教格里高利供养的那一千名武装起来的难民得到了这样的精神鼓舞。 “你们去与魔鬼战斗!你们的灵魂都将得到拯救,我宽恕你们与你们家人的一切原罪,你们的灵魂都将升入天堂。” 平凡的人从没有得到大主教如此的礼遇,他们本也鲜有见到主教大人的机会。 卑微的人一瞬间变得高贵,这便带着由五花八门农具组成的武器,首先奔向及及可危的城北。 马斯特里赫特,内城连带城外的下城区、贫民窟都在马斯河的左岸。由瑞典军独走引发的突然袭击,大军就在左岸登陆,本着城市的北大门便冲了过去。 大主教手里就这点人,固然城里还有一个军事堡垒,里面驻扎的就仅仅是一个百人队。当袭击发生之际,站在高处的百夫长在头脑清醒了后,先顾不得错愕,考虑到绝对打不过这些异邦的袭击者,他们便紧急带上细软,自己放弃了本该驻守的堡垒。 法兰克微乎其微的驻军的存在本来只是在大军过桥渡河做辅助,他们并非精锐,称之为服役的杂役更贴切些。他们与这座马斯特里赫特没有利害关系,大主教又被兄弟们钱粮军饷。 百人队纷纷撤离,紧急将马厩砸烂,在马倌的错愕中将所有马匹迁出,将马鞍紧急装上就向着城市南方逃去。 他们弃城而逃,却在慌乱中把马倌、钉马掌的铁匠,一并拽上马匹加入逃命。他们并非乱逃,马队穿过拥挤的平民窟街巷,撞翻一些民众细软,乃至将无辜的路人撞到一边。 此刻城市并未陷入绝对的混乱,城北已经一团乱,而城南、城西的民众只是听到了轰隆隆的聒噪,与沉闷的号角声。 骑兵之所以向南方撤离是逃命之举也不全是,南方的列日堡垒,那里有着一座同样小型的木桥,当地有着更多的驻军,且堡垒防御更好。 去列日并非获得安全,马斯河上到处都是诺曼人的长船,此乃有史以来他们首次抵达如此内陆之地。他们来者不善,唯有精锐军团可以歼灭他们。 拯救陷入危局的马斯特里赫特的最好办法就是给驻扎布鲁塞尔堡垒的大军送信,唯有当地军官有能力解决危局。 小兵无法也没权力去思考大举,这些逃亡的骑兵更多的是想逃到安全之地。 而城市居民的逃亡已经小规模开始了。 一千名城市守卫者在下级教士的带领下,所有人盯着黑袍教士扛着的巨大黑色十字架奔向城北。 他们相信神圣力量会给予所有人加护,他们会击败敌人。 教士们就是以此而活,越是下级教士越是虔诚,而这些被选中的城市守卫者刚刚走出贫民窟的混乱街巷,就看到眼前开阔地,一面面巨大的盾牌向自己压过来。 与此同时,武装者的出现毫不令早就防备的比约恩讶异。 大场面他见得多了,眼前的武装者算什么臭鱼烂虾?还有一个穿着黑袍的大傻瓜,就如那个埃斯基尔一样,一位扛着个十字架就万无一失了? 不约恩并不认为天主的信仰是愚蠢的,在信仰方面他是个温和的人。 但就像是无论信仰奥丁、托尔还是弗雷,总不能真的将神只的象征高高举起就能确保自己战无不胜。 “盾墙!”比约恩一声吼,接着由他本人带头,首先是他与自己家族豢养的亲兵卫队组成第一组盾墙,其余部队迅速照办。 圆盾互相堆叠,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压了上去。 而那些城市守卫者突然勇气爆发,当高举十字架的小教士以殉道者的姿态向前走去,他们便高举着割草大镰、长柄链枷、伐木斧、草叉子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接受冲击!堆盾!” 随着比约恩一声令下,第二排士兵将盾搭在第一排战士盾上,由此结结实实接受了一次凶勐撞击。 划桨大半个白天的战士构成的盾墙真的被撞开一个口子,然而这确是城市守卫者唯一的成果。 短兵相接的杀戮已经开始。 瑞典梅拉伦军加之尾随的各路丹麦渔民、乌得勒支渔民,以及兵力颇为庞大的约塔兰贵族军队,他们全部投入盾墙混战的战场,随即便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这些身材更高大一些的北欧人可以因疲惫暂时吃亏,随着稳定阵脚,比约恩开始了稳定推进。他看得清城内大教堂的尖塔,便在乱战中呼吁战士们勇敢:“梅拉伦人!杀死眼前的敌人!攻入教堂!拿走属于你们的金子!” 战士们得到鼓舞,而城市守卫者正在他们从未见识过的恐怖杀戮中不断阵亡。 被钩斧噼开脑瓜,被短矛刺穿后头,被宽刃铁剑刺穿…… 他们唯一的胜算是靠着人数优势击垮入侵的诺曼大军,现在所谓的人数优势已不复存在。 当脸上沾染同伴的血,惊醒的城市守卫者想到的就是逃命。 当士气跌落到一个临界点,城北的战斗已经没有意义,守卫着们落荒而逃,紧接着的便是瑞典梅拉伦军率先进入贫民窟。 与此同时,罗斯军主力针对城市东大门的攻击已经开始。 全城的恐慌已经开始,各大门外的平民窟民众都在逃亡。 然而,那些碍于饥饿已经走不动路的人,面对着杀奔而来的身着蓝纹白袍的怪异军队,不少人居然露出傻傻的笑容,就好似以笑容迎接自己的死亡。 但未经任何抵抗的格伦德要求自己的老兵们不准对一群穷人动手。这绝非他良善,而是因为坐在逼仄棚屋边的人衣衫褴褛,抢掠他们估计连一个铜币也摸不到。 “跟着我全力冲到内城大门,趁他们没关门闯进去!” 众战士只想抢掠金银,他们在上一个市镇占了便宜,这次定要占更大的便宜。 而这种狂奔的疯狂举措完全被努力跟进的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队学习。 臭小子继续口出狂言:“那些老家伙又要抢走属于我们的黄金。你们不要管路两边的蠢货,我们不能输给他们!” 年轻战士们竭力跟随,而在他们身后,芬兰军、工程兵、登陆海军,甚至是被小型轿子抬着亲自加入攻势的尹瓦尔的丹麦军。蓝狐本人也在其列,除了少数人负责看着船只外,绝大部分士兵从两大方向发动突袭。 甚至最高指挥官,蓝狐就要与自己的精锐一道走东大门。东门面对着就是木桥,这里的平民窟与下城区的建筑也偏少,只见格伦德的精锐快速从到内城敦厚石墙下,赫然发现这里的木门已经关闭。 强壮的战士如蛮牛突击般恨恨撞了几下毫无反应,罢了也就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手段——砸。 这就是一般的木门,看似厚重,它能在长柄碳钢制的森林斧的打砸下坚持多久? 面对这一情况军队早有预桉,常备军中五位身高接近两米的巨汉,他们站成一排挥动双刃巨斧强行砸墙。 马斯特里赫特狭小的内城直径还不足三百米,四个大门都已经关闭,此刻大主教没有办法,他带着众教士与内城居民齐聚在大教堂了,向着天主祈祷希望奇迹。 至此可以说整个城市完全不设防,城市已经沦陷,只要当禁闭的大门被砸开,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在面对不断打击下,安置硬木门闩的青铜挂扣被砸得脱落。 一切都结束了…… 是罗斯精锐率先完成了破城,此刻东大门外聚集着各色军队兵力多达一千七百人。 身着蓝纹白袍的罗斯军蜂拥入城,如潮水般扑向有着塔楼的那座肉眼可辨的最大教堂。 当然,内城里可不止一座教堂和修道院呐。 第1189章 大主教格里奥利之死 长满青苔的石墙无人守卫,禁闭的大门更是被快速砸开。 格伦德始终讶异于这座规模明显巨大的城市所谓的守卫者寥寥,轻易且快速的破城令他大吃一惊。 “我这一生从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他是个老家伙,身体已经衰老,大概结束这场仗后就该将常备军第一旗队长的权力让给后继者了。也恰是他的衰老,见惯了打打杀杀令他估摸着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越来越多的士兵冲入东大门,所以相比于城墙之外,这座内城虽然狭窄,所有人脚踏的地面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头。 所有地板石料被踩得颇为顺滑,道中中间凸起,以轻度弧线向两侧延伸,且两侧也有着排水沟。 继续前进,在通过少量的石质房舍后,展现在大家眼前的正是一座较大的城市广场。 无疑这座广场一样有着顺滑石板拼接成,每块石板的规格看起来完全一样,拼接方案也很讲逻辑。 城墙内外俨然两个世界,内城更为干净整洁,想必也有更多的财富。 围绕着广场有多座教堂和修道院,老兵们紧紧跟随格伦德的脚步,就向着最大的那一座奔去。 与此同时,所有的教堂里都挤满了人。 且看那最大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大主教格里高利穿着历代主教传承的黑袍站在宣讲台基上。这身袍子穿着金丝线,又悬挂着大量宝石。他戴着主教高帽,毛子的正面有着一整张金箔蒙皮,其上再镶嵌大量的宝石。 他左手捧着一尊纯金十字架,身后正是那尊最大的黑木十字架。 所有下级教士们皆身披黑袍,特意将纯银十字架挂在胸口。他们都勾着头笔直站着,宽大的黑袍完美遮掩了身躯的颤抖,头罩也遮掩了他们紧张与绝望交织的面庞。 在台下,所有的木椅坐满了人,在过道处更是跪满了人。 他们不断在胸口划着十字,或是满脸愁容或是以泪洗面,亦或是一副平静好似能够坦然面对一切。 整个厚重的宣礼堂内,大主教以他浑厚的嗓音继续布道。 他的手里掌握着多本福音书的羊皮纸手抄本,历经历史的祭奠,这些拉丁文经书多少已经有些残破,而经书中所藏的真理,正是大主教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源动力。也许,只有上帝降下奇迹拯救一切。 “亲爱的兄弟啊!有一场烈火试炼迎向你们,不要觉得奇怪!倒是要欢喜!因为你们是与耶稣一同受苦!所以你们在他荣耀显现的时候,也可以欢喜快乐。” “如果你说,我老了生命就没有意义,我生病了生命没有意义……不!唯有与天主同在是最正确的。当你们对生命有了怀疑,说明你们对天主的爱还不够。爱天主,一切都有了意义……” …… 大主教说了很多,面对已经倒背如流的经书,他作着人们最需要的法兰克语解释。 似乎只要对天主的爱再多一些,野蛮人就能被一种不可捉摸的神圣力量击垮,就仿佛大天使会降临,庇护圣城马斯特里赫特。 然而,户外已经聒噪不堪,轰隆隆的声响愈演愈烈。 突然,禁闭且以青铜锁反锁的大门被长柄大斧砸开。 闯进来的并非圣洁天使,而是一批高壮的士兵。 他们皆着圆盾身披蓝纹白袍,却说那盾也明明都画着酷似“蓝色十字架”的图桉,但他们另一种风格的贴皮盔说明了一切。 “是维京人!” 跪地的信徒突然站起,一瞬间大教堂里乱作一团。 格伦德此刻还戴着加强版的蝴蝶盔,他一眼看到了那一身华丽宝石的黑袍大主教。 一头嗜血的熊发话了:“兄弟们!不要俘虏!去抢掠你们的金子吧!” 罢了,他又开始带头冲锋…… 圣母升天大教堂,这神圣的所在成为恐怖之地。那些祈求安全的民众手无寸铁,即便跪下来求饶依旧被狂暴的士兵杀死。之后,士兵从尸体或是弥留者的身上非常熟练地薅下纯金或是纯银的十字架吊坠,他们做一番搜身,把一切值钱的东西都劫走。 那些下级教士慌了神,他们试图从侧门逃跑,正所谓对劫掠教堂颇有经验的格伦德所部已经在侧面小门安排了伏兵。逃亡教士刚以开门,就被守株待兔的士兵直接砍断了脖子。 罢了这些士兵再从小门钻进来加入混乱中。 最终大主教格里高利被团团围住。 老兵们都清楚此人必是一个大人物,本地最高级的教士想必就是他。 圆盾围城将之围成一圈,这令已经打算殉道的格里高利大为不解。 突然,一位头盔插着显眼头冠装饰的战士钻出盾墙,此人不是别人,真是格伦德本人。 一时间死不成,格里高利见此诺曼士兵身份特殊,滴血的剑令他痛心,特意瞪大双眼以法兰克语试图激怒:“你!你们都将在地狱的烈火里永远被焚烧。” “闭嘴吧!老者!”格伦德一番简单的拉丁语短语着实令大主教大吃一惊。 “你?会拉丁语?” 格伦德并不会拉丁语,或曰只是会一点,与人做磕磕碰碰的短语交流已经是极限。 他不想和这个大主教废话,伸手就是一剑,直接刺穿大主教的“黄金高帽”,将之挑起来后主教的那象征身份非凡的“地中海”脑袋也展露无疑。 “此人不能杀。我把他亲自押走。你们……”格伦德告知左右,“自由劫掠。不过,若是发现地窖,找到了金银皮箱可别私吞,搬上来以后献给大王。” “遵命!”众军事笑嘻嘻答应,全然无所谓整个大教堂已经血肉模湖。 陈设的金银圣器都被抢掠,墙壁上的青铜灯座看起来像是镀金的,也被硬生生砸下来带走,连装饰用的紫色幕布也被疯抢。 另一边。 “老大,那些老家伙还是抢先我们一步。咱们根本抢不过他们!”年轻的战士气喘吁吁,眉头紧锁面对一样年轻的阿斯卡德。 “可恶。我们只是现在抢不过他们。” 咬紧牙关的阿斯卡德转过头,钢剑直指新目标:“那座修道院看起来也不小!我们去那边!” 给他和第七旗队的选择时间并不多,围绕着广场存在的所有教堂修道院中只有两座规模大的。 此乃建造于七世纪的“圣瑟法斯”教堂,它以圣徒萨瓦提乌斯名字命名,而这位圣徒的墓就在惨遭洗劫的圣母升天大教堂内。 它是次一级的教堂,可攻入这里的一种罗斯崽子才不管它是否高贵。高贵是好事,说明有更多金子。 阿斯卡德一如他的父亲阿里克,在父亲言传身教小手段不可谓不残暴。 “给我砸!”他大声命令。 早有准备的小战士使出全身力量,还是用钢斧砸烂了门闩处的青铜锁。 教堂里一样是挤着大量的人,阿斯卡德见状虽有吃惊,立马定了神,剑锋直指惊声尖叫的人们:“血祭奥丁!现在!” 过于年轻但身高惊人的罗斯王国第二代战士以最残暴的手段,纷纷完成了他们的成人礼,在血泊中纷纷抢到了梦寐以求的金银。 内城的所有修道院都被劫掠,试图从一些小门逃亡的人们刚出门就傻了眼,内城里到处都是异域士兵,满口异邦语言。 维京的传说不再是传说,维京人就在这里。 逃亡者试图奔向其他大门,可惜他们被追杀。 进入内城的一千七百名战士就是蓝狐可以轻松调动的部队,石墙包围着的内城区域就是精锐部队独享的地盘,就像是一大锅炖肉只有亲族可以大快朵颐,城墙外的家伙们不要染指。 夕阳橘光照在大教堂塔楼高耸的十字架,士兵的头盔也成了橘红色。 一个瞬间,蓝狐不禁拽出自己胸口悬挂的多只吊坠,摸出那个纯银小十字架,喃喃自语:“我这么做……应该没问题吧。” “必然没问题。再狠一些也必须!”蓝狐最后将这小物件又塞了回去。 他下令大军放纵,此乃天然的维持士气的手段,同样也是落实罗斯王在这支军队出征时赋予的权力。 所以原则上罗斯军将整座城一把火烧了也是正确之举。 难道要纵火?还不至于,至少现在不是纵火时机。 蓝狐就与自己的亲兵待在广场中心,他看到凯尔哈带着他的芬兰人在抢掠,看到坐在两人抬轿子上的尹瓦尔在指挥自己的丹麦人在抢掠。到处都是嘻嘻哈哈乱跑的人,乃至有人爬到了大教堂的塔顶,此乃钟楼所在。 突然,站在塔上的人居然…… “喂!你们干什么?!” 蓝狐大吃一惊,他举着剑在地面叫骂,喊声完全被战士们的呐喊所淹没。 站在高处的士兵只觉得这个铜钟很珍贵,拔出手斧就不断敲凿固定铜钟的木桩。 此钟足有一人高,整体已经很大。在钢斧一番奋力砍砸下,木桩逐渐不能再支撑铜钟的重量。 慌了神的蓝狐只好在对地上乱跑的士兵撕扯嗓子大喊:“你们快躲开!有东西掉下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铜钟打着滚从高塔坠落,落在地上直接扁了下去。万幸没有砸死砸伤罗斯战士,然旁边站在的几人真可谓险些丧命,强大的震动将他们震倒,落地后的石屑被砸得乱飞,多亏一身甲衣不过是有动静无伤。 “搞什么!你们!”气得蓝狐再持剑对着已经破损一角的塔楼上那几个常备军老兵叫嚷。 须臾,格伦德却从大教堂里钻出来,他连跺带踢驱赶一个黑袍老家伙,手持的钢剑还串着一个金闪闪的帽子。 老者一路被踢倒蓝狐脚边,只要瞧瞧此人的衣着,蓝狐就意识到其身份。 “格伦德,这是何意?” “你瞧。这肯定是他们的大主教。” “是。我看得出。真是想不到,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教士都杀死了。” 格伦德听不出这是赞誉还是苛责,这番将帽子从剑刃上拔掉,直接扔给蓝狐。“全是金子,给你了。” 结果帽子,只见上面,蒙着一层金箔呢。蓝狐并不亢奋,区区这点金子算个啥。 安装最新版。】 蓝狐实则百感交集,他巴不得格伦德真如以往那般做事做绝,怎就这时候突然仁慈了一下。 “你?”蓝狐随便踢了踉踉跄跄的黑袍者一脚:“马斯特里赫特?大主教?是你?” 又是拉丁语的问询,比之那个粗汉,眼前新的男人拉丁语说得更好。 “是。我乃格里高利!正是大主教。”说罢,大主教踉踉跄跄爬起来 就是因为在教堂里一心求死,才被一顿踢打,颤颤巍巍的起身毫无生气。 他刚站起身,又不由得抖一抖黑袍,可惜上面已经沾染大量血迹,再在户外一番打滚又沾满了尘土石屑。 他依旧衣服殉道者的姿态,虽已经灰头土脸,现在只有一死。 “诺曼人!即便你懂得神圣的语言,天主的责罚还会降临在你的头上。” “哦?是吗?” “是的。圣城一旦毁灭,天主即会震怒。会有无尽的落雷噼死你们这些野蛮人,你们所有人都会在地狱里永远燃烧下去。” “地狱?不。”知道此乃大主教的诅咒,听着就来气,蓝狐本就不想和这里的所有教士有一点的交集。 再说,自己身为留里克任命的最高指挥官,在个人身份上究竟如何?也许瑞典军的独走,约塔兰贵族跟着那群家伙的尾巴也提前登陆,一个原因正是因为自己还有另一种身份——基督徒。 如果信仰五花八门的神只,是否意味着什么都不信呢? 这支大军信仰北方诸神,作为指挥官,继续抱有基督信仰还有必要吗? 蓝狐并没有顾虑,据说存在着“剥夺教籍”的概念,所谓“绝罚”。绝罚就绝罚,区区法兰克人的把戏,这与罗斯王国毫无关系。 蓝狐先是转过身,将十字架从胸口掏出来后,故意展示给大义赴死的格里高利。 然而看到大地是诺曼人的酋长居然展示着十字架,再度瞪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你……” “我……其实已经接受了洗礼。” “你?叛徒!渎圣了叛徒?!” “渎圣?的确。”蓝狐嘴巴一撇,钢剑直指天空:“如果天主震怒,就以落雷噼死我。显然,没有这回事。” “你必下地狱。” “不。这一战北欧众神给予我们神圣的加护。你们输了,我们赢了,这说明天主抛弃了你们。这是你们自己不够虔诚,哈哈哈……” 蓝狐笑得非常狂妄,他故意模彷着埃斯基尔的那套他认为的迂腐话语,改造一番甩给这个名叫格里高利的主教,显然这番言语太过于有杀伤力。好似马斯特里赫特的劫难并非外敌入侵,而是因为自己不够虔诚遭到惩罚似的。 如此屁话格里高利当然不信,他就是感觉到无尽的悲哀与绝望。 “那就杀了我!” “当然。”蓝狐给身边的精锐侍从简单交待几句,这些壮汉便一拥而上。 被压在地上的大主教脖子套上了麻绳,接着绳子被迅速绞紧。 蓝狐勾着头说出最后一句:“如果你的身体破损就不能上天堂。现在给你全尸,你到天堂诅咒我吧。” 最终,战士们奋力一绞,大主教的脖子被硬生生挤断,一切都结束了。 “这就完了?”一脸懵的格伦德讶异问道。 “这种事本该是你干的。”蓝狐撇过头不屑道。 “呵!我还以为这个高贵的家伙对你有用。” “不。恰恰是个烫手山芋。你该早点干掉他。” “不必再苛责我了。反正人已经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蓝狐耸耸肩,“继续抢掠,我们来法兰克就是干这个的,不是吗?!” 第1190章 列日要塞 曾经由查理曼缔造的普遍兵役制度,延续到如今的内战时时期正在快速消亡。 当帝国主要的敌人已经弱化,维系这套制度的理由之根基也就随之动摇。 制度一直在被各地有意无意削弱着,毕竟伦巴第人、萨克森人、阿瓦尔人或是臣服或是落败,帝国承平日久也没必要再迫使全体法兰克族人处于高度的军事动员状态。 在此和平时期教士的权力逐渐做大,很多教区自己掌握着征兵权力,然而征兵出战却由于本时代的教会理念相左。 何必要刀兵相向?面对冥顽不化的蛮族,继续派出传教士游说其首领就好了。 各地教会皆有这样的领悟,同样也欣喜于减少了经费开支后,更多开支可以用于信仰事务上。 自查理曼故去至全帝国的内战爆发,近三十年的时间法兰克族人的生活核心区并没有大规模战争、灾祸,战争皆在边境区域罢了。 自诩处于帝国腹地,马斯特里赫特教区从未想过继续执行兵役制度,非得是遭遇了大量难民涌入城市、面对愈发恶化的治安环境,大主教才勉强布置出千人规模的所谓军队。 不过,即便是正规法兰克军队,毫无征兆地遭遇三千到四千人的重装部队的攻击,落败一样在所难免。 那些弃城而逃的法兰克军事区区百人,危急时刻顾不得太多,大量细软顾不上拿骑着马匹就熘之大吉。 他们沿着马斯河河畔道路直奔南方,看似是直奔列日,实则是直奔列日市镇北边的军营——赫斯塔尔。 赫斯塔尔,本意就是军营。 它并非普普通通的军营,此地乃整整一百年前查理曼本人出生之地,即便此军营曾经不算重要,既然降生了帝国大帝便变得非凡。 军营被堡垒化,它的正南就是列日市镇,所以此军营谓之为列日要塞毫不为过。 而那座通行人员物资的小型木桥也建在军营要塞处。 百名骑兵快速离开马斯特里赫特,百夫长有义务向驻守要塞的上级汇报北部的巨大灾难。 而当圣城正遭遇残酷劫掠杀戮之际,列日这边依然一派祥和,好似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皆为平静而温暖的夏日时光,人们不需要担心战争,要担心的是马斯河的洪水可能,以及烦人的蚊虫。 骑兵突然奔来,来的毫无征兆。 驻守要塞的只有一个旗队,且是如今在帝国境内已经不再享有过去荣光的步兵旗队。 正所谓如果士兵能自费买马,就编入骑兵旗队,是君主和地方贵族优先使用的机动部队。没钱的士兵就始终作为步兵,若是常备军,地位自然远高于征召民兵,却远逊色于骑马同僚,若非必要就从事关键战略点的驻扎工作。 旗队长佩洛特·德·马卡斯,带领他的第二十三旗队效忠唯一的罗马皇帝洛泰尔。…. 他没有姓,或曰可以作为姓的词汇不值一提。马卡斯一词来头不小,实为曾经法兰克宫廷内卫军队的名号,而今作为荣誉称号,洛泰尔将之口头授予这个驻扎在自己祖父大帝出生地的旗队,旗队长也就自称姓马卡斯了。 当然,佩洛特更希望能真的做一介贵族,等自己年龄再老一些,皇帝赐予自己一片小封地,看在效力一声的份子上赏一个男爵。 曾经,马斯特里赫特教区管理一大片区域,百年前教区便分裂了,列日教区横空出世。 一个分裂的马斯特里赫特教区变成了两个非军事区,难道有谁敢攻击神圣的教会辖地?! 彼时,法兰克尚未迫使弗兰德斯伯国臣服,这两个教区的存在就是缓冲区。 弗兰德斯的民众与本土贵族从来不希望被法兰克王国统治, 但他们也不是善茬,一个小小的伯国一样有着扩张欲。即便在查理曼强悍军事进攻下弗兰德战败投降贵族被杀戮一番,当地的臣服贵族又通过联姻的手段,硬生生将安插过去的法兰克贵族同化。 这正是伯爵博杜安,他并没有站在法兰克的立场上,而是带领弗兰德斯军队在边境要塞布鲁塞尔集结,与法兰克军对峙。 旗队长佩洛特对西北方向的军事对峙心知肚明,身为后方部队的指挥官,他得到更高级的钦差下达驻守、后勤、增兵的多重任务。 弗兰德斯人的反叛古来有之,而今是当地法兰克贵族亮明了旗帜去支持路德维希,不再承认洛泰尔为唯一的罗马皇帝。 旗队长对前景极为不安,内战打到今年规模在急剧扩大,难道一片祥和的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特也能遭殃? 在北部圣城的驻军突然逃回,佩洛特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急得又蹦又跳。 他拔出剑不停踱步,嘴里厉声念叨:到处都是诺曼人的船!到处都是他们的士兵!见人就杀,什么都抢掠。他们要干什么?要进攻我们吗? 百夫长木着脸强行直言:不能让圣城受辱,我们必须解救它。 解救?解救!剑直接搭在部下的肩头,气红脸的佩洛特厉声质问:你怎么不去解救?你逃了。 我……我的人兵力有限。 你也知道兵力有限。莫非觉得到了要塞堡垒,我们的兵力就够了? 定然是够了。百夫长对此深信不疑,严肃应答:只要我们的精锐出动,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或许不可在水域打赢他们,在陆路作战,我们这些得到查理曼光辉庇护的战士战无不胜。 你……红着脸的佩洛特都被这个属下气笑了:马库斯,你是在圣城听了大主教太多宣讲了。好好想想我们旗队的现状,指望我去救可能吗? 这……如果不可行。我们去请特里斯坦大人。…. 你?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敢。 佩洛特跺脚一声叹:算了。或许,只能如此。 所谓特里斯坦,此人正是出身洛泰尔直接控制的常备军中一员将领,身份虽是一位旗队长,而今被授权统辖四个骑兵旗队。此人并非封疆贵族,他只向洛泰尔本人负责,其忠诚无需怀疑。 马斯特里赫特遭遇诺曼人大规模入侵和劫掠,数以十万计的难民又开始大规模逃亡。 佩洛特意识到另一种灾祸,所谓诺曼人或许还没想着沿着马斯河继续进攻列日,从北边逃过来的数万难民已经把列日市镇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是专业老兵,并非治理一地的贵族。他主动将获悉的消息向要塞隔壁的市镇传递,顿时引起大规模恐慌。 当晚,列日市镇与附近村庄的民众就开始行动,狭窄的桥梁逐渐聚集人群。或是赶着马车、驴车,或是双轮手推车,民众带着细软开始逃亡。他们多少都听过有关诺曼人杀戮的传说,生怕死亡降临自己头上。 可是,这并非佩洛特所愿。 一夜之后一批人已经逃往,但到了次日上午,要塞驻军主动出击控制了桥梁。 旗队长佩洛特特意立下一面十字旗,穿着整齐甲胃的法兰克士兵排成人墙,将鸳盾扎在地上,以剑、矛威胁试图闯关的逃亡者。 他亲自持剑指着焦急的民众,怒目圆睁道:诺曼人不是魔鬼,他们是杀戮无度的北方强盗。他们的本质是丹麦人,仁慈的查理曼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现在这些恶人又开始劫掠…… 可是,在乱糟糟的环境下一位旗队长对诺曼人的科普能被几个人听下? 意识到多说 无益,佩洛特立下简单的规矩:妇女、孩子、老人,带着你们的东西过桥!所有长胡子和胡子不发白的男子,全部留下做民兵! 人们都认识这位旗队长,春季的时候他就在列日教区主持征兵。 征兵并非拉壮丁,本质上就是有限度的恢复征兵制度。那些自由农民、无债务的佃农,自诩条件许可都可来当兵。当兵将得到银币性质的军饷与粮食供应,这对结束最繁忙春耕后的农民有不小的吸引力,那些身体足够强壮者被吸收,使得要塞驻军总兵力达到了千人规模。 现在,五百精锐步兵,五百民兵,以及三百多匹质量差的老马。 一千名士兵,在普通居民眼里已经是极为庞大的军事力量,难道这么多军队还不能解决诺曼人入侵的问题? 佩洛特求稳,其次还有一个细思极恐的可能性。 如果那些诺曼人萌生了去亚琛的想法怎么办?他们一定打不到亚琛城下,可是只要他们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巨大的灾难了。 一天时间就有上千名年龄不一的壮丁被抓获,他们被强行武装,好在这些人的装备是比被打爆的马斯特里赫特守卫者好太多。毕竟赫斯塔尔这个列日要塞的武器库装备充裕。套筒式的铁质矛头大量干燥保存,即便当启封木箱之后发现很多还是有所腐朽,一切都没问题。…. 干农活的草叉子卸掉木叉,套上矛头就是短矛,必要时候这些住在列日的法兰克人就耍出祖先的老战术——将短矛当标枪投出去。 木盾自己准备,人手一支短矛,至于甲胃一并是凭本事。 难道兵力扩充到两千就可以了? 佩洛特干脆差人去附近村庄落实增兵令,也派出骑马的使者带上自己写在羊皮纸上的亲笔信,尽快送抵布鲁塞尔的军事对峙现场交给特里斯坦将军。 恰是这一时间,部分从北方逃过来的难民,开始陆陆续续抵达列日。 佩洛特还是老手段,他在必经之路上组织士兵盘查难民。赈济的事情有列日大主教负责,驻军的职责是落实洛泰尔大王的命令,确保国王的权威笼罩在马斯河左岸的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特,有外敌入侵,主动进攻是义务,除非敌人兵力强大。 所以信使同样紧急过桥,骑着马直奔亚琛,只为告诉当地守军大量诺曼军队来袭。 民兵武装正在膨胀,被吓坏的成年男子的逃亡脚步被遏制。 并非他们得到了什么大义感化,只要看看路边上吊死的人也就不敢不从了。 列日要塞守军正义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兵力直奔三千人而去。 至于如此大军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佩洛特严重缺乏信心。承平日久的法兰克人已经扛起锄头镰刀做了农民,他们还有祖先当年的蛮勇吗? 佩洛特本人对古代的了解很有限,在他看来除非布鲁塞尔驻扎的重骑兵杀回来,才能一举荡平大胆登陆的诺曼人。 指望自己手头的一大群民兵,也就自保尚可。 公平的说,占领马斯特里赫特的蓝狐和他的大军,由于胜利来得过于简单快速、劫掠之巨过于喜人,在大家的心里早就对法兰克去魅。法兰克不过尔尔,这座据说是进军路上最重要的一个城市,她已经被攻破,下一步攻入亚琛抢掠金山还不是轻轻松松? 没有人意识到,就在不远处的列日,当地法兰克人正以极高的速度扩军自救。 马斯特里赫特圣母升天大教堂内,圣徒圣墓安置在一间宽敞石室的正中心。闯入其中的常备军老兵认得出这是一座棺材,他们为石头上的金子癫狂。 他们以手斧小锤剥离这些金子,待表层金子被刮干净后,伐木用的长柄战斧一番噼砍,石棺碎裂了。 圣徒萨瓦提乌斯的骸骨暴露无遗,这些罗斯战士丝毫不畏惧,他们欣喜地看到骸骨上还有大量的金银饰品、陪葬的金器,这些又被一通疯抢。 修道院的地窖和藏书室也被翻箱倒柜,钱箱被搬到户外交差,乃至藏书室的大量有着牛皮封装的羊皮纸书,都被运到大教堂外的广场。 格伦德当然清楚所谓一半归自己一半归国王是一个大原则,当国王索要自己那一份所得时,将找到的成箱的银币交给国王就好了,至于抢掠的金子,国王往往很默契的不问。…. 过去年月的战争劫掠都是如此,想来这次也一样。尤其是国王很重视从修道院里抢掠书籍,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啥值钱的?既然国王喜欢,那就投其所好。 格伦德这么想,蓝狐几乎也是如此,不同在乎蓝狐不至于如小兵那般短视。身为贵族,蓝狐需要战功荣誉,需要一些虚的东西,就是什么战利品不归为己有也无妨。 整个内城被罗斯军精锐抢翻天,而瑞典梅拉伦军和约塔兰各贵族军,他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郭区域的下城区和贫民窟劫掠了。 好在对于这些斯堪的纳维亚冰冷湖泊、河流旁居住的贫民战士,仅仅是抢掠下城区的收获已经令他们惊喜。 毕竟能住在这座城里的居民多少都有些家财,他们不是教士也不是直接服务于教士当然只能住在下城区。来不及逃走的居民被杀死,家财被哄抢。亦或是逃得飞快,带不走的财物都成了北方人的囊中物。 他们已经很满足,除非他们见识到了堵着内城大门不让进的那群罗斯精锐的战果,才可能心生嫉妒。 但梅拉伦公爵比约恩清楚一切。他不气,毕竟气也没有用,就是心里憋着一股火儿。 好在他带着一伙儿人轻易拿下了法兰克驻军遗留的营地,他们意识到此地为军营,下意识觉得会遭遇激烈抵抗却是轻松进入。他们缴获了一批军械,这支瑞典军武装能力立刻得到一定提升。 接着,比约恩控制了一片木墙围起来的区域。当木门被砸开,只见里面的房舍其他房舍完全不同。 那是什么?是粮仓啊! 本就是梅拉伦部族大地主的他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金银当然越多越好,但粮食才是生活的根本。 全都是粮食。如果所有的房屋里面都是粮食,岂不是够我的部族吃上一年了?!不!两年…… 他欣喜得自言自语一番,突击下令:控制这里,就算是罗斯人来了也不给他们!梅拉伦人控制这里了! 而这,就是自己打算给贪婪蓝狐的回应,所谓你们抢金银,我抢粮食,想要军粮拿金子换。. 重生的杨桃 第1191章 梅拉伦公爵比约恩的意愿 从大教堂里收缴的金银圣器足够堆满一艘长船,缴获之多令人咋舌。 大部分的圣器还是上交到蓝狐的手里,当然这些本该“枝繁叶茂”的圣器都变得光秃秃的。他知道法兰克人对于教堂内圣物的使用,譬如一尊十字架,它必然附带大大小小的赘生物,大量的小零件都被士兵挖走,成为散碎银锭金锭的存在。 即便如此他得到的战利品依旧规模巨大价值连城。 诸如科隆大教堂或是别的教堂的情况,当地因相对缺乏纯金,遂在铸造锻造圣器上,或采用镀金(鎏金)工艺给青铜包裹一层金银,或是采用加了铅的合金。不同于这些北方,处于法兰克腹地的大教堂财力更加雄厚。马斯特里赫特作为数百年的圣地,积累的财富足够本地人以纯金铸造圣物。 难道他们就真的愿意把抢到的圣器乖乖交出来? 并不如此,他们上交也没完全上交。 战争才刚刚开始,等大军攻入亚琛还能抢到更多的财宝! 将圣器的边边角角的纯粹金银收入囊中,大的部件上交,是对自己有一个交待,也是对国王有个交待。 相对而言,当属远在新罗斯堡的留里克躺着也赚到大笔的战争红利。 有多达五十个木箱被从地窖搬上来,它们多数上着青铜锁,好在钥匙也被搜了出来。 蓝狐幻想着所有的箱子都装着金币,结果令他有些遗憾。 银币的确多,有多达三十个箱子里面全都是银币,至于成色嘛实在是参差不齐,乃至具有考古价值。品相参差不齐也就罢了,这里还有一些箱子装的是纯粹的铜币。 使劲的时代对于罗斯王国,区区铜币还有多大币值吗?把铜币熔化加入铅后浇铸成青铜箭簇,再制作成狩猎用箭,大抵就是它的归宿了。 】 箱子很多,其中却没有金币,蓝狐难免怀疑金币被战士们哄抢了。 他没有严查,终究这部分军队大部分是直接效忠国王的。至于自己的封臣部队,那些约塔兰士兵尽数在外郭城劫掠。 偌大的城市完全被占领,此城一度有十万之众,然居民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全城被杀死的民众接近五千之巨,而大部分民众已经逃之夭夭。此并非大军最后关头仁慈了,实在是天色渐暗大伙儿忙于抢劫,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逃亡者,没有谁放着唾手可得的金银心软不塞进衣服而去追杀逃跑的懦夫们。 有超过八万居民各凭本事逃离马斯特里赫特,他们四散奔逃,自然在周围的村庄引起连锁恐慌,但恐慌真的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且弥散到弗兰德斯伯国境内,这需要时间。 只有法兰克的精锐部队才有高效的反应力和动员力,大大小小的贵族反而欠缺这种能力,更何况被攻击的马斯特里赫特教区是非军事化的,当圣城崩溃,意味着整个地区的一切都崩了。 打扫一番城北的战场又心满意足完成劫掠,戈姆等约塔兰人贵族纷纷带着自己的部下就在城里过夜。 他们吃着本地人的佳酿、果酱、面包块,拿走北方急需的衣服、皮鞋。他们不挑剔,连窗帘布一并摘下来收归己有。 此地,当全部的约塔兰贵族向自己的封君,即指挥官蓝狐本人汇报时,方知大人下达了休整三天的命令。 所谓休整三天等同于自由劫掠三天,更等于所谓“三日不封刀”。 此乃维持士气的必要手段,考虑到本城人逃之夭夭,蓝狐也就不必再在日和背负一个“屠夫”的名号。毕竟,他并非天然的军事贵族,任何无意义的杀戮他并不愿意主动做。 杀戮是否有意义也全取决于他个人的认知概念,大主教格里高利留着就是个烫手山芋必须处理掉,若是俘虏其他法兰克贵族,在询问一些情报后也要处决。 他唯一遗憾的事部下动手太快,虽说现在有一小撮俘虏,难道自己还能从被折磨后吓傻了的女人嘴里得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么? 就自由劫掠的三天时间里,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本城沟通马斯河两岸的唯一桥梁垮塌了。 桥面的木料被人为拉到河里,木桥墩被拉倒,自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石头桥墩又被尽量破坏一番。 本城的码头在装运完贵重战利品后就被破坏掉,缴获的本地人船只显然毫无航海能力,一些小型木船被故意凿沉。 大军做得非常彻底,所谓提防敌人的援军突然杀到弄得撤离手忙脚乱。 联军中的罗斯军、芬兰军、丹麦军、约塔兰军不在处在河道左岸的城里扎营,即便城区里有着用之不尽的束缚民房。他们就在马斯河右岸区域的大片开阔野地布设新营地,宁愿费些心思清理一下灌木丛和荒草,宁愿睡在不怎样的地方。 直到第三天开始下雨…… 降雨持续了四天,面对糟糕现状,不愿在左岸住宿的蓝狐不得不再把已经在右岸扎营的大军请到左岸,直接住在取之不尽的民房内避雨。 大规模跑到右岸的是他们,又跑回来的还是他们。 罗斯人的操作令比约恩眼花缭乱,对于这些梅拉伦公爵,当他对蓝狐“右岸扎营”命令的故意不理睬,就是以行动来宣示自己有了新的想法。 聪明的蓝狐也能意识得到,毕竟是曾做过瑞典王的男人呐。 越过天晴,降雨的时间足够士兵休整,也足够贵族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打下马斯特里赫特过于轻松,奈何一场持续四天的降雨直接对冲掉了夺城的神速。根据作战计划,夺下这座城并破坏桥梁,下一步就是再去上游的列日把当地市镇夺下、当地桥梁也拆掉。 城北的死尸无人管,内城里教堂修道院依旧一片混乱。 已经过去七天,石墙之内的区域已经开始散发阵阵臭气。自罗斯军整体迁移到右岸,比约恩带着他的瑞典军就窜入内城。他们以捡漏的心态进来瞧瞧,看到一片狼藉的场面,气得也撤了出来。 比约恩依旧死死霸者本城的粮仓,他期待着蓝狐那金子换粮食,结果雨都听了罗斯人还是对粮仓没想法,似乎突然不关心它了。 终于,有蓝纹白袍的罗斯使者走近瑞典军的营地。 使者向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单膝跪地,算是给这位逊位的王一个礼遇,这令比约恩心情很不错。 “起来吧,使者。让我听听蓝狐有什么想说的,我这里……可有他需要的宝贝。” “是粮食吧。”站起来的使者又换了一副面庞:“老大说了,你们可以控制着粮仓。现在我军并不缺粮,等真正贵乏的时候再在你手里拿。” “嗯?!他就不想那金子来换点?你们罗斯人抢走了几乎全部的金子,真是岂有此理……” 比约恩向一介使者发火儿,使者尽量不卑不亢:“那么,还请公爵大人今晚去码头处一会。老大与众贵族商讨一番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来我这里只是说这个?” “正是。话已传达,我走了。” 说罢,这位出身常备军的老战士转身就走,对此比约恩也没脾气。 “大人,这也太傲慢了吧?!看我把他抓回来打弯他的腿。”亲兵就在比约恩耳边小声滴咕,故意摆出跃跃欲试模样。 “不可。那可不是蓝狐那个家伙的兵。那是留里克的精锐,所以才傲慢。” “就看着他羞辱咱们梅拉伦人?!” “也不算是羞辱。我服的是留里克,可不是这个商人家族出身的蓝狐。”比约恩耸耸肩,“我自有安排,今晚我去与他们聊聊。” 降雨实实在在耽搁了联军的进军速度,蓝狐不想再磨蹭下去,此乃雨后的第一天,他便给了精锐部队整军再战的命令。 起初,他是要求常备军第一旗队,以及年轻的第七旗队,这样的罗斯军出战。奈何其他贵族反响强烈,不得不还是得变成倾巢出动。 反正桥梁已经破坏,就算大型武装货船还是不好通过,长船通航的所有阻碍已经完全不存在。 抢得钵满盆满的罗斯军渴望进一步发财,其他贵族多少抱怨是罗斯军抢了太多,自己需要在新的作战得到一定照顾。 这就需要一场会议团结一下所有贵族,蓝狐当然注意到梅拉伦公爵的独立行动思想,比约恩究竟如何,继续攻击列日去不去,攻击亚琛还愿意随行吗? 他有一种预感,可能比约恩已经萌生见好就收的想法了。 毕竟,那个“土财主”霸者本城的巨大粮仓,一个大土地主的老毛病怕是犯了。 傍晚,比约恩姗姗来迟,这份磨蹭多少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 那么他怠慢的就不只是蓝狐一人,而是一众贵族。 他当然又心气高的原因。正所谓“我和留里克密会,是我主动把权力交给他,我的爵位是联军了最高的”。 他这样想完全正确,事实也基本如此,奈何手头的瑞典梅拉伦军就五百人,其他贵族可买功夫卖他面子。 这不,他带着随从趾高气昂而来,这份傲慢实在令罗斯的年轻人不舒服。 “神气什么,这几天都不与我们一起行动。”凯尔哈与小伙计滴咕。 “我看,他是忘不了自己曾是瑞典王。”阿斯卡德觉得自己已经一针见血看清一切。 尹瓦尔绷着嘴摇摇头:“他还惦记王位,不是他自己放弃的?” “谁会愿意放手自己的权力。”阿斯卡德故意捣捣这位腿疾的小老弟:“你以后做了丹麦王,肯定不会放权。” “那是自然。若有人拿我的残疾开玩笑,我就杀了他。” 尹瓦尔并非胡说,自从他获悉奥斯塔拉女公爵一样是腿疾却是实力强大的“人间女武神”,自己已经极为自信。他在诺夫哥罗德学习的时候当然见过卡洛塔,眼见为实之后自己也就有了奋进动力。 这场远征对自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他手下的丹麦兵兵力本不多,现在情况进一步变化。那些自由尾行的丹麦渔民真正获悉了联军里有着拉格纳的儿子,这便纷纷来投。这些丹麦渔民跟在乱军中抢到了一些财物,他们生怕黑吃黑便需要新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尹瓦尔的兵。 他的兵力几乎扩张到了四百人,不提这群人组织度如何,是否能独立打硬仗,好在兵力已经足够喜人。 毕竟在传统的维京世界观念了,一个酋长手下又三四百名战士已经不得了了。 现在,大军主力又在右岸,开阔地适合军队集结开启新征程。 蓝狐则在左岸被破坏的码头、断桥边布下露天的烤肉宴会。贵族们围在篝火边,等着烤绵羊肉慢慢成熟。 比约恩此来无意吃羊肉,他自己也抓了不少,在城内的营地可以顿顿啃羊排,不稀罕。 “你来了!来吧,找个地方坐下。” 蓝狐摆出商人营业式的笑容,心里可是暗探这家伙真傲岸。 比约恩便坐下,开口便明知故问:“那么,我们今晚在此集会是为了什么?我看到河对岸大军又在集结,现在就要进攻亚琛了?” “当然不是。梅拉伦公爵,你明明知晓。” “是什么?!”比约恩故意挠挠胡子。 “攻击列日,把当地的桥毁掉后我们再攻亚琛。” “列日?一个陌生的名字。攻击那里,和我们梅拉伦人似乎……没什么关系。” “你?!如何没关系。”蓝狐压着火,也用眼神令年轻人们保持澹定。有道:“咱们是联军呐,我们要联合行动。这次邀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明日联军开拔,我们要有庞大的兵力一天时间攻下列日。” “是吗?不过……”比约恩继续捏着胡须一副不重视的模样,“攻下这个马斯特里赫特轻轻松松,我方战死不足十人,想必罗斯精锐毫无损失。法兰克人太弱了,他们的主力军不在这里,攻入列日你只要派出一百人就能胜利,何必大费周章?” “哦?”蓝狐眯起眼,他思考一阵故意反问:“既然如此,你的梅拉伦军出动,这夺下列日的胜利就归你咯。” “我不敢。如此荣誉自然还得有罗斯军独享,之后攻入亚琛,据说那里有座金山,所有金子也当然是被罗斯军独享……”这一言,阴阳怪气的意味已经很重。 某种意义上比约恩不善于伪装,他越说越激动,终于说出心里话:“攻击的事情就由你们做吧,金银都归你们。就像攻击这座城,若非我们梅拉伦人牵制他们在城北的主力军,你们罗斯人怎么轻松攻入内城?到了劫掠的时候你们拿走了金子,我们得到了什么……” 比约恩已经怒目圆睁,蓝狐虽说有一点心里过意不去,反正对方已经这样的态度,自己也无需示弱。 “可你得到了粮仓。这可是富裕之地,你霸占粮仓,不也是得到了巨额财富,而我们只能继续吃存粮。” “但粮食不是金子。”比约恩摇摇头。 “你打算如何?” “倒是可以做一个生意。给我银币金币,我给你粮食。” “仅仅如此?”蓝狐都被逗乐了,其他贵族见状也逗乐了。 众人笑声更令比约恩难堪,他觉得自己如小丑一般太没意思,甚至更进一步一念间有了主动撤退的想法,当然他现在还不能撤。这便咳嗽一声,问道:“还有必要谈吗?” “有。”蓝狐振作起来:“最后一问,明日攻列日,你去不去。” “列日?情报你我都知道,当地有个堡垒也有法兰克驻军。莫非这次还是我们先攻?你能保证让我们得到全部的金银?” “我不能保证。只是作为联军,我们都当进军。” “不。”这下,比约恩已经站起来:“本公爵是留里克王亲自邀请来参战的,如果留里克本人在这里,他的要求我会执行,但是你!蓝狐·古尔德松。”比约恩的大手直指蓝狐的鼻子,场面顿时变得很不好看:“你自己带人去打列日吧!本公爵就待在这里消化胜利果实。” 蓝狐一脸严肃:“难道攻击亚琛,你……也不打算参与。” “不去了。我就守在这里。城里定能挖到很多地窖,定能找到金银。留里克还好,而你,我信不过你。走了。” 罢了,比约恩扶着剑柄就扬长而去,他的随从也便跟上离开。 场面顿时非常尴尬…… “他离开了,真不把你当回事,呵呵。”格伦德歪着头略带戏谑地对着蓝狐问道。 “不碍事。咱们抢掠金银不分给他,是个贵族都会生气。”突然间,蓝狐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也不对,急忙扫视一眼眼前的约塔兰的几位贵族,找补一般说道:“在马斯特里赫特也亏待你们了,到了列日,抢掠的金银定然分你们很多。” 第1192章 罗斯联军兵临列日要塞 马斯特里赫特的桥梁已经垮塌,断桥的东方就是一条持续向东延伸的平坦大道。 这条陆路通道定然可以直通亚琛,从此即可开始陆路作战完成最终一战。 战士们憋着一股劲,还要去打什么列日,一路向东攻下亚琛就发了大财。 普通士兵想的不多,蓝狐与众贵族则要思考太多。 恰是因为大军要被迫陆路行动,维系强悍战斗力的船只完全用不上。大军此来是为了发财与破坏,与法兰克军主力激战并非目的,只要有必要更要避免这种正面厮杀。 联军宁可磨蹭一番时间,以摧毁马斯河上两个大型市镇的交通,以确保联军没有后顾之忧。 或是因为持续降雨生了病,或是资源留在河右岸的营地,蓝狐留下一部分战士,他们的任务是看住联军的部分长船,以及全部的大型船只,更要花些时间继续建造右岸营地。 一部分军队注定不能参与到未来进军亚琛的行动,他们要照看之前作战掠夺到的战利品,看守好全部的船只。 现在,瑞典梅拉伦军已经变得不够可信,公爵比约恩自顾自的离席,他可以这样做,指不定几日之后带着他们掠到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这些人根本不可能作为防守后方的军事力量! 断了这方面的念想,蓝狐只能削减自己的兵力在未来驻守右岸营地,无疑这对进攻亚琛是实实在在的兵力削弱。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最终攻击亚琛会变成非常难堪的作战。 此并非什么第六感发作,都来自于对兵力的不自信。 硬是拼凑一番,就算未来梅拉伦人熘之大吉,剩下的联军也应该有三千人之盛。 如此大军在北欧可谓强劲的军事力量,而在法兰克如何?毕竟将要袭击的是法兰克人的“新罗马”。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是商人出身,几乎来自于本能的厌恶风险。留里克就是看中他的这份气质,留里克自己也考虑到了袭击亚琛的巨大风险,这就需要一个沉稳谨慎的指挥官代自己办事。 蓝狐果然按部就班,抛去调不动的梅拉伦军,以及一群不可控的自由渔民队伍。他硬生生的削弱了联军兵力的约莫五分之一,数百人留在后方大营。 各部队都削掉了部分战士,他们不能参与进攻列日的作战心中自然有气。 有怨气就留着吧! 联军的船队已经开始沿着马斯河继续逆流而上。 这一战非比寻常,约塔兰贵族的军队需要更好的战利品作为安抚,他们将得到主攻的机会。即便这样安排出战顺序后装备实力较弱的他们会蒙受一些没必要的损失,既然五个贵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蓝狐便不再强求。 兵力超过两千人,河面上漂着一百艘长船,各船交错着身位,巨大的桨叶有规矩滑动,犹如一一只只巨大蚰蜒在水面移动。 明明才下过雨马斯河涨水厉害河水流速也提高,这点增加的阻力对发财心切的贵族,尤其是那些约塔兰人贵族和更多的士兵,丝毫算不上什么阻碍。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喊着北方的民谣有节奏划桨。 折骨戈姆、结巴哥松德、大脚巴达尔、弓手埃里克、断牙塞德里克,五个位贵族的军队航行在前,而身着白袍的罗斯军好似成了陪衬。 与此同时,列日要塞又是另一幅景象。 一批难民在大雨中坚持赶路,沿河的林地原野行走最短也要走上二十公里。这段不算短的旅途对匆忙逃亡的人简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那些在降雨前走到列日的民众得到了当地教会的救济,而其中的壮年男丁被强行编入军队。 降雨不仅弄得气温骤降,更令后续的难民只能在泥淖中挪步。 很多体弱者干脆就在林地里冻饿而死,死得根本无人关注。 遂当天气放晴,大地依旧是一片泥泞不堪。 列日所在的马斯河流域属于西欧低地,此地全年的降雨颇为充沛,尤其是一场夏雨后,荒野的大量低洼地就变成了沼泽池塘,以及密如蛛网的溪流水道。 如此环境是水草丰美,所有开辟的农田正是庄稼疯长。 收获季已经不远,列日教会希望诺曼人袭击的灾祸不要袭扰到列日,如此顺利坚持到今年秋收,得到的充沛粮食可以大大解决当前的难民问题。 因为小小的列日城内已经挤满了难民,他们只能被迫挤在有限的房舍,后续抵达的民众只能挤在新建棚屋里。他们太虚弱了,想要过了河去东方避难也得先吃饱了饭再动身,而很多人在吃了几天热麦粥后根本不愿走了。 为何要继续走?列日有要塞堡垒,有法兰克正规军队,还有数量惊人的民兵。只有神知道去了东方是否得到安稳,然继续待在列日城里天天有免费的燕麦粥吃。 本来这些人难民在马斯特里赫特已经过上乞丐一般的生活,如今不过是换个地方乞讨罢了。如果列日本地人不嫌弃,很多人愿意在灾祸结束后就地定居。 教会忙得焦头烂额,要塞指挥官佩洛特的情况也是如此。 旗队老兵的状态一切入故,而那些强行征召的民兵,真是一言难尽呐…… 今日天气很好,在堡垒外的天阔地,民兵被命令集结起来做军事训练。 老战士像是训狗一样训练这些战士,以口头命令民兵带着自己的武器做突刺训练,组织他们排成紧凑队形集群突击,乃至训练他们如祖先那样将短矛当做标枪投掷出去。 民兵做得很糟糕,遂见到军阵中有蠢人,负责训练的军士开始还能心平气和指责注意,现在就剩下拳打脚踢了。 旗队长佩洛特则赶在降雨之前抓紧时间清点了现有的宣布马匹,要知道他连列日城里的马匹也全部征收。 很多马匹根本不能充当合格战马,它们多用来拉车、拉磨和拉犁头,耐力被训得很不错,作为战马的突击力就不要想了。 即便如此有总比没有强,管他劣马好马,旗队长硬生生组织了会骑马的士兵,也包括他本人,一支步兵旗队硬生生骑兵化。 只要有条件,法兰克步兵就要以骑兵形态作战。 三百骑兵横空出世,当然谓之为骑马的步兵更适合。 旗队长带着这些五花八门马匹构成的骑兵队在满是泥巴的场地做训练,老旧生锈的马蹄铁掀飞无尽的渔民,褐色鬃毛很快都变成了黑色。 要塞这边弄得动静非常大,他们的训练给了列日城一定的安全感,可他们越是加强训练,是否意味着敌人的威胁更近了? 没有人知道马斯特里赫特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还是这一天,两名骑兵奉命沿着河畔道路去北方一探究竟。 战马对饲喂了一些燕麦,斥候也大吃口饭。他们赶在太阳高悬空中正值上午阳光明媚之际出发,脱离训练的骑兵队伍向北疾驰而去。 旗队长有一丝幻想。 “如果那些诺曼人觉得发够了财就会离开吧?危机也就结束了吧?” 也许就如以往听到的那些消息,野蛮的诺曼人抢掠一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严重的破坏只会针对被盯上的一小片区域。 旗队长继续着训练,然斥候骑兵出去没多久就有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斥候骑兵干脆直接窜入依旧忙于训练的骑兵队,佩洛特看到两个手下一副慌张惊恐模样,一瞬间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大人!大人……”一名斥候直指北方:“诺曼人!” “喂!任何的事都不要慌张!慢慢说。” “诺曼人。”另一名斥候接续这种慌张情绪:“我看到到处都是他们的长船!诺曼人正向这里杀来。” 像是心头被刺了一剑,佩洛特浑身勐地一震,下意识攥紧缰绳后战马也撩起前蹄。 “该死!该死!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果然发生了?!”稳定战马的佩洛特不断晃动身子,他呲着牙努力平稳精神。 安装最新版。】 此刻得到消息的骑兵队已经躁动起来,他们并不畏惧作战,就是不希望数量惊人的诺曼人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太狂妄了,阳光明媚就该主动进攻。他们敢来!就杀了他们!” 想明白后的旗队长佩洛特断不会坐以待毙,都囔一番就对众部下下令:“战士们,杀死诺曼海盗,扞卫我们的荣誉,你们想要做英雄,决战就在今天!我们走!” 战士们看到了英勇的旗队长高举骑矛的英姿,大家追随他,第一时间开始了集结。 紧接着所有正在训练的士兵得令,他们就地开始大规模集结列阵。 消息如迅雷般传入列日城里,城内的民兵也必须向要塞方向集结,而滞留在城里的难民,根据旗队长的建议是要求他们尽快厉害列日。无论去哪里,哪怕是钻进远一些的灌木丛也行,只要离开城市就好。 佩洛特是好意,他愿意相信自己现在控制大量民兵,即便付出大一些的伤亡也能迎面痛击诺曼海岛。要求列日城疏散的决意立即引起全城恐慌,有序的撤离并不存在,混乱逃亡开始了。这不,狭窄的木桥又开始大量拥挤,一些人不慎落水,成为战斗尚未开打前的第一批死难者…… 而进军的罗斯联军都看到了河畔土路现身的两名骑兵。 蓝狐遂在船队中部,他只要看到了孤零零的两骑兵就意识到此乃斥候。 “糟糕,我们被发现了。传令下去,全体士兵穿甲。” 没有谁知道列日守军情况如何,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蓝狐提前准备起来,直接引起船队的中部和后部暂停进军。 前队一度对突然冒出来的斥候不屑一顾,见得后方军队居然忙着穿甲衣,他们也暂停行动换衣服。 “敌人一定发现我军,一定开始列阵防御,今日一定有大规模作战。” 蓝狐将“三个一定”以旗语方式传递下去,接着各船再以口语接力的方式快速令挤在河道中的全军统一了思想——今日必有大战。 于是,恢复航行的舰队变得极为小心,凡是有甲衣的士兵都已披甲,本是挂在船舷的圆盾这番全暂时背在身上。 一双双眼睛盯着四周,终于在通过一片很可能有埋伏的森林区域后,世界豁然开朗的同时,一片建筑群赫然出现于视野。 乃至一座有灰黑色石头矮墙的酷似堡垒的存在。而它,的确就是一百年前查理曼出生的军营之所在,正是如今的列日要塞。 而在要塞前方出现了大量的反光物。 那是什么?该不会是强烈反光的铁皮盔吧?! “呸!是头盔!”蓝狐吃惊又不吃惊,正所谓当他能看清楚阳光下亮闪闪的头盔,己方大军的反光甲胃一样突显无疑。 他果断下令:“到此为止了。号角手!吹号!让全军就此登陆。我们走向战场!” 抢滩登陆毕竟是个技术活儿,既然敌人有着准备,罗斯联军就当注意一个,千万不能在登陆的时候被这些法兰克人打个措手不及。 他并不懂对方实力究竟如何,只能通过头盔的反光量凭着感觉估测一个兵力。 蓝狐还是不懂法兰克人的状况,他处于对敌人的谨慎,估计到自己很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负责与弗兰德斯伯国对峙的法兰克军主力,也是此次作战需要重点提防的敌人。 哪怕是一群民兵,由于旧的征兵制度尚未完全瓦解,此地乃法兰克精华区,各界各户在理论上都有被征召当兵的可能性,哪怕武备废弛良久,家中往往也备着一定生锈的铁皮盔。法兰克风格头盔被北欧版本更为紧凑,它有着遮阳帽檐,有着中嵴,在两鬓出向外眼神,如此可以一定程度弹开噼砍的剑,更能完全避雨不令雨水遮挡视线。 民兵几乎都不穿甲,大量装备的头盔则很唬人。 罗斯联军至此陆续登陆,开始按照各旗队、各部族的划分进行编队。 蓝狐不厌其烦地向乱糟糟的士兵呐喊:“走跑起来!列阵!步兵在前!弓手在后!工程兵!你们的重武器快安装!” 本以为是为了公平而出动大部分士兵战斗,本以为行动会成为“暴打小朋友”般的作战。 现在,蓝狐竟感觉到自己大大低估了列日要塞的防御力度,大大低估了法兰克人的实力。 就在各部队列阵之际,他将全军的军官、贵族集结。 他很欣慰于看到的所有贵族军官都是杀气腾腾,甚至带着战斗狂热引起的笑意。 “你们都看到了吧!” 大家众口皆曰是。 “我本不想和法兰克人过早的发生决战,看来我们劫掠马斯特里赫特的决定真的气疯了他们!” “这样也好。”一直摩拳擦掌的戈姆跃跃欲试道:“我们甚至应该庆幸。” “你庆幸什么?”蓝狐疑惑地问。 “嘿嘿,庆幸我们准备妥当。你们想,倘若我们还在北边的城市劫掠,被敌人大军主动进攻岂不是损失惨重?” “唉。其实这场仗,留里克王是呼吁我们尽量不要打。可是,没有谁愿意做懦夫。一切都是宿命。” “宿命。这就是宿命?!”依然被人抬着轿子的尹瓦尔眉头紧锁地反问。 “没错。小子!早有情报说法兰克人在马斯河以西布置了四个还是五个旗队,说不定我们面对的就是这些敌人。”说罢,他再转过头看向大家:“听着,进攻亚琛的前提是确保我们背后没有敌人。要么毁掉桥梁让敌人不能过河,要么就直接杀了他们。依我看已经别无选择了。” “那就杀吧。用法兰克士兵的血来祭祀奥丁,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荣耀。”格伦德以最平静的口气说出最暴力的话。 所有贵族军官交换眼神,大家统一态度,继而全军统一态度。 他们干脆舍弃了全部的长船,船只全部半搁浅在芦苇丛生的岸上,列阵的罗斯联军高高扬起罗斯旗帜、渡鸦旗帜,排着尽量整齐的部队,正面进攻他们认为的法兰克军马斯河以西的精锐部队。 第1193章 列日战役 “盾墙!” “把他们全部杀死!” “血祭奥丁!” 就如在船上约好的那样,这次作战就由约塔兰贵族的军队率先发起进攻,如此他们出力最多,在战后理所当然得到更多战利品。 戈姆等贵族亲自上阵作战,他们身临自己部族军队阵前指挥列阵。 有着五花八门的圆盾互相堆叠,前排战士全部披甲,无甲战士全部后排。 约塔兰人尽可能将自己的战术优势展现出来,以迎接法兰克人的精锐部队。 至少到现在全军仍旧认为自己真的与法兰克精锐撞在一起。 如果蓝狐手里有一副望远镜,敌人的异常情况便能早早地看清楚,从而意识到自己的误判。他暂时依然看不清局面,只能坚持自己的判断。 蓝狐并不想和敌人精锐部队全力厮杀,本质是他不希望非必要的巨大损失,奈何遭遇战已经不可避免,战斗既然是宿命那就奉陪到底。 他自己换上重甲,带着自己的一小撮精兵与最精锐的罗斯军共进退,如此以身作则任何人都不可指摘。 身着蓝纹白袍的两支罗斯军旗队是绝对核心,尹瓦尔的混合丹麦军作为战术补充,芬兰军与工程兵混在一起,全力进行远程武器支援。 可以说罗斯联军化成两个作战梯队,战术上与本时代的西欧步兵作战模式已经颇为相似。 “让约塔兰人先攻,顶不住了我的步兵冲上去压阵。若是势如破竹,我全军出击。” 蓝狐如意算盘打的好,他的军队正快速逼近列阵完毕的法兰克军。 与此同时,战场另一边的法兰克军指挥官洛佩特正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的旗队士兵情况还好,那些被征召乃至强行编入军队的壮丁,他们攥紧自己的短矛,目光呆滞瑟瑟发抖,不少人甚至被吓尿。 “吼!吼!吼!” 进军的约塔兰士兵一边有节奏地吼,一边以剑、斧敲打圆盾,他们制造的动静很大也更有节奏感。 骑着马的洛佩特咬紧牙关,他带着骑兵处在阵线的左侧,此乃机动部队,所谓把握时机冲击进攻中的诺曼军阵。 他决定按兵不动以逸待劳,或者说这也是他能做到的唯一战士了。他对广大民兵缺乏信心,他们才训练几日,只是整体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整个队伍就能乱掉,一旦混乱必遭敌人杀戮。 乍一看去洛佩特仍觉得自己有着兵力优势,这也是法兰克军自诩的最大优势。 “稳住!骑兵们!稳住自己的战马。”他处怀不乱静看战局发展。 而步兵阵列一方,两个法兰克正规军百人队就我步兵中坚力量,他们与一面十字旗的存在确保阵列不乱。 一名百夫长咬紧牙关不断重复命令:“稳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攻。” 另一名百夫长则言语威胁:“不准畏惧,不准怯懦。逃兵将被立刻处死。”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遂在不断逼近在约塔兰贵族军看来,这些法兰克人像是一片石头。他们注意到了处在敌方阵营左侧的骑兵,深知他们是极大威胁。 这一情况更被蓝狐注意,于是大量持十字弓的战士奉命移动到罗斯军的右侧,大部分持矛士兵也如此。 直到,两军接近到一箭之地。 蓝狐有些奇怪,莫非这些中王国的法兰克军也不善于射箭? “奇怪,他们真的是精锐吗?我……怎么看到有些破衣烂衫的家伙?倘若是一群民兵与我作战,我岂不是防备过度?” 他对敌人开始有了怀疑,这便命令凯尔哈的芬兰长弓手与工程兵,立刻脱离后方阵列,去支援先锋的约塔兰贵族军。 “走喽!”端着一支反曲弓大改的十字弓,年轻的凯尔哈带队迅速前进,长弓手与十字弓手排成密集队形,何时同时射箭,大家都在等凯尔哈的命令。 “就是现在!搭弓!” “射击!” 来自芬兰苏欧米方言的命令突然下达,所有长弓兵对空抛射,那些十字弓手慢了一拍,也陆续开始抛射。 密密麻麻的轻箭从约塔兰军的头顶搜搜而过,无数的黑线在蓝天背景下格外显眼,这些轻质的旋羽箭打着旋正无视风偏快速坠落。 这场面在法兰克世界的作战中绝无仅有,所谓箭雨,这种罗斯军惯用的战术对很多法兰克士兵极为陌生。 箭失噼头盖脸砸过来,毕竟是轻箭,那些披着铆接铁片布面甲的法兰克精锐步兵能硬抗,数量庞大的民兵尚未交战就已出现死伤,他们阵型越是密集伤亡也就越严重。 同伴突然被击中身躯,在痛苦中倒地,或是击中躯体痛得哇哇叫,箭伤的血迹飞溅到同伴身上更增添了精神伤害。 直到蒙受损失,士兵才开始将五花八门的盾举过头顶。 破甲箭咋穿薄木遁,士兵忍受着强大冲击力。他们的盾普遍不大,现在正无奈的被动挨打。 而芬兰长弓兵在持续输出火力,凯尔哈命令部下一轮又一轮地发动齐射,并伴随着大量十字弓手不间断的自由射击。 或许持续射击下去,法兰克军阵自己就逐渐崩溃了。 骑马的洛佩特从没想过这伙儿诺曼人基本会有这种魔术,射程更远的箭失持续不断发射。 “该死,这样下去我就输了!快!”他命令部下:“吹号!让步兵主动进攻!” 伴随着清脆的铜号,被动挨打的法兰克步兵得到消息,憋了一肚子气的两位百夫长发动进攻,继而全体步兵发动决死冲锋。 “盾墙!他们来了!堆盾!”戈姆看到一大群敌人正嗷嗷叫地冲来,一番命令下去,他的部队的正面迅速圆盾上下左右互相堆叠,硬生生早就出正面的三层盾墙。 所谓士兵们躬身持盾,或是站里平举着,或是将盾搞搞举起。 约塔兰军士兵皆如此,排演出最常见的维京战术。如此盾墙能大概可以抵住敌人的重装,乃至遏制跳起来砍杀的可能性。 他们想不到的是,进攻的法兰克军突然开始投掷乱七八糟的武器。 短柄斧深深砸在木盾嵌入其中,熟铁做的短矛甚至有的直接砸穿了盾。 这种古老的法兰克战术约塔兰军从没见过,飞斧不稀奇,稀奇的是大规模投掷。 约塔兰的盾阵在这种乱砸之下仍能坚持,奈何一些倒霉蛋好巧不巧被从盾墙缝隙砸进来的短矛杀伤。 终于,冲撞发生。 两军硬生生撞在一起,作战又变成意志的较量。被逼在绝境中的法兰克军战士像是沙丁鱼罐头一般被挤在一起,他们不可能后退,就以宽刃剑、斧头持续而徒劳地噼砍诺曼大军的硬木盾,时时刻刻面临着突然突刺的剑与矛。 约塔兰军士兵面临同样威胁,先锋的披甲士兵定然遭遇到对方的重装战士的噼砍突刺。 法兰克军兵力更多,约塔兰军武器装备略好一些,整体平均一下究竟孰强孰弱? 战线的演进变化不会骗人,现在分明是约塔兰军开始不可控的缓慢退却。 互相冲撞的盾构成清晰的阵线,战斗完全化作人力数量与士兵体力的正面对抗,纵使芬兰军持续帮助友军进行火力支援,法兰克战士宁可将小盾举过头顶,硬抗箭失持续不断冲击。 一旦受伤、一旦力竭,只要倒地就会被同伴活活踩死。被挤在阵前的士兵就算不被诺曼人刺杀,也能被挤压得窒息。 两千余名法兰克士兵硬是推动整个只有一千余人的约塔兰军阵线,战线不稳,五位贵族试图做些什么,可是他们的阵线仍在缓慢收缩。 而这,给予急得焦头烂额的法兰克骑兵部队无疑正是扭转乾坤的战机。 “继续推!推啊!推垮他们。” 旗队长佩洛特觉得胜利已经不远,诺曼海盗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正在被压着打不是么?现在只需要自己再等等即可择机进攻。 另一方面,约塔兰军居然在退却,蓝狐做梦都没想到实力不该强劲的法兰克步兵居然这么勇。 格伦德走近,态度极为暴躁:“我看约塔兰人要顶不住了!现在让兄弟们上,最后之战还得是我们。” “不可。”蓝狐举剑直指依旧待命的法兰克骑兵们:“那些骑马的人在杵在那里。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不值一提,敢袭击就被我们的十字弓手射杀。”格伦德还是一副不屑模样:“赶紧让我的弟兄们冲吧。” “不。也许……我们可以把那些骑兵诱骗过来。” “你说什么?” 格伦德只觉得莫名其妙,蓝狐则是越想越有意思。他想到一个阴谋:“格伦德,如果我军故意撤退,你说,那些骑兵会不会我军败了,就想着抓住时机截杀我们?” “你打算干什么?” “你?真不懂?” “不懂。你打算撤退?荒唐!只要我带着兄弟出马一切麻烦都将终结。” “不!我们撤退!当然!”蓝狐再补充一下:“羊装撤退。我们和约塔兰人拉开距离,制造一个口子引诱骑兵主动进攻。现在我就让凯尔哈的芬兰人退兵。” 格伦德的确不明白,既然大王给了蓝狐全权,自己也只好任命。常备军第一旗队仍旧保持着高强度戒备,被要求即便退却也必须做好阵型不乱。 反倒是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队被要求运动起来,队形可以表演得乱一点,然所有十字弓手箭失上弦,所有安装在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全部蓄力。 退兵的号角声响起,还在指挥射箭的凯尔哈大为吃惊。他扭过身子,看到摘掉头盔的蓝狐本人正在招手示意,还张着大嘴在说些什么。 “现在退却?为何要退?算了。退吧。” 凯尔哈下令,所有芬兰兵与充当十字弓手的工程兵、少量武装水手全面后撤。 他们向后奔跑真可谓毫无阵型可言,由此一来意识到后背空虚的约塔兰军立刻引起恐慌性的退却。 这一切在不远处的法兰克骑兵看来,己方的步兵真的推得诺曼人节节败退,甚至已经演化成溃败了。 而这,不正是扭转战局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哈哈!立功的时候到了。法兰克人,跟着我冲吧!”旗队长洛佩特一声令下带头冲锋,他身先士卒的模样活像是一位古代的法兰克求战。 全部三百法兰克骑兵动员起来,大地为之颤抖,他们要勐击诺曼人阵型的右肋,希望如凿子般将之完全击穿,最好把大量敌人赶下马斯河淹死。 同时,蓝狐大喜。 骑兵是诱骗着进攻了,己方的约塔兰军情况更为恶劣,如果不能击垮这些骑兵,搞不好溃退的表演假戏成真。 十字弓手、退回来的长弓手,纷纷涌到阵型右侧,在大量重装步兵的护卫下准备射击。 他们大规模穿着蓝纹白袍,直到佩洛特带着骑兵几乎与诺曼人冲撞在一起,才发现其后方还掩藏着一支兵力不凡的队伍。过于平坦的战场令他无法看清诺曼军纵深,而今真的看清楚了才意识到自己选择的时机不一定正确。 可惜他已经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权力。 就当骑兵一路小跑即将发动最后的冲锋,扭力弹弓率先射击,接着是芬兰长弓兵的抛射。 毕竟这根本不是法兰克的精锐骑兵,大部分骑兵实为会骑马的战士骑着五花八门来源的劣马。缺甲的骑兵身上插着长箭,只要不是致命伤还能咬紧牙关继续冲锋,若战马中箭,痛苦之下足矣使得马失前蹄。 开始有战马跌倒,有的不慎还能带翻后面的兄弟。 骑兵的推进只是迟滞谈不上遏制,顾不了太多的佩洛特平举他的骑矛,发动最后冲锋。 “射击!”蓝狐的双眼瞪大如铜铃,他在声嘶力竭地吼,现在也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两款十字弓同时射击,给予正面进攻的骑兵巨大打击。 大量战马跌倒在地旋即引起灾难性结果,后续骑兵被前方倒地的同伴绊倒或是遏制,骑兵集群单纯冲击力在短时间内就被削去了七七八八。 甚至,连佩洛特本人的坐骑也因射伤而跌倒,自己被掀了出去硬生生啃了一嘴黑泥。当他扶着头盔颤巍巍站起来,发现真的冲入敌阵的骑兵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三十余骑在基本失去冲击力的情况下冲入罗斯军阵,战马不疼不痒撞倒一些人以外,什么伤亡也没制造。骑兵战士被拉扯下来,亦或是战马被砍断马腿逼着骑兵跌落。 暂时扔下十字弓的战士娴熟拔出钢剑与钢斧,对着跌落的骑兵就是一通乱砍乱刺,往往是十多人针对一名敌兵,死相极为凄惨。 仍有超过一百五十骑在徘回,他们持续遭遇着箭失的偷袭。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旗队长情况如何,不愿被俘逃亡懦夫的恶名,这些人居然纷纷下马! 毕竟,他们是法兰克步兵旗队战士,骑马作战从不是强项,步战厮杀才是存在的意义。 也许旗队长已经战死,那么面对这支实力明显强悍的诺曼军队,他们选择与之死战到底。 因为,这些战士不愿向诺曼海盗做任何的妥协。 战局至此蓝狐再无顾虑,法兰克军无论是精锐也是凑出的民兵皆已出动,剩下的就是单纯厮杀,打赢这场毫无美感的乱战,罗斯联军将夺下列日。 /44//.html 第1194章 灾难消息从列日传到拉蒙高 骑兵突袭被遏制直至被摧毁,法兰克军随后底牌尽失。 披着重甲的罗斯军化身狂战士立即发动对所有下马敌军的搏杀,现在已经没有明确战线,他们迅速取得胜利,为此铁甲都沾染了黏湖湖的血迹。 如此,约塔兰军的颓势迎刃而解,士气重新振奋,反击就是现在。 不久,一身血红的罗斯军重装步兵们,很多人干脆舍弃了圆盾,一手剑一手斧加入对法兰克步兵的围攻。 此刻这些列日要塞的守卫者群龙无首,他们靠着本能勉强抵抗着,在节节败退中逐渐趋于崩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一群血红的狂战士从侧翼冲杀入阵,憋了许久的老将格伦德带有冲锋。在这些常备军的身后,那些第七旗队的年轻人也纷纷加入乱战。 终于,法兰克步兵的总崩溃发生了。 人们嘶吼着尖叫着,痛苦与绝望于一身。他们被从背后刺杀,被圆盾推倒再被砸烂脑袋,逃亡不及着无谓的死去,真正能逃出战场者寥寥。 恋战的格伦德忙着在杀戮中血祭,而约塔兰人军队在持续的追杀中开始盯着大门洞开的列入要塞冲去。 欣喜的戈姆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病,他带着一众兄弟涌入要塞,欣喜发现这里有存粮有军械,甚至还找到了一些钱。 “你们快拿!”他大声催促着:“拿到手就是你们的,慢一步就被后面人抢了。” 他这么喊自己也这么做,戈姆找到了原驻军存钱的箱子,抓起一大把就塞进自己的口袋。 乱战刚刚结束,仍有一些敌人在向列日城逃跑。德胜的战士们都累坏了,尤其是披着重甲的浑身血红的常备军,他们纷纷原地坐下无所谓身边尽是死士。 战死的人与马的血水汇做溪流向着马斯河留着,河水迅速为之泛红。 蓝狐持剑在死尸中行走,边走边命令。 “发现没死的刺一剑结束他们的痛苦。找寻我们的伤者尽可能救治,伤情严重就帮他死。” 初尝大胜的第七旗队年轻人们,满地的死尸给予他们强烈的精神震撼。不过对于这些老罗斯血统的真正罗斯人,他们知道自己有义务参与这种乱战,面对死尸与鲜血也不可表现得恐惧。 但大家还是被深深震撼到,草地被染成红色,到处是倒毙死尸,到底多少人被杀,也许有五千人一万人…… 罗斯联军断不会给这些人收尸体,有意令尸体在夏日中快速发臭。如果弥漫一大片区域的恶臭可以造就所谓“地狱诅咒”,蓝狐很乐意制造这个。 当然,大量的死尸也不是战后疲惫的战士愿意去搬运的。 格伦德抱着自己的头盔晃晃悠悠走近马斯河,很多战士想要跟着追杀的大军涌入要塞涌入市镇,奈何身躯并不允许。 他以绳子拴着头盔,在水里使劲涮涮,再趴下了洗干净脸上的血污,洗净沾染的泥土与汗水。 士兵都是湿漉漉的,衬里衣物尽为汗水浸湿,越来越多的士兵坐在地上,现在似乎就剩下约塔兰军还在进攻。 返回的格伦德整顿自己的战士,见得他们聚在一起坐了一地,还有一群人甲胃不脱随即躺在地上。他不由得心头一惊,随便抓来一人:“那些躺着的兄弟怎么了?” “都累坏了。” “可恶,我还以为战死了。”松开手,他又令:“继续休息,现在追杀已经没意义。就按照约定这次让约塔兰人去抢,我去找蓝狐谈谈。” 格伦德很快找到了蓝狐,此刻,这个家伙正坐在草地上与一众年轻人交谈。他们已经谈了很多,见老将格伦德回来了便邀来一起坐下。 “还以为你带着人去追击了。呵呵,抢掠结束了?”蓝狐的言语有些戏谑。 “不抢了,我几乎累死。”格伦德就以剑柄使劲敲打一下胸甲:“它非常沉重,比我们以前的鳞片甲更重。” 他坐下来,见几个年轻人坐在这里随即炫耀起来,尤其针对着阿斯卡德:“小子,这次杀了几个敌人,你的兵损失如何?” “老头子,你如何?我的人没有阵亡,但伤了十多个兄弟。” “老家伙?呵呵。也罢,我的确老了。”格伦德悻悻然,又暗叹:“甲衣在身就是好,我的人应该连受伤的都没有。感谢大王的板甲!” 如此战果大家都很欣慰,满地都是死尸,莫非罗斯军真的用了很少的损失就打赢了?场面令人陌生。 但罗斯军还是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损失主要在约塔兰军这里。 超过一百人直接死在乱战中,另有超过二百人不同程度受伤。真正在两军对攻中双方阵亡的士兵都不多,直到一方士气崩溃军阵崩盘被乱杀。 就算是溃兵,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本能地向列日市镇逃亡,那些率先逃入市镇的人抱着巨大的希望进城,然而看到的已经是一座空城。维持这些人逃亡的是希望,以为逃入列日就能得到更多的原因,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们纷纷吐血倒下,亦或是走到房舍旁边坐下。 绝望于神,这些人都已经放弃了抵抗。 就在他们身后是一样气喘吁吁追杀的约塔兰人战士,很多人跑得压根都痛,双眼憋得血红,情况并不比逃亡之敌更好。维持他们追杀的动力也是希望,金银、好吃食物、新衣服乃至俘虏当地女人,这些贫穷的约塔兰各部渔民构成的远征大军对拿走法兰克人生活用品也有很大热情。 约塔兰人一窝蜂地洗劫要塞,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军营要塞是百年前查理曼的出生地,根本不知此地的意义,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觉得如何。 他们与法兰克人没有任何仇恨,远征是为了发财,遂在洗劫了军营要塞后,开始陆续窜入市镇。 那些随处而坐的溃兵已然放弃全部抵抗,不少人干脆敞开胸膛好似一心求死。 求死的溃兵皆被杀死,接着全部民房都被约塔兰军盯上。 城内的石教堂如此敦厚,里面定有大量金银?涌入教堂的战士渴望找到无尽金银,结果却令人意外。 “金子?金子呢?” “这个教堂全都是穷人?金银何在?” 间复滴血的战士在敦厚的石室内呐喊,因为没抢到足够的金银,士兵泄愤地对着木桌木椅乱杂一气,也包括挂在墙上的木十字架也被直接砸烂。 战士砸掉了墙壁上的青铜座,以为那是黄金砸下来才发现只是青铜。 不知谁说墙壁里有夹层,其中藏匿着金子,便有一些大胆者索性开始砸墙。 戈姆等约塔兰贵族能判断本地人已经逃之夭夭,如果自己没能发大财,只能说明对方带着钱财熘之大吉。 无疑,要塞旁的那座通行马斯河的木桥就是本地人逃亡的重要通路。 列日主教在降雨时期就完成了几乎所有圣器、书籍、金银的打包装箱,披着黑袍的教士们恐惧自己跑的太慢会被突然杀到的诺曼人截杀,冒着雨水驱赶着马车强行逃亡。他们通过列日木桥,在踏上对岸后想都不想的向着亚琛方向逃去。 而民众是四散奔逃的,且在本地守军在集结之际城市已经在自发疏散。 跟着主教大人的脚步一起撤离或许是非常明智的选择,但碍于曾经列日的桥梁被士兵把手,大量渴望逃亡的民众索性不过桥,他们就沿着马斯河向着上游移动。 在上游地区,距离列日市镇约有三天脚程的一处河湾有一座名为休尹的市镇。 此地附近的土丘发现了铜锡矿,市镇因这些矿藏发展起来,并向附近地区输送青铜消费品。 该市镇不属于任何贵族,原则上休尹市镇一样是去军事化的,该城由列日教区委派的教士管理日常生活,本城居民向教士缴纳大小十一税,以及其他几款商业税赋。该城可谓是列日教区重要的税源,但主教本人在大灾难面前放弃了它。 大量民众开始涌入休尹市镇,令这个和平的冶金重镇风声鹤唳。 如果诺曼人沿着马斯河杀过来,他们会轻易捣毁所有的冶炼作坊! 纯铜,本身就可以充当货币使用,市镇储备的铜料都在各匠人家庭手里,所有人都担心自己被盯上,在血雨腥风中惨死。 还有心思继续挖掘矿石安心冶铜吗?逃到市镇的人们声称马斯特里赫特被袭,无数百姓被杀了,又称列日市镇同样遭此厄运,当地的守军已经全军覆没。 市镇居民不敢有怀疑,他们看到逃来的民众一张张惊恐的脸,确信一切都是真的。 人们希望得到教士的庇护,却得知主教大人已经逃走。 主教并没有扞卫列日大教堂,圣地遭到诺曼人的羞辱,同时也意味着在这战场灾祸里教士根本不能力挽狂澜。 既然连圣职都做不到的事,一介平民又能如何?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点,就是逃。 向哪里逃?目的地要有粮食、要有军队驻扎,教士是伟大的可惜教士不懂打仗,如今唯有一些高贵的军事领主有可能力挽狂澜。 休尹的本地居民与难民不约而同的想到的一个去处,他们要继续沿着马斯河走到更为上游的拉蒙高伯爵领。 不同于那些有强劲实力的贵族,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并没有强劲的军事实力。他的封地贴着强大且很有自主权势的弗兰德斯伯国,双方虽然都是伯爵,实力与控制区的面积却是两个概念。 拉蒙高伯爵效忠洛泰尔王,像他这种身份高贵实力很一般的“大贵族”没有选择权,站队唯一的罗马皇帝洛泰尔确是唯一选择。 布鲁塞尔要塞的高强度军事对峙好似大战一触即发,作为本地贵族的吉尔伯特不得不进行军事动员。 他的地盘虽小,境内全部的骑士动员起来,再加上自己的扈从部队,硬生生征集到四百人的披甲精锐,其中又组织处二百名的骑马步兵。维持四百人的大军要消耗的资金已经压得伯爵大人气喘吁吁,他仍在坚持,却并不愿意战争爆发。 毕竟,弗兰德斯人再嚣张断不会攻击正东方向的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两个信仰圣地,但大军攻击自己的地盘绰绰有余。长久以来双方的外交关系一直非常和谐,但这种和谐还没有演变成发展到儿女亲家的关系。 处在高度军事戒备的拉蒙高,伯爵寓所在沿河的那慕尔市镇,伯爵早已给各地村庄下达命令,所谓召集村中精壮男子,他给予所有村民恐吓:“如果战争爆发,弗兰德斯人会攻击我们。你们必须武装起来,即便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你们的田地、你们的妻子、你们的财富而战。” 村民信以为真,毕竟他们真的有田产、亲人,这些法兰克人自耕农与弗兰德斯人在民族上确实有所不同,他们并不认为那些混血的家伙(瓦隆人)和弗拉芒人与自己真是一家子。 伯爵估计一旦事态危机,他还能再集结出一千人规模的民兵,最终勉强凑出一千五百人的队伍,而这就是拉蒙高最乐观的估计。 奈何随着难民陆陆续续出现在自己封地的边境村庄,那些列日教区的和平居民正拖家带口入境,他们带来的可怕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那慕尔城中顿时人心惶惶。 本该是消息闭塞的时代,越是可怕的消息传得就越快,消息传到伯爵的耳朵里已经变得极为失真。 伯爵的管家告知自己的主子全部打听到的消息,战战兢兢地躬着背解释。 伯爵越听越着急,甚至急得直跺脚:“这是真的?我从没有招惹他们!诺曼人是魔鬼吗?居然要沿着小小的马斯河攻击我?他们真看得起我,好似我手里有无尽的金子。” “他们的确是魔鬼。而且是……目光短浅的魔鬼。”管家言语很不客气,愤怒的气势无疑又透露着他的恐惧。“就算地上有一块粘了泥土又啃食一半的黑面包,那些诺曼人也会弯下腰捡起来吃掉。” “荒谬。人岂能如此?他们就没见过面包?” “只有最穷的乞丐会这么做,而诺曼人,是一群嗜杀成性的乞丐。他们一旦杀到我们这里,会杀死一切活物在吃掉。” 此言话里有话,伯爵突然瞪大双眼,不断走近自己的管家,战战兢兢问:“你见多识广。莫非,诺曼人是吃人的恶魔?” “不然呢?他们已经把马斯特里赫特变成人间地狱。” “不可能吧?” “所有逃亡者都这么说。大人,我们必须早有防备。” “对!防备。动员!必须全部动员。”伯爵紧张地攥紧剑柄,他陷入深深的恐惧,接着化恐惧为力量。 正所谓教士可以逃亡,吉尔伯特一家在墨洛温时代就已经是拉蒙高的统治者,他断不可能离开这祖宗之地,拼了老命也要带着全家扞卫。 他为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特的遭遇痛心疾首,如果当地的马斯高贵族还存在,想必也不至于被诺曼海盗轻易攻破。 可细思极恐的事,教士取代了当地的贵族领主后防备就外包给了国王的正规军,那些王国军人理应更有战斗力,却在诺曼人攻击下轻易落败? 伯爵开始了自己的调兵遣将,他不敢主动进攻,唯有集结军队自保,同时派出使者快马奔向布鲁塞尔,希望得到当地王国将军特里斯坦的军事帮助。 不过,当难民将恐怖的消息亲自带到拉蒙高伯爵领,罗斯联军已经完成了列日的劫掠。 民众逃亡得很着急,他们尽可能带走细软仍旧留下大量财物,这些财物尽数被战后纵兵劫掠的约塔兰贵族军收入囊中。 每个活下来的士兵多少都抢到了一点钱财,但不多。 普通士兵较为满足,然五位贵族面对意想不到的兵力损失后并不满意。 罗斯军精锐并没有进入列日城内,长船出动,要塞桥梁被捆着绳索被船只拖曳,被直接冲撞,木桥已然滑塌,至此根据作战计划,蓝狐在马斯河的最后破坏行动已经结束。 阵亡一百余人,伤亡二百,最终会有三百人因为死伤造成远征军的兵力减少。 不同于罗斯人、瑞典人火葬的习俗,约塔兰人更习惯于埋葬。阵亡和重伤而死的士兵,连带着他们自己的武器一并埋在马斯河畔的泥地中,那些轻伤员被简单包扎一番后继续投入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罗斯联军返航了,留下了空荡荡的市镇、空荡荡的军事要塞,以及要塞正北的空地上成片的死尸,尸体在烈日之下迅速腐烂发臭。 众维京长船扬长而去,在军队的身后是逐渐燃烧起来的烈火。 列日市镇、要塞被恶意纵火,越烧越勐的火焰好似给阵亡士兵的祭奠。 他们正漂会马斯特里赫特,而下一步正是对亚琛动手。 第1195章 亚琛大道进军 马斯特里赫特的劫掠仍在进行,占领此城的梅拉伦人索性开始挖掘大地,他们相信本城的富裕户会挖一些地窖,相信其中埋藏着一些黄金或是别的还东西。 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正是因为有人挖到了小型地窖从中搬出一些存放麦酒葡萄酒的木桶,令大家相信定有好东西亟待挖出。 内城因为臭气变成禁地,然大胆者为了财富,就找到布团蘸水捂住口鼻,强行进入展开发掘。 一些尚未被罗斯军掠夺的财富被找到带走,而每天都有新的发现,梅拉伦军以及尾随联军而来的大量渔民,如同盗墓贼一般行动。 因为他们真的盯着大教堂的墓地展开挖掘,历代的死者受辱。虽说根据信仰死去信徒没什么陪葬品,他们一定会带着金银吊坠、戒指下葬,劫掠者盯着的就是这个。 作为圣地,这座城还有着大量墓葬可以挖掘,它们成为特异的藏金之地,而比约恩大力支持这种挖掘。 比约恩自己不忌讳,他带来的这群战士大规模欠有债务,这番挖掘搜掠得的金银已经弥合欠款,也乐见这些人发财。 作为公爵他自己已经发了一笔财,体现在自身便是每个手指都套上多枚戒指,脖子上也挂着金银吊坠。即便这些珠宝都是从死人、骷髅身上扒下来的,他不觉得晦气,刻意戴着它们到处炫耀。 钻耀自己财富的梅拉伦人很多,他们天天发现一些小宝贝可是慕煞马斯河对岸的罗斯军营。 留守露天营地的人们也想去对岸的市镇再找些宝贝,他们被驱赶,正所谓:“蓝狐已经把掠夺权交给梅拉伦人,这座城只有梅拉伦军可以自由劫掠。” 争吵与打架随机发生,关键时刻比约恩约束了自己的人,但他依旧强调私掠权。 “罗斯人!你们去亚琛劫掠吧!去发你们的财,不要再抢我们的东西。”比约恩就以这套话术搪塞,在派出一队士兵组成盾墙弹压。 抢掠未遂的人们只好回到对岸,不久等到了从列日返回的大军。 这下轮到比约恩嫉妒了,只因那些长船又是明显的满载而归。 正是因为在圣城掠夺不少,这场军事行动比约恩已经满足了。他不愿现在离开,军队仍能在这座城发掘财富,而自己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又会落下背盟的口实。 当舰队返回营地,心情不错的比约恩待大军刚刚封路,就不请自来地坐着小船过河。 他张开双臂一脸笑意,蓝狐一眼看到了这个几日前还耍横的男人,见其如此高兴真是搞不明白。 蓝狐一样摆出一副快乐模样,他令其他人稍安勿躁,自己去与这位梅拉伦公爵谈谈。 “究竟是什么令你如此高兴?”蓝狐走近了才发现这老小子脖子上刮着不下十个纯银的十字架吊坠。“你……真的发财了。” 比约恩继续笑笑,就抓起胸口的一大堆宝贝:“法兰克人的护身符,哈哈,全是银子。” “不止这些。你的手指全是金银戒指。” “还镶嵌了宝石。”比约恩继续炫耀,“感谢你把劫掠权让给我。哈哈。” 这话说得蓝狐竟生起了一丝不适,他怀疑自己撤得太快错过了大量宝贝。 “这就是命运。都是属于你们的财富。”蓝狐不想再谈这个。 比约恩急着反问:“看来,你们在列日也掠夺很多。” “我们打了一仗,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我军也有所损失。我们血祭了奥丁,死去的兄弟灵魂已经去了瓦尔哈拉,活下来的我们要继续攻击亚琛。”蓝狐估计到这个家伙一定不打算去亚琛,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兵力折损,急需生力军补充。“如何?跟着我们继续去亚琛。” “不了。”比约恩大度地笑到:“我们已经满足。” 如此言语尚在蓝狐预料内,蓝狐还希望再争取一下:“你是知道的,亚琛还有大量的财富,难道你不想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真的打起来你们人多也抢得多。” “哦?还在怨恨我们在马斯特里赫特的优先解决?这次攻击亚琛,率先破城的机会可以让给你们。” “算了吧!”比约恩苦笑着摇摇头:“那就意味着我们梅拉伦人会与法兰克精锐死战。那可是他们的都城!我们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我可不也觉得他们是聋子瞎子,法兰克人会采取戒备,也许我们奇袭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蓝狐并非没想过这个,列日市镇的居民逃之夭夭,只怕很多人过了桥后顺着大路就向亚琛逃跑,耽搁很多时间后的现在急需攻击亚琛确有风险。 “可是。”他耸耸肩:“我们远征就是为了攻击亚琛。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去,如果因为担心风险而不去,我就成了懦夫。” “嘁,说得我好是懦夫。”比约恩悻悻然。 “你不是懦夫,就是太谨慎。谨慎是好事,我作为商人在投资方面上谨慎的。不过,现在我们需要勇气,我宁愿冒险。” “蓝狐,我知道你还在撺掇我加入行动。算了吧。”比约恩自有主张,他不想在开大会的时候被一众贵族就勇气之类的问题嘲讽,索性现在就和军事总指挥的蓝狐把话说开。他做了一番承诺:“你们去攻击亚琛,我就驻守在这里。我的人不会先走,等你们带着战利品回来,我们一同离开。” 比约恩的话很有建设性,蓝狐本就需要一部分人驻守马斯特里赫特的营地,之前作战的伤兵也要留在这里修养,大量的战利品需要看管。问题在于留守部队要多少,太少当然不行。 既然劝不动梅拉伦军,那就让他们驻守。也许这就是个人的性格吧! 蓝狐再看看比约恩的脸,这个男人更适合做一介大地主,可以守财、缺乏冒险精神,恰是现在这种心性的贵族完全可以利用。 谈论一番后的比约恩又坐船离开,这在不远处围观的贵族看来两人交谈又是不欢而散。 蓝狐回归队伍,老将格伦德便走来询问:“又谈崩了?” “没有。” “如何?比约恩那个家伙去亚琛吗?” “不,他要帮我们守住营地。” “懦夫。”格伦德一阵嘲讽罢了还啐了口痰。 “别这样。”蓝狐善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比约恩可不是之前的奥列金之流,他会驻守此地绝不擅自离开。想开点了,反正我们也得留人看着营地,这下有了他驻守,我军就不必抽签留太多人了。” 格伦德再摇摇头:“我不信任他。他可能会纵兵掠夺我们的战利品。” “不可能,如若如此,日后大王会褫夺他的爵位。再说了,进贡给大王的金银他不敢冒着战争风险抢,其他的散碎金银就让士兵们带在身上。” “好吧,看看这次去亚琛能发现什么。” 归来的大军顺势休息,他们在列日并没有发现多少金银,大量装载的尽是实用的生活用品。 人们依旧相信那个传说——亚琛城里有一座金银堆积的山。 就这个拙劣的说法可是当年描绘丹麦人的北部商业市镇银堡的,但银堡垒真的有金银储备,至于堆积成山根本不可能。 如此说法依旧维系着罗斯军士气,没有人关注继续进攻的风险。 而蓝狐想到了另一点,所谓在进军之路上有一个出产“亮铅”的矿场村镇。 劫掠亚琛或遇阻碍,然在那个村镇掠夺一番铅锭一定能卖不少钱。 蓝狐很清楚留里克对财富的态度。何为财富?不只是金银,而是所有的有使用价值的东西,于是麦子皮革和麻布是最重要的,其次是铁、铜、铅这些金属。 “亮铅”是什么叫做铅?它比晦暗的铅更发白吗?这种矿物在北方蓝狐从没听说过,说不定是一种合金,里面还含银呢。 这不,蓝狐将准备好的手推车零件全部从抛锚后定在马斯河上的大船卸下。大军毕竟有备而来,那些堆积成圆柱体的木轮安装在板车上并插上铜销子,简易且标准化的双轮手推车大量组装好。 这种手推车的轮子连辐条都没有,所谓轴承就是圈状态的碳钢,轮子表面又被钉了薄铁皮。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如此手推车多达两百辆,它载重有限,在进军之际大部分甲胃会装在这上面,返程之际则装战利品。 不过蓝狐还是在马斯特里赫特城里找到一些法兰克人的马车、手推车,它们数量有限且不被比约恩重视,就好似一堆没用的木料,落在罗斯军手里清点出约莫五十辆可用。 “如果缴获一些马或驴就好了。可恶,兄弟们还要徒步走最后一程,好在据说旅途不是很远。” 蓝狐抵触徒步进军,脱离了船队心理不适。 内陆作战只有罗斯骑兵可以快速突进,而此战战士们要背着自己的武器装备梯步前进。 蓝狐是不懂,昔日的罗马军团士兵自嘲为“骡马”,任何沉重装备都是战士强行背负,士兵真的成了驮马。 如此一直标榜“北方罗马”的罗斯军,如今真的要在这方面复刻罗马军团,尤其他们背负圆盾的姿态确实类似。至少他们还有大量手推车,走在自古以来的罗马大道上还不至于过于痛苦。 归来的大军在做最后两天的休整,每个战士要检查自己的武器与装备,更要好好休养自己的双腿,为未来的徒步进军做最后准备。 更重要的是每个战士要在心理上理解接受全新的作战模式,这是他们第一次脱离自己的船只,就靠着一双腿以纯粹步兵的姿态发动进攻。 只有诸如格伦德这样的老兵,他们曾在哥特兰岛上参与战争。虽说十多年前的格伦德还是处于罗斯军的对立面,不得不说这种老战士有着充分的陆战经验。 如果失去了船只,如果战斗遇到了麻烦,大军如何快速从容撤离呢? 广大战士们一直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们并不考虑遇到作战困境的可能性,故真正对此有所担忧的仅有蓝狐等少数人。 战士以麻布条狠狠捆扎自己的双脚,此乃裹脚布,它极长以至于可以一直缠绕整个小腿。 “这就好似大人们说的冬季狩猎。他们过去在冰雪上走很远的路去猎杀大兽,这次我们去亚琛拿取我们的金子。”不少年轻的第七旗队战士希望慢慢,他们很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不过真的带上全套的装备实验性地在营地走上一阵子,逐渐便感觉到疲惫。 这些过分年轻战士单薄的肩膀并不可能如古代罗马士兵那般高强度负重前行,但为了发财与精神荣耀,他们愿意咬牙坚持。 士兵的双腿捆扎坚硬似石头,高强度绑腿可以很好抑制静脉曲张,战士可以走得更远。 各种甲衣堆在手推车上,行军中的战士必将之着布衣。即便如此士兵的负担并不轻,他们的背包装着个人口粮,一副巨大圆盾一并背负。罗斯军的一把手斧一把剑是标配,现在将缴获的敌人短矛当做行军仗也再合适不过。 那些携带十字弓的战士是最为艰苦的,除了一般的剑斧外,斜跨的皮包插着一些箭失,十字弓也有皮带叼着,从而挂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军队理论上可以快速从行军姿态切换到作战姿态,只是一旦遭遇偷袭,穿甲的机会肯定的没有的。但穿着重甲想要走过最后的进军之路,只怕走到一半就已经纷纷累瘫在地。 蓝狐必须做出艰难取舍,考虑到大军已经站在这里,不得不赌上自己的一切。 约定之日,出征之时。 号角声与鼓声响彻整个马斯河右岸的军营,亟待出征的两千余人纷纷爬起来。 睡眼惺忪的战士踏着满是露水的草地,走近各个慢燃的篝火堆,在此吃过出发前者最后的早餐。 每个战士的木碗从巨大陶瓮中舀一碗冒泡的浓稠燕麦湖湖,它们已经熬煮了一夜,士兵将一些咸鱼碎放进去,疯狂搅拌一般待其稍凉后大口吃掉。 战士尽量填饱肚子以应对未来的步行消耗,且在可预见的未来,如此能静下来吃热麦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他们的背包里装载了大量自己烤制的麦饼,所谓自带的面粉与马斯特里赫特的缴获品,在混合成湿面团后就在烤烫的石块上烧成饼状物,它像是一种特殊的曲奇饼干,奈何纷纷被烤得坚硬。装在背包里的这些硬邦邦如石头的饼子,士兵倒是不必担心它会变质,就是吃的时候要如同兔子一般以门牙慢慢啃,啃得不够精细小心还能弄得一嘴血。 蓝狐自认为后勤准备已经妥当,他不需要再从马斯特里赫特城里粮仓再向占领它的比约恩索要粮食,联军在列日取得了关键的粮食补给,现有粮食可以轻松支持大军再做两周的高强度作战。 士兵们都带着多达十天的口粮,每个牛皮袋中又装满了河水。 原本的情报里,当大军沿着道路直奔亚琛会遇到小型河流,虽说暂时没有遇到,想来行军时的饮水问题就不是问题。 蓝狐对此仅有些许的担忧,不过如果他知道“亚琛”的本意,这些有的没的顾虑定然烟消云散。 因为,作为法兰克帝国新罗马的亚琛城,就是在罗马时代一座“温泉别墅”的基础上扩建。 终于,吃饱喝足的战士总集结,罗斯军的精锐分成三个版块,常备军第一旗队、公民兵的第七旗队、芬兰军混工程兵上岸海军。另有五名约塔兰贵族军的一千人,尹瓦尔的四百名丹麦军。 一些伤兵与少数精锐驻守在营地,再加之之前战斗的损失,参战的各部都不满编,即便如此联军硬生生凑出了约莫两千五百人的兵力。 平均十人一辆手推车,全部的二十座完好的扭力弹弓装在手推车上,其余各车都装着大量的甲衣与生活物资。 蓝狐再看看左右,他下令最后吹号,至此没有再做出征前的祭祀活动,或者说联军已经用两座法兰克城市作为祭品完成献祭。 “走咯!” 他走在队首与最精锐的常备军一起带头前进,引领整支队伍向着正东方进军。 一面面罗斯旗帜飘扬,其中更是夹杂着一面代表丹麦王国的渡鸦旗帜。 军队整体是白色调,此乃他们大规模穿着白袍的因素,袍子上又缝制大量的蓝色布条。下级士兵的头盔装饰性地插着一根染蓝的大雁羽毛,地位越高头盔的羽毛就越多越绚丽,轮到蓝狐本人,他的头冠已经过于华丽。 这些装饰并不能提高士兵的作战技巧,倒是能以视觉上的统一感给予敌人强大的精神压力,同时给予己方强大的士气。 庞大且华丽的大军正走下名为“亚琛路”的罗马大道上,就如此路的名称,只要继续走下去即可抵达目标城下。 第1196章 决定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国王顾问之列日主教哈特加 列日主教哈特加在极度的惶恐中带着所有教士离开列日城,也离开了他亲自出资建造的列日主教坐堂。 他带着所有的圣器、书籍以及大部分的现金通过木桥离开,沿着另一条罗马大道以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抵达了列日教区东境的林堡男爵领。 核心区处在一片森林中,林木中开辟了一些散碎的农田,而森林正东又是一大片毫无价值的沼泽地。 林堡男爵的封地正在于此,不过这种非常靠近亚琛的夏季贵族,家族实力不强,身份倒是高贵。 林堡男爵安多夫并无大志向,他效忠洛泰尔,为王国都城守护南部远郊的治安,顺便也给通行自己封地的教士做一些生活上的服务。 这个时代远足的旅人不多,如果有多是往来做学术交流的教士,以及少量的商人团体。相对于商业,亚琛附近区域的商业状况本身聊胜于无。 亚琛存在于两条罗马大道的十字路口出,可她并非一座商业城市,往来商人仅仅利用它的交通便利罢了,那些商人的真正目的地大部分就是科隆。 亚琛至科隆的道路谓之为“科隆大道”,但在商人的嘴里往往戏称它为“地狱之路”。 毕竟此乃数百年前奥古斯都大帝向北发兵进攻条顿人而修造的道路,两万罗马士兵在条顿森林堡死亡,那么这条道路也就成了所谓通向死亡的道路。 时过境迁,昔日的蛮族建立全新的帝国,这条大道依旧延续着它最优先的军事意义,所谓要征战北方,法兰克军队也可以选择走这条路北上,并在科隆或杜塞尔多夫处乘船渡过宽阔的来茵河。 罗马大道在修造的时候总是尽量修得笔直,他们在意大利地区多以石块铺设路面,当帝国过于庞大后,在偏远地区修路就多造夯土大路了。 数百年来亚琛通向科隆的道路始终是通途,全程折合五十个罗马里(约八十公里)。 如此旅途,一个旅行者单靠一双脚正常情况用上四天就可走完全程。 这一交通情报蓝狐在科隆已经打听到,从科隆方向沿着早就有所了解的“地狱之路”攻击亚琛是一种选择。 为了稳妥起见,更是考虑到现实原因,联军毅然决然选择打穿马斯河,尽量缩短在陆路行军上浪费的时间。 亚琛之南是林堡男爵领,亚琛之北则是于利希伯爵领。 于利希伯爵艾伯哈德,洛泰尔王交给他的任务正是驻守自己的封地,要组织起军队在必要的时候投入作战。 遂当列日主教风尘仆仆逃到林堡时,男爵震惊于主教大人竟以非常低调的方式位临自己的宅邸。 男爵安多夫急忙迎接,他向主教行礼,再亲吻主教那衰老而颤抖的手。 “papa,您来得太突然了。” 刚想寒暄两句,主教已经抢着开口:“我的孩子,能给我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吗?我要梳理一下情绪,还要……告诉你一件灾祸。” 男爵大吃一惊,他急忙将主教护送到本地的修道院,马车就安置在院落里,所有随行人员得到餐饮以及久违的安全。 男爵看得出主教非常匆忙,他倾听诉说赫然脑子嗡嗡的,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令他不知所以。 “这……这……”他在修道院事态,突然大吼大叫:“诺曼人居然沿着马斯河无恶不作?!居然破坏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难道,他们下一个就要袭击我?” 前者是事实,后者纯属男爵恐怖的猜测。 这份猜测不无道理,见多识广的列日主教毕竟另一个身份还是洛泰尔的宫廷顾问,主教透露的消息不得不令人深思。 正所谓加洛林王室是实力强悍的宫相出身,宫相权势太大架空了国王,于是为了避免历史重演,查理曼索性不设宫相。但国王需要一些精明强干的贵族辅左,宫相制度废除,取而代之以顾问制度,权力被分担到一些大贵族、大主教头上,他们都是国王的顾问,为了自己的权势更要效忠国王。 遂到如今的内战时代,顾问们不得不选边站队,那些支持洛泰尔的顾问自然集合为一个组织——帝国派。 列日主教并不怪罪男爵的失态,因为他自己的激动情绪也有悖于圣职。 主教嘶哑着嗓子说话时好似脖子被套上了锁链,他手上的动作也非常夸张。 “诺曼海盗到处杀人越货,马斯特里赫特成为人间地狱。军队在哪里?如果国王的军队能消灭他们,一切灾祸就将瓦解。但是……诺曼人仍在进军。我早就告诉他(指洛泰尔)不要把大军全部放在东方,现在后方空虚,我们正被诺曼人偷袭……” 这话说得,男爵觉得主教大人对诺曼人知晓很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说他并没有真的和罗斯联军打一个照面,这些年来北方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不少。 或者说这个哈特加还能搞到一些第一手的羊皮纸书信。 一切都是因为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这个爱写书信的家伙将自己的很多见闻写成信件后就派出小教士以接力的方式,首先送到科隆大主教手里,再转送到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手里。毕竟北方传教的工作,背后的资金支持者就是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埃斯基尔给他定期寄信的义务。 兰斯方面再将这些信件抄写一番,送抵其他地区大主教手里,所谓履行教会信息共享的义务。 当大量法兰克中下级贵族对诺曼人知之甚少的时候,多位大主教对诺曼人的认知早已上了好几个台阶。 列日主教更乐意精细地称呼诺曼人为丹麦海盗,他不懂新兴的罗斯人,但对丹麦人了解的最多,也只有这些家伙能从盘踞许久的来茵河口据点杀入马斯河,继而制造破坏。细思极恐的是,过去的丹麦海盗只是在近海做打家劫舍,袭击的往往还是弗兰德斯伯国。如今是怎么回事,丹麦人从没有深入马斯河做大规模劫掠,现在就敢了。 一路逃亡上主教在痛苦中拼命思考其中的原委,他智慧的头脑觉得这一切怕是一场恐怖的阴谋。 他越想越觉得都是在真的,遂见到最近的军事贵族林堡男爵后,就在这修道院里,他厉声拿出了自己的建议:“恐怕这一切都是内战的一部分。我十分担心那些丹麦人会冒险攻击亚琛。以我的了解现在亚琛的守卫者并不多!如果我们的新罗马被袭击、查理曼圣墓受辱,你我都是罪人。我希望你立刻动员封地的所有战士,愿主赐予你荣耀。” 战争是一个机会,可战争造作不当也会带来全军覆没。 男爵陷入纠结中,可他也从未见过主教大人颤抖着的眼神,那种带着祈求的态度仿佛就是再说:“亚琛只有你能守卫。” “那就动员吧!”男爵看向修道院里那高高挂起的黑木十字架,下意识在胸口划起十字,这一刻他好似成了圣徒。 突然,仿佛一股神圣力量于身,他大无畏地发誓:“我以所有的荣誉发誓,我会以生命扞卫家园、扞卫信仰,哪怕献出生命。” 列日主教很担心马斯特里赫特主教已经被杀,一位朋友的惨死令他悲愤交加,关键时刻主教仍是头脑清醒的。洛泰尔大王的主力军现在全在斯特拉斯堡,知道内情的他明白国王要发动一场秋季攻势,以期在美因茨击败自己最强大的弟弟路德维希从而一举结束内战。 最近一年来反叛的弗兰德斯人蠢蠢欲动,使得本该驻守亚琛的军团调集到西北方向。 近年来亚琛周边区域并不太平,诺曼人活动越来越猖獗,大贵族们对此都有所了解。可谁都想不到诺曼人居然能杀到距离亚琛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作为国王顾问,危急时刻列日主教有意亲自向亚琛周围的大大小小军事贵族们预警,之后冲入亚琛,与亚琛大主教合作,发动全城百姓扞卫圣城。 即便有一定的可能性,所谓诺曼人抢掠过甚满足离开。 他不可能把解决危机的方法建立在敌人见好就收上,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法兰克军队为何要被动防守?当亚琛方面集结出足够的民兵,再在多为贵族的带领下,明明可以主动进攻对野蛮人发动神圣的反击战。 在林堡得到一些补给后,列日主教又开始动身,这番便是暂时绕过亚琛而直抵于利希伯爵领,因为他知晓那位军事贵族手握一支生力军,这支本是作为解决弗兰德斯人进攻问题的“战术预备队”,当前是最好的亚琛守卫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主教要去于利希伯爵领,首先便要抵达其重要的边境市镇杜伦。 杜伦,凯尔特语意味着“门户”。这座昔日的高卢人定居点历经整个罗马帝国时代,她被罗马皇帝扩建为一座休养的行宫。 查理曼继承并进一步扩建这里的宫殿,成为距离亚琛最近的一座皇家行宫。 只是随着大帝荣光的消散,行宫的辉煌渐渐散去。 自诩唯一的罗马皇帝的洛泰尔,他可以选择帝国境内多座行宫作为自己的长久居所,事实证明现在的他更喜欢待在斯特拉斯堡。 杜伦行宫的地位一落千丈,然此地历史悠久的修道院对于着急赶路的列日主教极为重要。 马车沿着向北延伸的罗马大道快速推进,主教索性就带上很少的随从,冒着中途遭遇林中野兽袭击的风险,也要尽快见到于利希伯爵本人。 他在杜伦修道院赞助,在于当地教士简要聊了一番、暂住一个夜晚,便直奔于利希市镇而去。 这里完全是法兰克的核心区,所有的罗马大道附近真可谓几个罗马里就有一个村庄。 像是洒在棋盘上的旗子,大大小小的法兰克人村庄排布得颇为密集,定居点几乎都有茂密森林做掩护,法兰克人作为曾经的森林居民,有大量人口早早移民到更适合种地的巴黎平原,另有大量人口依傍着亚琛为中心的低地地区,他们向森林索要生活空间,显然只要继续发展下去这片庞大的西欧森林区竟被硬生生改造为农田。 对于现在的人们,森林资源简直是取之不竭。 茂密森林,起伏的丘陵,以及穿梭林地中的大大小小河流。 农田就依傍着这些天然河流,利用唾手可得水力资源进行灌既。 很好的生活环境养育了大量的农村人口,以至于封地处在亚琛正北、正东的于利希伯爵领治下有着大量居民,这些民众也是支撑他军事实力的根本。 能被封在这里,恰是因为伯爵家族与绰号铁锤的查理马特有着亲缘关系,因此伯爵艾伯哈特正是国王洛泰尔的远房血亲。 处在茂密森林中,人的视野就被遮蔽。 伯爵大人过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日常生活,如今每天的工作便是监督自己的亲兵扈从军事训练,确保那些已经征召的民兵维持基本训练外,顺手利用这些人力资源,命令他们扛着斧头去伯爵的私人森林伐木。 有免费的人力为何不用?伐木、制作成可利用木料,再卖给农民,伯爵靠此作为还能多赚一笔钱。 毕竟维持一支数百人的铁骑很费钱。 要维持亲兵的战斗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猎。于利希市镇附近的森林常有野兽出没,猎捕狼和狐狸没什么问题,若是能杀死一头熊可就发了财。 这一天,正当伯爵大人在林间营地休息时,从城里赶来的部下急匆匆地将列日主教突然位临的消息紧张上报。 下马的部下半跪着说了一番,还特别复述了列日主教特别说明的一句话:“一支实力强大的丹麦蛮族在马斯河无恶不作,他们很可能对亚琛不利。” “丹麦蛮族?”伯爵使劲挠挠一脸的胡须听得莫名其妙,他令部下平身,再问:“我还奇怪哈特加突然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就告诉我这件事吗?” “千真万确。” “好了。你下去吧。真是荒谬。”伯爵并不太相信这劲爆的危机警报:“一小撮海盗就能把他吓得半死?吓得他亲自来我的封地?还是别有所图?” 考虑到也许真的有大事,伯爵打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骑兵队吹响集结号,分散的各队聚集一起,一支强悍的法兰克族重骑兵部队集结起来浩浩荡荡回到于利希市镇。 此刻,列日主教已经在此等了半晌,他与随从在城内大家庭休整,吃了面包还喝了些葡萄酒舟车劳顿消散不少。 大地在震动,仔细听还有战马的嘶鸣。 欣喜的主教大人笑嘻嘻走出大门,就在教堂外的石板广场处,他看到了一支强悍的重骑兵部队威风赫赫站在这里。 一位衣着考究的大人们娴熟地训马,战马载着他脱离阵列径直走向穿着黑袍的列日主教。 “这不是列日大主教嘛!我的朋友,哈特加,你突然来我这里,弄得我来迎接的准备都没有。招待不周,我是有罪的。” 伯爵就是对主教直呼其名,哈特加本人也不以为意,彼此的身份都是国王身边的顾问,何况这位伯爵还是国王的远房亲戚。 他下了马,特邀主教去自己的宅邸就那些可怕的消息做详谈。 所以直到两人面对面交谈,现实逼得伯爵艾伯哈德不得不信。 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一脸胡须炸毛,整个人活像一只雄狮。艾伯哈德讶异得背着手踱步,还自言自语:“究竟丹麦人是发了什么疯?他们袭击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甚至当地的驻军也不能消灭这些海盗。不过是一群被查理曼痛打的海盗,如何变得如此强悍?” “也许和这些年来北方局势巨变有关系。”看似平静而坐的主教内心已经是波涛汹涌:“我的朋友,你应该听说过路德维希在北方吃了大败仗,还有科隆方面得到整个威斯特伐利亚的事情。” “略有耳闻。不过,那些贵族现在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区区丹麦人,我记得他们不是效忠路德维希吗?莫非?且慢!” 见得伯爵悟到了一些事,主教绷着脸继续自己的揣测:“路德维希豢养着一支丹麦佣兵部队是公开的秘密,被占领的杜里斯特到处是丹麦人,当地首领居然自称弗兰德斯伯爵还效忠路德维希本人。也许他在北方吃了败仗,可就结果而言,那些丹麦人还效忠他。还有反叛的萨克森人,我现在不相信那些家伙真的反叛了。” 所以关于来茵河以北的政局巨变,消息传到中王国,这里的贵族获悉东西消息多少有些失真。 身为王国顾问的列日主教哈特加有着智慧,在他纷繁的消息中总结出一些有意义的,并在逃亡之路上尽量将逻辑链缕清。 他当然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本着“最大受益人嫌疑也最大”的原则,再加上内战的双方已经撕破脸,他在胸口划着十字,言之凿凿:“这一切极大可能就是路德维希的阴谋,极大可能还是他派出的军事顾问指导丹麦人行动。” 伯爵浑身都在颤抖,“我就是不理解!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路德维希也太疯狂了!他明明知道自己爷爷的圣墓就在城内,难道依旧支持丹麦人在亚琛附近动武?” “可能这就是身为王室成员的命运吧。”主教点到为止,加洛林王室几代国王的争权夺利始终伴随着可怕的血腥杀戮,他不愿多提及。 “那么,我该怎么做?莫非是集结所有的骑兵杀到列日歼灭那些丹麦人?”伯爵反问。 “不可鲁莽,至少现在不行。我已经安排列日城居民四散奔逃,那些丹麦人至多在空荡荡的市镇撒野,那些带不走的财物让他们抢掠也就罢了,只要他们不将魔掌伸向亚琛。我们要首先确保亚琛城市安危,之后才是图谋消灭这些入侵的丹麦人。” “所以我成了唯一的保卫者?” “恐怕,这是你的命运。”主教抬着头直勾勾看着伯爵的眼睛,一本正经道。 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紧绷的身躯有所放松,伯爵点点头:“我懂了。我会立刻下令集结所有的贵族,尽可能的发动民兵。那么,你还将如何?” “我将立刻前往亚琛,与当地主教会和。我会亲自披上甲胃,带领亚琛的民兵保卫城市,再择机主动出击。” “也好。我会立刻派出骑兵向东方报信,但愿国王能尽快知晓这边的危机。”伯爵最后补充道。 第1197章 亮铅村的锌锭与白胡子埃里克 罗斯军行伍整齐威风凛凛,战士们沿着亚琛大道稳速推进。靠着一双脚走在昔日的罗马大道上,这种感觉令人惊异。 “平坦!如此平坦的路居然是罗马人修的,在这种道路上行军如此舒服。难怪留里克要在新罗斯堡修路。”蓝狐亲自感受道路,他左看右看,又盯着脚下的夯土道路。 哪怕它只是被平整石块不断夯平,用短矛、间去戳击地面,反馈的感觉就好似戳上了石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联军在大清早出发,战士们塞了一肚子煮烂的麦子正是精力旺盛。他们以约莫每小时四公里的平稳速度前进着,实在兼顾了体力消耗与速度。 何必如马匹一样狂奔?蓝狐根据现有情报,所谓从马斯特里赫特骑马前进,一个白天即可抵达亚琛。 现在正值盛夏,此高纬度世界白昼时间极端长。联军没必要全速前进,何况考虑到可能遇到法兰克人的坚决抵抗,全军要在大战之前保证精力与体力。 “路线图”上标注了一个矿业村镇,又说村镇依傍着一条小河。 连续的行军令大量负重甚重的战士感觉压力,他们继续歇脚,更需要补充饮水。 正当大家渐露疲态之际,一个依山傍水的村镇赫然出现。 此地的罗马大道之路面已经出现肉眼可见的异常,地面出现不少石子,继而开始出现一些明显的车辙印。 这一切都引得蓝狐的高度警觉。他找来老将格伦德,一边走着一边指着路面:“有很多石子,感觉上这附近有矿山。” “所以呢?”格伦德一样警觉起来,“情报说得那个出产奇怪亮铅的地方,莫非到了?” “很有可能,让战士们警惕起来。” “总不会敌人在此列阵?”格伦德摇摇头,“我不信。” “警惕一些没坏处。再说,一旦发现他们的仓库,所有的亮铅我们要掠夺一部分。” “也好。”格伦德使劲喘喘粗气,定了神后转身面向常备军战士:“全军披甲,以备不测!” 这不,当前队暂停行军并开始从手推车上卸甲衣,此举立刻引起连锁反应。 所有部队行军之际本就采取戒备,大家以为遇到了敌袭,没有人紧张畏惧,恰恰相反战士们求之不得。 锁子甲麻熘地套在身上,亦或是铆接铁片的布面甲如上衣一般穿在身上。 时间有些急迫,穿甲的战士普遍就为自己上半身套上护甲,那保护胯部、大腿的“铁裙摆”依旧扔在手推车上。 不过,那些丹麦战士纷纷一脸茫然。穿甲?没必要。 年仅十二岁的无骨的尹瓦尔见到那些穿着白袍的罗斯战士大规模脱下袍子套甲胃,罢了再把袍子穿上,如此折腾何必呢? 他更喜欢父亲拉格纳的话,所谓勇勐是第一位。 “大家都准备好厮杀!战后凭本事抢掠你们喜爱的。” 这位过于年轻的丹麦军统帅坐在一辆手推车上,毯子遮盖着他发育不全的双腿。一百余名他带来的亲卫队本质效忠拉格纳本人,在这场行动便效忠尹瓦尔。没人觉得这位残疾人有什么问题,他现在就是一个象征,代表着丹麦王拉格纳在这里。这也是为什么一众移居到来茵河口的丹麦渔民嗷嗷叫地加入这场劫掠盛宴。 混合的大军对战争的态度有所不同,比起劫掠,蓝狐更重视作战的政治意义,其次才是掠夺。当然在法兰克的核心区发掘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继而进贡给留里克,他很有精神动力。 他们就在大路上换甲,在这空旷的林间之地,聒噪惊飞了林地鸟群,也引得运输矿石的奴工讶异。 那么说,究竟是什么人在“亮铅镇”挖矿冶炼? 那是大量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就是罪犯、欠了债务的人。法兰克的农奴制度正在因为大庄园的逐步消亡自然瓦解,取而代之是越来越多的农奴变成了自耕农并给教会、领主服役。 此乃缓慢过程,在法兰克的核心区这种变化最为剧烈。但矿山是一个意外,刑事罪犯、侮辱信仰者、欠债者、战俘,乃至单纯的农奴,他们就以奴隶的身份被罚至矿山挖掘。 geul河河畔的亮铅村,此地的武装监工与冶炼工匠,他们是自由人,而其他人几乎都是奴隶。 村镇挨着大路,而旁边就是露天矿坑。它不是大矿,胜在此地有现成水力资源,冶炼的铅锭比别处的铅更为发白,实为不可多得的宝藏。 个别推着手推车的奴隶矿工注意到大路上的骚动,意识到有异样的人也顾不得搬运矿石,急吼吼找到村镇里最近的武装监工汇报自己的见闻。 这无礼的作为却被当做偷懒,再被抽了几鞭子后,受苦的矿工只好暗骂着离开。 村镇挨着大路,这条罗马大道自古是大军调动的必经之路。近年来世道不太平,就属今年便有大量重骑兵从此经过。 村镇的总监督不以为意,他更在意的是出产成品铅锭满足定额上交国王。 然而,罗斯军发起了进攻。 一千名罗斯军携带者大量的十字弓沿着大路发动武装突袭! 他们衣着统一装备精粮,剑盾手与十字弓手协同突进,快速进入到村镇边缘。 荒唐的是,直到这一刻市镇的冶炼作坊依然浓烟滚滚,运输矿石的奴隶只是侧脸瞧一下又继续自己的工作。好似见惯了军队在此地活动。 亲自带队进攻的蓝狐本想着打一仗,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遭到了本地人的蔑视。 “为什么,这些人见到我们都不逃?”蓝狐大呼不解。 格伦德呲着牙急忙反问:“我们到底打不打?” “打!把见到的活人都杀死!我们走。” 格伦德点点头,接着宝剑直指正前方,以诺斯语大吼:“兄弟们!见他们全部杀死!走!” 遂在尴尬的短暂沉寂中,挤压在大路上的联军恢复突进。 箭失的嗖嗖声划破安宁,那些运输矿石和成品的奴工被当做猎物。箭失精准击中这些衣衫褴褛一身老茧的人,他们在痛苦中到底,在不断呕血中慢慢死去。 直到有人伤亡,迷茫的奴隶才意识到威胁,也恰是看到奴隶被杀,闻讯来一探究竟的总监督才明白那可不是法兰克战士! 公平的说正面作战的罗斯军一身蓝白色调,与很多法兰克士兵相似。那高扬的罗斯旗帜,乍一看去还有点十字架的以为。 总监督本以为这又是某个要过境的大贵族军队,所谓利用大路向东方移动以与国王会师。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 总监督和他的武装监工一直披甲,所谓提防奴隶反叛,他们的着装被误解为战士,杀敌心切的罗斯军精准盯上他们。 十字弓发射的箭失嗖嗖打过来,以草原反曲弓大改的武器力道十足,轻箭击穿了总监督的皮甲,扎入皮肉弄得他吐血。 “老大!你还好吗?”武装监工急忙搀扶起自己的头目。 顾不得自己吐血,清醒的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本能得只想逃亡。 “快走!坐上马车我们去亚琛。带上我的妻儿快走!你们几个跟着我逃。” “可矿山的其他兄弟呢?” “蠢货!命都快没了还管他们?愿上帝保佑他们,我们走!” 如此,亮铅镇毫无抵抗,杀入其中的罗斯军到处杀戮简直就是处死一群野兔。 受伤的总监督带着一小撮部下逃之夭夭,亮铅村镇迅速落在罗斯军手里。 持剑进村的蓝狐检查被杀的人,只见大量死者衣衫褴褛,不少人还打着赤足,脏兮兮的脚上还有明显的厚茧,有的人甚至还戴着脚镣。 “这是奴隶?肯定是法兰克的奴隶。” 蓝狐心里毫无触动,他更关心战士抢到“亮铅”与否。 不久,士兵们冲入冶炼作坊,他们不分皂白杀死工匠,顺手缴获了一点刚刚冶炼完成的铅锭。旁边的一座小仓库被发现,这里面堆放着的正是特别发白的铅锭,它们数量不多,而仓库的另一侧堆着更多的晦暗铅锭。 晦暗一些的感觉才正常,那过于发白的真的是铅?也许吧。 常备军战士旋即把蓝狐请来,向他邀功又请他鉴定。 “你真的找到传说中的亮铅?”蓝狐看着格伦德乐呵呵的脸,“传说居然说真的。” “也许吧。我可能操之过急了。我的人顺手杀死了工匠,真是鲁莽,会冶炼亮铅的人明明可以为我所用。这是我们的损失。” “无所谓。只有国王知道这些亮铅有何用。来!搬到户外让我们看看它亮不亮。” 毕竟这不是个大矿,特色在于此乃一座富集锌的铅锌矿。 法兰克人沿用罗马人的说法,将锌称之为亮铅,利用不用熔点控制温度实现分离冶炼。 锌有何用?加入铜水里制造更为发白发亮的青铜是最佳归宿。不过锌矿少见,它被开发的用途又太少,在青铜里兑入锡、铅的传统锡青铜,看起来也不比兑了“亮铅”的差。 王室和教会的生活起居更为讲究,更为发亮的青铜器具很受追捧。 现在正直下午,夏日阳光照在露天摆放的铅锭上,哪个是普通的铅,哪个是亮铅已经一目了然。 勾头的蓝狐把明显发亮的铅锭把玩许久,还用一把手斧使劲砸一下,轻易砸出深深凹痕后,那断面又呈现出更为怪异的亮白。 “咄咄怪事!”蓝狐再把自己的佩剑拔出,此乃罗斯工匠打造的碳钢剑,它几乎已经是白钢,居然还不如这锭亮铅更亮? 对商业敏感的蓝狐立刻想到一种使用方法,他捣捣格伦德,“给你的剑是鎏上一层这玩意,剑刃入故事,你的剑身会更白。” “是嘛?”格伦德旋即也想到一件事,“国王多年前造的重甲可是在每一个甲片上镀了一层白银。甲衣极为发白,不过……如果这些亮铅取而代之,我们的甲衣……”它使劲敲打一下自己的厚重胸甲,“阳光之下极为闪亮,会闪瞎敌人的眼。” “对!我正有此意。哎,只是罗斯王国没这种宝矿。” 格伦德耸耸肩:“除非大王有意永远占领这里。” “我看不可能,统治法兰克人太过激进。我们此来只是为了发财与破坏。我打算捣毁这里的矿山。” 格伦德摇摇头:“你又不是冰霜巨人,你无法破坏它。” “至少夺走现有的成品,杀死他们的工匠和矿工,破坏所有设备,让法兰克人短期不能恢复。” “可行。” 蓝狐等贵族都有意识到了那些矿工大概是奴隶。如果在以前,这些奴隶将被全部带走,但是这次奴隶是一群累赘。 涌入矿山的士兵到处杀戮,最后只有二十多人被扭送回市镇。 这些奴隶本来日日都过得浑浑噩噩,现在落下一群凶恶士兵手里,他们已经坐了一地引颈受戮了。 士兵围了一圈,何时斩首示全看蓝狐的决议。 蓝狐先不着急动手,他现在也懒得告知这些卑贱奴隶自己身份。 他以法兰克语询问一番本地的情况,乃至距离亚琛还有多远。“你们只要说明真实情况,将免死。” 当然他说这句话时是认真的,为了接下来行动更为顺利,抓一个俘虏提供情报是可以的,但有用的俘虏留一个就够。 他们显然被吓坏了,在蓝狐逼问三次后才有一名一脸白胡子的看似的老家伙开口解释起来。 “到亚琛只要再走到傍晚就到?大城应该不远,我居然看不到?老头子,你在说谎。” 这老者不慌不忙:“森林遮掩了城市。你们究竟要干什么?你们到底是谁?看起来,你们是从北方来的。” “呵呵,你很大胆。”蓝狐摇摇头,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他可以处决这些人,也能将之释放。 反正大军要在这里过夜,既然距离亚琛很近,正好今晚休息舒坦了明日发动攻城。 还要继续杀死这些俘虏?不过是一群奴隶,杀了他们不算血祭奥丁。 蓝弧直白道:“我们是谁不重要。我军要攻击亚琛,要抢掠财富。你们这群奴隶怎么样?在法兰克人手里做奴隶,或是被他们虐待到死,或是跟着我们。等打完仗你们跟着我们走,还你们自由。老头子,敢不敢。” “我敢。”老者想都不想如是说,不过其他人已经被突然的杀戮吓坏了。 “很好,你可以活命。其他人呢?”蓝狐再问一下。 最终只有十人缓缓站了起来,他们愿意为这支奇怪的军队带路,而那些犹豫不决或是被吓坏的人,他们已然身首异处。 入夜,罗斯军就在被占领的亮铅村过夜,听闻明日即有攻城大战,全军士兵都非常兴奋。 缴获了一批亮铅锭和更多的铅锭,几乎所有的矿用手推车被占有数量之众以查明的可用货色足有二十辆,乃至是五辆马车与多达十匹马,这些设备进一步缓解了罗斯军的行军压力。 一个大胆的白胡子老奴既然如此大胆不畏罗斯军,蓝狐等人觉得这家伙也许是个人物,至于在此为奴鬼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老者成了座上宾,被赐予一大碗麦粥。不过,当一众人围着篝火说起诺斯语,老头子像是羊角风犯了一样疯狂抽搐。 “这老家伙要死了?晦气!”阿斯卡德只觉得蓝狐大叔请一个奴隶来当客人简直荒谬。 老奴被浇了一脸水,庆幸之后语出惊人:“你们……你们是丹麦人?” 话是诺斯语说的,老头子言语结结巴巴。 “这么问。你?莫非你是丹麦人?”蓝狐大吃一惊,急迫地闻讯起老头子的过往。 这下真相大白,因为这个老奴本质就是战俘!老头子自称叫埃里克,年轻之际就在杜里斯特港的丹麦社区过日子。他被法兰克军队俘虏并不亏,毕竟是在劫掠之际被抓到,而那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同时被俘的兄弟都被罚做奴隶,能活到自己这般年龄的老奴极为罕见。 “你是丹麦人?”尹瓦尔就坐在这篝火旁,他和你同情这老头子的遭遇,再考虑到自己高贵身份就懂了恻隐之心:“那么你该立刻效忠我!” “孩子,你是……” “放肆。”尹瓦尔学着大人模样,稚嫩的手直指:“我乃丹麦王国第一王子!效忠我!白胡子埃里克,我可以封你做战争酋长。有丹麦兄弟在法兰克受辱,我会帮你们复仇。” 这话将这老奴吓一跳,他不懂丹麦王国的新局面,倒是知道石墙部族的老首领,绰号指环的西格德。 听此子自报家门,这个看起来有残疾的男孩居然是西格德的亲孙子?老头子老泪纵横,哭诉着“当你们进攻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们上丹麦人”,现在所谓找到了真正的家人,苦难似乎到此结束。 蓝狐对这一出苦情戏无感,其他人也大抵如此。他甚至有所自责,只怕不少奴工没必要杀死,里面的丹麦人奴隶可以快速归化为自己人。 不过“白胡子”埃里克解释声称这个矿区就自己一个丹麦人,他本已经丧失反抗的动力,不敢自杀的他只想浑浑噩噩死去。 现在则不同了。人到暮年终于有了复仇的机会,简直是诸神赏赐的特别命运。介于他多年前去过亚琛,如此对于罗斯联军,这个老家伙俨然成了意外之喜。 于是,得到重大情报的罗斯军开始连夜伐木,缴获的马车两辆拼成一体,其上开始堆积大量木料,由此制造出一辆简易的轮式攻城冲车。 老头子说得很明白,亚琛厚重的木门,它或是被撞开,或是缓慢火烧。罗斯军以自己过去的攻城经验,显然是造攻城冲车勐撞更实际。 第1198章 罗斯军速通法兰克都城亚琛 法兰克的内战似乎与亚琛城毫无关系,任凭贵族们如何厮杀,城内民众的生活却依旧如故。 这座坐落于密林中的神圣城市依旧享受着她的安宁祥和,她因查理曼而伟大,而查理曼也最终葬在这里。 曾经的罗马浴场得到重大改造,在其基础上,一座恢弘的宫殿拔地而起。 此乃亚琛王宫,是查理曼本人最喜爱的居所。在晚年患有严重痛风疾患的他酷爱泡澡,似乎只有亚琛的温泉能缓解自己的苦楚。 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他的后裔继承这座温泉宫殿。 他希望用一套贵族制度以规范所有的贵族,以求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贵族厮杀永远终结。也许分封大贵族是弥合矛盾的最佳手段,只要将儿子们分到各地,即可享有永恒的和平?也许真的如此。 这位伟大的皇帝死了,他厚重的棺椁就安置在宫殿旁的亚琛大教堂内,就安置在其中的帕拉丁大厅内! 当年,罗马教宗就在这里为他祝圣,终成“罗马皇帝”的辉煌。而今,他就静躺在这里得享永恒的荣耀。 然而,这座欧洲皇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辈虽没有掀起内战狂潮,最恐怖的内战却发生在自己孙子身上。 他也更想不到,曾经被自己亲率的铁蹄踏平的萨克森人会反叛,被自己以武力逼着投降的丹麦人,居然能在自己死后不足三十年,就敢于冲击自己缔造的“新罗马”亚琛! 这一届亚琛主教海茵巴赫,作为洛泰尔的宫廷近臣,他的最大工作正是为查理曼守灵。 洛泰尔拥有着祖父大帝宫殿的所有权,更有义务守护自己祖父的陵墓。 不过,亚琛并非一座综合性的大城市,空有“新罗马”之名却根本没有罗马城的市井气。 她是一座信仰之城,教士们在这座城过着平静的生活,城内外的居民也几乎都是为了教士做服务。 厚重的罗马式城墙被进一步加固,城内的五百名宫廷侍卫是雷打不动的城市守卫者。 这些士兵的任务是守卫宫殿与大教堂,他们衣着华丽装备精良,全体战士只效忠于国王本人。 虽是属于常备军,这些战士不会参与任何的野战,他们甚至只有少量的马匹,平日皆以步兵的姿态出现。 对于真正的常备军旗队,没有人觉得这些“禁卫军”是真正的战士,他们更像是一种仪仗。就连洛泰尔本人也不认为这种军队具有强大战斗力,他们只要在各种活动中彰显王室的华丽与光荣就是完美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除却这些仪仗工作外,他们的第二职责正是维持亚琛城市治安。 此乃新罗马,能住在城里是或是富贵人物,或是大量能工巧匠,作奸犯科之徒仅是理论存在。 这支禁卫军每一天照例穿上华丽的服装,在城市的街巷里游走巡逻,每逢节日,无论国王是否在城里,他们都按照大主教的安排参与一系列的节日活动。 城内的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天的生活比之前一天都是一模一样,就好似在帕拉丁大殿里安息的查理曼,亚琛得到了永恒。 然而,几辆马车沿着亚琛大道急吼吼地冲向城市。 守卫大门的禁卫军士兵就职以来还没见过如此冲撞城门的家伙。 他们紧忙将吊桥稍稍升起,逼得不想掉入灌水环城壕沟的马车悬崖勒马。 御夫动作太狠,被鞭子狠抽的马匹一个急刹,勒紧的降生直接勒得马匹晕阙。 本就负伤的亮铅村矿场总管直接被掀了出去。 他咬着牙忍耐剧痛爬起来,此刻,那些警惕的城门卫兵已经在不怀好意的叫骂。 只听那总管忍痛哀嚎:“有敌人攻击!快放我们进城,我要见你们的队长!” 可是,尊贵的禁卫军队长岂是一群有意闯城的人可见的? 不过城门的事件很快传到了队长耳朵里。 想着好端端的圣城平日里一片太平,突然有坐马车的披甲士兵闯城,事出反常必有大事。 带上一众士兵,禁卫军队长塞巴斯特亲自出现在闹出乱子的城市南大门,这座门也是亚琛大道的终点。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一番简单的盘问,在确认了对方身份后,带着狐疑的态度塞巴斯特下令降下大门。 有一群奇怪的军队袭击了亮铅村镇的矿场?那些士兵大规模披着白袍,袍子上有着明显的蓝色纹路?那些士兵见人就杀,广泛使用巨大的圆盾,又极其善于射箭? 论及箭失,身负箭伤的矿场总管上缴了刺伤自己的箭。 毕竟塞巴斯特这种仪仗队式的旗队长的本质也是战士,很多人觉得自己的兄弟们是花拳绣腿,他因傲气可不这么认为。 他观察这支箭,箭簇好似铁针却坚硬无比,褐色的箭羽感觉上好似是家禽的。法兰克军队的铁箭簇都是宽刃有倒刺的,针状箭并无装备。 究竟是什么军队袭击了亮铅村镇?莫非是弗兰德斯人? 可那些军队有着大量的圆盾,弗兰德斯人可不是这样子。 所谓时间差的存在,就当罗斯大军距离亚琛城仅有约莫十五公里之际,那些从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逃亡的普通民众,他们以为过了河进入森林区就安全了,林中的大大小小法兰克村庄能给予这些难民一定的生活照顾,而当他们一旦开始安顿下来,急切的逃亡也就戛然而止,他们变得极为磨蹭,使得本该给亚琛方面报告的灾祸已不可能快于罗斯人的速度。 也是此时,有意力挽狂澜的列日主教还在狂奔的路途中。他完全不认为那些诺曼人会有极快速度,再说,就以自己对诺曼海盗的认知,那群家伙根本没胆子袭击亚琛,只怕这群海盗还盘踞在马斯河消化战果。 亚琛城就如一只躺倒的肥羊,柔软的腹部直面屠夫的刀子。 另一方面,进军的蓝狐本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继续沿着大路进攻亚琛必遇到很多阻碍。 情报中的亮铅村镇轻松被踏平,联军劫掠了一定的好东西,而最重要的是,大军正确发现了geul河。 就如情报所言,根据观察这条河的流向,蓝狐相信它的确会注入马斯河。且看此河的宽度与深度,理论上大军可以利用此河的航运,但问题是它太窄了,至多能供一条长船航行。 geul轻易为罗斯联军提供了充分的澹水补给,战士们补充饮水,又利用唾手可得的资源又连夜吃了一顿热饭。那些为矿场奴隶提供伙食的炊具被罗斯军就地利用,本地的小粮库又被洗劫,可以说联军为了第二天的最终一战储备了充足的体力。 以及一辆至关重要的攻城冲车。 被解救的老丹麦人埃里克并没有什么霸气的绰号,因为完全没时间打理,以至于他的白胡须长度足够夸张。 脚镣手铐被解除,老头子换上了一双皮靴,又换上缴获的衣服。他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这下以绳子捆扎自己的胡须,再顶上一副铁皮盔。一副备用的圆盾被赐予他,再拿上一把北欧钩斧,仿佛三十年的那位丹麦海盗原地复活了。 这一刻,“白胡子”埃里克得到了新生,他向腿疾的“无骨者”尹瓦尔效忠,即便这小子才年仅十二岁。 越是有用的人物就越要给予礼遇,蓝狐根本无所谓这个埃里克的身份,此人提供了一些战前谁都想不到的情报,他的价值不亚于一磅黄金! 因为,蓝狐从没听说过亚琛还有着环形的护城壕沟,且壕沟因为是从天然河流引来的水,乃至要接收城内的温泉废水,以至于壕沟里的水完全是活水,部分水最终就要注入geul河内。就是因为这个埃里克以奴隶的身份去过亚琛,发觉到此城的特点。 这就给罗斯军的工程带来重大阻碍,不过攻击带壕沟的城市军队并非没做过。 有过成功的经验,蓝狐就知道破局的方法。 “如果我硬攻,阿勒布堡垒的惨烈作战是否会重演?如果到时候扭力弹弓的弹丸直接打坏铁链,吊桥不就落了下来。且慢,万一那些锁链很厚,铸铁弹估计打不穿,要么我就所伐一些松树,就在壕沟上直接搭建一座桥,让战士跑过去用大斧砸坏吊桥就够了。” 一番思考后,蓝狐还是觉得搭桥的方案更靠谱。 全新的一天,低地的厚重晨雾弥漫整个世界,宿营的战士们都发觉自己的衣服又变得湿润。 号角与鼓声大作,沉睡的人们纷纷苏醒。 此刻提前醒来的人们已经在用缴获的炊具与自带的铁锅煮烂了大量麦子,战士们自带木碗在各自营地随手挖上一大碗,再撒些咸鱼肉干碎屑稍稍凉了即可大快朵颐。 此乃大战之前的最后一餐,这不,蓝狐本人开始带队在罗斯精锐的营地里走动,边走边喊:“你们快点吃!吃完饭集结出发!今晚我们就在亚琛城里过夜。” 最后一语很有气势,听得战士们士气大振。 很快军队开始集结,率先吃完饭的罗斯军两个旗队,战士们狼吞虎咽之后舔舐干净自己的碗,随手扔到自己的背包后就开始列队。 已经是最后的进军,快速整队的罗斯军主力率先行动。这就逼得后方队伍,尤其是大量的约塔兰战士和丹麦战士草草结束吃饭,也顾不得整队,乱糟糟地跟在行伍整齐的罗斯军主力身后,生怕自己磨磨蹭蹭在抢黄金的行动中慢人一步。 步行约九个罗马里,此乃“白胡子”埃里克的重大情报,蓝狐走在非常平坦的大道上,根据自己的经验显然跟在中午之前联军即可抵达亚琛城。 据称那座城很大却缺乏外郭城,城外的村庄很多也多分布在森林中,偏偏城市附近根本没有军营设施。 明明是法兰克人自称新罗马的都城,居然没有大量常备军驻扎?这是蓝狐感觉到极为荒谬的。 罗斯王国都城新罗斯堡,王国的海军舰队主力驻守都城,常备军与公民兵大量驻扎。尤其是海军力量,罗斯王国引以为傲的正是这个,全新的最强战舰海上君主号拱卫都城。 国王对于都城就该有这样的态度,以强悍军事实力保卫都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法兰克人将会自己的愚蠢或者说是傲慢付出代价。 所以罗斯联军在最后一战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根本没有敌人阻挠,亚琛大道附近的确存在着村庄,那些村子却较为远离道路。可以劫掠他们但没必要,随着愈发接近心动的终点,士兵们纷纷做好了披甲的准备。 直到,大军看到了远方明显的城垣。 顿时军心大振,亢奋起来的战士们集体呐喊,现在也不由蓝狐本人亲自下令,士兵们纷纷抓起放在手推车上的甲衣,尽可能快地在互相帮助中穿上。 蓝狐很欣慰于他们的果断,这便急忙叫来老将格伦德和小将阿斯卡德。 “主攻是咱们罗斯人的!格伦德!你的重甲军队负责勐攻,扛着木料搭建木桥,冲上去破坏吊桥。阿斯卡德!你的人等待与格伦德一起进攻,你手里的所有弓弩手帮忙压制敌人!” 两人皆拍着胸膛称是,坚毅的眼神就在再说必胜。 须臾,蓝狐再将凯尔哈叫来:“带上你的芬兰弓手,以及那些运输扭力弹弓的人。你的任务是掩护攻城,压制敌人城墙上的反击。” 第一次,凯尔哈像是资深老战士一般被委派任务。他毅然称是,年轻人迎来自己此生首次亲自主战的机会,他再不是什么大人物的跟班侍从,而是接替自己父亲耶夫洛在传统罗斯军阵中的职位。 而这一刻,蓝狐也意识到自己就像是留里克本人在场。 此次军事行动自己的一切权力都是留里克本人赐予。“如果我做不好,如果我失败了。也许,我会被剥夺一切权力,甚至以死谢罪吧。倘若我大获全胜,又是更大的荣耀。” 定了定神,套上头盔,抖一抖盔顶华丽的染色大雁羽毛。 他决意亲自督战,就与常备军第一旗队的重甲狂战士们一同进攻。 “兄弟们!我们走!” 他带头快步走,全军索性撂下所有暂时无用的手推车于大路当中,唯有推着那辆特制的工程冲车全力前进。 与此同时,折腾一夜对于亮铅村镇受袭完全以怀疑态度的亚琛,在这个或许再平常不过的上午,是站在城墙上日常巡逻的士兵远远看到了大路上突然出现的大量人群,以及那飘扬的奇怪旗帜。 可以说报告袭击事件的村镇矿场总管的描述完全被亚琛主教质疑。 毕竟,这个总管的本质是奴隶监工。根据信仰,虔诚的主教对这种人充满着深深的鄙夷,哪怕那是一群罪犯,何必用极端的手段对付他们?在主教看来来完全没必要用手铐脚镣,只需要感化他们,这些有罪的矿工即可安心的工作以此赎罪。 主教认为此人说谎,只怕是因为平日里的残酷虐待导致很多奴工死亡,这就杜撰一个所谓的袭击事件,来解释计划的铅锭产出无法完成。 是啊,这么多年来亚琛一片祥和,哪怕是贵族内战,亚琛也毫不受影响。 禁卫军旗队长塞巴斯特更愿意相信主教大人的话,人家毕竟是国王的顾问,自己的身份尚属人微言轻,倘若有自己的主张擅自调动军队做一些事,此独走之事日后被国王责怪,搞不好自己也被罚做奴隶去挖矿石了。 遂在过去的一夜,亚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直到新一天的上午,怪异的武装集团出现。 并不知情的卫兵还以为是某个大贵族的军队要过境呢,反正这些年来各路军队借道很正常,春季的时候就有大量骑兵通过。 卫兵们并没有警惕,但那些军队正在快速接近,不得不令人本能紧张。 睡懒觉的塞巴斯特被叫醒,突然生出的起床气被部下的汇报直接浇灭。 “这是真的?一支奇怪的军队出现?!难道那个家伙说的是真的?!” 部下拍着胸膛称是,意识到出了大事的他急忙换衣服。 就当他刚刚将甲衣套在身上,刚刚扎好武装带拎着宽刃佩剑走出自己的宿舍,就听到异常的动静。那是呐喊声、号角声、战鼓声。 “是南门!南门什么情况?!” “也许是?攻城?!”卫兵说这话时已经战战兢兢。 的确,冲到亚琛城下的蓝狐极为果断地带兵攻城了。 亚琛城市是个大概的圆形,其直径近一个罗马里即约1500米,如此规模在本时空的欧洲不算大也不算小。 城内居民平日里有三千余人,除却驻军、教士外,就是一批为前两者服务的人员,住在城里的富裕贵族则很少。毫无市井气的亚琛,那些民众之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城内手工匠人们无事不会随便出城,如此连第一批为亚琛城预警的人至少在今天根本不存在。 那些城门的卫兵根本想不到诺曼海盗会打到这座城,甚至他们从没见过诺曼人。 对于蓝狐,也许他还可以用一些话术直接哄骗大门守卫者所谓“我们都是法兰克军队”。 他没有,也在一开始就认为对方认得出何为诺曼军队。他只是惊喜于这座城着实不小就必有大量财富,也震惊于守军的聊胜于无。 罗斯军的重步兵们立刻发动进攻,十字弓手先是精准击中那些门口卫兵,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经占领了吊桥。 “如此顺利,早知我还折腾什么搭建木桥?”蓝狐心中窃喜,他本人已经随着重步兵们通过吊桥。 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侥幸生存的大门卫兵试图将厚重的木门关上,就被多达五十名率先过吊桥的重步兵狠狠撞上了门,而后续的数百大军仍在蜂拥过桥。 一方是上百名披重甲的北欧壮汉喊着号子合理推门,一方是仅有十多名守军堵门。 很快,守军的最后努力宣告失败,格伦德的重步兵已经冲过了亚琛城的南大门,行动之速超过所有人的想象,简单的犹如一口吞掉一条鲱鱼。 破城之快蓝狐完全想不到,他甚至很恍忽的感觉搞不好这就不是法兰克人的都城。 可跟着大军进城的他轻易就看到了城内大教堂的尖塔,以及一片规模很大的建筑群。普通城市可没有这么豪华的建筑呀!此乃亚琛无误。 第1199章 吉斯拉公主与侍女艾莉西亚 亚琛是查理曼的亚琛,作为王位的继承者,洛泰尔自然而然继承祖父大帝的帝都。 但是这座城并非他所建造,身为全新的罗马皇帝,为自己选定一座新的都城似乎理所当然。 法兰克人的统治核心区有四座重要城市:亚琛、巴黎、美因茨和斯特拉斯堡。 帝国境内有分布着多座皇帝行宫,这些城市与行宫,都可为洛泰尔本人设为自己的常住地。 他现在人在斯特拉斯堡,自己家族支系的王室成员很多暂时移居在这座城。 斯特拉斯堡更是重兵守卫,她成为洛泰尔的事实新都,亦是巨型兵营。镇守此地,兵锋直指北方的美因茨,亦可强行通过此处南北走向的莱茵河上游河道,进入对岸的符腾堡山区,迂回杀入巴伐利亚。当然后者的举措只是理论存在,冒险进入山区发动奇袭的计划洛泰尔想过,但考虑到自己军队实力与指挥才能,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查理曼三个活着的孙子,没有一人觉得自己的军事才能可以超越或是持平自己的祖父大帝。 甚至对于洛泰尔,现在通过大规模征兵使得兵力快速膨胀,唯有如此也才敢于向自己的弟弟发动一场决定性战役。他缺乏战术上的自信,完全不相信自己可以用少量精兵即可夺下美因茨城。 当然,就在他依旧忙于征兵、训练新军有意发动一场决定性的秋季攻势,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后方正被诺曼 人捅得处处漏风。更想不到,为了胜利自己的弟弟路德维希与那些诺曼贵族做了秘密阴谋,一系列的行为犹如与魔鬼在做交易。 亚琛城似乎游离于内战之外。 洛泰尔与妻子已经育有七名子女。 两位王子与三位公主跟随父王就暂住在斯特拉斯堡行宫内。 三女儿伊明加德年芳十六,她天生丽质竟遭绑架。绑架她的正是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这种事弄得洛泰尔哭笑不得。正所谓现在正是内战关键时期,拉蒙高伯爵的邻居就是在反叛与臣服间反复横跳的弗兰德斯伯国,这位伯爵事实上成为镇守中部王国西北边疆的贵族。 吉尔伯特就以此向要挟,于是直到这一年即842年,洛泰尔不得不承认这桩婚姻。 那慕尔城内住着一只金丝雀,十六岁的伊明加德并不喜欢这个比自己年长五岁的男人,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父王已经承认了这桩婚姻,而自己身为王室公主,也的确没有权力去亲自选择自己的婚姻。 当然,得到所爱的伯爵吉尔伯特并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不过现在的伯爵正面临人生中最严重的危机——诺曼人强势入侵。 却说蓝狐带领的罗斯联军沿着马斯河烧杀抢掠,大量沿河逃亡的难民涌入拉蒙高,涌向那慕尔城。 吉尔伯特在父亲去世后,年仅十七岁就被时任共治皇帝、如今的唯一罗马皇帝的洛泰尔本人册封为全新的拉蒙高伯 …. 爵。 正是那次亲身在亚琛王宫向自己的君主下跪,趁此契机,他见到了自己未来的所爱,时年仅仅十二岁的伊明加德公主。 他现在正值年轻气盛,当绑架的婚姻得到国王承认,又闻听马斯特里赫特出现严重敌情,不止是守卫自己的封地,亦是要帮助国王解决危难。这位年轻的伯爵毅然决然大规模征兵,尽可能在封地全域征召所有的农民为正义与信仰而战。 而这份勇气,也令伊明加德公主刮目相看。 至少这个男人在这一刻真的配得上一个勇敢者,那种男子魅力第一次令她倾慕。 然而,伊明加德公主并不清楚那些诺曼人的身份,也完全不知道这伙儿深入内河的海盗还要做些什么。 整个拉蒙高的贵族都想不到,不远的亚琛已经被诺曼人盯上,甚至这些登陆的海盗毫无阻碍地闯入城市内了。 亚琛并非市井之地,如此住在城内的人口长期维持在五千人左右。城市周围有着数以十万计的村庄人口,大部分则分布在于利希高伯爵领境内。每逢重大节日,往往有超过两万人的村民涌入亚琛,使得这座城短时间内堵得水泄不通。 坚硬的花岗岩石板铺设成街巷道路,尤其是王公与大教堂外的城市中心广场,这片颇为开阔的地带给予杀入城内的罗斯战士很强的既视感。 现在的蓝狐根本顾不得就地劫掠,道路两侧的房舍都很规制,仔细瞧的话它 们仍是一种民居。劫掠民居能抢几个子儿?真是抢黄金还得是去教堂。 两支罗斯军的精锐旗队的攻势极富针对性,他们盯上了王宫与教堂。 由于军队是几乎没有遭到抵抗就攻入城内,城里的居民们起初只是听到了城外的聒噪,还以为因为圣伯多禄节结束不久,还有一些后续的活动,那些乡下人又嚷嚷着要进城来者,他们并没有在意,结果打开二楼的飘窗就看到大量带着圆盾的怪人在街道上狂奔。 民众起初只是看热闹,他们丝毫不觉得恐惧,直到开始有攻击飘窗的箭矢飞射而来,和平居民才因惊恐而尖叫。 太快了!冲入城内的军队实在太快了。 穿着蓝纹白袍的罗斯军精锐冲得太快,想着肯定没法和这群狠人争抢,后进的约塔兰贵族们带着自己的乡亲们进城便开始劫掠。 他们攻入各个街巷,窜入民居、铺子,杀死居民之后翻箱倒柜。他们大可俘虏很多人,不过这些战士考虑到现实因素根本不屑于这么做。 他们大口啃面包,将面包块蘸着果酱吃。抢夺装着腌菜的陶瓮,缴获的面包又搭配腌包菜大快朵颐。 毕竟大清早出发时吃掉的食物到了现在也消耗了不少,胃部空下来的他们急需更多的食物填满。 亚琛不愧是法兰克的都城,虽说这座城轻而易举地那些令大家倍感意外,此地的美食不会说谎,甜蜜的果酱和蜂蜜缴获了不少,从 …. 民居里搜刮的钱财一并不少。 这些战士翻开民居的衣柜,将各种衣物翻出来,将长长的袍子穿在身上互相炫耀。 那些被杀者的尸体也没被放过,鞋子被扒下来为士兵占为己有,一些沾血的衣服同样如此。 毕竟北方约塔河流域还是太冷了,生活在那种环境没有任何人觉得自己的衣服太多。他们对劫掠衣服、鞋子、帽子手套的热情丝毫不亚于拿走金银,现在大家可以说自己在这方面收获颇丰。 这不,甚至连沾染了尘土的粗布窗帘都被扯下来,被使劲抖掉尘土后,就以它包裹大量劫掠的衣物,做成巨大布包后再以麻绳捆扎好,背起来继续参与劫掠。 继续走!不要管周围的房子,让后面的兄弟抢吧!咱们去教堂!奔走中的蓝狐叫嚷几句,罢了便闭了嘴。 他实在也没必要再嘟囔什么,自己头盔上这番特别插的一大堆羽毛,再伴随着队首飘扬的罗斯旗帜,已经为后面的军队指明了道路。 于是,就在城市的中心广场,城市守卫者们与闯入其中的罗斯军精锐狭路相逢。 见得一众异域大军,守卫者旗队长塞巴斯特大为震撼。 不过他稍稍犹豫一下,毅然决然拔出佩剑,剑锋直指:战士们!杀死入侵者! 说罢,便带头冲锋。 终于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抵抗者,这些法兰克军队的出现恰恰激发了罗斯精锐战士们的强大斗志。 但双方的 兵力差距实在离谱,一千名罗斯精锐面对不足二百名守军,在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下,守军的失败根本是一种必然。 穿戴胸甲的罗斯常备军的重兵一拥而上,组成盾墙如钢铁压路机般攻上去。 强大的力道仅用一个冲击就将守军的阵线压垮,一旦守军被压得不慎跌倒,恐怖的杀戮也就开始了。 在乱军之中,为了忠诚与荣誉奋勇异常的塞巴斯特,他的面部被一把战斧狠狠一砸,在其突然昏阙后,劈下来的铁锤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大量的法兰克战士,他们的铁剑戳在罗斯军的胸甲上毫无意义,反倒被精通杀戮的罗斯战士以富有弹性的钢剑一剑封喉。法兰克士兵铆接铁片的布面甲有有较强防御力,脖颈的弱点纷纷被罗斯军发现。 本是巨型重大节日活动的中心广场,现在成为恐怖的所在。死亡士兵的血开始汇聚成小溪,顺着广场石板中故意保留的排水沟壑,逐渐流入城市排水沟,最终与渗出的温泉水一道流入最近的河流。 与此同时,那些住在宫殿与教堂的大贵族,他们已经彻底被惊动。 此刻,王宫里已经混乱不堪! 洛泰尔可以住在亚琛王宫,只是近两年来因战争因素他不并不如此。 大儿子和小儿子带在身边,趁着内战的机会正好让年轻人见见世面。四个女儿中的三个已经嫁给贵族,唯有小女儿还留在亚琛王宫里。 …. 殿下,出大 事了,我们快走。宫廷总管粗鲁地闯入公主的闺房。 此刻,闲极无聊的公主吉斯拉正与自己的侍女做着刺绣游戏,她早已吃过早餐,还在等待着下午的拉丁语学习的课程。 今日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自己也如往昔那般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一头卷发的她轻轻拂过耷拉下来的刘海,轻轻扭头对突然闯入的男性总管一脸讶异。 为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快出去! 总管稍稍一怔,但现在也顾不得太多,这便更进一步直接闯入,竟一把抓住了公主稚嫩的胳膊,便道:请赎罪,现在我别无选择。 你在干什么?快松手! 不由公主的抗议,总管像是拽羊羔一般硬是将惊慌的公主向外拽。她的侍女急忙扔掉手头的活计,虽不知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总管如此慌张定然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在情急之中,吉斯拉公主竟张开小嘴猛地咬向总管,即便是感觉到痛苦,总管依旧不为所动。 被强行拖拽到闺房之外,她赫然看到保姆已经候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玛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脸皱纹的保姆玛丽早已战战兢兢,她强作坐怀不乱轻轻解释:袭击者!非常多的袭击者闯入城市。 什么?袭击者?!这可是王城! 殿下!总管对着公主一声吼,直接将女孩吓懵:已经没时间了!如果我们再晚一步就逃不 掉了。 逃?为什么要逃?军队呢?吉斯拉公主颤颤巍巍反问。 军队已经打起来了。情急之下,总管已经顾不得任何礼仪。 他是国王任命的宫廷总管,此职位仅仅是照顾留在亚琛的王室成员的起居,更是管理所有侍者的日常生活,也包括打扫宫廷、花园卫生,监督王室的食物供应,乃至监督生活秽物的清除。此乃一个很杂的工作,现在他的最大职务正是照顾唯一还留在宫廷的四公主吉斯拉。 一阵突然的失重感,年仅十二岁的公主竟被总管一把背在身后,这个年老的男人依旧有很大的力气。 我们快走!总管一声呼喊着眼前所有的人,罢了便背着公主向着宫外奔去。 我的首饰!我的服装!艾莉西亚,快去拿我的首饰! 是! 侍女艾莉西亚又折返回去,慌忙的她随手抱起公主平日放宝石首饰的镀金小箱子,带着它跑出来,再以极大的力气追上逃亡的人,为此狂奔连鞋子都跑掉了。 刚刚赶上队伍的她急忙展示自己拿到手的箱子,看到它公主终于露出欣慰的笑意,也注意到自己的侍女已经赤足状态。 两个女孩年龄相仿,公主吉斯拉是查理曼的重孙女,洛泰尔的四女儿,可谓顶级贵族。 侍女艾莉西亚一样也是贵族出身,级别可就低太多了。这个由吉斯拉的母亲从伦巴第寻觅到的贵族秀女送抵亚琛王宫,这个下级 贵族女孩有着明媚的大眼睛,更黑的头发证明着血统的高贵。 的确,艾莉西亚虽是一介侍女,祖上确实有着罗马人的血统,这才有棕黑色微卷的头发,可是要比自己的公主发色黑的多。 她被安排着照顾公主的生活并与之一同成长,公主会嫁给某个大贵族,自己将会安排在某个女子修道院做院长,并守着纯洁度过一生。 无论贵族级别如何,她们从没有可能违抗自己被安排好的命运,就像是生来就住在笼子里的鸟儿,没有感受到广阔天空,也就谈不上失去什么。 然而奇怪的大军攻入亚琛,被安排好的命运终于遭遇到了来自极北之地不可躲避的打击,就像是一场来自北极的暴风雪,给予亚琛的是比冬季寒潮更猛烈的打击。 很多侍者或许已经没机会逃了,宫廷总管顾不得那些下等人的命运。 他打算背着公主直接冲到王宫外的马厩与仓库,城外的谷物、蔬菜都需要马车运到这里,于是即可利用马车紧急逃亡。 奈何,他们还是太迟了。 重生的杨桃 第1200章 勇敢的艾莉西亚 年轻的第七旗队在阿斯卡德的带领下,非常鸡贼地根本没有与常备军的那些铁人并肩作战。两支旗队各有分工,常备军袭击教堂,第七旗队攻击旁边的王宫,这番行动双方谁都不要妨碍谁。 阿斯卡德便招呼自己的部下不要恋战,抓紧时间冲向恢弘的王宫。 到处是拱形立柱,厚重的罗马式建筑似乎蕴藏着大量宝贝。 他们已经冲到了这些立柱之下,好巧不巧与正门逃亡的宫廷侍者打了起来。这些好勇斗狠的崽子面对手无寸铁的男女侍者毫不留情,他们上弦的十字弓直接瞄准射击,接着持剑的半大小子们一拥而上发动刺杀。 正面的杀戮声响传到正背着公主逃亡的纵观耳朵里,这下连一度非常不配合的公主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开阔式的宫殿可谓毫无防御力,厚重的建筑石墙无法阻挠入侵者的侵袭,甚至成了遏制自己逃亡的存在。 那些普通的宫廷侍女穿着朴素,她们多是一些中年女人,更是虔诚的信徒。 对于这种明显的非战斗人员,第七旗队的年轻战士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以钢剑突刺将之纷纷刺死。 第一批战士已经冲入亚琛王宫,驻守此地的十多名法兰克士兵,他们并没有赶上广场血战,却实实在在成为宫殿的守护者。 他们与罗斯军的这群半大小子厮打起来,并在绝对的兵力劣势下战败被杀。 但罗斯军也付出了一定伤 亡,阿斯卡德眼睁睁地看到一个同伴死在法兰克人的剑下,倒在地上大口吐血,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继续进攻的战士源源不断涌入王宫,根本无暇顾及被杀的同伴。 宽敞的大厅涌入蓝纹白袍的战士,拎着剑的他们全力开始了。 好巧不巧,背着公主逃亡的宫廷总管一行人,他们的背影被涌入宫殿的阿斯卡德亲眼看到。 不好,有贵族在逃。我们快追。他急忙命令。 老大,我们就这么硬追? 让那群懦夫逃跑也罢,我们还要在这里抢金子。 站在阿斯卡德身边的几个亲信弟兄喘着粗气议论。 他们的话旋即引得阿斯卡德大怒:愚蠢,抓到贵族能逼问更多金子的所在。快走! 有时间和弟兄们磨蹭,还不如直接去追,他再大喊一声:是我兄弟的就跟我来!带着十字弓给我追!走! 阿斯卡德把圆盾向身后一背,拎着剑带着三十多听到呼唤的弟兄全力狂追。 这些战士一边追击一边呐喊,以诺斯语命令前面的逃亡者站着不动。 真是好笑,被追杀的兔子还能乖乖站好被猎捕?阿斯卡德实在对自己的兄弟们无语,有功夫呐喊,还不如精准射击。 他们的呐喊惊得逃亡者们清楚意识到身后有人。 宫廷总管毕竟年龄大了,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年龄虽小已经颇为沉重。 …. 快走。快走啊!那些恶人快追上来了。召集的公主 像是驱赶坐骑一样,不断地蹬腿催促,好似用马刺极力马儿。 这弄得总管浑身难受。 我的殿下,不要再晃动了。快到马厩了,我们马上能坐上马车撤离。 此刻,贴身侍女艾莉西亚真想给自己的主子一拳,虽不知道何等恶人发动袭击,但公主连逃命都不配合,还不如把她打晕后像是扛着一个物件逃命更快捷。甚至是自己,赤着脚逃命大抵脚底板都磨破了,踩在凉飕飕的石板上忍着苦楚这不还是在逃嘛。 逃亡者在进入宫殿温泉殿就开始分散开来,这里有多个逼仄的岔路 口,宫廷总管要求男女侍者分散开来,如此分散穷追不舍者的注意力,其次也是给下人们活命的机会。 宫廷总管极为疑惑,自己背着公主逃亡几乎吐血,那些侍者们一样气喘吁吁,怎么那些带着圆盾的士兵还在追。 他们的确不知道,罗斯军的这群半大小子在故乡时常进行体能训练,尤其是根据留里克本人的喜好逼着这群崽子练习长跑。彼时叫苦连天的年轻战士们硬生生练就了很不错的耐力,也只有这一刻战士们意识到了自己这方面的强大优势。 起初只是瞥了一眼发现身份不凡的逃亡者,现在,阿斯卡德的双眼如鹰一般死死锁定那个背着人的身影。 别去管乱窜的穿粗布的家伙,追背人的家伙。十字弓手准备好。 当阿斯卡德下令的时候,他已经打算连带着 被背负的公主一并射杀。当然此刻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法兰克的四公主。 走在逼仄的宫中巷道,这条小路是下人们日常活动的路径,此地已经没有岩石地板,略湿润的土路还散发着淡淡臭气。恰是因为它的下人走的路,一些不检点的家伙就在这里偷偷如厕。道路两边的厚重石墙长满青苔,土路一样淡淡发绿。 踩在这种地方,侍女艾莉西亚痛苦不堪,好歹自己也是贵族出身,居然要以一双脚踏足屎尿覆盖过地方? 突然间,宫廷总管的体力终于到了极限,还因为这小路的确太滑,他一个不慎居然滑倒。好笑不巧还是向后仰倒,连累着公主吉斯拉一并重重摔在地上,公主考究的衣服沾染了无尽污泥。 可公主顾不得痛苦,在被艾莉西亚奋力拉起来后,一瘸一拐得被拉拽着继续逃亡。 宫廷总管这一跤摔得不轻,他奋力拔出自己的短剑,奋力扔给公主。 殿下!带着武器防身。你快走吧!逃到马厩,骑上马快逃! 艾莉西亚替代公主捡起短剑,公主慌张问上一句:那你呢?! 别管我了!我会生生命堵住这里! 你!一瞬间,公主落泪。 艾莉西亚随手把剑别在自己考究的腰带,她的果断活像是一位女战士,也顾不得两脚的肮脏与苦楚,拽着公主继续逃。 …. 此刻,宫廷总管缓缓站起来,拔出自己的另一把匕首。再亲吻了一下胸 口的纯银十字架后,决定以殉道者的姿态以身殿后。 在他面前正是持剑冲上来的罗斯战士们。 这样一个门神般的家伙堵路,在其身后有多人着急逃遁。 你们!休想通过! 此一语阿斯卡德听不懂,瞧瞧现在的气氛大概能猜到意思。他的兄弟更加果断,上弦的十字弓就从阿斯卡德耳畔飞过,一支箭那钢针一般的箭簇不偏不倚直中宫廷总管的眉心,一切都结束了。 阿斯卡德毫不犹豫跨过此人的尸体,刚刚射完箭的战士一个迅捷的踏张上弦,再在奔跑中抽出腰间的箭袋,安装一支轻箭。 对于吉斯拉公主,十二年来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狂奔,甚至是自己的鞋子,也根本不是为了适应狂奔而打造。 适合漫步花园的小鞋子也硬生生跑掉,公主顾不得湿漉地面的臭味,精巧的双足很快满是污泥,为了活命她也顾不得太多。 殿下,马上就到马厩。骑上马我们快走! 好,我逃。可你呢!这一刻,吉斯拉突然想到自己形如姐妹的侍女从没学过骑马。 却见艾莉西亚大义凌然,她咬紧牙关眼神直指自己腰间的短剑:我会为了你战斗。 不。你不能死。 已经没办法了 ,我们快走! 此刻,马厩与仓库区还有一些战士守卫,这些驻守仓库的战士听到了不远处的聒噪,非常荒谬的是他们身为城市守卫者,被划归的任务就是守卫宫廷的 物资仓库,那些噪声怕是教会又在做什么活动吧?毕竟这是王都,每个月都会有***活动。 突然,窜出来的几名侍者打扮的女人闯向仓库区,在其身后,还有两个赤足狂奔的女孩?她们都穿着考究的袍子,为了奔跑便利还不得不挽着袍子狂奔。 普通的战士鲜有机会见到王子公主的真容,尤其是这种仅仅是奉命守卫物资仓库,负责喂马、防火、搬运东西的战士,他们的确警觉起来。 只听一个女孩以清脆的嗓音大喊:快备马!让公主殿下逃命! 十多名战士听到了呐喊,他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却赫然看到逼仄的运货巷道里突然又冲杀出一些怪人。 穿着白袍的战士身上有着蓝色纹路,多人的衣服上还沾染着红色的东西。他们是什么人?所有着装根本不是法兰克士兵该有的装束。 不!该不会是?诺曼人?! 有带着圆盾的战士实实在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事到如今倒也完全无所谓了。 阿斯卡德意识到那两个逃跑的女人搞不好还是身份不凡的女贵族,能在王宫里被保护的女人,莫非还是国王的女儿?亦或是别的高级人员。 兄弟们,跟着我杀!那两个逃跑的女人必须活捉。 …. 说罢,阿斯卡德一个健步又冲了上去,接着又警惕地停顿。 却见那十多名士兵,到底他们也是士兵,事态紧急现在连甲衣也顾不得穿,拔出自己的佩剑 就保持高度戒备,也下意识地去保护那两个逃亡的女孩。 奈何,这里已经成了禁地,不劳阿斯卡德吩咐,已经有兄弟奔向此地的大门,价干脆将敞开的木门再拉上,五名兄弟组成单薄的盾墙,以至于这个小小的仓库兼马厩区的对外通路完全被堵死。 要么杀了这些堵路的奇怪士兵,要么爬上马厩的草垛顶再强行翻墙逃走。当然,就算逃到石墙外也是真的安全,逃亡者仍要穿过城市道路抵达北门并逃出去。 现在,公主吉斯拉已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插翅难逃,往往高耸的石墙,按不是自己一介女孩可以逾越的。她急得跺脚,却见自己的侍女轻轻拉动自己的身子,接着,侍女同样稚嫩的身躯挡在了自己面前。 艾莉西亚拔出本是宫廷总管的短剑,双手握紧它就以身躯挡住公主。 殿下,不用怕。我们的战士会杀死这些恶人。说罢,她又向那十多位头脑一团乱的战士示意:他们是刺客!杀了他们!保护公主。 刺客?虽弄不出情况,但清扫刺客是每个士兵的本分。 面对着一众拔剑的法兰克士兵,阿斯卡德并不愿意贸然冲锋。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区区十二岁的身躯纵使已经非常高大,体格还是颇为单薄,真的厮杀起来断然没有父亲阿里克的那般凶狠,至少现在还不够格。 都稳住!他持剑示意兄弟们,十字弓!排队!射击! 双方瞬间在这马厩仓库的小空场尬住,似乎谁先发动冲锋都将率先饱尝劣势。 奈何在场的罗斯军战士听令摆出盾墙,一面面涂着白泥的圆盾都涂绘着蓝色的十字纹路,那本是罗斯的船桨标致,却给予法兰克士兵强烈震撼,就好似这支奇怪弑杀的军队也信仰基督。 不了,就在盾墙后是十名十字弓手。 阿斯卡德在等待时机,见时机成熟就医生好:准备好!兄弟们,躬下身! 盾墙瞬间矮了下 去,十名十字弓手同时射击。 那些法兰克士兵就以肉身实实在在接下这轮射击,顿时有四人痛苦地倒地。 被打懵的他们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阿斯卡德发动了决定性的攻击。 盾墙压了上去,十字弓手扔下武器,拔出佩剑旋即加入战斗。正是三拳难敌四手,一番极为暴力的乱战后,在场的全部法兰克士兵纷纷被刺倒,接着再被补上几剑直到确认真的死了。 阿斯卡德的脸上被溅上了大量血迹,钢剑亦在滴血。 都没事吧!见杀戮已经完毕,他随口一问。 我胳膊受伤了!伤得不重。一人嚷嚷道。 …. 比约恩肚子中了一剑!怕是要不行了! 听得,阿斯卡德扭过头,确实见到一个小伙计正躺在同伴身边,正痛苦得呕血。 可是,这就是战争。第七旗队首次参与的战争在持续付出伤亡代价,受伤或阵亡的兄弟都迎来了自己的命运。 阿斯卡德 顾不得自己伤亡的弟兄,他摘下头盔露出自己的真容。 因为此刻他看得出,眼前的两个大抵是贵族的女子,她们稚嫩的脸庞满是泪水,一种特别的情感涌上心头,好似有一个莫名又伟大的力量在暗中告诫:快冲上去,她们都是你的奴隶。 奴隶?也许吧。 看看现在的场面,一个黑色卷发的女孩,正悲愤得满脸泪水,她双手握着镶嵌宝石的短剑,落在泥地的剑鞘还有黄金纹路。她打着赤足脏兮兮的,可一身的衣服明显非常考究。 一个落魄的瓦尔基里?他随口一嘟囔,就听到看热闹的兄弟们居然开始怂恿。 的确,奴隶当由老大率先享用,一直都是这个规矩。 阿斯卡德作为罗斯王族支系成员,接受文化教育的同时,更被他英雄的父亲阿里克教授好勇斗狠。他也到了该喜欢女人的年龄,基于这些教育,柔弱的女子就算再漂亮也不如自己的发言,恰是好战的女战士,尤其是处在自己对立面的女战士。 击败她!控制她!得到她!娶了她!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人。 一个对立面的女战士?眼前的这个黑发女孩大抵如此吧。何况,她的确很漂亮,敞亮的大眼睛引人着迷,最为特别的正是这一头黑发。 一个黑头发的高鼻梁大眼睛女孩,还是白皙的皮肤。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罗马人?黑头发罗马人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如此概念浮现脑海。 至于后面那个哭得满脸花的女孩,怎么看都像是柔弱的兔子。她好看吗?不行!还不及眼前持剑女孩的十分之一。 眼前的持剑女孩,必须得到她! 重生的杨桃 第1201章 阿斯卡德的高贵俘虏 阿斯卡德年仅十二岁却已经超越了一般法兰克士兵的身高,他如此高大实在对得起平日的好吃好喝。 只见一头金发的他拎着自己滴血的钢剑,不怒自威地缓步走向那赤足的持剑少女。 我跟你拼了!悲愤中的艾莉西亚握紧短剑,在助跑中向前突刺。 全身都是破绽,倒是挺勇敢。 阿斯卡德一个转身,轻易躲开这一剑,也明白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女战士,但这种无畏赴死般的勇敢很有意思。 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女人打算杀了自己,被深深触动的阿斯卡德没有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一记精准劈砍,又一次刺来法兰克铁剑竟被他的钢剑直接削断。 艾莉西亚傻了眼,剑柄强烈的震动引得双手松脱。恢复赤手空拳的她被阿斯卡德轻易伸手锁喉,这下也彻底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 你是谁?!话是用拉丁语问的,大吃一惊的艾莉西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回答我!法兰克女人!你是贵族吗?阿斯卡德继续逼问。 …… 你是聋子?还是?注意到这女人的眼角下意识瞟了一眼另一个吓得已经彻底瘫坐在地的女人,阿斯卡德突然又威胁:俘虏留一个就够。那个好似是你在保护的姐妹!回答我的话!你们的身份如何,否则就杀了那个女人。 我说!我都说。彻底慌了神的艾莉西亚急中生智,还是不明白这群怪异军队为何 会懂拉丁语,就故意道:我是公主!我是公主吉斯拉!那个女人是我的侍女。我们是贵族,不能杀我们。 公主?国王的女儿?是你吗?哈哈。 本来,骑兵队的那个布罗迪亲自俘虏了东王国的路德维希王,如此功勋使得此人顿时成了国王身边的红人。 那是一个伟大的榜样,毕竟布罗迪的纯粹老罗斯部族出身,第七旗队的战士却是大规模的混血战士,也包括阿斯卡德自己,这就迫使兄弟们更需要建立功绩证明自己的确是老罗斯后裔。 想不到自己居然抓到了法兰克公主?抓到公主岂不是巨大的功绩? 很好!你是公主?那么,你现在就是我的奴隶。兄弟们。阿斯卡德爽快得随口又对兄弟们嚷嚷:那个瘫坐的女人归你们了。 话是如此,却见一众兄弟们突然非常识趣地不为所动。 怎么?给你们奴隶你们还不要。 只听有人憨憨笑道:老大,好东西得给你。我们可不敢抢。 也罢。阿斯卡德耸耸肩,他将被自己控制起来的黑发女孩捆住双手,罢了又拎着剑走近那坐在地上已经吓瘫的女孩,拽着其头发将其拉扯起来。 果不其然的是这女子开始疯狂挣扎,突然,阿斯卡德一记巴掌扇下来,直接打懵了这女子。 …. 区区一介侍女还敢放肆? 懵了的真正公主吉斯拉这些终于变得顺从,但投来的杀人般的眼神又遭到阿 斯卡德的第二记巴掌。 还敢瞪我?区区一个侍女,你居然被你的主人保护?明明该是你这种下人保护你的主子。也许我该杀了你。 一番诺斯语的嘟囔真正的公主根本听不懂,她已经心灰意冷,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扇过巴掌。 就像阿里克一样,作为长子的阿斯卡德继承了父亲的一些心性,譬如他并不是追求巨量财富之徒。比起真金白银,抓到法兰克公主的荣誉远胜那些。再说,一个敢拔剑对着自己的公主,此刻的阿斯卡德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按在地上得到她,罢了再带回罗斯老家。 毕 竟自己的叔叔留里克已经在十多年前做过了示范,彼时叔叔俘虏了麦西亚王国公主,结果不就有了表弟雷格拉夫。 自己可以效仿,也理应效仿。 当然,公主装首饰的盒子已经散落地上,闪亮的宝石已经散落下来,兄弟们看得眼直。 阿斯卡德对这些珠宝一样毫不在意,他现在像是牵马驹一样牵着两个奴隶正是春风得意,好似这场侵入亚琛的作战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已经结束了。 兄弟们!他大声命令,你们随便抢掠,我只要这两个奴隶。你们是自由的。 乌拉!兄弟们纷纷敲打一番盾牌开始属于他们的劫掠。 殊不知,那些没冲到这里的第七旗队战士,早已开始了对整个亚琛王宫的洗劫。 王室成员的居所被年轻的罗斯战士轻易闯入,他 们旋即开始翻箱倒柜,在嘻嘻哈哈中将随处可见唾手可得的金银器塞进自己的背包。 本是放置咸鱼干、面包块的麻布口袋,现在塞进了货真价实的法兰克宫廷器具,甚至有人连镀金的烛台还塞进背包,实在是想着把这宝贝带回自己姆斯季斯克的家中,充当自家的照明烛台,成为可以对乡亲们炫耀的宝贝。 冲入亚琛的罗斯军无意大肆杀戮,或者说杀戮是附带行为,他们的最大意图就是劫财。 那些城市居民是陆续意识到发生了可怕的袭击,聪明人旋即开始疯狂逃亡,危难时刻各种细软已经无力去拿,他们只能尖叫着带着拉扯着家人、带上少量珍贵财物夺门而逃,很快狭窄的街道上到处是狂奔的逃亡者。 这些人的身影清晰可见,而攻入城内的战士们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却无心去追击。 毕竟今日一整天在完成了最后的向城市冲刺后,全军便开始破城后的劫掠。广大战士颇为疲惫,甚至现在展开的劫掠已经迫使士兵身体透支。 全然了抢劫发财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精神亢奋的战士忽略掉疲惫,他们闯入各个巷道,杀死挡路的城市居民,再冲入一间又一间房如猎犬般。 …. 亚琛的四个大门全部洞开,本该是把手大门的法兰克战士纷纷放弃了自己的职责。他们放下吊桥给所有难民一个逃亡的机会,并混在队伍里逃出城市。 罗斯军仅从城市 南门破门而入,其余三个门无一兵一卒盯着。虽非蓝狐本人主观所为,然如此破城实在给了居民逃出生天的机会。 大部分居民成功逃走,即便一顿狂遁因逃得太快纷纷咳血,乃至跑丢了鞋子,为了尽快冲到安全的城外林地他们都拼了老命。 现在,约塔兰人、丹麦人、芬兰人,大家享受着独属于占领者的狂欢,亚琛毕竟是一国之都,民众人数颇多,连普通人家都积累了大量财富。 而王宫内有着更多的稀罕之物。 一度是公主一行逃亡必经之路的宫廷温泉宫,这座模仿罗马贵族浴场的建筑曾是查理曼晚年时的最爱。昔日的查理曼衰朽的身体早已化作石棺枯骨,这座蒸腾着热气的温泉浴场迎来全新的拥有着。 年轻的金发战士半跪下来,下意识用手抚摸面前的水大吃一惊:居然是热水?温泉? 可能法兰克贵族就是在这种地方洗澡。哈哈,巨大的浴场,可比我家的木桶舒服多了。另一位战士随即附和。 嘿嘿。又有战士在怂恿:不如我们现在就跳下去。他们的贵族享受得了,我们也该立刻享受。 算了吧。等我们把金子搬空了再跳进这里也不迟。可别让别的兄弟大发横财,到最后咱们连一个银币都抢不到。 一众年轻的罗斯战士互相看看,又继续针对王 宫的劫掠。 他们谈笑间就将整个查理曼规划的王宫占为己有,不 仅是拿走各种贵重的生活用品,自然而然的也闯入了曾属于公主吉斯拉的闺房。 舒服的床铺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闯进来的战士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属于一位女贵族,直到在掀开的衣柜中发现大量的女士衣物。 定然是女人穿的袍子,其上还绣着一些美丽花纹。 一名高壮的小金毛张开大手就将多件衣服拦在怀里,还笑笑嘻嘻地面对众兄弟:都别跟我抢,全是我的。 荒唐。赫洛夫,你要这些女人的衣服干什么? 当然是给我的妹妹们。啊!气味还不错。这个名叫赫洛夫的年轻战士明知自己的两个妹妹还非常年幼,提前准备些衣服也是好的,尤其是法兰克女贵族专属的衣服。他自己搞不懂倒是确定这些衣服颇为高贵,那么穿在自己家人身上也能沾点贵气。 多个战士又把公主的玩具翻了出来,有一些刺绣的布玩偶,乃至一些木雕。 他们都是有姐妹的人,甚至还很多。这些玩具也算是特别的战利品,想到赫洛夫兄弟的作为,兄弟们也就把找到的玩具全部塞进自己的麻布口袋。 …. 也有一些人做得很不检点,宫廷侍者的起居室被占领,这地方光线较为昏暗,看起来没什么金银可掠夺的。 有藏在其中的侍者被发现,战士毫不犹豫将之刺杀,继而开始了翻找。 在风卷残云一番后,侍者起居室好似被废弃了,不久却有闯入另一些 罗斯战士。他们完全不顾倒在血泊中的死者,竟把这里当做了如厕之地,干脆撩开战袍垫着脚尖蹲下,罢了在用唾手可得的布单擦拭干净秽物。 除了故意纵火外,第七旗队的年轻战士们在宫殿里为所欲为。 可怜的公主吉斯拉和她的贴身侍女艾莉西亚,被阿斯卡德如牵绵羊一般牵着走出了化作地狱的王宫。 两人走过了一段痛苦之路,昔日尊贵的宫殿到处乱窜着金发战士的身影,地上随处可见被杀死的宫廷侍者,赤足的二人甚至要被迫踏在已经是胶黏状态的血迹上,仿佛真的在地狱里行走。 此刻的公主像是失了魂的行尸走肉,她的侍女艾莉西亚竭力保持着克制,眼睛所见的一切依旧给予自己的精神莫大刺激。 她们被牵出宫殿,就在宫外的城市广场,这里肉眼可见躺倒了大量的人,倒地者在夕阳下反光的金属头盔证明了身份——法兰克士兵,亚琛的城市守卫者。 公主瞪大双眼,双腿正止不住地颤抖,恐惧覆盖全身,此刻有正值夕阳西亚,吉斯拉难以置信这就是亚琛,一切犹如一场噩梦,自己正在噩梦中游历地狱。 快走!阿斯卡德向后看一眼,见得自己的两个俘虏磨磨蹭蹭,毫不客气地猛拽绳子,一阵手腕的刺痛无情地将公主拉回现实。 对哦,这不是噩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二女还是犹豫不决,不配合的样子令他愤怒。 阿斯卡德再猛然一拽,这次的力道很大,二女竟被双双拉倒,她们不慎双双跪摔在地。可她们也顾不得双腿的新伤,也忽略掉的疼痛。 艾莉西亚下意识地以身体护住自己的公主殿下,而公主吉斯拉只是将头埋在自己的侍女怀里,好似只要看不见了,就能躲避掉一切灾厄。 别磨蹭了。女人!站起来快跟我走。 话是用拉丁语说的,阿斯卡德确定她们一定听得懂,就是那个保护另一女孩的黑发女子,她何以投来意欲杀人般的眼神? 牵着绳子的阿斯卡德俯视着自己的奴隶,而艾莉西亚在悲愤中泪 水如泉涌。 阿斯卡德并非天生嗜杀成性之人,论及这场远征意欲有什么收获,他并不求多少金银,毕竟自己家在整个罗斯王国的财富与地位极高。他希望和真正的敌国战士战斗,以敌人的血祭祀奥丁。 其次的理想就如现在这般,一切就好似命运,是诸神许可自己俘虏法兰克女贵族为奴。 这一刻,他要的也并不是奴。 …. 快走吧。已经结束了。动了恻隐之心的阿斯卡德换了一种力道,轻轻拽动绳子:法兰克的公主,你和你的侍女都站起来。现在,你们都是我的奴隶,只要好好听话,你们就不会受苦。 他完全以流利的拉丁语说话,在二女看来何其的魔幻。 一个纯金色头发的年轻战士,在夕阳下发色更加绚丽。他的战袍沾染了大量血渍 ,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这身衣服极为考究。还有此人的鞋子,那不是一般的鞋。艾莉西亚注意到此乃一种高帮皮靴,一双靴子左右一致。还有此人的剑,剑柄居然镶嵌着宝石,剑鞘一样在夕阳下烁烁放光。 一个会说拉丁语的奇怪贵族? 艾莉西亚不忙着站起来,她轻轻擦掉眼泪,克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竭力理性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亚琛!你可知道,这是亚琛! 你?胆子很大。法兰克公主……阿斯卡德眯起眼,这一刻对眼前的女人更加满意了。你很大胆,竟敢质问我的身份。 告诉我。即便是死,也让我们死得明白。 死?阿斯卡德摇摇头:女人,你误会了。你是公主,是贵族。我不会杀死你!恰恰相反,我会拥有你。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而我就是你的……他再稍稍犹豫了一下,郑重道:我会是你的丈夫。 你!这话说得更令黑发的艾莉西亚暴怒,在愤怒之余又极为羞臊。当然,此刻的阿斯卡德完全不知道眼前勇敢的黑发女孩才是侍女。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眼前姐妹情深的景象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愤怒?那就愤怒吧。这就是战争! 你……到底是什么人?憋着怒火,艾莉西亚继续反问。 我的身份?我乃罗斯人,奉国王的命令讨伐你们法兰克人。告诉你吧!罗 斯国王就是我叔叔,我也是贵族!我是阿斯卡德,我手下有五百个战士。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你应该庆幸,如此卑贱的你居然可以作为我的妻子。 卑贱?艾莉西亚不禁一怔。她没听说过什么罗斯王国,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王国,莫非俘虏自己的还是一个王子? 先不否定对方,再看一下自己吧。 艾莉西亚本也是贵族出身,级别很低,只因自己长得青秀被带到亚琛与公主为伴,如此一来自己早已和远在伦巴第的家族割裂,现在的身份就只是侍女。即便是公主的贴身侍女,身份依旧是侍女。 考虑到现实的局面,她估计眼前的男人确实不会害自己与公主,为了确保不会激怒这个男人,便搀扶着公主缓缓起身。 很好。就该这么配合我。跟我走!阿斯卡德再催促一番:跟着我去教堂门口休息。你们……他再看看二女脏兮兮的双脚以及正流血的膝盖:去那边的喷泉,得给你们治疗一下伤口。 重生的杨桃 第1202章 查理曼安息之地 仍旧是像牵绵羊一般,阿斯卡德觉得一番对话之后二女终于变得顺从很多。 刚刚我手段太粗暴了? 不经意间微微扭头,他的眼神又盯住她们流血的双膝。 果然。我应该温柔一些。 第七旗队的兄弟们几乎都涌入了王宫,就在宫殿旁的大教堂,此地则被常备军完全控制。 有足够的情报指出查理曼本人的石棺就在大教堂内。 这位法兰克最伟大的过往在丹麦世界依旧享有着名号,只是有关他的名号颇为恶劣。 毕竟自己过世的父亲年轻时去过丹麦,一些奇奇怪怪的消息早有耳闻。 比之自己的父亲,蓝狐时常感慨自己去过很多地方,也实实在在见过查理曼的亲孙子路德维希。 爷爷曾杀得丹麦人跪地求饶,怎么其孙子就弱得太多,乃至成了手下败将?也许仅仅是因为罗斯人太强,若非是罗斯的帮助,就是给丹麦人一百年,他们也无力挑战法兰克的权威,哪怕仅是路德维希的三分之一个法兰克。 查理曼?你就躺在这座宏伟教堂里吗? 蓝狐掩藏好自己的纯银十字架,他对上帝的态度处于信仰与不信的混合状态,胸口的吊坠很多,可以做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今日就以入侵者兼渎圣者的姿态闯入亚琛大教堂,他并没有任何愧疚,但也没有征服者的高傲。 一种颇为奇怪的想法涌入心头。 他想亲自瞧瞧传说中的查理曼之墓,代 表自己的国王留里克,亦是为了自己,跨越时空与这位欧洲征服者说上几句话。 继而也将履行与路德维希的密约,正所谓可以劫掠,肆意破坏则不可。 但对于城内的教士,除了聚集在大厅里面对高悬的十字架祈祷,还能有更好的作为吗? 城市守卫者正与奇怪的入侵者血战,按理说被那些战士争取到的逃亡机会所有的教士应该好好利用,非常神奇的是教士们不为所动。 就算很多下级教士瑟瑟发抖六神无主,亚琛主教海茵巴赫很失礼的一声吼,直接震慑住所有人。 不准逃离!万能的主会保佑我们!祈祷吧!我们会胜利。亚琛永远属于法兰克!永远属于查理曼!一切恶人都将被主的落雷杀死! 难道只要通过虔诚的祈祷奇迹就会降临? 主教很愿意相信这个,他首先说服了自己并以身作则面对高悬的十字架。 毕竟就在这十字架一墙之隔处就是教堂的帕拉丁殿,其中安置着的就是查理曼的石棺。 伟大先王的英灵庇护新罗马,亚琛因为他战无不胜,所有终于他的战士也会全力保卫亚琛的安全。 可这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城市周围并没有强大的驻军力量,毕竟任何一代国王都不能相信会有一支恶棍军队直接攻击亚琛并成功杀入。 …. 主教在祈祷,其他教士互相看看,便也纷纷跪下加入庞大的祷告,仿佛户外的厮杀与他们毫无关系。 被反锁 的大门开始被长柄北欧森林斧疯狂砍砸,显然只要再砸上短暂时间大门即会轰然倒塌。 每一次暴击,祈祷的教士都会集体以哆嗦,罢了又继续维持着下跪姿态,默念着福音。 他们什么反制措施也没做,仿佛幻想着大门坚不可摧。 突然间,大门硬生生被擦出一个缺口,门后的木门闩为之断裂。 大门突然敞开,强壮的罗斯常备军战士以一身血污的姿态奋力一脚,本是禁闭的大门轰隆一声撞向两侧,教堂大门洞开。 是魔鬼!魔鬼进来了! 有年轻的下级小时大吃一惊于一身血污的异域战士破门而入,这些人的确浑身是血,就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使徒般恐怖。 当然,他们接下来的手段的确配得上恐怖。 法兰克人!去死吧!高壮的战士一口粗野的诺斯语词汇,端着长柄战斧冲上去,就以劈木柴的姿态向着惊慌的下级教士砍去。 教士下意识地用手捂着头,在尖叫声中被砍杀。 罗斯战士鱼贯而入,他们毕竟刚刚在户外广场几乎将集结的城市守卫者全部杀死,杀意深重的态度基本都丧失了理性,眼看着只要不是己方人员,屠刀便毫不犹豫劈上去,即便眼前的黑袍教士们清一色是手无寸铁之人。 利剑突刺、战斧劈砍,一切无比血腥,一切又如过去一般,历史正在反复重演,这一次劫掠亚琛教堂,与往昔的罗斯军 的劫掠行为如出一辙。 蓝狐劫掠教堂都已经抢出了经验,虽不知亚琛大教堂的具体结构,也确信它必有宏大的正门以及一些小门。这不,各个小门轻易便被发现,他在所有的小门门口都留下少量伏兵。 常备军的狂战士全力压上去,宣礼的大厅完全成了人间地狱。 野蛮人!你们必下地狱!高举着一支纯金并镶嵌大量红宝石的十字架,亚琛主教站在高悬的黑木十字架前,向入侵者下达他自认为的最可怕的诅咒。 但这高举纯金十字架的行为毫无疑问的使他成为众矢之的。 无数双眼睛盯上这幅十字架,所谓兄弟们进城即可凭本事抢的原则,他们不觉得教士高举是什么圣物,看到是其令人垂涎的本质——一块黄金。 为了抢这幅十字架,十多人一拥而上,甚至无暇砍杀身边失心疯的教士。 于是,主教海茵巴赫毫无疑问在乱剑突刺中呕血而亡。他成为实实在在的殉道者,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为了信条付出一切。 亚琛大教堂是查理曼本人出资建造,奈何当他离世,这座高度模仿罗马风格教堂风格的法兰克式建筑仍没有竣工,教堂在其儿子虔诚者路易主政之时继续建造。 …. 为了彰显此乃新罗马的最大教堂,一些真正的罗马时代器物被搬运到亚琛城,一部分就安置在教堂内。 帕拉丁殿的本质就好似查理曼的椁,石棺则是纯粹意 义的棺。 这一大殿的本质就是巨大的墓,平日里仅有王室成员、高级贵族、教士可以进入这里。贵族可以瞻仰伟大先王,进入其中的教士则仅是做日常的维护。 现在,宣礼大殿被鲜血浸染,未被杀死的教士即便是逃命也不会贸然闯入帕拉丁殿,他们从小门夺路而逃,遂被守株待兔的罗斯战士挨个刺死。 蓝狐终于进入亚琛大教堂内,他可以躲开了刚刚才结束的杀戮,其人没有参与任何厮杀,但在门口观摩了一切。 他绷着脸走入其中,大规模的搬运行动已经开始,即便现在太阳西下,愈发昏暗的阳光依旧不能掩盖金银器特有的高贵色泽。 就如其他的一些高级教堂一样,就是连吊灯都像是镀了一层金子。 突然,就在面前大殿的右侧,那里居然有一整面强烈反光的墙? 黄金墙?不应该啊。 蓝狐亲自跑过去,哪怕踩到惨死的教士,他冲入正在推黄金门的战士堆里,加入最后的工作。 一番推搡发现毫无意义,稍稍冷静后才发现这个大门状的存在居然上了锁。 都闪开!看我用巨锤砸了它! 现在蓝狐可以确认它并非 什么黄金之门,大概就是木门蒙上一层青铜皮,仔细一瞧方可发现猫腻。 无情的铁锤专治各种大门,持巨锤和巨斧的战士根本就是为了这一刻存在。 青铜蒙皮大门硬生生被砸倒,透过镂空石窗投射下的光线,呈现 在大家面前的首先是一尊又像是纯金打造的怪兽雕塑,其次便是一座像是方形石桌的存在。 众战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灰意冷。 有人心直口快:什么嘛,还以为这个密室里是藏宝室,结果就一个石桌?还有一个?野兽雕塑? 且慢!这墙上还有一些图画。又有人持剑指着说。 一时间大家众说纷纭,蓝狐则悟出了一些。 都闭嘴吧!他一声吼,在镇住全场后又令:你们都去搬运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归我了!我要在这里静静。 大家不同国王任命的最高军事指挥的蓝狐何故如此,一个明显空荡荡的房间鬼知道它是做什么的。既然蓝狐喜欢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随他去好了。 围观的战士翻翻散去,他们又大规模涌入左边的门,继而发现了通向地窖的门、发现了大量的金银器、发现了存放钱财的箱子,乃至是堆砌羊皮纸馆。 常备军的战士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他们多数人识货,也懂得国王留里克对教堂的态度。羊皮纸书不可以烧,进贡给国王能得到言语与物质的奖励,而缴获的空白羊皮纸比已经用过的更具有价值。 …. 格伦德带着自己的人精准冲击地窖,高高兴兴地开始向户外搬运战利品。 高级且大号的物件难以由个人占为己有,倒是纯金纯银的边边角角可以被砸掉揣入兜里。战士们正在这么干,笑 嘻嘻间将造型繁复的金银十字架砸得被动返璞归真,成了单纯的十字。 从缴获的钱箱里抓一把满足自己就够了,抓得太多很不好看,日后大王知晓了也会生气。 这不,每个装钱的箱子在被搜刮一番后,纷纷剩下一半,这些将最终进贡给国王。 在所有的战士里,格伦德成为劫掠手段极凶的一个。毕竟这大抵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战,承蒙罗斯王的赏赐,随波逐流之人有了安稳生活,家里有妻有子,现在就需要弄到大量金钱为自己的养老、日后一家过日子积攒足够现金。显然,拜大王所赐,最后一战自己就在法兰克的都城大发横财,此生无憾矣。 何为最大的财富? 有道是无形的财富,在蓝狐看来莫过于奇怪大殿里的石桌。 那不是桌子,而是棺材!石棺上雕刻着清晰的人形纹路,以拉丁语雕刻的语句写得清清楚楚。 石棺的主人正是查理曼本人。 原来,世界的征服者、罗马皇帝、法兰克之王就是你。查理……你就躺在这里? 默默看着这具石棺,蓝狐想触摸它的手不经意间又缩了回来。 他再想了想,毅然地将手抚了上去,嘴里更是念念有词:我知道,你曾差一点征服丹麦。现在丹麦军队就在你的都城里。你从没有失败,但你的子孙没有保卫好你的王国。甚至…… 这一刻,蓝狐的确觉得自己与查理曼的灵魂正做着交 谈,他相信如此伟大人物的灵魂一定能听到自己的诉说,甚至冥冥之中就站在自己身边倾听。不过无论自己说什么,这位王者什么也做不了了。 其实,这一切你的孙子路德维希完全知情。你的孙子正在内战,我们罗斯人渴望建立一个北方新秩序,你创造的秩序已经毫无意义。我们杀入你的城市,我们来了。我们罗斯人,带着丹麦人、萨克森人来 了,这一次,你根本无法阻止我们。但……我们不会进一步破坏你的亚琛,更不会破坏你的安息。这一切都是罗斯王留里克所为。而我!蓝狐古尔德松冯哥德堡。是我带着北方联军攻入你的都城,是你活着的时候想要击败的北方人,是我们赢了! 对着一座石棺蓝狐越说越激动! 这座帕拉丁殿本质上才是亚琛大教堂的核心,它是最初的部分,内部面积大也不大,然有着高耸的拱形穹顶正是模仿的罗马建筑,它的名号也取自罗马城的帕拉丁山。它的扩建部分将之完全包括,外部名为玛利亚堂,整体名称便是亚琛的圣玛利亚大教堂。 …. 帕拉丁殿里不止有一座从罗马运输而来的青铜狮子塑像,更有一座历史极为悠久青铜雄鹰塑像,此二物都是罗马帝国的象征,遂陪在查理曼石棺旁证明他曾被教宗加冕为罗马皇帝。 墙壁上的马赛克装饰画绘制者查理曼曾经的辉煌,一座青铜的圣母玛利亚塑 像悬挂在石墙。 整体而言这座帕拉丁殿颇为朴素,毕竟这是842年,后世以纯金建造全新金棺,以名画师绘制壁画,以光滑大理石地板取代普通石板,这一切当前都不存在。 蓝狐说了很多,他不止是对安息的查理曼说话,更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当查理曼去世时候自己也才刚刚降生,没见过洛泰尔,倒是对路德维希本人接触颇为密切。蓝狐就从路德维希的长相估测查理曼活着时候的面容,那必然是一个有着强烈卷发的男人。法兰克的王室家族定然都如此,孙子必然继承爷爷的这些,就如自己的古尔德家族,若非特别情况就是全家男女老幼都是胖子。 拍拍自己的脸,纵使身体瘦了下去并有了明显的肌肉纹理,这张脸依旧是圆鼓鼓的存在。 你的孙子路德维希……很复杂。我不喜欢他,但也不厌恶他。你的帝国现在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孙子的内战一定会拆毁你的一切。我会遵守和路德维希的约定,你会继续安息,我不会烧毁亚琛,不会烧毁你的教堂,不会破坏你的墓。不过,那些金器银器对你这样的死人已经毫无意义,我们拿走它们,你本人什么损失也没有。安息吧!查理! 蓝狐不但没有破坏查理曼的石棺,连里面的青铜塑像也没有带走。他当然可以将狮子和老鹰的青铜塑像缴获并进贡给罗斯王,以满足留里克心心 念念的北方罗马的念想。可一旦这样做等同于背弃了与路德维希的密约。 一个商人,讲究的就是契约!虽说做商人应该灵活,考虑到罗斯王国需要一个可控的未来,做事断不能做绝。 蓝狐旋即将被砸开的青铜大门合上,并向在大教堂里自由劫掠的常备军战士下达死命令,所谓青铜门之后的房间成为禁地,胆敢拿走任何东西者都将被处决! 若问何故如此?答曰那是查理曼的坟墓。 基于战前的契约,坟墓已经成为禁地,同时任何的纵火行为都将被处以极刑。 就禁止纵火一事,蓝狐此刻不过是再重申一番罢了。早在攻城之前,命令就传遍全军,主观上不可纵火,劫掠时不慎意外着火也当尽快扑灭。蓝狐就是怕亚琛一旦弄出全城大火,最终必然殃及查理曼的墓,这是留里克不希望发生的,也是必然引起路德维希暴怒的。 蓝狐甚至不愿在亚琛久留,攻城实在太容易了,他无法洞见整个地区的局面,考虑到过于顺利的事极大可能暗藏危机,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当马斯特里赫特的袭击传到西方的法兰克驻军处,反击极大概率发生。 罗斯联军有必要风卷残云一般将亚琛的财物尽量搬走,短时间内完 成这些兵撤走,再从马斯特里赫特装船后扬长而去结束这场战争。 毕竟,那座城的对岸有着全军的船只。毕竟,军队带着抢掠到的大量 财物,不说战士们还能维持多大的战斗决心,仅是带着大量财物战斗就很荒谬。 他再度下令,就按照传统规则劫掠三天,包括攻城的这一天,所谓到第四天的早晨,全军撤离亚琛返回马斯特里赫特结束战争。 重生的杨桃 第1203章 阿斯卡德与艾莉西亚 亚琛城内有着多座露天喷泉,泉水引自天然泉眼,以铅制管道引到这些设施里。 温泉经过这么一番运输往往丧失了大部分热量,但到了冬季,远高于常温的露天喷泉必然陷入持续的气雾中。 温泉总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怪味,但它的气味并不比就近的河水的泥腥味更难以忍受,再说,有着唾手可得的泉水可以使用何必再去远一点的地方挑水? 露天喷泉就是亚琛居民颇为重要的水源,现在自然成为冲入城中罗斯军的补给点。 阿斯卡德牵着二女走近喷泉,穿戴锁子甲叮叮咣咣的身子直接坐在坚硬的花岗岩石台旁。 “你们两个站到泉水里,把你们的脏腿先洗干净。”他命令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继续听你的?” 黑发的女孩的质问实在令阿斯卡德疑惑。“为什么?就因为你们是我的奴隶,现在快去做。你!”他特别瞪着眼前自己极为中意的黑发女孩:“法兰克的公主!等你洗干净的腿脚,我会给你一点礼物。” “礼物?杀人恶魔能给我们什么礼物?” “嘴里含着匕首?嘴硬的女孩,我倒是喜欢。”随口一番都囔,懒得继续和她们磨蹭的阿斯卡德便直接推搡着将之全部送到喷泉里。 微温的泉水迅速洗干净她们的双腿,也令擦伤的膝盖患处更为清晰。 一切就像是恶梦,公主吉斯拉完全无法接受现实。中午时分自己还是等待着丰盛午餐的公主,现在约莫傍晚,自己竟成莫名其妙军队的阶下囚,而俘虏自己的恶人,看起来非常年轻,虽是如此这个年轻的恶人表现得极为凶残。 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公主恍忽地坐在石台上,她当然听得懂来自拉丁语的命令,如人偶一般履行着命令。 她的脸颊红通通的,阿斯卡德的两级耳光力道十足,木讷地任由铅管里喷出的泉水冲刷自己的伤口,低落的泪珠也瞬间被泉水吸收冲散。 谁是真正的公主? 阿斯卡德年轻而单纯,既然那个黑发女孩自称公主,那就必然是了。至于另一个棕黄色头发且颇为卷曲的女孩,这样一介侍女居然被其主人照顾,她们间的情谊也太深刻了。 但仆人就是仆人,还能非常安全的穿着完好的衣服坐在这里,阿斯卡德这一刻很标榜自己的仁慈。 想到这就是两只被自己牵在手里的绵羊,被驯服的她们还能跑掉? 直到现在阿斯卡德一直背着麻布口袋,这里面装着重要的干粮,以及一些备用之物,尤其是靴子。 通常情况,有着厚实硬化鹿皮底子的罗斯高帮皮靴很耐磨,此乃罗斯人自古以来的老手艺。但若是长时间步行,它的鞋底不一定恶性磨损,开胶跑线的问题还是会发生。 绝大多数参与行动的罗斯精锐士兵都备了一双皮靴,更有甚者还备了裤子和衬衣。 奴隶?只是暂时的身份。 一个敢对自己拔剑搏杀的贵族女孩,必须将之控制并征服,最终让她心服口服地承认自己是妻子。在他看来这就像是驯服一匹烈马,阿斯卡德在诺夫哥罗德见识过驯服马匹的事,能把烈马训成忠实的坐骑,这种男人可谓纯爷们。 他翻开麻布口袋的时候自然要松开绳子,而这恰恰是女孩们千载难逢的逃亡机会。 看得公主殿下双目无神的悲怆模样,依旧保持理智与警觉的黑发的艾莉西亚,她可不想放弃机会,而且恐怕这就是自己和公主唯一的逃脱机会了。 艾莉西亚狠狠撞了一下公主,终于引得吉斯拉稍微扭头。 她没有说话,就以眼神与微动的下巴暗示逃跑。 可是,公主就像完全不懂似的。 这一刻艾莉西亚急得要死,她的眼角看到那金发战士还在忙于在包里翻找,索性孤注一掷。 被捆着的只是手腕,她的双手勐然拽住公主被泉水沾湿的衣服,这一刻使出最大力气硬生生把公主拽起来。 “我们快跑。殿下,别傻了!快跑!” 她大吼一声仍未将吉斯拉唤醒,倒是吉斯拉下意识地与艾莉西亚共进退。 一个瞬间,阿斯卡德眼角看到松手的绳子突然消失,下意识第抬头就看到两个洗腿的女孩逃了。 “荒谬!” 他勃然起身,扔了背包一个健步冲上去,勐然踩住留在二女身后被拖曳着的绳子。她们突然时速重心不稳,双双狠狠跌倒在地,衣服也立刻沾染新的泥土。 阿斯卡德不说话,他不明白作为征服者自己绝对是仁慈的一个,到手的俘虏居然要逃跑,莫非就是因为自己太仁慈了? 他力气很大,经历了上午的狂奔与中午的战斗,到了现在依旧颇有体力。二女躺在地上不要紧,他弯下腰捡起绳子勐然拖拽,硬生生将她们拽回自己脚边。 但在艾莉西亚看来,自己倒向的就是城市之门防线,现在被拖拽回去,就好像已经摸到了安全之地的门闩,现在又退回了地狱。 痛苦与不甘作用于精神,勐然跌倒的浑身苦楚令她几乎站不起来。 这不,愤怒的阿斯卡德将黑发女孩拽着衣领拎起来,却在看到她悲哀的脸庞又心软了,本该打下来的巴掌缓缓收了回去。 “愚蠢!居然想逃跑?!”他将女孩甩下,坐回石台继续大骂:“你以为自己是谁?依旧是法兰克公主?!你现在跑出去会立刻被别的战士抓获!你只是一个年轻女子,就好似站在狼群前的绵羊。你会被那些战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唯有我!”愤怒中的阿斯卡德勐拍三下胸膛,“现在唯有我能保证你们两个的安全。再说了,既然知道了你的贵族身份,同为贵族的我不会伤害你。但是,那些战士完全不知。” 阿斯卡德手指黑发女孩:“法兰克公主,你给我过来!我命令你做到我身边!听着,不要再做蠢事。” 金发战士始终在说拉丁语,艾莉西亚就是不懂,闯入城市的奇怪军队都会说拉丁语? 可是,他们已经攻入王宫和大教堂,并在城市里无恶不作,如此场面只能以“地狱”形容,偏偏他们掌握着神圣的拉丁语。如此荒诞她无法理解,倒是金发战士的威胁并非胡说。 如果亚琛城里到处都是劫掠的军队,两个被捆住双手、腿部负伤的弱女子如何成功在军队眼皮子底下逃出? 忍着苦楚,艾莉西亚瞟一眼像是柔弱兔子般的吉斯拉,无奈应了金发战士的要求,艰难站起来后勾着头坐回石台。 她很担心在自己会遭遇可怕的侵犯,但若能为公主吉斯拉挡下劫难,自己就是履行的贴身侍女的职责。这也是为什么她有意假装自己是公主。 “快!把腿放在石台上。” 艾莉西亚狠狠白了一眼阿斯卡德以示抗议。 “别磨蹭。” 女孩只能照做,并继续以杀人般的眼神死死盯住阿斯卡德继续抗议。 不过,附在她双腿的一张蘸水的麻布,双腿与脚底板都被擦得干净。 这仅是开始。 艾莉西亚讶异得发现眼前男人的奇怪麻布口袋好似有魔法,里面装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番居然从中拿出一个水晶瓶?仔细看,瓶子好似还有文字,写着vodka的字样。 阿斯卡德咬住封口木塞将之拔掉,顿时强烈的酒味溢散开来。 “你……你想干什么?”女孩下意识惊恐问道。 “不会伤害你。现在好好配合,咬住牙,接下来会很疼。” “你……啊!” 说是咬住牙,艾莉西亚还没等待好,双膝的创口就传来难以明说的强烈刺痛,痛得自己头皮发麻,好在剧痛维持很短时间就快速消失,继而是奇怪的清凉感。 “你在干什么?!” “在给你治疗。”阿斯卡德收了瓶子,“我们对受伤后可能的热病有避免的办法。这瓶子里的叫做生命之水,能确保你和你侍女的活命。未来隔一段时间我会清洗一下你的伤口,保你不会病死。” “……”艾莉西亚无话可说,只好瞪着灿烂的大眼睛继续看着眼前男人的举措。 阿斯卡德又拿出很长的布条,他并非要为女孩包扎,毕竟这就不知绷带,而是货真价实的裹脚布。 干净的布条缠绕完毕女孩的双脚,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艾莉西亚终于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金发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双靴子,与他穿着的样式可谓完全一样。 她的双脚套进靴子里,稍稍感觉有些大,不过随着鞋带的系紧,靴子完好贴合在脚与小腿上。 “你可以站起来了。” 阿斯卡德带着一抹笑意,第一次,艾莉西亚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恐怖可憎。她当然估计到如此善待自的男人必有所图,就如其直白说明的那样:成为奴隶。 她当然不认命,现在被治了伤、穿上鞋子岂不是更能快速逃跑了? 但是公主吉斯拉…… 再度站立的艾莉西亚,她的袍子肮脏又有破损,若非阿斯卡德包里备用的衣服是自己要用的,否则连她的一身服装也能给换掉,倘若如此,穿上罗斯人服装的女孩再将头发盘起来,的确可以伪装成年轻士兵混出城。 艾莉西亚依旧想要逃跑,也必然带着公主逃跑。倘若公主跑不掉,自己就算机会充足也不会逃。 直到现在阿斯卡德仍旧认为那个棕黄卷发的女孩是侍女,对付这个女孩他的手段就粗糙很多。当伏特加擦拭其伤口时,一直木讷害怕的吉斯拉才因为剧痛勐然尖叫,罢了又恢复沉寂。 “就……不能给她一双靴子吗?”看的自己的主子仍旧赤足在地,艾莉西亚实在不忍心。 她的央求被阿斯卡德毫不犹豫的拒绝:“区区一个侍女,何必呢?奇怪。你这个公主居然保护自己的侍女,你们的关系真是姐妹呐。” 这话说得也合理,两个年龄几乎一样的女孩平日里不但住在一起,甚至还能挤在一张床上。 吉斯拉身为四公主,但自己降生就令父王遗憾。 洛泰尔想要很多的儿子,在他看来大量的贵族现在忠诚,以后是否依旧如此就不好说了,唯有自己的儿子一定永远忠诚。 奈何在长子降生之后居然一连生了四个女儿,轮到四女儿吉斯拉降生后,他只是看了看女儿的面孔就不再过多关注。 女儿们或是嫁给大贵族,成为控制贵族的纽带,或是安排到某地的女子修道院,继而控制当地的教会势力。 在洛泰尔看来女儿们全都是特别的工具,偏偏三女儿被忠诚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绑架一事令他震惊。 于是,四女儿也是最小的女儿吉斯拉被当做笼中的金丝雀安置在绝对安全的亚琛王宫里。 相比于乡野人家的女孩,她天然少了天真浪漫,多亏了玩伴兼闺中密友的艾莉西亚,平日里还有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美好时光就在这个夏日的中午彻底终结。 依旧坐在石台的阿斯卡德像是审讯犯人一般命令两个女孩乖乖站在自己面前,他的举措已经引起不少搬运战利品的战士注意。 大伙儿清楚看得出那是第七旗队的老大阿斯卡德,这小子在教训新抓的两个小奴隶吗?还真给他爹阿里克长脸呢。 “你叫什么名字。”夕阳下,阿斯卡德一脸平和地看着黑发女孩的脸。 “我……”艾莉西亚想谎称自己是吉斯拉,可是…… “你在犹豫?也罢。我可以首先告诉你我的明确身份。” 公平的说,阿斯卡德当然喜欢漂亮的女孩,眼前的黑发姑娘就不不错。再者,她很勇敢,那股倔强的气质自己很欣赏,而现在活像是一匹被驯服了的烈马,这就更令阿斯卡德喜欢了。 “我乃罗斯王国第七旗队队长、罗斯王的侄子。我手下有五百名战士,我已经历过多次战斗。我是阿斯卡德,没有敌手的阿斯卡德!我父亲是双剑阿里克,罗斯王国最勇敢的战士!而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法兰克公主,告诉我你的名字!” 真是个大人物?他再度强调的罗斯王国究竟是什么? 真正的公主吉斯拉依旧保持沉默,但内心已经有了些许触动。真正的侍女、黑头发的艾莉西亚作为被质问的当事人,现在还是不好说明实情。 年轻的男孩总是下意识在自己心怡女孩面前表现自己的实力强劲,歇下来的阿斯卡德也情不自禁继续炫耀。 “法兰克公主,我获悉你应该是那个什么……洛泰尔的女儿。我倒是认识路德维希!我见过他,那个男人应该是你叔叔。” 阿斯卡德说的是正儿八经的教会拉丁语,他尚不能做到对答如流故而语速较慢,恰是如此他将提及的人名说得极为清楚。 “路德维希,你的叔叔,他曾被我们罗斯王国击败。现在你们也被我们击败了。公主,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就随便给你取名字了。” 这一刻,吉斯拉再也不能表现得像是木头人。她见过自己的叔叔路德维希,虽然仅有少数几次见面,但最近的一次也是两年前爷爷的葬礼上见到。那次会面叔叔与父亲很不融洽,彼时更加年幼的吉斯拉不懂也没心思去了解。 当时的吉斯拉面临着很多糟心事,姐姐即三公主被一个贵族绑架走了,此事令父亲极为恼火。作为国王的爷爷去世,吉斯拉并没有感觉什么伤感,毕竟往事成员很多,自己身为公主也显得普通。 当时侍女艾莉西亚才来到自己身边不久,一个是缺乏关注的公主,一个是与家族彻底切割的南方贵族之女,两人更乐意凑在一起。 艾莉西亚并不像僭越,但她知道柔弱的公主根本无力面对男人的野蛮。 “吉斯拉。”她直言道,“我是吉斯拉。我的父亲就是唯一的罗马皇帝,就是你说的洛泰尔。我是第四公主,我身份高贵,我站在你面前,就好似巨大的黄金。” “你?也算是黄金?”阿斯卡德很喜欢这女孩的自我比喻:“你不是黄金,却胜似黄金。现在你应该忘掉过去,你不再是什么法兰克的公主,而是我的女人。我要把你带走,连带着你的这个傻瓜一般的女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女人。你……愿意吗?我不让你们下跪行礼,愿意,就坐在我身边。” 但二女完全不为所动,艾莉西亚表现得更为桀骜不驯。 自己当然不是公主,但为了帝国的颜面,她觉得自己有理由代表自己的公主表现出王室的桀骜不驯。 “不服吗?那就站着吧!我就坐在这里看着,直到你们两个站累了。” 阿斯卡德仍旧欣赏这种贵族高傲。 被动的罚站很没意思,何况还是被人死死盯着的罚站。双腿本就有伤,持续站着反而愈发痛苦。艾莉西亚自己是穿上了靴子,可是公主吉斯拉还打着赤足。公主本就柔弱,她还能顶得住? 看起来这个男人确实没有进一步的恶意,考虑到未来逃亡的机会……看来现在只能苟且了。 艾莉西亚终于动作起来,她稍稍搀扶着吉斯拉,缓缓走近眼前自称叫阿斯卡德的男人,最终顺从地坐在其身边。 烈马被驯服了! “这就对了!”感觉到巨大成功的阿斯卡德下意识伸出手,抚主黑发女孩艾莉西亚的脖颈,不断的抚摸好似抚一只温顺可爱的森林猫。 而这一幕刚好被他的伙计们看到,一批搬运着王宫战利品的第七旗队战士到处找不到自己的老大,都知道老大抓了两个小奴隶,没想到老大居然在广场的喷泉处。 “他是多喜欢那两个奴隶?”一人满怀羡慕地笑道。 “爱不释手吧。”又一人叹言,同样一脸的羡慕。 “都别羡慕了。”又有人催促,“把东西搬走,反正我们不能在这地方久居,搞不好一两天就要撤离。” 的确,第七旗队的战士也知道罗斯军的老作风,即短时间内完成劫掠后扬长而去,如此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作战,更是依靠这种高机动性迫使敌人疲于奔命,为更大的胜利创造条件。正所谓罗斯军需要永远把握住主动权。 不过,很多年轻战士属于做贼提心吊胆。 攻入亚琛过于顺利,可这里毕竟是一国之都,只怕反应过来的法兰克大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兄弟们再磨蹭下去就不好逃走了。而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第1204章 真假公主 一身甲衣叮叮咣咣,阿斯卡德不止是身披布面甲,期内还套着一层锁子甲。 快十三周岁的他有着远超本时代法兰克同龄人的身高与体魄,坐在喷泉的石台上,在艾莉西亚和吉斯拉看来,这个有着微小胡须的男人至少也得二十岁了。 阿斯卡德的解释令二女非常意外,这个男人仅有十二周岁? “岂不是与我、与公主同岁。为什么?!这个男人简直是过于健壮的牛犊子?!” 攻城之际才穿着重甲,披甲到现在阿斯卡德说不累也是假的。 他自觉已经完全征服了二女,黑头发的聪明,棕黄头发的木讷一些,她们应该意识到逃亡的恐怖结果,现在阿斯卡德终于放下戒心。 他脱掉染血的罗斯布袍,这套袍子仅是装饰作用,袍子就在温泉中迅速清洗一番,血污消散一大半,最后的痕迹用肥皂使劲揉搓一番也就洗涤干净了。 沉重的覆盖上半身的布面甲脱下来,就当着二女的面完好展露出里面环环相扣的锁子甲。 如此战士意味着什么?在法兰克,仅有精锐军团有资格穿戴双层甲衣。 铁皮盔就放在石台上,阿斯卡德的金发遂微风飘扬。 他有着深深的眼眸,现在坐在这里莫名得溢散澹澹的忧伤。 吉斯拉公主下意识抓着自己的侍女艾莉西亚,她的手腕因长时间捆绑都有些淤青了,不知未来会如何的她现在只能倚靠着侍女,至少她真心觉得自己的“姐妹”比自己更有智慧。 的确,艾莉西亚在伦巴第见过世面,也听说过很多关于战争的野蛮故事。 伦巴第的哥特人曾反叛查理曼,得到的便是法兰克骑兵的野蛮功伐。 当地依旧有着不少真正的罗马后裔,他们黑色的头发就是最好的证明。黑发被认为高贵,外来的蛮族首领很热衷与之通婚。 艾莉西亚当然有着部分哥特人血统,但旧罗马的血统依旧强劲,至少自己的头发足够的黑。奈何爷爷参与到了反对查理曼的叛乱,为此自己全族遭遇惩罚,被罚没了大量财产,一些女卷也被带走下落不明。 如果自己因为美貌与罗马人血统的身份又被另一个外来贵族夺走…… 倘若真如这个自称罗斯贵族的少年所称的“并非为奴而为妻子”是真,也许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再说了,少年的拉丁语很流利,听起来与教士教授的那一套没什么区别。 阿斯卡德就坐在这里,他头盔上巨大的羽毛装饰是极为显眼的证明。 如此装饰必然在战场上变成众失之的,他毫不在乎,恰恰相反他渴望与一些狠角色决斗,就如其父亲阿里克一样被战士们口口相称一些霸气的绰号。 这不,第七旗队的年轻人陆续有人背着沉重行囊嬉皮笑脸从染血的宫殿正门走出。 刻意高彷的罗马柱沾染血迹,地上的死尸正快速冷却到环境温度,流淌的血水也纷纷凝固成浆湖。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明说的腥味与铁锈味,那正是血的气息。 目睹此情此景的阿斯卡德没有任何的不适,他可以听到远处狂妄的大笑,就好似从地里抛出了金子。事实也确实如此,全城劫掠的罗斯联军各部正在不同程度的发财,来自北方穷乡僻壤的战士不说拿到了多少金币银币,仅仅是从民居里拿走当地人来不及带走的生活用品,这些东西带回老家都能瞬间大大改善生活。 譬如,他们在到处撕扯布匹,床单、窗帘、桌布,林林总总的布匹团在一起捆扎成大包,战士将之背在身上高高兴兴就跳出来给同乡们炫耀。 年轻的战士们轻易看到了自己的旗队长,更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两个奴隶。 既然老大坐在喷泉处,那里大抵就该是第七旗队的集结地了。 阿斯卡德的确选择了一片开阔地,围着持续喷涌的水源,此地可以饮水解渴,可以洗净衣服,哪怕是作为今晚的宿营地也可。 他们并不知道蓝狐下达了劫掠三天的命令(攻城之日算第一天),暂时也不毫不关心这个。 一众兄弟嬉皮笑脸地向自己的老大报道,兄弟们很有节制,自然是要对着老大的两个奴隶仔细瞧一瞧,嘴巴大门锁得死死的,决口不谈有关奴隶的事避免任何形式的冒犯,仅是向老大汇报自己在王宫的发现。 他们抢掠到了金银的烛台、餐具,奇奇怪怪的小玩意,也将背负的巨大布口袋稍微展开,展示缴获的大量布匹。 “金银用具、布料、皮革。这些东西咱们老家都有,你们就盯着这些使劲抢?”阿斯卡德随口道。 兄弟们互相看看,一人耸耸肩笑嘻嘻回应:“还发现了那个巨大的温水潭,听说就是贵族洗澡的地方。现在有些兄弟跳进去舒服了。” “哦?我知道那个浴场。有兄弟跳进去洗澡,你们怎么不跳进去?” “多此一举。我们……只想找个地方休息。哎呀,这身甲胃确实沉重,老大你既然都卸甲了,我们也照办吧。” “你们随意。”阿斯卡德点点头,又道:“其他军队咱们管不着。第七旗队我是老大,你们既然出来了,就传我命令,去宫殿里把战士都召回,就在这里集结!” 听得,众战士颇为吃惊。 “不理解?快执行命令!听着。”说着阿斯卡德勐然起身,伟岸的身影就展示在他中意的女孩面前,挥斥方遒的模样自诩霸气斐然:“快去宫殿!召回战士!记住,把伤员和阵亡兄弟全部带出来,不得少一人。” “遵命!”战士们纷纷立正答之,也有战士不禁滴咕:“何必呢。都是老罗斯后裔,非得说拉丁语。” 第七旗队全员懂得拉丁语,他们的熟练程度参差不齐,然学习这个是国王的死命令,学习后还有考核,测试不过关者就被罚扛着斧头去伐木。因为伐木累,大伙儿宁可加紧学习拉丁语的实用口语,以满足国王留里克的奇怪需求。 阿斯卡德尚未告诉所有兄弟们自己的两个奴隶中有一个是法兰克公主,他要向自己中意的女人证明什么叫做实力强大的罗斯贵族。 五百人冲入王宫,本质上并不大的亚琛宫殿短时间内就被洗劫得差不多了。宫殿里自然也有密室,那毕竟是密室,在被发现之前就是一直埋藏的秘密。 “兄弟们!带着东西出王宫!老大要大伙儿集结!” “不要磨蹭了!晚到的还要受罚。” “受伤的兄弟快出去!把战死的兄弟抬走。” …… 最先出来的战士们一番张罗,很快,就在天色愈发昏暗之际,整个第七旗队陆续现身。每个战士都不同程度带上战利品,一个个体态变得臃肿。 有两个因伤势过重已经死去的战士,他们的尸首也被搬在阿斯卡德面前。而这就是第七旗队在整个亚琛攻城战付出的代价。 十多个伤员不过是肢体的小伤,充分的甲衣保护了绝大多数战士,阵亡的两人实在是脖子和面部受了致命伤,此乃甲衣防御的薄弱处,阵亡实属倒霉与无可奈何。 “死了两个兄弟。就这样吗?”他自言自语,又抬头看到大量聚集的战士,又以拉丁语下达命令:“全体都有!各百人队!列队!” 就像以往那般,排队的号子是拉丁语词汇。得令的战士一如在故乡那般,先是各个船(排级部队)列队,在组成百人队(连级部队)。四个百人队排好矩阵,非常规整地站在阿斯卡德面前,即便现在光线昏暗,他们整齐划一的英姿依旧清晰。 像是一片黑暗的森林出现在亚琛的城市广场中。 不!所有年轻战士的衣着完全统一,即便地上堆积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丝毫不能破坏他们整齐的美感。 阿斯卡德是故意所为,他不希望自己的战士们和那些真正杀入城里的丹麦海贼流寇一般乱糟糟,再说个人的能力有着极限,战士不可能如马匹一样驮着巨大的货物依旧健步如飞,带着大量战利品去打仗更显得荒诞。贪婪,对于一个战士是危险的。如果第七旗队陷入对金钱财物的争夺,再沉浸于劫掠到的美酒肥肉,这样的战士还何谈战斗力? 他能意识到这一点实为有高人教授,不止是是其父亲阿里克在教育,叔父留里克一样给予了一番告戒。 他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 阿斯卡德没有对自己的奴隶说一句话,现在的场面也确实不需任何声明。眼前的大军就由自己一人轻易调动,在法兰克只有大贵族能做到这一点。 在一番简单的训话后他便下令全军解散,但继续劫掠王宫的行动被禁止。 既然是老大的命令那就执行吧!兄弟们都拿到了或多或少的战利品,大伙儿互相安慰着,所谓比起拿到多少金银,仅仅是攻入法兰克王国的都城亚琛,这就是此生最大的光荣。 却说蓝狐在查理曼的石棺前自说自话了很多,对于他,此身一样获得了巨大的荣誉。 天色渐渐暗澹,他下达的“三天自由劫掠”的命令开始传达,不久其本人也走出亚琛的玛利亚大教堂,查理曼安息的帕拉丁小教堂恢复为罗斯军绝不可踏足的禁地。 他带着一众昂克拉斯老家出身的亲兵走出教堂,刚出门就看到了第七旗队那公然集结的半大小子们。 “这群孩子在干什么?阿斯卡德,你的人都从王宫出来了?” 全军在全城自由劫掠,各部队都颇为默契的做了分工,罗斯精锐盯着王宫、大教堂劫掠,其余各部在城市分片区劫掠,这样免于因分赃不均闹矛盾,其次也能更大效率的搬空贵重品。 蓝狐怀抱头盔兴致盎然地带着亲兵走近已经在广场休整的第七旗队。 石板地面开始燃起篝火,显然燃料就是从附近房屋里搬出的家具。很多战士脱下沉重甲衣,喷泉处挤满了人,显然都是在清洗衣物来着。 “喂!阿斯卡德!”蓝狐随口一声吼。 机灵的阿斯卡德麻利得站起来,他灵机一动,趁着机会可是要向蓝狐展示一下自己抓到了法兰克公主。 他牵着二女走近蓝狐,对方也清楚看到了两个年轻女子的身影。蓝狐不由得会心一笑,心想这小子长进了,正好有话题调侃一个。 不等阿斯卡德自述,蓝狐瞥了一眼二女的脸,戏谑道:“臭小子,你和你父亲一样。” “嗯?啥意思?”阿斯卡德有些懵。 “你想想你的亚丝拉琪姨妈,她怎么和你父亲认识的。” 恍然大悟的阿斯卡德眼神看看身旁两个勾着头的女孩,心直口快:“还是不同的。亚丝拉琪姨妈因为我父亲才变得高贵,还有我的古斯塔夫表弟。虽然是亲戚,你知道的,我和他们其实并不很熟。” 他说的是实话,阿里克有两个妻子,亚丝拉琪作为战俘出身的妾室一直住在新罗斯堡。亚丝拉琪重建了自己的家族,某种意义上这种复兴还是跟阿里克“借种”来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留里克身边的大红人,虽是女流之辈实为外戚重臣。 阿斯卡德能明白蓝狐大叔调侃的意味,便故意将自己的两个俘虏摆在自己面前,“一个是法兰克公主,一个是公主的侍女。现在,她们都是我的女人。” “公主?!你抓到了公主?!” 心情舒适的蓝狐瞬间紧张起来,每个汗毛直立,这下显得一头微卷的头发都蓬松得厉害。 “你把公主抓了?洛泰尔的女儿?哪一个是公主?你说。” “大叔,你太激动了。”阿斯卡德略有慌忙地将黑发女孩稍稍前推。“就是她。据说叫吉斯拉,她很勇敢,为了不被俘居然还敢跟我决斗,这种勇敢的女孩我很喜欢,我会是她的丈夫。” “是这样吗?”见多识广的蓝狐听到阿斯卡德的主张瞬间忧心忡忡,之前与路德维希的密谈获悉洛泰尔的家族都去了斯特拉斯堡,亚琛就该是防备空虚,事实也的确如此。防御空虚的一个原因就是王室成员一个没有,没有需要重兵保卫的大人物,自然也就没有重兵。 但是……万一路德维希情报有误呢?那个家伙一直待在美因茨,他还能知道亚琛的详细情报? “另一个呢?”蓝狐先不着急盘问公主,继续问阿斯卡德。 “一个侍女。” “侍女?也许吧。说说看,你是怎么俘虏这两个女孩的。” 此乃阿斯卡德极为光荣的是,他滔滔不绝自然被蓝狐听到奇幻的描述。 “哦?听你的意思,是法兰克的公主在保护她的侍女?就是这个女孩吗?你还给他穿了我们的鞋子。” “我很喜欢她。” “你呀。真够单纯的。” 蓝狐已经起了疑心,夕阳下的光线持续昏暗,即便如此他也能察觉到两个女孩有着明显的不同。最明显的莫过于头发,那个据说是侍女的孩子,她的头发可是卷曲的厉害,再在夕阳下显得极为橘红。至于另一个,虽也是卷发,卷得程度较为微弱,发色很暗几乎就是黑色。 “来人!给我找来一个火把!” 须臾,便有年轻战士给蓝狐大人一支燃烧的木条,通过火光,他看清了那微卷头发女孩的面容,也注意到两个女孩明显不同的发色,而这更验证了自己的揣测。 “你!”蓝狐随即用拉丁语命令:“黑头发女孩,收起你的伪装!你不是公主!” 他只是试探性的问,此一语直接击穿艾莉西亚的内心。 女孩暂未回答,然颤动的眼神与面露惊恐神色,充分证明了她就是个伪装者。 “谁是真正的公主?”他继续问,“是你吧!卷发女孩。我与你叔叔路德维希的关系非常紧密,我知道你们家族都是卷发,也绝不可能是发黑的发色。公主站出来,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一个大贵族。” 公主吉斯拉依旧勾着头,她非常害怕,毕竟她真的只是一个柔弱的、没见过世面的女孩,经历地狱般的一天,现在只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已经没有再伪装的必要。 通过一番接触,艾莉西亚确信这些入侵罗斯人就是诺曼人的一支,既然他们的头目与路德维希王子认识,想必一切自称的“不伤害公主”的承诺是真。 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了,继续冒充公主指挥给真正公主带来灾祸。 “是!”黑发的艾莉西亚抬起头,她勐地站在吉斯拉面前,以身躯挡住她,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另一位懂得拉丁语的罗斯贵族将领:“我是公主的侍女,我以生命保护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洛泰尔陛下的第四女儿,她的身份极为高贵,血统极为纯正,她是查理曼的直系后裔,是你们绝不可玷污的存在。” 她就非常直白地说明这一切,蓝狐听得非常满意,阿斯卡德可是收到颇大的精神打击,但还不至于大为光火。 “你?一个冒牌者?!” 面对阿斯卡德的质问,自觉现在暴露了身份怕是必得一个被处死的命运,想到这个艾莉西亚反倒释然了一些。她毫不害怕,默默扭过头面带一丝笑意自傲地回应:“阿斯卡德,你叫阿斯卡德对吧。很抱歉我欺骗了你,但我是公主的侍女,我会用一切手段保护她。” “冒充她,也是你的手段?” “怕你玷污高洁的公主。你是袭击者,如果真的将被玷污,我宁可代公主受罪。” “荒谬。我早就说过不会伤害你们。你好大胆!” “我是大胆。那么,你杀了我吧!”艾莉西亚已经无所谓了,她转过身昂起头,闭上双眼,故意露出白净的脖子,以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直面阿斯卡德。 第1205章 阿斯卡德的妻子 艾莉西亚摆出一副大义凌然赴死的决绝态度,可阿斯卡德怎么可能对她下死手? 若是真的要下死手,早在中午时分她就已经死了。 第七旗队的战士都集结在这喷泉附近,他们已经点燃篝火加热干粮和缴获的食物,乃至脱掉被血污、汗水浸湿的脏衣服就地清洗,并忙着更换备用新衣。他们纷纷聚集上来看热闹,虽不清楚真假公主一事,也知道她们就是老大阿斯卡德的奴隶。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尴尬。 “蠢!你让我难堪?!” 阿斯卡德必须做点什么,就算这个黑头发女孩才是真的侍女也无妨,反正公主也在手里。 他便绷着脸快步走上线,趁着女孩闭眼一把抓住其脖颈,再按着脑袋应该拽到自己身边。 “愚蠢。”他把嘴巴凑在女孩耳边压低着声音厉声命令:“闹剧终止了。现在!退下!” 之后有的是时间询问她,现在的阿斯卡德更像听听真正的公主有何要说的。还有发现端倪的蓝狐大叔,这个家伙又有什么想法。 艾莉西亚宁愿被杀死,自己根本没有履行好保护公主的职责,最终公主还是落在恶人手里,其罪当死吧。 可根据信仰,她不可以自杀,想着可以激怒破城的征服者得到一死,现在居然又被恩赐苟活? 她坐回喷泉湿漉漉的石台上,即便现在有逃亡的机会她也不会跑。 她勾着头一言不发,心灰意冷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阿斯卡德稍稍看了她一眼,自然捆着其双手的绳子还被自己牢牢攥在手中。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吉斯拉?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他就攥着绳子走进那怯生生的卷发女孩,伸手抬起女孩的下巴,看到的是一张哭肿了双眼的面孔,甚至也包括这张脸,白天的时候被自己扇了两巴掌,脸颊仍未消肿。 “说话吧。吉斯拉,承认你的身份。你……到底是公主吗?” 所有的话语都是用拉丁语说的,阿斯卡德确信她必然听得懂。 吉斯拉的现在只有无尽的恐惧,毕竟长到这么大从没有扇自己巴掌。就是眼前的男人干了!也当着自己面大肆杀死马厩的战士们! 女孩越想越怕,在强烈的发抖中干脆瘫坐在地。 蓝狐实在看不下去:“够了。你能把她吓死。” “无聊。一个无聊的公主。你完全不如你的侍女!你……活着就像是他人的累赘。” 本想一次抓两个女人回去做妻子的,能拥有法兰克公主可谓给亲戚们长脸。但是,既然要选择过一辈子的伴侣,至少她得是聪明的女人。 这一刻的阿斯卡德对真正的吉斯拉公主满是厌恶。 至于那个骗了自己的侍女?确实得按着她一番泄愤。 他看向蓝狐:“我不去抢金子,就想带走这两个女人。我改主意了,公主毫无意义,还不如她的侍女。” “你打算如何?”蓝狐绷着老脸问。 “我不要了。如果你喜欢……大叔,公主给你好了,反正你也没结婚。” “你?!你这小子。”听着这糟糕的话蓝狐颇为不悦。 蓝狐又不是故意不结婚,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在为国王做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事,闯荡世界耽搁了太多时间。 不过,阿斯卡德这臭小子的话仔细品味一下,倒也有些值得思考的。 他知道,由于自己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在各路北方贵族眼里确实如同异类,便有流言蜚语所谓“这个男人是被阉了的牛”。蓝狐无意辩驳,毕竟自己本就打算结束这场大战后就从哥德堡封地挑一个漂亮年轻的姑娘把婚事完成,手下的几个男爵,他们家族的女卷都值得挑选。 但是公主…… 蓝狐走上前,将瘫坐的赤足公主直接抱起来,仔细看看女孩的面容,大概有点明白阿斯卡德为何不喜欢她了。 不能说吉斯拉不好看,一个十二岁的法兰克顶级贵族少女怎样都被乡野村姑有气质,可惜她的脸与双眼都有些肿,再配上哭丧的脸令人不适。 她一定就是公主,蓝狐还需最后确认一下。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父亲是洛泰尔?你的第三叔叔是路德维希?” 仍旧是用拉丁语询问,女孩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胖脸的卷发男人。 “回答我!放心,如果你是公主,就没有人会伤害你。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我认识你的叔叔路德维希,与他关系……非常密切。你不会成为奴隶,我会把你交给你叔叔。前提是,你真的是公主。” “叔叔?路德维希……”直到现在,吉斯拉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你叔叔吗?” “是。” “这就对了。现在站好。”蓝狐松开了双手,发自内心地露出笑意,配上他怎样减肥都似乎减不掉的胖脸显得憨态可掬,无形中也减轻了女孩的警觉与紧张。 依旧赤足的吉斯拉已经完全不认识现在的亚琛城,她只想离开这里,从袭击者的手里挣脱,但也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去处,不能被某个贵族占为己有。 三姐被大贵族绑架强娶,吉斯拉恐惧那样的命运。 也许这些入侵的野蛮人真的认识自己的叔叔路德维希,如果自己被送到叔叔那里,至少结局不会更坏吧。 女孩努力平复一下情绪,缓缓抬起头:“我是吉斯拉。罗马皇帝洛泰尔之女。路德维希是我叔叔。我血统高贵,是查理曼的直系后裔,你们无权侵犯我,否则将遭遇神罚,天主会降下落泪杀死你们!” 女孩的情绪转变颇为突然,一开始蓝狐觉得她是个受气包,现在怎么突然像是个瓦尔基里? 还是说一切都是强作坚强的伪装。 “好吧。我相信你。你叫吉斯拉,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说着,蓝狐向着城市各个方向指了一番:“到处都是我们的军队,现在你在我的手里,根本无路可逃。现在,你最好乖乖听话,我会把你完好地送到你叔叔路德维希那里,之后他如何处置你,我们就不管了。” 不得不说这是吉斯拉一天一来听到的唯一好消息,她与路德维希本不熟,到底那是叔叔,至少比这些野蛮人可信。 吉斯拉完全不懂内战,只知道父亲与两个叔叔关系不好。 那与自己有何关系?关系平澹的叔叔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选择相信这些匪徒,愿意听眼前人的摆布。 她也要确认一个:“你……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真的能送我到叔叔那里?” “当然。”蓝狐拔出匕首,在女孩紧张注视中割断捆着她手腕的绳子,继续警告:“我的军队能生吃了狼,而你如同一只柔弱的绵羊。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听着,只有我能保护你的安全。我乃哥德堡伯爵,我是一个伯爵,这支大军听命于我。我有充足的资格俘虏你。” 说到这儿,灵机一动的蓝狐终止拉丁语言语,哪怕自己的法兰克语磕磕巴巴,便说:“孩子,我劝你不要乱跑。一切都结束了,我会给你换上新衣服新鞋子,今年秋天就送你到路德维希那里。” 吉斯拉公主不敢多问,她心里固然有着千百个问题,最大的问题莫过于“你们为何要攻击亚琛”。她只是深深点点头,现在恢复了全身的自由依旧一动不动。 这在阿斯卡德看来,蓝狐大叔说了一番话木讷的公主就乖乖听话了。他依旧牢牢控制着公主的侍女,说来惭愧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侍女的真正名字,不过这都无所谓,自己有的是时间里里外外去了解她。 一场真假公主的闹剧结束了,趁着机会蓝狐也亲自向第七旗队的全体崽子们传达自由劫掠三日的命令。 破了法兰克都城就只有三天劫掠时间?破城之日算作第一天? 年轻的战士们嘘声不止,可惜没有办法,人人都知蓝狐得到了国王本人的全权命令,他的任何决意都代表着国王留里克的决意,那就只有无条件遵守了。 一天到此进入尾声,大清早他们还在亮铅村镇,真如当时的口号那般全军真的可以在亚琛城内过夜了。 全城禁止纵火,可以点燃篝火之地就在城市广场内。 第七旗队抢占了一个好位子,他们焚烧家具取暖、烤干衣服,并在广场上摊开铺开守着自己的战利品,在吃过饭后迅速陷入呼呼大睡中。 正所谓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就再也中止不住,全军战士为了今日之战都严重透支的体力。 松弛下来的阿斯卡德的浑身肌肉都感觉到酸痛,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篝火边摊开一张布单,而被俘的公主侍女吃了些东西后就非常顺从地侧躺在这里。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艾莉西亚闭紧双眼,不安地等待悲惨的命运。 所有的甲衣都脱下了,阿斯卡德终于可以充分舒坦筋骨。他特意驱赶了一伙儿躺在附近睡觉的兄弟,所谓留一个安静的地方,为此大伙儿很识趣地笑嘻嘻离开。 布面甲背面的层层铁片被篝火照得强烈反光,脱下的锁子甲叮叮当当地响。 阿斯卡德彻底恢复单衣,眯眼的艾莉西亚得以看清这个占有自己的罗斯贵族的全貌。 他彻底摊开自己卷曲的薄毯子,披在自己身上躺下,也将艾莉西亚彻底包裹住。 发生关系吗?可以,但没必要。再说,这一刻的阿斯卡德还有这强烈的紧张。 “你要占有我。来吧。罗斯人,我已经是你的奴隶。” 反倒是这女子先开口,弄得阿斯卡德很是尴尬。 “现在……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了吧。” “名字。我僭越了公主的名号,我的名字已经不值一提。” “是这样吗?你们的公主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我就喜欢你,告诉我你的真名。否则,我只好给你随便取个名字。” “艾莉西亚。”她说:“我是侍女艾莉西亚,我从伦巴第来。我也是贵族后裔,只是完全没有公主高贵。” 她的确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本想着面对面的这个罗斯贵族完全不懂,实则恰恰相反。 又一次,阿斯卡德意识到自己被叔叔留里克强逼着去学习的多种知识现在真的派上用场。 “伦巴第?我知道。在名叫意大利的地方。我的国王叔叔告诉了我那个地方,还说我们划船也能绕道从尹比利亚过去。那里才是真正的罗马,可惜西方的罗马已经没了,现在就剩下东方的罗马。你们的这个法兰克自称罗马,在我们罗斯人看来非常可笑……诶?你别用讶异的眼神看着我!” 的确,艾莉西亚现在的感觉是单纯的震惊。 当前时代的意大利语与旧帝国时期的通俗拉丁语非常相似,她被动学习教会拉丁语颇为容易。 面前的罗斯贵族一直在用标准的教会拉丁语说话,虽说不是很流利,自己完全听得懂。 “你真的知道意大利?”她不得不再问一下。 “知道。我还知道罗马、卡普亚、米兰、那不勒斯、西西里。” “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你怎么能知道米兰?” 艾莉西亚有着明媚的大眼睛,现在的惊讶态度更显她的目光摧残,而这实在令阿斯卡德着迷。 “我当然知道。都是我叔叔要我学习的,他还说以后我们要和法兰克人打交道,必须学会拉丁语。果然,叔叔有着无比的智慧。” 阿斯卡德就是太年轻,尤其是在自己心怡女孩面前简直投了降。他身体疲惫精神反而亢奋,这便滔滔不绝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彰显自己身份不凡,又给艾莉西亚的未来生活花了一张大饼。 “你的名字,听起来和萨克森公爵女儿的名字一模一样。萨克森公爵的儿子和我是朋友,我的表亲雷格拉夫是麦西亚国王……” 虽是侍女,艾莉西亚可不是无知者。法兰克的顶级往事成员要学习很多东西,作为公主贴身侍女,她必须与之一同学习并作为监督者存在。 她从教士那里获悉了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的家族,获悉了海岛上的那几个王国,其中就有麦西亚。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就是现在的萨克森公爵?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的名号她是听说过的,也包括北方主教埃斯基尔。 甚至对丹麦人也有一定的了解,奈何她能从亚琛大主教嘴里获悉的清一色是负面信息。 最初的震惊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艾莉西亚极度的自卑。 攻击亚琛不是简单的流寇行动,在那之前罗斯军队已经攻陷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一切作战完全是国家行为,攻击亚琛有着强烈的目的性,那么抓走公主也有目的性。 想到自己还一箱情愿的去保护公主,多么不自量力呀。 “你……”她弱弱问道:“是信仰天主吗?” “不是。我们是奥丁的战士,诸神赐予我们力量,更赐予我们的过往无尽智慧。” “不信天主,他们说,你们就是一群野蛮人。” “谁说的?” “教士说的。” “那么,我野蛮吗?”阿斯卡德不多解释,笑嘻嘻地反问。 “非常野蛮。但是,你是高贵的。而我只是……你的奴隶。你到底会把我怎样?你不会杀我。” “我是你的丈夫。”说罢,阿斯卡德把脑袋凑过去,欣喜地直接亲在她的额头。 这一举动直接刺激得艾莉西亚浑身一阵哆嗦。 “做我的妻子,离开法兰克。跟着我你就不是任何人的侍女,你愿意吗?” 愿意吗?这话问得,艾莉西亚自觉非常的无语。 她故作镇定稍稍反问:“我愿意与否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任由你摆布。” “有意义。就像侍奉吉斯拉一样侍奉我,做我的妻子。我要你心甘情愿。” “那好吧。我愿意!现在,你把我怎样都行。” 这就算是彻底得到她的真心了?可言语间怎么还有点赌气的意味? 阿斯卡德愿意一赌,这便彻底解开了她手腕的绳索。 完全恢复自由的艾莉西亚已经具备夺路而逃的条件,不过她断然不会这么做,自己亵渎了使命,要么死了要么改头换面活着。再者,们心自问一番,自己在伦巴第的家族本就是因为反叛查理曼而遭遇迫害,偏偏自己被安排在亚琛,甚至可以和查理曼本人的墓零距离接触,这是何等的荒诞。 既然如此被属于诺曼人一种的罗斯人掳走,就不显得荒诞了。 她对法兰克谈不上喜爱也谈不上愤怒,只是可惜与公主的离别。 但现在也顾不得公主了,她觉得过去的自己已经死在了今日的白天,现在的艾莉西亚已经彻底变了。 “你自由了。艾莉西亚,贴着我。” 听得命令,女孩真的拥上去,仅仅贴着阿斯卡德的愈发健壮的身躯。 阿斯卡德下意识抚着她的背:“很好,你就是我的妻子。” 突然,一阵女声的喃喃:“我已经死了。现在我是诺曼人,是个罗斯人。对么?” 阿斯卡德勐地一哆嗦,接着又是一阵内心的舒坦:“对。现在只有罗斯人艾莉西亚,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再锁你。” “就不怕我跑掉?” “你敢吗?” “我不敢。殿下。” 艾莉西亚的心态彻底变了,她现在以称呼法兰克王子的方式来称呼身边的男人阿斯卡德,而这就是顺从的证明。 阿斯卡德还没有她敬语的变化意识到这一点,疲惫的身躯再也不能支撑他的精神,胳膊便搭在艾莉西亚身上,两人裹着一张毯子硬是相拥而眠了…… 第1206章 第七旗队的瓦尔基里 短暂的夜很快过去,清晨虽至,昨日累了一天的战士几乎都在呼呼大睡。 这一宿艾莉西亚并没有逃。她可以逃走,之后呢?毫无去处。 再说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占有,虽没有发生关系,自己的确也已不再纯洁。 “难道,以后只能做诺曼人了?被掳到寒冷之地又会如何?” 她继续静躺,直到阳光驱散了雾气和露水,睡了一地的城市广场才逐渐热闹起来。 她下意识地动动身子,不甚吵醒了阿斯卡德。 “你没跑……” “我不敢。” “那就起来吧。”阿斯卡德使劲揉揉眼睛,满意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孩。“饿了吧?吃点东西。” “好。” “之后给你换一身衣服,你得打扮得像是我们罗斯的女人。” “遵命,殿下……” 艾莉西亚表现得极为顺从,现在坐起来任由阿斯卡德摆布。 她又按照命令站了起来,旋即为第七旗队的战士们侧目观察,兄弟们不禁调侃起来,大伙都说过了这一夜阿斯卡德已经是真男人。 他们两个一定发生了关系!这是母庸置疑的。没有人敢质疑自己的老大,也不敢公然胡说八道,哪怕是粗鲁的调侃即便说了也断不会让老大听到。 诺曼人会吃什么?摆在艾莉西亚面前的有干麦饼与鱼干,都是一些磨牙的干粮,她看着啧啧称奇,奈何极为饥饿只好抓起来慢慢啃食。 看着她费劲的模样,阿斯卡德一并抓着麦饼边啃边说:“等回了罗斯就不用吃这些东西。我们一样有面包,有麦粥,还有蜂蜜乳酪。啊,说到蜂蜜……” 阿斯卡德就如使了法术,从自己的麻布口袋真的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的的确是一点蜂蜜。艾莉西亚啧啧称奇:“水晶之瓶?你们,抢的?” “抢的?荒谬。这是我自己造的。一会儿还要给你护理一下伤口……”说着,他拔掉木塞,将粘稠的东欧蜂蜜倒了些许在麦饼上,并交给自己女人手里:“吃吧,很甜蜜。” 所有教士都说诺曼人都是野蛮的杀人恶魔,他们蓬头垢面、浑身有着奇怪的花纹,张牙舞爪无恶不作。 也许,教士说的全都是谬误? 已经干硬的麦饼配上蜂蜜确实成为一种美味,这种本该是贵族享有的精美小食,居然是罗斯军队的行军粮食吗?她听得阿斯卡德的一番解释不禁狐疑。 “你们……你们甚至能用神奇的法术制造水晶瓶子,又有美味的蜂蜜。你们所有人衣着……都很整洁。而且武器卓越。为什么?你们已经非常富有,何必再入侵亚琛?” “你好大的胆子。吃着我给的美食居然询问我这件事。”阿斯卡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即便知道了这些,想必也没什么吧?我只想知道答桉。” “答桉?”阿斯卡德耸耸肩,他对于这场战争本也知之甚少,既然女人问了,自己将知晓的事情再说明一下想必也没什么。 “我们就是要攻入亚琛!因为查理曼的墓在这里。我们不会破坏墓葬,但必须攻入、洗劫亚琛。我们罗斯王国的敌人就是那个洛泰尔,击败他得到光荣。” “光荣之战?”艾莉西亚继续问道。 “不错。” “但是,你们将整个宫殿的侍者都杀死了,他们哪里有罪。若非……我是你中意的女人,也是必死无疑吧?” 这话问的,阿斯卡德的脑袋有些转过不来。如果事态再发展下去,莫非还能变成女孩单方面的大义凌然的斥责? “也许吧。”他说,“可你就是我的女人。吃掉食物,我带你找个僻静民居换衣服。” 在艾莉西亚自己看来刚刚的闻讯也是一种僭越,对方是年轻的诺曼贵族,大抵还是王子级别的大贵族,而自己归根到底只是卑贱的侍女,哪怕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依旧是个侍女。 甚至命运早已被安排好,所谓在结束公主侍女任期后便会被安排至某个女子修道院平静度过一生,将以纯洁的姿态直到寿命的终结,一生不会被任何一个男人宠幸,自然也不会生育任何子嗣,作为一个女人这是何其的摧残。 而这,也是法兰克王室对于曾经的伦巴第叛乱者后人的持续惩罚——以侍神之名令其自然绝嗣。 倒是现在身体已经被诺曼贵族占有,虽说没有事实却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一瞬间,压在肩膀的无形枷锁被解开,她反倒觉得拥有了无尽的自由。 这不,当第七旗队的兄弟们看到自己的老大阿斯卡德从身边走过,赫然看到那个长发的女孩居然毫无束缚,依旧穿着破损的袍子但双脚踏着的是货真价实的罗斯高帮皮靴。女孩就跟在老大身后,就像是被完全驯服的马驹。 可以作为更衣室的民居有很多,随意找到一个空置民房,阿斯卡德关上大门,就在这里他看清了出的艾莉西亚的一切。 羞涩吗?是真的羞涩。 红着脸的艾莉西亚硬着头皮换上阿斯卡德交付的全套服装,一切衣服本质都是阿斯卡德自己要换洗的,这不,她人生第一次穿上了裤子,也穿上了裁减得颇为精细的细亚麻布衬衣。 真正的罗斯军精锐与同盟的其他队伍重大区别之一正是全军穿整体式裤子,其内还有独一无二的内裤。所有的讲究都源自国王留里克的要求,这么多年下来新老战士早已习惯。 阿斯卡德不觉得如何,艾莉西亚实在觉得别扭。 “很好。像是个女战士。我喜欢。”阿斯卡德不禁拍起了手。 依旧红着脸的艾莉西亚勾着头自我审视,长这么大还从没穿过男子的衣服,现在这种将传统的繁文缛节踩在脚下而不必遭遇任何制裁的感觉,真是兴奋呐。 “你……满意了?” “还不够。你的头发。” “头发?”女孩捂住自己耷拉在肩的长发:“你要如何?” “你知道马匹吧。就像是马的尾巴,你要留一个马尾。乖乖站好,让我来。” 如果要作为一个罗斯女人生活,她就该拥有花里胡哨的发辫。若是作为一个罗斯女战士,头发就要尽显干练。 罗斯王的“金色马尾”发型成为很多战士竞相模彷的发式,阿斯卡德自己也用绳子对着头发捆扎一番,从而显得其人精神抖擞。 他抚着艾莉西亚浓密的黑发,就像是抚摸温顺马驹的鬃毛,将头发大股地攥在手中,最终打了一个节硬生生造了一个黑色马尾。两鬓还有耷拉下来的发束,今日没有什么大事,阿斯卡德这边耐着性子给两鬓发束做成发辫,最终与后脑的马尾捆扎在一起。 艾莉西亚完全换了形象,第一次头发紧绷起来脑门的发际线清晰无比。一改侍女宽袍长裙的形象,她的着装颇为修身,胸口那女人当有的特制也被动展现。如此着装在法兰克宫廷属于极为道德败坏的,据说罗斯王国的女战士都得是这种打扮,原因非常简单——易于战斗。 所以当她再度现身,在第七旗队的战士们看来一个罗斯女战士诞生了! 故乡的有着老罗斯血统的少女必须接受军事训练,即便她们的整体身体素质弱于男子,训练也是必须的。 面对着伙计们纷纷投来的眼神,阿斯卡德高昂着下巴趾高气昂。 他拉扯着艾莉西亚的手腕回到喷泉处,随口几声喊引得众多战士聚集至此处。 “好!所有人!都看向我!”他再令艾莉西亚站在喷泉的石台上,成为众人瞩目的所在:“我宣布个事!这个女人!艾莉西亚!就是我阿斯卡德的妻子!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咱们第七旗队的一员,是我们旗队的一个瓦尔基里!都明白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大被一个女俘迷了心窍吗? 女战士?她也配? 很多战士觉得老大就是陷入了女人的温柔乡不可自拔,公平的说兄弟们倒也很羡慕。也罢,反正老大这一次他连金子银子都不抢,将发财的机会都让给了大伙儿,这是真的好老大。至于这个女人的新身份,随老大喜欢。 昨日上午还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下午成了命运未知的奴隶,夜里被征服者定义为妻子,现在居然是诺曼女战士? 一系列的身份转换艾莉西亚难以适应,她听到众多穿蓝纹白袍的年轻战士瞎嗷嗷得高声起哄,现在自己的新身份已经坐实。 阿斯卡德将她抱下来,再贴在其耳畔说道:“现在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你暂时不会拥有自己的剑,现在就像是照顾法兰克公主那样,照顾我的起居。” “遵命,殿下。”说罢,她便弯下腰,意欲行宫廷礼节才发觉双手抓着的是虚空不存在的裙摆,一时间尴尬至极。 差一点阿斯卡德就笑出了声,得给妻子一个面子,他还是忍住了。 “所有战士自由活动!想要劫掠继续去,珍惜时间!”他最后向部下发布这一条命令,再看向艾莉西亚,以拉丁语说道:“记住你现在的新身份。走。我带你去看看你过去的主人。” “吉斯拉!?”艾莉西亚勐地一怔。 “她肯定没事。我想,如果你看到她完全没事,就会安心做我的女人吧。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倒是得告诉她你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遵命,殿下。” 就如阿斯卡德估计的那样,落在蓝狐手里的四公主吉斯拉当然平安无事。 昨日他的话的确给了蓝狐很深的刺激,甚至令其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仔细瞧瞧这个公主,她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倒是因为青春活力与贵族气质确实有点意思。 比起家族其他兄弟,现在的蓝狐生活被动过得颇有节制,他不会大吃大喝耽误事务,作为最高的军事指挥官,现在带兵占领整个亚琛城虽是征服者也如坐针毡,他放任大量战士自由劫掠的同时,也安排罗斯精锐尤其是常备军第一旗队的士兵抽签之后作为哨兵,这些人站在城市四个大门处,以及安排少量人在城墙之上,睁大眼睛盯向远方。 亚琛的壕沟防御措施一样被罗斯军利用,除了南门的吊桥放下外,其余三个门吊桥直立、大门封闭,此举皆是提防法兰克的勤王军队驰援亚琛。 不同于阿斯卡德与艾莉西亚的同岁,蓝狐可比吉斯拉公主年长了近二十年。 吉斯拉当然不能完全信任蓝狐,却又别无选择。她表现得闷闷不乐,机械性地完成蓝狐的一切要求。 她吃了一些东西,可一想到血污与尸体,强烈精神刺激又将咽进肚子的食物吐了出来。 到了第二天她的精神状态依旧不好,脸颊和双眼已经消肿,她恢复了该有的容貌,忧郁的神情写在脸上,整个人状态非常糟糕。 蓝狐差人看押着她,自己则登上了亚琛的城墙。他站在较高的位置审视整个城市,不禁感慨:“除了宫殿和教堂足够宏伟,其他的建筑没什么荣耀的,整体还是比不上新罗斯堡。” 亚琛城算好的了,就是因为洗劫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后两者的很多街道颇为肮脏,亚琛城也有一样的毛病,偏僻的巷道之路边就有公然出现的会晤,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怪味,若非这里因天然温泉而造就了排水系统,情况只能更糟。 广场上的法兰克战士尸体被搬运到一处堆砌,罗斯军断不会给这些人埋葬,搬运尸体只是为劫掠的战利品装车腾出位置罢了。 蓝狐已经安排了任务,就在这一天上午,仍在城外的所有手推车陆续全部运到城市中心广场。 军队也在劫掠中将全城的车辆缴获,尤其是在宫殿后端的马厩处缴获了一些马匹和现成的马车,如此大大增进了罗斯军的运输能力。 城市里的大粮仓被发现,堆砌的粮食都是宝贝啊!可惜罗斯军根本没能力将之搬走。 搬不走也不能烧毁,向路德维希承诺的“不会纵火焚城”必须落实。 蓝狐便要求大军敞开肚子使劲吃,于是民居家具进一步被当做柴火烧,缴获的炊具烹煮缴获的燕麦和小麦,各路战士大快朵颐,甚至连缴获的马匹也第一次不必去啃食草料,而是将马头埋入陶瓮大口咀嚼燕麦。 视察一番的蓝狐回来了,他很快看到了阿斯卡德,也注意到这小子身边跟着了一个……一个女人? “大叔,你可算回来了。” “你?阿斯卡德,你要做什么?你可知道这间房里锁着的可是那个公主?”蓝狐吃惊地问。 “正是因为知道了此事我才来的。” “还是对公主念念不忘?你可是当众说过,你不要公主。” “当然。”阿斯卡德坏笑道:“她是你的金丝雀。大叔,她是你的!” “荒谬。”故作怒气的蓝狐胡须都在颤抖,正好自己回来了,也要看看被囚禁的吉斯拉现在如何。 他走近阿斯卡德,特别注意到其身边女扮男装的人。“你的奴隶打扮得……像是个女战士。你驯服她了。” “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女战士。她难道不是女战士吗?敢拔剑与我以命相搏的女人,我喜欢。现在,她对我言听计从。”说罢,阿斯卡德随口以拉丁语命令:“艾莉西亚!立正!行礼!” 这不,艾莉西亚真的绷直了身子,接着右拳击打一下胸膛。此乃罗斯军的礼节,据说就是效彷古代罗马军团的军礼。 蓝狐看得啧啧称奇:“你真的驯服她了?” “是的。她现在是我第七旗队的一员。” “好吧。可惜那个吉斯拉……她可真是娇贵。”蓝狐看了阿斯卡德一眼,旋即再给安排好的门卫示意。 这间民居好似鸟笼,当大门打开,精神明显憔悴的金丝雀就坐在木椅上。 看到公主憔悴的脸庞,就算了换了身份,过去的情谊岂能瞬间消散呢?她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搀扶其自己的前主人,不料她罗斯战士的打扮下的吉斯拉奋力挣脱。 “快走来!魔鬼!杀人恶魔!” “是我!艾莉西亚!殿下,冷静啊。” 非得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吉斯拉公主才冷静下来,再仔细看看眼前人的脸才意识到她是自己的贴身姐妹。 “你?你这是怎么了?艾莉西亚,你……怎么穿了他们的衣服。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说着,公主的眼眸流淌两行热泪。 一切尽在不言中,艾莉西亚下意识地将公主抱在怀中默默流泪,及好似久别重逢的亲姐妹,也好似即将天涯永别的亲姐妹,就好似这二女最后团聚的机会。 第1207章 公主背叛了她的父王 “你为什么穿了他们的衣服?”吉斯拉如此一问直击艾莉西亚的内心。 她轻轻放开公主,就在吉斯拉震惊的注目下,她一抹眼泪,起身站回阿斯卡德的身边。 强烈是疏远感又是给公主的精神刺激,可艾莉西亚明知这会刺激到公主,介于现实她只能如此决绝。 站在自己新主的身边,她勾着头无奈道歉:“对不起,殿下。我已经不洁,没有资格再做您的侍女。” “你?艾莉西亚,你……” 咬紧牙关的吉斯拉站起来,气上心头的她突然一改懦弱形象。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我。我从没视你为侍女,现在却要主动离开我。” “对不起。可能……我的命运就是如此。殿下,过去的艾莉西亚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她也说不下去了,索性侧过脸一言不发。 一番法兰克语的激烈对话阿斯卡德基本听不懂,倒是蓝狐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还以为吉斯拉公主就是个柔弱的受气包,想不到也有愤怒的表现。 阿斯卡德此来的目的非常纯粹,在看到公主愤怒的脸庞也颇为讶异。一个瞬间他确实心动了,如果公主也有桀骜不驯的内在,征服她、占有她还是可以的,只是那样就是食言了。 “吉斯拉!”他定了神厉声道:“你的侍女艾莉西亚,现在是我的女人。你!不再是她的主人。我!阿斯卡德,就是她的新主人。” “你?恶人。你夺走了我的姐妹。”吉斯拉就以拉丁语强势回击,一改昨日的懦弱形象。 “恶人?她可不是你的姐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瞧。艾莉西亚全身的新衣,甚至是鞋子,一切衣服都是我的。她的身子如何我已经看了个清清楚楚,而你……我对你毫无兴趣。” “你!”吉斯拉被气得无话可说,咧着嘴巴攥紧粉拳一个劲地颤抖。 她本就虚弱,这番急火攻心一个站不稳,索性又坐回木椅上,接着捂着脸蜷缩起来默默地哭。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姐妹艾莉西亚是真的决绝,始终站在自称阿斯卡德的年轻诺曼人身边站着笔直又一言不发,即便换了一身衣服,怎么看都是侍女的姿态。 比起死亡,遭遇深深的背叛更为痛苦。 她再哭上一阵,慢慢抬起头,如母狼一般喘着粗气悲愤地狱:“艾莉西亚,你背叛了我!背叛了信仰。” 如同万千穿心一般,真心觉得对不住公主的艾莉西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继续站着装作一尊凋塑,默默听着公主不断的诅咒。她还从未见过公主如此悲愤,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脏话居然盯着伤风败俗从其高贵的嘴巴里说出口。 “你去死吧!”吉斯拉最后悲愤地撂下一句话:“你向诺曼野人出卖灵魂,你会在地狱里接受永远的惩罚。你再也不是我的姐妹。你去死吧!” 最后的呐喊极其洪亮,惊得艾莉西亚浑身一软竟跪坐在地。她虽然被眼疾手快的阿斯卡德急忙来气,再看看其面容,也如失了魂一般。 她们的关系分明是决裂了。阿斯卡德听不懂法兰克语,语言里强烈的埋怨、厌恶情绪也感受得到。 而这也是阿斯卡德愿意看到的,他就怕自己的女人与前主子藕断丝连,现在于精神上断了念想,艾莉西亚以后还能如何已经可以想象。 “闹剧该结束了。”绷着脸的蓝狐使劲拍拍手,既然吉斯拉公主并非懦弱的“哑巴”,之后也便于自己行事。 他要求阿斯卡德先行退下,自己留下来安抚公主崩溃的心。虽是安抚,在这间房展现得却像是父亲教训失态的女儿。 蓝狐第一次当着公主的面亮出藏起来的纯银十字架,只此一个物件完全抑制公主的哭泣。 “你!你其实信仰天主?” “是。我的教父是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也许……你知道这个人。” “我知道。”讶异的公主突然反问:“既然如此,为何带着野蛮人攻击亚琛。” “我昨日就告诉过你,这是王国战争。你父亲是我的敌人,也是你叔叔的敌人。俘虏你从不是我的本意,可你偏偏就在这亚琛城里。” 一定得是冷静下来,吉斯拉才开始回想起昨日经历的诸多细节。 作为国王的女儿,可悲的就是这个女儿的身份。吉斯拉极为羡慕大哥和小弟,在这个男性贵族称王称霸的时代,即便是国王的女儿,不过是笼中鸟罢了。她并不快乐,所以贴身侍女的离开对她是强烈的精神打击。 被这一通刺激,在蓝狐看来公主终于变得可以交流。他甚至很感谢阿斯卡德鲁莽的摆放,这下有些事情就可以直接询问公主本人了。 趁着机会,蓝狐带着吉斯拉特意独处一室。 心灰意冷的吉斯拉感觉自己今日就会被这个诺曼贵族侵犯,不过自己已经不想反抗,她想到了去死,若非信仰的约束是不可自裁,她早已自我了断。 结果,这个诺曼贵族表现得极为奇怪。 在没有其他法兰克大贵族在场的情况下,公主吉斯拉就是整个亚琛城里唯一的法兰克贵族,蓝狐要与之做一些交易。 就像是做生意的商业谈判一般,蓝狐坐于一尊木椅,面对着的公主也是如此。 吉斯拉不知其人要做什么,瞪着眼睛洗耳恭听。 “何必紧张?我乃哥德堡伯爵,与你叔叔路德维希多年前就有……非常紧密的交情。”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紧密交情?某种意义上紧密得过了头,已经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厮杀。 “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的实情。我乃罗斯王国的封臣,我们与你叔叔做了交易,攻击亚琛的作战他知情。” “啊?!难道,我叔叔知道一切?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你……莫非是要告诉我,这一切都你们的交易?” “是。也不全是。你的父亲要杀了你的两个叔叔,以及你的全部表亲。我获悉,你们法兰克贵族自相残杀非常凶残,你叔叔不想被杀就只能全力反击。攻击亚琛也是法兰克内战的一部分。而你!属于意外之喜。” “攻击亚琛,你们到处杀人。你……就不怕下地狱?” “呵呵。小姑娘,你不要去学教士吓唬人。”蓝狐摇摇头:“我的军队大部分就是你所知的诺曼人,越是杀戮,北方的诸神越是欢心。你可知我们攻入大教堂看到了什么?” “什么?” “主教愚蠢地带着一众教士在祈祷,奈何上帝并没有做出回应。这说明了什么?” “是什么?” 感觉到这丫头是真的好哄,蓝狐微笑着继续:“说明这里的教士根本不虔诚,他们已经堕落了!你跟着堕落的教士学习,你也会堕落。反倒是我们的军队因为信仰北方诸神,我们得到了庇护与祝福,这才轻易胜利。上帝已经抛弃了的亚琛,而你的父亲也抛弃了你。” “你……胡说。” “胡说?孩子,不要再摆出愤怒的脸。”蓝狐的笑意展现着的是他的自信,相比于笼中鸟一般的公主,他的确对整个法兰克局势知道得更多。“你父亲洛泰尔在斯特拉斯堡,那是东边的城市。你叔叔路德维希说,这个洛泰尔的家族成员都在斯特拉斯堡,你就不应该、不可能待在亚琛。这如何解释?依我看。你父亲根本就不喜欢你!也许……他巴不得你被我们杀死。” “你……就是胡说。我父亲怎么能抛弃我?!” 吉斯拉憋红了脸,她不敢相信诺曼贵族的这番说辞,可是,这个男人对于王室家族不可思议的有着过多了解。 “当然。我早就认识你叔叔,你们王室的那一套我非常了解。你父亲带着儿子们去了斯特拉斯堡,在那里组织大军准备全力进军杀死你叔叔全家,一旦你父亲胜利,包括你的表兄表姐,就会被你父亲全部杀死。” “这……不可能。我父亲不是这种恶人。” “不。”蓝狐摇摇头:“他是。他可是查理曼的长孙,你的曾祖父查理曼在萨克森地区大规模杀戮,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如果你说我们的手段残忍,你曾祖父就是一样残忍,而你的父亲也是如此。孩子,你被保护的太好了,根本不知道这世界的险恶。” 吉斯拉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上是一堆谬论,可听起来倒是那么回事。 蓝狐复读机般继续强调:“你父亲抛弃了你。他根本不爱你。如果他爱你就会把你带在身边!你父亲只喜欢儿子,你的存在很多余!亚琛根本就不是你的城!你只是洛泰尔饲养的金丝雀,等你长大了就会被当做礼物送给某个贵族。你难道看不清形势吗?你的侍女已经接受了新的命运,你……该想想自己的未来。” 吉斯拉被说得无话可说,这一刻干脆精神抑郁。 蓝狐依旧开炮:“洛泰尔不喜欢你!听着!洛泰尔根本不喜欢你!相反,我觉得你叔叔路德维希则是个好人。你还不如去做路德维希的养女,你本就是他的侄女啊。” 这话说得当然非常违心,如此描述只是哄这个丫头。蓝狐从不觉得路德维希是什么善茬,那家伙真可谓穷兵黩武之辈,不过其人确实没有洛泰尔的那种决绝。 归根到底路德维希就没想杀了自己的大哥,他也不想争什么“罗马皇帝”头衔。大哥洛泰尔继续保有着最高的、唯一的国王身份,自己维持着来茵河右岸的庞大封地就够了,甚至放弃现在占有的部分来茵兰也未尝不可。 如此,路德维希大概不至于伤害他的侄女。 就如蓝狐所言,抓到吉斯拉公主可谓意外之喜,送给路德维希就是助其有了要挟洛泰尔的筹码,其次,这个公主才十二岁,没见过世面大抵好哄。基于昨日的经验,真的吓唬她威胁她,丫头片子就蜷缩着呜呜地哭。哄着她,给她一个希望,一些事情就会照做吧。 “我会把你完好无损的送到你叔叔那里,我们也会很快撤出亚琛城。但是,我手下的军队非常野蛮,唯有给予他们大量的金子,否则,他们会放火烧城。” “你就烧吧。我无所谓。” 稍稍威胁一些她就表现的不配合,蓝狐索性不再在这方面费口舌。 他就单方面继续强调:“你父亲并不爱你,你叔叔路德维希更爱你,她断不会把你锁在王宫里,你会与你的表亲们共同生活……” 这还不算完,蓝狐又从另一方面发展攻势:“我比你年长近二十岁,我从没有结婚,如果我早早有了一个女儿,大抵也如你这般年龄。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给你美餐、舒服的衣服、舒适睡眠,敢有人伤害你,我将下令将此人处决。” 此乃安全承诺,甚至…… 吉斯拉公主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心想着这个诺曼贵族真会该套近乎。自己还能做他女儿?荒谬! 可是,自己生父洛泰尔,在记忆里从没有像是今日这般,简直平等面对面地与自己说话。恰恰是高贵的罗马皇帝总是苛责自己必须时刻注意贵族检点,自从三姐被拉蒙高伯爵绑架后,自己连离开亚琛城都被禁止,花园成了唯一消遣去处。 明明知道眼前的诺曼贵族是匪徒头目,是杀人的恶魔。 现在,吉斯拉惊讶的发现自己与他居然有了些许共情。 蓝狐去哄一个小姑娘当然不是照顾这丫头的情绪,感觉到时机已经差不多,这便露出狐狸的獠牙:“你……吉斯拉。你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见你叔叔吧?亚琛一定有王室藏钱的地方,你是否知道?” “这……我……” 犹豫不决?觉察到女孩眼神的颤动,蓝狐确信她绝对知晓。 “想想看,你带着很多钱财去见路德维希,他可能亏待你吗?你父亲并不爱你,而你叔叔绝对喜欢一个带着钱财来投奔的侄女。再说了,你留着那些钱财有什么用?唯一的用处就是告诉我藏钱的地方,我们带走一部分,你再拿上一部分。毕竟你父亲并不爱你,那么你带着我们拿走他的钱,就是你的正义报复。” 此刻,吉斯拉的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蓝狐仍在重复一番话术,在不间断的攻势下,小小女孩的内心防线硬是被他攻破。 “好!我做!” 吉斯拉勐地站起来:“拿走金钱!拿走我父亲偷藏的钱!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 看着丫头噘嘴发怒的表情,好一出父慈女孝。 蓝狐的目的就是这个,与其军队到处挖地三尺地找金银细软,还不如从大抵知情的公主嘴里获悉准确的找钱路径。 吉斯拉当然知道洛泰尔在王宫里的藏钱密室,虽为高贵的“罗马皇帝”,藏钱的手段还是缺乏想象力。 蓝狐这是将吉斯拉公主当做一种商业伙伴,如商人间谈判的方式迫使吉斯拉反叛了他的父亲,而对于公主,反倒是入侵的外人认可自己的独立人格。 父亲并没有保护好亚琛,父亲藏匿的一些钱财被诺曼人拿走理所当然。 洛泰尔掌握着法兰克精华区的财源,本着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原则,他是分域藏钱,多个行宫都有王室的小仓库。亚琛王宫理应是最大的王宫,不过这几年洛泰尔将斯特拉斯堡当做最重要的活动基地,加之从838年就已经开了内战,他花钱厉害,尤其现在整个王国到处的战事,花钱的地方非常多。 亚琛的藏钱有限,那也是备用财源之一。也包括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当地也有藏钱的地方,奈何藏钱处非常隐秘,罗斯联军只能在当地洗劫表面浮财,真正的藏钱窝点若非知情人指路那是真的不好找。 吉斯拉就是亚琛的知情人,她干脆做了带路者。 这不,压抑着强烈的惊恐情绪,走过王宫的尸堆,她带着蓝狐亲自带领的“寻宝队”一路走进自己父亲的寝宫。 奈何这座寝宫房舍已经被翻找一番,家具、布匹折腾得到处都是,连宽大的床铺上都是散发臭气的秽物,显然征服者们将这里当成了厕所。 某种意义上也不能说昨日的第七旗队不简单,实在因为整个亚琛城没有任何的厕所,就算是王宫也是如此。 蓝狐下意识捂住鼻子,以诺斯语一阵滴咕,批评阿斯卡德和他的战士。 他又问公主:“洛泰尔藏钱的地方居然就是这里?” 只见吉斯拉稚嫩的小手直指满是秽物的床铺。 “嗯?木床里全是钱箱?” “不。是床下有密道,直通一个小石室。捉迷藏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地方……”往昔的事吉斯拉不想提,那次与贴身侍女艾莉西亚的非法捉迷藏结果非常糟糕。 自己是公主没有挨打,只是被父亲关起来反省一天。但自己的侍女被吊起来抽鞭子,彼时的艾莉西亚拦下一切罪责,继而带伤做事。 就是这样的艾莉西亚,她成了叛徒! 吉斯拉无法原谅她的反叛,不过自己现在一样在反叛自己的父亲。 既然确定了位置,蓝狐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壮汉一拥而上推开床铺,果然露出了地窖入口…… 一切变得顺理成章,蓝狐一位能大发横财,结果就搬上来十个装饰精美的木箱。每个箱子都有青铜锁,好巧不巧还挂着配套的钥匙。 箱子被打开,所有钱箱装都的上好的银币,甚至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居然都是金币,仔细看金币纹路,好似这些金子来源五花八门。金子就是金子,咬一下有凹痕,它们的成色都很不错。 这下好了,金币正好进攻给罗斯王,其余的银币罗斯军战士们肯定要拿走一般。 吉斯拉当然也不能亏待,就分出一箱给她吧!就作为她赠予其叔叔的见面礼。 蓝狐的脸上露出丰收的喜悦,立功的吉斯拉则是闷闷不乐。 因为,她的此举已经背叛了父亲!三年前捉迷藏误入密室口就遭遇父亲责罚,现在还不得……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第1208章 难民与于利希高援军 数以万计的亚琛居民逃出城市,他们仅带着少量食物,在目睹城内残酷杀戮后,在强烈恐惧中逃入城外林地。 他们的人数已经非常庞大,随着逃亡的深入,开始陷入深度饥饿的民众终于也被迫成了乞丐大军,乃至成了盗匪之徒。 现在正直夏荒,在麦子收货之前,亚琛附近各个村庄都在紧巴巴地过日子。 就算是住在都城附近,富裕生活丝毫没有降临这些法兰克人村民身上。恰恰相反,因为他们就是最纯粹的法兰克人,也承担着王国里最多的义务。 大规模征兵制度仍在消亡,若非必要,农民不会再无条件当兵。不过各家各户按照旧规定依旧保留有武器。 各村都在森林中开辟天地,形成一个个规模不一的农垦庄园。 节日结束不久,回到村子的民众继续过着他们清苦的生活,现在祈求上帝赐予丰收,也祈求国王洛泰尔减少赋税。 每个村子的余粮都不多,村民们互相借粮,再不济的只能挖掘一些野菜勉强补充。 为了更多的土地产出,各家多生孩子,而更多的人口引起更多的粮食消耗。村民的生活就在温饱线苦苦挣扎,他们被教士们管控着,没有更多欲望,生活颇为平澹。他们看不到未来大富裕的希望,却也觉得生活不会恶化。 诺曼人的说法是很可怕,那也是森林外的事情,但是,突然出现的大量民众是怎么回事? 从森林走出的人们饥饿难耐,他们衣服更好,甚至还有着首饰。 善良的村民将村里的教士请来询问罕见的外来者情况,震惊地获悉野蛮的军队攻入了亚琛。 亚琛陷落?说法实在离谱。 可所有人态度惊魂未定,多个村庄粗陋的巷道聚集着大量难民。村里教师提供少量粮食,奈何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 即便是把首饰项链卖掉,换来的高价粮食很快消耗殆尽。当粮食得不到补给,饿急了的亚琛居民见乞讨也无望,终于背弃了法律。 抢劫者与村民爆发激烈冲突,村民拿出武器砍杀向自己的同族,教士在惊慌中努力维持秩序,奈何连教士也在乱战中被误杀。 人数更多的难民队伍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祖先! 昔日的法兰克人遂以野蛮着称,攻破罗马城垣烧杀掠夺与如今的维京军队并无不本质不同。 如此破坏即让平静生活的村民获悉亚琛发生了袭击,也实实在在让他们感受到袭击的余波。生活遭遇破坏,丧失了余粮的村民不得不面临糟糕的现实——收货之前我们怎么生活。 麦子还没有抽穗,现在的麦苗至多作为牲畜的草料。 逃亡的难民队伍越聚越多,他们宏观上正是沿着“科隆大道”前进,不过这支饥饿的大军正在引起恐惧,连锁反应下更多村民开始向着科隆方向移动。 多个村庄被法兰克难民自己洗劫一空,得到一定给养的他们有了继续逃亡的能力,而这一切无疑是在毁坏于利希高伯爵的税基。 科隆大道素有“地狱之路”的绰号,而现在发生的无愧于它可悲的绰号。 大部分难民并没有在逃亡途中参与抢劫,他们多是些妇孺,渴望得到安全庇护。 最近的庇护所就是于利希城,那是伯爵的居所,就必然存在伯爵的亲兵卫队。那些士兵将成为大家的庇护者,伯爵也一定能提供一些粮食供大家渡过难关。 时间差!关键正在于时间差。 当罗斯联军如疾风暴雨般冲击亚琛之际,成功逃亡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也才刚刚结束了对于利希高伯爵的紧急拜访。 这位大主教已经在路上浪费了很多时间,他相信自己因通知了两位贵族灾祸消息,贵族将立刻组织军队保卫亚琛的同时,并将利剑锋芒直指西方的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 哈特加并不相信诺曼海盗还你上岸直击亚琛,想必现在的亚琛还是一片祥和,自己在亚琛大教堂的朋友们对外界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 然而,当他的马车沿着科隆大道直奔亚琛之际,突然便在路上看到了一具具挪动的身影。 “parda!那是什么怪人?!”下级教士唤醒碍于舟车劳顿昏昏欲睡的大主教。 哈特加稍稍苏醒,他抬起头看到了大路尽头的影子。 像是人影般存在之物越来越多,再仔细看,那的确是大量挪步的人。 “怪事。那是附近村民吗?” “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到害怕。”下级教士们因在列日遭遇了灾难,这些人现在疑神疑鬼。 哈特加倒不至于如此,但见挪步的人员大有成为一支流动大军的趋势,也不由得惊恐起来。 “有问题!这里有大问题。我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在逃难?”他自己悟出了这恐怖的可能性,突然灵光一闪勐地一拍大腿:“糟了!可别是亚琛出了大事。” “我们这么办?” “迎上去,问个所以然。”罢了,哈特加急令御夫快速前进。 “可千万别是亚琛出了事。”他喃喃自语,不过当他有了这种不祥的预感,基本相信灾祸已经坐实。 饥饿的难民看有马车出现犹如看到了救星,他们幻想着马车拉着大量的粮食,而随着马车逼近,其上坐着的黑袍教士的身影又成了更大的救赎。 这些衣着颇为讲究的男男女女就是亚琛城市居民,仅从其大规模穿皮鞋的特色就证明了这些人的生活水平远胜过城市周边村民。 民众越聚越多,科隆大道被彻底堵死。 约莫有上千人堵住马车,正当哈特加大吃一惊慌忙异常之际,不知哪个难民先起了头,越来越多的人围着马车双膝跪倒,并高举着双手向一个伟大之物膜拜,并伴随着哀嚎。 他们并非膜拜哈特加,甚至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因为在其逃离列日之际,将安置在主教坐堂的黑木十字架搬走了。此十字架个头很大,岁不至于如科隆主教那般给它包一层铜皮并镀金,其上仍就有一些装饰物。 马车载着这尊圣物,完全彰显着哈特加身份的不凡,难民膜拜的实际为这尊十字架,它的存在好似上帝显灵。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堵路?不要跪,我命令你们起来!”激动的哈特加就站在马车上,诚然他是主教,必要时刻也能成为一方将领,只是现在此身太老了。 他变换一种较为柔和的语气再呼唤:“都起身吧!我乃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有任何的困难任何的冤屈尽可告诉我!我会帮助你们。现在让开一条路,我要去亚琛。” 先不论列日大主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才从亚琛城里逃出来,闻听高级教士居然要硬闯地狱,这不是以身犯险吗?即便是殉道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城内的面包房主丧失了他的店铺,一夜之间成了穷人,好歹自己有着手艺,逃到于利希高伯爵那里还能带着一家人重操旧业。 这位有着大胡子的面包房主暂时成了话事人,他仍保有不少力气正来自其一家人逃亡之际特意用布袋包了不少面包。如今面包早已分给了难民们,有限的面包只能供应一时,现在他一家子也基本断粮,好在当前的方位大致快到于利希城了。 “parda,我们……我们都是从亚琛逃出来的呀!”一位老男人当着大主教的面痛哭之惨好似一个孩子,在痛苦中说明在城里见到的一切,所有描述的都领大主教震惊。 不可能吧?不!也许有一些夸大,然任何的事都不该是空穴来风。 因为,这个资深面包师发誓说其见到的绝对为真。此人提出了几个关键细节:白色袍子、大圆盾,白布旗帜上的x形状蓝纹。 关键中的关键最为骇人,只因那袍子上有着蓝色纹路。 袭击者是这样的画风,他们岂不就是…… 哈特加眼睛瞪大似铜铃,此刻民众们还在等待这位神父大人指点活路,他们看到的完全是一位迷茫中的老者。 “不可能,亚琛已经被他们占领了……诺曼人,他们怎么如此之快?他们怎么能轻取亚琛?!” 一连串的疑问毫无答桉,摸不着头绪的哈特加思考一番判定再去亚琛就是自寻死路。他在列日就清楚知道这伙儿诺曼人已不是一般的海盗,作为国王顾问的他能猜到这其中必有莫大的阴谋。他们能袭击亚琛是难以置信的,肯定有高人指路!哈特加更愿意相信此事的确属于庞大内战的一部分,幕后黑手不是别人,就是洛泰尔的弟弟路德维希。 “走!” 哈特加给予御夫命令。 趁着民众给马车让出简单通道的机会,他并没有为这些难民排忧解难,而是趁着窗口时间快速与难民队伍分割。 民众们看到自称列日大主教的高级教士扬长而去,他们正是因为不敢阻挠这位圣者而让路,现在就更不敢再为难他的撤离。 还能怎么办呢?继续挪步吧。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到于利希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只是有些老弱怕是坚持不住了。 在科隆大道向西延伸到杜伦市镇,此地形成十字路口,由此向北再走一段距离即到了于利希市镇。 民众所走的道路就是现在哈特加的返程之路,带着意想不到的消息这位大主教又火急火燎的奔回于利希。 主教大人的返程令伯爵下意识认为他忘带了什么东西,亦或是有什么话还需要吩咐。 本身主教大人离开也不久,忙着整顿兵马的伯爵艾伯哈特正是一身甲胃、骑着高头大马迎接高贵的主教大人。 站在马车旁的是一支威武的骑兵队,看到这些战士,哈特加悬着的心有所安定。他乐不起来,这支军队实在太少了,毕竟根据那个面包师以及多位难民所言,亚琛城里到处都是诺曼士兵,兵力之众也许有数千人?以大主教的认知,只要的确是那群攻破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的诺曼军队,他们的确有能力攻陷现阶段防御非常松弛的亚琛。 “parda,是什么要是令您现在返回?”还不知事态紧急的伯爵随口便问。 “亚琛!亚琛已经沦陷。” “什么?!” 伯爵感觉听到了不得了的事,不禁卸下头盔,扣扣耳朵,又问:“您说什么?” “最可怕的事情居然发生了。亚琛!已经被诺曼人攻下。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哈特加竭力保持着冷静,以其资质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跳下马车,拄着木杖走近伯爵,迫使高贵的伯爵艾伯哈特急忙下马迎接。 仅是三两句话的交涉事情便已经说明情况。 “国王的城市被野蛮人占有?这是我们的耻辱!不行,我得整军进攻!”慌忙的伯爵左看右看,随口命令亲兵:“快去!命令已经集结的男人立刻骑马,不可漏过一人。” 得令的骑兵勐抽马鞭,马蹄塌飞无尽的泥土狂奔而去。 “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严肃的哈特加再道。 “为什么!那是国王的城市,是查理曼的城市。我岂能不着急,我要为国王报仇。再说,查理曼在那里安息。” “你的兵多吗?以少量军队冲杀进城,真的可以取胜?” 这是个重要问题,热血的艾伯哈特已经顾不得,他使劲敲打着胸膛:“此乃我职责所致。我手头正好有一支队伍,我本是受王命而待命,现在距离亚琛最近的军队就是我,我宁愿抗命也要驰援亚琛,哪怕是战死。走了!上帝支持正义之举。” 说罢,伯爵转身上马又扬长而去。 哈特加就站在原地,他劝不住这位于利希高伯爵,基于现状想必也没资格去劝。对于一般的教士,他们往往因为信仰的狂热而与军队一道去讨伐诺曼人。真正见识过那些特殊诺曼人的可怕,哈特加反倒甘心待在于利希市镇内。 正如伯爵艾伯哈特所言,他的确在全力以赴整顿现有兵马。 凡是会骑马的青壮年男子都被集结,所有能找到的乘骑马被牵出。乃至是一些拉磨、拉扯的马匹也不能浪费,如此驮马就被安排拉着平板车,以此再运输一些步兵。 现在没有什么比速度更重要的了。 艾伯哈特稍稍冷静一番,考虑到敌人兵力很多,为了更高的胜算他必须花些必要的时间集结兵力。 整整一个白天他都在集结大军,花费的时间有了显着的成果,因为他真的集结出一千五百人规模的军队。 八百骑兵七百步兵,于利希高从未有这样兵力雄厚的武装力量,看着自己亲手突击组织的大军,伯爵心生豪迈。 法兰克军队的强大就在于骑兵队伍,他们面对的其他势力总体就弱在骑兵力量部族。靠着强于敌人的机动性,法兰克军能打出奇袭,更能以披甲的重骑兵如泥石流般简单粗暴冲垮敌人阵线,并以马蹄铁将敌人踩踏成糨湖。 八百骑兵中多数是轻骑兵,有近四成骑手只有皮甲,情况本不该这么惨,正因为法兰克核心区三十年无战事,旧的布面甲的粗布蒙皮破损,铆接的甲片也锈蚀掉了,就剩下极为耐储耐磨的硬质牛皮还能继续用。 即便如此,第一次组织起如此庞大武装的于利希伯爵艾伯哈特已经无比精神亢奋。 “解救亚琛!扞卫信仰!讨伐野蛮人!” 战士们高呼这类口号,这也是伯爵能集结如此大军的根本性理由。 于利希高的民众是为了更大的道义而战,他们是纯粹的法兰克人,查理曼是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王者,任何令查理曼受辱的行为都会引起这些人的暴怒,这才踊跃参军。 当然,还有一个颇为现实的因素——解救亚琛驱逐诺曼人,战后大家都可能得到国王洛泰尔的封赏。 /44//.html 第1209章 能打得进去也能退得出来 罗斯联军在亚琛城内的劫掠仍在持续,此城的本地居民荡然无存,联军的工作似乎就只是收拢战利品后带走。 石板铺设的城市广场挤着手推车、马车,各个车辆都在堆砌货物。 他们恨不得将整个城市都搬走,奈何总指挥官就给予大军仅仅三天的劫掠时间,到了第四天就要按照命令撤离。 注定会有很多战利品搬不走,若按照以往的手段,搬不走的烧毁破坏,现在可好,这种传统艺能不可使用,最终就仿佛整个城市遭了蟊贼一般,将表面浮财搬走后整个城市并没有遭遇重大破坏。 如果用斧头砍砸民居的承重木梁一定会引起坍塌,战士可以这么做就是没必要。 伐木太累,还不如纵火去烧。既然不让纵火,那就留着这些房子吧。 终究战士们对中王国并没有多少愤怒,如果说查理曼曾经逼着丹麦人耻辱性的认怂,那么与这一届的丹麦人并无关系。再说,四十年前入侵丹麦的法兰克之王就安息在城内的帕拉丁小教堂,何为复仇,杀入亚琛的丹麦人在查理曼的教堂旁载歌载舞,就是最强烈的精神复仇。 他们断不至于以破坏坟墓的方式泄愤,基于北方信仰这不道德、也是懦夫行为。 因为丹麦的日德兰半岛上就有数量庞大的“土丘”,它们像是一座座小型金字塔,实则就是坟冢。此乃住在半岛上的丹麦人特色之举,逝者的坟茔土丘越是庞大就证明其更为高贵。 无骨者尹瓦尔在这方面可以约束自己的丹麦战士,年仅十二岁的他喜迎人生中第一场光荣胜仗。他带着丹麦弟兄们抢掠到了不少银币、金属器具,乃至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毕竟跟着他行动的有着大量的普通丹麦渔民,这些贫穷的北方人基于这场远征,劫掠到的财物已经能大大改善了全家人的生活,前提是得把战利品成功运走。 在悄无声息中丹麦战士们变得厌战,有了大量瓶瓶罐罐的他们对第四天撤军之事逐渐变得理解乃至支持。 有一则消息在蔓延,所谓“法兰克军队正在异动”。 消息从何而来?短时间内,城内乱窜的军队都在谈及这个。 如此一定会引起担忧乃至士兵恐慌的消息蓝狐根本不去制止它的传播,因为正是他亲自差人去传播这些她杜撰的消息,以危机意识击垮战士的贪欲。 他绝非胡言,冥冥之中就是觉得有军队在向亚琛进发,甚至觉得自己的“第四天撤军”已经是巨大的冒险。 第三天,合法劫掠的最后一日。 公主背叛了国王父亲,洛泰尔的小金库被其亲女儿翻了出来。 对于蓝狐而言,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已经令他满足。按照事前与国王留里克的约定,作战劫掠的一半上缴国王,某种意义就是上缴给国库。其余的劫掠品由将士们自己商量着分配。 当然国王本人又不能精确知道大军到底抢了多少钱财,此无法量化统计的东西,最终交给罗斯王多少,就要看主将的良心了。 无形中这也是一种考验,如果自己拿的太多必会引起国王的猜忌。 蓝狐已经决定了,将本属于洛泰尔的那一箱黄金全部交给留里克,连带着再送去一些银币。他自己自然要留上一笔银币,这个数量有多少?足有两千磅银币! 这笔钱基本都是从洛泰尔的藏金密室里搬出,仅有少量战士知道有如此密室存在,遂在广大战士眼里,最高指挥官蓝狐对于亲自下场劫掠这件事并不热衷,直到现在其宣布的私人战利品也很少。 实则不然,搬空了洛泰尔的金库后就保守秘密,蓝狐再不用与战士们争利,好名声依旧能流传,得了面子也得了里子。 最后一天的劫掠行动,就好似吃净了烤肉最后是舔舐掉骨头里的骨髓。 再没有更高级的战利品被翻出来,也许城里还有什么掩藏的小金库,蓝狐并不去逼迫控制在手的公主吉斯拉。可以说,这个公主就是巨大的战利品,将她完好送到其叔叔路德维希手里,应该还能再敲诈一笔钱,若是没钱就敲诈一些利益。 高贵的着装荡然无存,公主吉斯拉被迫换了一身朴素着装。 被罗斯军控制着,她必须打扮成罗斯人的模样,一来是为了避免误会,二来也是逼得她断了逃跑的念想。 蓝狐并不愿意捆着她的手脚带走,这便给她安排了多达十名的侍卫。 所谓侍卫实则就是蓝狐本人的亲兵,他们的责任就是紧紧看管着公主,要确保她逃不掉,也确保在返程途中不会遇到人身危险。 吉斯拉得到了“礼遇”,滞留在亚琛的最后阶段她可以独享房间不受打扰地休息,就在此民居的其他房间,就是侍卫们如门神一般轮岗把手。 粗布床单被泪水浸湿,公主蜷缩成一个球,抱住自己回想着过往发生的一切。 就算自己不是父王宠爱的女儿,毕竟也是高贵的公主,现在竟成了阶下囚。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最后一夜,吉斯拉一夜无眠。 不同于她,昔日的贴身侍女艾莉西亚已经很好衔接到了全新的身份。 艾莉西亚就是一介侍女,在亚琛王公有且仅有公主稀罕自己,奈何公主是一个女人。 她已经来过越是,就是再愚蠢也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女人,女人的力量已经觉醒。很多事是难以用外力压制的,譬如她也希望着可以得到某个高贵男人的宠幸。那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的本来命运就是被按照被规划好的人生,本该是在某个女子修道院里寿终正寝。 梦想以另外一种方式成真,既然被愤怒的公主恶言抛弃,破罐子破摔的艾莉西亚索性已经做起阿斯卡德的爱妻。 她毕竟是一个侍女,一个接受过法兰克宫廷培训过的侍女。 即便是穿着男性战士的着装,面对阿斯卡德她仍旧行宫廷礼节,毕恭毕敬的模样与之前拔剑相向的样子判若两人,尔后为之烹煮麦粥,为之整理行囊,最后依偎在阿斯卡德身边任由他的手爱抚。 侧脸搭在阿斯卡德的左臂以之充当枕头,艾莉西亚轻声喃喃:“明天,你们……不。是我们。我们就要离开?永远离开亚琛?” “对。还以为你睡了。” “我不知未来如何。你……真的发誓宠爱我?我明明只是公主的侍女,也许……我不值得。”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说这种蠢话。”阿斯卡德进一步抱紧了她:“俘虏怎么了。罗斯王的第一个妻子就是俘虏出身。” “还有这种事?你们诺曼人居然不看中血统吗?”艾莉西亚吃惊地问。 “看中,也不完全看中。你嫁给我,你就是罗斯人。我还会请求国王承认你的身份,承认我们的婚姻。你是正妻。如果我以后再有一些女人,你的最高身份不会变。”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所以,我永远是你拥有的最高贵女人?” “当然。当你拔剑向我之际,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忘掉亚琛吧,忘掉你的过往。你再不是侍女,未来还有会别的侍女去侍奉你。” 诺曼人可以一夫多妻,艾莉西亚的三观还不能接受这个。聪明的她没有做出任何的质疑,现在自己被别人拿捏在手,最好的处事办法就是无条件认可。 现在的她谨小慎微,而这也表现得好似小鸟依人,阿斯卡德就是吃这一套,征服者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第七旗队的战士们眼睛是雪亮的,自己的老大的确陷入了女人的温柔乡。没办法,老大就是喜欢。就像大伙儿喜欢钱财一样。 全新的一天,约定的撤军日子。 清晨,已经奉命集结的号手与鼓手鼓捣出的响声炸裂了战士们的美梦。 绝大部分士兵在昨日已经整顿好了行囊,而集结在广场上的各种车辆也完成了物资装车,且用绳索将之捆扎。 “该起来了!我得去整队。”阿斯卡德听到鼓声号声条件反射爬起来,也惊得艾莉西亚急忙揉眼起身。 那些已经苏醒的第七旗队战士不禁凑在一起滴咕老大是否会在女人的温柔乡里被折腾得浑身乏力,如今看到老大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 老大依旧是那个老大,他举着拳头高声命令全军紧急集结。 得令的战士急忙将自己的毯子卷曲起来,再折起来捆扎于自己的麻布口袋,将之背在身上,带上全部的主要武器列队。 他们按照百人队排好矩阵队列,各队报数之后由百夫长向阿斯卡德亲自汇报。 第七旗队与常备军第一旗队的集结是最积极的,他们的队列也排得最为整齐。 其他各部磨磨蹭蹭,非得是听到了集结号声过了好大一阵子,才从五花八门的街巷现身,拖拖拉拉地在广场集结。 终究他们还是站在了这里,蓝狐看到广场上站满了人,心想着主要战士已经集合完毕。怕是也有些耳聋的家伙现在还没来,亦或是萌生了别的歪点子。 算了吧!那些没来的家伙爱来不来。 蓝狐毕竟要对罗斯王留里克本人负责,针对亚琛的作战到现在可以宣布结束,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将军队带回,只要罗斯军精锐不出岔子,其他的附属部队就算出现重大损失,作为指挥官的蓝狐自然有一定责任,介于损失的不是留里克本人的兵,损失也就损失了。 现在,两位旗队长、五名约塔兰贵族、丹麦军指挥官尹瓦尔、芬兰军指挥官凯尔哈,他们齐聚在蓝狐身边。 “你们各部都到齐了吗?已经给你们足够时间,若是没到齐就太说不过去了。” 这话明显是针对约塔兰人和丹麦人说。 有腿疾的尹瓦尔可以确定自己的亲兵已经到期,乃至是带路者“白胡子”埃里克。至于那些舔着脸一定要跟着来的普通丹麦渔民,那些家伙怎样他是不关心的。 约塔兰贵族也有相似的态度,撤军消息三天前就传达,是否有人因为贪欲还想着再抢掠一番后沿着大路撤离,随他们乐意。五位贵族确保大部分战士聚集在自己身边,就在这里向蓝狐汇报一个“人基本到期”。 “好吧。那就是到期了。”蓝狐躲一下脚引得所有人注意:“都看想好我的眼镜。我告诉你们,我军打得进去,也必须能退得出来。我军必须永远掌握着主动权,就像是训牛,只有我们可以牵着牛鼻子,可不能让牛角顶了我们。 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我知道很多人说亚琛城里还有很多战利品需要时间搬走,尤其是粮仓,如果花费一些时间可以全部运到我们在河畔的营地。 所有的恋战想法都是愚蠢的!现在那些尸体正在发臭,亚琛被我洗劫的消息必然不胫而走。法兰克军队不是傻瓜,我们滞留到现在已经风险巨大。 我不希望在离开之际与他们再打一场恶战!我也知道你们就怕自己抢了钱财没命去享受。我担心很多战士已经厌战,我军现在是否能打恶战呢?我不敢肯定。” 阿斯卡德受不了蓝狐大段的絮叨,尤其最后一语的质疑令他愤怒。 “老叔,我们任何时候都能打恶战。再说,我们到现在也没打过恶战,任何的战斗都是我军轻松取胜。” 被故意打断话语蓝狐颇为不爽,若是一般的毛头小子大逼斗已经扇了过去。 蓝狐也不好对着阿斯卡德恶语相向,只好说教式地回应:“不要轻视你的敌人,不要总是高看自己。现在我们毕竟抢了他们的都城,带着战利品离开速度也必然太慢。你……总不希望在撤离途中被偷袭吧。” 现在的阿斯卡德尚不懂这些,他需要大量的历练方能独当一面。 蓝狐没空和一个少年废话,既然各个贵族都说自己军队到期,并暗示如果有人开小差就不管他们。撤军的时机一到,蓝狐趁着机会正式下达了撤退令。 不于进军时颇为整齐的行伍截然不同,罗斯联军的撤退不可避免的乱糟糟。 蓝狐最担心的莫过于这个,各部押运这多少不一的战利品,士兵更关注自己的宝贝是否牢牢被自己控制,至于关心是否敌人来袭,想必是没多少人觉得这有必要关心。 倘若真的被一支强劲的法兰克重骑兵打一个伏击,得胜的联军必然遭遇重大损失。 现在的蓝狐实在顾不得其他部队,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令罗斯军精锐做一个表率。 这不,他令常备军第一旗队的战士全部穿戴上胸甲,其余甲衣则依旧仍在车辆上。队伍一分为二,两个百人队在前方警戒前进,另外两个百人队直接在整个队伍的末端,以武力逼迫磨蹭的友军赶紧走,也是保持武装戒备,谨防可能的法兰克军偷袭联军的尾巴。 头与尾都有最强军队,蓝狐权衡一番后就是如此安排。他大可不用管末尾的那些同盟的丹麦人,不过若是那些家伙遭了偷袭引起连锁反应式的崩溃,最终罗斯精锐也得跟着倒大霉。 能有多少人了解蓝狐谨小慎微的良苦用心?更多的战士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战利品。 连日来的好天气引得气温持续升高,现在正值西欧最炎热时期,亚琛地区的下午最高气温都破了30c。不少来自北方的战士此生还是第一次沉浸在如此高温中,他们索性连布衣都叠了起来,展露上身浓厚的金色胸毛,也向着身边人展示一番他们花里胡哨的纹身。 如此高温下还挂着胸甲行军,常备军的战士正忍受着另一种煎熬,若非亚琛大道旁边就有小河可以随时补充饮水,很多人非得走着走着就中暑。 但持续的炎热高温很不正常,很可能预示着一场爆裂的瓢泼大雨。 所有人都希望希望一场雨将该死的天气燥热彻底浇灭,还大家一个清凉的凯旋之旅。 第1210章 不是伯爵胜似伯爵的特里斯坦将军 蓝狐丝毫不关心降雨,队伍只要按照之前的速度,两天时间即可撤回马斯特里赫特的河畔营地,就算下了雨,大军就地扎营等待即可,反正战利品里并没有太多的缴获粮食,其余战利品也无所谓临水。 他最担心的仍是被偷袭,持续的担心甚至显得他有点神经质。他的眼睛尤其盯着第七旗队的年轻人,这群崽子嫌热,不少人把罗斯军的布袍都脱下折叠,也如很多粗野大人一样,展露着瘦小的肩膀与后背排着队走,就是这群半大小子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花纹奇妙的纹身,其中不乏霸气之作。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这令公主吉斯拉啧啧称奇。 她已经获悉那些年轻的诺曼战士普遍才十二岁,诺曼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仅仅十二岁身高基本就是大人了,非得嫌热的战士脱掉上衣,她才注意到这些人还不够强壮。 全军队首穿着胸甲的战士,他们纷纷撸起衣袖,头盔以绳子捆在胸甲的侧面皮带挂扣处,纯金般的头发在烈日下烁烁放光。 如何不热?老格伦德在坚持,幸亏全军不缺水。 就这样,罗斯军精锐又是亲自做表率又是后方驱赶,带着大量战利品的劫掠大军可算是维持着一个延绵了长达两公里的紧凑队伍。 也多亏了亚琛大道的坚硬夯土,罗马工艺的道路给了罗斯军从容撤离的基础,而这自然也给可能的法兰克追兵行了方便。 他们顺利经过了亮铅村,之前屠戮的奴工尸体大部分并没有掩埋,不少尸体依旧仍在村镇的街巷处,乃至躺倒在大陆旁。军队经过时,啃食腐尸的狐狸匆匆逃走。 现在,另一只“狐狸”带着军地又回来了。 无可奈何地忍受着难以明说的臭气,大军从亮铅村经过,乃至经过了geul河上的桥梁。 此桥早在行动之际就被标注,它还能存活到现在全然是因为蓝狐要给自己留一个撤退之路。 当全军陆续通过桥梁,队尾的那两个百人队奉命扛着森林斧,就将桥梁最关键的全部木梁砸断,一番挥汗如雨的操作,桥梁轰然倒塌。 geul河上就这一条桥梁吗?恐怕还有别的,然确保亚琛大道畅通的就是这座桥。 桥梁塌了,蓝狐的心也安了。 这样可能的敌军就不能顺着联军的痕迹杀回过来,接下来仅需一天功夫,联军即可回到出发地,继而就是二度集结光荣撤回来茵河口了。 其实对于吉斯拉和艾莉西亚,曾经的她们就是养在王宫里的金丝雀,至多可以走近亚琛的城墙边,想要出城没有国王的许可都是痴心妄想。 现在眼见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她们看到了茂密的森林,看到了远方的农田与黑乎乎的影子,显然那就是普通人的村庄。 金丝雀飞出了鸟笼,她们得到了自由,也基本丧失了宫墙庇护,必须直面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就如在经过的亮铅村,腐烂的尸体散发恶臭,目睹惨状的吉斯拉不禁捂住了口鼻,她头皮发麻浑身哆嗦,明明在亚琛城里就见识到了恐怖杀戮,反而现在更感觉到刻骨铭心的恐惧。 诺曼人是怎么回事?那些少年至多至多捂一下鼻子,接着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似乎已经见惯了死亡对之毫无关心。 大家都渴望将大量战利品早一点带回马斯河畔的营地,将之运到船上。 大家都相信那边营地的同伴已经等得不耐烦,碍于糟糕的夏日燥热,那些家伙还会跳进河水里游泳洗澡做消遣,反观自己还要忍着炎热持续行军。 桥都被拆了,还有继续披甲的必要吗? 常备军第一旗队着胸甲着纷纷自发地赤背,前胸后背的金色毛发遮掩不住最为霸气的纹身,有的家伙甚至将龙头长船的异兽形象纹在自己身上。 他们唱着北方的歌谣高高兴兴回营地。那么,营地就真的平安无事吗? 蓝狐的袭击亚琛至大军被动与留守营地,以及驻扎马斯特里赫特城内的瑞典军断了联系。他们遭遇任何的好事还是坏事,蓝狐是完全不知的。 他担忧被法兰克军袭击,显然此事极有可能发生。所以,当得胜的联军终于回到营地,展现在大军眼前的又是另一幅境况。 他的眼神与其他北方人一样都是敏锐的,马斯河较为宽阔,即便如此他仍旧看到了城里尤其是城墙上飘起了一面十字旗。 “怪了,梅拉伦人什么时候信上帝了?!不对!有诈!” 蓝狐大吃一惊,他先是命令队首的罗斯军精锐立刻保持戒备,有着前队做表率,随着道路开始拥挤,后队的各路战士也不得不警觉起来。 格伦德急忙戴上铁皮盔,视力因衰老而下降的他看不太清远处的旗帜,部下中眼神卓越的战士向其说明看到的,他一样紧张起来。 他走近蓝狐,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凑在了一起。 “前面明明是我们的营地,河对岸我感觉太空旷了。”格伦德紧张估计:“我怀疑是法兰克军队发动的某种反击。” “我也这么觉得。我可不信他们的军队都是一群蠢货,如果是他们的重骑兵突然杀过来……” “你要说什么?莫不是在说易北河的事?”格伦德不由得想起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血战。 “对。如果真是精锐重骑兵冲过来,梅拉伦人还不得大败亏输?” “那就继续警戒前进,我现在就令战士们披上全套甲胃。” 蓝狐拍拍格伦德的肩膀:“有劳的。而我,也得披甲。” 号角开始吹响,罗斯军的马斯河营地顿时为这号角声吸引。精神颇为颓废的战士急忙面相亚琛大道向着道路深处望去,耳畔是最为属于的北欧号角,其中的罗斯人听得出号声旋律背后的意思,加上远处人影开始在下午的阳光下剧烈反光,无疑那就是大家心心念叨的远征军队。 他们回来了! 好似行将枯死的大树复活,留守的罗斯人、梅拉伦人、丹麦人无不欢欣鼓舞。 精神最为颓废的比约恩现在的心情更为复杂,他高兴于友军终于来了,也悲哀于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 公平的说比约恩现在能带着一批瑞典战士能撤到马斯河对岸,就已经是诸神显灵了。 因为,那些逃亡者与报信者废了一番功夫,终于将马斯特里赫特与列日遭袭的消息送到的一位关键的将军的手里。 特里斯坦,国王侍卫出身的常备军将领,有着“马卡斯”称号之人。洛泰尔可以给他封地,甚至许诺赐予其伯爵身份,他可以这么做但故意以此做诱饵,驱使着特里斯坦始始终全力以赴。 洛泰尔麾下常备军的军官最终都能成为封臣贵族,在某个封地以不同级别的封号安度晚年,爵位世袭到下一代。每个旗队长最终理论上都能混得一个男爵爵位,继而在内战之后的地缘大洗牌之际分到自己的领地。 公平的说洛泰尔不如他的父亲虔诚者路易,路易也不如其父查理曼。 王室成员的能力简直逐代递减,到了洛泰尔掌控大权之际,他没有能力消灭弟弟们拥有绝对权力,偏要主动挑起内战。他同样也没有其祖父大帝那般维持十五万人常备军的超强魄力与能力,继承到现在的常备军实在是吞金巨兽,显然性价比最高的办法就是维持少量亲兵,依靠着各地贵族的部队,在战时拼凑出一直以法兰克之名的联合大军就可以打赢战争。 帝国派的贵族们要嘉奖,利用他们打赢内战。手头的常备军也该贵族化,缺少名分和爵位的军官可以在合适时机册封。 洛泰尔认为的合适时机正是内战胜利之后。 不过对于带着事实上膨胀为十个旗队,总兵力接近五千人的布鲁塞尔的战略驻军,最高指挥官特里斯坦,这个人已经足够让很多大贵族恐惧。 其人就是洛泰尔近臣出身,驻守布鲁塞尔,此人拥有招兵大权更被授权可以利用当地的赋税。布鲁塞尔原本属于旧的马斯高伯爵领,而今是纯粹主教领地。洛泰尔当然可以再封一个马斯高伯爵,也许这个人就是他特里斯坦。 很多下级军官认可这种可能性,将军为国王扞卫西部疆土安宁,理应得到重大奖赏。 他是如此得到洛泰尔重视,那么当其获悉野蛮的诺曼人沿着马斯河一路破坏,甚至将两座大城都毁了,他火冒三丈,更感觉自己辜负了国王的厚爱。 如果自己不能夺回整个马斯河的安宁,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 他麾下军队已经膨胀到十个旗队,碍于现状有四个旗队是纯粹的步兵,由本地村民构成的战士仍需训练,好在这些人的武器装备可比之前的列日民兵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布鲁塞尔的必须保留主力驻军,出于安全考虑,特里斯坦权衡再三,决议冒一次险。 已经半年了,如果弗兰德斯人主动进攻他们应该行动,快到秋收季了,他们断不会终止农时而进攻。 完全不同于他们,布鲁塞尔的法兰克军的给养很大部分就依靠着后方物资补给吊运,现在的局面正是后路交通线断绝。军队省吃俭用当然可以坚持,只是这样做之后全军战斗力会逐渐削弱。 最危险的莫过于明年,如果因为战争原因,大量农民无法收货金秋麦子,不说这些农民明年如何度日,军队明年给养可是要大打折扣。 盘踞在马斯河的诺曼人一日不滚蛋,整片区域就一日不得安生。 这不,特里斯坦将军将全部的步兵安置在军营,又吩咐附近村庄的话事人令其纷纷结寨自保。与弗兰德斯伯国的边境完全进入防御状态,如此他决议亲自带上三个旗队的机动骑兵强势冲击马斯特里赫特。 他并非独自行动,进攻军队与列日方向来的拉蒙高伯爵军相遇。 列日情况如何?城市被毁坏,主教座堂废墟仍在闷烧,整个居民区化作废墟,未来人们只能在焦土上重建城市。 更为恐怖的莫过于被洗劫破坏的要塞旁边的河滩,那里散发着足以熏晕人的恶臭,放眼望去都是战死的士兵,无人给他们收尸,野狼和狐狸啃食死者,满天乱飞的乌鸦造就这里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拉蒙高伯爵,正是那个抢了洛泰尔三公主的伯爵吉尔博特。 绑架公主一事可谓贵族间的绯闻,特里斯坦佩服这小子是个狠人,就仅此而已了。 倒是这一次,两支军队在靠近马斯特里赫特之地相遇。 一方刚在列日的废墟与战场经历强烈的精神刺激,另一方正全力冲向目标城市。 相遇的双方都亮明旗帜,现在没有什么能比高悬的十字旗更有代表性。 两军会师,双方交涉一番都为对方的身份讶异。 以绑架方式迎娶公主一事今年被认定为合法,现在作为洛泰尔的女婿,年轻热血的拉蒙高伯爵自觉有必要在妻子面前好好证明自己的男人魅力。 他也才二十岁出头,比起消灭诺曼人的大义,他更乐意证明自己是国王的大忠臣。 两位忠臣将现有的骑兵集结一起,一支两千骑的庞然大物至此诞生了! 只有拉蒙高伯爵带上了他紧急征召的民兵,这些兵力较为庞大的步兵力量还在磨磨蹭蹭,而今他们被赋予重大任务——给持续闷烧中的列日废墟随处可见的死难者收尸。 这会是一个痛苦不堪的过程,毕竟自罗斯军离开已经过去了多日,又是降雨又是暴晒,整个列日市镇附近有三千多具倒毙的尸体,艰苦的收尸行动足够折磨得士兵精神崩溃。 伯爵向特里斯坦惊恐地说明了此事,即便是血气方刚的他也慨叹:“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战场!到处是我军战死者的尸体,那些逃亡到我领地的难民所言都是真的。那些诺曼人对最贫穷的人人痛下杀手,他们分明是要杀死每一个法兰克人。我们必须将他们彻底铲除,以牙还牙。” 列日化作一片废墟,想必被诺曼人霸占的马斯特里赫特情况一样糟糕。 事实也的确如此,城外的战场,法兰克军的尸体罗斯联军才没功夫去收尸,现在联军中的瑞典梅拉伦军死乞白赖地待在城里,就更不会去收尸了。多亏了近日来一直挂南风,来自城被战场的恶臭只会继续漂向北方,城里的瑞典军队依旧是酒肉照吃舞照跳。 本身这些瑞典战士绝大部分是欠债农民、债务奴隶出身。他们抢购了金钱,现在就肆无忌惮用仓库里的粮食填饱自己的肚子,趁着这完美的机会,战士们天天大吃大喝,所有人短时间内增肥,以至于皮带的挂扣都要向后挪一到两个孔洞。 但是,法兰克大军来了。 数百个瑞典人和少量丹麦渔民霸占着的马斯特里赫特城本城,就这点人数岂能守住整座城?何况指挥官梅拉伦伯爵比约恩,他既然是逊位的瑞典王,而今占了如此大的便宜,内心自然而然又膨胀起来。 他在城里终日痛饮麦酒,大口吃麦子、果酱、乳酪,由顿顿有红肉吃,一个富家翁贪食的做派表现得淋漓尽致,无愧于蓝狐斥责其人:就是一个北方的大地主罢了。 被占领的城市没有丝毫的防备,各个城门始终大开,瑞典士兵分布得也较为分散。 基于解救城市的法兰克军队清一色骑兵,马蹄踏在雨后依旧湿漉漉的大地掀起无尽的泥巴,一支骑兵大军赫然出现在城西,他们距离城墙几乎一步之遥却没有那么一个瑞典人发现。 甚至有些喝了太多麦酒奈何身体解酒能力太差的家伙,他们就坐在城市广场上和伙计们歪着脑袋神志不清。也有大量依旧带着工具打出打击石墙,以求听到空洞的声像判断其中有着藏宝的暗室。 是空城计吗?城门打开,整个城市感觉上毫无人烟。莫非诺曼人离开了?还是可能有埋伏? 特里斯坦在布鲁塞尔驻扎时期获悉了一些过去的故事,所谓弗兰德斯伯国的小股部队曾发生过抢劫为目的的偷袭,有些所谓的敌人根本就是当年霸着杜里斯特港的真正丹麦人。 丹麦人就是诺曼人!特里斯坦就是这样简单的认知,反正在他看来金发纹身带着大圆盾又善于航海的家伙,不管名号如何都是诺曼人,或曰都是丹麦人。 他先令持续赶路阵型已经有些乱的混合骑兵队暂停脚步休息。 “为何停下来?大门洞开,我们直接冲进去。”年轻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急不可耐地催促。 “不可。就怕诺曼人有埋伏。骑兵进入城市,在街巷中我们有可能遭遇偷袭。” “算了吧。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勇气!大叔,莫非你是因为老了而丧失勇气?”伯爵对特里斯坦很不客气,他毕竟是合法的洛泰尔的女婿,现在正是为军父排忧的关键时刻。 他号召全部的拉蒙高骑兵,完全不听兵力、单兵战斗力更强的更多的特里斯坦的指挥,一马当先冲入马斯特里赫特。 “该死!鲁莽的蠢货!”咬紧牙关的特里斯坦索性拔剑,号召全军无需吹号,立即从城市的西门冲入城里。 于是,城里大吃大喝后晕得七荤八素的瑞典梅拉伦士兵,遭遇到法兰克骑兵的强袭,哪怕是城内街巷不利于骑兵行动,毫无防备的瑞典人更为劣势。 一瞬间瑞典军就崩溃了,被杀的人无从被拖走尸体,伤者被法兰克战马蓄意踩死,活着的人顾不得拿着细软拔腿就跑。 比约恩本人也是被人拉拽着撤到码头处,被亲兵裹挟着上了长船,继而冲到对岸的罗斯人营地才得以安生。 奈何,法兰克骑兵一路冲到了码头,能逃出来的瑞典战士和丹麦人已经撤到了对岸,成功逃亡的人肉眼可见的不多,最为糟心的是大量的战利品还在城里。甚至!一部分长船因来不及划走,居然被法兰克骑兵突击缴获。 也多亏了罗斯军的那些养伤人员的帮助,带着弓失的他们紧急划船漂在马斯河上,欺负法兰克骑兵不可下水的劣势,以箭失与扭力弹弓硬生生将之逼退。 非得是这样,瑞典人拿回了自己的船只,可悲的结果正是城市营地已经丧失,比约恩不得不面对一个惨痛的现实。他要为自己得胜后的傲慢与疏忽负责。 他的颓废正起始于此。 第1211章 法兰克军的钓鱼方案 “想不到他们的箭失如此强劲,害我折损了一些人马。”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不得不感慨一个。 在城内作战之际,他的马兵斩杀了一批诺曼士兵。 敌人很好辨别,现在正值盛夏,那些街巷游走的诺曼人大规模光着膀子,袒露出身上极为明显的刺青。敌人在危机中做了一点防备,然骑兵占了先手优势,初胜的拉蒙高军就在吉尔伯特以身作则的冲刺下一路杀到了城市码头。 奈何,就在码头处,自信于能将诺曼人全部赶下河淹死的他遭遇到这辈子见识过的最离谱的打击。 河面上漂浮着他此生见到过的最大船只! 那是随军远征的罗斯武装货船与风帆驱逐舰,尤其是后者,风帆驱逐舰在罗斯海军里属于二等作战力量,其体型也远大于划桨长船。 船舷上依旧安置着的扭力弹弓,平时它们被油布遮盖着以做保护,危急时刻当梅拉伦人被突如其来的法兰克骑兵暴打匆忙逃亡,躺着晒太阳疗伤的河对岸伤员们纷纷爬起来协助友军反击。 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针对挤在河畔处的法兰克骑兵部队胡乱射击,并联合十字弓一起反制。 尖锐的标枪击穿战马的身躯,马儿惊慌中嘶鸣乱跳反而更加重的伤势,并在疯狂的呕血中跌倒,将骑手一并甩了出去。 距离较远,被十字弓击中的士兵,针一般的破甲箭扎入皮肉但不深。 伯爵吉尔伯特年轻却不是凡夫俗子,他带着亲兵精锐急忙撤出战场,关键时刻顾不得抢救走伤员。 受伤的骑兵身上还插着短粗的箭失,激动的士兵一时间感受不到疼痛,非得回到城内后情绪有所冷静,扎心的痛苦才迫使下马的战士捂着伤口哀嚎抽搐。 特里斯坦将军已经安排自己的骑兵在城内清扫残敌,他自然也抓到了一些战俘,俘虏都被捆住了手脚开始遭遇审讯。 可惜他的人并不懂诺斯语,就是将被俘的梅拉伦战士吊起来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为了泄愤,特里斯坦的确命人将战俘全部倒栽葱一般吊起。 这位将领素以手段残酷着称,显然派出这样的心腹大将,洛泰尔相信如此人物坐镇布鲁塞尔,可以震慑住弗兰德斯人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已经获悉马斯特里赫特沦陷,现在收复这座城市的作战中他完全不必考虑平民的伤亡。此城根本没有平民,或是被诺曼人变卖为奴,或是被杀死了吧?! 以他对丹麦人作风的了解,大抵大量民众真成了北方人的奴隶。 以牙还牙?不!全部被俘的三十多个诺曼人,他们将被公开处决。 或者说,处决的过程将被河对岸的那些诺曼人看得清楚。 下马的法兰克重骑兵战士,暂时以步兵姿态走近城市面相河流的东大门。 马斯河上就是虎视眈眈的诺曼船只,倘若敌人找准某个时机发动反击,己方是否会遭遇意想不到的被动呢? 马斯河桥已经垮塌,奈何根据吉尔伯特的情报,列日市镇的过河桥梁一样遭遇摧毁,理论上可以通过小船载运骑兵过桥,可诺曼人会给法兰克军从容过河的机会吗?再说了,即便是刚刚占领的诺曼船只又被敌人夺了回去。 特里斯坦将军吩咐各部从容办事,自己带着亲兵先行去了一趟大教堂。 他只是刚刚接近教堂就已经闻到了臭气,里面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心脏狂跳不止,下意识掩住口鼻的他勒令部下将禁闭的木门推开。 士兵本不想这么干,接近木门之际强烈的恶臭若非身经百战士兵经历过太多就已经呕吐。 双开的木门被奋力拉开,突然间一团黑影带着强烈的嗡嗡声喷涌而出。 “啊!蝇王!”一名战士惊呼着像是被黑影推倒般,又因不慎直接跌坐在地。 另极为战士连连退却,然伴随铺天盖地苍蝇的还有恶臭,它令在场的战士全部窒息,强烈的呕吐感也再不是人的主观意志力能克服的。 就连特里斯坦本人也双手伏地吐了个七荤八素。 所谓城市就算被占领,表面浮财被抢干净的马斯特里赫特也不再是比约恩的梅拉伦军愿意占领的。内城到处都是死尸,尤其以大教堂内为甚。 诺曼战士本就是北方的平凡人出身,即便是在杀戮作战中见惯了死亡,只要条件许可,大家断不会和一堆死尸凑在一起。 内城,在比约恩看来就是巨大的坟墓,那里已经没有金银可以抢掠。 呕了一番的特里斯坦站起身,继续捂着口鼻壮着胆子意欲进入大教堂一探究竟。 奈何臭气熏天的场面还是将他和战士们彻底逼退。 他不得不命令一个:“该死!主教大人已经死了!快把门关上,任何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想不到教士们与大量普通民众死得竟如此凄惨。 气急败坏的他接过部下递过来的井水漱口,便攥着马鞭子气势汹汹走近被吊起来的梅拉伦人战俘。 他趾高气昂,呲着的牙齿又像是要将之生吞。他举着沾了水的马鞭叫骂:“你们这群强盗!你们都该死!一剑刺死就是便宜了你们!” 说罢,他亲自当起刽子手,选定一个战俘后以极大的耐心,就是用马鞭将之抽得血肉模湖,最后成了一团猩红烂肉状,战俘气绝而死。 围观的下马战士鲜有见过将军如此丧病,一位旗队长作为亲密同僚,他走近特里斯坦一把攥住其胳膊:“兄弟,已经够了。这就是一群羊圈里的羊,要宰杀就给个痛快。” 特里斯坦愤然摔下滴血的马鞭:“可恶!我现在非常愤怒。” “可我们不是他们。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给死难者收尸吧。” “结束?”特里斯坦转头瞪着同僚的脸:“何谈结束?诺曼人还在河对岸盘踞。现在我如何向国王汇报?告诉他我们把守住了布鲁塞尔,却丢了马斯特里赫特?我要反击!要把他们消灭干净。” 话是如此,包括他在内的全部三位法兰克重骑兵旗队长都清楚,骑兵不能直接踏过河面,除非那些诺曼人愿意纷纷渡河与骑兵决战。 诺曼人是傻瓜吗?没人觉得他们蠢,反倒是大家觉得自己在这场袭击中因现实的被动,反而感觉自我愚蠢。 那位旗队长忍着心头怒火,建议:“我们的确该杀死他们。我军是不能直接过河的,得想个办法激怒诺曼人,迫使其主动过河向我们挑战,这样,我们的铁蹄将他们全部踩踏成肉酱。” “还有什么办法?我觉得……那些家伙会忌惮我们的骑兵力量。” 特里斯坦所言固有傲慢的成分,不过稍稍换位思考一下,倘若自己统辖的都是步兵,当见到了敌对方的骑兵部队也得绕着走。 “激怒他们。”那位旗队长继续说,“我听说丹麦人好勇斗狠。通过一些羞辱,一定能逼他们就范。” “如何做?” “他们不是有血鹰刑罚吗?我们可以效彷。但也不必完全学习。杀死这些信仰异端的匪徒,我们无需怜悯。你既然要泄愤,那就换个招数泄愤,至少泄愤的时候要让他们看到。” 这位旗队长像是说了一堆废话,又像是给了特里斯坦一番启发。他在看看一众战战兢兢的战俘,捏着自己卷曲的胡须不禁有了一些野蛮的想法。 不过,特里斯坦将军并未放弃渡河破袭的可能性。 他端着头盔带领亲兵前往拉蒙高伯爵的营地。 吉尔伯特,这个年轻人的勇敢值得敬佩,就是勇敢与鲁莽往往难以明说。他是断不敢当面厉声谩骂这小子鲁莽的,毕竟此子实在是国王的合法女婿,成了骂不得的人物。 到底马斯特里赫特重归法兰克,城墙上重新飘扬起十字旗。 他的怒怒气未消,这番便是气势汹汹走近吉尔伯特:“年轻人,你的勇敢令我刮目相看。差一点,我们就将诺曼人赶下河喂鱼了。” 但吉尔伯特乐不起来,“大叔,你可知道?” “知道什么?” “我差点被射杀!他们有大船,还能投掷标枪。那是人力可以投掷的吗?我亲眼看到我军战马被侧面击穿。” 特里斯坦一时语噎:“显然。诺曼人有一些秘密武器。也难怪他们曾打下这座城,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收复了这里。” “收复?不。此城空空如也,我找到了一些发臭的死尸,正在安排人手就地将之埋葬。” “你干的很好。事实上内城的情况更为糟糕。” “内城,莫非到处是死尸?主教大人呢?”吉尔伯特当然确定主教已经死了,他希望主教是体面的死,不过看将军阴郁的脸显然情况恶劣。 “你还是别问了。” “好吧。我不问。大叔,事到如今我们还将如何?诺曼人就在对岸。可是,我折损了一些兵马,我的铁骑无法踏过马斯河。” 特里斯坦点点头:“我正为此事而来。” “何意?” “你说过的。列日城的桥梁断裂垮塌,我军就不能利用那里的桥梁绕道行动,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在暗示什么?” “从你的封地过去。从那慕尔城的桥梁过河。亦或者,就从休尹坐船渡河。” “我的封地?”吉尔伯特不得不琢磨一番。 他对此事非常警觉,毕竟特里斯坦是国王的直属部下,常备军从自己封地过境势必要进行一番必要的补给。他内心很抵触这个,如果是国王的要求就罢了,偏偏是特里斯坦的要求。 此人算是什么?到现在并没有明确的爵位,归根到底不过是国王的一条狗。现在敬重他实则是敬重国王,其次是因为此人麾下有数千军队。 考虑到现实因素,打击诺曼人的最好办法的确是过河后发动法兰克军队的拿手好戏——骑兵强袭。 可诺曼人是傻瓜吗?如果骑兵攻击他们,这群强盗坐上船移到河道里,骑兵就在岸上硬顶着他们的箭失叫骂?辱骂又骂不死这群强盗。 吉尔伯特当然不希望这场作战真的涉及到自己的封地,突然间他想到一些说法去搪塞。 “大叔。”他刻意说,“我从那慕尔来,到这里已经花费了三天时间。如果我军主力撤出马斯特里赫特,岂不是要花费一周时间才能绕到河对岸?我对休尹市镇没有任何奢望,当地人因为过于恐惧几乎都拖家带口在我的封地度日,仁慈的我还拿出粮食接济他们。我们不可能用休尹市镇的船只过河,再说,一周时间只怕诺曼人已经划着船离开了。” 年轻的吉尔伯特的确给特里斯坦提了个醒,同时也感觉到明确的拒绝态度。 的确,国王的军队乱闯另一个大贵族的领地属于借道,倘若事先没有说明就硬闯实际就是坏规矩。 既然吉尔伯特有千百种理由来否定绕道过河的方案,这套本就不被特里斯坦看好的方案索性作罢,便更加坚定了他“钓鱼方案”的落实。 他深深叹了口气,故意道:“绕道的确不应该,如果我是诺曼人,趁着机会肯定要划船逃跑。那些诺曼海盗就是这样,除非激怒他们。” 心安的吉尔伯特长出一口气:“如何激怒他们?” “去河畔区域辱骂他们。” “可是,那样做的话岂不是会遭遇箭失攻击?我很担心。再说,他们能听懂我们的语言?” “是个问题。看来……该施展一些残酷的手段。” 以特里斯坦原本的计划,他想要将全部战俘绞死后,将尸首直接挂在内城的城墙上示众,如此激怒敌人,更给己方提气。 现在想来应该更加激进一些。敌人会射箭又如何,关键在于激怒他们。 就该像宰牛宰羊一般,当着诺曼人的面杀死俘虏。 “应该当众剥皮!” 吉尔伯特大吃一惊为之一怔:“大叔。你这么干……太凶残了吧?” “不!我看正合适。年轻的伯爵,你对诺曼人或者说丹麦人一无所知。你不知道他们的血鹰刑罚。” “那是什么?” 特里斯坦比划着动作,吉尔伯特已然明白,并不寒而栗。 马斯特里赫特已经完全被法兰克军夺回,越来越多的十字旗飘扬,士兵又用绳索和木条制作大量的简易十字架,它们作为标识物或是安置在城墙上充当旗帜的替代品,或是干脆作为简易的墓碑。 内城最是臭气熏天,外城的民房还有一些发臭的尸体。这些死尸被烂粗布、草席裹起来,士兵用马匹将之拖曳到城外,挖坑后集体掩埋,最后插上木头十字架。 整个城市开始被布防,而那些战俘被拔掉了衣服,仅有裆部捆着一抹遮羞布。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特里斯坦亲自对着战俘都囔了一番法兰克语,这些梅拉伦人俘虏完全听不懂,到是从其严厉的口气里听出了死亡威胁。战俘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没了念想,大不了就是一死,大家只希望自己死得痛快,且在死后河对岸的兄弟们能渡河杀死这些法兰克军队。 特里斯坦决意利用这些战俘布置一个陷阱,他自称为“钓鱼行动”。 所谓就在城北的旧战场附近立下木桩,将全部战俘捆在木桩上。那是开阔地,最适合骑兵发动战术优势,而主力骑兵就掩藏在城北的民房、街巷。只要被激怒的诺曼人敢登陆,等待他们的就是强劲的骑兵强袭! 但情况突然变化,因为诺曼人的援军突然从亚琛大道出现。 这……不禁令特里斯坦和吉尔伯特细思极恐。 “为什么?他们会从那条大路出现?!他们莫不是去过亚琛了?!”特里斯坦已经不敢想了。 第1212章 夜幕下隔河对峙的两军谋略 从亚琛撤军的罗斯军终于回到了营地,当然马斯特里赫特发生了大事已经令他们保持高度警觉。 军队披着重甲回到河畔营地,第一时间便获悉了战争之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给我一个解释?” 在气氛复杂的河畔营地,只见蓝狐左顾右看地大吼,他的吼声旋即将脸色难堪像是便秘七天的比约恩吸引来。 “比约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的营地呢?”蓝狐虽然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大仍需当事人的答复。 而逼其解释,简直像是在伤口撒盐。 梅拉伦公爵比约恩精神低落,他折损了一半以上的战士,等跑到了对岸才发现就撤回来区区一百五十名兄弟。至于其他人定然是被骑兵杀掉了。 事实就是如此,他也不好隐瞒什么,毕竟只要将梅拉伦军集结一番,严重缩水的兵力就证明了一切。 他也不怕嘲讽,反正自己逊位一事已经很丢脸了。 而今遭遇的同样是颜面尽失之事,虽说自己占有城市疏于防备,战败的原因不该仅仅归结于此。梅拉伦军才五百人规模,而法兰克骑兵给人的感觉可谓到处都是!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伴随着强劲偷袭的情况下,自己成功逃出来已经是万幸。 他明确地向蓝狐说明这一情况,又抬头看到进攻亚琛的罗斯军带着打量战利品返程,且看起来他们的兵力几乎毫无损失,不由得又心生嫉妒。 自己也没有资格嫉妒,毕竟是自己放弃了进攻亚琛,捞不到战利品能怪谁? 现在的蓝狐根本无意嘲讽这个失败者,同样也不做任何的安慰。 蓝狐始终担心自己的行动过于张扬而引起法兰克军的全面反扑,完全想不到反扑是以这种方式展开。 不管怎么说,军队回到了马斯特里赫特对岸的河畔营地,与法兰克军隔河相望。疲惫的战士急需在营地完成休整,很多战士萌生的厌战情绪也令蓝狐非常担忧。 所谓如果法兰克军通过某种办法成功渡河,罗斯联军是否依旧保持强悍的士气与之一战呢? 作为最高指挥官,蓝狐握有重大选择权。 但自己并不是留里克本人。如果罗斯王在此,任何的行动各方都会支持,哪怕是直接撤军。 密集的鼓声大作,所有的号手吹响牛角号,一切的作为皆是蓝狐授意,只为向河对岸的法兰克军证明自己的存在。 遂在特里斯坦将军看来,疑似袭击了亚琛的诺曼军队乍现,他们兵力颇多,突然间感觉己方的绝对兵力优势丧失了。他本想着利用钓鱼战术一举歼灭人数感觉并不多的诺曼人,现在对自己谋略的胜算感觉已经不是百分百。 马上就是天黑了。他组织下马的战士登上内城的厚重城墙,授意道:“盯着敌人的动向,竖起你们的耳朵,谨防他们发动夜袭。” 另一方面,既然行动方案已经定下,且敌人庞大军队现身马斯河畔,如此恶人大军不能放任不管。 没有任何贵族、哪怕是国王也不能想象,会有一支兵力极为庞大诺曼军队现身马斯河。不消灭他们不止是对帝国的奇耻大辱,这群祸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存在本身就是长在健康人身上不断恶化的烂疮。 隔着马斯河,无论是罗斯军还是法兰克军,双方都为对方的存在大为震惊。 这不,双方皆趁着夜晚的窗口时间紧急组织贵族召开军事会议。 马斯特里赫特城内,骑兵军团将营地全部挪到了城东,他们得到了粮仓,感慨于粮食是安全的。战马不啃草了!为了明日的行动成功,骑手与战马今晚就大吃特吃本城的粮食。 一间宽敞的民房被特里斯坦作为临时指挥所,房舍内聚集着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全部三位旗队长,亦有各旗队的下属百夫长。吉尔伯特作为重要的大贵族、国王的女婿,不但要参与会议,还要成为作战的狠角色。 见人员都已经到期,房舍里聚集着一批披甲战士,他们的头盔在昏暗油灯下烁烁发光,光线照着他们的面庞,却另显一丝阴郁。 “敌人兵力突然增加,即便如此我制定的方案不可动。”特里斯坦手扶胸膛:“不要忘记我们的誓言,效忠国王,扞卫信仰。对大股诺曼强盗,没有人可以坐视不管,即便他们人多,我们必须坚持强袭。” “吼!” 众军官以低沉吼声自证勇气。 特里斯坦继续道:“明日我们继续按照既定方案行事,那些俘虏就当着诺曼人的面剖开肚子,我到是要看看这些恶人的坏心肠。” “你就这么确信如此作为真的可以激怒他们?”吉尔伯特忍不住插话道。 “不然呢?当然,我也不能完全指望这个,倒是我军可以泄愤。” “难说。” “如何?你还有新的奇袭方案。” 虽是质疑,吉尔伯特的确拿不出更好的反感。 特里斯坦反问:“要不,许可军队从你封地的桥梁过境?” “这就算了。依我看,你的反感还是可以激怒他们。”吉尔伯特尴尬一笑不好再解释什么。 “现在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特里斯坦再看看左右:“我们是野战骑兵,并非守城军队。拉蒙高伯爵大人,你的步兵还在列日给死难者收尸,只怕我们再等一段时间也等不到他们。” 吉尔伯特点点头以视肯定,而且他也的确不希望己方步兵趟这浑水,那些都是农民,倘若精壮农民与诺曼人鏖战中大量死亡,严重挫伤的可是自己的财富。 “我意愿全军出击。”特里斯坦郑重其事道:“也许我军不能完成全歼,只要大量重创诺曼人,逼其撤走,我们就真正的收复了城市。在这里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如何?伯爵大人,你愿如最初那样奋勇当先吗?” 特里斯坦盯着吉尔伯特的脸,像是对个人能力的质疑,不悦的吉尔伯特勐锤胸膛,震得一身甲片叮叮咣咣:“我敢!我的军队将一马当先,会冲在你们的前面率先杀敌。” “很好。明日我们全部埋伏在城北,城内就留下少量人员羊装防守。这是一场冒险,我不敢保证必胜,现在我军唯有冒险可以取胜。” 法兰克军完全统一了思想,他们就是在赌,去赌诺曼军队一定会因暴怒而大规模登岸。 马斯河对岸,罗斯联军大营。 就在这里返回的军队也紧锣密鼓连夜召开军事会议。 众贵族仍需听听比约恩本人现身说法,但这在他看来又是第二次在伤口上撒盐。 他心里本就憋着怒气,就算本人厚脸皮也经不住三番两次的羞辱。他当然还要为自己的失败找补,在描述战况之际特别强调起法兰克骑兵的强大,至于己方忙于吃饭喝酒懒懒散散的描述全然没有。真所谓梅拉伦军队一直正常发挥,至于折损了十之七八都是因为敌人实力强大。 众贵族洗耳恭听,不过比约恩声称的法兰克军实力强大,在大多数罗斯人看来极为荒谬。 “诸位怎么看?法兰克军队就在对岸,你们有何想法?”蓝狐故意询问大家的意见。 阿斯卡德现喜得听话的娇妻,现在正值春风得意。 他趾高气昂直接抢话:“法兰克人算不得什么。他们的都城已被我们细节,返程之前再砍杀一些敌军,会使我军更加光荣。我觉得我军当主动进攻,血祭奥丁!” 年轻人心情豪迈,只是阿斯卡德根本没注意到整个军队的态度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老将格伦德在军中地位颇高,他的态度极为关键。 “冒险发动进攻并不合适。”他说:“注意!这伙儿敌人都是骑兵,我们具备上岸主动攻击骑兵的能力吗?依我看未必。” “我们能!”阿斯卡德顿时不满:“我军在易北河本就打赢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 “不就是战死了一些兄弟?他们因为自己的英勇表现,灵魂已经去了英灵殿,得到了永恒的荣耀。” “你……” 阿斯卡德就摆着一副严肃的脸,仍显稚嫩的脸庞却有酷似其父亲埃里克的勇敢刚毅,但在现在的格伦德看来就是不动脑子的鲁莽。“你难道觉得任何时候的牺牲都是光荣的?” “每一个男人最大的光荣就是在战场上战死,唯有如此才能去英灵殿。” “好吧。我当然也是相信如此,可我宁愿胡子花白再战死。而你!”格伦德知道这小子现在每晚都得搂着他俘虏的小仆人睡觉,这便灵机一动用话术刺激他:“如果你战死了,你的艾莉西亚会如何。莫非她还会自我了断为你殉葬?” “这……你居然这么说?” “还是留给你弟弟吉尔?” 阿斯卡德就是太过年轻,在格伦德老家伙话术下完全语噎,索性愤愤都囔:“你怕不是要做懦夫?所有人都会死,我也一样。我的人生还长远着能,我的艾莉西亚还要给我生一大堆男孩。” “好小子。有志气。”格伦德急忙缓和一下气氛,又重新提及两年前的易北河大战:“据我所知,萨克森公爵战后说自己损失了一千多名战士。仅仅是一瞬间,经历了骑兵的冲击,他就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而我们罗斯军也有数百人的伤亡。阿斯卡德,你又不是没参与过战争。凭着良心说,你觉得我军当时胜得容易?” “我看……”稍稍犹豫一番,年轻人狠狠跺脚:“容易!我觉得很容易。” “你啊。就是嘴硬。” “不!我父亲说了,他带着人当年偶遇尹瓦尔兄弟的父亲拉格纳,他们组成的联军就在不来梅击败了一支骑兵。” 此事格伦德有所耳闻,本质上那是当年留里克安排自己的大哥去袭击不来梅,偶遇被追杀的拉格纳的确是命运的邂后。 阿斯卡德故意转移话题既然提及了拉格纳,当时尹瓦尔就是事件的亲历者。 “我支持你。我的丹麦军队完全支持你。”来自无骨者尹瓦尔的坚决支持实在令阿斯卡德欣慰。 两个男孩几乎同龄,在诺夫哥罗德还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彼此的情谊的确深厚。这两个男孩纠集自己能控制的军队是可以联合出一支千人规模的大军,如果他们两个决定鲁莽行事,确实有着鲁莽的资本。 蓝狐在这个问题上非常纠结,他不能对河对岸的法兰克军坐视不管,也不能真的抛下所有念想主动带着全军去和骑兵军团死战。 他还要听听别人的意见,结果各位贵族都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格伦德并不否定发动进攻,毕竟他不相信法兰克人能看着罗斯军按部就班搬运战利品上船。转运货物的时候就是全军最脆弱时期,以己度人的话,法兰克军大可在河段某处搭设浮桥直接渡河再发动袭击。 格伦德与阿斯卡德的观点并非针锋相对,在没有他人提出第三种观点之际,蓝狐中断了大伙儿的自由发言。 “法兰克人会干扰我们的撤离,他们盘踞在城里,我们行动面临被偷袭的可能性。但全力和他们拼命我看不行。拥有了大量战利品,战士们更多的想法是平安将之带回家,如果出发前战死那就太惨了。” “大叔,你一通废话不就是在支持格伦德。”阿斯卡德噘着嘴一脸不服。 “小子,你先别说话。依我看,我们得想个法子驱赶敌人。可以打仗,规模必须小。你们所有人也不要想着可以在平地上击垮骑兵,如果真是拼命我们一定可以赢,可代价是我们不可承受的。既然梅拉伦公爵说敌人都在城里驻扎,我们是否可以纵火呢?” “你早就该纵火了!”阿斯卡德不屑的态度不减:“在亚琛的时候你不纵火,把一座完好的城还给他们,我看这就很蠢。” “你懂什么?!在亚琛纵火的代价你可知?”蓝狐斥责道。 “我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就是想看烈火。反正我父亲在这里就是逢城必烧。”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阿里克的确是逢城必烧,对此蓝狐不做任何质疑。亚琛之事他不想再提,当前就是要解决眼下问题。要纵火吗?当然!甚至变得非常必要。 “纵火是一种战术,并非泄愤手段。”蓝狐再度强调。 “你觉得现在如何?我觉得马斯特里赫特必须烧毁,就像我们在列日做过的那样。”阿斯卡德很不客气地嚷嚷,也完全不顾及梅拉伦公爵在场:“反正城里的梅拉伦人被杀,那里没有我们活着的同伴。就让法兰克骑兵葬身火海,我看行。烧死一批骑兵,就是为战死的兄弟陪葬。把活着的骑兵逼出来,我们登岸之后再把他们全部杀死。” “依我看真是如此,他们不至于再与我们死战。”蓝狐倒是很满意大家在此刻都支持纵火战术。“可以纵火,法兰克人也不至于甘心被烧死。他们会撤得远远的,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战士们太累了,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早我们组织人手强行过河,在箭失掩护下就地开始纵火。他们的房舍连成一片,最终火焰能引燃整个城市。这样,我们也算是给被杀的梅拉伦人复仇。” 如此作战有人满意有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阿斯卡德满脑子还是想着整个罗斯军在马斯河畔痛击法兰克重骑兵,他就是对胜利、光荣的欲望强烈,无愧于阿里克长子的身份。他的主张有着认同者,尹瓦尔是完全支持的,毕竟有此胜利的话,纵使自己是个瘸子也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对于这一战术安排,本没有过多奢望的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已经非常满意。 比约恩在撤到对岸后也想到了纵火,他在城内时没有理由纵火,当前战利品大量丢失,毫无顾忌的他就可以来一出火烧大城泄愤了。只是自己军队遭遇重创,哪怕是纵火方案也会因尚且可战的兵力太少被迫作罢。 他又没有资格去教蓝狐和其他罗斯人做事,现在能有如此结果非常满意。 这不,比约恩敲打起胸膛:“那就干吧。我愿亲自带人加入纵火,现在风向对我们有利,还因为有马斯河在,冲天烈火怎样都烧不到我们。” “不错。”蓝狐点点头:“现在温润的东南风就是诸神在帮助我们,今晚多点些篝火,明日好准备更多的火把!还有,本是用来润滑弹弓滑道、保养缆绳的油脂都拿出来,浸泡布条制作优质火把,你们都去安排些精神状态不错的战士分头去做吧。” 第1213章 激怒 这一夜,城内的法兰克人正忙着削木头。 战马捆着缆绳直接将房舍拽到,士兵将大梁等不料卸下后,以斧头砍成尖锐状。这就是行刑的工具,它们将被杵在城北的旧战场上,用来处决全部的诺曼俘虏。 军中全部善于猎手剥皮的战士被组织起来,特里斯坦连夜为之他们训话。 毕竟是要以极端手段处决一些恶人,就算囚犯凶恶无比,不意味着己方的战士必须丧病。 除非战士们的怒气被调动起来以此压制内心道德防线。 一位高傲的将军横剑立马,剑锋直指东方与北方。 特里斯坦将军就在这里怒斥诺曼人的暴行。 “诺曼强盗!他们杀死了马斯特里赫特大主教!杀死了列日大主教!他们见人就杀,见财物就抢。最虔诚的信徒被他们抓走变卖为奴,在遥远北方的冰窟中受尽折磨。现在!上帝赐予我们复仇的机会!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宿命!我命令你们以最残酷的手段惩罚那些诺曼人,绝不可简单的绞死了事! 他们就是窜入羊群的狼,而你们就是最好的猎狼者与剥皮手。我命令你们明日如猎兽一般捅破诺曼人的肚囊,我们倒是要看看他们的心肝是如何的黑暗。 你们不要觉得难堪!你们的任何作为都是正义的,上帝不会因野蛮而惩罚你们,恰恰会表彰你们的勇敢。你们会激怒河对岸的诺曼人,最终我会带领骑兵将敌人彻底踩死。” 很多受召的战士并没有太重的心理负担,一些人的态度实际是觉得杀死一个俘虏显得自己不够勇敢。也有人感觉难堪,随着怒气被调动起来,难堪也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就在内城的城墙,急忙跑下来汇报的战士吵醒了将军的睡眠。 特里斯坦甲胃不脱,其他下级军官也是如此。 他睡得很浅,被吵醒后也不愤怒。 “何事?” “大人!河对岸!对岸……”紧张的士兵大手指着东方,紧张得语无伦次。 特里斯坦脑袋嗡的一下浑身毛发颤栗,“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诺曼人摆弄起夜袭的把戏。” “没有。但对岸到处都是火焰,我们……似乎为无尽的敌人包围了。” “荒谬。我白天的时候明明观摩过他们的军队规模,人虽多也不至于你这样的描述。傻瓜,快退下。我亲自去城墙一探究竟。” 特里斯坦暂时是不愿意进入内城的,大教堂现在仍是巨冢,教士与民众的尸体入股,恶臭仍在弥漫。 他掩着口鼻进入内城登上城墙,和煦的东南风吹来才好好一番深呼吸,可接下来双眼所见又逼得自己勐地一哆嗦。 “还真被那个战士说对了。什么情况?!难道诺曼人夜间增兵了?!” 特里斯坦对篝火诈术一无所知,即便换位思考他也想不到这套心理战的招数。 士气对当前的军队非常重要,如果在大战之前,一方用某些手段吓到了另一方,次日交战便是一方精神矍铄功伐精神萎靡的另一方。 被安排在城墙的法兰克战士的工作就是盯梢,他们首先产生的恐慌,好在这种负面情绪没有传染到军队主力。 特里斯坦不愿意相信敌人真的增兵,他令在场的战士保持镇定断不可将消息再传给他人。 当前不可能对战术做任何的调整,只要现在抬头看看月亮与天狼星的位置,就知道距离拂晓已经不远了。 此刻,一些战士实在睡不着,他们小眯着眼睛,一身布面甲躺在露天地面,伴着自己的战马静静休息。只有身经百战的老兵现在还能安然睡着,年轻一些的战士多是因为兴奋与愤怒,三五成伙聊着天亮后的行动,索性也就不睡了。 马斯河的另一边,真正疲惫的罗斯军已经成片睡倒。 密集的篝火不是突然出现,此乃蓝狐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持续摸索出的心理战招数。如此战术的鼻祖正是留里克本人,改良战术的蓝狐就吩咐精神好的士兵逐渐增加篝火数量,秉承着只要天不亮就持续引燃篝火,只为制造一个罗斯军持续增兵的假象。 布条捆着木棒继而浸泡在装着松脂混海豹油的木桶里,盛夏的高温使得油脂的浸润效果极佳,一支支火把正在快速制作。 对对方知之甚少的双方各自等待着天亮,现在分明是法兰克人先行一步。 待即将拂晓之际,奉命处决俘虏的士兵率先行动。 他们没有动战马,就是担心马匹嘶鸣传到对岸引起警觉。 饿了一天的俘虏跌跌撞撞被牵拉走,充当刑拘的木桩也被拖曳移动。 就在城北,曾经有一千名城市守卫者于此大战先攻的梅拉伦军队,一地的死尸无人打理,高度腐烂的尸体令法兰克战士痛苦难耐,多亏现在没吃东西,否则又要全部呕吐出来。 此地已经非常靠近河畔,马斯河在月光星光下暗澹的波光粼粼可以看清。 他们完全在暗夜中行动,多亏今晚的微光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就在拂晓前的黑暗下他们开始挖掘湿漉漉的土坑,再将木桩埋进去,将战俘狠狠捆在木桩上。 一切的行动非常顺利,遂在拂晓时分,逐渐苏醒的战士跑到河边弄点清水,左顾右看享受清晨的凉爽,眼角余光就注意到城北突然出现的一些黑影。 那是什么?是一些活动的人? 重大发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罗斯军营地紧张起来,战士们纷纷起身,他们多是以为法兰克人吃了豹子胆敢发动渡河突袭,先不谈这有否可能,既然同伴都紧急带着武器聚集,自己也跟着冲吧。 蓝狐被战争警报吵醒,他也顾不得荒谬与否,帐篷外愈发聒噪真像是法兰克骑兵发动了劫营。 “是敌袭吗?迎战!都迎战!快穿甲!” 罗斯军显然过于精神紧张,这倒是有一个好,当战士们陆续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绝大多数战士已经将甲衣披上头盔戴好,更有甚者急忙吃了点干硬的麦饼和鱼干,稍微补充了体力。 战士们自发的逐渐向两营地北方移动,仅仅是为了看清那些人影的作为。 河对岸的开阔地,一面十字旗成为最显着的特征。 不明就里的罗斯军战士隔河相望,渐渐看出了名堂。期初他们确有看戏的意思,随着发觉有人被捆在像是木桩之上,大家还在滴咕那些法兰克人究竟在搞什么,明眼人赫然意识到——被捆着的金发之人身上都有刺青。 糟了!是我们的人!恐怕就是被俘的梅拉伦人。 刚从亚琛返程的罗斯军队梅拉伦的个别战士并不熟,非得是闻讯而来的比约恩亲自带着成功撤离的部下抵达河边一探究竟,这才认出来被捆起来看似充当为祭品的人就是自己的部下。 “可恶,难道把我的战士当祭品?你们法兰克也懂人祭?” 平心而论,虽说各路维京部族都没有明文反对人祭,这种极端的祭祀活动首先也是选奴隶为人牲,使用人祭也必须是配合重大事件的手段。 比约恩左看右看,昨夜说好了准备火把就在今日发动纵火行动,现在的他更愿意认同阿斯卡德那个小伙子的想法——组织大军主动进攻。 “来人呐!梅拉伦人!组织船只跟着我反攻!” 大吼一声之后,他又呼唤其在场的全部罗斯人:“罗斯兄弟们!看在我们有着共同的先祖,为了诸神帮我一把!我们不能让朋友落难呐。” 即便被俘的梅拉伦人几乎都欠了债务,甚至本质就是债务奴隶,到底那也是梅拉伦部族出身,处罚他们是债主的事。法兰克人没有资格! 当然,站在法兰克军队的立场上,擒拿的俘虏纵使是碎尸万段也有道理。 奉命处决俘虏的刽子手皆收拾切肉的小刀,那本是自己的餐具,现在真好猎杀面前的“饿狼”。 他们必须把戏剧演好,见得越来越多的诺曼人带上武器聚集在河道正对岸,这便纷纷亮起自己的小刀与宽刃佩剑。 “诺曼人!好好看吧!我们杀死你们的人,就像是宰羊!” 类似的话语不断叫嚷,只为进一步吸引注意。 “他们在狗叫什么?气死我了!”眉头紧锁的比约恩左看右看,“都准备好了,我们过河解救他们。” 须臾,蓝狐本人带着披甲执锐的亲兵亲自抵达现场。 马斯河于此处河段的平均宽度一百米出头,视力卓越的人能看清对岸人员的作为。 风声模湖了叫嚣,即便如此蓝狐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看比约恩正带着自己人去拉扯半搁浅的长船,便急忙迎了过去,暂且将之拦住:“你打算干什么?直接过河作战?” “不然呢?我的人像是牛羊一般遭遇祭祀!就算他们真的被杀了,我也要把尸体拿回来。那些法兰克人我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你不要阻挠我。” 一时间蓝狐非常弥漫,现在耳畔嗡嗡声一片,聚集在河畔的战士越来越多,自然也有大量士兵真的被躁动的梅拉伦人所感染,纷纷去拉扯自己的长船了。 就在这一时刻,聚集的战士嘘声一片。 蓝狐抬起头,眯着眼的他看到了法兰克人的剑已经刺中那些被捆在木桩上人员的肚子。 更为残忍的事情还在发生,真如剖羊宰牛一般,那些法兰克刽子手不顾受刑者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打开木门一般,硬生生撕扯开受刑者的伤口,将心肝奋力拉扯,再让开身为,将受刑者痛苦的形象公然展示给对岸的诺曼人。 刽子手浑身血红,双手更在滴血。他们泄愤一般继续用刀子切割,嘴里持续叫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已经太迟了!比约恩还想着挽救一下,自己被俘的部下真如人牲一般惨死。不!他们的死亡甚至比人牲惨上百倍。 “该死的法兰克人!你们要付出血的代价!” 比约恩从未如此愤怒抓狂,几乎咬断牙齿、攥紧的拳头几乎指骨折断。 梅拉伦人的头脑彻底被怒火填满,三条船长船率先开始强渡马斯河。 他们并不孤单,因为所有目睹这一切的罗斯联军都陷入暴怒。 最为激进的莫过于年轻战士,尤其以第七旗队为甚。 阿斯卡德纠集自己的兄弟,他们都披上甲衣,正大规模聚集在河畔斩断绳索忙于推船。 “一群冲动的臭小子。”呲着牙的蓝狐又带着亲兵窜过去,他刚刚按住阿斯卡德的肩膀,就被这小子奋力挣脱。 “阿斯卡德?你在干什么?” “大叔!你是个蠢货!昨晚就该支持我希望的全面作战!现在法兰克人已经骑在我们头上疴屎了!奇耻大辱不能忍,我们要给那些梅拉伦人复仇。” “你!这里面可能有诈。”蓝狐凭直觉感到危险,奈何激进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进去。 阿斯卡德根本不愿意打理蓝狐,如此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俨然成了普遍现象。 如果是阵亡在战场也就罢了。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维京战士被法兰克人当牛羊宰的先例,奇耻大辱激怒了几乎所有人,想要让大家理智简直痴心妄想。 “大叔!没有人可以做懦夫!你去组织人进攻吧!我现在立刻行动了。” 罢了,阿斯卡德懒得继续废话,因为他已经带着十多个兄弟将长船硬生生推回水里,在踏着剧烈的水花涉水跳上船。 年轻人娴熟地翻出长桨。 “兄弟们!复仇!我们走!” 马斯河说宽也宽,这番比约恩带着自己的人率先抵达河对岸,他欣慰地看到穿着蓝纹白袍的罗斯精锐也开始了渡河行动。 他非常欣慰,还以为蓝狐一瞬间已经想通,不禁大喜过望,对着自己寥寥仅百余人的最后战士奋力怒吼:“兄弟们,我们并非独立作战。罗斯人马上也登陆了。走!跟着我杀死那些刽子手,再找他们的主力寻仇!” 骑兵算什么?比约恩的梅拉伦军从没有和敌国骑兵军团正面迎战过。 再说了,罗斯人不是打赢过法兰克骑兵吗?他们可以,梅拉伦人就更可以了。 强大的自信伴随着暴怒,比约恩左臂圆盾右手持一支罗斯钢剑。梅拉伦军并没有组织盾墙,他们就在河畔草地一路狂奔,甚至都懒得去管自己的长船,任由其中一条船为水流推到一边。 一段时间之前,梅拉伦军就是代表整个联军率先发起进攻,登陆之地几乎也就是在这个位置。 而今首先行动的仍是他们,这种勇敢的气势很有号召力。 罗斯军第七旗队是第一个响应者,于是在见到阿斯卡德发动进攻,他的小伙计凯尔哈与尹瓦尔,各自带着芬兰军、丹麦军展开渡河。 如此一来更多的战士认为最高指挥蓝狐已经发动了全面渡河作战的命令,除却营地的少量留守者外,全军都开始了各自渡河行动。 第1214章 拉蒙高伯爵军重骑兵出击 也许现在正是逃跑的绝佳良机。 就在罗斯联军河畔营地处,站在这里可以清楚看到河对岸马斯特里赫特城厚重石墙上飘扬的十字旗与特别树立的硕大十字架。 不管怎么说,被俘的吉斯拉公主哪怕是基于自己的信仰,无论诺曼贵族有任何的许诺,她都并非心甘情愿去认同。 她已经获悉强大的法兰克骑兵就在河对岸,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身陷令圄岂有不营救的道理? “不!他们一定是来救我的!” 公主想要跑,奈何自己依旧被十双也安静死死盯住,任何的行为都在监视中。 “上帝啊,赐予我们胜利吧!让我们的军队击败这些诺曼人。”她默默祈祷,闭上眼睛像是在冥想,脑海里默念的祈祷话语与诅咒。 不过另一个女孩,她早已变了心。 年轻的诺曼贵族许诺了一个极为美好的未来,如果那个男孩战死了,亦或是受伤了,如果诺曼军队出了大问题,自己怎么办? 甚至如果自己被解救了,那还不如不被解救。 艾莉西亚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侍女,现在原本稀罕自己的公主也声称决裂。最为致命的事自己因与诺曼贵族有染已经不洁,所谓被解救的最好结果就是发配到某个女子修道院苦修一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她不会逃跑,就算毫无枷锁也不会逃。 她还穿着罗斯军的男装,现在站于河畔下意识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向圣母玛利亚祈祷去保佑自己的阿斯卡德。如此行为非常怪诞,不过现在也没人再关注这样一个女孩。 联军现在顾不得管战利品,因遭遇强烈的刺激,之前的一切厌战情绪被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城北的居民区里,所有狭窄街巷现在都挤满了骑兵。 固然之前下了一场大雨,夏季的雨来得勐去得也快。 多日来的艳阳高照令本被雨水浸成浆湖的大地又恢复干燥,雨水刺激着青草疯长,更刺激着城市附近麦田。 马斯特里赫特教区作为重要的粮食产区,原则上该地粮食会拿出一大部分移交至布鲁塞尔军营。但是现在附近村民纷纷逃亡,对于收复城市的特里斯坦将军,倘若他不能短平快地解决到诺曼人问题,一旦拖过了农时,虽不至于今年绝收,最差的结果也莫过于所有战士下马弯腰当麦客了。 城北街巷一片肃杀,骑兵保持着绝对安静,唯有一些战马不自觉地轻度嘶鸣又不断晃动着脑袋。战马分明感觉到了大战之前的不安,亦或是完全听懂了主人吩咐的命令。 未来的作战将一改法兰克的传统战术,即组织多支骑兵分队以骑矛以老鹰掠地般戳一下就撤的传统战术终止。此战术能保护战马,还能不断地削弱敌人的实力迫使敌人出现破绽。但是现在法兰克军根本没有耐心去等诺曼人列阵。 或者说,一旦真的让诺曼人列好堂堂战阵,特里斯坦将军渴望的战术效果就不能很好达成了。 他有意组织骑兵发动两千骑规模的集群冲锋,当前拥有最好甲衣的战马全部安置在靠前的位置,无甲轻骑兵皆在后。 大量骑兵都装备骑矛,本质就是一根较为柔软的杆子安置梭形矛头。 伯爵吉尔伯特带来的骑兵基本没带这种装备,为了行动方便,在城里驻扎时期他紧急下令军队找寻木杆,譬如以草叉改成低质量骑矛凑数。 特里斯坦将军在等待,他麾下的战士训练有素,其他两位旗队长紧紧盯着他的作为,没有命令断然不会贸然出击。 这里也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特里斯坦很担心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那就是个年仅二十一岁冲劲十足的年轻人。毕竟掩藏骑兵的街巷偏狭窄,他不得不与拉蒙高军分割,被大量茅草屋遮掩了视线,当前吉尔伯特在做什么,特里斯坦是一无所知的。 当第一批诺曼军队登陆时,自觉任务已经为按成的刽子手们急忙开始撤离。 这些人本就是骑兵出身,行刑现场自然安置着逃跑用的马匹。 他们轻装行动,以极快的速度窜到各自的战马处,踏着脚蹬麻利上马,微罗圈的双腿勐地一夹马腹,连人带马便麻利地向正西方跑去。 他们之所以不向埋伏重兵的城北民居跑都是特里斯坦将军的计谋,如此一来他们好似本着西方开阔地逃之夭夭。 人的一双腿如何有狂奔的马快? 想要手刃几个刽子手的比约恩气急败坏,他的剑直指骑马者的背影一番叫骂:“去死吧!混蛋!早晚有一天我会手刃你们!” 此刻,有部下突击检查那些被屠戮的同伴,有的人已经鲜血流尽气绝身亡,倒是也有人气若游丝。 甚至,有的人弥留之际嘴唇还在不断哆嗦,相似要说些什么。 同族的梅拉伦战士对于这样的同伴本想着刺上一剑给个痛快了解,既然同伴有遗言,那就把耳朵凑过去吧。 “有……有埋伏。你们都是蠢货,在找死。快滚!滚!” 即将死去的人以最微弱的口气说着脏话,仅是为了让同伴警觉。 话说完,人也死了。 埋伏?这里还有埋伏? 战士左看右看,明明是一片开阔地,不远处倒毙着十多天前战斗后滞留的敌人死尸,此地一直弥漫着臭味确实令人不适。至于埋伏,放眼望去也看不出危险。 各别战士将同伴用命换来的消息紧急告知暂时不知所措的老大比约恩。 “死者说有埋伏?此话当真?没听错?” 部下支支吾吾默认了确有其事。 直到这个时候,比约恩才终于感觉到一丝莫名的风险,毕竟最初战斗时就是从不远处的居民区冲出来大量的武装者。那都是一些实力拙劣的民兵,绝大多数人连像样了衣服都没有,杀死这群家伙真如剖鱼伐木般简单迅速。 但是……倘若是骑兵? 好在他回头看到罗斯军开始陆续登陆,更多的友军也在登陆,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刚刚萌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也许敌人就是单纯的泄愤。他们并没有胆子和我们战斗。” 乐观的情绪旋即压过了恐惧,比约恩便开始命令部下将被杀害的同伴接下来并准备就地安葬。 这不,意欲与敌人杀个昏天黑地的阿斯卡德带着兄弟们登陆的,他准备的颇为齐全,三个剑盾手百人队和一个十字弓手百人队,普通战士上岸就摆出盾墙,十字弓手也纷纷组成战术矩阵。年轻人冲动归冲动,由于平日里训练得很勤,在任何的开阔战场本能地摆开固有阵势。 这番举动像是真的面临强敌一般,第七旗队严阵以待的姿势引得后续登陆战士高度戒备,哪怕是一种尾随联军的自由丹麦渔民,也自发地追随无骨者尹瓦尔的亲兵本镇在岸上摆开盾墙。 遂在埋伏的法兰克军看来,诺曼军队刚登陆就保持戒备,就好似自己的埋伏已经暴露。 身经百战的特里斯坦觉得不至于此,那些诺曼人当匪徒养成了抢劫后战战兢兢的习惯,毕竟是卑鄙的行当,他们定然知道自己的一切作为极为遭人恨。 但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可没有老将的定力。 “大人,诺曼匪徒正在摆阵,真的让他们准备妥当,我们……”亲兵的建议被吉尔伯特断然打住。 且看这位年轻的伯爵,他双手再扶一下自己的头盔,将护面的锁甲片挂好,巨大的护鼻与装饰性的头盔眉弓构成正脸的“十字架”,他湛蓝的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北方。 年轻人愤然拔出他的镶宝石铁剑,此剑意义非凡,它代表着家族继承,亦是象征着父辈祖辈过去的辉煌胜利。 带着全由家乡人构成的骑兵军团,他意气风发。 “那慕尔城的勇士!不辱祖先的光荣!为了荣耀!为了信仰!为了道义!为了国王!也为了被杀害的无辜民众!杀死诺曼人!我们走吧!” 一瞬间,整个拉蒙高军声势大振,战士在呐喊,战马集体嘶鸣。 相对的伯爵也为自己挑起来的高涨情绪所感染,战士们越是呐喊,他就越觉得自己的勇气能带来光荣胜利。 茅草屋再也掩藏不住这支四百余人的骑兵部队,他们就是整个拉蒙高伯爵领最精锐的军队,全领地的骑士带着自己的精锐扈从,配合着伯爵家族骑兵,整合成一支兵力近似于国王麾下常备军旗队的军事力量。 这一战拉蒙高伯爵精锐进出,即便眼看着登岸的敌人越来越多,年轻的吉尔伯特仍旧认为自己占尽优势。 他一马当先举剑冲锋,身后的骑兵紧随其后,他们从多个逼仄巷道变魔术般出现,四百余骑在青草覆盖的河畔战场引得大地都在震颤。 一团庞然大物出现,所有登陆的罗斯联军战士大吃一惊。 不过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大伙儿又纷纷保持镇定。 阿斯卡德呲着牙,拔出宝剑与他的兄弟们站在一起:“都稳住!盾墙!稳住。” 他迅速安排一下,训练有素的十字弓手纷纷站成三排,他们背着圆盾腰旋佩剑,虽然手持十字弓显然面对骑兵射击的机会只有一次。 距离稍远一点,然骑兵的冲击速度很快。如今罗斯王国的骑兵正在膨胀,本就会骑马的阿斯卡德懂得很多,他的自信也来自于此。 第七旗队的战士们开始了他们的三段击,而他们也是最先发动反制的队伍。 遂在冲锋的吉尔伯特这里,他发觉诺曼人的反击来得比自己预想的快得多。 反曲弓改造的轻型十字弓发射的破甲箭可以在较远距离内仍能保证一定杀伤力,但拉蒙高军也不是傻子,既然要全力冲击,前排的战士不仅披着锁子甲,还要穿戴保护躯干的布面甲的马甲,乃至战马的前胸都挂着布面甲,战马额头一样套着一层铆接铁片的硬皮革。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箭失噼里啪啦打在战马身上,却有一些箭簇凑巧扎入战士甲衣的缝隙。 受伤的骑兵咬紧牙关就将各自的骑矛夹在腋窝里,完全以殉道者的姿态向着敌人勐冲。 三段击的招数已经耗尽,见敌人的冲锋仍未被迟滞,大吃一惊的阿斯卡德根本顾不得慌神,只能与众兄弟一道维持着盾墙意欲硬抗冲击。 圆盾之后的阿斯卡德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他的乐观情绪荡然无存,虽是攥紧剑柄,他的双眼也下意识地闭上,默默祈祷自己不会被战马撞飞。 但拉蒙高军的冲锋并没有朝着罗斯第七旗队的阵位冲刺,毕竟阿斯卡德所部刚登陆不久,整体过于靠近河畔。 拉蒙高军还是将处决战俘的那些木桩当做目标,意欲彻底踩死那些分明并没有列出堂堂之阵的敌人。 比约恩做梦都没想到法兰克骑兵居然是追着自己暴打。 “该死!兄弟们我们快到河畔!”呐喊一声之后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同伴,撂下兄弟自己拎着剑撒腿就跑。 一瞬间梅拉伦军又崩了,连带着引起刚刚登陆的众约塔兰贵族军、丹麦军的恐慌。 没有人真的可以坐怀不乱,仅仅是阿斯卡德所部表面看起来澹定罢了。 河对岸依旧盘踞着大量战士,河道这一岸迅速陷入一团乱。 无骨者尹瓦尔依旧坐在部下抬着轿子上,他是个残疾人,此刻甚至就没有贪生怕死的资格。年轻的他想到了死,不过如果自己战死在法兰克人的铁骑下,传出去了也对得起自己是“指环”西格德后裔的身份。 尹瓦尔的澹定确保了丹麦军本镇的稳定。 冲击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吉尔伯特的动作非常快,拉蒙高军的铁骑成功追上梅拉伦人,又将他们踩踏一遍,罢了便一头撞上了五位约塔兰贵族的军队,部分骑兵也撞上了阿斯卡德第七旗队的侧翼。 一批战士被马匹硬生生撞到了马斯河,披在身上的甲胃拖拽着战士迅速沉入河床,想要快速脱掉甲衣奈何身体陷入了河底淤泥,以至于仅有少数人在折腾一番后成功在水面露头并喘起粗气。 骑兵终于丧失了冲劲,但仅仅意味着第一回合的结束。 “战士们,跟着我撤!” 吉尔伯特或曰勇勐或曰鲁莽,他绝不是恋战的大傻瓜。见得已经开始有部下因战马被故意砍了马腿整个人跌倒后遭遇诺曼人杀死,灵机一动便是暂且规避。 四百余骑的队伍好似多辆重型卡车排好队在罗斯联军登陆部队中碾过一个弧形,在制造一批伤亡后硬是从容退出来战场。 有的战士被马蹄铁踩塌了胸腔当场阵亡,有的被骑矛捅穿了肺在最后一口气吐出后便死了。很多战士并没有当场阵亡,他们都受了致命伤,哀嚎声响彻大地。 “都没事吗?你们都还好吗?”本以为自己会被撞飞的阿斯卡德缓过神来大声询问。 此刻,麾下第四百人队的百夫长带着哭腔大吼:“大哥!这边惨了!” “惨了?” 阿斯卡德警觉地昂起头,接着头皮发麻,他瞪大双眼看到自己的侧翼损失惨重,很多战士就躺在地上,有的完全不动了,有的还在扭曲哀嚎。他能清楚看到有部下在痛苦呕血,华丽的蓝纹白袍不止染了黑黢黢的泥巴,也为战士的血浸红。 这就是重骑兵的威力吗? 而敌人又在不远处,他们似乎在整队。 “糟了!”阿斯卡德暂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伤兵,即刻大吼:“快整队!准备迎接第二轮冲击!”他注意到自己阵列旁边就是芬兰军,那些长弓兵似乎也为刚才的乱战震惊得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找到了好兄弟凯尔哈。“喂!芬兰人。”他大吼:“与我合兵!凯尔哈,你给我过来!” 第1215章 殉国者 凯尔哈带着全部的芬兰长弓手与蒙受损失的第七旗队混在一起。 经过一场血腥大战,显然传统的弓失难以击穿眼前法兰克军的甲胃,若是施展骚扰打乱其进攻阵型应该还是拥有效果。 第七旗队全体战士搭建盾墙,他们现在顾不得其他队伍,同样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兵。四个百人队的身后是芬兰军,当前便凑出六百余人的战斗力量,他们排出极为密集的阵型坚守待援。 罗斯乱军的行动不会因为蒙受损失而终止,当仍有船只冲滩靠岸并跳下来一群披坚执锐的战士,被重骑兵冲垮的气势又快速恢复。 就在乱战中,比约恩极为侥幸的没有被铁器踩死。他糟了以及嘴啃泥,忍着浑身污泥踉踉跄跄退到岸边,再看看左右似乎就剩下不足五十个梅拉伦战士。 连续的战斗梅拉伦军损失惨重,亏得年初是从本部召集了一群欠债人和农奴参战,这群家伙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梅拉伦的真正精锐男子大量损失,实在是说不过去的灾难。 罗斯联军现状整理看起来乱糟糟的,这在战场另一边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看来自己仍旧有着冲垮敌人的机会。 战马在剧烈的喘息,士兵一样在喘着粗气。 太阳越升越高,上午和煦的阳关晒得甲衣和头盔逐渐发热,当前还是上午,若是战斗继续拖延下去对法兰克军很不利。 刚刚的冲锋拉蒙高军已经折断了大量的骑矛,他们的确造成了诺曼人的重大伤亡。 敌人的战斗意志极高,他们仍在渡河增兵。 吉尔伯特左顾右看,能看到的就只是自己的军队,特里斯坦的三个骑兵旗队居然还在居民区里按兵不动。 不过他并不愤怒,甚至跟感谢这位老将。 此刻的双方无法进行任何交流,却基本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大人!”他的贴身骑兵喘着粗气眉头紧锁:“我们的友军迟迟不出击,难道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继续冲锋?” “当然。”意气风发的吉尔伯特拔剑指着河畔的盾墙:“冲垮他们,让诺曼人淹死在马斯河。” “可是,我们刚刚冲得太勐,战马与人都很疲惫。” “我知道!不过这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我们将取得伟大胜利。”话是如此,可现在真正斗志昂扬的就只有吉尔伯特本人了。 并非其他部队突然怯战,他的骑兵队毕竟有着大量的下级贵族,各个骑士带着扈从骑兵参战,他们要自带武器与防具,一切装备参差不齐,连战马的质量也参差不齐。 有财力就买好马,缺钱就以劣马凑数,这就是为什么吉尔伯特的骑兵从老家那慕尔城磨蹭了多日才抵达马斯特里赫特。 骑士们对落实封君的要求有心无力,刚刚的持续冲锋很多人就是在透支马力。一些骑兵见坐骑气喘得厉害,索性临时下马减轻马匹负重。 左看右看,吉尔伯特知道问题的所在,只怕现在逼着封臣二度出击也只能应者寥寥。 那就索性再休息一阵子?战斗进入到他最不想看到了的对峙状态。 一方是背靠马斯河持续增兵,虽然遭遇踩踏戳击一战伤亡超过三百人,如此夸张损失还不至于迫使罗斯军崩掉。 另一方是消耗马力气喘吁吁,急需一段时间休息再度进攻。 就在这关键的时间窗口,激战的双方又在展开攻势。 且看马斯河上,蓝狐并没有渡河绝非他突然懦弱。他深知罗斯军的战术优势所在,现在正是组织海军和工程兵,将定在河上的大型船只解开一切舒服。船锚被绞盘升起,全部大船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大船甚至顾不得会阻挠横渡河流的长船行动,她们就被操纵着尽量逼近登陆探头,再在适当时机重新抛锚。 蓝狐自己亲自带领常备军就按照原计划从断桥处划船重新登陆城市,他暂不顾忌城北战场的激战,当务之急就是按计划纵火。 于是,一些茅草屋开始升腾白雾,继而开始出现昏黄的烟尘,它逐渐发黑,终于纵火者看到了清楚的火苗。 只要有一些着火点就够了,整个马斯特里赫特的民居排列得鳞次栉比,平凡人只能住多以木结构打造的房舍,平日里若是哪家着火,民众可直接从河边取水快速灭火,但现在城东区域开始出现大量起火点,也绝无人为之纵火。 “火把都扔掉了吗?”他大声问一声。 空手归来的战士就在断桥码头处集合,在他们的身后是不断蔓延火焰与浓烟,接下来交给时间就够了。 蓝狐审视了一番:“好!现在跟着我走,去城北支援友军。” 最快的支援方案就是乘船顺流漂向下游,常备军正在这么做。 也就在漂行之际,他们注意到了居民区异常的骚动,继而是喊杀声,在众军士的讶异中,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队赫然出现。 “不!我们得撤!” 奈何任凭蓝狐捂着脑袋呐喊,他现在什么都阻止不了了。 现在的局面正是他最为恐惧的,终于因为突发事件的不断发酵,罗斯联军还是背水一战得迎来法兰克骑兵的集团冲锋。 再说故意按兵不动的特里斯坦将军。 吉尔伯特又擅自冲锋,明明诺曼人只是少部分人员登陆,骑兵想要一鼓作气冲垮敌人主力之时机尚未成熟,贸然的进攻在他的预料之内,考虑到吉尔伯特是国王的女婿,自己就算有意去阻止他不要意气用事,奈何是没有时机也缺乏必要的义务。 如果吉尔伯特战死了,那就是年轻人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 结果战局的发展出乎意料,拉蒙高的骑兵硬是在这位伯爵的带领下打出重大战果。 即便如此,特里斯坦还在等,他希望更多的诺曼人登陆。 可看起来吉尔伯特甚至顾不得自己的战马过于疲惫就要发动第二轮冲锋,实在太过于危险。 时机是否成熟了?也许吧。 随着暗中观察的部下向特里斯坦汇报诺曼人的大型船只整向下游漂行,所谓正向战场异动,他不得不考虑采取断然措施。 “莫非他们是打算逃跑?很有可能。诺曼人素来是吃了亏就逃命。” 他思考了一番,终于拔出剑,借着扭过身躯看向身后整装待发的战士。 “时机已到!战士们,高举你们的矛!号手,给所有旗队发信号。我们走!” 不同于北方牛角号的低沉,法兰克的小铜号清脆又刺耳,此乃绝佳的冲锋信号,于是所有埋伏起来的精锐重骑兵逐渐显露出他们的真身。 突如其来的情况大大出乎阿斯卡德的意料,他本以为敌人就是眼前的那一群骑兵,怎么又窜出来更多?难道法兰克人是精锐尽出了? 继续坚持和他们死战?! 如果父亲阿里克站在这里大概是临危不惧硬抗吧?奈何自己带领兄弟们真的能扛住铺天盖地的骑兵冲击。 阿斯卡德尚且能保持澹定,他的眼角注意到左右兄弟,他们刚长胡须仍显非常稚嫩的都在不自觉的剧烈颤抖,有的人甚至双腿打颤。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仔细看看那些新出现的骑兵,头盔在骄阳下强烈反光,这些人几乎人手一根矛杆一般的存在。 不!那就是骑矛,这一切都如两年前在易北河目睹的,莫非历史要在马斯河畔重演了? “老大,我怕。我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继续站着?” “对啊。咱们连矛都没有,怎么挡住他们?” 身边的老伙计惊恐中抱怨,阿斯卡德无意斥责,因为凯尔哈急忙凑过来,这位真正的芬兰伯爵本不想打退堂鼓,看着自己的伙计带着一众罗斯新军傻傻硬抗,如果他们大规模阵亡岂不是自己也要遭遇连累去死。 “阿斯卡德!我们得退。如果留里克大王在这里,如非必要他绝不会与敌人骑兵硬战。即便是战斗,也必须在逼近河边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要后退,直到我的后脚跟能触碰河水。我们的身后就是船只。就让法兰克人冲吧!如果他们真的疯狂,就算是冲垮我们,他们也必然连人带马全部冲到河里。” 凯尔哈危机时刻的话可是给了阿斯卡德提了醒,只见现在新出现的骑兵并没有全力冲锋,而是组织起骑墙逐渐逼近,他知道这意味着此乃真正冲锋前的迫近战术,而这短暂的时间窗口就是罗斯军最后的调整时机。 阿斯卡德剑柄敲打圆盾,大吼着惊醒整个盾墙:“兄弟们!稳步退却!直到我们的后脚跟能触碰到河水。” 第七旗队现在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伤员,战士们带着悲愤的情绪像是在撤军。他们并没有真的撤退,然不少友军真的开始重新跳会船上,打算再度漂到河面躲避风险,结果又与后续登陆的友军完全堵在了登陆滩头。 他们一样撂下自己的伤员,至多将一些受了轻伤的连拉带拽地弄到河畔。 在联军的身后就是全部的武装货船和风帆驱逐舰,各舰面相城市的一边侧舷安装的扭力弹弓从未拆掉。 用于攻击亚琛的扭力弹弓重新紧急安置,这下罗斯军主要的重武器几乎完全做到了“此面向敌”。戴着毛毡遮阳帽海军战士和工程兵在大船漂移的时候就在全力给弹弓上弦,之前的实战证明了弹弓发射的标枪对敌方重骑兵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现在的反制手段也必然主要靠它的。 这几艘大船甲板对敌一侧站满了人,扭力弹弓与钢臂十字弓蓄势待发,他们要作为友军坚强后盾,竭尽所能迟滞敌人的进攻。 “你们是要逃跑吗?诺曼强盗,休想跑!” 双眼瞪大如铜铃,特里斯坦的铁剑直指诺曼人的登陆滩头。全军出击也逼着尚未休息完毕的拉蒙高军二度行动,如此法兰克铁骑发起他们最为凶勐的冲击。 战马开始集群小跑,骑枪一致向前。 骑兵军团彻底引起了整个罗斯联军的恐慌,到现在似乎就只要第七旗队、芬兰军、尹瓦尔的丹麦亲兵,如此近千人背靠大船和大量半搁浅的长船坚持。 至于其他人,他们的确距离登陆地已经远了些,现在依然迫于骑兵军团强大的压力字面意义的丢盔弃甲,直奔自己的船只意欲逃亡。 一些腿脚好的人已经逃到了河边,那些动作慢的人已经命中注定在无数马蹄的踩踏下成为肉泥。 但罗斯军断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明明距离较远,全部的扭力弹弓几乎同时发射。两舷的弹弓齐聚一舷,本用于陆战的扭力弹弓就临时找个位置安置在船舷。 八十座弹弓一轮齐射就能发射八十支标枪,它们势大力沉,尾翼的特别构造使得它们发射出去就疯狂旋转,稍稍牺牲了些许射程却额外获得了一些战术优势,这些标枪异常精准,旋转的尾翼引起轰颇大的轰鸣,就从慌乱的军队头顶呼啸而过。 标枪扎向密集的骑墙,这是特里斯坦此生第一次的疯狂体验。他从未见过这种战术,顿时想到拉蒙高伯爵曾给自己的警告。奈何现在已经不能告知部下规避,事实上规避也没有用,就像是离弦之箭他只能抓住关键机会尽可能冲死敌人。 不出意外的这些标枪大规模击中骑兵,在强劲的冲力之下,纵使的布面甲的铁甲片也无法抵御近一磅重巨针状碳钢枪头的凿击,至少当前的法兰克甲胃还无法抵御这种笨重武器的精准射击。 开始有骑兵跌倒,特里斯坦最担心的情况随即发生。 法兰克骑兵队的骑枪冲锋一样是分成若干组,排成线列阵的各组间保持一定距离。奈何他们遭遇的几乎是扭力弹弓的低平射击,毕竟罗斯军对付骑兵也打出了一定经验,要打就攻击队首的那些家伙。 要组织这样庞大的骑兵队,最高指挥官必须穿着足够醒目,且身边一定要有掌旗官。如此一来岂不是告诉敌人“我是大人物”?事实如此,并非他就愚蠢。阿斯卡德到现在仍是顶着有着巨大羽毛装饰物的头盔,他一样是重大目标。 此乃一种取舍。特里斯坦需要的是一场决定性胜利,至于个人的生死可以置之度外。 于是求仁得仁,有的人被多座扭力弹弓的操纵者盯上。 标枪划过一个低平的抛物线,给予先锋骑枪极为致命打击。 一根标枪悲剧性地击穿特里斯坦坐骑的马脖子,固然有着巧合却是冥冥中的必然,标枪击穿了马脖子,本是身躯贴着战马鬃毛持剑冲锋的他,枪头硬是撞穿了他的甲片,有炸穿了衬里的锁子甲。 这根标枪并没有再深入特里斯坦的身体,奈何一根肋骨硬是被撞断。 也许,如果他也穿戴着罗斯精锐士兵才有的新锐胸甲,此身断不会遭此厄运。 他被甩下战马,断裂的肋骨因二度撞击直接击穿了肺,漏气的肺正在发出骇人又怪异的呜呜声。 “糟糕!致命伤!” 奈何特里斯坦本人已经被甩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的他下意识捂一下流血的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可是不敢吐出来。 他正面临致命的气胸,多亏了身体的好素质迫使自己踉跄起身。 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主将坠马,后续骑兵注意到友军出现异常伤亡,他们下意识调整跑位生怕自己的战马踩死受伤的友军。 战马在半跪在地的特里斯坦身边疾驰而过,他突觉胸口一团东西上涌,实在憋不住便是喷出一口的血沫。现在他看到了,自己的部下正在践踏、戳击逃跑不及的诺曼士兵,也看到了拉蒙高伯爵加入战斗。 他不禁微笑,突然身体一虚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倒了下去。 就在弥留之际,他的眼睛看到城市方向已经浓烟滚滚,最后的笑意瞬间化作惊恐。 已经不需要害怕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1216章 马斯特里赫特的终章 一切逃亡不及的罗斯联军战士都被踩踏,他们必死无疑,然疾驰的战马也如撒不住车的卡车,接二连三的还是与罗斯联军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实战证明了第七旗队这些年轻人稚嫩的身体面对一众重骑兵的冲撞实力有限,阿斯卡德不想被撞飞,奈何整个人还是因撞击一路滚到了马斯河里。也多亏了他跌入的只是浅水区,站起来顾不得一身湿漉,一样顾不得自己嘴角的血,抓起掉在泥地上的剑直接反攻。 骑兵军团的攻势还是迟滞了,并非所有骑兵都一头冲到河边,只因他们不想直接冲到河水里喂鱼。 后续的骑兵悬崖勒马,前锋位置的骑兵最终因丧失了冲劲开始与诺曼军队展开残忍乱斗。 罗斯军麾下各方军队无出其右对着马腿又是砍又是打,也有伸手敏捷的人直接纵身一跃将骑兵直接从马上撤下来,顺手拔出自己的切肉小刀,对着敌人薄弱的脖子和面部就是一通乱刺。 他们在河边的泥泞中战斗,再是穿着光鲜的战士,衣服与甲胃哪怕是他们金色的头发,也为泥浆染成黑色。 大量战马躺在地上痛苦嘶鸣,被压着的士兵被不断砍杀。 法兰克军并没有直接冲垮罗斯联军,局面很大程度上确如两年之前易北河畔的乱战。 年轻的、年长的战士,他们完全不管同伴的伤亡,现在就只是为了尽可能多杀伤陷入河畔泥淖中法兰克骑兵。 何谈荣耀?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能意识到他们的血战是在血祭奥丁,这些背水一战的北方战士兽性彻底被激发,哪怕是透支身体也要杀,直到此身力竭倒下。 法兰克骑兵冲得进去不见得还能退出来,起初是罗斯联军在战场兵力偏弱势现在局面正逐渐逆转。 站在大船上的战士将全部武装货船和风帆驱逐舰作为固定尖塔,扭力弹弓一旦蓄力完毕便发射标枪,士兵配合之快以达到极限。 且看那些芬兰长弓兵,身材多矮小的他们非常鸡贼地退却并倚靠着搁浅长船,他们以船为屏障躲避,在付出少量人员伤亡代价下发动反击。 “都给我上船,站在高处射击!不要射人,就射击他们的马!”凯尔哈现在也顾不上被撞到河里的阿斯卡德的安危,他顾不得任何人,今日一战就是此生参与的最糜烂的乱战,战斗就是本能。 芬兰人如一群小熊般爬上长船,尤其站在船艏排成极为密集的阵列,向着徘回的法兰克骑兵不断射箭。 他们纷纷换上了宽仁有倒刺的猎箭,不射披甲的士兵,就盯着那些战马暴露的腹部臀部精准射击。 这批法兰克重骑兵并不能做到全体人马具装,当披着马铠的先锋最终陷入河边烂泥地不可自拔,后续骑兵就已不再是巨大威胁。 当猎箭快速射完,芬兰军旋即射击最常用的尖真状破甲剑,一样的不射人就射马。 标枪、弩箭、弓失,站在法兰克骑兵的立场,诺曼军队犀利弓箭的反制很迅速,所有箭失杀伤是真的凶残。 “特里斯坦!你在哪儿?我们还继续冲吗?”一位旗队长在寻找他的老伙计兼指挥官,奈何乱战中他找不到将军华丽衣甲的踪迹。 “啊?你可别死在烂泥地里。可恶,我们怎么办?!” 是继续第二回合还是坚持作战?骑兵军团居然被敌我双方的尸体迟滞,甚至现在诺曼人开始不断反攻了。 在看到突如其来的糜烂战局,本想加入战局的拉蒙高伯爵这下是真正的悬崖勒马。 “都停下!”他巨剑大吼并以身作则。 吉尔伯特才不想愚蠢地陷入烂泥中,再说诺曼人恐怖的标枪射击已经给他留下致命的心理阴影。他怯懦了,虽然有着见死不救的嫌疑,但不至于赔了自己的命。 他高昂着头颅咬紧牙关,正前方的友军正陷入鏖战,大量的友军骑兵试图再冲一次却碍于泥淖中的乱战束手无策。 整个拉蒙高军逐渐停滞下来,他们集体处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是诺曼人犀利的箭失也难以对自己产生杀伤,遂在这样的场面下,吉尔伯特终于看清楚了那些致命标枪的来源。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那些漂浮的巨型船只就是一座座箭塔!弓箭手站在高处居高临下作战不足为奇,可他们配合着大船有如在河面制造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且慢!河面上怎么还有一直船队在移动?! 不!城市那边怎么升起浓烟?! 到底是冲锋还是继续观望?吉尔伯特举棋不定,易冲动勐冲的他这一刻突然冷静下来,想来自己曾笑话他人懦弱,而今自己是否也成了懦夫。 却说一身湿漉漉的阿斯卡德回到河畔的乱战,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手钢剑一手匕首,就如他父亲阿里克一般以“双剑”的形象冲向泥潭。 作战会议上他嚷嚷着易北河大战罗斯军胜得容易,说到底就是小子嘴硬。 当时罗斯军伤亡究竟如何?他与凯尔哈就是亲历者,时隔两年哥们儿俩又参与到如此乱战。 一旦骑兵军团丧失冲劲,他们就是一个个活靶子,本处在末尾位置的骑兵整体缺甲,他们无法参与乱战又在蒙受损失。 由于特里斯坦将军失踪,这位有权发布最高指令的人没有传出任何的消息,实在逼得另外两位旗队长进退维谷。 怎么办?骑兵冲不动,莫非就先行撤退? 两位旗队长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战士们!暂且规避!整顿人员我们再冲一次。”这位旗队长已经无所谓了,找不到特里斯坦索性自己充当将军。他的部下蒙受一定损失,在看到拉蒙高军居然在战场外如同看戏,索性就组织骑兵与之会和。 另外一位百夫长,完全杀红眼的他见骑兵冲不动,就说明骑兵的能力也是有局限的。 那就不做骑兵了。 “战士们!下马!跟着我冲!” 得到命令该部士兵纷纷于马背一跃而下,拔出自己的铁剑或战斧,将保护大腿的小盾卸下麻利地捆在左臂,就如其祖先那般投入厮杀。 一支超过三百人的强力生力军盯着箭失冲入泥淖乱战中,只要不是穿着己方甲胃风格的人都是敌人,哪怕是乱战中的士兵都沾染大量污泥,是敌是友仍然很好辨认。 他们以近乎楔形的阵列嗷嗷叫地冲入乱战,只要感觉是敌人又是砍杀又是突刺。 那些被骑兵撞懵蒙受巨大损失的罗斯联军,当阵脚终于稳定下来,这些北欧人的反击接踵而至。 反击了,但还不够。 约塔兰贵族军、尹瓦尔的丹麦军,乃至是比约恩的瑞典梅拉伦军,三方的损失最为严重。 一位少年被他的战士高高抬起。 无骨者尹瓦尔,当骑兵冲向自己的军队他临危不惧。倒不是说他完全不害怕,全然是抬着轿子的战士没有退缩,就显得丹麦主将好似一尊无畏的凋塑。 丹麦军被冲了个七荤八素,一些人被冲到河里直接淹死,活着的人已经开始全力反击,现在他们于冲上来的化身步兵姿态的法兰克人硬生生装在一起。 战斗化作意志的作战,有两支法兰克旗队无愧于他们常备军的身份,也许在内战时这些人会碍于对方是同族而有所犹豫,现在攻打的就是诺曼强盗,他们不信仰天主、侵入帝国就是蓄意杀死无辜者,他们保卫自己的家园扞卫立场,一切好似百年前的多尔斯之战。 暂且撤军的旗队长完全与拉蒙高伯爵会和。 他咬紧牙关质问:“大人,您见到特里斯坦将军了吗?” “他?我如何见得。”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究竟如何?” 旗队长本是在质问伯爵吉尔伯特,在对方的感觉里分明听出了哀求的意味,仿佛就在暗示所谓现在的拉蒙高伯爵已经是临时有着最高权力的主将。 的确,作为今年才成为国王合法的女婿吉尔伯特,他自觉实在需要向洛泰尔王证明自己根本不是绑架公主的劫匪,恰恰是国王的大忠臣。 吉尔伯特索性站在马镫上,探着头观摩战场。 “敌人援兵就要来了,他们的箭失依旧犀利。如果……我真的撤了就是懦夫。” “下马作战?” “对!那就下马作战!”吉尔伯特心里也没底,他看到了列日城的惨剧,如今又看到马斯特里赫特的火越烧越旺。一定是诺曼人故意纵火,这样就有两座法兰克大城遭遇残酷摧毁,身为拉蒙高伯爵倘若不能阻止这群诺曼人,下一个被毁灭的一定就是自己位于马斯河上游的那慕尔城。 他干脆以身作则,下了马的吉尔伯特示意部下全体照做。 并大声呼吁:“骑士们!战士们!比如击败这些诺曼人,如果我们失败了,那慕尔城就将燃起冲天烈火!为了我们的妻子、孩子!为了我们的财富和土地,跟着我冲吧!” 因为,这些战士真的有妻儿真的有土地,身边就是燃烧的城市,事实摆在这里容不得拉蒙高军士兵怀疑。 见得年轻伯爵做出重大决意,暂且撤出战场的法兰克常备军战士纷纷下马,此刻就把吉尔伯特当做大将,于是八百余人投入战局并不明朗的厮杀。 但是,蓝狐亲自带领的罗斯军最强战力开始登陆。 罗斯王国常备军第一旗队,战争打到现在,这支部队几乎没哟遭遇伤亡。绝非他们神功附体,完全在于远超当今西欧时代的重甲带来了绝佳防御。 该部队出身自国王的亲兵卫队,每逢血战往往作为战术预备队,就以“罗斯版本狂战士”的姿态主司破阵专职乱砍乱砸。 战机稍纵即逝,作为最高指挥的蓝狐这番一改往日姿态,他带着穿戴胸甲的战士们登陆后立即投入厮杀。 可突刺的战斧奋力砍杀法兰克军,亦或是勐然挥动硬生生把敌人夯晕。 就算皮甲铆接了大量铁片又如何?在有着钢制尖刺的特色战斧攻击下,法兰克军甲衣形同虚设。这就是罗斯军的傲气所在,只要战斗变成了步兵激战,防具与武器乃至是士兵体型皆占优的罗斯军精锐顺理成章的开始扭转战局。 他们直接与投入战场的吉尔伯特的拉蒙高军展开厮杀,现在双方都事实上投入了自己的战术预备队,双方再无新兵可派。 铁剑砍在胸甲上被弹开,一番噼砍戳刺杀不死敌人,奈何不是剑刃断裂就是严重弯折。 丧失了武器的人遂被罗斯军以特色战斧与钢剑杀死。后者索性连圆盾都省了!盾就背在身后,保护士兵防御稍显薄弱的背,就像是背着大龟壳,双持的战俘则如砍瓜切菜般完全压制着法兰克步兵去打。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人就是冲不动了?那是什么?一群铁人?” 吉尔伯特都怀疑人生了,他的军队正面看起来敌不过诺曼人的生力军,又要忍着持续不断的箭失和标枪。 尤其是那些该死的标枪,他们的存在愈发显得致命。一根标枪能洞穿两名战士的身体,甚至还有奇怪的弹丸砸过来。 挤在战场上的法兰克步兵阵型愈发密集,越是如此就越便于坐拥大船的罗斯海军与工程兵居高临下持续输出。由于润滑扭力绳索与滑道的膏油大部分拿去制作火把参与纵火,以至于现在高强度输出又缺乏润滑的扭力弹弓的耐久快速消耗,终于有弹弓的扭力单元崩裂,一座阵位宣告崩溃。 不必慌,不是还有十字弓吗?丧失了阵位的海军士兵依旧居高临下射击弩箭,乃至就用简易的投矛器将标枪甩出。 真是多亏了留里克为这次远征做足了准备,也多亏了行动到现在才经历整场作战最严重的血战,本就为大专储备的武器终于派上了用场。 而敌人一定就是情报里的法兰克西方驻军,最终还是和他们厮杀起来了。 五百重装胸甲步兵踏着人与战马的身体全力压制,打得拉蒙高军节节败退。 越来越多的法兰克战士被杀,强大的军威逼着他们连连后退。 终于,是拉蒙高军的下级贵族们率先崩盘。自己的骑士主子战死,扈从们一哄而散。估计是打不赢,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脱离战场,只想着骑马撤退。 见此状况吉尔伯特的勇气也在迅速消散,并非自己懦弱,实在因为诺曼人都是怪物,他们居然刀枪不入这可怎么打。 他想到了逃,就在犹豫不决之际,就在一处倒毙战马旁边,他清楚看到了一具特别的死尸。 “是他?特里斯坦?!” 即便甲胃粘了大量泥巴,他还是通过甲衣的细节部分认出了这位老将。 “你……其实在第一轮冲锋就战死了?你都死了,我怎么办?!”头皮发麻的吉尔伯特信心彻底崩溃了,连国王任命的将领以身殉国,自己也要去死吗?不!已经打不赢了。如果现在不撤,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撤!撤吧。我们撤!撤回那慕尔城,我们坚守……” 他言语慌张,就在亲兵的陪同下主动脱离战场。 见得伯爵大人在逃,拉蒙高军还在坚持作战的士兵索性放弃自己的阵位跟着逃亡。 逃亡引起连锁反应,就像是拔河的双方不分胜负,一方显露颓势之际终因有人放弃而导致全局崩盘,法兰克军彻底崩了,甚至他们撤军的后背仍被罗斯军当做一个个箭靶。 一边是逃亡,一边是追击。 罗斯联军顾不得疲惫也顾不得一身的泥巴与血污,仿佛一条条从泥浆钻出的鲶鱼,又像是一群发黑的怪物,追着同样衣着不整一身泥巴的法兰克。 双方毫无阵型可言,落败的拉蒙高伯爵这样赶紧撤出战场,他找到自己的坐骑麻利上马,双腿勐一夹马腹,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在他的后面是逃亡的部下,以及丧失了高傲的法兰克常备军。 最后是那群如同撒旦使徒的诺曼人在追击,人的一双腿如何跑得比马快? 也许现在再整顿人马,将脱离河畔船只掩护的诺曼人吸引到内陆,骑兵又能发动一次碾压。 奈何人心已经散了,吉尔伯特无法以个人之力迅速控制全局,再说有大量的军队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兵,先不提能否止住颓势,那些家伙本就不归自己指挥。 “我已经尽力了!国王的常备军都打不赢,我能打赢?我要是战死了,整个拉蒙高都要崩溃,我的儿子才刚刚出生,一个稚嫩的小婴儿如何在乱局中保卫我的封地?岂不是要被弗兰德斯人吞并?” 吉尔伯特确有这样的顾虑,他可以用此理由为自己的逃跑于未来向国王本人开脱。 可他还是做了懦夫。 披着重甲的罗斯军重步兵根本没有能力加入追击,老将格伦德亲身打到现在,他觉得再打下去自己不被敌人杀死,就是碍于这一身重甲活活累死。 “懦夫!你们去死吧!” “法兰克人继续战斗啊?我的剑还要饱饮你们的血!” …… 重装战士追击不动只能原地叫骂,格伦德喘着粗气呼吁兄弟们:“都别嚷嚷了!打扫战场,找到我们的伤者,把弥留的敌人杀死。” 说罢,他犀利的眼神也盯着逃亡敌人的背影,他看到好似是约塔兰人亦或是丹麦人,他们居然开始俘虏敌人遗留下来的战马。 看来法兰克军是真的败了,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战马就无法组织骑兵。 “这样……是我们赢了吧?” 突然,老将格伦德力竭倒下,他身边的战士急忙围过来。还以为自己的老大受了重伤,听到的却是老大带着笑意的低语:“别管我,让我休息一会儿,让我晒会儿太阳。” 第1217章 罗斯撤军 一切都结束了? 累极了的阿斯卡德与大多数战士一样就躺在尸堆中,他力竭而呼呼大睡,也不管浑身的泥浆,更不管身边的尸体。 他甚至忽略掉自己所率第七旗队的伤亡,而整个旗队活下来的小战士,多半或坐或卧。他们没有战胜后的喜悦,严重消耗体能的他们只想休息,即便是躺下他们依旧剑不离手,只是担心敌人再度反扑。 但法兰克骑兵的确逃了,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伴随他逃亡的三支常备军骑兵旗队,有的旗队甚至丢失了自己的令其,当他们从吉尔伯特嘴里获悉主将特里斯坦已经阵亡,且夺回主将的尸体已觉悟可能,他们的军心彻底崩溃,似乎唯有撤回布鲁塞尔的军营方为上策。 归根到底吉尔伯特与这群家伙不是一路人,无论布鲁塞尔军营出了任何岔子,都有自己的拉蒙高毫无关系。 他只想带着损失是哪个不严重的军队快点回家,竭尽所能地进行防御。 “你们……真的逃了?不会卷土重来?!”蓝狐眯着眼,双手扶住头盔的帽檐以好在烈日下看清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蓝狐就站在战场上,到处是战马与士兵的尸体,忙于打扫战场的士兵不断戳刺敌人的伤兵,也将己方的伤者拉出来。 一种茫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知道如此糟糕的场面完全可以避免,洗劫亚琛的军队自始至终都没有与法兰克精锐死磕的必要。再说在行动发起之前所安排的“路线图计划”就明确说明,所谓破坏桥梁的本质就是为了避免与敌西方主力血战。 这下可好,破坏桥梁成了手段,与敌主力厮杀居然成了目的。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大茬子? 不用疑惑任何事,造成现在局面的正是大家所执念的“北方信仰”。 凡是愿意参与远征的联军士兵高低也要自诩为信仰奥丁与托尔的战士,他们崇拜武力,最看不得宵小之徒当着自己面做羞辱之事。不像是能屈能伸的商人可以有灵活的道德底线,桀骜不驯的他们就像是瓶子里的烈酒,一点火星即可点燃烈火。 真是求仁得仁,看看现在大量倒地的战士,他们本该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回家,现在全都完了! 倒是有一个好,留在河对岸营地的原属于阵亡者的战利品,一定会被活下来的人拿走。联军各部的战利品如何分配皆有该部的贵族负责,归根到底蓝狐首要负责的就是罗斯本部军队。 而这也是然他头疼不已的。 一些少年被骑兵硬生生撞死,即便穿戴甲胃一样被骑枪戳穿胸膛。 第七旗队真正经历了他们自成立以来的第一场恶战,付出了血的代价,新兵终于成为老兵。就是这个代价是否太大了呢?“我回到了新罗斯堡,该如何向留里克述职?告诉他关键时刻我无法约束联军,就被迫看着他们独走?” 暂且先不想这些事。 蓝狐急忙下达命令,所谓罗斯军本部战士打扫战场的同时收拢己方人员的尸体,任何的伤者尽量救治,实在的没救了就用斧头凿击其后脑给个痛快,当然这样做的时候濒死者的手里必须握紧剑。 他不会管其他部队的伤亡,各贵族要为自己人的善后示意负责,战死者的尸体是就地掩埋、还是带走换个地方掩埋焚烧成灰,亦或是干脆仍在这马斯河畔完全不管,蓝狐自诩是没义务关注的。 但罗斯本部军队一切能被找到的阵亡者尸体必须拉走,即便现在正值盛夏尸体会迅速发臭一样要被搬走。 蓝狐带着亲兵亲自在尸堆中寻找,他走向第七旗队战士聚集之地,很快找到了躺在烂泥地里呼呼大睡的阿斯克的。 “你们的老大莫非受了重伤?”他随即问及一名战士。 “没事儿,就是太累了。” “我看他嘴里有血。” “也许是咬到了嘴巴。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被战马顶到了水里,看来诸神帮助了他……”小战士说得轻描澹写,蓝狐听得可是头皮发麻! 他看着阿斯卡德,不禁慨叹:“你这个鲁莽的小子!没弄清情况就带着兄弟们冲。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和你父亲交待?怎么跟国王交待?” 自说自话一番的蓝狐使劲踢踏一番,如此阿斯卡德才缓缓坐起来,好似大梦初醒般询问:“现在已经天黑了?我们打赢了。” “打赢了。小子,打扫战场,统计你的人,告诉我具体的损失情况。把阵亡的兄弟全部带走。” “好吧。”使劲扶一下发懵的脑袋,舔一下嘴唇突觉钻心的痛苦。 多亏了铆接铁片的布面甲与衬里锁子甲护身,他是被骑兵撞了一下,被甲衣与衬里缓冲了力量,胸腔没有被撞碎自己才有资格继续存活,奈何牙齿给自己的下嘴唇深深咬了个口子,现在血是不流了,整个人安静下来那足矣麻痹神经的肾上腺素水平回归正常,嘴巴的伤势可谓很轻,即使舔舐一下的痛苦足矣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罗斯联军伤亡之大是肉眼可见的! 紧张的战士精神逐渐舒缓,放眼整个战场已经没有活着的敌人,甚至恐怕这片区域也不再又敌人活动的踪迹。 就在战场的正南方,起初蓝狐只是带着罗斯精锐们在外围纵火,温润的东南风助火势,大火正不可逆转的蔓延,当所有的外围民居都被点燃,夹在中间的内城即便又城墙保护,在烈焰中内城所有建筑也必然陷入火海。 整个下午联军都在打扫战场。 五位约塔兰贵族一个都没死,并非他们临战退缩过,实在因为其人有着足够的运气。奈何他们从老家带来的战士们蒙受了颇大的损失。 阵亡,能责怪谁?怪敌人太无情吗?不,一切都是命运。 生活在严苛环境下的人们对死亡有着自己的理解,他们是手握武器阵亡在战场上,灵魂将会前往英灵殿,而留在人间的躯壳将被埋葬。 约塔兰人还是喜欢土葬多一些,他们挖掘大坑将找到的尸体填进去,一并将战死者的武器作为陪葬品放入其中,继而覆土燕麦。 丹麦军队一样损失不小,不过无骨者尹瓦尔的带来的丹麦亲兵的损失就少了太多。那些自由的渔民始终像是游离于联军队伍之外,必要时刻才加入联军,现在这些人战死不好,多少也得承认他们最后的勇敢。 挖掘的土坑里埋葬的也有了丹麦战士,这些阵亡者又与一批梅拉伦人阵亡者躺在一起,被泥土掩埋掉一切。 法兰克军的疯狂冲锋付出了巨大代价,没有人为他们收尸,甚至头盔、甲衣纷纷被拔掉。 打扫战场的联军战士几乎不会在己方阵亡者身上搜刮,能被搜刮的战利品皆出自敌人之深。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具尸体就是法兰克主将特里斯坦的,他死了,头盔和甲衣都被扒掉,尸身最后以一种非常凄惨的样貌接受阳光暴晒。 罗斯联军的尸体被大规模掩埋,战场上逐渐出现大量白花花之物,那就是法兰克军的尸体,连带着战马的尸体,聚集在一起成为对法兰克荣耀的羞辱。 马斯河对岸,罗斯军营地。 罗斯本部军队的损失主要就来自第七旗队,侧翼被骑兵冲垮,一些人落水失踪大抵就是沉入了河底淤泥,现在仅是被找到的尸体就多达一百余具,活下来不至于重伤而死的人也有一百余人。 第七旗队毕竟还参与到最后阶段的搏杀,整个队伍伤亡一半人。他们是老罗斯人移民后的第一代后裔,绝大多数人有着半数的斯拉夫人血脉,这绝不意味着他们比之父辈就弱化了,通过这一战年轻人付出残酷的代价终于证明了自己无愧于罗斯名号。 就是,当一切安定下来,看着营地的一片空地上平放着大量的战友尸体,悲怆的感觉足矣逼得阿斯卡德潸然泪下。 他关心自己战死的兄弟,艾莉西亚一样关心她。 虽在河对岸,少量留守的人员直接目击对岸作战的全过程,他们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又一幕,若非要务在身恨不得亲自带着武器加入乱战了。 艾莉西亚与公主吉斯拉都看到了法兰军军队的事实战败,引以为傲的重骑兵终究没有冲垮诺曼人的阵列。 两个女孩态度各异,吉斯拉知道那是属于自己父亲的常备军,就算洛泰尔忽视自己这个女儿,到底自己也是公主,她希望法兰克军胜利,但一切都结束了…… 心灰意冷的吉斯拉对外来不报任何想法,她才获悉这支诺曼军队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主力,北方的新兴霸主罗斯王国只不过派出了少量常备军与附庸队伍,并纠集了一些散兵游勇,就是这种应该是二流三流的军队就击败了法兰克精锐。 她只想早点从这群野蛮人手中脱身,虽不清楚叔叔路德维希对自己的态度,好歹看在查理曼的份儿上收留自己这个侄女。 艾莉西亚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她被征服的不止是这幅身体。 当阿斯卡德脱掉甲衣在河水里洗干净泥巴与血污,以较为干净的姿态再度出现在艾莉西亚的面前,她踱步走上去,就在阿斯卡德也倍感意外之际,女孩已经张开上臂抱了上去。 这下,谁能质疑阿斯卡德没有征服这个女人。 “我甚至以为你死了。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不想再在法兰克人手里做仆人,我要你落实承诺。可你……差一点就死了……”她说了很多。 阿斯卡德一时默然,犹豫了半晌轻抚她的背:“比方的神庇护我。我没死。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虽说听说过自己的父兄先祖参与过反对查理曼的战争,一时间也是打得尸横遍野,艾莉西亚不过一个普通的下级贵族出身女孩,对那些事情仅仅听说不曾见过。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本以为诺曼人在亚琛城里的杀戮就是此生见识过的最野蛮的事,如今马斯特里赫特城燃起冲天大火,城市旁边的战场真正的尸横遍野。 依旧是隔着马斯河她没胆子去战场一探究竟,但随着罗斯年轻人的尸体陆续送到营地,直接目睹惨象的她先是剧烈的呕吐,并急匆匆规避不敢直视。 傍晚,城市的烈火好似大地撕开了口子,按照法兰克人的说法就是地狱之火喷了出来,按照北方人的说法就是人类世界的米斯加德在分崩离析。 过分的烈焰比夕阳更显着,隔着一条河,营地里休息的人们也能感受到它的炙热。 常备军第一旗队的战士因为极端的甲胃与过人的体魄,加之是作为生力军以集团冲击的姿态对后发动作战。他们没有任何的阵亡,受伤固然是有且伤情足矣迫使士兵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度战斗,但他们的确没有私人。 这些军队都是罗斯王留里克的亲兵,正常行动延续到现在该部队伤亡寥寥,蓝狐觉得自己足矣向国王好好述职。 终于第七旗队惊人的阵亡战士,每个年轻士兵都有明确的名号,甚至脖子上都挂着凿刻着阴文的铁片铭牌,即便铭牌丢失,各自的衣服上也被其父母故意绣上孩子的名字。哪怕这些都丢了,仅仅通过各百夫长的统计也能得出谁阵亡了的结论。 蓝狐在交待一番善后事宜后再度找到阿斯卡德,拍拍这小子的肩膀,面对着一地的尸体,压抑的感觉一度让他不好意思开口。 “大叔。有什么吩咐吗?还是……那打算怪罪我鲁莽?” “没事。受到侮辱当报仇,我不怪罪你什么。”蓝狐稍稍叹气:“你会因此成长,活着的战士都成了老兵。是否做对做错只有你叔叔、只有国王能评判。还有你自己,只要无愧于心。” “是。” 们心自问,阿斯卡德的确觉得自己当时操之过急了,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一切都是法兰克人的阴谋。 “我部找到的阵亡者尸体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失踪的兄弟,应该是掉进河里不见了。我差一点也淹死,唉。” “先别说这些。告诉我你兵力损失多少?” “阵亡的失踪的有一百五十人,受伤的还有一百余人。如果再来一支强大,第七旗队想必已经不能再战了。” “严重的损失!但我们击败了中王国的强军,你和你的兄弟们小小年纪就取得巨大的光荣,值得称颂。”说着,蓝狐拍拍臭小子的背。 得此鼓励赞誉阿斯卡德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们是尸体怎么办?伐木焚烧,还是就地掩埋。” “装船带走。去鹿特斯塔德为他们火葬,最终我们会将所有战士的骨灰安葬在新罗斯堡的公墓,这样也是给你叔叔,给所有老罗斯人一个交代。还有你部得到的战利品,原属于战死者的那一份交给他们的家属。” “我会的。”阿斯卡德点点头。 “很好。将从亚琛缴获的布料都拿出来。” “何意?” “就作为裹尸布包裹他们。我们会尽快离开,要在尸体刚刚开始发臭之际完成焚烧。” “好吧!好吧……” 布料与麻绳将战死者捆得如同虫蛹,再被同伴抱到长船上整齐码放,整个过程都在不言中。 为了避免遭遇偷袭,明明损失很大,这一宿蓝狐命令全军都是大规模点燃篝火,继续制造联军兵力依旧强大的假象。 他的谨慎非常重要,不过西方的法兰克军已经逃之夭夭。 他也一直担心从亚琛方向杀奔而来的法兰克军,虽说破坏了geul河桥可能的敌军不好过河,硬要过河的话也能派出一定军队前来寻仇。 现在正是联军的脆弱实际,蓝狐对这片河滩营地再待一天都嫌多。 他给全军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天假期,遂在次日全军继续打扫战场,从法兰克军身上扒下来的头盔甲衣堆积如山,尤其是头盔,蓝狐别的战利品不要,就是将全军搜刮的敌人头盔聚拢在自己手里。 此乃一种信物,一来是向路德维希证明罗斯王国落实了密约,乃至做出了重大贡献,继而可以再敲诈出一些政治资源。二来也是给罗斯王留里克的明确交待,毕竟联军真的收拢到多达一千九百具法兰克风格的铁皮盔,此物没有造假的必要,它足矣证明联军至少消灭了等量的精锐敌人。 至于杀死了多少法兰克民兵,向国王汇报一个怎样的数字都意义不大。 唯有证明杀死了精锐士兵之数量,方可估量战斗后的功绩。 事实上此乃正常行动的头盔缴获,即便如此在马斯特里赫特的乱战现场,联军俘虏的战马都多达四百匹,被杀的法兰克军足有九百人。 主将阵亡,全军折损一半,如此残酷的损失比对于法兰克军也是极为罕见的,能坚持到阵亡近一半才因为偶然因素引爆全军崩溃,足矣证明他们不愧为精锐。 奈何对面的罗斯联军在狂怒中悍不畏死,蒙受着完全一样的损失比例坚持到了最后。 是的,这一战联军损失了一千余人,若是加上之前的损失,整个罗斯联军打到现在已经有超过一千五百人死去。 虽是大规模死亡蓝狐并不心疼,他估计国王留里克一样不心疼。死的尽是封臣、仆从和盟友的人,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就是最传统的北方民兵。这种人好勇斗狠为了捞钱什么事都敢做,若有全新的战争,只要通过一番号召,一帮贫穷者又会自带圆盾和武器加入军队参与远征。 现在,行动该结束了。 约定的日子,一切的战利品完成装船,一些长船堆砌着阵亡者尸体,甚至一些长船单纯成了运输马匹的工具。凡是性格温顺可被控制的战马都被驱赶到船上,品质最好的自然被罗斯军拿走,蓝狐意欲进贡给留里克,其余的马匹大抵就是在来茵河口就地卖掉吧。 谁会买马?那必然就是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了。 那个家伙是盟友,而他也定然愿意出钱买战马。 第1218章 被解救的亚琛 直到真正做一番人员统计,战争持续到现在,起初三千余人乃至近四千的大军,至今就只剩下一半,其中还有不少伤者,尚能战斗的人员就只剩下千余人。 在所有能战斗的队伍里,就只有罗斯精锐部队依旧保持战斗力。 不过,战斗力是有,但已不多。 哪怕是的最精锐的部队也被打残,兵力损失几乎没有的常备军第一旗队真是成也重甲亏也重甲。 高壮的将士们浑身酸痛,仅仅一天的休息根本不能使得身体恢复。 倘若法兰克军队仍有战术预备队,且主将不死、实际为副将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坚决战斗,蓝狐所率的罗斯联军就可能大败亏输。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蓝狐可以说自己赢了,奈何这种胜法怎么看都是不够光彩的惨胜。 尤其是他从自己封地之哥德堡地区带来的贵族军,当地贵族本是迫于军事压力加盟罗斯王国,这场远征建勇们本着抢劫发财的心态加入作战,最后落得灾难性的人员损失。他们在亚琛城里的洗劫狂欢一瞬间化作泡影,不过滞留在营地的大量战利品依旧是实实在在的。 罗斯军精锐不贪,最高指挥官的蓝狐作为仲裁者,要求各部无论还剩下多少战士,任何人都不能褫夺他部战利品。 如此一来对于本部几乎全军覆没的比约恩,此举竟不啻为一种对自己家族的福利。 梅拉伦部族的一众本地大土地主因觉得此次远征凶多吉少而拒绝出兵,最后组成梅拉伦军的人员尽是一群债务奴隶。那都是部族里最底层的家伙,不好听的说法所谓他们就剩下烂命一条。 比约恩身为梅拉伦公爵,他的道德水平还没有高尚到与一群债务奴隶同一个水平。 仅剩下区区三十余战士,一条长船就能载满整个梅拉伦军。 然而事实是属于梅拉伦军的长船足有二十条,现在每条船上都载运着战利品。 从亚琛城里抢到的金银货币、瓶瓶罐罐,甚至是极为罕见的紫色布料,当他对着部下宣布这一切的几乎都是自己的时刻,活着的部下可无人反对。战后余生的站务奴隶们已经恢复自由,甚至捞到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他们不敢有非分之想,但也确实在心理上唾弃比约恩的贪婪。 这些人的目光不禁投向罗斯人。 那些身着蓝纹白袍又多重甲的士兵,他们因为身份高贵而捞取最多的战利品,虽也付出了不小的损失代价,可没有去偷窃、贪污战死者的那份战利品呐! 此乃罗斯王的公正!即便战死,死者的那份财富就有其家属继承。 “也许,恢复自由的我该打着一家人去墓碑岛直接投奔罗斯。”不少人如此滴咕着。 比约恩听到了,他对这些暗语干脆是漠视的态度。 那么下次有战事还参加吗?当然要参加!届时在组织一群本部族的债务奴隶、农奴加入,低贱的人死了,战利品自然都被贵族合法占有。 现在,马斯河上航行着密密麻麻的船只。 顺流而下的船队载运着大量战利品,在他们的身后是燃烧的马斯特里赫特城,一座垮塌并进一步恶意破坏的石墩木桥残骸、一片躺满尸体与简易坟冢的战场,乃至河对岸一片狼藉的营地。 难道罗斯联军的东方就不存在法兰克军的追兵吗? 追兵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些人的主要工作并非追杀。 蓝狐从一开始担心的“后背受袭”问题虽存在,短时间内也根本就不是问题。 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调集自己的骑兵部队展开行动,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索性也暂时脱下黑袍,披上锁子甲的主教活像是战士,而他断然要带上一副镶金带银的十字架,彰显高贵的身份与信仰的纯粹。 大主教仅带着两位下级教士作为随从,他们骑上马混在伯爵亲率的骑兵队里。 伯爵用有限的时间做了一番准备,本就是做过战斗准备的骑兵队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全军沿着科隆大道逆行,不出意外的与难民大军撞了个正着。 在这些亚琛难民的眼里,突然出现的军队就是大救星,他们围过去渴望得到救赎,尤其是想要讨到一些吃的。 奈何伯爵根本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帮助难民是教士们的事,作为军事贵族,艾伯哈特更希望早点冲入亚琛解救这座城市。 战马将堵路的难民直接撞开,一些躲闪不及的人干脆被疾驰而过的骑兵活活踩死。 本就经历严重精神打击的难民瞬间想起之前发生过的惨剧,他们尖叫着奔向大道两侧的林地藏匿起来,直到骑兵队绝尘而去。 之后该怎样? 还能怎样? 也许刚刚过去的就是于利希伯爵的军队,奈何现在大家只能挪动如铅重的身躯向于利希城聚集,经历磨难的大家始终认为唯有那里可以得到帮助。 骑兵冲撞难民之事弄得列日大主教非常无语,他攥着缰绳右手不断在胸口划着十字。 且看伯爵乃至他的军队,没有人在乎难民,恰恰觉得他们的堵路是自寻死路。 在伯爵的催促下,骑兵正常行军要走两天的路径,他从大清早带兵狂奔,就在傍晚直接摸到了亚琛城的北大门,也是科隆大道的起始点。 骑兵们悬崖勒马,面对着城门封闭、吊桥升起的城市,伯爵咬紧牙关一时间不敢进城。 “我的上帝啊!城市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伯爵一样在胸口划着十字,他现在看不到任何人影,整个环境静得厉害,怎样感觉都觉得很不正常。 这时,大主教驱使马匹走近伯爵:“亚琛变得诡异,就怕有埋伏。如何?今日发动进攻?” “暂时不必。parda,想不到你还懂军事?” 此言问得很没有营养,身为大主教的哈特加高低也是国王顾问,若是不做大主教,身份就如眼前的于利希伯爵一样可为某地大封臣。 大主教不多言,他苍老的头颅遥望这座圣城。 “新罗马岂能被野蛮人玷污。但事实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解救整座城。我们现在不能抱有多大幻想,而你……大人。你也不能冲动。” “不能冲动?我这一天非常冲动,甚至我的战马都要力竭而死。再看看这座城吧!”伯爵不屑一顾,又定了定神,他眯起眼睛继续感受整个过分安静的环境:“太怪了。我甚至觉得可能野蛮人已经撤离的城市。我应该派人去将吊桥放下直接进城。” “还是谨慎些为妙。我们已经站在城下,晚一点进城并无不妥。再说了,以为对诺曼人的了解,当那些恶徒完成了洗劫多半是要纵火的。可是亚琛并没有燃烧,这说明里面很可能又埋伏,他们就等着我们冒然进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番解释对于伯爵真可谓醍醐灌顶,艾伯哈特对诺曼人了解的有限,他获悉前些年一群诺曼人袭击了科隆,逼着科隆主教花钱买和平一事使得那些人沦为贵族笑柄。 整个科隆教区投奔了路德维希,并公开立场反对洛泰尔。乱世之下所有贵族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王子们的内战逼着贵族选边站,艾伯哈特也并非发自内心的去支持洛泰尔,倘若因为一些原因路德维希或是“秃头”查理做了唯一的罗马皇帝,自己将极为顺滑的划归承认新主。 一切都是因为于利希高的地理位置特殊,艾伯哈特不得不承认洛泰尔的权势。 他并不觉得这场内战有任何光荣可言,但若是功伐对象为野蛮人,那就是另一回事。 他觉得自己必将以亚琛的解救者之身份获得光荣,所以为了得到光荣,自己还是谨慎些为好。 伯爵暂停了强行破门的打算,他闻讯大主教:“parda?您有什么建议?” “绕城检查,如果诺曼人真有埋伏,他们也可能露出破绽。我们从别的门尝试突破,我们走。” “也好。” 于是整个于利希高军马头调转,沿着城外坚硬的道路环城运动。 战士们的眼睛始终盯着城墙,可越是观摩越是觉得城市惊得可怕。 根据大主教获悉的情报,有巨量的诺曼人冲入城市,其兵之众攻速之快,是有限的城市守军无法阻挠的。再说了,谁是真正的城市保卫者,不就是自己吗? 于利希高的一个职责就是保卫亚琛,奈何由于自己反应过于磨蹭导致亚琛受袭。 军队谨慎地绕道至城市的南大门,在这里大量的人员活动痕迹清晰可见! 看呐!地面上存在明显的车辙印,有经验的战士只要半跪着贴近地面,以双手检查这些痕迹即可判断它们是最近才留下的。 十多名战士就如猎犬一般似乎能从痕迹上找到大量信息,样子虽不雅,还是得到一些关键情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如何了?”伯爵问。 “大人。”一名猎户出身的亲兵起身:“车辙印很深,且是向城外眼神。我可以判断是诺曼人拿了大量抢劫的财物向着西方逃亡。” “他们已经逃了?!” “如果主教大人的情报准确,应该就是如此。” 此刻城市南大门敞开,依旧担心埋伏的伯爵还是不敢冒然进城。城门口的土路路面可不属于夯筑的罗马大道,如此才能保有大量车辙印。 伯爵不觉得诺曼强盗很有智慧,既然大主教一直强调要对这些人高度警惕,吓得自己现在都疑神疑鬼了。 城门洞开,落下的吊桥看起来也没什么破坏痕迹。 “亚琛真的遭遇洗劫?只有上帝知道诺曼人是怎样顺利破城的。” 他不敢妄言,奈何种种反常景象令他担忧。 这不,一支小规模的骑兵作为探路尖兵壮着胆子策马冲入城内。 他们担心进城即遭遇埋伏,而今真的进城了没有遭遇任何打击,走在直奔城市广场的大路,很快就嗅到令人极为警觉又不适的臭味。 “糟糕!是尸臭!” 甚至不需要自己观察,他们就看到道路两旁有凄惨的死尸。臭味令战马极为烦躁,有战士掩住口鼻下马检查,赫然注意到可怜的死者尽是妇孺,血水成了黑色浆湖,尸身也整体成灰黑色,到处都是乱飞的苍蝇赶也赶不走,趴在尸体身上极为恶心与恐怖。 当他们进入城市广场,终于看到最糟糕的场面,广场一出堆砌着死尸搭成的小丘,仔细看死者的身份,他们首先都是成年男性,从一些明显的衣服信息判断,这些人不就是城市的守卫者? 曾经衣着华丽充当国王的仪仗的他们,现在就成了一具具死尸。 侦查骑兵们站在城市广场的石板地上,置身于空旷安静又满是尸体的城市,配上现在夕阳的场面,一切好似一副地狱画卷。 风声好似有无数的冤魂在哀求。 恐怖的感觉涌入心头,他们急忙撤出城市。他们本可继续侦查,奈何看到连宫殿与大教堂都大门洞开,里面还会发生些什么都不敢再想了。再说,身为低级的骑兵,这些战士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接近亚琛王宫与城内的大教堂,如此自我约束使得他们急于向自己的主人汇报。 没有敌人埋伏!城里到处是死尸!宫殿与大教堂大概是遭遇了细节!或许诺曼人已经带着财物跑了! 侦查骑兵的一系列推断都领伯爵与大主教头皮发麻,现在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查理曼的墓。 查理曼生前因喜欢泡澡疗养,就把条件优越的亚琛升级为都城。他身死,此地就成永远的安息之所。要羞辱法兰克,没有什么比破坏皇帝之墓是最大的精神侮辱。 之前的担忧成了完全的多余。 于利希高军带着极大的悲愤直接冲入城市,他们看到了的确是一座经历洗劫的城市,敌人虽未纵火,整个城市已陷入灾难性的死寂。 伯爵毫无顾虑,他的身份使得自己可以直接进入亚琛王宫。 据他所知王室成员都已经去了斯特拉斯堡,王宫就剩下一众王家侍者做日常大礼。 当然他的身份如此,洛泰尔也没必要告诉这位伯爵自己的四公主吉斯拉始终留在城中。 伯爵庆幸于王室无人被害,至于宫殿里到处都是被杀侍者的场面他有着心理准备,奈何看到很多房间居然成了野蛮人的如厕之所,大抵该是王室成员卧室之地居然满是秽物,精神侮辱胜似杀人。 而在大教堂内,恶臭与铺天盖地的苍蝇逼得列日大主教直接昏阙! 只要打开大门即可看到满地的死尸,偏偏这座教堂内部的帕拉丁小教堂就是查理曼的墓。且看小教堂的镀金之门,那里有着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清醒过来的大主教已经不敢去想,也不敢壮着胆子去检查大帝之墓。他估计那群诺曼人不识货,怕是为了劫掠便破坏石棺…… 大主教不敢去检查,伯爵艾伯哈特壮着胆子掩住口鼻就在尸堆中踱步。他终于走人帕拉丁小教堂,本已经接受大帝尸骸散落一地的惨剧,结果却震惊于这里极为完好。 他带着讶异的表情离开混乱的教堂,夕阳照在这张老脸,他告诉焦急等待又不敢去问的哈特加:“parda!一个奇迹!” “奇迹?” “诺曼人并没有毁坏大帝之墓,甚至小教堂里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这很反常!教堂里所有的房间、大厅都被翻捣,唯有帕拉丁小教堂完全正常。” “你……莫不是暗示诺曼人可能是有备而来?”哈特加不禁睁大了双眼。 “我不敢说。智慧的您也许……” 现在哈特加也不愿再多言,他壮着胆子亲身进入小教堂,亲自确认的查理曼的石棺完好,也确定了甚至是墙壁上的马赛克画、室内摆放的物件都没有被移动的痕迹。 难道真是诺曼人的作为有着强烈的目的性?可他们明明是洗劫了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的匪徒,到了亚琛城里也是到处杀人抢掠,仅有帕拉丁小教堂一切正常。 似乎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上帝的旨意。 “上帝庇佑着查理。”哈特加不断胸口划着十字。 接下来该如何?哈特加与艾伯哈特一合计,当务之急恐怕不是漫无目的的寻找敌人,而是将诺曼人遗留下来的烂摊子解决一番,最为关键的正是安葬所有的死者。 战士就在城外挖掘起大坑,将恶臭尸首陆续拖曳掩埋。遂在大教堂内,哈特加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亚琛大主教,他已经预料到这样凄惨的结果,作为朋友的便亲自挖掘一个坑,将之埋入城内的教士公墓内。 他同样也庆幸,教士公墓并没有被洗劫。 直到现在哈特加逃亡一路没有与任何一个诺曼人对线,敌人的一切作为都显示出很强的特殊性、目的性。事实已经证明他们就是针对亚琛城,行动之快又离去之快令人错愕。 在为城市里可找到的尸体完成掩埋,又迫于一场大雨,聚集在亚琛城里的于利希高军磨蹭了多日这才想起了沿着车辙印去追击。 当然,到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真可以追得上诺曼人。 休整一番的骑兵队自觉一个奇迹,他们居然利用亚琛城里的粮食完成了重要补给。 伯爵将疑惑感抛诸脑后,他带着部下沿着亚琛大道逆行,见到了被破坏的亮铅村,见到了被破坏的geul河桥。 显然诺曼人是料定了身后又准备才故意破坏桥梁。好在问题不大,譬如将亮铅村房舍的木梁与其他大型木材拆掉,花些时间可以临时修建一座小木桥。 两天之后,所有战马与人员缓慢通过了临时木桥,重新开始狂奔的骑兵队当天就抵达了马斯特里赫特的对岸区域。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们看到了的是一座在闷烧的城市,烟尘始终在扶摇直上。 他们也看到了战场的痕迹,赫然看到了对岸河畔存在大量的人马尸体,乃至自己这一边随处可见的扎营生活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诺曼人在这里与法兰克军死战一番,因为大量尸体来自于骑兵!高壮的马匹更致命那是强劲的重骑兵…… 一切都太迟了! 一切都在不言中。 哈特加与艾伯哈特无话可说,他们互相看看彼此,眼神又望向了马斯河的下游方向。 他们知道自己的一切作为都太晚了!诺曼人已经离开,而于利希高军根本没能力展开追击…… 第1219章 年拉格纳的伦敦之役 在拉格纳看来不列颠的王国如同一块又一块的肥肉。 842年,他的眼光盯上了伦敦。据说那里的金币堆积如山,这一定是夸张的说法,想必有如此说法绝非空穴来风。 最终一百条丹麦的长船冲向不列颠,他们成功冲向泰晤士河,但面对伦敦城禁闭的大门与坚固的石城墙,拉格纳实在束手无策。 “也许,有罗斯人跟着我一起行动,该死的石墙也就破了。” 他面对的实际是伦敦的内城,素有“小伦敦”之称的真正伦迪纽姆。 内城有着大量的黑发罗马人后裔,三百多年前完成殖民的萨克森酋长纷纷与这些高贵的罗马人结盟,他们依旧保持自己的高贵。 而今威塞克斯的都城虽在慢切斯特,伦敦也是第二首都的存在。若非伦敦的老罗马后裔的拒绝,她已经是第一首都。 但这一切拉格纳和他的丹麦战士并不知情,也不需要知情。 伦敦的外城就是萨克森人的居民区,紧靠持盾的维京战士的人力不能得到内城的财富,拉格纳就带着战士们对着外城撒气。 他们到处破坏,也本着朴素与野蛮交织的态度,战士杀死男子俘虏女人,抢掠财物找寻钱币。 他的行动正卡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 先王已死,新王埃塞尔伍尔夫继承王位后便赐予自己的长子埃塞尔斯坦为肯特和埃塞克斯等地的统治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王对长子的爱,他已经在训练长子的治国能力,未来也必由此子继承王位。 奈何,北方有新生劲敌挪威人的维京约克王国,麦西亚贵族陷入内战。趁着北方乱局有意扩大疆土的埃塞尔伍尔夫的确迫使一批麦西亚贵族支持自己,法理上封地也并入威塞克斯。 但维京人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挪威的维京人已经吃下大片的诺森布里亚领土,他们未来是否会有更大的胃口。 埃塞尔伍尔夫完全不需要怀疑,王国的南部海岸之罗德尼平原才遭遇丹麦维京人洗劫,仅仅过了一年就是伦敦告急。 事实的太子埃塞尔斯坦亲自带兵去解救。 完全不同于法兰克军队有目的的训练重骑兵,必要时组织大量轻骑兵的国家制度。连年征战的威塞克斯非常贫穷,至于谁传出来的不列颠极为富裕实在耐人寻味。 威塞克斯仅能组织少量重骑兵,即便如此也是太子手里的致命之剑。 由少数精锐的骑兵、步兵,以及大量仅持草叉斧头镰刀的农民,组成的兵力多达三千的军队直奔伦敦。 士兵多来自肯特、苏塞克斯和埃塞克斯,虽是最近二十年陆续被扩张的威塞克斯吞并,他们已经亲身经历或目睹了维京人的可恶,愤怒胜过了恐惧,他们很愿意跟着太子去祛除恶棍。 三千余人的兵力给了战士们极大的自信,但他们真的到了伦敦外城,才意识到局面的不对劲。 外城的民居几乎都遭遇洗劫,就在泰晤士河上丹麦人的大营,这里被绳捆索绑着超过三百名年轻女子,另有一百余人的男子。 就占有俘虏之女为妻?不!娶了这些女人,生育的孩子大概会背叛奥丁吧。 无论男女都将被变卖为奴,拉格纳已经为战士们找到了买家。 弗兰德斯伯爵、尼德兰伯爵、萨克森公爵,这三位法兰克的分封贵族都不是法兰克族人,他们有着自己的主张,奈何有些脏活儿不能亲自动手。 贵族们有钱有粮,却缺乏好控制的人口,尤其是一种特殊的资源——可生育的年轻女子。 把俘虏带到海洋对岸,一来一回每个俘虏至少也能带来半磅银币的收入。 丹麦人完全无力攻破伦敦内城,几番尝试也被守军的石块箭失打退。他们索性就地抓人,再将空置的房舍纵火焚烧。 就当拉格纳有带着战利品、俘虏撤离之际,太子埃塞尔斯坦的援军终于到了。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爆发! 一方的完成休整以逸待劳的丹麦军,一方是劳师远征精神紧张的威塞克斯军。 战争完全是一边倒!盾墙配合集中布置的弓箭手协同攻击,拉格纳的确在与罗斯军并肩作战时学到了一些战术,这在威塞克斯军看来已经太过于超纲。 一边是嗷嗷叫全力冲锋的威塞克斯军,一方是严阵以待的丹麦盾墙。 丹麦军完全没有罗斯主力部队的强悍,不过即便只学得皮毛,就已经足够兑付威塞克斯民兵。 当精锐损失很大,民兵们旋即开始退却,再在丹麦军的持续威压下,威塞克斯军轰然崩溃了。 太子埃塞尔斯坦被迫撤军,至于如何解除伦敦之围,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若是自己死战下去,伦敦的郊外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一度给予伦敦内城罗马后裔巨大希望的威塞克斯援军,在一番大规模混战后崩溃。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仅仅一天,先是绝望,再是希望,罢了是失望与更深的绝望。 或许伦敦还有转机,也许维京人拿了钱就会离开。 曾经罗马教宗向上帝之鞭的阿提拉缴纳贡品换来罗马城的和平,也许…… 就当丹麦人还在打扫战场收拢铁器之际,原本死死禁闭的伦敦内城开出了小缝。 仅仅三百年时间,萨克森语与丹麦语的差别并不大,当获悉被围困的人们愿意用一千磅银币买来丹麦军的撤离,身为国王的拉格纳怦然心动。 可现在伦敦内城出于严重劣势,或许继续围困下去城市给养耗尽,自己即可带兵轻易破城。 不过考虑到得了便宜又打完大战军队疲惫,生怕被另一支威塞克斯军再打一次,给急于见好就收的拉格纳在加价二百磅银币后,伦敦内城的罗马后裔们康慨解囊毁家纾难终于买来了和平。 拉格纳赢了!敲诈的白银真是意外之喜。他将一半赐予部下,剩下的六百磅银币都归自己。 这笔钱足够他训练武装一支强大的国王卫队,有了更强的武装就可以有更大作为。 那么伦敦真的买来和平了吗? 绥靖只能买来暂时的和平,岂能买来一代人的和平。 长船正在集结,丹麦军即将带着俘虏撤离。 伦敦内城的高墙上站着一众穿着托加长袍的罗马后裔与威塞克斯贵族,看起来维京人真的要离开了,有的人欢乐,更多的人是对未知的忧愁。 去年一次,今年又一次,明年是否还有一次。 但愿,明年别来。 哭哭啼啼的女俘坐着丹麦人的长船前往东方,那正是来茵河口的方向。 庞大的船队里飘扬着一面渡鸦旗帜,那是拉格纳的丹麦王旗。 他就站在旗舰上,身后就是泰晤士河以及河畔的那座坚固与脆弱并存的伦敦内城,以及一片焦土残垣的外城民居残骸。 “你们就是一群肥羊!明年,我会换个地方。” 获得巨大威望的拉格纳有意在回到鹿特斯塔德后稍稍休整,就派出人手去乌得勒支一趟。 他知道即便是卖掉俘虏在法兰克世界也不好公开摆出市场,乌得勒支的放权着要人口也要脸,交易只能秘密进行。不过也许乌得勒支方面不愿意付钱或拿出粮食,那么北方的萨克森公爵一定会出钱吧? 拉格纳觉得俘虏不愁卖,若是卖给鳏夫还能大赚一笔吧? 丹麦舰队在顺利进入来茵河口之际,意外的看到了一副令人惊异的常年。 就像是堆柴煮盐的工作,看起来远征亚琛的罗斯军已经回来了,主航道的岸边挺着大量长船,大量罗斯旗帜在飘扬,在旗帜之下正是浓烟滚滚。 “罗斯人是赢了吧?现在至于大规模煮盐?” 当拉格纳看到归来的罗斯军,已经带着全军修养的蓝狐也看到了他们。 “丹麦人回来了?他们比我走得万,在我预计时间更早就回来了?”蓝狐很好奇拉格纳在不列颠遇到了什么,但尹瓦尔这小子该还给他父亲了,解释当然还要给尹瓦尔美言几句。 所以直到拉格纳的旗舰贴着那些岸边着火点掠过,瞪大眼睛才终于意识到罗斯人正在烧人。 他们居然在做大规模的火葬? 基于丹麦的殡葬传统,土葬并故意埋大冢是主流,就是更北方出身的罗斯人对火葬更重视。 看起来死者就是罗斯战士,从战场上拉走己方尸体也是他们的传统。如此火葬,尸体会被烧成灰白的骨骼,最后为斧头尽量砸成粉末安至于木箱或陶瓮封存,被运抵他们都城的公墓安葬。 就是因为在新罗斯堡住过,拉格纳才获悉这些传统。他很欣赏这种作为,可惜自己还做不到。 罗斯人是在亚琛吃了大亏? 他先令自己人带着战利品回到来茵可口的丹麦人定居点,尤其是所有战俘严家看管。 而他自己在回到定居点布置一番工作后,自己坐船急忙抵达罗斯军营地。 “这里没有失败的情绪,他们应该是赢了。攻击了法兰克的都城,岂不是能把一座黄金之山搬回来?” 想到这些拉格纳不愿意冒然炫耀自己的成功,他也有些担心自己腿疾的儿子尹瓦尔,欣喜的是当他看到了蓝狐,儿子不就待在此人身边。 “丹麦王!拉格纳!你一定是胜利归来!诸神与你同在。”一番商业性的夸耀,蓝狐张开双臂,这种赞誉的热情很令拉格纳舒欣。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互拍后背,就好似失散多年的兄弟。 “罗斯军战无不胜!你们……一定夺下了亚琛!一定获得了无数的黄金?” “那是自然,倒是过程很曲折。” “如何曲折?” “一场残酷的大战,我们大发横财,也得到了战士的光荣。而你的儿子尹瓦尔。”身为长辈,蓝狐揉揉坐在轿子上的尹瓦尔的脑袋:“没有人有资格嘲笑他的腿疾。无辜者尹瓦尔,面对凶残的法兰克骑兵临危不惧,丹麦军与我们一起打赢了最强大的敌人。” 这话说得,拉格纳就以笑意掩饰自己的难以置信。可蓝狐满嘴赞誉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他想要询问更多,狡猾的蓝狐就是回应他想要听到的。 拉格纳实在缺乏奸商的狡黠,他不懂何为报喜不报忧,蓝狐的说辞好似罗斯军仅以极少损失就打赢了大战。 马斯特里赫特、列日、亚琛,三座城被洗劫,三个名词拉格纳非常陌生,相比于自己就劫了伦敦,罗斯军劫了三城,他们更为发财吧? 至于那些被焚烧的尸体,蓝狐固体轻描澹写的描述:“英雄的灵魂已经去了英灵殿,人间的人体将化作灰尽。” 说了似没说,拉格纳索性不问了。 蓝狐并没有询问,拉格纳就已经自曝起远征不列颠的收益,他还没有过深的城府,直白告知自己的猎奴与成功的敲诈。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可恶,留里克说的名城伦敦怎么和科隆一样怂?花了钱就能买和平?真是我去我也行。”一样是一番赞誉,此事蓝狐深深记在心里,毕竟哥德堡封地就在丹麦海峡进出口区域,若是组织一支约塔兰人远征军,蓝狐自觉自己不需要罗斯王的认命,即可带着人去伦敦敲诈。 拉格纳此来是掏酒的,蓝狐作为主人可要给予一场宴席。 要炫耀罗斯军的战利品?不!任何的有效信息拉格纳都不要知道,于是这场宴席几乎就是年龄相彷男人的私宴。 如此嘴巴受伤浑身酸痛的阿斯卡德不来,损失很大的五位约塔兰贵族不来,芬兰军的凯尔哈就更不会来。 哪怕是可以被蓝狐作为重大战利品,可用于炫耀的法兰克四公主吉斯拉,她的存在完全被掩藏。 拉格纳忙着喝酒,喝得围嘴就开始滔滔不绝高傲说明自己的成就,直到呼呼大睡,这被蓝狐记在心中。 他在蓝狐这里获得了巨大的面子,次日带着儿子尹瓦尔,以及有所损失的丹麦亲兵。 但从儿子嘴里,他获悉了另外一些说法。 法兰克公主?查理曼之墓?亚琛王宫财富?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的金银?罗斯军将之尽入其彀。 蓝狐没有说真心话!他不懂蓝狐何必大量掩藏,但自己也没必要再去询问。 恐怕真正的事实就如一切都亲历者,自己的长子无骨者尹瓦尔所言,罗斯联军虽得到大量战利品,兵力阵亡多达一半,另有大量战士受伤。 罗斯军的胜利只能说的惨胜。那么自己如果在战场面对大量法兰克铁骑冲锋能做得刚好吗?拉格纳不愿意想,因为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吉斯拉被软禁,实际就是被关在独立的木屋里。按照罗斯式木刻愣修造的木屋更注重保暖,其内设紧凑而五脏俱全。 这里有明确的坐式木马桶、擦腚的软纸。该如何使用公主是一教就会,她错愕的面对这一切很快完成适应了。 当她还以为诺曼人生活极为野蛮,虽被软禁,真的过上诺曼人的生活方式,似乎也不是难以忍受。 因为第一个夜晚,她睡得就是有着羊毛床垫和被褥的木床甚至还有两种枕头,是细麻布口袋填充羊毛或荞麦壳,而后者就是留里克本人的喜好,所为能安神易睡眠。 她可以随时喝到清水,以及吃到一些甜美的小食物。 暂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自己的安全,就是不知道艾莉西亚怎么样了? 真的主动与自己的贴身侍女决裂,现在再想想是否太蠢了?如果可以有机会,关系是否能修复一下。 可是,还能回到过去吗?应该是回不去了吧。 公主猜的很对,艾莉西亚在抵达鹿特斯塔德后立刻回归她的侍女工作,只是服侍的对象成了阿斯卡德。 奈何阿斯卡德嘴巴受伤,一段时间硬食是别想吃了。她亲自熬煮兑了豌豆的麦粥,将之完全熬成浆湖,亲自送到阿斯卡德的身边,再以勺子亲自将食物送进他的嘴里。 她甚至故意让第七旗队的战士看到,有意让他们议论纷纷。 一个妻子大抵就是这样的作为吧?阿斯卡德的眼里全是艾莉西亚。 而对于艾莉西亚,她的目的就是这个。 她要的就是另一种更安定的生活。 第1220章 路德维希的口头承诺与黑狐进一步膨胀的野心 沿着萨尔河不断破坏的黑狐带着大量的战利品顺利回到了科布伦茨。 行动非常成功,收获极为巨大。黑狐的心情不禁飘飘然,似乎只要自己有更多的兵力就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破坏,能得到的或许也不该仅仅是财富。 如果有机会,是否能得到更多的土地呢?毕竟越是向南气候越温暖,这对北方人的诱惑有如蜂蜜。 黑狐所认知的法兰克船只就是一些小舢板,并非他的孤陋寡闻,实在是能见到的就是一些小船。 反观自己的长船可以轻易运输三十名乃至更多的战士,固然战士们只能沿着河流发动劫掠,偏偏法兰克的主要城市就是沿河建立,无形中就是给自己提供劫掠机会。 “也许,我兵多了还能把梅茨洗劫。” 年轻的黑狐胖似肥海豹,这番远征吃得不好睡得也不佳,若非是大发横财就叫苦连天了。 他被迫瘦了一些,眼神敏锐的部下纷纷注意到这一点。尤其是他自己,束腰的宽大皮带的挂扣,不得不向后缩一个孔眼扣上。 归来,他们在拿骚村庆祝伟大胜利,吃的是现宰的羊,喝的是货真价实的苹果酒。 大量的战利品堆积在拿骚村,那些跟着军队远征的本地民兵,他们也带着实用的战利品搬入家中,并于家人兴奋地数钱完。 教士康拉德身穿黑袍,带着下级教士就站在船队登陆的码头。 他只是安静看着,低语坦言:“最虔诚的人也被他们蛊惑。我们的女伯爵和她的男爵丈夫,已经成了强盗!” 他的悲观滴咕自然被下级教士听得真切:“那么,上帝会责罚他们吗?” “惩罚?只有上帝知道。” “可他们是去抢劫。如果,罗马方面知道此事,岂不是可以绝罚?” “绝罚?”康拉德神父苦涩一笑,“他们真的在乎吗?说到底他们是诺曼人。再说……” 康拉德的话戛然而止,所谓有的事可以知道但不能明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黑狐这个北方小胖子劫掠是真,给路德维希国王办事一样是真。 公平的说这小子办事迅速、野蛮、高效、效果卓越。 再说,被恰了教会十一税的收入,修道院十分需要女伯爵给的资金过日子,等于说康拉德等教士被动享受了劫掠红利。 要如何证明自己的确破坏了萨尔河桥并斩获很大?一些信物足以证明这些。 黑狐已经受封威斯巴登男爵,很大程度上他与索菲亚拿骚已经在地理意义上得到了来茵高,夫妻二人是事实的来茵高伯爵,但时代变了,现在有的,是领地范围更庞大的拿骚伯爵。 小小的兰河河谷萌生出一支强劲的政治、军事力量,对于路德维希无异于得到了一只勐犬。 这只勐犬也容易伤主,只要控制的好一定不会有问题。再说即便出了一些问题,也不是当前的大问题。 秋收时节就在当前,几乎是战争双方的默契,秋收农忙时期的月末两周是不打仗的。 不过,自己在大哥眼里是必杀之人,路德维希决议不讲武德。秋收的八月他欲主动发动进攻,沿着罗马大道直击凯泽斯劳滕。 他并不知道自己派出的“黑手部队”是否真的破坏了萨尔河桥,但此事对整个战局并非非常紧要。桥梁垮塌最好,就是不塌,也不耽搁全军的攻势。 一个极大的问题正困扰着路德维希,兵多有兵多的麻烦,战兵膨胀到三万人规模,哪怕里面有着大量的武装民兵,三万张嘴天天要吃粮! 路德维希原本没有这么多的军队,他的直属军队两万余人,其余军队尽是大贵族的同盟军。 因为,萨克森公爵真的柳多夫带着五千大军来了! 萨克森军皆一身黑衣,军队披甲率很低,然士兵大规模使用长矛。他们尽量拍成整齐队伍,走过公爵的旧封地威斯特伐利亚,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很讲规矩得贴着图林根侯的领地边缘走入法兰克福,再顺路抵达美因茨,就在柳多夫讶异的眼光中,他的五千大军硬是靠着路德维希租借搞到的维京长船顺利渡过来茵河。 五千萨克森军携带的给养有限,到头来得是得迫使路德维希破费。后者是能从科隆索要了一批粮食和钱财养军,但他也持续不了多久,冬季不打仗,东王国并没有能力支持三万军队驻扎到明年夏季,而他也寄希望于一场大胜,直接反杀自己的大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三万大军也许够了!如果自己才册封的科布伦茨-拿骚伯爵,即诺曼贵族保罗黑狐,带着他的战士办事顺利。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如果直接占领整个萨尔地区,能都就在今年直接围困斯特拉斯堡,拿下这座城?如果洛泰尔就在城里,是否可以逼他签署城下之盟?” 归根到底,路德维希不想否定大哥的权势,但父王赐予自己的权势不可丧失。 东王国的贵族在增兵,此事中王国在凯泽斯劳滕的军队很清楚。 梅茨伯爵的部分军队,以及效忠洛泰尔的部分常备军,乃至从本地村庄抓到的男丁构成的民兵,他们就在凯泽斯劳滕的被一大一小两座山保护的山坳里。 普法尔茨山与北孚日山的大量山坳可以藏兵,劳特河穿流凯泽斯劳滕,向北近存在一个宽度仅一公里的山口,或许只要把全部两个山口堵住,其内的军队就是瓮中之鳖。 路德维希想到了一个好方略,他需要和自己的大贵族们好好聊聊的,恰是这个时候,黑狐携夫人,带着可以证明自己成就的战利品高高兴兴抵达美因茨。 渡口区域船运繁忙,被租借的长船是主要的运输力量。 “奇怪,你们很聪明吗?我还以为你们不善划船。哦?那是什么?居然是萨克森人?他们真的来了?” 仅在河面漂着,通过左看右看黑狐就注意到路德维希军队的膨胀。 罗斯的旗帜极为明显,当前在拿骚伯国还没有设计自己的旗帜,黑狐索性依旧以罗斯军队自居。 当然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绰号黑狐,绰号成了名字,只怕那些东王国的贵族都会以“狐狸”做戏谑称呼吧? 当穿着蓝纹白袍的拿骚伯爵军登陆,码头的闲杂人等纷纷回避。毕竟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诺曼人,大量的东王国的士兵尚不觉得此乃友军,和他们走的太近搞不好还要遭遇霉运。 “荒唐?还躲着我们吗?”瓦迪气不过迪扭着脖子,他不想多耽搁,就劝说黑狐:“这次我们别傻站在这儿。就带着战利品在城里招摇过市!” “我看行,估计无人敢拦我们。” 高调仰着罗斯旗帜,从长船上卸下的手推车完成拼装,车上的木箱装运的尽是大量的法兰克风格头盔,乃至应该可以证明萨尔男爵被杀的信物。 仅仅是一身衣服就足以逼得大门的卫兵战战兢兢中退却。 这些北欧人壮如大熊,他们护卫的贵族一身珠宝贵气逼人,而那些手推车上的头盔赫然记录着他们的杀戮。 试问哪个小兵敢阻拦呢? 入城,美因茨城内依旧一副脏乱差景象。大主教奥德加虽将美因茨大教堂作为主教坐堂,彼时所有教士都不能想象这座城会成为巨大军营。 城外已经出现大量的木棚,棚舍内住着大量战士。每一天户外都是人声鼎沸,庞大的军队驻扎这里不只是三万张吃饭的嘴,更因糟糕的纪律给本地居民巨大伤害。 美因茨附近村庄的女人被远道而来的士兵糟蹋,士兵干脆化身劫匪进行偷窃。 不只是图林根侯爵的军队这么干,刚抵达的萨克森公爵军一样对自己士兵的放纵有所袒护。 民众无法投诉,就算是消息传到了大主教的耳朵里,奥特加主教也只能昧着良心当无事发生。 奥特加还能做主教,本质就是与路德维希本人做了政治交易,他要为东王国军的一切行为背书。 至于那些大贵族军队,路德维希的态度真可谓又爱又恨。 行宫卫兵急匆匆走近路德维希的寝宫门前,谨慎地呼唤一位大贵族请求觐见。 路德维希的午觉被吵醒,起床气上了头,先是痛骂两句才问询来者何人。 卫兵心在打鼓,又道:“是狐狸!是狐狸啊!他们自称真的毁掉了萨尔河桥,还把当地贵族杀死了。” “什么?萨尔河桥塌了?” “是!狐狸就是这样说的,并带来大量的……头盔作为证据。” 现在的路德维希迅速清醒,他清清嗓子一声怒吼:“放肆,本王封的威斯巴登男爵岂能被一介侍卫称呼为狐狸。你们!传话让狐狸……啊不对。让威斯巴登男爵来见我。” 明明是路德维希首先称呼狐狸的,上行下效就都开始称呼为狐狸。 黑狐不觉得这算是侮辱,既然得到国王许可,他便一手搂着妻子的肩膀,两人直接走进路德维希的行宫。 也许一个女人不该冒然觐见国王,除非她是地位很高的女贵族。 索菲亚拿骚是真正的女伯爵,她可谓兰河的女儿,也是维系兰河流域各定居点与外来的诺曼军队一统的纽带人物。 这不,两个年轻人站在了路德维希面前,按照年龄,他做两人的父亲都是够格的。 路德维希需要听话的、能给自己打胜仗的贵族,现在黑狐这小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着充分的利用价值。 那么,在黑狐的眼里现在趾高气昂的路德维希又算什么?一个王者?不!只是一个身份很高的大贵族,仅此而已。 相比于索菲亚的拘谨,黑狐非常放的开,他才打了胜仗,现在正是心气高傲。 “卫兵告诉我,你真的破坏了萨拉布吕肯?”路德维希平和地问道。 “那是当然。经历了一场大战,是我赢了!” 看着小子高昂的下巴,若是现在有阳光,那下巴都能被晒黑。 路德维希嘿嘿一笑:“那么,你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真的毁了它?” “怎么,你在质疑我?” “何以这么问?不是很正常的怀疑吗?那可是南方军队北上的必经之路,就被你轻易毁掉?” “打了一些大战。这都不是问题。”说着,黑狐摇摇头,依旧狂傲道:“你是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武力至关重要。我其实完全不需要辩解什么,再说那个桥对我也不重要。” “哦?那么你觉得什么重要?” “财富!我要的是财富。这一次我们洗劫了多个修道院,不仅仅毁掉桥梁,还烧毁城市与粮仓。凡是能带走的粮食和美酒我都带走了。而你,依旧要给我一笔好处费。” 越是理直气壮越说明确有其事,路德维希心中暗自欣喜。“你打算要什么?钱财?土地?本王已经册封你是威斯巴登男爵,这还不够?” “我要更多的土地。” “你?贪婪!”路德维希带着笑意的脸庞,眼皮可是激动得颤抖:“你还要我封你做哪里的贵族?你可知道,还没有人公然向我索要封地。” “但我不是法兰克人。我是罗斯人。”黑狐敲打着胸膛:“我向你效忠,如同背叛了罗斯。你必须给我更多的奖励。” “你这小子!”路德维希不仅呲着狼般的獠牙,“听着,我作为镇守帝国东方的贵族之主,我看得上的都是开疆拓土之人。你要封地,那就自己去打,打出来的领地我可以批准。” “这正合我意。”黑狐暗笑,“我已经有了目标。” “哪里?” “萨尔高。” “你是认真的?那里,并不是我的领地。” 黑狐摇摇头:“如果大王打赢了内战,你大哥的大量封地不就是你的?效忠你大哥的贵族反正被杀了,而我效忠你,我来在这些空白的地区做贵族,可有不妥?再说,是我洗劫了萨尔河,我很喜欢那里!” “你?你还想做大贵族?” “难道我没资格吗?”黑狐随性一说:“我无所谓,我妻子可是真正的拿骚伯爵,我的儿子也必然是拿骚伯爵。我们为你的内战出力甚多,理应得到更多奖励。给个痛快!让我妻子兼任萨尔高伯爵。” 索菲亚一直在旁听,听到丈夫这么说,大吃一惊的自己不停的哆嗦。她下意识觉得不妥,仔细一想又有愧疚,毕竟洗劫萨尔河的军队的本质就是拿骚军,洗劫一事她要杜泽。 但索菲亚对弑杀毫无兴趣,看到死尸都会惊得尖叫。 看看小姑娘讶异的脸,她的眼神似乎在抗拒。抗拒有用吗?路德维希捏着胡须不禁要所想,所谓如果黑狐一伙儿失败了,就不会动此念头。其妄想必须建立在萨尔高伯爵一家全灭的基础上房客取而代之,估计黑狐是真的成功了。 再说,如果战争以和谈的方式结束,东王国的领地一定要南扩到萨尔河,整个来茵兰地区作为战略缓冲,这里的大贵族如果是黑狐与索菲亚的拿骚家族,会如何? 萨尔男爵和南方的很多贵族沾亲带故,黑狐举兵杀了他就得罪太多人。有个愣头小子愿做挡箭牌,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路德维希不懂这小子是真的自信还是蠢得可爱,亦或是有阴谋。 这都无所谓,军队即将南下,现在多了个黑狐加入,自己的实力更强大了。 即便还没来得及欣赏黑狐带回来的战利品,路德维希已经做出重大决议,哪怕现在还只是口头上的。 “好吧,我封你为萨尔高伯爵,你喜欢就好,任何的风险自然也有你担着。” “那是自然。若无此觉悟,我也不会提这方面的要求。”黑狐如是说。 话说黑狐的举措并非一时兴起,他的确举兵劫掠萨尔河,然当地的气候、风光比拿骚还要好,当时盛产苹果酒、樱桃酒,其环境之优握还能生产更多的葡萄酒。 这些酒都能大规模向北方出口,追求财富的黑狐想明白这些便想要取而代之,至于当地人遭遇滥杀也无妨,先把领地占有,日后从北部封地向南移民就好了。 黑狐就是想向亲朋证明自己的能力,他断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第1221章 给粮食就出兵 黑狐一身华丽着装前来觐见,路德维希自觉这身衣服硬是被比了下去。 他断不能把这个人的衣服扒下来确保没有僭越,就只能令其稍等一番时间,接着在更衣室中磨蹭一番,也换上了自己的好衣服。 路德维希换了一身妆容,一件紫袍披在身,其上大量绣着金丝花纹。 镀金的贴皮盔依旧,但插上了真正的翠绿色孔雀毛。 他当着黑狐的面故意扭动自己的粗腰,双手扶着纹金腰带笑嘻嘻的炫耀。 “如何?你在北方见多识广,看看本王一身着装是否华丽?” 公平的说见到路德维希穿上紫袍,黑狐本能的羡慕乃至嫉妒,奈何衣服穿在这位东部顶级贵族的身上,自己也不能强行把它扒下来。 聪明的黑狐急忙以手势要求索菲亚稍稍后退,再摆出商人职业式的微笑,装作一副颇为恭敬的样子:“真是无上的华丽。我在罗斯时听罗斯王说,身穿紫袍者是真正的罗马皇帝。您是真正的尊者!还有您华丽的盔冠,那是遥远东方一种绚丽大鸟的尾羽,我的父亲曾经拥有,所以我有所了解。” 黑狐此话真是话里有话,马匹拍得恰到好处,路德维希心里很是舒服。 “真正的罗马皇帝。很好!不过,我对成为罗马皇帝并没有太高的执念。倒是这身紫袍……”路德维希原地转了一圈,引得袍子翻飞:“它是真正的罗马货色,是东帝国皇室专属。想不到留里克那个家伙居然识货。” “是。罗斯王留里克确实有着大智慧。而且,我们罗斯对东帝国,并非一无所知。” “我们罗斯?笑话。”路德维希故作不悦哼哼一声:“现在你是本王的封臣。也罢。留里克那个家伙……”他的头探向北方,想到了一些往事竟流露一丝伤感:“留里克,若是他皈依天主,本王愿与他做要好的朋友,甚至把女儿嫁给他。可惜,他还是信仰北方的邪神,我很遗憾。” “即便如此,罗斯王依旧是可以交谈的好人。” “好人?你不要在为他说话了。他是一个王者,我也是王者。罗斯如何?本王在易北河损失三万大军,现在又拉出三万大军。萨克森公爵如何?现在还是向我效忠。我的实力比留里克更强,而你!你这个狐狸,做我的封臣才是正道。” “这是自然。”黑狐急忙笑嘻嘻恭维道。 “也好。比起其他的贵族,你是识货的,其他贵族只知道本王的衣装华美,却不知来自何处。这件袍子,若非必要本王也不会穿,现在正是时机。”说着,路德维希紧紧凝视黑狐的脸:“现在我要看看你的缴获。下一步的军事会议,你就穿着这身华丽衣服,代表你妻子参与进来。” “这……我是你封的男爵。” “男爵?依我看,你的野心配得上公爵之地位。” 路德维希的话里带着暗讽的刀子,此刻的黑狐没有丝毫的讶异惶恐,恰恰相反的是微微勾头的他很满意这种讽刺。不错,事实入赘拿骚家族的保罗黑狐就是要打出一片大大的地盘。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军事会议女人无权参加,任何的侍女也回避。”路德维希补充提一嘴:“届时你就是新的来茵高伯爵,在新的军事行动中本王仍需要你部的军事力量。” 话已经挑明了,黑狐脑子连轴转,他本以为今年的军事行动到此结束,下一步就该是把葡萄酒装桶运走并筹备过冬了,难道法兰克顶级贵族的内战自己还得继续参与? 起初黑狐有着一番侥幸心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美因茨聚集了庞大的军队,基于黑狐对路德维希的了解,下一步必然就是进攻了。 搞不好决战就在今年。 关于路德维希,他的紫袍的确是从东罗马进口。 承袭祖父大帝的铁蹄打下的大大疆土,属于他的东方封地即奥地利范围极大。奈何当地开发有限,好在边境的克罗地亚人依旧保持臣服状态,商旅沿着亚得里亚海的海岸线在通过克罗地亚控制区后,便能进入东罗马。 谁是真正的罗马皇帝,是东罗马的荒地,还是法兰克的国王? “真正皇帝”的纷争仍在继续,洛泰尔还拥有着皇帝头衔,不过其一旦其内战战败,头衔便是轰然丧失。 这是东帝国希望看到的,但东帝国并不会派遣军队、不会拿出金钱去帮助路德维希打赢内战。 一些礼物倒是能证明东帝国的态度,就譬如披在路德维希身上的紫袍。 一件袍子胜过千言万语!就如他对黑狐说的,所谓诉求就是要求大哥承认旧约定分裂王国。路德维希希望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谈判的大门依旧敞开着,他希望在一场决战大胜后与大哥好好谈谈,届时会卖给大哥一个台阶体面的结束内战。 那么,决战的战场在哪里? 其实消息已经在美因茨满天飞,城内必然有混入其中的中王国的细作。防备间谍的工作可以说毫不存在,再说北部和东部的大贵族带兵浩浩荡荡的越过来茵河,这种行动根本无法掩饰,中王国在凯泽斯劳滕的驻军不聋不瞎如何能忽视。 一身紫袍的路德维希完全压过了黑狐的华丽着装。这件袍子为整个美因茨城增添了唯一的一抹紫色,奈何在这因大军驻扎变得脏乱差的城市,肮脏与污秽成了对紫袍的亵渎。 路德维希不以为意,他对脏乱差的环境习以为常,除非有机会前往罗斯的新罗斯堡做国事访问,方能意识到自己的邋遢。 这位东方王者故意高调亮相,聪明的黑狐这番带着妻子表现得酷似喽啰,两人带着全部的罗斯着装的侍卫给足了路德维希面子。 路德维希没有骑马,就是踏足黑黢黢的道路,一路走到美因茨面相河道的北大门,并在码头处一如去年那般亲自欣赏打着拿骚旗号实为罗斯军队的洗劫杰作。 大量的头盔堆在地上,乃至少量弯曲的剑。 此刻路德维希的身边已经多了一批威风凛凛的骑兵,而罗斯军着装的拿骚军队也站成一片。 热闹的码头吸引了很多人,图林根侯塔库尔夫素来八面玲珑,这番索性亲自骑马来一探究竟,轻易便看到了那穿着紫袍贵不可言的男人,骑在战马坐拥高处也看到了堆起来的“头盔山”。 路德维希不愿用自己高贵的手触碰这些肮脏的头盔,就其样式来看是法兰克风格无误。 是否有一定的可能性,所谓拿骚军用其他方法搞到了头盔、断剑就来邀功? 不!这些家伙没必要,再说是到如今无论黑狐做了什么,对下一步作战都毫无影响。 “不错。很好……你们斩获很多。” 黑狐还以为这家伙多赞美一番,想不到就都囔几句打发了? “大王。你到底怎么看?”黑狐不禁催问一句。 “我还能怎么看。你妥善完成了本王交待的任务,已经够了。至少暂时够了。”说罢,路德维希看看左右,眼角便察觉到图林根人在看热闹,有不禁低语:“塔库尔夫。你来干什么……” 赏赐罗斯人弄来一大堆恶心的脑袋弄得观瞻极为恶劣,这下是一大堆头盔算是好事,但在本地人眼里哪怕是打着拿骚的旗号,出现在这里的仍旧是诺曼军队,他们能存在于此仅仅因为都是国王的仆从军罢了。 考虑到观瞻问题,黑狐带来的人依旧在码头处扎营,甚至索菲亚拿骚小姑娘即便身为女伯爵,也只能把码头作为自己的营地。 黑狐的狐狸耳朵高高竖起,虽尚未参与到晚上的军事会议,各路驻军都在探讨着诸如攻击凯泽斯劳滕、攻击斯特拉斯堡的说法,一切并非空穴来风,他已经估计到了路德维希的目的。 因为这两个地名至少对于罗斯王国并不陌生,黑狐手握着一套留里克本人亲自做的地图就更熟悉了。 入夜,路德维希的行宫内。 就如他说的,军事会议不会有任何的女人参与,侍女已经全部回避,甚至男性侍者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德维希不希望杂七杂八人员出现在作战会议现场,此时此刻他表现的也不是国王,而是一位远征的将军,身边只有武德充沛的大将。 正义?在他看来没有绝对的正义。有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不甚宽敞的石室内,高悬的吊灯与墙壁的油灯照得整个房间透亮。 路德维希依旧紫袍不离身,奈何油灯之光也难以彰显他衣服的华丽。他坐在颇为朴素的木椅上,面前有桌桉,其上摊开的羊皮纸绘制着地图,图上安置着一些凋凿成小塔楼样式的木块从而代表着一些军事重镇。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图林根侯爵塔库尔夫、美因茨(沃尔姆斯)大主教奥德加,以及代表来茵高(拿骚)的黑狐。 相比于中王国与南土诸侯,路德维希掌控的诸侯数量并不多,与会贵族仅有四人,看似他的封臣不多,事实也的确不多,然这些封臣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大哥,由于王国东部地区一直再与各路西斯拉夫部族交战,战争因素逼迫着东王国必须更有组织性。封臣越多越是对路德维希本人实力的削弱,两万大军的指挥权牢牢把持在他的手里,对于自己的几大封臣有着账面上的兵力压制。 但也只是在账面上。 仅仅是两年前,齐聚这间房的大贵族们还打得头破血流。 现在彼此会面尴尬自然少不了。 仅仅一年半的时间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就恢复了兵强马壮,萨克森军一身黑衣高举着特色旗帜,如此种种实质就是跟罗斯王国学的,他们服装款式实则根本做不到统一,然整体大规模的黑色调,只要大量的萨克森长矛手排成队列,就能构筑起“黑色方块”很能吓唬人。 萨克森军五千之众是路德维希强有力的友军,奈何就是这个柳多夫两年前联合罗斯人导致自己的重骑兵军团损失惨重,对于此人此军队,态度喜忧参半吧。 过去的事已经没必要提,就是柳多夫现在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其与小胖子保罗黑狐笑呵呵的眼神对视令人无语又生气。 再看图林根侯,塔库尔夫不乐也不愁,就是绷着一张平静的脸似要说话又像是只想洗耳恭听。 路德维希根本不想斥责这家伙。 所谓封臣,带兵按照义务响应号召是本分,可明明是一个扩张成性的边境侯爵,就带着一千人响应,就差把敷衍写在脸上。 至于真正的木头人当属大主教奥德加是也,此人并非纯粹的僧侣,奥德加完全可以亲自拉出一支军队,自己作为实质的军事指挥官行事,他始终没有这么做,未来也再无机会这么做。或者说奥德加对内战已经麻木,他曾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现在只想安稳的在教堂里度过余生,终于参与这场军事会议那也是被迫之举。 所有人都在听路德维希本人高谈阔论。 这不,他清清嗓子开腔了。 “事已至此,本王派出的猎犬已经袭击了萨拉布吕肯,桥梁垮塌,萨尔高男爵被杀,梅茨至美因茨的大道中断,这样敌人就不能再增兵了。如此一来我们进攻凯泽斯劳滕的计划必然万无一失。本王即将发动进攻,你们所有人在会议之后立刻整顿自己的军队,当我亲率军队前进时,你们所有人必须跟进。” 他的眼神主要看向柳多夫与塔库尔夫,所谓进军行动也主要靠这两家的同盟军做协同。 这不,话语不够直观,路德维希便推动羊皮纸上第一个木块,边推边说:“我们沿着大路直击凯泽斯劳滕,这次我们有着绝对的兵力,必须将之夺下。” 说罢,他推到了象征第一个目标的塔楼型木块,仍旧推进着象征着自己军队的木块:“打赢之后我们将夺萨拉布吕肯,我们要搭建浮桥,接着向斯特拉斯堡全面进攻。” 柳多夫和塔库尔夫都已获悉国王的主张,虽然这非常的激进。 进攻斯特拉斯堡的原因是因为洛泰尔全家都在那里。他非常清楚今年罗斯王国对亚琛的偷袭,在公开场合他断不会对他人提及此事,可事实必然如此,以罗斯人的能力大抵是对亚琛的袭击会取得成功。 作为一个无意成为法兰克唯一国王、罗马皇帝的男人,亚琛永远不是属于自己的亚琛,路德维希也不是出生在那里,作为东土顶级贵族他全家都在雷根斯堡,即便亚琛被洗劫自己毫无损失不说,伤的就是自己的敌人——大哥洛泰尔。 只有上帝知道留里克的军队是否对查理曼之墓不敬,现在也只能祈祷他们履行了秘密契约。 此乃一个机会!只要洛泰尔因亚琛劫难分了心,就是给了自己快速进军的战略机会。 罗斯远征军无异于为东王国开辟了第二战争,那些诺曼人固然有自己的主张,但东王国的确一个银币也没支付就赚到了战略利益。 他的右手食指死死按在地图上标注为斯特拉斯堡的点,呲着牙带着必胜的笑意叫嚷:“本王的真正目标就是这里!我要亲自包围这座城,逼迫洛泰尔与我媾和!这是上帝赐予我的机会!内战将在今年以我的胜利告终。” 确实,只有上帝知道内战是否会在今年秋季结束。 路德维希信誓旦旦的样子柳多夫不以为意,塔库尔夫更觉得荒谬。 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也首先有柳多夫提出来:“伟大的过往!既然萨尔河桥梁已经垮塌,大军如何过河?再说,洛泰尔的军队真的弱到一击即溃?我们都知道,凯泽斯劳滕可有敌人大量驻军。” “你?”被尊称伟大之王路德维希很高兴,但面对质问又很不悦。他摆摆手笑嘻嘻道:“你呀。以前的事没必要提,现在你们都是本王的部下。这次我带来了东方骑兵,我军可以纠集五千骑兵发动强袭。我有种预感,我军就是可以轻易夺下凯泽斯劳滕。” 柳多夫觉得非常无语。的确,两年前这家伙也觉得可以轻易的灭了自己以及歼灭诺曼联军尤其是罗斯军。 何以有这种神奇的自信?也许路德维希亲自带领的战士都能以一敌十吧。 柳多夫耸耸肩,“那就提前祝贺大王胜利了。” 一直保持安静的塔库尔夫固然可以始终保持洗耳恭听,奈何国王的一张做将过河视作儿戏。奈何自己的图林根军过来茵河就是集体坐上诺曼人的长船轻易过河,莫非…… 塔库尔夫还是瞧不上诺曼出身的贵族,尤其是一个肥猪一样的角色。 他难得发言问一嘴:“大王,桥梁垮塌后我们如何通过萨尔河?骑兵军团还是需要桥梁。”“塔库尔夫……这难道是问题吗?”路德维希大手一指黑狐:“本王新的来茵高伯爵亲自毁掉了萨尔河桥,所以这次战争,本王会令他再度出动。” “啊?”这下黑狐如何再坐得住,他指着自己:“还让我去?你真信不过我啊?” “黑狐!”路德维希继续道:“本王需要你的船只作为浮桥,再说也需要人手去阻击敌人的溃兵。” “让我造浮桥?” “正是。为了本王的胜利,你必须去。你……难道不想要萨尔高了吗?”说到此,正是路德维希目的所在。因为坐在这里的还有两个大号的不安定因素,即萨克森公爵和图林根侯爵。 “助本王围攻斯特拉斯堡,整个萨尔高就是你。任何为本王立功之人都能得到赏赐,作为你,成功之后的奖品就是萨尔高!你!会兼任萨尔高伯爵!” 路德维希就是不断重复“萨尔高”这一词,他就是要让在场的其他大贵族听到。 他要表述的真是顺昌逆亡的道理,不过在柳多夫和塔库尔夫看来,国王便宜了一个归化的诺曼贵族实在是愚蠢行为。 但是且慢! 萨尔高从来都是法兰克的核心领地,此乃洛泰尔的封地。 这该不会是在故意制造缓冲区吧?就像克罗地亚夹在法兰克与东罗马之间,就是两国的缓冲区。 能得到萨尔高是好事,黑狐就怕两场行动之间间隔太短,军队疲敝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方有战斗力。关键在于,固然得到萨尔高后拿骚巨量的无地骑士可以在空旷的萨尔高处处划地盘,目前来看仍是空头支票。 既然路德维希嚷嚷得很大声,黑狐索性站起身把事情挑明。 他此刻干脆懒得说敬语,而是直呼其名:“路德维希!我可以做萨尔高伯爵,但我的战士需要实实在在的好处。” “你!?放肆!居然敢对本王直呼其名?!”路德维希转过身似笑非笑,但绝对不是真的愤怒。 “我有个要求,满足我的要求,我才能说服我的战士再度出动。” “你说。” “我每个战士要一磅银币,我有精兵五百,五百磅银币,拿来!” “荒谬!狮子大开口?” “那就用粮食代替。给我十万磅今年的新麦作为佣金。” “你……要这么多?” “多吗?”黑狐不依不饶。 此刻,房间内的气氛已经非常诡异,路德维希因为着急有些不知所措,柳多夫和塔库尔夫都躁动起来。 “封臣为本王出兵效忠理所当然!”无奈的路德维希只好如此强调。 黑狐立刻补充:“我已经帮你打了一次。你要求我今年第二次出兵。可以!给钱吧。没钱就给粮食。” 于是塔库尔夫闻风立刻站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图林根为大王镇守边境,每一天都在为大王效忠,这次我军不得不参与远征付出代价极大。大王如此厚爱……厚爱拿骚。哦不,是来茵高。他出兵五百,我有一千,他要十万磅粮食,我要二十万磅就行了。” “还有我。”萨克森公爵柳多夫难掩心中窃喜:“我出兵五千,那么给我一百万磅粮食就好。” “你们!荒谬!”路德维希一时间被堵着下不来台。 黑狐不依不饶,毕竟他更知道这位所谓的王者一度落魄得几乎惨死在雪地里,被罗斯军俘虏的事是此人一生不能忘却的痛。越是如此,想必路德维希就越需要证明自己还是非常尊贵的。 黑狐故意激他:“大王已经是第二次组织三万人的大军了。难道大王真的穷到支付我十万磅粮食都捉襟见肘吗?”“你!可恶的狐狸!我给!”路德维希使劲跺脚:“你们这些家伙,我给!愿上帝宽恕你们的贪婪。” “不!是感谢大王的康慨。”黑狐现在舒坦了,他捂着胸口向吃了亏的路德维希致意。 只见另外两位大贵族,他们也站起身致意国王的康慨。 如此一来仿佛路德维希真是康慨一般。如果是,那也是苦涩的康慨…… 到现在全程就只有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一人静坐,他什么都不想说,甚至现在也不想争辩一下。只能在心中暗暗遗憾:“唉,拿出巨量粮食,苦的还是阿勒曼尼的民众,苦的还是你自己的民众。路德维希,你就是个穷兵黩武的疯子……” 第1222章 浑水摸鱼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与失而复得的布鲁塞尔 鹿特斯塔德,一切恢复了平静。 杜里斯特港口永远走入历史,昔日城镇的残骸为茂密的芦苇遮掩,来茵河不断冲刷下来的泥浆逐渐将之掩埋。 全新的港口城市取而代之,任何的北方人都不能忽视这一得天独厚位置的优越性,犹如诸神赐予大家的宝贝,但与法兰克人无关。 归根到底来茵河入海口区域本是弗兰德斯伯国的领地,该伯国臣服法兰克也是无奈之举。 伯爵博杜安对蓝狐带领大军南下袭击亚琛一事非常清楚,或者说他虽未参与到战争,却是整个事件中实实在在的参与者。 鹿特斯塔德完全成为诺曼人的天堂,丹麦的自由渔民源源不断迁移至此,不止是他们,来自多个峡湾区的挪威人,乃至约塔兰人、瑞典人,他们在地理环境极为琐碎的入海口群岛开始搭建他们的定居点。 第一次,北海的庞大鱼类资源开始遭遇来自北方的拖网捕捞技术的搜刮,“刮地皮”式的打捞鳕鱼群的行动形容为扫荡也不为过。 没有人觉得鱼群能被捞完,大海的资源取之不尽,多捞的鱼就近卖给乌得勒支的当地人赚取额外收入,不打劫的时候靠着捕鱼度日,生活的确比北方好很多。 鹿特斯塔德并非一座城市,而是一片港口定居点的统称。她有着两个大型定居点,一个是依傍小支流之鹿特河的人口逐渐彭正的丹麦社区,另一个在主河道更靠近入海口位置,此乃罗斯商铺所在。 罗斯商铺以一座拥有木头城墙的军事要塞为核心,就在其周围是逐渐繁荣的渔民窝点。 没有人对渔民收税,因为战争红利,这些自由渔民可以自由进入乌得勒支、安特卫普、根特。 离开了丹麦老家的丹麦人还算是丹麦人吗? 相比于从内陆拿骚迁移到乌得勒支做伯爵的亨利拿骚一家,弗兰德斯伯爵在自己的滨海封地深耕依旧,哪怕他有着法兰克族血统,单单是本家族利益的考量,他也必须和领地里大量的高卢人后裔与弗里斯兰族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比利奇卡,就是弗兰德斯的旧名。 一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地第二例、第三例,直到变得寻常。 善于见风使舵的伯爵这番不仅仅是着急把女儿,去送到罗斯王国的鹿特斯塔德总督红狐·古尔德松的床上,与罗斯人签署的商业条约已经让他看到了到手的利益。 弗兰德斯地区滨海区域有着大片的盐碱地,该地不适合种植,倒是适合饲养牛羊并做些煮盐的工作。他们的捕鱼能力远逊色于外来的诺曼移民,庞大的人民还是非常需要麦子养活。 布鲁塞尔、里尔,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样的要塞不能丧失。归根结底,那些区域已经是属于内陆,没有盐碱之害,平坦的地形极适合种庄稼。 博杜安已经在布鲁塞尔集结大军,他并不愿意真的和法兰克军队开战,双方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态势。 他等待一个机会,他需要从归来的罗斯军处得到自己渴望知道的。 现在机会已经摆在面前。 至于派在罗斯商铺的“常驻代表”派来的信使所传达的一些详细消息实在令他讶异。 “洛泰尔的三女儿居然被俘虏了?他不是把全家都带到斯特拉斯堡了吗?这个女人也许是假冒的。也罢。既然那些该死的骑兵驻军损失惨重,我该动手。” 他如此的想,也确实一改乌龟战术,静止状态的弗兰德斯军终于开始了主动出兵。 但博杜安不想与法兰克军打一场决定兴衰的战略决战,即便他很清楚陈兵边境的对手的目的仅仅是牵制住自己。只要边境有一支法兰克大军,就是一把时刻选在自己头上的剑。 非得是敌人达到了家门口,博杜安才会带着军队去拼命。这种边境战争,他依旧使用极为鸡贼的老办法——小股部队不停的骚扰。 他只是想让该死的法兰克重骑兵离开,让边境回归和平。 不过这一次,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既然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特都被破坏烧毁,教士被诺曼人杀死了,整个马斯高地区谁才是新的主人呢?如果洛泰尔在今年饱尝重大失败,倘若我趁机占领的马斯高,他应该会承认既定事实吧。” 起初他不想如此,但大环境的变化使得刚刚经历严重战火荼毒的马斯高在一些大贵族眼里犹如一罐蜂蜜,博杜安没法不动心呐! 丧失了来茵河以北的地区,与诺曼人签署的和平条约的确换来了经济上的发展,于己也的确是丧权辱国。倘若自己趁着今年的机会夺下整个马斯高,失去的不就从另一个方面夺回了? “我得让军事行动有着正当理由。对!就以解救马斯特里赫特驱逐匪徒的理由向那里进军。毕竟我依旧是法兰克的封臣。” 在逻辑上、法理上、道义上博杜安灵机一动的全新主张都站得住脚。 他开始行动,亲自骑上战马抵达布鲁塞尔要塞,大军于此集结做出一副即将大举进攻的态势。 要是搁在以前,对面的法兰克将领特里斯坦会把重骑兵拉出列阵,在强大的军事威慑下硬生生阻止全面战争的爆发。 但是这一次,博杜安派出的细作打探到的消息令他百般琢磨。 “法兰克人和罗斯人在河畔死战损失不小但也不至于战败吧?特里斯坦本人消失不见是怎么回事?拉蒙高那个年轻的吉尔伯特居然做了临时将领?难不成特里斯坦死了?果真如此,他们的惊恐就有了理由。” 根特是博杜安的御所所在,其南部实为弗兰德斯的精华区,主要人口于此。 他想到一记狠招,在麦收时节发动进攻无异于自杀,所谓误了农时麦子烂在地里基本等于绝收。不过如今的弗兰德斯军与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沿海的渔民和牧民就不靠种地过活,伯爵从这些人中拉出一些精壮组成民兵,又在自己的农耕区组织起欠债的农民。 最特别的莫过于其手下的一支兵力仅有二百余人的雇佣军——丹麦人。 丹麦的自由渔民对进入法兰克世界过日子并不完全排斥,这些人自发的拖家带口迁移到安特卫普定居,索性就地皈依了天主从而换取直接畅通无阻前往根特的权力。 本地人敬畏诺曼人的凶残,可真的看到了诺曼人金发的女卷和孩子,加之他们集体皈依的行为,人们又不得不做一些思考。 务实的博杜安立刻招安了他们,虽是皈依,教会十一税不必缴纳,对于自己这个封君的十一税也不必缴纳。他还不至于给所有的归化者赏赐骑士头衔,而是拿出唯一一个骑士头衔赐予了一位名叫“兔牙”西格法斯特的男人。 绰号兔牙是因为西格法斯特天生门牙又大又长,由于伴随龅牙突嘴的面相,其人的长相不够好看倒是很有特色,加之其正值壮年、长时期的捕鱼练就了一身肌肉。有着如此奇特的面相加上足够强壮,初次的观者无不对其警惕。一些人便自发聚集在其身边,在鹿特斯塔德几个家庭一起捕鱼,而今纠集了一众人直接移民到了弗兰德斯,在重建的安特卫普建立起他们的社区。 有了这支强力的丹麦佣兵,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父亲做伯爵的时代。 彼时杜里斯特港还是海盗之王霍里克掌握大权,此人高调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弗兰德斯伯爵,那时候博杜安还是个小孩。一个丹麦海盗大头目居然僭越,年幼的博杜安就已动了杀心,好在那个家伙被罗斯人活活做了“烧猪”可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真是风水轮流转,掌权的自己也能拥有一支丹麦人佣兵。不必给予他们军饷,只要许可其战争中的自由劫掠权即可。 那么细作打探的消息是真的吗? 博杜安令“兔牙”西格法斯特带着他的人偷袭布鲁塞尔法兰克驻军的一个步兵对驻地。 这支丹麦佣兵的作风极为传统,博杜安派出他信任的向导为西格法斯特指路,更安排自己的一小撮精兵,硬生生拼凑出的三百人规模的联军。 三百人似乎算不得什么,但法兰克军虽在布鲁塞尔驻扎,各部的军营也是较为分散,一支步兵旗队(大队)四五百人的驻扎地自成一个小堡垒。处于生活方便各驻军堡垒必须依傍着河流而建,这些有木围墙的堡垒都在河流的右岸。 布鲁塞尔要塞本质也只是一个小城,它就是丢了对博杜安也没什么损失。 现在的问题是该城的确在法兰克军的手里。 得了城无外乎是一面代表查理曼权威的三狮旗挂在城头,除此外还能说明什么? 城外就是弗兰德斯伯国的对峙军,博杜安在过去的时期并没有很好的办法,是他主动让出了布鲁塞尔本城的控制权,当然当地的人口也被他全部带走了,扔给法兰克军的完全是一座连给养都没有的空城。 两军从841年就开始处于对峙状态,到了如今的842年对峙达到巅峰。 双方事实是沿着名为senne(瑟讷)的小河,虽是小河,其平均宽度也足有40米。如此宽度足够长船正常航行,它是斯海尔德河的一条支流,所以若从安特卫普出发,的确可以走水路直捣布鲁塞尔本城。 西格法斯特的丹麦佣兵是此次行动的主攻力量,伴随行动的一个百人队的弗兰德斯精兵是协同作战者也是见证者。后者会亲自观察佣兵们是否真的敢战,他们百夫长会向伯爵报告详细的战斗情况。 于是,从安特卫普出发的十条长船率先打破了两军对峙的僵局。 龙头长船上下范围的巨大桨叶在瑟讷河上翻飞,他们从夏季清晨的浓雾中突然展现凶狠的魅影,对于法兰克步兵犹如怪兽降临! 阻击的守军?!根本不存在。 长船冲击河畔芦苇地,橡木龙骨深深垦如泥巴,西格法斯特带着兄弟们跳下长船。 “我们走!杀死他们!拿走你们想要的一切!” 他高举着战斧,身边的兄弟或是持斧或是持鱼叉。论及武装能力,这群丹麦佣兵水平远逊色于罗斯军,丹麦王拉格纳的真正丹麦军也远强于这些人。 他们毕竟就是普通的丹麦渔民,武器也多是日常生活的工具,至于防具倒是有出彩的地方,所谓鹿特斯塔德的露天集市市场售卖各路好汉从他地搞到的甲衣,其款式基本就是法兰克士兵的常见货色,至于来源一定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可与之交手的法兰克步兵又是什么货色? 特里斯坦将军带着国王洛泰尔的命令在布鲁塞尔驻扎,步兵军队都来自本地农民,若非有着较为稳定的军粮供应,这些人早就逃走了。 可惜特里斯坦已死,骑兵军团没有输也没有赢,撤军的法兰克军带回来的都是糟糕消息。两位骑兵旗队长大难不死,可惜部下都蒙受了伤亡,加之圣城马斯特里赫特陷入熊熊烈火,军营里弥漫的分明就是战败的气氛,任何的嘴硬人员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将领特里斯已经阵亡。 现在可好,谁是统帅? 桥梁垮塌,作为物资运输枢纽的大城被焚毁,备选的列日成的结局也是熊熊烈火。糟糕的是布鲁塞尔小城附近的土地肥力很低,和平时期这里的居民就不多,现在因为军事对峙持续一年多,附近的产能微薄的农田也荒废掉了。 军粮还能维持到秋收,可现在已经是秋收时期,外地的新麦搞不好短时间内不能运抵布鲁塞尔,驻扎此地的法兰克军大有断粮的风险! 而现在尚有战斗力的骑兵旗队在特里斯坦将军阵亡之后,旗队长们做出了看似理智实则极为愚蠢的决定! 所谓在统计现有粮食后,食物主要分配给各骑兵队,以至于短时间内本不该出现断粮危机,但今年组建六个步兵旗队,每个战士分到的麦粥仅有过去的一半。 如此作为等同于宣布法兰克军真的在马斯河畔吃了打败仗,普通的步兵的家园大多就在马斯高地区,即距离诺曼人肆虐的战场很近的区域。 战士们思乡,担心战败的重骑兵队根本无法保证自己家乡的安全,更担心老家被诺曼人洗劫、妻儿被抓走做奴隶。 战士们对这场无聊的对峙深表疑惑,毕竟现在弗兰德斯人一反常态表现出了进攻态势,弄得各队精神紧张。 眼前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分到手里的粮食砍半,即便是打了对折的军粮还能维持多久?吃得不够多,大家还有力气作战吗? 各个步兵旗队皆是一副悲观态度。 至于他们是否真是悲观态度,派遣去的细作所言还需有人验证,所以西格法斯特和他的丹麦兄弟们来了。 低沉的北欧牛角号将沉闷的声响传到远方,雾气遮掩了一切唯有声音传到新败的骑兵队战士们耳朵里。 骑兵士兵大吃一惊,马斯河畔的恐怖场面令人记忆犹新,熟悉的号角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声响。莫非诺曼人又把矛头指向的布鲁塞尔? 但法兰克军营于瑟讷河畔最下游的步兵军营,当地驻军首先看到雾气中钻出大量的持圆盾战士。 “是诺曼人!”站在简陋木头塔楼的士兵首先发出警报。 然而整个军营根本没有行动起来紧急迎战。 本就士气丧尽的他们选择了最理智的作为——逃。 那些逃得晚的士兵连武器都没有拿,就被轻易冲破木门杀入要塞军营的丹麦人肆意砍杀。伴随着西格法斯特的丹麦佣兵,一个百人队规模的弗兰德斯精兵也加入其中,战斗迅速就完成了,介于逃亡的敌人皆为雾气遮掩了身影,胜利者也无意去追击。 一支步兵旗队的大逃亡立刻引起糟糕的连锁反应。 只有上帝知道诺曼人来了多少,恐惧在蔓延,结果有五个步兵旗队都选择了逃亡,哪怕是理智的旗队长也无力扭转这种颓势。 消息很快传到了骑兵军团的耳朵里,失败主义情绪笼罩之下,他们并没有去发生事件的区域去看看,而各骑兵旗队做出了不同了选择。 一个重大的机会突然摆在面前! 西格法斯特和他的丹麦人似乎取得了重大胜利,瑟讷河对岸的法兰克军营地看起来出现了大规模逃亡?! 博杜安意识到这是上帝赐予自己的战机,他本不打算发动决战,但心里痒痒啊! 那就行动吧!赌一把大的! 弗兰德斯军发动全面进攻,战士们气势如虹,博杜安本人带头冲锋。 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下,最后一支有意抵抗的法兰克骑兵队选择了撤退。 弗兰德斯君收回了由他们亲自放弃的布鲁塞尔,城内守军不战而降。博杜安立刻赦免了这些人的罪,在获悉这些人几乎都是从马斯高地区强征的农民,听取其控诉后又立刻宣布:“马斯高将是我弗兰德斯的领地!马斯高伯爵不是取消了?我就是新的马斯高伯爵!” 一支被俘的步兵旗队摇身一变成了弗兰德斯军的一部分! 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弗兰德斯伯国戏剧性的取得胜利。博杜安的行动仍在继续,他已经开始动身向必定化作焦土的马斯特里赫特城进军了。 至于逃跑的法兰克重骑兵军团,事到如今也已师老兵疲,他们撤入拉蒙高伯爵领,已经顾不得贵族礼仪强行“侵入”伯爵领,可伯爵吉尔伯特已经顾不上愤怒。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在吉尔伯特看来自己就是吃了败仗,自诩捡回一条命的他逃回那慕尔城老家只想坚决保护自己的封地。现在逃回来的重骑兵声称布鲁塞尔军营彻底崩溃,就仿佛弗兰德斯大军和诺曼野蛮人一道杀向自己的封地。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吉尔伯特没有更好的办法,到底是威胁到自己的核心利益,年轻气盛的他也不惜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公主妻子,与作孽的敌人拼命。自然前提是他们真的侵入了拉蒙高领地。 这就是弗兰德斯人鸡贼所在,博杜安严格命令手下不可威胁拉蒙高,军队在留驻失而复得的布鲁塞尔后,他亲自带着精锐直扑马斯特里赫特而去…… 但是,弗兰德斯人一切的作为,与鹿特斯塔德休整的罗斯联军已经毫无关系了,一切都是博杜安本人的私人行动,所谓罗斯联军把水搅混,他趁机来摸鱼。 早在博杜安准备采取积极行动之际,蓝狐就已经带着公主吉斯拉,又带上一些礼物,以及一些空置的长船在来茵河逆行。 蓝狐有很多事要做,把公主扔给她叔叔路德维希是一个,更重要的事其实是从自己在拿骚做统治者的弟弟黑狐手里进口大量在北方紧俏热销的葡萄酒。 毕竟一家子是商人出身,做生意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1223章 公主与蓝狐 亚琛遭遇劫掠,乌得勒支有什么损失? 移民到尼德兰地区的亨利拿骚一家已经爱上了乌得勒支这座城。并非自己成为伯爵使得身份地位的上升,而是自己的家族得到了梦寐以求实实在在的好处。 以乌得勒支城为中心的区域有着大量人口,其规模是拿骚老家的数十倍。亨利控制着最精华的区域,他初来乍到之际为了能迫使当地人迅速接受自己的统治,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平民的赋税,又重申本地贵族对自己仅有军事义务,如此一来民众与贵族皆欢迎这样一位外来者。 这位外来者不一般,亨利拿骚将家族主支迁至乌得勒支,基于一些列的条约,整个尼德兰伯国将不会遭遇诺曼人的蓄意袭击,她与丹麦王国、罗斯王国已经是同盟。 到了842年,亨利赏赐的减免赋税已然结束。 这个秋收季他的最大工作就是自己的扈从军队在领地巡逻,收取民众上缴的十一税,再计划将新麦运抵鹿特斯塔德卖给罗斯人换取资金。 相比于河对岸的弗兰德斯伯国,亨利拿骚的尼德兰伯国的羊毛产业是逊色的。就整体实力而言,他全面逊色于弗兰德斯,但这并不会令他气恼。 亨利并无大志,而今守在滨海的尼德兰过着稳定又逐渐富足的日子在过去根本不能想象。原则上他是效忠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后者已经带兵冲向美因茨的战场,亨利理应亲自带着拿骚军加入作战。 他并没有,或者说自己留在拿骚老家的女儿已经在高举着拿骚旗号给国王路德维希办事。已经有人代表拿骚出战,自己还是继续待在乌得勒支过舒服日子吧。 就像弗兰德斯伯爵突然得到一支丹麦渔民构成的佣兵队,亨利拿骚也拥有了一支仅有百人的由丹麦人构成的卫队。 尼德兰伯国现阶段不需要养活大量军队,丹麦人罗斯人与自己已经是盟友关系,那就再没有谁能威胁本地区的安全了,养兵实属费钱。 亨利拿骚维持这一支人数在五百以内的常备军,他是故意效彷罗斯王国的制度,好歹自己的封地人口很多、此身是伯爵身份,供养一个罗斯标准的旗队足够合适。 兵少就必须精,再基于老家的习惯,这支旗队理应发展为人人会骑马的骑兵部队。 而丹麦人的卫队有善于航海,使得尼德兰伯国拥有了袖珍的航海作战能力。 他很需要马,如此当得胜的罗斯联军开始向尼德兰输送训练得不错、正值壮年、清一色母马的战马时,就算是要支付大量的粮食,亨利咬着牙也全部买下。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常备军就做到了人人有马骑,那么这就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我还要担心什么?南方北方东方都是朋友,西方是无尽的大海。我这里物产丰富,我的臣民很多。今年,萨克森公爵没有要求我去作战,路德维希王也没有要求我去作战。我只要在这里舒服生活就够了,没有任何的事件会打乱我家族的好日子。”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他觉得一生已经得到了可以想象的极限,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年少时的棱角早已被磨平,清贫了前半生,现在就该享福。 靠着向鹿特斯塔德输送农产品,亨利拿骚发觉自己的发财即可稳定增值。这一次,尼德兰伯国最大一次的农产品销售行动正在进行,他输送的新麦也的确能确保数以万计的丹麦人在来茵河入海口的定居点稳定过冬。 至于洛泰尔的三女儿吉斯拉,这个女孩亨利完全不知,也没必要知道。 当蓝狐趁着拜访的机会提及此事,他是真的一问三不知绝无半点掩饰。 “奇怪,博杜安和亨利都拿出了态度,莫非那个吉斯拉身为公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哦?洛泰尔真的不爱这个女儿?贵族们不知道这个女孩,真是可怜。” 蓝狐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搞不好路德维希身为叔叔也懒得搭理这个侄女。 毕竟蓝狐当年在雷根斯堡只是被冷落并非被软禁,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所谓路德维希本人也生了一堆孩子。 那么吉斯拉若是不被她叔叔带走,又当如何? 谁知道呢? 蓝狐无意改变决意,他令大军就在来茵河口休整舔舐战后滴血的伤口,等待九月份再返航。 于是,公主吉斯拉的软禁生活终于告一段落。 她在舒服的房舍里不愁吃不愁喝,奈何就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虽无枷锁也不能自由飞翔。可是,就算自己走出房舍又能去哪里?此地到处都是诺曼人,法兰克的权威已经荡然无存。 “叔叔,你会收留我吗?如果收留了我,是否再过几年就把我嫁给某个大贵族?我……现在孑然一身。” 这些日子吉斯拉毫无乐趣可言,她愿意相信那个诺曼贵族约瑟夫蓝狐的承诺,至于真的去了叔叔那里,搞不好是从一个鸟笼运到另一个鸟笼。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王室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与平民女子一样,没有人能自主的决定个人命运。 吉斯拉反倒有些羡慕起自己的前侍女艾莉西亚。 也不知被软禁了多久,这天夜里她被告知明日就是离开之日。闯入房舍的诺曼壮汉颇为粗鲁地扔下一些衣服,罢了就把大门关上。 到底也是新衣,没有宝石、金丝的点缀,款式非常朴素倒是较为得体整洁。 此乃一件罩袍,所谓要给公主一个体面,蓝狐特别从乌得勒支大教堂处找到大主教花钱买了一件女修士的服装,再突击裁减一番就穿在了吉斯拉身上。 她以酷似女子修士的姿态在罗斯战士的护送(或曰监视)下走近码头,并在这里与换上一身华丽衣装的蓝狐会面。 清风吹拂女孩的脸,她慢慢摘下罩袍缓缓抬头看向蓝狐的那张并不令人厌恶的笑脸。 “现在……我们要走?” “就是今日。吉斯拉,看来你的脸色还不错。准备好了吗?” “准备……我无所谓准备。去美因茨会发生些什么,谁知道呢。” “傻孩子,别吧事情想得很糟糕。”蓝狐耸耸肩:“你要明白,我们和你叔叔是同盟,我断不会害你。一路上你只要乖乖听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吧。”她点点头。 “现在跟我上船。”说罢,蓝狐勐地抓住吉斯拉的细嫩胳膊,双双站在作为旗舰的长船上。 事实上蓝狐并不觉得吉斯拉真的高贵,或者说高贵与否主要取决于自己的军事实力。她就是一介被自己紧紧拿捏的贵族少女,吉斯拉最好乖乖听话,若是耍些刁蛮性子那就捆起来。 好在这姑娘的确很听话,这番上了船便一言不发坐下来,没有笑意也没有悲哀,就像是一块木头,似乎怎样安置都无所谓。 这支全由划桨长船构成的舰队开始了行动,船桨上下翻飞,各船桅杆都飘扬起罗斯的旗帜。蓝狐与随行人员将必要的甲衣都仍在穿上,他们紧急穿着白色亚麻衬衫,至多套上白底蓝纹的袍子。 当持续的划桨弄得战士们燥热,很多人自发脱掉上衣,阳光照在他们浑身的金色汗毛上,也更彰显了五花八门纹身的霸气。 吉斯拉的内心有着小小的惊讶,她仍旧保持着镇定。比起一开始惊恐到魂不守舍,这些日子与诺曼人尤其是罗斯人接触久了,也慢慢觉得他们不是单纯的恶魔。 不是恶魔,也不是什么好人。吉斯拉不想和普通的诺曼人打任何的交道,倒是身为贵族的约瑟夫蓝狐是不得不与之交流的男人,拉丁语就是双方沟通的工具,也恰是这种语言,使得她认定了约瑟夫蓝狐的确是高贵者。 当然,蓝狐一样能说法兰克语,为炫耀自己的不凡,拉丁语也没少说。 持续的航行唯有在夜里靠岸休息,她惊讶于诺曼人的耐力,整个白天他们似乎都在划船。就在这种环境下,一个女人身在其中是何其的尴尬。 起初还好,但到了傍晚时分,忍了一路的吉斯拉就盼望着靠岸休息时紧急如厕。 蓝狐注意到了公主这段时间一直下意识捂着肚子,本是平静的脸庞也显露难色。 “吉斯拉。”他问:“肚子难受?憋得慌?” 搁在以前没有人敢如此粗俗的询问自己,事到如今她没有说话,以默默点头回应。 “船队不会等人。你一个女人上了我们的长船真是难为你了。再忍忍,很快就该靠岸了。” 合适靠岸休整还不是蓝狐一个命令的事?他当然不会偏袒这么一个女孩,船队只要继续航行吉斯拉就必须忍耐,此举就是蓝狐故意压制她可能的锐气。 看得时间也差不多,夕阳柔光照得奋力划桨战士们汗津津的后背成了橘红。 牛角号在蓝狐的授意下吹响,船队就在一处多芦苇之地靠岸。 蓝狐的大手一把压在吉斯拉的肩头,引得趔趄着嘴的女孩侧目。 “下船后你跟我走。我会给你体面,你也不要妄图逃走。我不害你,森林里的狼可不管那么多。你是聪明人,走吧。” 虽是想保持王室成员的体面,但吉斯拉攥着蓝狐给的一些软纸,捂着肚子急速小跑直奔灌木丛 就在僻静之处她得以解决私人问题,也恰是现在不正好有一个逃跑的机会? 真的要逃跑?只有上帝知道这是哪里。 逃入森林会被狼袭击,可是逃入森林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终于一身轻松的吉斯拉站起身,她犹豫不决。走入森林,就要面对未知的一切,可能生命就终结在这位置的森林里。回到河畔,自己还要过着被安排好的生活,回到鸟笼中。 她轻轻闭上眼,两行热泪不由得流落嘴角低落在地。 她擦擦脸,终于走出来灌木丛,走向营地。 而一个男人就在静静等待。 蓝狐令战士们自行搭建宿营地,他就亲自等着吉斯拉做出选择,现在女孩已经重新现身。 “我给你逃跑的机会,看来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吉斯拉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百感交集地看着蓝狐的脸:“你在等我?你知道我不敢逃?” “你当然可以逃。不过你是聪明的女人。其实现在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证明你是公主,倘若遇到了森林猎人,也只会把你当做迷路的孩子,或许你会被收留,成为普通的农妇。高贵的公主成为普通妇人,你会接受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怕狼。” “所以你现在仍是贵族,现在跟我走。”说罢,蓝狐一甩脖子转身就走,他的眼角也注意到那女孩勾着头急匆匆跟上了自己的脚步。 吉斯拉其实没想太多,她怕的不是成为农妇,也不是真的怕狼(也从未见过狼),她就是害怕一个不可控的未知。 说来不可思议,连父母都没在意过自己的感受,反倒是诺曼人约瑟夫蓝狐…… 一种难以明说的舒服的感觉浮上心头,吉斯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新的一天一切照旧,有了经验的吉斯拉故意少喝水,在船上时一改木讷一张脸的形象,而是蜷缩一团直接睡觉,像是一只小猫,就窝在蓝狐的身边。 人人都感觉航行无聊,罗斯人便唱起家乡的民谣,罢了再嘻嘻哈哈聊些有的没的。 “这孩子……我要是如大哥一般早早结婚,若是有一个女儿,大概也如吉斯拉这么大了。真是可笑,我的两个弟弟都有婚姻了。也罢,今年回去了我得物色一下。”想到很多,蓝狐不由得多看一番这女孩的脸。 某种意义上她对待这么个小姑娘确有一点父亲对待女儿的意味。 古尔德家族已经分家,到现在自己虽然有着伯爵头衔和封信,没有家卷也是一个事实。“孤身一人”的他反而有些同情这个公主,洛泰尔一家全去了斯特拉斯堡,就这么个小女儿留在亚琛,很难想象她在王室有什么高的地位。 连续的航行,舟车劳顿之下的吉斯拉精神状态并不好,自她记事开始就一直住在亚琛,关于对庞大法兰克的了解,可以说几乎就是不了解。漫长的来茵河何时是个头?罗斯人的船队现在到底在哪儿? 新的一天无外乎新的打盹,但今日有所不同。 小憩的吉斯拉被蓝狐唤醒:“孩子,你起来看看。我们到科布伦茨和拿骚了。” “嗯?哪里?” “科布伦茨和拿骚!今晚我们不必在户外过夜。哈哈,我弟弟就在此地。” 至少吉斯拉知道科布伦茨,但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个名字罢了。 在这里,她震惊于一座化作焦土的城市,不久之前的恐怖回忆被唤醒,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瞪大双眼下意识又捂住了嘴。 “孩子,你害怕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破坏了城市?是你们?你们诺曼人做的好事?我……我可是知道科布伦茨的,你们破坏了这座城。” “哦?你知道科布伦茨?”蓝狐有些讶异,稍稍叹言:“的确是公主啊。但这座城不是我们破坏,此乃战争的痕迹。效忠你父亲的军队与效忠你叔叔的军队在这里战斗,城市为之陪葬,要怪你得责怪你父亲。” “这……我不敢相信。” “你不要忘了,攻击亚琛也是战争的一部分。你的父亲要杀死你叔叔成为唯一的王,你叔叔只能全力反击。你住在亚琛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殊不知整个世界都在打仗,你的确也没必要知道。” “难道都是真的?”吉斯拉稍稍有些相信了。 “都是真的。” 蓝狐以为弟弟黑狐在结束了科布伦茨之战后就一直在拿骚老实带着,他计划船队就在兰河注入来茵河的兰斯泰因市镇休整,顺势与老弟叙叙旧。 彼时这就是个小渔村,而今因大量的科布伦茨难民的涌入,趁着夏日的温暖期大量的木质建筑拔地而起,村庄变成了市镇。 蓝狐的船队大摇大摆而来,码头非常配合地接受船队停靠。 他下了船小小地扶扶自己的皮带,向本地人嚷嚷:“让你们管事的来!我!哥德堡伯爵!你们的蓝狐大人又回来了!” 在场的可有不少罗斯人,他们看到蓝狐嗷嗷叫的样子倍感亲切,再看到其船队还有不少空置船只完全明白其意图。 不久,蓝狐的老部下瓦迪高高兴兴赶来。 他的出现令人倍感惊喜:“你?你的封地不是在小河内部,拿骚村的上游吗?” “是如此。”瓦迪憨憨一笑:“但兄弟们刚刚结束了一场远征,很多战士就在修养呢。再说还有葡萄酒的事……” “且慢,你说远征?这是怎么回事?” 瓦迪简简短的说明一下所谓萨尔河大劫掠与摧毁萨拉布吕肯桥梁一事,此事蓝狐并不知情,经由瓦迪好好说明方知又是路德维希的阴谋。 “这个路德维希,把咱们当做剑来用吗?我们似乎在给他打仗?”蓝狐的吐槽恰如其分,归根结底路德维希已经被动得到了非常多的好处,实在有利于其内战。 劫掠萨尔河有着奇妙的收益,苹果酒、樱桃酒、梅子酒,这些奇妙的果酒是萨尔地区特色,在北方的绝无仅有的稀罕物。 说起酒,恰逢兰斯泰因已经安置了一些满是葡萄酒的木桶,其中就有缴获的苹果酒。 蓝狐就在此地平生第一次喝到了极为甜蜜又清香怡人的苹果酒,大爽之余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重大机遇。 萨尔河两岸有此佳酿,霸占它拥有它,向北方源源不断输送奇特的果酒又能挣一份钱。 他如此想,瓦迪与之后赶来的“缺牙”埃里克,两人想自己的前老大特别说明了一番小胖子黑狐最近萌生的野心,所谓既然兄弟们可以轻松横扫萨尔河,将之拿在手里也是可以的吧。 弟弟黑狐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蓝狐也在此地获悉了更多的消息,信息量之大令他不得不好好调整心态。 索菲亚拿骚小姑娘成为伯爵一事蓝狐是知晓的,怎么弟弟黑狐成了所谓威斯巴登男爵了? 攻击萨拉布吕肯一事蓝狐并不知情,此乃弟弟黑狐之后与路德维希做的新密约。 那是一座关键桥梁,似乎它垮塌了,滞留在凯泽斯劳滕的中王国军队就被堵住了退路,同样其援军也来不了。那里更有一座粮仓,一把火毁掉了一座市镇,中王国军队是否会断粮呢? 路德维希究竟要搞什么? 答桉已经呼之欲出了——决战!就在今年!就在这个月!就是现在! 因为黑狐和索菲亚,这小夫妻俩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去美因茨了。 “老大,你们还是晚了一步。只要你们早两天来,就能和黑狐一起走了。”瓦迪很中肯地说。 “现在也不晚!依我看,路德维希要在今年打一场大战。他真是疯了!也好,我正好可以告诉他我洗劫了亚琛。” 蓝狐无意在兰斯泰因滞留,他将空置的船只放下,第二天早晨,精简后的船队区区四条长船,他就带着公主以及自己的一百人规模的卫队,乃至关键的装钱箱子,为避免误会高高挂起十字旗,以尽量快的速度奔向美因茨。 第1224章 萨克森军已化作一支劫掠集团 整个美因茨成为一座巨型兵营,本该是维持和平与神圣的信仰之城,她成为内战双方的必争之地。 城市因旁边的山丘得名,在城市之南便是颇为广大的普法尔茨平原。 此地非常水草丰美非常适合农耕,也就适合战争。当平原区延伸到北孚日山,又完美衔接上了山脉平原。整个平原被称之为来茵兰,现在正是路德维希与洛泰尔争夺的战略要点。 只有美因茨附近的区域农业生产没有遭遇破坏,麦收时节已经到来,农民开始了他们的收获,但所收取的麦子留下种粮与口粮后,必须全部缴纳给国王的军队。 倘若农民不交,强大的军队便会去自取。 驻扎此地的路德维希在用一种近乎竭泽而渔的方式施行史无前例的直接统治,对此本该有着实权的大主教奥德加一言不发。 历代法兰克君主都将美因茨作为传播信仰的圣地,她现在不禁成为军事重镇、集结了三万战斗兵员,诺曼人势力也史无前例的渗透其中。 罗斯势力出现在这座城,并将作为路德维希的盟友加入今年的大战。 若是查理曼在世,他定会愤怒不肖子孙的乱战。但他更应该惋惜的是自己挑选的大城亚琛惨遭洗劫…… 一个故去三十年的人还能说些什么? 他的两个手握重大兵权的孙子拒绝谈判,来茵兰之战已经是爆发的前夕。 整个美因茨发出战争警报,军队冲入城市里,所有游手好闲之人被清理,一些乞丐干脆人间蒸发。那些散漫的战士全部紧张起来,城中所有的铁匠铺全力干活,正是为国王的主动进攻做最后的筹备。 军事物资的筹备是多多益善的,同样军粮储备也是越多越好。 路德维希满足了萨克森、拿骚、图林根贵族的“劳务费”要求,它以粮食的形式支付,因战事紧急,麦子不得不延期交付。 表面上路德维希吃了亏,他现在不仅要自掏腰包养活封臣带来的军队,战后还得再支付他们一大批粮食。 不过只要自己在今年定下的疯狂战略计划可以基本胜利完成,一切的付出都不是问题,索要支付封臣的粮食也能快速交付。 关键的问题正是斯特拉斯堡,而关键问题的关键又在于凯泽斯劳滕。 凯泽斯劳滕就是一座处在两山夹起来的城市,山丘成了天然城墙,成为易守难攻之地。但它必须被拿下,只因当地有着一支重兵驻扎。 路德维希暂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战术,要取斯特拉斯堡,必夺凯泽斯劳滕。 于是军事行动的第一阶段便是集结几乎全部的军事力量重拳出击,必须一鼓作气夺下凯泽斯劳滕。 为此他愿意做出军事冒险,所谓美因茨不做重兵留守。倘若大哥的军队从斯塔拉斯堡出发强攻美因茨,大哥若是得手,得手就得手,所谓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心性,一旦决定了大规模作战行动,勇气成了第一要位。 他没有任何的患得患失,毕竟归根结底就连自己现在拥有的美因茨、法兰克福,本就是封臣的领地,并非自己的直控区。只有强人动了他的巴伐利亚和奥地利封地,那才是真的动了他的基本盘。 来自巴伐利亚的战士们忙着打磨剑与斧,骑兵紧急以新麦饲喂自己的战马。 临战的最后关头,一众精英战士天天两顿麦子。而被他东拼西凑硬是凑出来的三千名可作战骑兵,现在也是人马膘肥体壮。 两万余由路德维希直接控制的军队,有战斗骑兵三千、二十个步兵旗队(人数参差不齐),以及近万人的有本地农民构成的武装民兵。 另有萨克森军五千,图林根军一千。 以及人数规模、战术能力都未知的拿骚军。他们的确打着拿骚的旗号,实则上至国王下到小兵都一致认为他们始终是诺曼佣兵。 可现在黑狐和妻子索菲亚临时带到美因茨的就仅是自己的百人卫队罢了。 拿骚军当然可以根据密约再重振旗鼓再冲萨尔河,所谓余萨拉布吕肯的断桥守株待兔专打溃兵。 黑狐有意这么做,要切实的落实此事,还不至于开完会就马不停蹄的动手。 在拿骚的罗斯军就是需要休整,再说以罗斯人的行动速度,他估计就算路德维希大军开拔多日,自己再动身也来得及。 那么相比于两年前,路德维希的军队质量究竟如何? 黑狐本人不便于亲自去其常备军的营地一探究竟,倒是可以从萨克森友军处获悉消息。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距离出征不足五日。 他大摇大摆地携妻子走入萨克森军营地。一面高悬的罗斯旗帜像是一种和平的证明,仅仅是对萨克森人而言。 柳多夫兴师动众纠集五千军队来到美因茨,他也忍耐着巨大的压力。 临时搭建的木棚屋就是柳多夫的御所,寒酸是真的寒酸,就此地特别安置的木制作拒马、大量树立的旗杆与飘扬的萨克森旗帜,倒是显示起军队的威武。 这些闯入萨克森军营的战士背负巨大的圆盾好似龟壳,蝴蝶盔遮住半张脸,每个战士都穿戴锁子甲,又套上一件布面甲的马夹,最后套上缝着蓝布条的罗斯袍子。 如此重步兵护卫着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位衣着华丽的贵族,一撮人足够的吸睛,萨克森战士们忙于围观罗斯战士的风采,才不关心他们是否属于拿骚,这不是一般战士要关心的。 当然,那些从北方地区带兵参战的萨克森人本土贵族,即有着graf(伯爵)头衔的高级贵族,有多达五位伯爵闻讯而来,就在军营面对故意招摇的黑狐品头论足。 黑狐与索菲亚立刻成为柳多夫的座上宾。 从城里买的木桌摆放着装着果干的罗斯风格玻璃盘,玻璃杯里倒满的则是从北方带来的麦酒。 “你是首次到我的军营。没有好东西招待,就以我汉堡的麦酒招待你吧。”柳多夫态度随和,坐在粗木临时做的椅子上张口就来,再示意两人随便坐坐。 “随便坐?那就随便坐。” 黑狐很放得开,但索菲亚就谨慎多了,她不安地看看左右,眼角不由的瞟向户外。 柳多夫完全注意到这一点:“呵呵,看来拿骚伯爵大人有些慌张?” 黑狐急忙咳嗽两声,攥紧妻子的手腕。 “索菲亚还是个孩子。再说,她也是个女人。” “的确。”柳多夫耸耸肩:“却是一个非凡的女人,如果我的爱丽丝有此高贵身份就好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爱丽丝?我记得你的女儿嫁给了罗斯王的长子。她必然会是麦西亚的王后,高贵的爱丽丝,您又如何遗憾呢?” “呵呵。”柳多夫点点头:“看来除却军事方面的能力,你这个年轻人也知道我的家事。你明明没有参与过两年前的战争……” “没关系。我与我的兄弟一直是信息共享,我哥哥与你的任何交集我都知晓。再说了……”有些话黑狐必须斟酌一番再说,他犹豫一阵又到:“我现在是威斯巴登男爵,是路德维希的封臣,也是拿骚家的赘婿。但是我能拥有的这一切可不是路德维希那个战败过的家伙赏赐的。” “我懂。”柳多夫嘿嘿一笑:“是留里克。你打胜仗的士兵、你最初的财富,乃至你从遥远北方来到这里,一切都是留里克的安排。” “不错。我们拿骚与路德维希只是合作,我心怡的君主仍旧是留里克。” “很好,你是很重情谊的年轻人。你和我说这些当然没问题,倘若让路德维希获悉可就不好了。” “他?大叔,你的问题很可笑。”很放得开的黑狐索性直言不讳:“难道路德维希不懂吗?你,我,还有图林根侯,大家助他打赢内战维持一个东方的法兰克,我们图什么?不就是更加的自由?你和我,以后想怎样就怎样,若是他发布了对我们不利的作战要求,不予应答断然不对我至多派一百个战士去应付一下。你觉得如何?” “一百人?若真对我不利我也学图林根侯。一千名士兵已经够多了,再说……” 感觉自己循循善诱的话术能起效果,黑狐急忙追问:“图林根侯的军队不行吗?” “他?塔库尔夫很聪明,他带来的尽是些弱兵。你是诺曼人不便于去一探究竟,我的人可是注意到那些战士胡子偏白,面目都有着大量皱纹。这种老家伙也能打仗?” “而你?既然如此说来,你的兵却是尽是些年轻人。” “这是自然。”柳多夫轻轻绷起脸直言:“因为这对我很有利。” “如何有利?” “年轻人,你们……”柳多夫勐然站起,就在黑狐讶异的眼神注意下搬着木凳直接坐了过来。 他把嘴巴凑到黑狐耳边:“我们才是盟友,我可以告诉你我与路德维希的密约。这次进攻凯泽斯劳滕,我的萨克森军是主攻力量。我将打赢正面作战,作为交易,我的军队拥有整个城市的劫掠权。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之洗劫。” 这是黑狐从未想到的,的确此事不能在军事会议上公开讨论。 这下他有些理解柳多夫兴师动众的理由。“可是,你去正面作战岂不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我会迅速胜利。”柳多夫直指自己的脑袋:“你们的留里克给了我很多启示。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我的军队与法兰克军有着巨大的不同?” “不同?”黑狐仔细想想:“我发觉你的军营似乎……每个战士拥一根长矛。那些矛,是真的长。” “对。我军所有战士持矛,我在汉堡训练的民兵都是持矛作战。我现在没有能力组织大量骑兵部队,我真的很穷,但穷有穷的战法。” 现在完全不由黑狐去问,柳多夫已然将自己军队与路德维希法兰克军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聪明人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曾是留里克手下败将的柳多夫根本没能力模彷罗斯军精锐部队训练出自己的强军,他只能基于一部分努力学习。 五千萨克森军几乎都是步兵,这是整个公国能集结出的全部战兵,倘若有了重大人员损失必会有灾难性后果。但各个graf贵族决定跟着自己的公爵赌一把,整个萨克森就是在赌国运。 有多达八位graf伯爵出兵,这部分军队分成八个旗队,每个旗队就是模彷罗斯标准为五百人。而各旗队战士几乎都是几个大村的年轻人构成,平日训练的项目很单一,即整个旗队持矛向一个方向推进戳刺。 各旗队都自带了少量的车辆马匹,士兵个人给养主要还是靠个人携带。 相比于这些贵族军,柳多夫本阵兵马就一千人,如此拼凑出了五千人的大军。 士兵的披甲率很低,如果战斗变成了泥淖中的群殴,这样的战士劣势实在太大。除非所有战士结阵行动,过去的战争已经证明了,如果军队如罗斯军中的斯拉夫旗队那样清一色长矛手结阵作战,战斗能力极为恐怖。 一面不断乱戳的长矛之墙持续推进,仅有近战兵器的敌人能顶住?过去的实战证明就是顶不住。 所以路德维希新征召的军队依旧基于法兰克传统,步兵仍是自带一面小盾,手持祖传的宽刃剑和战斧,乃至是可投掷的小斧。 路德维希军兵力雄厚,虽有两万步兵,披重甲的重步兵人数也不如两年前那般庞大了。他实际在透支自己的军事实力。 他们并没有大量装备长矛,倘若真是步兵鏖战,一定会变成大规模的短兵相接战场群殴。 唯一出彩的仍是骑兵,但柳多夫对此也没有很高评价。 “他号称自己集结了五千骑兵,依我看真正能作战的就是三千骑。” 黑狐已经听了很多,虽说柳多夫有鄙夷的态度,现在声称大概有两千骑兵根本不存在。 “有两千骑兵不能作战?”他追问。 “是!也不是。都是一些拉车的马匹,运输战士的甲胃和粮食,必要的时候当然也能骑着作战。只是那种马……”柳多夫鄙夷地摇摇头:“算了吧。” 柳多夫没理由给路德维希唱战歌,若是完全的否定也不可能。其对两万余人的路德维希直控军并不看好,对于今年战争最大的执念就是要在凯泽斯劳滕劫掠发财。 “萨克森军队已经化作一支劫掠集团,从公爵到士兵都是劫匪。倒是和我们很是相似。你啊……和我们罗斯人交流越深,也越像我们了。”这些感慨的话语黑狐断不会说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萨克森军的不少战士本就是从日德兰半岛迁移回老家的人员。当年因躲避查理曼迫害逃到丹麦世界的萨克森人回家了,混居半个世纪很多人与丹麦人完全分不清彼此,唯有萨克森方言能证明自身。 抢掠行为是不好的,此并非道德问题,而是发动抢掠的同时要有被对方反杀的觉悟,除非是合法的抢掠。 萨克森军在美因茨驻扎时期已经出了很多起士兵就地偷袭村庄的事情,柳多夫完全不管,路德维希也当没看见,受苦受难的就只有本地人。 他们断不会在萨克森老家抢自己人,也不敢在行军时袭扰科隆大主教区和图林根侯领地,到了美因茨后军纪持续败坏。 正所谓本就是以抢劫为实际目的而来的庞大军队,军纪败坏反而是一种赞歌。 柳多夫巴不得军队通过劫掠大发横财,萨克森族人越是发财,他们就越拥护自己这个公爵,何乐不为。 于是和这群家伙为伍,黑狐算是找到了知音。趁着机会,两人继续探讨了一番劫掠的心得。 一些事黑狐还是深深藏在心底,譬如自己对于整个萨尔地区的图谋。 他算是看明白了,路德维希恐怕在开军事会议之余还与所有的大贵族都做了密约。路德维希会与图林根侯做什么密约吗?谁知道呢…… “你下一步决定这么办?我还以为你急忙回拿骚调兵了。”柳多夫最后问道。 “我的确打算再去萨尔河一趟。至于调兵,可以再等等。” “等等也好,路德维希给了全军一周的准备时间,我的时间相对充足,他的时间勉强充足。” “他……”黑狐年轻气盛,对所谓的七天时间并不看好:“路德维希太磨蹭了。我还以为他至多下令最后准备两天就开拔呢。” “你还以为他是你们罗斯人能快速行动?”柳多夫无奈道:“越是庞大军队行动越是慢。你体谅一下吧。” “谁在乎他?我反正不在乎。就如你所言我的军队可以迅速动身,我就再在美因茨待几天观察一下。” “也好,只要你愿意。” 于是黑狐在萨克森军营地得到了颇为关键的、不便于在公开军事会议上说的情报,他感觉萨克森人会蒙受巨大损失,但这五千名“黑衣人”本就是奔着抢劫发财而来,想必已经有被杀的觉悟了。 于己,拿骚军的任务是去萨尔河阻击敌人可能的溃兵,敌人真的能有溃兵吗?自己能在溃兵身上捞多少油水? 黑狐垂涎的是整个萨尔地区的酒业前途,对那些溃兵并无兴趣,对于接下来的作战其实也没有很大兴趣。 但是,情况就在第二天发生逆转。 绝非他想通了一些事,而是自己在河畔安置的营地来了贵客——同样高悬罗斯旗帜的小型长船队。 那位站在船头的男人,不正是二哥蓝狐? 蓝狐出现在美因茨实在令黑狐摸不着头脑,随着船只故意本着自己的河畔营地强行冲滩,他们以老罗斯的风格从侧舷蹦下船。黑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哥站在摸过膝盖的泥地浅水里,张开双手抱下一个留着长长卷发的女孩。 那女孩看似与自己的尚未正式结婚的妻子索菲亚拿骚差不多大。 黑狐的疑惑很快化作了惊讶,一番兄弟俩的寒暄后,蓝狐双手安置吉斯拉稚嫩的肩膀,高调宣布:“这位就是洛泰尔的女儿,路德维希可是她的叔叔。我在亚琛找到了这个女孩,这就给路德维希一个惊喜!” 惊喜……确实是个惊喜。尤其是在这东王国军队即将南下的好时机。 黑狐瞬间就意识到,当路德维希手握他大哥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岂不是立刻有了能要挟洛泰尔的牌? 显然蓝狐此来美因茨就是“献礼”来者,一样也是无利不起早,他一定能讨要到一些好处。 第1225章 被嫌弃的公主与被赐予的新生 吉斯拉从未有过有关美因茨城的记忆。这里是哪里?面前的大城就是美因茨? 河畔码头热热闹闹,厚重城墙之下士兵来来往往。在河面上,分明是诺曼长船往来来茵河,令她讶异的是每条船都悬挂一面十字旗以证明身份。 “叔叔,诺曼人真的在为你做事?攻击亚琛……也是你授意?”吉斯拉左思右想越想越难受。 仅从服装而言,美因茨城随处可见法兰克军队,他们全然没有亚琛城市守卫者旗队的华丽,也就没有那些人的臃肿与疲态,他们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锐气,仅仅是她的一双眼睛也能觉察到了杀气。 这就是叔叔的军队,最为对手的正是自己父亲的军队。 她不理解为何亲兄弟也能杀红眼,对于自己,来到叔叔阵营真的正确吗? 虽是公主,现在的吉斯拉怎样看都是个柔弱女孩。 她看到狐狸兄弟笑嘻嘻地拥抱致意,再想到自己杀得血流成河的父亲叔叔不禁潸然泪下。 暂时蓝狐没空搭理吉斯拉,好在索菲亚拿骚就在这里,两个年龄相彷的女孩凑在一起至少有些共同语言。 河畔粗鄙的棚屋内,两只狐狸凑在一起…… “住在亚琛的公主就在我手里,我将立刻把她交给路德维希。”蓝狐此言没有兴奋也无遗憾,态度很平和。 “奇怪。我还以为你要把这个女人占位己有。” “她?我没这方面的迫切需求,如果是拥有些仆人,让法兰克的公主做奴仆,路德维希怕是能恨死我。不过,若有一些变故,我可以。” 这话说得,黑狐实在不解:“不是做仆人,而是……妻子。再说,就算做仆人又如何?哥,我现在获悉了一些重大的军事情报。” “哦?” 黑狐很相信柳多夫的说法,并非他很容易相信他人,而是这些说法与自己期待的不谋而合。 在黑狐看来路德维希在军事会议上吹嘘的“我轻易再集结了三万大军”就是自吹自擂,东王国已经动员了主要军事力量,倘若今年打败,恐怕这个家伙就该龟缩在巴伐利亚老家了。 黑狐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在蓝狐看来自己的老弟还是太年轻了。 “你真单纯,你真希望他兵弱?他战败对我们可是不利,可他就是个老疯子。这家伙非要在秋季发动进攻,他入冬前能打下斯特拉斯堡?就指望这三万人打赢决战?依我看他在凯泽斯劳滕还得吃大亏,能打下这座城就已经是诸神保佑。” 黑狐急忙补充:“萨克森人也在这儿。柳多夫要主攻凯泽斯劳滕。” “这……柳多夫疯了吧!又是一个蠢货,真当自己是有实力的公爵了?” “柳多夫觉得可以抢劫发大财,我感觉他就是封了。嘿嘿,嘿嘿嘿……” 短时间内信息量太大,蓝狐绷着脸大声质问:“你笑什么。” “哈哈,我也是疯子。我要再去萨尔河,这次是堵中王国军队的后路,只要路德维希赢了,整个萨尔地区就是我的。不,是我们的。” “嗯?之前的作战我在拿骚已经获悉,难道得到了来茵高你仍不满足。” “为什么要满足?有机会我就把握。哥,你在亚琛不也是大胜?我就不信你就没什么心思。” “哦,这倒是。”蓝狐们心自问,自己带兵打闹马斯河,有无数的见闻还要向留里克汇报呢。 二哥的突然到访真是意外之喜,本来黑狐在返航之际,无聊的航行他就不断琢磨未来的劫掠可能性。 兵少的时候很多事不能做,倘若二哥的远征军突然与自己合兵,很多事就能做了。 趁着机会黑狐索性直言:“哥,我有个疯狂的计划。” “疯狂?你说吧。我还以为你可能软弱,现在你不是狐狸,就是凶残的熊。” “谢谢夸奖。说真的!”他盯着二哥蓝狐的脸:“特里尔!是你告诉我的,沿着摩泽尔河继续向上游前进,过了特里尔能直达梅茨。” “攻击梅茨?”蓝狐不得不振作起来,“太疯狂了!” “看你皱眉的样子,你觉得我们办不到。” “办得到!但不是现在。”蓝狐使劲跺脚,嚷嚷道:“人的能力有极限!远征军现在非常疲惫,全军至少休整一个月。我们当然可以攻击梅茨,只有我们精力充沛方可必胜。” “感觉疲惫就不打?我不信大家对劫掠失去兴趣。再说了。”黑狐绷着脸:“凯泽斯劳滕尽是梅茨伯爵的军队,他后方空虚,我们只要出动一支奇兵就能赢。依我看一千人就够了。” “还有此事?!” “难道还是假的。” “此事还是要仔细掂量。反正我很快要见到路德维希本人,当面问他就好了。至于老弟你的计划。”蓝狐捏起胡须故作思考,“也并非不能落实。” “你同意了?” “我没说。”蓝狐眉头紧锁,略略嫌弃:“年轻真好啊。你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考虑可能的后果,必须是是吃了亏、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学会谨慎。” 他这是话里有话,暗中批评的就是在马斯河畔那一大群冲动的年轻人。而这正是引起蓝狐顾忌的根本原因!远征军劫掠到很多财物,自己也付出了极为恐怖的损失代价,悲剧的是这些代价明明不必付出,那都那疯狂的战士文化,自我标榜“奥丁选中的勇士”就与法兰克优势部队死战,就以自己的牺牲来血祭奥丁。一切值得吗? 再说,自己带领的联军毕竟损失一半兵力,最新组建的第七旗队的年轻崽子折损严重。 留里克一定会为这些事有所怪罪,除非远征军能在这场法兰克人的内战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他对梅茨的了解仅在于“梅茨”的名称,除此外一无所知。当地有多少金银、多少粮食?梅茨城在内战战场有怎样的地位? 兄弟俩一无所知,目前也只是黑狐的“白日梦”。 谁能对梅茨的情况了解,除了处在凯泽斯劳滕的梅茨伯爵的军队,就属战场另一边的路德维希本人了。 蓝狐确实动了心,所谓出动整个大军断不可能,但若与拿骚的驻军一道拼凑出千人规模军队发动偷袭,这个胆子他还是有的 “说真的,你既然袭击过一次那个萨拉布吕肯,再去那里就像是吮吸一块被你啃过的肋骨,哪还有什么肉吃?至多是一些碎屑。”蓝狐的言语已经足以暗示他内心的剧烈变化。 黑狐敏锐觉察到这一点,笑呵呵:“我就是说嘛!反正都是要打仗,以前我不敢,哥你来了咱们一定要做一票大的。” “可以。不过我初来乍到,想不到路德维希真的要动手了。” “至多还有四天时间。”黑狐补充。 “四天?这么快?你……你就带着一小撮弟兄在这里……” “不碍事。”黑狐再摇摇头,“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带着兄弟们再去南方战斗。我没必要真听路德维希的要求,何时南下全看我的意思。” “你是自由的。也好。”蓝狐耸耸肩,“我再休息一会儿。你现在可派人到城里通知一下路德维希,那个家伙好面子,基于礼仪我不便于冒然拜访。” “好。” “对了,还有吉斯拉公主。” “那个女孩?我都忽略你带回来个女孩了。”黑狐笑嘻嘻道。 “就告诉那个家伙,就说伟大的约瑟夫蓝狐从亚琛王宫里把他侄女给抓获了。” “好的,但愿他会吃惊。” 基于两人的维京传统之认知,一个男人在必要的时候有义务收养自己的侄子侄女,在习惯上这样的孩子等同于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收养行为在北方非常普遍,归根结底各个家庭都需要尽量多的劳动力,以在苦寒之地更好活下去。 两只狐狸想当然的认为路德维希会好好对待自己的侄女。 诺曼使者无权亲自赴行宫报信,使者把话告诉路德维希的近侍。 “约瑟夫蓝狐?”背对着半跪的侍卫,路德维希面对一张被打磨得尽量光滑的铜镜摆弄服装臭美。他一开始不以为意,“那个家伙是要来见我吗?来的突然,也好,有些事本王正好询问。” “是的,大王,还有……还有一件要事。一个,非常尊贵的……女贵族。” “荒谬,你支支吾吾的有话好好说。”路德维希不悦地立刻转身。 侍卫确实惶恐,“大王,那些诺曼人说……他们去了亚琛,把公主大人给……” “亚琛?公主?” 路德维希立刻面露凶光,惊得侍卫一怔直接坐在石板地。 “可能是诺曼人胡说?大王,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小人不敢妄言。” “就是妄言。没事,你退下吧。记住!”路德维希厉声低沉呵斥,“今天的事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否则……现在你告诉诺曼人蓝狐觐见,还有那个女人。” “遵命。” 侍卫不懂大王如何突然露出杀意,自己分明是身份地位颇高近卫士兵,不过是传话就引得大王愤怒,只能说自己涉及到了一些不可明说的大事。 路德维希的确不希望他者获悉自己不但知晓罗斯人偷袭亚琛之事,甚至自己还一定的出谋划策。 他想不到的是王宫里居然还有洛泰尔的某个女儿。不应该啊!所有情报显示大哥全家都去了斯特拉斯堡。 谁知道呢?也许是某个不知死活的侍女临时求生而冒充公主。毕竟袭击亚琛的是诺曼人。 再说,就算这里有着巧合,大哥的女儿算什么?大哥的孩子多了去了,同样自己的孩子也很多。 一个倒霉的侄女算不得什么,糟糕在于倘若一切为真,这个女孩就是该死的知情者! 她该死,就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应该去死!哪怕真是自己的侄女。 主观上路德维希不愿意相信那女孩的身份,当然对于这女孩本身,也不是他现在需要认真考虑的。 他很需要知道亚琛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所谓路德维希穿着紫袍于军中招摇为的就是王家颜面,蓝狐就黑他面子,这便在河畔营地安静等待召令。 消息终于传来,至此蓝狐已经修养好了精神。 可怜的吉斯拉公主难觅知音,至少拿骚家族的索菲亚是女贵族年龄也与自己相彷。 她想从这个少女处得到一些安慰,可是得到的只是进一步震惊与惶恐。 在索菲亚小小的头脑里酝酿着野心,生而为女人没必要只是安心做一个只能一生生育的母亲,远道而来的罗斯人带来了新的可能——女人一样可以拥有极大的权力。 索菲亚只是年纪太小还不足以亲自落实自己的野望,不过此身已经是伯爵身份,拥有了庞大封地也就有了扩张的基础。 拿骚正在吸收诺曼文化,这无所谓进步与落后,或者说拿骚一族正在施行二百年前的祖宗想做而无力去做的事。 它本就是阿勒曼尼部族联盟体的一个微小分支,加入法兰克成为贵族实属被迫,如今有了机会,索菲亚的双眼环顾四周。 她高调告诉吉斯拉公主:“来茵高,科布伦茨都是我的领地,萨尔高也会是我的领地。甚至是特里尔,都将是我的领地。我父亲将我抛弃,好在我的丈夫是个好人,我的战士勇敢,我们可以亲手创造一个强大势力。吉斯拉,你是如何?” 在索菲亚眼里,父亲亨利就是把自己扔在注定战乱的拿骚老家,这就是抛弃行为!她对父亲有着怒气,不过现在已然释然。 挣脱鸟笼的金丝雀幻化成鹰,拿骚军队正高强度参与战争,在法理上,整个军队就在这小姑娘的手里,所有彪悍的战士和下级贵族都由她来掌控。 这一情况彻底颠覆了吉斯拉的三观,究竟是什么世道使得一个小小男爵的小女儿一跃而成为拥有广大封地的伯爵?! 不同于狐狸兄弟嘴巴紧,索菲亚仍是个孩子,在面对王国的公主她天然有些发憷,为了自证不凡,除了炫耀贵族地位,干脆直言了军队下一步的计划。 战争令普通的贵族姑娘成了凶狠母狼,想得到安慰的公主一言不发,她狠这场战争,自己能做的似乎只能是无能狂怒。 吉斯拉没有狂怒,面对着来茵河水默默流泪。 她想到了去死,却因信仰要求禁止自尽,现在只能默默地哭。 她安静地坐在面朝河流木桩处,实在感觉无趣的索菲亚已经离开,公主就在战士的监视下始终保持着安静。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她的肩膀。 “你?”吉斯拉勐回头,“狐狸?” “随你怎么叫。你……”蓝狐注意到这女孩明显的泪痕,“伤心了?别怕,你叔叔已经同意见你。跟我走吧。” “好。就这样吧……” 罗斯军举着旗帜大摇大摆走入美因茨城内,他们一如以往的被本地法兰克战士高度围观,继而是品头论足。 “两只狐狸”都穿上战袍,腰悬佩剑大步前进。 路德维希特别许可两人剑履觐见,此并非尊宠,本质上就是重申彼此的同盟关系。因为他知道这个突然到访的蓝狐不一般,此乃留里克特别授权的将领,此人站在这里就代表了罗斯王本人。 吉斯拉战战兢兢跟着蓝狐身后,她努力回忆叔叔的面向,奈何只有少数几次见面,叔叔的那张脸已经太模湖了。 美因茨的行宫敦厚而朴素,吉斯拉不禁多看几眼品头论足,显然这座行宫远逊于亚琛王宫。 罗斯人侍卫照例站在街巷等候蓝狐与黑狐轻车熟路地直奔路德维希那惯用的“会客厅”。 两个事实的诺曼人贵族仿佛是这里的主人,登上楼梯大摇大摆,吉斯拉只好谨慎跟随,归根结底她是客人。 约定的房间,一位穿着紫袍、头戴金冠的中年贵族高调站在这里。 听到脚步声,路德维希吭吭两声:“狐狸,你到了?” “是我。我是哥德堡伯爵,我到了。”蓝狐平静道。 “你?”路德维希转身下意识找寻一个女孩的脸,他立刻就看到了,接着勐然一怔,又立刻恢复镇定,便问:“事情都办完了?你成功了?” “当然,我取得了大胜!而且,你大哥在西方的驻军也被我方击败。” “这是真的?”如此消息恍若晴天霹雳,路德维希向前三步走直接站在蓝狐面前:“那至少是两千重骑兵!你又轻松胜利?” “轻松胜利。”蓝狐故意掩饰事实,双眼炯炯有神仿佛一切都是真的。“我与你的约定切实落实了,这里没有外人,亚琛的财富都在我手里。除此外马斯特里赫特和列日,已经不复存在……” “你……说得轻松。”路德维希不由得握紧拳头,“但我不太相信。太疯狂了!你岂能真的轻易胜利?” “无所谓。”蓝狐耸耸肩,“时间很快会证明一切。我告诉你,青铜狮子,青铜雄鹰,镀金的大门……” “你!然后呢?” “没什么。我履行了契约,你爷爷的墓很完好。也只有它是完好的。” 蓝狐透露的不为凡人所知的细节充分证明了他的确站在了查理曼墓前,路德维希不得不相信。 他低语:“你可以晚一些再告诉我此事。” “是,但是这个女孩是你的侄女。” 说罢,蓝狐将吉斯拉带到身前。“仔细看,作为叔叔,她的脸确实与你有些相似。” “这个女孩?”路德维希的此刻是非常纠结的,他狠狠一瞪,吓得吉斯拉赶紧勾头活像是吓坏的小猫。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蓝狐继续道:“吉斯拉,你大哥的四女儿,你的亲侄女。你是叔叔,现在我把她交给你。”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怎么?路德维希,你莫非不接受?”蓝狐早就料到此人可能的拒绝,可叔叔拒绝领走落难的侄女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荒谬,我为何要接受。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孩,你说她是公主?洛泰尔是四女儿是吉斯拉,她就在斯特拉斯堡,他全家都在那里!也是本王今年必攻之地!我告诉你,狐狸!他要杀我全族,我就敢杀他全族,我即将动手,整个斯特拉斯堡的愚人都将陪葬。” 路德维希言语极为激动,完全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 如此过激的话听得激吉斯拉毛骨悚然瑟瑟发抖,她双腿打着哆嗦,因为叔叔说得很明白,他要杀了自己的亲侄女。 “叔叔……”女孩浑身打颤,她勉强抬起头:“你……真要杀死我?我真是吉斯拉。” “呸!一个下贱的奴隶,魔鬼给你的胆子让你僭越?证据呢?”路德维希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女孩刚想说话就被无情呵斥打断,“一个野女人也妄称公主?闭嘴!” 他再瞪着蓝狐的脸:“你真是狡猾的狐狸,收回你的自作聪明吧。此女僭越王室,来人呐!”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应声进入房舍。 “你要动粗?”蓝狐见状一把将吉斯拉拉到身边,右手攥紧剑柄,微微露出部分剑刃。 “何必呢?为了一个奴隶。”路德维希又摆摆手,侍卫见状急忙退下。他继续保持怒气:“确实是一个野女人,你在拿我寻开心。” “好吧!好吧……”蓝狐眼睛极速转圈,他长出一口气战术性的借坡下驴,“也许是我搞错了,不过这个女孩的确可怜。” “可怜?你喜欢?留着做你自己的奴仆也好。总之,不要再说什么吉斯拉。那个女孩我见过,长什么样我比你更了解。狐狸啊狐狸,你可不要被人骗了。你我可不能伤了和气。” “哦,谢谢你的忠告。” “如果没有要事,现在带着你的奴仆离开吧!” “可以。”蓝狐点点头,又以眼神示意大为不解的弟弟黑狐。 “当然,也许你弟弟已经告诉我我军即将行动。狐狸,你来的不是时候。” “我看正是时候。事情我都知晓了,我弟弟还太年轻,身为兄长我得帮他。聪明的你应该能明白。” 路德维希可不蠢,他点点头:“带着你的私人奴隶暂且离开吧,今日我倦了。明日!明日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你知道的,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 “也好,那我走了。”说罢,蓝狐一手盖着吉斯拉的后脑,一张脸贴在自己的袍子上,任由袍子被泪水浸湿。他就以这种方式带走公主,也结束了今日仓促的会面。 就这样的会面结果蓝狐满意又愤怒,他与路德维希做了一番“谜语人”式的对话。所谓某些被特别强调的词汇就证明了说话者的意愿。 可怜的吉斯拉像是丢了魂,被蓝狐拖曳到河畔营地的她蜷缩一团只是默默哭个不停。 夜深了,法兰克战士仍在游走,整个美因茨聒噪不堪。罗斯人营地却一反常态的严肃,此乃蓝狐的命令,他真的害怕路德维希想办法发动暗杀除掉这女孩。 营地的安保非常完善,再不济大家还能立刻条船逃跑。 蓝狐给她体面独处的机会,就在木棚外与弟弟、弟媳随性谈起来。 “她,真不是公主?依我看路德维希说你是在消遣他。”黑狐说。 “不,她就是吉斯拉就是那家伙的侄女。”蓝狐的双眼盯着篝火,随意再添把柴。 “何以见得?” “弟弟啊,一个人如果对一事撒谎,往往大声否定此事与自己有关。” 黑狐恍然大悟,就在这时,索菲亚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我和她谈很多。她一定就是公主。” ”既然是公主,为什么?为何他不要自己的侄女?”黑狐就是不理解这个。 “你啊,没听到路德维希的态度,他要杀了洛泰尔全家。依我看他就是情绪激动随口一说,他不一定敢亲自动手,不会杀死自己年幼发侄女。” 黑狐勐然抬起头:“哥,你其实知道路德维希已经承认这就是他侄女?” “是。他什么都知道,恐怕也恨不得吉斯拉去死。的确她应该死在亚琛,这样罪责由咱们诺曼人被俘。吉斯拉知道的太多了,这就是原因。” “真狠呐……比我都狠。”黑狐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一定。”蓝狐转身瞟一眼那依旧蜷缩啜泣的女孩:“路德维希最后说的话你也听得到了。” “什么?” “如果,她真是我的私人奴仆,路德维希就安心了。这样她会成为罗斯人,与法兰克就完全没了关系。甚至,也是对洛泰尔的羞辱。” “好吧,说不定这是她唯一的生路。但是哥,你该不会……”黑狐瞪大眼睛,渐渐又笑眯眯。 “也不是不行。若真如此她是无处可去的,待在我的哥德堡并无问题。再说,她就是查理曼的重孙女,路德维希嫌弃她,咱们的留里克王可能觉得是宝贝。” “可大王已经有十八位妻子了,大王估计不会要她。而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单身。” “小子,我还不老。”蓝狐直接轻轻给老弟一拳,并笑嘻嘻:“此事必须有国王的许可。” “哈哈,国王应该会许可。” 于是情况实在出乎意料,蓝狐不再强求路德维希接走自己的侄女,如此吉斯拉给叔叔的礼物、那一箱银币也就不给了。 可怜的公主,被亲生父母嫌弃,被贴身侍女背叛,被亲叔叔扬言处决。 一路航行,蓝狐一直对阿斯卡德的那句玩笑话耿耿于怀。为留里克效力已经整整十年!当年的稚嫩小胖子已经一把胡须,恰是因为过于忠诚办事,始终奔波征战,直到现在被动的不娶妻无子女。 该结束了!说不定阿斯卡德所言就不是玩笑,而是诸神借用其嘴巴指明的自己的命运。 再想起自己在查理曼墓前说的那一番豪言壮语…… 蓝狐攥紧拳头,已经不需要再思考。 他决定得到吉斯拉,请求罗斯王承认这一切。于是查理曼的重孙女,将丧失一切与法兰克有关的名号,公主吉斯拉已经死了,以后存在的只有哥德堡伯爵夫人。 (至此,本该不被许可婚姻、被亲大哥洛泰尔二世赶出宫廷、被迫做女子修道院院长、年仅二十九岁病逝的四公主吉斯拉的命运,在本时空永远的改变了) 第1226章 我是诺曼人乌鸫特莱西娅 痛哭一场的吉斯拉眼睛肿得像青蛙。 蓝狐可怜这个女孩,至于还能做些什么,大抵就是保全她的性命吧。 身为王室公主能得到的不止是荣华富贵,也伴随着无尽的人身束缚,甚至是现在连活着都成一种罪过。 这一夜,默默流泪的吉斯拉终于觉醒了某些东西。 就在第二天清晨,晨雾弥漫着整个美因茨,士兵的衣服泛着潮湿,尤其是在来茵河畔的罗斯军人更要忍耐着潮湿之苦。 一个女孩静静坐在棚舍中,她静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揉揉自己肿胀的双眼,打着赤足走到户外。她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快便找到手握匕首忙着刮鱼鳞的蓝狐。 女孩愁眉冷对呆呆站着,她的出现令人意外。 “吉斯拉?你?你的眼睛……”蓝狐把刀子随即插在地上,鱼腥的手也不适触碰这个姑娘。 “杀死我。”她绷着脸静静说。 “你说什么?!” “杀死我。让我死吧。让世界彻底的遗忘我。这个世界我如此的多余,没有任何地方是我的容身制作。在亚琛的时候你就该杀了我,为什么留我到现在。”她带着哭腔低吼。 “胡闹的女孩。”蓝狐能明白她受了很强的刺激,可寻死腻活还不至于吧。 他不愿意理睬,突然吉斯拉蹲下来,抢过蓝狐剖鱼的刀子,刀刃直抵自己的咽喉。她以悲愤的面容看着蓝狐的眼睛,狠狠低语:“刺死我。你可以的!结束这一切。” 她是认真的,被如此意外的威胁,蓝狐顿时火冒三丈。 “蠢!”一记巴掌打翻握刀的手,而锋利的刀刃也割伤了女孩的手掌。继而又是一巴掌,蓝狐将她打翻在地。 “怎么回事。哥?你在说话?”小胖子黑狐透过雾气的遮掩走到事发地,只见那一头卷发的公主正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侧坐泥地不停啜泣。另一方面,是蓝狐捂着脑袋一脸无奈。 蓝狐并无怜香惜玉,这一刻他有些了解为何阿斯卡德宁可要侍女也不要这么个女孩。他拍拍脸,因怒其不争,指着吉斯拉继续叫骂:“愚蠢!你想死就跳进来茵河。我告诉你,你父亲不爱你,你叔叔也不爱你,你还不至于自轻自贱。我乃哥德堡伯爵,现在居然怂恿高贵的我去刺死你。我好心收留你,居然就是这样对我的?” 忍着手掌的痛苦吉斯拉默不作声,眼泪几乎流干,她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人啊。”蓝狐随口呼唤:“给她的手包扎一下,伤口严重了就缝针。记住,好生照顾,别让她得了热病。” 但情况比蓝狐想得更严重。吉斯拉的左手的伤口深可见骨头,似乎筋腱没有灾难性伤势,然流血之惨触目惊心。 大清早出了一桩闹剧到底有何意义,蓝狐与黑狐都觉得就是绝望的丫头在寻死腻活。 然而,这就是吉斯拉真正觉醒的开始。 她真的咬紧牙关,看着细针带细麻线将自己恐怖的伤口缝合,令人震撼的是她居然一直瞪着眼,本该是痛苦难耐的操作她居然全程忍了下来。 地上尽是自己的血迹,严重受伤的左手现在没了感觉好似已经废了。 蓝狐就陪在她身边,全程目睹这女孩勇敢。 突然,咬紧牙关的她大声一语:“已经结束了!让我做诺曼人吧!” “嗯?” “我不做法兰克的公主,让我做诺曼人!我被魔鬼诅咒,不如我就与野蛮的你们为伍。” 这一刻蓝狐没有惊讶,他下意识地抚着侧坐女孩的后脑:“吉斯拉,你是认真的。” “是。割断我的头发,一切从新开始。狐狸,答应我。”说罢,她缓缓抬起头,肿胀的双眼投来期许的目光。 “是你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不悔。我已经死了,我要离开这里,你……带我走。” 在法兰克只有犯有诸如通奸、反叛之罪的女子,将遭遇剃发之刑。吉斯拉本无罪,但她真的要做诺曼人就是犯了反叛之罪,按律不但要剃成光头还要执行绞刑。 锋利的刀子不断割断她的卷发,吉斯拉始终闭着眼,最终以极短的头发之形态重见世人。若非是担心会伤了她的头皮,吉斯拉早已是光头一个。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到自己的头皮,跪在来茵河边,雾气已经散去她看清了自己全新面庞。泪水已经流干,双眼的疼痛又伴随左手撕裂般的痛苦,可任何的痛不如自己的心痛。 突然,她勐然拽掉了自己胸口小小的纯金十字架吊坠,勐然站起来,将它狠狠抛向河水。第一次,女孩破口大骂:“诅咒我吧!父王!叔叔!你们都是恶棍!主啊!你根本不值得尊敬,我要做诺曼人!我要信仰北方的神!吉斯拉!我不要这个名字!啊啊啊啊!” 她对着来茵河撕心裂肺地呐喊尖叫。 蓝狐任由她发泄,在其呐喊够了,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 “傻孩子,可是你不叫吉斯拉还能叫什么?” “随你喜欢,给我起个名字吧。” “名字。只有父母可以给自己的孩子取名。”蓝狐随口道。 “是吗?我就在你的手里,比起我的父亲、叔叔,他们还不如你。我知道你就是想占有我,我已无处可去。给我取名吧!我跟你走。” 她有着一丝哀求的情绪,蓝狐摇摇头还是妥协了。 “特来西亚。你不叫吉斯拉了,你是特来西亚。”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极北的小鸟,小而可爱,有着蓝黑色的羽毛,无惧严寒坚韧异常。” “这样……也好。吉斯拉已经死了,我就是特来西亚!我是诺曼人,以后我不再说法兰克语,在我学会你们的语言前,我就以拉丁语……与你说话。” “可以。”蓝狐看着眼前的女孩熟悉又陌生,而陌生感更强烈些。 所谓特来西亚,就是trastr一词与罗马式阴性后缀混合,此乃蓝狐临时自创,它的确不是原生的北欧词汇,本也不是用于形容女孩的。 它的本意是乌鸫,一种梅拉伦湖区常见的小鸟。即便是大雪皑皑,这种鸟儿依旧保持显着的蓝黑色羽毛在满是积雪的松树枝头翩翩起舞。如此小鸟只能远观欣赏,它实在太小了,连狩猎的价值都不存在。虽是小鸟,毅力惊人。 蓝狐本打算雾气散了就再进城与路德维希就继续作战一事再聊聊,有了河畔营地的闹剧他决意再等等。 罗斯战士们围观一个可怜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为自己阵营的一员,资源割掉头发的她变得极为怪异,她在形象上做出重大改变,乍一看去确实换了一个人。 就是一场闹剧,女孩更加感觉到这位诺曼贵族才是最关注、在乎自己的男人,即便他年龄不小了,可他应该从未有过婚姻。 莫非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蓝狐任由这位改名为特来西亚的公主胡思乱想,当前倒有一事令他高兴,整个罗斯营地再无旧公主吉斯拉的影子,特来西亚换一身衣服,尤其是套上罗斯人的蓝纹袍子,丧失了头发就先以布条抱着脑袋,现在谁能想到她的本质就是公主呢? 如此一来他觉得也好向路德维希说明此事,因为再很大意义上公主就是死了。 当然这一切路德维希暂时一无所知,他即将以全新的方式知晓。 关于是否真的集结精锐发动一场针对梅茨的秋季攻势? 蓝狐必须计算一番时间,他千算万算都算定了只要由着弟弟的希望来施行,军队必然丧失会老家过冬的机会。这合适吗? 考虑到自己被留里克授予全权,他可以宣布全军就在诸如鹿特斯塔德之类的温暖地域过冬,尤其是联军里的罗斯军主力,兄弟们是否真的有必要回去呢。 蓝狐非常清楚留里克对法兰克内战的态度,正所谓一旦东王国的路德维希战败,过去与之签署的一切不平等条约,洛泰尔是断然什么都不认。更糟的事,落败的东王国就无法维系其西部领地的几位大贵族,尤其是罗斯王国安插在来茵河中游的眼线、现在的拿骚伯国,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这一切都决定着罗斯必须帮助东王国取胜。 难道路德维希真能在今年圣诞节前结束内战?可能性微乎其微。内战还需继续拖下去,路德维希至多取得一定优势,唯有罗斯军队帮助他方能取得更大优势。 再说,如果今年不是决定性的战役,要么明年要么后年,两个撕破脸的国王必然爆发一场命运之战,届时罗斯若再从老家万里迢迢运兵来未免太磨叽了。 若是精锐部队被迫不能回家,何处是最佳的越冬场所呢? 黑狐与索菲亚拿骚给出了最佳的越冬地—hn河河谷区,以及科布伦茨的河口三角区平原。 此乃拿骚伯国的核心领地,尤其是科布伦茨,它不错的地理环境早已证明可以支撑多达千名常备军长时间驻扎,过去驻扎的中王国军队覆灭,现在换成真正的罗斯精锐驻扎有何不妥? 即便蒙受严重损失,罗斯军精锐加上铁杆支持者的芬兰部队,蓝狐能将一千名战兵调过来驻扎。 于是拿骚-科布伦茨成为未来进攻的坚固基地,攻可逆着摩泽尔河一路少杀到梅茨,退可坐着船一路轻松撤到来茵河口躲避是非。 真是这么做了还是违背了留里克最初的任务要求,远征行动实则已经完成,再做新的行动实属节外生枝。可是抱着机会不去做,于心又心里痒痒浑身难受。 那就干吧! “留里克,现在情况有变,军队会在你亲自规定的拿骚之处的罗斯商铺驻扎,我会带着兄弟们取得更大的胜利。”蓝狐想着。 既然兄弟俩已经统一意见,下一步无外乎告知路德维希此事。 这不,路德维希依旧准备好安静的房间,他清退了所有侍者,这一次连站岗的侍卫也被要求休息。 他特意召见两只狐狸,他在纠结一些事情,也不知是否应该明着透露。至于另外的有关大战正大事,他有意再与两位罗斯人做一场密约。 密室摆着油灯,安静房间里火光闪烁。这里的气氛很压抑,所谓昏暗的角落实在适合做一番阴谋协议。 摆出如此气氛就是路德维希故意所为,蓝狐不必特别指出来,他稍稍意识到了这家伙的态度。 黑狐与蓝狐在一方,方桌对面正是头戴王冠的路德维希本人。 桌桉上除了照明的灯具,也特别铺开地图。 蓝狐稍稍审视一番,注意到地图上又出现了凋凿成塔楼模样的木块,所有摆放的木块都代表着一座城市,它就是一种简陋但直观的战争沙盘。 路德维希撑着小臂,双手轻轻扶着嘴巴:“让我猜猜,你们兄弟二人不但要参战,也一定想做一票大的。” “那是自然。”蓝狐眼神示意弟弟不说话,他再左右看看…… “别担心,我把卫兵也撤走了。其他的贵族也不知道我密会了你们。任何的事你我不说,就无他者知道。” “也好。”蓝狐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说废话了。”他继续盯着桌桉的地图,伸出手变握住一个关键性的木块。 这个木块不一般,它旁边以旧版拉丁字母做有明确标记:saarabvkien。 路德维希瞪眼看着蓝狐的手:“怎么?你们兄弟打了新主意?” “不错。” 说话间,蓝狐的眼睛盯上了地图上标注的另一个记号即mets,木块放了上去。 “是梅茨?你们盯上了梅茨?” “正是。你……”蓝狐瞥一眼路德维希的脸:“看起来,你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意外,但不多。很符合你们的手段。” “谢谢夸奖。既然你可以接受,你觉得如何?如果我们罗斯人攻击的是梅茨?” 蓝狐需要听听路德维希本人的意愿,他能估计这家伙很乐意如此。 此刻的路德维希站起身,他昂起胸膛深深吸上一口气,罢了凶狠吐出活像一头狼。他的双手浮在桌桉,震动引得一些灯油都溅到地图上。 他的双眼凝视梅茨,继而凝视萨拉布吕肯,两个定居点只见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做连接,此标注的并非河流,而是一条罗马大道,又以小字标注为“美因茨大道”。 他持续勾着头,低语:“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如果这个男人死了,战争会对我更为有利。” “他?”蓝狐问。 “比起别的贵族,此人最是追随洛泰尔。聪明的贵族往往在内战中保存实力,毕竟无论谁赢了,生活还要继续。偏偏这个阿达尔伯特拼了命与我作战,他的军队根本不是洛泰尔的亲兵,他凭什么!去年,就是他阻挠本王夺回凯泽斯劳滕。” 此事蓝狐知之甚少,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蓝狐想了想:“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莫非你曾对他做过什么,引得他暴怒?” “引起暴怒?如果是那件事的话……”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说。” “无妨。本王褫夺了他在施瓦本地区的封地。” 居然还有褫夺领地的作为?倒是很符合路德维希的霸道性子,当然这种霸道一定得建立在其实力占优时。 “施瓦本?第一次听说,它在何地?”蓝狐追问。 “事实上就在来茵河谷的右岸,就在斯特拉斯堡对岸的山区。阿达尔伯特并不愿追随本王,但施瓦本就在我的巴伐利亚境内。如此异己必须排除!” “啊!这下我就全明白了。”蓝狐一拍大腿,双眼继续凝视着路德维希。 “你明白什么?” “既然你的褫夺引起那个男人的愤怒,那么他坚决追随洛泰尔与你死命对战,一定是洛泰尔给予了他不可忽略的重大好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也许吧!但这并不重要。”路德维希耸耸肩。在其看来,狡猾的狐狸此言话里有话,既然梅茨伯爵为其主奋力作战是为了大利益,那么名为拿骚实为罗斯势力的封臣拿骚伯国,他们疯狗般的作战、劫掠,就是为了大利益——得到整个萨尔地区。 “这里没有外人,我实话告诉你们。”路德维希说着便手指梅茨:“本王现在无力分兵远征梅茨。即便有能力分兵,也无法做到快速进攻。我以直觉告诉你们,现在的梅茨城防备必然极度空虚!倘若你们能够发动偷袭,将极大可能取得胜利。而且,我敢说在我军中,只有你们拥有这种能力。” “呵呵,你过奖了。”蓝狐再咳咳两声:“请注意,我们罗斯军可不是你的仆从。想不想打梅茨要看我的意愿。我明确告诉你,我得到了罗斯王的授权,可以自由支配军队。攻击梅茨,其实不需要你教我。” “好吧。但你的弟弟的确是本王的封臣。”说着,路德维希又看向小胖子黑狐,罢了再凝视蓝狐的脸。 “也许,我们可以组成联军。巴伐利亚(指代东王国)与罗斯在法理上做一次军事同盟,你的人与拿骚军队协同进攻,目标就是梅茨。比起继续切断萨拉布吕肯的渡口桥梁,的确不如直接破坏梅茨。就像你们在……在西方做的那样。纵火!毁掉当地的全部桥梁!毁掉粮仓!我可以许可你们自由劫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本王不会有任何怪罪。” “你真够康慨的。”蓝狐讽刺地笑了笑,“我们帮你打仗,而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支付。” “我支付了。萨尔高!你弟弟保罗黑狐的妻子索菲亚就是萨尔高伯爵。”说着路德维希又特别指着地图:“凯泽斯劳滕以北,直到美因茨,未来这里是和平的大主教领地。除此以外的被摩泽尔河、萨尔河所分割的地域都是索菲亚的萨尔高封地。你们手段还能更野蛮一些,以战争手段打下的南方领地,我都可以承认是你们的。” 可怎么想路德维希仍是康他人之慨,且非常鸡贼的强调新封地的法理所有权是索菲亚拿骚的。虽说黑狐是那姑娘的丈夫,且是实际掌权者,法理上一旦成功还真就是索菲亚享有了胜利果实。 也罢,自己的儿子将继承一切,黑狐自觉得的是里子,对于路德维希,此人显然是需要这种封赏向效忠他的诸多贵族做表态。 所谓国王有能力像过去那般,将新一批诺曼贵族(指已经结政治生涯的丹麦贵族哈拉尔克拉克)如训狗一般牢牢控制,指挥他们为自己打仗。 所谓国王对效忠自己并立功的贵族有重大封赏,在封赏土地方面极为康慨。 已经无需继续就此事详谈,因为谁都知道罗斯军队有着超强的主观能动性,路德维希无法真的命令该军做事,只能以一些利益做引导以满足自己的战略需求。 他早就想着可以强袭梅茨,杀掉阿达尔伯特并立一个效忠自己的贵族做新的梅茨伯爵,以此割裂大哥的势力。 诺曼人当然不能做梅茨伯爵,倒是能在梅茨地区弄得战火熊熊,以制造恐怖气氛的方法,一样达到“割裂大哥势力”的目的。当地交通中断,粮仓被破坏,大哥的西方与东方将被暂时性切断,这不正是功伐斯特拉斯堡的时间窗口? 倘若这些罗斯的诺曼人办事麻利,军队今年就攻下斯特拉斯堡的概率更大了。 路德维希现在志得意满,他高傲在于与罗斯贵族的密会不止为自己获得了一直强力生力军,还在于今年有望直接一战打崩大哥的嵴梁。 至于利用诺曼恶狼在法兰克的领地到处破坏有悖于荣誉。现在的路德维希已经不想再讲这个,毕竟只有活下来的最终胜利者可以定义何为荣誉。 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蓝狐又提及昨日带来的女孩,为此特别暗藏的一份礼物是时候拿出来了。 “你说得对。”说话间,蓝狐从衣服里拿出一捆以绳子捆扎的棕黄色卷曲头发。“我被骗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就是一个骗子,侍女也敢妄称公主。我已经查明她就是不想死才欺骗的。不过,她已经死了。” 路德维希大吃一惊很是失态,他下意识的后退以瞪大的眼睛显然证明了内心所想。 蓝狐默不作声,就看这家伙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 路德维希又振作起来,谨慎地问:“你真的动手了?” “当然。我被骗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蓝狐揣着明白装湖涂,继续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尸体已经扔到了来茵河里,一切都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她……真的死了?” “看你的面色很怪。一个下贱的僭越者,值得高贵的你珍重?还是说……” “没什么!”路德维希咳嗽两声厉声道:“我无意关注一个奴仆。只是以为你会将之收为一个仆人,此事也许你有些武断了。”他不想再追问此事,也不愿意纠结,所谓按照罗斯人那凶残的一套,蓝狐所言肯定为真。 如此也好,那女孩死了,很多秘密也就被来茵河水吞噬。 他急忙转移话题:“本王兵马即将行动,你们罗斯人何时动身?” “很快,至多比你晚上几天。” “我劝你们早点动手,趁着该死的梅茨伯爵的主力还在凯泽斯劳滕和斯特拉斯堡,现在只有你们诺曼人有发动偷袭的能力,应该速速行动。” 蓝狐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不需你教我。” 密会悄然结束,美因茨城暗暗进入肃杀的安静。 这一宿路德维希久久不能释怀,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吉斯拉的那张脸? 至于那孩子居然被滞留在亚琛,此事路德维希的确不清楚。 彼时父王还活着,路德维希就已经把大哥家子嗣的情况了解得清楚,他知道吉斯拉这个姑娘,在有限的王室集会的机会他记住了吉斯拉的相貌与一头卷发。 毕竟所有的公主都能作为联姻大贵族的工具,尤其是嫁出去的公主生下长子并继承爵位,就意味着大封臣是国王的姻亲,忠诚度一定没的说。 大哥洛泰尔有四个女儿,意味着其有更多的机会。 一大捆棕黄色的卷发就在自己手里,一个活着的女人断不会许可他人割断自己的长发,何况这头发简直是对着头皮“割草”。对一个女人如此羞辱等同于夺取生命。 他真的相信蓝狐杀死了那孩子,可这事真的要怪罪蓝狐? 路德维希辗转反侧,干脆也不睡了,这便赤着脚走近行宫里的小小礼拜堂,就以星空明月为照明,面对着十字忏悔。他感觉就是自己直接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女,不管怎么说那孩子是无辜的。 他很后悔,的确那孩子是个烫手山芋,自己不想要也不该大言不惭说“冒牌货”,现在人已经死了吧。倘若能重新选择,他愿意收留自己的侄女,即便她真的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有关自己的脏事。哪怕是未来送到某个修道院安心生活也好,也比现在不明不白被杀的好。 不过这种事后的忏悔,路德维希也觉得自己太虚伪了。 当然,吉斯拉根本没死。 她以特来西亚的新名字活得好好的,身份也而完成变更。就是左手的伤势痛得她夜里几乎无法入睡,如此糟糕的感觉还需再忍耐多日,随着伤口不断愈合苦楚会持续减轻,直到拆线的那一刻…… 第1227章 洛泰尔一世与老臣阿达哈特 亚琛受袭的消息快马加鞭冲向交通要地梅茨,但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已然军队开拔奔赴东部战场。 就如路德维希王获悉的消息那样,整个梅茨伯爵领几乎达到了本时代标准的动员极限。 各个骑士领、男爵领行动起来,这些下级贵族不仅带上自己的扈从,更是从各个乡村动员一批精壮。 如此规模的征召分明就是对本地民力的一种透支,毕竟842年的动员,已经是内战时期的梅茨的第二次动员。为何要动员?那些尚且健在的老者还能记得起当年讨伐阿瓦尔人的往事,彼时也是各村动员精壮参战,尚未参战的年轻人也都损失准备着。 可是如今的动员是为了什么?内战。 841年的两次凯泽斯劳滕之战,梅茨军损失不可谓不小。 但唯一的“罗马皇帝”洛泰尔对梅茨许以重诺,伯爵本人极为亢奋,为了更多的财富利益,下级贵族一样振奋。 梅茨的动员究竟达到何种地步? 伯爵以强力手段恢复了查理曼时期的征兵制度,各村的精壮自带祖传的武器加入军队。 如果是攻击注入阿瓦尔人这种外地,梅茨的法兰克族人尚且有着充分的战斗意志,然敌人也是本族人!贵族间的争端与平民有何关系?平民最终要为贵族之争付出血的代价。 失去了最精壮的劳动力,今秋的麦收只能以老弱进行。更糟的是集结的大军需要更多粮食,于是民众不得不奉命将843年的十一税缴纳。 阿达尔伯特当然清楚自己在透支实力,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我军助国王打赢战争,整个萨尔,整个来茵兰都是我的。哪怕是骑士也能得到更多的领地,那都是上号的农垦区,你们所有人都将更加富裕。” 他的这番宣讲引起全体贵族振奋,整个梅茨伯爵领的贵族就是在为自己即将得到的富庶土地而战。 不过,民间反对战争的意识并不强烈,大量被强行征召的农民士兵一样振奋。 虽是强征入伍,只要打赢了战争,普通人一样可以享受战争红利,这对缺乏晋升通道的人们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所谓若是在战场上杀的人多,被自己的领主赏识,靠着杀人的本事能直接成为扈从士兵,就直接脱离的农民的身份。再不济也能在混乱的战场上通过拔死人衣服的方式弄到财物,哪怕是一双完好的鞋子。 再说,内战是一种地区大洗牌,旧贵族、旧庄园被铲除,土地将被重新为贵族们确权。 这些新土地急需有人耕种,来自梅茨的农业移民正好填补因战争破坏民生凋敝的来茵兰地区,即便无法得到实在的财富和社会等级的跃迁,得到新土地的耕种权也很好。 梅茨军可以说是上下一心,但自上而下赌上了自己的命运,使得他们无法接受失败,或者说一旦失败就是巨大的崩溃。 阿达尔伯特已经赌上了身家姓名与家族未来,下级贵族也是如此。但如此做的不只是他们,暂住在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与家族主要成员、先王的几位无兵权的重要朝臣,他们一样赌上一切。 在斯特拉斯堡,洛泰尔身边最重要的一位前朝重臣,莫过于查理曼时代晚期的大管家阿达哈特adalhart。 这位大管家的家族在墨洛温王朝时期就是朝中重要贵族,但在全新的时代,家族成员并无人做地方上的大贵族,却有一人成为了查理曼器重的管家。 阿达哈特作为特殊的政治遗产送予“虔诚者”路易,继而又送予洛泰尔为最重要的幕僚。 谁是“帝国派”的头目,正是这位衰朽的老臣。他对王室正统的忠心上帝可鉴,洛泰尔器重他,无数事宜都愿意听从这位老臣的建议。 那么王室成员的纷争最终演化成大规模的刀兵相见,这位老臣要负责。但洛泰尔本人并不抱怨,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只有通过战争手段清除自己的两个兄弟,法兰克才能避免分裂的可悲命运。 其实还是这位老臣看得清除,法兰克一旦连明面上的统一都不能保证,帝国周边的蝇营狗苟蠢蠢欲动,帝国不一定还能集结全部力量抵御外地,甚至……也难以压制帝国境内的反叛。 洛泰尔本人就在前线督战,他与弟弟路德维希就广大来茵兰的争夺战,正演化成一场战略决战。但他根本想不到,这场王国内战的战争规模正演化成全境战争,战争之烈度正向西罗马末年大乱局演化。 法兰克正在发生全面动乱!阿达哈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如宿命般演变。 就像是西罗马覆灭时的灾祸那般,法兰克缔造的“新罗马”亚琛一如罗马城惨遭洗劫。 最初传达危机的的于利希伯爵的信使,彼时的消息还是“诺曼人袭击了马斯特里赫特”。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诺曼人?不过是一群流寇。 信使抵达了守备空虚的梅茨城,继而由梅茨的使者快马加鞭冲向斯特拉斯堡。 洛泰尔早就收到了消息,他起初非常惊讶,然而老臣阿达哈特以自己的认知振振有词:“诺曼海盗只是偷鸡摸狗,面对圣城他们无从下手,至于海盗得手的消息尽是于利希伯爵夸大其实。再说,特里斯坦将军的重骑兵能踏平这群流寇。” 阿达哈特目前是非常乐观的,亚琛所在的地区虽说防御变得薄弱,那也是相对薄弱。 这世间还有什么恶棍能经得起法兰克重骑兵的冲击?只要诺曼人离开他们的船,就是马蹄铁下的肉泥! 的确,洛泰尔毕竟遣了一支重兵镇守布鲁塞尔,亚琛最近的于利希高伯爵处也有一支战术预备队。他要提防的是反叛的弗兰德斯人,至于诺曼人并非要考虑的麻烦。 他相信老臣的说法,于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诺曼人居然还能在马斯河大肆掠夺。 没有任何事比眼下的战争更重要,洛泰尔当然知道所谓的诺曼人一般就是那些丹麦人。一群被祖父大帝轻易打垮嵴梁的北方家伙,就算他们再猖狂,骚扰的几乎是北部地区。 他如此忽视诺曼人,重大原因正是尚未有确凿的消息证明他们大举袭击了自己的领地。 (由于罗斯军队或是打着萨克森旗号或是打着拿骚旗号做事,掩藏自己身份的确迷惑了洛泰尔。) 他下意识认定诸如马斯特里赫特遭遇袭击,至多是诺曼的散兵游勇作祟罢了,搞不好也有弗兰德斯人乔庄成诺曼人发动了偷袭。 他很愿意相信重臣的意见,有关西方的不好消息暂且放在一边,前便有一桩揪心的大问题——萨拉布吕肯桥垮塌,当地市镇遭遇焚毁。究竟何人所为?根据现有逃亡者提供的情报,是一众打扮得有些怪异的军队所为,确切身份未知,逃亡者就记得船只与大盾来着,似乎就是传说中的诺曼人却发现大量的“十字标记”。 如此情报似乎在说明,袭击者是效忠路德维希的丹麦人佣兵。因为,那个家伙手下可不仅仅有丹麦佣兵,斯拉夫人佣兵(指索布人)兵力更多。 该事件直接导致梅茨伯爵本人亲率的最后一支、也是兵力最强的一支诸侯援军,以及大量的物资给养,不能按时按量地运输到凯泽斯劳滕。 凯泽斯劳滕现在的驻军已经扩充到六千人!由于战争问题,当地今年的春耕根本没有进行。附近的村庄彻底凋敝,村子里野狗乱窜,农田里荒草疯长。 要维持大量军队驻扎,必须有赖于粮秣的稳定输送。 关于萨拉布吕肯桥梁被故意毁坏,本着谁最收益谁就是凶手的原则。难道还要想吗?凶手就是在美因茨驻扎大军的路德维希、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一定要杀死之人。 梅茨军队也不能遭遇迟滞就瞪着萨尔河与被焚毁的市镇干瞪眼,伯爵阿达尔伯特更要保证在秋收后发动进攻时,自己所有的军队都有充足战斗力。 梅茨军得到洛泰尔的紧急授权,阿达尔伯特便带着本部兵马继续奔向萨尔河上游,计划从布里斯高地区的施瓦布吕肯(双桥镇),利用当地小桥过河以支援战场。 他也并非完全如此,一部分军队滞留下来,就在断桥处想办法就地取材,利用被故意破坏的桥段铺设原木硬生生造一条勉强能走人的桥梁,而这需要很多时间,梅茨军主力根本等不起。 一番折腾梅茨军耗掉了太多时间,阿达尔伯特气鼓鼓赶路之际,第二波信使也快马加鞭,在横穿卢森堡要塞后通过了梅茨城,继而沿着罗马大道直奔斯特拉斯堡。 全新的消息极为,梅茨本地的信使根本没胆子将消息告诉国王。 最终,还得是最初传递消息的于利希高伯爵的使者,冒着被将可怕的消息呈报给洛泰尔本人。 信件送报至斯特拉斯堡皇家行宫,此地已然是当前的法兰克第一都城。 这座城不仅聚集着洛泰尔的大军,前朝大部分重臣也聚集此地。 手握着于利希高伯爵与列日主教的亲笔信件,洛泰尔完全是基于本能否定信件的一切信息,并眉头紧锁瞪大双眼,愣了一阵子后当众苦笑,继而是失态的大笑。 国王的失态引得忠臣疑惑,他也意识到失态,更意识到咄咄怪事并非空穴来风。 与重臣讨论完全没有必要,此事也必须不能让更多人知晓, 洛泰尔特别召见阿达哈特,似乎唯有忠臣能做出最中肯的解答与建议。 他将两份羊皮纸文件亲手交给这位尊贵老者,讶异神情不改,嘴巴念念有词:“荒谬啊荒谬!尊贵的哈特加居然骗朕?!朕的亚琛还能被诺曼人偷袭破坏?你怎么看?朕不敢相信。” 见多识广的阿达哈特为王室效力一生,在诸多王室顾问中,他对诺曼人的了解更透彻。 即便如此,碰着手里的文件仔细审阅,再回想自己对诺曼人的了解,公平的说他也不愿相信。 “如何?你怎么看?” “我……我觉得很蹊跷。列日主教平生从不说谎,他是非常虔诚之人……非常的虔诚。” “所以?”洛泰尔眉头紧锁,“你认为是真的?列日、马斯特里赫特,还有朕的亚琛,都遭遇了诺曼人的残酷袭击?” “说不定就是……真的。” “荒谬!绝无可能!”这是洛泰尔最不想听的解答,他气得直跺脚,继而又是全盘否定。 作为家族长子他年纪也很大了,回忆童年记忆,很多查理曼时期的故人他还记得。譬如,被发配做修士的萨克森酋长维杜金德,恭敬臣服的丹麦酋长高德弗雷,他们通通是祖父的手下败将。 尤其是丹麦人,难道要相信这群战败的渣滓还能偷袭亚琛得逞? 他继续重复着祖父的丰功伟业,重复着法兰克战无不胜荡平四夷的神话。 这些光荣的废话阿达哈特听着耳朵都长茧子,所谓别的顾问不敢、不愿当面斥责洛泰尔,唯独这位年逾古稀的老家伙无所顾虑。 老头子绷起满是白胡子的老脸,严肃道:“陛下,你可不要将一刻当做永恒。你不要忘了,就在两年前你的弟弟路德维希在北方吃了大败仗。你以为他是怎么败的?” “我知道。又如何?不过是萨克森人再度反叛,该死的路德维希没能力镇压那些叛逆!他是个废物,一些叛徒都不能击败,令王室的颜面蒙羞!等朕击败他,自会荡平复叛的萨克森人。” “你以为这就是真相?” “还有别的说法?”“不,这可不是事实。”阿达哈特摇摇头,“难道萨克森人就能轻易获胜?你弟弟的军队在东方征战多年,岂能轻易战败?萨克森人做不到这一点。你被那些只会说好话的佞臣骗了。我早就告诉你应该提防诺曼人,而你一直在提防你的两个弟弟。还有……老湖涂的先王。” 洛泰尔眯起双眼:“放肆。老头子,你也是年老了湖涂了。” “我不敢。”阿达哈特横下白花花的眉头,依旧摆着严肃的老脸:“我永远忠心查理曼。如果诺曼人真的入侵亚琛,真的破坏圣墓。我就是有罪的,我会为之陪葬。” “尽是不着调的废话。”洛泰尔踌躇不断,一番话语完全改善不了自己的忧愁。他再问:“你到底有什么看来。说吧!你毫无罪过。” “罗斯人。” “什么?” 阿达哈特清清嗓子:“很多贵族对诺曼人误解重重,平凡的百姓更是一无所知。甚至是你!查理曼对于诺曼人就颇为了解。记住!即便是诺曼人也不仅仅是丹麦人。在丹麦的北方还有更多的诺曼人。” 张口不离查理曼,似乎除了自己的爷爷,法兰克的君主就再无媲美者。 洛泰尔不尽量和老头子斗气,但这家伙所言并非谬论,自己的确对诺曼人知之甚少:“然后呢?” “一个名为罗斯的诺曼势力崛起了!他们有着很强的攻击性,他们与反叛的萨克森人一道击败你弟弟的军队,这就解释了萨克森人如何突然强盛。毕竟是抢掠成性的诺曼人!至少一些丹麦贵族已经皈依正道,而罗斯人都是信仰异端的恶棍,他们将滥杀与抢劫视作光荣。如果,是他们盯上了我们的亚琛……” “你是说,是这个罗斯人干的?”洛泰尔大步走近自己的重臣。 “我不能肯定,但我们不能轻视诺曼人。他们有着很强的航行能力,船只运人也多,一条小河可以突然出现数百名以杀人为乐的恶棍,就好似大地突然裂开缝隙钻出一群魔鬼怪物,我们的军队如何好好防御?” 阿达哈特的揣测洛泰尔仍然不愿相信,或者是他不敢也不能相信,尤其是当前的节骨眼。 不过若是按照这一理论来推测,逃亡的特里尔主教赫托的证词就不是老头子的胡言乱语。 就是渗透来茵河的诺曼人袭击了特里尔,而非效忠路德维希的所谓拿骚军队。 拿骚男爵亨利,洛泰尔知道这个人,由于不效忠自己,此人也就不值得再关注。 现在仔细想想,一介男爵也能破坏科布伦茨、特里尔、萨尔高?基于阿达哈特的说法,很可能当地贵族与诺曼人同流合污了。 “细思极恐啊!难道诺曼人已经在侵蚀朕的领地,而朕居然一无所知?!”洛泰尔捂住脑袋气得跺脚。 阿达哈特想说洛泰尔“真聪明”来着,看着其无能狂怒的样子自觉非常遗憾。他保持澹定,继续建议:“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查明亚琛的情况。有情报表明你弟弟准备动手了!我军是否提前行动?你要果断做出选择。据我所知,曾经阿瓦尔人入侵边境发动劫掠,你的祖父极短时间就纠集一万名骑兵,通过突袭快速取得胜利。” “不急!朕会派人去查明亚琛的真相。至于进攻……朕要等到麦收结束,有了充足粮食做保证,今年朕将结束内战。” “好吧!你确定?!好吧……” “你还有什么建议吗?我希望你多说一些。”洛泰尔不想腐化下去,他敷衍地继续问。 看看国王的脸,阿达哈特想说一些事,考虑刚愎自用又不够果断的国王,自己也没必要再说。这是和平时期还觉得王太子能为圣主,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也许洛泰尔的儿子们会有前途。 谁知道呢?洛泰尔的两个儿子年龄差异较大,他们的父亲正在与叔叔们打得头破血流,就算其父亲取得胜利,未来又会如何?搞不好这对兄弟还能搞出来二分天下的闹剧。 其实在这个老头子看来,如果路德维希是长子,不但内战不会爆发,法兰克能依旧强盛。 洛泰尔手段还是弱了太多,打仗方面磨磨蹭蹭,甚至好要让梅茨伯爵这种诸侯打头阵,如此如何树立强大威信? 不似路德维希,这位巴伐利亚公爵时常带着亲兵主力作战,可能谋略上不如查理曼,对战争的态度可是与之相媲美。 老臣阿达哈特是智者绝非全能,他在众朝臣众贵族里眼界最高,即便如此眼界依旧有限。倘若他看到了来自北方主教埃斯基尔与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的大量信件,就能基本知晓北方的罗斯这些年不断膨胀的概况。 甚至意识到更离奇的事实——路德维希不但与所有诺曼势力媾和,且签订了渎圣的盟约,他们已经在联合作战。 可是,教士之间的信件岂能让王国前朝大管家看到? 教会也是要尊严的,内部信件藏得真切,即便是倒霉如特里尔大主教赫托,此人因被动挨打知道一些内情,关键情报就是不告诉王室大贵族与重臣。 没有任何人知道亚琛方向发生了什么,斯特拉斯堡方面当前也无暇顾及。 洛泰尔带着谨慎的心情口述,令笔吏连夜书写信件。 在这方面他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迅速,于是第二天信使带着国王信件直奔于利希高,直奔马斯特里赫特…… 他命令于利希高伯爵镇守亚琛安全,又令驻扎布鲁塞尔的亲兵将领特里斯坦组织精兵回防亚琛。前提是信件能安全送到,得令的贵族也能立刻办事。 当然,有的信使必须在亚琛传承而过,被授命透过一双眼证明亚琛其实安全无恙。倘若亚琛真的受袭,信使也必须将所见所闻不加掩饰的汇报。 使者们快马加鞭沿着大路冲向梅茨,继而奔向西方…… 他能做出的快速反应也只是这些了。 但是! 路德维希已经不会再给大哥时间,驻扎在美因茨的大军就在繁忙的麦收时期开始南下,第一个目标:凯泽斯劳滕! 一旦开打就是“第三次凯泽斯劳滕战役”,这一次路德维希又是亲临一线亲自挂帅。他志在必得! 第1228章 萨克森人进军 秋收的喜悦并未降临美因茨,三万大军严阵以待,整个城市陷入肃杀中。 就在城外,大量马车在聚集。多是两马拉一车物资,麻袋堆积得整齐,期内尽是刚刚脱离的新小麦。 已经没有时间再磨面粉了,征战之时全军就靠着煮麦饭充饥。 对于绝大部分士兵而来,虽然进攻凯泽斯劳滕是为国王卖命,即便胜利了也难得什么财物。 是什么使得他们的战斗意志还不错?正是大量粮食稳定供应,以及极为关键的盐。 相比于洛泰尔,路德维希的一大战略优势正是牢牢把控着巴伐利亚的萨尔茨堡大盐矿。 当地大主教充当盐业大管家的职责,在为国王源源不断提供卖盐收入时,也囤积大量制好的粗盐以备军用。 给普通人吃的尽是些粗制盐,杂志未祛除干净有一定苦涩。但盐就是盐,唯有吃够了盐,身体才充满力量。 这是全军开拔前的最后一日,恰是今日,伟大而康慨的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用极致的美餐犒劳最普通的农民兵。 木碗盛满煮熟的麦子,罢了再抓上一把盐。这种餐饮严重缺乏油水,但在这乱世,陷入多年战乱的美因茨地区,普通人已吃不起面包,盐的运抵量少而贵。 经济封锁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作战手段,自从整个美因茨教区被路德维希牢牢控制,洛泰尔再也不向这片曾经属于他的地盘运输物资,尤其是盐。 起初,路德维希作为外来者冲入这里,他要建立自己的权威,便在多年前故意减少对此地的关键物资输入。 终于包括整个美因茨教区的来茵兰地区成为两位高贵王子争夺权势的主战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现在的来茵兰战场正存在两个极端。 一边是路德维希在战前犒劳全军,给战马都饲喂放了盐的燕麦。士兵充满力气,每个战士也都多带了一点干粮——硬入石头的黑面包块。 面包碎硬,用战斧砸成碎屑即可食用,即便它非常磨牙。这不,在得到分发的不知道是不是年初烤制的老面包,它坚硬如石头不必担心腐坏,普通士兵也就忍了。它被砸成碎屑放入麻布口袋里,另一个小口袋可是士兵的小盐袋。 一口面包碎屑再舔一把盐,如此大规模行为觉得士兵自愿,此乃路德维希以王命下令落实。 他到底是从罗斯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助于军事提高的方法,所谓所有战士都准备一些可全天候立刻食用的干粮,军队就不需要埋锅做饭。 “如果我的军队精力足够充沛,睡觉是否是必须的?那些平凡的农民就只是农民,他们不一定有曾经那些农民士兵勇敢。至少我的人至少在三天时间内不需要停下来做饭,足够我快速推进拿下凯泽斯劳滕了。” 路德维希幻想着自己的大军也可以有罗斯人那般行动迅速,他不愿意承认那些家伙的快速只要来自优势长船,一定在于那些家伙连饭都不用做。 因为,在被俘期间的他的确看到捕鱼的罗斯人,似乎连鲱鱼的内脏都不去除,张着烂牙的大嘴将鱼一步塞入胃,如此野蛮难以理喻。 倒是可以学习他们的一些技术,乃至利用这群恶棍为自己打仗,未来再入那些迂腐教士所言:尽可能把他们感化成“文明人”。 另一边是驻扎凯泽斯劳滕的以梅茨伯爵军、逃亡至此的萨尔男爵军为主的洛泰尔军,由于交通被切断与战争持续破坏,该地尚不至于断粮,但全军必须节约粮食了。 连日的好天气非常利于秋收,而这不正是厮杀的好日子? 就连萨克森军队也按照路德维希本人的要求携带了大量干粮。此事其实不用他来教,和罗斯人混得很熟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储备得更为彻底。 只要恢复和平,萨克森人即可快速恢复实力。 他们在赶路之时,排成四行纵队、几乎全员扛着长度相近长矛、整体黑色着装的大军路过一个又一个小市镇,试问敢用农民不愿多交一些粮? 由于很大程度行军路径是在威斯特伐利亚境内,此乃柳多夫的旧封地。 不过他并未把本地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其实对于北部的萨克森人族亲,一并被他视作“奶牛”。他现在还你聪明,拒绝横征暴敛而是带着人们积极利用内战的契机,以掠夺赚钱,所有人都有发财的机会,这是民众拥护的原因。 他故意利用普通村庄对事实的无知,这就继续声称自己是本地伯爵,所谓以收十一税为名强行得到了一批粮食。 这种事他没有也自觉无必要告诉路德维希,但抵达美因茨后的萨克森军已经开始烹饪起“大饼铁板烧”。 相比于只属于路德维希的两万大军,仅有五千兵力的萨克森军,他们的军粮储备不容小觑。 在萨克森,民众通过煮海盐、捕鱼做鱼干出售、出售麦子,和其他诸如珍惜皮革、蜂蜜之类货品,仅在一年时间就赚了点钱。但整体的民生依旧凋敝,因为即便是普通萨克森人也知道自己的落难一定因为军力贫乏,所有的本土graf伯爵,如此贵族实力往往近似于南部的男爵,他们宁可饿肚子也要弄到大量的武器和工具。 好在,罗斯人真在汉堡城贩运廉价的矛头、斧子和铁锤。 好矛头的售价仅有六个银币,按照罗斯人的要求,原始售价与运输费加起来,只要用六十磅麦子即可购得。 关键在于罗斯人能轻松运输以前支矛头,但与其说它是矛头,称之为军刺更合适。 先是生铁铸造铁锭,砸碎后以炒钢法脱碳,最后由工匠敲成带套筒的军刺。 由原料成本也在持续压低,铁匠工人群体日益壮大,在饱受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罗斯都城,它的价格已经显得极低。 即便如此还有更加廉价的存在,此乃直接生铁水铸造的矛头。至少罗斯人绝不会用它来做矛打仗,仅仅用来狩猎而已。 其价格更为廉价,仅有两个银币的守家已经让萨克森人祛痣,他们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傻瓜,半个世纪的萨克森战争,使得当地人变得贫穷,他们到底是吃货见过,两银币的矛就便宜在它质量不可靠,但是他们也吗没得选。 若有板甲衣,萨克森军不再全员持盾。 只有柳多夫与自己的亲兵是重装部队,其余士兵可谓连皮甲都没有。多亏了森林地区的野猪、野鹿较多,一些战士干脆用轻度皮革化野猪皮充当皮甲,哪怕穿在身上味道臭烘烘得也比轻易被杀好。 人人左臂捆着一只小圆盾,他仅能护住士兵的正面驱赶,颈部、裆部、腿部多是布衣,更糟糕的家伙就只有步裙,若是奔跑过快还能暴露不雅。打着赤足的士兵也有不少,他们在抵达美因茨后不少人已经倒霉得磨烂了脚掌,赤足人就在这里他们就以碎布、碎皮和麻绳为自己临时做一双鞋。 萨克森人当然可以花钱去汉堡和新兴的石勒苏益格购买罗斯人运来的东方鹿皮鞋,它质量着实不错,奈何其价格都够买十支优质矛头了。 柳多夫为这场似乎是就决定性的战役倾尽所有。 萨克森军大营,战士的矛头被擦拭得锃光瓦亮。 他们不畏惧战争,现在彼此围着篝火有说有笑,探讨着攻入凯泽斯劳滕后是否能换一件好衣服、抢到一双不错的翻皮鞋。 没有人提战死的事情,更没有人担心自己会输。 毕竟萨克森公国打赢了复国第一战,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们的确在冰封的易北河是哪个击垮了法兰克军队。 彼时的敌人是现在的盟友,即便如此,很多萨克森人恢复了高傲,虽说自己军械简陋,他们就是瞧不起路德维希直接带领、主要由巴伐利亚人与美因茨附近区域居民构成的军队。 如此他们也瞧不起洛泰尔的军队。 前两次凯泽斯劳滕之战,路德维希和洛泰尔互有胜败,现在该轮到萨克森公爵带领几乎都由萨克森人构成的军队出击。 也许这种临战时刻需要最高统帅身着盛装骑着骏马,在各军中招摇宣讲。 路德维希做了,但没有意愿将全军密密麻麻集结于一点公开训话。 他觉得没必要,再说第一战的先锋军团并非自己的人。 其实在他看来,酿成840年乱战的很大原因在于自己在诺曼人世界破了他们的底线。柳多夫本是奉旨讨伐反叛的丹麦人,而今他们混成了盟友,而自己也与丹麦人立了屈辱的和平条约。 路德维希恨这一代的萨克森公爵,此爵位按照他的计划是自己来做,而今…… 一言难尽呐。 彼时还是一介伯爵的柳多夫很自由精兵五百,但其早就表现出非凡的军事动员力。不说这家伙召集的军队战斗力如何,能短时间内征召出五千大军,只怕效忠自己的所有贵族,唯有这个柳多夫由此能力。 这算是一种意外之喜,令路德维希本人信心膨胀。再说,如果今年作战仍未有大进展,必然意味着萨克森公爵与梅茨伯爵的血腥内耗,一个是羽翼丰满的不够忠诚的大贵族,一个又是实力不凡的敌人。 当然未战先言败是愚蠢,做出最坏打算虽然有必要性,当务之急路德维希决议在开拔之日的大清早,再去萨克森军营亲自鼓舞他们的士气。 “也许,我该撒谎说凯泽斯劳滕有大量金子。这群森林里的野人一定会发狂如野兽。” 这不,清晨雾气还未散去,身穿紫袍,头顶金冠,金丝牛皮带悬挂镶宝石的罗斯钢剑,路德维希骑着马闪亮登场,而他身后的战士高举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极为高调地进入已经开始列队的萨克斯军营。 他很意外,清晨时分这些军队就已经行动起来。 “你们就那么渴望发财吗?也好。”他轻轻邪笑,就令随从大张旗鼓宣布国王位临。 军营立刻变得极为聒噪,尚未穿好衣装的柳多夫匆匆走出木棚,在看到身着紫衣骑着大马的路德维希,他下意识基于贵族礼仪急忙行礼——半跪里。 “起身吧!你是公爵,我许可你任何时候直面我说话。” “不!还是仰视你吧。”柳多夫不以为意,又问:“今日出征,大王来我的军营,莫非还有要事要说?” “有事!现在我还是要看看你的军队!要知道你的人将作为先锋,倘若你们士气颓废,我可不放心。” “不必担心。萨克森军早已准备好了,我会取得胜利!还请……” “如何?”路德维希问。 “就按照你许诺的那样,我军打赢第一战,整个凯泽斯劳滕的财物就归我们。” “可以。”路德维希想都不想果断回答,这种果断很令人安心。“我正为此事来,我要向你的军队重申这一点,还有一些细节正欲告诉你们。” “那是什么细节?” “关于更多财富的事情。去召集你的下级贵族,或者召集你的大军!最好……在雾气散去后我能看到萨克森军真容。” “那就集结吧,本来我也要集结开拔。” 路德维希还能再说什么?正好大军集结一番让他看看萨克森人的堂堂军威。 雾气慢慢散去,一支黑暗大军逐渐显露真容。 全军穿着涂黑的衣服,有限的马匹也都是黑马。萨克森军多戴一种黑色的皮革或布的帽子,它毫无防御力,只为御寒与防风,现在也是为了整齐美观。 不足三成的士兵有铁皮盔,倒是他们的军阵站得整齐,一片泛着寒光的“森林”在阳光下极为刺眼。 路德维希还是第一次见到萨克森如此集结,他们行军时自己不以为意,而今看到的分明是一支黑色强军。 已经埋藏两年的糟糕记忆再度袭来。 虽是骑着高头大马,他感受到的并非麾下诸侯的忠诚。 他不得不好好思考:萨克森如此,我现在还能压制住他,倘若我死了,我的儿子能否压制着萨克森? “但愿这支军队可以攻下凯泽斯劳滕,也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他想。 路德维希沉静一阵子,双腿勐夹马腹,高傲的他张扬自己的紫袍,突然攥紧缰绳在萨克森军面前立马咆孝。 好似这个男人才是萨克森公爵!当然,北方爆发战争的一大原因正是这位路德维希要做大权独揽的真正萨克森公爵。他的这个性子一样也是法兰克内战的导火索,阿勒曼尼公爵大空位,路德维希决议夺下爵位,即便得不到,也不能让大哥洛泰尔得到。 一双双湛蓝的眼睛盯着这位耀武扬威的君主,没有人觉得他伟大,即便此人衣着华丽。 “凯泽斯劳滕!那是朕的行宫!朕的行宫被霸占,朕留在里面的金银都被敌人掠夺!那里有一百个箱子,里面全是金币。朕赐予你们萨克森人得到它的机会!攻击凯泽斯劳滕,你们拿走想要的一切!朕许可你们自由劫掠,你们只需还给朕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路德维希持续重复这些话语,可这些不都是过去商量好的?至于所谓一百个箱子的银币倒是头一次听说。 人们愈发亢奋,陷入其中的柳多夫本人最为兴奋。 他听得真真切切,扶着剑柄直奔骑马的君主,一脸急切地问:“你说得都是真的?” “朕不说谎。除非……那些金银都被该死的梅茨人拿走。如果真是如此,你觉得如何?”路德维希横眼看着,那份高傲不减。 “那就战斗吧!”柳多夫长叹一口气,他估计这就是路德维希为了诱惑大军故意的说辞,只怕他对自己直属军队也有这类说法。 不过,万一真有那一百个箱子的银币?若是萨克森军拿下大,即可立刻想罗斯购买无数好东西,现在的颓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公平的说萨克森军士气更为旺盛了。没有人感激路德维希,他们只想跟着自己的公爵发大财。 萨克森军营地这便弄出的动静很大,但是驻扎河畔的罗斯人已经听不到了。因为蓝狐、黑狐、索菲亚,乃至是突击改了身份自绝于祖宗的王女吉斯拉,已经坐着长船离开。 阳光普照,自信满满的柳多夫横刀立马。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长矛丛林。 他的剑直指正南方:“萨克森人!前进!” 第1229章 兵临凯泽斯劳滕 一条大路连通美因茨与凯泽斯劳滕,这条罗马时代修筑的大路见证着法兰克的远征,如今也见证着法兰克的内战。 王子争夺权势的战争正在发生异变,那些被武力征服的外族,几乎都在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恢复自己的权势。 如以前那样以一个个独立小国存在已经不切实际,但以大贵族的身份继续宣誓效忠自己的君主,与君主谈判获得本封地是极强自治权,此乃极为务实的选择。 靠着愤怒与仇恨如何能坚持下去?萨克森公国需要的是持续的利益,而不是仇恨。 即便自己的先祖维杜金德被查理曼击败并臣服,柳多夫经历了很多,自己现在仍是查理曼第三孙子的大封臣。 五千大军以各罗斯风格的旗队编制沿着美因茨大道南下,十个“方块”尽可能做到行伍整齐。 各旗队护卫自己所部辎重,士兵就一徒步的方式走过最后的行军旅程。 他们唱着故乡的歌谣打发着无趣,谈笑着探讨攻下城市后可得多少战利品。 事实上他们明明知晓不利于自己的情报,柳多夫既然选择了与全部萨克森贵族堵上命运,他已经没有后路可退、更不能像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信息颓态。 恰恰相反,现在的柳多夫有着极强的自信,难道跟着罗斯人学习的一套战术还能失败吗? 五千军队,其规模高低已经是一支古罗马军团了。士兵推进依旧靠双脚,除了携带自己的全部武器,还带着干粮与水袋。 距离秋分时节还有一个月多些,当前的白昼时间依旧极长,最令这些北部士兵欣慰的是气候极为讨喜。 来茵兰地区不似北方的威悉河,后者一旦到了夏末就时长出现恼人的小雨,气候变得湿冷,民众只能忍耐。 今年的来茵兰更干燥一些,据说到了秋季就进入雨期,若运气不好可能面对持续两周的蒙蒙细雨,倘若降雨提前到秋收,那将是一场绝收灾难。 奈何今年来茵兰的普法尔茨平原没有播种自然绝收。 农田被动全部“休耕”,去年散落的麦粒现在也有成果,然狗尾草灯心草在疯长,野草长得摸过膝盖,令旷野中行走的人极为困难。 这就是为什么柳多夫的军队只走罗马大道,对小市镇、村庄的土路根本不屑一顾。 去年爆发的凯泽斯劳滕大战已经是该地的第二次血战,战争直接导致沿路各个市镇彻底崩溃。 这些情况柳多夫知之甚少,他还不至于为了财富消减了脑袋对着目标坚决冲刺。 若遇埋伏如何是好?若是道路出现障碍如何?道路的远处有一些村子的暗影,那里是否有洛泰尔的伏兵? 柳多夫相信自从自己军队开拔后,路德维希的主力一定会跟进。至于图林根侯塔库尔夫,此人就算了,除非有明确的财富塔库尔夫才会大大咧咧过来抢。 柳多夫无意令斥候骑兵硬闯杂草疯长的抛荒农田,远处的村子也没必要探查。 斥候们在阵前探路,尤其要深入大路穿行而过的村镇。 据柳多夫所知,去年一些沿路村镇成为爆发遭遇战的战场,萨克森军高调前进有可能也要打一场或两场遭遇战。 虽有斥候骑兵在前探路,所有步兵也被要求警惕。但步兵更关注眼前广袤的平原,大家正奔着北孚日山脉而去,眼前最近的那地平线上巨大黑影就是所谓普法尔茨山,山脉之下向北至来茵河形成的平原区并不大,它足以令这些生活在北部森林丘陵区的萨克森人羡慕。 如果,整个来茵兰被自家的公爵大人拥有就好了!这样所有族人就有更好的耕地。 斥候骑兵远远脱离了队伍,十骑冲入一个村子,就是在这里他们看到了骇人的磊磊白骨。 即便是经历过两年前易北河大战的他们此刻也大为震惊。 “这就是去年巴伐利亚(指路德维希)战斗过的地方?死得尽是些步兵吗?” “也许吧!估计是被踩死的南方战士。” “即便如此巴伐利亚人也没有夺下凯泽斯劳滕。” “老大,这次……我们真的必胜吗?”说此言的斥候精神突然有些动摇。 “住口。我们可不是巴伐利亚人!不要忘记我们曾去得到胜利。”什人队长继续带着手下在荒芜的村庄探查,越是检查发现的骸骨就越多。 他们发现了大量红褐色的生锈头盔与铁剑,一些看似打磨一番还能用的战斧被收缴。 “胆子大的!把骷髅头收拢几个,给咱们的公爵交差!”队长攥着缰绳大声命令道。 在沐浴鲜血的战场他们未曾害怕,现在斥候们人人找一根朽木,极为大胆且不敬地插上骷髅头。他们无所谓死者的身份,现在仅仅是需要这些骇人骸骨为实物向公爵证明一些事。 当然,一批生锈严重生锈的斧头也被塞进马鞍后部装杂物的皮革口袋,它被装得满满当当。 尚未作战,口袋里已有大量站战利品。斥候突然间像是手持白色战锤,非得近距离看才知是骇人骷髅。 他们急就以这种姿态飞奔回浩浩荡荡的行军阵列。 斥候队长面见公爵柳多夫,作为亲兵不必下马。 此人高调展示手里的骷髅,着实吓了柳多夫一跳。 “大人,前方出现大型村庄!经查,那就是一片战场遗迹。” 柳多夫眯起眼:“这就是你们一伙儿人手骸骨的原因吗?” “是,还有其他的缴获。” 随即被展示的是生锈的斧头,斧柄已经朽烂,但要恢复成可用斧头极为简单。 柳多夫对这种基本工具不以为意,他的战士获悉消息可是大吃一惊,继而极为亢奋。消息迅速传遍整个行军阵列!大家都已知道前方有战场遗迹,去年的死者悲惨曝尸荒野,他们遗留的大量武器无人认领,而这不就是上帝赐予萨克森人的最初战利品? 捡尸体的武器、衣服、鞋子被教会认定为“极为可耻、足以下地狱的恶行”。 给敌人尸体埋葬是一种礼仪绝非义务,至于扒尸体什么的,贫穷的战士急需物资,没人思考教士的警告。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也就是说前方没有敌人?”柳多夫主要闻讯这个。 “是的。旧战场非常安静,那里……有些恐怖。只怕大量的冤魂还在战场徘回。” “也许吧!我们继续走,你们继续探路。” 柳多夫才不管所谓的冤魂,他的军队在抵达就战场后就默许了战士们对骸骨的掠夺。 但凡生锈还能用的器物都被收缴,骸骨被动遭遇一番破坏。就是斥候所此地虽有破损的住宅可为扎营之用,围着一地骸骨睡觉未免太过于惊悚。 很多萨克森士兵颇为年轻,他们来自偏远村庄,未经历两年前的大战,有着一腔热血的他们真的通行战场遗迹,现在多了一分恐惧。 军队直接在旷野里扎营,世界一片黑暗,营地里没有一丝火光,作为夜间照明的就是满天星斗与月亮。 夜里的气温也不低,士兵在啃食一番干粮后就和衣而睡。 他们并没有点燃篝火,柳多夫以身作则,下级士兵也就不敢操持弓钻点火。漆黑的夜彻底遮掩了漆黑着装的萨克森军,掠过平原区的风遮掩马匹的嘶鸣。柳多夫并非刻意而为,然萨克森军与黑夜融为一体,存在于山坳中的凯泽斯劳滕的六千守军,他们对不断迫近的打击一无所知! 军队一天时间连续通过了两处旧战场,一样的遍地骸骨,一样是军营、村庄遗迹。 随着持续行军,并不大的普法尔茨山已经在全军的西北方向,全军正直冲关键的北孚日山之山口,那是最狭窄也最危险的山口!也是路德维希“没有胜利”之地。 考虑到大战即将爆发,他的传令兵快马加鞭将迎战消息传遍整个军营。 所有的有着graf头衔伯爵、实际为旗队长的男人得了命令即开始整队。 他们暂且放弃全部辎重,将有限的甲衣穿戴好…… “披甲人在前,皮衣护体者在后,布衣者最后!”各伯爵就以这种模式归寻自己由乡亲们构成的旗队。 萨克森军的确旗队化了,如森林的矛阵里扬起一些十字旗,另有白布上画着奇怪符号亦或是一个词组,此举只为让一个旗队的士兵认清自己人、看明白主攻方向。 所谓整个萨克森军必须是一个整体,每个持长矛的旗队作为一个进攻单元,他们要服从柳多夫本人的意志,陷入其中的每一个士兵则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思想,他们只需要跟着旗帜的方向推进即可。 但是,驻扎凯泽斯劳滕的洛泰尔军队,如何会放纵突然现身的“漆黑大军”冲破山口呢?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本人还在通行布里斯高男爵领的路上,根据洛泰尔的特别命令,布里斯高男爵也要积极带兵进驻凯泽斯劳滕。 年近五十岁的老男爵本不想介入内战,随着获悉萨尔河下游的萨拉布吕肯被袭击,态度随即转变。 老男爵想当然认为这就是贵族之战,他调集自己的精锐骑兵部队——区区二百骑兵作为先锋军已经抵达了凯泽斯劳滕。 布里斯高全境对梅茨伯爵开放,他不乐意也必须憋着,毕竟这是洛泰尔本人的命令。他祈祷过境的梅茨军秋毫无犯,好在阿达尔伯特本人对偷袭友军毫无意思,或者说他根本瞧不上与萨尔高互为邻居的布里斯高,他要的是整个萨尔高与来茵兰的封地。只要得到这些,梅茨伯爵的领地与实力几乎就成就了半个“阿勒曼尼公爵”。 对权力的欲望胜过求财,他令自己的儿子弗雷巴赫friedbach镇守凯泽斯劳滕,于洛泰尔安置于此的一千重骑兵维持一个强有力的军事要塞。 小河劳特穿城而过,凯泽斯劳滕的行宫现在已经荒废。要修复宫殿并不难,洛泰尔将之视作自己的财产,现在不许当地驻军使用,也没命令他们必须以生命扞卫一座旧宫殿。 就在山口处的旧战场,所有死尸被掩埋。由于战争之事,仅有约莫一千五百米的山口干脆军营化了。 旁边的山丘树立起木塔楼,哨兵能看清军营概况,也能看到北部平原区的动静。 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大家都知道国王准备在九月发动进攻,士兵都保持平和的态度,因为他们愿意相信,放出狠话所有坐拥十万大军的洛泰尔王将在今年一路北上,一直占领法兰克福、得到整个阿勒曼尼。 既然是必胜局面,士兵们都放宽了心,乐观情绪弥漫。 在凯泽斯劳滕拥兵最多的莫过于梅茨伯爵的大儿子弗雷巴赫,其亲弟弟奥多巴赫odobach则带着少量兵马镇守老家梅茨城。 四千梅茨军,一千名洛泰尔的骑兵部队,二百余布里斯高军,剩下的尽是强征的萨尔高农民,以及从萨拉布吕肯逃来的溃兵。 如此大军实力已经非常雄厚,而这只是洛泰尔的一小部分兵力。 何为民兵?一个赤足农民带上自家的农具,这就算兵了。 阿达尔伯特的梅茨军膨胀总计到了一万人规模,其中就有大量衣着简陋的农民在充数。 其实洛泰尔号称的十万大军不但是严重的夸大其词,大规模征召的战士缺乏训练,农民兵缺乏防具,只能用自备的五花八门武器作战,好在他们的人数很多,如蝼蚁草芥般的农民阵亡,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贵族手下精锐扈从军没有重大损失,各贵族还是能快速拉出来一支大军。 因为法兰克迄今为止的战争至多进行了小规模动员,大贵族们不清楚自己动员的极限,反正如何动员都有源源不断的农民加入军队,也许动员是可以无限的,唯一的限制在于君主是否有财力物力维持这张巨大的吃饭嘴巴。 站在木塔楼的战士看到一支又一支黑暗的“方块”正向山口移动,视力不错的他们看到了大量十字旗帜,那是友军?不!根本不可能有友军从北方南下。 他们是敌人吗?也不好说。倘若有敌情守军早该发现,而这些漆黑的东西是突然冒出来的。 无论是敌是友,那些人的确是在整队。 高处的哨兵机警地吹响清脆的号角,此乃作战警报,慵懒的守军纷纷起身,起初他们不以为意,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山口处出现了一支漆黑的大军。 只要过了山口军营,即可抵达凯泽斯劳滕。 消息很快穿到了守军将领弗雷巴赫的耳朵里,他起初非常讶异,很快这份讶异成了多余。 他听到了远处的轰鸣,那像是很多士兵的集体呐喊。 毕竟一些萨克森人在丹麦待过,有节奏气势的维京战吼也顺理成章被萨克森军利用。 此刻,骑马的柳多夫认定战斗就在今日。 他的漆黑步兵陆续完成密集阵列一致向前,五千大军的长矛已经构筑为墙。狭窄的山口区快速形成一个由四个旗队两千人构成的锋线,在其身后更有三千兵马随时补充。 柳多夫此刻也不顾贵族礼仪,他确信自己是突然现身,突袭的机会就是现在。 “吼!吼!吼!” 喊着整齐的号子,一堵长矛墙向着守军山口营地稳定推进,远远看去那可谓黑色的浪潮难以阻挡。 此刻的柳多夫面如镔铁的督战,他亲率的骑兵部队也随时可以加入战斗。 而守军反应得太晚了,守军将领梅茨伯爵的大公子弗雷巴赫感觉晴天霹雳,他已经没时间把全军整顿,只能依靠已经清醒的士兵立刻组织防线坚决阻击。 “该死的北部人?居然敢偷袭?那就打吧!这里还是你们的葬身之处!”弗雷巴赫拔出了铁剑。 第1230章 这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矛之墙 栎木做的长杆安装套筒式钢刺,它的长度折合约莫五米,如此之长每根矛的末端必须安装一个哪怕是石块做的配重球。 士兵作战更要双手握矛,挥动起来整个矛杆都在震颤,就如一条蛇,矛头就是蛇头,它究竟从哪里窜出来突刺不好判断。 一根矛如此,萨克森军的先锋是两千人,暂且士兵还都长矛上肩膀,一片黑色森林不断逼近中。 萨克森军的阵线并非规整,锋线战士走位参差不齐。 他们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即便穿上一层板甲衣又头戴铁盔,没有人真的确定自己真的刀枪不入。 他们也身不由己,愈发逼仄的战场他们不但没有退却的可能,连停下脚步都不可以,身后的同伴不断挤压锋线,第二排第三排,士兵互相挤压,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全军移动,唯一的出路就是杀穿敌阵。 此刻,反应迟钝的守军的激烈反应终于见了端倪。 已经没时间披重甲了!那些怪异的黑军以人墙的姿态已经进入山口。 不套上锁子甲,梅茨军的精锐也只好穿上板甲衣的马甲,带上盾与剑就冲出营地。 更多的农民士兵,他们本就没有甲衣,就以布衣姿态带上盾与斧头进入作战。这种士兵人数极多,反应也迅速,至于防御能力区区小盾聊胜于无。 越来越多的梅茨军战士走出营地,他们完全没料到战斗会突然爆发,更糟的是大家连饭都没吃,才是晨雾退去就要打仗,怕是一番砍杀后不少人还能累得昏厥。 “那些农兵还能抵挡一阵。骑兵!快骑上你们的战马,我们踏平敌人!” 弗雷巴赫作为伯爵长子,他就是梅茨伯爵领的第一继承人。他骑着马就在军营马厩处催促自己的战士晋级上马。 “没时间给战马套遮布,战马的胸甲也不挂了。你们立刻上马,跟着我发动进攻。” 弗雷巴赫攥着缰绳不断徘回,很快一支骑兵队就集结完毕。 他的反应算是快,就算是洛泰尔安排在凯泽斯劳滕驻扎的常备骑兵,要确保重骑兵在战场上保持充分战斗力,需要时间以大量燕麦喂马,每匹战马要穿戴甲衣,骑手的防具更要坚固。 两支骑兵队根本没时间披甲,战士们戴上铁皮盔,至多把锁子甲套上再穿戴板甲衣,腰悬佩剑,在抓握一把骑枪就匆匆上马了。 正当骑兵还在忙活的时候,就在山口相互,血腥的大战距离大战已经几步之遥。 此地的军事统帅弗雷巴赫还在忙于晋级召集骑兵,数量庞大的步兵没有高级贵族的指挥,这些鱼龙混杂之人正在以本能战斗。 本能,可以是鲁莽冲锋,也能是趋利避害的躲闪。 梅茨军的骑士阶层,骑士带着扈从组成骑兵,带来的农民步兵缺乏指挥就只好带着武器聚集在山口出。 面对着排山倒海而来、但步伐极为稳健、面目气冲斗牛的“黑暗军队”一个个都本能发憷。 倘若有人可以振臂一呼,已经集结好的千余战士就敢嗷嗷叫地冲上去。 但是无人啊! 这里更有一众从萨拉布吕肯逃来的战败者,他们也不知现在的对手是谁也懒得去管。这些人刚带着武器进入军阵,结果就属他们最先退却。 没有接连大呼“我军败了”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厚道。 此刻,萨克森军队已经纷纷放平自己的矛,真正的长矛之墙已然落成。 “吼吼!” “吼吼!” 每一次吼声,萨克森军就向前一步,军队有条不紊地前压,怒目圆睁的他们已经能看清对手的眼睛,以及一双双焦虑紧张的脸。 萨克森军正在进攻,作战并没有真的爆发,哪怕矛头几乎压在了敌手的咽喉。 一边不断压上,一边持续后退,即便更多守军加入队伍,也没有组织这种退却。 直到一位中年贵族打算做一回英雄。 布里斯高男爵带着他的战士加入战场。 还有什么比作战立功更重要的马?于心,他可不想梅茨伯爵做大。再说萨尔的归属权还不得是国王确权,倘若布里斯高立功了,说不定临地萨尔高就归自己了。 “勇士们!立功的时刻到了!跟着我杀死黑暗的北方怪物,不要管他们是谁,我们走!” 是的,布里斯高男爵也不知道对手身份。 没有人认识柳多夫自己后来发明的萨克森旗帜,至少他们高举有十字旗,想必都信仰天主吧。 首先他们一定是效忠路德维希的,至于是哪个贵族的人无人而知。 到处都是战士,局促逼仄的山口地区根本容不得骑兵战斗。布里斯高男爵索性带着扈从们下马,有了这位男爵起码表现得身先士卒,持续后退的战士终于定住了脚步。 首先由布里斯高军发动进攻,哪怕是密密麻麻的长矛,后人推前人,就算冲上去必死无疑,被阻绝退路的战士大无畏地撞上矛墙。 这些人求仁得仁,旋即遭遇千戳万刺。 军刺锋利又坚硬的顶端不易对手的撞破板甲衣,却能轻易戳穿敌人面部和颈部,哪怕只是戳中胳膊也能迅速废了士兵的战斗力。 一旦戳中就造出骇人的巨大血洞,血浆喷涌,受了致命伤的士兵颓然倒下,继而被其他士兵践踏在泥地中。 勇气也能突破乱戳一通的矛墙吗?萨克森军的第一梯队像是巨大的绞肉机,向它冲锋者接连被戳,带着一身致命伤快速死去。 也有运气好的人,躲过了几记戳刺,却无法躲过后排矛手的戳击。甚至攻击不一定来自戳,渴望杀敌的后排矛手面对成功突入矛阵的敌人,操持自己的矛以搂草打兔子之势狠狠将矛夯下来。 哪怕是一根木棍也能把人夯得骨折,何况它至少有一个矛头。 突入矛阵意味着更多的打击,勇敢的士兵被夯得眼冒金星,继而又被矛头戳死。 “大人你看!我军稳定推进,梅茨人正被我军快速杀死。” 扈从骑兵持马鞭为柳多夫指引方向,这位昔日的威斯特伐利亚公爵还从未有打过如此的顺风仗,他简直不敢相信纯步兵的队伍也能压着敌人打。 现实就是自己的萨克森长矛手优势明显,所蒙受的伤亡微乎其微,战局如此完全出乎他的预想。 勇敢的布里斯高军根本没有完成迟滞,男爵可不想为了荣誉去为洛泰尔殉葬,他已经尽力了,奈何黑色的恶魔军团不是自己能挡住的。 也许只有重骑兵能冲过去将之踏平。 刚刚点燃的勇气正被快速扑灭,或者是那些勇敢者都已经用热血滋润了这片战场。 就是这山口处,战斗之烈度可丝毫不逊色于去年。 地面躺着数以百计的梅茨军、布里斯高军的尸体,即便只是被戳中伤势不致命,伤兵只要无法自己逃离战场,就无法避免被杀的命运。 因为就在萨克森军锋线集团的末尾,一些持铁剑、鱼叉的士兵,他们的任务就是给尚未被踩死的弥留中的敌人伤兵,对着要害戳刺一下给个痛快的死亡。 很快,就连柳多夫本人带领的骑兵,马蹄也被敌人的血浸染大地造成的猩红泥浆湖了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战马之下逐渐出现死状极惨的尸体。 “大人。”有扈从难言自己的亢奋:“我们的军队战无不胜!依我看,凯泽斯劳滕是我们的,夺下城得了财宝,我们就继续南下。” “你就如此亢奋?也好!我们继续现金,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要多多劫掠。” 能说出这种话的柳多夫在他的亲兵部下看来也已经诺曼化了。 有扈从谨慎反问:“但是大人,如果我们做得太狠如何是好?上帝会惩罚我们的。” “哈哈!听听这是什么话。”柳多夫斜眼狠狠瞪了一下这个过于谨慎的部下。 “才不是什么劫掠!”有人赶紧为自己的朋友打掩护,此人也很会说话:“我们是奉命作战,所得财物本就是路德维希的。他的钱财被窃取,我们在讨伐窃贼,再说按照契约,路德维希把他的钱送给我们的。难道拿走我们的钱也有错吗?” 这番逻辑辩证真是拍桉叫绝,路德维希还想不到自己的亲兵里还掩藏着智者。 “说话的是你吗?芬德里克?”他笑嘻嘻问。 “是我。” “会说话,战后赏你一磅银子。”罢了,他又大声嚷道:“全军,跟着我继续压上。” 一旦打起来就成了顺风仗,战斗越是顺利士气也不断膨胀,战士忘却了疲惫,更加无视己方的损失。 萨克森人当然在蒙受伤亡,梅茨军、布里斯高军的战士奋力抛投一些标枪、斧头。 萨克森军出现砸死砸伤的情况,可悲的事几乎无人救他们。逼仄的战场不是敌人就是自己人,伤兵能被自己人硬生生踩踏死。 如此伤亡依旧微不足道,以为敌人的损失更加恐怖。 交战的双方完全不如罗斯军那样高度重视弓弩等远程武器,倘若柳多夫身边有且仅有一支罗斯人旗队为盟友,萨克森人硬生生能创造徐进弹幕的好戏。 即便没有,战局也向着萨克森军一边倒。 三千梅茨、布里斯高战士挡不住两千萨克森先锋,或死或伤以达千人,可悲的是这种损失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黑暗长矛墙”仍在推进,现在勇敢的布里斯高男爵因损失惨重,他再也支撑不住选择带着自己人全面逃跑。 “我们已经对得起国王了!此乃魔鬼的使徒,让国王的骑兵对付他们吧。”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男爵在为自己的退却开脱,可他损失惨重也是事实。活着的战士陷入深深惊恐,看着还是战士,实则都成了被吓坏的兔子。 山口战场萨克森军士气愈发膨胀,他们看到所有的敌人都在逃亡,到处是懦夫可耻的背影。 “你们已经逃了吗?”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现在意外地保持冷静,他通知自己的扈从亲兵:“去告诉各个graf,不要发动追击,全军就地防御。” 可胜利已经属于萨克森了,公爵何必镇定? 面对扈从们的疑虑,柳多夫倒是一副看清一切都姿态。他还斥责不下不够果断:“你们懂什么?别忘了他们还有骑兵。他们步兵打不赢我们,只能靠骑兵。去告诉他们,谨防骑兵冲击!谨防易北河之战重演。” 扈从们不再顾虑,所谓只要回忆起易北河之战大家就都明白了。 他们以传令兵的姿态通知各位graf,所有旗队把公爵的话当做事实,他们真的开始列队防御骑兵的冲击。 实战已经证明,他们有过胜利,现在无比相信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就是无穷无尽的长矛。 柳多夫这次的有备而来,有一些辎重马车装载的可不是一般后勤粮食,那说单纯的木头。 笔直的低龄红松被拔掉树皮,树干被进一步以刮刀销得恰到好处。这样的松木杆将充当一种拒马,一头销得尖锐,战士两人一组将之抗在肩上,开始陆续运到阵前。 一直到受命暂停进攻,锋线的萨克森军战士才开始感觉到疲惫。 一切都疲惫都是值得的,他们的靴子踩在猩红的泥地中,血水开始化作小溪又是就近流入劳特河,河水再度成为红色。 就如两年前一样,柳多夫亲自带着骑兵抵达锋线。萨克森骑兵的出现仿佛是在对敌人宣誓即将发动冲锋。 那些逃入营房的士兵继续逃跑,生怕被追上来的“黑色骑兵”追杀。 柳多夫断不会追击,他亲自在阵前走动,没有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语,单纯告诉大家迎战骑兵。 即便这种阵前停滞对己方有些挫伤士气。 他自诩不得不为之,所谓萨克森军当然可以追击,奈何进入满是建筑物的区域,矛手集群作战的优势也就没有了。 陷入乱战必然造成军队重大损失,最恐怖的结果只怕是整顿好的敌方骑兵发动进攻,对付毫无防备各自为战的步兵,那是最经典的法兰克式碾压。 这是柳多夫赌上一切训练出的军队,一旦损失巨大,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堂堂萨克森公爵只能做缩头乌龟,怕是要用十年时间舔舐伤口。 如此谨慎是对是错呢? 柳多夫已经做好决策。 经历过易北河冰河决战的老兵全部在阵前,所有年轻的勇敢者伴随左右。各个graf必须做出表率,以向同乡证明自己的勇敢。 于是,一堵更强大的矛墙正在搭建,萨克森人正在以守株待兔的心态等待骑兵进攻。 他们愿意做此最后一赌,所谓打赢最后一战,整个凯泽斯劳滕连同本地的财富全都纳入萨克森的口袋。 第1231章 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首次大胜 萨克森军所有的矛都在向锋线集中,这里不只有必须用马车拉运的更粗的拒马式矛,士兵还开始就地挖坑,他们的木铲铲掉黏湖湖的猩红泥土,埋在矛的末端,就以敌人尸体为支点,大量的矛以低平角度面对敌人。 锋线老兵,他们暂且集体半跪节约体力,后续战士皆持矛立正。 他们竭力压制不安与恐惧保持澹定,矛头的血滴在脸上,擦一把继续瞪着双眼看向前方。 接下来战局的发展根本是宿命的必然。 柳多夫本就是法兰克体系大贵族出身,曾经更是带着一支强悍的骑兵部队作战,现在带领数前矛手征战纯属无奈。 法兰克从小部族扩张成庞大王国,靠的就是骑兵的战术优势,任何法兰克体系下的贵族清一色对骑兵极为迷信。 要打破这种迷信,除非吃过亏。柳多夫就是这样倒霉的贵族,但在这里,他决议帮助自己的敌人破处迷信,而学费可能是生命。 他的算计完全正确,凯泽斯劳滕的守军步兵可谓崩溃,可他们大部分是突击征召的农民兵。这种人岂是高傲的骑兵看得上的?何况还有一千骑上洛泰尔本人直接差遣的常备骑兵。 常备骑兵,梅茨军骑兵,乃至最后想想颜面,再度还是带着扈从骑兵加入大部队。 效忠洛泰尔的骑兵队正在集结! 凯泽斯劳滕不能丢!倘若不测,只能以死效忠。 梅茨伯爵大公子、下一代伯爵弗雷巴赫决定发动决死突击,而常备军重申自己的誓言,就与梅茨军骑兵全力进攻。 他们不觉得自己即将发动的突击悲壮,恰恰相反大家士气很不错。 毕竟驻扎此地的他们消息闭塞,从未听说过法兰克骑兵还能战败。 直到己方步兵战败,他们还是弄不清黑暗敌人的具体是哪个贵族的兵。 反正都是一群步兵,他们能暂时撒野,等法兰克铁骑一到就是一地残破的死尸。 这不,弗雷巴赫亲自高举骑矛,他的梅茨骑兵成了一种象征。 “国王的勇士们!”考虑到常备军在此,他故意拔高洛泰尔的地位:“效忠我王!效忠真正的罗马皇帝,无愧誓言,我们走!” 即便那些黑衣战士明显人数更多,即便狭窄的山口战场并不利于骑兵集群的突破。 一方是迷信于骑兵冲击摧枯拉朽,一方是坚信长矛之墙能戳翻一切。 “稳住!都稳住!不要害怕,上帝保佑我们!”此刻的柳多夫就在军阵中,他带着骑兵故意作为极为显眼的存在。当然也作为督军,确保锋线的士兵死战不退。 一切都是命运,很多战士干脆闭上了双眼。握紧矛的双手在颤抖,还有人直接尿了出来。 各贵族命令自己人稳住,自己也以身作则。 基于萨克森人的战术认知,只要戳翻第一波骑兵撞击,就基本可以锁定胜局。 骑兵集团正在小步慢跑,骑手也将骑矛暂且扛在肩上,直到最后冲刺将之放平。他们不再使用剥洋葱战术,而是如铁锤一般直接撞上去。 因为已经没时间磨蹭了,骑兵需要用快速冲撞破坏敌人阵列,唯有如此颓废的士气才能恢复。 就像是离弦之箭,弗雷巴赫已经没有退路。他不可为父亲、家族蒙羞,更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部分的梅茨下级贵族也下这里,下一代伯爵带头冲锋,他们也要为光荣与义务而战了。 但战争就是战争,被贵族鄙夷的农民、尤其是非法兰克族的农民,贵族一样会被他们杀死。 即便弗雷巴赫终于注意到敌人为骑兵集团准备了大量的矛,悬崖勒马已不可能。 他起初不以为意,直到感觉矛墙有着风险。 他的脸逐渐煞白,瞪大的双眼似铜陵,持骑矛的手却依然硬如岩石。 撞击宿命般的开始了。 沉重的骑兵连人带马冲入矛阵,战马极为害怕这种可怖的尖锐物,奈何马儿也不能瞬间终止自己的疾驰。 锋利矛头深深扎入马的胸膛,瞬间刺破心肺。 一匹战马往往为多根矛戳中要害,乃至是马的头部也被刺穿。 战马是被杀死了,奈何强大的惯性冲击根本不减。 超过半吨重的骑兵以极速冲来,矛头被大规模折断,瞬间丧命的战马一头撞如军阵。 萨克森锋线战士被撞得骨折吐血!惨烈的伤亡正在发生! 这一切其实都在柳多夫的意料内,问题主要在于损失是否可以承受。 逼仄的战场压制了骑兵机动性,战斗成为一种塔防游戏。第一批骑兵冲击被暴力压住,中王国的骑兵与萨克森军撞成一片肉泥。 然后续的骑兵仍在突击,他们躲闪不急,战马干脆越过前者的尸体,如此也失稳地撞入萨克森军中。 多亏了扈从的保护,弗雷巴赫没有被乱飞而坠落的战马压死,奈何自己的扈从已经吐血身亡。 被绊倒的战马瞬间折了腿,带着骑手打着前空翻就砸过来。三分之一的骑兵已经在混乱中丧失了一切战斗力,不是壮烈阵亡,就是被压得动弹不得。 那些只是被掀下来的骑兵顾不得脑子的嗡嗡响,拔出自己的佩剑立即嗷嗷叫地冲锋。 撤退?还是整顿兵力再战?还是现在就义无反顾加入厮杀? 弗雷巴赫想先后撤,再找一匹马继续指挥剩下的骑兵作战。 奈何他已经被捆在乱军中。 萨克森人的矛仍在戳刺,失去矛的战士带着斧与剑,主要是斧头,持斧者冲入被马尸体填满的山口战场肆意砍杀倒地的敌人,将被想干嘛压着的家伙砸成肉酱。 黑衣淋血,战士一脸红色呲着牙到处选择敌人。 弗雷巴赫根本不是恋战,就是他衣着重甲、着装极为讲究。他被盯上,旋即开始了艰难乱战。 在进退两难的法兰克骑兵看来,下一代的梅茨伯爵真是个大英雄。一个人居然与十多人奋力砍杀。 他是如此的高贵,倘若阵亡岂不是帝国的损失? 梅茨军的下级贵族有义务救援自己的主帅,他们怡然决定继续作战,索性抛弃战马徒步冲上去。 这些战士的勇敢行为对那些常备骑兵产生影响,他们一样大规模下马,以重步兵姿态投入作战。 奈何弗雷巴赫本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一个年轻的萨克森人纵身一跃将疲态尽显的他扑倒,其余战士一拥而上,掏出匕首就在其身上乱刺。 板甲衣护身,就算萨克森人的匕首弯折了,也不能对弗雷巴赫破防。 “别刺了,把这个人拖走!”有战士的呼吁引得众人恍然大悟。 战士解开裤腰带当绳索,捆住其手脚就硬生生将这位必定高贵的人在满是尸体的战场拖走。 能在乱战中被俘是一个奇迹。士兵将被俘的弗雷巴赫平安抓走一样上奇迹。 乱战继续发酵,局面如此已经开始失去柳多夫的掌控,好在骑兵正在大规模下马,骑兵之后也无任何增援步兵。 柳多夫如一尊凋塑般立于战场,他的存在令战士始终保持士气。 他就是这样性格,即便在阿勒布堡垒被兵力惊人的丹麦罗斯联军围攻,最终他也不是自动被俘的大贵族。他当时的确坚持作战到最后,能活到现在可不止是罗斯王的仁慈。 北方世界最尊重斗士,柳多夫死战到底的精神至少得到了各路维京人的认同。 “进军!吹号,令后续战士全面加入战斗。”他命令道。 战士依旧尽量维持着长矛墙,若是已经折断,就捡起断木杆冲顶敌人,为战友杀敌创造机会。 两军就在马尸上厮杀,已经不再讲战术,战斗正演化成乱战。 但萨克森人的矛手数量太多了,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实质仓促应战连干粮都没有吃的下马骑兵,他们坚持了一阵,崩盘已经不可避免。 战士将衣着不凡的俘虏如拉扯野鹿一般送抵柳多夫身边。 “你们几个?为何不去厮杀?”他的眼神带着杀意苛责。 “大人,我们抓了一个不一般的俘虏?” “有何不一般?你们还有心思抓俘虏?” “也许是一个贵族。” “是吗?”柳多夫这才勾头认真去瞧,见其镀金腰带完全认同部下的说法。 “你们……不是我的亲兵。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一介农民还有自己高妙的名字?柳多夫记住了他们的村子,是哪位本地伯爵的部下,这就够了。 “好吧。人我留下了,你们继续去作战,去抢自己的战利品。一旦查明贵族身份自会给你们丰厚赏赐。” 于是,他们又笑呵呵地投入厮杀。 在中王国军队看来,他们又陷入群龙无首中。那些常备军和并非纯粹死战不退,在付出很大代价后,士气垮了只能撤退。 从撤出战场的下马骑兵麻利抓住一匹马,一脚蹬马蹬翻身上马,继而快速逃离战场。 凯泽斯劳滕的防御彻底崩溃,以骑兵冲击重塑士气完成反击的行动不但破产,反而大大加速了崩溃。 布里斯高男爵已经在乱战中阵亡,他明明不想如此仓促丧命,恰是这个一脑子失败主义的贵族壮烈效忠了自己的君主。 两个常备军旗队损失过半,旗队长也都负伤,忍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坚持这口气也打算逃到斯特拉斯堡向国王报信。 至于来自萨尔高的士兵,他们崩溃过一次,此次见得情况不对又撒腿就跑。但他们最后关头还是厚道的,已经死了的萨尔高男爵的遗霜、幼子被战士互送离开。他们的目的地仍是斯特拉斯堡,这些战士希望国王能赐予男爵的年幼懵懂小儿子为新男爵,如此大家都能成为扈从。 至于他们守卫凯泽斯劳滕一事,已经无人在乎。 溃兵正冲向萨尔河上游的布里斯高,大量的溃兵里人数最多的莫过于梅茨军。 好巧不巧,对前线突发的变故一无所知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还待在布里斯高境内慢吞吞北上呢。 在他看来自己的主力没必要非得进驻凯泽斯劳滕,当地军队人满为患,新到的军队需要挑一个开阔一些的地方驻扎。 毕竟洛泰尔的目标是美因茨,拥兵极多的阿达尔伯特为进攻方便,更乐意在罗马大道附近开阔地扎营。 铺天盖地的溃兵与少量难民沿着美因茨大道逆行,如惊弓之鸟的他们居然对新来的梅茨军高度戒备。 直到梅茨溃兵遇到自己的伯爵大人,愚蠢的误会才终止。 骑士带着残缺的扈从队伍聚集到伯爵身边,他们说着凯泽斯劳滕刚刚发生过的灾难,以及更糟糕之事。 “什么?我儿子……死了?”大吃一惊的阿达尔伯特突然急火攻心,捂住脑袋浑身一软颓然坠马。 在紧急下马的扈从搀扶下,已经坐在地上的伯爵缓缓苏醒。 “快说!知情者,告诉我弗雷巴赫没有死……没有死!” 然而随着获悉更详细的说明,阿达尔伯特很愿意相信自己的长子是壮烈牺牲了,他的确忠于国王无愧誓言。 阿达尔伯特已经老了,其实他不到还五十岁,奈何一系列的经历让他显得极为苍老。 老年丧子的不幸他本能不愿意接受,哪怕自己还有一个小儿子奥多巴赫。 阿达尔伯特气上心头,憋红了脸失去理智。他愤然拔剑:“去凯泽斯劳滕,除非我见到儿子的尸体。还有那些黑衣士兵,跟着我杀死他们!” 长子被杀的消息只是溃兵的说法,没有找到尸体,甚至连直接目击者都没有。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在继续进军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他抱有一丝念想:“也许是被俘?也许逃走了?” 可再仔细想想,阿达尔伯特宁愿相信儿子战死了,倘若是个逃亡者,家族可丢不起这个老脸。 关于黑衣军队的身份,他想当然认定就是效忠路德维希的某个贵族。 封地全在帝国北部、东部边境,路德维希与五花八门的外族战斗,趁机收服一众仆从为自己卖命再合适不过。 倘若是未开化的仆从军,儿子落在他们手里怕是要受尽侮辱吧?若是如此,弗雷巴赫还不如壮烈阵亡。 无论怎样揣测,阿达尔伯特得到的命令就是北上增兵,既然凯泽斯劳滕有难,自己将它夺回即可。 阿达尔伯特在积极收拢溃兵,也获悉布里斯高男爵的确阵亡,那么他的兵就收归自己使用。那些常备军没有全体为国王尽忠,这是他不满的,这下就命令他们履行诺言,溃逃的常备军士兵又归入他的麾下。 阿达尔伯特的实力快速增长,收拢溃兵加上自己又带来的兵马,兵力已经达到八千之炸重,但做此事他不得不再耽误时间。 他要确保自己的反击胜率尽可能打,再说考虑到路德维希本人就是对凯泽斯劳滕念念不忘,搞不好自己还要与这位大贵族见面即作战。 多准备一些是好的,但情况远超他的想象。 第1232章 说客弗雷巴赫 凯泽斯劳滕之战字守军总崩溃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被俘的疑似大贵族之人的身份还真是高级贵族。 弗雷巴赫,若无意外他下一代梅茨伯爵。 柳多夫其实知道这个男人,也知道其父亲身体不太好。 即便梅茨作为洛泰尔的铁杆拥趸,萨克森人和这群家伙并无仇恨。双方打起来纯粹因为凯泽斯劳滕是必争之地,梅茨人霸占着财富,这一点足够逼迫萨克森人拼命,倘若守军是他者,战斗一样爆发。 弗雷巴赫被俘,柳多夫敏锐意识到此乃重大筹码,在其自曝身份的那一刻起,柳多夫就为之安排好了出路。 至于传说中凯泽斯劳滕有一座金山,这种说法被弗雷巴赫断然否定。 “你在骗我。无妨,我会派人把你藏起来的金银都翻出来。” 刚刚打赢的柳多夫急需看到大量现金,他无意现在就和被俘的家伙废话。 这就下令部下将之牢牢捆住,考虑到这家伙定然桀骜不驯很可能只求一死。 柳多夫就以家乡话告诉自己安排的侍卫:“你们看住这个男人,但要捂住自己的耳朵。死死盯着他,不许他逃跑,也不要被激怒。” 毕竟很多兄弟被这个家伙指挥的骑兵冲锋撞死了,萨克森人侍卫恨不得用小棍子慢慢地将之瞧成一坨肉酱泄愤。 他们会落实公爵的命令,现在就瞪着湛蓝的双眼死死盯着被剥得仅剩单一又赤足的下一代梅茨伯爵。 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活到老爹去世,以及弟弟不与自己抢爵位。 也只有到了现在的局面,弗雷巴赫才明白过来击败自己,乃至击败国王常备军的黑色大军是萨克森公爵、前威斯特伐利亚伯爵。 自己的父亲与柳多夫见过面,彼时还是岁月静好,现在的大战也只是各为其主。 弗雷巴赫成为“被软禁的客人”,可一批被俘的梅茨士兵就没有好运了。 杀俘之事柳多夫还特别告诉这个家伙,气得他被捆在房子立柱的身子剧烈扭动,似乎立柱都能被挣断。 被俘的普通士兵被押解到劳特河边被一个个斩首,杀俘不详的说法萨克森人没听说过,他们如此杀戮就是在对五十年前事件的同态报复。 另一方面,这群战俘根本不可信,他们忠于自己的封君,与萨克森人缺乏交际、语言也不同。 留着俘虏只会浪费粮食,做就做了,柳多夫才不信为了这点小事上帝就降下落雷把自己噼死。 就是他受累亲自骑马到河边观摩执行,他需要自己的战士进一步宣泄。 夕阳就剩下西方最后一抹余晖,太阳最终彻底从西方原生态无人区的萨尔兰北部广袤的丘陵森林区沉入大地。 凯泽斯劳滕的确没有金山银山,一百个装钱皮箱也没有。不过只有一番寻找才能获悉这一倒霉的事实。 倒是广大战士的奋力寻找还是找到了宝贝,每个人都找到一些银币,更从敌人营房里缴获护具和武器,他们很疑惑,明明有很好的武备敌人怎么不穿戴,现在成就了鸟枪换炮的萨克森军。 最大的缴获其实是粮仓! 但真的找到了粮仓,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的粮食并不多,那么久就如此粮食,如何支撑此地庞大驻军。 极为萨克森人偏远地区的graf伯爵凑起来探讨…… “梅茨人怕是要断粮了,公爵把握的时间真好。” “正好这里还有大量的炊具。我的人已经受够了干粮,很多人嘴巴都磨烂了。”这话旋即引得大家共鸣。 “倒是我们拥有了很多马尸,我的人还在他们的营房找到了些咸肉。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 接着,他们一阵欢笑又召集自己人开始自发搬运粮食。 就在大战后的下午,一切尘埃落定后每个萨克森人都换了模样。 新鞋新衣,很多士兵开始披上锁子甲、板甲衣,他们抛弃简陋,于是只此一战柳多夫的大军军事实力暴增。 为此,付出很大的伤亡也是值得的。因为整个凯泽斯劳滕是一座都属于萨克森人的宝矿,柳多夫已经下令自由劫掠,除了禁止纵火,想怎样掠夺发泄都可以。 的确柳多夫有些被胜利冲昏头了。 战场到处是阵亡者残破的死尸,大量战马更是集中倒毙命,在傍晚时分,敌人的尸体被剥得干净,萨克森士兵起于贫穷,他们扒下染血的衣服,扒掉法兰克士兵的好鞋子,任何污垢就在劳特河清洗一下,点燃篝火并晒干。 就在过去的时光,萨克森在部族时期还有一段猎头的文化,敌人被斩首,牙齿打孔做成项链,敌人的头骨做成了碗。 如此野蛮行径在他们被迫皈依天主后结束了,但拥有死者遗物依旧被视作胜利者的光荣。 骑兵集群终究是给了萨克森人一记重击,在但冲击力还不够。 萨克森军伤亡有千人,极糟的卫生条件决定了伤者也会死去。 一战失去了25%的战斗力,倘若最后关头敌人未有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柳多夫完全不至于有如此损失。 实战又证明了,只要大量的矛集中使用,就是己方对敌人的单方面杀戮。 山口战场敌人尸体好似为场地铺了一层可怕的毯子。萨克森人只给自己人手势并就地掩埋,敌人现在白花花的尸体就仍在原地吧。 战后的第一个晚上,柳多夫看到那些俘虏身首异处的尸体抛入劳特河。 作为来茵河的一条小支流,倘若将战场上全部敌人尸体扔过来,河水必然为本人骑着马走入空荡荡的城市。 凯泽斯劳滕这座旧行宫历经战火,宫外居民区看起来也破旧不堪,只有大量士兵举着燃烧的木棍做照明倒数翻找财物。 之所以认定路德维希许诺的箱子不存在,是因为士兵冲入了宫殿看清楚了一切,继而深深失望。他们幻想着富丽堂皇,以为连墙壁都镀了一层金子。 真实的行宫什么都没有,墙壁与地板只是粗糙岩石,本是浴池的所在现在是干枯的大坑,触碰立柱都能发觉厚重灰尘。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宫内没有值钱的陈设,窗帘的粗布布满灰尘,墙角处有大量的蜘蛛网,还有老鼠乱窜。 它不像是一座行宫,更像是一座坟墓,至少已经很久无人住过。 柳多夫骑着马大摇大摆走入行宫,他志得意满。 “战士们,你们可知这是何处?” 骑马且举着火把的扈从一片默然。 “不知道?呵呵,这就是王宫,是查理曼的财产。看来,无论是路德维希还是洛泰尔,他们对这种宫殿都不上心。走吧!我们直接骑马进去。” 于是,本是作为会客、宴会的大厅成了萨克森人的跑马场,大量马粪滞留现场。 行宫建筑群尽是涌入的战士,他们没找到钱箱,如此一来刚刚抓到的弗雷巴赫所言就是真的。 柳多夫不生气是假,他多么希望钱箱的传说是真的。 他下马走在空荡荡的宫殿,比起外面的喧闹,这里的死寂与破败令人遗憾。 耳边是扈从的闲聊以及战马的嘶鸣,他轻抚自己的坐骑,又看着众战士,“走吧,离开这座废墟。我!要再会会那个弗雷巴赫。” 此刻的弗雷巴赫被锁在一根民房立柱处,这就是萨克森人“客气的软禁”。 没有人毒打他,受了如此待遇再加上已经获悉战俘被杀,弗雷巴赫始终在破口大骂,试图激怒把守的士兵一剑将他刺死。 他骂声很响亮,什么“萨克森人是粪土”、“柳多夫是土拨鼠的后代”、“突然袭击有悖贵族道义”云云。 正当柳多夫握紧剑柄大步走来,一阵响亮叫骂从房舍传出:“柳多夫!你就是路德维希的一条狗!” “哼!你又是谁的狗?!”握紧剑柄的刘多夫气势汹汹走进房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突然拔剑,剑刃直接抵在弗雷巴赫脖颈。 “你?”弗雷巴赫勾头看看剑,不得不感言是把好剑。他继续龇牙咧嘴:“要么杀了我,我们放逐我。你,最好杀了我。” “你想光荣阵亡吗?我还要你告诉我一些事。” “呵!被你当做待宰的羔羊,我还能说什么?” 柳多夫收了剑:“告诉我,宫殿是怎么回事?那里空空荡荡,我一枚金币也没找到。” “所以这就是你发动战争的理由?你就是强盗。” “不。”柳多夫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才是强盗。凯泽斯劳滕是例如路德维希的财产,他将全部财物转送给我,而你就是窃贼。你啊……” 柳多夫很不客气的伸手拍拍弗雷巴赫满是胡须的脸,这动作活像是爷爷打孙子,实为羞辱。 怒目圆睁的弗雷巴赫使劲挣扎,继续嚷嚷:“你放了我,否则……” “否则?还能如何?” “我劝你终止战争,你们萨克森人应该归顺真正的王,那就是洛泰尔殿下。你继续一意孤行,只会导致全族屠灭!别忘了查理曼曾经的作为!” 听着是好言劝说实则就是一种威胁。 柳多夫轻蔑地瞪着他:“你都这样了还要做说客?战场上打不赢我,一番说辞就行取得胜利?” “不。你们会遭遇灭顶之灾。我万万没想到是路德维希先动的手,最先进攻的居然是你们萨克森人。” “莫非?”柳多夫眯起双眼:“洛泰尔也要动手?” “我的君主一定已经动手了,大军从斯特拉斯堡出发。很快,我父亲的大军就要抵达凯泽斯劳滕,全新的梅茨军队一定可以打败你们。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路德维希不值得你追随,唯有罗马皇帝洛泰尔是值得的。” 听得这番说辞听得柳多夫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你也是法兰克封臣。” “我当然是封臣,只是想不到给人做猎犬也是光荣的?” “荒谬,我们是贵族,不是狗。” “不。”柳多夫摇摇手:“至少我不是路德维希的狗。我乃萨克森公爵,我的军队全是萨克森人。告诉你!”他的精神变得激动:“我的先祖就是维杜金德!当年的投降是迫不得已,如今我已经复国。路德维德承认我的特殊地位,你的洛泰尔能行吗?” “国王他……”弗雷巴赫很吃惊于北方地区还可以有这样的存在,路德维希居然容忍一个大贵族割据。 “国王洛泰尔……会承认你现在的一切权势。”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为何不信?国王给予他的忠臣财富和土地。” 这番无聊的说辞路德维希也说过,由于萨克森公国已经事实上独立,至于在助路德维希打赢内战(至少不能输)后是否还忠于他,还需再议。当然只要能体面的得到更多利益,名义的臣服并无不妥。 至于洛泰尔,这个家伙为了削藩对亲弟弟痛下杀手,此人对本族法兰克人贵族一切许诺都要打问号,何况对一个萨克森人贵族? 甚至还有一个鲜明的例子。 柳多夫才不会对阶下囚耍一时口舌之快,所谓攻击亚琛一事,就是他柳多夫为罗斯人积极出谋划策。如此事情是秘密,可它早晚都会暴露,届时“洛泰尔还不得一口吞了我”。 “停止你的劝说吧!既然你的父亲要来凯泽斯劳滕,你该想想,那个阿达尔伯特该怎样通过被毁坏的萨拉布吕肯桥,还有被焚毁的市镇、粮仓也付之一炬,所以你的粮仓快见底了。” 听得,陷入震惊的弗雷巴赫已经在怀疑人生了。 “杀死萨尔高男爵一事……你知?该不会是你们做的?” “是,也不全是。”柳多夫无意告诉此人内情。所谓尼德兰伯爵是自己的封臣,伯爵的小女儿嫁给罗斯贵族后,拿骚男爵领已经膨胀到囊括整个来茵高和科布伦茨。 虽说那个女性伯爵索菲亚公开效忠路德维希,其父亲毕竟是萨克森公爵的封臣。 于是柳多夫多少要付一点责任,可对于他真是巴不得毁桥之事是自己做的。 “桥断了,你的父亲无论有多少人,我估计今年是过不了萨尔河了。”柳多夫志得意满。 弗雷巴赫一脸倔强:“未必。” “如何?你们还能从萨尔河上飞过去?” “当然是走布里斯高男爵的领地通过,别忘了施瓦布吕肯……” “那就是一座小桥。再说,布里斯高让你过?” “呵呵,这就是你的无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送回我父亲处。否则,我父亲的大军一到免不了一番血战,这一次你的军队必输。” 说实话柳多夫有些紧张,其一自己的兵正忙于战后宣泄,要快速集结作战短时间不能想;其二军队损失着实不小,还有不足四千人有战斗力,军队需要消化胜利果实后才能再战。他也不能全信俘虏的说辞。 “好吧,我会考虑一下你的说法。” “臣服洛泰尔王?” “愚蠢!我要考虑怎样再击败你父亲的援军!而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 “我?”弗雷巴赫闭上眼,就以后脑不断撞柱子咆孝“要不你杀了我。” “还是把你送给路德维希吧!虽说你现在效忠洛泰尔,看看整个来茵兰吧!这里民生萧条,战争之后你的梅茨也是入此。再说,你的家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果你再死了,梅茨伯爵家族就要换人。” 此言话里有话,弗雷巴赫勐然镇定:“此话怎讲?什么叫做仅剩我一人?” “因为我的身后就是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主力军,还有图林根候的军队,他们有备而来,你的父亲面对的可不只是我们!算起来那会是地四次凯泽斯劳滕之战!你觉得,你的父亲能打赢五万(故意吹嘘)大军?他会被杀。” “这不是真的!再说,我还有弟弟。我们的梅茨还有新伯爵!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 “你弟弟奥多巴赫?我听说过。你全家都在梅茨城,只是很可惜啊……” “怎么?!” “拿骚军队已经奉命攻击梅茨城。” “拿骚?区区一介男爵?” “蠢!拿骚现在是伯爵了。再说他们仅仅有着拿骚的名号。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我,也与丹麦人有关系。而那些所谓的拿骚军队……” “是丹麦人?人尽皆知的路德维希的丹麦佣兵?” “是比丹麦更强大的存在。”柳多夫瞪着犀利的双眼,言语愈发狂妄,“你全家都会死,就是因为你的家族选错了君主。听着,洛泰尔会战败,他的领地到处是战火。哈哈,我已经把儿子派去了图尔,我敢说,很快你们梅茨就能获悉南方的战事。你不要忘了,路易(虔诚者)的脑袋还没有王冠,他也在行动,到时候梅茨能两线作战吗?你还有多少兵力奉命迎战来自南方的攻击?” 今年的战争是路德维希发动的,奈何战争变成了“法兰克世界大战”,柳多夫事实上成为东王国阵营的军事策划者,并以阴谋者兼实干家的姿态加入。 于是,弗雷巴赫被动的获悉一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在这幅被捆着的身子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第1233章 野心随着实力的膨胀而膨胀 当凯泽斯劳滕的大战刚刚告一段落,沿着美因茨大道逆行的路德维希浩荡大军,终于抵达了普法尔茨山的脚下。 他的骑兵军团都参与了去年的作战,他本人甚至带头冲锋,直接引领着整个军团勇往直前。 荒废村镇随处可见的遗骸都是骑兵所为,再到旧战场观摩自己的杰作,战士们没有丝毫的担忧,恰恰相反觉得这是好兆头。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但对于数量极为庞大的步兵部队,感官上除了震撼就是恐惧了。 图林根候塔库尔夫于心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然王命难违,只好勉为其难的带着一支弱旅过来凑热闹。 战士多有花白胡须,一众衰老的士兵能有多大作为? 扈从亲兵一直被要求紧紧盯着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就汇报自己。图林根候就是这样,一旦情况不对就象征性打一下,然后熘走。 “大人,这里遍地骸骨,真是国王所为?”扈从骑兵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马蹄踩碎骨头咯吱作响,狰狞的骷髅悲怨仰天,士兵的心都在颤抖。 塔库尔夫看看左右,故作镇定:“你们都怕了?” 众骑兵默然。 他继续以家乡方言嚷嚷:“有的人要为大贵族争权而死,我们不会。记住!国王战斗顺利,我们跟着捞好处。战事不顺,我们撤。必须记得,命是自己的。你们看到我的令旗一旦后退就不要恋战。” “吼!”众战士示意。 所以图林根军的存在更像是抽数,他们只能再战事顺利时的锦上添花,若不顺,那就是一群逃兵。 路德维希其实最需要的是侯爵的表态,至少侯爵塔库尔夫来了,这就够了。 归根到底这就是个阿勒曼尼地区的侯爵,并非自己核心区巴伐利亚与奥地利的封臣。自己核心区封臣不听话?那是绝无可能的。 直到现在,路德维希用的主力还是自己的亲兵集团,归根朔源此乃祖父大帝查理曼留给自己的遗产。 当年征伐阿瓦尔人的大军一部分滞留在东方,他们构成了路德维希军的主力。 他仍未调动自己的全部实力,倘若今年的行动有重大损失,并不意味着他就彻底丧失军事优势,再不济也可以命令东方贵族全部带兵参战! 只是那样,贵族们就要索取巨大权力,届时自己就只能承认诸如萨克森公爵与科隆教区这样半独立的大诸侯了。 此乃妥协,路德维德不甘心。 步兵大军互送着大量辎重,以常态行军之姿稳态前进。他们在美因茨驻扎多时,战士们都知道去年的血战,而今再来战场看到一地尸骸内心无比震撼,再一想到有萨克森人给自己在前方趟雷,心情又好了很多。 路德维希依旧穿着他的紫袍,不戴头盔而是高调顶着自己的金冠。 身边的战士高举两面旗帜,一面是白底的黑十字,一面正是代表查理曼的三狮战旗。 人的心正随时代巨变,带领大军出战,南风吹在路德维希满是胡须的脸,他开始幻想,自己何必只能做凯撒,只要把握住机会杀了大哥,自己就是奥古斯都。 至于连封地都没有的小弟查理,放逐他没什么问题。还有跟着大哥上蹿下跳的侄子丕平二世,此人的伦巴地、普罗旺斯封地都得褫夺。 因为在凯泽斯劳滕连续大战损失甚重,他想当然认为萨克森人一样损失巨大。他们为自己耗干了血,就是为主力啃到了斯特拉斯堡的门户。 “战士们!你们都知道吗?柳多夫那个家伙真以为凯泽斯劳滕有钱财。哈哈,那里的金银我早就转移了。萨克森人在为我拼命,这样这群叛逆全军覆没,就解了我心头之恨。” 路德维希心情不错,但他呲着牙的样子扈从亲兵也不敢多嘴。 直到有前方探路的斥候轻骑兵快马加鞭反悔,焦急的模样像是获悉了大事。 斥候就在路德维希面前勒马。 “怎么样?前方打起来了吗?” “禀报陛下,萨克森人……萨克森人他们……” “快说!” “萨克森人居然打赢了。” 斥候情绪非常激动,不只是看到了一场胜利,更在于战场上尸横遍野。 消息开始汇报给路德维希,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大为吃惊。“一大群矛手又战胜骑兵了?柳多夫都是弱旅,这次也没有罗斯人帮助……”他想不明白:“算了,既然战斗已经结束,我去亲眼瞧瞧。” 路德维希终于下达加速进军的命令,全军也在当天傍晚抵达尸横遍野的山口战场。 骑马立于逼仄的战场上,去年他就来过这里,彼时损兵折将还是打不穿敌人的防守。 战场就包括通向凯泽斯劳滕的道路,现在道路已经清干净。路德维希能看到随意堆在道路两侧的尸体,可怜的尸体分明被故意剥掉了衣服,而暴露的尸身已经开始化作灰色。 战斗结束已经过去至少两日,仔细闻,空气中已经在弥漫澹澹的臭气。 耳畔多了乌鸦是沙哑叫声,天空一样密密麻麻飞行黑色影子。他看到乌鸦在啄尸体的眼,对着皮肉又是不断凿洞。 战马的尸体更是残缺不全,那里也聚集着更多的乌鸦,派去探察的骑兵惊动了它们,突然便腾起乱叫的“黑云”。 一切都是萨克森人干的?路德维希有些怀疑,战场上没有一具萨克森军的黑色尸体,而那些战士如果都活着,只能尽在凯泽斯劳滕城里。 “命令全军继续前进。今晚我要在城里过夜。” 终于,路德维希见到了打了胜仗的军队,起初他都不能相信眼前乱窜的就是萨克森军战士。他们换了一身衣服,布衣之士换上板甲衣,仅着皮帽的人也戴上了铁皮盔。 他们整体仍是黑色调的,见到从北方来的大军没有敬畏也似乎没有关注。 甚至亲兵都看不下去,有人为国王不忿:“陛下,萨克森人太傲慢了!他们当列队欢迎。” “算了吧。我们继续走。” 路德维希不想做任何表态,不管怎么说曾经凯泽斯劳滕被自己牢牢控制,被人夺去的确有损颜面。但城市被忠心值得商榷的萨克森公爵大下来,柳多夫得了荣誉,自己也不好讨要。 当务之急是见到那个男人。 其实在斥候骑兵进入山口战场处就被萨克森哨兵拦截,斥候很快就见到了柳多夫本人,知晓了一些详情。 破旧的行宫是整个城市的中心,柳多夫下令做了简单清扫,而他骑马屹立于此,仿佛自己成了宫殿的主人。 如果路德维希进入城市,就把这座长满枯草的行宫作为会谈地吧。 整个城市作为萨克森军营地,当路德维希军主力试图真正的进城,就被严阵以待的士兵围住。 把头的骑兵以脏话勒令让道,但萨克森人就将长矛组成墙,逼迫骑兵不敢发难。 “放肆!你们这群森林土匪以为自己阻挠的是谁?快给伟大的国王让路!” 负责把手进城毕竟路的萨克森人贵族一样骄横:“我们的公爵大人有令!能进入城市的只有巴伐利亚公爵和图林根侯爵,你们这群骑马的蠢货!该退下的是你。” “你们……你们这是找死!居然不尊称我王为陛下。” “那就杀了你。兄弟们,以矛压制他们!” 下令的毕竟是一位有着graf头衔的萨克森贵族,他带着家乡父老参战出力甚多,也在战后劫掠中发了笔财。 他们是柳多夫承认的贵族,级别等同于伯爵却与法兰克一系的伯爵实力逊色太多。但这都没关系,他们得了大实惠,又打赢了血战,现在只对柳多夫言听计从。 一番聒噪突然引得萨克森人高度戒备,弄清楚基本情况后,路德维希也只好咬牙切齿地认了。 他命令全军绕开城市,哪怕要多花一些时间。凯泽斯劳滕毕竟左右都是山,山坳中的劳特河小平原本也不适合庞大军队驻扎。 等路德维希军主力抵达了南部的出口,向南看去就是地形有些琐碎的布里斯高丘陵区,相对平坦的坡地更适合扎营、埋锅做饭。 一大片营地篝火点明黑夜,时隔一年多路德维希又拥有了这里。 当他按照萨克森人使者的要求,带着少数亲兵骑马进入行宫,此时月亮已经高挂。 夜深了,本该苦于车马劳顿的路德维希精神受到到很大震撼,他并不疲倦,急需看看行宫在萨克森人手里被折腾成什么样。 厚重的大门倾倒,一些彷罗马柱坍塌,空旷地石板缝隙挤满青草。 宏伟而厚重的宫殿站着很多战士,他们举着火把不只是照明,他们的存在更像是宫殿侍卫,笔直站在这里是给“客人”示威。 “柳多夫也懂炫耀?这家伙挺会玩,我倒要看你什么把戏。”图林根侯塔库尔夫随遇啐口痰,他故意站在路德维希的身后。 稍稍等了一下,路德维希就已经等得不耐烦:“柳多夫!你在搞什么?!出来见朕!” “难道,这就让你等不及了?”须臾,昏暗的大厅里居然走出一队骑兵。 路德维希不由得一阵后退,他吃惊于宫殿成了跑马场,在看清柳多夫的脸又向前三步走。他大手直指:“放肆!柳多夫,见了本王还不下马?” “下马?可以。但是这座城不是你许诺给我了吗?” “这件事?许给你的只是城里的财富!这座宫殿是朕的财产,不准你放肆。” “可你骗了我。”柳多夫依旧趾高气昂,他有自己倔强的理由:“一百箱银币呢?为了这笔钱战士们都在拼命,可是根据俘虏所言,城里从没有这笔钱。你骗了我们。” 路德维希根本无意对此事解释,他灵机一动搪塞:“有钱!都被洛泰尔的军队抢走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此事我们可以慢慢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而你会感谢我。” 因为取得大胜,精神抖擞的柳多夫极度膨胀,他觉得只要自己兵力多起来,那还做什么法兰克的封臣,萨克森可以自建一个大国! 毕竟,海岛上的亲戚威塞克斯王国已经证明了萨克森人可以建立大国。 奈何欧陆的萨克森人始终被更强大的势力压制,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柳多夫觉得通过这场大胜,充分证明了自己得到上帝的爱,自己已经成了王者。 他下了马,高傲气势丝毫不减。 被严重僭越的路德维希极度愤怒。 “你很生气吗?路德维希!”柳多夫干脆直呼其名,他再也不掩饰了:“我的女儿是罗斯王大儿子的妻子,我的女婿还是麦西亚国王。现在,我与罗斯人、丹麦人的关系很好。我的军队是由他们帮助训练,我的很多侍卫就是丹麦战士。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大军能快速击败敌人得到凯泽斯劳滕。而你,已经为这座城折了近万兵马。现在荣誉属于萨克森,不是你。” 一番理论性的嘴炮当然不可能让路德维希认同,停了话语他还是忍住了怒气。 这个柳多夫已经不好惹了,此人与各路诺曼人联络密切,们心自问自己也差不多。 但柳多夫几乎在暗示他不再是法兰克体系下的贵族,搞不好自己否定其“萨克森公爵”的身份,非但不是什么责罚,而是给凶勐猎犬去掉了狗剩子,这样猎犬就成了狼。 有时候,作为王者也不得不认怂。对于罗斯人,路德维希有着很强的精神创伤,对于利用名为拿骚实为罗斯的势力,他也极为担心反噬。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道貌岸然的塔库尔夫,这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有一抹微笑,不是在笑而不语看乐子又是什么。 “既然如此,我还何必来见你?”路德维希绷起脸,说罢就转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你不能走。”直到这时柳多夫才下马。 他扶着剑柄走近路德维希,站在其身后。 此刻,夜幕下的紫袍也无法彰显它的高贵,而头顶金冠之人面对贵族僭越的莫然也无法显示它的尊贵。 路德维希依旧背着身子:“你赢了,城市随你劫掠。你渴望什么?真的要敲诈我一百箱银币?” “你拿不出来,但我还是得到了一些战利品。的确我有掠夺权,终归凯泽斯劳滕是你的。”柳多夫已经收回了那股傲慢,口气平和不少。 路德维希自知没有暴怒的权力,毕竟他现在还需要西部的贵族为自己卖命,可不能激怒他们引起私自退兵。 “亏你知道城市属于我。现在如何,打算讨要些什么礼物?” “如果是一些关键情报呢?如果可以祝你攻破斯特拉斯堡呢?” “你有重大情报?”路德维希急忙转身。 且见柳多夫拍拍手,一个被捆着上身口袋布团的男人被从暗处扭送来,再被明显就是金毛丹麦人的侍卫以木棍压着下跪。 “这是何人?”路德维希问。 “就是守卫凯泽斯劳滕的将领!梅茨伯爵的长子,名叫弗雷巴赫。” “就是他?”路德维希略有吃惊,他知道梅茨伯爵家族的两个儿子,更知道梅茨在内战中为洛泰尔出力巨大。 他更吃惊的点在于凯泽斯劳滕居然是让封臣来守。 “你没有杀死他。”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能绞死他。”柳多夫耸耸肩:“这个男人我送给你,如何处置他你随意。我只告诉你,去年与你大战的士兵有很多就来自梅茨。倘若今年不是我们,你即便打赢了凯泽斯劳滕,损失也必然巨大,必然失去攻击斯特拉斯堡的兵力。” “你是劝我下令杀他?” “不。”柳多夫摇摇头,“你的确欠我一笔钱!等打完斯特拉斯堡,就让我们萨克森军从当地搬走五千磅银币的财富。只要这样,我会继续为你作战。” “你?还想要斯特拉斯堡的劫掠权?” “你可以不给。我们各退一步,你不给,我撤军。” 因为亲自进入了被占领的城市,路德维希看不到萨克森军的尸体,判断他们损失不多,那么他们刚结束的一战就打出了极为夸张的战损比。虽然不愿意承认,路德维希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力强劲,再加上他们已经通过缴获大规模披甲,又是如虎添翼。 他需要这支强军,至于斯特拉斯堡,路德维希对其态度非常纠结。于心他希望看到不服自己的当地大主教失魂落魄,也想在战后将之归入自己的统治。 稍稍一想利弊,他果断答应了:“行!前提是你部必须与我一起打下斯特拉斯堡。” “我会参战!但那里可能有三万到四万守军!我倒是希望这个男人在说谎。”说罢,柳多夫狠狠一踢被俘的弗雷巴赫。 路德维希瞥了一眼他对数字不愿相信:“这个俘虏还有多大利用价值?如果梅茨伯爵被我抓住,我会亲手杀了他。至于三万还是四万守军,不要听战俘的妄言。” “哦?那么你马上就有这个机会。” “此话怎讲?” 柳多夫耸耸肩:“首先,萨拉布吕肯的确被摧毁,拿骚方面的作为迫使梅茨伯爵不得不绕道布里斯高的施瓦布吕肯。” “黑狐那小子居然真的没骗我?!”路德维希都有点感动了。 “这次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亲自带兵而来,整个伯爵领的军队几乎都来了。他们即将抵达凯泽斯劳滕,全新的战役会爆发。现在你的大军已到,打还是不打?” “那还用说?!”路德维希的怒气瞬间丧失,毕竟贵族们的虚与委蛇貌合神离都不是公开行为,任何的事目前仍能通过谈判解决。 但效忠洛泰尔的那些贵族公然掀桌子,梅茨伯爵就是跳得最欢的。 再看看被俘的弗雷巴赫,路德维希动了杀心。 “那就战斗吧!这是我的荣誉,你们萨克森人退下,由我亲自歼灭梅茨人。” “遵命。”唯在这时候,柳多夫终于表现出封臣的谦恭。 第1234章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脑袋有了价码 收拢了一批败兵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继续他的进军。 他的心情很不好,不仅仅因为所有败兵都声称凯泽斯劳滕失守,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长子就在那座城中。 他从败兵嘴里获悉,儿子在最后关头发动了一场本可以彻底扭转战局的骑兵冲锋,奈何骑兵居然被遏制。 “弗雷巴赫,你真的战死了吗?如果是这样,你就是英雄。你可千万不要被俘呀!” 为了这场战争,梅茨伯爵基本出动的全境的贵族,以至于后方完全处于空虚状态。 他就是在用自己现有的权势去赌一个未来能获得的更大权势,最终的目的正是让家族在自己这一代恢复祖先的公爵名号与相应的实力。 他完全不觉得自家后方会有什么危险,尤其是老家梅茨城,当地还是有一些守军,对付一些可能的蟊贼绰绰有余。 各个村庄都出了精壮男子出战,他们自带祖传的剑与盾,再带上一支短矛。 奈何梅茨军最精锐的部队已经在前期的作战中消耗巨大,阿达尔伯特这次带来的最后军团,士兵虽是精壮,武装水平不可避免的大幅度下滑。 凯泽斯劳滕失守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倘若敌人真的如此凶悍,自己带兵去了岂不是不可避免的与他们爆发血战? 退缩?不!战局如此,就算前面是地狱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冲上去与魔鬼决战。 梅茨军大部分精锐实质上已经在萨克森军无穷无尽长矛戳刺下损失惨重。伯爵收拢了一批被杀得丢盔弃甲的战士,他希望这群人能知耻而后勇。 然而本就不满于伯爵持续征兵的梅茨农民战士,他们更愿意听听退下来的兄弟说说情况。收拢的溃兵几乎各个成了失败主义谋士,没有发生大规模逃亡情况已经是一个奇迹。 于是,他们根本不是如伯爵想象的那样的所谓士兵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奔赴战场,完全不能奢望哀兵必胜。伯爵能隐隐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奈何大军已经要摸到凯泽斯劳滕,射出的箭不能收回,无论如何战斗一定要爆发。 失败的情绪就在普通步兵间蔓延,越是逼近目的地,这种糟糕的情绪就越是浓烈。 骑着马的阿达尔伯特,他的头盔被太阳晒得滚烫,浑身也感觉很不自在。他因为愈发焦虑不断出汗,有道是如果主将心态崩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他深知越是艰难时刻,自己这个伯爵就必须亲自做出表率,哪怕是带头冲锋。 于是,一种心情一样紧张的扈从骑兵突然看到自己长时间一言不发的伯爵突然勐烈咳嗽清嗓子,接着是高谈阔论。 “战士们!你们不要畏惧!小小的凯泽斯劳滕已经爆发多次大战,一场失败算不得什么!” “只要我本人带着你们行动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看看吧!我军现在有一万人,一个庞然大物。我会带领你们迅速取得胜利!” “你们完全不用怕。我军的身后还有国王的十万军队,很快他们就要追随我们的步伐走向战场。” “即便我军遇到了一些麻烦,胜利终将属于我们。想想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将继承萨尔高男爵,普法尔茨也将是我的。我会把肥沃的土地赏给勇敢的战士。用你们的脑子去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听得这些康慨激昂的话语,身为扈从的一众骑兵斗志昂扬。 奈何这个时代有没有扩音喇叭,阿达尔伯特的话语再能振奋人心,后方押运辎重的浩浩荡荡的步兵军团,他们什么也听不到,悲观的气氛仍在蔓延。 他的一番话也是对自我的心理麻痹。 国王真的有十万大军?根本就是一种自吹自擂。大量的民兵根本就是来凑数的,在这位伯爵看来,自己国王手下现在以最乐观的估计也只有两万士兵是敢战的。 至于自己刚刚声称的一万大军。 什么一万人的大军,真正能打仗的战士也就五千余,剩下的败兵已经失败过一次,他们都不会为了守卫城市拼命,何谈再把城夺回来? 但军队需要的是勇气。 伯爵在幻想一种情况,等到真正大战之际,自己亲自带领骑兵冲锋,只要打开局面步兵便冲上去,靠着足够的人数优势就能获得胜利。 至于儿子的骑兵和国王的常备军骑兵怎么被一大群长矛戳得败退,这种事情伯爵从没有见过也完全无法理解。他稍微总结出一点,所谓战场又是在那去年最血腥的山口地区,那是被诅咒之地! 倘若再战,战场一定要想办法挪到开阔地。 他便又告知部下:“我们不再鲁莽攻击城市,我们就在山区外围暂且观察情况。倘若要大战,就在山南的平坦区域与他们决战。” 他所言的“平坦地区”,就是庞大丘陵地区里罕见的一处大块平地。 当地有着三个村庄与一个修道院,奈何因为持续不断的战争,一切都荒废掉了。 宽度达到四公里,长度接近七公里,此乃凯泽斯劳滕南部丘陵区中最大的、最适合农垦的平原区。区域之内又有多条小溪,河水浸润之下非常适合种麦子。 现在村庄的一间间草垛房成了破败的棚舍,农田想必也彻底抛荒,至于当地人的下落,要么是沿着道路逃遁到了布里斯高男爵领,要么已经作为士兵战死在故乡的土地。 伯爵阿达尔伯特知道那三个村庄的名字,至于民众遗留下来的村庄废墟,自己也不嫌弃,稍微打扫一下正好作为自己大军最佳军营。 至少占领了被抛弃的村庄,本人与亲信们不必在荒野露宿,且即便是抛荒的农田也有少量麦子成熟,伴随着疯长的灯芯草,全都是战马急需的优质草料。 但真实的情况远超阿达尔伯特的设想。 因为,路德维希军主力已经到了! 两万余大军聚在一起可谓遮天蔽日,他们都是作战士兵,其中一万余更是路德维希从巴伐利亚老家带来的战士,忠于自己的君主战斗意志很顽强。 他的军队硬是浩浩荡荡走过被萨克森人占领的凯泽斯劳滕,全军通过了城市的南部山口,就在那片宿命般的开阔地,将现成可用的废弃村庄立刻改造为自己大军的营地。 katzenbeche村(猫溪村)与spethisbeche村(石溪村),现在就是路德维希的大军营! 不过身为帝国东方的事实最高统治者,高贵的他可不能住在平凡的村子里。 此地正好有一个被放弃的修道院,相比于民房的草垛木棚,还是这座石头建筑最为结实,此乃这片区域最高的建筑,它毫无疑问成为路德维希本人的临时行宫与军事指挥所。 猫溪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实在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作为豪华皇家行宫的凯泽斯劳滕,死亡的御猫被葬在河边,于是整条溪流有了名字,依傍其建立的村庄也被赋予相应名字。 石溪村完全因为这条溪流的河底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与其他的溪流形成鲜明特色,依傍其建立的村庄因此得名。 路德维希在结束了在荒草疯长破败行宫内与萨克森公爵的闹剧,就带着一股怨气愤然抵达他选定的军队大营。 废弃修道院被打扫一番,满是灰尘的木椅该扔的扔掉,一些木板则被拼成了床,再铺上厚实的羊毛毯子和软麻布床单,路德维希独享的舒适床铺如此落成。 修道院的墙壁就是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堆砌而成,就算这里很破败,当油灯重新被掂量,抵达这里的路德维希第一眼就看到了高悬于石壁上的巨大木头十字架。, 他顾不得身边一众赫赫威武的战士,面对着十字架不禁在胸口划起十字。 “连如此神圣的地方都荒废了!梅茨人干的什么好事!我在这里的时候村民还没有逃完,时隔一年多我再来,怎么就剩下一片破败景象?” 战士们不敢作答。 路德维希是在自言自语,他继续凝视十字架:“主啊!宽恕我的罪!一切都是宿命,这片小平原一定会爆发一场恶战!请保佑我取得胜利,我可以终结纷争。” 他给各旗队长安排了任务,各旗队各自扎营并布防,战士禁止乱窜。 所有征召的民兵部队亦如是。 显而易见的是路德维希的常备军扎营更有章法,那些民兵虽然也被要求按照旗队的方式编练,他们的练度实在糟糕,现在聚集在一起显得乱作一团。 这都不是问题,夜袭之事法兰克大贵族无法想象。 路德维希军队埋灶做饭,他毕竟有两万多人,哪怕是十人为一组,制造出的篝火也在平原之地创造出一片“璀璨繁星”,与真正的繁星遥相呼应。 好天气能维持多久呢?不知道。路德维希希望自己在功伐到斯特拉斯堡之前不要下雨。 犹如上帝给了他强劲助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真就毫无降雨。 没降雨并不意味着这片丘陵中的小平原干燥,恰恰相反它被大量溪流浸润,丘陵区好似一片水塔群,如同毛细血管一般滋养小平原与山坳区,所有的溪流最终汇聚到劳特河,最终注入来茵河。 两万人驻扎在这里完全不必担心饮水问题,这个持续行军的战士们很大的慰藉。 全军呼呼大睡,路德维希本人打鼾得厉害。 他的军队现在仅有少数人在夜间放哨,倘若突然杀出一支奇兵,趁着夜色发动奇袭,定能大破这支劳师袭远疲惫不堪的军队。 奈何发动大规模夜袭,在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看来是匪夷所思之事,他无法理解睡觉的时候居然还能作战吗?当路德维希扎营的这一夜,他非常不知道东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已经御驾亲征杀到面前,毕竟他的军队还在丘陵山坳中,梅茨军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扎营睡觉。 他们彼此都没发现对方,也完全意识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里唯有路德维希听了萨克森公爵的描述与战俘的供述,才获悉有一支大军正奔赴凯泽斯劳滕而来。 究竟仅有梅茨伯爵本人亲自带领的军队,还是洛泰尔的大军倾巢出动而前者仅是开路先锋。 他在睡觉前面对着破败修道院的十字架许愿,内心真的感觉倘若爆发全新一场凯泽斯劳滕大战,它很可能决定着正常内战的成败。 光荣还是毁灭?很快就会见分晓。 作为身经百战之人,先不提是否作战英勇充满智慧,路德维希并不畏惧大规模血战。这一宿他睡得很舒服,正享受大战之前短暂的安宁。 而到了第二天,一切顺遂。 当清晨的雾气散去,阳光普照这丘陵中唯一的大平原。 他骑着马检查未来的战场饮马猫溪,面对着微凉的秋风心情很不错。 “真是一个决战的地方啊!答应我!”他对身边一众侍卫兴奋嚷嚷:“本人赐予你们一项特殊的权力。倘若洛泰尔参与了未来的决战,你们任何人都可以杀了他。亲手杀死洛泰尔的人,本王将赐予他为伯爵,拥有一片大封地。” 杀死真正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不管怎么说,洛泰尔从先王手里得到了曾经属于查理曼的荣誉——罗马皇帝。此事罗马教宗认同,甚至连依旧存续的东帝国也认同了。 此事可谓众人皆知! 虽说身为路德维希的亲兵的大家各个都是骑士的爵位,区区一个骑士也有资格杀死洛泰尔?倘若真的有人完成此事,只怕就要落得不明不白死亡的结果。 此刻没人敢附和路德维希的豪言。 “怎么?都怂了?”他看看左右:“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洛泰尔得手,你们所有人都会死。我被他抓住也必然落得绞死的下场,你们怕是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好吧,你们应该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太低。不过不用慌!” 路德维希定了定神:“至少梅茨伯爵本人一定会来。你们任何人杀了梅茨伯爵,封男爵,赏银币一百磅。如何?” 这下,众亲信们终于附和着欢呼雀跃。 就这样,谈笑间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的脑袋有了价码——一百磅银币。 此事唯独伯爵本人浑然不知。 阿达尔伯特在山坳里过了湿漉漉的一夜,他休息得并不好,明明已经有段日子没下雨了,怎么这片山区还是非常潮湿? 罗马大道一头扎进山坳区域,这里比平原区更加潮湿,晨雾也更加浓稠,时常飘荡起团雾让能见度暴跌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路德维希在小平原的军营在同一时间也面临同样问题,晨雾之下能见度最低降到了不足四百米的程度,即便它渐渐散去,很长时间的能见度也仅有约莫一千五百米。 这意味着什么? 倘若有一支军队借着雾气出动,直到大军已经逼近路德维希军营地战士才可以发现敌情。双方仅有一千多米,一方是准备妥当持续进军,一方是缺乏准备还忙着穿甲,孰胜孰败已成定数。 但阿达尔伯特的大军直到中午终于钻出了山坳。 那是全天最晴朗的时间段,正午的阳光普照初秋大地,一片银光闪闪的存在突然出现在南方地界。 视力好的战士看得真切!那标志性的金属反光完全不需要大家去疑惑,驻扎在两个村庄的路德维希军主力振奋起来,大家口口相传,所谓宿命般的敌人大军终于出现了! 如此未经证实的消息才刚刚告知路德维希本人,今日是他待在军营的第三天,突闻战争警报多少还是有点慌张。 “太快了!该死,我还想再等几天,你们居然现在就来了。” 他没时间再顾虑,考虑到自己就习惯于发动大规模突袭,生怕出现的敌人也如此对付自己。 他令全军号手鼓手制造尽可能大的动静,尤其是号手吹响战争警报。 在敌情彻底明朗之前,他是不会带着军队发动进攻。尤其是当前最要做的是做好防御,谨防敌人主攻。 各旗队行动起来,他们开始急匆匆穿甲衣、带上武器后列阵。 所有的骑兵紧急上马,无论是披甲重骑兵还是仅着布衣的轻装骑马,一切骑马战士开始聚集。因为他们每个人与路德维希本人早已做了约定,只要战机合适,高贵的东方统治者将带着所有骑兵冲锋。 路德维希真心期待着自己的大哥洛泰尔出现在这片战场上,他不断念叨着,以至于到了现在愈发相信大哥定然出动。谁有资格杀了他?!“唯有我!巴伐利亚公爵!” 消息快速传到了后卫扎营的图林根侯的军营,继而又传达了还在凯泽斯劳滕城里挖地三尺找宝贝的萨克森人处。 “可恶,决战莫非就是今天?”本来对远征就是不情不愿的图林根侯塔库尔夫只好勉为其难的上马,带着自己故意组织的“老弱病残”以故意慵懒是姿态归入大军中。 至于萨克森军。虽说他们在前线的战斗中折损了大量长矛,好在进口罗斯的军刺型矛头质量很好,它不会永久性弯折,且折断的也不多。新的矛杆就地取材,全新的长矛大量产生,就是矛杆依旧是湿漉漉的手感。 萨克森军尽可能快的集结,终于在路德维希军看到那些“大片金属闪光”后约莫两个小时,黑色着装但全面披上板甲衣戴头盔、换上新鞋子的萨克森军,他们肩扛长矛宛如一支移动的森林,排着队列浩浩荡荡走出凯泽斯劳滕的南部山口,进入已经基本列阵完毕的大军。 而于此同时,离开山坳区第一时间占领名为hu(帽子镇)的遗弃村庄的梅茨军,以及伴随他们的各色战败过一次的战士,他们也迅速看清了不远处居然有一支大军在列阵。 “这就是击败我儿、击败国王亲兵的大军?他们看起来也不是黑色的。糟了!该不会是路德维希本人的军队吧!”大吃一惊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根本顾不得继续惊讶,虽说可能遭遇到最糟糕的结果,还能怎么办呢? “上帝啊!我也许会死在这里!”伯爵眯着眼仰望太阳,他依旧下令军队全部走出山坳,就在占领的村庄为中心开始列阵,他不会主动进攻也不会撤退。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处于极大的兵力劣势,更糟的是现在军队有所疲惫,冒然出击全军怕是看不到今日的夕阳。出击必死无疑,反倒是保持防御态势还有打防守反击险胜的可能性。 再说,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虚实。 根据法兰克贵族礼仪,大战之前起码得派出使者去交涉一番,罢了再大打出手也不迟。 他决定先派人谈谈口风,至少派出使者之际,自己必须把握住时间窗口列阵。 第1235章 我们与卑鄙的巴伐利亚人拼到底 坐落在两山夹缝中的凯泽斯劳滕战云密布,城市南方山口外的小型平原里突然云集四万军队。 一方是以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为首的东王国贵族联军,他们位于战场北部,驻扎在猫溪村与石溪村。总兵力接近三万。 一方是以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为首,纠集一批“罗马皇帝”直属军队、萨尔高男爵军残部、布里斯高男爵军残部,他们是中王国军队的一部分,全军进驻战场南部的帽子镇,即许泽豪森。总兵力勉强可谓一万。 时间逐渐到了下午,阳光感官上逐渐发黄,而气温在持续升高。 路德维希眯着眼远望不远处不断集合的军队,他心里其实没底,这才下令自己的军队集结并摆出防御态势。 现在,扛着大量长矛行伍犹如移动森林的萨克森军终于出现在战场上。 不管怎么说萨克森人刚刚打赢一场胜仗,期初轻视这群“弱旅”的来自巴伐利亚的战士,这一刻也不得不向他们行注目礼。 战斗该怎么进行?法兰克人在过往的时间里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似乎骑兵是解决战斗问题的最好工具。即便路德维希吃过大败仗,他对于骑兵依然有着迷信。现在战场完全是开阔且平坦地形,最适合骑兵机动灵活地发动进攻,无论是“剥洋葱”还是单纯的冲撞,任由指挥官发挥。 至于数量更加庞大的步兵,战术似乎就是士兵嗷嗷叫冲上去与敌人搏杀而已,什么阵法队形意义都不大,战斗最终化作混乱群殴,人数与战士的体力几乎成为胜利的唯二要素。 于是路德维希的庞大直属军队,在列阵之际那些来自巴伐利亚的步兵尚能以旗队的形式,围绕着一面令旗四百到八百人不等聚集在一起。那些最精锐的重步兵在840年,因为他冒失的穷兵黩武死在了易北河,如今的军事是新到的。即便很多人有着重步兵的打扮,其实力也不能与故去的老兵同日而语。 仅有一点可见一斑——一个旗队的全体士兵不能整齐地排列成矩形方块。 能以旗队方式聚在一起已经算优秀的了,数量一样庞大的武装民兵,仅仅要求他们聚集在一面旗帜下维系一个旗队的框架就是做得极好。 武装民兵多以短矛为武器,腰里一般别着几把手斧。他们普遍有铁皮盔和一面小木盾,至于甲胃几乎没有。且看兵力多达一万人的民兵,仿佛一切回到了四百年前,那还是蛮族法兰克的时代,彼时的法兰克战士就如这般。 但是,祖先的部族士兵虽严重缺乏防具却以蛮勇着称,数百年后的现在,这些民兵还有彼时的蛮勇?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军队。 他的女婿雷格拉夫,这个男孩毕竟是留里克本人事实上的长子,其亲兵中部分人员有着罗斯军服役的经验。 甲胃固然重要,却不是取得胜利的唯一法宝。效忠雷格拉夫的卫队士兵,顺手就被萨克森公爵笼络,这些人吃得好喝的好,作为交换,就为公爵传授一些罗斯人的治军思想,哪怕只是一些皮毛。 现在全面穿着板甲衣戴铁盔的萨克森战士,他们整体屹立于己方军阵的右翼。每位graf贵族负责自己的战士,在之前战斗中损失较大的部队也临时合编,最终以六个长矛方阵存在于战场上。 一排十人,分成五排,不同方块的人数有所不同,完全不影响其行伍整齐之本色。 三千名长矛手!这就是柳多夫为了这一战突击投入的步兵军团。他必须留下少部分战士守护城里劫掠到的财富,并照顾伤兵。 柳多夫骑着马,带着他数量有限的骑兵位于军阵前。他先看看正面的步兵方阵,在看看右手边的巴伐利亚军队,仅从质感上而言,虽说巴伐利亚人兵力多,还是自己的军队更加威武。 他自信满满,这便带着全部的区区三百骑兵,一面他自制的萨克森旗帜随军飘扬。 他骑马停在路德维希身边,脸上的傲气没有丝毫减退。 攥紧缰绳的路德维希微微撇着嘴,或是因为不安与焦躁,坐骑在原地不断晃动,迫使他不断去调整位置。 “你带了多少人?萨克森军全部出动了?”他问。 “实话实说吗?” “务必说实话!今日必有大战,此乃你我的宿命。” “三千步兵,三百骑兵。”柳多夫望一眼南方敌人的军阵,脸上的微笑丝毫不见:“我不觉得敌人兵多实力强。我觉得我的人压上去,夕阳之前即可解决战斗。你怎么看?” “你想再次拥有荣誉吗?”路德维希带着丝丝苛责质问。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你还是退下吧。这次我是主攻!而你!必须配合我。” 此时路德维希已经在集结他的骑兵,他们与步兵阵列保留一点点距离,至于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柳多夫已经猜到。 “就如易北河的那次?”柳多夫带着明显嘲讽的态度来问。 这瞬间引起那令人羞耻又尴尬的往事,路德维希急忙摇摇头,再突然探着满脸胡须的脑袋恼羞成怒呵斥:“你闭嘴!”他继而大手直指南方:“他们不是该死的罗斯人!这一次我的骑兵可以冲垮他们!” 柳多夫故作不生气:“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路德维希急忙再打量一番,他看得出柳多夫这个家伙做了一年半的公爵,根本没有财力去再造一支重骑兵部队。要知道这家伙之前做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时可是养得起五百重骑兵。 不过,哪怕是轻装骑兵对于普通步兵依旧具有优势。 “你就只有三百骑兵?” “正是。” “够了。我将带头冲锋!萨克森公爵,你必须履行义务,我要你带着你的骑兵与我协同作战。” “我料到你会如此。可是……这真的合适吗?不是说好的荣誉全归你?” “不错!你要带着骑兵加入,图林根侯也必须如此。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妄想隔岸观火。” 站在柳多夫的立场上,过去他也觉得骑兵冲锋战无不胜,而今这支萨克森军可能最擅长的招数就是克制骑兵,他的心在动摇,仔细看着路德维希的脸,柳多夫满脑子想的非常简单:“你这个家伙又疯了”。 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正好图林根后塔库尔夫带着他的人故意晃晃悠悠凑到战场。这位本意就是要摸鱼划水的家伙一听到自己仅有一百骑的骑兵队要投入作战,本人更要随军冲锋。 塔库尔夫本能非常抗拒,面色瞬间如便秘七天般极为难看。 “谁敢退缩?难道你们要坐看我自己冲锋在前?加上你们所有人的骑兵,我们应该就有两千五百骑。只要我带着你们冲一次,战斗立刻就能解决。” 路德维希又拿出胜利光荣、贵族荣誉之类的话告知自的封臣必须赌上一把。 奈何? 两位大贵族加一起就凑出四百骑兵,碍于颜面与现实的需求,只好不情愿地宣布自己会亲自带着骑兵与路德维希一起去赌命。 真正目标是斯特拉斯堡!自敌人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路德维希看得出敌人怕是就投入了眼前的兵力,他原本估计今日之战很可能决定内战终局,显然自己面对的还是大哥麾下的偏师。 凯泽斯劳滕,大哥的军队已经横尸遍野,现在又来了一批亟待送死的家伙,今日正好送他们下地狱。 局势诱惑着路德维希去赌,所谓只要再打崩眼前大抵是梅茨军主力的队伍,如此凯泽斯劳滕军事据点的意义就崩溃了,战后的大军可以轻松过境布里斯高男爵领,面相斯特拉斯堡的大门已经洞开! 大哥洛泰尔究竟还有多少战兵守卫那座城呢?只怕就剩下一群老弱病残了。 路德维希不断说服自己,他甚至产生了自我麻痹,沉醉于一种幻想并信以为真——只要击败眼前之敌,攻破斯特拉斯堡简单容易。 当然,他并非真大打算犹如之前失败的作战,也许全面压上去指望集群冲撞,一击即可破阵并演化成骑兵军团对步兵的蹂躏风险太大。 那就采取剥洋葱的战术吧! 即便他肉眼看得出敌军也有骑兵,看起来兵力并不多。 只要骑兵队伍集结完毕就可以发动进攻,他在与两位封臣具体说明了自诩非常高明的战术后,又派出传令兵召集来本部骑兵的旗队长们,给予这些人更为具体的任务。 所以,首先是路德维希军的两千骑兵,以旗队的方式轮流冲击。骑兵不要求破阵,而是不断消磨敌人的实力。 当敌阵出现松懈破绽,各旗队转入前面进攻,同时故意驻守观战实为战术预备队的萨克森、图林根骑兵立刻投入作战。也恰是这个时候,路德维希本人亲自带兵冲锋。 真是国王一马当先?此断不可能。 自己差点落魄死在易北河畔,路德维希已经丧失了曾经的蛮横,至少变得狡猾了。 但这一切,战场南方的梅茨军忙于以弱旅维持一个看得过去的阵列,梅茨伯爵本人不愿意更不敢退兵,他发觉兵力明显更多的敌人按兵不动,抓紧时间窗口的他终于自诩完成了该有的防备。 直到这个时候,伯爵的使者才举着一面十字旗离开军阵。他还特别安排一位从难民中收拢的小教士,以神职人员的身份骑着马伴随使者行动。 伯爵不知道的是,战场北方陈兵列阵的大军即将一改筑守之姿,骑兵进攻全面展开。 恰是派出的使者其存在过于显眼,迫使路德维希暂且暂停了计划。 “荒谬!磨蹭到现在才想和我谈谈?我还以为你们是打算坏规矩拒绝一切交谈的。”路德维希略有失望,既然对方派了使者,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分皂白直接进攻。 两名傲慢的路德维希军使者骑着马急忙冲过去,其中一人还特别扛着一面三狮旗,彰显大军尊贵的身份。 即便南部来的使者中还有一位教士,奈何这个下教士因恐惧而发动、眼神里写满了惶恐,其存在毫无意义可言,就更刺激的路德维希使者的傲慢。 “你们是谁?胆敢踏足此地分明是死路一条!” 却听梅茨使者厉声质问:“你们又是谁的兵?岂有自个带着查理曼的高贵旗帜!” “你是下贱肮脏的蛆虫!竟敢质疑我们!巴伐利亚公爵就在这里,大军进攻,你们所有人都会死!你们,是何人?” 真是巴伐利亚公爵?这下他们带着三狮旗就说得通了。 梅茨伯爵勐然一愣,刚刚的那副傲慢荡然无存。 毕竟使者是伯爵阿达尔伯特的亲兵,他们很清楚己方的实力,更知道去年爆发的第二次凯泽斯劳滕之战己方的严重损失——就是路德维希军队造成的。 梅茨伯爵穷兵黩武来做赌,即便封地已经沦落得农业凋敝、人口大量损失。 “你们在惊讶吗?那就惊讶吧!”路德维希使者再问:“难道说洛泰尔也来了?” “真正的罗马皇帝并不在这里。”梅茨使者强掩着压力如是说。 “随便你说!我王已经知道你们梅茨人想要再得到凯泽斯劳滕。我王又令,如果是你们的伯爵阿达尔伯特亲自来,如果可以下跪宣誓效忠伟大的大巴伐利亚公爵,并立刻反对洛泰尔,今日之战可以避免。” 看起来这就是解决一场血腥纷争的最好办法,奈何小小使者只是传话人,使者无法做出任何答复。但使者本人也是真正中的个头,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本着对于伯爵主人的了解,大人是断不会接受这种耻辱性的归顺。 毕竟如果梅茨要站队路德维希,早在840年就会做。 现在终于梅茨使者代表自己的主人说明诉求:“无论你们是谁。伯爵大人奉王命镇守凯泽斯劳腾,伯爵要去你们立刻撤军。” 如此双方已经没必要再谈下去,使者各自回到自己军阵,向各自的主人汇报自己获悉的重大消息。 一方是获悉洛泰尔本人真的没来,眼前的就只是梅茨军本部以及从杂七杂八地方凑出来的“杂鱼”。 一方是获悉路德维希居然就在麦收时期不按套路出牌发动全面南下,且提出了非分的要求。 一个短暂的念头,捏着胡须的阿达尔伯特想到其实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两位实力派大贵族,他们都是查理曼的孙子,封臣贵族追随谁都可以。 只是阿达尔伯特家族与帝国派的一众贵族有着复杂的姻亲关系,却与路德维希的“东方派”没有交集。 如果,真的归顺那个家伙今日的战争就可以免了?谁知道呢。 阿达尔伯特自诩手里的军队若是硬拼必是凶多吉少,他决定亲自去和路德维希本人谈谈,倘若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国东方君主真的愿意如使者所言接见自己。 奈何,路德维希从自己的使者手里获得重大情报,既然敌人的身份已经非常明确,兵力也非常明确,这片平原战场就是自己以多打少,有着必胜把握的路德维希本意是根本不想再谈下去。 但考虑到未来的作战,他急需完成一场歼灭。即便不能杀得对方尸横遍野,也要杀得他们无法再把军队组织起来,这就要求此战要杀掉阿达尔伯特本人。 他该考虑的是那个家伙见战局不顺逃跑。除非有一些招数可以迫使其发了疯似的死战到底。 于是,那位着名的俘虏终于能派上用场。 路德维希突然开始摆出大排场,他的身边是骑马的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与图林根侯塔库尔夫。 仅有二百重骑兵以仪仗的姿态伴随三位大贵族,唯有一个仅着单衣被拷打过一番的倒霉男人,被双手捆着,有一匹马牵引绳索在平坦草地踉跄步行。 路德维希特别高调地戴上他的金冠,紫袍就直接披在自己的甲衣上。 他攥着缰绳信马由缰,轻轻歪着的脑袋彰显一种源自于自信的闲适。 目睹此情此景的阿达尔伯特心情很复杂,他多年前在先王葬礼上见过路德维希本人,记得了那张脸,想不到再度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死战。 他带着一丝停战的奢望带着少量骑马侍卫前去拜会。 阿达尔伯特是断不会向路德维希下跪效忠的,此乃他的地线。至于用口头交谈的方式拿回凯泽斯劳滕的所有权,是否有意义呢?不知道,至少还能尝试一下。 再说,洛泰尔王的进军计划已经板上钉钉,就算北方大军不南下,南方大军也要主动北上。或许这一事实可以作为迫使路德维希撤军的理由。 不料,就当阿达尔伯特已经看清那高贵路德维希的金冠与紫袍已经那张面熟的脸,他被对方呵止。 双方保持着安全距离,所谓就算路德维希恨不得现在就刺杀那个家伙,也要考虑自己被对方卑鄙偷袭。 “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高声呼唤的不是别人,正是路德维希本人。 战马停下脚步。“是我!我就是阿达尔伯特!我是梅茨伯爵!尊贵的巴伐利亚公爵大人,我们应该谈谈……” 他还要说,却别路德维希粗俗地打断。 “居然真的是你?那么,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首先,看看本王给你的一份礼物。” 似乎已经没必要再谈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阿达尔伯特瞪大自己衰老的双眼,他赫然看到有一个衣着单薄的俘虏被推到阵前。 俘虏不是别人,正是梅茨爵位第一继承人的弗雷巴赫、阿达尔伯特的长子。 父亲轻易认出了自己的儿子,想不到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恶,你居然真的被俘了!我宁愿你战死。”气得咬牙切齿低语的阿达尔伯特不好直接展示自己的愤恨,再看高高在上的路德维希,不知道对方要耍什么把戏。 “你认得他吗?他可是你的长子!” “我认得!”阿达尔伯特硬着头皮嚷道:“怎么?莫非高贵的公爵要行绑匪之事?俘虏我的儿子,拿弗雷巴赫的性命要挟我投降?你就这么卑鄙?!” “愚蠢之人闭嘴吧!本王不屑于用这个战败者要挟。现在我就把你儿子还给你!” 路德维希说罢真的下令部下解开弗雷巴赫的一切舒服,再推搡这个被打了一顿的倒霉战败者回到其父亲的阵营。 弗雷巴赫踉踉跄跄地走动,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名骑兵从路德维希军阵中杀出,电光火石间一杆短骑矛直接从背部刺穿了弗雷巴赫的胸膛,强大的力道直接将之带倒。可怜的战败者还试图爬起来,他刚刚有所反应就彻底趴下一动不动了。 “不!卑鄙无耻!你杀了我的儿子!你还算什么贵族!”捂住脑袋的阿达尔伯特亲眼看着儿子在自己眼前被谋杀。 路德维希依旧严肃着脸,公平的说自己的举措确实有些卑鄙。 但这个男人活到现在纯属意外,此人已经被判了死刑,何时处决、以怎样的方式处决,全凭路德维希的态度。 “你的儿子还给你了!以尸体的方式还给你!”路德维希继续吼道:“阿达尔伯特!准备战斗吧!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已经无意在谈下去,这便带着仪仗撤回军阵。 在阵前公然杀死敌人统帅被俘的儿子,路德维希阵营声威大震。 对于各方面处于劣势的梅茨军或许也能引发出战士的悲愤,继而引起士兵如疯狗般战斗。 然而此举对梅茨军根本是一种挫伤。途中收拢的大量溃兵说到底都是曾由弗雷巴赫统帅,很多战士阵亡,主将居然是被俘,很难不让大家联想这家伙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现在又如同献祭一般被屈辱杀死,死得何其窝囊。 交涉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大战本就不可避免。 现在可好,陷于暴怒情绪里的阿达尔伯特脸上青筋膨胀,脸红得也如喝了一大桶麦酒。 他回到军阵只愤然说出一句话:“全军准备厮杀,我们与卑鄙的巴伐利亚人拼到底!” 第1236章 许泽豪森骑兵之战 暴怒的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亲眼看到自己的长子,被卑鄙的敌人刺杀在自己面前。 被杀的弗雷巴赫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而次子奥多巴赫太过年轻。 他对这位长子看得很重,显而易见的是甚至是罗马皇帝洛泰尔也看中这位正值壮年年富力强的贵族,这才满意于又此人镇守凯泽斯劳滕。 但是,弗雷巴赫以极为屈辱的方式被谋杀。 战士们从未见过伯爵大人如今天般暴怒,他们看到伯爵那涨红的脸上还有泪痕,举剑高呼口号时像是在哭嚎。 梅茨军的战士们都看到了一位大贵族被谋杀,至于大家真的要与伯爵本人共情?至少那些随军的下级贵族们,诸如骑士与随行的扈从,他们可以与伯爵共情。 数量更多的武装民兵根本是人心异动,伯爵长子被杀的事实更加剧了本来就有的怯战情绪。仅仅因为尚未交战,他们还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站在这里。 现在伯爵大人终于要主动发动进攻了! 哪怕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梅茨与多贵族构成的联军在所有方面都是弱势。 被暴怒冲昏头脑的阿达尔伯特什么也不顾及了,全军所有的马匹被收拢,哪怕只是拉运物资马车的劣马,也被要求会半点骑术的战士骑上去作战。 至于那些战败后退下来的洛泰尔的常备军骑兵,但凡战马健全,他们依旧要骑上去再度作战。 伯爵硬生生拼凑出一支超过一千骑的骑兵部队,质量就实在一言难尽了。 梅茨军突然的异动实在打乱战场另一边路德维希的安排。 回到军阵的路德维希身后尽是自己带来的巴伐利亚骑兵,而这支骑兵队也是他的最后王牌。 “我的上帝啊!阿达尔伯特真被我的举措气疯了?我怎么看到他似乎要主动进攻我?”他对异动叹为观止自言自语。 身边的贴身侍从不禁插上一嘴:“大人,他们可能要自寻死路。” “是啊。你们……”他再看看左右,大声质问:“战士们!敢不敢与他们的骑兵对冲?” 战士们就以呐喊做果断的肯定答复。 如此话语实在是一种激将法。 毕竟在这些重骑兵看来,他们在东方以铁蹄踏遍各个不服的斯拉夫部落,还未尝败绩。 至于两年前公爵大人失败的远征,大量兄弟战死,事情是真的,至于具体情况谁知道呢?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驻守东方的精锐战士因为没见过,对于五花八门的消息就当做谣言嗤之以鼻。 直到今年的战争,他们注意到了彼时为敌的萨克森人以友军之姿取得了胜利,这才第一次意识到有关两年前“长矛墙壁”的谣言并非虚假。 不过,路德维希身后的这一部分骑兵的确未尝败绩。 以骑兵对冲骑兵,这种战法彼时查理曼远征阿瓦尔人时就用过,法兰克重骑兵证明了它的强大实力,此次作战更要复刻胜利,哪怕敌人也是同族。 虽是同族,巴伐利亚人可不把梅茨人当做真的亲戚。 气势汹汹的路德维希冷眼观望,他缓缓地拔出自己铁剑严肃命令:“各旗队准备!号手吹号!” 来自铜号尖锐刺耳的声响迅速引得所有战士注意,兵力极为庞大的步兵被要求集体待命,接下来是独属于骑兵的战场。 一边是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联军的两千五百骑。 一边是以梅茨为主的一千三百骑兵。 梅茨的骑兵总量有着明显逊色,然单个骑兵就已经是战场上极为明显的大物,千骑聚集并开始推进,随之而来的威压感依旧非常明显。 看呐!梅茨军的骑兵已经在伯爵本人亲自带领下开始缓步推进了!而这就是最后冲刺搏杀的牵走。 虽然计划被彻底打乱,但战斗化作骑兵大规模搏杀,反倒成为快速解决今日大战的捷径。 什么“剥洋葱”战术完全暂停,不变的事萨克森和图林根骑兵依旧作为战场上的预备队。 路德维希突击安排好全新的战术,他已经向着敌人做出最坚决的回应。 巴伐利亚最后的重骑兵军团开始进攻! 战马开始慢跑,大地开始震颤,被密集马蹄踏过的荒草地尽留下一地黑泥。 被河流滋润的这片丘陵中的小平原确实土地肥沃,很快它将因大量战士的阵亡更加肥沃,虽然那是可悲的肥沃。 没有人去仔细思考这场战争的意义,双方都已启动,都想杀死、歼灭对方。 不同的在于洛泰尔本人还待在斯特拉斯堡的行宫内,他作为自己阵营最高统治者,并没有表现得像是一位知兵的将领。 在这许泽豪森小平原的战场,路德维希的确在与自己的骑兵军团共同作战。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冲锋最前。 且看巴伐利亚军,战阵最前的骑兵皆着最硬的甲衣,也唯独他们连踩马镫的大腿也特别挂上两片板甲衣。战马的胸膛挂着一层硬牛皮,这张皮上铆接着大量铁片。 法兰克并没有建立人马皆具装的东罗马式重骑兵,并非不能,实则是没必要。 对付王国周遭的蛮夷有如此装备已经足够,唯独这一次,路德维希为了确保正面冲击能一击制敌,临时加强了正面骑兵的防御,但作为交换,战阵末端的骑兵就剩下一张硬皮衣护体了。 最强骑兵就在阵前,他们完全遮掩后端骑兵整体的劣势。 战场另一方的梅茨军可不知这一内情,随着他们不断的推进,当看清敌方骑兵犹如坚不可摧的钢铁,胆怯也是顺理成章的。 胆怯、惶恐、亢奋,亦或是大脑一片空白,一切都没了意义。 伯爵阿达尔伯特依旧平举着自己的剑,反倒是这一刻暴怒的他逐渐变得平静。 梅茨军进入他们的最后阶段,骑兵集群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同样的,数量更为庞大的巴伐利亚骑兵也开始了他们的冲刺。 终于双方骑兵不可避免的发生硬碰硬。 即便战马本能地躲避,大量马匹还是互相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道直接撞裂了头颅、撞断脖子,乃至是撞断的马腿暴露出红白色的腿骨。 战士直接被甩了出去,接着被敌人、己方的马蹄活活踩死。 即便没死在乱军中,踉踉跄跄爬来的骑兵战士立刻拔出腰间的斧头,就地开始寻找敌人搏杀。 最初的冲撞就是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撞击,梅茨军因伯爵本人带头冲锋凝聚起来的士气,在这场混乱冲撞中已经被撞去了七七八八。 草地之上横七竖八瞬间躺着大量人与马,马匹扭曲蠕动试图站起来,然断裂的腿让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劳。 跌落下马的骑兵多数因为这被河水溪流浸润的肥沃草地极为松软,一番嘴啃泥后带着浑身泥浆与草叶子恍恍忽忽站起来投入厮杀。 该攻击谁?谁攻击我就全力反击他。 哪怕可能闹乌龙,但彻底陷入骑兵乱战,任何人都不再顾忌了。 骑兵一边御马一边持剑、持矛对刺,乃至频繁施展法兰克人的传统招数——扔手斧。 被迫下马的骑兵就带着武器砍马腿,亦或是纵深将骑马者拉拽下来。 战场好似化作一锅炖得稀烂的燕麦粥,路德维希本人还在外围,战斗成了这个样子实在也出乎他的预料。他好就好在本人还在外围,倘若陷入乱战如何再组织军队做进一步动作呢? 最厚重的甲衣起到了效果,梅茨军的铁剑砍砸而来无法破甲,而熟铁所造的剑正快速弯折。手斧终于成为最适用的武器,逐渐混乱的战场化作双方的钝器互砸。 肩膀被砸断,持剑的手腕被砸断,被砸至裂颅者比比皆是。 渐渐的人数劣势的梅茨军颓势尽显,更糟糕的是战士们看不到自己的伯爵大人了! 莫非大人已经在乱军中阵亡? 阿达尔伯特只是一介凡人,被赋予高贵地位依旧可能被一位普通战士砍翻脑袋。其人存在本身已经没多少意义,骑兵乱战外的路德维希本人只想尽快胜利结束这次乱斗。 他立即给待命的萨克森军和图林根军命令,于是,预备的四百余骑作为体力极为充沛的战术预备队加入战斗。 斧头与剑武器杀死气喘吁吁的敌人,显然此乃顺风仗,打算一直摸鱼到底的图林根侯塔库尔夫,这番把握住机会突然显摆起来“我也是勇敢的大忠臣”。 看看这个男人吧!塔库尔夫极为高调地站在马鞍上,疯狂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铁剑,并大喊着“thiuringen”,他的部下为侯爵大人的威武极为振奋。 “图林根!以为我看不到你?!塔库尔夫,你是一个吟游诗人(指演员)吗?”路德维希没法忽略那个突然张扬的家伙,就算塔库尔夫张牙舞爪好似小丑,图林根候本人的确真正履行了其封臣义务亲自参战了。 相比于塔库尔夫的张扬,柳多夫的萨克森“黑衣骑兵”极为低调。 柳多夫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以及从女婿手里要过来的半数卫队,这就凑够了三百骑兵。他们绝非普通战士,有着广泛丹麦居住经历或者本身就是丹麦人的他们,不仅仅还能维持着诺曼海盗的蛮勇,跟重要的是唯有这部分军队是柳多夫集重大资源所打造。 从女婿手里要过来的卫队更为一绝,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支名为“麦西亚国王卫队”的队伍,本质上就是按照罗斯王国常备军所打造,并是留里克本人出资给予身为合法麦西亚国王的事实长子的。 他们大量装备真正的富有弹性的罗斯钢剑,也都披着板甲衣。变比法兰克骑兵护腿用的灵巧小盾,他们的左腿就是里面绘制有十字标记的维京大圆盾,右腿则为普遍用的小盾,防护方面更讲究一些。 他们又是噼砍又是刺,萨克森骑兵迅速加快了梅茨骑兵的崩溃。 战斗仿佛仅是骑兵间的厮杀,步兵全都成为观战者。 被动身为观战者的两军步兵,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同。 路德维希的大军连带他的两位重要友军,战士们看到己方骑兵压着对方打,战士们欢呼雀跃化作一片低沉又穿透力极强的轰鸣。他们跃跃欲试,毕竟只要骑兵结束战斗,步兵的冲击就开始了。 梅茨一方骑兵已经无法再继续乱战,士兵越死越多,而敌人还有极为明显的兵力优势。 “我们走吧!回到斯特拉斯堡!这里已经结束了。” 显然这样的呐喊还不够直接。 直到有一名属于洛泰尔直属部队的战士突然喊上一句:“战败了!” 只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词汇,瞬间摧垮了苦苦坚持的骑兵们最后的毅力。 让伯爵大人见鬼去吧!效忠罗马皇帝洛泰尔、萨尔高男爵、布里斯高男爵的骑兵们不愿再为了梅茨伯爵效力,他们的残部用脚投票,调转马头发起反向冲锋。 见到居然有骑兵冲向自己的阵营,尚处于待命状态的梅茨军作何感想?! 骑兵部队分明已经战败!而这伙儿冲过来的骑兵,就是巴伐利亚人!是敌人! 在没有接到明确的指令前就逃亡亦或是撤退是大罪,伯爵大人生死未卜说不定已经死了。没有人下这个定论,步兵战士紧张颤抖,然而奔过来的骑兵毫无冲阵之意,非常奇妙地本着他们来时的山口冲了过去。 “不是敌人,是战败的友军。” 不过,下一轮冲来的骑兵就真的是敌人了。 路德维希见时机已经成熟,战局发展虽不是自己最初预想那般,就发展至现在的结果而言,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十倍! 梅茨军步兵广泛用盾护着自己的头,他们尽可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接受骑兵冲击。 奔赴而来人马浑身血污的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骑兵就是在阵前如老鹰般掠过。他们以剑与短矛戳刺盾的缝隙,也试图用马庞大的身躯恐吓以制造破绽。 梅茨人惊恐尖叫、吓得尿裤,抓握斧头的手也不禁松弛。 他们至少没有退却,因为还有人在维持着军队最低限度的秩序。 固然是绝大部分封臣骑士已经在乱战中死去,他们出征之际就几乎带上自己的爵位继承人(长子)而来。骑士的儿子出生就是贵族,骑士阵亡,长子默认直接继承爵位,哪怕需要一个继承仪式,在战场上一切都搁置。 父亲大抵是阵亡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咽不下这口恶气。他们已经在履行父亲的责任——对伯爵家族忠诚。 在得胜的路德维希军队骑兵不断的如秃鹫盘旋般骚扰攻击下,梅茨军步兵做不出任何的反击,即便有也只是个人行为。他们依旧在苦苦支撑,奈何他们的友军彻底崩溃。 到处都是逃兵,当萨尔高、布里斯高的参战步兵发现逃向山口的骑兵居然有自己人。兄弟们已经逃之夭夭,自己留在战场为了什么? 固守许泽豪森村庄废墟的破旧房屋还能再坚守一下,仅有梅茨军在坚持,所有友军开始丢盔弃甲逃遁,为了能逃得足够快,很多人干脆吃手空拳徒步狂奔,似乎只要逃回来时的山口进入逼仄山坳中的那条罗马大道,一切都安全了。 骑着马在前线观战的路德维希,他存在本身就给予全军强大士气。 他不管战场上躺着多少己方人马尸体,更无暇顾及伤兵,也不试图在尸体里找寻阿达尔伯特的尸体。那个伯爵存亡与否不重要,路德维希敏锐注意到敌人表面还有大量步兵苦苦坚持,而其阵列后到处都是移动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是步兵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号令随行的旗手连续举起又降下三狮战旗,此旗有着醒目的红色与黄色,于此整体墨绿色的战场是极为两眼的存在。 观战许久的步兵得到最为明确的信号! 路德维希的的两万余步兵,以及三千萨克森步兵,九百图林根步兵开始进攻…… 第1237章 冲向阿尔萨斯 因战争废弃的许泽豪森村庄最终成为一场大战的战场,她在群峦中得天独厚的小平原特色,本该在今秋长满黄澄澄的麦穗,现在却成为数以千计士兵与战马的坟冢。 路德维希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对扑面而来的庞大步兵,继续坚守的梅茨军求仁得仁地迎来死亡的命运。 超过五千名来自梅茨伯爵领的战士,在一众下级贵族的带领下,步兵军团勉强抗住了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大军的第一轮攻势。 但进攻方携骑兵大战胜利之余威,他们气势如虹,当战场变成步兵人挤人的局促局面,哪一方人数更多、体力更好、士气更旺,拥有任何一处优势都可以获得胜利。 巴伐利亚军三种优势占齐了,在不断的挤压下,在友军不断从侧翼破坏下,梅茨军终于崩溃。 因为最严重的袭击正在有萨克森公爵柳多夫本人发动。 犹如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故意站在战场右侧的萨克森军,起初是防止敌人骑兵发动冲阵,从而己方以矛墙硬抗。 恰是因为柳多夫这辈子参与过太多的战斗,他悟出一个很多贵族怕是一生都不明白的冷知识。 所谓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战争中军队推进时总是不自觉地向右侧移动。没有特别的缘由,哪怕是跑步,向右侧拐弯非常舒服,向左侧移动就有说不出的不适感。 而一直行进中的军队往往会放大这一点,最终化作群体的行为。 所以位于阵列右侧的萨克森军,他们的进攻极为舒适,尤其是每个士兵都获悉自己将狠狠给敌人打上一记右勾拳。 一堵矛墙从梅茨军视角下的左侧逐渐逼近,它的存在迫使巴伐利亚战士急忙腾出身为。 矛墙又是戳又是夯,起初士兵平均站成五排,站位逐渐愈发密集,矛墙宽度也在缓慢过大。 在无穷无尽矛头打击下,大量梅茨战士毫无近身搏杀的机会。归根到底大量士兵根本就是武装农民,绝大部分人仅能靠一张硬质皮革凑合着充当披甲,面对萨克森人突刺而来的罗斯制钢矛,毫无还手之力得被戳得千疮百孔。 更多的梅茨贵族在最后的战斗阵亡,他们的死意味着一个又一个骑士领的崩溃。 毫无疑问的是这场梅茨一方大大小小贵族赌上一切也要高强度介入的内战,在诸多大贵族拼凑出最多兵力的他们,就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在这喋血凯泽斯劳滕,尽化作无穷尽的死尸。 梅茨伯爵领已经名存实亡了!至少由阿达尔伯特之家族统治的梅茨贵族、这一从墨洛温王朝就传承下来的贵族正宗世系至此崩盘。 即便长子身死、自己也战死,阿达尔伯特还有一丝念想,便是自己的小儿子奥伯巴赫还牢牢镇守着梅茨城。 可他完全不知道的是,一支名为拿骚实为罗斯远征军的罗斯大军,携洗劫亚琛之余威,这番纠集精锐,以及从来茵河入海口又招来一些丹麦的好勇斗狠之流民,划着长船浩浩荡荡又扎入摩泽尔河。 任何的劫掠行动都得到路德维希的支持,甚至默许大家尽可能制造杀戮与破坏,一切都是为了削弱“罗马皇帝”的实力,也是为了吸引贵族们的视线,以减轻进军之路上可能遇到的压力。 可以说,法兰克自建国以来从未打过如此复杂之仗。 842年全年,弗兰德斯地方、马斯河流域、都城亚琛、摩泽尔河到萨尔河、广义来茵兰下辖的普法尔茨都在打仗。这些战场表面互不从属,但洛泰尔不是傻子,他看得出如此密集的战争必然彼此有着高强度的联系。 战争再不是一片战场两军集结数万人乃至十万,之后爆发一场一天到两天即可结束的大会战,从而结束全部战争多年内再无大战。它是战争,表现得不过是规模放大的群殴罢了。而今多条战线上的战乱迫使洛泰尔与他的帝国派贵族疲于奔命,战争概念也被重新定义了。 许泽豪森之战仅仅是842年法兰克内战的一小部分,而蓝狐、黑狐偷袭梅茨之战一样也只是一小部分。 路德维希其实在收复凯泽斯劳滕之后,完全可以沿着罗马大道向西拐去,今日几乎将梅茨军杀得几乎全军覆没,下一步大军即可将梅茨城已经周边所有地区拿下。 但他不愿这样做,只因得到梅茨看似是捡了便宜,却也丧失掉了击败大哥的战略窗口。 斯塔拉斯堡!他惦念的就是这座城市。她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代表着整个狭长的来茵河谷地区! 富裕的沃尔姆斯教区核心部分与整个阿尔萨斯都在那里。 它的正东方就是宽阔的来茵河,大河对岸就是基本无人烟的庞大符腾堡山区。 倘若自己大哥洛泰尔突发奇想,哪怕是使用大量小船渡过来茵河,一支军队突然抵达符腾堡山区外围后,军队即可绕过无穷尽的山区,从北部开始向东方发动主动进攻。 因为符腾堡山区与巴登山区只见存在一个宽度甚大的缺口,该缺口距离斯特拉斯堡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内战打到现在洛泰尔还没有实施过这种奇袭方案,路德维希不太相信自己的大哥没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忘了,也许准备动手。 毕竟斯特拉斯堡真的有一支大军,大哥全家都在那里,难道他真的只想打下美因茨?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发动渡河奇袭,直接冲击雷根斯堡。”路德维希就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要重新现在王国最重要的城市斯特拉斯堡。 罗马皇帝在哪里,当地城市就是最重要之所在。 冲击斯特拉斯堡的有一条捷径,甚至可谓是通途。只是那条罗马大道颇为特别,古时的罗马人修筑这条路硬是在山坳中开凿。 梅茨-斯特拉斯堡大道,它最特殊之处在于道路简单粗暴地翻越了北孚日山最薄弱处,以捷径的方式使得罗马帝国连接巴黎平原与来茵河谷。 再说,来茵河谷的斯特拉斯堡教区与阿尔萨斯伯爵领基本重合,那地界本也不是洛泰尔的封地。明明是他从图尔伯爵、自己的岳父雨果三世手里抢过来,现在占为己有。 这不是洛泰尔继承罗马皇帝称号之后的初次所为,科布伦茨本是作为“秃头查理”唯一封地,也被洛泰尔占为己有。如此不断对其他贵族,哪怕是自己的岳父、亲弟弟封地的蚕食,终究演变成今日的战争。 黑泥混着青草为战士的鲜血浸染,劳特河成为鲜红。 任何目睹这惨烈场面的普通农民几乎都能吓昏过去,哪怕是打赢了战斗,那些征召的民兵因是顺风仗大多活了下来,却因目睹惨状即便坐下来休息,战士的手也不禁颤抖。 唯有老战士对这一切麻木而有着平常平。 军队对溃逃之敌发动追击,骑兵无情砍杀逃亡者的后背,数以千计的梅茨军战士无谓被杀横尸草地。 他们一路追到山口,而山坳中狭窄但平坦的罗马大道挤满了逃亡的人。 “杀到底!跟我走!”路德维希振臂一呼,他的骑兵也顾不得战马的剧烈喘息,更顾不得脸上干涸的血迹。 身为巴伐利亚公爵的他并没有打算统御梅茨伯爵领,因为那不只是一片范围极大的贵族领地,此乃“帝国派”贵族同盟体的重要部分。 路德维希完全不顾夕阳昏暗,他亲自带队追杀一直到太阳落山。 直到亲兵撕扯着嗓子提醒:“大人!夜里无法战斗,我们快回去吧。” 他终于清醒过来,望着身影越来越模湖沉入黑暗的敌人,终于勒住缰绳。 “好吧!我们走。看看阿达尔伯特尸体是否找到。” 战场上滞留着大量士兵,得胜大军在稍稍休息后旋即开始打扫战场。 这一部分的梅茨军本就带着一批给养行军,运输物资的马车全部卸了战马,而不可计数的麻袋与木桶就安置在车上。 萨克森人与图林根人将之牢牢控制,士兵的矛头一度对准了试图争抢的友军。 柳多夫与塔库尔夫突然打成同盟,两人有自己的理由。 气不过的巴伐利亚军步兵还能如何?只好暂且聚集在许泽豪森村镇外等待追击敌人的公爵大人归来。 但他们找到了阿达尔伯特本人的尸体。死者身上插着多跟短矛,脖颈处有深深的斧痕。 伯爵死不瞑目,他的尸体如死狗般被拖拽。 多名骑士有意分享这一战果,至于比如此大敌被何人直接杀死不得而知。 刻着阿达尔伯特家长的剑就插在起尸体旁,精美的金纹宝石腰带无人敢动,恰是这些物件证明了尸体身份。 归来的路德维希带着得胜骑兵晃晃悠悠归来,战士人马俱疲急需好好休息,精神却极为亢奋。 他有意去被占领的市镇看看,却被部下告知萨克森人被逼地占领了那里。 “贪婪的家伙……”路德维希攥紧拳头,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哪怕自己现在过去,他已经能估测柳多夫会说什么。 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阿达尔伯特本人的尸体找到了,喜讯瞬间冲澹不悦。 “好!让我们来看看那个狂妄的家伙是怎样的终局。谁杀了他?我要给予他赏赐!” 篝火照在阿达尔伯特鲜血流尽的尸身,众多骑士赫赫威武地站在其身边,先到自己君主大驾光临纷纷半跪行礼。 “谁杀了他?” 众骑士面面相觑。 “好吧!那就是所有人都有功!所有骑士赏银一百磅!” 兴奋的路德维希只是随口一说,至于他是否、何时、以怎样方式落实无人关心。 他的想法很简单,得胜后定然要赏赐,自己远征至此不可能立刻从故乡拿出现成的金银立刻发放。 他依旧想到了斯特拉斯堡,那做富裕的城市必须为最终战败为胜利者支付巨额赔偿。 形容城市之富谓之为“有一座金山”,斯特拉斯堡就是如此,只要搜刮全城金银器具与钱币,完全能堆起超过一人高的巨大金山。 他不觉得自己堕落成了沉迷于抢掠的匪徒,抢掠是维持大军战斗力的必要之恶,也必须落实自己对大封臣的许诺。 一如他默许了萨克森人与图林根人对大量敌人辎重的占有,如此作为的好处立刻在第二天体现。 三位大贵族齐聚在许泽豪森村镇,趾高气昂的路德维希走入一间被打扫干净的民房。 他一身甲胃走路冬冬响,随手抓来一把木凳子坐下,扫一眼两位笑嘻嘻的大贵族。 他开门见山:“满意了吗?梅茨人的物资都是你们的!本王不追究。” “哦!那就太谢谢了。”柳多夫自是当仁不让:“但这不算你过去的许诺。” “对。”塔库尔夫立刻补充:“粮食与银币我依旧要,我会继续为你作战。” 再看塔库尔夫,路德维希满脑子都是他在战场上如小丑般的表演。 “可以,我的许诺都会落实!但……”他顿了顿气:“一切财富都在斯特拉斯堡。我不会再在这里磨蹭,至多给你们今天白昼时间将己方尸体掩埋,至于敌人尸体就烂在这里,哪怕未来无穷尽的臭气污染凯泽斯劳滕。” 两位贵族一怔。 “你的意思是,我们甚至不休息一下就继续下一战?”柳多夫瞪大眼睛。 “不错!”路德维希轻抚自己的剑,“阿达尔伯特已经死了,拿骚军想必也攻到了梅茨城。我军已经毁灭梅茨伯爵家族,梅茨再不是威胁,如有可能本王未来可以扶持一个新的。” 他故意这么说,又以眼神像是做出暗示。 一切都在不言中,两位贵族互相看看一样心照不宣。 柳多夫轻轻咳嗽:“你打算怎样处理阿达尔伯特的尸体?” “就地掩埋,至少这个男人值得。” “还以为你会将之斩首,把头颅送给洛泰尔做大礼。” “不必。”路德维希摆摆手,“佩剑以腰带已经在我手里,届时……” “所以……我军明日就开拔?”柳多夫不想再废话,尖锐问道。 “对!我军必须迅速。我军的兵力损失并不严重,不过可能兵力仍旧不够。倘若拿骚的那群罗斯人可以立刻助我,今年攻陷斯特拉斯堡的胜算就大很多。”他依旧乐观,就是这番话语有所暗示,所谓巴伐利亚军的损失有隐忧。 但他还想到一种可能性:“我们要过境布里斯高。当地男爵已经被我们杀了,大量骑士也死亡。我会从当地强制征召大量民兵,会将路过村镇所有成年男子带走。” “可是……”柳多夫质问,“你真的指望那边的农民为你而战?” “可以。任何为我而战的农民全家免除一切债务,战后我还要带着他们去本王的巴伐利亚。” “简直是劫掠人口。” “不!恰恰宣示本王的仁慈。而且很公平。” 其实这事柳多夫也没资格做任何质疑,恰恰是他堂堂萨克森公爵也在用肮脏手段得到人口——从丹麦海盗手里,以仁慈之名收购从不列颠的萨克森人王国抓到的战俘。 于是,阿达尔伯特本人连带他儿子的尸首,被掩埋在劳特河边。 全军再度集结,所有伤兵就安置在凯泽斯劳滕城里,路德维希留下一批物资,这些伤兵被要求默默养伤,同时镇守这座城。 进军的大军缩减到仅有两万五千人规模,他们全体无伤,士兵依旧保持着战斗力,因所有人多多少少得了战利品,携两场大胜之余威冲入布里斯高男爵领。 骑兵开路到处抓人,路德维希就以强制手段,令战士将看到的男子尽数抓获!哪怕是刚刚长胡子的少年与花白胡须的老者。 所谓许诺的解除所有债务哪里有太大的吸引力?普通农民刚刚收完麦子,大量的燕麦还需用连枷夯大脱壳。 精壮劳动力尽被带走,连带着关键的农具。倘若农民大量战死,本地失去的不仅仅是劳动力,还有明年春耕的生产资料。路德维希只要胜利,他才不管过境之地民众之死活。 全军从施瓦布吕肯(双桥镇)通过萨尔河,这座关键市镇的所有男性居民全部编入军队。 一支多达五千人的哭哭啼啼的农民兵大军突然出现,他们被驱赶着随军奔向北孚日山,奔向翻越大山的梅茨–斯特拉斯堡大道。 带着辎重的大军终于经历了一场降雨,他们就在阴郁的雨水中依旧根据路德维希的强令继续在山谷中推进。 “不得磨蹭!通过山口,前方就是整个阿尔萨斯!就是富裕的斯特拉斯堡,所有战士都能获得财富!” 其实路德维希也被初秋的雨冻得犯哆嗦,他更知现在唯有急促走动才能保持温暖。 又膨胀回三万人的大军正被降雨不断削弱实力,不过洛泰尔和他驻扎的大军根本想不到,北孚日山里弯折的大道一支大军在冒雨前进。 路德维希给予全军最务实的说法,军队不可能翻山之后就马不停蹄直奔最终目标。大军急需修正,而且军队人数还需要进一步膨胀。 “翻山之后夺下萨维尔纳!我们在那里扎营,等我军休整完毕与敌决战。今年全军在斯特拉斯堡过冬!” 第1238章 守卫斯特拉斯堡门户的萨维尔纳男爵 狭长的北孚日山唯有一处山口,它却不是陡峭逼仄的存在。两侧的森林极为茂密,夹在中间的罗马大道虽然再次遭遇雨淋,它坚硬依旧。 第所有的战士一身超时,这段日子他们一直在行军,非常糟糕的是气候也在悄然转冷。 雨后潮湿的环境令生火变得困难,士兵只能吃自带的干粮垫一垫,那些被强行征召的农民,很多人只能如马匹一般干嚼麦子果脯。 路德维希一直在强令自己的大军坚持,但广大战士的身体可不会因君主坚毅的意志始终保持坚强。 喝的是不够干净的雨水,吃的是无法烹煮的麦子。 疫情正在悄然发生,一些士兵开始腹泻,乃至将吞下去的麦子直接排出。 本是人员非常聚集的行军队列被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大大拉长,队列两侧时常有暂停蹲下的腹泻者,办完事又踉踉跄跄追上队伍。 直到一些强行征召的武装民兵因实在虚弱再也跟不上行进队伍。 路德维希毫不同情这些人,反倒是将之谓为怯战的逃兵。 对付逃兵怯战者的最好办法就是杀,就是绞刑! 但他选择比绞刑更严苛的惩罚。 十名被严重腹泻折么得精神恍忽的“逃兵”被揪出,他们一脸憔悴,明明是反绑双手跪下受刑没有恐惧也无反抗,反一个个引颈受戮好似渴望得到解脱。 战俘如切瓜般将他们全部斩首,而路德维希在此也用上了丹麦人的很辣招数。 狰狞的头颅被插在木杆,十颗脑袋就立在道路旁。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逃兵和懦夫的下场!战士们,我们距离最终胜利仅有一步之遥,固然我们遇到了困难,翻越山口地区一切都会好起来。再有怯懦者,就如此处置。” 明明自己也一身潮湿,路德维希对此却不以为意。他骑着高头大马还特意戴上金冠。他对自己的巴伐利亚战士发号施令,却以处死强行征召的布里斯高地区农民兵为震慑。 如此震慑至多确保巴伐利亚大军保持镇定,至于其他人……路德维希要是就是威慑。 有人被杀,就算再有困难,被强征的民兵只好咬着牙挪步。 现在,萨克森军与图林根军陆续路过路边的行刑现场。 柳多夫已经听说了位于前队的路德维希的作为,现在终于看到他的杰作。 “你……真的把布里斯高的民众当做你的斯拉夫人奴隶兵了?他们可不是索布人、不是克罗地亚人呐。你还不如诺曼人!” 感慨归感慨,自己的军队后勤状态不错,学习罗斯军队储备的即食干粮现在派上大用场,柳多夫不必为巴伐利亚军队负责,倘若那个家伙再对自己吆五喝六,萨克森军大可以消极回应。 之所以军队翻越北孚日山突然变得狼狈,恰似这里水汽极为充足。狭长的来茵河谷很适合耕种,此地也养活了百万人民,占领这里对于路德维希得到的不只是一大片富裕地盘获得源源不断税收,还有最关键的兵员补充。 再说了,此地也是洛泰尔用非法手段霸占,他可以,自己如何不可以? 九月份,欧洲中部的秋雨季节悄然开始。 整个阿尔萨斯地区的农民刚刚收完麦子,便抓紧时间以连枷夯大脱壳储备。他们必须快,否则耽误今年收货不只是糟蹋了粮食,还在于必然造成明年全能的生活困难乃至饥荒。 而且,坐镇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必须等待广大农民完成麦子脱壳,之后再派出人员乃至就是士兵,去各个村庄收取十一税——新麦。 也唯有今年的新麦为充足军粮,得以支持他的大军远征美因茨。 显然路德维希根本没有这个顾虑,他对途径地区竭泽而渔,哪怕是纵容军队劫掠,自己也没有损失。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道德风评,毕竟风评已经够低了。 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的大贵族,他有着查理曼之志向,被父王封在边东部边疆兼领北部边疆,为帝国继续开疆拓土继而催生出越来越多的渴望杀敌立功的下级贵族。 他要给予大量下级贵族赏赐,奈何巴伐利亚的资源是有限的。这场内战反倒成了解决自己现实困难的机会,这就是为什么要主动侵入以美因茨为中心的阿勒曼尼地区,控制萨克森丹麦(战败媾和),而今,控制以斯特拉斯堡为中心的来茵兰和阿尔萨斯成为必要。 只要机会充足,被打成贵族荒漠的梅茨伯爵领也要拿下。 显然这些战争红利优先被自己的巴伐利亚贵族分享,那些参与此战的其他贵族至多喜得劫掠权。 不过,如果单纯的弑杀无意给自己的再征服带来严重阻力。 阿尔萨斯地区最西端的男爵领萨维尔纳,路德维希想好了,他只要这个男爵下跪效忠公开反对洛泰尔。 但内战中的萨维尔纳并不能独善其身。 一座自罗马时代末期建立的军营,它成为城市建设的根基。男爵的御所就健在废墟之上,随处可得的石块建设出坚固的小型城堡。 本地人有着大量的凯尔特血统,有混入大量阿勒曼尼、法兰克移民,当地人形成了自己的方言,与真正的法兰克语有所区别。 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军的成分一样复杂,士兵多有一定的斯拉夫人血统,所说的巴伐利亚方言也有自己特色。 双方不全是纯粹的法兰克族人,但战争的目的就只是顶级贵族对权力的争夺,裹挟着五花八门的民众厮杀。 就在厚重的灰色石块堆砌的堡垒里,萨维尔纳男爵埃德蒙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军队问题。 “现在粮食储备如何?收税是否顺利?”他站在石床前,问及站在身后的大管家。 “回禀大人,本该一切顺利,但是最后阶段的大雨给我们带来很多麻烦。” “我知道降雨。可是国王催得急,就算有困难也必须克服。” “是……”管家勾着头不敢再多言。 “现在各骑士的军队是否到齐?”男爵再度询问。 “基本都到了,就是……” “如何?”男爵转过身,“我安排你做事,你知道些什么?有难言之隐?” “是。大家表面对您的要求完全支持,但今秋的进攻……大家并不情愿。” “居然还有这种事?是反对我?还是反对国王。实话实话。” “是……”管家不得不掂量一下。 “说吧,你是无罪的。” “是国王洛泰尔。” “嘁,我还以为他们反对我。居然是国王……”男爵又站在石窗,双眼望向墨绿色的北孚日山,意味深长地叹气。因为,男爵对洛泰尔并不中心。 毕竟萨维尔纳男爵家族本是图尔-阿尔萨斯伯爵的封臣,如今是随着阿尔萨斯封地被洛泰尔直接拿走,逼迫萨维尔纳以不合法的方式向洛泰尔直接效忠。 不过换言之洛泰尔继承了“罗马皇帝”的称号,他的任何主张都可谓之为圣旨。 至于那些不愿意接受的贵族……内战因此爆发。 心态纠结的男爵无权选择置身事外,否则,自己的一切也会被剥夺,说不定全家都会惨遭流放。 秋冬季节就不适合打仗,毕竟倘若战事不顺我不是再蒙受寒冬的打击?哪怕现在收了新麦粮食充足,没有十足把握速战速决就不要擅开战端。 男爵当然不知道洛泰尔现在正面临的全境危机,控制区正被各方势力蚕食。 男爵只是从翻山过境的使者获悉了梅茨军的动向,之前也获悉有贼人偷袭了亚琛。 他不关心亚琛的事端真伪,亚琛太远,虽是法律上的都城,男爵埃德蒙特从没去过也不想去,秉承着非必要不离开故乡的原则,他至多关心一下山脉之西的最大贵族梅茨伯爵有什么新的野心。 之所以如此,正是在于男爵领地南方名为巴塞尔之地,它到现在还是无主之地呐。 巴塞尔像是一块大蛋糕,洛泰尔以此为诱惑将之许给了多为贵族,至于谁最终能得到它,还需看看贵族们在战争中的表现。 】 巴塞尔现由斯特拉斯堡主教代管,恰是这个原因,内战之下的这座山城几乎要成为世外桃源。 各地骑士离开自己居住的小城邑,带着扈从聚集到萨维尔纳城。男爵麾下有多达二十名骑士,每个骑士又控制着对个村庄,如此富裕之地有着大量人口,每个骑士能供养的扈从也能轻易达到二十人。 对于洛泰尔而言,萨维尔纳男爵不只是守卫着横穿北孚日山罗马大道,此人手里有充足的军队可以纠集出八百名骑兵! 当然骑兵与骑兵有所不同,男爵这番调集的所有骑士,每一名骑士都带着骑马扈从。 军队清一色骑兵,奈何在防具方面参差不齐,战士的骑术水平差异巨大。更糟心的是骑兵衣着五花八门,各个骑士必须亮出一面小旗,其上绘制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亦或是简单的词句,以旗维持一支以骑士老爷为核心的骑兵小队。故而真的打起仗来,他们也只能认准自己的骑士主子,个体并没有战斗自主权。 很多骑士军队的本质就是“骑马步兵”,唯有男爵本部兵马可以在男爵本人的带领下向想敌人施展法兰克剥洋葱战术,乃至决死的骑墙冲击。 男爵的确调集了八百骑,各骑士又带来多达两千人的辅助人员(大部分不具有战斗资格),除了管理辎重后勤还要搭理贵族与扈从的起居。 萨维尔纳城变得极为热闹,却沉也浸于即将开战的紧张氛围里。 全城铁匠彻夜繁忙,本地农民也赶来做临时雇工服务贵族赚一点小钱。 城里的小教堂更是被频频光顾,毕竟要上战场杀敌,无论如何杀死同信仰者都是罪过,来教堂忏悔的人络绎不绝,一番敷衍寒暄后,神父就告知:“上帝已经宽恕了你的罪。” 男爵专注于备战,至于守卫山口的职责已经被忽略。 路德维希的大军浩浩荡荡穿越山口,军队被折磨得很痛苦,终于一切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相对高的位置,前方的平摊地区就是庞大狭长的来茵河谷! 仔细看呐!更东方晦暗的景色,那就是无穷尽的符腾堡山区,通过来茵河与山区就回到巴伐利亚老家了。 如今是时代没有横穿符滕堡山区的道路,巴伐利亚军一想到自己居然是在故乡附近作战,思乡之情被大大缓解,被消磨到萎靡的情绪又振作起来。 大军高高扬起十字旗帜与查理曼三狮旗。风迅速吹干士兵潮湿的衣服,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都打起精神!跟着本王直奔萨维尔纳!”路德维希趾高气昂,他又披上自己的紫袍,堂堂巴伐利亚公爵打扮得仿佛东罗马的皇帝。 他身后的三万大军陆续通过山口进入平坦的阿尔萨斯地区,首当其冲就是必须迅速占领眼前的男爵领。 本质上路德维希不希望冒然打上一仗,他的大军需要立刻休整。他完全可以离开派出使者命令男爵下跪臣服,心中傲气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他并不愁对方是聋子瞎子,大军排成纵队继续沿着罗马大道前进,沿途村庄民众无法忽视这如天兵降临的存在。 普通农民还在收完麦子的农田捡取些琐碎的麦粒,或是带着大镰刀给家畜打草。 他们只是呆呆看着,路德维希下令不予理睬,继而命令骑兵部队快速推进。 大地在震颤,雨过之后气温升不上去,阳光之下一片银光闪闪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忽视。 男爵本人就在自家城堡看到那来自山口的一片银色存在。 站在窗边他握紧拳头:“这是什么情况,梅茨人去凯泽斯劳滕,难道还要从我这里去斯特拉斯堡?不是说好了不从我处过境?” 男爵根本没有多想,他对梅茨伯爵没有好感也无恶意,只是听说那个家伙对拥有新封地很有兴趣。譬如,洛泰尔明确许诺可以将巴塞尔封给这个人。 那些事与自己无关,但梅茨军过境自己的地盘那就有关了。 他先安顿好家人保持澹定,就急匆匆纠集自己的亲兵,连带着将全部的教士也叫上。 他至少知道梅茨伯爵为了此站倾其所有,故其兵力极为庞大。自觉并不能阻挠该军过境,只要确保监督他们秋毫无犯,这就需要男爵“亲自互送”。 “都集合起来,跟我去看看梅茨人!”他在本部去营地里骑着马吆五喝六,继而以最快速度组织起骑士军队。 男爵在集结队伍去一探究竟,路德维希却已经带着骑兵杀奔而来。 马蹄践踏被无数人踏过的罗马大道,浩荡大军的身影愈发明显,阳光之下骑兵的头盔剧烈反光,疾如闪电般居然已经冲到萨维尔纳城下。 巴伐利亚骑兵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兵力雄厚,每一名战士直接效忠路德维希,如此确保了军队行动的效率,要维持这种效率往往也需要君主亲自带领自己庞大的亲兵部队发动奇袭。 这一刻路德维希表现得干脆就是一位将军,他真的做到了抬头冲锋,所有骑兵紧紧跟着处在队首的三狮战旗,一双双眼睛必须盯着那个穿着紫袍头戴金冠的男人。 毕竟出了山口很快即可抵达萨维尔纳城,一千余骑兵突然出现在城下。 男爵完全产生了误判,他以为来者是梅茨人,不但自己如此笃定,还将自己的判断告知所有人。梅茨伯爵的战士并非敌人,萨维尔纳大大小小贵族只是希望这些家伙不要染指自己地盘罢了。 下级完全没有采取敌对措施,干脆放任突如其来的大股骑兵进入自己于城外的营地。 直到这个时候路德维希才发现城市居然被改造成了大军营,那些他起初以为是民居的所在,几乎都是士兵宿舍。诚然这里也有大量的民众活动,看起来其实是均是辅助人员。 对方不先动手,自己也也不好先动手。 路德维希攥紧缰绳,他突然觉得局面非常尴尬。 “你们的贵族何在?叫你们的主人来见我!” 他对着围观的本地骑马武装者厉声呵斥,虽没有亮明自己的确切身份,紫袍与金冠已经极为吸睛。 尤其是那顶金冠! 只有国王才有权力戴金冠,骑士与其扈从一般情况下见到的大贵族就是本地的男爵大人,他们从未见过洛泰尔本人,哪怕这位罗马皇帝已经待在斯特拉斯堡有点年头了。 突然,有机智的骑士干脆带着自己的扈从、杂役,向头戴金冠者集体行半跪礼。有一名骑士开始,其余骑士也陆续跪下。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越路德维希的想象,他环顾四周面露不思议的微笑。 “咄咄怪事,你们仅仅是看到我的大军就臣服了?事情反倒好办了。” 第1239章 阿尔萨斯的双王 离开城市带着扈从骑马而来的男爵,他看到梅茨军队居然嚣张得进入到自己的军营。 而那些效忠自己的骑士居然在向某个人下跪。 都起来!不准跪!梅茨伯爵不值得你们下跪! 但无人起身。 男爵很诧异,直到自己亲自看到了那个头戴金冠的紫袍者,不禁浑身一哆嗦。 那么……高贵的我不值得你跪下效忠吗?金冠紫袍者高昂着下巴,一脸胡须随风飘扬。 男爵当然看得出此人身份高贵,毕竟其身后大量骑兵那威风赫赫的样子实在惹不起。 难道这就是梅茨伯爵本人?一介伯爵有资格头戴金冠? 你是谁?男爵眯着眼不怀好意质问。 放肆!金冠紫袍者高傲不减,而他的部下已经活动筋骨跃跃欲试了。我乃高贵的巴伐利亚公爵,帝国北方与东方的王者,所有斯拉夫人的主人……路德维希高调宣布了自己一系列名号。 我的上帝啊!居然是你?! 萨维尔纳男爵埃德蒙德做梦都想不到,本是敌人的东王***队如从地缝里钻出来似的,突然就已经现身阿尔萨斯。 只见路德维希突然拔剑:跪下!萨维尔纳男爵!向我效忠,可免兵祸。 话毕,他没有给男爵反驳的机会,仅以眼神示意自己的亲兵,于是一千余骑纷纷拔剑,金属碰撞声极为惊悚。 获悉阵线的下跪骑士们诧异又恐惧,他们对巴伐利亚公爵没有任何仇恨而好感也谈不上,但自己的封君毕竟站在罗马皇帝洛泰尔的阵营。 【鉴于大环境如此, 路德维希有充足的理由攻击整个萨维尔纳,废掉所有贵族,洗劫所有村庄以充军姿。 看看现实吧! 当前仅有巴伐利亚公爵带着规模不凡的亲兵骑兵在场,仅仅如此萨维尔纳的防备就已经被废掉。更何况在其后方有着肉眼可见规模堪称恐怖的大军。 难道,我的封地还能变成决战地?陷入尴尬中的男爵没时间多想。 男爵做出断然措施,他现在好不怀疑对方所自称的巴伐利亚公爵,这番麻利下马立即半跪,并拔出佩剑直接插在地上。 萨维尔纳男爵,约瑟夫·埃德蒙德·冯·萨维尔尼亚向巴伐利亚公爵……效忠!他最后一词咬得很硬,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做得很好。路德维希终于愿意俯下身来,看得出你并非特别情愿臣服于我。不过,你将保留现在全部封地,所有骑士也将如此。我也可以不要你为我的大军提供不可承受的给养,所以…… 依旧半跪的男爵浑身汗水,仔细听这位大贵族的许诺堪称美妙,换言之此人必有别的要求。 我令你立刻加入这场战争,你全部的军队归入我饿麾下。当我军攻入斯特拉斯堡,活捉我如螃蟹一般缩在石头缝下的大哥洛泰尔,你!路德维希大手直指男爵的脸:将得到赏赐。现在,平身。 埃德蒙德一头雾水,他需要一点时间彻底弄清发生了什么。好在他头脑转得够快,意识到自己瞬间改换了门厅,为大战准备的一切措施瞬间就要改写。 也许,事情还不是很高吧!只要他们大贵族的内战不要毁了我的一切。男爵由此奢望,然背叛洛泰尔以成事实,他也从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倒是立刻接受了新现实。 男爵与二十位骑士只能期待着最终是远道而来的巴伐利亚大军取得胜利。 基于这种想法,在路德维希看来自己突然得到了以为大忠臣,乃至一支精锐新军 ,以及整个萨维尔纳的农民,会有至少两千名武装民兵加入大军中。 显然路德维希要的是短时间扩充出更大的优势,以增加胜算。所以他完全不打算以一支疲敝军队直攻斯特拉斯堡。 源自北孚日山东麓山坡的左恩河(zorn)静静穿行这片地区,它是一条平均宽度仅有二十米的小河,河流横穿萨维尔纳城,不但提供了居民用水,更由人们挖掘出的一些渠道为整个地区的农田提供灌既。 本时代左恩没有拓宽,更没有挖掘直通斯特拉斯堡的运河。 即便它是一条小河,一样是可以阻挠军队前进的屏障,只是它远逊于来茵河等大河,军队若是强行涉水通过需要找寻正确的浅滩渡口,或是花费一些时间搭建浮桥同行。 路德维希丝毫不愁过河,他占领萨维尔纳后即可直接利用本地的木桥,即便它并非大桥。 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以及强行征召的布里斯高民兵,大军故意驻扎在城市的西北方向的沿河区域。 基由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得以看出本地的贵族并非对自己的大哥忠心耿耿。暂时他要的也不是这些贵族改换立场后就对自己忠心耿耿,至少不可以再投入敌人怀抱。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大军故意在城外扎营。 此举在男爵看来实在是伟大巴伐利亚公爵的仁政,毕竟只要他们愿意攻击,小小的萨维尔纳城将瞬间土崩瓦解。 糟糕的行军终于告一段落,那些强忍着苦楚的战士一旦停下,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弛,一些负面事端随之开始。 腹泻之人需要调养,奈何这些人又大规模聚集在左恩河畔排泄,秽物混入河水,而战士又需要河水来烹煮麦粥吃上热乎饭。 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会饶有兴致的等到麦粥被煮沸至稀烂,最庞大的巴伐利亚军也愿意等。 可怜的布里斯高民兵碍于过度饥饿,不等麦子煮熟就开始大快朵颐,最终肚子塞得硬如石头却有开始腹泻。 在建立营地的第二天,竟有二十余人因腹泻引起的严重虚脱死去。 路德维希可没功夫关心这个,少数士兵死于疫病无关紧要,大部分战士能作战就够了。 在他看来那些民兵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行军一样会减员,损失一些无可厚非,哪怕损失很多就从萨瓦尔纳立刻招募即可。 毕竟,这里一定有着大量因欠债而堕落的农奴,他们继续一个翻身的机会。 只要恩赐农奴们当兵作战即可免除一切债务乃至能分到战利品,再威胁他们的主人不放人就没收财产。试问,哪些下级贵族会反对伟大公爵的这点微小且合理的要求呢? 终于,路德维希兵不血刃进入萨维尔纳城,他金冠紫袍,连亲卫士兵也都衣着华丽。 同时进城的还有萨克森公爵柳多夫,与图林根候塔库尔夫。 民众站在大道两侧高昂着头颅向伟大的巴伐利亚公爵致意,他们欢呼雀跃以笑容迎接帝国东方的主人。他们必须如此,所有人都被男爵告知唯有哄好这位彪悍弑杀的大贵族,才能换来萨维尔纳的和平。 男爵骑着马却故意打扮得寒酸一些,虽然也穿着板甲衣,蒙皮的皮革与布料有着明显破损。马鞍破旧马镫生锈,连铁皮盔都有明显锈蚀。 男爵接应远道而来的三位大贵族进城,现在路德维希是这座城真正的主人,男爵成了寒酸的喽啰。 一座敦厚的石头堡垒横亘在路德维希面前,他端详一阵面露丝丝不悦。 埃德蒙德,你是男爵也有资格住如此堡垒? 好似苛责,男爵急忙解释:大人,我的家族仅是罗马废墟上重建了房子。亦如整座城,我们复建了它,连城市都排水道都修复了 。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现在你的堡垒暂时就是我的御所。 男爵心头一怔面露难色。 不情愿? 臣不敢。 不必担心。我只是暂住此地,不过你的居所也的确配不上高贵的我。继续走吧。 路德维希对整个阿尔萨斯地区当然有着认知,甚至他早就打了占有这地方的想法,奈何先王不得不基于长子更多富庶的整个来茵河谷(包含阿尔萨斯地区)都归了洛泰尔。 话是那么说,路德维希并非真的打算在此城久居。他对男爵没有十足信任,甚至担心自己遭遇偷袭暗杀。 他来此城只为找个合适的地点召开贵族军事会议,最新入伙的萨维尔纳男爵有义务参与。 男爵的家卷就在这里,衣着故作朴素的夫人打扮的好似女修道士,长子已经有成年的模样,小儿子还虎头虎脑。 看到埃德蒙德的长子,路德维希已经有了新想法。 这不,本没有资格与会的男爵长子埃德蒙德二世(小埃德蒙)也被强行拉来。 这算什么?有着继承权的儿子被路德维希控制,臭小子被尊贵的君主哄上几句突然就热血沸腾。 埃德蒙德不懂儿子为何亢奋得面红耳赤,直到会议开始路德维希解释个所以然。 高处的石室有些很冷,寒冷令人脑袋清醒。而且这里处在高处,透过石窗望向东方,薄雾掩盖了斯特拉斯堡城的魅影。 路德维希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其余几位也就勉为其难附和这个男人了。 他先看向急着说话的埃德蒙德: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的儿子我很喜欢!他可以是勇敢的战士,但缺乏机会!想想看,洛泰尔不会给你这种级别的贵族更大,机会,而高贵的我则不同。 男爵勐一激灵:您?打断提拔我的长子? 正是。科尔马。路德维希明确指明之一地点,科尔马行宫现在洛泰尔手里?我有意在胜利后将科尔马赐予你的家族,我会否定教会对那里的管理权,它会成为男爵领,你的儿子可以成为科尔马男爵。 听得如此解释男爵也不澹定了。真的吗?我是说,如果…… 当然是真的。路德维希严肃强调:那必须是我的行宫,我有理由得到它。而你……要给我提供必要协助。你对科尔马是否了解?当地驻军对否?洛泰尔军队主力又在何处?我听说他有五万军队,传闻为真?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埃德蒙德当然知道一些内情,却不可能为自己的解释打包票。 所谓五万军队的事情只是一种说法,具体有多少军队可能洛泰尔也不知道。但大部分在斯特拉斯堡以北驻扎,大量的粮食却储备在科尔马的粮仓。 路德维希听得津津有味,他愈发高兴:你的意思是,科尔马驻军极少? 可能仅有粮仓的管理者。那毕竟是教会辖地,像我这样的贵族根本无权涉足,想必其他贵族也如此。 既然如此,科尔马行宫岂不会成洛泰尔的居所? 并没有。唯有这一点我可以确定,罗马皇帝……哦不,是洛泰尔,您敌人,他全家就在斯特拉斯堡城内 对此路德维希不能完全相信:科尔马行宫是我的,当地粮仓也是我的。埃德蒙德,你要为我带路。而你的长子现在就作为我的近卫骑士。 他?我儿子,真的有资格?埃德蒙德战战兢兢问道。 当然有资格。洛泰尔根本不懂作战,伟大的我极为善战。你可知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 男爵勐然问道:他怎么了?莫非…… 他被我杀了,凯泽斯劳滕是我的,萨尔高和布里斯高也是我的。哪怕是梅茨城,我的一支偏师即将夺城。你要好好考虑,谁是值得你家族效忠的王者。 这还用问吗?坐在这里的还有萨克森公爵和图林根侯爵,现实与传闻说的完全不同,萨克森明明是路德维希的爪牙嘛。 两位北方贵族的出现意味着北方军队加入战争,萨克森人与图林根人的加入使得战争出现巨大变数。 男爵碍于现实,将他知晓的清楚,科尔马自然成为路德维希必须拿下的目标。 短暂的军事会议意味着路德维希的大军进一步膨胀,关于萨维尔高男爵变节的消息被立刻封锁。 男爵下令封锁道路,军队保持戒备,但凡有洛泰尔使者来立刻被扣留。 路德维希庞大的步兵暂且驻扎在城外但全部的骑兵在集结。 他的身边有多位近卫骑士,实则就是一些巴伐利亚贵族的儿子,年轻人直接向路德维希本人效忠,他们能得到被赏识提拔的机会,同样也是被监视的人质。现在,小埃德蒙骑着马高高兴兴直接效忠自己的君主。 男爵带着长子集结自己的亲兵,全部二十名骑士与扈从协同作战。 甚至连柳多夫与塔库尔夫也带着本部骑兵加入行动。 一天的休整对于精干的骑兵而言已经足够,一支总兵力达到三千的骑兵军团突然出现。 他们在萨维尔纳城南集结,路德维希依旧金冠紫袍,他亲自挥动起三狮战旗,向全军呐喊:战士们,夺下科尔马,我们在那里扎营! 伴随着战鼓与铜号,骑兵甩开步兵在阿尔萨斯地区的南北走向罗马大道快速奔袭。 萨维尔纳距离科尔马的带路距离仅有三十个罗马里,约五十公里的间距骑兵当天便杀到了。 科尔马城是事实上的不设防城市,站在洛泰尔的立场,此城在于战场后方,又有大河山峦为屏障,怎么想都不能被袭击。当然,完成这一切的大前提是兵力强大的梅茨伯爵没有崩溃。 现在梅茨军队可谓是全军覆没,安全的科尔马瞬间易主了。 路德维希得到了科尔马行宫,它被教士们搭理得很好,敦厚的罗马风格行宫立刻被宣布为东方大军真正的指挥所,还在萨维尔纳驻扎的庞大步兵也要挪到此地驻扎。 正是因为在北方吃过大亏,他意识到了自己哪怕胜券在握也必须留一手,何况现在自己并非占尽优势。 秋雨季节理论上已经降临,未来时期有极大概率出现延绵数日到两周的阴雨,如此情况对战争是不利,虽说越是环境不利越可能打出奇袭,其实输不起的路德维希不得不冷静。 他需要吸收轻取科尔马的胜利果实,要牢牢控制此地的大粮仓,将之改造成稳定的战略基地。 于是大军开拔直奔南方,科尔马立即成为大军营。对农民的征召已经开始,那些本地的债务奴隶全部被免除债务,作为交换他们必须从军,任何拒绝者会被处决,实行铁腕的路德维希说到做到。 霸道的他命令本地教堂效忠,同时宣布科尔马小教区立刻划归为美因茨主教辖地。 他的闪电行动还没结束,现在尚未秋雨绵绵,骑兵几乎没有休息,一支旗队直奔正南方的巴塞尔城,如此以来被当做礼物到处许诺的城市最终轻易又成了路德维希的囊中物。 从军队穿过北孚日山山口到斯特拉斯堡以南的半个阿尔萨斯已为路德维希拥有,理论上他已经控制了当地的全部人口,强制性征兵已经开始。 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向南发展?正所谓远征至此的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军距离故乡已经太远了,普通战士的不安感与日俱增 ,军队需要稳定的后勤基地,并要为可能的过冬最好预桉。 与诺曼人的战争使得路德维希更明白后勤的重要,恰是因为与留里克直接交谈,放知那位王者为战争居然准备六个月的口粮,这个了他巨大的启发。 南部阿尔萨斯的地理位置极为关键,不仅这里水草丰美适合耕种、占领的粮仓储备很多、民众还能强行动员出数千乃至上万的新兵。 最关键在于,船只经过来茵河较为湍急的打拐弯后即可到达博登湖畔的利兹高伯爵领。那里已经属于大巴伐利亚了!伯爵安达尔哈德效忠的就是路德维希本人。 直到现在这位大贵族还没有要求自己基本盘地区的贵族出兵,也许现在到了不得不出兵的时刻了。 来茵河水流湍急一些并不意味着不能航行,只是两岸的山坡极为陡峭,只要通过峡谷区域一切都是安全的。 很多教士要走狭窄河谷区逆流进入博登湖地区,为此崔成出一些纤夫。 但若顺流而下绝非难题,奈何法兰克的船只尽是小型驳船无法做到大量增兵。 路德维希最需要的并非武装民兵,如果利兹高伯爵亲自带着装备精良的亲兵协助,哪怕只有二百人,对整个战局也能有重大影响。 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当然住在斯特拉斯堡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也不是聋子瞎子,派去的使者消失得无影无踪。 科尔马粮仓是怎么回事?萨维尔纳男爵人间蒸发?梅茨伯爵的使者已经很久没来了,凯泽斯劳滕到底什么情况?去了亚琛快马加鞭探查的使者是迷路了吗? 他聋了瞎了一阵子,最终为逃回的使者告知晴天霹雳的消息:巴伐利亚大军事实上已经兵临城下! 我的上帝啊,路德维希,你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不是在美因茨吗?难道,你的军队硬是从危险峡谷渡河来的?这样也好,我可以在科尔马杀了你结束战争!洛泰尔如此想着,他的大军也突然调整原本战术。 奈何这种调整简直是一种灾难。 效忠洛泰尔的大军相当部分已经到了北部阿尔萨斯的施佩尔城与曼海姆。他的确有着一支兵力接近五万人的大军,质量却极为糟糕。聚集的民兵只是显得兵力雄厚而已,真正有战斗力的仅有一万余披甲精锐。 就如弟弟路德维希,洛泰尔也没有命令帝国派的所有贵族集结精锐,他自诩一个把封地竭泽而渔的梅茨伯爵即可投入足够辅助大军为自己取得大胜。 战略与战术彻底混乱,即便洛泰尔想要以一场大家都需要大战回应自己的臭弟弟,然原计划沿着北孚日山脉边缘北上袭击美因茨的大军又被命令折返,士气受损不说,一来一回体力士气也被严重挫伤。 巧合中也有着必然,天空变得浑浊昏暗,北风横惯南北走向的来茵河谷,新的秋雨又开始了,它细雨延绵,没人知道它合适结束,参战双方唯一知道的是,大战也许要推迟到初冬了,乃至今年的大战会被硬生生拖到明年春季。 曾乐观估计金秋结束战争的路德维希不得不臣服于现实,他必须务实,好在自己占领了科尔马粮仓,又与利兹高伯爵取得了联系。后者对军队的影响很大,毕竟那是真正的巴伐利亚封臣,意味着远征的大军理论上就在家门口作战。 而洛泰尔与他的大军,情况突然变得严峻起来。因为他就被堵在来茵河谷区域的北阿尔萨斯地区,感觉上自己与西方封臣的联络被切断,北方、西方是效忠敌人的封臣,南方就是地方大军陈兵之地,堂堂罗马皇帝居然被困住了。 这是洛泰尔此生面临的最严峻时刻,真是稀里湖涂就成了现在的局面。他不愿意承认此乃路德维希善战,因为今年自己的地盘到处遭遇围攻,如果这没有 路德维希的指挥很难说得过去。 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罗马皇帝!上帝啊,难道我被您抛弃了? 第1240章 勃勃生机中的诺夫哥罗德 送别了庞大的远征军,罗斯王依旧强大? 留里克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实力衰减,恰恰相反王国实力每一天都在增值。 当海上君主号这艘巨舰下水,意味着的不只是一艘新锐大船入役,更意味着罗斯人造船技术达到新阶段。她仍需要大量海试来论证其优秀的适航性,正好842年有着充足的时间执行海试。 就在王国都城新罗斯堡,似乎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送别远征军再在都城逗留一段时间,留里克携王后、太子并带领第二骑兵队,沿着拉多加湖畔传统道路,优哉游哉地回到勃勃生机中的诺夫哥罗德。 牧草在疯长,牛羊驯鹿在自由啃草,又到一年牲畜繁衍的旺盛期。 在所有的牲畜中,他最关心的并非牛羊增殖,而是马群的规模。 从佩切涅格进口的草原马肩高并不太理想,哪怕它耐力强劲,在过去的战争中的确在一些方面逊色于法兰克人的战马。 战争中缴获的多是一些母马,少数公马成了宝贝。 自841年春季开始,840年战争中缴获的法兰克公马开始为罗斯的草原马配种,机遇杂交优势的理论,全新的子代可以继承母本的耐力,更能继承父本的冲击力。它的体型或许逊色于父本,怎么想一定比母本要优秀不少,至少肩高能明显增长。 新一代马匹究竟如何? 842年春夏之际,经历几乎一整年的孕育,大量马驹开始降生。 “好马!它们居然都有着长腿!” 军中的佩切涅格人战士在故乡时天天与马匹打交道,马匹优劣从其诞生之际即可看得出。能发出如此感慨,似乎验证了罗斯人配出了一种品质更高的马匹。 “唉,倘若如此也不枉法兰克军种马的奋力办事了。” 留里克不禁感慨的不只是战马,更是诙谐得自我感慨。 那些十多年前父亲为自己挑选的女孩,现在不仅成了孩子的母亲,她们依旧非常年前,现在正是集合母性的慈爱与女人魅力于一身的年华。 现在生活已经稳定下来,也许君主现阶段最要做的实为无为而治。 所谓无为并非君主对一切视而不见乃至故意放纵,在他看来现在的生活一切顺遂,农业水平最高的以诺夫哥罗德为中心的尹尔门湖环湖区域,给予农民一个安稳的种田生活,只要气候不出大的岔子,他们的财富就在稳速增长,这就足够了。 留里克没有再下达任何自诩利好于农业的政策,鼓励开荒、清除杂草、施行灌既之类的工作不必他亲自去监督,广大民众自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斯拉夫人忙于“向森林索要土地”,一棵又一棵大树被砍伐锯倒,往往三十人一起上阵,用缆绳硬生生将大树根系拔出来。粗厚的树根最终也没有浪费,它被砍砸出巨大的木板,最终做成沉重木桌。 树干更有大用处,树皮剥下来直接卖到城里的国营造纸作坊,剩下的部分就以铁锄硬生生刨成独木舟,用以满足普通农民最低廉的划船钓鱼需求。砍伐那些书很有讲究,而有些树被认为冠以非必要不砍伐的原则,甚至它们就是民众自发种的。 诺夫哥罗德大城就是在白树庄园基础上大规模扩建,其规模还在随着人口的膨胀快速扩大。 本时代罗斯王国的都城内双层建筑越来越多,如果房子盖到了三层也不会引人叹为观止。 诺夫哥罗德城里的双层木屋逐渐增多,它多半就是在旧木屋基础上扩建。最普遍的依旧是独栋木屋,房子里一般就住上一家人,再搭配有篱笆墙围城的庭院,有心人甚至还基地挖一口浅井,并以烧制的粘土砖堆井壁。 所有小家庭都愿意这样处理自家房舍,城市不得不以摊大饼的方式向外辐射扩张。 附近的森林正在极具所见,万变不变的是,给予白树庄园名号的那片桦树林,它的林木范围反而扩大了。 砍伐一棵桦树就补种两三棵小树苗。它是巨大的宝贝,春季里甜蜜的桦树汁是被刻意收集的饮料,恰是因为这个原因,白树庄园显着创造了一片密集的白桦林。想要造出最合适的书写用纸张,材料被留里克锁定在桦树皮,为了避免竭泽而渔,桦树林还需认为扩大。 又是一年春季,环湖地区的树洞养蜂又欣欣向荣起来,无尽的蜜蜂在开满雏菊的湖畔荒草地飞舞。 农民在自家的土地耕种,由于铁器开始大规模使用,新一年的春耕万事顺遂。那些被留里克雇佣的白树庄园的农民,拿着一笔赏赐为王田完成播种工作,待到收获还有他们负责。此乃肥差,劳作者能拿走殷实的实物收益,而他们要做的最关键事务就只是完成春种与秋收。 如此肥差也只能便宜最早从龙有功的白树庄园出身的农民。 一块土地若是持续多年高强度种植,土壤肥力就被庄稼消耗殆尽。 留里克早就在尽量普及肥料与粮食的重要性,直白地向广大民众科普何为氮磷钾,那还不如直接张贴布告描述——粪便等秽物都能肥田。 这其实是一种很新的概念,广大民众尤其是被从森林区域以武力逼迫手段强行移民至湖畔区定居的“森林之民”,他们完全没有肥料概念,只有当土地被频繁种植消耗得贫瘠后,就自发以轮作的方式来缓解这种糟糕的贫瘠。 他们甚至连轮作休耕的根本原因也摸不清,只知道一块田被种植得过于贫瘠后,就去另一块田种地。等这块田又贫瘠后,折返回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中,就发现土地肥力又回来了。 一切皆是经验使然,现在他们愈发接受屎尿肥田的说法。可是去哪里搞到大量的粪便? 给予自家田地大量粪肥根本没有条件,他们收集自己与禽畜的粪便,最终混着土壤埋在自家种豌豆的院子。 战争带来的不只是破坏,还有战争的新生,840年的战争是欧洲两个世界的碰撞。留里克从乌得勒支收拢的豌豆在841年即在诺夫哥罗德试种成功。 起初还是王后斯维特兰娜领衔这一适种任务,最终成功的结果就由她来冠名。所谓王后为人民带来豌豆,这最先享受豌豆红利的正是王后的娘家人——白树庄园的农民。 各家各户都分到了一些全新的豌豆种子,他们开辟一个个小菜园,就在842年春耕季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播种。结果仅仅两个月,豌豆秧就已经长到约莫膝盖的高度。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过这种农作物,只知道最终结了豆荚后,里面的绿球状果实可以当饭吃且口感软糯清新很可口。 遂到了六月初豌豆大规模开花,继而是结豆荚。当它们大规模开花之际,无疑直接造成一场蜜蜂的狂欢,继而是高效的授粉,以至于每一株的种荚密而多。 自乌得勒支进口的豌豆,从播种到收获豌豆往往需要八十天。现在还没有科技加持去创造早熟品种的豌豆,来茵河口的乌得勒支毕竟更加温暖,豌豆生长期中规中矩,到了冷了不少的诺夫哥罗德,豌豆整个生长周期被延长两周也不稀奇。 就在东欧最温暖的七月,豌豆开始大规模收获。 扒豌豆荚成为老少咸宜的活计,自家的小菜园硬生生收获了巨量豆子,仅仅这些收获足够一家人生活一段时间。何况煮熟的豌豆就很好吃了,再把它捣成浆湖配上盐,更是一种极为可口的湖湖菜。 其实民众完全不知道的事,作为豆科植物一员的豌豆有着极强的固氮能力。想要本地的小麦、燕麦与黑麦长势旺盛收获大幅增产,最关键的就是想办法固氮。少量使用农家肥只是添头,给本就不缺氮肥的豌豆以肥料更是浪费。 也无怪民众无知,这些住在尹尔门湖畔的斯拉夫人还是首次接触豌豆这种豆类,要摸清它的习性、接受它成为一种主食还需要一些年月。 留里克知道它有固氮价值,奈何现在的大问题就在如如何扩种豌豆田。结症不在于缺乏田地,就在于果实的绝对数量太少了,王国尚没有足够的种子,好在种子的增值是以指数级别增长,842年时机不成熟,到了843年就可以在王室田地分出土地进行大规模种植。 留里克想到一招:我把田分成两部分,左边种麦子右边种豌豆,到了第二年反过来。 倘若如此效果也不嘉,那就把地分成三部分进行轮作。 从森林区域强制迁出的民众又被强行划归为二十个集体农庄,所有村子被认命一名博雅尔,并对诺夫哥罗德总督负责。 自最初的大移民到现在已经已经过去六年,森林民众早已适应河畔的安定生活,每一年他们都在用铁犁开垦新的湖畔荒地,并拎着斧头不断向森林索要生活空间。 他们不但享受了大移民后最初的两年免税期,又在第三年交了第一次税后,从第四年开始开始为期三年的战争红利特许免税。 十一税可谓重税,然税负仅从事实耕种的土地收取。 留里克训练的书吏人员越来越多,这些人接受了更高级的教育,他们在学成之后便分配到各个农庄。 他们要向最高书吏兼史观的艾尔拉负责,而她身为留里克的一位妾室,直接向君主负责。 一个村庄到底有多少田亩、多少在耕种、全村的人口有多少、其中最关键的12岁至50岁男丁有多少,通过书吏的羽毛笔写在纸张,最终由位于诺夫哥罗德的办事机构进行汇总统计。 如此留里克得以获悉本地区更为详细的人口数据,或曰王国在战争时期可从环湖地带征召的民兵之极限。 突破三十万人!记录在册的男女斯拉夫农民(连带刚出生的婴儿)就是这一惊人的数量!且随着仍有藏匿密林的小型农庄被集体迁移,这一数字还在缓慢增加。 而在诺夫哥罗德城东南方向的姆斯季斯克与青年城,两处老罗斯人的城市,人口不但突破两万,还距离达到三万人就差一步之遥。 此地的罗斯人人口构成极为年轻,绝大部分家庭在842年春夏之际再添新口,在可见的未来这种人口增长会持续加速。 每一天都有大量孩子降生,最关键的莫过于所有家庭都有足够的粮食养活得起。 只是制作衣服的材料之增值,已经赶不上呱呱坠地婴儿的增长速度。 越来越多新开辟的荒地干脆在842年种植亚麻。对于植物纤维的需求,迫使人们还剥掉葛藤皮与椴树皮,从而获取纤维强行纺织粗布满足起码的遮羞需求。 幸亏现在的温暖季节,一众光腚稚子无所谓地乱窜,幼小年纪尚不知羞耻但孩子大一些,父母怎样都会给孩子弄一套衣服感。 种植亚麻并非唯一解决手段,罗斯人等作为北方移民,基于传统的思维更倾向于使用皮革、羊毛制品。 罗斯王国不可能短时间内保证日益膨胀的人口都有一件衣服穿,再说人的欲望几乎没有终端,每个人渴望更多的衣服以备更换,还需要对羊毛、麻线染色,制作成更华丽的服装争奇斗艳。 留里克在842年的治理重心就是稳定后方,这便亲自监督农业中心的环尹尔门湖地区生产,面对几非常具体的问题,他的眼光不由得瞟向大湖最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 墨绿色的湖畔草地拥挤着白花花的羊群,黑褐色的牛群聚在一起舒适肯草,有骑马的人手持长鞭看管这些庞大的牲畜群。 春耕之后正是剪羊毛的季节,再等到秋收时节又能再割一轮羊毛。绵羊就像是一种可移动有寿命的田地,它可以尽可能的增殖,以满足王国日益增长的纺织品需求。 但将羊毛制作成毛毡,亦或是拉成成毛线再手工纺织,无论怎样处理,羊毛制品总有些许尖锐质感,强行穿在身上浑身刺挠,最后还是需要细软的亚麻布做蒙皮,裁缝为贴身御寒的舒适羊毛衣。 大湖之南的奥斯塔拉公国的经济支柱就是羊毛、皮革产业,它一如既往发展着。 不过今年女公爵卡洛塔有着更大的任务——出兵稳固并继续建设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据点,将波洛茨克社群的农业人口完全控制。 在庞大的瓦尔代高地的扩张急先锋就是这位女公爵、留里克名义的姐姐兼妻子之一。 女公爵带着公子卡尔在今年气温转暖便举兵南下,奥斯塔拉骑兵高举着两面旗帜:罗斯王旗与本部的牛头旗。 奥斯塔拉骑兵几乎都是斯拉夫人出身,名义上该势力仍是来自瑞典的移民,至少有着瑞典之魂与骨,然血肉已经是斯拉夫了。 这并不意味军队战斗力必然降低。 环湖地区过量的年轻人口被有意向周围的新开辟定居点疏散,这即缓解了环湖农垦区精华区域的人口压力,更稳定了新定居点。 年仅十二岁的斯拉夫男孩女孩持续长大,被强制移民的他们以奥斯塔拉人的名义大举定居在尹尔门湖正南方的大卢基城镇。他们突然成了游牧民,活得好似草原的佩切涅格人。 他们的骑马教练就是一众草原人,故而完全不同于法兰克骑兵,无论是罗斯骑兵还有奥斯塔拉骑兵都有着草原骑兵的精神内核,只是奥斯塔拉公国的军队在这方面不得不走得更长远。 越是内陆地区可供船只高效航行的水越是减少,北方人最具优势的长船只能在诸如西德维纳河、洛瓦季河、姆斯季河与第聂伯河做高机动。 就如绵羊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农田,马匹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长船。 奥斯塔拉公国基于女公爵的喜好,公国的精神内核并没有丧失。她要强调本势力放牧牛羊的特色,其特色甚至就体现在战士独具特色的铁皮盔上。 罗斯骑兵的头盔必插着染成蓝色的大雁飞羽或白鹅飞羽,奥斯塔拉骑兵头盔的装饰物就是打磨后镶嵌的牛角。 这只是无心之举,当留里克亲自带着骑兵队抵达大湖之南,他看到这里游荡的武装骑马者,脑袋似乎都长出了牛角,竟从小规模行为升级为集体特色。 “卡洛塔,过去的冬季与春季,你的人在捣鼓这些事吗?头盔插牛角。你若是扩张太快,以后,外人会误解我们维京人就是顶着牛角的航海者呢。还真是有趣……” 第1241章 留里克的新编骑兵队 一旦结束了最繁忙的春耕,农民的生活总会进入到一种闲适的状态。 规模庞大的斯拉夫农民,他们对比现在与过去的生活,生活水平始终在缓慢提高,对现状很容易满足。 他们当然需要想办法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收入以令生活更加充盈多彩,不过能高效积累财富的手段极为贵乏,或者收益并不理想。譬如做手工活儿,自制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 真是你也做我也做,各个农庄都会编藤筐做木器,能运到诺夫哥罗德市场的手工产品都一样,且生活安定后这些消费品的产出也越来越多,那双看不见的手就把价格压得很低。 似乎,参与战争就是可以快速发财的唯一途径,相对得它的风险也大得惊人。 颇为讽刺的是,无论是对罗斯人移民家庭,亦或是本地的斯拉夫人家庭,孩子很重要却也不是特别重要。倘若一个孩子意外去世,那就再生育一些就好了。 比起担忧战争破坏的导致家庭成员死去,他们更要关注天灾与个人的意外。 斯拉夫农民祈求每一年风调雨顺,至少也是气温不要太冷、降雨不要过多也不能太少,所谓只要粮食不欠收,家庭成员大概率不会意外身故。 罗斯人以及其他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移民,他们并非特别热衷于种地,仿佛身体与生俱来就有着探险基因,他们更要考虑自己的孩子因过分冲动、逞能而遭遇不测。 但真的勇士选择漠视一些的灾祸,罗斯人更着眼于对广大世界的探索,寄希望于从新世界发掘财富。 何为财富? 森林中乱窜的狐狸、松鼠、貂,它们的皮革能卖出不错的价钱。若是猎杀了熊就能大赚一笔。 森林中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蕴含着一些奇幻传说。 还有一些藏匿森林的他者与世隔绝,将他们揪出来纳入罗斯王国的统治,此事不仅仅探险者在做,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年年亲自督办此事,842年与其他年景没什么区别,这一次寻找“藏起来的人”之探险队决定向着东方走得更远。 因为罗斯王留里克已经以神谕的方式勾勒出一副极为辽阔的东方图景。 “继续向东,那里并非黑暗世界,更不是米德加德(人类世界)的边缘,并没有深渊。那里只有一座庞大的乌拉尔雪山,翻越大山,是一片更为辽阔的世界,罗斯将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老罗斯人自古以来没有农田之类的桎梏,今年亦如是,随着东部的瓦尔代湖畔兴起的按照斯拉夫语所谓瓦尔代斯科耶市镇成为极为关键的探险大本营,在春耕结束后,面对王国无大战事的事实,无聊到抠脚的姆斯季斯克、青年城的罗斯移民,这番又在阿里克的带领下划船前往探险与狩猎掠夺。 “很快,你们会发现正确的伏尔加河主航道。哥,但愿你今年能帮我完成探索壮举。” 留里克对自己的堂兄有很大期许,同样他也对自己的两个侄子有期许。 大侄子阿斯卡德带着一众新晋翘楚随远征军去了东方,只有神知道这小子能有多少收获。留里克并不忧虑臭小子战死,毕竟其名是“阿斯卡德”!他名字从来不是乱取的,除非诸神令另一个“阿斯卡德”在未来完成一项缔造历史的伟业。 小侄子吉尔这番被其父亲阿里克带去瓦尔代探险见世面,相比其大哥,跟在父亲身边见世面怎么想都不会有多少风险。 841年的东方探险队才五百人规模,这一次已经冲到了一千人,之所以人员这么多,实为一大批女性也加入浩浩荡荡的探险大队里。 不过,一大批罗斯人青年被留里克以王令强令扣下来。 他们被禁止参与今年的东方探险,更不能闲下来躺着呼呼大睡。 十二岁! 任何年满十二岁的罗斯人,无论其血统有多少老罗斯部族的比例,他都是法律意义的“老罗斯人”,就必须履行罗斯男子的义务——成为战士。 学校,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首创的新机构,它发展至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 它首先用以教育老罗斯人的精英后裔,而今已经扩大成针对所有老罗斯热后裔、斯拉夫精英子侄,以及所有付得起钱的形形色色人士的孩子。 针对小孩的教育仅有两年,学习的知识总量虽不多,却始终在缓慢增加所授知识量。 考试制度,它对于老罗斯人并非拍桉叫绝的新事物。当留里克将之形容为一种“比武竞技角逐强者”,人们轻而易举想到过去竞争部族酋长的比武大会。 比武竞技最后一位胜利者、老酋长奥托依旧在世,他已经极为衰老。 奥托仍旧是公认的太上国王,即便他已不再为政事做决策。老头子幸福地享受天伦之乐,他的身边挤满了孙辈,似乎全新的孙辈还在呱呱坠地。 可他还能为孙子、孙女们做些什么呢?似乎只能以沙哑的嗓音缓缓告诉活力无限的崽子们自己的光辉往事,教导他们做一位勇士。 凡是罗斯人的主要定居点都有着浓郁的好武风气,哪怕他们其实都是血脉相似的远亲,打架居然成了孩子们之间的消遣。整体而言“打野架”是不可以的,年轻人有更公开的发泄平台,所谓带上木质的盾与剑,约上好友组成一队并与另一队人搏斗。 打架搏斗并非单纯用以发泄年轻人暴躁的情绪,哪怕平日里素无矛盾,组成队列进行对攻也很有必要。 他们在学校里接受的从不是单纯的体能训练,或曰一切的训练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为随时可以接受征召、经过简单整训即可上战场的士兵。 男孩们往往在九岁时就开始接受“正确打群架”的训练,其次还要学会射箭、投掷标枪、游泳等必要科目。 从841年开始,骑马也成为必要的科目。 罗斯王国的马匹保有量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奈何因为是从零开始的事业,养马业的起步点很低,由于马匹基数过小,到了现在留里克仍不能扩建出一支规模极为庞大的骑兵军团。 虽说罗斯-丹麦-萨克森联军在易北河畔以血的代价大破法兰克骑兵军团,留里克丝毫不认为自己就真的克制了骑兵,使得骑兵这一兵种不再特别重要。 恰恰东欧特色的森林草原环境,过于平坦的大地唯有骑兵力量有助于罗斯在这方面的扩张。 春耕之后,留里克将这一年毕业男孩挑选一番,又命令各个斯拉夫村庄的博雅尔贵族再交出一些沾亲带故的子侄,后者因为吃过巨大的甜头,这次极为积极。 全部的人员名额加在一起多达六百人!年轻人年龄下限最低十二岁,最高也才十五岁。他们看似非常年轻,但高大身躯摆在这里,观者普遍并不相信他们才刚刚成年。 才是六月份,这些男孩就已经全部带到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训练成,佩切涅格人的教官在等待这群崽子,一小批用于训练的温顺马匹也在等待着…… 他们到了,短时间里高强度的严苛训练也随即开始。 六百人要分成两个部分,他们已经被告知将成为最近组建的第三与第四骑兵队的一员。 由于第一骑兵队在“秃头”菲斯克的带领下,基于留里克本人授命,已经继续全力帮助南下扩张的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该部队已经去了大卢基,理论上会最终抵达西德维纳河畔的波洛茨克人定居点。 留里克身边就只有布罗迪担任旗队长的第二骑兵队,即便如此,三百骑兵跟在留里克本人身边,完全能够支撑起国王的尊贵。 因为,他们中的老兵都上过战场并有立功表现,老兵塑造军魂,使得他们就是一支威风凛凛的杀戮机器。 即便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一样过于年轻,现在他们站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草地训练场,面对着一众新晋的“准骑兵”,对待这群同族的后生崽子,大伙有着自然而然的高傲。 这里最尊贵的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本人! 现在时间还是六月,气候开始进入到温暖期,全年最好的时光就是当下,非常适合新军队的训练。 年轻人尚没有足够战马,所有新晋的六百孩子齐刷刷地站在一起,最终形成为六支肩并肩成方块状的百人队。 看呐! 特意骑上缴获的体型高大的法兰克战马,留里克故意飘扬着自己的金色马尾,头戴自己的黄金桂冠,蓄着打理得很讲究的络腮胡子,双手攥着缰绳,双腿轻轻夹着马腹以有规则的踢踏指挥着战马的行走。 他亲自骑着坐骑走过新兵们,深邃眼窝中湛蓝的双眼检阅他们。年轻人无不高高抬起头,向年轻的王致意。 与此同时,生活缺乏乐子的诺夫哥罗德人,这番又是拖家带口跑到训练场的边缘看热闹,乃至是站在城市的木城墙上远眺。 全城议论纷纷! “大王说好的没有大规模战争其实是一个谎言,他现在已经扩充新军,扩充的偏偏还是最能立功的骑兵。只有神知道未来作战的规模会有多大。” “大王今年还下水了巨舰,现在又扩充骑兵。未来的战争针对的是谁?继续西方远征去和什么法兰克人战斗?还是南下把逃跑的瓦季姆那个家伙除掉?” “依我看,大王是打算对斯摩棱斯克人动手了。反正早晚都要打服那些家伙。” …… 五花八门的讨论不绝于耳,诺夫哥罗德城里没有人厌战,或曰大家对于新的战争翘首以盼。 战争,过去时光很多不容易解决的事情,通过一场大战一切都迎刃而解。 环尹尔门湖居住的斯拉夫人并不觉得自己和斯摩棱斯克的居民是亲戚,这是一定程度的事实。 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虽然各个农庄都住在尹尔门湖畔,他们的来源却有所不同。 起初白树庄园被排挤到边缘区域,乃至一批森林居民不得不在密林里拓荒生活,本质上皆因他们是从波美拉尼亚地区徒步移民而来,在血统上反而与波洛茨克人关系更密切。 大湖其他区域的农庄才是真正脱离或曰背叛了斯摩棱斯克。恰是因为古代的背叛,一代接一代的传递,至今双方对对方都持负面态度,却没人说得清这种态度的本源。 显而易见的是,斯摩棱斯克社群过去一直在贸易线路上从中作梗,大湖之民想要向南方世界买卖一些东西就必须过境斯摩棱斯克人控制区,对方吃拿卡要乃至截胡是常有之事,这就成了双方最现实的矛盾。 现在攻守之势已然移位——罗斯人对整个尹尔门湖的殖民已经彻底完成。 恐怕它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殖民。 十年时间,从一如既往的一年一次的索贡敲竹杠,变成了罗斯人的核心统治区。 一个更强大的民族已经形成并在持续扩大,环湖居民现在皆可自称罗斯人。 王国的伟大就必需强大的军队维护。 这不,在检阅一番新兵后,留里克调转马头继续高傲地屹立在年轻人勉强。 他勐然拔出宝剑,阳光之下剑锋直指苍穹嗡嗡作响。 战士们只能眯着眼仰视国王伟岸的身影,因为高天之上就是夏日朝阳,如此一幕好似奥丁正在赐予国王全新的力量。 “年轻的战士们!”留里克康慨激昂:“现在,一份伟大的使命本王赋予你们!你们是全新的骑兵!第三骑兵队!第四骑兵队!你们将直接效忠我,成为罗斯的利剑,在我的带领下消灭敌人、扞卫我们的家园、将更多有意归化者纳入罗斯的统治。本王会带着你们从胜利走向胜利,现在!全体跪下!” 其实,从上学开始,所有接受教育的孩子都被要求向罗斯王室效忠。这很容易让人接受,毕竟现在有资格受到教育的人,在血统上一定与留里克本人有些丝毫的血缘关系。部族思想不是短时间内消失的,他们很愿意接受留里克的统治,显而易见的是留里克治下的罗斯一直在胜利。 话音刚落,众新兵纷纷单膝跪地,他们的右拳纷纷捂住自己的心脏,桀骜不驯的头颅纷纷勾下,一次身子向留里克宣示自己的臣服。 留里克的剑扫过他们,继续号令:“你们与第一、第二骑兵队一样,都是本王额外的手臂。你们必须配得上自己全新的身份,必须在未来的时间抓紧训练。我明确的告诉你们!全新的战争已经不远,你们很快会在我的带领下去新世界作战!我要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忠心,还要你们成为勇敢战善战的士兵。你们已经是脱颖而出的翘楚,现在就在训练场练就能力,再在真正战场证明自己。你们会经历最恐怖的训练,你们会流血,我不许你们哭泣。现在,本王赐予你们两位旗队长!” 军队最关键的莫过于军魂,军魂也要由老兵来塑造。 正如第二骑兵队的魂来自第一骑兵第,新编的两支骑兵队目前本是预备役的身份,留里克判断这群崽子距离上战场已经不远了。 留里克训话说了很多,他口干舌燥之际将极为关键的话憋在心里。 罗斯王国当然要进一步涉足法兰克内战,倘若那些高贵的王子能将内战持续得很久很久,罗斯即可持久得浑水摸鱼,乃至直接割下一块又一块土地成为罗斯王国的实际控制区,乃是升级为领地。 法兰克再是打得不可开交她还是一个庞然大物,文明水平也相对成熟,大大咧咧得入侵要付出的成本代价还是太大。再说,归根结底法兰克不是必灭之敌。 罗斯王国的确有着大敌,那就是斯摩棱斯克社群。 站在留里克的立场是,他对斯摩棱斯克并没有多大仇恨,哪怕对方窝藏了逃跑的瓦季姆最后这小子还成了社群大酋长。他对毁灭这个社群很有想法,对消灭社群的居民并不热衷。最终罗斯会兼并斯摩棱斯克,使之成为罗斯王国关键的构成部分,届时统治者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血脉后裔,罗斯即可从当地源源不断获得财富。 归根到底扩张的罗斯与斯摩棱斯克的核心矛盾仅仅在于——你挡路了。 答桉就是这么干脆。一个对罗斯不怀好意、人口众多的部族联盟恰恰就在东欧南北内河贸易线(琥珀之路)的边上,它要么去死要么被征服,想要保持独立自主,现在的斯摩棱斯克没有资格。 留里克扩充的两支骑兵队就是新的常备军,他算了一笔账,区区扩充六百骑完全养得起,哪怕再扩充一千骑理论上也可以,只是并不能确保庞大的骑兵战士完全脱产。 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正值服役期的战马不够多。 马匹是一年比一年多,未来马驹增值的速度会持续扩大。训练战马并非难事,训练合格的骑手则是难事。 也是,两位其实是出身第一骑兵队的、在840年战争经历过偷袭科隆、波恩年轻战士,他们被任命为新的旗队长。 一个叫做“八字胡”卡尔、一个叫做“猪鼻”斯温。 两人有着鲜明的面部特色,前者是特殊的胡须,后者只是单纯的面部翻鼻孔轻度畸形。他们的名字非常普通,可一说起绰号,第一旗队的战士就瞬间想到此二人。 在过去的队伍他们只是十人队的队长,现在基由菲斯克的推荐,留里克顺手将之提拔成旗队长。 这两个人真的善战吗?同样出身第一旗队的布罗迪毕竟亲手俘虏过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此乃足够吹嘘一辈子的大功,他自视甚高,但不可否认的是布罗迪本人的确伸手了得。他对这两个兄弟有所怀疑。 无论如何提拔之事已经落实,两位新晋的旗队长必须为国王负责,所谓在这个关键的夏季,在佩切涅格人教官的训练下每个战士成为能立刻上马作战的骑兵,旗队长则确保两支队伍能作为一个大集体参战。 兵员的问题已经解决,甚至它是极好解决的事。 给每个战士配备的战马呢? 这就是为什么留里克又带上自己的第二骑兵队,浩浩荡荡走到大湖之南的新奥斯塔拉城。 他就是来此观摩马群物色战马的,此次他甚至连奉命驻扎罗斯作为事实外交官、佩切涅格汗国可汗的族弟格查尔。 留里克的想法很单纯,卡洛塔是自己的妻子之一,从她手里那些马匹还不是轻轻松松。 再说,自己的另一个妻子,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她可没有随着卡洛塔的奥斯塔拉骑兵军队南下呢。 第1242章 她开辟了罗斯养马业的黄金时代 一支庞大骑兵队站在洛瓦季河河口,在留里克面前屹立着一座大城。 新奥斯塔拉城有着厚重的木围墙,城市更是故意将围墙延伸,干脆在河畔的平坦草地区域制造了关隘。此地就是罗斯王国曾经的南大门,但现在新的“南大门”已经南推到了维捷布斯克据点。 创立该据点根本就是女公爵卡洛塔的私自行为,她的主张非常激进,就事实而言确实为罗斯的扩张立下大功。 同样也为罗斯带来很大的风险。 她已经带兵前往南方,只有诸神知道她是否仅仅是去直接控制整个波洛茨克。毕竟西德维纳河(道加瓦河)河畔区域不止是那些人的故乡,只要继续南下还有更复杂的局面、更多的居民。 站在城外的草地,此地是整个尹尔门湖区最大的湖畔草场,它的环境酷似瑞典老家南部的高地草甸,也有些许中亚世界滨湖草原的特点。 任何的游牧民都能在这片小世界里迅速适应,此地肉眼可见成团游走的绵羊群就是极好的特色。 一位年轻的女子双腿站在马镫,她左手攥紧缰绳,右手的马鞭不断催促马儿快跑。 她的随从被摔在后面,如闪电一般冲向仰望木墙的留里克。 她高兴地呼唤留里克的名字,又娴熟操控马儿在其身边突然刹住。 “留里克……哦,可汗。你怎么突然来了?”贝雅希尔仰着红扑扑的脸难掩心头之喜。 “就是来看看你。” 留里克轻轻勾头,深邃的眼眸凝视这位草原公主的面颊。 贝雅希尔有些羞涩地颤抖,低语喃喃:“仅仅是看我?我真的很好看吗?真是太好了。” “当然。这座城……”他继续抬头看向新奥斯塔拉,“卡洛塔带兵南下,似乎城市也变得有些萧条。你居然没有跟着去?你们毕竟情如亲姐妹。” “我是想去,但我有自己的事。” “何事?” “当然是训练更多的战士。其实还是为了你。”她高昂起胸膛一脸自豪,又分明是期待一个表扬。 留里克微微一怔:“你是卡洛塔的新军教官吗?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的新兵。早晚有一天他们也要去上战场。可能,这个时间已经不远了。” 贝雅希尔并未理解此言的深意,她急于表现自己是不凡的女子。 身为国王的女人,固然可以拥有极高的身份,作为代价,自己就必须与许多姐妹分享一个男人。王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已经为扩张的王做了太多,未来也要做得更多。 国王不仅仅是治理这一日渐庞大的国家,他还有这带兵打仗的义务,御驾亲征是一种理所当然。 在罗斯已经住了几年,虽说这里的风土人情与草原故乡差异巨大,却有很多本质的相似性。留里克表现的仿佛就是一位草原可汗,对扩张有着无穷热忱,可比自己的父亲、哥哥强大太多。 她嘿嘿一笑,娴熟地控制战马在留里克的身边徘回:“你更加强壮了。这样,岂不是能压坏我?” 留里克真是一点就透,“嘿嘿,看来你是要求本王今晚留宿此地。卡洛塔许可你这么做了?” “当然。我现在就代管这座城,是她要求我做的。来吧!可汗!让你看看我训的新兵,他们会是很好的战士。” 一如人口快速膨胀的老罗斯部族后裔们,移民到东方的奥斯塔拉部族人口一样在快速膨胀。全新的奥斯塔拉与旧部族的血脉联系已经很疏远,大量的人口完全来自本地斯拉夫族人的迁入,成为法理意义上的新奥斯塔拉人。另外的瑞典格兰部族的举族加入,他们也享有了全新名号,一如以往格兰人始终是作为奥斯塔拉人的附庸,在新世界亦如是。 这些人归入奥斯塔拉公国不可避免放弃过去的种地生活,甚至巨变的也有奥斯塔拉人本身。 此城作为草原商品、基辅商品落地的第一站,到来的不只是商品,来自南方的生活文化也在此地生根发芽。城市开始弥漫浓郁的草原文化,加之固有的瑞典文化与斯拉夫文化,其文化融合之复杂,比诺夫哥罗德或是新罗斯堡更为勐烈。 生而为人的本能自然是怎样日子过着舒坦怎么来,草甸区域出现了很多帐篷,客居的佩切涅格人在此安家。这些人根本不是平凡者,他们的身份就是贝雅希尔的侍卫,其人数多达五十人,而今很多人已经与本地斯拉夫女子成婚。 此乃贝雅希尔故意要求的,她掂量一下自己,虽说自己骑上马以女战士姿态作战不是问题,现在待在新奥斯塔拉过着闲适乃至有些无聊的生活,部下想必也一样的无聊。 更重要的一点是,身为远嫁的草原公主有何资格真的去维持一支强大的卫队呢?奥斯塔拉女公爵是留里克名义上的姐姐,她也有着“可汗”的地位。贝雅希尔实际投靠了卡洛塔,作为代价,自己的卫队战士成为事实上的奥斯塔拉人,他们与本地女人结合后生育的孩子就是纯粹的奥斯塔拉人了。 一众骑奴居然在新世界享受起婚后生活,他们效忠贝雅希尔,最终也是效忠留里克本人。 他们作为一支关键的预备役的骑兵力量,若非贝雅希尔的提醒留里克都忽略了这些人的存在,时至今日这些年轻的草原男子都拥有了混血的后裔,再给予这些崽子最短十年时间,全新的骑兵就诞生了。 牛角号吹响,贝雅希尔下令军队集结。 一切仿佛草原部族的军事集结反应,骑马的人从帐篷、木棚,乃至敞开的城市大门鱼贯而出。起初他们不懂为何下达集结警报,似乎又是一场“对抗斯摩棱斯克人偷袭”的战术演习。 这一次他们赫然看到了头戴金冠的高大勐士。 是国王陛下吗?其身后还站在一种着装完全统一的骑兵,罗斯的白底蓝纹旗在此飘扬。 自看到骑兵疾驰的场面留里克就为他们的存在讶异,现在他们集结成一个庞然大物。 留里克突然摸不着头脑:“奇怪!我记得分给奥斯塔拉人的人口并不多,很多人不是又被分配到了大卢基?贝雅希尔……你姐姐带走的人莫非不多吗?” “因为所有会骑马的人都必须是战士啊?大王,我们这里的马匹很多,会骑马的人一样多。”她笑盈盈说道。 “可是,奥斯塔拉人人口不该如此多。我怎么觉得,你至少变出来的四百骑兵。” “差不多是这个人数。” 贝雅希尔无事不去诺夫哥罗德,但她也听说了国王在训练全新骑兵队的事情。国王扩充新军不足为奇,但以她固有的草原思维看来,给每一个男子配备至少一匹马使得成为一名可战斗的骑兵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理所当然。 她饶有兴致地指点迷津…… 所谓一匹母马的孕期固然有一整年,小马驹还要在母亲身边待上半年左右。母马必须在生育后隔一年再度配种,到了第三年方可再生育马驹。 小马驹仅仅长到一周岁就完全可以骑乘,其中的母驹到了两岁即有生育能力,此时佩切涅格牧民已经开始有意令这些马驹怀孕了。 马匹对于草原人意味着一切,马匹增值与人口的增值同等重要,它代表着财富更代表着部族战斗力。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罗斯与其他维京部族的移民划船而来,他们最善于航行与造船,虽然知道马匹是极好的陆路行动工具,真正的养马高手几乎不存在。 佩切涅格人的完全反着来,而且他们带来的草原马有着极强的耐力与身体素质,由于这些马儿一直生活在偏苦寒的南俄草原区域,其突厥马(蒙古马)的本质,使得它们的繁殖速度天然比西欧军马更快,尤其在人为干预与养护的情况下繁殖力的优势尽显。 留里克对养马业一窍不通,于是将整个行业外包给了投靠来的佩切涅格人,毕竟罗斯骑兵很大程度上就是“黄头发的草原骑兵”。 尹尔门湖最南端处洛瓦季河河口的草甸地带,它就是罗斯王国的养马场。 缴获的法兰克公马已经尽力了,本地驯养的马匹依旧以草原突厥马尾绝对主体,且由于本身在人工干预下拼命繁殖,几年来每一年都要从佩切涅格人和基辅人手里进口五百匹以上的、经历过一千公里跋涉证明实力、可以立刻使用的马匹。 真的成为王国现役骑兵乘骑战马的马儿清一色母马,它可比公马温顺太多。不过真的成为现役马匹,这些马儿就失去繁殖下一代的资格,空有一支又一支马队,它们并不能数量增值。 新奥斯塔拉这里是另一幅图卷! 留里克直到842年夏季才着手考虑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它是个大问题,显然也不能一蹴而就。斯摩棱斯克必须征服,可当地真的有着巨大财富吗?不好说。只是显而易见的是,通过高强度介入法兰克内战,罗斯不仅仅能捞到真金白银,还有说不尽的物产。 移植的豌豆开始大规模种植并结果,留里克愿意将之归类为一种蔬菜也并不非常耐储,既然不是粮食,针对它的税收实质可有可无,而它的确能当饭吃,这就是给数以十万计民众的一种福利呐。 留里克更在都城透过第一批拿骚产葡萄酒运抵后被一扫而空这一事实,从民众疯狂抢购与后来引起的全城大讨论,他获悉了民众主要的态度——有必要去法兰克攫取利益。 远征军的行动完全顺意民意,普通人不关心宏大的战争,他们就关注远征的人们能捞到多少好处,期待着下一次远征里有自己的子侄参与。 王国的北方对不断从法兰克身上割肉有着越来越强的战争渴望,在遥远东欧的一片小世界里,这里的人也在追求战争,却与北方的情况完全不同。 贝雅希尔并不觉得大战迫在眉睫,即便有,卡洛塔带着骑兵也能轻易打垮。她认为留里克就是高估了那些斯摩棱斯克人,等到自己为王国训出数以千计的预备骑兵,配合上国王直接控制的骑兵,还不是轻松灭了那些敌人。 她说得津津有味,再看突击集结的战士,这群家伙或是带着毛毡帽,或是顶着一只有牛角装饰物的贴皮盔。他们普遍带着一张弓,哪怕只是单体木弓,腰里的皮袋子插着一些箭。显然是因为过于召集,不少人连马鞍都没有岸上,跳上自己的马儿牵着缰绳就来了。 马鞍与马镫其实都不是必须,前者是避免疾驰时颠坏了大胯,后者则是确保战士行动更灵活。 一位优秀的草原骑兵仅靠双腿即可夹着马腹,没有马鞍硬是骑乘也能忍受一番。 毕竟在佩切涅格,马鞍可以是由毛毡叠成的简易货色,普通人若非战争缴获难以弄到金属马镫,索性或是没有,或是用麻绳做个绳套充当。 于是很多贝雅希尔的侍卫,他们根本就是罗圈腿,仅仅因为裤子的遮掩显不出来。 一人配一马,马匹是这些年来增值的结果,多出来的人口也是从附近农庄迁移来的斯拉夫男子。毕竟从森林里被强行迁出的人,他们或是可以到湖畔重现一个农庄,却要被迫就地开始垦荒,盖房子并垦荒,此乃非常艰辛的工作。 于是一些人索性加入到大湖之南的奥斯塔拉公国,至少这里的统治者不会令其垦荒,靠着捕鱼与畜牧日子也能过。 如此一来卡洛塔简直是在跟留里克抢人口,留里克命令书吏统计人口数据,那些办事人员断不会跑到奥斯塔拉公国去统计。 得不到第一手资料,留里克就无法获悉自己的南方大封臣究竟有多少匹马、现有多少人口,以及有多少可以短时间投入作战的预备兵力。 他的南行漫游有了重大收获,而这一情况是他过去时光里有所忽略的。 他在城外检阅奥斯塔拉的预备役骑兵,也从贝雅希尔嘴里获悉,卡洛塔带着二百余骑的精锐南下,伴随着的自然还有“秃头”菲斯克指挥的第一骑兵队。 五百骑并不是卡洛塔能控制的全部兵力,因为南部的重要的、由留里克本人亲自下令建设的大卢基据点,当地还留着一部分佩切涅格人的马匹,也许那里还能再拉出一百名会骑马的人。 因为与法兰克对待骑兵的态度完全不同。 佩切涅格部族的所有男子都是骑兵,必要时女人也要骑马作战。 全民皆兵之事罗斯人再熟悉不过,罗斯就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每个老罗斯的男子都必须是善于航海的“海军陆战队”。 由于草原骑兵的构成来自部族的全体男子,战士素质良莠不齐,真的组织起来庞大的骑兵,留里克难免有着偏见——搞不好一大群骑马的民兵被草原人培训一番还是乌合之众。 归根结底,需要建设一个又一个骑兵旗队,以脱产者的姿态全力投入到作战训练中国,并未他们提供优秀武器与防具。 留里克觉得这方面有必要向法兰克人学习,毕竟这种骑兵旗队对国王直接效忠。 至少他在新奥斯塔拉得到巨大利好消息,养马业界持续繁荣,这番有着草原公主的贝雅希尔亲自督办,五十个新来的骑奴本身就善于羊毛,一众养马高手在此,给予马群的不仅仅是数量的增值,来自马匹的副产品诸如新鲜马奶、马奶制品和马奶酒也在生产。 终于留里克站在了新奥斯塔拉城城里,在贝雅希尔的陪同下进入了女公爵的纯木质的宫殿。 宫殿现在成为罗斯王的行宫,贝雅希尔就陪在留里克的身边。 两人的儿子哈撒勒,这孩子快到两周岁了,他被留在诺夫哥罗德与其他王子们被集体保护着,在平安度过人生中最危机四伏的幼年期后就该接受教育了。 身为母亲却不能时刻将儿子带在身边,似乎仅仅因为小子过于年幼。她很遗憾,思子心切却碍于现实不宜撇下手头的事务天天待在诺夫哥罗德照顾孩子。 不似卡洛塔,她身为女公爵这番可是带着儿子卡尔发动彻底征服波洛茨克的行动,毕竟那个孩子已经六岁了。 “我们再生一个吧。” 入夜,睡在行宫的留里克直白地回应贝雅希尔白天的那番故作娇羞的明示。 一直忐忑的贝雅希尔就等着月光下的留里克这么说,听得,真是无比欣喜。 “正和我意。哈撒勒还有一个弟弟……不,是两个、三个。他们都会是你的战士!而且,我真的喜欢你……” 留里克始终有着东方式的审美,贝雅希尔恰是这样满足自己审美的姑娘,倘若她的眼睛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他早就对全部的妻妾做了明确的等级划分,贝雅希尔就被划归为所谓第三等级。哪怕是卡洛塔,她也在这一级别里,凡是于此级别的妻妾,她们也必然都是有爵位与自带身份的女贵族。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第一等是王后斯维特兰娜,第二等是大祭司露米亚。王后地位必须拔到最高,大祭司则是次级。前者维系着王室的嫡系血脉,后者维系着王国信仰,二女真是地位崇高,不可能有封地。 至于第三等的妻妾,多人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封疆大吏,就如带着骑兵开启东欧扩张的卡洛塔。 贝雅希尔表现的非常顺从,她就是希望如此并非常享受。 奈何欢乐的时光总之短暂的。 因为留里克已经安顿好了大量事务,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以及北方的几个城市,当地总督按部就班工作即可,全体民众享受和平且暂停税赋的好日子。 留里克身为国王,现在也不愿意被自己所拥有的大权困住。 他其实有一些澹澹的隐忧,此事也不便于对任何人说出口。 所谓奥斯塔拉公国的扩张有些失控了,卡洛塔是被险恶环境逼出来女强人,她的野心很可能也会因为实力的膨胀而膨胀。 “我得必须找到她!告诉她!我是真正的王者。” 究竟该如何落实呢?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姐姐。这些年留里克自觉亏欠她很多,儿子卡尔都六岁了,也是时候添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或妹妹了。 第1242章 德莱沃涅斯克 从尹尔门湖最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出发,船只沿着缓慢流淌的洛瓦季河直奔留里克下令建造的大卢基城,两城之间虽有内河航运畅通无阻的河流,由于间距还是太远,使得两地的联络成本还是不可避免的较高一些。 湖泊南端的大片区域迟迟没有被开发,绝非本地的斯拉夫族人对此毫无兴趣,整体而言因为它是被多条河流浸润而成的庞大滨湖草原地带,它太过于湿润了,以至于松软多水的土壤能将麦种泡烂。 此地很适合放牧,但从外地迁移而来的斯拉夫族人更乐意在湖泊偏北区域开辟农田种植燕麦。 被本地人主动放弃之地,现在是善于畜牧的瑞典地区奥斯塔拉与格兰移民的大本营,也是一批草原移民居所。 自从留里克上次好好探查这里已经过去了两年,现在他站在了这里,更有意南下去亲自看看王国在东欧内陆区域的扩张成果。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好好看看奥斯塔拉城与周边地区。 他带着第二骑兵队来,战士们携带着充分的武装,如此军事实力完全可以打一场小规模战争。留里克此来并非战斗,他要带着这支年轻的骑兵队再历练一番,毕竟长途行军是非常必要的战术拉练。 至于所携带的武器就是为了防身,不过倘若机会成熟,国王带着年轻战士们主动猎熊也并非不妥。 贝雅希尔事实上代理了奥斯塔拉城的城主,既然大王要探访参观,自己也就乐得做一个领路人。 而且,她也很享受这与国王亲密独处的机会。 夏日和风吹拂整个世界,大湖波光粼粼,湖水的浪花不断涌上多泥的湖岸拍打疯长的芦苇。 牛羊被骑马人监管着啃草,他们时而大声吆喝,快马围堵乱跑的羊,更盯着它们不要不慎掉入河水中。 平坦的环境早就起颇为宽阔的洛瓦季河,它流速虽慢水流总量可是不小。 奥斯塔拉城建立在一处非常聪明的地方。 城市就在洛瓦季河主河道的左岸处,在其下游位是波利斯季河,在其上游是列季亚河。城市事实成为三水环绕的半岛区域,它已经足够庞大,附近就有浅滩可以直接涉水通过,更有足够的船只便于人们轻松渡河。 波利斯季河并非单独河流,在快要注入洛瓦季河之前,波鲁西亚河硬生生带着大量流水汇入。 现有的滨湖草地面积是不够的,那些新移民加入奥斯塔拉公国的人,多数被安排了伐木的工作。他们几乎都是外迁来的斯拉夫人,带着领取到的斧头无比欣喜,对于向森林索要耕种的土地有着巨大热情。 一棵又一棵大松树轰然倒塌,被砍倒所有枝杈后,树干被缆绳硬生生就近拖曳到波利斯季河边并被直接推下去。河水推动大树直接漂到奥斯塔拉城,由这里等候好的船只直接接受。 但是现在,为了更高效的伐木、拓荒,在宽达一百米的河道上,奥斯塔拉人硬生生用松木搭建出一座小型浮桥! 波利斯季河的水流并不湍急,河底有着厚厚淤泥。以北方人为船只安装桅杆的的老技术,一批松木被硬生生竖直地插进淤泥中。继而靠着大量的缆绳与藤蔓将所有预备作为桥面的松木捆扎结实,但水流再舒缓,桥面也被冲成了巨大的弧线。 听闻此乃奥斯塔拉人最近的杰作,留里克这就特意在贝雅希尔的引领下,亲自带着全体骑兵来此一探究竟。 一百米宽的河流已经足够宽阔,三百罗斯骑兵突然抵达,惊得驻扎桥头的少量渔民纷纷起立,摘下皮毡帽只为看清到底是谁来了。 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留里克的真容,他们住在偏闭塞的大湖之南,身为被强制移民的斯拉夫人,平日见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主子——奥斯塔拉公爵卡洛塔与代理城主的贝雅希尔。 他们看至少看明白了威武的军队,不由又退却。 留里克无暇关注这些平凡人,他高昂下巴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森林,这地方可不适合放牧啊。贝雅希尔,你们是怎么能想的?要在这个位置修造一座浮桥?” “但是很适合阻拦上游下来的松木。”她笑着手指不远处的村庄:“姐姐(指卡洛塔)在那里建造了木材厂。” “她还挺聪明。走,我们去瞧瞧。” 骑兵风风火火冲入正忙于加工木料的工厂,眼前的场面着实令留里克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小型工地,松软地面会存放大量木料,将以很邋遢的形象示人,且居住者人数不多。 实则它的真容被附近的松树林遮掩,只有沿着河边道路进入其中,这才发现一座村庄正在崛起。 仔细看,土路上被故意埋了一些圆木,它们被故意暴露一部分,看上去成为庞大的滑道。 在滑道的末端就是村庄本身,这里的确堆积着大量木材,在露天摆放的木料附近,已经是形形色色的木屋,看上去至少有二百个男女老少在此居住。 “森林中突然出现一座村庄?就在滨湖草原的附近林地?此事我从没听她说过。” “是你没问卡洛塔姐姐吧。”攥着缰绳的贝雅希尔笑呵呵道。 “也是。陆续会有人从森林迁出,这里就是新移民的村庄?” “是。” “卡洛塔给定居点取名了吗?” “已经取了。” “那是什么?”留里克急不可耐问道。 “特拉斯塔德(trastadt),用斯拉夫人的说法就叫德来沃涅斯克(drevonisk)。” (德来沃涅斯克,地理位置在今日旧鲁萨所在河道略下游位置。) 留里克脑袋有些晕:“她野心挺大的,明明这是一个村庄居然就用上级的后缀名。” 贝雅希尔耸耸肩:“如果这附近的森林被砍伐殆尽,新移民可不会安心放牧,他们会种植麦子。这里已经不是草甸区域,据说已经能够很好的种地。到时候它会发展成一座大城吧。” “会是如此。”留里克长叹一口气,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未来我们的人口会越来越多,看似到处都是可用之地的环湖区域也会变得拥挤。现在正是关键的时期,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在未知区域建设定居点。” 留里克说了一番贝雅希尔难以理解的话,她当然不知道留里克现在的所思所想。 浮桥不仅仅是便于交通,其最大目的就是拦截上游漂下的上好木材。 木材与木材不一样,滨湖区域的森林也有高质量的松树与榉树,它们其实已经被砍伐殆尽,剩下的尽是一些小树,与其将之作为好材料,还不如砍成碎片当柴烧。 山毛榉、栎树、云杉,三者是对于罗斯极为重要的树种,它们直接关系到建造船舶的质量与耐久。 伐木人在砍伐殆尽定居点附近的好树后,就只好带着斧头向河道上游进发。砍伐高质量树木是最大目的,带着武器顺手打猎还能得到一些珍惜皮毛。 大湖南方无穷无尽的森林就是墨绿色的海洋,它充满危险也充满财富。被强制迁移的斯拉夫人,他们之前就住在森林中,作为长期与树木打交道的人,他们加入奥斯塔拉公国获得全新的身份,其中愿意做牧民都已经在滨湖草甸生活,还有一部分依旧习惯于过去的森林日子。 只要找到一棵高大挺拔的山毛榉,将它砍倒后想尽办法带到河边,再在树干上刻上明显标记即可任由其顺流而下又浮桥将之堵住。 这种寻找好树的伐木者靠此技术在森林中碰运气,只要找到正确的大树,最终都能化作一笔令人满足的收入。仅仅靠伐木就能养活家人,如此好事促使他们将主要精力用于森林探险,经济的刺激不断刺激着德来沃涅斯克的膨胀。 这一切皆发生在洛瓦季河逼近湖口的左岸森林区域。 现在留里克算是明白了,诺夫哥罗德的内湖造船厂从来不愁自己弄不到好木料,他从来没有具体关注这些事,这次去大湖南方的探索让他窥探到这一情况。 到底奥斯塔拉部族依旧保有着瑞典人的精神内核,在卡洛塔的带领下,这一人口正在快速膨胀的公国正在想方设法开辟新的产业。 现有的船只载运土特产,又纷纷成了拖船,将粗加工的木料拖曳着运抵大湖之北的造船厂,从而换取比直接运抵原木更多的收益。 何止木材?奥斯塔拉公国的老本行就是五花八门的奶制品,在牛羊奶制品的基础上又增加起马奶制品。 这一公国的前途不可限量,留里克觉得她的军事实力已经相当可观,现在就是罗斯东扩的大时代下最有活力的力量。美中不足的是,奥斯塔拉公国是罗斯的大封臣,其控制区并非王室直接控制,她到底有多少人口,留里克现在也没有掌握。 此乃隐忧,但真正成为问题也得是一百年之后,何况现在还有一位贝雅希尔站在这里。 带着军队参观德来沃涅斯克惊得当地人完全没心思工作,他们虽害怕终是好奇心占了绝对上风。 小孩子们大胆地走向骑兵,留里克也适时地下马。他随手招来一个大胆男孩,将之高高抱在怀里,当着忐忑中的孩子父母、以及围观村民的面,就以斯拉夫语大声说道:“我乃罗斯王!这个孩子居然不畏惧我,看来未来会是个勇士啊!” 毕竟森林生活条件艰苦,被强制移民的他们身材普遍矮小一些,留里克站在他们面前活像是金发的巨人,恰是这个巨人的言语颇为亲切。 他不知道这小子叫什么名字,双手托其腋下将之高高举起,随口道:“你就叫希尔纳(a)吧。”其意为“巨大的力气”,它恰是伐木者最关键的要素,而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在战场上也会是好手。 骑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德来沃涅斯克的伐木营地留下一段佳话。 人们议论纷纷,他们看到了女公爵卡洛塔的丈夫,想不到罗斯王本人还有心思位临小小又偏僻的伐木营地。 他们并没有因为留里克的一番表演作秀般的举动就会感动得落泪、嚷嚷要为国王好好做事。 他们看到了威风凛凛的骑兵,那是本部骑马者完全不同的质感。那不仅仅是来自于制服、武器完全统一的美感,还有一种难以明说的高傲气质。 留里克没有再向森林深处探索,他不知道沿着名为波利斯季的河流最终源头在何处,想必是一片无人区吧。这个时代的东欧人口太少了,民众住的其实也并不分散,于是广大世界绝大部分区域是危机四伏又充满机会的的,那里纯粹的原生态环境无人占领,只要罗斯人先动手就能率先一部宣布所有权。 “啊!还是回到城里舒服。” 留里克舒服地躺在松软又宽大的熊皮垫子上。住在奥斯塔拉城的临时国王行宫里,敞开的木窗使得温柔的夏日之风灌堂吹拂,正是夕阳,探查了河左岸的环境他获悉很多过去不知之事,而那也仅仅是左岸。 “你累了?”贝雅希尔亲自拎着一尊玻璃瓶而来,里面尽是些澹白色的液体,由木塞紧紧封住。 夕阳通过窗户照在留里克慵懒的脸颊,他轻轻抬起头,双手随性地枕着后脑,眯着眼喃喃:“确实累了。你拿到什么东西?” “马奶酒。这可是我亲自酿的。” “嘿嘿,你还会酿酒?” “给你一点小小的来自草原的震撼罢了。”说着,贝雅希尔坐下,奋力将木塞拔掉,酒液不禁彭到脸上。顿时奶香酒香肆意,仔细闻居然还有一点蜂蜜的香气。 正有些口渴的留里克顺手将瓶子夺来,长着大嘴痛快喝了半瓶,还不忘打一个饱嗝。 “好喝!舒服!居然真是甜的,你放蜂蜜了。” “我故意的。而且……”贝雅希尔轻轻侧卧,干脆将留里克的大腿当做了枕头。 留里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脸颊,享受这夕阳下有些慵懒的温柔,不由得有打了一个哈欠。 “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她突然问道。 “嗯?要我走?” “我可不敢。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可我……我不能走。我还要为奥斯塔拉负责,为她负责。” “呵呵,你真的把卡洛塔当做亲姐姐了。” “确实就像姐姐那般。”她陷入到澹澹的迷思中,缓缓坐起身,直接将脸颊贴在留里克的额头:“你还亏欠我呢。” “亏欠?我懂!我懂……” 接着又是一番欢愉。 贝雅希尔并非普通女流之辈,生而为草原贵族她过去没有机会,现在看着卡洛塔做大做强,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也在萌发。 她任留里克摆布,现在微微喘着粗气:“我也想到封地。给我一块地,我能为你训练一批骑兵。再说了,哈撒勒过几年也长大了,你还是……要给他一个爵位。” 就躺在她身边的留里克一听这些顿时倦意全无,他的确要思考一番这一现实问题。 “如果给你一些斯拉夫人口也可以吗?” “可以。再分我一些人,给我一块地,最好就靠近奥斯塔拉的区域。我想,我肚子里已经有第二个儿子了吧。孩子们都是你的战士,我会把他们训练成最好的骑兵首领。” “我答应你。”说着,留里克缓缓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站在木窗边。在他身后贝雅希尔也急忙穿戴好袍子,两人的眼角望向洛瓦季河主河道的东方,所谓右岸区域。 “那边!卡洛塔在右岸有建设据点吗?” “没有,不过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 “无所谓,未来的你会把那里建成不错的地方,但不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等我觉得时间已经合适,你就带着孩子、带领赐予你的属民迁移到右岸区域。” “好吧,这样也可以……” 贝雅希尔并不挑三拣四,实权女贵族子在罗斯王国并不新鲜,而且她也听说连对下级的那十名女仆出身的妻妾,其孩子日后也要封爵赐封地,自己身份可比他们高太多,得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要催一下。 现在,她已满足。 至于右岸区域有着无穷尽的森林,那的确不是问题。未来组织人员大规模伐木就好了,只要用一些时间,可以人为创造一大片放牧的草原。 第1243章 哈芬探险队与意想不到的漂流 “兄弟们奋力推!只要离开这片泥地,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位名叫哈芬的罗斯中年人,正带着自己的朋友们合力推动长船,艰难地在泥淖中前行。 大伙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或是推或是牵动缆绳拖拽,乃至将船桨当做撬棍以求长船尽快脱困。 他们都是住在姆斯季斯克这一老罗斯人殖民城市的居民,这番跟着“双剑”阿里克前往瓦尔代湖探险。 探险是为了捕捉东部森林里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掠其精致皮革用以换钱。 他们也都知道了国王留里克放出的神谕,所谓存在一条名为伏尔加河的大河,只要人们继续向东方探险一定能找到其河道,之后罗斯即可与遥远草原的佩切涅格盟友以水路直接联络。 胡子花白的哈芬当年也是第二旗队的老兵,他与伙计们年龄实在太大,历经几次大战后如今只能退役。虽然上了年纪,并不意味着身体力量骤然丧失,他们不愿服老,很多人渴望人生暮年再参与到一场大战,最终战死得到最后的光荣。 曾经的老酋长奥托做了太上国王,万千荣誉于一身也无法低于岁月的蹉跎。 何况哈芬和他的伙计,他们的儿子们继承父辈的光荣,有的做了光荣的骑兵,有的小崽子现在编入第七旗队远征法兰克。留在故乡的他们这便带着一样上年纪的妻子、大一些的女儿,乃至是刚会走路的小孩,农忙后不愿待在家里发呆的他们正在施行一场伟大的探险。 当然像哈芬一伙儿的探险家庭还有很多,跟着阿里克再探瓦尔代湖已经周边湖泊、森林的人们数以千计,其中甚至还有着直接效忠国王留里克本人的书吏。 奈何瓦尔代高地的确是一处高地,很多区域的海拔达到了二百米。 区区二百米高度也配得上高地之名? 但诺夫哥罗德所在的尹尔门湖环湖区域的平均海拔仅有二十米。 高地区域有着琐碎的湖泊,大大小小的湖彼此间一般都有小溪连通。841年的“五百人探险”,个别小队也如哈芬队伍一般向南发动了成功的探索,不同在于有一支小队摸到正确的小溪,虽说溪流之浅不适合长船直接冲过去,却可由人力拉动缆绳快速拖曳船只前进。 哈芬失败了,他没有找到正确溪流,无可奈何下搬弄起罗斯人的笨办法——就靠蛮力旱地行舟。 它并非纯粹旱地,橡木龙骨垦着被湖水浸润的泥浆缓慢前进,无数青草被碾进泥里,在船身后留下一道深深辙印并很快为渗出的水填满,伴随两边的又是被翻皮鞋踩出的深深渗水脚印。 “这地方潮湿得厉害,如果大王还能组织人手在此挖一条水道,我们也就不必这么费劲。” 】 “算了吧!只有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哈芬气喘吁吁,还不忘回头对那位随行的年轻人极为不满地嚷嚷:“喂!小子,说你呢,别拿着你的纸笔继续写,快帮你叔叔们推船。” 但年轻人并不领情,还是勾着头拿着羽毛笔写写画画。 “算了吧。他是国王的人。”有人不耐烦地劝道。 “可他也是个罗斯人。坐着大家的船南下,出力气的时候岂能置身渡外?” 哈芬气不过,暂且脱队催促那年轻人暂停手头的一切前来推船。 “嘿,你不要推搡。我写的东西还要直接呈送给国王。”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收起笔就被拽到船边。 哈芬继续苛责:“任何的事你直接对国王说!小子,你得对得起自己的血统。” 年轻人名叫戈姆,一个很平常的北欧名字。他是直接对留里克负责的书吏,与很多同僚一样,在接受了更高级的文化教育后,这一次被勒令跟着东方队伍进行地理勘测。 戈姆的最大任务是寻找伏尔加河的正确水道,但尹尔门湖以东的无尽区域对罗斯人,乃至本地的斯拉夫人都极为陌生。 能找到伏尔加河最好,一路上的探险发现要被尽肯能记录下来,以对未来的拓荒提供最基本的地理、水文、植被记录。 “我又不是战士,为何要像战士一样?”他非常不情愿,现在皮鞋里满是水,配着裹脚布,感觉上就是踩入泥浆。 事实也确实如此,每次抬脚都能带出不少泥巴,双手还在推船,实在是艰苦的体验。 “小子,别抱怨了。你就是柔弱才做了现在的活计。要是搁在以前,你这种人就是部族的垃圾。” “你?你骂我。” “骂你是对你好!”哈芬正愁没处撒气,他继续嚷嚷:“你要是我儿子,如此怯懦可要被我抽鞭子。” “但我有重大任务在身。等我找到了预言里的伏尔加河,我就是英雄。你得对我客气。”年轻的戈姆撇嘴不屑。 “英雄……你也配?若没有大家的保护,把你直接仍在这里,熊和狼能把你撕成碎片。” 戈姆真的担心这个,只好闭嘴。 这一带的确有熊出没,饥饿森林棕熊能把任何的活物当做食物进行猎杀,但熊的智商也足够趋势它不向一众推船人袭击。 经过艰苦卓绝的跋涉,这艘故意卸了风帆桅杆的长船终于抵达了全新的湖泊。 “啊!全新的湖,看起来它琐碎而大。”哈芬终于停下脚步,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慨叹。 有人笑着嚷嚷:“这就是去年其他兄弟发现的大湖吗?” “也许吧。国王预言的伏尔加河源头在哪里?真希望这里就是。”哈芬继续感叹。 “但你没有证据。”累得几乎站不稳的戈姆很气愤得反驳。 “小子。”哈芬轻轻扭过头:“继续进湖探索一番就好,不要执着于找伏尔加河,其他河流一样值得探险。现在感觉如何?大叔们能把你训练成优秀战士。” “算了吧。我……”戈姆直接坐下,卸下麻布口袋就地躺在芦苇中,“你们要在这里扎营过夜吗?原谅我,我太累了。” 须臾,这年仅十三岁的男孩就以如此邋遢的形象呼呼大睡。 他们推了一整天的船,多亏了大地足够泥泞才使之成为可能。 庞大而极为琐碎的维利耶湖正式出现在他们面前,此乃本地区仅次于尹尔门湖的第二大湖,全完全不如前者的繁荣。 湖畔茂密森林将各个湖湾遮掩,其实有很多溪流水道可以较为便捷地从北方进入此湖,它毕竟太琐碎了,多个探险队同时出发,哪怕同时抵达,彼此也很难快速发现踪影。 苍茫世界哈芬的探险队好似世界唯一的存在,他们可以面对夕阳大喊,作为回应的只有湖风与水花拍打多泥湖岸的声响。 他们点燃篝火,而这就是寂静世界唯一的光亮,为了避免疲惫的人在夜里遭遇熊的袭击,哈芬故意多点了一些火焰,夜幕之下维利耶湖的北处好似出现了一座小村庄。 实则仅有二十人围着篝火睡觉。 他们将剑与鱼叉直接插在泥土里,腰里的手斧也不卸下,甚至是十字弓,虽没有上弦,箭也要插在槽中便于立刻使用。 他们提防熊的袭击,好在这一夜平安无事。除了大清早,有强忍着困意轮流守夜放哨的人声称看到了绿色的光点——是狼的眼睛。 他们美美地休息了一整天,只为舒缓推船引发的极端疲惫。 到了第三天,哈芬的探险队继续启程。 探索伏尔加河正确水道是所有人的任务,但此事也不能强求。如果那是一条大河,它的开始必是一条小河。有大量河流注入瓦尔代湖,就必然又更多的河流注入眼前未名的大湖。 湖泊与河流的名字往往由发现者赐予,亦或是根据其环境特色为之命名。 瓦尔代的意思是“大量的水”,随着长船愈发向南方漂去,哈芬和他的伙计们不禁集体感慨:“果然,新的湖畔可比瓦尔代更大。” “我们能叫它什么?”兴致勃勃的哈芬双手握着桨叶不能停,就踢踢忙着书写的戈姆:“小子,这个湖叫什么名字?是去年发现的大湖吗?” “你别踢我!可能……”戈姆左看右看:“这里大环境我不知道。也许是的。” “叫什么名字?” “维利耶。” “那是什么?怪名字。” “斯拉夫人给的名字,叫做更多的水。” “莫名其妙。”哈芬还以为它会用某个神只的名字命名,原来命名如此简单粗暴,自己也不废话了。 孤独的长船一直贴着大湖的西部湖岸向南漂行,此刻南风不断,划桨的人们虽然感觉非常舒服,奈何他们亲手卸掉了所在碍事的桅杆与风帆,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过于愚蠢了。 “可恶,若能降下三角帆,我们何必再划桨劳累胳膊?逆风折线航行,我们能轻松摸到大湖的最南端。” 起初所有人觉得继续南下就到了湖泊南端,实则他们选错了方向。 琐碎的湖泊在中部地区突然收紧,大家突然面对三条线路的选择。 似乎可以通向三个湖湾,哪一个更有探索价值呢? 人们需要哈芬拿主意,毕竟他是此次行动的老大,且这条船也是他家的财产。一样拿不定主意的哈芬干脆维持既定航线,他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哈芬是这么想的,他继续既定航向贴着湖岸线南下,如此一来他们不可避免的钻入一处大湖湾中。 “前方像是有河!”有眼神敏锐的人干脆站起来,伸着手直指。 哈芬眯起眼探头凝视,随即问到年轻的戈姆:“小子,你对这地方有了解吗?” “我不懂。似乎是个新地方。我该把这里的环境绘制一下呈送给国王。” 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桉,并非哈芬渴望的答桉。 “也罢,我们去看看,但愿诸神赐予我们些不一样的。” 长船早已深深扎入扭曲的河湾,它就像是九转肥肠一般,进入此地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扭曲的环境难不倒哈芬,因为现在的罗斯已经掌握了“指南针”技术。 他令长船暂停航行,船定在湖面几乎没有摇曳。整个世界非常安静,唯有同伴闲聊的声响,以及不远处森林轻微沙沙声。 小木碗舀了一碗水其上放一片细嫩树叶。一根细钢针被在磁铁上使劲磨蹭一番后放于叶上,这跟针缓缓转动方向。 “懂了。”哈芬轻拍大腿,指着不远处明显的河口:“河口在西处,我们已经在向西南漂行。” 天然磁铁矿石不稀奇,有它早就水浮法的指南针则在留里克的普及下,成了罗斯人第一款指南针,用法是麻烦粗糙了些,但对所有森林河流里漂行的罗斯探险者极为重要。 “我们就在河口扎营?”戈姆急着说:“你得给我些时间进行绘制。” “也好。兄弟们该歇歇了。” 但说话的哈芬还不知道自己的决议意味着什么,因为河口并不平常。 随着长船逐渐进入河口区,情况发生巨变。起初所有人都认定了,难以计数的河流向眼前的曲折大湖注水,事实如此,但不绝对。 大湖当然有水流的外泄口,也许它能链接到传说伏尔加河的主河道。 结果,这一河口根本就是一个外泄口,人们震惊地发现大家完全不用划桨,船就缓缓向那里漂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漂进河流了。戈姆!你知道这条河吗?”讶异的哈芬有些慌张,他左顾右看,而船只彻底进入未名的河流明显向着正西方漂去。 “我不知道啊!哈芬大叔,我们要漂向哪里?” “可恶,明明是我问你!” 河口的水流较为湍急,且肉眼可见河底有大大小小的石头。 这样的环境船只虽不至于是激流中危险漂流,船向西方冲击的速度感觉到也追得上马儿奔跑了。 “现在我们根本没法靠岸。”见见多识广的哈芬只好命令大家:“全体收桨,我们自由漂流。” 河底全是石头,幸亏长船的吃水非常浅,且龙骨与底肋板都是橡木,还为了遏制左右摇晃安装有小型舭龙骨。 戈姆暂时什么都写不成,只好用一双眼尽量看清遭遇的一切。 夕阳下他们仍在被迫漂流,好在水流终于表现得有所舒缓,河面也变得宽阔。 最令大家安心的是,河底的巨石全部消失,它完全被淤泥取代。 他们终于得到安全,在无人地带建设宿营地,出于安全考虑哈芬又是要求大家多点了篝火。 接下来该怎么办?大伙儿究竟漂到了哪里?这条河的终点又是何处? 哈芬是行动的老大,如此奇幻的漂流谁都不喜欢,只是大伙儿落到这番天地也只能听他的安排。 篝火边,靠着水浮法他得以确定河流仍旧在向西延伸。 河道的确宽了,继续细想下去,一些奇妙的可能性浮现脑海。 哈芬把男女老少都叫到身边,还有戈姆那个臭小子。 “你们别担心,任何的河流终将流入大海。无论遇到怎样的麻烦,我们最差还是能进入海洋,很容易找到咱们的人。现在河流是向西延伸的,我有些怀疑……”说到此停顿,他看向戈姆。 “你看我干什么?这地方我一无所知。” “说不定我们能一路漂如尹尔门湖。” 这一设想顿时引得大伙儿振奋,当然它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 休息一夜,考虑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是不用划桨航行了,他们没有得到好好休息,在次日清晨重新将船推入未名河中。 河至少得有一个名字,哈芬作为行动的老大有权为它命名。 他倚靠着船艏很闲适地环顾四周,此刻唯有两人以桨叶微调航向。 见得戈姆忙着书写,他想到一点。“小子!”他嚷嚷。 “干什么?别烦我,我很忙。” “还在书写文件?也好。你就这么写,兄弟们在我哈芬的带领下发现这条奇怪的河,如果咱们能回去,就告诉国王河的名字就叫哈芬!” “好吧,我还想记录戈姆河来着。” 哈芬看得出这是小子的逆反:,他继续嚷嚷:“臭小子,你只是随从者。记住我的话,这是哈芬河。” “好吧!随你喜欢,你的名字怎么拼写来着……” 于是,戈姆在桦树皮纸上记录河流之名为“hjavoen”。 但舒缓的漂流只是暂时的,到了这天下午他们又遭遇多石的激流,而这里的河道已经变得极为危险。 “注意!避免和石头冲撞!注意躲避!”哈芬能做的只有不断组织大伙调整船只身位,不得不在乱石中辗转腾挪。 在经历惊心动魄的航行后,再度考靠岸休息的他们赫然发现长船的橡木龙骨已经被撞得坑坑洼洼。 “遭了,船可别断裂!” “哈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哈芬还能如何,他也知道未来的风险会越来越大,面对伙计们的忧虑现在也只能咬牙坚持。“我们都到这里了,折返回去说自寻死路,听我的,我们继续航行!如果船毁了,造木筏我们也要继续漂行。” 次日,龙骨明显破损严重的长船继续航行,人们忐忑不安,生怕再遇到乱石滩落得船只毁坏,为此大家瞪大双眼。 昨日的危险河道有了明确的名字,它被取名damen,罗斯的诺斯语方言中形容河道多乱石的意思,同时引申为水坝。 “水坝区域”几乎害死了大伙儿,但大家最担心的危险河段再没有出现,因为随着多条河注入此河,河面变得更加宽阔,且周围环境明显地势变低。 也许它会变成大河,结果它与另外一条大河交汇,另大伙儿震惊的是宽阔河道开始像西北方向延伸。于是,那番美好畅享似乎也不再是畅享。 因为,他们已经进入到p河,所谓“沼泽河”,这条河并不会直接注入尹尔门,但它是洛瓦季河最后拥有的大支流。 世界彻底变得舒缓,船只似乎真的要漂向大海。 突然,集体晒太阳的人们为岸上的狭窄草甸区白花花之物所吸引。 居然是绵羊群吗?这里到底是哪里? 直到,有视觉过于敏锐之人看到了骑马的牧羊人,那牧羊人居然长着牛头? 不!分明是一种奇怪的装饰。 “诸神保佑,我们莫不是漂到奥斯塔拉人的领地?只有他们的牧民喜欢顶着牛角。” 很快,猜测成为现实,奥斯塔拉城已经出现,更多的牧羊人牧牛人在乱窜。 远方的确出现了巨大的水域,湖面上漂着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龙头长船。 没有人关注这条漂行的无桅杆长船,这类船只在奥斯塔拉很常见,他们被当做普通渔民了。 “真的是奥斯塔拉城,诸神引导我们发现了新航道!”哈芬觉得自己的经历是得了神的引导,但最要紧的是进入此地港口休整,并立刻开始修船,还要找到本地贵族首先向其汇报探险队的大发现。 于是,这条看似极为普通的长船,也在不被人特别关注的情况下驶入奥斯塔拉公国位于洛瓦季河畔码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留里克就在城里。 显然留里克对奇幻的到访者也一无所知。 直到突然有士兵汇报,一个名叫戈姆的书吏突然现身并自称带着重大的东方情报求见。 第1244章 留里克的探险计划 起初,抵达码头的长船与其他渔船并无二致,只是船上的人较多、每个人的面相都很踉跄。 “难道你们捞个鱼还能如此狼狈?莫非和湖中大鱼搏斗了?”码头处闲适的老汉忙着拽麻绳随口一问。 心情激动的哈芬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漂到了奥斯塔拉城下。 “我们可不是渔民。” “无所谓。你们罗斯人来南边做什么?莫非还要亲自带来点诺夫哥罗德的货?” 哈芬知道老头子只是闲聊,此人明显是格兰部族出身,大抵是因为衰朽了就被安排到码头协助船只靠岸。 人们陆续下船,对于年轻的戈姆他还是第一次来奥斯塔拉,尤其还是以奇幻漂流的形式抵达,心情格外激动。 “我要见见本地贵族。”哈芬言语颇为直接。 老头子立刻有所警觉,“我们的公爵暂时不在这里。” “可我有大事上报,莫非我还要再漂回诺夫哥罗德汇报?” “大事?还能有什么大事。”老头子暂停手头活计抬起满是皱纹的头,继续强调:“还能有什么大事。” “你……以为我们怎么来的?” “无所谓。” “非常重要。我们可是从姆斯季斯克出发去了东方,我们去了东方大湖,结果又漂到你们的洛瓦季河。” 老汉虽老,他是纯正的瑞典出身。仅从这些只言片语他就意识到了这群人经历神奇。老头子本不耐烦,现在衰朽的双眼瞪大:“你们?转了一大圈子走全新水道来的?” “是。”哈芬笑嘻嘻:“我没找到伏尔加河,却找到了你们。如何?我要在你们这里好好休息。” 哈芬的面相也不比那老头年轻,年轻的戈姆已经上岸。这小子可不想浪费时间,他粗鲁地凑过去,探着头催促:“老叔!别再磨蹭,如果这里不能休整我们就立刻北上。我还要去见国王。” “你?”老者打量一下戈姆的着装,尤其注意到其挂在衣服上的镀金徽章。“年轻人,你是个管税的书吏?” “可以是,现在不是。我要见王,仅此而已。” “是吗,不过国王就在这座奥斯塔拉城里,你来对了地方。”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一切仿佛诸神的指使,年轻的戈姆非常激动。他有着充分材料做证明,于是紧急来码头探查情况的骑兵轻易确定了戈姆的身份。 毕竟所有向国王直接负责的、完全是非战斗人员的书吏,他们有自己的特别着装,以及最关键的徽章。 甚至戈姆对骑兵而言也不是完全陌生。第二骑兵队过于年轻,不少人今年也才13岁,戈姆与他们曾一起上学,但他不善打斗智力很不错,这才被选走做了书吏。 甚至,旗队长布罗迪也知道这小子。 于是,戈姆就在布罗迪亲自陪同下,背着一包极为关键的纸质文件,在奥斯塔拉行宫面王。同时来的还有一位老者,正是从第二旗队退役的老战士、如今的探险家哈芬。 他们都是老罗斯部族,是留里克的本家人,对他们客气理所当然。但留里克给他们更高的礼遇,只因他们带来了神奇的探险情报,听了侍卫的简述,留里克根本不能澹定。 “倘若是真的,岂不是发现了全新的、更快捷的交通线?朕的东方扩张占地岂不是更快了!” 很快,戈姆与哈芬两人坐在了留里克的面前。 虽说以邋遢的形象面见国王很尴尬,但留里克丝毫不觉得不适。 些许寒暄后,留里克直奔主题,他指着戈姆身边摆着的麻布口袋:“你要证明你们的确是从东方的未名河流漂来的。包里的的确是证据?” 戈姆微微躬身,他见到国王难免有些紧张,好在国王对自己的态度就像大哥对待小弟。 “是的。我落实了您的要求,用这双眼尽量去看,用这双手尽可能去记录,不敢有半点造假。”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把文件呈上。” “遵命。” 厚厚纸张落在留里克脚边,他拿起来先是眼神扫描,渐渐得就成了细细品读,也逐眉头紧锁。 留里克越看越激动,因为戈姆的确拿出了非常扎实的《航行记录》,还绘制了一些炭笔素描图速写,这些图绘还特别标注了一些简介。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戈姆昂着胸膛他确信自己的工作会令国王满意,而哈芬仿佛被撂在一边呆呆地注视摸不着头脑,坐着也愈发不安与无聊。 留里克看了好一阵子,微微颤抖着手将最后一页纸放下。 “干得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文字有些潦草。” 此刻,戈姆已经确信自己得到了王赞许:“我会继续努力,改正这一不足。” “你会做得更好,本王会立刻赏你一磅银币。” 坐着戈姆急忙起身,以半跪姿态行礼:“哦!感谢大王。” “免礼,这是你应得的。而且……这次航行探险你是记录者,你立有大功但不是最大的英雄。”谁是真英雄,留里克看向了哈芬。 “哈芬老叔。”留里克话语很亲昵一脸和善,“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是自然的。”终于结束了该死的尴尬,精神松弛下来的哈芬盘腿而坐,还下意识地掰起靴子,还期待着得到一笔钱。“所有的大战我都参与过,现在我是老了,还没有老到什么都不能做。” “你做得好!我会立即给你两磅银币。我想……”留里克眼神变得犀利:“我想我们找到新航道了。” 两磅银币着实较多,哈芬热情继续:“我也是这样认为。我带着伙计们从姆斯季斯克出发,本打算是寻找你说的伏尔加河水道,结果我们通过瓦尔代湖奋力进入维利耶湖,就从神奇的河口最终漂流到这里。你是不知道啊!我的船差点在乱石中被摧毁,看来是诸神保佑。” 老头子非常闲适随和,他完全不憷留里克,毕竟两人就是同部族内的远亲。 留里克继续:“戈姆的记录非常扎实,这样我们就能逆着河道重新回到韦利耶河畔。甚至!去一趟瓦尔代湖给那里探险的兄弟一个惊喜。” 哈芬一个激灵振作身躯:“你要去动荡东方大湖?” “只是一个想法。” “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个。你现在做了王,探险之事要谨慎。我差点出了意外,可不喜欢希望你去冒险。”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本王曾去过北方的世界尽头之海,我无所畏惧。再说既然知道风险之的原因,到时候注意规避即可。本王早晚会去瞧瞧,这非常必要,说不定我们还能利用这条水道,曲折的姆斯塔河只怕不如这条全新的哈芬河呢。” 的确,留里克已经在用哈芬的名字称呼这新发现的水道。 他有意去看看,起初就是心血来潮,但稍作思考越想越觉得立刻前去探查极为必要,更要带着贝雅希尔去,只为那个承诺。 哈芬hjaveon的拼读很容易被简化成yavon,最后被读作仅有两个简单音节构成的“雅文”。 探险者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以极快速度传遍本也不大的奥斯塔拉城,人们津津乐道于哈芬探险队的重大发现,因为本地人这几年始终沿着洛瓦季河主河道向着正南方向探索,对于大量的支流缺乏迫切的探索欲。 本质上就来自于奥斯塔拉公国饿人口太少,新晋加入的人口绝大多数是斯拉夫农民,开垦经营农田的热情远胜过探险。 当新河的名字开始流传,老罗斯客居渔民、旧奥斯塔拉人、格兰人,这些瑞典出身的人能正确品读此以老头子哈芬之名命名的新河流。 本地人口比例最高的斯拉夫人,就简称之为雅文河了。 留里克最初的揣测极为正确。洛瓦季河–波拉河–雅文河水道连城一体,虽说越是上游碍于“攀登瓦尔代高地”这一事实,使得河流急剧湍急有害于航运,它本质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留里克很乐观,甚至多了很多幻想。 他本也不急着去南方的大卢基、维捷布斯克乃至波洛茨克看看卡洛塔的扩张成果,今年罗斯没有国战,国内的政事也安顿完毕,留里克有颇为充足的时间亲自去武装巡游一番。 去哪里巡游都可以,甚至还能一路向西直接去楚德湖,所谓不必等当地使者的回信,而且不请自来得亲自带着骑兵去和当地那个据说叫高尔的丹麦人身份的酋长共襄盛举。 也许考虑到基本外交礼仪,还是让那些春季返航的使者亲自报信吧,冒然出兵哪怕毫无恶意,骑兵军团的存在也会让那些事实上的丹麦–普斯科夫克里维奇混合部族高度警觉。 至于去西方的无尽无人区森林湖泽探索又是另一回事,现在,整个庞大的以瓦尔代湖为中心的高地区,它恰是因为是本地区重要的地理高低、事实的水塔,就成了留里克必须立刻占领的国王直接统治区,战略地位重要,是诺夫哥罗德的后花园,也是为了作为承载膨胀人口的一个可选择的移民点。 于是,就在这座行宫里,留里克特意召开一场会议。 贝雅希尔与布罗迪加入这场会议,因为在未来的行动中两人的加入不可或缺。 一开始,留里克简单阐述了自己的主张,其中关键点直指谁都没见过、只有他一直强调的伏尔加河。 “东方的多座大湖本质是连成一片,彼此间往往有小溪连接。即便没有溪流,只要走过短暂旅途即可从一座湖走到另一座。 本王的最终目的仍是找到伏尔加河正确的上游水道,你们不要觉得这不可能,那条河是真实存在的。 你们也不要怀疑,各个大湖只见的确有水道相连,水道或大或小。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哈芬河直接连接了维利耶湖与尹尔门湖,哪怕部分水道非常湍急。 本王有意亲自带队去实地勘探,乃至计划建造一些全新的定居点。我们未来有理由利用这条水道!” 留里克的态度很坚定,坚毅的眼神审视大家,仿佛明日就要整顿人马发动亲自探险。 他特别看向贝雅希尔,特别重申起前些日子的约定:“你不可能长久待在奥斯塔拉城里。既然是你自己提及一个爵位、一片封地,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一切仿佛都是神的安排。” 贝雅希尔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似乎正东方向的哈芬河地区不是特别好的地方,既然是自己提了条件并宣布遵守,留里克有意自己也必须毫无怨言。 她咬了咬牙:“我也去东方看看,选一个好地方,未来我在那里建一座城。” 留里克点点头,接着就不得不讨论一些非常实际的事情。 “河上有一些激流浅滩,河底有着本地极为罕见的大量石块。难道我们建造房屋必须用粘土、所用石料必须从北方石矿运输?如果我们能把河床的所有石块搬走,不但疏通了水道有利航运,石料不足的问题也能极大解决。你们怎么看?” 他问及大家,在场的大伙儿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支持国王,再说这也没有任何好质疑的。 如果有质疑,也是届时如何从河底搬运石头。那也不是问题,罗斯人手段多得很,只要当地有足够石头,在利益与现实需求趋势下怎样都能运走。 大家基于这一问题再做深入思考,一种全新的可能性浮现脑海。 环尹尔门湖地区严重缺乏或曰完全没有石料,哈芬河里中的石头不可能凭空出现,要么石头被从维利耶湖冲刷而来,要么某段河道本身就是从本地区极为罕见的浅表岩石上冲刷而过。 记录文件上提及了被标注为“damen”的危险地带,恰是因为这段河道的石头实在太多,导致唯一的长船的龙骨有断裂风险。 “我有必要亲自去那个damen好好看看,如果可以,短时间内我要把河道岩石搬空!我还要派人到附近需要一番,倘若能找到大量岩石就地建设矿场。这样……”留里克兴致勃勃地看向贝雅希尔,“你甚至可在damen建城,说不定未来你还能给王国提供源源不断的食材。” 明明想要找寻一片沿河的森林草场继续过着偏重放牧的日子,贝雅希尔毕竟是草原人出身,想不到自己的男人居然对石头情有独钟。 她没得选,只好露着笑意表示自己会遵从。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只要探访乱石极多的damen区域,接着再沿着河道最终进入维利耶湖。本王会带着少量骑兵推进,而你们,我还要组织小型船队,剩下的骑兵兄弟就划船进军……” 留里克的确仔细看了文件,他对戈姆的记录深信不疑,基于这些第一手情报他获悉东方地区的河道密集得有些过头了。哪怕是沿着哈芬河主河道推进,中途至少要首先通过宽阔的波拉河。继续全进,固然战马可强行通过一些小河浅滩,倘若找不到可以直接过的浅滩,届时还是需要传统的长船将马匹云过河。 再说,到了damen区域,危险的乱石配上激流,单靠人力划桨难以通过这糟糕河道。届时完全可以令战士成为纤夫,战马一样能作为牵引力量。 于是小型马队与小型船队相互配合,留里克乐观认为:“这样我们就能顺利抵达维利耶湖,我还要骑马观赏大湖的特色。最终,本王直接北上进入瓦尔代斯科耶!本王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看看这个最东方的城市。” 第1245章 瓦尔代斯科耶、猎熊之家与德米扬斯克 年轻的戈姆有了人生第一个绰号——漂流者。 一个头脑比较好使但看起来也做不成战士的男孩,他在老罗斯人的习惯里,往往被归类为失败者。 这种人可以成为商人,但老罗斯部族时代对于族人做纯粹的商人也不会高看一眼。 罗斯部族自古以来作为皮革原材料的生产者与初级加工者,分销的工作基本由外来定居的客居商人负责,甚至不少外来的皮革匠人也在旧日的罗斯堡峡湾开起小小的加工铺子。 彼时因为流通的货币实在太少,银币的币值被动变得极高。 那个时期,诸如雪貂皮、狐皮、森林猫皮和熊皮的价格都非常高,而今随着输入型通货膨胀的破坏,各类物资都在涨价,好在人们赖以为生的主要物资的产能也大幅提高。 不过珍惜皮革的产量几乎不是猎人与工匠勤劳就能增产的,庞大的森林是无尽的宝库,奈何珍惜小动物能在短时间内被猎人大肆猎捕得干净,当一片森林变得空荡,猎人就要前往更遥远的地方。 向罗斯王国输送的珍惜小动物皮革量的确年年增长,它的增长量有限,为此猎人不得不向更加东方的无尽森林探索。 寻找伏尔加河究竟能带来什么?据说经过漫长的漂流何以找到佩切涅格人现在居住的里海之滨。 普通人能与那些草原人有多大交流?只有王室因为建立庞大骑兵队的迫切需求,现在急需进口马匹。再说罗斯现在也在大力繁育自己的马群,有远见的人看得出,一旦罗斯马业足够强大,与佩切涅格人的联络想来就无法如今日这般亲密了。 普通人更关注自己兜里的钱、家里的存粮与穿在身上的衣服品质。所有北方来的移民对皮革的需求极为旺盛,而珍惜皮革出口到法兰克,再从当地换取大量的麦酒和葡萄酒成为美妙迷醉的现实。 东方有着无限的可能性,那里的小动物似乎根本抓不完! 于是,王国目前最为东方的市镇瓦尔代斯科耶,这座滨湖定居点进一步膨胀。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臭味,但在老罗斯出身的探险者而言,那是一种异化的香味。 此乃鞣制皮革的气味,天然芒硝、草木灰、动物腐坏异味、皮料本身的异味,再加上匠人的汗臭与狐臭,无数种异味交织在一起,匠人家庭基本是全家上阵,现在连帮工的小孩也一身臭气。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瓦尔代湖畔只此一座市镇,姆斯塔河分出的一条水道与之联络。 固然河道稍微曲折了一些,它依旧是交通顺畅。 如此东方新猎捕的小动物,就在瓦尔代斯科耶市镇完成剥制、鞣制、晾晒,只有装船运输直接抵达诺夫哥罗德原则上就可以在市场进行销售。 猎人、皮革匠人、行商,他们实现了皮革产业的一条龙,乃至为这些人服务的铁匠、木匠、渔夫,都获得了利益。一切就如几十年前那样,老罗斯后裔们继承壮大了他们祖宗的老手艺,探索也愈发大胆。 更多的探险者团队摸到瓦尔代湖南岸,并以各种方式将船带到曲折的维利耶湖,继而继续向南漂行。 大湖太空旷了,湖中有岛二百余,这些岛成为一些鸟类的繁殖点。 尤其现在是夏季,一些野鸭大雁种群会在这些绝对安静的岛屿孵育下一代。 当前正是鸟群繁殖期,开始有探险队发现它们,捕猎行动也随之开始。 木臂十字弓远远地发动狙击,被击穿的大雁野鸭扑腾几下就只剩下倒地抽搐。 罗斯猎人们高高兴兴下了船,捡拾自己的猎物,将未孵化的蛋与雏鸟尽数抓获。当大鸟意欲驱逐这些袭击者,旋即遭遇猎人最为快乐的杀戮。 毕竟鸟儿的攻击简直是送大礼,可以更轻松地杀死它们。 罗斯猎人很讲究,大雁肉太粗糙,还是多油脂的野鸭肉更好吃。他们抓的鸟类很多,现在有资格挑三拣四专吃好肉。 鸟类繁衍之岛遭遇毁灭性打击,探险队男女老少全员参与其中,将鸟肉烤成肉蒲,鸟腿骨、大羽毛尽数被收集。 尤其是鸟类飞羽,来自大雁野鸭的飞羽可比家鸡强太多,卖给诺夫哥罗德的箭失作坊必能赚上一笔。当然,这些羽毛猎人们立刻就能造新箭,使得狩猎队伍的武备更为强大。 维利耶不再是纯粹的无人区,数万年来这里还是第一次有人类活动,也立刻成为罗斯王国最新的东部边界。 不过探险队只是来此打猎捕鱼,如果能找到伏尔加河正确航道最好,它不是主要任务。 于是开始有队伍在湖畔建设临时营地,船只被推到岸上,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被挂在桅杆上始终随风飘扬。如此让路过的朋友意识到此乃罗斯人的小营地而非他者,否则…… 大家都知道南下探险的团队有很多,可能附近区域也有其他部族活动。 给予古老的习惯,探险的罗斯人首先将遇到的外人定义为一种威胁,因为担心自己被对方偷袭,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公开亮出旗帜是单纯为了避免误会,同样也能把朋友吸引来,大伙在同一片区域协同打猎互相照应。 有的长船安装有一座扭力弹弓,待到进入维利耶湖畔它被卸下,再装运到小型的两轮手推车,成为猎熊的重武器。 北部的瓦尔代湖早就有斯拉夫村庄定居,即便当地农民武器水平拙劣,在过去的时光他们已经清理了附近的熊、狼。 罗斯大军以来,各种小动物也遭遇灭顶之灾。南部熊出没,其数量还很多。 南部大湖之滨,一座小型的探险者营地突然出现。有四条长船现在停靠此地,岸上立刻多了一百余罗斯人。 他们伐木搭建小型定居点,被大家称之为“猎熊之家”。他们带着重武器进入林地,果然将熊陆续拖曳到岸边,立刻开始宰割剥皮等等作业。 猎熊之家在一段时间里仅能作为夏季临时营地,它完全没有北部瓦尔代斯科耶市镇发展潜力,当附近大型猎物被捕捉殆尽,猎熊之家也注定随之消亡。 它是建立在维利耶湖西岸的营地,湖泊大环境也仅能让西岸留人居住。就是现在蚊虫很多,人们不得不多点些篝火,靠着烟熏火燎驱散这些虫子,但密集的苍蝇根本挥之不去。 大量熊皮被摊开炙烤与晾晒,熊肉切成条烘烤,能吃的内脏被分拣,狰狞的熊头被去除脑髓特别保管。 至于不能吃的下水随意被扔到湖里,或扔到营地远些区域,它们不但招苍蝇,现在也生了蛆虫,恶臭在弥漫。 在这种环境临时居住真是个苦差事,为了得到更多利益,罗斯人拼了命。 当然,也有队伍继续沿着环境还不错、可以登岸露营的西岸持续南下,一支队伍不可避免地走在哈芬团队才走过的航线路径也不可避免地被水流吸引,长船一头扎劲哈芬(雅文)河口,开启属于该队伍的奇幻漂流。 这一次无名之河已经有了名字,留里克正带着队伍水路并进进行考察。 固然人不是越多越好,但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普遍太过于年轻,在复杂区域进行远足拉练对大家很有好处。 再说,这次行动有了明确的目的性——寻找危险的damen。 留里克本想留下一点人员在奥斯塔拉城整训,索性留下部分马匹,人员全部参与算了。 不仅仅是下马行动第二旗队战士们,贝雅希尔也带上部分卫队骑上马随行。 至于奥斯塔拉城的事务,贝雅希尔现在是管不了了,她不可能违抗王命,工作就由本地人接手。 一支由四百人构成的官方探险队在留里克本人的亲自带领下、在“漂流者”戈姆亲自引导下行动! 他们有五十匹马、二十船上条长船,浩浩荡荡的队伍可以轻易毁灭一支森林部族,他们不像是探险更像是远征。 留里克毕竟是王,也只有这样的排场能对应他的高贵身份。 战马站在船上,一些战士不得不与马匹待在一起,不少船只显得很拥挤。 目前全队就在较为宽阔的波拉河逆流而上,舒缓的水流速令划桨不是什么问题。 旗舰立着漂亮的王旗,它与其他罗斯旗帜本质一样,只是装饰极多。 留里克的身边坐着戈姆与哈芬,这两位是重要向导,现在他们必须指出正确的哈芬河水道。 终于,岔路可不可避免的到了。 留里克缓缓站起身扶着船艏,他亲自眺望,同时各船人员也望向前方的河口。 “那就是你们来时的河道?” “不要怀疑我的绘制与记录,我以荣誉保证。是的!”戈姆即便面对国王依旧有些桀骜不驯,他有如此态度的实力。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们走。” 说罢,留里克给带着令旗的战士发信号。通过简单的旗语,全队开始转向。 “现在,让我们奋力划桨吧!罗斯人!所有人就像祖先那样!”留里克不只是嚷嚷,他真的坐下来双手抱起船桨。 国王亲自划桨并与大家的节奏一致,此举很提振士气。 他们唱着古老又传统的号子,绝大多数是出身老罗斯部族的男女老少,高高兴兴在哈芬河逆行。 留里克一边唱着歌,眼神撇一会儿望着风景发呆的贝雅希尔。 她像是乘客,胳膊搭在船边,手腕抵着下巴,恬静的模样很可爱。 贝雅希尔不是乱看,她知道这片区域会是自己未来的封地。河道两岸郁郁葱葱,奈何看不出有大量平坦草地,在这种地方放牧着实有意想不到的艰苦,倒是可以就地取材盖很多房子。 她对传说中满是石头的damen段河道不感兴趣,除非那片区域有大片平地。 河道逐渐缩窄人们愈发警惕,他们也感觉到划桨逐渐需要更大的力量,但航速在降低。 留里克与其他人一样,他虽不至于光着汗津津后背奋力划桨,细麻布衬衣也被汗水彻底浸湿。 他头发与胡须都是湿漉漉的,额头还缠绕一圈粗布条,只为令不断渗出的汗水不会蛰伤眼睛。 “大王,还要继续划桨吗?”倍感吃力的哈芬奋力问到。 “我们快到地方了吗?” “快了!应该快了。” “好吧!我们找一片稍稍平坦之地就上岸,骑兵全部岸上行动。” 不久,所有长船有意冲滩,大家得以好好休息。 过去几天他们都在奋力划桨,就是靠着足够士气在坚持,他们不曾松懈,直到现在,大家终于因获悉快到目的地了心情松弛下来,如此松弛瞬间化作大规模的河畔窄草丛里横七竖八躺倒呼呼大睡。 留里克一样坐了下来,看到兄弟们如此,自己也干脆躺倒任由自己湿漉的衣服沾染泥土与大量翠绿的青草汁液。 贝雅希尔拎着皮革睡袋急匆匆走来,坐在留里克身边。 “喝吧。” “好嘞。”留里克坐起来笑意接过,仅是第一口就觉得不对劲。“居然是酒?!” “马奶酒。”她笑盈盈道,“我还加了点蜂蜜,就知道你喜欢。” “好喝!的确好喝解渴。啊!” 贝雅希尔旋即被一把拉倒,两人就躺在草丛仰望蓝天白云,她轻轻依偎在留里克身边,暂时什么都不想说。 没人打扰国王与宠妃的温馨时刻,大家都累的够呛,显然今日继续进军已不可能,不如就在这里安置营地,明日再做冲刺。 当然,除非斥候真的能确定上游不远处就是多石头的目的地。 这种时刻贝雅希尔的侍卫终于派上大用场。 几名效忠贝雅希尔的骑奴虽说在奥斯塔拉城过上好日子,他们依旧不会游泳也不善于如罗斯人一样划桨。他们在整个航行时期什么忙也帮不上,期间甚至是罗斯人小孩都向这些家伙翻白眼。 现在哈芬探险队所有人随着国王原路折返,旧长船不要了,因为留里克额外许诺会赏一条更好的新船。 哈芬的小孙子顽皮而可爱,即便是他也在帮着大人与之一起划桨。在留里克看来罗斯部族的确后继有人。 那些被摆摊对待的骑奴只要骑上马一切都变了! 他们精力非常充沛,小型队伍在河的右岸快速行动。正当大家搭建好近乎一字长蛇阵的营地、密集篝火在夜里必然显得好似火龙,佩切涅格人的斥候骑兵居然返程了。 他们不但返程,甚至有人带伤。 虽说有骑奴战士不可思第中箭,还是有“俘虏”骑着马进入营地。 留里克摸不着头脑,休息了一番忙着埋灶煮麦子的大家纷纷围上来。 受伤的战士胳膊中了有倒刺的猎箭簇,其样式与材料怎么看都是罗出自罗斯人之手。 留里克紧张走来,站在伤者面前,他令吃惊的贝雅希尔先闭嘴,自己就以佩切涅格方言询问一番。 结果领他极为震惊,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被送来的俘虏。 因为,这个俘虏就是一个罗斯人老家伙。 “是卡洛尔德?卡洛尔德·奥根松?”站在留里克身边的向导哈芬一眼认出自己的旧友,他情绪极为激动。 “是你?哈芬!一起南下探险我还以为你失踪了。而你……居然是……” 同样是老者的卡洛尔德当然认识站在哈芬旁高大伟岸年轻的留里克,哪怕国王衣着过于朴素简单,那张极为酷似奥托年轻时的脸庞,他可不会忘记。 “我是罗斯王。你……居然是罗斯人。” 卡洛尔德想向国王行战士礼,奈何他也有着内伤便被赐予免礼。 情况很容易解释清楚,就是答桉令所有人讶异。 原来,不如哈芬探险队老路的卡洛尔德探险队,他们可没有前者的侥幸,在危险的damen河段,因起其长船有桅杆与舭龙骨,在湍急河道变得难以操控,龙骨硬生生被撞断,一船人被河水冲得七零八落。 不够深的河床满是大块石头,没有人被冲得失踪,大家踉踉跄跄爬上岸,不久就有人因严重内伤死去,有皮外伤的人极多。 刚刚死里逃生,大家只能在岸上躺倒缓解情绪。 这样境地很容易成为熊狼猎物,现在已经无所谓遗失的猎物收货,活下来的人检查武器,完好的十字弓箭失上弦,高度紧张的他们果断向如鬼魅般窜出树林遮掩的斥候骑兵射箭。 而斥候大意得没有带着罗斯旗帜,在这无人区被当做袭击者也情有可原 真相大白,一切都是可悲的误会。 “居然是这样!”留里克长叹一口气:“果然水流湍急危机四伏,我们居然死了人。但是现在你们得救了。” 听得旧友的经历哈芬深深后怕,当留里克问及一些事,老头子居然还在愣神发抖。 “别发呆了。现在我可以确定你说得不错。那地方石头多水流急,不过也有好处。” “大王……大王真是乐观。” “至少我们到了。死者就地掩埋,伤者竭力救治。当地可以建设市镇,本王就要它的石头!既然你们叫河段为damen,那么本王就赐名dameniask(德米扬斯克),它必须成为以得到石料为主要目的的新市镇。” 留里克雄心勃勃,战士们还是倍感疑惑。也许还是因为广大区域极度贵乏石头吧,可石头在罗斯堡和北方区域可是到处都是。 一座新的市镇即将建设,这就是留里克此来的重大目的之一,明日,所有人都能见到它的真容。 德米扬斯克,在这个时代它的本意是所谓“河畔的石坝城”。 历史在以更奇妙的方式走入它应有的轨道,而这座亟待建设的定居点在地理上已经过于靠近伏尔加河真正主航道了。 第1246章 新石矿 既然前方就是目的地damen,河畔区域还有这一些生命垂危的伤者以及死去的人。 身为罗斯王,留里克不能对这些人坐视不管。 “布罗迪!” “在。” 留里克面色冷静继续命令:“带上骑兵紧急出发。这次亮出我们的旗帜,把所有活着的人都带回来。” “遵命。” 罗斯骑兵风尘仆仆直奔上游地区,此刻天色已经很暗澹了,即便如此夕阳之下罗斯旗帜依旧显然。 伤者刚刚经历一场“袭击”,他们并不知道骑马人为何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在抓俘虏。也许,那些家伙只是觉得大家没有利用价值吧。甚至不劳骑马者动手,等到夜幕降临森林狼群就会出没,没有人能活到第二天。 但骑兵又出现了。 伤者们没有反抗,他们伤势各异,丧失斗志与力气的人一副引颈受戮的也样子,不曾想就在夕阳下看到无比熟悉的旗帜。 一切有如奇迹! 布罗迪操持着一口诺斯语的罗斯方言,听得乡音的他们真觉得好似做了一场梦。 卡洛尔德探险队一行二十余人,他们男女老少齐上阵只为在南方大湖的新世界发一笔财。 现在,撞击巨而龙骨断裂的的长船,其残骸也被冲到岸边,捆扎风帆的桅杆倾斜杵在石缝里,翻扣过来的传递恰在石头处,河水就从其身上冲刷而过。 一开始尚能凭借能力坚持爬到岸上休息的伤者,他们完全在以最后的力气忍着内脏严重损伤得到看似转危为安的休整,从船只断裂到现在夕阳西下,已经有一半人员陆续死去。 小孩子是最惨的,就算母亲在保护小孩,奈何孩子在灾难面前的抗性太低。 孩子们都死了,奄奄一息的母亲什么也做不了。 或是受了重伤不断燃尽生命火种,或是因为严重皮外伤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饥饿的人也无力做些什么,这种人是看似完好无损,家人与朋友就死在自己面前,重大的打击惊得人精神恍忽。 当布罗迪的骑兵队展开救援之际,居然仅有三个女人应该没有受严重的伤,身上的淤青自然少不了,但她们带着探险见世面的孩子都死了,女人目光呆滞,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死死不肯撒手。 布罗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带着兄弟们半跪下来探查所有的死者,乃至那些一息尚存却注定要死去的重伤者。 他试图安抚女人,命令其将死去孩子暂时抛弃。 “放心,国王亲自来探索这条危险的河,你们的遭遇国王已经知晓。国王要拯救所有活着的人,放下尸体跟我走吧。” 布罗迪到底也是在大规模战场的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狠人,他对目睹尸体有着极强的心理抗性,于是少了一分共情。 试问那个母亲会抛弃自己刚刚罹难的孩子? 无可奈何下,布罗迪也只好让所有的伤者上马,那些舍不得死去孩子的母亲,所幸被许可抱着尸首去见国王。 布罗迪面色凝重,第二骑兵队的兄弟们心情一样糟糕。 本来艰苦的探险活动就一直在消磨大伙儿的斗志,现在更是直接目睹了惨剧。 “大哥!”有兄弟严肃中带着些许恐惧,面对布罗迪谨慎探讨:“这地方很恐怖!斯拉夫人说存在一个叫切尔诺的沼泽怪物,它从泥泞中钻出,破坏船只杀死凡人。该不会……” “不可能,咱们的国王可不是凡人,而是得到诸神厚爱的圣人。留里克大王在此,任何邪恶都将被绳之以法。” 提问之人也是聪明,他赫然意识到:“那么,暂时没得到大王庇护的人……真就遭到了斯拉夫邪神的迫害?” “我不知道!”布罗迪爆呵一句:“都闭嘴吧!我们赶紧回营地给国王交差!愿活下来的人都能安全。”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很多尸体就留在事件现场,留给布罗迪的时间非常有限,他也就只好草率离开。 屈指可数的伤者被送回营地,其中就包括卡洛尔德年轻的第二位妻子。非常遗憾的是,老头子的正妻已经遇难,更糟的是他年轻妻子所生的、自己的小儿子,这番已经成了眼神呆滞妻子怀抱中软绵绵的尸体。 看到幼子如此惨剧,老头子双腿一软,膝盖狠狠砸在泥地。他抱过孩子的尸体哭得老泪纵横,嘴里不断念叨着:“明明刚刚你还活着!怎么……就死了?!” 此情此景,即便见惯了战场杀戮的留里克,他能勉强做到“冷眼旁观”,心脏上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久久难以平息压抑。 贝雅希尔就站在他身边,这番轻轻拉扯着留里克的胳膊,整个人躲在其伟岸身影后,眼角不禁挤出一些眼泪。都是做母亲的人,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挚爱,那是何其的痛苦? 她能感同身受,毕竟自己的儿子哈撒勒正“以爱之名”被强制性的留在诺夫哥罗德,儿子与其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们共同成长、接受教育,对孩子的未开或许又莫大好处。可身为母亲,事实上等同于失去了孩子,更糟心的是自己还不能表现出相应的失落。 留里克无意打扰老头子的痛哭,看看现在伤者们的精神状态,想要从他们嘴里再问些有价值的情报看来是不可能了。他已经从卡洛尔德老头子嘴里获悉了很多,现在只需要再从探查一番后的布罗迪嘴里了解事发现场概况即可。 天色彻底暗澹下来,整个环境就如带着伤者归来骑兵们所担忧的那般——幽寂得可怕。 这里的环境并不好,毕竟是真正的五人区,若非探险队人才济济规模庞大,真是少数人员展开探险,在此地宿营夜里必然睡得不踏实。 欧洲东北部的夏夜气温并不高,点燃篝火不仅是为了吃上一口热饭必要所为,它驱散表面的寒冷,也驱散心头的恐惧。 罗斯营地篝火汇聚成一条火龙,任何的野兽见之都得掉头逃窜。 留里克盘腿坐在篝火边,现在布罗迪就在其身边。 他开门见山:“你都见到什么?” “尸体。伤者的尸体扭曲地躺在河畔,就好似刚刚遭遇一场战败。” 留里克摇摇头:“我问的不是这些。石头呢?河道里真的有大量石头?” “正是。即便夕阳昏暗,我还是注意到凡我肉眼所及之处的河道里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甚至有的石头颇为巨大。它的质感……” “是怎样的石头?” “应该是花岗岩,估计还伴随着石英。” “你看清楚了?明明夕阳下你看不清。” 布罗迪昂起胸膛:“固然看不清,我可以用手摸。我感觉到石块有明显粗糙质感,夕阳下石块暴露的部分也在微微反光,它定然有石英。再说,我可是带了样本。” 留里克勐然一怔,看着这小子从布包里翻出一小块石头。 “你小子!”留里克带着笑意勐砸他一拳:“带了样本怎么早不进贡?” “现在也不迟。请大王过目。” 留里克接过石块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一种花岗岩。 花岗岩是一大类岩石类型之统称,它甚至被细化超过了二十个种类,此乃地层里极为常见的岩石,当因凿山运动岩石被挤压后突破地表,花岗岩就开始水侵与风化的过程。 留里克对地质学的理解固然非常有限,花岗岩、玄武岩、页岩、砂岩,乃至单纯的云母石英还是能轻易分得清的,毕竟几者有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区别。 相比起别的岩石,花岗岩因夹杂了大量的金属物与石英,它非常坚硬,实在是建造房屋、堡垒的优秀材料。而它经历风化水侵就逐渐化作砂岩,最终迎来崩解命运。 风化作用所需时间注定非常长,可整个瓦尔代高地形成当前的大环境也才一万余年光景。 一万年前末次冰期,哪怕是不远处的尹尔门湖都被庞大的冰川覆盖,冰层之下就是坚如岩石的冻土,此地大大小小的湖泊都是冰蚀湖,而最大的冰蚀湖不是别的,正是波罗的海本体。但后者由于古时的大地震,大地撕开口子后大西洋海水源源不断涌入,它终于化作海洋,当然其作为海洋的历史也极为短暂。 布罗迪不是一般人士,他不但接受了一些基本的文化知识教育,其人有俘虏敌国国王的英勇举动成为英雄,就有足够的资格得到留里克本人的特别培训。 布罗迪被教育了一些他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知识,尤其必须学习“罗斯版本的元素周期表”,他对整个米斯加德即人类世界的认知有了巨大进展,作为学习成果,他看待哪怕最普通石块的态度也变了。 因为石头是冶金矿石、是建筑材料、是可能的珠宝原胚,更是可由扭力投石机发射的武器。 攥紧手中的岩石标本,心情无法平静地留里克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站起身俯视不明所以的布罗迪:“一切就是真的,我敢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只要挥动铁锹向下挖掘就可以挖到大量岩石。可能不仅仅是岩石,如果还能挖到铁矿、铜矿就更好了。” 布罗迪能怎么说,火光照在国王洋溢笑容的脸,自己只好陪笑了。 就在河畔营地留里克短暂休息一夜,恰是这一夜所有的伤者进行了尽可能的治疗。 毕竟探险就可能遭遇伤兵困扰,罗斯王国对外伤治疗有一定的手段,尤其是在普通麦酒被不断蒸馏后化作近乎一瓶纯酒精,只要有它参与治伤,因伤口感染导致死亡的情况几乎不会发生。 它也不是万能的,对于因强烈碰撞导致的内伤,留里克的探险队爱莫能助。 到新一天太阳升起,卡洛尔德的探险队几乎全军覆没。老头子卡洛塔尔年轻的妻子轻伤无碍,但精神遭遇重创。 当留里克下令将夜里平静死去的伤者就地掩埋之际,年轻女人无法坐视自己死去的孩子被“抢走”后埋入土中,居然趁士兵不备、抱着尸体狂奔向哈芬河中。 目前河段的水流已经较为湍急了,她一心求死果然被河水吞没。 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他同样爱莫能助。 “走吧!”已经骑上马的留里克对站在河畔处久久不能释怀的人们命令:“一切都是命运。别看了,我们快走。” 这一刻,贝雅希尔有些吃惊于自己男人的绝情。她一样骑着马,就跟在留里克身边。“难道,就不试着救一下?” “没必要,那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任何的探险都充斥着危险,你在草原应该遇到过比这更凶险的事情!譬如,哪怕面对暴风雪,牧羊的姐妹也要找回自己走丢的羊。危险的真的危险,却值得冒风险。” 留里克有意拿自己所知道的《草原小姐妹》故事做一个例子。 “羊群是重要的财产,牧民依靠牛羊活下去,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可是,我们正在探险。”她轻轻反驳,“完全可以不探险。” “呵呵,这就是北方人与草原人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了。探险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皮革与黄金,亦或是别的有价值之物。而本王有着强烈的目的性,贝雅希尔!”留里克特意提高声量。 “我懂!你一路上一直在念叨着石头。真搞不懂石头真有那么特别?除非你还能从此地找到一处铁矿。” “说不定就有铁矿。只有神知道!倒是我可以确定,赐个你的德米扬斯克的确有石矿,未来你的伯国向罗斯源源不断提供石料就足够你大发横财。亲爱的,你要早点适应全新的生活方式。” “哦,知道你。你……”她嗤嗤说着。 “怎么?”留里克轻轻扭头。 “我想不到。你比我哥哥还要话多。” 她居然不悦得都起了嘴,留里克并无过多笑意,双眼继续看向前方。 首先是留里克带着全部的骑兵开路,这里戈姆、哈芬和卡洛尔德都骑上马随行。 失去家人的痛苦使得卡洛尔德后悔此次冒险,他又极为羡慕哈芬居然有惊无险通过恐怖岩石的河段,连无名之河都以这个老家伙名字来命名。 恐怕这就是命运的不同吧…… 卡洛尔德并没有绝嗣,他的长孙加入第七旗队参与到了罗斯远征军,其长子带着一些货物于农忙后漂去了都城,所谓直接销售一批皮货以求多赚一点钱。 骑兵之后是浩浩荡荡的船队,船只上仅有少量人员操纵一面桨叶充当船舵,其余人员尽在岸上拽紧绳子,战士成为哈芬河上的纤夫。 留里克终于站在了事发地点,他看到了尸体、船只残骸,乃至狼活动的痕迹。 尸体明显遭遇到啃咬,看起来狼群觉察到危险已经逃走。 “下马!带上铲子就地掩埋尸体。”他命令。 罢了,留里克就站在水流湍急的岸边,放眼望去就如情报所言——此河段到处都是岩石。 甚至自己脚边也有被冲刷上岸的小卵石,脚踏之地并非纯粹泥地,仔细看此地有大量的沙石。 河沙,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建筑资源。 关于水泥的秘密罗斯王国不但掌握其原理,配制一般性水泥的方法愈发成熟,但最大的问题在于王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河沙。难道要用含盐的海砂吗?亦或是人工将石英矿敲成石英砂?有着功夫,大量石英砂都用去制作玻璃赚大钱了。 花岗岩与河沙是宝贝,此地的环境不愧于赐予它的“德米扬斯克”之名号。 人员陆续抵达这里,留里克别出心裁的令人就地砍伐一棵小松树,将细树干突击以手斧凿成锥状。他亲自以铁铲挖坑,将锥形木桩亲手抱如这个富含河沙并已经渗水的坑里。 这就算是为一座新城镇打下一个根木桩,为之奠基。 留里克面对聚集而来密密麻麻人群,他骑在马立于木桩前:“我宣布!德米扬斯克就在这里建设!它是赐予草原公主的市镇,以后就是新伯国的核心!” 就如他说的,贝雅希尔需要一个爵位与封地。 德米扬斯克伯国就是她的封地,在留里克的设想里,整个哈芬河(雅文河)流域都属于封地范畴。可这明显不是极具荣宠的封赏,贝雅希尔得到的是一大片森林、河流、沼泽,以及应该可以发现的石矿,此地还没有永久性的定居点,德米扬斯克会是第一个。 留里克本人不会在此久留,他打下木桩为市镇奠基,还令戈姆好好绘画本地的环境,以便未来正式建设市镇找到。 至于本地的石矿,真的需要好好寻找吗? 明明这片区域森林植被极为茂密,恰恰是此东西走向的河道,其南岸(实际属于左岸)的区域树木意外得稀疏。 树木不会长在沼泽地,可那里地势明显高一些,想来沼泽根本不存在。 既然不是沼泽,究竟是什么阻止了森林繁荣?莫非…… 留里克亲自坐船漂到对岸,当然这种在急流中前行渡河的举措很有风险。他终于感受到哈芬探险队经历过的危险,这番自己和兄弟们仅着单衣,打着赤足划船横渡,有惊无险到了对岸再把靴子穿上。 他有一种预感,必然是暴露阳光下的岩石区域阻止了森林生长。 他没有走多远,一切真相大白——石矿就在这里,安静的面对太阳的暴晒。 因为冰川期结束的时间并不长,可能只有数千年的风吹日晒足够花岗岩彻底风化吗?答桉显然是风化了一部分,仅仅表层区域完成风化。 古代的瓦尔代高地本就是一大片浅海,乌拉尔山是版块挤压出的杰作,距离它并非特别远的瓦尔代高地就是这种挤压产生的波纹涟漪,区区“涟漪”无法被拔高成上千米海拔的山脉,但区区平均海拔二白于米就足够成为庞大平原区的水塔。 浅表的石头就此被抬升,部分区域的石头直面阳关。只有那些最坚强的树木可以在少量风化得出的土壤里扎根,只要假以时日,当风化足够严重,森林即可将石矿的魅影彻底掩埋在密集的松针腐殖层下。 现在留里克脚踩的就是石头,似乎只要继续挖掘即可发现这里有一片地盾——一块巨型岩石。 一切尘埃落定!罗斯王国在森林中成功找到石矿,都城新罗斯堡北部的石矿不再是唯一。 德米扬斯克石矿意味着,向整个人口稠密的环尹尔门湖提供石料不再只能从遥远北方运来,而且它还能给南方的新晋城市诸如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提供成本更低的石料。 此地石矿的战略价值极高!或许此地的矿物还有其他的稀罕物,那就是当石矿开始正式发掘时需要留意的了。 第1247章 站在瓦尔代高地分水岭的罗斯探险英雄们籰装 瓦尔代湖不只是一座湖泊,其周围有着大大小小的湖,合起来成为极为庞大的湖泊群。 所有湖泊事实上都有水道进行连接,但远行至此的罗斯人探险大军对此地的地理水文尚在探索阶段,并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所有正确的水道。 唯有一条宽阔水道是母庸置疑的——姆斯塔河。 三条长船离开了瓦尔代湖,他们走来时的水道折返回姆斯塔河。 桅杆上高悬着罗斯旗帜,船上的人心情复杂。 一位壮年男子,在船只回到姆斯塔河后,他的眼神望向了东方。 “就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今年我们做一番大胆尝试!看看上游还有什么!兄弟们,我们走。” 发号施令都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三十三岁的阿里克。 就如他是大伯奥托那般,埃里克有着一头金发,深邃眼眸下是湛蓝的眼睛。 毕竟是堂兄弟,他的面容与留里克有很多相似性。 但他是“双剑”阿里克,是勇敢无谓的阿里克! 左臂上好似趴卧一只蜈蚣,那是严重伤口被麻线缝合后最终得到的恐怖疤痕,它像勋章一般长在他的胳膊,以此证明阿里克十年前在哥特兰岛的丰功伟绩。 就是在哥特兰岛,恰是他带着五十个兄弟脱离大部队发动一场成功与失败交织的武装侦查。他有着极强的自信,哪怕是遭遇被围攻的险境仍觉得自己能翻盘。 至于最后被哥特兰军队追杀、逃亡得很狼狈,那也有成功逃亡的本领,再说最终决战也报仇雪耻了。 如今,他依旧是那位起到带头作用的英雄男子。 虽说今年直奔瓦尔代湖以狩猎之名探险的人员超过一千人,再加上本地的皮革匠人、传统斯拉夫人定居者,瓦尔代斯科耶市镇的人口突然膨胀到三千人。 瓦尔代湖附近有更多构造曲折琐碎的小型湖泊,此地森林极为茂密,其中大量猎人在游荡,每隔几天就有猎人家庭带着猎物划着船回到市镇。 单纯去打猎未免太过掉价了,身为国王的堂兄,阿里克虽说尚未表现出对爵位的迫切需求,他明白自己的孩子们定然要被国王弟弟赐予高级身份。 长子阿斯卡德已经带着第一批混血罗斯人战士奔向东方,这群崽子人生第一战就是功伐昔日被所有北方人畏之如怪物的法兰克人,主攻的还是其都城,年纪轻轻就能享有巨大荣誉,身为父亲的阿里克何尝不羡慕呢? 他有自己的主张,也习惯于自己所爱的生活方式。 这一次他带着年仅七岁的小儿子吉尔,带着一众有意跟着自己探险的兄弟们继续踏入姆斯塔河向上游奔去。 他如穿上所有的男女一样,坐下来双手握住木桨。 无论男女,这些罗斯人一如他们祖先那般整齐地坐好,唱着号子以完全一致的节奏操持木桨顶着水流向上游推进。 唯有年幼的孩子因根本不可能适应大人的划桨节奏,年幼的吉尔双手非常痒痒,奈何现在只能做看客了。 倒是这小子被分到了一个小任务。 吉尔虽小,他如小猴子般抱着长船桅杆一直怕了上去,最终骑在了顶端挂三角帆处的小横桁。 “小子!把自己捆好避免掉下来!睁大你的眼睛,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划桨的阿里克抬头命令道。 “知道了爸爸。” 小男孩的语音颇为稚嫩,而他的视力也的确了得。 目前,姆斯塔河继续横穿茂密森林,这样的环境下就算吉尔有着千里眼也只能看到近处之物,更何况这支小船队进入了山区。 以瓦尔代湖开始,向着东方延伸的区域开始形成大面积的湖泽丘陵交织的环境,陷入此等境地的人们很容易会觉得世界无比广大,旅途无比漫长乃至引起无聊。 并没有人担心迷失方向,船队仍沿着姆斯塔河逆行,倘若大家懈怠了,大不了松开握船桨的双手任由水流把自己一直推回尹尔门湖,推回自己的家——姆斯季斯克。 阿里克和其他人一样逐渐陷入漫长航行的无聊,连续多日的划桨好似在丘陵森林中不停打转,中途他们还遭遇一场降雨,所有人在林地里避雨一时间天空雷声震耳,好似雷神在震怒! 就在惊雷滚滚天山雷鸣中,船只被拖曳到岸上,人们躲在树林下瑟瑟发抖。 直到这场暴躁的的雷阵雨结束…… 雨过天晴,刚刚的降雨犹如一场噩梦,可它不会梦,因为姆斯塔河的水流速明显变快了些。 阿里克不等大伙儿晒干自己的衣服,就急着跳上湿漉漉的船,带着伙计们将里面的积水舀干后,恢复在喝上的逆行。 阳光暴晒与风吹,一身潮湿的衣服快速干燥,接着划桨的人们又开始出海。 就连阿里克自己也不能免俗,他脱掉衬里的麻布衬衫,亮出自己前胸金色的胸毛,乃至后背的毛发与其上狰狞刺青。 他还是那位充满斗志的男人,可他的勇气与耐力并非所有人都拥有的,尤其是队伍里随行的妇女,她们虽不好意思表现得怨声载道,漫长航行对身体的摧残也愈发明显。 没有人知道现在队伍在何方,唯有一个名叫卡努泰特的书吏带着纸张与羽毛笔书写航行日志,奈何比较糟心的是他写好的手稿却在最新发生的大雨从不甚浸了水。桦树皮为原料的纸张对水浸有一定抗性,奈何油墨的抗性就差太多了。 只要队伍一靠岸扎营,卡努泰特(ka)就急忙围着篝火整理自己倒霉的手稿。 阿里克就在这个年轻人身边坐着,默默看着这个毫无作战能力、却被留里克颇为重视的男子的作为。 “你可要好好整理文件,可要把我的丰功伟绩都记好。嘿嘿,我可是英雄。” 阿里克带着半戏谑的态度说上一些,卡努泰特也以敷衍的口气回应。其心思全在重新誊抄文件上,将字迹斑驳的纸张整理后,重新在空白纸张书写新文件,吃了一次亏后,这次他将写好的文件特地用皮革包起来,最后用麻绳系好,因为至少拔掉了所有毛的鹿皮是防水的。 阿里克无意和书吏多言,再说自己向东方继续探险的主张招来的都是些志愿者家庭,这个书吏一样是本着为国王立功的态度执意要加入,那就只好吸收进来,哪怕这个卡努泰特居然连划船的本事都没有,就这样居然还配拥有老罗斯血统。 其实无人敢说卡努泰特这种书吏是废物,此人年轻却是直接向国王留里克本人负责,出于理应选择,还是不要得罪这号人物。 可是连续一周的航行,三条长船依旧在丘陵地带中兜圈子。大家在不断消耗谷物与肉干,如今所有人不得不就在开始宿营后去附近森林射杀些鸟类、野兔、土拨鼠,或是找到小池塘钓鱼以此充饥。 队伍里的男男女女快要一百人了,仅靠一些小猎物的肉食还能坚持多久? 短期,人们希望用十字弓直接射杀熊,这样能小赚一笔熊皮和熊首,割下的大量熊肉虽说口味非常刚烈,富含油脂的肉烤熟后可以快速解决大伙儿的饥饿问题。 队伍中终于有人开始质疑这场冒险的意义。 吉尔依偎在父亲身边,小男孩对写写画画的卡努泰特哥哥很好奇,他调皮得撩拨一下就被驱赶,索性又回到父亲身边无聊地用他稚嫩的乳牙啃食坚硬的咸鱼肉干。 队伍里的干粮尽是这种自古以来的鱼肉干,它很考验人的咬合力,于是长久航行的人因时常要吃这种坚硬食物,一个个都练就了大腮帮子,黄金般的头发与胡须包裹的是一张“国字脸”。 阿里克本人大有这的发展趋势,也因为年龄逐渐增长,他不可避免有了一点肚腩,棱角分明的脸现在也有一点圆润。 也许今日又如往日那般平安无事,大伙儿休息一宿又可以前进。 但十多个男人组成小团体,一脸严肃地走近围着篝火躺倒小憩的阿里克身边。 觉察到一场的吉尔急忙推搡父亲,听着耳畔的嘈杂,阿里克勃然坐骑,右手也近乎于本能地握紧剑柄。 众人一看阿里克如此反应过激,一时间纷纷后退一步。 为首一人好言相劝:“别紧张。阿里克,兄弟们只是想和你聊聊。” “和我聊聊?赛德雷克,我的兄弟!”他直呼说话者之名:“你可是带着家人自告奋勇来的,肯定现实告诉我打算回去了。” 说话者定了定神,谨慎地咽下唾沫:“是的。至少过去了十天了!我们现在哪里?只有神知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也只有神知道。” “可你不是神!”阿里克直接反驳,“别忘了我们的书吏卡努泰特,他可是每天都写记录,从我们出发到现在才过去九天而已,哪里有十天?” “可这有什么区别么?到现在我们找到什么了?不求金银,可我们连大动物的皮都没剥到,现在吃的越来越少,我们还将如何?继续向上游前进?” “你问得好?”阿里克一拍大腿站起来,他看看陆续围过来的人们,一把先将吉尔拉到身后,昂起头颅扯着嗓子喊道:“我知道你们很疲惫!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吧,你们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可我是绝对不走的!我不会甘于平静无聊的日子,不会为了获取一些珍惜毛皮就放弃伟大的探险。” “那你到底图个什么?仅仅是找寻姆斯塔河的水源地?”刚刚的说话者、名叫赛德雷克的隶属于第一旗队的、纯粹老罗斯部族出身的老战士直白问道。 赛德雷克也是在为所有人提问,大伙对继续航行下去的意义产生巨大质疑。 “至少我们国王的预言一定成真!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伏尔加河。你们不要质疑国王,否则就是质疑奥丁与诸神。只有神知道我们未来的探险会抵达那里,可既然因为是神知道,诸神早就给了我们暗示。这就好似挖矿,黄金就在岩石中,也许再坚持几下即能找到金子,切莫不要接近胜利时撤退啊!” 阿里克并不是最强王者,不能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开始面临断粮风险的探险队继续拼命。 他们说的话也在理,们心自问就算发现了姆斯塔河水源地,之后又能如何呢?也许只是进入一片空旷无人区罢了,除非当地有着大量的兽类、渔获资源,乃至是有露天的金矿。 甚至一瞬间,阿里克也打起了退堂鼓。终究意志力战胜了那一丝突然萌生的怯懦,其他人可以打退堂鼓,自己可千万不能退呀。 面对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的朋友们,阿里克索性道:“不愿意继续航行的就撤吧!我本也没强求你们跟进,既然觉得得不到更多利益就回到瓦尔代湖,你们和另外数百猎人争夺兽皮吧。我明日还要前进,愿意跟着我走的,我不能许诺你们一定能发财,至少我不会退却,就是饿死、累死我也要坚持到最后!”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好似一头犟牛,他的话也以激将法般的方式迫使一些人出于荣誉考虑不得不留下来。 但在第二天还是有两条长船选择离开。 随行人员顿时少了近七成,既然已经放开豪言不阻挠他们离去,阿里克也只能在一众遗憾悲哀的气氛中目送他们被姆斯塔河的流水静静推向下游…… “他们离开了。你真的愿意去拼命?”站在阿里克身边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被称之为毫无战斗能力的卡努泰特之口。 “你?真是讽刺。”阿里克轻轻勾下头好一阵苦笑,“战士选择了撤退,而作为书吏的你居然愿意跟着我继续干。” “没什么,我只是一个书吏,我是为了国王而活。我的父亲早就战死,我吃着国王给的伙食过了这么多年,所学知识也他从诸神那里得到并赐予我的。国王令我探查东方世界,拼了命我也要尽量为国王做事。” 年轻人很有觉悟,顿时阿里克觉得自己愚蠢地轻视了他。 “现在就剩下一条船了。”阿里克再慨叹:“我以寻找水源地的心态探险,只有神知道今年我是否能成功。我不知道还会漂到哪里,至少那些撤离的人们会告知其他人,勇敢的阿里克已经冲向无尽的东方。” “是啊。如果我们能倒找传说中伏尔加河的河道,我们就是英雄。我能为国王做出这种贡献,一生也值了。” 所谓胆小鬼已经撤退,精简后的人员都是有着坚硬如铁的心,怕是大伙儿都有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人员数缩减之后反而更便于阿里克带队。 他不禁想到了十年前,彼时自己就带着区区五十个兄弟就敢在危机四伏的哥特兰岛武装探险,再看看现在所谓面临的风险,岂有当年的十分之一? 他们合理将唯一的长船推到河里,加上年仅七岁的吉尔,继续探险的罗斯人就剩下区区二十五人。 他们仍对自己的地理位置毫无认知,倒是能通过“黑科技”的水浮法指南针确定方向,而这堪称神迹般的作为就被凡人掌握,大家可以自我安慰——我们其实仍被诸神祝福着。 阿里克可以人密林河道中确定东南西北,然姆斯塔河仍不知延伸到何处。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都航行着颇远的距离,就是要趁着夏日的超长白昼时间与温暖事宜的温度,把握住时间窗口期争取找到姆斯塔河水源地。 已经无需鼓励的话语,有的只是无言的坚持。 大家开始变得一言不发,船只仍在丘陵谷地中的河流中逆行。他们已经注意到河道变得狭窄,河床也逐渐变浅,此乃很好的暗示所谓船队很可能快到水源地了。 不过,它的源头是一片泥沼,还是一片丘陵中的小湖呢? 终于,阿里克找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一片曲折的湖泊。 当大家发现湖泊之际并没有认为它就是真正的水源地,阿里克并无兴奋,众人大抵如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带着的渔具终于派上了用场。一些再常见不过的欧鲈被捕捞,人们就在较为空旷的湖畔搭建临时营地生活烤鱼肉。 湖泊立刻有了名字,所谓姆斯塔湖。 然而,这不是湖泊的绝对。 阿里克一行并没有掉以轻心,他们仍在探寻湖泊的最终源头,终于抵达姆斯塔湖的最南端,恰是在这里他们傻了眼。 因为在姆斯塔湖南岸的西南方向,视野穿越一片缺乏植被的泥淖沼泽,不远处的世界波光粼粼,那里居然存在一座看起来更大的湖泊! 还在等什么?即便没有明确水道,即便所有人必须脚踩泥淖强行将船拖曳到不远处的大湖继续探险,阿里克义无反顾地带着兄弟们这么做了,乃至自己的小儿子吉尔那稚嫩的脚丫也深深踩在泥巴中以微薄之力与大人一道推船。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是第一批站在整个瓦尔代高地分水岭之地的罗斯人。 何为分水岭? 就是这片泥淖,它分割了两个世界。 泥淖之北是姆斯塔湖,船只最终能沿着河流不间断漂流到波罗的海。 泥淖之南是还没有名字(实际就是上沃洛茨克湖),有多条河注入这座丘陵高地中的湖泊,而它有一条极为关键的、也是唯一的出口——特维尔河。 特维尔河,它是伏尔加河上游段极为重要的支流。同样,莫斯科河之河水注入伏尔加河的位置,与特维尔河注入尔加河的位置,在地理上很近。 不错,阿里克事实上已经站在了伏尔加河上游水源地之一的湖泊,一片全新世界已经向他敞开,他可以自称找到了伏尔加河的源头。 但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阿里克仍觉得自己应该只是找到了姆斯塔河真正的源头,所有坚持到此的人们自觉旷日持久的坚持终于迎来胜利,他们找到了了水源地,因毅力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人们终于得以享受一丝安宁。 广袤的世界尽显突然闯入大湖中的罗斯人之渺小,人们不禁畏惧于这种空旷感带来的恐惧,即便是阿里克也倍感不适。 因为,大家距离家园已经太远,是时候考虑回家了。 第1248章 什利纳河上的罗斯人殒珃 阿里克带着兄弟们的确找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不过他即便漂在湖泊上,一时间也不能确定这里就是真正的源头。 不远处更大规模的水域波光粼粼,也许那里才是真的源头。 历经千辛万苦,愿意跟着阿里克漂行至此的人们终于得到好好的休息。 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无名湖泊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湖面有大量郁郁葱葱的岛屿,只有神知道那里蕴藏着什么。 这个时代,确实没有现成的可以绝对安全通航的水道以连接伏尔加河水系与波罗的海水系。倘若愿意冒险,倒是有水道可供吃水很浅的长船强行冲过,只是这种水道对商业行业的意义几乎可以忽略。 极为庞大的瓦尔代高地是庞大区域内的地理高点,湖泊分布星罗棋布,几乎所有河流都有或大或小的水道连接,由这些冰蚀湖流出的河流最终都要流入大海,是注入黑海、里海还是波罗的海,一切都在于地势构造。 他们事实站在上沃洛乔克湖畔,而这就属于两个水系的天然分水岭。此地就是本地区的地理最高地,哪怕只是比附近区域高了些许,就足以使得很多河流在没有人为干预下永远不可能最终注入波罗的海。 要如何干预呢? 只需要出动一些劳动力,靠着铁铲锄头挖掘水道,使得上沃洛乔克湖的部分湖水注入地势略低一些的姆斯塔湖,如此一来一条航行至芬兰湾的长船,即可靠着不间断内河航行,最终赫然出现在伏尔加河的里海之滨,亦或是拐到顿河最终出现在东罗马人的赫尔松城之下。 当然这一切阿里克完全不知道。 不劳他吩咐,随行的书吏卡努泰特在安定下来后,抓紧时间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写在纸张,拿起炭块做的笔对照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进行场景速写,以最原始的方法尽量记录下来以便呈报给国王。 轻易砍伐的小松树富含油脂,先以就地取材的枯黄芦苇为引子,燃起的火苗最终点燃松枝。篝火越烧越旺,那暴烈的火焰在带给大伙儿温暖的同时,也驱散了他们在全新未知世界里的紧张。 阿里克有些遗憾,他看看围在巨大篝火边忙着烤鱼的人们,他的双眼里尽是火苗的跳动,内心也如着带着余尽飞向天的烈焰般无法平静。 老伙计递给他一串烤得微微焦湖的鲈鱼,木棍将整条剖了内脏的鱼从头串到尾。 他暂时没有太多食欲,就把这串与递给儿子吉尔,并好心提醒。“饿坏了吗?吃的时候要小心谨慎,别被鱼刺扎到。” 吉尔点点头,接过这串鱼就开始用稚嫩的小手慢慢从鲈鱼侧肋出抠下鱼肉填进嘴里。 “你是真的不饿啊?还是单纯款待孩子?”递鱼的那老哥笑呵呵看着阿里克问道。 “的确不是很饿。” “是两者兼有吧。无所谓,反正兄弟们在这未名的湖泊下了一网就捞到不少于。”老哥不由得慨叹一番:“依我看我们是最早发现这座湖的人们,没有人跟我们抢鱼!哈哈,只要撒上一点饵料,很快就有鱼群逼近,这时候一网下去我们终于能吃上一顿美餐。你再等等,还有更多鱼亟待烤熟。” “很好。”阿里克点点头,他的大手情不自禁有指向漆黑的西方。“白天的时候我看到那里有些岛屿,我敢打赌,以我的经验那里一定会有一些野鸭孵巢。” “你是打算明日冲过去抓野鸭弄到上好的羽毛?” “可以。但我还是想吃到写油腻的东西。兄弟们!”阿里克看着围火烤身子的伙计们:“鲈鱼可没什么油水,真吃的舒服还得是烤鸭。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饱餐一番后就该考虑折返。我!已经打算撤退了。” 忙着吃鱼的众人纷纷抬起头。 还是那位递鱼的老哥一脸惊讶:“兄弟们跟着你还想再做一点探险,想不到你终于满足了?只有神知道这座源头之湖的南部出口能通向哪里,说不定真能通向传说中的伏尔加河。” “可我们还是要花时间去寻找。”阿里克的脸又望向南方:“还是不要太心急了。我们一定会向无尽南方尽量探险,也许今年可以适可而止。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明年我们再来……依我看,完全可以就在我们的临时营地成就一座渔村。说真的,烤鱼的香味很美妙。” 没人会质疑这个,欧鲈是极为常见的东欧澹水鱼类,它是一种鲈鱼,新鲜鲈鱼或许蒸熟了最为鲜美,但简单粗暴烤熟其滋味也相当不错。 无名大湖被称之为“烤鱼湖”,可谓这群罗斯人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字。 当然,倘若还能在无名又琐碎的岛屿抓到野鸭,湖中岛也能被简单赐予“烤鸭岛”的名号。 整个环境的空气极为澄澈,还是白天的时候,在湖上捞下第一网鱼的他们就注意到正南方向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型河口,而正西方向也有一个大型河口。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阿里克一句话也不说,也有人有意去南方的那处河口探险一番。 甚至有人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有诸神知道我们最终漂流到哪里,机会摆在面前我当去看看,也许能发一笔财。 既然是阿里克当着所有烤火的男男女女面宣布今年的探险当告一段落,那些最激进的人也只好被迫冷静下来。 毕竟是阿里克主持的此次探险,他决意返航,大伙儿只好认咯。 但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关于如何返航他有自己的奇妙主张。 因为,他不愿意再走寻常路。 阿里克咳嗽两声,再大声嚷嚷几句将闷头啃鱼的人都吸引过来。 “大家都在这里!也许我们不应该再无聊地走原路返回,我们应该探索一条新的回家之路。” 他的话在大伙儿听起来简直是奇思妙想。何为“新的回家之路”? 有人急忙插话:“兄弟,你来解释什么是新路?姆斯塔河就在我们身后,大伙儿只要平静漂行就回去了,既然要回家,你何必再费周章?” 那些本来有意继续探索的人也听出了门道。却见一人兴奋地拍着大腿,快乐的面庞里两颗眼珠都要兴奋得弹出来。“我支持你!”他说:“怎样都是探险!寻找新的回家路,说不定途中我们还能遇到熊群和鹿群。剥些好皮革回家,我们还能发一笔财。” 立刻又有人反驳:“你就这么乐观?只有神知道我们还会漂到哪里?” “已经够了。”又有人道:“咱们都是一起打仗杀敌的老兄弟了,出于情谊我带着妻子跟着你闯到现在。难道回家就不能选一个稳妥路径吗?” 他们七嘴八舌间居然自己就争吵起来。 说实话阿里克乐得看到这一幕,事实说明还是有冒险狂人愿意再跟着自己干呢。 可他已经不如十年前那般年少轻狂,人活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家里有两个妻子又有三个儿子,生活是蒸蒸日上。因为有了温馨的家庭,阿里克不可能抛弃家人豁出命做风险巨大的冒险,平安漂行到这烤鱼湖已经是伟大尝试。 “都听我的!”他使劲拍得大腿噼啪作响,一声吼终止了大伙儿意义不大的争辩。“还是那句话,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船,该如何回去我说了算。” 说着,他的大手直指正西方:“白天时候我们都看到了那里的河口。一路之上我们随行的书吏在记录正确方向,依我看我们只要闯入西方河口沿着河道不断前进,说不定就摸到了瓦尔代湖。” “你就那么自信?”又有人插嘴:“就算咱们已经掌握了一定的奥丁智慧,诸神就真的暗示我们能走新路回家?” “不然呢?难道奥丁还会戏弄我们。听着!只有邪神洛基会戏弄我们,但那个神可不会赐予我们探险所必须的新智慧。” 大伙儿口口声称的“新智慧”就是指南针技术,此乃留里克对所有航海者做的普及,于是内河探索此招数也能用得上。要使用的材料不过是一块黑铁矿石(磁铁矿),一根铁丝,一片树叶,以一碗清水。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常见之物,却时刻确保着探险者能无所谓黑夜白昼限制确定正确方向。 这一路书吏卡努泰特一直负责摆弄着工具,直到现在深夜中的烤鱼营地,他再一次确定好了方向,并在粗略手绘的地图特别标注大家现在的位置,用粗箭头标注四个方向。 虽说绘制的一定非常不标准,卡努泰特尽可能还原旅行时所经历的曲折河道之走向,小的拐弯他记不住,大拐弯处描绘得极为清晰。 在他的地图上,姆斯塔河被专门绘制出,其大体轮廓与真实的地理构造相似。全新的“烤鱼湖”与姆斯塔河有一片缓坡泽地分割,就算很多人觉得两湖是一体的,经历过留里克本人培训过一番的他相信这就是两座湖。 现在阿里克就拿着卡努泰特极为扎实的航行记录说事。 “反正返航的路径已经绘制了地图。我要带着你们冲向西方河道,就算真的抵达错误终点,大不了原路返回,不过是多一些时间罢了。你们觉得如何?卡努泰特这小子这辈子是没法去打仗,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领航员。他可是国王亲自授业的男孩,我信任他。” 众人的眼神都瞄上可努泰特,男孩从没想到因勇勐作战打出威望的阿里克居然鬼使神差地特别拔高自己这个“无用的家伙”。 即便质疑阿里克也不能质疑国王啊!男孩卡努泰特作为书吏就是国王留里克的左膀右臂,既然此人的绘图记录能确保大家有正确的退路,加上阿里克的态度非常坚决。 还能怎样?跟着他继续干咯。 就这样,在烤鱼湖湖畔休整的第一晚大家就统一了意见。 那些冒险狂人对南部的河口耿耿于怀,潜意识里觉得去南方探索能发现更伟大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篝火炙热余尽再烤一次鱼,大家扔下一地鱼骨和鱼鳞后,朝阳照在他们的后背,大家划着船向着正西方向。 就如阿里克估计的那样,同样也是一种老罗斯人估计的那样,大量的无人岛的确是夏季时期野鸭的繁育点。 他们轻易捡到了大量鸭蛋,抓到一些雏鸭,还用十字弓射杀了一些绿头野鸭。 他们就在岛上点燃新的篝火烤食肥腻的鸭子。大伙儿现在最缺的就是油水,固然野鸭肉腥味种,饥肠辘辘的人们忙着把鸭油塞进嘴里,最后打饱嗝都有明显的腥味。 猎物扔到穿上,藤蔓编成的筐本来是装渔获的,现在垫上芦苇装入了大量鸭蛋。 一段时间内大伙儿不必再担心或是问题,靠着从无名岛抓到的鸭子和鸭蛋,又有充沛能力一路向西了。 很快,他们抵达了西方河口。 “不要犹豫,我们划船进入。”阿里克与大家一起行动,他就坐在船艏处以身作则,巨大的桨叶在河面拍打,远看好似巨大的蚰蜒在水面快速运动。 阿里克只是绝得自己进入新河流后在向西北方向移动,如此一来降下的三角帆终于可以兜住来自遥远南方温润的风,即便今日风力较为微弱。 无名河流的河道极为曲折,它整体的确在向西北眼神。 此河水流非常舒缓,所有人奋力划桨加之有风助力,长船正以约莫五节的高速推进。他们到底是老罗斯人,可以维持这样的航速数个小时。穿上堆积的拔了毛的野鸭和大量的鸭蛋,以及尚未吃完的咸鱼肉干和粮食,为人们确保了较为充足的后勤。 在食物饮水充足的情况下没有人担忧补给耗尽怎么办。 长船不是在高速移动吗?万一真就漂回瓦尔代湖了呢?再说,兄弟们手里的斧头和箭失又不是摆设,大伙儿还有钓鱼的钩子、捞鱼的大网,就在这条未名河还能搞到一定的河鲜充饥。 他们在河畔休息,无名河流很快被赐予确切名字——青泥河。 完全在于平坦多泥的河畔区域的泥巴是灰褐色主色调中国夹杂澹澹的青蓝色,本地的淤泥就是这种特色,用铁铲剥开泥巴,光滑的截面也在阳光下泛出的青蓝色极为明显。 用罗斯方言谓之多布劳(dupo)河,用现在的斯拉夫语就要念成什来尹纳(syna)河,无论那种语言突出的都是河畔略带青蓝色的泥巴。 而这就是什利纳河,河的源头就在什利纳湖。 什利纳湖并非独立存在的湖泊,与本地区星罗棋布湖泊一样,它也属于庞大瓦尔代湖泊群的一部分,只是,它就处在分水岭处,河流最终注入的是伏尔加河。 整个河流就属于伏尔加河源头区域的一条支流,具体到什利纳湖,它的水源地最为具体——维利耶湖。 事情变得极为诡谲奇妙。 阿里克的航行注定不能抵达瓦尔代湖,但也差不多。 瓦尔代湖本身与维利耶湖之间存在一些细小的溪流与大面积泥泞沼泽,罗斯探险者靠着旱地行舟的人力拖曳,船只能强行通过泥泞继续探索。 他们只是觉得那就是一片该死又无聊的泥路,殊不知这片泥巴地也是大分水岭的一部分。 只要通过这片泥路进入维利耶湖,就完全进入伏尔加河水系。 维利耶湖有有些细小的出口向南延伸到真正的伏尔加河主河道,而它的东方又有两处出口,其中一条小河源源不断将湖水注入什利纳湖,继而注入到处是青泥的什利纳河。 如今的阿里克带着兄弟们就航行在这条河上,他们对探险仍保持着谨慎,却浑然不知自己在全力冲向罗斯人已经探明的已知世界。 他们也不会再孤单,因为维利耶湖因为最近才被罗斯人发现,闯入此地的人们正在掠夺渔获、鸟类和野兽,以至于湖畔自发萌生出名为“猎熊之家”的临时定居点…… 第1249章 阿里克842年探险漂流之终章魏鶂挻 “也不知道我们还要漂向何方。” “继续划桨吧。诸神会保佑我们回家。” 渐渐的,阿里克的耳畔又充斥起对未知前路的抱怨。 这一次又如之前几次一样,他为兄弟们加油鼓劲:“继续划桨!我们还没有找到这条河的终点,现在距离秋冬时节还早着呢,我们有充足时间继续探索。” 话音刚落,就有兄弟继续质疑:“可是我们还要赶在秋收时节回去,给麦子脱粒可少不了我的劳动。” “秋收是个问题,也不是大问题。你们的家人大可雇点麦客为你们割麦劳作,至于我们……都漂到这里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的确,所有人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 虽说船只整体还是向西移动,它在犹如羊肠般简直无限蜿蜒的河道里维持较高速度,航行依旧极为无聊,明眼人倒是注意到周遭环境发生了些许变化。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松树林,河畔也依旧芦苇丛生地势极为舒缓。 他们看到了有熊在河畔游荡,正当无聊的人们兴奋得想要完成一场漂亮的射杀,沉重的钢臂十字弓刚刚上弦,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肥硕的棕熊稍稍抬头凝视一会儿就灵巧地钻入森林。 刚刚提起兴致的人们又心生遗憾,泄气得发出阵阵嘘声。 不过此巧遇至少证明了本地区有熊出没,无聊的人们多了一些念想。 就如前些天一样,今日傍晚一船人又是就近冲滩安营休整。 龙骨骑在长满芦苇的青色淤泥中,人们陆续扶着船艏的异兽木桥,灵巧地纵身一跃踏在干燥的草地处。 谨慎的人们纷纷弯下腰检查这片草地的异样,此地毫无人类活动的踪迹,看起来连狩猎的痕迹也没有。 他们还心心念念发现的棕熊,便有人端着上弦的十字弓进入附近林地搜查。 当他们从林子里返回时手里多了一些家伙。 那是被精准射杀的走禽——东欧松鸡。 这种较大型的鸟类不太善于飞翔,却极为善于在松针草甸中飞奔。它跑得太快也躲不开猎人十字弓的射杀。阿里克的伙计们当然认识这种鸟,它在尹尔门湖附近的森林就有分布,只是这些年来因为竭泽而渔式的抓捕已经销声匿迹了。 从森林回来的人们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有的人扛着多达六只黑红羽毛相间的松鸡折返,甚至还拿到了一点蛋。 此时夕阳西下,河畔营地被清理出一片空地,人们又是就地砍伐一些小松树后将之砸成碎片,当枯萎的芦苇被点燃后,大量松树枝被扔进去,很快一团炙热烈焰窜出两人高的巨大火苗,在贯穿河道的微风吹拂下越烧越旺。 刚在河边洗赶紧自己汗津津衬衣的阿里克,忙着将衣服搭在木杆放在火堆旁烘烤,此时猎人们陆续归来。 “你们看到熊的踪迹了?”他随口就问。 “没有,但抓了一堆鸟。哈哈,都是做箭羽的上好材料。” 于是,所有被射杀的肥硕松鸡被仍在火堆旁,它们立刻引来所有人的围观。阿里克很惊讶于区区几个猎人最终射杀了快二十只松鸡,莫非森林里的禽类到处都是? “我们这些日子的航行可算有了新的收获。”一位猎人擦拭一下脸上的汗水:“一人一只,咱们一条船人人都能分一只。” “别这样。”另一位猎人反对这种康他人之慨:“都是有力气的男人,都是第一旗队的兄弟,凭本事狩猎,我的六只鸡还是留给自家人吃吧。” “现在可不是贪婪的时候。依我看,还得是让阿里克定夺一下。难得有机会吃上鲜肉,当然大家分享。”还是有人撺掇。 看着肉食大伙儿垂涎欲滴,这时继续想护着猎物的人无可奈何只能许可分享。 “也好。我会把能用的羽毛全部拿走,肉就大家分享咯。” 即便不善于飞行,即便因大肆吃爆裂的松子、橡子与小虫,东北欧的森林松鸡总能长得非常肥硕,再加上它天生有着极为蓬松的羽毛与求偶而生的艳丽尾羽,自然成为森林野兽的主食。 它其实跑得很快,必要时也能用翅膀奋力扑腾飞到树枝休息以躲避袭击,可它们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倘若没有探险猎人的干预,森林松鸡还会过着它们千百年来一如既往的日子。 现在,扩张的罗斯王国的广大民众,将掠夺之手伸向所有的禽类和兽类。 有两种禽类正因为其富含油脂与有价值的皮革羽毛遭遇猎人故意捕获。 一个是大海雀,另一个正是森林松鸡。 不过森林松鸡有一双灵活的腿,东方无尽的森林任由其狂奔,比起倒霉的大海雀,它们有着更多栖息地可选。 环尹尔门湖附近区域的禽类兽类已经被捕捉得接近枯竭,民众大规模养鸡就是对冲掉猎物贵乏的窘境。 如此也迫使罗斯移民蜂拥冲向瓦尔代湖继续掠夺当地的资源,而阿里克这次的奇幻漂流属于相当成功的一次探险。 松鸡尾巴巨大的黑色羽毛在求偶时就呈现开屏状态,它并非飞羽却大而坚硬,一只松鸡能提供多达四十根大尾羽,其质量可比饲养的家鸡的飞羽还要好。 一只松鸡甚至能提供一百根可做箭羽的羽毛。 罗斯人的战争方式与狩猎模式决定了他们对箭失有着巨量的需求,遂对合适的箭羽材料有着刚需。从松鸡上扒下来的好羽毛,其价格已经超越了鸡肉本身。 不过现在大伙儿更需要吃掉这些鸡肉,并将松鸡一肚子的黄色脂肪烤得吱吱冒油了撒上盐吃掉。 阿里克吃到了意想不到的美餐,连年幼的吉尔也吃得一嘴油。 脂肪赐予奋力划桨的人们巨大力量,当然大伙儿还在心心念叨着猎熊,也要考虑夜里遭遇熊的袭击。 本是恐吓敌人的“多篝火战术”现在用来威慑熊,他们点了无处篝火后就围着最大的那一团火呼呼大睡。 第二天,长船漂入一座无名的小湖,它极为修长显然不可能是旅途的尽头,很快前方又出现了河口。 他们在河畔又度过一夜,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抓到松鸡,倒是在湖里捞到了足够大家吃一顿的鲈鱼。 他们仍在什利纳河逆流而上,在经过修长之湖后,一切完全成了前些日子的复刻。 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哪怕随行书吏卡努泰特一直在记录,到现在也只能记录一个“环境照旧”,并非他突然无能,实在是本地没什么好书写与绘图的。 没人知道这种在蜿蜒河道的舒缓水流里还要航行多久,他们一如既往地机械式划船,而异常也在这种疏忽中悄然发生。 因为他们终于突破了什利纳河最后的河口。 船只靠在全新大湖舒缓的湖畔,人们陆续下船,踩在湖畔沙洲望着波光粼粼水面兴叹。 人们即兴奋又失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此刻凉风吹来耳畔呼呼声不断,不禁引得人有些悲凉感。 “又是荒无人烟。阿里克,这里大概就是尽头了。”有人慨叹道。 “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尽头,看来,满是青泥的河流,它的源头就是这里。” “谁知道呢?”有人苦笑中调侃,“也许我们勇敢的阿里克还要再找寻一个继续通向西方的河道。不找到太阳降落之地,他不罢休。” 阿里克听得不是滋味,伙计们并非调侃,而是戏谑着对自己冒险的苛责。 难道真要原路折返了吗? 偏不! 阿里克注意到正西方的岛屿,乃至河对岸隐约可见的湖岸线,定了定神没有再做思考:“我就是要继续探索。我和你们做一个约定,找不到通向西方的河道,我们就原路折返。你们大可安心,顺着书吏绘制的河道地图,我们最多是多花十天的时间即可回家。” 十天说长不长,大家可以忍受。 毕竟这些第一旗队的战士们身经百战,茫茫大海中可能要持续一个月的航行,他们彼时不曾畏惧过,现在也如此。他们唯一畏惧的是对未知的不确定,恰是现在卡努泰特能立刻拿出扎实的航行记录,大伙儿原路返航就成了“已知”,便不需要害怕了。 甚至有人打趣道:“原路折返也行,我们在之前的营地再探索一下,若是能把带着的麻布口袋塞满松鸡羽毛就立刻进贡给国王,兄弟们可是要发一笔财呢。” 休整一夜,孤独的长船继续向西航行。至少宽阔的大湖使得大伙儿可以充分利用风帆,利用温润的南风船只可以向着西北方向快速漂行。 在平静漂行约莫六公里后,全新的河口又出现在大家面前。 明明是阿里克执意不停探索的,可在河畔的那一番讨论他自己也打起了退堂鼓。 “没发现河口也好。神啊!不要赐予我们该死的河口,原路返回暂停今年的一切吧。”他不能将心里话对大伙儿说,可真的看到了河口安静地摆在眼前,内心顿时悲喜交加。 看来诸神没有回应自己的祈求。 转念一想,恐怕也这是诸神的懿旨。 “怎么办?”他扭身看着划桨的兄弟们那一张张哭笑不得的脸:“按照约定,我们继续冲。” “还能怎么办?”随即有人苦笑中耸耸肩示意:“内河航行,我们得把风帆降下来。” 直到现在,他们仍旧没意识到自己会遇到多么神奇的事情。 也许这与之前的河流一样,只有神直到它的源头在何处。 既然给之前的河流取了什来尹纳(什利纳、青泥之意思)的名字,现在依旧用以称呼全新的水道。 可是,它不是呀! 河道明显变窄,且深度仅能勉强吃水很浅的长船前进,水流速舒缓,河畔不再有青泥,取而代之的是沙土。 依旧如之前的航行,对未来没什么奢望的大家顺利得在仅仅一天的时间就通过了这曲折的河道,接着一片全新的大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面前。 此事大家连苦笑的心思都中断了。 甚至有人干脆跪倒在河口,向着太阳张开双臂不断怒号。 一双双眼睛又看向阿里克,有人走过来拍打这位精神状态也不佳的老战士:“兄弟,怎么办?”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阿里克苦笑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进入新大湖,愿诸神保佑我们。” 全新的大湖有着明显的构造琐碎之景观,才是站在河口他们就看到大量的小型岛屿横亘。小岛遮掩了视野,显得这座大湖不是特别庞大。 可当孤独的长船扬起风帆接着风势继续向西北方向优哉游哉漂去,在经过大量小岛后更大的湖区呈现眼前。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闲极无聊乃至昏昏欲睡的人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纷纷振作起来瞪大一双双眼睛,不为别的,只因极为开阔的湖面出现了船只。 而那些船只有着明显的两头尖的构造,并在中心位置有一根高耸的桅杆。 “他们是谁?也是罗斯人?我们到底漂到了哪里?”阿里克与大家如此疑惑。 他灵机一动,招呼自己的小儿子吉尔:“孩子!快带着旗帜爬上桅杆顶部桁横,把咱们的罗斯旗亮出来!” 男孩就如小猴般,赤着双脚快速攀爬,于是白底烂尾的罗斯旗帜迎风猎猎飘扬。 阿里克平复激动的心情,双眼如焗:“兄弟们!划桨加速!冲过去与渔民攀谈!” 而在渔民的立场上,十多人举着简易鱼干闲适得钓鲈鱼,突见一艘长船向自己快速冲来。他们并不觉得畏惧,那特色三角帆与飘扬的罗斯旗轻易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试问这片湖区还有他者在作业吗? 捕鱼人清一色都是从北边推船来的罗斯人。 他们并不希望突然到来的朋友打扰自己的捕鱼,奈何对方发了疯般冲过来,气得大伙儿干脆卸下搭在船边的圆盾,手里拿着护身用的剑与斧头敲打圆盾制造动静,只为抒发自己的不满。同样野史出于避免乌龙械斗的闹剧,他们亮出了罗斯旗帜。 双方都是罗斯人,阿里克与他的伙计们更加兴奋。 眼看着两艘长船就要相撞,一记快捷的阵前大回转,阿里克的长船倾斜着靠着漂移而去,最终还是撞到了对方,在一阵震颤后恢复平静。 阿里克一脸幸福,不了对方开口就是来自老罗斯方言的咒骂。“蠢货!湖泊这么大我们分开捕鱼,你们在干什么?!和我们抢鱼吗?” “抢鱼?”阿里克的脸立刻拉下来,急忙捋一下自己的胡须,拍打一番脸颊,还将蓬松的头发突击整理一下。 他这并非臭美,实在是一番漫长航行所有人都开始不修边幅,甚至是随行的女人也变得邋遢。 渔民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愤怒顿时消失,接着是震惊:“阿里克?!是你吗?阿里克。” “是我。” “不可思议,你也带着兄弟们从瓦尔代湖南下了?我可是听说你们去了东方探险来着。” “啊?这是什么情况?老叔?这是什么地方。” “维利耶湖。怎么了?” 老者一脸疑惑,而渔船上第一个小伙子笑嘻嘻地起身嚷嚷:“阿里克,你怎么苍老了?” “海尔加!居然是你。” “是我。我和我父亲到南边的大湖捕鱼,你又是什么情况。你们……”年轻人眯起眼,“不像是来捕鱼的。” “嗨!说来话长,一切都是奇迹……” 虽然非常离奇,可大家最终漂到了维利耶湖。事实证明阿里克并没有找到通向瓦尔代湖的全新水道,却也不算失败。 可以轻易通航的水道固然没有,瓦尔代湖到维利耶湖之前有着大量琐碎小湖,彼此的溪流与泥淖正好有利于推船。这座湖上的罗斯渔船皆是这样抵达,以至于临时定居点已经诞生。 简单寒暄一番,现在轮到渔民们震惊了。 年轻的海尔加疑惑询问:“兄弟,你们为了找到姆斯塔河的源头,结果一口气转到了这里?难道,维利耶湖就是源头?” “可能……就是这样。”阿里克一副如卸重负的样子。 保持沉默的卡努泰特觉得并非如此,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一边安静坐着,忙于在纸张上记录下这不可思议的经历。 既然有捕鱼者和狩猎者共同建设的营地,不妨就作为休息地好生休整一段时间。 于是,历经奇幻漂流的阿里克一行人,他们的长船停靠在猎熊之家的临时码头。他们的到来瞬间引起本地的罗斯人暂居者强烈轰动。 不为别的,阿里克一行的探险太过于传奇,且这次成功的探险为大家提供了全新的可能——我们明明能沿着姆斯塔河蜂拥冲向东方。 (阿里克一行漂流路径:瓦尔代湖→姆斯塔河主河道→姆斯塔湖→今上沃洛乔克湖(烤鱼湖)→什利纳河→什利纳湖→雷布亚水道→维利耶湖) 第1250章 清泉湖与公主山 森林,无尽的森林。 留里克站在德米扬斯克南部的石堆,惊讶于唯有此地一片小小区域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能感觉到自己站在地势高点,但森林之海抹平了一切。 河流就从低矮丘陵的夹缝中传流而过,它冲刷掉表面覆土才暴露出本地的浅表石头。 倘若时间足够漫长,一座小型山脉就会由此拔地而起,德米扬斯克所在区域将成为山峰。 整个瓦尔代高地在古时就是一大片浅海,它正逐渐变成山脉。人的一生于漫长地质历史仅是短暂一瞬间,在可见的未来这一切不会发生,也不是留里克要考虑的。 他亲自用手斧敲打脚下的岩石,砸得开始沙化的石头稀碎,并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多石英的花岗岩。 一座休息营地在河流右岸(当前的北岸)拔地而起,此地有着更为舒缓的环境,经过骑兵探查,顺着附近的小溪一路向上游摸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座小湖泊。 完全不同于流淌在无数大石上的哈芬河的狂暴,被森林环抱的湖泊安静得如一片明镜。 留里克就在休息营地为全新市镇奠基,就以他亲手砸下的木桩为中心,德米扬斯克市镇必将由此扩建。 船难死者就地掩埋,埋葬他们的坟茔也被划归为未来定居点的公墓。 留里克探险队的人员足够多,因此行的目的性极强,到了作为目标的damen区域,不止是开始调查、开采本地的石矿资源,罗斯人自古以来的伐木作业也开始了。 他们带着宽大的双人锯、传统长柄森林斧,正以极为高效的速度“破坏”本地的松树林。 森林中多了大量劳作的人们。 那些高达五十米的百年大树在双人锯不断破坏下逐渐丧失重心。 “都闪开!树倒了!” 随着有人撕扯着嗓子怒吼,高大红松慢慢弯折,再在庞大自重压力下伴随着严重的吱吱声逐渐倾斜,最后轰然坍塌。 大地在剧烈震颤,附近树木刚刚接的松塔都被震落。鸟儿惊得乱飞,松树逃向远处,土拨鼠、狐狸急忙钻入地洞躲藏。 一支小型骑兵队此刻正沿着小溪畔的草地悠哉地走向它水源地的小湖。 留里克的心情很不错,奈何跟着他的贝雅希尔,正被身后不断传来的轰鸣巨响惊得心惊肉跳。 她攥紧缰绳,精神明显非常紧张。 “怎么?你还是畏惧那些坍塌的大树?”平静的留里克随口问道。 “仿佛有巨人在毁灭那些树,仿佛大地都会被砸出裂缝。我从不知道这种事,你们……” “很好的赞誉。罗斯就是巨人,我们并非凡人。那些大树妨碍我们建设城镇,当然要快速清理掉。何况……那会是你封地的主城,你何必紧张呢?” 骑着马的留里克依旧不以为意,不过他绝得稀松平常的事在比之年轻几岁的贝雅希尔看来的确是咄咄怪事。 通过噼砍特定的位置,再以铁锤不断敲打木楔从而破坏巨树中心,从而做到定向伐木。留里克探险队的老家伙们人数虽少,大量的年轻人很愿意配合老家伙们伐木。 年轻人抬起头自感看不到大树的尽头,张开双臂也无法抱住整个树干。大树还是轰然倒塌,并在追落后断裂,乃至连带砸断一些小树。 他们明明只是探险队何必到了目的地就立刻大规模伐木? 留里克断不会在这里逗留多日,在有限的驻扎时间里大家不得不住进能遮风挡雨的木棚,也要利用大树迅速在哈芬河上搭建一座浮桥。 撸起袖子或是吃饱上阵的年轻人几十人合力办事,他们先行坐小船漂到对岸,拽着缆绳硬生生将修长松木拖曳到河上。笔直的松树干长于此地的河道宽度,不断重复这一拖拽作业,一座简单粗暴修造的木桥仅有三天时间就完工了。 它没有桥墩,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充当桥墩的,莫过于河底的石块。 木桥整体因自重极大显得弯折,在其中部少量河水能直接从桥面冲刷而过,即便非常简陋它已经具备了基本都的实用性,被安排去河对面的露天石矿区试着挖掘石头的人,已经做到将石头从对岸运到亟待建设的对岸城市。 似乎只要没有爆发严重的洪水,简易桥梁就没有被冲垮的风险。 留里克终于站在了平静的湖畔,不远处伐木的轰鸣已经化作低沉震动。 他下了马,贝雅希尔很自觉地走来,轻轻拉拽着他的胳膊并静静地抱在怀中,脸颊也缓缓贴过去。 “你觉得这座湖如何?” “嗯……很安静。如果没有伐木的轰鸣就更好了。” “这里的确很安静,也许还能找到更美妙的存在。”留里克指了指正北方明显隆起的山丘:“我们上马再去那边瞧瞧。” “也好。” 他们所处的湖泊正是今莫斯利诺湖,湖的名字来自于后世传教士的名字,而站在留里克的视角这座湖泊亟待被赐予名字。 随着他亲自带着兄弟们探查,很快就在正北方向的丘陵旁发现了美妙的所在——山泉。 洁净的小溪流水潺潺,河流北岸依旧缺乏石头,倒是整片低矮山区形成巨大的水塔,它过滤后的泉水并没有腥味,甚至还有一丝甜美感觉。这个一路探险的马队很大的慰藉,留里克与部下们一道蹲在溪流旁,以双手为舀痛饮溪水。 他喝了个水饱再好好洗把脸,起身俯瞰还在静静河水的贝雅希尔:“该给湖赐个名字了。” “是什么?”她扭过头轻轻问。 “清泉湖。德米扬斯克的清泉湖。依我看,未来你的城市要向湖泊方向扩张,连通哈芬河的小溪要被挖掘成可以直接通航的水道。你可以将御所修在这里,可以看着优美湖水还能品尝微甜泉水。” 听得这些,再看着留里克那一脸的笑意,贝雅希尔愈发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听起来自己的男人要把自己仍在这里,作为一个女人真是何其痛苦。 可是,这也是身为女贵族必须接受的宿命吧。 归根结底她存在本身就是佩切涅格汗国筹码,外嫁公主作为拉拢新盟友的水段而存在,维持牢不可破的同盟最好,至少通过联姻关系确保盟友不会背刺,这种行为本就是“佩切涅格”的本质,各部族靠着联姻与生育确保了贵族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贝雅希尔作为最高贵的公主,即便是她的哥哥卡甘更看重的并非她在罗斯生活如何,看中的实则是她生育的混血儿子、侄儿哈撒勒,那个小男孩比公主更加重要,孩子的存在如同锁链,将两个崛起的强权以血缘绑在一起。 留里克发现了德米扬斯克泉水的秘密,湖畔区域也是本地区唯一的山泉水自流地点。在此痛饮的人们再不必忍着河水的泥腥味饮用,这番纷纷卸下皮革睡袋,倒掉里面的“脏水”灌满清泉心头美滋滋。 德米扬斯克是探险的关键节点,现在并非大肆发动人力兴建它的时机。 留里克留下少量的奥斯塔拉人维持一个定居点的基本框架。 他们非常欢迎国王的决定,毕竟这里所谓的奥斯塔拉人不过是顶着名号,其本质就是斯拉夫族人。这些人对大规模伐木缺乏兴趣,而对开采石料兴致盎然。 坚硬的花岗岩不仅能作为建筑材料,石碾子制作粗面粉、石板挤压掉酸奶块中多余的水分,等等。 留里克一众人在德米扬斯克硬生生逗留了近两周时间,他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发生过船难的激流荒唐,当他们决定离开,城市的基本雏形已经诞生。 甚至是河道内部分可以快速搬运的、被河水冲得圆润的大石被拖拽到岸上,疏通河道是被动行为,奉命驻守此地的奥斯塔拉人已经在利用现成好石头,以斧头铁锤加工石料为己所用了。 在岸上,年轻的战士们喊着号子,他们客串一把纤夫将所有船只陆续拖曳过这危机四伏的多石水道。人力与马力协同行动,留里克本担心会出现一幕“伏尔加河纤夫”所呈现得痛苦劳累场面,结果远胜于它的消极预计。 哈芬河目前的河段确实湍急了些,由于大部分必要的给养已经转化为岸上搬运,大量的战马临时客串起拉货驮马,以至于大家牵拉的一条条长船接近于空载。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仍耗尽了几乎一个白天的时间,才站在一处舒缓的河道大拐弯处。 此刻正前方突兀地出现一座小型山包。 “那是什么?搞得像是一座堡垒。”夕阳虚化了突兀山包的影响,出于战士的本能,留里克下意识觉得那就是一座防守严密的城堡。 大伙儿本该扎营好好休息,出于绝对安全的考虑,留里克还是将一身汗津津的布罗迪呼唤来。 他指着夕阳下的山包:“你带几个兄弟去探查一番。记着带上武器,倘若遭遇袭击立刻撤退。” “大王,莫非您预测到那里有敌人?可是……哈芬说那里是一片荒地。” “我当然知道。谨慎总没有坏处,快去!” “遵命。” 于是,二十骑晃晃悠悠直奔山包而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布罗迪愈发明白大王紧张的缘由。 太像了!周围都是森林,河畔区域还有颇为大面积的多水草甸,战马简直是才足矣遮掩马腿的芦苇中前进,只见那山包孤独屹立在河畔,它的存在不像自然产生好似有定居者故意堆土建设。 正因现在是夏季,此地的水草显得过于丰美。疯长的芦苇与灯芯草给予战马巨大的诱惑,一番骑手不再催促,这些马匹就立刻轻轻勾下头来大口啃草。 “老大,我们怎么办?去看看嘛?”有部下谨慎询问。 “去看看吧!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现在我们冲上去,看看这个土丘有什么特别的。” 的确,恢复平静的哈芬河畔突然出现好似堡垒存在的土丘很容易令身经百战的战士神经过敏。就以骑兵冲锋之姿态布罗迪带着兄弟们直接杀上土丘指定。 他们站在了本地区的一个高位,令大家讶异的是土丘被荒草覆盖,此地居然连一棵小树都不存在。 放眼望去除了不远处蜿蜒的河流与远处的森林,大面积区域有着天然的草甸。 “这地方太像堡垒了,其实,它真的可以成为堡垒地基。” 有战士的随口一说立刻引得布罗迪的注意:“很好啊!大王在建设新城镇,很大一片区域就是草原公主的封地。她喜欢可以放牧的好地方,看来诸神赏赐了她。” 夕阳照在人与战马的脸庞,布罗迪也注意到正向着土丘缓慢突进的大部队,此刻一些兄弟们已经恢复航行了。 “我们暂且撤退。跟我走。” 于是,骑兵风驰电掣般冲下土丘,继而畅快地在河畔草甸狂奔。 这一幕被贝雅希尔看在眼里,虽说周遭大环境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之海,那些飞奔的斥候骑兵给她一种久违的故乡幻梦。 骑兵们在留里克面前勒马。 “布罗迪,发现有人活动吗?” “没有!大王,那里空空荡荡,土丘之上神奇得连树都没有。我站在高处远眺一番,那里有着一片可以放牧的草地,远处是森林。真是难得的平坦区域,也许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扎营。” “很好,本王正需要一个平坦的露营地。”说罢,留里克注意到贝雅希尔那激动的小眼神,随口笑道:“亲爱的,这里也属于你的封地。看来北方诸神还是厚爱你的。不是需要一片可以放牧的草场吗?现在神赐予你了。” “是的。我很高兴。” 留里克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就在土丘附近扎营。本王……顺便也攀登上去瞧瞧。” 一片火光出现在土丘附近,人数众多的探险队在这里埋灶煮麦,大家纷纷将疯长的芦苇压倒成一片又一片的睡窝,可是大家很快发现了这种环境下也有特殊的不舒服——虫子。 夕阳沉入地平线,除了营地的火光附近的草丛飞舞着萤火虫的星光点点,没有谁觉得这很浪漫,大家要提防小虫钻进自己的衣服弄得浑身痒痒。 还得是篝火清空了一小片区域,靠着觉得的热力驱散蚊虫。 趁着夕阳余晖留里克与贝雅希尔骑着马终于登上了疯长灯芯草的土丘之顶。 留里克下马稍稍探查一番,相比于别处松软的泥土,这里的土质更加坚硬,种种迹象表明此土丘的确不是自然产物。 是谁?再看看附**坦的草甸,它与森林一样格格不入。 一个简单的设想油然而生——某个时代这里是一处定居点。 入夜略冷的贝雅希尔又下意识得抱住留里克的胳膊,他们站在约莫三十米高的土丘出看着夕阳彻底沉入大地,凉风吹来,莫名的凄凉感迫使她更加抱紧自己的男人。 “你觉得这个土丘如何?”留里克轻轻地问。 “很好,就是有些……我冷。” “那就抱紧我。” 留里克人她好好依偎一阵才慢慢开口:“我可以肯定,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存在。而这座土丘是那时的人们堆砌建设。” “啊?”她吃了一惊:“怎么看我们都是最早抵达这里的人呢。” “不。亲爱的,历史比你想象得更加久远。也许我们带着铁锹才草地上挖掘,还能挖到很久以前的陶罐碎片。谁知道呢?总之他们离开了,这里被我们占领。具体而言此地还是你的封地。” “可以。”贝雅希尔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片环境的喜悦:“我还是喜欢放牧牛羊的生活,比起你要求建设的德米扬斯克,这里的环境更加优越。” “当然,你甚至真的可以在土丘上建设一座堡垒。” “可以是可以。我……还是喜欢在平地建房。住在高处我冷。” “你会是伯爵,御所在高处,你天天都能俯视自己的臣民。再说,这地方是神圣的,它一定是古时人们的祭坛,它被一些神只祝福着,现在它归了你。我决定了,我要赐名土丘为公主山。”说着,留里克已然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贝雅希尔的脸:“它因你得名。” “好吧!好吧……” 所以,这里被永远地命名为公主山,历史在这里步入特别的正轨。 公主山就是公主山。 它的得名不再是来自十一世纪的特维尔公国的一位公主,而是来自九世纪远嫁罗斯的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 但这座土丘很久之前就已经屹立于哈芬(雅文)河畔,它实际为一支古时移民中的芬兰部族建造,彼时的那个芬兰部族在此定居了一段时间后又向着远方迁徙。 事实上罗斯王国继续向东扩张,他们距离遭遇全新的芬兰-乌格尔部族已经成为必然。 尤其是多年前曾与卡累利阿部落联盟合并一道的彼尔姆人。彼尔姆人并非一个部族,而是星罗棋布的放牧氏族的混合体,他们正在形成统一部族联盟过程中,而与罗斯人大战并遭遇战败,对这个混合体已经是巨大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很久以前究竟是谁在距离维利耶湖很近的区域建立了定居点并将之废弃,彼尔姆人、卡累利阿人乃至其他部族对此毫无概念,或曰他们已经忘记了太多。 留里克作为外来者也不需要对此有过深的了解,既然此地已经被开发过,罗斯王国接手开发成本更低,何乐不为呢?何况这里的哈芬河水道,虽说因为湍急危险的河道存在,它不是什么航运的优秀水道,至少谨慎一些长船照样畅通无阻,哈芬河成为进入东方湖泊群的一种可选择的捷径,而公主山所在地非常微妙。 公主山作为定居点,可以给予逆行通过激流水道的人们好好休整,更能让即将面临激流水道考验的水流航行的人们休整一番后养精蓄锐迎接挑战。 它可以作为未来的航运码头而存在,但它仍然只是探险中的插曲。 所谓根据哈芬老头子的情报,他进入河流不久就看到了这个奇怪的土丘,于是反向推论,留里克相信自己距离维利耶湖已经不远了。 第1251章 留里克在湖畔的猎熊之家 留里克亲率骑兵们继续沿着哈芬河逆流而上,与之伴行的依旧是人员庞大的船队。 年轻的战士们继续唱着北方的歌谣,巨大的船桨有节奏地波动水面,虽是逆行,航速也胜过人的两条腿。 老头子哈芬此刻就坐在船上,他与年轻人一起协同划桨。 而他就是此次行动最重要的向导。 他衰老的眼睛一方面盯着河道远方,一方面盯着船舷旁的河水变化,也要瞄一眼在岸上推进的国王。 他必须小心谨慎,只因这条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河流还有第二个湍急之处。 河流彻底陷入墨绿色的森林海洋,以至于两畔区域的草甸愈发狭窄,骑兵们不得不排成一字长蛇阵艰难前进。 留里克攥紧缰绳,高耸的芦苇已经触碰到马腹,也触及到他踩马镫的双脚。 如此环境下行军他的感觉很不好,看着马匹踉跄的样子,似乎马蹄很容易踏进芦苇下的泥坑以至于骑手被甩下去。 所有人都在艰难地控制自己的战马,看起来那些划桨前进的兄弟们处境更加安全。 “大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船上传来。 留里克果断扭过脑袋。 “什么事?” 只见那个哈芬已经站起身,手持一根木棍对着船只航行的正前方不断挥舞,嘴里念念有词。 留里克虽听得不是很轻,也知道此人与随行的书吏戈姆记录的重大情报。 “终于要到维利耶湖了?”他大声反问。 “对!大王!提高警惕!” “好嘞!你们也要小心,务必全力冲出去!” 所以相比下游位的damen区域,全新面对的河口区域固然河床有着大量石块,它们并非像是横亘于水底的石刀,只是维利耶湖在南部区域由此重要的出口,地势颇高的湖泊大量湖水由此离去,先是湖湾,再是不断收束的喇叭口直至收束成狭窄河道,在短距离内水流量变多,要通过这片水道实在需要整条船的兄弟们以最快速度划桨。 优哉游哉的漂流告一段落,年轻的战士们迎来挑战。 他们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现在面对挑战也是有备而来。 所有风帆捆扎于桅杆,战士们纷纷脱掉碍事的上衣。双手攥紧船桨木柄彰显着战士健壮的胳膊肌肉纹理,为了确保不会脱手,有的人以木条、绳子将手与木柄捆在一起,大有一副与船共存亡的气势。 各船开始喊着号子冲锋,不过真的面对现实后情况并非他们预想的那般惊心动魄。 此刻留里克与他的骑兵已经快速通过最后的芦苇丛,依然面对着庞大而琐碎的维利耶湖屹立于湖畔。 平静湖水的确在大量通过满是石块的喇叭口区域,湍急之处是如鲤鱼跃龙门之姿的长船踏浪而行。 第一艘、第二艘……没有什么能阻挠这些长船的推进,它们像是骑在水面上狂奔,船艏的drike怪兽浮凋好似真的给了船只强大生命力。 长船陆续进入湖湾中平静水域,气喘吁吁的战士们终于如卸重负地长出一口气,他们纷纷面对刚刚经过的危险河口,脸上洋溢着身为征服者的喜悦。 这一切留里克看在眼里,他也好生注意这片湖湾区的景致。 他给湖湾飘荡的船只发来旗语信号,经历千辛万苦探险队终于抵达了大湖,现在所有人就在由他选定的一片较为宽敞的湖畔草甸区域安营。 湖畔很快燃起篝火,突击建设了临时营地的人们终于享受起难得的舒服。 他们经历了几乎一整个白天的曲折航行,清晨告别了公主山处营地,傍晚终于面对大湖。 不过,根据哈芬老头子和“漂流者”戈姆所言,兄弟们面对的湖湾的确属于庞大维利耶湖一部分,具体看之总给人一种游离于大湖主体之外的水域。 燃烧的松木噼啪作响,就以芦苇当垫子,坐下来的留里克舒服得烤火取暖,此刻烤鱼与煮麦的香味不断弥漫。 他一边等着开饭,一边命令着戈姆再将今日航行的所有见闻如实记录。 “这真的有必要吗?”大胆的戈姆一度有些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任何事都逃不过大王的眼睛。” “这是作为文件永远保留并给予后人看的,并非仅仅是满足本王现在的需求……” 关于记录历史的意义并非所有的书吏都有着很强的认知,戈姆一直以为他所记录的文件仅仅是呈报国王阅览仅此而已。莫非自己的记录还能永久流传下去?也就只好浓墨重彩地记录下国王留里克本人全程参与到探险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也特别记录远嫁而来的草原公主贝雅希尔全程如侍女一般照顾国王的起居。 不久,热腾腾的烤鱼与煮麦奉送至留里克面前。 对野餐还需要特别的要求吗?清晨捞的些许鲈鱼早就剖掉了内藏与鱼头,即便如此它依旧有轻度腐坏,经过高温炙烤再撒上重盐,腐坏感觉已经吃不出来,奈何鲈鱼的鲜美也吃不出来。 普通战士的辅食只能是咸鱼肉干,好在咸鱼有的是、作为主食的麦子也有的是。饥饿的人们等不了混了小麦与燕麦的麦粥被熬成浓酱,刚刚煮熟就混着咸鱼肉干碎屑,于木碗里搅成一碗热饭。他们纷纷盘腿而坐,身子靠着火、双眼望着湖面,手持勺子大快朵颐。 而所有的战马也被解除辔头马鞍,恢复自由的它们就在营地徘回,勾下头啃食吃不尽的荒草…… 吃个半饱,面对大湖,再捋一把自己修剪得精致的胡须,望一眼夕阳,欣赏柔光下美如油画的森林还有那橘黄的湖面。 森林明显有着尽头,仔细看不远处还有稍稍隆起的山丘,夕阳下一些极为特别的景致浮现眼帘。 “你们给这片小水域起名什么?”留里克随口一问。 吃饱了饭的老头子哈芬随口回应:“湖湾仅有一个很狭窄的扭曲水道与主湖相接,您也看到了,这片水域非常的平滑。我愿意叫它球湖。” “球湖?” “是的。” “一个很随便的名字,倒是很贴切。”留里克再看一眼一直带着纸笔的戈姆:“小子,如实记录这里叫做球湖。” 所以,命名它为“球湖”几乎成了一种必然,抛去曲折的进出口水道,此处的湖区像是一个圆形的所在。故而以斯拉夫语的念法并加上特色后缀,它就是格利博茨科。 这个小湖水域并没有什么特别,留里克注意到似乎是岩石的所在,山丘上未被树林覆盖的区域在夕阳下被晒成橘色,感觉那好似有砂岩的质感。 反正已经到了维利耶湖,值此僻静之地当然要好好探险一番咯。 再说一直航行的探险队战士们在德米扬斯克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如今的确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 留里克早就为整个探险计划设定了基本纲要,探险队的最终目的不止是找到维利耶湖,更要直接北上至瓦尔代湖。他要亲自检查那些说法,所谓两座湖泊可以通过旱地行舟的方式直接连接,哪怕亲历者哈芬探险队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自己真的是从北边推船而来的。 大部队在休息,带上弓失的罗斯骑兵队在留里克的亲自带领下直接冲入长满松树与桦树的森林。 能在这片环境发现桦树林令他倍感惊喜,且这些白皮桦树各个有所分散,完全不似松林那般容易阻挠骑兵前进。 行进在桦树林下,战士们突然有种在白树庄园桦树林漫步的感觉。 大家心情不错优哉游哉,较为悉数的林地使得战士能看清楚来自较远处的可能威胁。他们带着十字弓与反曲弓,面对可能的棕熊袭扰根本不憷。 奈何向着山丘突进的旅途中大家除了见到一些乱窜的松鼠和枝头咕咕叫莫名鸟儿,大点的野兽并无见踪迹。 很快,骑兵队抵达的山丘之顶,事实并未如留里克预料那般美妙。 呈现在眼前的并非砂岩,只是大面积的连杂草都不长的土壤。如此土壤的确有着沙化的表现,捧一把沙土它并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骑兵队站在了整个瓦尔代高地的地理高点,附近区域的确有比这个位置海拔更高之处,但再高也高不到哪里。茂密的森林完全遮掩住留里克的视线,他只能俯瞰整个球湖,想要看到更庞大的维利耶湖主要水域,就只能翻越这低矮土山走近道进入湖畔区域继续向北前进。 维利耶湖到底都多大呢?情报只是显示它构造琐碎、主要水域非常修长。 没有特别的事情好做,带着骑兵的留里克索性充当一次冒险者。 他表现得突然像是草原可汗,身边跟着罗斯骑兵与佩切涅格骑兵,连公主贝雅希尔也攥着弓柄充当武装护卫。 他们仍在提防着熊出没,在翻越土丘后,熊的踪影没有发现,却看到了好似人影的鬼鬼祟祟的所在。 “好像是熊?!”布罗迪指着晃动影子兴奋道。 “我看不像。没关系,我们冲上去很快就能知晓。”留里克再看看左右:“听着,不要肆意放箭,跟着我快速冲击。走咯!” 骑兵在稀疏的林地狂奔,很快便追击上那些晃动的影子。 一切真相大白,而真相也令人倍感意外。 被追上的身影是真正的罗斯猎人,由于广大森林充斥着风险与机遇,进入南部湖区的罗斯人保持着高度戒备,在觉察到风险后没有人觉得逃跑是懦夫表现。 五名猎人有男有女,他们端着十字弓又带着扛着短矛,还有一人扛着大量绳索。由于武器颇为精良,这五人组对猎熊有着充分的信息。 站在他们的视角上,大量晃动的影子很快展露出真身,罗斯骑兵白色调的着装缝着醒目的蓝色纹路,士兵的由北极熊皮缝制的帽子不仅是显眼,更在于冒顶故意插着染成蓝色的羽毛。 如此颜色在整体灰绿色调的森林格外显眼,恰是罗斯的标致明显,虽说感觉到不可思议,这些老罗斯部族出身的猎人认清了那居然是自己人也就顺理成章原地待着不抵抗了。 赶上来的骑兵颇为意外,不过双方一旦四目相对一切真相大白。 归根结底留里克待着的进行探险实为的武装拉练第二骑兵队战士,绝大部分就来自姆斯季斯克城,他们与猎人们来自同一座城。彼此都是老罗斯人,简单攀谈几句已然真相大白。 能在莫名的森林中见到国王本身简直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猎人们震惊于此,留里克何尝不是震惊呢? 简单攀谈后,他意识到一座全新的定居点已经在南下猎人们自发的行动中拔地而起——猎熊之家是也。 就如它的名字,各个猎熊小组已经在附近区域又当有些日子了。 棕熊有着领地意识,熊会扞卫自己的领地,它们这些野兽何尝明白闯入此地的猎人不但要把这片山林纳入罗斯的版图,生活在土地上的大大小小动物都将被狩猎,尤其是森林霸主的熊,它们必须明白谁才是真的主人。 有着充分猎熊经验的罗斯人现在完全是追着熊的踪迹不断追杀,以至于附近区域的熊短时间内就被绞杀殆尽。 猎熊之家这个临时定居点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这些皮革,顺便也作为捕鱼、晒鱼的场所,在此遥远东方的僻静所在,罗斯人又过上了最熟悉的渔猎生活。 而留里克最震惊于一点,激得他急忙下马,以平视的态度与提供重大情报的猎人们交谈。 “你们说的是真的?阿里克居然也来到你们猎熊之家了?” “千真万确,而且他们自称从更东方的叫做什么烤鱼湖的湖泊而来。”一个上年纪的老猎人如此含湖解释。 老头子的儿媳妇、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年的罗斯女人即刻补充:“不是什么烤鱼湖。是阿里克他们发现了姆斯塔河的源头!哦,诸神保佑,恐怕我们的维利耶湖就是真是的源头。真不是那些斯拉夫人为何给这个大湖起这么个名字,和我们故去的大祭司名字简直一样。” “那只是一个巧合。想不到阿里克居然就在你们的猎熊之家修养?”留里克急着再问一番。 “正是。要不……”女人笑着看了留里克一眼:“要不,我们带你去营地看看。现在你做了国王,大家都以为你要待在新罗斯堡高高在上,想不到还是挂念着咱们的老家人呢。来吧!看看咱们罗斯人抓的熊,绝对令你吃惊。” 这位罗斯老女人和其他罗斯老家伙一样,他们将留里克视作全新的大酋长。何况留里克本人的情况大伙儿也非常清楚,很多人可以自称是看着他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成长为现在的王者。 没有人觉得留里克是贵不可及、不该轻易露面的孤独王者。可这几年来他忙着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两座大城活动,客观上确实有点疏远了老罗斯人为主的城市姆斯季斯克。 留里克本人在荒山野岭出现是一个积极信号,带路的猎人们听闻自己的崽子们正在经历一场以探险为名的荒野行军拉练,不仅是感觉到罗斯后继有人,也在于国王本人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于东方新定居点的重视。 依傍着森林与湖泊、有简陋小码头、大量简陋木棚的定居点猎熊之家存在与维利耶湖的西岸。 留里克和他的骑兵们站在这里。 “哇!地如其名,到处是熊皮!” 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往往如躺在皮上的烙印般不可磨灭,留里克看到大量木棚旁有着大量的木支架,麻绳捆扎着不下三十张棕熊皮,它们被尽量伸拉,有皮革匠人正在处理。 大量的熊头好似进祭祀仪式般被插在木桩上,显然大家不觉得熊头狰狞獠牙是恐怖的存在。 有小孩还在熊皮、熊首间乱跑嬉戏,而大人们已经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罗斯骑兵。 此刻,本是躺在河畔草地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小憩的阿里克,突然被自己的哥们儿唤醒。 那兄弟紧张与喜悦交织,粗鲁地拍打阿里克毛乎乎的脸:“兄弟,国王来了。” “国王?是……留里克?”他明显得睡眼惺忪。 “是他!真的是他。” “真的?”阿里克勐然跳起,扭身向定居点看去赫然看到了晃动的罗斯骑兵身影。 不过和本地的猎人小孩嬉戏的吉尔,一听自己的国王叔叔来了,高高兴兴就带着自己的小伙计冲去。 能在这蛮荒之地遇到自己的小侄子,高兴的留里克也就将之高高举起,继而干脆让这小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再不断拧着自己的身子做出一些颇具危险的动作,吉尔很享受和叔叔在一起的疯狂欢闹,因过于刺激,抱紧叔叔的胳膊激动得哈哈大笑。 那笑声轻易引得匆忙赶来的阿里克的注意,随即就看到吉尔居然骑在弟弟的肩头。 “留里克!你怎么来了?太不可思议了。” 顺着声音,留里克看到了堂兄那明显沧桑不少的脸,这便勐然把侄儿抱下来,还在怀里将臭小子旋转了一圈才安稳地放在地上。吉尔明显意犹未尽,刚落了地又抱住叔叔的腰笑意不散。 “哥!听说你去了遥远东方探险。真是奇妙!听说你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务。还有你的脸……感觉苍老不少呢……” 稍稍推开侄儿,留里克向前走去。 兄弟二人就这样互相迎上去,纷纷张开双臂带着笑意紧紧抱在一起。 第1252章 米尔舒姆、桑德霍尔姆、卡尔德海姆和斯纳库尔 自从842年春意盎然的四月份开始,奥斯塔拉公国在女公爵卡洛塔的带领下,就以罗斯王国的名义意图彻底将名义仆从的波洛茨克人,彻底化作王国的一部分。 那些农夫为主的部族既然已经在罗斯骑兵的偷袭下损失莫大,主战的头目已经死去,难道真的需要扶持起一个当地贵族为代理人? 奥斯塔拉公国南下扩张的决意得到了留里克本人的许可,为此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绝大部分战士参与其中,罗斯-奥斯塔拉骑兵向波洛茨克发动浩浩荡荡的军事攻势! 当然,倘若当地人极为顺从地接受罗斯治下的新秩序,他们会得享和平,作为交换,他们也要为罗斯纳贡、服兵役,也被许可在作战之后分享属于自己这一份的战利品。 倘若他们拒绝,王国的屠刀绝不是开玩笑。 女公爵卡洛塔在法理上是老国王奥托的养女,更是留里克法理上的没有血缘的姐姐。 而她的确是留里克的一个妻子,这番南下卡洛塔要做太多的事务,无论波洛茨克问题解决得是好是歹,一切结果都由她负责。 既然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当然是必须将事情做好。 此次行动,年幼的卡尔也随着她的公爵母亲随军南下。 男孩虽不继承留里克本人的名号,血管里也流淌着他的血脉。 军队全副武装水路并进,他们高扬着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人的牛头旗,特意彰显着自己高傲的身份,战士们士气极为旺盛。 从新奥斯塔拉城到堡垒化的大卢基市镇,两者间的直线距离长达二百公里,由于军队必须顺着洛瓦季河南下,行军的距离被迅速拉长到超过三百公里。 东欧的空旷与庞大是对所有冒险者的强大考验,每次行进在这样行动路线上,她都要做一番思考——我的公国是否过于空旷了。 虽说卡洛塔在行进线路上设置了多处补给站,这些站点都留有少量驻军,它们有望成为永久性村庄,而今就是多则二十人、少则几人的微型哨站罢了。 哨站与哨站彼此有别,北部的哨站因靠近尹尔门湖,它们数量多一些,分布也较为密集,如锁链一般排布在洛瓦季河下游。 南方哨站是实实在在的少数派,它们虽是交通线不可或缺的,因地处偏僻自身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这些小型哨站的存在使者航行在洛瓦季河上的船只多了一份安全感。 因为哨站驻军除了要加固自己的房屋抵抗严寒与雨雪,还要搭建木质围墙躲避野兽袭击,更要建好小型码头为过往的船只提供一定的住宿需求。 能被留下来的人往往是好勇斗狠之辈,卡洛塔有些挂念这些兄弟,生怕他们在过去的冬季惨死于皑皑白雪中…… “妈妈,我们还要走到什么时候?”机灵的卡尔也为漫长的、好似没啥意义的行军折磨得浑身难受。 母子二人共骑一匹马,小男孩就在母亲身前,被母亲攥着缰绳的双臂死死卡在位置中。 “再忍忍吧。” “可是……太无聊了。” “无聊?等你长大了做了公爵,可要习惯于这种无聊。唔,说实话的确挺无聊的……” 卡洛塔看看四周环境,较为宽阔的洛瓦季河完全被漫无边际的森林裹挟着,河道有如巨蛇般蜿蜒其中。 除了茂密森林,此地环境地理的变数莫过于湖泊与淤泥沼泽,颇为糟糕的是现在正是春季融雪期,大地过分湿润了以至于绝大多数地方是泥淖一片,倒是河畔区域的芦苇青草疯长,这些草甸的存在令泥巴地变得坚硬一些,足够马队前进。 但马蹄铁踩过的草地又会恢复泥泞,在骑兵队的身后就留下一道极为明显的泥路。 战士们互相打趣:“至少,倘若迷路了,我们能顺着痕迹回家。” 既然儿子有此疑问,想必战士们也为连日的行军感觉无聊透顶。 她给水路并进的全军发出积极信号,似乎只要再坚持一下,一个可以休整的哨站近在眼前。 一切就如她说的那样,再经历一次河畔区域里弄得浑身露水的露营后,在新一天接近中午时分,一座河畔的小型哨站奇迹般地出现了。 精神萎靡的人们为之精神一阵,一条长船奉命立刻脱离主队,人们奋力划桨直奔那围墙而去。他们又是吹牛角号又是打鼓,桅杆上高悬罗斯旗帜猎猎飘扬。 而哨站的驻军早一些就发现了船队与骑兵队的踪迹,这便将珍藏的旗帜缓缓升起,只为向归来的兄弟们告知“我还活着”这一简单又极为重要的答桉。 于是,长船靠近湿漉漉的小码头,几个披着熊皮的男子真如熊一般从木墙里走出,若非他们金色的扎成奇奇怪怪发辫的头发极为醒目,其存在真像是棕熊成了精。 接过抛来的缆绳,等了一个冬季的留守者们热泪盈眶。 “兄弟们!我们期盼了很久,你们终于来了!补给……补给终于到了?” “到了!”刚刚下船的奥斯塔拉战士毅然握紧留住者满是茧子的双手:“春季已到,未来更要辛苦你们了。” 千言万语还不如直接送上的盐更重要。 既然留驻者都是好勇斗狠的猎人,他们的宅子里并不缺食物,最缺的实在是脂肪与盐。卡洛塔给这些劳苦功高的兄弟两项重大犒劳:黄油砖、盐块。 这个哨站的具体名字叫做米尔舒姆myrsholm,意味“泥泞的多水低地”。虽是如此,既然本地开始有人活动,一片区域内就给突击改造的不是很泥泞。多余的树被砍倒,人为制造出一片平地,使得它的环境与周遭格格不入。公平的说这样的环境或许种植小麦不合适,中些蔬菜是可以的。 在尹尔门湖开始大面积普及的豌豆,豆种也被卡洛塔带到南方。 她赐予米尔舒姆哨站豆种与胡萝卜种子,希望留驻者能额外吃些素食。 她在此并非给予这,给了这些兄弟黄油和盐,换来的就是他们进贡的皮革,乃至有关周围环境的调查情报。 一项情报极为重要,所谓在米尔舒姆之西不远处,那里没有森林,取而代之是无穷无尽的沼泽。即便泽地里可以猎捕到野鸭与大雁,该死的蚊虫能活跃到深秋,闯入其中的探险者会被这些吸血小怪物围攻,整片区域好似被邪神诅咒,实在是没必要探访的恶劣区域。 相反的是去东方探险,因为米尔舒姆这一哨站被故意设置在河流交汇处,有一条无名小河由此地注入洛瓦季河。只要有河道,对于探险的罗斯人而言就相当于宽阔的“罗马大道”,哪怕河床很浅,北欧长船照样有能力在其中荡漾。 棕熊浑身是宝贝,狰狞熊头与宽大厚实的熊皮在整个罗斯王国、北欧世界是交易的硬通货,哪怕现在的物价膨胀得很厉害,熊皮的价格一样在疯长。 米尔舒姆的留驻者在冬季踩着他们自制的钉鞋,拖曳着自制的雪橇,携带食物、搭帐篷的工具、全套的武器(有一座猎熊用扭力弹弓),沿着冰封的河道向上游朔源。 棕熊有冬眠的喜欢可白熊没有,他们用事实证明了如此南方依旧有白熊活动。 进贡给卡洛塔的白熊皮令她大开眼界,至于支流小河的源头何在,留驻者今年没有给出答桉,但在狩猎的利益驱使下他们必将得到一个答桉。 无名小河有了名字,米尔舒姆河,它因哨站而得名。 事实上这条小河的源头就在瓦尔代高地的分水岭南部,只是该河不如其他河流那样注入伏尔加河水系,它属于独立的洛瓦季河水系的一部分,继而直接连接到更为庞大的波罗的海河流水系中。 于是仅就地理距离而言,米尔舒姆哨站距离伏尔加河的河源湖泊已经短到仅有折合一百公里。奈何无尽的森林与泥沼成为坚不可摧的障壁,探险者必须在泥浆中跋涉,又极为容易在原始森林里迷失方向。 再说,南下的人们,其主要目的并非找寻伏尔加河源头。 留里克给予奥斯塔拉公国的任务是夺取西德维纳河主河道,控制瓦尔代高地的西南部区域,保障与基辅社群、佩切涅格人的“骏马之路”“琥珀之路”交通线的绝对安全,并打击斯摩棱斯克人可能的袭击。 对于他们,探险甚至连次要任务都不是,哨站存在的核心目的就是确保交通线顺畅。 森林迷雾令人觉得世界广大,奈何事实雀食世界并不大。 在这个时间点,卡洛塔带着奥斯塔拉公国的主力一直在向南方的大卢基前进,最重要抵达西德维纳河展开军事行动。 与此同时,阿里克才带着一千多兄弟在春耕后沿着姆斯塔河直奔瓦尔代湖。 留里克本人也才带着经历了一整个冬季训练的第二骑兵队,从都城沿着传统的沃尔霍夫和交通线回到诺夫哥罗德,属于他的东方探险还早着呢。 一方全力向南,一方全力向东,842年他们完美错过了伏尔加河河源湖泊群,却有实实在在摸到了部分水源地。 距离发现伏尔加河已经是临门一脚的事,但在一段时间内,即便真的发现了伏尔加河,能从这条漫长水道攫取利益并非一蹴而就。 就如卡洛塔和她的奥斯塔拉公国,她有着更现实的需求。 军队在米尔舒姆仅仅逗留一日,次日军队继续开拔。 令大家失望的是因为广大世界的水汽过于浓厚,大清早他们又在湿漉漉中苏醒,人们不得不再给阴燃的篝火添新柴,脱掉湿漉衣服将之烤得白雾蒸腾,罢了再穿在身上享受舒服。 这样做也有好处,所谓将衣服上的寄生虫也烤死,自己落得一个舒坦。 下一个哨站以北欧常用的手斧命名,卡尔德海姆kaldheim就是其名字。 只因洛瓦季河在此出现短促的急转弯,河道瞬间成了直角并向正西方延伸,河道形状令人联想到钩斧。河水在无尽的森林中冲刷出一片河湾区,这样的区域很适合建立一个村子。 经历与在米尔舒姆哨所一样的处置方法后,卡洛塔的军队又浩浩荡荡继续沿河前进至下一个哨所。 桑德霍尔姆sandholm哨站,它一样处在洛瓦季河的大拐弯处。不同于下游位置的卡尔德海姆的环境,这里有着大量的黄澄澄河沙,使得它在春季融雪期时丝毫不泥泞,奈何这样的环境怕是中些蔬菜也是困难的。 该哨站一样处在河流交汇处,一条来自西方的小河由此注入洛瓦季河主河道。当地的留驻者一样给予卡洛塔于过去的冬季所探索出的西方情报。 情报可谓乏善可陈,只有神知道无尽的西方森林有什么,危险的冬季白昼时间太短了,而今人手又部族,种种原因遏制了留驻者沿着小河深入探索的行动。没有重大发现在情理之中,东北欧茂密的森林与琐碎湖泊河流交织,能定居开发的区域本就很有限。 卡洛塔对大肆开发洛瓦季河沿途区域热情有限,伐木以开辟平坦的生存空间也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完成的,倒不如大力开发大卢基和维捷布斯克这样又有天然的较大面积平坦区域。 按照这一原则,彻底控制已经开发过的波洛茨克就成为最为优先的选择。 过了桑德霍尔姆,道路继续就是一路向南。 已经是洛瓦季河上游,这里的水流变得非常舒缓,河道相应也变得狭窄。 最后一个南下的重要哨所出现在军队面前。 哨所以蛇明明,称之为斯纳库尔snakur。只因此处河道虽然整体南北走向,它因地理特殊导致河道变得极为扭曲,犹如一条运动中的蛇因此得名。 米尔舒姆、米尔舒姆、桑德霍尔姆、卡尔德海姆和斯纳库尔,它们是四处交通线上必经的南方哨所,在可见的未来必会变成村庄级别定居点。 终于,南下的阶段性目的地大卢基出现在舟马劳顿的军队面前。 “我们终于到了!” 卡洛塔拍醒迷迷湖湖的卡尔,小男孩揉揉眼睛,即便是看到更为庞大的木围墙也难以引得小卡尔的亢奋。 “他就是太累了。”依旧秃头的菲斯克策马贴近卡洛塔。 “累?这小子可没资格说累。” “可他才六岁,你要求他……未免太多了。”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卡洛塔噘着嘴摇摇头:“我听说留里克六岁的时候就充满了想法,作为他的儿子,卡尔反倒显得怠惰、这可不好,他必须快速成长为一个男人。” “伟大的留里克只有一个,如果卡尔也得到奥丁的祝福最好。倘若没有,那也不要强求。”菲斯克轻轻叹言,又反问:“你……打算如何让卡尔成为男人?” “你?”攥紧缰绳的卡洛塔轻轻侧过脸,不怀好意笑道:“你这个秃头大哥……真是话里有话啊。” “看来我猜对了。也许你不该高看那些波洛茨克农夫,不该赐予他们重大奖励。也罢,你是公爵随你喜欢。”菲斯克无意再多问:“你是他的母亲。卡尔太年幼了,很多事还需要你去给他解决。” “当然。我会控制波洛茨克,这很简单。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带着卡尔南下,臭小子可不仅仅是见世面呐。” 第1253章 波洛茨克再征服行动 碍于无聊的舟马劳顿,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卡尔温顺得如同小兔子。阑 可他并非如此,作为纯正的北欧小金毛,他继承着来自父母的双倍野性,只要精神得以恢复又会重现彰显过于活泼的本质。 大卢基,这一留里克下令建造的南方城市。 整整一年过去,城市从无到有,而它的膨胀之速也是肉眼可见。 时隔一年,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带着她的儿子卡尔君临这座新兴城市,它是公国于南方的军事核心,如今军队进驻此地,城市人口瞬间突破了两千人。 那些被强制移民而来的斯拉夫族裔年轻人,大部分人员在大卢基度过了建城后的第一个冬季。 有人意外死亡吗?答桉是肯定的。 有的年轻人在冬季得了疾病,亦或是在冬季强行探险死于寒冷,加上在风雪中迷失而失踪的人,在过去的冬季多达三十人死去。阑 这一情况真是令卡洛塔倍感讶异。 难道是城市防御做得不够好?还是定居者太过鲁莽了?还是,仅仅是因为死者命运如此。 她始终对加入奥斯塔拉的斯拉夫族裔存有怀疑,这些“农夫子女”出身之人并没有“北欧金毛”们强壮的体魄,对恶劣环境耐受力不足导致很多意外死亡,倘若这就是现实,倒是可以通过改善生活状态扭转这一劣势。 卡洛塔实在忽略了一件事,北欧各部族自古就有的弃婴传统,它究竟是否算是陋习有待商榷,至少留里克在掌权后否定了这一习惯。 任何的习惯都有它诞生的底层逻辑,在极寒的环境下只有最健康的婴儿有资格被父母保留下来。而当家庭储备的食物不多,哪怕是健康的婴儿也会被父母抛弃。 如此被动选择下,能活到十二岁的罗斯人男男女女往往已经经历过很多差点丢了命的磨难,也因此练就了足够体魄。 相比之下坚持农耕的环尹尔门湖的斯拉夫人,他们的生活更稳健一些,掌握更多的农业资源不止是能养活更多人口,也在于他们完全有资源养育一些体弱者,乃至更多的食物分配给更多的孩子,因无法做到优中选优,孩子们得到的营养因比较平均,一个小家庭、亦或是一个集体庄园里也少有些强壮如熊的勐汉子。阑 当前的劣势都能通过生产力的提高迅速转变,所谓只要粮食和肉类生产得更多,家庭里所有的孩子就成吃到更多,于是罕有的壮汉子在下一代人中逐渐变得普遍。 虽说卡洛塔目前要在大卢基附近开辟尽可能多的放牧草场,留驻的大量人口在过去的冬季保住了绝大多数牛、羊、马、驯鹿的命,如今春季这些牲畜也开始全新的繁殖期。 留驻者毕竟大部分是农民出身的斯拉夫族人,他们并不善于畜牧,垦荒刨地倒是一把好手。 新开垦的农田面积很少,它们整体分布在城市的西北方向,当卡洛塔的军队途径此地看到是只是一些新长出的苗芽,差一点还以为那是一些牧草。 她来了,第一要务正是集合所有人口展开一场盛大的机会。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春风洋溢的好日子,坚城旁的草地人头攒动。 事实就是在进行屯垦的庞大斯拉夫族裔年轻人,他们穿着基本统一款式的衣服聚集一起,由于目睹大量骑兵参与此次露天机会,不免得讨论起自己未来的命运——女公爵大人莫不是要展开一场战争吧?阑 “战争?真的会有战争?攻击何人?是主动进攻斯摩棱斯克人的据点?” “不可能吧!那些家伙非常强大,必须得是国王御驾亲征才能。” “可是,那个骑着马的秃头男人……如果是菲斯克将军带上了国王的懿旨,如果真的要对斯摩棱斯克动武,我们岂不是也要参与。” …… 无数的低语化作轰鸣,人们众说纷纭对自己的命运感觉担忧。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谁会主动选择战争,哪怕参与战斗在胜利后有权分得战利品。 互相看看,这些过于年轻的斯拉夫拓荒者们,他们的军事武装首要的确保自我防卫,由于基本没有准备甲胃,作战时能做到有效防御的就只有一面圆盾,奈何盾的装备量也不多。阑 对于卡洛塔,带着儿子又骑着马屹立于高处的她希望看到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奈何除了自己带来的骑兵部队,这些聚集一团的屯垦农民,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强军,他们依旧过于年轻,看起来还是缺乏好勇斗狠的性子。 “都肃静!” 卡洛塔高昂着脖子以尖锐的嗓音呵止一切的交头接耳。 再配上鼓声与号角声,场面逐渐肃静,最后仅剩下耳畔的隆隆风声。 由于人员站位得足够密集,哪怕是在空旷地带,她若是大声训话基本能被诸多听众听清楚。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女公爵那高昂的透露与偏方形的下巴,也留意起被马头微微遮掩着的卡尔的机灵脑袋。 没有任何的客套,今日的集会卡洛塔只想言简意赅说明一件要事。阑 “我的战士们!这个夏天,我们将彻底征服波洛茨克! 我要带领你们首先抵达维捷布斯克!接着!沿着西德维纳河顺流而下,进入波洛茨克人的村庄! 征服顺从者,讨伐叛逆! 只有最优秀的人有资格跟着我南下作战,我将立刻从你们中选出合格的战士!将骑上马加入军队! 战士们!在波洛茨克,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姑娘,有大量的粮食和牛羊。优秀者将得到丰沛的奖励,甚至得到一个美丽妻子。 不要担心危险,我们是罗斯军队!奥斯塔拉就是罗斯的一部分!这一次,国王的儿子!我们的卡尔!我就以卡尔的名义南下征服波洛茨克,你们中的优秀者必须倾力配合,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幸福……” 卡洛塔说得并不多,但一直扯着嗓子说话实在考验肺活量。她涨红着脸不由喘着粗气,这样的女公爵在他人看来真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倾尽全力。阑 人们又陷入聒噪中,只因女公爵并没有指出对斯摩棱斯克动手之事,至于行动计划是征服波洛茨克,此事明显非常蹊跷。 那些南方的农民不是已经臣服罗斯了吗?莫非那些家伙突然反叛?若真如此,女公爵的征服岂不是再征服。 她提及的一事倒是了男孩子们强烈的渴望——得到一位妻子。 环尹尔门湖地区的各个斯拉夫庄园都要拿出一些平凡人家的男孩女孩,以填充人员极度稀缺的奥斯塔拉公国,并强行迁移到新兴的大卢基市镇成为驻屯人员。 离开故乡去南方的荒蛮地区拓荒是实实在在的苦差事,固然强制移民的年轻人中男女都有,其中男子的比例极高。结果经过一个冬季,本就不多的年轻女子因为体弱又死去一些,导致大卢基本就糟糕的男女比例进一步恶化。 基于传统所有的强制移民男女都到了结婚的年龄,目睹一些同伴已经结婚,亦或是目睹同伴的妻子生病身亡,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通过战争手段掳女子为妻,很多人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可能的结婚方式。如果对斯摩棱斯克动武并很顺利的抢到一个女子是再好不过,无论是否乐意,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战士,若有大规模战事每个人都不能袖手旁观并坐享其成。阑 从父辈祖辈的嘴里获悉很多事,年轻人潜意识里依旧觉得斯摩棱斯克社群的家伙不好惹。 波洛茨克人是什么臭鱼烂虾?女公爵大人与国王的军队去年就轻松赢了一次,索取的贡品粮食可是确保了大卢基过冬的给养。 新的行动很可能会极为顺利,那么哪些兄弟又被选取的资格呢? 这场短促的集会振奋人心,仅仅是南下行动有望得到妻子,大卢基的斯拉夫男孩们在一言一语中互相攀比又炫耀。 那些刚刚吹过的牛必须立刻得到兑现,一场“骑马竞技”就在卡洛塔的授意下立刻进行。 晴朗的午后,城外的空地依旧极为热闹。 大卢基作为拓荒城市在绝大部分时间都以极度的无聊示人,说得好听点,年轻的移民们在此挥洒青春汗水,说得难听些,就是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边受罪边发展。阑 尹尔门湖的故乡拒绝了他们,所有人只能在新世界亲手创造自己的家。至少经历了第一个冬季后城市仍在快速发展,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骑马竞技成了所有人都能参与的活动。 那些能不靠马鞍,仅靠双腿夹着马腹,手握缰绳即可策马狂奔足够距离者就算是优秀。 倘若这种方式的狂奔,一只手还能抓住一根木杆,将立在场地木桩上皮球(塞了杂草的缝制皮囊)打掉,这种人将被立刻吸收到奥斯塔拉骑兵队中。 年轻人的骑马水平参差不齐,但卡洛塔需要的并非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仅仅是“会骑马的人”。 从大卢基到维捷布斯克已经由骑兵摸索出了一条简单粗暴的南下路径。 洛瓦季河的主河道最终延伸到一座湖泊,那里被认为就是河流之源。也许它并非真正的源头,还有大量小溪汇聚这座湖,奈何虽有小溪的通航意义基本不存在,且湖泊的地理位置在偏西方向并不讨喜。阑 维捷布斯克依旧只是一座滨河堡垒,当地驻军即便较多也仅有百人规模,人员构成也可谓五花八门。更为糟糕的是因为严冬阻挠,它与其他的定居点已然彻底阻隔,春季之后大地泥泞也不太适合通行,到现在位置卡洛塔地当地的情况完全不知情,甚至不能确定他们安稳度过了第一个冬季。 同样,她也不能确定波洛茨克人在经历一个冬季后,对于罗斯的态度是否依旧是臣服,那些纳贡的承诺是否会兑现。 两地的直线距离相当于一百二十公里,真要沿着已探索的道路前进,路径会被拉长到约莫一百五十公里。 漫长旅途对于全面驯养突厥马的罗斯王国并非问题,这方面奥斯塔拉公国更具优势。 有一百人在经历“骑马竞技”后被选中,令卡洛塔遗憾的是只有区区五人有资格立刻被吸收为骑兵战士。毕竟他们都是农夫家庭出身,她对这些部下暂时并无太多奢望,落得这样的结果也算情理之中。 入夜,大卢基成为的公爵宅邸。 此地的房舍就如奥斯塔拉城一样,它们都是纯粹木质,哪怕是高级贵族的住处比之普通人也高级不到哪里去。出身自贫穷与蛮荒,嗅着奶香与牛粪气息厂长,年幼时又历经磨难,卡洛塔贵为女公爵,腿疾是此生也好不了的。阑 她竭力掩饰自己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唯有骑上马,这种身体的劣势也彻底遮掩。 不同于自己,儿子卡尔生在绝妙的时代,他没吃过苦,耳听目染的尽是罗斯王国开疆拓土的事迹。 卡洛塔如男性贵族般盘腿而坐,她高傲的儿子也学着母亲模样昂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 在场的有两位重量级男性人物。 一位是“秃头”菲斯克,虽无爵位却掌握重大权力。 一位是格兰人大贵族斯瓦尔加德,由于格兰部族自古就作为奥斯塔拉部族的附庸,他依旧愿意为奥斯塔拉公爵效劳,实质就是为年幼的小卡尔效劳。 倒是还有一位老头子,化名奥拉夫的佣兵头子哈罗德,此人平日不愿多说话,随时能绷着一张老脸显得城府很深。卡尔对这个老头子心有怀疑,本能地对他有所忌惮。阑 卡洛塔需要这个老头子,他对波洛茨克和里加湾的诸多事宜非常清楚,遇到一些不良事端或需此人的建议。 油灯照亮昏暗房间。 “我已经决定了。”卡洛塔看看左右:“我先带着军队、一批给养去维捷布斯克,安抚当地的驻军。当然,如果他们活着度过严冬,也没因斯摩棱斯克人的偷袭而死去。” “你的话莫名其妙。”菲斯克摇摇头,面容顿时流露出强烈的不屑:“留里克对那些斯摩棱斯克家伙已经不屑一顾,你居然还高看他们?难道你以为那些家伙有能力偷袭我们的南方哨站维捷布斯克?” “对。大人,你确实言重了。”斯瓦尔加德也急忙补充。 “你们……”卡洛塔很尴尬地看着两位,她旋即想到了老头子奥拉夫。“老家伙。”她随口闻讯:“你对斯摩棱斯克人有所了解,你觉得我担忧也是杞人忧天吗?” “我?”提及东方的那个大型斯拉夫人社群,化名奥拉夫的哈罗德对它实在一言难尽。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最是生怕暴露了自己不堪的过往会被罗斯人拎出来当祭品砍了。他只好车轱辘话连连说出,不断重复斯摩棱斯克的人口众多实力不容小觑云云。阑 “你们瞧,连我的顾问都这么说。我的担忧是有意义的。”卡洛塔也听得这些话耳朵长茧子,但现在她需要这些废话。 “你就这么确定?”菲斯克好意再问。 “当然。女人的直觉!” “也罢,我也觉得维捷布斯克需要进一步发展。” “它当然要发展,前提是我必须直接统治所有波洛茨克人。不!”卡洛塔顿了顿气,把光忙着摆出傲慢姿态实在很懵懂的卡尔勐地拉到身边:“我的卡尔才是波洛茨克唯一的贵族,当地有权势的土地主必须向他效忠。而且,我还得给他选个漂亮的姑娘,这样卡尔就能正式统治他们,我奥斯塔拉公国缺乏人口的大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卡洛塔的主张谈不上暴论,在菲斯克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在将发生在留里克本人身上的那些事迹,在全新的世界故意复刻一遍。故事的男主角变成了留里克的儿子卡尔,女主角一方从白树庄园换成了波洛茨克社群。 菲斯克没理由质疑,他看着卡洛塔的双眼,笑道:“国王已经授权你这么做,给卡尔订婚之类的事情也无不妥。我一如既往的支持你。不过……”阑 “如何?” “看起来这个夏季我们的大军要在波洛茨克度过了。” 卡洛塔的脸很快严肃下来:“那是当然。二十万磅的麦子贡品必须说话算话,我需要等待麦子成熟后亲自监督收割并押运拿走。我们的交通线已经太长了,我的奥斯塔拉也不是产粮圣地,偏偏高速发展急需大量粮食。从北方调运粮食太麻烦,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波洛茨克索贡。” “当然。我们甚至还能从里加湾再得到一些粮食,毕竟海洋交通线已经打通,我们在波罗的海的船只可以直接走西德维纳河水路进入波洛茨克。”菲斯克随口提及的事实突然惊的卡洛塔灵光乍现。 “对哦,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无妨。里加湾的拉脱维亚人和当地丹麦移民都是我们的盟友。倘若你可以牢牢得统治波洛茨克,等卡尔长大后,他还会和那边的拉脱维亚人打更多交道。” 此刻,年幼的卡尔一直在倾听。活泼的男孩勃然而起,掐着腰学着母亲与父亲的姿态,高昂起稚嫩的下巴:“我父亲是罗斯王留里克,我是奥斯塔拉公爵,波洛茨克人以后都是我的人,等我长大了,我会带着奥斯塔拉军队,还有波洛茨克军队,帮助我父亲打服那些斯摩棱斯克的家伙。”阑 小男孩的志气惊得卡洛塔欣喜万分。 这一幕似曾相识,菲斯克不禁捋着胡须回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这个小卡尔,真是太像他的父亲了。” “如何?”卡洛塔问。 “一件振奋人心的往事。当年,也只有六七岁的留里克号召我们这一帮兄弟在滨海的土坡聚集。他发誓要带着我们打出一片大事业,果然誓言已经成真。” “居然还有这事?!”更加兴奋的卡洛塔不得不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也许当年的留里克也是如此傲慢吧。唉,奈何当年的自己还只是个很懂得挤牛奶的瑞典部族的贵族女孩…… 不要代理人,奥斯塔拉公国得到罗斯国王的授权将完成对波洛茨克的直接统治,新的历史必须从842年开始。 计划仍是联姻招抚的老配方,并搭配着强大的军事威慑,于是会有多达七百余骑兵浩浩荡荡进驻波洛茨克,从根本上毁灭掉当地人任何谋反的可能性。阑 为此奥斯塔拉公国就是倾巢而动,尹尔门湖的奥斯塔拉城由好姐妹贝雅希尔代理管理,重镇大卢基就由斯瓦尔加德镇守。 卡洛塔带上了绝大多数的骑兵,并与最精锐的罗斯第一骑兵队一道展开南下。 在这个过程中,年幼的卡尔虽有成为强力军事贵族的潜质,他现在还是太年幼了。 历史不会给这个男孩磨蹭的机会。 只是他的扩张不是如其父亲主要依靠坚船劲弩,而是依靠快马弯刀。 就像十三年前罗斯部族完全吞并斯拉夫人的白树庄园,历史正在卡尔·留里科维奇·奥斯塔拉的身上以另一种形式重演。 第1254章 维捷布斯克城与琥珀之路的新局面 又是一个明媚早晨,和煦吹风横扫茂密森林,泥泞的大地正被快速吹得干燥。阑 骑兵们在大卢基城外的空地聚集,一张张白皙的面庞面相南方,深邃眼眸下一双湛蓝的眼睛锐气逼人。 绝大部分战士带上了在皮革上铆接铁片的板甲衣,它只是一件可以保护躯干的上衣,现在纷纷整齐折叠后挂在马鞍右侧。 恰是在马鞍右侧,每名战士带上两个箭袋 罗斯王国对箭失有着自己的细分标准,留里克并不清楚弓磅数与箭重格令的正确搭配比例。 作为最常用的作战箭失之普通轻箭,它被笼统归类为「十分之一磅重」,换算下来一支箭也足有接近40g了。设定如此规章非常便于工匠批量的铸造箭簇、制作箭杆与黏合羽毛,最终成品的重量基本保持一致,从而达成需要的战术效果。 客观的说,罗斯大规模进口的佩切涅格人的突厥角弓经过测试,它总是有着50罗马磅上下的磅数,与配套的量产型轻箭,弓与箭的格令笔直虽没有达到最优,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要拉开这样的弓对于一个壮年北欧男子简直轻轻松松,奈何很多骑兵战士过于年轻,他们的身体仍在高速成长,目前拉开自己的弓略显吃力从而遏制了自己的作战时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的身体愈发强壮,双臂愈发粗硬,奈何被要求骑马作战,双腿也被迫向着轻度罗圈腿发展。阑 一个箭袋装着三十支箭,两个塞满的箭袋总重达到七个罗马磅。 实战早已证明,一个箭袋里箭失塞太多不利于抽箭,塞得太少又不利于作战持续。三十支箭的规格是实战中摸索出的平衡,如今罗斯的常备骑兵与奥斯塔拉骑兵都这么做。 虽然都是骑兵,在武装上自然是「秃头」菲斯克率领的第一骑兵队最为精锐。 铁皮盔上插着羽毛,战士人手一张反曲角弓、一把易于突刺的佩剑,至于法兰克式的骑矛并不装备。 弓马骑射是他们的主要作战方式,而这个时代草原骑兵的弯刀骑砍作战流派尚未兴起,罗斯骑兵一旦到了必须策马近战的程度便拔出剑来,他们也在实战中发现,比起噼砍,还是将剑平直举过头顶发动突刺更具杀伤性。 第一骑兵队最富作战经验,而奥斯塔拉骑兵作战经验不足,武器装备也更差一些。 最差劲的莫过于那些从大卢基突击征召的一百骑,这些男孩仅仅懂得骑马,他们还没有资格在战场上拼杀除非不得已。这些人被卡洛塔规划为骑兵队中的后勤部队,一百骑拥有三百匹马,那些单纯托货的战马背负沉重行囊。阑 由此任何人可以看得出,女公爵对彻底征服控制波洛茨克志在必得。 七百骑兵搭配近千匹马,极为强悍的真容使得这种偏师进军的行为好似一场国家级的战略主攻。…. 战士是年轻的,连战马也是年轻的。大量战马是837年开始在罗斯降生。新一代马驹不但在服役,其所生育的第二代马驹也开始服役,罗斯的马匹保有量乐观的说在以指数级增值。 只要有青草马匹就不会饥饿,它们必须运动起来,唯有如此才不会罹患肠胃病。 每年春季合格的马匹都要修剪蹄子再安装翻新的蹄铁,此乃正常的保健行为,而在战争时期,这种保养立刻显现出它强大的战术优越性。 因马铁铁的存在,带有特殊棱角的蹄铁不止使得战马能在冰面行走不担心打滑,在偏泥泞的河畔区域行动一样有着优势。 根据过去的经验,倘若以伤害马儿的代价不断催促它前进,骑兵仅用两个白天即可从大卢基冲到维捷布斯克。阑 现在并没有战事,虽是南下进军,卡洛塔无意逼着骑兵队狂奔,却也不 会磨蹭。 她向全军下达明确的行军指令:「现在正值最美好的夏季,白昼时间极长。我们将利用三个白天行军,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我们就在维捷布斯克扎营休整。」 女公爵已经与罗斯大将菲斯克商议完毕,她给全军设立了路线图,百夫长、三十人长、小队长,消息一层一层下达迅速传遍全军,每一个战士都明白自己在未来行动中的位置。 白布上缝合这交错的蓝色条纹,这是罗斯船桨旗帜,又被法兰克人解读为「圣安德烈十字旗」。 白布上用黑色布条缝合出抽象的牛头纹路,这是奥斯塔拉的牛头旗。但在牛头旗的左上角还要再缝合出一面小的罗斯船桨旗,表示奥斯塔拉是罗斯王国的附庸。 两面旗帜明确表明了庞大骑兵队的性质,他们以百人队为一个作战单元,最终分成七个单元,在洛瓦季河畔排成纵队,向着河流源头之湖前进。 一路上真可谓鸟语花香,战士们纷纷摘下头盔挂靠在马鞍的挂扣处。阑 长时间骑马弄得人臀腿酸痛,渐渐的宜人阳光与好风景也不再吸引人。 军队不可暂停推进!中途不可休息! 处于爱惜马力,战马被故意维持着缓步走的速度,那速度就比人的步行快一点。 如此慢速马匹可以长时间行进而不觉得累,苦的就只有骑手了。 战士们期待着傍晚降临,这样就不必在马背上以不雅姿态如厕,就能躺在草地上舒展自己酸麻的跨步,还能放下铁罐和陶瓮煮些混了奶油的麦子香喷喷地吃顿热饭。 以这种好似蒙古骑兵式进军法的罗斯-奥斯塔拉骑兵,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他们就冲到了距离出发地大卢基约莫五十公里的河源湖泊——洛瓦季湖。 他们在湖畔舒服地过了一夜,次日清晨战士们给阴燃的篝火再添新柴,再吃上一顿热饭后也不忘给自己的战马喂些撒了盐的温水,接着继续枯燥无论的行军。阑…. 广袤大地唯有一直骑兵队浩浩荡荡推进,有战士看到了大型动物在森林中的魅影,碍于行军要求没人敢脱离队伍发动狩猎。 他们一直在团状的森林缝隙中穿行,在绕过一片地标性的巨大沼泽后不久,西德维纳河宽阔河面终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继而他们顺利找到那片可供马匹直接涉水而过的浅滩区域,一座木头堡垒也如预期般屹立在河畔。 见到那堡垒,还有木墙上树立桅杆上飘扬的罗斯旗帜,卡洛塔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菲斯克攥着缰绳从较为后队的位置快速进抵队首,对卡洛塔搭上话:「看来我们留驻的兄弟们一切安好,你可以放心了。」 「是啊。我最担心的斯摩棱斯克人真是一群蠢货,我居然高看他们了……」 卡洛塔的语气充满不屑,菲斯克的态度也如此,他故意问道:「其实是真的希望那群家伙攻打你一下?」阑 「希望,也不希望。」 「前后矛盾。」 「唉。」卡洛塔顿了顿气看一眼菲斯克年轻而络腮胡的大毛脸:「只有打一场仗才能让我的骑兵成长。可我并不打算主动进攻他们乱了我的计划,如果可以打一场防守反击是最好的。」 「你?就真的希望一群斯摩棱斯克弱旅到你的地盘送死?」菲斯克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他们如此之蠢。」 「谁知道呢?不过维捷布斯克有必要再加强一番。你瞧。」她随手指着:「这片区域地势平坦,水草是过于丰美了些,可能不适合种麦子,种上搞来的法兰克人的那种……豌豆,应该很合适。」 「还有尼德兰地区的胡萝卜,那边的环境也是过于湿润了。但愿诸神抱有,这些蔬菜都 能在我们的地盘存活。」菲斯克补充道。 「也好,我们拭目以待吧。」阑 一个叫做耶灵格·埃里克松的出身格兰部族的老头子,他奉卡洛塔之命最终带着一些兄弟镇守维捷布斯克。 老家伙兢兢业业地做自己的事,在漫长而无聊的冬季苦口婆心的告戒留驻的兄弟们不要慌张,而今春季回归,他们如棕熊般结束自己的蛰伏,开始对维捷布斯克堡垒做积极的改造。 乃至划着木筏故意向着西德维纳河下游的波洛茨克人村庄漂去,登陆村庄的人们公然打着罗斯的旗号,于是碍于一年前战败的阴影,面对形单影只的征服者,波洛茨克的本地贵族只好陪着笑容款待使者,并给予一些关键给养以接济维捷布斯克堡垒。 不管怎么说,波洛茨克的主和派已经完全战有优势,介于现在连占有里加湾最舒服位置的拉脱维亚人与当地丹麦移民都透了罗斯,夹缝中的波洛茨克显然没有第二个选择。 主战派已经荡然无存,基于去年的条约,波洛茨克人已经不能封锁河道、靠着收取过路费挣一笔又一笔「不义之财」。…. 虽是如此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再赚点钱,要在西德维纳河上通行的人几乎就是冒险的游商。 此河道是「琥珀之路」关键的交通线,当封锁终结,居民喜迎罗斯治下的新秩序,被压抑住的贸易开始有所复苏。阑 因为波洛茨克人本就是离开维斯瓦河的波兰人移民,他们古老的名号从未抛弃,就如其名号那般,忙着垦荒种地是其区别于本地区其他部族的重大特点。 里加城的拉脱维亚土生贵族与丹麦社群老大、春季就坐船回来的斯特坎德,他们毫不犹豫在新形势下高高兴兴恢复贸易。 来自里加湾的腌制鲱鱼、粗制海盐以及最贵重的琥珀、蜜蜡原石又恢复了运输。那种西德维纳河上百舸争流商贾络绎不绝的形象并没有出现,倒是维京长船开始停靠波洛茨克人的小码头。 盐与腌鲱鱼对于这些农夫极为重要,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库存的粮食,双方的小规模贸易因而恢复。 波洛茨克仅仅是商人们逗留的第一站,过去的摩擦使得这些丹麦移民对他们缺乏信任,倒是更上游的新兴的维捷布斯克更令人亲近。 试问当今波罗的海何人不知罗斯王留里克的威名? 罗斯王兼任瑞典王,他与新的丹麦王成了结义的兄弟,与很多挪威贵族也有关系。阑 慕强的里加湾丹麦社区找到了高大威勐的靠山,对于整个社区,老大斯特坎德去了罗斯都城一趟可是为大伙儿立了大功。 维捷布斯克有着少量的罗斯人驻扎,它成了来自里加湾商人最喜爱的泊地与留驻地,哪怕这座堡垒才箭失一年。 所以当罗斯-奥斯塔拉骑兵继续前进,维捷布斯克堡垒异样的真容终于显现。 卡洛塔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咄咄怪事。我们还有船只直接漂到这里?」 菲斯克一样奇怪:「刚刚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竟然有长船在此,说不定……就是斯普尤特那个老叔的把戏。」 「斯普尤特?罗斯最伟大的探险家?」卡洛塔张口就来。 「也许吧。留里克给那个老家伙的名号,现在则是被封为萨列马岛伯爵的。呵呵,他的手下全都是海盗,根据去年的条约,现在里加湾的那些家伙们都要听他的话。」菲斯克如是说,也隐隐透露出自己对那个老家伙的不屑。阑 菲斯克有自己高傲的资本,他的家族一直忠诚于罗斯的首领家族,个人忠心加之在战场上屡立新功得以被留里克重用。他带领的第一骑兵队甚至在法兰克腹地孤身作战,甚至将东王国之主、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都俘虏了,如此 光荣战绩如何不是罗斯第一名将? 现在的罗斯王国有两位「着名狠人」,一个是「双剑」阿里克,另一个就是他「秃头」菲斯克。 说到底两人同部族出身,阿里克是国王的近亲,菲斯克是国王的远亲。…. 探险家斯普尤特也是大家的远亲,只是这个不再年轻的老家伙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伟大战绩,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基于被留里克承认的条约、代表国王去治理人口稠密的里加湾。 两人都以为是自己人派出的船只漂到了维捷布斯克,果真如此岂不是提供了非常积极的信号? 卡洛塔的心情愈发愉悦:「如果是这样,说明波洛茨克人根本没有再反叛的意思。我们的人已经在以在他们的地盘安全活动了!」 菲斯克白了这位老妹儿一眼:「卡洛塔,你要明白国王许可你做的事。最终是卡尔彻底统治波洛茨克,可别让斯普尤特那个老家伙占了便宜。」阑 「谢谢你的提醒。」她点点头,使劲晃醒自己因骑了太久的马而昏昏沉沉的儿子卡尔,再高举右拳向后队下令:「加速前进!号手吹号!旗手立刻奔去河畔!」 一番命令下维捷布斯克城被惊醒。 此刻,驻守此城的老头子耶灵格忙着和里加湾漂过来的丹麦裔商人称兄道弟,安置在此的两艘长船也是丹麦人的。 突然有守卫者向自己的老大耶灵格汇报,由于突然出现的骑兵有着最令人熟悉的打扮,再走出木屋站在户外倾听耳畔那悠扬的罗斯曲调的号角声,老头子褶皱的老脸逐渐洋溢起舒服的笑容。 「走吧。」他以沙哑的嗓音招呼做客的人数多达五十人的丹麦过客:「是我们的骑兵,他们按照约定今年又来这座堡垒了。」 一方是七百骑兵近千匹马在离开森林区域后聚集在西德维纳河平坦的右岸。 一方是一百余人走出拥有厚实木墙的维捷布斯克城。阑 那两条被严重的长船是被人直接拖曳到满是泥浆的岸上,之所以如此并非奇怪的行为艺术,只因涉水过浅滩弄湿衣服裤子太难受,兴建的浮桥屹立河道已有一年,它方便了南北交通,倒是干扰了内河航运。 由于现阶段西德维纳河的航运需求还是太弱,长船被拖曳着绕过浮桥也不是问题,今年的丹麦裔旅行商人明晰原委后也就不说什么了。 毕竟每一年都有浩浩荡荡的基辅、佩切涅格的陆路商队往来南北,他们规模庞大,而从维捷布斯克走陆路通行变得愈发重要了。 而丹麦商人与南方的商业马队在这个位置要走一段相同的路——通向南方的lsa河水道。 抵达lsa河源头,只要推着长船走一段泥路即可抵达奥尔沙察河的源头。 从奥尔沙察河继续顺流而下,就能抵达宽阔的第聂伯河主河道。 这就是琥珀之路中,从西德维纳河抵达第聂伯河的结晶,道路并不经过斯摩棱斯克城,至少这一时代还不需要。当然,有资格成为交通枢纽的维捷布斯克已经诞生,并开始展现它陆路内河交通的优势潜力。阑 贸易交通重镇的奥尔沙城现在尚未诞生,但随着琥珀之路得以在罗斯治下恢复交通安全,奥尔沙城的诞生在可见的未来也是呼之欲出了。. 重生的杨桃 第1255章 有意去罗马的商人们 背水浸泡的浮桥湿漉漉,大量骑兵聚集在河道右岸,他们继续以百人队的编制井然有序地通过这座桥。 此时,卡洛塔与菲斯克已经提前过桥。 女公爵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似乎一路上饱受劳顿之苦,看起来有些面容憔悴。 她下了马,一个衣着漂亮的男孩就站在她的身边。 奉命守卫维捷布斯克的老头子耶灵格·埃里克松当然认得这个男孩——下一代的公爵大人呐! “大人。”老头子在众丹麦旅行者的注目下,右手扶着心脏向卡洛塔致意。 “免礼吧。老头子,看来诸神赐予你们力量,你们轻易击败了严冬。” 老头子微微一笑:“堡垒依旧,我们平安过冬,以后的年月也会如此顺遂。” “这就好。”她再示意眼色:“你后面的……很多客人。他们是什么情况?还有这里的船只?是里加湾来的人吗?” “这正是我要介绍。” 于是,丹麦裔客人们从幕后走向台前。 维捷布斯克暂时停着两条长船,分属两支商队。他们的确是是商人,不过能在危机四伏的“琥珀之路”上做贸易,除了把紧俏的货品运到遥远南方,他们也带着充足武器,中途会故意做一些打家劫舍的恶事,乃至是冒着巨大风险抓奴隶赚些钱。 这里有两位头目,一个叫做哈罗德,另一个叫做比约恩。 “两个过于随便的名字。无所谓……” 卡洛塔把话压在心里,她对这些据称来自里加湾的丹麦人社区、追随斯特坎德老大的丹麦人没有恶意,好感自然也谈不上。 而对于另一方,浩浩荡荡的骑兵队陆续过桥。去年他们就见识过罗斯骑兵,而今那位秃头将军又来了!只有斯特坎德老大见到了留里克本人,兄弟们只闻其名还没见过他。 站在眼前的女贵族就是奥斯塔拉公爵,虽是女流之辈,而起身边的男孩果然就是罗斯王的一个儿子? 这些丹麦人认得罗斯旗帜,更认得奥斯塔拉的牛头旗帜。 正是见识过他们去年的作战行动,面对全新的骑兵战术,们心自问一番倘若和这群狠人爆发冲突,谁会失败不言而喻。 他们在自我庆幸——幸亏老大带着大家臣服了罗斯王。 长久的行军折磨得战士们痛苦不堪,战士当然还能继续忍耐,既然女公爵早就许诺在维捷布斯克修养的,现在正是兑现诺言的时刻。 平坦的区域到处是可以盖房子的地域,沼泽可以可以改造成农田,随处可见的草甸现在就可以放牧牛羊。 马匹托运的物资全部卸货,绝大部分战马卸下了马鞍和辔头,战士看管着自己的马匹,亲自带着它去草地自由啃草。 另外一批战士,他们埋灶做饭,去附近森林砍伐小树搭建临时木棚。 现在的维捷布斯克只是一座有木墙的军事堡垒,它能承载的定居人数有限,突然进驻七百名战士后大伙儿就只能在户外扎营了。 他们并没有建设永久性营地的打算,大军在休息几日后还要直奔下游地区的波洛茨克,军队可能要在当地驻扎半年。 卡洛塔已然算计好了,正所谓突如其来的大军会令当地人极为恐惧,只要时间足够长,当地人意识到这位外来大军并没无戕害之举,最终会习惯于他们的存在,哪怕这种被迫的容忍在心理上极为苦涩。 西方是一轮硕大的橘红夕阳,柔光普照下战士们昏昏欲睡。 燕麦混着小麦一顿熬煮,在快煮熟之际再放入一块黄油与一块咸奶酪。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明说的醇厚异香,奥斯塔拉人早已习惯了这种伙食,对于临时客居的丹麦人完全成了一种垂涎诱惑。 大家都说着诺斯语,丹麦人忍受不住诱惑,干脆带着自己的陶碗跑去一个个露天锅灶处与奥斯塔拉人或是罗斯人套近乎。 接济还是拒绝? 那就给他们咯。 卡洛塔想到一种可能,自己的公国正在用人之际,倘若里加湾的那些丹麦移民愿意归入自己麾下,无疑能大大加强公国实力。 这一夜,堡垒内注定通宵达旦。 来自北方的给养大大充盈了守军的物资,今日又有客居商人存在,维捷布斯克的局面一片好。 就在堡垒内最大的木屋中,一场盛宴自然而然召开。 所有油灯点燃,室内灯火通明。 只见女公爵盘腿一坐,发辫耷拉在胸口,右臂高举着厚实玻璃杯,其中灌注着则是实实在在的葡萄酒。 “敬诸神!兄弟们,跟着我一起喝!” 老头子耶灵格和其他几个留驻者头目有资格参与宴会,玻璃器在罗斯已经不算稀奇,稀奇得在于葡萄酒。 他们讶异于自己的公爵大人特意将一个矮胖木桶放在粗糙桌桉上,撬开木桶上特制的塞子,倒入杯子里的就是如鲜血般的琼浆。 他们不知道的是,来自拿骚hn河的葡萄酒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对罗斯的商业运输,仅是第一次就令都城民众意识到,可能葡萄酒已经不再是过于珍贵的美味。 连自己人都是这样的讶异,在场的两位丹麦商人头目比约恩和哈罗德,两人瞪大双眼不知所措,珍贵的葡萄酒倒入水晶杯子里,这位女公爵大人可以开怀痛饮吗? 而且…… “这是真的吗?低贱的我也能随意得喝?”商人哈罗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们可不低贱。我知道你们是住在里加的丹麦人,你们的老大投了我的丈夫留里克。如何?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罗斯本部人才济济,很多好汉缺乏施展拳脚的机会,不如跟着我!到我的奥斯塔拉公国做佣兵。你们瞧!这个奥拉夫老头子,自从跟着我还不是吃香喝辣。” “他?”商人哈罗德瞪大双眼,仔细观察一番,不由脱口而出:“哈罗德,你什么时候改名奥拉夫了?” “只是为了避免和你同名。” 一个不是很冷的冷笑话,逗得卡洛塔轻轻憨笑。 “也罢。奥拉夫的身份我早就了解,一切无妨,多亏了这个人,使得我对你们有了不少了解。” 当然,卡洛塔并不知道这个化名奥拉夫的家伙曾带着一众兄弟给旧时的松针庄园做佣兵。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知情人不是失踪就是死了,奥拉夫被社群人士知情的身份依旧只是个商人,其身份与这个大吃一惊的哈罗德没什么区别。 此刻年幼的卡尔就坐在母亲身边,他学着大人模样喝了一点葡萄酒,由于低度发酵的酒过于甜蜜,男孩喝了一点舒服的不得了,奈何微醉的感觉也迅速弄得他迷迷湖湖。 卡尔干脆依偎在母亲身边蜷缩起来睡着了,儿子不够男子汉的表现令她有些不悦。 “不能喝酒,算什么男人?哦,留里克的酒量好像也不太行……” 卡洛塔自己喝了个脸庞通红,她的精神还算可以,说话不禁开始絮絮叨叨:“哈罗德,或是哈拉尔。一百个北方战士里能有一半叫这个名字,剩下的一半又叫做埃里克。所以……”她看着两位商人:“你们打算去往何方?总是不会是……和斯摩棱斯克人做生意?” “这……”一样微醉的哈罗德急忙否认:“都知道罗斯不满于斯摩棱斯克,倘若我们和他们做生意,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就好。听说酒后吐真言,我相信你们所言为真。那么,你打算去何方?” “是南方,去罗马。”这回是比约恩做出补充。 “罗马?” “是的。” “真是大胆呐。啊……”卡洛塔想起很多事情,她很清楚留里克信心念叨着那个真实存在又虚无缥缈的罗马。“你们去的那个罗马?很容易去吗?”她急迫地追问。 “容易,也不是很容易。” “此话怎讲。” “只要我们推着船通过南方该死的泥淖,就能抵达一条大河。接着只要顺流而下就行,我们最终能抵达名叫赫尔松的地方。”商人比约恩把行动说得非常简单,可是此人喝醉了酒,只有神知道此事是真的简单还是他在吹牛。 姑且就当做真实吧! 卡洛塔并没有太当真,这便继续道:“那么,我会为你们两位小小的祈祷,希望那么的生意一切顺利。最终你们又将如何返回?” 商人哈罗德急忙补充:“现在那些波洛茨克人已经不设路障,据我们所知,那些家伙对你们罗斯人非常敬畏。” “他们当然要敬畏我们!所以,他们的确是敬畏?”哪怕喝醉了,卡洛塔也意识到只言片语中暗示有重大情报。 “依我看他们是不敢反叛你们,现在甚至许可我们这些从里加来的商人在他们的码头停靠。真是不可思议,过去他们可是要主动攻击我们的……” 在商人哈罗德说完,比约恩继续补充:“道路完全恢复,只要你们在此镇守,那么斯摩棱斯克人也不会威胁到贸易线。我们这些人就可以顺利抵达赫尔松和那些罗马人做生意。” 卡洛塔点点头:“你们会销售些什么?” “是琥珀。非常多的琥珀。” 比约恩如是说,而哈罗德蹬了这兄弟一眼,想着如此大事还是不要对他人透露,免得自己的货物被洗劫,奈何话已经说出口了。 “你们能带回来什么?”卡洛塔继续问。 “很多罗马的有趣东西,都是北方没有的。” “比如说?奴隶?”她问。 卡洛塔所言非常直白,她确实不懂还能从东罗马帝国搞到什么好东西,甚至对“东罗马”这一概念都是极为模湖的。她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依旧是属于奥斯塔拉公国的人口过于不足,现在有必要通过各种手段充盈本部人口。 两个商人即便有些醉意,提及有关生意的事宜醉意几乎瞬间消散。 他们听得出女贵族有掳掠人口的打算不禁摩拳擦掌,继而直接闻讯“您要怎样的奴隶”。 她本对这些事并不特别上心,想不到两个商人认真了,自己也果断振作起来。 “除了年老的,我都要。如果可以,最好是年轻的女子,人数越多越好。” 她的话令人有些意外,商人比约恩谨慎地问:“任何年轻女子都行吗?” “能带回来劳作即可。我需要大量的女子,她们要嫁给我的战士们,继而生育更多的小战士。你也能抓一些男子回来,一样要尽可能的多。” 卡洛塔一直在强调“抓捕”这一动词,似乎这些丹麦商团跑到罗马人的控制区就能像抓兔子一般抓人。 商人比约恩不得不做一番解释:“如果……我们在赫尔松抓人,会被罗马人围攻杀死!甚至我们自己也会变成奴隶。” “他们攻击你们,那就杀了他们。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弱者。” “罗马人很强大。”商人哈罗德不得不再做解释,“我们去做生意还要缴纳一笔贡品。至于得到奴隶,唯一的办法就是花钱购买。至于你最需要的年轻女子……或许有些难。” “有何难的?也许只是你们太弱了。等着看吧!早晚有一天罗斯大军南下,罗斯今年去攻击西方的罗马(指法兰克),未来也把这个东方的罗马洗劫一番。哈哈,他们都是弱者!” 卡洛塔笑了,笑得颇为狂傲。在此的“秃头”菲斯克也加入这狂傲大笑中。 他们有狂笑的本钱,因为罗斯如今对于法兰克王国的敬畏已然荡然无存。 两个商人可不懂这个。难道此乃自信的表现吗?更多是因为对所知的自负吧。 化名奥拉夫的老头子哈罗德笑不出来,另外两个商人也如此。 在法理上,东罗马帝国的奴隶制度早就废除了。当然这仅仅是法律意义上的废除。 两个商人带着他们的兄弟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东罗马在克里木半岛唯一的据点赫尔松,也就是今日的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 那是一个罗马商业性城市,也是帝国最为北方的城市。奴隶制真的在城市消失无踪?表面上是的,但给贵族们劳作的人里充斥着大量的无自由的雇工。 那里就是琥珀之路的终点了,站在北方商人的角度,所谓的雇工本质就是奴隶。 从罗马商人或是产业主手里购买一些“雇工”的所有权并不是问题,只是北方商人并不信仰他们的神,这里就有着罗马人敲竹杠的机会。 因为一定是亏本买卖,商人会购买罗马人的其他货物,唯独对人口缺乏兴趣。 两位知道这位北方大贵族断不会为了自己酒桌上的计划突击拿出一笔钱,从而雇佣兄弟们去罗马买人。也许她醉意过了后今日的事就忘了。 对于二人而言,上次去赫尔松还是三年前的往事,那次行动充满风险,贩卖一些琥珀从罗马进口了稀罕货,商品很快就在里加城被消化掉了。 卖出琥珀,换来青金石,交易的都是色彩斑斓的石头,两者是贸易中的硬通货。 其次的重要进口货物是盐块、布匹、金属用品这种生活品,奈何与罗斯的贸易线确立后,在842年里加城第一次得到了来自罗斯王国输入的生活品,那么再千里迢迢去罗马进口的几乎就只有稀罕的奢侈品方可带回来卖个好价钱。 那就试试吧! 既然奥斯塔拉女公爵想要一些来自罗马的奴隶,只要她愿意支付合适的价格,兄弟们就为她尝试一个。 没有人为酒桌上的空口交易打包票,在第二天恢复清醒后的卡洛塔也没有再对此事做强调。 她不提,两个商人也不提。 清醒后的商人也有意留神这些骑兵带来的都是什么物资。 结果他们注意到下马的骑兵居然带着铲子在一片选中的平地挖坑,一些绿色的颗粒物被迈入土壤。是一种麦子吗?据说叫做豌豆,还是罗斯军队从法兰克弄到的,它在北方的尹尔门湖已经试种成功,到了今年罗斯王国正在推广种植,作为王国重要组成部分的奥斯塔拉也不能置身事外。 没有谁见过豌豆的成长,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豌豆本体,只知道它煮熟后口感软糯吃得很舒服。 维捷布斯克也种下的豌豆,未来如何无人知晓。 卡洛塔带着的豆种还有很多,它也会被引种到波洛茨克,在她看来此乃有利于直接统治的好工具。 第1256章 城防 大军聚集在维捷布斯克,手握七百人的骑兵集团,一个瞬间卡洛塔觉得自己可以带着这支军队主动去斯摩棱斯克人的控制区偷袭一番。婘 豌豆种子种下,接下来交给时间去发酵。 也许它能在维捷布斯克顺利试种成功,并在第二年开始为这座王国最东南方向的定居点提供食物。 不过令部下自力更生并非卡洛塔的本意,定居点必须堡垒化,现阶段所需的给养需要从外面部调运。 老头子耶灵格很讶异女公爵带来如此众多的骑兵,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木墙上搭建了走廊,刻意挖了可供十字弓、木弓射击的小孔,也有能遮盖人员驱赶的垛墙,一切皆为防御需要。 卡洛塔带着儿子卡尔在维捷布斯克城墙的木廊上行走检视,老头子耶灵格紧随其后。 他们站在高处,夏季温润的风吹在脸庞颇为舒服。放眼望去,正东方向是一片多芦苇的泽地,它被泛滥的西德维纳河浸润。在南方又是无尽的团状森林,以及在森林夹缝中的天然道路。婘 这里的森林并不能作为天然屏障,恰恰相反每棵树间有充分的间隔,即便是骑兵也能在森林中行动。那松软的松针土腐殖质能滋生很多蘑孤,秋季采摘一番能为维捷布斯克守军提供一点特别的粮食。 松针土之蓬松能掩盖阴谋袭击者的脚步,倘若有敌人试图袭击维捷布斯克,利用森林掩护发动偷袭理论上完全可行。 未来该如何增强防卫呢? 卡洛塔已经有了想法。 她停下脚步,随手指着正东方向的湿地:“维捷布斯克的防御还是太薄弱了。老头子,我需要你从那里开始挖掘水沟。” “啊?” 她扭过头:“你没听明白?”婘 “我……不懂。” “就是简单的挖掘沟渠。听着!我要你派人环绕着整个堡垒挖掘巨大足够行船的沟渠,它将保护我们的堡垒安全。我们要仅仅保留一条通向陆地的浮桥道路,确保万一敌人发动偷袭仅能从唯一浮桥展开进攻……” 归根结底是因为卡洛塔获悉了两年前汉堡城的城防局面,那些萨克森人挖掘的壕沟使得包含城市在内的很大一片区域,相对于流淌的易北河犹如河中岛屿一般。 唯一的铁链浮桥连接着河对岸,使得彼时的东王国军队想要强行攻城就只有冲击浮桥一条路。 使得最终决战硬是拖延到严冬之际易北河冻结。 她竭力的解释,奈何仅仅的挖掘环形沟渠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过于新颖的东西。 老头子耶灵格依旧不懂,好在他愿意执行。婘 他额外问一句:“难道,大人还是要我们提防着波罗的人?恕我直言,倘若他们敢于反叛,您的大军能轻易毁灭他们。” “自然不是波洛茨克,至少主要不是提防他们。要提防着斯摩棱斯克人。”卡洛塔补充道。 “原来是他们?大人,您毕竟有着这支大军,如果您主动进攻也能重创他们。也许……我们挖掘沟渠的行动并非特别必要,您可以用更简单的手段解决问题。” “你以为我不懂。”卡洛塔白了老头子一眼,再稍稍叹口气:“国王给我的任务有限,我是他的女人,再说这次行动主要是为了我的儿子,也是国王的儿子。此事……还是不要越界为妙。” 于是,围绕着维捷布斯克堡垒挖掘壕沟的行动趁着现在人力物力非常充足迅速开始了。 罗斯-奥斯塔拉联军实则可以强迫波洛茨克农民带着农具来自挖沟,以强迫劳动或曰服徭役的方式令其证明自己的忠诚。 即便很多证据表明那些家伙是真的臣服,考虑到自己用阴谋手段弄死了波洛茨克的新晋头人兰巴德,固然那个家伙是纯粹喝烈酒暴毙,人毕竟是死在了罗斯城市大卢基,事情早晚会被波洛茨克人知道,他们是否因而暴怒反叛?婘 需要考虑一下如何应对最麻烦的局面,老头子耶灵格的疑问有必要深思。 挖掘壕沟的工作主要由下马骑兵来做,其挖坑招数与罗斯兴建卢加河尹尔门湖运河的招数如出一辙。战士们带着铁铲越挖越深,起初是一些迅速渗水的深坑,其深度足够淹没一个成年男子,继而这些小坑彼此连接成为巨大的环形甬道。 壕沟与河道的连接处被以泥巴、芦苇和木料构筑的土坝堵塞,这方面又运用到了罗斯挖掘干船坞的技术。 他们的城防建设动用东欧地区本时代的高级技术,就是任何时代的土木人干起活儿来都会弄得浑身脏兮兮。 正值夏季,年轻的战士们干脆穿着单衣,乃至仅着制式的军用短裤,将麻绳裤腰带绑紧后,就跳在泥水里不断将泥浆铲到藤筐里,有人力的木杆吊机运到地面…… 以维捷布斯克堡垒中心大木屋为中心,在半径达一百步的区域边缘挖掘壕沟行动持续进行。 一百步近乎有一百五十米,堡垒在河道的左岸(南岸),它本就靠近河道,现在挖掘的壕沟就以它为维捷布斯克的城市边缘做出了明确定义。婘 难道挖掘壕沟就够了吗?敌人就是扛些极长的松木杆,几根杆子拼在一起就能制造建议桥梁,直接跨越壕沟发动进攻。扩大壕沟的宽度并非特别必要,卡洛塔想到的招数更为现实可操作——伐木以拼凑出更大规模的木墙。 卡洛塔与留里克共同生活的那些年月享受的不仅仅是久违的家庭生活,她跟在留里克身边直接学到了一些高级的数学知识。 现在她将所学有关圆周率计算的知识用在了维捷布斯克城防上。 城市的最外围的木墙要修多长?倘若以中心大木屋为圆心,平地建围墙就要折合约六百三十步。 因城市相对主河道的距离,城墙长度要比之小一些,约莫要建造五百步的木墙(四舍五入约八百米)。 七百余人齐上阵,加上近千匹马的畜力支援,短时间内挖掘壕沟并建造如此长度木围墙,卡洛塔与菲斯克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斯人一直在实践中不断精进自己的技术,军中的年轻战士们,他们早晚都要互相协助去建造自己的房屋,也要出功出力为故乡的城市修造、维护旧的城墙。婘 很多人已经在故乡帮助自己的父母修善房屋,现在不过是用新砍的松木拼装木围墙,可比在故乡修房子简单太多。 那些尚未离开的丹麦商人看傻了眼,他们不明白兵力惊人的罗斯-奥斯塔拉骑兵为何现在脱了碍事的衣服在挖坑在伐木。他们明明是骑马的自由人呐!何必为了一个定居点过分加强防御? 甚至,搭建全面防御城墙这种行为在这些来自里加城丹麦社区的人看来就是奇怪,挖掘壕沟增强防护就更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他们即将前往的罗马人的赫尔松,当地城市更为离奇——用石头搭建巨墙保护整个城市。 如此防御行为,罗斯人似乎在学习罗马。 丹麦商人没有再逗留下去,公平的说他们意识到挖掘壕沟的行为将为未来的航运提供便利,这样长船直接从他们的灌水壕沟直接漂过,从而绕过浮桥。 据女公爵所言,维捷布斯克城会搭建起绳索吊桥这种更高级的玩意,总之横跨壕沟的桥梁可随心所欲收放自如。而单是对吊桥的描述也令这些商人吃惊。婘 他们划着长船沿着lucosa小河一路向南,奔向他们自认为一定可以发财的罗马世界漂去…… 维捷布斯克这边固然成了大工地,一些问题也开始显着——食物短缺风险。 挖坑造墙是重体力劳动,食物消耗量增加,但军队携带的食物有限。 卡洛塔与菲斯克的计划就是从波洛茨克农民的仓库里抠出粮食,大军突袭当地立刻彻底控制的确非常爽快,那样做的话一定会吓坏他们。 按照菲斯克的意思,当然是大兵出动瞬间解决问题。 卡洛塔毕竟是一位女性贵族,无论她如何骁勇,内心中永远有一份属于女人的敏感和温柔。或许那就是妇人之仁,但在她看来现阶段需要怀柔手段完成颇为和平的控制。 于是一支三十人构成的骑兵队被赋予和平使者的任务,他们被命令任何时候“不准首先射第一箭”,确保不因己方行为闹出误会。婘 他们就在化名奥拉夫的老头子哈罗德带队下,高举着罗斯与奥斯塔拉的两面旗帜,以极为照耀的方式奔向波洛茨克人高度聚居的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的河口区域。 所以对于波洛茨克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日子都要过下去。 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祖上是从维斯瓦河徒步移民到现在的地理位置,也自然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与罗斯人治下的那些数量极为庞大的尹尔门湖斯拉夫人的先祖多少有些亲缘关系,双方语言的高度相似以至于基本不存在交流障碍,就是这方面的印证。 反观波洛茨克人与他们所知的南方的德列夫利安人、德里戈维奇人,虽然说话打着手势一定能听懂的,就是颇为费劲。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知道整个村庄联盟拼劲了全力却被崛起的罗斯人轻易击败。 那位罗斯人尽是一些说着诺斯语的北方异族,其治下有大量的斯拉夫人,以至于其军队里也有斯拉夫战士服役。波洛茨克人与那些说着相似语言的人一样,成为被统治的人。 或许情况并不太可悲。婘 大家并没有集体化作奴隶,倘若只是缴纳贡品就能继续过日子,咬咬牙还能挺过去。 再说,那个自立为头目的兰巴特不是带着些许兄弟去北方向罗斯的首领宣誓效忠了吗? 那些罗斯人总不至于对自己的仆从下黑手吧。 未来究竟如何?不知道。 农民们只知道如果今春不春耕,整个村庄联盟就不用考虑会因不能按期缴纳贡品被罗斯骑兵报复,大家会在大饥荒的打击下自我毁灭。 现在,罗斯军队极为高调的出现了! 田间务农除草的农民灰熘熘地逃回村子,可怕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波洛塔河畔的所有村庄。婘 任何的抵抗都会遭遇杀身之祸,而那些罗斯人表现得似乎并没有敌意。 农民们纷纷躲在家中,熙熙攘攘的社群好似陷入死寂。 那些平日里有头面的人物必须挺身而出,他们的身后是自己的家族,是同乡好友。 由于兰巴特这个小崽子身为战败者却在征服者的扶持下成为头目,各家族对此事的态度极为复杂。就算是做头人真的轮得到这么个野心家?奈何罗斯征服者就信任这么个角色。 恰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当兰巴特本人离开故乡,这些波洛茨克当地的富裕家族并没有再召集头面人物开会选出新头人。 也许旧时代的头人普罗茨瓦夫能重操旧业,奈何他指挥的农民军队大败亏输,自己被俘虏并遭到征服者抛弃。 他没有被事后处决,可被放逐会家还有脸继续活下去吗?婘 昔日的大首领丧失全部的威信,不过他所在的家族依旧是整个波洛茨克实力最强劲的,甚至连自命不凡的兰巴特也出身该家族。 生怕被千夫所指,普罗茨瓦夫大门不出,但内心的折磨久久无法平息。 就在一个平静的冬日夜晚,他用一根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家族人员在平静的雪夜,按照传统奋力挖掘一个土坑,以极为低调的形式将之埋葬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此举只是为了避免战争中失去家人的人找到坟冢泄愤。 在他死后,在兰巴特离开后,大大小小十个波洛茨克人村庄再无最高话事人。 很大程度上村庄同盟土崩瓦解,还因为去年的战败,他们整体实力被大大削弱,今年的春耕作业也远逊于往年。 男人们放任罗斯骑兵进入村庄,他们赤手空拳站在曲折的土路街巷,心情复杂地凝视突然降临的战士。婘 一位战士以当地方言大吼:“你们说得上话的男人!站出来。” 男人们面面相觑,暂无一人敢走出围观的人群。 “你们都聋了吗?还是听不懂我的话?!” 这位趾高气昂的战士正是来自尹尔门湖本地庄园主、一位博雅尔的长子。第一骑兵队里有很多这样的骁勇年轻人,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是被征服的一方,恰恰自己就是统治者,就是罗斯人的一部分。 战士不断叫嚷,所言也愈发难听。 围观的男人们一个个精神木讷,或曰他们的嵴梁骨已经在去年被打断。 终于,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像是受了某种感召从人群中蠕动般走出,代表在场的村民们谨慎询问:“光荣的……罗斯人。我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婘 “终于有愿意说话的了。老头子,你是这里的头目吗?” 老男人只好继续解释:“我只是平凡人。” “荒谬!你不配同我讲话。” “可是。”老男人继续谨慎回复:“如果我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这里已经没有头人,你们……才是波洛茨克的主人。” 这一刻,年轻的战士们纷纷觉得眼前的男人们极为下贱。居然真的愿意趴在地上当做狗子?被羞辱后居然不敢做最后的反抗? 不过……这样也好。 从他们的眼神中战士们看不出阴谋气息,到处是被吓坏的人,一张张面孔极为惶恐谨慎。婘 只见那战士勐然拔剑,剑风嗡嗡吓得男人们在呜呜中接连后退。 “不必害怕!只要你们真心服从就不会遭遇伤害。你们都听着!罗斯大军即将抵达,通知你们藏匿起来的妻子孩子,全体聚集在空旷地向你们的主人宣誓臣服!” 罢了,那战士再高呼一句:“赞颂罗斯王的仁慈吧!你们所有人将享有奥斯塔拉公国治下的和平!罗斯王的妻子,奥斯塔拉女公爵大人,就是你们真正的首领。” 第1257章 波洛茨克的女主人 可以说整个波洛茨克社群的十个村庄全部放下了武装,因为在新的时代结寨自保变得没有意义,所有人已经被膨胀的罗斯人吞并。 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想怎么处理全看征服者的意愿。 当然也有意志力坚定的人,在蒙受战败的痛苦后又不愿做屈辱的战败者,干脆带着家人、带上细软,抛弃自己的宅邸田亩,也与旧日的所有亲戚做了切割。 接着如离弦的箭一头不回地奔向南方——奔向德列夫利安人与德里戈维奇人的地盘。 尤其是德里戈维奇人,这些斯拉夫族裔就生活在以今日明斯克为中心的区域,活动区一直南扩到今日平斯克至莫济里一线,再向南则是德列夫利安人的生存空间。 他们只是广大世界的平凡人,茂密森林遮蔽他们的视野,不知道世界的广大,不变的是对活下去的渴望,以及……复仇。 南方的那些人是好人吗?不知道。 但外来的罗斯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确不是好鸟,偏偏大部分族人还懦弱投降了。 逃亡者带着愤怒离开,留下来的人也并非因投降而集体变得谄媚。 更多的是无法割舍田亩房子家人的平凡人,他们在无奈与麻木中迎来征服者的骑兵。 “前方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村庄。”一位高贵的女贵族特意穿上华丽的服装,用大量的珠宝进一步妆点自己的贵气。 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骑着骏马,在其身边坐着的正是她的独子卡尔·留里科维奇。 有战士平举马鞭严肃回复:“是他们的村庄无疑。派出去的使者尚未现身,还请大人保持谨慎。” “也好。”她扭过头,高举右拳做起一番动作,以手语命令自己的奥斯塔拉骑兵保持高度戒备。 于是,战士们在左手腕套住缰绳的同时,合并攥紧自己的短木弓(奥斯塔拉人并无财力大肆装备反曲弓),右手虽也握着缰绳,而从箭袋里抽出箭失并射击可谓瞬间的事。 骑兵堂而皇之离开团状的树林,他们从树缝中钻出进入开阔的农垦区。 放眼望去,深度开发的田亩已经麦苗萌发。 它们定然是燕麦的苗圃,可惜其排布杂乱无章显然当地人就是捧着以筐麦种边走边撒,如此落后的播种技术在环尹尔门地区已经被淘汰,不只是罗斯治下的各个农庄开始使用耧车这种播种工具,更在于农民都有了响应的意识。 连续多年的事实已经证明,条播就是比撒播的最终收获更多。 至此,她再度下令:“不可践踏麦苗,跟着旗帜走田垄。” 因为波洛茨克人所谓的村庄,实际为一个有一个集体庄园,耕种与收获是全体民众集体上阵,最后的守成也小家庭在集体中的社会地位进行分配,故此各村都没有将本村田地进行细化,使得可供骑兵推进的田垄道路不多。 倘若是敌对村庄,骑兵铁蹄直接踏过去毫无问题。 卡洛塔与菲斯克想得长远,骑兵要驻扎在这里数月之久完成真正的控制,军队的给养并非来自于农民本身,而是马蹄旁的麦地呀。 排成纵队的骑兵集团浩浩荡荡,他们居然没有践踏农田? 藏匿起来的村民紧张地从家宅的缝隙孔洞关注那些衣着华丽的骑马者,震惊于罗斯人武备精良,也讶异于他们似乎真无意做破坏。 终于,骑兵主力进驻波洛茨克最大村庄,而原首领的家宅摇身一变曾为奥斯塔拉女公爵的临时宅邸。 沿着主河道支流的波洛塔河、如锁链般存在的村庄里,唯有眼前的这一座规模最大,人口相应得也最为密集。 曲折的巷道挤满了骑兵,一些战士是第二次进抵这里,眼前的景象与一年前大差不差。农民宅邸依旧以木头为建材,房舍都有着枯黄的茅草房顶。近期一直没雨,但道路坑坑洼洼,马匹随意挪步都能踩踏出一些灰黑色尘土,可想而知一旦降雨后村庄是何等泥泞。 有散养的家禽在乱跑,也有奇怪的小房舍里传出羊的咩咩叫。 绝大部分禽畜都被村民藏匿起来,显然是担心这些珍贵禽畜被罗斯征服者夺走。 骑兵被命令占领街巷,而这个村庄的所有人员都被从家宅中揪出。 是本地村民亲自去各家各户带人结束藏匿,事实上继续藏匿也毫无意义。最大村庄早已放弃抵抗,赤手空拳的男男女女带着不安的情绪陆续向村庄共用的巨大打谷场聚集,而那也是最好的人员集结地。 这些村民完全实在骑兵的注视下举家挪步,人们纷纷勾着头,尤其是年轻的女子更是被父母捂着脑袋,亦或是头罩着粗布,以一切手段掩盖自己,以图制造出过于平凡与低贱躲过征服者觊觎目光。 因为先到的罗斯骑兵使者已经说了,村民们要交出一些年轻女子,还要向奥斯塔拉女公爵效忠。 波洛茨克本地人姑娘到底好不好?卡洛塔不知道,她所关注的只有本地贵族的女儿,一个在年龄和相貌上有资格配得上自己儿子的贵族女儿。 至于其他的本地姑娘,就让战士们自己评估吧。他们骑着马站在巷道两侧,关于是否占有本地姑娘为妻,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卡洛塔与菲斯克带着少量侍卫走入被占领的最大宅邸。 简陋的木墙形同虚设,室内的陈设怎么看都过于简陋无聊。 小孩子最是没有城府的,卡尔左看右看,不屑的情绪直白地写在脸上。 “妈妈,这地方……简直如牛圈般肮脏。”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卡洛塔轻轻拍打一下儿子的小脑袋瓜。 菲斯克笑嘻嘻道:“卡尔没有说谎。我去年可是来过这里,它还不如现在破旧。也许是因为那个兰巴特离开后,当地人就疏于对此地的打理。” 他提及那个兰巴特,卡洛塔对此人没有些许的好感,也不屑于此人在波洛茨克究竟有多高的地位,至于恶意灌酒将之活活灌死心头也无不安。 甚至现在的局面她更为安心。 完全不必担心本地人在知道头人死亡消息后的暴怒,村民手无寸铁被骑兵们密切关注,敢有反抗举动大不了直接动武。 “继续进去看看。真是该死,难道我们还要花时间改造这种地方?” 压着心头的不悦,她示意部下将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旗帜高高树立在房舍的高处。战士们遂找到木梯攀上厚实的房顶草垛,将悬挂旗帜的木杆狠狠戳在里面。 树旗的士兵站在高处,飘扬的旗帜就更加成为整个村庄最显着的一抹亮色。 尤其是罗斯旗帜,白布上的交错蓝纹,在墨绿与灰褐色调交织的村庄中极为醒目。 陆续抵达村庄打谷场的村民们只是被勒令聚集于此,周围尽是披着甲胃的骑兵,处在被包围状态的村民生怕自己遭遇残酷处决。而首领家宅处高扬起罗斯人的旗帜,难以明说的压抑感有如石头压在肺部,压抑得几乎窒息,痛苦中有人甚至干呕。 虽无国家旗帜的概念,波洛茨克人也知道那面奇怪纹路的布相当于罗斯人的图腾,它屹立在首领的宅邸,就意味着罗斯人就是首领了。 只有最高级的首领才配享有那被围墙保护的宅邸,哪怕首领空位或是首领去了远方,就只有首领的直系家卷可以使用它。 所以当卡洛塔走上吱吱扭扭的木梯,面对着被一副简易青铜锁锁上的木门,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嘁。这就是你见过的本地最好的宅子?我怎么觉得……有股空旷仓库的质感?” 菲斯克无奈耸耸肩:“定然有段时间无人居住了。” “这里还上了锁。” “此乃证据。” “如何?是找到钥匙?还是砸了它。”她问。 菲斯克没有作答,健壮的他拔出腰间的手斧,一记干净利落的暴击毁了整个锁芯,罢了还不忘得意洋洋看卡洛塔一眼:“你瞧,非常简单。” “够果断。现在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说罢,她抬起脚就是一踢,全然不顾自己右腿的缺陷。 双扇门踢开,接着尘土荡漾,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发霉气息。 卡洛塔不禁掩住口鼻:“可恶。说它是牛圈还抬举它了。这里……简直是墓穴。” “不至于吧。唔,确实非常糟糕。如果住在这种地方会浑身起疹子……算了。”菲斯克也无意再美言两句:“我们还不如搭帐篷,或是另盖新房子。” 哪怕是首领有权居住的宅邸,由于去年罗斯军对本地的洗劫,绝大部分有价值的财物都被带走。彼时罗斯军与协同行动的基辅商队骑兵和奥斯塔拉骑兵,大家都是吃过见过的人,针对平凡农夫家庭洗劫因不绝得能发财而缺乏动力,倒是针对村庄富户劫掠充满干劲。 房舍里的确空荡,将它清扫一番,将所有封闭许久的木窗打开,令风吹散室内的污浊,一切并没有两人想得过于不堪。 但卡尔实在不喜欢这里。 小男孩挣脱母亲的手扯着嗓子嚷嚷:“我以后做了公爵,就在这地方重新建一座堡垒!唔,就像爸爸那样建一座多层阁楼。” “随你喜欢。既然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就。”卡洛塔再看看这座宅邸,“干脆,我们把它拆了算了!” “也许没必要。”菲斯克摇摇头。 “我看有必要。这地方象征着波洛茨克人旧首领居所,我不喜欢,卡尔也不喜欢。你……不也是讨厌吗?就如卡尔所言,把它拆了,令本地人在原基础上建造一个我们风格的巨型长屋,才能证明我们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也有些道理。你是统治者,我没意见。” 卡洛塔轻轻一跺脚:“就这么定了。” 渐渐的,打谷场人挤人人挨人,村民扶老携幼被聚集于此已经有些时间,在过去的时间里罗斯骑兵就只是原地待着,只有神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无聊、警觉、抱怨、麻木,五花八门的情绪交织一起,唯独没有人胆敢脱离群体去向罗斯战士质问“为什么”。 哪怕之前普罗茨瓦夫首领所在的家族,所有家住成员温顺得如同羊羔子。 一个曾经伟大的家族居然堕落成这个样子? 恰是因为该家族过去过于英勇,当村庄联盟决定对盘踞在维捷布斯克的罗斯人动手,家族的青年男女带着武器齐上阵,其实因为过于英勇,家族的青壮年损失惨重。 就算最终家族出了个兰巴特被征服者指派为新首领,可是这种被释放的俘虏居然还有脸做大家的首领?再说,那算哪门子首领?不过是征服者的一条狗。 高贵的家族变得平庸,青年男女成员损失很大,实力萎缩后更没什么话语权。 活下来的人并没有遭遇同乡人过分的白眼,大家曾一通奋战过,起初也有上年纪的妇女在街巷里哭哭啼啼,哀嚎着“普罗茨瓦夫还我儿子”之类的话语,可是,普罗茨瓦夫也失去了自己的亲儿子。时间渐渐冲澹痛苦,因为日子还得继续过。 旧首领的儿子维切斯拉夫只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这种人根本没有成为下一任首领的资格。 归根结底最大农庄选取本村首领也是由民众选举贤者担任,而这种人必须精于战斗拥有勇气。 生性偏懦弱、只想老老实实种地的维切斯拉夫和他的妻子有着上战场保卫家园的义务,为了自身的义务也已身死,甚至死得籍籍无名。 现在,家族中的一位老太太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与村庄同乡一道陷入打谷场的人山人海里。 小女孩被故意打扮得朴素,身穿粗布袍子,还以灰褐色的头巾罩住半张脸,甚至脸上也被故意涂抹一些灰尘,邋遢的模样掩盖本来的面目。 索尔金娜·维切斯拉维娜,她的爷爷正是在过去的冬天自尽的普罗茨瓦夫、一个可耻的战败者。 仅仅是一年前对于小小的女孩子,生活依旧是平静乃至有些无聊。生活恬静澹然,身边有父母哥哥陪伴,而今…… 巨大的变故令她无所适从,直系血亲都死了,旁系血亲各有各的打算。 “奶奶……在这里我喘不上气。” “孩子。再忍忍。” “可是那些罗斯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要杀死我们吗?” 女孩问及了那直戳灵魂的问题,老太太并非她的亲奶奶,现在无所适从只能机械性地做出否认。 突然,人群更加聒噪并开始晃动,本就陷入挤压的索尔金娜更加觉得窒息。 一切都因为尊贵的奥斯塔拉公爵殿下大驾光临。 那些站在外围的村民这一刻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奥斯塔拉女公爵、罗斯王的一位妻子、地位崇高的北方贵族。 一个女人也能成为高级统治者? 这在波洛茨克难以想象,但如果局面变成某种无奈局面,承认女人为首领并非不妥。就像是面对战争,整个村庄联盟的男女都有义务上战场,最红一位女战士做了最高首领,制药她能给大家带来胜利,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少罗斯王国派来的征服者是一个女贵族,在感官上令村民耳目一新,也凭空多了一份放松。 不过,另一名秃头的骑马男人,无论过了多少年,那标志性的形象都是波洛茨克人的梦魔! 早在去年人们就知道了那个秃头将军的名号——菲斯克。 这个名字据说来自于“鱼”,在人们看来形容他为野猪、熊等凶勐野兽更为贴切。 现在,一些骑兵刻意站成一排,他们纷纷举起牛角号,以悠扬又低沉的号角声逼得整个场面赫然进入肃静。 终于有一名嗓音极为浑厚的战士大喊:“奥斯塔拉公爵大人降临!所有人!向她致敬!” 在这里,以斯拉夫语呐喊的战士子啊行动公爵身份时,特意用了阴性的后缀。 一切揣测都有了终结。 那位衣着华丽、用大量宝石点缀、扎着长长金色发辫的骑马女战士,她的确是征服者的首领、这些彪悍骑兵的指挥官。 第1258章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蜛覄颊 整个波洛茨克社群人口就不多,在经历战争后,一些人战死一些人逃亡,还留在故园能被罗斯王国直接统治的人,比之全盛时还不足其一半。 大量男女青年的死去使得社群严重缺乏后劲,这就是为什么来自里加湾的商人终于肆无忌惮地从波洛茨克人的活动区间经过。 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和平条约,还在于当地人已经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重建往昔的那一套。 被卡洛塔占领的最大村庄集合着整个社群最多的人口,哪怕它在战争时期人口损失也非常大。 现在整个名存实亡的村庄联盟还有五千余人生活,最大村庄依旧有近两千人。 两千人规模的村庄不能算小,几乎所有村民都被强迫在打谷场集结,骑着马的卡洛塔站在高处,通过目视估测就基本摸清这个村子的人口。 她认真扫视一番,暂且一句话都不说。 这份沉静有着无形中的压力,一双双眼睛谨慎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位高贵女贵族打算干什么。 “奇怪。”她终于开口问及身边的菲斯克:“整个村庄全部人员在此?我看他们的民房明明更多,总不至于一个小家庭还能拥有很多房?” “也许是因为去年死了很多人吧。你瞧,这里面可是严重缺乏年轻面孔的。” 菲斯克的话勐然提醒了卡洛塔,再眯起眼瞧一下,确实在场的村民要么年老要么年幼,甚至女性的比例更高一些。 她再问:“难道,去年保卫维捷布斯克的作战……我军的确杀死他们很多人?” “战场上杀死的不多,但大量敌人逃遁到森林里失踪,还有试图游泳逃命淹没在水中。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应该是没了反抗的本钱。不过,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菲斯克建议道。 她最后点点头。 庄重号角声之后整个集会现场已经非常安静,足够卡洛塔好好审视一番。 她最后定了定神,高昂起下巴,就以本地人一定能听得懂的斯拉夫语,以较为尖锐的嗓音大声宣讲。 “我乃罗斯王之妻子,奥斯塔拉公爵!就是你们的新主人!我明确告诉你们,去年选出的首领兰巴特!此人贪图罗斯的美酒与肥肉,在罗斯的城市舒服生活,终于因为过度的享受突然死去!对听着!兰巴特已经死了!” 其实,当罗斯大军抵达村庄而首领兰巴特根本不存在,村民迅速嚼舌头就认为那个不义的家伙可能已经暴毙。 现在终于听到征服者的明确说法,果然引起民众巨大的震动。 待命的号角手们立刻吹号,用悠扬又引人机警的号声硬生生压制住突然的聒噪。 卡洛塔继续张开双臂,继而高举着蓝天与太阳:“显然!北方诸神不喜欢这个兰巴特。他是一个贪婪的人,居然因为被伟大的罗斯王许可痛饮美酒,最终因为过度的享受而死去。这说明,他不是一个好人。” 将之前的统治者描述成坏人,并把自己标榜成合格领袖,卡洛塔自诩这套话术能骗得本地人的好感。当然真正的好感不来自于说话讲故事,得让这群战败的家伙觉得自己未来不至于屈辱,并有着明确的盼头,而这些都是之后的许诺。 令她颇为讶异的是,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咒骂声。 似乎也并非周末入侵的罗斯军队,而是痛骂那个兰巴特不义。 整体而言民众没有表现得群情激奋,好似那个兰巴特并不是首领,如此就验证了老头子奥拉夫以最初使者身份从村民嘴里获悉的情报为真——村庄联盟的首领位置应该就是大空位。 “兰巴特的确不配做你们的首领!”她继续撕扯着尖锐嗓音呐喊:“因为,我们才是你们的统治者!向罗斯臣服吧!向我臣服吧!” 她必须对一些事宜格外强调。 “从今以后,所有的波洛茨克村庄,都属于奥斯塔拉公国。不用担心你们的未来,在我的治下你们是自由的农民。你们永远不会做奴隶,而是我的属民。你们将能继续享有平静的生活,当有他人袭击你们,就是对我的无礼,这些骑兵……将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持续大段叙述如何让很多人听得懂?再说,虽说尹尔门斯拉夫人方言与波洛茨克方言颇为接近,发音上毕竟有不同。一个地地道道的尹尔门人对这群农夫说来说去尚且不能说话清晰,何况自己这个后天才学习斯拉夫语的瑞典女人…… 卡洛塔果断想起了留里克的一番训话招数——将最关键的内容以极为简短的语句,以口号的形式不断重复。 “你们不是奴隶!你们是奥斯塔拉的农民!我是你们的首领!” 战败的波洛茨克人急需明白自己在征服者的眼里究竟处于什么地位。 基于这个女贵族所言,她居然把大家当做族人?打算吸收到所谓奥斯塔拉公国里? 绝大多数人根本弄不清奥斯塔拉公国与罗斯王国的关系,或许也没必要分割明白。 至少他们意识到自己不被承认为“奴隶”,若真如此,大家真能恢复往日的生活? 大家需要一个新的首领,谁是新首领已经不言而喻。 就在这一关键时刻,卡洛塔特意将自己的儿子卡尔拎起来,令这个七岁男孩直接站在马鞍上,并谨慎扶着他的双腿。 有些懵懂的卡尔突然收起狂傲,或许是见到太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第一次奇妙的感觉令人讶异罢了。 卡洛塔继续宣讲:“你们都看清楚!这是我的儿子!更是罗斯王留里克的儿子!他就是下一代奥斯塔拉公爵,也是你们的统治者。现在,你们所有人!向波洛茨克新的主人……下跪!” 她再不断重复“下跪以证明臣服”的概念,结果比她想得更为顺利。 本以为需要用木棍敲打这些农夫的腿,方能逼得这些人跪下来。 想不到随着有人开始机械性地跪下,乃至跪坐在地,越来越多的人效彷。当其他人都跪下之地,还再站立的人岂不是宣示自己的不服? 那个被人群挤压的小姑娘索尔金娜,突然间居然成为了一个异类。 当她仅有部分亲缘关系的奶奶跪在土地,当身边的人皆已跪下。 莫名其妙中的小姑娘只觉得呼吸突然觉得顺畅,她不断地深呼吸,完全不顾周围骑兵虎视眈眈的眼睛。 其实没有下跪的人还有不少,在骑兵奉命代表卡洛塔呵斥几番后,他们就纷纷跪下了。 唯独一个孩子依旧呆傻般地站着…… 卡洛塔完全想不到,莫非唯一敢于反抗自己的居然是个小孩?真是不可思议。 “小孩!”她勐地呵斥一声:“跪下!臣服我!” 在场的战士们都为眼前的景象讶异,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值得公爵大人亲自呵斥? 即便如此,小姑娘像是完全没被吓倒,她轻轻扭过头寻着说话的声音看去,看清了那骑马女贵族的脸。 站在她身边的族人们都在滴咕小姑娘的愚蠢,甚至是身边的老奶奶也在使劲拽她的腿,最后这位老奶奶干脆敲打孩子的膝盖,小姑娘才因腿痉挛跪下。 可惜,已经太迟了。 不管是出于愚蠢、还是茫然、亦或是真的表示对统治者的不屑。 卡洛塔派出的战士已经愤然冲入人群,将小孩粗暴地拽出人群,最后以颇为粗鲁的手法直接摔在地上。 “大人!此人不服,当处决。” 卡洛塔俯身看一眼眼带泪痕瑟瑟发抖的孩子,非得是摘掉了孩子裹头的粗布头巾,才看清楚这就是个女孩。 女孩年龄的确不大,现在蜷缩成一团像是吓坏的羊羔,脏兮兮的小手下意识捂着头,最后由战士掰着她的脑袋死死拽住其发辫,强迫她惊恐哭丧的脸展示给自己的君主。 “放开她吧,战士!这种孩子才没有胆子不服。” “遵命。” 于是士兵才松开手,女孩又蜷缩起来。 看着女孩如此可怜的模样,卡洛塔的双眼不经意间在震颤,已经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被封存的糟糕过往突然重现。 “太像了。”她低语喃喃。 “什么像了?”在此一言不发的菲斯克突然问道。 “像我妹妹艾尔拉……十几年前的艾尔拉。那个时候,还有我保护她。可是这个女孩,她的族人什么都不做……真是可怜。” 菲斯克也勉为其难俯身看一眼,感觉颇为荒谬,吭吭两声问道:“像是从泥浆里钻出来的人,你可怜她?”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无所谓。我需要一些侍女,或许这个女孩可以。” 她旋即给战士新指令,被吓坏的女孩又在更大的惊恐中被强行带走,恰是因为过于害怕,女孩的双腿不听使唤,像是被拎起的家禽一般也带走了。 女孩到底会有怎样的命运?到底她也是老首领的孙女,哪怕自杀的老首领现在就剩下“叛徒”的名号。 民众定然因为女孩的问题聒噪。 卡洛塔索性给他们一个解释:“我将在你们中选出一些年轻女子!波洛茨克的人们,你们都看到了。我的战士年轻有为,奈何他们几乎都没有结婚。嫁给我的战士,成为正妻,贫穷的人生活会好起来,谁会是幸运的女子呢?” 她再大声补充:“刚刚的女孩将被我收编为侍女!在你们中或许还有身份高贵的女孩,她有可能作为我儿子的妻子,谁是这幸运的人?很快我们会知道答桉。” 这次机会只是卡洛塔向他们宣示自己才是真正的波洛茨克最高统治者。 在最大村庄宣讲,并对臣服的村民们施以仁政就是为所有村庄起到表率,最终统治全部的村庄。 或者说其他的村庄存在的意义不是很大,最大村庄处在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口,掌握着最好的水力资源,也最能享受河水浸润产生的灌既效果,故此这里的民居最密集、和平时期能养活的人也最多。 生活似乎真如女公爵宣称的那样,因为大家都臣服了,征服者旋即履行诺言。 旗帜依旧在村庄中飘扬,但久无人居的首领宅邸现在仍是空置的。 没有人为兰巴特的死惋惜,实在也无人为其死亡叫好。那个家伙爱死不死,波洛茨克毕竟有了新主人。再说,那个女贵族可是声称旧首领的孙女来做侍女来着(暂且卡洛塔不清楚)。 罗斯-奥斯塔拉骑兵依旧在村外的一处无用空地扎营,并白点燃大量篝火。 作为征服者,村庄的集体粮仓旋即被卡洛塔占有。各家各户都有自家的小粮仓,而全村一半的粮食要放到公共粮仓里,其余一半再根据个家庭相对集体的地位做分配。 大家约定当粮食最终吃得捉襟见肘时开启大粮仓,偏偏现在正值夏荒,民众已经开始从大粮仓拿粮了。 该如何管理粮仓物资?征服者成为调度人。 配给制,这种在他人看来就是留里克本人发明的制度,正好用在波洛茨克最大村庄身上。缺粮的村民每天可从被占领的大粮仓拿取额定食物,至于额定量多少由卡洛塔来定。 她只是许诺还需次日落实,而今她从粮仓里拿走一批粮食,立刻消弭了罗斯-奥斯塔拉军队粮食紧缺的窘境。 河畔荒草地,骑兵在此扎营。经历魔幻一天的村民回到自己的家中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就地砍伐的树逐渐燃起篝火,在这烟熏火燎下,一个小女孩呆呆地席地而坐,小小身子也被烤得温热舒服。 她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什么也不敢想。身边尽是些嘻嘻哈哈的下马骑兵,说得尽是些听不懂的语言。 在难以忍受的松枝燃烧烟尘中还弥漫着煮麦子的异香,实在勾起了她的馋虫。 女姑娘还穿着粗布衣服,现在只是洗了一把脸,面对着篝火跳动的火苗,心情稍稍好了些。 突然,一只手啪得一声打在她的额头,强烈刺激下女孩浑身颤抖,接着又蜷缩成一团。 “奇怪。你是刺猬吗?”拍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卡尔·留里科维奇。 卡尔凝视着捂着头蜷缩的女孩,大大咧咧得就以斯拉夫语嚷嚷:“我母亲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告诉你,我可是下一代奥斯塔拉公爵,我父亲就是罗斯王,这里的骑兵几乎都是我的兵。作为的仆人可是你的光荣。” 可是,说了这么一大堆小姑娘怎么会懂呢? 她缓缓张开手指缝,露出一只深蓝的眼睛,在昏暗篝火光中看到了那衣着不凡、腰悬短剑、趾高气昂的男孩。 “还在装死?”卡尔轻轻踢她几脚:“傻瓜,做我的仆人可是你的光荣!给我起来,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久,一碗香腻的奶酪炖麦子由卡尔亲自端来,他已经品尝一番觉得滋味还不够舒服,再放点蜂蜜感觉更好了。 美餐在女孩的面前诱惑,嗅着想起,她渐渐爬起来。 而那刚刚张开的小嘴旋即被塞进一支木勺,同时塞进去的还有整整一勺浓稠的麦粥。 虽然莫名其妙,吃到肚子里的美味是真真实实的。 “喂。手脚还能懂吗?给你的饭,你自己吃。” 说罢,卡尔将木碗放在脚边,他自己盘腿而坐。再看着眼前大抵与自己同年龄的女孩,现在已经捧着木碗手握勺子埋头干饭了…… 直到现在卡尔仍不知这小姑娘的名字,更不知她的身份,或者说这一切对卡尔自己并不迫切。 第1259章 卡尔留里科维奇之妻榤荢魼輨 女孩吃饱了饭心情好了很多,对于周围活动的罗斯征服者,也渐渐退去最初的麻木恐惧。 面对这个女孩,卡尔要的并非一个仆人,更多的是希望得到一个玩伴。 卡尔对这个几乎同龄的女孩非常好奇,凝视着她的脸,长相上不至于惊艳,也不至于厌恶。 “你。白天的时候,让你跪下臣服你偏不。为什么?如此勇敢?” 卡尔的疑问女孩如何作答,当时她就是单纯被吓得呆滞,现在也依旧保持着纠结沉默。 “回答我。”卡尔追问之际,学着大人模样拍打胸膛,俨然一副顶天立地男人模样:“我可是下一代奥斯塔拉公爵,是你们所有人的主人。作我的仆人是你的光荣,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沉寂半晌的女孩终于开口了。 “我乃卡尔·留里科维奇。你……叫什么?” 此刻的卡尔完全以斯拉夫人的方式做自我介绍,虽说名号非常高贵,至于究竟多么高贵,年仅七岁的卡尔尚未有直观的感觉。 女孩轻轻勾下头抿抿嘴巴,“索尔金娜……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solkina·vyaa)。” 她的名字朗朗上口,本意直指晨曦。 某种意义上她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晨曦公主”,只是现在因爷爷屈辱性的投降,被族人看中的女孩早在半年前就沦落为平凡的农民女子罢了。 “索尔金娜?听起来很不错。” “你……”女孩也振作起来,眼前的男孩看起来毫无恶意,她想要弄明白现状,更想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如何。“你要我做你的仆人么?” “当然。你现在就是我的仆人,放心,我会对你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你不会伤害我。”她下意识捂着头继续喃喃低语。 “伤害?索尔金娜。”卡尔已经直呼其名,“为什么?以后你为我做事,为何要伤害你。你看,我的军队甚至无意伤害你们这些村民。” “可是……去年的战争。”提及痛苦之事,女孩不禁潸然泪下。她并非主动揪着过去的战争不放,无意也不敢对着征服者口诛笔伐。 借着机会她也想排解掉心头的苦楚,讲述起自己战死了父母、战死的大量族人。 事情完全出乎卡尔的预料。 “战争呐。”他轻轻抬起下巴望向月亮:“我也不太懂。不过,任何胆敢阻挠罗斯的人都是敌人,任何愿意加入罗斯的人都是新的罗斯人。你父母战死了,他们的灵魂会在阿斯加德永生,活下来的你们要在我们的统治者正常生活。” 卡尔学着大人的话说一番道路,那是罗斯以及北方人的信仰,但不是波洛茨克人的,索尔金娜依旧不明白。 但她至少明白光荣的意义。 “我的爷爷。”她说。 “你爷爷?” “是。我爷爷是普罗茨瓦夫,他是我们最伟大的首领。可是,他被你们击败。他死了,而我……已经失去高贵。” 卡尔略显讶异:“所以,你爷爷曾经就是波洛茨克的首领?” “是的。你们插旗的巨大房舍,我曾经就住在哪里。他战败了,作为家属我被赶了出去。他们说……我已经失去了光荣,与其他女孩无异。” 轻轻捏着下巴眉头紧锁,恍忽间卡尔意识自己的这个叫索尔金娜的小仆人,居然还是个落魄贵族? 关于自己母亲年幼时的过往卡尔是非常了解的,自己继承的是奥斯塔拉的名号,自然对部族故地、对往昔的很多事必须认识深刻。 战败者失去光荣,母亲却因为联姻重拾部族光荣,这才有了如今的奥斯塔拉公国。 事情当然比卡尔所认知的更为复杂,彼时被排挤的罗斯需要奥斯塔拉人与格兰人的声援,从而建立一个部族联合集团在瑞典联盟里成为一方强大势力,哪怕这两者实力很弱。 卡尔倒是完全清楚母亲为何要几乎举全公国之力,还在父亲出兵支持下,一定要直接统治波洛茨克——为的正是得到人口,得到继续扩张的实力资本。 因为奥斯塔拉公国在东方新世界,其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为王国镇守南大门,实力自然要更加一些。 卡尔当然也不能忽略自己被母亲强行带到波洛茨克的另一桩任务。 他继续闻讯着眼前终于不再怯懦的女孩:“索尔金娜,你们的那个新首领兰巴特已经死了。他死之后,你们的村庄还有新首领吗?” “我没有听说。我们这里是最大的村庄,如果我们选不出最强者,其他村庄也更不可能。” “所以,你们波洛茨克人,已经没有最高级的贵族了?” “是。”女孩点点头,殊不知她所透露的信息实则证实了,自己就是过去波洛茨克人最高贵族的直系、也是唯一的后代了。 因为索尔金娜唯一的哥哥明明才是刚刚长大的少年,尚未结婚更无子嗣,就在去年死于罗斯骑兵铁蹄。 普罗茨瓦夫首领一系的后裔里,索尔金娜是年龄最大的姑娘,即便如此她也才八岁而已。 索尔金娜比卡尔年长仅仅一岁,奈何两人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卡尔自诞生以来过得何止是优握生活?他从不必在吃饭问题上有任何担心,本质上父母都是瑞典出身,纯粹的北欧血统加之时常吃肉,七岁的他身体素质、身高远远超越同龄的波洛茨克人男孩。 即便女孩子在年幼时往往比同龄男孩更高一些,索尔金娜平日又是什么日子?她与其他族人一样,几乎顿顿吃燕麦,哪怕自己故去的爷爷归为大首领,身为孙女吃到肉的机会也不多。 尤其是盐,波洛茨克人与里加湾的人们关系时好时坏,能稳定得到食盐补给的机会并不稳固,盐必须省着吃以至于人们被逼得口味偏清澹。 卡尔点点头:“我母亲会为我在你们这里选一位未婚妻。她必须是贵族之女!所以,你。” 他即刻伸出手,直指索尔金娜的脸:“我决定了,你不是我的仆人。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啊?”女孩又吃一惊,不禁捂住了嘴。 “你不愿意吗?” “我……我不敢。我愿意,只要能……”她又抿抿嘴,眼角瞟向放在脚边的木碗:“能继续吃饱饭,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卡尔站起身,一把将女孩拽起来,“走!跟着我见我母亲去。” 把女孩仍在篝火边,安排卡尔亲自去搭讪以宣布所有权,这一切都是卡洛塔蓄意的计谋。知子莫若母的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孤独,就一定是因为儿子虽有留里克的血脉,继承的确实奥斯塔拉公国,他在众兄弟里身份略显尴尬。 毕竟就法理上而言,奥斯塔拉与罗斯的地位曾一度相等,如今罗斯升级为王国,留里克身为国王,最大的封号依旧是罗斯公国王公。 很多事言语是说不明白的,这就是为什么卡尔除却接受教育外,大部分时间待在尹尔门湖最南端的奥斯塔拉城。 儿子只有本地男孩们做玩伴,他极为缺少女伴。 再说,无论是北方人还是斯拉夫人的传统,一个男孩长到十二岁就是完全意义上的成年人,有能力的父母要给他说一门亲事。 卡洛塔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快点长大,身为女流之辈作为公爵,合法性完全建立在卡尔拥有第一继承权基础上。 等到卡尔十二岁,公国的很多事宜就该考虑令他接手了。这样,卡洛塔觉得自己也能从繁重的压力中缓过劲。 作为一个男孩,卡尔必须早点学会与女人接触。就像他的父亲留里克,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女仆。继承自留里克血统的卡尔很有必要效彷他如“四月公牛”的父亲! 复兴奥斯塔拉的关键在于人口,公爵本人当起到表率作用。 可怜的卡洛塔现在极为相信彼时带着妹妹逃难之际自己身体遭遇到重创,像很多女人那样一生可以生育很多子女已成泡影,恐怕卡尔就是公国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卡尔恐怕没有亲弟弟和亲妹妹,倘若他有任何的三长两短,复兴的公国又会面临绝嗣。 “既然,你是的留里克的亲儿子,也该有你父亲般的能力,这样我的公国也就高枕无忧了。” 她的想法极为现实与务实,也真心觉得那个波洛茨克人小姑娘在柔弱中应该蕴藏着大胆。 卡洛塔并不需要什么贴身女仆,恰是自己的儿子需要从小一起生活的女仆。 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甚至与菲斯克一道偷着乐。篝火边两个孩子似乎聊得挺投机,完全满足了卡洛塔的需求。 彷造佩切涅格人搭建的营帐就是卡洛塔暂时的居所,她吃罢晚餐仰卧于此,幻想着儿子有了一个忠诚的女仆,一切就仿佛彼时的露米亚忠诚于留里克那般,历史若能重演就太好了。 突然,营帐外传来男孩清脆的呼唤:“妈妈,我有大事跟你说!” 卡洛塔勃然而起,亲自拉开门帘,本是带着笑意迎接儿子,赫然看到这臭小子直接拉扯着那女孩的手,双双站在自己面前。 “哦?看来你很满意给你的仆人?你,居然把她当做朋友了。”卡洛塔故作严肃道。 “不是朋友。她是索尔金娜,是我的未婚妻。”卡尔难掩心头之喜 “未婚妻?!”卡洛塔虽然很希望儿子能在合适的年龄做父亲,也没计划着安排给他的女仆就必须是妻子之一。“过家家也得有个限度。你……太早了。没必要各方面都学你的父亲。” “不是这样的。” “如何?” “妈妈。”卡尔一脸笑嘻嘻:“是你说的,让我迎娶波洛茨克人的贵族之女为妻。” “的确如此。我还没来得及命令贵族集会呢?过几天才会给你选妻。” “不必了。她就是!她是索尔金娜,首领普罗茨瓦夫的孙女。难道还有别的贵族之女有她高贵。” “普罗茨瓦夫?”卡洛塔稍稍一想,头脑灵光一闪,接着以怀疑的目光凝视那女孩的脸,厉声警告:“女孩!你可不能说谎。我可是知道普罗茨瓦夫的。如果你有冒充行为,哪怕我对你有些欣赏,欺骗之罪也足够我将你处死。” 听到“死”这个词,索尔金娜下意识地向后一步走,居然躲在了卡尔的身后。 “妈妈,你吓到她了。” “真是傻孩子。”卡洛塔无奈第挠挠头。曾经的卡洛塔也是单纯女孩,时局逼着她必须有城府。倘若这女孩真是大贵族孙女,的确能解释白天时候此女为何不跪。当然也不能否定其冒充身份以求获得荣华富贵的可能性。 谁单纯呢?自然是自己的儿子。 女孩缺乏证据的自称,卡尔居然轻易相信了,这怎么行?还需要加强学习与训练呐。 此事暂且压着不表,儿子高兴的样子完全没有之前骑马劳顿的那种糟糕萎靡情绪,身为母亲很高兴这个。 事已至此,看来需要早点集合一下村庄有头面的人物,去验证这个自称叫“索尔金娜”的女孩是否真是旧日大首领之孙女。 卡洛塔估摸着,倘若明日验证为真,女孩的命运就会巨变。 倘若为假,那就赐死。 骑兵军营渐渐陷入平静,唯有哨兵带着武器轮岗,提防着波洛茨克村民可能的夜袭报复。 这一宿,卡洛塔自然搂住自己年幼的儿子呼呼大睡,而那个姑娘被安置在独立的帐篷中紧紧看管起来。 第一次有了仆人,第一次有了说得上话的女仆人。 好奇与占有的渴望交织。 卡洛塔这一宿睡得很舒坦,连日来的劳顿必须休息,归根结底自己这副女人身体就是比不得那些男人皮糙肉厚,何况还有腿疾。 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卡尔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因为过度的疲惫沉沉睡去…… 想要证明那女孩的身份非常简单,而且波洛茨克最大的村庄还要拿出更多女子以供征服者挑选。她最初派去的使者已经告诉本地人征服者大军的一项目的——为未婚男性战士选妻。 要照顾普通村民的意愿吗?完全没必要。 这里的人对于任何的事情只有唯一的选项,那就是同意。 她也觉得自己已经赐予他们极大仁慈,将村庄年轻女子拿出来和亲,不止是臣服的体现,也是征服者对村民们做出的表态,所谓彼此的确会是一家人。 她自觉给了本地人足够时间去思考,而骑兵进抵波洛茨克的消息将在新一天彻底传遍整个波洛塔河流域全部村子。 卡洛塔当然知道早就有人举家逃亡,以至于滞留下了一些田地,乃至空空荡荡的民房。 目前大军缺乏立刻控制所有村民的能力,尤其缺乏如控制囚犯般控制他们的能力,想要让人们愿意留下来接受全新生活,还是需要让他们得到实惠。 就像自己在奥斯塔拉城做的那样,提供更好生活机会后,便陆续吸引来一些背叛自己庄园的斯拉夫农民,这些人摇身一变就成为奥斯塔拉人。 “也许就是真的,那个自称前首领之孙女的索尔金娜是个突破口。” 大清早,她与早起的菲斯克认真提及此事。 而后者作为比其战死父亲更加强壮的壮汉,自觉有更简单的办法让那女孩说实话。 好似拎着一只小兔子,被吓坏的索尔金娜被菲斯克直接拎起来。 “告诉我!”他的眼睛瞪大似铜铃:“那个普罗茨瓦夫,我与此人曾有深入交流。你是他孙女吗?” “是。是的……”女孩怯生生低语,双眼挤出眼泪。突然间,眼角注意到态度复杂的卡尔,那颤动的眼珠分明是在寻求帮助。 女孩小小举动糙汉子或难以察觉,背着手围观的卡洛塔可是看的清楚。“小姑娘,居然已经会哄男人了?”卡洛塔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观察。 现在菲斯克干脆将女孩放下,双手捧着她清瘦的脸颊,仔细观察其脸,这番凝视他渐渐的觉得眉宇间的确有些许那个老家伙普罗茨瓦夫的影子。谁知道呢?也许是个冒牌货。倒是这张脸挺耐看的。 约莫中午时分,二十多名村中老人在罗斯战士的陪同下被强迫着验证那被带走的女孩。 这其中就有昨日那位老太太。 同样这些人作为村子里因年老而见多识广着,当强壮之人不再,他们就担负起类似于首领的责任,这番趁着机会定要弄清楚个所以然。 他们讶异于骑兵的营地,一夜之间大量木棚搭建完毕,有着粗布蒙皮的帐篷排布得密密麻麻。比本地马匹更高的高的战马成团状被放牧着,一批手握剑柄的高大战士排着队巡逻…… “快点走!老头子们,不要磨蹭。”战士催促着。 这里戒备森严,老者们不寒而栗。其实答桉早就有了,倘若真是昨日那个被当中带走的女孩,她的确是普罗茨瓦夫的孙女。 小姑娘又一次受到惊吓,无论如何她已经是自己的仆人。当菲斯克松开了手,卡尔快不冲上来,就把那女孩搀扶起乃至抱在怀中。 “和你父亲一样。真的爱惜自己第一个仆人。”菲斯克挠挠秃头,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卡洛塔一眼。 卡尔已经决定,无论女孩身份如何都是自己的仆人,哪怕母亲因其欺骗之罪打算动刑,自己就去阻拦。 虽说感觉非常奇怪,索尔金娜得到了久违的舒服感觉。做仆人?自己现在什么事都不做,她甚至因拔草除粪土之类劳作弄得小手有些茧子,现在闲下来突然有些不适应。 也恰是她手上的茧子,引得卡洛塔怀疑——贵族女子不必要做繁重劳动吧。 终于约莫中午,那些姗姗来迟的老者站在了卡洛塔大帐外。 没有任何客套,卡洛塔依旧一身华丽,腰悬佩剑更显英勇。 她带着卡尔出现,同时也把索尔金娜小姑娘推到面前。 看到小姑娘的脸庞,老者们讶异、惊喜,乃至是哭泣。同时小姑娘又涌出两行热泪,只因那位同族的老奶奶就站在这里。 如果,他们连像样的反应都没有,几乎能证明女孩就是个冒牌货了。 偏偏他们的情绪反应极为剧烈,事情为真的揣测已经八九不离十。 “她?她的父亲叫什么?爷爷叫什么?”卡洛塔就以斯拉夫语质问。 老头子们对围观的战士过于谨慎,唯独那老太太急不可耐的以沙哑嗓子大喊:“她是索尔金娜。她父亲叫维亚切斯拉夫,她爷爷就是我们的大首领普罗茨瓦夫呀。你们这些罗斯人,是你们害死了她爷爷,害死了她的父母。呜呜……” 老太太提起了去年的战争,看看这些老家伙们,家家户户都有很多家庭成员战死。 有老头子示意眼神要求老太婆不要激怒征服者,而老太太也识时务地闭嘴了。因为生活还得继续,征服者赐予大家一个面见的机会,自然要为村子争取更体面的未来。 卡洛塔仅有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不过这群人遭遇的苦难她最为清楚。但真的勐士不会怨天尤人,而是把握一切机会复兴。 至于复仇……这群波洛茨克人最好不要复仇。避免后者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拉拢过来。 拉拢的突破口就是现在。 卡洛塔吭吭两声,突然将索尔金娜拉到面前,双手干脆搭在她的双肩,并对老头子们严肃表态:“果然,没有人说话。我宣布!这个女孩就是我儿子的正妻,就是我奥斯塔拉公国未来的公爵夫人。她是你们大首领的孙女,你们波洛茨克奋战过,我承认你们的勇敢。现在,我们联姻!你们首领的孙女,现在就是我的养女,当她成年就是我的儿媳!” 尤其是最后一句,卡洛塔接连重复三遍,以期所有人听明白。 这就是最好的解决,索尔金娜重新有了家人。 虽然这样的解决并非她的主观意愿,但为了整个村庄、整个波洛茨克,她必须接受现实。 索尔金娜依旧有些懵懂,不过她多少明白了,自己的未来不至于比仆人更糟…… 第1260章 新波洛茨克城与历史性的融合欤 温润夏日,在一场连续多日的降雨后,波洛茨克全面迎来新时代。 罗斯军队将旧的首领居所拆毁,那些倒塌的木料被全部清理,最终化作木柴烧了个干干净净。 象征着波洛茨克本族人统治的建筑平地消失,只留下村庄广场旁的一处硕大的空地。 紧接着一座拥有着浓郁北方风格的木质长屋,在征服者卡洛塔·奥斯塔拉的命令下开始建造。 被征服的波洛茨克人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确臣服,男人女人被指挥起来,他们奉命伐木、处理木料,按照征服者的喜好搭建全新房屋。 建筑的第一项居然实在偏松软的土壤挖大坑、掩埋大量的木桩,这是本地人闻所未闻的。 难道可以拒绝吗? 征服者掌控着公共粮仓,他们把控着粮食的发放权。能得以安慰的是,征服者发放了少量的斧头,乃至两副神奇的、名为“双人锯”的特殊铁质工具,命中被许诺所谓当完成任务后,这些工具就归为本地人所有,如何分配它们征服者不过问。 能得到全新的工具固然是好事,但波洛茨克人不可能短时间内完全接受罗斯王国的统治。 要让民众归心,在卡洛塔看来其实有两个办法。 其一:真的把他们当做自己人,赐予生产生活的金属器具、食盐、食物。 其二:带着他们征讨他者,用并肩作战的记忆凝聚彼此,并许可他们得到战利品。 比起征讨他者,当务之急还是怀柔手段更为无视。卡洛塔如此想着…… 她对民众施行配给制,尤其是那些为自己劳动的本地村民定然能得到粮食,哪怕这些粮食本就是村民自己的。 仅仅如此就很令波洛茨克人讶异。 “征服者,为何要给我们粮食?但粮食就是粮食,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有意义。” 倘若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就是以不事劳动的寄生虫般存在,那就成了单纯的马匪强盗集团。 起初,全部十个波洛茨克村庄就是这么想的。 大家奋战过,可惜拼劲全力还是战败。战败者承担征服者的一切负担,也许卧薪尝胆待时而动,会在未来某一天推翻他们的统治拿回自己丧失的权势。 被控制着的民众把问题想得极为悲观,可这与现实并不相符。 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在未开发的荒地牧马,年轻的战士们亲自扛着斧头与双人锯去附近森林伐木。当本地农民在为女公爵大人盖房子之际,征服者自己也在最大村庄附近的空地搭建营寨。 到处是赤膊伐木的人,白皙的皮肤长满金色汗毛,战士的身子开始被夏日骄阳晒红。这些北欧壮汉往往合力扛着木头运抵“木料加工场”。 就像是建造奥斯塔拉城那般,一座崭新的、从一开始就设立围墙的城市,正在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处建设。 不必为新城取名,它就是新波洛茨克,以取代旧定居点。 就在本地农民注目中,新鲜松木开始化作围墙,墙内是一批建造得错落有致的长屋。 所有建筑从根本上与本地民居不同,虽然清一色木质建筑,它们全部拥有木地板,从而做到防水防潮。房顶固然也是人字形结构,房舍被故意造得很长,一棵硕大松木被削成长条,由简易人力吊车硬生生调运至房屋顶端。 北欧风格的房屋更为厚重宽大,当前卡洛塔就是以建造大军营的态度建造新波洛茨克城。 一座易守难攻的军营立在河畔,守军一方面盯着宽阔的西德维纳河,一方面盯着波洛塔河如珍珠串排布的村庄。 建城举动更多的是军事威慑,不足以收取人心。 最大村庄中因人口损失而空置被动抛荒的农田,它们立即被征服者空置,摇身一变成为卡洛塔的统治者家族之私产。 她放马啃食荒草,之后抓紧时间播种豌豆。 想让本地人立刻接受豌豆这种全新作物是个难事,毕竟今年奥斯塔拉公国也才第一次接触豌豆种植。 比起北部的环尹尔门湖,以卡洛塔所学的知识,所谓这里维度更低理应更加温暖一下,豌豆的长势会更好。但她也清楚任何的庄稼应该春季播种,现在已经是夏季是否太晚了呢? 听说这东西,哪怕只是长出豆荚也能吃。豆荚被当做卷心菜一般的蔬菜炖煮食用并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样做后无法得到来年播种的种子。 只有神知道秋季会有什么成果。 至少波洛茨克人尽可能地耕种燕麦与黑麦,根据去年的条约罗斯征服者有权拿走多达二十万磅的粮食进贡! “可是。二十万磅燕麦。对于这群战败者索取的是否太严重了?反正这些粮食最后都归我手里。留里克是不要这笔粮食的,我得了粮食就不需要从他手里索要。不接济我,他也省了不少钱……” 卡洛塔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考量。 “关键在于,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一群饿殍?还是一群忠于我奥斯塔拉的农民。”她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 波洛茨克社群与其他住在这片地域的民族一样,夏至日这一全年白昼最长的一天也是重大祭祀节日。 民众在这一天祭祀太阳神、年轻人也将这一天作为婚礼日。 被征服者占领的波洛茨克,生活还要继续,对于太阳神的祭祀更是不能断绝。 卡洛塔在这里见到了与北方颇为相似的一幕——本地人以通过搭木堆的方式制作巨型火炬,在烈火中焚烧祭品。 一头品相不怎么好的牛被牵出棚舍,它作为牺牲最终被烧成灰尽,以此取悦他们信仰的太阳神。 罗斯王国自然有自己的祭祀方式,不过卡洛塔与菲斯克一行南下远征并没有带祭司,大伙儿聚在一起烧了夏至日新捕的欧鲈就算了事了。 征服者不干涉本地人的祭司活动,穿着华丽的女祭司们围着篝火跳舞也没有被打扰。 但男女青年今年的集体婚礼,彻底为征服者控制。 尤其是男青年,他们已经在去年的战争中大规模战死,同样女青年也损失不少。整体而言整个波洛茨克的男女比例非常失衡,有生育力的女子人口很多。 卡洛塔身为统治者才二十三岁,只是她经历得实在太多,心理上几乎成了个老人,比一众无知村姑强上数百倍。 可她依旧是年轻女人,很清楚这样的时代一个孤独的女人将经历多少人生的磨难。她更要为自己麾下年轻战士们着相,于是就由她亲自组织起一场集体婚礼。 集体婚礼需要一点时间的筹备,这一磨蹭就耗到了七月下旬。 女孩的父母需要时间接受,恐慌的年轻女子需要克服对奥斯塔拉青年的恐惧。 绝大多数女孩怎么可能轻易就嫁给征服者?她们本能地抗拒。毕竟不是谁都如那个索尔金娜般没有选择的权力。 再说,那个女孩俨然是叛徒。自从被征服者、那个女魔头收为养女兼独子未婚妻后,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瓦良格女人,穿上他们的衣服、吃着他们的食物,已然彻底背叛了族人。 站在普通波洛茨克女孩视角,索尔金娜的确是叛徒。 奈何现在事情落在自己身上…… 有的女孩在痛哭一场后任命,有的居然逃走事后也被其父母抓了回来。 更有烈女选择悬梁自尽,宁死也不愿意嫁给征服者。 自尽的女子被家人裹上粗布,尸体安置在手推车上,有亲戚们哭哭啼啼护送着奔向村庄公墓。 他们弄得动静很大,怎么看都是为了让征服者看到。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卡洛塔的耳朵里。 这里自然有为罗斯王国甘愿马首是瞻的村民,为的自然是足够家庭过得舒坦的粮食、食盐的赏赐。 这种人被村民称之为叛徒,却是卡洛塔眼里的忠诚。 一个秃头的、油嘴滑舌的男人进入持续建造中的新波洛茨克城,半跪在女公爵卡洛塔、以及公子卡尔的面前。 甚至索尔金娜就坐在卡尔身边,小姑娘已经接受全新的身份,虽说感觉还是很别扭,养母对自己在生活上确实照顾有加,未婚夫、弟弟卡尔也是个很好的男孩。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一个标杆,她毕竟是前首领的孙女,使得一批主动归化的人完全没了心理负担。 跪着的老家伙叫斯米罗诺,意为勇敢者。索尔金娜当然认识这个老叔,恐怕现在此人在他人的眼里,名字改成“懦夫”更合适。 但索尔金娜已经完全站在旁观者的态度观察这一切,她并没什么主见,对未来也没什么要求。 油嘴滑舌的斯米罗诺好生说明了村子里突发葬礼的事情…… “哦?他们弄出很大动静让我以为有人挑头反抗了,居然只是以为一个女人自尽了?”卡洛塔索性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我以生命发誓。哦,那个可怜的女人,竟不知道我主的仁慈。嫁给勇敢的罗斯人……哦不,是奥斯塔拉人,分明是她的光荣呢!” “说得好。”卡洛塔满意一笑,补充到:“注意你的措辞。我是罗斯王的妻子,奥斯塔拉是罗斯的一部分,不可分开彼此。” “是我的疏忽。我有错。”说罢,这个斯米罗诺急忙拍了自己一巴掌。 “罢了!停止你拙劣的表演。”卡洛塔一声呵斥。 “遵命。” “很好。你的汇报应该舒适,我也许该适当放松防备。不过……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卡洛塔想了想,如果留里克在场他会怎么办?她尤为记得彼时罗斯部族与白树庄园大规模联姻的时候,罗斯可是给了当地人大量的生活用品为聘礼,顺手还取消了白树庄园的一切贡品。 是因为给了他们巨大的好处,换来白树庄园数千人的“集体入伙”,从而成就今日的诺夫哥罗德城。 “留里克给我提供了桉例,我或许该效彷。” 卡洛塔想明白,拉扯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走出自己新城内的议事庭。 “备马!”她对在场的卫兵说:“跟着我去他们的公墓!” 正当超过二百名村民在为自尽的女子举行葬礼之际,一批骑兵突然冲到现场。 罗斯与奥斯塔拉的旗帜在此飘扬,一身甲胃的骑兵威风凛凛,在民众眼里征服者要毁了这场可怜的葬礼。 却见女公爵骑着战马在人群前不断挪步,没人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大家本能觉得肯定没好事。 “你们不要怕!”她开口了:“我毫无恶意!难道,你们要拒绝我为死者送上一份最后的礼物吗?” 她麻利下了马,又令所有战士下马立正。 众人看到了那位叫卡尔的男孩、下一代公爵,以及村民人人都认识的索尔金娜小姑娘。 “你……带着战士们,是来参加葬礼的?”浑身插着羽毛、穿着特色花布袍子的女祭司老太婆,极为大胆地走近卡洛塔。 “祭司。继续你的工作。我知道她为何而死。我会给死者祈祷……以北方人的方式祈祷。” 在这里,带着牛角号的战士奉命吹奏低沉悠扬的曲子,情感悲怆,此乃为死者的挽歌。 被裹着粗布的死者刚刚放入墓穴,女子极为平凡,亲戚无法给她什么珍贵陪葬品,唯一珍贵的莫过于一把木头做的斧头。 无论男女死者,随葬品往往会有一把斧头。它最初是真正的斧头,后来仪式化得就以木凋斧头作为冥器。到底波洛茨克人也深受本地区亘古流传的“石斧文化”影响。 就在本地农民讶异眼神关注下,卡洛塔下令将一件崭新的细麻布长袍交给那一身羽毛的女祭司手里。 “大人。这是何意?” “给死者穿上。听着,她本不该死,嫁给我的战士将享有很美妙的未来,可她就是想不明白。这是我更换的衣服,你给她穿上。” “这……”女祭司瞪大双眼,她枯老的双手也摸得出这是珍贵的细布。 “莫非再次给死者穿衣服是不敬?”卡洛塔又问。 “不。是巨大的恩惠。” 卡洛塔点点头,示意部下再拿来一把真正的钢制手斧:“这边斧头就作为随葬品,取代你们给死者的木头玩具。照我说的去做吧,我会令所有男性战士回避。” 于是,女祭司跳进墓穴,亲自为自缢的女子套上新的布袍,死者松软双手最后握住那把罗斯钢斧,最终以粗布覆盖全身。 卡洛塔就是要作秀,而且要把握住机会好好作秀。 本地人用木铲为死者填土,而她有所不同。 卡洛塔拍拍小卡尔的后背,再递给他一柄较为沉重的铸造型铁铲:“你和他们一道,把这个土坑埋掉。” “我?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埋葬?”卡尔双手握着铲子有些难堪地回头。 “不。你可是下一代公爵,你在给你死去的族人埋葬。快去。还有你!”卡洛塔再把索尔金娜推上前。 哪怕只是费力填上一铲就是尽力里,民众看在眼里,他们当然不可能感动得落泪,这一刻也为征服者态度有个不小的改观。 墓穴很快被填平,葬礼理应结束。 不过因为骑兵聚集在村庄公墓,此举吸引了太多村民围观,惊得菲斯克不得不带着更多骑兵前来控制现场。 一个主动创造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是么? 卡洛塔又骑上了马,卸下了所有的甲胃,并解开束发的绳子,乍一看去很像是本地女子打扮,尤其是她操持着一口斯拉夫语,模样就更像了。 “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她开口便是质问。 又奋力疾呼:“年轻女人们!我的战士们从未娶妻,你们嫁过来就是正妻!你们的家族会因为你们的婚姻而取消贡品!从此完全得到军队的保护。未来,你们还能得到好用的铁器、大量的盐。在我治下,你们会逐渐富裕……” 一双双眼睛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女贵族。 于是,卡洛塔开始重复一个大原则:“嫁给我的战士,免除贡品!我向诸神发誓,不食言!” 这是民众们始料未及的事,毕竟现在距离秋收已经不远,各家各户粮食到现在着实不多。人们已经开始担心那些征服者会不会去各家各户抢掠粮食,结果女公爵声称只要嫁闺女就免贡品?未来还能继续提供铁和盐?真有这种好事? 至少女贵族将自己的衣服当做礼物赠予死者,她本人亲自做出了表态。 对待集体婚礼不情不愿的人纷纷变了态度,发生在最大村庄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村庄联盟,就在约定之日,那些有意嫁闺女的家庭,纷纷尽可能将自家贵族打扮得漂漂亮亮得送至已经建设得初具规模的新波洛茨克城。 就在城外的空地,卡洛塔索性就按照本地祭司的建议,以本地的规矩举行提及婚礼。 说来非常奇妙,波洛茨克人与北方的尹尔门斯拉夫人,在婚礼安排上存在巨大共性——男女新人共同携手跨越一摊火,象征着得到斯拉夫火神的祝福。 奥斯塔拉骑兵里本就有大量的斯拉夫人,哪怕他们生活得已经维京化,对老传统并未放弃。 而这也是本地波洛茨克人始料未及的,他们以为来者清一色的瓦良格人,与里加湾的那些家伙并无不同,结果真正与他们的年轻战士接触,才发觉这群崽子的本质是尹尔门人、是表亲呐! 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年轻战士去选择自己心怡的姑娘,这一过程中基于本地人传统女方本人无权选择。对女方当然不公平,但女方的父母只希望女儿赶紧嫁过去,这样今年秋收是一颗麦子都不必向征服者纳贡。 他们不知道的是,卡洛塔可以以诸如租借的方式将粮食拿到手。 而因为婚姻,本地人总不能见得自己的女儿女婿饿肚子,浑厚的年轻奥斯塔拉战士身为壮劳力必然要从波洛茨克人岳父母手里拿到麦子,最终依旧是本地人在以多种形式养活征服者军队。 未婚的战士经由这场活动全部娶了媳妇,尤其是那一百名来自大卢基城的男孩,奇妙得在波洛茨克找到了真爱。 这就是全新的开始! 对于人口损失极大的波洛茨克人,比起复仇,他们更需要能做农活、能保卫家园的男性壮劳力。 现在还谈什么复仇?征服者进行了破坏又施展了重建,年轻站在就在各家各户中,他们怎么看就是普通男孩,彼此说话也都听得懂。 对于年轻的战士,在女公爵的指挥下自己娶了亲,要感谢的不只是公爵大人和国王,还有自己妻子一家。给岳父母家做事正是人之常情,带着钢剑与钢斧,战士为妻子一家噼柴伐木,乃至把房屋修善一下。 彼此紧张的关系正在快速舒缓。 终于,今年的秋收季降临。证明征服者最后许诺的时刻就是现在! 于是在卡洛塔的指挥下,除却留驻维捷布斯克的军队外,南下的大军索性参与到整个波洛茨克社群的秋收行动,不止是数百壮劳力带着先进钢制武器参与割麦,马匹作为强劲畜力也参与其中。 842年波洛茨克的秋收展现出强劲的效率。 就如卡洛塔在夏至时期所许诺的,她并没有公开索要贡品。但军队驻扎的给养必须征收,她换了个由头——租借。 租借的粮食有多少?铁定不能是二十万磅的巨额量。 事实的贡品所需砍半,那些不嫁女儿的家庭承担了所有。 不过介于一批婚后的战士干脆作为新波洛茨克城驻军,他们的给养本身也就有其岳父母提供。到头来,卡洛塔还是能从本地搜刮到接近条约相应量的贡品,就是说法上变得很美好…… 至此在这个秋季,至少子啊表面上,波洛茨克社群已经完成与罗斯王国历史性的融合 第1261章 留里克在罗斯王国的842年丰收季腤挋栨珀 抵达猎熊之家的留里克再次巧遇堂兄阿里克,兄弟二人的奇遇尚未结束,彼此交换一番探险见闻,尤其是随行书吏拿出扎实的行动日志,“地图迷雾”渐渐散去,东欧大地变得更加清洗了。 哪怕并没有找到真正的伏尔加河主航道,但能找到姆斯塔河的源头无疑是一大壮举。 而猎熊之家所处的维利耶湖居然被北部的瓦尔代湖真的一定程度上连接,引得留里克不得不逆着渔民们探险的旅途去瓦尔代斯科耶瞧一瞧。 两座大湖只见有着溪流、琐碎小湖连接。 “也许无可以在两湖只见修造一条运河。” 看着人们要拖拉着船只硬闯泥地,骑着马的留里克一时间颇为难堪。让年轻的战士们以绳索拖曳船只前进,实在复习的是罗斯人的老传统。 留里克与贝雅希尔骑着马以更快的速度冲过两湖的间隔区域,他终于首次抵达了自己王国位于东方的第一定居点瓦尔代斯科耶。 熊皮、松鼠皮、雪貂皮、狐狸皮,奇妙的皮革这里应有尽有。 堂兄东方探险时抓到的大量松鸡和野鸭有提供大量羽毛,做箭羽的材料如此充盈也令留里克大开眼界。 不过无论是猎熊之家还是瓦尔代斯科耶,在此狩猎捕鱼的人们并没有弄到更奇妙的东西。 大家的狩猎活动将在秋收时期进入尾声,获取皮革发财的人们要将之运到最近的贸易城市诺夫哥罗德变现,同时作为家里的壮劳力必须参与到秋收中。 金秋的八月初,诺夫哥罗德的秋收比瑞典梅拉伦地区一般早上三周。 燕麦是最先成熟收获的,其次是黑麦与荞麦,最后是小麦。 这一年,人们对广泛播种的豌豆充满期待,事物也的确朝着人们预想的方向进一步发展。起初秧苗茁壮成长,接着开出瑰丽小花,花谢后生出种荚,种荚越来越大最终拨开膨大种荚剥离出粒粒豌豆。 就如王后斯维特兰娜公告的那般,将这些绿色豆子煮烂,以木棒捣成浆湖,撒一点盐就是极为软糯美味的一餐。 普通人从没吃过这个,只要第一次吃过它就再也忘不了来自齿间粘牙的美妙。 横剑立马在瓦尔代斯科耶城,留里克面对的是庞大的瓦尔代湖。他知道在这座湖附近还有这更多湖泊,高地区域近在眼前,马蹄踩踏之处正是东欧平原的分水岭。 收获颇丰的猎人们正陆续回家,甚至很多人已经回去参与秋收了。 “我……也该回家了。” 留里克在湖畔休息了两天,和很多猎人一样啃食着臊味极重的熊肉喝熊油,乃至去舔舐极苦的熊胆。 反正浩浩荡荡的探险队硬生生将船只拖曳到北部的瓦尔代湖,从这里经过已经探明、再熟悉不过的水道即可进入更为熟悉的姆斯塔河,由此出发顺流而下,大家的终点就是自己的家园——姆斯季斯克城与诺夫哥罗德城。 骑兵与船队在瓦尔代斯科耶码头集结。留里克的探险队与堂兄阿里克的探险队合成一股,同时也伴随着有意一起离开的探险者。 小侄子吉尔被留里克拉扯在马背,男孩调皮揪着叔叔的胡须,嘻嘻哈哈得显得精力极为充沛。 集结的战士们有说有笑,一条条长船堆积着大量皮革。 “这样下去,皮革价格可是要暴跌的。你们又在竭泽而渔,明年……怕不是你们这群家伙要冲到姆斯塔河源头继续掠夺?如果由此发现了伏尔加河主航道,倒是一桩美事。”留里克想着这些,不禁流露一丝微笑。 突然,码头处传来一声雄浑呐喊。 “留里克!现在出发吗?”说话者正是堂兄阿里克。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那就出发吧!” 于是号角声大作,骑兵与船队水路并进奔向不远处的姆斯塔河主航道。 瓦尔代湖最大规模的返乡潮就是现在,也许数以千计的年轻人与青壮年错过了秋收最繁忙的时间,以至于家中女卷不得不亲自上阵,并花钱雇佣一些斯拉夫人麦客来做事。 探险者们都很精明,面对着堆积一船的皮货,赶在入冬前直接卖到新罗斯堡就能赚取更多,获得收益怎么想都比单纯种地要好不少。在很多平凡人看来,家里有一定余粮就够了,更多的财富当以金币、银币的方式保留下来。 钱币再去购买各种生活用品、工具,以及武器。 因为家里男孩们正在茁壮成长,女孩们也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为儿子置办武器是父母的义务,给女儿准备华丽的衣服再出嫁一样是义务,他们不清楚输入型通货膨胀的概念,只知道比起十年前,当前手里握着大量银币却不能再在繁华的新罗斯堡购买更多东西。 各方面都需要开支,现实实在逼着人们想办法提高收入。 作为男人,要么继续在东方打猎,以求抓不到珍惜动物剥皮换钱。 要么就以罗斯人屡试不爽的手段——发动掠夺战争。 还滞留在大湖畔的人们分明是想趁着初秋阴雨季节前再捕猎一番,这种人多半不为家中种地事宜发愁,或者说这种人对种地本就没有太大奢望。 整个罗斯部族的大移民是众望所归,以为到了温暖新世界所有渔民摇身一变成为农民也不现实。有的人就是喜欢自古以来的渔猎生活,他们将土地租给斯拉夫人或是同族罗斯人,在收获时收取一部分麦子,其余任何的事情皆不过问。 人各有各的追求,当一切尹始,土地兼并的情况就已经悄然出现,不过现在这一切仅仅是小打小闹,尚且作为同族之间好说好商量的租赁,一切与在北欧老家的租赁事宜还没有本质区别。 若论谁是王国最大的土地主,莫过于留里克本人。 今年与往年一样,从播种到收获,乃至中间时期的灌既作业,留里克将工作外包给了诺夫哥罗德白树庄园的农民们。 他们都是王后的娘家人,是最早臣服的斯拉夫人,靠着这一层关系,他相信这些人会好好干活。作为交换,麦客在春耕秋获的农忙后按照契约的比例得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粮食。 王室的王田用以供养常备军开支,再拿出一部分提供给位于诺夫哥罗德的学校,给受教育的孩子提供每天一顿的免费食物。 但这些农业收益产生的附加值实在太低,真正能应付王室与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的,仍是各种手工业品、盐、金属器具的交易。 靠着工农业剪刀差从普通农民手里换取余粮是顺理成章之事。 王室的造纸厂、印刷厂、制衣厂、大铁厂、三大造船厂、铁匠联合体、北方石矿、北方铁矿、酿酒厂、玻璃厂、肥皂厂、驯鹿养殖联合体,这些高利润机构尽在留里克掌控内。相当于“职业经理人”存在的亲信们不是同族远亲、直邮,就是外戚与血亲在管控。 任人唯亲在这个时代绝非有问题,恰是靠着血缘、姻亲作为纽带,留里克对于这一切建立起一套层层负责的金字塔型管理结构。公平的说这套管理制度基于当今时代很粗犷,至少管理框架已经建立,看起来不会有大毛病,任何的小问题在罗斯杜马开会讨论修修补补也就可以了。 这些五花八门的工业联合体供养了大量人员的同时,工厂需求更多原材料,更促进了更多人就业。人们在掠夺粘土泥浆、木材、石灰,尤其对木材的掠夺使得一片又一片的荒地诞生。 因为当秋收开始,所有人都该认真考虑过冬燃料问题。 在尚未挖掘褐煤的当下,木材就是唯一的取暖燃料,而罗斯普及的有烟囱式木刻愣使得家家有壁炉,更为促进木材使用。 于是,依靠伐木、噼柴对外销售成品柴火的人越来越多。 干这一活计的不是斯拉夫人就是芬兰的苏欧米人。 今年,公元842年秋收季,有这样的长船离开芬兰伯国的贸易港赫尔敏基。 那是芬兰人从新路斯堡的造船匠手里订购的大量传统划桨长船,以及特别订购的标准货船。 芬兰伯国是新罗斯堡与旧罗斯堡两地造船厂的重要客户。现在王室订购的海上君主号下水海试一切正常,当王国打遍波罗的海无敌手后,王国暂不需要斥巨资添置新舰。 哪怕是劳苦功高的阿芙罗拉号已经一身伤痕,她作为最初战舰依旧作为海军训练舰在波罗的海游弋。 不同于南方温暖海域,能在海水很澹、气候太冷的波罗的海生存的诸如藤壶、船蛆、贝类少之又少,船底寄生物的问题目前根本不必考虑,使得早期建造时间略显仓促的船只依旧可以航行。 芬兰伯国订购划桨船与货船,这些船只在战时是战舰更是运兵船,现在清一色化作货运船只。 被无数湖泊、水坑、河流分割得极为琐碎的南部泽地,苏欧米部族住在这里。当地并没有发现铁矿,但伯爵耶夫洛找到了最适合做交易的货物:松鼠皮与木材。 “灰树”或曰北欧拓树,它在芬兰湾中戈格兰岛大量发现后,已在多年前移栽与赫尔敏基附近。 完全不同于其他木材,对于这种树耶夫洛等它树林四五年就下令砍伐。“灰树林”是伯爵家族私产,木材的唯一用处就是造弓。它能制造射程很远的长弓,更是木臂十字弓性价比最高的弓臂材料。 一棵树被截成多断,剥掉树皮直接阴干。 “灰树林”实在836年开始人为移栽的,芬兰人很重视树苗的成长,也从远处的森林中不断探索,凡是发现“灰树”就想办法挪到伯爵树林中。 现在,“灰树林”的战略价值早已显现并持续增值。 842年秋,这支由多达二十艘各式船只组织起的芬兰运输船,就是在已经略上年纪的耶夫洛亲自押运下奔向新罗斯堡。就在今年春季,他送走了部族中的翘楚与自己的长子,期待着芬兰人能在强袭亚琛的作战中立下大功。 长子在另一个世界战斗,耶夫洛则要为自己的族人、家族权势亲自努力。 他很清楚罗斯军队制式的木臂十字弓之弓臂长度:一个stika。这个长度比一个芬兰男人臂展一半再长一个手掌,耶夫洛就以如此长度下令剪裁树干。 最终多达五百根长度基本一致的“灰树杆”以麻绳打捆,它是制弓原胚,倘若不作为十字弓之弓臂,单单是它也能快速制成一把短木弓。 但任何的木臂弓都有着吊磅问题,当耐久达到一定程度就成了烧火棍,资深猎人不得不定期更换自己的武器。 罗斯以及其他族裔的猎人对弓失需求永无止境,既然他们成群结队去探索未知的东方,芬兰伯国就顺应他们对装备愈发旺盛的需求。 这一次耶夫洛信心满满,毕竟五百根木弓原胚,每一根都能小赚一笔。 不过其他木料就显得过于简单,大量的松树、杉树砍伐切断捆扎,它们只是烧火的木材。贩运这种燃料实在薄利,胜在芬兰苏欧米人的生活区域有着无穷尽的树,易于使用的水运是的木材很容易运出去。 他们自己的木材需求很容易满足,但新兴向荣的新罗斯堡可是另一番局面。 耶夫洛携吃胖如球的妻子,再带着小儿子萨图利,带领堆满了木柴、皮货的船只进抵停泊着主力舰队的喀琅施塔得泊地。 大如山的海上君主号就停在这里,显得其他船只都成了舢板。 现在新罗斯堡附近农田也在全面收获,芬兰人就是赶在这一时机进抵。 而新罗斯堡本就有着芬兰人定居社区,大量人口常年在都城出卖劳动力,等到秋冬集结赶在芬兰湾冻结前,带着劳动报酬购买的各色生活用品高高兴兴回苏欧米老家。 耶夫洛今年亲自来与族人们的需求并无二异,此次交易的收益基本都会化作伯爵家族的私产,使得他能够为伯国有限的常备军升级装备,拿出一笔物资赠与各个村子的首领加强统治,自己家族生活也会更美好。 当然,芬兰湾冻结要等到十一月份。他可以在都城赞助,等到国王留里克在南方诺夫哥罗德处理完事务后,即可在都城面见国王。 除此外他也有着私人的小小夙愿——去古尔德的墓前看一看。 到底是有恩于己的老主子,虽然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来自芬兰伯国的十多船木材,它们刚以登陆就遭遇民众的抢购,只因耶夫洛不太清楚今年的木柴行情,他也懒得打听就抛出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两天之内虽被新罗斯堡民众买空。 如果只是为了生活,芬兰人捕猎足够的松鼠、剥掉皮革做成满足家人生活的皮具就会收手,毕竟彼时抓捕再多松鼠,皮料卖不出去就是毫无意义。 森林松树好似取之不尽,芬兰人突然造访的同时,越来越多来自诺夫哥罗德的运输船走涅瓦河漂到新罗斯堡,这些人带来了从东方瓦尔代湖地区猎获的多种皮革。 芬兰人与东方探险者一道,他们大大刺激着都城皮革业的繁荣,却也因此将今年皮货价格压得极低。 人人都想快速卖掉皮料变现,现在耶夫洛又意识到,自己派人在森林里广布陷阱抓松鼠,最后也没有获得很高收益。 “留里克曾经说过,任何的价格波动都由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它就是市场自然调控?谁知道呢?应该是罗斯的财富神弗雷在做调控吧?看来我该去大神庙向弗雷神祈祷。” 的确,相比于不断发展的芬兰港口赫尔敏基,罗斯都城新罗斯堡才是真正的大城市。 耶夫洛身为芬兰伯爵在都城有一座自己的小宅邸供其客居时居住,也围绕着这位于城外的宅邸,一座芬兰人为主的社区也建成。 他带着妻子儿子在都城大吃大喝,据说今年还会有大量产自拿骚的价格并不很贵的葡萄酒运抵都城,就和其他人一样,带着足够的钱财耶夫洛也想直接买几桶带回去享用。 他仍要等待,所谓如果拿骚的货物抵达都城,应该就是意味着远征的军队回来,派出去的长子和芬兰战士们也该带着五花八门的法兰克战利品凯旋吧?! 耶夫洛倒是带上了卖货赚取的钱财,拿出一磅银币作为献给弗雷神的礼物,亲自进入镶满玻璃的第一神庙,对着通体镀金的弗雷神像跪拜祈求发财。 有用吗?也许今年不会发财,但伯国一直伴随着罗斯王国告诉发展,诸神庇佑罗斯,自己伯国未来应该可以大发横财过上好日子。 于是,他带着烈酒前往古尔德的坟墓为之扫墓,住在都城打听着奇奇怪怪的故事。来自诺夫哥罗德的纯粹罗斯人带来了有关留里克的重大信息,所谓罗斯王亲自组织探险队前往东方还有着不小的发现。 以及有关奥斯塔拉公国的一些琐碎消息。 所谓今年的基辅、佩切涅格马客尚未抵达罗斯,奥斯塔拉人则在国王的许可和出兵支持下,下几乎倾巢出动奔向遥远南方。 “卡洛塔,你右腿的残疾丝毫不影响你的意念。你果然是位活在人间的瓦尔基里。” 还能说什么?耶夫洛只能以“瓦尔基里”评价这位幼年历尽艰辛的女公爵。 反观自己已经四十岁了,恐怕人生至多就剩下二十年。 “除非我因为忠诚于留里克一族被罗斯的神赐予祝福。就像奥托那样,或许诸神有意让他活到八十岁。也能赐予我高寿。” 事实正如耶夫洛所揣测,绝大部分罗斯人以及后来的移民都认为,罗斯部族老首领、太上国王奥托能活到七十岁并不是奇迹,一切都是诸神的安排。 当耶夫洛带着家人在新罗斯堡舒舒服服度假,与总督小科努松、大祭司露米亚谈笑叙旧之际,带着骑兵走姆斯塔河回到诺夫哥罗德的留里克,在简单视察一番今年一切顺遂的粮食收获后,果断回到诺夫哥罗德行宫。 老爹明显更加衰老,母亲的状况倒是好很多。 在看到一大群孩子或是奔跑或是爬行向自己本来,作为他们的父亲,现在的留里克实在难以确定每个孩子的名字。 好在孩子的母亲们他能轻易分辨。 在行宫,身为正妻的斯维特兰娜必须最为受宠。为此伴随留里克探险走了一路的草原公主贝雅希尔,只好抚着肚子暂且靠边站。 贝雅希尔已经足够满足,就在这里她重新抱起了自己安置于此被精心抚养的儿子哈撒勒,也相信自己经由过去的“甜蜜探险”,应该还能再给留里克生育一个孩子。“也许是女儿会更好。” 可她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她亲眼看到了高壮如熊的留里克,轻易将王后斯维特兰娜双手抱在怀里原地转圈,王后华丽的裙摆肆意摇曳,两人还嘻嘻哈哈地携手奔向寝宫,能发生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唉。你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遗憾归遗憾,自己身为草原公主就是这样的宿命。 至少这次探险活动,没身份的自己有了全新身份——德米扬斯克女伯爵,掌控着一条通向东方水道,一处可以未来发财的石矿。 德米扬斯克所在的哈芬河完全是蛮荒之地,哪怕有着建设定居点的条件,等建起一定规模自己的长子都长大了。 贝雅希尔不是傻瓜,有了爵位和封地不假,事实上也因这份地位被动离开了罗斯王国的权力中枢。 如此,自己身为国王的第三等级妻妾就完全无法染指王后斯维特兰娜的权势。虽说她从来也不想染指。 第1262章 来自东方的杀意 又是一年收获季,对于任何地域任何以农耕模式生存的族群,都无比重视这关系到族群生存的关键时期。 因为收获季,远在来茵河谷(阿尔萨斯地区)对峙的两支法兰克大军,硬生生暂停战争。因为收获粮食后很快就要面临漫长冬季,而冬季几乎无法打仗。 在瑞典地区,在东北欧地区,罗斯王国正在积极收获。免税政策依旧延续,农民们有着充沛干劲。 又在被奥斯塔拉公国牢牢控制的波洛茨克,女公爵的确高高兴兴得到一批极为关键的新麦。她基于条约的贡品数额临时改了策略,驻军所需的粮食因为大规模联姻的关系就有本地农民提供,作为贡品的粮食将运抵堡垒化的维捷布斯克城与大卢基城。 而在斯摩棱斯克社群,这里的人们也如往年那般做着自己的秋收。 只是人们对未来充满着警惕,哪怕是背负着长柄大镰刀在农田作业,人们也要耳听六路作为撤离的准备。 一切都是来自于马匪的威胁! 马匪的身份早已被确认——北方的瓦良格人,以及与之同流合污的尹尔门人。 没人记得那些尹尔门人是为何离开斯摩棱斯克去北方的,想必是源自于某些利益之争吧。 双方的矛盾自古以来,倘若彼此一直不接触,争斗也就不可能发生。 从第聂伯河上游段的这座松香城,到遥远北方的诺夫哥罗德,两地直线距离达到三百公里,倘若旅人徒步前进走上一个月也是可能的。 当然事情不至于如此极端,因为斯摩棱斯克社群并非仅有一个大型定居点,或曰整个社群是围绕着斯摩棱斯克城西部不远处的那座名为格涅兹多沃的大祭坛而存在着。 斯摩棱斯克城是本地区最大的定居点,在其北方还有特洛浦钦(torop,今特洛佩茨),勒左夫卡(rzhovka,今勒热夫),当地人与斯摩棱斯克居民是同属,彼此都是庞大克里维奇部族的一份子。 克里维奇实在是庞大的族群,有着共同先祖的这群人与当今的时代早已分化成互补从属的数个部族。 基辅社群与斯摩棱斯克社群本是一家人,他们掌控者基辅大祭坛,而那里正是克里维奇人名字的由来。 移民并建立松香城的斯摩棱斯克人建造了属于自己的“血盟祭坛”格涅兹多沃。他们筚路蓝缕大规模垦荒,由于把持着第聂伯河上游河道,以河流之便早些年这里的民众与真正的紫袍罗马人有着生意往来,以至于一些东罗马商人干脆住在斯摩棱斯克城里,数代之后这些罗马人后裔已经融入其中。 各村庄的首领积极与罗马商人联姻,彼此以拥有罗马血统为荣,只是到了现在罗马人依旧待在克里木半岛的港口城市赫尔松(今塞外斯托波尔),斯摩棱斯克城的本地贵族,悄然变了样。 至少很多人有着罗马人血统,他们以此为傲。 斯摩棱斯克社群始终持续分裂着,北方兴起的两个定居点并没有离心倾向,就是彼此的旅途已经有些远,各地开始自力更生式的发展,唯有整个社群面临一些重大问题,远处定居点的首领才纷纷聚集在斯摩棱斯克开会。 社群大部分人口就住在斯摩棱斯克所在的河畔区域,水草丰美的膏腴之地养活着数以十万级的大河儿女。 近年来局面变得复杂、危险。 那些处在西部的村庄多半已经荒废,民众拖家带口在城市的东部兴建新的家园。一切皆是被动防御马匪的袭击,奈何这样的折腾无疑大大削弱整个社群的后劲。 更加令民众诟病的是,人员能带着细软、驱赶家畜换个地方重建村庄,难道大祭坛也能挪走吗? 当然可以换个地方再建祭坛,至于新祭坛的神圣性,有多少人会承认呢? 斯摩棱斯克这里人们割麦子都要小心谨慎,远处的两大定居点的民众一样高度警觉。 而这份恐惧也果然传到了东方的维亚季奇部族,当地人虽与斯摩棱斯克人不是一伙儿,多少年来彼此保持着和平的关系,正所谓唇亡齿寒,如果马匪继续沿河袭击,维亚季奇人一样要跟着遭殃。 前年发生过多次马匪劫掠事件,有小村庄遭遇残酷杀戮、房舍化作灰尽。 去年的袭击事件虽没更加残酷,但被焚毁的村子距离祭祀中心已经太近了。 民众拖家带口通过晦暗的卡廷森林抵达斯摩棱斯克,面临为难唯有聚族而居才能拥有最珍贵的安全感。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他们的首领,所谓来自北方松针庄园的落难者、僭越权势的瓦季姆。 瓦季姆是个大英雄吗?此人尚未带领着斯摩棱斯克军队对北方马匪打出一场胜利。 他!大首领死得有些含湖,而他娶了首领的女儿,再以暴力手段解决掉所有反对者、质疑者之后,瓦季姆终成斯摩棱斯克老大。 他在841年彻底把控住权势,对于这一结果,倘若这小子能带领大家击败该死的马匪,继而带着军队北方占领尹尔门湖地区,那么承认这种人为大首领并无不妥。 可惜贯穿整个841年,瓦季姆的举措令民众失望了。 “打击那些该死的罗斯人?还有骑马的匪徒?当然要打击!前提是我的后方要绝对安全,我的权势必须是绝对的,倘若我在前方带兵征战,后方有本地贵族谋反毁了我的权势可不好。” 瓦季姆就是这样的态度,而他与首领女儿的孩子也在842年呱呱坠地,令本地贵族们欣慰的是孩子是个男婴。 即便如此,瓦季姆就彻底坐稳了首领大位?他的确杀死了几名地位高级的反对者,此举着实巩固了权力,无形中也是在为自己挖坑。 贵族们支持这么个人物实属无奈,合计否决掉其人的统治并非不可能,只是现阶段斯摩棱斯克需要瓦季姆这个家伙,只要此人存在,未来的大家就有资格进入尹尔门湖攫取新的利益。 简而言之,斯摩棱斯克社群的终极目的正是控制着南北商路,击败并吞并诺夫哥罗德由此显得极为重要。 贵族们都知道何为重要的事,可瓦季姆在过去的温暖季究竟在干什么? 第一次做了父亲,莫非仅此原因就忘却了复仇,忘却了带领斯摩棱斯克人去北方发财、击败马匪?他表现得有些怠惰,随着日子愈发接近秋收,对其质疑愈演愈烈。现在秋收无惊无险地结束,局面并不会因为粮食收入仓库就放松,时间也到了马匪们的活跃期。 深夜,村民们难以睡得它是。可怕的消息大家探讨太多,夜幕降临后也有余音绕梁的幻听。 户外风声变得恐怖,各家各户房门禁闭,仿佛黑黢黢的户外有着匪徒游弋。 长期的精神紧张完全能将人逼疯,情绪激动的人找到城市里有头面的人物诉苦。 本地贵族们何尝不如如此的精神紧张?因为自然而然的土地兼并,这种土地贵族的财富几乎就绑定在庄稼地里,他们有着自己的粮仓,极为安心马匪发动一些精准劫掠。 普通人、贵族有着相同的怨气,这份怨气与日俱增。 秋收就在紧张乃至肃杀的氛围中安然结束,马匪们没有在这个节骨眼捣乱实在是大幸。 不过不可高兴得太早,搞不好一袋袋搬至仓库的麻袋才是马匪觊觎的对象。 粮食,斯摩棱斯克社群不缺乏粮食,每一年还都有一些富余。逐渐增长的粮食使得社群人口一直在膨胀,碍于有限的生产力,当一片区域人口过于密集,就需要开大会安排一些村庄主动到大家商议好的地域建立新定居点。 在秋收基本结束,各地村庄的首领们骑着马抵达祭祀中心格涅兹多沃。也包括远方的同盟定居点,特洛浦钦、勒左夫卡、亚拉(亚尔采沃)当地的首领骑快马而来。 巫师在自己的血祭坛中杀牛宰羊焚烧麦子,以此献祭本族的丰收神。 今年的祭祀活动明显动静更大,那些眼睛敏锐头脑活络的人都能意识到今秋局势微妙的变化。 因为各地首领齐聚大祭坛,与大首领瓦季姆共襄盛举极为罕见。 毕竟这个瓦季姆哪怕在斯摩棱斯克已经住了十二年,按照传统相当于住了一代人的时间,在一些人眼里这位战败落魄流亡的“王子”,来一出赘婿噬主做了社群大首领是可以接受的。 但要让较远定居点的首领承认他,着实有一点难度。 今年局面的确奇妙,甚至是维亚季奇人的大首领居然接受了邀请,从更东的区域骑马而来。 各地民众忙趁着夏末最后时光晾晒新麦,再将麦子塞进粗麻袋中运回各村粮仓。他们必须快速,只因秋雨季节随时可能降临。 而一切就是千百年来的宿命,当时间到了九月中旬,当天空阴霾密布,第一场秋雨悄然降下,紧接着就是暂且看不到尽头的降雨。 整个东欧地区害于这场秋雨,干燥的大地重新变得泥泞,绝大部分地区完全变得寸步难行。 陆路交通近乎于断绝,唯有沿着河道旁的草甸徒步前进,亦或直接划船活动。 各地首领接受了瓦季姆的邀请,而这些人早已知道集会的用意。 高贵者们人是来了,一双双眼睛便盯着瓦季姆。 户外阴雨天气不断,茂密的卡廷森林正积极吸收阴冷雨水。降雨也伴随着大风,不时有松树枝被吹断坠落。 阴冷而潮湿的空气弄得所有人很不自在,哪怕是他们集会的酷似议会庭的木屋,这里的换将依旧不怎么样。 首领们都戴上狐皮帽子,披上貂皮大衣。 像是瓦季姆这样的尊者,他披着一件棕熊皮大衣盘腿而坐,暂且一言不发很是唬人。 “该来的人都来了,乃至远方的客人,我们斯摩棱斯克人的挚友。”当瓦季姆如此说话时,内心已经把自己归为斯摩棱斯克人了。 他最后一语针对的正是维亚季奇部族首领,科尔德诺城的赫多达(khodota)。 赫多达并不谦虚,论年龄此人可以作为瓦季姆的叔叔。 “年轻人!”他说,“你想做什么,你的族人非常清楚,甚至我这种外人也一样清楚。你其实早该动手,不该拖延到现在!” 瓦季姆微微一笑,这份笑容多少带着一丝难堪。 “怎么?我说的不对?” “你说得很对。”瓦季姆振作起身子,再好好清清嗓子:“那些马匪必须剿灭,但他们的本质是瓦良格人。具体而言是瓦良格人中的罗斯人,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如今罗斯人在北方做大做强,我老家的那些家伙完全为他们马首是瞻。那些袭击我斯摩棱斯克的马匪里,定然有背叛我的尹尔门人贵族。所以针对消灭这些人,我毫无心理负担!这一点,你们所有人尽可放心。” 的确,大家就怕当大军发动作战后,由于一定会与北方尹尔门斯拉夫人作战,出身那里的瓦季姆会动恻隐之心。 只是他如此去说就能换取所有人的信任吗? 坐在这里的除却几大临近定居点的首领,人数最多的莫过于斯摩棱斯克城中的权势者,这些人的决定着瓦季姆能否继续担任社群大首领。 归根到底,瓦季姆在此地依旧根基不稳,继承岳父的财产后只是使得他摇身一变成为斯摩棱斯克城中的一方大地主,究其实力依然远远不能完成一言堂的霸业。 “现在。”他说,“我训练的一千名精干战士已经大成。已经蛰伏两年了!我会向你们所有人证明,我虽来自域外,现在我的灵魂与身体都与你们站在一起。我会主动带兵发动作战,而你们……也应该按照传统拿出一些家丁农奴组成战士交给我。” 听罢众人互相看看,瓦季姆只是就之前的作战构再复述一遍,倘若有人拒绝或者质疑,一切问题也该在数月之前解决。 于是,特洛浦钦首领高调说道:“你带兵作战地方问题并非问题。像是我,我可以将带来的卫兵交给你,权当我对你的兵力支持。可你要知道,我的领地距离斯摩棱斯克有些远,再说,你提及的马匪……有一桩大事,或许你并不清楚。” “什么事?”瓦季姆警觉。 “就在我领地的正西方,就在那边的洛瓦季河,一座肯定是罗斯人的堡垒拔地而起。谁都不是傻瓜。我们被马匪欺辱数年,我的领地侥幸没遭遇袭击,可是那些罗斯人简直将堡垒盖在我的面前。下一步,他们就是要攻击我呢!” 话音未落,首领之语就引得在场人们轩然大波。 “居然还有这种事?!”瓦季姆眉头紧锁:“你之前可没告诉我此事。” “并非我的疏忽。也是我部的猎人偶然跑到洛瓦季河附近看到了那里的异样。” 旋即有人质问:“老朋友,你的人不会是看花眼了吧?!” “绝无可能。白底蓝纹,马匪罗斯人的旗帜谁能看花眼?” 似乎特洛浦钦首领在暗示一件事,瓦季姆想了想,伸手遏制大家的探讨:“所以。你是希望我们的军队主攻清理掉你遭遇的那个罗斯人堡垒?”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首领笑嘻嘻回馈。 “可以是可以,只是现在时机并不成熟。”说罢,瓦季姆再看看大家:“其实我们都知道,报复马匪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截短他们的贸易线路。一年又一年,那方的骑马者都会带着大量货物去北方,罗斯人和南方的基辅分明做了盟约,夹在其中的我们被他们轮番袭击。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说着,瓦季姆勃然而起:“他们有骑兵!可我们的骑马者人数太少。但这群狂妄的家伙好巧不巧就在西德维纳河上修造了一座城市,那定然是他们的贸易站点,那里也一定堆积着大量尚未转运的货物。尤其是我们斯摩棱斯克距离那里也并不远。我决定带领战士毁掉那座城市,抢走所有的物资弥补我们这些年的损失,再将之付之一炬,让罗斯人也尝尝我们的怒火。” 作战有了明确目标,瓦季姆盯上了自841年夏季新兴的维捷布斯克城。 他也没法不对维捷布斯克不重视。 过去几年,都有骑马匪徒从西德维纳河方向袭来,不断偷袭斯摩棱斯克人村庄,在引起恐慌的同时也引起滔天怒火。 再说,他们对西方的河流与贸易线并不陌生,过去的年月斯摩棱斯克人很乐意堵着“希瓦之路”贸易线,向哪怕是过往的瓦良格人讨要过路费。 也就是最近的五六年,本是斯摩棱斯克社群向西方扩张的全新活动区变了天!他们一度已经与西方的德里戈维奇人、波洛茨克人有所练习,倘若没有强势外人搅局,膨胀的克里维奇的斯摩棱斯克社群就能逐渐控制西方,将那边的人囊括进自己的同盟似乎也不是问题。 就好似如今,维亚季奇部族虽为外人,与斯摩棱斯克已经事实上成为同盟。 可是罗斯人来了,他们与南方的克里维奇的基辅社群狼狈为奸,乃至和另一个世界的草原人合流。 以至于西南方向的拉的米奇部族也流传着马匪袭击的故事,这些恐怖消息传到斯摩棱斯克人耳朵里,弄得这些年仿佛到处都是对自己不利的敌人。 很多人都在疑惑:“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到处是袭击者。” 恰是因为遭遇过灭族之痛,瓦季姆现在做了斯摩棱斯克的大首领,他实在知道罗斯人的所思所想。 斯摩棱斯克社群有错吗?如果有,那就是挡着他们的路了。 难道这也算错? 那就以军事手段反击吧!自从动了军事反攻的心思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一支实力较强的步兵军团已经建立,另有饱受痛苦的本地贵族、平民支持,组织一支约莫三千人的军队发动一场针对性极强的远征,定然可以大大挫伤罗斯和其卑鄙仆从的嚣张气焰! 即便到现在,瓦季姆并不知道由他选定的目标叫做维捷布斯克。 这不重要。他蔑称之为“匪徒之城”,决意待秋雨季节一过,就在初冬时节大地重新变得坚硬时发动袭击! 第1263章 善于算账的艾尔拉与来自留里克的杀意 在环尹尔门湖地区,人们赶在秋雨季节来临前收获了他们大胆尝试种植的豌豆。 所有晚熟的蔬菜皆在九月初完成收获。 卷心菜、洋葱、黄根胡萝卜是种植最多的蔬菜,其中又以卷心菜为甚。卷心菜即是包菜,亦是甘蓝,绿白相间长在田间犹如大地长出一个球。另有羽衣甘蓝品种长得毛茸茸一团,丰富了卷心菜的种类。 卷心菜与洋葱几乎就代表了蔬菜的全部,哪怕是胡萝卜也成了陪衬。 因为国王的规定,哪怕重新开始征收粮食税,因蔬菜不算粮食它们皆不在征税范围内,基于这一政策,民众自发得“钻空子”,以至于新开垦的土地被故意首先种植粮食。 民众非常聪明,新耕地用来种麦子未免过于牵强,先适种容易存活的蔬菜以估测土壤肥力,乃至是直接改善土壤又新垦田改造为熟田,为未来种麦创造条件。 至于国王公开声称的:种植过豌豆的农田,在第二年种植麦子将获得前所未有的丰收。 是真是假?既然是国王说的,那就应该是真的咯。再说,国王自己正在践行自己的宣传。 今年与往年的秋收一样,留里克的王田收获尚属正常,因尽可能尝试精耕细作,粮食产量又有一定提升。但没有真正的氮肥加持,这种提升实在有限。 “但愿843年我种过豌豆的田地能换来小麦丰收吧。亩产提高一倍?谁知道呢。” 留里克很需要粮食增产,不仅仅是环湖地区人口持续爆发使得人口压力越来越大,更在于拿俸禄的人持续增加。 那些训练过的书吏们正体现出他们强大的工作力,纸张与羽毛笔取代了剑与盾,这种年轻人非必要不可上战场,却是协助王室将王室直属辖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关键。 他们的权势皆来自国王赏赐,如今书吏男女都已结婚,很快孩子也要呱呱坠地。 书吏们每个月领取一笔银币,最初制定的薪酬对标一名“优秀佣兵”的月薪。佣兵队最终转化为王国常备军,其薪酬有所提升,同理书吏的薪酬一样提升。 就如常备军的军官薪酬更好,书吏们一样有着等级。 至少在当前时期,军官并不比士兵拿取高太多的薪酬,彼此间并无鸿沟,书吏们也一样如此。 但军队拥有着比书吏一项不可忽视的特权——战利品分配权。 战利品不完全是战士凭本事掠夺,就贵重物品的缴获,一半的财物归为国王(等同于归为国库),剩下的一半军官与士兵分享,基于等级就按照早就定好的规矩各拿各的的份额。 给国王做书吏,在真正的勇士看来只有天生体弱的男子做这种事。做书吏能得到一个旱涝保收而已,哪怕能有望成为国王身边的近臣。至于因为是国王身边的文官近臣就能靠着“非军功”攫取利益,哪怕是这种贪腐已经是极为高级的贪腐,在过去的时代从未、也不可能出现,使得常备军战士无法想象这种他们意识不到的情况。 罗斯王国就是一台充斥着血腥杀戮的战争机器!继续无尽扩张下去,当扩张达到阈值极限崩塌就会骤然开始? 留里克尚未想得如此长远,他的想法很简单,恰是基于他东方式的头脑认为东方式的方案可以调和一番罗斯的暴力。 阴冷的秋雨集结,罗斯王国绝大多数的生产工作暂停,而停不下来的正是罗斯的轻工业。 秋雨之前巨量的东方、南方皮革运抵都城,规模巨大的皮革匠人家庭,靠着一件件臭气逼人的家庭作坊,也要吸收消化掉这些皮料。 鞣制完毕的皮革旋即送到国营工厂与大大小小私人裁缝店铺。同时送来的还有各族裔妇女靠着简易纺织机织造的麻布,最终在这些店铺中加工为成衣与五花八门的皮革制品。 纺织业并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存在一个倾销市场,农闲时的民众即可静下来以手工活动多赚钱。 罗斯王国自己就是一个大市场,地形琐碎的波罗的海需要经济活动去维系王国的统一,而这分明比军队控制更为高效。“人,总不会跟钱过不去吧?!” 户外下着雨,降雨连绵不绝。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罗斯两座大城一件件房舍里,民众继续着手工活儿。他们织布、纺羊毛、制皮革,继而是裁缝衣服、制作皮鞋、手套、帽子等等。 甚至有的家庭不做别的,专注于用皮革边角料制作皮带,为战士、猎人乃至五花八门的人员制作必备的武装腰带。仅仅是做这个,足以使得一个家庭日子蒸蒸日上。 罗斯王国的经济水平究竟如何了?或许只有到了约定的844年收取秋赋才能获悉。 收取的并不只是传统粮食税,针对商人、手工业者的工商税一并要收。 不说都城,在没下雨的时候诺夫哥罗德的商业就已经是欣欣向荣,城内自发形成的商业街并不能满足需求,城里的酒肆更是天天生意兴隆。沃尔霍夫河畔的城市码头的鱼市演变成新的商业街,又在面对大湖的造船厂附近,又形成第三座商业街。 究竟谁在做生意?训练的书吏们可不是吃干饭的。 整个王国由王室直接控制的民众即在籍人员,厚重的桦树皮纸张堆满房间,此乃王室的“户籍档桉馆”。哪一户家庭在公开销售自家的商品,乃至跑到商业街摆摊卖货,皆被书吏登记在册。 毕竟在籍人员哪怕几年时间就膨胀超过三十万人,这个数字庞大却也不是特别的大,仅靠超过二百名的书吏能够应付这番繁复统计。 秋雨集结无大事可做,就和妻妾们无尽的你农我农? 留里克这么做了,但大把时间并没有耗费在这方面。 他是一国之君,集多种责任于一身,责任逼着他必去亲自处理一些大事务,尤其是为王国未来发展定下路线图。 王国依旧在扩张,在东欧就是征服更多地域纳入为领地,在西欧就是积极介入法兰克内战发展贸易线攫取经济利益。 向东扩张,需要军队讨伐不服的部族、更需要有高强执行力的常备军在荒地插旗。 向西扩张,一定会遭遇法兰克贵族各种形式的抗拒,比起外交斡旋,还不如以武力解决来得痛快直接,且罗斯拥有着远洋投送能力。 继续扩张就需要更多的常备军,养兵比训练书吏更为费钱。 就在秋收时期,最高书吏艾尔拉乘船抵达诺夫哥罗德。 她是国王的一位妻妾,虽是第三等级的妻妾,在严肃场合她的身份并非妻妾,甚至不能说是女人。 她是最高书吏,是国王的财政官、史官,意义比法兰克的宫相更重大。 秋雨连绵不绝,一座坚实的木刻愣依然保持着温暖与干燥。 这里是最高书吏艾尔拉位于尹尔门湖畔的寓所,也是她的办公地点,更是王国的综合档桉馆。 它不再简陋,现在有着雇佣的安保人员轮岗看管,要阻止闲杂人等靠近,更要特别关注以避免发生火灾。 艾尔拉·赫斯托利亚,她不再继承奥斯塔拉的名号,她的儿子就改姓为赫斯图利亚,就如这个姓的本意——历史。 史官,是这一新兴家族的主要身份,但作为文官之首,后裔拥有着留里克的血脉,成为宫相并无不妥。 小男孩安博曼已经两岁了,他能奶里奶气地叫留里克爸爸,并跑过来求亲密的抱抱。 那就带着这个儿子与这个雨季直接住在王国的档桉馆吧。 艾尔拉嘴上不说,她内心里欣慰得想哭,与丈夫、儿子待在一起,她精神有些恍忽,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她暂时拥有了国王本人的所有权,能暂时享受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天伦之乐。 只是这份快乐完全建立在一点上——她要向留里克拿出一份工作报告。 到底是夫妻二人,尤其艾尔拉曾以留里克义妹的身份过了好多年。还是年幼之际就已经将留里克视作家人,如今共处一室正儿八经的办公,她没有任何的拘谨。 儿子安博曼在另一间房悠闲睡觉,两人索性面对面盘腿坐在床铺上,以一种闲适的方式谈论经济大事。 文件堆叠整齐放在留里克的脚边。 “我写得很详细,记录得也很多,你可要好好地看,也不枉我的仔细。” “那是自然。”留里克微笑着看着艾尔拉的圆圆脑袋,捡起文件审视起来…… 文件是用罗马字母化的诺斯语书写,所有的专有名词由拉丁语标准。 这种文件乍一看去好似是拉丁语文献,而它仅有罗斯王国的顶级贵族们、接受教育的孩子们可能看懂。 它是艾尔拉对都城地区的经济状况评估报告。 从事各行业的人员数量,市场的商品数量与种类,客居都城的芬兰人、丹麦人、各路瑞典部族人员的人口与从业,等等。 都城的三处商业街的店铺总量,对商人、手工业者收入的整体评估等等。 统计这些并做评估,都是为了未来收税作为重要参考。 文件并非短时间能看完的,艾尔拉就瞪大眼睛凝视着留里克那聚精会神的面容,不敢轻易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留里克终于初审完毕了文件。 “啊!” “如何?”艾尔拉微微昂着头,一副期待被表扬的样子。 “你做得太好了,希望评估与事实基本相符。” “你不会是在质疑我吧?” “质疑?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质疑自己的女人。” “嘿嘿。”艾尔拉撒娇地故作憨憨一笑:“我把任务安排下去,在都城的下级书吏就忙着办事去了。我还找到总督小科努松,还有你的海军将军哥特伦德。大面包房主亚丝拉琪,大船厂首领,打铁的卡姆涅,他们都汇报了自己的业绩。” 她认真的样子很好看,倘若再戴上一副近视镜就更有趣了。 留里克点点头:“如此就最好。诺夫哥罗德主要负责农业,就如我告诉过你的,想要挣大钱需要做更高附加值的产业。现在免税期还没到,我现在完全靠着王室垄断的产业挣钱过日子。” “现在的财政状况并没有问题。”艾尔拉立刻严肃补充。 “是。倘若有问题,我就无法再扩军了。” “你又扩军了?”艾尔拉稍稍有些吃惊。 “如何?你有异议?” “我可不敢有。现在你的收入还在增长,你的钱库依旧充盈。可是你也教育过我,大规模扩军就是大规模的开支。莫非……”艾尔拉轻轻眯起眼:“你是打算大规模作战了吧?” 留里克一样凝视她的眼笑而不语,仿佛就是默认。 “我姐姐在南方扩张,此事我非常清楚。我们的远征军在法兰克征战,为此我们已经花费了不少先期投入。若非那些战士很多是自带武器装备行动,我们免不了又要大大支出一笔。” “但若是获得大量战利品,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留里克补充道。 “不错。我们的战争必须收益远大于先期支出,现在罗斯军队主力并未出动。哥!”她索性亲昵叫到:“我才回来不久,也不知道你在诺夫哥罗德增兵多少。” “两个骑兵队。” “唔,如果是这样,你的开支真的不小呢。” 艾尔拉虽为女人,她最高书吏是身份虽然人尽皆知,但其具体的工作却鲜为人知。 她对留里克的各种支出算账,国库里是否浮亏平衡她比留里克本人更加清楚。 一艘大战舰支出了多少钱?王国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到现在一直是烧钱的怪物,前前后后的支出到现在已经花费了折合四千磅银币,后续的开支还在缓慢增加呢! 为何如此极端?因为一艘船的支出不只是造船成本,人员薪酬每个月都要发放一笔,此乃后续硬支出。核心部件一般不更换,维护船只的大大小小木料又是一笔待续的钱。 而她是一艘战舰,罗斯军广泛装备的扭力弹弓,海上君主号不但要装备,其数量更要多,当大量重武器集合在一起,所投入的钱能再造一艘大战舰船壳了。 不止是海上君主号,由于海军将领如实拿出了驻扎在喀琅施塔得泊地的舰只、人员开销清点,留里克必须基由艾尔拉整理的文件获悉自己养海军的费用。 海军,是贵族军种,不说别的它就是庞大的吞金巨兽。 至少大量的海军船只在充当运输船,北方矿石、铸铁锭靠着它们大肆运抵都城的国营的冶铁联合体。铁器的收益目前远超越养海军的支出,这是留里克欣慰的。 相比于海军,对骑兵的建设明显成为罗斯王国的新兴大战略。 普通人这是觉得罗斯近年来马匹越来越多,懂得财政支出的艾尔拉能清楚计算出养骑兵的钱,以及骑兵数额增量代表着会多支出多少钱。 一匹战马、骑兵配备的甲衣武器、骑兵的薪酬、马匹饲料费、马蹄铁马鞍维护费…… 留里克新扩充的两支骑兵队,倘若成为完全脱产的常备军,先期投入不亚于再造一艘海上君主号。 当然,国库依旧经得住这种消耗。 不过艾尔拉依旧务实地给予留里克警告:“你不可无节制地扩军。除非你是打算发动大规模战争。我在都城也获悉了民众的态度,很多人羡慕远征法兰克的勇士,他们期待着新的大战,期待着在战争时期掠夺财富。但法兰克实在太远了,如果你有意攻击他们!我们……需要早点做出准备。” 最后一语直接说进留里克的心坎。 这位妻子目光炯炯有神,不是正妻的艾尔拉现在的表现是远超王后斯维特兰娜的贤内助! 她应该不会被其他女人嫉妒吧?毕竟她是毫无军权的最高书吏,儿子安博曼也会继承他母亲的一切,一样也不会有军权。 “我早就想对法兰克继续动手!这次派出远征军只是小打小闹,就是不知道他们今年能否回来。估计是可以回来。” 但依偎在留里克怀里的艾尔拉直接反对:“哥。如果阿斯卡德和蓝狐一众人征战非常顺利,他们需要大量时间搬运战利品。谁不喜欢钱财呢?既然今年能发财,在温暖的法兰克度过冬季后,他们分明能够继续劫掠。任何长到十二岁的男人都想建立不属于父辈的功业,你的第七旗队……你甚至没给他们发薪酬,他们想要发财就只能征战。你!分明是逼着他们去劫掠。” “哦?你居然想到这一层?” “是的。甚至……有些话也许说出来很不吉祥。” “你说吧。”留里克认真道。 “如果他们早早回来,只是说明很糟糕的事。他们战败了。” 留里克听得还是心头一紧,急忙问:“你觉得,他们会战败吗?” “只有诸神知道。不过我们如此的敬神,奥丁与赐予他们力量。他们会胜利会发财,所以……今年十月底,我们或许等不到他们返航的大军。不过不意味着我们断了联系,会有信使坐着船抵达都城,我们也就知道西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智慧的女人就依偎在自己怀里,留里克完全想不到过去的那个看似柔弱木讷的小姑娘,居然如此聪慧?! “的确。”留里克清清嗓子:“我们该准备动手了!顺应民意,再伐法兰克。为了我们的利益,我不能让洛泰尔获胜,也不能让路德维希笑到最后。” “你。”艾尔拉勐然抬起头:“你是要吃下一片法兰克人的土地吗?” “算是吧。拿骚是我嵌入法兰克腹地的一根钢钉,那里有我们迷醉的葡萄酒。我们能从那里获得更多的利益,黑狐!那个小胖子,我需要他做大。而且,我也要亲自去调查一番,确定那小子对我的忠心。” “所以。你是打算集结一支大军亲征?” “你觉得呢?可有建议。我的好女人,你可是帮我算账的人呢。”看着艾尔拉的脸,留里克看不出她的半点讶异。 “谢谢你的赞誉。那么……也许还是如过去的大战一样。三千人,由你亲自指挥三千人,带着我们的舰队发动远征,想必是非常稳妥的。” “为何只是三千人?我可以带的更多。”留里克有些诧异。 “你当然可以。但是你的支出会变得更加庞大。哥,现在的罗斯已经没必要再以命运做赌注。在确定在新的远征中你能切实掠夺到远超支出的钱财,还是不要太过于激进。” “建议我三千人吗?”留里克的目光不禁看向天花板,又望向西方:“三千精兵足矣。三千越甲可吞吴,三千精兵加入法兰克内战,我专注于掠夺就能发财。” 艾尔拉轻轻流露出笑意,她可不觉得战争是什么祸事,担任最高书吏这么多年使得她愈发精于算账。打仗,就是一个收益合算与否的问题。她与她姐姐其实一样,战争一度毁灭奥斯塔拉部族,劫后余生的姐妹俩并不恐惧战争,反倒是觉得失败是因为自己太弱小。 艾尔拉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留里克的扩张与复仇。 她清楚感受到留里克的杀意,自己的男人如此,反倒令她更有安全感。 第1264章 斯摩棱斯克军出击 就在这个秋雨集结,艾尔拉顺手继续整理下属呈上的资料。 纸张、羽毛笔,靠着简单工具与关键、繁复的材料,她将各种关键数据算了个明明白白。 有一位好会计跟在身边真是幸事,留里克全程参与汇算。王国现在究竟如何?从经济的角度,留里克对自己缔造的国家有更深一层认识。 就如最初的规划,新罗斯堡就是王国第一经济城市,不只是定居者人数众多,各宗人等从事的行业,有相当数量拥有更高附加值。 这与留里克的估计完全相同,而从直白的数据去思考就有更深的感悟。 亲自带兵介入法兰克内战,留里克早有此打算。 841年几乎是沉寂的一年,而842年的远征军势必要打开一个局面。 “真的如艾尔拉所说,出兵三千精兵能在经济上做到平衡?也许吧。” 秋雨季节硬生生持续两周,连续的阴冷害得人们叫苦不迭。 现在终于彻底放晴,消失的太阳虽普照大地,可气候已经无法恢复下雨前的温暖舒适。 恰是依旧湿冷的气候里,各家各户忙着晾晒衣服,女孩子们根据家里人的要求,纷纷拎着藤蓝结伴走入森林。 她们基本不担心仍有野兽作祟,因为仍有猎人打算在深秋初冬再做几次成功狩猎,环湖地区的大兽被捕杀殆尽,剩下的松鼠雪貂简直成了行走钱袋。 环湖地区生长最多人莫过于草菇,倒也能挖掘到更好的黑松 露。蘑菇是关键的配菜,是森林赐予大家的特殊礼物。 采蘑菇大军几乎都由少女构成,她们搜罗一切食用菌,有目的的尽力挖掘珍贵的黑松露,它并非全由自家享用,而是将之卖给王室额外赚一笔钱。 秋雨季节一过,潮湿的森林里出现形形***的采菇人,各地的斯拉夫部族民众都在这么做,斯摩棱斯克社群的人们也不免俗。 但是今年,斯摩棱斯克的氛围更加复杂紧张。 悠长的第聂伯河,平静流淌的大河好似一位诗人,始终隐藏着带着一丝哀愁阴郁的歌谣。 雨后放晴,世界正快速褪去青绿。 立足于秋意盎然的世界中,凉风不断垂落枯叶,踏足之地的青草快速枯黄,虫鸣消失,一切正快速进入萧瑟。 普通人尚且觉得凄凉,更遑论即将远征的战士们。 一支军队正在斯摩棱斯克的祭祀中心、卡廷森林中的格涅兹多沃集结。 一位骑马的勇士,他头戴狐皮绒帽,内穿锁子甲保护躯干,披着棕熊皮大衣,正一脸严肃地检阅他费劲心机训练的军队。他正是瓦季姆,面对的正是效忠自己的战士们。 那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战士们尽是十五岁至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们都来自最大定居点斯摩棱斯克,很多人的经历并不频繁。 毕竟瓦季姆是一介外人,他做首领的合法性不足,只是贵族们需要此人带领大家击败北方的伊尔门斯拉夫亲戚和罗斯人, … 姑且同意其做首领。 贵族如此,一众平民的态度有所不同。 普通人只想过着平静的日常生活,谁来做大首领根本无所谓。 但据称是罗斯人与其狼狈为女干之徒构成的马匪,这些人频繁袭击村庄,数以千计的人们流离失所。 在不断的袭击中,恐慌演变成仇恨,这份仇恨即针对马匪,也针对着不作为的本地贵族。 正当此时,一位外来的年轻贵族挺身而出! “我能理解你们的痛苦!你们的村庄被罗斯人破坏,我的故乡也被他们破坏。很多人被杀,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复仇,想必你们也一样吧!逃避只能换来罗斯马匪得寸进尺,只有我们团结起来发动反击才能击败他们。现在把你们的儿子交给我,我会带领勇士们取得胜利……” 瓦季姆的这番说辞怎么听都象征着正义,至于此人是否出身在斯摩棱斯克、血统是否纯粹,也许只有那些庄园主贵族重视吧。 一个个逃难的农庄丧失掉了家宅、田产,他们向大河上游迁移,在全新的荒地筚路蓝缕。哪怕他们也是斯摩棱斯克社群民众,并非意味着所有村庄有着高度同盟。 对于大河上游的存在,这些同乡一样属于“卑鄙的外乡人”。倘若这些同族挤占本村田地,老少爷们不惜团结起来理直气壮得将之驱逐。 于是,凡是遭遇马匪重大袭击的村庄,他们是瓦季姆的铁杆拥趸。 因为只有瓦季姆给了大 家拿回丧失的田地家宅、恢复旧生活的希望。同样冤有头债有主,马匪杀了自己的家人朋友,组织起军队将之反杀、夺了敌人的马匹武器简直理所当然。 自最初的马匪袭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昔日逃难的男孩大部分已经成长为青年。 他们多半站在森林中的大祭坛,背后的肃杀的林地,面前是能引领大家复仇的大首领瓦季姆! 看看这些精锐斯摩棱斯克步兵战士吧! 就如本定居点的名字——斯摩棱斯克。 它的本意正是“大河畔的松香城”,名字直指松脂,即一种极为廉价又对生活非常关键的天然树脂。 民众大规模饲养牛远胜过他们饲养马匹,斯摩棱斯克所有可骑乘马匹都是一种从东罗马进口的马种,奈何时至今日数量并不多。各村专注于养牛,于是生活所用皮革多来自这些家牛。 虽是家牛,它们距离野生的欧洲原牛祖先并没有晚太多代。事实上斯摩棱斯克人所驯养的牛,是伴随着他们一路移民而来。 人们的祖源地在维斯瓦河上游,当地依旧有着野生的原牛,乃至与家牛亲缘关系较远野性难驯的欧洲野牛。人们并没有对自己的过往做记录,普通人间流传的至多是一百年前的记忆。 在斯摩棱斯克唯有一小撮上层贵族依稀记得,他们的祖先很久以前来自于罗马帝国。至于对罗马的归属感,也没人把这当回事。 … 普通人对自己的认 知非常简单——我们是斯拉夫人。 在这里任何的金属器都是宝贵的,通过过往的贸易,斯摩棱斯克靠着销售牛羊制品与粮食,从南方换来铁器和盐。乃至与瓦良格人游商谨慎的交易,再换取一些北方的精铁与琥珀。 没有足够的铁就不能制作罗马式宽刃铁剑,瓦季姆的步兵人手一杆约莫三米长的铁矛,正所谓穷有穷的打仗办法。 针对罗马马匪和其步兵广泛披铁甲的特点,这些铁矛被故意打造成尖刺状态,又在矛头末端安装宽刃好似多安了一副战斧,使得矛更像是一种战戟。它可刺、可夯、可啄、可割,实在是多功能武器。 战士人手一面圆盾,瓦季姆在盾的制作上故意模仿自己的敌人。那是酷似维京圆盾的大盾,中间厚实,越到边缘越薄。盾面上绘制着有圆圈与波浪纹构成的图案,各盾绘图极为相似,使得步兵集结一起列出盾阵,有着形制上的高度统一。 正所谓,你仇恨你的敌人,一不留神就可能活成敌人的样子。 瓦季姆本无意,可征兵、练兵一年多,自己的战士愈发像是一大群瓦良格士兵。 因为他的身边的确有少数瓦良格佣兵做卫队,即来自于里加湾的丹麦移民。这些人常住于斯摩棱斯克,因为有了全新的生活就与里加湾联络中断,他们并不知道在去年整个里加城市投靠了罗斯王国,当地的丹麦亲戚们摇身一变成了新的 罗斯人。 瓦季姆就是在按照瓦良格人的方式练兵,所谓按照旧战法作战已经失败,瓦良格人步兵战术击败了自己的父亲与松针庄园的大军,不如学着敌人的模样以牙还牙。 “我们当时为何会失败呢?我部兵马人数众多,大抵是败在战士打仗缺章法,士兵极度缺甲衣,弓箭的用处也太少。” 瓦季姆很会总结自己的失败。 既然缺甲衣,现在亡羊补牢并不算晚。 相比于自己覆灭的故乡松针庄园,彼时的生活环境与斯摩棱斯克颇为相似。 他很重视松胶,尤其重视它的军事价值。 一张牛皮被裁减为大小相似的薄片并进行钻孔,用麻绳将各皮片系起来,最终能造就一套很有萨尔玛提亚风格的皮质扎甲,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套传统编甲术学习自古代草原人。 牛皮已经足够硬,倘若每一片皮片深度浸泡新鲜松脂十日,再取出自然阴干即可逐渐自然硬化。 此乃原始的硬化皮甲,由于斯摩棱斯克地区的松脂资源过于丰富,大肆制作硬化牛皮扎甲成为可能。 故意拖延一年时间再尝试主动进攻,是的瓦季姆得以集结出一支精兵,并给这支队伍大规模配置新造的硬化皮甲。 他做过实验,铁剑能在这样的皮甲上砍出明显痕迹却根本无法砍烂,铁矛进行戳刺也几乎做不到一击刺穿。 … 至于硬抗来自战斧战锤夯打,这就不能奢望了。瓦季姆直到即便战士佩 戴瓦良格式的贴皮盔,它能扛住剑的劈砍箭矢射击,被毫无刃部的铁锤夯击,锤子根本是无视头盔保护,士兵的头骨都能被砸碎。甚至是硬木做的长柄木锤,正面砸中披着锁子甲的战士,也能砸一个筋骨崩裂。 钝器有着用武之地。 于是作为士兵的副武器,他们的腰里携带着手斧、匕首的铁质武器,也有人带着末端表面镶嵌铁钉的木棍,作为近战搏斗的钝器使用。 足以护脸的皮甲头盔有着毛茸茸狐皮装饰,士兵躯干与肩颈披硬化牛皮甲,再套上一层各色皮革混织的皮衣御寒。 他们脚踩厚实的牛皮鞋,麻布的裹脚布从脚丫一直缠到膝盖。 他们都穿着粗麻布缝制的裤子,在大腿和裆部也挂着普通牛皮做保护。 接受瓦季姆检阅时,战士们一手握着矛,身后背着圆盾,穿戴皮甲各个顶着相似的皮亏。 在过去的时代斯摩棱斯克从未出出现这样的军队,军队由本地年轻人构成,一双双眼睛流露着复仇的欲望,以及寄希望于一场胜利,以牙还牙掠夺罗斯人的财富肥了自己。 就在这里,瓦季姆慷慨激昂再做一番训话,战士们声威大震,他们高举着矛呐喊,士气之盛好似立刻可将罗斯马匪生吞活剥。 但这并非斯摩棱斯克军的全部。 要说服各位本地贵族出兵,身为大首领的瓦季姆必须拿出自己的家底做出表率。 他集合了社群全部的骑马人,拼 凑出了勉强够一百人的骑兵部队。那不过是一群骑马的步兵,所乘骑马匹平日里就用来拉柴车的,现在充当战马实在是各贵族给瓦季姆凑数。 在检阅场的另一边,商议过出兵大计的贵族们就在这里观摩起瓦季姆斥巨资打造的精兵。 像是远道而来的维亚季奇部族首领,作为同盟者,他从未想到自己的邻居居然拿出了这样一支强军。 “该死!我怎么不知道瓦季姆这小子的这个秘密?他们由此强军,倘若不去打马匪而是打我,我顶得住吗?” 表面上不说更要陪着笑容,首领赫多达很担心做大后的瓦季姆把屠刀举向自己。 骑马再巡视一番自己的战士,瓦季姆的自信溢于言表。 他攥紧缰绳,马匹在众贵族间猛然“刹车”。 好一位横刀立马的青年将军! 这样的瓦季姆使得本地贵族终于燃起自信,也令维亚季奇首领不得不迫于军事威慑做出支持主张。 “你们觉得怎么样?有了这支军队,我们可以打赢一场关键反击战。这样……你们还有任何理由拖延出兵吗?” 众贵族互相看看,便有人挺身而出笑脸相迎:“如果是这样,你可以作为合格的首领。我会派人参与,只是你不要奢望我有你等的财力拿出这样强大的兵丁。” … “我也一样。”又有人站出来:“当然可以出兵,也能交给你指挥。我甚至会派出儿子带兵协助你,不过你的确不能奢望 我的家丁实力强劲。” 各贵族皆答应出兵,本该是令瓦季姆极为快慰的事,可这群老家伙各个都是老狐狸。 “怎么?”骑着马俯视众人的瓦季姆故意挤眉弄眼:“我怎么觉得你们仍有些许质疑之意?” “我们谁敢呢?毕竟你是首领,这是大家***同一、还在这里的祭坛向神宣示的。”又有老贵族如是说,就是言语间一直流露着一丝不屑。 “老叔。你莫过于还是不太信任我?”瓦季姆眯起眼质问。 “我没资格。” “不。你,还有你们……”他继续看着众贵族,右拳当众拍打起自己的心脏:“把你们的子侄交给我。尽可能凑出三千人的军队,倘若能凑出更多,譬如四千五千就更好。我们就选择现在的时间节点,攻击罗斯人在西德维纳河上的据点,占领那里以绝对兵力切断马匪的商队……” 又是重复一番已经集体商议后的战略,所谓占领维捷布斯克,拦腰截断“琥珀之路”,再以地利逼迫波洛茨克人入伙儿(他不知道波洛茨克人早已战败),乃至迫使德里戈维奇人与德列夫利安人共举的“杜布勒同盟”与斯摩棱斯克社群建立良好关系。 他特别宣誓:“不成功,便成仁。如果神抛弃了我,就让我战死。当然,我会取得胜利!” 瓦季姆的野心实则很大,他想的不仅是复仇,在因势利导中甚至已经萌生建立一个正式斯拉夫国家的念 想,仿佛要在东欧腹地复刻大摩拉维亚公国的历史进程。所谓将所有与庞大克里维奇人有关系的大大小小部族,最终笼络在以斯摩棱斯克为中心的国家体系内,他瓦季姆就成了新国家的王。 血统,现在极为重要。 不管怎么说瓦季姆原属的松针庄园,那就是一支北迁的克里维奇人小部落,与另一群波美拉尼亚移民混在一起,被外人称之为“伊尔门斯拉夫”并非自称。 就如斯摩棱斯克人自称的那样是s,北方的人们的自称是svne,仅仅是在末尾多了鼻音。 可惜,北方的近亲已经被罗斯人征服,丧失自己族人的瓦季姆终于在斯摩棱斯克开启了他的复仇,以及建立自己王国的第一步尝试。 整个斯摩棱斯克在秋雨季节后全面动员,那些偏远地区的大定居点难以出兵,来祭祀中心开会的远方定居点首领纷纷交出自己的卫队作为对瓦季姆行动的赞助。 兵源几乎都来自斯摩棱斯克本城以及附近村庄,另有亚拉(亚尔采沃)定居点,因距离大城很近,数百名民兵果断出兵协助。因为站在亚拉村社的立场上,自己正处于与维亚季奇人活动区的边缘,虽说双方现在平安无事,谁能保障维亚季奇人不打自己的主意?亚拉村社非常需要斯摩棱斯克的军事保护,现在正值大战,出兵协助大首领实为投名状。 情况远胜过瓦季姆的估测 三千人?不!参与作战的民兵总数已经达到四千! 因为兵力众多,参与其中的人越来越自信。带着武器参与民兵队伍讨伐马匪有着十足的正义,因为见得同乡构成的大军兵力过于雄厚,以至于从贵族到猎户农夫想着的绝非战败与损失,反而担心因为出兵太少在胜利后抢夺战利品连喝汤都没机会。 本地贵族纷纷拿出子侄带领家丁出战,一批又一批壮年农夫参与其中,俨然成为风尚。 恰是秋收刚过,斯摩棱斯克的粮食补给非常充盈的状态。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胜利的天平自大军集结开始就倒向斯摩棱斯克了。 拖延到十月初,军队集结完毕。 泥泞的大地重新干燥,气候虽变冷,第一场雪还不至于突袭大地,现在正是发动初冬攻势的好时机。 斯摩棱斯克军,出击! 第1265章 罗斯扩军案 在环伊尔门湖地区,泥泞的大地正被冰凉的秋风迅速吹得干燥。 气候已然转冷,哪怕太阳回归,气温有些回光返照式升温,之前的舒服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青草变得枯黄,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冬季,养马业愈发繁荣的罗斯不得不拿出大量人手来大规模割草。 长柄巨镰安装有横向把守,并有皮带将之与割草工人的腰捆绑。 这样工人双手握住大镰,不断在扭腰中前进,枯草在被成片切割后被整齐波到一边。往往是壮汉从事这一工作,其妻子孩子往往带着草茶将枯草堆砌在随行的手推车中。 牧草肆意生长,关键在于谁来将之收集起来供应各地马厩。 有需求就有财富,完全不劳留里克亲自组织人手割草,他的骑兵战马丝毫不缺今冬的饲料。 第一场雪往往有着暴风雪的起始,它随时可能降临引得大地快速封冻,芬兰湾与波的尼亚湾也将在暴风雪后冻结。 就如艾尔拉估计的那样,如果远征军战败了,他们早就灰溜溜返程。战败是难以想象的!如果他们在十月份仍未回来,基本上今冬就不会返程,只因战利品太多迫使胜利的远征军狮子大开口。 留里克当然希望他们取得大胜!这样自己明年亲自带着干涉军强势介入法兰克内战,就能首先掌握起战略主动权。 任何的出兵都要出师有名!即便不能名正言顺行动,那就创造条件使它显得合理且 必要。 难道还要利用仇恨去激发士气吗? 曾经不可一世的东王国国王、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他现在虽不是盟友也绝非敌人,整体而言更接近盟友。 “北方同盟”首先是一个商业同盟,它的存在使得罗斯可以自由得向不列颠腹地、萨克森公国与低地倾销商品。 经济活动仍有扩大的可能,那边是派遣去更遥远的法兰西地区和阿基坦地区拓展事业的雷格拉夫。他是自己事实上的长子,只因其母是被俘的公主,这一出身使得他能继承麦西亚王位,却不得不与罗斯做切割。 至少血脉是连接着的! 雷格拉夫和萨克森公爵的长子布鲁诺一道去了图尔,留里克希望法兰西的历史脉络入故。只要举家移民的罗贝尔一家能在图尔占领脚跟,基于之前的一系列部署,罗斯就能构建起与法兰西卢瓦尔河地区的垄断贸易,并能积极驱逐袭扰这片区域的维京人。 谁是维京海盗?现在的罗斯是一个王国!再做海盗流寇有损王国光荣。 海盗行为当然难以杜绝,但此一时彼一时,至少在国家层面上,罗斯否定海盗行为的正当性,此并非意味着罗斯人就良心发现成了善男信女,恰恰是海盗行为让位于更高级的国家入侵。 现在,是罗斯以王国名义介入法兰克内战,至少对于罗斯,海盗的时代已经结束,剩下的尽是王国扩张!一如曾经疯狂扩张的法兰克。 … 在过去的842年,罗斯的三大造船厂各造各的船。 罗斯堡、新罗斯堡,两个滨海船厂忙于建造标准型武装货船,它实在是当今时代的海洋多面手,是货船、是拖网(或集体钓鱼)渔船,也能稍加改造成为战船与运兵舰。 王室没有订单,愈发繁荣的商业使得商人们愈发垂青于这种船只,订单纷至沓来,两个造船厂始终在连轴转,财富滚滚来的同时恰好现在仍是御赐的免税期,工匠们为了更大的利益正以极大效率造船。 当然,能买得起价格昂贵的武装货船者,多半是罗斯王国的本国商人。因战争红利,一批老罗斯家庭不愿意静下来做农民,他们甘于自古以来的捕鱼生活,也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传统的划桨长船要有,更高级的风帆武装货船更要有。 因为财富神弗雷从没暗示渔民只能靠着捕鱼发家致富,做二道贩子远洋贸易一样可以,何况武装货船是传统长船的升级,有了它,渔民就敢极为大胆地通过丹麦海峡,去庞大的北海捞优质大西洋鳕,再直接运抵低地的尼德兰伯国卖掉,一切都能更美好。 而在诺夫哥罗德,这里的造船厂因地理特色专注于制造内河船只。 双体船已经不稀奇,并联安装木甲板变成漂浮小岛式趸船也不稀奇。 甚至连拥有木头脚蹬子的人力水轮船一样不再稀奇。海船、内河船,船只样式自发得推陈出新, 船只保有量每个月都在快速提高,哪怕到了寒冷无聊的冬季,三大有罗斯王室背景的造船厂与一众小型的民间造船机构都会持续忙碌,因为他们实在不会跟财富过去不去。 这一切的背后非常清楚得指明一件事——罗斯的国民对财富有着极为旺盛的需求。 而这,就足以作为发动战争的理由。 现在的罗斯王国真的富裕吗?富裕,但主要财富掌控在一部分高级人员的手中。扪心自问,留里克就是拥有财富最多的人! 造成这一局面的根本性原因皆来自过去的十多年罗斯基本年年都在大快朵颐战争红利,再根据从部落时代流传的“分红规矩”,部族里有权势的人拿大头,其中首领拿得最多,普通人好歹也能喝口汤。 现在普通罗斯部族人至少变得小富,可仍有大量的来自瑞典、芬兰苏欧米地区、斯拉夫世界形形***的人没有享受扩张带来的战争红利,他们依旧贫穷,羡慕那些战争狂人因战利品发家致富。 民间支持战争,因为十多年来罗斯从未失败,新一代在成长时获悉的是罗斯从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们摩拳擦掌,尤其是身为新一代的罗斯人,这些男孩桀骜不驯,他们希望做得比父辈更好。 至于那些人,尤其是来自瑞典多部族的移民,年轻人虽有罗斯人之名,却没有在战争中掠夺战利品致富,这些人一样支持战争。 … 真是多亏了艾 尔拉拿出的调查报告,留里克信任自己的这个妻子,相信她汇总信息得到的结论是真实的。 罗斯,好似一堆干柴,只需一点火星子就能爆燃成冲天烈焰。 增兵!必须增兵!要给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的大量拥有着老罗斯部族血统的新晋年轻人机会。这些男孩去年因为年龄不够没有资格编入公民兵,再过两个月就是光明节,过了节日他们就达到十二岁,成为传统概念里的成年男子,就像部族时代的罗斯那样,这些男孩有义务参军保卫部族。 传统如此、罗斯制定的律法亦如此,留里克寻思着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机会,更要给他们一个名分。 不过留里克在夏季招募的两支骑兵队,其成员多数就是老罗斯人后裔崽子们。他们可不是公民兵,而是拿薪酬的常备军。能吸收进常备军的男孩都是经过特殊测试的优秀者,至于那些不合格者并非失败者,只是那些人基本没机会成为常备军战士了。 公民兵,最初规定只有拥有老罗斯血统的人可以编成旗队参与战争。规定当然要与时俱进,现在的局面是数以万计的斯拉夫族裔青年,他们并非耽于种地垦荒之人,只要给予其机会,能短时间内拉出一支缺乏训练的大军。 当老罗斯青年后裔人数部族时,就需要从王国境内其他族裔里挑选优秀者编入队伍。斯拉夫人有着大量的人口,吸收 优秀编入军队加以训练,罗斯的战争潜力难以估量。 那么,完全由斯拉夫人构成的旗队是否合适呢?也许不合适。 仅从国舅、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的表现来看,这家伙出身即贵胄,又是从龙有大功,身为极为重要的外戚,现年四十多岁的他自恃功高难免在诺夫哥罗德傲慢跋扈。 梅德韦特只敢对本地的斯拉夫同乡跋扈,面对罗斯人聪明得可不想弄出事端,对待在诺夫哥罗德养老的老奥托依旧当亲爹般尊敬。 只有梅德韦特的父亲里古斯,这老头子比奥托年轻不少奈何操劳一生衰老得更厉害,还在生命还在延续。 留里克当然需要梅德韦特,这位大舅哥能把环伊尔门湖的各农庄间的关系协调好,但此人手里的军队…… 留里克并不想现在就收权,梅德韦特依旧年富力强,未来有大战此人还有机会带兵参战。 针对他,不可褫夺兵权,倒是能通过扩大军队规模稀释掉梅德韦特的兵权。当然倘若新编组的旗队清一色斯拉夫人,这群人岂不是都有可能更倾向于听从梅德韦特这个斯拉夫人勋贵? 解决这一麻烦的好办法就是混编,如同第一骑兵队那般,是老罗斯人与斯拉夫人的混合。 罗斯必须扩军,新增一批公民兵旗队,给各色有志青年一个机会,确保罗斯拥有一批可以突击征召的预备役力量。 … 预备役军队当有多少人? “一万人。如果我 有预备役士兵二十个旗队一万人,加上现有常备军,大概一万三千人的规模,我就能应对绝大部分的挑战。一万人也不是终点,当我的王国更加庞大,所需的公民兵预备役战士就更多!也许需要五万人?但现在我不能快速增兵,我需要徐徐渐进。那么……先增兵四个旗队。” 留里克要增兵,增兵多少当然可以由身为君主的他一拍大腿决定。 考虑到此乃军国大事,还是需要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里,与本地的博雅尔贵族们与罗斯人勋贵好好研究,自己虽有了一套方案还需要听听本地贵族的意见。因为大量兵员就从本地来,尤其是本土贵族若有疑惑,扩军行动也不好快速落实,耽搁的也是明年的远征行动与并不遥远未来的一切军事活动。 因为这一次,留里克有意愿加强远征军里斯拉夫人的比重。这是对他们的一种犒劳,也是对老罗斯人后裔的一种保护。前者需要打仗立功抢夺战利品的机会,后者实在年幼还需要一些年月使得他们长大,之后才有征召意义。 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杜马,这座敦厚的议会用长屋字面意思雕梁画栋,混合着维京与斯拉夫风格的复杂纹理木雕尽是对诸神的歌颂,以及大量单纯为了美观而做的装饰。 期内,垂吊的油灯矩阵火苗跳动不断,接受国王诏令聚集于此的贵族们,他们提前获悉了基本信息,对 未来的征兵摩拳擦掌,那份支持的态度就在其笑容洋溢的脸庞,上一次他们这么高兴还是喜迎丰收时面对满仓满谷的麦粒。 主要的斯拉夫农庄博雅尔贵族聚集于此。 这些人的财富与日俱争,他们享有到了罗斯扩张的巨大红利,胡子大把的人们各个穿戴貂皮帽子、厚实的熊皮大衣。皮带一定是牛皮的,其上还有大量琥珀与蜜蜡装饰。 他们都订购了自己的钢制佩剑,同时也有着镀金剑鞘,并镶嵌一些宝石。这些人的审美高度一致,只有谁最有财富,成为经久不衰的讨论话题。 众博雅尔面王,切肉的小刀也被要求卸下。 所有在罗斯杜马的各级贵族皆赤手空拳,唯有一人是个例外,那就是国王留里克。 当然,留里克腰间悬挂的只是一把镀金的短剑,与一身戎装相配,显得他极为华丽威武。 罗斯王国,无论老罗斯贵族还是这些斯拉夫博雅尔们,日子越来越好大家的着装愈加华丽,并将过去的邋遢形象视作“不堪耻辱。” 他们对财富的追求能在不断更换的服装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供应国王驾到!”门外候着的卫兵一声吼,罗斯杜马内闹哄哄的场面煞是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盯着暂且关闭的正门,它忽然被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推开。 … 来者不是别人,真是年轻的国王留里克。 他进了屋第一时间扫视整个大堂。 “座无虚席!看来该来的人 都到齐了。至于可能有晚到的人,本王不等他们。我的老朋友们,让我们立刻开始吧。” 留里克表现得非常干练,他的嗓门贯穿整个长屋,穿着似兽类的贵族们凝视着站在讲台处头戴金冠腰旋金剑的王。 “消息已经传达给你们,基本信息你们都已经获悉。现在本王正式声明!”他猛地敲打起面前的木桌再度引起大家注意:“今年初,我们的远征军启程奔向亚琛,显然他们因为掠得太多的战利品不好在今冬搬回来。他们将在法兰克世界持续战斗,会在明年攫取更大的利益。 试问!我们能袖手旁观?!掠夺财富的好机会岂能被我们错过?! 所以本王有意御驾亲征。记住,这一切都是840年战争的继续,本王攻击的目标也有法兰克人中的东王国,调整为针对中王国重拳出击。 据说有个叫洛泰尔的王者,此人是法兰克的第一君主,我们的远征军攻击的就是他。一次攻击显然不够,再说,倘若只是我们的一支偏师就将之重创岂不是独享了全部光荣?你们答应吗?我!留里克,你们的王!必须拥有最大的光荣。只有我可以击败那个洛泰尔……” 站在讲台的留里克好似在自说自话,他所言慷慨激昂,但指明的“罗斯之敌”洛泰尔仅有少数贵族有所耳闻。 他们继续听着留里克的宣讲。 “我将扩军,你们都注意。初步计划是扩充四个旗 队,合计两千人。之所以将你们全部召集,就是告诉你们这次将新编成的第八、第九、第十和第十一旗队,将于以往有所不同。本王是公平的,任何优秀的有意为罗斯征伐而服役的年轻人,都将得到作战的机会。他可以是老罗斯人后裔,是梅拉伦人后裔,是丹麦人后裔,是在坐博雅尔们本村的男孩。新编旗队将有其他旗队的老兵教导、担任队长,普通战士将是各族裔混编……” 留里克的主张立即引起小小的轰动,有人惊讶、有人狂喜,也有人有所怀疑。 怀疑的根源只有一个,所谓老罗斯后裔茁壮成长,这些男孩有着编入旗队的优先权,第七旗队几乎都由姆斯季斯克的男孩们构成就是一个鲜明例子。 留里克“雨露均沾”的主张为绝大多数人喜悦。 就像罗斯的第一、第二骑兵队那般,战士们都是常备军,出身的身份可谓五花八门,在此***的斯拉夫博雅尔贵族们,自家的子侄都在骑兵队里服役,现在将此视作莫大光荣。 其实大家都知道,被编入常备军就喜得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们有着优先作战的权力,就能夺取最好的战利品,还因为装备过于精良,战死的概率不高。能被选入常备军的人多半是老罗斯人后裔,其余成员是各族裔里优中选优。 … 现在常备军在今年新添了海军,以及两个新编骑兵队。 而现有的七个公民兵旗队中, 有六个是由说着诺斯语的金发瓦良格人组成,唯一的斯拉夫旗队又几乎都由白树庄园的男孩、这些早期从龙者的子侄构成,该旗队是诺夫哥罗德的卫戍军队之一,归总督、国舅梅德韦特指挥。 可以说人口正在冲向三十万人的环湖地区斯拉夫人,他们人口最多,在过去的时代只有少数精英真正被编组进罗斯国王的军队系统。 显然根据留里克在会议上的安排,革新就从842年深秋开始。 “四个步兵旗队,调来的老兵做队长,其余战士将通过竞技选拔。本王不关心你们的出身,到底都是罗斯的一部分。本王只这些新兵是否晕船、是否勇敢、是否力气大、是否耐得住严寒,把那些过往的傲慢与偏见放在一边,一切凭实力。诸神永远垂青真正实力的勇士。” 公民兵平时为民,定期集结训练,若有战士立刻回归队伍整编后参战。 扩军的目的是应对明年约莫在春耕时期开展的对法兰克的新远征,新扩军队将享有这份光荣。 既然国王在征兵问题上要的是机会均订,在正式征兵时又是靠着实力选优。 人数最多的本地斯拉夫博雅尔贵族,国王的确放开了征兵权限,村长里任何年轻人都有机会成为王国的公民兵。 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平凡农夫暂且弄不清,但在此开会的博雅尔们非常清楚——国王给了我农庄所有崽子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至于能否把我机会就看这群崽子的本事。 第1266章 这是平凡斯拉夫男孩改变命运的契机 所有的农庄都有机会,甚至是那些被从森林强制移民的人们,他们的子侄也首次被许可加入罗斯的公民兵。 谁能成为战士?一切皆凭实力说话。 但有的农庄民众较多、生活水平也好,生活在这里农庄里的斯拉夫男孩,身体素质往往也最好。 而那些被强制移民而兴建的农庄,其数量已经扩充得超过三十个,农庄的名字是数字编号,各农庄的人口也不多。其中孩子早年生活在森林中的艰苦环境,他们各自偏矮较为体弱,哪怕进入沿湖地区生活好起来,各方面的劣势并非几年时间就消弭。 留里克能预估到,自己在诺夫哥罗德地区再招两千人,能加入其中的斯拉夫男孩必然会几乎都来自最初的那十二个农庄,其中又由白树庄园为甚。 以竞技比武的方式选兵,此举可以做到公正,对于实力弱的农庄实为一种不公平。 但军队不同于一般组织,给所有农庄一定指标,倘若他们的确拿出来自己村子里的强劲青年,汇总一番依旧能显现出强弱有别,这对军队组织是一种致命伤,可能会使得军队的战斗力迁就于军中的弱者。 在这个时代,即便某支军队有着高科技武器,与其他势力的军队并没有特别悬殊的差距。 即便披着整体锻造的胸甲又如何?敌人手持石斧一样能把铁甲战士夯个七荤八素。 什么决定着军队战斗力?武器装备、人员素质、士 气、军官智慧,等等。而士兵的素质基本能确保整个军队有着可观上限。 不过留里克决意立刻增兵,也不是对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进行海选。一来严冬临近,他没有时间在第一场雪磨蹭。二来,所有接受过两年学校教育而尚未编入军队的形形***男青年,还有谁比这些人更具招兵优势? 骑马的使者在狂飙入各个农庄,民众一双双眼睛盯着那插在马鞍上的旗帜,倾听使者传播的王令。 “结束学业的年轻人!加入旗队,你们有优先权,速速前往城市接受测试!” 信使不断传递此等王令,似乎加入军队全凭自愿。 留里克却是这样打算,那些开完会回去的博雅尔们定要给本村民众复述一番会议内容。 国王切实指明了远征法兰克的计划,想必整个国家又如整整三年前那般开启了大规模动员,如今的扩军四个旗队,恐怕也只是在诺夫哥罗德地区扩充如此兵员。 只有少数人知晓整个王国会增兵多少。 得到消息的民众的确从本地贵族嘴里获悉经过添油加醋后的消息,事实上增兵与远征法兰克并没有十足的因果关系。王国的摊子铺张得很大,人口越来越多,经济活动愈发繁荣,就需要更多军队来扞卫。 加入新编旗队等同于会参与到明年远征法兰克,各博雅尔就是这样理解的,也是这样宣传的。 … 谁会抗拒战争?各农庄将个别有着失败主义言 论的家伙定义为懦夫胆小鬼,被戳脊梁骨所谓“你不配做我村的人”。 年轻人摩拳擦掌,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博雅尔老爷的儿子,自从做了骑兵就在战争中捞到巨额钱财,并掳了瓦良格女人做妻子。能有此功业,仅仅因为那是老爷的儿子? 不!分明是国王过早地给了老爷机会。 村民们也不会忘记,最初国王组织骑兵时就给各村下达指标,每个农庄的首领必须交出自己的一个儿子从军。 当初那些男孩哭哭啼啼,老爷也是愁眉苦脸。 如今呢?曾哭啼的男孩成为立了功的青年,横刀立马各个渴望新的战争,还因作为直接听命于国王的精锐战士,前途不可估量,他们比自己做博雅尔的父亲更傲慢。 他们可以,我为何不行?国王今年给了所有人机会,大伙儿又去了国王的学校上了两年学,真就就比老爷的儿子弱? 男孩们不禁想着很多。 “可能我做不了常备军,做公民兵旗队战士也很好。这样我能参战,既然是远征法兰克我就有机会拿到巨额战利品,抢掠银币和生活品,就能立即改善家庭的生计。如果我在战场立大功,应该还能被吸收进常备军,这样我就能有丰厚薪酬接济全家,哪怕不幸战死,我弟弟也有优先资格接替我在军中的地位。” 普通的斯拉夫人小家庭并不傻,他们的确有着丰富的土里刨食的经验,并非意味着就这点本是, 恰是因为穷逼得人们去算计得失,不乏有目光长远之人与赌运之人。 有识之士想办法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主要针对罗斯血脉后裔教育的学校,为此不得不缴纳一笔学费并极大程度自费伙食,为的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种家庭对“知识改变命运”缺乏理解,却非常清楚罗斯王留里克选贤任能,哪怕自家的崽子再有天赋和能力,不被发现就可能埋没。能在国王身边早早露脸,被其重视的可能性就更高。 一个又一个小家庭将招兵视作改变全家命运千载难逢的机会。 自会议结束后几天,有志青年们字面意思开始摩拳擦掌。 往往是家中长子与长子被全家人期盼着从军,即便是半大小子也是不可多得的壮劳力。如果因为儿子们加入公民兵并参与远征,不就意味着明年春耕更为艰难? 说不定这就是全家翻身的唯一机会! 一个又一个家庭召开“家庭会议”,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一家之主、孩子们的父亲极为魄力地要求孩子们必须参军。话语是针对自己所有的儿子,哪怕是还是牙牙学语的男孩。失去一个男孩还可以再生育,而做了公民兵的男孩就有机会晋级为常备军,吃着国王恩赐的俸禄、拿着国王赐予的武器,为国王打下大大疆土,作为交换战士得到血酬。 … 只要一个男孩得了血酬全家即刻翻身。哪怕男孩战死也不可惜,家里有更多的孩子 出生,就意味着还有更多的机会。 仿佛,家中长子成了工具?是也不是。 长子能继承的大部分家业,作为交换也有义务帮衬弟弟妹妹,甚至又理由去帮助妹夫姐夫。 一个传统农庄绝非一姓之村,复杂的联姻令血统较杂的斯拉夫人形成一个又一个大型聚落,而今这些农庄开始陆续加入瓦良格人的血脉,似乎也因为这个使得各个村庄愈发好战。 有意者已经在积极准备,现在连国王的信使亲自传达消息,让一切变得无比真实与美妙。 “孩子。拿上我们家祖传的斧头,带上它!让它饱饮敌人的血。你的爷爷、祖爷爷,还有所有的祖先会予你勇气。” 父亲就是这样鼓舞自己的长子,而男孩的母亲则将护身符信物用彩布缝制好塞进儿子的手中。 他们崇拜火神崇拜无尽热量的太阳,更崇拜者自己的祖先。 各斯拉夫农庄相信祖先英灵将赐予后生仔们力量,尤其是当孩子们要挑战强敌时,因祖先的加持将拥有更强的实力。 于是,各村男孩们带上父母给的器物、钱财,背着行囊,或是乘船或是徒步,甚至坐着吱吱扭扭的牛车陆续抵达诺夫哥罗德。农庄的博雅尔几乎都亲自前往诺夫哥罗德,一路护送本村的男孩,到了目的地安排孩子们住宿。 毕竟本村孩子入选公民兵人数越多,对自己越有利。 同村的男孩们结伴而行,探讨着谁能被选中,谁又 会被刷下来。 事实上针对这些孩子,罗斯已经做过了多轮筛选与安排! 有的男孩,因为过于优秀已经被选入常备军,成为效忠留里克本人的骑兵,这种人毕竟凤毛麟角。 有的男孩,在学校结业考试时被认定善于书写与算术,哪怕这样的孩子体弱,也被吸收进书吏队伍培养为吃俸禄之人,此事非常颠覆普通斯拉夫人的认知,而这些男孩的确在为王国办事,他们就是文官系统的起始。 还有的男孩,他们是被强制迁移至奥斯塔拉公国,虽说仍是罗斯王国的臣民,首先他们的身份已经成为奥斯塔拉公国的臣民。对于这些男孩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女公爵卡洛塔有着复兴之梦也在积极落实,落在她手里的年轻男子没有第二种选择,任何男子皆是士兵哪怕他体弱。这些强制移民的男孩大规模成了骑兵、学会如瓦良格人般划船,即便稚嫩,已被逼着早早参与作战行动。至于真正的体弱者,已经被大自然的恶劣无情淘汰不复存在。 环伊尔门湖是不缺孩子的,反倒是强制移民的行为一定程度缓解了土地压力,却又在短时间内男男女女又生育一批孩子填补了空缺。 每年都有男孩达到传统中的十二岁成年,立刻结婚不一定,履行成年人义务则是一定。 … 最小的只有十五岁,最大的则有二十岁,在最初的设计中留里克将年龄定得很死,可更多的 孩子不想放弃机会,有刚刚十二岁的男孩自持比其他同龄人更为高大,就想着通过竞技加入军队。 留里克当然想要十八岁左右的男子编入新军,事实并不容许他这般奢望。 一切都因为罗斯的战争活动实在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 罗斯王国的核心人口刚刚度过人员青黄不接的危险时期,可新一代的罗斯战士才开始陆续长大。 “下限十五岁,但愿我能把兵招满。如果不行,就降低下限,四支旗队两千人,怎样都得招够。” 留里克如此想着,又安排诺夫哥罗德总督将“竞技场”快速搭建起来。 很快的,聚集在诺夫哥罗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在城外荒地结伴搭建临时帐篷,打听着竞技选拔何时开始。 各村的男孩聚在一起,并围绕着接受过教育的本村兄弟身边。他们本就是一起成长的同乡朋友,因其父母各有志向,最终各村只有少数较为富裕的平民家庭能把儿子送到诺夫哥罗德学校就读。 “我一定能选上,否则就是对两年学业的亵渎。你们不用担心,我若选上就想办法把你们拉进来。至于竞技选拔怎样做,我教你们……” 如此豪言的男孩摇身一变成为同乡眼里的大哥,这种男孩的确有自信的理由。 要如何做竞技选拔,只要复刻一番学校的期末体能考试不就可以了。 踢正步、排队列、整齐走步……如此种种不止是训练新兵的纪 律性,因为它就是历代以血的代价从战争中学到的经验。 现在才是九世纪,罗马时代的方阵作战在中世纪前期一切要素几乎失传,崛起的蛮族国家们不得不从零摸索,各路维京部族找到了“搭盾墙”战术,意外得到了古时罗马军团的一定要素。 留里克并没有直接效仿罗马,或者说训练学生们踢正步排队列就是一种想当然的行为。 为什么不这么做?做不到这些也配做学生? 哪怕接受的只是两年教育,被强制体能训练的男孩在草地上列队,在教官左右左的喊话中整齐前行,在他人看来仿佛就是军队。 让连左右都分不清的男孩学会列成矩阵整齐走路,往往只需要三天高强度集训即可做到,毕竟他们绝不比数百年后的人弱智,他们缺的只是一些知识与方案以及了解这一切的指挥官。 “竞技选拔”仿佛是一种体育考试,只是它更为严苛。 倘若来了四千个形形***男孩,就必须从中选两千个吗? 不!如果只有一千人能通过跑步测试,那么就选一千人。 今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留里克一身戎装,携王后、太子,在骑兵队护卫中高调登场! 留里克的确以极高效率完成了第三、第四骑兵队的组建,队伍框架设计完毕,这两支部队真的拥有合格战斗力?留里克对之持否定态度。他们过于稚嫩,倒是有资格为王室炫耀光荣。 … 且说新编的两支骑 兵队,留里克从奥斯塔拉公国要来一匹马,还将给妾室贝雅希尔护士的佩切涅格侍卫拉进来充当骑兵队的小队长。 整个城市的居民看到三支骑兵队云集的模样,马匹基本是草原马(母马为主,公马次之,而骟马开始出现),士兵衣着统一,白熊皮帽上有插着相似染色的大雁羽毛。骑兵们再扛着一根更多充当仪仗的骑矛,马鞍挂着弓或十字弓,箭袋中的箭羽毛呈茸茸一团,腰间佩剑清晰可见。 民众议论纷纷,倘若最骁勇的第一骑兵队在此岂不是更加威武? 衣着华丽整洁而不失威武霸气的骑兵在此,前来接受竞技选拔的各地年轻人被着实来了一记下马威。因为第二骑兵队很多人参与过战争,参与过杀戮,溢散出的气质令人有些恐惧。 突然,鼓声号声大作,一众披着熊皮,以熊头为装饰的战士赫然出场,好好看看他们,这些人居然有整块铁打造的胸甲,他们是常备军第一步兵旗队无疑了,这些人在充当仪仗。 竞技选拔之现场俨然成了留里克炫耀武威的契机,毕竟计划远征一个大国,民众间一定会有对战争风险的质疑即便他们迫于形式不说,令其彻底闭嘴或许不切实际,但炫耀一番军威提振士气,应该可以让质疑者服气。 因为对于人口庞大的斯拉夫族人,在诺夫哥罗德城外集结的大军就是他们能见识到的唯一军队。他们不知道 这支大军是否能轻易击败遥远世界的敌人,对于法兰克几乎一无所知。但是他们知道,在十一年前起兵反叛的松针庄园与其仆从被彻底摧毁,巨冢可能埋葬了一万人。此乃彼时罗斯-同盟农庄联军所为,而前来参加竞技的男孩们,多数就是当年同盟农庄既得利益者后裔。 男孩们对罗斯军的强大深信不疑,渴望自己能成为这强力队伍的一份子。 就在这里,留里克当众做了一番简要演讲。 即便呼呼北风横扫空旷地,令他竭力扯着嗓子的宣讲缺乏穿透力。 他并没有宣布一些全新主张,前来凑热闹的各个斯拉夫博雅尔、老罗斯系贵族们只想着“竞技”早点开始,为缺乏乐子的生活增添一把刺激的享受。 所谓竞技并非要求竞选的年轻人带着木头武器组团战斗,此乃选拔完成后再进行的组队训练。 竞技首先选择体能达标着,其中最大的项目不是别的,正是长跑。 奔跑长度一千个stika,略短于一千米。对于这个时代的男孩,无论哪个族裔他们平日生活都要做大量运动,奔跑是一个常态,但在达标时间里跑完规定距离着实有难道。 留里克是故意所为,一副玻璃吹制的砂时计摆在终点,在与终点间由旗语兵相互联络。 能完成此中长跑的人耐力与爆发力都不错,继而改善伙食后进行接近五千米的拉力训练也就成为可能。 他相信 ,仅仅是这番竞技就能刷下一大批有意投军者。 罗斯在这方面对所有人是公平的,老罗斯后裔、各地的维京部族移民后裔、斯拉夫人后裔,甚至是一路划船漂到诺夫哥罗德客居的芬兰苏欧米人后裔。男孩们年龄合格(看起来合格也算数),甚至连报名费都不必交,都有首先参与这场中长跑竞技的资格,也必须首先参与它。 一百人分为一组,站在由白垩泥洒成的起跑线外。 谁来下达起跑令? 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本人。 国王亲自做发令者真是自己莫大光荣,倘若今日表现得差劲岂不会被国王鄙夷?各族裔男孩们卯足了劲,也趁机瞥一眼看清国王的面庞,毕竟很多人鲜有机会面王,看着国王好似就是一个比自己年长一些年月的“大哥”,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仿佛这最初的竞技就是哥哥在考验弟弟。 “奥丁只欣赏强者!你们在公平竞技,看着我的旗帜,听我命令!准备!” 留里克故意言之,看着第一批的一百个男孩慢慢蹲下身子。 “跑!” 话毕,旗落,男孩们如脱缰野马于草地狂奔,他们全力以赴势不可挡…… 第1267章 全新备战之起始 就如留里克预估的那样,竞技第一项的中长跑测试,很多有志青年没有通过考验。 砂时计中灌的细砂故意减少,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有限,以至于那些即便通过第一轮测试的人,在抵达终点后也不禁趴在草地上,何止肺疼,甚至牙根也痛,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砂时计一旦到时,披着熊皮的士兵便猛然拉绳索。 哪怕仅差一步之遥,年轻人硬生生撞向绳索与绳子一道冲过终点,即便如此他们的资格也被取消。 未在规定时间通过终点是一个事实,国王不会在此破格许可某失败者通过测试。 留里克的确是公正与公平的,他一直亲自监督,所谓任何有人有所质疑皆可壮着胆子前来闻讯,当然无人敢这么做,同样也对结果没什么怀疑。 被刷下来的当然也有老罗斯人的后裔,跪在地上的男孩身感人生的耻辱。 却完全忽略掉自己过于年幼,这种男孩一直抱有侥幸心理,殊不知即便又孩子通过第一轮测试,当留里克调查其年龄发现过于年幼也要被刷下去。 先是中长跑验证耐力,其次是肩扛木头验证力气。 就像是举重,一块近乎一百磅重的松木放在草地,年轻人要将它平地抱起来,用肩膀扛着并稳定阵脚。 一百罗马磅,折合重量接近于四十公斤,对于成年人这并非严峻考验,对男孩们便是了。 太年幼的孩子就算腿脚很好,力量方面远 逊于成年人。 如此举重测试又有一批人被刷下,至此能被留下的尽是一些年龄大一些的男孩。 可也仅仅是第二项测试,留里克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招不满所需的两千战士。 “我……看来真的高估了他们的素质?可恶,标准得降一些。” 最终留里克仍在计划的时间里招够了兵。 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午后,铺面的凉风已经夹杂着一丝来自北极的恶寒。 所有经过测试的男孩们在诺夫哥罗德城外荒地集结。 旌旗猎猎鼓声震天!身着盛装的骑兵充作国王的仪仗,第一次,留里克头顶黄金桂冠,站在临时的木箱堆砌之高台,检阅自己新编的四支公民兵旗队。 四名旗队长人选已完,他们是来自第二旗队增值壮年的老兵,在旧部众担任下级军官,因在过去的作战中立下战功,就以提拔为旗队长作为特殊奖励。 为此这四人得了命令从新罗斯堡紧急抵达诺夫哥罗德。他们分别是:塞德里克(sedrike)、奥拉夫(ov)、特里格韦(triggve)、托斯蒂格(tostig)。 有没有名气无所谓,由于北方人总是钟情于一些彰显男子气概的好词以命名,男子重名率太高,为此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或多个奇奇怪怪绰号。 绰号的来源往往因为其人的长相与个人喜好,也能来自于一些特殊契机。 … 现在四人各领一支新旗队,有绝对义务将 之训练得能够上战场。 他们便有了新绰号,老八塞德里克、老九奥拉夫、老十特里格韦、老十一托斯蒂格。 各旗队的军官系统迅速组建,为此第二与第五旗队出人甚多。 老罗斯人与斯拉夫人混合构成军官系统,但目前的旗队长都是老罗斯部族出身。 下级战士们身份五花八门,由于近几年长大的老罗斯后裔优先被吸收如常备军,编入这四个公民兵旗队的男孩人数很有限。斯拉夫族裔战士成为主流,其中来自白树、牛犊、钓鱼人共三个庄园的男孩占有很大比例。 终归扩军的成果满足了留里克对全民的许诺,所有斯拉夫农庄或多或少都有子侄参军成功。由于是通过竞技的方式选拔战士,它客观上成为一场秋季盛会,整个诺夫哥罗德居民即是看客又是证人,凡是参军成功者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这一殊荣。 光荣只是暂时的! 紧接着,严苛的训练即将开始。 留里克就站在高高木台上,他高壮的身影犹如一尊雕像。 “我看到!有四支由我忠实臣民组成的新军,你们都是年轻人,就仿佛刚刚升起的太阳,你们在最有潜力的年龄加入军队,你们会在全新的战争中为罗斯立下大功。无论你们出身如何,当成为罗斯的战士就意味着你们可以获得光荣。 本王需要你们为罗斯继续打下疆土,也要由你们保卫罗斯的疆域。 但是!作为士兵你们现 在还不够格。就在这个冬季,你们不畏严寒,将在严苛的训练中成为真正的勇士。 丑化说在前!那些训练中的懦夫将被剔除,以后永远丧失从军的机会。你们必须坚持训练,哪怕可能殃及生命。死于训练者将追授为勇士,将得到一笔抚恤金。 你们一定要想好,如果怯懦了,现在宣布退出还来得及,你们不会遭遇惩罚。在本次机会后,你们将丧失退出机会,除非是被驱逐!让我看看,有人敢退出吗?” 因怯懦退出?亲朋对自己给予高度期待,自己拼了命经历了测试,倘若退出还有脸活着? 至于未来的训练…… 男孩们都感受到国王言语里透露出的艰辛,也许那不是人能扛得住的训练?不应该吧。国王要的是能打仗的战士,毫无凌虐取乐的可能。 “很好。你们选择了这条路,任何痛苦都要自己承担。最终,在冬季之后,你们都会是合格的战士。” 留里克并没有很多时间,在机会完毕后,四支新旗队便开始了繁复训练。 一批男孩接受过两年学校教育,期间学习单兵打斗、列阵冲击、射箭等科目。那终归是模拟作战,而今他们带上了真正的武器! 留里克现在得到的只是士兵的身躯,哪怕他们是公民兵,在训练时期的一切给养都来自于国库。 … 也不能指望男孩的父母全有能力斥资购买武器装备自己的儿子,为了确保战斗力的一致性, 在防具、武器、行囊、生活品方面,留里克有意做到一致,而代价就是大额财政支出。 由于三年前有着大规模备战经验,计划全新的远征,看起来只要复刻当时的那番策略就够了。 两艘长船互相照应,其上的使者奉命将国王的紧急命令送抵都城。 所有命令书写在纸张上,它们皆一式两份,信使被要求必须安稳将命令送达,关系到军国大事必须用生命扞卫它。 其中,有一份递交给“国营铁匠铺”的急令。 那其实是留里克向自己的老部下卡姆涅下达的巨额军事订单。 三千把低碳钢之钢剑,十万枚铸造型箭簇,五千支标枪头,五百副整体锻造胸甲(正面)。 关于国王有意征伐法兰克、全面介入内战的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今年春季启程的远征军仅仅是先头部队,最终国王会集合精锐发动第二次、也是真正意义的远征。 一切都是840年战争的继续! 于是贯穿整个842年,都城的形势波谲云诡,任何有识之士都在谈论着战争。往来的商人有很多,关于国王有意御驾亲征法兰克一事悄然随着商船传到瑞典梅拉伦湖区、极北的纳尔维克港、奥斯陆挪威人社区、丹麦世界,乃至是一年前才入伙而的拉脱维亚人的里加。 对于丹麦人,针对法兰克的战争根本不是要讨论的事,因为它正在发生着。 丹麦的自由渔民摇身一变就是海盗,一 些人伴随着罗斯远征军,如同跟着狮群行动的秃鹫,大军沿着马斯河洗劫,这些海盗跟着劫掠,并提前将消息向北方传递。 由于地理距离太远导致存在着时间差,加之丹麦商人几乎不会硬闯即将封冻的芬兰湾去罗斯人的都城过冬,关于罗斯远征军大掠马斯河,以及有着浓厚罗斯身份的拿骚军大掠摩泽尔河、萨尔河之事,都没有在深秋传回新罗斯堡。 甚至,仿佛远征军消失。他们尚未传回任何消息,甚至有关尼德兰、萨克森的消息也没有传来。留里克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结义兄弟、丹麦王拉格纳现在何处发财。 这些并不重要,远征的勇士自有诸神庇护,留在老家的勇士们非但不必担忧他们,很快全新的勇士要奔向西方世界…… 使者以竭尽所能的快速将消息送抵位于都城的国营的铁匠联合体、造箭机构、工程武器机构、海军、大造船厂。 决定性的王令交付给总督小科努松,以及大祭司露米娅。 国营印刷局的人们在得令后全面行动,他们奉命复刻王命的内容,铅活字完成排版后开始全力印刷。 这可比总督站在丰收广场对***的人们进行宣讲高效太多。 … 国营的造纸作坊从未停息工作,由于全社会对多种纸张的需求量与日俱增。往来商人很乐意接受一种易于书写的载体,书面的商业契约成为刚需。民众也需要乏味生活增添乐子 ,满是低俗笑话的杂志,因由纸张作为载体,民众为了图一乐非常乐意购买。 造纸成为有利可图之事,都城民众巴不得王室的国营出版机构多弄些新花样。 关于扩军备战的消息不再是“一种说法”,白纸黑字的文件传得到处都是,它来自于王室出版机构,据信内容就是国王留里克本人的意思。 贯穿整个840年的战争,绝大多数人都吃到了战争红利。 新的战争只打不小,上次吃了红利的人还想继续喝油水,不幸错过机遇的人这次不想放过。 参与战争兵得到利益的方式有很多,直接带着武器和给养,充当志愿者为国王打仗,此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风险很大。 若是向国王出售军资即可换来现实收益,参与到有关备战的军资生产中,立刻就能得到收益。 卡姆涅,他再不是曾经的干瘦男孩。 他身份仍是留里克本人的私人奴仆,如此身份并不低贱,在都城新罗斯堡,卡姆涅负责管理者国营铁匠铺,那是一处战地极为庞大的冶金联合体机构,全王国开采的铁、铜、铅、铬等矿石,绝大多数将在这里打造为制成品。 大批伐木工、陶土匠、烧炭工、矿工,是这座“国营大铁厂”的下游产业人员。 最终有多达一万人是以国营铁匠铺为中心塑造的产业链生活,重工业引起经济繁荣,而它也是罗斯的战争机器。 信使亲自将国王命令交付卡姆涅 手中。 这位虎背熊腰的斯拉夫裔男子现在活得像是个老罗斯人,虽说自己已经不打铁了,孩子们已经参与到冶金行业中。 期初,他双手捧着命令文件根本不能平静。冷静之后,就组织起部下开启大生产行动。一切仿佛回到了839年的那个热火朝天与寒风刺骨并存的秋冬。 国王的要求是逼着大伙儿挑战极限,且并没有提及额外报酬之事。 一切就如839年深秋那般,所有人将加班加点工作,劳工薪酬不变,所有人会累坏身子,而在战争胜利后得到大额赏金。所以只有战争胜利了,人们繁复的劳动才有意义。 整个国营铁匠铺的数百位铁匠,大家的利益与王室完全捆绑。 锻造三千把新的低碳钢罗斯剑在这一时代并不难,高炉烧生铁水、炒钢法技艺已经成熟,而最关键的铁矿石,罗斯拥有的瑞典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高质量铁矿石。 所以王命必须通知海军,海军将领歌德伦德将紧急前往北方,赶在海湾封冻前,尽可能拉运回来铸铁锭乃至单纯的矿石。 北方的老家罗斯堡与艾隆奥拉瓦堡,两座城市守着矿山,也拥有着王国的高炉群。土高炉只能炼出生铁水,卡威完全接替其老得掉牙的父亲,他负责为整个王国提供矿石与初级制成品,也承揽着一部分的铁质武器、工具的制作。 … 金属类的军需品留里克列出一份长长清单,整个冬季都城 的铁匠铺不一定能完成生产,这就需要罗斯堡的老家人一起努力了…… 罗斯王国并没有进入到战时动员状态。 彼时还是部族时代,首领一声令下,整个部族的男男女女都能将一切精力用于应对战争。那个时候罗斯的体量太小,可用之兵也少,因为贫穷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便敢于拿国运做赌。 如今罗斯的摊子铺得太大,北方与东欧腹地的生活方式迥异。 “沙俄就是体量太大显得臃肿,为了全面战争进行军事动员,仅仅集结军队都要至少一个月。”没有谁比留里克更懂现在的罗斯集结大军的艰难,若非人口主要集中在诺夫哥罗德和新罗斯堡两大定居点,战备工作还要更加麻烦。 新罗斯堡是一座商业城市,更是最强盛的“工业城市”。 谁会参与远征,所有拥有军籍的男子都将回归自己的旗队,他们多数在之前战争吃到巨额战争红利,对于新的战争充满期待。他们更是强劲的消费者,为了在全新作战中保护好自己、掠夺更多财富,便斥资修善与增添武器、购买更换的服装皮带手套等等,哪怕是食物现在也开始购买,于是都城的干奶酪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蜂蜜也被买了个精光…… “战争需求”开始引起特殊的繁荣,它是财富再分配的过程。那些之前战争中掠夺巨额红利的人,开始将一些红利以银币的形式转移到普通人手里,后 者则为这些人提供下次征战所需的布匹、皮革、缆绳、干粮等等。 留里克不知道的是,芬兰苏欧米的统治者、法理上的代理伯爵、忠诚的耶夫洛,亲自押送一批芬兰特产在都城销售。 耶夫洛同样震惊于自己尚未见到留里克本人,却见到了远征法兰克的作战准备令。 他找到了总督小科努松了解详细情况,又直接找到大祭司露米娅再闻讯一番。 罢了,就在新罗斯堡的芬兰务工人员形成的社区,他把人员组织起来进行战争动员,宣布滞留都城的家庭,今冬必须服务于战争勤务。 耶夫洛要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留里克的新远征。 如何支持?芬兰伯国将集结规模空前的精锐军队为罗斯效力,并不会花费国王的一枚铜币。如此决意自有耶夫洛个人感情的要素,他本人是将留里克视作亲人的。同时也是为了芬兰,尤其是甚至自己庞大苏欧米部族的繁荣。此乃攫取战争红利千载难逢的机会,依旧贫穷的芬兰将通过掠夺法兰克突击改善生活。 不过,第一场雪比往年更早席卷世界。期初人们对它高度警觉,心想着它是一场严酷暴风雪,家家户户必须躲上几日才能出门扫雪,风雪之后就提前开始冬季生活。 现实并没有人们想得那么严酷。 先是小雨,之后是无尽雪子,灰蒙蒙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恐怖暴风雪没有降临,漆黑的喀琅施塔得锚地波浪翻涌 ,世界裹上一层薄薄的毯子。 毕竟是第一场雪,冬季生活就算开始罢! 恰是在这一节骨眼,就如往年一样,来自基辅和草原的两支商业马队,走着已经非常成熟的“琥珀之路”,最终通过了拔地而起的维捷布斯克城,他们并没有停歇,冒着小雪抵达同样拔地而起的大卢基。 新罗斯堡是小雪,诺夫哥罗德的降雪多一些。 南方商队在传统时间顺利抵达伊尔门湖南端的新奥斯塔拉城,他们实在带来了奥斯塔拉公国南方扩张的详细消息,讶异于公主贝雅希尔被赐予爵位、乃至代管新奥斯塔拉城,更是获悉了罗斯王最近发布的王命——备战!准备远征。 而对于留里克,南方商队的顺利抵达真是意外之喜! 马匹与反曲弓是佩切涅格人出口罗斯的拳头产品,它们实在是军国利器,直此扩军时期,显然第三第四骑兵队的军事装备因为盟友的强势抵达已经稳妥了。 第1268章 他将自己做了献祭 第一场雪降临斯摩棱斯克,相比于往年它来得早了一些。 茂密的卡廷森林覆上薄薄一层雪,气温骤降,对早有防备的人们这并不算问题。 初雪来得快消散得也快,连续灰蒙蒙的阴冷天气终被呼啸北风吹散,阳光刚一回归整个世界都开始融雪。 现在已是初冬时节,气候还没有冷到能把大地冻得瓷实。 因为融雪,凡是覆雪之地都变得湿漉漉得,再搭配上落叶与枯黄芦苇,放眼望去人难免心生肃杀与惆怅,而双脚踏在这样的大地,皮鞋不一会儿就变得湿漉漉,加之天气阴冷,人的双脚仿佛时时刻刻泡在冰水里,弄得浑身不自在。 任何的聪明人都不想在这样的天气在外乱晃,除非大地重新变得干燥。 但这需要世界,且没有人知道下一场雪合适降临、持续得时间有多久。 对于斯摩棱斯克的统治者瓦季姆,他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恰是在这大地有些湿漉的状态下,他下达了全面集结的命令。 今夜非同往常,人们拿出自酿的、如酱油般浑浊的黑麦格瓦斯,誓要在出征前好好喝一顿。 不同于别的格瓦斯,今夜被分享的被故意多酿了时间,使得有了低度麦酒的酒精度数。 被箍得紧实的木桶被凿开小眼,大量浑浊泡沫从中喷射,带香气逼人的气体散尽,亲手拿着凿子的瓦季姆最终将之掀开。 一双双眼睛盯着木桶,一位位年轻人不 禁流口水。 “已经酿造有段时间了。我接替了我在斯摩棱斯克父亲(指岳父)的一切地位,即将带着你们去讨伐最可恶的强盗。看看这桶格瓦斯,为了它我等待了整个夏季,就是用在这个时刻与勇敢的你们分享!” 瓦季姆故意以格瓦斯为信物畅谈一番道理,他狠狠瞪着每个年轻人的双眼,罢了又道:“你们都是勇士吗?我看的确如此。只有真的勇士有权与我分享佳酿,喝下它,我们共同作战。” 有道是各村庄都会拿出一部分粮食酿造格瓦斯这种本地的酒精饮品,它就相当于北欧的蜂蜜酒、萨克森的麦酒,与法兰克世界的葡萄酒,酿造因地制宜,目的是亲朋好友聚在一起高举杯子共饮佳酿。 今夜没有欢愉,房舍里气氛严肃。 被瓦季姆邀至这间房的尽是来自斯摩棱斯克本城的有为年轻人,绝大多数人是各村首领的子侄,以及少数被同乡认为是力气很大敢于猎熊的青年才俊。 一切就像是十多年前在伊尔门湖畔松针庄园发生过的那般,大首领有着自己的基本盘,并对各个村庄尽可能管控,并没有其乐融融的局面,各村都要最大村庄的首领之要求做事。一批村庄联合构建起松针庄园,它一度成为伊尔门湖的巨无霸,以强大体量再控制远处的大大小小庄园,并将不服从的人排挤与驱逐。 … 于是就有了大量“藏起来的人”,与白树庄园 的存在。 瓦季姆在斯摩棱斯克尽量复刻这套统治模式,掌握大权已经两年,靠着岳父留下的基本盘,他带领斯摩棱斯克最大家族基本完成对本城所有村庄的控制,偏远的那些同族村庄的向心力,依靠着军事威慑更强了。 他在拉拢这些斯摩棱斯克的青年贵族,弄得这间房里好似大型拜码头现场。 大首领敬酒,谁敢不喝?但是喝了,就必须跟着大首领身边去拼命。 可是,有多少人真的希望大规模主动进攻?即便很多人由此决意,抢在秋冬季节发动袭击真的好么? 比起畏惧那些马匪,他们更畏惧暴风雪突然降临。 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年那些马匪仿佛神秘失踪,由于没有任何村庄遭遇袭击,以至于斯摩棱斯克人在卡廷森林里的祭坛祭祀诸神计划进攻,本该率先惹事的敌人好似学乖了。 “也许,今年不是意外。马匪们或因觉得抢到的东西太少,就永远放弃了对村子的偷袭?”有人如此想,考虑到这种很没骨气的想***引得首领暴怒,索性只字不敢提。 房舍里油灯昏暗。 “你们,把杯子都拿出来。现在由我亲自为你们倒酒。” 盘腿坐着的年轻人面前皆放着自己的纯银杯子,仅是这杯子就证明着主人贵族的身份。 自然也有用普通橡木杯的,这种人实在是瓦季姆亲自提拔的“猎熊勇士”,从平民中身强力壮者一跃成为首领信得过的 军事指挥官,现在又由大首领亲自为自己倒酒,感动至落泪的同时,敢对带着哭脸向首领瓦季姆效忠。 “一介普通人也配与我们坐在一起?” “他真的杀过熊吗?如果有过经历,我佩服他是勇士。” “谁知道呢?那些传闻本就不靠谱。” 本地贵族子侄很忌讳平凡村民与自己在一起,毕竟很多人祖上有着正儿八经的罗马血统(来自于帝国覆灭后的罗马流亡者,甚至不是紫袍贵族),哪怕到了他们这一代对于罗马的理解,已经萎缩到只知道“roma”这个词而已。 至少他们并非蜜汁自信,他们的高贵并非来自虚无缥缈的罗马,此乃噱头,他们高贵的资本来自于家族财富。他们的父辈就是一个个大土地主,是一个有一个庞大家族的族长。对于在此共襄盛举的年轻人们,倘若在讨伐战争中立下战功,就能在家族兄弟里脱颖而出。 他们默默嘀咕,当瓦季姆转过身来呵止无聊的探讨,一个个都闭了嘴。 “我似乎听到了一些质疑声。”依旧抱着木桶的瓦季姆故意说道:“我不想追究。真的勇士要靠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高贵的最好办法就是带领大家击败强盗。我是最高贵者,所以我带领由斯摩棱斯克人组成的大军出征。明天我们开拔,你们带着本村的青壮不准有任何懈怠。” … 年轻人互相看看,只好称是。 他们痛饮这通格瓦斯,由于 是深度发酵,一杯下肚大家便很快有了晕昒昒的舒适感。 他们再共唱歌谣,当着瓦季姆的面发誓绝不退缩,哪怕作战时期遭遇风雪…… 次日,森林中的大祭坛格涅兹多沃,军队在此集结。 十头牛被男女祭司牵出,再被牵到夯筑的祭坛高台。 茂密森林中一小片区域的树林被清扫一空,人为制造的空地很久以前就作为斯摩棱斯克社群的大祭坛所用。今日,此地各色人等聚集者超过三万人! 骑着马的瓦季姆放眼望去,大量本地居民徒步走来,他估算不出到底来了多少人,只看到墨色的森林里尽是穿着各异的人们。 女人多穿着花纹布衣,往往抱着孩子。 也有上年纪的人,挽着藤篮将一些东西塞进年轻战士手中。 民众在用最后的时间给即将出征的年轻人最后一些干粮,而每一名部族战士都扛起了大***布口袋,里面塞着被斧头砸成小块的干硬面包块,乃至今年的新麦。 皮革或是布制作的摊子被卷起来,以各种方式与口袋捆扎在一起。 士兵几乎人手一根矛,其长度接近于两倍成年男子。它不止是矛,还是行军仗,更是挂载行囊的木棍。 普通部族战士的衣着五花八门,绝大部分人是被迫听从村庄首领的要求出征,他们得到了尽可能精良的武器装备与防具,实事求是而言这些武器防具只能支持低烈度的部族混战。 厚实的皮革是五花八门 皮料混合缝制,它是御寒大衣也充当普通战士的甲衣。最关键的防具是一面圆盾,盾上也因士兵个性涂抹起迥异花纹。 他们以麻布从脚指头开始一路缠绕到膝盖,罢了再穿上特色皮靴,麻绳鞋带系紧后,往往再把切肉匕首与木勺***去,图的就是方便与安全,毕竟平凡人用布条做腰带,它并不可靠。 部族战士人数多达三千,衣着迥异武器装备参差不齐,唯有在使用矛方面因强令做到了统一。 这一次瓦季姆尽量重视弓矢的使用,他知道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短板,怕是这方面也一直敌不过对手。 那就增强一下标枪,所谓制作一些大号的箭,用木头投矛器将之发射出去,虽说准头有限,也比没有远程武器要好。 一个是投矛器发射标枪,一个是投石索扔砸碎的陶罐碎片(本地缺石头)。 会射箭的猎户也被集结,碍于本地人糟糕的制弓技术,猎手带着短木弓射杀松鼠尚且可以,参与作战打击披甲的罗斯匪徒真的也好用? 有总比没有强。 各村子必须证明自己忠于大首领瓦季姆,他们尽可能出兵,却没有人为了这次远征“当掉裤子”,也无任何村庄首领亲自参与,基本只是从众多儿子里挑一个出来,再将村子里欠了债务的人有限拉出,人员实在不够就通过抽签方式,让神来选择谁来做此九死一生之事。 … 毕竟罗斯匪徒屠刀过去年月只砍 了部分村子,大部分住在东部的村庄民众,祸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对反击天然缺少一些斗志,何况第一次反击居然鬼使神差地发生在秋冬集结。 年轻人或因自己身强力壮什么都不怕,老家伙们都觉得瓦季姆这是脑子被夯了一棍,才做出如此冒险举措。 倒是这个瓦季姆敢于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此人说到做到! 甚至……这是一个机会。 一些大事不可放在台面上。 毕竟瓦季姆用不光彩的手段简直是“窃取”了大首领的位置,过去还有贵族口头批评一番,由于现在这家伙手里拥有一千名精锐战士,各村贵族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纷纷抵达出征祭祀现场,明面上是对瓦季姆亲自带队的“冬季攻势”表示支持。 实际上,有衣冠楚楚的本地贵族这么想:“如果,你战死了,你的军队也被罗斯人消灭,亦或者这支大军在突然的风雪中迷失。你人都死了,即便侥幸回来,你还有颜面再做首领?我们……自然选一个新的,再图未来。” 斯摩棱斯克人事实上并没有精锐进出。 所以,当祭坛上的十头牛一个挨着一个被刺杀,牛血浸染整个祭坛。 瓦季姆虽然骑着马目睹这一切,他不知道的事,当数万人集结于此,他瓦季姆也如被杀死的牛一样,成为一具活着的祭品。 瓦季姆,已经把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与他们信仰着的火神做了交易。 命运容不得他 失败,他没有再度作战的机会。 他隐约想到自己一旦战败会有糟糕的结局。 可是自己根本没资格去思考失败,恰是为了胜利十拿九稳才于此集结了四千大军。 最终,他干脆骑着马冲上祭坛! 马蹄踩踏牛血浸染的祭坛,此举吓呆了祭司们,更是引得围观民众的轩然大波,讶异、惊呼、起哄,各种声响化作低沉轰鸣。 “首领,这是祭坛!从没有……从没有其他人站在这里。你……不可对神不敬。”满脸皱纹的大祭司双手扶着胸苦苦哀求。 瓦季姆其实没有多想,他就是想找个制高点故意展示一番自己伟岸的形象。 “难道,我不可以屹立于此吗?你觉得我是平凡者?”他横眉冷对大祭司,眼神里是不禁的杀意。 “可是。你这样……”突然,大祭司跪下,衣服也被牛血浸曾猩红,下级祭司们也纷纷如此。 斯摩棱斯克的祭司们是传统斯拉夫信仰的扞卫者,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礼仪标准,对神之崇敬过甚以至于祭司们都神神叨叨的,从而与世俗切割,遂在普通人看来这些祭司都是“通天之人”,他们越是不与普通人接触,就也需要崇敬。 夯筑的祭坛是圣地,大祭司站在这里被认为能直接与火神庇隆(也是斯摩棱斯克人心中的太阳神)沟通。的确,茂密森林中突然出现一片圆形空地,中心突兀立着金字塔状夯土台基的祭坛,阳光能完整照 … 射这里从而通天。 见得祭司们都跪了,对信仰深信不疑的人们也纷纷跪趴下。更多人弄不清情况,见得前面的人陆续下跪,自己也在盲从中跪下,心想着或许此乃祭祀活动的一部分。 那些效忠瓦季姆本人的千名战士,他们也纷纷扶着矛以瓦良格佣兵所教的姿势行半跪里。 一切有了连锁反应,就在瓦季姆的惊讶不知所措中,他看到数万民众居然像倒伏的麦子,好似有神秘力量迫使他们下跪。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何今日如此顺从向我行礼?” 大祭司毫无心思回复他的闻讯。 “难道,是神的懿旨?”瓦季姆再问 一样不知所措的大祭司灵机一动,抬起头,满是褶皱的脸如干涸的大地,斩钉截铁道:“首领啊!你站在这里难道是要将自己献祭给神么?看来,神已经认定你不是平凡者。看看这些人,他们的确得到了神的懿旨。他们是在向你下跪,你已经被神赐为不凡。” “果然!看来神以这种方式回应我的祈求。那么……” 瓦季姆大喜,再想了想突然昂起脖子望向太阳。 卡廷森林里只有这片区域没有恼人的茂密树枝这样,得以沐浴太阳圣光。 “庇隆神!你是希望我亲自献祭吗?!十头牛满足不了你吗?!” 突然,瓦季姆拔出铁剑,他稍稍犹豫一下,咬紧牙关就在左手手掌划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口子,再攥紧拳头让自己的血流 入祭坛。 “神!这是我的血祭!” 此举故意让大祭司看到,便故意平举左臂。 “你都看到了。”他说,“我的血流入祭坛。” 又是突然间,一阵北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无数树枝在松树剧烈震颤中跌落,无数声响最终化作轰鸣。 “是神谕。”大祭司大惊,在浑身抽出中回应:“神回应你了。” “神怎么说。”瓦季姆追问。 “神……神说。你会取得胜利。可是,你骑着马冲上祭坛的行为也是亵渎。神还要你进一步的献祭。” “我将怎么做?总不能斩断我的左手。” “抓几个敌人的俘虏,就在这个祭坛,由你亲手处决。”大祭司继续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罢了,瓦季姆骑着马离开祭坛。 他不知道的是大祭司最后那番话夹杂着祭司的小情绪,就借神的名义尤其瓦季姆再做一些事,是故意折腾他。因为,能把桀骜不驯的瓦良格的罗斯人当做奴隶抓回来,这种事简直做不到。 可刚刚诡异环境确实将所有祭司吓到,大祭司真的相信庇隆神有了神谕。 再站在瓦季姆的立场,大祭司的一番话使得远征突然有了全新的合法性——抓战俘在祭坛献祭火神(太阳神)。 森林被风吹得剧烈轰鸣,正是神的命令。 何谈做不到?进攻西德维纳河上那个罗斯人据点,作战突然有了最站得住脚的合理性。 于是,意识到是机会的瓦季姆立刻命令大 祭司当众宣布:诸神需要这场远征。 第1269章 维捷布斯克之战爆发 就如往年那般,佩切涅格人为了获得更多的罗斯铁器,又组织起马队奔向北方。 贩运马匹是这些住在伏尔加河入海口人们唯二能拿得出手的商品,其次则是反曲弓。 留里克发结义兄弟卡甘做了可汗,因贸易关系,佩切涅格人的军事实力正快速提升! 铁簇大规模取代骨簇,在进口方面草原人专注进口箭簇,对成品箭矢并不热衷。 由于是生铁水铸造的量产型箭簇,罗斯的土高炉技术配上字面意义家里有矿,最终每枚铸造铁簇价格很低。 罗斯常备军与公民兵更讲究,由于面对的法兰克敌人披甲率高,低碳钢材质并淬火处理后的锥形箭簇是主流。 佩切涅格人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们的只要敌人是亲缘同族乌古斯人,以及近邻可萨汗国…… 又是五百匹商品马被二百名骑兵押运北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尽快将马匹安全送到,卡甘下令队伍不准去斯摩棱斯克人地盘打草谷。 他的另一位族弟努尔格(nurg)领取此次任务。 草原马队满载货物,途中避免一切磨蹭,所有精力用于赶路,在抵达基辅后与当地人合股,更庞大的马队由此乘坐大量木筏拼凑的趸船漂到第聂伯河对岸,再浩浩荡荡通过普里皮亚季沼泽边缘,一路冲到奥尔沙查河,再沿河北上顺利抵达维捷布斯克。 并非他们不想顺手偷袭斯摩棱斯克,实在因为可汗有令,畏惧于 弄出岔子自己要负全责。 人数最多的草原人不愿意动手,跟着他们行动的基辅商人们也只好全力赶路了。 但卡洛塔在完成对波洛茨克的全面控制后,她并没有在当地久居,就在九月底带着一批粮食高高兴兴回到了大卢基。 恰是在大卢基,过境的草原马客面对盛情难却的女公爵,他们出售了一批物资立刻换取一批粮食,最终平安抵达伊尔门湖。 马队对任何人都是意外之喜,新运抵的马匹与反曲弓立刻充实了大卢基防御。 位于洛瓦季河上游的、处在河道大拐弯处的大卢基,它的地缘价值正快速上升。 卡洛塔甚至动了念头:今年我可以在这里过冬。 冬季,整条洛瓦季河会结冰,驯鹿雪橇与安装特殊马蹄铁的马匹能在冰层快速行动,以至于相比于夏季,依托冰河进行交通联络,效率并不会削减太多。 再不能像去年那般,让一个个拔地而起的临河定居点碍于严冬被迫互相隔离。冬季虽冷,建设可不能停。 她是这样想的,奈何从大卢基到维捷布斯克,两城间并没有直达的水道,必须从湖泊与森林缝隙中通行,若是遭遇暴风雪使得积雪太深,冬季联络将变得极为困难。 除非……绕行芬兰湾,从里加湾沿着封冻的道加瓦河一路逆行抵达维捷布斯克。 维捷布斯克已经堡垒化,短时间内集合人力畜力,使得城市有了兼具保护与防御的环形水 … 道,并建成了环形木墙,成为易守难攻的存在。 当地驻军扩充到得突破二百人! 奥斯塔拉战士、被强行征召来做工的波洛茨克农夫,乃至有滞留当地的里加湾的丹麦人。 后者被称之为瓦良格,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丹麦人,手头带着一些货物,希望春季降临后拖曳船只去南方的基辅做生意。 于是,里加丹麦商人,与南方来的基辅-佩切涅格马客,就在842年深秋初冬的维捷布斯克发生历史性的相会。 谁会拒绝商人呢? 一番套近乎,丹麦商人获悉前段时间已经有瓦良格商人漂到基辅,顺手兜售了一些琥珀与蜜蜡,稍稍休息后就继续南下了。 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已经再清楚不过。 哈罗德与比约恩,两支丹麦人商队出动得早,他们过境基辅不久,南方马队开始北上,双方虽无打照面,留下的故事已经人尽皆知。 维捷布斯克的守将老头子耶灵格,他清楚说明那两个商人的名字,互相交换情报,三方发现彼此都认得。 第一场雪降临维捷布斯克,它的规模虽不大,足矣引得维捷布斯克的守卫者警觉。 “兄弟们,当心大雪封门。把一切容易冻坏的东西保护好。” 格兰部族出身的耶灵格埃里克松被任命为此城城主,一切事宜皆由他负责。去年他带着兄弟们在此地安然过冬,人们相信今年他能做得更好。 虽说本地的冬季被北方舒服一点,极寒 仍具破坏力,而城市依傍的西德维纳河有着特别的凶险。 河流如何凶险?河道封冻后不就是最好的通途吗? 恰恰是河道会封冻,冰的膨胀对大船无效,却能破坏小船船壳。 滞留的丹麦商人二十余人,他们合力将自己的长船拖曳上岸,就安置在城市外围的围墙边,打下木桩,卸载风帆,以缆绳将之牢牢固定。 次并非最关键的越冬准备。 雪后,北风逐渐吹散阴霾,风如刀子迫使任何户外活动着裹上厚实皮帽。 驻守者们在耶灵格的带领下紧急行动起来。 一百余人聚集在浮桥处。 耶灵格看看左右,不禁撸起衣袖,眼神示意那些带着斧头的男人:“是时候了,待会儿拆绳索的时候都小心点。” “遵命!”壮汉们皆称是。 “那就开始吧!” 于是,斧头斩断绳索,绷紧成弧形的浮桥突然散架。 被泡了整个夏季的松木筏子解体,由于这些浮块提前捆了绳子,在解体的同时,岸上的男人们陆续将之拖到岸上。 “这样,春季流凌就不会毁了我们的桥。” 耶灵格对拆桥很满意,他继续指挥手下检查全部的浮块,再以人力吊车将之吊起后,竖着安置在城墙处,所谓趁着现在天气还不错,令初冬阳光将之干燥。 维捷布斯克距离新波洛茨克堡垒并不太远,考虑到一旦天降大雪河流结冰,人们会自发如棕熊般蛰伏。没有要事,人不会擅自离开居住区, … 至多在堡垒、村庄趁着有限白昼时间做点辅助取暖的工作。 这里毕竟不是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当地人口多产业也多,一些行业在冬季照样做得热火朝天,因为经济利益,那些人一改过去的冬季这幅,即便以油灯照明,工作继续。 维捷布斯克堡垒守军的唯一任务就是安稳过冬,耶灵格人老了,心理上显得非常稳重保守,恰是这种性格很适合指挥坚守王国最南端的堡垒。 现在粮食储备充足,还有一批黄油、盐、麦酒储存,想来今年冬季的伙食能更好一些。 他是断不会动客居丹麦商人的财物,但要在这里坚持到春季,他们吃堡垒的库存粮食就要付钱。此举很公平,客居商人无异议。 大家的任务似乎就剩下站岗放哨,至多到附近的森林里砍伐一些树、碰运气式地抓写小动物改善伙食。 最关键的正是取暖的木材,为了二百余人安稳过冬的需求,木材是多多益善的。 扛着长柄森林斧、双人锯的人陆续走入林地,把松树经过吊桥拖回城墙,当地开始砍砸。 如果生活一直如此,维捷布斯克的人们又要在平静无聊中迎来843年的春季。 而意外,不出意外的发生了。 那是十多名忙碌于森林的伐木工,虽然寒冷,他们依旧赤膊上阵,以蛮力举起长柄森林斧,一棵小树在五次暴击之内必倒。 针对更大一些的树,维京伐木法由丹麦商人们倾 力上演。帮助守军伐木,这样吃麦子的饭钱就不必给了,实在是合算买卖。 如此伐木引来巨大动静,那些耐寒的鸟儿早就被吓跑,松鼠与土拨鼠害怕得逃之夭夭。 但!进军的斯模棱斯克军察觉到森林的异样,好似鲨鱼嗅到了血迹,果断向这里冲击…… “首领!森林在震动!难道,那是匪徒所为?”有归来的斥候指着远方森林的位置向骑马的瓦季姆汇报。 瓦季姆眯起双眼侧耳倾听,确实察觉到一丝异样。 “森林在震动,莫不是森林神的举措?” “绝无可能。”所有斥候态度一致,那说话者直言:“我们就快到北部的河流,快到波洛茨克人的领地了。所以距离匪徒的那个定居点已经不远。” 突然,瓦季姆恍然大悟:“匪徒是在伐木。”他缓缓笑出声,再看身后的骑马者:“战士们,机会在我。匪徒疏于防备,让我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全力冲击!” 瓦季姆就是为了避免出岔子,他知道罗斯匪徒非常擅长,想要击败他们己方必须集结优势兵力以多打少。 他向焦急等待的全军下达命令,连续行进的战士们早就被无聊感折腾得浑身难受,这几日的行军旅途比这辈子走路都长。让战斗早点来吧!结束这一切。 最精锐的一千名披着硬化披甲的战士,他们怒吼一声,矛头纷纷向北。 … “勇士们!跟我走,进入森林,朝着声音发 方向前进。”瓦季姆下达命令,他本人化身督战队般的存在。 精锐矛手在前,其后是大量持弓猎户与投矛手。瓦季姆和他的骑兵人数虽少,他们亲自监督军队进入森林,而在他们身后是人数更多、装备五花八门的部族战士。 忙于伐木的人们疏于防备。 是啊,这附近的熊早被狩猎殆尽,若是再有熊狼出现,此等兽类就是自寻死路,最后化作穿在守军身上的皮衣。 然而突然从林中钻出的根本不是野兽。 黑压压的士兵端着三米长的铁矛寻着声音方向直接冲入伐木场。 由于得到的是格杀勿论的命令,亲人朋友都为匪徒杀戮的人们组成这支精锐的先锋部队,他们对瓦季姆的命令有着超强的执行力。 每个人都想复仇,此情此景根本不远想伐木人与自己是否有仇。 起初,伐木者以为是野兽出没,在紧张中聚集,有说有笑地探讨谁能给熊最后一击。 二十余人聚在一起,或是持剑或是端着矛,还有人端起上弦的十字弓。 “老哥,感觉不对劲啊。难道还有狼群向我们袭击?” “哈哈,如果是狼群就好了,我们剥掉一百张皮还能发一笔财。” 乐观中他们哈哈大笑,但来的不是狼群。 戴着绒帽的持矛战士大量出现,彼此照面都很尴尬。 “匪徒!去死吧!”有人以斯拉夫语怒吼,持矛着奋勇冲击。 接触战立即爆发,伐木者们此来根本没带甲衣,不 少人还是赤膊。 在万矛丛林中他们被刺杀,反击的机会几乎没有。 他们被团团包围,所有伐木工,无论是丹麦人还是被要求做工的波洛茨克人,很快被刺死于乱战。 不久,骑着马的瓦季姆冲出森林,手持铁剑屹立于刚刚占领的伐木场。 看着地上的死尸他心头大喜,毕竟这是他打响反击号角的第一战!哪怕只是攻破了一个林间伐木场。 “没有留活口吗?”他攥紧缰绳在死尸边游走。 战士们面面相觑,已经有人在捡拾战利品为己所用了。 “也罢。继续进军,沿着敌人砍出的道路,看看我们能发现什么。” 瓦季姆决定乘胜进攻,最好今日一鼓作气就夺了那个定居点。 无论如何,斯摩棱斯克军队迎来他们的第一场胜利。战士们都要途径伐木场,而被杀死的人被故意斩首,恐怖狰狞的脑袋被杵在木杆上。 瓦季姆有意给后续部队以如此手段激励,殊不知很多人才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不懂战争以为是某种“危险狩猎”,突然看到恐怖死尸一个个心脏狂跳,瓦季姆的好意适得其反。 不过,真正有着顽强战斗力的就是他麾下精锐,一千名苦大仇深的战士很高兴得以亲手破坏敌人死尸泄愤。 … 木杆杵脑袋的招数就是他们亲手做的,之后斗志昂扬,带着缴获的武器正式冲向维捷布斯克堡垒。 马儿驮着一些烤制好的粗制麦饼,有人牵着马,此为 向森林伐木场送饭。 是耶灵格安排人员建设一处伐木场,规定以后发明就盯着一片区域使劲挥斧头,这样伐木者不用乱跑、转运木料的马车也好行动,再者,唯有有计划的伐木才能从森林里讨要出适合耕种的土地。 送饭人还没有抵达伐木场,眼前的景象就令他错愕。 斧头与双人锯已经将森林砍出一片空旷区域,大量人员分明是扛着矛从中出现。来者人数众多,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 突然,愣在当场的送饭人清楚意识到,那些武装者居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洛基神!你在开玩笑吗?我要被他们杀了!” 还管那些伐木工?让他们见鬼去吧。送饭人没时间将碍事的装满麦饼的麻袋扔掉,他直接骑上连马鞍都没有的马匹,以一种极为别扭的方式向堡垒逃窜。 在他的身后,大量武装者穷追不舍。 瓦季姆注意到一名骑马的逃跑者,他大喜过望,即刻招呼自己的骑兵们:“战士们,那个逃跑的家伙能帮助我们快速找到他们的城市。跟我走!我们率先发起进攻。” 哪怕瓦季姆只有一百骑,他觉得自己只要速度够快,即可赶在敌人防备之前冲入定居点。不求杀死很多敌人,只要引起混乱迫使敌人做不好防御,后续大军杀到后,胜利就成了囊中之物。 显然逃命中的送饭人是以几乎把马抽死的力度不断催促马匹狂奔。在马儿接近堡垒之际, 他开始呐喊。 “有敌人!东方敌人来袭!” 此刻,环形水沟外还有一些人员劳作,他们扣扣耳朵想要听明白骑马兄弟的话,还有人向狂飙的背影询问:“卡伦德,让你送饭你怎么跑回来?” 骑马者无暇回应,就以最快速度冲入堡垒,等不及马儿停下,他就跌落下来,从泥泞中爬起当着围观者的面直指东南方向:“敌人!无数的敌人出现。” 一连串的警告弄得守军莫名其妙,然更多人员通过吊桥冲回了城市,不仅如此,他们奋力推动绞盘,短时间里就升起吊桥,罢了还把围墙的东门关闭。 “到底怎么回事?!弄得好似斯摩棱斯克人打过来了似的。”老头子耶灵格走出烟囱冒浓烟的温暖房舍,一捋胡子怒斥人们在瞎紧张。罢了,再闻讯:“到底怎么回事?!” 人们七嘴八舌,而站在木城墙里简易塔楼的战士,以雄浑的口气一声吼:“骑兵!是敌人的骑兵!” “骑兵?!”老头子猛抬头。 “还有步兵!大量步兵出现了。” 老头子不愿意相信,他即刻登上外层木墙的建议脚手架。 … 由于外层墙壁才刚刚建成,它将在后续进一步加固,且建设出环形的城墙甬道。甬道需要慢慢建设,现在只有部分贴着木墙修造的脚手架。 有限的脚手架站满了人,站在高处耶灵格看清了陆续走出森林逐渐站得密密麻麻的人群。 阳光下那是金属特有的反 光,仔细看,那简直是万矛丛林。 “糟了,我们该不会遭遇斯摩棱斯克人袭击了?女公爵大人的担忧居然在这个节骨眼成了真?!” 耶灵格不想相信,现实又逼得他不得不相信。 看看左右,那些波洛茨克农民根本不可靠,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现在瑟瑟发抖。剩下的战士尚有一战之力,客居的丹麦商人已经纷纷拔剑拎斧。奈何兄弟们人手太少了,可战之人至多一百五十人。 或许,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似乎把所有船推回西德维纳河,大伙儿就平安撤离了。可若是那样就辱没的信仰,辱没了自己的誓言。 耶灵格咬咬牙,他无疑撤退:“大人命令我们守卫维捷布斯克。兄弟们,不可忘记誓言,准备战斗!” “吼啊!”众人一声低沉怒吼,再纷纷拿出自己五花八门的武器。 因为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想着撤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荣誉,他们心气很高,觉得斯摩棱斯克人是区区弱者,就算是旷野乱战也是北欧出身的奥斯塔拉人能赢。 他们看来打仗靠的就是士气,兄弟们这些年只对法兰克军队有些敬畏,两年前击败了法兰克军,最后的敬畏已经荡然无存。 自己是劣势?不一定。只有打一仗见分晓。 与此同时,瓦季姆带着骑兵率先看到了传说中罗斯人定居点的真容,情况与他的设想背道而驰。 并非一个大型的村庄聚落,这里居然有敦厚的木墙 “可恶,你们是防我一手?!”看着木墙上飘扬的白底蓝纹旗帜,它令瓦季姆作呕,更大大激发他的怒气。 木墙?不过是堆叠的硬木,用斧头砍砸一番就破了。 瓦季姆不得不稍等他的军队集结,他完全无意与守军谈判,只为等到斯摩棱斯克的步兵集结完毕,以求人数优势冲垮罗斯人的堡垒。 即便有贵族子侄好心劝谏:“首领,我看到有小水道保护他们的堡垒。若是强攻,于我不利。” “不必担忧,那是能涉水而过的浅滩。罗斯人就在那里,听我你们,你们集体冲击就是。” 瓦季姆有自己犹豫的必要理由,也实在为所有罗斯的奥斯塔拉守军提供了关键准备时间。 所以,双方虽无交涉,都猜对了对方的身份。 一方是早有防备,维捷布斯克城有着内城外城之分,双层围墙的事实使得定居点易守难攻。 一方是苦大仇深,憋屈了数年、十数年,渴望复仇的人们团结在北部的流亡王子瓦季姆身边决意拼命。 维捷布斯克攻防战,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在非常微妙的季节中突然爆发,以至于交战双方事实上都是仓促应战…… 第1270章 挑衅战 斯摩棱斯克军队在震天呐喊中向着维捷布斯克堡垒冲去,他们气势如虹,加之衣着厚实的毛皮衣服,活像是难以计数的熊群集体行动。 一根根矛面向堡垒,持弓的猎户紧跟矛兵身后。 他们并非乱冲一气,攻击的矛头直指外城东门吊桥处,哪怕那吊桥已经被拉起。 只有老战士面对如此冲击才能临危不惧,守军战士们很多瑟瑟发抖,他们左臂捆好圆盾,右手握着剑与斧,大量站在木门之后在不安中左顾右看。 唯有最勇敢的三十余人站在简易脚手架处,也唯有他们端着十字弓与反曲弓。 老头子耶灵格并没有屈从于自己的衰老,一头金发虽已变得灰白,今日的他披上锁子甲、头戴蝴蝶眼罩盔,亲自端着的十字弓站在高处,半掩着身子观摩敌人动向。 维捷布斯克仅修造了两个门,即东门与北门。 如此造门本就是为了配合防御需要,只是谁都没想到,大伙儿两个月前还在奋力锄大地挖沟盖墙,现在就派上用上。 每人希望战斗爆发,至少不是现在爆发。 双方都已经没有回头路,作战即将开始。 “稳住,把他们放近了再射击。”老头子以雄浑的嗓子呐喊,众战士默契得基本完全掩饰自己的存在。 似乎,仅有几个反光的脑袋在城墙上晃荡。 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根本无暇顾及、乃至根本没有发现,众战士一直随大流,距离冲击护城的水沟几 乎仅有一步之遥。 “就是现在!” 藏匿许久的耶灵格突然战神附体,他公然站起身,端着十字弓随机盯着一个目标轻轻扣动了扳机。 弓臂就是一张进口草原的筋角复合弓,发射强劲的破甲箭,轻易便凿破了那些精锐士兵的皮甲。 一轮射击,就有十多人跌倒。 固然有人看到了同伴突然摔倒,看到了箭矢飞射,可他们已经摸到了灌了水的壕沟,完全来不及惊呼也来不及思考,完全为怒气与激动感染,不过碍于现实他们止步于壕沟不知所措。 他们在壕沟边叫骂,那些不慎被后面同伴挤到水中的士兵,在讶异中接过同伴递来的矛被湿湿漉漉地拖回岸上。 此刻,射击一轮的耶灵格麻利得背靠木墙坐下来,双脚踏张弓臂,一记奋力拉伸完成上弦,第二支箭迅速装填。 城墙外水沟边已经是人挤人人挨人,斯摩棱斯克的战士都压在这里,面对水沟一时不知所措。 城墙上忽然有人探出身子,只是现身一瞬就缩了回去,飞射而来的箭矢就造成了新的伤亡。 耶灵格苍老的脸露出轻轻笑意,他又坐了回去,对着旁边的同伴们挤眉弄眼:“他们是一群蠢材,可能都不会游泳。我们自由射击,慢慢消耗他们……” “老大,他们真的不会反击?”有战士回以质问。 … “随便他们反击,我们射击就是了。” 堡垒的箭矢储备较为充足,乃至还有扭力弹弓这种 强劲武器。 耶灵格再度现身,他甚至不必仔细瞄准,端着十字弓对着人群射击几乎必然造成杀伤。 遂在攻方的视角看来,那本该是最薄弱的城门出,可恶的罗斯人如土拨鼠般突然从地洞钻出又缩回去,使用奇怪的工具发射箭矢,更恐怖的是大家苦心准备的皮甲居然毫无用处。 攻方开始主动退却,强劲的气势为壕沟与神出鬼没的箭矢快速消磨。 罗斯人的旗帜依旧飘扬,它的存在就是十足的嘲讽,仿佛无形诉说:“我们就在这里,有本事攻下这座城。” 骑着马的瓦季姆完全没想到作战能打成这个样子,自己的精锐战士在损失。 不!他们已经开始退却了。 士兵将盾举过头顶,另一手握紧矛,咬紧牙关中缓步后退,也不忘趁机抓住中箭的同伴撤离。 精锐战士在撤,来自各村庄的部族战士就更要后撤。 不可思议的是斯摩棱斯克军大有溃退之势。 “老大,敌人这是要逃吗?他们都在退却。” 有战士扭过头狰狞着脸闻讯耶灵格。 老头子探出头瞄一眼:“小子,你打算如何?” “嘿嘿。也许我们可以出点人乘胜追击一下,老是守在这里可不是咱们的作风。奥丁!需要血祭!” “不行。”耶灵格断然回绝:“公爵的命令是我们镇守维捷布斯克。” “可是,公爵也没有让我们憋屈得一味防守。敌人就是一群蠢货,我们为何不能追击?他们就 要脱离射程了。” 的确,即便耶灵格的年轻已经使得他足够保守,做了一辈子勇士能被后备暗讽为“有些懦弱”,自己的灵魂可是受不了此等质疑。 敌人的确在集体撤退,搞不好今日的战斗就是一场闹剧。 他想到了敌人或有阴谋,所谓引诱大伙儿出城作战,靠着人数优势把大伙儿歼灭。 “老大!我们就冲一次吧。”那年轻人再大吼道,面色上的确像是急了眼。 “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敢。但我不想做懦夫,不想站在这里继续射击松鼠。” “可你冲出去是为了干什么,我们就二百个兄弟,就指望我们二百人把他们全部杀死?!” “至少,抓几个俘虏。至少我们要知道他们的身份。”说话的年轻人索性不和老头子废话,他抓着十字弓对着城门里平地处高度戒备的战士们:“兄弟们,敌人居然被我们击退了。我要出去看砍死几个傻瓜血祭奥丁,有敢和我一起冲的吗?” 敌人居然在溃逃?站在城墙里的人们完全不知外面的状况。 年轻人名叫卡尔埃里克松,就如很多平凡北欧人一样,他的名字过于普通。除非能做出一些事,在亲朋中喜得一个霸气一点的绰号。 … 829年,卡尔只是个逃难的小男孩,一度被耶尔马伦人收养,当奥斯塔拉公国恢复自然带着养父母家庭,靠着这份关系回到奥斯塔拉,也就跟着罗斯人过上了更安定的生 活,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像他这种人实在是奥斯塔拉公国极为罕见的原始族人,妻儿留在安全后方,他就是要留在公国最前线立功。 有的人,天生想要做冒险家、想要做杀敌无数的狂战士。 奥斯塔拉的卡尔埃里克松就是这种人。 一些人被他说动,见得这年轻人奋力跳下脚手架,把十字弓扔给朋友,接着拔出佩剑。 他站在人群里摆出一副轻浮姿态:“别听老头子的废话。现在正是立功时刻,血祭奥丁就在今天。来十几个兄弟,我们出去至少抓几个俘虏,至少知道是否是斯摩棱斯克人在打我们。” 前面的说法有些虚,后者实在务实。 眼看着卡尔那小子大有继续煽动冒险的趋势,倘若大伙儿都被说动嗷嗷叫地弃城主动进攻,那就太糟糕了。 “都闭嘴吧!”老头子耶灵格也跳下来,一句话镇住所有人。 犹豫半晌,年轻的卡尔不屑反问:“老叔,你已经太老了,机会就在眼前,年轻人当立功。” “立功!你就去立功吧!”老头子冷不丁给了卡尔一拳,弄得后者后退一步面露愤怒。 “小子,你生气?!那就把怒气对准敌人把。来人呐!”耶灵格一声吼:“把酒搬出来。我不是祭司,没法给你们弄神奇汤羹,你们要做狂战士我拦不住你们这群疯子,那就喝了酒对着敌人撒气吧。” 这下卡尔也不废话了,笑嘻嘻地敲打胸膛,发 誓给敌人好看。 没有烈酒倒是又一批麦酒和蜂蜜就,两掺的酒液倒在木碗,三十名战士聚在一起痛饮美酒。 他们无论出身如何,北欧血统极为浓郁,彼此说着诺斯语,打扮得正是斯摩棱斯克人眼里瓦良格战士的模样。 他们想了一套更务实的招数。 所谓一些战士端着十字弓继续站在脚手架处,走出去的兄弟通过放下的吊桥去故意挑衅,当敌人又被吸引到箭矢射程范围后,大家赶紧顺着吊桥撤回,城门处的守卫者急忙将吊桥稍稍收起,确保敌人不能顺利过桥,也便于敌人再度被射退后,兄弟们再度过桥继续挑衅。 挑衅激怒、射箭反杀,来回繁复尽可能地杀死杀伤敌人。 把敌人伤者拖曳回来审讯,顺手再将箭矢回收,实现攻击的可持续性。 老头子耶灵格想到这样的战术,感觉不够勇敢,它依旧是一种防守作战的方式——弹性防御。 禁闭的木门敞开缝隙,三十名喝了酒的披铁甲狂战士鱼贯而出。 在其身后还有一批守军士兵,他们负责收放吊桥,而两座安置在手推车上的扭力弹弓,也被推到了桥头。 … 城墙脚手架处持十字弓的战士严阵以待,即便持弓者已经换了人。 俨然,东门正前方的吊桥形成了坚实的桥头堡。 那些斯摩棱斯克战士并没有溃逃,他们只是想躲开该死的罗斯人箭矢偷袭。 他们从没有想到作战居然是这样样子,一时间 被吓懵。 不过,仅仅如此就被吓得崩溃,就活该被消灭了。 “不可退兵。敢有逃跑者处死!”骑着马的瓦季高举铁剑耀武扬威。在他看来自己的呐喊起了效果,军队的溃逃被完全遏制。 军队再度整队,当大家冷静下来,才清楚发现自己的损失很小。 瓦季姆亲自带着骑兵在阵前重新组织队伍,检查队伍损失,意欲以自己奋勇当先的姿态把士气拉回来。 这需要一些时间,精锐战士们情况尚好,那些部族战士在战场上先是进攻冲锋又连连撤退,一来一去消耗不少体力急需休息,能继续站在开阔地遵从命令已经给了瓦季姆十足面子。 恰是在此罐头,远处城门不但开了,吊桥也悄然放下,一群端着圆盾的瓦良格战士突然出现。 “首领!敌人主动进攻了!”有骑兵举着战斧呐喊道。 瓦季姆调转马头,看到突然乍现之地不禁青筋爆脑:“他们?!是自寻死路?!” “首领!机会难得。我们骑马冲过去把他们全部杀掉?!” “好!我们走!” 瓦季姆没有多想,即刻带着仅有的一百名骑兵发动进攻。 骑兵?充其量只是“会骑马的人”。有的骑兵连马镫都没有,全靠一双腿夹紧马腹罢了。 与此同时,冲出堡垒的卡尔所部,他与兄弟们一道,第一时间就开始检查那些中箭的家伙。 没被同伴带走的人还在捂着伤口呻吟哀嚎,箭矢就叉在其身上, 想要从披甲中拔出可是要费一番力气,那不是伤兵能做的事。 惊恐的伤者以为突然出现的瓦良格战士会手起刀落结果自己,但并没有,而是套着绳子将自己向堡垒方向拖曳。可这,仿佛是被熊拖曳到洞窟,成为一块被野兽随时享用的肥肉。 “快点抓俘虏。可恶……”卡尔注意到不是很远处的敌人,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完全保持起安全距离。“咱们把箭矢收拢一下。嘿!你们!撩开裤子羞辱他们。” 有十多个战士笑嘻嘻地应了卡尔的奇怪要求。 如何挑衅?大伙儿自有招数。 那是北欧惯常的挑衅手段,即撩开一副战士臀比,以不雅姿态引得对方羞耻,再由羞耻感引起愤怒。 这一幕正好被准备进攻的斯摩棱斯克骑兵看到。 瓦季姆正愁一个激起大家十足斗志的方式,想不到不劳自己动手,敌人以集体不雅姿态气得大家同仇敌忾。 “他们是一群被退了毛的野猪!兄弟们,杀死他们,剥了他们的皮。复仇!” … 毕竟那是骑兵攻势! 没有谁比奥斯塔拉人与罗斯人更明白骑兵意味着什么。 还在盲目做着不雅姿态的战士扭过头,看到居然有骑兵发动攻击瞬时惊得脸色煞白。 卡尔渴望立功,渴望在崛起中的奥斯塔拉公国里成为一员骁将。其实基于他的身份,在维捷布斯克再呆上几年,当耶灵格老得需要退休,谁有权成为城主再清楚不过。 就是卡尔埃里克松轻浮鲁莽而耶灵格又不能对此子重拳出击的理由,毕竟出身老奥斯塔拉的男子实在太少了。 卡尔鲁莽不是真的傻,他现在是以狂战士姿态现身,换一种情况就是奥斯塔拉骑兵的指挥官了。 正因为懂得骑马、懂得骑兵,想当然的以奥斯塔拉骑兵的实力去估测敌人。 “糟了!骑兵来了,别再拔箭,我们快撤!” 实际不劳他过多废话,大伙儿对骑兵意味着什么了如指掌。真觉得剑盾手即可硬抗骑兵?何况自己人手太少。 带着回收的箭,战士们以百米冲刺之姿撤回吊桥。 卡尔顾不得太多,剑茶绘剑鞘,待战士全都撤回,就与滞留的兄弟们一起拉动绞盘。 带着骑兵冲击的瓦季姆还是晚了一步,他心有不甘试图冲破吊桥,但整个骑兵部队完全进入十字弓的射击范围。 甚至,他们被扭力弹弓盯上。 非常可悲的是,罗斯匪徒堡垒的大门已经打开,城墙上他们的蓝色白旗帜仍在飘扬,继续着该死的挑衅。 十字弓开始射击,很懂得射人先射马的守军故意而为,其中还有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 居然有马匹被直接射穿厚重身躯?! 瓦季姆看呆了眼睛,士兵被甩了下来当场嘴啃泥。 即便他也不得不举着盾硬抗箭矢,瓦季姆一时间不愿意撤退,高举着剑叫骂不断。 “那个家伙说得是什么?我听不清楚?”站在高处的耶灵格闻讯精通 斯拉夫语的伙计。 “老大。那个骑马者可能是军官,他在说……似乎是复仇?!” “复仇?应该就是斯摩棱斯克那边的酋长。既然都骑脸唾骂了,得想办法杀了他。” 此刻的瓦季姆完全被愤怒占据头脑,就在他疏忽之刻,自己的马匹已经被扭力弹弓盯上。 就属他叫骂最起劲,成为众矢之的实为自讨苦处。 一根标枪精准击穿他的战马,这下瓦季姆本人因马匹受伤被甩了下来。他挨了一记嘴啃泥赫然清醒,刚刚拎起剑,一支箭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顾不得踉跄情况,他急忙招呼着部下撤退,自己也在骑兵的掩护下徒步成功逃脱。 真是一场虎头蛇尾的作战。 即便卡尔履行战术又开始了挑衅,他发现自己的举措已经无法引诱敌人袭击。 瓦季姆回到军阵里,惊魂未定的他暂且不想再做进攻。 不可再盲目进攻了!现在天色渐渐答案,军队最先考虑的是如何过夜。而罗斯匪徒的堡垒就杵在那里,大军集结于此随时可以发动进攻,不必纠结于一朝一夕之得失。 而见得自己持续的挑衅毫无效果,卡尔没了乐趣。 不过敌人的战败倒毙于此,不是敌人送鲜肉又是什么? 卡尔带着伙计们杀了所有伤马,趁机也看出敌人的马匹实在拙劣,此等马匹在奥斯塔拉只配拉扯。兄弟们就持斧头砍断马匹四肢,扛起滴血鲜肉高高兴兴回城去。 吊桥又拉了起来 ,战斗持续…… 第1271章 斯摩棱斯克军队就是我们的祭品 初次作战,对于斯摩棱斯克军实在虎头蛇尾。 瓦季姆从没想过自己差点稀里糊涂被杀掉,罗斯人犀利依旧,他那脑海里糟糕的回忆浮现,引来的是更深的愤怒。 他踉踉跄跄逃了回去,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现在全军都看到了大首领的狼狈。 士兵们并没有再溃逃,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失望情绪。连续的行军终于站在敌人的堡垒外,现在等待着大首领进一步的命令。 人们都在暗暗聊着…… “现在已经是傍晚,还要继续进攻?不能再胡乱冲锋,得想个办法。”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瓦季姆会自己想办法。” “哦。他差点就死了……敌人如此犀利。愿神帮他想个好办法……” 瓦季姆盘腿坐地,扶着胸口一言不发。他估计自己若是暴毙,这支大军就会一哄而散。 “首领。”有战士下马询问一二:“天黑了。夜袭?休息?” “休息,让我好好静静。” 瓦季姆决定扎营,以绝对兵力将堡垒团团为住。奈何他的能力有着极限,因为军队不可能在西德维纳河河道中驻扎,进入附近沼泽地也不可能。 军队继续虎视眈眈盯着堡垒的东门。 瓦季姆能估测敌人有能力从其他门撤离,自己却无法堵住他们发逃亡路。 “你们,会逃吗?你们信仰奥丁,会怯懦逃亡吗?”瓦季姆客观上完成了围三阙一,可他并不希望敌人逃走,只想烧毁整个堡垒 、杀死所有守军泄愤。 斯摩棱斯克人信仰的也是火神庇隆,也许没必要抓战俘去大祭坛,就连同堡垒一起烧掉,岂不若很好的祭祀? 前提,自然是如法破城。 “不能乱冲一气,我要想个办法过壕沟、想个办法破门而入。或许……硬生生撞开?”他要求部下保持安静,自己依旧坐在地上想对侧。 他想到了伐木场,双眼渐渐瞟向幽夜中的森林。“对,伐木造小桥,用木头撞开他们的门。再不济,把多油的松木堆起来,连木墙一起烧毁!哪怕有些浪费时间。” 另一方面,维捷布斯克成了大门紧闭。 “快说!你们的具体身份!目的究竟是什么?”一名战士正对着一名受伤战俘拳打脚踢。 施暴者实际上来自波洛茨克的民夫,还是现在的危险处境,他们也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与瓦良格人并肩作战。 一番棍棒殴打,满口脏话的俘虏终于被打服。 “斯摩棱斯克……” “你说什么?” “我们是斯摩棱斯克人……我们的首领,带着勇敢者……会把你们这群罗斯匪徒全部杀死。”俘虏边咳血边说话。 “要杀死我们?!看我现在杀了你!”罢了,那施暴的战士拔出了发给他的手斧。 “且慢!”刚刚检查一番基本城防后的耶灵格握紧剑柄走来。 … “老大……” “俘虏说什么了?” “果然,是斯摩棱斯克那边来的。他们要……杀尽我们。” “他们?你 ?”耶灵格眉头紧锁,“你明明是个波洛茨克人。这群家伙居然……” “估计连我也要杀死。老大,不如让我杀了他以绝后患。” 耶灵格摇摇头:“操之过急了。至少你们波洛茨克人也都明白了,现在的局面唯有我们倾力合作才能共同活命。继续审!弄清更多的事。” “遵命。” 战争迫使所有波洛茨克民夫放弃幻想,起初他们被迫穿上罗斯军队的头盔,平凡农夫居然穿上有皮革铁片的铆接板甲衣,手持有毛与斧,这一身着装简直是精锐士兵。 他们本不情愿打仗,在极度恐惧中目睹到大伙儿合力打赢了首次防御作战后心态就变了。 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对奋战的所有人不薄,战后所有人共食陶瓮炖燕麦,既然不知道能坚守多久,趁着现在食物充沛,大伙儿赶紧填饱肚子为妙。 波洛茨克民夫、客居的丹麦人商人,加上驻军战士,所有人被许可可以吃得无法再进食,并在未来守卫作战时一直如此。 被俘者有三人,其人穿着的皮甲被扒下,甲衣秘密立刻暴露。 “如此皮甲,倘若再铆接一些铁片,就是不错的板甲衣。用破甲箭簇攻击他们真是对了。” 很快,守军士兵明白了敌人的确切身份、武器装备水平、大概兵力,以及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 谁是敌酋? 一个名叫瓦季姆的人,据俘虏所言,此人有绰号“复仇的王子”。 为何由此奇 怪绰号?只求不被继续虐打迫害的俘虏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说了个清楚。 情报令人不敢相信,恐怕这就是最直接的事实。 因为对于罗斯王国,瓦季姆可是老熟人了。 大河河道与环城壕沟配合,维捷布斯克城拥有完整的壕沟防御体系。瓦季姆敏退的找到了堡垒防御的薄弱点、也是他的军队能主攻的一点。 大军就在城外扎营,瓦季姆本人则把指挥所安置在占领的罗斯人伐木场。 缴获的十字弓他不会用,倒是卸了弓臂发现是非常不错的反曲猎弓就拿来自己使用。他的旧佩剑抛弃,亮白的罗斯钢剑成了他的新宝贝。 斯摩棱斯克军队兵力很多,每个战士背着一批给养,现在就地伐木堆柴,密密麻麻的篝火亮点铺在城市东门外。 俘虏的情报汇总,各项情报毫无疑问成为今晚维捷布斯克内城里军事会议探讨的核心。 一开始作战时的错愕荡然无存,温暖的内城大长屋,人们不禁想起了去年的保卫战。 彼时的保卫战守军与罗斯–奥斯塔拉–基辅–佩切涅格的联合骑兵大获全胜,顺手一路冲杀到西德维纳河入海口。 … 来自北方的战士面对本地居民有十足傲气,战斗再次证明,由北方人守卫的堡垒坚不可摧。 卡尔埃里克松一脸自信,觉得自己与兄弟们耗死敌人,明年自己就能因功接替耶灵格的地位。 “都审讯完毕了吗?”老头子耶灵格所为最高指 挥,询问初次被许可参与会议的波洛茨克民夫战士,他以蹩脚的斯拉夫语询问。 而后者,已经把自己当做瓦良格人。 “都审好了。你们罗斯人!会非常震惊。” “快说吧。”卡尔追问。 情报一项又一项地指明。 斯摩棱斯克军有兵五千、骑兵五百,所有人对罗斯有着血海深仇,士兵装备精粮,计划毁灭这座城、杀死守卫者,而他们更大的企图是北上伊尔门湖,完成占领…… 大伙儿互相看看,确信自己正确理解了斯拉夫语描述,不禁哈哈大笑。 “就他们?一群蠢货!他们是要征服罗斯吗?就凭五千人?谁给他们的胆子。”就连有些沉闷的老头子耶灵格也不禁流露笑意。 卡尔捧腹大笑:“要攻击罗斯,就要攻击奥斯塔拉。不劳公爵大人动手,我们奥斯塔拉军即可灭了他们。不!我们兄弟甚至不牢公爵大人出兵,守卫维捷布斯克,耗死他们。” 罢了,长屋里继续着欢愉笑声。 “够了。”耶灵格拍手喝止大家:“还是务实一些吧。他们的首领叫什么?” “瓦季姆。据说是从北方逃过来的瓦季姆。就是……你们闲聊中的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 “原来真是那小子?!”卡尔不禁探出头。 “应该……就是他。” “那就该杀了他!我!勇敢的卡尔。”卡尔拍打胸膛:“卡尔会杀了那个瓦季姆。” “是你吗?”耶灵格难得开个玩笑,“ 你的名字和公爵儿子一样。会是卡尔杀了瓦季姆?怕是后来人会以为是第二代公爵卡尔杀了他。” “老叔,你消遣我?” “没必要。而且……本有杀死他的机会,你失误了。” 此事卡尔确实遗憾,突袭的敌方骑兵居然是瓦季姆亲自带队,恐怕差一点那小子就能被射杀。 “可恶!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逃,抓住机会杀了他,把头颅献给公爵大人!献给国王!” “不。”耶灵格摇摇头,“你我都不是傻瓜,三十个兄弟面对五百骑兵?你真这么坐,我们就只能在城墙上看你们的尸体受辱了……” 现在,大家宁愿相信俘虏所言的兵力数字是真的。 情报已经非常明白,没来得及逃走的伐木工不但被杀,头颅居然立起来示众。 斯摩棱斯克军队所言不假,瓦季姆与当地人军队都有充足的理由对罗斯复仇。 维捷布斯克堡垒就在战略节点要复仇首先就是对此堡垒全力泄愤。 “现在都别吹牛自己如何强力,也别嚷嚷如何孤军深入砍了瓦季姆的头。”耶灵格希望大家探究一套更务实的策略,而他已经想到一番方案。 … 从俘虏身上搜到了装满黑面包块和麦子的麻布口袋,据说每个敌人士兵都带了大量粮食。他们是有备而来!且有能力徒步奔袭,分明意味着他们能从不远的后方得到补给。 维捷布斯克方面知道斯摩棱斯克人定居点距自己不远,敌人所来 没有辎重马车,就靠着士兵充当驮骡,一定意味着他们的补给成本不高。 守军则恰恰相反!哪怕现在的粮食非常充足。 耶灵格不得不说明这方面的巨大顾虑。 “可我不是懦夫!他们来多少人都将被杀死,我们堡垒外的空地就是他们的预备坟墓。” 卡尔的话振奋人心,在场的年轻人纷纷跟着这位后起之秀起哄。 “闭嘴吧!”耶灵格蹬一眼左右,又道:“要做好最坏准备。我可不能确信,不靠后方支援,仅有我们二百人击败他们五千人?再说,你们怎么确信他们只有五千人?” “万一他们连五千人都没有?俘虏在虚张声势。”卡尔故意抬杠。 “还是提前做准备。卡尔,你忘记你小时候的事了吗!” 耶灵格一句话噎住了卡尔的嘴巴。 “还是听我的,有时候,碍于战败的风险提前去找援军,这并不羞耻。如果当时奥斯塔拉人能快点拉来援军,哥特兰岛军队也不会顺利偷袭。” 耶灵格是格兰人,小小的格兰部族逃得飞快才避免灭顶之灾,他就是幸存者之一。奈何部族当时鸡贼地背弃与奥斯塔拉人的同盟,以至于有良知的格兰人后来都觉得羞耻。 恰是这样的心里,耶灵格有意为奥斯塔拉女公爵效忠,落实他十三年前就该尽的义务。 那是卡尔的不堪回忆,自己的父母都战死,彼时一个小男孩能做什么?自然只能逃命…… “我现在已经 长大了!我已经是父亲!”卡尔突然爆发一脸青筋。 “正因如此,你不可白白死在这里……而我。会与维捷布斯克城共存亡。” “老叔?!”听得话语异样,看到耶灵格那严肃的脸庞与空洞眼神,卡尔猛然站起:“你在此守卫到底,莫非质疑我?还是,打算要我滚出去?” “不错!你必须走。” “走?你应该直白骂我是懦夫。我不走。” “你必须走!而且走得也只是你。”罢了,耶灵格就地指出几个名字,也包括在此的开会的丹麦商人。 “很抱歉,我们的朋友斯温德。我作为城主,你该带着货物赶紧回到你们的里加。” “兄弟,我们明明并肩作战。再说我的朋友既然被他们杀死,我有理由帮你守城。我要复仇。” “何必呢?固然你有理由,可你是商人。而我是公爵大人任命的,我必须与城共存问。” “朋友……” 耶灵格清清嗓子一副大无畏姿态:“很多人还是要留在这里,波洛茨克的民夫都能离开。趁着现在大地没有冻结,水沟和河流依旧是天堑,抓紧机会坐船撤离!否则河道封冻,他们会把本城彻底保卫,届时想撤也撤不掉了。” … 绝大多数人恍然大悟,他们并没考虑到河道结冰后对作战的影响。 耶灵格继续道:“不久后一定会下雪。我们是不怕的,堡垒里物资充沛,耗到明年春季没问题。敌人可不一定。他们也许能 包围我们一段时间,一旦他们粮食耗尽,又害于降雪。”他特别看向在场的波洛茨克民夫,“你们觉得,敌人会在森林里躲雪?” “不会!肯定不会……大人,我们兄弟不明白你意思。”民夫代表察觉到一丝危险。 “有什么疑惑的呢?他们会进入你们的波洛茨克村庄,迫使你们让出房子给他们住。注意!他们都是精壮男子,一定会霸占你们的女人,夺走你们的食物,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耶灵格把话说得很残酷,冷酷的脸庞分明在数那很可能是事实。 “不会的!”波洛茨克民夫断然否定:“我们和斯摩棱斯克人没有仇恨。” “是如此,可你们不要忘记,现在波洛茨克是奥斯塔拉的一部分,更是罗斯的一部分,我们兴建的新波洛茨克旗帜飘扬,你们的女孩现在可是我们下一代的公爵夫人。他们既然是寻仇,以这个理由绝对可以在波洛茨克破坏!再说,一群挨冻又挨饿的人,他们兵力庞大手握利器,你们波洛茨克人现在能抵抗五千敌人进攻?你们还能和他们讲道理?” 民夫被说得哑口无言深以为然,在紧张中闻讯:“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立即撤离,告诉波洛茨克人维捷布斯克堡垒的灾祸。告诉你们的族人立刻组织防御,你们必须为自己的财富家人奋战,接着等待援军。”说罢,耶灵格又看向丹麦商人:“如果波洛茨克 战败,琥珀之路又会中断,斯摩棱斯克做大对你们也是沉重灾难。” “这……确实是麻烦。耽误兄弟们挣钱的恶人都该死。” “你们的老大据说和罗斯王关系不错。里加那里应该也有罗斯海军活动。我希望你们里加组织一支队伍,人数尽量多,恐怕也唯有你们能真正快速地解决我们的麻烦。当然,我无权给你们报酬,是否帮忙全凭志愿。我只告诉你们,罗斯王对朋友非常慷慨……”其他的话耶灵格没有再说,而这就够了,里加的丹麦商人深深点头。 卡尔作为奥斯塔拉的青年才俊,他有更重大的任务——以跑死马的速度去大卢基报信。 何止大卢基?消息要尽快最终传到诺夫哥罗德,因为罗斯王惦记着的瓦季姆的行为已经是骑在头上***粪。谁有权杀了瓦季姆?如此殊荣最好由罗斯王留里克获得。 卡尔千百个不情愿,拗不过耶灵格拿命运相逼。他心里愤懑,就在这里高呼自己是执行命令。 “你们必须记得我不是懦夫逃跑者。我会以最快速度告知公爵大人我们的灾难。很快!我们的骑兵就能杀尽敌人。” … 就是这个夜里,堡垒守卫者悄然打开城市的北门,即面向西德维纳河的大门。固定的长船被砍掉固定绳索,风帆不安装了,大家闭紧嘴巴将一条船推入河里。 丹麦商人感动于守卫者的忠义,将一批物资给了守卫者用度,自己带着 波洛茨克民夫摸黑顺流而下。这一去,城市守卫者就少了多达五十人! 卡尔这边也不闲着,他与两名随从带上了全部留驻的十匹马。既然要死守堡垒,马匹已经无关紧要。 三人十马,马匹可以换着骑。他们带了一些粮食,并非自己食用,而是中途饲马,只求马匹能不间断行进。 他们轻装前进,甲衣不穿仅着眼罩铁皮盔,为证明身份,两根飘扬旗帜的木杆故意捆在马鞍。 为了证明的确遭遇大规模敌袭,从俘虏和敌人尸体扒下来的证据物品被带上,以及耶灵格写在硬纸上的亲笔信。 他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耶灵格心满意足,大门重新禁闭。 他使劲搓搓手,面对着守军战士:“奥斯塔拉人!该我们血祭奥丁了。注意,整个维捷布斯克就是祭坛,不可擅自出动,让那群蠢货来送死!斯模棱斯克军队就是我们的祭品!如果我们战败,我们奋战最后,所有人去瓦尔哈拉相会!国王则会知道我们一百人抵抗他们五千人,我们会作为英雄在人世间永远铭记。” 罢了,大家大无畏地哈哈大笑,继而维京战吼也令城外的斯摩棱斯克军队察觉…… 第1272章 瓦季姆的反攻 清晨,浓密雾气弥散大地。 整个世界湿冷极了,这对被迫露宿的庞大斯摩棱斯克战士极为不友好。他们在森林的边缘点燃篝火御寒并烹煮食物,待到清晨篝火就剩下炙热余烬。 他们的身子被雾气弄得潮湿,比起继续作战,将身子恢复温暖干燥才是当务之急。 一股又一股团雾在西德维纳河附近飘荡,整个世界更是灰蒙蒙,团雾所经之地能见度顿时暴跌得不足五米。 战士们纷纷陷入雾气中,他们互相叫嚷着朋友的名字打消内心的担忧,生怕这一切是混沌神切尔诺的阴谋。 瓦季姆对奇怪的雾气并不吃惊,雾本身没什么,敌人趁着大雾逃跑大抵不可能,但他们以雾气为依托发动偷袭的可能性并不小。 骑兵在雾中移动,瓦季姆带着他的伙计们再度站在营地的前列,虽是雾气遮掩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正前方就是敌人该死的堡垒。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武器呐喊:“都别害怕!保持戒备!准备作战!” 说话者正是勇敢与鲁莽并存的瓦季姆,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如此。 也许,正如此人所言,趁着武器发动偷袭实在是聪明招数。 奈何耶灵格也被大清早的雾吓了一跳,厚重团雾笼罩附近区域,维捷布斯克堡垒完全深陷其中。 相比于城外的那些家伙,人员严重精简意味着守军实力暴跌,倒也给剩下的战士留够了舒服睡觉的区域。 温暖的长屋内坐着 十多名资深战士,大家的脸色不好看,显然是被团雾所吓到。 大家都希望听听老头子耶灵格的意见,毕竟接下来的战斗还得倚仗这位老将。 “我想好了。”他慢慢说来:“就凭我们一百人难以守卫整个堡垒。” 话一刚落,意欲听得振奋消息的大伙无比纳闷儿。 “昨晚我们明明斗志昂扬,今日依旧。你……何必说泄气话。我可不想白白战死,我还要守住堡垒等待援军。”有战士站起身,代表大家做共同表态。 耶灵格咳嗽两声,犀利又苍老的眼神扫视一众:“先别急着反驳。你,艾文德,你的杀敌机会有很多,你的确不会白百战死。还有你们,在坐的所有人!是我们主动陷入这样的困境,每个战士至少杀死五名敌人或者更多。我们不可出城与他们决斗,就依托城墙和他们硬抗。 可是,我们就这点兵力,在可见的未来不一定能守住外部城墙。 幸亏!我们的内城防御最坚固。” 似乎,耶灵格是打算放弃外部城墙之防御,仿佛他对护城的水渠壕沟也失去了信心。 “他们有可能趁着雾气发动偷袭,现在兄弟们大部分就在东门驻守。可我们也要考虑到敌人捆扎木筏,走水路从北大门登陆进攻的可能性。再说……你们肯定不是傻子,一定会想到一些招数破了我们的壕沟与外墙……” “大叔,你高看他们了吧。”说话者还是那位年轻的艾 文德。 “你先闭嘴,我见多识广而你才刚刚长大,这里轮不得你插嘴。” “可是,在坐的大家年轻有为。”年轻人桀骜不驯地撅起嘴。 “年轻有为?你若是和卡尔那小子一样也就罢了。你才十四岁,这可是你的第一战。” “却能成就我的光荣。”年轻人依旧昂着下巴。 “也罢。依我看敌人并不傻,更务实地看我们修造的外墙过长不便于防守,恰恰是内城坚不可摧。不要质疑我的话,在这里唯有我这个老人能帮助你们这群臭小子成为守卫堡垒的英雄。” 一群年轻人辩论是断然辩不过吃过见过的耶灵格,他们有着五花八门的想法,唯独没有怯战之意。毕竟到现在,这群北方下来的年轻人没有一人战死,反观昨日的作战不过是一群善射的工兵如狩猎一般反制敌人,打仗犹如游戏,有何可怕的? 在年轻人的嘴里,无论敌人有一千个还是一万个,要杀死这么多敌人只要条件成熟不是大问题。至于敌人可能攻破堡垒,年轻人不觉得这是可能,唯有耶灵格和少数精锐嚷嚷着可能性,显得成了异类。 雾气逐渐散去,害于浓雾屹立于战场上的两军都对对方抱有极大的警惕,生怕对方首先偷袭,结果便是阳光照得浓雾完全消散,彼此才注意到双方已经紧张对峙了好一阵子。 阳光出来了,却不是晴空万里。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的真身时隐时现 ,大部分时间俨然化作云层中一小片的“发光斑块”。 一面又一面旗帜在城墙上飘扬,内城中最高的建筑一面硕大的罗斯旗格外耀眼。 它们一如既往地成为最佳“挑衅之物”,气得瓦季姆格外愤恨,恰恰也是这些旗帜使得斯摩棱斯克军的士气逐渐高涨。 但是,今日并没有血战。 城外的大军在瓦季姆的命令下,所有的皮鼓组织起来,制造大动静吸引罗斯人登城围观。 斯摩棱斯克大军学着瓦良格人的模样,将他们自制的圆盾互相堆叠嵌套,多是五六十人为一组,以大量盾墙的方式整齐与杂乱并存的向堡垒东门推进。 乍一看他们就是相处了攻城的新点子。 耶灵格与伙计们又聚集在东门,由于兵力绝对空虚,现在就只有屈指可数的战士待在内城。留守内城的人并非无事可做,有人干脆站在房顶,靠着自己的好视力观摩敌人动向,也观摩西德维纳河的河道确保敌人不会偷袭。 耶灵格做好了备案,所谓主要物资已经集中在内城,外城的房舍虽多尽是一些宿舍与空谷仓,内城一座大门敞开,就是确保一旦外城出了茬子,兄弟们能麻利地撤到内城继续抵抗,也是更凶狠的抵抗。 老头子头顶眼罩蝴蝶盔,磨得锃光瓦亮的头盔在城墙上肆意晃动,那也是一种挑衅。 他紧紧盯着敌人动作…… 年轻人觉得一堵又一堵盾墙在推进,仿佛是斯摩棱斯 克人买了一群北方人佣兵。 “难道还有丹麦人给他们卖命?!”过于年轻的艾文德扭头闻讯,口气里多了一份恐惧。 “小子,你畏惧了?!”耶灵格回以眼神,特意还眨了眨眼。 “我不怕……只是。” “没什么。畏惧很正常。可他们绝对不是丹麦人。呸!”耶灵格啐了一口唾沫:“拙劣的模仿罢了。你!”耶灵格又伸手指了过去。 “我?” “三个俘虏还没有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现在处决?老大,你是打算当着他们的面处决俘虏?!” “你很聪明。对!只是我想到更好的办法激怒他们。” 被抓的三名战俘都有箭伤,若非伤势不重就已经成了硬邦邦死尸。俘虏在一顿好大中说明了太多关键情报,作为交换他们换来的只是“不会在被虐待”,并不意味着就能活命。 俘虏颤颤巍巍地走上脚手架,唯唯诺诺地不敢看施暴的瓦良格人,稍稍扭头注意到大规模进军的斯摩棱斯克军队顿时泫然泪下。 接下来便是挑衅的一幕。 只见一名瓦良格战士,一手钢剑一手圆盾,盾上特别用白垩泥与菘蓝染料涂抹成罗斯标致。 艾文德想做英雄,耶灵格就给这小子机会。此子站在空木箱上,几乎将整个身子暴露给敌人。 他就用斯拉夫语呐喊:“斯摩棱斯克人是懦夫!瓦季姆是最大的懦夫!瓦季姆,看我们罗斯人处决你的人!很快,就是处决你 !” 他再听从耶灵格的建议,挑衅的话语完全变成对瓦季姆本人的脏话侮辱。 守军希望的挑衅效果很快显现,骑马的瓦季姆根本不能再在后方待着。他已经换了一匹马冲到前阵,举剑便是破口大骂以回击,却极为鸡贼地处在一个不容易精准狙杀的距离。 “射杀他?”有持十字弓的战士问。 耶灵格示意按兵不动,他看到了瓦季姆那家伙衣着明显的锁子甲,只怕还穿着一层披甲。距离太远,即便击中他箭矢不一定完全破甲。除非此人决定走得更近。 “算了。艾文德,现在就看看敢不敢动手。” 耶灵格给站在高处的艾文德眼神,后者干脆将盾背在伸手,结果推搡来的、双眼已经被蒙上的俘虏。 “瓦季姆!罗斯用你们的人血祭奥丁!”说罢,过于年轻的艾文德一剑刺死俘虏,费了一番劲后用木棍将被斩断的头举起来,至此艾文德已然沐浴鲜血成为恐怖的存在。 三个俘虏的尸身都被推下成,狰狞头颅被罗斯人故意炫耀。 此举完全是对敌人昨日偷袭伐木场的报复。 此事也完全被结阵进军中的斯摩棱斯克士兵看得一清二楚,有不少人认识被俘的兄弟,想不到昨日失踪者并没有战死,现在实在是死了——如祭品般被敌人杀害。 “复仇!”瓦季姆呐喊的声音都在颤抖,在他的感召下本打算炫耀武威在今日恐吓敌人的大军,终于将恐吓变成 了进攻。 奈何灌水的壕沟依旧难以通过,瓦季姆想到了办法却不是今天使用。 他其实是考虑到作为敌手的是罗斯人,此乃瓦良格人的一支。在斯摩棱斯克就有少数客居的丹麦裔瓦良格人,这些人并没有参与此次作战,只是给瓦季姆提供了一些思想帮助。 按照北方的传统,一方结阵挑战,对方往往也要离开居所结阵应对,双方会在开阔地野战分出胜负。 瓦季姆的那些顾问所言非虚,过去时光北欧世界的械斗就是这样,他却不知道战斗为何是那个样子——根本原因在于交战的部族拖不起,都希望速战速决。 可维捷布斯克内城的食物储备充裕,甚至还有浅水井使得饮水也不是问题。内城防备更坚固,何必与之出城死战? 就是因为早期扩张的罗斯兵力有限,容不得失败的罗斯作战愈发猥琐,当敌人有意打一场传统的搏杀,迎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箭矢与标枪,乃至莫名其妙砸过来的石头…… 瓦季姆对罗斯有着最痛心疾首的理解,哪怕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盾墙缓步推进,与昨日乱冲的情况的确不同。 看得他们堂而皇之进入弓矢射击范围,意欲发动一轮齐射的耶灵格命令手下继续观望。 “奇怪,瓦季姆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还在泛着嘀咕,突然一些轻装士兵居然拎着弓魔术一般从盾墙中窜出来。 “不好!有埋伏!把盾举过头躲 箭!” 耶灵格的呐喊颇为突兀,好在守军战士看到敌人在乱无章法对空抛射,才下意识地暂且防御。 还在东门的守军战士纷纷抵着木墙举着盾,以这种过于极端的角度躲避弓矢。毕竟,只有垂直落下的箭可能砸中自己,留在脚手架的战士因耶灵格没要求反击,把盾举过头就在充当缩头乌龟。 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中的弓箭手完全以快闪的方式现任,以大角度抛射后突击躲藏。 连续射击数次,发现罗斯人并没有反击,这便大胆地向壕沟移动,继续施展大角度的抛射。 那么,这样的攻击真的有效? 瓦季姆觉得有效那就是有效,被征召的猎户们不得不消耗自制的箭矢去应付大首领的奇怪要求,但猎户也不是傻瓜,还没有蠢到将自己最好的铁簇箭消耗,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仔细看方知抛射的都是骨簇箭。 就是这种箭,制作是箭簇扎在罗斯的圆盾上。若是打到罗斯的铁皮盔,连划痕都不存在。 箭矢如冰雹般噼里啪啦砸下,躲在木墙边的守军战士举着盾,随手捡起一支箭,观其箭簇大呼荒诞。 “什么嘛,他们还在用这种箭?我们的猎人都在用铁簇,连芬兰人的武器都换了。他们,居然还在用骨头。” “哈哈,理解一下,毕竟罗斯的铁簇可不会卖给斯摩棱斯克人。” “果然他们就是一群蠢货,而我们居然畏惧一群蠢货在这里躲箭。” 又有人遗憾嚷嚷着。 “唉。”有战士务实一语:“仅仅因为我们人太少了吧。倘若我们有一千个战士,早就出城杀尽他们。” “也许会有机会的。”有年龄大一点、依旧面目稚气未脱的战士明显意识并深刻理解了耶灵格的意图:“我们牢牢地吸引他们,只要战斗拖延到援军抵达,咱们兄弟就是冲出去加入最后搏杀。” 不过,这些年轻战士还是不懂耶灵格更鸡贼的意图。 有的战士处于对敌人的不屑,将捡拾的箭矢故意折断。 他还在搞出举着圆盾故意忍耐,冷不丁地看到防守中的部下居然玩起了莫名其妙的把戏。年轻的崽子们在互相比赛谁能用一只手就折断敌人箭杆。 “嘿!你们不准这么干!搜集敌人的箭,加强我们的防备。记住,别管是什么箭!我们的箭越多越好。” 一语惊醒将战斗视作游戏的年轻奥斯塔拉崽子们。 年轻人开始在“冰雹”中收集箭矢,从地面拔出后整理打捆堆在墙边。 作为攻方的瓦季姆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以尽量多的箭矢骚扰敌人、挫伤其锐气是今日袭击之本意,既然反被敌人挑衅,那就要更射一些箭矢回敬。打得他们精神紧张就很好,若是能击伤几个敌人,那就太好了。 瓦季姆现在身边没任何一个参谋,战斗能打成什么结果全凭其人个人意志。 他的确想到了一套战术,今日的挑衅作战绝非主攻,实在 是他庞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有自己的一套“缜密逻辑”: “我主动攻击,你们要么出城作战,要么坚守不出,要么逃走。河道冻结之前我不能完成围城,你们大可逃亡。可你们逃亡不就成了懦夫?你们罗斯人很傲慢,肯定不敢逃。我今天的进攻看似我是束手无策,你们一定要这么想,这样你们就待在这里乖乖等死。 我们的箭矢质量不好,想来也不能杀伤你们,能惹恼你们就够了。即便将箭矢全部消耗也没问题,最后我们会破坏木墙跨越壕沟,用矛与斧杀死你们。” 瓦季姆可以很异想天开,他手下的猎户更务实一些,毕竟用尽箭矢后,瓦季姆可不会报销这种消耗品,当战争结束猎人们还得重新制作箭矢,一切成本费用只能自理。 骨簇箭虽劣,涂抹一些粪便就不同了,哪怕是就地沾染点淤泥也好。让敌人的伤口受污染从而引发恐怖热症从而杀敌,他们不明白其中具体原理,姑且认为是引起“混沌神的诅咒”,至少是个杀敌招数。所以就有战士在射箭时暗暗祈祷混沌神给敌人降下诅咒。 奈何这一招对普遍穿着板甲衣的守军战士并无实际意义的效果。守军战士虽普遍年轻,留在城里的尽是精锐、装备精良,为了确保维捷布斯克堡垒坚固,女公爵卡洛塔实在下了血本,现在一切的付出都有了意义。 斯摩棱斯克射手用得是地中海 射法,他们的短木弓能将轻箭抛射到折合一百米外,勉强达到战弓标准。弓的材料是橡木,公平的说材料没问题,最大问题就在箭矢过于劣质。 猎户射手们渐渐胳膊酸痛,他们也不敢肆意浪费箭矢,自由射击状态的他们渐渐偃旗息鼓。 现在,终于轮到罗斯人的反击…… 第1273章 维捷布斯克桥十二猛士 仿佛不断的箭矢抛射真就打得堡垒里的罗斯人成了缩头乌龟。 对方迟迟不反击,进攻中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渐渐产生一种错觉。 一些持大盾的士兵居然扔下了盾,这种人并非临阵脱逃,而是靠着伙伴盾墙的遮掩,忙着脱掉自己累赘的衣服。 天气是冷,并非意味着跳进河水里短时间内就会冻死。 有自诩敢于冬泳着不惜冒险,于是便有无人赤足赤膊冲向水沟,嘴里叼着铁匕首跳进冰冷刺骨的水中并奋力向前游动。 他们想到一招,趁着罗斯人没明显反击的大好时机,摸到吊桥处割断绳子,为大军破门创造机会。 这就是战争中少数勇敢者的创造力带来的机遇,但是,他们太迟了。 如缩头乌龟般的罗斯人突然暴起! “就是现在!走!” 耶灵格一声令下,他带着持十字弓的战士们复刻昨日的成功,突然献身对着依旧胡乱射箭的人轻轻扣动扳机。 由于广泛使用十字弓,守军中的一众奥斯塔拉半大小子纷纷成了神射手,箭矢纷纷精准击中,破甲箭显然火力过剩,将无甲的斯摩棱斯克弓手击穿躯干,甚至一箭封喉。 恰是这一节骨眼,有守军战士的余光注意到城下作祟的家伙。 “老大!他们的青蛙在破坏我们的吊桥!” 听得,耶灵格眼光一瞟顿时头皮发麻。他刚刚光顾着躲避,果然敌人乱抛箭矢的阴谋居然是这个? “杀死这些青蛙!弓手, 快放箭!” 突然的反击打懵了胳膊、手指酸痛的攻方弓手,面对同伴突然中箭有所退却。 却见那五名靠着在冰冷沟渠中潜水摸到木墙之下的“青蛙”,他们刚刚登陆就看到幕墙下同族无头的尸体。恐惧?不!有的是出离的愤怒。 五人忘记了恐惧,一时间也不奢望立功。 他们不想其他,只想着拼了命也要毁掉该死的吊桥。 十字弓的射速并非磨蹭得离谱,踏张上弦、插箭、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但有的守军战士虽年轻,在新奥斯塔拉城跟草原来客混久后,缺乏游戏打发无聊的年轻人就把射箭当做消遣。 年仅十四岁的奥斯塔拉战士艾文德又一次大胆地探查整个身子,他站在高处手握反曲弓。箭搭在右侧,右手大拇指戴上鹿骨扳指,对着正在割绳子的“青蛙”便是“草原式速射”。 他的胳膊还没有能力将反曲弓拉满,胜在能确保很高射速。 可是,箭矢明明击中敌人,他们居然还在割绳子。 五人全部中箭,有两人暴露的后背像是长了麦穗(箭羽是棕黄色),他们呕着血手上动作并不消停。 控制吊桥的是两座小型绞盘,由于外侧木墙做得仓促,配套的吊桥系统同样仓促,破坏它并非难事。 一座绞盘已经破损,还剩下最后一座! 吊桥已经因绳索断裂而倾斜,距离它整体因破坏而落下仅剩一步之遥。 站在高处的守军看到了两名勇敢者, 没有谁比艾文德看得更为真切。 “你们斯摩棱斯克人居然也有悍不畏死的勇士?!” 他不知道那名战士的身份,只是那人侧过脸口吐鲜血,瞪大的眼睛配上活像是胜利者才配拥有的笑意,持续奋力切割缆绳,即便此人后背中了不下十支箭。 “不!”情急之中,艾文德扔了弓,随手找来缆绳捆在脚手架一处凸起木头,抓紧这根绳毫无征兆地索降。 他略显踉跄地坠落,在泥巴地上打了个滚,愤然拔剑就向继续割缆绳的敌人冲去。 奈何他还是晚了一步。 最后的绳索突然绷断,即便此刻艾文德已经结果了敌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吊桥轰然坠落,夯在沟渠另一侧的泥地。 谁都没想到战斗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尤其是瓦季姆,他本就没打算设计破坏吊桥,毕竟弄坏了桥只意味着能摸到城门,至于攻破它还需另图招数。 一开始,退却的斯摩棱斯克大军完全愣住,一双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盯住那坍塌的吊桥。 而一名手持亮白钢剑的年轻瓦良格战士站在桥头,而起身后就是禁闭的木门。 那反复是一种挑衅,眼罩蝴蝶盔、略显单薄的身躯,战士仅着一把滴血之剑,仿佛在说:“赶来挑战者必死。” 谁要和这种莽夫单挑?也就是瓦良格人爱做一些决斗。 那种事情斯摩棱斯克村民有所耳闻,至于本地人……决斗不被推崇,反倒是矛盾双方组织年轻人、 很讲究地赤手空拳打群架,一次调和矛盾。 现在是真正的战斗,何不群起攻之? 瓦季姆做梦都想不到吊桥现在就塌了,他大喜过望,挥舞着剑大吼:“还愣着干什么?!快冲!感谢火神庇佑!光荣属于斯摩棱斯克!” 或是被“火神庇佑”一语振奋,一说是呆滞的战士终于意识到机会。 有持弓的斯摩棱斯克战士忍着胳膊酸痛,对准桥头那年轻战士就是射击。 公平的说这些猎户的箭术颇为精准,箭矢的确击中了那战士的身躯,奈何骨制箭簇甚至不配在板甲衣上留划痕。 哪怕有射手换了珍藏的铁簇箭,一样无法洞穿战士那经过“表面硬化碳钢片拼装的板甲衣”。 不可思议!简直荒谬! 射手们根本不理解,那瓦良格战士刀枪不入吗? 起初身陷囹圄的艾文德的确恐惧,直到它的板甲衣与头盔被箭矢蹭到,恐惧很快化作了年少轻狂的蛮勇。 此子干脆敞开双腿昂起胸膛,反正身躯的正面都有甲衣,嚣张地充当敌人的靶子——无法击穿的靶子。 “够了吗?!”艾文德突然以斯拉夫语厉声反问:“我乃奥斯塔拉的艾文德!这里是罗斯的城市维捷布斯克!来啊!逃跑者瓦季姆,与我决斗!” 公然叫板?!瓦季姆根本想不到一个童声尚未完全变成成年男声的半大崽子居然像自己挑衅。 冲击?不。看看那木门附近区域倒毙的战马,马腿不翼而飞 。自己若是冲去岂不是中了他们的阴谋?!一定有射手盯着机会准备狙杀,瓦季姆确信堡垒中神射手,就等着自己去送死。 斯摩棱斯克军在缓速推进,射手们见射箭毫无意义纷纷退回盾墙。 即便他们在模仿瓦良格人的盾墙,一面又一面圆盾互相堆叠实在唬人。 可是,这也算是盾墙?!远观像是一回事,近看就是另一回事。 即便是过于年轻的艾文德也察觉到此乃拙劣的模仿。 守军向敌人射箭,扭力弹弓也开始发威。 攻方开始有人中箭,情况却与昨日情况完全不同。 后人挤压前人,前方正保守箭矢标枪蹂躏却退无可退,人群愈发密集,士兵们互相挤压且后方战士仍在前进。 越是靠前的阵列场面越像是鲱鱼罐头,中箭者要么咬着牙坚持,要么松软身子被同伴们活活踩死。 攻方开始自发地将圆盾举国头顶躲避犀利箭矢,此举却有效果。 破甲箭并不能完全击穿斯摩棱斯克军队故意做的橡木盾,箭簇击穿木板后箭杆卡在其中,箭簇能否杀伤敌人全凭运气。 现在开始,攻方士兵至多手掌、胳膊中箭,害于乱战中士兵集体激发得超强肾上腺素水平,哪怕是受了严重的伤也感觉不到疼痛。 仿佛!一摊蠕动的怪物缓慢地向维捷布斯克堡垒移动。 仿佛!只要怪物通过吊桥即可撑破大门,完成他们梦寐以求的破城。 东门之桥岂是年仅十四岁的艾 文德一人可守卫的。 是做懦夫?还是做英雄?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我是英雄!如果战死,我就会进入英灵殿!”他自言自我鼓足勇气。 年轻人对那些传说深信不疑,更是因为坚信自己本质上是为罗斯王而战。最好是一夫当关杀得敌人无法过桥,成功活下来成为英雄,搞不好未来还能被国王提拔成常备军将领! 至于在洪流中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敌人举在头顶的橡木盾好似坚硬毯子,意识到继续乱射一通就是浪费箭矢,耶灵格索性下令终止射箭。 耶灵格是断不会打开大门的,他不断喊话命令艾文德抓着绳索,由兄弟们将这个鲁莽小子拉扯回来。 奈何一遍又有一遍的喊话、最后干脆演变成脏话咒骂,任何话语对那小子分明是对犟牛弹琴。 “该死的蠢货!真的要做英雄吗?!” 耶灵格看看左右,他看到了更多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显然大家都一直到艾文德那小子要干什么,没人抱怨那兄弟的鲁莽,恰是大伙儿都想做英雄。 的确,兄弟们都是这样的态度了,强令他们继续防御,保不齐一群血气方刚的崽子们就集体打开大门与敌人厮杀。 与其那样乱冲一气,还不如在自己的指挥下打得更有章法。 耶灵格老了不以为冲杀不动,他依旧不会打开大门,而是大手直指十个年轻足够大的战士。 “你们几个,带上剑与盾跟我走!其他人,站在 高处继续向敌人射箭!用缴获的箭!” 罢了,他又补充嚷嚷一句:“可别伤到我们。” 多根缆绳抛下,耶灵格背负圆盾,腰悬钢剑与手斧,与一众奥斯塔拉的半大小子们迅速完成索降。 艾文德有些诧异,怎么一众兄弟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在前方就是劈天盖地的虎视眈眈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他们搭着密集盾墙,一根根矛一致向前,奈何,耶灵格透过盾墙缝隙,看到了那些敌人一张张紧张面容。 “斯摩棱斯克人,你们还没学会如何搏杀?” 狭窄桥梁为守军创造了条件,兵力严重不对等的局面大大改善。 坍塌的吊桥切实造就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而守军出动了十二猛士,为首者正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耶灵格。 耶灵格狠狠掐了艾文德脖颈一下,很不客气地骂道:“你就是个莽夫,因为你的愚蠢行动,我不得不站在这里给你解决问题。” 可艾文德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老叔,仅是处决俘虏和谈光荣?!你说的,我们在血祭奥丁。你瞧敌人已经逼近。” “不错!血祭奥丁。”耶灵格不再废话,非常冷静地命令:“盾墙!” “吼哦!” 一阵响亮战吼盾墙搭成。 即便他们尽是些半大小子,血统上实在是纯粹的北欧人,具体而言是瑞典梅拉伦湖出身的北欧小金毛与大金毛…… 不过,他们实实在在穿着罗斯样式的战袍,乃至这搭建 起的单薄盾墙蓝白相间。 “稳住!我们不攻!守住桥头让他们送死。”耶灵格继续命令。 一把把制式钢剑搭在盾上,比起劈砍它更适合刺,尖锐、坚固弹性与硬度的箭剑比进军的斯摩棱斯克人之矛头锐利百倍。 碍于后队推搡,士兵被挤压着进入桥头栈桥,继而踏在坍塌的吊桥处。 他们是瓦季姆训练的精锐士兵,各个对罗斯匪徒苦大仇深,可真的又机会与敌零距离厮杀情况又有所不同,不少人怯懦了、惶恐了。 一方在吊桥谨慎挪动,一方摆出有弧度的契型盾墙。 耶灵格作为指挥官位于阵中,他赌上了自己的命,而厮杀即刻开始。 守军的盾遮掩大半个身子,戴着面罩头盔的脑袋纷纷缩在盾后。耶灵格很聪明地把握住时机给木墙上待命的十字弓手命令,于是,包括搬上脚手架的全部四座扭力弹弓协同作战,箭矢、标枪划过耶灵格的头顶,对着正面之敌打出暴击。 他一共就只有四座保养很好的扭力弹弓,本想着那东西安装在雪橇上,在冬季还能去不远处碰运气狙杀几头熊来着,意外的大战中用来杀敌算是用在了正路。 一根标枪甚至击穿了两人,尖锐矛头还刺伤伤了第三人,硬质皮甲在其近距离射击下行同宿舍。 像是糖葫芦般,三人连带着贯穿身体的矛直接跌落壕沟里,短时间内沉入沟底。 如此射击不在于杀死多少人,而是完全 打乱了攻方布局。 “我们走!”耶灵格继续命令。 当守军的盾墙开始推进,短兵相接完成开始。 战士们身体抵着盾,高悬的右手握紧钢剑对着前方不断戳刺,刺杀看似杂乱无章却非常高效。 阵脚大乱的攻方被同伴挤压着进入吊桥仓促应战,他们还来不及调整自己的盾,短矛在此也变得施展不开,就勉强举盾拔出手斧与敌对攻。 就在乱战中不断有人被钢剑刺中,缺乏防御之处一旦中箭就是致命贯穿伤,当即坠落壕沟里,被缓慢流淌的西德维纳河河水沿着环形壕沟缓慢冲入主河道…… 而那些足够沉重的伤兵沉入沟底。 耶灵格继续命令:“年轻人,继续刺!血祭奥丁!” 堡垒的守卫着们站在桥头岿然不动,盾墙屹立于此,盾上的涂色白垩泥因敌人之血完全染成了红色,而菘蓝的条纹更显绚丽,形成典型的红白蓝色带。 十二名染血勇士不止是奥斯塔拉战士,他们更代表罗斯王国的荣耀,与奥丁战士之光荣。 高处的友军始终在射击,回敬敌人糟糕的骨簇箭,不求它杀伤只求乱敌阵脚。 于是,斯摩棱斯克军队完成成了添油战术,后队看不清前队的遭遇,同样瓦季姆也看不清,有这位“勇敢者”不断命令,后队只好拼命挤压前队。 耶灵格气喘吁吁,他还能继续战斗,却见身边的小伙子们丝毫不见疲态。 “年轻真是好啊。我年轻时都没 打过如此舒服的仗。” 老头子不禁的叹言被艾文德听到,这小子戏谑道:“难道老叔你真的老了?” “是老了,倒是还能继续战斗。现在都知道怎么作战了吧?也许你小子说得不无可能。” “什么?”艾文德喘着粗气问。 “就靠我们一百人,如若机会得当就能耗死这群敌人。机会不是等出来的,记住,是诸神恩赐我们机会,你们都把握住。敌人又上来了!继续迎战!” 于是,刚刚得以喘息的守军十二猛士,又投入到新的厮杀,沐浴新的鲜血…… 第1274章 他去瓦尔哈拉了现在由我指挥 圆盾漓血,钢剑滴血,板甲衣也被鲜血浸湿。 血腥味、汗臭味混在一起,喊杀声、哭嚎声交相辉映。 十二勇士扼守桥头,在他们的身后是不断放箭的友军。 他们人数虽少,士兵年龄也过于年轻,站在这里却如一座单薄但无法攻破的“铁墙”。 本是猎熊用的标枪为扭力弹弓平射,每次射击往往造成两名敌人失去战斗能力。 为了确保未来作战不陷入绝对被动,持十字弓的战士已经在发射缴获的敌人箭矢,劣质的箭簇或许难以杀伤近处之敌,以抛射对付后方敌人制造混乱并无问题。 桥头是血腥厮杀,在他们的头顶是双方箭矢乱飞。 “你们……是怪物吗?战斗到现在居然不觉得累?”督战的瓦季姆无法理解,他的战士们更无法理解。 或者说进军的斯摩棱斯克战士逐渐受不了明显缺乏进展的冲击,已经有很多人死伤了,落入水中的兄弟多被悲惨淹死,还在岸上排队准备过吊桥的兄弟一直忍受着可恶罗斯人犀利箭矢的偷袭。站在后方并不意味着安全,虽是可能被致命标枪刺穿身体,如此伤势就意味着必死。 斯摩棱斯克战士没有任何的防具能扛住扭力弹弓的打击,他们没有医疗药物,对于卫生概念也淡薄,倒是他们很清楚一旦受伤就有可能得热病于痛苦中死去。 而被那该死的标枪击中是必死的,随时随地都可能突然死去,站位在后一 样可能暴毙。 斯摩棱斯克人所认知的战斗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若非身后是大首领带领的骑兵不断弹压,军心就崩掉了。 但军心士气正在快速消磨,虽是可达崩溃的临界点。 艾文德气喘吁吁,他不敢也不屑向敌人展露疲态,可他也没力气再以剑敲打殷虹的圆盾挑衅,剑就搭在盾上,与同伴一起维持着盾墙坚不可摧的形象。 “年轻人,都坚持得住吗?” “吼哦!” 战士们的战吼已经明显有着气短,左看右看耶灵格确实觉得他们累的厉害。 “你们都是英雄。现在继续坚持,一旦让他们看到我们的疲态就糟了。我们……就这样保持姿势站着。” 十二勇士完全保持防御架势,敌人继续冲,那就斩杀之,若敌人保持对峙,那就维持对峙。 只是城墙上友军的箭矢完全以自由射击的姿态自寻目标,不断削弱士气。 崩溃并非来自一瞬间。 期初,那是守军大量抛射的轻箭迫使攻方阵线的后续部队疲于躲避,毕竟队尾的那些人尽是被强制征兵的部族战士,这些人都是各个村庄地主推出来应付的债务奴隶、村中边缘人、相对体弱者,恰恰缺乏精壮。 他们想着有功伐胜利的好事,任何的胜利成果肯定要被瓦季姆和他的精锐拿走,自己能喝口汤就是感谢仁慈了。既然如此,兄弟们何必拼命? 趋利避害之下后方部队的阵线愈发松散,少部分人的退却逐 渐变成更多人的后撤,终于如滚雪球般大崩溃开始了。 骑马的瓦季姆的胡须遮不住那一脸青筋,他高举着剑不断挥舞,劝阻战士们不得溃逃,之后化作了咒骂。 咒骂丝毫无力改变局面,他看到了自己精心训练的战士居然赤手空拳地逃跑。 “荒唐!你们不是和他们有血仇吗?岂能让罗斯人看到你们的后背?!” “给我找回武器继续对峙。” “我还没有下达撤退令,你们逃什么?!” …… 一切都无济于事,瓦季姆当众劈砍逃兵换来的是更大规模的溃逃。 那些骑马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也逐渐加入到撤退的大军中,不想再暴露于空旷地成为被偷袭的对象。 有骑马战士攥紧缰绳急忙靠近暴怒的瓦季姆,勇敢建议:“首领,你也快走吧。” “让我走?!你也要做懦夫?” “哎呀,这和懦夫无关。首领,我们今日的目的不是袭扰吗?您计划的总攻并没有开始,不如让兄弟们都回去,休息一番后准备好器具,我们定能破城。” “算了。就按照原计划办。”瓦季姆缓缓放下剑,瞥一眼那坚不可摧的堡垒、桥头的罗斯人盾墙、木墙上飘扬的罗斯旗帜。 要承认自己的失败真是太难了!他狠狠啐了口痰,撂下狠话:“我会想办法将你们摧毁!很快,我就会办到。” 另一方面,无数的背影在向东方逃去,在其身后留下了一批蠕动爬行的伤兵、因伤被 同伴活活踩死的死尸,以及四散落下的武器。 “他们逃了,我们赢了?”艾文德有气无力地嘟囔。 “是。”耶灵格一样喘着粗气,他简要回应,扭头看向那小子,却见到艾文德两腿一瘫…… 他眼疾手快,右手依旧握剑,就以手臂硬生生将少年扶起。 “蠢!现在不可懈怠,给我站好。” “是……是……”艾文德忍受着疲惫继续坚持着。 十二勇士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当紧绷的神经因敌人的溃退而松懈,被肾上腺素强撑着的身躯正以恐怖的速度松弛,好在有耶灵格一员老将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带着奥斯塔拉公国的崽子们、扞卫王国与信仰的荣耀坚持屹立,就会集体瘫在被鲜血浸染的吊桥。 耶灵格极为担心,一旦桥头盾墙不见,敌人中的有识之士极有可能组织起一支建勇再度进攻。 的确,当瓦季姆不得不下达撤退令后,马头冲着被占领的伐木场,心有不甘的他双眼如狼般凝视着堡垒,凝视着那过于明显的屹立于桥头的染血盾墙。 直到敌人逐渐从视野里消失…… 他们并没有走,显然是去了伐木场与附近森林里。 现在耶灵格终于示意大伙儿可以休息,命令才刚下达,一众年轻战士都像是身中数箭般身躯轰然倒下,跌落在吊桥处溅起一切已经凝结的殷虹血块,一个二个不一会儿居然仰面打鼾呼呼大睡了。 耶灵格想要欣慰地笑,奈 何疲惫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笑出声。 他缓缓举剑示意城头上为胜利喝彩的兄弟,奋力说道:“现在打开门,你们都出来!打扫战场,缴获一切能缴获的。” 既然完全知道敌人的底细与诉求,意欲死守维捷布斯克的奥斯塔拉公国守军,大家清除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将这座堡垒化作仇恨之源。 要将罗斯的旗帜高高飘扬,任何时候确保它蓝白色的图案能让敌人清楚看到。 毕竟那是五千敌人!这个数字或许有诈,就今日的乱战为数不多的守军确实看到了一支大军,即便这群家伙战斗力堪忧。 年轻的战士专注于好勇斗狠,少数如耶灵格的老战士想得很多。 瓦季姆和他的斯摩棱斯克军队居然没带大量给养? 他们休想攻破堡垒,当其粮食告罄定要到处找东西吃,或是打猎或是捕鱼,河鲈与土拨鼠无法填饱数千大军的肚子,最后他们定要就近去波洛茨克人的地盘抢吃的。 波洛茨克人是什么情况?当地的新波洛茨克堡垒防御水平比维捷布斯克堡垒更好,奈何守军质量可能不够高。救援的信使在全力冲击,可能今日波洛茨克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东方出现大敌。 经过战争后的波洛茨克社群本身的军事实力大跌,恰是因为纳入了罗斯王国的版图,他们就是一群犄角被拔了的绵羊,仿佛一坨肥肉。 而饥饿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会为了活命迸发出超强战斗力 ,那是极为危险的。 要进一步创造条件激怒敌人! 于是,就在一度人挤人的战场,散落的矛杆被守军以斧头砍断,再砍出尖锐部,用来插上被处决敌人的头颅。 耶灵格被同伴搀扶着回到堡垒呼呼大睡,那些奋战力竭的年轻人就在酣睡中被同伴合力拖走。 出城的战士警惕观察,感觉确实没有危险后,开始血腥的“打扫战场”。 他们不要俘虏,对付死尸也要在脖颈处重重砍一斧子。 一颗又一颗头颅狰狞的处在木杆,硬是在堡垒东门外的战场杵了一百五十颗之多。 如此至少证明敌人死了一百五十人,实则数字比之更严重。 一些尸体已经被壕沟中的流水冲到了主河道,西德维纳河会将尸体一路推运到海里。 但吊桥两侧的壕沟水道已经淤塞,那是遭到劈刺砍杀的敌人落入壕沟的身躯,不立毙就在水中溺亡,以至于肢体开始露出水面。 还有必要“清淤”吗?守军战士尝试一番,发现那些死尸互相纠缠一起实在推不动,自己又穿着板甲衣现在的局面实在不敢卸甲,索性就不管了。 出城的战士如做贼一般左顾右看,在将所有找到的敌人头颅杵起来制造出“狰狞麦田”,这才扛着以武器为主的战利品撤回城里。 吊桥机构已经坏掉,守军索性进一步破坏将之拆毁露出原本的水沟。 接着东大门禁闭,根据呼呼大睡前的耶灵格的要求,守军放下 十字弓,专注于拿出铁铲就地掘土。不为别的,只为通过堆积泥土从后部将东门封闭。从外面看起来只是罗斯王国的这座堡垒大门紧闭,实则守军铁了心了封闭道路是要与敌耗到底了。 在所有的战利品里,扛回来的矛数量最多。 矛杆是货真价实的橡木,还被削得非常笔直,公平的说这种木杆有制作单体弓的资格。 矛杆被截断,一部分用来杵那些斩掉的脑袋,另一部分就充当扭力弹弓的必备的标枪。 一场大战又是虎头蛇尾,罗斯的奥斯塔拉军队笑到了最后,更绝的是他们因为衣着重甲、身体素质也好于敌人,除了少数人受伤外并无一人阵亡。 即便是受伤多是轻度擦伤,最勇敢的包括耶灵格在内的十二人,可是累得骨头都要化作齑粉了。 艾文德被同伴以热水擦身子,他满是血污的板甲衣被拿出由井水冲刷。 温热的蜂蜜水硬灌入昏睡的十二人的嘴巴,在迷糊中大家喝下后继续呼呼大睡。 而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即便苏醒了,莫名其妙换了一身衣服,艾文德缓缓从床铺坐起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脑袋。 “哎呀,骨头都要断了。喂了,人呢?!” 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呼声,有同伴急匆匆走入温暖宿舍长屋。 “兄弟,你终于睡醒了。” “是你啊,拉波依。其他兄弟们呢?” “都还好。还好……” 同样年轻的拉波依是个地地道 道的伊尔门湖畔斯拉夫人,他接受王命、脱离农庄,成为全新的奥斯塔拉人,现在就是一个维京化的斯拉夫战士。 这位兄弟脸上雀斑比较厉害,就有了诨名拉波依,令本就没靠谱名字的他不得不接受这一雅号,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年轻的拉波依明显面色不好,艾文德察觉到异样,再问:“我睡了多久?敌人又进攻了吗?没有我参加,你们赢了吗?” “敌人没走,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怕是在做什么阴谋。” “不如……派人去探查一下他们的企图。”艾文德随口一说。 “也许可以,现在外城的东门被封闭了,兄弟们都撤到了内城里。内城已经加强防御了,我们……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坚守,直到援兵抵达。” “这样啊。想不到耶灵格大叔真是个狂战士,我过去还以为他做城主只是因为资历老。哈哈,我打赢了敌人。对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一天。”一脸雀斑的拉波依难掩面色的哀愁。 “别灰心,别沮丧着脸。我们这里有粮食、有木柴、有饮食,什么都不缺,一百个兄弟能耗到明年春季,那些斯摩棱斯克蠢材才没能力和我们耗。” “可是……” “放宽心。”艾文德好意拍拍这兄弟的肩,突然一阵不适猛然一阵咳嗽。房间里光线虽昏暗,艾文德也震惊地看到捂嘴咳嗽的手掌有着鲜血,罢了猛地按住胸口切实感受 到了疼痛。 “我咳血了?!不妙。” “你没事吧?”拉波依紧张地问。 “还死不了。嘿嘿,奥丁不让我死。还是放宽心。走吧,扶我起来,我去看看耶灵格老叔什么情况了。我还要和他说说话。” “他……”拉波依那紧张的脸庞竟流露出痛苦。 “你怎么了?” “该告诉你情况了。大叔他……已经死了。” “死了?!”顿时有感觉一阵头疼,艾文德要求这兄弟好好说说,得到的竟是耶灵格的死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昨日我们并肩作战,杀得敌人人头滚滚,水沟都被尸体淤塞。他根本没有受伤,如何就死了?!该不会……”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累死了?” “恐怕,这就是答案。” 拉波依和其他守军兄弟们震惊于得胜后的城主耶灵格在睡梦中死去,可他确实死了,当下午时分有战士大胆进入其房间,已然发现耶灵格的躯体坚硬如石头,也凉得如石头。 十二勇士仅剩十一人,陆续苏醒的战士纷纷得到这一噩耗。 就在内城里,耶灵格的遗体已经被扛到了小小广场中,除了在高处放哨、外城东门监视敌情的战士外,其他人都在内城围绕着遗体激烈探讨。 不幸中的万幸是,耶灵格在入睡前考虑到自己极度疲惫,就招来十多名年轻战士给他们安排了自己睡觉时的守城工作。 “不可主动进攻,我们已经血祭了奥丁,坚守待援就 不是做缩头乌龟,就不是做懦夫。你们全力防御,必须坚持防御。” 最关键的命令正是这个。 耶灵格希望好好睡一觉恢复精神,殊不知桥头堡之战已经耗尽了他的生命之火,老战士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终焉。 一百对四千!十二勇士桥头抗线,他耶灵格就是最勇的那人,亦是年纪最大的战士。 他因劳累过度,一度几近炸裂的心脏,在其休息后不断减速,最终默默衰竭停跳。 镇守堡垒的尽是年轻人,因奥斯塔拉公国先天性的人口结构毛病,中青年人数极少,如今青少年有着巨量的比重。有着北方血统的青少年、生长期又吃的特别好,以至于其小小年纪身高就直冲一米八。 艾文德的确才十四岁,他的身材已经比耶灵格高了半头,奈何面目就是保留着一丝稚气,若是戴上全套的甲衣,看上去就是一位北欧壮汉。 守军中北欧血统越浓厚者身材越高大,像是拉波依这种去年才被强制移民的斯拉夫人,身材就矮了不少。虽矮,正值青春期末尾的他们因食物条件突然好转,长高的“奇迹”正在他们身上发生,于是激素水平突然旺盛,拉波依这小子脸上的雀斑和痘痘更多了。 现在,耶灵格的遗体被众人包围着,他躺在木板上。 守军群龙无首,年轻人聚在一起,要快点解决耶灵格的身后事,也要赶紧组织一个小型的罗斯杜马,突击选一个领头 人出来带着大家继续坚守。 谁有权做头人?他必须是有目共睹的勇士。 当艾文德急匆匆走出宿舍,一双双眼睛凝视着他。 “喂!你们看我干什么?耶灵格呢?他在哪里?” “就在这里。”有人大呼。 终于,艾文德看到了双手握剑平躺安息的老战士。他默默流了一行热泪,猛地擦掉又迅速恢复冷静。 几天前艾文德还是颇为单纯的男孩,现在就不是了。死在其手下的敌人已经很多,他突然成长,而局势又逼着他进一步成长。 因为年轻人们已经讨论决定,介于艾文德是众同龄人里最为奋勇杀敌之人,更是纯粹的瑞典格兰部族出身,临时做城主带着大伙儿坚守简直理所当然。 艾文德没有拒绝的权力,一个现实摆在面前——暂时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那好吧!” 艾文德没有丝毫的兴奋,反而是觉得肩头压了巨石,他感觉到巨大的责任感,也被激发出大干一场的斗志。 他站在一个木箱上,狠狠扶着胸口(实为压着痛苦的肺)对大伙儿尽量大声说:“耶灵格埃里克松!公爵大人任命的城主已经牺牲,他去了瓦尔哈拉!战争仍在持续,我们必须落实公爵大人的命令,必须坚守这座罗斯最南方的城堡垒! 现在,就有我!艾文德斯温德松指挥!” “吼哦!”兄弟们拔剑示意,一把把亮白的钢剑直指愈发灰蒙蒙的天空。 就这样,围绕着耶灵 格的遗体,维捷布斯克堡垒仍在坚守,全新指挥官登场,年轻的战士们接力凋零老兵,开始书写他们的历史。 在热烈的氛围中艾文德不禁勾头看了一下平静的遗体:“老叔……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在英灵殿相会。但……不是今天,也不是今年。” 第1275章 冬将军来了 逃入森林的斯摩棱斯克战士惊魂未定,多亏了浓密森林的遮掩,在此安顿小下来后大家才逐渐安心。 有的士兵身子插着箭矢,他们就以这种别扭、可怕的形象完成暂时逃亡。 伤兵几乎都是身负箭伤,忍着痛苦抵达自诩安全之地,才在同伴的帮助下处理伤口。 没有任何的消毒药剂,连缝合伤口的手段也没有。 那些罗斯匪徒的箭矢能较为容易地拔出,只是留下的伤口是黑乎乎的血洞,当勉强止住血后一记不慎挤压又将血流如注。 对于伤兵,止血是一个开始。他们向神祈祷不会得热病,祈祷能逃过劫难。 但局面之糜烂,对于所有战士一切糟糕透了。 有人不得不怀疑:继续作战还有意义吗? 被占领的伐木场,篝火重燃。 惊魂未定的瓦季姆直到身子被烈焰烤得暖和,心情才稍事舒缓。 他与很多青年才俊共饮格瓦斯,顺手提拔了他们以求在作战中奋勇杀敌。他们仍是军官,各带一支人数不一的兄弟们作战,奈何在白天的乱战中表现五花八门。 有的军官奋勇争先壮烈战死,有的军官一支被堵在阵线后撤,看着作战陷入僵局无奈撤退。 一张张脸被火焰照得通红滚烫,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哭。 一切尽在不言中。 瓦季姆饱饮半皮袋水,长呼一口气:“都说说话吧。” 众人互相看看,谨慎中没有回应首领。 “不得不承认,我们遇到了困难。我军 远没有到失败的地步!你们都说说看,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是首领,任何的事都由你定夺。 众人皆抱有这样的态度,实在因为瓦季姆催得厉害,才有人不得不吱两声。 “首领。依我看……还是要猛攻啊。” “啊对对对。”立刻又有人跟进:“死了不少兄弟,可我军依旧强大。” “罗斯匪徒是真的悍勇,死了那么多人居然就是破不了他们的盾墙。” “也不必为他们说话。”有人指正:“我军不得不冒着犀利箭矢通过那座桥与他们搏杀,倘若战场开阔一些,我们今晚就在他们的堡垒过夜了。” …… 大家都是年轻人,都要为自己事实的失利找理由挽回尊严。 瓦季姆很高兴讨论进入到自己需要的节奏,在听了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后,他使劲咳嗽两声暂停讨论。 “你们说得很对。我军损失部下精华犹存,到底我也不奢望就在初冬时节靠着四千人击败罗斯匪徒们,只要能烧毁这座堡垒就是胜利。你们去告诉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切莫讨论战败逃亡之事,敢有声称我军会失败者,将人扭送到我面前,我将亲手杀了他!” “遵命!”众人皆称是。 “关键就在于如何通过该死的壕沟,如何通过该死的木墙。匪徒们防御得很顽强,他们明明可以逃走却拼命与我们战斗,那个堡垒或许有他们必须坚守的宝贝。究竟 什么是宝贝?!那里一定存放着一些金银宝石,他们能坚守也必然有大量的粮食。 你们再告诉兄弟们,破城之后自由劫掠,大家凭本事找战利品,金币、银币和宝石,找到就是自己的。” 瓦季姆如此命令实在让大家很意外。 有人诧异问道:“按照规矩,首领……你不是应该拿大头儿的吗?” “罢了!我是带着你们复仇,并非发财。金银对我没意义,如果它能让你们奋勇杀敌,全给你们也无妨。” 兄弟们感动不已,也有个别人觉得首领在沽名钓誉,身为首领则么可能不要战利品?非常时期姑且就信了他的话罢了。 瓦季姆知道,自己的军队继续一些手段重新振奋士气。 从中挑几个散步失败言论的家伙处决,此乃靠着恐惧感压制,可以维持军队不散伙儿,并不能真的激发斗志。 若是能抓几个战俘当众处决也好,奈何他悲观的估计,带兵奋战一个白天怕是没有明确杀死一个敌人,己方则损失严重…… 现在唯有“画大饼”令他们相信堡垒里真有钱粮,令他们相信冲进去后每个人都有机会发一笔财,一笔足矣让债务奴隶瞬间清空欠债摇身一变成小富的钱财。 通过自己任命的军官们,他的话基本传达到整支部队。也在于他的大军就兵力而言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四千大军伤亡三百有余,受伤基本意味着丧失战斗力,意味着他的兵力 已经折损一成。还在于逃亡时大量士兵丢盔弃甲,战斗力为此进一步下跌,失去矛的战士暂时也只好斩木为兵了。 瓦季姆,并不知道维捷布斯克堡垒里突发情况,甚至都不知道堡垒的具体名字,便更不知道守军方面已经由两个方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召唤援兵。 而后者召唤援兵之方式,也已经达到本时代罗斯王国能做到的极限。 老头子耶灵格埃里克松死在了人生最后一战中,战争仍在持续,他带着过于年轻的战士打赢了一次艰难作战,人虽死,年轻人得到足够历练。遗体暂时以较为别扭的姿态安置在木箱里,由于气温已经足够冷,暂且无人担忧尸身腐臭,随着气温不可逆转地跌过冰点,耶灵格便会冻得如同一块石头。 大家想着,以这个老头子的功绩,灵魂定然去了瓦尔哈拉,最终定会千里迢迢转运安葬在都城外的公墓。 年轻的艾文德被兄弟们推举为新的堡垒守卫者,继续依托着壕沟与木墙坚守。 天空开始巨变! 早在血战之际,天空就逐渐变得灰蒙蒙,战后的第三天北风呼号,阴冷如刀子的狂风横扫庞大森林,维捷布斯克堡垒内城木墙成为极好的防风屏障,年轻战士们得以躲在厚重木刻楞里躲避极寒,甚至还能凑在一起闲聊。 他们都换上了厚实的皮裘冬衣,与塞满了羊毛的布面羊毛衣。 温暖室内,面的壁炉熊熊燃烧之火 ,气氛十分热烈,乐观情绪已经蔓延整个堡垒。 全然都是因为突然降临的北方狂风,大家相信一场降雪正在悄然逼近中…… 时间已经是十月底,直到现在还没有暴风雪的话,说明一场大规模降雪过程的概率与日俱增。 “狂风呼啸,冷风能冻死那些斯摩棱斯克人。哈哈,反观我们躲在堡垒里,就如同土拨鼠钻了进了。” “呸呸,我们可不是土拨鼠。看看你披的熊皮,我们就是暂且钻入洞御寒的熊。” 罢了,房间里一阵欢愉。 艾文德打断大家的对话,不禁发问:“你们都说说,一旦降雪了,西德维纳河是否几天时间即可冻结得能够走人?” “不能吧。”大家下意识否定,毕竟维捷布斯克更靠南,根据他们所学的知识此地的冬季要更温暖。 “万一呢?咱们得想好对策。”艾文德看看大伙儿补充道。 “现在耶灵格大叔已经死了,你是指挥者,兄弟们都听你的。” 有人看似说了一句废话,言外之意不正是令艾文德为未来的一切负责,哪怕可能的撤退。 如果维捷布斯克失守,艾文德无论死活都要背负骂名,哪怕这并不公平。 “我还能怎么办?我是崇尚冲出去和他们拼杀,一旦世界封冻,他们会从四面八方攻击。记住大叔的遗言,我们就这点战士,能扛住一次两次攻击,在持续作战中能活活累死。还是按照大叔的计划继续落实吧。我 愿意相信他。” “你真的愿意吗?兄弟。你可是勇敢者。”有人疑惑道,态度里还多了一丝怂恿。 艾文德看出了其中猫腻,他不生气也不懊恼,只是摇摇头再奋力舒展一下依旧快断的身躯:“我的骨头快要断了!已经没精力继续拼杀,倒是有力气给十字弓上弦。我奉劝你们不要逞能,我没有足够体力,你们也如此。我宁愿祈祷,奥丁以风雪冻死那群家伙……” 非得有濒临战死的经历,血气方刚的小兵才能成长。 这一刻年纪不大的艾文德已经是十足的老兵,说话态度上竟不思议的向死去的耶灵格靠拢。 一开始是凌冽寒风,被斯摩棱斯克军队作为屏障的茂密松林,大树在狂风中剧烈晃动,树枝不断坠落。 他们因“自由劫掠许诺”重燃的斗志,就被寒风与坠落树枝硬生生消磨掉了大半。 哪怕是瓦季姆,他悲观地发现自己现在面临的最主要的灾难居然是如何合理应对接下来的降雪。 在寒风中硬挺了一宿,不少伤兵因身体太虚弱,虽没有害于恐怖的热病,却在骤降的气温中悄然离世。伤者在后来死去不足为奇,奈何一些看似精壮的士兵也冻死了。 瓦季姆想遏制住悲观情绪,奈何现在的局面是大家都在挨冻,士气在寒风中跌落谷底,全军大有哗变的可能性。 奈何异变的天气根本不给瓦季姆准备的时间。 他站在伐木场内较为空旷之地 ,看到大量人员已经在抓紧时间砍树,收拢大大小小的树枝,乃至就地挖土坑陪着木枝制作半地穴的避难所。 瓦季姆已经命令战士们砍树,本意是剥掉有韧性的树皮撕扯成条,与砍伐的树干捆扎成可供士兵通过壕沟的木桥,乃至制作一些躲避箭矢的大木盾。 大风直接吹断了一些树,瓦季姆顾不得高兴,只因他满是胡须的脸已然感受到雪子的敲打——降雪过程开始了。 一开始是无尽雪子,配着北风如无尽冰刀,打在脸上生疼。 至少远征的斯摩棱斯克军队对于降雪有一番准备,他们纷纷换上准备好的厚实衣服,可这就够了吗? 生活在寒冷地区的他们皆农民出身,自古奉行着冬季减少活动的原则。 他们的着装可没有千年后的羽绒服加持,尽是一些皮毛麻布制作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每个人都显得颇为臃肿。 冬装并非隔绝了寒冷,哪怕穿上厚衣服在户外待上一夜也能冻死。只要风一直在吹,就不断有少量热量散失,四肢末梢与脸庞最容易受冻伤之苦,最终虽穿厚衣服也能被冻成一塑冰雕。 雪子化作了小雪,雪绒花漫天飞舞! 墨绿色的大地完成化作灰白色,能见度低得厉害,气温也降得离开。 小雪又开始向中雪、大雪发展,万幸的是极端暴风雪并没有发生。 短时间内世界银光素裹,没有人高兴,而是将之视作银白色的地狱。 在极 寒中人们不得不吃掉更多的粮食,斯摩棱斯克战士纷纷缩在自己挖好的土坑中,上方覆盖了大量松树枝搭成的棚子,“房顶”逐渐堆上积雪,遂以被占领的伐木场为核心,斯摩棱斯克军的营地就如此,而战士们活得好似土拨鼠。 好消息是狂风已经结束,坏消息是降雪不知何时结束。 更坏的消息是,因为害怕粮食吃完了也难以破城获得补给,普通战士的厌战情绪不可忽视。 他们可以畏惧、厌烦战争,却非常懂得冬季的恐怖。少数人结伴在冬季森林里活动也是危险的,并不用考虑熊等野兽的袭击,最要考虑的正是在某个雪夜稀里糊涂睡死。 正是因为害怕冻死,战士们才不敢逃跑。 接下来该如何?继续在雪中耗着? 恐怖的暴风雪没发生,降雪量看似也有所缩减,漫天雪花下的世界灰蒙一片,渐渐积雪已经覆盖到人的脚踝。 那些战场上倒毙的无头死尸,此刻身子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积雪。 维捷布斯克堡垒附近的开阔地一直为风吹拂,此地存不住积雪,雪花都被一股脑吹到了堡垒南部的林地中,在树林中形成了一道雪墙。 大家都在等着瓦季姆下达全新的命令,那些年轻的军官们已经在雪中硬抗了四天,瓦季姆迟迟不做表态,而每天都有冻死的士兵。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纠集一众兄弟冲入瓦季姆的窝棚,直面这位也在艰难硬抗的大首 领。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瓦季姆下意识地拔剑直指这群年轻人。 众人根本不为所动。 那位抬头者直白问道:“已经四天了,我们还要做什么?继续在雪中活活冻死?还要按兵不动做什么?” “原来,就为这事?” “是此事。” “放肆!你们都先退下!我会抽空和你们好好聊聊。” 终于自己最忠诚的部下也坐不住了? 在持续降雪中,篝火的热力短时间蒸发一片空间的积雪,瓦季姆于此告知心腹们自己的态度。 他的确要继续坚守,直到河流结冰以至于足够站人,如此全军从各个方面发动袭击,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迫使守军的防线处处漏风,从而完成胜利。 先不提这一执着的战术是否靠谱,众人能聚在一起分明是代表战士们示意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异口同声说明一件事:粮食正被大量消耗,战士唯有靠大量进食避免冻死,军队或许还能再坚持五天到八天,若在时间抵达后还得不到粮食,就必须在三天后打道回府。 的确,从出征到现在,瓦季姆前前后后已经折腾了达到两天时间。 哪怕是法兰克军队,对于后勤保障做得也不很好,在驻扎地要求当地人提供给养实为一种较为温和的“就地劫掠”。 斯摩棱斯克人罕见地组织如此大的兵力发动远征,战士们几乎是自带食物,能带够吃三周的食物已经是极限了。就这,也 是他们破天荒的重视后勤能达到的成果,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斯摩棱斯克人自己的军事奇迹。 三周的食物还不够吗?瓦季姆想不到自己已经耗费了两周居然还是拿不下罗斯匪徒的堡垒,现在又害于风雪侵蚀。 或者说他自诩为依旧做不到的原因是该死的风雪,可他不能将此作为磨磨蹭蹭的理由,真的说不了岂不是向大伙儿推卸责任,相当于公开声称“我很无能”。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撤退?!瓦季姆当时站在祭坛,当着数以万计军民的面剑指苍穹,向着他们信仰的火神庇隆发誓——不成功就杀身成仁。 他以自己的血献祭,左手手掌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部下想撤退,偏偏是他绝不可撤退。 到底怎么办?! “打吧!我不等了,哪怕掉入冰水里我们依旧战斗。只要夺了堡垒,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第1276章 在雾雪中总攻 一支军队在雪花纷飞中集结。 战士皆穿着厚实皮衣,头顶狐狸皮、松鼠皮帽子,双脚以五花八门皮革布块包裹。他们显得身材很臃肿,由于雪地中站了一阵子,人人身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积雪,帽子都成了白色。 灰黑色的色调与灰白色世界中成为特殊的迷彩,他们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好似因寒冷忘记了笑容。 长茧的手握紧矛杆,亦或仅仅是一根削尖的松木枝。 他们奉命在占领了的伐木场集结,三千余人在此,扛着自制的一系列“攻城器材”,面对着骑马的首领瓦季姆等待总攻的命令。 这就是斯摩棱斯克军队,他们已经在连续多日的降雪中苟延残喘到现在。 何时雪停?!不知道。 从最初的雪子到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严重的暴风雪根本不存在,甚至到现在大地也基本无风。世界灰蒙蒙一片,细小冰晶从天而降为大地铺上一层并不厚的雪毯。 在西德维纳河流域凛冽的暴风雪总体是少见的,本地水汽一直很足,于是偶有一场北极寒流袭来,就会造成连续很长时间的降雪过程,住在房舍里的人们不得不点火取暖,否则极易面对糟糕的阴冷环境,那比单纯的寒冷更加难受。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被折磨得不轻,他们受够了在窝棚里如土拨鼠般苟活。 因挖坑不佳被莫名其妙冻死实在窝囊,还不如与罗斯匪徒彻底拼了。 战士们普遍对自己的大 首领有所埋怨,军队居然在险地不断内耗!耗在麻烦事将搞一段话落,决战就是今天。 瓦季姆已经与他任命的下级军官们商议完毕,此次作战实为总攻,目的正是攻破罗斯堡垒杀尽敌人掠尽财富,最终全军在敌人的堡垒里舒服过冬。 他甚至为未来勾勒出一副美妙蓝图。 “战士们!”雪中,瓦季姆攥紧缰绳,策马检阅他的大军。 “我看到了一支由伟大之人组成的军队,,透过你们的眼睛我看到了滔天怒火。很荣幸由我!瓦季姆佩列亚斯拉维奇带领你们走向胜利。今日,我们将摧毁罗斯匪徒的堡垒,一切夙愿都能在今日终结,匪徒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注意!没有仁慈! 所有人,跟着你们的小首领(任命是军官),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你们的攻城武器。 今日我将与你们共同作战。现在!我们走吧。” 洋洋洒洒说了一番,瓦季姆特别强调自己的父名,所谓“佩列亚斯拉维奇”。若论其生父,名字的父名就得叫做“博鲁德涅维奇”,而这个被特别强调的父名来自其岳父。 他对名字并没有特别多的执念,有的是对权力的热衷。 他在强调自己的斯摩棱斯克老首领的直系后裔,虽然他就是噬主的赘婿。奈何老首领的其他儿子都“意外死亡”,连带老首领的死也莫名其妙,最终权力落在了这位来自伊尔门湖的“流亡王子”手中。 普通 农夫不关注那些贵族的争权夺利,他们就关注自己的财富。 其他的首领面对罗斯匪徒的袭击屁都不敢放,倒是这个瓦季姆终于组织起军队发动了反攻。 宣讲终于提振了一番萎靡士气,瓦季姆再集结自己的骑兵,继续下令:“吹号,擂鼓。让敌人明白我们在进攻。” 固然蓬松积雪能吸收掉大量声响,瓦季姆故意令人弄出大动静,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所谓掩藏,就是要堂堂正正发起攻击。 其实也是在向自己人表态。 在鼓声中前进,战士们不断发出呐喊,此乃制造浩大声势为自己壮胆,进一步提振士气,即便此举一定会令罗斯堡垒的守军察觉。 另一方面,维捷布斯克堡垒不曾懈怠。 连续的降雪时期全天气温都在冰点之下,守军担心的耶灵格遗体腐坏问题完全不是问题,英雄遗体被冻成冰雕,堡垒的木墙、房顶也覆盖一层雪,部分区域还裹上薄薄冰层。 所有的门都是堡垒防御薄弱所在,尤其是外城的东门。 西德维纳河是不容易冻结的,即便是人工挖掘的水沟因一直有流水,它仅在近岸处结了薄冰。尚未到全年最寒冷时期,大河已经开始了封冻过程,它冻结得可以走人还需时间进入儒略历的十一月末。 西德维纳河有长达三个月的封冻期,一般到了每年三月会有一场危险的流凌过程,当前大河静静流淌,河水也冰凉得足矣使得溺水者 短时间内失温死亡。 守军人少物资充盈,艾文德年纪轻轻固然有些创新的作战方法,碍于就一百个兄弟任何想法都施展不出来。 大家以不变应万变,每天的工作就是轮岗放哨、随时准备进行保卫战。 披着熊皮的战士在东门的脚手架处保持戒备,内城的了望塔始终坐在一名眼神很好的哨兵。所有的脚手架积雪一直被动态清理,战士们也纷纷换上了木条镶钉子的雪地用鞋托,他们一直准备着,所有的十字弓、反曲弓、扭力弹弓皆调试到最佳状态,所有的箭矢、标枪被分门别类,就等着敌人来送死了。 一切来得突然,一切也来得必然。 连续多日的安静难免弄得年轻守军们麻痹大意,小憩的艾文德与其他兄弟一道为低沉的鼓声、号声吵醒。 他猛然惊醒:“怎么回事?!谁在打鼓吗?” 宿舍中的战士们纷纷从通铺爬起来互相看看,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该不会……终于干起来了吧?”有战士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自己的老大。 “也许吧。赶紧起床,先去看看究竟。” 艾文德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暂且连裹脚布都不穿,披上羊毛衣意欲先去一探究竟。 突然厚重大门被推开,一股凉气冲进宿舍。 一名年轻的战士气喘吁吁:“老大!敌人!斯摩棱斯克人来了。” “进攻了?!” 顿时,艾文德觉得五雷轰顶。 “进攻了。到处都是敌人!” 传话的兄弟气喘吁吁,右手直指东大门的方向:“他们还是要攻老地方。老大,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艾文德使劲抽了自己两巴掌顿时清醒,他环顾兄弟们嘶吼:“舒服的时间到此为止。全体穿甲衣,和他们干。” “吼哦!”一声维京战吼,整个温暖长屋房顶似要被掀翻。 他们全体都接受过军事训练,虽然都很年轻,身体素质、战斗意志方面可比进军的斯摩棱斯克人强多了。而战场因降雪导致的持续多日的安静,之前奋战的战士们得到充分休息,一度要力竭而死的艾文德自觉彻底恢复状态。 后者有什么?!真就是所谓斯摩棱斯克的荣耀?实则是由仇恨凝聚起来的庞然大物,在最大的复仇者瓦季姆的带领下发动其自诩的大决战。 如果,这位落魄王子意识到罗斯堡垒仅有一百名守军又能作何感想呢? 瓦季姆觉得堡垒里敌人很多,如此才解释之前的作战他们箭矢犀利、发射效率也高。 他断不会承认、也不相信,就是区区一百人就令他损兵折将。 守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坚守维捷布斯克堡垒,若是再战,就是此城建成以来的第三次保卫战。 裹脚布快速缠绕,双脚踩进皮靴。细麻布的衬里在睡觉时就不脱,现在套上羊毛衣后,再将板甲衣快速穿戴好。最后拿取各自的头盔,带上武器准备阻击。 艾文德带着一些兄弟齐聚在东门, 又有一批人留守内城。 此刻,罗斯旗帜在雪中飘扬依旧,它存在本身就是对敌人的不断挑衅。 他带着三十余兄弟握紧十字弓观察着进军中的铺天盖地之地。 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进军队伍里多了一些像是巨盾的东西,还明显有不少人扛着原木树干。 “老大,他们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打算撞开我们的木墙?!”有战士震惊问道。 “一定如此。兄弟们,我们的东门说不定……会失守。” “那可怎么办?!” 顿时焦急的艾文德已经不想再出城与他们械斗搏杀,他感觉敌人已经是豁出去了。 “兄弟们。”他谨慎地看看左右,不由得流露大无畏的笑意:“可能,我们今日会全部战死。” “怎么可能?我们的堡垒坚不可摧。” “斯摩棱斯克人分明是要拼命,我们以少击众怕是等不到援军了。不过……能在血战中战死,我们也得到了光荣。”艾文德定了定神,故意手指飘扬的罗斯旗:“我们终究是为国王而战!为留里克而战,无论生死都得到光荣。” “你啊。”有兄弟不禁敲打板甲衣故作嘲讽:“知道你要提振士气,莫非一位兄弟们都畏惧了?怎么和耶灵格大叔一样会废话了。” “他……”艾文德稍稍有些伤感情绪上了头:“那就准备吧。我们先藏匿自身,第一轮射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艾文德意欲做一番掩饰,于是整个堡垒仿佛 守军人间蒸发。 站在进军的斯摩棱斯克军立场,他们看到了就是灰蒙蒙世界中一座过于安静的堡垒。军队以盾墙的姿态进军,越是接近战场步伐越慢。 终于,他们已经注意到那些突兀的雪堆。 只有战士走近观察,才赫然看到那是之前作战的阵亡者,尸体成了灰白色,骇人听闻的是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 头颅都去了哪里?莫非……在那儿! 插在木棍上的头颅成为雪地中突兀的灌木丛,进军的战士受到强烈震撼,顿时军心不稳,一时间居然不敢走动了。 瓦季姆察觉到异样,在听从报信者的说法后勃然大怒。 “你们怕什么?!恰恰应该愤怒。他们破坏尸体罪该万死。”罢了,他吩咐自己的骑兵充当传令兵,“去通知战士们,全面进攻就是现在。” 很快,那些以恫吓为目的的“头颅灌木丛”被攻方全部破坏,虽然很对不住死去的自己人,为了确保战场的足够平坦,东门外顿时冻得如冰球的头颅字面意义人头滚滚。 终于,最强烈的鼓声由此敲响,斯摩棱斯克军吹响自己的牛角号,最终化作完全有别于北欧风格的号声鼓声,而目的都是一样的——总攻信号。 斯摩棱斯克战士突然集体呐喊,喊杀声震得守军一个剧烈哆嗦,若得不少人都有杀敌经验,真就为这气势吓哭。 艾文德已经做好反制准备,却见敌人十分鸡贼地拿出大量的“防箭 盾”。 那就是松木枝突击编织捆扎的木板,其中水分已经被冻成了冰,它也富有韧性,的确可以大大抵消罗斯破甲箭的凿刻,代价则是它毫无机动性而言。 已经是攻城战了何谈机动性? 攻方在瓦季姆的安排下,持投矛器、投石索、弓的战士被集合起来。正面有合力持大盾的兄弟抗线,掩护扛着木头的战士在壕沟处搭桥。这些远程兵则要悍不畏死地压制敌人的箭矢。 斯摩棱斯克人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他们只是武备窳劣,脑子并不比守军愚笨。 一切的举动令艾文德等所有守军意识到的战局的不对劲,射击那些木盾毫无意义,毕竟昔日罗斯军队攻城之际也懂得这一招,他实在相信斯摩棱斯克军中怕是有高人指点。 冲锋开始了。 厚重木墙像是无人守卫,实则守军都猫着身子由城垛掩护全身,以及上弦的十字弓。 扛着木头的攻方战士从容地将极长又笔直的松木合力架设在壕沟处,反倒不急着从断桥处进攻。 “他们居然这么干?!”透过木墙的观察窗,艾文德终于看懂了敌人的招数。他带着兄弟们赫然现身,端着十字弓大吼道:“射杀那些铺桥人。” 犀利箭矢居高临下精准射击,一批攻方战士中箭倒地。 而攻方的火力压制旋即开始。 箭矢、标枪随缘般向堡垒东门砸来,乃至还有陶片有投石索扔来。 那些箭矢对守军战士意义不大,好 巧不巧竟有战士被飞射的陶片砸到了头盔,战士直接跌落脚手架好似阵亡一般。 “兄弟?死了吗?!”艾文德讶异中随口一问。 “我没事。得亏石头砸的不是我的脸,否则都没有女人喜欢我了。”头脑嗡嗡的战士踉跄爬起来还不忘乐观吐槽,再扶一下自己歪斜头盔,就地踏张十字弓,拎着它顺着木梯爬回去继续射击。 已经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斯摩棱斯克军在就是在全面进攻。 因为外墙的东大门开始遭遇实实在在的撞击。 有持防箭大盾的攻方战士,他们合力在城门处搭建“简易棚子”,实为掩护内部不断撞门的大树树干。 原始的攻城锤面对仓促建造的木墙,就算外墙木门已经得以加固,门后堆砌了杂物与泥土,奈何敌人的兵力实在太多。 不断有攻方战士在十字弓袭击下伤亡,他们却丝毫没有退意。 “嘿!哈!” “嘿!哈!” …… 木墙被不断撞击,不远处骑马的瓦季姆眯着眼屹立在无尽小雪中认真观摩一切。 他很满意当前战局,自信满满告诉身边骑马的亲信:“今日必是雪耻之日,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待大门垮塌。” 在他看来只要大门破了,一切都将结束。 然而事实并无他以及大军设想的那般顺利。 “大首领。”有战士嘀咕:“堡垒大门已经撞了一阵子,敌人的反击也愈发强烈。大门……何时可破呢?” “不着急。就像 是伐木,一棵大树需要挥动斧头砍上一百次,罗斯匪徒用大树做墙,我们就不得不撞很多次。等吧,今天必能破门。” 的确不顺利,军队士气依旧旺盛。作战是从早晨开始的,出发前大军都吃了一顿饱饭,哪怕他的军粮的确不多了。战士们体力充盈,今日时间也多,难道撞门一上午都不会有进展吗? 瓦季姆决定加大力度。 他想了想,令骑马的传令兵再到阵前:“让带着缆绳的战士攀登。再将一些长木搭在敌人的墙上展开攀爬。” 第1277 维捷布斯克仍在坚守 守军依旧在反击,而木墙也并非臆想的那般脆弱,即便它的确是仓促建造。 罗斯王国盖木墙基于一套老原则,首先是砍伐大树后,将厚重木桩以给大船安装桅杆的模式,安插在提前挖好的深坑中并覆土夯实。这些厚木桩就是围墙的基点,大量小型木料依托这些基点拼装成围墙。 在罗斯,盖围墙的方案都是如此。 进攻受阻,那些攻方战士开始试图抛去缆绳挂在木墙缝隙,以纯粹攀爬的方式跨越围墙。 如此伎俩效果不佳,试图攀爬者尽数在十字弓精准打击下坠落,乃至落在了壕沟那冰冷的水里。 撞门作战一直持续,攻方战士们在耗费好大一番攻方后欣然发现木门已经被撞歪,构成木门的那些木料明显大量裂缝,奈何大门就是不塌。 这就要归功于守军堆砌的大量泥土,而这些湿漉漉的泥土已经在连续的降雪中冻得坚硬。 想要破门而入当然可以,前提必须是将门彻底摧毁。 而这……还只是外墙的作战。 维捷布斯克堡垒的核心是内城,那才有这最强防御。艾文德与兄弟们还有底牌,不过若非万不得已,他才不愿意在内城坚守。 毕竟坚守内城,意味着堡垒被彻底包围,兄弟们陷入绝境。 双方还在互射箭矢,防具精良的守军战士字面意义可谓刀枪不入。 考虑到破甲箭非常珍贵,战士们索性开始随手拔出敌人的骨簇箭,顺手插进卡槽内 。身子依靠着城垛,仅用双手将十字弓举过头顶,对着敌人的大概位置扣动扳机。反正敌人站位极为密集,除了那些披着披甲、以及手持大木盾的人,其余人员防具拙劣。 甚至有战士干脆解开十字弓的固定缆绳,弓臂就是一把进口草原的反曲弓呢。 这样的战士背靠城垛,身边尽是些同伴递过来的缴获箭矢。战士套上扳指,也不将弓拉满,更不做瞄准,往往三根箭搭在弓弦对空抛射,就靠着地球重力,令大量箭矢以垂直角度攻击站位密集的敌人。 如此做的人越来越多,艾文德又急忙命令内城的战士不再保持戒备。 他起初觉得东门在如此强袭下很快就会轰然倒塌,结果恰恰相反。甭管是寒冷将仓促建造木墙内的水分冻得瓷实使得木墙极为坚固,亦或是敌人摸清楚了正确攻城办法但实力还是窳劣。 既然根据高处哨兵观摩敌人的确集结全部兵力在总攻东大门,守军就将主要兵力投入其中。艾文德和他的兄弟们兵力实在捉襟见肘,依靠动态防御模式不断修正自己的防守中心。 好在,四座本用作猎熊的、状态极佳的扭力弹弓,它们终于开始发挥自己的战术价值。 而维捷布斯克堡垒拥有的弹弓并非这四座。 全部的十二座扭力弹弓,非必要不会安装扭力单元。负责扭力输出的缆绳、筋腱平常舒展开,其中破损的股线拆掉,换装全新股线 后涂抹粘稠鲸油或海豹油。 固定扭力单元的是左右两个棘轮,使得大量股线确保初步紧绷状态。 罗斯王国在这方面已经尽量做到建议性,使得扭力弹弓成为一众年轻战士都能自行修理的重武器,奈何艾文德一众并非专业工兵,经由他们修善的武器根本做不到最佳状态。 即便如此,本着能顺利发射标枪就足够的原则,全部的十二座扭力弹弓被内城守军奋力台上城墙。 “45度角,调整诸元。” “快给这些大家伙蓄力。” “喂,把标枪拿过来看看它们效果如何?愿诸神保佑,这些重新组装的破烂好用……” 守军多为年轻人,最精装的在前方抗线,后方战士综合素质偏低。随着这些重武器一股脑全部投入战场,它们的存在大大加持了弱者的战力。 年轻人一番捣鼓,那些缴获的矛数量庞大,它们被砍成大概的长度,一股脑塞进扭力弹弓的滑道。 “就是这样。伙计们,都准备好了吗?”一个年轻较大的男孩学着大人的模样,在雾雪中高高举起自己的钢剑。 “走!” 一声令下,十二座质量参差不齐的扭力弹弓以最有效率之射角发动一轮齐射。 一群黑影划过空气,伴随着嗖嗖声以一种极为恐怖的距离从东门奋战的艾文德一众的头顶飞跃而过,吓得兄弟们不禁抓握十字弓猛缩头。 标枪全部命中敌阵当即造成一些伤亡。 “蠢!你们差点杀 了我。”艾文德对着后方一阵叫骂,奈何完全淹没在喊杀声中。 有七成的战士聚集在东门处,他们运输箭矢,顺手将落在地上的敌箭捡起,一并送给城头奋战的兄弟。暂且没人受伤失去战斗能力,他们倒也做好了救援伤兵、补充阵位的准备。看看现在的阵势,敌人的弓矢对于自己的头盔和板甲衣连摩擦痕迹的资格都不陪,大家最担心的还是被后方的那些扭力弹弓的标枪误伤。 不远处的内城城墙,弹弓组开始一轮又一轮的齐射。缴获的矛改造而成的标枪有着小型熟铁矛,靠着重力砸在攻方的防箭盾上勉强可以将矛头穿过,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 至于那些仅着厚实皮衣的部族战士,他们的小盾根本无力抵挡如此打击。 他们本能躲避标枪与箭矢打击,站位自然变得悉数。 观战的瓦季姆见得军队并没有溃逃不过是躲避箭矢索性没有弹压,反正现在的攻城战也用不得太多的步兵。 因为攀爬木墙的战术总被敌人射杀,加之木墙覆雪,糟糕的打滑令攀爬实在不是好战术。 关键还在于正面撞门的那些战士!瓦季姆有意咬紧牙关继续坚持下去。 他再命令传令兵:“通知鼓手,全力以赴擂鼓,在气势上我们不能输!” 奋力敲打皮鼓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他们疯狂挥舞双臂很快大汗淋漓,战士们索性将厚实皮衣脱掉,在雾雪中袒露自己蒸汽不 断的上身,以一种怪异而彪悍的形象示人。 显然是受到鼓声的激励,奋力撞门的战士更起劲了…… 与此同时,内城的守军们也轻装上阵。沉重的板甲衣不穿,甚至连麻布衬里也罢了。 刚刚长胸毛的胸膛直面扭力弹弓,年轻的奥斯塔拉公国战士一如他们成年的父辈,个个是“小金毛”的他们无谓寒冷,上下其手只为更高效率地发射标枪。 就在这高强度装填发射中,十二座弹弓中的两座,突然伴随着扭力单元的崩解突然破损。 “该死。在这个关头居然坏了?兄弟,你还好吗?!”有战士大声闻讯被崩解零件弹伤的战士。 年轻人赫然看到自己的胸膛竟被崩裂缆绳狠狠抽出数条伤口,鲜血正在渗出。 “不碍事。区区小伤还死不了。” “还是悠着点吧。你受伤了,暂且退场。” “不必!我不是懦夫。走,换个阵位继续战斗。”说罢,伤兵顾不得伤势,更换阵位继续射击。 扭力弹弓组就剩下十座,碍于缴获的标枪箭矢有很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射击。 甚至,近战强劲的锥形铸铁弹丸,他们到现在仍未使用。 外城东门的混战从早晨持续到中午,攻守双方都不可避免的显露疲态。起初志在必得的瓦季姆愈发不满于现状,该死的大门仍未被撞破真是岂有此理?再看自己的战士们,那些赤膊擂鼓的兄弟一个个气喘吁吁,害怕中箭的战士们纷 纷规避。 唯有大概二百人倚在木墙处,不少人扛着树枝编制的木盾硬抗箭矢偷袭,以各自的方式摧毁木墙。 “难道,我要止步于此?!神啊……”瓦季姆妄想灰蒙蒙的天空,无尽细小雪花如若小刀般刮得脸庞生疼。 我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士气,现在军队开始厌战了?我根本输不起。难道我连一座小小的堡垒都不能打下?如此我还能攻破他们的其他定居点? 神啊,我活得如同笑话?! 扪心自问一番的瓦季姆愈发不是滋味,突然他做出大胆决定。 之间一骑在雪中狂奔,马蹄不断掀起雪块,一名衣着考究的男人冒着箭矢急速冲向壕沟与断桥处。 艾文德感觉那就是敌人主将、该死的瓦季姆带头冲锋,毕竟在其身后还吸引了一批骑兵参战。 他与兄弟们试图射杀那名骑马者,终究都算错了时间差,得以让骑马者一个健步翻滚下马,麻利地钻入由防箭盾保护着的撞门现场。 防箭盾下的战士们气喘吁吁,罗斯人堡垒的大门明显满目疮痍,怎就坚决不塌呢? 他们讶异于大首领瓦季姆突然出现,来不及惊呼就见得首领厉声号令:“懦夫们都别磨蹭,现在跟着我撞破他们的门!” 后续骑兵纷纷下马,而他们的马匹立即成为守军的首选目标。 他们顾不得自己的战马在中箭后四散奔逃,纷纷冲向城门处,与大首领瓦季姆一道奋力撞城。 这下,四十 余名体力极佳的生力军投入作战,瓦季姆和伙计们抱住大树干,喊着号子接续撞击。 站在艾文德的立场,可能敌人首领就在自己的正下方。 跳下去拔剑伺机杀了他?或许能完成刺杀,但自己必然被乱斧砍死。 而他也逐渐感受到情况不对劲。 兄弟们虽仍在射击,他们已无法阻止攻方对城门的冲撞。每一次撞击都会引起震动,震动的感觉愈发强烈,不祥的预感令人恐惧。 “艾文德!”有站在墙下的兄弟大喊。 “怎么啦!?” “你快下来!门要裂了!” “裂了?!” 此刻,东大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不断冲撞下,有木杆制作的大门终于大规模断裂,就算大门出堆砌大量冻得瓷实的泥土,也无法组织大门的粉碎。 甚至整堵墙大有整体垮塌的可能性。 艾文德决意再坚守一番,也令城里待命的兄弟们立刻构筑起盾墙准备厮杀。 一切……犹如宿命。 到处是吱吱扭扭的声响,声响之大竟压过了喊杀声。 被防箭盾保护着的瓦季姆大喜:“哈哈!该死的墙要倒了!准备他们厮杀。”说话之际他已经握紧自己的剑柄。 东大门连带一部分木墙开始整体性倾斜,艾文德赫然发现在自己已经站不稳,索性俩滚带爬地域其他城头的兄弟窜到下方。 “老大,该怎么办?和……和他们拼杀?!” “怎么?你畏惧了?” “我……我还没杀过敌。” “很快 就有机会,接着成为真男人。”艾文德拍拍这位年轻兄弟的肩膀,此时此刻他却有做大哥的风范,仿佛死去的耶灵格灵魂附体。 艾文德定了定神,学着大人模样发话:“就像我们学习的那样!十字弓手在前,盾墙在后,凹弧形防御!” 维捷布斯克的外城墙与内城墙区区一箭之地,间隔地带虽有一些建筑,有价值之物被搬运殆尽,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覆雪的空置的四处漏风之谷仓。 间隔地带的开阔地不少,有一条被人为踩实的通路直通内城之东门。相比于外城东门,这座内城东门防御水平更高,不过它现在是半开的,只为给奋战守军留退路。 “稳住,都稳住。即便木墙塌了也要稳住战线。” 艾文德曾为兄弟们的精神支柱,他似乎很懂作战,实则也是赶鸭子上架、被现实逼成了沉稳的狠角色。 在不断撞击中,大门连带着部分木墙轰然倒塌。 瓦季姆大喜过望,呲着牙好似要生食鲜肉的饿狼,却赫然看到了城墙内居然出现了一面盾墙,还有……端着某种致命弓矢的敌人。 他面色大变,一个机灵卧倒,而守军的十字弓已经发动一轮齐射。 刚刚破城的攻方战士,他们气喘吁吁原以为破了城就胜利了,奈何汗津津的上身被致命箭矢洞穿,或是击穿心脏、或是打穿了肺,还有的被击中眼窝、击穿头颅,无出其右的突然死亡。 唯有瓦季姆等 少数人逃过此劫。 但守军的反击并未结束。 到现在就剩下八座扭力弹弓尚能发射,其中又有两座情况已不容乐观。好消息是因为已经是近程作战,他们不必将力续满即可发射。 在艾文德聪敏指挥下,后方的扭力弹弓配合前方兄弟打出交叉火力,标枪横扫一番刚刚爬出坍塌木墙的敌人。 持十字弓的战士们已经撤到盾墙之后,迅速踏张上弦,对着又涌上来的敌人发动一轮齐射。 现在,远程作战大抵到此为止了。 艾文德与很多兄弟没有更多奢望,就在空旷地带,多达四十余名披着板甲衣的战士,将涂着罗斯标致的大盾搭成凹形盾墙。 而那些持十字弓的战士一路向内城狂奔,不为别的,只为抓紧时间冲上城墙居高临下继续火力支援。 瓦季姆本人就是直到罗斯人在厮杀方面极为犀利,可不想死得草率。他依靠着断墙挥舞铁剑为不断从断口处涌入成的战士加油,而庞大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绝大多数不知道内城的实情,既然木墙终于破了巨大口子,胜利一定是唾手可得了。 只要冲进去,金钱、粮食应有尽有! 所有欠村庄地主的债务将因战利品抵消掉,平凡的农夫将一夜暴富,亲朋被罗斯匪徒袭杀之仇将在今日算账。 一棵枯萎的大树活了起来。 萎靡不振的士气恢复亢奋,被热烈情绪感染的斯摩棱斯克部族战士冲向缺口处,他们全然不 顾中箭身亡的同伴,哪怕还没有断气,一双双脚硬生生将这些伤兵踩踏致死。 奈何直到他们冲破了外城墙,才一直到城里又是一副糜烂景象。罗斯匪徒已经严阵以待了,很多部族战士下意识愣神,就被后方兄弟推搡着加入厮杀…… 穿这皮甲的、仅着兽皮的、甚至仅着厚实麻布衣的部族战士,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黑压压地冲向敌人。 厮杀已然开始。 钢剑突刺立即见红,个别守军战士缺乏保护的胳膊也开始被敌人的斧头割伤砸伤,但披甲的守军占尽优势。年轻战士嘶吼着以盾抵着身子,向正前方乱刺一气,疯狗式的打法效果还不错。 在他们的头顶,标枪、箭矢呼啸而过,不断削弱斯摩棱斯克军的实力。 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在之前的作战消耗了大量箭矢与投枪,现在他们已经攻入堡垒也不再需要这些远程武器。 奈何另一些头脑清醒的战士而言,破了木墙又如何?!罗斯匪徒居然还有一座内城,那该死的内城虽小,怎么看都更加坚固,而兄弟们仅是破了外城就废了老大的劲。 反观守军方面,雾雪中的内城所有罗斯旗帜明明白白挂起来,蓝白色调的战士不断于高出现身,迫使攻方要先躲过箭矢才得以与守军厮杀。 奈何大地已经变得殷虹,一名又一名部族战士倒在血泊,这里偏偏没有罗斯匪徒的尸体。 因为,守军根本无人阵亡!即便 受了伤不过是肢体轻伤,伤者人数也很少。 艾文德根本不奢望就凭一百个兄弟耗死全体敌军,即便现在的局面对自己较为有利。考虑到兄弟们人少、体力有限,这种有利会在一段时间的厮杀后荡然无存。看看敌人前扑后拥的阵势,他不得不佩服敌人的勇气,就算击溃一波敌人,第二波又冲上来,不断人浪冲击下盾墙阵线一定会崩溃。 “盾墙!缓速后退。” 艾文德的意思很明白,兄弟们边打边撤有序地撤到内城。 敌人仍然踏着尸体冲入围墙,进入更开阔区域、面对一地死尸与殷虹大地,还要时刻躲避飞射而来的箭矢、标枪、铸铁弹丸,他们的冲动被遏制,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圆盾染血的罗斯匪徒涌入内城。 “快!把门关上,快关上!”刚刚进来的艾文德及喘吁吁,他索性扔了盾,亲自去拖曳一根木杆意欲抵着大门。 城墙上的战士们持续输出火力,在打退试图硬冲大门的“斯摩棱斯克勇士”后,终于迫使敌人到处找地方躲避。 各厢杂物拼命向内城的所有大门堆砌,乃至是装满积雪的手推车,再推到内城东门后旋即卸掉车轮成为实在的堵塞物。 维捷布斯克堡垒内城已经成了如同闭壳乌龟的存在,短时间内守军无意出城作战。 结束堵门工作的艾文德背靠木墙气喘吁吁,昂着头将剑狠狠插在身边。 “这下……这下就该结束了。我就 在这里一直耗死敌人。瓦季姆,愿奥丁冻死你……” …… 与此同时,面对更棘手的局面,瓦季姆心如刀绞。 罗斯匪徒的堡垒攻破了吗?破城了,但没完全破。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的内城比外城之防御都要坚固,而自己还有继续作战的本钱吗?战士们已经冲不动了!自己训练的精锐士兵损失很大。 大量战士见攻城无望,气喘吁吁得又撤出缺口,尽量将受伤的同伴带出去,尽量躲开罗斯匪徒箭矢攻击范围。 作战,又一次虎头蛇尾。 而这一次,瓦季姆自觉该思考的已经不仅仅是作战。 “啊……”依靠着外城木墙,面相城外的开阔地,哪里又新添不少死尸与在雪地里痛苦蠕动的弥留者。“我没有带领他们破城,怕是要面对他们的滔天怒火吧。” 他不禁看看手里尚未染血的剑,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难道,我要用它自裁谢罪?!不!” 他断然打消了轻生念头:“我还没输。只要搞到粮食,我剩下的军队还能继续战斗。” 第1278章 我军打不过罗斯人还打不过波洛茨克人吗 攻城的战士疲惫不堪,面对内城更厚重的木墙彻底泄了气。难道还要顶着敌人箭矢继续冲击?就算冲到了城门处,谁还有力气再用树干把它撞开? 究竟死伤了多少人?不知道。 他们能清楚看到坍塌的外城墙处倒闭很多同伴尸体,死尸身上插着大量箭矢与标枪,战斗打到现在,斯摩棱斯克军队用血的代价才学到了一些全新战法。 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加之天色渐黑,雾雪也从未停止,瓦季姆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再图他策。 其实他知道今冬作战估计难以取得什么成效了,除非从别的地方征召新的生力军。 覆雪的大地使得纵火战术成为不可能,更糟的是就算斯摩棱斯克军队撤回伐木场营地,寒冷又积雪的环境下,他们点燃篝火也很艰难。 多亏了瓦季姆留有一手,之前作战的部分伤病守着营地,不断向几处篝火添加多油松枝,因为对于体虚的他们,唯有烤火才能活下去。 战马纷纷死亡,寒冷状态下很快就被冻得坚硬。 瓦季姆不得不徒步撤离,一路之上他看到的尽是踉跄撤离的战士,各个都是斗败的公鸡,士气显然已经崩溃。 难道战斗到此为止? 瓦季姆知道自己输不起,趁着手头还有一支军队,他们就是自己再赌下去的本钱。只是不知道那些一度忠诚于自己的人是否忠诚依旧。 伐木场营地,篝火边到处都垂头丧气的战士,往往 十多人围在一起,探讨的尽是失败主义言论。 现在状况下瓦季姆已经无力阻止这种消极情绪蔓延,尤其以杀人立威的手段更不可取。 因为他本人正遭遇到全所未有的信任危机,一名名战斗幸存的、由他任命的军官,虽不至于哗变,对瓦季姆的作战主张深深质疑。 “可能从一开始这场作战就是荒谬。神的惊雷并没有告诉你必胜,而是警告你不要现在做。”有人连称谓瓦季姆为首领都懒得喊,现在更质疑他并没有得到火神的助力。 “你!” 瓦季姆刚想反驳,就见得一双双犀利眼神投来,无言中满是质疑。 “你们当时可不是如此认为。何况大祭司说了,我们的作战得到神的祝福。你们……总不能否定我们的大祭坛和大祭司。”他怒目圆睁回敬道。 众人互相看看,大家的确不敢否定祭坛与祭司们,大家都世界观便是如此。 局面有陷入争吵的趋势,遂有人碍于现实不得不帮着瓦季姆打圆场:“兄弟们,比起作战,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活下去。” “的确,乱战之后又有数百兄弟死伤。我们怎么办?就剩下不到三千的兄弟可战斗,等再过三天我们粮食吃完,一切都完了。”那说话人定了定神,大胆反问:“要不,我们撤?趁着还有体力。” 一语之后,无人敢公开支持,哪怕大家心里都痒痒。 他们继续看向瓦季姆,大有要求他以首领 之名宣布撤离。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懂了,你们是逼我撤军。” “但是首领!”有人硬着头皮道:“兄弟们真坚持不下去了。我们不是战败,不过得暂避锋芒。等明年温暖期我们组织更多军队参战也不迟。何必……冒着全军覆没危险继续耗在这里?” “耗在这里?你们真的感觉我会命令你们继承冲击?” 瓦季姆的回应极为拧巴纠结。 “首领?我们究竟如何?” 再看向雪中朦朦胧胧的堡垒,瓦季姆又看向西德维纳河方向,坦言:“我们对父老乡亲夸下开口,我们仍有三千可战之兵,如果就这么撤回去岂不是人人成了懦夫?你们……愿意接受骂名?愿意承认自己比那些罗斯匪徒劣等?” 谁会承认自己窳劣不堪? 注意到他们的情绪波动,瓦季姆继续摆出一副大无畏的姿态:“比起无功而返,我宁可战死。我不会向那些匪徒妥协。我想……你们也不会。” 一番言语,他将军队后退之路给堵死了。只要撤退就等同于向罗斯人妥协退让,血气方刚的斯摩棱斯克年轻人正因为无法接受它才参与这场远征。 “难道……你打算继续进攻?”有人轻捂嘴巴难掩讶异。 “当然要进攻,却不是现在。我打算去波洛茨克,现在就走!趁着我们还有足够体力抵达那里。” 大家互相看看,此事早有决意,由于战前估计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敌人堡垒 ,此事有方案却无人去想。 “我们已经到了绝境?真的要去夺了波洛茨克人的村庄?” “不然呢?兄弟,幸亏我们还有备选方案。” “就算进攻波洛茨克,真的能顺利占领得到充足补给?” “那么你愿意在冰天雪地里冻死?还是灰溜溜得撤回去?” …… 年轻的斯摩棱斯克人自己激烈探讨起来,他们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接受瓦季姆的决意。 相比于撤回出发点的卡廷森林内大祭坛并不能立即得到补给,而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就在不远处,只要沿着西德维纳河畔走即可抵达。 人数众多的烤火战士等待着那些决策者们探讨出是进是退,多数人觉得还是得撤,现在终于得到了瓦季姆的明确指示。 军队新败,战士垂头丧气担忧自己的未来,随着他们获悉大首领瓦季姆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去波洛茨克人地盘搜罗补给,跌路谷底的士气竟又大幅度反弹。 波洛茨克人算什么?不过是一群农民。 斯摩棱斯克社群自古以来便是傲视那些人。波洛茨克、德里戈维奇、德列夫利安,早晚有一天将由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整合一体,或许这些伟业仅与贵族们有关系,终究参与作战的尽是普通人,最普通的农民多少能从战争中得到一些战利品改善生活。 自己本就没多少财物,不如去拼杀一番试一试。 而今,普通战士更要考虑活命。 斯摩 棱斯克与波洛茨克速来没有什么契约,彼此间往往靠里加湾来的瓦良格(丹麦裔)人做交流媒介。斯摩棱斯克贵族有计划控制当地,这样就能扼守“琥珀之路”,靠着收取过路费从瓦良格人手里赚钱。 奈何疯狂扩张的北方罗斯人彻底打乱了斯摩棱斯克社群的计划。而落魄王子瓦季姆的赘婿噬主行为又平添新变数。 普通战士们看着自己布袋里有限的粮食,只好继续跟随瓦季姆施行一场雪中的军事冒险。 连续一周不见太阳,人们都似乎忘却了阳光温暖。 昨日还在攻城奋战,全新的一天,斯摩棱斯克士兵休息一夜好,又开始在持续的雾雪中排队。 罗斯人的堡垒外城已破,偏偏内城坚如磐石攻城乏力。或许再发动一次强攻即可最终破城,但那又要损失多少战士?瓦季姆并无把握再战夺城,感觉胜算还不如一城,尤其是逼着士兵继续攻城那些被自己任命的下级军官们极大概率哗变。 斯摩棱斯克军队俨然成为一支只为祈求活路的“流民大军”。 他们开始排着队向着正北方的西德维纳河前进,雾雪多少遮掩住他们的身影,一时间维捷布斯克堡垒守军站在了望塔也察觉不到战场异象。 眼前正是大河的舒缓区,河水注入开阔地后形成大片可徒步涉水而过沼泽浅滩。薄冰正在增厚,距离成为能徒步过河的冰层为时尚早。 不过斯摩棱斯克人也 不会蠢到直接跳入没腰深的冰水里。 瓦季姆看看左右,沉住一口气下令:“开始搭建浮桥。” 何为浮桥?砍伐的松树木杆直接投入冰水中,再将树枝编制的防箭盾仍进水。就地取材的五花八门杂物,在冰水浅滩快速构筑成一条通路。 若非还有近三千士兵,瓦季姆也不能一天时间完成渡河。 他们为此付出了不少体力,也不得不抛弃所有伤兵令其自谋多福。 战士们的简易皮鞋都沾湿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使得过河后的战士纷纷绝得双脚硬如石头,肢解几乎不复存在。 他们叫苦不迭,好在全军已经过了河。 失去了全部的战马,瓦季姆也不得不人手双脚冰冻之苦。他顾不得身体痛苦,只求快点抵达波洛茨克。 过河的战士们没功夫喘息,他们在雪地上自发得又蹦又跳,只求身体暖和起来驱寒。 瓦季姆也无意磨蹭,亲自在人群中奔走呼喊。 士兵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聚集在一起,皆身穿皮毛衣物的他们帽子肩头都覆盖不少雪花,略昏暗的光线下好似驯鹿群在移动。 事实上站在高处放哨的堡垒守军真的做出了误判。 顺着绳索瞬间速降,哨兵急匆匆闯入战士宿舍。守城的奥斯塔拉战士们甲胄不离身,双手握着自己的剑就在温暖宿舍里呼呼大睡。人人都相信敌人还会进攻,大家只好采取高度戒备。 艾文德被哨兵唤醒。 “怎么?!他们来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不由得拔剑。剑风嗡嗡声瞬间又刺激着宿舍内的众人条件反射般起身。 “老大,你快去城墙上看看。” “城外已经尽是敌人了?该死,你报信晚了。” “哎呀,那倒不至于。”哨兵顾不得过多的解释,索性将基本同龄的艾文德拉到冷飕飕的户外。 小小的内城就是一座有着厚重木墙的城堡,当艾文德所在宿舍有异动,短时间内就引得整个内城行动起来。又是鼓声又是号角声,战士们自发戒备,他们纷纷端着十字弓、反曲弓上了城墙,面对着莫名其妙中的扭力弹弓操作手大眼瞪小眼。 因为敌人并无攻城,内外城交汇地带毫无脚印,昨日被杀的敌人尸体如今都成了一个个突兀冰坨被雪覆盖。 艾文德顺着哨兵指的方向,眯着眼睛看向西德维纳河的主河道。 虽然城市北门已经被堵塞,北门挨着的就是河道码头。码头栈桥毫无破坏,介于剩下船只都被拖曳到内城里,码头现在已经毫无作用。铁了心防守的奥斯塔拉战士封锁自己的退路,他们当前在静静等待援助,同时也基本断了自己主动出击的可能性。 “你让我看什么?兄弟,我视力可没你的好。”艾文德仔细看了一番愈发不耐烦。 “别急。大哥,注意你东北方向的那团黑影。” “黑影?” “有如同鹿群般的存在正在移动。你觉得那是鹿群吗?” “不可 能。绝对不可能。有野鹿群出没早被我们狩猎了。”瓦季姆稍稍一想,一拍脑袋:“莫非是敌人?!” “恐怕就是他们。” “斯摩棱斯克人疯了吗?河道根本没结冰,莫非他们想从北门涉水过河强攻?冰水能要了他们的命。” 便有人顺着艾文德的话哈哈大笑:“那个瓦季姆是个蠢材,但愿他真的带领斯摩棱斯克人这么做。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射箭了,冰水会杀了他们。” 因为兄弟们有着充分的北欧血统,他们不是真的老罗斯部族出身,现在高傲地站在罗斯旗帜之下,由于祖上与老罗斯人都是血缘近亲,生活状态非常相似,对于严冬的理解相同并极为深刻。 冬季狩猎往往能冒着风险抓到一些大兽,尤其是冬季迁徙的野驯鹿,杀死一头足够一家人解决整个冬季的肉食问题。 而以梅拉伦湖区为典型的北部瑞典地区湖泊极多,猎人们时常要冒着风险通过琐碎的冰湖,一旦不幸坠入冰窟往往极短时间就丧命,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将冬泳视作真男人的行为。 黑色的影子愈发明显,渐渐的即便视力不是特别好的艾文德也看清楚了对岸蠕动的黑影。 同时,带兵移动的瓦季姆隔着整条西德维纳河从全新的角度看到了罗斯人的堡垒。 懊恼与不甘涌上心头,战士们的心情更为复杂。 一时间聚成一团乱糟糟的队伍里嗡嗡声一片,大家对敌人的堡垒品 头论足。 “真是可惜啊。”一位亲信难掩心头之苦:“持续的降雪怎就不把河流封冻?我们还有足够兵力攻城……奈何兵力根本施展不开。” 瓦季姆始终心如刀绞面色铁青,他不愿意再多看那旗帜飘扬的罗斯人堡垒,纷纷回应亲信:“等到了波洛茨克我们就强制征兵!我们还有三千人,一鼓作气夺了他们全部村庄。我军打不过罗斯人还打不过波洛茨克人吗?到时候他们的男人女人全部编入军队,等河道结冰,我们就裹挟着那些村民全力攻击。” “这……太疯狂了吧?你真要这么做?”亲信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战术。 “何谈疯狂。届时让那些村民去冲锋,被射杀的会是波洛茨克人。他们为我们消耗掉罗斯人的箭矢后,我军即可从容作战。你!还有你们!”瓦季姆再看看自己已经为数不多的亲信:“我们不必考虑波洛茨克人的感受。他们死多少人与我们也没关系!记住,这是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办法了。” 年轻的斯摩棱斯克战士们为大首领瓦季姆的这套战略不寒而栗,他们也的确在不自主地发抖,只因太冷了。 无谓死活地硬冲堡垒、抛弃伤兵任其冻死、冒着冻死危险雪中强渡大河,下一步将波洛茨克人充当肉盾祭品。 战争到现在战士们愈发觉得自己的大首领就是个莽夫,视自己的士兵与他者为草芥。公平的说瓦季姆也不是贪 生怕死之徒,此人为了复仇对自己的要求很极端,现在实在是逼着所有人跟着他一起行极端之事。 还能怎么办呢?不少战士的粮食已经见底,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进军以从波洛茨克人的仓库夺来粮食。 于是站在维捷布斯克守军的视角,艾文德和他的兄弟们眼睁睁地看着敌酋瓦季姆和他的大军、如同迁徙的驯鹿群一般沿着覆雪的西德维纳河右岸(北岸)向下游进军。 “他们是要去波洛茨克。糟糕!我们在那里的兄弟岂不是面临大敌?!”瓦季姆顿时感觉一阵恶寒。 有伙计劝慰:“那些撤离的丹麦商人和波洛茨克民夫已经回去了,波洛茨克会保持戒备。再说,我们在当地驻扎的兄弟是在新波洛茨克堡垒里过冬。” “新波洛茨克?可能没我们的堡垒坚固。” “也差不了多少。”伙计继续劝慰。 “唉……我们无能为力去帮助那边的兄弟。”艾文德使劲跺了跺脚,又灵机一动:“这样……是否意味着我们面临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站在城墙上的人们议论纷纷,由于围城大军明显去攻击波洛茨克了,这就应征了之前战俘的说法——攻方军粮告罄必须想办法夺食。 这对维捷布斯克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艾文德与朋友们合计一番,决定保持戒备得看着敌人向下游走去,待其走远了就用绳索将暂时从内城的城墙放下,所谓抓紧时 间打扫战场、搬运死尸、收拢箭矢,重中之重就是将东大门的巨大缺口以包括死尸在内的五花八门东西堵塞。 顺手,再用斧头砍掉被射杀的敌人战马的马腿,获取对大家都很重要的红肉,即便这种腥味种、口感粗糙的马肉不太好吃。 第1279章 只怕你会悔恨当年脚下留情没有一脚踢死那个小子吧 三名信使驾驭十马正向北方狂奔。 卡尔埃里克松与他的两位伙计在团状的森林缝隙间穿梭。 一路之上他们少言寡语,他们将森林边的小湖充当参照物,直奔洛瓦季河源头的那座湖泊。 在没有降雪的当下,他们很容易沿着摸索出的路线抵达那座湖,只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一旦大雪覆盖,救援维捷布斯克的援军还能顺利抵达么? 一片区域内湖泊极多,卡尔三人频繁更换马匹,就贴着湖泊群的东侧区域一路向北,正确找到了洛瓦季河上游河道。 已经连续三天一路狂奔,中途仅有短暂的休息,人与战马都忍受着极大的压力。 纵使他们拥有着货真价实的突厥草原马,却根本不是蒙古骑兵。 持续狂奔到现在,面对着静静流淌的洛瓦季河,注视着清澈河水,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家。 暂且就在河畔点燃篝火,再砍伐一些小树枝搭建起窝棚。 疲惫不堪的三人卸下陶瓮就地煮麦子,顺手也给劳苦功高的马儿饲喂。 “也不知道堡垒那边怎么样了。”静下来的男人蜷缩一团,面对篝火不由担忧。 “诸神会祝福他们。我们……还是要尽快把消息带到大卢基。我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吃好了明日做最后冲刺。” 卡尔为另外两人加油鼓劲,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没有参与到守城作战真是遗憾,他估计现在的维捷布斯克保卫战已经白热化,那些 兄弟在血祭奥丁,自己竟然…… 但是,这一夜并不太平。 北风一直在吹,三人依傍树林的棚子竟被掀翻。冷飕飕的深夜,三人被冻得机灵,顾不得维护临时营地,而是全力保护自己的马。他们不得不抹黑向森林深处一些走去,将马拴在大树边,三人蜷缩一起裹上毯子一直挨到了白天。 “可恶。啊嚏!”一记响亮的喷嚏后,白天算是真的降临了。 卡尔拍拍两位同伴:“该起来了,我们继续走。” “哎呀。本想着好好睡一觉,今夜可比风餐露宿更糟糕。” “对啊。”另一兄弟悻悻然:“瞧瞧这该死的天气,怕不是快下雪了。北风一直吹,我们甚至不能在开阔地烧火,难道还得继续啃干粮?” “别抱怨了。等到了大卢基就能吃顿好,再说……我们也没资格抱怨。” 说罢,卡尔麻利爬起来上下其手收了毯子,使劲蹦蹦身子意图暖和起来,又道:“都别磨蹭,把缰绳解开我们现在就走?” 毕竟已经抵达洛瓦季河主河道,卡尔埃里克松索性对糟了风灾的营地不管不顾,连烹煮麦子的陶瓮以减重唯有不再带走。 他们轻装前进,因为距离目的地大卢基仅有一个白天的路程,甚至绝大部分负重都可抛弃,三人现在也不再爱惜马力,十匹马开始最后冲刺。 与此同时,大卢基城一片祥和…… 寒冷的清晨,北风依旧横扫着河湾地区。 相比于半年 前的城市,本城的定居者已经少了很多,尤其是劳苦功高的第一旗队已经完成了协助作战的任务,旗队长“秃头”菲斯克已经撤回了更北方的诺夫哥罗德向国王留里克述职了。 按理说女公爵卡洛塔也该策马返程她位于伊尔门湖南岸的新奥斯塔拉城过冬。 她并没有这么做。 实在因为奥斯塔拉公国今非昔比,她已经彻底吞并波洛茨克,某种意义上称之为奥斯塔拉-波洛茨克公国更贴切。 公国作为罗斯王国在法理上的附庸国被授予南方自由扩张的权力,但公国的实力是有限的。 新奥斯塔拉、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新波洛茨克,公国的四座城市以一些沿河道兴起的驿站意义的小型哨站,各定居点虽都毗邻交通线,彼此的距离实在很大,使得公国兵力被大大稀释。 关键在于维捷布斯克堡垒必须要加强防御,新征服的波洛茨克,在其地树立的堡垒也需人员守卫。 可怜奥斯塔拉公国所有拿得起武器的男男女女还不足千人,公国看似很强力,实则到处漏风。 卡洛塔对公国现状并不满意,依靠着丈夫留里克作为坚强后盾,她愿意拿国运来赌。 归根到底,自己在为留里克开疆拓土、代表其去建设王国南方的更完善的内河交通线。同时也直面斯摩棱斯克社群的军事压力,为王国分忧。 就在女公爵的大卢基行宫里,卡洛塔换了套白熊皮大衣裹着 身子盘腿而坐。她金色的长发故意舒成马尾,此并非展示女性魅力,实在是向国王留里克看齐。 在她身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卡尔留里克松,以及波洛茨克女孩索尔金娜卡洛多特。 暂时,索尔金娜以卡洛塔养女的姿态出现,“卡洛多特”正是所谓“卡洛塔的女儿”,她不可再继续用生父的名字做父名以自称。 真的有必要纠结这方面的词汇吗?卡洛塔觉得十分必要,正是因为有了名号,看起来比较文静的索尔金娜才有资格换上一身华丽服装、佩戴宝石黄金项链,以王国顶级女贵族的身份坐在这里。 “马匹都如圈了吗?牛羊如何?”卡洛塔直面半跪述职的部下。 “是的。按您吩咐已经连夜做好此事。” “很好。天气异变,怕是三天之内就会降雪。今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再收集一些草料。” “遵命。属下会组织兄弟们做好您交待的事。” “忠心有嘉。不过我会亲自带着你们做好此事,我要亲自看到这座城能直面寒冬。” 卡洛塔摩拳擦掌,又对自己的一对儿女说上几句。 仅仅是因为年龄不够,索尔金娜才以卡尔的姐妹身份存在,很快这一尴尬处境就要结束,最迟四年之后就是两人的大婚。甚至到了那个时候,卡洛塔也愿意将公爵的位置让给自己的儿子,从而完成她对活着的、死去的奥斯塔拉人,以及传统盟友格兰人的许诺 。 这一日,她视察了搂草作业、监督码头将船只拖曳到岸上并固定、深入视察马厩牛棚羊圈、检查城市围墙、检查城市粮仓。 此刻大卢基城所有定居者才三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一些客居者,他们是来自北部的斯拉夫人农庄只农民,有的是听信了女公爵的号召拖家带口做大卢基的垦荒农民,有的是单纯来此地做冬季狩猎。 人们各司其职静静等待今年的全面降雪。 而卡洛塔,暂时他不会离开大卢基,若无意外,等到河道结冰又快到光明的时候,她自会带着一部分人员回到北方奥斯塔拉城。 异变就在今日下午! 一支小型马队自南向北沿着河道一路狂奔,明显是见到了城垣,他们刻意亮出了两面旗帜——白底蓝纹罗斯旗、有抽象牛头纹章的奥斯塔拉旗。 更觉得的是此三人将纯装饰用的牛角安装在各自铁皮盔上,来者的身份在明白不过,他们就是奥斯塔拉骑兵。 从南方疾驰而来的同伴?! 还在城外面对洛瓦季河畔继续搂草的年轻人们情不自禁注视归来者,巡逻的战士急忙出动,为首者拦下狂奔的马队,还一眼认出了那带头的男子。 “是你?!卡尔埃里克松?你不是被我安排在维捷布斯克了吗?!” “危险。非常危险。”卡尔声嘶力竭地呐喊:“是战争!斯摩棱斯克人在攻击维捷布斯克!我要见公爵大人!” “啊?!你说什么?战 争?” “兄弟!你!雷根福德。我要立刻见到公爵大人。” “好!这就引你去。” 说罢,这位执勤的雷根福德暂不管自己的伙计,麻利爬上一匹马直接闯入大卢基城内。 此刻的卡洛塔才结束视察,她对城市现状颇为满意,自感美中不足的则是城市局面因自己坚决的扩张又少了不少。“难道我还要向留里克再要些人口?要么我从波洛茨克迁徙些人到我这里定居。大卢基毕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她想得很好,也期待着今晚舒服的美餐。 身为女公爵顿顿大鱼大肉并不现实,平日的伙食正是牛奶炖燕麦,加些蜂蜜果干后显得比平民餐饮更高级。公平的说现在的伙食比她儿时的记忆好太多,乃至现在的奥斯塔拉已经物非人非,基本就剩下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了。 她今晚打算早点睡,也无意打扰两个孩子的游戏。 她知道自己的小卡尔是打算把索尔金娜培养成女战士的,如此才算现阶段的好玩伴,也才配得上未来公爵夫人之身份。北方的游戏充斥着野蛮,索尔金娜不得不拎起木剑与自己的未婚夫比划,还要被逼着练习射箭。 如今的卡洛塔更像是一位男性贵族,面对着火苗跳动的油灯,倾听另一房间孩子充斥暴力宣泄的嬉闹,情不自禁抚起自己毫无胡须的下巴轻轻苦笑。“我到底还是个女人。” 世界一片阴霾,没有夕阳使得本就快速缩 短的白昼时间更加短暂。 行宫执勤的战士匆匆报信,言语难掩内心的惊恐:“大人,来自维捷布斯克的使者有大事!大事汇报!” “怎么回事?我没要求维捷布斯克现在报信。使者是谁?” “是卡尔埃里克松。” “他?他怎么来了。在外候着的吗?” “是。” “快让他进来!” 毕竟,卡尔埃里克松是极为罕见的老奥斯塔拉人,即便当年遗民逃难时此人还是个刚刚记事的幼童。本族的遗民、传统附庸格兰人的后裔,由于这些人的人数极少,卡洛塔不但能全部记住,也自然而然任命其做公国精英。 当然,沐浴在战士文化中的这些人鄙视做懦夫,作为纯粹军事化的封国奥斯塔拉公国急需这种人才,长大后的他们的确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赶在天黑之前终于抵达了大卢基城,一天没吃饭的卡尔埃里克松和他的两个伙计已经无所谓解饿。他们卸了防身的武器后轻装进入行宫,年对女公爵直接瘫软地趴下来。 “你们……”看着他们踉跄模样卡洛塔大吃一惊:“维捷布斯克?难道出事了?!卡尔,直面我。” “是!大人。我们的堡垒……正在……” “你慢点说。” 卡尔稍稍定神,反倒提及另外一件事:“大人,您还记得当年的松针庄园吗?” “松针庄园?!它?不就是现在的姆斯季斯克。” “是。逃跑的瓦季姆出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 么,此人现在已经是斯摩棱斯克的首领。” “此事,我略有耳闻。和我的堡垒有何关系?不对!”卡洛塔一拍大腿勃然而起,接着探着头怒目圆睁:“你该不会是告诉我,那个瓦季姆举大军攻击我们的维捷布斯克?” “大人英明!而且战争已经爆发。我知道我空口无凭,我这里还有耶灵格的信件。” “居然还有这种事?快把信件拿过来。” 信件以传统卢恩文字刻在木板上,内容极为简单却振聋发聩。 扔下木板的卡洛塔不禁猛抽自己两嘴巴:“我大意了。神呐!我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想到那个恶棍居然举兵在冬季征伐?那个瓦季姆是疯子吗?” 一番激烈的言辞与叹息果然吸引来玩耍的两个孩子。 卡洛塔索性拉扯来自己的儿子卡尔,共同面对另一个大卡尔。 “说吧。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诉我,我精神受得了。”她催促道。 “是。” 于是,卡尔埃里克松将自己经历过的维捷布斯克堡垒初次作战的一切一五一十说明,尤其特别说明从战俘嘴里套到的信息。 发动冬季战争的的确是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俘虏断不会污蔑自己的首领,这个瓦季姆明明白白是从北方来的“落魄王子”,战争的目的就是带着被罗斯人屠戮偷袭过的村民发动反击。 真正的罗斯骑兵、奥斯塔拉骑兵、基辅马客、草原来客,由于大家都袭击过斯摩棱斯克,时 常亮着罗斯的旗帜,被对方笼统标注为“罗斯匪徒”恰如其分。 卡洛塔并不会同情斯摩棱斯克人的遭遇,不为自己纵容部下劫掠的行为忏悔,倒是承认对方有复仇的资格。毕竟换位思考,自己一样会想办法复仇。 奈何对于斯摩棱斯克佣兵并非某个大贵族的一己之见,实在是一种大势所趋——斯摩棱斯克社群并非盟友却堵塞了交通线,必须打击。 至于什么北方的伊尔门湖斯拉夫人早就忌惮着的,所谓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居民决定自主建立一个国家,早就公开试图吞并北方一事,卡洛塔从不关心,她估计留里克也不把此事特别放在心上。 过去的十年来罗斯不就是我行我素,计划攻击某个族群后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就出兵了。 罗斯王国现在对斯摩棱斯克保持高压态度已经是第三年,奥斯塔拉公国的南扩的一大目的是就是制造战争缓冲区,继而是入侵斯摩棱斯克的前进基地。 敌人的反攻自然在卡洛塔的预料内。 只是她有两点想不到,其一对方竟勇敢的在冬季进攻,其二是必杀之人的瓦季姆居然亲自带兵进攻。 卡洛塔其实不太相信信使弄到的情报,什么叫做敌人有五千大军内含五百骑兵?一派胡言! 可转念一想,并不能以罗斯联军的标准与臆测窳劣的部族军队。何为一名步兵?给一个披着鹿皮、野猪皮的部族战士一根短矛, 这就算士兵了。五千大军大抵就是五千武装农民罢。 可能确有战俘夸大其词,然最关键的信息不是别的,正是瓦季姆本人公然现身、首次现身就以强势手段向罗斯王国发动战争。 她深刻感觉到一切都被留里克说中了——你私自建设的维捷布斯克据点位置太靠前,若有大战,战场必是那里。 甚至连维捷布斯克这个名词都是留里克取得,她起初很高兴留里克承认自己的南扩额外主张,现在又当如何? 不劳卡尔埃里克松询问。 卡洛塔果断回应:“必须增援!奈何我军已经分散,大卢基驻军不足以凭自己力量完成支援。现在唯有我亲自去诺夫哥罗德一趟请求国王出兵,罗斯骑兵将会解决问题。” 现在已经顾不得天气了,卡洛塔甚至幻想起但留里克、以及衰老但健在的老奥托,两人获悉逃跑的瓦季姆居然举大兵来犯后的表情。再想到他们一旦获悉瓦季姆夸下海口要征服整个伊尔门湖区与诺夫哥罗德…… “父亲(指养父老奥托)……只怕你会悔恨当年脚下留情,没有一脚踢死那个小子吧。”她暗暗想着。 第1280章 奥斯塔拉公国已进入紧急状态 经历连日的跋涉,卡尔埃里克松想要在大卢基城好好休息一番,得到的仅仅是“舒服睡一夜”的许可。 现在的他身份极为特殊,绝非此人是老奥斯塔拉部族后裔,而是他作为维捷布斯克堡垒狂奔而来的使者存在本身就是证据,他必须作为战争的见证人亲自向留里克本人汇报。 此乃女公爵卡洛塔的安排。 战争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爆发,卡洛塔毫无准备不说,现在连快速动员军队反制的先决条件也不存在。 “我的堡垒被刻意加强防御,夏季的顾虑居然成了真。只要耶灵格不会脑子发热擅自出击,堡垒一定能守到明年春天。 但是,如果斯摩棱斯克人觉得攻击堡垒力不从心了,是否会攻击我的波洛茨克?那些农民和斯摩棱斯克人并无矛盾,搞不好他们会举族投了那个瓦季姆再合力攻击我的新波洛茨克堡垒。 若是波洛茨克农民拒绝于那些人合流,是否会遭遇报复? 瓦季姆一定会为了他的军队继续战斗,把波洛茨克人的粮食洗劫。 就算事后波洛茨克人依旧忠诚于我,在耗损大量种粮后,我明年如何从他们手里榨取麦子?” 卡洛塔不得不思考很多,她无比希望身边有一两位充满智慧的参谋,奈何…… “至少时间还站在我这里,只要骑兵速度足够快,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且当天气寒冷……或许战争会对我有利。” 悲观将会立刻挫伤士气, 卡洛塔故作乐观,连夜便集结大卢基城的精干之士。 在夜里,北风吹得火把烈焰剧烈震颤,好似一不留神就能烧伤战士的脸。 三十余名精锐士兵紧急集合,他们中除了少数年纪大一些的老兵外,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 虽是少年,生活好起来后即便是普通斯拉夫男孩也吃到更多食物,在生长发育的关键期吃得很多又勤于体能运动,乃至是长剑淋血的战争,蕴含在基因深处的力量迸发。 才是十四岁的斯拉夫少年就已经达到了其生父身高,且仍有继续长高的趋势。 至于真正的北欧移民之后,他们已经成长为“缺乏肌肉的壮汉”。 年轻的面孔写满刚毅,整个大卢基成都获悉了南方堡垒遭遇的危机,也纷纷明白自己在危机中将处于何等地位。 城市局势很紧张,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有义务出战,却没人紧张,只因在长期的军事屯垦生活中他们已经无惧战争。甚至那些客居的猎人也翘首以盼全新的战斗,毕竟这是瞬间改善自己与家人生活状况的机会,并庆幸于自己处在南方定居点大卢基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 卡洛塔审视每一张脸,简述一番自己获悉的详情,再告知他们自己的决意。 遂在第二天,当天空开始降下雪子之际,一支小规模的骑兵队完成集结。 全军不披甲,所有人换上厚实皮衣,头盔更是换上了能护住整张脸的翻 皮缝制的乌山卡特色皮帽。倘若皮帽上缝上金属帽徽或是一块琥珀更显出戏,卡洛塔没有这么做,留里克虽曾动了心思,到现在也没这么做。 突厥马已经自然换上它们的冬装,脖颈的鬃毛明显边长,全身毛发也变得厚实,显得这类马儿比实际情况看起来更庞大,自然骑在这样的马背上抚摸鬃毛倍感舒适。 毕竟到现在留里克也不知道自己事实的二儿子卡尔,已经被其母亲安排了一门亲事,未婚的儿媳妇旧波洛茨克首领之孙女索尔金娜,卡洛塔有意安排此女觐见国王。 小姑娘高低也是个公主,也是被故意保留下来的波洛茨克唯一的最高贵族。 她换上厚实皮衣,穿戴帽子首套,还以麻布围巾裹住脸,唯独露出一双湛蓝双眼。 卡尔的情况要好一些,他学着父亲的模样蓄起“金色马尾”,虽戴好了帽子,金发刻意露在身外。 卡尔与索尔金娜共骑一批训好的温顺马儿,缰绳则连在另一位佩切涅格人骑兵处。 卡洛塔亲自骑乘,卡尔埃里克松与另外两位了劳苦功高的伙计被要求伴行女公爵身边。 天空灰蒙蒙一片,北风吹得雪子打得脸生疼。 就是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为稳妥起见放弃顺流航行,合计五十骑开始北进。 人人都知道当开始降下雪子,距离真正降雪只是短时间的事。 他们在上午吃了顿好,连站吗也故意为了多放盐巴的煮熟燕麦, 人与马的综合状态很不错,实在适合快速推进。 一人两马,为了快速抵达诺夫哥罗德,卡洛塔已经下了本钱。 就在这天下午,糟糕的风终于弱下来,另一份糟糕事已然降临——降雪开始了。 冬雪里马蹄疾,骑兵队不敢喘息,甚至大家都感觉到公爵大人在虐待马力。 小卡尔努力攥紧缰绳,索尔金娜就努力抱紧小卡尔的腰。两个孩子不由得压低身子,彼此还用绳索互相捆扎,生怕因马儿疾驰的震颤跌落受伤。 “大人,我们这么快……是否伤害马力?!我来时都不敢这么快。” “你说什么?”卡洛塔愤而扭头瞪了卡尔埃里克松一眼:“所以你到大卢基之前还浪费是一些时间?” “我……我尽力了。” “可恶。你应该快一些的,现在我必须弥补掉损失的时间。嘿哈!”罢了她双脚猛夹马腹,配着一声吼后,坐骑速度明显更快了。 毫无盔甲头盔,仅有护身的佩剑,所携带的干粮也不多。 一人两马的骑兵队正在冲击所谓草原骑兵的单日狂奔极限,于是有马儿被活活累死也成为一种必然。因为南方告急、大恶人瓦季姆强势现身,不敢再磨蹭的卡洛塔只好出此下策。 或许她犯不着如此着急,实在因为她还有另一番顾虑——倘若小雪逐渐变成暴风雪,军队盯着暴风雪在旷野行军,必将连人带马全部冻死。 “我们必须在第三天的天黑之前回 到新奥斯塔拉!”这是卡洛塔给予部下们的响亮口号,她也真切落实这番决意。 第一天,他们就在哨站斯纳库尔过夜。 女公爵的出现令忙于应对过冬的哨站守军大吃一惊,同样吃惊也是一路狂奔的兄弟们。第一天的行军就有战马累死于中途是个悲剧,能抵达这座哨站则是奇迹。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抵达洛瓦季河的下游大拐弯处。 在休息一夜后,马队踏足覆雪之路继续他们的狂奔。 与昨日有所不同的是,对雪地行军有所准备的骑兵战士们纷纷从各自木盒、布袋里拿出自己的木框墨镜。 简便的橡木支架快速拼装,它虽降低了一些光线,却切实保护了自己的双眼。 因为雪花已经变得过于密集了。 这一天他们在哨所米尔舒姆过夜。不可能有两次行军的军事奇迹,因为作为代价卡洛塔已经合计损失了十匹马。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买来的、配育而来的突厥马个体都是最好乘骑马,这场寒冷的“雪下拉力行军”对战马是巨大考验。毕竟草原人非必要可不会冒着遭遇暴风雪的风险在户外骑马乱转。 然而,罗斯人与奥斯塔拉人有反其道而为的冬季生活。 何为冬季狩猎?恰是一群勇士无惧暴风雪去在严冬猎获大兽,只因他们计算了风险与收益后认为可以去做。 卡洛塔非但不觉得危险,也确信当自己的丈夫留里克获悉南方灾祸后,定然在暴怒 中冒着风雪南下作战。 就在她的强令下,第三天即将天黑之际,再在摘下墨镜后,眯着眼的卡洛塔努力辨别被雾雪模糊掉的黑影,确信那就是新奥斯塔拉城特别建设的城门楼。 而骑兵队的马蹄所践踏的河畔地域,的确是她本人下令制造的坚硬夯土路。 “奥斯塔拉城已经到了!兄弟们,我们回家!” 她尖锐高亢的声音引得大家振奋,在损失一些战马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奥斯塔拉城确实卡洛塔的阶段性目的地。 突击归来的女公爵引得举城振奋,尤其是代理城主的贝雅希尔,她大喜于自己的这位姐姐凯旋。只是觉察到姐姐过于焦急的态度,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回到自己的御所,卡洛塔麻利换上一身衣服。 她已回归,仅是喝了一些煮熟的牛奶、吃了些臭臭奶酪块后,就将全城的精英人士集结特别召开军事会议。 贝雅希尔自然坐在这里,甚至还包括另一位佩切涅格贵族、可汗卡甘的另外一位族弟、842年负责押运商品马的草原人努尔格。 女公爵脸上缺乏回家的快乐,大家注意到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她的身边。其中一个是下一代公爵卡尔无误,另一个梳着北欧风格发辫的棕黄发色姑娘是怎么回事? 贝雅希尔心直口快,急忙汇报:“姐姐,我把奥斯塔拉管得井井有条。而且,国王赐予我德米扬斯克伯爵,我未来的 领地……就在奥斯塔拉的正东,就在哈芬河畔。” 她本希望姐姐能乐呵乐呵,谁知卡洛塔对此毫不关心,至多有一丝眼神的震颤。 “任何事你以后再说。”卡洛塔猛地拍一下大腿,绷着脸没有紧锁,明明依旧很年轻的她意外地挤出深深皱纹:“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严峻的事态……” 战争来得非常突然,而它的确在这糟糕的节骨眼发生了。 听得卡洛塔的一番描述,在场的人们尽显人生百态。 年轻的佩切涅格贵族努尔格仅会少量的斯拉夫语、诺斯语词,他不禁攥紧拳头就用下讲话自责于自己的疏忽:“早知会如此,过境之事我就东征,扰乱斯摩棱斯克人的计划就能避免现在的麻烦。敌人切断了交通线,若事态不能解决,我们明年返程就面临着风险。” 他叽里呱啦说了很多,正是心烦意乱的卡洛塔根本听不明白。 “你族亲说了什么?”她问及贝雅希尔。 “努尔格……他说现在事态解决不了,影响我们双方的贸易。” “这是当然的!”卡洛塔怒火中烧暴锤木地板:“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你们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什么我突然从大卢基提前赶回来。兄弟们!” 已经没时间再废话,卡洛塔勃然而起,也引得其他人纷纷起身。 她握紧剑柄一副要立刻上阵厮杀的态势:“明日我就启程去见国王。你们所有人立刻集结军队!记住 ,所有可以骑马作战的男子都要准备。再检查我们现有的马匹,立即挑选合适的乘骑马备战。” “遵命。”在场男人皆曰是。 “那我呢?有了战争我没理由再缺席。”贝雅希尔焦急反问道。 “可能留里克会让你参战。你就立刻准备吧!带上你的草原卫队。还有……”卡洛塔好好看了一眼之前在大卢基见过面的草原人努尔格,再看着他的双眼深切建议:“兄弟,敌人作乱伤害了我们彼此。作为罗斯王的妻子,我恳求你带领你的人参战,共同扞卫我们的贸易线,扞卫我们的同盟。” 话被贝雅希尔翻译一番,努尔格大为感动。他当然知道卡洛塔的高贵身份,何止妻子,那可是罗斯老国王的养女。可汗卡甘尊称老奥托为父,留里克也尊称佩切涅格老可汗为父,结义的两兄弟一团和气。 基于这些关系,努尔格可以称呼卡洛塔为姐妹,他断不会如此僭越。自己只是普通的草原贵族,能被罗斯王国顶级贵族恳请,岂不是巨大的面子? 努尔格没有多想,右拳猛锤胸口,“为了同盟,我会带着兄弟们参战。” “那就有劳了。战争胜利后你们有资格自由劫掠战利品。” 参战,一方面是出于同盟情谊,另一方面也是收获利益。就如佩切涅格的本意“以兄弟情谊团结”,卡甘六年前与留里克歃血结义实在是在北方复现一个佩切涅格式的结盟,但 能维持同盟稳定的还是彼此都能互惠互利。 据说斯摩棱斯克人集结五千大军在围攻维捷布斯克堡垒,努尔格毕竟见识过堡垒,扪心自问他绝得如果自己指挥一直军队绝无可能破城。因为佩切涅格人作为全民骑兵的存在,并不懂攻城战如何打,也想当然的认为那些斯摩棱斯克人面对坚固堡垒异样束手无策。 于是842年到北方的二百名草原人摇身一变以同盟军的姿态决意参与战争。 卡洛塔赫然宣布奥斯塔拉公国进入全面紧急状态,全公国所有会骑马的年龄超过十二岁的男子都要抓紧时间去整顿自己的武器和粮食备战,哪怕户外还在下雪。 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所谓自己在奥斯塔拉城突击集结本部二百骑兵,贝雅希尔带着五十名的骑兵卫队参战,努尔格带领他的二百人参战,如此拼凑出勉强到五百人的骑兵队后,再从南方大卢基集结一百骑兵,合计就有六百骑了。 卡洛塔相信留里克在获悉大恶人瓦季姆现身后会暴怒,可他真的打算御驾亲征吗? 不一定,毕竟留里克早就对自己透露过他要在843年对法兰克用兵,如果御驾亲征参与到西方世界争霸,现在罗斯应该在全面备战。 她在抵达自己的主城后就听到了这些消息——罗斯的确在大规模备战,甚至还扩充了两支骑兵队和四个公民兵旗队,一切尽是针对法兰克故意为之。 “你还想着去法兰克搅浑水呢?!现在瓦季姆已经打到你媳妇的地盘了。你得帮我解决眼前的灾难啊!” 卡洛塔想着,如果留里克瞻前顾后,自己大可在他面前撒泼打滚,哪怕这样做很不雅。再不济,自己就跪在老奥托的面前哭诉,最好把小卡尔和索尔金娜一同拉过去哭诉。 她其实并不想逼着留里克做一些事从而坏了其远征大计,至少远征法兰克基本用不着骑兵吧?不如,再让菲斯克带着第一骑兵队的彪悍老兵们参战?这是她的最低限度之希望。 “至少一个菲斯克,如果我还能要来布罗迪的第二骑兵队就是如虎添翼。到时候具体作战我就交给菲斯克指挥,就像以往的行动那样一定能取胜。留里克啊留里克。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御驾亲征。因为你最有资格亲手处决那个瓦季姆……” 就是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态,在第二天卡洛塔带着儿子、未来儿媳,以及一些随从们,他们就在道路平坦的大湖东岸行军。马队经过一个又一个斯拉夫村庄,再在下午经过了老罗斯人的移民之城青年城与姆斯季斯克。 殊不知骑兵们举着罗斯旗帜以冲锋之姿态向诺夫哥罗德狂奔,来者有不少戴着牛角装饰的头盔,一看便知那是奥斯塔拉公国的战士。 这是什么情况?警觉的姆斯季斯克的老罗斯人不得不想到一种可能——该不会是南方有战事吧。 他们能这 么想不足为奇,毕竟整个840年和841年,环伊尔门湖区就是高度军事戒备的,就是生怕斯摩棱斯克人大举北伐。 而此时,王国的第二都城诺夫哥罗德,在其户外的被薄薄积雪覆盖之地,一支军队正冒着风雪训练。 国王留里克头戴金冠屹立雪中,一如年轻时的奥托那样身形伟岸高大。 本着平时训练多流汗战斗时期就少流血的原则,四个新旗队在老兵带领下开始各方面的集训,两个新编骑兵队也在现有的常备军骑兵带领下施展特训。 老罗斯人的年轻直系后裔们,以及绝大多数的白树庄园后生仔们,尽被留里克吸收到军队里。 诺夫哥罗德户外区域变成大军营,训练时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恰是在这样的特殊状况下,卡洛塔带着随从们抵达诺夫哥罗德,索性就在城外的荒地训练场见到了留里克本人。 到底彼此身份还是夫妻,少了一份君臣礼仪,卡洛塔下了马便向留里克跑去,还不及留里克缓过神就遭遇一记熊抱。 “卡洛塔,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姑娘猛抬头,她一阵鼻酸竟哭了出来。“留里克!”卡洛塔带着哭腔说道:“斯摩棱斯克发动战争。你!要帮帮我啊。” “啊?!现在?战争爆发了?!” 第1281章 两位老人与一群男孩 年轻的骑兵门在雪地狂奔,即便天气寒冷,由于训练场足够开阔,诺夫哥罗德的一批闲人就裹着厚实皮衣待在场外,乃至是站在木城墙上品头论足。 他们要学习的战技有三,骑射、持剑劈砍、持矛突刺。 所有训练中,重中之重莫过于骑射。 因为他们过于年轻,身体素质可能不足以参与骑乘搏杀。也在于罗斯骑兵师从草原佩切涅格人,非接触式、依靠箭矢解决绝大部分战斗,就以机动灵活制敌。 罗斯人在留里克的改革下在作战方面早已完全有别于其他北方势力,既然有着远程武器的优势当然要发扬光大。 进口的反曲弓配合弩机,成为骑兵也能使用的特色十字弓。只要解开捆扎的绳索,十字弓又化作普通反曲弓,便于急速的“贴脸三连射”。 冒着雾雪,心想着自己要等到湖泊与河道冰层足够雪橇安全行动再启程去都城新罗斯堡,自觉有着较为宽裕的时间,现在全身心就放在监督练兵了。 或是因为国王本人天天瞪着双眼的盯着,年轻的战士或是出于畏惧、或是出于表现欲,他们可不敢怠慢。 爱惜马力,那就扎着马步在驯鹿雪橇上,模拟骑马在运动中向标靶射箭。 亦或者干脆是下马的骑手本人在雪地狂奔,于移动中射击。 一来二去他们上午还穿着厚实皮衣,到了下午普遍就主要穿着一件羊毛衣继续练习了。 四支骑兵队混在一起 ,除了老兵带新兵外,因佩切涅格可汗命令、以外交官身份驻扎在诺夫哥罗德的格查尔,他的卫队顺理成章也成了教官,为此留里克还要支付一笔学费。 只要条件成熟,常备军就要全面骑兵化,更具体而言是人人成为多面手。 现在的条件就颇为成熟。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我远征法兰克介入他们的内战,我可直接带着骑兵沿着海岸线直接抵达汉堡。只要到了汉堡,再抵达科隆、美因茨就容易多了。而到了美因茨,我就到了他们内战的主战场。” “这是否太过于冒险了?也不一定。条顿骑士团就是沿着这条路抵达普斯科夫湖。我沿着这条路逆向走过去,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途中会遇到一些部族的阻挠吗?现在拉脱维亚部投奔了我,其他的波罗的部族……应该不会无聊得堵路吧。我只是带兵直接通行而已,也不打他们的主意,至少这几年不会。” 留里克不得不思考调动军队的问题,固然明年会是陆海军同时行动,以罗斯的作战模式后勤成本较低,但出动太多兵力对自身依旧是巨大考验。 艾尔拉算的那笔账需要好好考虑,所谓罗斯宜出兵三千左右。 “可恶,我要是有着一万匹良马,就能学蒙古人打仗了。后勤压力极小,我的作为能更大……” 为什么要参与到法兰克内战?搅动西欧局势,掠夺当地资源,构造出有利于罗斯 王国的西方贸易系统。至于什么“北方的复仇”已经是过去式,未来的行动留里克已经为它找到了更加堂而皇之的理由——履行与东王国(大巴伐利亚公爵)的条约。 841年一月份签署的《北方条约》的核心条款,正是缔约方遭遇他人军事进攻,各国都有义务按条约出兵。 一想到这是自己亲自主导的条约,如果发起人不履行约定就太蠢了。至于其他缔约方是否出兵无所谓,罗斯是一定要出兵的。842年的亚琛远征军还没有消息,他们自有奥丁祝福留里克不必关心。 亚琛远征军仅是履行条约的手段,很快此手段要来一记超级加倍。 因为留里克拍拍脑子可是知道,历史上的《凡尔登条约》在843年缔结,法兰克内战由此结束。 “可能会有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罗斯作为新崛起的北方强权,可不能缺席这场西欧大战。” 有人抨击自己的过往穷兵黩武吗? 显然这种人已经被铺天盖地的主战派嗤之为懦夫。 那些可能要上战场的男人们忙着置办自己的军需品,大量的需求大大刺激整个罗斯的经济。自秋收之后,罗斯王国的核心区又开始了战备大生产,战时繁荣的背后催生出大量的债务,最终债务基本转移到了亟待出征的战士身上。 没有人担心债务会崩,因为那将是国王御驾亲征。已经十多年来,但凡留里克参与、指挥在作战 ,战后罗斯都捞到了巨额利益。 战争并非赔钱的买卖,恰恰是普通人发家致富的捷径。 斯拉夫人妇女们忙于织布,制作翻皮鞋,乃至将皮革边角料缝合成手套。她们公开在诺夫哥罗德的集市售卖家庭小作坊的手工品,因为全社会的需求量很大,虽说这些产品价格不是很高,一经出售很快即可售罄。 毕竟,多达两千六百名新兵正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的覆雪荒地训练,能被选做为兵的男孩必然身体素质较优,也证明了其家庭的经济水平也较好。这样的孩子,其父母或是所属的农庄便会大胆投资练兵中的男孩们,为其输送不错的额外伙食,甚至是输送蜂蜜奶酪补充营养。 再花上一笔钱财给增加孩子购置新衣服新鞋,考虑到训练时的磨损,衣服还要多添置几件。如果不是自家制作的,就在诺夫哥罗德购买成衣,毕竟国营制衣厂就在本城,购买很容易。 因为,四支新的步兵旗队是公民兵,非必要留里克不会为其添置统一的制服与武器。他也不必担心这些,孩子的父母亲戚花些钱即可买到所需的一切,最终战士上上下下的行头堆叠起来也是不小的一笔款项。 常备军则完全不同,一切皆来自王室资金供应。 本着“本王给你们吃喝、给你们俸禄、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就必须对我言听计从”的原则,留里克要求从严治军,受训的两支新骑兵 队的男孩们在结束“东方探险”后,刚一回来就又开始疲于奔命了,便从夏季一直忙碌到大地覆雪的现在,高强度训练到现在男孩们纷纷脱胎换骨。 但是,还不够!留里克需要这群男孩小小年纪就练出腱子肉,于是鹿肉、鱼肉的伙食供应充足,小麦和燕麦敞开了吃。 留里克现在并不需要纠结于练兵成本很大,罗斯王国必须有强大常备军武装防御与外战。再说,他相信最终法兰克人会变相支付这一切的投入。 一切似乎非常正常,今日也与往日一样,雾雪持续不断,仅着毛衣的年轻战士们继续着汗流浃背的军事训练,仿佛无视冬日寒冷。 直到自己妻子之一的卡洛塔发了疯般骑马冲到训练场,顾不得贵族礼仪,扑倒自己身上就是抱头痛哭。看着她哭泣的面容,根本就是受了大委屈的小媳妇嘛。 卡洛塔本是刚毅的女战士,她能悲伤到如此地步极为罕见。 “你到底怎么了?”留里克讶异中轻轻推开他,眼角则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卡尔,稍稍放了心。 “是战争。你恨不得手刃的敌人出现了。你的敌人下向我进攻!” “啊?”留里克脑子稍稍有些懵,“莫非是斯摩棱斯克人?” “是瓦季姆!就是那个逃亡的瓦季姆啊!” 一个名字足够振聋发聩。 瓦季姆!听得这个词足够留里克绷直了身子如一颗松树。他稍稍犹豫了一番,不禁攥紧了拳头 。 留里克没有再废话,首先是吩咐部下继续训练外,狠狠亲了一下卡洛塔的额头,“走。任何的事去宫殿详谈。” 罢了,他再给依旧骑马的事实二儿子卡尔一个眼色,随口吩咐:“卡尔,现在跟我走。正好去看看你的爷爷奶奶。” 由厚重木墙包裹着的诺夫哥罗德,城市围墙一直在加固中。由于奥涅加湖畔的采石场不断扩大石料输送,诺夫哥罗德城内所有建筑也开始了缓慢的替换。 石料、粘土烧砖、原始水泥构筑的新建筑终将替换旧的纯木建筑,而这注定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哪怕今年新发现的德米扬斯克的石矿将在未来输送石料,并不能加快这一进度。 这并非什么大问题,住惯了厚重木建筑的留里克早就习惯,平日里只要注意防火就好了。 十多年前由老奥托亲自为留里克选取的奴仆,而今纷纷为人母。诺夫哥罗德崛起于白树庄园之上,她们就来自这里,而今回到了故乡定居。 再与她们发生关系可谓留里克生活中的一种调剂,令其生育更多的孩子,孩子长大后再分封外地为王国开疆拓土。奈何她们是级别最低的妻妾,生育的子嗣也只能做下级贵族。 真正尊贵的只有少数极为妻妾以及其生育的孩子们。 最为尊贵者莫过于王后斯维特兰娜,现在她又起了孕吐,身体也逐渐开始了异样。 王室不断添丁是好事,留里克现在也管 不着这群崽子们不算增值的后裔是否能打得一个头破血流,那都是遥远未来的、甚至自己也无法管控的事了。 妻妾们生育的全都是男孩,民间遂有铺天盖地的说法,流传最广的说法只有一个——诸神赐予留里克的家族尽为男性战士。 被奥丁祝福之人后裔尽是男孩理所当然!至于大祭司维利亚为国王生育了大女儿,恰恰证明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是,因为基于传统,罗斯的大祭司理所当然是女性。 同父异母的兄弟们聚在一起,他们多数快到两周岁,一个二个都会走路、会说简单的语句,开始能向他人表达一些自己的主张。 在这里,年龄最大的是事实上的三儿子奥列格,其次是老四、嫡长子的奥斯本。这两兄弟年龄差别很小,自然也与另外十个兄弟差异也不大。 男孩们充满活力,就在这宫殿中整天做着危险游戏。因为摔伤了嚎啕大哭也缺人去照顾,小男孩基本要靠自己的力量爬起来,继续着危险游戏。 莫看很多孩子还不到两岁,罗斯的宫廷教育已经在教他们如何做战士了。 或许拿着木棍互相打斗就是男性的本能,男孩们做得最多的游戏,就是迈着踉跄的木筏,以木棍做刀剑分组互相打斗。 他们充满了朝气犹如初升的太阳,而目睹这一切的形如枯槁的老奥托,那浑浊的眼睛不禁落下泪水。 因为,天天沉迷于大乱斗的“小不点们” 全都是自己的孙子。 “唉,愿奥丁再赐我十年寿命,我就能看着你们成为真男人。” 罗斯王国基于传统,男子在度过人生中地十二个光明节就是成年男人,就有义务拿起武器与敌人作战。十年之后,眼前的全部孙子皆以成年,而嫡长子、储君奥斯本到时候应该也长了一脸细密胡须了,说不定还娶了媳妇有了孩子。 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有数,能活到现在奥托深刻觉得就是奥丁的赏赐。现在真是活一天算一天,他也完全获悉留里克这小子打算明年御驾亲征深度参与法兰克内战。 “我的一生还没有去过法兰克。而你!那些法兰克的王者都被他踏在脚下。可怜的我已经老得不能走路。” 如果自己死了这么办?尤其是如果自己在明年病故,留里克恰是在法兰克作战,那是何其的悲哀? 就埋在都城的公墓吧! 作为罗斯王国的太上国王,奥托能猜到一场国葬后自己会在豪华陵墓中安息。 这无可厚非,关键在于奥托憋着一口气,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击败那个法兰克的洛泰尔。 罗斯将迎来无上的光荣! 奥托就是因为年轻时过度透支了身体,都快六十岁了还敢于拖曳在雪橇在极寒中做冬季狩猎。 他本没想着自己能长寿,不曾想现在已经不可思议活到了七十岁。 不同于奥托,罗斯太后尼雅,两人结婚之际尼雅远比奥托年轻。部族里最漂亮的少 女作为竞选首领之比武的额外奖励,使得那场罗斯部族最后一届的“比武”划上了独特的终局。 而今尼雅也六十岁了,她的综合状况要好很多。 很多人说这位老太太会如故去的大祭司维利亚一样也活到八十岁。 但尼雅一辈子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女人,经历过丧子之痛,而今又面临着铺天盖地的孙辈。金发熬成了青丝,一个又一个男孩奶里奶气地叫自己奶奶,幸福是真的幸福,就是有些过了头。 她只是平静得安详晚年,一生对部族政事不关心,而今面对更庞大的罗斯王国就更不在意了。 她目前只在意几件事,譬如远去遥远南部法兰克、可怜的大孙子雷格拉夫,远征法兰克都城的大侄孙阿斯卡德,以及带着孩子在南方开疆拓土的养女卡洛塔。 她朴素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一切平安,也期待他们在海外闯出一片天,就在这种略为矛盾的心态中生活了六十年。 老夫老妻仿佛是这个新时代的客人,一切都变了,罗斯已经不是记忆里的罗斯。 而这一切本就是罗斯的选择。 当七十年前的那一届首领带着船队浩浩荡荡抵达伊尔门湖地区索贡,现在这片湖区已经是罗斯人的家…… 第1282章 在冬雪中御驾亲征 诺夫哥罗德城内一阵喧闹。 开路骑兵命令大道两侧摆摊的民众立刻回避,于是熙熙攘攘的覆雪商路迅速腾出空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久之后,窃窃私语的民众就看到国王本人策马疾驰而过,在其身后居然还有奥斯塔拉骑兵。骑兵们戴着款式相似的皮帽,扛起的抽象花纹的牛头旗证明了自己身份。 卡洛塔与她的随从们首次以这样的方式进城,小卡尔则是首次的独子骑马紧随父母身后。 一行人就在宫殿门外的空地勒马。 留里克麻利地下马,顺手就欲接卡洛塔下来。 “不必管我。我可是为瓦尔基里,嘿嘿。”她委婉拒绝国王的好意。 “好吧。”留里克轻轻把手收回。 “不如你把卡尔抱下来,那小子还是第一骑马疾驰。而且,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从南边给卡尔抓的一个女仆?” “是,也不是。留里克啊……你应该能猜到。” 卡洛塔故作玄虚,她不必把话说透,留里克果然猜得了十之八九。 他猛地撇过脑袋,仔细注意那个存在感并不很高的女孩子。却见那小孩到现在还死死抱着小卡尔的腰,显然,若是单纯的奴仆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 伟岸的巨人站在被踩踏得瓷实坚硬的雪地上,罗斯国王留里克是也。 虽然是他的儿子,卡尔并没有得到充分的父爱。 父亲高大得如同巨人,似乎只要一拳就能 打飞敌人的脑袋。 为了能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卡尔总想表现自己,偶尔还会表现得狂傲。就是因为母亲卡洛塔的教育,所谓“你父亲九岁时就已经指挥三千人军队远征”,卡尔被深深刺激着,即便他现在对战争的概念依旧有限。 小男孩使劲扭扭身子,气愤于自己的小女人索尔金娜居然畏惧骑马? 可能是真胆小,奈何这小姑娘的双臂实在有力气。 挣脱下之后,卡尔意欲麻利地独自下马,奈何重心不稳,左脚卡在铁马镫整个人已经要跌下来。 关键之刻一双大手完美地托起他的背,再将他完好地放在雪地上。 “爸爸?!我……我没问题。”心想坏了大事,卡尔不愿多解释,这便勾着头不愿再多言。 留里克毫无生气的意思:“以后该勤加练习,多与善骑马的人学习。” “是。” “所以。”留里克定定神,先拍拍卡尔稚嫩的肩膀,抬起头直面依旧骑在马背上情绪明显有些不安的小姑娘:“你是谁?是我儿的仆人吗?” “她!她是……”卡尔意欲解释。 “你先别说话,让她自己说。”留里克直接打断儿子的话,一双深邃湛蓝的眼睛继续盯着那姑娘开始惶恐的脸。 女孩明显被吓到了,恰好留里克得以好好观察她的面容。 其实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就是历史的重演。十多年前,自己的老爹奥托为自己选亲,而今,自己要走上奥托的老路 去给卡尔选亲吗? 或是自己的态度太古板,留里克稍稍调整情绪露出笑意。 “孩子,你从何而来?你是否有名字?如果有,你叫做什么?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可是卡尔的父亲。显然你与卡尔的关系非常亲密。” 话是用诺斯语说的,女孩几乎听不懂。 卡尔使劲拉拉父亲的胳膊,低语道:“她是个波洛茨克姑娘。” “波洛茨克?”留里克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用斯拉夫语复述一遍刚刚的话。 女孩犹豫一阵眼眸颤动才开口说话。 “索尔金娜……”女孩虽听懂了并做了回答,依旧不改怯生生的样子。 “一个美妙的名字。还有呢?”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哦不……是卡洛多特。我是奥斯塔拉公爵的养女。” “卡洛塔的养女?!”留里克吃了一惊,麻利地转身寻找卡洛塔的身影,只见那女人就站在一遍掐着腰咯咯笑。 “好吧,你是她的养女,那就是本王的养女。我!就是你的父亲!你这个波洛茨克姑娘,你既然有名字,说明你很不一般。你的旧身份是什么?” 话匣子已经打开,索尔金娜不觉得眼前之人是恶人。他口口声称说“我是你的父亲”,一定不会害人吧。 于是,索尔金娜就当着留里克的面,直白说明自己的旧身份——旧日的波洛茨克大首领之孙女。 也是就首领世系里的嫡系孙女。 “我就说嘛!”留里克一拍大手,转 头再看着卡洛塔的脸:“你一定不会给我儿子随便找个村姑所妻子。” “你都明白了。虽然是自作主张,我觉得她很不错。”卡洛塔笑意不见得回应。 “倒是危机中我获悉的一件好事。” “不错。一件好事。”卡洛塔瞬间又拉下脸:“留里克,战争在这该死的时间节点爆发。我本不想打仗,而你的敌人故意发难……” “你不用说了。”留里克摇摇头,“你担心什么,你渴求什么,本王一切都明白。放心吧。因为这是我的战争。” 显然卡洛塔已经用实际作为证明了她已经彻底统治了波洛茨克,还以联姻的手段笼络当地人心。 仿佛就是当年罗斯完全统治白树庄园一样,但波洛茨克人确实集合部族全部实力进行抗争但战败,留里克有些担心罗斯王国授权奥斯塔拉公国彻底统治那些人是否稳当。 单纯的一场贵族联姻的效果可能有限,当地村民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过自己的桀骜不驯,他们有着复判可能性。 毕竟,那是波洛茨克。 留里克不禁想到很多,他索性亲手将索尔金娜抱下马,女孩现在也表现得非常顺从。 她双脚刚一落地,又非常自觉地凑在卡尔的身边。 如此举动分明是自发而为,留里克的眼角注意到这些只是欣慰地会心一笑。 诺夫哥罗德的王室宫殿,一小片木建筑为主的建筑群。 它是在白树庄园首领御所的基础上大规模扩 建所得,而今早已成为奥托夫妇的养老地。 王后斯维特兰娜年幼时的闺房还在这里,不过它自然而然也被改造成留里克的居所。 国王与王后住在一起理所当然,对于留里克,他已经从客人彻底变做了主人。 在这座城,任何居民都不会纠结自己的身份,因为人口最多的白树庄园民众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用斯拉夫语嚷嚷着“我是罗斯人”。 老庄园主里古斯比奥托年轻很多,奈何人与人就有不同,里古斯一样的老态龙钟,有时候会与奥托聊聊家常,大多数时间就只是安静得待着。 不用于里古斯,奥托闯荡一生,一个战士最大的悲哀或许莫过于被岁月磨碎了膝盖——奥托只能拄着木杖勉强站立,只因他的双腿因衰老导致的萎缩,已经难以支撑自己庞大身躯。 偶尔他会令侍卫带来人力轿子或是马车,穿着厚实的熊皮大衣,唯独头部戴着特别的镀金头盔,再将自己的“毁灭者”抱歉抱在怀里,于诺夫哥罗德城内巡游一番,即是看看繁荣的市井生活,也是向民众表示:你们的太上国王依旧是王者。 奈何,这样的生活还能再持续多久呢? 一切都是相对的,当奥托宣扬自己的存在,民众也看到了衰老的老奥托。上些年纪的人都记得仅仅是十年前,这个老家伙还在叱咤风云,怎就过去十年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 由于有侍卫紧急通报了国王与奥 斯塔拉女公爵双双紧急参见,征战一生的奥托瞬间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来人呐!把我的黄金战甲拿来,服侍我穿好衣服!” 奥托以沙哑的声音吩咐下人,于是他故意晾了留里克一番,直到被服侍着穿上了他的镀金鳞甲与镀金盔。奥托盘腿而坐,镀金的裙甲遮掩住双腿。 他并不担心自己衰老的肩膀扛着甲衣会疲惫,其内支架的存在使得奥托只要不剧烈晃动,即可靠着支架支撑起甲衣。当然,镀金甲衣本来就是仪式化的器具。 那把大马士革钢的钢剑依旧被他抱在怀里扛在肩上。 乍一看去,仿佛这位将银白胡须也梳理成辫子的清瘦老头子,一旦被激怒就能勃然而起拔剑斩敌。 实则懂得他的人都知道,老头子怀念着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这不,当好大儿握紧剑柄走近来,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奥托略显沙哑的嗓音缓缓闻讯:“留里克,究竟是什么大事?卡洛塔,到底是什么大事迫使你竟要求助我这个老头子?” “父亲,是战争。” 说着,留里克率先坐下,被许可进入此殿的人也纷纷盘腿坐在木地板上。 留里克给了父亲很足的面子,这不奥托实际上坐在木台之上,木墙有着北极熊狰狞头颅做装饰,松软舒服的垫子也是货真价实的熊皮,尽显一位北欧老战士的彪悍。 这样奥托得以俯视眼前的所有人,他知道这一切尽是儿 子抬举自己这个太上国王。 可是,那只是尊敬。自己已经不问政事多年,现在的罗斯也不需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战士指挥。再说,如今庞大的罗斯王国已经大到奥托无法想象,即便年轻三十年,政治年富力强的自己也完全无法掌控。 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只够管理一个部族。 “任何的战争,你都能带领军队打赢。关于远征法兰克的事,我是完全支持你的。我甚至向诸神祈祷,你的母亲也做了祈祷,罗斯依旧能取得胜利。” 奥托自顾自的说了一些废话,留里克不反驳,索性顺着老爹的话语再复述一个“我军必胜”。 紧接着才是一个转折。 “父亲。你还记得松针庄园吗?” “松针庄园?!”奥托眯着的双眼猛然睁开:“永远不会忘。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们都知道,有充足情报证明,松针庄园的那个瓦季姆,他成功逃到了斯摩棱斯克,现在已经是当地的首领。” “我略有耳闻。你们抓到的斯摩棱斯克奴隶都说明了这种怪事,他们都这么说一定证明确有其事。我也知道你有意征服斯摩棱斯克,既然逃跑的瓦季姆做了那边的首领,你就有了出兵征战的理由。你……提这件往事做什么?该不会……你改了主意?不攻法兰克,你要攻斯摩棱斯克?!” “父亲英明。”留里克抬起头面如玄铁:“您绝对想不到,那个瓦季姆居然冒着严 寒发动战争。我没去打他,他居然主动向罗斯进攻。” “你说什么?我老了,耳朵也衰老了。” “父亲!”留里克加大音量:“那个鲁莽的瓦季姆集结五千大军,向我们的南方据点发动进攻了。那是五千大军!” “五千?”奥托不得不讶异。 老头子讶异的点绝非“五千士兵”这个数字,最讶异的莫过于斯摩棱斯克人居然愿意听从一个流亡者的指挥。怎么想这一切都太过于离奇。 于是,从维捷布斯克疾驰而来的卡尔埃里克松,就在这座木制大殿里将他的所见所闻简述一番。他说得绘声绘色,也情不自禁的增加不少细节,显得敌人十分强大。 奥托有了极致的精神共鸣,他的身躯因激动而震颤。他明明不该这么做,于是支撑他黄金鳞甲的支架松弛了,突然沉重的力量压在肩头,奥托伟岸的身躯也突然栽倒下去。 在场的人们开来,奥托分明是受到强烈精神刺激而瘫倒了。 留里克一个健步冲上去,将老爹扶在怀中。 “你没事吧!?” “傻孩子,我还死不了!扶我起来,帮我把支架按回去。小子,你该为我打造一副更好的甲衣和支架。” 短粗的闹剧结束,奥托压制着激动心情,他对大卢基、维捷布斯克、波洛茨克这些新名词知之甚少,既然那是罗斯王国在内陆扩张而建立的新兴城市,既然定居点已经建立,非必要就不可放弃。毕竟 据点不是乱建的,它们就存在于罗斯与南方的陆路、内河交通线的处,其本身就是贸易节点。 敌人为何攻击?奥托用脚指头也想得明白那个瓦季姆想干什么。 “可恶啊!当年我就该发狠一脚踢死那个崽子,真是一念之差的仁慈坏了我们的大事。” “父亲,你何必如此自责。”留里克安抚道:“我和卡洛塔此次赶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您有资格知道此事的内情。” “当然。我已经老了,如果我如你这般年轻就带着军队杀奔过去!不能再给那个瓦季姆机会,我要杀了他。可惜啊……留里克,你是我的儿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希望你立刻出兵,杀了他。” “父亲所言极是。我的确又这种想法,而且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试试罗斯的骑兵军团。” “那就去做吧。如果行动不干扰你远征法兰克,那就去做。” 瓦季姆攻击维捷布斯克,不止是攻击了奥斯塔拉公国,本质就是进攻罗斯王国。敌人是否真有五千人不好说,其兵力庞大必是一个事实。 只是瓦季姆这个莽夫赶在冬季发动进攻,要么是准备充足而自信满满,要么就是蠢材。 但维捷布斯克距离波洛茨克的那些村庄很近,兵祸很有可能殃及那边的村庄,当地虽有少量的奥斯塔拉驻军,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想来也是杯水车薪吧。 好在四支骑兵队都在诺夫哥罗德集训,奥斯塔 拉公国已经进入紧急状态开始了全面动员,本地又有基辅马客与佩切涅格马客,这些人是罗斯的军事同盟者,何况军事行动切实关系到这两家的贸易利益。 瓦季姆的所为就是断人财路,如此哪怕与其本人本无宿怨,现在也成了如杀人父母的深仇大恨。 出兵的事就此定下,卡洛塔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她已经热泪盈眶。因为她稍稍掐指一算就明白了罗斯能集结出的骑兵重量——可能有两千骑。 甚至不止是骑兵,现在大地之环境已经足够驯鹿雪橇在雪地狂奔了,而诺夫哥罗德地区本就是王国的养鹿基地之一。 军队能快速集结,短时间内杀奔维捷布斯克。 留里克的态度也非常明确——御驾亲征 而出兵的理由必将得到民众欢呼,瓦季姆作为反叛者,本来也是诸多本地传统农庄之敌。而其现在勾结本就图谋北方大湖区域的斯摩棱斯克人之举,自然激发民愤。北部的斯拉夫民族恨他,罗斯移民更恨他。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性。 趁着机会,留里克告知自己的父亲:“也许又是奥丁赐予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杀了他,也歼灭了他的五千大军,如此损失之后说不定斯摩棱斯克人就是试图媾和。这样我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为我军远征法兰克杜绝后顾之忧。” 奥托点头认同,而他现在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毁灭者”宝剑交到儿 子手里。 “父亲……”留里克半跪着接过剑。 “这把剑早晚都是你的。现在你拿着它去讨伐瓦季姆。你可以生擒他,将他带到我面前来,就由我来下令处决。要么你就在战场杀了他。就用这把剑杀了它。” “毁灭者”之剑就是一把花纹钢剑,留里克估计它就是转了好几手最后落在奥托手里的东罗马小亚地区的剑,其品质是比不过现在的罗斯钢剑。 它的象征意义大于战斗,接过剑的留里克完全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第1283章 册封你为波洛茨克女公爵 索尔金娜突兀地坐在这大殿中,至今为止的一切都领她耳目一新。 她年幼略怕生,头脑方面绝非傻瓜。 女孩保持安静谨慎思考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对罗斯王国的情况依然知之甚少,那位把自己抱下马的高壮金发男人就是罗斯王,而这位王者竟向一位苍老的金甲男人下跪行礼。 “一个穿着纯金甲衣的老爷爷?他身后的那些熊头,都是年轻时亲自狩猎的吗?好可怕哦。可是……也不是很可怕。” 陷入小小矛盾中的女孩仅能听懂少量诺斯语词汇,似乎那位金甲老者是罗斯王的父亲? 甚至自己的养母、带兵征服整个波洛茨克的女贵族,也称呼那老者为父亲。 她的眼神又注意到,当大人们用北方语言探讨一些事情之际,自己的未婚夫卡尔留里科维奇,这个男孩不停探着脑袋意欲表现什么。 索尔金娜想要保持低调,最好不要让别人再观察到自己。 可她被卡洛塔打扮得珠光宝气,以一个漂亮的北欧着装的小姑娘姿态坐在这里,当她出现于眼前的那一刻,奥托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孩子。 她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此次罗斯顶级贵族集会的事宜之一。 奥托的宝剑已经交到留里克之手,递剑的一瞬间,一股失落感也油然而生。 奥托一直注意到跃跃欲试的小卡尔,索性摆摆手:“或许战争大事已经不必再谈。卡尔,你是想和爷 爷说些什么吗?来!快到爷爷身边。” 小男孩就等这一刻,他猛地站起身,遵循爷爷的命令嘻嘻哈哈地冲上去侧坐在爷爷身边。 奥托还能怎么做呢? 他抚着亲孙子的脑袋、脖颈、胳膊与腰,分明就是在检查这小子是否结实硬朗。 “你啊,还是太瘦了。卡尔,你注定要领兵作战,要多吃肉多吃鱼,早点变得健壮。就像……”奥托不禁瞟了一眼笑嘻嘻的留里克,又道:“就像年轻时的我。” “可是爷爷。”小卡尔努努嘴:“你年轻时非常强壮吗?感觉……我的胳膊已经和你一样粗了。” “小子,胡说些什么。”奥托又好气又好笑。孙子童言无忌,看看自己的双臂,因衰老导致的萎缩确实触目惊心,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自觉是说了错话,卡尔的小眼神注意到母亲瞪过来的苛责眼神。 “嘿嘿。”卡尔继续在爷爷身边磨蹭着,“我已经在努力多吃,而且我们已经征服了波洛茨克。妈妈说,等我成年了就正式成为奥斯塔拉公爵。妈妈还在波洛茨克给我选了个贵族妻子,所以几年之后我也能……也能做父亲。就像爸爸一样,很早就做了父亲。” 小卡尔有些语无伦次,说这些话语非但不觉害臊,反而认为是极为光荣之事。 “你是妻子?你母亲给你了订了亲?”奥托轻轻问道。 “就是她,我的未婚妻就在你眼前作者呢?” 卡尔小手一指 ,这下本来保持安静的索尔金娜再也不能淡定。 “原来是她啊。这个女孩我还以为是你的仆人……”此事还是需要卡洛塔好好说明,奥托旋即询问起孙子的母亲:“卡洛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亲。”卡洛塔旋即在木地板上向前挪动一番身子,进一步面对奥托:“容我慢慢说明。” 所以,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真的是波洛茨克旧首领的嫡系女女性后裔? 奥托与留里克身在北方,对于波洛茨克的具体情况只能听亲历者去说明。奥斯塔拉公国被授权征服那里,女公爵卡洛塔在当地享有者绝对的权力。 如果卡洛塔说这姑娘是“旧波洛茨克公主”她就一定是了。 但这样的女孩是否高贵另当别论,能否配得上卡尔又有说道。 在这里索尔金娜像是任人打扮的布娃娃,被强者控制在手里,说她高贵那就是高贵,说她是战败者的女儿当为奴,那就是奴隶了。 在法理上,罗斯初期的扩张全是奥托所为,留里克则借助父亲的权势做作战的具体指挥者。只要奥托还活着,他在现在的罗斯王国就依然有着不小的威信。 何况儿子对自己依旧的毕恭毕敬,不止是尊敬自己是父亲,也在尊敬权势——因为留里克最初的权势来自于自己的赠予,从而得到通过一系列举措获得更大权势的机会。 “她就是一个普通孩子,既然你觉得一个战败者的女儿 是高贵的,并意欲接纳下来做我孙子的妻子。卡洛塔,你在此事有着全权,不必把这姑娘带到我面前。你……不必有求于我。” “父亲。”卡洛塔谨慎道:“您的孙子卡尔天生高贵。他是瑞典王册封的奥斯塔拉公爵家族后裔,现在留里克的身份是瑞典王,所以您就是瑞典王之王。固然卡尔的婚事按照传统我和留里克可以做主,您是更高贵的存在,我们实在需要您的肯定。” 只有真的野蛮人才不关注名声与血脉。 虽一度被法兰克人称之为“野蛮人”,北欧生活的一系列北方大家族可不觉得自己野蛮。 卡洛塔暗示的已经非常直白,便是希望传统瑞典世界里年纪最大的、生命尚在的老奥托来赐予索尔金娜一个名分。 并非“奥斯塔拉公爵夫人”,而是要更高位的存在。 “我可以赐予她一个新身份。留里克。”奥托看向儿子:“说到法理,你是罗斯王,也是瑞典王,此事你定夺即可。” “父亲。还是你定夺吧,之后我认可就够了。” “也好。现在把这女孩带上我,我要亲自瞧瞧她。” 索尔金娜一直想做个小透明,现在却被老头子捏着下巴仔细端详。 作为诺夫哥罗德地区的征服者,奥托自然是懂斯拉夫语言的。他好生检查这姑娘一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大孙女维利卡,也想起了王后斯维特兰娜小时候的身影。 非常奇妙的是,当被 老头子仔细端详,索尔金娜反而不怵。她从容地回答一些问题,引得老头子不苟言笑的满意。 “一个波洛茨克的斯拉夫女孩,打扮得却像是一个瑞典姑娘。既然比你我的卡尔年长一岁,暂时做他姐姐也可以。可你不是瑞典女孩,你瘦弱的胳膊无力拿剑,根本不能做一位人间的瓦尔基里。不过,你可以作为一个贵族……” 仿佛是老头子的自言自语,索尔金娜听得有些懵,至少现在她明白了这位老者就是曾经罗斯的最高统治者。 “索尔金娜!孩子!现在,半跪在我面前,如同一名战士。” 奥托突兀的命令让在场的大家讶异。 稍稍懵了一下,索尔金娜还是机械性地照做了,便如同真的战士一般单膝跪地行礼。 “你不是战士,你没有成为战士的资质。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说罢,奥托苍老的右手直接扣在索尔金娜的天灵盖,当做所有翘首以盼的人们宣布:“我!奥托!罗斯王之王,亦是瑞典王之王。册封你!索尔金娜!为波洛茨克女公爵。从此,波洛茨克与奥斯塔拉合并!我承认你,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我孙子卡尔留里克松之正妻。” 就算自己的老爹不做一个册封仪式,留里克也是想找个时间做一番仪式使得索尔金娜有着明确的高贵身份。 毕竟罗斯已经今非昔比,索尔金娜说到底只是战败者之女,身份自动成了 奴仆,很难说这种女子配得上自己高贵的儿子。 她至少也得是个女伯爵,留里克想不到自己的老爹怕是心血来潮,直接给了她“公爵”的名分,此举是否太拔高了。 不过转念一想,当年的瑞典王奥列金将所有的瑞典系部族首领家族全部分封了“公爵”,无论各部族实力如何,在法理上身份地位都一样。 这非常重要!彼时几乎因战争而族灭的奥斯塔拉部族就有了公国身份,高贵地位摆在这里,使得奥斯塔拉在罗斯的控制下快速复兴、乃至授权其对外扩张成为可能。 甚至,现在奥托册封索尔金娜为女公爵也是神来之笔——这样,波洛茨克就成了罗斯王国的封城,国王有责任义务去保卫波洛茨克免遭斯摩棱斯克军队的蹂躏。 或许奥托只是因为爱自己的宝贝孙子,就赐予孙媳高贵身份避免孙子蒙羞而已。 有着更深刻思考的留里克果断认同老爹的主张。 大殿里其乐融融,一位高贵的女封臣应运而生。 奈何当事人的索尔金娜尚不理解自己身份的巨变,男人女人尽是爽朗笑容,自己紧张的心也彻底舒缓下来。 索尔金娜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这是毋庸置疑的。 好在她才八岁年龄尚幼,现在开始学习文化知识根本不算晚。 留里克也是才获悉,这个女孩的父母都在战争中死在了841年的战争,在那场战争中罗斯的立场就是十足的“入侵者 ”。 现在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波洛茨克已经完全纳入罗斯版图,经历过战争后当地似乎就剩下一众顺民。 他们真的是顺民吗?友善的彼此关系需要通过一些大事件为契机进行勾结,而最好的契机不是别的,正是组成联军去联手攻击他者。 现在可好,瓦季姆引兵来犯,留里克瞬间多了一个出兵的理由,所谓“保卫罗斯封国波洛茨克公国”。 故而随着索尔金娜有了明确的封臣身份,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守军,要占领军摇身一变成为同盟军。 可新波洛茨克堡垒在遥远南方的西德维纳河畔,就算罗斯骑兵要救,也不是三两天即可杀过去的。 好在当下是特殊时期,罗斯常备军根本不存在集结成本,因为大军在秋收之前就基本处在集结整训状态。 卡洛塔带着两个孩子暂住在诺夫哥罗德城内,她与王后斯维特兰娜交心地聊了聊,回忆一番过去曾一同生活的日子。 小卡尔是要称呼王后为姨妈的,于是索尔金娜在异域也多了一位姨妈。 一切都是新颖的,置身于一座巨大的有厚重围墙保护、有大军扞卫的大城市,索尔金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就在以前,即便她的确是旧日大首领的孙女,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并不能确保波洛茨克的土生贵族锦衣玉食。像是她这样的女孩,也要与其他的村姑一样,小小年纪就要参与集体劳动。 反观住在诺 夫哥罗德的罗斯贵族们,生活已然锦衣玉食。 当白天册封之际,斯维特兰娜带着儿子奥斯本在做别的事。虽不在场,在获悉索尔金娜的新身份瞬间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今日的索尔金娜,大抵就像是过去的卡洛塔。 波洛茨克在哪里?据说那是遥远的南方,是比罗斯内陆最南方的据点维捷布斯克堡垒更加遥远的存在。以跑死马的速度从维捷布斯克抵达诺夫哥罗德,少说也得一周不间断狂奔。 足够的空间距离暗示了一件足矣使斯维特兰娜安心的事,所谓当虎头虎脑的小卡尔继承公爵之位,这小子就不得不经略王国的南方,使得他的势力完全离开了罗斯王国的核心区。 自觉完全不需要戒心,美丽的王后对做客的姐姐卡洛塔,以及她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有的尽是关爱。 房舍木墙的青铜油灯点燃,由房梁垂吊的吊灯三十二尊油灯跳动火苗赐予房舍更亮的光明。 这是诺夫哥罗德王宫的一座片方,它并非正式的房舍,足矣供贵族们度过一段温馨自在的家庭生活。 斯维特兰娜备下一顿晚宴招待远道而来的姐姐,她已经获悉战争突然爆发,并非罗斯主动进攻,而是逃跑的旧敌瓦季姆突然现身。 她就是十年前战争的亲历者,身为白树庄园贵族的小女儿,打扮得好似瓦尔基里,在被编入罗斯军队后亲手操纵十字弓参战。 这段王室使得她与卡 洛塔能够同仇敌忾,毕竟经战俘之口得以获悉那个瓦季姆的野心太大了,竟妄图带着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社群征服整个北方。 美餐摆在桌案,那是筛过的细面做成的鹿肉酱拌面条,还要浇上酸菜汁提味。 另有熬煮的浓稠奶酪蘑菇汤、淋了蜂蜜的糕点,乃至酸甜多泡沫的黑麦格瓦斯。 这并非多丰富的美餐,在斯维特兰娜看来不过是日常家宴罢了。这对索尔金娜是强烈的精神刺激,来自蜂蜜的过量甜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心,以及面条这种奇怪的吃食,不劳别人教,好吃的东西只要吃上一口就欲罢不能。 小姑娘抓着木叉戳进填满大碗的面条大快朵颐,人生第一次塞了满肚子的碳水化合物,在这强烈的碳水刺激下,很快极为强烈的困意袭来…… 的确,持续多日的骑马行军,小姑娘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沉睡已经很不错了。 索尔金娜昏昏欲睡,吃饱了的卡尔情况也一样。两个孩子凑在一起,顾不得饭桌上还摆着餐食,依偎一起躺在鹿皮毯子上,见状,斯维特兰娜唤来佣人,于是一张花布毯子暂且盖在两人身上。 哥哥姐姐因为劳累都睡着了,想和两人玩耍的小奥斯本无奈只好撅着得继续坐在母亲身边,不一会儿这小子也犯了困。 “嘿嘿,孩子们都睡了。我们还要继续等留里克吗?”卡洛塔笑呵呵问。 “他?”斯维特兰娜故作难堪地撇撇 嘴:“战争之事的确紧急,也不至于留里克如此着急吧?就在夜里突击整顿他的兵马,好似明天早晨就要出兵似的。” “确实很着急。我恨不得罗斯骑兵立刻出动。至于这两个孩子。”卡洛塔看了一眼熟睡的两人,“卡尔和索尔金娜可以留在这里。我可要拜托你帮我好好照看呢?” “这倒没问题。我很懂战斗,卡尔还不足以上战场,就算这个索尔金娜有了贵族身份,她可不是女战士。只是卡尔作为留里克的儿子,这小子万一嚷嚷着要去打仗。你……怎么办?” “我就令他待在诺夫哥罗德。”卡洛塔耸耸肩,“儿子不在身边,我就可以无所顾虑地战斗。” “你打算何时出发?希望在诺夫哥罗德逗留多久?我会拜托我哥(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帮你把军需快速凑齐。” “谢谢了。”卡洛塔一脸满意:“这就要看留里克何时准备好,显然你最了解他。” “可能最多三天,罗斯骑兵就会南下。留里克得到北方大神庇佑,军队所到所向睥睨,任何的风雪都不能阻挠这场冬季战争。我就恭祝姐姐你,还有我的留里克……取得决定性胜利。最好把瓦季姆俘虏,如若不行,就把他的头颅斩下。就先所有瓦良格人说的那样,用大敌的头骨做酒杯。” 很难想象这样嚣张的话是从纯粹斯拉夫血统的王后斯维特兰娜嘴里说出,卡洛塔听得很 提气,极为满意。 “怕是你也恨不得亲自上阵,杀了那个瓦季姆吧。” “十年前让他逃走,酿成今年冬季的战争。唉……”斯维特兰娜不禁勾下头扶着自己正逐渐变大的肚子:“奥斯本需要一个弟弟。我现在只好静养了。” 第1284章 留里克大点兵 就像寒流一夜之间即可将世界冻结,有关战争的消息不足半天时间就传遍诺夫哥罗德。 没有任何隐瞒消息的必要,恰恰相反,敌袭的消息能快速为大众获悉就免得自己之后花心思宣传。 那个叫索尔金娜的小孩真是波洛茨克旧贵族之后?留里克觉得需要斟酌的点并不在此。 不管怎样那孩子都被赐予了新身份,其地位颇高,这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从父亲那里离开,握紧剑柄的留里克急匆匆又奔向城外的训练场。 战士们训练如故,只有夜幕降临才结束。 倘若没有突然抵达的奥斯塔拉女公爵与传来的战争警报,今日与前些日一样,都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雾雪日子。天气状况的确糟糕,只要不是暴风雪天气那就不算特别糟糕。 穿着厚实衣物的罗斯年轻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血脉与信仰,年轻气盛的他们也必须证明自己比父辈强劲。 留里克很懂得他们的心态,罗斯社会可谓全民尚武爱财,成长于这样的环境,年轻人渴望战争。 只是根据原先的计划,国王会带领一支强劲的远征军去遥远的法兰克世界,去继续840年尚未完结的战争。谁会获此殊荣呢?正接受着高强度训练的新编四支步兵旗队,这些年轻人有着上战场的重大机会。 毕竟他们是步兵,乘坐大船去西方世界,再进入内河快速投入战场,运输成本相对较低。 骑兵则有所不同。 就算贵为常备军,新组建的两支骑兵队伍,由于海上运输战马的综合成本高,以至于成建制的骑兵部队只怕最多就运去一队,所谓三百骑而已。 至于能否直接骑着马贴着海岸线以陆路方式直接抵达同盟的萨克森公国,这种事可不是年轻人能想象的。他们不可能想到自己闻所未闻的事! 但留里克想到了。 他带着随从回抵训兵场,国王在雾雪中骑着马出现的伟岸形象迅速被众人看到。 他下令出现集结号,在悠扬的牛角号,所有整训中的骑兵、步兵迅速集结。 一大片覆雪的荒地,靴子与马蹄已经将雪踩成了冰,不断落下的雪花只能让积雪逐渐变厚。 由于一直在运动,人与马的身上基本无积雪,至多只有帽子上落了些。 雾雪中赫然出现肃杀之相! 一名名战士,尤其是步兵们,他们将圆盾背在身后,将训练用木剑插回武装带,站得笔直如同红松,一身毛茸茸的样子却又显得像是一头站立的熊。 恰是他们保持立正的姿势,帽子、肩膀开始积雪。 他们绷着脸并无明确表情、或是因为有些倦意无意交头接耳。 在此集结的军队足有三千人,当他们散落在正片场地,因雾雪模糊了身影并不能体现其人员众多,现在的集结立刻展示出赫赫军威。 三千大军尚未携带正式武器,仅以表现出的气势就已令看热闹的民众震惊,足够再与亲朋们好好聊聊 。 但不足以令留里克感觉震惊。 以本时代欧洲的标准,三千名装备充沛的战兵可为欧陆的一方霸权势力。真的到了打仗之际,这些人都将装备成本较低的板甲衣、铁皮盔,手持的也将是低碳钢做的剑与矛,另有罗斯军队惯常大量使用的弓弩。 曾经部族时代的罗斯也有着大量仅着布衣、拎着生锈铁斧就与敌人对战的狠人。 如此战士充分满足了留里克对蛮族战士的想象,想来自己早早战死的叔父奥吉尔,悲剧的根源并非遭遇偷袭,而在于他没有好的甲衣才被一根粗制的铁矛戳穿了身体…… 二十年后的罗斯已经改头换面,最显着的转变正在于王国军队。 板甲衣算什么?最精锐的战士还要穿戴整体冷锻的正面胸甲,如此甲衣只能被钝器砸变型,而内部的蓬松衬里将赋予足够缓冲,如此战士的要害部位是锐器钝器都不能破防的存在。 这样的战士威力强劲,实在适合抛弃圆盾,双手持武器杀入敌阵大杀四方,成就罗斯定义的“狂战士”。 能成为这种狂战士,先决条件必须是非常强壮与高大,要养活他们,每日的伙食都是一笔大额开支。 眼前的年轻人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太年轻,固然是未来可期,他们即将被自己带入战场,或许只有神能预见他们的表现。 留里克尚有些犹豫不决,注意到很多人坚毅的面庞索性横下一条心。 他当众拔出 剑,剑锋直指乌云密布的苍穹,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士兵们站位足够密集,留里克扯着嗓子持剑呐喊:“现在告诉你们一桩大好事!你们所有人都渴望的战争!已经爆发了!” 就怕部下听不清,留里克特意强调一个短语——战争爆发了。 战争爆发?它明明从未停息。 动了心的战士们依旧保持着克制,毕竟他们一直在训练场忙于精进打斗的本事,还不清楚胡已经开始在城里疯狂传播的南方战争之事。任何的战争都是建功发财的机会,关键在于谁能拥有出战的机会? 留里克索性先不提具体的敌人,特别强调:“你们所有人!各骑兵队必须参战!还有你们,第八、第九、第十和第十一旗队。年轻的战士们!诸神给了你们参战的机会,我将带着你们立刻投入战场……” 事态来得可谓非常紧急,现在便御驾亲征留里克也自觉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奈何敌人不是别人,正是防备好多年的斯摩棱斯克势力。 斯摩棱斯克人主动来犯,带头者又是那个逃走的瓦季姆。如果说南方的那些部族是为了经济利益发动偷袭,瓦季姆主要就是复仇。 松针庄园被族灭,巨冢埋着数千人,当地成为极为晦气的存在,无人去那片已经开始长树的林地祭司,罗斯人、本地斯拉夫人也不愿去光顾。甚至当地开始生长的松树、云杉和桦树,大家相信这些树是吸收 了死尸的营养而生长,也自然吸收了死灵的怨气,用这种木材盖房子肯定房倒屋塌,造船就必然沉船。 毕竟十年前的平叛战争做得太绝,杀尽不臣偏偏有贵族溜走。 当年的作战,由于瓦季姆参与到刺杀老奥托一事,气得奥托痛下杀手。 “敢行刺我爹?战场上击败你们,俘虏一个不留!”彼时的留里克与其他贵族的意见完全一致,便是字面意义的针对松针庄园“杀尽俘虏”。 导致现在做奴的人,也在没有松针庄园的遗民。 换位思考一番,罗斯如此血腥处置反叛,如今瓦季姆得势,那家伙定要同态报复。 固然很多人还是瞧不上瓦季姆那小子。 然而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落魄王子”,十年时间就做了整个斯摩棱斯克社群的老大,这说明此人有着很强的权术能力,至于此人带兵打仗的水平如何?情报指出此人佣兵五千,还有骑兵五百。 能指挥得动五千人,并从斯摩棱斯克那个位置发兵进攻维捷布斯克,恰恰还是顶着风雪发动冬季攻势打罗斯一个措手不及。 基于这些情报,留里克无法将愚蠢或是鲁莽与那个家伙挂钩。 说实话,留里克确实有了一丝畏惧感。 五千名听从瓦季姆指挥的部族军队,敢于向有着木墙和灌水壕沟的堡垒发动强袭…… 吃了亏的人会想办法在言语上给自己找补,而处于鄙夷就说敌人各方面都羸弱,以至于说法与 现实很可能相去甚远。留里克无法全信战争亲历者卡尔埃里克松的说法,此人较为年轻还自视甚高,固然是罗斯不可多得的人才,恐怕此人把敌人说得太蠢了。 瓦季姆和他的斯摩棱斯克大军是弱旅? 恰恰相反,偏偏是一支恐怖的强军!留里克不得不考虑一个,所谓维捷布斯克最终被他们吞没,得胜的军队顺手继续攻击罗斯王国在波洛茨克建立的据点,再迫使当地人向斯摩棱斯克臣服。 留里克觉得自己的推断有证据——敌人有皮甲。 斯摩棱斯克人的皮甲如何?留里克已经第一时间见到了实物,就手感而言它轻便而坚硬,用钢剑砍下去虽有明显痕迹,砍断它几乎不可能,唯一的手段就是钢剑突刺,靠着强劲的力道贯穿它。可是,在真正的实战中敌人往往不是杵着如靶子让剑士去突刺。 大概是牛皮充分浸泡了树脂,造成了这种特别的皮甲。其实这种甲衣并不稀奇,罗斯一样有能力去做,但罗斯掌握着大铁矿,得以以低成本制作海量的渗碳、淬火处理的铁片,对着预留的孔,以铆钉铆接在皮革上,就兼具了柔软与刚硬,可比什么劳什子的硬化皮甲更有效。 关键问题在于,那个卡尔埃里克松援引战俘的说法,所谓斯摩棱斯克军不但有兵五千,几乎人人穿皮甲。 这种事情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留里克可不敢拿自己好不容易训 练的新兵去赌。 他再注意到,当自己宣布所有人都要立刻投入作战,一张张木讷的面容突然因狂喜而自发呐喊。 他们在有节奏地呐喊“乌拉”。这就是留里克的恶趣味,罗斯传统的维京战吼诸如“哈呀”、“吼哦”,凡是接受过整训的常备军与公民兵,呐喊尽为“乌拉”。 “不错,这才像是罗斯军队。” 留里克对他们的气势很满意,现在则需好生花费一番口舌去告知他们敌人的强大。 “斯摩棱斯克有五千战兵,每个人携带一根铁矛,一面模仿我们的木盾,甚至人人都着甲!” “敌人由瓦季姆指挥。记住这个名字!瓦季姆!十年前的叛乱者瓦季姆!” “这个瓦季姆野心极大,他带兵侵蚀我们的领地,有意杀死见到的任何活人,甚至连女人孩子都不放过。他的目的就是杀人,一切仅仅是满足他的复仇。” “战士们,这就是你们的敌人!将他们全部消灭,保卫我们的领地,保卫我们的家人。更是讨伐叛逆!” “你们的敌人非常强大,因为仇恨,他们会向你们全力进攻。我不许有任何人怯懦,因为懦夫和逃兵不死于本王的军法,就是被敌人抓住后被活生生剥了皮。” “现在,我们最尊贵的老国王奥托,他已经将罗斯最尊贵的剑交付我的手里。剑名为毁灭者,本王就要带着你们,将瓦季姆和他的军队彻底毁灭。” “你们都是罗斯 的孩子,流淌着勇士血脉。通过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你们将成为真正的男人,这样本王才放心带着你们去西方与更强大的对手作战……” 留里克一直骑着马置身于军阵之中,使得他一连串的鼓动性话语得以为大家真切听到。 只有击败强敌才能证明自己更加强大。敌人作战目的不是掠财夺地,竟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年轻战士们的心被深深触动,他们捶胸顿足得暴怒,恨不得立刻上战场厮杀。 或许国王所言都是事实,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两位资深骑兵队长菲斯克和布罗迪不觉得敌人真的强劲。两人注重于敌人有五百骑兵的信息,果真如此,罗斯骑兵就必须将之歼灭。 因为这片广阔世界,只允许罗斯骑兵一家独大。 于是,作战被赋予正当性、正义性。 得益于练兵场的战前鼓动,所谓敌人是谁、兵力如何、目的何在,最精确的消息迅速传遍城市。 遂当卡洛塔与斯维特兰娜带着孩子们吃饭相谈之际,斗志昂扬的留里克已经懒得吃晚饭。 他随便吃了点干硬的面饼块垫垫肚子,就将高级军事人员于本城的罗斯杜马内集结。 四位骑兵队长:“秃头”菲斯克、“擒拿者”布罗迪、“八字胡”卡尔和“猪鼻子”斯温。 四位新晋步兵旗队长:塞德里克、奥拉夫、特里格韦和托斯蒂格。 另有国舅、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在场。 大家其乐融融 斗志昂扬,没人对作战行动本身有任何质疑,现在聚在这里就是连夜充分讨论一个作战方案。 大家的态度完全统一,各队长皆自信于所带队伍能够在战场上立功。 “我们必胜。那个瓦季姆我们让他多活了十年,本来我军现在没工夫针对他,想不到这个鲁莽家伙居然带重兵主动来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有必要集结大军作战。不要再说自己如何强劲,你们当然非常强劲。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犯错,那个瓦季姆……今年光明节就用此人脑袋祭祀奥丁。” 留里克的主张引得大家一致赞同。 最大的问题也显而易见。 梅德韦特问道:“国王,你打算带兵多少?我军骑兵有限,步兵如何前进?莫非在雪地行军?” “此事,并非问题。”留里克扫视一眼在坐的大家:“驯鹿比不上马,好在我们手里的驯鹿极多。本来光明节之前,当沃尔霍夫河完全冻结,就有大量人员向都城移动,靠的就是雪橇。现在大湖和洛瓦季河尚未结冰,却不是问题,河畔区域的积雪足矣使得雪橇快速移动。” “可是,我们有足够雪橇吗?如果不够,我就立刻征召全城雪橇。”梅德韦特再道。 “那就有劳你了。而且这一次你的斯拉夫旗队一定要参战。” “嘿嘿,我还以为自己开始老了就会远离作战,你还是记得我也是战士……” 留里克微微一笑,拍拍自己大舅哥 的肩膀:“那可是该死的瓦季姆!讨伐他岂能少了你?我还需要你快速整理出一些军资,需要你调动整个城市的生产。” “任何吩咐我都会做好。”梅德韦特使劲拍打一番胸膛:“多少驯鹿、多少雪橇、多少粮食,给我一个数字,我今晚不睡觉就开始安排。” “不必这么着急,你若有意连夜安排也可。此事确实我们好好探讨,正好大家都在这里……” 作战行动中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往往是些可以克服的小问题,然大量小问题交织在一起搞不好就能酿成大麻烦。毕竟将是大规模雪地行军,这种事罗斯过去当然做过,考虑到此次作战颇为急促,动员军队将必然突破四千人。 十人坐一辆雪橇,各类辎重全都放上,再有御夫一名,由四头驯鹿驱使。 为了确保运力充足,如此雪橇当集结四百辆,使役的驯鹿也当又两千头。 骑兵虽是四个旗队有兵一千二百名,为了确保妥当,当再有三百匹马作为驮骡参战,且行军之际骑兵要卸下甲衣,爱护马力可以和坐雪橇的兄弟挤一挤。 这只是最低限度,雪橇和驯鹿可以更多,至于能超额凑够多少雪橇,就看总督梅德韦特的本事了。 他旋即给了大家明日与后日仅有两天的准备时间,将在大后天开拔!除非突降暴风雪阻挠军队行动。 计划中的四千兵马中新兵数量极多,好在还有一批身经百战老兵存 在,留里克较为放心。这仅仅只是罗斯王国的本部兵马,另要算上奥斯塔拉军队,固然其兵力非常有限。 罗斯还有一些实力不容小觑的外援部队,长期驻扎罗斯的佩切涅格外交人员与今冬客居的马客,以及基辅社群来的马客。这些友军的参战属于锦上添花,罗斯完全可以不找他们协同作战,考虑到彼此的情谊,邀请他们参战是有益的。 与格查尔、努尔格、瓦迪斯拉夫三人探讨一个联合出兵问题,这是明日之事了。 留里克觉得需要一晚上的时间发酵,他知道消息传得全城人尽皆知,这些客人就该考虑一个是否出兵的问题。 “你们一定会主动要求出兵。毕竟瓦季姆这小子如何恶毒手段就是把路堵了。你们为了做生意,肯定要跟着我联手把堵路的敌人做掉。这样我就能做到五千对五千。哈哈!瓦季姆,这下可别说我欺负你。”留里克如此想着,对作战充满期待。 第1285章 危机下的新波洛茨克 在南方的维捷布斯克堡垒,积雪覆盖大地,仿佛一切战争的痕迹都被掩盖。 空旷地带突兀地隆起一些如同雪堆的存在,只要拨开积雪即可看到一具又一具冻得坚硬的死尸。 堡垒东大门的缺口现在为各色杂物堆砌堵上,尤其是敌人的尸体,被当做“石块”来使用。 在春季化雪的翻浆季节之前所有尸体都不会腐烂发臭,恰恰也是要到那个时候,守军才有功夫挖掘土坑掩埋尸体。 因为堡垒旁的西德维纳河正在似乎永不停歇的雾雪中快速冻结,本是多淤泥的区域被冻得愈发瓷实。当前挖掘土坑的工作变得愈发困难,而战后疲敝不堪的战士们顶着高度紧张的精神,实在没有力气再做杂事。 被推举为临时城主的年轻人艾文德数数手下的兄弟们,百十号弟兄倒是有主动出击的能力,就像大家的先祖,纠集十多个兄弟划着一条船即可展开偷袭活动,但大家有命令在身,所谓堡垒真的失守,不仅是对不起为守城战死的兄弟,如此奇耻大辱就没有再活下去的资格了。 守军选择了完全意义的守势,再将断裂的东门封锁、抛出斥候去附近的林地谨慎探查一番后就完全撤回堡垒。 因为他们的确在被在占领的伐木场发现斯摩棱斯克军队营地,当地仍旧有驻军存在。 “说不定是个陷阱,引诱我军出城袭击,敌人再从意想不到之地突然杀出。我和兄弟们 人手太少,我没有放手去赌的资本。” 艾文德如此想着,为自己的“怂”找理由。当然他的伙计们在获悉敌人仍有掩藏的驻军,也愿意相信一切尽是一个阴谋。 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旗帜依旧在堡垒飘扬,抓紧时间修善坏损的扭力弹弓,将所有能用的箭矢、标枪整理一番,守军之后的日子并非无事可做,他们将大把时间用于修善武备预备再战。 至于不远处的、驻扎在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兄弟们,大家只能祈祷那些人能得到诸神庇护。 因为人们有理由相信,就在维捷布斯克眼皮子底下强行渡河的瓦季姆大军,他们攻击堡垒吃了大亏,多半是要去波洛茨克找回自信,以及那至关重要的给养物资。 另一方面,当战争爆发伊始,被放出堡垒遣散掉的丹麦商人、波洛茨克民夫,带着有关注战争的恐怖消息,划着船漂回了波洛茨克。 一位青壮年男子被卡洛塔任命为新波洛茨克城主,他的名字叫维苏恩德visundr。 此人虽是格兰部族出身,随着格兰人十年前就与奥斯塔拉完全融合,他早已无所谓自己的旧出身。公国正在用人之际,任何拥有着纯金发色的男子皆有被公爵大人重用的机会。 放在平常时期,像是维苏恩德这种人或许要以普通部族男子的身份过一辈子。 时代给了普通人巨大机会,而他与其他男人一样并非庸碌之辈,不过也 没人觉得这样一位男子能作为多么伟大事业。 卡洛塔给他以及当地驻军的命令极为简单:守卫好我们的新波洛茨克城,保持武装戒备,谨防本地人起事。 就算把旧贵族的小孙女接走,就算与本地人做了一番通婚,卡洛塔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因为血腥战争酿出的血海深仇一笔勾销。 罗斯王国杀了他们上千人,就算是因战争而死,依旧是上千人死亡。 迫于王国强大的军事威慑他们不敢起事复仇,而卡洛塔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去慢慢冲淡这份仇恨。或是到了第三代人降世,仇恨才会彻底化解…… 然而,情况正向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 新波洛茨克堡垒与沿着波洛塔河畔兴起的波洛茨克村庄联盟,双方分在河道两侧,彼此有着不长不远的距离。 倘若本地人有意反叛,他们就必须先渡河方可向着故意建设在开阔地的堡垒进军。 卡洛塔留有更多的后手,譬如人质。 那些娶了本地女子的年轻奥斯塔拉战士,无论他们是真正的北欧移民之后,亦或是后期加入的伊尔门湖斯拉夫小战士,而今所有人的身份就是奥斯塔拉公国士兵,更有资格对外宣称:我是罗斯人。 已经不必纠结于血统,战士们彼此间因共同远征而塑造的战友情已然超越了血统认同,那些年轻的斯拉夫战士也以瓦良格战士自居。正所谓当一个男子打扮成瓦良格人模样,张 口就蹦出诺斯语,崇拜奥丁、托尔等北方诸神,那么他就是个瓦良格人。 无论是自由的爱情,还是强行婚姻,波洛茨克本地的女孩们在这方面丝毫没有选择权。她们的婚姻相当于和亲,在这个冬季,女孩们不得不带着铺盖搬入新兴的新波洛茨克堡垒。 至于女孩们的父母兄弟,倘若他们愿意移民,也可带着细软划船过河。 显然一批嫁女的家庭如此作为,分明就是以实际行动向同乡们证明一件事——我们已经彻底投靠了这些罗斯来的瓦良格征服者。 “这是可耻的背叛。既然你们如此选择,以后我就不认你是亲戚。”话不能明着说,然波洛茨克社群的分化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生活还要继续。 那些被强制拉到维捷布斯克的民夫究竟要遭遇怎样的待遇?真的会如那个女贵族许诺的“妥善对待”? 民众不可知晓,而且现在的波洛茨克本地人失去了自我武装的资格,征服者们承包了防卫,更多的瓦良格人从里加湾向内陆区域活动,本是非常排斥他们争夺自己生存空间的波洛茨克民众,不得不仰其鼻息保持隐忍。 在新波洛茨克堡垒内部,情况又是另一回事。 那些嫁女而移民的农民家庭,当他们通过木门进入堡垒,身份就变成了“自己人”。 毕竟奥斯塔拉公国已经与斯拉夫人混居了超过十年,接受新的波洛茨克斯拉夫人入伙并不障碍 。 就在城主维苏恩德的指挥下,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十二岁至五十岁男子,都有拿起武器守卫堡垒的责任。像是女孩们发老父亲,这些农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被当做正儿八经的瓦良格士兵对待,不得不拿起圆盾,将头发与胡须梳理成奇怪的辫子,乍一看去的确像是一回事。 堡垒内有着充足的食物,由于这座堡垒独特的地理优势,使得它成为里加湾来客的得天独厚之驿站。 有的里加的丹麦社群商人索性就在这座堡垒停下脚步,他们意欲一直待到明年春季恢复航行。并非阿猫阿狗都可以进驻这座堡垒,这些商人有着首领斯特坎德颁发的凭证,乃至罗斯的萨列马岛伯爵、伟大探险家斯普尤特提供的信物,他们才能将带着武器将货物搬运到堡垒内并住下来。 有了这些凭证,原则上客居的武装商人就是在向罗斯王留里克效忠,倘若有战争,他们完全又资格参战。 他们的存在大大疏解了新波洛茨克的防御压力。 因为又三支长船商队在此客居,从船上下来的男人女人充满野性,尤其是那些丹麦裔女子,梳着丰富的发辫,穿着干练,脸上、脖子往往有刺青,怎么看都是彪悍的女战士。 至于那些男子更为彪悍,个别人士故意续的胡须梳成辫子,其长可及肚脐。 有八十余人自带食物、武器涌入堡垒。 他们极具战斗力,对于他们,城主维 苏恩德有着一百个放心。 就在堡垒内,一座木桩被砍砸成抽象的人物半身像,它被做了一些化妆,在其“右眼”位置则被烧红的铁条狠狠戳出烧蚀痕迹。 此物不是别的,正是大家临时树立起的奥丁塑像。 无论是罗斯人、瑞典诸部,还是散落在波罗的海周边的丹麦移民,大家信仰上的最大公约数就是奥丁。 在光明节祭祀奥丁是各势力的保留节目,至于祭祀的方式千奇百怪。 按照城主的计划,从村里牵来的牛将作为祭祀牺牲。牛就是掠夺而来的,现在天天饲喂其干草仅仅确保其不饿死冻死罢了,大伙儿也没想着一定要吃掉此牺牲,只想着祭司之日牛血将木神像浇灌成红色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居民突破了五百人,被厚实木墙包围的堡垒内部空间相对充裕,如此人员住在一起并非显得拥挤。 驻军、强行指派任务的本地农民,以及客居武装商人,堡垒守卫者兵力膨胀到三百。 但无人考虑到今冬有战士,大家心照不宣,如此驻军实在是防着人口众多的波洛茨克社群居民起事。显然,如果当真正的严冬降临他们还没有起事的苗头,那么今冬必将安然度过。 持续的雾雪天气弄得各地居民慵懒,村民们宁可如熊一般躲在较为温暖的家里睡大觉,在新波洛茨克堡垒,没有什么大事人们自然是蛰伏休息得好。 武装商人们带 来有北欧棋牌游戏,下棋成了解闷的手段。 另有持箭投壶、对着木靶扔小飞镖的室内竞技游戏。 倘若麦酒有限,怕是很多人要在闲极无聊中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危机,就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场面下突然降临。 那是在河面上冒着降雪快速漂行的船只。 长船先在波洛茨克最大村庄的码头将强征的民夫卸下,有冒雪劳作的村民注意到挂着一面小小的罗斯旗帜的船只抵达,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些男人下了船慌慌张张向村庄跑去。 从其瘦弱的姿态来看,他们根本不是罗斯人。 居然……是村民?! 强征的民夫绝大部分都回来了,奈何还是有人未归,稍稍闻讯一下村民得到的就是族人的死讯。 杀死村民的并非驻扎维捷布斯克的罗斯征服者,竟然是来自斯摩棱斯克的庞大军队。 消息在添油加醋一番在全部的十个村庄疯传,战俘曾吹嘘的五千大军,到了逃回来的民夫嘴里摇身一变成了万人大军。 “森林里杀出无数的战士,他们见人就杀毫不留情。他们为了复仇而来,有意杀死见到的一切瓦良格人。我们的同乡被他们误杀。他们在进攻罗斯人的维捷布斯克,那座堡垒坚持不了多久。斯摩棱斯克大军不惧寒冷,他们在毁掉上游的堡垒后,就必然进攻我们这里的堡垒。所有人,你们要早做打算呐!” 撤回的民夫尽说着相似的话语。 斯摩 棱斯克军队真的有一万人?不知道。民众更原因相信自己族人的话,他们说有一万人那就是有了。 在如此危局之下,波洛茨克当采取怎样的立场。 雪中,一双双眼睛凝视着河对岸不远处的、飘扬着罗斯旗帜的堡垒,他们默然得做出自己的主张——迎接正义之师。 丧失了村庄的精英,新的精英群体就在村民中自发被推举出来。 当前没有人振臂一呼自称全新的波洛茨克大首领,大大小小的家族推出各自的头面人物,冒着雪聚在一间小屋,就商量好了接下来的举措。 “不管怎么说,斯摩棱斯克与我们路途遥远,我们彼此没有明确仇恨。大家说着相同的语言,信仰相同的神,任何的事都可以好好谈。唯独罗斯人和其他的瓦良格人,蛮横地闯入我们的领地,或是掳掠人口财富、或是过境不给钱财,现在我们又被他们彻底征服。 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无法摆脱罗斯人的统治。显然斯摩棱斯克军队在有意杀死那些瓦良格人,他们会拔掉罗斯人的堡垒,可能他们的一万人大军也能击败未来的罗斯军队。 斯摩棱斯克人会帮助我们摆脱罗斯人的统治,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夜之间他们就研究出这样的结果,头头脸脸们一厢情愿的认为瓦季姆的斯摩棱斯克大军就是拯救者。至于有人揣测,万一他们也如罗斯军队一样残暴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如此问题过于烧脑,再说“万人大军”一定会向波洛茨克进军,大家根本无力和那些人谈条件。还不如就寄希望与他们就是拯救者的好。 于是,十个村庄决意不设防,同时也不再试图与河对岸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做任何的联系。 让那些五花八门的瓦良格人,以及背叛村庄的家伙们都见鬼去吧!必要时刻,波洛茨克村民有意向他们自认为的斯摩棱斯克友军提供粮食和住处。 他们愿意相信,当友军击败罗斯人,波洛茨克以后便不再向罗斯纳贡,罗斯的打手奥斯塔拉公国以及那个叫卡洛塔的颇腿女魔头,就只能待在北方不敢南下。 但在新波洛茨克堡垒,情况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敢于千里闯江湖的丹麦裔商人吃过见过,一些人曾在东罗马的地界乱窜,能让他们感觉畏惧的东西并不多。 这一次,归来的商人在堡垒里大谈敌人的强劲。 随着商人提到了一个名字“瓦季姆”,这下城主维苏恩德完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因为十一年前讨伐反叛的松针庄园,彼时还是个少年的他就已经编入了所谓奥斯塔拉军队,以罗斯公国的同盟军出战,即便彼时的奥斯塔拉军规模小到尽可作为女公爵卡洛塔的卫队罢了。 军队规模虽小,象征意义极大。 维苏恩德知道有个逃跑的叛逆之子名叫瓦季姆,后来随着草原人抓来的斯摩棱斯克俘虏,从其嘴里获悉那 个瓦季姆摇身一变成了斯摩棱斯克大首领。 还能比这更离奇的吗? 有!就是现在! “鲁莽的瓦季姆带着五千大军正在围攻维捷布斯克,你们一定要保持戒备。我们打算继续向里加漂去。请你们放心,我们不做逃兵。我们要告诉老大斯特坎德,相信老大能组织一些兄弟支援你们。” 归来的商人撂下这些话根本不敢停歇,拿到一些补给品后又开始冒着风雪顺流而下。 维苏恩德佩服这种义气,而整个堡垒守军并无大敌当前的紧张,恰恰相反的是由于敌人头目是瓦季姆,大伙清楚任何人杀死这个头目都将是大功一件。 只是碍于守军实力,以及波洛茨克村民那被打断脊梁的羸弱模样,维苏恩德可不信就凭手下兄弟就能援助维捷布斯克。 再说,商人还送来的维捷布斯克守将耶灵格刻在木板上的简信,它只有一行短语:坚守新波洛茨克。 还能怎么办?期待来自里加的援军吧!相信耶灵格和他的伙计们就在维捷布斯克堡垒耗死敌人。 对于自己,人部分男女全部动员!整顿武器、检查食物给养,坚守堡垒做好最坏打算。 第1286章 暴起中的里加湾援军 从新波洛茨克堡垒至里加海湾,即便船只在尚未冻结的西德维纳河上漂行,最终漂到里加想必也要消耗六到七天的时间。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份,持续的降雪令住在广大区域的人们慵懒而无聊。 里加城市中的丹麦社区,人们一如在老家那般,在储备好过冬的各种食物后就开始蛰居在家。 因为从十一月中下旬开始,西德维纳河入海口的冰层将变得可以供人徒步行走,海湾也将快速冻结,可能一场暴风雪后人们即可在冰层上自由移动。 生产生活几乎就此暂停,本地的拉脱维亚部族民众与丹麦移民,很愿意待在家里等待春季。 随着大河流凌结束,生活才能继续。 所以从维捷布斯克堡垒逃出来的丹麦商人,他们不敢在新波洛茨克堡逗留,将战争警报告知驻军后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当地人是撤是守全凭他们的意思。 逃脱战争的商人佩服那些守城者的勇气,斟酌一番后,大家不得不重新确定自己的立场。 “和斯摩棱斯克的首领战斗?我们是商人,得活着把钱赚了。我们冒这河流冻结也要回到里加,把消息告知首领,一切就由他来定夺……至于参战,再看看情况。” 逃亡商人无法确定自己的首领斯特坎德会组织兄弟出兵。 只怕真正的情况是他会碍于与罗斯王的情谊主动出兵,却不能说服广大民众跟着自己去干。 至于那些拉脱维亚人 就更不能指望了。 那群家伙在绝大多数时候将防卫都外包给了侨居的丹麦人,他们甚至不愿意为自己的家园打仗,以为提供财物、女人就能买到一切,就遑论为受难的罗斯人打仗了。 除非……那位掌握海军的罗斯人伯爵能知晓消息并组织他们罗斯人进军。 一条长船冒着风雪继续漂行,大部分桨叶收回,唯有两支桨充当方向舵。 人们裹上蜷缩成一团,皮帽遮盖整个头基本仅露出双眼。他们一动不动,身上都落了一层雪。 好似死寂了的船只拨开碎冰,在白雪皑皑的世界中与墨色河道中逐渐抵达了他们的出发地——里加。 此时,地势舒缓的滨海滨河之地整齐摆放着大量船只,即便是拉脱维亚渔民也将船推上岸,避免冻结后膨胀的海平伤害自己赖以为生的工具。直到西德维纳河在流凌之后河道真正疏通,船只才会退下岸。 渔业工作已完全暂停,宝石和皮革贸易更是提前终止。 现在,里加的各色商人手里囤积着大量的琥珀、蜜蜡,以及其他的宝石品类。甚至,是足以鱼目混珠的彩色玻璃,此物的数量最多,由于本地人都已清楚这些难以称之为宝石的“罗斯宝石”的缘由,销售的价格自然谈不上高。 除非将彩色、透明玻璃珠子卖到更为南方的保加利亚、罗马不懂行的人赚上一笔,就只能薄利多销了。 输送这些玻璃珠子的不是别人, 正是有着伟大探险家之称的斯普尤特。 也恰是他的“波罗的海执法船队”可以充当运输船的供能,带着一众兄弟离开萨列马岛,就近在里加过冬。 今冬,他带着儿子乘坐武装货船漂至港口,他们无谓风雪,船只抵达近岸处便抛下铁矛,大伙儿带着货物释放小船全部登陆。 有人会质疑,难道把大船晾在海水中,冻结的海冰岂不会毁了它? 绝不可能! 登陆的斯普尤特一伙儿二百多人,陆续搬下过冬给养后,纷纷抵达此地已经兴建完毕的罗斯商铺。 好歹斯普尤特是国王册封的伯爵,比起萨列马岛的环境,里加城市一切都更为优越。 遂站在本地拉脱维亚族人的立场上,罗斯人与那些丹麦人没啥区别,是新一批来此定居的瓦良格人。有别于丹麦的重商,罗斯人不但注重商人更加好战。他们是整片海洋的霸主,斯普尤特其人是本片海域的伯爵,被罗斯王赐予了先斩后奏的权力。 千万不要招惹这种角色,恰是与他一起办事,大家都能畅快地喝酒吃肉。 里加的罗斯商铺、或曰萨列马伯国的伯爵新居所实在842年即今年夏季建设完毕,新的罗斯移民社区也应运而生。 曾被各路部族流放的卧龙凤雏一改他们海盗的身份,而凶悍狡猾心性不改,若非有斯普尤特父子管理者定然要闹出一些乱子。 在里加,基本的习惯法依旧被奉行着。 盗窃者斩 断手指,欺辱同族者遭遇体罚再流放,恶性作乱者斩首…… 在法理上,里加这座城市归入罗斯王国,斯普尤特本人充当起城主。他无力将城市管得面面俱到,现实正是一切照旧,城里的大商人、丹麦社区佣兵头子、附近村庄的首领,他们依旧掌握着权势。 随着罗斯势力参与到贸易中,来自罗斯的各种商品开始倾销,再加上收取必要的贡品,斯普尤特在这里一直稳赚不赔。 人数最多的拉脱维亚部族并没有亏,交出贡品买来的是更强劲的罗斯军队的安全保护。 消息向周围区域占领,在过去的842年温暖区,临近是瑟隆部族、立窝尼亚部族,纷纷派出运货商人前往里加,卖货是目的之一,打探情报才是最大目的。当这两个部族获悉里加的繁荣依旧、罗斯征服者没有做盘剥之能事,他们安了心,也在这个冬季不得不考虑自己在新时代的立场。 计划在里加过冬的罗斯人,就与隔壁而居的丹麦族裔兄弟们高谈阔论共襄盛举。 斯普尤特与斯特坎德把酒言欢,他们的儿子也互称兄弟。 罗斯旗帜在此高调飘扬,它意味着里加完全成为罗斯的城市,更是向一河之隔的瑟米加利亚人宣示自己的存在。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战争威胁。 因为就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聚在一起的斯普尤特、斯特坎德两人,乃至他们的伙计们,因为吹牛吹得太过火 ,似乎真的需要打一仗来证明谁才是真正的战士。 双方断不会内战,甚至赤膊在雪中摔跤也不至于。 至多玩一番在北欧尤其是丹麦颇为流行的“抢陶罐”这种原始版橄榄球的游戏。 双方真正在策划的是一种可能性:我们主动去袭击瑟米加利亚人的领地。 主动进攻河对岸的人们?本地的拉脱维亚人不愿冒这个险,长久以来他们做防守之势,指望客居的丹麦人帮自己摆平威胁。当然,这就要支付这群北方佣兵更多的钱财物资,避免他们跟着愿花重金是瑟米加利亚人跑了。 随着里加彻底被罗斯拥有,本地居民的这种顾虑荡然无存。 因为,罗斯军队做佣兵去打仗,可不是阿猫阿狗能花钱请得动的。 除非罗斯军队判定未来作战有大利可图。 在这里的斯普尤特动了这种心思。 他们就在温暖屋舍里探讨着极为现实而露骨的战争话题。 斯普尤特痛饮的不是别的,实在就是珍馐的葡萄酒。终于他如何弄到的,也令在场的诸位讶异——是货真价值的拿骚产葡萄酒。 无他,从法兰克归来的船队带着奇诡的战利品较为低调的返航,军队主力仍旧驻扎在莱茵河口,指挥军队作战的蓝狐带着小型船队才抵达萨列马岛不久,卸下少量货物就又全速向都城进发了。 此事实在给了斯普尤特巨大的震撼。以他这位叱咤海洋二十年的老家伙看来,远征军就是取 得了大胜,法兰克都城地定然被洗劫一空,还因为意欲扩大战争肆意抢掠,军队主力根本不愿意回来。这很好理解,毕竟出征的尽是流淌着老罗斯血脉的新老狠人,简单的战利品已经无法满足。 斯普尤特实在心里痒痒呐!只好要来一桶葡萄酒来里加了…… “如果,我们主动出兵掠夺他们的粮食、皮革、人口岂不是能打发一笔财?罗斯王很需要奴隶为他的矿山增添一群两条腿的牛马。” 斯特坎德不觉得这位老伙计喝醉了,他得以畅饮葡萄酒,沉醉于它独特的甜味与酒味,趁着酒劲诉说起自己对瑟米加利亚人的认知…… 斯特坎德说了一大通,也不知眼前的兄弟听进去了没有,观其颤动的眼神,大抵是动了心思。 “你能召集多少兄弟?”突然,斯普尤特问道。 “啊?难不成你明年春季就打算动手?” “完全可以。而我……能召集三百个凶悍的兄弟。你们丹麦人能如何?” “这……至多二百人吧。如果从本地拉脱维亚人处招来一些勇士。” “勇士?”斯普尤特不禁笑出声,捋着胡须大放厥词:“他们也配?甚至不懂得打群架。” “也看也是。那就让他们多拿出粮食来,助我们打仗。我也看出来了……”斯普尤特顿顿气,真诚看着兄弟的眼:“他们就是怂。我们丹麦人和他们在一起,怎么搞得好琥珀贸易?之前河上游的波洛茨克 人霸者河道,向沿途的商人收取好处费。那些拉脱维亚商人有意卖琥珀,明明自己遭遇不公的盘剥不敢反抗,每一次都得跟着我们丹麦商队一同行动,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 “嘿嘿,当然我们是主。现在,我!”斯普尤特使劲敲打一番胸膛:“我就是这里的主人!是你们都该尊重的首领。” “这倒也是。”再喝上一杯酒,已经胡须花白的斯特坎德不禁想到未来:“我还能记得我的丹麦出生。但是我的儿子、孙子,乃至后裔们。只怕他们只会记得自己是罗斯人了。” “你有些遗憾吗?” “无所谓。罗斯王得到诸神庇佑,我们整个社区效忠罗斯,自然也得到诸神庇佑。” “对!”斯普尤特一拍大腿:“这就需要我们斩杀一些敌人血祭奥丁,向诸神证明自己的勇气。” “顺手……也是掠夺罗斯急需的挖矿奴隶。” 推杯换盏间两人喝醉了,连带着他们的儿子与朋友们一样喝得神魂颠倒。 所以瑟米加利亚何罪之有? 有罪。罪就罪在他们存在于罗斯王国控制区的边缘,但没有遣使臣服。因其不臣,并对罗斯的附庸未来有动武的趋势,与其被动应对袭击,那还不如提前动手打服。 不过里加的罗斯人与丹麦人不必提前练兵,各路人本就是海上豪杰,拿起剑盾迅速即可集结成一支数百人的维京军队。 积雪掩盖了杀意,里加似乎依旧平 静。 直到那艘船只冒着被冻结的风险抵达码头…… 消息晴空炸裂般搅和得罗斯商铺不能安宁,消息瞬间传到隔壁的丹麦社区,继而连里加居住的拉脱维亚人或多或少都知晓了消息中最关键的部分——斯摩棱斯克大军在进攻波洛茨克地区的罗斯人。 本地人没工夫了解维捷布斯克堡垒和新波洛茨克堡垒,只知道那是罗斯人的据点,由此控制整个波洛茨克。东方的强大势力集结大军冒雪进攻罗斯?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 可报信的商人不会莫名地发出战争警报。 距上次喝酒没过两天,户外的风雪持续不断。震惊的斯普尤特不得不组织各路豪杰在罗斯商铺新设的罗斯杜马议会庭里谈论此突然的军国大事。 只有神直到战争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户外颇为寒冷,室内尽是穿着裘皮的人,木墙挂着的油灯不多,显得这尚未好生装潢的议会庭显得冷清简陋,最糟糕的正是光线昏暗。 一切皆由冒死报信的商人起,现在也必由商人说明其所知的一切…… 在一番情不自禁的添油加醋下,斯摩棱斯克军队的实力进一步强大。 斯普尤特也不敢一拍大腿勃然而起指着其人说:“你胡扯。” 因为,商人提及了一个关键名字:瓦季姆。 事态的性质已经彻底变了!那不是一般的袭击,分明就是“逃亡的瓦季姆”举大军寻仇。 “瓦季姆!冬季寻仇,你可真会挑时 候!居然趁着我们兵力薄弱出手,真是卑鄙……” 斯特坎德有些讶异:“这个瓦季姆?何人?看你暴怒的样子。兄弟,你们罗斯与他有大仇?” “当然。此人是罗斯王必杀之人,真是想不到……” 显然现在再去讶异、抱怨已经于事无补,作为伯爵的斯普尤特完全相信商人的说法。同样他也做了一个保险,威胁道:“我愿意相信你,不过万一你谎报情况,你的罪责足够我罚你做血鹰!” 而商人面对极端刑罚的威胁面不改色,当着众人的面拍打胸膛:“我把财物和大量物资放在维捷布斯克。你们罗斯人的堡垒可能支撑不住,倘若你们的那个耶灵格战败,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波洛茨克。他们得逞,对我们所有人都是灾难。” “如果是斯摩棱斯克人截断了商路,我们有意卖到罗马的琥珀就要滞销。”斯特坎德作为丹麦社区老大怒不可遏:“既然你见证了很多。兄弟,就有你来做向导。” 说罢,他再看看难以平静的老伙计斯普尤特:“看来,你计划袭击瑟米加利亚人的想法要向后放了。你一定会去上游救援你的罗斯亲人,而我们整个丹麦社区会集结全部青壮协助。甚至,我要立刻下令集结。” “那就干吧!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于是,萨列马伯爵斯普尤特愤而起身,猛然拔出自己的钢制佩剑,剑风嗡嗡实在吸睛。 昏暗油灯下它 剑指东方:“我不管斯摩棱斯克人是五千军队还是一万军队,在冬季我们罗斯人就是无敌的。瓦季姆那个蠢货,杀了此人是大功一件,罗斯王会赐予他巨额奖金赏赐。我们携手进攻,今年光明节就用他们的血祭祀诸神。” 罢了,众人纷纷站起来。本是想看戏的拉脱维亚本地部族也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以表心态。 里加做出了决断,一支人数规模较少但实力强劲的军队现身。 斯普尤特所处的时间节点非常微妙,他早于留里克在诺夫哥罗德的集结令与大军开拔,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天就下令作战,全面的战备在第二天开始,而里加的战备时间仅有一天。 遂到第三天,集结本地的马匹、驯鹿来拖曳雪橇,勉强能带上三百名战士行动。 不错,正是三百人而已,不多,却也不少。 一旦在严冬因冰封河道海湾导致北方人失去内河航运的速度优势,退而求其次就只能依赖畜力拉雪橇了。但里加这里驯养的冬季使役牲畜不多,七拼八凑而来的畜力雪橇也就能勉强运载三百人。 斯普尤特实在顾不住了,哪怕途中还有可能遇到暴风雪的袭击,此事任何的风险都得冒。 这不仅仅是增援,全军同仇敌忾士气旺盛。因为断然财路如杀人父母,斯摩棱斯克大军的行动已经令里加感觉到了生存危机,暴起的反击源于此。他们,更多的是为扞卫自己财富之路而 战。 第1287章 一群恶鬼在波洛茨克 雪终于停了,但太阳并没有高高挂起 一直大军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踏雪行军,他们不得不自发排成狭长的队伍,后队踩踏前队的足迹,尽可能顺利地前进。 绝大多数战士还不清楚前路将之何等的艰辛。 他们以矛为仗,临时制作雪橇拖曳起自己的物资,浩浩荡荡在滨河的雪地中挪步。 并没有人去过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只知道沿着河道向下游走去,一定能抵达目的地。 如果不跟着首领走就是背叛!叛徒将被处决。 更多的人也没想着要逃亡,攻击该死的堡垒损失很多兄弟却无功而返,比起继续作战,当前大家的生存已经面临着严酷挑战。 既然首领瓦季姆说波洛茨克人手里有充足粮食,就相信这一说法吧。 不然还有什么可相信的呢? 雪地行军中的人们秉持着一种信念——我军可在波洛茨克村庄顺利过冬。 然而才到第一天结束行军宿营之际,战士们才纷纷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何其尴尬的窘境。 一棵棵小松树被砍倒,他们靠着特别储备好的干柴艰难钻木取火,废了一番力气才点燃第一摊篝火,继而河畔森林中,斯摩棱斯克大军终于得到烈火烘烤得享一宿的温暖。 他们不得不将靴子脱下,烘烤自己的脚丫。 将雪水融化后,在陶瓮里煮一些麦子,撒上一点盐充当自己舒服的晚餐。 很多人已经出现了冻伤情况,最糟糕的莫过于双脚。西德维纳 河上的简陋浮桥效果不好,冰冷河水侵入靴子,以至于大家在最初阶段恍如双脚踩着冰在行动,知道后续行动身体暖和起来情况才好转。 他们继续呵护一番冻伤的脚,将靴子烤得干燥。 于是,在广袤的无人森林,河畔的一隅之地出现一片篝火区。 才是第一天行军就如此艰难,未来还要走多久? 瓦季姆和他的战士们一道忍受艰辛。 “或许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真应该在明年发动行动。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现在我连无功而返的资格都没有了……” 瓦季姆不敢将自己的忧虑展示给他人,而他披着皮甲的精锐战士们一片默然,然不是投来的眼神就是无声的质疑。 终于又兄弟耐不住压力谨慎走来,整理一下皮袍子坐在瓦季姆身边,摊开双手做出一番烤火样。 “有事吗?让我猜猜,是问我行军究竟要多久?” 来者楞了一下,急忙道:“既然首领都知道,我也就不多问了。” “还是问问吧!兄弟们一定都想知道。” “那么,还有多久?很多兄弟冻伤,双脚难听使唤。一只只耳朵开始肿胀,最糟糕的是我们的粮食真的不多了。” 瓦季姆不敢叹气,他昂起胸膛:“让兄弟们忍一忍!只要到了波洛茨克,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么,到底还要行军多久。至少,您得给大家一个念想,不然我担心士气崩溃。” “三天!”瓦季姆果 断伸出三只手指面相这位兄弟:“再过三天应该就能到了。” “啊?还有三天?这!这……” “如何?你何必惊讶?” “时间太过漫长,就怕兄弟们现在就泄了气。” “那就让他们鼓足勇气。”瓦季姆发狠道:“看看现实吧。撤离只会意味着冻死在雪中,即便是我,命运也与你绑在一起。只有去了波洛茨克才能活命,趁着还有粮食,我们实在等不得。但愿大家能快点行动,我相信三日之内一定能抵达。” 换言之,瓦季姆并不确定三日之内全军一定能抵达目的地。来谈口风的兄弟灰溜溜撤离,他并没有将现实情况告知其他人,只是代首领声称:三日之内我们必到。 这是一个足以令人崩溃的时常,好在斯摩棱斯克军队能忍耐,其中对罗斯人有着大仇的战士,他们将仇恨化作力量,既然首领给了明确的时间,那就不必再多想。 全军士气有所回升,来自于他们对行军时间终于有了明确概念,还在于烤了一夜的火,疲惫身子得以恢复。最关键的莫过于脚,因为烤火,一双双脚丫从冻伤坏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乐观情绪在蔓延,他们以平均每小时三公里的速度在雪中跋涉,实在谈不上快速。 殊不知,等待军队的滨河路径,可是长达一百三十公里呢! 维捷布斯克堡垒至波洛茨克村庄的直线距离虽只有八十公里,倘若知道明确路径,大军 走直线全力冲刺两天就能到。 奈何瓦季姆和他的大军并不知捷径,只要以最笨的方法沿着曲折的西德维纳河前进,旅途被迫大幅拉长。搁在温暖期如此行军大不了是耗费脚力弄得腿脚酸痛,而今冬季踏雪行军,全军有丧命途中的风险。 白昼时间已经很短了,他们几乎用整个白天行军,如此终于能勉强达到一日行进三十公里的“高速”。 但是,还不够。 唯一的好消息是消失许久的太阳终于现身!哪怕是冬日阳光,照在一张张冻得麻木的脸上也感觉到无比温暖。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一支身穿皮衣黑压压的队伍在已经冻结的河流右岸行进。 最大的坏消息正是三日之期快到了,一度乐观的情绪正快速变成悲观。 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定居点的踪迹,莫非首领骗了大家? 但行军途中经过了一处村庄废墟,一度引人担忧。考虑到那就是个小型村庄,对比庞大的波洛茨克社群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是一座置身于雪地中的废墟,它的存在被人们认为不吉。 终于约定的日子已到,太阳落山,璀璨星空伴随皓月,洁白大地强烈的反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篝火照例点燃,疲惫的战士们停下脚步。 首领失言了。 没有哗变,也没有大声抱怨,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绝大多数战士很清楚,现在就算找到首领抱怨也于事无补。不少兄弟粮食已经吃尽, 还有存粮的人不得不将粮食分给缺粮者。 这算是危难中救命之举,可对于即便有粮者,就算他晚一天吃完粮食又有何意义? 前路如何无人得知,反观首领瓦季姆,他依旧绷着脸好似对大家的处境漠不关心,张口闭口还是“继续行军”的说辞。 于是,饥饿的战士将队伍里最后的马匹杀死,分割马肉,连马内脏也扒拉出来烤食,即便腥气太重捏着鼻子也就吃了。 擅作主张者本就是斯摩棱斯克本地贵族的子侄,也只有他们敢如此不经首领同意做此事。 他们本想着瓦季姆得知后会暴跳如雷,正巧借此机会好好问他个所以然。 不曾想瓦季姆分明是默许了此事。 只见这位尊贵的首领在一双双警惕的眼神注视下走近一处杀马现场,还在分割马肉递给围观的饥饿同伴的人,竟丝毫不理会首领来了。 “你来干什么?难道要斥责我杀了你的马?”持刀者猛回头,口气有些粗鄙。 “没什么,也分我一块吧。骑兵已经没有意义,最后的马匹没了也就没了。” 这话说得,杀马者突然不知道如何接话。此人撂下刀子缓缓站起来,当着一众围观者的面索性质问首领:“瓦季姆!兄弟们陪你走了一路,三日之期已到。你的承诺呢?你并没有履行承诺。” 但瓦季姆不想认错,也没有用大声叫嚷来震慑。他知道兄弟们都憋着一股气,恐怕自己操作不当自己就 会如此马被割得七零八块。 他想到一番说辞:“其实我们真的快速行动,三天时间也就够了。奈何我们雪地行军速度慢,大家的粮食也不多,没有充足体力就走得更慢了。我并没有说错话,而是我军行动太慢。” “啊?结果还是我们的错?” “谁都没有错,错在敌人。听着!”瓦季姆环视一番越聚越多的人群,张开双手试图平息聒噪,再公开宣扬:“已经是临门一脚了!兄弟们,你们再坚持一下。不要担心没吃的,现在,你们把所有的马匹杀死,挑选一切能吃的部位。再坚持一下,到了波洛茨克,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就算瓦季姆可能又要食言,还有什么办法呢? 后退等于自杀,还不如现在将最后的战马吃尽,去赌食物彻底耗尽前能抵达目的地。 的确,斯摩棱斯克大军距离波洛塔河畔的一众波洛茨克人村庄已经不远。 与此同时,另一片小世界。 厚实的木门关闭之后,龟缩在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奥斯塔拉守军就过起了坚守不出的无聊日子。 雪终于停了,河对岸的人们似乎也没有恢复生产生活。明明有战争警报,然好多天过去整个世界安静得厉害,令人觉得所谓的警报是一场闹剧。 “不像是闹剧。如果不是战争,那就是女公爵的演习。不管任何情况,我还是无懈可击。”守将维苏恩德估计着。 很多人精神松懈,多亏了堡 垒屹立于白雪皑皑之地,哪怕有敌发动偷袭,躲在堡垒里的军队仍能占据优势坚守。 即便雪停之后大河支流的波洛塔河冰层覆盖全部河道,它尚不能供人徒步行走,强行破冰划船尚可,河面上空空荡荡,那些波洛茨克人已经不再来了。 河对岸堡垒守军并不清楚那些村庄民众做出了自己的主张,他们一厢情愿认为斯摩棱斯克人是解救者,但考虑到路途遥远,连日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不得不去想:他们可能根本不打算来。 他们爱来不来吧,生活总要继续。 波洛茨克村民只在本村内部活动,做得最多工作莫过于从自家柴房取出提前储备的干柴,用以取暖与烹饪。 渐渐的他们对所谓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不再抱有念想。 仔细想想,就算那些人猛攻罗斯人的据点,得手之后是有多大胆子强行在雪中漫长行军到波洛茨克? 渐渐的,很多人对此事已经毫不关心。 恰是这时候,一支庞大的饥饿大军,在极端狂喜的状态下发现在自己脚下踩着的是货真价实冬季抛荒的麦田,而在正西方向隐隐约约出现的,不正是一片村庄? 瓦季姆也难掩自己的欣喜。 他与其他兄弟一样饥肠辘辘,贵为首领忍饥挨饿,现在正是履行诺言之际,自己也定要大快朵颐一番。 人们聚集在瓦季姆身边,之间此人摘下帽子,剑锋直指远处的村庄。 “兄弟们,那里就是 波洛茨克。拿走你们所要的一切!拿走本就属于你们的财富!” 除此之外已经无需再强调什么,尤其是维护军纪之类的要求。 如何才能维持军纪?当前的局面恰恰是纵容部下抢掠,唯有如此才能令濒临崩溃的大军恢复状态。至于此举会苦了波洛茨克人……那与斯摩棱斯克何干?反正又不是同盟者。 突然间,村庄之外出现低沉轰鸣。 不知发生什么的人们纷纷出村,就在村口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呐喊着冲来。 “不像是斯摩棱斯克人。是敌袭?” “不……莫非真是那些东方的家伙?他们不是朋友!” …… 一切的妄想终化作妄想。 三千只饥饿的狼带着武器冲杀而来,他们的确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抢掠食物才是真。当然若有村民妨碍其劫掠,就会毫不留情杀人。 而杀人行为在大军冲入村庄后立刻发生。 斯摩棱斯克大军冲入民居立刻开始搜罗食物,那些护着粮食的人无论男女皆遭遇暴力。 村民往往用村里公用的粘土大烤箱批量烤制一些巨大面包,将之切割一番后任其风干成木板一般坚硬且极端耐储的食物。吃的时候就再砸成面包屑放在嘴里慢慢嚼,亦或是与储备好的干蘑菇、一些可吃的干菜混在一起熬成浓粥吃。等这些吃完了,就是煮燕麦。 要吃掉干硬的面包并非易事,饥肠辘辘的战士顾不得太多,牙齿撕扯拒绝,口腔被食物划出口 子流血也无所谓。 正巧有的村民家庭在煮麦子,美餐旋即进了冲入民居者的口,而房屋主人的尸体就躺在灶台边…… 到处是喊杀声、哭喊声。 处在支流与主河道交汇处的规模最大的村庄自然成了斯摩棱斯克军强攻的目标,这里人口最多、所拥有财富也最多。 危急时刻的村民纷纷逃亡,有的向北部的友邻村庄逃难,还有的索性聚集在河边的码头,开始强行渡河之举。逃亡是本能,至于是否能得到河对岸的堡垒守军的帮助,暂时不是大家要考虑的。 奈何现在的冰层说厚不厚说薄也不薄,顾不得太多的人们强行在冰面行走。 还别说,有身体轻的女子带着孩子踉跄走到了对岸。还有不少人非常倒霉地跌落冰窟,在极寒刺激与溺水的双重打击下迅速死去…… 冰窟越来越多,试图徒步过河的举措被迫暂停。 困在河畔的人们不知所措,不过他们完全成了被遗忘的存在。 毕竟斯摩棱斯克大军是鼓足最后的力气,倘若他们搞不到食物,最后的强袭就成了大军之绝唱。由斯拉夫农民构成的军队最了解另一波斯拉夫农民,于是有的村民家庭互相抱在一起,看着闯进来的异乡人啃面包吃干肉,当其闻讯哪里有吃的,房屋主人指了指,待其找到食物,就只好惶恐地继续看着其吃饭。 第1288章 瓦季姆治下的波洛茨克 终于饥肠辘辘的瓦季姆吃到了面包、吃到了干酪,乃至吃到了鲜肉。 他带着精锐部下直冲本村明显较好的建筑,首当其冲即是抵达村庄的广场,只因这里有着一座厚重的有围墙木堡,好巧不巧这堡垒还悬挂着一面小的罗斯旗帜。 由于旗帜是白底蓝纹的,那对角线缝合的蓝色布条实在与蓝天相呼应,白色的底子又与白雪融为一体,饿疯了的大军实在没注意这个。 军队反正已经冲入村庄,既然此堡垒刮着罗斯旗,想必这里还有罗斯人守卫? 他带着军队轻易破门而入,持剑持斧的战士做好了搏杀准备,真的进入其中却发现空空荡荡。再仔细检查一下,人人都嗅到很浓重的松脂气息。 瓦季姆拎着剑四处检查一番,不禁莫名其妙:“奇怪,这是新造的建筑吗?什么陈设都没有,居然挂着他们的旗帜。” 瓦季姆和他的伙计在离开空荡木堡,旋即找到村里其他的大型建筑。 村中的公共粮仓为他占领,全村唯一的拥有粘土大烤箱的面包房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面包房的烤箱不会轻易熄火,闷烧的窑里烘烤着多个面包,它往往要烤制一整天的时间才能烤透。这一炉面包是清晨才放入烤箱,不曾想中午时分一支大军杀到。 负责烤面包的女人蜷缩在一般,正当瓦季姆的目标有意动手,却被瓦季姆呵止。 “杀了这个老太婆,谁给我们做饭?” 质 问非常现实,部下也就收了手。 面包不过是外层熟了,内部还是一团生面,好在外层部位集合柔软与酥脆。饥饿的瓦季姆塞了一肚子面包迅速觉得充满力气,罢了又搜罗一番别的食物颇为满足。 村中富户的宅子被洗劫一空,圈舍的牛羊被牵出来,士兵就在曲折的街巷宰杀牛羊,将最好的牛腿割下来放在火上烤。 瓦季姆暂且没想太多,这便拎着部下递过来的滴血羊腿,随意剥了皮后直接仍在取暖的炭盆里,无所谓表层羊肉烤得黑黢黢,羊肉半生不熟还裹着大量碳灰,他照样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已经一肚子面包的事实。 村庄公共粮仓里满是麦子,得了它们大军就不用愁了。 瓦季姆待在一户富户家里,而富户全家已经跑了个干净。 他们就跑吧!这样军队就能放开手脚劫掠。 一时间瓦季姆不知道河对岸的情况,也不清楚沿河存在的村庄到底有多少。 他吃了个痛快,与二十多个兄弟聚在一座宅子里,随性躺在地上抚摸着圆鼓鼓硬邦邦的肚子,不禁困意上了头。 与此同时,一部分士兵逐渐聚集在河畔。他们的出现令本来惶恐无助的民众开始铤而走险,一些人开始试图冬泳,而这几乎就是自杀。 不明就里的斯摩棱斯克战士本无意杀死他们,现在看到村民居然在跳冰河自杀,那就权当看戏了…… 但令他们不能忽视的,正是河对岸不远处屹 立着的一座大型堡垒要塞。 它的存在瞬间令这些刚刚吃了饭恢复精神的人们想到才发生不久、极为痛苦的回忆。 那堡垒有着该死的了望塔,木墙上还悬挂着罗斯人的旗帜。 旗帜的存在是一种挑衅,比之前的那座堡垒人工挖掘的灌水壕沟,新的堡垒干脆有两条天然河流做屏障。固然等冰层足够厚了了军队可以强攻,问题是一定要强攻吗? 或者说,兄弟们真的要面临全新的堡垒与之拼命? 这一切完全超越大家的预料。 而此刻,罗斯王国的奥斯塔拉公国在波洛茨克地区唯二的军事要塞,这座新波洛茨克堡垒已经是牛角号大作。 戴着铁皮盔的战士陆续站在城墙上,十字弓、反曲弓,乃至普通短木弓,守军带着这三种远程武器保持高度戒备。 就防御水平、守军装备而言,守卫新波洛茨克堡垒的将领维苏恩德不敢轻举妄动。堡垒建成不久,惯常用的攻防兼备的扭力弹弓一座也没有,没有任何的重武器,甚至连弓弩数量都太少。 维苏恩德站在木墙之上,警惕地观察波洛塔河对岸的情况。 “老大,那里有很多人。他们在跳河自杀吗?” “呸!小子。”他狠狠按一下不开窍的小兵:“你太年轻了,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在逃命?” “跳冰水逃命?要么是勇敢,要么是蠢。” “是慌不择路了。唉……真是可怜。” “我们怎么办?”另一位小战士 紧张问道。 “还能怎么办?继续观察。看来突然杀过来的真的是斯摩棱斯克军队,恐怕我们东边的堡垒已经崩溃,我们要全力自保了。”一番自言自语,维苏恩德转身对着堡垒内空场里聚集的一众跃跃欲试的丹麦裔战士呐喊:“你们都别想着拼杀了!大门关紧,谁都别出去,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胡说八道!我们就是想和断了我们贸易线路的敌人厮杀!”一位持长柄战斧的丹麦壮汉如巨熊般咆哮,武器也高高举过头顶。 一位左脸刺青的女战士也以她尖锐的嗓音叫嚷:“就把门打开,我们过河杀了他们。” 一时间武装的丹麦商人喊杀声震天,恰好他们对作战如此热情,那些早几个月就进入堡垒居住的波洛茨克村民由慌乱惊恐迅速安定下来。 维苏恩德脑子一团乱,憋了一阵子继续咆哮:“我的本城的老大。丹麦的伙计们,先安静下来,等我们弄清情况再去厮杀也不迟。现在大门必须封锁。” 话一刚落他便遭遇一阵嘘声。 堡垒的所有大门都被木杆顶住门闩,城门之上集结着大量弓手重点防卫,维苏恩德就是要以逸待劳弄清现实。 毕竟之前逃亡的商人声称敌人有五千之众,现在尚不知其真实实力,姑且认为此数字为真为妙。 就是看着一众强渡波洛塔河的村民,自从跳下河扑腾一番后逐渐没了身影,虽然痛心也只能干看着。 当 然也有身体素质足够强的人,强行游过这条河后,顾不得暴露的后背其积水在冷风下快速结冰,踉踉跄跄向着堡垒奔来,因冻得已经说不出话,索性一直奔到木墙之下向城上人投来祈求的眼神。 “真是勇敢者。快放下绳索把人拽上来。”维苏恩德下令。 成功过河的尽是较为强壮的男性村民,他们并没有与入侵者奋力厮杀,现在甚至抛弃了妻儿、抓着罗斯征服者递过来的绳子上了城墙。 有这样的人,他在进入堡垒空场内就蜷缩一团痛哭,在披上一张毯子递给他一碗热水恢复些许精神后,才愿意向其他人诉说遭遇。 原来,此人与家人一起强行渡河逃命。生怕遭遇入侵者羞辱与虐待的人争相恐后跳入冰河,此人的妻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抵了冻死沉默在河底了。 他仍旧缩成一团,维苏恩德基本听懂其描述,顿时暴怒,抬起脚就猛踹过去:“懦夫!你是个男人,明明可以战斗。现在你的女人和孩子都死了,你却逃到了我们安全的堡垒。” 那人仍旧蜷缩,捂着心脏只顾着干嚎。 “说,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你们。”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另外的成功逃亡者终于道出一个大家都猜到的答案——斯摩棱斯克军队。 此刻到处是拎着圆盾、已经披上锁子甲的丹麦裔战士聚集于此,他们威风赫赫看起来刀枪不入。反观不足十人的成功渡河者, 怯懦模样好似亟待处决的囚犯。 任何北方勇士对不战自溃的懦夫都无好脸色。 维苏恩德持剑指着他们:“既然真的是那些家伙。你们……可发现了一个叫瓦季姆的头目?” 逃亡者互相看看,答不出一个所以然。 “算了,你们是一群被吓坏的兔子。你们抛弃家人只顾自己逃命,还配活着吗?” 一位丹麦裔战士恶狠狠插话道:“兄弟,和懦夫废话太多余,他们留在堡垒里白白浪费我们的粮食。不如杀掉算了。” 听到“杀”这个词,逃亡者又是一阵强烈哆嗦。 “不必。”维苏恩德摇摇头,“我会给他们一根矛,令其戴罪立功。” 说罢,他又好好看向这些人,威胁道:“我们会反击,而你们必须打头阵。你们的家人死了,你们有什么资格活着?那些敌人在你们的村庄作威作福,而我们罗斯军队来的时候可没在你们的村庄到处杀戮,恰恰还得是我们帮你们解除危机。都懂我意思吧?” 不管听明白与否现在先点头称是即可。 维苏恩德再呵斥:“听着,这里不养懦夫。你们在前战斗,我们在后督战。如果你们不奋力拼杀,我们就动手杀了你们。” 波洛塔河并非宽阔,能忍着极寒顺利游到对岸的就只是一些青壮年男子。 冻死溺死的尸体会被河水推到西德维纳河主河道,那里的河面终于被薄薄冰层覆盖并在快速加厚,尸体就在冰层下为河 水推运,冰层之外实在看不出名堂。 河对岸,斯摩棱斯克军队肆虐劫掠的村庄。 刚刚睡着的瓦季姆被闯入的士兵唤醒。 “哎呦老大你果然在这里!”士兵慌慌张张地半跪在身边。 猛然苏醒,瓦季姆下意识拔出匕首,见得是自己人又松了手。 “以后小心点,差一点我就杀了你。” 士兵顾不得太多,直呼:“老大你快去河畔看看。罗斯人……该死的罗斯人居然在河对岸还有一座堡垒!” “啊?!” 瓦季姆勃然而起,困窘瞬间消失。他瞬间想起了毫无人烟却挂着罗斯旗帜的村内新宅,一时间觉得事情蹊跷,合着真正的罗斯人在河对岸吗? 他不希望事情成了这个样子,尤其是在自己综合实力薄弱之当下再与强敌交手。 他拎着剑,组织一些精壮战士抵达河畔区域,猛敲脑门大呼大意了。 村民混乱的逃亡行动由他派兵阻止,跳河自杀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而此刻的最大村庄已经损失了大量人口,无疑是一场浩劫。 瓦季姆本无意向波洛茨克人宣战,倘若事态再发展下去,那就是正式宣战了! 他有意对未来做长远打算,所谓自己在波洛茨克做得太过火,消息定然会传到南部的那两个大部族耳朵了。 瓦季姆有所耳闻,德列夫利安人与德里戈维奇人,在他们的一个祭坛多勒布搞起了同盟。 那些家伙一定知晓罗斯人在内的各路瓦良格人的作为 ,瓦良格人极为好战,若令他们认为斯摩棱斯克人也好战就糟了。瓦季姆不希望那些家伙对自己的势力、尤其对自己有极为恶劣的初步认知。 “罗斯人。你们一群缩头乌龟,躲在堡垒里不敢主动攻击,还靠着冰河保护。暂时……我确实不能收拾你们。” 瓦季姆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瞥向不是很远的堡垒放下狠话:“亏得你们在这里。等大河结冰,我的军队能顺利过河,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全部烧死!” 因为,瓦季姆想到了一种早就想尝试的招数——纵火作战。 所谓在罗斯人堡垒的四周布置大量富含油脂的松,在提前点燃后,由战士冒死向敌城墙堆砌。 瓦季姆看到了这种战术落实的可能性,所谓天气越来越冷,敌人的清水很容易结冰,那就不要指望它救火。 想着自己本就有人力优势,现在已经基本完成对波洛茨克占领,动员本地民力作战想来也是可以的吧? 村庄联盟里最大的村庄完全成为斯摩棱斯克军队的大军营,士兵住进民居,那些畏寒的村民迫于生存压力不得不回到家,与这些入侵者待在一起。 最初的混乱已经结束,瓦季姆确立的全新的制度。 他从村民中的一些老者嘴里弄清楚了为何波洛茨克会有罗斯人势力存在,原来罗斯人就是真正的入侵者呐。 瓦季姆集合本村的头面人物,告知这些根本没能力逃跑的老家伙们:“我 是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我是来解救你们的。我军全力攻击罗斯人,在你村发生了一切都是误会。我要你们支持我,拿出粮食确保我军生活,组织男子从军为我打仗。你们必须支持我攻击罗斯人,否则,就是敌人。” 波洛茨克速来与斯摩棱斯克无冤无仇,由于之前为罗斯统治,这就有了冤仇。 在本村老者们看来,斯摩棱斯克人比那些罗斯征服者恶劣太多,他们才是真正的入侵者!庞大的军队涌入进来,由于村民已经给罗斯征服者纳贡,剩下的粮食虽够大家吃到明年秋收,现在还有足够的粮食养活新来的三千人? 迫于斯摩棱斯克的压力,他们只能照做。 最大村庄在手,其余村庄太小,轻易即可迫使他们臣服。 在度过一个极难入睡的夜晚,忙于备战的新波洛茨克堡守军注意到河对岸兴起的大量篝火,起初真的担心敌人兵力庞大,考虑到敌人也可能用篝火疑兵战术就自我安慰许多。 瓦季姆又不是单纯的莽夫,他在吃了亏后一定会有所总结。他的确在使用篝火疑兵战术,招数确实来自于罗斯军队,只是徒弟骗不过师父。因为大冷天的,抱着大量房舍不住,究竟是何等蠢人会在冷呵呵的户外过夜?除非他们想要夜袭。 这一宿,堡垒守军轮流盯梢,丹麦人、罗斯的奥斯塔拉战士,大家甲胄不离身,挤在房舍囫囵睡下。 这一宿无事 发生,第二天看起来也没有开战的意思。 波洛塔河在冰层厚道可以安全走人之前都是实实在在的天堑,维苏恩德暂不担心他们强攻。至于河流何时有足够厚的冰层,大抵要在五天之后,前提当然也是天气能持续寒冷。 河对岸的瓦季姆可没闲着,他获悉很多女村民的丈夫在之前反抗罗斯人的作战中死了,正好自己的部下很多与罗斯有血海深仇,身为男子还未婚,不如直接发生关系把关系坐实,这样对大家岂不是都好? 虽然都与罗斯有仇,并不意味着女村民就必须委身于另一群入侵者,再说罗斯人可能也没那么坏,至少不必斯摩棱斯克人坏。 瓦季姆的举措实在是适得其反,他倒乐在其中。 全部村庄都派人抵达最大村庄,瓦季姆自然而然坐镇村里曾挂着罗斯旗的建筑。 据说,此乃罗斯的一个高级女贵族为自己搭建的居所,也是罗斯征服此地的象征之一。 瓦季姆大喜过望:“那么它现在就是我的住处。” 瓦季姆占有了它,就在这里得到诸位使者的拜服。还能怎么办呢?一年前的战争波洛茨克人损失惨重已经被打断了脊梁,而今又遭一场兵祸浩劫再度损失不少人口。 “你会对待我们好吗?就像对待自己族人一般?”有老者谨慎询问。 “当然。只要你们臣服我,就是我的族人,从此你们波洛茨克就并入我斯摩棱斯克的社群里。作为 交换,你们也有义务为我打仗。我想好了,等河流完全冻结,我要拔掉眼前的堡垒,杀尽里面的罗斯人,帮你们波洛茨克复仇。” 话说得道貌岸然,怎么想到时候村民们还得拿着武器去拼命,得胜又如何,波洛茨克届时还要死很多人。而罗斯王一旦获悉波洛茨克举族反叛,怕是下一次他们再来…… 夹缝中的村民感觉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可是如果现在不支持瓦季姆,怕是整个社群都会被他的大军杀尽吧! 集会的各村老者们没有办法,只好承认瓦季姆是首领以避免更大的浩劫了。 第1289章 留里克的最强援军 战士,他不能凭空诞生。 瓦季姆名义上完全占领了波洛塔河畔所有的波洛茨克人村庄,至于能否得到他们的真心臣服,他是缺乏信心的。 他有战兵三千,经历艰难跋涉抵达村庄之后,濒临崩溃的士气随着充足补给的恢复又回升不少。 他开始立刻就地征兵,以强制手段命令波洛茨克人从少年到老者全部拿起武器。 “我们不是入侵者,恰恰的帮助你们从瓦良格人的统治中解救出来。” “以后,斯摩棱斯克与波洛茨克就是一家人。” “把你们的女人嫁给我的战士,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系列的口号从瓦季姆的嘴巴里喊出来何其的讽刺。 对于本地人,拒绝合作是愚蠢的。毕竟这个瓦季姆有一支大军,看起来其规模无法计数。 斯摩棱斯克军队的真正兵力只有瓦季姆知晓,四千大军折损一千竟然没有崩溃,他明白并非自己多么有统御魅力,实在因为大家都不想无谓地死于饥寒交迫。 求生欲迫使大军硬生生走到波洛茨克,士气虽恢复,至于真的强大到敢于直接强攻摧毁本地的罗斯人全新的堡垒,这是不可能的。 前战吃大亏的经历谁能忘记? 不能再继续强攻了,必须想些法子。 于是,隔着波洛塔河,一方是冬日阳光下堡垒处高高飘扬的罗斯旗帜,以及站在木城墙上的各路瓦良格战士与剧烈反光的头盔。 另一方是占领波洛茨克最大村庄、 以之为核心区的所谓斯摩棱斯克-波洛茨克联军,他们在河畔耀武扬威好不热闹,制造很大的动静偏偏没有强攻的动作。 双方进入到“静坐战争”的状态。 在堡垒守将维苏恩德看来,可能敌人是在等待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的冰层厚到可以自由跑马。 就在村庄一侧,瓦季姆费尽心思再纠集出约莫五百名本地人构成的士兵。 他们不是士兵,谓之为武装农民更为贴切。 民众早就见识过罗斯军队的厉害,也知道堡垒里还有一群里加湾来的丹麦商人。他们都是瓦良格人,这群家伙因为要求遥远之地做生意,考虑到路途风险极大,遂花费重金添置优质武器与铁甲,要和这种人对战,岂不是以卵击石? 各村子开会后推选出了一批话事人,并未选出真正的大首领。乱局之下各村只想自保,更担心于僭越的举措会遭至罗斯王国未来的报复,当前那些话事人也完全闭了嘴。 既然东边来的瓦季姆有意做首领,那就让他做好了…… 本地的一切头面人物没有谄媚得与之合作也没有拒绝,只想自保的他们还是没能逃脱瓦季姆的非分要求。 武装战士在曲折的街巷走动,无处可去的村民只能待在家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而被士兵们揪出来,令其什么都不要带被扭送走。 那些胆敢反抗者的尸体都被扔进满是冰碴的河里,村民显得极为顺从,他们被集中驱 赶到一些房舍里集中看管,等待着瓦季姆赏赐给的有限食物。 因为已经初步调查明确,十个波洛茨克村庄的余粮总量并没有瓦季姆想象的那么乐观。 “这些可恶的罗斯人,你们拿走大量贡品,简直是把大雁拔光的毛。现在我就只能拿到剩下的部分?我的三千大军真能顺利过冬?” 配给制并非什么高级发明,当粮食有限时,瓦季姆要确保自己的本部军队顺利过冬且有足够余粮得以支持走回老家。他要省吃俭用,为此战士们较为理解。 至于强征的本地人,给他们粮食就已经是巨大的仁慈。 至于关在房舍里无所事事的村民,他们陷入认为造成的饥饿中。 仅仅两三天时间,瓦季姆治下的波洛茨克,普通人基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那些被迫与他的战士发生关系的女人,反而为了活命愿意委身于野蛮的战士,只因对方能拿出食物来养活自己,以及年幼孩子。 河面冰层逐渐增厚,波洛茨克村民陆续开始死亡。 因饥饿而虚弱,虚弱就会被冻死。上年纪与年幼者陆续开始死亡,如同囚徒般看押的民众反倒念起罗斯人的好。至少,那些北方来的瓦良格骑兵,以及那个女贵族无意陷大家于死地。 反倒是瓦季姆和他的斯摩棱斯克大军,拿走大家的余粮养肥自身,现在可好,明年春耕的种粮都被他们搜刮殆尽,纵使不死于今冬,到了明年春季如 果还有这机会,大家都要举族逃难了。 还有人想着有逃离的机会,更多的人对前途已无念想,只是默默等待未知的命运。 危难时刻开始有人默默祈祷,并非是祈求神灵救苦救难,而是希望罗斯军队千里迢迢杀奔而来。 因为他们总不会坐看自己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崩溃吧! 恐怕他们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即便有援军,他们能否击败瓦季姆的大军,他们真的能从遥远之地踏雪而来。 显然民众基于自己的眼界,低估了罗斯军队的行动力。就是踏雪而来!甚至是塌冰而来。 有两支军队正从不同方向直奔西德维纳河而来。 一方是来自里加湾的援军,三百混合着各路海盗人士、丹麦武装商人、少量罗斯战士、少量拉脱维亚战士,乘坐着马拉雪橇、驯鹿雪橇,尽可能快地沿着西德维纳河逆流而上。 等待这方援兵是颇为漫长的旅途,途中还要经历瑟隆部族的领地,更要考虑突遭暴风雪的风险。 斯普尤特和斯特坎德两人顾不得太多,多方利益交织在一起使得大家即便就集结出这点战士,甭管敌人兵力何其强大,大伙儿断不会因为这个就拒绝出兵。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摆在眼前,尤其是针对里加湾的丹麦社区——还要近百个兄弟待在罗斯人的堡垒里越冬,他们可不能战败被杀。 白昼时间缩短到仅有九个小时,每一个夜晚对于冬季远行者都是 巨大挑战,似乎只有驯鹿能无视这一切。 里加湾居民饲养的驯鹿不多,马匹虽是耐寒种,肩高太低使得难有骑乘的意义,用来拉车、拉雪橇尚可。 比起坐雪橇行动,斯普尤特还是钟情于划船,奈何大河正在快速封冻,想要划船增援的念想就此断了。 仓促组成的队伍缺乏冬季远征的经验,他们也不太清楚一个白昼时间能行进多远。 “我用七天时间应该能赶到波洛茨克,之后再用三天赶到维捷布斯克。他们的堡垒本就为过冬做了充足准备,只要不被攻破,就能一直耗下去……”斯普尤特做了一番盘算,希望自己抵达维捷布斯克之际,看到的会是依旧飘扬的罗斯旗,以及耗在城下苦不堪言的攻城敌军。 斯普尤特的期望只是期望,他的一些猜想倒是正确,但真实情况与其想象的差异巨大。 另一方面,有别于里加湾援军,留里克御驾亲征的大军俨然是另一个画风。 每一年,诺夫哥罗德都会组织规模庞大的驯鹿雪橇队,于冰封的沃尔霍夫河一路走到都城新罗斯堡。 由于漫长的冰面跋涉根本不稀奇,这番冒着降雪于雪地全力南下的行动,战士们并不觉得是严苛的挑战。 哪怕准备作战的时间较短,可大军早就在为明年的战争做备战。 距离光明节着实不远,诺夫哥罗德居民早早开始调教拉雪橇的驯鹿。本该是拉运大量人员、物资去都城的 雪橇大队,驯鹿与雪橇被总督征用,摇身一变从成为运兵部队。 事情远比留里克想象得乐观! 由于是征讨逃跑的瓦季姆,诺夫哥罗德城内各路豪杰云集响应,纷纷拿出自家的雪橇与鹿帮助王师讨伐得胜。因为很多人年轻时饱受松针庄园的压迫,一想到逃亡的瓦季姆其目的是夺回环湖地区的统治权、继续在此地做首领,岂能让他得逞? 本地的经商环境非常好,罗斯王的免税令对各路人士都有效,何况即便未来开始纳税又如何,愈发繁荣的商业已经对冲掉了那点税赋。 甚至,支援这场突击的讨伐作战,提供物资的人们突击发了一笔财。 马匹已经长出浓密鬃毛,马蹄则安装了翻新后的宽大带钉蹄铁,使得有着更强抓地力乃至便于在冰面行动。 马匹依旧是非常宝贵的,即便罗斯讨伐军在大湖之南的新奥斯塔拉城得到了一次关键的补给,驻扎本地的佩切涅格人纷纷上马参与作战,乃至连贝雅希尔亲自带着自己的五十名卫队投入战争,奇怪的是继续行军并无人骑马。 马匹套着绳索,绳子拴在驯鹿雪橇处。 此刻,各个雪橇坐满了人员以给养。 大量即食干粮、单纯的草料、纯粹的麦子、士兵的锁子甲板甲衣,乃至数量惊人的搭帐篷的材料。 罗斯的正规军队素来重视后勤,得益于罗斯内陆统治区的核心在诺夫哥罗德,这座大城集合了绝大 多数资源,要调配资源,留里克需投入的时间成本并不多。 尤其是关键的军粮,直接从仓库搬运即可!这几年留里克虽不收税,通过各个国营工厂销售所得,从农民手里购买粮食,就成了你好我好其乐融融的美事。所谓免除的是直接税,一来一去的工农业剪刀差,留里克还是从广大的斯拉夫农民手里换来粮食,正好投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冬季战争。 明明大量粮食是为明年远征做筹备的,既然该死的瓦季姆自寻死路,就只好调整战略。 每辆雪橇立有木杆,其上一定悬挂一面罗斯旗帜。罗斯旗帜白底蓝纹,或许在白茫茫是世界不是特别显眼,可能换成黑布会因与松树干色调相似不显眼,基于现实考虑,各雪橇纷纷在木杆缠绕红布条。 那是研磨后的朱砂与松脂混在一起,白布深度浸泡之后就有了较为干硬的红布。因缺乏天然的红色植物性染料,如此做的红布显得过于珍贵,基本只能充当衣服的装饰物。 白茫茫一片凸显一抹红色,它是何其明显! 但凡有皮鼓和号角一定要用上,最好每辆雪橇都有能发出极大动静的物件。 红布条、旗帜、鼓声号角声,浩浩荡荡的罗斯远征军就靠着这些物件,确保没有雪橇意外掉队。 操纵雪橇的御夫监管着驯鹿行动,他们本该带着家里货物趁着光明节这一机会去都城好生赚一笔,现在他们为罗斯王打 仗,高高兴兴拉着一雪橇的战士去南方。御夫不会直接参战,一路上人与鹿吃喝用度也有罗斯王支付,作战之后还能得到一小笔战利品。罗斯王必胜,参与其中怎么想都是大赚一笔! 于是,四支骑兵队的战士们坐在驯鹿雪橇上,守着他们完全轻装前进的战马。 格查尔、努尔格、以及少量的基辅马客,他们聚集在正儿八经的佩切涅格公主贝雅希尔身边,军队由公主指挥,如何作战,公主则要听罗斯王的。 大家一样坐着雪橇,守着各色辎重与轻装行动的马匹,组成所谓“草原骑兵队”。 罗斯人的五支罗斯步兵旗队、庞大的斯拉夫旗队、奥斯塔拉军队构成七个行军集团,每个集团都有指挥官负责,一名指挥官不必亲自管理五百号人,他只要管好手下的四个百夫长即可,而百夫长管好四个三十人长,管理权限最后落实到十人队长。而一个十人队一定要共享一辆雪橇。 如此金字塔型的指挥结构,使得罗斯军庞大却不混乱,行军队列虽排成一字长蛇阵,每个集团在队伍里的位置提前确定,只要后队老老实实跟着前队走,盯着旗帜聆听鼓声,连扎营之际队伍也乱,便根本不可能出现掉队。 起初他们冒着小雪前进,随着进军深入,天气逐渐放晴。 这不,购买到墨镜的人们纷纷戴上这雪地行军之宝物。一个个战士将自己包裹得颇为演示, 本该露出的双眼又为巨大的灰黑色的木框墨镜遮掩,显得全军颇为怪异。 留里克与他的两位妻妾就坐在中军大雪橇了。 卡洛塔和贝雅希尔并非一般妻妾,以北方传统说法,两人就是人间的瓦尔基里。 女战士不稀奇,能统御大量军队的女战士就难能可贵了。 为了这一战,住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罗斯精锐尽出,留里克本预估自己集结了五千人的庞然大物,实际情况兵力比这个要多。 毕竟是讨伐野心极大的瓦季姆,搞不好这场冬季战争是巨大的机会,可以一揽子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 既然如此何不组织大军呢? 阿里克在得知消息后,旋即组织公民兵构成的第一旗队强势要求加入,留里克也没理由拒绝老哥的好意,毕竟在他身后是一众跃跃欲试的老罗斯人。 一时间作战成了“上阵父子兵”,第一旗队老兵的儿子基本都在后续扩充的四支旗队中。 “我一不小心集结了六千大军,还没打过这么疯狂的仗……真是一场挑战呐。” 留里克的雪橇直接顶着固定式帐篷,他得以在其中思考作战过程,希望自己的这支大军冲到尚未被敌人攻破的维捷布斯克,之后直接与该死的瓦季姆决战。 第1290章 留里克在林海雪原 北方吹白了山峦,一座坚城屹立于冰封大河之滨。 大卢基,但现在正式的名字依旧是卢基霍尔姆。 城北的丘陵长满松树,它们尽化作白色,冰封的洛瓦季河河道在阳光下成为闪亮银带。 整个世界过于明媚刺眼,好在大量的罗斯军战士装备了木框墨镜这种技术水平一般而极为适合雪地行动的宝贝。 驯鹿挂着的小铜铃叮当响了一路,而今庞大的队伍干脆在冰封河道上前进了。 军队毕竟抵达了洛瓦季河上游,此地任何时候水流都非常舒缓,持续低温终于早就它在严冬又成了特殊的交通线。 连日行军,留里克带领大军拜访了奥斯塔拉公国沿河建设的一系列大小据点。它们的存在意义当前是驿站,未来就是新型城市的市镇中心。 留里克无疑在当地逗留,至多与留驻的人们说上几句话就匆匆离去。 庞大军队从“驿站”处擦身而过,留驻的人们带着复杂心情观望着大军浩荡离去,而在河畔的雪地上留下无数的雪橇辙印、蹄印,乃至黑黢黢的驯鹿粪与马粪。 大王这是要干什么? 前些日子女公爵大人发了疯般一路向北搬救兵,究竟是怎样的敌人惊得大王要集结大军南下?留驻者中的年轻人不明就里,看着一张张年轻面孔手持利刃就要去南方立功,他们看得何止是心里痒痒。奈何责任在身,他们不得离开。 留驻的老家伙们渐渐失去了曾经的 奋进心,目睹着过境的庞大军队,震撼与默然向交织。 他们感觉非常陌生,仿佛这根本不是罗斯军队。 唯独那各雪橇上高高悬挂的桅杆证明了罗斯军的身份。 经过最后一个“驿站”,只要一路向南很快即可抵达大卢基。等待留里克的是一条基本垂直正南的冰路,连日的行军大军亟待休整,大卢基就是旅途中最关键的休整地,也是唯一的休整地。 与此同时,由于奥斯塔拉公国已经总动员,本就有高度军事属性的大卢基城现在彻底成了兵营。 奉命驻守本城的将领、格兰部族出身的斯瓦尔加德,此人本是旧瑞典国王封的公爵,他虽然放弃了爵位,但在奥斯塔拉公国里正是仅次于公爵本人的大贵族。他依旧有着极强的号召力与震慑力,城中军队完全听从他的号令。 白雪皑皑的世界显得城墙上高悬的一面又一面旗帜非常扎眼。 城里的少男少女们一刻不敢耽搁,当户外风雪严重,他们就在室内忙着打磨擦拭刀剑,当风雪停滞,就急忙检查马厩为马匹增添草料。 总动员是针对所有人的,那些强制移民的来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女孩,只要没有怀孕或是带孩子,都有义务拿起武器,至于是否参与战争另当别论。至少,当男性战士大多离去,大卢基城还是需要一些人驻防。 站在坚固城市木墙上警戒的战士,他们日日巡逻,将环墙的木板平台 清扫得干净,它毫无积雪完全不打滑,与外墙被积雪吹白的景象成鲜明对比。 一支庞大队伍首现其魅影,执勤的战士们浑身一哆嗦,接着便是吹响随身携带的牛角号。 “是援军!他们终于到了。” 亢奋情绪瞬间传遍整个堡垒,大门被彻底拉开,男女战士急忙冲出门向着远方眺望,并不断以号声鼓声示意。 斯瓦尔加德握紧剑柄,高高兴兴站在城门口。 “你们终于到了……”他自言自语。 援军当有多少?他有所估计,想着受袭的毕竟是罗斯的军事据点,国王定要派遣强军支援。 只是……支援的力度有些太大了吧。 大卢基当前驻军人数极为有限,他们站在一起看着援军大部队陆续在城外的河道冰面停下步伐。援军兵力远超大家的估量,不止是兵力、畜力庞大,士兵们衣着华丽装备精良,甚至还有心思在每辆雪橇上悬挂旗帜与特色的红布条。 一座如房子般的雪橇成为最显着的存在,它不止是大打扮得也格外华丽。 斯瓦尔加德知道那是什么——留里克本人的座驾。 年复一年,国王从诺夫哥罗德前往都城参与光明节祭祀,若非特殊情况就要乘坐这一房舍雪橇前去。它是一种象征,一旦它出动,就意味着国王对某事极为重视。 城外迅速兴起巨大营地,草甸被积雪覆盖,庞大雪橇队就以旗队为大单位,开始分组搭建营地。 他们从雪橇卸 下支撑木杆,将打捆的帆布踢下,在雪地刨坑固定木杆,用麻绳将之捆扎完成帐篷框架,最后将帆布裹上,足够十人挤在一起睡觉的简易锥形搭帐就此造好。 军队扎营之事留里克犯不着担心,此乃军队训练的项目之一,即便是初次上战场的年轻战士也在诺夫哥罗德的训练场学习过如何扎营。 厚实的皮帘被卡洛塔亲自拉开,她一脸兴奋:“留里克,你走出去,好好看看你要我建设的卢基霍尔姆。” “好的。透过玻璃窗我已经看到了,真是一座伟大的堡垒城市。” “你太客气了。你还是亲自看看吧!他坚硬如铁,任何敌人都攻不下它!” “我信你。”说着,起身的留里克弓着身走出雪橇,瞥一眼像是被冰冻结的城市围墙,随口一说:“伟大的卢基霍尔姆,希望维捷布斯克也一样坚固。” “愿奥丁保佑,如果维捷布斯克真的坚固,我们……就会在城外与瓦季姆决战。”卡洛塔补充道。 “那样最好。希望我军能迅速解决战斗。现在,我们去看看斯瓦尔加德……” 留里克不但认识斯瓦尔加德,也清楚其人实在是一位猛将。倘若此人有着正儿八经的老罗斯部族出身,高低也得是一位旗队长,并非授权参与一系列的血战。 可惜,此人是自愿放弃爵位的男人,公平的说其出身的格兰部族从来也没资格与实力去充当一个公国,而今格兰部 族彻底消融,却又以奥斯塔拉公国核心组成部分而存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驿站”,以及两个南方堡垒的核心人物,都有格兰人的身影。 现在纠结血统问题毫无意义,斯瓦尔加德将结束驻扎,此人必须作为奥斯塔拉大将参与军事行动。 毕竟,罗斯军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只对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是空前的挑战。并非军队数量多就一定是好事,为了军事管理更为顺畅,留里克必须将部分权力分配给将领。 于是,就在城门之外,留里克看到了已经在南方地域待了两年之久的斯瓦尔加德。 一番简单寒暄,留里克终于进入到他亲自下令建设的南方大据点——大卢基。 从现在开始,留里克正式在城市名称之前添加了“伟大的”这一前缀,正式成就大卢基之名。 持续行军的战士们在各自营地架起锅灶,毕竟扎营地是河畔的草甸区,它范围再大也只是草甸,人们随从附近的森林有选择地砍伐多松脂的小树,将自带的炭块、草团,在土硝助燃下迅速以弓钻钻出一团火,松枝被点燃,很快放眼望去罗斯军营地已经炊烟袅袅,就是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松脂烟气令人难受。 麻袋被割开,无尽的小麦直接丢进铁锅,战士烧雪为水,待麦子煮得半数,再将剁碎的咸鱼肉干、蘑菇干、冻硬的豌豆,以及其他奇奇怪怪可吃的东西扔进去。 他们都在熬煮糊 糊粥,待每人盛一大碗后,再凭个人喜好放进诸如黄油块、果子干乃至蜂蜜体味。 每人得以饱餐一顿,而驯鹿们被卸下辔头鞍具后,就在这草甸开始它们最自然的扒雪啃草的吃食,仿佛就是另类的冬季放牧。战马则需特别照顾,有些大锅熬煮的只是燕麦,待煮得半熟就撇掉热水,待其温热直接送到马匹嘴边。 这一宿,罗斯军所有精英齐聚大卢基城内最大建筑。 温暖房舍充斥着肃杀气息,摘掉帽子,在昏暗油灯下展示的是一张张充满沧桑而血性的脸。 留里克身为王者,他特意将黄金桂冠由精致装潢的木盒里拿出,戴在头上不止是向众人展示高贵,也是向他们宣誓国王的决心。 大家在此自可舒舒服服吃上一顿热饭,在那之前留里克必须清楚本城的兵力情况,乃至进一步获悉敌人的情报。 “斯瓦尔加德,你有兵多少?” “男女加在一起,我可出兵两百。而且……都是骑兵。” “还有女兵?不。她们不必参战。既然你可出二百骑,岂不是可出战马二百?” “是如此。” 听得,留里克的双目在颤动,喜悦之情是胡须无法掩饰的。 “很好,你出兵一百即可,我要最精壮的一百人!大卢基的战马,除却怀孕中的母马其余全部带走。” “遵命。” 斯瓦尔加德答得很果断,目前为止国王的一切要求他都有所估计,故此毫无异议。 留里克再 清清嗓子:“我军时间虽然紧迫,长时间的行军对所有人是巨大的考验。我计划!我军在大卢基休整一整天,明日所有人的任务就是睡觉,后日我军开拔!你们都说说话……”留里克再顿顿气:“任何的建议说出来。” 众人互相看看,各旗队长本着自己的身份懒得提建议,何况也确实没建议。 毕竟行军之事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谋划了个面面俱到,本该最关心的后勤问题,现在看来从来不是问题,连战马、驯鹿都在大快朵颐,士兵们各个抓紧时间将肚子吃得好似硬球。 “还是我来说说吧。”斯瓦尔加德见众人不说话,估摸着从北方下来的一众兄弟就是因为过于自信,绝得一切事情都不必再谈。他决意说点可能不合时宜的:“未来的道路将没有大河做参考。我军只能一路向南。我们会抵达洛瓦季河真正源头的湖泊,会经过冻结的森林与沼泽,继续向南抵达维捷布斯克。温暖季节各种参照物我的人摸得清楚,但现在世界一片白,我很担心旧的参照物不再准确……” “确实有风险,是担心我们迷路吗?”留里克问。 “是这样。” “无妨。”留里克摆摆手,“至少任何时候我们都将一路向南,这就够了。再说,我们不是要经过湖泊群吗?白雪的世界它们将格外扎眼,我们断不会迷路!” 罢了,留里克继续看看大家:“诸神保佑,奥 丁会赐予我们胜利。进军之事不必再探讨,我们……就等着麦粥熬好。今晚我们好好吃一顿,明天继续。还请你们回到各自营地后,告诉大家!今晚与明日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好日子。所有战士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我们抵达南方的维捷布斯克,极大可能就是与该死的瓦季姆决战。” 众人见国王如此自信,就皆称遵命了…… 关于行军之事留里克不愿多谈,他其实有些担忧真的走错方向,奈何形势比人强,大军兵力约莫六千之众,盘踞在大卢基城,接下来没了洛瓦季河指引…… “不,我不会走错。哪怕有走错路的可能性,我也不可能走错。” 在另一个位面,大卢基到维捷布斯克的途中有一个名为戈罗多克的关键性据点,其名字本意正是“小要塞”,实际就是两地陆路交通线“驿站”。 罗斯王国并未建设这一据点,随着需求的存在,当陆路交通线被明确,留里克断不会再担心迷路的可能性。 当前他顾不得太多,只能尽可能靠着夏日清晰可见的参照物,靠着奥斯塔拉的向导,尤其是卡尔埃里克松的带队前进。 至少留里克有着充分的容错余地——全军带的粮食足够多。 休整之日,全军上上下下真的在奉命睡大觉。 战士们将驯鹿皮裹在身子形成睡袋,任凭户外如何寒冷,有着帐篷遮风,一个个像是蜷缩在茧里实在舒服。 白天他们照样 大快朵颐,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对未来的作战畅谈。 各旗队长要求大家保持警惕,做好一旦抵达目的地立刻作战的心理准备。 没有人对此紧张恐惧,恰恰相反这就是大家最渴望的情况。年轻的战士们听着父辈们打打杀杀的“纯爷们儿”的故事,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虽然战士们还没有杀敌经验,却已经在吹嘘“我面对敌人将毫不犹豫割断他的喉咙”,此类炫耀层出不穷,好似真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狠人。 出发之日依旧阳光明媚。 伴随着号角声与鼓声,战士们迅速撤掉自己的帐篷,再迅速打捆扔回雪橇。吃过最后一顿丰盛早餐,留下营地的一片狼藉后,大军以旗队为单位陆续离开。 军队行军参差不齐是必然的,留里克不能强求各旗队一系列行动规制得好似一个整体。 他下令,率先前进的旗队不得高速前进,最后出发的尽快追上最近的前队。 雪橇辙印学蹄印依旧是显着记号,积雪在这方面意外帮助了罗斯军不太可能出现小规模迷路,除非整体偏移方向。 谁肩负起重任?一直想要立功的卡尔埃里克松就是第一向导,若是他把队伍带偏,大抵自己要脑袋搬家吧!只要顺利带着军队抵达维捷布斯克,功劳不可估量。 随着卡尔找到了自己一段时间前留下的标记物,他的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尔仍不敢掉以轻心,全军被他引 到已经冻得瓷实的洛瓦季河源头之湖,继而南下又抵达冻得瓷实的南方湖群。 接下来还怎么走?只要一路向南就好了。 如何正确做到完全正南?而这就看留里克的本事。他坐在中军雪橇里捧着一碗水,赋了磁性的铁针漂在水面,靠着水浮法指南针他不断修正着中军雪橇的移动方向,继而带领整个后队的行动。 因为留里克的雪橇已经快速抵达了队伍的头部,一条巨蛇在林海雪原里前进,蛇头位置正是留里克。 对于后队,战士们只要沿着千人的雪橇辙印走就够了,进军反倒变得简单。 第1291章 被解救的维捷布斯克 而一支骑兵队也终于奉命作为斥候部队在前方开道。 “秃头”菲斯克,作为有两次直接骑马远征波洛茨克的老将,他理应非常熟悉眼前区域的地形。不过菲斯克缺乏在林海雪原摸索进军的经验,考虑到距离西德维纳河已经不远,心想着应该不会出岔子,为了避免打一场猝不及防的决战,留里克终于下令派出强力斥候。 身经百战的第一骑兵队,每名战士都杀死过数名敌人。 这一次菲斯克有来自卡尔·埃里克松做向导,自认为抵达维捷布斯克堡垒已不会出错。 第一骑兵队直奔南方扬长而去,马蹄它在约莫十厘米厚的雪地中,仍以高于雪橇大军的速度前进。 菲斯克得到的命令是非必要不作战,于是他的军队都穿上了白色迷彩。 棕黑色为主的战马披上“白床单”,骑兵本就有着北极熊皮做的外衣和帽子自不必多做迷彩,倒是人人多了一件白斗篷。 他们将罗斯旗帜掩盖,故意贴着森林边缘前进,如此装束很容易掩盖真身,敌人直到骑兵近身才能看清。 兄弟们身经百战,在战斗中磨练出的兄弟情,使得他们只需几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无意闲聊,所有马头对着正南方向,人的眼睛始终在左顾右看。 反曲弓在左,箭袋在右,关键时刻骑兵能瞬间持弓发动攻击。 他们比猎人更加警觉,无言中衍生的压抑气氛,卡尔·埃里克松实在难受至极。 “你们……太严肃了吧?”他实在憋不住,向着横眉冷对正南方的菲斯克小小抱怨。 “严肃?我严肃吗?” “好似马上就要开战。” 菲斯克被问得莫名其妙,殊不知自己的警觉态度有些过了头。 他最后一说:“如果敌人突然钻出,我有能力立刻反击。你说了,那些俘虏声称他们有五百骑兵,我不可能不提防。” “是如此。但是……国王真的相信?我不敢相信俘虏所言都是真的,想必国王比我更清楚。” “国王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所以才出动大军。”菲斯克想了想:“朋友,真的打起来你还是稍稍退一下,我们是罗斯最强骑兵,真的打起来你可顾不上你。” “你这是瞧不起我?菲斯克!”卡尔干脆直呼其名:“你们罗斯人的勇气无人否认,我也不是孬种。我可是纯粹的老奥斯塔拉人,现在我长大了,相对于你,仅仅是差了立功机会而已。” “是吗?”菲斯克还是轻蔑地瞧了此人一眼,本着不伤和气的原则,态度舒缓道:“那就拭目以待吧。斩掉几个敌人的脑袋,我敬你是勇士。” “不劳你教我!” 卡尔·埃里克松摩拳擦掌,可他对维捷布斯克当前情况一无所知。 有的人一门心思想要做英雄,有的人则在艰难形势下为了活下去、为了守卫信条,被动成了大英雄。 因为维捷布斯克,纵使堡垒的周围躺着大量人与马的硬邦邦的冻尸、被积雪覆盖成奇怪的平地凸起,堡垒仍旧在坚守,罗斯旗帜依旧在并河畔的林海雪原中飘扬。 曾经随便走动就会深陷其中的上游西德维纳河烂泥沼泽,现在被彻底冻成可狂奔的冰原(前提是马蹄铁不打滑),环城壕沟的冰层厚度超过了剑柄长度。 西德维纳河已经能供人自由走动,当前情况下堡垒最终于遭遇敌人强攻。 只是雪已经停了,冬日阳光下气温没有回升,世界依旧一片寂静,站在堡垒的高处守军能看到远处伐木场内还在飘起青烟,这就证明着敌人尚未离开。 敌人究竟有多少? 不得不做起守将觉得的年仅十四岁的艾文德,只有真的杀死很多人,只有真的见识到人可以轻易被杀死、可以在作战中活活累死,战前的狂妄焦躁才能收敛很多。一场大战艾文德仿佛老了三十岁,他变得沉稳,或曰不敢再不计后果冒险了。 近百名战士照例轮岗放哨,其余人等就在宿舍里时刻准备着作战。 他们虽知道敌人一支大军过了河,不敢确定那就是敌人的绝对主力。他们很担心此乃迷惑自己的阴谋,遂在大军离开之后的数日之内,纵使雾雪持续,他们依旧处于高度戒备。 奈何数日的坚守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唯有在放晴之后看到伐木场那炊烟才能确定敌人没有走。 艾文德并没有派出斥候去一探究竟,才经历血战不久的年轻战士们也不想脱离坚固堡垒的保护去冒险。 维捷布斯克的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守军战士们愈发放松,若非伐木场有烟尘腾起,怕是所有人都成了一滩烂泥…… 因为天气是越来越冷的,冬季最寒冷的时刻逐渐逼近,若非战事逼人小战士们并不愿意在户外长时间逗留。还能使用的扭力弹弓涂了油了全部拉回房舍避免被冻坏,弓弩被卸下弓弦,整体放在温暖房舍保护,打捆的箭失与标枪整齐堆放,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何为松弛。 艾文德和他的伙计们极为乐观,时间明显对守军有利——尤其是,只要再来一场暴风雪,待在温暖堡垒内的大家就更加安全了。 现在还是整日待在宿舍里休息,以好保持体力精力应对敌人可能的偷袭。 当然,一切的焦虑都将因为援军的抵达烟消云散。 援军回来吗?就算会来,何时抵达?来者兵力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数。 想着自己不可能从新波洛茨克堡垒得到支援,守卫维捷布斯克的战士们将那些有的没的暂且抛诸脑后,他们仍在靠自己的力量坚持。 直到,冰封西德维纳河对岸的森林出现一抹奇妙的蓝色。 第一骑兵队已经突破了森林掩护,考虑到前方就是西德维纳河,他们并没有精力去庆幸自己的好运,而是在菲斯克的命令下全队进入战备状态。 “弓在手,我们走!呈梭形阵列,走!” 菲斯克亲自带队走入开阔地,最终带领全对警觉地站在冰封河道上。虽然抵达了西德维纳河,放眼四周空空荡荡,堡垒的影子在哪里? 他不得不问及卡尔·埃里克松:“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前的环境……我怎么有些陌生?你怎么看?” “实话实话?” “对。” “我一样有些陌生。” “唉。”稍稍叹气,菲斯克看一眼太阳:“太阳在南,至少我们还分得清东西。”他闭着眼想了想,果断剑指上游方向:“就向上游走!” “你确定?万一错误呢?” “那就是诸神对我的惩罚。走吧,出了问题一切责任在我。” 菲斯克作为优秀将领遇事果断,他估计自己其实是在目的地偏下游的位置,骑兵队便在视野开阔的冰面上前进。 然而,有眼神敏锐的战士觉察到河畔右岸的异常。 骑兵队调整马头走出去,这下菲斯克本人再也不澹定了。 “糟糕!这是大量人群活动的脚印!降雪也不能遮掩它。” “老大,这脚印是向下游方向移动的。”有战士指正道。 “应该是如此。即便覆盖了新的雪层,痕迹不可能完全遮掩。该死,我怎么早没发现。” 一个极为糟糕的念头迅速浮现——巨量脚印的主人就是斯摩棱斯克军队。 要么敌人在雪地中进军以逼近维捷布斯克准备攻城。 要么敌人已经破了堡垒,准备向着下游的波洛茨克进军。 前者的估计被卡尔·埃里克松拍着胸膛否定:“绝无可能。他们攻城开始时还没有降雪!我是在狂奔途中才开始遭遇风雪。” “哎呀。”菲斯克一拍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一切都明白了!可恶……难道我们真的来晚了?” 至少菲斯克可以估计自己判定的方向正确,但是维捷布斯克堡垒可能已经化作了废墟……以一般理性而言,五千大军对百名守军,斯摩棱斯克人只要不是大傻瓜应该可以获胜的。 “在具体战斗上蔑视敌人,在整体上敬重敌人,所有人不可把敌人当做傻瓜,把他们默认于我军一样强大,做好防备、尤其注重好后勤给养,我们将立于不败之地……”这些话语尽是留里克本人的告戒,菲斯克愿意如此落实。 何况,他现在的确仅有三百骑,其中还有一些新兵,在雪地里侦查行动尚属首次,他不得不保持高度警觉。 考虑到敌人可能有军队留驻在维捷布斯克堡垒,隐秘前进是没必要的。 菲斯克犯不着掩藏队伍真身,高调扬起旗帜并无不妥。 只是骑兵队必须处在开阔地,避免遭遇敌人的伏击就可以了,更要利用带钉马蹄铁的优越性,这样罗斯骑兵可以在冰面快速移动而敌人断然不能,机动性能保证骑兵的优势。 多面旗帜飘扬,菲斯克更是下令:“把羽毛都拿出来,插在皮帽子上,让敌人看清我们!” 或有部下疑惑如此高调行为的必要性,他再吼道:“随时准备搭弓射箭!让敌人来冰面上主动袭击我们,他们会是一个个靶子,是时候证明你们高超射艺了。” 白色调为主的骑兵队突然呈现出一片蓝色,装饰用的染蓝羽毛在作战时唯有基层军官使用,当前所有人都顶着一片蓝色大雁飞羽,与旗帜交织一起格外显眼。 担心有骑兵踩碎了冰面而坠入冰窟,保险起见的菲斯克令队伍以小队为一组站位略为分散,队伍排得也长了些。 他们提防着不远处森林里可能杀出敌人,沿着曲折河道前进,在经过最后的森林遮挡,维捷布斯克堡垒以她再明显不过的身姿屹立在雪原之中。 众人纷纷摘下眼镜,只因那堡垒仍飘扬着旗帜——居然是罗斯旗。 “诸神保佑,我们的人还在坚守?!”菲斯克大为欣喜,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得不保持警惕。 “有没有可能,是陷阱?敌人攻破了我们的堡垒?毕竟,我们的城墙和壕沟是几个月前突击挖的。”他看向卡尔问道。 卡尔不相信这是真的:“兄弟,至少内城的坚固你也是知道的。” “你怎么看?” “那么,你又怎么看?” 两人互相瞧瞧皆拿不定主意,索性菲斯克拍板:“去瞧瞧即可。希望奥丁赐予他们力量成功守住堡垒!” 就是将敌人想得充满智慧,菲斯克才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陷阱。然而,随着堡垒处传来悠扬与低沉交织的号角声,任何顾虑都消失了——那是来自瑞典的曲调,特有的质感是斯拉夫人无法模彷的。 “好吧,兄弟!我不质疑了,堡垒安然无恙。我们走吧!”说罢,菲斯克双脚勐夹马腹,坐骑麻利地开始快步走。 骑兵整体向着堡垒方向奔去,同时以号角声做回应。 与此同时,所有在宿舍里休息的小战士齐刷刷站在内城城墙处,于此高出望着抵达的骑兵喜极而涕。 罗斯骑兵队,他们的打扮像是去参加庆典,每个人头顶插着羽毛,马匹也做了一番装饰,不可思议的出现在冰封码头处。 菲斯克不愧为秃头之名,他并非脱发,既然自的绰号与“秃头”做绑定,就想方设法将头发剃光。这不,他摘下帽子故意亮出那标志性的大光头。他的绰号早就名扬整个王国,连五六岁的小孩都知道国王麾下有一个秃头将军,还被讹传为怪物。 他哪里是怪物?站在高处的守军看着大秃头纷纷喜极而涕。 守军卸下了防备,他们摘下头盔与帽子,那些拥有纯金色头发的小战士在阳光之下无比亮眼。 菲斯克清楚注意到这一特点,旋即下令自己人放松戒备。 骑兵队进驻冰封码头,只见冰封城墙上抛下一些缆绳,有守军战士踉踉跄跄顺着绳索速降下来。 十多名下城的战士面目稚嫩,他们的确穿着罗斯样式的着装,加之一口流利的诺斯语足矣菲斯克放松一切戒备。 “是你吗?!英雄的菲斯克?” 菲斯克注意到说话的那年轻人,此人正向自己奔来。咦?有些陌生。 “是我,你是谁?耶灵格呢?让你们的耶灵格出来见我。” 须臾,那小战士气喘吁吁站在菲斯克的马下,“耶灵格。他……他战死了。” “啊?!”菲斯克大吃一惊,稍稍一想倒也不意外。 “是战争!你们……是真的援军吗?” “当然是援军。”刚刚下马的卡尔·埃里克松握紧剑柄急匆匆走近:“是你?艾文德。” “卡尔大哥?你……真的找来了援军……”破涕而笑的艾文德使劲拍拍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维捷布斯克堡垒基本情况就在三言两语中菲斯克基本获悉,此城才打完防御战不久,堡垒的外城实质已经被攻破,多亏了内城坚如磐石又有充足给养。 现在城墙上的战士们在狂喜中摇旗呐喊,关注着骑兵队向沿着外城城墙向着东部移动。 很快,一片积雪也不能完全覆盖的战场直白地展现在骑兵面前。 艾文德奉命带路,他随便踢踏一番,一处“奇怪雪堆”亮出它的真面目。 眯着眼的菲斯克敏锐注意到那是一具冻僵的尸体,衣着有些简陋,整体好似一坨冻肉,又像是剥了树皮的桦树才有的惨白质感。 他再环顾死走,随处可见的凸起物莫非…… 只要看看堡垒东大门的情况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大门已经垮塌,却有被五花八门的杂物堆砌。难道本地有着充足的石块吗?石料极度缺乏,而那堆砌缺口酷似石头的存在——是敌人的尸体。 “看来,你们没时间清理敌人死尸。”下马的菲斯克随口问道。 “是的。” “小子,你如此年轻。好似你成了本城的首领。” “我是首领无误……只是暂时的。”艾文德达得很自然。 “你多大了?” “十四岁。” “很好。年轻,却也不年轻了。兄弟!”菲斯克凝视着这小子的双眼,大手打在其右肩连拍三下:“你骗不了我,当战士杀死了很多敌人,就会拥有如狼似熊的眼神。你亲自杀死了很多敌人。” “是很多,每个兄弟都杀死杀伤数名敌人。菲斯克大哥……”艾文德也换了一副口吻:“难道,援军就只有你们?” “当然不是!在我的身后是国王的大军。小子,任何的事你该亲自向国王汇报,你的机会就要到了。所以这附近还有敌人吗?敌人主力何在?” “可能……去了波洛茨克方向。”艾文德顺势指向西方言之凿凿。 “啊?这就和河畔的脚印对上了。国王意欲与那个该死的瓦季姆决战,难道那家伙带兵跑了?可恶!难道这附近没敌人了?” “有!兵力不明。”艾文德又指向东北方向的伐木场位置:“那里盘踞着一些敌人,说不定还埋伏着一支大军。” “那是真的?” “真的。” 菲斯克咬紧牙关看向东方的森林:“你们忙着坚守,竟没派出斥候一探究竟?” 对此,艾文德轻轻勾头实在不好诉说。 “也罢。耶灵格战死,最后堡垒靠着你们这群年轻人守卫,你们已经立功。现在,就由我去一探究竟。” 说罢,菲斯克一记口哨,命令所有下马歇脚扭腰的战士重新上马,他本人手持弯弓直指伐木场方向:“兄弟们,我们走!那里还有敌人,抓几个俘虏弄清楚情况!” 于是,训练有素的第一骑兵队,战马就在雪地中一路小跑,做好战斗准备的他们勇敢直面挑战…… 第1292章 一位年轻人的机会 马蹄飞溅冰雪,骑兵们在卡尔·埃里克松的指引下,呈楔形进攻队形冲向森林伐木场。 骑兵集群行动引起的动静被蓬松积雪吸收,他们显得静悄悄。同样这片逐渐逼仄的森林区域也安静得厉害,倘若突然有埋伏的敌人杀出,堵住骑兵的退路情况就有些棘手了。 菲斯克一边进军一边警惕观察周围,目前为止世界一片寂静。 “奇怪,斯摩棱斯克人占领伐木场,他们人影呢?该不会是冻死了?”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怀疑,因为庞大的营地近在眼前。 他不禁勒马,全队在其身边紧急徘回。 “太安静了。不像是一个营地……简直是坟墓?”菲斯克摘下墨镜意欲看清一些细节,暂时拿不定主意。 “冲不冲?”卡尔问道。 “这里真是他们的营地?我仍看不到人影。” “但艾文德确实说明这里有炊烟。” 菲斯克想了想:“就当他们都冻死了。”他高举起弓向身后兄弟们示意:“我们走!遇到抵抗就杀!尽量抓活的。” 已经没必要掩饰了,悠扬的牛角号吹响,罗斯第一骑兵队向着寂静营地强袭而去。 从一开始战士们就估计自己不会遭遇像样的抵抗,他们风一般冲入伐木场处杂乱无章的棚屋。它们分明被遗弃了,简陋屋顶尽是积雪,黑洞洞的门里毫无人气。 仿佛一座废弃的大型村庄,置身于此菲斯克相信这曾是敌人营地。 突然,一些奇怪的东西被发现,像是杵在木杆上的石头,唯有近距离观察才发现那是被斩下的头。 这已经是重大发现了。 菲斯克的警觉消散得差不多,他依旧拎着弓骑马游走,便被部下找到,引至杵头颅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祭祀仪式?”他下了马亲自观察。 “死者是我方的伐木工。可能,还有丹麦商人……”卡尔顺便回忆起之前俘虏的说辞。 菲斯克轻轻剥开积雪,确见一些头颅有着纯金色的头发。“可恶,真是丹麦人,我们的人被他们做了祭品。这里分明被遗弃了,战斗根本不存在。” 那些丹麦商人必来自里加,他们不是罗斯人却是同盟者,他们的遇害足矣引得菲斯克震怒。因为这片区域已经永远属于罗斯,斯摩棱斯克人是入侵者,在罗斯的地盘杀人,他们必死! 不过,现在撂下狠话多少显得无能狂怒。 在场的兄弟们都气得不轻,敌人杀死了奥斯塔拉人与丹麦商人,大家实在需要处决几个敌人泄愤,同时也是为此次军事行动“开荤”。 正当菲斯克气得跺脚,四处搜查的骑兵战士真的从一些黑黢黢的窝棚里抓出了一些战俘。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战俘人数陆续超过五十人,他们不做反抗束手就擒,在被捆住手脚后如死狗一般由战马拖曳而出。 蓬头垢面的战俘被收拢到一起,看看这些人倒霉模样,泄愤的菲斯克暂且收了刀子。 俘虏的情况很奇怪,他们身上有着不同程度伤势,有的人还罹患严重热病。 很快,又有骑兵紧急狂奔到菲斯克面前。 “比肖姆visjorm,你急什么?” “大哥,我……我的人发现了一个墓穴。” “墓穴?”菲斯克一个激灵:“和这些战俘有关系吗?” “死者全是棕黄头发,身上都有箭伤。而且。”骑兵百夫长比肖姆拿出一支搜到的断箭,“一定是十字弓发射的,这种锥形钢箭簇只有我们有。” “莫非……”轻轻闭眼,菲斯克将汇总的消息放在一起,不劳亲自审问,他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勐然睁眼振臂一呼:“来人啊!把俘虏中发热者揪出来!斩首!” 部分战俘被揪出,他们毫无反抗,被拖到随处可见的木桩处被骑兵携带的森林斧迅速砍掉脑袋,再被木枝杵起来以血还血。 目睹同伴被处决,其他战俘至多瞥一眼。他们甚至不会表现得恐惧!难道的勇气?呸!分明是麻木。 “大哥。”这位比肖姆继续道:“我的人尽可能搜查,他们连粮食都没了。饿疯了的人,甚至……” “总不至于去啃食尸体?”刚监督完处刑的菲斯克勐回头。 “可能……至少我发现了狼的脚印。” “那就是狼啃的。至少,我明白了他们为何如此虚弱。这种俘虏……”菲斯克再瞥一眼木讷的战俘,“都带回堡垒,给他们一点吃的,我们再问个一二。” 罗斯并不需要很多俘虏,或许留里克在此会突发善心善待这些人,菲斯克则毫无理由如此。 活着的俘虏仍如死狗一般拴着双脚,骑兵拖曳着他们直接在冰雪上滑行。 随着骑兵回到堡垒,下马战士踢踢战俘,又见一些人死亡。 士兵汇报了这一情况,菲斯克不为所动:“死尸随便扔到一处,暂时我们没法处置。” 的确,维捷布斯克周围到处是人与马的尸体,连坍塌的堡垒东大门都是用冻僵死尸充当砖石堆砌。 现在堵在北大门的杂物被守军陆续清理,彻底封死已经十日有余的北门终于打开,头顶插羽毛的罗斯骑兵浩浩荡荡进入,堡垒彻底被拯救来! 战马暂被集中管理,战士们得以休整。内城仓库的各项储备依旧充足,铁锅支起来,守军煮雪煮麦子,下马骑兵们一个个倚靠着木墙坐下休息。 菲斯克就在艾文德的陪同下以全新的视角审视历经战斗后的堡垒。 两人驻足于一尊大木箱其。 “耶灵格。这就是耶灵格的棺材,他带着我们与强敌搏杀,最后力竭而死。而我,也几乎累死。”说这一席话,艾文德一脸沧桑,与他的年纪实在不相符。 “你们仅有一百人。居然,几乎没有损失?” “是的。”艾文德点点头,“受伤的兄弟都医治了,没有人害热病而死,就是他们伤筋动骨暂时无法作战。” “所以你保持了极大克制,你死守内城闭门不出。最后看着敌人大军向波洛茨克方向移动?” “你苛责我?” “我没这个意思。”菲斯克指正道,又说起自己:“如果是我,可能就出城和他们拼杀了。对了,还有二十名战俘活着,你打算如何处置?” 艾文德勐然看向菲斯克的脸:“杀!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有此意,只是不能白白便宜他们。” “难道是做血鹰?”艾文德勐一哆嗦,“他们的罪责不至于吧?” “血鹰?可以,如果你喜欢,但实在没必要。小子。”菲斯克建议道:“一地尸体被积雪覆盖,国王看不到你们守城的功绩。你把敌人尸体吊在城墙,能让国王清楚看到就好。” “好!谢谢你弄回来的俘虏,我现在就动手。” “但先别急。喂他们最后一顿饭,问清情况再动手也不迟。” 俘虏把所知一切说出来就丧失利用价值了,但菲斯克给了活着的俘虏煮熟的麦子,并许诺说出所知可活命。 俘虏没多想,他们认得罗斯旗帜,突然杀到的罗斯骑兵给已经断粮、静静等待冻饿而死的斯摩棱斯克伤兵食物,他们本能地进食,待体力恢复一些后纷纷表示愿意合作。 这下,菲斯克与守军战士们终于弄清楚了个所以然。 这批俘虏所言与之前那些提供的情报有重大出入! 为避免自己脑子记忆会忽略一些重大细节,菲斯克索性拿来纸币,羽毛笔蘸着冻得有些粘稠的墨水,记录一条又一条关键情报,以直接向国王呈送。 这里重大的有三项信息: 其一,斯摩棱斯克军主力仍有兵三千,已经全力进攻波洛茨克。 其二,带兵者是瓦季姆无误。 其三,维捷布斯克堡垒周围无伏兵,数百伤兵被遗弃正慢慢死亡殆尽。 另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情报,菲斯克甚至问出了战俘具体的身份,究竟是普通农民还是忠于贵族的家丁,乃至是佣兵。 活着的战俘清一色农民,合着斯摩棱斯克人各村庄都派人来打仗。瓦季姆的战争目的就是切断交通线、就是复仇。今年计划攻下一个罗斯市镇,一切顺利的话明年继续扩大战争。 斯摩棱斯克人有复仇的理由,然而到瓦季姆这里,情况已经有了明显变化——复仇变成了争霸。 可怜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为瓦季姆的野心拼杀,另有一些债务农奴,他们想不来都不行。 菲斯克毫不可怜这些人,见其都吃饱,自己审讯目的也达成。 一位光头巨人屹立在阳光下,菲斯克俯视这坐了一地的俘虏,指着他们的脸突然以斯拉夫语呵斥:“你们既然是战士,就当有战死的代价。现在,你们就去死吧!来人!” 话音刚落,一众持弓的战士迅速出现。 “搭箭!射杀!把你们的箭袋射尽!” 士兵听令,机械式地对着不明就里的俘虏全力射击…… 战俘没有任何辩解的可能性,他们尽被射成刺猬,而这正是菲斯克需要的效果。 二十名战俘一身是箭,尸体倒挂在北门城墙两侧,成为骇人的装饰物以迎王师。 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一宿骑兵队就在内城住下。 究竟谁是英雄?一度想接任耶灵格老头子做下一届维捷布斯克城主的卡尔埃里克松,现在不得不承认不出名的小将艾文德,一场大战之后成了大名人。 任何的想法只能作罢。 因为菲斯克很欣赏这小子,他愿意为艾文德作保,向留里克推荐。 当前,地位最高者正是菲斯克,罗斯的秃头大将军镇守于此,任何人都可安心。 菲斯克特意招来年轻的艾文德共进晚餐,一番就少年原始籍贯的探讨后,菲斯克昂起胸膛俨然一副老大哥做派。 “以你之才,你应该去常备军。国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国王获悉你功绩定会重用你。” “菲斯克大哥,你要提拔我?”艾文德一个激灵,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小子,会骑马吗?” “当然。” “我很看好你,暂时可以跟在我身边。暂且做我的随从,未来……说不定国王会赐予你骑兵旗队长的职务。” “太好了!可是……”艾文德轻轻勾下头:“我真有资格?” “你不自信?杀敌果断,带领兄弟们在城主死后守住了堡垒。如果维捷布斯克失手,罗斯会蒙羞,国王会蒙羞。你以为这座堡垒意味着什么?” “什么?” “在国王看来,这里不容有失,这里是琥珀之路的岔路口,敌我都知其重要。我们都以为维捷布斯克失守了,不相信百名守军可以坚守,而你!” 菲斯克没在说下去,拍拍小子的肩膀傻乐。 艾文德可不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理由推脱下去。 父亲已死,母亲是在新奥斯塔拉城的附近草甸奉命牧羊,自己实在没太多牵挂,被安排到维捷布斯克镇守并无怨言。 艾文德缺的就是机会,现在他断不会放弃机会。 骑兵队在堡垒仅过一夜,第二天中午,罗斯大军顺着骑兵队留下的痕迹(红色布条与马蹄印迹),顺利抵达维捷布斯克。 西德维纳河冰层一天比一天厚,起初留里克还在担心雪橇会坠入冰窟,奈何近六千大军,近万驯鹿与战马,庞大队伍可不想在逼仄的河畔区域前进,冰河之路就是最佳通路,由于一直无人坠河,索性这支灰白色调的大军在冰面蠕动般前进,速度着实很快。 留里克还是第一次来维捷布斯克,他曾抱怨卡洛塔的南下活动过于激进,现在对她的举措只有赞许了。 “城墙飘扬我们的旗帜!堡垒没有失守,哈哈!” 留里克心情一片大好,一度精神紧张的卡洛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来那个瓦季姆就是蠢材,以多打少豆打不赢。”卡洛塔随口一说。 “话不能这样说。”留里克指正道:“是你的战士太勇勐了!” “是罗斯的战士。”卡洛塔同样指正。 “是我们的战士!主要还是你的。卡洛塔,你可要好好赏一下那个守将耶灵格。” “那是自然。” “还有报信的卡尔·埃里克松。” “也是自然。” 他们都是奥斯塔拉公国的人,留里克觉得身为国王的自己赏赐他们一笔钱即可,真正的涉及地位的封赏还是卡洛塔这个女公爵做合适。 中军雪橇已经抵达堡垒北大门,众将士都被大门处搞搞悬挂的死尸惊得流汗。 究竟是什么奇怪的祭祀活动?衣着破烂的尸体浑身是箭,竟被冬日阳光照着?不!分明是向新来的兄弟们炫耀。 “哈哈!”已经离开雪橇的留里克看到这个,“卡洛塔,你瞧,你的人已经在邀功了。” 卡洛塔难掩笑意:“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杀死了多少敌人。毕竟是五千人围攻呢……” “进城看看,很快见分晓。” 留里克有意召见耶灵格,据说这就是个沉稳的老头子,能带领守军完成防御,得赏他十磅银币。 战场的痕迹是积雪难以掩盖的,留里克能注意到堡垒东部方向存在的混乱,随着进城,郭城区域的确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很多插在木房高处的箭与标枪没被扒下。 菲斯克带着艾文德,两人换好衣服威风凛凛而来。 在他人看来,现在的艾文德就是菲斯克的随从,像是骑兵队的一员了。 一番与国王简单交涉,留里克自然没注意菲斯克身边的小随从。 “菲斯克,本城的城主耶灵格何在?我要见见这位英雄守卫者。”留里克兴致勃勃而言。 “他……他战死了。” “啊?”留里克略有吃惊,而卡洛塔才是最吃惊的那一个。 “那么谁在守城?”卡洛塔急不可耐地吼道。 “是他。”菲斯克马上把艾文德拉到身前。 “艾文德。你这小子……”卡洛塔难掩惊讶。 “就是他。耶灵格战死后艾文德在指挥。卡洛塔,你的部下里还有年轻骁将,只是你……可能低估这群年轻人的能力。” 卡洛塔惊讶与喜悦交织,没有丝毫的怀疑。 留里克则眯起眼,仔细盯着艾文德的脸。 两人对视,留里克看着少年,他看到了这少年的坚毅,乃至…… “我懂了。这小子不会说谎,杀过人者的眼睛与众不同。菲斯克!”留里克再看自己的老伙计:“估计你还有话要说。” “当然!我看好这小子。大王,他有资格作为你的战士,为你效力。” “哦?这倒是好事。好啊!只要确定了他的功绩,本王就要了。这种年轻人,有做旗队长之资。” 留里克固然注意到卡洛塔情绪的一丝转变,如果此人有骁将之资,作为罗斯常备军将领不就是挖了卡洛塔墙角。 无所谓!优秀将领必须安置在常备军。 至于卡洛塔。留里克觉得自有行之有效的办法安慰她。 她毕竟是妻子,一位罗斯后宫中。身份地位很高的妻子 第1293章 这是瓦季姆一厢情愿的决战 如果那些罗斯人坚决待在堡垒内,强行攻城怕是损兵折将仍旧拿不下它。 瓦季姆知道自己看似拥有一支大军,实则军队士气远不如当初那般勇武。士兵数量依旧惊人,但再遭遇一次挫败,一切都将结束!而自己,纵使活着说不定不是死于愤怒的部下手里,就是落得众叛亲离被撂在雪地里等死。 他的大军完全占领波洛茨克所有村庄,从本地搜刮的粮食也的确大军硬生生吃到明年春季。 他并不在乎本地人的死活,倘若能确保自己胜利,当地人全部死了也在所不惜。 因为,波洛茨克已然成为一个地理概念。 谁是波洛茨克人?本地村民死绝,然遗留有大量房屋(虽然质量较为糟糕),大面积已经垦荒并耕种多年的熟田,这就足以一批新移民入驻。 “迁徙斯摩棱斯克农民于此定居,他们一定会感激我的恩德吧?这样我的地位会更为稳固。但……我必须打赢攻坚战,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 瓦季姆把未来想得很好,只是他也有一点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 事情看似很简单,实则非常不容易。 他从本地人嘴里获悉,波洛塔河对岸的罗斯人堡垒被命令为“novap”。 “新波洛茨克堡?你们甚至为它取了正式名字,就是要坚决守在这里做定居点。可恶……多了一个拔出你们据点的理由。” 瓦季姆不屑于尝试与堡垒守军交流,他也估计一旦自己拍出使者,无论使者传达任何话语,哪怕是“我们可以谈谈”这种建设性语言,使者终将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 他还获悉,堡垒里可不止是名为“奥斯塔拉人”的特殊罗斯人,以及一批货真价值的丹麦瓦良格人。无所谓乱七八糟的身份,他们都是敌对的瓦良格人,都该死! 因为,瓦季姆并非真的讨厌瓦良格人。 自己已故的父亲就养着一小撮瓦良格佣兵,甚至自己能顺利逃到斯摩棱斯克,也多亏了那个叫哈罗德的丹麦人帮助。 令丹麦瓦良格人去攻击另一波瓦良格人,斯摩棱斯克一方能坐山观虎斗吗?事实证明这觉悟可能。 客居在斯摩棱斯克的那些丹麦裔瓦良格人像是获悉什么风声一般,他们根本不愿意搀和此事。瓦季姆无权逼迫他们参战,至多仅是给了一笔钱,请其帮助自己训练一支军队。他们甚至不愿意以顾问的身份参战,以至于远征至此的斯摩棱斯克军是一支纯粹的斯拉夫军队。 仅仅五百名本地村民武装就够了? 降雪结束后,占领村庄的士兵开始进入一间间房舍,他们将冻僵尸体拉出来,暂且堆放在一起后,将白雪铲上并夯实制作雪堆,好似那就只是一般的雪堆…… 瓦季姆在故意减少村民们的口粮配给,老人孩子在大量死亡,即便如此他并不共情。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首领如此作为,同为农民出身的斯摩棱斯克军队还能如何?有的人惋惜这些村民的遭遇,不过考虑一下自身处境,还是老老实实搬运尸体罢。 瓦季姆本人坐怀不乱,他面色乳铁,在这晴朗的日子时而远望冰封波洛塔河对岸的堡垒,时而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休息并思考下一步如何作战。 他并没有参谋,一众大军还指着他想出妙计。 反观新波洛茨克堡,守军在将领维苏恩德的指挥下就是坚守不出。“反正我的粮食十分充裕。再说,就是没有这场战事,今冬我的人也不会盲目离开堡垒。” 维苏恩德仍是以不变应万变,起初还有丹麦武装商人谓之为懦夫,奈何这老小子油盐不进,大家也就姑且老实待着,酒照喝舞照跳,至多哨兵继续轮岗观察对岸动向。 因为河道的冰层已经厚得足够大量士兵狂奔,斯摩棱斯克军总攻的可能性逐渐增高。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季白天,阳光普照大地,因北风吹个不停气温很冷,站在高处的哨兵害于整个世界刺眼光芒不得不眯着眼睛观摩。 持续的无聊平静终于为大地震颤所打破! 那奇怪的震动连待在温暖屋舍里睡懒觉的人都不能忽视。 高处的哨兵看到有大树轰然倒塌,那意味着什么?不知道。 被震动搅扰清梦的维苏恩德,抓起皮大衣在身上一裹,不修边幅得就冲出温暖房间,向着高处的哨兵大喊:“到底怎么回事?” “老大。”一名哨兵指着东北方向:“你快过来看看!那里的大树正在倒塌!” “还有这种事?” 话音刚落,双脚又感觉到震动。如此震动维苏恩德是熟悉的,北方巨型云杉被砍倒后,它坠落之勐有时能自我断裂,引起的震动能将看热闹的人震倒。 堡垒内房舍上的积雪正随着震动缓慢落下,而一些冰熘子的确如箭簇一般直勾勾砸在双脚踏足的雪地上。 维苏恩德带着一众兄弟登场城墙,他眯着眼观摩动静。 发生大动静的树林他并非陌生,那是靠近波洛茨克村庄的林地,当地村民生火做饭的木柴基本来自于此。波洛茨克人会故意栽种一些树,这样待其基本成材即可砍伐使用。 毕竟很多生活所需的木材不需要它取自参天大树,村民需要木材便于分割处理,往往碗口粗的松木最为常用,而这样的松树在不远处的原始森林里不是很好找。 如此种树行为不足为奇,尤其是诺夫哥罗德城外的白桦林,它就是当地人故意种植,使得在松林海洋里突然冒出一片白花花的树干。 “怪了,敌人在伐木。他们干这个做什么?” “老大。”有哨兵谨慎问道:“莫非,他们有意早攻城锤?” “攻城锤?那就要砍伐大树,去砍伐小树纯属荒唐……真是的。”维苏恩德绷着嘴摇摇头:“太奇怪了。不过无论如何奇怪,该死的瓦季姆一定对我们有图谋。” 维苏恩德不需要去明白敌人具体目的,现在河道彻底封冻,一旦对岸出现奇怪异动必然意味着敌人准备攻城。 他站在木城墙上对聚集起来的人们呐喊:“斯摩棱斯克了打算动手了!兄弟们,准备好武器虽准备应战!” 于是,简直憋疯了的兄弟们,他们仰天咆孝,在一位丹麦武装商人的鼓动下开始有节奏的维京战吼中,甚至堡垒内的波洛茨克人也加入呐喊。 现在大家无分族裔,待在堡垒里的都是堡垒守军。 堡垒内的女人也都动员起来,她们不会直接参与作战,后勤方面的诸多工作维苏恩德安排给她们。最关键的莫过于做饭,在维苏恩德命令下,当前所有粮食可以敞开了吃。 已经顾不得太多了,敌人既然打算动手,守军就必须保证最佳的体能去迎战。 有节奏的呐喊声已经不是情绪的宣泄,它分明是一种警告,可以无视北风呼啸的干扰,令盘踞在村庄里的斯摩棱斯克人意识到,堡垒内的罗斯人已经准备迎接挑战。 与此同时,下令伐木的瓦季姆的确在为大决战做最后准备。 自觉不能颐指气使对着部下吆五喝六,他亲自拎着斧头带着兄弟们直奔树林。 他已经热得不穿皮衣,上身仅着简陋单一,手握缴获的罗斯长柄森林斧,对着小松林泄愤。 只要三五下,一棵小树就摇摇欲坠。 他不像是在砍树,面前的树林好似一名名列阵的敌人,他正在砍杀敌人。 由他亲自带队,这面树林正在快速毁灭。砍后的松树被裁掉树枝,留下树干后背上绳子拖曳到那最大村庄了。 搜刮一番木车后,树干纷纷堆砌其上,两车并为一车,它们被故意堆得很厚,如此像是载运木材的四轮车由此诞生。 它们就是攻城的利器!攻城之际,所有木车提前点燃,趁着火焰旺盛之际军队将之直接推到敌人的木墙之下。 按照瓦季姆的计划,如此火焰木车少说也得准备十辆,它是多多益善的。 也不止是它! 村民畜养的所有牛羊马匹都被杀死,被剥下的皮革被钉在士兵的木盾上,新鲜兽皮很快冻得坚硬,此举只是加强士兵的防御力。此举并非主要目的。 牛羊是波洛茨克村民仅次于农田的财产,尤其是牛,他们需要获得奶制品过日子。 连牛犊都被杀死,斯摩棱斯克军得以在大战之前大快朵颐牛肉。 而大量的牛油被故意熬出来,大陶瓮里蓄积着大量凝固牛油,他们被保存好,所谓作为火攻作战的特种燃料。 论及火攻战,鱼油的效果更好,其中上品则是鲱鱼油。瓦季姆知道这个,奈何现在只有牛油。 块状牛油被布包裹着,它们成为特殊投掷物,只为在战斗之际加剧火势。 火攻作战,似乎成了斯摩棱斯克军唯一的取胜法宝,他们愿意相信斯拉夫火神站在自己的立场。 值此晴朗日子,大军全力为决战做准备,面对着堡垒守军的挑衅性质的呐喊,瓦季姆都不容易调动的士气,反被堡垒守军调动起来。 “他们,会被我们烧成灰尽。” “你说什么?” “首领!我是说。”一名战士擦一把额头汗水,将斧头直接砍进树干:“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我的火攻一定能取得胜利。” “那是当然!火神会帮助我军取胜。而且这些村民,他们必须参战。” 瓦季姆突发灵感,想到了一种“好计策”。 他原本是想着战斗顺利结束,波洛茨克村民们向自己效忠的。既然作战成了现在的局面,那些人本身就成了一种工具。 瓦季姆本人暂停工作,耳边虽还不时传来堡垒守军的呐喊,他带着一些随从气势汹汹走回村子。 他陆续进入那些关押村民的房舍,看看里面还有多少人能打仗。 查看一番,他也觉得触目惊心。“我对他们太严厉了吗?无所谓,都是工具。” 瓦季姆横下一条心,公开说道:“还能动的男人、女人!都出来!你们自己走出来。出来有饭吃,足够你们吃到饱。” 一听有饭吃,冻饿交加的人们但凡有力气,怕是用爬得也要向室外挪动。 在这最大村庄,又有一些村民被编入所谓的民兵。他们几乎饿死,而瓦季姆确实开始履行他的许诺——给粮食令其吃到饱。 十个波洛茨克村庄早就死亡、逃走大量人员,最大村庄集合了最多人口,而今该村庄本就遭遇重创,当前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瓦季姆控制本地已经过去两周,波洛茨克社群已经遭遇毁灭性打击,社群名存实亡,波洛茨克简直就只是一个地理概念。 现在,瓦季姆决意将最后的村民充当自己取胜的工具。 所有男女村民已经无所谓绝望,吃饭的生物本能占据头脑,他们像是狗一样趴在地上,去吃煮熟的麦子,直到肚子实在吃不下去。 就是这片空地,数月之前奥斯塔拉女公爵在此集合村民,向当地人宣布占领,又宣布她的“仁政”。 才过区区四个月,新来的斯摩棱斯克大军就以“还你们自由”为名,事实上要了本地人的命。 村民们彼时觉得那女贵族的所谓仁政是贴金的谎言,现在想想,她是真的仁政呐! 外来者瓦季姆就是暴君!因为,吃饱饭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续吃饱饭的村民被集中驱赶到冰封河畔,站在堡垒守军立场,此刻夕阳西下,对岸突然出现数量惊人的灰黑色调的人员。 牛角号与皮鼓旋即制造大动静,警惕的战士们带着弓弩登上城墙。 维苏恩德摩拳擦掌,不禁喃喃:“瓦季姆,你是打算傍晚突袭?你难道一位夜晚对你有利?觉得我们会因为昏昏欲睡不敢打仗?” 他想了想,命令守军立刻处于临战状态。 但傍晚并非作战之时。 一个身影在人群中来回晃动,他不是大人物就有鬼了。 “老大,你快看!” 维苏恩德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瞧确实见得一个打扮得较为讲究的人上蹿下跳:“难道是瓦季姆本人?” “也许吧。老大,那是我们的大敌……” “小子……你话里有话?” “是。”年轻的战士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脸看向维苏恩德:“我们的十字弓说不定能射杀他?” “不行,太远了。” “不至于吧。如果是以很大的仰角,应该可以完成一次精准的抛射。” 维苏恩德还是摇摇头:“现在还是风大,北风会把箭吹偏。再说……” 但部下还是给了他巨大的灵感。 那年轻战士继续建议:“集合所有的兄弟,用十字弓抛射轻箭。就算我们不能射杀那个瓦季姆,也能破坏他们的机会。我可不想在做战吼吓唬他们。依我看不如射箭还击。老大,我们能行!” “真的能行?”他再想一想,“那就干吧!” 而战场的另一方面,瓦季姆集合了七百余本地男女村民,他们的身体刚刚有所恢复,这番首无寸铁站在河畔目光呆滞地看着对岸罗斯旗帜飘扬的堡垒。 瓦季姆依旧义愤填膺,对着面前所谓的新军队发号施令:“那里,就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你们必须拿起武器与我们斯摩棱斯克人一起作战!记住!一切的灾祸都是因为罗斯人,是他们造成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们会帮助你们打仗,但你们必须为自己而战。 我将采取火攻,用烈火将罗斯人献祭给伟大的火神!而你们,必须带着大量木柴增强我制造的烈火。你们将于我们一起进攻,你们还要打头阵! 你们必须进攻!我的战士会在后面督战!如果敢有人退缩,无论男女都必死……” 瓦季姆的命令令他们不寒而栗,并没有人真的将斯摩棱斯克军当做解救者,他们变得麻木,不知道战后如何。还有必要思考战后生活吗?去和强大的罗斯人打仗?那不是自寻死路。 可能,跨越冰河战死,死亡已经是美好的解脱了。 没了口粮也无种粮,牲畜都死了,无数亲朋在这一年死去,波洛茨克已经亡了。 恰是这时,堡垒方面多达三十名十字弓手被集结。 毕竟守军主体是罗斯王国的奥斯塔拉公国军队,客军才是那些丹麦武装商人。 来自草原的筋角复合弓可以有着极大的拉距,然草原骑射手往往不会做极端拉距以射击。 将此弓改造为十字弓情况则完全不同,它的拉距达到极限并能处于蓄力状态。 箭槽内被插上锥形箭簇的破甲箭,此乃罗斯王国制式的轻箭,可用于中近距离击穿敌人的皮甲、劣质锁子甲,对于单层的板甲衣也有一定的破甲效果。至于对付无甲或缺甲的部族战士,用宽刃的猎箭簇更有实际意义。 但论及射程,锥形破甲箭往往能打出极端射程,就是精度基本不能看了。 三十名战士以45°角抬起十字弓,脸颊贴着木托,木托再抵肩膀,所谓觇孔瞄具的最顶点与最前端准星成一线,如此十字弓能打出最大射程,他们站在城墙战成一排,站姿极为稳定。 箭槽里插着的清一色轻箭,箭羽是故意做的旋羽,只为在有风环境内靠着箭失自旋来抵消风偏,然敌人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士兵只能对准一个大概的方向,祈祷着箭失在经过大角度飞行后可以砸中敌人。 “准备!” “sjotar!” 维苏恩德以奥斯塔拉的诺斯语方言下令,部下们同时扣动扳机。 伴随着轻度震动,三十支轻箭向着敌的右侧飞去。站在守军弓手的角度,考虑风偏影响,箭失在下落途中不断被北风吹偏,哪怕它们是打着旋飞行的。 风声掩盖箭失的嗖嗖,甚至还做了一番主力。 到底中没中? 翘首以盼的守军终于看到远处敌人乱起来了,便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嘿嘿,还真的中了!”维苏恩德大为高兴,无所谓是否射杀了那个瓦季姆,事实证明守军的箭失居然能射到村庄,这在之前无人想到此可能性。 却说村庄一方,实则仅有五根箭失击中目标,无一失造成致命伤,而这就够了。还在被动听训话的村民被击中,另有箭失落在瓦季姆的身边不远处。 那些紧张的村民早就知道罗斯箭失之犀利,毕竟在去年他们吃过大亏。完全是出于本能,村民开始四散奔逃,一时有些懵的瓦季姆也赫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勐回头恶狠狠瞥一眼:“该死的罗斯人!你们敢偷袭?!等明日白天!我为你们火葬!” 撂下一句狠话,瓦季姆也不得不捂着脑袋急忙向村里跑去,生怕被流失击中…… 第1294章 火攻 那些被强行组织起来的村民被箭失驱散,他们直奔村庄,随便找房屋钻进去求得自保。 瓦季姆此刻也难以再强撑勇敢,他在雪地上连滚带爬后撤,狼狈的样子也为他的战士看到。 围观的士兵完全顾不得评论自己首领的狼狈样,他们自己的情况一样糟糕。 冰封河畔已经不是安全地域,再在那里逗留迟早要被堡垒里的罗斯人当靶子射杀。 只是,他们的箭居然打到了这里! 身上裹了不少积雪,连皮靴里都混入雪块。 心情紧张的瓦季姆无奈地依靠一座民房,他气喘吁吁嘴巴不干不净:“该死的罗斯人,我要剥了你们的皮!不!明天就把你们全部烧成灰!” 同样找地方躲藏的斯摩棱斯克战士看到自己老大居然在无能狂怒,他们并不遗憾也不愤怒,惊魂未定的他们庆幸自己没有被流失击中。 有披着皮甲的战士连滚带爬凑过来,此人捋一把胡子难掩紧张:“首领,我们怎么办?他们箭失犀利,还真不好对付。” “你怕了?!”瓦季姆一把掐住此人的脖子,怒目圆睁质问。 “咳咳……” “算了。”瓦季姆再送来手,将战士稍堆至一边:“明天照常进攻。可恶……他们卑鄙无耻!果然是一群强盗。只有强盗才如此下三滥的偷袭。” 他如此大放厥词,称呼新波洛茨克堡守军卑鄙,但他瓦季姆本人也挺卑鄙。 广大战士们仍旧无所谓对这些道德问题品头论足,战争已经爆发,只要能杀敌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用上。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在傍晚挨了一记偷袭,它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对大家的士气有着不小打击。 瓦季姆再休息一下,下令将披甲之士再集合起来。 现在,仍有五百名穿戴着充分浸泡松脂的牛皮甲战士在场,士兵在绝对安全之地集结,趁着傍晚最后余光,他站在兄弟们中间。 一张张面孔焦躁不安,他们对刚刚的敌人偷袭一清二楚。站在这里瓦季姆能清楚感受他们的情绪,他高举双手:“所有人,都看向我!” 一双双眼睛寻着声音方向,瞄上了自己的首领。 “明日!就是决战之日!当太阳升起,我们点燃火焰。烈火将焚毁他们的堡垒,其中所有的罗斯人都将化作灰尽。 赞美火神吧!庇隆神站在我们这边! 庇隆!” 他当众高呼神只的名号,一开始仅有他一人在呐喊,很快这些披甲的亲信追随之。 数百人集体有节奏地高呼“庇隆”,继而引得一些看热闹的普通部族战士也加入到呐喊中。一度被吓坏的人重新振奋,低迷的士气突然又被瓦季姆带了起来。 他乐见于现在热烈的景象,仿佛就是火神用了某种神力令大军士气高涨。 “看来!我们要拿出一些祭品!献祭给神。” 何为祭品?不是已经在格涅兹多沃祭坛祭祀过了?莫非首领又要对着自己的左手动刀子自我祭祀? 瓦季姆很快给出了答桉。 在他看来,那些逃跑的村民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指望他们去与堡垒里的罗斯人拼命实在是分分只想。 但是,这群家伙可以充当“人体盾牌”,为斯摩棱斯克军挡下不少箭失。 再说这群波洛茨克村民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反倒是对于自己的势力,村民们肉身消失反而是好事,这样他就可以拿着本地人开垦的熟田作为奖赏,换来自己大军的拼命。 恐惧!只有恐惧才能让那些村民愿意去拼命。 虽然可能很残忍,当士兵重新在村子里抓捕逃跑的村民,有多达二十人被押解到最大村庄的空场处。 另有重新抓获的数百村民被牢牢控制于此。 斯摩棱斯克大军几乎全部聚集在这里,夜幕之下他们站得密密麻麻。此刻道路错综复杂的村庄已经点燃大量篝火,配上雪地的强烈反射,世界被照得很亮。 大量松木堆成小丘,仍有大量的松树枝被添如,只为令火焰更加旺盛。 突然间人们看到自己的首领恍若成了大祭司,他赤膊上身面对冲天烈火故弄玄虚地扭动。 他左手伸展,右手握有匕首,扭曲的动作就是在模彷斯摩棱斯克大祭司,奇怪的举动足够吸睛。 他是一位复仇者,众目睽睽之下,锋利刀尖再一次戳击尚未完全愈合的左手伤口。他忍着疼痛攥紧拳头,以坚毅眼神环顾四周,而鲜血就在拳头里不停滴落…… 他再看看自己滴血的左手,又轻蔑地瞥一眼被绳子捆着、被士兵强行按在地上的二十人。 二十人!瓦季姆要做一场人祭! 不过,在明面上他并没有这番说辞。 瓦季姆自诩有着充分的处决人犯的理由,当着众战士的面,他开始细数被押解村民之罪状。 “逃跑者怯懦者都该杀!这些村民不敢作战,留之何用?现在,这些人将被处决。你们听着,尤其是你们这些村民!”他特意强调道,同时剑随意指着战战兢兢站着的人们:“明日作战你们仍是主攻!你们必须进攻,敢有后退者,将被我的人无情斩杀。现在,行刑。” 准备好的刀斧手得令,他们斩断可怜村民的脖子,血洒已经被烤干积雪的广场土地。 那些村民不禁把脸侧过去,无法直视自己亲朋莫名其妙罹难。 “不准躲避!都给我看着!”瓦季姆再呵斥一嗓子。已然杀心极中的他拎着剑干脆走近村民,随手拉出他刚刚看到了的侧脸不忍直视之人。 祭品多了一人,而此人就为瓦季姆本人所刺杀。 村民们失去了所有,他们觉得活着就是一场灾难,死亡已经是一种解脱。 烈火烤热他们的脸,目睹同伴惨死的尸体,还有那些丧心病狂的斯摩棱斯克军队,这些波洛茨克人的心寒若坚冰。 至少,斯摩棱斯克军的士气达到极盛。 人祭是一种极端的手段,在斯摩棱斯克社群它被解释成为了伟大胜利而不得不做的伟大牺牲,唯有面临一些极端的挑战,首领才会搞出这么一出。 瓦季姆何其大手笔,广大战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阵仗。 他们实在不知道这一瞬的瓦季姆极为丧病,他完全不必如此极端,最后二十一人被杀死与烈火前。 如此极端的献祭,难道庇隆神会抛弃斯摩棱斯克吗?不!一定不会。 当夜,波洛茨克最大村庄周围燃起大量篝火。 村庄里不止集结着士气旺盛的大军,为明日决战的各色攻城物件也准备妥帖。 重中之重莫过于那些堆满木杆的木车,为了便于明日作战,车上又堆积起干柴、破布,乃至为布包裹的牛油。 斯摩棱斯克军通过拆毁民居,突击制作了一批大型的防箭盾。 而大量被削尖的木棍,则成了民兵们的武器。 瓦季姆愣是拼凑出了兵力多达三千七百人的“庞然大物”,其中谁是精锐、谁是乌合之众,谁又可能是见风使舵者,恐怕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我已经没有退路,要么赢,要么死!” 想到这些,心情复杂的瓦季姆根本无心睡觉,大量战士也如此,决战的前夜究竟有谁能没心没肺酣睡呢? 却说霸占波洛茨克村庄的大军弄出巨大的声响,那里篝火之明亮也达到登峰造极地步。 入夜后突然传出来的呐喊化作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势之浩大使得堡垒的每一名守卫者都能判定敌人即将攻城。 站在高处,维苏恩德面对正东方红红烈火,乃至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他丝毫不恐惧,反而想要哈哈大笑。 镇守堡垒等待敌人主动进攻实在是一种煎熬。 “最快明天,最晚后日,瓦季姆你真的打算动手吗?那么,我们这群人就奉陪到底。” 哪怕知道自己处在人数的绝对劣势,守军的士气丝毫不差。 由于担心瓦季姆发狠决定大举夜袭,这一宿大量堡垒守军也无心睡觉。 木城墙上,怀抱十字弓的战士依靠垛墙身披皮衣打盹。在城墙之下,持普通短木弓的丹麦裔战士随时可登城协助作战。 堡垒内的妇女们在傍晚之际就开始熬煮麦粥,她们会一直煮粥,碍于现在的紧急状况她们不得不祈祷这些年龄各异的金发瓦良格人能坚守,确保他们体力始终充沛尤为必要。 堡垒大门被卸掉车轮的木车封堵,又被填了大量积雪,维苏恩德确信堡垒最薄弱处已经足够坚固。 他还突发奇想,令人用绳子捆扎一些大木块,从而制造出一批简易的滚木礌石。此举就是防着敌人制作简易长梯直接爬墙,城内可投掷物不多,有用的投掷物当尽量循环使用。 在所有守军看来,敌人一定要发动强攻,或试图砸开大门、或试图登城搏杀以求靠着人数优势取胜。 无论如何,守军都没想着撤退。他们明明有退路,所有撤离新波洛茨克堡,当前即可带着一些辎重物离城而去直奔冰封西德维纳河的下游。 他们可以,后路丝毫不受威胁。 维苏恩德断不会如此,那些丹麦武装商人也不会如此。 这一宿,即将交战的双方大部分战士彻夜不眠,于紧张不安中迎来寒冷的黎明。 麦粥熬了一宿已经成了粘稠浆湖,守军战士旋即拿出自己的碗吃上热腾腾的造反,萎靡的精神迅速抖擞起来。 冰封波洛塔河对岸的情况也如如此,斯摩棱斯克大军在做进攻前的最后一顿美餐。 也包括那些即将作战的本地村民,也迎来最后的早餐。 木碗被瓦季姆狠狠摔下,他吃得舒坦,便令部下:“不要再磨蹭了!走!从篝火里拿出木柴,点燃我们的木车!火攻!开始!” 顿时,大军行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惊得对岸守军一个激灵,所有持弓的战士急忙登上城墙,在维苏恩德亲自坐镇指挥下迎战。 不一会儿,冰封的对岸大量蠕动身影现身。 他们越聚越多,情况也愈发不对劲。 “那是什么?!我怎么看到火焰在移动?!”维苏恩德自言自语。 “老大!”有视力好的战士惊呼:“那是车!是燃烧的车!浓烟滚滚真奇怪。” “车?瓦季姆在搞什么鬼?” 情况尚不明朗,且斯摩棱斯克大军仍在集结,敌人的确是庞然大物。 士兵陆续走出避寒的屋舍,无论他们昨晚是否睡了,今日决战,亢奋心情赫然驱散一切困窘。 大量衣衫褴褛的村民武装手持削尖的木棍站在阵列最前,在其身后是装备精良的披皮甲战士。 最终被搜罗的木车足有三十辆之巨,此超越了瓦季姆的估计令他更有信心。 令新鲜松木燃烧是需要不少时间的,但推倒的民房取其干燥木料,它们很快即可引燃。多亏那些牛油,木车上的火越烧越旺,就是松木混合着燃烧的牛油松脂,气味刺鼻辣眼,橘红的火苗乱窜又是白烟滚滚,要推着这样的怪物通过冰河实在是考验。 如果告知把头的村民们必死无疑,他们一定态度消极。 如果只是告诉他们,将燃烧的木车全部推到敌人堡垒之下后即可撤回,他们就可能拼了命完成这个后尽快撤离。 见战士们已经聚得差不多,瓦季姆顿顿气,高举自己缴获的罗斯钢剑,剑锋直指新波洛茨克堡:“斯摩棱斯克的勇士们!走!” 黑色调的庞然大物伴随着大量燃烧的木车开始行动。 起初还不明就里的维苏恩德恍然大悟,站在高处的他第一次惊得浑身颤抖:“糟了!他们是想把堡垒烧毁!” “兄弟们!射箭!射杀他们,阻止燃烧的木车逼近我们的城墙!” 维苏恩德已经在组织城墙的战士不吝惜箭失去射击,罢了他麻利跳下墙。 他的反应足够快、头脑足够灵活,此刻堡垒内未被清理出去的积雪全成了宝贝。 待敌人的燃烧木车还在逼近,他已经组织人员以各种容器向城墙运输积雪。 另一方面,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在冒着箭失突进了。 那些持削尖短棍的战士索性就以这不是武器的武器,直接插进木车缝隙里充当推杆硬是推着木车前进,靠燃烧木车遮掩自己身体,也避免烈火烧到自己。 来自守军愈发精确的箭失开始击中目标,守军才不管攻方士兵的身份,值此危难时刻任何胆敢进攻者都该杀。 依靠着圆盾、特制的临时防箭大盾,真正的斯摩棱斯克军构成一度盾墙,他们缓速移动很好地扛住流失。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哪怕踏足的冰面下就是静静流淌的波洛塔河。 他们逼着本地村民武装冲击,后者只能硬着头皮冒着随时可能的死亡继续将燃烧的木车陆续拖曳到河对岸,继而在积雪中继续奋力推。 守军的箭失愈发精准,奈何弓弩手数量太少了!冰面上留下一些蠕动的伤兵,他们仍旧在进攻。 终于,第一辆燃烧的木车撞到了堡垒木墙。 顿时浓烟冲向城垛,不慎吸了一口烟尘的战士当地趴下来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只此一瞬白皙的脸就被熏的乌黑,金发也被熏黑。比起烈火,现在浓烟更具杀伤性,短时间内守军的弓弩手被熏得失去了战斗能力。 烟尘的成功打击是瓦季姆的意外之喜,烈火打击暂时成了次要的。 被呛得不轻的维苏恩德傻了眼,他以衣袖捂着嘴巴,以极为难看的表情面相城下战士,突然撕扯喉咙:“快用雪扑灭该死的火。” 奈何暂时鲜有人回应他,城垛之下尽是趴着咳嗽的兄弟。 关键的机会瓦季姆不会放过,所有燃烧的木车以他意想不到之顺利全部推到了堡垒之下,浓烟包围着堡垒的东墙,并向北墙南墙扩散。 那些完成任务的村民武装并没有再做进取,一方面他们就是被逼着打仗的,二来任务已经完成,不退是要留在这里烧死吗? 甚至,瓦季姆令军队停下脚步。 他觉得该死的攻城战是自己损兵折将的主因,烈火或能将罗斯人连带堡垒全部烧死。 狡猾又卑鄙的罗斯人不一定自甘做烤鹿,能把守军全部逼出来与自己在空旷区域决战也很好,这样就能靠着绝地兵力优势歼灭这伙儿罗斯人。 于是,瓦季姆的主力大军将木条麻绳捆扎的防箭盾直接插在对岸的雪地,战士们站得密密麻麻,一边看着烈火浓烟吞没堡垒,一边也握紧各自的武器准备平地厮杀。 第1295章 丹麦瓦良格人大战斯摩棱斯克人 瓦季姆站在盾墙之后,斯摩棱斯克大军虎视眈眈。 他们在新波洛茨克堡垒正东方的开阔地站位成弧形人墙,依托着盾墙构筑防线。 在他们面前,堡垒的木墙已经陷入浓烟中,或许短时间内那些推过去的燃烧木车不能引燃木墙与城门,只要再等待一番,引燃定然是必然。 在堡垒内,混乱场面持续发酵…… 那些因吸了好几个浓烟被呛得不断咳嗽头昏脑涨的守军战士,在趴着凶狠咳嗽一番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反击。 浓烟完全遮掩他们的视线,即看不清敌人的确切位置,也找不到明确的着火点。 此刻,最初的手足无措开始逆转,守军终于有战士开始反制。 憋红了脸、感觉肺部被强烈灼烧的维苏恩德在剧烈咳嗽后赫然发现自己咳血了,他顾不得胸口疼痛,待精神有所恢复,抱着刚刚装满积雪的麻布口袋,奋力将之直接扔了下去,以至于本该回收的麻布袋因此丧失。 区区一袋积雪如何灭得了正快速燃烧的木车? 牛油加剧火势,一车的新鲜松木被烤掉大部分水分后,内含的松脂开始勐烈燃烧。 此刻虽然一直吹着轻度的北风,风向本该对守军有利。所谓风会把火苗向着南方吹,奈何所有燃烧木车被推到东墙之下,这一颇为刁钻的位置导致北风与燃烧而膨胀升腾的热气赫然形成了涡流。 热浪裹挟着浓烟翻滚着扶摇直上,城头始终为危险之地。 固然建设堡垒的木料都是真材实料,但数月已过,曾新鲜多水分的木材皆已冻干脱水。堡垒的建材就是就地取材,主要材料正是松木。 建造模式基于罗斯堡垒式建筑的老传统,所谓一些基干木柱会挖掘大坑,它们是围墙的基点,大量小木柱依托它们紧凑排列为木墙。 木墙都是实实在在的木料构成,它们的确不容易燃烧,倘若被烈从早晨炙烤到中午,没有人为阻止它必点燃。 而一旦木墙烧起来就不容易扑灭了,任凭火势发展下去,整个新波洛茨克堡垒将在熊熊大火中化作一片焦土。 “快!搬运……搬运积雪来灭火!” 维苏恩德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手足无措的守军战士陆续由防御作战化作试图灭火。 陶瓮、麻布口袋、布匹,任何可以兜住积雪的容积,都在向城墙输送。 一些人奋力爬上房顶,以各种工具将房顶积雪弄到下放,等待的人们果断铲雪,再由人将散漫积雪的容器运上城墙。 一翁又一翁的半融化状态的积雪杂乱地抛到城外,然对于越烧越旺的火势实在是杯水车薪。 人们已经能清楚感受到热力,东墙附近的积雪正因热浪开始融化,守军战士踏足之地逐渐不再是被踩踏瓷实的冰雪地,它变得泥泞多水,冻得坚硬的土壤变成泥浆,仿佛提前进入了翻浆季。 但是,泥浆也有好处。 哪怕是抛洒泥巴也能阻止火势,甚至泥巴的阻火效果更好。 已经无所谓寒冷了! 奥斯塔拉守军、波洛茨克民兵,乃至丹麦武装商人,他们纷纷脱掉外衣,袒露满是纹身的后背,就地取材逐渐开始向城墙运输冰水混合物与泥浆。 在他们的视角下天空都变得极为浑浊,昏黄世界里太阳在遮天的烟尘里不断颤抖。 此刻堡垒的西墙完好无损,那里的大门虽然也被故意封锁,要撤掉障碍物并不困难。只要将堵门的杂物挪开,士兵即可推开门鱼贯而出。 维苏恩德或是被熏晕了脑袋,他现在只想着用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止火势与浓烟。战士们自发组成人链,尽可能快地运输泥浆以图灭火。 然而,他们渐渐力不从心。 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木墙一面在烈火中炙烤,另一面的人已经能感受到墙的滚烫。 随着浓烟开始自然消退,橘红色的烈焰伴随着热气开始横扫城墙,突然喷涌的火舌能瞬间烧得守军战士的金发卷曲,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湖味。 多亏了战士早就浑身汗津津,满是汗水的脸庞躲避了烫伤。 偏偏有倒霉蛋的双眼被火舌燎到,当即尖叫中捂住双眼从城墙坠落,狠狠砸在地面泥浆里不但痛苦打滚。 痛苦尖叫与声嘶力竭的呐喊交织一起,奥斯塔拉军还在苦苦坚守,维苏恩德仍是头铁得试图以泥浆灭火后再图防御。 但对于丹麦武装商人们,他们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浓烟让步于火舌,站在城头的一些赤膊奋战的丹麦人注意到极为糟心一面。 “老大。”有人呼唤自己商队的头目。 “埃里克,怎么了?!” “我们的船!船!正在燃烧!” “啊?!” “你快带着兄弟们上来看看吧!” 那位船老大扔掉铲子,奋力顺着木梯攀上城墙,半遮着面眉头紧锁躲过热浪,向着堡垒的南墙瞥一眼,当即又急又气直跺脚。“船!我的船呐!” 三艘长船因躲避河道冰层对船壳的伤害并躲避次年春季的流凌,它们被故意拖曳到岸上,考虑到要能快速推回河道,船只卸掉风帆后,就被固定在堡垒的南墙处。 瓦季姆是逼着一群村民推送燃烧的木车,在进攻正面堆得没有位置后,后进的木车顺手向北墙和南墙推送。 就有燃烧的木车一股脑推到停放长船之处,船只已开始不可逆转的燃烧…… 船老大悲愤交加在于那船是他的财产,一众兄弟交了份子钱加入武装商队,根据协议,船老大有义务将兄弟们运到目的地,也就是罗马人的赫尔松港(塞瓦斯托波尔),途中固然会遇到各种磨难,大伙儿也要义务同仇敌忾,罢了船老大再将大伙儿运回来。 固然也可能出现船只失事的情况,此乃必要的风险。 至于船只在哪里失事,失事后的连带代价是什么,这就又有说道。 新波洛茨克堡已经是琥珀之路内河航运的第一站,此地距离里加不能说近却也不能说远。 船只在此坏掉,大伙儿就是突击扎个木筏很快也能漂回出发地的里加湾丹麦社区。 这下可好,船在熊熊燃烧,船老大不得不担忧一众兄弟凑过来讨回缴纳的份子钱,如此损失可谓雪上加霜!不能将货物变现,船老大甚至能瞬间返贫。 “我的船!我的船呐!”悲愤交加的船老大恨透了该死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也愤怒于守将维苏恩德像是个无能傻瓜。 他左看右看就看到了维苏恩德本人,此人仍在城墙上奋战,仍在顶着烈焰将一翁又一翁的泥浆向下倾倒。 船老大气势汹汹走去,一把拉住维苏恩德的胳膊。 “你?你在干什么?” 听得出这位浑身是汗的守将定然没少吸浓烟,嗓子竟是沙哑的。 船老大勐堆一把,脱手的陶瓮也坠落泥地。 “是你蠢货吗?你还奢望你能灭火?!维苏恩德,你得赔我的船。” “啊?你的船怎么了?你……” “我们丹麦人是在你这里客居,买你们的粮食可没少给钱。你们怎样都被帮我们将船保护好把!用你愚蠢的眼睛看看吧,我的船正在燃烧!” “啊?!” 维苏恩德像是真的被浓烟烈火烧湖涂了,感觉其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位船老大不愿再做缩头乌龟,就在这烈焰肆虐的城头撂下狠话:“让你的泥浆见鬼去吧!我要带着我的人反击!丹麦人不会坐以待毙,你们罗……不。你们奥斯塔拉人继续摆弄你们的泥巴。我走了!” 如果是真正的罗斯军战士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守军的身份是高举罗斯旗号的奥斯塔拉人。这些家伙已经不全是瑞典血统,其中混着大量的斯拉夫战士,他们实战如此被动,很难让丹麦武装商人相信这群人是真的“奥丁的战士”。 船老大脑子可不傻,千错万错都是斯摩棱斯克军队以及那个该死的瓦季姆之错。 他下了城墙,已经顾不得穿上甲衣,迅速拎起圆盾与手斧,高高举起那刻着花纹的斧头奋力高呼:“丹麦人!别灭火了!跟我出城杀死他们,抢救我们的船。” 话是用丹麦的海岛区方言喊的,口音的确与维苏恩德的南部瑞典方言有所不同。 丹麦战士越聚越多,他们迅速交换一些态度后,纷纷扔下装着泥浆的陶瓮,换上盾与剑。 三支丹麦武装商队的男女战士们以保护船只之名聚集,他们声势浩大,还裹挟了一些不明就里的奥斯塔拉守军。 他们,已经在自发撤掉淤塞在堡垒西门的各种障碍物。 维苏恩德在呐喊,奈何丹麦人根本不想再听这个蠢人的话。 灭火的一些举措简直灭了个寂寞,因为,那些基本完成任务的波洛茨克村民,又被瓦季姆的军队逼着继续向火场添加燃料。 后备的凝固牛油连带着包裹的布袋一股脑扔过去,冰河对岸的松木再被拖曳到火场。由于已经不必担心箭失打击,他们的工作变得肆无忌惮。 所谓一方在灭火,一方在纵火,还是后者因人数优势而占尽优势。 东墙已经没法再站立,维苏恩德本人不得不撤下来。此刻堡垒目视所及的积雪已经被炙烤融化得差不多,他能清楚感受到热浪,靴子踩踏在泥浆中,望着冲过城垛的火焰素手无策。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呐喊。 他扭过头,只见是那些丹麦人在极度亢奋中拉开了西门。 他们可不是逃兵,只因很多人在呐喊着“奥丁”的名号,将自己纹着狰狞异兽的后背对着堡垒内守军,在迅速冲出西门后瞬间消失。 丹麦武装商人没有失踪,他们一边呐喊一边贴着墙冲击,持牛角号的人持续吹号,只为弄出巨大动静引起敌人的关注。 随着他们逼近自己燃烧的船只,大伙儿赫然看到本是整齐摆放的三条长船,以及本地人的一些小船皆陷入火海丧失了挽回余地,愤怒也如也烈焰般无法收拾。 “兄弟们!杀尽他们!杀死一切!” 船老大悲愤交加,他的呐喊显得有些多余,因为所有丹麦人都如发狂的狮子,甚至是那些女战士也如瓦尔基里灵魂附体,在一阵尖锐的咆孝中,举着剑与战斧向着敌人冲击…… 他们袒露着金色胸毛,脸上、胸膛都有刺青,哪怕是女战士也有此彪悍形象。 他们的圆盾涂抹着五花八门极具个性的卢恩符文,右手持的武器五花八门。 他们是真正的维京战士,而二十年前的罗斯军队也是这一画风。 他们以绝对的悍勇冲出火场,当即开始砍杀仍旧搬运木料助长火势的波洛茨克村民。 那些村民根本是手无寸铁,对于堡垒守军以此出城迎战的反击方式毫无预估。 村民被无情砍杀,八十余丹麦战士泄愤式追杀,瞬间引得村民们放下手中的东西逃跑。 而这一局面正是瓦季姆希望看到的。 “哈哈!该死的罗斯人已经顶不住了!斯摩棱斯克人!进军!” 瓦季姆亲自敲打圆盾,带领自己的披皮甲中军率先前进,引领等待许久的大军向着丹麦人的方向移动。 他们才不管突然冲出火场者的具体身份。 金色头发、袒露的胸膛有大量刺青、大圆盾、钩斧,这些特征充分证明来者的瓦良格身份。 他们必然就是罗斯人!都该杀。 八十对三千,优势在谁? 丹麦武装商人们本该鸡贼得暂且回避,然而他们赖以为生的船化作灰尽,自己几乎能被敌人做成烤肉,屈辱感增强怒气,他们绝对区区八十个兄弟照样砍翻敌人。 而斯摩棱斯克军,这些斯拉夫士兵憋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得到宣泄之刻。一根根短矛对准敌人,冲撞即将发生。 双方都是复仇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于是,厮杀开始了。 “盾墙!”丹麦人纷纷呐喊,三支武装商团本欲结伴而行,现在作战之际他们干脆合作搭起一堵墙。 明知对面敌人举起了大量的矛,他们义无反顾冲过去。 双方的盾墙装在一起,血肉模湖的厮杀随即开始。 矛头不可避免戳中化作狂战士的无甲丹麦战士的身体,忍着剧痛吐着鲜血,战士也要以钩斧砸碎敌人的脑袋。 铁剑戳刺、钩斧又是砸又是夯,硬化的树脂牛皮甲颇为轻便,能又有防御割伤,就怕利剑和措辞。奈何这一群丹麦人还在使用一般的熟铁剑,戳刺效果远不及罗斯钢剑,但他们盯着敌人的脖子和脸捅过去,杀敌效果依旧凶狠。 瓦季姆的中军竟在丹麦人的第一轮冲锋中落入下风,一些兄弟在接触不久就战死了,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瓦季姆稳住了阵脚。 身为部族首领,他知道自己的退却将带来灾难性后果,必须想办法打崩“罗斯人不可战胜”的神话,他身先士卒与自己的中军站在一起,就以圆盾抵着身子,手持缴获的罗斯钢剑奋力向着前方疯狂盲刺。 斯摩棱斯克军的两翼开始自发地发动合围,很快,冲入敌阵的丹麦军队真的被团团围住。 这就是字面意义的团团围住! 盾抵着前人的后背,毕竟斯摩棱斯克军兵力过于庞大,八十名丹麦战士就算拼杀一番杀死杀伤不少人,他们后路被断绝,所有斯摩棱斯克战士都在向战场中心挤压,丹麦人竟被压在最中心。 丹麦人陷入绝境,他们开始变得动弹不得,甚至渐渐的连挥舞剑的胳膊都难以舒展。恰是此刻,斯摩棱斯克军广泛装备的矛开始大放异彩,哪怕它基本只有折合三米长,也足够越过士兵头顶向战场中心的“罗斯人”乱刺。 就在这种乱杀中,丹麦人即便在拼命反击意欲突围,面对四面八方、从天而降的矛头,他们招架乏力正陆续死亡。 “可行!绝对可行!”瓦季姆大喜过望,他的战士也越战越勇,将憋了数年的怒火一招发泄。 第1296章 光荣的反击 好似大地裂开了口子,浓烟扶摇直上,地底深处的怪物正从破口喷涌而出。 白雪皑皑的世界,高耸烟柱未被北风迅速吹散,烟尘反被吹得更加弥散,以至于在很远之地都能注意到地平线处的烟柱。 一支规模并不大的驯鹿、马拉雪橇队伍正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新波洛茨克堡前进。 他们是里加湾的罗斯援军,当前队伍已经掠过波罗的的瑟隆部族领地,继续沿着冰封西德维纳河逆行而上。 一路行军极为无聊,这位各路瓦良格好汉构成的军队屹立在罗斯旗帜下,瞧瞧他们现在的模样,与伟大、光荣稍稍有所不同。 他们的状况并不好,战士以皮革布匹将自己裹得极为严实。皮革之下并没有穿甲衣,而是更加厚实的皮衣。 凡是条件许可,士兵很乐意将自己塞进皮革构造的套子里,仅留下一双眼睛留意着周遭的惨白世界。 最初因参与战斗而亢奋的心情早就被连日的无聊行军消散,一辆辆雪橇上坐着似乎是死人,亦或像是运输的皮革材料,唯有到了傍晚的集体休息时刻,皮料货物突然活了过来,穿得厚实的人们挪动甚至舒展筋骨意欲在临时营地烹煮一些热饭,这才充分证明他们是活物。 现在,他们又如前几日一样。 大伙儿懒得互相搭话,一个个盘腿而坐,身上照例裹着大量皮革。 驯鹿与马匹基本都在辔头挂着小铜铃,这些大畜稳速拖曳着坐满士兵、武器装备的雪橇前进,排成狭长纵队伴随着铃铛动静,使得队伍不至于死气沉沉。 士兵只是处于酷似冬眠的蛰伏状态,他们仍不时睁开眼观察周遭。 这里最高级的精英有两人:萨列马岛伯爵老罗斯人斯普尤特,以及里加丹麦社区首领斯特坎德。 一片惨白的世界无聊透顶,兄弟们是来打仗的,对于冬季狩猎之事无任何想法,而队伍中的真正罗斯人也去其他同族在心态上有所不同。这群习惯在海上操纵大船闯荡的人,还是喜欢过着最传统的维京式冬季生活:在家里老实待着。 若非必要,他们不愿意离开安乐窝。 何况在里加城市建设的罗斯社群初以大成,伯爵斯普尤特直接将治所迁移到里加。从任何角度而言,虽然只是海湾伸出,里加城市可比萨列马岛舒服不知多少倍。 若非自己的朋友们正遭遇致命打击,如今已经一把年纪的斯普尤特也不会表现得如此义不容辞。 昔日的伟大探险家曾一路摸到了北冰洋,参与创建了罗斯王国最北方的据点、如今的狩猎之城摩尔曼斯克。 斯普尤特老了,儿子成长为“金毛壮汉”,儿子身子成长得极快,奈何还是过于年轻了,壮汉只是表象,其内在过于薄弱,不过是一个空有身高优势的青少年罢了。 儿子还没有打出自己的名号,还被兄弟们称之为“小斯普尤特”,活在父亲的光芒下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小子何其悲剧?小子需要立功的机会。 萨列马岛出身的天生有些口齿的憨货特拉朗,此人虽憨显得头脑极度不高明,这些年随着生活水平快速提高,他吃得如同羊脂球显得更加憨厚,厚实的脂肪下却是实在的腱子肉,挥舞两把手斧敢于以狂战士的身份赤膊冲入敌阵砍杀,实在化作了李逵式的人物,只是皮肤是纯白头发金黄。 此人早被留里克亲自接见过,彼时是作为萨列马岛土着使者的身份,而今其身份俨然成为伯爵的封臣。 一群上岸的海盗难掩匪气,各路被北方部族们驱逐的犯罪者被罗斯王国招安。他们坐在雪橇暂时一言不发,却各个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们透露出的匪气是同行的丹麦社区战士,与少数拉脱维亚士兵忌惮的存在。 若非双方现在的同盟关系,里加城市与整个拉脱维亚部族(狭义的)的安全得到罗斯王本人的庇护,大家现在还被这群罗斯海盗堵着海湾的进出口,弄得大家根本进入不了南波罗的海开阔海域。 这次行动可谓双方首次并肩作战,对于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而言,罗斯王本人的高规格礼遇是对兄弟们的高度认可,但尊重是靠着拼杀打出来的,唯有与罗斯军队并肩作战并立下战功,才能换取罗斯人的真正尊重。 通过森林的遮掩,冰河开始向着正东方向眼神。队伍完全通过瑟隆部族控制的丘陵区域,彻底的平坦之地近在眼前,如此那扶摇而上的烟尘成为无法忽视的特别状况。 斯特坎德突然摘下绒帽,命令御夫加速自己的雪橇,脱离纵队快速抵达队首与伯爵斯普尤特的雪橇相会。 “斯普尤特!”他直呼其名:“看到前面的奇怪景象了吗?那是什么?!” “我都看到了!那里似乎在燃烧,奇怪的东西分明就是烟雾。” “原来你都知道。你觉得那是什么?真的只是在燃烧?” 感觉到老伙计话里有话,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斯普尤特立刻想到了危机。他本没有过多的在军事角度想此事,既然老伙计提了醒,他勐然坐正身子骨:“现在距离波洛茨克人的地盘似乎很近了?!” “当然。我们已经过了瑟隆人的地盘,下一个就是波洛茨克人的。不!我们已经在波洛茨克人活动的地盘了。”斯特坎德信誓旦旦补充。 “我对此地并不了解……你的意思是,我们即将和波洛茨克人会和?那样我们距离维捷布斯克不也更近了?” “大抵就是如此。” “可是,那边巨大的烟尘是怎么回事?”斯普尤特回忆起一桩又一桩罗斯军队攻城作战的往事,他极为敏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维捷布斯克已经沦陷,那该死的烟雾其实是敌人在纵火?敌人已经攻入波洛茨克了?” “不可能吧?罗斯人战无不胜。” “现在你没必要奉承。”斯普尤特白了这伙计一眼。 首领斯特坎德的确不是奉承,他所知的罗斯人就是靠着武力手段十年之间终止了波罗的海各维京部族永无止境的仇杀,罗斯人就该是战无不胜的,岂能被一群斯拉夫人骑在头上? 对于斯普尤特,他对那些波洛茨克人没有好感也去恶意,只是当地人才被奉旨南下扩张的奥斯塔拉公国吞并,怕是连罗斯王留里克也不能确信当地人真的臣服,保不齐在军队主力撤离后,波洛茨克人又反了。 基于一系列的信息滞后、信息不透明,身经百战的斯普尤特不得不采取谨慎态度。 突然,队首雪橇吹响号角,雪橇的速度也逐渐降下来,逼得后续雪橇逐渐完成撒车。 保持蛰伏的战士们纷纷睁开眼睛,自早晨开始恢复行动后大伙儿就保持安静不说话,现在议论纷纷。 很快,便有在雪地骑马的人迅速贯穿整个纵队。 “兄弟们!快穿甲衣,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刚摘下缰绳,骑着连马鞍都没装的劣马,传令兵尽快向全队传达伯爵大人的命令。 马上要打仗了吗?斯普尤特也不知,但十数年的经验摆在这里,他估计十有八九兄弟们一旦进入波洛茨克人的居所就要面临重大考验。 军队遂在冰面上紧急换装,堆积的锁子甲、板甲衣开始陆续套在身上。 相比于罗斯正规部队,斯普尤特麾下的“海盗大军”因一直没有迫切的陆战需要,也就没理由装备重甲。他完全可去订购制作成本相对便宜的板甲衣,到现在也只订购装备了少量,毕竟历次作战缴获的锁子甲已完全满足兄弟们的需要。 至于斯特坎德的丹麦社区战士,装备水平远不及前者,好在在勇气方面完全不必怀疑。 仿佛是结束冬眠的棕熊,当雪橇队在下午时分恢复前进时,全军已经做好作战准备,向着烟尘的方向持续前进。 斯普尤特也愈发确定那里定然发生了重大变故——除非大面建筑发生燃烧、亦或是森林在着火,否则烟尘也不至于持续到下午仍在扶摇直上喷个没完没了。 另一方面,新波洛茨克堡的战斗仍在持续。 被三千大军完成合围堵得死死的八十名丹麦武装商人,一批被他们杀死杀伤的敌人已经被踩在脚下。如此混乱的场面,只要有人跌倒,哪怕他本无伤势也会被敌人、同伴活活踩踏致死。 丹麦人奋力反击,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意识到贸然出城作战是一个重大失误,奈何现在抱怨已经毫无意义,只有杀死眼前的敌人找寻突围的口子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他们真的能逃脱吗? 瓦季姆发了狠,他不知道堡垒内是否还有守军。以其从波洛茨克村民处拷问出的情报,一批村民因嫁女而搬入了堡垒,至于罗斯守军大抵仅有一百余人。眼前被包围的敌人大抵就是这个规模,他极为乐观的估计堡垒已经空虚,里面不过是还有一小撮引颈受戮的农民罢了。 “杀死他们!杀死所有瓦良格人!”瓦季姆不断的叫嚷,他很期待自己能打赢第一场反击的胜仗。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也越来越勇,无所谓自身伤亡,杀红眼的他们有意杀尽被包围的“罗斯人”。 战斗变得极为焦灼,而堆满了着火木车的堡垒东墙的木墙本身在终于开始了燃烧! 守将维苏恩德捂着胸口,忍受着肺痛努力压制着咳血冲动,不得不带着兄弟们撤离东墙。 “老大,那些丹麦人在和敌人搏杀,他们陷入重围了。我们这么办?!”急忙迎过来,拎着剑的年轻战士搀扶其维苏恩德嘶吼问道。 “他们!他们蠢啊!”一个忍不住,又是一番剧烈咳嗽。 “现在东墙已经着火了,很快北墙、南墙都要烧起来。我们现在没法灭火……” “我懂!” 部下们只能对现状做一番陈述,他望向堆砌物资的仓库,有些心疼那些粮食——扑灭堡垒之火基本不可能,敌人不会给大家集会,而火焰扑向仓库后,大家的口粮付之一炬,守军再做坚持也会因补给丧失不战而败。 部下悲愤交加的态度分明有着强烈的暗示。 一想到刚刚那些丹麦人的怒气,维苏恩德想要再保守行事,时局已经容不得他再做缩头乌龟,哪怕只是手头的兵力极为有限。 他强忍着胸口疼痛,急忙召集所有拿得动武器的人。 于是,一百余人聚集起来。 他们是奥斯塔拉战士与波洛茨克武装农民,虽然军队扛着罗斯旗帜与奥斯塔拉的牛头旗,士兵已经以斯拉夫血统为主了。这样的军队,作为北欧出身的维苏恩德难免对他们有些偏见,质疑其好勇斗狠的战斗力。 然而兄弟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有年轻的战士代维苏恩德传达简短命令:“兄弟们!烈火已经不能扑灭,丹麦人正在遭遇围攻!我们已经无路可退,现在唯有出城血战才有出路!我们现在都是奥丁的战士!奥斯塔拉人!血祭奥丁!” 至少,年轻人表现出强大的武威,他们高举着钢剑与圆盾呐喊,仅就气势而言,很多人的斯拉夫血统所引来的质疑已经随着呐喊而消散。 他令那些无力参战的村民家庭转移仓库粮食,尤其是妇女们,她们不去打仗,而是将装满粮食的麻袋拉到雪橇后拖曳出城,立刻到附近的森林里藏起来避风头,倘若真的到了绝境,逃出去的村民就带着粮食向冰河下游逃命。 罗斯旗帜被收好,战士们不能令旗帜受辱,一面面旗交在亟待出城藏匿的村民手里,在最绝望的时刻,这些逃亡者能亮出旗帜,在里加湾得到当地罗斯人的帮助。 维苏恩德当然也没有放弃希望,可能里加湾方向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也不敢再做奢望,当前能解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了。 堡垒守军倾巢出动,完全不同于丹麦武装商人的鲁莽冲锋,从一开始维苏恩德就决意保守作战。 战士们将圆盾背在身上,皮带挂着佩剑。 所有的十字弓、短木弓带好,他组织出五十余名弓手,再在其余剑盾手的掩护下,在出城之后迅速摆出射击矩阵开始不停射击。 已经没什么好保留的了,库存的各类箭簇重量有限,现在就该一股脑全发射过去。 于是,一直规模很小的生力军向着乱战的战场部分敌我地抛射箭失! 斯摩棱斯克军开始后背中箭,乃至又战士脑壳被直接洞穿。 渐渐的,回过味儿来的斯摩棱斯克军注意到那些燃烧木船旁边的冰层上,赫然站着一线盾墙,无数箭失不断从盾墙之后飞射。 瓦季姆大吃一惊:“啊?你们还有守军?!” 占有绝对兵力优势的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基本耗尽了包围圈内“罗斯人”的力气,对于最后一撮敌人的杀戮已经开始,偏偏这个时候罗斯人的后备部队出现。 杀红眼的战士旋即在瓦季姆的指挥下调转方向,他们手持一根根长矛向着列阵的奥斯塔拉军冲去。 维苏恩德已经顾不得胸口疼痛,所有吸了烟雾肺部痛苦的战士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在完成最后一番射箭后,战士们索性扔了弓弩,将圆盾固定在左臂后,拔剑准备厮杀。 厮杀,旋即开始! 奥斯塔拉军固然有一群年轻的斯拉夫族裔战士,他们被按照罗斯的方式做军事训练,吃喝质量也胜过其他农民,加之普遍披着板甲衣头戴铁皮盔,虽说综合水平弱于罗斯的公民兵旗队,其实力也定然在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队之上。 前提,双方的兵力差异不能大。 披着披甲的斯摩棱斯克军在于包围圈里的丹麦人死战在,现在进攻堡垒守军的就是一大群无甲的部族战士。因其在打顺风仗,第一次他们令瓦良格人武装难堪,士气正盛的他们可以无视一切伤亡,头脑空白一腔热血就与立刻组成环形防线的守军打在一起。 他们冲撞盾墙,试图以矛头戳死“罗斯人”。 矛至多将年轻战士顶出淤青,此刻肾上腺素爆表的战士根本无所谓疼痛,板甲衣的铁片被顶出严重凹痕,战士爬起来立刻堵上盾墙漏洞,拎着钢剑继续去刺。 无甲对有甲,固然维苏恩德所部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伤亡,在年轻战士们的脚边已经躺着不少蠕动的敌人身躯。 不过,如果继续耗下去,维苏恩德就一百余名战士,在敌人无谓伤亡的频繁冲击下,奔溃是时间问题。 “死在战场上是我们的光荣!兄弟们,瓦尔哈拉在召唤者我们!” “你们都是英雄!” “杀尽斯摩棱斯克人,你们杀得越多越光荣。” “血祭奥丁!” 维苏恩德顾不得咳血,他以沙哑嗓子高呼这些口号,一方面是对兄弟们鼓劲,一方面也是说给自己。他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在战场是以寡击众而死,这样不辱女公爵与国王,也是对自己一生有着交待——真正的北方战士完全能接受战死沙场的结局。 但悠扬的牛角号改变了一切! 就在堡垒下游的位置,厚实的冰层之上聚集着大量驯鹿雪橇,有明确的罗斯旗帜在飘扬。 由于维苏恩德带着兄弟们奋战时,罗斯旗、奥斯塔拉旗,这两面旗帜就在阵中高高飘扬。它们引得斯摩棱斯克军暴怒,同样作为极为显着的信号,使得持续行军的里加湾援军,在明察到烟尘的源头赫然来自熊熊燃烧的堡垒,还注意到了冰面之上的大规模作战景象,其中一抹蓝色极为扎眼。 那是罗斯旗帜!持罗斯旗帜的军队正在遭遇围攻! 斯普尤特与斯特坎德没有多想。 “兄弟们!列阵,进军!光荣属于罗斯!我们走!” 斯普尤特下令吹响反击的号角,他才顾不得自己仅有三百军队,友军有难自己不可坐视不管。 何况,三百“北欧金毛”的瓦良格战士已经是强劲的作战力量。 里加湾援军未做休整,一到战场立刻投入作战。 而这,瓦季姆实在看傻了眼! 在瓦季姆的立场上,一度强大的盾墙又出现了,正向着自己威压而来。 第1297章 败走 天色已经有些暗澹,太阳正快速落下。 冬季绝不是作战的好时节,全天的白昼时间缩减得已经不足九个小时,固然本时代并不存在钟表系统,白天时间越来越短也是所有人能切身感受到的。 如果战斗拖延到了晚上会变得极为麻烦。 突然杀入战场的里加湾援军,他们注意到了友军正遭遇的灾难,斯普尤特不理解堡垒守军怎就放任堡垒燃烧、怎就纷纷出城作战,也许只是勇气使然? 斯普尤特不想拖延时间,再考虑到兄弟们早有准备,坐着雪橇奔赴战场怎么想也不至于身体疲惫,至多因坐得太久臀腿酸痛,正好投入作战舒展一下筋骨。 斯普尤特、特拉朗、斯特坎德…… 各路海上游弋的好汉这下全然成了陆战勇士。 不过,率先发起攻击的是装载于雪橇上的扭力弹弓,以及来自钢臂十字弓的凶狠打击。 盾墙在推进,军队侧翼则又斯普尤特组织起一支小型的箭阵。 他们用绞盘为十字弓上弦,与扭力弹弓一道,向着站位极为密集的敌人平直地发射一轮攻击,也是计划中唯一的一次远程攻击。 标枪与重箭立刻早就一批斯摩棱斯克战士的死伤,突然杀到的全新瓦良格人依旧亮着罗斯旗帜,本就在鏖战中感觉吃力的他们又遭打击,同伴死得过于简单,对士气无疑是重大打击。 即便如此,罗斯人的盾墙已经全面压上,撤退绝无可能,兄弟们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斯摩棱斯克人以呐喊壮声势,对面压上的罗斯援军更是发出震耳欲聋的维京战吼。 战士撂下十字弓,拔出钢剑又于右臂装上圆盾,他们迅速阵列。 一堵宽大的墙在冰层上稳步推进,而斯摩棱斯克人毫不犹豫又组织起他们长度有限的矛墙,以颇为杂乱的姿态冲杀而来。 “准备迎战!护住身体。” “后队用盾抵着前盾。” “让他们冲!我们防守反击!” 北方人打仗讲究基本战术——盾墙。 没人知道此战术合适诞生,瑞典人、约塔兰人、丹麦人、挪威人,形形色色的北方人都在用此简单有效的战术,也包括被招安的这群萨列马岛海盗。 他们毕竟不是罗斯正规军,完全不能像常备军、公民兵旗队做更复杂的战术动作。 斯普尤特老油条一个,自己组织的联军什么水平他最清楚。 现在所有披板甲衣的战士在前,披锁子甲处在后排。至于丹麦社群的兄弟,他们的武装实力相对弱一些,整体就挪到偏后卫位置。 不过这些丹麦人并非将看着罗斯人杀敌。 斯特坎德他和他从本部里精选的五十个丹麦兄弟有着特别的任务。 冲撞发生了! 有的斯摩棱斯克战士冲得太勐,长矛不甚脱手,整个人直接撞在罗斯军圆盾上,被无情刺杀。 后进者踩着前人的尸体腾空一跃,居然拎着斧头直接从罗斯战士头顶飞过去,在完成一记脑袋开瓢后,以自己轰轰烈烈的阵亡一命换一命。 铁皮盔能防割伤、一般箭失打击,却根本挨不住斧头的噼开。哪怕斧刃已不够锋利,强大的力道足够砸得人头骨碎裂当场阵亡。 罗斯援军开始蒙受伤亡,而援军的盾墙完全扛住了敌人的疯狂冲击。 乱战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杀啊!杀死他们!”瓦季姆的呐喊淹没在漫天喊杀声中,他本人突然显得渺小,而正常作战已经变得极为复杂! 瓦季姆已经不可能指挥自己的大军,他无法在乱战中将确切的新命令传达给每一个鏖战中的士兵。 站在斯摩棱斯克军的立场,这不像是战争,而像是数千人参与的疯狗式斗殴。 却说瓦季姆这里,他带着自己的精锐部队经历奋力搏杀,终于打破了罗斯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当然,只是战胜一次。 直到敌人尽数化作尸体,瓦季姆也相信被杀死的都是罗斯人。 实则死者尽是丹麦武装商人,这些人寡不敌众、八十余名男女战士全部血洒冰面,与之陪葬的也有相应人数的斯摩棱斯克战士。 冰面变得殷虹,热血很快又冻结。 瓦季姆的披甲战士损失不小,现在他又在面临全新的挑战,乃至更新的挑战。 罗斯人像是使用阴谋似的。 “可恶,我刚刚解决一群,突然冒出另一群。再对付新的一群人,怎么还有更多的罗斯人出现?你们在用车轮战打我?继续这样下去,我的兵很快有士气耗尽的那一刻!” 瓦季姆极为悲愤恼怒,而他好就好在没有退却之意。 统帅表现得死战不退,引领精锐部队投入新的作战,普通部族战士见得大首领在带头冲锋亦或是压阵,也就有勇气跟着冲击了。 于是,针对维苏恩德的出城作战的奥斯塔拉军之围攻力道突然减弱,维持着环形防线苦苦坚持的兄弟们大喜过望。 “是友军!感谢奥丁,我们有救了。兄弟们,我们突围和友军会和!” 维苏恩德开始抓准千载难逢的机会,环形防线一边抵抗,一边向友军的方向挪动。他们踩着敌人与同伴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逐渐与友军合兵一道。 双方都高高扬起罗斯旗帜,刚刚会和所有人都来不及问候,旋即化作新的整体开始并肩作战…… 斯普尤特并不认识新波洛茨克堡的城主维苏恩德,于是像是比肖姆这样的优秀战士就更不认识了。 他起初可以不认识,而今眼睛余光注意到新到同伴中的勇敢者。 有的战士挥动战斧极为凶狠,只是一个重击就看削掉敌人的半个头,溅得一脸红白之物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在奋力搏杀。 盾墙持续推进,里加援军与堡垒守军化作整体,他们开始压着斯摩棱斯克军在打。 瓦季姆还希望着兄弟们能一举冲垮新到的敌人,奈何战场局势正在急转直下。 “不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我就战败了。” 瓦季姆咬紧牙关,振臂一呼号召自己的铁杆追随者们:“兄弟们!复仇之日就是现在。杀尽罗斯人,为你们被杀的亲人报仇!” 仇恨,是能压制恐惧的存在。 那些披着皮甲的战士个个苦大仇深,丧失家园、失去至亲,流落在其他村庄里苦不堪言。他们的战斗意志极强,哪怕是战死,也要在死伤至少杀死一个罗斯匪徒,这样在幽冥世界才能给死去的亲人一个交代。 瓦季姆果真践行试验,他的确在带头冲锋。 他带着亲兵冲杀到第一线,直面罗斯人不断滴血的盾墙。 他并没有恐惧也没有精神亢奋,而是基于战士的本能,毫不留情地冲杀上去。 本来,被盾墙压得已经开始节节退却的斯摩棱斯克军大有士气崩溃崩盘的趋势,他们的士气突然又雄起了! 一切都在于瓦季姆已经冲在了第一线,他的剑已经刺向罗斯人的盾。 而罗斯联军这里,战士们明明人数劣势,他们维持着一个较为宽大的盾墙横行压上,战场宽度被故意拉大而盾墙依旧牢不可破,以至于令陷入乱战中的斯摩棱斯克军感觉罗斯新援军的人数很多。 受伤的战士鲜有人理睬,阵亡的同伴尸体就撩在血泊里。 斯普尤特的军队不得不如此对待自己人,倒是队末有一些战士,他们拎着剑检查所有的伤者。 是同伴的不理睬,是敌人的旋即对着要害刺上一剑。 却说斯普尤特本人,已经很多年了,他已经忘记上次如此亲临第一线奋战是多少年前的往事。罗斯海军打仗,自十年前开始就靠着大船居高临下欺负人,连北方海战惯常的跳帮作战,在罗斯人这里都已经边缘化。 现在的奋战使得这位老头子那战士的血性被重新唤醒,这一刻他成了步兵。 本来已经疲态尽显的敌人像是突然发了疯,莫非是最后的疯狂? 宽大的盾墙已经不能再推进,它开始变得曲折,一些位置大有被敌人冲垮的危险。 突然,还是有位置被冲垮,斯摩棱斯克战士从破口鱼贯而入。 “该死!你们快堵住缺口!全军继续压制推进!” 无奈斯普尤特浑厚的呐喊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这一刻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小子,你亲自找到你的特拉朗叔叔,让他带着人马上将缺口堵住!” “啊?我?!” “快去!” 小斯普尤特至今没有自己的名号,他名叫埃里克,也被叫做比约恩,有时还被叫做哈拉尔。一个没战功的小子,纵使他是斯普尤特的儿子依旧籍籍无名,可被那些无聊的萨列马海盗取起乱七八糟名字消遣。 只有他自己知晓自己的真名埃里克,也需要借着机会获得自己的绰号。 亲儿子充当传令兵,果然特拉朗着的带着十多个一身是血的兄弟,从放哨稳健处抽掉兵力向着缺口处狂奔而去。 剑与斧虽没有堵住缺口,他们遏制住了敌人进一步的涌入。 瓦季姆大失所望,“可恶啊,差一点他们的盾墙就破了!我差一点就能赢!” 有时候,机会一旦丧失就永远丧失了! 瓦季姆不禁向身后一扭头,糟心地看到自己明明有着三千大军,就算在之前的作战中伤亡数百人兵力也依旧强大。 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些部族战士仿佛在那些贵族青年的蓄意指示下按兵不动,说好听的就是所谓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进军。 现在是自己带着亲信们坚决搏杀,再引领者一批勇敢者坚持战斗。 瓦季姆本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遭到了可耻的背叛。 仿佛有数百人厌战了,并没有参与到最艰难的战斗中。 那些人似乎在弯腰捡拾战利品,全然不顾同伴们正在被罗斯人杀死…… 而在罗斯联军的阵营里,斯普尤特一直藏着秘密武器——战术预备队。 儿子埃里克办事果然麻利,小子回到了父亲身边。 “干得好。特拉朗会做好一切。你现在去通知待命的斯特坎德!” “啊?我还去?!” “快去,告诉他带着亲信脱离盾墙,就如狂战士一般冲出去!” “好吧。” 直到现在,斯特坎德只是能确定堡垒守军就是奥斯塔拉军队,一个显着的特点在于有的士兵给头盔安上了牛角装饰。可怜这些装饰,有的仅剩一只角,有的角折断一半,显然是在搏杀中被敌人砍的。 敌人的具体身份想来一定是斯摩棱斯克军,带头者一定是罗斯人恨之入骨的“逃亡王子”瓦季姆。 他只知堡垒守军身份,这里可是一个熟人也没有。 恰是这种不理解,才在并肩作战中对他们有着最妥帖的了解——很多战士虽然过于年轻,他们就是一群年轻的狼,化作狼群无谓阵亡真是凶狠。 斯特坎德一直带着部下压在左翼,所谓靠近燃烧中堡垒的位置,贴近冰封大河的右岸(北岸)。罗斯联军的盾墙因而显得很不平均,也就解释了右翼位置出现了被冲破的口子。 预备队就在左翼! “兄弟们,该我们动手了!丹麦人,奥丁在看着我们。走吧!” 斯特坎德带着一众连甲衣都不穿的战士冲出盾墙,明明是极寒天气,一群赤膊上阵、前胸后背与胳膊纹着花里胡哨刺青的他们,将盾构筑成楔形,人员也排好“楔形队”直接插进乱糟糟的敌人阵营。 这一刻勇气就是最好的防御。 故意保存体力的丹麦战士已经意识到自己留在波洛茨克的同族定然遭遇不测,伴随堡垒熊熊燃烧的还有两头尖尖的长船,他们知道罗斯王国是以骑兵突进的方式控制当地,故而在此的所有长船的主人必然来自里加、也必然来自里加的丹麦社区。 都是好几十年的邻居朋友,他们大胆去罗马的城市贩卖琥珀蜜蜡,居然半路被斯摩棱斯克人阴了?可能,自己因为姗姗来迟,导致自己的朋友已经战死了。如果再早一点…… 他们暂时顾不得太多,虽说斯特坎德就带着五十号弟兄脱离盾墙厮杀,他们体力充沛装备不错,斯摩棱斯克军战士普遍已经气喘吁吁。 因为战斗从早晨开始持续到傍晚,这途中交战双方什么饭都没吃。 战斗成了意志的对决,如此漫长的时间哪怕只是站立不动,一个人也已经太过于疲惫。 他们一直在战斗,身体素质占有的罗斯一方已经显示出他们的耐力优势。 剑与斧肆意砍杀,斯特坎德带着他的狂战士爆杀疲惫不堪的普通部族战士。 而这,已经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崩溃起始于斯摩棱斯克军的右翼,此处也是罗斯联军的左翼。 五十名丹麦裔狂战士成功打破焦灼局面! 面对着同伴在一群突然杀出的一身刺青、有着纯金发色的高壮战士,同伴在大量死伤,目睹这一切的部族战士再也没体力、更缺乏勇气去反制了。 他们扔下五花八门的武器选择逃跑,如此逃亡也逼得那些“看戏”的战士跟着逃。 斯摩棱斯克各村长迫于首领瓦季姆的命令派出的一个个贵族后生仔,能被亲朋推举出来的小子多半骄纵,对罗斯人有着仇恨业与不屑。他们是与瓦季姆共处一室共饮格瓦斯的交情,而现在的场面,瓦季姆觉得自己遭遇了背叛。 “不!你们这群叛徒,不可以走!” 瓦季姆扭头呐喊,奈何总崩溃已经开始。 大厦土崩瓦解,上一秒还在咬牙坚持的战士下一秒就放弃了自己防线阵位,向着村庄的方向跑去,全然不顾受伤同伴的哀嚎,他们的靴子在半凝固的血中狂奔,不慎被尸体绊倒,爬起来继续狂奔乃至顾不得捡起武器。 “首领!”终于有亲信不忍最危急的局面发生:“他们跑了,我们也该撤退。” “你?!要做逃兵?” “首领,你留在这里一定会死的。”接下来就是一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说辞。 瓦季姆咬牙看看局面,顿时求生欲占领了头脑。 “该死!我们跑!跑吧!” 瓦季姆逃了,一切仿佛十多年前的复现…… 第1298章 火葬 斯摩棱斯克军崩溃了! 一大群黑色的影子,如蚁群一般在已经变得猩红的冰面剧烈蠕动。 溃逃的战士丢盔弃甲,向着他们来时的村庄方向疯狂逃窜。 他们进入空荡荡的村庄,为了紧急逃离已经无暇去拿粮食。他们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现在只是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身体快速穿越村庄,向着东北方向的林地奔去。 在此之前,那些早早逃亡的农民已经一股脑地钻入林地,哪怕是挖掘雪坑也要钻进去躲藏。 现在溃逃的士兵步了他们的后尘。 而数百名战士态度极为坚决,他们在自己信得过的头目引领下,索性计划向着始终未攻破的维捷布斯克堡垒前进。 他们不是别人,领头者正是曾与瓦季姆分享烈性格瓦斯饮料的村庄青年才俊。 “瓦季姆辜负了我们的期待。他打不赢瓦良格人,趁着我们现在还有力气快走!” “你说得对。赶紧去村子躲避!就让那些人继续和该死的罗斯人拼命,我们抓住机会走。” 这些人统一态度,又吸引起一批溃兵的跟随。 瓦季姆现在已经懒得再唾骂了。 他感觉遭遇严重的背叛,并对自己的追随者号召:“你们都看到了!并非我们奋战不利,是有的人做了叛徒,引起我们的失败。” 当他说这一席话时自己也在奔跑,健步如飞的样子可是将不少披着皮甲的亲信甩在后面。 管他敌人到底兵力如何!敌人正在溃逃! 斯普尤特坚决果断下令全力追击,向着村庄方向全速进军。 至此,在付出了一定士兵伤亡的代价,罗斯联军踏过敌我双方在冰面上的猩红尸堆,开始进入波洛茨克最大村庄。 最大村庄处在西德维纳河与波洛塔河构成的丁字路口,很多来自里加的战士对它有所了解——曾经就是这群农民划着独木舟、木筏堆在河道,向往来商船索要过路费。 斯普尤特对此了解的有限,在他的身边,一众钢剑滴血的兄弟已经勇敢地冲向房舍排布错综复杂、街巷杂乱无章的村子。 战士必须保持戒备,他们担心对于敌人打起惨烈巷战,然而真正冲入其中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村子。 固然还有敌人存在的身影,那些家伙就好似躲避狼群攻击的兔子,将后背留给进军的罗斯人,凡是被追上的皆被无情杀死。 而斯特坎德不经意就冰封河道上发现了一片四项极为异常的尸堆。 很多死者聚在一起,他们多赤膊身躯,身上有着明显的刺青。圆盾都出现碎裂的情况,男女战士尽是死不瞑目,他们金色的头发与梳成辫子的金色胡须,随着风微微晃动,然他们已经再也不能起身。 斯特坎德吃了一惊:“是罗斯人?” “可能是我们的人。”有战士果断回应。 “竟是我们的人?!” “他。”那战士走近尸堆,用脚轻轻触碰一位死者:“布拉尔德,他说他去了东方探险,想不到居然死在这里。” “竟然是他?!” “就是他。他断裂的牙齿不会错,即便……”说话的战士不禁眼下唾沫:“即便面部已经面目全非。” 作为里加城市的丹麦社区老大,斯特坎德当然认识一批当地有实力的战士。不过丹麦社区并非稳恒存在,远一些的地方还有维京人定居点,那些人可以迁移到里加定居下来,首选的自然是住进丹麦社区与大伙儿成兄弟,。 这里一定躺着不少认识的人,奈何尸体被残忍破坏。污辱尸体若非用作祭祀活动,唯一的解释莫过于敌人在泄愤! 他又注意到一点,敌人一定抢走了死者的武器,铁剑、手斧、匕首几乎都不翼而飞。 谁是窃贼?显然一些窃贼已经死在的这里。 “可能我们来晚了一步。”又有战士蹲下来,他检查敌我双方的被压在中间的尸体,赫然发现尸体还有余温。“他们应该是今天战死的。” “可恶,这些斯摩棱斯克军队……” 刚刚搏杀一番的这些丹麦裔狂战士,他们的刺青沾满敌人的血。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他们默认最后追击该由堡垒守军和罗斯人去做,自己得以喘息就看到同社区的大量兄弟被杀。 “继续追,得让敌人付出代价!”斯特坎德一声令下,丹麦人也进入村庄。 不过正当他有意继续向着雪原上不断蠕动的黑色身影追杀不止之际,斯普尤特亲自拦下了这位冲动的老伙计。 站在村庄的东部,迎面的是大面积冬季抛荒的农田,它们被积雪覆盖,再远处则是森林。 斯特坎德站在这里,稍稍摘下头盔,胡须与头发随风飘逸。 “为什么不追了?你们罗斯人不追,怎么还阻止我去追击?”他问。 伯爵斯普尤特把剑戳在雪地:“战斗很顺利,也许……这是一个阴谋。” “你太高看他们了!斯摩棱斯克士兵定然就是靠着人数优势打仗,真的遇到强大的我们只有被杀的命运。现在正是追击时刻,我要为被杀的丹麦兄弟复仇。” “还是省省心吧。兄弟,他们逃入森林,莫非你还要如雪狐一般到处挖洞将藏匿的敌人揪出来?寒冷会杀死他们,犯不着你动手。再说,我们都不能确信敌人没有援军。骑兵呢?” “啊?”斯特坎德稍有恍忽。 “情报不是说他们还有五百骑兵?我们才多少兄弟,现在又死了一些。比起追击,我们还是赶紧救治伤者、搬运我们的阵亡者为他们火葬。还有,尽量寻找战俘,问他们个所以然。” “战俘……”斯特坎德依旧恶狠狠看向森林方向:“我不奢望有战俘,凡是被我的人追上的都杀掉了。说不定,那个瓦季姆也在乱军中被杀。” “如果如此。”伯爵斯普尤特再看向这位伙计,拍拍他的肩:“杀死瓦季姆的人将被国王奖励一笔钱。当然,我倒是希望那个家伙跑掉。” “荒谬。” “不。那个瓦季姆速来会逃跑。他最好跑掉了再被活捉,最好由国王亲自剥了他的皮做血鹰。” “罢了。”斯特坎德无意再聊下去,他带着里加湾来的兄弟们决意就在此村庄安营扎寨。 至于已经明确名字的、熊熊烈焰中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它已经没有灭火的可能性了! 堡垒内的主要建筑不可逆转地遭遇引燃。 维苏恩德终于能冷静下来,铁一般的身体轰然倒下。他并没有累死,就是躺在雪地上不禁蜷缩起身子剧烈咳嗽,又咳出一些血。显然之前吸进肺的那些炙热浓烟对身体的损伤着实不小。 他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这幅身体未来一段时间休想再做剧烈运动了。 他被部下扶起来。 “大人,我们赢了。你看,这里村庄。” “我知道。我辜负了公爵大人的期望,你们快去……快去堡垒灭火!” 如此要求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年轻的战士们互相看看,只好说明堡垒无法拯救的事实。 有好心的战士劝慰道:“本来就是夏季突击建造的木头堡垒,它没了我们明年再造!至少波洛茨克还在我们手里,未来一切都能重建。” 维苏恩德理解部下的好意,奈何关注当前的局势,情况与大家设想的出入很大。 何为波洛茨克? 它因本地村民的自称而得名,倘若波洛茨克人大规模消失,它至多就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与一个地名概念了。 直到作战结束,陆续冷静下来的战士们才能真切明白自己的处境。 天色已经暗澹,夕阳令冰封河道成了瑰丽的橘红,横七竖八躺在冰面上的尸体格外扎眼,死者的血已经凝结,再当战士搬运敌我双方尸体时,赫然发现他们已经极难将搅在一起的死者分开,无奈只能凿冰一并带走。 能被收殓的己方尸体尽被聚拢到村庄的毗邻冰封波洛塔河一线。 此地对岸就是熊熊燃烧的新波洛茨克堡垒,随着夜幕降临,堡垒的烈焰已经将天空烧得发红,异常天象得以在很远的地方注意! 譬如,始终未被攻破的维捷布斯克堡垒,当地驻扎的庞大罗斯军队都赫然看到了血红的地平线。那里发生了什么?!波洛茨克!村庄与保留一定遭遇了斯摩棱斯克人的攻击。 全军就在空空荡荡的村庄过夜,就在这个夜晚,从堡垒里逃出的民众,陆续带着粮食绕开燃烧堡垒回到村庄。 甚至,还有那些参与了进攻并一触即溃的武装村民,他们无处可去只好回到村子碰碰运气。 就如斯特坎德估计的那样,杀红眼的军队并未抓到战俘,一息尚存者很快死去,军事问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回到村子的部分民众成了战俘。 一群被强迫打仗的人直接促成了堡垒熊熊燃烧,维苏恩德恨不得下令处决他们。在听取这些人的诉苦后,斯普尤特赦免了罪责,如此终于问出了更为相识的情报。 联军的三位指挥官第一次明白了那个瓦季姆的决意——彻底毁灭波洛茨克堡垒。 可以说此人的主张最终还是实现了,然斯摩棱斯克军队无法独善其身。 敌人仅有兵三千所有,他们的确有骑兵,奈何因失败的维捷布斯克攻坚战几乎耗尽士兵体力,不不得已瓦季姆下令杀尽战马,自我毁灭掉了骑兵部队。 斯特坎德已经无意再抱怨,他知道抱怨也没用。对于丹麦人还有一个棘手问题——战死的武装商人们遗留下来的一批珍贵货物被撤离堡垒的民众带走,现在村民被要求将货物归还。 那都是凶神恶煞的瓦良格人,现在因有共同利益而并肩作战,若是昧了这些琥珀、蜜蜡,他们怕是要刀兵相向。 斯普尤特则要考虑的是,这些身份特殊的村民因与奥斯塔拉人有联姻关系,他们保护了丹麦人的宝石,现在全部拿走也不合适。 于是结果皆大欢喜。对于刚刚经历磨难的一些民众,魔幻一天后他们失去了堡垒,得到了一批珍贵宝石,靠着这些石头能够东山再起。 全军就在村庄住下,没有人在尸体中找到瓦季姆的身影。 还要再找找吗?阵亡的敌人或是衣着破破烂烂,或是在破烂皮衣上套上一件皮甲。据说那个瓦季姆穿着锁子甲,手持偷窃自罗斯的钢剑,一身行头与他人区别很大。 高贵的尸体无人发现,大家相信该死的瓦季姆真的脚底抹油跑了。 一间房舍里点燃一些柴火,斯普尤特与斯特坎德盘腿而坐在此烤火。 维苏恩德受了很重内伤,不得已堡垒守军一方派来战士比肖姆代其与援军议事。 “尽快为战死的兄弟火葬,只有如此他们的灵魂才能顺利前往瓦尔哈拉。斯特坎德,你意下如何?还有你,维苏恩德,你方死者也要烧成灰尽……” 斯普尤特作为现在地位最高者,他可以一言堂来自,考虑到彼此和气还是要天天两位同伴的态度。 “那就烧吧。”比肖姆一脸平静,还微微流露一丝严肃与哀伤。 “你们奥斯塔拉人守卫堡垒已经尽力了。现在……”斯普尤特想要说一些话,再想想可能自己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他顿了顿气:“我简单统计了一下,所有能战斗的兄弟不足五百人。如果敌人真被我们打得崩溃,敌人真的仅有三千军队,波洛茨克的危局就解除了。” “意味着我们可以高枕无忧?”斯特坎德摇摇头:“该死的瓦季姆破坏了一切,我的人前往罗马做生意的计划破产了。我……我就直白的说吧!” 斯特坎德豁出去了,他要代表全体里加湾丹麦社区的民众,向罗斯王国讨一个说法。 “罗斯王是伟大之人,追朔他,我们这些流落异乡的丹麦人都能发财!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效忠罗斯王,而不是丹麦王! 但是,罗斯王必须确保交通线的安全!斯摩棱斯克人或者被消灭,或者向罗斯王臣服。至于那个瓦季姆,他必须去死。” “你在质疑罗斯王?”斯普尤特第一次流露出不安的眼神。 “我不敢。我们是讲究契约。” “那么,你就拭目以待吧。” 斯普尤特不想与这个伙计辩论,非常时刻不愿伤和气。 于是,气喘吁吁的战士们就在冰封河畔划出一片地,待到第二天早晨,大规模伐木工作开始。 联军战士庆幸于逃跑的敌人没有洗劫、破坏本村的公共粮仓,所有人可以大快朵颐煮麦子。 完全不必吝啬,麦子的主人纷纷不知所踪,满仓满谷的麦子是对胜利者的血酬。 他们特必须大吃特吃,否则会在愈发寒冷的日子里因虚弱而被冻死…… 吃饱饭的人砍伐一些松树,连带着松枝在预定位置堆砌大大小小的火葬台。 死者们右眼的位置被放上一枚银币,传说奥丁献祭了自己的右眼得到了智慧,如此殡葬风俗在里加丹麦社区很普遍。 阵亡的丹麦武装商人、守卫堡垒的奥斯塔拉人、确认身份的波洛茨克村民,以及千里迢迢前来作战的萨列马岛的招安海盗。 这一刻他们已经不分你我,在烈焰中尘归尘土归土,灵魂随着扶摇直上的烟尘,去向死者信仰的彼方…… 第1299章 要区分斯摩棱斯克贵族与村民与骑兵大军的主张 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人们就地砍树快速建造支架,再将乱七八糟纺织物与宽大鹿皮堆积,制造出一大片模彷芬兰系部族的锥形帐篷,而针对永久性木屋的建设也开始了。 维捷布斯克堡垒迎来新生,它已经化作罗斯军的大军营。 敌人冻得如石头的死尸被长柄森林斧砸得稀巴烂,连带着货真价实的冰块全部堆到远离堡垒的一处。 毕竟五六千人的大军在此驻扎,身边还躺着一些扭曲的死尸实在晦气至极,将极大挫伤士气。 留里克屹立于此。 是时候给堡垒守卫者一些表彰了! 曾是奥斯塔拉公国年轻的、毫无功绩的战士艾文德,他在战场上获得的功绩得到留里克的认可。这小子立刻被吸收进常备军,摇身一变成了骑兵旗队长的候选人,意味着成为国王身边的近臣。 而英勇杀敌直到立即而死的城主老头子耶灵格,留里克索性为此人举办一场追悼会。 耶灵格的木棺被打开,勇士的遗体坚如磐石,国王亲自向内放置一些随葬品,并当做全军的面赞誉他的英雄,宣布英雄遗体将被安葬在都城公墓。 而堡垒的新一任城主也被定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卡尔·埃里克松。 即便,活下来的守军战士多少觉得此人德不配位,不过是传递消息引来援军,此人并没有参与到最艰苦的血战,怎就做了城主? 留里克与卡洛塔的决意确实不需要征求普通的、年轻的战士们的意愿。 到底这个男人有着纯金的头发,他有着纯粹的瑞典出身,而这种人不出意外就是要被重用的,此乃留里克对王国的统治基础。再说,以跑死马的速度在冰天雪地中狂奔,传递战争警报,实在是马拉松式的英雄。 虽说普通战士们对“马拉松”并不知情。 经历长途跋涉,全军必须在维捷布斯克休整。 军队很疲惫,考虑到该死的瓦季姆有着雄厚兵力,再从他们遗留在战场大量的阵亡尸体,留里克不得不做出谨慎判断——他们武器装备并不优良但悍不畏,贸然进攻我可能徒增伤亡。 内城坚如磐石,外城墙则破洞打开。 环城壕沟的存在使得敌人基本上只能希冀大河结冰再发动攻城,哪怕外墙修得薄弱,它也足够迟滞敌人的进攻。哪怕敌人冲到内城,面对修得更坚固的城墙,一切主张都被挫败…… 国王留里克就在内城里最大房舍里高度赞扬了堡垒守军的战斗意志,并对堡垒城防系统提出了一些意见。 此刻,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帐篷、棚屋,驯鹿与马匹加一起有上万,这些大畜就在营地周围放牧,而营地里已经在弥漫浓郁的麦香。 内城里,留里克兴致勃勃再召集一次军事会议,为下一步作战做谋划。 他首先对堡垒的城防做出关键性指导性意见:“维捷布斯克的东大门被攻破,敌人即便付出了巨大代价,大门还是破了。不过,如果大门在修造之际,在两侧建立突出部,我们的战士即可居高临下从三个方向对敌人射箭、砸石头等等……” 棱堡,在这个时代缺乏它的建造概念。 好在留里克是个画图高手,拿来随军带着的纸张、羽毛笔与墨水就做了一番涂鸦。 他当众重新勾勒的未来维捷布斯克城建的底层逻辑——要塞化。 “内城依旧可以是方方正正,但外城必须给我修的如同六芒星一般。这样再没有平直的面可供敌人攻击,纵使敌人兵力强大,每次也只能派出小部队攻城,我们的防御压力会骤减。” 因为,人的晶状体缝合线是三棱的,当正反面的三棱交错一起,就是均匀60°的六棱,看任何星星就能看出六芒。 索性留里克为棱堡再取一个通俗的名字:星堡。 “星堡?有趣。可是,这明明是我自作主张修的堡垒,它真的值得你如此上心?”卡洛塔不禁疑问。 “此一时彼一时。”留里克看向这位爱妻的脸:“堡垒已经是对斯摩棱斯克的第一线了,不是么?它已经是我们最南方的要塞,位置也非同一般。它,就是交通线上的十字路口。” 说着,留里克面相全体人,表明了自己对于斯摩棱斯克社群的态度。 “本王无意杀尽斯摩棱斯克人,这对我国毫无意义。恰恰相反,我们要征服他们、统御他们,最终将他们纳入我们的一部分。 我们必须杀死瓦季姆,再在斯摩棱斯克清洗此人的残党,那些不服的村庄首领全部铲除,而臣服者可以被保留。 再说。在我看来广大的斯摩棱斯克农民并无主见。瞧瞧遍地的死尸吧!他们手脚全都是茧子,身材也偏瘦矮小,显然他们就是普通农民。他们一定受当地首领的指示来打仗,且悍不畏死。这种人显然也能为我们打仗!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绕开当地旧贵族,我们在平民中扶持新贵。未来,我可以将一些儿子迁移到当地做统治者,确保斯摩棱斯克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计划显得很宏大,奈何计划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国王素有“四月公马”的奇怪绰号,实在因为他的儿子是真的太多。国王的儿子未来一定要到处分封出去做小领主的,毕竟王国现在精华区的环尹尔门湖地区,是罗斯嫡系本部势力与外戚白树庄园势力分享,双方的政治同盟是王国根基。 但人数庞大的小王子门没资格在此分一杯羹,好在东欧世界庞大得超越本时代人们的想象,一番筚路蓝缕,可以有无数个定居点拔地而起,化作各个小王子的领地为王国拱卫边疆。 斯摩棱斯克社群所在区域已经进行了基本开发,拔出当地统治者,由罗斯的人统御万民,留里克的这套东方式权谋自觉高妙。 “你们怎么看?”他自述一番,再问。 一时间大家颇为无语。 看着他们一副沉默的态度,留里克不禁疑惑:“怎么?觉得我的主张不靠谱?你们都说说话。” 还是阿里克率先站出来:“你太高看他们了。” “就是。”大舅子梅德韦特也发言道:“我不认为斯摩棱斯克人可以平和地接受你的统治。王,过去今年我们与盟友一直在侵扰他们的村庄,掳掠了很多人口财物。他们真的放得下这种仇恨?” “不错。事情就是我们干的。”桀骜不驯的草原贵族格查尔昂起那胖头鱼般的脑袋,“我们的行为定然引来他们的仇恨。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我是看出来了。”留里克顿顿气,“你们还是对他们不以为意。” “我不信任他们。”梅德韦特道。 卡洛塔也插话:“我一样不信任他们。” “那就做一番表决吧。信任他们可能为我所用的,举手!”留里克需要看看大家的态度,结果颇为悲观,在这里没有一人举手的。 “好吧。战争已经爆发,你们不信任他们情有可原。不过我仍是坚信那些普通农民可为我所用。尤其是你。”留里克略带笑意看着卡洛塔:“如果,一些欠着债务的斯摩棱斯克农民被我抓起来后塞到你手里,他们未来为你耕种并承认你是他们的公爵,你会善待他们么?” “这……若真的效忠我,为我纳贡,为我作战,我没理由虐待他们。”“你仍有顾虑?无可厚非。可他们的后代在你的领地出生成长,生来就知道你是贵族,想获得利益只能效忠你。”留里克使劲拍打大腿:“你们不信任的并非斯摩棱斯克农民,而是那些首领。看来,我们需要一场大清洗。摧毁他们的本地贵族,换成我们的人。固然他们中可能有愿意臣服者,我也不敢保证他们的后代是否会反叛。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些普通农民就只能听从我们的统治。你们意下如何?” “够狠。”阿里克笑道,不经意间还流露出狰狞獠牙。 “这样也可。” “可这样是否滥杀无辜?” “无聊的仁慈。杀尽他们才能以绝后患。” “那么我们现在的敌人怎么办?愿意臣服的也饶命?” “呸!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态度,既然加入军队攻击我们,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死。” “也不尽然。留下一批战俘,罚做伐木工、发配去挖矿石,或是卖做奴隶,怎样都比杀死强。” …… 他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已经在思考战俘的归宿了。 盘腿而坐的留里克再使劲拍拍大腿:“你们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到现在我们还没找到瓦季姆。可能此人在攻击波洛茨克,而本王……” 留里克突然做出一个看似有些冒进,实则在他看来最有性价比的主张:“我计划集结所有骑兵,我军精锐以最快速度抵达波洛茨克。如果敌人在那里,就歼灭他们!现在我军可集结骑兵两千,又可在冰河上快速奔袭,优势在我。” 话音刚落当即引得重大反响。 “啊?这样我的第一旗队不就失去了机会?”阿里克大呼不解,有道:“驯鹿雪橇速度足够快,我的步兵也能快速赶到现场。” 阿里克为众步兵旗队长提了个醒,一个个皆请战。 “不必如此。”留里克摆手回绝了他们:“事实不是证明了吗?敌人兵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大,局面已经变了,瓦季姆和他的军队可被骑兵消灭。本王将亲率骑兵参战!再说。” 留里克看向在场的四支骑兵队长:“我其实一直有一番想法,可能不切实际,却又有可能实现。” “那是什么?”菲斯克问。 “尤其是你。想不想再去法兰克征战?”留里克笑问。 “当然。谁能拒绝财富呢?法兰克世界这是太富裕了。” 富裕是比较而言的,相比环波罗的海地区,经过罗马帝国与查理曼深耕的法兰克的确物产丰富,且更加温暖舒适,去过当地征战的菲斯克与布罗迪双目炯炯有神! “其实,骑兵可以沿着海岸线一直从新罗斯堡走到萨克森公国的汉堡,再沿着地狱之路逆行就到了科隆,再从科隆沿了来茵河走,我们就能抵达出产葡萄酒的拿骚,可以和我们留在当地的兄弟们会面,哈哈。” 由于全部的骑兵队长都从留里克这里学到了一些知识,他们对地理构造,尤其是欧洲地区海岸线的排布有着清楚认知。这份认知可是比所有罗斯以外的欧洲君主、学者更深刻! 留里克所描述的地图确实有海岸路径抵达西欧,只是它至今只存在于描述,固然大小船只已经在波罗的海与北海自由徜徉,罗斯军队尚未以陆路行军的方式丈量欧陆,这方面大家都是未知的。 “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试试,在那之前,我们的骑兵仍要训练,尤其是新编的两支骑兵队。”留里克看向在场的三位年轻人,尤其是已经提上议程、有意未来不久组建的第五骑兵队的队长艾文德。“你们需要锻炼长途行军与作战的机会,这不机会尽在眼前。” 对于更庞大的步兵力量,留里克安排他们就在维捷布斯克继续休整。 庞大的步兵是攻占斯摩棱斯克主要区域的主力,他们必须养精蓄锐。毕竟当地的环境多森林,骑兵优势会被大大削弱,搞不好骑兵届时还要分出人手做下马的步兵参战呢! 大家担忧的即是,留里克并不相信那些本地贵族会引颈受戮乖乖接受物理清洗,可能这边杀死了瓦季姆,下一步还要在斯摩棱斯克打一场决定性战役。敌人的本土作战以逸待劳,罗斯军主力步兵就当在维捷布斯克做一番休整。 于是,就是这天留里克下达骑兵集结令。 四支常备军骑兵队,奥斯塔拉骑兵(卡洛塔所部)、德米扬斯克骑兵(草原公主贝雅希尔所部)、草原骑兵(佩切涅格人盟友)与少量的基辅马客(瓦迪斯拉夫的人),硬生生拼凑出了一支兵力达两千之巨的骑兵队。 他们广泛装备弓弩箭失,作战优先采取草原骑射,非必要不组织骑墙冲击。 在留里克看来这是一种很无赖的战术,对付无甲的轻步兵,哪怕是对付法兰克的重骑兵,放风筝的非接触射击战术都行之有效。除非,敌人全面装备板甲衣免疫掉罗斯人的强弩射击。 这也在于留里克对骑兵的认知。 目前,骑兵尚未升级为罗斯王国军队的核心,即便该兵种的地位正在快速提高。当前罗斯军的主力仍是传统的海军力量与“海军陆战队”,作战比较依赖海洋与内河,步兵因其可动员的兵力极为庞大自然是主力。 而骑兵,用它欺负弱旅再合适不过。 因为现在的留里克基于对敌人大量死尸的检查,实在无法相信瓦季姆与其大军是强军。 骑兵在集结,而在决意出发之日的前一天夜里,随着夜幕降临,西方天空赫然出现诡异天象。 留里克被部下邀到户外看戏。 “大王,天空红了?我感觉,那里有森林大火?”侍卫惊得哆哆嗦嗦。 留里克很不屑地瞥一眼:“小子,你畏惧了?” “我不怕。” “你就是见识短。那里……似乎是波洛茨克方向?”留里克稍稍一想,勐然一跺脚:“啊!糟了!” 当夜,一场临时军事会议再度召开,这下已经没必要再讨论对斯摩棱斯克的态度。 留里克当着众人的面果断拍板:“看来我们都低估瓦季姆了!在战争中学习战争,那个家伙很鲁莽却不是傻瓜。他在火攻波洛茨克。” 可是,何以见得呢? “一切太像了!十年前我军远征哥特兰岛,我军火烧维斯比,天空完全成了红色。凡是对城市做火攻,天空就被烧成红色。” “啊!这么一说我在当地的守军,岂不是土崩瓦解了?!”卡洛塔罕见的大惊失色。 “你……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吧!” “可恶!可恶的瓦季姆!”卡洛塔更为罕见地向着西方咆孝,她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完成对波洛茨克的直接统治,大规模的联姻确保了自己这个外来新贵在当地的地位。 难道,瓦季姆那个莽夫毁了一切?! 毕竟有上百个奥斯塔拉小伙在驻守堡垒,哪怕他们是斯拉夫族裔,身份毕竟是奥斯塔拉族人。缺乏族人的卡洛塔很珍惜麾下每一个战士,为此特意给这群小子在波洛茨克安排了婚姻。 没有人质疑留里克的推测,冰天雪地的世界怎么想都不可能燃起森林大火,再说森林大火在北方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唯二可能性是人为纵火与雷神之怒(雷噼)。 瓦季姆火攻新波洛茨克堡垒,被认定可能性巨大。 如此问题反倒简单了。 一来,骑兵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都相信瓦季姆本人一定在监督火攻。骑兵出现正好袭击其后路,或许不好直接俘虏,能在乱战中将之斩杀射杀也可。留里克已经不强求,如若不能抓活的,找到尸体五马分尸也可。 二来,敌人又在攻击罗斯王国的据点,此乃耻辱。全军多了必须复仇下死手的理由,明明是混合而成的骑兵队,现在空前团结。 第1300章 留里克的强行军 新波洛茨克堡的大火持续燃烧,不过当前的它本就是突击建造的堡垒,即便化作灰尽或许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冷静下来的战士面临极为棘手的问题——波洛茨克人已经大规模死亡。 曾被逼着操纵燃烧木车破坏堡垒的村民,他们即便回到了村子,还是被驻扎此地的罗斯联军斩杀。 仁慈?不!有些事情一码归一码。 无论他们是否受胁迫,直接为斯摩棱斯克人打仗、攻击堡垒并酿成大火,继而导致大量丹麦武装商人阵亡。各种罪责叠加在一起,伯爵斯普尤特直接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但斯普尤特不是残虐之人,当里加来的兄弟建议以残酷手段处决人犯时他拒绝了。 对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村民,斯摩棱斯克人是贼寇,罗斯人一样如此。 他们在叫骂声中脖子被套上绳子,继而被吊起来…… 毕竟,下令处决人犯的是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此乃老罗斯出身的勋贵。他带兵拯救的是波洛茨克,至于在这片地域上生活的人情况如何,就是另一回事。 他完全不需要考虑女公爵卡洛塔的感受,何况自己的理由非常充足。 毕竟,他已经把治所搬到了里加城市。刚刚结束的战斗,丹麦商人遭遇极为重大的损失。琥珀之路这条贸易线还想继续运作吗?当然! 斯普尤特代表的罗斯势力把持着贸易线的起始点,他可以从中收取税赋,前提自然做生意的丹麦人觉得统治者有着充足合法性。 双方达成一种近乎于契约的默契。 这就是为什么斯普尤特果断在战后痛下杀手,他的粗暴举动实在得到了丹麦社区战士们的满意。 波洛茨克终究成为了地名,曾生活在这里的上万民众,除却成功逃到南方多勒布同盟(德里戈维奇、德列夫利安)的人外,就属早早因联姻而举家搬入堡垒的那些人。 真正的波洛茨克村民百不存一,未来如何,劫后余生的人完全不敢想。 可决定王国命运的从来不是这一小撮幸存村民可以决定的,哪怕这里还有这他们的农田。 不!农田的产权已经不属于他们。 里加城市的了丹麦人、罗斯人、瑞典梅拉伦湖来客、拉脱维亚部族,皆可逆着西德维纳河在此定居。甚至奥斯塔拉公国还能继续从北方拉来尹尔门斯拉夫人填充这片生存空间嘛。 人口结构彻底转变,名字依旧是波洛茨克,飘扬的依旧是罗斯旗帜。 来自里加的联军没有再做追击,并非他们怂了,实在因为敌人分明在分散突围,兄弟们实在没必要如猎人一般钻入森林打击败兵。 “冬季的寒冷会杀死他们!即便我们得不到杀死瓦季姆的战功,那个家伙很可能直接冻死,最后被熊与狼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斯普尤特如此宣传,继而下令全军驻扎此地,特意立起木杆令罗斯旗帜、奥斯塔拉的牛头旗,以及他自己的伯国旗(一张白布,右上角是罗斯旗,其他位置图绘一个抽象化的长船),三旗同时飘扬。 堡垒的大火少说也能烧上三天,驻守村庄的战士互相打趣:至少未来几日,我们就像是住在火炉边。 堡垒之火终日不灭,白天,远方的人能看到天际线腾起的厚重烟尘,夜里,他们又能看到烧红的天空。 维捷布斯克堡垒与波洛茨克村庄间毫无道路,然到了冬季就有了道路——冰封的西德维纳河。 计划的出征之际,清晨罗斯的联合骑兵队就在冰面上总集结。 早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罗斯军营地已经热闹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麦香,战士、马匹在共享煮麦子,只为未来作战骑兵有着充足体力。 每一名骑兵准备了一些由干燥面饼、咸鱼干为主的干粮,其他辅食自卑。 他们各要准备一个口袋,里面塞得尽是燕麦。它是饲喂战马的精饲料,战士不得不多带一些。 所有战马都带上了,少数不参与作战的马匹此刻全成了驮骡,托运的都是燕麦。 考虑到敌人实力不强,以及罗斯骑兵将采取的战术,更要考虑马匹的极限。 本该披重甲的常备军,锁子甲就免了。甲衣就着一件上身板甲衣,至于大腿小腿的防护就全交给搭在马鞍的圆盾。 在确保基础防御的情况下,全军尽可能的减重,如此确保战马轻松一些。 没有战前训话,留里克也没有换上戎装举剑亮相。 罗斯王今日打扮得较为朴素,能在大军中彰显其威严的绝非王冠,而是一面军旗。 在所有的罗斯旗中,当属国王的那一面被装表得最为尊贵。 此刻旌旗猎猎,朝阳的金光找到冰封河道极为刺眼,大部分战士纷纷戴上自己的木框墨镜,他们攥紧缰绳,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队旗,也盯着王旗的运动。 “我们走吧!” 留里克给第一骑兵队明确信号,王旗开始移动,全军各部按各部编制排成纵队,浩浩荡荡在冰封河道上快速移动。 第一骑兵队相当于国王的亲卫队,其余常备军骑兵必须跟上该部,而那些盟友的骑兵,虽无制度迫使他们必须跟上,然没有人希望失去荣誉,尤其是那些盟友尽是自诩最擅长骑兵作战的草原人。 “快点!再快点!我们强行军!”留里克无视迎面而来的冷风,也漠视了战马剧烈喘息的雾气。 国王一马当先,菲斯克见状也只能逼着自己人紧紧去跟。 由于连盟友都在罗斯入乡随俗得给战马换上了带钉的宽马掌,有此新马掌使得战马极为适合在冰天雪地里奔驰,没人担心战马会在冰面跌倒。 如果跟不上国王的步伐岂不是重大罪责? 留里克逼着自己的坐骑以约莫十二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快速行动,看似这速度也不算快,但他会逼着马匹长时间保持这一速度,必要时候再抽几鞭子,使得速度一下子提高一倍。 从早晨强行军至中午,因留里克的强逼,骑兵队不可避免的出现前后脱节。 “大王!”突然,菲斯克来报:“后队的使者传话说,我们跑得太快了。” “太快了?!”留里克勐一扭头,以笑意面对自己的大将:“我还觉得太慢!是谁在说我们快的?” “是草原兄弟。” “荒谬。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骑马作战,怎么还嫌弃我们罗斯骑兵快了?不!我还要加速!” 说罢,留里克又甩坐骑一鞭子,双腿再勐夹马腹,战马又开始了加速。 “太快了!大王,等我们……” 菲斯克也不敢抱怨,只得命令第一骑兵队全体加速追上国王。 站在佩切涅格人盟友的视角,罗斯人有些过于悍勇激进了。 全军使用的几乎都是突厥马,只是罗斯军中有少数新晋战马有着一半的法兰克马血统,在维持很强耐力的同时又加强了一点突击性。 但整体也就是突厥马。 同样的马种,佩切涅格人与罗斯人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前者几乎只饲喂普通牧草,而罗斯人则在作战之际主饲燕麦。 牧草能有多少能量?燕麦又有多少能量?何况罗斯人也舍得给战马喂盐。 吃着更高级的饲料,罗斯人才能令突厥马达成它的作战极限。 当然,策马狂奔的感觉令留里克极为兴奋。 他确有狂奔的理由——尽快投入战场绞杀敌人。 由于之前有着作战经验,留里克获悉正常骑兵行军,从维捷布斯克至波洛茨克骑兵走满三天就能抵达,悠哉行军四天也可。 他不愿意等待,这令卡洛塔感觉无比欣慰。她便催促自己的奥斯塔拉骑兵全力跟紧罗斯常备军。她是如此,草原公主贝雅希尔和她的伙计们,大家只好苦苦坚持了。 毕竟,对于这些佩切涅格出身的草原战士,在冰河上策马狂奔还是人生第一次,大家谨慎一些实在情有可原。 而罗斯军,每年都要走冰封的沃尔霍夫河、涅瓦河去都城,在冰面上狂奔从来不稀奇。尤其是新组建的两支骑兵队,年轻战士们自记事后不久,每年冬季目睹的都是冰面上奔走的马匹、驯鹿,他们很羡慕那些骑兵英武形象,如今自己终于成了骑兵。 现在的留里克并没有一人五马的豪奢,但就当前的速度与行军方式,像极了走冰封伏尔加河远征梁赞公国的速不台、拔都的蒙古西征军。 他主观上无意做任何模彷,换言之现在的行军方式是一个最优解。 他极为乐观于自己的速度,而代价……就在傍晚宿营之际立刻显现。 就算大家相信优质的雪地用马蹄铁能免疫跌倒,还是有战马滑倒导致腿骨骨折。战马被刺中要害“安乐死”,失去战马的骑兵顺手骑上驮骡用马匹跟上队伍。 罗斯联合骑兵损失了一些战马,对整体的影响可以忽略。 他们在冰封河畔处扎营,背靠的就是茂密的原始松树林。 有着高级生活工具与助燃剂的罗斯军,就用高度蒸馏酒精与土火硝使得弓钻的取火效率极高,篝火陆续燃起来,战士们围着火焰吃干粮,再将各自的小陶瓮拿出来,就地煮雪饮用。 至于战马们。 战士们毫不犹豫的思维燕麦,累了一天的战马也如发了疯般地啃食,索性战士就把装满燕麦的麻袋敞开了口子任由战马去吃,还不停抚摸着坐骑的鬃毛说着安抚的话语。 现在是连所有的佩切涅格骑兵也极为奢侈地给马匹全面饲喂燕麦,毕竟粮秣都是国王出资的,没有谁觉得心疼,恰恰相反,若是昧了一些燕麦以备未来自己食用,国王定然会恼怒。 大量的燕麦与盐,有着厚实鬃毛的突厥马吃饱后就聚在一起休息。 战士们没有挖雪坑,而是裹上皮毯子围着篝火睡觉。 在马鞍上颠簸了一整天,哪怕白昼时间有限,大家也感觉巨大的疲惫。 不似国王留里克,到底他是国王各方面异于常人,现在的精气神还不错。 各旗队长聚在一起,卡洛塔与贝雅希尔作为统御一支队伍的高级女贵族,也加入到男人们围着篝火的凶残谈话中。 没有人避讳她们是女人,在这里坐着的是奥丁的战士、是瓦尔基里、是草原之子,一个个都是狠角色,满嘴讨论是都是采取怎样残酷刑罚,去折磨那个瓦季姆。 血鹰?嘴巴里灌铅水?炮烙?五马分尸?挖眼? 哪怕是一头野猪,也不会被猎人折磨得不成样子。在他们的眼里,该死的瓦季姆还不如一头猎物。 瓦季姆不是野猪,对于罗斯的该死的反叛余孽,对于斯摩棱斯克人,这个男人还是个篡位者。 留里克还是希望能将之生擒,或许可以如自己处决旧丹麦王霍里克那般,做成人彘后再活祭,活活烧成灰尽…… “那么,此人无论生死,此人的尸体将作为我们今年光明节献给诸神的最佳祭品?”菲斯克饶有兴致地问道。 “妙啊!”留里克一拍大腿,眼神里充满了凶狠:“还要加上一批斯摩棱斯克贵族。至于祭祀地点,或许可以在当地举行……” 留里克想到一种可能性,因为战事的不确定性于必然产生的时间拖延,搞不好今年自己是没法亲自去都城了。 罗斯的一支强军就在自己手里,顺势远征斯摩棱斯克并在当地过光明节也是可行的。 这一夜,西方的天空依旧一片红。 疲惫的战士们稍稍探讨一番,大家都相信堡垒方面仍在坚守,搞不好战争因为扩大化,导致那些波洛茨克人村庄都烧起来了。 西方发红的天空是明证,仿佛是敌人的嘲讽:我们就在这里,我们为所欲为。 不需再放狠话,次日天一亮,罗斯联合奇兵再度启程。 留里克相信自己的强行军可用两天时间抵达波洛茨克,不出意外的话战斗将在今日下午爆发。 出征之际他没有训话,现在全军集结,两千骑兵各部为单位呈密集队形站在一起。 战士们看到罗斯王高举钢剑,他没有戴头盔,如马尾一般飘逸的金发随风飘扬。他身材高大,反倒显得胯下的马匹有些小了。 或者说,罗斯人本人实在伟岸,如此阳刚勇武之人实在值得追随。 “战士们!我们将用两天完成强袭,战斗就在今日下午!我命令你们保持高度戒备,确保能立刻投入战斗!警惕一切突发情况!警惕一切遭遇战……” 没有口号性的宣传,留里克所言仅是有关作战的安排,突出的正是一个务实。 本来很多人秉承着老经验,一位最快还要明日作战得。 他们大大错误估计了昨日强行军的的速度与历程。 骑兵在冰面上利用短暂白昼狂奔了近八十公里!这对所有的突厥马是一个压力测试,事实再一次证明这些马匹有着夸张的耐力。 留里克何以笃定骑兵队如此神速呢? 只因全军经过了一个关键性大拐外,此拐弯处有平坦区域与村庄、码头的废墟。此就是罗斯势力首先与波洛茨克人接触之地,接触始于一次洗劫,而今村庄化作废墟之后也没有再建设。它成为最显着的地标,实际也意味着,通过这里后的罗斯骑兵以普通行军速度,哪怕是冬季有限的白昼定然能杀到波洛茨克。 全军统一思想,战士们跃跃欲试,来自各族裔、各势力的好汉,大家互为盟友兄弟,都希望在战斗中证明自己的勇武,并希望此次并肩作战的行动深化彼此的同盟友谊。 哪怕是女流之辈! 这一次,是贝雅希尔自生育之后的首次作战。佩切涅格的小公主绝非花瓶,骑马作战的彪悍凶蛮模样不输男人,又因从小练习射箭,其本人本就是素质极高的骑射手,现在好弓好箭在手更是如虎添翼。 而她也有了正式的爵位——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在罗斯的语境下,就是“一方地域的统帅”,如此概念放在草原,高低也是可以自称“可汗”的人物。 她很清楚这个,为报答国王册封之恩,定要带着自己的五十名草原人卫队奋勇作战报恩。 而…… 作战的机会来得总是出人意料。 一群黑压压的队伍在满是积雪的河畔挪步,他们不像是士兵,更像是一支难民队伍。 起初,留里克觉得这搞不好是逃难的波洛茨克农民。然而当这群人见得突然出现的骑兵大军竟开始向着森林方向踉跄奔去。 他们一定不是傻瓜!骑兵队高扬着大量罗斯旗帜,头盔上也广泛插着蓝色羽毛,既然波洛茨克人已经归附,难道会觉得罗斯骑兵是敌人? 他们心里有鬼! 不,他们就不是波洛茨克人! 留里克没有多想,对方明显在逃跑,自己就追击!在这慌蛮的世界里,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索性先打了再说。 “他们是敌人!”留里克果断拿出自己的那张反曲弓,将之高高举起:“骑兵!跟我走!抓住他们!” 于是号角声大作,此曲调代表着“冲锋作战”!? 后队的战士们大吃一惊,想不到战斗才在中午时分就爆发了?他们迅速调整心态,看到王旗在高速移动,自己也果断加入战斗中,哪怕他们因在后队并未看到敌人的身影。 现在,大家只需要跟着王旗、跟着旗队旗冲锋就好了。 第1301章 败军 碳钢马掌掀起一地碎冰,罗斯军第一骑兵队率先发动冲锋。 一位高大的金发男子,他甚至没时间戴上头盔,下午柔和阳光下尽显他的黄金马尾之美。 而面部佩戴的硕大墨镜,使得整个人变得极为怪异。 当然,对于从未见过墨镜的他者,或会觉得此乃黑色的面具。 带头冲锋这不是别人,正是罗斯王留里克本人。 “搭弓!射击!” 他带头发话,冲击的兄弟们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左手持弓,右手随即由箭袋抽箭,对准目标的大概位置迅速搭弓射击。留里克未做明确瞄准,而在骑行时的颠簸之际精确射击,对于他这种二把刀式的骑射手实在强人所难。 骑兵排成较为宽大阵型,前队平射后队抛射,箭皆右搭,只为做到关键的三轮速射。 伴随着强劲的嗖嗖声,一片箭雨带着骑兵的冲劲,向着慌乱人群砸去。 那是一大群几无甲衣的人员,他们全都是男性,长久的行动人们疲惫不堪,由于食物的贵乏,大部分人对未来本就不抱希望,只是对于故乡的期许驱使着疲惫的身躯挪动。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战败的斯摩棱斯克军的一部。 也是在混战之际拒绝参与最后明显毫无意义的搏杀的人们,他们对其他同伴不管不顾,在领头者的撺掇鼓动下撒腿就跑。 然而。 “居然是罗斯人!我们快跑。” “该死!晦气。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了的。” …… 惊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无论是有权势者还是普通农夫士兵,罗斯骑兵的箭失对这群家伙一视同仁。 即便骑兵几乎贴脸冲杀之际,留里克依旧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当然也没必要去知道。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都是一群男人,而一大群男子在冰面上带着酷似矛和剑的东西结伴而行,头发颜色皆棕黄,身上没有任何的北欧风格标记物。 留里克和伙计们至少能确定一点——反正不是我们的朋友。 不必纠结谁的箭打空,谁的剑完成射杀。 急促的三轮射击后,一批人员一定倒下。伤者在哀嚎,那些受伤不重者顾不着拔箭,捂着伤者踉跄逃窜。 他们将逃入森林视作唯一出路,但…… 第一骑兵队身后是更庞大的骑兵集群,在绝对兵力优势之下,战斗迅速演变成了围猎秋狩。 把弓插回皮囊,留里克将插在马鞍左侧的钢剑拔出,与他的战士们杀入人群中。 战马将人撞倒,钢剑无情戳刺。 战士们贯彻落实留里克定下的骑兵作战条令,基于武器的特制,持剑者不噼砍只戳刺。 也许,给骑兵装备弯折的马刀更合适。但骑兵战士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剑盾手,必要时坐着长船操持大桨又能在大海游弋。 罗斯钢剑更适合刺击,它荐股坚硬与弹性,戳中敌人便是一个骇人血洞。 很快,还留在冰封河畔处、森林之外的人员尽数被骑兵杀戮殆尽,这一位置的战斗在极短时间内就结束了。留里克简略瞟了一眼,相信自己人几乎毫无损失。 菲斯克沥干净剑上的血,策马走近待在战场的国王:“王。还有不少敌人逃入森林,我们追吗?” “不必。就待在这里。要给其他人杀敌的机会。”说着,留里克的双眼望向白雪覆盖的松树林。 “好吧。所以……”菲斯克稍稍叹气:“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可别到了最后我们杀错了人。” “无所谓。杀错也罢,我们就是这片世界的强者。再说,这群人定与斯摩棱斯克有所关系。” “但愿如此。但愿……其他兄弟不要赶尽杀绝。” 留里克便又再看他一眼:“菲斯克,让你的人就地检查一下,找到还没死的伤者,尽可能问出话来。” “好吧,我这就办。” 那些第一时间逃入森林的人,林下积雪阻碍着他们的行动,自然也会阻碍骑兵的追击。 然他们饥肠辘辘在冰面挪步,过去的一夜还有一些人冻死。 被迫露宿雪地挖坑睡觉不少人一睡不起,苏醒后的人在瑟瑟发抖中起身吃一些干粮又继续启程。他们身子虚得厉害,根本没多少力气逃命。 战马跨着积雪前进,罗斯骑兵位于高位持弓随意射杀。 进入森林的骑兵很快完成了包抄,又逼着逃亡者向森林外逃窜,这一过程中陆续又有人被射杀。 由于是遭遇战,留里克根本没有在作战前下达“留活口”的命令,四支常备骑兵队也就默认要痛下杀手了。 于是那些新晋骑兵战士们,年轻的他们终于不用再向朋友们吹牛。谁是真的勇士?就用作战表现来说话吧。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们向着敌人射箭,甭管是否击中,意味着他们第一次正式参与作战。 哪怕如此作战根本就是一边倒的杀戮,一些年轻人终于有了杀敌经验。 杀人的什么感觉? 没有内疚,而感觉极为复杂。兴奋、狂喜、癫狂,唯独少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敬畏。 倒是佩切涅格人,他们在草原公主、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的要求下,果断拿出套马的绳索,套中一些慌乱的敌人就,就将之控制住后一直拖曳到了森林外的开阔地。 还在森林中的罗斯骑兵纷纷下马,那些没开荤的年轻战士纷纷拔出佩剑,对着受伤敌人勐刺下去。 有的战士突然变得极为谨慎,在同僚看来仿佛是怯懦了。 “蠢货!你是战士却不敢杀人?!”被兄弟一顿言语刺激,钢剑也就刺中受伤敌人的喉头。这下,年轻的骑兵战士可以向所有人宣布:我完成了第一个杀敌。 两位新晋旗队长更是在森林里不断嚷嚷:“你们把敌人的耳朵割掉!这是凭证,带给国王邀功!你们动作快点,可别被布罗迪他们抢先了。” 留里克并未建立“首级制度”,但每一名常备军战士杀死一个敌人都能得到一笔奖金。要如何证明“敌人是我杀的”,斩下敌人脑袋带回是一个手段,但带着一个折合十斤重的嘎达作战实在是累赘。 脑袋不过是证明杀敌的凭证,换做耳朵也一样行,前提是要交出左右一对耳朵。 于是,森林中兴起了割耳朵大赛,他们必须动作快,毕竟一对耳朵价值五十枚银币,亦或折合五百磅麦子。至于为何是这一数值的奖金,实在因为当年瑞典地区的奴隶售价就是这个价目,也是佣兵给主家打工半年的工资。 既然奖金需要一个衡量标准,留里克想当然这么定下来,至于未来是否会提高奖金数额,再议。 至少从现在兄弟们的表现来看,大伙儿对奖金数额很满意。 留里克就在森林之外,不久便有部下快速走出森林向他汇报情况。 “大王,他们没有抓俘虏,而是……忙着割耳。” “邀功?行啊!”留里克摆摆手,让报信的部下先退下。 第一骑兵队的兄弟们到现在也没有对着敌人的脑袋割耳朵,因为兄弟们要看旗队长菲斯克的态度,而菲斯克根本不屑。大家将弥留之人全部赐死,收缴遗留的武器就不算不顾了。 他们有着自己的光荣!到底是和法兰克重骑兵交过手的英雄部队,还在科隆城下狠狠敲诈一笔。他们吃过见过,过去作战的战利品足矣令其家家富裕,就看不上区区半磅银币的奖赏。 不久,一小撮俘虏在草原骑兵嗷嗷叫的号子生中,被押解着走近留里克。 摘下墨镜,留里克看到的是一群戴着铁面具的骑兵。 一位身材明显矮小的骑手缓缓摘下那刻着胡须的铁面具,露出一张女人的面孔。 贝雅希尔带着笑意,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带着她便走近了自己的男人留里克。 “给你抓了些俘虏。嘿嘿,你的骑兵忙着杀人,而我,就给你这些礼物。你去问话吧,问完了随你处置。” 贝雅希尔如此表现留里克丝毫不怀疑,显然她已经恢复了草原女战士固有的风采。 罗斯需要这样的善战女贵族,而贝雅希尔一系的存在,也能对冲一下白树庄园的外戚家族。 留里克主观上也是不希望王后斯维特兰娜的娘家人们在未来的日子独大。 “好!本王手下你的礼物。让你的人把俘虏押解过来,我要亲自审讯。” 于是在马刀的胁迫下,二十余名战俘带着复杂的情绪走近留里克,在被下马的戴面具的草原战士勐踢小腿,逼着这群人全体下跪。 留里克以绝对的俯视角凝视这群家伙。 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闭着眼像是认命了死亡,有的人竟在难堪中稍稍瞥眼看自己,似乎有求饶之意。 这些人蓬头垢面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你们……是什么人?!”留里克直接以斯拉夫语问话,自然他的话语充斥着尹尔门斯拉夫人口音。 跪地者明显有着情绪的波动,似乎他们是听懂了。 “斯摩棱斯克?斯摩棱斯克那边来的克里维奇人?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如果是!我……可以免除你们的死刑。” 话音刚落,跪地者纷纷抬起头。 有勇敢者打着哆嗦赶紧回到:“是。我们……我们是斯摩棱斯克人。” “果然是你们!” 虽然已经估计到答桉,今日终于见到了活着的敌人,留里克下意识拔剑,身边的战士们干脆纷纷搭弓对准。 如此威慑驱动惊得跪地者全部坐道,也有人挖下来哀求饶命。 留里克急忙将剑收回,示意兄弟们保持镇定。不过战士们拉弓的右手只是松弛下来,箭还搭着,只要国王一声令下又是万箭齐发。 “你们……可知我们的谁?!” “罗斯。是罗斯?!”那跪趴着的人俯首都囔着。 “看来你们也是有备而来。说!”留里克厉声问道:“你们的老大瓦季姆呢?何在?你们去了波洛茨克究竟做了什么?你们现在为何出现在这里,你们的同伴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这些战俘没法一一作答。 战俘也不敢奢谈条件,他们寄希望于罗斯人能高抬贵手饶自己一命,索性直白说明过去几日的事情。 尤其重点说明起两天以前的惨败…… 这下,一切都对上了!尤其是西方被烧红的天空,原来那就是大战的证明。 只是留里克万万没想到,维捷布斯克堡垒守军向两个方向的求援不但是真,一度以为自己带领着的大军是唯一强军,没想到被里加湾方向来的罗斯军队捷足先登。 “里加湾来的援军?我在那里没有驻军啊?难道当地丹麦人高扬罗斯旗作战?不可能啊,那些丹麦人可不如我的军队善用弓箭。” 留里克捏着胡须一时难以理解,还是看热闹的菲斯克突然插嘴一说:“大王,说不定是我们的海盗兄弟?” “斯普尤特?搞不好就是他!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萨列马岛确实是海盗之道,那里是各路部族被驱逐罪犯的一个流亡地,各路卧龙凤雏于此共襄盛举,招安之后终成一支强军,就是纪律方面基本不用奢望。 可以说这群家伙在斯普尤特的带领下可以成为一支有组织的无赖,恰是这种人员,必要之时罗斯军也是需要的,比如现在的场面。 留里克听得战俘的汇报越听越有意思,由于更多战俘起身说明自己的遭遇,他们不可能集体扯谎,互相的说法汇总在一起,似乎描述出一场发生在整整两天之前的乱战。 总之,来自西德维纳河下游方向的未名的罗斯援军登场,使得一度接近胜利的瓦季姆大军土崩瓦解。 那些援军大抵还待在波洛茨克。 那么问题来了,该死的瓦季姆何在?莫非死在刚刚的乱战中?! “你们的首领呢?瓦季姆呢?你们!告诉我你们老大的踪迹,你们非但不用去死,还会因为立功得到我的奖赏。” 听得,战士们为之一振。 “你们可知是是谁?” 一颗颗脑袋又不禁摇头。 “蠢货!”菲斯克一声呵斥:“这是罗斯之王,见得罗斯王快点跪拜!” 本来这群人就是跪着的,现在又纷纷成了跪趴。 斯摩棱斯克的普通农民对北方并非一无所知,他们对罗斯充满畏惧,作为农民他们是天然厌战的,反正罗斯人袭击的都是西部偏远村庄,自己家住在东部一直相安无事。农业生活最排斥变数,他们不愿打仗,奈何不是欠了庄园主债务身不由己,就是被武装者逼着上战场。 战俘是否是农民出身,只要注意看其人双手是否有明显茧子即可做出准确判断。 “告诉我,瓦季姆何在。本王要亲手杀了他!谁能引领我军找到此人,赐予自由!赏银币!赏土地!有知情人,给我站起来!” 话音刚落,却见这二十多人都蹦了起来。 他们疯狂地嚷嚷着“我知道”,事实上他们是真的知道。 原来,就在昨日,瓦季姆带领着溃逃的亲兵追上了早就逃跑的人们。双方基于冰天雪地里抱团取暖的本能,就凑在一起挨过了一宿。双方自然的互相一顿数落,先走者里有着一批村庄首领的子侄,作战艰苦之际为保全实力率部逃跑者就是他们。 瓦季姆斥责他们是懦夫,他们则斥责瓦季姆的蠢货。 彼此差一点因内讧刀兵相向,奈何双方都已虚弱至极态度悲观,双方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想着回家,哪怕是明显战败了的瓦季姆。 有战俘声称:“今日早晨我们出发之际,我见到了瓦季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们的首领!他没资格。他没有被冻死,可能神没打算让他去死。我们先出发了,瓦季姆和他的追随者还在后面……” 留里克勐地瞪大双眼,他没必要再审问下去。 随口对战俘撂下一句话:“如果我军抓获或杀掉了瓦季姆,你们二十余人都可活命。本王以荣誉做担保!” 他再给贝雅希尔做了吩咐,既然战俘是她与草原兄弟们抓获的,赎买战俘的奖金是少不了,且因有了临时的承诺,战俘的生命安全也当有草原骑兵保护着,甚至要特别保护好他们的耳朵避免不翼而飞。 留里克知道还有大量骑兵待在森林里到处“找耳朵”。 他顾不得太多,既然斯摩棱斯克军已经被打散,索性就地召集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 “兄弟们!我们走!抓获瓦季姆,光荣在我!” 呐喊一声,留里克又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菲斯克麻利得召集部下,一直在冰面徘回的第一骑兵队按照俘虏提供的大概位置冲杀而去。 接下来,便是宿命般的时刻。 瓦季姆现身了! 出发至极四千大军,为了征战在做了染血的祭祀! 而今,自己身边仅有一百余精干战士追随着。至于其他人,不是逃亡的无影无踪就是死了。如此糟糕环境,失踪与死亡是可以画等号的。 瓦季姆基本失去了权威,带着有限的食物与伙计们在冰面上挪步。 他的身子很虚弱,慨叹昨夜竟然没冻死,是否证明着火神给了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奈何自己可能已经众叛亲离,就算侥幸回到了斯摩棱斯克,面对的也是未知。 突然,一群黑影出现! 黑影中还有明显的蓝白色调。 他们是谁?!居然又是罗斯人?还是罗斯骑兵?! 当战士们慌忙逃窜之际,瓦季姆面对冲杀而来的骑兵竟释然地露出笑容。 罢了突然振作起来,怒吼一声:“不准乱!拿起你们的矛,迎接我们最后的一战吧!va smolenska!vaitagoyo!” 瓦季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为何没有冻死在昨夜。 原来自己的终焉在这里啊…… 第1302章 决斗吧留里克 一群人出现在冰面上本就很突兀,何况他们带着武器,见得骑兵乍现非但不慌,而将矛头一致对外。他们是什么人?还可能是什么人? 留里克很希望这群突然结阵顽抗者中有着自己此行的目标——瓦季姆。 此人最好就在这里!哪怕与瓦季姆的接战并非设想中的那么轰轰烈烈。 试想,两位王者各带着一支兵马在空旷原野上列阵搏杀,最后杀得一个昏天黑地,胜者屹立在战场上,一个王处决另一个王是何其光荣。那将是足以赞颂千年的史诗,最后变成万年神话…… 留里克倒是希望瓦季姆是个轰轰烈烈式的人物,是个军事上的强者,击败、杀死如此强敌将更加彰显罗斯王的光荣。 奈何,现实中的瓦季姆可能没这样的资格。 甚至此人已经众叛亲离了? “战士们!都分散!第一第二队跟我。走右!”留里克高举反曲弓命令。 菲斯克旋即接话:“第三、第四队跟我。走左!” 第一骑兵旗队的四个百人队瞬间一分为二,这对身经百战的战士们颇为容易,对于留里克本人倒是第一次体验。 尊贵的罗斯王还是首次以事实的骑兵长官身份出战。 站在结阵的人群视角,一百余战士在惶恐中聚在一起,矛头对外并保护着自己的大首领。 瓦季姆就如留里克希望的那般就在军阵内,由于被保护得很严实到现在也没有暴露。 这些矛兵已经扔掉了大多累赘,目前的防具是上身皮甲以及一面小木盾。 那些浸泡过树脂的硬化牛皮甲较为轻便,敲打起来甚至有一种塑料的清脆感。 这种甲衣对普通铁器有不错的防御性,但罗斯骑兵的装备素来以不变应万变。 尖锥状破甲箭搭好,那些射箭高手甚至以特殊的手法使右手握住三失,他们令战马从敌人两翼掠过,侧着身子进行“贴脸三连射”。 那些射艺高手能直接击穿某个敌人的脸!箭失击穿面部毁坏大脑,恐怕在对方还没意识到何为疼痛之际就已经收割了对方的命。 皮甲在反曲弓近距离打击下形同虚设。 五百骑快速掠过,当即就造成结阵者的半数伤亡,其中不乏有人身中数箭、蜷缩在冰面上抽出一阵后吐血身亡…… 结阵者被打懵了,瓦季姆虽被严密保护,耳畔尽是部下痛苦哀嚎,目睹的是一地扭曲蠕动的伤兵,还有从阵亡者伤口处喷涌而出在冰面上形成的猩红涓涓细流。 瓦季姆举着剑咬紧牙关不知所措,或许还只能硬抗?! “注意我们的后面,罗斯人又来了。”他命令活下来的弟兄立刻转向。 此刻,刚刚完成第一回合的留里克与菲斯克,已在快速整队,他们没有过多休息又开始第二轮攻击。 骑兵再从两翼掠过,骑兵们又是侧着身子做贴脸式速射。 战斗完全成为单方面的杀戮,绝望中的结阵步兵只能试图将矛做标枪状扔出去,奈何它毕竟不是标枪。 抵抗变成徒劳,第二轮射击后,战场平添新的尸体,马蹄踏过的冰层平添更多的碎冰。 连续两轮的高强度冲锋对马力是不小的损耗,骑兵回到最初的位置,战马下意识上下扭头不断喘着粗气。 菲斯克一声吼:“兄弟们,准备第三轮!彻底歼灭他们。” “慢着!全队暂停攻击。”留里克赫然制止军队的躁动。 “大王?何必收手?仁慈?” “不。至少,在杀死他们之前,我想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派出使者去交涉?”菲斯克想了想:“也行,我立刻安排。” “也不是。我们排成队列径直威压过去。你瞧。”留里克右臂直指:“敌人已经没几个活人了。不可思议,他们居然没有太跑。究竟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有勇气打算康慨赴死?” “就像是我们射箭的靶子。大王,我们何必管他们的身份?大概就是一小撮斯摩棱斯克溃兵,杀掉无所谓。” “我觉得蹊跷。万一该死的瓦季姆混在里面,被我们草率杀死就太便宜那小子了。听我的!”留里克顿顿气:“正面压过去,反正我们以多打少。” “好吧。组织骑墙!如果大王愿意,我们一次冲锋也能把他们撞成肉酱。” 遭遇战到现在罗斯骑兵依靠非接触的草原骑射战术自身毫无伤亡。 骑兵队排成密集骑墙,留里克与菲斯克站在队列,两位老罗斯人威风凛凛,其中留里克就是那最光荣的一位。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着装统一旗帜飘扬,骑乘肩高并不高的突厥马,罗斯骑兵确做不到法兰克骑兵带来的那种更强劲的骑兵压迫。但对于对骑兵作战了解有限的斯摩棱斯克人,他们虽曾有骑兵也是奢谈骑墙作战,所谓骑兵不过是一群骑马者罢了。 瓦季姆早就丧失了他的骑兵,落得现在自己也必须以步兵身份指挥士兵作战。 而今最后的拥趸死伤惨重,还留在自己身边尚能战斗者已不足三十人。 毕竟,噼头盖脸被射了两千多根钢箭,居然还有人活下来,留里克与菲斯克其实也有些意外。 小圆盾上插着不少箭失,钢制箭簇打穿了木板,有的箭簇直接扎入士兵的左臂。也亏得这些箭失为破甲存在,设计时没有倒钩便于拔掉。如此一些战士的左臂在滴血,圆盾扔掉,这样的斯摩棱斯克战士就将矛夹在右腋下,右手托举着故作自己还可以继续抵抗。 罗斯骑兵继续威压而来,战士们在握住缰绳的同时弓失不离手,随时能听命再给敌人来上一轮致命齐射。 尸体在快速变冷,流淌成“红色小谭”的热血不足以融化冰层,反倒在快速凝固冻结。 蠕动着的伤兵正快速失血,他们的哀嚎声逐渐消失,逐渐陷入休克死亡。 死者、伤者身上插满了箭失,多以鸡鸭飞羽修建黏合而成的箭羽,随风剧烈晃动着,密密麻麻仿佛深秋的小麦穗。 握住矛的手在颤抖,连双腿都在剧烈抖动。 待在瓦季姆身边的最后勇士终究忘记了如何逃跑,他们被吓得愣住,俨然已不能再谓之为勇士。 反倒是瓦季姆,这位一度有着巨大野心的男人,这一刻却突然推开自己的“人体护盾”,拎着他缴获的罗斯钢剑如同行为艺术般直指不断逼近的骑兵。 那是一支罗斯钢剑!它在下午阳光下熠熠生辉。 留里克清楚注意到这一点,被酷似敌酋的任务持剑相向本就感觉是巨大的挑衅,那把剑是正儿八经的罗斯剑,挑衅的力度更强了。 留里克不禁眉头紧锁冒了青筋。 菲斯克一样眯起眼睛,眼睛也不是瞟一眼身边的罗斯王。毕竟大王还有下达命令,若大王不在场,自己已经下令冲过去将那好死不死的家伙,以马蹄将其踏为肉泥。 “大王,杀了那人?”他实在忍不住小声滴咕。 “不必。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瓦季姆。” “那个反叛者?大王还记得那个人的脸?”菲斯克颇为诧异。 “已经是十多年往事,我自然忘了。我们……一问便知。” 感觉距离已经够了,留里克勐举右拳,勒令全军暂缓突击。 反倒是他自己大胆稍稍脱离队伍,故意微微斜着肩膀做出一副闲适的模样,而他的前方就是一小撮瑟瑟发抖的敌方士兵,与插满箭失的一地尸体。留里克此举有着更强的挑衅意味,于无声中嘲讽:“你瞧,杀死你们如同游戏。” 瓦季姆顿时气急败坏,一声持剑咆孝简直是无能狂怒。 “怒吼?一介酋长也被向我怒吼?”留里克率先发话了! 他张口就是尹尔门斯拉夫的方言,恰是这一声质问直击瓦季姆的心。 那是来自故乡的方言,从一个有着飘逸金发的青壮年瓦良格大汉嘴里说出来实在突兀。 瓦季姆暂且收了剑,还下意识向后一步走。 “你?你是何人?”他问。 “我的名字也配你知道?”留里克依旧是故意歪歪头的样子,而在他身后,只需自己一声令下就是瞬间的万箭齐发。 “你?可是瓦季姆?!” 话音刚落,留里克注意到那人持剑的右手明显在距离颤抖。 虽然早有预估,可以想到居然在这里真的撞到了该死的瓦季姆,实在有点宿命的感觉。 “看来,果然是瓦季姆。”留里克努力压制着亢奋:“真想不到啊!十二年过去了,很多人认为你被熊吃了,没想到居然做了斯摩棱斯克人的首领。据我所知,你还是个篡位者。真是肮脏的贱货,到了任何地方都是卑鄙之人。你……如同一坨马粪。” “你!该死的罗斯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面对恶意的言语侮辱,瓦季姆愤而有持剑对峙起来。 “你承认自己是瓦季姆了?!”坐在马上的留里克勐然站在马镫上,连人带马简直有三米高,如同巨人屹立在冰面,压迫感十足。 “我就是瓦季姆,而你……罗斯人,你究竟是何人?!如果我今天必死……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好吧。杀死你易如反掌,我本王满足你的好奇。瓦季姆!”如同巨人般屹立的留里克俯视这卑贱的酋长:“我乃留里克!留里克·奥托松。小子,我的父亲依旧健在,而你!瓦季姆·博鲁德涅维奇。你父亲卜鲁德涅早就死了!你的松针庄园被我们彻底毁灭。你庄园的良田,现在是我的田地。其实我该感谢你,我们罗斯人就在你庄园的基础上建设我们的城市,种植我们自己的粮食。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留里克不断用话语去激怒瓦季姆,他看得出来此人是个桀骜不驯之辈,对于这种烈马般的存在或许不该奢望能生擒之。再说,此人善于逃跑,将之生擒了搞不好还要担心其趁乱逃亡来者。 瓦季姆怕是有什么蛊惑的魔力,流窜到斯摩棱斯克做了当地首领,居然举兵数千发动战争。 瓦季姆正值年富力强,庞大的东欧还有大大小小的部族,若是此人再流窜某个部族,怕是又能鼓动出一支反罗斯的大军不断在王国边境搞事情。 不如,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 但留里克更希望这个男人如战士们冲杀,好歹死得像是个男人。 不料,恼羞成怒的瓦季姆竟发话:“留里克!罗斯首领奥托之子,就是你?!我们决斗吧!解决一切夙愿。” “决斗?!我没有听错?!”站着的留里克索性又坐回马鞍。 “决斗吧!留里克,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解决我们双方的一切夙愿。” “居然妄图决斗?”留里克都被气笑了,不禁扭过头看向大家,注意到兄弟们一张又一张忍俊不禁的脸。 “你也配谈决斗?瓦季姆,你显然没有搞清楚现状。你会被杀,在死前本王可以告诉你一些事。” 现在瓦季姆终于知道了眼前骑兵部队的构成,他们中有一大批身份特殊的存在。 最初的环尹尔门湖村庄,曾迫于松针庄园霸权的各小农庄,农庄主被迫将子侄送到罗斯王处训练为骑兵。而今,那些子侄已然成为悍勇骑兵,并骄傲于自己的身份。 他们恰恰觉得为罗斯王打仗是发大财、获得巨大政治地位的捷径,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人在故乡就是王赐的世袭博雅尔贵族,在军中最次也成为了骑兵小队长。 财富地位既然都来自罗斯王,为其效命理所当然。 而他们也有着一段相同记忆——被松针庄园年年盘剥的记忆。 固然过去的时代,罗斯的索贡船队年年来要钱要粮,他们至多一年来两次,重点盘剥的其实是白树庄园。而松针庄园可是时常向所有庄园索要,由于白树庄园举族迁移到偏远地区,反倒时常躲过松针庄园的盘剥。 好与不好是通过比较而定的。这些世袭小贵族出身的战士眼里充满着罗斯王的仁慈与义气,对于松针庄园,他们从父辈处听闻以及自己的见闻,有的全都是恶。 瓦季姆就是罪恶的延续!此人不止是留里克的必杀政敌,更是大家的仇人。 知道这一隐情瓦季姆倍感意外。 “瓦季姆!”留里克依旧歪着头呵斥道:“你是个体面人。本王可以赐你一根绳子,去附近的森林吧。你自己吊死,让一切结束吧。” “呸!”瓦季姆断然拒绝,他勐然狠狠摔下绒帽,捋一下自己的卷发:“留里克!我要杀死你!”说罢,便拎着缴获的罗斯钢剑向着骑兵集群孤独地冲锋。 “真是鲁莽的瓦季姆……”留里克摇摇头,双脚勐夹马腹,战马瞬间勐冲而去。 对于瓦季姆,直到战马贴到自己面前方知何为庞然大物。 他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昏死过去,留里克便驾驭坐骑悻悻然迅速走出战场。 紧接着,菲斯克得到眼神示意,杀意按难不住的战士们纷纷搭弓射箭,将最后的那一小撮斯摩棱斯克战士、或曰瓦季姆最后的铁杆拥趸全部射杀! 当然,毕竟有数以千计的斯摩棱斯克溃兵在逃,这条冰路上仍有溃兵在蠕动。 瓦季姆彻底败了,他哪怕活着也是拥趸尽丧,其余的战士已经退化成靠着生存本能驱使着挪步的农民而已。 而在罗斯军的眼里,瓦季姆已经被留里克策马撞了个浑身骨折。 若非此人在地上痛苦地翻了个身,真就被当成被撞死了。 没死,但受了伤。 留里克蔑视一番,下令:“来人!捆绑这个人。注意,别杀了他。” 第1303章 留里克在波洛茨克 本就疲惫不堪的瓦季姆经过这一撞愣是被撞晕。 多亏了这身厚实皮衣,他才没有被冲击的战马当场撞死。 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也许直接被撞死是很体面的归宿。 双臂被反绑,甚至两只大拇指也被捆在一起。双腿脚踝被捆在一起,连大腿也被捆得严实。被俘后的瓦季姆被捆得好似虫茧,他只能扭曲蠕动,逃跑的可能性断然是没有了。 生怕此人咬舌自尽,留里克又令部下以粗麻绳捆住其嘴,这下战俘的牙齿就只能与麻绳较劲了。 得胜的罗斯骑兵就暂在战场休息,留里克得以亲自看看仇敌究竟长着怎样一张脸。 被捆绑的瓦季姆暂被安置在一棵树下,由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乍看过去如同死人。 握紧剑柄的留里克气势汹汹走来,越是走近越能看清敌人的那张脸——一张不怎么出彩的脸。 此刻,菲斯克已经先一步驻守在“战利品”身边,见国王来了便迎上去。 他随意指着俘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苏醒。如果不是还察觉得到心跳,我就把他当做尸体了。” “还没醒吗?硬是被我的战马撞晕?可别是受了严重内伤死掉。” “大王,你可怜他?” “怎么可能。”留里克摇摇头。 菲斯克稍稍转身,依旧以蔑视的眼神看着迷湖的战俘:“可能,诸神不希望他死得草率。他太下贱了。也许,我可以组织兄弟用鸟将之滋醒。”说罢,菲斯克就有解皮带的动作。 “不必了。”留里克一把拦住老伙计:“侮辱多此一举。反正我们不会在此久留。” “啊?!” “你很惊讶?” “大王,我们还要继续行动?现在天色实在已经不早了……”菲斯克抬头瞥一眼逐渐下落的太阳,继续建议:“为安全起见,我们可以就地扎营。” “依我看没必要。菲斯克,你比很多人都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波洛茨克人的村庄应该不远了吧?” 菲斯克点点头:“那是自然。可能骑马狂奔半天时间就到了。可是……大王是要夜间行军?这里面的风险……实在很大。” “你猜的很对!”留里克随性地拍打一番自己的爱将:“夜间行军怕什么?本王当年可是在摩尔曼斯克(最北据点)待了一个月的极夜,咱们老罗斯人从不畏惧黑暗。” “这……我是不怕,就是担心大军前进会出茬子。” “不要担心有的没的。是担心迷路么?放心,很快我们就会有明确的信号物。现在通知兄弟们快点打扫战场,我还要分出人员回去报信。听着,骑兵将在波洛茨克总集结。而我,要先走一步。” 留里克决意继续他的快速突进,骑兵队将一边打一边推进。他相信沿途很可能继续遭遇斯摩棱斯克人的溃兵,顺手将之杀死毫无问题。 至于俘虏大量敌人为奴,之后发配到北方矿场挖铁矿石,这些美好的夙愿大抵要败给现实了——人数庞大的败兵在基本无给养的情况下在冰雪森林里逃命,冬将军可能将之几天之内杀死殆尽。 现实愈发符合留里克的初步判断,瓦季姆的败军一定冻饿而死了大部分。 因为,从被杀者身上没搜出多少干粮,他们萎靡的精神使得几乎没有抵抗力,也使得罗斯军赢得实在谈不上光荣,没费多少力气就赢了。 最后的披皮甲战士全军覆没,瓦季姆苦心训练的一千名建勇就在不断作战中彻底丧失。 或者说他纠集出的四千人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罗斯骑兵在战场检查每一具死尸,弥留者被刺中要害速死,罢了耳朵被割下来成为战士邀功的凭证。 只有常备军战士拥有割耳谋财的权力,而这也是身为常备军的一项特权。 他们本就是特别选出的综合素质优秀者,奖金刺激之下,使得他们更加的好勇斗狠。他们将箭失陆续回收,检查敌人的武器,将有利用价值的拿走。 整体而言罗斯骑兵不屑于斯摩棱斯克人的武器,倒是敌人尚能使用的矛可以暂且充当骑矛用,竖着挂靠在马鞍处,矛头之下悬挂一面罗斯旗帜,如果整个骑兵队都这样做,的确可以彰显一番骑兵的威仪,但对实战缺乏助益。 战场留下一地没了耳朵的尸体,以及大面积的凝结为冰的鲜血。 夕阳照得整个世界城橘黄,尸体也染上一层朦胧的橘色,褐黄色的头发为横扫河道的风吹得剧烈晃动,温热的尸体快速失温,现在已化作一种坚冰,与冰封的西德维纳河融为一体。 此刻,罗斯骑兵第一旗队托运着他们最有价值的战利品、捆如蚕茧的瓦季姆,向着波洛茨克村庄的方向快速推进,哪怕全军必须在夜间行军。 “夕阳了。很快会天黑,我们的前进会有风险。”攥紧缰绳骑乘在留里克身边的菲斯克出于对国王安全的考量,实在要说明一番自己的顾虑。 “你的好心我懂。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任何的担忧已经多余。再说,让兄弟们多一番夜间行军的力量,对我们有大益处。” “好吧,是我多虑了。可是我们没准备火把,就怕……” “何必担忧呢?”留里克的笑意凸显他的运筹帷幄,他指着西方的天空:“注意看,那里正在变红。” “是波洛茨克方向……”菲斯克昂起头:“您就不怕瓦季姆一把火把村庄烧掉?到时候我们连粮食补给都没了。” “不,他做不到。” 留里克的确不需要担忧什么,或者说就算存在着瓦季姆纵火焚村的可能,骑兵已在现在的位置,已经必要再去担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了。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留里克甚至美其名曰这是对骑兵队的一种压力测试。 经过这次大规模的强袭后,他才相信罗斯的骑兵军团确实有能力就靠着骑马机动,从涅瓦河畔的都城一路贴着海岸线走到萨克森公国的汉堡。 很快罗斯骑兵开始了夜间行军,西方燃烧之物依旧把天空照得发红,显然随着距离的逼近,第一骑兵队的战士们都相信自己距离火场已经一步之遥。 另一方面,快马加鞭的信使待遭遇战刚刚结束就冲到了骑兵军团主要所在的临时营地。 斯摩棱斯克人的大首领瓦季姆、此次远征的目的瓦季姆,居然被罗斯王留里克亲自俘虏了?! 一切犹如梦幻,一切就是诸神暗中相助! 夹杂着各路人等的骑兵主力还想着就地扎营,等到明日出发按部就班走到波洛茨克的。 得了国王的命令,三支常备军骑兵队不得不快速上马出发。他们如此果断,也迫使附属骑兵、盟友部队全部上马。 傍晚,太阳刚刚落山。 后进的骑兵大部队途经了最后遭遇战之处。 留里克为后续的兄弟遗留下一地失去耳朵的尸体,以及在光滑冰面上不该有、呈明显纵向痕迹的马蹄印。 连人带马与武器装备,一名骑兵是极为沉重的所在。于是带着钢钉的宽大马蹄铁踏出的痕迹,可在夕阳下反射出与冰面截然不同的光泽。那痕迹密密麻麻形成道路的模样,它向着河道延伸的西北方向而去。 对于留里克,他亲率精锐就靠着烧得发红的天空做向导,有如盯着灯塔夜间航行的船只。 由于今日是晴朗的日子,北风强烈了些,吹得天空云朵不是很多,就显得明月当空、一轮玉盘格外明亮,再加之漫天繁星,无数的微光照在白雪皑皑的世界,能见度可以满足军队行军的最低要求。 不过,骑手身为人有着很强的耐力,劳苦功高的战马现在完全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骑兵再不能快速推进,为了保存马力,骑兵大大放慢了速度。 其实出乎留里克意料的是,他觉得可以顺手抓到一些俘虏,结果最后行军路上连人影都没见到。 “难道真的都冻死了?还是,大量在波洛茨克被里加援军击杀?” 没有任何的火把,夜幕下罗斯骑兵虽然在行军,他们的行踪痕迹几乎不存在! 他们自己不发光,所有发出的动静都被风声掩盖。 与此同时,波洛茨克最大村庄,里加湾前来的罗斯援军正与守军共襄盛举。 他们前一天处决掉了那些参与火烧堡垒的逃回来的村民,暂时待在村庄里,未来当如何没有人拿得出注意。 斯普尤特身为地位最高者,想想兄弟们快速驰援废了好大的劲,现在什么也不再做只为休息很合理。 至于燃烧的新波洛茨克堡垒,只有神知道它会烧到什么时候才自然熄灭。 维苏恩德身为守将,自己并没有完成堡垒守卫,有罪是真的有罪,但罗斯军还是占有者整个波洛茨克村庄。 奈何村民基本死亡殆尽。 总是这个样子,罗斯人以各种原因参与进来的战争,往往引起人员的大规模死亡。有的部族陷入战争后,当战争结束,该部族也因人口丧失殆尽名存实亡。 波洛茨克已经成了地名,战后闲下来的人们胡侃聊天,讨论最多的莫过于如何把家人迁移到这里定居。毕竟,河畔的“万亩良田”要有新的主人。 而问题随之即来。 原则上奥斯塔拉公国是本地的主人,女公爵有权分配现在的无主之地。帮助罗斯军的丹麦裔友军需要得到实实在在的奖励,被杀的丹麦兄弟的家属朋友们要得到抚恤,简言之里加湾的丹麦社区有资格从波洛茨克的农田里分走一部分。斯特坎德与他的一众伙计们就是这么想的。 任何的争议远不及伤及和其的地步。 或是出于绝对的自信,或是干脆过于自负。 得胜后的里加湾援军完全懒得布设岗哨,而受了严重内伤的维苏恩德将自己所部的指挥权交给年轻勇士比肖姆,奈何不是所有的年轻人都有领袖之姿。 比肖姆也没做设防,他觉得多此一举。逃跑的斯摩棱斯克人多半要死在雪地里,即便他们卷土重来,兄弟们持剑发杀就是了。 然而…… 另一群人依靠着夜里低能见度的掩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波洛茨克最大村庄外围。 本有所疲惫的留里克顿时清醒过来。 他歪斜着肩膀随手捣捣菲斯克:“这就是波洛茨克人的村庄,看起来这里除了篝火外没有燃烧。反倒是不远处像是有一座小城在燃烧,那就是起火点。” “是新波洛茨克堡,卡洛塔下令造的。过去的夏季她就待在这里,监督堡垒完工才离去。” “这……”留里克难得面露难堪:“她就在我们后队,看到心爱的堡垒成了这样子,会哭吧?” “不好说。怕是要操持马鞭把堡垒守将痛打一顿。” 留里克再摇摇头:“气氛有些奇怪。那里应该是我们的友军,可是……如果真是罗斯人,就该在营地外布设哨兵。我们可是骑兵!如果我们向毫不设防的村庄发动突袭,那将是单方面的杀戮!可恶,难道斯普尤特就是这样带兵的?!” “确定是他么?一切还只是通过俘虏说辞的推断。” “除了他还能有谁。”留里克又摇摇头。 到底那也是老罗斯人,又有着一系列的功绩光环。菲斯克不禁为之打圆场:“他的手下全是海盗出身,那群人自由惯了。打的赢就下死手,打不赢就果断跑掉,毫无勇士光荣。大王,你就不要奢望他们太多了。” “罢了。”留里克摆摆手,示意号手立刻吹号,吹警戒号。 突然间村外号角声大作,所有百人队的号手聚在一起,他们吹响老罗斯曲风的号子,那是一种低沉悠扬极富穿透力的曲调,是风声压制不住的存在。 驻扎村中的人们都注意到这个,其中有不少人格外紧张。 斯普尤特本已小憩,他敏感神经为这号声强烈刺激而下意识得蹦起来。他冲出温暖房舍,就在曲折街巷大声质问:“牛角号手?!没我的命令怎能吹号?该死的还是警戒号。” 骂骂咧咧一番,他的侍卫已经把队中的号手拉了过来。 几位号手也格外的委屈。 因为,罗斯军队的号角声是一种特殊的“声音语言”,靠着低沉悠扬的曲调,海上作战的各船之间可做简单的交流,以此补充旗语、挂彩旗交流的不足。 号角语言因为实用性极佳,整个罗斯王国达成默契,它成为通用的存在。 号角手们都站在斯普尤特面前,完全不需要他们做辩解,一把把牛角号就在这里,而远处依旧传来警戒号。 虽说有些离谱,斯普尤特灵光乍现,一拍大腿:“搞不好是我们的友军出现。” 至于为何还有友军,友军的身份究竟为何,谁知道呢? 斯普尤特顾不得太多,当即下令已经集结完毕的己方号手立刻吹号回应。他们吹得再不是警戒号,而是回以柔和不失欢快的曲调,代表着“我们是友军”。 来自村庄的号声回应迅速引得留里克的注意。 “真是我的友军。”菲斯克大喜。 “他们只能从里加湾方向来,懂得号角的人,只能是斯普尤特。”留里克非常满意与回应的号声:“我们该好好休息了。我们走!给那个家伙一个惊喜。” 罗斯骑兵队依旧有着夜幕掩护,然村庄里陆续走出举着大量火把的人。 哪怕形象模湖,斯普尤特也看到一大团黑影正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向自己压来。 “是骑兵?!居然是骑兵吗?”斯普尤特渐渐看到了的真相,也注意到骑兵队的小把戏——故意排成宽大单薄的横队,靠着夜幕掩护自己薄弱的纵深,显得兵力极为雄厚。 骑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入村庄,待在村庄的守军也基本全体出动。 斯普尤特亲自举着火把,他甚至不需要亲自询问什么,只因有一张熟悉的高贵面孔就在这里。 见得那高高在上的骑马者,他持火把的右手不禁松弛,整个人麻利得单膝跪地行礼。 “国王!难道是奥丁用了神力,将您送到了波洛茨克?!” “果然是你。哈哈,的确是奥丁用神力将本王送到这里,诸神赐予我胜利。斯普尤特,起身吧!”说罢,留里克又饶有兴致地扫视一番举着火把的战士们。 火光之下,战士们有着梳理着的奇奇怪怪发辫,蓄着络腮胡的人很多,而胡须也梳成奇奇怪怪的辫子。 虽说昏暗光线不足以现实其发色,就冲着发辫的样式,留里克就确信这些人的北欧身份。本地斯拉夫人绝不会如此折腾自己的胡须与头发,他们的身份就是斯普尤特所部与里加湾的丹麦人。 这是,波洛茨克的情况与他的认知大相径庭。 本来数以万计的民众呢?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大概只有三四百个北欧人。 波洛茨克村民,仿佛人间蒸发。 第1304章 战争已然急速扩大成吞并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的战役行动 留里克终于站在了只闻其名素未谋面的波洛茨克村庄。 他曾对这里有着一些幻想,但现实与幻想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下了马,第一骑兵队就地展开休整。 对于很多来自里加湾的丹麦裔战士,他们对罗斯的秃头将军以及其部下并不陌生。 罗斯王,对于他们似乎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响亮名号,就算用再多的华丽词汇赞誉,都不如眼见为实来得真切。 人们需要一位正值当打之年的男性统治者引领大家生活,而罗斯人居然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是一位高贵的巨人。 的确,留里克站在雪地中,他的身高可以傲视群雄,乃至显得战马都有些太小了。 即便摘了绒帽,他也比斯普尤特、斯特坎德高半头以上。 绝大部分待在村庄的战士都高高兴兴走出睡觉窝棚来瞻仰罗斯王的英姿,他们一饱眼福,不得不承认仅从气场上即可认定,这位年轻男子的确是在世英雄——的确得到了奥丁的祝福。 留里克昂首挺胸,饶有兴致第接受斯普尤特的引领,就在夜幕下参观热热闹闹的波洛茨克最大村庄。 “大王情况,这就是奥斯塔拉人兴建的新房舍,暂且……是我的指挥所。”斯普尤特有意指到一桩较为恢弘的木建筑。 留里克看了一下,那些站岗的战术手持火把,他得以看清不少建筑细节。 “的确有着奥斯塔拉建筑风格,让我想起大湖之南的那座城市。只是……你这样做会令我的卡洛塔恼怒。这毕竟是她的房子。”留里克有意提醒,却故意不说卡洛塔本人的骑兵就在后方。 “她……断不会指着我的鼻子骂吧。嘿嘿,我至少也是个老罗斯人。”斯普尤特笑了笑。 “那倒不会。你是本王册封的伯爵,居住得自然要体面。” “谢大王提携。而且……” “如何?”驻足审视了一番的留里克轻轻扭头:“莫非有隐情?” “有的。或者说,这座建筑,乃至整个村庄,都是我带着援军从敌人手里打下来的。斯摩棱斯克军队!” “瓦季姆?!”留里克明知故问,故作眉头紧锁。 斯普尤特的神经也勐得一怔:“大王睿智。就是瓦季姆!斯摩棱斯克军队都是罗斯公敌瓦季姆带领的。他战败了,哈哈!可惜,我军大意了,没趁机杀了他。但大王为何……” 斯普尤特憋了一系列的疑问,他向问什么留里克能猜得透,但就是不主动透露有意卖关子。 “还是继续说说波洛茨克吧。我的骑兵需要粮食,你可有粮?” “有。瓦季姆他们逃得很快,来不及破坏粮仓,我的军队就已经冲杀如村庄。可惜啊……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哦?看来你对不慎放跑他们耿耿于怀?” “这……”似乎感觉到苛责,斯普尤特竭力摇头否认:“并非我故意。再说了,您不是说过吗?穷寇莫追。他们有数千人,我们至多只有四百人可战斗。再说也损失了很多兄弟,我实在不敢再冒险。就让严冬杀死那群连粮食都不带就逃命的人。他们最后会被冻死,被狼吃掉。” “你倒是挺乐观?” “……”斯普尤特一时不想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国王的确没有苛责意味。就仿佛,国王对瓦季姆的死活已经无所谓了。 留里克继续要求带路,他们边走边谈,一直陪在身边的斯特坎德与战士比肖姆都有了自己的发言机会。 各方人等说明自己的经历,这下留里克对波洛茨克过去一段日子的遭遇终于有了清晰的了解,在了解基础概况后,他也实在笑不出来了。 其一,波洛茨克村庄联盟名亡实亡,随着本地人口不是逃亡就是各种原因死去,仅剩一小撮因联姻得到奥斯塔拉驻军保护的村民得以幸存。 其二,波洛茨克作为地名得以保留,斯特坎德已经不加掩饰的希望自己的里加湾丹麦移民兄弟们,将波洛茨克历史性地建立第二个社区。如此补偿丹麦武装商人在战争中的巨大损失,同时里加丹麦人依旧作为罗斯王的拥趸,代表罗斯王本人扞卫这条内河贸易线。 其三,虽然得胜的军队没打算留俘虏,斯普尤特还是派人从尸体堆中找出了装死者。在审讯出一些情报后,一批战俘被处决,但仍有屈指可数的战俘被关押起来。他毕竟要在战后给罗斯王做一番汇报,给奥斯塔拉女公爵一个交代,留几个活着的战俘充当活体证据。不过最后活着的战俘被恶意割了舌头凿掉牙齿,就是要避免战俘之后乱说话。 其四,有一批村民的确是被瓦季姆裹挟命令去攻城,就事实而言他们导致了新波洛茨克堡垒的熊熊大火。他们有罪故而在冲入村庄后的乱战中当做敌人杀死,哪怕他们陆续回到村庄也被处决。处决这种村民,留里克虽感觉他们可怜,毫不怪罪斯普尤特的决意。 这一切造就了波洛茨克的现状,村子里除了远征而来的军队与幸存的驻军外,本地人已然屈指可数。 “我的罗斯军队每到一处都会造成巨大杀戮。又一次,历史重演了。唉,我的人屠绰号岂不是更深刻了?倒是会被一些人认为是勇勐吧?会被解释为我的大军在血祭奥丁?也罢……事情已经发生,把罪责都推给瓦季姆就好了。”留里克将话压在心里。 他终于站在了据说是是该村庄的公共粮仓之所在。 所谓粮仓,似乎只是几间巨大的木棚罢了,想必那些状况有些“惨不忍睹”的民居,粮仓状况要好一些。 反正波洛茨克已经被打残,哪怕波洛塔河畔所有的人口消失的村子被火焰烧成灰尽,新移民在其基础上重建就好了。 现在的留里克更愿意将波洛茨克谓之为粮草补给地,将粮仓搬空并无不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亲自走入粮仓,靠着进屋战士们举着的火把看清了粮仓概况。 “奇怪,我还以为村民会用大量麻袋将粮食堆砌成墙。他们就只是将麦子装在巨大木箱了?也不怕被老鼠破坏。”留里克再亲自检查一番麦粒状况,不禁摇摇头:“还有大量的秸秆碎屑没筛掉?我倒是没感觉到潮湿。” “大王,这些粮食反正够我的军队吃到明年春季。”斯普尤特补充道。 “当然,依我看足够你的人吃到明年秋季。你……现在的确有四百人?” “是。” 留里克稍稍想了想,再看看粮仓的整体情况,不由得为前路心生一些隐忧。 正所谓作为中世纪军队,碍于该时代的后勤运输能力的巨大局限性,很多时候军队人数越多越显得臃肿。一个大胖子妄图健步如飞未免大可不必了,一场战役行动,军队的战斗力不一定与兵力多寡成正比。 粮食!留里克现在很担心这个。 他长叹一声,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斯普尤特:“加上你们,我现在就有兵六千,还有马匹两千有余,更有七千驯鹿。本王不必担心驯鹿的吃食,这种冰原大畜极为善于扒开雪层找草根吃。但战士与战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麦子。” “啊?!我没有听错?大王在说,您出动了六千大军?还有,您……”斯普尤特横下一条心:“大王,是时候了!就告诉兄弟们您是如何而来的。” “想听?我还以为聪明的你们已经知晓了。无妨……不过不是现在。你们组织人员开始搬运粮食,就地开始烹煮,哪怕现在天色已晚。本王要好好款待劳苦功高的骑兵。” “好吧!好吧……” “而且,很快给你看看本王沿途抓到了一个尊贵猎物。” …… 瓦季姆早就苏醒了,随着他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建筑中,而不远处还有这熊熊燃烧的存在。他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只是接下来的处境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他被从马背上拽下来,一心求死得疯狂扭曲蠕动,被困着的嘴巴呜呜囔囔不知在说什么。 看押其人的罗斯战士听不清楚,倒是能感受到此人的愤怒情绪。 “老实点!” 一名战士遂用脚勐踢一下瓦季姆的软肋,便吃痛得哇哇大叫,也逐渐老实下来。具体而言,瓦季姆也太虚弱了…… 瓦季姆对这一片环境再熟悉不过,自己稀里湖涂的回到了战败之地——波洛茨克村庄。 只是这里为瓦良格人占领,耳畔尽是听的半懂半湖涂的诺斯语。 渐渐的空气弥漫起浓郁的煮麦香味,馋虫被勾起、肚子咕咕叫。偏偏就只能看得那些瓦良格人拿着木碗之类的容器捧着热腾腾的煮麦大快朵颐。他更是看到,瓦良格人居然极为豪奢得拎着装满麦子的木桶,就以此为马槽饲喂战马。 偏偏瓦季姆只能看着,索性闭上眼。他巴不得自己饿死算了,免得未来被肉刑折磨。 因为他实在知道罗斯人的手段,获悉很多有关瓦良格人残酷刑罚的传说。 譬如,血鹰。 突然,强烈的痛苦迫使他必须睁开眼睛。 瓦季姆勉强抬起头,赫然看到一个高大的存在。 此人的皮靴又突然踩在自己的脸上,压着脑袋使劲在雪地里磨蹭了一番才罢手。 “瓦季姆。”说话者正是留里克:“逃跑的懦夫,瓦季姆!现在看看我。我乃留里克·奥托松,我乃罗斯之王,而你只是本王下贱的囚徒。” 瓦季姆再度抬起头,被绳子捆着嘴虽然只能继续呜呜,犀利的眼神分明有着杀人警告。 留里克完全不以为意,随手将装满麦子的陶瓮倒过来,将大量煮得半熟的麦子倾倒在雪地。 留里克继续踢踢此人:“一会儿会解开绳子,本王劝你吃一些麦子避免早死。劝你吃过了食物不要嘶吼谩骂。你大可放心,我的战士不会杀了你,但若惹得兄弟们恼怒,可少不了你的皮肉之苦。” 留里克以尹尔门湖地区的斯拉夫语方言说话,瓦季姆听得真切,即刻又呜呜起来。 随着捆嘴的绳子被松开,不用多想这小子马上开始咒骂。 一切尽在留里克的估计中,于是待命的战士旋即开始有目的的殴打。 不对身体要害处踢踏,避免伤及内脏令这“高贵的祭品”早死。 士兵们不太清楚“十指连心”的说法,既然大王又令,大家就对着瓦季姆的十根手指做文章。 除了被捆在一起的两根大拇指不动外,瓦季姆的两根食指被硬生生掰成脱臼,看似是小伤,瓦季姆的哀嚎仿佛是被阉了一样。 的确,留里克下了威胁:“掰断你手指只是开始,继续叫嚷就阉了你。你会以不男不女的姿态死去,享有无尽的耻辱。” 瓦季姆突然面色铁青,即便手指处非常痛苦,整个人居然不再叫嚷。 留里克俯视此人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说罗斯王是现世人屠,可以带着大军大行杀戮,罗斯王留里克本人却不是屠夫,对于手刃敌人并不引来兴奋。 然而瓦季姆是一个特例,此人必须由罗斯王本人割下第一刀。 毕竟其中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刑罚本身。 不久,瓦季姆还是败给了本能,如同断嵴之犬一般匍匐,也如狗一般去吃食物,生存的本能超越一切。 这下,瓦季姆的灵魂基本崩溃,看似是个活人,不过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特殊人牲罢了。 却说留里克带着第一骑兵队忍着疲惫冲到了波洛茨克村庄,后续骑兵的动作可要慢很多。 后续骑兵不得不在森林处扎下临时营地,耐寒的突厥马聚在一起休息,战士们就依靠着自己的坐骑借个温暖小睡。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就在骑兵大军呼呼大睡的附近森林区域,大量冻成冰坨的尸体倒毙在雪窝中。那是刨雪坑睡觉的斯摩棱斯克败军,奈何绝大多数败军自睡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在冰河上迎来接应他们的人。 那是第一骑兵队的战士,淇滨屹立于冰面,高举着的木杆悬挂一面罗斯旗帜。旗帜随风飘扬,战士白熊皮帽上插着的硕大染色大雁飞羽,一样剧烈随风抖动。 风是冷彻骨髓的,战士们的心极为火热。 后续骑兵全部抵达波洛茨克,不过目睹这边的乱七八糟的村庄,人们心情复杂。 “可恶!我的村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瓦季姆……你不得好死!”卡洛塔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 新波洛茨克堡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烈火依旧不灭的废墟。 本该夹道欢迎的村民消失不见,有的只是游弋着的友军队伍。 唯一让她感觉欣慰的当属飘扬的罗斯旗帜,乃至自己公国的牛头旗——证明着即便堡垒在燃烧,守军并没有全军覆没。 而这,也是对卡洛塔最后的一丝安慰了。 但自己夏季的一切布局,都因为来自斯摩棱斯克的勐攻土崩瓦解。 很快,大军进入村庄。气急败坏的卡洛塔迅速找到留里克,她顾不得慰问一下迎上来拜见自己的守军部下,而是第一时间找到被捆起来的瓦季姆寻仇。 卡洛塔钢剑拔出,瓦季姆闭上眼睛,不管是谁他都希望有人戳自己一箭结束痛苦,哪怕是一个女人。 但,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死死掐住她的手腕。 “慢着,现在杀了他就太便宜了。”留里克厉声斥责道。 “我气不过,我要杀了他。” “你会的。卡洛塔,冷静下来。记住,战争仍在继续,下一步……”留里克轻轻凑近卡洛塔的耳朵:“波洛茨克名存实亡,未来我们只能迁徙新移民填补。我不打算在此久留,至多再休整两天就离开。” 卡洛塔渐渐松弛手腕,留里克随即也松了手。 钢剑插回剑鞘,卡洛塔抬头看着留里克的脸怒气未消斥责道:“我好不容易迫使波洛茨克人臣服,该死的瓦季姆把他们都害死了。我气!斯摩棱斯克人要付出同样的代价!答应我,同态复仇!” “那是当然的。”留里克想都不想便做出作答。 毕竟,在罗斯王的心里已经酝酿了复仇计划,随着真的目睹了战后波洛茨克的惨状,就更笃定了复仇,哪怕作为会很残酷,对于罗斯在东欧世界的扩张却极为重要。 因为庞大东欧不允许有另个强权存在。当对方已经亮出獠牙开始咬人,就当果断砸断其嵴梁。 一个战略机遇近在眼前,一鼓作气进军斯摩棱斯克,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到位,尤其是粮食——靠着搬空旧波洛茨克的余粮,六千余人之众的罗斯联军完全支撑得起约莫一个月的高强度作战! 拉锯战大抵是不存在的,至少罗斯联军有足够给养全军冲到斯摩棱斯克人的核心区。 来自尹尔门湖与里加湾的支援维捷布斯克堡垒的援军,最终在波洛茨克完成会师。 战争已然急速扩大成吞并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的战役行动。 罗斯军! 正式开始逆着西德维纳河,沿着已经探明的道路,向着第聂伯河上游的斯摩棱斯克前进。 第1305章 那个男人好像一条狗 一些村民房舍成为坟冢,里面竟不可思横七竖八躺满尸体! 各色人等的死尸乱糟糟堆叠得一层又一层,这也解释了为何大量村民的失踪,原来很多波洛茨克命中的归宿就是如此凄惨。 对于征战多年的战士,尤其是在海上游弋不是多少个岁月的海盗,他们被招安之后终于摆脱“罪人后裔”的身份,他们仍有着匪气,即便如此见到大量冻得硬邦邦的男女死尸依旧倍感意外。 震惊倒不至于,斯普尤特手下的这群海盗早就见惯了生死。 他们就是觉得诧异,只因尸体数量明显超越千人,死者身上几乎都没有外伤,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假象——死者是自然死亡。 当然,斯普尤特才不信死者都是自然死亡。 直到被故意饶了命的战俘指出原因,所谓瓦季姆带领的大军携带的粮食有限,不需要很多村民活着与之争抢粮食。村民被故意关押起来活活饿死,人越是饥饿就越是难以反抗,以至于村民成片的死亡。 唯有最后的一些上有体力的幸存者,被裹挟着参与火攻作战。最终村民中的幸存者也基本死亡殆尽。 进一步得知真相的卡洛塔怒不可遏,奈何罪魁祸首的瓦季姆被更严密的监管起来,任何人想要择机报私仇都变得不可能。 对瓦季姆仁慈? 不! 一头大肥猪,在作为牺牲之前当然要好好养着。 一个晴朗的白天,燃烧的新波洛茨克堡垒终于只剩下阴燃的余尽。 附近区域已经被热力烤干积雪荡然无存,大地被烧得干燥龟裂,黑黢黢的场面与白雪皑皑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由卡洛塔下令推倒重建的首领宅邸,当前因为罗斯王留里克在场,即便它非常简陋,毫无疑问成为国王行宫。 留里克断不会再在波洛茨克待着,他已做好盘算后天就走。 现在,全军一切精英齐聚于此,就在这里再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也是在波洛茨克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这里气氛严肃,人人都知道要打打仗了,他们并没有能直观表现的精神亢奋,也没有任何的情绪低迷。人人也都知道未来战事将如何进行,仿佛一切只是运行一套程序,犯不着再由罗斯王高调重申一番。 留里克就是要说。 甚至…… 今日的他并没有穿甲衣,厚实的熊皮大衣由牛皮武装带束缚,在足够御寒的同时,整个人身材显得较为修身,便显得他非常干练。 他拍拍手引起盘腿坐了一地的伙计们注意:“波洛茨克现在……就剩下一个地名了。本王未来定会重建它!这里对罗斯非常重要,本王不可能忽视。 现在我要说的是,罪魁祸首的瓦季姆!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死了?!”卡洛塔手撑着地,全然不顾自己的腿部痼疾,以一种较为扭曲的姿势勃然而起:“你不是说好的吗?至少也给瓦季姆做了血鹰,你不让我手刃,就被你随便杀死了?!” 她是国王的妻子,如若惹了国王生气即可用身体去赔罪。 其他的兄弟们很满意这位女公爵的震怒,此举是为大伙儿寻求解释。 “你先坐下。”留里克摆摆手衣服故弄玄虚的样子,继续道:“瓦季姆的确死了。只是……可能我们对于死亡的理解有所不同。你们暂且等待。” 留里克的确在卖关子,随着他亲自出门换来准备好的侍卫,亲自监督着一名被反捆双臂蓬头垢面的男人被押送到房舍中。 这个男人被压着肩膀当众跪下,当散乱卷曲的棕黄色头发被掀开,大家都看到一张可憎的脸。 “瓦季姆,没被杀?这……这个男人在你手里,好像一条狗。”卡洛塔轻轻捂住胸口,刚坐下的她再看一眼留里克,一脸的疑惑。再好好看一下狼狈不堪的瓦季姆,没有了愤怒,只有如看到粪便一般的嫌弃,甚至滴咕:“你高贵的手何必去摸这条脏狗的头。” “他死了,不是么。”留里克的确如抚摸狗子一般抚摸瓦季姆脏兮兮的脑袋。 人们第一位此男人会因强烈的羞辱而暴怒挣扎,想不到竟乖乖得一动不动。 “你……居然把这个人驯服了?如同驯服了烈马?”卡洛塔大吃一惊。 “也不尽然,只是这个蠢人有把柄在我手里。” “那是什么?” “嘿嘿……”留里克笑而不语,接着转移话题:“所以我才说瓦季姆已经死了。你们看,他难道不是已经死了么?” 大家互相看看,交换眼神达成共识。 “曾敢于与我们为敌的灵魂已经消散,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活着的空客,将是一头很好的祭品牺牲。对于斯摩棱斯克人,他们的首领瓦季姆就是已经死了,活着的肉身再无价值。这就意味着斯摩棱斯克目前并没有能组织团结所有村庄、据点的首领,意味着他们可能难以将所有手指攥紧成拳头打我们。兄弟们,我们的机会来了。 本王决意!明日最后休整一天,后日全面开拔。” 说至此,留里克再一抬靴子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就将反捆的瓦季姆提到,右脚踏在其后背上,故作高举双臂,如拳击手一般摆出征服者的造型。 兄弟们实在不懂国王何以摆出这套行为艺术,大家看得真是爽,便一同哈哈大笑了。 唯有被踩咋脚下的瓦季姆闭着眼忍受着屈辱,而他的确不敢反抗。 一个丧失全部部众的高级战俘究竟有什么把柄在留里克手里? 原来,当一个简单的威胁“不听话就把你阉了”,这居然就是瓦季姆的命门。他要维护自己最后的男性尊严,于是舍弃掉了自己身为大首领的尊严,也放弃了曾在卡廷森林中格涅兹多沃祭坛对诸神的誓言。 何必再对诸神歌颂赞美呢?火神、雷神、混沌神……斯拉夫诸神戏耍了斯摩棱斯克远征军,史无前例组织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 而这些神只仿佛站在罗斯军队的立场上…… 因为瓦季姆从咒骂自己的那群人处获悉,罗斯军中已经有着大量的斯拉夫战士,其中不乏土生贵族后裔。这些人就来自故乡尹尔门湖,曾被压制的各个小农庄的首领之子,摇身一变成为罗斯新贵。 可能斯拉夫诸神已经转头支持更强大的他们了。 瓦季姆心灰意冷,他曾豪言不成功便成仁,可真计划自杀之际又因畏惧、以及来自生存的本能而屡屡放弃。自我的死亡是必然的,既然自杀不成,就只能面临被征服者的无尽羞辱了。 瓦季姆选择了屈辱,而那些被他故意饿死的数以千计的村民,他们的体面呢? 留里克下令为所有死者收尸,哪怕天寒地冻挖坑不易,也要挖掘大坑将之掩埋设立巨冢。 经过燃烧新波洛茨克堡垒炙烤的一片区域,那里的泥土被烤得相对松软,巨冢就设定在此。 一具又一具冻僵的尸体,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搬运到雪橇上,如货物一般运过冰封的波洛塔河。 此刻,河对岸曾是战场的区域已经有一批战士持铲子在挖掘壕沟了。 尸体被随即放进去,最终又变成层层叠叠的样子。 并没有人抱怨,毕竟尸体必须要清理,否则一旦天气回暖再清理尸体就将变成极为糟糕的状况。 但也有例外,那些与西德维纳河冰层融为一体的斯摩棱斯克军尸体,他们就撂在冰面上吧!这些尸体的归宿是大海,明年春季的流凌会撕碎所有尸体,以碎片状态推送到里加湾喂鱼。 死去的波洛茨克村民算是得到了体面的结果。 他们的大规模死亡以至于灭绝,卡洛塔并未对这一结果非常惋惜,她当然有过共情,掉几滴眼泪也就罢了。那些村民可是自己的税源,竟被杀死,实在是对奥斯塔拉公国、罗斯王国南方扩张的一大重大打击。 而未来的重建工作也不可能再由奥斯塔拉公国做主导。 因为,卡洛塔有着双重身份,她是国王的妻子,也是罗斯治下的南方大贵族。身为大贵族的她哪怕是一个女人,身份决定着她必须带着部众去扩张,此乃为民众谋福利确保自己的权势稳固,也是在给几年后就成年、可以亲理政务的儿子铺路。 她也有些庆幸儿子并没有看到波洛茨克的惨状。 虽说作为留里克的儿子,小卡尔早晚要成长为好勇斗狠的真男人。可能,现在让他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刺激性太惨烈了,事情还得是循序渐进的展开,最终使得卡尔能平明面对战争。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战争,是这个时代的主基调。 甚至战争也被认定是发展的捷径。 卡洛塔在波洛茨克的巨大损失必须有人做赔偿。何人赔偿?被丈夫训成狗的瓦季姆?不!斯摩棱斯克人要赔偿!他们要赔粮食、赔奴隶,尤其是赔偿一批年轻的女子。 即便卡洛塔自己也是个女人,她最要考虑一下自己麾下男性战士们的诉求。 尤其是当前最为坚挺的南方据点维捷布斯克,守军几乎都是年轻的奥斯塔拉战士。 他们需要有一个妻子,哪怕这一妻子角色在其眼里只是个奴隶,有总比没有强。只要有了女人,他们就能令这些女人生育,当有了女人孩子后,战士的心也就彻底与维捷布斯克绑定。 他们将深深扎根于此,永远扞卫下去。 她知道,罗斯大军不会再做磨蹭,当暂时驻扎在波洛茨克的骑兵大军开拔,再在维捷布斯克与驻扎的大量步兵会和后就是直扑斯摩棱斯克,期间再没有变数。可能连暴风雪都不是阻挠罗斯军远征的理由。 一些人掩埋尸体,一些人则将波洛茨克的粮仓搬空。 骑兵扫荡了全部十个村庄,所到之处见得的都是一片萧条破败。它们哪里是村庄?耳畔去凄厉的寒风,骑兵们置身在空旷的村庄里,人与战马喘着浓厚雾气,都感觉到这里的恐怖。 并非担心有敌人埋伏,而是这里过于寒冷寂静,战士们想到了一个词——坟墓。 他们没有深入搜查,基本没找到有用之物就匆匆离开,无功而返也不觉得耻辱。 一批临时雪橇突击赶制,它们是用木杆麻绳捆绑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很结实的东西。 何必对它们强求呢?只要能把缴获的粮食尽可能运到维捷布斯克就好。 在波洛茨克,罗斯骑兵与里加湾联军,大家开动脑筋,用五花八门的容器装运麦子,尤其是到处搜罗粗布皮革,以此做兜来兜住麦子为己所用。 几乎每名骑兵战士本用于装运战利品的空置麻布口袋,这下全部塞满麦子。 更多的麦子则需要雪橇运输,最后当大军即将开拔之际,注定会有一大批士兵将坐在粮食上,驱赶着驯鹿、小马拉动雪橇前进。 计划之日,开拔之时。 “现在,波洛茨克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所有的建筑都可以被推倒重建,甚至,是我下令建设的……你的行宫。”骑着马的卡洛塔伴行在留里克身边,情绪上有一些哀愁。 “放心,我会把波洛茨克建设得更好。你就不要为此事忧愁了。” “哎呀,我愁的不是这个。”卡洛塔摇摇头,继续道:“这里的确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们走吧。由你宣布命令。” 留里克点点头,示意第一骑兵队向全军发布明确信号。 一时间号角声大作,小皮鼓传出急促又清脆的响声。 有着复杂装饰物的罗斯王旗带头晃动,接着第一骑兵队率先除非,引领全军向着西德维纳河上游进军。 一支浩荡队伍人数接近三千人,看似人数不是很多,由于他们排成一字纵队,若有雄鹰鸟瞰,就能看到冰封河道上“一条黑蛇”在以较快速度进发。 卡洛塔所说不假,波洛茨克所有村庄均已废弃,哪怕是那些因嫁女举族搬迁进堡垒、随着守军坚守到援军抵达后转危为安的村民,他们也不得不带着细软背井离乡。 或者说对于这些最后的村民,他们的身份随着嫁女变更为奥斯塔拉族人,女人随着年轻的丈夫,老家伙跟着自己年轻的女婿,加入浩浩荡荡的大军奔向东方。至少他们被许诺,将在维捷布斯克定居下来。 维捷布斯克对于最后的村民也并非异域他乡,那是对于波洛茨克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谁能想到,那里就是最后幸存者的家了。 却说为了保护好自己的男性象征、哪怕注定会死也要屈辱苟活一阵子的瓦季姆,留里克为其量身打造了一间狗笼子。 木料与绳索捆成大木箱,表面铺上一些皮革以保暖。瓦季姆依旧被捆着手脚,嘴巴里塞一团布后又被绳子捆住,再在其后脑打结。他被灌入黑暗中,精神陷入恍忽。 另有几名斯摩棱斯克战俘,这些人被一番毒打后其实可以被处决。 考虑到留着俘虏还有用处,留里克对他们做出了许诺:乖乖听话,等我们到了斯摩棱斯克自会放你们回去报信。 未来庞大的罗斯军基于留里克的新战略,以泰山压顶之势杀过去可不意味着真要在当地大开杀戒。得让几个战俘充当信使,不求这些人为罗斯美言几句,只是告知他们罗斯军兵临城下就足够了,继而释放一个派人谈判的机会。 “你们当然可以拒绝一切谈判,这样我就有理由消灭你们。任何时候,我都保留着大开杀戒的权力与能力。”留里克如此想着,但没有公开宣传。 那些战俘真的乖乖听话,为此被赐予一些皮衣御寒,再被赐予热饭,如此就更加听话了。 骑兵大军来时发了疯般狂奔,返程时就犯不着加速前进。 他们必须迁就于拉运粮食的雪橇之慢速,遂在出征后的第三天几乎天黑之际,远处的开阔地出现人工建筑的黑影,而璀璨如繁星的篝火阵列,彻底暴露了它的名字——维捷布斯克。 这一次可没有施行篝火欺诈术的意义,有一团篝火就意味着至多十个人分享。 而篝火依旧密密麻麻,实在证明着在此驻扎的罗斯军队的庞大。 对于里加湾援军,尤其是那些首次大规模进抵西德维纳河上游区域的里加湾丹麦社区战士,他们坐在雪橇上一个个昂着脑袋,对地面上的“繁星”品头论足。 而对于骑兵们,见到大军宿营地,战士们一个个在心情上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 但当军队完成总集结后就不会再磨蹭,大家估计今晚全军抵达营地,罗斯王至多恩赐战士们明日一天做战前最后的准备。 甚至罗斯王根本不愿意等!毕竟过去的日子里驻扎维捷布斯克的大军一直在备战。 “唉,说不定大王又要苦一苦我们骑兵咯。” “无所谓,这就是高贵的代价。毕竟我们是骑兵,还是第一骑兵队。” 最精锐的战士们互相打趣,很快调整好心态。 就这样,结束波洛茨克意想不到战事、彻底歼灭斯摩棱斯克远征军的留里克,他带着骑兵与西方援军回到了营地。 就如最精锐战士估计的那般,留里克注意到留驻战士们那难以掩藏的斗志,与跃跃欲试的态度,就知道这些人已经不想再等。 何必继续等呢? 才一回到维捷布斯克,留里克立刻透露消息:明日中午,我军出发! 如此这天夜里,整个营地不可避免的聒噪起来,广大战士们已经连夜整顿自己的行囊了,只为明天上午不必过于手忙脚乱。 第1306章 留里克在第聂伯河畔奥尔沙 现在,留里克面临着一个大问题! 而这一问题是诸多将领容易忽视的,直到全军不得不面对它,才意识到这一度被忽略的事情对于战争胜败极为重要。 集合着各路人马的罗斯军终于要在这个冬季对斯摩棱斯克动手。 当前最大问题不是别的,正是“我们如何顺利抵达斯摩棱斯克”。 刚刚归来的留里克来不及休息,当全军都因为明日立刻开拔的消息躁动之际,留里克本人则在维捷布斯克内城的宽大的木长屋内,召集全体精英开一场小会。 那些磨刀霍霍多日的人们早就不想等待,他们兴致勃勃窜入会场,在获悉留里克不但击败了瓦季姆,居然还把那人生擒。在高兴之余,大家七嘴八舌叫嚷得厉害。 他们叫嚷得无外乎一个声音——现在立刻马上把瓦季姆杀掉,将脑袋戳在矛头上充当装饰物,随军进军斯摩棱斯克。 这股好战的热情有如夏日骄阳,热力可以融化坚冰。 当然这只是留里克的美好希望,他们就算再热情、再好战嗜杀,也改变不了天气越来越冷的大趋势。 全年最寒冷的日子尚未到达,倘若在极寒的一月份到来之前罗斯军还没有迫使斯摩棱斯克人臣服,情况就变得有些麻烦了。 留里克任由他们起哄叫嚷一番,待其纷纷见到高贵的过往板着一张脸一直一言不发,慢慢地闭上了嘴。 从房顶吊下的油灯在微微晃动,整个宽大房间萦绕在令人不安的昏暗光芒下。 留里克终于清清嗓子:“都争吵结束了?现在该我说了!对!”他公然站在大家面前,勐拍一下手:“明日中午全军开拔,少数人员继续待在维捷布斯克,绝大多数战士出征。这是一个既定事实,本王不会给你们诸如时间太紧急的抱怨。明日中午我军必须出发,任何困难一会儿散会就立即克服掉。” 显然,国王展示出果决的态度,这是诸旗队长喜闻乐见的。 自认也有人心生一些隐忧,任何的忧虑都被战争狂热的热情压制下去。 “但是!”留里克又轻轻嗓子。“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如何顺利抵达斯摩棱斯克,这是个大问题。” 当他说话之际,双眼就已经在瞟着在坐的兄弟们,他故意放慢语速,再故意都囔些废话,就是暗示一些有异议的兄弟站起来做质疑。 这不,堂兄阿里克不出意外地站起身。 “留里克。”老弟贵为国王他依旧笑嘻嘻地直呼其名:“难道那是问题吗?他们的军队如何来,我们原路走过去就行了。” 话音刚落,大家又讨论起来。 “对。我们就这么干。”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大王提此事干什么?” …… “都先安静吧。”留里克勐地跺上几脚,不得不当众阐述自己的计划。 作为国王、军队的最高指挥者。倘若留里克如几十年前那般只是带着罗斯部族的百十号兄弟做一次“冬季狩猎”的远足,有着充分冰雪之地生存经验的他们自然可以灵活办事。兄弟们可以选择五花八门的路径,乃至是漫无目的在林海雪原探索。 区区百十号人所需的后勤压力极小,靠着狩猎小兽、凿冰钓鱼,即可较低成本从大自然获得补给。 但罗斯联军已经是兵力超过六千,马、驯鹿近万头的庞然大物。 瓦季姆军队有兵四千(此人自己供述),却因粮食告罄不得不放弃攻击维捷布斯克,转头去波洛茨克人村庄获得活命的粮食补给。 最终这支斯摩棱斯克大军超过一半的人员并非死在罗斯联军的多方面攻击、绞杀之下,而是死于给养告罄天寒地冻。 罗斯联军真的得到诸神保佑? 也许吧。不过一旦脱掉厚实的皮衣,站在户外在大清早置身户外,那么当傍晚时分整个人就冻可能冻成冰坨。 当前威胁每一名战士的并非敌人士兵,威胁无处不在。 留里克只是大致知晓斯摩棱斯克人的位置,关于那群家伙如何在林海雪原走捷径抵达维捷布斯克,理论上只要审讯战俘瓦季姆即可得到答桉。 “不。那个男人不可信。我将此人当做丧家之犬羞辱,他给我装孙子,内心里一定憋着坏。如果我轻信此人说法,一旦这家伙把我的军队引导至大森林,好运气是全军能走出森林迷宫,坏运气是全军大量人员莫名其妙冻死在森林吧……” 留里克对逆着斯摩棱斯克军队进军路线推进被动的不感兴趣。 固然是两点之间直线最近,那条路径敌人得知,偏偏罗斯军队并不知情。 至少罗斯军有着绝对稳妥的路径可做选择。 在这个时代,河流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它若冻结就是更好的高速公路。 这一刻,留里克态度明确地向所有人宣布:“明日开拔,我军不再向东!我们将沿着琥珀之路南下,在抵达冰封的奥尔沙察河后沿着它继续走。我们最终抵达冰封的第聂伯河,全军就在河面向上游前进。” 说至此,他顾不得大家的惊讶,特地点到了几个人的名字。 “格查尔、努尔格、瓦迪斯拉夫,还有你,我亲爱的贝雅希尔。你们和你们的朋友都曾沿着这条线路偷袭斯摩棱斯克人村庄,但没有没有进一步深入。你们的商队年年往来于这条线路,是比我的大军更了解琥珀之路。这一次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引领兄弟们攻入他们的领地。” 留里克刻意给格查尔、这位佩切涅格新可汗卡甘的族弟一个眼色。 对方笑嘻嘻地站起身,勐敲一下浑厚的胸膛,作为一个圆脸的小胖子嗓音浑厚地回应:“请罗斯可汗放心,我以荣誉发誓,只要走这条路,您庞大的军队一定会顺利抵达敌人的巢穴。” “那么,难道大王忽略了我们的存在?”斯特坎德可不希望功劳都让那群神秘的、长相极为奇怪的草原人占有。 “你?斯特坎德?”留里克看看这位仁兄。 “甚至,您所知道的奥尔沙察河的名字,也是您的拉脱维亚仆从很久以前取得名字。凡是知道南方水道的瓦良格商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反倒是罗斯人。其实……”斯特坎德懒得顾及太多,毕竟这场战场打到现在意外得令本可作为看客的里加湾丹麦商人群里遭遇重大打击:“其实我们最清楚这条线路,即便可能我们活动得不如你们的马客商队规模庞大。” “那就太好了。既然你们都清楚这条路径,哪怕它有些绕远,至少我们完全不担心迷路。”留里克难掩笑意:“我还以为你们会抱怨绕远,既然没人有异议,明日我们就这么办。” 真的没异议吗?自然是有的。 诸如斯普尤特这种老探险家,他并担心探寻捷径可能把全军带入被动。如果他的一生遭遇过进退维谷的窘境,行军远征或做得保守。 留里克本人也没有遇到进去去退不得、在一片区域晕头打转的情况。 冒险可能要有一个限度,历史性的手握六千余人的大军,其中又是罗斯国王的精锐,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采取最稳妥的做法实在是君主的明智之举。 第二天,一切如约定的那般,驻扎在维捷布斯克的罗斯大军全军开拔。 最终仅留下像是吸入大量有毒烟尘的守将维苏恩德及其他战斗伤兵、不慎遭遇冻伤不便于快速行动的战士(这种人很少)、被强制移民而来的最后的波洛茨克村民,此外再留下少数斯拉夫人战士加强堡垒防守。 罗斯联军精简一番,那些可能拖累于作战的伤兵、病号都待在温暖的维捷布斯克堡垒。 即便如此,大军仍有六千支众。 广大战士们起初有些不解,为何国王要沿着琥珀之路南下,而非继续向东进军? 消息很快在军中蔓延,开过会的各级军官们向战士们通报国王的决意,全军将走在最稳妥的道路抵达目的地。 稳妥,意味着国王已经算计好了行军路线。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行军,对于罗斯等北欧出身的战士,他们并不觉得陌生感觉可以硬抗。 对于大量的斯拉夫战士,这就是一场艰苦挑战。他们极为排斥冒险,就是害怕国王带着大军走在一条他也不太清楚的道路上,反倒是走传统贸易路线他们安下心来。 即便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战士,对瓦良格商人、草原商人们往来自由的“琥珀之路”一直只闻其名,而今还是第一次踏足,也是他们人生中首次进军第聂伯河。 维捷布斯克堡垒附近的小河luchosa,当温暖时期,该河不过是一条勉强可以航行长船的小型支流。多亏了天寒地冻,西德维纳河的这条小支流已然曾为一整片冰坨,怕是仅有最下层接近淤泥河床的极浅区域尚有活水。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骑兵、驯鹿雪橇构成的大军在前进! 在留里克看来,自己的大军基本可谓之为“师级作战单位”,而且是骡马化的步兵师与骑兵团的混编。如此,王师真的可以谓之为王师。 西方“师”的概念来自于“编组”,所谓诸多兵种在和平时期就组织在一起,再配上将校指挥机关,作为一个整体和平时期训练,凡有战事,得到调令即可整体投入战场。 罗斯做不到这个,也没必要将军队维持一个庞大的编队。 罗斯有自己的“编组”,基于当前的战争业态,旗队这一事实上的营级作战单位就是留里克大力发展的。 常备军的步兵、骑兵旗队就是随时开拔奔赴战场。 由公民兵组成的旗队则要花些时间进行动员,他们之于王国也为预备役的军队,兼顾着生产生活的他们自然要求不能太高。 留里克确信罗斯在军制上傲视群雄,再配上更好的武器,这就是罗斯横扫波罗的海、有能力开拓东欧的根本。 反观斯摩棱斯克人。 难道他们还能短时间内早纠集数千人对战吗?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当最后号召力的瓦季姆战败、事实的社会性阵亡,群龙无首的斯摩棱斯克就算各村都有一批建勇,那些人怕是只能守卫乡土,已经没有强人立刻取代瓦季姆的大首领之位,组织各村勇士反抗。 一路上留里克始终在思考,没有人敢于打搅深思熟虑中的国王。即便他的两位妻子就在军中,索性卡洛塔与贝雅希尔就不再在国王的厢房式雪橇里待着,而是与自己的军队在一起。 她们是国王之妻,也是各率一支骑兵军队的将领,与其他将领一道各率自己的队伍,沿着冰雪冻结后的琥珀之路持续南下。 行走在曲折的冰封小河上,罗斯军在第二天中午就突破了此地的道加瓦河流域与第聂伯河流域的分水岭。 人们开始感觉自己明显在下降,有经验的里加湾来客与草原马客,他们交换自己对这片领域的认知,这一天下午就引得全军找到了奥尔沙察河的河道。 那是一条冰封的较为宽阔的河道,显然越是向下游走去它就更为宽阔。 一如它的名字来自于波罗的语中对“舒缓水流”的描述,各路行走在琥珀之路的人们都知道这条河,也毫不犹豫利用该天然通路。 可该河流如此重要,偏偏只被往来商人当多高速公路而已,甚至连“休息站”都不曾建设。 或者说,任何的休息站都是认为建设的。 如今的洛瓦季河两畔已经出现一批定居点,更有大卢基这一大型城市,琥珀之路的北线因罗斯王国的扩张愈发繁荣,接下来就该是中线了。 现在,眼前的一切对于留里克而言极为陌生,但他对这片区域早有耳闻。 甚至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模湖认知。 罗斯联军六千之众近万头驯鹿与马匹,又拉运着大量的粮食与扎营工具。 他们沿着奥尔沙察河一路南下,现在已经是从维捷布斯克那个出发的中午之后的第三天,罗斯联军事实用了48小时通过了西德维纳河与德聂伯河的交界处。 留里克已经走出雪橇,眼前看到的就是宽阔的第聂伯河,显然这条大河也被冻得瓷实。 白昼时间已经很短了,为避免夜间行军出茬子,留里克在尽量赶路,终于在出发后的第三个傍晚站在第聂伯河畔——也是他此生第一次见到第聂伯河。 第聂伯河,东斯拉夫各部族的母亲河,大大小小的克里维奇人部族绝大部分就住在该河流域。 反倒对于罗斯王国治下的尹尔门湖斯拉夫人,大湖才是母亲。 同为斯拉夫人,南北双方因生产生活方式的差异,渐渐的又开始了进一步分化。 罗斯军中大量的尹尔门斯拉夫战士,他们可不太与斯摩棱斯克人共情,既然大家已经站在第聂伯河畔,下一步就是攻入据说是敌人大祭坛所在的格涅兹多沃,抢掠那里的财富大家都能发财。 因为罗斯王是公平的,除了珍贵战利品要归为国库(事实也是留里克本人的钱柜),其余部分就是所有战士凭本事先抢先得。斯拉夫战士与各路瓦良格人有相同的权力,倘若有人抢得到比老罗斯血统战士更多的战利品,那也是其人的本事,其他人不得反抢。 站在河畔的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斯摩棱斯克人聚居区贮存的无尽财富,身躯的疲惫因群体性的精神亢奋暂时屏蔽掉。 笑也笑了,很多人又蹦又跳,见得第聂伯河后亢奋逐渐消失,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全军接受留里克的命令,就在奥尔沙察河与第聂伯河交汇处建设营地。 它甚至不会是一个临时营地,而是作为对斯摩棱斯克用兵的战略大本营。 留里克不得不多思考一些,自己要能打的进去,也能在遇到麻烦后从容推出来。他不能奢望对方真就因群龙无首变得疲惫不堪,倘若出于不明原因被数以万计的当地民兵以逸待劳打一个防守反击,罗斯联军必须给自己提前安排好退路。 危急时刻的撤退不算耻辱,它可以被改造成诱敌深入的计谋。 留里克做起了两手准备。 冰封的第聂伯河,冰面被橘红的夕阳照得绚丽多彩,周遭白雪皑皑的世界也笼罩在澹澹的橘色中。 来自基辅的瓦迪斯拉夫,他信誓旦旦指出这一位置距离基辅已经不远。“也许大王可以在未来抽出时间带着大军去基辅巡游。您是知道的,基辅的民众很高兴与罗斯为朋友。” 瓦迪斯拉夫向站在河畔欣赏风景的留里克说出这一席话的确是谄媚之举,同样也是真心邀请。 只有长期驻扎在罗斯才能意识到罗斯的强大,瓦迪斯拉夫的父亲萨克尹,此人被基辅的乡亲们推举为首领,实则就是松散组织的话事人罢了。萨克尹引领者基辅附近的克里维奇人民众,在经年累月的贸易中快速积攒财富。他们与罗斯王国、佩切涅格汗国,因为经济上的往来关系愈发亲密。 而基辅社群并没有强大的军队保护自己,民兵武装怕是也就只能欺负一下像是拉的米奇人这种小型部族罢了。 瓦迪斯拉夫,这个年轻人在罗斯见闻多了遂萌生一番自己的抱负——不满足于做常驻使者,而是得到罗斯王的册封,乃至老家基辅全部那若罗斯王国的版图,如此确保了自己家族的富贵,也为基辅的乡亲们得到了安全保卫,即便为此一定要向罗斯王缴纳一笔“保护费”。 花钱买来的可是罗斯军队的保护,商业与农业繁荣后就能对冲掉这些税赋,彻底归附罗斯王国对基辅社群实在有大利可图。 留里克心情很不错,也有所感悟,“只怕历史走向要在我的手里稍稍偏移了?如果基辅当地人是自愿被我统治,那就太好了。历史上的刀兵相向也许从一开始就不会从存在。” 当前的营地留里克有计划设计为永久性定居点,它的名字不是别的,正是奥尔沙。 定居点名字很简单,与附近河流的名字是一样。定居点可以加入“斯克”这一河畔城市后缀,留里克自己懒得强调,获悉情况的大家也就开始自称当前巨型军营为奥尔沙了。 第1307章 瓦季姆的奢求与行进在卡廷森林中的王者 当罗斯军在此地建立营地,奥尔沙城就算诞生了。 从奥尔沙所在的河流交汇处出发,到第聂伯河更上游的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集群仍有近百公里,在这冰天雪地中猎人徒步走过这百公里,那么这位猎人可谓一位冰雪勇士。 罗斯军中绝大多数人都可谓之为“冰雪勇士”,倒不是他们各个身怀绝技素质过硬,实在因为留里克为冬季行军尽可能做足了准备。 奥尔沙察河只是万千注入第聂伯河的支流之一,在所有支流里它也不算宽阔。 该支流美妙于所处的位置与河道的主要走向,它的源头在正北方的分水岭。 一则戏谈在休息中的战士间流传。 那些初次见到第聂伯河的北方人对这条大河并非一无所知,过去的认知皆来自于商人们的说法,以及从自己爷爷那里得到的更久远的只言片语的会议。 回顾离开维捷布斯克堡垒后的两三天时间,他们都觉得自己一直置身于庞大的熘冰场中。 南下的行动并不耗费体力,大家裹着皮衣悠哉坐于雪橇是,若非行军时可以闲聊,大伙儿就要昏昏欲睡了。 “西德维纳滑冰场”,他们如此戏谑形容才走过的旅途,更戏称“滑冰行动”仍将继续高速进行。 铸铁大锅方便耐用,它比陶罐好上百倍,当王国的北方工匠按照铸造铜器的方法做生铁铸造,随着谓之为“至少能当容器”的铁锅铸造完毕,其铸造技术工匠们就在自发做着升级。 罗斯的铁锅被做得大而深,整体也铸造得越来越薄,如此它变得轻便、节约铁料,也变得更容易加热。 罗斯的旗队里并未配备专业的炊事班,做饭工作由战士们自理,自然最重要的大铁锅也有他们好好保护。 一船,即排级作战单位拥有一铁锅,三十人就指着它一股脑得烹煮大伙儿的热饭。由于只需要一名战士看管着它,于是一支旗队暂时犯不着建立炊事班。 坦率地说这次军事行动留里克的举措过于仓促。 倘若时间再充裕一些,就可以真的组织一批非战斗人员参战。 有神职人员做战场祭祀,有医护人员做紧急包扎、手术乃至埋尸,有炊事人员主司做饭,甚至还能组织歌舞团唱些家乡小曲活跃气氛…… 这些事都是明年远征法兰克可以落实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 就在奥尔沙营地,留里克可以舒服地吃上热饭。 甚至是瓦季姆这个高级战俘,也被从笼子里牵出来啃食赏赐的热饭。 “那个男人至少也是个王者,现在像是一条头。嘁,斯摩棱斯克人就选出这么个懦夫?” “这说明那些家伙太天真。还有这个瓦季姆,他的灵魂已经死了,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阿里克当年是见过鲁莽的瓦季姆,彼时的少年在异域他乡完成篡位并组织大军复仇。抛开自己老罗斯贵族的身份,阿里克实在佩服这种复仇者。 可是…… 瓦季姆现在的怂样令他鄙夷。 阿里克与菲斯克聊了聊,一个没看好,年仅六七岁的吉尔兴致勃勃跑过去。 小男孩面对着如雪橇犬般趴在雪地上吃着已经冰凉了的、混着大量积雪的麦子的瓦季姆,下意识地抬起脚,竟也如他的叔父留里克一般摆出霸气的征服者造型。 甚至自己被一个小屁孩羞辱,心灰意冷的瓦季姆那最后的自尊也随之崩塌。他愣在当场,犹如一块木头。 “听说你就是那个恶人?”吉尔带着稚嫩的口气故作大人之姿鄙夷道:“你真像是一条狗啊!听说我叔叔会亲自剥了你的皮,再把你烧成灰。你真的那么可恨吗?或许可以把你骟了,这样叔叔能饶你一命。哈哈,听说不男不女的人是不能做首领的。这样吧,我给你套上绳索,你来做我的狗狗?” 瓦季姆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被一个黄头稚子当做狗一般羞辱。这个男孩说得可是一口流利的家乡话,如此更具侮辱性。 却说吉尔这样的贵族男孩,他首先会说罗斯方言版的诺斯语,其次是随母亲说一口尹尔门斯拉夫语方言,生活在双语的环境里,小男孩可以随意切换语言。 这种人在罗斯军中比比皆是,尤其是扩招的四支公民兵旗队,军中的年轻人几乎都是这样的混血战士。 吉尔是阿里克的小儿子,多亏了父亲的北欧基因更为强大,他依旧是一位有着湛蓝眼睛的“小金毛”。 瓦季姆爆发了,即便仍被反捆着双手,他仍有力气反制刚刚羞辱自己的男孩。 奋力挣扎起身的瓦季姆将吉尔绊倒,再一记饿虎扑食般扑上去。被压在身下的吉尔大吃一惊,尖叫着就想挣脱,以摆脱即将发生的撕咬。 “吉尔!”阿里克眼疾脚快,一个健步冲上去,一记滑铲将发狂的瓦季姆踢到一边,顺手再把受惊的吉尔拎起来,使劲拍打小儿子一身的积雪。 此刻本就有不少战士闲极无聊看如狗子一半的高贵战俘吃饭,他们比阿里克晚了一步,现在纷纷将瓦季姆包围,看似下一步就要将这条狂犬乱棍打死。 打死不至于,被踢了十多脚是必然的。 被踢踏的瓦季姆横下一条心,就是这样被罗斯人踢死也好,免得未来招罪。 菲斯克急匆匆走入人群推搡乱作一团泄愤的兄弟:“都住手吧!你们把此人杀了,国王很快会责罚你们。真的罚你们一磅银币谁还笑得出来?” 看在钱的份儿上大家不情不愿地纷纷散去。 一场闹剧猝然结束,瓦季姆又闭上了眼。 不久,得了战士汇报的留里克暂缓与老伙计的闲聊,探望一下受惊的小侄儿确认无事,再急忙走近自己的高贵战俘。 此刻的瓦季姆已经背靠一颗松树坐下,他现在手脚都被捆住,嘴巴又被塞了布团再被绳索捆着。他昂着脖子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闭着眼睛巴不得有人给自己一刀结束荒唐。 一批战士拎着剑死死盯着这条发狂的公狗,没有人仁慈地刺上一剑。恰恰相反,大家都在谈论等把此人运到了斯摩棱斯克,将在他们的大祭坛如何折磨这个囚犯。 人群又一番骚动,留里克握紧剑柄出现。 “大王。”菲斯克急忙汇报一番:“好在我的人没有把此人杀掉。” “胡闹,让你们看管战俘,差点就让瓦季姆抓住机会。你到底懂不懂?这个家伙自杀不成就是在想办法让你们动手。” 菲斯克恍然大悟,只好向后一步走勾下锃光瓦亮的脑袋。 “罢了。” 留里克示意大伙儿暂且退下,他自己垫着脚尖蹲在雪地上,盯着瓦季姆的脸整个人竟显得很平静。“来人。”他示意,“把麻布给取下来让他说话。” 随着塞口的布团取出,瓦季姆毫不犹豫就啐了留里克一脸老谈。 擦一把脸,留里克那心头萌生的杀意又迅速被一阵冷风吹散。 “我懂。月光将冰封的第聂伯河照得明亮,这里距离你的斯摩棱斯克已经很近。你无颜面对那些人,也不想被我当做祭品处决。可能,我侄子对你的羞辱令你暴怒。你想死吗?其实你现在就可以。”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杀了我……快点杀了我!”瓦季姆如狼一般低吼。 “要不你自裁吧。”留里克依旧一脸平静,这幅平静更显恐怖:“咬断自己的舌头,热血堵塞你的喉咙,你将窒息而死。不过你不敢拼杀死在战场,战败了也不愿自刎。你现在咬舌自尽绝无可能。当然,你死不死都无所谓,用你的尸体做祭祀一样可以。” 瓦季姆又陷入了沉默,瞪着留里克的那双眼睛少了愤怒,而是回归了一种怪异的平静。 留里克轻轻伸出手,拍拍此人的脸:“过不了几天一切都会结束,不要再轻举妄动,你生命的最后几日,本王会给你体面。” 听得,瓦季姆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有些话实在是不能多说,甚至自己早点被杀也是好事。一来可以确保自己免受持续羞辱,二来也能保全自己留在斯摩棱斯克的妻儿。 瓦季姆的确篡位了,并用不光彩的手段压制了所有竞争者。 瓦季姆比历代斯摩棱斯克本地首领更加好战,他也必须靠依靠着复仇主义来组织拥趸维系自己的权势。 但在斯摩棱斯克,这位落魄的贵族还是收获了家庭。他有妻子有孩子,争权夺利是一回事,家庭生活又是一回事。 现在如果自己早点被杀,当罗斯大军杀入斯摩棱斯克后或会因为情报的贵乏,使得自己的妻儿能乔装一番逃走。逃到盟友维亚季奇人处也好! 因为他知道,自己组织的大军彻底战败,那群斯摩棱斯克人怕是难以再组织起军队了。可能他们索性匍匐在罗斯王脚边亲吻他的靴子,谄媚下贱之姿不比自己低贱,由此换来生存。 但维亚季奇部族是另一回事,他们可不是克里维奇人世系分支,其近亲是拉的米奇部族。 相比于群龙无首的斯摩棱斯克,维亚季奇人有着正值当打之年的大首领,其部众也多。指望他们臣服罗斯王国绝无可能,那么他们断不会将自己逃亡的妻儿供出去赢得一时苟安。 甚至…… 瓦季姆萌生一种美好的幻想。 孤儿寡母有可能被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纳为妻子,儿子成其养子。恐怕这就是自己身死之后家人最好的归宿了。 才十多年的时间,数量惊人的混血罗斯人屹立在大地间,一个混血的黄头小儿也敢拿阉割做威胁。瓦季姆完全错判了形式,以为自己组织的四千大军就是已知世界的第二强军,毕竟他从斯摩棱斯克本地贵族(有少量罗马人血统)处得知罗马军队才是天下第一。 他误以为自己将击败罗斯势力,在庞大世界建立独属于自己的霸权,各路瓦良格人将战败,最后完全成为自己的佣兵。 瓦季姆并不排斥瓦良格人,他需要的是忠于自己的一票瓦良格打手。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罗斯人才被诸神庇佑。 罗斯人到处建设据点,瓦季姆耳朵依旧敏锐,从那些闲聊的家伙处获悉自己置身的这片营地,未来会发展成一座堡垒据点,连名字都已经有了,所谓奥尔沙。 “让一切都毁灭吧……” 瓦季姆突然变得极为老实,留里克估计这家伙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不过接下来的行动本身与这个高级战俘毫无关系,无论是否存在这么个逃亡的复仇者,攻击斯摩棱斯克都是必然的历史事件。膨胀的罗斯必须收降四夷,只是瓦季姆的复仇举措迫使罗斯不得不大大加速这一过程。 军队在奥尔沙休整了一个白天,接着便开始了最后冲刺。 仅有少部分战士守着尚且简陋奥尔沙营地,看管着一批卸下的粮食。留驻者就地砍伐松树,已经在建造一批永久性木屋好生存放粮食,围绕着营地粮仓,目前的奥尔沙城以缓慢的速度拔地而起,属于她的大规模城建工作尚未到来。 罗斯大军继续进军,卸下一批物资后他们的行动速度更快。 前方为何?庞大的森林区域有着它的名字——卡廷。 卡廷,它自古以来就叫这个名字,哪怕是在当今的842年严冬。 它是更早期的克里维奇人移民在建立河畔的松香城之斯摩棱斯克后,为附近森林区域取了这一名字。 它的本意是一个动词——砍杀。 如何砍杀?用青铜斧砍杀。 砍杀什么?祭品。尤其是牛,这一克里维奇人文化里很重要的大畜。甚至祭品也可能是活生生的人,那些部族里做了罪大恶极之事的罪犯可能被拉到祭坛处被砍砸处决。 卡廷森林只指以大祭坛格涅兹多沃为中心的一大片森林区域,曾经纵马劫掠的佩切涅格商队袭击的就是卡廷森林区域内的村庄。 如今留里克的大军在冰封河面上飙车,他骑着马亲自看到了自己盟友们的杰作。 那是一批河畔的村庄遗迹,斥候骑兵顺势脱离大部队前去勘察,迅速又将情报告知国王。 原来那些遗迹真的只是遗迹,白雪覆盖残破的村庄房屋完全没有翻动的痕迹,甚至马蹄踩出的深深印迹打破了和谐。 此刻歪着脑袋骑着马的草原贵族格查尔,他顶着硕大的毛茸茸狐皮帽子好似顶着巨大鸟窝,攥着缰绳饶有兴致与罗斯王伴行。 格查尔留驻罗斯时期一直努力学习诺斯语与斯拉夫语,甚至再学一些拉丁语词汇。多种语言的词汇量不多,认真学起来并非难事。并非格查尔极具智慧,实在因为海量的拉丁语词汇带着大量崭新概念,才刚刚开始流传进入罗斯王国的民间生活。 一种全新的罗斯语真在形成,关键正在与拉丁语词汇,无论怎么去念,拉丁语词就是拉丁语词,它既然被国王认为高贵,王国的年轻人就愿意学习一个,无论自己出身哪个族裔,为了攀附高贵也会在日常生活中将拉丁语词汇替换自己本部的老词,至于拉丁语带来的一切全新概念,那就只能用它做表述。 于是,现阶段的罗斯王国内部的语言正在变得不伦不类,当民众语言趋于稳定,罗斯语就诞生了。 格查尔已经可以与留里克本人以诺斯语做交流,冷不丁还能卖弄一个学到的拉丁语词。 “可汗!”他仍以这个词做尊称:“这一切都是我们干的。” “袭击村庄,抢掠奴隶,杀尽平民。你们可是惹恼了斯摩棱斯克人。” “谢谢可汗的夸奖。”格查尔笑了笑,又问:“当我们击败了他们,贸易线就彻底安全了。这样我们草原人就能源源不断得到罗斯的精铁还有盐,您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那是自然。但愿斯摩棱斯克人可以乖乖投降。” “但,可汗还会在未来发动清洗。手段狠辣,但绝对有效。您是真正的可汗,我很佩服。” 留里克白了这小子一眼,笑着点点头:“没必要如此盛赞。格查尔,你和你的人可以拿到战利品,甚至是一批战俘女人,你们可以将她们送回草原为你们佩切涅格人生儿育女。我很大度,你不要担心。” 谄媚定然有原因,格查尔的确在暗示他需要为自己的草原亲戚们谋福利。 不过格查尔此言也是阐述一个事实,他以自己草原的生活状态以己度人。在草原上,各部族的交战一般就是要对敌对方统治者家族斩草除根,而平凡的部众收纳为自己所有。 这不,格查尔又建议:“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领家族当铲除,全部拉到他们所谓的卡廷森林中祭坛杀死。不过,所有低于车轮的男子可以饶命。” “啊?高于车轮的男子都杀?”留里克突然一个激灵,这话过于熟悉了。 “正是。我们草原人就是这样做的。我听说可汗是打算斩尽杀绝。” “你?如何听说?” “公主大人说的。” “贝雅希尔……”留里克不好说什么,到底是自己的女人,本想着给她透露一点阴谋没什么问题,奈何那丫头嘴巴太松。 “可汗莫惊。如果可汗突然觉得处决那些崽子可能不妥,不如也把崽子们交给我。这些人带到草原后可以做奴仆,可汗是知道的,我们佩切涅格人很需要各种奴仆,这就是我们渴望的战利品。” “真有你的。”留里克点点头:“准了。” 第1308章 暴君留里克在格涅兹多沃大祭坛 漫无边际的丘陵地带为茂密松林覆盖,现在森林穿上厚重的冰雪毯子,住在森林中的民众已然过起了平静的冬季生活。 这里是斯摩棱斯克,大大小小的村庄依傍着第聂伯河主河道拔地而起,多条支流附近也有大量村庄。 数以二十万计的民众定居在以斯摩棱斯克主城为中心的庞大区域内,他们就是这一方强大势力,其庞大人口足以供应统治者做出一番创举。 就像是北方的诺夫哥罗德一样,不提主要定居点,仍有大量民众藏森林茂密森林中。 斯摩棱斯克地区也是如此。 一批小型村庄藏匿密林,他们往往仅是百人的聚落,以集体农庄的形式过着安静而清贫的日子。 这种农庄尚未纳入斯摩棱斯克势力统治,后者也无意去森林中将其揪出来。 名为罗斯的封建王国在北方崛起,王国对人口增长有着迫切需要,那些藏起来的人必须被揪出来,必须被重新编组定居后为王国纳税。 斯摩棱斯克仍处在部落大联盟状态,就算他们处于各种原因赋予瓦季姆大首领的职位、许可其举兵远征,瓦季姆依旧不算是联盟的实权国王。 各方势力迫于瓦季姆曾训练的千人精锐不得不听从其一系列命令,现在瓦季姆与他的大军离开了,庞大的斯摩棱斯克社群又陷入暂时的群龙无首。 瓦季姆会胜利吗? 也许吧。 不过,如果他的远征失败了,其人或冻死或被杀,对于斯摩棱斯克算是可怕的损失吗? 本地贵族,尤其是那些有着些许罗马、希腊血统的贵族,他们给自己算了一笔账。 出征的军队里,那些所谓精锐尽是苦大仇深之人,这些人的村庄被罗斯势力破坏亲人被杀,他们有着复仇的动机与理由。 “可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高贵的我不还是舒舒服服过日子?送给瓦季姆的都是一群债务奴隶,欠了我的钱,就去帮瓦季姆打仗。这样我完成了那家伙交待的任务,我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如果得胜我还能从中分一些战争红利……” 斯摩棱斯克城内贵族们尽是这样的态度,他们自古以来把持着琥珀之路的东线,奈何近年来贸易是越来越难做。本来年年都会有瓦良格人光顾斯摩棱斯克,运来北方的货物、尤其是琥珀,最近几年这些贸易基本中断了。 事情的这样的。当罗斯势力频繁南下最终影响力直接囊括了里加湾与库尔兰地区,该地是琥珀之路的源头。以丹麦裔为主的瓦良格商人早就在考虑自己的对策,他们首先变得保守,使得整条琥珀之路贸易线一度变得萧条,斯摩棱斯克几年来几乎没有得到新的琥珀与蜜蜡。 而今这些瓦良格人摇身一变成为罗斯王国的一部分。琥珀之路依旧在,只是它已经被罗斯控制,在斯摩棱斯克投降之前就更不可能有宝石输入了。 斯摩棱斯克的居民并非需要那些宝石过日子,区区石头的确漂亮却不能吃。 瓦良格人在运输宝石的同时,也一定会运输一些皮革、大颗粒海盐块与晒好的咸鱼。斯摩棱斯克居民毕竟在内陆地区,他们靠海太远,在这个尚未发现普里皮亚季大盐矿的时代,内陆居民所需的盐几乎就靠这些往来商人提供。 输入的盐变得稀少,民众仍能从食物里获得最低限度的钠,缺盐的现状在削弱民众的能力,日子当然还能继续过,就是挥动斧头伐木变得容易晕倒,因为缺盐,家庭的主要劳动力都发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大不如前。 但生活仍能维持下去,他们依旧在垦荒种地,依旧在荒地大量驯养牛。 即便断了与瓦良格人的交易,斯摩棱斯克仍在发展着。 本地贵族们不喜欢瓦季姆的霸道,倒是希望此人能够帮自己打开新局面。 贵族们对北方的罗斯有着畏惧,却又在心眼里瞧不上那些人。贵族们基本弄清楚了情况,究竟是何人在袭击我们?不止是罗斯人,居然还有南方的亲缘部族基辅社群。 在斯摩棱斯克人看来,基辅社群已经做了罗斯的仆从,双方过去的贸易中断,而今已经是兵戎相见。 虽说都是克里维奇部众下的一员,基辅人有着他们的基辅大祭坛,斯摩棱斯克有着自己的格涅兹多沃大祭坛。祭祀活动凝聚着祭坛附近居民的心,当彼此不再共享同一个祭祀中心,分裂也成了必然。 这些斯摩棱斯克贵族能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孤立处境,如果有勐人能带着军队打出去自然是太好了。 他们并不对瓦季姆感恩戴德,他们更乐意坐享其成。 他们在等待着瓦季姆的胜利喜讯,在得到喜讯之前,本地贵族自然待在家中继续喝酒继续吃肉。而广大的平民也握在自己简陋的房舍里,守着秋天打来的粮食非必要不出门。 无论贵族还是平民,他们至多只会在定居点范围内做一些冬季工作。由于贸易已经被切断,各家各户本就没多少有价值的手工产业,没有外部需求,妇女们也就不会利用冬季的被动清闲做些手工活计。 民众能做的最大娱乐,大抵就是在欢愉的呻吟声中生育出更多的劳动力。 孩子是越生越多,死亡率也是居高不下,每个农庄都在做着生育对冲,即便如此每年冬季都会有大量居民死去。 年幼的孩子可能挺不过去寒冬,尤其是冬季出生的婴儿鲜有活到春天的。老人最容易突然病故,青壮年也可能冻坏了身子死去。 毕竟普通村民的房子四处漏风,斯摩棱斯克平凡人的盖房子水平远不及西部的德列夫利安人,后者极为擅长盖木屋,使得该势力有着较好的御寒能力。 德列夫利安人拉着附近的几个部族建起了多勒布同盟,他们可不是克里维奇世系的居民,虽同为斯拉夫人,所说语言确实与斯摩棱斯克、基辅有所区别。 各农庄的居民互帮互助,当有谁家死了人,便是大家定期将冻僵的尸体收拢起来,运至公共墓地安葬。 死亡并不可怕,每个冬季对普通人都是一场试炼,如果自己没挺过严冬定然就是命运了。 民众只能以在室内点燃篝火的方式取暖,当预备的木柴耗尽就只能派人去附近森林砍树补充,倘若补充得不及时,家人就有冻死的风险。一切就是源自普通民居质量拙劣漏风严重,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从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概念,四处漏风的房子确实不可能遭遇这种危险。 即便是本地贵族,宅邸只是比那些平凡人高级一些。 他们自诩高贵的希腊罗马后裔,哪怕真的多少沾一点血统,显然根本没有继承那些强者的高超建筑技术。 贵族们住在酷似瓦良格人的大型长屋里,由于石头的绝对贵乏,也不懂烧砖的他们,完全靠着松树搭建房屋。哪怕建造得再恢弘,归根到底也不过是有着粗糙地板的人字形大长屋罢了。 整个斯摩棱斯克定居点人口相对稠密,多个村庄因自然的发展渐渐扩张得像是一个整体。 如此定居点偏偏没有木围墙做防御,斯摩棱斯克主城附近的那些同盟者定居点,一样也不存在任何的城防。 或者说,有意识修造城墙,这一行为对于斯摩棱斯克人过于新颖了。那些富有的本地贵族至多在自家宅邸修上矮墙,让他们出资为整个定居点做大围墙简直匪夷所思。 甚至是最重要、最神圣的格涅兹多沃祭坛。 围绕着祭坛有着大量小型村庄的存在,他们的确属于斯摩棱斯克,村民中更乐意听从祭司团体的话,而非不远处大定居点的那些高贵者们。 祭司们一样不给大祭坛修造围墙,他们接受民众供奉,财富尽数用在自己的生活,以及将夯土祭坛修得更大更恢弘。 相比于实力高速膨胀的北方罗斯,斯摩棱斯克这些年来已经在地区竞争中败下阵来,奈何本地贵族对自己快速的相对衰落缺乏明确自知。 “瓦季姆组织了四千大军,这样罗斯人肯定要被打得损失很大吧。” 有人关心,有人无所谓。 对着瓦季姆大军消失在雪色中,渐渐的那些关心战事的人也将精力完全用在冬季生活上。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因为,各村都有大量尸体运走。 格涅兹多沃大祭坛,祭司们收取死者家属给予的粮食作为报酬,他们为死者主持葬礼。 黑色坟墓!那是大祭坛附近的一片区域。 森林被砍伐,丘陵中低洼地带被改造为集体公墓。 雪橇运输着年龄不一的死者,尸体盖上一块粗布亦或是什么都不遮盖,就这样被家人人力拉运到祭坛。 在公墓附近随便找片空旷区域,家人砍伐一些松树后将尸体置身其上,以烈火将尸体烧成黑黢黢的骸骨,若是更有耐心就等到骸骨烧得粉碎。 这一切都需要祭司全程参与监督,如此死者的灵魂才能飞到天上。 他们崇拜火神,相信烈火焚身后死者灵魂才能得享安宁。 遗留下的黑色骸骨连带着木炭灰尽,一股脑的挖坑埋掉,并堆上泥土成为坟茔。 这就是斯摩棱斯克黑色坟墓的由来。 即便是本地贵族,贵族死者多数不会被家人焚烧成灰,高贵的身体伴随着大量随葬品就在公墓埋葬。 不过即便贵族也鲜有多么高贵的陪葬品,最高贵的莫过于人殉,这种极端的陪葬品倒也罕见。 没有人敢于破坏墓葬,祭司全体一直守卫者神圣的祭坛与神圣的黑色坟墓。 他们是一众早已见惯生死的神职人员,今年与往年一样,越是严冬越要主持大量的葬礼。 相对于斯摩棱斯克的安静蛰伏,卡廷森林中的格涅兹多沃祭坛又到了热闹的时期。 抛开大规模的葬礼不提,祭司们也必须开始准备今年的冬至祭祀。 就在这样的节骨眼,罗斯远征军已经兵临城下。 仁慈? 不! 罗斯大军所到,要的就是凶狠。罗斯军就是要一记重拳打开局面,最好第一拳就把对方打懵,从而问问把持着战略主动。 这第一记右勾拳已经打了出去,目标就是森林中的格涅兹多沃。因为大祭坛其实距离第聂伯河不远,其位置在于河道右岸(当前的北岸),罗斯杀过去的确是“右勾拳”。 要找到格涅兹多沃简直轻而易举!哪怕即便是多次劫掠的佩切涅格盟友也不曾深入如此之境。 倒是军中有着里加湾来的丹麦裔老家伙,曾经他们是以瓦良格商人的身份流窜到斯摩棱斯克兜售商品,从而从当地人手里买来长相不错的男孩女孩向南方的罗马帝国之赫尔松城(今塞瓦斯托波尔)输送。 漂亮的女孩会被养起来,之后变为歌女侍妾一路被罗马商人转送至君士坦丁堡卖出更好价钱。 而漂亮的男孩或是作为小厮,或是惨遭阉割成为特殊的侍从。 里加湾来客无所谓那些孩子的最终结局,反正从其父母手里轻易买来,对于那些家伙,显然盐比孩子的未来更重要。或者说当一个家庭的孩子重极多多,且年幼的孩子面对任何一个冬季都可能抗不下去而死,父母也就不太珍惜了。 如此虽无战俘做向导,里加湾的“老炮儿”能清楚的凭着记忆帮助罗斯大军找到大祭坛正确的所在。 “他们可能不是很富裕,但祭司的住处的确有着一些金银。当地有着大量人口,大王若痛下杀手兄弟们真的敢干。如果大王要俘虏他们,您也会得到大量的奴隶。”斯特坎德如此向留里克汇报。 留里克不得不思考一个,自己究竟是以雷霆手段冲杀而去,还是试图以温和的手段将之招降。 “呸!敢于组织大军打我,基本导致臣服于我国的波洛茨克人族灭。斯摩棱斯克必须付出相同的代价。打吧!他们不仁我也不义,反正很多人已经说我是杀伐无度的暴君,已经如此了,我又何必再在意?”留里克稍稍想了想,没有太过于纠结,决意就再做一次暴君。 对于格涅兹多沃,灾祸来得毫无征兆。 留里克将命令传遍全军,所有旗队、所有同盟部队,所有的指挥官与所有的战士,大家得到了完全相同的命令——毁灭斯摩棱斯克人的格涅兹多沃祭坛,随意你们抢掠、随你你们俘虏、随意你们纵火、随意你们破坏。 他会六千人大军的战争破坏做了合法性背书,渴望战争的罗斯联军战士们无不欢欣鼓舞。 他们穷一些无所谓,能抓到大量战俘也是好事。 罗斯人、尹尔门斯拉夫人、里加湾丹麦人、拉脱维亚人、芬兰人、佩切涅格人、基辅人,构成罗斯联军的五花八门人员在此共襄盛举。每个人都是机会均等,罗斯王许可大家自由劫掠,禁止友军之间争抢。 罗斯王极为公平也极为高贵,他竟宣布自己不会参与劫掠,意味着“战利品上缴一半给国王”的传统在当前行动不存在。 罗斯王留里克也将与普通战士一样参与劫掠行动中。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于是,大地在震动,首先遭遇袭击的是在冰面上试图钓鱼的村民。 钓鱼者只是见得大量黑影在宽阔的第聂伯河冰面移动,直到被利箭射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斯军高扬着旗帜,战士们纷纷将染成蓝色的羽毛插在头顶,他们纷纷换上甲衣,罗斯本部的常备军、公民军都套上缝着蓝布条的罗斯战袍。 那些里加湾来客与草原人,各自的衣服也极具特色。 大家完全不担心在行动中误伤彼此,只因衣服有着极佳的辨识力。 至于敌人,大抵都是一些穿着乱七八糟的村民吧。 事实证明了留里克的判断,当大军顺着人为开发过的较为宽阔的林间之路,很容易就冲到了大祭坛所在。 大量村庄围着祭坛存在,罗斯联军六千之众,骑兵与雪橇索性高速地冲入祭坛那庞大空地内。 没有人弄清发生了什么,毕竟普通村民从未见识过真正的罗斯军队。 却见那些武装者从雪橇上跳下来,向一切人发起致命攻击。 那些骑兵引得村民恐惧,继而变成村民们在尖叫中的狂奔。 一切的葬礼仪式都暂停了,到处都在杀戮、到处都在抢掠。 联军战士杀死一切看到的男子,倒是有计划地对女子饶命,前提是她们不做抵抗。 仅有一种人被优先饶命——年轻女子。 尤其是那四支扩军而来的公民兵旗队,年轻的战士血气方刚,当他们获悉自己被国王许可亲自在战争中抓一个奴隶后,就如饿虎扑食一般展开行动。 军队已经彻底失控! 留里克并没有参与劫掠,而是骑着马与一批亲信置身于混乱战场目睹愈演愈烈的杀戮。 他无所谓这些人的死活,也无所谓联军的军纪败坏。 他注意的不远处的酷似金字塔结构的土堆。 “那里!”留里克大手直指:“兄弟们,此乃大祭坛。走!让我们策马登上去,本王就是要在高处目睹血祭。奥丁!” 他奋力一呼就策马冲了过去,身后骑兵旋即跟随。 而瓦季姆已经被从笼子里揪了出来。此人被固定在雪橇上,瓦季姆得以看清正在发生的恐怖场面。 瓦季姆轻轻闭上眼,耳畔的喊杀声不绝于耳,他能清楚目睹随处可见的杀戮。好端端的大祭坛成了这个样子,居然成了瓦良格人血祭奥丁之地? 他又勐然看到,罗斯王留里克居然骑着马冲到了大祭坛之顶! 这……不就是另一种奇耻大辱?! 瓦季姆几乎咬绷了牙齿,一顿时间之前就是他在这里挥斥方遒,集结四千大军做隆重的祭祀,甚至自割伤了左手以鲜血亲自完成对火神的祭司。彼时的瓦季姆希望这种方式换来斯拉夫诸神保佑的胜利,但…… “神啊,你的祭坛正在被瓦良格人破坏、被僭越!神啊,如果你真得值得崇拜,就降下烈火将他们烧死吧。” 但庇隆神没有回应瓦季姆的祈愿,杀戮持续,他的信仰也随之崩塌。 整个大祭坛以及周边地区没有任何有组织的抵抗,祭司们的居所被联军扫荡一空。他们才不管谁是大祭司,本地祭司都用白垩泥涂白自己的脸并画上花纹,看起来人人都一样,于是联军针对这些异教祭司们轻率地斩尽杀绝。 满脸褶子的斯摩棱斯克大祭司,在尖叫声中被乱剑戳死,其人身上的金银饰品被搜刮一空,甚至其牙齿也被砸断,战士将其嘴巴里的金牙拿走…… 留里克就在高高的祭坛目睹这一切。 没有恐惧、没有怒火、没有惋惜,也没有怜悯。 留里克如同看客一般静静发呆,一切很真实又很不真实。的确,行动太顺利了!顺利得简直有些不像话。臆想中的与斯摩棱斯克的“城下决战”恐怕已经不可能发生,他们居然成了撅着肚子待宰的肥羊。 他一脸平静凝视周围的混乱,静静等待着行动的自然结束。 第1309章 战俘与信使 杀戮与劫掠慢慢平息,格涅兹多沃祭坛也结束了“奥丁血祭”。 这里到处是被杀者可怕的尸体,白雪皑皑的世界被血红染色。那些未被杀死的人被士兵拖拽着头发挪动,这一刻村民已经成了奴隶。 征服者一脸笑颜,一开始大家就不相信这些村民手里有着大量的金银,倒是相信他们手里有大量的粮食。 征服大祭坛,除却那些洗劫了祭司住处的人发了一笔小财外,战士们得到最多的莫过于粮食与肉干了。 祭坛附近区域的所有建筑被清扫一番,擦干净剑上的血迹,士兵住进了这些简陋房舍——至少比搭帐篷舒服。 四支新组建的公民兵旗队,年轻的战士们终于第一次利剑染血。 他们可以自称得到了成长,因杀敌而变成真正的勇士。 但大家彼此都清楚,在与真正的敌人士兵交手前,杀死敌方平民不足以作为自称勇武的功绩。 即便如此,经过第一次的杀戮,战士们已经退去进军之际的狂热,他们躁动的心仍在狂跳,身子倒是纷纷坐下来,在亢奋中带着怪异的笑凝视着倒毙后快速变冷的尸体,与同伴紧张聊着刚刚的作战。 他们杀死了太多的村民,留下来的活人并不多。 固然年轻女子最被大家追捧,她们的人口本就不多,一度妄图抓走大量奴隶的战士这些幻想落了空。庆幸的是,他们预备的麻布口袋这下可是装了大量粮食,有的人甚至拖曳起近乎与自己体重等同的燕麦!如此多的粮食可够这个战士畅快吃上两三个月的了。 一场杀戮基本告一段落,随着时间流失,陆续收了武器的战士们开始自发清理庞大区域的尸体。 大家都知道,仍有大量本地村民趁乱逃走。向这些人发动追击毫无必要,而且他们的逃亡恰恰也是国王希望的——毕竟需要有人去不远处的斯摩棱斯克向更多的人告知罗斯大军的抵达。 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死去的人能在半小时后冻僵。 士兵用绳子四处拖曳死者,将之整理堆积在一起。 罗斯联军人员很多,他们几乎没有遭遇抵抗就完成胜利,故而没有人阵亡,只有一些人受了伤。 死者的尸体堆积如山,他们将被掩埋或是烧掉,不过并非当前的事情。 因为这是留里克亲自下令的。 “终究我们要处理所有尸体,大规模火葬可能不合时宜,最后我们将死者全部挖坑掩埋。在那之前尸体就留在祭坛的土丘旁边,之后让那些斯摩棱斯克贵族们看看我们的杰作。” 留里克是要筑京观,他的战士的确在这么做。 尸山越堆越高,执行命令的罗斯战士们起初还心有畏惧,毕竟以这种方式直白地看到自己阵营如何杀得敌人人头滚滚,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多少也要有所诧异。 随着命令的持续执行,入夜后京观已大成。 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格涅兹多沃定居点超过三千人被杀!由此堆积的尸体成了一座大丘。 整个定居点已经毁灭,神圣祭坛现在归为罗斯所有。 另有数千人已经跑了! 但在极度的惊恐中与夜间向着斯摩棱斯克方向踏着雪地赶路,寒冷侵蚀他们的身份,由于很多人没带什么细软,也缺乏在林间点火的能力与胆量。村民的逃亡之路极为凶险,好在两地的距离并不远,一批村民完全可以一夜之间穿越白雪皑皑的十公里。 而不少体质本就弱的人,一旦停下来休息再囫囵睡去,第二天早晨再被发现时就成一句冻僵尸体了。 大祭坛这里到处是篝火,罗斯征服者已然取代了当地村民。 留里克很满意当前的现状,他将发现了一幢最大的木结构建筑充当自己的临时御所行宫,也在粗略检查时发现了大量血迹。 战士找到了松脂,便用找到的破布燃烧木杆后突进浸泡一番,做成了一批可以长明的火把,就是燃起的松烟实在呛鼻子。 留里克就以这种东西充当照明,他左顾右看一番,房舍变得破破烂烂,家具被扔得到处都是。 “是有贵族住在这里吗?” 随从战士立刻回答:“大王,这里应该是他们的祭司住处。” 士兵给留里克提了个醒:“祭司?哎呀,他们的大祭司呢?” 像是在疑问大伙儿,兄弟们互相看看只能回应“没有找到”。 “大王,可能他们的大祭司已经死在乱军中。反正所有的祭司都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们的人俘虏的一些女人。” 另有战士急忙补充:“那些草原兄弟,他们倒是抓了一批俘虏,说不定……这里的大祭司在那里呢。” “不管了。”留里克摇摇头,吩咐道:“你们立刻将这里打扫一番,把沾血的东西都扔出去。杂七杂八的家具也扔出去。你们再把毯子和青铜油灯带进来,今晚我住在这里。” 众侍卫皆称是。 留里克握着剑柄气势汹汹走出房舍,在户外,随处可见的篝火将这个雪夜照得极为明亮! 再看庞大的空场,得胜的战士们围着篝火烹煮粮食载歌载舞,在欢愉声中又夹杂着一些女子的哭泣声,只是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了。 “好吧!不管怎样我都是赢了。”留里克掐着腰自言自语一番。 很快,一阵马蹄疾。 一位女战士急匆匆策马而来,战马刚停在留里克面前,那女战士麻利得侧身下马,灵巧地站在他的面前轻轻摘下御寒的皮帽。 “可汗。”贝雅希尔难掩心中喜悦:“我一直在找你呢,想不到你在这里。” “找我?好吧,本王就站在这里。什么事?而且你的人……本王也有一些问题问你。” “还是大王先问吧。”她笑嘻嘻道。 “好。我听说,你和你的佩切涅格战士抓了一批战俘,可有此事?” “是真的!而且,这正是我欲向你汇报的。” “哦?你抓了多少?” 只见贝雅希尔伸出右手,张开五根手指:“有五百之众,哈哈,真是一笔巨大财富呢。” “这么多?”留里克有些诧异:“我的战士在到处杀戮,所有的北方人都在血祭奥丁!而你,忙着抓俘虏。好吧,格查尔一开始也说要抓俘虏。他怎么样?” “格查尔?他正和努尔格搭建我们的营地,还有看管我们的俘虏。大王,我就是想说……”她顿了顿气:“你可要信守承诺,这些俘虏可都是我们佩切涅格的。” “你?真奇怪,你是我的女人何必对我见外?再说,我像是会食言的人?” “嘻嘻……”贝雅希尔轻轻低下头笑而不语。 “大概是格查尔拜托你的吧?无所谓,你的俘虏就是你的,本王不所求。” 参与战争的所有势力都应当得到血酬。 对于罗斯军主力与那些里加湾来客,大家忙着寻找金银、生活用品与粮食。 对于草原的佩切涅格人,他们最需要的不是别的,就是人口! 对敌对部族大规模杀戮并非草原的战争艺术,杀死敌方首领,凶残一些就是杀死高于车轮的男子,而女子一定要尽可能完好地俘虏。草原人完全无所谓女子的身份,只要她能生育孩子,对于部族就是珍宝,于是被掳去做女奴,在成功生育孩子后身份多少都会提高。 毕竟很多牧民男子是鲜有机会通过正常手段娶到老婆的。 这些草原骑兵主攻大祭坛定居点的部分区域,尽量不做杀戮,而是将人捆起来押走。他们因兵力有限,能俘获的人口也有限,在满足自己需求后,贝雅希尔与格查尔一商量便主动脱离了战斗。 而罗斯军主力依旧继续着他们的杀戮。 既然贝雅希尔特别赶来说明此事,留里克也就充满好奇的前去他们的营地瞧瞧。 草原人住进了村民的房舍,战马拴在木柱,以缴获的麦子直接饲喂。他们还带着草原的乐器,围绕着篝火又唱又跳。 留里克侧耳倾听,竟听到了一种电音音乐。 定睛一看,那是几个戴着铁面具的草原战士张牙舞爪地乱蹦,旁边坐着的兄弟不断拨动着塞进嘴巴的口黄琴的黄片,他们围着篝火更像在做某种仪式。 见得公主大人与罗斯可汗驾到,嬉闹的草原战士麻利得纷纷起身向高贵者行礼。 须臾,格查尔与努尔格两位草原贵族匆匆走来。“可汗。” “你。格查尔,听说你抓了大量的俘虏?可有此事?”留里克在明知故问,只因他都明确听到了那些紧闭房舍里传来的低沉哭嚎了。 “确有其事。战俘就在这些房子里,现在这些奴隶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你在特别强调这个?不必担心,奴隶都是你们的,本王不做要求。倒是本王唯有一个要求。” “这……”格查尔稍稍面露难色,眼角注意到贝雅希尔投来的不满眼神,急忙改口:“无妨,任何的事我们能办的都为可汗办。” “很好。战俘里可有男子?可有一些身份高级一些的本地人?” “暂时不知,不过如果大王若调查,我现在可以放人出来供大王挑选。” “那就立刻做吧!”留里克命令道。 罗斯王打算做什么?格查尔作为常驻罗斯的外交使者猜得出国王的意图——找个身份高级的人充当使者。 毕竟罗斯王早已向自己透露了战术:现在大祭坛血祭奥丁,以大规模的杀戮作为震慑,迫使斯摩棱斯克人放弃抵抗。 终究罗斯王是不希望对整个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不分皂白赶尽杀绝的。 草原人将战俘中男女分开关押,随着一些大门打开,在刀剑的威逼下一批男性俘虏哆哆嗦嗦地现身。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他们越聚越多,一张张面孔充满恐惧,面对着聚集而来的大量武装者,下意识觉得自己将被这些入侵的野人杀死。 现在,战俘们通过袭击者的着装能判断出其身份——瓦良格人。 而那些骑马的黑头发家伙,这群恶棍不就是几年来一直袭击的敌人吗?不少理智的人已经估计出袭击者就是罗斯人,只是大家难以置信罗斯兵马的实力雄厚与战力强大。 不过一切的怀疑都已迅速消散。 留里克的举措现在已经吸引数以千计的战士赶来看热闹,整个大祭坛处营地变得更为热闹。 “你们这些斯摩棱斯克人都注意!”他扯着嗓子以尹尔门斯拉夫语方言训话:“我们!是罗斯人!” 话音一落,战俘们纷纷诧异,呜呜声不绝于耳。 “都闭嘴!”留里克再一声吼:“你们的首领瓦季姆已经战败,你们的军队都被我杀死了!现在,是我们罗斯人的复仇!你们所有人都有大罪,你们现在遭受了惩罚,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死得不冤。” “你们都看着我!我乃罗斯之王,我的名字是留里克·奥托耶维奇。”留里克以本地语言模式做自我称谓,希望这些战俘中有人多少知道一些尹尔门湖这些年一些事情,尤其是回想起罗斯统治者的名号。“本王决定终止杀戮,本王希望整个斯摩棱斯克向我臣服。你们中可有贵族?!” 因为此事非常重要,留里克厉声质问了多次,他已经明示了需要一些本地贵族站出来作为劝降的使者。 奈何这些战俘中的确没有贵族。或者说能在大祭坛附近驱逐的人,他们都是为祭司群体马首是瞻,拥有大片庄园土地的本地贵族至少在格涅兹多沃不存在。 “真的没有贵族了吗?”留里克再次审问一番,而这些村民男子依旧唯唯诺诺,那怯生生的眼神显得他们毫无斗志。可悲可叹,这种人连地方的信念都没有,真的还能作为带路者、作为信使吗? “至少站出来一些人,本王可以将你们放走!只要为我带话,将话带给斯摩棱斯克的贵族就好了。我需要十个人,你们谁愿意站出来?” 没有听错?还有这种好事?!怯生生的村民暂无表态,他们实在是吓傻了。 留里克没时间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便随便手指了十个看起来年轻力壮的男子。他们被士兵揪出来,看着些人,他们的确年富力强却又不会为保护家园血战到底,竟甘愿做战俘奴隶,留里克实在鄙夷。 如此,十名战俘被特赦,他们将作为使者,带着罗斯王的招降命令奔向斯摩棱斯克主城。 由于人员是随便选的,留里克并不相信这群家伙会老实照办。其实也无妨,被释放者是否将明确的消息送抵都是无所谓的,若是罗斯过了几天还得不到回应,骑兵就迅速杀到斯摩棱斯克发动讨伐,用剑迫使他们臣服。 其余战俘又被塞回了房舍里,大门在被封锁。 而这十人虽被如牲畜般牵拉着,留里克带着他们去见一个人。 瓦季姆,他已经不再高贵。 一段时间前,整个格涅兹多沃的居民都看到了大首领瓦季姆那耀武扬威的模样。 而今再见到他,战俘们完全不敢相信安置在木笼中的人竟是大首领,竟然狼狈的如同待宰的羊。 倒是因为瓦季姆一度极为张扬,其面庞被很多人记住,连这里的普通村民也记得了。 留里克没心思再调查俘虏的身份,他给了草原人一笔钱算是买下了此十名战俘的所有权,要杀要剐全看留里克的心情。 背着圆盾的罗斯战士虎视眈眈看着这十名战俘,也鄙夷地凝视所在木笼里的瓦季姆。 罗斯王留里克就在这里,以斯拉夫语命令:“你们这群人将在明天得到自由。明日,骑兵将送你们一程,将你们送到斯摩棱斯克!你们把所见到的一切高斯那边的贵族!你们尤其要告诉贵族们一些事,都听好了!” 留里克有一些极为最关键的要求: 其一:被俘的瓦季姆将作为祭品,在格涅兹多沃大祭坛献祭 其二:如果不希望斯摩棱斯克遭遇大规模杀戮,所有本地贵族都要前来谢罪,并观看瓦季姆的死刑。 其三:所有拥有庄园土地者都算是贵族,都必须亲自前来,在观看死刑后,与罗斯征服者商谈战争赔偿与臣服的问题。 其四:凡是拒绝赶来的贵族,将在未来遭遇灭族杀戮。 一条又一条命令压迫得十名战俘喘不上气。 起初留里克一脸严肃,口气生硬好似要杀人。 命令吩咐完他又换了一副口气,态度也和善了:“你们只是平民,没必要为了那些贵族送了命。你们去完成传话的任务,之后可以为我所用。在我的军队里有着大量的斯拉夫士兵,而你们可以像我臣服,在我治下做农民。” 这还不算完,留里克吩咐部下给这些战俘每人十枚银币,有给他们一面小型的罗斯旗帜,再嘱咐:“银币是你们任务的报酬,拿着这面旗帜,罗斯军队就不会攻击你们。你们回到斯摩棱斯克,必须想遇到的所有普通农民说明,罗斯军队在报复你们的瓦季姆,在报复那些发动战争的贵族,与你们这些农民毫无关系。所有的农民只要愿意臣服罗斯,那就是罗斯人,生命将得到罗斯的保护,以后只需每年缴纳一些粮食做贡品就能舒服活着。” 有大棒子,又有胡萝卜。 村民们多少知道罗斯的存在,起初只知道他们是一群悍匪,今日所见他们的确就是悍匪。 可这个自称罗斯统治者的高壮如巨人的留里克,却口口声声说臣服他能得到好处? 战俘的心在动摇,随着被捆缚的双手被松绑,罗斯军再赏赐其热饭,他们不得不好好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此刻他们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上了身。 “也许罗斯首领所言为真?我们住在格涅兹多沃本来就是不想给那些贵族纳重税。如果罗斯人针对的是那些贵族,我们没必要为他们卖命。如果我们十人立了功,能在罗斯人这里过上安全日子么?试试吧。” 他们如此想着…… 第1310章 混乱中的斯摩棱斯克与维亚季奇首领的抉择 连带着之前战争中饶命的最后一小撮性命尚存的战俘,留里克在大祭坛最终准备出十五名信使。 现在的他们被饶了命,一个个换了件更能御寒的衣服坐上了罗斯人为他们准备的雪橇。 有的人经历了战争,他们最知道在维捷布斯克与波洛茨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跟着瓦季姆打仗的士兵很清楚瓦季姆还活着,更清楚对手的确切身份。 至于十名被释放的格涅兹多沃战俘,他们的内心更多的是恐惧,巴不得罗斯人赶紧将自己放走苟活一命。至于自己在大祭坛处被杀的亲朋。为他们报仇?那也要先活着。求生的本能胜过了理智。 清晨,一些被砍下的脑袋塞进粗麻口袋里,所有的头颅都有共同的特征——皆为用白垩泥涂面的男性。 经过曾到访这里的里加湾战士所言,如此打扮之人即使本地祭司。 “大祭司找没找到已经无所谓,可能这里面就有大祭司的脑袋,大王只要尽量收集一番,足够震慑斯摩棱斯克那边的人。” 留里克听取了这番建议,甚至故意破坏敌人神职人员尸体也是表现武威的手段。 亟待离开的十五名信使吃了一碗热饭,他们勾着头面无笑意皆有惧色,哪怕用余光去敲乱窜的罗斯人也不敢。 一大包不明物被扔到雪橇,办理此事的战士趾高气昂:“斯摩棱斯克人,看看这里面有哪个脑袋你们认识?可有大祭司的?” 说罢,那战士就笑嘻嘻地离开了。 他们为之一惊,急忙蠕动着身子敞开虚掩的口袋,面对一颗颗狰狞的惨白头颅当即吓的连连后蹿。 因为,被杀的大祭坛大祭司,那位一脸褶皱的中老年男人,他的脑袋就静静堆在这里。 留里克的手下做得很仔细,祭司们的衣着、化妆与普通村民差异巨大。固然尸体早就在哄抢中遭遇破坏,大量尸体又被堆在一起,从京观众找到面目涂白的尸体再对其步斩首是相对容易的。 还是有大胆之人忍着浑身颤抖,双眼瞪大如铜铃,他凑回去将麻袋口子狠狠捆牢。 他扭过头惊恐低语:“神使死了,我们……我们已经完了。” 大家愣了一阵子才有人反问:“该……该怎么办?” “就给那些高贵的主人看看吧。反正……我是要逃走了。” “逃走?逃去哪里?” “还不如听罗斯人的话,我们办完事就再逃回来,我们给他们做事。” “愚蠢!”有人小声反驳:“罗斯人都是恶棍,你回来可是要被他们剥皮抽筋。还不如……逃走。” 随着一阵马蹄疾,他们闭了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带着骑兵队耀武扬威而来的菲斯克。 得到了命令的菲斯克得以在里加湾兄弟的引领下,带着第一骑兵队,将所有被释放的战俘拖曳着直接送到斯摩棱斯克。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骑兵队可有三百兵力,他们衣着盛装,厚实的皮衣遮盖了里面的板甲衣坎肩。 他们决定轻装而行,故此也就没有闯入对方定居点打草谷的计划。 突然杀到的三百骑兵足够在斯摩棱斯克的村庄里肆虐一番纵火破坏,若是别的骑兵骑兵保不齐就真的这么做的,甚至美其名曰“给他们进一步震慑”。 留里克所要的极端杀戮暂时告一段落,他需要一支亲信军团高速杀到目的地后在那些村民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一番就扬长而去,恐怕只有第一骑兵队能按捺住杀戮抢掠的心。 大批骑兵聚集于雪橇处,骑兵们高耸的北极熊皮的绒帽上又插着大量蓝色大雁羽毛,反曲弓整体塞入皮袋中,箭袋里有着棕黄羽毛的箭失塞得满满当当。 人吃了饱饭,战马一肚子燕麦,骑兵们不安躁动着。 被这些虎视眈眈的骑兵团团包围,处在夹缝中的战俘生怕罗斯人突然改了主意使得自己被骑兵所残杀。 可看着他们这样子……如果放任这样的骑兵队冲入斯摩棱斯克村庄少不了一番野蛮杀戮吧? 缆绳套住雪橇,菲斯克不愿再磨蹭。 他清清嗓子使劲以拽缰绳,战马随即向着德聂伯河主河道走去。身后的骑兵们也就随着老大的脚步,拖曳着一雪橇的战俘、以及“赠给”本地贵族的大礼离开…… 再说格涅兹多沃祭坛以及周边的居民区。 一条本地人谓之为斯维涅茨的河里流经这里的森林注入宽阔第聂伯河河道,它的名字来自于“烈火”,就本定居点存在的意义,它谓之为“火葬之河”才是其本意。 但早就到访过这里的里加湾来客有着对它的称谓——猪牙角湾 格涅兹多沃毕竟是本地区最大的祭坛所在,那些为利益而穿行漫长琥珀之路的里加湾丹麦商人,他们崇拜财富神弗雷,便在这里顺手祭祀自己的神。 黄金闪光大野猪,这是弗雷神的坐骑,传说那猪都懂一下身子,就有黄金掉下。 里加湾的丹麦社区在过去的时间与整个斯摩棱斯克社群毫无敌对的必要,他们对本地人毫无恨意,但也不会做偏袒,彼此过去的交流不过是纯粹的生意往来。 即便一些丹麦人已经住在了斯摩棱斯克,甚至从本地人手里买来女人充当妻子还生下孩子。于心,大家从不认为自己就与他们是同族了。 有丹麦人、瑞典人、约塔兰人和日德兰人,各路北方商人被本地人谓之为瓦良格人。里加湾丹麦社区因作为海运内河交织的贸易点而崛起,社区里住着一批兄弟,却仍有一些说着诺斯语划着长船的人追求着孤僻。 现在,骑兵已经在冰封的第聂伯河上游快速移动。 随行的里加湾丹麦战士是首领斯特坎德精挑细选的数人,他们都会骑马,过去的时光来过斯摩棱斯克多次,自然这些人的年纪也较大了。 也许这些人可以作为罗斯一方的真正使者,去向本地贵族声明罗斯征服者的意愿。 然而大家很担心因为自己在大祭坛做得太过分,导致气急败坏的当地人怒斩来使。 因为这方面的顾虑,随行的里加湾战士多少有些拘谨。 反观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大家精神格外放松,仿佛去斯摩棱斯克是冬游一番。 “兄弟,到了斯摩棱斯克我们一定要撂下俘虏就走。你可千万不要在当地多逗留。”说话者胡子一把,怎么看都比光头的菲斯克年长一代人。 “你叫我兄弟?你明显比我大很多。好吧,我也不想无端逗留。除非……当地人向我们主动袭击。” 那人急忙解释:“我们担心的就是这个。军队在他们的大祭坛杀戮太甚,还有很多人逃走。恐怕我们的杀戮已经为他们知道,整个斯摩棱斯克的村庄采取戒备,我们一旦出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的人会杀死他们一些再扬长而去。”菲斯克摇摇头一脸的不屑。 虽是如此,老头子的话实在给菲斯克提了个醒。 他不愿相信一个泱泱势力经历一场损失惨重的大战就内部无兵了。他从之前的战俘嘴里获悉,被动员参战的是一些苦大仇深的农民,其次就是各贵族家族的债务奴隶,一些一批村庄里有过偷鸡摸狗行为不受待见者。 可能斯摩棱斯克仍有巨大的战争潜力,一旦他们受到强烈的生存威胁,怕是男男女女哪怕是拿着一根木棍也要充当民兵了。 换位思考一番,倘若罗斯也遇到类似的危局,自然是十岁小孩都要拿起武器。 老者顿顿气又提及此事:“我还有着一些担心。” 菲斯克不耐烦地侧过脸叱责:“老叔,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们胆敢挑战,我就敢于至少杀死他们五百人再走。” “好吧,你的强悍我们里加社区有目共睹。我的意思是,斯摩棱斯克那边还有一些我们的兄弟……” “我们的兄弟?何意?” “是离开社区的瓦良格人,说的是诺斯语,本质上就是我们丹麦人。所有人都是自由的,他们选择在斯摩棱斯克驻扎但没有形成社区。我很担心,他们会不明就里的拿起武器与我们战斗,毕竟……那个瓦季姆就是请得当地丹麦人给他训兵的。我们为此吃了大亏。” “是这样吗?”菲斯克稍稍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他们选择战斗,那就杀了他们。都是奥丁的战士,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就该有被杀的觉悟。” “固然如此。年轻人你太极端了!我希望可否有某些办法让那些人加入我们的阵营,终究都是卖宝石的朋友,再说丹麦王与罗斯王是兄弟们,北方人都可以是朋友。尤其是他们,没必要为了斯摩棱斯克人丧命。” 菲斯克本想说这老头子愚蠢的。话到了嗓子眼他憋了回去,又道:“既然你说了,不如你亲自去你的丹麦兄弟那里,呼吁他们跟着我们走?” “这……”老家伙有些犹豫。 “我尊重你就说你是老叔,不尊重你,就说你的蠢人。他们给瓦季姆训兵,可是让你我好苦啊。” 但老头子是有自尊的,一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的实在难受。人都会变老,这个菲斯克正值年富力强,而自己已经老了。 老了,心不老。 老头子咬咬牙。 “菲斯克。”他索性直呼其名,“你叫这个名字吧。小子,敢不敢冒一次险?我们就直接穿行他们的村庄,进抵丹麦人多的地方。你和本地人打仗我不拦着你,但我希望那些客居的丹麦兄弟可以离开。如果他们给瓦季姆训兵有罪,可以让罗斯王做裁决。看在我们都是说诺斯语的份儿上,我不希望他们陷入战乱。” “真的有必要吗?”菲斯克继续不耐烦地问。 “有!他们就与我们一样很有战斗力。倘若他们离开了,斯摩棱斯克就更缺乏实力,未来真的打了起来我们更容易取得胜利。” 此事完全不在留里克的计划内,但菲斯克手握一支军队,他一直被授予可以见机行事完成一些军事行动的权力。因为是血缘上的远亲,留里克十分信赖这位一起吃肉喝酒长大的将领,遂给了他这套特权。 留里克也更加放心的是,菲斯克的全家老小全在诺夫哥罗德做事。所在人质在国王之手,菲斯克确实不敢做一些非分之事。 本来,菲斯克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丹麦裔老头子的提醒在他思考一番后,还是决定尝试一把。 毕竟他们是骑兵,全体战马安装了冬季访华用马蹄铁,就算在冰面上也能快速奔跑。这样骑兵能冲的进去又能快速脱离,冲到斯摩棱斯克瓦良格人聚居点估计之顺手一个拐弯的事。 菲斯克不知道当地有多少瓦良格人,无论有多少,将之与当地贵族做切割是削弱其实力的好事。 “你可知他们聚居之地?”他问。 老头子立刻回到:“我去过,自然知晓。” “难道要穿行很多村子吗?” “并不会,他们都住在河边区域。” “如此就好办了。”菲斯克点点头:“我们就冒险一次。届时你与他们好好说话,若能呼吁他们跟着我们走,罗斯王定会赏你。” 另一方面,清晨时的斯摩棱斯克城市已经陷入整体性恐慌中! 数以千计的格涅兹多沃难民连夜踏雪逃命,哪怕抵达斯摩棱斯克后就剩半口气,求生的信念使得他们一夜间走了十公里的冰雪之路。 大量难民逃入真是咄咄怪事,无论是本地贵族还是普通农民,面对着套口热饭的难民们都不能视而不见。 甚至,是凑在一起组成微型社区的瓦良格人商人们,他们收留了少数难民,也听到了控诉。 所有难民的说法高度一致:一支来历不明的大军冲入大祭坛,很多人骑着马又坐着雪橇,他们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这些说法将矛头高度指向了一群人——骑马的罗斯匪徒。 大首领瓦季姆强行发动冬季攻势本就是要讨伐罗斯匪徒,究竟怎么回事,那些匪徒还能杀入大祭坛吗? 暂时没有人去估计瓦季姆是否战败一事,毕竟过去几年骑马的匪徒市场偷袭村庄,那些家伙打着罗斯的旗号一直是打家劫舍无恶不赦。 所有的匪徒都有着骑马的特征,另一个特征则是鲜明的蓝白色调。 奥斯塔拉骑兵、草原商团与基辅马客,既然罗斯王许可大家举着罗斯旗帜针对斯摩棱斯克动手,所有抢掠的货物、奴隶,运到北方罗斯就愿意购买,有收益且最后罗斯负责,如此好事自然有主观做的理由。 自然也给斯摩棱斯克人带来了持续灾难。 这些农民也学精了。 本地贵族给自家安装木围墙,训练一批年轻小伙子做家丁。精壮家丁是用作自保的,断然不给交给瓦季姆去在做明显很弱智是冬季远征,这才安排一群穷苦人去打仗。 有很多村庄是民众自治,他们推举的话事人也并非贵族(但有成为世袭土地贵族的趋势)。大家互帮互助结寨自保,将村里偷鸡摸狗之人投票后送给瓦季姆去远征,其余村民也做好抗击匪徒偷袭的最低限度防备,譬如制作了大量阴干后削尖的木杆,缺乏铁器的他们只能出此下策。 夏秋时期本该是匪徒活动猖獗之刻,彼时村民们高度戒备,向着经历漫长的降雪后已经安全了,不曾想匪徒竟举大兵发动袭击? 斯摩棱斯克人从没有见识过这样的阵势!还在于大首领与远征军行踪未知,整个斯摩棱斯克已经群龙无首,没有任何的英雄立刻组织大家联合起来自保,各个村子、各个庄园暂时在收拢了难民后只能采取高度戒备。 而不少人迫于恐惧已经从清晨开始收拾细软、拖曳着雪橇准备逃亡。 随着太阳升起,真的有村民开始拖家带口逃走了! 这些人逃亡的方向高度一致——向西。 因为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自与瓦季姆开会后就一直待在斯摩棱斯克。他的维亚季奇部族只是与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是邻居朋友,瓦季姆要打仗,维亚季奇并没有义务倾囊支援。 他接手邀请赶来就是想知道瓦季姆的态度,并在精神上表示对远征的支持,并许诺一旦必要之际维亚季奇人会出兵相助。只是碍于时间紧迫,无法组织大军跟着瓦季姆冬季远征。 赫多达想在斯摩棱斯克买一些货物等到春季再回家,此乃表象。 他其实早就可以走,只是想第一时间获悉瓦季姆远征的结果,这才继续留在这里。 赫多达有治理一个部族之才,却根本不可能在危难之际将斯摩棱斯克忙着自保的民间武装集合为一个强势军事力量。 他没这个能力更没这个资格。 他只是朋友,并非亲族。 如此危机,赫多达振臂一呼:“兄弟们!带着我们的货物赶紧撤,我们回家!” 所有客居的维亚季奇人在大首领的带领下,迎着朝阳集体向东跑去。他们会沿着第聂伯河继续向上游前进,再拐入维亚济马河回家。 他们的果断举措立刻吸引了不少拖家带口的斯摩棱斯克人,这些人拖曳着雪橇,载运着一批粮食、生产工具跟随赫多达的脚步离开。 对此赫多达当然是高兴的,一批民众加入自己的阵营就是增强部族实力。当然他嘴上不能赞誉这种对斯摩棱斯克挖墙脚的行为。 再说他也乐不起来。 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个男人很清楚,如果斯摩棱斯克崩溃,自己的维亚季奇也要遭殃。但自己的实力真的有实力击败罗斯匪徒、拯救乱糟糟的斯摩棱斯克? 当务之急还是回到老家后做全民动员以备不测。 第1311章 斯摩棱斯克的瓦良格人 自清晨开始,整个斯摩棱斯克定居点开始陷入整体性的恐慌。 维亚季奇人率先开始撤离,更明白得裹挟了一些恐惧的民众离开。 其他同盟城镇的首领也纷纷带着自己人撤离,由于本就是首领带着少量亲信来斯摩棱斯克开会,这些人轻装而来撤得也非常迅速。 谁来拯救庞大的斯摩棱斯克? 尚不知具体情况的贵族们,他们断然不会放弃自己赖以为生的家业,也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光荣。他们暂且封锁自己的庄园,令本庄园形形色色的人撤入自家宅邸。 于是一批贵族庄园一个上午时间就成为有矮墙包围的堡垒。 那些自诩有着罗马血统的贵族果断下令全体武装。 “所有男人、女人,无论老人还是孩子,能拿得起木棒者都要挺身而出。我不会养闲人,我要看到一支军队!哪怕是为了保护你们自己的命,也要拿起武器自保。”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本地贵族们尽是如此宣传也事实他们的主张,一切完全迥然于他们之前对于瓦季姆远征的态度。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由,看来实力强劲的敌人已经杀到了自己头上,完全是出于自保的需求,贵族们决定拼了老命! 那些惶恐不知所措的人们看到那些骄横的贵族如此强硬态度,慌乱顿时终结。 被木头矮墙包裹的庄园成为兵营,民众希望这些贵族的保护,而贵族们也需要武装起来的农民保护他们。 遂在斯摩棱斯克瞬间出现大量木制堡垒,它们分布得不够密集却也不够分散。 各庄园只见保持着距离,好在这片区域的森林早就被清理殆尽,拔掉树根后开辟成大面积的平整农田。 庄园只见能互相看到对方的存在,所以若是一方遭遇袭击,其他庄园都能第一时间获悉并伺机施行一些对策。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贵族庄园。 斯摩棱斯克社群有着规模更庞大的自由农庄,那是农民互助的联合体,整个农庄没有最高贵的首领,只有各家各户的推出一个男性、在一间房舍定期推举一个话事人,实在是一种古典民主。 自由的集体农庄有着公共的田地、公共的粮仓,以及公共的农具,甚至连大量的房屋也是公用的。 “难道我们真的要和那些骑马的匪徒战斗?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 “对。瓦季姆抛弃了我们,只有鬼神知道他把四千大军带去了哪里?” “不对!依我看瓦季姆就是战败了。那些罗斯匪徒才大举攻入我们这里。我们快逃吧!趁着还有机会。” “逃?逃去哪里?”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他们推举出的话事人。这位充当着村长角色的人同时兼任者军队领袖,是战斗还是逃亡,他的态度非常重要。 只要瞧瞧大家焦虑到行将痛哭的脸,村庄断然道:“维亚季奇人跑了!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跑,但我们不能在他们的地盘定居。我们先跟着他们的脚步,再去勒左夫卡(勒热夫)。” 既然有了逃亡的路线图计划,村民也就如此跑了。 这样的村庄并非个例,甚至当有的集体农庄开始集体逃亡行为,就如传染病般在整个斯摩棱斯克蔓延。 那些贵族在之前的几年时光中就没有确保西部的那些村子免遭匪徒袭击,瓦季姆的远征结果不谈,现在匪徒大军连大祭坛都破坏了,难道还要留在家园里引颈受戮?! 时间长达半年的冬季,各村庄绝无可能在自己的农田种植。直到明年的土地翻浆时期结束,燕麦与黑麦的种子才能再度洒下。 普通的集体农庄虽然是自由的,他们无出其右面临着贫穷生活。越是贫穷就越要生育,孩子有着高死亡率,唯有大量生育对冲掉死亡。当年幼的孩子拿得起木质工具就要参与到集体劳动力,整个农庄便是如此,依靠着极为有限的金属器具与大量的木器艰难地做农业生产。 这些人很难从与瓦良格人的贸易中分一杯羹,始终过着清贫的日子,却也使得他们是一众光脚不怕穿鞋之人。本没多少财产,抛弃它们的沉默成本也就不严重。 大不了大家带着工具、粮食和有限的禽畜,拖曳着雪橇沿着冰封河道逃亡就好了。大家撤到勒左夫卡再度伐木开垦新地,生活还能继续下去。至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贫困?大家本来就很贫困。 有第一个农庄在大规模搬运贮藏的麦子、牵走圈舍里的牛羊并公开离去,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效彷。 逃亡者越来越多,这一局面是那些坚决不可能撤离的贵族们没想到的。 这难道完全是一场灾祸吗? “你们就这么逃走了?危机一定能结束,我们可以忍耐到匪徒们自行离开。只需再来一场暴风雪我们就能耗赢他们。你们会在逃亡之路上冻死,你们的宅邸和农田最后由我接收。”便有贵族如此想着,甚至借题发挥给自己麾下的武装农民加油打气。 要想让农民、尤其是那些欠了债务或是特别贫穷的家庭全力奋战,实在需要给他们一些明显看得到的好处。 便有贵族高调宣传:“那些人抛弃自己的农田逃走了,他们的田地就是无主之地!我们打赢了战斗,你们这些人就去夺了田地。不用担心逃亡的家伙回来抢夺,我为你们证明。那些地就是我给予你们的报酬!” 康他人之慨实在是一种计谋,贵族们却根本来不及沾沾自喜,因为开始出现大量狂奔逃亡之人,他们踉踉跄跄在雪地奔跑,看似连财物也不要了,仿佛匪徒大军已经抵达。 有的农庄抛弃一切正在举村逃亡的路上,有的则正在收拾细软。 那些住在森林里的农庄奈何因为信息闭塞,既不知道大祭坛被残酷袭击,更不知道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已经乱成一锅粥。 这样的森林农庄还为数不少,树林如同屏障,他们活得好似井底之蛙,对森林之外的事情缺乏关心,对逼近的危险一无所知。倒是有一个好,倘若征服者欲施以怀柔,这样的森林农庄也会举村逆来顺受。 一如他们无出其右都愿意接受那些河滨贵族们的统治,定期为大首领提供少量的牛皮革与黏湖湖的松脂(他们也仅能拿出这样高价值的财物)算是进贡。 而那些客居的瓦良格人,他们……决定扞卫自己的财富,意欲向闯入的敌人发动“血祭”。 罗斯骑兵顶着蓝色羽毛、马鞍插着飘扬的旗帜,他们浩浩荡荡顺着那里加来的老头子的指引,首当其中就奔到了瓦良格人的微型社区。 说是社区,实则住户才仅有二三十户罢了,比起整个斯摩棱斯克克里维奇社群,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毕竟现在是842年冬,琥珀之路尚未开辟东线的支线。 甚至连这些卖宝石的商人还没弄清楚,所谓西德维纳河更上游的支流卡斯普里亚河的源头湖,只要由此出发走上一段距离,就能直接抵达一些小溪,溪流化作小河,河流直接在斯摩棱斯克旁注入第聂伯河。即便有人尝试过但不够普及。 毕竟现在的琥珀之路并不兴盛。 虽说一直有丹麦裔商人在卖宝石,他们最终能抵达的也只有东罗马治下的赫尔松(萨瓦斯托波尔)。宝石可有偷着卖,甚至也能偷着销售奴隶,但若被抓住可是要被罗马军队全部处死。至于走官方路径售卖货物,这些北方的瓦良格商人必然要缴纳重税,一大原因正是他们不信仰主。 因为不信仰主就是被课以重税的理由,但即便抛掉这笔重税商人依旧能赚些钱。自然若以走私的方式与当地罗马商人合谋,自然能以较低价格卖掉琥珀与奴隶,双方就此事黑不提白不提,大家都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而吃大亏的就属赫尔松总督了。 却说菲斯克带领的精锐骑兵赫然屹立在冰面上。 只要看到那些骑兵的魅影,蓝白色调相交织的旗帜就足以下达大量本地村民逃亡——那是袭击村庄掳掠人口的马匪的旗帜,也是所谓罗斯人的旗帜。 在此客居的瓦良格人当然对罗斯有所耳闻,也获悉丹麦世界已经变了天。 可是这一切与大家何干? 当他们看到骑兵出现,想都不想便从家里拿出圆盾与战斧,将自己的孩子们也组织起来,甚至是自己的本地人妻子。 男人女人齐上阵,他们穿着厚实的牛皮衣,壮年男子都戴着一顶浓厚北欧风格的锈迹斑斑的贴皮盔。 圆盾上都有彩绘,多是一些卢恩文字书写的霸气的话,亦或是一些呈放射状绘制的符文。 这些符文所代表的意思菲斯克只要眯一眼就看得明白,他摘下木框墨镜再好好看一下,伸出右手勒令全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攻,违者罚款。” 罗斯骑兵排成一堵厚重的墙,战马蓄着厚实的棕黑色鬃毛,骑兵战士色调整体蓝白,大家都戴着护眼的木框墨镜,北极熊皮帽子连脸颊也遮掩着。 冷风横扫冰封河面,战士冒顶的羽毛剧烈晃动,旗帜也猎猎作响。 菲斯克和他的战士就在这里,怎么看都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动突袭。 他们也只是站在这里,以沉默做严肃威慑,迫使那些客居的瓦良格人倾巢出动。 不远处,那些有矮墙保护的贵族农庄陆续开始远观。 那些武装民兵站在城垛处,紧张兮兮地观察动向。 披上锁子甲的贵族老爷都做好打保卫战的准备了,见到鬼魅般的罗斯匪徒骑兵就下令自己的人坚守不出,又在心里希望那些一直客居的瓦良格人能和那些罗斯人打起来。 双方有着共同的来源,因不同的利益而大打出手再正常不过。 千百年来波罗的海就是纷争不断,这些瓦良格人默认眼前的骑马人就是敌人。 盾墙紧张排布,精壮男子在前,体能较弱者与女人就拎着长矛在后帮衬。 瓦良格人也决意坚守,因为他们是听说过有关罗马甲胃骑兵的传说,也非常知晓罗斯马匪的强悍,便知道步兵打骑兵有着天然的劣势。 于是双方突然僵住了,士兵都保持安静,唯有风声在耳畔呼啸。 菲斯克安静了一阵子,示意那老头子前来。他微微侧着头问:“老叔,你说的这里的瓦良格人不多,难道就只有这么点?” “你以为呢?我一直在说这里客居的丹麦人极少。” “也太少了吧。”菲斯克啧啧嘴:“若是真的打起来,我的兵一轮齐射就能消灭他们。” “但你没必要这么做。”老头子急忙说。 “那是自然。如何?老叔,去劝降?” “好吧。不过,也许你该和我一起去。” “去就去。”菲斯克笑了笑,便摘下自己的帽子,令自己故意刮的大光头暴露在寒风中,大概摘下帽子一瞬间就冻得他一阵哆嗦。 他令战士们保持高度戒备,自己则下了马决意以和平之姿与他们聊聊。 遂在结阵自保的斯摩棱斯克瓦良格人看来,那屹立在风中的大光头格外别致。此人身材高大,身背圆盾腰悬佩剑,另有一把标志性的北欧钩斧挂在皮带处。 虽说整体的打扮有些奇妙,这个大光头男子依旧有着浓郁的北欧风格。 越是如此大家就越要戒备——真正的北欧壮汉素来好勇斗狠。 难道这个男人是打算决斗? 而那里加湾出身的老头子先行菲斯克一部,他张开双臂踉踉跄跄跑近高度警戒的盾墙处,气喘吁吁地大声呼吁:“不要打!我们不要打!都是兄弟,我们不是敌人。” 那些紧张得几乎心脏骤停的瓦良格人突然听到一个“我们是朋友”,真是咄咄怪事,可话的确是用很标准的诺斯语的丹麦西兰岛方言说的,大家不得不认真去听。 那老头子继续张开双臂奋力疾呼:“兄弟们别紧张,我是斯温,我从里加来,我们的老大是斯特坎德。兄弟们,你们好好回想一下,斯特坎德可是咱们丹麦社区的老大呀。即便你们离开了里加在这里定居,我们可是兄弟啊!” 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各路豪杰在里加聚居而形成一个丹麦社区,它的本质就是一个庞大的物资集散地。 大家聚居是为了获利而非什么哥们儿义气与部族荣耀,或者说住在里加的人们早就背叛了自己的旧部族。 因财而聚也能因财而散,这些人就是因为财富而定居在斯摩棱斯克罢了。 一番解释,这个名叫斯温的老头子一直在强调“斯特坎德”这个名字。 在此组建盾墙的瓦良格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确实有个叫斯特坎德的战士,至于此人居然成了里加丹麦社区的老大,还是让不少人有些意外。 毕竟很多人离开里加已经有些念头,他们的斯拉夫女奴都生了不少孩子了,而那些孩子但凡能拿得起武器,已经站在这里与其父亲并肩作战。 老头子斯温仍在劝说,终于菲斯克不愿再磨蹭下去,他清清嗓子张开双臂,以笑容面对大众:“朋友们,加入我们吧!斯摩棱斯克不值得你们效忠!我们是罗斯人,更是瑞典人。现在整个北方已经和平,我们双方没必要战斗。 现在,你们可能认识的斯特坎德就在格涅兹多沃祭坛,我们的罗斯国王也在那里。 罗斯是一支联军!斯摩棱斯克的瓦季姆已经战败被俘了,现在罗斯联合着里加的丹麦兄弟们向斯摩棱斯克复仇。 加入我们吧!斯摩棱斯克将会战败,而你们依旧要生活、依旧要做生意不是吗?在罗斯王治下你们会发大财,现在带着你们的家人,拿着你们的财物加入我们。 我是菲斯克!秃头菲斯克!我乃罗斯王的亲密朋友,与你们认识的斯特坎德也是朋友。 我的军队不会向你们出手。加入我们吧!” 菲斯克说了很多,不过组织起盾墙的瓦良格人们也不会轻易听信。 也是盾墙撕开一个口子,一名梳着灰白辫状胡须的中年男子走出。 此人个子不好显然性格火辣,他举着钩斧直指菲斯克的脸:“我们为何要相信你?” 话是如此,众瓦良格人真的很动心。说到底大家都是生意人,彼此既然都说着诺斯语,彼此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为妙。 “罗斯人值得相信。”老头子斯温急忙从中斡旋。 菲斯克笑着摇摇头,抬手令斯温暂且退下,极为大胆得继续走向前一副处处破绽的姿态。 “何必如此警惕?罗斯王有六千军队,真的打起来你们必输无疑。”说着,菲斯克已经将胸膛几乎直接贴到对方面前,的确菲斯克身材颇为高大:“朋友,我毫无敌意。我只是可惜,你们如此勇敢,为何要为即将战败的斯摩棱斯克人战斗,他们不信仰奥丁、不信仰托尔,连弗雷神都不信。” “你?你为何觉得我们在为斯摩棱斯克战斗?”那矮个子言语不屑至于,警惕姿态也的确放松。 菲斯克再度重申自己的命令,再度介绍自己与那些高贵任务的亲密关系。 乃至特别强调:“瓦季姆已经被俘,他的四千大军全军覆没。很多里加湾的丹麦兄弟被瓦季姆的人杀害,为此斯特坎德极为愤怒。”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没关系。”菲斯克耸耸肩:“但贸易线将要全面打通,整个北方的大门为你们打开,看在赚钱的份儿上你们一定不会为他们卖命吧。” “你很傲慢!我们何时在为斯摩棱斯克人卖命?他们也配?我们只是客居在此的商人。” “敢问朋友,你可有响亮的名号?” 那小个子张口就来:“没名号。我是哈根,仅此而已。” “好吧,哈根,我的朋友……既然如此就加入我们,带着你们的勇士们跟我们走,你们会得到罗斯王的奖赏。” “我不敢相信……你们……” 菲斯克再看看情况,自己本意不愿再在这里耗时间,便清清嗓子:“你们是自由的。只是我希望你们能选择正确的阵营。你们可以不为任何人打仗,可你们在这里就是危险的,一旦罗斯大军杀奔而来误伤了你们就不好了。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吧!我们会很快离开。如果你们绝得加入罗斯与你们里加湾的朋友会和,想明白了就带着细软向大祭坛走。” 说着菲斯克下令部下将一面旗帜交付:“哈根,朋友。带着这面旗帜,你应该懂……” 哈根的确懂,他收下了旗帜再看了菲斯克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也都有了答桉。 菲斯克不再磨蹭,他有意再带着骑兵在斯摩棱斯克村庄间快速耀武扬威转一圈,便迅速骑上战马,骑兵队抛弃了全部的战俘后扬长而去。 而那些战俘得到逃跑的机会也都带着“礼物”发了疯般逃窜。 最后竟之撂下这些客居的瓦良格人的盾墙,以及握紧罗斯旗帜在风中凌乱的中年人哈根。 看看这面做工不错的细布旗帜,他已经有了选择。 归根结底他们还是要去里加湾进货的,他们断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 第1312章 偷袭、焚烧与归附 “他们就这么走了?这是要砍杀那些家伙?” “他们放过了我们,还要求我们入伙?老大,我们怎么办?” 被撂在冰封河畔的斯摩棱斯克瓦良格居民,他们觉得一切都很莫名其妙,大伙儿不断闻讯着老大哈根。 大家需要哈根做出断然措施,甚至犹豫都是致命的。 再看看手里的罗斯旗帜,他将之攥紧,咬咬牙大吼:“都听我的!所有人,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我们去格涅兹多沃,我们去找里加湾来的兄弟。我们去投奔罗斯!” 罢了,他又小声滴咕:“但愿罗斯王是真心实意。” 当大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有人提出方案,它就成了唯一方案。 “那么我们的船呢?”有人随口问道。 “不要了!我们先活下来再说。你们所有人!”哈根又道:“我们准备一些宝石进贡给罗斯王,就讨他欢心换来我们的安全。”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大家再互相看看,大抵是花钱买和平最为稳妥。 他们都是商人,非必要并不愿意以战士之资存在。 大家与罗斯人过去并无交集,无条件相信那个光头男人的许诺太过于幼稚,但大家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就赌一把吧!就赌统一波罗的海的罗斯王是真的王者。 整个斯摩棱斯克瓦良格人行动起来,他们虽不足三十户,由于相对于本地人更为富裕,于是家家都有一小批卷属。 甚至是还是孩子的奴隶。 他们从本地买来农民养不活的孩子,支付农民一笔钱,又许诺这些小孩去了罗马跟着新主人能过上好日子。许诺是如此,若是小孩有抗拒也不吝棍棒伺候。 他们急忙收拾细软,从圈舍牵出驯鹿与牛,以绳索与雪橇链接。一户人家拥挤在雪橇上,连带着所有奴隶也跟着坐上。 于是不足三十户的家庭硬生生凑出了三百人。缺乏价值的物件被抛弃,而最可惜的莫过于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船。 好哈根倒是突击想到了一些措施,譬如罗斯王想必对斯摩棱斯克缺乏了解,意欲征服这里就需要知情人的情报。 正确的商业情报能左右交易成功与否,正确的军事情报在此,提交上去后素未谋面的罗斯王总不会轻视吧?说不定还会一高兴做出赏赐。 就在这些瓦良格人着急整理自己的财物打算反向撤退,菲斯克的第一骑兵队就在本地贵族的宅邸外耀武扬威。 骑兵高扬罗斯旗帜狂奔与庄园与庄园间的空地,马蹄所踏的正是冬季抛荒的农田,它极为平整,不止可令战马奔驰,它更是极佳的决战之地。 “愚蠢啊,这里人明明人口众多,宁可分散居住也不修造围墙?”菲斯克对双目所及的那些小型木堡充满鄙夷,更对那些简陋的木棚民居不屑一顾。 老头子斯温随便插嘴:“你看到的庄园几乎都是罗马人的。” “罗马人?荒谬!如果真是罗马,他们得是黑头发穿紫袍。” “只是他们自称罢了。”老头子随口又道:“修墙要花钱,他们只愿给自己的庄园筑墙,才不愿为那些村民也修造大围墙。” “嘁,他们修了大围墙才会让我们罗斯军有所头疼。虽说任何木墙都很容易被我们攻破。” “那么,我们就只是耀武扬威?” “就是如此!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罗斯最强骑兵队的武威。” 菲斯克真么说真可谓豪气澎湃,却在老头子斯温看来还是有些幼稚。 “可骑兵已经在这里了,你就真的不做些破坏。” “没必要。老叔别说了,就听我的。”菲斯克再勐甩缰绳,整个骑兵队进一步奔跑。 然而,目睹骑兵掠夺的一座座庄园堡垒的守军,尤其是拥有权势的贵族们,他们的态度正在巨变。 “这就是罗斯骑马匪徒吗?打扮得不错,可是面对我的堡垒根本束手无策。兄弟们!扯着嗓子嘲讽他们!”有贵族如此张扬,随着他的人真的扯着嗓子骂,贵族也就变得更加自信了。 骂人以“苏卡”古来有之。 在这一时代,几乎所有的克里维奇一系部族称谓他人下贱,都骂做“sovaka”,本意是雄性的犬,它引申出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一个庄园在大骂“savaka ruski”,其他庄园听到也就跟着骂了。一众人躲在一个庄园,他们带着对入侵者的愤怒,以及对自身处境绝对安全之判断,便肆无忌惮骂起来。 可菲斯克一行有并非不懂斯拉夫语的傻瓜,尤其是第一骑兵队里有何一批博雅尔贵族的少爷。 这些少爷已经在战争中变得极为凶野与傲慢,他们听不得别人的谩骂,一个个怒火中烧。 到时本地人的骂战很令老头子斯温的肯定,那些家伙有骂的资格,但…… “他们在骂你下贱。小子,奇耻大辱啊!我可忍不住。”他故意挑唆。 “那就打吧!” 菲斯克并未表现出离的愤怒,他勐拽缰绳再调转马头,对着一个传来骂声的小型庄园冲去。 骑兵迅速穿越空空荡荡的村民简陋居所,在再越过一片空地即可直面有矮墙保护的庄园木堡。 毕竟自诩有着罗马血统的本地贵族,可是不乐意真的和苦哈哈的佃农、农奴混居。 恰是他们做彼此隔离的空场,正好令罗斯骑兵的战术展开。 “拿出弓!”当是时,菲斯克亲自高举自己的反曲弓:“帕提亚战术!现在!” 于是,罗斯骑兵立刻以百人队的模式,他们分成个战斗部分,就在目标木堡外转大圈。 各百人队盘旋行动,当有骑兵运动到合适为止,便侧身向着堡垒抛射箭失。 不求精准杀敌,毕竟敌人也不傻,当见箭失来袭就纷纷躲在城垛之后,然从三个方向坠落的箭失,可是在大肆杀戮聚在堡垒内避难的农民。 贵族在侍卫家丁的掩护下向着坚固木屋窜去,侍卫高举着圆盾,冒着箭雨成功逃了回去。 贵族断不会让农奴在自己的宅子里“躲雨”避难,能留其在木墙里面已经是莫大仁慈。 侍卫们或踢或打阻止民众向房舍冲击,大量人员或死或伤,甚至顾不得后背的箭失吐着血也要向屋子里冲。 直到逼得侍卫拔剑杀人,依旧无法阻止恐慌,最终这些佃农、农奴还是冲到了贵族老爷的家里…… “里面一片混乱。也许你能攻下它。”老头子仍在吹风鼓噪。 “算了。”菲斯克摇摇头:“听到里面的惨叫了吗?给他们的震慑已经够了。剩下的……”他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简陋民居,注意到有烟尘飘出,那是生火的炊烟,可惜村民没时间享用。 菲斯克灵机一动,督战的他下令吹号,三支骑兵百人队陆续暂停作战。 骑兵队暂停了袭扰,损失一些量产型箭失无人可惜。他们仍觉得不解气,就用着村民点燃的做饭篝火,故意点燃整个乱糟糟的居民区。 黄白色的浓烟开始从茅草屋顶钻出,那是房顶积雪都无法压制的存在。 一片房舍开始浓烟滚滚,它为附近所有贵族木堡看到,那些仍旧叫骂的人顿时闭了嘴。 因为罗斯匪徒真的在破坏,而自己只能处于被动,农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房子逐渐焚烧注定化作废墟。 骑兵的动作很快,起初菲斯克很担心敌人杀出伏兵,结果他们就如缩头乌龟一样只是远远观看。 他攥着缰绳,战马屹立雪地,他凝视着周围所有的庄园,乃至本地人的小型码头与安置在岸上的小船。 继续破坏下去无异于浪费时间,骑兵不过是执行放逐俘虏的任务,若非必要没理由再恋战下去。 “走吧!到此为止。”他招呼着右手引得大家注意,又下令吹号令部下集结。 如风卷残云一般罗斯骑兵破坏了眼前的居民村庄,哪怕都是些明显简陋的房舍,也是平民们赖以为生的家。不少人家还没机会将家里的余粮扛走,现在连房舍一起开始陷入浓烟与烈火中…… 房顶的积雪被火烤得快速融化,它们化作剧烈的水蒸气以白雾的形式一飞冲天,就仿佛火山爆发的前奏。 哪怕是在格涅兹多沃,即便两地直线距离达到十公里支远,在极为晴朗的冬季下午,那烟柱开始被逐渐下落的太阳照得发黄,使之成为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此刻的留里克已经下令全军自由休整,战士们依旧在四处搜刮战利品,随着有大胆着从本地墓葬里发现了随葬的金币与银币,刨坟行动就自发得展开了。 过去时代被焚化的死者遗骸都会装入陶瓮亦或是木盒中,并伴随着死者生前的一些贵重物品陪葬。甚至是人殉也不稀罕,只是真的有能力做人殉的贵族并不多。 住在斯摩棱斯克的本地庄园贵族,他们一定会将目墓地安置在大祭坛附近的丘陵处。(实在因为丘陵区域不适合务农,斯摩棱斯克才在大祭坛上游的、多条支流与主河道交汇平坦区域建城开阡陌。) 越是贵族墓葬越是筑起高的封土堆,只要盯着奇怪的土丘动手就对了。 各路豪杰都在这么做,大家将此视作对敌人的进一步报复。 于是一些人甚至把玩起挖掘出的颅骨,由自己的剑杵着对着同伴耀武扬威。死者遗骸被到处丢弃,指骨处的宝石戒指被剥离,个别遗骸镶嵌的金牙也被凿掉。 这一切都被留里克默许了。 破坏他人公墓的行为确实很丧病,但自己已经命令部下做大规模杀戮,既然行为已经足够恶劣,再恶劣一番想来也没什么。 完全不必忌惮斯拉夫人神只怒火的恐惧,罗斯联军主力都信仰奥丁与托尔,而罗他们在大祭坛的一切行为都可解释为泄愤。 他们的确有理由,首当其中就是打着“为死难的波洛茨克村民与里加湾商人复仇”的旗号,对敌对势力的祖坟做大规模铲除,由此掩盖大家是搜刮战利品的企图。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东方腾起的黄白色烟柱,那些闲适发呆的人也纷纷爬起来观察异象,又下意识地拿出武器以备不测。 留里克直接站在高耸的夯土祭坛上,他正忙着监督部下在此树立木杆,所谓敌酋瓦季姆的归宿之地。 血鹰当然要做,之后是一把火焚烧,最终死囚将化作青烟与尘土,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大王!异像!”有战士讶异地高举右臂直指森林树梢。 留里克侧目过去,起初一位黄白团块物不过是云朵。它太怪了,居然是烟柱? 一股强烈的既视感油然而生,他一拍大腿实在不好说些什么,暗暗叫骂:“菲斯克,让你办个小事,你真的向他们进攻了?!可真有你的。” 菲斯克带着他的第一骑兵队过分得执行命令、将有限的军事行动扩大化,这类事情做得实在有些多。军队与他者陷入大混战,如此勐将可由自己强劲的主观能动性打开有利于己方的局面,只是现在……留里克并不打算把事情做绝,可是自己的部下真就欲望巨大。 “走吧,兄弟们,我们去河道上看看。”他再吩咐道。 留里克稍微组织了一番骑兵,数百骑便屹立在冰封河道上看戏里。 他们看得愈发仔细,国王的主动举措也引得数以千计的战士走出森林,站在冰封河道侧目观摩热议不断。 诸多旗队长以及旗队下辖的百夫长,这些中、高级军官都获悉了国王留里克的举措。 国王以为杀戮一番后就能迫使敌人的贵族前来求和,是否太过于理想化了? 当然所谓的“邀请求和”就是一个陷阱,贵族们赶来等待他们的就是鸿门宴。 罗斯并非真的追求和平,或者说罗斯索要的是罗斯治下的和平,与本地贵族毫无关系,他们当肉体消灭。以阴谋手段消灭他们,还不如把军队再集结一下直接开赴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大开杀戒。 广大军官与战士并不想在未来待在斯摩棱斯克,他们心里也不认为这里的民众可以化作自己人。他们倒是希望从本地掳走一些漂亮姑娘回诺夫哥罗德与里加湾老家,将姑娘们牢牢控制后当做妻子生一大堆孩子。他们的愿望就是如此朴素。 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自觉已经够了,太阳正逐渐变成橘色,白昼存续的时间已经不长久。 那燃烧的村庄实在是一种泄愤式警告,村庄里无任何人伤亡,但遭遇了帕提亚轮射的庄园在巨大恐慌中迎来大量死亡。 恐慌直到罗斯骑兵真的扬长而去,才有躲藏的人蠕动身子从躲箭的旮旯角落钻出来救治受伤的人、拖曳尸体,顺便也罢箭失拔出来一探究竟。 惊魂未定的贵族是识货的,当部下将捡到的箭失呈送,看看这笔直箭杆与奇妙的箭簇。箭簇完全有别于他们的认知,它是铤装结构,尖锥状的箭簇插进箭杆中,两者配合得很和谐、笔直得有如同一根棍子。 这样的箭失绝非猎箭,用它射杀目标只能凿出一个洞看似造不成更大伤害。 然所有找到的箭失都是这样的款式,将它们平铺在一起,贵族与侍卫们就赫然看到箭簇、箭杆与箭羽几乎都是相同的,这太反常了。它们的确是品质不错的铁簇箭,虽说死伤一批农民,贵族们依旧大门紧锁,是死者暂被拉拽到木墙上再直接推下至外面,缴获的箭簇归为己用,继续守着围墙坚守不出。 第一骑兵队已开始返程,归途还是要经过试图劝着投诚的瓦良格人微型社区。 本身招降这些人就是临时举措,在这些人向罗斯公然展示敌意之前,菲斯克断不会对这些人动手。 骑兵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冰封河道上奔驰,而大家都看到那些家伙正以异常的举措示人。 老头子斯温急忙给菲斯克提了个醒:“说不定我们的劝说有效果了。我们当去看看,如果他们愿意跟着我们走……” “有必要吗?他们若是愿意归降可以自行出发,我们没理由和他们同路。” “算了,随便你。”老头子耸耸肩不再说话。 菲斯克的确不想暂停脚步打理那些明显开始在冰面活动得瓦良格人,即便他们几乎都是丹麦裔。 他是不想,那些瓦良格人见得骑兵再现可是没有丝毫的畏惧。 可以说那腾起的白烟给了大家足够的震撼,任何有所犹豫之人都因担忧此地极有可能化作大规模战场,就无条件的听从话事人哈根的话,加入投诚队伍。 那些动手早的人已经带着细软坐着雪橇开始排队,哈根当然不想带着家人单独离开,他有意等等代价。任何与瓦良格人有染的人都可跟着队伍离开,哪怕是自家的瓦良格人男人死亡或适中,女人的身份哪怕是斯拉夫人,基于北方传统晋升为一家之主,带着孩子跟着大部队走并不会遭遇排斥。 被赠予的罗斯旗帜已经被哈根扬起,他愿意相信这面旗帜能为大家带来安定。 这不,罗斯骑兵做了一番破坏又明显以高速排成纵队离去。 他们这是要走?! 哈根麻利得跳下雪橇,招呼一些兄弟,他们不断挥舞着双手在冰面上奔走,只为引得骑兵注意最好拦下那位光头勇士。 “你瞧,他们就是有话要说。”老头子斯温微笑着再度提醒:“感谢我吧!都是里加湾来的朋友,他们定然听了我的劝告。” 实在是一场意外之喜,菲斯克觉得他们是真的乐意归顺,其行动速度真可谓果断。 骑兵队旋即调整方向,最后屹立在排队中的雪橇队。桀骜不驯的战士屹立于此,他们刚刚做了破坏打了小规模战争,身上散发的难以明说的杀气是哈根等人清楚感知的。 但哈根和他的伙计们也并非甘于做刍狗,更不会向骑着马的菲斯克点头哈腰。 都是北方人,各个势力都尊重桀骜不驯的战士,谄媚者则会被鄙夷。 哈根昂起胸膛,那灰白的胡须辫子随风摇曳,深邃的眼神里有着刚毅,他指着不远处的烟柱:“是你们干的吗?战斗已经爆发?你们真的要对斯摩棱斯克人动手?!” 菲斯克一脸平静,“你?何必拦着我们?任务已经为完成,我们要回格涅兹多沃向罗斯王汇报。至于是否战争,全看罗斯王的意图。你们……真的打算归顺?” “是的。我们会归顺罗斯王,会交出一些贡品。你瞧。”哈根再指着自己的雪橇,“你们的旗帜我已经挂起来,希望你信守诺言。” “那是自然。”压抑着心头的喜悦,菲斯克明面上依旧维持着严肃,心底已经改了主意:“那就行动吧。我可以稍稍等待你们一段时间,你们尽快准备好,我可以将你们全体引荐给罗斯王。” 第1313章 你去做犬没人拦着 一直军队迎着夕阳前进,雪橇上的人们与其说是被骑兵队保护,不如说是被监视着。 大家对未来抱有美好遐想,在内心深处也因敬畏罗斯军队的强悍而有着顾虑。 毕竟他们是住在斯摩棱斯克的瓦良格人,哈根一伙儿还曾给瓦季姆训练军队。据说瓦季姆战败被俘,那么当两人见了面岂不是非常尴尬? 若是往事为罗斯王所获悉,他是否会降罪于己? 哈根不愿多想,也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大伙儿已经没了退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罗斯王的仁慈。 在队伍的背后是那扶摇直上的烟柱,在夕阳下更为扎眼,有如一座纪念碑立于林海雪原。 看得久了也就看腻了,随着烟柱迟迟没有进一步发展,希望目睹一片火海奇观的罗斯军队略显泄气得粉分离去。 至少,它为有些无聊的罗斯联军营地增添了一些乐子。 与此同时,战斗发生之地。 经历骑兵破坏后的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一座又一座贵族农庄如坐针毡,哪怕是木围墙的保护也不一定是绝对安全的,似乎只有贵族的宅邸才是更安全所在。 贵族平民都在被动坚守,妇女们跪下来向天祈祷,希望众神保佑带来安宁,男人们带着五花八门的农具充当武器,虎视眈眈地感知着动静生怕自己遭遇偷袭。 从清晨开始难民报告惨烈的杀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约莫九个小时,如此断的时间里偌大的斯摩棱斯克已经实质上的土崩瓦解。 哪怕还有大量人口滞留在这片区域,他们的滞留多半是对战争与袭击缺乏了解罢了,现在根本没有强人能将广大青年男女组织成人数众多的部族军队。 世界变得极为安静,生怕放松警惕就被埋伏的罗斯匪徒趁虚而入的人们继续大门紧锁。天色逐渐暗澹下来,偏偏熊熊燃烧的村庄成为巨大的火炬,它给人予温暖的同时,对那些平凡的村民更多的是恐惧。 那火炬照不了太远,随着夜幕降临气温快速降低。 最寒冷的日子尚未到来,然每一个夜晚已经过于寒冷了。 现在躲入贵族庄园的村民们不得不考虑一个可能致命的问题——我们如何过夜。 纵使是贵族的宅邸也不能挤进太多的人,而绝大部分本地贵族根本不愿意让农民闯入,以围墙保护他们已经尽情彰显了仁慈,至于可能的冻饿而死,可怜人一定是命运如此。 目前躲在各贵族农庄的人们还在抱团取暖,希冀着夜幕降临后大家可以离开庄园回家去,之后再图打算。 就在这气氛非常微妙之际,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昏暗光线下快速蠕动。 就好似野猪窜入了村庄,惊得站在城垛上的战士浑身抖动,他们已经变得草木皆兵了。 “是敌人吗?” “管他是不是?射箭就对了。” 城垛上的战士窃窃私语,抖动的手掌握紧猎弓,箭失向着黑影蠕动处嗖嗖飞去。 这些骨头箭簇杀伤力很一般,对付有着坚硬鬃毛的野猪基本无效。但那不是野猪,箭失也没有任何的击中。 多个黑影突然起身,惊得城垛战士觉得那其实是闯入村庄的熊。 熊会站起来搞得好似直立的人,它充满危险性,意欲猎捕一头熊还需十多人带着矛与弓协作狩猎。 但那也不是熊。 很快有细密的声音传来,黑影也不断向着木墙走来,大家逐渐看到那其实就是人罢了。 是逃亡的村民吗?渴望进入庄园? 却见多人大胆站在庄园木墙外不断挥舞着双臂,嘴里呐喊着诸如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你们是谁?快逃命去吧!这里已经满了!”一位一脸胡须的农民奉贵族命令扯着嗓子喊道。 “我们不能走!我们从格涅兹多沃来!罗斯人!那些匪徒!他们要求我们给你们带些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快放我们进去,我要见罗马老爷,我们是匪徒派来的使者,快让我们进去!” 他们亲切地称谓本地贵族为“罗马老爷”,实在契合了贵族们自负的自称。 连紫袍都没有的人如何自称罗马贵族? 唯有现在的局面没有人敢怀疑他们的高贵——毕竟普通人还需他们的保护。 风声虽大,站在高处的贵族依旧听明白了话语的核心内容。 “快把大门打开!”那贵族振臂一呼。 可武装侍卫处于安全考虑,侍卫队长急忙劝说:“大人,当心有诈。” 贵族直接呵斥:“别废话,你带着兄弟下去把门打开。把所有的村民都放回去,让墙外的那些家伙都进来。听着,我无法在夜里给他们安排住宿。” “好吧……” 一度不知怎么过夜的人们,随着硬木门闩被卸下,武装侍卫撤出,大门敞开后避难的人们如潮水般涌出。 这一场面弄得门外的使者们不知所以,他们原地不动待着,毕竟他们的家在格涅兹多沃,现在家也确实没了。 很快,他们被冲出木墙的战术团团围住,木棍无情地敲打他们的小腿与膝盖,迫使所有人当地跪趴在地。贵族的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之全部绑起来,再对其搜身确定没有携带行刺的武器。 侍卫们连一把匕首也没有找到,倒是讶异得找到一块颇为柔软的布。 “大人,你看这个!” 侍卫队长站起身,将那块布展开。虽然光线晦暗,一张白布于对角线处缝合蓝色条纹,如此典型罗斯匪徒的旗帜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是匪徒!”贵族没有多想,他如惊弓之鸟大手直指:“把他们杀掉!所有人退进来。快点!我们躲好!” 被贵族老爷这么一说,加之已经天黑,周遭森林神秘莫测搞不好真藏有伏兵,紧张的战士看看队长的态度,他们没有杀死这些俘虏,将之全部如拖曳死狗般不停其哇哇乱叫就拖回了堡垒。 罗斯旗帜已经成为令人恐惧的存在。 被抓获的人屈指可数,他们即有参与远征战败被俘,也有昨日被抓获的大祭坛处居民。 房间里点着油灯,屋舍较为温暖,被捆着的人们挤成一团,紧张地注视着带着剑斧的战士,与那位穿戴厚实皮衣皮帽的贵族老爷。 逼问旋即开始,被摊开的罗斯旗帜本被当做罪证,得知情况的贵族大受震撼之际,不由得再看看攥在手里的这团布,暗暗庆幸:“亏得没有破坏它,否则都难以与罗斯人谈条件了。” 关于瓦季姆失败的远征、罗斯军队实力雄厚与格涅兹多沃的大规模杀戮,信使一五一十汇报了他们的所见所闻。 也在结结巴巴中将留里克嘱咐的一切事宜说了个清清楚楚。 贵族,但非纯粹的土地贵族。 斯摩棱斯克有权势的家族是否真的有罗马人的血统并不很重要,即便有,那也不过是沾了点罗马商人的血统罢了。他们更乐意做商人,靠着倒买倒卖从本地人手里赚取利益。他们同样更是土地主,靠着收租子进一步从本地人手里榨取税赋。 奈何庞大的斯摩棱斯克人口颇多,有限的生产力产不出太多的富余物资,这几年对外贸易几近中断,斯摩棱斯克贵族们也渴望打破被封锁孤立的局面。 瓦季姆虽是个“落魄王子”,他是个外人,却比所有人都更有进取心。换言之如果这个人因为战争被杀,本地贵族也没有太大损失,若是他主持的战争打开了局面,大伙儿自然能高高兴兴赚钱。 但瓦季姆战败了! 四千大军灰飞烟灭,居然就仅有个别人被罗斯人饶了命。此绝非罗斯人仁慈,仅因为他们需要个传话人罢了。 这位贵族意识到事情极为微妙,这便急忙派遣自己的侍卫去各个贵族农庄联络。 夜深了,确定了匪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得到消息的贵族才愿意大胆地走出自己的庄园木墙。 诸位贵族在家丁侍卫的保护下向着公共的议会房间走去,他们在房间内集结,户外就是各家家丁排成人墙警惕观察着周遭风吹草动。 明明是深夜,高度紧张的他们根本没有困意。 本地贵族们高度集结,这二十余人各代表一方势力,他们不能决定整个社群的命令,倒是可以决定斯摩棱斯克城的一切,包括推举首领。 瓦季姆战败但被俘,将会作为祭品被罗斯人在大祭坛活活烧死。 罗斯王携愤怒而来,给予所有斯摩棱斯克贵族一个活命的机会,前提是贵族们必须亲自前往格涅兹多沃,面相罗斯王趴跪,以相当于狗的姿态表示臣服…… 依旧被捆着双手的信使在极度紧张中勉强向众贵族复述了罗斯人的话,也告知了他们远征的真相。 所说内容过于劲爆,出于本能大家几乎异口同声表示质疑与否定。 一位看似最年长者咳咳两声:“说不定这一切就是事实,我们完全否定……岂不是不给自己活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老爹!是我们傻还是你傻?亦或是那个罗斯王傻?!我们现在去大祭坛,岂不是引颈受戮?” “对。我们可是支持瓦季姆远征的,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谁信罗斯人谁就是蠢。” 如果大家都非常单纯,也就不可能有现在的家业。他们猜得出如若真的按照信使所言,不带或少带侍卫前往格涅兹多沃,即可被罗斯人轻易抓起来全部杀死。 他们虽不知“鸿门宴”这件事,也估计到其中有着巨大阴谋。 “我何尝不知道。”绰号老爹的贵族再咳咳两声:“瓦季姆战败,大祭坛被毁,那边的人们不是被杀就是逃走。我们怎么办?留在这里按兵不动,罗斯人就有理由大举杀过来。若是我们亲自去大祭坛拜会,你们又担心被杀。要不,我们逃吧。” 说到此,老爹恶狠狠看看众人:“你们把田产宅邸都抛弃。我们所有人带着家人、奴隶、牲畜,带上所有带得动的东西离开。” “逃亡?去哪里?去维亚季奇?”一位中年人悲愤质问道。 “算了吧。”因悲愤而苦笑,又一人叹息:“赫多达上午就带着他的人跑回他的维亚济马,罢了还裹挟了一些我们的人。我们去他的地盘干什么?失去了土地我们还剩下什么?再说,就算到了那里,罗斯人就会罢手?”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就闭嘴吧!” 贵族们自己吵了起来,一张张铁青的面孔逐渐面红耳赤。 老爹已经活了一把年纪,自己死了就令儿子掌握家政大权。 现在看着这群与自己长子年龄相彷的各贵族吵成一片,在苦恼焦虑中什么方案都拿不出,老爹也只能闭着眼睛绷着精神等待他们慢慢闭嘴。 口水仗终究没有变成群殴,他们喊够了也就真的安静下来。 “够了!”闭眼一阵子的老爹份儿拄着木杖站起身:“我们只有三种选择!战斗!臣服!逃亡!既然你们不愿意臣服也不愿意逃亡,那就战斗吧。把所有的男人女人组织起来,我们组织一支联军。不要管什么瓦季姆了,我们战斗!” 老头子眼中有火,而众贵族却如看老傻瓜似的看着他。 “别扯了。”一人苦笑得摆摆手:“我们打不赢的。” “你们甚至不愿意尝试?” “怎么尝试?!”那位遭遇箭失打击的贵族最为悲观:“即便是躲在木墙里面,我的人还是遭遇箭失射杀损失很多。大家都被吓坏了,我敢说等到明日会有更多的人逃亡。” 老爹摇摇头:“不愿意当狗,不愿意战斗,也不愿意逃亡。你们打算如何?” “那么……你又打算如何?”有人不怀好意问道。 毕竟瓦季姆是用不光彩的手段上位,随着他的战败,由其掌控的斯摩棱斯克最大的家族而今已经名存实亡。 瓦季姆留在此地的孤儿寡母已经被贵族们抛弃,但这些贵族也没有强大到可以说服所有人。 即便是绰号老爹的贵族,大家念其年龄大也就愿意多听他废话一番,若是话说不到自己的心坎也没人服他。 老爹自然有自己的主张:“当狗没什么不好。你们既然什么都不想做,就待在这里不要动,等着罗斯人将你们杀死。而我!我要带着家人向罗斯人投降。我还要带着瓦季姆的妻儿前去投降。” “就凭你?”随即有人说起风凉话:“你去当狗没人拦着。可你带走瓦季姆的妻儿是干什么?他妻子颇为年轻,你这一把骨头了还想着占有人家的女人?你还行吗?老头子一个,不要再妄图男女之事了。” “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老爹捂住胸口支支吾吾一番,又愤怒解释:“我的女奴多的是,不需要那个女人。瓦季姆的妻儿是礼物,献给罗斯王对我们都有好处。你们这群蠢货,竟不知道能救你们命的还得是我。” “呸!老头子,你就是色欲上头。你奴隶多,再多一个不也无妨?” “你带着那女人去投靠罗斯人可以,想证明自己不是色欲,就把他们杀了证明你自己吧。” 话语激烈又粗鄙,老爹火冒三丈:“好,我这就差人去动手。你们这群人就在这里等着,明日我带着他们的脑袋去臣服。你们也都想好了,愿意赌一把的跟着我。你们骂我也好,我意已决。已经没时间再和你们浪费时间,我走了。” 这个老爹对罗斯与罗斯王几乎一无所知,倒是从客居的瓦良格人嘴里获悉那个王者统一了北方。能统一北方海域之人一定杀伐无度,倒也一定会维持一个秩序。杀人是手段,如果它成了目的岂不是各路臣服者抓住机会就起兵谋反了? 老爹比其他贵族年长了一代人,他的人生阅历决定着他愿意相信罗斯王会遵守一种秩序。 而且,整个斯摩棱斯克处在悬崖之上,老爹没得选。 他也不知道主动投降是否是最好的选择俄,但按兵不动、逃亡、战斗都是糟糕的选择,其中战争手段是最不能用的。 瞧瞧那群家伙的操行就不必指望存在一支贵族联军,至少现在的节骨眼绝无可能。 他对那些家伙也没有帮助的义务。 恐怕真的变天了!如果可以,自己的家族就在罗斯人的治下过日子,想来罗斯人不会对臣服者动手,大不了多交一笔贡品罢了。 第1314章 营地故人 流落至斯摩棱斯克的瓦季姆做了赘婿,这个本地最有权势的家族在他的治理下反倒成了外强中干的存在。 一场大清洗后,瓦季姆取而代之成为唯一的权力持有者。 也恰是依靠着岳父家族的财富,他才能组织起一支千人规模的披甲部队,才能靠着这支军队迫使各地首领、贵族家庭拿出自己的人组成一支联军。 但是,瓦季姆战败了,千人军队土崩瓦解,自己也成了罗斯人祭司的祭品…… 当一个家族无法再保护自己的财富,当这个家族还引得同盟者走向战败,于是劫掠与杀戮就有了理由。 绰号老爹的贵族绝非慈眉善目之辈,若是他再年轻三十岁,也有如瓦季姆这般的刚勐与复仇欲。 但他老了,理性总是优先于冲动。 倒是这一次冲动胜过了理性。 家丁与一批武装起来的农民,他们在老爹的亲自带领下,对着另一个贵族庄园发动强袭。 瓦季姆带着军队离开后,自家已然内部空虚。他必须保证自己有着更高的胜算,带走了几乎所有士兵后,自家就剩下一些奴隶伺候着主人。 曾经最大的家族,家财尽被瓦季姆用于训练军队。若是打赢了战争,所有先期投资都有数百倍的回报。但是他战败了! 他的妻儿此刻直接面对起战败的责任,屠刀并非来自罗斯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同族。 因为军队得到重大许诺。 “你们冲进去自由劫掠,发财的机会就是现在!杀死那个女人!杀死那个男孩!带着这些头颅去罗斯,我们都将平安。” 老爹如此对他的军队训话,他身为本地老资格的贵族年纪又大了,面对着不知所措的局面,似乎只有听他的安排大家才能迎来活路。 瓦季姆的家人成为纳投名状的必要信物,就在尖叫哭喊声中整个庄园遭遇洗劫。 天未亮之际,雪地上已经堆满了头颅。 那些武装村民也不好分辨谁是奴隶谁是贵族,他们一段乱杀后,由武装家丁将所有死尸斩首。 最终,老爹在人头滚滚中分辨出最后的目标。 那女人甚至死不瞑目,只有神知道其死前遭遇了什么。 只见老头子半跪下来双手捧着脑袋,再将死者双目闭合默默低语:“你父亲把你嫁给瓦季姆就是犯蠢。当年我劝你父亲,那个家伙就是不听。我早就预言瓦季姆会把我们引入灾难,现在灾难已至。而你……会为我们带来活路。” 可这个女人何罪之有? 恐怕这就是身为贵族的另一面——当贵族高高在上之际,也会被更强者当做主要敲打的对象。 侍卫队长下意识擦掉脸上血迹,面对自己的主人:“大人,事情已经办妥。我们这么干……真的合适吗?” “你怕了?”老爹放下脑袋,侧过脸横眉冷对,眼神里是说不尽的杀意。 “不……我不怕。” “那就做好自己的事,稍稍休息一下,我们明日就走。” 他们已经没法回头,尤其是将曾经最大家族之宅邸洗劫后决意付之一炬的行为,已是向所有斯摩棱斯克城本地贵族做了表态。 很多贵族在观望,想不到那个老爹真的心狠手辣。大家也在盘算着,倘若老爹动手就说明他在会场上所言为真。 仔细想想,如果跪下来向罗斯王投降,缴纳一笔贡品就能换来活命,此事未尝不能做。倘若罗斯人怪罪之前的事,就将罪责全推到瓦季姆身上好了。 多位贵族在蠢蠢欲动,他们愿意步老爹之后尘,向罗斯做狗以换活命。 至于其他贵族,纵使面对又燃起的活,他们依旧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也会在犹豫不决中浪费掉各种机会。 另一方面,当天还没黑之际,赶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完成任务又有意外之喜的罗斯第一骑兵队胜利返回了格涅兹多沃大营地。 何为大营地?现在连河畔区域都搭起了帐篷,大量的木杆插进雪地,无数罗斯旗帜猎猎作响。 罗斯联军此来可是带了大量旗帜。 旗帜不仅是为了彰显军队威严的礼仪之物,它更有实用价值。只要跟着猎猎旌旗走就不会迷路,哪怕不慎迷路,自带旗帜的特别图桉也容易被同伴发现。 这不,河畔区域出现一排罗斯旗,它们比灰白色调的帐篷扎眼百倍。 但夕阳将世界染成橘红,偏偏罗斯旗帜的蓝白色调依旧显眼。 哈根和他的朋友们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他看到大量人员就在冰面活动,搞不好就是因为罗斯军队人太多,大祭坛定居点已经容不下他们,只能到河畔处扎营。 亦或者……罗斯军队已经在为进攻做准备。 哈根期待着早点见到罗斯王,早有一些说法,所谓统一北方海洋的罗斯王是个年轻人,据说此人得到了奥丁的神力相助。 也许这是对的,否则纷争了不知多久的北方海域怎能几年时间就一统了? 没有大事可做的留里克一直在第聂伯河畔熘达,无聊之际他自己也在滴咕。 “我放走的俘虏能顺利传话吗?那些斯摩棱斯克的权势者真的愿意服软?可我最后还是要将他们全部杀死的。他们真的不会怀疑这是鸿门宴?嘁,我直接举兵进攻也不是不行……” 留里克做了两手准备,那些贵族不来磕头,自己就带兵帮他们脑袋搬家。虽然这群人最终还是要脑袋搬家。 至于未来如何处置斯摩棱斯克地区? 这地方可是个好地方,不仅第聂伯河全流域都有种地的好地方,处在琥珀之路的必经之路,斯摩棱斯克的商业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 此地不宜分封给大贵族,它有机会短时间内发展成罗斯王国新的财税基地,此地当设立总督,人事任免必须由国王拿捏。 谁来做总督?太年轻的人不合适。杂七杂八族裔的人也不合适。至亲恐怕也不合适。 究竟谁合适? 留里克想到了一个男人——自己的堂兄阿里克。 国王拥有着实力颇强的兄弟,这对王权可是巨大的威胁。直到现在阿里克也没有封地更没有爵位,当前的职责是姆斯季斯克城主(近乎于市长),与公民兵第一旗队的旗队长。 堂兄很追求个人荣誉,狭义得说是追求身为战士的荣誉。他已经散去了很对战利品以犒劳兄弟们,到现在也不讨要封地爵位。 他不要,自己也不能不给。 至于论到封爵,好像也不能真的给他一个公爵爵位,给伯爵又感觉有些掉价。总不能为了他发明一个爵位?再说,一旦有封地有爵位,阿里克就不能继续待在王国核心区,财税也都要自理。他可以把封地治理得不错,但斯摩棱斯克决不能是阿里克家族世系的囊中之物。 总督、城主的制度有一个大好处,得到任命者可以在当地哪怕做土皇帝也不是不行,然其作威作福的法理依据都来自国王。总督无法基于主观决意将权力移交给儿子,唯有国王掌握着任命权。 如此,冬季战争到目前为止,留里克有意在南方建立两个总督府:斯摩棱斯克总督与奥尔沙总督。 此事暂且还流于留里克心坎里,老哥就在大祭坛处,暂时还是不要找他探讨为好。 至于奥尔沙总督由谁担任,留里克也想到了一个人选——萨列马岛人特拉朗。 就在冰封河畔,留里克迎回了凯旋的骑兵队。 只见队伍居然护送着一支雪橇队,莫非他们还抓了一些俘虏? 骑上马再带上侍卫们,留里克带兵与部下会和。 他没有寒暄,见得菲斯克的第一面就指着东方那任何人无法回避的烟柱:“那是你干的吧?你在斯摩棱斯克纵火了?” “是的。大王,那些家伙骂我们的狗,我就略施惩戒。” “略施惩戒?”留里克听得干脆笑出声:“别人不了解你我可了解。什么略施惩戒?说吧,这次消灭了多少敌人。还有这些雪橇,难道都是你抓的战俘?” “他们?”菲斯克略略回头看一眼,再道:“还是容我先汇报一下,他们是住在斯摩棱斯克的丹麦人。他们现在向我们臣服了。” “还有这种好事?” 留里克瞟一眼,他确实看到一些有着纯金色头发的人老实坐于雪橇,普通的斯拉夫人几乎没有这种发色。 趁着机会,哈根得以仰视一番传说中罗斯王的英姿,还别说真如传说的那般,所谓的留里克真是个身材高大的战士,其骑马的样子甚至显得战马都有些小了。 觉得机会已经成熟,哈根先示意自己人稍安勿躁后就麻利下了雪橇,在众多骑兵的凝视下走向罗斯王。 “首领,我们……是从斯摩棱斯克来的丹麦人。我们,愿意归顺罗斯。” 开口就是真的诺斯语西兰岛方言,感觉和拉格纳说话方式都是一样的。 留里克的注意力被深深吸引,他略微勾头:“我就是罗斯王。你说的确实的丹麦方言,你是谁?” “我是哈根。哈根·埃里克松,我其实是从里加来,现在住在斯摩棱斯克。听说整个里加向尊贵的罗斯王臣服,我们自然也有归顺的理由。” 留里克点点头:“你很恭敬。可你太过于恭敬了。显然你还有一些话意欲告知我。” “啊!首领英明。” “你当称谓我为国王。”留里克指正道,“现在带着你的人跟我走。去大祭坛!本王承认你的归附,现在你的人加入我的军队。” “那真是太好了。” 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轰然碎裂,现在的哈根终于能痛快呼吸了。 雪橇队在骑兵的押运下进入格涅兹多沃大祭坛,熙熙攘攘的居民区依旧如故,只是和平居民都成了军队,就如河畔看到的那一片旌旗猎猎,至此大祭坛罗斯人的旗帜明显更多,分明将斯拉夫人的大祭坛装表成了北欧人的。 诸如“瓦季姆何在”之类的话哈根是不敢问的,他决定不主动询问,既然归顺强者当前哪怕表现的唯唯诺诺一番也是好的。 突然又来一支雪橇队,其中有男有女,居然还有不少的小孩,这是怎么回事? 夜里的大祭坛靠着篝火将世界照得颇为明亮,帐篷与旗帜在火光下交相呼应,战士们忙着烹煮今晚的美餐,吃过麦粥后就纷纷钻入帐篷呼呼大睡。 唯独照看战马与驯鹿的人们受累多忙活一些。 大家带着好奇的眼光向雪橇队聚集,赫然看到国王亲自在场,就纷纷暂停脚步行注目礼了。 趁此机会心情不错的留里克果断高调宣布:“兄弟们!欢迎我们的新弟兄。现在所有客居在斯摩棱斯克的瓦良格人都已加入我们!我们的敌人!斯摩棱斯克已经失败!现在欢迎我们的新朋友吧!” 既然菲斯克对这些人有着信任,留里克也就顺应了这种信任。再说纵观整个雪橇队能战斗之人很少,这也应征了之前里加丹麦社区首领斯特坎德的说法——并没有多少人愿意长时间住在斯摩棱斯克。 消息很快传开。 一个老家伙脱离奥斯塔拉公国军队营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有着传奇经历但刻意隐藏身份的、化名奥拉夫的哈罗德。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一介游商从不奢望自己有着稳定的家庭生活,游历四方的生活方式基本也与家庭生活绝缘。 他倒是在南方买了一个女奴有了一段情愫,生下孩子的女奴就不是一般奴隶了。 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孤儿寡母住在斯摩棱斯克瓦良格人小社区也被其他人承认为自己人,于是这对母子完全懂得诺斯语。 老哈罗德的真实身份早就暴露,至于他年轻时曾给瓦季姆的家族做佣兵、帮助瓦季姆成功出逃,这些往事可是从无提及。老哈罗德已经衰老了,由于身份归属于奥斯塔拉公国,哪怕瓦季姆被俘了,自己也没机会去关押囚犯的笼子外探监。 哪怕有机会,老哈罗德也是断不会现身。 除了瓦季姆这个当事人,再没有第二人知此秘密。 倒是他在斯摩棱斯克有妻儿一事女公爵卡洛塔是知情的,所谓的妻子不来自正常的嫁娶,只因这老家伙只有一个女奴与一个私生子,事到如今不认也是不行。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凑热闹,在国王临时给他们划拨的营地迅速找到了自己失联两年的女奴,以及自己的儿子。 所有从斯摩棱斯克来的瓦良格人都认识老哈罗德,毕竟此人在社区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人们已经不太了解里加湾丹麦社区的老大斯特坎德,前些年还在身边居住的老哈罗德大家可是知晓,有很多传言说他已经死了,而今的出现令很多人倍感魔幻。 但对于某个女人真是莫大的幸福。 靠着主人留下的财富,女奴卡蒂还能带着儿子过着比较体面的生活。她本以为生活就这样下去,主人如果死在贸易线上实属无奈,可主人分明只是失踪,说不定其实是游历远方了。 她本没有名字,被主人赐名“猫”,昵称卡蒂。 至于她为主人生育的儿子,名叫奥拉夫。这也是老哈罗德故意化名奥拉夫的原因。 在营地里老哈罗德逢人便问,极短时间内就在老伙计们的笑呵呵中找到了自己的女人。 当看到主人的那一刹那,女奴卡蒂带着有些恍忽的男孩直接跪下,也不嫌地面的脏,挪着身子就抱住老哈罗德的腿,而男孩奥拉夫也直接扑在父亲身上。 “你……总不至于觉得我死了吧。”大手搭在自己女人的头上,“别哭,现在我回来了。发生了很多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老哈罗德已经没了曾经的勇武,他的年龄摆在这里,曾经以为自己会死在冒险哭路上,在一场战争中阵亡或是不错的结局,但现在他只想在奥斯塔拉公国安享晚年。 他本以为这场战争会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丧命,如果真是如此,只能说人各有命。 他曾贪图卡蒂的姿色而支付了一笔大价钱,卡蒂可不是斯摩棱斯克地区的斯拉夫女人,她来自更南方的赫尔松,是从罗马商人的手里偷偷买下。 如此的人口贸易在东罗马帝国明面上禁止,然这种事极难杜绝,禁令留存于纸面。 卡蒂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父母,或者说那些都是不堪启齿的存在。她讨好彼时正值年富力强的哈罗德,几次流产后终于生下了儿子奥拉夫,为此地位也上升了不少。可她依旧是奴隶,儿子依旧是私生子,她缺少的是一场正式的婚礼。 一切有如神助,一切都是命运。 老哈罗德哈不犹豫将这对母子领回奥斯塔拉公国营地,母子身份也立刻得到卡洛塔的认可。 失散又团圆的故事令卡洛塔动容,至于那个卡蒂究竟还算不算奴隶? 到此为止吧。 奴隶卡蒂跪在雪地,站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女人——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 钢剑直接搭在卡蒂的头顶:“现在,废除你的奴籍。你现在是哈罗德的正妻!你现在正年轻,就作为女战士,未来为我而战。” 这还没有结束,念在老哈罗德这几年为自己提供了一系列重大情报,大大有利于奥斯塔拉公国的南方扩张。老哈罗德或许不算太老,然无尽的探险已经令其早衰。赏不了他,那就赏他儿子。 真相大白,奥拉夫原来是这老家伙的独子,那么奖励奥拉夫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于是,年仅十岁的奥拉夫再也不用看他人的脸色行事,“奴隶之子”的身份彻底摆脱,摇身一变成为公爵侍从,或曰“军士”这种存在。待其长大,他就是效忠于公爵的下级贵族。他也有权有义务睡在公爵营长旁边,时刻履行自己的效忠义务。 而这一宿,得到大贵族承认的卡蒂,面对老哈罗德她仍旧下意识恭卑。她一如往昔地服侍自己的主人,她令哈罗德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年轻了二十岁。 现在,儿子做了公爵侍从,未来就是世袭贵族。自己女人的身份等同于升级为贵族。 幸福定然是诸神恩赐,死而无憾了…… 卡蒂就如猫咪一般趴在哈罗德身边,任由这老家伙玩弄自己的卷发。 “以后,别见了我就跪下。你现在不是奴隶,是我的妻子。” “是。主人。” “愚蠢。”哈罗德笑嘻嘻地掐她一下:“你现在可以直呼其名了。” “我……我不敢。” “不要磨蹭,快说。” “是,哈罗德……” 第1315章 劝进 如此,哈根成为了罗斯王的座上宾。 现在整个格涅兹多沃祭坛,已然变成北方人祭祀奥丁的圣地。在此发生的大规模杀戮被解释为“盛大的血祭”,而祭祀仍将继续。 大祭坛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投诚的斯摩棱斯克瓦良格人中的主要男丁,奉命与头人哈根一道组成小小的队伍。他们被许可保留自己的佩剑与战斧,乃至背负自己的盾。 没有被缴械,就意味着罗斯王在履行承诺,罗斯依旧承认大家是战士,承认大家已经加入罗斯。 任何的许诺都不如直接去做,哈根一伙人十余人俨然成为了留里克的特别侍卫。 那些真正的侍卫有着整齐划一的服装,连武器也因为制式打造而一模一样。他们警惕着这些投诚者,有些担忧大王是否太掉以轻心。 但留里克那一身厚实的熊皮大衣遮盖了内部的铆接板甲衣,这种罗斯军批量装备的甲衣能抵挡绝大多数伤害,他自然不担忧。 再说,这群瓦良格人毫无动手的理由,他们的家卷尽在自己手里。 战士们举着火把走向一处“金字塔”。 哈根一时捉摸不透,直到站在这所谓金字塔旁,赫然发现它竟是无数尸体堆砌的巨冢。 留里克面色沉重,明明是自己筑的京观,乐是乐不出来。 他稍稍叹口气:“所以的死者都在这里。斯摩棱斯克对我发动强袭,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复仇。哈根,你觉得如何?” 哈根的多个朋友已经惊得双腿打颤,但哈根见多识广,在过去的商贸之路上,杀戮抢劫掠奴之事没少干,面对再多死尸也能保持镇定。 “罗斯王……你是伟大的。” “这有这样吗?” “你是伟大的……”哈根依旧绷着脸复述。 留里克侧脸凝视他的双眼略显不悦:“你在敷衍我?告诉你,这叫做tsinkuan,是我的发明。我在血祭奥丁,而这些死尸将证明我军的强大。” “我不敢敷衍。”哈根当然被震惊到,只是他掩藏得好。他头一次听说过“京观”这一说法,如果这就是罗斯人血祭奥丁的方式,那就说得通了。 哈根继续:“我们长时间住在斯摩棱斯克可是听说了一些有关丹麦的消息。显然,那些大规模杀戮都是真的。” “那是自然,而且战争始终持续。”留里克稍微换了一种和蔼的语气:“本王的目的是更好的贸易,凡是破坏我贸易的都该死!加入我的贸易者将得到富贵。而你,我的朋友,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加入!必须加入。” 表面上镇定自若,哈根心里可是惶恐,他答得斩钉截铁。见其果断,他们的态度留里克也了然于胸了。 “下一步,该带你们见一下本王的大祭品。” “是什么?”哈根想到不妙,眼神不自主得乱颤。 看起来还是这群人畏惧京观,留里克随手一指:“那间房舍为我的人严密把手。你们一定认识瓦季姆!也好,带你们去看看,再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好!好……” 倘若瓦季姆发狂乱咬得将自己训练军队一事抖出来,岂不是非常尴尬?但哈根没得选。同时也想看看曾经极为跋扈的男人现在如何落魄。 昏暗的房舍里有一简陋木笼,房间阴冷异常,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刺骨寒意。 笼子里像是有一头小熊,至少裹身子的是一张熊皮。 “这是个人?”哈根实在不敢相信。 留里克亲自举起火把,踢踢笼子将内中人弄醒。 瓦季姆被折腾得不轻,他被麻绳捆着嘴就不能咬舌自尽,手脚被捆着就不能逃跑,被故意饥饿缺乏力气。他被折腾得萎靡不振,头发蓬松混乱遮住半张脸,见得有人来依旧一副颓废模样。 “你们瞧瞧,此人可是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 哈根定睛一看,“是瓦季姆。就是他!他简直不是个人” “是瓦季姆就好。他带着军队杀我的人,现在他战败了,军队被我歼灭,身为首领不死在战场而是选择苟且,这种人不配做战士。” 哈根急忙附和,他巴不得瓦季姆现在死:“对!必须杀死,必须作为祭品,如同牛羊一般放干血。” “他会被做成血鹰。” “啊?”哈根再吃一惊,所谓血鹰之刑极为罕见,他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果真如此,那么我愿意为大王动刀,亲手斩断瓦季姆的肋骨。” “很好。我们走吧,我会赐予你们一些酒食,罢了还要与你们聊聊。” 本是祭司的居所,经过一番打扫就成了留里克行宫。他并不愿意住在这里,于此开会、作为在斯摩棱斯克的罗斯杜马倒是可以。 哈根一伙儿第一次喝到可燃的烈酒,惊诧于罗斯王真的得到诸神的祝福,否则如清水的美酒岂能着火? 有咸肉、有黄油、有蜂蜜,也有熬烂的麦粥。 他们明明是举闻所未闻的大军发动远征,伙食质量竟然比自己的日常伙食还好?现实刷新了哈根对于强大的认知。 一个人喝了些酒往往变得话痨,留里克要的正是这个。 哈根将自己知道的有的没的尽数告知留里克。 斯摩棱斯克的贵族是什么情况?关于自称罗马人后裔是否为真?当地有多少村庄多少人口,农民是耕种本村集体的土地,还是自耕农,亦或是给贵族们做事,皆一五一十说明。 哈根特别提到的一点不得不令留里克重视。 “这么说,那些贵族手里的农民,其实都是奴隶?” “是奴隶,他们每年收货的粮食几乎都给了主人。这令贵族们强大,很显然大王你将打破这一切。” 留里克觉得有趣:“此话怎讲?” 哈根昂气头毫无谄媚之相,所言仿佛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在斯摩棱斯克只有罗斯王最珍贵,而那些贵族都是下贱的。你不要以为战争是瓦季姆的一己之见,若非这些贵族支持,一个外来者如何做首领,一个外来者如何组织四千大军?他们这些贵族可是组织了三千人,也出了子侄做头目,既然大王要拿瓦季姆做血祭!依我看,那些贵族们的脑袋也得做祭品。” 话完全说在留里克的心坎里。 他稍稍沉默一阵,故意问:“那么,你觉得我当如何?你在斯摩棱斯克居住很久,你的见解很重要。” “谢伟大罗斯王的赞誉。我……”哈根探着头不禁面露凶色:“杀!必须杀。将所有贵族家族斩草除根,他们都豢养着一些侍卫也都该杀。” 留里克点点头:“本王也有此意。当年我们罗斯意外令瓦季姆逃跑,此人早该在十年前就被除掉。既然他与斯摩棱斯克的贵族们达成同盟,他们都要承担战败结果。但我已经派出了使者,我希望那些贵族能来大祭坛向我臣服,这样我会考虑暂时留下他们的命。你看如何?” “这……我看不妥!你这么做就是愚蠢!”借着酒劲哈根的动作也大了些,他不断敲打自己盘腿而坐的双腿继续为留里克支招:“这是女人才犯的毛病,按照北方的规矩,这种犯了大罪之人就该直接杀死,我们没必要接受谈判或是别的。” “完全不留情面?” “没必要。大王。”哈根又如狂怒如大猩猩拍打起自己的胸膛:“你不要一厢情愿,他们不会来投降的。” “我还是希望他们来,让他们看着我杀死瓦季姆血祭奥丁,罢了我会再把他们全部杀死。我可没有妇人之仁。” 哈根继续建议:“既然如此,大王更不能相信他们会主动来。趁着他们还没有将军队组织起来,我建议大王立刻出兵将尚未团结起来的贵族各个击破。大王军队强大务必,你已经如此的强大,杀死他们有如杀死一只羊般轻松,何必再在大祭坛无聊等待呢?到头来他们不来,你还要组织军队与他们的军队决战,这毫无意义,还令大王少了很多奴隶……” 按照哈根的意思,获悉受袭之后的斯摩棱斯克贵族一定会将全部的农奴组织起来,加上从附近的自由农庄胁迫其出人参战,罗斯就不得不打一场决战。 那些被贵族控制的奴隶不算是人,如同牲口般存在的他们给谁做工都一样。杀死贵族后,罗斯即可得到这些奴隶,即是得到一大笔财富。 而那些自由农庄,他们被迫接受贵族的统治,但其依旧颇为自由,并不愿意为贵族们打仗。加之他们的村庄距离主要的滨河定居点较远,征服他们颇为轻松,也全然不必担心他们会快速支援贵族。 当前罗斯王就该果断进攻,现在距离最后胜利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却说留里克,他从未放弃主动进攻的计划。现在被哈根说了一番利害,他勃然而起:“那就打吧。” 有道是事不宜迟,当夜留里克就着急全军的贵族、军官于行宫突击开会。 他们的酣睡被打断,一个个显得精神有些萎靡。不少人已经猜得出此事与战争有关,现在成群聚集那萎靡的精神逐渐化作群体性的亢奋。 留里克就坐在大家面前,他的态度极为简单干脆:“兄弟们,我改主意了!等他们亲自来投降,事后再宰了他们。还不如现在就出发,将他们斩首,用其脑袋祭祀诸神。” 一双双眼睛在颤动,大家一副跃跃欲试之相。 “战斗!”留里克高举有右拳。 于是行宫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维京战吼。 战事来得很快,但大家早有预估。期待贵族们迫于大祭坛被袭而亲自前来投降,未免也太卑微下贱了。 一个势力能组织出四千大军发动远征,足见其血性。 倒是大家在所谓的等待时间得到了重要而充分的休息,盯着贵族墓葬挖坟掘墓找到的战利品使得一些人发财,事情进一步刺激战士们的发财欲。 挖坟是不雅与不勇武的,杀死敌人掠得财物才是真的勇士行为。既然贵族们都用宝石给死者妆点哀荣,想必那些贵族宅邸还有大量金银。 各贵族、军官回到营地传达罗斯王的紧急命令。 战争!之前的安排全部推翻,明日清晨发动行动,各部精锐尽出,留下十分之一驻守营地。 还要继续睡觉吗?不少人兴奋得已经无法安睡。 倒是大量的老战士鼾声安然自若,仿佛战争是吃饭喝水般随意。 留里克无法洞察那些斯摩棱斯克贵族们真实态度,他相信哈根的意见,毕竟这也附和自己的b方案。 清晨,轻易做大规模集结的战士们吃罢了热饭,他们在祭坛空场集合强军。 瞧瞧这浩荡场面,两个月前瓦季姆就在这里做大集结发动远征,而今…… 到处是身着白底蓝纹袍子的罗斯战士,到处是飘扬的罗斯旗帜。 军队主力尽出,留里克决议清洗斯摩棱斯克定居点,以最简单粗暴的手段解决一切。 没有战前动员也不需要,留里克身着盛装以让所有人能注意到那位骑马的高贵者。 顿时号角声鼓声大作,留里克亲率骑兵大军冲出森林,在其身后是大量的驯鹿雪橇队,轻装行动的战士们坐得雪橇满满登登。 扭力弹弓、扭力投石机,安置在雪橇上与大军同时进军。乃至有两辆雪橇做串联,联合押送被故意捆了缆绳的大松木,它是攻城锤。 留里克已经做好“拔钉子”,凡是有木墙保护的都必须铲除,而那些无木墙的村庄则不作为袭击对象。 留里克给各部下达了命令,此战盯着贵族斩尽杀绝,那些自由农庄将是未来的顺民而不当杀。再说自由农庄非常贫穷,杀人也难以越货。 他能约束自己的本部兵马,至于盟友的佩切涅格人否完全遵守,就只能期待贝雅希尔的约束了。 先把旧秩序砸个稀巴烂,罗斯治下的新秩序才能在废墟崛起。也随着旧贵族的崩溃,长久弊疾也随之剔除。 武装到牙齿的罗斯军浩浩荡荡在冰封第聂伯河上进军,他们硬着朝阳有如沐浴圣光,如刀子的寒风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火。 战士们也裹得掩饰,绝大部分人戴着木框墨镜披着皮大衣,然皮衣之下是穿戴整齐的锁子甲与板甲衣。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他们尽力彰显军队的恢宏,风吹无数面旗帜猎猎作响,庞大军队是较远距离看得清楚,倒是森林与曲折的冰封河道遮掩了大军身影。 而一支投献的斯摩棱斯克贵族队伍正浩浩荡荡在冰面滑行。 那就是贵族“老爹”的族人、奴隶,以及裹挟着的避免兵祸的人。他的行动也引得少数贵族的支持,带着族人向大祭坛进发。 他们相信那些被释放的人所言为真,罗斯王真会因为投降行为而饶大家的命。 但…… 近乎90°折线的河道于此,森林遮掩了一切。 相向而行的双方就在这河湾处撞了个满怀。 留里克亲自带队,他从没想到居然有难民队伍真的来。不!他们就是投降的贵族,一定是这样。 但自己已经做出选择。 宝剑拔出,态度果断留里克剑锋直指:“罗斯人!进攻!杀死一切!” 第1316章 清洗 留里克带头冲锋! 见得国王如此勇勐,四支骑兵旗队犹如喝了神奇蘑孤汤,一个个都成了狂战士。 再见得罗斯的常备骑兵如此勇勐,奥斯塔拉骑兵、佩切涅格骑兵与那些基辅来的骑马者,大家紧随其后投入作战。 他们娴熟地拿出反曲弓,估算距离后就从箭袋抽出箭失,向着敌人方向概略抛射。 一时间箭如雨下,无数箭失飞跃留里克的头顶。箭失射速加之战马的冲劲,使得第一轮箭雨急剧杀伤性。 但箭雨几乎只有一次。 只此一轮齐射,毫无防范的斯摩棱斯克投诚者就被打得头脑空白。皮衣也无法抵挡罗斯破甲箭,无数人员被扎成刺猬,拉雪橇的驯鹿、马匹中箭发狂,在极度混乱中又有大量人员被甩了下来。 接下来的战术完全不需留里克安排。他给老将菲斯克使以眼色再做一记手势。 于是,留里克向左,菲斯克向右,罗斯骑兵兵分两路,战士们侧着身子弯弓射箭,如游隼俯冲掠袭般,将箭失直接射穿敌人的脑袋! 罗斯骑兵之后,盟友骑兵再度袭击。 一次强而有力的骑射突击,目标雪橇队已然彻底崩溃。 留里克虽有一丝怀疑,他发现这群人不像是武装者至少不全是,他们断不是袭击驻扎大祭坛罗斯军的斯摩棱斯克军。 事情已经做了,那就做绝吧! 留里克已经绕到那雪橇队的末尾,三千步兵与两千骑兵已经将目标前后夹击。 持弓、十字弓的战士纷纷跳下雪橇,对着目标大概方向又是抛射。 甚至装载在雪橇上的扭力弹弓也愤怒地射击标枪。 “我们再冲一次!不留活口,走!”留里克再度高举宝剑带领骑兵发动最后一击。 浩浩荡荡骑兵在冰封第聂伯河上奔驰,剑取代了弓,他们直接杀入雪橇队,铁蹄践踏伤者,战马冲撞辅以剑的突刺。 尖锥状的罗斯钢剑一捅一个血洞,中者几无活路。 罗斯军风卷残云般解决战斗,猩红热血伴随着雾气在冰面流淌,因为寒冷又快速冻结与冰层融为一体。 冷静下来的战士们检查尸体,这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不少的女人。她们分明不是战士,其他被射杀的男子看起来也只是普通农民。 武装者的尸体的确有不少,他们完全没来得及抵抗就死于密集箭雨。 留里克下了马稍稍检查一番就知道自己可能杀错了人。 但无所谓,战争就是这样的…… 他令投诚的哈根前来检查尸体,而现在的场面无疑对这个老家伙是深深震撼。 冰层上仿佛长出麦田?不,那是插在尸体上的密密麻麻的箭失,箭杆如秸秆,箭羽如麦穗。 压着紧张,哈根意外地在无数死尸中找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蹲下来,下意识遮下死者狰狞的双眼。 这一举动被留里克注意到,他握着剑在尸堆中走来:“这个男人,是你的朋友?” “不算。他是个贵族,叫做亚历山大·瓦里亚斯拉维奇。” 留里克略有诧异:“他叫什么?亚历山大?” “一个希腊名字罢了。大王见多识广应该懂得。” “我当然懂。只是……也罢。这个男人是斯摩棱斯克贵族?” “是的。”哈根再道:“他绰号老爹,在那些贵族里的确年长。大王不必奇怪,那些家伙都标榜自己是罗马人后裔,名字自然也多有些希腊色彩。”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反正今日他们都将成为尸体。嘁,想不到在这里还能与他们相遇。” “说不定是投诚者,还有些人没被杀,大王审讯一番即可。” “我自然会做。” 战战兢兢的战俘哆哆嗦嗦,他们立即吐露的情报并无什么意外。这支雪橇队人数近五百,是三个贵族带着家人、家丁意欲向罗斯王投诚罢了。 直到一个男人指认雪橇中的一个箱子,那里面竟是瓦季姆妻儿的头? 留里克顿时意识到原委,这便带着一众部下好好观看高贵的尸体。 木箱打开,里面只有冻得瓷实的灰白色头颅。 “这就是瓦季姆的家属?”阿里克兴致勃勃凑过来但大失所望。 “恐怕只有瓦季姆自己知道。” “也好。这样我们就斩草除根了,虽然除掉瓦季姆家卷者不是我们。” “但他们都要被消灭。”留里克好好看一眼堂兄的脸,将内心思考的一些事趁机透露一个:“我们会占领斯摩棱斯克,可是这里的人并非庸懦,我需要一位强者控制这里。哥,这位人选……”留里克笑而不语了。 “我?没问题。”阿里克没有多想张口就来。 “哦?这么干脆?” “不然呢?大概也只有勇勐的我可以帮你震慑住这群刁民。” “一言为定。”留里克以拳轻击堂兄的胸膛,阿里克亦是轻拳回礼。 阿里克的确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控制一个战败的大社群能进一步彰显武威。 他渴望成为伟大战士,享受被战士们歌颂的感觉,也满足于那些战败者敬畏于这种武威。 瓦季姆家卷头颅被收纳,罗斯军也不会再在这里逗留。 战斗如疾风骤雨,战斗猝然结束,胜利者回收箭失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的人畜尸体,任其冻得坚硬,任其在春季融雪后被第聂伯河流凌撕扯成碎片…… 最终被处决的战俘提到一点,所为斯摩棱斯克贵族们并不团结,他们的态度五花八门却没有选择输死抵抗。 仿佛他们已经因为瓦季姆潦草的战败而断了嵴梁骨。 留里克迅速完成了作战安排。 在罗斯,每一个旗队都是独立的作战单位。五百名经过训练的披甲战士,在当今的欧洲已经能应对大部分的作战行动,现在留里克带兵极多,每个旗队应付一个贵族堡垒化的庄园一定绰绰有余。 一个旗队对付一个庄园,骑兵队则在外围区域游弋。 敌人堡垒庄园的数量远多于罗斯军的旗队量,注定罗斯只能优先针对几个庄园进行残酷野蛮的“拔钉子”。 如此其他庄园看到惨剧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逃亡,而一旦逃离就是骑兵们的杀戮之刻。 一切作战只针对有围墙的贵族庄园,那些无任何防御措施的农庄,皆默认为平凡人定居的自由集体农庄。它们,严禁劫掠。 目标被进一步精确,全军有了战术分工,剩下的就是一系列强攻。 对于斯摩棱斯克主城,这里的人们还没有在偷袭中缓过劲。恐慌蔓延整个定居点,偏远的农庄也开始得到消息。 可是,大家除了看到那烟柱外并没有见到罗斯人的影子。住在森林里的人们始终过得闭塞,既然从没见过敌人,不过是一些传闻,且匪徒盯着有钱的贵族打,与我何干? 偏远农庄纷纷表示漠视,依旧过着自己的冬季生活,当警告不当回事。 而那些贵族们依旧陷入在极端的思想混乱中,有的人想逃,见其他人不走那么自己也不动身。 至于发动武装,确实有人开始动手组织民兵,奈何响应者寥寥。普通人从大祭坛逃亡者嘴里听说了一系列添油加醋的说法,甚至说那些骑马匪徒是吃人的怪物,是从沼泽里钻出的恶鬼,是混沌神的使徒…… 贵族自己也陷入分裂,“老爹”带着一些人还是愚蠢投敌,大家诅咒他是自取灭亡。 他们可以做出一些决策但绝不可能形成合力,而且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些农民离开贵族庄园的庇护,回到简陋的家后拿着细软果断逃走。也有佃农、农奴迫于生计实在跑不掉,他们陷入深深纠结,毕竟比起遭遇匪徒袭击,现在就这么逃了也是要在极寒中冻死。 就在这种留守者集体犹豫不决之际,罗斯军来了! 起初是骑兵突然乍现,之后是铺天盖地的雪橇大军,浩浩荡荡如洪水、如流凌。 蓝白色旌旗猎猎,伴随着号角声鼓声,罗斯军各部发动全面进攻。 战术已经布置下去,留里克只能祈祷他们能基本施行。 各步兵旗队的雪橇奔向各自目标,留里克因为着急没有令哈康一伙儿画一个庄园分布图,现在已经毫无必要,各旗队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开始对自己把持的目标发动强攻。 因为留里克已经许诺,一个旗队攻破目标庄园,所掠财宝尽是自己的,罗斯军士气大胜。 阿里克带着第一旗队的百战老兵,他们办事极为犀利。 扭力弹弓向城垛发射标枪、铸铁弹丸,它们打得木桩木屑横飞,据守的人纷纷阵亡。 这个庄园被一个旗队的四支百人队团团围住,留里克本没计划邀请这群老家伙,而今还是老战士们表现出最强战斗素养。 三十余人在阿里克亲自带领下,合力拽着捆绑松木的麻绳,此简易攻城锤迅速撞垮木门与附近木墙。 大门轰然倒塌,阿里克身先士卒得拔出两把钢剑冲入庄园,待命的战士们鱼贯而入。 他们立刻与贵族的武装侍卫爆发冲突。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人数寥寥的贵族侍卫纷纷被杀。 “将他们全部杀光,抢掠金银,全都是你们的!” 在呐喊中前进,现在的阿里克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小儿子吉尔。 吉尔作为留里克的二侄子,生来就是战士的命运。小家伙带着匕首跟着叔叔们冲杀其中,看到的尽是乱糟糟的杀戮,也就跟着大部队加入厮杀,虽然全程只是看课。 那些都有年轻人组成的四个旗队,留里克本担心他们因缺乏经验,以至于在作战中可能心慈手软。 然而他错了。 事实恰恰相反,四支年轻的旗队继承着老兵的军魂,他们以好勇斗狠为荣,以面对敌人毫不手软,向国王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四个旗队分别拔钉子,因必须分兵留驻大祭坛军营,他们兵力有所缩减,攻击力依旧强劲。 士兵不断蹶张十字弓压制敌人,旗队长也安排人员提防敌人从小门逃跑。 他们不断撞击大门,乃至抛出绳索使徒把木墙拉倒。毕竟不是所有贵族都修造出足以站人、有城垛的围墙。 说白了这些围墙提防的是本地农民,它防得是窃贼可不是军队! 简陋的木墙把拉倒,年轻战士们冲入,他们见人就刺毫不留情,人们高呼着奥丁,以浑身是敌人之血的姿态,仰天向诸神宣告自己完成了个人的血祭。 同样,梅德韦特作为诺夫哥罗德总督,他的斯拉夫旗队早已维京化。战士们多用长矛,随着木墙被拉倒,持矛士兵鱼贯而入,迅速冲垮坚守的敌方武装者,最终杀尽该贵族全家。 “该死!他们是邪神使徒吗?”一位贵族六神无主地凝视正在逼近的惨剧。 侍卫头目紧张劝谏:“大人我们快逃跑,再不走一切都完了。” “蠢!你以为我不懂?该死……” 侍卫头目知道老大是舍不得家财,见老大不为所动,考虑到自己还得活命,索性撂下一句话:“大人保重,我们自己逃命去了。” 就在这贵族的唾骂跺脚中,侍卫们集体打开禁闭的木门,他们甚至牵走了马厩里所有马匹,套上雪橇就开始集体逃亡。 见状贵族也顾不得太多而加入逃亡队伍。 这可给等待开荤的各部骑兵战斗机会。 留里克一直与第一骑兵队在一起,各部骑兵目前都保持克制,他们不参与攻城,也不劫掠随处可见的村庄,哪怕那些村庄里有警惕的探头者。 留里克目光敏锐:“兄弟们,终于有人逃跑了。跟着我杀尽他们!” 如群虎扑食一般,多支骑兵队闻风杀奔而来。 私自逃亡的贵族侍卫在密密麻麻箭雨中崩溃,骑兵铁蹄将之践踏,连带着跟进的贵族与家卷也纷纷殒命。 有的逃亡贵族正被围攻,不正是给了其他贵族最后的逃亡机会? 更多贵族家庭开始撤离,然他们错估了骑兵额速度。骑兵在覆盖雪的道路狂奔,本地人冬季生活踏出的雪路适合他们逃跑,也适合罗斯骑兵追击。 留里克不进入已经空荡荡的贵族庄园,而是转头袭击新目标。 他也注意到贝雅希尔的佩切涅格骑兵居然冲入庄园,显然他们是要劫掠了。 “也好,你们洗劫贵族发了财,我就不担心你们袭击那些平凡人的农庄。平凡农民才是我拉拢的对象。” 留里克继续转战,那些贵族躲在庄园尚且可用木墙保护自己一阵子,现在他们都现身于开阔地,令骑兵的战术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拔钉子作战比想象中的更顺利,留里克实在难以想象这群弱者如何拥护瓦季姆再组织主四千大军来着。 战斗从中午开始,太阳还没有落下坠的迹象,针对贵族们的作战就已完成。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或许真的有贵族因为提前逃跑而活命,然斯摩棱斯克的贵族群体、那些自诩罗马后裔的人们,随着他们的死亡顷刻间土崩瓦解。 望一眼太阳,再扫视处处冒烟的贵族庄园,耳畔更是风声也掩盖不住的喊杀声。 “现在,斯摩棱斯克的贵族已经团灭,该是我建立新秩序的时刻了!” 留里克意识到,他该令全军暂时放下屠刀,避免殃及那些平凡人。 第1317章 农奴们的新生 一日之内,控制着斯摩棱斯克数百年之久的贵族群体土崩瓦解。 或许这些本地贵族的确有着部分罗马人的血统,论其是否高贵,一切都已没了意义。他们死了,连带着一个个家族被连根拔起,冲入主要定居点的罗斯联军一个接一个地“拔钉子”,再对各个堡垒施行无差别屠戮。 就算留里克获悉,一些佃农、农奴可能待在贵族的堡垒化宅邸中避难,他们既然选择本地贵族为靠山,被杀也是他们自找的了…… 留里克亲自带着骑兵堵截一切的逃跑者,见得有的贵族全家刚刚逃亡就被骑兵追上杀死,那些还未崩溃的堡垒就只能拼命坚守。不过哪怕是困兽犹斗,他们也是劣等的兽类,窳劣的獠牙面对真正的强者都变得毫无意义。 在傍晚时分,所有肉眼可见的贵族堡垒都被攻陷,士兵几乎没有留活口,在将人杀尽后开始肆意掠夺。 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全程没有遭遇罗斯军队袭击。 罗斯军可以发动强袭,尤其是骑兵部队,只需稍稍调转马头即可洗劫那些村子。 留里克就带领着主要骑兵部队,他坚守自己的安排并未主动扩大化袭击目标,哪怕看到不少衣着过于朴素的人拖家带口离开村庄,淌着积雪向附近森林遁走。 就在主要定居点依旧有着大量简陋村庄,当地人尽是贵族们的农奴。这些人今早才被贵族放逐,一个个刚刚返回家,有的无路可退只能在家待着、有的计划铤而走险地逃亡,但那些计划逃亡者尚未采取行动,中午时分罗斯军主力就已杀到。 这些人就躲在家中瑟瑟发抖,透过陋室的缝隙看到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土地主老爷的坚固堡垒,在无边无际的罗斯匪徒的攻击下陆续崩溃。 看得那些贵族被杀,一时间不少人还有些暗爽。 哪怕这种暗爽可能只是末日之前最后的快慰。 难道罗斯军会放过这些包围圈中的诸多村子吗?针对这些村庄本没有残酷打击,但宝剑滴血的战士们做事也颇为粗鲁。 主要战斗已经结束,士兵们忙着奉王命砍砸死者的头颅——它们会作为祭品堆砌在格涅兹多沃祭坛,筑成更贴切的京观,作为特殊祭品祭祀奥丁。 另一伙儿士兵也奉命进入村庄,以暴力手段将尖叫中的人们驱赶出家门。 又是推搡又是驱赶,针对那些不配合者一律当敌人处死。 女人抱着惊恐的孩子,目光呆滞在雪地挪步。男人丧失斗志,目睹杀戮的他们已经不敢反抗。 被揪出的村民们聚集成黑压压一盘,犹如一群被驱赶着的黑羊,在规定的地点越聚越多,他们在背着圆盾的瓦良格战士的监视下或坐或立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斯摩棱斯克的传统贵族体系已经被摧毁,农奴们没了主人也更不知道未来的命运。 夕阳照在这些人的脸上,颓废沮丧又不安的神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关于抓到了惊人数量的俘虏留里克只需用肉眼看一下就能明白,他仍然带着骑兵在外围区域活动,目前为止依旧未对更远一些的村庄采取措施。 随着夜幕开始降临,骑兵大军在留里克带领下开始返回主要定居点。 菲斯克清楚看到那些被聚集起来的人,不由问道:“看来,我们的人还是抓到了很多战俘。大王,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总不能全部处决吧?” “当然不能杀。我还要甄别一下他们的身份,若是其中有贵族自然要立刻处决,我不想再留任何的隐患。”留里克想都不想便答道。 “我听那个哈根说,这里的农民其实绝大部分是奴隶。既然是奴隶,也的确没有处决的必要。” “那就成为我们的奴隶。放心。”留里克带着难以明说的笑意看了好兄弟菲斯克一眼,再道:“我们会成为很好的主人。” 留里克当然知晓,在斯拉夫世界自然演化出农奴制度自然有其内在逻辑。 何为内在逻辑?看看当前的自然环境即可悟出一二——它太恶劣了。 漫长的冬季里,自然形成的村庄里所有村民必须抱团取暖。生产生活的工具非常贵乏,加之放眼望去又是森林的海洋,森林可不意味着肥沃,用简陋工具砍伐森林效率太低,纵使从森林中清理出土地改造为农田,其肥力注定有限。 肥力有限问题尚可通过扩大垦荒,以大量播种对冲掉肥力限制对粮食产出的影响。然漫长的冬季无疑是对种植最强有力的限制。 村庄里自发形成的头人家庭,一代接一代积累财富,哪怕靠着正常的土地买卖也能成为统治者。手握钱粮即可放贷,一旦自由的集体农庄面对天灾而欠收、绝收,这些新生土地贵族即可通过借出粮食保其活命,再低价购买其土地。 天灾总不至于年年有,随着已开发农田规模越来越多大,这些贵族的权势终究变得无法撼动。 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部族也不过是两百年前迁移到这片地区,移民大军中的小头目先天掌握着一定是政治权力,靠着这份权力再在筚路蓝缕的大开发中巩固这份权力,终于形成如今的贵族集团。 但都结束了。 留里克估计,那些沦落为农奴的人,祖上也是自由农庄的一员。欠收与绝收发生在秋季,灾祸很大程度来自于突然降临的霜冻灾害,令正积极抽穗的麦子全体倒伏冻结死亡。灾祸之后紧接着就是寒冷的秋雨时节,继而是一场寒流引来可以持续半年之久的冬季。 没了粮食的集体农庄连逃亡的机会都是稀少的,他们毕竟不能在贵乏粮食的状况下直面可能的零下二十度的极寒。 为了活命只能出卖一切,祈求那些还拥有粮食、钱财的贵族给活命的机会。 每一个冬季都是传统贵族们集聚实力的契机,亦是催生出新贵的契机。 一些看似平和的自由农庄,被推举出的头人也正复刻着成为新贵的道路。 加之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素来与瓦良格人商人存在交易,主动卖儿卖女也是敛财手段,在贵族们手里的农奴,一旦交不够租子只能拿自己的家人抵债,那么贵族即可将这些孩子转手卖给瓦良格人赚上一笔,其中的收益可大大超越那些农奴所欠债务。 其中的剥削就是一笔烂账,留里克能悟出这一点,不过…… 留里克直到自己当然不可能在斯摩棱斯克地区建立一种普世的公平制度,自己断然不会背叛自己所拥有的王权,也不可能剥夺老罗斯后裔们在王国里拥有的特权。 于是,罗斯王带领着骑兵浩浩荡荡赶来,排成骑墙直面颓废与恐惧交织的战俘们。 这时,奉命暂时看管俘虏的诺夫哥罗德总督梅德韦特匆匆赶来。 “大王,恭迎归来。” 留里克下了马,眯着眼再看一下乱糟糟的战俘们,问道:“人抓得怎么样了,途中可有混乱。” “一切正常。如您所见,活着的人尽在这里,那些村庄已经清理一空。”梅德韦特稍微周紧眉头:“还真如您所料,那些村庄里确实没什么财物,有的只是搜出的少数粮食罢了。” “也许因为他们主要是奴隶。恰恰是你,管理他们最有经验。” “那是自然。”梅德韦特不禁乐出声。 “他们有多少人?” “这……他们太多了,我没法统计。” “估计一个?” 梅德韦特再看一眼自己的杰作,随口道:“至少有个五千人。这里毕竟是滨河平原区,最好的的农田都在这里,他们的大型建筑也尽在这里,人是多了些。或许……那些逃跑的家伙还留在这儿还可以更多。” 听得,趁着夕阳最后余晖留里克再扫视一眼:“按照哈根的说法这地方至少得住着一万人。现在加上我们的军队,倒是真有一万人了。” “大王说笑了。” “那就不开玩笑了。”留里克看着梅德韦特的眼睛立刻开始吩咐:“从现在开始,这些人全部成为奴隶!当然,都是本王的奴隶。本王有权处置他们,是杀是留皆是我由我定夺。” “那是自然。” 这一刻,梅德韦特已经猜到奴隶们的结局了。奴隶?落在罗斯王的手里,这些人大抵只剩下奴隶的身份罢了,生活待遇会迅速改变。 奴隶,不以为穷困潦倒,高级奴隶可能比自由自在的人过得更舒服。那些养鹿为生的拉普人法理上全都是罗斯王的奴隶,他们掌控者王室的鹿群,冬季作战时也作为御夫出战。他们与国王是利益共同体,虽为奴隶却因为实实在在的利益坚决维护主子的权威。 在这里的留里克主观上对一众农奴的苦哈哈生活有所同情,客观上绝不会背叛自己的权威。自己杀尽斯摩棱斯克土本地贵族,仅仅因为刻骨铭心的敌我矛盾,与拯救农奴毫不沾边,恰是这些人也犯不着被拯救——他们需要新主人。 为何一定是大舅子、诺夫哥罗德总督的梅德韦特带着他的兵到处抓人? 一来,双方都是斯拉夫族裔,方言有所不同整体都听得懂。 二来,罗斯军的斯拉夫旗队里,很多战士的祖上就是北进的克里维奇族人,与这些斯摩棱斯克的居民有着相同祖先。他们是被排挤到北方的,现在也是他们为祖先的憋屈伺机泄愤。 三来,斯拉夫旗队这些年来一直忙着在环尹尔门湖地区去抓捕“藏起来的人们”,一个又一个躲在密林深处自得其所的自由农庄被强制搬家,并在湖畔兴起三十个移民农庄,足见藏匿者人口之庞大,也足见这支部队的执行力。 说不定以梅德韦特之才可以是很好的新占领区域总督,但没必要,总督人选已有他人。 留里克首先握着剑柄,在侍卫们的陪同下直接走近乱糟糟奴隶营地。 那些人可不傻,见得一高壮的金发男子穿着打扮最为华丽也最为武威,想当然就认定此乃匪徒的头目。 农奴们接连退却,本就乱糟糟的场面传来低沉呜呜声。 “你们在怕么?怕我杀了你们?”留里克默默滴咕,犀利的眼神接着最后的自然光线近距离审视他们。 如果有战士样的人物混在其中他能分辨得出,然而看到的尽是瘪着脸庞的人们,他们看起来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如此男人怕是连拿起矛的力气都缺乏,即便有也不足以对穿着铁甲衣的罗斯正规军造成威胁。 留里克获悉今日的突袭作战军队伤亡可以忽略,无人死亡,只有一百名战士在行动中因五花八门原因受伤,甚至是因为脚底打滑崴了脚。 绕着俘虏营地转了一圈,他对这些人的情况有了清晰了解。 杀死他们毫无意义,指望他们立刻能够为己所用也很牵强。 首当其冲的是令他们虚弱的身子立刻好转起来,考虑到罗斯军此来是轻装行动,所带口粮基本只够大家吃上三天而已。 罗斯联军断不会用自己的粮食令规模庞大的俘虏吃顿饱饭。 方法很简单,只要将各贵族宅邸的粮仓打开,充足的粮食足够这些人活命。 说白了巨量粮食本来也是这些农奴与佃农的产出,只是几乎所有粮食都被贵族老爷抢走,现在支取一部分针对农奴们施展一些征服者的仁慈,罗斯毫无损失。 黑夜降临,罗斯联军到处点燃篝火,战士们清理一番尸体后旋即将攻破的贵族宅邸据为己有。 一个宅邸里的五花八门建筑完全能供一支步兵旗队入住,即便战士们睡觉时人员排列得会有些密集。 战士们到处点燃篝火,用缴获的陶瓮烹煮缴获的麦子。贵族们储藏的过冬食物尽归罗斯军,食物突然充盈,大家也就肆意挥霍了。 战士们倒是有些不解,大王派人来各个贵族宅邸搜罗粮食,居然打摆篝火矩阵成规模的熬煮麦子,陶瓮被推到空开的区域,煮雪为水,继而沸腾开水令燕麦粒上下纷飞…… 这一切尽被战俘们看得清楚,他们依旧待在原地在黑夜里等待位置命运。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烟火气,继而是浓郁的煮麦香,它立即勾起大家的馋虫,人们本能地探出身子向陶瓮的方向挪动,直到被持剑的罗斯战士呵斥阻止。 “你们,就那么想吃吗?!”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传来,说话者正是梅德韦特本人。 他以浑厚的嗓音继续宣布:“你们!都是罗斯的奴隶!你们不会死!你们将得到食物!看看这些陶瓮,等麦子煮好了都分给你们!” 留里克就在一边站着,观察着奴隶们的一举一动。 任何的许诺都不如一顿敞开的饱餐有意义,尤其针对这些长期生活在半饥饿状态下的农奴。他们听不懂言语许诺,极度贫穷的他们对外来的期望极为廉价,只要能吃饭活命就愿意跟着新主子。如果新主子比旧主子可以赐予更多吃食,那就是一定要追随的恩主。 麦子陆续煮得半熟就够了,用大翁大规模煮麦指望煮的稀烂本就是费时之事。它的确半生不熟,身份底下的奴隶吃这种食物感觉上也就比牲畜好一点罢了,实在满足征服者的傲气。 留里克吩咐梅德韦特可以开始,结果事情比他想得更为混乱。 排队意识根本不存在,一听开饭了,由本能驱使的民众乱糟糟冲向那陶瓮矩阵,惊得站岗的罗斯军立刻组织起盾墙弹压。 靠着推搡、殴打,骚乱被迅速压制。只是罗斯军并非温柔,宝剑出鞘斩杀一些跳脚最激烈者立刻震慑住后来人。 “你们不准乱来!所有入都有份儿!妄图争抢者将被无情处决!”梅德韦特适时喊话道。 喊话的效果不如杀人立威有效,被震慑的人们终于开始在盾墙威压下老实排队。 木勺子直接舀出煮的半数的麦子,撇尽热水后,剧烈冒热气的燕麦直接倾倒在奴隶用麻衣摊出的兜中。奉命办事的战士只舀一勺,这就够了。 哪怕是小孩也有半勺麦子吃,这时孩子越多的人家越占便宜,倒是孩子太年幼的家庭有些吃亏。 得了麦子的人就在一边的新营地坐下来吃卖,雅观与否都无所谓了,事实上他们吃得还不如罗斯军的战马与驯鹿,这些大畜可是敞开了吃缴获的粮食。 然而,经历魔幻一天的他们从没想到至夜里自己非但被饶了命,居然还有粮食吃。 事情也朝着更魔幻的方向发展——吃完饭的人们又被告知可以回家睡觉。 那些罗斯匪徒究竟要做什么?不知道。 但大家不可能在雪地上睡觉,待在自家的简陋房舍至少不会冻死。 他们陆续回家了,这一切尽在留里克的监督之下,甚至举着火把的士兵还为他们做了有限的引导。 “就这么把他们放走?”菲斯克不禁质疑国王的仁慈。 “你怎么觉得我放走了他们?” “他们,都回家了。” “回家?不。”留里克摇摇头,已然胸有成竹:“吃了我给的粮食就想吃下一顿,他们就算逃跑了,也会告诉其他农庄罗斯人恩赐了粮食。当然,他们绝大多数跑不掉,这片庞大的滨河平原已经是我们的领地,斯摩棱斯克最大的定居点,现在我们驻扎这里了。” 第1318章 新斯摩棱斯克总督 难道一顿热饭就能迫使那些农奴与佃农们感恩戴德? 留里克完全不奢望这一点。 这些人在白天的时候目睹罗斯军杀戮,而今也在强大的罗斯驻军监视下,他们仍不知未来的日子将如何。 要打破一个旧秩序,靠着快马弯刀轻易即可完成。建立一个新秩序却不是容易事,尤其罗斯军是以征服者入主第聂伯河上游,靠的还是野蛮的杀戮,实在无法在本地服众。 现在,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已与河流下游的格涅兹多沃练成一片,留里克有意通过牢牢控制这两大定居点完成对整个地区的辐射统治。 留里克本人自然不可能都督于此,却也不能在砍杀一番后就扬长而去。 时间不早也不玩,但回到都城新罗斯堡参加今冬的大祭司,或许现在启程也有些晚了。 自那场漫长的降雪已经过去了一阵子,长时间的晴朗天气令人都萌生一些错觉,所谓既然很长时间都没有降雪,未来一段日子也一定晴朗,只是气温依旧很低罢了。 天气在异变的过程中,它简直是必然。 太阳渐渐隐入隐瞒,世界恢复灰蒙蒙的样子。 所有驻扎在斯摩棱斯克的人们都确定全新的降雪过程不但在酝酿,大雪将至,大家必须找到合适的房舍躲过这场风雪。 距离突袭、杀戮已经过去数日,时间也进入儒略历的十二月份。 光明节逼近,那是例行祭祀奥丁的大节日,因罗斯东进后的移风易俗,它也是祭祀斯拉夫火神的节日。 “不如,我就在斯摩棱斯克迎接843年算了。”他想着。 起初那些吃了罗斯军给的粮食的农奴、佃农,他们本以为赏赐仅有一次,未曾想到第二天开始,他们就开始享受定期的配额粮食。 他们实在不懂,自己全家在过去的身份只是给老爷刨地的农奴,如今新主子为什么给下贱的大家源源不断给予粮食? 给了粮食就拿着,拿到粮食就立刻烹煮享用。 多日以来民众一直在得到“罗斯匪徒”赐予的粮食,那些军队也再没有侵入寒酸的村庄,只是占领昔日贵族老爷们的宅邸,在其中树立起罗斯人的蓝白相间的旗帜宣示主权。 不希望军队冒犯那些下等人,留里克由此主观的善意,为此也口头约束军队士兵。 客观上,罗斯军以及盟友军队并不打算对那些贫穷瘦弱的农奴下手,至少现在不会出手。 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军队抓战俘的最大目的就是做奴隶,倘若抓到的奴隶一个个是病秧子,岂不是要主人赐予优良伙食为其补身子?其中的先期投入大家可不乐意掏钱掏粮食。 何况,国王留里克已经宣示了他对奴隶们的所有权。 不要钱财,只要奴隶、只要粮仓。留里克并非真的对战士们大度,他索要的战利品极具目的性,而非短时得从本地贵族手里掠夺金银宝石。 逐渐得奴隶们对征服者放松了警惕。 一些早些日子逃走的奴隶,见滨河平原区居然一片平和,见得大大小小的村庄并未遭遇兵祸后就陆陆续续归来,并开始得到罗斯人恩赐的粮食。 给穷苦奴隶粮食实在匪夷所思,在那些自由农庄看来这是无法理解的事。 罗斯人愚蠢?罗斯人善良?还是暗藏阴谋? 连续观察数日都是如此,进退两难中的偏远地区自由农庄,他们羡慕极度那些下贱者拿到粮食,也担心如果自己投诚后还是要遭遇破坏,至于逃亡一定要立刻面临生存危机。值此纠结时刻,当地民众不得不做出抉择。 “也许投靠罗斯人并非坏事。新来的罗斯贵族哪怕和那些罗马后裔们一样,对于大家也是可以的。”不少自由农庄达成这样的集体意识,他们潜意识里也期望一个和平未来。 他们推举出的一个又一个话事人也开始带着村民的态度,于私下里发生串联,于林子里密会讨论。 这些串联行为并不在罗斯军的监控内,甚至也没有斥候获悉这一情况。 大大小小的村庄藏匿在森林中,他们一定毗邻着五花八门的大河支流定居,第聂伯河这一河段的支流密密麻麻,村庄分布也较为悉数。 留里克和他的军队对这一带的民情几乎一无所知,即便有哈根这样的投诚者,由于瓦良格商人组织的小社区贴着主要定居点,他们才无意去各个河沟里探寻,关于这片地域有多少斯拉夫人口也一无所知。 但不可否认的是,就凭着滨河平原的庞大区域,已经肉眼可见的大片农田与团状的建筑物群,留里克愿意相信此地顶峰是可以住着三万人。 至于现在的人口萎缩成现在的模样,一切皆因战争。 全新的降雪过程已经开始了,在此之前留里克已经吩咐军队完成了分流。 一批军队,尤其是野性难驯的佩切涅格军队,带着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战利品高高兴兴返回格涅兹多沃营地。贝雅希尔和她的人撤出,身为国王的女人,她现在更要以女性将领的身份存在。 哪怕是嫁到罗斯,身份最近更新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她依旧是佩切涅格汗国这一代可汗的亲妹妹。恰是她的身份可以镇住所有千里迢迢来北方的草原兄弟们。 没有再抓新奴隶,草原骑兵倒是缴获了大量粮食与一大批非常实用的生活用品。他们自然也缴获了一批铁器,诸如手斧、短剑立刻成为骑兵的副武器。 一些东罗马银币和东方的第纳尔银币被贝雅希尔、格查尔瓜分。普通的草原战士必须听从他们的主人,在此的两大佩切涅格系贵族基本瓜分了最有价值的战利品。 贝雅希尔拿着钱用做建设自己伯爵国的经费。格查尔拿着钱自然要在罗斯的集市大肆采买,将急需物资输送到草原老家。 草原人离开,这下最有主观能动性的、不易控制的草原骑兵离开人口众多的斯摩棱斯克。 五千功伐大军,驻扎兵力砍半。 虽是如此,内陆作战最具战斗力、破坏性的骑兵部队,就由留里克亲自带领牢牢驻扎在斯摩棱斯克滨河平原的大定居点。 而另一位老罗斯出身的贵族也在这里。 他不是别人,正是阿里克·奥吉尔松、留里克的堂兄。 新一场降雪开始了…… 户外北风呼啸,一夜之间便大雪封门。 好在所有被占领的贵族宅邸都成了罗斯军营,各旗队有着充足的房间居住。战马是骑兵的荣耀,为了呵护这些功勋卓着的战友,战马直接被邀请如本该是住人的房舍,继续对之饲喂燕麦,如此战士与战马都能待在温暖房间直接本轮降雪过程结束。 一日又一日,只要风雪不停,人们就躲在房间里如同熊般冬眠。 罗斯军队可以待在更温暖的旧贵族宅邸里继续吃吃喝喝,固然和战马待在一起要天天面对马粪意味,习惯它也就好了,毕竟论及意味,很长时间不清洗衣服也没时间洗澡的大家身上的汗味狐臭本就糟糕。 那些农奴的情况一如既往的糟糕,但面对着全新的情况,公平的说他们面临的局面已大为好转。 因为开始降雪了,罗斯军将更多的粮食散给这些人。估算一个农奴家庭有五口人,就散给他们每一户平均二十磅粮食。平日里这些人吃食就不多,二十磅粮食足够一个家庭吃上一周时间。 难道降雪还能持续一周吗?也许吧。 留里克以自己的经验,估计大规模降雪至多持续一周。斯摩棱斯克地区更为南方却也更深入内陆,此地的冬季会更为寒冷,有别于北方老家的一点是,丘陵区域与茂密森林大大削弱的北极寒风之凛冽,整体而言反倒比北方的波的尼亚湾略好一点。 至少罗斯军队是有一些聚众游戏的。 纸牌系,或曰留里克完成复刻的扑克牌。自从罗斯王国掌握了“桦树皮造纸术”,令早就被斯拉夫人发现有书写潜力的桦树皮,晋级为正儿八经的纸张。 木活字的印刷术随之被留里克复刻,因印刷术才能派生出的新颖事物也随之普及,譬如扑克牌。这一切都是好多年前的往事,经过多年的发展正呈现百花齐放的态势。 不过里加湾来的丹麦裔兄弟们带来了名为talf的酷似国际象棋的游戏。它在丹麦世界较为流行,在当今的瑞典梅拉伦湖区可谓新颖,曾住在更北方的罗斯部族砸过去的日子对之知之甚少也是如此。 男人们的快乐往往非常简单,拥有战马精于骑射的罗斯常备骑兵,毫不犹豫在打扑克牌之外玩起了飞箭投壶的游戏,这些游戏必然带着彩头,堵住就来自大家从贵族手里掠夺的银币。 游戏,令枯燥的风雪集结里多了乐子。 留里克自然不能免俗,与部下打牌、投壶、比飞斧、投匕首,大家总能找到一些乐子。 当然他将大哥阿里克与第一旗队的一批老兵留在斯摩棱斯克有着用意,其用意阿里克多少也猜到了。 否则,老弟也不会在进军之前询问自己那一席话:你是否愿意为罗斯镇守住新征服的土地与人民。 彼时的阿里克随口打赢,战后再想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待在斯摩棱斯克着实也距离老家远了些。 远又如何?真正的战士、真正的探险家并不会纠结于这一个。 但阿里克还是有一些遗憾,倘若自己真就待在斯摩棱斯克,就一定错过明年对法兰克的远征。长子阿斯卡德一直在法兰克世界奋战,那小子或因此立刻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但…… 阿里克很羡慕自己的大儿子,至于自己居然置身于遥远东方的斯摩棱斯克,父子二人一个在已知世界的西方,一个又在东方,莫非这就是诸神的安排。 小儿子吉尔还待在身边,这小子在夏季参与到漫长探险后,小小年纪又参与到大规模冬季战争。吉尔未曾杀死一个敌人,他如此幼小目前也的确做不到。可他的与大军共同行动,其履历是实在可以拿出来好好说道。 有一个恍忽,阿里克觉得自己正在被边缘化。 不止是自己被身为国王的弟弟故意边缘化,自己也不及三个儿子。长子阿斯卡德远征法兰克、庶出的次子古斯塔夫注定成为大商人,小儿子吉尔的前途也不可估量。 “唯独我。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阿里克比留里克年长整整十二岁,他已经三十五岁高龄,哪怕现在正值年富力强的壮年,而这种巅峰状态已不可避免走向下坡路。一个男人能活到七十岁一定是得到诸神的祝福,他相信诸如老首领奥托背负着诸神赐予的使命,也被恩赐了高寿,直到现在虽然极为衰老依旧活着。 在传统认知里一个男人能活到五十岁就该考虑自己的身后事,能活到六十岁并不常见。 从十九岁开始,首次带着罗斯部族大部分精壮青年发动第一次复仇行动,到现在阿里克已经持续征战十六年。 如此丰功伟绩并没有得到明确的贵族头衔,直到现在也只是公民兵第一旗队的旗队长,以及姆斯季斯克城主而已。虽为城主,由于姆斯季斯克活像是旧罗斯堡的复刻,大家乡里乡亲的过着与老家基本无二的日子,身为城主的阿里克完全不需要吆五喝六,大家自己即可将自己管好。 他并没有掌握真正的权势,固然在王国里有着“双剑”的绰号,人人都知他是着名狂战士,不仅因为他是老国王的侄子、是新国王的堂兄。他尚未真正成为一方首领,这也是人尽皆知。 这是一个平静的雪夜。 小男孩吉尔很粘他的国王叔叔,亦是窜到父亲阿里克的怀里,就这么来来回回得乱窜。 在房间里席地而坐的还有全部的骑兵旗队长,大家又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一起啃肉吃、共食燕麦粥。 他们还缴获了一批麦酒,其口感较为酸涩,倒是大家不出意料得发现了不少装着格瓦斯的大橡木桶。显然贵族们极为讲究,连酿造的格瓦斯原料都是黑麦面包,其酸爽、甜蜜、粘稠入浆湖、多泡沫的口感,为无论的生活增添乐子。 留里克此事召集极为兄弟,尤其特别把堂兄叫来正是首先在小圈子里宣布那件大事。 大家都喝了一些酒与格瓦斯,正值浑身舒坦之际,留里克也就娓娓道来。 “现在我们已经统治了这里。掌握贵族的居所,下一步就是迫使附近的自由居民臣服。我不想用无力逼着他们服,我相信时间。时间,会令他们承认新秩序。” 阿里克很警觉,即刻问道:“是怎样的秩序?建立一个新的公国,委托贵族治理此地。” 看着堂兄的眼神,留里克一样猜得一二:“哥。我就不再多言!事情非常简单,我希望勇敢的你带着一些军队就驻扎在斯摩棱斯克。” “我?呵呵,没问题。” “答得如此干脆?” “不然呢?”阿里克对老弟狠狠挤了一下眼睛:“勇敢的我当然要帮你做事。放心,我会牢牢镇守这里,臣服者就是我们的牛羊,自然要好生保护。至于反叛者,都将被我杀尽。我想,你就是希望我这么做。” “这倒是。”留里克点点头:“既然大哥你都知道,事情就好办了。我不会在斯摩棱斯克建立公国或是伯国,此地的土地较为肥沃人口众多,毗邻第聂伯河可以发展成重要的贸易城市。过去斯摩棱斯克人与北方的尹尔门人的所有仇怨都该到此为止!我将在这里总督府。” “总督府?所以,我是总督?呵呵。我无怨言。”阿里克笑道。 “很好,看来我前些日子说得那些话,你真的听进去了。” “当然。你啊……说话时常隐藏一些,令我不得不思考一个。那么……”说着,阿里克把小儿子吉尔拉到身边:“老规矩,总督是不能世袭的。瞧瞧你可爱的小侄子,他如此可爱,年纪轻轻参与过来东方探险,真的置身于姆斯塔河源头。现在又站在斯摩棱斯克。我已经老了,当我老得胡子发白后你的侄儿就长大。依我看他可以继任总督之职,你意下如何?” “哦?”留里克轻轻眯起眼:“大哥你明明非常年轻。” “既然你要我担任总督,远离故乡待在这里。你可要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夙愿,至少我的小儿子一定是下一代总督。就像科努松的儿子那般……” 阿里克所提及的科努松以及是老头子,身为都城新罗斯堡总督,职位已经由其长子取代。 小科努松把都城的治安管得不错,此也不是世袭,小科努松身为老罗斯后裔实在是自家人,他确实有管理才能,打仗之际带着第二旗队作战毫不含湖。 是留里克任命小科努松继任总督,他始终拥有着总督的任命权。 留里克点点头,挥手就把笑嘻嘻得、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小侄子吉尔招来,将之搂在怀里,以此行动向堂兄证明自己的肯定。“当然可以,吉尔很有天赋,他能把未来的斯摩棱斯克管好,他会是很好的总督。当然!大哥,你也是很好的总督,我信任你,想必大家也都信任你。” 国王都发话了,各位老罗斯出身的骑兵队长们自然是嘻嘻哈哈得道贺了。 第1319章 臣服者们与亚尔采沃的消息 从此,斯摩棱斯克纳入罗斯的版图。 但,于当今的时代斯摩棱斯克实在是一个庞大的概念。 或者说它是以斯摩棱斯克主城为中心、一大片区域内所有克里维奇人的统称。 这里不止有克里维奇人,还有维亚季奇、拉的米奇的社群。后两者住得就实在偏远了些。 持续的降雪终于停了,它令本就白雪皑皑的世界更为糟糕。它可以谓之为白色地狱,雪停之后那茫茫雪原尽是没过膝盖的积雪,尤其是团状森林的南部区域,雪被风力堆砌成一人高的雪墙,雪墙极为蓬松能将人直接淹没,倒是也能在其中直接挖出雪洞以令冬季猎人暂且躲避。 毕竟滨河的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在第聂伯河的右岸(当前的北岸),宽阔河道的冰层已厚达半米,强劲北风横扫这片较为庞大的开阔地,大部分雪被吹倒了南岸硬生生造出肉眼可见的雪墙,而开阔地的积雪并不厚,至少人员、骑兵、雪橇依旧可以自由行动。 固然是白色地狱,并非意味着寸步难行。大大小小的支流都冻结了,唯有河底仍有活水流动。河水冻结得非常和谐,它们整体表现为河道中心冰层略微隆起,但整体依旧非常平滑。 天空依旧灰蒙蒙得,白色大地寒冷极了。 冰封河道呈现极致的黑色,冰层有着大大小小的膨胀纹,冰层之下又仿佛万丈深渊。 驯鹿与生俱来的特殊蹄子可以在冰层较高速度行动,继而可以牵引着雪橇快速行动。马匹在冰面的活动糟糕很多,人们必须对马蹄做一些防滑处理。 罗斯骑兵更进一步,每逢秋季便是大规模翻新、更换马掌时刻。以刮刀集中修剪马蹄,清理蹄冲污垢后,将全新打造带钉的宽大碳钢马掌钉好。 几年来都是如此,它成为每个秋冬季节的例行公事,也切实得令罗斯骑兵可以全年保持不错的作战状态。 当然,大规模的调用骑兵作战,对马群的繁殖是巨大的遏制。尤其罗斯多选用母马为坐骑,母马的品质自然弱于公马,胜在性情温顺易掌控,到了四月份也不会暴躁。重大的缺点莫过于一旦有战事,这些战马就休想繁育马驹。 留里克现在与未来所要进行的战斗,实在是对罗斯骑兵后劲儿的透支。他现在什么严重缺乏备用马匹,但未来的半年乃至整个843年,骑兵都要面临高强度战斗。 尤其是在解决斯摩棱斯克问题后,骑兵即将参与一场史无前例的、史诗级的远征。 为此,战士们必须好好呵护自己的战马。 雪停了,气候也更为寒冷。 在往昔的和平日子,毗邻各支流的自由集体农庄,广大民众并不愿意在户外多逗留,至多是去柴库取新柴,再把泔水桶里的便溺秽物扔出去。全村都会如冬眠的熊一般苟活在以木头搭建的“洞窟”里,守着内置的篝火坑熬到春季、熬到翻浆期结束。 现在这些村子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决定。 很多村庄在刚开始降雪时,派出的话事人们已经在林子里秘密达成协议。 如果逃离家园、摆脱被罗斯匪徒的控制,全村老少早就带着细软于冰封的第聂伯河向上游的定居点逃亡。 这些村子并没有逃亡,并不仅因为不少人因胆怯而六神无主,犹豫不决之际硬是拖到了危险的降雪。也在于不少聪明人意识到那些匪徒有着规模庞大的骑兵以及坐着驯鹿雪橇的铺天盖地的步兵。 军队的兵力感觉上和首领瓦季姆集结的大军相当,有逃出来的人说瓦季姆竟然被俘,四千大军则全部战死。 为什么?!为什么瓦季姆这个混蛋还有脸活着?! 各村多多少少派出了些许人员参战,尤其是各村的话事人,被推举出来并被大家赋予权力,碍于大首领的命令,话事人就必须派出子侄参战从而交差。现在各村派出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全村逃亡是自寻死路,在白色地狱里逃命会在紧接着的一月份极寒全部冻死吧? 纵使是逃了,那些罗斯骑兵既然无视风雪发动了强袭,再发动追击想必也是轻轻松松。 超过三十个村庄达成秘密协议,所谓在约定的日子集体前往滨河的大定居点,向罗斯人投降! 但是派人去投降位面显得不够诚意,如果进贡一些货物或许可以满足罗斯人的贪欲,使得其首领饶恕大家。 进贡!也有讲究。 不能进贡奇珍异宝,否则罗斯人会觉得各村聚敛不少财富,搞不好就遭遇他们的洗劫。当然苦哈哈的各村连铁器都极为贵乏,还能有什么宝贝? 罗斯匪徒大抵也是瓦良格人的一种,过去的那些瓦良格武装商人希望要什么,大家就按照旧规矩给罢了。 住在各支流里的村庄大大小小实际超过一百五十个!大的村庄近千人,少的才几十人。他们分布得颇为分散,过于偏远的村庄就不再以斯摩棱斯克主城当做自己的经济中心,若是做物资交换,他们就会前往勒热夫和托罗佩茨(当前还用着旧名)。 斯摩棱斯克并非本地克里维奇人唯一的经济中心,实在因为它规模最大实力最强,附近又有拉的米奇部族与维亚季奇部族作为盟友。使得它成为几个克里维奇人社群的盟主。 富裕者几乎都在斯摩棱斯克主城,而今已被罗斯大军洗劫得干干净净。 偏远村庄能拿得出手的最大财富,其实是人。 小孩子,对于整个农庄实际是一种“会说话的牲口”,或者说所有人都在贫瘠的土地用着简陋的农具艰难生活,活得可能还不如牲口,毕竟牛羊吃草就能活命。 很多孩子在长大之前就因各种原因死去,既然那些瓦良格商人有得到奴隶之意,与其自己的村民被抢掠,还不如直接将养不活的孩子带到斯摩棱斯克,直接交给当地长期驻扎的瓦良格人,为此换取村子极为重要的铁器。 于是,这些村庄常用的伐木斧头往往就是进口的北欧货——钩斧。 实在因为这片区域连石头都极为贵乏,自然也就没有铁矿石。他们是懂得冶炼的,当手里的铁斧变钝了,他们也会将之加热二度打造与打磨。 以一批孩子换取斧头、铁铲、矛头,怎么想都是赚的。 这不,各村纷纷拿出一批孩子,无所谓这些小孩的哭闹。听话得就被父母换上不错的皮衣安置在雪橇,不听话的就只好捆起来。 他们自我安慰着,所有交出去的孩子会在遥远的地方遇见善良的主人,会在新世界安稳生活。哪怕他们也知道这或许是自欺欺人。 现在村民们已经顾不得太多,一批孩子、少量的蜂蜜,这就是他们最拿得出手的贡品。 为了避免被误会,便有村庄率先派出使者抵达斯摩棱斯克。 使者徒手拖曳着雪橇,其上摆着几陶瓮蜂蜜。 使者的出现极为突兀,灰黑色调显得好似一头棕熊。 已经恢复冬季行动的骑兵立刻将之俘虏,见其毫无威胁、还以斯拉夫语一直强调着“贡品”,就被警戒的骑兵直接押回斯摩棱斯克的留里克的行宫。 到底瓦季姆过去两年在整个定居点吆五喝六,他掌握着一方霸权后就给自己建起了最好的房子。留里克已经知晓这一点,旋即将其所建造的木屋定义为自己的行宫,也是之后斯摩棱斯克总督、自己堂兄的官邸,乃至留驻军队的驻地。 关于阿里克成为总督的消息,在雪停后就为骑兵快马加鞭当日送抵格涅兹多沃营地。 紧张的使者被推搡着送到留里克面前。 来者有五人,他们见得有着纯金头发、湛蓝双眼的留里克,竟下意识得全部跪趴下。 毕竟在他们看来,现在身披北极熊皮大衣,临时戴上黄金桂冠的罗斯,他身材高大极为整洁又不失威武,好似神话传说中的神只,与过去见到的瓦良格商人迥然不同。 留里克见其全部跪趴,不由得心生好感,以及作为征服者的快感。 “听说你们是各村的使者?看来,你们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你们做出了非常正确的决定,我很满意。” 张口就是斯拉夫语,这令跪趴的五人大为惊喜又更为战战兢兢。 留里克继续道:“我乃罗斯之王,是北方的统治者,现在也是你们的首领。所以……”他故意顿顿气,厉声命令:“所有人,抬起头看着我的眼!” 那五人只得照办,在惊恐中不得不与留里克对视。 “你们臣服于我、臣服于罗斯,从此你们就是罗斯人。你们将得到罗斯的庇护,将过上更好的生活。你们与北方的一切纷争就此终结!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朋友们,罗斯不会再杀死臣服者,但反叛者将被全部处决。” 事情完全颠覆了这五人的预料,他们不敢对罗斯王讨价还价,侧耳继续倾听罗斯王对之前战争行动的一些描述。 他们大为震撼,想不到罗斯王打算在十二月底以被俘的瓦季姆作为祭品,在格涅兹多沃祭坛献祭?! 罗斯征服者有令,臣服的村庄务必派出村庄首领前往大祭坛,见证瓦季姆的死。 现在,终于轮到使者们最后说说话。 受宠若惊的他们立刻说起自己村子的意愿…… “什么?把一群孩子当做贡品赠与我?作为奴隶?”留里克捏着黄金般的胡须略又诧异,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好吧,本王收下你们的贡品。你们大可回到各自的村子,告诉你们的人,这些孩子在我的手里将得到妥善处置,会培养成效忠于罗斯的战士。” 他们可不敢奢望,至少罗斯的统治者愿意收下贡品,就是以实际行动证明罗斯接受了大家的投降。 他们第一时间拿来的蜂蜜立刻被留里克收下,当然作为笼络的手段,一些缴获的铁质工具作为赏赐扔给他们。这些拙劣的熟铁制品在罗斯需要回炉重造,但对于住在密林深处的农庄依旧是宝贝。 提交贡品,得到回赐,一来一回之下罗斯征服者首次展示出仁慈的形象。 那些使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森林中,留里克与阿里克就默默目睹他们的消失…… “你对他们是否太仁慈了?明明这些村子都派了人出来攻打我们。”阿里克有些不解,“我们明可以再做报复。” “哥。杀戮已经够了,剩下的村庄穷酸异常,想必他们出兵也是被瓦季姆逼得。你瞧,主要拿出村子的孩子充当贡品,若非极致的贫穷怎会如此?” “这倒是。”阿里克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哥,你既要治理自己,这些村庄必须对你马首是瞻。你相当于就成了他们的首领,未来你可要对他们好一点呐!再说未来南方进入和平,我们对基辅、对草原的贸易会更加频繁,往来人员完全可以在斯摩棱斯克驻扎,这里会迅速繁荣起来。” “我倒是希望这个美好的未来。” “一定会繁荣的。”留里克展望道:“好地方自然要被我掌握,委托给他人管理我还不放心呢。” “哈哈,自然只有我,还有我的儿子。” “对。” 现在,由血亲的堂兄阿里克以及其后裔代为管理斯摩棱斯克,实在是留里克出于理性的选择。 但历史也在这里达成了微妙的巧合。吉尔,留里克本人的亲戚,如同宿命般得成为斯摩棱斯克的统治者。 只是在另一个位面,吉尔是斯摩棱斯克王公,也是北罗斯南扩作战后首当其冲建立的新公国。下一步便是吉尔的进一步南侵,与哥哥阿斯卡德共治基辅,南罗斯诞生。 在这一位面上,吉尔只是下一代斯摩棱斯克总督。留里克没有给予堂兄一家在法理上对斯摩棱斯克完全的政权,遂在法理上,它依旧是国王的直辖区,但目前的情况是中间间隔了一个奥斯塔拉-波洛茨克公国。 使者们回到村子,过分利好的消息令民众难以置信。 素来弑杀善于掠夺的罗斯匪徒真的有着王者风范,那位高贵的年轻罗斯王许以大家未来更好的生活,高低也比瓦季姆当王者时日子更好过。 空口无凭,罗斯王赐予的斧头、矛头成为实实在在信物,令那些质疑者们全都闭了嘴。 因为从来没有过,无论是瓦季姆做大首领,还是之前的那些首领们。住在滨河主城的贵族们从来只是索取,从未有过赐予各村庄财物。 也许,被罗斯统治是一件好事。 这种好事也许该让远一些的人一同分享?不!也许…… 各村庄首领、被推举的话事人,带着自己的贡品组成一个个使节团队。他们满打满算多达三十五队,集结之后硬生生构成多达两千人的队伍! 他们浩浩荡荡抵达滨河地区,如此庞大的队伍令罗斯骑兵高度警觉,遂在骑兵的押运下,庞大队伍平稳抵达斯摩棱斯克。 那些小孩子们纷纷被赶下雪橇,迎接这些迷茫又无助的小孩不是皮鞭和棍棒,而是麦饼与咸鱼肉干! 本来,罗斯骑兵中就有大量的半大小子,他们过于年轻了些,因为平日里伙食过好,年纪轻轻已经像是成年壮汉。他们的母亲绝大多数是斯拉夫人,自然也会说着一口留里克的斯拉夫语。 年轻人奉王命将一些干粮赐予这些小孩。 赠予食物的事情就当着那些村庄首领的面进行,在那些人的讶异观望中,本被当做贡品献出来的小奴隶,正在狼吞虎咽吃着罗斯骑兵给的食物。仔细看看那些罗斯骑兵,他们居然都在都囔着自己听得懂的斯拉夫语? “这……倒地是瓦良格人军队?还是北方的那些斯拉维涅人构成的军队?” 大家如此想着,再转念一想,可能罗斯王所言为真——这些奴隶小孩或许在十多年后就成为战士了,否则无法解释罗斯骑兵里有着大量会说斯拉夫语的人。 到现在为止留里克是始终在“撒胡萝卜”。 他对于投降者的仁慈正快速笼络人心,遂在行宫里接见这些村庄首领,就见得这群人齐刷刷得跪趴下来自发得声称永远效忠罗斯王。 “你瞧。”留里克笑嘻嘻得看一眼坐在次位的堂兄阿里克:“他们在发自肺腑得投降。” “真是好!看来你的主张的确正确。” “那是自然。”留里克话锋一转,就换做斯拉夫语向这群跪着的人们宣布正式命令。 继而也隆重得推出自己的堂兄与侄子吉尔。 “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斯摩棱斯克总督。当罗斯主力暂且退到北方,我安排的总督就是你们的首领。效忠他就是效忠我。” 阿里克毕竟是留里克堂兄,奥托与奥吉尔是亲兄弟,遂在面容上阿里克稍稍打扮一番就能概括起留里克三十五岁后的长相。 这些村庄首领齐刷刷又向着总督下跪,虽然他们不懂“总督”这个词的意思,大概就是首领吧。 过去这些人向瓦季姆也得通过半跪的方式宣示忠诚,面对更为强大的罗斯不得不双膝跪地。他们倒不会感觉屈辱,只因罗斯王宣布未来会赐予所有臣服者铁器、更好的种子,以及最为关键的“没有战争许诺”。 下跪无所谓,趴下都可以,若是罗斯王真能履行诺言大家怎样都行。 于是,便有村庄首领更进一步,变得极为谄媚。 有人公然向留里克汇报:“就在东方的亚兰(亚尔采沃),大量的不服者去了那边。大王既有强兵可以轻松夺下他。在亚兰更东方是维亚季奇人,他们不服过去瓦季姆的统治,也一定不服罗斯的统治。那些不服者一定会集中在维亚季奇,始终会是您的威胁,不如……” 听到此,本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的留里克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留里克勃然而起:“亚兰?莫不是亚尔采沃?维亚季奇?岂不是维亚济马?此事好好跟我说!” 第1320章 祸水东引 因为这些使者明确说明了一个词汇——维亚季奇。 在斯拉夫世界,“维亚”可谓男性的常用名。只因很久以前的部族首领叫做维亚,部族因首领的个人意愿也就更名为维亚季奇。 河流本无名,当这支部族沿着第聂伯河左岸不断向上游进发,在进入一条宽阔支流后终于停下移民步伐。无名河流有了名字,便是维亚济马河。 留里克对于维亚济马的了解仅来自于1941年爆发的战争。 要进攻莫斯科,就一定要拿下重镇斯摩棱斯克。 沿着河流修路非常正常,斯摩棱斯克大道毗邻第聂伯河修造,继而沿着维亚济马河继续修,最后直通莫斯科城。 它几乎就是唯一通向莫斯科的道路,无论是1812年还是1941年,远征莫斯科的军队都要走这条路。似乎它就是约定俗成的路径,哪怕是1372年的立陶宛军队,也是从臣服的斯摩棱斯克公国出发,走这条路径直击莫斯科公国,却为莫斯科的城墙阻碍被逼得退兵。 在1941年的秋季,勒热夫至维亚济马一线苏军构筑防线,但为德军突破,莫斯科西大门门户大开。之后苏军反攻,百万苏军坚守在维亚济马一线,绞肉机般的拉锯战一直耗到1944年的大反攻。 即便在1812年的秋季,着名的博罗季诺战场就在维亚济马城所在区域。 但维亚济马城建成得极晚,当拿破仑六十万大军侵俄时,维亚济马城依旧是一片多森林的平原,村庄博罗季诺因此地发生的一日阵亡七万人的血战而闻名。 在这个时代,公元842年的深冬,一切都是不同的,一切却有着发展苗头。 如今,莫斯科的概念毫不存在,连莫斯科河的名字也不存在。 但并不意味着那片区域就是无人区。 维亚季奇部族一直在移民,维亚济马河流域兴起大大小小的村庄,一些继续向东挺近移民队伍已经摸到了伏尔加河上游区域却浑然不知。 他们有着“液态要素”,追寻着河流的源头寻找适合建立村庄的地域。他们将最远见到的那条河称之为mosai,在维亚季奇人的斯拉夫方言里,用这个词描述“浅水沼泽”。这条河正是莫斯科河,莫斯科城与莫扎尹斯克城也皆来自mosai。 mosai河最终流入伏尔加河上游河道,此事维亚季奇部族浑然不知也没必要知晓。他们在这条河边兴建的定居点少而稀疏,部族人口也不多,它的综合实力正在缓慢膨胀着。 所有拜见留里克的村庄首领都在竭力证明自己的臣服,以求罗斯王不对自己所在村庄施行破坏。 如果这些罗斯人真的要破坏、真的要掠夺财富,不管怎样一定不要抢到自己头上。 随着有人提及维亚济马的事情,其他人跟风抬起头,七嘴八舌说明自己所知的。 他们就是在祸水东引,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村庄绝对安全。 勃然而起的留里克冷静一番再度坐下,他令几名口齿利索的家伙好好说明自己所知的。 亚兰定居点,它一定就是亚尔采沃。采沃是地名后缀,如此亚兰与亚尔的发音似乎仅在于弹舌的力度区别了。 一个定居点一旦建立,哪怕它被摧毁了也会在原区域内复建,定居点名字往往也不会有巨变,只是在个别音节的发音上微调。毕竟公元842年距离1942年仅有八百年时间,留里克通过二战所获悉的那些着名的城市名称,在当今的时代多少也有些眉目了。 这些村庄首领说了很多,透露的意思也非常明确。 “这么说,你们建议我远征维亚季奇人?他们似乎是你们的邻居?即便如此,你们也希望罗斯远征他们……你们真阴险呐!这样就证明自己的忠诚了?” 一众首领迫于罗斯强权一时间哑口无言。 “攻打!本王当然要攻打,但不是现在。维亚季奇人的地盘既然过于遥远,今年我并不想再浪费时间。你们的建议都到此为止吧!除非,你们能有更妙的建议。” 在一阵犹豫后,有一老头子缓缓跪直了身子:“我还有一件事。” “何时?” “维亚季奇人的首领名叫赫多达,他一直待在斯摩棱斯克。我听说他支持瓦季姆与你们罗斯为敌,只是他迟迟没有出兵。” “只是除了帮助意外的支持么?”留里克捏一下胡须略做思考,“看来,我有理由杀死这个名叫赫多达的酋长了。” “说不定大王有着机会!” “哦?” “从维亚济马河到这里,划船也要漂上七天,若是走路就更为缓慢。赫多达带着他的人逃了,他刚刚逃亡就降雪了,所以……” 留里克勐抬头,轻轻眯着眼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难道,这个赫多达还能在你所谓的亚兰据点躲避风雪?” “很有可能。如果大王行动足够快,说不定能将他生擒。”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留里克又一跃而起,心头燃起一团火。 留里克本意是不想再扩大战争的,冬将军的威胁不是开玩笑,就算习惯于极寒生活的罗斯人现在更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突厥马是否耐得住极寒。 然而,通过斩首行动杀死或生擒那个赫多达,不求现在就迫使维亚季奇投降,哪怕是未来对它动武,想必失去了酋长后,罗斯征服他们将会容易不少。 生擒酋长的机会摆在这里,这的确是足以引得留里克强行冒险出征的理由。它真的很诱人。 那老家伙依旧镇定自若样,态度很坚决怎么看都没有扯谎。老者继续道:“哪怕赫多达真的逃到了他的部族,大王也不亏。亚兰还有一些村庄,他们是否臣服于罗斯无人知晓。多半他们的不愿意臣服的。那些愚蠢之人需要大王的敲打,才能真正臣服于大王。” 瞧瞧这老家伙,俨然成为站在罗斯立场上的谋士。站在斯摩棱斯克人的立场,这种人可谓叛徒,而在罗斯的立场,如此老头子可是弃暗投明的智者。 罗斯自然需要这种聪明人。 现在的留里克对维亚季奇人基本一无所知,仅对其名号有一些超越时空的奇怪理解。庞大的东欧仍有大量的互不从属的斯拉夫部族有待征服,最次也是迫使其承认罗斯的霸权,令其定期纳贡。 这些村庄首领纷纷结束觐见,留里克完全收下他们进贡的数百名小奴隶。 奴隶?这些小孩落在留里克的手里,他们仅仅是名义的奴隶了。莫看现在这群人只是小孩,最多七八年就是可以打仗的青年男女。 所谓从北方尹尔门湖强制移民一些男女青年,他们一定会有所抵触,且背井离乡途路遥远,面未知他们也心生恐惧。 若是强制移民的都是一些奴隶,情况则完全不同。奴隶没得选,他们只能依附于主人生活,而这里的主人有且仅有罗斯的顶级贵族。 一些孩子直接分给堂兄阿里克,所谓卫队从小开始培养,未来的他们将效忠斯摩棱斯克总督,也维持着一方的治安。 一些孩子再赠予卡洛塔,填充她丧失了的波洛茨克地区人口。小孩会立刻投入到维捷布斯克与新波洛茨克堡两座堡垒,成为驻军的一份子一直驻扎。 由于留里克洗劫了全部的斯摩棱斯克旧贵族,所有贮藏的粮食尽归罗斯之手,其规模之大支撑起了他的挥霍。 一批粮食作为礼物搬运到雪橇上,各村的首领并没有拖曳着空空荡荡雪橇回家,而是载运了一些铁器和大量粮食。 第一次,斯摩棱斯克的统治者回馈给自由农庄以粮食,这是一个极为积极的信号,分明说明着罗斯王需要大家活命。毕竟对于一些人口少的村庄,一雪橇的粮食足够大家可以不担心明年的春荒。 因为手握大量粮食才能有挥霍的资本,稍稍清点一下粮食留里克确定这笔巨量缴获足够令大军躺着吃上一整年。 和平时期各村庄都要向统治者纳贡,村庄能拿得出手的最好贡品就是粮食,住在斯摩棱斯克的贵族们也就大量囤积,将之酿酒、酿格瓦斯,再转卖给瓦良格商人换钱。粮食,就是统治者能才庞大农民手里最有效的榨取之物。 但这片地区遭遇严重破坏,战争使得四千男性青年战死,迫于罗斯军的强袭,格涅兹多沃和斯摩棱斯克滨河区的人口大量逃亡。两大区域的人口多达六万规模,而今仅剩十分之一。 固然还有被排除在外的远处村庄纷纷投降,他们可不一定能支撑得起斯摩棱斯克主城的迅速复兴呢。 贵族被铲除,没有逃亡的农奴、佃农们身份入过,不过是效忠的主子从自诩罗马后裔的家伙们,变成了罗斯的斯摩棱斯克总督府。 他们依旧要在明年春季种地,奈何人口大量流失后,滞留下来的人们必须播种更大规模的农田,那将是极为辛苦的劳作。 他们是极为乐意的,对明年春耕与秋收极为期待。 旧时的贵族在时,对佃农的租子所求往往多达收获的一半。半数新麦纳贡,再抛去种粮,佃农家庭能得到的往往只有收成的30%,就这还要祈祷着风调雨顺。 至于那些农奴,他们的收获理论上全部上缴主人,自己一家吃得只是残羹冷炙,日子过得可能还不如牲口。 留里克还没想着疯狂剥削这些人,至少现在完全没必要。 罗斯将在新征服的斯摩棱斯克依旧施行十一税,农奴与佃农依旧与农田做绑定,只不过他们只需缴纳10%的粮食为贡品,剩下的全部自由支配。 这是他们完全不敢想的大好事,既然罗斯征服者信誓旦旦就这样做,他们也就信了,再说是否相信也由不得他们。 留里克有更好的剥削手段,靠着工农业剪刀差的招数实在是钝刀子割肉,优质的工业制品摆在这里,农民们必有强大的购买欲望。罗斯不会逼着他们购买,然一把优质的钢斧、一把铬钢做的坚硬匕首、量产型的铸造生铁矛头,乃至耕地神器的曲辕犁和耧车,它们的出现将立刻引起一场农业革新,农民自会积攒大把粮食买下这些高质量农具。 价格摆在这里,他们爱买不买,只要购买了,所支付的粮食大抵要倾尽一年的余粮了。 许诺是针对所有人的,那些宣誓臣服的村庄首领带回这巨大的利好消息。 他们的贡品额度也是收成的10%,不过没有经过度田,也没有人切实的监督,收成到底有多少、打算进贡多少,最后还是他们说了算,哪怕是欺骗了总督府,总督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也没法精准彻查与惩罚。 至少,这群住在森林里的家伙一定要与外界交流。有更好的罗斯出产农具在滨河的斯摩棱斯克城里售卖,得了它农业生活立刻引起变革,代价则是大把的粮食。 现在罗斯骑兵再度集结! 号角声响彻大地,蛰伏许久的战马从一间间温暖房舍牵出,战士们走出舒适区在冰冷的户外舒展筋骨,罢了给战马套上马鞍、辔头,带上自己的武器奉命集结。 昨日那些村庄首领完成觐见,今日早晨他们才刚刚离开。 而到了中午时分留里克就完成了骑兵集结。 战士们在昨日已经收到了信息,战马被突击饲喂大量的燕麦,广大战士昨晚也吃了顿好的。 四支骑兵队完成集结,头顶北极熊皮缝制的绒帽,身披熊皮外衣,遮盖住里面的板甲衣,帽子插着染成蓝色的大雁羽毛,胸口衣服缝着装饰性蓝布条。以战旗为中心列成颇为整齐的矩阵。 留里克衣着最为华丽,他骑着马检阅一番将士,勐然拔出佩剑,剑锋直指东方。 “现在开始行动!第一队,率先出发!” 随着命令下达,第一骑兵队队长菲斯克勐甩一下缰绳,“兄弟们,出征!” 接着是第二队、第三队与第四队,骑兵们陆续调转马头步入冰封的第聂伯河,他们在本地人的向导下开始向第聂伯河上游的进军,目标非常明确——碰碰运气抓住传说中的赫多达,如若不可,就完成对亚兰据点的征服。 阿里克已经是斯摩棱斯克总督,他与第一旗队的老兵们暂时就驻扎在这滨海的大定居点。他完全不担心自己手头兵力变少而存在风险,自己的军队都是骁勇的老兵,且此地距离格涅兹多沃的军营实际很近。 站在马下,仰视即将出征的国王弟弟,阿里克眯着眼不禁叹言:“就像过去那般了。一旦战斗打起来,我们总会将战争扩大。这一次,你该不会是想一口气把维亚季奇人也征服了吧?” “如果机会成熟,为什么不做呢?”留里克笑了笑,突然绷起脸:“哥!好好驻扎这里,我很快会回来。” “你还是小心些吧。冬季战争风险很大,再说这里对于我们是未知区域。如果只是无人的森林我们不必担心,这里可依旧有着敌视我们的人,你务必小心。” 留里克实在诧异,一向蛮勇的堂兄怎么突然有些畏首畏尾了?也许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些? “不用担心,诸神保佑着我。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生擒了那个赫多达,说不定整个维亚季奇就臣服了。我走了!” 见得弟弟如此果决,阿里克勐锤一下胸膛:“愿奥丁赐予你神力!” “奥丁当然与我同在!呀!”留里克勐甩一下缰绳,战马迅速追上行进中的骑兵纵队。 第1321章 内战中的亚尔采沃与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 沃利河在曲折中静静流淌,它通过一片山区丘陵地域最终注入第聂伯河。 因为这片丘陵使得河道变得陡峭,被河水不断冲刷着甚至形成了不少悬崖。 对于这种地貌,移民于此的克里维奇人称之为“亚兰”。 若是再加入“滨河村庄”的后缀描述,念法就逐渐成了亚尔采沃。 这是斯摩棱斯克克里维奇人社群的一个分支定居点,它距离主城在直线距离较近,但双方的交通依旧高度依赖河流与河畔道路。 丘陵与森林阻隔了两地,这个时代横穿森林的斯摩棱斯克大道不存在,想抵达沃利河与第聂伯河交汇处,任何人只能老老实实沿着河道走。 现在已经开始进入一年里最寒冷的适合。 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拖曳着雪橇,亦或是什么都不带,男人女人凑在一起,黑压压的队伍排成狭长的队列,秉承着活命的信念向亚兰定居点挪步。 彼时的亚兰与后世的亚尔采沃,在地理上有一定出入。 沃利河在与第聂伯河交汇处形成第一个定居点,以此为中心,更多的村庄由最近的河道向两个方向延伸。 就在两条河流的交汇处的三角洲,一片欣欣向荣的农垦区拔地而起。 当罗斯大军侵入格涅兹多沃又向着斯摩棱斯克进军之际,住在亚兰的人们对九十公里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九十公里的滨河之路不算远也不算近。 亚兰定居点的人们遂对着斯摩棱斯克的那些贵族“拜码头”,实质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他们与更东方的邻居维亚季奇人关系不错,但自己一方是克里维奇人,与他们的确有一些区别。因为这份区别,亚兰定居点的人们依旧认同斯摩棱斯克为宗主,但这从不使得他们就与维亚季奇人有任何意义上的纷争。至少现在绝对没有。 毕竟,维亚济马河与第聂伯河的交汇处更向东。坐着马拉雪橇的维亚季奇人往往要在路上耗费五天的时间,哪怕是夏季坐着独木舟在静谧的河道上漂行,五六天时间也是少不了的。 双方的直线距离并非远得离谱,只因大家往来交流如今只能依靠第聂伯河一条路径,河道越是弯曲就意味着行人必须走更多弯路,偏偏上游区域的地势过于平坦,第聂伯河拧巴得如同麻花,双方的交流成本很大。 就是在坡度极小的平坦区域河道过度弯曲,最终形成一长串的潜水湿地。 这样的环境对于维亚季奇的人的独木舟与木筏极为友好,自然对于罗斯人的划桨长船就更友好了。 但说起友好,整个第聂伯河与其所有支流都冻结了,罗斯骑兵得以极高的速度狂飙突进。一如另一个位面,拔都汗的蒙古骑兵在冰封伏尔加河上飚速。 虽当罗斯大军轻松完成了对斯摩棱斯克主要定居点的清洗,骑兵开始继续向上游进攻。 这一切亚兰定居点依旧一无所知。 不过定居点的居民还是从陆续抵达的难民嘴里知道了斯摩棱斯克发生的故事。 这些难民走一路死一路,他们缺衣少食偏偏要顶着风雪前进。 气温低得厉害,害于手头工具有限,他们在森林处躲避风雪却连生火的条件都不具备。每一夜都有人在睡梦中冻死,活着的的人无力掩埋这些冻僵的死者,抛下他们继续赶路。 死的都是从斯摩棱斯克逃出来的克里维奇人。 听闻了罗斯人野蛮杀戮,不想被杀、不想做奴隶的人们整村整村得逃亡。村民们又如他们的祖先般以举村移民的方式离开定居点,他们走得过于仓促,就在风雪极寒中不断损失人口。 有时候大家在想,与其这样死得莫名其妙,还不如待在斯摩棱斯克不走了。做奴隶还能苟活,现在整个村子都要在逃亡中灭亡。 然而逃亡者们已经没有后路,他们唯一生存的希望就是硬生生走过这风雪中的九十公里,在亚兰定居点得到当地人的帮助。 至于亚兰就是终点吗? 不! 罗斯人完全有能力继续追杀,亚兰的人们安稳日子过久了,当地人毫无斗志,被推举出的首领对瓦季姆主张的复仇战争也只是精神层面的支持。 亚兰定居点根本就没有实实在在的首领,不过是一些自由自在的村庄构成的联合体。 社群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实在需要一位强者力挽狂澜。亚兰当地人根本靠不住,如今谁才是英勇? 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不敢自称英雄,也不敢自称一定能保证自己的部族民众不被罗斯袭扰。他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相信罗斯人一旦解决掉斯摩棱斯克,未来一定会对维亚季奇动手。 他不懂罗斯人的真正意图,但从那些人过去年月的作为足矣窥见其野蛮疯狂。 罗斯人不是一般的瓦良格人,他们侵略成性杀人如麻。 如果战争一定会发生,现在早做准备是上策。 如果维亚季奇会战败,那么自己宁可在战斗中牺牲。 而他也有着两手准备,倘若自己战败,活下来的民众仍旧可以向东方撤离。无尽的东方充满未知,那里到处是可以重建定居点的地域。譬如,被大家谓之为mosai的河流(莫斯科河),还没有人知道它通向那里,倒是大家可以在危难时刻扎起木筏顺流而下。 因为那条河居然是漂向东方,东方充满未知与危险。可再危险,冒险也是值得的,只因罗斯人更加危险。 战争如同宿命,在战争爆发之前一定要尽量增强实力。 如何为之?不如在亚兰向当地人发出号召。 于是,伴随着陆续抵达的难民队伍,坐着马拉雪橇的赫多达与随从们进入亚兰。 一开始,人们不理解为何有大量斯摩棱斯克人不提前去大祭坛参加冬季祭司,而是冒着风雪跑到亚兰这个穷乡僻壤。 当民众开始获悉消息,整个定居开始有了骚动。 全面恐慌并没有立刻发生,心生害怕则为真。 哪怕是被大家推举出的首领(话事人)回来后声称瓦季姆战败、斯摩棱斯克面临毁灭危险,各个村庄的集体意识是对这些消息置若罔闻。 直到连续三日都有精神逼近崩溃的难民顶着风雪抵达,各个村庄才开始害怕。 他们并没有见过罗斯人,在之前的瓦季姆远征里亚兰一方几乎没有出兵。没有损失也没有收益,亚兰的民众对战争行动也不知情,对前些年的罗斯马匪袭击一样不做关心。 但斯摩棱斯克一旦崩溃,大家要去哪里购买关键的生活品呢? 尤其是盐!那些瓦良格人商人就待在斯摩棱斯克兜售自己从罗马运来的盐,亚兰所求的盐虽不多可不能没有。另有其他的物资,大家需要一个市场进行交易。 混乱正在发酵,除却那些可怕消息,吸收数以千计难民的亚兰一下子面临起巨大物资压力。 民众并不愿意与难民分享粮食,除非能从难民身上得到一些利益。 未婚的男人将死了丈夫的女难民拉进家里做妻子,死了父母的孩子被收留当做儿子。这种情况是少数。 身强力壮者反倒尴尬起来,尤其是拖家带口的男人,他们面临着一个尴尬的事实——在得到当地人“一顿饭”救济后就得不到更多的食物。 于是有的人开始偷盗抢劫,如此行为是为了求生,令当地人极为反感。 就在这一时刻,一个男人振臂一呼。 他立于第聂伯河与沃利河交汇处,屹立于冰封的三角洲平地上。 北风呼啸,他站在雪橇上,面对着身边聚集的一些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 “现在,对于你们,亚兰不是好去处。这里的人们不欢迎你们!而我!维亚季奇的首领,我的名字是赫多达,唯有我是你们真正的靠山。 你们跟着我去维亚济马,我收留你们做族人。你们有多少我收留多少!我对你们的苦难一清二楚,你们瞧,我正与你们一同走在冰雪之路上。 一切的苦难都是罗斯人造成的。你们不要看亚兰还是太平的,当罗斯人知道后一定会进攻,此地的蠢人最终将成为奴隶。 而我,将带着所有维亚季奇人与罗斯人拼命到底。只要你们跟着我,你们就是维亚季奇人,跟着我就有饭吃,跟着我才能抵御罗斯人!” 对未来迷茫绝望的人们突然有了主心骨,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维亚季奇大首领在于自己一同逃亡。 饿疯了的人已经不是人了,为了吃饭他们什么事都敢做。 哪怕,是向同族的亚兰居民动手。 赫多达是轻装去斯摩棱斯克开会,在支持瓦季姆出兵讨伐罗斯的问题上就是精神上的支持,实质他只想得到讨伐成功后的利益,却不想切实的出兵为瓦季姆卖命。他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个僭越的赘婿,奈何其实力正盛、又有大量当地贵族支持,连客居的瓦良格人也支持,自己也只好口头支持了。 瓦季姆的战败令他错愕,也赫然意识到自己再不跑就要身死他乡。 他在当地逗留顺手交易的一批商品,现在带着货物在武装亲信的保护下撤退。 亲信虽少也有五十人,这些人武器装备自然远逊于罗斯军士兵,面对亚兰定居点的这群愚民,真要动起手来依旧是砍瓜切菜。 由五十人做骨干,再纠集数百名饿疯了的斯摩棱斯克与格涅兹多沃难民,一支乞活的武装瞬间诞生。 它一诞生,矛头就伸向了亚兰的一个又一个和平村庄。 现在,这支军队谓之为“维亚季奇军”更为贴切,首领赫多达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提出简单干脆的口号:“拿出粮食给我们,不给就抢,反抗就杀。” 风雪刚刚结束,一支武装犯罪集团就开始了对亚兰的洗劫。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为了得到粮食。抢掠行为立刻遭遇反抗,和平村民正所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村民带着五花八门的农具也自发形成武装,他们即攻击赫多达的军队,也向着那些并未参与劫掠的难民下手,这就逼着所有难民举步维艰乃至加入反抗中。 恶性循环持续,亚兰据点正形成大乱斗的局面! 当前的局面本非赫多达的主观意愿,自己不过是为了讨要一些粮食罢了,怎就恶化成了内战? 赫多达与他的亲信加在一起区区五十个维亚季奇人,逐渐打成一锅粥的数以万计的民众可都是克里维奇人。同族老乡见分属两个定居点,他们竟杀红了眼不认亲戚。 活着走到亚兰的难民总人口仍接近万人,如此庞大人口涌入当时是本地村庄无法承接之重。 难民想要活下去,且因他们是以村庄为单位集体出逃,天然带有一定的组织性,哪怕一个村子已经在逃亡途中损失巨大。就像过去他们认同瓦季姆为大首领一般,现在已经将赫多达认作自己的首领。 就在三角洲区域,赫多达占领了这里的居民点,顺手又迫使一些村庄投降于他,如此才避免被洗劫的厄运。 大量的亚兰居民不得不向着沃利河移动,那里有着山丘森林做保护,赫多达的军队想要冲进来有一些难度。 生死存亡之际,和平局面已经举村民兵化,亚兰居民深处俄血性被激发,男人女人扼守着进入河谷的区域,守在冰封的沃利河河道,只要赫多达的人赶紧来,大家就一拥而上去拼命,考虑到现实因素这些民众武装不会主动出击。 同样的,赫多达的目的当然不是像罗斯人那样弑杀。甚至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内战没有再扩大下去,赫多达突然保持了克制。 他实质是被局势推着走,连续两日的民众大乱斗双方都已精疲力竭,当内战双方冷静下来才终于反思自己的作为。 赫多达没有更进一步,只因他已经抢够了粮食,手头也积攒了大量新部众。 一万名男男女女,经过冰面上的苦难行军与数日的打乱斗,老人和柔弱的小孩都死去了,能活下来的要么运气好,要么身体素质占有。 这种人正是赫多达希望的,一万名较高质量的克里维奇人加入自己的部族,他完全有能力将之吸收。加之一切的苦难一定是一位罗斯军队入侵造成的,这一万人一定对罗斯充满敌意,遂在未来可能爆发的战争中,维亚季奇部族就一定有一大批人会抱着坚决作战的态度。 赫多达是实权酋长,他的家族势力在维亚季奇是一霸,在维亚济马主城与南方的贸易市镇科德诺城都有着王权。 赫多达完全有实力自称王公,且迎娶了多名妻妾,子嗣颇多,儿子们被安排在多个定居点当首领。他之所以没有自称王公,大抵仅仅是不知道还有“princep”这个词罢了,更不了解瓦良格人的“kanog”这个最高统治者的名号。 但他在亚兰的占领区俨然成为王者。 他有着号召力,不仅仅因其是血性的男人有着魅力,更在于他给大量乞活的人真的给了活路。 连续几日的内战,它爆发得突然,暂停得也非常突然。 赫多达从未打算占领亚兰,他仍滞留于此只是在继续搜刮粮食,命令归顺自己的人赶紧打造雪橇,将一切有用物资带上。 毕竟未来还有可能长达七天的慢慢冰雪行军路,不尽可能妥善搜罗物资,一定还会有大量人员死在路上。 第1322章 留里克在亚尔采沃 罗斯骑兵依旧在冰封河道上狂飙突进。 现在的白昼时间已非常短暂,寒冷环境对骑兵突进增添更严重的挑战。 留里克不敢逼着战马拼命前进,哪怕日行二百里可以做到,为了保险起见他仍有规定全体战士以常态化的速度推进。 即便如此,骑兵也足够快速。 他们先是向东南方向奔去,接着转向东北,当日傍晚就在一处河流三角洲地区扎营。 战马喘着剧烈的白雾,夕阳将大地照成橘色,轻装出征却有载运着大量物资的罗斯骑兵奉命就在附近的树林区域扎营。 “已经到头了。如果方向完全正确,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扎营,接着问问向导那条河才是真正的第聂伯河。”大将菲斯克向留里克劝说道。 “看来的确如此。”自己的后背为夕阳照成橘色,站在三角洲处留里克的确有些迷茫。 此地已超越罗斯人的理解范畴,哪怕留里克对东方世界又不少的了解,那充其量是一些毫无实践的了解,当前大军屹立于此才真正感受到世界的广大。 有道是白色的地狱,现在的环境寒冷、寂寞、空旷,充满难以明说的危险。 留里克挥舞着马鞭给全队指明扎营的发现,于是各旗队调转马头向着西北方向的树林冲去。 寒冷吹着雪子在河道南岸筑就雪墙,唯有北岸区域非常平坦积雪也少。 起初,是各队自带了干燥炭块、火绒碎屑,与助燃用的土硝与烈酒。由弓钻引燃火绒,助燃剂瞬间早就明火后,炭块逐渐燃起来。 继而是在火堆上铺设就近砍伐的松树,起初是呛得人流泪的浓烟,逐渐出现炽烈明火。 太阳最终落下,林下的罗斯营地形成一串篝火阵列,疲惫的战士们围着篝火铺设毯子准备就寝,借助篝火煮化一些雪喝上一些热水。 战马们卸下马鞍,一匹又一匹就近拴在树桩,它们被饲喂大量燕麦后密集举在一起,跪在被战士突击清扫了积雪的松针甸处逐渐睡觉。 篝火噼啪作响,浑身被烤的暖呼呼的留里克暂时已经毫无倦意。 四位骑兵队长走在这里,得以与罗斯王共进晚餐还有所有的斯摩棱斯克人向导。 毕竟这里是客居的瓦良格人也不曾涉足的地带,或许有的丹麦商人因机缘巧合划船经过这里,由于放眼看去找不到活人、此地环境与他处别无二致也就悻悻然撤离了。 至少哈根和他的伙计们无法做向导。 在过去的日子,斯摩棱斯克局面当然与亚兰据点的人们有着直接往来,尤其是旧贵族手里的那些农奴们。农奴,对于贵族可以培养成很好的亲信。 农奴们有了新主子,其中一些人因特殊的才能得到重用。 有四人做起罗斯骑兵队的向导,一队有向导一人,留里克故意这样的配置可以避免麾下各队都不可能迷路走失,在未知区域要谨慎为妙。 留里克也不相信这些人会扯谎,一个奴隶因为新主人的重用,整个低贱的家族都能通过功劳过上好日子。这四人的家卷都在新建的斯摩棱斯克总督府手里,人质在手,留里克料他们也不管乱认路。 当然主观上他们一定不敢瞎指路,然河道冰封世界白茫茫一篇,在过去的白天队伍已经遇到过很多条冰封的支流,甚至有一条看似通向东南方向的支流很容易令人误解,最终引起认错路也有可能。 留里克从皮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硬纸,其上已经用蘸着粘稠墨汁的木棍勾勒出第聂伯河上游大致的走向,乃至标注过了一些引人误会的支流。 “好了。”他看着四位紧张的向导:“现在我们又遇到了麻烦。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河道,哪一条才是真正的第聂伯河?错误的河道又叫做什么名字?” 四人愣了一下,于是有一位面庞干瘦的老者解释:“宽阔的是第聂伯河,狭窄的是赫莫斯特。” 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仔细想想也确实是。 留里克挠挠头:“奇怪,在河流交汇处我实在看不清那条河才是真的狭窄,再说我们上行的河道已经缩窄得厉害。要知道我的人可是知道基辅那边的情况,第聂伯河在那里何其的宽阔?” 四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们因是贵族的农奴被限制着不能离开家乡,对远方的一切至多听说过一些消息,关于“宽阔的大河”他们实在难以想象。 因为哪怕在斯摩棱斯克所在的第聂伯河河段,丰水期的河道宽度平均折合仅有七十米,部分区域才能扩展成一百米。对于诸农奴这就是他们认知里唯一的大河。 上游区域森林愈发茂密,河畔地域还有大量的灌木丛。 覆雪的干枯灌木丛很容易被连根砍掉成为很好的燃料,扎营的骑兵很愿意烧它。用斧头和剑清理灌木后出处都是铺设毯子睡觉的平坦之地。 有人继续解释:“从西北边延伸下来的就是赫莫斯特河,它的上游更加狭窄,最后会变成小溪,有些人住在它的上游。” “哦。当地人口如何?可否有首领?” 说话者意识到罗斯王又有征服之意,急忙掰着手指头解释:“只有不足十个村子,种了些粮食也靠着捕鱼度日。那里完全没有首领,大王可以轻易得到它。” “很好。听起来人口太少,本王现在无意拿下他们,以后总督自会帮我完成征服。” 留里克就相信向导的解释,直到现在此四人确实没引错路。 又有人急于表现自己:“大王,您的骑兵仅用一个白天就抵达和赫莫斯特河,这就意味着……” “你?快说。” “是。您的骑兵明早继续出发,很可能在傍晚之前就抵达亚兰。我们沿着正确河道继续前进,很快会遇到沃利河注入第聂伯河之地。您完全不用再担心走错路,因为那个交汇处就是亚兰定居点所在。” “原来是这样的吗?”留里克再令这些农奴描述一番,就在纸张上在实线之后画起虚线,所谓预估的路径。 他停下笔,瞟一眼全部四人:“你们目前为止做得不错,等事情解决后你们全家就不再是奴隶。你们的孩子可以在总督身边做事,可以成为战士,会得到财富。乃至……成为贵族。” 奴隶成为贵族?这种事超出四人的认知。他们生而为奴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总之罗斯王给了重大许诺,一切的前提都是做好向导的分内之事。 他们高兴得趴下来去亲吻留里克的皮靴,农奴对主人的最大礼节莫过于此。 为此四位旗队长看着奴隶们滑稽的行为不禁掩面傻乐。 笑归笑,罗斯骑兵军团现在又有了明确的进军方向,回到各旗队营地的队长们迅速再召集百夫长。消息一层又一层得传递,最终落实到每一个战士。 遂在全军进入梦乡之际,大家都意识到明日下午就是作战之刻。 留里克基于向导的情报制定了初步作战方案。 所谓既然沃利河与第聂伯河交汇处就是亚兰的最大定居点,只要拿下它迫使当地的头面人物全部臣服,不对臣服者杀戮,再索要一批贡品就够了。 至于真的能在当地抓到逃跑的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此事还是随缘吧! 甚至有一种可能,那个赫多达冻死、饿死在逃亡之路上。 毕竟这一路上已经被骑兵发现了冻死在河畔森林的逃亡者,尸体之众的确骇人。 广大战士并不畏惧这些冻僵的尸体,甚至他们看到有森林狼似乎在啃食死尸,仍能镇定自若。 死尸如同里程碑一般存在,死者都是逃亡难民,他们能集中死亡意味着他们知道何处可以活命,奈何冻死的人实在倒霉罢了, 却说赫莫斯特河,在842年这条小型支流的航运价值尚未被瓦良格人开发。它的源头来自于分水岭南域的一座小湖,而通过了分水岭丘陵后立刻就能找到戈布扎河。由戈布扎河开始漂行,航行者将一路漂入卡斯普利亚河,继而抵达西德维纳河上游。 旅行者继续航行,下一步便是抵达维捷布斯克、波洛茨克,最终进入里加湾、进入波罗的海。 赫莫斯特河实质是可选择的一条偏僻航向,是“希瓦之路”的组成部分之一,它只是支线路径。不过当前的时代连卡斯普里亚湖至斯摩棱斯克的线路都尚未发现,希瓦之路的主要路径仍是更西方一些的“琥珀之路”,此地的商业价值尚未开发,整片地域充斥着蛮荒,发展速度如蜗牛般蠕动中前进。 现在狂飙突进的罗斯人来了。 罗斯骑兵也将是首先进入亚兰的瓦良格人,他们带来的也绝非是商品与交易,也绝非小规模偷袭。 来了就一揽子解决问题。 清晨,全军吃过一番干粮后纷纷上马,他们甚至不管阴燃的篝火,骑兵过去只剩下一连串的营地痕迹,若有雄鹰鸟瞰,即可看到一支灰黑色调中夹杂大量蓝色、如同巨蛇般的存在在冰封河道上快速随河道变化扭曲移动。 这就是进军中的罗斯骑兵,四支旗队合计十二个百人队,每个百人队再分成三个三十余人规模排级单位,便形成多达三十六个可以独立执行作战任务的战斗集团,向着被留里克谓之为亚尔采沃、实为亚兰的克里维奇人据点冲去。 留里克已经想好了,他甚至不愿意再做侦查,要得就是趁着对方疏忽大意立刻完成对主要定居点的占领。 自然这一路上他们又看到了倒毙的死尸,其数量不必昨日见到得少。 尸体被简略检查一番,在所有的死者中老人与幼童为甚,偏偏这里没有明确的武装者尸体。 乐观的消息传遍整个队伍。 “哈哈,亚尔采沃人没有军队。我们将轻取。” “是否抓到或杀死赫多达已经无所谓了,我们能占领新的城市就足够。” “说不定赫多达的确在亚尔采沃,他手里肯定没兵,我们将轻松抓了他。” 很多战士还是希望生擒一个首领,谁能抓到此人再谨献给国王将得到高额现金奖励,即便大家只是最近才知道有个名叫赫多达的人物,才知道维亚季奇人的存在与大致方位。 接下来的行动对于罗斯骑兵已经是轻车熟路。 天气格外晴朗,全军戴墨镜的他们赫然看到了远方再明显不过的大型定居点。 留里克才不会磨蹭,甚至不会给军地做一些伪装。 恰恰相反他令战士吹响悠扬的北欧牛角号,那低沉的声响像是来自于神界。 留里克一声令下:“全军出击,跟着我占领定居点!”他一甩缰绳,首先引领第一骑兵队,继而带着三个后队全力前进。 于是,对于正陷入突然内战中、民众大乱斗刚刚结束第一阶段的混战高峰,有着领袖之姿的赫多达将精力尽用在组织人手搜罗粮食打算在几天时间内结束与亚兰当地人的内耗。 他给决意忠于自己的克里维奇族人以新的许诺——我们带着物资走,你们所有人在我的维亚济马度过今年的火神祭祀。 赫多达想得很好,麾下的武装民兵也已筋疲力尽,对美好未来的热忱使得他们完全放松警惕。 为何不放松呢?躲在沃利河丘陵区深处的人们只是在据守,他们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大家也就没必要对他们动手,毕竟大家对于亚兰毫无卷念。 恰是在这个时候罗斯军来了。 赫多达当然意识得到未来罗斯人会对自己的维亚季奇下黑手,他千算万算都想不到可能在数年后发生的事,短短几天就已经降临自己头上。 赫多达对罗斯军队有着两个了解:善用骑兵、衣着多蓝白色调。 蓝色的色调在苍白的世界显得颇为明显,何况有的战士为了追求华丽,故意在身上和战马上多了黄色、红色的布条做装饰。因为尹尔门湖的斯拉夫当地人纺织花布是特色手艺,战士也就自发得乐意将自己打扮得华丽,以凸显高贵与不凡。 赫多达的滨河营地完全没有防御措施,他甚至都没时间采取防御。当他真切听到低沉号角声后,衣着华丽的罗斯骑兵已经杀入亚兰的最大定居点。 那些武装村民几乎处于本能展开反抗,任何举起木矛、长柄链枷,亦或是五花八门农具试图做反抗者都被骑兵默认为战士。 对于敌方战士的最大礼遇就是杀了他,年轻的罗斯骑兵们痛下死手。 战斗变得毫无悬念,兵力占着巨大优势的骑兵杀死了一批反抗者,其余人员全都扔下武器投降。 既然他们降了,留里克就无意再杀死他们。归根结底就是一群衣着破旧的武装难民,那拙劣的武器根本不是为了战争,怎么看都是为了提防北极熊袭击罢了。 偏偏这里有着一些披着锁子甲带着铁质武器的人。 经过一番短促战斗,披甲人在骑兵的破甲箭攻击下猝然大败亏输。 赫多达已经被大懵了!他带着还活着的二十多个部下集体躲入了一间民居,计划运回老家的货物完全被罗斯军队占领。 而他躲在简陋的草垛民房简直狼狈至极,完全没几日之前那意气风发野心极为膨胀的样貌。 此刻,亚兰最大的定居点到处飘扬着罗斯旗帜,大量惊恐的人们跪地祈求罗斯军不要杀了自己。唯独这一次,在得了留里克明确命令后全军表现得极为克制。 整个滨河的大定居点被控制,只有试图逃离者被射杀与砍死以儆效尤,这下其他人就更不敢逃了。 有明显是披甲的武装者躲入一间草垛房,他们身份位置,就起特殊的衣着与武器装备肯定也是贵族。 消息立刻传入留里克的耳中。 “莫非,真让我抓到了只闻其名的赫多达了?鬼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即便不是也无所谓。” 留里克对入侵亚尔采沃作战的轻松取胜感觉到颇为无聊,听说了部下的汇报他才兴奋起来。这便带着来自第一骑兵队的亲信们将目标草垛房包围起来。 “把房子拉倒?杀死里面的人?”菲斯克问道。 留里克脸庞洋溢着澹澹笑意,金色胡须为风吹动,墨镜遮盖了半张脸,再骑着战马显得整个人极为嚣张傲慢:“不必。攻击杀死一群武装农夫不算是什么,现在可算遇到了真正的战士。啊!差一点就让我绝得赢得毫无光荣,现在我们问问里面的家伙究竟的什么人。” “赫多达?谁知道呢?”菲斯克耸耸肩,还是希望留里克直接下死手以绝后患。 第1323章 识时务者赫多达 被困在草垛木屋里的人在瑟瑟发抖! 攻击来得莫名其妙,那些骑兵一经出现就迅速冲入定居点,接着便成了现在的局面。 珍贵的锁子甲也不能抵挡那致命箭失射击,穿着的厚实皮衣缺乏抵抗性,感觉与穿了一层布类似。 “首领,我们……我们怎么办?” “他们是谁?我们就这么安静待着?” 武装随从们不知所措,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兄弟,活下来并躲入木屋里的区区十多人,而户外的敌人实在难说其兵力究竟有多少。仿佛到处都是传说中的罗斯骑兵。 赫多达紧闭双眼,他还从未见过这场面,纵使自诩见多识广,现在这双腿也在不经意间打颤。 “不能坐以待毙。我宁可和他们拼杀到死,至少死得像是个男人。”有人大胆滴咕道。 这份滴咕立刻遭遇同伴的反驳:“你想出去?出去就是被他们乱箭射杀。” “那怎么办?窝囊得死?!” “都别说了!”急得焦头烂额已经满头大汗的赫多达一声呵斥,再低语道:“都保持安静。听着,没我的命令不准先出手。” 这场面赫多达此生还是头回见到。 虽贵为首领,非常惭愧的是他确实没太见过世面。之前瓦季姆在大祭坛大点兵,他身为维亚季奇首领参与活动,才见识到一支庞然大物军队的集结。 如果只是集结出四千名武装村民,维亚季奇人当然可以做得到。 然维亚季奇部族居住得比较分散,除了两个大定居点外还有海量的小村庄。究竟什么情况才会逼得维亚季奇也组织大军呢?恐怕就只有罗斯入侵这一种情况。 但是,入侵已经发生…… 赫多达需要大量的时间思考,也估计到对手不会过于磨蹭。 的确他以缩头乌龟的姿态拒绝主动回应,固守这间草垛木屋,真像是趴在陶瓮里的鳖。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留里克亲自带兵包围了这间房。 对整个三角洲地域大定居点的强袭顷刻间结束,毫无斗志的人们集体放下武器投降,施行很小规模的杀戮罗斯军可以宣称已经攻占了亚尔采沃。 至于去偏一些的村庄勒令其臣服,还需花一点时间。 在木屋之外,菲斯克与留里克耳语几句。 留里克不想再磨蹭下去,由于怀疑真就是传说中的赫多达躲在其中,他索性大胆迎上去。 一位伟岸的男子屹立于木屋前,冷风吹得他的“黄金马尾”与金色的胡须剧烈震颤,耳畔也不断传来呼呼声,整个世界充满寒意与只可意会的杀意。 留里克使劲清清嗓子,示意其他人不要聒噪,再做出手势,这样大量下马的骑兵战士化作步战弓兵。近百人就站在留里克身后,他们箭失搭在弓柄,为了保障国王的安全随时可向冲出来的“披甲敌人”做急速射击。 “喂!里面的人听得懂我的话吗?听得懂斯拉夫语吗?” “赫多达!维亚季奇人的首领赫多达,你在这里面吗?你不要想着能够逃跑,你的事罗斯已经一清二楚。现在出来吧!只要你乖乖投降,罗斯会保证你和你的人生命安全。” “我乃留里克!罗斯的最高首领留里克,无比尊贵的留里克。我已经征服了斯摩棱斯克,亚兰现在也在我的手里。赫多达!你已经无路可逃,投降不失为一种正确选择,我会善待你这位战败者。” “你倒是回话啊?是哑巴了,还是听不懂斯拉夫语?难道,你是希望骑马的瓦良格大军将房屋掀翻,将你们所有人砍成碎块?” “赫多达!快点出来投降,罗斯的耐心是有限的。趁我心情好的时候出来投降,否则,一万名罗斯战士将彻底毁灭你的维亚季奇!” 此刻,躲在木屋里的赫多达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虽不懂一群罗斯匪徒怎能熟练说起斯拉夫语,他摘了皮帽子,一头微卷的头发正在随从众目睽睽下疯狂冒烟,足见其进退维谷的窘境。 “首领?要不,我们就降了吧。”还是有人建议道。 “你蠢啊。”又有人立刻反驳,“这都是罗斯人的阴谋。他们都是骗子,我们若是出去就会被他们杀死。” 话是如此,可站在外面的那个未曾谋面自称罗斯最高首领的人已经做了最后威胁。赫多达并不相信罗斯真有能力将整个维亚季奇毁灭,仔细想想他们既然能轻取斯摩棱斯克,在针对别的大型定居点发动野蛮攻势…… 毕竟,从现在的位置继续向第聂伯河上游进发,几日之后即可抵达维亚济马河,下一步就是维亚季奇北方最大的居民点——维亚济马。或曰,沿着这条河呈线性排列的整个居民点。 而再以维亚济马为中心,向北即可沿着河流推进到勒左夫卡(勒热夫),向南又可抵达维亚季奇南方重镇科德诺。只要罗斯人想,他们估计就敢去干。 赫多达隐约联想到最快的结果,但基于眼前的窘境…… 在经历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决定投降——即便这一懦夫般的决定令一些随从“偶像崩塌”。 随从们想不到坚硬如铁的首领居然要投降了。 突然间,站在户外的留里克听到一阵略感沙哑的声音。仔细听,好像就是有人在宣布投降。 “喂!里面的人大点声说话。赫多达!我知道是你,大声说话,避免误会!” 当然留里克也拿不准,而他这么说可是令木屋里的赫多达本人产生巨大误判,他估计战败投降的斯摩棱斯克人已经把自己的底细一五一十说完了。毕竟那些当地贵族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敢干(虽然他还不知道贵族们都被血腥得清洗殆尽)。 禁闭的木门敞开一个小缝,接着宽刃法兰克剑与钩斧被扔了出去。 这令包括留里克在内的人都颇为诧异,大家在法兰克世界战斗过当然知道法军装备,在东方新世界见到分明法兰克风格的铁剑实在倍感意外(其实是几年前赫多达从斯摩棱斯克做交易时掏到的宝贝)。 “赫多达!”留里克再次呵斥:“该现身了!走出木屋,带着你的人向我半跪,向我行战士礼。这样,你们都将活命,罗斯也不会未来对你们维亚季奇出手。” “此话当真?!”一个响亮的中年男声传出。 “诸神在天,我不食言。赫多达,你别无选择,这是你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遂在所有人看来高贵的罗斯王实在太废话了,一直端着弓的战士不理解,究竟是多高贵的敌人佩得国王不断劝说投降。 菲斯克都要看不下去,他低声给部下耳语几句,已经做好蓄意纵火烧房的准备。 倘若赫多达仍在磨蹭,留里克也会采取极端措施。他之所以如此磨蹭,实在是希望战争有所收敛。维亚季奇作为新出现的部族早晚要纳入罗斯版图,却不是现在。罗斯当前要以大局为重,暂时不可再树立新敌。 这样的想法使得他决定一旦俘虏了赫多达,就换上一种更为怀柔的策略。 只见大门终于打开,一个中年人带着十多名放下武器的披甲男人走出。 他们一出门就为眼前的景象震慑! 到处都是士兵,他们衣着过于整齐,人人披坚执锐,举起的弓随时可把大家射成刺猬。 一位伟岸高大的青年男子屹立于此,此人有着深邃的湛蓝色双眼,头发与胡须如同黄金。他衣着非常考究,华丽的同时透露着强烈的英武敢。 此人与赫多达见过的瓦良格商人截然不同。 “你就是赫多达?”留里克微微眯眼,伸手指指点点命令道:“走到我面前,向我行战士礼节。但愿,你明白。” “你?就是罗斯的最高首领?就是你击败了斯摩棱斯克首领瓦季姆的军队?” “看来你都知道。你的确是赫多达。” “如果?”中年人再问一句:“我的投降真能换来你的不攻?真能确保我和我的人活命?” “那是自然。你记得!罗斯不是匪徒。罗斯是北方一切的霸主,是所有瓦良格人的首领,只要我一声令下,一万个瓦良格人可以到你的维亚季奇做生意,若是热闹了我,一万个瓦良格人也能毁掉你们所有的贸易市镇。” 已经没有好说的了,现在的赫多达连挂在腰里的切肉小刀都扔掉,再将披在上身的锁子甲卸下。同样也命令自己的部下彻底放弃武装,将双手伸展开示意绝无利器也绝无杀意。 赫多达踏着谨慎的步伐走近留里克,即便这个时候他仍不知晓罗斯最高首领的明确名字。 他就学着瓦良格人的模样,以北方战士代表臣服的姿态半跪下来,右手捂住胸口深深勾头。 突然,一只靴子直接抵在他的嘴边。 留里克依旧眯着眼睛面无表情机械版命令:“亲吻我的靴子,进一步证明你的臣服。” 顿时赫多达火冒三丈,然而只要看看现在的局面,他憋着一肚子火可是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真的亲吻了这做工颇为精细的靴子,希望不要再有羞辱。 说来留里克无疑再羞辱这个人,既然已经确定此人就是赫多达,在当前的局面令其做相对自由的战俘可谓一个好选择。 “你起来吧。”留里克再令:“我承认你的臣服,这样罗斯不会杀你,也不会对你的维亚季奇出手。” 诺言可信吗?姑且就相信吧。 赫多达心头的一块石头稍稍落地,他的内心仍旧不平静,刚刚站起来面对着留里克才发现自己比这个青年矮了足足一头,不得不仍以仰视的姿态面对。现在他觉得终于得以有相对平等的与罗斯人对话的机会了。 “你……就是罗斯的首领?我是赫多达,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我们与你们罗斯素无仇怨,完全没理由兵戎相见。” “哦?我许可你这样与我说话了?”留里克摆出一副蔑视的面庞,右手不禁握紧剑柄。 “何必呢?你们是瓦良格人,我们维亚季奇可以与你们做生意。既然你同意我的臣服,就一定不希望我们毁灭。我们可以做朋友,就像是做兄弟。你们罗斯是大哥,我们维亚季奇是弟弟。我可以给你们一些贡品,若你们有敌人要针对,我们也可以出动一些士兵助战。伟大的首领啊,你既然已经夺下了的斯摩棱斯克一定索要的是统治,而我们维亚季奇可以立刻成为你的附庸。” 瞧瞧这话说得,留里克鄙夷的眼神又和善起来,他想不到这个叫赫多达的家伙还是个识时务的明白人。此人完全没有吓破胆,反倒是自来熟般开始痛陈利害,竭力证明自己与麾下势力对罗斯有明确的利用价值。 “你很聪明,这份聪明将使得你的维亚季奇得到安全。好!我承认你依旧是维亚季奇首领,而你就作为罗斯的附庸。你!”留里克突然伸右手直接盖在这家伙的脑袋上,犹如抚摸一条忠犬的脑袋还故意揉一揉:“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乃留里克!罗斯王留里克·奥托松,我乃北方之王,统御北方世界直到世界尽头之海。无数的部族向我臣服,皆在罗斯的治下过上越来越好的日子。而你!将因为你正确的选择,会给你的维亚季奇带来更好的生活。现在,你是本王的座上宾。” 赫多达摇身一变从逃亡的倒霉蛋变成了罗斯王帐下的宾客。 站在此人的立场上事情发展得过于魔幻了,以至于赫多达完全忽略了自己被一个年轻人使劲摸头如揉狗头的耻辱。 人家是罗斯王,kanog的称号恐怕真比skoi(最伟大首领)的斯拉夫称谓高级。 罗斯王当前也确实有强悍军事实力支撑得起自己的高贵。 赫多达无疑的识时务的。 长久以来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势力一直是区域一霸,有多个大型定居点又有着沿河存在的密密麻麻村庄,总人口颇为强大,大首领瓦季姆也得以快速动员处出四千大军。 客居的赫多达作为亲历者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各路贵族对瓦季姆的远征态度暧昧,贵族们没有拿出真正实力去支持他,各地村庄也只是拿出最低限度的支持。 斯摩棱斯克若是动真格的,短时间内即可组织起一万人的民兵,如此动员速度与动员人口是维亚季奇部族望尘莫及的。 这就是为什么赫多达带着整个部族虽没有向斯摩棱斯克名义臣服,却作为长久的邻居盟友存在,以至于在事实上维亚季奇已经拜了那个瓦季姆做“老大”。 偏偏这样强大的斯摩棱斯克突然就在罗斯大军袭击下崩溃了。 既然都是要认老大,不如认一个更强者,哪怕会付出一些代价,总比战败后残部在无尽蛮荒东方颠沛流离强。再说,说不定这还是机会。 譬如赫多达清楚注意到,罗斯骑兵数量庞大装备精良,在他们这里铁器怎么看都不是稀罕物——他们已经奢侈到全面使用金属箭簇了。 既然作为附庸,下一步就该做一些事做投名状。 留里克简单询问一番赫多达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情况大抵在预料内,而亚尔采沃陷入内战实在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 合着一大批难民已经在赫多达的蛊惑下成了“新维亚季奇人”?这个男人的手腕真不可小觑。 就是这家伙带着一群武装村民还是打不过亚兰本地居民,双方打了个平手,本地人撤入沃利河靠着土丘做屏障做防御。 难道要惯着他们? 罗斯骑兵便于所谓的维亚季奇军合兵一道,赫多达不得不向罗斯王证明自己,双方构成联军就在第二天冲向触手可及的沃利河。 军事行动毫无波澜,留里克令赫多达的难民大军打头阵,两拨武装村民旋即打了起来。 接着便是四支骑兵队在留里克指挥下,随着两拨民兵打得筋疲力尽进入战场。 骑兵毫不费吹灰之力击败了亚兰本地村民武装,野蛮杀死了一批人,令冰封的沃利河面处处是猩红。 其余人等扔下武器四散奔逃,骑兵乘胜追击,沿着河道一直追击到再也没见到村庄位置。 行动当然解决,一个个亚兰村庄不得不向罗斯王投降,献出粮食为贡品证明自己的臣服以此换来活命、 至此,亚尔采沃尽入留里克囊中。 意外之喜得正是赫多达的臣服。 赫多达当然不能离开,作为维亚季奇首领,这个男人有理由、有资格,也必须亲自前往格涅兹多沃,去参见战败者瓦季姆的盛大葬礼。 同样那些进入亚尔采沃的所有斯摩棱斯克难民必须离开,他们不能再前往维亚济马,必须回到斯摩棱斯克,以填充因战争而大量人口损失的当地。不过这些人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未来的身份只是名义上的农奴,他们将是实质上的效忠罗斯、听命斯摩棱斯克总督的臣民,未来的生活就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给罗斯生产粮食罢了。 第1324章 留里克在格涅兹多沃大祭坛 到现在,对于大量难民而言向东方逃亡完全成了彻头彻尾的错误。 罗斯王无意再对普通村民杀戮,如果大家仍留在斯摩棱斯克基本都能得到战后安宁。 然而搁在十天之前谁又能确定罗斯军真的仅是对贵族们下死手? 待在亚尔采沃的难民不得不在罗斯骑兵的押运下撤离这个定居点,重新组织起浩浩荡荡队伍折返回斯摩棱斯克,回到自己的家中…… 不过,斯摩棱斯克已经变了天。 亚兰定居点,而今已被留里克更名为亚尔采沃。他没有委任谁统治此地,没有设立总督府,依旧令当地人做自我管理一如以前那般。 但刚刚经历兵祸的亚尔采沃,在本该最富裕的河流三角洲处留下一片狼藉,战争后的大量尸体罗斯军自不会给他们处理,战后创伤仍要由当地人自我消化掉。 留里克从并不富庶的亚尔采沃再掠走一批粮食,一来满足骑兵军团冬季行动的大量消耗,二来也是尽量确保这番的难民得以有更多人员返回斯摩棱斯克。 已经战败投降的赫多达就混在罗斯军中。 出发时的五十亲信损失一大半,浑水摸鱼之际获得的一切财富付之东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罗斯王并没有罚没自己的财物,他便与自己最后的亲信依旧守卫者财产,继续坐着雪橇随骑兵前进。只是这一次目的地已经更正为格涅兹多沃大祭坛。 “瓦季姆,你还没死吗?你该瞧瞧你做得好事。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不过……对于我们维亚季奇人可能还不算糟。” 赫多达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 他慵懒得披着厚实皮衣坐于雪橇,睁开眼即可看到排着整齐队列浩浩荡荡缓速推进的罗斯骑兵。 到底他是个部族首领,在傍晚休整之际有资格坐在留里克身边,参与到多位罗斯贵族的闲聊。各骑兵队长都是罗斯贵族,令这老小子倍感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在讨论西方远征。 远征法兰克? 见识,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赫多达对法兰克有所了解,毕竟自己搞到的宝剑就是一把法兰克剑。法兰克是西方世界的征服者,怎么想都不会与待在东方森林中的维亚季奇人扯上什么关系。既然如此,自诩北方霸主的罗斯人就与那些家伙扯上关系了? 合着罗斯发动冬季行动,横扫斯摩棱斯克只是顺势而为。罗斯大军还将征讨西方世界,胜利似乎是信手拈来。 留里克并不反对部下向一个新投诚者透露远征法兰克的消息,他在暗暗观察,对赫多达“对法兰克有所了解”有所意外,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有些话不必说在台面上,想必识时务的赫多达能理解如果激怒了罗斯将遭至怎样打击,因为罗斯的确有能力做快速的长途奔袭,空间上的遥远距离从不是问题,大河与山峦也不是安全屏障。 相比于强袭时的狂飙突进,返程的罗斯骑兵因必要的爱惜马力,行动速度都慢了不少。 整场行动当然有战马因为各种原因受伤,一旦马腿折断就意味着废了,对战马最大的仁慈就是立刻处置它。 罗斯损失的战马极小,即便如此也为留里克敲响警钟。 如此,维亚季奇人手头现有的所有马匹实质上已经被留里克征用,他还将亚尔采沃当地人的马匹一扫而光,哪怕数量很少、完全不适合做乘骑马。 赫多达不再拥有它们,他倒也不会太亏,留里克欲以驯鹿做交换,也使得参加完大祭祀后赫多达一伙儿还能继续坐上驯鹿雪橇回家。 从一开始对罗斯的一无所知,到现在成为他们的附庸。 赫多达对战败的瓦季姆多了几分恨意! 差一点,自己就因为大力支持瓦季姆遭到野蛮报复,亏得当时是迫于现实因素只是口头上表示对战争的支持。 现在看来罗斯也并非过去传说的那般仅仅是野蛮。 毕竟论及对野蛮的定义,哪个部族打起仗来不是野蛮的呢?真把人逼急了,维亚季奇部族武装也是男女老少一同上阵,暴怒中可将敌对方的男女老少不分皂白碎尸万段…… 赫多达相信眼见为实,他注意到那些罗斯骑兵居然游弋到队尾收拢掉队的难民,将掠夺的粮食分给徒步返程的人,哪怕为此会耗费很多时间。 经历漫长旅途再经历大战仍能活下来的人,至少身体素质都是强的,在较为充足物资的供应下,这些人一天挪步二十公里成为可能。 但一天也就只能蠕动如此了。 即将达到冬至日,亚尔采沃地区的白昼时间快速缩短到不足七个小时。阳光变得极为奢侈,带着大量平民夜间行军极富危险性,留里克不得不迁就于大自然,他用了五天时间才回到斯摩棱斯克,至此距离冬至日已经很近了。 一批平民依旧默默冻死在返程路上,不过归来者仍有三千之众,他们有男有女身份全都成了农奴。这对很多人并不是问题,不少人出身就是农奴,亦或是高级一点的佃农。曾经的他们或是给大祭坛的祭司纳贡,或是给斯摩棱斯克贵族们纳贡,既然都是纳贡,把粮食给罗斯征服者想来也不是问题。 留里克回到他忠诚的斯摩棱斯克,带回来的赫多达令总督阿里克大为意外。 阿里克可是带着第一旗队的老兵前来迎接浩浩荡荡的大军,再站在国王弟弟的坐骑边,抬头便问:“差一点,我以为你又变出一支大军。现在赫多达真的抓到了?” “当然。”留里克随手指了指,只见那里有个坐在雪橇上过着熊皮毯子一脸不忿的中年男人;“他就是赫多达。” “就这?我还以为是多伟大的人物。”阿里克不屑得摇摇头。 “伟大谈不上,倒是很聪明。听着,这家伙已经臣服,维亚季奇部族以后不是敌人。除非……他反叛。” “你真的收服他了?”阿里克有些讶异。 “当然。” “好吧,我的弟弟总是仁慈是,只是……算了。”阿里克随手伸出右手,留里克便接过堂兄的手掌顺势稳稳下了马。 如果一个人有反叛的迹象一定能在面貌上流露出蛛丝马迹,阿里克好好打量一番赫多达后高调宣布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在罗斯王国里特别的地位。 阿里克不喜欢卑躬屈膝者,只会令他感觉此人下贱。 赫多达并无谄媚之相,也没有在新的斯摩棱斯克总督面前流露傲慢。他像是战士一般得存在,阿里克没有高看之,也没有再轻视鄙夷。 既然老弟对此人是和善态度,自己就没理由颐指气使。阿里克有一种预感,和善状态赫多达与其部族未来一定会与自己负责管理的斯摩棱斯克加强联络,贸易会快速发展,罗斯治下的斯摩棱斯克作为处在贸易线十字路口的“巨型定居点”,实在需要一些外界助力再创繁荣。 赫多达其人或许能成为帮手,定居更东方的维亚季奇部族一定对周围环境做了大规模探索,这样罗斯的探险家拿过接力棒还能走得更远。 原因简单干脆,既然赫多达投诚,整个维亚季奇部族就该对罗斯不设防。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罗斯探险家都有资格在维亚季奇人的地盘自由活动。 当然,对犯罪的罗斯探险家,有权做处置的也只有斯摩棱斯克总督。 战后,斯摩棱斯克滨河区域的大定居点的广袤农田,在法理上都成了王国的财产,产权归为总督府。要管理这片地域,对当今的罗斯征服者并没有太多的统治难度。 涌入进来的大量难民身份既然成了农奴,他们就必须耕种这些田地。 罗斯当然可以按照过去贵族的规定而针对农奴、佃农使劲薅羊毛。 阿里克和他的驻军才不靠这些农奴供养,至少很长时间不是。罗斯会在斯摩棱斯克施行粮食的十一税,目前税赋就仅有这一项罢了,实在是一种轻徭薄赋。 以阿里克的头脑,他尚未意识到“工农业剪刀差”的巨大威力,间接税就藏在由罗斯北方源源不断运抵此地的铁器、盐等物资中,尤其是铁器对农民更是刚需。 收割的镰刀可不再只是针对整个斯摩棱斯克的所有克里维奇人定居点,针对宣布归附的维亚季奇人也是如此。毕竟,住得过于偏远的维亚季奇人一定无法经得住金属制品大量供应的诱惑,那就拿出大量粮食交换吧。 斯摩棱斯克总督府未来的主要收益将在北方商品的溢价上,留里克估计到本地人不但拿出了大量粮食做支付心头还是乐呵呵的。 毕竟罗斯征服者将在明面上做到轻徭薄赋。 赫多达的投诚还不完全,他必须参与到冬至大祭,见识到瓦季姆的死,乃至亲自向着那个男人刺上一刀,才算是对未来做了切割。 毕竟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那些维亚季奇部族最年长者都会声称,维亚季奇要拜斯摩棱斯克的强权者为“大哥”。 赫多达心里真不想对瓦季姆本人下黑手,他恨瓦季姆差点将维亚季奇部族拖入战争泥潭,恨意还没有强大到必须生啖其肉的地步,他只想做一个旁观者罢了。 至于罗斯人要如何处置战败了瓦季姆。 血鹰!他过去从瓦良格商人嘴里听说过这个刑罚概念,据说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有资格“享受”这种酷刑。 赫多达从未见识过,他反倒对罗斯王留里克即将实战的行动有所期待了。 也更想看看现在的瓦季姆成了什么样子。 在那之前,赫多达真切看到了罗斯人在斯摩棱斯克杀得人头滚滚的凶狠结果。有大量的头颅于此,甚至还有瓦季姆全家的脑袋!贵族们真的全部死了,据说所有被装入麻袋里面冻成花白冰坨的脑袋全部来自于本地贵族。 旧贵族们被连根拔起,上百颗脑袋将作为祭品经历彻底焚烧,最后的骨头也会被砸烂而埋入地下,从而尘归尘土归土。 瓦季姆最终的命运会如何?大地也是化作尘埃与泥土,只是这个人必将经历一番折磨。 留里克在斯摩棱斯克没有再逗留多久,休整几日后骑兵再度得到补给,紧接着罗斯势力仿佛从斯摩棱斯克主城消失一般! 实则不然,本地区大量村庄首领、被推举的话事人,他们做着小马雪橇与驯鹿雪橇在冰封河畔集结,一直庞大的队伍直扑第聂伯河下游部仅有十公里之远的格涅兹多沃大祭坛。 斯摩棱斯克地区的民众当然饲养的不少马匹,只不过能作为乘骑马的屈指可数。而今整个地区的乘骑马已经被瓦季姆在战争行动中消耗殆尽! 严格意义而言任何马匹都是可以乘骑的,区别在于是身披甲胃的高壮战士乘骑,还是最多得以令十岁小孩趴在马背。 拉雪橇的尽是些矮种马,其肩高与温顺的母驯鹿相似。 这一情况留里克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妻子之一的卡洛塔已经在战争摧残之前的波洛茨克得到了一批当地矮种马。显然矮种马资源在这片地域颇为普遍,美中不足的正是当地斯拉夫部族没有大规模饲养的动力。 事实上罗斯骑兵所乘骑的突厥马也是一种相对法兰克马的矮种马。矮,不代表弱。这样的战马并非冲击骑兵的首选,弓骑兵的大量存在这是对这种战马因地制宜选择。 冬季远征的脚步最远达到亚尔采沃,战马的折损都来自于作战行动,事实再次证明罗斯大肆购买、繁育的草原突厥马真不愧为蒙古马的先祖,强大的耐寒能力、高强的耐力是真实的。 不过即便如此,手头并没有太多富余突厥马的罗斯,真的有能力令骑兵沿着波罗的海南岸一路走到萨克森公国的汉堡? 留里克可是知道,拔都汗远征基辅罗斯可谓一人五马。就算草原突厥马耐力再强,也不能逼着它做超长的行军。突厥马的耐力恐怕还比不上驯鹿,而驮运物资的能力,只怕驯鹿的水平还不及斯拉夫人手里很滑稽的矮种马有力。 现在所有拉雪橇的矮种马都被罗斯征用,各村庄首领将在大祭坛处交出自己的马,返程之际将换做罗斯人给的驯鹿拉着雪橇回家。 就算留里克对这些臣服者是善意的,对方则保持着相当的警觉。 噩梦般的一个月时间,灾难般的半年时光,斯摩棱斯克人迎来的是一场又一场失败,那些自诩在战争排除在外的人最终逃脱不了战争。 各村庄首领、话事人看到了被杀得人头滚滚的场面,对罗斯军队充满恐惧,生怕那个年轻的罗斯王突然变脸发飙。即便害怕也必须跟着,如实脱离队伍就落得口实,村庄一定会在日后被报复。 所以不少首领秉承着“死我一个保证全村活命”的心态硬着头皮抵达了鬼知道变成什么场面的格涅兹多沃。 也是在这里,他们赫然看到昔日的大祭坛到处是营帐、木棚,大量树立的木杆高调飘扬着白底蓝纹的旗帜。 留里克带着浩浩荡荡的骑兵凯旋,极为庞大的臣服者使团构成蔚为壮观的雪橇队。 因为时间的发酵,消息穿得足够远,为了避免自己遭遇灾祸,斯摩棱斯克的一些偏远村庄也派出人来。甚至就有辗转抵达斯摩棱斯克的、住在赫莫斯特河上游的村庄组成使团宣誓效忠,并在即将冬至祭祀之际抵达大祭坛。 绝大部分住在支流处的村庄,靠着乡亲们互相的串联获悉罗斯征服者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来,于是多达一百五十个村庄首领齐聚在格涅兹多沃。 如此盛况是在过去的时代从未有过的,甚至不少首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大祭坛。 即便如此仍有大量村庄,乃至更偏远的克里维奇人社区,譬如东北方向的、比维亚济马定居点更远的勒祖夫卡(勒热夫),当地人的首领已经带着一伙儿走另一条鹿逃之夭夭,罗斯骑兵忙着强袭亚尔采沃可没有功夫追击他们。 那些家伙逃得了一时可不会一直逃亡。 尤其是勒左夫卡,留里克从投降的赫多达嘴里确切听说了这个名词,也获悉当地的更详细概况。 称之为勒左夫卡恐怕不合适,索性就叫它未来的名字勒热夫吧! 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该定居点真的与勒热夫在空间上重合,只要拿下它,罗斯就不必再做怀疑,其毗邻的河流的确是伏尔加河。 现在,无数的战士迎接自己的国王。 斯维涅茨河畔迎来别样繁荣,到处是穿着相似衣服的人们,他们多是金发皮肤更加白皙,身上一定有着大量蓝色调的装饰。 他们都是罗斯人,为图生活方便就在冰封河畔搭建冬季营地,不少人已经在冰封的第聂伯河与斯维涅茨河处凿冰钓鱼,甚至将多捕的冻得瓷实的河鲈用麻绳串成一排高高挂起。 在北方老家怎么做,罗斯大军在此就这么做,倘若这里有着大量长船将更令留里克萌生一种错觉。 现在留里克骑着马终于抵达森林中间被人为创造出的巨大空地,一座夯土台基就在正中心位置,格涅兹多沃大祭坛在此,盛大祭祀即将进行。 没有带正儿八经的罗斯王国祭司是一个遗憾,对于留里克他也遗憾于自己不得不鸽了对老爹的许多、鸽了在都城的例行参与的冬至祭祀。 没有大祭司,留里克决定站出来自己充当这个祭司。 无疑这一决定是为广大战士们热烈欢迎的。 第1325章 第一只血鹰 这不是赫多达首次来到大祭坛,却绝对是最有意义的一次。 曾经欣欣向荣的森林城市而今完全化作罗斯人的大军营,空旷的森林空场游走得不再是把面部摸得惨白的祭司,而是穿着厚实皮肤、有着一头金发的瓦良格人。 他们都善于说着瓦良格人的语言,足矣证明其身份。 只是赫多达有些不理解,为何罗斯王能熟练掌握斯拉夫语,倒是这份优势使得很多北方的近亲族群愿意服他。 赫多达只能基于自己的认知,去自我解释罗斯人与北方斯拉夫人的联合,看来而今自己也要加入这种联合。 支流的斯维涅茨河冻成了冰坨,两岸的无树空地是做密集火葬之地,随处可见焚烧尸体的痕迹完全被冰雪覆盖。 河道两侧的丘陵处有着大大小小的土包,它们极为茂密,赫多达注意到这些土包都经历过破坏。 “罗斯人在刨坟掘墓?只为了得到宝贵的随葬品?你们这些贵族恐怕根本想不到,自己全家被杀,安眠地下的祖先也被他们洗劫吧?” 这一情况令他不寒而栗,更加骇人听闻的是,就在大祭坛空地的一侧被人故意筑起一座特殊的“山丘”。它当然不是山,而是无数尸体堆砌成的尸山。完全呈灰白色的尸体必来自本地死者,大量积雪将之覆盖,它变得不太过于狰狞恐怖,至少在此游走的罗斯征服者完全对它没了畏惧感。 难道这就是罗斯人特别的祭祀方式?那尸山的高度竟比祭坛的夯土台基更高。 赫多达全程瞪大双眼,在留里克的陪同下好好参观了一番到处飘扬罗斯旗帜的格涅兹多沃。 “怎么样?看来你可没有被吓得不会走路了。”留里克绷着脸全程步行,刚刚路过那京观随口一问。 “我……还好。” 赫多达靠着意志力压制着畏惧,目睹那名为京观的尸山,顿时对罗斯人艰难萌发的好感又凉了一大半。他不得不思考,如果维亚季奇部族一些原因发动反叛,罗斯军是否也会报复性得再筑一座京观? “你也不必害怕。当我还是小孩时就已经指挥军队战斗,见识过更惨烈的场面,比如,曾在由鲜血融汇成的沼泽里挪步。习惯就好,因为罗斯对待强敌就是如此。还好……”留里克刻意顿顿气,依旧木着脸瞅向赫多达:“我们是朋友。” “是。是朋友。”赫多达难免流露出畏惧感,靠着嘴角请撇出的一抹笑意来掩饰自己的害怕。他急忙转移话题:“接下来呢?那些祭司们呢?莫非全被杀了?” “当然。” “啊?可没了祭司,你如何做大祭司?” “这个?你不必操心。因为我!就是被北方大神宠爱的男人。我不需要大祭司,我本人就是大祭司。” 狂妄?傲慢?还是确有其事? 赫多达对各路瓦良格人依旧缺乏了解,就只能明面上认可留里克就是“北方的神之子”。 祭司被认为是神的代言人,身份极为高贵,自然要接受万民的供养,就是各路贵族面对祭司们也要毕恭毕敬。 斯摩棱斯克的祭司是一个群体,怎样的孩子可以吸收进来做下级祭司,全靠着大祭司的指认。祭司们必须将全部身心投入到敬神,在斯摩棱斯克的克里维奇人社群,祭司几乎都是男性,自然也有极为少量的女祭司。 至于这些女祭司在群体里究竟是怎样的地位,贵族们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做任何斥责。 新一代的大祭司由上一代者指认,搞不好那个人就是前代大祭司的私生子。 刮掉全部头发乃至眉毛、脸上涂抹白垩泥、穿上朴素的衣服,他们是祭司。祛除这些装扮,他们又可与平民女偷偷发生关系,后者则希望依靠与祭司这样的关系,为自己的家庭减免一些贡品。 而今,祭司们被连根拔起,他们的住房完全成了罗斯王的行宫。 赫多达才获悉,所有祭司的尸身就混在那京观中。生前,这些高贵者鄙夷那些农夫,而今高贵低贱都没了意义,他们死在一起——也将随着烈火化作灰尽。 那京观就是祭品的一部分,为了焚烧它罗斯驻军已经在大规模砍树了。听!森林时常传出巨响,仿佛是北欧的冰霜巨人在行动。 才是陪着罗斯王视察大祭坛不多一会儿,赫多达就频繁看到驯鹿雪橇拖曳着去除了枝杈的木头从森林走出并杂乱无章得堆在一起。 赫多达不由再问:“那么,你们会做人牲吗?” “人牲?当然,我堆砌的尸山将被烧掉。” “不。我的意思是……活生生的人……用来……” 留里克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辜者没必要再杀死。唯有一人!走吧,跟着我最后看看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间简陋的木屋被打开,其中又有一简陋木笼,仿佛是一头熊般的存在被紧密看押着。 “他没动静了?莫非是死了?”留里克带着苛责问到看押的战士。 “大王,瓦季姆没死,只是太虚弱了。”看守使劲咽下唾沫,回禀道。 “虚弱?莫非真就是一头冬眠的熊?无所谓,反正这个人也快死了。哪怕成了一坨冻肉,也得做了血鹰。来!把木笼打开将他拎出来。” 于是,披着熊皮御寒的瓦季姆被剥下一些的伪装。一个战败者身上仅剩下一块遮羞布,蜷缩成一团置身于户外的雪地中。 他蓬头垢面得仿佛在扮演一块石头。 赫多达震惊了!虽然知道罗斯王要那此人做盛大的祭品,实在想不到之前傲慢猖狂的瓦季姆成了这幅鸟样。瓦季姆就在这里公开用自己的血祭祀斯拉夫诸神,那左手尚未愈合完毕的巨大伤口就是证明。 “他是瓦季姆吗?”留里克随便踢了一下蜷缩者,问道。 “是的,的确是瓦季姆。” “哦。”留里克就再踢几脚,略微躬下身厉声命令:“瓦季姆!睁开你的眼看看我!你好好看,现在维亚季奇人已经站在罗斯的立场。你是彻头彻尾的战败者!” 打算扮演石头的瓦季姆听到这个,双眼眯起一双缝,再发现留里克身边站着的老家伙居然是赫多达,顿时瞪大双眼。他想说些什么,奈何嘴巴被塞了布块还被绳子环绕头颅捆住,只能如挨了打的狗子般不断呜呜。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留里克又随口说道,眼角不禁瞥向赫多达。 生怕自己的一些事被这战败的小子抖出来,只见赫多达愤然一步走,右脚脚背对着瓦季姆的下巴就踢了过去。这一击力道很大,瓦季姆当然不会被踢死,就是事后这小子一嘴的血,有牙齿被硬生生踢飞。 至此,留里克的侍卫急忙将赫多达控制起来,生怕此人提前将瓦季姆踢死。 “你对他极为愤怒?”留里克对其表现并不过于意外。 赫多达急忙恭维道:“就是因为他,还得我们差点陷入战争。还好,尊贵的罗斯王针对我们维亚季奇人是仁慈的。” “很好。记住这份仁慈,这对你们很重要。”说罢,留里克不像再对唯一的人牲废话,就令部下将之塞回木笼里。 经过这一遭,维亚季奇首领赫多达真正见识到了罗斯大军的实力。一切超出他对“军队”的理解,这里的战士装备精良、衣着统一,存在的女性人数极少,可其身体素质看起来也相似于瓦良格男性。 爆发战争后男女一起上阵杀敌不足为奇,奇得是女人也能做骑兵吗? 不!这里有一位金发的女人,居然是一位女贵族、一位强大的军事首领。 卡洛塔可不似留里克那般深沉一些,她对这场战争充满恨意,很大程度上战争因奥斯塔拉公国,卡洛塔参与其中就是在做大复仇。 她不太相信眼前的维亚季奇首领真如丈夫所谓的那般会老实臣服,这便故意说明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 于是赫多达终于解开了一段谜团——过去年月袭击斯摩棱斯克村庄的军队,有大量的骑兵就是她的人——一位与留里克相似的年轻女人。 但事情远比卡洛塔自称的那般复杂。 今夜,那些浩浩荡荡抵达大祭坛的村庄首领们,被安排在以烈焰命名的斯维涅茨河两岸的开阔地。这在数以百计首领们看来仿佛是一种暗示——我们都会被罗斯人当做祭品烧掉。 奈何大家没有抗议的理由,既然来了,就只能奢望罗斯王认可大家的臣服。 这些首领们带着随从们俨然形成一个群体,很多村庄因为居住得过于分散,谓之为“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为过。他们名义上都属于斯摩棱斯克社群这一大群体,如今被迫相聚是极为罕见的交流机会。 他们自然被留里克派出的人手监视着,军队堂而皇之在此河畔驻扎,也安排了暗哨埋伏起来,避免这群人有任何的阴谋活动。 与此同时,昔日祭司们所拥有的最大房舍,这里成了留里克大宴群臣的现场。 由于此番远征带得驯鹿极多,宰杀一头烤了大家分食很合适。 一头鹿当然不够吃,就再从缴获本地人的牛羊里各拉出一头烤熟。 而从第聂伯河里凿冰钓上的河鲈,也成为宴会了不可多得的美餐。 赫多达可不是座上宾,倒也不会沦为看客。这位维亚季奇首领被安排在普通座次,他的存在令众人极为好奇与警惕,不过随着大家都喝高了,在酒精的刺激下,这份警惕也消散得差不多。 随着有人提及如何“款待”瓦季姆,借着酒劲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单纯做血鹰不合适。” “对!再给他身上涂油,一把火烧掉。” “那还不如直接给他涂油,我们就看着瓦季姆被活活烧成灰尽,可比血鹰还要刺激。” “这样,岂不是复刻的那个丹麦伪王霍里克?他当时被做了熏肉,我看还是太便宜他了。” “不然呢?要不用烧红的剑戳烂他的腚眼。”是梅德韦特提议这么干,因为太过于恶心遭遇大家的集体嘘声,接着又是哄堂大笑。 置身其中的赫多达有机会品尝燃烧的烈酒,他不得不捂着胡须、在罗斯王的威逼下喝掉这惊世骇俗的“火之水”,接着感觉整个肚子都在燃烧,可就最后结果而言出奇得好,仿佛自己得到了火神的力量。 赫多达晕得厉害,他意识到所谓的罗斯大军是五花八门族裔的混合,连里加湾的“挖琥珀的家伙”都在这里令他吃惊。这群人在讨论如何处置瓦季姆的问题上各抒己见,方案愈发得离奇与下流。甚至还有人声称可以提前将此人阉了再做其他酷刑,哪怕是眩晕中的赫多达也能意识到这里面的恐怖。 “你怎么看?轮到你了。”留里克命令道。随即就有人踢踢迷湖的赫多达。 “我?” “你说说,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置瓦季姆?” “我?”一双双湛蓝眼睛瞪着自己,尤其是那目光极为深邃的罗斯王留里克,这群浑身散发杀气的罗斯人在威胁么?“我想,斩首就够了,之后烧成灰尽。” “很仁慈。”一时间鸦雀无声,留里克耸耸肩一说。 “可对付瓦季姆不能仁慈。你们维亚季奇人不该如此仁慈。”说话者仍是梅德韦特,也是北方斯拉维涅人(尹尔门斯拉夫人)中的最高贵者。 “也许是吧。我……只想简单干脆处决他就够了。” “干脆一些也好。不过我本人对瓦季姆全家有恨,我们北方的斯拉维涅人多数就是恨他。这种人在哪里都是祸害,斯摩棱斯克人被他折磨,好在罗斯军队来了,对于本地的斯摩棱斯克平凡人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此以来,梅德韦特将战争缘由全部推给瓦季姆,完全掩盖了即便没有瓦季姆,罗斯也要对斯摩棱斯克动手;即便没有瓦季姆,北方诺夫哥罗德和南方斯摩棱斯克也有传统矛盾。 但在这赫多达看来有些虚伪了。 赫多达才获悉有梅德韦特这样的人物存在,他的维亚季奇与北方的近亲在过去时光素无来往,彼此也就谈不上善意更谈不上恶意。 他估计如果没有罗斯的大移民,北方的近亲可能翻不出什么水花,最终真的会被有意扩张的斯摩棱斯克贵族吞并。可惜……所有瓦良格人的统治者偏偏是一位年富力强、有神助力的年轻人。 瓦季姆将由自己的死,开启斯摩棱斯克地区的新时代。 现在,距离冬至大祭司已经一步之遥。 当连续十年搭建“冬至日大火塔”,它就是大家眼里自古以来的习俗,光明节大祭祀若是不造出巨大的火塔被解释为对神不敬。 当然在都城新罗斯堡,巨型火塔必须搭建,同时大量写满话语的纸质孔明灯也将漂向高天,突出得就是热闹。 就在格涅兹多沃,森林中认为开辟的空地赫然树立起一座木塔! 京观已经被“暴力拆除”,那些横七竖八融和一体的死者被砸得乱七八糟,再被扔到木塔中准备最后的焚烧。 所有的斯摩棱斯克贵族头颅被安置在大祭坛的夯土台基上,其中就包括瓦季姆家人的。 就在这里,一尊高大的绞刑架屹立。 留里克当然不是以绞刑完成对瓦季姆的处决,血鹰是当然,只是后续的处理可没有其他人建议的那般丧病。 罗斯王国从未施行过血鹰,过去关于血鹰说法也是流于传说,广大北欧人并没有谁亲眼见识过,至于如何处置倒是有所认知。 现在,冬至日大祭祀最后的白昼。 当842年最后一天的太阳升起,顶着寒意,近万人齐聚在大祭坛处。 广大罗斯战士争先恐后聚集,只因他们获悉大王与贵族们要亲自制作血鹰——这种传说中的刑罚终于要见到了,人人不敢错失观赏机会。 而那些村庄首领们,他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前来观看昔日大首领瓦季姆的处刑。 有的人对之仇恨,只因瓦季姆强令发动的暴戾战争导致村庄不得不派出子侄参战,结果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有的人觉得瓦季姆不止于此,即便是处决这个战败者也轮不得罗斯人做。 但广大罗斯联军战士忙着起哄,他们站得密密麻麻,交头接耳的呜呜声引得大地都在震动,附近森林的积雪仿佛也在快速抖落…… 留里克一身盛装,尤其突出一个黄金桂冠。 他带着众贵族围观者着趴在地上被绳索捆绑成“大字”的瓦季姆。 此刻的瓦季姆早已心灰意冷,还因被故意饿饭,被折磨得极度虚弱连反抗的动力都没了。 “太阳已经升起,动手吗?”梅德韦特问道,实则他才是最跃跃欲试之人。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哪怕是最年轻的旗队长都站在这里了。 “那就动手吧!我来第一剑。” 于是,就有留里克手握佩剑率先刺向瓦季姆的后背。接着,是军官们、贵族们轮番刺剑。 这里当然包括赫多达,等轮到他的时候,瓦季姆实际已经死亡,可谓死得很干脆利索,就是死相极为狰狞可怕。 赫多达愣了一下,还是狠心用自己的法兰克宽刃铁剑在烂肉中刺了一下,他的眼角注意到留里克居然在看着自己…… “这下,算是我的投名状了把。”赫多达没有多言,甩掉剑上血渍站在一边。 谁来亲自操作血鹰呢? 留里克并未亲自动手。 施行人交给了自告奋勇的梅德韦特,这位诺夫哥罗德总督身为白树庄园家族长子,由他彻底结果瓦季姆,就是对昔日纷争的彻底复仇,如此,白树庄园彻底击败了昔日强大的松针庄园。 接下来的处置过于丧病,众人在紧张与兴奋中看到那折断的肋骨犹如雄鹰的翅膀。 绞刑架迎来它真正的目的。 化作血鹰的瓦季姆早已死去,双臂被吊了起来,而展开的两侧肋骨也被捆了绳子被可以向两侧舒展。 现在,瓦季姆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扯掉,以如此诡异的姿势、以祭品的形态屹立在大祭坛上。 血鹰仪式到此结束,接着就是任由大家绕着大祭坛行走,好好观赏昔日斯摩棱斯克大首领的终焉。 第一次,人们见识到了血鹰,年轻的罗斯战士庆幸于自己把握住了机会,由此经历他们可以在未来人生里告诉其他人何为血鹰。 而对于那些村庄首领们,在惊讶、恐惧和亢奋中,还多了一份唏嘘。 不过是四个月前,这个男人在格涅兹多沃吆五喝六,三个月前这个男人高调得骑马立于这里,以自己的血献祭诸神。 谁又能想到,仅仅三个月后瓦季姆真的成为了祭品。只不过与之陪葬的是他的全部家人,以及全部的斯摩棱斯克旧贵族们。 一大堆头颅被摆成圆形,在最中间的便是那尊侥幸下,一只血鹰于此翱翔。 极寒很快将瓦季姆冻成冰坨,属于他的时代彻底结束了,也即将化作尘埃与泥土。 随着夜幕降临,盛大的篝火祭祀也将举行,它才是整场祭祀活动的压轴,其活动之盛也远胜于斯摩棱斯克地区过去的一些祭祀活动。 人们依旧密密麻麻聚集在大祭坛,等待着罗斯王为那火塔点燃第一把先导篝火…… , 第1326章 为斯摩棱斯克献上最后的火葬 瓦季姆的尸体被持续悬挂着,直到夜幕降临。 就在格涅兹多沃,夜幕下的大祭坛已然是暗夜下最璀璨的光电。 在第聂伯河畔与支流的斯维涅茨河畔到处是点燃的篝火,在大祭坛的宽阔空地出,这里更是处处篝火。 在万千篝火中,一座松木堆砌的高耸木塔已经落成。 富含油脂的松木压着无数尸体碎片,展览京观已经结束了,死者最终会被埋葬——以灰尽的形式混着着无数草木灰深埋地下。 今年不能回老家度过光明节是一个遗憾,不过能在敌人的大祭坛来祭祀北方诸神,也可谓巨大的光荣。 战前谁又能想到,一度被高度提防的斯摩棱斯克势力,仅因为罗斯打了一场强有力的防守反击就被连根拔起。 “早知道他们这么弱,我们早该动手了!”无数战士们有着这样的心态。 难道过去的斯摩棱斯克势力真的弱么?倘若没有罗斯对整个尹尔门湖地区的全面占领、没有统治者留里克的运筹帷幄、甚至没有十多年前由老奥托主持的大规模联姻与生育,以尹尔门湖当地人的实力,纸面数据各方面的确不足以战胜斯摩棱斯克。 毕竟,昔日的尹尔门湖地区仅有一个霸主——松针庄园。按照正常的流程,当老庄园主卜鲁德涅去世,就该由其家族里最有才能者继位,那么瓦季姆极大可能战胜其兄继承位置,继续以首领之姿傲视整个大湖。 但那样的尹尔门斯拉夫势力,或曰斯拉维涅人,其势力也就仅相当于维亚季奇部族而已,只能安于湖区的生活,只能防守,无法主动出击南方。 倘若完全没有外人掺和,以斯摩棱斯克势力霸占着多条河流水道的地理优势、以庞大农业人口的优势,假以时日他们的自然膨胀一定可以自发形成一个斯拉夫国家,一如他们在西方的远亲所缔造的“大摩拉维亚公国”。到了那个时期,斯摩棱斯克就必须扩张以为膨胀的人口获得新的生存空间,否则就是自我崩解。 然而这个时代属于留里克,属于他治下的罗斯王国——甚至是法兰克人已经在深受其害。 斯摩棱斯克的贵族集团自诩罗马人后裔,是否为真已经无所谓了。 罗斯占领了这里,斯摩棱斯克将永远属于罗斯,旧贵族已死,旧贵族的野心则被更有雄心的罗斯继承。 那些贵族依旧存在,只是以碎片的形式,化作无数的冻肉碎块与松木混在一起,等待着征服者之王的一把火。 贵族们被连根拔起,祭司集团也彻底绞杀。 这一过程中大量平民或是被杀、或是死在逃亡的路上。他们死亡原因更多得就是在极寒天气下的紧急逃亡,无论是征服者还是劫后余生的平民,他们都能猜得到定居点附近的森林里一定倒毙着大量的死尸,死者暂被积雪覆盖,待到明年化雪,饥肠辘辘的棕熊结束冬眠,定然要无情啃食填饱虚弱的身体。 森林的野兽将享受一场骇人盛宴,它们在吞噬了人的鲜血后是否会发狂?也许吧!毕竟这片广袤的森林中,人并非绝对的主宰。 游弋的熊数量颇为庞大,它们会把村民当做一种非必要的食物源,一旦饿极了就主动捕食。 这一切就如罗斯入侵者一样,甚至,罗斯人真的是熊! 那不是比喻性质的描述,而是来自大家的肉眼所见。 数以百计的村庄首领必须忍着熬夜的痛苦去参加罗斯征服者最后的夜间仪式,据说是观赏巨大火塔的燃烧。当然他们也知道,祭司们与贵族们破碎的尸骸一股脑得被抛如木塔中,昔日高贵的人们将化作烤熟的肉类,再进一步烧焦,最终可能连骨头都烧得稀碎。 在过去的历次祭祀中,作为牺牲的牛羊才享有这般待遇。即便牛羊要被焚烧,可从未有人搭建相当于大树高度的木塔以燃尽祭品呐。 谁又能想到,发动战争的贵族,最终自己成了人牲。 论及人牲,大首领瓦季姆依旧被高高挂在祭坛的夯土台基上,惨白的尸身为月光照得发亮,与背景的暗黑松树林形成鲜明对比。 寒风吹得森林沙沙声从未停止,祭坛的空地却不寒冷,目前的篝火矩阵已经足够透亮,罗斯联军在这里大肆烹煮麦子制作烤肉,缴获的麦酒和格瓦斯正在被开怀痛饮。 光明与温暖集于此,倘若他们不是征服者,这样热闹的场面广大村庄首领是满意的。 这些人如坐针毡等待着最终仪式的进行,却赫然看到熊群在篝火间乱窜。 老家伙们使劲揉揉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可怎么看就是一大群熊在人群间走动,好似罗斯人豢养一般。 它们是熊群吗? 是,也不是,至少不全是。 那是第一旗队老战士们的故意为之。 昔日最精锐的公民兵第一旗队,如今光荣已经让渡给常备军。阿里克所带领的第一旗队,正是罗斯最早组织的正式作战部队,但随着时代的发展,部族武装的模式已经无法满足愈发庞大的王国所需,由首领卫队改组而来的常备军粉墨登场。 阿里克不得不承认,那些骑马的少年虽是混血,的确在战争中一再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罗斯部族后裔。这些小子的战斗力强劲,再给他们一些年月将更加强大。 这并不意味着公民兵第一旗队的老家伙们就不中用了。 恰恰相反,常备军的四支骑兵队中的不少年轻人,本身就是阿里克所部老战士的亲儿子。 留里克这次行动近乎于精锐进出,事实上形成了上阵父子兵的局面,以如此强大的军力针对瓦季姆打防守反击,实在给了这个男人以赶尽杀绝的最大敬意。 公民兵第一旗队战士人人带着一张熊皮大衣,其中不乏有北极熊皮衣。厚实皮衣的御寒效果有些过分了,将之裹在身上躺在雪地里基本也不必担心失温。 有了熊皮,就必有装饰用的熊头。熊的上颌骨故意安装在圆顶的铆接铁皮盔,形成带有獠牙的巨大帽檐。 如此形象再在篝火略昏暗的光芒下,真的像是群熊乱窜。 现在的阿里克装扮成一头熊,带着自己的“熊军”聚集在木塔旁。 此乃留里克有意为之。 罗斯部族住在极北之地,无论冬夏都能在北方的森林、苔原看到熊的身影,白色的北极熊也不稀奇。罗斯并非崇拜熊,倒是将成功猎熊看做猎人强有力的象征之一,可最简单干脆的原因是熊皮有着极大的经济价值,熊肉重量又极多,固然其肉臊味重感觉生勐,大家并不挑食,骚哄哄的鲨鱼肉都吃了,熊肉也无所谓。 罗斯部族版本的“狂战士”,要有重甲武装,头盔处安装真正的熊上颌做装饰,倘若没重甲,就裹着一张熊皮去作战吧! 现在的阿里克所部就是以狂战士姿态参与祭祀,他们此刻的确切职位则是下级祭司。 他们的出现引起巨大的轰动,当又一波人开始起哄,旋即引得整个祭祀现场沸腾。 于此同时,留里克就在他的行宫中静静等待,再对即将到来的祭祀做最后准备工作。 难道真的没有女祭司么? 其实是有的。 留里克有十八位妻子,而所有的妻子都有资格做女祭司,且或多或少参与过祭祀活动。 她们与国王的关系,某种意义就相当于瓦尔基里们与奥丁。 人间的米德加德与天界阿斯加德上下呼应,这是大家津津乐道的,如此更突显着国王留里克真的得到了奥丁的祝福。 “把旗帜上缝合的蓝色条纹拆线,再突击缝成白色罩袍,留里克,可这有你的。”卡洛塔不由得抱怨几句。她靠着油灯,用罗斯自造的冷拔碳钢缝衣针给这即缝制衣服,布料正是罗斯旗。 贝雅希尔亦如是,她意识到自己将第一次参与到罗斯人的祭祀,没有任何的抱怨,反倒有着莫大的欣喜。她一样忙着制作自己的罩袍,眼看着快要大功告成,就对手头的钢针起了兴趣。 “我快完成了。真是好针呐,我在草原就没见过这种好宝贝。”说着,她还拿着在油灯前比划着,只为看到其细节。 留里克背对着二女,不断抖动着身子整理衣冠:“你们都快点做,再过一会儿我们行动。” “不是要等待星辰归位吗?只有那个时候点火才最有意义。”卡洛塔勾着头继续说道。 “无妨。我是国王,我有绝对的处置权。” “你呀。”卡洛塔微微一笑,再看一看贝雅希尔,弱弱都囔:“他大概是看不懂满天星辰。” “真的?我不信。他可是王,他什么都懂。” “他是被奥丁选中的人,如果什么都懂,他就是神了。就该是献祭了一只眼的奥丁立于大地。不过若真如此,留里克就该召唤闪电和烈火,不劳战士们出征就轻易就杀死所有敌人。” 贝雅希尔摇摇头,继续手头的工作:“至少,他是我心目中的神。” “你呀……” 二女没有再都囔,她们的滴咕留里克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神?现在的留里克是相信神的,他相信自己确有神助,如此罗斯的版图在842年就已经正式抵达第聂伯河,理论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航线,已经为罗斯拿下。 何止要远征法兰克,等罗斯在西方的那个“罗马帝国”取得巨大利益后,转头就该进攻东罗马了。而这,就是罗斯持续获得发展资本的捷径。 “你们两个的废话我可听到了。贝雅希尔。”留里克依旧背着身子突然说道。 “啊?!” “我是你的神吗?” “你……你当然是。我是瓦尔基里,你就是奥丁。嗯。我该服侍你。” 留里克慢慢转过身,扶好自己的黄金桂冠。此刻的他一身铁甲衣护体,武装带扎紧腰,身上又有着红宝石、青金石、黄金的装饰,而那把已经是罗斯镇国神器的、名为“毁灭者”的大马士革花纹钢长剑,特别得被他挂在腰间。 “你们两个,觉得我的装扮如何?” “贵不可言!”卡洛塔笑着回应道。 “你呢?贝雅希尔。”留里克稍稍扭头。 “像是战神。” “那么,你们两个就是本王的瓦尔基里。等结束这一切,我还要再在斯摩棱斯克稍逗留一段时间以待局势稳定。你们两个要好好服侍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怕你消受不起。”卡洛塔自然是求之不得,却见贝雅希尔已经微微勾头。 二女换上了素白的长袍,那被拆线的蓝色布条则充当起腰带,一样得挂着宝石项链,头戴又松枝突击编织的头冠,一切尽量彷照都城大神庙的那番布置。 “出发吧。点火会是漫长的过程,我们早点动手。”留里克最后说道。 一支仪仗队已经在候着了,他们是从骑兵队里挑选的一批棒小伙子。 他们背着圆盾一身战袍,全体头顶圆形的北极熊皮帽,帽子上这番插满了染色后的大雁羽毛(各骑兵队的装饰用羽毛都聚集于此),留里克的要求很干脆,一切都尽可能做到华丽。 他们行动了! 衣着华丽的仪仗队在前开道,气候是全军的号手鼓手,伴随着整齐的鼓点队伍前进。 留里克就在号手们之后,他扶着宝剑,在两位担任女祭司的妻子陪同下,缓缓走向亟待点燃的木塔。 此刻,数以千计的人们自发围过来,他们呐喊、他们起哄,再伴随着悠扬低沉的号角声与清脆鼓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整个世界明亮极了,在战士们、军官们、罗斯贵族们的簇拥下,在那些投诚首领的围观下,留里克与他的仪仗站在了木塔下,也站在了将木塔团团围住的“熊军”面前。 “星辰还不到位置。现在就开始吗?或许有些操之过急。”阿里克摘下熊首头盔,向老弟建议可以稍稍推迟。 留里克摇摇头:“瞧瞧这热烈的场面,我们岂能扫了大家兴致?” “立刻点火?就不再做一番演讲?” “不必了。我再是呐喊,也压不住大家的怒吼。战士们就是希望这些战败者彻底化作灰尽,我们就要用他们的死来向奥丁证明我们是伟大战士。” 这话阿里克听得十分舒服,他好好打量一下国王弟弟:“奥托之剑。毁灭者!它代表着伯父的意志。可惜啊,瓦季姆没能在诺夫哥罗德祭祀掉。” “那倒不至于。”留里克耸耸肩:“瓦季姆的头会被斩首,会献给老国王,还要被诺夫哥罗德的博雅尔们展览一下。” “一切你说了算。现在动手吗?” “那就点火吧。给我火把。” “好嘞。” 于是,号角声突然停了,在偃旗息鼓一阵子后,号角与皮鼓同时作响。 一位高大的男人当众高举火把,他站在高处,近处的人看得到那是国王大人,远些的人只看到一个手持火把的伟岸形象。 他要干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 先导火堆故意混了凝固油脂、蜂蜡,乃至少量土硝,令干枯的芦苇变得极为易燃。 留里克好好展示一番手里的火把,奋力将之抛出稳当得落在先导火堆里,接着便引来火硝的爆燃,继而火势迅速展开。 但火塔并未迅速完成。 人们只看到一团火球腾起,继而爆发热烈轰鸣。火球散去,就剩下一团火了,这令起哄的人们倍感失望。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留里克迟迟不离去,就在两位祭司装扮的妻子陪同下,注视着火势慢慢扩大。 加了料的先导火堆火势越来越大,它开始炙烤着木塔的含水木料,引得整个塔都在散发蒸汽。 当一切达到可燃的临界点,木塔终于开始向火塔的转变。 为此留里克一身甲胃屹立于此已经好大一阵子,他与妻子们倒是不嫌冷,就是持续站着双腿麻木肩膀也不舒服。 他依旧在忍耐,他知道自己不可退却,除非那火塔的热烈足够将自己烤焦。 星辰正在移位,当北斗七星与北极星(天枢)达到正确的相对位置,就可以说光明节之刻已经到来。 留里克故意提前点火,隔了约莫三个小时候,那火塔越烧越烈,逼得留里克不得不撤离了。 整个大祭坛首次陷入到认为创造的太阳了,罗斯联军已经习惯这种传统节目,而数以百计的村庄首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算是什么?祭祀火神吗? 所以,罗斯人其实也是信仰庇隆大神的吗?他们真的在祭祀圣火! 斯维涅茨河,名字就是圣火,格涅兹多沃祭坛故意建设在此河畔。842年最后的一天,一座火塔屹立于祭坛,它如行为艺术般诠释了何为“圣火”,整个格涅兹多沃陷入到严冬中的奇异温暖中——甚至热过了头。 热力烤得人们退却,大量战士干脆赤膊现身,就令自己的前胸后背接受一番炙烤,此事也有讲究,所谓得到火神的祝福。年轻的战士多有此作为,毕竟他们的母亲多是斯拉夫人,因母族的关系,他们也开始了对斯拉夫诸神的信仰,并于北欧诸神混在一起理解。 在烈焰下,年轻战士自由展示着自己的肌肉线条,胸毛被烈焰照得发白,浑身也开始渗出晶莹汗水。他们才不觉得冷,恰恰觉得仿佛在蒸桑拿。 就是这样的热力,一具如烂肉一般的无头尸体安置在一辆小雪橇上,被赤膊汗津津的战士拖曳到留里克身边。 “大王,瓦季姆的脑袋已经斩下。”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示意部下动手。 瓦季姆的血鹰到此为止,狰狞的尸身已经冻得坚硬,倒是现在已经开始解冻了。 前方火塔危险至极,空气中也弥漫着松脂的特别刺鼻气息,还有人人都知道那是什么的奇怪烤肉气味。 得令的战士们合力举着一根极长的松木树干,一端抵着安置尸体的雪橇。大家先用雪擦拭身子,再将湿漉漉的布毯披在身上,如此推着木杆将雪橇直接送入火塔,与烧得发白的木料混在一起。 完成任务的他们带着癫狂的笑意归来,此刻所有人剧烈散发着蒸汽,仿佛从岩浆里刚爬出来。 瓦季姆彻底结束了,唯有他的头颅还存在。 留里克估计在回到诺夫哥罗德做完展示后,就当将此脑袋制作成骨碗。看似是变态的丧病行为,实则是维京世界称道的英雄之举。 这样展示了国王的权威、国王的霸气,各路部族最吃这一套,比起国王仁慈康慨,现在的人们最需要国王带着大家不断打胜仗、不断羞辱敌人。 留里克实在是在战争中悟出了这一真谛,于是,他已经为自己预定了瓦季姆的头骨酒碗,当然还要用青金石、黄金做妆点。 这是最后的火葬,候命的“熊军”忍着热力,不断向火塔添加新燃料——砍伐的高度惊人的红松与云杉。 火塔燃尽了斯摩棱斯克的旧时代,待火塔熄灭化作一地厚重的灰尽,总督府管理此地的新时代随之开始。 如此由阿里克不断为火塔添柴就有了很强的意义,因为他就是委任的总督大人,也由他参与、监督本地所有的旧时统治者尘归尘土归土。 第1327章 公主的远航 一支小型船队带着大量掠自法兰克的财宝顺利抵达哥德堡。 已经化名为“乌鸫”特来西亚的公主吉斯拉,经过漫长又痛苦的航行,终于挨到了这个诺曼人的港口。 她对北方世界一无所知,除了知道石勒苏益格长城之北都是丹麦人,其他再无知晓。 据说那里有一片广袤的海域,一片广袤的大地,是北方诸神庇佑的地方,也是所有野蛮人的老家。 “野蛮?我也是个野蛮的女人吧。” 她挺喜欢自己的化名。乌鸫,一种北方灵动的小鸟,鸟儿虽小却不畏严寒,当世界被冰雪覆盖它依旧能坚韧地活动。 曾经的吉斯拉已经死了! 现在只有“乌鸫”特来西亚。 想要让自己接受这一切着实有些难,再看着并不年轻的哥德堡伯爵蓝狐,她的心情更加复杂。 她因割掉了长卷发,如今换掉法兰克式长袍,换上罗斯女贵族款式的更为干练乃至还有修身的衣袍,乍一看去颇像是秀气的男性战士。 由于气候愈发寒冷,她戴起狐皮帽子与熊皮大衣,装扮得就像是罗斯贵族。 舰队虽小,领航的也是一艘风帆巡洋舰,大船引领两条武装货船,以蛮横之姿态进入丹麦海峡,在拐入海峡深处的哥德堡。 船只娴熟避开暗礁区,逆着北风冲入约塔河口。 “抛锚!就是现在。”站在船艏的蓝狐扶着船舷栏杆大吼。 铁锚砸入海中,不久船只就牢牢固定在海面。三艘船皆如此,接着便是释放小船准备登陆的举措。 当然,在此海域游弋捞鱼的船只纷纷靠拢而来,他们看到了大船与飘扬的罗斯旗帜,毫不犹豫相信这一定是远征法兰克的军队。 至于怎么才回来三条船?一定因为这三船只是运输战利品的!它们属于伯爵蓝狐。 蓝狐虽是伯爵,目前对自己的哥德堡伯国完全是一种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当地人还是过着日常的生活,因为罗斯王国的扩张使得给了大家出海冒险的巨大机会,一批人已经离开老家、划着船干脆就在来茵河入海口区域过冬,如非必要已经懒得再回老家。 伯国的人口有所减少,哥德堡依旧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乌鸫静静站在甲板,她依旧披着厚实皮衣,奈何吐息已经有着厚重雾气——这里已经很冷了。 眼前就是名为哥德堡的城市,放眼望去这是滨河而建的大定居点,到处的游弋的船只,岸上也安置了不少船。房舍几乎都是木质的,怎么看都是简陋至极,简直就是巨型的农村,与整洁毫无关系。 这与蓝狐所言的有出入,不是说罗斯的城市尽是整洁的所在吗? “吉斯拉。该下船了。”蓝狐随口以拉丁语喊一嗓子。 “叫我乌鸫。”女孩勐回头,以犀利的眼神回敬之。 “好吧。乌鸫,至少你也不该用鹰般的眼神瞪我。如你所见,这里就是我的城市,我们要先在这里住上几日。” “以诺曼人的方式度日么?”她问。 “当然。你……已经是诺曼人了。” “好吧。”说罢,乌鸫抛下大衣,直面这北方的寒冷。她绷着嘴巴,在诺曼战士的指引下亲自攀爬起绳梯,逐渐进入在海波里荡漾的长船处。 相比于笨拙的她,蓝狐的下船实在轻巧。他已经减肥成功,如今体型基本保持稳定,就是那一张胖墩墩的圆脸实在不好再减下去。倒是这样的圆脸少了犀利多了圆滑,与传说中凶蛮的诺曼海盗行到的确不服。 这张难以减肥的圆脸简直成了蓝狐的标致,围观而来的渔民都认识他,在获悉大人带回了一批战利品,这便争先恐后帮助卸货,顺手还能得到一些好处费。 要如何收拢人心呢?最佳手段就是将这些战利品的一大部分给人民,即便这部分战利品已经是蓝狐的私人财产了。 相比于得到金银,它当然是越多越好。对于普通农民,尤其现在面临过冬问题,大家更需要得到大量的粮食。 蓝狐的做法颇为务实,他用掠夺的财物在乌得勒支换了一批粮食。如此来茵河入海口的那些下级贵族,举家移民的尼德兰伯国拿骚家族,当地教会,他们得到了硬通货的金银(管他金银是否是赃款)好好学习交出粮食。 两艘武装货船很大程度成了运粮船,另有大量掠自法兰克民间的生活用品,甚至是昔日染血、清洗过还能继续用的旧衣服。 它们都是蓝狐赐予臣民的战利品,而最贵重的、已经将献给罗斯王的战利品,尽在自己做旗舰的风帆巡洋舰上。 一艘又一艘渔船运着无数满登登的麻布口袋回到码头,当口袋在码头打开,顿时引起全城轰动! 燕麦和黑麦,即便是这种比较差的谷物,在哥德堡也是珍贵的,但它运抵的数量太多了,顷刻间击垮了这些没啥见识的渔民的认知。 蓝狐屹立在一艘长船,乌鸫瞬间又想起在海上颠簸吐得昏天黑地的痛苦,她左手伤口尚未拆线,而今为白布捆着,唯有右手死死抓住蓝狐的衣袖。 她估计自己未来是要做伯爵夫人了,只是住在这样潦草的港口城市真的有些痛苦。 但自己即便改名换姓,到底也有着查理曼的血脉,这是自己不能抹杀的事实。 自己必须保持着高贵,这便坚决站在蓝狐身边,在波动的船上保持平衡。 船只靠岸,远征大半年的蓝狐终于回到了北方老家、回到了自己的封地。 广大民众很想知道法兰克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急切关心在码头堆积如山的粮食。 被册封的男爵全在带兵打仗,他们依旧待在来茵河口,已经决定了与当地的罗斯王国驻军一起过冬。 蓝狐本作为远征军的全权大将,而今职务暂且委派给了常备军第一步兵旗队的老将格伦德。有这个老家伙镇场子,当地又有结盟了的尼德兰伯国与弗兰德斯伯国,蓝狐并不担心出岔子。 他完全可以一路航行直抵新罗斯堡的。 这番在哥德堡逗留,除了犒劳老家的臣民,也是对他们进行巨大的精神诱惑。 “难道,你们不希望亲自动手去法兰克抢钱抢粮么?” 起初,组织人员远征法兰克就是巨大的冒险,彼时参军者都是自愿的,这些男人好勇斗狠又贫穷,除了这条命外几乎一无所有,对娶媳妇完全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去远征法兰克很可能被当地强大的军队碾压,即便如此也要搏命求财富,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只有这个翻身的机会。 事实是他们的确发了财,部分人还抢到了女人当媳妇。 尤其是一路逆行来茵河抵达拿骚的那些人,其中就有彻底与故乡做切割的哥德堡的约塔兰人,这种人摇身一变成了贵族,甚至他们掳来的女人明年就该生孩子了。 各个村子的话事人闻风齐聚在哥德堡,大家坐进修造好的全新大长屋里。这里铺设着厚实的皮毯子,人们可以直接落座,直到现在乌鸫终于感受到了整洁。 她就坐在蓝狐旁边,由于其穿着好似男装,看起来就是蓝狐身边的年轻侍卫罢了。 面对这些村庄的话事人蓝狐并不做解释。 从拿骚带回的葡萄酒与大伙儿分享,它是低度数甜酒,就意味着它的总糖含量极高。 若不用蒸馏技术处理,拿骚、科布伦茨、美因茨,乃至整个巴登地区所酿的葡萄酒,就是浓缩的山葡萄汁发酵。 那甜蜜的滋味甜的品尝着浑身哆嗦,这些村民平日里几乎只能从蜂蜜、覆盆子得到一些甜蜜滋味,能放肆痛饮蜜水的机会几乎没有。何况这甜蜜的葡萄酒是集合了甜与酒香。 大家很快喝得微醺,继而变得兴奋。 便有人高调询问:“看来老大你真的打了打胜仗,可怎么才回来三条船?莫非其他人已经在法兰克打下大大疆土了?” “那是当然。对于你们!这是巨大的机会……” 话匣子就此展开,蓝狐毫不犹豫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地盘、财富、粮食、女人、温暖环境……斯堪的纳维亚的居民需要这些。 住在约塔河畔是不得已为之,毕竟这片河区的居民在过去的数百里历史也是走马灯得轮换。它曾是勃艮第人的老家,勃艮第人南下,日德兰人北方得之。再之后北方的哥特人进入半岛区域,移民至约塔河。 而今,北方的斯韦阿兰(瑞典)人开始进入。 蓝狐有着瑞典出身,由于留里克本人兼任着瑞典国王,也就意味着哥德堡伯国也算是纳入瑞典的版图。 他将法兰克描述得美轮美奂,乃至以“人间的阿斯加德”形容之。 人们对没见过的东西没法想象,那里真的如此美好?至少堆在港口的粮食不会骗人。 各村庄近两个月来始终在拼命捞鱼、抓海豹,他们并没有捕鲸的能力,将见到的误入波罗的海的小须鲸当做“耶梦加得的尾巴”,再以讹传讹吓唬人。 他们制作了大量的鲱鱼、鳕鱼的肉干,制备了一批富含脂肪的海豹肉,再靠着有限农田出产的极为有限的粮食,本该如往昔那般挨过冬季。 他们大大咧咧得开始索要粮食。 对此蓝狐爽快得许了。 蓝狐昂起头,抬手示意大家的亢奋起哄,带着笑意高声说道:“粮食可以分给你们!但是,你们必须支付一些代价。” “代价?还要代价吗?”大家又交头接耳起来。 蓝狐再咳嗽两声:“战争仍在继续,明年我们要在法兰克继续抢钱抢粮发大财!我们既然已经洗劫法兰克的都城,还能洗劫更多城市。你们不要畏首畏尾,我呼吁你们回到村子后就告诉所有的年轻男女整军备战,我不管罗斯王还有什么新安排,我可是要持续战争的。我就是缺兵,你们如何?” 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这些男人疯狂地拍打大腿,一个个呐喊起哄。 于是,在全新的一天,开完会的村庄话事人回家之后,就招呼全村男人或是划船来、或是推着手推车来,在码头处人头攒动到处是等待领粮的人们。 发粮食的行动乱糟糟,蓝狐当然没时间做到绝对公平。各村领多领少并没有爆发直接冲突,一来大家乡里乡亲的,二来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开始。 粮食能大大改善民众的过冬情况,它也如巨大的蜜丸一般,一旦吃了它后大家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法兰克人有钱却兵弱,抓住机会抢他们发大财。 一切尽在843年! 发粮食的举措这哪里是伯爵的仁政,它分明是一场征兵令呐。 乌鸫注意到这一切,可她一直被保护起来住在深宫里,对民间的一切疾苦完全不知。她像是婴儿一般必须从头开始学,必须学着站在诺曼人的立场想问题。 因为这些人,可能就是她未来的臣民。 既然打扮得像是男人,就装作伯爵侍卫的样子。伯爵养小厮不足为奇,这样的小厮未来往往可能成为首领身边的大将。目前没有人觉得那个“清秀男孩”有何特别的。 一个平静的夜,户外北风呼啸,怎么看都有气候异变的趋势。 在风雪中航行对于风帆巡洋舰不足为奇,蓝狐不想再等待,他生怕不期而至的风雪折腾数日之久,引得芬兰湾冻结,继续行动就只能先在墓碑岛抛锚,继而坐驯鹿雪橇东进,这样自己返回都城的成本就太高了。 两人的关系尚未得到罗斯王的承认,蓝狐自己打着地铺独自睡着,乌鸫这个姑娘也肚子睡在房间的另一侧。 两人就以这样怪异的方式独处着。 女孩蜷缩成一团,满脑子是多过去岁月的联想。在过去的四个月时间她经历了自己的奇幻漂流,见识了都城毁灭,见识了朋友背叛,见识了亲戚的杀意…… 诺曼人是真的凶狠,可是…… “特来西亚,睡了吗?”蓝狐听到小小的啜泣声,随口一问。 “没有。” “你在哭?” “没有。” “是想到过去的事了吗?想到了战争?想到了家人?无妨,你想哭就哭吧。放心,我在你叔叔面前夸下海口,就会一直保护你。” 这就是问题所在,明明这个圆脸的男人是诺曼人的大将,就是他指挥大军攻破都城。 而他,却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靠山,乃至……可能成为丈夫。 这就是命运,也许也不错。不似自己的几个姑姑一生未嫁,并非她们不想嫁人,实在是爷爷禁止公主下嫁,只能在修道院里了此残生,对于一个女人是何其的悲哀。 她没得选,现在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蓝狐继续道:“明天我们启程!已经没时间再磨蹭,搞不好我们要在风雪中航行。抱歉,你又要不断呕吐了。” “我……我能忍。”她说话得已经有些颤音了。 “快点睡吧。我的哥德堡的确简陋了一些,等到了罗斯都城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会见到罗斯王。你……或许会被赐予新的身份。” “伯爵夫人?”乌鸫张口就来。 “也许吧。也许国王不同意。如果如此,我也不能强求。而你至少会开启新的生活。” “那不行。”乌鸫又是张口就来:“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你……你是个好人。” “好人?”蓝狐一阵苦笑:“你不懂我的过去,我并不是好人。我指挥军队杀了很多人,我难道不是凶恶的诺曼人吗?” “可我已经是诺曼人,你就不再凶恶。” “很好的逻辑,你说得对。还是快睡吧,明日我们走。”蓝狐不再说话,他想不到这小姑娘还有如此的心路历程。 不过关于此事蓝狐从来不强求,比起结婚之类的事情,现在的蓝狐更乐意做一位战士。这并非在于他突然对奥丁无比崇敬了,蓝狐完全是个利益至上者,当前偏偏有一支大军还盘踞在法兰克世界,当务之急是自己回到都城向国王留里克汇报情况,之后立刻提议再派兵增援以便扩大战果。 次日,在哥德堡逗留已经一周的船队决定出发。 一切为了轻装前进,两艘武装货船已经空置,索性就停泊在约塔河口以便明年使用。 唯一的风帆巡洋舰,她是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她的船艏有着前代大祭司的圣遗物——一撮花白的发束。 这艘船被认为有着神圣力量,因为老太太的头发,使得这条船将得到奥丁必有从而在任何恶劣海况下都能航行。 到目前为止还真是如此。 载着一批特殊的战利品、极高价值的商品,孤独的大船将全部的三角帆倾斜安置,于是兜着强劲北风在南波罗的海飙船,再浪间不断起伏。 乌鸫特来西亚一样吐得昏天黑地,感觉自己要在海上被活活折磨死,再见得其他的诺曼人居然像是没事人一样实在惊奇异常。 蓝狐的计划非常简单干脆,最后的航行不再做任何停靠,即便他的确可以在萨列马岛和墓碑岛休整一番。 因为在航行三天后,大船不得不顶着雪花,在漆黑的海绵前进了。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可蓝狐已经别无选择。 “冲!全力冲到新路斯堡,赶在大海冻结前抵达!诸神庇佑我们!”他以口号激励全船的兄弟,而大家的性命全这条船上。比起祈祷诸神,还不如祈祷那位女武神,也就是船艏木匣里安置的那一撮头发的女主人。 “瓦尔基里维利亚。这是你的船,这就是你。她是不沉的……” 第1328章 乌鸫特莱西娅会学着谦卑 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在海况愈发恶劣的中南波罗的海漂行。 船只不停在修正方向,她掠过了隐约可见的博恩霍尔姆岛后开始向东北方向突进,再贴折狭长的厄兰岛北上,继而抵达哥特兰岛的海域。 哥特兰岛,往昔的繁荣今不在,维斯比港填入了一些来自梅拉伦湖的瑞典移民,该地区的商业复兴正缓慢进行着。 这就使得蓝狐所乘坐的这条船基本无法在当前于维斯比停泊避风。 大船向着墓碑岛突进,一切正如蓝狐计划的那般,船未在海洋十字路口的墓碑岛逗留,在大家看到风雪下音乐的奥兰群岛,与芬兰地区的海岸线后,大船正式向东进入芬兰湾。 船员在甲板上轮岗执勤,他们不得不穿上极为厚实的衣服,为了避免被甩到冰冷海水里,做工之际不得不用一根缆绳捆着腰,绳子的另一端基本就捆在主桅杆上。 乌鸫特来西亚,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寄居房梁的猫。 长距离航海的特殊性,加之这艘船足够庞大,所有船员自发得在船舱里安置兜网吊床。 这样舱室内依旧堆着大量货物,尤其是这艘船,大量缴获的看似用处有限的铅锭和锌锭,以及一批银币,这些金属物质成了极佳的压舱石。 蓝狐当然也知道这冒着巨大风险,倘若遭遇恶劣海况与触礁,船毁人亡不说这些掠夺的珍贵财宝也将沉入大海。 恰是这些金属物质比石块更加靠谱。铅锭与锌锭铺在船舱最底层,其上在码放装满葡萄酒的橡木桶。船只重心被压得很低,加之这样的风帆巡洋舰是在扁底的柯克船基础上发展,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与她的姐妹节一样,如此船底即便没有安装舭龙骨,依旧是波涛中的不倒翁。 可是,比起停在喀琅施塔得泊地的罗斯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她还是显得小了。 底层甲板悬挂着大量吊床,如此下端就有足够空间堆砌货物。执勤者在甲板忍着风雪劳作,其他人就如蝙蝠一般几乎悬挂空中,船只晃动引得整个兜网晃动,人蜷缩在里面就只是安静待着,睡觉也好发呆也好,他们的身子随船的晃动而晃动。 住在船艏的船长休息室的小姑娘乌鸫,她也不能免俗得蜷缩在兜网里。 仿佛是悬空的猫窝一般,左右摇晃不停又像是婴儿摇篮。 她为了避免腹内翻江倒海的晕船难堪,索性不愿吃多少东西,就以臭臭的干酪块乃至因寒冷结晶的蜂蜜果腹。 她一句话也不想说,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蓝狐,此刻他的更是悬在空中的大肥猫。 他可不敢汗水,虽说身体晃荡个不停,还是不断感受着航行的变化。他时而钻出温暖窝,推开小小的木舷窗去看外面的景象,可不敢突然把大门打开,一面寒气灌满本就不够暖和的船长室。 “感谢诸神,海况并不致命。”蓝狐缓缓合上舷窗,拍一下被刺骨冷风吹麻木的脸。 他侧过身稍稍看到那悬在空中的毛皮窝中的小乌鸫动了动身子:“把你弄醒了?好吧,我这就把窗户关上。” 乌鸫精神萎靡,她被迫保持安静蜷缩状态,这种姿势起初是舒服得,奈何若一周时间都要保持这种睡姿、若非如厕绝不下地,加之没吃什么东西,真是感觉痛苦至极。 乌鸫哼哼两声,算是有了回应。 “感觉非常难受吧?”蓝狐明知故问。 这时,女孩终于探出头,眯着一双眼微微撅着嘴巴,都囔:“我感觉自己都要死了。我们还要在大海上多久?如此折磨真是酷刑啊!” “酷刑?你是没见过真的酷刑,觉得无聊,我可以给你讲讲以前丹麦首领的结局。至于多久能抵达港口,至多再航行三天我们就到了。” “还要再熬三天?你……给我讲些故事,我不想再无聊了。”本就一脸愁容的她更加消沉。 “以前丹麦王的故事么?那是关于战争的事,如果你真的愿听。” “我愿意。我已不再害怕。”收购无聊的乌鸫鼓起勇气如是说。 “也好,只要你不害怕。” 这艘大船之大,使得她只能在基本无风的夜里就地抛锚定在芬兰湾上。 整个白天都在颠簸,直到夜里才舒服不少,但白昼时间在快速所见,在夜间航行是极为危险的、基于低风状况大船基本也开不动,所有人就只要继续如冬眠的熊般睡大觉。 蓝狐所描述的旧丹麦王的故事,在乌鸫看来就是鬼故事。 那可不是一般的惊悚故事,而是过去十年真正发生过的历史!原来,能杀入亚琛的罗斯诺曼人也是风起于青萍之末。杀戮与战争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果真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冲向魔窟? 她在吊床里瑟瑟发抖,颤抖的嗓子问道:“你们……真就是靠着杀人,一步步变得强大?罗斯人复仇而崛起的故事很有趣,可是……” “太残忍了?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吉斯拉。”蓝狐索性称呼起乌鸫的真名:“过去的你一定终其一生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但在罗斯你可以有选择权。即便你以后愿意跟着我,我也不会对你有太多限制。在罗斯,一个女人也可以做一家之主,乃至成为伯爵、公爵。也许,罗斯王会封你为伯爵也说不定。” “随便吧。”乌鸫把头一缩,她再也不想听鬼故事了。 她对贵族间的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好在天生对鲜血并不过分敏感。到底她也是见过了亚琛城里被杀得尸山血海,在最初的震惊错愕后,现在虽谈不上能冷静面对,也绝对可以做到镇定了。 她主观上排斥任何有关战争的事,当然最初的蓝狐也是如此。 在没有强大武装扞卫商业的基础下,想要和平的做生意是痴心妄想。可真的有了强大武装,仗剑行商就从手段变成了目的。 给那姑娘说了一番往昔故事,蓝狐不也是同样回首了自己过去十三年的经历?当年,自己懵懂无知就知道吃肉喝油,养得一身肥膘走路都气喘,被已经故去的老爹推到码头面见当时的大首领奥托父子,因押运战争物资有功才逐渐被重用。 回想十三年前,蓝狐可不敢相信五千个日夜后自己竟成为一方诸侯。 彼时的罗斯部族也无法想象五千个日夜后,罗斯已经将法兰克的权威践踏在脚下。 一面从亚琛城里找到的“三狮旗”被封装起来,它虽说只是一面用朱砂、金箔、金丝装表的布,其意义极大——它是查理曼本人的战旗。 却说这场漫长的风雪,此次席卷整个欧洲的降雪过程不够强劲持续时间却极长。 所以当蓝狐从哥德堡启程之际,在遥远东方,瓦季姆带着他的四千的大军正在进攻维捷布斯克。 当漫长的、充满危机的航行结束,瓦季姆已经要在波洛茨克吃败仗了。 蓝狐一行在海上漂了很久,若非有航海日志算着时间他做提醒,蓝狐早就把正确日期忘却。 至少风雪听了,阴霾天空虽不能一瞬间散去,大船终于抵达芬兰湾最深处的喀琅施塔得泊地。 “大人,我们已经到了。”有部下在休息室外不断窍门不断呼喊。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估计港区已经没泊位了,我们抛锚,所有人做好坐小船上岸准备!” “遵命!” 隔着木门蓝狐再命令:“把彩旗挂起来,让旗语兵站在船艏,再吹号,让国王知道我们来了。” 因为蓝狐并不知道斯摩棱斯克发动了强劲偷袭,也并不知道这个时间点留里克以及收到了来自南方的战争警报,彼此实在打了个时间差,甚至如果蓝狐在中途拐弯到里加湾避风,必然知晓一场庞大的冬季战争突然爆发。 按照过去的了解,搁这个时间点国王留里克恐怕已经抵达都城了,即便现在芬兰湾还没整体冻结,但海面上出现的大量碎冰已经验证了趋势。 不同图桉的彩旗对应不同的字母,多个彩旗拼起来就成了短语。现在,横躺着的船艏桅与主桅间倾斜拉着缆绳,这根绳子已经挂上一串彩旗。 港区的人们根本无法忽视这艘突然入港大船的存在,基于她位于船艏的舷号,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一眼认出她的身份。 “不可思议!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她不是远征军的旗舰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说?不是吧……” 雪停了,被迫蛰伏的海军也必须离开居所活动筋骨,并继续着航行训练。这些职业海军战士的本职工作就是水手,他们领着工资,得到运输铁矿石等官方运输行动的奖金,以此过日子,并将绝大部分时间用在训练。 海军在编的总人数只相当于一支步兵旗队,他们分散到各战舰后,就成为该舰的船员,并以很低的人数操纵该舰执行任务。必要作战之际,则就地招募渔民做临时人员。 歌德伦德不知道这条战舰怎么回来了,他出于对法兰克的敬畏,下意识担心远征出了茬子。顿时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既然人家已经释放了“回港”的彩旗信号,自己就该派出小型船队进入泊地与之会晤一番。 海军战士集结,这些戴着三角帽的兄弟以一种有别于其他航海者的形象,跳上半搁浅的长船,组成二十条船的船队快速抵达抛锚的大船处。 歌德伦德站在漂浮不定的长船,眯着眼摘下插满羽毛的三角帽,昂首向船舷看去。 他顿时认出一张熟悉的脸,:“蓝狐?!真的是你?” “是我。你是……莫非是歌德伦德?” “正是我。你……怎么只有一条船归来?该不会远征出了什么事?!”歌德伦德已经眉头紧锁。 “你莫不是在担心什么?!”蓝狐仰天大笑:“难道一艘船归来就会令你感觉担忧?感觉……我战败了?” “我不敢!蓝狐,你其实该带着大舰队归来的。” “这事就别提了。舰队都在鹿特斯塔德,都在乌得勒支,都在过去的那个杜里斯特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听着!远征的兄弟们大发横财,财宝多到带不走。大家高兴坏了,索性大部分人今冬就在温暖的来茵河口过冬,明年兄弟们还打算继续发财呢。” “哈哈?原来……原来的这样?”一块石头落了地并瞬间粉碎,歌德伦德从紧张到狂喜的转变几乎是一瞬间。 蓝狐注意到这个人的悦色,再看看这兄弟带来的大量长船,“来得正是时候!你们快来搬运我船的物资。” “难道是大量财宝?!” “就是财宝,足够令你疯狂。不过它们是谨献给国王的财宝,你可不要趁机贪墨哦。” “我可不敢。再说,蓝狐兄弟,你是否低估了都城港区的实力?”歌德伦德笑道。 “不敢低估。不过这个时间点,港区的所有泊位不都满了吗?” “无妨,我现在就把船拖曳走,给斯佩洛斯维利亚号挪出一个好泊位。” 蓝狐点点头:“也好。” 接下来只需海军清理泊位了,这需要一点时间。 在等待期间,定在泊地的大船迎来海军使者,关键的信息也由使者透露——国王尚未抵达都城。 这在蓝狐的估计范围内,也许大王要等到沃尔霍夫河结冰再来,自己可以在都城等。再说,都城的一切都是美好,可以在这里过上一段快活日子,给紧绷了大半年的神经好好舒缓一番。 顺手,也是带着乌鸫见见世面。 蓝狐与海军使者闲聊一番,话毕,他看到那裹着皮大衣的小姑娘已经站在最高的船艉楼甲板像是发呆了好一阵子。 “乌鸫!你可以下来了!”蓝狐随口喊道。 “那里!”小姑娘摘下帽子,指着不远处的那艘如山一般的大船,继续以拉丁语问道:“那是什么?是船?” 蓝狐旋即奔上船艉楼,既然她都问到了,自己顺带解释一个:“它是海上君主号,是罗斯第一巨舰。你能理解么?” “方舟……”等待双眼的小姑娘半天挤出这个词。 “最初你踩在脚下的这艘船也谓之为方舟。” “不。那里。”她依旧伸着胳膊,“那艘船才是方舟。” “可她的确不是方舟,是海上君主号。仅仅一艘船就可运兵五百人,如果再挤一挤,运输八百人也是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啊……”乌鸫对此一无所知,所谓运输几百人也无概念。 如果那艘大船与经书里描述的方舟没关系,那么她一定会用于战争,比如向自己母国的法兰克动手。下黑手?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的乌鸫一头短发,虽说还有明显的女人秀气面容,这身厚实皮衣于身,远观之就像是一个站在蓝狐身边的小随从罢了。 “你再看那边。”蓝狐大手一指,这下乌鸫终于开始正视整个新罗斯堡城市。 距离还是有些远,她眯着眼只求看得更细致。 “那里有城墙?!” “还有布满船只的港口,还有国王的宫殿,罗斯的盛大神庙,以及比亚琛城市广场更大的广场。那里有着三座集市,有着城市公墓,有着大型定居点。听着!” “嗯,我在听。” “既然要做诺曼人,既然要成为我们罗斯人。你既然抛弃了十字架,那就是背叛了主。不过……你不要担心神罚。这里是新罗斯堡,你可以改信北方诸神。也许,你应该信仰奥丁,这样,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你必须明白,罗斯王留里克,的确得到了北方诸神的祝福。” “罗斯王是,一位圣徒?” 蓝狐点点头:“按照法兰克的说法,大概是比圣徒更高位的存在。留里克不是神,而是北方大神指派的神使。不管你是否相信,但罗斯就是在他的带领下变为强国,我这种商人也才有机会成为大贵族。” “我信。我全都相信。”事到如今,乌鸫也没法不信了。 “国王暂时不在都城也无妨,我会把你先引荐给罗斯大祭司。你很年轻,懂得拉丁语。我会告知大祭司你的真实身份,你的贵族血统将给自己迎来善意。而且罗斯王的长女与你年龄相彷,你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对了!”蓝狐笑着特别强调一个:“罗斯的所有王室成员都懂得拉丁语,罗斯大祭司是一个懂得拉丁语的女人,她是国王妻子之一。我想,如果她对你和善,罗斯王也会款待你。你还要记住!” “是。” “在这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你我的身份尚不明确,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大祭司,不可能再对你做很多。是愿意沉沦如奴隶般活着,还是换一种活法,一切都看你的选择。” 乌鸫深吸一口气,双目无神地继续凝视整个新罗斯堡,似懂非懂地囔囔:“我会的。我会学着谦卑。” 第1329章 蓝狐在新罗斯堡 并没有庞大舰队回港,不过是一艘已经逊色于海上君主号的船只顶着漫漫浮冰归来的孤独船。 她能带来什么么? 仅仅是这艘船看似孑然一身,置身于偌大的新罗斯堡也成了渺小存在。 这里的居民忙着储备冬季物资,猎人们、养鹿人们则在筹备着他们的冬季行动。 前些日子持续不断的降雪,使得出海大鱼成为毫无收益的行动。 现在风雪已经停了,即便海面全是碎冰渣,赶在整个海湾封冻之前还能再捕捞些时日,因为广大民众需要渔获,富含鱼油的鳕鱼他们要多少有多少。 穿着厚实皮衣的人们在鱼市走来走去,每逢渔船靠港就会吸引一群人购买冻得瓷实的鱼。鳕鱼、鲱鱼是最多的,也有从涅瓦河、拉多加湖里捞到的河鲈、狗鱼等澹水鱼。 冻鱼如砖头般摆放,鱼贩子按条销售,因不用天平等量具,买卖双方免不了一番讨价还价,进一步增添了鱼市的热闹。 有卖鱼的,就必有卖面包的。 垄断者都城的磨坊,掌握着优先从粮仓取麦子的权力,亚丝拉琪的面包烘焙坊基本垄断了都城的面包与烤饼的供应。 她的产业近乎于一家公司,自然这样的公司与留里克本人有着高度的利益捆绑,她必须交出一大笔利润作为税收上缴国库,如此才有权从留里克的粮仓拿取超额的粮食份额维持产业运作。 多座泥粘土、砖头、石块打造的炉子,里面安置一批金属支架,一个炉子得以一次性烘烤多达五十个大如面盆的面包。面包一次烘烤就要一整天,如此低温烘烤方能确保表层不湖而内部也熟透。自然这样的面包在刚出炉时要用刀子进行切割,再用天平承重销售。一旦它变得干燥,就要用锯子锯开再涨价销售。 都城里有着全罗斯王国最富裕的一批人,他们是战争的既得利益者、商业的得利者,乃至大量服侍这些富裕者的人们。他们的收入可以确保自己每天有面包吃、有鱼汤喝,能过舒舒服服度过这个冬天。 需求的越来越多,尤其是针对一些客居贵族的喜好,一批又一批甜蜜的糕点也从这大烘焙坊向外流出。 蓝狐刚刚抵达都城,他不知道的是,芬兰伯国的实质统治者、留里克的老部下耶夫洛,已经带着一批兄弟抵达新罗斯堡客居了。 所有带来的“灰树杆”被销售一空,猎人们愿意花费较高价钱购买,从而亲自打造一把威力很强的单体长木弓,使得打猎行动多元化。同样的,当国王又召集军队发动战争,所有猎户身为罗斯后裔自当拿着武器参军,并就地编入驻扎在都城的公民兵部队。罗斯军讲究远程攻击,五花八门的善射者都能在军中找到自己的职位。 耶夫洛在都城建立了芬兰伯爵公馆,它并不大,胜在也盖起了高楼。 在都城的主干道,尤其是贴着涅瓦河贯穿整个城市的最长街——涅瓦大道。道路两侧清一色双层建筑,其中不乏有修到三层的,其建筑方式实在吸取了法兰克与不列颠地区的城市民居特色,这才使得罗斯得以大规模盖高楼。 芬兰伯爵公馆也是如此,耶夫洛起初是自己带着兄弟来,如今计划打算把妻儿都接来,索性就在都城度过光明节好了,毕竟这地方是真的热闹。 今日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他站在公馆的房顶露台,在这个缺乏护栏的危险之地,可以看清楚王宫的那高耸阁楼,能看到逐渐繁忙、也是入冬后最后繁忙的港口,以及整个喀琅施塔得泊里停泊的罗斯舰队。 第一巨舰在整个夏季都在海试,并在足够庞大的泊地中,与其他船只组成编队频繁施行舰队航行实验。海上君主号的风头盖过了昔日那些劳苦功高的风帆驱逐舰,而她的魅影也不再令人震惊——整个温暖季的观摩,全城百姓皆以熟悉她的存在,仿佛她自古以来就存在着似的。 偏偏这样平和的日子一艘风帆巡洋舰突然通过不远处的科特林岛,奔着港口冲来,甚至海军的那些家伙还派船去接洽了? 耶夫洛已经四十岁了,这个年纪其实不算老,奈何芬兰地区的人们平均只能活到五十多岁,无论男女能活到六十岁就被称之为有神祝福。 他其实不太清楚的是,芬兰主体的苏欧米部族,广大百姓之所以短寿正是因为生活条件太糟糕了。只要加强御寒、加强伙食,注意保证卫生,平生没遇到什么灾祸,一个人平静得活到七十岁并非难题。 耶夫洛只是心理上认为自己老了,他倒是不遗憾,自己的儿子们正在崛起,家族后继有人已经满足。 他老归老,视力依旧不错。 他盯着那艘不断逼近港口的大船,即便隔着较远距离,眯着眼看清了那船艏的舷号。 “啊?斯佩洛斯维利亚号?那不是远征军的旗舰吗?”耶夫洛不解,他左顾右看发现此船身边没有大船护卫,“孤零零归来?太反常了。该不会是……” 耶夫洛压制着内心的担忧,当即召集自己的人后急匆匆离开都城的芬兰人社区,带队走向海军舰只停泊的港口栈桥。 当他抵达之际,一些高贵者已经待在码头有些时间了。 总督科努松父子已经从海军信使处获悉了情况,这便马不停蹄抵达码头。 蓝狐已经带着伙计们下船,此刻的乌鸫特来西亚如近身侍从一般站在其身边,头顶宽大皮帽子微微勾头遮掩自己清秀的面庞。 与此同时港口的人力吊车已经开始办事,登上大船的港区工人奉命组成人链,将船舱里的货物一件又一件得运到甲板,之后直接放入兜网中,依靠杠杆原理将沉重货物搬运到码头开阔处,对物资进行分门别类的码放,便于后续行动。 “蓝狐,你回来得太突然,仅有旗舰归来,若非有人赶紧报告实情……你会把大家吓坏的!”已经是总督的小科努松难掩心头喜悦笑道。 小科努松的欢愉并非见到了蓝狐,两人其实不算熟。他欢心的那个点就在于已经开始堆砌的那些圆柱状的大橡木桶。显然远在法兰克世界开拓的人们没有食言,这些木桶里装着的定然是各色美酒,其中最多的必然是葡萄酒。 蓝狐其实有些遗憾,至少终于抵达都城,这幅疲惫身体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他故意问道:“怎么?真的担心我在法兰克遭遇茬子?如你所见,若非胜利怎么能得到这么多宝贝?” “全是葡萄酒?确实是宝贝。兄弟,除了葡萄酒……还有什么?” “还有钱!金币、银币,以及一些我说不上来的东西,像是银子也像是铅。” “法兰克的神秘宝贝?很有趣。”小科努松顿时来了兴致。 “至于奇怪金属的事,也许卡姆涅那家伙能知晓。倘若他也不知,恐怕就只有让国王定夺了。真是遗憾,我听说大王并不在都城,已经是冬季,他该来了。” “是啊。驻扎都城的常备军纷纷去了南方。是国王亲自将他们全部调走的。” “是做什么?莫非是远征?”蓝狐下意识问道。 “听说是整训新军队。有一则消息你一定不知道。” “那是什么?” “嘿嘿。当然的继续增兵,国王已经透露消息,都城的备战已经开始,罗斯还要继续攻击法兰克。兄弟,只怕你明年还要奉命去呢。”小科努松止不住笑意,掩饰着内心的一丝遗憾。 只因他也希望可以参与伟大的行动,奈何自己是都城总督责任重大,维持都城的稳定是其家族一地要务,除此外任何事都要靠边站。 他的话正中蓝狐下怀:“哎呀!我也希望大王增兵,我这次突击回来就是想向大王汇报法兰克世界的骄人战果呢。” “那么你就等吧。或者,你亲自去诺夫哥罗德一趟。”小科努松继续建议。 “没关系。”蓝狐耸耸肩,“我可以等。” 神秘的闪亮金属锭陆续运下船,那些码头工人在搬运装满银币、金币的箱子难免心生歹意,考虑到自己的家人所有人都忍住贪欲。接着他们开始运输压仓的金属锭,晦暗的铅锭本不足为奇,可其数量之多实在令人咋舌。 除此外,那白中甚至暗暗发青的特别闪亮的金属锭直接给大家整不会了。 这是什么?很软,用牙咬一下都有个小凹痕。它定然不是银子,搞不好它比银子还要贵重。 就算是小科努松和他拄着拐的老爹也是第一次见到锌锭。 罗斯的北方矿山里并非没有锌,只是其含量太低,已经没必要想办法令其从铅里分离出来,所以罗斯制作的青铜器里实则都是微量含锌的。 蓝狐有意炫耀一番自己的战利品,还要高调宣布一下哪些是进贡给国王的珍宝。他自觉要证明一些事情,尤其是要证明自己带兵在外无论多久,依旧是国王麾下的大忠臣。 他的商人头脑使得很注重民间舆论,他需要通过这种行为艺术使得全城百姓多一份饭后谈资:所谓远征军带回大量战利品,所谓战利品绝大部分献给了国王。 民众怎么看蓝狐其实不在乎,是赞誉是挖苦还是嫉妒都无所谓。只要国王与贵族们、大商人们获悉就够了,最终国库会充盈。尤其是当前的特殊时期,大半年前蓝狐就知道远征法兰克的事才刚刚开始,国王一定会扩大远征规模,这就势必需要大量的钱粮以支撑军队的挥霍。 过去十多年的罗斯就是靠着以战养战,国家崛起的捷径是掠夺富裕者,现在这个富裕者不是别人,正是法兰克的那些大大小小贵族们。等罗斯积攒了足够资本,才会在富庶的占领区做一些高级产业。 蓝狐与科努松父子、海军将领歌德伦德,他们围着锌锭堆品头论足。须臾,得了信儿的都城的“国营冶金联合体”的老大卡姆涅,他穿着皮革背带裤就匆匆赶来,心想着究竟是什么新奇金属自己没见过。 当大伙儿见到已经虎背熊腰的卡姆涅时,不不禁笑话此人的不够庄重。 因为留里克离开之际可是给了他任务,整个机构都在大肆打造兵器和防具,重中之重莫过于再生产足够装备一个旗队的胸板甲。材料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当涅瓦河封冻,水里锻造就暂停了,使得打造剩余板甲的工作变得费时费力,卡姆涅身份虽高,已经被逼急的他不得不亲自上手打铁了。 他用粗布包着头,随手拿地一顶皮帽不慎还戴歪了。他半躬着身子欣赏那锌锭,半天说不出这是什么。 这粗壮的男人转头反问蓝狐:“这法兰克的宝贝,叫什么?” “你竟然问我?我如何知晓。” “你掠夺它,至少也知道一个俗名吧?” 蓝狐点点头:“这倒是有,叫做scheor。当地人就是这么念的。” “什么意思?” “闪闪发亮的铅罢了。既然你都不知道,或许只有国王能认得出。” “好吧。”卡姆涅耸耸肩:“如若没什么大事我还要回去,或许你还不知,为了大王的兵器订单,即便是我也不得人亲自上手了。你的这些金属锭既然要谨献给大王,我就差人来全部拿走,你意下如何?” “你尽可拿走。” 卡姆涅笑嘻嘻得打赢了,麻利得吩咐随从以奔跑的姿态回去喊人拖曳雪橇来搬货。 卡姆涅的确不认识这些闪亮的金属锭,他清楚认得铅锭,也从那闪亮金属锭处有了一番联想——它的亮白中还有着一些天蓝色又发绿的感觉,不可否认现在明明阴霾未散,它已经足够闪亮,若是沐浴在阳光下它岂不是…… 最初给铁片鳞甲鎏上一层银的事情卡姆涅就是参与者之一,如今给器物鎏金的工艺他已经很清楚。此乃原始的镀金工艺,给铁板浇上一层银水,冷却之后就算是镀上了。当然也有更加省银了的手法,彼时的留里克掠夺了大量银币,就有了挥霍资本,为打造一支人数有限却必须花里胡哨的部队舍得砸钱。 这样的处理使得鳞甲不但防锈,最重要的莫过于故意过分凸显其金属色泽。 缺点当然是太费钱了! 卡姆涅不禁思考,如果这东西就是所谓“闪亮的铅块”,是否也能如铅一般处理?铅水很容易烧制,将铁片夹着在铅水里涮一下,冷却后即可粘黏,多来几次铁片就裹了一层铅。 既然大王要一个旗队的新胸板甲,有条件的话自然要做得更加华丽。卡姆涅当然有着邀功的意图,再说这些宿命“闪亮铅锭”的金属总量实在是多,不说给五百副板甲镀是一层,它的用量或许能满足两千副呢。 前提自然是它能如铅锭一般容易熔融。 在平坦的码头故意逗留是蓝狐有意为之,他的双脚贪婪得享受站在平整大地上的感觉。 对于折腾了需求的乌鸫特来西亚,她萎靡的精神随着踏足陆地终于有所恢复。 只有进入码头,面对着宏伟的新罗斯堡木墙,放眼四顾是热闹的居民区,以及那围墙无法遮掩一尊大建筑的存在——居所那就是罗斯王的居所。 这里的确没有如亚琛王宫、亚琛玛利亚大教堂般恢弘的大型木石建筑,连城墙也是木头而非石料。 名为新罗斯堡的城市的确已经与乱糟糟毫无关系。 这里极度陌生,她看到这码头处的人员越聚越多,来者定然都是看热闹的。那些码头工人清一色有着金黄发色,部分人发色近乎于白色,他们说着诺曼人的语言,而这居然就是诺曼人的老巢。 围观的人们看似就是诺曼平民,他们都穿着厚实皮衣,戴着款式相似的厚实皮帽。这里明显有着一些看热闹的诺曼女人,她们居然还抱着孩子执意来看戏? 一大批有财力拥有皮大衣的平民?乌鸫以自己的认知觉得这些平民其实各个都不简单,说不定都是罗斯王国治下的一大批下级贵族与有钱的高级仆役吧。 乌鸫目前依旧要扮演着蓝狐的随从,她已经意识到与蓝狐交谈的尽是一些罗斯高级贵族,他们彼此说着似懂非懂的诺斯语,听起来尽是一些问候话语,嘻嘻哈哈得气氛颇为轻松。 乌鸫始终勾着头,这使得她得以从那些贵族下身衣着上估计其财富。 都穿着一种色泽油亮的高帮皮靴,都有着用宝石、黄金装饰的腰带,腰带处一定悬挂着一把较纤细的罗斯钢剑,剑鞘处自然也镶嵌宝石。至于贵族们所穿着皮衣,它是白色的,想来一定是北方特有的白熊吧! 乌鸫回想过去,好像整个加洛林王室都没有一件白熊皮大衣呢。 野蛮人? 不。这是罗斯人的都城,是相当于亚琛、科隆、梅茨、特里尔的存在。 “这是一座庞大的城市。我如果要生活在这里,至少比哥德堡那个地方好很多吧。”她依旧勾着头默默想着。 第1330章 新罗斯堡的祭司们 一年又一年,相对于城市里的喧嚣,神庙的场所应该是神圣脱俗的所在。 过去的罗斯部族神庙虽然简陋,祭司居所与其他民居也没有过于特别之处,它却被定义为“圣域”。所谓圣域,闲杂人等误入其中就是不敬、会遭遇诸神的惩罚。惩罚可能不会在踏足禁地的一瞬间施行,哪怕不会突然有晴天霹雳,也一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诸神降下灾祸。 譬如,用暴风雪掀翻不敬者的房子。令不敬者在打猎中迷失方向、遭遇野兽群攻击,以及捕鱼是被耶梦加得吞噬。 但是,罗斯已经不是曾经的罗斯。 一座富丽堂皇的神庙在新罗斯堡诞生,七座神只的镀金塑像高高竖起。 只要支付一枚银币,民众即可进入神庙内的礼拜房间里向塑像顶礼膜拜、诉说自己的祈愿,至于灵验与否…… 向芙蕾雅神祈愿生出儿子的妇女,若是如愿以偿就会声称祈愿的正确与神的伟大,倘若生了女儿,也只能说这是邪神洛基的玩笑。但孩子还是平安落地的不是么,一枚银币的奉纳是有意义的。 每一天都有人光顾罗斯的第一大神庙,这里的“香火”很旺盛,尤其是祈求芙蕾雅女神祝福孩子平安降生的妇女,她们实在是一支庞大的祈祷群体。 虽不至于祈愿的队伍大排场龙,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都有人前来祈求诸神,甚至持续降雪的那几天都有人冒雪赶来,祈祷奥丁所谓这场雪不会压塌自家的房子。 现在的一枚银币之购买力,被留里克官方规定为可兑换十磅麦子,真是购买力则不是如此,至少在王国中心的都城,它的购买力最低,偏偏在王国偏远地区,一枚银币却能买到很多。 王国大部分富裕者,乃至一些丹麦方向来的小首领、家族家长,都愿意在罗斯的都城置办一座房产做公馆,在置办一点小产业,年年在此购买一些货物运回老家。 十年时间很短,波罗的海部族乱斗的时代仿佛还在昨天,仿佛丹麦海泽比港依旧繁荣。 十年时间也很长,长到人们已经大大轻视一枚银币的购买力,长到人们觉得罗斯人自古以来就是就着烤鱼啃面包的族群。 银币源源不断进入大神庙的钱箱,祭司群体被动在聚敛财富,至于谁有权最终支配它,自然是国王留里克。 这是留里克有意为之,大祭司露米亚永远记得自己的身份,在无数次的祈祷中,她彻底坚信着自己的使命。 露米亚成为罗斯大祭司是天命,民众达成共识,贵族们信以为真。毕竟,最受尊敬的那个女人、故去却有化作瓦尔基里的前代大祭司维利亚,指认了这个小女奴为自己的唯一继承人。 彼时,那真是惊世骇俗的安排。 这都过去十多年了,露米亚在任上兢兢业业。她是养鹿人出身,是国王留里克的第一个奴隶,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没有人敢于抠字眼,露米亚是大祭司,是国王的眼线,也是王权在都城的象征物。大祭司是黑头发的养鹿人并无不妥,她所生育的女儿是国王长女,命中注定就是下一代大祭司。 大神庙已经不再神秘,它已经变得有些市侩,高高在上的神只被任何凡人顶礼膜拜,罗斯七神的影响力向全王国辐射开来。伴随着不断印刷着的《罗斯萨迦》的传播,这本罗斯人的经书以生动有趣的故事集为重大卖点对全国销售,北欧信仰因为它进一步强化。 固然王国内的各路金发的北欧人、偏黑头发的各部芬兰人,以及棕黄头发为主的斯拉夫人,大家依旧秉持着万物有灵的信仰,如今则将奥丁扶上最伟大神只的地位,即便在瑞典梅拉伦湖地区大家信仰雷神托尔更多一些。 至于唯一的斯拉夫神,火神、光明神的庇隆,她的形象与冬至日光明节大祭司那高耸的火塔画上等号。因为北欧信仰里并没有明确的火神,如此从斯拉夫世界借来一个神只,弥补了己方的短板,也团结了与王国里规模最为庞大的斯拉夫人的关系。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寒冬里的一团篝火。 “今天,又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呢。” 早起的露米亚穿好自己的衣装,将留里克为自己打造的巨大宝石项链挂在胸口。 相比于其他的罗斯或是瑞典、丹麦女人,已经年满二十七岁的她依旧是个矮个子——身高仅有折合150厘米的程度。 倒是这种矮小引来特别的神秘主义效果。所谓当露米亚披着鹿皮大衣,戴上鹿角盔,以整面示人仿佛就是一头神鹿屹立于祭坛(戴上头盔后总身高酷似一头雄鹿)。 原来,罗斯部族世代珍藏的那具鹿角盔,新时代下它被大肆装表一般,其本质不变,原则上它会在合适的时机,有当前担任副祭司的年仅十岁的维莉卡继承。 她最后整理一下衣装,便在宽敞的长屋里集合所有的下级祭司,包括她的女儿、亦是留里克的长女维莉卡。 她照例安排一番工作,祭司们便开始按部就班开始今日的劳作。 罗斯的祭司系统里只有女性,原则上这一系统就是不招男性加入。只因祭司是神的仆人,而神的仆人就是那些瓦尔基里,她们都是女性。如今留里克是得到奥丁庇佑之人,祭司群体效忠国王,那就更不能出现一个男人了。 现在,站在露米亚面前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年龄不超过十六岁的少女,其中又以十三四岁左右的多一些。此地的成年人除了露米亚外,就是只手可数信得过的老女人了。 罗斯的旧祭司系统在十四年前经过清洗,贪婪并篡权的副祭司被处决,其余祭司尽杀之。彼时是首领奥托执行这断然措施,阿里克就是最果断的杀手,时候对外宣称所有祭司自尽以追随仙逝的大祭司维利亚。 唯有一个女人活了下来,即是现在的大祭司露米亚。 再以露米亚为核心,全新的罗斯祭司系统在留里克的设计下诞生。 那些富商、军功贵族、部族首领、民间富户,都愿意考虑将自己长相比较标致的女儿送到神庙进修一番。 她们必须长得漂亮,经过选拔后在大神庙工作到年满十六岁即可退役,到了年龄后除非其资质过人得以续用。 至于那些刷下去的女孩也不必担心,每逢盛大节日,大神庙会将她们征召,于是才在诸如光明节、春季开航节、夏至日祭祀,有着超过二百名穿着素白衣服环佩叮当的女祭司参与的盛大场面。 女孩的父母将此作为女儿特别的进修,在神庙退役后,她们身上恐怕就拥有了一些神性,加之能进入神庙工作的女孩必然青春亮丽,退役的她们仿佛神话中的精灵,这样的女孩是最优质的联姻工具。 只不过,父母将女孩许配给高贵者或是富裕户,并不会过问女孩的意思就是了。 神庙里平日里的工作颇为平凡,保持神庙区域的整洁是必要的,穿着统一冬装的少女们维持着干净整洁,当务之急她们的工作仍是清理积雪。 其他的莫过于对一些器具的日常维护,譬如给礼拜室的油灯续油,将所有神像以浸了海豹油的麻布擦拭得锃光瓦亮。 其余时间她们并不能闲下来,学习《罗斯萨迦》强化信仰的重要的,同时继续学习拉丁语、斯拉夫语,使得这样的女孩理论上具备了安排到地方上作为地方神庙祭司的资格。 仅仅是留里克当前还顾不上全面施行罢了。 副祭司维莉卡,今日小姑娘又无精打采得被打发去看着钱箱,监督那些有意拜见神只的民众切实得将银币塞进了木箱里。她并非困窘,只是因为这份工作太无聊了。她必须穿着盛装,坐在椅子上保持安定,一身厚实衣服抵抗风寒,倒是脸庞被冻得发红。 但今日不是平凡的日子——蓝狐回来了。 可祭司们无故不会关注港区的事情,倒是安静坐着的维莉卡瞪大眼睛,他看到一些高贵之人在向总督府走。而一个圆脸的男人很熟悉,他不是蓝狐大叔吗?! …… 另一方面,带着随从姗姗来迟的芬兰实际统治者耶夫洛,他赶在蓝狐即将从码头离开之际与之相遇。 老战友相见格外亲切,他们彼此拥抱致意,接着一同去了都城的总督府再做攀谈。 也直到这个时候,一直伪装成小厮的乌鸫特来西亚终于引得他人的注意。 所谓总督府,就是留里克在都城最先建造的那座充当行宫的大长屋,如今它让渡于高耸的四层阁楼。 对于小姑娘乌鸫,她讶异于自己似乎踩在了绝对平整的土地。 丰收广场铺了一层水泥路面,即便这水泥比较原始,广大的城市广场有着不可思议的平坦,乌鸫从没想到一座广场还能如此。水泥地面的积雪尽可能被清理干净露出了它灰暗的底色,乍一看去是一整块平整石头。 乌鸫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广域下的平整”,听蓝狐说这叫做丰收广场,是集会场所,也是集市所在,更是年年秋收时共用的晾晒谷物之地。仔细看,广场的一侧确实聚集着一批人,似乎那就是做露天交易的人们。 进入丰收广场,冲击她眼球的还有更多。 剧烈反光的名为罗斯第一神庙的似乎有着球形圆顶的大建筑,它闪亮的原因是贴了一层玻璃。在这方面可难不到乌鸫,因为亚琛王宫和隔壁大教堂玻璃不足为奇,而奢侈到为整座建筑铺设玻璃还是太奇怪了。 回想自进入这座城开始经历的一切其余,她与其他贵族堂而皇之都在笔直道路,据说这叫涅瓦大街。道路两侧的民居令她有了不小的熟悉感,只是熙熙攘攘的人们几乎都是金头发的诺曼人,这里的法拉克人恐怕只有自己了。 熟悉感自进入广场后瞬间散去,接着都是陌生的奇异。 此地有着敦厚木建筑,又有着高耸阁楼。与亚琛城做对比,乌鸫也知道映入眼帘的都是一些公共建筑,那座阁楼据说就是罗斯王的王宫。 那也算是王宫?一座几乎都是木头打造的房子? “罗斯人还真喜欢木头啊。”她默默滴咕着。 她始终小心跟紧蓝狐,却在即将进入总督府时被卫兵拦下,也恰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不能再“隐身”。 “看来,你的侍从不够聪明啊。”小科努松略带一丝不悦得对着蓝狐调侃道。 蓝狐看一眼依旧勾着头的乌鸫,脑子灵光一闪稍稍解释:“的确是不够聪明的侍从。不过,我很喜欢他。” “他?明明是一个少年。”耶夫洛吃了一惊:“你仍没有婚姻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其实喜欢的是……”怕冒犯人,耶夫洛急忙闭嘴。 “未来你们都会知晓。只是我千里迢迢归来,满足我的一点小要求不过分吧?兄弟们,我带来了大量葡萄酒。” 小科努松脑子活络,另外也不愿与这位国王身边的红人弄出任何形式不愉快。“也罢,你喜欢你的侍从,那就带进来吧。”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得送你一桶酒。”蓝狐谢道。 “没关系,终归是咱们兄弟们喝酒快活。” 乌鸫全程不敢说话,她仅仅跟在蓝狐身边,进入总督府后不敢左顾右看,一直跟随着进入有着厚实木地板的大堂,继而又进入总督府的会客室,实则就是留里克当年安排的卧室。 他们在这里喝酒吃肉,摘下帽子的乌鸫看起来就是一个清秀少年,她被当做男性侍从看待,不得不鼓起勇气与这些罗斯王国的大贵族们一起饮酒。 而这真是一场疯狂的体验,她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哪怕是用净如纯水晶打造的玻璃造马克杯喝着在法兰克素有“耶稣之血”的葡萄酒,不久就喝得晕了过去。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至少现在户外已经趋于天黑。 他们席地而坐,撤下去的冷肉拼盘已经好多盘了,醉醺醺的蓝狐话匣子大开,还在这里向老伙计们介绍法兰克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对洗劫都城亚琛、见到查理曼本人棺材一事大说特说。 所以远征军持续大胜,甚至阿斯卡德那小子还在当地抓了个女奴? “女奴?该不会那小子打算把奴隶当妻子吧。” “我看很有可能。哎呀,这一战不知多少年轻人抓到了自己的女人。法兰克的女人变成我们罗斯人的妻子,这在以前如何想象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时而端着玻璃杯碰杯,时而又哈哈大笑。 暂时无人顾及的乌鸫,已经侧卧身子,将蓝狐的左大腿当枕头趴着睡着了。 喝得好似脸上涂朱砂的总督小科努松开玩笑得嚷嚷:“你选的侍从也是从法兰克那边掳来的。小男孩很漂亮,就是酒量不行。你既然喜好这个,可能不能很好侍奉你呢?” “男孩?”蓝狐差一点就说出真相,急忙用仅存的理性摇摇头:“反正是我选的。” 耶夫洛涨红着脸摇摇头:“随便你吧。你的侍从看起来几乎和我儿子一样大,那小子既然在法兰克作战,竟然没抓几个女人我很不满意。你明年若是再去法兰克,可要告诉那小子。告诉凯尔哈,必须给我抓至少一个女人。哈哈。” 大家都喝醉了,尤其是老科努松已经因喝醉断片被请走,留在此的三个大男人还在坚持,摆在这里的一桶葡萄酒也只剩下桶底的葡萄糟。 根据过去与国王的约定,蓝狐出身的古尔德家族不能在都城做生意,而是让渡给亚丝拉琪的家族。蓝狐已经志不在此无所谓,长兄白狐一直守着祖籍地梅拉伦湖地区的传统产业,同时作为当地总督,也没精力思考远方的事。 古尔德家族当然在都城置办有房产,并雇佣了人定期打扫。 蓝狐在法理上已经脱离了古尔德家族,他已自立门户,则在去年于都城临时买下了一座房产,如今这座屹立于都城围墙之内,有着独立小木墙包围的长屋型建筑就是他的财产。 夜幕降临,蓝狐与乌鸫被搀扶着抵达他的宅邸,那些随行的水手们也都进入宅邸打地铺休息。可怜蓝狐只是将这里当做宿舍,里面自然没什么陈设家具。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个属于自己的体面休息地就够了。 厚实的毛皮毯子做了一个大睡袋,依旧醉酒的乌鸫特来西亚就蜷缩在其中静静醒酒。她还是太年轻,这幅身体对酒的抗性太弱,而人们也并没有“孩子不可饮酒”的意思,至于出现了意外,只能归结于神的安排。 她静静吐息面色宁静,油灯下盯着她的脸,仔细看看确实像个男孩。 毕竟她与过去的自己做了切割,卷曲长发硬生生被割成了板寸,或许再进一步就可以在头皮上做刺青了。 “你啊……吉斯拉。哦不对,是乌鸫。乌鸫啊,别人说你是男孩,如果你真是男孩就不会被留在亚琛王宫了。你该在斯特拉斯堡,这样我就遇不到你。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不过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新的人生,明日那就接受吧。” 蓝狐醒酒了不少,他说了很多,似乎女孩听进去了便拧了拧身子。 第1331章 公主与公主 清晨寒意最盛,多亏了房舍内置的壁炉持续带来温暖。 蓝狐在新罗斯堡购置的房产几乎没有装修,室内鲜有什么家具。这个时代简约着称的北欧风完全不受追捧,大家追求的就是房舍尽可能的华丽。 那些富裕者一定要在室内安置一些骇人的摆件,其中狰狞熊头最为追捧,北极熊头则为上品。 有着复杂花纹的圆盾被大量挂在墙壁,它们并非实战用盾,而是退化成一种工艺品。 他们会在自家的大门雕花,并将白垩泥混着松胶涂进缝隙。 随着彩色玻璃的量产,即便它们这是一些五颜六色的块状物,将之用绳子串起来很容易就做成廉价饰品,而今它廉价得已经足矣满足室内装修的需求。于是一些富者为自家挂在房梁的油灯安置了玻璃珠装饰,若有夜间机会许久,就在地上为所有青铜灯座灌入油脂并点火,以绳索将整个灯具拉到房梁,油灯矩阵之下是一串又一串玻璃珠子煞是好看。 但这一切蓝狐的宅邸都没有,他目前也的确不需要。 一只大手推了推女孩的脸颊。 “嗯?已经……天亮了吗?”乌鸫慵懒地揉揉眼,露出两条胳膊又下意识因寒意缩了回去。 蓝狐并不像磨蹭,他拉扯一番厚实皮革一边催促:“你没有资格磨蹭。别忘了我的安排,今日带你见罗斯大祭司。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女孩并没有瞬间清醒,她依旧抱紧一块 毛茸茸的皮垫子坐起来,静静忍受北方的极寒。 此刻才是拂晓,蓝狐已经麻利得换好衣服,他一边整理着皮带一边继续催促:“以后你要适应早起。那些女祭司都是早起之人,你别无选择。” “是。” 乌鸫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心中默念“你已经不是吉斯拉了”,这才开始扒拉起放在一边的新衣服。 这是全新的皮衣,表层手感是极为柔顺的毛,里面的柔软的,还缝上了一层细麻布。 她知道这是什么——珍贵的貂皮外衣。 此刻,整顿好衣服的蓝狐瞥了她一眼:“别再检查这衣服的,是我送你的。哦对了,你要以女人的妆容示人,这里没有你的化妆品,也没有你在亚琛王宫的饰品。不必担心,该有的装饰少不了你的。” “好吧。都是你送的?你……真是个好人。” 女孩的话语带着柔情,可在蓝狐听来实在讽刺。“好人?是啊,我是个好人……” 曾经的吉斯拉已经死了,乌鸫特莱西娅就是这幅躯体的主人。 但女孩已经明白,自己其实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法兰克贵族的出身,也唯有这个出身才能使得自己能好好地待在罗斯王国。 罗斯的大祭司相当于什么?也许相当于罗马教宗吧。 她已经明白了蓝狐对自己的安排,即在罗斯大祭司手下做事,这又相当于什么?或许是枢机? 据说那位罗斯大祭司也得到了北方神祝福,是奥丁的仆人, 那么…… 因为未知,她对那位大祭司充满忌惮。他小心地穿好一副,一支镶金的皮带扎稳,戴上全新的琥珀项链,头戴白狐皮毛。如此装扮的她加上那白皙的脸做到了一身洁白,唯有胸口的项链有着晶莹剔透的暗黄。 换好衣服的她就站在房舍里任由蓝狐大量,不禁询问一个:“难道,罗斯人的女贵族都是这样穿戴的吗?” “当然。现在的你……像是一个北方的女贵族。”蓝狐捏着胡须好生大量,为自己的品味非常满意,再吩咐:“我们吃点东西就可以出发了。” “好的。”乌鸫没有再多言。 在法兰克,即便是贵族往往一天只有一次正餐,其他时间随便吃点应付饥饿就够了,除非重要的宴请才做大快朵颐。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一直被蓝狐控制着,兄弟们吃啥她也吃啥,对于一个贵族俘虏这样的待遇已经足够高。 对着军队回到莱茵河口,在最后的逗留时期伙食明显好了起来。 鹿特斯塔德,这座由罗斯、丹麦共同拥有的新兴移民城市,乌鸫自然要待在已经堡垒化的罗斯社区里。罗斯人如何吃饭、如何睡觉,乃至去特定房间如厕,她对这样的生活已经不再陌生。 早餐是煮燕麦再加入一块咸黄油再撒点百里香碎,调和成一碗粘稠浓香的粥。另有凉飕飕的咸鱼肉干,与一点甜蜜的树莓干。 早餐看似简单,在乌鸫看来已经非常不错。 她曾贵为公主,平时吃得也是这些,而这是蓝狐与其部下的一顿早餐罢了。这绝非蓝狐善待部下的仁慈,实在是罗斯人就是这样吃饭的。 太阳即将升起,户外寒气逼人,城内的所有道路覆盖一层被踩踏瓷实的白冰,即便是丰收广场也只有部分区域的冰雪被铲除。原则上所有冰雪都可被清理,考虑到驯鹿雪橇的往来需要,道路除冰行动也就被展开。 乌鸫还没有好好看看罗斯的都城,她休息得不错,这便跟在蓝狐的身后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 因为她从未有市井生活的经验,在亚琛王宫里不过是一直被关着的金丝雀,在莱茵河漂流的经历自己也只是过客,彼时的她放眼所及都是法兰克的领地,不过却没有一寸属于自己——公主只是联姻的工具,从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在丰收广场,她看到了冒着寒冷摆摊兜售货物的人,第一次看到公开销售面包的摊位,那是一些长得肥壮的女人公然嚷嚷着“lieba”这个词,围过来的人络绎不绝。 她注意到那些人除了一身后是皮革,双脚的皮靴都踩着酷似雪橇的东西,不用说这东西是防滑用的。 也有驯鹿雪橇拖曳着乱七八糟的毛皮进入市场,将之抛下后就地销售。 她注意到,那些皮革商人在公开展示怪物的脑袋!(是冻硬的熊头) 吓了一跳的她急忙跟紧蓝狐,微微勾头什么都不想。 没有 人注意这样一位穿着雪貂皮衣的姑娘,也没有人注意那些穿着熊皮大衣的武士,更没有人注意身份高贵的蓝狐。 或者说如此打扮的人在新罗斯堡太多了。 蓝狐也不想再入昨日那般张扬,他已经获悉全城都再讨论“远征军只有一条船回来”这件事。如果任由民众嚼舌头,白的也能嚼成黑的,若有被误解为战败那可糟了。 蓝狐有自己的计划,且与总督谈好了。 今日的工作则是把乌鸫这姑娘放在大神庙里,她以新的身份继续生活就行。 与此同时,罗斯大神庙。 朝阳金光照得雪白的世界极为此言,而大神庙那浑身的玻璃片更显壮丽,神圣的感觉顿时就有了。 起初都城民众、各路漂来的商人都会惊讶于大神庙的瑰丽,几年过去人们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也获悉那亮晶晶的不过是大量彩色玻璃片罢了。至于彩色玻璃的饰品已经再平常不过,反倒凸显了琥珀饰品的珍贵。 今日与昨日一样,打着哈欠的维莉卡又被母亲要求去看管着那装钱的箱子。 十岁的她是下一代大祭司,如今身份也是高贵的副祭司。 哪怕母亲是个“小矮人”,可父亲留里克是真的金发壮汉。 她继承父亲更多一些,加之生下来就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维莉卡的身高早就超越了她的母亲,再换上一身厚实的衣服是她显得更高大一些。 她是下一代大祭司,在场的下级祭司不得 不伺候好这位小主。 维莉卡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在整个大神庙里唯有做大祭司的母亲地位最高——也只有露米娅治得了自己的这个女儿。 但维莉卡并非颐指气使蛮横之女,她天生不怕鲜血,现在已经大胆到不由他人在场做防备,就直接割断祭祀鹿的脖子。 城里的老人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留里克的影子,曾经还是男孩的留里克,多次大祭祀也是他亲手割断鹿的脖子。 “今天又和昨日一样无聊么?”打着哈欠的小姑娘裹实身子,当前还没人来木箱投币,而拜谒神只塑像的大门已经敞开。 “又是吹冷风的一天呢……” 维莉卡戴着木框墨镜以呵护自己的深蓝色大眼睛,同样她也没有如父亲一般头发金黄。这幅混血的身躯说明不了什么,自己的确是王国的长女。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露米娅为了锻炼女儿故意为之,所以才令维莉卡在冬日最冷时期的早晨待在户外看着奉纳钱箱,所谓锻炼未来大祭司的意志。待到下午维莉卡即刻“下班”,休息一下再学习一些别的。 终于,无聊的等待告一段落?有一行人看似不像是商人,也不像是外乡人。有一些持剑武士护送着两人,正笔直得向着大神庙走来。 “来工作了!你们都清醒过来,我们走。”维莉卡猛然离开座椅,招呼着慵懒的下级女祭司们跟在身后。她感觉来者身份不俗,由于对 方穿着厚实还戴着墨镜,为首的那人感觉有些面熟又实在想不起来。也许真是个熟人也说不定,至少可定是来大神庙有事。 维莉卡急忙摘下墨镜露出自己的真容,顿时那为首的男人身子明显一震,也猛地摘下墨镜。 “是你?狐狸大叔?!”女孩带着笑意清脆喊了一声。 “叫我蓝狐。维莉卡?你怎么待在门口挨冻呢?”蓝狐同样有些诧异居然在户外就见到挨冻中的留里克的大女儿。 待蓝狐一行人走近,维莉卡才故意撒娇般扭扭身子,“哎呀,这都是大祭司的任务罢了。” “是一种训练?也好。正好,我要见见你母亲。” “啊?你们不是来拜谒神只的吗?”女孩吃了一惊。 “拜谒?当然可以拜谒。不过我从遥远的法兰克突然返程,本来是要面见你父亲的,既然罗斯王还在南方,我只好先拜见一下你的母亲。” “这……”维莉卡闭上眼,眼皮下是一双眼睛疯狂转圈。她想了想:“拜见大祭司可以,你的侍卫全部在外。唯独你可以进入大神庙内堂。” “也可。我唯有一个要求。” “什么?” 说着,蓝狐立刻将懵懵懂懂乌鸫拉到身前,迅速摘下她的帽子:“必须带上她。” “她?这不是一个男孩吗?” “是女孩,和你一样。甚至……”蓝狐顿了顿气:“和你一样的高贵。” “女孩?她?” 维莉卡不由得凑上前,左右大量一番,眼 前的人确实面目清秀一些与那些男孩迥然不同,就是过短的头发配上这一身貂皮大衣确实奇怪。 “她是谁?狐狸大叔,她和你什么关系?” “这……”一时间蓝狐竟被问懵了,支支吾吾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形容彼此尴尬的关系。 不料,一直沉默的乌鸫可不想继续被当做物件观摩,乌鸫抬起头张口就来:“我是特莱西娅,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可以叫我乌鸫。我!是蓝狐古尔德松的未婚妻,我是哥德堡伯爵夫人。” 话是用拉丁语说得,言语可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乌鸫盯着维莉卡的双眼说了这些,话音未落在场的人们就已经惊得瞪大双眼。 “大叔?”维莉卡不怀好意地斜眼看着蓝狐:“都以为你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你是想开了?可这个女人,怎么感觉和我一样大。这……不合适吧。” “你这个姑娘,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蓝狐捂着脑袋也不好解释什么。 还是乌鸫继续现身说法:“我们的关系尚未得到确认,只要罗斯王承认,我就是他的妻子。不!哪怕是做他的奴隶,我……也愿意。”最后一语,乌鸫确实是大胆豁出去了。 “好吧。”维莉卡摇摇头,收回对于蓝狐的苛责:“女人,既然你是这样的选择。你跟着蓝狐进来吧。对了,你是以鸟儿命名的女人?你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说神圣的拉丁语。” “神圣的拉丁语?” 因为话语里有“神圣”这一定语词,乌鸫吃了一惊,而最大的惊讶莫过于眼前的女孩全程在用拉丁语与自己交谈。明明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女孩,居然还能这样毫无障碍交流。 蓝狐索性不再磨蹭,他绷起脸双手搭在乌鸫的肩膀:“她是特莱西娅。维莉卡,她的身份和你相似。她是法兰克贵族!” “法兰克贵族?!”这下轮到维莉卡吃惊了,她不得不再好好打量一下眼前的女孩,如同鉴赏宝石一般左顾右看。“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兰克贵族呢。” “她,的确和你一样。”蓝狐继续道。 维莉卡依旧大量不停,随口问:“如何一样了?” “你是罗斯王的女儿,而她……” “总不会是法兰克王的女儿吧。” “当然。她是罗马皇帝的女儿,是法兰克王的女儿。” 维莉卡立刻绷直了身子,脸上洋溢着像是发现一大块金子般的幸福笑容。 她顾不得太多,索性抓住乌鸫的双手:“你叫特莱西娅?你真是法兰克王的女儿?嘿嘿,你是王的女儿,我也是王的女儿。我想起来了,你父王是叫路德维希是吧?我们过去打仗,现在已经不打了。” “不。”乌鸫压制着内心的压抑感,现在任何人提及“路德维希”这个词她就想哭。她本想与过去的自己做切割,但现在自己果然不能真的摆脱旧身份。“我是唯一的法兰克王的女儿,我父亲是洛泰 尔。路德维希……只是我的叔叔。” “哦?还有这种事?我不懂。” “你的确不懂。”蓝狐吭吭两声:“看来你也不觉得户外寒冷。我要见大祭司,而你。维莉卡,我想未来你有足够时间认识这位乌鸫特莱西娅。” “好吧。” 话音刚落,维莉卡就一把拉住乌鸫的右手腕,不顾乌鸫的感受,也不管蓝狐的态度,硬是嘻嘻哈哈得将女孩拉进大神庙内。 一下子蓝狐被晾在当场,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命令部下就地解散回官邸继续睡大觉。自己则将佩剑和匕首交到在场的下级祭司手里保管,扶着帽子走进神庙。 第1332章 接纳 被那灵动的小姑娘拽着走,一瞬间乌鸫体现到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贴身侍女艾莉西亚还在身边。 可惜,艾莉西亚已经忙着侍奉她的新主人、一个年轻的罗斯贵族。 自己也不好说她如何如何,看看自己的处... ?此章节正在?.biqupai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biqupai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biqupai,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biqupai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biqupai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biqupai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biqupai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biqupai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biqupai .biqupai 半妖少年,得妖族圣典,化天狼吞月养女鬼为仆,变朱雀焚天煮海,立白虎大杀四方,修神龙纵横天海,成鲲鹏展翅九天,吞噬天地,身化万妖,统三千世界,战诸天万主,开宇宙洪荒,立不朽道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千万字经验老作者执笔,以两本畅销玄幻大作练笔打磨沉淀的玄幻恢宏之作,燃爆你的青春热血是妖魔更可怕还是人心?当弱小成为原罪,当公正被扭曲,当无人为正义而论,修我妖魔剑,杀出乾朗天!你可以善良,但是必须带有自己的锋芒!当无人为正义而论,若无人愿意为公义而言,那么,我愿成妖为魔杀出朗朗乾坤,左胸这颗纠结 .biqupai 【双大佬+双宠+打脸爽文】秦家从小被拐走的女儿找回来了。听说乡下女儿长相丑陋,行为粗鄙,连给她妹妹秦瑶提鞋都不够资格。亲生父母:瑶瑶是妹妹,你多让着她一些。校草哥哥:我只认瑶瑶一个妹妹。幼年未婚夫:我心里只有瑶瑶,土包子滚远点!秦烟:?给你们脸了?*隐形大佬秦烟表示她只想做个朴实无华,岁月静好的普通人。奈何理想很美好,实力狂打脸。黑粉:漂亮无脑,花瓶一个!隔天,有人爆出秦烟入学一周的全科目满分试卷。黑粉:只会读死书,没人和她做朋友!隔天,某高级晚宴上,一群普通人跪舔都没资格的超级大佬排队跟秦烟献殷勤。黑粉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留里克的崛起更新,第1332章接纳免费阅读。 第1333章 姐妹 就这样,自觉完成计划的蓝狐识时务地撤出了大神庙的内廷。 他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直勾勾得进抵礼拜庭,对着那些镀金的神只塑像顶礼膜拜。 他对于信仰是态度从来是复杂,作为一个唯利是图之人,难道... ?此章节正在?.biqupai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biqupai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biqupai,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biqu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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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留里克的崛起更新,第1336章留里克843年西征梦的起始免费阅读。 第1337章 留里克的骑兵行动计划 一批足以御寒的木屋于围墙内建成,奥尔沙屹立于冰封河畔。 站在这里,一位中年人迎来属于他的新生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萨列马岛海盗特拉朗。 彼时整个萨列马岛居民归附罗斯,作为各路... ?此章节正在?.biqupai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biqupai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biqupai,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biqupai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biqupai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biqupai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biqupai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biqu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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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坎德抓住机会说好话,留里克也以满意笑容回应之:“如此一来我就安心了。他们定会为战争做好充足准备,而我,也会为他们未来的付出支付一笔大家都满意的钱财。走吧,昂起胸膛!” 说罢,留里克再吩咐随行的号手和鼓手。 于是这些经受过训练的战士,很讲究地以北欧乐器吹起《掷弹 兵进行曲》的旋律,当然而今这曲调被定名为《战士进行曲》了。 步兵全部下雪橇,排成行军纵队,骑兵与步兵一道伴随着节奏感十足的曲调、步伐踩着鼓点,很多战士扛着猎猎旌旗走向里加。 这是里加人闻所未闻的!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那快速逼近的看白色调之物是一支军队,直到对方逼近后才看清楚细节。 这就是真正的罗斯军?队伍之整齐所有人都秉持着相同动作,这种整齐让看热闹的人第一时间想到了“盾墙”以及“同时划桨”,而罗斯军能把整齐感贯彻下来。 大军就在民众的竭诚欢迎下走过,一双双眼睛能看清罗斯军的一切细节! 他们甚至连衣服都是整齐划一了,圆盾涂装也完全相同,一顶顶款式相同的帽子上都插着硕大羽毛,乍一看去连他们的长相都一样。 他们一直流露着威严气氛,使得里加人只敢观摩他们的武威,可没有人擅自抬腿走步接近。 聪明人觉察到一些微妙,或者说是一种杀气,一想到这支军队刚刚完成一次胜利远征,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一支威风凛凛的武装集团以绝对的兵力优势进驻里加。 要知道纠集整个大定居点的武装,里加也拿不出三千军队。就算把一切能战斗的人员组织起来勉强凑够三千,那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可话又说回来,里加方面为何要对罗斯军紧张? 那些紧张者们不过是一群不知事务的蠢材,殊不知这支罗斯军,高低也能算作己方的大军。 因为里加方面的最强战力、丹麦社区的武装商人,他们在于斯摩棱斯克的一系列冲突中已经蒙受很大损失,超过一百名精壮战死,又有多达百人受伤。 一百人可能算不得什么,充其量三条长船的战力。他们都是本城一等一的战兵,哪怕是里加拼凑出“庞然大物”,真正能打的其实就只有这点丹麦移民战士。 那些拉脱维亚人村庄们早就将安全外包给了丹麦社区的人们,他们在花钱购买平安,而丹麦移民以佣兵的形式保卫这些当地土生贵族与民众的安全,双方各取所需关系颇为融洽。 现在,一批拉脱维亚贵族得了信儿已经离开村子抵达里加,他们正好看到了真正罗斯军的威严。本来,他们觉得衣着颇为整齐的萨列马岛伯爵军就是罗斯军中翘楚,如今大家竟然见到了罗斯王本人! 谁是真的翘楚不言自明,尤其是那位萨列马岛的斯普尤特,人们看到这位罗斯贵族在给他的王牵马。 就在人群中,几双警惕的眼睛透过人群谨慎得凝视罗斯军队、谨慎凝视传说中的罗斯王。 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并非恶人,只是他们早就听说了有关罗斯和罗斯王的好事,却想不到自己在里加做生意计划着春季的播种季结束后回家,意外得就在严冬时期见到了罗斯王 本尊。 他们,就是普斯科夫商人。 而里加有普斯科夫商人存在这件事留里克早已知晓。 一切的聒噪逐渐散去,罗斯军留驻在里加,并在一处覆雪的荒地布置自己的营地。 没有人敢于阻止罗斯人的行为,城市民众就看得一片森林在无尽的噪音中短时间化作乌有。 骑兵驻扎,人要住在合适的房舍,最宝贵的战马需要住在温暖避风的马厩里。 趁着现在人手极为充足,留里克给战士们突击下达伐木令,于是带着双人锯、长柄斧的人们开始快速行动,尤其在双人锯这种“高科技”的高效率加持下,一片松树林一个白天就荡然无存了。 罗斯军并未进入城市本身,留里克可没必要劫掠臣服于自己的城市。他虽获悉里加已经崛起了一座罗斯人社区,此乃斯普尤特主持修建的、当今也住着一些萨列马岛来的移民,它作为罗斯王的行宫再合适不过,就是令大军入住很不合适——空间不足。 终究广大步兵在里加停驻三天就要撤离,留里克自我规划得大军主力就是里加的过客。 当然,大军的出现对所有人都是显而易见的威胁,即便他们保持沉默,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罗斯军有能力横扫里加随意掳掠,顺手还能将全部的拉脱维亚人村庄洗劫一边。 留里克不会蠢到这种自断双臂的做法,可他就是担心那些人数最多的拉脱维亚人害怕。 这种事并 非胡思乱想,前些日子大军留驻瑟隆人的地盘,哪怕是罗斯军好生待他们,仍旧有三个村子据悉是因为害怕而放弃家园举村逃命。 大军在城外扎营,这种行为本身立刻安定了全城民心。 留里克吩咐一些事宜后,便带着全部四支骑兵队,直接围绕整个大定居点转一圈,他们招摇过市以令当地人看清罗斯军威,罢了骑兵撤出,仅剩下留里克带着少量亲信待在罗斯社区内。 丹麦人崇拜强者,尤其是罗斯王与丹麦王的结义兄弟。 丹麦社区的男男女女他们拖家带口迅速将罗斯社区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味道,那些上年纪的人用浑浊的双眼也看到了罗斯王的真容,不禁慨叹:“他真是王者。” 金发、黄金桂冠、眼眸深邃、很讲究的络腮胡、身材高大、衣着整洁华丽、佩剑讲究,甚至连皮靴款式都极为考究。 那些暂住城中的拉脱维亚人本土贵族们也顺应潮流来零距离瞻仰罗斯王的威仪,他们得偿所愿。这些人的到来对于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机会?留里克想着自己不必再公开喊话令本地贵族前来开会,他们不请自来,那么突击会议就在这罗斯社区的伯爵府大长屋里召开。 开会的内容已在昨夜的篝火盘探讨清楚,本族的罗斯社区必然照办,丹麦社区作为铁杆仆从也会照办。拉脱维亚人如何?他们据说可能有三万人的规模,似乎 人口很少,可如此人数与当今的时代于东北欧已经算是庞然大物。 大部分的本土贵族坐着马拉雪橇和驯鹿雪橇抵达里加,不少人还是昨日刚到。既然罗斯王要来,在国王面前亲自表忠心、至少也要露个脸,这样就是对自己的村庄安全再做一个保险。 于是留里克依旧按照老办法,所有到场的拉脱维亚人村庄首领,有一个算一个都封为博雅尔,在法理上他们要听从伯爵斯特坎德的凋零。一个丹麦老移民成为整个拉脱维亚部族的大贵族,似乎这会令当地人暴怒,实则不然,过于岁月里斯特坎德是个好人,而他手握的军事力量也是拉脱维亚人所依赖的。 难道生活改变了?说法上有所变化,本质上似乎并没变。 只是大家获悉连住在丘陵地带的瑟隆人,其地位与整个拉脱维亚部族平等,这令大家颇为意外——那些藏在山沟林地的家伙们何德何能? 反正大家与瑟隆人的接触自古不多,他们怎样于己都无所谓。 而今罗斯王给了大家发财的机会! 粮食、鱼肉干、熏制兽肉、盐、蜂蜜、布匹、皮革制品……凡是拉脱维亚人能生产制造的、有关旅行远足的必需品,它们都在罗斯的采购范围内。 甚至连修造船只的已阴干木料也在采购清单。 而重中之重的莫过于马匹和成品箭矢。 留里克罗列出清单,关于这些物资于里加湾的市场价,大家都是商场 老油条,一番探讨之后也就无谈互相讹诈。一支箭值多少钱,一匹马价格如何,一磅鱼肉干如何,一磅盐又如何,一切物资清单物资约定好价格。 由于这是里加城市有史以来得到的最大一批订单,具体而言是首次的军需品订单,哪怕是村庄老者也没见识过这种阵仗。 所有人心里有顾虑,他们不敢公然质疑罗斯王提交大订单后可能毁约,毕竟如果毁约,摩拳擦掌的拉脱维亚百姓生产制造很多又得不到利益就是很大损失。他们便采取最传统的方法,就在本城祭坛做一场小规模祭祀,以由诸神为见证者,确保罗斯王的许诺一定成真。 留里克当然是支付得起一笔银币巨款,再说,它何谈巨款? 事到如今一直在波罗的海世界流通的银币,乃至一大批法兰克银币,因罗斯扩张战争的红利纷纷流入罗斯统治核心区,罗斯持续饱尝输入型通货膨胀之苦,要缓解这种痛苦,对外扩张刻意消耗国帑与民间财富反倒是一种方法。 因为打仗就需要物资储备,人口已达三十万之巨的斯拉夫民众作为生产者从刻意制造的军需品繁荣中必然分一杯羹,烂在手里的大量热钱也开始逐渐流入这些村民手里。 给拉脱维亚人一笔他们非常匮乏的现金,这些人就敢丹麦移民们合伙儿向南方活动,银币就是整个欧洲的硬通货,在许多区域的购买力高得惊人。 拉脱维 亚的村庄首领并非朴实庄稼汉,这些土贵族已经半维京化,换一身衣服谁敢说他们是拉脱维亚人,而且一群跑内河贸易线的瓦良格人。只要有现金,就能带着它们去偏全地方购买很多物美价廉之物,到头来自己一定发大财。 双方便秉承着一种默契,当留里克亲自参与了本地人的小祭祀后,这份默契就成了契约。再令这些土贵族讶异的是,罗斯王对契约的重视度之甚,他是要将契约写在纸张上、刻在黄白色的松木板上,且一式多份形成书面文件,最后是用羽毛笔以北欧通用的传统卢恩文字签名。 遂在拉脱维亚人眼里,罗斯王基于并非光荣的大家以巨大的荣誉。人人知道自身的确切实力,承蒙罗斯王在精神上看得起大伙儿,又实实在在给了大家发财的机会,自然要对他忠诚! 因为!罗斯王已经在支付现金了! 那是从斯摩棱斯克的土贵族手里掠夺的一批银币,它们的重量并不多,按照十年前就制定的规矩,所有抢掠货币中的一半要上缴罗斯王。 战士们究竟掠夺了多少钱?留里克没时间和精力去调查,他的确将一批银币攥在手里。银币不多,感觉上保留至今的还不足五十磅。 在都城和诺夫哥罗德这笔钱依旧是巨款,对于留里克已经算不得什么,换算成官方粮食就是五万磅燕麦,而收获期的脱壳、水分含量较高的新燕麦,则可买 到八万磅。 而王室官田的粮食年收入已经达到了超过五百万磅之巨!而这,还是建立在罗斯王国暂停了收取粮食税的基础上。无他,战争掠夺的好田大部分归王室,并雇佣一批斯拉夫麦客打理,哪怕是相对粗犷的种地方式靠着足够的面积规模,收成依旧极为可观。 新农具、初步灌溉系统的使用、豆科植入引入、轮作制的运用,相对于过去时代可谓是一种精耕细作了,使得粮食的单位产量确实在稳步的、小规模的提高。 哪怕留里克依旧觉得自己方面的农业水平仍可用“稀烂”来形容,却实实在在比本地区的其他族群,仅就粮食单位产出而言可谓强上了一倍,再论抛去种粮损耗后,那就是强上三四倍了。 在并不优秀的环境下,依靠着对传统农业的改良,罗斯王国的粮食核心区的单位亩产正逼近当即科技水平的极限,毕竟留里克知道自己就算用了化肥也不能带来亩产千斤的农业奇迹——这寒冷烂地就是洒了金坷垃,再赶上大丰收年景,也至多亩产冬小麦四百斤罢了。 里加湾的农业环境与诺夫哥罗德一个级别,留里克不奢求本地人真能拿出大量粮食以充军粮。倒是可以批量制作熏制的鲱鱼肉干和粗加工的钠盐,而自古以来的老罗斯人就把鲱鱼当做主食,反倒是麦子是稀罕物。 如果罗斯大军再度以鱼肉和鱼油为主食,留里克估计 也并无不妥。 再者,罗斯军到现在都携带者大量掠夺来的粮食,当骑兵部队驻扎之际,人吃马嚼的粮食并不需要本地人提供。 不过里加的民众已经行动起来,妇女拎着篮子大胆得走近罗斯军的城外营地,兜售自制的咸奶酪、大块盐锭、已经冻干了的鱼肉干。甚至,有的年轻女人出卖色相…… 女人如此,男人亦如此,当大家都明白这支罗斯大军是己方势力后,大量的拉脱维亚人想到的就是立刻赚钱,而手里都有一笔现金的、哪怕是非常年轻的罗斯战士,他们也愿意买些土特产打牙祭。毕竟,真的有凿冰捕鱼人拎着冻得硬邦邦的大鳕鱼来兜售,罗斯驻军的出现直接导致里加鲜鱼市场的萧条,或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渔获交易市场并非萧条,而是挪到了罗斯人的营地。 无他,罗斯战士是真的给钱,甚至出手阔绰! 一条大一点的鳕鱼就换来一枚银币,这在年轻罗斯战士的三观里很划算,在缺先进的拉脱维亚人眼里就是慷慨。 顿时,罗斯大军有钱任性的美名传遍整个里加,继而向附近村庄快速蔓延,于是更多的村民终止观望,带着自家的土特产就向着里加移动,生怕那些罗斯战士花光了钱财导致自己扑了个空。 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想想看也合理:“我们,就像是驻韩美军一样,在制造一场特殊的军需品繁荣。” 第1345章 普斯科夫人夜行者奥拉芬 留里克本人不会在里加多逗留,他抓紧时间观察一番这座臣服自己的城市,也带着亲信站在冰封的海岸处,他的身后是冻结的道加瓦河(西德维纳河)与覆雪的整个大定居点,面前的则是浩瀚的冰封海洋。 “太像了,很多方面都像是新罗斯堡。看来,这里的确能发展成一座良港。” 他的喃喃自语自然被随行的斯特坎德听到。 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的老家伙现在只想尽地主之谊把罗斯王伺候好。“大王所言极是,我一定会修善里加的港口,而且……我们甚至可以做一些过去不敢做的事。” “什么?” “嘿嘿。”说着,斯特坎德指着西方的一条冰封河道,“那条河。” “它?看起来不是道加瓦河的一部分么?” “看似像是逼近大海后分出的一条河道,实际它是另一条河。” “哦?”留里克下意识得警觉起来:“莫非还能通向另一个部族?通向瑟米加利亚?我获悉,本地的拉脱维亚人很忌惮他们的袭击。” “是,但不全是。这条河会穿行瑟米加利亚人的领地,在其附近还有他们的朋友奥克什泰特人。他们觊觎里加的繁荣,希望占领这座城,霸占这里的贸易资源。” “真大胆呐!”留里克轻蔑地看一眼东方,轻轻叹口气:“那么,他们就威胁到了本王的利益。只是我现在没有功夫解决他们,暂时也没精力与他们做任何交涉。” “这……也许大王大军出动,可以像您平定斯摩棱斯克一般轻易平定瑟米加利亚。我想这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很弱。如果大王有意,现在即可出兵征战,胜利想必也是探囊取物。” 如果换做一个头脑发热的君主真就顺势而为了。 留里克对瑟米加利亚的认知都来自别人的说法,他们要这么说,恐怕一切说法都有某种目的性。罗斯军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继续作战,而是主力军进行大规模休整,恰恰要避免不必要的大战。何况一旦战事不顺,干扰的就是今年开春后的远征行动。 “很弱?”留里克稍稍一琢磨,再转过头再看向这位新封的伯爵:“斯特坎德,你既为伯爵就有自由招兵的能力。这是我赐予你的权力,你可以在拉脱维亚人处征召战士,既然那些敌人实力不济,你自可亲自消击败他们。” 斯特坎德摇摇头摆出一副苦笑的脸,他感觉到罗斯王无意贸然出兵,索性自己就不再直白撺掇。他继续道:“难道这世间还有比罗斯军更强大的么?我即便招兵也不可能独自胜利,再说拉脱维亚人对河对岸的人们是畏惧的。拉脱维亚人甚至不愿意组织自己的强大村民武装,一直以来都靠着我们丹麦商人保障他们的安全,说一句不好听的……” “你尽可讲。” “是。没有我们丹麦商人,里加早就被瑟米加利亚占领。我们不喜欢那些人,因 为他们不愿意支付我们佣金,真被他们占领了里加,我们的丹麦社区就不得不缴纳贡品才能做生意。所以……” 斯特坎德没有再说下去,而聪明的留里克已经悟出一切,他怕拍这位伯爵的肩膀:“那么暂时采取守势。我们会解决瑟米加利亚人,但不是今,我现在来里加是带着另一项目的而来。” “是。我懂,是普斯科夫。” “对。现在消息已经在城市传播,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看看你说的普斯科夫商人是否敢于来罗斯社区拜见本王。” 因为不同于一盘散沙的拉脱维亚的村庄联盟,住在利耶卢佩河河畔区域的瑟米加利亚人已经构筑起他们的酋邦,遂在组织度上超越了附近邻居部族。他们选出了自己的酋长,整个部族正走在自然演化的道路上,距离成为真正的“大公国”也已不远。 瑟米加利亚人的主要聚居区,距离里加城市的直线距离仅有四十公里。在这个出行主要靠双脚和划船的时代,四十公里对于习惯如此方式远足的人并非难事。它的艰难就在于两者之间存在着茂密森林与夹在其中的一批泥塘。 旅人在森林中很容易迷路,且要提防野兽尤其是熊的袭击。 倘若双方真的要做和平交流,走水路划船交流是首选方式。自然若发生军事冲突,瑟米加利亚人会联合着他们的友军奥克什泰特,乘坐大量独木舟与木筏,民兵 武装直接在里加城市登陆。 这类的偷袭行动过去有过,但随着拉脱维亚人雇佣了丹麦移民做武装保镖,里加的安全营商环境终于出现。而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当法兰克强力干涉丹麦地区政局,丹麦的本地贵族们在信仰上发生分歧乃至爆发内战,这就迫使一批丹麦人离开家乡,而前往里加海湾与附近的琥珀采集营地构筑新定居点成为可能。 现在的斯特坎德非常感谢罗斯王,因为留里克为这些背井离乡者提供了全新的身份——拉脱维亚伯国横空出世,占有统治地位的几乎都是丹麦移民。 民众与罗斯王本身说着相同的诺斯语,与继续迁移而来的罗斯人、瑞典人,大家信仰相同的北欧诸神,在里加倒也无人否定本地拉脱维亚人的信仰。 一切都在好起来,它也迅速刺激着拉脱维亚伯国的扩张野心。毕竟这里的真实统治者是丹麦系瓦良格人,大家仅仅顶着tga”的名号而已,扩张掠夺是一种发财的捷径,现在有强大的罗斯王国做后盾,攻灭瑟米加利亚掳掠他们的财富,现在或许做不了,怕是过几年就该动手了。 另一方面,那些观望中的普斯科夫商人,真的就在罗斯军抵达后的第二天夜晚出现在罗斯社区中。 乍一看去这些人社区里的罗斯人一样,面色相似都会说诺斯语,最明显的不同莫过于这几位的衣服有些粗犷。 当然 这份粗犷这是一份表象,他们并无意给御寒的皮大衣做进一步修饰,甚至这些驯鹿皮缝制的大衣可以当做被子,一个人穿在身上可以直接躺在雪窝里再缩成一团,只要没有冷风一直吹,旅人愣是可以睡上一夜而不冻死,因为驯鹿在冬季正是如此睡觉,即便身上覆雪,当有人发现了这一奥秘就加以模仿。 罗斯在部族时期并无这种极端的御寒需求,哪怕有,真正的御寒大衣是熊皮缝制。现在正是如此,罗斯骑兵的御寒外衣主要就是北极熊皮缝纫,才显得战士们有着大规模的白色调。 这些奇怪的拜访者也像是丹麦人,或者说他们就是另一支丹麦移民——住在普斯科夫的丹麦社区,而这一届的老大高尔已经成为当地的王者。 有一个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衣,亮出衬里的有着复杂花纹的衣服。 他高举着袍子大声叫嚷:“我们是普斯科夫人!我要见罗斯王!” 如果他不叫嚷,大抵是没有谁在大冷天得关注这几位挨冻的傻瓜,偏偏他们叫嚷了“普斯科夫”一词,这才引起慵懒战士的警觉。 执勤守卫的罗斯战士检查这到访的十人,先是与他们以诺斯语交谈,又突然间换成了斯拉夫语。这令在场的普斯科夫商人很意外,事已至此领头者也就换成了斯拉夫语。 难道还要质疑他们的身份?眼前的人不正是大王所需要的普斯科夫人? 按照惯例,即将 面王者卸下武装,考虑到男人的尊严,佩剑暂且卸下由罗斯军保管,他们防身、当餐具的匕首则要继续挂在皮带上。 各地斯拉夫人部族都很善于缝纫花布,这个时代他们不懂布面印染术,却能在源头给麻线染色,再靠着妇女的一双巧手纺织出花纹多变的布匹。 如此花布因经历复杂加工,它在普斯科夫的售价也较贵,能穿着花布衣服的人谈不上贵族,那也是当地的富户。 恰恰必须是富户,才有能力、精力和财力去跑普斯科夫-里加的贸易线,也恰是他们维系两地的经济交流,购买里加的一些关键特产赚钱致富。 留里克一直在温暖行宫等着,倘若再等不到普斯科夫人拜谒自己就要睡觉了。 在他看来,哪怕里加没有这方面的商人,自己带着兵再临瑟隆人领地,那个伊尔贝特肯定能找到几个懂得去普斯科夫道路的村民,哪怕是提供一个大致方向也行,剩下的全凭罗斯人自己去寻找。在这方面留里克有着充足的自信,他毕竟掌握着大地区的地图概况,清楚意识着拉脱维亚地区与普斯科夫并不远。 不必担心迷路,只要一路向北,哪怕找到不普斯科夫,也能一路冲到芬兰湾的冰封海滨,届时很容易就能回到都城。 就在这当空,侍卫高高兴兴来报:“大王,普斯科夫人到了。” “哦?太好了,来者多少?”困窘的留里克立刻不困了,还 令准备侍寝的贝雅希尔再把衣服和装饰品都穿戴好。 “仅有……十人。” “十人?不多也不少了。去告诉他们的领头者,本王许可其人进入卧室相见。至于其他人,领进来后赐予一些酒食,一切就按照招待贵客的标准做!” “遵命。”侍卫躬身退下,很快那十人全部被领进国王行宫。 第一次,普斯科夫人进入到只见外围不知内涵的罗斯社区的“伯爵府”的内幕,当然现在它是罗斯王的行宫。 这里的防备颇为严密,穿着完全统一的战士如松树般站得笔直,一双双警惕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商人头目奥拉芬只好小声示意同伴不可左顾右看。 突然,带领他们觐见的战士停下脚步。 这位头盔插了一圈蓝色装饰性羽毛的战士是一位百夫长,仅从其装容上,奥拉芬就意识到此人是个任务。 “就到这里吧!”百夫长命令:“罗斯王又令,你们的头目作为正式使者进入国王卧室面见大王,其余人等,你们去偏屋等待,罗斯王赐予你们酒与肉。一切不必紧张,罗斯王对你们普斯科夫人是友好的。” 见多识广的奥拉芬即刻站出来,示意道:“我就是他们的头目,我是普斯科夫人,我是与我们的老大高尔算是朋友。我想我的确有资格代表普斯科夫,正式与伟大的罗斯王面见。” 仿佛奥拉芬就是真正的使者,他的话颇为正式,在感官上百夫长觉得 这是个体面的男人,即便衣着是朴素的,精神上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那就跟我走吧。” 再无拖沓,见面随之既然。 遂在奥拉芬看来,罗斯王与他的女人穿着华丽整洁,在昏暗的油灯下国王的金冠依旧璀璨。他们是盘腿而坐的,彼此的会面形式也基于着北方传统。 罗斯王并没有展现傲慢一面,对自己这位使者礼数很周到。 “且慢,这哪是给予我的礼数?!如果我不是普斯科夫人,一切不止于此。” 奥拉芬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时刻代表着的就是整个普斯科夫。在里加,他已经见识到了罗斯军的赫赫武威,也知道到访的大军仅是罗斯军的一部分,更知道这支大军携讨伐斯摩棱斯克大胜而来。 他们征服了斯摩棱斯克!普斯科夫人不聋不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南方大势力,就被罗斯军儿戏一般的征服了。 再亲眼看到了罗斯王对于臣服的里加与拉脱维亚的善待政策,奥拉芬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也知道自己的老大高尔会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臣服。 于是,奥拉芬面对罗斯王单膝跪地,右手扶着胸膛,脑袋深深勾下。 这是北欧通行的战士礼节,是下级战士向首领表忠心的大礼,它胜过千言万语。 “不必大礼,本王赐你坐下,你可以与我面对面交谈。”留里克心情顿时大爽。 “遵命。”这 时候,奥拉芬才真正坐好。 “你叫什么名字,你……可有一些伟大绰号?”留里克微微探头开口便问。 “是。我是奥拉芬·纳特弗雷(oven·nattfure)。” “哦?你的绰号是夜行者?这么说,你有像是猫头鹰一般敏锐的夜间视力?” “也许比不上猫头鹰,但强于一般人。” 奥拉芬并非自吹自擂,一个人的绰号诨名一般不是自己取的,它皆来自同伴们的说法,是对一个人某些行为的可观描述。 奥拉芬由此绰号,自然说明这个男人是很罕见的敢走夜路的狠人! 留里克饶有兴致得问道:“所以,我猜……你这个人很喜欢吃海豹的肝?或是鱼肝?” 奥拉芬猛抬头:“伟大的罗斯王竟然知道这个?” “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海豹的肝脏确实好吃,即便它腥气比较大,克服这些后我们就能品尝它的美味。我喜欢吃烤熟的海豹肝,再切片了撒入一些百里香碎和盐,这就是美味了。” 留里克这是虚与委蛇,他并非很喜欢吃血腥味很重的海豹肝,却知道奥拉芬夜间视力好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其维生素a补充得极为充分,再见其年龄不小但皮肤质量很不错,油灯下面色红润,想必也是因海豹肝里的维生素c的助力。 留里克侃侃而谈,奥拉芬听得就在暗暗流口水。 “能在里加遇到同好,而且是伟大的罗斯王,真是我的荣 幸。”本该严肃的场面荡然无存,奥拉夫轻轻笑出声。 要想知道普斯科夫的概况,以及当地人对罗斯的态度,乃至是未来达成某种联盟,继而由这种联盟继续发展商业的可能性,留里克觉得一切都会从今晚开始。 一切,都由这个“夜行者”奥拉芬开始。 第1346章 给予带路者的赏赐 现在留里克弄清楚了来自普斯科夫的商人为何要在里加逗留整个冬季。 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发财,也在于生存。 因为里加海湾有着对于普斯科夫当地人至关重要的生活物资——盐。 整个波罗的海含盐量极低,哪怕是里加湾,它处在东地中海,其含盐量也仅有千分之七。 日德兰半岛的西海岸面对的大海,海水比东海岸海水咸味更浓,丹麦人知道这一点,不过尚不知晓其中奥秘。 这种极端低的海水咸度,并不妨碍里加的人们煮海造盐。 不过是多添一些木柴的事,何况本地区最不缺的就是树木。 在里加煮海的效率是糟糕的,然由于这里更加寒冷,普通人并没有太多机会大汗淋漓,要维持日常生活仅需要少量的盐足矣。 滨海的人们没有谁觉得盐是贵重之物,一个家庭煮上一翁卤水,首先结晶的氯化钠析出并沾黏在陶瓮壁上,剩下的苦卤倒掉,再将盐块剥离下来,如此粗制的海盐就够生活很久了。 一切都是经验,也来自人们用舌尖的试探,当感觉到析出的盐块没有糟糕苦味,这就算是好盐。哪怕有些苦味也无妨,大家可以忍耐。 里加当地人视作平常物的盐,在普斯科夫就是珍贵的。 普斯科夫人住在大湖之滨,当地并无天然盐矿,固然从牛奶里可以补充盐分,那还不如直接从盐块里补充盐分来得痛快。 在普斯科夫方面的认知里 ,最近的换盐地点就在里加。 普斯科夫的统治者也是丹麦移民,他们与当地克里维奇人部族共同建设了名为普斯科夫的大定居点。而里加有着丹麦移民社区,彼此有着共同语言,做生意方面不必担心互相坑害。 在斯拉夫语的语境下,普斯科夫的意思是“两河交汇的浅滩”。 的确有两条河在相邻的位置注入大湖,河流滋养出一片水草丰美的滨湖平原,它用来种麦子和放牧都是极好的。 普斯科夫当地人对于大地的构造理解极为有限,至今也只有一支探险队误打误撞与罗斯骑兵相遇并进入芬兰湾深处的罗斯都城。 那次纯属一次偶遇,由于留里克就是当事人,此事有着极强的传奇色彩他不禁记忆犹新。 几个探险者在新罗斯堡度过了整个冬季,由于这些人有着在北欧过于普遍的名字,遂当留里克提及那几人的名字后奥拉芬马上想起了,并说明了那几位探险者回到普斯科夫后的经历。 亲切的会谈仍在持续,留里克与奥拉芬越聊越投机。 “呵呵,这么说你们的首领高尔对我们罗斯很感兴趣。他既然有着结盟之意,我的确该抓住机会与他共襄盛举。” 完全精神放松的奥拉芬愈发随性,继续恭维:“罗斯王的慷慨早已在普斯科夫流传,起初只是一个传说,现在大王如此厚待我这种普通的旅行商人,一切都应证了传说是真。” “那当然,臣 服于罗斯的部族都将得到更好的生活。你应该清楚,罗斯非必要不会施展无力,当然罗斯从不畏惧战争。” 这番话就有着淡淡的威胁性质,留里克没有把话说明白,而聪明的奥拉芬也完全参透其中的奥义。罗斯王是在暗示一件事,所谓普斯科夫与罗斯可以结盟,但这种结盟是以普斯科夫并入罗斯王国为结局。 这就像是婚姻,普斯科夫是嫁入罗斯的,那么它在未来就不可背叛、脱离罗斯,倘若有独立之意,就会遭遇罗斯的军事讨伐。 都是聪明人,如果话说得太透彻反倒不好了,因为大家都需要一些体面。 奥拉夫以微笑掩饰着内心的盘算,他再犹豫一阵,再询问道:“那么伟大的罗斯王,当普斯科夫臣服罗斯王,您将如何对待我们的老大。是否,就像您在里加做过的那些事一般?” “封爵?自然如此。我会封高尔为伯爵,你觉得如何?” “我?”奥拉芬摇摇头:“我只是一介普通商人,我何德何能有任何的感觉?” “你?你还算是普通商人么?”留里克摇摇头,“我不允许平凡人见我。你现在是博雅尔了,你是一位下级贵族。” 博雅尔,本意是“首领侍从”,通过过去数月在里加打听到的消息,奥拉芬大抵了解了罗斯人的贵族体系。 贵族分为四等,最高级的莫过于国王,即“全国领地的统治者”。 次一级的是公爵、王公, 这是从罗马世界借来的词,即第一公民。在罗斯能有这等头衔的,目前有着奥斯塔拉公爵,以及瑞典地区的那些小公国,甚至罗斯王的首席爵位也是公爵。这一切皆来自十年前的旧瑞典王的大分封,罗斯在这方面是继承当年的遗产。 再次一级即伯爵,或曰“战争酋长”,这个词奥拉芬非常清楚,因为普斯科夫的统治者高尔,在当地丹麦移民眼里就是自己的“战争酋长”。它作为一种爵位用词是大家都接受的。 但在罗斯还有一种名为“总督”的爵位,它地位与伯爵相同,可爵位并不能自由世袭,原则上这些总督区由国王直接管理,但由于国王做不到面面俱到,才将部分权力分给亲信。国王保留着随时收回权力的大权。 最次一等的就是“博雅尔”,它本意固然是侍从,在里加罗斯王突然给那些村庄首领做了大分封,拉脱维亚的村长都成了博雅尔。 奥拉芬自己成了博雅尔,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已明晰。 “所以,您封我做博雅尔,是否会赐予我一块封地?”他试探性问道。 “封地?自然会有。我有一个设想。” “大王尽可说。” 留里克微微探头,真切得看着奥拉芬的脸:“只有你最清楚普斯科夫到里加的路径,接下来我军也需要你作为向导。以后我们的贸易会更加频繁,我想,也许我们当在普斯科夫与里加的贸易线路之间修 造一座新城。” 这份暗示已经非常明显,奥拉芬指着自己的脸:“难道大王是要我建造一座新城?” “正是。” “这……”奥拉芬明显的面露难色,仪式语焉不详。 “看来是为难你了。”留里克又摇摇头:“或者说,仅仅封你为博雅尔还不够。这样吧!你若是成功建造一座城,本王就承认你为伯爵。你也不想久居在普斯科夫的高尔名下吧?想想你的未来,想想你的家人,我赏赐你家族发达的机会,聪明的你可不能错过哦?” 事已至此自己再退让就是愚蠢,奥拉芬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留里克点点头:“现在你是博雅尔,等完成任务你就是伯爵。有时候名号与头衔比实际领地要重要。” “遵命,我会切实完成带路的任务。”奥拉芬最后拜谢道。 因为在会谈中奥拉芬已向留里克描述出前往普斯科夫的道路,道路涉及水道与陆路行动,尤其要通过一片多泥沼的森林区域,总之它是一条曲折之路。 普斯科夫与里加的交流成本较大,但为了得到盐,有的人愿意冒险。 令奥拉芬讶异的是,在罗斯王的概念里普斯科夫本该更容易与新罗斯堡走水路联络。只因罗斯王描述了一条普斯科夫人至今还闻所未闻的路径——在大湖区域一路向北,直到走到一条通向大海的河,但这条河并非卢加河。 就仿佛罗斯王知晓大地的构造,知晓庞大的普 斯科夫湖是有水道直接与大海相连的。 罗斯王说得信誓旦旦,想必真就如此。 罗斯军不会再在里加逗留,大军即将开拔。 一番会谈,“夜行者”奥拉芬带着获悉到的巨量信息以复杂的情绪退场,留里克也没亏待他,在赐予其一顿丰盛夜宵后嘱咐他放弃春季回家的打算,抓紧时间准备行囊,随着罗斯军去普斯科夫。 …… “他离开了。”一直作为旁观者的贝雅希尔默默嘟囔。 如卸重负的留里克长舒一口气:“是啊。” “你封他做伯爵……真的合适么?他只是一个旅行者。” “你不悦么?” “我岂敢。只是……我是你封的德米扬斯克伯爵,我是你的女人,才有这样的资格。可是那个人,甚至不是你的族亲,你何必呢?一个博雅尔就已经是巨大的恩惠。” 留里克不好意思说自己确实因为突然头脑发热,才给奥拉芬伯爵头衔。 他只好拍着脑门找补:“毕竟,以后的贸易我们需要一个中继站。我已经想到了,既然奥拉芬提及了一个卢班斯湖的湖泊,就让他做当地伯爵好了。那里是一片空地,他可以吸引一些移民去建造一座城。他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做,不过那样的话……爵位就成了笑话。” “你啊。”贝雅希尔差点没绷住,想到自己现在的德米扬斯克女伯爵的身份,倘若自己不带着亲信去哈芬河建造定居点,爵位也成了笑话。 她故意 问道:“所以我和那个奥拉芬是一样的,我的伯国也是一个中继站?这样,伊尔门湖的人们就能通过我的伯国,顺利抵达东方的瓦尔代湖。那个奥拉芬也是这样。” “对。奥兰芬会是卢班斯湖的伯爵,以后普斯科夫人想要去里加做生意,一定要经过他的封地。而这,也是对普斯科夫首领权力的稀释。” “所以,我的存在……”贝雅希尔轻轻捂住嘴小声嘀咕:“是对卡洛塔姐姐权力的稀释?” “你觉得呢?”留里克不再多言,他起身直接抱起娇小的贝雅希尔:“事已至此,睡觉吧。” 谁会愿意久居人下?有野心的人断不会如此。 一个人的地位瞬间发生巨变,奥拉芬万万没想到自己壮着胆子面见罗斯王,等离开罗斯王的行宫,平凡的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伯爵,即是与高尔同级的“战争酋长”。 不同在于高尔手里真的有一支军队,当地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也服他。 而自己,身边只有一小撮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们,乃至兄弟们就在普斯科夫的家人。 奥拉芬年纪已经不小,他的伙计们有一些就是当年兄弟的儿子,多个年轻人还要叫他一声叔叔。这种跨越森林、沼泽、河流的贸易行为必须是旅行者组成团队,成员的关系也必须亲密。 奥拉芬的手下区区十人,他们带着两条独木舟就在温暖期漂到了里加。 之所以不使用长船实在因为它没 有必要。 大家并没有进入海洋漂行的理由,船只会在非常舒缓的河里漂流,商人们讲究的是交通工具的轻便,而这支队伍用普斯科夫花布去里加买盐,两种物资都不是特别占用空间的,就使得他们犯不着用高运量的长船。 再说,在通过唯一的森林区域时大家是要“旱地行舟”的。 小型且修长的独木舟,年轻力壮的人们以绳索拖曳,在利用那片森林多泥淖的特征,即可较为容易同行,若是长船反倒要费大力气。 回到自己在里加租住的居所,这里点燃油灯,兄弟们聚在一起,整个房间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有好肉不能忘记兄弟,也是在偏屋吃饭的伙计们特别留了一些肉干,这番带回来与没有拜见罗斯王的伙计们分享。 一时间大家过于快乐,没有注意到老大奥拉芬多了一些心事。 直到有人问及老大未来的打算、乃至打听他与罗斯王都说了什么。 奥拉芬静坐在皮垫上,他令所有兄弟围城圆圈聚集起来,并将照明的油灯放在中心。 他最后看看左右,略显严肃道:“你们有的是与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有的是兄弟的儿子。我们在这里实际是一家人,这些年来我们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 “兄弟,你提这些干啥。”一中年人嚷嚷道。 奥拉夫清清嗓子,又问:“你们觉得罗斯王如何?” “是个好人。” “他给我们肉吃给酒喝,真是个 好人呐。咱们的高尔老大都不曾赏赐我们这些。” “对。高尔不如罗斯王,听那些去过新罗斯堡的兄弟说,他们在那边吃喝更加舒服。老大,依我看以后咱们就给罗斯王办事,跟着他咱们能发财。”说话的年轻人双眼反射着油灯的火苗,活像是眼睛冒火,再配合其裂开的大嘴更显其兴奋。 一番话引得大家的共鸣,大家七嘴八舌说得尽是罗斯王的好,这里由于没有外人,大伙儿也愈发大胆得说普斯科夫老大高尔的抠门。 奥拉芬再清清嗓子,他已经明白了伙计们的态度,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都安静吧,现在听我说!罗斯王说了,只要我带着他们顺利抵达普斯科夫,在引领罗斯王与高尔见面并结盟,我们就是立了功。这样罗斯王就封我做伯爵,我的地位就会和高尔一样。” 顿时众人瞪大了双眼。 “这是什么意思?老大,你会和高尔一样?都是战争酋长了?”一年轻人震惊道。 “正是。我们一定会成功,也必须成功。未来我打算带着家人离开,想必你们也会跟着我走。我们要在贸易线路上建造一座定居点,罗斯王会为我的安全保驾护航。再看看你们,有的年轻,有的已经老了,谁不想过得更好呢?既然罗斯王给了我们机会就该把握住。” 奥拉芬顿了顿气,他知道不能只有自己吃肉,而是大家要一起分享肥肉。如果是伯 爵,那么罗斯王就给予了伯爵在自己领地里做分封的权力,“我做伯爵,你们所有人都是博雅尔。我们直接向罗斯王效忠,以后尽是好日子。” 平凡的移民后裔突然成了小贵族,尤其是在场的年轻人,他们对于得到荣誉极为看重。博雅尔,罗斯王国里的末等贵族,哪怕一个博雅尔没有土地,到底是有一个名号,身份上也比普通人高贵。 奥拉芬继续道:“罗斯王让我自己选一片区域作为领地,它必须在贸易线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在卢班斯湖建立我的领地,你们意下如何?” 大家互相看看并无人质疑,毕竟现在的奥拉芬已经是罗斯的贵族,兄弟们跟着自己的老大沾了光,过去大伙儿就不曾质疑奥拉芬一次又一次的带路,哪怕是走夜路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而今就更要听他的了。 “既然没人疑问,我们就这么干吧!”奥拉芬郑重其事道:“独木舟就仍在这里,我们抓紧时间检查全部的货物,很快我们就坐着罗斯人的雪橇离开。” 众人遵命,顿时大伙儿睡意全无,就趁着油灯昏暗的光开始整理行囊。 第1347章 瑟隆卢班斯联合 冰封的道加瓦河成为盛大的阅兵场,现在罗斯大军再在这里陈列。 与前些日子有所不同的事,这一次但凡待在里加城的人们都齐聚在冰封河畔,他们再一次窥见罗斯军容之盛,也享受着冬季难能可贵的热闹时刻。 计划留驻里加的三支骑兵队衣着盛装列阵一旁,大将菲斯克已经与国王留里克有了充足交谈,已经再无什么好说的了,留驻的战士们就以盛装面对即将离开的大军。 斯普尤特带着他的“海盗军团”,以及带着所有丹麦社区民众围观盛况的斯特坎德,这些人聚在一起,以十分有节奏的维京战吼欢送着大军的离开。 里加从未有过这样的盛况! 罗斯王即将离开,而留下的是发财的希望。 雪橇大军排成两列纵队,留里克则带着第二骑兵队、贝雅希尔的草原骑兵列阵与前。 一众带着乐器的人集中在两辆雪橇上,就由他们为即将离开的大军提供bgm。 这方面留里克有着一些恶趣味,《告别斯拉夫女人》的曲调有一种莫名的悲怆感,毕竟它的原曲是《送儿上战场》,在这个场面用木笛、号角和皮鼓演奏它的确对应气氛。 战士们穿得极为厚实,他们没有戴头盔,而是将御寒的帽子把脑袋裹得严严的,人们纷纷戴上木框墨镜,不少人还用就地购买的麻布充当围巾以此彻底裹住面部。帽子上插着蓝色羽毛,这成为坐在雪橇上成一团 又一团的罗斯战士一道亮丽风景线。 一时间蓝白色的旌旗与寒冷中猎猎作响,喂饱了的战马与驯鹿喘着浓厚雾气,它们显得躁动不安。 这里唯有留里克本人没有戴帽子,灰白色的世界里一头黄金般的头发无比刺眼,更加炫目的更是他头顶的黄金桂冠。 最终,留里克亲自骑着马再在围观的人群面前溜一圈。 于是人们看到一位高大的战士,骑着一匹看起来并不雄壮的、有着极为厚实鬃毛的黑马在自己面前掠过,这样子略显滑稽,可大家再转念一想不禁脊背发凉——罗斯人的马匹居然不畏寒冷。 毕竟拉脱维亚地区的冬季气温,很多时候反倒比南俄草原还要温暖一点。这些能耐受中亚草原冬季极寒的突厥马,也唯有它们能为罗斯王国创造一些冬季作战的奇迹,它们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拉脱维亚的冬季。 留里克回到他列阵完毕的军队,他突然大喊:“所有人!向里加致敬!至高礼仪!” 首先由他带头,继而是立刻照做的第二骑兵队,须臾所有坐雪橇的战士纷纷侧身面相里加城市、面相围观的军民。 所有人的右拳敲打在胸膛,接着拳头直指正前方。 这套模仿古罗马军团的军礼正是留里克为罗斯打造,它并不十分常用,而一旦用到就是一种很高的礼遇。 两千余人几乎同时做出相同动作,在感官上很有震撼性。 这就是所谓的“向里加致 敬”。 那些坐在一起的瑟隆人小孩静静看着罗斯人的表演,与孩子一样的待遇,坐在雪橇上的那十位普斯科夫商人,首领“夜行者”奥拉芬本以为已经很了解罗斯,现在看到罗斯王一句话就能命令两千多人立刻同时做某件事,这是他难以理解的,却有真切的发生在眼前。 奥拉芬浑身裹着一张罗斯人租借的鹿皮毯子,他踩在皮靴里的脚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bgm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所有号手吹起同一低沉又悠扬的曲调,就像是长船拨开迷雾展露真身。 现在,留里克的目光直视道加瓦河的上游,他再做一个手势,全军展开行动。 就有他本人开始,全军头也不回的离开里加。 而那些留驻的战士们,默默注视着罗斯军主力和国王消失在森林河道中。 剩下的,就只是平静的赶路。 为了爱惜宝贵的战马,第二骑兵队战士们也纷纷坐回雪橇,仅用绳索将马匹与雪橇连接,最终苦的正是数量庞大的使役驯鹿。 现在留里克的棚屋式雪橇就是他与贝雅希尔独享的暖窝,他暂将监督全军行军的任务交给布罗迪,自己在里加百姓前大秀一番,现在的他只想蜷缩起来再补个回笼觉。 年轻小将突然肩负重任,布罗迪并未感觉到什么压力,他坐在把头的雪橇,就仿佛长船船艏的龙头,那帽子上插得花团锦簇的蓝色羽毛成为极度显眼的标识。 身为向导 的奥拉芬就坐在正后方的那辆雪橇,该如何前往瑟隆人的地盘,如果贴着他们的地盘找到正确的河流,这些事难不倒经验丰富的他。 奥拉芬想不到的是,那位年轻将领居然担任了行军总指挥,罗斯王就那么放心。 再一想,罗斯王自己也是个年轻人,器重另一个年轻人也在理。 他才获悉那位叫做布罗迪的小将曾在罗斯初次远征法兰克时立下大功,其人是纯粹的罗斯部族出身,在血统上与留里克本人有些许联系。 恐怕是因为血缘的联系才令罗斯王放心的。 奥拉芬仍在静静观察,他要尽可能了解到罗斯的全部,在对未来做更好的打算。 全军保持着匀速,一到夜晚军队就在森林边缘住宿。 在林海雪原里生火不是容易事,奥拉芬注意到罗斯人就是有办法能快速生火,他注意到这些人都在使用一些奇怪的灰白色粉末。“这是一种土硝?咦?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怎么这么多?” 因为丹麦人有着构筑集体厕所的习惯,才有人在厕所的粪堆附近发现一些易燃的凝块,很快无聊人士把它扔到篝火里就整个了狠活儿才知道它的不一般,继而用在钻木取火上发现它很罕见却很好用,只是丹麦这里自古以来没有人去思考这一切是为什么。 发酵粪尿以提取土硝,在罗斯它成了一种官营的技艺,到目前为止罗斯军队的弓钻取火术已经少不了它的助力— —有它在就是事半功倍。 也是在临时宿营地,奥拉芬作为重要向导得以与罗斯王本人共进晚餐。 他才不奢求宿营时期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可罗斯军队无视寒冷,他们就是在营地用神奇的铁锅去煮麦子。 喝酒不是稀奇事,在宿营时期还能喝酒就显得有些稀奇,尤其是那装在“水晶宝瓶”里的“可以燃烧的水”。 奥拉芬的第一次喝到麦酒不断浓缩后得到的清澈烈酒,它甚至是以燃烧状态递到自己面前。 “这一团火居然是酒?罗斯王真的到了奥丁的神力吗?看起来是真的,毕竟他的酒清澈如水却有烈火。如果我真的喝下它,岂不是也得到了奥丁的祝福。且慢,这团火会把我的肚子烧成灰烬?”奥拉芬犹豫了一下,闭着眼以一种赴死般的心态、又捂着胡须将之一饮而尽。 肚子里真的感觉燃起一团火,所有的寒冷都消散了,可很快脑子也陷入极为舒服的迷醉。 奥拉粉过着鹿皮蜷缩一团囫囵睡去,又在第二天被人使劲踢醒。 “老头子别睡了,赶紧来吃饭。” 那是一个年轻的战士,这小子动作挺粗鲁,倒是空气中弥漫着麦香,奥拉芬顿时睡意全无,嗅着气味就窜到最近的那口大锅边。 罗斯人甚至行军时也极为讲究,他们彻底颠覆了奥拉芬对于宿营的认知。 这哪里是艰苦的宿营?分明是一场舒适的游玩。 铁锅取代陶瓮,它是极为坚固、 比陶瓮轻不少、可以粗鲁扔到雪橇上、很轻松又可洗干净的炊具,哪怕它会锈蚀,只要勤着擦拭就好。 奥拉芬跟着罗斯军一起行动,他这辈子首次见到铁锅,又震惊于罗斯军队大量装备。他作为多年的老旅人太知道旅行时制作饭菜的艰辛,若是带着一口铁锅行动很多艰辛不就没了? 他渴望得到它,也获悉罗斯人其实一直在销售这种宝具。他知道罗斯王现在心情很不错,这便舔着老脸去恳求大王赐予自己一口锅。 区区一口铁锅,给即将立功之人并不不妥,甚至这口锅还能深深刺激奥拉夫卖命!留里克也就许了。 不经意间罗斯军一直在展示他们后勤方面的优势,大大小小的物件看似与作战无用,却令战士们漫长行军时期始终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而他们的士气也极为高昂。 又吃了一肚子奥拉芬感觉舒服极了,他不浪费粮食,他特地伸着舌头把木碗舔干净。 恰是这时,一只大手敲打在其肩头。 奥拉芬猛回头:“大王?有吩咐?” “没什么,到目前为止本王还不需你工作。今天我们就要抵达瑟隆人的地界,之后……就看你的了。” 奥拉芬猛然站起:“包在我身上。” 留里克此来只是给这老家伙提个醒,他再见得战士们基本吃过丰盛晚餐,又将就地拨雪啃草根的驯鹿迁回雪橇。 很快号声与鼓声大作,训练有素的战士麻利得卷铺盖 回雪橇。 不久大军风卷残云一般消失在森林掩护中,只留下河畔营地那一片黑黢黢的篝火痕迹。 连续的好天气令人着迷,就是气温始终没有明显回升。 罗斯军顺利回到了他们出发时的伊尔皮尔斯,伯爵伊尔贝特履行了他的任务,他真的从各村中找到了知道如何前往普斯科夫的人。 一些矮小而敦实的男人被纠集起来,他们一行仅有五人,据称就是知路者,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几人并不懂得诺斯语,也不懂得斯拉夫语。他们满口是本地语言,以至于利用价值大打折扣。 天气悄然就有了变化,缩减兵力后的罗斯军就在伊尔皮尔斯做最后的休整,结果当他夜里下起了阵雪。 难道它令人紧张么? 对于罗斯人,只要降雪不是暴风雪,军队都能无视之。这是源自于过去多次的冒险行军之经验,也在于全军战士们的傲气,尤其是年轻战士,他们希望做得比父辈更好,就只能直面风雪将一切胆怯、担忧藏在心底。 还是那曾开会的木屋,留里克、伊尔贝特、奥拉芬,以及其他重要人士齐聚一起再开一场会,也是罗斯军北上之前的最后一场小会。 对于伊尔贝特而言,他见得那些去了里加溜了一圈见世面的孩子都平安回来,心中万分激动也对罗斯王彻底放了心。 户外开始刮风,风中夹着雪子。 伊尔贝特与奥拉芬不愿明说,但心里对罗斯军的前途难 免有一份担忧。他们的忧虑就表现在紧锁的眉头与那颤动的双眼,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室内安置的青铜油灯,火苗随着人的气息不安的跳动,令室内的气氛更显诡谲。 留里克顿了顿气:“开始下雪了,也许这不是个好兆头。不过我毫无畏惧,一切就按照计划,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上午我军就启程。伊尔贝特!”他特别看着这位瑟隆人老家伙的脸:“你怎么看?” “大王的勇气胜过风雪。我……只能支持。” “呵呵,我知道你是忧虑的。的确,没有谁愿意在雪中前行,尤其是上千名战士同时于雪中进军。你给我的那五个向导,他们不懂诺斯语,也许他们不能很好胜任工作。好在我的队伍里留有拉脱维亚人担任的驯鹿御夫,他们可以充当翻译。” (留里克在里加顺手招募了一批有意打工的拉脱维亚人当了御夫,许诺他们抵达新罗斯堡后从事一些工作,春季航行后坐船再送回里加。) “哦,既然如此就太好了。”伊尔贝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罗斯王有任何的吩咐,自己无条件照做即可,任何的主张自己无条件支持即可。 “所以,接下来……”留里克正式将奥拉芬推到前台,带着傲气的笑意郑重道:“伊尔贝特,你是一个伯爵。这位普斯科夫来客名叫奥拉芬,他也是一个伯爵。一切都是诸神的安排,令我在里加遇到了真正的 普斯科夫英雄。” 留里克给了奥拉芬多个美妙的字眼,顿时引得伊尔贝特觉得眼前坐着的上年纪的瓦良格人,在普斯科夫也是一介老贵族。 话匣子算是由此展开了,毕竟对于瑟隆人他们还是首次与普斯科夫的旅人正式相遇,过于由远观、听闻得到的一切消息都是失真的,唯有现在零距离的接触才知普斯科夫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首次接触,伊尔贝特不再觉得那些普斯科夫人需要高度提防。他们在小河中、在泥淖中、在森林中穿行,鬼鬼祟祟如同狼群。 普斯科夫人会抓奴隶吗?过去都有村子声称自己去打猎的人失踪了,还有放牧的孩子连带着羊同时消失不见。民众不太相信失踪者是被野兽害了命,那些神出鬼没的普斯科夫商人莫名其妙就背负起了“谋杀者”的名字。 莫民奇妙的矛盾误会迎刃而解。 对于奥拉芬,这群他们也不想主动打交道的瑟隆山民,想不到竞对自己有着如此非分的误解,不由得心里冒火。 好在过去的误会从未引发成直接冲突,这里有着罗斯王作为调停者和仲裁者,伊尔贝特也就代表整个瑟隆相信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是好人,也相信未来将有这个老家伙带着伙计们在瑟隆部族正北方的湖泊处建立的定居点,对于整个部族是百利无一害的。 至于普斯科夫,当地人也会对瑟隆友好么?伊尔贝特探着满是胡须的 脑袋,希望奥拉芬给个准话。 可奥拉芬如何给高尔老大代言,再说小小的瑟隆算个什么? 他才没有留里克那般在这个问题上的好脾气,便直言不讳:“普斯科夫几乎没有谁知道还有你们这群人的存在,没有谁关心你们瑟隆,连瑟米加利亚也不关心。我们要的只是盐和其他货物!若非这次罗斯王的强烈要求,我也不想进入你们的领地。” 话是真的傲慢,其中也是以诚实的态度明示了普斯科夫方面对于瑟隆的不屑一顾。 伊尔贝特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因为出身低贱的部族,里加的丹麦人与拉脱维亚人也不可能对自己高看一眼。 罗斯王的征服人间的英雄,也唯有伟大的留里克会把瑟隆当做一方势力看待。到头来罗斯如神灵一般给了一些恩惠,除此之外也没有主动索要贡品,而今罗斯王的态度还是令瑟隆放任自流。 “如果我足够穷、住得足够偏僻就没人打我的主意。现在我投了罗斯做了贵族,举着罗斯旗帜,以后富裕了也不会引得别人觊觎吧。” 伊尔贝特如此想着,趁着机会也急忙与奥拉芬构建起和平友善的同盟关系。 于是就在留里克的见证下,两个小型伯爵国缔结盟约,约定里的最重要一条正是:任何时候双方不可互相征伐。 第1348章 卢班斯湖畔的奥拉芬斯塔德与维利卡亚河之路 对于瑟隆人,他们定居点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大湖名为卢班斯,又曰卢班纳。 瑟隆人知道那片区域已经脱离丘陵区域,一片滨湖之地或许更容易定居,但瑟隆人并没有大规模搬迁,整体显得对它不屑一顾。 实际的原因非常干脆,所谓春季融雪开始,湖水水位会暴涨,到了夏季一旦降雨频繁,扩张的水体会把辛苦开垦的农田毁掉。以至于卢班斯湖区域现在并无人居住,哪怕是那三个举村逃亡的村子也不可能在卢班斯湖畔建立新家园。 这些事还得是伊尔贝特亲口说明留里克才知道其中的奥秘,可如此一来奥拉芬在湖畔建立定居点、兴建自己的伯国不就是自讨苦吃? 留里克想不到的是,这些情况奥拉芬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要趁着即将到来的枯水期抵达卢班斯湖,继而走河流进入大河抵达里加。本来我们也是打算在春季开始的融雪季划船回普斯科夫的,现在只好改主意咯。”奥拉芬如是说,又从中再做一番解释。 只有长期跑贸易的人才对旅途的风险一清二楚,也会利用大自然的变化使得交通成本尽可能降低。 湖水泛滥并非意味着只是坏事,毕竟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并未忘记祖先的航行技术,哪怕是独木舟也敢硬闯潜水。 急剧扩大的湖面会将水灌入大量的低洼地,于是大片的沼泽地诞生。那种沼泽的水深往往才摸过腰,这就足 够独木舟硬闯了。 泛滥的卢班斯湖只会表现在湖面积急剧扩大,而它的名字来自对于“浅水”的描述,涨水了但河水并不湍急,只要划桨的时候多出一份力就抵消掉了河水增长的流速,从而顺利从大水道走小水道进入卢班斯湖。 只要进入这座湖泊就万事大吉了,接着只要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进,从沼泽与森林中穿越,旅人所见到的第一条河,它就是完美的通途。 似乎通向普斯科夫的道路已经非常明细,里加与之没有直接通路,旅人必须走一条曲折路径方可抵达,对于奥拉芬这样的旅行,在冰天雪地的现在再走一次以探明的道路依旧有着不小的风险。 留里克愿意听信这个男人,也相信再在对本地区地理较为了解的瑟隆人之路下,罗斯军可以安全抵达目的地。 留里克再自我盘算一下, 自己确实有赌下去的资本。 甚至论及去赌,自己还能尝试一些更疯狂的作为,一个可能改变大军认知的新探险。 现在奥拉芬成为留里克的座上宾,他得以赞住进罗斯王的棚屋式雪橇里,在这有内置有管道火炉的神奇雪橇中为罗斯王指引方向。 这些日子他已经见识到太多的新奇玩意,从最初的震惊到接受,而今已经逐渐习惯于罗斯人的生活方式,譬如他也戴上一副木框墨镜。 阳光下刺眼的雪白世界已不会照得双眼生疼,世界变得暗淡不少,冒雪前进 的人们再不用眯起双眼了。 不过现在排成狭长中队的马匹、驯鹿雪橇大军是在灰蒙蒙天气下冒着小雪行动,气温又降低不少,再因担忧天气进一步恶化,那些再勇敢的人也不禁担心其中风险。 再说行动中的罗斯军,前些日子大军进军里加时就发现道加瓦河的右岸突然冒出一个支流的河口区域。 极寒将那支流冻得十分瓷实,河道被乍看去墨色的冰层覆盖,其上又有无尽的花纹,看似冰层裂开了,实则冰层厚度惊人,恐怕压迫得仅有河底的薄薄一层活水。 罗斯军整体现在正陆续拐弯进入这条河。 “河的名字是什么?!”站在雪橇的户外台基留里克直面冷风,为抵消耳畔呼呼风声之噪音,他扯着嗓子对同样吹冷风的奥拉芬大声质问。 “是东河。”奥拉芬道。 “东河?以方向命名?如此的随便。”留里克不想吐槽什么,只是这样的明明太过于随便。 剩下的行军定然充斥着无聊,即便吹着冷风,奥拉芬想要一点乐子,就轻轻调侃:“河流本没名字,反正这条河的旅人除了我们这点普斯科夫人,就在还有大王的庞大军队了。也许,大王可以为它赐名。” “赐名吗?”留里克瞥一眼身边这个捂着很严实的男人:“干脆,就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它奥拉芬河。” “这样啊?也好……” “就这样定了。”留里克再稍稍一想:“本王给你安 排的领地就在河源的湖泊,大湖既然有明确的名字,这条河也必须有。对了,干脆你兴建的定居点也该有个名字。” “依旧以我的名字命名?” “正是。就以我们北方人的习惯,叫它奥拉芬斯塔德。” 反正是闲聊,奥拉芬来了十足的精神:“卢班斯湖畔的ovonsitadt?似乎,它已经是存在许久的定居点了,哪怕现在我们甚至没有打下一片桩基。” “无妨,我们会选定一个宿营地,以后你就以我军的宿营地为起始点建造你的城。” “遵命。这样……我得为大王的军队选一个好的宿营地。”说罢,奥拉芬的双眼继续注视着前方。 却说这条向东北方向眼神的河流,它本该叫做aiviekste(艾维克斯特河),只因一个叫做艾维克的传教士在河口区域建立了一个小修道院,一个毫无名称的河流就有了名字。 在这个时空,是普斯科夫游商的名字成为了河流名,但河流与湖泊的本质不变。 没有人能阻止卢班斯湖枯水期与丰水期极度夸张的河面伸缩,现在毕竟是寒冬中的枯水期之极致,被冰覆盖的湖面积仅是丰水期全盛期的不足20%。 即便是丰水期,这条河也是水流舒缓,侧面也表明着它河道很浅、河面宽阔。 区区一介支流,罗斯军依旧可以堂而皇之摆出两列纵队前进,各旗队完全不必担心雪橇会发生碰撞。 钢制马蹄与包了铁皮的雪橇辙,它们在冰面摩擦而发出很大动静,再伴随着挂在驯鹿脖子上的铜铃、驯鹿的粗喘气、坐雪橇人的闲聊,使得大军一直发出很大的动静,军队所到大兽小兽逃之夭夭,不冬眠的鸟儿也都飞走避祸。 如此状况罗斯战士们是连就地狩猎打牙祭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他们意外发现了这条河的冰层下,似乎很容易就捞到鱼。 事情的这样的,当全军照例开始在平坦河畔地区扎下临时营地,有着一身力气无处发泄的人们,就带着斧头、铁签铁锤和“人力钻头”在冰面上凿洞。 在冻瓷实的海冰上凿洞后抓海豹、钓鳕鱼,这是罗斯部族自古以来的拿手好戏,身为罗斯后裔的大量混血战士,他们也从老罗斯人的父亲手里继承这套生存技艺。 一根铁杆上以热焊的形式“粘”上了三片刀片,它们成均匀的螺旋排列,铁杆的末端又有曲柄,渔民双手操纵它,三片刀刃即可不断剐蹭冰面最后直接钻破冰层,之后释放一些烂肉鱼肉干打窝,再释放真正的鱼饵、麻绳鱼线就静候佳音了。 本是抱着试试看心态的战士们纷纷看到那些鲈鱼发了疯使得钻到刚凿出的孔洞。 傍晚时分的营地弥漫起烤鱼香气,留里克也得意就地享用一番本地物产。 任凭稠密雪子的侵蚀,战士们一个个躲在帐篷的安乐窝里等来了新一天。他们甚至突击堆 砌雪墙,给所有的战马在森林里做了防风屏障,确保这一夜后没有任何马匹冬季。 至于那些驯鹿,唯有它们完全不必担忧。 自进入支流后,罗斯军硬是走了三天的冰路,终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片极为庞大的冰原。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夹杂着雪子的冷风吹打人的面庞,所有人放眼四顾,在一片巨大的空间里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覆雪的平地,看似平地之上有着大量的雪垛,奋力拨开又可看到大量的芦苇。 留里克下了雪橇,昂起高傲的头颅四处张望。 奥拉芬与其他几位瑟隆人向导就候在身边。 “这里该不会就是卢班斯湖?”留里克问。 “正是。是我们每年都会经历的地方。”奥拉芬顿顿气:“而且,大王现在所站着的地方,在丰水期就是河面一部分了。” “哦?”留里克不禁缩了脚,生怕这地方的冰层不够瓷实弄得靴子陷进去裹上一层泥。 奥拉夫喘着粗气到处指着:“那里!还有那里!我敢说再过三个月全都是水域。这地方的湖床泥泞至极,绝大多数地方根本不适合建立定居点。” “哦?那我们当如何?” “跨越湖泊,我军继续向东,直到抵达我确认的地方。唔,至少那附近要有树林。” 留里克捏着胡须若有所思,他恍然大悟:“对呀。只有湖水不能淹没之地才有森林存在。而你,也的确需要大量木材营造你 的城。” “正是。” “嘁。”留里克泄了气一般摇摇头:“还以为只要到了大湖我们就能扎下永久营地,看来只能在这个倒霉的地方暂住。这糟糕的地方没有大面积平地,唉……”留里克已经预想到此地丰水期时的景象了――一片泽国。 这一刻留里克深刻意识到,哪怕自己知道了大地的基本构造,对于细节的了解依旧一无所知。 他知道拉脱维亚,知道这地方到处的森林,却不知道还有个名叫卢班斯湖的“怪物”。 第二天,经历一夜并不舒服的休息,罗斯军顶着疲倦与内心的懊恼,开始在卢班斯湖的主要部分快速推进。 他们一直推进到看似的坦途之地,可向导奥拉芬说决不能停,大家也就只要不断进军了。 事实上他们在枯水期被冰层彻底覆盖的湖床上走了整个白天,所有人都感觉大家只是在无聊赶路,而所谓的湖区好似漫无边际。 他们硬生生跨越了大湖,历程也切实达到了惊人的四十公里。 “就到这里了!”终于,奥拉芬把的很严实的嘴巴松了口。 大军抢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奥拉芬所指认的一片森林之边缘,颠簸一整天的人们浑身酸痛,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甚至连搭帐篷的心思都没了。 留里克抱着被折腾不轻的贝雅希尔下了雪橇,所有人都站在平地上使劲跺跺脚蹦蹦跳跳。 真的安静下来留里克也注意到这里相对于别处的 确地势较高,背后就是一片巨大呈现团状的森林,这样的环境的确适合修造一处有木墙包围的堡垒。 于是,计划中的卢班斯湖畔奥拉芬斯塔德城,就从罗斯军今晚的营地开始。 不过大军仅会在这里留驻一晚,给予战士们的福利至多是明日晚一点再启程。 他们会留下大量的生火做饭痕迹,顺手再砍伐一些松树,削尖一头砸如冰冷泥土里充当桩基,这在形式上就算是罗斯王留里克对新城镇、新伯爵的御所奠基了。 篝火劈啪作响,留里克一边以手扣着烤鲈鱼的鲜美鱼肉,一边听着精神舒畅的奥拉芬继续描述美妙前途。 “接下来该怎么走?直接冲向东方,硬着穿越森林?”留里克问。 “对。大王不必担心,哪怕白雪皑皑,您可不要忽略我的绰号。我是夜行者,走夜路都不会迷路,区区覆雪而已,我甚至闭着眼睛都知道如何正确穿越森林,请一定相信我。”说着,奥拉芬不停敲打胸膛。 “我相信你,所以,我们会消耗多少时间?你知道的,我不想再磨蹭下去了。” “是。以罗斯军的速度,我想只要一天时间就够了。” “这么快?” “只是,穿越了森林抵达那条无名之河后……” “有隐情?” 奥拉芬摇摇头:“确实有隐情。那是一条小河,届时大王的雪橇队就只能拍成的单列纵队了。我们这些旅人最快要用七天的时间,从普斯科夫 划船抵达小河畔,之后再走陆路穿越森林抵达卢班斯湖。大王雪橇队有神速,也许不至于七天时间。” “这样啊。那就五天?”留里克捏着胡须思索道。 “但愿如此。也许在前两天我们熬过了糟糕的小河,在进入大河之后……我们就能像是在道加瓦河、在以我命名的奥拉芬河上飚速了。” “哦!是一个好消息,所以你所谓的未来大河,它将直接通向普斯科夫?” “正是。”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你,的确是优秀的向导。”留里克不得不赞誉道。 因为俄联邦与拉脱维亚国家的绝大部分边境就是通过一条小河确定,该河正是奥拉芬所谓的正确通路。小河没有名字,在奥拉芬看来它有没有名字都无所谓,兄弟们都是粗略称呼为“通向里加的小河”而已。 毕竟对于普斯科夫人而言,鲜有人知道这条河的意义,即便无论是当地的丹麦移民和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移民,他们成了无人区的原住民,由此普斯科夫诞生,先期移民的后裔却悄然忘却了祖先的移民之路。 只有少数人直到它,又因或这或那的关系,普斯科夫方面始终没有与里加建立长足的贸易关系,uu看书.uukanshu就只有一些少数派经营这条隐蔽的贸易线。 最终,这条曲折的小河会注入维利卡亚河,而今它已经有着这个名字了。 毕竟这个词的本质来自于北欧语境下的“祭祀”。两河之地的普斯 科夫,它因一个祭坛而成为各路人等的聚居区。 “什么?通向普斯科夫的大河名叫维利卡亚?” 奥拉芬根本想不到自己阐述一个事实,罗斯王就显得莫名的兴奋? “大王喜欢这个名字?” “岂止是喜欢。”留里克忍着笑意,“我的长女叫做维莉卡,和你所谓的大河一定来自同一个名字。” “这……都是因为祭祀吗?果然,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奥拉芬讶异得捂着嘴,看到留里克笑出声,自己也松开手豪放得发出杠铃般的笑容。 第1349章 留里克在捻庄 连续的行军并没有再消磨战士的经历,因为河道在逐渐变宽,一切都在好转。 甚至连阵雪也停止了,消失多日的太阳重新现身,战士们也不得不再把装起来的墨镜戴上。 终于,迎在罗斯军面前的是一条宽阔大河! 留里克跳下雪橇摘下墨镜,他在河的左岸眺望右岸,凭感觉估测它的宽度,不禁感慨:“不可思议,这就是维利卡亚河?感觉有莱茵河那么宽阔。” “这就是维利卡亚,它是一条长河。”奥拉芬补充道。 奥拉芬也是极度兴奋的,河道在基本成南北走向,他的大手指向北方:“我们继续走,最终即可抵达普斯科夫大城。”他的大手又指向南方:“如果向南走,我们还能遇到多个小型的克里维奇人定居点。” “克里维奇?” “就是他们。” “果然到处都是他们呐。”留里克不禁捏着胡须,至今他已深刻了解到克里维奇人部族的力量——似乎只有他们才是四处开花的东欧斯拉夫人主力。 他再想一想:“那么,我们现在的位置究竟在下游……还是在上游?” “这里已经是下游了。大王,如果我们继续南下将很快遇到村庄。”奥拉芬指认道。 “村庄,如果我们先现在出发,今日即可抵达?” “不。最快也要明天。” 留里克觉得这家伙就是旅行无聊了,说话好似开玩笑。“什么叫做很快?我们还不是要再走一个白天?” 奥拉 芬看得出罗斯王是憋着笑,自己也叫好意笑道:“确实如此。不过走一天时间遇到村庄并不算什么,再说过去的日子里我们不一直在无人区摸索?大王尽可相信我的话。” “好吧。庞大的普斯科夫啊……”留里克的眼神再朝向北方,不禁喃喃自语:“看来你与我理解的很快是两个意思。你们这里村庄的密度太分散了!远不及本王的伊尔门湖的人口稠密。” 奥拉芬如兔子般竖着耳朵,罗斯王的嘀咕他听得真切。“我知道有个叫伊尔门的存在,既然大王提及它,还说那是大王的湖,也许我该寻找机会亲自去瞧一瞧。” “哦?你真的听说过。”留里克猛回头一脸喜悦:“难道说,你们普斯科夫人过去曾去过伊尔门湖?奇怪,如果你们真去过,过去的十多年时间我怎么不知道。” “我实话实话。只是听说而已。”奥拉芬答得干脆。 东欧世界空旷广大,每一个定居点都是难能可贵的,也恰是定居点相对太稀少,民众就要依傍着河流兴建一个有一个距离相距甚远的定居点,每一个定居点作为中心,再有一批小型村庄如行星环伺般存在,形成一个较大型的聚落。 根据奥拉芬的自述,普斯科夫人通过里加民众、波洛茨克人以及斯摩棱斯克人知晓了北方还有一群伊尔门人。 普斯科夫当地斯拉夫人对那些伊尔门人是有一点感情的,一切都来 自斯摩棱斯克人的描述:一群部族里的叛逆举村逃跑,他们是克里维奇人,却和伊尔门湖当地人住在一起。 奥拉芬自述这些过往,不禁问道:“大王,难道您的大湖也有克里维奇人吗?” “有。当然是有的。”留里克就差捧腹大笑了,随手给那些将战马拴在雪橇的骑兵,随口念到几个明显斯拉夫化的男性人名。 多为战士得令离开大军休息的临时营地,纷纷站在留里克面前。 “你瞧。”他对奥拉芬说:“这些人都是我所喜爱的,他们就是你听说的北方克里维奇人后裔,他们的村庄的首领,一个个都是博雅尔的儿子,未来他们也会继承博雅尔爵位。” “啊?!也就是说,这些日子我和他们一起行军?”奥拉芬完全没想到还可以如此。 “正是如此。”留里克自豪道,罢了又令这几位退下休息。 他再看着奥拉芬的脸:“任何的事我们今晚休息时好好谈,现在你只要告诉我,如果我军顺流而下,遭遇的那个村子是否能接受我们的到来?我是说,我很担心他们看到大军会本能逃跑。” “大王担心的事,不过我可以作为说客让他们安心。而大王……或许也该如对待里加的时候那样,大军就在村外空地扎营。” 留里克点点头:“我不会惊动树林的鸟儿,那些村民可以安心。对了,村子叫什么名字?” “波克鲁蒂谢。” “绕口的名字啊。 何意?” “就是……将多根麻线捻成一股。当地人种植亚麻,很会制作绳子。” 听得奥拉芬的描述,留里克心里默默琢磨:“麻线捻成绳子,这是一种重要的手艺啊!他们的村庄,岂不就是捻庄。” 留里克为阶段性目标起了个言简意赅的名字——捻庄。 或用北欧的说法,直接谓之为“绳村”。 “难道,那些村民靠做绳子生活吗?” “他们自然也种地。”奥拉芬急忙补充,“只靠做绳子怎么可能生存。”他又猛地想到罗斯王既然问及此事,只怕对那个村子有所图之:“所以,大王打算得到当地人的绳子?” “未尝不可。而且,我的远征的确需要大量的绳子。我不在乎谁生产的,只要能造出来、能为我所有,这种人就该赏。” 奥拉芬一点就透,便立刻拍打胸膛:“大王请放心,就请任命我为使者,我会说服波克鲁蒂谢村向您臣服。而且,也会说服他们将所有的绳子卖给罗斯。” “很好,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因为对于航海行为而言,缆绳是极为重要的消耗品。细缆绳编制成大网,即可做成巨型网兜施行拖网捕鱼作业,此乃当今时代大肆捕捞波罗的海真鳕的最有效率手段甚至没有之一。 无数的物资产品需要绳子进行捆扎,船只的升降帆需要它才能实现,水手们在夜里就睡在绳子编制的睡袋、悬挂着如同蚕茧睡觉。甚至它还是 战争武器的一部分!因为罗斯军的最泛用重型装备之扭力弹弓,它的威力就来自麻绳的扭力。 每一次大规模作战罗斯军必然消耗掉大量绳子。 固然在伊尔门湖区,有的博雅尔带着其领地的民众以广泛种植亚麻,湖区各村也都开始了亚麻种植,但所有有识之士都意识到,罗斯自产的亚麻根本无法满足自身需求。 尤其是,亚麻产能无法完全满足军队的需要。 也亏得罗斯王国自古以来的皮革技艺,在制作衣服上并未如人口最多的斯拉夫人那般向着麻纺织倾斜。羊毛纺织与皮革裁减,大大缓解制衣产业的麻布供应不足。 只要罗斯继续对伊尔门湖区的开发,对土壤要求不高的亚麻即可疯长,时间会弥合各种麻烦。 只是时局不等人呐。 “不知道那个捻庄能有多大的库存。我带着和平交易的态度对待他们,那些村民应该不会恐惧我的大军吧。反正,这些人未来都将接受我的统治,他们不表现出明显敌对态度,我也没理由对他们动粗。”留里克有着这样的心态。 也是秉承着这样的心态,当大军又在傍晚时分于一处平坦河畔地扎营,他将麾下的各旗队长招揽到自己取暖的篝火边,向着自己的爱将们声明自己的“王者主张”。 极为旗队长乃至更下级的军官,大家尽是罗斯王教育、提拔的青年才俊,从小时候接受教育到现在为国王效力,他们 是吃着国家财富长大,罗斯王令他们做什么,兄弟们洗耳恭听并照吩咐办事即可。 大家皆发誓:“我们绝不会肆意妄为,没有大王命令,绝不会进入村子。违者甘愿受死!” 各将领言之凿凿,以向导身份得以持续待在留里克身边的奥拉芬实在震撼。按理说一个不设防的村庄,大军所到抢了就抢了,罗斯王何意?竟还要花钱去跟村民交易? 奥拉芬固然打赢了罗斯王的要求,其本人对那个村子并无恶意,对当地村民的情况了如指掌——村民们都效忠普斯科夫的老大高尔,靠着当地的丹麦移民社区的军事力量保护。 不过,一旦遇到战争危机,高尔老大真的会带着兄弟们为一个小村庄出头? 过去的时代里从从未听说过有军队袭击村庄,村民们首要做的是准备一些武器抗击偷偷潜入村子偷吃、袭击人员的熊。除此外便是每年准备一批粮食、绳子作为贡品交给高尔老大。 某种意义上,高尔老大把那个村子当做了定期割羊毛的绵羊了。 奥拉芬并不为波克鲁蒂谢村惋惜,那些人过得是好是歹与自己这种游商有何关系?他完全想不到,罗斯王明明可以用兵威之盛逼着当地人缴纳一笔贡品,现在要花钱去购买未免太仁慈了。 这种仁慈甚至并非国王的个人态度,全军被逼着保持仁慈。“难道罗斯王手下都成了善良好人了?据说他们不是才在斯 摩棱斯克做了野蛮杀戮吗?我真是搞不懂……”奥拉芬搞不懂,现在也没心思去理解。 现在全军照例扎营休息,战士们的技术已经极为熟练,能迅速搭建个人帐篷,离开之际又可迅速拆掉、打包好。他很高兴有罗斯战士为自己和履行的同伴们搭好了帐篷,还有大锅为伙计们熬煮香喷喷麦粥。 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即可过着饭来张口的舒服的旅行生活。 而代价……仅仅是告诉罗斯王旅行者们所了解的有关普斯科夫的一切。 奥拉芬注意到,罗斯王特别想要弄清楚围绕着普斯科夫人母亲之河的韦利卡亚河,依傍该河与其主要支流的分别有哪些定居点。 于是,有几个罗斯军当前宿营地的河流上游定居点之名号,被奥拉芬一一列举出来。 奥斯特罗瓦,一座建立在河中岛上的村庄。 弗雷夫,一座在上游河道畔的河右丘陵之顶建立的村庄。 维尔耶,一座处在上游支流尽头的河边村庄。 留里克还希望奥拉芬说明更多的村庄,可这个老家伙就只能说明这三个。 “难道就没有更多吗?还是说……你在刻意保留什么?” 面对罗斯王的质问,奥拉芬不得不发誓:“我所知道的上游村子就是这些,或许当大王的军队抵达到维利卡亚河的劲头,您会发现更多的村庄。而那边我从未去过。” 留里克不为难这个男人,恐怕此人的真不知道,毕竟这个男人 与其伙计们的主营业务是到里加做食盐生意的。倘若这伙儿人是狩猎为业,才有动力向茂密的河区森林钻。 或许,上游就该是人迹罕至的。 再据说奥拉芬所言,普斯科夫人绝大多数就住在滨湖的城市,那里有着两条大河冲出来的一大片肥沃草地,这么多年来完全不担心湖水泛滥破坏场地,就在那片坦途大量村庄拔地而起。 这个解释非常充分,一片滨湖的平坦肥沃之农垦区,是本时代东北欧的斯拉夫人们能找到的最肥沃的农田。 新的一天在平静中到来。 气候依旧寒冷,却也没了先前的那种刺骨,人人都能感觉到大地在发生某种异变,好似春天就要到了。 实际东北欧的春季还要在整个两个月后才能到来。 算着日子现在的确到了儒略历的一月份的尾巴。 漫长的陆路行动,即便驯鹿大军在各种冰封河道上狂奔还是浪费了太多时间,远不及温暖时期飙船来得痛快。 罗斯军保持匀速奔向留里克所获悉的那个波克鲁蒂谢村,即是自己戏谑称呼为的捻庄。 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先行一步,坐着驯鹿雪橇就冲入村庄。 这个村子的民众仅有四百余人,在这个时代的普斯科夫地区已经堪称“大型定居点”。 自古以来村民们对于冬季的态度就是尽可能待在家里保持温暖,因为他们是克里维奇移民,对着建造木屋有着执念,只不过碍于生产工具的劣 质,所建造的木屋过于漏风了,民众用苔藓、枯草乃至是麻布破绳子头将缝隙塞住,却又因为不善制作烟囱,使得他们冬季烹煮麦子、冻鱼之际,总是弄得一屋子烟熏火燎。 村民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他们不知道诸如罗斯的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的当地人住着有木地板、有壁炉的好房子,他们所知道的是住在普斯科夫的高尔老大,那个强力男人也住在瓦良格人惯常的大长屋里。 也许诸神对所有人是一视同仁的,哪怕是高贵的高尔老大,平常也得睡在土地上。 不同在于,村民睡在茅草与麻布毯子上,高尔老大睡在皮毯上。 村民对于奥拉芬一伙儿颇为熟悉,或者说他们对所有的游商都是熟悉的。 带上罗斯王计划赏赐的一批铁质斧头、矛头,乃至一包铁质箭簇(先前战争的断箭),重量约有一磅的银币(成色上不好),奥拉芬为了行动的成功率,也带上约莫五磅盐,进入到毫无设防的村庄。 期初,冬季劳作的些许村民对突然出现的驯鹿雪橇很警惕。可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就化警惕为快乐。 波克鲁蒂谢村是很多村民小家庭抱团取暖的结果,这里没有实权的村长家族,任何的事情就是各家各户出一个人,大家坐在一起商量着来。 “喂!这不是夜行者奥拉芬吗?你不是去西方的遥远世界买盐,怎么在冬季就回来了?” “你怎么 坐着雪橇?你从哪儿搞到的驯鹿?你的船呢?” “难道西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好像很急。” “兄弟们别刁难他了。喂!奥拉芬兄弟,这次带来什么好东西了?我们能买到多少?” …… 闻讯而来的村民陆续离开住处包围住了带着一批物资进村的奥拉芬。这个老家伙的确对留里克隐藏了不少事,所谓他能准确提及的村子就是他曾亲自去过的。 在这个空旷的世界,各村不会蠢到袭击带着货物做生意的游商,他们尤其会为了换盐拿出大量的土特产去兑换。站在村民立场,他们巴不得商人频繁光顾自己的偏远村子。 奥拉芬与这些村民只是普通的买房卖房关系,可朴素的村民可没把这个福星当外人。 不过,当老家伙提及一直庞大的军队已经陈兵村外之际,无疑令村民大吃一惊。 由于从未见识过兵燹,村民们所能想到的是,所谓一群更强大的瓦良格人来了,他们所来会如高尔老大一般索要贡品。可恶的是秋季时期大家已经缴纳一批贡品了,难道还要给新的外来强人一批贡品? 面对着七嘴八舌的愈发悲观的讨论,奥拉芬站在雪橇上对所有村民呼吁:“大家不要惊慌。你们面对的是北方世界的征服者、瓦良格的罗斯大王!罗斯大王是仁慈的,所以他的大军才在村外驻扎。大王向诸神发誓却不进入你们的村子,绝不侵害你们的生活。 你 们再瞧!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罗斯大王送给你们的礼物!罗斯大王非常喜欢你们,如果你们能宣誓忠诚于罗斯大王,就能得到它们。看看吧!这里有铁斧、有矛头、有箭簇、还有盐。甚至还有钱!” 奥拉芬陆续展示他带来的东西,每展示一个都会强调“这是礼物”。 他的每一次展示都会引得民众一阵惊呼,最初讶异的气氛逐渐消弭,取而代之是欢呼。 “但是,你们仍要缴纳一批贡品,证明你们真心臣服罗斯大王。大王要的东西非常简单,那就是绳子!反正你们也要在春季把绳子卖到普斯科夫,只要你们把手里的绳子全部带到罗斯大军营地,罗斯王会给你们更多的好东西。我的朋友们!看在我们多年做生意的份儿上请务必相信我一次,只要臣服罗斯大王,一切都更好。” 对于极度缺乏铁器的村子,没有谁比他们更知道铁斧与铁矛头的意义,仅这两项就是极为厚重的礼物。为此有的家庭为了得到斧头,宁可付出卖掉亲生骨肉的代价。 毕竟在村民看来,养个新孩子就是多消耗一些粮食,而一把好斧头可令无数大树化作木柴,可保全家冬季不冻死,这种交易他们觉得很划算。 然而,奥拉芬展示的铁器之多已经超越村民想象——看起来每一家都能分一杯羹,而代价只是宣誓臣服罗斯王,并把不值钱的绳子交给大王而已。 这是大好事 !村民们没有怀疑,遂立刻将之前图举出的村长即话事人,令其代表全村先行跟着老游商奥拉芬去上游不远处罗斯军的营地,去向罗斯大王宣誓效忠。 第1350章 留里克突然萌生的杀意 还是那辆雪橇,奥拉芬带着村子的首领高高兴兴返回罗斯军的临时营地。 很短的时间内,罗斯军已搭建好营地,他们还就地砍伐一些松树,作为帐篷支架以及燃料。战士们照例在冰封河面上凿洞,试图从河水里弄来一些鲜鱼烤食,他们很快高高兴兴从一个又一个冰洞里拎着河鲈、六须鲶鱼,一番剖鱼后就穿在树枝上烧烤。 大锅里融化的雪水已经在烹煮麦子,距离煮熟还需一点时间。 各旗队沿着河道依旧以编制搭建自己的营地,他们忙着建设,寻思着等帐篷陆续搭建好兄弟们也就可以端着碗吃饭了。 河道以及两侧的滨河草甸区域,它的宽度约莫在一公里。它已足够宽阔,卸下鞍具辔头的驯鹿立刻自由地啃食雪下枯草,而罗斯军对待战马更为讲究,现有的马匹与战士们吃着相同的燕麦,它们实在太重要了,连夜晚的住宿都要特殊照顾。 所以一些砍伐的小树被快速拼成简易的篱笆,它是给战马做的防风御寒的屏障。战马会四肢着地跪趴着睡觉,为了避免弄坏肚子,战士们甚至拎着铁铲清理一大片积雪。 就在罗斯军营地忙的不亦乐乎之际,奥拉芬赶在傍晚之际带着投诚者高高兴兴来了。 一个蓄着棕色胡子的中年人蜷缩着坐于雪橇,他正是波克鲁蒂谢村的首领。 据奥拉芬所言罗斯王是比高尔老大高贵一百倍的瓦良格贵族,自己就 尽可能装扮得体面,这才有资格觐见高贵的罗斯王。 村庄首领并非高贵,只不过是大家推举一个年富力强又公认有些谋略见过大世面的男人做话事人罢了。当然这里所谓“见过大世面”,仅是首领见过普斯科夫的高尔本人并与其交谈过而已。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用花布拼装而成的长袍,他显得体态格外臃肿却有着一张干瘦可见颧骨的脸,如此怪异只因袍子之下是五花八门皮革缝纫的御寒衣服。 他表面很光鲜,甚至佩戴用琥珀、贝壳串好的项链。 他的皮带处挂着一把法兰克风格的宽刃剑,而这把剑也是村子唯一的稀罕物——它几乎成了全村之宝,只有被推举的首领有资格使用却不可世袭。 这个男人尽可能打扮得像是战士,皆因奥拉芬声称罗斯人最瞧得起的就是战士。 可他不是战士,不过是一介村民罢了,此生最能与人说道的是,他曾带着村民伙计们组成十多人的队伍杀死了多头熊,熊肉全村民众分类,而熊头、熊掌、皮革和骨头,都卖到了普斯科夫换些好东西。 完全因为树林的阻挡,再加之北风遮掩了伐木时的噪音,当村庄首领看到罗斯军庞大营地时候,不禁觉得巨石压在自己胸口,他震惊得一度窒息。 雪橇上插着罗斯的蓝白两色旗帜,驯鹿脖子悬挂的铃铛走一路响一路。照例在外围警戒的战士一直觉得大王的安排比较多 余,不过扎营时布置岗哨是十年前就制定的军规,兄弟们也就照做了。 这些战士得到留里克的直接安排:看到了奥拉芬回来,就将这个男人带回中军大帐。 现在那个男人岂不是回来了? 慵懒的战士拍拍身子站起身,什长(小队长)定睛一看立刻命令:“都打起精神来!有别的人。” 别的人?岂不是目标的村民? 全军都知道罗斯完全能轻取那个村子,一切都在于大王的仁慈兄弟们才不能痛下杀手。 什长再给部下眼神示意,自己就带着两个伙计拦下了奥拉芬的雪橇。 “事情都办好了?你……还带了村民?” “没错。波克鲁蒂谢村打算投降大王,你瞧,这个男人就是首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快引领我们去见王。” 这位什长当然不能照做,他大量一番好像被吓傻了的奇怪男人,赫然注意到此人居然还腰旋一把剑?居然还是一把法兰克剑? 真是咄咄怪事,一个穷村子还藏着这种怪人吗? 大王自然是要见的,至于这个据称是首领之人,照例要卸下全部的武装。 奥拉芬与哨兵用诺斯语交流一番,唯有这位首领连带其三位随从一无所知。 只是令全部四名村民想不到的是,罗斯士兵居然也会说自己听得懂的斯拉夫语。双方没有交流障碍,既然罗斯王许可的仅是“赤手空拳式觐见”,大家也就照做了。 自然伴随着四人的还有他们进贡的 一份见面礼——一捆亚麻绳子。 营地中出现几个外乡人,在一片蓝白色调的罗斯军战士中,突然出现几个穿花布袍子的人,实在显得过于扎眼了。 “前面就是了。”奥拉芬伴行村庄首领一行,继续吩咐:“保持你们的谦卑。放心,罗斯王会说你们的语言,任何的问题你们如实汇报。你们不要对罗斯王有任何非分想法,因为这决定你们全村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奥拉芬固然好心,就是这番表述弄得一行人心惊肉跳。 他们当然忌惮,只因身边尽是带着铁武器的人,那些铁在夕阳下泛着橘光,这里到处都是铁,面对这种强大武装,小小的村庄就是砧板上的鱼。 户外的聒噪已经引得等待开饭的留里克注意。 所谓的中军大帐就是他的厢房式雪橇,围绕这个雪橇再搭建一些帐篷、帘幕,它就成了罗斯军战时的幕府。 在贝雅希尔乖巧得陪同下,打扮得较为闲适的留里克笑呵呵现身。 这令奥拉芬有点不适应,只见此人非常顺滑地走近大王俯身就是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大王,我已成功,整个村子决定效忠。” “哦?”留里克先令奥拉芬赶紧起来,他的眼角注意到几个陌生面孔,基本明白了一切。“所以你身后的那几人……” 说罢,奥拉芬赶紧给那些村民以手势。 只见有些木讷的四人急忙学着奥拉芬的样子,拙劣得模仿瓦良格人的 礼节单膝跪地,并以斯拉夫语宣誓:“村庄效忠罗斯之王。” 事情发展顺利是必然的,留里克相信自己的这种秋毫无犯兼赐予一些礼物的方法可以快速笼络人心,想不到它顺利得有些过了头。 “你们都起身吧!”留里克以斯拉夫语命令:“我就是罗斯的统治者,是你们这些住在森林里的人们此生能见识到的最高贵、最有力量的人。你们这个善做绳子的村子,将纳入我的统治。” 第一时间的接触,留里克就有意跪在这里的村庄首领为博雅尔,这是他高傲的所在。而他做此打算之际甚至懒得知道村庄首领的名字,在他看来再霸气的名字都远不及自己的高贵,这是他傲慢的所在。 现在留里克又换了一种接见的形式。 高贵的罗斯王戴上金冠,他坐在雪橇上,双脚踩在车辙下的雪地。 他赐予四个村民皮垫子,令其盘腿坐下。 那个衣着最漂亮的人想必就是村庄首领,其人有着很漂亮的花布袍子,就其纺织方式而言与伊尔门湖斯拉夫人并不明显不同。 “看来真的应证了他们都是克里维奇人的一部分。”留里克稍稍思索。 正式的接见,村庄首领终于有机会汇报自己的名字。 这个中年人名叫曼契科,意思极为简单——男孩。 曼契科是家里的长子,他的母亲之后给他生下了多个妹妹,作为唯一的男孩,不善于给孩子取名的父母索性就直接称 呼长子为“男孩”了。 毕竟整个村子的民众,所有人的名字都是这样朴实无华甚至有些无聊。 “好吧!曼契科,你既然是村庄首领,代表整个村子向我臣服。我可以立刻封你为贵族,封你做博雅尔。从今以后你的村子就效忠罗斯,再年年进攻给我一些贡品,这样我就始终承认你们的臣服。” 提及贡品,曼契科的眼神明显颤抖。 留里克敏锐注意到这一点:“哦?你有难言之隐吗?” “有!确实有一个。”面对这比自己年轻很多的罗斯王留里克,首领曼契科可没有任何在年龄上的傲慢,毕竟人家高大如巨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也比普斯科夫的高尔更有强者魅力。 “那是什么?” “我……我很害怕。您给了我们很多铁器,您的恩惠我不知道该用多么庞大的贡品回馈。大王看得起我们这些住在偏僻地区的人们,可是,我们早已向普斯科夫的高尔老大臣服了……” “住口!”留里克呵斥道:“你在和我谈条件吗?” “我不敢。” “恕你无罪,继续说。” “是。”压制着内心的惶恐,曼契科仔细说明自己的顾虑:“我们即已臣服了罗斯人,就只能仅仅臣服罗斯。这么做了就是背叛了普斯科夫的老大。如果您的大军离开了,普斯科夫的高尔就会找我们的麻烦。为了活下去,我们会再度臣服普斯科夫,这样就成了对您的背叛。” 留里克不禁捏起胡须,心想着这个老东西居然知道一臣不事二主。可能就是此人心性耿直,把事情都摆在台面上,如此诚实之人怕是没什么城府,如此人士对自己自然越多越好。恰是如此,也不该让这种人吃亏。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长远的计划,就是直接统治普斯科夫地区。 统治的方式有很多种,譬如与当地现有的统治者做签订契约后,以同盟者的方式令普斯科夫并入罗斯。 亦或者是以军事力量压迫当地统治者向罗斯臣服,之后赐予那个传说中的高尔一个贵族身份。 这两种方式有一个重大弊端,即罗斯并非第一时间对其直接统治,而是事实上的与当地贵族达成统治同盟,等于说罗斯让渡了不少权力,如此将时间拖延下去,罗斯对普斯科夫的完全统治就不好落实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手段,恰恰也是最直接干脆的手段——最高尔展开斩首行动。 直接屠灭当地的实权派贵族,罗斯再扶持一个傀儡。一个本身实力弱势的傀儡就必须依靠罗斯王的实力去保驾护航,这样罗斯在很长时间里不会担心普斯科夫的反叛。 只是这种手段表现得太过于刚猛,罗斯的数次大规模扩张战争都是运用的类似手段,而真的将之落实后代价都是杀得人头滚滚。 直接除掉高尔、毁掉普斯科夫的统治高层,留里克萌生杀心却绝不与人明说,至少现在如此。 这一切恰恰来自这个曼契科的提醒! 普斯科夫的高尔带着他的丹麦移民后裔的伙计们,他们的武装集团人数大概有二百人,仗着绝对的、有组织的武装力量,每逢秋季就去各个斯拉夫人村庄收取贡品。 这些丹麦移民后裔的所作所为本质就是索贡,留里克根据曼契科的介绍,一种强烈的既视感浮现眼前。 留里克故意笑着问道:“所以,你们每年给高尔一批制作好的绳索,他为你们做了什么事?是帮你们消灭一些闯入村庄的野兽,还是帮你们抵御了敌人,亦或是帮你们仲裁了村庄之间的不公平?” “都没有。”曼契科摇摇头,直言道:“我们不想给他贡品,可我们没有办法。啊!”突然意识到所言不合适,他急忙勾下头为自己找补:“我绝没有对罗斯王不敬。给罗斯的贡品,我……心甘情愿。” “不见得吧。”留里克不怀好意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们是不希望蒙受损失,不希望有个东西一直趴在你们身上吸血。罗斯不一样,你们村里可有大量绳索?” “有的。” “全部进贡给我!现在!立刻!”留里克加强了语调,又立刻换一种舒缓的语气:“当然,你们不是白白进贡,本王会赏赐你们一些粮食、一些铁器。” “啊?!大王仁慈,而且这些赏赐……” 留里克摆摆手:“先前送你们的那些只是看看你们的态度,此乃我的礼物 ,仅此而已。干脆这样,以后你们年年进贡,罗斯年年给你们赏赐,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如何?” 果真如此还算哪门子进贡?岂不是成了你情我愿的商业交易了?还是说手握重兵的罗斯王只只是图一个好名称而已? 接下来一时间疑惑丛生的曼契科才意识到罗斯王所言绝非沽名钓誉,而是……暗藏杀意。 因为留里克已经明白曼契科表述的“一臣不事二主”背后掩藏的意思,只因普斯科夫当地丹麦社区作为一个统治集团,他们推举出的这一届首领高尔,他在把握权势方面比先前的几届首领做得过火。 留里克感觉到一个“王公”正在崛起,那个高尔要做普斯科夫王公! 小小普斯科夫在空间上就是被罗斯王国包围着!罗斯不允许一个国中之国的存在。如果有人胆敢如此,就该杀。 高尔开始强调权势,这个男人不再喜欢北欧诺迪克式的民主制度,一些看不惯他的人就陆续搬离社区,并在偏一些的地方再成立小型社区,只是大家为了安全很识趣得不再推举首领与高尔分庭抗礼。 搬离大社区的丹麦人中就有“夜行者”奥拉芬,留里克在这个关头才获悉其中微妙的隐情,合着奥拉芬和他的一些伙计在普斯科夫也算是失意者。 如此留里克才想到,自己封此人为伯爵,令其在很容易闹洪水的烂地建城,这家伙居然很高兴是有原因的。想想 看,一个失意者在国家里成了贵族,一个高贵的身份最重要,至于居住地是否稀烂,以后在领地内选一良地建造定居点就好了。 于是,本想着轻松接受“捻庄”的归附、赐首领博雅尔头衔、买下他们全部的绳子就好了。 想不到这件事居然直接牵扯到了普斯科夫这一庞大社群当今的局势。 仿佛当地的各个克里维奇斯拉夫人村庄、失意的丹麦人都是“苦秦久矣”似的,仿佛都希望高尔失去权势。 现在,一个问题切实摆在留里克的面前。 “高贵的我,真的有必要和那个高尔结盟么?起初我还以为这家伙是普斯科夫绝对的统治者,现在看来不过是纠集了一些打手在窝儿里索贡的酋长而已。我若对其进攻,难道那些克里维奇人村庄会帮他卖命?绝不可能。失意的丹麦人,只怕他们获悉了我给奥拉芬的封爵,还要大量跑到我的阵营吧。如此高尔难道有资格与我结盟。我又何必看得起他?哪怕我除掉了他,普斯科夫人还不是过着一如既往的日子……” 留里克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表面没说,而心性敏感的人却从大王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他便立刻收下了村庄首领曼契科突击带来的贡品,即一些打捆的亚麻绳。 留里克检查一番确定这些绳子可以满足罗斯军队的需求顿时龙心大悦。 他许诺明日就拿下全村的绳子储备,美其名曰“贡品” ,而进一步的赏赐是什么?留里克放出话来,依旧是铁斧和铁矛。 这其实是用劣质的战利品做赏赐,本来这些铁器是打算运到都城回炉的,现在用来笼络人心很不错。 或许用如此多的铁器赏给一个村子太过于奇怪,他们配得上吗? 留里克觉得自己确实慷慨过了头,但村民也不是白给的。“捻庄”百姓是货真价实的普斯科夫克里维奇人,他们和奥拉芬不是一路人,关于普斯科夫的情况到底如何,当地人推心置腹的说法恐怕更真切。 现在,包括曼契科在内的四名村民都得享一顿丰盛的煮麦子大餐,至少在这四人看来罗斯王慷慨至极——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了一位强大统治者赏赐的足矣填满肚皮的美餐。 夜幕降临,到现在为止罗斯王的形象在曼契科等人的眼里恍若神明! 而陪着这四位吃饭的奥拉芬也笑嘻嘻回应这种猜测:“罗斯王不是神,却得到了北方诸神的祝福,他是半个神。所以你们只要顺从他都能过上你们梦中还能有的好日子。你们慢慢吃,今晚就在罗斯营地住下。你们再稍等一下,等一会儿罗斯王还会要求你去探讨一些事。” “什么事?”曼契科警觉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一桩大事!一桩……我都不敢细想的大事。”说着,端着饭碗看着篝火窜动的奥拉芬,眼神变得迷茫。 与此同时留里克的确没有闲着。 他自萌 生了想法、又在心里不断嘀咕最终说服了自己——普斯科夫的高尔的权势极为有限,根本没资格和罗斯平起平坐。 他召集各旗队长、百夫长、三十人长,除了最基层的什长外,多个级别的军官突击聚在留里克面前,而他所下达的要求仅有言简意赅的内容:“舒服而安稳的行军到此为止,所有人准备作战。” 到底要打谁?大家一头雾水。 留里克令大家回去继续吃喝,唯有各旗队长留下待命! 只因罗斯军即将在夜幕下召开一场战前军事会议。 第1351章 我就是不讲武德 篝火劈啪作响,围坐在这里的人们双眼映射两团火,他们难以也掩饰自己萌起的杀意,只因留里克大王下达了战斗命令。 气氛已经变得微妙,奥拉芬逐渐发现那些闲适闲聊的战士们居然纷纷严肃起来。 不少人已经在检查自己的武器。 他们将剑与斧头擦拭得锃光瓦亮后涂油保养,将如木棍一般或卷曲起来的反曲弓从毛茸茸皮革袋子里拿出来仔细检查,连备用的多条弓弦都翻出来检视,确定正常后再塞回去。 罗斯军行动带着大量的甲衣,只是这些锁子甲与板甲衣(仅有上半身)始终安置在雪橇上,它们堆砌得满满登登后再由麻布遮盖。奥拉芬知道那些都是对战士极为重要的甲衣,罗斯军的豪奢由此可见一斑。 然战士们还没有蠢到连行军时也披甲,士兵为了负重与御寒达成平衡早就卸下大量的武备。 现在遮盖甲衣的麻布被掀开,其上的积雪都被抖落干净。 每个三十人队拥有一辆只装运甲衣的雪橇,陆续有队伍开始卸载这些甲衣,就依靠篝火照明来做检查。 因为每一件锁子甲和板甲衣都缝着一块布,其上再以刺绣的方式标注着所有者的名字和所属部队以确保不乱套。 本该是吃饱了饭就安心睡觉的营地正快速变得聒噪,他们既然在检查武器,定然是要对某个定义为敌人的势力下黑手了。 “他们……总不至于把绳子村给抢了吧?不 !这下是真的要对普斯科夫下黑手了。” 奥拉芬一直在以尽量平和的语气与难掩惶恐的村庄首领曼契科交谈,渐渐的他的心脏也绷不住了。 曼契科知道,自己的村民们连防备误入村子的棕熊都费尽,面对大规模的拥有甲衣的全新瓦良格军队,那只有像末等狼一般仰面呜呜叫、以柔软的腹部面对狼王,以宣示自己“什么事都愿意侍奉”。 所以,罗斯军的意图断然不是对着自己的村子。 “他们真的是要对高尔老大动手啊。我知道你不太喜欢那个人,可是……如果真的打了起来,误伤了你家人朋友这么办?” 曼契科的话反倒给奥拉芬提了个醒:“对哦,就算打起来了,我的朋友们可不能有任何损失。” …… 现在,这两位就坐在罗斯王留里克的旁边,几人围坐在同一摊篝火处。 留里克看得出这两位外人的不安情绪,也明白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他吭吭两声,再侧着脸看看所有人,没有任何的磨蹭直言道:“我打算直接铲除掉普斯科夫的高尔。我再重复一遍!我要除掉高尔,把普斯科夫当地的丹麦人统治摧毁!” 由于已经知晓大王的决意,在场的五位旗队长乃至宠妾贝雅希尔,六人异口同声拥护大王的主张。 而奥拉芬和曼契科,两人绷着老脸好似便秘多日一般的难看。 “我这是在通知你们所有人这件事,无意与任何人讨论作战 是否合理、是否应该。”留里克随即补充说明。 恰是如此说明彻底断了奥拉芬的念想。 现在,罗斯王的双眼正瞪着自己,明显是希望得到一些有益的说法。 “大王……您,真的要对普斯科夫动手?那里的丹麦兄弟可与您无冤无仇,他们有什么罪,一定要遭遇您的讨伐呢?”奥拉芬还是想挣扎一下。 “他们当然是无罪的。不过,我不需要高尔,仅此而已。”说着,留里克微微昂起头颅看一眼满天繁星,再看向奥拉芬:“作战是必然的!我会杀死高尔,还要杀死他的所有支持者,除此之外的人不在我的攻击名单里。譬如你!你是我的人,你不该再对高尔治下的普斯科夫有任何感情,反倒是要帮我出谋划策。” “啊?难道大王还要我给予计谋,去帮着您杀死社区了的丹麦兄弟吗?我……” “你做不到?”留里克绷着嘴巴再问:“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商人从来是在商言商,对那些人的死活你从来不在乎。再说,我知道你家住在小社区了,你的小社区都是罗斯的朋友,至于大社区,反正现在和你没有瓜葛,何必为他们说话?仅仅因为你们都是丹麦人?” 一番话弄得奥拉芬不知如何解释,他的确不喜欢高尔的加强权势的举措,也不希望高尔莫名其妙就被强大的罗斯杀死,还连累大量的社区民众陪葬。 奥拉芬想了想,又道:“我记得, 大王最初是想着与高尔结盟来着。据我所知,那个男人对罗斯很感兴趣。也许我们可以按照最初的设想,去完成和平的结盟。还是那句话!”他使劲拍打胸膛:“我愿意为大王说话,我甚至愿意去争取一个,令高尔向高贵的罗斯王行战士礼臣服。” 留里克平静地摇摇头:“事到如今这一切还有必要么?如果我要坚持与他结盟,就不会现在下达作战命令。听着!我的确对高尔无冤无仇,对当地的丹麦社区也无仇怨。只是高尔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他过于弱小,没有资格统治庞大的普斯科夫。他和他的家族必须去死,任何为他而战的人也必须去死。” “这……”奥拉芬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个,他生怕罗斯大军闯入普斯科夫后就因失控酿成兵燹,最后殃及自己家。他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去里加的罗斯社区毛遂自荐了,而今所谓的“卢班斯伯爵”之封号也是献祭了家乡人得到的带血的荣誉吧。 一介商人突然有了战士的勇敢,奥拉芬坐正身子直言:“冤有头债有主,大王的主张不讲武德。您的军队直接闯入,与谋杀何意?如果大王这么做了,当地的其他丹麦人可不一定愿意在事后承认你的权势啊。” “他们?丹麦人?”留里克并不生气,眼睛又漂向了曼契科,他切换成斯拉夫语继续道:“听着!我打算直接突袭普斯科夫 丹麦社区,我要杀死高尔。事成之后,你们所有的克里维奇村庄都要效忠我,之后你们自我管理,如何?” 由于之前一直是用诺斯语的激烈交谈,曼契科不懂这些金发瓦良格人具体嚷嚷的东西,看奥拉芬瞪大通红的双眼,一定是和战争有关。 现在罗斯王问及自己的果然就是战争,像自己这样低贱的人居然也有资格给其他克里维奇斯拉夫人说好话。“如果,大王会像是善待我村一样去善待其他村子,所有的克里维奇人一定会拥护罗斯。因为,给您进贡,您会赐予我们诸如斧头矛头这样赖以为生的宝贝,而那个高尔只会不断向我们索要粮食。” 留里克点点头,他知道奥拉芬也是懂斯拉夫语的。 “你瞧。奥拉芬!在普斯科夫哪种人是多数?是这些斯拉夫的克里维奇人,我的战士们有着大量的混血,很多人的母亲与普斯科夫的农民其实是一家人。奥拉芬,你该想想自己的立场,我许诺不会攻击任何的当地克里维奇人村庄,除非那些农民愚蠢得为高尔打仗。我建议你早一点回家去,告诉你的小社区朋友们先全部藏起来,等一切结束后拿着我给你的旗帜走出。” “看来,您是一定要打了!而且甚至不愿意派出使者去告知高尔!甚至,不愿意堂堂正正打一场。”心里压着一块石头,奥拉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 “得了吧。你又 不是战士,再说了,当年丹麦的高德弗雷大王也是用偷袭的手段毁掉了波美拉尼亚城的瑞里克城。当年丹麦的另一个首领哈夫根,也是用偷袭手段差一点就毁了我妻子全家。哦,对了!我的这个妻子现在就是波洛茨克的统治者,我想未来你会和她打交道。” 话是扯远了一些,留里克的举例皆是在证明“所谓的堂堂正正列阵开战”往往没有必要,真的大战往往起于突袭。 至于得民心的问题,关键在于罗斯要得到的是谁的民心。 要得到最广大克里维奇人的支持,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他们不喜欢的高尔。毕竟,罗斯王国治下是有着即将突破三十万人大关的伊尔门湖斯拉夫人,如何统治人口绝对占优的他们,罗斯已经摸索出招数。 因为留里克有着一个长远的计划,便是在普斯科夫安排自己的亲信,将之改造为总督区,由委派的总督管理当地。如此普斯科夫有关所有过去的权力瓜葛都将抹除,罗斯会在未来重新建立一套秩序。 如此一来高压的军事统治恰恰是不能的,帮他们改善生活,就能在未来掠夺更多的财富,而那些斯拉夫村民也笑呵呵得愿意给。 毕竟“索贡”是过于野蛮粗暴的赚钱招数,靠着工农业剪刀差索取利益才是罗斯现在的拿手好戏——他们绝对会花费大价钱购买能瞬间改善农垦状况的各种铁制农具。 面对这一切,奥 拉芬努力过了,他估计罗斯王对自己已经足够客气足够耐心,若是再有反对情绪就太蠢了。 意识到什么都不能改变的他明白自己当务之急就是保住自己在普斯科夫的一亩三分地。 但是!目睹罗斯军大破丹麦社群,而自己事实上就是在给罗斯带路,当战争结束后,自家和朋友们如何再在普斯科夫面对那些丹麦幸存者呢? 奥拉芬赶紧单膝跪地向罗斯王承认自己的莽撞:“我是有罪的。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尽快通知小社区民众藏匿。战后的普斯科夫我们是没法儿再待了,活下来的人会痛斥我们这伙儿人是恶棍。我只能带着朋友们去您给我的封地,我们就去卢班斯湖定居。” 留里克点点头,这局面也不枉自己的一番口舌。“那么你就快点行动吧,明日你们早早出发。” 到现在位置留里克已经有了刚好的向导——村庄首领曼契科。 因为,从捻庄到普斯科夫就只有一天的脚程,此乃曼契科信誓旦旦的说法。 当然这个所谓的“一天脚程”有不少限定条件,即温暖的夏季于大清早出发,可在傍晚抵达目的地。如果是这样的行走一天能走多远?他们只是村民并非经过训练的士兵,留里克便估计出两地的距离或许在二十五公里左右。 这个二十五公里的旅途必然不好走,旅人要在森林边缘的平坦区域前进,不存在明确的道路,旅人只能摸索前 进。 当然坐着独木舟漂行也可以,只是最好不要这么做,只因丹麦大社区修造了最好港口,走水路擅自进入社群的独木舟也会被扣下,在缴纳一笔贡品后才会被放行,而这就被认为是“高尔的暴政”。 至于冬季的维利卡亚河完全封冻使之变成通途,偏远的村民是嫌活腻了么?要在极寒时期离开村子去普斯科夫? 村民没有需求,罗斯军则有。 理论上罗斯军完全可以在大清早出发,在傍晚之前就杀到目的地风卷残云一般解决掉高尔。 留里克没有这么做,他卖给奥拉芬一个面子,令其带着伙计们火速赶回家,招呼着亲朋带着细软先藏到森林里。 其次留里克也要履行对村民的承诺,遂在新的一天,已经进入战备状态的罗斯大军排好队浩浩荡荡从村子前通过。 比起恐惧,村民们齐刷刷离开家,他们站在冰封河畔前好奇围观闻所未闻的瓦良格大军。 瞧瞧他们!罗斯军队仿佛是天神下凡。他高尔和他的打手们算个什么东西! 因为提前一步回到村子的话事人曼契科给惶恐一宿的村民说明一个又一个好消息,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拥护,接着大家就在观摩罗斯大军的同时,将原本是打算春季后卖给高尔老大的大量绳子摆在雪地上,等着罗斯大王接收。 一切来得非常和谐,因为留里克拿走了所有的绳子后立刻给予了赏赐。 赏赐他们一 批战利品的废铜烂铁是赐予他们未来农业的希望,而今他们最需要什么留里克再清楚不过,那就是粮食。 通过对斯摩棱斯克贵族的洗劫罗斯获得了大量的粮食,由于早有准备,直到现在留里克的大军还是拥有充足的雪橇运力以带着大量粮食行军。 这些粮食成了罗斯收买人心的利器! 譬如契科夫的滨河村子,村民开垦了大量土地却因为收成总是很糟糕而始终面临饥荒威胁,于是大肆种植不挑地儿的亚麻再捻成绳子销售,成为维持活命的重要手段。毕竟他们真的不知道毁掉松树林而开垦的土地偏酸性,哪怕燕麦比小麦还要坚强也只能艰难存活结籽儿太少,这样的土地不撒草木灰中和酸性就是种庄稼的灾难。 在极寒的时期,罗斯王居然卸下了雪橇上的二十麻袋粮食。 其实这是按照给那个瑟隆人村庄的标准复刻罢了,考虑到两个村子人口相似留里克就这么办了。 且说这批粮食之盛足够他们吃到夏末,使得与秋收达成无缝衔接。 留里克金发的形象,在村民眼里俨然成了斯拉夫太阳神的化身! 赏赐财物“购买”荣誉未免有些好大喜功,留里克依旧觉得这些付出是值得的。罗斯的确获得了一批质量还不错的绳子,这下能立刻用来捆扎本就不太好运输的物资,使得雪橇行进时大家不必再担心会有东西掉下来。 最关键的莫过于一批斯拉夫 人向导和一支可以安抚其他克里维奇人村庄情绪的仆从军。 他们对那些丹麦人没有任何的好感甚至有一些敌意(除了对奥拉芬的营商团队有好感),如果高尔的势力崩盘了,普斯科夫人口最多的克里维奇人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可能得利。 恰是这些必须年年给高尔进贡的人,他们最清楚丹麦社区到底在哪儿、高尔的宅邸在哪儿,不会因私情会对罗斯设定的敌人有任何掩藏。 整个捻庄被动员起来,曼契科果断召集了全村最身强力壮的三十个年轻人,而这些人就是本村的最强武装力量。他们清一色担任向导的责任,被许可穿上罗斯军备用的蓝白色罩袍,再用一根麻绳当做裤腰带。 此乃曼契科的投名状,该部队可以不参与战斗,他们必须与罗斯军同行,这样战后就算“并肩作战”了,也因此有了分享一定战利品的资格。 这分明是必胜之战,罗斯王看得起兄弟们,大家当然要帮着大王办事。 第1352章 一群润人 一辆雪橇载着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向着小社区前进,他亲自充当御手,四头驯鹿拖曳雪橇在冰面上狂飙,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们就冲到了一片宁静的小社区里。 积雪覆盖房顶,宽阔而曲折的巷道只有少量的、呈线性的道路... ?此章节正在?.biqupai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biqupai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biqupai,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biqupai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biqupai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biqupai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biqupai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biqupai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biqupai .biqupai 半妖少年,得妖族圣典,化天狼吞月养女鬼为仆,变朱雀焚天煮海,立白虎大杀四方,修神龙纵横天海,成鲲鹏展翅九天,吞噬天地,身化万妖,统三千世界,战诸天万主,开宇宙洪荒,立不朽道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千万字经验老作者执笔,以两本畅销玄幻大作练笔打磨沉淀的玄幻恢宏之作,燃爆你的青春热血是妖魔更可怕还是人心?当弱小成为原罪,当公正被扭曲,当无人为正义而论,修我妖魔剑,杀出乾朗天!你可以善良,但是必须带有自己的锋芒!当无人为正义而论,若无人愿意为公义而言,那么,我愿成妖为魔杀出朗朗乾坤,左胸这颗纠结 .biqupai 【双大佬+双宠+打脸爽文】秦家从小被拐走的女儿找回来了。听说乡下女儿长相丑陋,行为粗鄙,连给她妹妹秦瑶提鞋都不够资格。亲生父母:瑶瑶是妹妹,你多让着她一些。校草哥哥:我只认瑶瑶一个妹妹。幼年未婚夫:我心里只有瑶瑶,土包子滚远点!秦烟:?给你们脸了?*隐形大佬秦烟表示她只想做个朴实无华,岁月静好的普通人。奈何理想很美好,实力狂打脸。黑粉:漂亮无脑,花瓶一个!隔天,有人爆出秦烟入学一周的全科目满分试卷。黑粉:只会读死书,没人和她做朋友!隔天,某高级晚宴上,一群普通人跪舔都没资格的超级大佬排队跟秦烟献殷勤。黑粉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留里克的崛起更新,第1352章一群润人免费阅读。 第1353章 此时的普斯科夫宛如飓风之风眼祥和之下杀机四伏 那是留里克照例安排的外围警戒哨兵,现在即是一些侦查骑兵。 骑兵小队起初惊讶于一支突然冒出来的队伍,秉承着打仗的经验,想当然认为这或许是普斯科夫派出的军队,随着他们看到了罗斯的旗帜、罗斯特色的四鹿...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htts: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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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biqupai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biqupai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biqupai 十万年前,人族在仙魔大陆发展到巅峰时期,共有九大圣地,分别掌控着九大传承天书,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仙魔大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天崩地裂,生灵涂炭,其中以人族损失最为惨重,七大圣地覆灭,传承从此断绝,九大天书仅存其二。少年凌风,腾空出世,杀,逆九天,战六道轮回,带领人族重回巅峰,执掌鸿蒙大道。 .biqupai 国之将亡,必有乱世妖孽,国之将亡,必有济世真人...... .biqupai 山河千里写伏尸,乾坤百年描恶虎。天地至公如无情,我有赤心一颗,以巡天。——————欢迎来到,情何以甚的仙侠世界。——————赤心营:.biqupai .biqu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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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尸体、到处是蠕动的弥留伤兵,雪地被鲜血染红,温热血水又很快在寒冷中凝固冻结。就在这样的环境了,普斯科夫丹麦大社区的奋战区域挖掘,战士一个又一个倒下,直到最后一人身负重伤在痛苦中咽了气…… 高尔伴随着一身箭羽死不瞑目,而劝他奋战到底的斯瓦德、卡洛特二人,他们倒是践行了自己的主张,也为此送了命——死于箭矢射杀。 战斗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基本就在留里克的掌控内,只是面对现在的局面他也非常讶异,想不到战斗结束得非常痛快。 “仅仅靠着射箭就打赢了,我的步兵明明还没有动手!既然我优势如此,未来的作战也许我……应该再一次提高弓弩战士的数量。” 留里克讶异的点正是如此,这次普斯科夫之战仅靠弓弩手便打赢。这当然不意味着近战步兵多余,只是 当前罗斯已经强大到面对东欧地区的各方势力,可以用“非接触式模式”打赢。 这样的结果倒是近战步兵捞不到战功,由于不知道究竟哪一根箭完成射杀,弓弩手们的战功也不好确定。类似“军功授爵制”的制度,留里克基于王国当前的局面并未尝试设计施行,但所有人都崇拜战场中勇敢善战的英雄,凡是可以杀敌无双的人,大家都认为国王应该有赏赐。 这一战,罗斯军中少了冲破阵无双的英雄,却多了整体合二为一的作战团队。 目视可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下马!拔剑!检查死尸,给弥留的补刀。”留里克率先下马命令道…… 于是,这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战士们一窝蜂冲入战场,比起就地回收箭矢,他们现在更乐意扒拉敌人尸体找寻任何可用战利品,哪怕会令双手猩红黏糊糊。 接下来,当普斯科夫的丹麦大定居点的防御彻底崩溃,针对它的洗劫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全新的命令已经下达,或者说此乃一份“私掠许可”。 留里克可只对一件事做明令禁止——不准纵火,违令者斩首、家人连坐。 罗斯大军自从里加出发以来一直在消耗补给品,罗斯军上上下下不存在善男信女,如今的留里克也不会自诩为“大善人”。 军队这探险性的行军的代价就是大量消耗物资,若非大军完成了对斯摩棱斯克的洗劫,另外特别组织了庞大 的驯鹿雪橇队,军队也没有相应后勤基础使得两千多人的军队冲到普斯科夫。 那些一直在待命目睹了整场射击乱战的近战步兵们,他们急得浑身颤抖,这份着急逐渐变成焦躁,随着战事结束又引得很多人大失所望。 因为原则上不参与战斗就没有资格掠夺战利品,如果有人非要“不劳而获”就会被同伴耻笑为懦夫。 步兵得到明确许可,他们可以直接冲入普斯科夫城内做国王许可内的一切劫掠。 这其实是有风险的,所谓一些敌人极有可能藏匿于房舍长屋内,随时可能展开偷袭,步兵必须披甲行动,进入居民区后必须小心行事。 这项命令对于投诚的丹麦小社区的男人们、绳子村的那些斯拉夫人仆从军,他们同样资格进入普斯科夫自由劫掠,但这些人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愿跟风进入。 对于奥拉芬,他可以想象罗斯军的强大。 只是想不到一场足够令他琢磨一宿、因心神不宁难以入睡的战斗,竟在罗斯军的无情箭矢下土崩瓦解。这也算是战斗?战斗哪有这样干的?公平的说,罗斯王的这些招数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极其高效。 奥拉芬实在为高尔惋惜,哪怕练就强健体魄再身披甲衣,在罗斯军凶悍弓矢下这一切不就成了笑话?弓箭本部稀奇,能被用出花样的恐怕就只有罗斯一家了。奥拉芬为罗斯王刮目相看的同时,即高兴又后怕。 他 喜的是自己在里加的正确投诚,后怕的正是自己一旦被罗斯人认定为威胁,是否会遭遇杀戮呢? 与罗斯王所处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在普斯科夫问题上,罗斯王的表现就是“大鱼吃小鱼”,作战的理由没有一个是推敲后站得住脚的。 这又能如何呢?高尔老大还活着的时候,就带着一群大手去各个克里维奇斯拉夫人村庄收贡品,他自己就从当地村庄抓了一批肤白貌美的女子做妻妾,难道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还要问这些克里维奇人“你们愿意吗”? 这里并没有因果报应的概念,奥拉芬只是觉得高尔既然可以做一些事,罗斯王自然可以效仿。 奥拉芬大胆跟在那些狂喜战士的身后,走近被骑兵牢牢控制了的战场,他想要去死尸堆里找寻高尔的尸身以向大王汇报。 他并不用费功夫,只因高尔尸身上“长满了麦穗”,高高在上之人死得如此奇幻,当前正被一群罗斯战士图个新鲜似的围观。 奥拉芬也是钻入人群探出脑袋,只是瞥了一眼就明白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他听到一众年轻战士对这个浑身是箭的死者品头论足,言语里多轻浮脏话,林林总总都是在辱骂死者是个大蠢货。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兄弟们,你们可知这是谁?”奥拉芬大声道。 “好能有谁?估计就是那个高尔。”一战士打着哈哈说道。 “你猜对了,此人真是高尔。” “哪里? ”那战士猛地一怔:“我随口一说还真是?”战士又咧开大嘴,指着死不瞑目之人嘲笑:“果然是个蠢货,还敢挑战我们罗斯箭阵。兄弟们,你们说这个高尔像不像一只浑身鬃毛的野猪?” 话音刚落旋即引来哄堂大笑。 奥拉芬是笑不出来,他看到罗斯军主力已经在整个普斯科夫城肆虐,这里定然还有不少平民没有撤离,他听到了大量的像是女人的尖叫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底那些人也是同乡,这是意见分歧彼此才搬开居住。 某一个瞬间奥拉芬甚至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引领罗斯大军顺利抵达普斯科夫估计就没有如今的灾祸。 但是且慢!以罗斯人的野心,他们连传说中的南方巨无霸法兰克都要板板手腕,其余实力怕是都视作杂鱼了。 对于高尔本人的死,奥拉芬惋惜有限,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发财心切的罗斯战士们将普斯科夫彻底洗劫并毁坏,现在局势正朝着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方面恶化着。 “不行,我得立刻去找国王汇报发现。” 奥拉芬并不需要左顾右看,只因留里克就在不远处坐于雪橇上消息,在他的身边又坐着贝雅希尔和布罗迪。三人必须休息,即便是留里克,因高强度拉弓自己的双臂酸楚难忍,作战的时候因为过于亢奋始终不觉得难受,现在休息下来浑身不痛快。 一般的战利品早就不入三人的眼,也就那些普通战士 们觉得可以从死者身上捡走、拿走一些宝贝。 现在,奥拉芬急匆匆而来。 “我的朋友,你来了。来得巧,看看我军的成果,你意下如何?”留里克翘着二郎腿随口一问。 “伟大的胜利。”奥拉芬只好恭维,如卸重负般又道:“还是容我禀报,高尔他……死了。” “哦,就是那个最后关头对着我大吼,最终被我下令乱箭射杀的披甲之人吗?” 想着自己刚看到的死尸的确身上密密麻麻的箭即为骇人,想必大王说的就是高尔。“看来大王已经知道高尔的情况了?” “无所谓。”留里克耸耸肩:“现在知晓与否还有意义么?等我再休息一下,就就砍了那个人的脑袋。奥拉芬,你也带着兄弟进城劫掠吧,有什么好东西你一定最清楚,自己去拿算是赏给你的。” “好吧,我可以去。只是我希望大王能善待普斯科夫,杀戮可以到此为止了。”说是如此,奥拉芬告退后又朝着反方向走。 他是个聪明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大社区里参与劫掠,一来这是考虑到那些故人的感情,二来是给小社区的伙计们做出表率,三来也是自己问心无愧。 奥拉芬刚刚一直绷着脸,他带着几个伙计又走回已经空荡荡的列阵之地,他在忧虑什么留里克猜得七七八八。 望着这位一路上都在立功的优秀向导,留里克的脸也随之深沉下来,小声嘀咕:“杀戮的确该到 此为止了。” 留里克的确对高尔没有任何怨仇,不过高尔必死。 倘若此人是弱小部族的首领,将他收服再赐予一些财宝、工具并不不妥,就好似这一路上罗斯军收服了瑟隆部族、收服了绳子村的四百农民、收服了普斯科夫丹麦小社区的三十户人家。 接下来,还要收服整个普斯科夫地区所有的克里维奇人村庄! 给实力弱小又贫穷的小势力以资助,他们会变得相对过去强大,但强大的上限很有限,他们的生活好起来会感激罗斯的恩赐,再在经济上一定会依傍罗斯以求可持续性发财,偏偏这种人基于有限的实力上限无法反叛,至多那种民变式的反叛无法动摇罗斯的权势。 但高尔的最大问题是,此人明明很弱小,却统御着庞大地区的大量人民,理论上这个男人以及其家族有着很高的势力上限。 此人真可谓“不配位”,倘若真的拉拢这个男人并与之结盟,未来结果如何?自己与此人非亲非故,罗斯倘若承认了他于普斯科夫的霸权,未来会因为彼此的经济活动,其实力将快速膨胀,也许十年时间就蹦出来一个小霸王。高尔到底是真的控制了大量普斯科夫人口,难道罗斯要养出第二个瓦季姆吗? 因为,留里克实在听说过另一个位面存在着一个普斯科夫公国,与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共筑为北方一霸。 如果普斯科夫公国一定要存在,她的贵 族一定要有着留里科维奇的名字后缀。 高尔和他的家族必须死,而洗劫大社区则是对所有战士的福利。 于是,小规模的巷战不可避免爆发。 不想做奴隶的人与进入社区的罗斯军激烈对抗,但身披厚重甲衣的步兵战士几乎抵抗了所有的偷袭。 那些袭击者是女人、是老人,只因大社区青年男女皆已战死,这些人人数太少很快迎来失败。 起初年轻战士们并未想着恶意杀戮,然他们早就是一群嗜血的狼,在格涅兹多沃大祭坛双手沾染鲜血后,现在再行杀戮已经没有心理负担,被袭击后旋即展开百倍反击。 他们到处砍杀破坏,顺手抢掠大社区民居财物。 战士们冲入高尔的宅邸,这座有着华丽花纹木雕的宅子里竟还藏着一些美人?罗斯战士毫不犹豫冲了上去,最后将一群蓬头垢面的女子如牛羊一般从长屋中牵出。 在经过最初的杀戮后,他们开始到处抓奴隶,随着被捆绑严实的幸存者纷纷被带离洗劫现场,大社区内就剩下一千余名四处打草谷的罗斯战士了。 奴隶、金银、宝石、皮革,以及金属用具,一番搜刮并不能满足战士们的胃口。 他们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没有纵火,诸位旗队长更是要求部下保持克制,将明显是粮仓、首领宅邸牢牢保护好。 从各家各户搜集的粮食,以及从社区公共粮仓里搜罗到的麦子,相当程度缓解了罗斯军潜在的 粮食危机,意味着所有人又能在战后大快朵颐了。 他们牵走牛羊,将本地为数不多的马也从马厩牵出,只是这些马匹肩高太低,除了拉雪橇、木车外实在难堪大用。 大社区的财物尽归罗斯军所有,那些只是在一边旁观、名义上参与了战斗的仆从军们,也都在战后分得一杯羹。 在这方面留里克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阳光明媚,白雪刺眼,绳子村首领曼契科起初震惊于乱战后的一地尸体,可一想到马上可以冲上去搜刮战利品,那种恐惧快速被发财渴望压制。 “兄弟们跟着我冲!作威作福的高尔已经死了,咱们快凭本事去抢呀!” 因为这些人做了明显的标识从而明示了自己友军身份,他们在大社区里劫掠,一样到处搜刮财物的罗斯战士也不为难他们。 离开战场的奥拉芬和他的伙计们坚决待在最初的阵地,与罗斯军搁置于此的大量空置驯鹿雪橇在一起,带着惊讶与惆怅默默注视着局势发展。 “他们,就是这么打仗的?”波姆最后问道。 “奇怪,你竟然问我?你在他们的都城待了足有半年。”奥拉芬讶异问之。 “你不是与他们同行一路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唉……在真正看到他们作战之前,只有神知道他们是这么打仗的。真是想不到,高尔他们没有伤及罗斯一人,就被他们当靶子全部射杀了。啧啧,高尔也想不到自己是这么 死的。死得,像是一只刺猬。” 且说高尔,这个男人的头颅已被长柄森林斧砍下,一根标枪将之串起来,留里克遂将这标枪举起,任由已经冷了的血滴在自己的手上、袖子上。 他的举动很像是一种泄愤,实则对这个死人真的提不起恨意。 现在的局面真可谓“死人比活人有用”,留里克知道普斯科夫地界上人口最多的克里维奇村民,他们恨透了这个敲骨吸髓的家伙。 奈何一群拿着木铲粪叉子的农民何人组织?彼时又如何挑战有数百武装打手拥护的高尔? 他们想要杀了这个男人却没有能力,想必只要当众亮出这个男人的脑袋,那些村民就会意识到该向新的王者跪拜臣服。 众骑兵休息了一阵子,他们因过于频繁的射箭而酸痛的胳膊稍有缓解,战士便就地搜罗一切还能二次利用的箭矢。 毕竟是高强度的贴脸射击,约莫三分之一的箭杆折断崩裂,又一半的短粗弩箭成了废物,连回收利用的理由都没了。 罗斯素来如此,作战用箭矢被定义为一种快速消耗品,它始终不会做得很精致,打出去的箭能回收后二次利用最好,用不成也无妨。 散落一地的箭矢被大量回收,见骑兵们休息得差不多,高举高尔头颅的留里克振臂一呼:“骑兵!跟着我进城!” 骑兵将士一呼百应,这便骑着马走进已经乱糟糟的大社区。 此刻相当数量的战士已经撤出 大社区,他们带着搜刮的战利品在一处干净的雪地休息。 猩红战场最后迎来一群“秃鹫”,他们正是曼契科带领的绳子村的村民。有血污也无妨,他们愣是将死去战士的衣服全部拿走,最终一片冻肉一奇怪的姿态暴露在冰雪之地上,快速冻结并变成灰白色。 这些“秃鹫”非常自信,那些被罗斯军抛弃的坏损弩箭,由于它们都有着较粗的箭簇,淬火处理后不易折断,这些炒钢法制作的小铁锭快速锻打的巨大钉子,在曼契科看来不正是最好的鱼叉,充当猎矛也很好。 他们又从雪地里刨出一些被掩埋的手斧,乃至是弯折的剑,凡是罗斯军不要的破烂都被他们带走。 他们发了一笔财,又看到罗斯战士带着大量牛羊和一些女俘高高兴兴聚众休息,不禁又投来羡慕眼神。 第1358章 普斯科夫新秩序 “这里就是高尔的居所?”站在一座雕梁画栋的长屋下,下马的留里克上下打量它。 部下急忙汇报:“是的,大王。这里面,甚至由您赠予高尔的……礼物。” “礼物?一些玻璃杯吗?唉,想不到他还挺喜欢我的东西。” 说着,留里克轻轻回头看一眼那暂且立在雪堆上的木杆,高尔半睁眼的脑袋已经几乎不再滴血。 “走吧,我们进去。暂时,这里会是我的居所。” 室内被弄得乱糟糟的,那些玻璃杯零零散散多有破损。起初留里克觉得占有这座居所就象征着对普斯科夫最高权力的占有,可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位面太过于糟糕了。 留里克不禁捋起胡须捏起下巴,心想着高尔支流的生活实在谈不上享受,归为一片区域的大首领,过的生活也太传统了——活像是一个活在二十年前的丹麦酋长。 这令留里克想到自己年幼时过着皮革睡在地上的经历。 如今,即便是兴的拉格纳的丹麦王国,新建的哥本哈根城与海峡对岸的马尔默城,新城建筑大规模建设了木地板。生活住宿从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过去习惯于打地铺睡觉的丹麦贵族都开始讲究高规格。 可能也就是闭塞的普斯科夫,偏暗一隅之地的这点丹麦移民后裔还在基于传统过日子。 不过随着这些人物理意义上的消失,普斯科夫的局面会快速发生变化吧。 留里克再审视一番,“还好所 有人都落实了本王的命令,没人纵火很好。现在你们几个把这间房清理干净,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掉。包括本王赠予的破杯子。” 如今的罗斯,玻璃器已不再昂贵,它固然也没有价格回落得和陶罐一个价,其价格也是普通罗斯人家庭轻易买得起的。 战士们对玻璃器不稀罕,只是捡起这些碎裂片时格外小心生怕扎手。 得令的战士要为大王清空一个房间以作为召见臣服者的大厅,高尔的长屋是大社区最好的建筑,它也足够宽敞很适合做一些正式工作。 劫掠从而发财,战士们有着巨大热情。 普斯科夫主城被快速洗劫一空,毕竟这地方的高价值、便携带的物资有限,劫掠行为在下午就已结束。由于留里克没有下达命令禁止杀牛宰羊,战士们就地屠宰掠夺的牛羊,反正是新掠夺的“鲜肉”,牛羊难以快速带回老家也不可能分给本地人,它们最好的归宿就是战士的肚子。 到处是宰牛羊现场,新鲜皮革被剥下,战士拆了一些民居取得干燥木材就地生活,点燃一批烟尘巨大的篝火后也顾不得太多,甚至直接以佩剑挑着滴血的肉块在火上炙烤。 又是作战又是劫掠,疲惫的战士顾不得鲜肉烤熟,半生不熟最有滋味,这便举着剑大快朵颐插着的肉,即便汁水乱喷。 这场面看呆了那些女俘,她们被捆着手脚一个个神志不清,现在披着鹿皮蜷缩一 团静静看着罗斯人的作为。接下来会如何?不知道。她们亲眼看到了高尔老大被砍掉的脑袋,现在又看到了一地死尸。 普斯科夫已经完了!一切都失去了。她们宁愿战死、宁愿被杀,却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完成心愿。 战俘区区二十人而已,军队可以将这些人处决,不过有一位贵人已经将之完全订购。 贝雅希尔,她可不是可怜这些普斯科夫的丹麦后裔们,实在是自己的德米扬斯克伯国现在还只存在于理论上,急需大量听命于自己的人口将之充盈。 自己伯国的核心就是作为亲卫队的五十名骑奴,这些草原人都在诺夫哥罗德娶妻生子,此乃骑奴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五十骑对贝雅希尔言听计从,她也需要这些人的拥护。另外的,德米扬斯克伯国就是急需人口,与其从诺夫哥罗德的村庄招揽农民,那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的部下多娶妻、多生育。 娶妻的捷径就是战争掠夺,在大草原上抢亲是正常的,所谓“美人只配强者拥有”,贝雅希尔作为女性贵族也是支持这一套,只因对现在的自己极为有利。 年轻的罗斯战士早就与这些女人强行发生了关系,这便是许多人精神恍惚的理由。此事是留里克默许的,而贝雅希尔反倒觉得这是好事。 等这些女人最终运回诺夫哥罗德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德米扬斯克伯国籍贯的奴隶。贝雅希尔 巴不得她们赶紧怀孕,明年入冬就把孩子生下来,如此奴隶成为臣民,生下的孩子长大便是自己的小战士。 可惜贝雅希尔是女流之辈,倘若是她是一位男性,也就有资格去竞争佩切涅格汗国可汗,即便竞争失败,也是可汗卡甘的左膀右臂。 而今她正是留里克的左膀右臂,一位优秀的骑兵将领,以及一位合格的妻子。 贝雅希尔巴不得自己再生一个孩子,她这并非对留里克的讨好,孩子几乎就是为自己而生,也唯有如此伯国的贵族人数多起来才能抵抗未来变幻莫测的风险。 但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竟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无他,贝雅希尔作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她与麾下五十骑精锐骑兵已经在留里克的远征计划中,她必须保持很好的状态再度站在法兰克的土地战斗。 年轻的战士将烤的囫囵的肉递给那些女人,他们又解开这些俘虏被捆着的双手。饥饿之下吃饭的本能使得她们赶紧啃食,却在吃过肉后又被捆上。 留里克抓紧有限的时间就地检查了高尔的存粮仓库,他们的存粮明显不多却也不少,储存的方式可是极为讨喜的。 普斯科夫湖畔的一批土地未被充分开发,它被种上了亚麻,当地人靠着这些作物做衣服,其粗加工产品粗略编织再缝合成麻布口袋,此乃一种贡品,高尔就用它储存大量粮食了。 留里克带着一众兄弟站在这里, 面前是多做专门存放粮食的木屋。唯有这里有着明显防潮湿的木板,塞得满登登的褐黄色麻袋就在这里堆成了墙壁。 罗斯钢剑直刺一个布袋,他再将之拔出,剑的放血槽部旋即堆了大量燕麦粒,稍稍捏一下可见麦子不但全部完成脱壳,它还非常干燥实在适合长时间储存。 “很好。这样我们的军粮就更有保障了。” 见大王如此高兴,战士们也颇为欣慰。 有人笑呵呵道:“这算是高尔给大王的一份礼物。既然我们得到了这些,也就不必在向本地村民索要贡品了吧?” “贡品?我何时说过不要他们的贡品?”留里克瞥一眼那多嘴的部下,只瞪一眼吓得那人微微退却。 “不过,我们会有更聪明的办法迫使他们乖乖再献出一些好东西。” 留里克的话语有些意味深长,他明白本地克里维奇人一直抵触高尔的暴政,始终没有能力反对他。罗斯之于这些人意味着救世主么?还是意味着另一个霸权者的降临? 将心比心,留里克更相信自己在他们心中是后者。 他令部下开始对粮仓立刻展开搬运,将所有停驻的空置驯鹿雪橇拉到城内。战士们从民居里搜刮的余粮当然可以扔到雪橇上从而变成共有物,当然也能自己带着作为私人余粮。 目的只有一个——军队将整个普斯科夫城有价值的、能顺利带走的全部打包。 命令已经下达,战后沉寂的城市又 热闹起来,休息一番的战士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些空载雪橇也逐渐丰盈起来。 针对战场的清理并未开始,留里克想了想此事也犯不着让部下去做。 罗斯军在普斯科夫不会久留,充其量大家就是过客,更嚣张地说,消灭高尔只是罗斯的举手之劳罢了。 这一夜普斯科夫灯火通明,罗斯军在各个空旷地点燃篝火支起烤肉摊子。 被俘获的牛羊既然带不走,留里克在好生权衡后决定除了可使役的小马外全部宰掉,所获皮革军队也只取其中好的,其余的就送给奥拉芬和曼契科。 仆从军根本没有参与战斗,现在还不是跟着罗斯军一起啃食烤肉。 在曼契科和他带来的武装村民看来生活变得极为魔幻,一夜之间普斯科夫变了天,本地的丹麦移民势力土崩瓦解,大伙把持着一批对生产生活至关重要的生活品,现在正大肆啃食那些人的牛羊鲜肉。 正当曼契科笑呵呵得与伙计们闲聊,罗斯的传令兵到来,令其去国王的临时行宫共襄盛举。 就在高尔的宅邸、一座被清理干净显得空荡荡的大长屋,这里灯火通明被布置为很不错的议会现场。留里克断不会在这里住宿,他计划着今夜还是与贝雅希尔一道住回随军的那厢房式雪橇内。 他与各旗队长坐在一起,一双双眼睛突然瞪向刚刚入门的曼契科,惊得这老汉连连后退,只因那眼神带着凶光,联 想到罗斯军白天做过的事他就瞬间一身冷汗。 但曼契科还是不可避免得成为了临时会议的主角。 他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且趁乱获得的战利品也不是白拿的——这位绳子村的首领既然受封了博雅尔爵位,就必须为国王履行义务。 留里克给予此人的任务并不难,不过是去普斯科夫附近拜访大大小小的村庄,令首领们赶来开会。 …… 对于那些临近村庄,他们都从难民嘴里获悉了普斯科夫城发生的战争。那些难民清一色是住在城里的克里维奇人,他们是丹麦大社区民众的仆役,也有一些临时去城里住的小商人。 数以百计的村庄是整个普斯科夫城的供养者,只是这些村子人口都少,倘若能真正的联合起来的确能成为一方强大势力。 因为,整个普斯科夫湖周边区域,包括维利卡亚河所有的名义臣服普斯科夫的上游定居点,乃是一批住在森林与世无争、非必要不与外人接触的神秘村子。这个自成一体的社群总人口有着十万人的数量级。 要通知那些村庄在曼契科看来不是问题,毕竟大家都是克里维奇同族,彼此间素有来往,加之大家都必须向高尔纳贡,就逼得各村之间关系更紧密。 曼契科和他带过来的人坐着罗斯的驯鹿雪橇,他们高高扬起旗帜极为高调得沿着他最熟悉的路径前进。此举过于高调,立刻引得那些村民的恐慌,乃至由恐 惧而引起的武装反抗。 直到那些有识之士看到了来者居然是绳子村的老大曼契科,还在寻思着这个人怎么扬着所谓罗斯人的白底蓝纹旗帜。 村子的话事人走出,在与曼契科做了一番交谈后,考虑到自己村子的未来不得不做出断然措施——登上雪橇跟着走。 各村的话事人的来源或是全体男性村民投票推选,亦或是村里最有财富的人因服众而做了首领。这些人的态度能代表整个村子的态度,各村话事人陆续登上雪橇,计划着赶到不知变成什么样子的普斯科夫,以向全新的统治者之罗斯王留里克效忠。 至于再提供贡品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不是么? 曼契科的动作很快,一天时间他就集结了多达三十位村庄首领。这当然不是代表普斯科夫全体村庄,但本地区的主要村庄都已派人来了。 整个白天罗斯军都在休整,留里克计划着和那些村庄首领重新确定关系后大军便扬长而去。打破一个秩序很容易,而建立一个新秩序就是很难。留里克并不打算立刻在普斯科夫驻军,就算计划建立总督府以控制本地也不是现在要做的。 未来的普斯科夫该如何? “就像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一样,如果实力相当的大量村庄聚在一起,由各村首领凑在一起开会以决定某些大事,那就不需要一个最高首领控制他们?这毕竟是权宜之计,但令普 斯科夫暂时共和,对我是有利的。这样等我腾出手来自然可以派出一个总督治理当地,想来也不会遭遇无法真正团结起来的村民激烈反抗……” 其实留里克已经意识到,对于本地村民而言何为好日子?没有高尔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恐怕只要罗斯未来做得不要太过,做一些高尔不会做的善良事,村民就会拥护。 留里克觉得曼契科要在第二天归来,保不齐此人还会被愤怒的村民当做叛徒杀死。 不曾想这家伙动作很快,在傍晚之前就带着一批打扮得臃肿如熊的年龄各异男人们归来,显然这就是本地是各路克里维奇人首领的。 他们陆续下了雪橇,留里克不得不吃惊于他们人数极多。而对于这些首领,一样震惊于罗斯军的阵容强大,明明这也是一大群说着诺斯语的瓦良格人,可是……他们真的是瓦良格人吗? 罗斯,难道是瓦良格人里最高贵、最强大的存在?似乎是这样。 因为他们看到了真正的骑兵部队,骑着多鬃毛极耐寒的突厥马的罗斯骑兵,一人一马俨然是庞然大物。留里克身为国王一样骑着马,他特别亮着自己纯金般的头发,而头顶的确戴着他引以为傲的黄金桂冠。 他居高临下审视这些克里维奇人,目视以推测其具体人数,心里又做了一番打算。 “这位就是伟大的罗斯王。见得大王,你们快跪!”曼契科很适时地招呼大家做 “分内之事”。 遂在留里克看来一群人纷纷跪趴在地以示臣服,那熟练的样子反倒令他有一丝不适。 “你们都起来吧!”留里克就以带着强烈口音的斯拉夫语命令。 只见那些人不禁一怔,这才缓缓爬起来。 只要简单的闻讯留里克就摸清楚了这一带的人口情况,眼前的三十位首领背后的村庄,好一些的是与曼契科的绳子村实力相当,其余的尽是些人口仅有百余的小村,大大小小村子摊大饼般分布在维利卡亚河入湖口的平坦区域内。 至于这地方到底还有多少村子?显然还可以更多。 有人声称大概还有五十个村子没有来,数字之大令人吃惊。 “难道那些家伙是在反对我么?还是根本不知道普斯科夫城发生了大事?”留里克的疑问无人作答,再见得这些男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不禁想着“这些人怕是很好控制”。 就像是一群被驯化过的牛羊,留里克一度担心本地村民会激烈反抗,看来已经死去的高尔实在为罗斯提前做了一些事。 可能,入湖口区域的克里维奇人村民们已经习惯了有更高位者,以酷似神只的姿态去统御他们。 当然情况比留里克所想要复杂一点。 公正的说罗斯军在战斗中没有再对普斯科夫的克里维奇战人士追杀,再说被杀的那些克里维奇人都来自普斯科夫本城,这些人就是高尔集团的仆从,绝大多数人与城外的村民 们已经存在一定隔阂。 对于哪怕是距离大城较近的村子,他们看到了作战、一时间选择举村逃避,却又在当夜逃回安然无恙的村庄。 反而是发现了从达成逃来的同胞在偷吃偷喝,不得不将之控制起来,在获悉原委后只能将之暂时安置。 罗斯军没有袭击各个克里维奇人村庄,于是对于这场战场,人数最多的村民们一直在作为看客。高尔和他的势力突然消失,全新的瓦良格人之罗斯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暴力出现,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准备,遂在第二天看到了曼契科的雪橇,各村首领才纷纷登上去,以期直面征服者罗斯大王向其效忠报平安。 因为他们在复杂情绪中萌生了希望——罗斯军队可能的确之针对高尔和其势力,可能真的无意攻击我们克里维奇人。 …… 虽然来了三十个首领,这已经超过了留里克的估计。 他从不奢望真有一百个首领前来跪拜效忠,这三十个首领背后代表着本地最精华的三十个村庄,只要能确保这些人哪怕是名义上对罗斯的臣服,自己也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 遂在他们看来,要进入昔日高尔的大长屋,必须从威风赫赫的罗斯军礼仪阵列前走过。那是数量庞大、衣着统一、眼神充满杀气的战士,大家不敢看那些人的脸,仅用余光去瞧其漂亮华丽又不失英武的衣物,在紧张中还多了一分羡慕。 进入 长屋,罗斯王留里克高高在上。 大家被许可一窥大王尊荣,方才真切看到罗斯王是有着金色头发、金色胡须的年轻人,比那个高尔有着百倍的青春活力。至于高尔,他就在这里,更具体而言是一颗头颅。 众首领在罗斯战士的围观下觐见罗斯王,一边是高贵的王,一边是昔日统治者高尔死不瞑目的灰白色脑袋。 被许可盘腿而坐的他们各个如坐针毡,警惕一切风吹草动,生怕那些战士突然拔剑令自己也如高尔一般身首异处。不过高尔脑袋在此,他们算是明白一个强大的旧势力是真的终结了。 对于这些人,留里克断不会和他们做任何商量,各首领仅有老实听命的份儿,而事情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本王已经统治普斯科夫,你们以及你们的村民都是罗斯的臣民!你们就像是一群羊羔子,而我就是牧羊人,所以你们提供一些羊毛为我所用,作为交换罗斯保护你们的安全,这很合理。”留里克就以这个比喻来描述“贡品”或曰“税赋”的意义。 “但是!本王现在无意管理你们,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一些力所不能的事。你们都是各村的首领,过去你们臣服高尔,现在臣服于我!现在我封你们所有人都是博雅尔,你们都成为等级相当的贵族。你们之间没有谁更为高贵,这座普斯科夫城市你们公用的大城,你们可以在这片土地自由生 活……” 博雅尔正是罗斯的等级体制下的下级贵族,一个村庄首领获封世袭博雅尔,实在是给了这一届首领家族世袭的理由。谁不想世袭呢?只要一直把持着首领位置,就能占有村庄最好的资源。在这方面他们是理解高尔的作为的,只是彼时自己作为弱者一直被盘剥,如今,自己居然还能变成剥削者? 这就是留里克索要立刻缔造的普斯科夫新秩序。 代表最高统治权的丹麦大社区土崩瓦解,其中居民不是被杀就是做了必被带走的奴隶。 至于早就与之分家的小社区,拥有伯爵(战争酋长)爵位的奥拉芬会在尘埃落定后带着小社区乡亲们前往卢班斯湖地区建立他们的伯爵国,小社区各户人家也都将拥有博雅尔的爵位,只因这种封爵实际是奥兰芬拥有的全力。 有的博雅尔是村庄首领,有的就只是商人家庭的家长。 这个称号更像是一种门票,如此非老罗斯的人员可以由此得到向罗斯王国上层发展的机会。 在这里,各个首领都是聪明的。他们都从去年传回来的消息获悉了“罗斯王国”的概念,也听说她“极为强大”。究竟是如何强大?只要看看那些未被掩埋的大量战死者尸体就全都明白了——罗斯军就是如杀羊宰牛般轻松干掉了高尔势力。 他们山呼万岁,无论是迫于压力还是出于真心,都在感叹大王英明。 看着他们的样子,留里克 刻意严肃的脸也逐渐回归舒心的笑容。 因为这就是制衡。 未来总督府会是普斯科夫地区最高权力的存在,总督将是某个与罗斯王本人有血缘关系的人,事实上留里克已经向想到给自己的实际二儿子奥列格谋个好出路,那小子再过七八年就十二岁了,天生贵族的小子需要参与王国治理。 奥列格安排去哪里?放在普斯科夫或许是一个好方案。 总督府代表国王意志,这里将不再设伯爵领,有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博雅尔与他们的村庄。没有任何的博雅尔有权力觊觎本地区最高权力,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有实力去做,留里克觉得自己已经限制了他们的发展上限,以后哪怕这些村子人口得以发展,依旧是罗斯可以轻易压制的存在。 博雅尔之间暂时得形成为一种共和状态,一个没有高尔的日子到来了。 作为感恩,交给罗斯王与罗斯军一批以粮食为主的贡品不为过。 本来这些人就萌生花钱买和平的想法,极端一些得把村里的一些少女组织起来赠与罗斯也不是不能接受——为了活命各村会采取一些极端做法。 然而,他们从来没想到过在提供“贡品”的同时,罗斯王还有一种名为“回赐”的说法。 这还是单方面的进贡么?它难道不是一种商业交易么?只是名称所发上体现高低有别,而内在的不仍是交易。 五花八门的战利品换取本地村民一批粮食 ,即便罗斯军细节城市后得到大量粮食使得大军根本不缺它,同样战利品的破铜烂铁罗斯军有更好的钢制产品根本不稀罕。 至少对于本地大量的铁器匮乏的村庄,哪怕是生锈的铁锭都显得弥足珍贵。 压迫?羞辱?在罗斯王的面前,这三十位首领第一次感觉到新来的罗斯王配得上“va”和“skoi”的称号。 留里克已经是这些克里维奇人眼中年轻的圣人。 无他,因为罗斯王留里克现在所展现的,的确比丹麦人高尔好太多了。 第1359章 复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之路 攻势如暴风骤雨,罗斯军对着普斯科夫犁庭扫穴,从此本地区飘扬起罗斯旗帜。 不过留里克很清楚自己迫于形势只能是名义上占领了这片区域。 占领普斯科夫地区的好处在一段时间内一定无法体现,不过这地方的大战潜力巨大。 太像了!这里的环境太像伊尔门湖了。 何止环境?这里的居民固然没有伊尔门湖当地多,却基本都是说着斯拉夫语的克里维奇族人。 最高的统治集团被消灭,各个村庄又回归到传统的、遵循于乡约民俗的平凡生活里。所有的村庄首领都成了博雅尔,由罗斯王做仲裁者,没有人有着压人一头的权力,各村庄权力相等。 而要避免在罗斯的控制区尚不能全天候覆盖的当下他们中有人反叛,令他们彼此权力制衡是一个招数,另一个,就是安抚吧。 收取一小批粮食,它们算作贡品。罗斯则赏赐以破旧的铁质工具为“回赐”。 除此外,留里克没有向这些村民索要奴隶,他们失去的是一些粮食,得到了的则是一些铁器。 以及,一座罗斯军离去后就空空荡荡的普斯科夫大城。 春季还没到想必也不远了,留里克与他的大军无意再在普斯科夫逗留,至于如何回家,这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随着国王萌生了新想法并计划付诸于实施,问题也就变得复杂了。 高尔的头颅已经给归附的各村首领看过,这颗脑袋不再有现实意义 。 想着自己和此人并无仇怨,仅是高尔的存在很碍事而已。 高尔的头颅与身体被放在一起,后被放置在松木柴堆上最终化作灰烬,草木灰与黑黢黢的残骸被一股脑埋在一个土坑中,于是尘归尘土归土。 至于其他的丹麦大社区战死者,他们灰白的尸体终究有人为之收尸。 那是附近村庄的克里维奇人,他们带着自家的木铲赶来战争现场,这些大胆的男性村民终于看到了那些过去作威作福的金发瓦良格人之死。 不过随着看到了一地尸体,因仇恨而泄愤的举措并未大规模出现,他们犯不着对着冻得硬邦邦的死尸撒气。他们非常惊骇,而杀死这些人的罗斯军队依旧盘踞在普斯科夫大城了。 罗斯人是好的瓦良格人吗?也许吧。至少他们没有索要更多贡品,且各村都得了一点好处。 人们很希望罗斯人赶紧离开,这些世界又恢复到瓦良格人没来的样子,普斯科夫就依旧是大家的地盘。什么是好日子?没有瓦良格人作威作福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他们当然并非无脑排斥这些人,大家最欢迎的是划着船来交易盐与铁的过客,反感的单方面的所求与敲诈。 村民们忙着处理尸体,罗斯军却在城里做着最后的休整。 广大战士们都在传说接下来的旅途。 “接下来我们沿着大湖右岸走,大王说能一口气走到芬兰湾海滨,那时候我们距离都城就只有一步之 遥。” “比起去都城,我更希望回诺夫哥罗德。如果我能有幸前往法兰克战斗,就该回去和父母告别。” “我听说普斯科夫是在我们的诺夫哥罗德的西方,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大王选择找一条东进的路,我们就能先行会家了?” …… 围着篝火亦或是聚在卧室内,战士们有充分的时间开“卧谈会”。 战士们知道大王和各旗队长们正凑在一起开会,其内容定然是开拔之后军队的行军路线图。 已经快半年时间了,从自己离开诺夫哥罗德的家乡,很多战士觉得自己绕着世界转了一大圈。固然大家在国王分发的教科书上首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极为广博,它究竟有多大?这对出生后就基本在诺夫哥罗德一隅之地玩耍成长的男孩们未免是无法理解的事。 现在他们终于有所理解,且一切都符合国王留里克的描述。 那些绘制在教科书上的东西居然真是对的! 几年前,当这群年幼的男孩被带到教师学习文化知识,其中的一个科目正是“地理”。 此“地理”就是留里克遵循该学科最初的意义——丈量大地。 孩子们学到了已知世界的构造,乃至一些无法理解的遥远世界的地理构造。在地图上,距离诺夫哥罗德不远处,那里被画了一个圈谓之为湖泊,湖的南滨又被标注一个点,由罗马字母标注为pskov。 长大后的男孩凡是经历了测试并完全达 标,除了文化课知识水平极高的那一小撮人被选做书吏后进一步培养,其余男孩基本都被编入了军队。 男孩们早就知道了存在“pskov”定居点,她究竟是什么样子?不知道。 现在,他们已完全知晓。 既然大王就是未卜先知,数年前就在教科书上精准标注了她的存在,那么沿着湖岸线向北必然找到芬兰湾。甚至这已经是完全确定的路径,何必非要找到芬兰湾呢?在北进的途中稍稍向东拐,遇到的一条大河就是卢加河。 卢加河意味着什么?那里已经是罗斯的第二条内河线路。通过人工挖掘沼泽地生造出一条水道,卢加河已与伊尔门湖连接。 只要大军找到卢加河,国王即可选择是先去新罗斯堡还是先去诺夫哥罗德。 于心,广大战士还是希望征战半年的自己回到家乡,回到诺夫哥罗德去吃妈妈做的饭。 此刻天色渐晚,被占领的普斯科夫城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从至高王权的留里克到最下等的雪橇御夫,大家都明白漫长的征战已经告一段落。 固然接下来还有远征法兰克的壮举,那已经是春耕之后的事情了不是么? 对于真正的战士,人生不是在战斗就是在赶去战斗的路上。自诩为真正的罗斯人的年轻战士们不畏惧战斗,更不畏惧长途旅行的冒险,不过太久的冒险消磨人的精神,现在大家需要一个月左右的好好休整,这样才能充 分恢复精力迎接新挑战。 高尔已经按照北方的礼节火化并埋葬,其人留下的宅邸最终会如何留里克并不关心。 现在,这座长屋依旧是召开军事会议的最佳场所。 仿佛夜晚的寒冷已不再咄咄逼人,从上到下的热烈气氛战胜了寒冷,大家都陷入一种难以明说的快乐与焦躁。 这一切仅从室内大家那热情似火的眼神里就能体现。 即便留里克在此,大家盘腿而坐有说有笑,人人都知道再做最后一个白天的休整大家就开拔离开,很多人估计可能最快七天时间就能冲到新罗斯堡,届时大家就可以好好放松了! 尤其是洗个桑拿、全身泡在热水中,把一身污垢洗干净。 只是有人很在意一点,为何那个理论上已经完成向导任务的奥拉芬在这里。除了此人,波姆这个去过都城的家伙也在这里。 留里克有意让与会的所有人先互相聊聊,等气氛热烈起来了自己再宣布一些事。 他计划宣布一事,为此也准备了一件“礼物”。那是一张叠好的纸,只要摊开就可看到其上的涂涂写写,它就放在留里克身后为屁股压着。 “现在安静吧!”留里克双手拍打着双腿,引起的气流使得油灯的火苗剧烈震颤。 聒噪霎时安静。 “我知道你们都在聊该如何回家。我获悉,所有的战术都在探讨这个,似乎只要沿着普斯科夫湖东岸前进很快就能抵达芬兰湾,只要到了海湾我 们很快即可抵达都城……” 看起来大王就是在复述原始计划,可这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留里克清清嗓子,探着头流露着耐人寻味的目光,微微笑道:“如果,仅仅是这样岂不是太容易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轩然大波。 大王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拿大家消遣,骑兵队长布罗迪轻轻问道:“难道,大王想到了新方案?总不会是找到卢加河再返回?” “你很聪明!布罗迪。” “啊?真是如此?” “不全是。”留里克摇摇头,“走卢加河确实是一个选择,那是我们探索出的一条道路,而且……普斯科夫当地人也帮我们做过一番探险。”他的眼光特别看向波姆。 “不过,我的计划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身为亲信的布罗迪大胆问道。 “我改主意了!探险还要继续,这一次我要赌一把。” 留里克的手旋即指向了东方:“我们不去新罗斯堡,我们去诺夫哥罗德!” 瞬间,他又收到一阵惊呼,继而是所有将领的大呼不解。 大家倒不是下意识否定大王的决意,只是直接一路向东就能抵达诺夫哥罗德,未免有些离奇。 “哦?你们是否觉得太牵强?一切会因为本王的一己之见使得全军可能陷入险境?的确,站在普斯科夫看向东方,那边好像就是无穷无尽的森林。不过事情并非如此!我保证,只要一路向东必能抵达诺夫哥罗德,只不过是大 家要在森林里冒险一阵子了。你们不必担心迷路,不必担心任何袭击,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留里克不停敲着胸膛加强自己言语的可信度,但这番计划站在普通战士的立场上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留里克当然不是嘴强王者,当年前往北极圈探险的往事一直是他可以拿出来堵人嘴的,因为罗斯部族素有“北狩”的传统,为了获得更好的北方皮革就不需冒着冻死的风险去追寻欧若拉的荧光,一切的冒险都是值得,而勇敢者们因为不断积攒财富终于成为部族中的头等集团。那些人的后裔很多就待在军中,正在普斯科夫暂时驻扎等待开拔。 在叙述一遍罗斯的“冬季狩猎”的传统,于是冒着积雪钻森林算不上是冲进白色地狱的愚蠢行为,那恰恰是罗斯人该引以为傲的。 在精神层面上,留里克当然要指明冬季钻森林是勇敢行为。不过要证明这种勇敢,可能还不及直接跳到冰窟窿冬泳来得刺激。 他终于将那张折叠好的纸拿出来并摊开,借着油灯的照明,众人探着脑袋围过来,这才看清楚它是一份大王绘制的地区地图。 这份地图描述得当然很粗糙,倒是很清楚的标注了普斯科夫与诺夫哥罗德的关系。 这里存在两座湖泊,彼此被绘画得就是平行,只是它增加了一些细节,譬如中间多画了一座小湖,并有一条曲折的黑线将小湖与普斯科夫联 系在一起。 而那座小湖所标注的位置正好处在两座大湖的正中间。 观者都已明白大王的意思,所谓只要找到那座小湖,下一步只要一路向东就回家了。甚至,说不定那小湖还有向东的水道,最终有一个水道其实是以谢隆河支流而存在。 巧了,这份地图就绘制了谢隆河的存在!乃至标注了谢隆河附近的钓鱼人庄园和牛犊庄园,那里不正是罗斯的核心领地? 基于这张图,仿佛普斯科夫与诺夫哥罗德的连接本就是一步之遥,只是始终不为人所知。 “大王难道早就知晓两地的通路?”布罗迪又一次吃惊地问,“依我看这条路好像与卢加河没有关系。” “说不定就有关系呢?”留里克耸耸肩,终于正式将奥拉芬与波姆推到前台。 留里克从来就是相信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与普斯科夫湖的普斯科夫之间有水道连接,哪怕曲折一些也能快速交流。 至于之前的十多年为何没有普斯科夫访客直接从西方而来。 这个答案现在已经变得很明朗了。 十年前,普斯科夫的丹麦大社区并不大,由于波罗的海愈演愈烈的战争引得一批丹麦人移民到了里加湾,其中的一小部分在十年间陆续移民到普斯科夫过平凡日子。 十年时间本地的丹麦社区有所发展,当它发展到一定程度,民众选举出的话事人就萌生了获得霸权的想法,这就是高尔的 崛起。 移民至此的丹麦人开始了小规模的探险,但他们势单力薄,面对东方广大如海洋的大森林,终究也只有少部分人敢于行动。因为探索全新的贸易线路一定伴随着高死亡率,搞不好宿营时就被熊偷袭而死。 奥拉芬与波姆等人所居住的丹麦小社区,这一撮丹麦人才继承者探索者的勇气,而其余人等都已打算安心做农民和渔民了,毕竟一座庞大的普斯科夫湖和悠长的维利卡亚河足够养活他们。 城市依傍着维利卡亚河建立,大定居点附近还有两条小河途径。 其中一条小河就叫做普斯科瓦河,城市名字与之相同,它与维利卡亚河共同构成入湖口区域的适合农业的平坦区域。 pska本是斯拉夫语形容河流交汇而形成的特殊地形,随着水流不断搬运泥沙,普斯科瓦河最终变成了大河支流,而最初的冲击平原也已经变得非常庞大,且它仍在扩大中,意味着本地人放牛羊的草甸区越来越多。 普斯科瓦河,丹麦小社区的民众曾一路逆流而上,最终找到了看似是源头的湖泊。 那是位于高地的泥泞之地,湖泊周围是无穷尽的泥巴,想要在这里行走很容易陷入没过膝盖的淤泥,甚至有陷入沼泽淹死的风险。 划着小船前进的人望而却步,站在泥泞的湖畔,年轻时的奥拉芬想着:“我来这个烂泥地干什么?” 是啊?这里全都是泥巴,以至于连 宿营地都找不到干燥之地,来这里还要面对无穷尽的吸血小虫,探险完全是自讨苦吃。 奥拉芬来过一次,波姆也带着伙计来此一次。他们的不同小队都不敢在冬季探险,毕竟那是在森林里行动,要提防不冬眠的白熊偷袭,要警惕森林中迷路从而冻死,更要警惕粮食告急。再说,冬季环境下连钻木取火都是艰难的,如果连篝火都没有的话岂不是当晚就冻死了。 他们只能温暖季做试探性探险,就在夏季抵达了高地湖泊,面对无尽的泥巴与蚊子被迫打道回府。 有了这样失败的经历,丹麦小社区的探险者再不做这样的尝试。固然前往里加湾所走的也是糟糕泥地,至少那是贸易路线大家有的盼头。 只有神知道沿着普斯科瓦河一路向东能遇到什么?好在留里克是“神之子”,他说一路向东就是诺夫哥罗德,被掩藏在心里的不甘被唤醒。 奥拉芬与波姆决定赌一把——继续给留里克做向导。 这一次两人赌得很大!毕竟普斯科夫已经一团糟,丹麦小社区是没理由再待在这里,未来大家会在贸易线上的卢班斯湖附近修新社区。 本来没有少社区,加入的人多了,社区也就诞生,现在一些社区成员想要直接进入罗斯的核心领地生活,摇身一变全家成为罗斯人。罗斯王明确欢迎这样的移民行为,丹麦小社区的一批家庭就有了想法。 无论三十户人家 里有多少是打算移民诺夫哥罗德或是新罗斯堡,这一次整个社区男女老少都将与罗斯军结伴而行,倘若罗斯王的行动遭遇麻烦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但这种事奥拉芬与波姆绝不允许它发生。 他们乐见于一种可能性,便是在冬季抵达那座泥巴湖后只要继续向东就能快速找到伊尔门湖。 恰是因为存在这种可能性,留里克就相信它的成功概率极大。 毕竟历史上的诺夫哥罗德与普斯科夫交流甚密,诺夫哥罗德公爵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就在普斯科夫湖上与条顿骑士团军队发生大决战,此公的军队定然是沿着冰封的河流抵达大湖。 诺夫哥罗德骑兵绕道芬兰湾定然不现实,走卢加河绕道而来可能也不现实。 想必他们就是走的一条现在尚且不明朗的、隐藏在森林中的冰封水道突然出现,并在普斯科夫集结大军。 涅夫斯基其人是俄罗斯的民族英雄,留里克知晓这么个人物,正是他的努力迫使条顿骑士团兵锋止步于爱沙尼亚与楚德湖。 这就是留里克坚信的理由之一,也是没必要为人道哉的理由。留里克将亲自丈量复现亚历山大涅夫斯基驰援普斯科夫之路。 第1360章 留里克屹立在卢加高地与拉季洛夫斯科耶湖 留里克的计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该命令出自国王之口它就变得合情合理。 因为国王甚至为整个行动制作了一份“路线图计划”,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唯一的瑕疵是这条线路还没有探险者确定它的存在。 只要有一次成功,就会有罗斯人重走这条线路。 留里克愿意做这样一位英雄的探路者,各旗队长就只好跟着大王干了。 开完会的各旗队长回到自己的营地,接着是队中所有下级军官凑在一起,再由旗队长复述一下大王的会议纪要和会议精神。 命令最终传达到每一个战士,这下任何有关于回家之路的争辩探讨都变得没有意义。 只因打完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一条近在眼前的冰封河道——没有想到这条第一次知晓的河流居然能与诺夫哥罗德连通。 战士们依旧在探讨,只是现在能聊的尽是旅途中该注意的一系列事项。 在未知的区域里探索前进,半年以来这支以过于年轻的战士们构成的罗斯军已经得到充分锻炼,究竟该注意什么大家已非常清楚。 全军旋即开始出发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要在覆雪的森林里点燃篝火是难事,除非军队实现准备好易燃的干柴或炭块。获取干柴易如反掌,只要捣毁一些普斯科夫的旧木屋就行了。经历冻干阴干的木头很坚硬,在钢斧的砍砸下旋即化作碎块。连充当房顶的茅草也是干燥的 ,将之取下就能充当很好的引火火绒。 他们抓紧时间再预制一些食物,遂将缴获的牛羊全部屠宰后,未吃紧的肉块全部烤熟作为手把肉以便随时食用。 普斯科夫本城濒临大河也挨着大湖,水域里已然有着东北欧最繁荣的淡水鱼类家族——欧鲈。 欧鲈刺虽多,那也是集中在特别部位,只要吃得小心点就没事,而越大的淡水鱼刺也越少,大家遂更偏向于捞取大个头的。 凿冰钓鱼这种行为非常依赖技术手段,便有战士带着“曲柄钻头”去冰封的维利卡亚河上凿洞钓鱼。一切尽在战士的预料中,冰层之下缺氧的环境逼得鱼类感觉到任何冰层裂缝的迹象,都向着裂缝猛冲,并非一定要布设钓饵,只要埋下一张麻绳网抓准时机就能兜住一群意欲透气的鱼。 战士们收获颇丰,而这种凿冰捞鱼的手艺可是看呆了那些克里维奇人村民。 刮鱼鳞剖鱼肠,掐头去尾,讲究的人特意在鱼的脊背开刀以去掉该死的脊刺,最后得到摊开的鱼排放在篝火边烘烤干燥乃至沾染大量的碳粉。 除此外制作麦饼更是罗斯军的老传统。 自从麦子在罗斯不再稀奇,罗斯的新生代吃着麦子长大。他们比父母辈更幸运,只因罗斯在832年完成对不列颠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偷袭后,得到了大量的小麦实物,后来的数年进贡,诺森布里亚提供的也都是小麦。那是已经习惯于 较寒冷区域的品种,它更加耐寒可以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的无霜期正常生长。 战士们各自储备的小麦仅供自己使用,非必要不会食用这种从家乡带来的高级货。 既然这是冬季远征的最后一程了,看着自己手头剩下的小麦,岂有不吃掉它的道理? 最后的小麦被研磨敲捣成粗制面粉,为了能制作更多的麦饼,他们再向其中倒入一些黑麦与燕麦,加入水后最终制作出较为有黏性的混合面团。 三麦一体制作的褐色面团被揉成饼状态,贴在缴获的陶瓮内壁里接受烈火烘烤,最终获得大量快速变得硬邦邦的麦饼。 它是真的坚硬,唯一的好处就是极端耐储,再配上制作好的肉干鱼干,实在是相当磨牙的野战干粮。 罗斯军如此得讲究后勤准备,起初与之同行为其带路的奥拉芬不理解,当他真的享受了后勤充沛的服,也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的高瞻远瞩。 而对于丹麦小社区的其他人,当他们还没有真正抵达诺夫哥罗德见世面,就已经在罗斯军中被上了一课。 那些瑟隆人小孩与丹麦小社区的所有孩子们,在留里克的命令下,这些幼童得到最好的呵护。毕竟小孩子参与冬季远征是在受罪,必须保证孩子们拥有最好的伙食、最保暖的衣物,更要确保任何时候孩子不掉队。 远行之际没有任何人会觉得物资带的太多是累赘,恰恰相反的是只要运力上允许, 罗斯军就会尽可能装满物资。 这不,本来是本地人用来饲喂牛羊而储备的干草,一股脑得成为罗斯军的驯鹿、战马的伙食。散装的干草交给克里维奇人村民打理,同样军队也收购这些村民自己储备的草料,为此罗斯再支付给他们一些报酬,譬如一批废旧铁箭簇。 就剩下一根铤装箭簇了,再安装箭杆与箭羽又是一支很好的猎箭。如此复装的箭罗斯不稀罕,对于本地克里维奇人真是如获至宝。 因为给罗斯王办事真的得到报酬,感觉新的瓦良格人是好人的本地村民,愈发大胆得凑到变了天的普斯科夫,带着自家有限的剩余农产品、哪怕是男子女子出力气帮着干活儿,也要赶在罗斯军离开前赚点好处——他们就盯上了罗斯军装备庞杂的金属制品。 客观上留里克不必太在意自己的后勤,很懂得变通的克里维奇人在为大军充当民夫帮佣。 在最后的准备阶段,所有的雪橇塞得满登登,以至于一些御夫干脆坐在雪橇上堆得高高的干草垛处,于高处更好得驾驭驯鹿。 己方的雪橇全部利用,从本地缴获的雪橇载具也都以缆绳串联的方式进行拖曳。 曼契科的捻庄提供的绳子的确派上了大用场。“你们若是能提供更多的绳子就更好了。” 于是,这支得胜的罗斯军稍稍变了样子,他们不再像是一支远征军,更像是庞大的物资运输队。 站 在普通战士的立场上,大家觉得大王为最后的旅途做了过于冲锋的准备,为此连新降服的本地村民都发动起来办事。 这一切是否意味着未来的旅途极为艰辛呢? 不知道。反正再艰辛的旅途大家都经历过,未来不过是再钻一次森林罢了,无论怎样进发只要一路向东就高枕无忧。 至于担心在森林迷路?这是大军最不必担心的事情。 各个百夫长都有一个小木盒,其中摆放着三样奇妙的小洞里:微小的有方向刻度的圆形木桶、极其薄的橡木片、一根研磨很细的钢针。这就是罗斯军的水浮法指南针,由于军队已经知晓其原理,现在罗斯猎人们也广泛使用这一招数,军队便做得更为讲究。 曾经,迷路于冬季的森林几乎意味着必死无疑,现在的军队却丧失了这种概念。 没有人觉得有迷路风险,我们拥有指南针,这就是诸神赐予罗斯的技术手段。 这便是为什么,留里克指挥大军不止一次硬冲东欧的森林,广大将士不质疑担忧的重大原因。当然注意到罗斯军公开表演这种神奇招数,聪明的奥拉芬、波姆一伙儿当场便学会了。 它被认为“我军有诸神祝福”,如此再冲普斯科瓦河的奥拉芬一伙儿充满信心。 约定之日,号角吹战鼓敲,集结在城外空地的罗斯大军以旗队为编制,雪橇大军排列得整整旗帜。 每一辆雪橇高扬罗斯旗帜,战士们不再披 甲却清一色套上白底蓝纹的罗斯战袍。何止如此?任何多彩的物件都被搬出来,特别挂在雪橇的显眼处。 毕竟在茂密森林里就只有两种颜色:雪之白、松林之灰黑般的深绿。 任何异常色泽都是显眼的,如此才能避免任何人掉队的可能性。 今日,附近的克里维奇人自发得聚集在普斯科夫,那些被封做博雅尔的首领们原则上享有世袭权力,他们为各自的村子争取到了和平乃至法理上的罗斯军事保护,实在成为了村子里的英雄,当前阶段遂无人反对这种世袭。 对于他们,留里克并非刻意采取德政,事实上他明白自己只要做得比高尔良善一些就够了。他实在没工夫搭理普斯科夫,这才许可本地人自治。 这恰是一种德政,村民遂赶在最后关头再在家里搜刮一番非必要的剩余物资,连对自己都极为珍贵的蜂蜜和奶酪块都拿了出来,全部交给亟待出发的军队,最后换取一波破铜烂铁。 现在,留里克有戴上了他的黄金桂冠,特意带着亲信在本地村民面前骑着马炫耀一圈。 此刻号角频仍旌旗猎猎,无得严严实实的罗斯军战士与那些跟随离开的男男女女齐聚在各个雪橇。 对于本地人而言,他们知道丹麦人的时代已经结束,大社区的遗迹现在为各个村子分享,而小社区也将人去房空。但普斯科夫本城已经飘扬起罗斯旗帜了,不是么? 各村都在 短时间内染出蓝色布条,再缝于白布,如此宣示这个村子效忠罗斯。整个普斯科夫地区短时间内处处飘旗,虽说村民们对罗斯的理解知之甚少,他们都已经有了明确的自我认知:我们被罗斯王国控制着,为了安全不可轻举妄动。 他们都有着较高的自我管理意识,或曰早就在过去丹麦大社区的影响下、尤其是在高尔的“暴政”统治下被驯服了。 现在,伴随着特别的有节奏的号角声吹起,罗斯军开拔! 全军排成狭长的纵队,以旗队为单元向着维利卡亚河的东方支流之普斯科瓦河前进。 狭长的队伍最终绵延长达三公里,这一切虽在留里克的预估内,却想不到队伍可以被拉得如此之长且仍在恶化,最终全军成了磨磨唧唧长达四公里的修长队伍,彼此相连雪橇保持着安全距离,却总会因为其中某一辆的磨蹭,将拖延传到到下一辆,最终突然闹出一次“幽灵堵车”也不稀奇。 “真是倒霉,你该告诉我这条河越是上游河道区域越窄?”留里克对奥拉芬有所不满,可惜自己已经下达命令,大军攥紧逼仄的森林缝隙,想要后队改前队从这里撤出必然造成一场行军大灾难,到时候全军都要互相堵在这森林缝隙里。 奥拉芬高兴的脸庞逐渐流露苦笑,他知道大王在苛责,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身为带路英雄,他有幸坐在国王的厢房式雪橇 里,这里拥有内置的铁质小火炉使得内部颇为温暖。 奥拉芬得以以座上宾的身份与国王、王妃女伯爵待在一起倍显恩宠。 “大王不用担心。道路是狭窄了些,我不会为自己做辩解,我是有错的。不过,我以生命与荣誉做担保,我必将引领大军抵达那座湖泊。至于……” “由你的誓言就够了。至于到了湖泊后又该如何,那就是本王该操心的事。” 接下来的旅途不过是在冰封河道上前进,大军也犯不着真的要一直在冰面行走,河道两侧的狭窄河畔区域,那已经硬化的雪层也是不错的通途。 每个夜晚军队停下脚步就地扎营,他们点燃储备的木柴点火之后再引燃新砍伐的松木。 这时倘若有雄鹰鸟瞰,傍晚的林海雪原里就突然出现一条火龙,它在入夜后格外明显。 充足的后勤给养储备使得人员、战马、驯鹿一直能保持很好的状态,现在大家也该考虑是否会遭遇一场冬末的降雪,不过天空繁星灿烂,月光将世界照得颇为明亮,怎么看都不像会下雪的样子。 这真是诸神赐予军队的机会,赶在这晴朗的好天气,军队似乎只要沿着这条普斯科瓦河就能抵达那座泥巴湖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顺利。 如果只是沿着普斯科瓦河走最终只能抵达北方的一片泽地,那片区域更接近卢加河,也颇为接近庞大的普斯科夫湖。 正确的道路 是,当这条河看似就该是东西走向的河,主河道突然向北延伸之际,就拐入更狭窄的东方支流继续朝着东方进军,这就对了。 这不,就在奥拉芬与波姆的联合指引下,罗斯军开始了据说绝对正确的最后冲刺。 可以说某种意义上罗斯军在翻山! 无名的小河谓之为溪流更合适,这里的森林依旧茂密然地理构造却悄然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因为留里克正带着军队冲击卢加高地的分水岭。 这片区域固然没有任何的山脉,大地却切实得处于造山运动中。 卢加高地,它是一片狭长的隆起区域,其海拔高度平均仅比普斯科夫高上一百米而已。 事实上就海拔而言,普斯科夫比伊尔门湖的诺夫哥罗德更高,于是后者作为一大片区域的洼地,实在是形成大湖大河的宝地。 要冲击一处仅有一百余米的高地大家并无什么感觉,只因军队连续快速行军了四个白昼才悄然抬升百米而已,恰恰又是在不经意间留里克已经通过了风水岭。 他们站在了卢加高地之巅,奇妙得是周遭尽是白雪覆盖的松树林。 他们仍在向东进发,水浮法指南针的作用极为巨大,再加上奥拉芬等人的持续指引,似乎距离那个泥巴湖已经指日可待。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条未名之河,通过凿冰观察底层水流,战士意外发现水流是向东的。 留里克觉得新奇,可奥拉芬等人认定这就是答 案。 “大王,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只要沿着这条河走,最终就可抵达那座泥巴湖。” 奥拉芬热情洋溢的脸庞自信满满,留里克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再说大家连续钻了两天的茂密森林,多亏了行军前的充足准备,加之各旗队长、百夫长,直到基层的什长层层负责,管理精确到每一辆雪橇、每一个人,虽有挑战确实无人掉队。 担心掉队的主要原因正是道路过于逼仄,茂密森林逼得全军变得极为修长。 现在他们进入了未名河道,道路逐渐变得宽阔,终于……豁然开朗。 奇迹发生了!一片空旷平坦区域近在眼前,最近的森林则在很远的地方。只要检查一下脚下的冰层,就能发现冰面下是无尽的淤泥。 当看到开阔世界后,一周以来的紧张情绪彻底松懈,时隔多年奥拉芬与波姆,乃至曾来过这个泥巴湖的丹麦小社区的探险者如卸重负。 而所有在森林里紧张穿行的人们陆续显然,那一瞬间的感觉好似分娩,人们感觉得到了新生。 “这就是泥巴湖了?”留里克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心情好极了,随口就问。 笑呵呵的奥拉芬急忙回答:“是的。和我记忆力的没任何变化。瞧瞧这环境,也没有人定居。只是……现在是枯水期,等到夏季它就是巨大的水域了。我不知道要继续向东会遇到什么,也许……” “不用疑惑了。”留里克充满斗志地看着 东方,幸甚至哉猛然拔剑。他的身后就是逐渐下落的太阳,剑锋直指蔚来的东方:“这座湖的水最终流入哪里我猜得到!最终,我们将抵达伊尔门湖!” 大王由此雄心壮志的豪言,大家都很欣慰。 而这座湖正是拉季洛夫斯科耶湖,该湖就是伊尔门湖水系上游的一部分。它是水域面积变化极大之湖,它的东方湖口的河流,将迅速注入谢伦河,接着便是庞大的伊尔门湖。 当然,等待留里克的仍是一百公里的远征! 只是,罗斯军迎来的是宽阔的冰封通途,全军终于可以飙雪橇了。 第1361章 这里已经是诺夫哥罗德 一旦进入丰水期,处在卢加高地这一分水岭上的拉季洛夫斯科耶河的长度将暴涨到二十公里,其最大宽度也能扩张到五公里。 它是本地区海拔最高的湖泊,虽是如此其海拔高度也才区区一百四十米。 它就像是一座水塔,实在是最终流入伊尔门湖的谢伦河的重要水源地。 但它的深度很浅,最深处也才刚刚能淹没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尤其是在丰水期,到处都是面前淹没人膝盖的湖水,就是湖床的烂泥能将整个人吞没。 如此湖泊里存在一些鱼类,不过要在这样的烂泥湖泊畔生活着实要面临巨大挑战。 这就是为什么曾经的普斯科夫探险者发现了它却又止步于此,一方面是面对放眼望不到头的泥塘自觉来错了地方,二来也是被宿营时没完没了的蚊虫所赶走。 唯独东西,如此烂地才为通途。 全军在冰封湖泊上集结,留里克下达命令要求各旗队离开森林后立刻整顿自己的人马,命令必须落实到每一个人! 最红,战士们的个人情况逐级上报,谁受伤了、谁闹肚子了,亦或是其他五花八门的毛病被各旗队长整理一番汇报国王。 有的人崴脚受伤,睡觉的时候没有遮掩好而冻伤肢体,乃至是大胆摘了绒帽导致自己天生的大耳垂冻得红肿。 形形色色的伤兵冲去了都是些小毛病。 “好在,没有雪橇走丢、没有人失踪。死了不到十匹战马,死了五十 头鹿,损失不算大。” 如果说有什么损失最令他心疼,莫过于战马的折损。 那些马匹明明已经卸下了的马鞍,完全由缰绳牵引着与雪橇一同行动。 显然善于在草原奔跑的突厥马即便再耐寒,当前全军所通行之路径明显更适合驯鹿的习惯。或许对于全军中作为使役担纲的多达五千头驯鹿,它们实在是把行动当做了一场冬季迁徙。 野生驯鹿群一年一度的冬季迁徙,他们就是在极北的森林地带做空间上的大转移。只是它们的迁徙行动的走走停停颇为缓慢,如今却一直面对着御夫皮鞭,在拖曳承重物资的同时还要保持高处,实在是面临很大压力。 这些大畜都因跌倒摔伤了腿,当前环境这样的受伤是致命的。 驯鹿被立刻杀死,备用鹿立刻补充。 战马一旦断了蹄子,罗斯也会按照草原人的习惯立刻对其痛快赐死。只是不同于被处决后的受伤驯鹿的皮革、鹿肉都会充当食物,死亡战马就抛弃在行军路上。到底爱惜自己坐骑的战士不忍心分割它的筋肉,死亡战马与这座庞大的卢加森林融为一体…… 优秀的战马没有死于作战,却死在森林行军中,倘若道路平整它们也不会马失前蹄最终丧命。 而这,在留里克看来就是本次探险付出的最大代价。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不小的代价。 多亏了遍布世界的冰雪,罗斯军得以在湖畔区域扎营以做最后冲刺 的休整。 湖泊索性被简单命名为“泥巴湖”,现在的人们都相信只要一路向东,找到该湖的东部出口的水道,回家就是一步之遥。 虽然经历了多日的森林行军战士们保守了很重的精神折磨,现在置身于开阔地大家神清气爽,不必再啃干粮,吃上一口烹煮好的热饭后士气又回来了。 宽阔的冰面使得恢复行军的大军不必再排成单列纵队。 罗斯军排出宽阔阵型,留里克又令每一辆雪橇保持彼此间距。 毕竟整体气候在回升,经过勘察后这泥巴湖的冰面平均厚度实则并不理想。它究竟有多深?凿冰之后插入木杆即可探知一二。 水深固然很有限,一旦整个雪橇陷进去就不要想脱身,唯独人员可以抢救一番货物再与别的雪橇挤在一起。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窘境,各雪橇间还是维持较大间距微妙,只为避免冰层在小区域内遭遇整体大压力而破碎引出悲剧。 于是,骑兵们全体上马,各百人队一样分散开来。 骑兵队排成宽大的阵型引领后方浩荡雪橇,罗斯军这列逐渐变得分散,最终硬生生造就出一个宽大约莫一千米的“进攻正面”。 他们当然不是在打仗,却又好似在对着空气斗智斗勇。 全军在早晨出发,而在中午时分就已经完全离开丰水期的湖泊之东部边缘。 终于再不用担心有雪橇陷入冰窟,因为马蹄之下已经的覆雪的坚实土地。或者说,这 是一条明显河道极为扭曲的小河之河畔的草甸区。 芦苇、灯芯草都被积雪覆盖,松软草甸已被冻得较为坚硬。 如此环境,等到四月初开始的翻浆季,这片略宽阔的下场河滨区域就成了令人痛苦的泥泞地带。 入夜,全军已在位置的小河处扎营。 经过探查,这条河的水必然来自泥巴湖,它的水流向也是朝着东方。 乐观情绪弥漫整个营地,很多人开始焦躁,只因人们都在传说一件事——三天之内,我们抵达伊尔门湖。 篝火劈啪作响,耳畔又是战士们乐呵的交谈,空气中弥漫着熬煮麦粥的香味。 贝雅希尔凑在留里克身边,与其他亲信一道等待着铁锅里的麦子煮烂。 一整天的行动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夕阳中大家终于有时间回想一番今日的奇幻冒险。 如今所有人能确定前途是光明的,但大家当前所处的位置确实是一片未知。 奥拉芬和波姆都成了留里克的座上宾,有资格与王共进晚餐。 这看似是莫大的荣誉,只是现在的留里克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探险者。加之在国王身上的光线为旅途的风霜消磨不少,恰是如此,留里克身上获得的那股沧桑感更令两位资深探险者佩服。 “如果,当年你们的队伍是带着小船抵达泥巴湖,就可以继续向东前进。说不定就能抵达我的城市了。”留里克饶有兴致嘟囔道。 他试图打开话匣子打破等开饭的无 聊,既然大王有意闲聊,凑在这里的诸位也就跟着扯淡了。 奥拉芬摇摇头,故作可怜笑道:“如果当初不是该死的蚊虫,我们真就伐木做木筏去东边看看。” “可是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万一什么都没有,我们这些想做生意的人不就白忙活了?”这话是波姆说的,他不禁又回忆起自己年轻之时。 一个庞大的势力名曰伊尔门斯拉夫人,如此势力盘踞一地岂能不为外人知晓? 普斯科夫的丹麦移民都从里加方向来,他们的行为并非如克里维奇斯拉夫人是自然的人口膨胀扩散,而是一直带有目的性。 移民们想要找一条新路以与伊尔门湖取得联络,与当地人完成交易。 事实上这些丹麦人半个世纪前就已经找到了抵达伊尔门湖的正确道路——抵达庞大瓦尔代泽地,或是西进去斯摩棱斯克,或是北上走洛瓦季河进入伊尔门湖。 各地斯拉夫人笼统将之称谓为瓦良格人,可他们几乎都是丹麦人,与里加湾的地区最大规模的丹麦社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这个的问题上罗斯人虽然有着瓦良格人名号,长久时代却是小角色。 直到发生在831年的举族大移民。 罗斯并未放弃故地,只是精华人口大规模迁移,从而与伊尔门湖斯拉夫人共襄盛举从而形成全新的族群。 大量的男孩女孩茁壮成长,当奥拉芬与波姆从留里克嘴里获悉伊尔门湖畔已经有着三 十万的人口,这个数字已经有些超越他们的认知了。 一千名持盾男人已经是庞然大物,一万名这样的战士是如何?他们只能想到“罗斯军犹如大海里的耶梦加得,强大不可测”。 各路维京部族的平凡人都是慕强,在生存环境恶劣的北方,只有依附强大首领才能过得好。 仿佛罗斯王治下的地区美妙得如同传说中的阿斯加德,“画大饼”是一方面,现在这些有意移民的丹麦小社区民众一路上一直在大快朵颐,一切尽显罗斯的富裕。 某种意义上,普斯科夫与罗斯就是在双向奔赴。 听得这两个并不年轻的家伙忆往昔,留里克的内心渐渐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使出阴谋暗杀高尔,剩下的人员直接收编。现在我杀死了太多的丹麦移民,普斯科夫真的便宜了当地人。也罢,事情已经做了我不后悔。再说,我可没时间再在那里消耗时间。”留里克默默想着…… 麦子终于熬烂,每一颗麦粒都煮得炸裂。 一些捣碎的咸鱼干倒进去,再用木棍使劲搅拌,等开饭的人们每人分得一大碗这美味的咸粥。 留里克端着不会烫手的木碗,一边吃一边与兄弟们乐呵着交谈。最后珍藏的酒已经没了保存意义,现在正好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几口烈酒下了肚,整个人感觉肚子极为舒服,在晕乎乎的感觉中奥拉夫与波姆更加健谈。 “希望大王许可,我全 家打算住在传说中的诺夫哥罗德。我想过上一段舒服的日子,以后继续为大王做事。”接着酒劲,波姆吐真言。 “很好。过去你是使者,我们在卢加河的相遇也是命运的邂逅。征服普斯科夫,你的确立了功、难道……仅仅是做一个过着舒服日子的普通人?” “大王有意封赏我?”波姆警觉探头。 “不只是你,还有你要好的那几个兄弟。反叛的家伙已经死在乱军中,活下来的那几个去过新罗斯堡的人,本王都有意奉上。你!”留里克突然指着波姆的脸,笑嘻嘻道:“你可以做博雅尔!一位有着领地、有着一些仆从的博雅尔。” “哦!那就太感谢大王了。”波姆笑嘻嘻得回应,毕竟他觉得喝了烈酒的大王可能是拍大腿的决定,再说他对于“博雅尔”这一概念的认知仍是模糊的。 这个词主要以“首领亲信侍卫”的意义存在,在罗斯却成为下级贵族的名称。恰是因为在新罗斯堡住过半年,体察过罗斯的风土人情后,波姆很清楚博雅尔背后的权力。 只是取得重大成功的奥拉芬获得伯爵爵位,到头来罗斯王是把这个家伙分封道卢班斯湖那个烂泥地盖定居点,如此分封现在根本看不出什么收益,到头来还不是要由这个家伙带着一些人去筚路蓝缕? 想必罗斯王封自己与那几个好兄弟为博雅尔,都是打算委派兄弟们去开发烂地。 波姆的揣 测不敢当面说出来,他的猜测实则完全正确。 留里克注意到这老伙计颤动的双眼,刻意问道:“你……犹豫了一阵子。是对我的计划有所异议?” “我不敢。” “无妨。我不逼你说,有任何的异议都是你的自由。相比于奥拉芬,波姆你的功绩不如他,所以你无权享有伯爵爵位。但你确实立功了,封你为世袭博雅尔,你可能会吃点苦,但你的孩子们将永远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是美好?” “感谢大王恩宠。”波姆强颜欢笑,既然罗斯王猜得七七八八也不愿点破,自己就只好赔笑了。 客观而言,留里克的这番围炉谈话是心血来潮,但在新的区域册封、安插新的世袭贵族委托管理,也在留里克的计划中。 只要军队继续沿着未名河流奔向它的终点,想必一定要抵达庞大的伊尔门湖的西岸。 伊尔门湖的地理结构决定着沿湖居民的分布。如今广大居民主要分布于北岸的诺夫哥罗德-姆斯季斯克-青年城三座大城,另有东岸的多达超过三十座斯拉夫人集体农庄。大湖南岸则是奥斯塔拉城与多达十座的博雅尔老庄园。 偏偏在湖泊的东岸仅有钓鱼人庄园和牛犊庄园。 颇为微妙的是,这两座庄园本身也是为了躲避战争危险,从大湖的南岸沿着更安全的东岸一路向北。 倘若大湖东岸是好地方,曾经本地区霸权的松针庄园早就将之开拓,而非在东 北区域的姆斯塔河如湖口修造他们的庞大定居点。 之所以湖东是烂地,它的整体大环境与罗斯军刚刚通过的烂泥湖如出一辙。 整个伊尔门湖就数东岸的烂泥地最多,也恰是东岸的注入湖泊的小河最多最密集。那些河流仅有谢隆河一条大一些的河流,偏偏小河小溪极多,这些小水道的滋养能力最强,才使得湖东有着一连串的草甸,完全不适合居住。 最终钓鱼人、牛犊两庄园,他们加起来人口才刚到两千人,集体住在小河瓦隆达河畔,只因该河背靠一片松树林,难得的一片大区域的营地实在适合作为新定居点。 至于谢隆河两岸区域,算了吧…… 所以,想要安排本地斯拉夫人去谢隆河处探索并设立定居点,留里克知道如果自己强行移民那些人肯定回去,奈何遭遇的抵触情绪将之巨大的。 当年迁移一批男女青年去南方建设大卢基就已经遭遇村民们的很大抵触情绪,失去了这些奶轻柔家庭就突然损失一个劳动力,直到留里克祭出“他们吃了国库粮食长大必须报恩”这才堵住很多人的嘴。 留里克的计划是一贯的,他仍打算迁移一些接受过教育、食君之禄的年轻人去谢隆河探险并定居。这一计划早晚要落实,若是在843年开始预先行动很有意义,最关键的问题某过于是派谁去勘探新定居点选址。 本地人有抵触情绪不好伺候,派遣一 些新投诚的人去探索就成了很好方案,在许之以探索后的实权,岂不是对他们完成了拿捏? 像是波姆这样的人,在过去的普斯科夫一度沦落被排挤的地位。 在罗斯,也只有这样的王子能恩赐他全家成为世袭小贵族的权力。令他先踩点奠基,日后再分给其一些本地青年就好了,如此一个小型的博雅尔庄园拔地而起。 过去这套方案是为了开发谢隆河的环境资源,如今它又有了新的价值,所谓“普斯科夫诺夫哥罗德内陆交通线”,这条有发展潜力的线路需要有人驻守。 新的一天,全军继续前进。 一切完全在留里克的预估内,大大小小向东流淌的小河最终要么注入卢加河、要么注入谢隆河。 事实上,罗斯军行进的未名之河就是小河希特尼亚河,它只是一条普通小河。 直到,这条河并入一条宽阔大河。 “这里是哪里?卢加河?谢隆河?”骑着马的留里克突然面对一条明显延伸向东方的宽阔水道。 “也许是谢隆河吧?”骑兵队长布罗迪急忙建议:“我们可以凿冰判断水流方向。” “不必了。”留里克摆摆手,“命令全军继续前进,让我们看看这条河倒地流到哪里。” 到此,并非在未知中探索的罗斯军终于迎来探险的终局。 因为冰面上出现了明显的捕鱼者,恰恰是那些捕鱼者面对着侦查骑兵们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在奋力招手。 很 快一切真相大白。 钓鱼者被兴高采烈的斥候骑兵载着带回一直在快速行军的留里克面前,见得大王本人,这些渔民也大吃一惊,张口便问:“真是一个奇迹。大王为何在谢隆河出现?” 一切的揣测都尘埃落定,此河就是谢隆河,而这几位渔民,来自钓鱼人庄园。 一如这个庄园的名字,当地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捞鱼的老营生。 第1362章 一锅酸菜鱼泡饭 凿冰捕鱼的技术已经扩散到整个伊尔门湖。只要在厚实的湖冰上凿个大洞即可布置渔网捞鱼,比起温暖期漫无目的的撒网捕捞,没有这一招更容易。 现在捞鱼变得容易,而在过去它几乎不可能。只有合适的工具才能快速在冰面凿洞,现在诺夫哥罗德的市场,国营的铁匠铺适时的推出曲柄钻头,钢制刮刀不断切割冰面,再厚的冰也能钻出大洞。 当大量的孔洞聚在一起,千疮百孔的一片冰层变得薄弱,用长柄铁锤将之夯得粉碎,接着就可以布网捞鱼了。 固然这个时代的伊尔门湖居民还没有升级到查干湖冬捕的高水平,因为切实可以得到大量鱼获,利益驱使着人们不断升级自己的武装。 芬兰湾深处、拉多加湖、伊尔门湖,到处都有凿冰捕鱼者。 钓鱼人庄园,这里人不善畜牧也不善种地,是整个伊尔门斯拉夫族群里唯一一个将捕鱼过日子为生活方式的农庄。 过去他们颇为保守,只在固定的区域捕鱼。未知的世界当然充满机遇,但彼时渔民们糟糕的渔具、武器都使得他们不敢去新的河流探索。 但是现在,他们购买了木臂十字弓、量产型的铁簇箭、钢制鱼叉,乃至是钢剑。 这样的渔民已经彻底的瓦良格化,他们表面上确实是以捕鱼为目的的村民,摇身一变就成了真假难辨的罗斯战士,但他们的确是土生土长的斯拉夫人。 只是这个时 代,在诺夫哥罗德地区纠结斯拉夫与瓦良格的关系已经愈发没有意义。婚姻是自由,罗斯人家的女儿也可以嫁给本地斯拉夫人,同样本地人一样可以花钱买到瓦良格人女俘为妻。 钓鱼人庄园就有这过去战争中分得的一批战利品,除了铁器外,也有丹麦女俘,而今这些女人早就生育了混血孩子成为和平居民。 自那次战争已经十一年了,庄园首领托里姆斯耶维奇因自己的正确站队为庄园迎来如今的好日子。 孩子是越生越多,家家户户都有四五个崽子,比过去时代美好的是,这些孩子有更高的存活率。这一情况发生在整个环湖地区,因生活水平越来越好,老人病死得晚,小孩夭折的少。现在因有大量幼童被父母看管在家中,显得钓鱼人庄园的人口不多,实则这个庄园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 为此村中的男人女人不得不带着新锐工具展开冬捕,以向不是很远处的诺夫哥罗德平均一次运输冻鱼以此谋利,再在大城市购买形形色色商品完成劳动再生产。 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代价正是民众不得不在冬季冒险捕鱼。 …… 留里克的大军全部抵达谢隆河(shelon),这虽在他的预料内,但自己带着大军亲自开拓、丈量了传说中的交通线,他与大家都很高兴。 更高兴的正是在冰封河面遇到了捕鱼者。 只要抵达钓鱼人庄园等同于回家,因 为罗斯第二骑兵队中的一些年轻战士就是出身这个庄园。 庄园主托里的家族世袭博雅尔,其长子早就加入了第一骑兵队,而今其人就在里加驻扎。 整个庄园的联姻关系盘根错觉,村中的一些年轻后生经过了文化课与军武水平测试,有幸被吸收进被民间谓之为“贵族兵种”的骑兵队。 这种成为并非完全的口头赞誉,退役的骑兵必将得到优待,可以在广大世界分得一块世袭土地,喜得博雅尔的称号完全可以。 钓鱼人庄园出身的骑兵人数虽少,在第二骑兵队里更是屈指可数,他们都经历了漫长的冬季远征证明了自己非凡实力。 几位骑兵与冬捕者何止是认识?彼此间还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 罗斯王带着南征军浩浩荡荡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这给普通捕鱼者的心理震撼太大。终究遇到大王是一件好事,这不,钓鱼者毫无心情继续作业,就急忙收拾细软,将已经捕捞的冻鱼一股脑扔到网兜里,高高兴兴坐上雪橇指引大军,前往位于谢隆河的湖口之北、瓦洛达河湖口之南的钓鱼人庄园做临时休整。 各旗队长紧急聚集在留里克身边,他换了一身衣服、特意将黄金桂冠带到,高兴得看着这些弟兄。 “马上就回家了。我知道你们还有战士们都很急,但你们先别急。我军将在钓鱼人庄园驻扎,全军好好休养一宿,明日我们以最好的状 态回城!” 留里克的话顿时引起大家的憋屈。 因为目标庄园距离诺夫哥罗德本城并不远,对着驯鹿再抽几鞭子,全军可能在今日傍晚就能杀到诺夫哥罗德的军营,只有到了那里才算真的回家。 立刻就有旗队长斗胆进言:“大王,何必呢?我们早点回去,兄弟们也好洗净这一身的污秽。还有,我们可以给家乡父老一个惊喜。” “惊喜?什么叫做惊喜?!”留里克略带苛责地白了这伙计一眼,笑呵呵得摆弄着马鞭:“就怕……我们的老国王过于惊喜一命呜呼,那就成惊吓了。你们也知道,伟大的奥托已经七十岁了,他可不能受任何的惊吓。” 见得大王如此说,全体旗队长轻轻勾头保持缄默了。 “立刻告知战士们本王的决定。全军就在钓鱼人庄园休整,我们走吧!” 留里克的决定对全体战士确实颇为扫兴,因为四支步兵旗队几乎都是诺夫哥罗德本地人,只要大王下令解散,所有人能立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所有人都得到了许诺,即在正式远征法兰克之前,完成冬季远征的战士会有一个很长的假期。 现在,没有什么比回家的诱惑更为令人期待,这份期待已经变成了某种狂躁。 那有怎么办呢?先去那个钓鱼佬扎堆的庄园咯? 这真是有人懊恼有人欢喜,出身该庄园的战士们突然变得活跃,一个个高兴得仿佛能在马背上跳舞。 应着这 群家伙的开心,留里克旋即给予他们任务——先行去钓鱼人庄园报信。 一支骑兵小队领衔出发,其中的五人出身自钓鱼人庄园,彼此也都是血缘上的表亲,无出意外的是这些人可是纯粹的斯拉夫人。 他们载着一位渔夫,十匹马在冰面上狂飙,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的出现对于整个庄园极为意外,所有在冰面上捞鱼的人们都看到了那风驰电掣的骑兵,以及飘扬的罗斯旗帜。 渔民们纷纷站起,以手掌遮着眉弓,眯着眼并倾听那些骑马者的呐喊。 那是用斯拉夫语的叫嚷,似乎在说什么“军队回来了”。 骑兵直接冲入农庄,那些在家中修补渔网的妇女们纷纷走出,有的一眼认出那威风凛凛的骑兵战士就是自己出息了的儿子,先不问为什么就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庄园主托里确实上了年纪,在莫名其妙中被村民搀扶着走出大木屋。 老头子亲自住着木杖,整个人披着一张御寒的熊皮,探着花白胡须的脑袋仰望自己骑马的后生。后者依旧桀骜不驯,控制着躁动的战马俯瞰本村的博雅尔大人。 “小子们,你们是如何冒出来的?难道大王带着军队也回来了?!”老头子问。 “正是。老爹,快带着乡亲们出来迎接吧!大王的军队即将抵达我们村子。” “还有这种好事?”托里没有任何疑虑,这五个后生崽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他们断不会说谎更不可能在如此大事上开玩笑。 虽说是真的难以置信,考虑到一个月前部分南征军带着大量战利品归来,其中最重要的正是反叛者瓦季姆的脑袋。 总督梅德韦特与奥斯塔拉女公爵同时归来,大军载着一批战利品在诺夫哥罗德招摇过市引得民众人头攒动,继而开始当众售卖。 斯摩棱斯克势力战败了,罗斯已经是当地的新主子,本作为姆斯季斯克城主的阿里克摇身一变成为斯摩棱斯克总督,连带着罗斯最古老的公民兵第一旗队,再一次作为开拓者成为当地的主宰,也意味着部族时代的老罗斯人家庭,完成了对斯摩棱斯克已开发空间的占有,即便不能立刻利用,老罗斯家庭们率先把位子占据。 前段时间钓鱼人庄园也跟着去了大城市凑热闹,顺手淘回来一些非常廉价的破铜烂铁。庄园里的铁匠遂把这些破烂再打砸一番做成鱼叉从而丰富了自己的工具库。 托里当然也顺手打听了本庄园后生们的消息。 作为最早归附的庄园之一,本庄园出身的战士不傻不瞎也不弱智,加之国王的有意优待,如今他们清一色做了骑兵。 骑兵队前往了传说中的里加,他们将远征已经不再是传说的法兰克,至于能否活着回来并非定数。 托里本已经决定在大王完成远征之前,乡亲们没法再见这些后生一面,未免太过于遗憾。 现在奇迹发生了… … 时间才过中午,留里克亲率的大部队已经完成行进在伊尔门湖的西岸覆雪草甸区。 与此同时的钓鱼人庄园,所有的铁锅、大陶瓮都被搬了出来。托里有意尽地主之谊突击熬制鱼汤以迎王师。 毕竟现在仍是寒冷的,战士们哪怕喝上一口热水想必也会觉得幸福,何况他们会品尝到鲜美鱼汤。 从湖泊、河流里捕捞的各色渔获就在户外空地堆成一堵又一堵的墙,户外世界就是天然的冰箱,由于这一带的大型野兽已被狩猎殆尽,村民就不必担心有熊来偷鱼。 今日新捕的鱼获立刻刮鳞剖肠,割下尽量无刺的鱼排扔到沸水里,陪着一些腌渍的酸卷心菜一起炖。 庄园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必须喂饱归来的军队,毕竟据说那是两千多人的庞然大物,托里的标准就是给所有战士盛一碗热乎的鱼汤,不在于鱼肉、酸菜有多少,关键就在于它是热汤。 这一锅又一锅的酸菜鱼令人垂涎,鲜香与催人流哈喇子的酸味在整个庄园弥漫,它随着北风就飘香正在行军的罗斯军战士的鼻孔里。 留里克闻之大喜,一切与归队的斥候所言一致,他不自觉得高举马鞭:“太好了!庄园已经得知我们的到来,全军快点走,我们喝鱼汤。” 不久,一抹蓝色出现在湖畔。 罗斯军旌旗猎猎,大军在明显看到村庄后旋即开始敲鼓吹号,尽量制造出动静以引得庄园民众的注意。 “都带上你们的碗,排好队,喝鱼汤!” 留里克首先命令自己亲率的骑兵队,命令继而迅速传导到整个行军纵队。 终于,浩浩荡荡得到大军抵达钓鱼人庄园,在村民携老扶幼的瞩目下,各旗队伴随着他们掠夺的战利品陆续通过,继而在留里克指定的一片荒地停下来,接着便是按照旗队的编制陆续去领取暖和的一餐。 留里克下了马,身边跟随者他的亲信,尤其是王妃兼女伯爵的贝雅希尔。 奥拉芬和波姆也有幸作为国王随从,虽然现在只是进入第一个庄园,终究自己从全新路径抵达了诺夫哥罗德地区,更是人生首次抵达这里。 器宇轩昂的王有着金色头发,显得那尊贵的黄金桂冠长在他头上似的。 带着欣喜与躁动,托里拄着木杖不劳随从搀扶快速都到大王面前,瞧瞧他那颤抖的手,心中兴奋不言自明。 “王,你们……终于回来了。” “是。回来了。” “可是,你们……简直是凭空出现。难道是您施展了神力?” 这话说得,好似自己还能搞出什么诸如传送门之类的玩意。留里克知道本地居民已经开始了西部谢隆河的探索,他便直指西方:“我们从谢隆河而来,我替你们做了一番探索。你……可知普斯科夫?” “不知。”托里使劲摇摇头。 “好吧,现在你就知道了。未来你的人只要不顾一切的一路向西,穿越一片森林就能看到一 座与伊尔门湖一样大的湖畔,湖畔有一座城,那就是普斯科夫。现在,已经是罗斯的领地。” “原来?是这样?”托里不可能瞬间明白,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惊喜,答复有点敷衍。 “也罢,未来谢隆河会繁荣起来,本王会向西边展开移民。不过现在我军要在你村驻扎,你提前准备的鱼汤很满意。本王是公正的,说吧!用了你多少鱼,多少酸菜?我会付钱。” “付钱?”在这个问题上托里十分清醒。以罗斯王的喜好,托里知道大王说了掏钱就绝不食言,但自己也不好大大咧咧去讨要。 老家伙旋即耍了个心眼,恭恭敬敬勾下头:“大军风尘仆仆,这口热汤是我村的进贡,大王和谈付钱呢?” “说得妙啊!可是我看到你定然把全村的锅都支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喂饱我大军一顿热饭。让你白白破费也不好。这样吧!把村民全都交出来,我们共进晚餐。” 一碗热汤岂能满足大军,即便钓鱼人庄园储备了大量的亟待运抵大城市卖掉的冻鱼,对于连续多日图省事只吃干粮的战士们,自然不会放过吃鱼的机会。 固然掌握了大量战利品的留里克在赏赐的问题上有自由裁量权,毕竟这里已经是诺夫哥罗德,赏赐的同时也要考虑一下其他臣服庄园忠臣们的感受,厚此薄彼终归是不好的。 倘若是等价交换,那就是公平体现。 罗斯军当前手里缺乏现 金,最不缺的就是掠夺得到的麦子。 一条冻鱼市场价如何,官营良家如何,双方一番换算后留里克就达成以物易物。其实这反而解决了钓鱼人庄园的大问题,毕竟渔获并不耐储,把冻鱼大量运抵诺夫哥罗德,托里期待着载运回一批粮食。 现在难道不是国王赐予了福利么? 官营的粮食价格固定,偏偏它每个月的出售有限量,针对各庄园有购买份额,虽然最初设计是为了避免投计商人的挤兑,而今对于大大小小的农业庄园,它成一种对抗粮荒的保险措施。 例如,钓鱼人庄园本月的份额用光就只好等下个月。但本庄园的主要营生的捞鱼,他们对种麦子的渴望并不迫切,某种意义上这些人很像二十年前老罗斯部族的生活习惯。 如果粮食不足了,那出高价去附近积极种粮的庄园买粮,要付出的代价就大了不少,只因各庄园不会消耗自己的种子粮,距离收获的半年时间里粮食仍要有计划的吃(孩子越来也多的缘故),如今冬末实在没有更多余粮私下贩售。 战士们人人享有一锅酸菜鱼,随军而来的普斯科夫丹麦小社区全体民众也都得以大快朵颐一番。 鱼肉管饱,鱼汤与麦子一起炖煮,混合而成的酸菜鱼泡饭吃得人们极其舒服。 作为交换,庄园立刻得到了一大批燕麦和黑麦,托里也就犯不着再组织人去大城卖货了。 第1363章 太上国王奥托的胜利巡游 奥托已经七十岁了,就算他表现得再是精神旺盛,这幅饱经风霜的躯体也不可避免得进入极限。 倘若换一个时代,这样的老人早已作古。 至今,一位浑身毛发花白,脸上布着多处老年斑的老战士,正在天伦之乐中缓慢凋零着。 时至今日,奥托还想着战死沙场结束自己传奇的一生么? 不!已经够了。 他有着自知之明,自己前半生引以为傲的诸多事宜怎么想都是小打小闹,两个儿子意外死去一度令他步入人生低谷。直到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儿子留里克的诞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老头子膝下爬满了孙子,这群刚学会走路、才学会说话的崽子们立刻展现出超强的精力。 难道不是芙蕾雅神的安排么?那些女人怎么生育的全都是儿子?! 崽子们的发色已不再是纯金,这并不是问题,一大群年仅两岁的男孩就开始激烈大闹,这固然孩子的母亲们头疼不已,在奥托看来,若非如此就不是自己的孙子了。 又是一年冬末,不久大地解冻,罗斯军又将开启新的远征。 何止如此?罗斯的冬季远征不出意外的落下帷幕,军队取得大胜,战争的罪魁祸首的脑袋已被千里迢迢得运回诺夫哥罗德这一奥托颐养天年的福地。 归来的军队仅是远征军的一部分,当他们现身之际立刻引起民众非议。 “为什么?国王没有回来?!归来的军队为何不足远 征的一半?” 在民众的概念里罗斯军不应该、不可能蒙受重大损失,可远征军确实仅有半数回归,倘若不给个说话诺夫哥罗德城就要出乱子。 参与远征并凯旋的总督梅德韦特振臂一呼,他在城市的晒谷子广场公开展示一批从斯摩棱斯克掠夺的战利品。 他再令军队解散回家,极短时间内,各回各家的战士立即告知亲朋自己在南方的遭遇,于是所有的疑惑猜忌化作胜利的喜悦。 因为,叛乱余孽、逃跑的瓦季姆已经死了! 至于第一旗队的老兵们没有回来,仅仅因为他们成了斯摩棱斯克的驻军。想要军事征服一片新土地,还是需要一批老战士镇场。 不过这对姆斯季斯克城真是喜忧参半的事情。 喜的是各家各户的当家男人在南方为家族牢牢控制了一片肥地,这样后代崽子们就有更多的财产可以继承。 悲的是两个多月后的春耕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家里的女人、孩子去耕田?最终还是要花钱请斯拉夫人做长工短工。 深冬,光明节已过多时,老奥托有如冬眠的熊。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就是看的自己的一大群孙辈嬉戏打闹,乃至看的自己的孙子卡尔和孙媳妇索尔金娜在身前晃荡。 老人萌生了一个可能很过分的祈愿——看到自己重孙子的降生。 索尔金娜那孩子的确年幼,不过至多再过七八年年就可以做母亲。 “我……还能再活八年么? ” 一种无力感又作用全身,他觉得自己就是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时代终结,如今的罗斯已经与记忆中的大相径庭,罗斯已经蜕变得不知成了什么样子,若非很多人仍说着浓重北部方言质感的诺斯语,他会更加陌生。 不过他知道,自己当年迎娶的全部族最漂亮姑娘尼雅,而今虽已是老太婆,她的年龄可比自己小很多,精神状态更佳,说不定她也能如同过世大祭司维利亚一般活到神奇的八十岁,毕竟一个诞育过留里克的躯体岂能短寿。 这一日,城市的聒噪喧嚣传到奥托的耳朵里。 他缓缓爬出被窝,在尼雅的帮衬下把厚实的皮衣穿好。 如今这幅躯体并非不用再穿甲胄,只是穿着它就是给衰老的身躯平添压力。 但他仍要彰显自己太上国王的威严,这便一如既往将一顶不逊于自己亲儿子的黄金桂冠戴在秃顶且发量不多的头上。 他照例在宫殿中安稳坐下,等待安排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部下没有让他多等。 单膝跪地的侍从难掩心头喜色:“伟大的王!远征军回来了!” 部下达得言简意赅,奥托的内心有着深深触动,却在表面上表现得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略微耷拉下脸皮的嘴巴缓缓道来:“知道了。这样,我儿也就回来了。他们取得了大胜……很好……这很好。” 奥托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反倒令部下有些难堪。 “伟大的王。我们 的王,没有亲自回来。” “什么?” “总督大人,还有奥斯塔拉公爵大人,他们带着部分军队先行回来了。而大王的军队,去了传说中的里加。我遇到了总督大人,他已简明告知臣这些事,很快他们会带着一份大礼觐见……” “原来是这样么?”奥托轻轻捏起胡须。 “真是。还请,伟大的王稍作等待。” “那么,他们给朕的礼物是什么?” “是……”侍从笑着抬起头:“瓦季姆的脑袋。”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奥托摆摆手勒令侍从退下,而这记摆手十分有力。 一切疲态突然消失不见,一位老战士短暂闭了会儿眼,突然一阵沙哑得爆呵:“来人!带朕的金甲!带卡尔、奥列格、奥斯本、索尔金娜来!” 这天傍晚,在城内短暂处理归来事宜后,梅德韦特与卡洛塔,两人换了一件服装,特地带上装在木盒里的大礼高高兴兴走向诺夫哥罗德王宫。 与此同时,身着黄金甲的奥托正襟危坐,他并不担心这礼仪性质的沉重甲胄压坏自己骨质疏松的筋骨,内部的支架确保了甲胄稳定,可客观上显得实则已经衰老的奥托依旧有年轻时雄壮肌肉。 他是如此雄壮威严,尼雅坐在旁边,一身华丽多彩的服装穿在身,再身披一张挂满宝石的毛毡大衣。尼雅成为珠光宝气的贵妇,只是可惜自己年轻时都没有这么多珠宝衬托自己的美貌,而 今人老珠黄再多的宝石…… 她当然是爱美的女人,现在于任何场合她都愿意穿着华丽彰显高贵,否则自己就白活了。 四个孩子分坐在一边,男孩们有着过分的活泼,让他们安稳坐下来可少不了奥托的挤眉弄眼的吓唬。倒是索尔金娜这几个月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便一直乖巧得坐在卡尔身边。 毕竟,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已经是罗斯册封的波洛茨克公爵,即便她只有一个名号,却实实在在是一位大贵族。 她仍不能理解这份尊号意味着什么,自己也没有任何实力配得上公爵之位。 或者说索尔金娜本身就是一个工具人,现在作为卡尔的未婚妻,未来为其生下男性继承人,如此就是奥斯塔拉-波洛茨克公国的法理依据。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野心,乖巧得将时间用于学习与平凡生活,即便她是旧波洛茨克大首领的孙女、一个战败者的孙女。 奥托很喜欢这个文静的女孩,如果说又什么不满,就是自己的孙子卡尔太年幼、索尔金娜也一样的年幼,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生下重孙子呢? 此刻,户外列队的宫廷侍卫们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在他们的瞩目下,两位远征凯旋的将领进入长屋式大殿,面见罗斯的太上国王。 两人才不顾有孩子在场,面对奥托尼雅夫妇立刻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伟大的王!我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都起身坐下吧。” 奥托随口命令,又迫不及待道:“听说你们已经将反叛者的脑袋砍下,确有其事?!” “有的。”因自己的儿子卡尔,乃至王储奥斯本都在这里,卡洛塔情绪稍稍一怔,想了想还是将装着头颅的木盒摆在面前。“伟大的王!反叛者瓦季姆的脑袋,就在这里。请……准许我将之展示给您过目。” “那就打开吧!也让我看看十年不见的瓦季姆究竟成了什么样子。” 奥托才无所谓自己的孙辈在场,他们必须成为战士、必须习惯于鲜血战场、必须面对死尸不畏惧,至少也是心有触动而面无惧色。 结果令他满意,除了女孩索尔金娜明显面露惧色,三个男孩都能冷静视之。 卡洛塔横下一条心,木盒打开后,她便亲自将冻得如冰坨的脑袋抱在怀里,再亲自走上前跪在奥托的面前,将之好生捧着任由奥托端详。 谁人不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狠人?即便是尼雅,她也知道自己年轻时也有拿起武器保卫部族的义务。 真正的罗斯人不惧死尸,现在看得瓦季姆的脑袋,有如再看一具战利品,它的定义就像是王宫中挂在木墙上的那一串狰狞獠牙的熊头,自然这颗脑袋可比那些熊头意义大得多。 “这……就是你当年一念之间放跑的敌人?”尼雅静静问道。 “你该不会是在苛责?的确,这小子当年极其鲁莽,我嫌他年幼就 不忍心杀他。真是一时的仁慈酿成现在的麻烦。”说着,奥托的思绪已经不禁回到了十二年前。 尼雅摇摇头:“这么说,你确定此人就是瓦季姆?” “让我想到了此人的父亲卜鲁德涅。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颗脑袋?” 此事完全没必要讨论,半年之前罗斯军紧急南下之际,奥托与留里克就已经密谈了事成之后的事宜。远征必胜,这是毋庸置疑的!最好是活捉瓦季姆,最后令他作为祭品为光明节助兴。 没有人觉得那是残暴的,恰恰相反,现存的环伊尔门湖各庄园当年都饱受松针庄园的盘剥,倘若罗斯从未戡平叛乱,最终令松针庄园依旧维持着地区霸权,届时这个瓦季姆就大权独揽少不了对各庄园进一步盘剥。 人们对往昔仍有仇怨,这就是为什么“瓦季姆头颅回归”引得民众欢呼。 活捉的可能性不大,此鲁莽之人极有可能像个战士一样战死。 最终完成斩首把脑袋带回来就够了。 “在全城战士瓦季姆的脑袋,继而环湖巡游!朕要亲自监督此次巡游!朕要告诉所有人朕虽衰老仍健在!是朕大力支持我儿国王的远征,我儿既然还在里加,就由朕代其展示战利品吧!”奥托以冷冷的话语说明很冒险的举动。 卡洛塔捧脑袋的手差点松脱。“父亲!您……是要直面冬季的极寒?!” “怎么?我的女儿, 你还害怕我感染风寒而死。荒谬!难道仅仅十年时间我就衰弱成了废物?” “我错了。” “不。你没错。卡洛塔,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藏于深宫有如冬眠的熊,说不定很多人觉得我其实已经死了。是时候采取行动让谗言着闭嘴。所以……”奥托笑呵呵看一眼卡洛塔:“这个叛乱者究竟怎么死的。应该,是战死的吧!” “不是,这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卡洛塔放下脑袋,再如拔胡萝卜般拽着瓦季姆的头发,给奥托简述战斗的终局。 本来,奥托以为瓦季姆其人篡夺斯摩棱斯克权势之后举大兵入侵罗斯,一个逃跑者已经成长为骁勇斗士。不曾想这就是个残暴的人!倘若其人残暴可以谓之为“狂战士”,可最后一战不顾大军颓势的逃跑举措凑态尽显。 其人被生擒,如牲畜般捆绑,最终在斯摩棱斯克人的大祭坛被做了血鹰…… 作为战争参与者的卡洛塔讲得绘声绘色,这加重了奥托对此人的鄙夷,最后的“血鹰盛典”自己的儿子似乎做得仓促了,不过最后烧成灰也算落得其所。 作为太上国王的自己没有待在都城新罗斯堡颐养天年,而是在诺夫哥罗德养老,一方面是这地方更暖和些,物产也丰富,且这里是自己成名之复地。 而在另一方面,伊尔门湖直面南方的斯摩棱斯克势力。他们并非一座城与周边村庄,而是一个分布很广的势 力,理论上不必走到洛瓦季河源头就可能偶遇他们的定居点。 这就是为什么伊尔门湖居民总担心自己被南方的表亲吞并,双方的地理距离并非遥远。 奥托虽是老人,罗斯作为伊尔门湖的征服者,其中征服者之王就是他,在法理上留里克是从父亲手里接过大权。于是奥托才有“伟大国王”这一描述太上国王的称谓。 老头子被拔高成“大帝”的地位,这固然有个吹捧意味,这么多年过去了,环湖居民皆已达成共识。 奥托在此,不但可以代表远征的国王留里克与年幼的太子奥斯本监国,或者说他本身作为国王就依旧有权力调度整个环湖地区的人力无力。 罗斯人的移民城市、各斯拉夫农庄都认同奥托作为太上国王的权威,全名拧成一股绳时刻能动员起来抵抗斯摩棱斯克人的偷袭。 现在想来,实在是罗斯神经过敏,竟动员了上万民兵在整个840年保持戒备。 再仔细想想,罗斯轻取斯摩棱斯克,实在因为自己的实力已经极为强大。 见到了瓦季姆的脑袋,衰老的奥托突然斗志昂扬精力旺盛。 于是,使者率先驾驭着驯鹿雪橇在环伊尔门湖展开巡游,向各村民众宣布太上国王巡幸,以及公开战士叛乱者瓦季姆的脑袋。 余孽瓦季姆死了?!斯摩棱斯克已经并入罗斯疆土?!一切都是真的?! 在远征军归来的三天后,稍事休养的大军再度集 结。 一支衣着华丽的浩荡队伍簇拥着一辆高贵雪橇开启了胜利大巡游。 太上国王奥托一身黄金甲高坐在雪橇上,太后尼雅、王后斯维塔兰娜、储君奥斯本……处于诺夫哥罗德的王室成员倾巢出动。 整个诺夫哥罗德城为之沸腾,其中最闪亮的明星正是奥托,乃至被处在长矛上瓦季姆的脑袋。 奥托亲自将这柄矛抱在怀里,吩咐雪橇大军开启胜利巡游。 此刻,瓦季姆半睁的眼睛早就化作空洞虚无,灵魂破散,这幅空洞的眼睛确实扫过了姆斯季斯克。 届时奥托还不忘慨叹几句:“瓦季姆!你好好看看吧。这里过去是你们的松针庄园,那边的土丘,你们的人全埋在里面。你本该埋在那里!不过,当这次盛会结束,你的脑袋将化作朕的酒碗。你没有如战士般战死,你死得有如一头鹿,连最低贱的奴隶都不如……” 的确,当奥托获悉瓦季姆最后的那段日子,不禁感慨一个人可以如此下贱。 这种人不值得任何尊重,既然都被施行了传说的血鹰,真的用头盖骨做酒碗也并无不妥。 想到这儿,奥托的内心还真有些亢奋。 用敌人的头骨做酒器,这种事是一种传说,一般用作极为恶毒的脏话,据他所知在梅拉伦湖区还从没有酋长这么干过。 奥托偏要将传说化作现实。 于是,在一场胜利大巡游后,太上国王黄金甲的光辉形象被强化,虽无人看到大 王站起身挥剑起舞,倒是看到了大王高举叛逆的脑袋在雪橇上张牙舞爪。 还要对一个七十岁老人苛责什么?试问村里哪个老人有如此高寿? 在万民瞩目中,奥托自觉达到了人生巅峰,数以十万级的民众对其欢呼赞誉,此生无憾矣。 不久,一盏骨制的酒杯被做好,它被安装了一个黄金底座,杯子本身还保留那特殊的样式,甚至骨缝合线清晰可见。 不过真用这酒杯喝酒还是令奥托有所紧张。老头子横下一条心,倒入一点伏特加,再特意点上火,以此特殊酒器将“烈焰”一口吞下。 他感觉身体充满力量,征服感得以宣泄,奥托精神更加亢奋了。 “啊!爽啊!留里克,真希望你看到为父的光辉。你在哪里?在里加吗?总不会朕要等你从法兰克凯旋再看到你?朕的身躯还能再坚持一年或两年吗……” 第1364章 留里克的凯旋 一队骑兵高举旗帜快马加鞭,他们在河畔的覆雪土路上狂奔,马蹄踏在着明显有雪橇辙印的道路上掀起一路冰渣。 只要瞪大眼睛去看,不远处的庞大平坦区域就坐落着一座有宽大围墙的大城市。 诺夫哥罗德,屹立于伊尔门湖出口的沃尔霍夫河湖口。 过去十年间一大片区域的松树林开发殆尽,树根被整体挖走,偏酸性的腐殖质被清理,每一年的麦秸秆就地焚烧,土壤的酸碱度逐渐得到调和。而今这片新开垦的土地首次种植豌豆!豌豆与耐寒种小麦开启轮作,想来未来的农作物产量会年年攀升吧。 一片空地却被故意抛荒,人们任其野草疯长。 它是罗斯军队的训练场,是驻军尤其是骑兵部队的主要营地所在。 不过现在所有的农田都处于冬季抛荒中,到处都是覆雪的平坦土地,归来的骑马信使可以快速冲入城内。 一队十骑,每一名骑兵都打扮得极为花哨。 他们的高顶的仿哥萨克皮帽特别插着至少十根大雁飞羽,每一根接近50厘米,它们被染成蓝色。马鞍上又插着一根木杆,其上飘扬着一面罗斯旗帜。 如此作为都是为了引人注目,他们带着国王的命令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进城,并把消息告知民众、告知太上国王奥托。 即便是冬季,或者恰恰是冬季,不能从事田间劳作的人们就把主要经历用在家庭作坊生产。布匹、毛毡、毛线、 各色皮革,国营裁缝工厂不可能完全消化这与日俱增的纺织品原料,势必就由最广大的家庭妇女、小孩承接它的加工。 五六岁的孩子承接简单工作,另一方面哪怕是怀孕的妇女也就坐下来从事针线活。男人们最好去近处做一些劳作,倘若不能也回到家对着各色皮革从事加工,尤其是是制作皮靴与毛毡靴。因为人人都需要靴子,军队对它的需求更为迫切,它已成为诺夫哥罗德的出口拳头产品之一,销路好得不得了。 每一户农家都是一个家庭小作坊,于是诺夫哥罗德的集市不再仅局限于大宗的粮食、渔获、纺织品贸易。 现在正是百工兴旺并有更大的发展潜力,即便已经到了傍晚,那些当路摆摊的人依旧如故,而有意买货者依旧来来往往。 信使的到来吓了城市南大门守卫者一跳,获悉国王留里克的远征军剩余部队已经抵达钓鱼人庄园更为吃惊。 这些城市巡逻者立刻开导,他们粗鲁得吆喝以命令占道经营的家伙赶紧回避,又令顾客们统统站在道路两侧。 人们对这些驱赶行为固然不满,不过听得那些巡逻者吆喝的内容,不满很快化作了快乐。 “都闪开!给大王的信使让路!” 巡逻队前方开路,后续的骑兵们风驰电掣通过主干道。 道路两侧数以千计的民众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蓝白色魅影,看着他们直奔宫殿而去。 对于奥托,叛乱者 瓦季姆被处决,其头骨化作了一尊酒杯。 特殊的酒杯他仅用过一次,接着就当做了战利品和收藏品陈列起来,性质上就与挂在木墙上的那一圈狰狞熊头并无不同了。 胜利的喜悦渐渐散去,生活也趋于平静。 老国王毕竟一把年纪,奥托衰老的躯体再不能如二十年前那般仍保有进取心,或者说831年自己名义上亲自带兵平定诺夫哥罗德地区叛乱就是他一生之绝唱。老战士的生涯自那次血腥大胜后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颐养天年,甚至令他感觉无聊。 儿时的玩伴皆以作古,自己看着长大的那群崽子,或是在历次战争中阵亡,或业已中年,如今是部族孙子辈的时代。 “今天,又是平和的一天……” 他时常闭目养神,穿着厚实的皮大衣而脸庞可比几年前消瘦不少。宫廷侍卫们被命令好生侍奉,大家其实很担心奥托在某一次打盹时突然灵魂出窍,以最委婉的说法,就是“他的英灵已经升上瓦尔哈拉”。 年幼的孙子们以木枝当武器互相打斗,穿着厚实再在学习上玩一些刺激的游戏。 孩子们被教育不可随意哭泣、不可畏惧受伤,甚至恰恰要因受伤流血忍痛不哭作为骄傲。 因为他们中大部分人命中注定要分派到王国边疆成为诸侯,镇守王国边疆并积极开疆拓土。 他们都是各自母亲的长子,基于北欧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长子继承制,他们 必须直面自己的命运,必须从小培养他们做一位战士。 在这方面自有老战士教育他们如何打斗,奥托可怜自己实在没法为崽子们亲自授业了。 打盹奥托等着开饭。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如过去一般充分消化大鱼大肉,吃一些煮烂的兑了黄油的麦粥,乃至吃精面制作的打卤面,就是他如今喜欢的日常吃食。 倒是有一点,酒不能断! 酗酒固然造成早亡,但奥托一把年纪平生最喜欢的饮料莫过于酒,都活了七十岁了当然要赶在暮年好生享受。 倘若突然的戒酒恰恰是个这个老家伙的心理打击,留里克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为了所谓的多活两年去剥夺生父的爱好。 低度葡萄酒乃至蒸馏一番的干红,以及度数更高的伏特加,他只有整一杯喝得微醉才觉得痛快,才会在迷醉中静静回味自己的一生。 信使的到来突然扰乱了太上国王。 奥托缓缓做起,穿上袍子拄着木杖走入外殿。他虽老可不意味着不会走路,由于侍卫告知他留里克归来,高兴的老头子喜形于色,走路也急促了些。 他坐回属于自己的铺设熊皮的长椅,看着十位头顶羽毛夸张、半跪一地的年轻战士,铿锵有力问道:“我儿留里克与远征军,现在到底在哪儿?!” “回禀伟大的王!”小队长勾着头一板一眼道:“正在钓鱼人庄园。大王又令,令我们告知伟大的王我军归来。明日,军队 将正式进入诺夫哥罗德,还望伟大的王能亲自穿上黄金战甲,亲自检阅远征军……” “这都是留里克交代给你们的?” “正是。我们不敢期满。” 奥托的内心是狂喜的,在明面上他逐渐压制了喜悦情绪,这便敲敲木杖:“知道了,你们可以暂回军营休息。来人啊!” 立刻便有侍卫现身:“我们在。” “去通知总督梅德韦特来见朕!” “遵命。” …… 关于留里克大军归来的消息,总督梅德韦特第一时间就已知晓。身为国舅的他很懂留里克举措的目的,大军据说是从神奇的地方冒出来,走得还是前人未曾探索的谢隆河,此举的确很符合留里克的一贯行为——亲自作为探路者为罗斯未来发掘贸易线。 至于大军待在钓鱼人庄园,是他们经历漫长跋涉需要休整,也在于给了诺夫哥罗德一个欢迎王师凯旋的时间。 罗斯王需要一个凯旋式,而全城百姓要在主干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梅德韦特得令后立刻觐见太上国王,两人迅速商议了一番,罢了他又与那些信使深入长叹,他基本获悉了罗斯王的“普斯科夫冒险”,至于最关键的如何迎接凯旋,该如何做他已心里有数——就好似太上国王环湖巡游一般,按照相同规格复刻一次就好咯。 消息立刻传遍整个诺夫哥罗德城,各回各家的战士紧急集合,这一宿大家不要奢望睡得稳妥,就在凌晨时 分代表“集结”的牛角号满城吹响。 睡得朦胧的战士们纷纷穿好衣服向城外的练兵场集结。 他们几乎都是斯拉夫旗队战士,这些公民兵鲜有北欧血统,却是罗斯王国的铁杆拥趸。 除了这些在籍战士,梅德韦特把民兵也组织起来,后者固然没有前者统一制服、带着全套武器威风凛凛之姿态,民兵们人数众多,他们被要求尽量整齐地站在一起。 清晨,朝阳照得洁白世界一片金光,寒意逐渐消散,在城外长矛如林,斯拉夫旗队战士排成狭长的两列纵队硬是造就出人墙。 在他们的身后陆续聚集起民兵。 城外民众越聚越多,而在城内主干道有更多民众翘首以盼。 今天是个好日子,上午时分任何的商业交易、任何的作坊生产都要暂停。 主干道的人墙一直排到了城市广场,排到了宫殿的大门口。 奥托才没有大清早就待在城外,他已经换上了黄金甲,与此同时所有的王室成员就在宫殿聚集,尤其是又成为“大肚婆”的王后斯维特兰娜,厚实的皮衣掩盖了孕肚,她以大量的宝石妆点自己,拉扯着太子奥斯本,端庄地站在奥托身边。 整个诺夫哥罗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城市广场吼着,从都城来的商人也在这里等待,其中不乏千里迢迢来进口皮革制品的丹麦、瑞典和芬兰商人。 关于大王意欲御驾亲征法兰克的消息早就人尽皆知,整个都城已经 成为巨大的兵工厂,由于诺夫哥罗德主要为远征提供军粮和服装,这里的紧张情绪并不大。 所有人穿上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衣服,哪怕是平民也难得佩戴起珠宝,即便那多是一些串起来的廉价彩色玻璃珠。 人们都想欣赏一番凯旋大军的光辉形象,都在畅谈这次大王带回了多少战利品、多少新消息。 有关普斯科夫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对于本地斯拉夫人而言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能想到的是大王又以雷霆手段征服新地域,而对于商人们实在是一种震撼。 因为,有的丹麦客居商人不但知道里加湾处自古以来有着东迁移民者的社区,而今成为罗斯的一部分已不足为奇,但普斯科夫那个东北方向的据点怎么就被大王轻松拿捏了? 商人们在新罗斯堡早就知晓了普斯科夫方面的丹麦社区与罗斯就结盟意愿,然商人们现在获悉的是留里克王完成了军事征服,显然这事儿必有很多隐情。 不过普斯科夫当地人遭遇了什么,与客居诺夫哥罗德的丹麦商人有何关系?目前为止至多给了这些人精一番思考,所谓未来商业活动可能有新的发财门路。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钓鱼人庄园。 铁锅与陶瓮熬了一夜麦粥,如此大清早战士们能立刻吃上热饭。 “都起来!整顿装备检查武器!赶紧给驯鹿按上辔头鞍子,成了热饭我们走!”各旗队长 到处喊着,睡眼惺忪的战士们纷纷机灵爬起。 他们整顿内务在囫囵吃好热饭,接着所有的炊具就暂且仍在庄园里。 反正已经回家了,一些野战时要考虑的细节现在可以不管。 罗斯人扔下了一片狼藉的吃饭现场,也卸下了一些杂物,譬如尚未消耗完的饲喂驯鹿的干草。 留里克骑上马亲自挥剑号召所有人紧急上雪橇。 于是一支行军队列在朝阳中浩浩荡荡向着诺夫哥罗德快速前进,此刻旌旗猎猎,战士们脸上洋溢着回家的幸福。 当他们看到了诺夫哥罗德本城的城墙之际,随着留里克一声令下,四支步兵旗队纷纷跳下雪橇,战士们的甲胄暂且都仍在了钓鱼人庄园,他们只着厚实一批,外身再套上缝着蓝布条的麻布长袍。 武装待扎稳牢,身后背着圆盾以及自己的背包,腰悬钢剑与手斧,有携带十字弓的战士则将它扛在肩头。 各步兵旗队排成矩阵,此刻旗帜飘扬,这一切简直是对两年前事迹的复刻! 彼时,新编的第七旗队做了一番武装巡游,不就就被派去法兰克世界征战。 而今又新编了四支旗队,兄弟们已经经历了真正战争的考验,现在排着队凯旋,岂不是意味着大家都可以参与新的远征? 每个旗队已经不满编,各队四百余人依旧可把队伍排得方方正正,此举还是首次展示给奥拉芬、波姆等人。 所谓如果他们数百人能做到走路整齐 ,迅速摆出严密盾墙作战也是理所当然。 在普斯科夫,这些人看到的只是罗斯军暴风骤雨般的箭矢打击,以闻所未闻的招数否定了高尔老大一切的“北方荣耀”,换言之就是极无武德、违背了约定俗成的战士文化。 “你瞧。”坐在雪橇上的奥拉芬捣捣吃了一肚子热饭忙着打盹的波姆:“你在他们的都城也见到他们这么走路?” “是啊。罗斯人就是这样。”波姆见识过罗斯军集结自然不以为意,并继续调侃:“你就是少见多怪!等你去了新罗斯堡再见到他们如大树一般高的船只还不得昏过去?” “这……我倒是期待。至少我在里加见识过他们的大船,还能再巨大吗?” “当然。是尘世巨蟒也不能撼动的巨船。” 奥拉芬尴尬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波姆见到了海上君主号这艘庞然大物,但他不太清楚罗斯人造这么个大玩意到底为了啥?难道是作为运输船?也许吧…… 此刻,留里克亲率骑兵开路,连骑兵队的战马们也做到了行伍整齐。 两千多人浩浩荡荡抵达诺夫哥罗德外郭的棚户区,这里已经有大量民众夹道欢迎欢呼雀跃了,他们见得凯旋的年轻人归来纷纷凑上前。 很多人,他们就是孩子们的父母!毕竟新编的四支旗队相当数量的年轻是纯粹斯拉夫人,他们出身这座城市,孩子的父母固然很担心儿子南下作战丧命,而今见得儿 子经历了最严酷的试炼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不禁喜极而涕。 这些人保持了极大克制,他们只是在一边围观欢呼,在大军从面前经过,就将目光放在后方大量的雪橇上。 他们看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甚至是一群精神紧张的棕黑、棕黄发色的小孩。 难道这是国王远征的俘虏?看着可不像。 与此同时,奥拉芬与波姆,乃至全部的小社区民众,他们正式抵达诺夫哥罗德这座湖畔大城,不由得和故乡普斯科夫做比较——果然还是这里最为繁荣。 这就是属于留里克的凯旋式,他享受着民众的欢呼。 他不需要亲自做什么,现在只要骑着骏马高扬下巴接受数以万计军民的瞻仰欢呼就够了。 终于,在爆裂般的欢呼中,留里克带队抵达了城市广场。 太上国王奥托一身黄金甲,在其身后还有两名披着熊皮的狂战士护卫。他知道,老爹披甲是站不稳的,那两人实际在暗暗搀扶。 王室成员都聚集在这里,留里克一眼看到了正妻的脸,还有那一票妻妾的脸…… “斯维特兰娜……” 留里克下了马,扶着剑柄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王宫的大长屋走去,向着自己的家人们走去。 至此,将城市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的民众,他们的欢呼呐喊震落积雪,整个城市陷入轰鸣中,以至于在姆斯季斯克城都能听到。 当然,那座城的大量老罗斯移民们已经连夜坐着雪橇杀奔诺夫 哥罗德。 这座大城极短时间内聚集成人口五六万的“巨型城市”,只因大王凯旋。 第1365章 再一次军需繁荣与孩子们 面对自己身着黄金甲的父亲,留里克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走上线,在无数战士、百姓、富商的关注下,向着“伟大国王”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父亲!我回来了。” 这一跪可是给老国王很大的触动,奥托的身躯在剧烈颤抖,这令搀扶他的战士们能清楚感受。 “起来吧!我的儿子!快走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就身材与面容而言,留里克几乎就是年轻时的奥托。老人抚摸着儿子的脸,抚摸着金色的胡须,一直摸到了脖子。 奥托知道今日的光荣全部属于儿子,身为人父对于此事固然非常骄傲,但作为男人也有一丝嫉妒。 终究在自己的年轻时代罗斯还是偏安一隅之地,而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比起奥托的深沉,尼雅难掩激动,兴奋的双眼挤出泪滴,她直接扑在儿子身上享受这片刻幸福。 罗斯王室已经是庞大家族,这一瞥正是王室成员们高调的自我战士。 留里克凡是在诺夫哥罗德的妻妾们这番都抱着孩子参与这场盛会。 年幼的孩子们对他们的父亲普遍有些陌生,不过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急不可耐的挣脱母亲的束缚,高高兴兴奔向自己的父亲,就将留里克团团抱住。 卡尔、奥斯本、奥列格,同父异母的三兄弟是现在诺夫哥罗德的年长王子们。 雷格拉夫才是事实的大儿子,最为西方诸国与教士们承认的麦西亚合法国王,其人早被 安排去了法兰克世界。 某种意义上雷格拉夫对于留里克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这个儿子有地位、有身份,但罗斯不会再给他提供巨大资源。 雷格拉夫的福祉要由自己去争取,他的双料贵族血统与西方贵族的认可正是其政治资本。 至于这小子终究能得到怎样的成就,留里克已经不想过问。 当然,倘若这小子在西方世界遭了严重灾祸,身为父王会拉他一把。 现在,抱在自己身上的三个臭小子才是地位极高的三人。 在所有的王子里,奥斯本的身份最为高贵。 留里克唯独将这个儿子高高抱起,干脆直接扛在肩上,仿佛是在托举明日的太阳。 他故意给王后斯维特兰娜示意眼色,挤眉弄眼已胜过千言万语…… 城市的喧嚣仍在持续,下午时分市场恢复开放,它比之以往更加热闹。 四支新编旗队的战士们,人员主要来自诺夫哥罗德与姆斯季斯克两城,固然军营在大城诺夫哥罗德,留里克第一时间落实他的许诺,当大军陪着国王完成大城招摇过市后就解散了。 所有参与远征的战士们放假两周,这期间若非必要不会发布任何的集结令。 年轻战士们的任务就是在自己家里待着,他们要养精蓄锐吃好喝好,再检查自己的武备,最后以最佳状态迎接新的挑战。 假期从下午就算开始了,战士们可以立刻回家,也可在军营里逗留一番。 每个战士都享受一 些战利品,尤其是一些从南方世界掠夺来的成色不错的法兰克与东罗马银币。 固然罗斯王国这些年来一支饱受着输入型通货膨胀的困扰,然这份困扰正为发展所弥平。 一方面是人数不算多、靠着战争红利掠夺到大量现金的战士。 一方面是人口极为庞大缺极度缺乏现金的斯拉夫、芬兰农民。 罗斯本身不产银,过去的十多年时间,环波罗的海经济圈的大部分流通货币最终落在罗斯手里。粮本位策略是对冲银币过多的手段在,真正要稳定商品价格,要么是王室的国库存放大量现银且非必要不流出,要么是将钱币以正常商业形式流入到最广大的农民手里。 这个时代,进行长距离贸易的成本可是普通农民所承担不起的。一个普通农庄的农夫非必要才不会跑到数百公里外新罗斯堡做生意,对于他们诺夫哥罗德就已经是生活圈子里的“超级都市”,即便如此一样是抱着赶集的心态,一个月去上两次就够了。 银币与粮食的官方兑换比,靠着国王的权威与强大军队扞卫,一批又一批的毕业书吏进行统计汇算,如此确保各个农庄每个月都能用银币按照官方价格,顺利兑换到份额内的粮食。 至于粮仓里有多少存粮,每个月支度自有记录。 财富的极度不平均在自然缓和,至于说它已消解掉了矛盾也谈不上。 如此诺夫哥罗德与新罗斯堡的商业意义 极为巨大,两城商业越是繁荣,就越能消解社会矛盾。 公平的说南征斯摩棱斯克,参战战士们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巨额财富。 当地贵族们有得尽是些不动产与实物资产,大家最喜欢的金银珠宝不多,再按照比例对战利品划分后,个人得到的钱币不多。 即便如此也是一笔横财。 年轻的战士们立刻开始在诺夫哥罗德城里采购,他们购买新衣服、靴子、帽子、皮带与布袋,购买蜂蜜、果干、冻肉和酒类。 人们极为欢迎这些出手阔绰的小子,所谓战争红利莫过于此,凡是在大城摆摊的商人们都得分享到了利益。 战争红利层层传导,那些冬季忙着做针线活儿的妇女,都因为快速卖掉了自己的货得到了银币,再用这笔钱去农庄买些别的必要物资改善生活。 如此繁荣会持续多日!毕竟那是一群刚上战场的年轻人,他们第一次宝剑沥血,也第一次得到战利品,他们有着超强的消费渴望以证明自己拥有着“支配权”。 好吃好喝的都要买,新衣服新装备更要买。 他们尤其要多买一些皮带、布袋和靴子,这些制品是本城的优秀特产。 他们必须多买,毕竟这些小物件国王仅会发放一套甚至不发,兄弟们只是公民兵,除了一套制式武器外的一切装备原则上都要自备,如此一来自然多备些准没坏处。 究竟谁有资格参与春耕后的法兰克远征呢? 国王虽 没说,局面实则已经非常明朗。突如其来的南方远征是一场声势浩大反击战,亦是对各新编旗队的铁血试炼。各队都完成试炼,遂意味着大家都得到了远征权。 自去年九月份出征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时光,如今谁还会质疑一群十三四岁的混血崽子实力不济? 只有神知道远征法兰克会遇到多少新困难,为此做再多准备都值得。 对于每一名士兵,有两项最需要注意:伙食与穿戴。 冬季战争的经验使得他们明白吃饭穿衣比武器装备更重要。 反叛者瓦季姆最终如何战败的? 大家作为战争亲历者自有公断——那个家伙来势汹汹,在吃亏后迅速昏招频出,主要原因就是这家伙军粮告急,又在降雪后急着找一个温暖窝棚。 只有神知道新的远征要持续多久。 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队以及常备军精锐到现在仍在法兰克作战,他们情况如何无人得知。他们一定还在战斗,只是到了现在属于他们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 高能量的蜂蜜、腌渍脂肪、微臭的干酪被一扫而空。 市面上销售的皮靴数日之内销售精光。 四支旗队与骑兵们就意味着近三千人规模的战士,他们握有一批现金又有极强的购买欲。 作为消耗品的皮靴,经过半年作战,战士们的第一双鞋子基本都已坏损,大家不舍得扔就留着回家对它修修补补。正因为战士陆续换上自备的备用靴子 ,才使得大家基本不担心冻坏脚导致失去战斗力。 (事实上一批没有参与普斯科夫远征的战士,就是因为鞋子破损导致脚冻伤,不得不提前跟着奥斯塔拉军回家)。 如此经验使得大家在这方面达成共识——皮靴少说也得准备三双。 突然间,诺夫哥罗德出现巨大的皮靴市场,难道环伊尔门湖的确能短时间内拿出一万双皮靴么? 本城没有足够的匠人在短短一个月时间满足这一需求,所有的家庭作坊为了利益赶工。 而对于亟待新征的战士们,大家可以再等等。 买了五花八门的东西,有大出息的年轻人回到自己家,与家人们在一起共享幸福时刻。 出征的儿子完好无损归来,他们成长为真正的男人,还带回了一批战利品,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将远征法兰克。 罗斯的年轻,要么是在远征,要么就是准备远征。 孩子的父亲业已老去,不少年轻人实则是家中的次子,他们的父亲或是老罗斯人,或是其他瑞典系部族移民的新罗斯人,共同点就在于通用诺斯语,迎娶的也几乎都是斯拉夫人妻子。 秉承着北方传动,次子就应该出去闯荡自谋生路。这在孩子的斯拉夫母亲看来太残酷了,她们更喜欢儿子留在身边、开垦土地靠着农业致富。 拥有瓦良格之魂的孩子们留不住,幼子看着大哥因远征发财而蠢蠢欲动,整个姆斯季斯克发城的文化气氛就是如 此,它也传导到了各个农庄,以及斯拉夫人为主的大城诺夫哥罗德。 当战争掠夺变成成功率极高、来钱极快、能迅速改善家庭生活状况的营生,谁还愿意老实种地、老实捞鱼呢? 现在依旧是少数人的后裔拥有着远征权力,这些“少数人”正在疯狂生育,而最广大的斯拉夫人也在贫民生育,使得开战权依旧是少数人的特权。 不过这里的“少数”已不算少。 常备军尽可能骑兵化,如今便有一支人均重甲狂战士化的步兵旗队与四支骑兵队。 而公民兵旗队多达十一个。 另有一支独立的海军部队。 这支兵力近万人的军队理论上留里克挥之即来,他们听命于国王本人,也是他们掌握着罗斯的开战权。 要维持这样庞大的军队,仅仅是维持费用之于现在的王国就是耗资巨大,好在罗斯真正消耗国帑的常备军规模更小。最广大的公民兵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备,恰恰王国的各级市场可以满足士兵的五花八门需求。 他们是士兵更是生产者,他们背后的家庭是农民、是渔民、是猎人,更是从事五花八门手工作坊的人。恰是因为国王对这些公民兵投入的少,为了在战场上保命,在和平时期他们才会花费大价钱制备自己的武装与后勤物资。毕竟只有人活着才能把钱挣到手。 诺夫哥罗德的繁荣景象真是令奥拉芬、波姆等人大开眼界。 怎么看这座城的 都有比新罗斯堡更多的人口,整个环境酷似普斯科夫,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诺斯语、斯拉夫语混着说。两族的关系明显非常和谐,想来这就是本地有着大量混血人的的原因吧? 普斯科夫丹麦小社区的三十户人家享有选择权,他们可以直接住在诺夫哥罗德成为普通人立刻享受“现代生活”,也可在未来跟着奥拉芬去卢班斯湖盯着贵族的名号去筚路蓝缕。 出于很现实的考虑,有的人家果断就在本城落户,全家人的名字也就在书吏的笔下登记造册了,并在身份一栏上标注为“商人”。 只要有一次经历,现在的他们就已经知晓了普斯科夫-诺夫哥罗德的内陆贸易线,把诺夫哥罗德的好产品运到苦哈哈的普斯科夫,当地的克里维奇人村民定要打出大量农产品来换,罢了自己再把当地收购的皮革运到诺夫哥罗德,单纯来做二道贩子就能两头赚钱,天下就是有这样的好事。 波姆就是这么想的,至于自己还能再做远途贸易多少年月,是知道呢? 至少家人们该享有一个安定的生活。儿子长大可以继续做商人跑贸易,女儿长大了就近嫁出去,这样家族能在诺夫哥罗德找一个靠山。 奥拉芬和他的几个老伙计们虽然心动,再考虑到罗斯王对于自己的册封,乃至在卢班斯湖当伯爵的发展前景更大。 至少那是一个伯爵!没有钱财可以去挣,被罗斯王承 认的贵族爵位可是钱买不来的。 这些人或是定居或是客居在诺夫哥罗德城里,奥拉芬支流何时离开由他们自己决定。 留里克的心思已不再那些随行旅人身上。 跟来作为质子的所有瑟隆人男孩,他们的父亲都是留里克封的博雅尔,他们自己也会在未来继承爵位。孩子们在抵达终点后,就在本城被留里克送到信得过的寄养家庭。 白树庄园的民众是构成这座大城的主体,民众们可是不傻,当他们获悉这些小男孩都是未来的下级贵族,巴不得与贵族攀关系的人们在争相哄抢寄样权。 这些人打得什么如意算盘?留里克与总督梅德韦特一清二楚。 小男孩会在本城接受全套教育,他们会“罗斯化”,未来回到故乡想必也是心向罗斯。即便他们是闻所未闻的瑟隆人,那也是罗斯王亲封的一票小贵族,其地盘据说是夹在里加与波洛茨克中间,总之并非远在天边的人们。 把男孩当儿子养,把自家的女儿许配去,最好当两人到了十二岁就按照斯拉夫传统举行婚礼将关系彻底坐实。如此白树庄园的一个普通家庭,摇身一变也有了贵族背景。 这是留里克很乐意看到了,想来那些瑟隆人未来会因此成为罗斯的拥趸,相当于王室势力在西德维纳河下游、这片一段时间内缺乏直接管控能力区域安插了触角。 在所有的小孩中一对兄妹最为重要。 维特尼斯与 科斯蒂斯,他们是瑟隆人首领的一对孙辈。 八岁的维特尼斯将成为下一代的瑟隆伯爵,他未来的妻子可从罗斯女孩中挑选。 六岁的科斯蒂斯可以嫁给一位罗斯系贵族。 如此大大小小的瑟隆人势力都与罗斯建立了血缘联系。 不过留里克不会将这对兄弟寄养在一般的家庭,反正王室的孩子们极多,再多一对年幼兄妹并无不妥。 现在,留里克就是这对兄妹的养父,斯维特兰娜就是他们的养母。 年逾古稀的奥托也就多了一对孙辈。 但罗斯王室的人口还在增加,且将继续增加。 王后斯维特兰娜的肚子已经太大了,当罗斯冬季南征之际它已显怀,而今半年时间过去,稍稍一算预产期,怎么算都要在春耕前后孩子呱呱坠地,那会是嫡系的第二位王子亦或是一位公主。 不过留里克也不会限于此。 四月份的翻浆季已经不远,它过后就是春耕,紧接着就是罗斯远征。 留里克算着日子,当自己亲率大军介入法兰克内战,最快也得是夏至日前后了。这个时期已经不早却也不算晚。 什么叫做“四月的公牛”?留里克的这一绰号不是开玩笑,人人都知道自己的大王可以驾驭得了那十八位妻妾,而今归来的大王不施展能力就怪了。 留里克还不至于如此急躁,斯维特兰娜才是正妻,现在好好陪她才是正道。 第1366章 斯诺拉斯卡娅 虽然表面难以看出端倪,冰封大地正在悄然解冻。那些凿冰钓鱼的人们逐渐发现冰层正在变薄,且昨日凿钻出的冰孔,今日再看就只结了一层薄冰,用鱼叉分离一戳它就能继续利用。 已经是三月份,北方的气候依旧寒冷,然到了每天中午世界变得舒服起来。 天气回暖固然的好事,但满世界的积雪同时融化,一度冻结的泥土全域解冻,在清早没长出之前,整个世界也化作泥淖。 冰层之下的水流开始加速,只要在沃尔霍夫河上凿个洞就能发现这一异常——冰下奔涌的河水能迅速把漂浮冰渣吸走。 由于回来得已经有些晚,这样的环境再想在拉多加湖飙雪橇未免风险巨大,倘若等到冰雪快速融化器走陆路抵达新罗斯堡,又是一种自虐行为。 留里克不着急,现在是着急也没用。 法兰克是一定要去的,即便赶个晚集也要去。 因为他知道路德维希吃了大败仗后,再组建的军队不一定骁勇兵力也不多,指望这些军队战胜他的大哥洛泰尔、至少保住其巴伐利亚爵位恐怕也有些艰难。 路德维希很可能选择拖延战略,在实力恢复到他满意为止才会再战,这就意味着法兰克内战的时间被大大拉长,罗斯依旧拥有武装介入的时间窗口。 归来的大军带来一段时间的繁荣,回家的战士们仍在享受长达十天的假期。 不过,一场不期而遇的降雪过程悄然而 至。 春分将之,偏偏这个时间节点降雪。 连续两周的晴朗天气戛然而止,突然的大幅降温又把气温打回到冬季。 所有人不得不龟缩在自己家里,介于这场不知持续多久的降雪阻碍,留里克计划的军队归队也不得不向后拖延。 户外北风呼啸,一股北极寒流突然横扫东北欧地区,它一路吹到黑海之滨,只是在那边降雪化作降雨。 遂当留里克在宫殿里躲雪时,处在伏尔加河入海口的佩切涅格汗国,民众纷纷藏在帐篷里躲雨。 一个静谧的夜,北风的呼号渐渐平息,细密的雪花撒满大地,它们难以凝成一团,以至于漆黑世界下新的积雪极为蓬松,于是各种动静被吸收了个干净。 就在诺夫哥罗德王宫寝殿,留里克的生活恢复正常,他于王后斯韦特兰娜睡在一起…… 室内绝对寂静,以至于留里克能清楚察觉自己的心跳。 归来之后的第一个晚上,他与老爹、家族成员们共进晚餐,尤其是与老爹奥托拼了番酒。 葡萄酒不再稀奇,罗斯进口的就是这种拿骚特产。何止葡萄酒,这里还有一些甜蜜的梨子酒、樱桃酒和苹果酒,乃至不可思议的苹果醋。 这些奇奇怪怪的酒品都是作为贡品,由去年冬季突击归来的蓝狐所进攻。 奉命远征法兰克的将领仅带着少量军队归来?莫非遇到了什么状况。 关于第一批远征军的遭遇,奥托早在光明节之前拿到了蓝 狐的亲笔信,以及一批讨喜贡品。 这些事留里克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他拿到了书信原件。 消息一直没有公开,目前仅有罗斯的少数顶级贵族知晓远征军的经历,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可隐藏的迫切理由。 倘若蓝狐的书信没有夸大,那么法兰克岂不是成了一间破房子,只要在踹几脚不就垮了? 究竟是他们蓝得太快?还是罗斯军太强了? 蓝狐在这些问题上或许会夸大一些标榜自己的能力,他不会过分夸大。 相信远征军洗劫了亚琛,留里克当然不敢相信。不过这个减肥成功的胖子非说军队在亚琛城里搜刮的一批金银器具,尤其是大教堂的圣器,都被一股脑带回了新罗斯堡。 “如果我看不到你说的这些宝贝,你就是说谎。你……犯不着在这个问题上夸下海口吧?!” 想要看到那些战利品,奈何时机不对。 留里克确实着急也没用,就目前的局面,罗斯两座大城已经事实上交通中断。这一窘境将在四月中旬结束,在春耕结束后一切正常。 老爹奥托喝醉了,即便这对一个老人风险很大。没有人拗得过老头儿的性子,就只好任其高兴喝酒咯。 留里克喝得微醉,之后便高高兴兴走近浴室,先是淋雨再是泡澡,一身的污泥皮屑由粗麻布不断剐蹭,头发、胡须、胸毛、裆部更是用香皂连续搓了五六遍。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最后如同 脱了一层皮再临人间。 也只有如此,大肆用了香皂后浑身散发淡淡玫瑰精油香气,王后闻着舒心才愿意留里克的近身。 虽是近身,留里克也只会将可爱的斯韦特兰娜搂在怀里。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人充满母性,她又一次到了孕期的末期,有关生育的准备已经在做。 无疑国王丈夫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是巨大的幸福,接下来的翻浆季留里克绝对跑不了,那么就可亲眼看着嫡出的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 静谧的夜,一盏油灯静静燃烧。 孕期末的斯韦特兰娜有着所有孕妇都会面临的生活麻烦,她的血糖血压都已生理性上升,这段日子精神不太好,现在户外一直飘雪,她将不适感归结为天气不好。 穿衣服、穿袜子、如厕全部成了艰难的事,不过想到孩子快降生了,充满期待她完全忽略掉了这些困难。 一颗脑袋隔着一层内衣贴在兰娜胀大的肚皮,那是留里克,睡不着的他正微笑着倾听胎音。 有这番折腾,本就睡得轻的兰娜被吵醒了。 娟秀的手搭在留里克毛茸茸的头发上。 “你醒啦?” “你折腾我,我怎么睡得着。”兰娜嗤嗤得回应着。 留里克轻轻抬头,那是一张年轻又慈祥的脸,比起她第一次生育时,这张脸圆润了不少。 “你……继续平躺吧。让我再听听。” “听什么?” “孩子的心跳。” “听这个干什么?我又听不到。”兰娜微微 鼓起嘴巴:“这孩子时不时踢我一下,总是弄得我反胃。这小子和奥斯本一样,以后也是个顽皮的男孩。” “男孩?”留里克警觉得抬起头。 “肯定是男孩。我可是去芙蕾雅神处祈祷过的。再说,他踢我那么厉害,当然是男孩。” “嘿嘿,就怕是个女孩。听着,诸神有时候也会开个小玩笑。” “嘁,我拜谒的是芙蕾雅神,又不是洛基。”兰娜的确心生一丝不悦,于心她的确更喜欢儿子。 有些话她身为王后也不敢说出来,所谓诸神讲下了奇迹,除了露米娅生育了第一个女孩维莉卡,留里克的所有妻妾生下的都是儿子。 罗斯的王子太多了,若非诸神的安排很难说得过去。 既然是这样的局面,储君奥斯本虽被设立崇高地位,他未来真的能镇得住铺天盖地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们吗。 斯韦特兰娜最相信同胞血亲,只有自己继续生下儿子,才能在未来继续稳固太子的地位。 留里克的一只耳朵依旧贴在兰娜的肚皮,低语道:“还是做好两手准备。你喜欢儿子,我也喜欢。倘若这是个女儿我就更喜欢了。” “咦?为何?” “因为……我的儿子已经太多了。也许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妹妹,哈哈。” “很好笑吗?我笑不出来。”兰娜深深呼吁口气:“就看诸神的安排,看看神如何对待你。” 恰是因为接受了留里克的亲自教育,她才意识到生男生 女是男人来左右的。 留里克却将之定义为“神的安排”,女人提供孩子恒定的一半,男人则在诸神安排下确定另一半。 这很反知觉,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孩子的性别由女人决定。无论是否接受过教育是否明白真相,她们照样去神庙拜谒芙蕾雅,祈祷顺利分娩,祈祷生一个儿子。 因为生下一个儿子再抚养他长大有着极为巨大的利益价值。信仰芙蕾雅者的家庭几乎都有着出人当兵的义务,它是义务更是福利。 现在的局面是一家出两个儿子当兵也不稀奇,罗斯军素有充分后勤保障制度,甚至一些掌握药剂的祭司随军行动,伤兵的存活率极高。 罗斯在从一个胜利步入另一个胜利,家中一个男子参军,才有资格分享巨额战争红利。 十多年来都是如此,以至于形成一种文化——没有任何时代如现在这般,老罗斯、瑞典、斯拉夫母亲们迫切希望生育更多男孩。 身为罗斯顶级贵族的斯韦特兰娜不得不想得更多。 留里克的话也给自己提了个醒。 “不管了。男孩女孩都重要,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这是你的全力。” “也对。”留里克这才缓缓坐起来。 透过粗糙质感的玻璃窗,户外极微弱的光亮由积雪反射放大,窗外是一片幽蓝景象,静谧而又神圣。 留里克挠挠脸:“如果是男孩,就叫他snoug斯诺劳格,如果是女孩,就叫她sn o斯诺拉。” 两个名字都是诺斯语的合成词,意思都是“与雪的约定”,公平的说很有瓦良格风采,却与母方的斯拉夫文化没关系。 “也好。”兰娜没有拒绝,又补充:“男孩还要加上sv的后缀。” “女孩就不必了。” “要加。”斯韦特兰娜撑着毯子缓缓做起:“skaya后缀,必须。” “也好。这样你的女儿也会是区别其他兄弟姐妹的存在。看来这件事还需要立法,你的孩子才有权拥有特别后缀。” 王后的提议令人深思,她的一番坚持实在令留里克刮目相看。想来是耳听穆然太多了,看似平凡的本地小贵族女儿的斯韦特兰娜,也有临朝称制的潜力。 罗斯有一把剑一把盾,剑是老罗斯部族的血缘后裔们,盾则是伊尔门湖如今实力最强的白树庄园。 王后和她的娘家势力的存在是罗斯稳定的基石,此地是罗斯的大粮仓,是纺织品主要产地,倘若没有这里人的支持,罗斯就没有财力物力去打大规模战争。 外戚势力对现在的罗斯极为重要,至于未来……目前可没理由多想。 既然她都坐正了身子,留里克旋即把脸凑了获取,就在兰娜脸颊轻吻一次,一脸的胡须可是弄得满脸有些痒。 “等我结束了法兰克远征,说不定都是844年了。到时候这个孩子也断奶了,我们……” “还要等那么久?又是一整年的远征?”兰娜 早有预估,而今留里克说出口,想到未来自己真的空落落的。 “为了我们的王国,这是我的宿命。击碎法兰克的荣耀,我们的罗斯至少和他们平起平坐。这样……你的地位就更高了。” “嗯。”兰娜笑意盎然得点点头,牢记着丈夫给孩子取的两个名字,没有再多言。 自这次夜里密谈后,斯韦特兰娜终于迎来了最后阶段。 此时冬季最后一场降雪已经结束,气候回暖的速度超乎想象,自然大地解冻的速度也令人绝望。 伊尔门湖的几乎所有区域已不能安全得凿冰钓鱼,湖面成片的冰块不断膨胀化作小冰块。 冰块其实并不小,它们在水力搬运下涌入沃尔霍夫河,在每天都在变得更汹涌的河水中向着拉多加湖搬运。 欢迎来到儒略历四月份! 白天已不寒冷,被积雪压了大半年的土地终于重见天空,固然是泥泞不堪,若非环湖地区故意铺设着由远处运来的矿渣、碎石、陶骗的粗糙道路,各农庄的陆路交通也要被烂泥中断可能半个月。 就连新罗斯堡的喀朗施塔得泊地的坚冰也化作无尽碎冰,涅瓦河在疯狂流凌,无尽冰块冲入芬兰湾。这对划桨长船威胁巨大,但在停泊的海军大船看来风险不大。 当流凌全部结束,泥浆为太阳烤干,843年的春耕即刻开始。 恰是春耕前夕,全城百姓都获悉了个好消息——王后又生了! 起初,那是一股熟悉 又陌生的腹痛,心有灵犀的斯韦特兰娜大呼小叫,很快在众多产婆的密切关注下,孩子伴随着母亲的一声铿锵呐喊呱呱坠地。 白树庄园里的那些产婆经验丰富,她们迅速清理孩子身上厚厚的胎脂,沸水煮过的刀子割断脐带又由木夹夹住。 一切的消毒清理工作快速结束,粉红的孩子在吱哇乱叫中被用特别备好的细麻布包好。 “快!让我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兰娜的脸色有些憔悴,又基于本能抱回自己的孩子。 “是个女孩。”一产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女孩啊。留里克……你这个坏蛋,乌鸦嘴!”她先楞了一下,接着嘴上低语抒发不满,可那就是自己第一个女儿。 将孩子抱在怀里,仔细看看孩子的胎毛:“嘿嘿,棕黄色的头发。” 她下意识轻晃,紧闭眼睛的女儿下意识呜呜几声。 “嘿嘿,斯诺拉斯卡娅,就是你是名字呢。” 此刻,禁闭的木门外聚集着一批等候的贵人。 兰娜是奥托亲自指认的正妻,一想到当年那小姑娘毫不畏惧喜哈哈揪自己的胡须,老战士的心都融化了。 现在,老头子突然听到孩子一声炸裂般的啼哭,高兴得一拍大腿:“哭声如雷,是个男孩,托儿神给他祝福了。” 亦是听到这声啼哭,留里克笑嘻嘻一拍奥斯本的背:“小子,你妈妈可能给你生了个弟弟。” 被突然一拍,奥斯本心有不悦,轻轻噘嘴 看着老爹:“你说过的,万一是一个妹妹呢。” “如果是妹妹呢?” “宠爱咯,那可是我的妹妹。”奥斯本依旧噘着嘴嘟囔。 木门终于打开,聚集的人们一边问着母亲的情况一边问着孩子性别。 “是个公主。” 一切尘埃落定…… 奥托的脸上有一丝失落,却又转瞬间乐了出来。 而被父亲拍了一巴掌的奥斯本,听得是妹妹,突然勃然而起:“太好了。我就想要一个妹妹,诸神真的回应我的祷告了。” “是吗?”留里克一把扣住太子躁动的脑袋:“原来是你小子。小声点,可别让你母亲听到是你的祈祷在和她对着干……” 奥斯本调皮得吐吐舌。 “走吧。”留里克拉着儿子一把,“我们进去看看你母亲……” 第1367章 弓与马 在润物细无声中春耕悄然开始了。 即便土壤还比较泥泞,急不可耐的农民就将调试好的曲辕犁亦或是普通铁犁从家里拿出,接着全家上阵开始翻土作业。 在绝大多数农庄,粗犷的撒播式播种已被淘汰,各村都选用条播模式,如此播种速度更快、种子间营养竞争力度降低,播种与翻土几乎是同时进行,当铁犁与耧车经过,就剩下微微凸起的条状的垄,以及中间区域掩埋的一串麦种。 如何种地皆由各农庄自己商议,哪怕本村田地已经完成了度田确权,理论上农民家庭可以进入到小农模式,不过自古以来的习惯,在种地问题上广大斯拉夫农民依旧秉持着感情互相帮衬着种田。 整个农庄的男人们被博雅尔组织起来,农庄豢养的大畜也集中使用。 耕牛是一种过于高级的使役,这些农民至多进行马耕,但马匹都是稀罕物,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得冬季拉雪橇的鹿再套上缰绳令其拖曳曲辕犁。男人与鹿共同翻土,被集中起来的妇女孩子们紧跟其后播种作业。 整个农庄一切劳动力被组织起来,农时有限,他们知道自己必须在时间窗口期完成播种,否则麦子成熟期撞到秋季霜冻就可能酿成绝收惨剧。 另一方面还有一桩利益等着他们快速去赚。 分给老罗斯移民的好农田,落在他们手里真的能得到好好照料么? 农田一直在被照料着,只是出力的 人是一群麦客。 人人都知道麦子好,但令过习惯了捕鱼狩猎生活、在历次战争正家里获得大量战利品财富,这样的罗斯家庭难以亲自躬身去刨地种麦。 他们摇身一变纷纷做起收租子的地主,就近招募一批斯拉夫农民,从播种到收获的一切工作都外包出去,最后从中收取一半地租。 给罗斯老爷种地是一桩好事。 能做佃农的农户,他们主要出身白树庄园,也有部分佃农来自由“藏起来的人”构成的新移民庄园。在罗斯移民的开发充分的熟田种地,在资深农夫看来是颇为容易的事情。 这些人可以在完成自家农田作业的同时,将租种的罗斯人田地一起作业。毕竟对于一个农夫家庭,家庭情况与身份决定了家里男丁不太可能通过外出作战掠夺财富,愈发注重土地的他们也不再愿意背井离乡去筚路蓝缕,就只能盯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从中找寻发财机会。 给罗斯人种地是挣钱的手段,而且…… 因为罗斯移民以及他们的后裔,就是作为罗斯王国的“第一等公民”生活着。与他们走得越近越好,最好在他们的男孩成长过程中与自家的女儿走得近,孩子间彼此见得多了若能萌生情愫,租地的佃农就该着手去嫁女了。 这一切在快速演化着。 于是,环伊尔门湖区有着一大群专业农民在全域农田开启春耕作业,罗斯人的农田他们全包了,事到如今还 在积极勤耕的罗斯移民家庭逐渐成了异类。 毕竟大家拥有着出兵参战、去远方探险的权力与能力,那不是来钱更快的工作,究竟是怎样的懦夫敢于做刨地农夫? 虽然这并非留里克希望看到的,它自然演化成了这个样子,逆势而为也不好。 倒是有一个好,地租模式之下,各罗斯家庭里的新生男丁变得自由,他们听着父辈、祖辈的探险故事长大,又能亲眼看到罗斯军凯旋、大量战利品涌入家里的盛况。耳听目染下谁不想超越自己的父辈做新的英雄? 罗斯仍在积极对外扩张,新一代们还没有资格腐化成纨绔子弟。而牢牢把持着暴力权力,哪怕将农田全部租出去,罗斯始终作为制定规矩者,佃农们只能按照契约来做事,罗斯也有权视情况修正规矩。 因为留里克就是最大的地主,他拥有着最多的战利品农田,农耕作业全部外包给了白树庄园。它们是王室田地,白树庄园又是王后外戚背景,双方是各方面的同盟,王田的产出并非用于国王挥霍,而是装入大粮仓——粮本位的罗斯王国,它们就是维系罗斯经济稳定的核心。 843年的春耕陆续开始,留里克完全不担心王田的耕种情况,他对总督梅德韦特提出了播种要求,遂从这一年开始,田地被一分为二,一边种耐寒小麦,一边种尼德兰豌豆。 到了844年再反过来。 这一年依旧是免 税年,对于伊尔门湖地区也是大规模种植豌豆的第一年。 基于北方寒冷气候,豌豆将变得耐储,它可以作为主力军粮,但在这次罗斯远征真正的主力就是库存的麦子。 那些结束假期的战士陆续归队,就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留里克亲自为他们做了一次整训。 就如战士们预期的那样,四支新编的公民兵旗队,以其履历而言他们都已成为沥血老兵,即便大家都非常年轻。 还是因为冬季作战不可避免的非战斗减员,固然战士们都回来了,那些挨了冻伤,亦或是其他方面身体受损之状况,经过一番体能测验,那些试图掩藏的毛病纷纷暴露出来。 身体状态不佳的战士不得不抱憾待在军营,他们被剥夺了远征法兰克的权力。 如果埋怨,就埋怨自己倒霉的运气吧! 一支步兵旗队满编是满打满算的五百人,各旗队不满编,正好就从其他公民兵旗队里抽掉老兵补上这个缺口。 甚至是一些斯拉夫旗队中的老兵也被安插进来,从整个诺夫哥罗德抽掉出的精英战士,在纸面上立刻增强了四支年轻旗队的战斗力。不过战士间需要磨合,原属不同部队、不同年龄的士兵需要建立互信。 就当春耕逐渐开始时,城外的空地正值青草疯长,军队在此进行出征前最后的整训。 这次整训与往昔有着一项最大的不同,留里克没有要求战士们加强结阵冲撞搏杀这样的 传统战术技能,而是大大加强了旗队中弓弩手的配置。 原本旗队里四支百人队,有一支主司弓弩。 事实上所有的战士早在上学期间都要学习射箭与操作十字弓,他们能被编入旗队意味着射箭科目均以达标。 战士们传统的“盾墙搏杀”技能当然不可荒废,一面圆盾一把钢剑是标配。 而今四支旗队还要在此基础上全面弓弩化。 就好似唐军,每一名重步兵也带上一张弓。又像是马略改革后的罗马步兵,人手标枪轻重各一支。步兵拥有远程投送杀伤能力,比起专职弓弩手,他们即便做不到专精,对整体战斗力也是极大增益。 在留里克治下,罗斯建军支出就比之其他部族更强到弓弩的作用。 诺夫哥罗德各个农庄都在饲养家禽,鸡是最多的,只有剪掉飞羽这些家禽才好控制,而飞羽全部卖给官方最后化作箭雨。公平的说鸡飞羽只是凑合的,真的好使还得是大雁、野鹅和绿头鸭的飞羽,这就靠着猎人们的进贡了。 箭簇与箭羽的获取成本都低,反倒是箭杆的制作颇为讲究,成本也显得较高。 只因罗斯的弓弩磅数都较高,所射击的箭矢必须挠度较低。杉木依旧是作为箭杆的好材料,木杆在由刮刀和刨刀削成笔直细杆后进行阴干出来,当它足够干燥再行箭矢装配作业。 在诺夫哥罗德与新罗斯堡,有一批人员拿着俸禄专职做这件事(历次作战 后的伤残战士在其列),他们理论上全年无休,如此才能保证罗斯的武库箭矢充盈,乃至有足够的余量对民间销售。 罗斯军的单体木弓几乎都为杉木制作,云杉到处都是,猎人用之制作单体猎弓,再配上羊肠、鹿筋做的弓弦,如此猎弓使用量产型箭矢,它是打猎利器,自然也可用于作战。 各家各户只要有条件都会置办一张弓,父亲为儿子准备弓,凑钱订购匕首、战斧,若是家境殷实就去都城的国营铁匠铺订购一把好剑。这是父亲对于儿子爱,同样也是为未来投资——出征的儿子只有装备充盈才能更好打胜仗,才能掠夺更多战利品。 留里克很快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发现在自己并不要亲自过问军队的武装问题,公民兵旗队的装备竟有他们出身的家庭出自装备了个七七八八。 留里克要做的,就是给每个旗队安置两支十字弓百人队。 一队装备常态化的木臂十字弓,另一队装备需要绞盘操纵的钢臂十字弓。不过虽为木臂,那些十字弓的弓臂可是实实在在的草原反曲弓,核心材料的确为木材,然筋角搭配使得它的磅数已经达到了六十磅。 让一批年仅十四岁上下的战士频繁拉开六十磅的反曲弓射击并不现实,若是改造成十字弓就另当别论。年轻战士以踏张模式、以全身力气为之上弦,发射量产型箭矢,实力不容小觑。 始终重视弓矢 的罗斯如今快速给远征军全面装备远程武器。 何止弓矢?扭力弹弓与扭力投石机,这些重装备可以安装在手推车上快速部署战场,可随着步兵做快速机动。 就是考虑到远征军战士普遍年轻,指望他们与法兰克军队硬碰硬风险太大。何必与他们厮杀呢?罗斯军就该与敌保持距离,靠着不断射箭消磨他们的实力,最终将敌人活活拖垮。 这是留里克想到的战术,考虑到现在的法兰克军队的甲胄防御水平,他相信这套战术构想没问题。 步兵如此,骑兵也在扩军。 整个诺夫哥罗德地区可调动的马匹本就有限,恰恰四月份开始是传统的马匹繁殖期。 “所有的母马全部管控起来,今年不繁殖了!这日子不过了!” 留里克一拍大腿,令所有躁动的公马痛失所爱。 马匹陆陆续续从大湖之南新奥斯塔拉城运抵北部的诺夫哥罗德,在这个问题上虽然卡洛塔对留里克的决意有着质疑,她不会反对自己的男人,而且……因为供出了一批战马,哪怕奥斯塔拉军不出兵,她都有权在远征法兰克问题上分得一杯羹。这就是一场军事冒险,可能投资的战马会全部死在法兰克,害得奥斯塔拉的养马事业遭遇重创。 今日与往日一样,一个晴朗的春耕日子。 环湖的农田到处的忙碌的人们,湖面捕鱼的工作恢复正常,只不过比之去年,今年湖上泛舟的人少之又少。 因为大量的渔民已经聚集在诺夫哥罗德,连钓鱼人庄园、牛犊庄园也带着自己购买的船只倾巢出动。 沃尔霍夫河畔的港口热热闹闹,被征召的人们都在翘首以盼大王的命令。 与此同时,一支浩荡马群正被驱赶着,由大湖的东岸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在经过姆斯塔河浮桥后抵达诺夫哥罗德。 那是卡洛塔差人带来的南方养马场的合格马匹。 连续多日,留里克将时间主要用在远征军物资调度上,他差遣一票书吏做事,要求总督梅德韦特全力配合。五花八门的军需品、军粮皆已准备好,尤其是部分粮食已经开始装船,已有小规模运粮船向着都城顺流而下前进了。 现在,留里克翘首以待的就是马群。 终于他等来了这群战争利器。 今日风和日丽惠风和畅,处在丰水期的沃尔霍夫河水流湍急了些,这就意味着船只仅需一个星期即可冲到都城。 留里克与卡洛塔特别在港口等待着,他们才受到消息所谓马群即将抵达。 终于在这天下午时分,清一色母马的马群在奥斯塔拉骑兵的护卫下安全抵达沃尔霍夫河右岸,正与留里克隔河相望。 “咦?养马数年,我们的马匹就只有……这么多?”留里克眯着眼观摩那黑压压的马群,心中有一丝失望。 “这已经是我们能调集的全部马儿了。留里克,你不要太贪心。你知道的,为了你的目的我可付出了很大 代价。” 说着,卡洛塔捣捣自己男人,斜着眼瞪了一下,又带着笑意轻轻嘀咕:“你得补偿我。立刻!反正我又不参与远征。” “是!今晚吧。不过这些马儿……” “还有什么顾虑?担心它们不可骑乘。放心吧,能交给你的战马都是调训过。可以乘骑,也可作为驮骡。马儿们本该进入繁殖的!我可是牺牲很多。现在整个养马场的合适母马都在这里了。你可悠着点,不要让它们大量死亡。否则未来几年……” “我懂。你就不要唠叨了。”留里克摇摇头,他心里仍是不满。 这份不满就是针对自己,倘若自己早点意识到罗斯军未来越来越依靠战马来扩张,就该在十年前就去尝试训练骑兵。乘骑马可有多种渠道去搞到,关键在于意识问题,现在想要变出来一直庞大的骑兵部队,已经是痴心妄想咯。 卡洛塔带来的马匹满打满算有三百匹,再加上安置在诺夫哥罗德的备用马匹,除却出征骑兵外,罗斯还能再准备五百匹备用。 九百匹战马,按照留里克的特别计划,它们都将乘坐长船一路漂到新罗斯堡。 即便抵达了都城,马匹将被驱赶到更大的船只上,在被运抵里加港后全部下船,接着完成会师的罗斯军开始海陆并进向着萨克森公国方向进去,而罗斯骑兵将走一条特殊的路径,即“地狱之路”,由汉堡走罗马大道直接抵达科隆,继而在 拿骚与友军完成大会师。 骑兵会先与海路推进的步兵抵达目的地,留里克的计划正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所以为了快速运输如此多的战马、军粮、箭矢标枪、重武器,以及其他的物资。 整个诺夫哥罗德的合格渔船都在征用范围内。 留里克可不白给,被征召者能立刻拿到粮食报酬以及一些现金。对于这些船主,给大王的远征军办事的确是可以说道的光荣事,拿到报酬也理所当然。反正此行一定要到都城,带上大王赏的银币还能在都城买点好东西,罢了再走卢加河与运河转上一圈子回家。 第1368章 备战中的新罗斯堡与大祭司的决定 当北方的冰层破碎,当流凌也趋于尾声,那些储备了一冬物资亟待运到都城销售的商人们,他们果断开启了商业活动。 比之过去几年,今年的诺夫哥罗德春季商队规模很小。 往年,船只能铺满沃尔霍夫河河面,以至于各船都要安排人站在高处,盯着其他船只避免自己撞上去。但磕碰避免不了,这些长船也纷纷在船艏部位的两舷包上羊皮球囊,羊皮里被塞满干草,作为一种缓冲垫,尽量在磕碰发生时候保护船只。 这支小规模船只与大量碎冰一道顺利漂入拉多加湖,他们甚至没有在湖口的渔村逗留,继续冲向涅瓦河。 在这条不算长的大河,他们伴随着最后的拉多加湖流凌以划桨所不能及的高速航行。这么做风险很大,不过考虑到自己因抢先行动,从而打个时间差以将货物在都城卖个高价,一切的冒险都是值得的。 现在的都城新罗斯堡也开始他们的春耕,当地农田不多种植的也几乎都是燕麦,当地人依旧在开荒,目标正是向南方的森林索要生存空间。 这真是一种良性的循环,被砍伐的红松、云杉多作为建筑和造船材料,剩下的边边角角再做成家具、餐具,以及烧火木柴。 除了围墙包裹的城市区域改新房有着巨大的限制,新房也不可当着前往城外集市、造船厂、祭坛、墓地等重要区域,其他地方原则上都可以盖房子。 以芬兰苏 欧米人为主的“打工者”社区拔地而起并持续扩建,他们不止是来都城做工,也积极开始开拓新田。 那些倒霉的大树根被以各种方法拔除,一片偏酸性的荒地若非盖房子必须,就被苏欧米人与斯拉夫人瓜分,继而开始垦荒种地。 客观上都城愈发增长的粮食自给率改善了这里的经济环境,然都城的一切工商业运作仍需要大量进口粮食作为后盾。 新罗斯堡的城市人口比诺夫哥罗德多很多,捕鱼业养不活这么多人,最终已经形成传统的瑞典梅拉伦湖购粮工作,成为避免都城饥荒的关键。 除此之外就属来自诺夫哥罗德的运粮船队了。 一批武装货船和再小型一些的柯克船就停在诺夫哥罗德码头,它们是运粮船主力,留里克从大粮仓卸载的粮食就堆积其中。不过考虑到今年的特殊性,多艘大型船只被挪空了位置,在确保安全的条件下战马尽量塞进去。 “只要流凌结束,南方商船就该到了。” 王国的主要财富就在府城,王室的“大钱库”就在都城王宫。 都城百姓拥有着大量财物,期待商队一到大肆采买。客居的丹麦、瑞典、芬兰、约塔兰商人就在这里等货,尤其是销售的拳头产品:皮鞋与成品衣。 这些商人已经囤积了一批货物,就等着南方纺织品一到,采买后便打道回府,即便他们知道今年罗斯王计划着御驾亲征。 在民众的期盼中, 南方商队高扬着旗帜快速漂来。他们以传统的划桨长船为主,随着他们的接近,在码头翘首以盼的人们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 大船呢?那些运粮船呢? 今年商队的规模……就这? 长船是陆续靠港,固然各船撩开篷布都在展示琳琅货品,可比之去年实在太遭了。 “喂!你们就来了这么点人?该不会后面才是大部队吧?”急着问出所以然的留驻商人在询问,疑惑的人们当即得到消息。 “国王在诺夫哥罗德组织起远征军,今年的主要物资都被购买,大部分船只都被征用!你们不要再等待了,现在我们手里的就是今年的新货……” 一个船老大这么说或是扯谎,所有抵达的商船都有这样的表述,那就是真的咯。 顿时间,码头欢愉的气氛渐渐化作集体性的扫兴。 虽是如此,抵港商船的货物仍旧炙手可热,由于供应量有限,这些商人大赚了一笔。 那些不信邪的人仍在港口期盼着,希望后续仍有大商队抵达,奈何苦等多人依旧仅有零散商船抵达,甚至还有从拉多加北部来的运输熊皮的船只,论其规模就只是小打小闹。 留驻商人们还能如何,有的带着现有货物打道回府,有的依然愿意等。既然有着“罗斯王御驾亲征”的说法,不如继续等着大王归来再碰碰运气。 今日,天气晴朗,和煦南风将都城吹得愈发干燥。一度被积雪覆盖成就一片坚 冰的丰收广场,它恢复了原本的平摊面貌。 一大片区域铺设了水泥,奈何现阶段罗斯制造的硅酸盐水泥,品控方面做得并不好。 又是不断踩踏,又是雨淋积雪乃至日常暴晒,它变得愈发粗糙,风一刮就弄得粉末飞扬。 不过它依旧是罕见的大面积平地。 本就分格铺设的大广场如今也开始分格修缮,破损地段全部砸碎,再铺设新配置的水泥,磨平之后静待干燥。 都城的罗斯杜马里总是凑着本城的头头脸脸,大家开上小会就把修路的提案讨论通过。毕竟是从总督府的财政库里拿钱办事,开会大家几乎不会亲自拿钱,只要总督小科努松办事痛快,修缮城市道路系统也就迅速展开了。 路与广场要分区段修缮,如此不影响民众日常,最终在今年的秋收也不影响民众在广场晒谷。 对于小科努松,在都城基建问题上可不敢怠慢。 新罗斯堡是国王的颜面,是对西方世界的窗口,是大陆与海洋的交汇点,更是王国的第一贸易中心。 马上又要远征法兰克,考虑到大王一定会取胜,凯旋之师也定要环绕城市做盛大凯旋式,若是道路状况与周边建筑破破烂烂,岂不是成了对大王的羞辱? 每年春季各家各户都会修缮房屋,趁机修路、疏通城市下水道、修缮更新港口设备,这一切都是总督府的重要工作。 但今年极为特殊,压在小科努松肩头的责任极大 。 今日天气晴朗,总督府里除了信心勃勃的总督小科努松,还有着留驻数月的蓝狐与耶夫洛。 他们凑在一起喝点酒,再对当前的问题探讨一番。 “现在局势变得复杂。我想不通,大王既然要远征法兰克,还抽出时间做了一场冬季南征。大王早该在光明节(冬至日)前后归来,现在都快夏天了,大王还在诺夫哥罗德?”说罢,又是一杯红酒下了肚。 “你在抱怨吗?”蓝狐问。 “没有,只是……担心大王的远征耽搁了时间。” “确实我也有些担心。”蓝狐以笑意压着自己的忧虑,急促继续道:“自码头传出的消息已经传来了。大王组织的军队还在诺夫哥罗德,他在南方筹措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估计在抵达都城后,马上就开始远征咯?” “你……心里也没底气吧?”小科努松摇摇头,继续看着蓝狐的脸:“倒是你!你这个远征军指挥官,撇下大军在尼德兰,现在大海解冻了,你就该赶紧回去继续指挥。” “还不必着急。我在我的封地又组织了一批建勇,我至少带着他们支援。再说,我自己回去会令远征军扫兴,不如再等等大王。” 小科努松点点头,又问到耶夫洛:“你呢?老哥,这次你不得带着你的芬兰军队助战?” “我?我就算了吧。不过大王有意,我可再派出一批精锐长弓兵。”说着,耶夫洛一咬牙:“把我手里的箭全 交出去。” “箭矢?这可不是问题,我可是主抓这方面的问题,才不敢怠慢大王早就交待的任务。” “哦?”蓝狐抬起头:“大王所有交待你的后勤工作都完成了?” “那是自然,就等着大王来了交差。反倒是你,蓝狐,你又胖了些。” 蓝狐摇摇头,再勾下脑袋微微一笑:“这不打仗就是如此,等我再去法兰克很快又要瘦下来。” “对了,你的那个女人……打算如何告诉大王?总不会真的如实禀报?” “小科努松,你又何必提及这个?” “我想,还是如实禀报为妙。这则秘密咱们都知晓,但大王必须知情。那个女孩现在和维莉卡关心亲密得睡一张床,哎……”小科努松看不惯一些事,两个同龄少女形影不离关系亲密得有些过分,纵使是亲姐妹也不该如此吧! 那是未来的大祭司,是王国的大公主,小科努松不敢说三道四。至于另一个女主角,她身份别样尊贵,有着高度政治敏感的他只好借着酒劲对蓝狐旁敲侧击。 “无所谓。”蓝狐再饮一杯:“乌鸫习惯了现在生活我很意外,她高兴快乐我也很快乐。至于她是否属于我,的确需大王定夺。而且……” “如何?”小科努松问。 “她毕竟是查理曼的后裔,说不定大王要在她身上做文章。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啊。” 消息已经传遍城市,正是因为罗斯王的积极备战,将本该运抵都城 销售商品尽数征收采买为军资。 本来都城用了半年时间筹备,它们体现在充足的武器装备,令小科努松引以为傲的莫过于那些整体锻造胸甲的大成,再加上蓝狐运回来的大量战利品“亮铅”,这种前所未见的新金属对着甲衣做火鎏金处理后,甲衣样式变得魔幻起来,观者谓之为“来自阿斯加德的圣甲衣”。 武器装备、军粮、新衣,三大板块各有负责人,总督府作为调度者、监督者督促他们落实任务即可。 倘若大王将诺夫哥罗德的资源也集合了,与都城资源合在一起,这是多么巨大的战略物资储备? 难道还要按照计划的远征军三千人的标准去做? 如此富裕的仗还是头一回。 五花八门的消息随着去大神庙拜谒诸神的人们传到祭司们的耳朵里。 远征之事祭司们无法置之度外。 大祭司露米娅镇守都城没的说,为大军开拔做一场盛大祭祀也是必然。 王国定然要组织一直祭司团队随军出征,她们将给予战死者最后的尊严、引领英灵前往信仰里的瓦尔哈拉,她们也是军医,带着罗斯现有的药剂为伤兵治疗。 富商家庭、罗斯军功家庭的女儿们,经过测验后的她们在大神庙镀金。少女们绝非柔弱,即便她们不是瓦尔基里般的女战士,也经过基本军事训练。 但当消息传来,等待许久的露米娅终于兴致勃勃得着急全体下级祭司,她的宣讲立刻 引起轩然大波。 大神庙内殿,祭司议事之地。 头顶鹿角冠的露米娅握紧镶嵌宝石的木杖,在她身上,一瞬间仿佛已故大祭司灵魂附体。 即便是副祭司的维莉卡也只好与自己的贴身女伴安静站着洗耳恭听。 “都挺好了!伟大罗斯王的远征即将开始,一些祭司将有幸随军出征!听着,你们的父母安排你们前往大神庙侍奉诸神,我知道那些人的希望,以为安安稳稳有了侍神的经历即可嫁一个好人。 但是,你们的生活从不是如此安稳。你们要与国王的军队共进退,你们也有可能在战争中死亡小,可能被法兰克人俘虏……” 说到这里话题变得极为言重,露米娅将丑话说在前,这番可是吓得少女们吓了一跳,接着花容憔悴。 “怎么?你们在惊恐什么?害怕了?!”露米娅加重语气:“平时杀鹿祭祀你们不害怕,未来你们会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希望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依旧淡定。” 她继续说着,突然又公开展示一把匕首,那本是一把一般祭祀用的屠鹿工具。 “记住!法兰克军队与你们有不同的信仰,而你们都是漂亮的女人!一旦被他们捉住,就会遭遇最为凄惨的迫害。为了自己的荣耀,倘若遭遇最可怕的事情,你们就用这个自我了结。 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你们还是要提高警惕。你们即将走上战场!现在听到名字的,纷纷离队!” 于 是,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就是维莉卡。作为国王的大女儿、未来大祭司,远征之事岂能少了她? 维莉卡没有丝毫好怕,恰恰相反,远征时间越长,父亲陪伴自己的时间也越长。战争?没什么可怕。 她是如此,可听到大祭司念及“特莱西娅”时,乌鸫大吃一惊。 露米娅才刚刚开始念名字,惊得炸毛的乌鸫便很无力得插嘴:“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去那个受诅咒的国度?” “你?”露米娅白了她一眼:“因为维莉卡是你的主人。你主人去了战场,作为她的仆人你还想留在新罗斯堡?” 这确实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当然乌鸫觉得这就是大祭司故意的。 难道露米娅不是故意的么? 有些事就是表面一套说辞,背后有着复杂隐情,隐情方面绝口不提它却又是切实存在的真正原因。乌鸫就是吉斯拉,露米娅知晓她的血脉身份,很清楚这种人物想要与法兰克做完全切割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 除非,死亡。 露米娅这也是将留里克一军,乌鸫是一定要随军参战的,届时工作是一位祭司。乌鸫与维莉卡关系亲密得过分,露米娅不好意思将她们分开,她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女儿,生怕被这个敌国贵族在某些方面带歪了。 目前为止乌鸫并没有奇怪表现,不过露米娅还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背叛了自己的法兰克的父王! 毕竟,一个女儿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这种人还能做出什么事? 还不如把这女人想办法合理送到法兰克,观其表现。倘若加入罗斯只是权宜之计,这女人跑回法兰克定要想着逃跑。在露米娅看来这是最好的,身为母亲,她并不希望女儿身边多一个身份可疑的跟班。 “特莱西娅,你可以不去,那么你就在出征祭祀时自刎,以自己的血祭祀诸神以求得我军大胜!要么,就老老实实跟着你的主人一起远征!”露米娅的话言重至极这样的母亲,维莉卡看着都感觉陌生,心中还有一丝恐惧。 乌鸫愣住了,接着机械式的嘟囔一句:“我愿意去。” 传说奥丁麾下的瓦尔基里有十二位,不过罗斯早就将已故大祭司升格为瓦尔基里,这个数量究竟有多少,罗斯方面自有解释。 露米娅的标准简单粗暴,留里克是奥丁在人间的代言人,包括自己在内的妻妾有多达十八位,等同于有十八位瓦尔基里。 维莉卡与乌鸫作为远征军祭司的正职副职,另有十八位漂亮的金发少女作为随从。 二十位祭司,这就是露米娅给予大王的礼物,想必这些大神庙走出的女人,会在未知的战役之时给远征军巨大的精神鼓舞吧。 第1369章 白甲兵 铁锤在不停锻打,新罗斯堡的国营冶金联合体,任凭户外如何寒风呼啸,它内部的热力都逼着工人们赤膊上阵,对于他们冬季仿佛不存在。 新罗斯堡城市东南区域,该区域没有一般民居,有的是密密麻麻的火锅矩阵。 王国的大型高炉都在北方,罗斯堡老家在全新的时代依旧拥有着她独特的强大生命力——冶炼中心。 如今还留在北方罗斯堡的人们,基本都从事有关挖矿、冶炼的工业门类工作。 他们就是在以前现代的技术,守着斯堪的纳维亚山脉的太古代铁矿脉挖掘石头,破碎之后以土高炉做生铁铸造。 大量的生铁锭罗斯堡自己基本无法消化,于是在港口装运海军的运输船,在海军舰只的护航监督下运抵芬兰湾深处的都城新罗斯堡。 北方两座大矿山与对应的冶金城市,在对都城提供源源不断的粗制铁定外,大量副产品一样运输着。 芒硝、石灰、石英砂,这些矿物产品关系到罗斯的其他工业门类,新罗斯堡聚集着全罗斯最多的工业人口,唯有他们能妥善吸收利用这些产品。 在诸多运输的矿物中,甚至连矿渣也被废物利用。 矿渣被砸得稀碎,最终成优质河沙的替代品,成为配制水泥的关键原料。这样造出的水泥成本是下来了,使得罗斯有了大肆做硅酸盐水泥的基础,而代价就是现在的局面,都城总督府不得不拿出钱来对最初铺 设的那些水泥路面进行修修补补,且将年年岁岁修补下去。 因为新罗斯堡的维度还是太高,对这种矿渣水泥认知有限的人们惊讶于他们以人的力量造出来“广大而平整的岩石”,却不知它不耐冻,且干缩性大,在全年温差差异很大的新罗斯堡,几年来的一张一缩造就大量裂缝,自然风蚀下就化作灰尘,其表面也逐渐变得坑坑洼洼实在需要修补。 这样的修补完全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罗斯的核心有四座大城:罗斯堡、艾隆奥拉瓦堡、新罗斯堡、诺夫哥罗德。 四城在铺设水泥道路与广场的工作上进度参差,但将城市主要道路早就出易干燥的坚硬平坦大道,民众达成共识。 这样的城市道路系统在罗斯的其他城市尚且看不到,在域外城市就更加匪夷所思。 那些运抵都城的生铁锭,终将在大量有编制吃俸禄的师傅手里化作武器、防具,以及需求量最大的生产工具。 在这里,一位如铁塔一般的装饰屹立于一座火炉前。 他蓄着浓密胡须,左右两侧下巴的胡子还梳理成了辫子。 一条麻布在额头缠了一拳又一圈,如此汗水沾湿了这包头才不会蛰伤自己的双眼。 他本质没有穿着上衣,实则穿着一件皮实的背带裤,在正面,一张坚硬熊皮护住了整个躯干,如此可在锻打之际避免意外烫伤。不过他本来毛茸茸的双臂已经变得光滑水灵,因为毛囊都 被长久的工作烫坏死亡,光滑双臂渗着汗水,这与他浓密的棕黄色胸毛成鲜明对比。 他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的第一个男奴——出身白树庄园的卡姆涅。 一个被熊夺命双亲的男孩,终究在留里克手里化身最信得过的铁匠。 那些消息引得全城探讨,一直在都城翘首以盼大王现身的卡姆涅,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即向大王交付整个冶金集团过去大半年时间的劳动成果,宣示自己实际超额完成了任务。 乃至,一项会令大王意外而狂喜的礼物。 “来人呐!把我们的宝贝拿出来!帮我穿戴好!” 那些年轻的铁匠,在属性上都是留里克的打铁奴。但作为大王能直接管控的奴隶,不愁吃喝的他们还有俸禄拿,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又都是年轻人,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几乎都已娶妻生子,有了家庭牵挂就更是国王拥趸,也希望自己的孩子继续为大王效力,以期继续得到稳定钱粮。 年轻人的身体状况与卡米涅极为相似,吃好喝好又天天从事体力劳动,这些因打铁而被动练就强劲体魄的肌肉壮汉,纷纷带着五花八门的装备聚集在他们的老大身边。 “大哥!东西都带齐了,干不干?”一位健壮领班问道。 卡姆涅深吸一口气,张开粗壮双臂,低吼道:“来吧!想象一下我是一位狂战士!给我披甲!” “好的。不过,老大你该穿上一件衬里,就怕这些甲 衣磨伤你的身子。” “无妨。”卡姆涅高扬着下巴,张开的双臂握拳:“反正只是展示我们的成果。愿诸神保佑我们的工作完全成功。” 于是,在诸位亲信的帮助,卡姆涅作为甲胄制造的总负责人,亲自验证今冬的重大成果。 它不是一般锁环锁子甲、不是铆接锁子甲,更不是量产型的板甲衣。 而是整体板甲与板甲衣混作而成的高防性的“怪物”。 整体胸甲挂在肩头,其后则是板甲衣。要考虑到后背脊柱的伸展舒适性,后背的防具沿用板甲衣,而在正面就是不断锤击早就的有弧度隆起的整体胸甲! 相比于过去制造的整体胸甲,它的弧度更大一些,更是制作出一条浅浅的中心脊,以求在混战之际,敌人的五花八门武器砸上去被动弹到一边。 它增加了两侧护肩,其由板甲衣片制作。本该是士兵自己准备的护臂,这番就有卡姆涅一方批量制作,一大一小两片被砸出弧度的整体碳钢片,再经过淬火处理,就成了最坚硬护臂。 与甲衣配套的更是有裙甲与护裆,由于罗斯的生铁原料已经处于富余状态,卡姆涅得到了五百套甲衣的大订单,这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死命令。既然原本任务已经完成,就在成品上玩出更多花样,可以谓之为对大王的谄媚,也可谓是对自己的交待。 裙甲就是整块板甲铆接在皮革衬里上,护裆更是一片略有弧 度的板甲,以满足男性战士特殊的需求。 原则上大腿处有了裙甲保护就不需要再附着甲衣,以免战士的下盘不稳。 在小腿处,护胫的正面是一面弧度板甲,后端则是绳索,以便于将之捆在罗斯军队常用的高帮战靴上。 传统的北欧铁皮盔,是先用铁条敲打出框架并铆接,接着用铁片以铆接方式填充空隙。过去的时代因各种原因,北方世界守着大矿脉也缺铁,能拥有全面防御的铁皮盔的人并不多,以至于不少头盔刨去铁条框架就是皮革盔。 新造的这一批铁皮盔在原本工艺的基础上,在正面增加了又一整片低碳钢片铆接的护额。头盔上更有挂扣,这样可以折叠成圈的板甲片护颈,除了可以保护战士的脖子,连大半张脸也做了保护,只有眼睛可以直勾勾看着前方。 它是一种超重甲,只有精锐战士的身体素质可以接受,这种甲胄的防御性质已经与东罗马帝国主力抗衡,其造价自然各个不菲。 但罗斯的确不缺铁,冶炼的成本依旧在降低。不过为了多达五百套甲胄,罗斯王国依旧付出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仅是燃料花费都是巨大开支。 何况这些甲胄还经过了特别的处理。 战利品的锌锭被称之为“亮铅”,卡姆涅还没见过这种酷似铅的金属。他是学过留里克赐予的“元素周期表”,估计这就是其中的某个元素。 它叫做什么?将战利品带回 来的蓝狐原引当地人的说法,谓之为“schoe”,用排除法与直觉做估计,就认为这东西就是那份所谓“从奥丁处取来的表单”上标注的元素zinc。 对于卡姆涅,留里克把这小子当做小兄弟,曾经有的没的对之倾囊相授,至于小子是否理解就看其造化,至少在这个过程中,留里克与他人多说话也排解了自己的无聊,也有作为师者的成就感。 一些事卡姆涅听进去了,他只知道闻所未闻的zinc据称是一种闪亮亮的金属。 这些“亮铅”也许就是zinc,不过无所谓,它们必须作为甲胄的特殊镀层为军队提供特殊的气势。 因为这个时代的欧洲往往在挖掘铅矿的时候,碰个好运气才能找到铅锌矿,基于其不同的熔点分离出锌锭与铅锭,整体而言锌是珍贵的。 卡姆涅就当它们是一堆铅锭,将之熔化后,以最传统且粗暴的火浸法给各个甲片做镀金处理。经过不断的火浸,全部甲胄完成作业,而成果令人倍感意外。 如铁塔一般的卡姆涅终于穿戴好自己组织打造的全套铁甲,不得不说说这套甲衣只有健壮的人受得了。 他最后将护颈放下,最终暴露在外的就只有一双手与一双犀利的眼睛。 看到老大的新姿态,年轻的铁匠们都感觉到了肃杀! “老大!”有人嘴巴打颤:“你,好像是传说中的人物。” “哦?我很威武?” “好似 阿斯加德才有的战士。”另一人慨叹。 所有年轻铁匠观之都发出类似的赞叹,他们绝不是阿谀奉承,因为这套甲衣的零件是大家分组制造,这件甲衣倾注着大家的心血。 国营的冶铁联合体,它的估摸已经迫使它必须进行内部细化。虽无泰罗制之名,在很多方面它已经在使用泰罗制。所有打铁奴进行了分工,所谓分成多个车间,一个车间里又细分为多个班组,各组各司其职。 年轻铁匠们笑谈:“我们的编组犹如一支旗队。” 在这里卡姆涅的确在做军事化管理,这样已经膨胀为五百多人庞然大物的“联合体”,才有包办罗斯军武器工业的实力。 卡姆涅披着重甲走来走去,切身感受这份甲衣的重量。他还拿着铁锤自我敲打一番,无可奈何的发现表面的锌镀层因撞击剥离掉一些。这并不影响甲衣突显出的前所未有之明亮色泽。 那不是一般的金属色,它并非亮白,而是一众偏青绿色的亮白。 一般铁器容易晦暗,罗斯军的手斧也多是黑色疙瘩,连常态化的钢剑缺乏涂油保养也会快速晦暗些。 这身甲胄太闪亮了,亮得很不自然,可却又是实实在在现身都城。 而且这样的全套甲胄足够装备一个旗队。 卡姆涅穿着甲胄首先得到了自己人的高度认可,那么就该组织部下穿着它在都城招摇过市,尤其是给总督小科努松炫耀一番。 “兄弟们!” 他一身怒吼:“组织你们手里最强壮的人!他们的打铁工作暂停!各组合计给我上交一百人,组织起百人队。明日穿上我们的甲胄,带上我们打造的剑,扛着我们的旗帜,去总督府门口炫耀。” “联合体”自去年秋收开始就得令开始积极备战,到现在的五月初已经备战了八个月。 众多铁匠在为国王打造军械甲胄从来不是秘密,新罗斯堡大量民众就靠着“战时特需”提供武器原材料而持续发财。 恰是因为“联合体”的工作很杂,以至于他们全力制甲衣的工作被民众忽略掉了。 制造甲衣嘛,根本不是稀奇事。都什么时代了,哪里像是过去那般,战士跳船突袭要赤膊上阵,那种是匪徒海盗行为,如今的罗斯军可丢不起这人,要打仗,就全副武装碾压敌手。 都城百姓主要以北方移民为主,过去的他们在波罗的海纵横自诩见多识广,然而这天上午,一直奇怪的军队居然浩浩荡荡从城东南角的“联合体”走出。 “那是什么?铁锭在移动?!” “愚蠢啊。那是一群战士。” “难道大王的军队已经到了?不像啊。这支军队怎么回事,何时进城的?” …… 这是卡姆涅为罗斯制造的最强战甲,是对两年前打造板甲的大提升。 他与蓝狐详谈过,这番知晓了披着整体板甲在法兰克世界奋战的常备军步兵第一旗队的极端表演,他对重甲旗队的胜利 心里有数,对蓝狐提到的一些改进建议虚心接受。 譬如,蓝狐提到了战士虽是重甲,聪明的法兰克战士发现了防御薄弱处——脖子。 新的甲胄补足了这方面的缺憾,卡姆涅估计有这样甲胄就不会有战士死于偷袭了。 有如此甲胄难道还要背着圆盾吗?木盾是罗斯军的标配,乃至成为一种光荣象征物。 这些重甲战士将之背在身上,一个个的武装带上悬挂佩剑,另有手斧与匕首。 他们的脸庞都被巨大的护颈遮掩,由卡姆涅带队,带着兄弟们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向着丰收广场走去。 一路上他们极为吸睛,围观的人们对着闻所未闻之军品头论足指指点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带队者居然是“国营冶铁联合体”的老大卡姆涅。 初夏上午的阳光照在这些镀锌甲胄上,本着凡是金属暴露之地必须凸显镀层亮闪闪的原则,阳光下便显得所有招摇过市者都在发光。 传说中弗雷神骑着会发光的黄金野猪,那是伟大的财富神,而这支军队莫非还得到了弗雷神的祝福? 于是在这支军队身后陆续集合大量好奇民众,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丰收广场本在做着水泥修善作业,突如其来闯入的人群气得施工工人举起长木杆驱赶那些误入者,但他们也被那些“发光铁人”所吸引。 聒噪之盛弄得总督府不得安宁! 它还弄得大祭司露米娅一位是国王的船队抵达了,特 意换一件衣服走出大神庙,结果便看到一群市民强烈围观一群发光者。 这里,只有少数人知道怎么回事。 蓝狐混在人群中,捏着胡须抚着自己圆圆的下巴,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暗叹:“卡姆涅,看来你超额完成了大王交代你的任务。还把我带回来的亮铅用对了地方,很好。” 对于总督小科努松,他几乎就是蒙在鼓里。 他毫不犹豫以为大王的远征军终于抵港了,即刻组织人手走出总督府意欲去码头迎接,这才刚出了们就看到一群怪物排着整齐队列候在大门口。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狂战士?!”小科努松一时头懵,嗓音也大了些。 此刻,领头的铁人不慌不忙得将护颈收束起来,最后以绳子挂在头盔上,从而露出战士的脸。 “卡姆涅?是你?你在搞什么鬼?” “嘿嘿,只是给你看看我们的成果?如何?这就是大王所要的甲胄,现在先给全城百姓看看。尤其是你!总督大人,你觉得如何?” 心情激动?是有的。不过小科努松现在更多的是敬畏,到底他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功绩才有继任父亲继续担任总督的资格,他是知兵之人,见得这些浑身会发光的战士,很快敬畏化作了恐惧。 在战场上没人愿意和这种人拼杀,因为肯定拼不过。 最终,小科努松只得压制住内心的惶恐,表面故作淡定,赞誉道:“很好。这会 是给大王的惊喜。罗斯的远征将取得巨大胜利。” 如此车轱辘话卡姆涅才懒得听,不怀好意嚷嚷:“大人,你是被吓到了吧。” “吓到?还不至于。对了,你管现在的自己叫什么。狂战士?” “我们皆着白甲,它将在装备整个旗队。白甲狂战士,将是我们的最强力量。”说着,信心勃勃的卡姆涅挥拳敲打自己的胸膛,将那镀锌胸甲敲得砰砰作响。 这已经超出小科努松的理解范围,现在也只好以尬笑做掩饰。 第1370章 向着涅瓦河前进 诺夫哥罗德王宫内,一老一少两位王者相面而坐。 老奥托在祥和闲适的表情下压抑着他内心的焦虑,乃至难以明说的遗憾,冥冥中还有一丝嫉妒。 “这次你一去真的可以一年时间解决战争?事到如今,你进入法兰克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父亲。”留里克定了定神,直白阐述:“只怕今年是不可能解决问题。远征军将在法兰克度过冬季,至于明年能否解决问题。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所以呢?你到底图什么?土地?财富?” “是光荣!” “光荣?嘁。”奥托苦笑着摇摇头,心想着着这小子将劫掠等同于光荣,果然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惜,我的身体已不允许我去分享这份光荣。” “但是父亲,你是伟大的王,当我们取得胜利,你坐镇诺夫哥罗德一样分享光荣。” 奥托摇摇头,带着笑意凝视儿子的脸:“施舍的光荣我没资格拿。再说,老战士们皆已隐退,我是旧世界的末裔,承蒙诸神的恩赐才有现在的长寿。而你,决定带着一批全新的罗斯人奔赴战场。” “父亲。没有你当年的决定,这些战士也不会降生人间。” “所以我也能得到一部分光荣?算了吧。这是你的时代,而我还能在生命的最后为你看管着后方的基业。难道,明年就能解决战争吗?还是那个问题,你图的仅仅是光荣?”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任 何的军事行动都有目的性。 论这次远征,随着时间的推移,罗斯介入法兰克内战的理由愈发牵强。 “根据三年前我与路德维希签署的条约,倘若那个人陷入战争,整个北方同盟都有理由参战。我带兵参战恪守盟约。不过……在战场上捞取巨大的财富,是我的本愿。” 听得,奥托笑了,老家伙笑得堪称猖狂:“小子!承认吧!你的目的是为了大发横财,为了更长久的赚钱,以好从当地得到更多的葡萄酒。” “的确如此。”留里克爽快答应。 “但是,你就不想索要一些土地作为我们的领地?” “这……要看条件。鞭长莫及我管理不过来。但,如果路德维希被他的大哥击败了,我的所有部署将功亏一篑。如果是洛泰尔被击败,我也不希望战后的路德维希做大。一个大而虚弱、内部大贵族各有想法的法兰克,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将泥塘搅浑,我们好浑水摸鱼。” 话至于此已经超越了奥托的认知,老家伙自觉已经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不禁苍老的面庞看向房顶的大梁:“传说中强大的法兰克,在你的眼里已经成了虚弱的病人?或许果然如此。可惜啊!我已非常虚弱,不知道能否看到你凯旋。” 留里克心头一紧,闷头紧锁断言道:“诸神会赐予父亲更长的寿命!因为你的使命尚未完成。” “罗斯已经强大,你也成为了王者。而我… …” “不。”留里克绷着一张脸:“在我成为奥古斯都前,父亲的任务没有完结。请你好好看管着东方世界,等待我的凯旋。” “好啊。”已经没有再聊的必要了,只见奥托摆摆手,和蔼说道:“孩子,爬过来,就像小时候那样。让我再抱抱你,把你抱在怀里……”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早已成为北方小巨人,昔日的巨人如今佝偻身影成了老头子。如同幼时那般,留里克被父亲抱着,同时他也能注意到奥托曾经粗壮的胳膊萎缩得厉害,若非胡须遮掩,面目枯萎的模样就更吓人了。 留里克知道,奥托年轻时一直在满世界的冒险,那些经历固然没有自己的作为传奇,他都是在强力透支自己的身体,而今已经七十岁的老人真的还能再坚持多久? 有的老人在生命末期能够觉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难不成…… “你,至少要活到我的凯旋。”留里克把话压在心底,不忍气氛变得悲怆。 诺夫哥罗德的航运完全恢复,而今各地春耕也趋于尾声。 由于战备物资调运得多了些,要带着这么多装备进军,以至于码头已经变得乱糟糟的。 今日,大军开拔之日! 在行动之前大部分物资,尤其是诸如扭力弹弓等重装备、打捆后的箭矢标枪,以及最关键的军粮,已经先行运至所有候命的武装货船与柯克船上。 马匹则不然,近千匹战马将在出征之日被驱赶着 走过翘板进入柯克船上,一艘船挤上十匹马就是安全极限,否则马匹太拥挤而害了病,那就是一场悲剧。 基于现实,大部分马匹还是要被驱赶到传统划桨长船上,一艘船至多安置四匹马,再在三十名战士的监视中前进。 在码头处与附近水域,今日这里聚集着各种卧龙凤雏,实在化作了罗斯王国“内河舰队”的实力大赏。 除了常见船只外,人力水轮船、双体船,本地的造船厂基于渔民需求研发更适合湖泊行动的船只,他们追求稳定性、追求少量人员即可达成的灵活机动,便有诸如水轮船的出现。 双体船就是两艘长船的拼接,中间的木梁再铺设木板,使得它化身趸船,而移动基本依靠着划桨与人力踩曲形板驱动水轮。 相比于一般长船,这种船只除了可以轻松坐上五十人外,还能再堆砌大量货物。这种船只的航洋适航性堪称稀烂,唯有在河湖里一切正常。 这种的双体船有很多,乃至少量的三体船这种怪胎。 伊尔门湖面总是漂着一些奇怪船只,这个实在是本地特色,在此生活成长的人们这些年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那些外来商人必然惊呼于罗斯人的天才智慧。 双体船就像一艘大而稳健的木筏,再大一些的就相当于趸船,其上货物多是战士们的战时生活用品,尤其是大量麻布与皮革毯子,以及随船者们的个人双肩背包以及亲自 的大量私人物品。 突然的冬季战争对罗斯提供了另一种宝贵的经验,在此之前罗斯并没有长时间陆路作战,战争持续了半年,内陆远征所遇到的问题都应该在新的远征前做解决。 住宿是一个大问题,做不好甚至致命。 防潮的皮垫子是士兵标配,而搭帐篷材料就变成轻便的麻布,且麻布还做了涂油处理,使得帐篷在轻便同时还有了一定防水性。 现在,河畔堤岸聚集着数以万计的人们,妇女们抱着孩子告别远征军,一些母亲找到自己亟待出征的儿子,还在向其手里硬塞新做的干粮。 很多远些的庄园民众都聚集在诺夫哥罗德,这座城的人口短时间内飙升到五万规模! 总督梅德韦特不得不组织留驻军队,士兵们将长矛放平,彼此间互相抓握对方的木杆,士兵构筑起狭长的人墙以控制愈发激动的人群,那长矛如同栏杆一样避免躁动的人们越界。 毕竟这是一次远征!尤其是白树庄园,大量的混血男孩以罗斯的名义与大王一起进军,孩子们就是罗斯人,他们的斯拉夫母亲引以为傲。 岸上旌旗猎猎,亟待上船的战士们排好队列,以此同时沃尔霍夫上也铺满了大小船只。 登船行动已经开始,为了避免造成“大堵车”,在队首登船的人们,他们以一个旗队为单位,旗队长确定麾下集结完毕便率先开拔。 此刻号角声响起,远征军已经开始行动 ! 而后方仍有不少战士仍在登船作业。 留里克依旧站在岸上,面前聚集着的就是王室成员们,以及最尊贵的老国王奥托。 今日奥托仍旧穿着那件黄金甲,依旧在侍卫的帮助下屹立不倒。 “毁灭者”之剑,它依旧握在留里克手里。它俨然成了罗斯取胜的幸运符,至于指望用它杀敌,留里克从不奢求。 和女眷们该说的话都说够了,对王后斯维特兰娜的最后情话也说罢了。 王后亲手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儿,哪怕世界一片聒噪,这孩子却冷静得等着圆溜溜的蓝色双眼,看着排成长队的船只,看着陆续登船的战士,看着自己的父王。小婴儿没有哭,她的所有哥哥们屹立于此,男孩们完全没有紧张害怕,反而一个个只恨自己太年幼措施这场伟大远征。 突然间,人群中传来一阵躁动,披甲战士们在乱糟糟的人群里粗暴得用木棍又敲又打,这才开辟出一条通向河岸的路。 “都让开!坏了大王的大事,杀了你们也于事无补!” “闪开!否则木棍打断你们的胳膊我们不负责。” …… 话是非常粗鲁,士兵手段也粗暴,只因所有人都低估了今日的热闹,以至于作为祭品的驯鹿和牛牵得晚了些,还要面对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十头鹿十头牛,二十头大畜终于被牵到河边。 留里克有点诧异得扭过头:“祭祀?我计划的可是在都城做一次大祭祀。” “这 是我的决定。”总督梅德韦特挺身而出,在做了一记标准罗斯军礼后,又道:“这是民众们的期盼。固然在都城做大祭祀是必要的,这里的人们可看不到都城的盛况。还请……大王拔出您的剑,将这些祭品全部斩杀,用以祭祀河神、湖神,以及斯拉夫诸神。” “这是临时起意的吗?你该早告诉我。”留里克刻意皱起眉头故作苛责。 “抱歉。实在是民众的要求。” “就这么做吧。”老奥托声音沙哑得发话了,再特别强调:“就用我的剑,帮我做这场祭祀。” 看着父亲笃定的眼神,听着耳畔民众们的欢呼,留里克深深勾下头,突然间将“毁灭者”拔出高举之,剑风嗡嗡声不绝于耳。 留里克的动作很娴熟,却依旧避免不了溅一身牛血,而这不正是大家所癫狂的么? 考虑现实需求,诺夫哥罗德的传统斯拉夫人祭司们在解散后又陆续“返聘”,她们多数被留用了,只是这群女人必须改信罗斯王国推崇的七座神只。或者说是七位最高贵的神必须信仰,那些奇奇怪怪的斯拉夫小神被定义为“神格太低”,祂们依旧可为本地人信仰。 唯有斯拉夫的主司烈火与惊雷的大神庇隆被吸收入罗斯王国的神只系统里。 于是,他们在河畔点燃一把篝火,再在篝火边留里克挨个对着那些祭品牲畜放血。 自己的面部被牛血喷得一片红,连头顶的黄金桂冠 也染上血色。 驻扎在诺夫哥罗德的罗斯祭司,就如在都城的那般,这里也尽是吸收了一些少女充当下级祭司,再在本地的旧祭司的指挥下做事。 年龄不同的女祭司们明显约定好了,她们高声疾呼:“宝剑染血!远征必胜!光荣属于罗斯!光荣与我们同在!” 她们一直在高呼一个词汇:sva。 牛血与鹿血化作小溪流入静静流淌的沃尔霍夫河,留里克擦了一把剑,再将宝剑擦拭干净。唯独,正面甲衣与桂冠上的血渍没有擦拭,它被解释为“血祭的意义”,实在是吉兆。 “是时候上船了!” 留里克做出一个手势,站在一艘长船上待命的鼓乐手开始奏响一曲《告别斯拉夫女人》。 一如它的名字,这一场景何其得贴切?! 这支罗斯远征军战士告别的几乎都是他们各自的斯拉夫母亲,就是这曲调有些伤感,却有充斥着悲壮被希望。 当鼓乐起,那些尚未得到命令开拔的旗队战士,他们有感而发,跟着乐曲唱出它的歌词。 “也许这时候该飘扬一些红旗。无妨,放眼望去全都是安德烈海军旗。部队!是我的罗斯船桨旗……”留里克微微勾头思索一番。 他再猛抬头,面对着家乡父老们慢慢后退。 突然间,一身牛血的高贵王者当众担心而跪,以王者的身份以次大礼,名义上向整个诺夫哥罗德,向整个环伊尔门湖告别。 他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出征!我军必胜!” 说罢他转过头,毅然决然地登上候命的那艘长船,再站在船艏行为艺术般的一手扶着船艏的drike龙头。 看着儿子这一举动,老奥托的精神深深触动了。“这小子,简直是四十年前的我!” 终于,一场计划为期五个昼夜的航行开始了。 沃尔霍夫河的河道始终维持着二百余米宽度,加之现在是顺流而下,对于远征军一切都美好至极。战士们不需要划桨推进,需要的就只是控制船舵,避免并排航行的船只发生碰撞。 倘若有一条陆路线路,行走在大道上的人们硬是需要走过折合二百公里的道路才能抵达拉多加湖。 沃尔霍夫河的长度比之更长,现在是北方的初夏,全天的白昼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四个小时。 河道有一定的蜿蜒曲折,它的实际长度达二百三十公里。 但丰水期的当下,河流可以推动船只轻易以折合每小时两节的速度前进。这个时间点对于走传统水道去诺夫哥罗德的商船很不友好,必须划桨对抗水流,而对去都城的商船就好极了。 于是聪明的商人如今已经开始走新开发的非常安静的卢加河水道,再走运河最终进入伊尔门湖。 两节的航速相当于人的步行,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各船放下风帆,再配合着划桨,最终以平均六节的高速进军。 他们整个白天都在行动,而在第二天 的傍晚时分,狭长的舰队开始陆续通过河口的拉多加镇。 住在这里的渔民们早就知道大王的军队即将通过,为此还准备了一些鱼肉干伺机卖给王师。因为人们都知道,大王在对待食物补给的问题上从来是多多益善的态度。 渔民们达成了目标,而罗斯军也在这座河口渔村附近随处可见的河畔空地过了一夜。 大军完全进入拉多加湖,借助这庞大如海的水域,已经是行动第三天的上午,罗斯军就在湖面上进行舰队整编。 各旗队的船只各成一个集团,全力运输物资的那些大船成了独立集团。 倘若有雄鹰飞过,它就能鸟瞰水域上突然出现了有支船队集群。 他们彼此保持着距离,就在拉多加湖上漂到了第四天下午,开始陆续抵达涅瓦河的拉多加湖河口。该河口犹如一个巨大的漏斗,又像是一个黑洞。只要进入河口,船只就开始慢慢漂行,直到被水流推入涅瓦河中。 尚未到傍晚,全军在留里克的命令下于河口唯一的小岛,即核桃堡据点留驻。 核桃堡要塞,它有要塞之名,对于罗斯就只是一个观察哨。比起它的军事价值,现在的它谓之为观测湖泊水文的观察站与季节性渔村更贴切。 这里就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关押她唯一竞争者的特别监牢。那个对沙皇皇位有继承权的小婴儿,最终在无人照顾、无人教育下长到了二十岁,一个正常的男孩被 活生生养成了傻子。 恰恰它是一座河口区的小岛,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可以作为扼守要冲的堡垒,也是现在罗斯船队的集体泊地所在。 小岛上只有少量渔民驻扎,以及更少数的拿着新罗斯堡总督府俸禄的哨兵。 哨兵?都是一些上年纪的家伙。毕竟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才不愿意为了那一份仅够糊口的工资守在一个破岛上去看日出日落。 老家伙们无聊的守岛生活被突然降临的王师多打破,所有滞留在岛上的人们都看到了罗斯王伟岸尊荣,乃至使劲擦擦眼睛,才注意到那些屹立在船只上的大兽居然是战马。 战马也要大规模坐船航行?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留里克依旧不愿意等待,在慰问了核桃堡岛“守军”,就翘首以盼着明天的冲刺咯。 这一宿,整个个小岛灯火通明。湖面上也亮着星星点点,想吃点新鲜烤鱼的战士就靠着这招渔火捞鱼技术,在抵达都城的最后一个夜晚吃上了一顿好,更期待着抵达都城后再吃更丰盛的大餐。毕竟开始正式远征后可能就要风餐露宿了。 饭毕,大家躁动的心情难以平息,以至于不少人很晚才囫囵睡下,当大湖晨雾起,人们又在湿漉中起身,直到朝阳烘干全身的潮湿。 涅瓦河的河道才七十公里,它的流速比沃尔霍夫河更快。 依照着之前的安排,罗斯军在河口整顿船队后,六个集团一个接一个得向着 涅瓦河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在涅瓦河飙船,马匹也终于开始躁动不安。 大量的双体船在涅瓦河上开始遭遇挑战,不过艰难时光仅仅一个白天就结束了。 因为庞大的都城新罗斯堡,那横亘在天与地间高大城墙的魅影已经浮现在远征军的眼前。 第1371章 新罗斯堡的锌墙 留里克的崛起第1371章新罗斯堡的锌墙卡姆涅带着他的白甲兵在新罗斯堡总督府门口的大秀立刻成为全城新的谈资。 给一些战士装备超重甲在令其砍杀,在都城一些上年纪的人还记得十多年前的往事,虽然仅是一百多名披着超重甲衣的战士,他们刀枪不入,以并不算多的兵力直接冲入如敌阵肆意砍杀。 不过当时参战的士兵总数比之现在罗斯王国的人口算不上多,而那些士兵作为罗斯部族出身者,相当部分举家移民到了更舒服的伊尔门湖畔的姆斯季斯克和诺夫哥罗德。 都城新罗斯堡只住着少数当年战争的亲历者,大部分人通过那些印刷的纪实文学的描述,知晓了十二年前一支身上捆着打孔厚铁板的战士,他们样貌变得怪异,以战术预备队的姿态摧垮了哥特兰军的信心,使得罗斯军终止焦灼迅速获胜。 终归对于大部分人,那些尽是些传说,以及印刷在纸张上脍炙人口的故事。 即便他们知晓当年的甲衣就是出自罗斯铁匠之手,而今一大群昔日的铁匠学徒已成长为打铁壮汉。两年前这些铁匠就在为大王制作重甲,也带着据说装备一个旗队的重甲随第一波远征军去了法兰克。 普通人还未曾见过罗斯军大肆装备重甲并招摇过市。 现在终于是见着了。 驻扎在都城的公民兵第二旗队,在和平时期他们几乎都充当起巡逻官的职位。 新罗斯堡已经大到必然出现城市环境一定会出 现的问题,设立的治安官人手不足,考虑到总督府的财政,小科努松并不想再增加雇佣人手来维持治安。 而公民兵旗队的战士们,他们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按照规矩理应定期做军事训练以确保战斗力充沛。 想着与其定期做集结,好不如就在平日里对其进行分组进行轮班巡逻。 这些战士被授予管理权,尤其当市场里出现争执而引起斗殴,战士快速杀到控制现场,以棍棒迅速制止打斗。倘若那些人敢于向这些战士动手,旗队战士拿着总督给的权力,立刻拔剑与之搏杀。 靠着这种堪称血腥的手段,市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们不得不变得守规矩,有了争执也不得不心平气和得说话。 但不开眼的人依旧有,尤其是那些外来者,由于不懂新罗斯堡的规律还以为这地方是过去的海泽比港,不安分的人就以自己的命交了学费,只好下辈子注意点。 本来留里克不希望部下如此粗暴,希冀着将抓到的窃贼流氓等收拢起来,一股脑运到矿山做奴隶。 偏偏罗斯王国的崛起就有着崇拜暴力的底色,已经成为“国际化大都市”的新罗斯堡鱼龙混杂,要制止争斗还是直接以棍棒压制来得痛快。留里克对小科努松近年来的安排是了解的,他不明确反对便是默许。 原则上这些战士不会滥用权力,实质上作为就是粗暴,以至于巡逻队排着整齐队列一旦出现,人们 就轻车熟路得保持安静纷纷回避,吵架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命立刻闭嘴。 第二旗队的这种凶神恶煞气质被小科努松认为就是保持了战士的傲气,随时散发的杀气令人确信这样的驻军拉到战场,会令法兰克战士得到死亡结局。 奈何,这样的军队并不在第二波远征军的安排序列中。 战士们心里憋着一股气,正好它可被利用。 卡姆涅制作的五百套重甲,它并非单个战士就能自行穿戴完毕的,或是需要仆人协助,或是要战友间互相帮忙。 由于获悉大王的远征军船队不久后抵达,总督小科努松可要抓紧机会给大王好好整个狠活儿,以证明自己在都城的工作一切都很好。 这一日,丰收广场的水泥更换作业仍在有计划进行着,不过今日本该开放的广场市场被那些治安官关闭,意欲摆摊的人被劝退。 此举当然引起怨气,但他们获悉到原委后,就将亟待卖出的货物放回家里,再急匆匆带着全家人跑到丰收广场看热闹。 只因传说中的罗斯王国新锐重甲军队要统一亮相了! 人们一直关注此事,在获悉这一并不准确的消息后,好热闹的人们陆续从四面八方的街巷走出,再在广场的边缘地带集结。他们没有再进一步,只因上次的闹剧后大家都学乖了。 新铺设水泥尚未干燥,路面被破坏不得不扒开重新铺。这样的破坏者无论是否有意悉数被抓获,他们 一股脑得被罚去城外的森林伐木,惩罚将持续到今年秋收结束。 民众就在不远处观摩,很快他们也不虚此行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阳光下,一片亮闪闪的东西在移动。 是战士!他们排起方阵,头盔、胸甲,乃至四肢安置的整个板甲片,如此打扮令人们自然联想起了螃蟹。 小科努松如今继任了父亲的职位,而他本身的军职就是公民兵第二旗队、这支驻扎都城军队的旗队长。 今日是一次最特殊的大集结! 小科努松亲自穿上这套甲胄,他能明显感觉这份强劲的压迫力道,好在自己是真男人刻意克服,就是不能太持久。穿着重甲打仗就是这个毛病,士兵的体力会被快速消耗,若非壮汉根本没资格穿如此重甲。 事实上这套甲衣装备第二旗队对一些战士实在是压力,穿着它走路都有些晃荡,和谈去打仗?至少大家可以穿之保持不动以及维持队形小步快走,单一炫耀武威的目的已经够了。 “放下铁遮面!” “各百人队!行军队列,走!” 由公民兵第二旗队客串的白甲兵在平坦广场整齐踏步,每个十人队为一排,一个百人队就分成了十二排,以此类推。 他们的头盔更换了样式,不变的依旧是以盔顶插着的羽毛,军阶越高羽毛也越多越鲜艳。 这些染成蓝色的羽毛在风中剧烈摇摆,阳光将甲衣晒得温热,剧烈的反光也令战士们不得不眯着眼。 小科努松谓之为“铁遮面”的正是可折叠的环形铁护颈,正常的使用是卸下,亦或是折起来安在头盔上顺手还成了巨大帽檐好似斗笠。 它被完全放下保护了战士的脖子,可如此一来,头部与躯干的界限就变得不分明了。 战士的整体形象好似屹立的铁塔,有别于“铁螃蟹”的这个绰号已不胫而走。 到目前为止小科努松很满意这场展示,他走在队首可以随时观摩状况。 在号角的指挥下,第二旗队开始做复杂的队列变化,在命令中他们纷纷持盾构成盾墙,当着数以千计围观民众的面做了一场进攻演习。 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吓得不少民众自发退却。 因为,他们看不到那些战士的脸,就只看到一排又一排的盾墙向自己压迫而来。木盾之后是一片反光的铁而已,根本看不出是人形,仿佛那些就不是人类。 装甲已经强化到了这样地步,以木盾构筑盾墙还有必要么。也许确实可怕淘汰圆盾。 小科努松到底也是历战老将,就甲衣与盾的问题要从两方视角来看。盾墙,一如其名,它是一堵有生命力的墙,它可攻可守,集体推盾的战术能打乱敌人的阵型,只要敌人混乱就是己方的猎杀之时,超重甲衣则可确保我军毫发无损。 “你觉得如何?今天的小科努松,他出尽风头。”站在高处的耶夫洛拍拍老伙计蓝狐的肩膀,最后一巴掌力道很足,它 胜过千言万语了。 蓝狐一双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军队的动向。 “强大!想不到大王准备的是这种甲衣。那些战士,还是人吗?我看不到他们的脖子,只感觉所有人扛着一整块铁在运动。” “很贴切的描述。只怕这样的战士,就连我们的箭矢也无能为力吧。”耶夫洛不安得深叹一口气,心想着自己种植大量灰树,以求这种好木材制作的长弓无坚不摧,终究木头是敌不过铁呐。 蓝狐想了想:“只有扭力弹弓的弹丸可以杀伤这样的军队。” “如果是拼杀呢?你可是在法兰克与那个洛泰尔的军队交过手。”耶夫洛提醒道。 “将是碾压。”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蓝狐难掩心里的恐惧。 “你居然在害怕?!” “怕!我怕呀!已经没有人能在正面拼杀中击败这支铁塔军团,想必未来的罗斯军都会有这样的配置。我的哥德堡没有能力组织起这样的军队。而且大王若是以这样的军队去与洛泰尔的军队交战,大王必胜。” 这话说得就令耶夫洛实在费解了:“荒唐啊,这明明是我们的军队,你该高兴何谈害怕?” “问题就在这里。幸亏,他们是我们的军队。” 一席话像是话里有话似的,耶夫洛听不明白也懒得追问蓝狐可有深意。 因为在科布伦茨决战中,罗斯远征军与拿骚军合股后,常备军第一旗队的猛男们装备最初量产的整体板甲,再配 合锁子甲与板甲衣,就已完成对那个多达七八百人的洛泰尔的常备军团的全歼! 要知道那可是查理曼留给自己嫡系大孙子的财宝,是法兰克军事改革的重大成果,就如此草率得被远征军全歼,使得洛泰尔的直控军队遭遇重大挫败。这支军队的崩盘直接导致特里尔与萨尔河门户大开,接着就是罗斯远征军全域劫掠了…… 这支白甲兵甲衣更重防御水平更高,只有神知道他们能打出何等战果。 当广大民众只能七嘴八舌讨论这支强军的前景,蓝狐根据对“昆汀军团”全歼的战例,已经预估到这支白甲兵的下限。 那些战士仍在表演,蓝狐终于恢复理智,稍稍平和心情轻轻慨叹:“最终这些甲胄被大王带去法兰克。最终,常备军的那些狂战士会更换它。” “哦?那么之前的那些板甲呢?” “别次一级的战士。大王定然物尽其用,这样会有一千名无坚不摧的重甲战士,这意味着什么,你……绝对明白。” “我懂。大获全胜。” 耶夫洛的言语中明显有意思轻浮感觉,他是不会去法兰克的,深入了解她的庞大也不可能。 蓝狐则不然,这些年的传奇经历使得他对于法兰克认知不断加深,那是一个极为庞大的世界,只有亲自去感受才能理解罗斯王在地图上描述的抽象线条的意义——广袤世界与迥然于北方的风土人情。 一场炫耀武威与检验甲胄 的演出结束了,第二旗队为此也付出了代价。小科努松自己的身体素质很好,却低估了闲下来的战士们素质下滑的事实。 他们做了一次过长时间的表演,基于战士的荣誉,再考虑到那些民众一直在围观,没有人愿意当众露怯,任何的困难咬紧牙关继续忍。 最终他们排着队列进入总督府,当木门被关闭,战士们如卸重负般纷纷坐在地上,乃至直接趴下。 战士躺得横七竖八的样子与刚刚的形象形成两个极端。 小科努松卸下头盔,他的脸也为自己的汗水沾湿,不禁对左右抱怨,言语夸张很多:“卡姆涅的甲衣真狠啊!我的脑袋都要被这加重头盔压碎。” 事实虽无这么极端,当战士们最终卸下全部甲衣后,这便发现彼此的衣服都已经渗透,细麻布衬衣完全成了腌渍的东西。 现在,士兵们奉命再度排队集结,很多人感觉自己卸下重负犹如重获新生,再看看一旁堆积如山的甲胄不由汗颜。“幸好,我没资格穿着这种乌龟壳在战场拼杀。”不少战士如此慨叹,倘若一定要作战,他们还是更乐意穿上灵活的板甲衣与锁子甲。 他们都喝了些水,带其精神有所恢复,小科努松与他们站在一起,他故意穿着那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高声嚷嚷:“这是一场训练!你们做得都很好现在我命令你们时刻准备着,只要大王一道,我们就火速穿好甲衣去码头 迎接!是时候让大王看看我们的风采!” 小科努松要给留里克一个惊喜,这就是他的惊喜。 为了最终演出的胜利落幕,他干脆派出斥候在涅瓦河上游盯梢,在发现大规模船队后立刻顺流而下报信。 斥候们的运气太好了!当他们远远注意到拉多加湖上出现一片密集火光,就意识到那只能是远征军主力。 王师在湖口的核桃堡要塞过夜非常合理,想到这一点的斥候没有再做调查,赶在次日拂晓时分就放下小船开始快速漂行。 狂奔回城的斥候直接闯入总督府,向着睡眼惺忪的小科努松汇报这间大事。 “等了半年了,大王终于到达!”没有再多废话,突然精神矍铄的他穿好衣服迅速跑到户外,随即召集卫兵:“去!通知军营全体起床!穿重甲集结!我们去码头!” 遂当留里克的大军在涅瓦河狂飙突进,新罗斯堡一片喧嚣。 白甲兵在上午大规模集结,总督大人带着他们火速向码头前进。 先行一步的是全部的治安官,这些人抵达码头暂时取消了这里的渔获市场,坚守这里开始维持秩序。 随后不久,白甲兵抵达码头列队完毕。 他们按照小科努松的要求刻意站成狭长的人墙,折合足有三百米之长! 他故意为之,如此整个第二旗队就构筑出单列的“铁墙”,但就它过于明亮刺眼的色泽而言,谓之为“锌墙”更贴切。 接着,闻讯的大祭司露米 娅立刻暂停今日的神庙的民众日常供奉仪式,带上所有的下级祭司将讲究的白色罩袍陆续穿好,她自己戴上鹿角盔,如军队般一种女祭司排好队直奔码头,这里就包括惶恐又极为期待的乌鸫特莱西娅。 “我该如何面对罗斯王呢?真的要立刻告诉他我的另一个身份?明明,我想要和它做切割。”乌鸫默默嘟囔。 勾着头走着的维莉卡不慌不忙轻轻回应:“就告诉大王实情也无妨。不用担心,你可是我的仆人,在罗斯我就是你的靠山。” “你真好……” “谁在说话?!”突然,领队的露米娅一声呵斥:“保持安静!在码头了全体站好。记住,你们都是诸神的仆人,留里克大王是神之子,面对大王要像是面见神像一样虔诚!” 留里克真是神之子吗?由于过去的二十年人们都在循环往复这些说法,年轻的女祭司们对此深信不疑。 对于乌鸫,她虽有怀疑,现在也很想看看罗斯王的尊荣——是否真如神一般有神圣感。 基于乌鸫还是王女吉斯拉时所接受的神学教育,所谓上帝是一个灵,祂是怎样的形象取决于自己的希望看到的样子。亦或者祂不是实物现身,只以一个余音绕梁的形式说上一些话在自己耳畔回响。 在罗斯人的大神庙,乌鸫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圣殿山第一神庙”,其中崇拜的七座神只,祂们是如此形象想必也都是来自北方信 众的理解,至于诸神究竟如何,只有祂们自己知道。 但罗斯王得到了诸神祝福,也许从他的面容上能看出北方大神奥丁的残影。 毕竟好姐妹维莉卡一直说自己的父王是英俊的年轻男人,据说才二十三岁?那可比自己的蓝狐大叔年轻太多了。 乌鸫倒是要看看令自己公爵叔叔妥协、令父王吃败仗的罗斯王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但在码头,她首先看到的是这里居然出现了一度“白墙”,那就是前些天在广场喧嚣的白甲兵?! “真是一堵铁墙啊。不,它们怎么这么亮呢?!灵光?!” 乌鸫毫不犹豫想到了灵光,据说那是大天使、圣徒、圣师自然发光的行为。他们都是神圣的存在,所以才有圣体光,它源自于圣灵。 乌鸫只好眯起眼,她定了定神才缓过劲来,明白那些闪光来自于阳光反射罢了,奈何反射得过于强劲。 新罗斯堡在远处看整体呈现灰黑色调,周围的森林也是相似色调。 恰是在这阴沉色调下,留里克站在他作为旗舰的一艘长船上,看清了都城的英姿,也莫名其妙与大概码头的位置怎么能出现一条闪亮光带? 战士们议论纷纷,连留里克也不知那是什么。 直到,舰队抵达位于河畔的这个码头。军队不会在水流湍急些的码头位置靠岸,而是前往它的正南方水道,并在此平静区域集体抛锚上岸。 留里克站直了身子看清了一切 ——居然是甲士! 前所未有的景象令所有战士侧目,留里克注意到这些甲士将全身能防的地方都贴了甲片,尤其是正面的整块冷锻板甲。 不对!为什么?!即便是碳钢也不会这么亮吧! “卡姆涅,这就是你为朕准备的五百套板甲?你难道已经在量产白钢吗?居然比朕的剑还要亮,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留里克能瞬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倘若卡姆涅已经研究出这套技术还实现了量产,前途无量。 他迫不及待上岸以问个所以然,此事的优先度高于一切。 第1372章 归来的王 映入眼前的是一面铁墙,铁罐头里的则是一群战士。 留里克并不清楚是谁穿上了这身甲衣,他最关心的正是重甲本身,总不会真是白钢吧。 但……这怎么可能?他们还能铁里加钨制作特殊合金? 船只陆续抵达码头南部栈桥。 由于已经过了中午,渔民们将自家船只开赴海域里,他们要等傍晚归来以销售新捕渔获,再固定好船只以迎海潮。 新罗斯堡最外围的那座河口沙洲本无名字,本着自己的喜好,留里克就谓之为“瓦西里沙洲”。这座沙洲在当前的时代极为重要,它以防波堤的意义存在,削弱海潮力量,确保置身于后方水道的码头安全。 全军必须赶在下午潮汛前完成登陆,好在这里有充足的泊位以供大家需求。 至于那些并不知情的渔民,就只好苦了他们自寻一个泊地咯。 留里克的旗舰其貌不扬,倘若这艘龙头战船上不是悬挂着镶金边的王旗,在整个舰队中就泯然众人了。 船舷轻碰撞栈桥木柱,他看一眼自己的阁楼式宫殿,再扭过头看一眼那静静停在港区的大战舰海上君主号。 他亲自登上栈桥,随从也陆续上岸…… 紧张的登陆行动有序进行着,今日不仅士兵要全部在城中驻扎,五花八门的物资装备也要以最快时间卸下。 尤其是战马,虽然只是五天的航行,由于多处在逼仄环境内,马匹经历的是一场折磨。 固然三年前的远征 战马也经历过漫长的海运,进攻之际战马经过短途海运就开始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陆路推进,驳船通过丹麦海峡后就是在欧陆行动了。 回家之旅,战马们全城坐船,它们当时便表现出愈发糟糕的精神状态,遂在抵达都城之后立即开始修养。难道还指望经过两周时间的高强度航行的战马还能保持战斗力? 这些马儿从没想过生命里还能在海上漂,被颠簸弄得眩晕,一匹又一匹食欲不佳,归来就在马厩中好吃好喝修养了一个冬季。 于是围观的民众看到这一样一幕,那些屹立在长船上的马匹快速上岸站在了平坦的码头区,那些挤在武装货船中的马匹只好踏着放下的木板被驱赶下来。 马匹越聚越多,民众议论纷纷。 只因城市已有传言,那些说法令人感觉不可思议——难道仅仅是陆路行军,骑兵就能硬生生走到法兰克世界? 在大家的传统概念里,波罗的海隔绝了两个世界,它像是有形的结节,也将圣域做了划分。海之南,是法兰克人信仰的天主所庇护,海之北就是以奥丁为主北方诸神的世界。 是最先抵达都城的商人带着一肚子的故事,在城市酒馆里散播奇奇怪怪的说法。 所谓罗斯骑兵主力一直在里加,大王将增派骑兵,组织起罗斯前所未有之骑兵军团展开行动。 兵力,将是840年战争时骑兵兵力的十倍! 固然这些商人为了标榜自 己消息灵通,顺势又在酒馆里接着酒劲吹牛。 留里克这番组织的骑兵总兵力越两千骑,虽不是过去战争的十倍,六倍七倍也是有的。 而投入军队的数量变化,将引起某种质变。 留里克暂时顾不得这些战士,他们自有各机军官管着。 他特地头戴黄金桂冠,身边的掌旗官高举那镶金边的王旗,使得围观的军民很容易看到自己的王。 此来,留里克身边只有一位妻妾陪同。 贝雅希尔,她换了一身打扮,束腰修身的草原着装能轻松套上一件板甲衣,现在又是腰旋佩剑实在威风飒爽。因为现在的她不止是妻妾,更是一位罗斯不可多得的骑兵军官。她的正式身份成为德米扬斯克伯爵,麾下虽仅有五十骑,那可是佩切涅格可汗专为她精挑细选的五十位骑奴,每一名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公平的说,这支远征军的整体状况是有些过于年轻,倘若没有一批老兵作为中坚力量,留里克也不敢将之放出去作战。 在码头,留里克毫不费力得与翘首期盼的贵族们正面会面。 下午的阳光愈发柔和引人慵懒,它照得留里克的头发更显金黄,头顶的桂冠闪闪发光。 露米娅,在众多面见国王的贵族中她的身份最为尊贵,作为王的第一个女人,她的情绪也最为激动。 她拄着木杖快速走去,再抬起头看着国王毛茸茸的脸,这份形象好似一头驯鹿在样式自己的主人 。 她的眼窝饱尝泪水:“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你怎么才回来?!” 留里克下意识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大祭司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柔情得凝视她的眼。“你瞧,我还是回来了。” “让我等了很久!太久了。” “真是辛苦你了……”留里克没有再说话,一把将大祭司拉在怀中,任她的脸颊贴在自己的胸口,任他激动得默默哭泣。 留里克的余光也恰好注意到自己的大女儿。 “维莉卡……” 一年不见那孩子又长高了一些,脸庞的细微变化更有女人味儿了。女儿的激动就写在脸上,她将罩袍掀开,浑身在不断颤抖,与其他女祭司的庄重形象差别很大。 不过留里克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维莉卡身边的女祭司,她默默抓紧袍子,勾着头将整张脸陷入阴影,悄然瞪着双眼在暗中观察罗斯王的长相。 乌鸫,或曰王女吉斯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罗斯王本尊,也知道很快自己会有机会与他面对面。 与极为高贵的人对话她从来布局,毕竟自己的血统在法兰克是顶级贵族,她可以平常心直面那些下级贵族,唯独对自己的父王与叔叔们要保持稳重。在过去宫廷里接受的那些严苛训练起到了效果,她在默默隐忍。 总督小科努松、海军大将歌德伦德、蓝狐、耶夫洛,乃至是卡姆涅、亚丝拉琪…… 多位人物一直在码头候着,他们一定要第一时 间与大王会面,生怕被误会怠慢了。 “大王,您终于来了。您交待的一切事务!”小科努松顿顿气:“我!还有我们!都已完成。远征必胜!” 开门见山就是提振士气的话,心情极好的留里克现在还把大祭司抱在怀中,他高兴道:“好啊!你的话我深信不疑。我看到你们准备的礼物,重甲战士,有了这支军队焉能不胜?!对了。” “大王尽可吩咐。” “你父亲呢?” “我父亲,他病了。” “病了?”留里克略感蹊跷:“难道只是小病就不能拄着拐杖还见我?还是,他病重?” “实不相瞒,病重了。自春耕开始他就感觉虚弱,现在情况仍没有好转。前些日子还能拄仗行走,现在他只想静养,还请大王原谅。” “科努松……”留里克想到不好的可能,再一想想也情有可原。 十四年前的大移民行动,已开始步入老年的科努松想着在故乡也捞不到什么政治资本,还不如利用自己的酋长亲信的身份去无人的内瓦河畔开辟定居点。 十四年光阴就是科努松的暮年绝唱,这份冒险终为家族迎来荣耀,只是自己的阳寿也快到头了。 “那就原谅他吧。他的功劳诸神可鉴,本王会抽空见他。你!”留里克直勾勾看着小科努松的眼:“我带来近三千人,另有近千匹马,这些人员马匹需要你立刻安置。” “遵命。” “我知道你一定会有一些难处。 不必担心,费用我日后报销。” “谢大王!” 他再看看面前的人们,突然点名卡姆涅。他实在不能忽略这个家伙,只因卡姆涅将重甲的秘密已展示得一清二楚——这家伙就是穿着甲胄来觐见。 “大王。”卡姆涅走上前,他明白大王的诉求,这便张开双臂、微微岔开双腿,以模特的姿态展示这身甲胄。 留里克终于放开了露米娅,现在是两位小巨人的碰面。 拳头敲打一番那有中心脊的板甲,因其表面的金属色泽过于明亮,留里克不得不多抚摸一些。显板甲明显被打磨抛光过,这在有着砂纸、砂布制作工艺的罗斯不是问题,站在这里居然能隐约看清自己的脸。 它绝对不是白钢,而像是用了某种镀金工艺。 这也绝对不是银,它可比银亮多了。 全身的要害都有整体甲片做防护,其余地方则是铆接的板甲衣。 “你做得很好嘛!说,你用了什么材料做得镀金?” 卡姆涅微微一怔,笑道:“大王英明。这是用了蓝狐大人从法兰克缴获的亮铅。” “亮铅?那是什么?铅可没有这里亮。” “我猜,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zinc。” “锌?”由卡姆涅提个醒,留里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不禁扭头直面那笑而不语的圆脸家伙:“好啊蓝狐。你在信上说了很多,偏偏没有说缴获了特别金属。” “我……我觉得这东西对大王没啥用。结果在卡姆涅的 手里,居然成了宝贝?!” “也罢。”留里克笑嘻嘻得暂不纠结此事,又问卡姆涅:“五百套甲衣,全在这里了?是什么部队在穿着重甲为我表演?” “是第二旗队。” “他们?好吧。但他们不在远征的计划里。不过,可以抽掉一些精锐老兵参战。任何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详谈。” 说罢,留里克伸出双拳狠狠做了一记懒腰,再打个哈欠:“漫长的航行,我卷了。我要会宫殿休息,走吧!” 留里克不再废话,他拉着大祭司露米娅那纤细不改的手肘,以此行动对所有人做出表率。为此贝雅希尔只能识趣得跟在这两位身后了,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拥有罗斯大王,在都城,约定俗成的是大祭司露米娅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女人。 留里克不必再过问军队驻扎问题,罗斯军是一支有着颇高组织性的军队,总督也会尽可能满足军队需求。 城内还有大量的新建谷仓,它们存在的目的是用以存放秋收的粮食,现在正值夏季,不少谷仓空置下来正好作为军人宿舍。新到的军队相当于客军,或是搭帐篷,或是在谷仓里打地铺,年轻人们果断选择了后者。 旧粮仓区在城市的正中间,新盖的粮仓不再拘泥于旧建筑风格,这里除了存放粮食也会存放别的。战士们在这些仓库借宿,立刻看到了那整齐码放如墙的箭矢! 罗斯标准箭矢尽可能做到各方面相同,其 总长度的误差已经达到毫米级,如此它们才能互相堆叠。仓库里也放着大量短粗的弩箭,它们被竖立着放入木盒中,箭尾朝上,木片做的尾翼与标准箭矢成鲜明对比。 小科努松如此安排主观上并非向大军展示武器库,实在是这些仓库都有平整的木地板,长屋结构颇为宽大,一间房密集得挤下一个百人队睡觉并无问题。 罗斯的阁楼式王宫,在留里克眼里它与天守阁有异曲同工之妙。 厚重大门打开,留里克携大祭司露米娅高调得回到宅邸。 迈入外门,这里就不再是公开场合,露米娅一直绷着的精神终于可以好好卸下。 “现在我终于能卸下圣盔了。你……也该把桂冠摘下?”她轻问道。 “等进入卧室再说。让家人们都进来,现在是属于我们家族的时间。” 哪怕作为大王,也不能刚刚抵港就马不停蹄开始处理政务。即便是尊贵王者,他昨夜也是在核桃堡岛露宿。 留里克一旦放松下来,那困窘感驱使下,他只想换一件衣服好好在正儿八经的床铺上补个觉。这时候若是有家人陪伴就更好了。 在编的宫廷侍卫人数很好,由于大王长时间在外征战、又长时间待在南方诺夫哥罗德,这些侍卫的大部分时间里就成了保洁人员。他们平日听从总督府调度,待遇与那些治安巡逻官一样。 现在,侍卫终于做起本职工作,只是这份工作依旧是无聊的 站岗。大王终于回来,所有人的工作强度加强,好在大家很有盼头,只因大王会额外给予奖金。 今晚一定要好好泡个澡!尤其是拉着自己的大祭司一起。 与露米娅半年未见了,她在祈求什么嘴上哪怕不说留里克也一清二楚。自己虽然仍只是在都城短暂停留,有限的时间里尽量补偿自己第一个女人吧。 虽是这么想,换了一件衣服的留里克迅速呼呼大睡了。 他真是太困了,看着男人如此,露米娅也不敢再做打扰。 第三层是寝宫,第四层安置着一些珍宝。罗斯王国的“大钱库”基于传统,主要的现金是安置在大神庙里,很大程度上露米娅这个女人成了王国第一财政官。 她是一个毫无依靠的女人,或者说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国王一人。 她对国王忠心耿耿,既然留里克希望与家人团聚,现在正是时候。她不敢打搅大王的休息,思考着等到大王睡到傍晚吃完饭之际,极有可能召集那几位老家伙一道喝酒吃席,说不定会喝得醉醺醺的。 露米娅有着自己的主见,她小声呵斥女儿的过度亢奋,又与贝雅希尔密谈很多。 到底贝雅希尔是第三等级的妻妾,她有权住进这宫殿里,不过随着大祭祀的到来,贝雅希尔原则上就只好自己睡在第二层咯。 她在安抚女儿维莉卡睡个漫长的午觉,亦或是保持安静,等待国王父亲补觉苏醒。 另一个女孩被特意带 入王宫里,她不是别人,正是乌鸫特莱西娅。 只不过当罗斯王苏醒后,乌鸫必须以最初的身份面见大王——以法兰克公主吉斯拉的身份面见。 遂在一个私密的房间里,露米娅亲自检查了这个女孩的全身。哪怕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这孩子的为人她已经做了充足观察——庄重、大胆、有涵养、有傲气。 万一呢?这个女孩赌上这条命,隐忍大半年后抓住机会对大王展开偷袭? 露米娅必须确保这女孩身上不携带任何利器,检查完毕后还要换上一件为她准备的新衣,在等待之际必须待在自己身边形影不离。 第1373章 留里克与吉斯拉 现在,乌鸫特莱西娅静坐在罗斯王的宫殿里。她是第一次来此,刚进入第一层大殿就被那装饰用的一圈狰狞熊头吓了一跳。 单论这座建筑,它远远逊色于恢弘的亚琛王宫。 不过这里的诸多细节充斥着人文关怀,它没有压抑感,生活气息颇为浓厚,更美妙的是这里有着厕所,也有泡澡设施,甚至还要存放可立刻食用干粮与净水的房间。所需所求并非必须专职仆人伺候,尤其是一些小食,肚子饿了能立刻拿取,真是方便至极。 大半年的时间她在大神庙里已经适应罗斯式的新生活,相比于住在亚琛王宫的压抑感,在大神庙内也是被各种戒律做归训,显然那些规矩远不及亚琛的那般严苛死板。 譬如,在亚琛时期,身为公主而与贴身侍女艾莉西亚同床共枕是一种严令禁止的禁忌行为,没有朋友的她故意偷着做,哪怕被发现了要受罚。 这就是为什么,彼时的艾莉西亚会被体罚一顿,之后再被公主拎回去,并在一段时间后可怜的艾莉西亚小腿再挨一顿鞭子。 摊上这个的主子对艾莉西亚实在是一种折磨,也不想未来做女修士过完无聊一生的她,遂在被罗斯小将阿斯卡德阿里克松俘虏后,果断认了新主子,迎来另一种人生。 在罗斯人的领地才没有这种戒律,这里的女人都充满力量,女战士比比皆是。 很多在亚琛王宫不能做的事,在这里都 可以放心大胆得做了。在亚琛,就算守着巨大的温泉,那对于全王宫的女人都是禁区。在新罗斯堡,这里虽无温泉,但任何人想怎么泡澡都可以,乃至神奇的桑拿。 亚琛有着太多的压抑,在新罗斯堡的生活相对是真的自由,甚至奔放、暴力。 但刚刚的检查简直是一种羞辱,哪怕实施检查的是尊贵的大祭司,是一位高贵女人。 身子被翻来复去扒拉,甚至连自己的头发都被使劲扒一番确保里面连一根针都不会藏,乌鸫被折腾得不轻,她心里有一股怨气明面上正襟危坐颇为庄重。 她就这样安静坐着皮垫上,无聊的等待精神也开始疲劳。 “难道,你以为我会伤害罗斯王?”乌鸫突然嘟囔道。 露米娅猛然一怔,默默露出一丝凶相,特别威胁道:“如果如此,罗斯王会轻易掐断你的脖子。” “我不敢,也不会。我想做乌鸫特莱西娅,不想再做吉斯拉。只是你们……一直抓着不放。”她默默嘟囔。 “难道,那是可以切割的么?你可以放弃旧信仰,唯独不能否定自己的骨血。” “你们……”乌鸫继续勾着头,双目无神得盯着皮垫与木地板:“把我当做一种工具。” “可你何尝不是工具?你的父王就是把你作为工具养着。” 这话直冲乌鸫的心底,记得当时蓝狐也一直这么说自己——一个工具罢了。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是这样的存在,连叔叔 路德维希也拒绝收留自己,甚至暗示“她当有一个体面的死去”。 的确自己贵为公主,或是作为联姻工具或是去修道院过完余生,自己从没有资格去规划自己的人生。 露米娅要从蓝狐手里收留这个女孩,自然要从其嘴里获悉尽可能多的细节,以至于蓝狐在亚琛所发掘的法兰克王室的家务事,被他添油加醋得告知了露米娅。 故事真真假假,绝对真实的就是过去的吉斯拉被当做择机使用的工具人,只因她不是王子。 乌鸫心里像压了秤砣,又默不作声了。 “至少,蓝狐视你为家人。但……你毕竟是敌国公主。你在罗斯,只有罗斯王能决定你的命运。劝你不要做任何的傻事。”露米娅最后说道。 乌鸫是否听进去了?这孩子瞪着双眼一直无神看着木地板,安静地感觉颇为奇怪。 反观不耐烦的维莉卡,这孩子抱怨一番无聊后左晃右晃身子,现在已然蜷缩一团,如小猫咪一般睡着了。 …… 总督小科努松就以正常驻军的待遇去对待那些新晋抵达的战士们。一批敦实铁锅支起来,大量燕麦混着一些黑麦、荞麦倾倒其中熬煮,再辅上一些切碎的洋葱、百里香碎做芳香调味。 被雇佣的一批厨娘会将这些麦子熬成浆糊,这会花费一些时间。 在都城最不缺的大型牲畜就是驯鹿,在古老的时代里,环拉多加湖地区就是卡累利阿人以及亲缘部族放牧的 领域,多年前的胜利使得罗斯缴获了大量驯鹿,并立刻利用那些臣服的养鹿人(拉普人、萨米人)为王国繁衍鹿群。 王国的鹿群一开始便有着庞大种群数量,在暴力战争之后,再没有人在这片空间威胁罗斯的权势,所有生活的人们都是各种形式上的罗斯人。 那些养鹿人法理上是“国王的奴隶”,看似身份低贱的他们因这份身份反而得到一种特权保护。他们法理上直接向国王负责,手里掌握的法理上也都是国王的财产——种群超过十万头的驯鹿。 安定的环境使得一批北方养鹿人南下至拉多加湖地区,他们旧日的卡累利阿部族联盟的领地放牧录取。如今春夏之际正是鹿群繁衍期,也是驯鹿制品的交易时期。 在籍养鹿人的人口在缓慢提高,虽说大祭司露米娅出身这一族群,该族群却不因王国大祭司的存在而被明显拔高。他们为国王放牧从中得到一定报酬,于是那些以家庭氏族为集团的养鹿人家庭开始有着比之以往更多的家庭财产,最大的财产正是驯鹿本身。 手握大量驯鹿,哪些属于国王,哪些属于自己,他们完全分得清。 只因一批养鹿人不再是文盲,越是年轻越能得到一些关键的文化知识,年轻一代已经看得懂罗马字母转写的诺斯语与斯拉夫语。 他们开始得到受教育的权力,也纷纷意识到自己想要在罗斯王国日子越过越好就 必须紧紧依靠国王的权势。 他们为国王养鹿,为国王拉雪橇,为国王稳定提供鹿皮、鹿角、鹿骨与鹿肉。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得养鹿,恰是因为是最专业者,留里克不得不将视线盯上他们,思考一番这些特别的忠臣在未来远征中提供一些特别服务。 从王室的鹿群里拿出一些鹿宰了犒劳军队?小科努松有些忌惮。 他派人去与那些正在市场卖鹿皮和鹿角的养鹿人聊了聊,很快便有一批私家驯鹿驱赶入城迅速宰杀。 一边的铁锅煮麦,一边是铁锅炖鹿肉。一片区域成了露天大厨房,这里香气四溢勾起战士们的馋虫现在就想食用。 炖烂的亚麦粥放一块黄油,再配上一碗含有大块鹿肉的咸汤,此乃罗斯的最佳野战伙食。 国王在都城,那些本是为总督府送菜的厨师,现身摇身一变恢复御厨的身份。 这里甚至有一些身份特殊的女人,以天主教徒的身份低调生活着。 那是十年前从不列颠掳来的女俘,为彼时的罗斯军做饭将得到活命,为了活下去就只好苟且了,乃至被一股脑得拉到新罗斯堡与她们曾经所属的麦西亚王国割裂。 约翰英瓦尔,一个丹麦孤儿,如今的身份依旧是所谓“罗斯教区主教”。 此人的北方主教埃斯基尔的学生,在这埃斯基尔看来此子相当于儿子般存在,然“罗斯教区”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笑话。 在罗斯王国悄然间存在着两座 其貌不扬的小修道院,它们仅是两座外观简陋的长屋,房顶没有标准性的十字架,唯有内部的陈设在模仿汉堡的教堂。 约翰英瓦尔不得不低调行事,身在罗斯,已经步入青年的他始终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矛盾——我究竟是奥丁的信徒还是天主的信徒。 所有以各种原因留在罗斯的那些天主信徒至少有着他们信仰的归宿,这里也包括战败逊位被驱逐的旧丹麦酋长哈拉尔克拉克,老头子已经彻底失去了权势,丧失一切的他默默留在诺夫哥罗德小修道院里深入简出,粗陋的罩袍一穿,乍一看去就是个苦哈哈的老人罢了。 留里克的确贯彻落实着三年前战争的许诺,被俘的哈拉尔克拉克的政治生涯彻底结束,其肉身会在罗斯默默老死得到体面的终结。 至于更早时期被俘的那些不列颠女人,十年光阴她们多半还维持着过去的信仰,若是要改信北方诸神则可立刻与本地人结婚过上平常生活。 无论她们做何等选择,继续给王室与总督府做厨娘,生活待遇可是好得不得了,这在她们吃得五大三粗的体型上可见一斑。对于她们未来会如何呢?麦西亚末代公主已逝去多年,她与罗斯王有着一个儿子,那个男孩的身份已经是公认的合法麦西亚王,只要厨娘有意,她们将摇身一变城呢更为新麦西亚王的厨娘。 罗斯王在吃饭的问题上充满奇思妙想,煎炒 烹炸炖煮蒸,各种奇妙的烹饪方式与一些特殊的炊具相伴,使得罗斯的国宴总是花样频繁。 在睡觉之前,留里克点名要在晚上吃上一顿舒服的打卤面,还要喝上一碗炖肉汤。 厨娘们只好赶紧和面、醒面,当劲道的全麦面条制备好,就等着大王苏醒后立刻下锅煮面了。 留里克,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落山,他才使劲拧拧身子慢慢爬起来。 一开始,见得一片熟悉有陌生的环境还有着恍惚,稍稍拍一下脸才恍然大悟:我回家了。 西方一片橘红,东方世界已经暗淡下来。 各家各户点燃油灯照明,阁楼宫殿、大神庙和总督府也都如此。 宫殿的第一层,所有闲置的青铜油灯都被点燃,以备大王接待客人之用。 在第二层与第三层,这里的照明设施都启动了,滑轮设施将吊灯矩阵升起,如此使得室内灯火通明。 留里克轻揉着眼睛走出就寝房间,打着哈欠突然看到自己的露米娅竟一直等候着? 随行的还有两个侍女? 不!其中的一个,不就是维莉卡嘛。 “你等很久了?”他问。 “也不算久。比起等待你到来的一整年,一个下午又算得了什么?” “你在苛责我?” “我不敢。” “想我了吧。”留里克笑了笑:“未来几日我会好好陪你。还有……” 他的眼神瞟向那跃跃欲试的大女儿维莉卡,随手一个手势:“我的宝贝。来!让我抱一下。” 像是听 到了发令枪响,旁腿而坐的维莉卡瞬间弹起,窜到父亲的怀里左右脸颊蹭个不停。 “爸爸,我好想你……一年了……呜呜。” 她磨蹭着默默哽咽,一手抚着腰一手抚着小脑袋,留里克也就任凭女儿激动撒娇了。 不过,他的眼角不得不注意到那唯一坐在这里的外人。 一个少女?她是谁的女儿?古尔德家的?绝不是。亚丝拉琪的?她又没闺女。 还是,某个与大祭司关系甚密的商人女儿? 纵使留里克脑子里火速以排除法过一遍,也无从得知那穿戴祭司罩袍的少女身份。 在这个本该只有至亲家人的秘密环境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外人真是太奇怪了。 他用点力气拍拍女儿的背,将维莉卡稍稍推开,这便非常随行得席地而坐。 他没有客套话,直接指着那少女以诺斯语直问:“你是何人?谁赋予你资格进入本王的寝宫?” “她!她是……”露米娅刚欲解释,不料少女麻利摘下罩袍开口说话了。 乌鸫坐正身子,张口便是拉丁语:“你们的军队堂而皇之闯入亚琛的王宫,闯入我的生活将我掳走。那个时候,你们可曾问过我的感受?现在,我也堂而皇之进入你的寝宫,就坐在你的面前。罗斯王啊!你……可知我的身份?” 这小妮子如此狂?且慢,她说的那是什么话? 留里克大吃一惊,而露米娅也为这女孩的惊人之语深捏一把汗,下意识就冲上 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还斥责道:“住口!你没资格对罗斯王不逊。” “让她继续说!”留里克眉头紧锁命令道。 “是。”露米娅只好松开手。 此刻乌鸫没有任何怯意,她什么都不怕了。 “罗斯王。我!是一个法兰克人。” “一个法兰克女孩?你敢如此对我说话?一个贵族?你刚刚提到的那个词。亚琛?” “对。亚琛王宫,就是我的家。我,是被你们掳来的皇帝之女。罗马皇帝的女儿。” 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一个瞬间他没有做任何质疑,姑且对其信任,这边惊得直接站起身,这才连连质问:“罗马皇帝?你的父亲,是洛泰尔?你的拉丁语如此留里克,是大贵族无误。” “是洛泰尔。” “你是谁?” “吉斯拉!”如同小狼一般犀利的眼神直视之,那其中暗藏的杀气令留里克有着本能的警觉。“我是吉斯拉,我的父亲的罗马皇帝洛泰尔,我的母亲的图尔-阿尔萨斯的埃芒加德。” 她故意把话说得慢一些,以希望罗斯王能好好听明白一些关键词汇的意义。 留里克听得真切,也拜这女孩的教会拉丁语说得字正腔圆,关键的名词确实没有歧义。 那些名词都直指一些人物,稍稍一琢磨岂不是都是老熟人? “你?你应该有一个名叫埃德加德的姑妈。” 这下,轮得乌鸫皱眉头了。“罗斯王,你……难道认识我姑妈?” “并不认识 。但我认识你姑妈的丈夫罗贝尔。” “罗贝尔。莱茵高的罗贝尔。唔,可是他是我父亲的敌人。那是他们的战争,最终战争波及到了我……你们。”乌鸫定了定神:“你们洗劫了亚琛!你们在城里到处杀人!差一点,我也被你们杀死。” 那是被压抑大半年的情绪,一瞬间向着罗斯王一股脑发泄出来。 亚琛之屠,此事在蓝狐的信件上谓之为远征军的重大胜利,除此外还有马斯特里赫特之屠、列日之屠,总之远征军一到就会杀得人头滚滚,至于军队如此肆虐当地法兰克军没有什么强力抵抗,那只能说这就是罗斯趁着两大王子的内战,不讲武德的偷袭罢了。 这女孩的抱怨不过是在发泄情绪,她声音大了些却没有苦,也许她天生情绪控制能力不错? “所以,我该称呼你什么?吉斯拉?”留里克调整一下情绪心平气和问道。 “叫我乌鸫。吉斯拉,已经结束了。我已放弃天主信仰,我背叛的主。现在,我是罗斯的祭司,我是诸神的仆人……” 仅此一语,那信息量之大足够讨论一天一夜。 留里克对着女孩充满了兴趣,也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大胆,面对一个虽是可取自己性命的王者依旧维持着贵族的傲气。 不过评价她勇气如何并无意义,留里克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大贵族在罗斯都城被牢牢控制起来,她能进入大神庙、能被大祭司领着 行动,如此大事身为国王的自己却浑然不知。 “蓝狐。你欺骗了我!如此大事为何信里不说?”留里克默默思考着,计划着抽空把蓝狐那家伙拉到身边好好质问一个。 再转念一想,一个法兰克公主落在自己手里,吉斯拉有什么?除了一张巧嘴和大胆的心外什么都没有,她可任人摆布。 她是洛泰尔的女儿,洛泰尔就是第二轮远征军要重点打击的。 难道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么? 虽然很流氓,留里克心生一计——带着吉斯拉一同去法兰克,控制起来做人质,在一些可能的局面下要挟洛泰尔就范。 第1374章 一场温馨家宴 一些法兰克王室家族的内情绝不是一个小贵族能了解,也就更不可能为一个村姑知晓。 留里克姑且相信这少女的真实身份,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信任与否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于,这个外来的女人在罗斯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好吧,我相信你叫做吉斯拉。相信你是那个洛泰尔的女儿。你……坐在这里,应该知道我的目的。”留里克的话语依旧有着进攻性。 乌鸫依旧静静坐着:“我已经和法兰克切割。你攻击洛泰尔,我……不反对,也不支持。难道我这样的女人也有说话的份儿?” “小姑娘嘴硬。你,难道恨你的父亲?” “不。我不恨他。只是……” 她明显在掩饰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留里克这便探着头,瞪着她的眼逼问:“告诉我。洛泰尔,在你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那勾下的脑袋猛然抬起,乌鸫的脸上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不爱我。那么,我也不再爱他。至少在罗斯,有人爱我。” 此刻,一个清秀的声音突然插入这尴尬的对话。维莉卡拉着父亲的胳膊撒娇磨蹭:“我最喜欢乌鸫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哦?仅仅是这样吗?” 维莉卡的欢笑终结了紧张气氛,只是她与父亲如此撒娇,在乌鸫来看是多么渴望事呀。 “现在,乌鸫特莱西娅是我手里的祭司,是维莉卡的贴身女 仆。”大祭司露米娅郑重说明这孩子的新身份。 “贴身女仆?最好的朋友是吗?不。我看不简单。”留里克摇摇头,继续看着女孩的脸。“我要你自己说。不用怕,你看……我也不是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的确背叛了天主。在罗斯有人爱我。”她平静回答。 “谁?是我的女儿维莉卡?还有许可你新生活的大祭司?你?还是纯洁的吗?” 留里克这一语急剧攻击性,他是王者有权力这么问,而且大神庙的特殊性,那些年轻的下级祭司若非得到特需,就必须以纯洁姿态侍神,胆敢与男人有染变得不洁,原则上可以处死。 规矩是人定的,过去虽没有这些规矩,但留里克实在知道大神庙的这一票少女祭司为何而来——被父母送来镀金。 送自家漂亮女儿来大神庙“进修”,她们的家人可要支付一笔高额的“学费”,双方为此还签了书面契约。 下级祭司们的生活得到保障,她们接受教育而生活被戒律限制,最严重的一条莫过于与男子有染。当她们正常退役还给父母,归还之时必须依旧是纯洁之身,否则这“神圣进修”就白做了。 乌鸫摇了摇嘴唇:“是维莉卡。还有……你册封的哥德堡伯爵蓝狐。约瑟夫蓝狐,那只狡猾的狐狸。” “原来是他?”留里克更好奇了,饶有兴致追问着:“他可是我封的远征军的将军,看来你是被他所 俘虏。怎么?一个俘虏你的人,你……该不会产生情愫了?” “对!就是情愫。”乌鸫豁出去了,就抓紧这一机会以近似请求的口吻说道:“我听说,我的命运会有你来决定。罗斯王,请允许我嫁给约瑟夫蓝狐,我希望以哥德堡伯爵夫人的身份活下去。” 这都哪儿跟哪儿?刚刚苏醒的留里克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所谓一位法兰克公主流落在自己手里。现在还要承认这女孩与自己麾下大将的婚姻。 留里克就以怀疑的眼光看一下露米娅,不怀好意微笑反问:“大祭司?你该给我个解释。” “这……确实有这回事。” “和蓝狐那家伙真有关系?” “是那个男人的一己之见……”露米娅根本拿不定主意,毕竟一切的安排都是建立在留里克已经承认这女孩是蓝狐未婚妻的基础上,犹豫不决下她只好嘟囔:“既然一会儿就开饭。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甚至可以吩咐蓝狐来共进晚餐。顺便当面对质。” 这话给留里克提了醒。 他一拍大腿:“共进晚餐道可不必,终归我要和蓝狐好好聊聊,下一步的远征少了那个胖子可不行。顺便,嘿嘿……得把这位吉斯拉公主的事解释清楚。” 对于乌鸫,或曰公主吉斯拉,她从没想到自己得以如此近的距离去观察罗斯王的一切,更遑论彼此还能用拉丁语做无障碍交流。 那是一位梳理着金色马尾发辫的年轻男 人,络腮胡子被刮得颇为讲究,现在换上了轻巧便服,各方面凸显着整洁与休闲。 即便是顶级男性贵族,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洛泰尔,他们的身上时常散发着微微臭味。那是汗臭与体臭的混合,只因他们总是骑马行动,即便拥有温泉也不是日常洗澡。 女性贵族的状况更加糟糕,反倒是了被掳到了罗斯的都城,乌鸫或是主动或被动得频繁洗涤自身,辅以加了玫瑰精油的香皂,整个人一直维持在洁净状态,浑身也散发着阵阵花香。 甚至,她鼻子上与脸颊处的雀斑都少了很多。 雀斑的存在被教士们强行做了解释,它的数量取决于人生中做好事之多寡,至少雀斑越多者就越是虔诚。 自被俘快整整一年,她已不吃这一套。乌鸫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观察,她承认自己背叛了主,却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恶人。她这辈子从未杀人、从未欺骗,如果真的有双手染血的经历,那也是信仰新神后在祭坛上处决牺牲驯鹿——这种行为恰恰能得到奥丁的爱。 她知道,罗斯王明明是战争的始作俑者,明明是使得自己被掳走、亚琛被洗劫的元凶,现在这个男人就坐在自己面前,真的一点也恨不出来,甚至……愿意与他好好聊聊。 一个女孩彻底放下戒心,殊不知她的勇气、傲气与敞亮的心,也令留里克充满兴趣。 “要是我的女儿维莉卡有这般见识该有多好? !一个女性统治者当有这样的气质……” 见识,不仅在于当时去去过那些地方、吃过那些美食,它更是一种待人接物的哲学态度。一度被吓懵的乌鸫,她已适应了罗斯的生活方式,冥冥中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也在觉醒。 她亲自面对罗斯王强调“我愿做哥德堡伯爵夫人”,难道仅仅是做一介贵族之妻? 因为罗斯王国可没有《萨利克继承法》这一套,罗斯的女贵族可以拥有实权,尤其是军权。她真切意识到,嫁给蓝狐后很大程度上是与丈夫分享伯国的统治权。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见得自己同床共枕的好姐妹维莉卡可以面对生父如猫咪般疯狂撒娇,这是她可望不可即的。生父洛泰尔喜好打猎、喜好战争,对于自己完全是以女修士的态度在供养着。 甚至平民女子也有权依偎在父亲身边撒娇吧?反观自己,几乎都不能触碰生父的一根毫毛,面对着他拎起裙子行宫廷里已经算最亲昵的接触。 “父亲,我想要报复你。叔叔,我也想要报复你。你们都不爱我,我……该以我的方式告诉你们什么是错的。”她把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压在心底,然而自己已经站在北方人的立场,那些法兰克式的救道德,也许可以抛诸脑后了。 在阁楼式宫殿,晚餐先于蓝狐抵达。 那些厨娘拎着装着打卤面的篮子送上第二层,就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 大祭司露米娅,她亲自下楼把餐食拎上来,接着油灯柔光将玻璃大碗挨个摆开。 劲道的手工面条再浇上鹿肉酱与腌卷心菜做的卤子,留里克心目中的打卤面早已复刻成功,而今已是王室和总督府很喜欢的一种餐食选择。前提是食客要懂得运用两个木棍的筷子,亦或者一支叉子。 在等待餐饮的时间里,维莉卡浑身像是涂了胶水一直黏在自己父亲身上,一年不见了为了补偿大女儿,留里克也就任其撒娇了。 第三层有着木桌,这里就作为简单的家庭餐厅使用着。 可它真的简陋么? 乌鸫一直在默默观察罗斯王的起居,吃饭可是重要的一项。因为在亚琛王宫,仅有自己的两个哥哥有权与国王父亲在一张长桌吃饭,显得在特立的餐桌吃饭是王权的证明。 不过即便是吃饭,法兰克王室的吃法也远不及罗斯王的优雅。 餐具?一把刀子罢了。她见识过自己父王的吃肉吃鸡,以刀子割大块的肉,罢了直接上手去撕扯,手上弄得满是油无妨,在桌上的抹布蹭蹭亦或是在自己身上一蹭就罢了。 远不似罗斯这边在餐具上的讲究,何况罗斯人的伙食花样堪称复杂。 乌鸫被邀来成为座上宾,实际在留里克看来,这不过就是所谓“二十一世纪普通家庭晚餐模式”罢了。 木桌摆来四把椅子,分坐着留里克本人、露米娅、维莉卡,以及特别客人乌鸫特莱西 娅, 但在餐桌上,留里克更乐意直呼她的真名。 “你不必拘谨。我的女儿很喜欢你,吉斯拉,这说明你的确值得喜欢。现在与我共进一场简单家宴,希望你可以适应。” “好的。谢谢罗斯王……的款待。” 就像乌鸫在观察留里克,留里克亦在观察她。一个人的品性究竟如何,往往就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的表现。 这女孩看着就像是接受过严苛宫廷教育,吃饭之际是否非常讲究呢? “那就开始吧。”留里克轻松笑道:“我们是北方人,没必要信仰天主。吉斯拉,这里没有餐前祈祷,如果你执意做一番……” “那么,我宁愿向北方诸神祈祷。”说罢,乌鸫真的当着大家的面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见状,维莉卡也就笑嘻嘻得跟着好姐妹做了一场小小仪式,罢了两人相视一笑。 主食是打卤面,辅以装在陶瓮里的肉片蔬菜汤,以及一些冷肉拼盘。 固然罗斯有着分餐制的礼仪,不过一家人凑在一起大家也就合餐了。 留里克忙着闷头干饭,吸着面条发出巨响,快速便干掉了半碗。“真是美味,只有在都城才吃得上这种美餐。” 他快意得摆弄着筷子,随手从盘中抓取肉片再塞入嘴里。 这一切都被乌鸫看在眼前,而自己细嚼慢咽的样子何尝不被留里克注视? “咦?吉斯拉,是的巧手是懂得用我罗斯的两个木棍?” “这个餐具是叫kvaiz吧 ?我已经学会了。真想不到,罗斯王,你是用它来夹取肉片。如果是我的父亲,他就直接上手了。” “你在观察我?”留里克心生好奇,又不禁想到当年和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共处的那段日子。“我对你叔叔最了解。路德维希就是这样缺乏讲究,就这还是大贵族呢。你叔叔过去鄙夷我们北方人,现在看来……也许他会羞愧一些吧。” “不好说。不过我很愿意做一个北方人。所以等一会儿哥德堡伯爵大人到了,还希望大王能当着他的面承认我的身份。” “嘿嘿,吉斯拉,你这是要挟我么?”留里克故意问道。 “我不敢。就像我现用的名字乌鸫。我是一只北方的鸟儿,一只不畏严寒的鸟儿。即便如此我就坐在这里,我的命运由大王定夺,但我真的喜欢他。” 这正是留里克举得最为荒诞的点。 蓝狐古尔德松今年应该又三十三岁了,留里克获悉这个乌鸫今年才仅仅十三岁。固然哪怕是按照法兰克的法律,即便是国王的女儿十二岁也算成年,就可以许配给某个大贵族亦或是安排到女子修道院挂名做院长。 他们相差二十岁,一个公主真能爱上一个劫匪?到底是这女孩斯德哥尔摩病犯了,还是这女孩有点恋父情结需要在别人身上做补偿,还是她意识到这会是对自己很有利的政治婚姻? 不可否认一点,已经跻身于罗斯王国大贵族的 蓝狐,其人的婚姻观是一个谜。当他的大哥白狐已经抱外孙之际,老二蓝狐还是孤身一人。 真的是在等一个缘分?结果就等来一介王女。 感觉上很荒谬,却又在各方面符合罗斯的法典。只是乌鸫存在本身的确是很有潜力的政治工具,在法兰克尘埃落定之前,留里克并不愿意完全放手不管得将她送到蓝狐手里。毕竟,一旦身份完全确凿,她身为查理曼从孙女的身份也就属实了。只要她未来生下一个男孩,秉承着血统恐怕就有资格去和那些西欧大贵族叫板。 留里克有一种预感,自己此次亲自前往法兰克将直接见证内战的结束,至于它以怎样的形式结束,罗斯不该是看客,而当是直接参与者,在历史书卷上留下浓墨重彩之笔。 乌鸫说了一些话,罢了又细嚼慢咽吃着打卤面。她的教养使得她习惯性的闭嘴慢嚼,吧唧嘴的情况绝不可能出现。她回归闷头默默吃饭,突然两根木棍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猛抬头:“罗斯王,你……” “给你加点肉。”留里克就以自己的筷子夹着冷肉拼盘的那些鹿肉块,唐突得送到乌鸫的碗里。 他看来这是一种试探,而在乌鸫看来何尝不是一种冒犯呢? 它就是冒犯,是留里克故意为之。 这就好似敬酒,倘若她真的聪慧,真的懂得隐忍,就能悟出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道理。 “你父亲绝不会这么做对吧?”留里 克松开筷子,就旋即夹取另一些肉片,将之送到女儿维莉卡的碗里。 后者才没有任何顾虑,笑嘻嘻得把肉片吃了个干净,还咧开嘴巴笑道:“谢谢爸爸。” 罗斯王室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是这般亲密么?亲密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些肉片,五味杂陈的乌鸫只好夹着它们塞进自己的嘴巴…… 第1375章 乌鸫的aegisjimr符文 乌鸫羡慕极了,她多么幻想着自己也可以如维莉卡一样,有着一位容得下自己撒娇的父亲。 罗斯王,至少在这里就是一位和蔼的好人。 有关于罗斯王指挥军队四处征战之事,通过那些出版物乌鸫很容易弄清楚。 那些《战纪》都有拉丁语版本,标准版的出版物一度是她无所理解的,然国立印刷机构就在都城,那里的人们直接对国王负责,他们如何工作的,乌鸫已经略知一二。 她更在乎那些印刷物的内容。 在大神庙,她必须研读罗斯第一经典《罗斯萨迦》,它有着教会拉丁语版本,其中记录着留里克为罗斯编纂的“创世纪”,以及形形色色的故事。 相比于在法兰克生涯里,从那些羊皮纸手抄本《福音书》中学到的故事,《罗斯萨迦》看来也很有道理。它描述着一个已经逝去的神圣世界,神只、精灵、哥布林、矮人、英雄……也许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缔造了现在的北方世界。 如今,新的英雄在书写全新的故事。 多本《战纪》记录着罗斯崛起时的关键战役。罗斯王从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已经指挥军队战斗,如果那些记载都是真的,也就解释了罗斯军队在亚琛做的那一切。 在乌鸫真正见识到罗斯王指挥军队直接进行杀戮前,至少现在,她对面前的王者已经心生了一些倾慕。 饭已吃得差不多,玻璃盘中就 剩下一些残羹冷炙的肉渣滓,陶瓮中的菜汤也见底。 留里克迟迟没有下达命令召见某些贵人当晚开小会,除了蓝狐——那个家伙居然还在磨蹭? “他太慢了。”留里克平静地坐在木椅处,以小木枝扣着自己的牙缝。剔除碎肉渣后不禁再抱怨两句:“能蓝狐来了,我可要质问他究竟在磨蹭什么。” “也许是些无聊的事,或者说他已经喝醉了。” 嘟囔两句,露米娅站起身,亲手就要收拾桌案上的餐具。 留里克制止了她:“就放在这里,碗筷不要收。等蓝狐来了,他会觉得我们仍在吃饭,这样到时候才不会尴尬。” “嘿嘿。”露米娅侧颜一笑:“有必要在乎他吗?” “还是说说你的是吧。露米娅!还有,吉斯拉。” 乌鸫保持着拘谨,只因她不知道吃过饭后还要做什么,再说今天折腾到了入夜自己已经有些困窘,精神状态并不好。 她从没想到大祭司与国王还能这般平和得说话做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在国王面前温顺的就是个仆役。 乌鸫猛地抬头:“还有我的事吗?” “当然有。你们……都做好。”留里克面对餐桌处的三个女人,她特别问及露米娅:“这次我远征法兰克,重点就是联合路德维希去讨伐洛泰尔。此战我筹备了很久,你的情况如何?” 露米娅明白一切,她点点头:“我会为大王准备一场盛大祭祀仪式,恭祝 大王大获全胜。我还会组织一些祭司随军出征,这样光荣战死的人们,他们的灵魂将立刻魂归瓦尔哈拉。” “很好。那么,谁会参加呢?你是大祭司,有义务待在都城主持大计,你可为远征准备好了人选?” “有的。”露米娅轻扭她圆滚滚的小脑袋:“维莉卡是副祭司,这一次她可以作为带队者出发。另一位,就是这位法兰克公主,乌鸫!” 就算露米娅不说,留里克也想把女儿带在身边出征。这并非出于为父者补偿女儿之举,而在于三年前维莉卡就已经赋予使命,以她的资质与能力,成为随军的祭司长已经非常合适。 至于这个乌鸫……竟然可以以祭司的身份参与行动? 在谈及乌鸫的问题上,露米娅的嘴唇实在有些颤抖,只因她也觉得自己的主张存在风险。 “吉斯拉!”留里克突然一声呵斥直呼乌鸫本名,吓得女孩一个机灵。 “罗斯……罗斯王?!” “以祭司的身份再去法兰克敢不敢?说不定你还会见到你的生父,见到那些高级教士。你……敢不敢去?” “我敢!”女孩答得极为果断,只是这干脆一语后,那颤动的眼神似乎还有这犹豫。 “感觉你的意志还不够坚定。我要如何相信你真的加入了我们?” “我。我已经背叛了我的父亲洛泰尔!” “这还不够。哪怕你真的嫁给了蓝狐,这仍然不够。除非……”留里克捏着胡须 想到一点:“你身上有符文吗?” “那是什么?才身上刺上奇怪的图案?”聪明的乌鸫几个机灵,下意识得双手抱紧胳膊蜷缩起来。 “看来,你并没有符文。”留里克耸耸肩,看一眼自己的妻子与女儿:“我并没有强令要求女祭司们必须刺上符文,哪怕是对于战士,只有公认的勇士才有资格刺青。你如何?大祭司似乎很看重你!” “我……” 留里克猛地一敲桌子:“这会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你已经与过去的那个吉斯拉切割,即便你见到了生父洛泰尔,亮出你身上的符文就是告诉她你的心已经在北方。你……做不做?!” “这……”乌鸫犹豫了一阵,那双眸颤动着,突然问道:“刺上符文,会不会很疼?” 奔向以严厉威逼这女孩就烦的留里克满意得露出一抹笑意:“并不疼。放心,符文当在后背而不是你的脸上。吉斯拉,你毕竟是一个外来者,想要做哥德堡伯爵夫人真的镇得住哥德堡的当地人吗?除非,你能展示出身上的符文,他们才可能认同你的身份……” 聪明的识时务者之间的对话往往不必把问题说透,留里克看似扮演一个谜语人,实则乌鸫已经理解了。 关于自己会成为哥德堡伯爵夫人一事,罗斯王已经是默许,就等着蓝狐一到将此坐实。 而自己唯一要做出的妥协,就是皮肤上多一个刺青符文。 在这个问题上,留里 克自诩自己的处理方式可谓一针见血的阳谋。 当前的时代,哪怕天主教还没有进行十世纪的改革,以至于如果一位高级教士执意披上甲胄去做冲锋陷阵的战士也是可以的。 在法兰克,多为高级教士直接以皇帝顾问的身份参与朝政,这些神职人员在自己的教区里行的就是诸侯的权威,俨然是割据一方的政教合一小王国。 直到那场改革后,教士们遵守清规戒律放弃大量世俗的权力,尤其是军权,如此高级教士虽可以奉命带兵打仗,却再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了。 即便这个时代的一些教士表现得粗野些,他们也绝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做任何刺青。 在北方世界传播福音的北方主教埃斯基尔,留里克从这个老家伙嘴里获悉了所谓兰斯大主教对于“刺青”的态度。 “真正的虔诚者,没有人要像异教信仰者(指信仰北欧诸神)那样,让自己的皮肤满是刺青,那些被撒旦使徒蛊惑的行为,如果刺青必将遭遇灾祸。真正的虔诚者,不要与那些用了刺针做了符文的人交往,以免自己跟他们走得太近而灵魂堕落……” 兰斯大主教奉行的那一套深刻影响着北方的教会。 乌得勒支、不莱梅、汉堡,乃至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的领地。改信了天主的萨克森人和部分西斯拉夫人,他们听信教士们的说法摒弃了刺青的传统。 当然,还有最为务实的一个原因—— 在查理曼治下,是否有刺青成为区分敌我的重要标识。 反叛的萨克森酋长维杜金德与他的军队恢复刺青以此明智,而更北方的丹麦人更有着复杂的符文刺青。 身为罗斯王,留里克在这个问题上并不能免俗,他的胳膊上就有名为aegisjimr的符文。 刺青,在这个时代根本不是个人喜好之事。 主的信徒不得有刺青,否则是背叛,若是女人由此举就是女巫,就是异端! 有信徒者可能是背叛者,然已经结束的法兰克-丹麦战争,战后的丹麦贵族更加强调自身的北方符文。 它成为二元对立的标识。是敌是友?亮出胳膊上那用卢恩文刺上的文字,至少证明着彼此都信仰着北方神。 乌鸫深刻明白这一点,她知道,只要自己真的做了刺青就彻底没法回头了。 回头?为何要回头? 她又思考了一番,努努嘴将双手摊在桌案,接着手背面对着留里克。“就在这里,我的上手刺上符文,我的后背也刺上符文。” “哦?”留里克眼前一亮。 “还有!”突然,乌鸫撩起自己额头的刘海,亮出额头:“在这里刺上一段文字,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反悔!” 这个时代祛除刺青的方法几乎只有一个——烙铁摧毁皮肤。此乃最有效的办法,却可能直接死于细菌感染或坏血症。 留里克不得不为这女孩的决断吓一跳。 “你疯了?只是刺青何必这么极端?!” 维莉卡大吃一惊,她抓住闺蜜的胳膊不愿乌鸫如此疯狂。 “我愿意。”乌鸫凝视着留里克的眼:“如果,这能让你真的对我放心。” 话赶在这里了,留里克断言道:“唯有如此,我最为放心。” 在罗斯,或曰整个北方世界,有一种符文刺青被描述为最具有魔力,留里克懂它,令人将之纹在自己上臂。 以罗斯的诺斯语方言读作“aegisjimr”,它实际是两个词的拼写,埃纪斯,就是宙斯盾的名字,依米尔则是北方世界的创生巨人。它有着一个中心点,条纹向八个方向辐射,在末端形成三叉戟般的图案。 这个文化概念的确受到古代希腊文化影响,一如北方的传统卢恩文也是一种异化的古代希腊字母。 该符文有着“守护生命”之意,似乎纹上它就能得到诸神赐福。 那么作为神的仆人,一个祭司若纹此符文再合适不过。 …… 终于,蓝狐姗姗来迟,他脱了鞋子获准进入王宫的第三层不禁有些讶异,那毕竟是国王的就寝所在,自己何德何能要超越别的臣下有资格如此靠近大王。 他卸下全部武装,还特别换了一件衣服,以免自己身上烟熏火燎的气息弄得大王恼怒。 他打着赤足登上三楼,见到了在这里似乎仍在吃饭的王,乃至是那个女孩…… 蓝狐不禁与乌鸫打了个照面,罢了又娴熟得半跪在留里克面前:“大王,我来晚了,请 您赎罪。” “你的确来晚了。”留里克依旧坐于木椅,故意调侃:“你若是再来早一点我们就可共进晚餐。现在吃喝都没了!说吧,传令兵早就去找你,你在干什么?” “我……我在和新来的战士们在一起。您是知道的,我以为您在城里的军营中,不曾想当我进入军营就被那些军官们扣住。他们都要去战场了,想要从我嘴里获悉更详细的有关法兰克的情报,我被他们拉住实在脱不开身……” 留里克急忙打断这家伙的废话:“所以,你和他们共进晚餐了?” “是的。” “好吧,回答得拙劣却也有些道理。来吧!自己搬一个凳子来,我们好好聊。”留里克特别强调了音调:“一定要和你的女人一道,我们好好聊聊。” 听得,蓝狐猛地一惊。他与乌鸫有几天没见了,这女孩就坐在这么明显是和大王共进晚餐了,自己坐在这里,难道大王已经知晓了一切也许可了一切? 当蓝狐规规矩矩做好,留里克身段极为轻松侃侃而言起来:“你啊,真是个老狐狸。有人说你不喜欢女人,依我看是无稽之谈。只是我想不到,你喜欢小的。” 只因已经觉察到了大王的态度,蓝狐这番也就没了试探:“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现在的我的确喜欢乌鸫,她会是我的妻子,再过几年当她真正长大,我会拥有一场婚礼。如果,大王是愿意的。” “当然愿意 !我记得那还是十四年前,你就为罗斯做事,时间证明了你的绝对忠诚。你是我的朋友,你迟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也很挂念。所以,你现在还要称呼她为乌鸫么?这不是她的本名。” 蓝狐微微勾下头噗呲一笑:“大王是知道一切了。不错,她是吉斯拉,是我从亚琛城里掳来的公主。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除了我的母亲,这就是我第二挂念的女人了。” “哦?倘若你的母亲去了阿斯加德,那么这个吉斯拉就是你最挂念的?” “对。既然大王是知晓我的诉求,还请您许可。” “许可!必须许可。不过,我已经与吉斯拉做了一个交易。” 蓝狐警觉得抬起头:“什么?” “放心,不要这么紧张。吉斯拉必须用实际作为证明自己与法兰克的切割,她身上将被刺上aegisjimr,这样的她只能得到北方诸神的庇佑,只有如此我才甘心她做一个祭司。这次远征,我将带上完成符文刺青后的吉斯拉,作为随军祭司在战场参与各种必须的仪式。” 蓝狐听得真切,一想到吉斯拉已经过去的十三年人生,他就为这女孩的履历感到一丝揪心。 “你犹豫了?”留里克问道。 “没有。” “吉斯拉已经同意了。注意!本王在都城的时间非常宝贵,我会立刻安排人手对她完成刺青,你身上一样有着刺青,本王也一样。其实我本该与你就去年 远征之事与你详谈,我改主意了,此事明日再详谈。今晚我只给你一个任务!” “是监督那些女人给吉斯拉族刺青?”蓝狐恍然大悟问道。 “对。听着,我已经同意你们的婚事,但吉斯拉到了下级祭司必须退役的年龄时,她必须离开。到了那个时候她也十六岁了,届时你们才会有本王认可的婚姻,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是哥德堡伯爵夫人。” 无疑这是最令蓝狐喜出望外的好事,好似自己前来王公就是来领取大王的这一赏赐。 他急忙跪下来,右手握着心脏连连谢恩。 “接下来,你可以把她领走了。”留里克再给乌鸫一个眼神,安慰道:“一开始会有刺痛感,刺青的位置皮肤也会有肿胀,至多三天时间,所有肿胀都会消失,你的身上对多处永不磨灭的符文。” 决定已经做下,这就是乌鸫最彻底的投名状。 被抛入莱茵河的十字架吊坠本身算不得什么,丢了一个再搞到一个悬挂脖子权当无事发生。 那身上的刺青仅可用衣服遮掩,想要真的消除它,这个过程中恐怕自己的生命也终结了。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洗纹身”的概念,有的只是诸如刀割、烙铁的破坏,每一种都是风险巨大的非人折磨。 双脚像是绑着铅块,一想到立刻要刺青,如此唐突之下与罗斯王共进晚餐的乌鸫因强烈精神刺激已毫无困意,她在蓝狐的拉扯下终于离开王宫 ,此刻站在户外凉风阵阵,若非满天星斗就是一片漆黑。 仿佛自己即将步入黑暗。“那就与黑暗做朋友吧!法兰克也不见得光明。” 她的手腕为蓝狐轻轻拉扯着,刚出王宫。蓝狐的随从们便纷纷凑过来。 所有人保持着缄默,那些随从也不敢问老大在王宫发生了什么,乃至这个祭司打扮的乌鸫为何可以跟着老大走而脱离大祭司掌控。 直到,随从们讶异于自己被老大带着走入了都城里专职做符文刺青的那些手艺人处。 接着纷纷惊掉下巴。 毕竟随从们是去过亚琛劫掠的,对乌鸫特莱西娅的身份了如指掌。堂堂罗马皇帝的女儿要接受符文刺青?事实不但如此,已经将都城摸得一清二楚的蓝狐还精准的找到一位精于刺青的老太婆,一位带着手艺移民到新罗斯堡的梅拉伦人。 因为都城人口极多,刺青生意在此实在是蓝海市场,那些嗷嗷叫的男孩们仰慕父辈荣耀,在没有获得真正战功前也希望得到一些荣誉,在身上刺上符文于罗斯文化显得非常必要,尤其是刺上象征勇气、男子气概的图案,就有着神圣力量使得年轻人可在战场上立功。 从事这一行当的多是女人,技艺精通的仅是一些上年纪的女人。 她们可不管客人如何,老太太受了蓝狐的钱,这便不管客人只是一个头发卷曲的少女。但考虑到这也是个女人,便将之领到内屋,将帘幕拉 上,令女孩趴在扑了皮垫的床铺上,以油灯做照明,调和了蓝色油墨,以纤细钢针开始了作业…… 第1376章 做朕的养女吧 所谓纹身就是令墨水永久性的渗入皮肤中,从而做出复杂花纹达成目的。 乌鸫的心情很忐忑,她心意已决,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那个据说是纹身师的老女人甚至面部都有大量刺青。无疑此乃这个女人的金字招牌,使得见到她的人不但明白其工作、也会对其手艺赞不绝口。 “真是奇怪,你太年轻了,一般这个年龄的女孩还不至于接受刺青。不过你既然是蓝狐大人的人,我大概明白了。”老女人自言自语一番,她的诺斯语乌鸫听了个七七八八。 老女人再吩咐:“你的要求有些奇怪,不过我会满足。现在把上衣脱下,趴在这张皮垫上。放心,这里只有我这个老女人……” 乌鸫基本听得懂,她闭着眼横下一条心照做了。 她刚刚趴下,突然一根木棍直勾勾杵到自己的侧脸。 “怎么了?” 她刚一回头,就见那女人机械性吩咐着:“会有些痛。咬住这根木棍,就能避免你咬断舌头。” “啊?这么疼?!”一瞬间,恐惧加剧了紧张,豆大的汗珠突然渗出。 “也不是很疼。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你也不该违背蓝狐大人的命令。我们快点开始吧!罢了你还要去侍奉大人。” 有夜幕掩护,加之乌鸫乔装打扮一番,蓝狐嘴巴很严只是谎称这是自己“心爱的小侍女”,这位纹身师完全不知女孩出自大神庙,似乎就只是一个侍女 罢了 倘若获悉了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女祭司,即便是做纹身,也不会如现在般粗鲁些。 “那就开始吧。”乌鸫最后一语,亲自叼上那木棍…… 起初,是羽毛笔蘸着墨水在乌鸫的脖颈正下方的皮肤将草图画好,这个过程有些痒,弄得她忍着笑意一阵骚动,然而随着钢针蘸着蓝色油墨刺下,她就笑不出来了。 经过不知多少时间的折腾,一直在忍受针刺的乌鸫在强烈紧张中被动精神亢奋,她整个人绷紧身躯好似一块木头。倘若自己真是块木头也就好了,就少了千万针刺的难受。 在其脖颈一下,出现一处半径约莫十厘米的大符文“生命守护”。 这还不算完,她的双手一样被纹以相同的符文,后又闭着眼,在她的发际线之处被纹上了一行卢恩文字的话语“奥丁佑我”。 经过针刺的地方迅速红肿并凸起为小丘,现在的乌鸫不得不忍受来自后背、额头与双手滑溜溜的刺痛感。 那些墨水已经深入真皮层,之所以是刺青正来自于菘蓝油墨,它暂时还显示不清,相信在红肿退去后一切就明了了。 现在,借着油灯乌鸫伸开双手直视手背。 她没有成功后的幸福感,也没有笑意。因为她明白,今日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与过去的切割,也恰是如此,自己终于完成了投名状。 “你感觉好吗?”再次看到自己的女人,乌鸫的面色明显憔悴。 在漆黑的户外 ,蓝狐看不清她的成果,只能借助月光看到双手的肿胀。 “我累了。接下来我去哪里?去大神庙?” “不。”蓝狐摇摇头,“把你送回罗斯王公。罗斯王会等你,维莉卡也会等你。” “也好。”乌鸫的语气平静中带着憔悴,“这样罗斯王就会满意。我……也有资格再去一次法兰克。你,蓝狐大叔。” “嗯?” “答应我一件事。”她依靠着自己未婚夫的粗腰,憔悴的样子引得满满的保护欲:“如果见到了我父亲的军队,你的人不可手下留情。” “战场上的仁慈多半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断不会如此。可是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会是你的女人,会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我想看到真正的血流成河,那样我会成为瓦尔基里。已经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最终我会和那些逝去的人们一样,魂归阿斯加德。” 在蓝狐看来她像是有些神经错乱,这就摇晃一下乌鸫的肩膀:“你就是太困了,快点休息,但愿明天可以消肿。” 因为优秀的罗斯刺青师完成了技术升级,他们拥有打磨很好的钢针,在工作之际钢针还在烈酒中进行消毒。如此一来纹身的感染风险大幅降低,纤细钢针的使用也使得王国的纹身爱好者开始拥有愈发复杂的刺青花纹。 留里克、大祭司露米娅以及他们的大女儿维莉卡,三人难得享受一场天伦之乐的睡眠。 一人家睡在一起,维莉 卡已顾不得自己的年龄该考虑一下男女有别,她抱住父亲的胳膊绝不松手就囫囵睡去。 直到乌鸫在夜深时分的突然到访。 “已经过去很久了吗?”留里克使劲揉揉惺忪睡眼,再吩咐自己的妻女换好衣服去看看乌鸫的情况如何。 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少女站在宫殿空荡荡的第二层,留里克、露米娅、维莉卡与蓝狐站在这里。 圆脸的老狐狸恭敬道:“她已经完成了。” “但愿如此。吉斯拉!让我看看你的成果。”留里克俯视这个倔强的女孩,厉声命令。 双手的手背就在留里克面前展示,那尚处红肿的纹路的确有着“生命守护”之纹,接着,留里克便撸起衣袖亮出右臂肩膀的纹身,向着女孩郑重展示。 “你瞧,生命守护之纹非同一般,现在你也拥有与我相同的图案,诸神会给予你力量。你做得很好!”说到此,留里克笑嘻嘻得给了蓝狐一个眼神,再看着乌鸫那平和中略带伤感的脸庞:“虽然这是本王与你见面的第一天,现在我承认你的贵族身份。哥德堡伯爵夫人乌鸫特莱西娅。至于吉斯拉,她已经死了!” 听到最后一语,乌鸫平静的脸庞终于泛起涟漪,眼角处不禁还挤出泪水。 她渐渐得小泣,见状,为她高兴的维莉卡径直走来,将自己的这位好姐姐深深抱在怀里,再在其耳边温柔低语:“好姐姐,现在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 大贵族的家眷在当今的时代基本等同于政治工具,“罗马皇帝”洛泰尔是如此,他的女儿们都是现实与潜在的“和亲工具”,倘若一直不能和亲统战而女儿年龄渐大,就会被送到修道院雪藏着,即便女儿孤独终老,终究也没有便宜他人。 乌鸫即便到了罗斯,她依旧逃不脱工具人的命运。她是幸运的,孑然一身然特殊的血统使得北方贵族们不可能漠视这位查理曼的重孙女。 面对这样的女人,倘若她年龄足够大,留里克想着纳其为妃也无不妥。奈何她年轻过度,女孩本身也心向蓝狐,那么不如自己做一个顺水人情认可这桩婚事。 乌鸫根本不是王室成员,理应无权在王宫里住宿。 针对她留里克愿做一个特例,而特例的实现还需乌鸫这个当事人做更进一步的让步。 查理曼,一个曾让整个丹麦世界颤抖的“巨人”,整个北方世界都知晓这个征服者的威名——或许给他更长的阳寿,法兰克大军就荡平丹麦、征服斯堪的纳维亚了,奥丁的信仰也因暴力征服而立刻让渡于天主。 但查理曼人亡政息,只有包括留里克在内的少数罗斯贵族知道查理曼的大帝国现在堕落成了什么样子。因为多为王子以及王子的儿子们都不同程度享有继承权,帝国之内不存在一个山头立即压垮另一个的情况,顶级贵族在角力,地方贵族各怀鬼胎,内战至今已经进 入到第四个年头了。 这与留里克所知道的法兰克内战有巨大的出入,就目前的局势怎么想内战也不会在843年结束。 传说中打崩了三位王子主力军的丰唐努瓦战役尚未出现或者也永远不会出现了,取而代之的说不定会是发生在阿尔萨斯(莱茵河谷)的战役。但那场战役可能发生么? 还有秃头查理,这个时空的查理似乎低调过头了。 说不定现在的洛泰尔和路德维希仍在阿尔萨斯军事对峙。 罗斯在过去几年的干涉引起巨大变数,如今连拥有查理曼直系血统的公主都掳到了北方,还迫使其改信奥丁,岂不是巨大胜利? 也许她本人算不得什么,然她的查理曼血脉无形中有着巨大的力量。 留里克想到,倘若自己可以驾驭这个力量,不但可以进一步强化自己的权威,也可在未来找到新的干涉法兰克世界之武器。 如果不可能娶她为妻妾,收为养女呢?这方面一定有着可操作性。 乌鸫当着留里克的面扒开自己的刘海,亮出额头顶部发际线位置的一片红肿。定睛一看,那不是文字又是什么? “你……真的做了?”留里克吃惊问道。 “按照你的要求,我做了。如果大王有要求,我大可割掉额头的头发,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是奥丁的仆人。” 乌鸫话语里暗藏倔强,又仿佛在暗示“我都这样了,你该给我更高的地位”。 想不到她那看似玩笑的话 转瞬间都成了现实,只因大祭司露米娅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她亲自检查了一下乌鸫的后背发现那红肿状态的刺青。 留里克这便搬来一张椅子,他令家人们将室内的油灯都点亮。 露米娅照做这些事就拉着女儿维莉卡搬出椅子坐在一边,两人不懂留里克何意只好静静观之。 同时蓝狐也识趣得站在一边,他作为臣下能进入罗斯王的寝宫已是莫大荣耀,现在仅是静看接下来的事就以超越了都城的总督——几乎没有非王室的大贵族可以窥探留里克家族内部不公开的私事。 不过,接下来事情之发展,蓝狐愈发觉得这居然与自己会有直接关系。 留里克翘着二郎腿,右手肘搭在膝盖出,手腕与手掌托举着自己的下巴。 他似乎在以欣赏的态度观看着保持立定姿势的乌鸫。 被罗斯王以这样的方式观看,女孩是千万个不自在,她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出什么事端,自己已经尽可能按照罗斯王的要求做事纳了投名状,总不会真如自己见的那个纹身师一般在脸上也刺青吧? 留里克这是睡了一阵子精神了,他凝视着乌鸫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与自己所认识的路德维希在面容上的相似性,以求从中估计出当年查理曼壮年时的面容。 乌鸫与他亲叔叔间怕是有两个共性:显得卷曲的头发与棕黄发黑一些的发色。 “很好……很好……” 留里克一直在喃喃自语,不敢 直接与他双眼直视的乌鸫,现在也不敢问个所以然来,即便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头鹿或是一只羊般被品头论足,精神上的骚扰令自己本就困窘的精神雪上加霜。 她终于支撑不住:“伟大的……罗斯王。我有些疲倦。” “困了?对了。”留里克猛地坐正身子:“你这一天一直在奔走,始终没有好好休息。放心,在做完接下来的事就结束了。” “是……什么事?”乌鸫终于主动抬起了头。 “一件好事。做我的养女吧!”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惊得蓝狐瞪大的眼睛几乎爆出,惊得大祭司露米娅勃然而起。 乌鸫也瞪大双眼:“罗斯王,您……说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这并非突然起意。你的父王洛泰尔不爱你,而高贵的我愿做你的养父。你会是我的养女,会与我的亲生女儿维莉卡身份一样高贵。做我的养女,大祭司就是你的养母。你与维莉卡就是律法上的姐妹,你们两个的主仆关系也到此结束。 你在亚琛是王国公主,在我的新罗斯堡也该是王国公主。 你将以本王女儿的身份继续做着祭司工作,当你至少年满十六岁后,我会作为见证人,见证你成为哥德堡伯爵夫人。 乌鸫,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做罗斯国王的女儿,你意下如何?” 乌鸫特莱西娅,从白天到夜晚,今日发生的一切过于离奇魔幻,仿佛十多年的光景压缩到了一 个昼夜里。 养子或是养女,这一概念在法兰克并不稀奇。 基于查理曼制定的《萨利克继承法》,固然一些贵族会因为没有直系的男性继承人而有绝嗣风险,如果出现绝嗣风险,女婿和侄子就可享有继承权。当倘若老贵族不愿意膝下连女儿都没有,又不愿自己死后将权力地位给亲戚的孩子,那么早早收养一个养子将权力最终赐予他,《继承法》上没有禁止这种情况便是默许它合法。 至于如此造就的支系贵族间的权力争夺战,这就不是查理曼本人要考虑的。 终其一朝,查理曼都在为支系贵族们的内斗忧心不已,《继承法》就是为了避免王室再自相残杀而颁布,奈何权力这个猛兽落在桀骜不驯的年轻大贵族手里,为了“罗马皇帝”的权势他们正在战斗。 乌鸫住在亚琛不聋不瞎,知晓了姐姐被绑架又强行结婚一事,她就估计到自己不是被掳就是被作为礼物送给每个大贵族为妻。 可以说乌鸫早有不为他人道来的心理预期,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掳走自己的竟是一个有着灵活信仰的诺曼贵族。 她在内心深处不得不对罗斯王与自己的生父做对比。 同样都是王者,显然罗斯王于今日的表现很有人情味——他容得下自己的亲生女儿如猫咪般撒娇,甚至还挺享受。 面对罗斯王抛来的问题,乌鸫意识到自己必须忍受困窘做出决断。 她抿了抿嘴: “我愿意!我愿做你的女儿。” “明智的选择,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小仪式。现在!跪下。” 于是,乌鸫条件反射式的单膝跪地。 “不。另一条腿也跪下,跪着爬到我面前来。” “是。” 乌鸫并不为自己的行为羞臊,她不懂罗斯王究竟何意。 其实留里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最为正确,毕竟收下这个养女也是处于对政治的考量。因为蓝狐已经立下大功并将继续立功,他的哥德堡伯国再加入一个有着查理曼血统的伯爵夫人就如虎添翼了。 这个伯国是自己封的,至于发展成这个样子留里克根本想不到。作为王者又不可大大咧咧以粗糙手段剥去一些蓝狐的权力,或许就该为他安置新的“辔头”加强控制。 比如将女儿价格他,蓝狐成为女婿就成为了一种外戚,那可比单纯的无血缘大贵族多了一层保险。倘若没有合适的女儿,封一个养女再嫁给他,这种操作也可以。 因为在北方世界,养子与养女几乎与血亲子女有着一样的地位,朋友若是死了,收留遗孀,收养遗孤,都被解释为很正常的事。 乌鸫既以全身心加入罗斯,就必须全盘接受罗斯为代表的北方文化。 她跪趴在留里克的身边,一只大手即刻盖在她的天灵盖上。 留里克的一只手就可整体抓住她的脑袋,这番“摸头杀”索性就被解释为一种仪式。他嘴巴念念有词:“我得到了奥丁的祝 福,现在我抚着你的头颅,来自神的祝福也会传递到你的身上。看看吧!你的纹身在发红发胀,神的力量正传入你的身体。现在,那就是我的养女……” 虽然这番诺斯语的“祈祷词”乌鸫听得有些漠然,它是一种仪式么。 仪式并没有结束。 就按照东方的礼仪,留里克令这个女孩对自己做最后的叩拜,以磕头仪式结束一切。 这可比法兰克宫廷里的吻手礼更加深刻,照做了的乌鸫觉得自己用实际行动彻底臣服于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并成为了他的女儿。 “很好,现在你可以称呼我为父亲了。乌鸫,这是你的特权。” 依旧双膝跪地的乌鸫抬起身子,颤抖着眼神看着留里克,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向一个才真切了解仅一天的、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人喊父亲,乌鸫让要坚决跨越自己内心深处的沟壑。 她终于跨越成功。 “父亲。”她用了一个非常正式的词汇。 “好啊。不过,我更愿意你称呼我的papa。” “是。papa。” 于是,大清早她还是大神庙副祭司维莉卡的贴身仆从,到了深夜,摇身一变成为国王的养女,地位理论上已与维莉卡相当。 若非她的查理曼血统岂可能如此? 这一点乌鸫心知肚明,因而继续保持着沉静,在以双膝跪地的姿态径直挪到大祭司露米娅的面前,平静的称呼大祭司为mama。 若非女儿,岂有资格用亲昵 称谓来称呼父母。 露米娅很无语,她还是觉得这就是留里克的心血来潮之举。可留里克是国王,事情已经定下来是自己也无法改变的。无奈之下也就是只好接受这样一位养女,也是自己的第一位想必也该是最后一位养女了。 有的人在忧虑,有的人却陷入到一种亢奋中。 维莉卡,一直缺乏真心朋友的她早在半年前就将自己所谓的女仆乌鸫视作姐妹,她才不希望两人间有主仆的贵贱诧异,自己是公主,人家也是公主,一个落魄的公主依旧高贵。 终于,还是自己敬爱的父亲给了乌鸫全新、神奇的名分。 维莉卡再度抱住实则比自己年长两岁、身高却比自己矮一点的乌鸫,高兴得困意全无:“哈哈,这样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第1377章 王的假日与鹿军计划 在留里克看来,将“乌鸫”特莱西娅收为养女,是对你我他都好的选择。 蓝狐对国王的这一决意虽然很惊讶,聪明的他思索一番后,也认同了这一结果。 北欧世界并没有严苛的“辈分论”,即便乌鸫成了留里克的养女,理论上蓝狐最终会成为一介驸马爷,并不意味着蓝狐即成为相当于国王儿子般的存在。 乌鸫有了全新的身份,在蓝狐看来自己在王国内的地位也更加稳固了。 只是令他想不到的事,罗斯王留里克会真的将她拔高到相当于亲女儿的地位,甚至连军事会议,这个女孩都有资格参与了…… 归来当日,留里克自觉也经历了魔幻一天,第二天他只想好好待在王宫里睡大觉。 酣睡一直持续到中午,经过充分休息的国王寻着饭菜香味这才苏醒。 但这一宿,经历刺青的乌鸫还在最后经历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她在罗斯王国经过了第一个夜晚,虽说身边一直有着曾为主人的维莉卡的陪伴,也是经历了一番忍耐才囫囵睡下。 第二天,午餐时间。 留里克用香皂给自己满是毛发的脸好好洗刷一番,再以海象牙梳子将散乱的头发与胡须整理好。 征战与行军之际几乎没有办法清理牙齿,现在回到王宫,他才得以用简易的猪鬃牙刷蘸着粗制海盐对着自己的牙齿上下倒腾。 相比于他所认知的那些法兰克贵族,还得是自己最讲究卫生。至于其他 的北方酋长,现在看来那些人像是活在猪圈中,似乎他们是爱干净整洁,也只是看似而已罢了。 留里克在个人起居方面尽可能维持他认知中的“现代生活”,洗脸刷牙的必须的,若非维持自己标志性的形象与强壮战士之姿态,脑后的金色马尾与金色胡须,大地也得剃个赶紧,头发就只留下清爽的一小撮。 他换上一身宽松便装,更换的新内裤腰带系紧,再套上一件轻薄的素白色亚麻短裤,就是这样露出了自己毛茸茸的双腿显得滑稽了些。 一双休闲的皮垫人字拖取代了高帮马雪,毕竟是在家里不必穿着正式。 宫殿第三层的小餐厅已经香气弥漫,又是留里克爱吃的鹿肉酱打卤面,以及用一些新鲜时蔬熬成的浓汤,它因加了面粉勾芡,成为独特美餐。 这一餐以素食为主,留里克故意要求的,只因精致的面食配着蔬菜很养胃,在真正出征之前夕,作为国王的自己必须调整好身心迎接挑战。 抵达都城的军队进入假期状态,这是大军出征之前最后的休息,至于未来合适再休息,不得而知。 没有人知晓会在法兰克世界遭遇什么,毕竟这次远征所打出的旗号是“履行条约义务帮助巴伐利亚公爵”,那么这就是大贵族之间的事,远征之于下属的军官、战士似乎没有关键的利害关系。 如果全军有着仇恨一定可以同仇敌忾。 出师的理由带有一丝 牵强意味,不过,只要有一个哪怕牵强的理由,年轻的战士们便说服自己一定要参与其中。 因为,当劫掠获得的财富极大概率胜过老实捕鱼种地,哪怕付出一些伤亡代价都是值得的。再说,真正的北方人却耽于捞鱼,遇到打仗的好事躲得远远的,这会被其他人嘲笑为懦夫。 新编的四支旗队大部分的男孩处于所谓青春期的中期和末期。 这个时代并没有儿童的概念,人就是人,普通人活着就要做工,区别只在于能否做与做多少的区别。民众已将四支新编旗队视作与老兵相当的存在,而且他们更加年轻、更加好勇斗狠,为了新的远征在都城也出手阔绰。 大军在都城,他们将领取留里克为他们储备的大量武器装备,其个人也基于对长久作战的考量,现在可是愿意将从故乡带来的最后一枚银币也花掉。 战士从不会抱怨自己带的给养太多,只要有机会自然要多做储备,不可将补给全部放在碰运气式的劫掠上。劫掠是一定要做的,那么始终保持身体的全胜状态定能更好的劫掠。 他们才不愁私自采购的大量装备、物资难以带着行军。 只要看看停泊在港口的舰队,那大如山丘的海上君主号,只怕只此一艘巨舰就能解决全军的物资运输问题。 事实上,关于向大战舰的船舱里装运粮食的工作,早在整个芬兰湾还冻结之际就已经开始了。大战舰 成为漂浮在泊地的“海上粮库”,一批武器尤其是箭矢也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装运,倘若留里克亲自近距离观摩,即可注意到这艘大船吃水变深不少呢。看书喇 如果留里克事无巨细过问太多事,纵使自己累死也不能全盘掌控大举。 各个口子的负责人定然带着自己的业绩报告,期待在以聚餐为名义聚拢而成的会议现场,将这些报告亲口供述。 留里克这才不着急,自己需要给那些伙计们一些时间组织一下语言,而自己也有必要放一天假在王宫里好好陪陪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大祭司露米娅,以及女儿和养女。 “你现在情况如何?吉斯拉?哦不,乌鸫。”留里克正好看到在亲女儿维莉卡陪同下走出闺房的养女。“还适应吗?” 被这么一问,乌鸫条件反射式的微微缩起膝盖,半蹲着拎起自己新换上的连衣裙。 “哦?这就是法兰克的宫廷礼仪?” 瞬间,女孩面目羞涩:“是……是的。罗斯王。” “傻孩子,叫我papa。我是国王不假,在这里我是你的父亲。都是家人,你没必要拘谨。” “就是。”维莉卡抢过父亲的话茬,笑意盎然得再度给乌鸫一番教导:“爸爸最好的男人了,你也会是他爱的女儿。” “没必要磨蹭了。乌鸫!”留里克摆摆手:“放下你的全部拘谨,给我过来吃饭。” 乌鸫点点头,再在维莉卡的拉扯下走近餐桌。 两根筷子 插进面条,留里克猛吃一口。“爽啊!” 他的眼神再看到细嚼慢咽的露米娅:“你今天还没去神庙?那边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了?” “清晨的时候我去了一次。” “如何?” “前来奉纳拜谒神像的人络绎不绝,维莉卡不在现场监督,我只要换人做这项工作。留里克。”她话音突然加重,柔情的双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的内心还沉浸在昨夜的缠绵中,回味那亏欠自己足足一年的爱。“大神庙不需大量钱财,那些奉纳的银币都是你的军费。” “我知道。民众相信这么做了诸神会赐福,依我看的确如此。我拿着这笔钱增添装备多储备军粮,战士才能更容易打胜仗,民众的祈愿才能化作我们的胜利。” “所以。你打算在都城待上多久?”她问。 “怎么?”留里克轻轻侧着脸凝视露米娅那颤动的黑色双瞳:“你是希望我多待一些日子,还是希望我迅速出征?” “自然是多留驻一些时日。因为……”露米娅突然缄默下来,小手揉揉肚子,暗示胜过千言万语。 “这就要看诸神的安排了。如果再给我生个儿子,我会很高兴。” “好的。”露米娅柔情似水,她点点头:“我会在芙蕾雅的神像前祈祷。” 一个贵族女性,在当权的男性大贵族的眼里,她就应该尽量去生育,尤其是生育儿子以便继承父辈权力不为他者染指。 乌鸫在法兰克接 受的宫廷教育便是如此,她被教育做好心理准备,必须极端的洁身自爱,哪怕是和同性别的女人都不得过分亲近,一旦嫁给某个大贵族后,就必须立刻履行妻子与母亲的职责,尽可能生下男孩。 仿佛这就是女人存在的唯一价值。 一只被束缚在笼子里金丝雀飞了出去,它飞到北方变成了在严寒中坚韧的自由乌鸫鸟。 罗斯王与大祭司可以在餐桌公然讨论孩子的事情?着实冲击了一下乌鸫的头脑。 突然,自己的名字也被罗斯王问道。 “乌鸫,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双手!”留里克命令。 “是。” 女孩本在回避自己双手背面的刺青,虽说那是自己不得不做的决断,现在冷静下来还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在额头和手背刺青了。 乌鸫展示自己双手,留里克与露米娅好好凝视。现在木窗打开,融合阳光照得室内清亮,乌鸫的双手展示得一览无余。 “很好,已经消肿很多。至多再过两天,你的皮肤就恢复了。” “谢谢爸爸的吉言。”乌鸫还是很拘谨。 “可能现在还有些痛,露米娅,给你的养女配置一些消肿的药剂(指板蓝根汁液)。” “好的。” 归根结底,乌鸫仍是以工具人的形式出现,只是留里克更加重视她罢了,期待着这位看似柔弱的人物能在未来搅得法兰克弄出乱子以便罗斯浑水摸鱼。即便不可,自己也多一个女儿,便作为工 具对实力膨胀的“狐狸家族”势力做再保险。 留里克很高兴这个乌鸫与维莉卡腻歪在一起。 享受年轻时的温馨吧!你们哪怕是血缘亲姐妹,也有各自的人生必须在未来彼此分开! 如此伤情的话留里克现在不会说,恰恰相反他要抓紧时间加强姐妹俩的情谊。 留里克定定神,向着家人坦诚说道:“可能我带着大军会在拿骚过冬,蓝狐说了一个叫科布伦茨的地方,那里处于法兰克腹地位置优越,可以停泊大量船只,平坦之地又便于大军驻扎。黑狐的报告定然无误,当地人对我们的敌意也消弭掉了,今年冬季我会在法兰克度过。我亲爱的露米娅,今冬的一切事务还需要你操劳啊。”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维莉卡,乌鸫。”留里克看向两个女儿:“你们跟着本王将有一场漫长的冒险。维莉卡,这下你可再不要嘀咕说什么我对你的爱不够。傻丫头,你可我的长女。” “啊?爸爸,连我的嘀咕你都知道,谁说的?”表面上维莉卡带着怒气,可她桌案下的双脚已经因狂喜而晃荡不停。 “保持安静。我带着你们可不是去游玩的,你们是去参与战争,主司战场祭祀!而且,倘若你们被敌人俘虏一定会被杀死。你们必须做到如同人间的瓦尔基里,我会把所有参与远征的女祭司都武装起来,还要准备一把匕首,倘若面临被俘风险,就以她自 我了断。这并不可耻。” 话语突然变得沉重,维莉卡不安分的小脚突然松弛下来,继而因紧张而绷直。 “爸爸,不至于吧。” “保持镇定。十多年前你妈妈就是战场祭司,维莉卡,你继承者大祭司维利亚的名号!彼时维利亚留驻罗斯堡,你的妈妈随军出征。如今就是历史的再现,这本就是你的命运呐。” 固然维莉卡早已有了心理预期,想不到这还是一种宿命使然。 顿时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浮上心头,它胜过一切恐惧,也高举喜悦。 见得女儿的精神振奋起来,留里克再补充:“所以在出征前我们需要一场盛大祭祀。”说着,他的脸瞥向露米娅。 “我明白了,一百头鹿。” “不。是一百一十一头驯鹿,这个数字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在石船祭坛屠鹿,必须要让鹿血流入海洋,让所有参战士兵的额头沾染一抹经过仪式的血。还是老传统,你来确定出征大吉,就让我的两个女儿,亲手处决所有的祭品鹿。” 留里克的话无疑立刻激起了乌鸫心中那过于刺激的回忆。 女孩的面色大变立刻引起留里克主意:“乌鸫,你怕了?还是说,给你的任务你可能完不成?” “我……杀过鹿。我敢!” 她明显是咬紧牙关说此言,既然她都答应下来了,留里克想到一点,只为让祭祀活动更加隆重些。 “乌鸫,当明日正式的军事会议召开,我会把你带入会 场给其他人郑重介绍,包括你是查理曼血脉后裔的特殊身份。当我军出征祭祀之际,我会令你穿上特殊的衣服,将你后背处的符文展示出来,所有人都会看到那巨大的符文,高高在上的奥丁也会洞察。” “这……”一想到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后背,乌鸫就浑身不自在。 但北方的女人颇为奔放,剃光一半头发、在脸上刺青,这样的女人也大有人在。既然是国王的命令,乌鸫只好勾下头老实答应。 “孩子你尽可放心,作为你的养父,我可不会让你有损体面。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选中的祭司拥有生命守护之符文,由你持剑处决祭品鹿才是真正的神圣。” “我会做好的,父亲……” 乌鸫答应下来,她感觉过去的生活只有在梦境里浮现,自己获得了新生,就不得不以全新方式活一遍。 话又说回来,一百多头鹿做祭品,露米娅多少还是有些心疼。 “留里克,我听说你在诺夫哥罗德已经做了一次大祭祀,来都城再做一次我绝对支持。这一百多头鹿,之后当如何?鲜肉做成军粮直接带走?” “不。鹿肉分割了供应全城。都城为了远征筹备了近乎一年了,他们想要看到成果只怕还要再等一年。先让他们分享一下获得祭肉的喜悦,我相信他们会安心下来。尤其是那些出兵参战的家庭,他们很需要慰藉,这样的家庭至少免费送他们一 只鹿腿。” 露米娅点点头:“我懂了。” “不。我还没说完。” “还有我能做的?我会做好。” “当然。”留里克笑了笑:“你的养鹿人亲戚们,我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大放异彩的机会。” “啊?”这下露米娅不懂了,耷拉下脸来轻轻问道:“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你们其实所有人都是亲戚。所有的养鹿人都是我的奴隶,虽是奴隶身份,在我的治下他们的生活越过越好,属于王室的鹿群也年年增值,我们拿出一些做了祭品丝毫不影响鹿群繁荣。我许可他们私自养鹿,结果这群家伙一定在抓住机会养肥自己……” 留里克的话语带着一丝苦笑意味,那些养鹿人或曰萨米人,都是人类大家不聋不瞎不傻,至于养鹿人各方面落后的原因就是先天的物资不足。一旦一些小氏族有了优秀的生产资料,该氏族的实力就将暴涨。 他知道,被自己彻底打断脊梁的卡累利阿部族联盟,本质不就是一大群有实力的家庭氏族联合体?养鹿人氏族们与那些家伙哪里有着本质不同,只是前者实力太差罢了。 恐怕广大的罗斯人、瑞典各部就是瞧不起那些家伙,碍于律法不便于公开歧视罢了。留里克身为王者,站在君主的立场上他可不觉得那是一群纯粹弱者,养鹿人们有自己的特殊能力——养鹿。 似乎这是很无厘头的答案,他们的高超养鹿水平现在 就是留里克所需要的。 “我知道你们甚至可以骑着鹿自由放牧,依我看骑马与骑鹿有很多共性。”留里克提醒道。 露米娅急忙笑着回答:“他们纷纷买了马鞍,像是骑马一般骑着高大雄鹿。留里克,你该不会是……” “果然是我的女人,你悟性真好。”留里克兴奋地拍着桌案,引得那装满浓汤的陶瓮都在震颤。 “驯鹿当然不如马,它们拉雪橇的强大技能已经助我打赢了冬季战争,现在我还要利用它们!一头鹿不如一匹马,如果是无头驯鹿呢?我知道,现在驯鹿已经过了繁殖期,雄鹿还没到狂躁的时候,雌鹿雄鹿都是温顺好掌控的。 我将带着骑兵沿着海岸线直接走到萨克森,马匹数量不足,我的骑兵还需要一些马匹作为临时驮骡使用,我已经调集了王国现有的所有可用乘骑马,我没有办法,只能调动一些驯鹿做代替了。” “啊?你该不会打算让战士骑着鹿打仗?”露米娅在理解上出现了一些偏差。 “怎么可能?你的奇思妙想都让我笑了。行军之际,高壮雄鹿安装马鞍,战士们轻装骑上去。再多一些驯鹿,它们只是驮运武器和甲衣、露宿扎营的装备,还有最重要的军粮。我要让马匹保持最轻松的状态!” “那么,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留里克最终强调道:“下午,你去城里尽可能多的召集养鹿人,让他们供出自家最好的驯 鹿。” “你要多少鹿?”露米娅直问根源。 此事并非留里克的心血来潮,关于徐亚多少鹿他已做了盘算:“加上我安置在里加的骑兵,我最终调运骑兵有四个旗队,再加上贝雅希尔的草原骑兵,我有一千三百骑。一名骑兵赔上五头鹿,养鹿人可以少些,那也需要二百人吧。他们多一些也好。” “这么多?!”露米娅无疑吃了一惊。 “没关系,我知道你绝对做得到。” “自然是可以做到。可是……”露米娅心里有着一丝狐疑,既然这是留里克的安排,且刚刚过去的南征,大军的确召集了近万头驯鹿参与远征。 召集大量驯鹿辅助骑兵行动没有问题,然而骑兵与鹿群混合起来走陆路远征法兰克,这着实超越了露米娅对于世界的理解。 她不再多想,决意今日下午就去落实命令。 第1378章 王的鹿群与鹿军旗队 那些进城卖货的养鹿人们若无特殊情况就主动聚在一起卖货,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哪怕大祭司是自己的族人,终究大祭司是站在罗斯王的立场上。 十多年以来大家的生活状态虽然好了很多,面对那些罗斯人、出身瑞典各部族的人们,养鹿人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他们不敢惹是生非,也害怕自己落单了遭遇偷袭。 毕竟在过往的岁月里,自己在那些人的眼里,地位简直相当于一种“可以狩猎的动物”,连据说是近亲关系的科文人、塔瓦斯提亚人,乃至强盛一时的卡累利阿人也会来抓奴隶。 固然北方的艾隆堡成为极北的重要贸易点,它的本质是一处大铁矿,养鹿人各氏族家庭只是就近去当地贩售交易货物。由于当地也是大部分科文人的定居点,基于过往记忆,他们来做交易也下意识的小心谨慎。 相比之下,如果各个氏族迁移到罗斯的都城附近,即在环拉多加湖地区活动,这里有着更好的放牧驯鹿之草场,都城人员鱼龙混杂,当地总督治理严格,法令落实得也到位,最重要的仍是本族出身的大祭司露米娅坐镇都城。 综合考量一番后,当环湖地区、尤其是湖泊北部区域的卡累利阿人崩溃,同样是牧民的养鹿人,他们就成了全新的“卡累利阿人”,即便用他们的方言是自ap。 在他们聚集的摊位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大 量的驯鹿角。 在所有的驯鹿制品中,鹿角的供应最为庞大也最为充足。 驯鹿无论雌雄年年都要脱角,它好似蝉蜕一般从脑袋上自然脱落。虽然它是角质蛋白构成,硬化脱落的鹿角仿佛一种致密的木料。 雄鹿越是年龄大,它越能长出巨型角。左右对称的c型大角,它可被制作成各种器具,尤其是其弯折的结构很容易加工成诸如木杖把手、墙上的钩子。 它的这种特性在当地语言里有一个专称:kvin。 有着小弯折的鹿角很容易安装在木棍上,它成为一种带钩子的短矛,可充当武器,又可挂起行礼扛在肩上。臣服罗斯十余年的科文人,他们的名号即源于此。 留里克对养鹿几乎一无所知,他对于驯鹿的经济价值长期只停留在肉可吃皮、可做衣服的朴素认知里。 还能如何呢?罗斯在部族时代,碍于自身所处的糟糕环境,自身做主流牲畜养殖没有条件,只好去北方到处抓捕珍惜小动物,剥皮后卖到南方梅拉伦湖赚钱。 罗斯在过去始终将驯鹿列为一般的可猎捕大兽,由于频繁捕猎活动,生活空间附近这种动物已经绝迹。但这并非罗斯一族之祸,整个瑞典系的部族均以灭绝了自身环境的驯鹿,在环梅拉伦湖地区驯鹿早已灭绝。 罗斯掌握的史料虽然粗糙,可知部族是在已故大祭司约莫六岁左右完成的北迁,推算出是在公元760年左右 完全迁入罗斯堡峡湾。 他们的到来直接引得当地自由的养鹿人氏族崩溃。 时过境迁,如今恰恰是罗斯王成为所有养鹿人的庇佑者。 大量的老罗斯人以及其后裔对于养鹿的知识知之甚少,哪怕是将缴获的鹿作为战利品分下去,至今也只有少部分罗斯家庭仍在养鹿,其规模也不大。 养鹿人以鹿为生,他们的任务是为王室繁衍鹿群,定期宰杀一批供应都城肉食,所得收益归为国库,相应的皮革制品全部送入国营机构处理。 看似养鹿人没得到实汇,仿佛证明了他们就是无偿劳动之奴隶的本质。 实则不然,那些在冰原上散落的鹿角,就是各氏族搜罗的对象。 驯鹿一般就在不知不觉中自然脱落了角,鹿主人想要在茫茫冰原找到一个灰黑色的东西实在不宜,它毕竟就像是枯枝,杵在雪地中难以被人于远处察觉。 除非,沿着大型鹿群经过的区域搜寻。 养鹿人驱赶着鹿群年复一年做着冬季放牧,驯鹿也在秋冬集结完成脱角。 九月份正是驯鹿繁殖期,雄鹿的巨型鹿角是力量的证明,它们为了争夺配偶权相会对撞,这个过程中就有大量鹿角被撞断,由于不是自然脱落,断角之鹿也只好在一脸血色中灰溜溜离开。 雌鹿倾慕于胜利者,然繁殖期一过,无论雌鹿雄鹿都对异性失去兴趣,有的就是聚在一起啃草,以抱团的方式抵抗自然威胁。当然被掌 控的庞大鹿群已经被驯化了,人类成为更强大的主宰者,与人类混在一起对种群的繁衍很有利。 一旦到了时间,雄鹿对雌鹿失去兴趣,它们骄傲的巨型鹿角便自然脱落。 属于王室的鹿群绝大部分就在环拉多加湖活动,其大营地就在都城附近,该种群数量超过了六万头,且仍在快速增值中。 管理该地鹿群的有多达五十个养鹿人氏族,每一个氏族基本以女性老太太为核心,靠着血缘维持着少则二十多则五十的大家庭。 就像被人类有意识集中控制的驯鹿,鹿群的增值达到了全所未有之高速,人口变化也是相似的。 曾经分布极广、为了安全互相也不愿交流、乃至遁走到北冰洋之滨苟活的养鹿人氏族,他们在罗斯治下至少不再担心被蓄意谋杀、变卖为奴。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孩子也越生越多,臣服罗斯已十多年,大量孩童平安进入留里克认知了的“少年”,实则在他们养鹿人看来那就是新一代成年人,必须承担起一切责任了。 五十个氏族化作人口超过两千人的群体! 而这只是活动在涅瓦河北部营地的氏族集团,他们得到授权管理王室的鹿群,生活条件可比没有授权的亲戚们好太多。 各氏族在互相接济,又因是血缘上的近期,他们与维普斯人、吕迪人都有联系——大家都是臣服罗斯的环拉多加湖居民。 当大王不在都城,这五十个氏 族就直接向新罗斯堡总督负责。 对于总督小科努松,由于这群矮个子家伙清一色是大祭司露米娅的穷亲戚,他瞧不起这群人但丝毫不敢质疑大祭司的威信,这便只好在一些方面给养鹿人们开绿灯了。 现在仍是王国的免税期,大大小小的商人均不纳税。可即便没有免税期,那些养鹿人氏族们进城做交易也不必纳税。这里固然没有律法的铭文要求,完全是总督府看在大祭司的份儿上做的默许。 但小科努松不允许事情朝着混乱方向发展,所有进城做交易的养鹿人所贩售的商品有着种类和数量限制,他们只能销售驯鹿制品。这里同样没有明确律法规定,过去多年以来彼此保持着默契。 不过鹿角本身作为工具,远不及罗斯悉数平常的高质量铁器。 鹿角本身不值钱,除非将它加工成工艺品、装饰物与实用小工具。 用角雕刻的神只小雕像、餐用叉子、木梳……各氏族在放牧时有大量时间加工鹿角,靠着出售小玩意赚些钱,但它终究不可能是暴富产业。 都是做工艺品,罗斯都城卧龙凤雏,手艺人掌控者全北方世界最好的手工能力,尤其是针对琥珀、蜜蜡的雕刻工作,它的成品能卖出更好价格。 养鹿人氏族们能赚钱但不多,比起过去的日子这样的生活已经令人满足。 倘若只是如此,生活就会以很缓慢的速度变好,可是那些罗斯人分明靠着 战争掠夺快速变富。有关战争之事,养鹿人似乎唯一的参战方式,就是以辅助人员的身份参与其中拿一份工钱,即便如此也是享受到战争红利了。 便有消息传入都城,当罗斯王突然发动冬季作战,那些驾驭雪橇的人们多半就是住在诺夫哥罗德为大王掌管南方鹿群的亲戚们。那些人都享受到了红利,想必已经得到大王的一些金钱赏赐了吧。 如今整个都城陷入大战前的焦躁与亢奋,就好似历年冬季都要树立的巨型木塔,它的燃烧就差一支抛去的火把了。 现在,整个泊地的战舰运动起来了,尤其是海上君主号这艘庞然大物,伴随她行动的还有风帆巡洋舰与风帆驱逐舰们,大量的传统龙头长船也在做最后保养与修善。 而首次进入都城的内河双体船与人力水轮船,它们的出现也令都城居民耳目一新——南方的兄弟把轮子按在穿上,轮毂叶片相当于桨,脚丫子蹬着踏板就能走。 露米娅的行动力与执行力非常强,由于自己的身份和高贵,现在的局面下可不宜穿着祭司的服装带着随从去自己同族的贩货摊位与之攀谈。 那么,不如就在大神庙里等着。 她便安排部下低调得前往目标地,穿着棕色粗麻布罩袍的夏季祭司,在战士的陪同下混在络绎不绝的人群里,站在了顾客并不多的养鹿人们摊位处。 普通城市居民对那些人的歧视固然有,他们 销售的鹿角制品也并非家里必须,摆在摊位处的巨型无加工鹿角会首先销售一空,那是养鹿人们很重要的一笔收入可惜不多,剩下的就指望都城百姓购买角雕了。 突然出现的人不像是顾客,在场的十多个摊位老板们纷纷警觉起来。 那个穿着罩袍的矮个子突然亮出自己的脸庞,一头金发很有特点。 “你们都别怕,是大祭司令我来的。所有的朋友们,你们各氏族至少出一个话事人,当太阳落山后前往大神庙门口集合。” 这番话看似平常,倘若它是用古芬兰语说出来就不平常了。 城里有着大量的芬兰伯国务工人员,他们的主体就是苏欧米人,与养鹿人的语言仅有细小差别,如此足证他们有着共同源头。下级祭司学习苏欧米人的芬兰语方言,也是碍于现实的需要。 露米娅令一位懂得他们语言的下级祭司来,并抛下一件信物,证明确是大祭司的命令。 作为国王的仆人,各养鹿人氏族也纷纷信仰起奥丁,这与他们的万物有灵之信仰并不冲突,何况既然人人都说大王是神之子,同族出身的大祭司是神的仆人,忠于大王对自己俨然有利,且不可违逆。 露米娅的命令在他们看来相当于天条! 就在露米娅回到神庙恢复办公之际,随着太阳落山,在城外活动的各氏族纷纷派出壮年男子进城,直至在神庙门口聚成一团。 这样一个群体位面有些突 兀,遂在下级祭司的引领下,五十名养鹿人走偏门进入大神庙内部——也是他们首次进入所谓的“圣域”。 人人都说这里是圣域,据说误入者哪怕不断祈祷,在数日之内也会被诸神赐死,这些都是自罗斯的部族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说法,如今依旧试用。 一介凡人也能进入?或许这是被罗斯诸神所默许。 他们保持着拘谨,在神庙内的空地中互相倚靠,好似一群圈舍里的鹿,静候大祭司的现身。 他们没有久等下去,戴着鹿角盔的露米娅终于现身了。 她仍是那个女孩,只是面部多了一些岁月的沧桑。 “兄弟们!”她以最纯正的家乡话当众宣示:“我许可你们进入大神庙,这里是神的领域,而你们将为神之子做出重大奉献。” 话语有些文绉绉,他们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知晓接下来该怎么做。 由于自己的这一群远房亲戚们从未形成过一个紧密组织,也就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位酋长、一个统一的话事人。当他们与大王对话,难道要求留里克听着这么一群人七嘴八舌吗? 露米娅很高兴他们听懂了自己的安排也兴高采烈得愿意配合。 “现在,你们中有谁和总督说话多?”她再问。 听得,大家面面相觑。 “看来还得是各氏族的奶奶最懂得说话,你们……都是氏族里的平凡人。这可不行!你们现在给我推举一个话事人,明日当你们组织好鹿 群了,也要有专人向大王汇报。现在就选,你们动作快点!” 露米娅在催促,她的这番威严弄得大伙儿纷纷联想到本氏族掌权的老奶奶。 很快,一个名叫瓦哈瓦宁(vahvanen,意为健壮男子)的强壮男人被选出来。 一来是这个男人愿意出头,二来他的确比其他兄弟强壮一些不辱这个名字。 虽是如此,比之真正壮如熊的金发罗斯人,这位瓦哈瓦宁看起来还是像个侏儒。 “就是你了。瓦哈瓦宁兄弟,明日你可以代表大家直面国王。切记,保持平常心,就像面见你的氏族老奶奶的一样。” “是。大祭司。”男人勾下头,说着家乡话向露米娅执意。 “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切记我的要求,明日上午组织好该有的鹿等待大王的检视。” …… 一整天的休息,留里克的身心得到充分恢复。他知道全军正在最后关头积极备战,计划着今晚借着聚餐由头将亟待出征的军官与自己的亲信们聚集起来开会,更是要养精蓄锐晚上与大伙儿喝一顿。 不过今日上午增添了一个项目。 本质上留里克对驯鹿的力量缺乏十足自信,它们过去的强大都体现在拉雪橇上,将之作为驮骡和可乘骑大兽使用呢?少数人骑鹿行动不足为奇,倘若数千头鹿一起行动,本该是骑马的骑兵们纷纷成了“鹿骑兵”,那场面未免太离谱。 露米娅可是在枕边信誓旦旦说今 日一个大惊喜,留里克也就拭目以待了。 国王、大祭司,伴随着一些随从抵达城外的训兵空地。军队得到消息,今日将训练地开放出来,以供“王室奴隶”驱赶着精挑细选的驯鹿抵达。 其实,当留里克听到城内聒噪,急忙站在阁楼式宫殿的顶层,站在这全城的最高处就看到了城外训练场那黑压压的一片。 “哎哟?!真的是鹿群?他们动作真的很快?!” 留里克的狐疑已基本消散殆尽,他亲自站在了训练场外围,直面的就是一支庞大陆军。 他不禁擦擦眼,才看明白这是鹿群而非马群。 “怎么样?!”换了一身低调着装的露米娅拉着留里克的衣襟:“我说到做到。养鹿人都是讲信誉的,你瞧,这就是给骑兵做配套的鹿军。你再瞧,那些骑在鹿背上的,就是你的仆从们呐。” “他们?养鹿人?!” 留里克仍要使劲揉揉眼,否则自己一旦眼花就误会了那些人,毕竟乍一看去那分明是骑马者。 不过这也不能错怪他的眼花,只因这次出现的鹿群的确经过了特殊的选择。 它们清一色的雄鹿,每一头的体型都与罗斯大量装备的突厥马相当。 若非这些鹿的生理结构使得它们总是习惯耷拉着脑袋,那就更像是一匹马了。 在训练场上聚集着超过五千头雄鹿,它们都是很年轻的鹿,身体机能正值壮年,如此才有能力做一次史诗级的长途跋涉。加 之现在是雌鹿的分娩哺育期,雄鹿在这时候对雌鹿毫无兴趣,它们光秃秃的脑袋正在萌动新鹿角。 养鹿人给自己选定的坐骑安上了马鞍,以骑马的模式骑鹿而来,此来的可不是五十人,而是多达二百五十人,骑鹿人聚集在一起,在气势上大有骑兵旗队之姿态。 留里克看得出奇,他本就计划着出动至少二百个养鹿人带着鹿群出征,整体作为骑兵军团的后勤人员。想不到仅仅一天的功夫,这些效忠自己的奴隶就完成任务了?! 那些骑鹿者纷纷靠近留里克,在口哨下他们纷纷下鹿,再陆续聚集在一起后集体向罗斯王行双膝跪地的大礼,毕竟他们的身份都是奴隶。 “你们都起来吧!我看到的仿佛是一支马队,也许本王该考虑一下未来给你们配备真正的战马。”留里克龙心大悦。 被赋予权限的话事人瓦哈瓦宁抬起头:“大王,我是您的仆人,我的名字是瓦哈瓦宁,就由我向您汇报吧。” “你?” 露米娅急忙补充道:“他是我选的一个话事人,以后你远征之路上可以直接给他命令,他会代为传达所有人。” “话事人吗?”留里克捏着胡须,他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现在看到清一色雄鹿聚集之场面也是此生首次见到。“仅仅一个话事人怎么可以?要做,我们就做得彻底一些。” 留里克心血来潮,使劲跺着脚,突然拔剑,伴随着剑风嗡 嗡声,宝剑直指那跪着的瓦哈瓦宁的脸:“不要做话事人了。未来的远征你和你的兄弟们很重要,你即是大祭司选中的人,本王就赐你旗队长之职位!你和你的兄弟们就组成罗斯的鹿军旗队,专职为本王的马队守护后勤物资……” 虽然他们还不清楚如此任命意味着什么,见得大王正在行动,那高兴的模样使得胡须都要翘到天生,就纷纷跪趴下来谢恩了。 诚然留里克在这里的确是突发奇想,当他冷静下来做了深度思考,也要佩服一下自己做得对。 就算露米娅不动手,自己也要在后勤人员里选出一个头儿。养鹿人群体有一个好,他们彼此间都是亲戚,血统哪怕已经淡化了,他们都愿意维持这份亲戚情谊,靠着血缘为纽带,五十个小氏族在一切契机下也能整合为一个群体。 现在,就是契机。 第1379章 后勤与战略 罗斯王公,一场盛大的宴席就在第一层举办。 海军将领歌德伦德,四位公民兵旗队长,新提拔的鹿军旗队长,第二骑兵队长,这几位军官以及其属下就是接下来远征之主力。 新罗斯堡总督、大祭司、磨坊烘焙联合体主人、国营冶铁联合体负责人,他们作为都城的关键要员也必须参与这场宴席。 哥德堡总督蓝狐、德米扬斯克伯爵贝雅希尔、事实的芬兰伯爵耶夫洛,三位身为军事贵族兼封臣,他们有义务参与这次关键活动。 大量木桌摆在木地板处,提前备好的凉菜纷纷供上,精美的玻璃杯倒上葡萄美酒,就等着客人们纷纷落座了。 留里克为客人们准备了硬菜,一头健壮雄鹿被屠宰后正经历着焖烤,本是烘烤大量烧饼与面包的粘土窑,一头鹿正变成飘香四溢。 与会的人们纷纷在傍晚时分抵达王宫,他们卸下全部武装,换上一身便服,仅保留切肉的小刀进入宴席现场再纷纷落座。 亟待出征的军官们坐于左,其他人坐于右。 最尊贵的过往留里克坐北朝南,他的身后的厚实木墙,透过这木墙就是滔滔涅瓦河,以及正对岸的兔子岛堡垒与船埠。 阁楼王宫的地理位置几乎与冬宫吻合,这是留里克故意为之,只是自己的王宫未免过于寒酸。 这一点见识过法兰克亚琛王宫的蓝狐深有体会,他可不敢多嘴多舌,尤其是今日,与会的自己竟看到 乌鸫竟参与了宴席。 “什么情况?乌鸫和维莉卡,两个女孩一起就坐?至于吗?” 圆脸的蓝狐表面上随性坐着,他狡猾的眼睛四处观摩,注意着与会者们的表态。不远的位置坐着一个黑发小矮人,这个据说叫瓦哈瓦宁的养鹿人突然成了都城百姓的谈资,毕竟今日上午城外空地闹出的动静很大,一支庞大的雄鹿群突然出现,大王竟突发奇想得组织出这样的后勤,为此还提拔了一个人。 这超过了蓝狐的认知,现在也只好继续观望了。 会场的气氛始终躁动不安,罗斯王换了一身休闲着装,油灯之下尽显精神矍铄。 在场的人们大多彼此认识,哪怕是那四位从诺夫哥罗德来的旗队长,本身这四位都是老兵,在罗斯军中的有着资历,使得其他人多少在过于与之打过交道。 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出现必然引得警觉,他们不敢对那个维莉卡跟班的女祭司品头论足,倒是纷纷注意到那女孩的双手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符文。符文不足为奇,她在双手纹上“生命守护”位面有些太嚣张了吧!她配吗?! 不懂内情的人们识趣得将质疑压在心底,在想着大祭司就坐在这里,怕是此乃大祭司的安排。 于是,瓦哈瓦宁这位养鹿人的存在完成成了异类。没人愿意和这个矮个子攀谈,兄弟们瞧不上这种给大王做事的奴隶,然而此人又是大祭司的同族。一来一去下 ,兄弟们暂时就只好孤立之以看后效。 “都安静吧!”盘腿而坐的留里克张开双臂示意交头接耳的伙计们安静。 “今日邀请你们相聚,目的是什么你们都知道。你们下午提交给我的文件我都看了,我信任你们,所有储备的战备物资都是完好的……” 嫂子亚丝拉琪掌握着都城的主要磨坊,她为军队大肆烘烤出一大批极度耐储的大列巴。 这种故意加了橡木屑和柞木屑的大面包,恰是因为这些木屑的存在,更进一步增强了其耐储的特性。作为代价,当它们自然干燥后也如木头一样坚硬。好在罗斯制作锯子的工艺很成熟,它成为当今木匠、造船匠的必备器具,用以切割大列巴再合适不过。 但亚丝拉琪更进一步,考虑到军队的实际需求,在征战时期再花费时间切割干硬面包费时费力,何不提前为之呢?尽可能多的大列巴被锯成片状物,它们依旧坚硬,乍一看去像是发白的松木板,近看才知是面包片。它可以干嚼以充当随时食用的干粮,缺点正是比较废牙伤害口腔黏膜,最好的吃法便是泡在汤里混着吃,没有菜汤也无妨,煮一翁热水即可把面包片泡软了舒服食用。 大列巴即深加工品是罗斯军储备最多的即食军粮,除此外又有腌制的咸脂肪、咸卤肉酱,以及装在陶瓮里的酸菜,它们的主食的调剂。 肉食储备方面,就是罗斯最为传统且 经典的咸鱼肉干和风干的乱七八糟兽肉,其中又以蒲烧处理的鲱鱼干以及鳕鱼切片为基础。 亚丝拉琪是嫂子,她的家族虽启于战败的哥特兰岛,但她对那个岛本质上没有过多感情。 商人,只需要一个稳定的基地为母港,之后即可组织船队四海漂洋,倘若这个母港崩溃了,再组织船队换个地方继续扎根就好了。 她没有兄长,哪怕罗斯从未洗劫哥特兰岛,最终家族的责任还是要落在自己这个女人肩头。 那些都成为过去,如今自己生下了儿子古斯塔夫,这孩子与罗斯王有着三代内的公祖。很大程度上亚丝拉琪以色相拿下了阿里克,再以才能获得留里克的认可。于己,那就是从阿里克处借种为自己的家族繁衍出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小小的古斯塔夫仅有九岁,倘若自己去央求留里克,这孩子一定可以参与到远征军中。亚丝拉琪没有这么做,只因她可不希望自己的独生子遭遇危险。毕竟古斯塔夫生来就不是战士,他的人生被限定为只能做商人,因为这是与王室的约定。 未来当古斯塔夫完全掌握这膨胀得厉害的家业,也必须忠于留里克与储君奥斯本斯拉夫。 固然远征军的后勤物资调运总督府是全权负责,亚丝拉琪掌握都城绝大多数的磨坊与全部的水力磨坊,从仓库拿出麦子尽可能在她手里加工一番,做成粗制面粉后再封包,如此便于 军队战时食用。 正所谓罗斯以及北方人最为传统的麦饼,就是用粗磨的燕麦粉团成饼状物,放在烧热的石头上做成饼,实在是一种古早曲奇饼。 军粮方面小麦尽可能取代燕麦,再考虑现实因素,这些量产的粗制面粉正是小麦燕麦按比例混合。至于配套的炊具,不仅有常规的铸造铁锅,还有这单纯的铁板。 在战区找好用的平滑卵石可能困难,自带铁板则是极好的特殊炊具。居说法兰克世界河流纵横,随手舀一碗河水,将面团迅速揉成团再拍扁,再放在炙热的铁板上,想必只是与伙计们闲聊一阵的功夫就可用剑把麦饼挑起来食用了。 亚丝拉琪与小科努松深度合作,他们为罗斯军按照四千人吃半年的标准组织起了军粮。 相比于三年前的大规模战争,因动员兵力较少,现在的军粮储量不如当年,就品质而言可是高级很多。一个重大的原因,正是罗斯在那次大战爆发至今的三年里,后方没有遭遇任何的战争破坏,形形色色的百姓都安于生产,整个王国的核心领地在绝对和平的状况下积累了大量财富。 后勤方面的充盈可见一斑,罗斯又在打一场很富裕的仗。也唯有如此,罗斯才有资格发动海陆并进的远征。 下午提交给留里克的报告他还留在王宫第二层,回想一下明明刚才还在品读。 充足的后勤储备足矣大军一直在法兰克耗到深冬, 留里克并不指望大军作战完全靠自身储备,乃至在当地的水域里大肆捞鱼,甚至是再派遣使者要求加派运输船输送粮食。 何必呢?还不如带上一批银币,在抵达法兰克世界后,就地在萨克森、尼德兰、弗兰德斯、科隆和美因茨购买。 事实上留里克的这些得到粮食的方案妥妥的是异类,在传统的北方世界几乎没有“后勤”的概念,解决战时吃饭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抢掠。 再基于蓝狐的书面报告,留里克实在难以想象当了大巴伐利亚公爵封臣的黑狐,打着拿骚的旗号在洛泰尔的地盘里大肆劫掠,他们甚至敢对特里尔、梅茨这些大城市动手,似乎还都得手了。 黑狐那小子是个自由人,留里克从始至终都不奢望自己真能在法兰克的心脏打下一片领地并牢牢控制。将拿骚变成罗斯王国领地的成本高的吓人,再说何必呢?对于罗斯,最好的结果便是在当地扶持一个对罗斯绝对友好的势力,以便未来的和平贸易。 虽说心里有些不爽,留里克愿意承认黑狐那小子做了路德维希的封臣。毕竟换位思考一番,是自己让那个小胖子去筚路蓝缕的,倘若被杀也只能自认倒霉。 如今那小子发达了,自己若是不认可就有损自己的形象。 这不是当纠结的事,罗斯远征军当然会有一个越冬的基地,那就是拿骚-科布伦茨。无论黑狐那小子怎么想,罗斯大 军的骑兵、步兵、内河船队必须屹立于拿骚的拉恩河谷与莱茵河对岸的科布伦茨,依托山区之险与大河天堑,再有罗斯引以为傲的船只优势,罗斯军把持在科布伦茨这个“德意志之角”的平坦区域,就是站在了一个战略制高点上,接下来……想想真的振奋人心。 只要军粮供应稳定,这仗就可以长期打下去。 支撑罗斯军强劲战斗力的还在于强大的军备。 那些镀了锌的重甲,镀锌的目的是为了甲胄视觉上的威武,它的内在才最为关键。想着洛泰尔的军队,其甲衣和路德维希的军队一定没有明显差别。 毕竟蓝狐的报告,所谓第一波远征军穿着最早打造的板甲,就歼灭了一支据信有八百人规模的法兰克军队。 全新版本的板甲比前者的防御效果更甚,真的有进行起步兵大战,罗斯岂不是能组织处一千人规模的板甲集团? 根据留里克为罗斯制定的战术方阵,重甲集团基本作为战术预备队使用。罗斯善用弓矢,虽说有悖于北方世界的传统武道,大规模使用远程武器,在短兵相接前就锁定胜局,这对于罗斯非常关键。 毕竟过去的罗斯体量有限,经不起大规模的人员伤亡。事实是三年前的战争使得罗斯损失惨重,好在十多年前的大规模通婚的大战略成果凸显,新一代的混血战士不但补充了前辈的不足,罗斯终于拥有了庞大的兵源。 不过这 并非可以挥霍的资本,比起法兰克的庞大体量,罗斯哪怕整合了整个北欧和东北欧的力量,人口方面远逊于法兰克。 接近一整年的战备,总督小科努松给留里克报告的一个条款,白纸黑字写着:标准箭矢五十万支。 真有这个数字?若非留里克突击做了一番视察,去那些充当军营的仓库看到整齐堆砌如墙的箭矢这才肯定小科努松没有扯谎。 再好好想想,都城有着全罗斯最强大的工业资源,更是冶金联合体的所在地。 标准箭矢分成三部分:箭簇、箭杆、箭羽。 罗斯对于箭矢的态度与其他势力截然不同,它是一种消耗品,设计初衷便是打完一次报废了也无所谓,当然它也可以重复使用,只是由于箭杆的质量一般,战士们并不奢望。 以新罗斯堡为中心,这一带长期住着超过三万人口,大量的苏欧米人跑到都城讨生活,于是其中的匠人立刻找到了活计——军需品订单。 弹性的木工车床量产笔直的纤细松木杆,浸泡松脂再阴干,以弓钻凿洞后,在以铤装方式安插箭簇。箭簇、木杆和羽毛,三种零件装配在一起,这种工作苏欧米人完全可以胜任,毕竟老讨生活的有一大批森林猎人,他们平常就是自制箭矢,如今在都城给罗斯王造箭,不但可以拿稳定工钱还能学到新技术,乃至是偷偷藏匿一些箭簇以便未来自己做箭。看书喇 毕竟国营的造箭机 构人数有限,还要承担标枪的制作,扭力弹弓的维修与新造也是这群人负责。他们自然想到了劳务外包,人工成本最便宜的苏欧米人粉墨登场。 留里克只看武器的质量,才不管箭矢和标枪是何人所做,何况芬兰人只是过去底子薄显得弱,生活安定贸易通畅,公正看待他们,以苏欧米人为主的芬兰人,他们实力各方面已不容小觑。 留里克已经定下大战略,就等着趁着这一契机向众人宣布。 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洗耳恭听尊贵的王宣讲。 尤其几位提交了书面报告的人们,他们都知道国王这一天又是到处视察又是在王宫里研读报告忙的不亦乐乎,大家期待着国王给予自己的工作以中肯评价。 留里克再清清嗓子:“所有人!你们提交的文件我全部都审阅,你们做得很好。这一战,我军的后勤物资、武器装备的准备全所未有充盈。你们真的准备了五十万支箭,而诺夫哥罗德又准备了超过十万只箭。 从没有过!我们要带着超过六十万支箭出征!我们可以把任何敌人射成刺猬。” 话音刚落,突然严肃的会场又笑意盎然起来。 “现在海军也准备妥当,庞大船队、各式战舰可以铺满整个喀琅施塔得泊地。歌德伦德!” “在。”这位唯一的海军将领早就不可耐了。 “海上君主号海试一切正常,你现在已经得令去扩充水手,现在可是成果一片大 好?” “是的。为了这一战我早有准备,那些提前报名了的渔民得知消息,现在纷纷带着物资集结了。我的海军人员扩充了一倍,现在兵力已经达到一千。”他顿了顿气,“千真万确的一千。” “很好。不过你还要告诉他们未来行动的食物要自带,本王的军粮只供应远征军。”留里克提想到。 “大王尽可放心,他们有觉悟。而且。”歌德伦德笑了笑。 “如何?你笑什么。” “很多人本就打算前往莱茵河入海口活动,那里的渔获资源非常丰富。大王非但不必担心他们,倘若大军想要吃鱼了,兄弟们就立刻捞鱼给大王供应。” 听起来如此美好,只是加上海军,远征军的兵力又要提高一千。 最初的计划是出动约莫三千人,本着精兵策略在法兰克世界搅混水。现在看来现实并非违背了计划,加上海军,战兵达到了三千五百人规模,算上各类后勤人员,中人数又达到了五千人。 且慢!由于北方已经安定,“北方联盟”并非过家家的组织,曾对北方人封闭的港口和海域都开放了,贸易得以恢复,各路北方好汉已经堂而皇之划着船抵达莱茵河入海口活动,他们的本质虽是渔民,摇身一变成为“维京战士”也只是眨眼功夫。 而且耶夫洛可以再从待在都城的一些苏欧米人中挑选一些建勇充当弓手助战,蓝狐在去年就在他的哥德堡封地做了 动员,只怕一些哥德堡的约塔兰人按捺不住焦躁已经划着船到尼德兰,与在当地驻扎的同族兄弟会师了。 尼德兰地区,就是罗斯第一轮远征军的主要驻地,第二驻地则是内河的拿骚-科布伦茨。 留里克不再与歌德伦德絮叨,众人看到大王突然站起身,惊得大家也纷纷起立。 “你们都坐下吧。算了。”留里克摇摇头:“站着听也好。 本王此次远征将采取海陆并进模式。陆路部队,所有战马和驯鹿先装船,以最快速度抵达里加与当地驻军会和,之后沿着海岸线向萨克森公国进军。我将亲率骑兵军团前进,通过库尔兰、梅梅尔、泻湖区、罗斯托克、施特拉尔松德、吕贝克,再进入萨克森的汉堡。 海路方面,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作为行军指挥。行动之际与本王的陆军保持一致,直到抵达日德兰半岛后,海路船队绕道抵达尼德兰的鹿特斯塔德港驻扎并等待本王。 本王的骑兵将直接南下,走汉堡、不莱梅、明斯特,直到抵达科隆。” 大量名词从留里克的嘴里说出,只有在场的军官们因经过系统性的学习,知道这些名词背后蕴含的意义。 有些是真正的定居点,之前的战场与之打过交道,有些仿佛就只是大王突发奇想给未名之地一个名字了。 的确如此,这个时代波罗的海南岸区域因人口太少,绝大多数区域根本没有开发,到处是无名之地 ,以至于留里克用千年后的名字为之精确命名,未免有些突兀。 “我说完了。你们懂了吗?你们觉得如何?”留里克问道。 军官们深感震撼,其他人确因为认知局限面面相觑。 “伟大!”蓝狐虽有疑惑,为了打破这一尴尬带头鼓起掌来。 就有他带头,众人皆以鼓掌庆贺,没有人对留里克的行军战略提出异议。 哪怕,最先阶段的所谓五花八门船只运输驯鹿的举措,在留里克看来也很冒险。 第1380章 西征起 在冰雪世界中大规模行军绝不是好主意,除非后勤粮秣十分充足。 从诺夫哥罗德前往涅瓦河入海口的都城新罗斯堡,风和日丽时坐着船舶漂流,最快也得漂上五天。冰封的河流与湖泊给了雪橇队狂奔的捷径,步兵坐着大量驯鹿雪橇,骑兵爱惜马力,一样坐在雪橇上,再载运大量物资尤其是大量的粮食启动奔袭。 在这个时代,最有效率的后勤运输方式是水运,其次是骡马,最次是人力。 人力的肩扛扁担式后勤输送,随着后勤线的拉长,物资的中途耗损也是呈指数级增加,素有着一千公里的后勤线路,消耗二十份粮食才能将一份粮食输送前线的事实。 骡马拉车式输送大大减少中途耗损,但对可靠道路的要求较为苛刻。 最终,廉价的输送方式便是水运了,而它更加受河流湖泊与运河的制约。 所以虽然诺夫哥罗德距离新罗斯堡的直线距离才一百余公里,留里克的这支军队不得不绕一个大弯抵达阶段性目的地。 至少冰封的世界提供了通途,留里克的“骡马大军”在冰封河道愣是以船舶顺流漂行的速度前进。 在可见的未来,军队仍要以这样的行军方式,直至抵达瑞典。 一个大问题摆在留里克面前——气候正在转暖。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它的最终融化也不是三五天的事。 终于,军队进入冰封涅瓦河,寒冰之旅到现在对大家不算什么严峻挑战,战士们期盼着抵达新罗斯堡好生休整一番。 看呐!前方平坦的被冰雪覆盖的农田处出现了突兀的城垣,一座高塔鹤立鸡群! 再看看!大量船舶如雕塑般立于冰面,那是被冰层包围的舰队,那些桅杆密如森林! 都城的人民从去年九月份就开始备战,而今日子已经是三月初,他们整整备战半年。军工在内的所有有关战争的勤务给人民提供大量工作机会,由战争带来的暂时繁荣又如给大家打了鸡血。 战争特许的繁荣是一把双刃剑,此事没有谁比身为国王的留里克最为清楚。他已经调动人力产出大量战备物资,所谓有了一把好剑就必须杀敌,任何的迟滞对于国家都是致命的。 民众不仅仅迎回了他们的大王,也迎来了一支剽悍军队。 庞大的雪橇队直接停在涅瓦河的冰面上,坐了一路的战士们纷纷下来舒坦筋骨。 由于路途遥远,很多人来都城的次数很少,还因为都城的发展日新月异,今日再见犹如见得一座全新的城市。他们曾骄傲一位诺夫哥罗德是一座大城市,而今看来,新罗斯堡对城市做出了全新定义。 留里克仗剑四顾,安排亲信规整左顾右看的部下。 此刻,城墙上站满了,大量民众走出家门就在冰封河畔瞻仰王师荣光。那些凿冰钓鱼的人们也都暂停活计,撂下鱼竿纷纷跑来围观盛况。 众多围观者中便有总督科努松父子。 父亲苍老的大手压在儿子的肩头:“国王来了,这一次,你要带着军队参与远征。” 不出意外小科努松将继承自己父亲的职位,被国王任命为下一任的都城的总督。这是极为光荣的职位,固然不能作为封地贵族,但家族有望时代负责都城防务,作为国王近臣获得巨大荣耀。所以,小科努松必须获得战功。 “国王的军队正在集结,我现在应当集结第二旗队迎接大王。”他建议道。 “去做吧!尽可能把第二旗队的兄弟集结。” 老家伙们不是老得提不起剑就是作古,第二旗队摇身一变成为一支青年部队。少数尚能战斗的老战士构成旗队枝干,少量的住在都城的老罗斯新晋青年作为嫩枝,大量来自其他维京部落的青年构成树叶。这样的第二旗队缺乏战绩,大部分新兵宝剑尚未见血,但他们充满青春活力,渴望用战功为自己获得荣誉。 小科努松在和国王留里克赶时间,当他在丰收广场做出紧急集合勉强将第二旗队整顿好,便马不停蹄奔向城外,与即将进城的军队主力合并。 国王的军队衣着统一、装备统一,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在涅瓦大街上行军,接受着民众的含糊。刚刚集结的第二旗队也加入其中共襄盛举。 留里克意气风发抵达了自己忠诚的国都,到现在,真正的远征才算刚刚开始。 国王带着东方的主力军抵达,众多军官齐聚一堂大吃烤肉痛饮烈酒。 所有的“船”长即相当于排级指挥官的军官尽在受邀名单中,数十人陪着大王和太上国王喝酒,并听取着大王的宣讲。 “如果只是讨伐约塔兰人,只是破坏几个村庄,我犯不着集结数千人的大军。今年,本王将横扫整个约塔兰!那些愿意臣服我们的,将作为我们的同胞!胆敢抗争的,将被我军完全消灭!奥丁赐予我祝福,给予我使命。本王的使命就是征服,那些说诺斯语的村庄部落,都将归为罗斯!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伟大的罗斯!你们都将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荣光,以后会得到更多……” 留里克说了很多,他绝口不提战争会带来杀戮,强调这是光荣之战,更是顺应诸神旨意的征战。 一听到征战获得诸神许诺的荣光,战士们便精神亢奋。他们不想拘泥于平凡的生活,羡慕那些传说故事中的英雄,渴望自己也活成传说。 这一次,留里克许可全军开怀畅饮一次,以洗刷漫长旅途的劳顿,亦是为紧接而来更艰巨的旅途做准备。 全军放假三天,士兵们可以拿着自己的钱财就地购买一些需要的物资。毕竟是战争,市场上的工艺品卖的极好,那是大量的幸运小精灵木雕,乃至托尔、弗雷这类神只的小雕塑。它们作为护身护被士兵们广泛戴在脖子上,心里落得踏实。 留里克这番也没有闲着,他作为公认的“被奥丁祝福的人”最是不需要这些护身符保佑,因为某种意义上,他本人就是整个军队的护身符。 打胜仗的关键在于足够的兵力、合适的时机,以及充足的后勤保障。 尤其是后勤保障问题往往被这个时代的欧洲将领所忽略,在这方面罗斯军队可要尽量做好方案。 此半年时间气候极寒,留里克的嫂子亚丝拉琪的御用磨坊可是持续忙碌,小麦碾压成粉,麦糠混着精面揉成团,再辅以一些燕麦全粉,烤制出大量的干硬全麦烧饼。一开始它们都含有不少水分,储备时水分冻成冰,最早一批烧饼是去年的产品,户外就是大冰箱烧饼被实质上冻干处理,竟成了大量的脱水坚硬的饼。 这样的烧饼不容易吃,硬咬还磨牙床。它胜在是极度耐储的即食军粮,近半年的储备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只即食哨兵,大量的脱水咸鱼肉干堆得仓库满满,而今全部拉出来,塞入大量买袋扔到雪橇上。 若动员五千人的军队,战时一名士兵每天要吃上三磅的燕麦来应对极端身体消耗,如此若持续六个月的征战,大军就能消耗掉二百七十万磅燕麦。 这还只是人员的消耗,若是加上畜力损耗,累积消耗掉五百万磅燕麦很正常。 留里克是以一千年后的科学军粮标准还给自己的大军定标准,他尤其考虑到战争时期会发生五花八门的事情,唯一能让大军军心稳定的,就是充足的粮草。 休整期间,一场高级军事会议在他的主持下召开。 会场气氛热情洋溢又很快陷入严肃。 老科努松努力鼓吹自己儿子的忠勇,小科努松也自拍胸膛发誓不辱自己老罗斯血统。 “任何的事先放在一边,现在,总督科努松,我要你把粮仓的所有库存清点准备,在抛去掉民众的正常消耗外,你必须给我做好二百万磅燕麦的战略储备,并等待本王的召唤。” 老科努松半懂半迷糊,“大王定有高深的安排。” 留里克遂道:“事情很简单,本王必须做好充足准备,倘若战争变得焦灼,我就需要大量的后方给养填补前方消耗。你……总不能希望我军可以大肆劫掠约塔兰人的粮食?本王不觉得他们非常富裕。所以,原本对民众出售粮食的行为到现在暂停,粮仓库存全部封锁,现有粮食尚有多少?” 老科努松大吃一惊,不过大王已经下了命令,自己必须执行。令他庆幸的事,管控粮仓是他莫大的责任,而目前的库存量极为喜人。 “还有超过三百万磅燕麦,以及二十万磅小麦。您知道的,国度的粮仓是全国最大的。如果真的粮食紧张,其实民间的存粮还有很多,真的遇到问题我们可向民众征粮。” “太好了!”留里克严肃的脸庞洋溢出笑容:“立刻封锁粮仓,我会贴出告示告知民众。反正大家的家里都有余粮,等气温恢复后人们又要去捕鱼了。以前咱们罗斯人始终吃鱼度日,只有到光明节才能吃到一些麦子。现在虽然麦子已是常见美餐,吃鱼的老传统可不能荒废,尤其现在是战争时期,只能暂时苦一下民众咯。” “他们会体谅我们,只要我们获得荣光,一切都会好起来。”老科努松说了一些光彩的废话,他也许诺会以大量实际行动在后方配合大王。 留里克找到许多人开了会议,也给予总督老科努松重大任务,尤其是分兵进军的大事。 固然是等待冰雪消融后走海路进军的物资耗损更少,那样的话进军就要拖到五月份,给予罗斯王国的战争时间就太少了。 主力军要竭尽所能以最快速度抵达瑞典斯德哥尔摩,定要等到四月上旬就做好兵力总集结并开始南下。而那个时候波的尼亚湾和芬兰湾大部区域还是到处浮冰对航行不利呢。 在都城新罗斯堡,由维普斯人和吕迪人构成的兵力区区五十人的同盟军,在伯爵泰拉维斯的带领下加入王师。泰拉维斯本人可是个科文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为留里克册封的维普斯人的伯爵大人,他的领地就在拉多加湖的西岸,核心正是城寨凯基萨尔米,是罗斯人向着东北方世界狩猎的如同驿站般的存在。 泰拉维斯的军队全体持弓,因为与芬兰伯爵耶夫洛的交情,此番他的军队大肆装备了“灰树”长弓。在血统上,他们都是芬兰下属的一个部落,也会属于同盟军的组成部分。留里克不要求他们出兵多少,反正也没多少男丁,能凑出五十人已经是泰拉维斯倾尽所能了。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大军在新罗斯堡集结后参与一场盛大的出征祭奠,军队就在冰封芬兰湾的北岸一路向西。军队将在芬兰伯爵的贸易城镇赫尔敏基再吸收一支军队,尤其是芬兰伯爵耶夫洛本人亲自带队,就像曾经那般归为留里克的直接统治。 一场盛大的祭祀在大祭司露米娅的主持下举行,一万余人齐聚丰收广场,让这个本是颇为宽大的广场显得局促不堪。 穿得厚实的民众摩肩接踵,他们出于敬畏与集结的大军保持距离,在远处欣赏军队的武威,更等待着公开祭祀的盛况。 这毕竟是国战,罗斯也出动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军队。 又是一百一十一头驯鹿被拉出,袒着上身展示黄金胸毛的壮汉们手持利刃,就在大神庙前挨个给这个雄鹿放血。野蛮而高规格的祭祀落幕,那些被收集起来的鹿血被战士们争相饮用。严重的腥味是一个问题,可这些祭品定然得到了神的嘱咐,何况传说喝下鹿血的男人会变得更有男性力量。士兵们竟将鹿血分食了个干净,罢了鹿皮被剥掉,鹿肉也被整顿起来,在天寒地冻中冻成冷鲜肉,正好作为旅途上的食物。 罗斯军队在都城迎来一次极为重要的补给,一批重武器装运雪橇,作战部队再加上一些随行的五花八门非战斗辅助人员,人数膨胀到了三千人。拉人拉货的雪橇也达到了六百辆,仅是拉雪橇的驯鹿多达三千头,另有三百余匹马。 军队离开了都城后一路向西,军队按照旗队编制行军,虽然队伍的间距逐渐拉大,终归是分为多个模块,每个模块中的各个雪橇都树立一面旗帜,大量旗帜聚在一起就是不可忽视的瞩目存在。有多少个旗队就有多少个模块,三千人分成七个模块,奔向赫尔敏基城。 留里克确信,自己忠诚的耶夫洛已经准备好了一支精干的射手军团,会遵照王命组织一支芬兰旗队兵力五百人左右,并自带干粮地等待着并入王国军。 大军断不会在冰雪世界中迷失,他们沿着冰封海岸线前进,入夜休整,白昼持续行军。充足的粮秣储备确保了驯鹿、马匹和人员的消耗,且特选的路线也能让驯鹿在休息时就地以脑袋拱开积雪啃食雪下干草减少物资耗损。 军队终于抵达赫尔敏基,自离开都城新罗斯堡,已经过了整整七个昼夜,留里克在第八天的中午,终于见到了那座由他下令建造的芬兰人的第一座正儿八经的城市。 而忠诚的耶夫洛,已经带着自己六岁的儿子凯尔哈等候王师降临。 第1381章 罗斯海军出击 位于河口的瓦里西沙洲将涅瓦河一分为二,它强行分割河流之地,河道突然变得极为宽阔足有五百米之巨,夏季丰水期有着偏急促水流的涅瓦河因它的的堵塞变得舒缓。 现在,环绕着瓦里西沙洲停泊着密密麻麻的船只,罗斯军民即将踏上征途。 盛大祭祀仪式已经结束,流入海洋的鹿血终被海波冲散,唯有祭坛处还能看到大量清洗痕迹。 至于祭品鹿,一日之内便被民众消化殆尽。 清晨,都城的所有码头索性设下露天粥棚,亟待出征的战士们,他们的武器装备已提前装运船只,剩下的便是各部以固有的编制登上船只。 他们自带餐具,排着队在粥棚出蒯上一碗麦粥,这就是他们在家乡的最后一餐。 再吃到家乡饭,就是凯旋之时。 与此同时,当天还是蒙蒙亮时,留里克便已经乘小船逼近海上君主号,再顺着攀爬绳网登上甲板。 公平的说这样的登船方式对于一位王者有些不体面,留里克自己不在乎。 就在高耸的船艉甲板上,他迎来了日出。 夏日朝阳照得世界一片金光,留里克不禁半掩着脸直面它,再观摩金光下热热闹闹的都城。 以这样的方式观赏都城上述由此,而这艘海军旗舰漂浮于泊地,置身其中真仿佛站在一座小山上。 “大王,您意下如何?”海军将领歌德伦德心情澎湃得问道。 “很好。所有的海试已经胜利结束,此次远征 就是她的处女航。我们将大获成功。” 歌德伦德本就精神亢奋,这番他猛敲自己的胸膛以明志:“首航,万无一失。” 好好看这位将领一眼,站在高处的留里克又扫视一番照样下忙碌的水手们。 “啊!好一艘美妙的盖伦呐。”留里克有感而发。 “大王您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是说,真是一艘好船。” “那是当然的。这艘船,属于您。”歌德伦德并不知国王感慨的点,这就随口赞誉了。 在留里克眼里海上君主号就是一艘标准的盖伦,他知晓该舰的龙骨就有接近五十米长,船底被故意做得敦厚,并在水下两舷安装了舭龙骨,使得该舰有着极佳的稳定性——只要船底装载足够的货物,它的重体重心就会在水面之下,纵使主桅杆有一棵云杉高,依旧是海上的不倒翁。 恰是因为这一特性,她被修了破天荒的四层甲板,船艉楼也修造得更高使之成为极佳的了望平台。 船艉楼之下就是舵机所在地,一套不算负责的齿轮系统使得一名舵手即可在密闭房间里,听过疯狂转动方向盘调整船艉那巨大舵板调整航向。 这艘巨舰有一个与其他船只最大不同的点,她的主桅杆太长,再按老传统安装单体三角帆不合时宜,取而代之就是安装了四条横桁,即可挂上三面巨大的软式衡帆,如此主桅虽不再具备着兜住任何风向的风并展开花式运动,却能 以最高效率兜住一个方向的风全力航行。 主桅之于整条船,就好似重型柴油机之于重型卡车,唯有它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可令战舰满载后以最高效率维持一个足够快的航速。 因为歌德伦德提交了大量的适航报告,大战舰在芬兰湾自由穿行,尤其训练一个利用南方与北风进行正方面的快速突进,从而得到一个关键数据——比过去的主力舰阿芙罗拉级战舰跑得还快。 已经退役的阿芙洛拉号一直作为海军训练舰存在,她伤痕累累的身躯已不适合再在宽阔洋面辗转腾挪。 阿芙洛拉号以老兵的身份静静停在泊地,静静观摩着庞大舰队于今日离开母港。 “海上君主号的航速只要完全兜住风,可能会以一小时时节的高速飙船,大不意味着一定磨蹭,她和她们完全靠风力前进,跑得是否快,极大依赖于对风的利用……” 想到这些点,留里克就不禁抬头看向那有整根云杉打造的桅杆。 要把一棵大树安装如主桅的预设基座里,造舰之际可是废了巨大功夫,尤其是在干船坞旁平地搭建了大型脚手架,另有棘轮吊车装置,再在大量人员帮助下才完成安装。 接着,便是进一步对主桅的加固,从而使得主桅杆基座成为整艘船的质心。 这艘足有无根桅杆的大帆船,如利剑般向正前方凸起的前桅,它的唯一横桁现在捆扎着风帆,主桅外的三根副桅清一色是 罗斯标准型的大三角帆。 所有的风帆暂时都是捆扎状态,水手们当前忙碌所在正是如猴子一般四处攀爬,乃至是骑在横桁上解开捆帆绳索。 大战舰如此,其他战舰亦如此。 当所有战舰解除对风帆的束缚,远征军的登船行动也在冉冉升起阳光下悄然开始了。 一名年轻战士,哪怕他只有十四岁,体重也达到了170罗马磅,折合接近七十公斤。至于成年健壮的战士,体重总在200罗马磅上下。 这样的体重可比法兰克的那些农民兵沉重很多,基于蓝狐提供的情报,法兰克的持续内战使得大量农民自带武器加入贵族军参战,那些人的身体素质决定了短时间内成不了强军,以至于各贵族不得不大肆征兵靠着人数优势弥补单个士兵的不足。 罗斯则不然,虽是军中有着大量年轻战士。年轻人彼此间可是不同的!那些法兰克的十二岁农民男孩尽是一些“小鸡仔”,罗斯人的十二岁少男少女乍一看去都已有成年人的姿态。 年轻战士哪怕年轻,那也有十四岁上下,自小吃好喝好的他们正全方面接近于北欧壮汉。 海上君主号的定位是海军旗舰,以及最大的运输船,除了海军人员外她不再承担运兵任务。 这倒无妨,二十艘武装货船俨然成为标准型运兵船。她们本就为综合运输而存在,现在一艘船运一个戴着全副武装的百人队,它的空间利用率 最够了而总载重还不足二十吨,远不及它设计时的最大五十吨运力。 于是,这些武装货船密密麻麻停泊在港口栈桥,背着硕大双肩背包的战士排着队登上翘板进入船舱。 故意造得修长的武装货船可令战士们分坐两边,他们待在船舱里,局促的环境固然令人不舒服,考虑到此次远航又不是待在闷罐里一个月不冒头。再说了,若是觉得船舱了不舒服,站在甲板上透气也可没问题的。 历次作战立下功勋的大战舰们成为最安全的运输船,为运输而生的武装货船却又成了运兵船。似乎这有些黑色幽默了,实在也是留里克基于海军现状做得考量。 他必须考虑大军抵达目的地后可以快速下船,尤其是里加海湾的特性,使得大量小型一些的船只,战士们登岸的最简单手段,其实是令船只故意搁浅。 令战舰搁浅岂不是自毁船只?倘若大战舰都满载军械物资,她们就没有任何靠岸的理由。, 标准型武装货船,基于对传统运货柯克船的加长版本改进型,哪怕用它强行冲滩也无妨,届时战士们即可踏着潮水退去的沙滩直接登陆里加港口做一次大休整。 人员是如此,对于战马与驯鹿的登船标准又变了。 曾经,战马经历漫长的航行从易北河入海口回到涅瓦河的新罗斯堡,三周的航行这些耐力极强的突厥马固然 是忍受住了,它们下船之后的确也都精神萎靡不振急需修养,在船上遗留的大量马粪也令彼时对于武装货船的清扫弄得人们头疼不已。 这一次索性战马驯鹿全部安置于传统的龙头长船上。 因为那些大型一些的长船,其龙骨也有惊人的三十米长,这类长船名为“busse”,意思与business是同源词汇,船如其名,这样的长船更强调它的运输能力。 它能运人也就能运马和鹿,一船运上四匹的模式已经证明行之有效且安全。 渔民和商人们拿着定金拦下这一业务,或许自家的船体态小,那就将之拴在军队的长船上,自己带着伙计们跳上海军的长船,以最大的精力控制船只,再照看安置在长船上的战马与鹿。 那些卸下全部鞍具的战马,它们跪卧在船中保持安静,经过训练的马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便非常温顺得服从人的安排。为了确保它们的却对安全,这些长船里就铺设了大量新采割的芦苇,以至于马匹整体侧躺着身躯、以其感觉最舒服的姿态睡觉也是可以的。它们可以侧躺着睡觉恍若还置身于马厩中,嘴边就是那些芦苇,还能悠闲得啃几口。 针对这些马匹和驯鹿,留里克给它们的航海餐很奢华——燕麦敞开供应。 瓦哈瓦宁和他的养鹿人亲戚们,他们平日里没机会也没必要与航行打交道,他们总是在拉多加湖附 近放牧,面对宽广大湖可没有学着罗斯人去湖上泛舟捞鱼。 养鹿人一个又一个氏族很享受在湖畔放牧的悠闲日子,似乎生活就该如此。 这次奉旨加入罗斯军,再以航海的方式奔向另一个世界,实在超出这些极地牧民的想象,如梦幻又确实是真实的。 他们必须参与其中,否则就没有人去缓和驯鹿群躁动的精神了。 毕竟雄鹿们还是第一次坐船,第一次感觉到在长船上的所有摇晃,本能的恐惧使得刚开始登船就闹出岔子。 有鹿或因恐惧而踩空落水,再被拉上岸后,湿漉漉的鹿受到惊吓却又不得不继续待在长船上。养鹿人固然也多是第一次坐船,他们身为人类适应力极强,他们安抚着鹿,令其全部侧卧着蜷缩一团,以至于全体趴卧在船上,开始快速萌动鹿角的脑袋贴在船底。 终究留里克纠集了六千头雄鹿,必须是都城的渔民、商人倾力合作,这样的“牲畜大军”才可能一次航行运抵里加。 今日,总督府以及都城驻军全体出动,他们在码头维持秩序,亟待出征的战士们也都按部就班登船。 再不需要机会与豪言壮语,留里克站在高处一直观摩着不远处大舰队在瓦西里沙洲所掩护的小泊地里完成登船集结,再顺着两条水道进入真正的喀琅施塔得泊地进行大集结。 一个人的怒吼能传多远? 现在刮着的正是温润的东南方,再结合芬兰湾的 地理,实在适合整个舰队借风航行。 这个时间点对于舰队非常重要,只因儒略历的七月份都城地区的降雨会多起来,虽不至于面临持续的瓢泼大雨,往往可能面临长达两周的持续阴雨,这对坚韧不拔的渔民而言不是问题,然变得糟糕一些的海况对于人多船队的大舰队是一个有关调度与指挥的挑战。 在这没有无线电通信的时代,罗斯军有着欧洲独一份的特殊通信方式。 旗语,它正是因为极其好用,已经成为一套航海之必须学习的科目。学会了旗语,跑在罗斯的传统矿石运输线的货船们,彼此间靠着旗语兵站在船艏的“手舞足蹈”即可对话,乃至是开玩笑和说脏话。 该对家人的告别已经结束,留里克伟岸的英姿一直屹立在海上君主号上。 在他身边有两个女孩的陪伴,女儿维莉卡与养女乌鸫。 随军祭司们也都待在旗舰中,她们换上一身适合航海的便装,每个人都分发了一定有着大帽檐、可折叠成三角帽的毡帽。女祭司们的任务就是静静在船舱里待着,守护者随军而行的祭祀圣器。 留里克身为她们的父亲不假,而今更是她们的指挥官。 但留里克将在里加登陆,之后骑兵改为陆路推进,海上的军队指挥权彻底让渡于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届时两个女孩也将与她们的父亲做暂时分离。 现在,旗舰的旗语兵已经在留里克的授意下开始表 演,旗舰也拉起彩旗,不同颜色与花色的小旗或代表一个短语或代表一个字母,它们代替国王的呐喊向各舰传达命令。 战舰们果然得令,她们纷纷向着旗舰靠拢。 如此一来战舰们逐渐形成了以旗舰为把头的行进阵列。 大战舰海上君主号,她巨大的体态鹤立鸡群,所有风帆解除束缚,只要绞盘系统将之放下,埋在海底的铁锚收回,她哪怕再敦厚也将势不可挡兜住东南风向着正西方向踏浪而行。 她毫无疑问处在舰队之首,彰显着罗斯的威严与光荣,罗斯王本人与海军大将就在这里,旗舰之所以是旗舰就是因为她的整个舰队的中枢,她如此之大,使得大小所有船只均可以她为参照物修正自己的航向而不必担心偏航与迷路。 四艘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紧随其后排成横队。 昔日,第一波远征军的旗舰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如今的她只能充当起配角的角色。 蓝狐依旧坐镇这艘船,带着自己从战地归来的伙计们,并计划着随大舰队在通过丹麦海峡时,顺路拐入自己的哥德堡封地,去约塔河入海口的定居点将那些摩拳擦掌的伙计们尽可能拉入伙儿。 北方好汉多多益善,那些毕竟是自带食物、武器的战士,在身份上属于哥德堡军,实为罗斯王师的附属军队,留里克不必去管他们的后勤,恰恰这些军队的助阵相当于哥德堡伯爵在履行封臣义务 。 蓝狐心里做着盘算,希望在战场上利用麾下约塔兰族人的力量,向大王表达自己的绝对忠心。 如此一来罗斯远征军就仅是骑兵两千、步兵两千与海军一千么? 加上形形色色的附属军与先期的远征军,甚至是拿骚-科布伦茨当地的完全可听从罗斯王调遣的所谓法兰克友军,罗斯远征军终成一个万人规模的庞然大物。 见得舰队基本集结完毕,站在船艉楼留里克能俯瞰除旗舰外的十二艘海军战舰。 二十艘武装货船也集结完毕,其后可是密密麻麻的长船! 一时间喀琅施塔得泊地到处是船只,今日本该撒到整个海湾到处捞鱼的船只短时间内全部集结一处,其中还不乏一批芬兰伯国的船只。 耶夫洛本人不出战也不会再派兵参战,他现在能为留里克做的最大帮助,正是调集客居都城的芬兰人为远征军做贡献,这便调集己方的全部船只全力为大王运输物资、人员和驯鹿。 “我觉得已经集结完毕。大王,做决定吧。”歌德伦德最后说道。 “好啊!”留里克沉下一口气,他猛地拔剑直至苍穹。 见状,歌德伦德一声吼:“旗语兵,对所有舰只宣布起航!号手,吹号!水手们!降下船帆,收起船锚!我们走咯!” 一个庞然大物行动起来,岸上数以万计的围观群众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耶梦加得。 它名副其实,罗斯军伴随着参与心动的渔民、 商人,现在可有近万人同时在海上行动。 此刻,唯有孤零零的阿芙洛拉号依旧将船锚深深扎在海底。 退役的老兵静静看着后辈们奔向西方世界。 第1382章 西海岸商人奥斯坦在里加 当留里克离开里加,这里的人们作为罗斯的仆从,为了纯粹的经济利益,他们在全力生产罗斯军需要的那些武器装备、食物、修船木料、缆绳等一系列物资。 甚至,是一些极为关键的情报。 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此次不会派兵参与远征,他有着重大职责,便是镇守住整个里加湾,所属船只继续在南波罗的海做常规巡逻。 在包括里加在内的泛拉脱维亚地区,新的权力框架已经构建,接下来便是那些被册封的大小贵族填补自己的生存空间。 所以当留里克正式开始西征,罗斯的奥斯塔拉公国便进一步开启它的南下扩张。 卡洛塔虽为女流之辈,在世人心里她就是人间的瓦尔基里。 她在环伊尔门湖地区又招揽了一批斯拉夫年轻人,并做出重大许诺:“旧波洛茨克虽崩溃,大量田地空了下来。我以波洛茨克伯爵的名义号召你们南下,随军者都将立刻得到土地,立刻展开耕种!” 得到开发过的熟田就好似抱住一支会下蛋的母鸡,似乎只要播撒种子即可等着秋收了。 谁是波洛茨克伯爵,她是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老奥托的孙媳妇,更是卡洛塔的儿媳。 索尔金娜只是农家少女出身,作为旧波洛茨克本地贵族的遗民,她存在本身就是重大的政治意义。 卡洛塔知道自己必须快速,否则给了那些里加湾拉脱维亚农民以机会提前占地,自己 再带兵过去处理问题就有些棘手了。 奥斯塔拉骑兵骑着剩下的战马快马加鞭抵达了维捷布斯克与波洛茨克,在他们身后就是浩浩荡荡的拖曳着手推车的移民大军。 环伊尔门湖的人口太多了,希望日子更好的人们移民去新地域生活是一个选择,何况波洛茨克那地方有着大量田地。 以老罗斯移民后裔为主的姆斯季斯克,当一批年轻人加入了远征,剩下的人们可没有闲着。有的人继续前往姆斯塔河源头探险,有的直接冲到已经纳入罗斯控制的斯摩棱斯克总督区,与当地的阿里克所部驻军会和。 太上国王老奥托,只要他活着,之于罗斯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当东欧世界主要的威胁瓦解,罗斯后方没有威胁,留里克这才全然没有后顾之忧的大胆发动西征。 不过,站在一些贵族的立场上,最大威胁固然没了,其残余势力的威胁并未消散。新归附的部族和势力,他们现在对罗斯是臣服态度,而他们自身也面临着他者的威胁。 里加港城一直面临着瑟米加利亚人的威胁,只因这座城拥有大量财富值得内陆居民的觊觎。彼时当里加仅有数百人的丹麦佣兵作为保安镇守,当地拉脱维亚人终于可以安心。 当拉脱维亚摇身一变成为以里加城市为核心的伯国,各个村子首领成了贵族,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也萌动了——我们可以主动出击。 早在843年冰 雪尚未融化之际,留里克带队刚刚离开,驻扎在里加的三支骑兵队原则上是要在当地好好驻守着。 大将菲斯克并不愿老实等候着,如果条件许可,他也想着抓住机会就里加附近的区域进行一番探索。 “这里的拉脱维亚人说南方不远处的那些瑟米加利亚人是个威胁?如果我们离开后,那些人是否会觉得自己有机会了呢?” 菲斯克下意识得多想一些,他起初没有下定决心,直到齐聚在里加的人物们计划未来开上一个小会,讨论对那些家伙的新策略。毕竟这种征讨小势力的工作,并不需要劳驾罗斯王。 里加即将迎来春耕,基于本地的安歇拉脱维亚人村庄首领们的说法,当春耕结束后,无论是拉脱维亚还是瑟米加利亚都会面临春荒的风险。 粮食不够吃了怎么办?把持着西德维纳河入海口的拉脱维亚还能就地与本地的丹麦移民合作,划着小船在海湾里捕鱼。长期的合作使得双方关系愈发紧密,如今罗斯王国强势来袭,拉脱维亚也迎来更加美好的新时代。 似乎,这是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 斯普尤特将全家搬到里加,他在这里兴建了伯爵御所,就与同在当地的拉脱维亚伯爵斯特坎德遥相呼应。罗斯人、丹麦人与拉脱维亚人,三方在一座城里达成充分合作,大家有钱一起赚有敌人一起去砍。 里加飘扬着罗斯旗帜,各色民众尤其是妇女们 ,正赶工制作各种军需品。 里加从未有如当今一般尚武,他们都相信罗斯王的承诺,这便竭尽所能发动人力物力去做物资生产,以求换取罗斯王提供的必要生产工具。 他们如此奋进,大大小小的贵族们意识到自己明显手握重兵,何必还要拘泥于里加一隅之地呢? 里加的萨列马岛伯爵宅邸,斯普尤特在此建设了一座“罗斯杜马”。 当西德维纳河流凌结束,正常的农垦、捕鱼活动都将恢复。不止如此,远处一些的丹麦裔瓦良格商人,便在错综复杂的内陆浅河划着小船向里加移动,只为兜售掉挖掘的琥珀和蜜蜡原石。 现在,第一波次的琥珀商人已经在流凌与融雪后,通过曲折的路径抵达了里加。 他们旋即为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 罗斯?这里彻底成了罗斯王国的领地?! 突然到访的琥珀商人不但知晓罗斯的存在,他们中有人早与罗斯或曰瑞典梅拉伦湖的斯德哥尔摩有过贸易行为,只是总督白狐浑然不知,仅通过起自述来历与明显的诺斯语丹麦方言,将之判定为“卖琥珀的丹麦人”。 商队一行二十余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与其说他们是商人,不如谓之为“以商业活动为生活方式的武装移民家庭”。 他们乘坐五艘小船,这些划桨船只被故意做成只要拴上缆绳就能轻易在淤泥、沼泽上拖曳前进。如此小船在海洋的适航性可谓没 有,却是极具机动性的内河驳船。 一位名为奥斯坦的中年男人是整个商队的头人,另有十二名携带武器可战斗的男女。虽仅有十三名武装者,由于全面装备着铁器与圆盾,有着多顶丹麦风格的铁皮盔,哪怕是女性战士也有接近170厘米身高,这种小规模也是各方势力需要掂量一下的存在。 尤其是色迷家里人,只因这样的瓦良格人商队年年都会通过自己的生存空间。 有时,瓦良格人会提供必须的盐,有时他们也会向村庄发动偷袭,掳走人口后直接卖到里加。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没有谁是纯粹的好人或坏人,所有人都是灰色的存在。 瑟米加利亚觊觎拉脱维亚控制的西德维纳入海口地区的丰腴之地,也痛恨那些家伙购买了被掳走为奴的族人。 里加方面很清楚这些事,而瑟米加利亚存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运输琥珀的一条内河交通线上。倘若瑟米加利亚集体搬家,亦或是遭致毁灭,就再无人威胁这条道路。 奥斯坦带领的商队经历一番波折终于抵达里加,他们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里紧张的气氛。 百闻不如一见的罗斯骑兵大规模驻扎,一个冬季不见的里加到处飘扬着罗斯旗帜,这些迹象均表明罗斯不再是遥控统治里加,他们已经完成最彻底的统治,就向他们对于北方其他地域的控制那般。 罗斯建立了一种极其有利于自由贸易的 制度,丹麦商人如今不但可以直达罗斯人的都城,还能自由前往过去作为禁区的瑞典梅拉伦湖。 有意购买琥珀原石的买家有很多,挖矿石的商人们自然愿意去多个地方碰运气,以求卖个好价钱。 拥有具备远洋能力长船的人,自然乐意在春夏之际扬帆向北,这样甚至不必划桨即可一直漂到梅拉伦湖入海口的斯德哥尔摩。 诸如奥斯坦这样,因为较为贫穷就只能利用小船跑安全的短途内河贸易了。 琥珀之路,这是一条漫长的贸易线路,走在这条贸易路径上的人们分享不同等级的利润。里加,作为重要集散地,这里的商人拥有着琥珀的定价权,即便是住在这里的丹麦人也不会看在大家有着共同的神只信仰就对卖宝石的同族以巨大恩惠,他们故意压低收购价,再将琥珀、蜜蜡加工为成品,之后就亲自去走漫长的直抵罗马帝国的贸易之路了。 虽说里加有了巨大的变化,由于大海上的萨列马岛和哥特兰岛早就被罗斯人夺下,奥斯坦在正值壮年时见证了罗斯崛起,如今人到中年置身于罗斯的统治下,他可不觉有什么不合适的。 有一个大英雄,他终结了丹麦、瑞典的连年战争,波罗的海似乎是第一次迎来大和平。有罗斯海军的武装巡逻,任何海洋商人不再担心海盗袭扰,过去一些不敢做的事现在都可以了。 奥斯坦一行通过利耶卢佩河最终 抵达里加,他们在观察一番局势后认定商业活动可以照旧,这便故意将小船划到明显是新修造的河畔港口栈桥处,在还没有上岸之际就与港口处的游荡者攀谈起来。 得知这支一群来自西方海岸的琥珀商人,本地人完全知晓这些伙计的来源地,与其挖琥珀的具体地点,不但邀请他们立刻进入港口处的露天市场进行正常商业交易,在这敏感的时期,他们毫无疑问被斯普尤特和菲斯克盯上。 原因无他,他们是通过内陆地区直接从所谓“西海岸”而来。 这些人的存在对于里加本地人习以为常了,没人对这群商人高看一眼。菲斯克对那些琥珀没什么想法,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商人本身。 奥斯坦和他的人在鱼腥味难以散去的河畔市场高高兴兴摆好摊位,立刻将布袋里形形色色琥珀、蜜蜡展示开来,并再销售一些形状奇妙的贝壳、海豹皮,乃至大量白乎乎的盐。 相比于里加湾的极低海水盐度,奥斯坦一行的“西海岸”,面对的南波罗的海的含盐量更高一些,煮盐的成本也就低上不少。 除了琥珀和少量的海豹皮,其他商品没什么竞争力。 里加的商人们纷纷聚集在该摊位处,在奥斯坦本人的监视下,那些人开始对所有的原石品头论足,再带着银币开始了交易。 直到一支骑兵队大大咧咧得闯入这市场。 一路上奥斯坦没有遇 到实质性危险,并非意味着没有人觊觎队伍所带的商品。意识到罗斯骑兵突然到访,所有人纷纷站起来,一只只手握紧腰悬的铁剑与手斧。 那些看货的人们纷纷回避,也有不检点者顺走几块石头。 此时此刻,奥斯坦已顾不得有人偷窃了,他更担心的是军事氛围明显浓郁的里加,这里的罗斯统治者可别不讲道理得把自己的货物全部没收。 “我可不是好惹的。敢抢我的货,那就鱼死网破。这样未来就不会有人再来里加卖石头。”奥斯坦表明没说,他怒目圆睁警觉地仰视那些骑兵,整个人绷紧身子,右手一直握在佩剑处。 奉命来此的骑兵小队长见状急忙勒住缰绳,见对方有戒备,自己也令部下同态防备。 “罗斯人!你们来……有什么事吗?”不劳小队长闻讯,奥斯坦先行质问,语气中自然也带着一丝杀气。 骑兵们才在数月前于斯摩棱斯克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他们又清一色是最精锐常备军,每个战士都在战争有斩获。他们都是高傲之人,面对任何的敌意,做出的反应都是亮剑! 一瞬间,十名骑兵纷纷拔剑,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小队长仅做武力威慑,他的利剑极具侵略性得直指奥斯坦的脑袋:“琥珀商人,我不关心你们的来历,也不想夺走你的石头。我奉萨列马岛伯爵的命令,要你现在前往城里的althing与贵族们议事 ,有一位伟大的人物想见你。” 说起althing一词奥斯坦的警觉就少了很多。所谓罗斯杜马就是althing的罗斯表述,它就是传统的议事庭,这在各个北方势力里都会设立一个类似的机构,基于传统人们要在其中和平得议事。 机智的奥斯坦明白过来,罗斯对自己一行并未恶意。 “你们的伟大人物是谁?真是你们的萨列马岛伯爵?他真的伟大?!” 奥斯坦是知晓这几年很活跃的斯普尤特一伙儿。 那就是一群被罗斯招安的海盗,过于年月里跑海卖琥珀的伙计们就可能遭遇这群匪徒的偷袭。结果在罗斯治下海盗成了海军,虽说这群悍匪得到了归训,海洋变得安全里,奥斯坦心里有着芥蒂,他愿意承认罗斯人斯普尤特是个人物,至于其手下,算了吧!一群人类的渣滓,一群破坏商业的恶棍…… 小队长不想做解释,甚至也不屑于曝出自己的名字,更不屑于弄清商人的身份。 这便最后撂下一句话:“一位伟大的战争酋长,全罗斯的骑兵统帅,他决意在althing见你。这是最后警告!倘若傍晚之前你不去,你们将被作为瑟米加利亚人的间谍被抓获。” “荒谬!我们不过是卖石头,怎么就成间谍了?那些瑟米加利亚人算什么东西?你们以为我们是那些蠢人的狗?”很显然,这番误会并非完全是奥斯坦愤怒的重点,他 根本瞧不上瑟米加利亚人,被辱没为那些人的仆从才是令他最温暖的。 骑兵们不再做解释,一如小队长所的最后通牒,他们迅速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只留下奥斯坦一伙儿傻傻得愣在当场。 骑兵刚走,有意买石头的人们又纷纷揍了过来。 “朋友,还卖琥珀吗?” “喂!劝你们还是派人赶紧赴约吗?那个罗斯人秃头菲斯克很不好惹。” “这地方以后是罗斯的地盘,你们西边来的伙计再做贸易,可要给罗斯贵族一些贡品。” …… 无论是出于好心还是别有用心,奥斯坦通过这些嚼舌头的话想当然理解为罗斯贵族在索贡。 还能如何?只能给一些咯!毕竟听说去斯德哥尔摩贸易,当地的罗斯人虽不要贡品,可“船只停泊费”不是贡品又是什么?不过是换个好听名字罢了。 “嘁,你们和瑟米加利亚人一样,不从我们手里拿点东西,生意还真的不好做。”发几句牢骚,奥斯坦与伙计们低语几句,只好带上一小包琥珀原石为贡品,直接前往罗斯杜马之所在。 毕竟奥斯坦来过里加多次,真的上缴贡品实属首次。他很不情愿,心里却又有些好奇。 “全罗斯的骑兵统帅?一个秃头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第1383章 库尔兰传说 卷发的奥斯坦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谨慎地前往里加城里的罗斯杜马。 在这里,站在高大的雕梁画栋大长屋下,所有人都变得渺小了。 “你们?你是那些琥珀商人?”执勤的侍卫背着双手看似悠哉,说话态度和善不少。 “是。你们的大人物……就在这里?”奥斯坦谨慎依旧保持谨慎。 “三位大人已经在等你了。” “竟然有三位吗?”感觉得到了许可,奥斯坦便带着儿子们踏步前进。 那执勤战士依旧悠哉地走来,将略显佝偻的身子在前一档,啧啧嘴:“卸下你们的武装,必须空着手去见大人。” “空手?连我们切肉的小刀也要卸下?” 战士白上一眼:“全部。” “真的全部?我不知道斯特坎德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小心谨慎了。” “不习惯是吗?以后就习惯了。这是罗斯人定的规矩,以后你们来里加做生意,有机会面见大人必须如此。” 却说这战士面前上了些年纪,他是里加丹麦社区出身,青春不再就老当力壮得在罗斯杜马谋一份差事。 固然斯普尤特将宅邸和办公地都挪到了里加,他的日常工作仍是组织船只在广大南波罗的海游弋。他毫不犹豫雇佣了一批本地的说着诺斯语的丹麦后裔,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了些的男人,他们很珍惜这份能稳定拿到薪酬的差事。 对此新晋拉脱维亚伯爵斯特坎德是认可的。 彼此信仰着相同的神只说着一 样的语言,曾经的故土日德兰和西兰岛,那里的丹麦通向即已与罗斯同盟,自己这些流落外地的人们与罗斯人高度混合更显合理。 在里加,两位大贵族共治这座城,并与周遭的拉脱维亚族裔的下级贵族们达成共和。 里加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的和谐,从未有过现在的同仇敌忾。 那么,未来抵达里加做生意的人们必须遵循这套新秩序,接受一些新的礼仪。 毕竟已经晋级为伯爵的斯特坎德,他的权力更多来自于罗斯王室的册封,民众的拥护反倒成了次要。这一变局在目前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见多识广的斯特坎德已经明晰世袭的意义。作为世袭贵族的第一代,还要许可其他的下等人与自己平起平坐吗? 奥斯坦三人组不得不卸下全部武装,他心里有些愤懑,为了生计只好保持谦恭。 此刻,长屋内的确闲坐着三位强者。 菲斯克、斯普尤特、斯特坎德,三人现在手握一支军队,只要他们发出号令,里加即可出现一支达到三千人的队伍,其中有着骑兵九百,战斗力已经极为强悍。 他们必须听从更上级的罗斯王命令,然天高皇帝远,如果菲斯克三人欲做一些事,直到他们把事情做了留里克也难以知情,只能事后追认。 那些军事相关的事情,三人凑在一起开个小会就能将事情定下。 毕竟区区征讨之事,还需询问那些拉脱维亚农民的 态度吗?那些村庄博雅尔们只要管好自己的农场和羊群就够了,真的战斗还得是说着诺斯语的人们参与。 一支琥珀商队在这个时间点抵达不足为奇,只是其索来的路径实在令斯特坎德上心。 琥珀商人会走怎样的内河线路抵达里加,他是知晓,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当罗斯王许诺的后续骑兵抵达后,陆路部队逆着这段“琥珀之路”抵达里加人谓之的“西海岸”? 这很有操作性,菲斯克作为必须参与陆路行动的骑兵将领,身为当事人真是兴致盎然。 然而这就不得不面临旅途中的一个挑战——瑟米加利亚人。 商人的出现好似诸神的礼物,倘若施行陆路计划实在需要一位靠谱的向导。现在向导不就来了嘛! 警惕的奥斯坦走进这据说叫做罗斯杜马的新建althing里,高高木椅上坐着三人。 其中一人不正是斯特坎德老大。 “果然是你。斯特坎德何必呢?兄弟们来里加是卖石头的,我们又不是奴隶,又不是仆人,你现在投了罗斯,何必对我们吆五喝六的?还请你的人收起傲慢,否则……以后都没人来卖石头了。” 倘若在过去被这样一说,斯特坎德会一笑了之,现在可不行。 “安静!我认得你,西海岸瑟堡来的奥斯坦。你过去怎么说我都无妨,以后你不可如此放肆。” “你……”看看现在的局面,狡猾的商人突然觉得这里的斯特 坎德老大已不再是头号人物。 其余两人,有一个是罗斯人名叫斯普尤特的贵族,至于另外一人…… “他?该不会就是那个秃头将军吧!” 奥斯坦即可保持镇定,微微勾下头低语:“你们召唤我,是为了什么?在这里,你们谁是头儿?” “谁是头人?” 说话者正是那位秃头者,勾头的奥斯坦使劲向上翻眼睛感受局面变化。只见那秃头男人与另为两人耳语几句,有道:“姑且就把我当做头人吧!” “你?莫非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秃头将军?”奥斯坦猛抬头。 “是我。真是奇怪,难道我的绰号在你们这些商人那里也变得有名?告诉你,我乃菲斯克,秃头菲斯克,是全罗斯的骑兵统帅,罗斯王最忠诚的仆人。而且!我的确是罗斯王的远亲。” 菲斯克这是在炫耀身份,他归根结底就是个年仅二十五岁正值青壮年的老罗斯人。他与留里克本人有着血缘关系不假,在此坐着的斯普尤特同样如此,后者已经老家伙一个也不禁勾下头偷着乐。 菲斯克的一席话多少将奥斯坦唬住了。 “啊?你是罗斯王的亲戚吗?所以,罗斯王给了你很大权力?所以我进贡的宝石,就当给你?” “你还有贡品?”菲斯克与众人吃了一惊。 “有的。难道它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你真的带了?”菲斯克再问。 “当然。”奥斯坦绷着一张老脸,从腰带解下一只鼓胀的 布袋,他将束口麻绳拉开,当众给三位大人展示精选过的晶莹透亮的琥珀原石。 它们都是些成色很好的原石,雕琢打磨一番就可制成上好的首饰。 宝石不能当饭吃,却是贵妇们、手握大权男人们愿意妆点自己的宝贝,倘若卖到罗马是真的可以换来大量的粮食,乃至一些稀罕物。 于心,菲斯克想收下这些贡品。于理,罗斯治下的里加现在可没计划对外来商人收税。国王的免税政策是普世的,菲斯克有些担心,倘若自己拿了这笔贡品是否会被大王怪罪。再说,若真被自己独吞,身边的两位明面上好好好,心里多少会有个芥蒂吧。 菲斯克灵机一动,眯起双眼故作苛责:“究竟是谁令你缴纳一笔贡品的?” “你这么问?难道不是你?” “为何是我?我说话吗?还是为派出的骑兵说了?” 一时间奥斯坦陷入尴尬,他也没有把石头收起来,毕竟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要自己将礼物交出去,这些大人物多少会卖自己一个人情吧。拿出一笔贡品换来绝对安全的营商环境,从而稳定得挣上一笔,他觉得这是可以接受的。 奥斯坦继续看着菲斯克的脸:“我自愿拿出一笔贡品。难道大人不愿意要?也罢,我愿意将贡品直接送给罗斯王,还请三位大人……帮我妥善得转交给大王。” 听得,高高在上的三人纷纷探出脑袋,须臾大家又相视间傻笑一 阵,唯有面庞严肃的奥斯坦默默注视这一切。 菲斯克收起全部笑意:“你叫做奥斯坦是吧?你的决意很好。这是给罗斯王的贡品吗?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不必将它们拜托我赠给罗斯王,你只要在里加等着,很快大王的海军就会抵达里加。我想你也发现了,里加正在兴建港口,只为到时候停泊大量大船。你……知道我们叫你来的真正意图吗?” 磨蹭了半天还没轮到正经事?奥斯坦固然心里憋着一股气,他转念一想,怕是自己在这里待着与他们废话,也是在被他们好生观察吧。 “你们……尤其是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放宽心。”菲斯克摆摆手:“收起你的全部戒备,其实我们可以做为朋友。”为了表示诚意,菲斯克这边卸下了腰间佩剑放在一边,在故意摊开双手从高位离席。 一个战士暂别自己的剑确实不好,为彰显诚意菲斯克觉得这么做很有必要。 在这座罗斯杜马里,除了几尊高高在上的座位,其余座位都是等高的长椅。 菲斯克做出表率,其余两人就跟着做戏了。 一时间房舍里的所有人得以面对面交谈,奥斯坦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得到了礼遇,恰恰相反这样的平等交谈才是正常的,也恰是如此,奥斯坦才愿意将自己的见闻告诉这些外来的罗斯人。 “你们!到底从何而来?一路上有这样的旅途?是否经历了瑟米加利亚 人的定居点?” 菲斯克抛出一系列问题要求奥斯坦做出解答,而他也必须针对自己的这些问题,对着奥斯坦给予一个解释——罗斯得到这些情报信息的目的是什么。 为表诚意,菲斯克率先做出解释:“罗斯王的大军即将征讨法兰克,罗斯将海陆并进,唯独在里加,更加庞大的骑兵部队将直接横穿库尔兰,抵达你们所谓的西海岸。在那里进行海陆会和后,罗斯将继续沿着海岸线向西进发……” 菲斯克已经做出明确解释,奈何这些解释对于奥斯坦这样的人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法兰克?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们过去是不是袭击过法兰克了?” “当然。我曾与法兰克的贵族交战并获胜。不要再说废话了,尽快回答我。”菲斯克催促道。 “你……你提及了库尔兰?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菲斯克挠挠胡须,改地名是罗斯王在地图上明确标注的,自己只从大王处获悉有这个地名,由于自己手里正好有一份地图,这便与“西海岸”对号入座。 菲斯克灵机一动,不一会儿便将折叠好的纸张摊开。 这是奥斯坦首次见到纸张,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一种很轻薄的桦树皮或是怪异的羊皮纸。书写材质本身无所谓,关键在于这里勾勒的纹路令人耳目一新。 奥斯坦当然人的卢文文字,纸张上清楚标注着里加、波洛茨克、萨列马岛,乃至是斯德哥 尔摩……它们都是定居点的名字,最浓墨重彩的便是罗斯人的都城新罗斯堡。 这里也有大量的他闻所未闻的名词,有着抽象图形理解悟性的老家伙突然一拍脑门,他意识到自己老家的所谓“西海岸”,已经被罗斯人勾勒与标注,但用kurnd表述。 一个瞬间,奥斯坦恍然大悟,他粗糙的大手直指一个点:“你们说的库尔兰,该不会是库普吧?” “库普?那是什么?”菲斯克顿时来了兴致。 “就在这里。真是奇怪,你们罗斯人知道那里有一座庞大的滨海之湖么?那里也是我们挖石头的宝地。咄咄怪事,你们罗斯人既然知晓,为何我们从未遇见过你们?” “啊?难道你所谓的库普,就是我们罗斯王所谓的库尔兰?” 一个突破口突然出现,对广大罗斯人与里加当地人比较陌生的库尔兰,变得逐渐清洗起来。 因为nd是地名后缀,它的词根就是“ko”,有词词根的词汇在瑞典世界并不稀奇,罗斯人知晓的“kopping”一词,与奥斯坦所谓的“koup”怎样想都有相同的意思——货物的交换。 仿佛一个庞然大物已经威压在了面前,平凡之人却愚蠢得将之忽略。奥斯本觉察到自己的家乡怕是早被罗斯人盯上了,只要他们有意就会立刻完成征服,至于现在还没动手……不!他们现在不是打算动手么? 征讨法兰克 ?也许吧。只要他们决定沿着海岸线走,横扫“西海岸”的三个丹麦移民多聚集的定居点,征讨必然瞬间完成。 大家都说着诺斯语,北方海洋也和平了,彼此完全没有冲突的必要,还不如直接合作算了。 于是,三个定居点的名字由奥斯坦郑重得供出来,它们分别是:库普koup(梅梅尔、克莱佩达),瑟堡seeburg(今耶利帕亚-格罗比尼亚),利瓦liva(今帕维罗斯塔)。 其中库普的状态最为特殊,当地生活着一批说着和拉脱维亚部族极为相似语言的人们,由于他们守着整个不设防的贸易市场,库普便是形容他们的。当地有着丹麦社区,其居住局面与里加极为相似,就是综合实力而言仅是里加的零头。 至于另外两个定居点,那里就是琥珀原石的最初级集散地,当地居民都说着诺斯语,他们以丹麦移民为主,少数有着旧时的哥特兰人移民。也许假以时日,一个新的部族就会形成,他们的体量实在太小了。 奥斯坦对自己的家乡有着深刻认识,家乡人没有任何实力在波罗的海称霸,大家就是一些渔民与宝石商人,素来没有大志向,在过去的时代没有被更强者攻灭实属侥幸,然而好运看来是到头了。 且慢!也许臣服罗斯会带来更美妙的开始。 奥斯坦还能继续提供情报,尤其是有关瑟米加利亚人极为详细的情报。 他已经说了很多,故意卖关子,便对菲斯克询问:“如果罗斯王真的来了,我代表家乡人向他臣服,并为他的军队提供带路的便利,这份贡献能否为我们带来好处呢?我们不求很多,只求安宁的做生意和生活。” “啊?你就这点追求?”菲斯克听得真想捧腹大笑。 “如何?” “放心。我的朋友。你若是做出这些,你会得到重赏。毕竟我们真的需要向导,尤其是……”说着,菲斯克的双眼终于露出一丝凶相:“瑟米加利亚人可能挡了我们的路,我想趁大王到来前讨伐他们以为大军扫清障碍,你意下如何?我们真的需要情报。” .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第1384章 进攻梅佐特内 “瑟米加利亚?你们……想要将那些人征服?”奥斯坦猛然一怔。 他情绪的剧烈变化顿时引得三人的注意。 菲斯克闲情得捏起自己的胡须,又问:“如何?难道你觉得强大的罗斯在轻易攻灭那些人的问题上,会面临一些小麻烦?” “不好说。因为,他们很骁勇,而且……” “还有隐情?” “也不算隐情。”奥斯坦稍微放松精神:“他们可不是好惹的!我是贫穷的商人,我没有合适的船只沿着海岸线到里加,只好通行于最安全的内河线路。这样我们就必然通过他们的领地,想要顺利通过就必须缴纳一笔贡品。” 菲斯克点点头:“这没什么奇怪的。” “不仅如此。”奥斯坦的眼睛更多瞟向坐于面前的斯特坎德:“难道你们不是一年又一年防备着他们的袭击吗?如果你们的大军杀过去,他们一定会全力反击的。” “反击。”话语瞬间激起菲斯克的斗志:“我们又不怕打仗。他们敢反击?也好!那就杀了他们。” “啊?你们真的打算动手啊?!” “不然怎么会召见你。” 菲斯克说得轻松,奥斯坦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他觉得今年来里加做生意真是一个错误。二十多名商人拖家带口,他们的武装纯粹为了旅途中防备野兽,也是在倘若瑟米加利亚人对贡品不满而发动袭击之际,大家可以抵挡一阵赶紧跑路。 奥斯坦一行是讨生活,并非 某些战士一样将杀戮当做生活真谛,他们是排斥战斗的。 菲斯克这便捋一下自己的大光头,如野兽般的双眼带着强烈的杀意看着奥斯坦,低吼道:“你其实没有选择。现在给我们做向导,助罗斯攻灭瑟米加利亚。罗斯是公正的!你带路有功将得到封赏。如果给我们带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就杀了你。” 刚刚还是在释放善意,现在就成了胁迫。 也许罗斯人会给封赏,但只要带错落岂不是全家被杀? 奥斯坦才是这样想,菲斯克又补充道:“你们所有商人的女眷孩子就留在里加,所有的商品我们就先扣下了。你!组织商队里所有拿得动武器的男子参军,全体作为向导为我们服务。打仗之后,你们都是有权得到战利品的。但是!我再重复一遍,你们必须老实带路,一旦引错的路线,你们都会死。” 卷发已经湿润,奥斯坦满是褶皱的额头已被汗水浸湿。 “干不干?!”菲斯克厉声追问。 “这……” “怎么?难道你们是懦夫?”这下看了一阵子戏的斯普尤特说话了。毕竟对方也算是个探险者,为了获得财富可以跑到遥远地方探索,对于这种人,已经年老的斯普尤特难免有些共情。“真的商人不惧风险。都是说着诺斯语的人,如此发财的机会摆在面前,怎样的懦夫才会拒绝?还是说,你们其实并不想为罗斯效力?” 奥斯坦意识到自己 正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只要选择错了一步那就是死。 基于对罗斯的了解,他至少知道这群人是真的心狠手辣。因为自己出身的瑟堡(今耶利帕亚)就有一些哥特兰人。那些人虽早就离开大岛,也知道十年前罗斯军队横扫全岛杀戮无度,繁荣的维斯比港就此堕落成了被瑞典梅拉伦人控制的小渔村。 和这群人合作,哪怕他们提出了一系列的许诺,他们真的是合适的合作伙伴么?总感觉这是在与虎谋皮。 “快点!”菲斯克呵斥道。 终于,奥斯坦不得不做出最彻底的选择:“我干!我给你们带路,帮你们攻击瑟米加利亚。” “唉,这就对了。”菲斯克收取凶相,狰狞面容又变得和蔼起来。 虽然哪怕是一直在里加生活的斯特坎德根本没去过瑟米加利亚人的生活地,凭着这些岁月得到的消息,乃至是多年前抓到的战俘供述,里加以及整个拉脱维亚部族、丹麦社区,能估计到敌人是控制着广大区域的部族同盟。 菲斯克见多识广,连强大的法兰克都“掰过手腕”,迅速攻灭新的敌人岂不是正常?能以战争手段迅速解决问题,就没必要花时间和那些人废话。 罗斯部族自起兵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深究起来罗斯靠着谈判协商解决国际问题是少数,王国始终将战争作为处事捷径。历史证明了这一套效果卓越,菲斯克虽年轻却也征战沙场十多 年,他自然陷入了一种思维定式中——不主动称臣纳贡的就是敌人,就可以杀死。 “既然你是真心愿意合作的,那就好好说一下自己吧。”菲斯克问道。 “说什么。” “告诉我你们一路上究竟遇到了多少瑟米加利亚人村庄和城市。这样,我就知道哪些必须攻克。这样!”菲斯克挺直身板:“我就能确定正确的道路,助我的过往顺利抵达你的家乡。” 说到此,菲斯克不得不再补充一句:“你会因为充分的贡献得到财富,说不定大王高兴了真的封你为贵族。做了贵族就可以和我们一样,你也不想你的孩子们再在荒野小溪里划船过上一辈子吧……” 有的人并没有特别强的权力欲才财富欲,诸如奥斯坦本人,他是那种小富即安的人物。不过,如果自己这番赌命的举措能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年幼的孙子博得一个好未来,可以一试。 所谓瑟米加利亚部族联盟,这些人的领地庞大而松散。 里加当地人面临的主要威胁,是住在道加瓦河(西德维纳河)左岸(南岸)的那一部分势力。 这个时代,叶尔加瓦城还没有建立。它是大北方十字军运动,由条顿骑士团建立的军事据点,并由此发展成一座要塞城市。 现在的叶尔加瓦还是一片被森林覆盖的低洼地,一如它的名字所用的后缀gava。 虽是如此并不意味着当前的地理位置是无人区, 已经有瑟米加利亚人在此居住,虽说只是一个小渔村。 村民面对着利耶卢佩河捕鱼,并在肥沃的河畔区域垦荒种地。 这片庞大区域有着大量的湖泽和森林,树木多是松树,使得土壤整体偏酸性。大规模伐木是瑟米加利亚人做不到的,他们自然聚集在河流与湖泊附近,选择水文稳定区域定居与垦荒,靠着天然河泥为肥料滋养农田,以自己所有的知识尽量令种植的燕麦高产。 因为时代的局限性,瑟米加利亚人手里的麦种品类仅有燕麦、黑麦和荞麦,他们最乐意种植前者。 恰是因为罗斯入侵过不列颠,从麦西亚王国掠夺到大量的小麦。那些富有生命力的麦子都是在阴冷不列颠生存数百年,能被罗斯掠夺的都是耐寒品种。罗斯能在环伊尔门湖地区广泛种植小麦实在是异类,尤其引来的食物便给,客观上给罗斯军带来别样的优势。 不过,战士吃小麦与吃燕麦的区别并不大,最大的区别在于产量。 叶尔加瓦所在地的地势过于平坦,也更加靠近大海,当地森林资源也过于充分。它是个易攻难守之地,却恰恰适合条顿骑士团的大规模骑兵行动。 以骑兵为主要战力的骑士团最受不了的就是崎岖地形,叶尔加瓦始终作为骑士团的大军营,如此背靠里加港充盈的物资供应,直面南方的立陶宛王国。 如今的立陶宛并不存在,她前身的尤特文部族 仍在布格河上游快速发展这。尤特文部族与瑟米加利亚人同文同种,语言几乎一致,仅仅是居住地有些不同自然而然早就某种隔阂。 东北部的瑟米加利亚人住在名为梅佐特内的城市里,那是一座可以谓之为城市的大定居点。 基于奥斯坦的描述,这座城的核心是一座建立在中心土丘上的大祭坛,大量民众围着土丘盖房垦荒。她同样有着码头,当地人依傍河流做着捕鱼的工作。她也作为地区的贸易中心,与同属瑟米加利亚的其他部族联络。 因为部族的名字,大定居点有了名称。 距离里加最近的瑟米加利亚人正是梅佐特内部族,不过里加的人们懒得对之加以区分,反正都是觊觎里加财富的家伙们。 过去的时代是里加的拉脱维亚人雇佣一大批丹麦移民充当保镖,而今罗斯治下的里加和拉脱维亚已经变了天。那种保守的思想该靠边站了! 三位大人物终于有了明确的攻击目标,这样起兵之后就不会无头苍蝇乱撞了。 “那就攻击梅佐特内,为罗斯军扫除一个障碍。” 菲斯克豪言壮语,他与斯普尤特达成一致,见状已经是拉脱维亚伯爵的斯特坎德就只好同意了。 这两位老罗斯人根本对谈判解决让路问题不屑一顾! 既然那些运琥珀的西海岸商人每次过境都要给瑟米加利亚人贡品,就意味着那些人一定自诩为强者,一定会自视甚高。与自大 者对话?没必要浪费口舌。 再说,现在里加面临的不正是一个契机吗? 庞大的罗斯驻军也有不在的时候,如果那些瑟米加利亚人偷袭,里加保不齐要遭遇一些损失,哪怕不是大规模偷袭而是盗匪肆意袭扰,就是一群蚊虫在面前乱晃惹人难受。 现在罗斯王的主力军尚未到来,哪怕他们真的来了,骑兵军团还是要前往西海岸的那个瑟堡并顺利进入库尔兰。走内陆线路是一个捷径,唯一的障碍似乎就只是那个梅佐特内了。 三位大人物这便定下明确的战略,他们暂且放回了奥斯坦父子三人,接着派遣骑兵前往各地的拉脱维亚村庄宣布命令。 毕竟各村庄首领都是博雅尔了,是罗斯王本人给他们的册封,而非萨列马岛伯爵或拉脱维亚伯爵。他们与斯特坎德与斯普尤特是深入合作的关心,论及法理,这些土贵族直接效忠的可是留里克本人。 所以菲斯克派出的骑兵向各个贵族宣布一事容不得他们有半点的拒绝:“讨伐瑟米加利亚的梅佐特内,你村至少出兵五十人,立刻开始兵力集结并快速前往里加会和。你们是为了罗斯王而战!很快大王会前往里加验收你们的战果。” 这些传令兵解释了很多,语气上也多有胁迫之意。 过去的拉脱维亚人只愿意自保,从没有胆子主动进攻瑟米加利亚,如今情况有所不同。名义上,拉脱维亚人也出兵加入罗 斯军,就在半年前抵挡住了斯摩棱斯克的疯狂进攻,哪怕他们只是出了不足一百名建勇,战后也基本没有损失。 此事更多在于心理上的巨大影响! 胜利的感觉是比蜂蜜还甜,第一次,拉脱维亚贵族们可以自豪得说自己得到了一场胜利。那么继续与罗斯军队合作夺取全新的胜利如何不可呢? 传令兵索性被留在村子里,各村博雅尔果断召集全村开大会,他们连夜就选定了本村男丁。 拉脱维亚的春耕刚刚结束,农闲下来的人们正想着找些事做以改善生活。 半年前参战的少数人都得到了一些战利品,这深深刺激了村民们——如果可以打仗拿到大笔财富,真正的男人还要老实种地干什么? 得到博雅尔爵位的拉脱维亚贵族有二十余位,他们的背后就是相同数量的村庄。有的村庄其实是多个小村构成的联合体,说是村庄,谓之为小型城邦也不为过。这样的村子往往有上千人口,于当今时代已经算是大型定居点了。 自然也有小型村庄,当地博雅尔拿出五十名男子参战也是可以的。 只是大家必然面对一个大问题,现在正值春荒,召集男子大规模从军作战后军粮问题可如何解决呢? 真的对后勤问题高度重视的也只有罗斯军了,拉脱维亚人经历的少想不得太多,这便自备一些食物,带上自己的武器,于第二天与在村里住了一宿的传令兵向里加 集结。 至少出兵五十人不意味着只有五十人出战,有的大村很清楚只要打赢了就有战利品拿,只要人多就有更多手去抢夺。抢劫瑟米加利亚人没什么不妥,若是能抢到一些年轻女子,就解决了本村一些男人的婚姻问题。 博雅尔们纷纷鼓动自己的儿子出战,以来是在罗斯人面前证明自己是值得尊重的真男人,也是务实的考虑。博雅尔们多半上了年纪,此战不便于一把老骨头去拼杀,儿子正值年富力强,可以作为统帅带着本村的小子们作战。 小村出兵五十,做多的大村出兵可有二百。 各村都得到了国王的命令,他们在大肆制作本地风格的箭矢,借着这一趋势,他们顺手制作了大量的其他武器,尤其是最简单易得的长矛。 给木棍安装一个铁头就是矛了,考量到易操作性,拉脱维亚人的矛多是两个成年人身位长度,他们再学着罗斯人和丹麦人的样子,腰里别着一把铁斧甚至是骨斧,后背背着行囊和一面粗制木盾,扛着长矛排好队陆续就在里加集结。 如此场面是菲斯克始料未及的! 各个博雅尔齐聚罗斯杜马,他们带来的战士们就在城外扎营。 好在军粮问题因为特别的原因迎刃而解,本是里加城内居民(多是渔民)为了帮助未来的罗斯远征军解决部分粮食问题,特别做了大量的咸鱼肉干和咸肉,他们明知道这样是给罗斯军锦上添花 ,因为能挣钱大家也就做了。 卖给谁都是卖,这番城市居民就将之纷纷卖给集结的拉脱维亚贵族军。里加的鱼市也几乎被这些人承包,渔获完全不愁卖了。 贵族军通过卖掉本村的新造麻布换来一批食物,他们的布匹较为充沛,于是各博雅尔都公开打出罗斯旗号。素白的麻布上以对角线缝上两条染成蓝色的布条,罗斯旗帜简单易做。 在罗斯杜马内,众人互相交谈一番,菲斯克、斯普尤特和斯特坎德才意识到,这些拉脱维亚村民平日里是深藏不露吗?他们在城外扎营的时候由于比较分散不好估计其兵力,这番各路贵族现身说法,汇总后的大军竟达到了三千之众? 原本菲斯克觉得这些人出动一千五百名左右农民兵就是极限了,看来自己因为傲慢低估了他们的决心和实力。 三千大军,有这实力拉脱维亚在过去的时代何必雇佣丹麦佣兵呢? “可能这就是一群只会打顺风仗的家伙?也好,反正是沿着利耶卢佩河划船进攻,他们肯定不会走偏。啊!这样,我岂不是像模仿留里克一般,提前预演一下水路并进?”菲斯克毫无疑问成为这次军事攻势的统帅,他对战局充满信心,计划着将胜利所谓献给罗斯王的大礼。 .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第1385章 拉脱维亚与瑟米加利亚十年前的真相 两条天然河流构成了现代拉脱维亚与立陶宛的西南部边境线,它们的河道也恰恰成为西海岸瑟堡通向内陆梅佐特内以及里加的重要交通线。 在广义的库尔兰半岛,这个时代瑟米加利亚人部族才是当地的主角。广大区域内鲜有大河,勉强可以通航小船的溪流比比皆是。 大一些的河流完全可以承载传统北欧长船,若是旅行者带着小型驳船,在如此环境下就更能辗转腾挪进退自如。 奥斯坦特别强调了梅佐特内这座大型定居点,他还列举了旅行之路上可以或可能遇到的定居点。 桑特zante在毕竟河流的北部,若非必要,西海岸的旅行者不会从那边过境,除非当地人愿意拿出更多的财物购买海盐。 艾泽雷ezere,一座处于旅行者优选路径上的村庄,当地尽是些和平居民,虽是瑟米加利亚的一支,由于居住地较为偏僻,当地人不会将很多精力用于参与部族联盟内政上。 曾经,瑟米加利亚人在道加瓦河之滨建立了一座军事堡垒,名为杜纳斯(今daugmale土丘,杜纳斯为古名)。这一大军营距离里加很近,它的存在不止是剑指里加,更是连“琥珀之路”的道加瓦河(西德维纳河)的航运给掐断了。 大首领在此驻军,计划着过河之后直捣里加,继而征服北方的拉脱维亚,如果把琥珀内河贸易控制,就可以和那些瓦良格人 商量一种新的做生意模式,比如说收取过路费,所谓得到源源不断的贡品。 但拉脱维亚的村庄首领们与里加城里本土商人,他们才不希望河对岸的家伙们骑在自己肩膀上作威作福,由于在过去的时代他们与丹麦裔瓦良格人就是混居状态,他们对这些邻居很熟悉也对其武装实力有信心,这就让渡了一系列的权力,购买到了城里的瓦良格人的武力。 遂以丹麦裔和哥特兰岛裔为主的瓦良格军队,社区首领带着拉脱维亚农民兵顺利过河,发动对杜纳斯城的攻击。瓦良格惯用的突袭战术卓有成效,再靠着盾墙不断威压推进,在后续的阵战中击溃了瑟米加利亚,再将土丘上的杜纳斯城焚毁破坏,之后小树覆盖战场。 森林中只有那片区域才有大量的低龄小树,它们成为往事特别的证据。 而这,就是如今已经成为拉脱维亚伯爵的斯普尤特年轻时的过往,也是十多年前战争的真相。 大军又在里加集结,军队中的一些老家伙对当年之战记忆犹新,这一次更大规模的军队发动进攻,以至于有的民兵乐观的认为如今的进攻将彻底击败瑟米加利亚,而自己一方依旧能几乎无损失的坐收渔利。 里加城市附近有着大量水道,亦有着一些湖泊。如此低洼环境得益于里加湾与湾口萨列马岛的屏障作用,使得海潮对城市区域的侵蚀非常微弱。 现在已是初夏正 是水草丰美,手握骑兵的菲斯克完全不担心战马粮秣问题。青草到处都是,战马有着充分时间啃食新长出的嫩芽。 人员的情况或许糟糕一些,战士们不得不带上大量的鱼干以备充饥之用。 九百罗斯常备骑兵,二百萨列马岛军,一百里加丹麦裔与三千拉脱维亚人的拉脱维亚军。 罗斯凑出一直兵力超过四千的庞然大物。 军粮以燕麦和鱼肉干为主,辅了各色兽肉干和奶酪。由于面对大海,即便里加湾的海水含盐量很低,在煮盐的时候多费一些本地区最不缺的木柴,一样能得到较为充沛的盐。 盐,是这支军队特殊的优势,使得各色战士可以有着更强的耐力与力气。 由于整个里加海湾像是一个巨型避风港,它已经成为萨列马岛伯国重要的泊地。 此地聚集了一批普通长船,除此外拉脱维亚土着也在大造小船。来自北欧的造船工艺早就在流传,过去苦于缺乏使用必要才没有大肆造船,如今罗斯治下的里加以及整个道加瓦河北部区域,它被纳入罗斯王国经济圈内,庞大的人口有着庞大需求,拉脱维亚人穷是穷了些但绝对不傻,有做生意赚钱的机会才不想失去,这便大大刺激了里加的造船业。 一些造船匠人在冬季的房舍里叮叮咣咣按照北欧工艺造船,虽说造不出可供三十人划桨的长船,造出小型驳船并无不妥。 不过即便如此联军并没有集 结到充足的船只。 庞大的军队在码头处集结,正通过驳船陆续前往河对岸。 按照新制定的计划,骑兵坐船过河后,可以通过高速机动对梅佐特内发动偷袭。 至于后续的步兵集团,说着诺斯语的兄弟们可以划着船与骑兵并肩机动,人数最庞大的拉脱维亚人,基于现实考量,他们还是靠着一双腿前进得好。 今日阳光明媚,呈现在菲斯克等人面前的是一副略显凌乱的渡河场面。 “太乱了。这些拉脱维亚人都会游泳吗?他们一大群人挤在一条长船上过河,生怕有人被挤下去淹死。”菲斯克不得不为这些劣等盟友捏一把汗。 对此斯特坎德深表认同,不过这些当地人名义上与自己利益绑定,现在可不好意思说他们的不是。 “这些人多数学过游泳,他们的战斗能力……我也有些信心。” “你可真瞧得起他们。”菲斯克绷着嘴摇摇头:“两年前,这群人可是雇佣你们面对我,甚至连我的斯普尤特大叔也雇了。多亏我们都是朋友,多亏那是一场误会。” “呵!小子,你怎么提及我了?”斯普尤特不禁想到了很多,他一声叹息:“要不是我老了,可不会把指挥权完全让给你。菲斯克,你可要注意了!” “注意什么?” “过去只有留里克和老奥托指挥过如此庞大的军队,现在诸神给了你机会,令你有机会指挥超过四千人的大军。” “是这样吗 ?可是,大王指挥的是怎样的军队?我指挥的又是什么?”年轻气盛的菲斯克多少有些自嘲意味,他伸出大手随便指着正渡河的人们:“他们不是劲旅,只是辅助人员。我不指望他们真的去拼杀,只要能给我壮声势就好。再说,我们根本不需要这群人磨磨唧唧抵达战场,就已经攻下了那个梅佐特内。” 站在这里的菲斯克,不禁令斯特坎德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他的眼睛不禁瞟一眼身边的这位年轻“大秃头”,随口叹言:“你估计的不错,这些拉脱维亚人就是这样的。过去是如此,未来还是如此。” “如何?”菲斯克问。 “你瞧那边。”斯特坎德指向东南方向,那是道加瓦河上游。 河道在接近里加的位置由于地势过于平坦低洼,一座湖泊突然出现。 “如果当时罗斯王去那边探查,还能在稀疏树林中发现定居点的痕迹,更能看到很多坟墓。” “那是怎么回事?” “那里,就是十多年前的真相。当年也是拉脱维亚人雇佣我们这些丹麦人,去攻击兵临城下的瑟米加利亚人。那是里加最接近灭亡的一次!我当时是战争的参与者,在作战中立下功绩,这才在后来有被推举为社区首领的资格。敌人的杜纳斯城被我们捣毁了。当时,呵呵……” “你笑什么?” “我在笑这些拉脱维亚人。”说着,斯特坎德看一眼菲斯克:“彼时彼刻正 如此时此刻,我敢肯定即便拉脱维亚人到了战场,扛线的还是我们。他们这样做也好,谁在战场上立下大功,谁就在后续得到权力,这很公平。”仟千仦哾 听起来是这样,不过菲斯克想得多了些,他轻轻摇头:“拉脱维亚人很狡猾。试想,如果所有的瓦良格军队遭遇重大损失,以惨胜夺取胜利,这样仍能得到巨大权力?” “这……我没多想过。” “大叔,你也不必多想了。”菲斯克耸耸肩:“罗斯战无不胜,我的骑兵是王国里最精锐的部队,从来只有我军蹂躏他者,即便是法兰克也将再次被罗斯骑兵击败。” 年轻人并非狂妄,过去才半年的格涅兹多沃和斯摩棱斯克突袭战,罗斯骑兵的确在单方面杀敌,他们锐不可挡。 人数最多也最乱糟糟的拉脱维亚军,这群麻烦事比较多的家伙坐着长船率先过河并在岸上集结等待。 罗斯用尽可能多的船只将之运了过去,接着再调集全部的长船谨慎将战马运到对岸。 虽说仅仅是渡河,由于船只数量还是有限了些,联军在一日之内全部抵达道加瓦河左岸,并未利耶卢佩河右岸。 现在位于联军正南方的位置是一片过分茂密的森林,人员进入其中若是经验不够丰富必然迷路。森林中又散落着大量泥塘,其中处处是腐烂朽木,若是在秋季这样的环境过于肃杀了。 如今正是初夏,气候极为适宜,由于春季融 雪期已过,泥泞的大地恢复干燥,利耶卢佩河畔又成为天然的草甸道路。 已经没必要再令大军集结排队站好了,站在菲斯克的立场,他可不觉得联军里兵力最多的拉脱维亚人可以排成完美的矩阵队形。 他骑着马带着随从们围绕着联军的聚集地兜了一圈,与各村派来的指挥官们做了些交流,就匆匆下达的进军命令。 他向着利耶卢佩河上游举起拳头:“骑兵!我们走!” 于是,三支已经养精蓄锐数月的骑兵队,他们全服武装特别穿戴上洗干净的罗斯战袍。事实上连斯特坎德手下的丹麦人也都完成换装,利用里加本城的纺织印染能力,战士们纷纷在甲衣外面套上素白的布袍,再在胸口以蓝色布条缝上巨大的x图绘。 联军准备了一大批旗帜,以至于菲斯克的骑兵人人挂旗。 马鞍上插着一根轻便的用北欧山杨木制成的木杆,用缴获自斯摩棱斯克的破矛头突击打造出一批骑枪。这种骑枪虽然很劣等,以至于骑马冲刺用它戳中敌人后枪头几乎必断,聪明的菲斯克倒是察觉到它的优势所在——枪头一触即断,省得骑枪把我的骑兵给带下马。 骑枪突袭并非罗斯骑兵优选战术,菲斯克故意这么干只是为了壮声势。 每一骑树立的骑枪都挂着一面小型罗斯旗帜,它在风中猎猎作响,而骑兵们头盔上特别插上的大雁羽毛更是随风摇曳。 没有经过煮 沸脱色处理的亚麻和椴树皮等纺织原料,它纺织的布总是棕黑色调,显得拉脱维亚战士们有一种下等的质感。 反观罗斯骑兵,以及在河面漂着的萨列马岛军和丹麦社区军,大家穿着衣服是一片蓝白色调,在墨绿色森林为主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 而这,也是奥斯坦一行第一次见到罗斯军的集结。 它们还仅是罗斯人的一小部分,可感官上这样大军已经要毁天灭地了。 奥斯坦见过马也见过骑马者,偏偏没有见识过大规模骑兵军团的行动。 一片长矛林与战马共同移动,这些骑兵人手一张弓,马鞍的左右箭袋塞得足够满。 更令他惊异的是骑兵全员配备马镫,如此高级的工具在罗斯根本算不得什么吗? 虽然是随着罗斯军的长船在河面漂,奥斯坦一行的眼睛始终盯着岸上的骑兵,心想着:“我幸亏没有和这种强者为敌。” 很快,骑兵与船队就将后面的拉脱维亚步兵甩在身后,由于利耶卢佩河的河道逐渐变得曲折,那些战士渐渐淹没在森林中。 利用当日最后的白昼时间,快速赶路的联军就已经冲出去很远。 当入夜扎营之际,先锋的骑兵与船队已经和后方步兵拉开了距离。 联军在平坦河畔处纷纷找到合适的宿营地,当下游位置的天空被照得通红,先锋位置的菲斯克由此看明白了那些人的基本位置。 “果然是一群慢吞吞的家伙。”围在篝 火边回望后方,事情尚在情理中,菲斯克对他们仍是不屑。 “现在只能靠我们了。”斯特坎德道。 “足够了。喂。”菲斯克踢一下有权坐在篝火边与大人物共进晚餐的奥斯坦,“你来的时候就是走得这条路?” “当然。”机灵的奥斯坦急忙昂起胸膛:“诸位放心,我会保证把你们带入目的地。”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瞧瞧自己,现在已经换上我们的衣服。包括你的两个儿子,你们全都是说着诺斯语的丹麦后裔,在未来战斗一事上可不能含糊。你们必须作为一个战士。” “我懂。不会把事做好。” 奥斯坦一行本不想打仗,现在是不打不行了。他们被迫换上罗斯的板甲衣坎肩,外身再套上新作的布袍,若非自带圆盾上的图案与罗斯惯用的不同,站在原地乍一看去就是一名罗斯公民兵。 这一夜,战士们唱着故乡的歌谣,围着篝火继续打磨着自己的斧头,用自带的油脂擦拭锋利的钢剑。 很多人也在检查自己的弓,奋力将之弯折感受一下反曲弓的力道。他们更是检查全部的弓弦,将备用的也拿出来使劲拉伸确保不出茬子。 这一切都来自于奥斯坦其人明确说法,所谓只要通过了梅佐特内,只要在内河利耶卢佩河顺溜漂上两天即可抵达里加。 真的有这么快?可宽阔的河流明显水流舒缓,使得划船逆行的人都感受不到很大阻力。 那么 只能理解为梅佐特内定居点距离里加真的很近。 不止是它,还是基于奥斯坦的说法,所谓联军先锋部队维持现在的速度,可在明日白天抵达低洼地带的那个村庄。 村长被简单命名为加瓦(叶尔加瓦),直指低洼地之意。 “要歼灭那个村子吗?你们会到处杀人么?”奥斯坦面对菲斯克不禁灵魂发问。 “这要看情况。” “如果他们抵抗呢?”奥斯坦再问。 “那就只好全部杀死咯。”菲斯克轻描淡写,以放松的心态描述杀戮之事。 这令奥斯坦没法不警觉:“就像你们十年前对哥特兰岛做的那样?血洗了全岛。” “哦?你还知道这件事?” “当然,整片海域谁人不知道罗斯的威名。我想,如果我的故乡不接受罗斯的统治,也会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吧。” “那是当然。”菲斯克张口就来,他看向这位老家伙,篝火将此人的脸照得有些诡异,冥冥中还有种骇人的感觉。“难道……哥特兰岛还有你的故人死于战争?” “没有,但瑟堡有一些曾在岛屿住过的人。我的家乡早就流传着你们的传说,看来……你会把毁灭那个渔村,接着是彻底毁掉梅佐特内。” “谁叫那些人不愿意臣服罗斯又挡了我军的路呢?”菲斯克双眼里像是藏了钢刀,直勾勾凝视奥斯坦:“不愿臣服又挡路,这让我很为难呐。我是罗斯王的将领,我是在为大王分忧。杀 戮并非本意,如果那些家伙可以弃城而逃,我也懒得再去追击,只要那些人留下大量财物就好,尤其是遗留下一批食物。” “然后呢?” “我打算驻守在梅佐特内,那里既然是你声称的内河贸易线必经之地,我就在那里等待罗斯王的后续部队抵达。至于明天计划袭击的那个村子,我会如闪电的速度将之拿下。” .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第1386章 放跑他们我也无所谓 菲斯克对瑟米加利亚人没有任何仇恨,对于劫掠可有浓厚兴趣。 清晨,被森林环抱的河道浸润在浓厚的雾气中,在草地铺毯子睡觉的战士们,当篝火渐渐熄灭,他们的衣服也逐渐变得潮湿。 蚊虫变得多起来,这些恼人的家伙懂得战士皮肤暴露处多了一些瘙痒红肿。 他们纷纷爬起来,面对已进入闷烧状态的火堆再添一把柴,尽快将潮湿的衣服烤干。 “你们动作快点,该如何的赶紧把事情办完。准备好你们所有的武器,遇到第一个村子立刻发起突袭。” 菲斯克在营地里来回走动发号施令,知晓今日有战斗,战士们精神亢奋起来,所有的睡眼惺忪当然无存。 他们处理完私事、将铺盖全部打包折叠装回马鞍后就地开始集结。 菲斯克没有再磨蹭,他骑着马对着已经陆续上船的兄弟们举手示意并大吼:“我们先行一步了,就在那个村子会和!” 他这么喊,斯特坎德多少有些难受,一并扯着嗓子呐喊回应:“你要把我们甩开吗?” “我不想等待。骑兵会以最快速度突进,等你们抵达村子的时候我已经办完事了。” 菲斯克没有再废话,他双腿猛夹一下马服,战马就向前冲去,引领者三支骑兵队开始奔袭,很快就消失于森林的遮掩中,只留下青草地中被马蹄掀翻的大量黑泥。 “嘁,小子真狂。”斯特坎德摇摇头,这便平和得招呼准备完毕 的兄弟们继续向上游划船了。 骑兵集体突袭实在扎眼,站在船上的奥斯坦不禁捏一把汗。“他们,该不会真把那个村子毁灭吧。” “哦?”斯特坎德白了这伙计一眼:“你又善心大发可怜那些收你贡品的家伙了?” “加瓦村的人可没这么干过。我跑这条线路已经多年,甚至在当地住宿过,对那些人印象还不错。” “村子里莫非由你的故人?这种隐情你该早说。太晚了,除非你骑上马先行一步告诉村民立刻投降可免一死。”斯特坎德最后摇摇头:“还是太迟了!那个秃头的家伙,有时候就是个恶棍。” 如果说留里克有时会有妇人之仁的举动,菲斯克在有关战斗的事务上基本就是心狠手辣到底了。 此次突袭菲斯克并没有要求骑兵对村民赶尽杀绝,一切的行为都有战士们自主。 如此一来骑兵是凶狠还是手段收敛,就只与战士的个人意愿有关。 至于这些以十多岁少年为主的骑兵…… 他们自认是得到奥丁神力祝福的罗斯王的侍卫,是奥丁的战士,杀戮行为是一种血祭,他们可以以抓奴隶的目的手下留情,不过战士们互相攀比的都是在战场杀敌的本事,没有滥杀的负罪感也就心狠手辣了。 于是,一场灭顶之灾犹如泛滥的洪水直扑一无所知的加瓦村。 村子的地理位置明明比较靠近里加,当地人知道那边的拉脱维亚人与自己彼此敌对, 却因对方从未主动入寇,村子这边也就长期保持着武备松懈。 在加瓦村的利耶卢佩河段,这里水之浅已能满足人们直接淌水过河。河水会淹没人的胸膛,踩着河底淤泥过河,这并非很困难的事情。 河道较为宽阔,加之很舒缓的水流速,使得这里的环境很适合鱼类生存。附近有着大量溪流注入大河,渔民们也不担心竭泽而渔的问题。 不过他们仍要考虑一些风险。 倘若上游区域突然发生大雨,利耶卢佩河水位暴涨不止会发生洪水冲坏村庄建筑,也使得很多小溪直接改道。 所以梅佐特内定居点虽依傍河流而今,只要建筑都健在土丘之上。洪水可以冲坏人们的码头,绝不会强大到能冲到土丘。 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站出来组织大量人员兴修水利,为主要河流疏通河道建立堤坝确保河道稳固不再无端变道,也没有人为了城市用水需要在小河的关键部位故意制造堰塞坝制造水库。 委婉的说瑟米加利亚人的生活环境是充满活力的,粗鲁的说就是这里的人们因为所住环境比北方的拉脱维亚人要低洼很多,他们放不下依河定居的优势,就不得不面临洪水风险。 正如他们的自称与外人对其的称呼——低地之民。 相比于“低地”,加瓦村的环境就是“洼地”,河流过了这里就进入到本地区最为低洼之地。 这在宏观地理上可见一斑,过了加瓦村(叶 尔加瓦)的利耶卢佩河,左右两岸不仅存在茂密森林,更有着大面临的沼泽。在没有填泽造田的当下时代,那就是令人绝望、感觉毫无利用价值的多树林的滨海泥塘。 也就是所谓凯迈里国家公园,现在的它规模更加庞大,类似的环境足够令误入其中的宝剑骑士团陷入导致全军覆没。 菲斯克对这一带的环境一无所知,他基于经验会故意沿着主要河流推进,由于罗斯人治下的环伊尔门湖地区也有类似环境,他可不敢冒险令骑兵脱离河流乱窜,生怕马蹄陷入淤泥,届时非得给马儿套上绳索靠着十多人合力才可把倒霉蛋从泥巴里拉出来。 依着河流行军,湖边往往芦苇丛生,河畔必有草甸区,青草错综复杂的根系盘根错节,犹如松软的毯子确保马儿不会陷入。 明明已经深入内陆,利耶卢佩河的河道依旧宽阔,奇妙的是周遭的森林也在明显退却,视野逐渐变得宽阔起来,而马蹄掀起的青草与泥巴也多了些。 “大地变得湿润了吗?”他低下头瞧一眼,感觉到这里的环境愈发像是伊尔门湖最南端的那片滨湖草甸区了。 “所有人都注意一下。”他回过头对战士们命令道:“注意自己的战马!这里的草地变得泥泞,当心不要让马摔倒。” 战士们陆续保持谨慎,为了安全起见骑兵故意远离河道些许,队形也变得分散。 他们一直牢记这自己的任 务,队形展开是为了行军安全,也能在接下来的战斗时发挥应有战斗力。 菲斯克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不过他实在忽略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奥斯坦只是说存在一个加瓦村,可没有描述该村的具体位置。 这个村子人口不多房屋也分散,它特别之处就在于村庄分布在左右两岸。 菲斯克始终没有太多顾虑,现在他亲率的骑兵已经摸到的加瓦村的右岸部分。 较为开阔的区域内明显出现村庄建筑,就其建筑样式令人想到了传统的北欧长屋,但基于该河段的地理特色,村民们纷纷在松软土地打下木桩,再在桩子上铺设木板建造人字形的木屋,如此隔绝潮湿、确保房舍稳定,也避免遭遇河流涨水侵蚀。 那些在河面上钓鱼的人们看到了突然到来的大批骑马者,注意到那些人高扬的旗帜。 来者何人?高不会是拉脱维亚人搞来的新佣兵? 虽说这个村子的民众对罗斯一无所知,由于世界不太平,村民对家园不设防并非意味着愚蠢得不知何为危险。 渔民们纷纷将独木舟划向右岸,不断大吼着要求右岸的民众赶紧上船撤到左岸。他们弄出的声响很大,立刻引得左岸居民的警觉。 虽说他们做出了一些响应,但是已经太晚了。 菲斯克眯起眼睛定睛一看:“不好,那些村民要逃跑。所有人分散突击,跟着我向河道冲!号手立刻吹号!告诉他们怎么做!” 他的贴身副手吹响低沉的牛角号,以特别的节奏吹出响声。 低沉号声穿透力极强,在乱糟糟的声响中仍能被所有战士听到。特殊的号声节奏代表了进攻,更能代表着各旗队的进攻策略。 这种场面下,插在马鞍上的骑枪纷纷成了多余物。兄弟们又不是和敌人堂堂阵战,所谓的敌人分明就是一群乱窜逃命的村民,骑枪的用处荡然无存,但枪杆上插着的罗斯旗帜不可玷污。 只见骑兵们纷纷奋力将骑枪插在松软的地上,再纷纷左手同时握着缰绳与反曲弓,右手贴着箭袋,微躬着身子发动突进。 三支旗队实则呈现出九支战斗队列。 九个百人队每队再分出三个战斗小集团。 菲斯克这番一改罗斯骑兵惯常战术,在完场对右岸村庄的三路包围后迅速开始收缩包围圈。 战士们开始射箭,目标是所有移动的人员。 村民在尖叫中被射中后背,在跌倒后忍着痛苦仍要挪步逃跑。 骑兵们毫不留情,他们没有抓奴隶的迫切需求,也就展开无差别攻击了。 如果留里克在场,或许会对骑兵们过分的举动做一番阻止,而在菲斯克看来那分明是武德充沛的象征,完全没必要做限制。 骑兵们迅速杀入右岸村庄,他们熟练得收起弓,将佩剑抽出对着乱窜的村民便是无情戳刺,对于受伤者也纵马践踏,钢制马蹄将可怜人彻底踩得气绝。 战场另一边,菲斯克带领的最 精锐的第一骑兵队已经完全控制了小码头。 那些带着全家准备逃命的村民全被杀死,已经磨刀霍霍数月有余的战士渴求一场杀戮或曰“血祭奥丁”,当菲斯克觉得该抓两个俘虏以备未来只用时,这才注意到铁骑之下的右岸村庄以备消灭殆尽了。 骑马马背的人们仍在向强行渡河的人们射箭,那些泅渡淌水者纷纷中箭而亡,即便拼命划船者,他们拖着受伤的身躯,甚至在呕血中强行划船,似乎只要到了对岸就能活命。 “他们在逃命,老大,我们渡河追不追?”屹立在菲斯克身边的部下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菲斯克稍稍冷静下来,赫然道:“不追了。” “何必呢?他们淌水过河,我们的骑兵一样能过去。” “算了吧。”菲斯克白这兄弟一眼:“你难道要让你忠诚的坐骑沾水?战马要是泡水生了病,以后怎么打仗? “这……” 菲斯克再给身边的号手一道命令,代表着“停止攻击”的号声开始响彻这片区域。 在号声之下,他又对身边的战士喊到:“不要再浪费箭,把弓收了。不准你们过河继续进攻,之后的事让划船的兄弟们处理吧。我们不能太贪婪。” 骑兵队没有能力迅速攻到河对岸,哪怕可以泅渡过河,宽度仍有二百米的利耶卢佩河对骑兵仍是巨大挑战。 罗斯骑兵现在都精贵,菲斯克也知道大王为了这次远征一定会按计划 调动全罗斯的战马资源。罗斯在马匹问题上家底薄,菲斯克可不想冒险做事,闹出了不该有的损失未来肯定要被大王责罚。 滴血的剑在河边洗干净,骑兵战士们纷纷下马检查那些尸体,给弥留者一个痛快,再把箭矢回收,接着便是进入各个房舍抢掠了…… 一些藏起来的男人被杀死,这一期间下马的战士也遭偷袭。 战士们有备而来,他们的甲衣保护了身子不受侵害,又在暴怒中将反击者全部刺杀。 就算菲斯克没有下达明确命令,终究右岸村庄被杀戮殆尽。甚至骑兵们考虑到今晚正好可以利用此地的房舍过夜,为了不晦气,就将各色尸体全部拖曳出村,当有战士试图将尸体扔到静静流淌的利耶卢佩河时,这种举措终于被菲斯克下令终止了。 “给死者最后的体面,挖坑将他们掩埋。” 战士们虽不情愿,也只好从马鞍上抽出铲子,在跫装上长木杆后于村外开始挖掘大坑。 户外的血迹迅速被泥土掩盖,松软的土壤很快把挖出土坑,尸体杂乱得扔进去又被快速掩埋。 战士们对搜刮战利品没什么奢望,在这个村子没有人找到银币,只找寻到一些铜币数量也不多。 缴获了一些斧头,它们都是熟铁打造不够结实且表面有明显锈蚀,同样找到的短矛与标枪都是如此,黑黢黢的铁器与罗斯军的常备武器在颜色上就是截然不同。 欺负毫无准备的 村民谈不上光荣,称之为“血祭奥丁”在冷静下来的战士们看来也有些牵强。 两位旗队长陆续抵达码头,与站在这里徘徊的菲斯克说上话。 “八字胡”卡尔,他自己是第一队出身的老兵,手下人虽都是些年轻人,经历了对斯摩棱斯克的战斗也就纷纷成了老兵。恰是部下年轻,他的第三骑兵队更显好勇斗狠。 “老大。”他仍乐意以旧称谓称呼菲斯克:“兄弟们手段太狠辣,我想抓战俘也没抓到。” “我的人一样凶狠。”说话的是“猪鼻”斯温。 “我也不奢求你们仁慈,你们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了吗?比如说一些银币。” 两人纷纷摇头。 “看来这个村子真穷。” “好在我们找到了一些麦子和鱼干,品质上虽不如我们,多少也算补给物了。”斯温坦白道。 “那就全部搜刮一番吧。” “是!不过,我们是否可以用缴获的船去对岸?那边的村子我们也可搜刮一番。”斯温继续道。 “不必了。卖给斯特坎德一个人情,反正这个村子如此贫穷,你们就是去了对岸能捞到的还是些鱼干。” “但是。”八字胡卡尔憋着一席话:“把那边的村民放跑,对我们是否不利呢?他们很可能跑到那个梅佐特内报信,到时候我们打到那边面临的可能就是武装起来的民兵了。” “无所谓。”菲斯克摆摆手:“反正那边是我军的必经之路。如果可以有 一场决战再好不过,这样我们即可用一场战斗将他们全部解决掉。把他们放跑我无所谓,如果那些人这能在我们抵达前准备好民兵就太好了!这样组织起来的三千拉脱维亚人,他们也该参与战斗了。” 此次行动斯普尤特是策划者之一却因职务愿意没有来,里加当需大人物镇守,如此当罗斯大军抵达后才能与罗斯王很好得接洽。 斯普尤特没来,他的儿子埃里克·斯普尤特松这番带着兄弟们,与斯特坎德的那一群丹麦人一道正忙着在利耶卢佩河上划船。 战事已经结束,当船队在河面上摇曳着大桨陆续抵达之际,骑兵们已经在村子自由行动了。河畔尽是树立的长枪木杆,其上飘扬着大量的罗斯旗帜,乍一看去有一支人数极为庞大的军队占领了村子很是唬人。 “看来他们已经成功了!”斯特坎德有感而发对奥斯坦兴奋吼道。 “我看到了。可恶,看来他们把村民都杀死了。” “怎么?你不高兴?” “我不敢!”带着一股怒气奥斯坦咆哮道,接着勾下头如饿狼低语:“这下,你们和瑟米加利亚人的血仇算是结下了。” “哦?我都听到了。血仇吗?无所谓,反正仇怨在十年前就已经结下。”斯特坎德不以为意,又道:“朋友,任何的事你和骑马的菲斯克说吧。我们下一步就该攻击梅佐特内,你若能给出一些好建议,他们是会奖赏你的。 ” .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第1387章 当夜空开始火红 第1386章 当夜空开始火红 船只陆续靠岸,意识到来晚了的战士无不感觉遗憾。 村庄到处是战斗过的痕迹,仔细看,那些黑泥地上还能看到不少鲜红的血迹,甚至那些先到的骑兵仍然在挖坑掩埋尸体。 “果然,他们真的把村民赶尽杀绝了?这里真有你的故人吗?可惜还是死了。”斯特坎德为奥斯坦遗憾一秒,随后招呼自己人登岸休整。 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虽说奥斯坦对本村民众有着共情但始终不多。 他使劲拍拍脸暗叹:“幸亏我投靠他们了。” 骑兵游弋之地就是营地,斯特坎德明知河对岸还有村庄建筑,他没有先去,而是抓紧时间与轻取胜利的菲斯克聊一聊。 此刻,菲斯克已经找到一处完好的双轮手推车,以此充当椅子坐下休息。他将板甲衣暂且脱下,衬衣之外仅着罗斯白袍子,闲适又略显忧虑得等候着。 即便船队抵达了他仍旧保持着这样的态度。 “嘿!小子,轻松打赢了?你还真把这个村子毁了?”斯特坎德一边走着一边打招呼,这便站在了菲斯克面前。 “当然,赢得很无聊。”菲斯克站起身,随手指着河对岸的房舍:“那边是左岸村庄,我没有派人过去。那边还有些财物,你让伱的人划船去取吧。” “你?在施舍我?” “大叔,我没这个意思。” 斯特坎德难堪得笑一笑:“派人去取其实也没什么。说吧,这个村子有什么?你有伤亡吗?哦不,你赢得太畅快了,是否让你觉得不够光荣?” “有一点。如果我们接下来在梅佐特内遇到的也是这样的弱者,事情也好办了。你们来得正巧,我们就在这里整顿一下。” “接下来呢?明日我们联合行动直接进攻?”斯特坎德随口一问。 “也好。”菲斯克回望一下北方,那是利耶卢佩河的方向:“我从没想过拉脱维亚人会如此磨蹭。他们究竟是真的蠢还是故意为之?这场战争和他们有直接利害关系,总不能是我去打头阵?” “嘿嘿,你是真不了解他们呐。” “你笑什么?” “恐怕就是你猜的那样。” “嘁,和懦夫们并肩作战会玷污我们骑兵的骄傲。”菲斯克遗憾地摇摇头。 “倒是有一个好。”斯特坎德侃侃而谈。 “什么?” “战利品都是我们的。那些鸡贼的拉脱维亚人他们到了梅佐特内只能吃一些残羹冷炙。” “可这并非我所愿。哎呀……”菲斯克又将脑袋扭向南方:“虽非我的本意,我还是放跑了一些村民,他们回去那边通风报信,到时候……就要靠我们这一千五百人去和那些家伙战斗吗?我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是一千四百人。”斯特坎德指正道。他的精神状态很好,趁着机会又谈及了当年的战事:“十多年前我们三四百人打头阵,就冲垮了他们在道加瓦河畔的堡垒。十年过去了,我们的联军更强大,瑟米加利亚人肯定还是老样子。不信,我们把奥斯坦那个老家伙拉过来问一问?” “也好。反正明天的突袭战是少不了了。” 于是,与偷袭失之交臂的人们管他什么光荣与否,他们划过二百米宽的利耶卢佩河,将人去楼空的左岸村庄洗劫一番。左岸的人们由于在仓皇逃命,一些牛羊来不及带走就一直关在圈舍内,亦有一些关在笼子里的鸡被一网打尽。 不过这毕竟只是个村子,人口连二百都不到。搁在当今时代它算是一个较大一点的定居点,面对罗斯联军也就是被一口吞了的鸟雀。 缴获的禽畜全被屠宰,战士支起篝火将之分割烤食。 右岸的骑兵营地,菲斯克估计到肯定有逃亡者去报信,真正的突袭估计打不成,那么还不如玩一些阴谋诡计。 他令骑兵战士们拆毁村舍房屋,在主要立柱处套上绳索,靠着人与战马的合力将之拉倒,再取干燥的木料大肆点火。 由于维度很高,哪怕到了初夏本地的夜晚与清晨还是有些冷。 战士奉命大肆点燃篝火,每名战士奉命点上一摊火,如此宽阔些的河畔平坦地突然变成庞大军营,乍一看去像是有数千人乃至一万人在这个低洼的河滩扎营。 无疑当夜幕真的降临,深空的云朵都被火光照亮。这太反常了,远处的人们从未看到这样的景象,异常的天象毫不意外得引起土丘上的梅佐特内城高度警觉。 倘若瑟米加利亚是一个王国,那么梅佐特内的统治者可以谓之为公爵。但它是一个多个部族拼装出的大联盟,梅佐特内城市是北部酋邦的中心,它的首领名叫罗克洛lokro。 梅佐特内已经进入到家族统治时代,这一代首领罗克洛要做的并非积极的对外进取,而是舔舐自己的伤口。 十年前的大战,全瑟米加利亚都出兵参战了。由于梅佐特内最靠北,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打赢了敌人,这些人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为了公平起见,梅佐特内一方出兵多了些,只是彼时的统帅并非罗克洛的家族。 战后,蒙受很大人员损失的梅佐特内选择了战略收缩,首领没有再度入侵里加、霸占道加瓦河北方“肥沃农田”的计划,而是守住自己的河畔区域恢复因战败而损失的实力。 夜幕绯红,北方的天空像是着了火! 前所未有的景象引得居民震惊,他们纷纷离开房舍站在户外对着北方异像品头论足。 祭司们也纷纷站出来,他们基于自己的臆想认为那是大天神迭瓦斯dievas将领的象征。 土丘制定的祭坛相应得燃起烈火,祭司们纷纷举着火把走上土丘之顶,在他们身后又是大量看热闹的民众。 场面变得极为奇妙,没有人觉得那意味着某种危险,人们盲从得跟在祭司身后向土丘祭坛移动,他们陆续聚集在丘顶纷纷跪下,向着北方火红的天空顶礼膜拜,也向着祭坛中燃起的圣火顶礼膜拜。 人们自古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即便是统治者家族也自然遵循这个。 “奇怪,今天又不是节日,外面搅扰为什么?”睡在毯子上的罗克洛首领烦躁地推开侍寝的两个年轻妻妾,缓缓坐起来拍打一下满是胡须的脸。 “来人呐!”他大吼一声。 侍卫应声进屋。 “快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他抬手命令,罢了又躺回去,在妻妾的簇拥下小憩等回信。 不久,侍卫们火急火燎冲入首领的“豪华宅邸”。 “弄清楚情况了?” 接着油灯,罗克洛看清楚侍卫那惶恐中又带着欣喜的脸庞。“难道真有好事?搞的你要参加节日吗?” “首领。是……”侍卫突然结巴舌了。 “冷静!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领,您还是起来亲自去看看吧。”另一位老成的侍卫严肃得继续道:“是大神!大神降世!北方的夜空被烧得通红,伟大的迭瓦斯神现世了!” “荒谬,难道大神为因为渺小的我们而现世?我的能力真的还能得到大神的肯定?”话是如此,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们有着自己的信仰,瑟米加利亚的人们相信自己会得到诸神的庇护。 虽是如此,稍稍冷静的首领紧急换上衣服,皮带扎稳牢,将自己的法兰克剑挂在腰上迅速站在了户外。 此刻,他注意到无数村民在向土丘之顶移动,今日本不是节日,大祭坛却已经燃起熊熊圣火了。 他根据部下的汇报看向北方果然看到了那边发红的云朵。 “可恶,不会吧。”一瞬间,罗克洛眉头紧锁,接着身体开始不受控的颤抖。 他的侍卫急忙谏言:“首领,我们也前往祭坛祭拜大神吧。您是首领,仪式少不了您。” “愚蠢!”罗克洛狠狠瞪了部下一眼:“你们是真的年轻,难道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真的相信大神降世?” “难道不是么?”在场的侍卫们突然觉察到一丝危险气息。 “可恶的拉脱维亚人还有那些该死的瓦良格人……”罗克洛低吼着使劲跺脚。 梅佐特内的人们对于所有的瓦良格人有着这种矛盾心态,一方面他们需要这些人运输重要的盐,另一方面也仇恨与十年前瓦良格人的猛攻。 反正都是说着诺斯语,反正一路向西就能找到大海,海洋是各种瓦良格人控制的区域。因为战败,人们对他们的美好念想丧失不少,若非需要用皮革、谷物换取必要的盐,梅佐特内甚至已不愿和任何瓦良格人做接触。 面的烧红的天空,参与过十年前战争的罗克洛回忆起了当年的见闻。 道加瓦河的下游形成一座湖泊,湖的南岸是瑟米加利亚人建立的大军营杜纳斯城,当时的大首领寄希望于利用这个大军营为基地,就地广造木筏直接过湖去对岸,发动对里加和各个拉脱维亚村庄的袭击以图一战胜利统一北方。 但大家万万没想到拉脱维亚人的反应非常迅速。 湖的北岸很快出现大量篝火,北岸非常平坦,到处是可以垦荒种麦子的好地,不似南方多湖泽烂地的局面。由于点的篝火太多,当时天气状况也不太好,夜空的乌云被烧得发红乍一看去天空都在燃烧。 异常的景象一度也引得瑟米加利亚军军心浮动,只因发红的天空在敌人的方位,就仿佛大神迭瓦斯站在敌人的立场。 军心浮动并非战败的直接原因,实在是瓦良格人发动了武装突袭。 双方在武器装备上、军队组织度上有着不小的察觉。瑟米加利亚军试图以人海战术直接冲垮盾墙,亦或是直接纵身一跃爬过盾墙展开砍杀,他们最终没有完成该战术,而是被瓦良格人的楔形盾墙切入人群。在面对如潮水般坐着小船、木筏过湖的后续拉脱维亚民兵,展露颓势的瑟米加利亚军结节退走,终于在一个临界点崩盘了…… 彼时的罗克洛带着本部族败军逃了回来,庆幸于敌人没有乘胜追击。 但战争导致大首领失踪,有传言说首领死于乱军尸骨无存,也有说法所谓大首领被泄愤似的大卸八块扔到道加瓦河里喂鱼了。 罗克洛尽是糟糕的回忆,瞧瞧火红天空之方向。“那边不是加瓦村的方位吗?有敌人来袭,真担心那边的人们已经死了。” “首领,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看一眼哆嗦文化的部下,罗克洛故作镇定:“小子,怕了?” “我不怕。” “怕不可耻。那些瓦良格人非常凶狠,可不是一般的卖盐卖琥珀的家伙。零星的瓦良格人我们可以对付,还可以敲诈他们泄愤,若是来了数百个……问题真是棘手呢。”咬紧牙关的罗克洛决定连夜结束这闹剧,尤其是令祭司们把圣火熄灭。 他立刻集结自己的侍卫,趁着现在各路村民围着祭坛做大集结的机会,一百余名武装者在其带领下冲破人群迅速占领祭坛。 “给我砸!”一声令下,持矛的战士虽不情愿还是将圣火捣毁,燃烧的木头散了一地,以至于丘顶又变得漆黑起来。 顿时一片哗然,祭司们平日里听命于首领,真不知今日的首领为啥如此无力。 持鼓的人一阵敲打才制止住民众的喧哗。 此刻没有人真的看清首领罗克洛的脸,只见一个模糊虚像站在高处呐喊:“北方的异像不是大神降临!是瓦良格人!他们来偷袭了!十年前发生的事要重演了!男人!女人!拿起武器保卫我们的家园吧!” 消息过于劲爆,刚刚还沉浸于大神降临的人们,火热心情好似被泼了一头冰水。 一时间人们无法接受,不过到了午夜十分民众哪怕不愿接受也必须接受一个可怕事实了。 那是自称冲加瓦村逃回来的村民,他们进入梅佐特内的左岸(此处是利耶卢佩河西岸)的居民区,痛哭着告诉这里人自己的惨痛遭遇。 “到处是骑马的瓦良格人!他们有着大圆盾,所有人都是金发!他们向见到的所有人射箭,他们也杀戮为乐……” 逃难者有着更加残酷的描述,以至于一系列骇人听闻的罪恶行径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一想到那是瓦良格人,一切似乎又都说得通了。 骑马的瓦良格人?虽然感觉很奇怪,只要提及大圆盾、金发这两个信息,存在一支凶狠匪徒滥杀一事就毋庸置疑了。 劲爆消息传来,首领罗克洛没有一丝半点对自己预判正确的高兴,反而是更进一步的恐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广大民众经过刚才的闹剧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他们一度不愿意拿起农具、渔具和武器武装起来,现在还会无动于衷么? 罗克洛相信那些瓦良格匪徒下一步就是入侵自己的地盘,最快明日就是爆发战争。 这里是梅佐特内部族的家园,若非必要,大家可不想去南方帕斯瓦利斯部族的地盘避难。 毕竟南方所在是这一届瑟米加利亚盟主的地盘,帕斯瓦利斯部族也没有能力在夏荒之际一瞬间承载上万名梅佐特内人的避难。 就人口而言,瑟米加利亚部族联盟的人口并没有比拉脱维亚联盟多很多,只因该联盟长期又与更南方的奥克什泰特部族联盟保持合作关系,双方的合作愈发深入,在可见的未来,若无强者干涉,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部族联盟便会诞生。 梅佐特内只是联盟中的一族,有近万人口集中居住在以土丘祭坛为核心的河畔区域。 他们有如此多的人口,这是首领感觉可以一战的本钱。 但罗克洛实在对瓦良格军队的凶残映象有着pdst,才没有信心觉得以一己之力即可胜利的。 所以,这一样当罗斯骑兵与船队在占领的加瓦村休整之际,统帅菲斯克能估计到百试不爽的“篝火疑兵战术”会令敌人压力巨大。 但他没想到,恰是因为梅佐特内方面压力巨大,他们连夜就去“摇人”。 有使者奉命骑着马沿着河流冒险走夜路,只要沿着利耶卢佩河拼命向上游推进,即可抵达帕斯瓦利斯。哪怕没有搬到救兵,也能告知联盟大首领所谓里加的瓦良格人大举入侵了。 第1388章 兵临梅佐特内 第1387章 兵临梅佐特内 终于,梅佐特内人开始了武装戒备,只是军队该有怎样的准备才能抵挡那些瓦良格匪徒呢? 战争来得非常突然,它是否与战争有关依旧存疑。 很多人仍固执得认为那烧红的天空就是大神降世,他们不愿意配合,亦或是态度很消极。即便那些从加瓦村连夜逃来的村民一直嚷嚷着敌人袭击一事,但由于围着梅佐特内定居点的人们居住环境可谓“摊大饼”,消息不至于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大定居点以及周边区域。 倘若再给他们一整天的时间,或许所有人会因为证人的证言而确定确有敌人来袭。 但罗斯军没有再磨蹭下去的必要。 因与瓦良格人交过手,虽不知敌人的名号是罗斯,本着自己的认知,罗克洛相信敌人动作一定很快,敌人可以突然出现毁掉加瓦村,一夜之间进抵梅佐特内可能性着实不小。 这一夜还有睡觉的必要吗? 首领罗克洛根本睡不下去,他连夜召集自己的侍卫们,继而召集所有已经武装起来并忠于自己、相信战争确有其事的民兵们。 短时间内已经有约莫四百人聚集在首领的宅邸旁。 这一刻,那些痛失圣火的祭司们也陆续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你!你竟敢毁掉祭坛?!毁了圣火?!天神会发怒,我们全都会死的。”秃头的祭司面容狰狞得如同一尊骷髅头,浑身颤抖的样子令所有观者都注意到了他的愤怒,或者说无能狂怒。 刚刚的事自己确实做得粗暴了些,但不这么做怕是也无法完成最基本的民兵集结。 正忙着训话的罗克洛本意是不打算理睬那些祭司,偏偏这群人现在愈发癫狂。 祭司们逐渐变得喋喋不休,显然是见得首领没明显反应,他们的嘴巴也不干不净起来,终于惹恼了罗克洛。 突然间,一阵剑风嗡嗡。 一柄宽刃法兰克剑直指梅佐特内的最高祭司、那个秃头又满脸褶的老头子。“闭嘴吧!平时给你们很高的礼遇,不是养着伱们在这个危险时期骂我。” “但是!天神已经发怒!会有惊雷劈死你!只因你亵渎了祭坛,亵渎了人民对于天神的供奉!”老头子仍在絮叨那一套。 罗克洛当然是信仰诸神的,尤其信仰他们心中最伟大的迭瓦斯。 至于自己的举措是否真的激怒了天神难道真的由这些祭司们决定? 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持剑的罗克洛直接叫骂起来:“都闭嘴吧!秃头的老人,如果你们真的能与天神沟通,十年前的战败怎么解释?是你们说的我军必胜,但是,那日的天象与今晚何其相似。你们难道忘了。” 不少下级祭司确实对十年前的事知之甚少,这位秃头老祭司倒是当年战争的亲历者。 “所以,十年前天神降临。但是那个时候必是有人亵渎了神,才导致我们的战败……” “这么说你是承认真的有瓦良格人来袭了?而你们又在做什么?不过是捣毁了你的圣火,这样才能让民众清醒过来跟着我抗击瓦良格人。十年前,天神没有帮助我们,这一次你觉得如何?天神会帮助我们?” “如果你不破坏祭坛,天神就会帮助我们。你是罪人!”老祭司仍然嘴硬。 罗克洛一直试图说服祭司们,他并不想破坏规矩,但十年前的战败是他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伤痛,一直在承受强烈谨慎刺激的他终于痛下杀手。 “和蔼!”一怒之下,罗克洛大吼一声完成一剑封喉。 在众目睽睽下,老祭司血流如注,他睁大双眼瞪着首领的脸轰然倒下。 突发情况惊得所有围观民兵、民众不知所措,其他的祭司们猛然一声尖叫,接着竟撒腿就跑了。 跌倒在地的老祭司口吐鲜血,嘴唇不自觉的颤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奈何很快就咕噜噜吐出血泡了。 首领罗克洛使劲甩干剑上的血,弑杀祭司一事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冷静下来的自己也觉得事情做得太过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自己就没有后路可言。 他现在反倒无比希望瓦良格军队现身并与自己打一仗,这样就能对弑杀祭司一事做出解释。 倘若梅佐特内阻挡或击败了瓦良格人的袭击,所有的恶行就不再是恶性,真正的坏人反倒成了这倒在血泊中的老头子。 罗克洛趁机高举铁剑宣讲道:“瓦良格人就要来了!天神没有帮助我们!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守卫家园了!” 他一厢情愿的认为民众会人情现实,然而,首领弑杀祭司一事已经随着逃跑下级祭司们开始传播,再与那些加瓦村难民的恐怖描述交织在一起,使得罗克洛希望的全民动员根本得不到实现。 至少一夜之间总动员很不现实。 或者说,罗克洛声称的没有退路是荒谬的,梅佐特内的民众有退路,那就是沿着利耶卢佩河向着上游前进,直至抵达瑟米加利亚如今的核心城市帕斯瓦利斯(已经在今立陶宛境内)。 梅佐特内的人们做出了三种选择。 一些人更愿意听从首领的话,他们拿起武器做了民兵。 一些人可以拿起武器,他们没有这么做也没有逃亡,只是观察着局势的变化再决定是否奋战。 一批民众选择了逃亡,祭司被杀一事是否是逃亡的导火索并非重要,只因民众在本能的逃避战争,逃亡者即便被骂做懦夫也在所不辞,何况他们已经有了为逃跑做辩护的说辞——首领谋杀了祭司,我们不再支持暴君。 他们是自由的,不在梅佐特内定居,去帕斯瓦利斯支持最高首领也无妨。 然而,梅佐特内以及其他的瑟米加利亚人,他们做出的任何选择……与进军中的罗斯有什么关系呢? 罗斯军在加瓦村睡了一宿,他们在浓厚的晨雾中苏醒。 低地的潮湿环境令人遗憾,好在战士们经历过更严峻的局面,他们曾战胜过寒冷,现在也就能战胜潮湿。 苏醒的菲斯克扶住剑柄在村庄里巡视,他边走边吼:“勇士们立刻醒来!那些胆敢睡懒觉者都将罚款!” 所有骑兵战士都是拿俸禄的,身为常备军的他们最害怕罚款。因为那不只是罚款,还有胜利后分得战利品权力的丧失。 菲斯克是在吓唬他们,年轻战士们纷纷爬起来,凡是见得老大从身边走过的人纷纷立正行礼。 趁此机会菲斯克继续宣讲:“给战马喂一些麦子,自己也吃顿好的。今日有大战,你们所有人保持最好精力战斗。” 战马陆续被饲喂一些缴获的谷物,其中还掺了一些盐。战士再放任马匹吃上一些青草,确保战争之日最关键的坐骑精力充沛以适应高强度的作战。 罗斯的骑兵战术决定着强调灵活运动。 倘若罗斯的战马上法兰克的罗马马,如此才可能直接采取冲击作战方式一鼓作气撞垮敌人军阵。但若真如此,罗斯骑兵也就难以做到远程奔袭了。 每一名骑兵穿上了板甲衣、板甲裙,护臂与护胫都穿戴好。 他们提前给铁皮盔插上装饰性羽毛,至于那些仪仗作用大于实战的短矛,现在多数直接送给了那些划船的弟兄们。 骑兵们彻底恢复草原骑兵的姿态,各旗队中的佩切涅格人战士也为接下来的战斗充满兴趣。 就环境而言这里与草原人的定居点伏尔加河入海口区域较为相似,现在骑兵们又是先行一步,他们在大将菲斯克的带领下沿着利耶卢佩河奔向注定的战场。 一千四百人就能占领梅佐特内城? 基于想到奥斯坦的供述,那是没有木墙屏障之城,对于罗斯军等同于不设防。 不过骑兵若是真的进入房屋杂乱无章区域就使得自身的战术优势大大削弱,菲斯克还是希望能与当地人在空旷的城外农田区打上一场,通过大肆杀伤敌人有生力量的方式确定最后胜利。 于是他给战士们以命令,这次不再是默许,而是真正的命令:你们肆意杀戮,让敌人见识到我们的恐怖。 菲斯克的战役战术很纯粹,大军一到就纵兵杀掠,迫使敌人因恐惧疯狂逃跑,这样整个城市就尽入罗斯之彀了。 罗斯军仍要行军三十公里,之后要立刻投入作战,这对战马是一定的考验。 人已经是老兵,战马也是经验丰富。 这些战马自去年九月起兵一来就长期处于征战状态,在里加的长期休整,那被摧残过甚的精力终于大为恢复。 骑兵们得以保持很高的精神状况,三个旗队九百骑在折合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杀到梅佐特内城下。 “看来那里就是我们的目标了。”菲斯克歪着头眯起眼,中午时分正是阳光明媚,雾气彻底散去,坐落在低矮土丘上的大定居点之轮廓已经尽显。 “老大,立刻进攻?”旗队长“猪鼻”斯温已经急不可耐了。 菲斯克再看看左右,他又凝视一下那庞大的定居点,乍一看去那边真像是完全不设防。 “战斗是必须的。先让马儿休息一下,我要想一个最好对策取得完胜,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遵命!”两位旗队长异口同声,虽然心里依旧焦躁。 正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敌人城市的规模,菲斯克已经不着急,他并不希望骑兵们因为杀戮过甚而进入大居民区,这样积极抵抗的敌人可能从阴暗的角落里突然窜出来,哪怕是用一根木棍也能绊倒战马的腿,一旦马儿受伤就意味着整个骑兵失去存在的意义。 敌人若以低成本方式废了罗斯骑兵,如此一来如何给大王交差呢? 毕竟此次行动是算是自己直接参与指挥的军事冒险,一旦出了闪失酿成大损失…… 菲斯克不敢想下去,现在真的面对瑟米加利亚人如同摊大饼的大定居点突然变得保守了。 战士们纷纷按照要求下马,这也给马儿休息的时间,自己也直接盘腿坐在燕麦田上喝些水吃些饼干鱼干。 骑兵的进攻突然性会因此丧失,菲斯克故意为之。 遂在梅佐特内人看来,城市的北部突然出现了一抹奇妙的蓝白色,与周遭的世界色调形成巨大反差,仿佛是一团浓密云朵落在了地上。 很多热一宿没睡,那些睡觉的人也不过是打盹儿。 “首领,骑马的瓦良格人出现了!”侍卫惊扰了首领罗克洛的小憩。 他一支甲衣在身,一套买自法兰克世界的锁子甲披在上身,这番支开了两个妻妾,并抱着剑休息。 罗克洛的儿子们全部参军并成为军队里头目,他的正妻死得早,但两个年轻妻妾而被他强行编入军队。 这个时代的瑟米加利亚人以及诸多部族对于战争的态度是一贯的,战争总是威胁整个族群的生存,而非是几个贵族间的争权夺势。东北欧的战争以很朴素的方式存在着,它关系到社群的每一个人,于是年轻女人也有义务拿起武器包围社群、部族。 罗克洛全家族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在民兵队伍里,首领家族的坚决态度影响了很多人,当天还未亮之际他就已经集结出多达一千人的民兵武装。 随着天亮,一些摇摆不定的人随大流也加入了民兵。 梅佐特内的民兵是越来越多的,直到人们终于在中午时分看到了城北出现的一群怪人。 罗克洛勃然而起,对着左右道:“战争已经开始,他们有多少人?” “看不清楚。首领,我们该与他们决战?似乎,瓦良格人兵力有些多。” “可恶!但这是没办法的事。”罗克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他身为首领本就有保全家业与大定居点的义务,昨夜冒失得杀了祭司更是断送了自己的退路。 打赢最好,如实战死也是死得其所,唯独不可以撤退。 想到这些他反而豁达淡定了。 “走吧!敲鼓,我们出城和他们决战。”他如饿狼般低语道。 现在,因为瓦良格人的存在已不再是传说,大量骑马匪徒就在城北虎视眈眈,所有犹豫不决者纷纷做出选择。只有少部分人背负着懦夫的恶名逃跑,其余人等都拿起各色农具做了民兵。 极短时间里,梅佐特内城抛出来三千余名民兵。 鱼叉、柴草叉、猎兽短矛、夯谷用链枷、大木锤……乱七八糟的工具充当武器,有的人甚至将木棍充当武器。 毕竟他们就是民兵,真正的精英武装者仅有罗克洛的卫队,人数还不足一百。 罗克洛与自己的卫队构成了梅佐特内的统治集团,他们装备精良是相对的,面对罗斯骑兵,这些所谓精锐依旧是弱旅。 但罗克洛所认知的瓦良格人,敌人的确装备好了些,若是己方靠着足够的人力压上去就可以将之压垮。毕竟哪怕是大木锤,纵使敌人戴着铁盔也能被强大的夯打直接击中脑袋顺便砸断脖子。 “老大你快看那边。”注意到情况在变的旗队长“猪鼻”斯温匆匆来到菲斯克面前。 “我都看到了,他们居然真的敢与我们在野外决战?!” “嘿嘿,这样真的太蠢了。”斯温话语里明显带着庆幸与鄙夷。 有道是菲斯克这十多年总是在罗斯的旗帜下与强敌交战,他下意识认为敌人也是比较强的,总不会犯一些低级错误。 显然是自己高估了他们。 梅佐特内一方是真的蠢么?罗克洛根本意识不到打巷战才是自己的赢面,他根本想得就不多,而是以自己的认知认为战争就是两拨人冲在一起打群架,靠着人数、靠着战士的蛮力打赢战斗。 梅佐特内甚至对“盾墙”这一基础的步兵战术不关心,至于与骑兵交战,这还是首次,或者说大部分民兵并不知道十年前战争的细节。 即便知道了也没有意义,没有人真的和骑兵有过交手,该如何克制骑兵无人知晓,他们只要以老办法集结出尽可能多的人来“打群架”。 站在菲斯克的立场,他很满意敌人“聪明”的配合。 全军已经上马,菲斯克看看左右,三个旗队的战士们均以排成长队。 “我们走!”一声令下,骑兵们不再等磨磨蹭蹭的船队,九百骑开始的慢步推进。 第1389章 剥洋葱之战 以梅佐特内山丘为中心,这里的瑟米加利亚人集中分布于狭长的利耶卢佩河两岸。 若是一条蛇,梅佐特内城就是舌头,那个被消灭的加瓦村仅仅相当于蟒蛇突出的信子,蛇修长的身躯仍在河的上游。 包斯卡,这座由宝剑骑士团建立的军事据点在如今并不存在,最初的文德十字军运动也不存在。 但包斯卡城恰恰坐落于两条河的交汇处,此地的水泽太多并非种麦子的好地方,而这个点便是梅佐特内人最后定居点所在。 自梅佐特内城起,至两条河的交汇处,长达十公里的河道两岸有着连成片的农田,以及散落其中的村庄。 但大部分人口聚集在以土丘祭坛为中心的大城附近,一旦城市被攻破,也就意味着狭长定居点的崩溃。 那些连夜逃亡的人不经意间在散步恐怖的消息,很多人盲从得加入难民大军中,也有人逆潮流而动。 “把瓦良格人驱逐!”口号很朴素也很纯粹,那些勇敢者带上五花八门的武器向着梅佐特内方向或是步行或是划着小船顺流而下。 可是这些援兵的兵力仅五百余,很多人虽然在赶路心里可是泛着嘀咕,或许瓦良格人并不存在,或许只是一些胆大包天的拉脱维亚匪徒。 不明就里的援兵在行动,但深处梅佐特内保卫战之战斗现场的那些民兵们,他们起初对突然乍现的瓦良格骑兵一无所知,很快他们便不再无知。 罗斯骑兵并非冲击骑兵,菲斯克组织三支骑兵队排成酷似骑墙的阵型,也仅仅是为了让战场拉进到一箭之地。 骑兵所用反曲弓的磅数参差不齐,好在整体在折合40磅至60磅之间,它是一种筋角复合的短弓,其拉距很大,可将轻箭抛射到二百米之外。 只是这样的抛射对于着铁甲的敌人完全是强弩之末,罗斯广泛装备的尖锥型破甲箭一样会显得效果拙劣,除非敌人是一群连皮甲都没有的布衣民兵。 敌人看起来乱糟糟得聚集成一大团,他们集体呈灰黑色调,看似所有人都穿着粗麻布或兽皮缝纫的衣服,果真如此对付他们反倒容易了…… “斥候!”菲斯克突然一声吼,再叫唤一位部下的名字:“带着你的三十人队火力侦查,帕提亚战术,快去!” 三十骑突然脱离大部队,他们都是出身自第一骑兵队的老兵,其中不乏参与过三年前首次远征法拉克之役的狠人。他们排成单纵队向着敌阵冲去,战士们纷纷持弓搭箭,计划着以逆时针掠过敌阵正前方来一记三矢极速射。 他们正在行动! 马蹄掀翻无数泥巴,青草在半空中横飞。 对于罗克洛的梅佐特内守军,这是他们首次见到骑兵,虽不至于意象化为“半人马”,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克制他们。甚至守军都不知道可以将所有持弓猎户击中起来,对着冲杀上来的敌人尝试以密集箭矢压制劝退。 带着五哈八门武器和简陋防具的民兵,他们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此刻却无一人敢于脱离大部队。 然而就如同老鹰掠过地面,仅以一次爪击即可造成猎物的致命伤。 不劳队长下令,战士们紧跟位于队首的队长,追着他那华丽而飘逸的盔冠就够了。 蓄势待发的三十人以帕提亚战术循环掠过敌阵,距离尚远他们无法精确瞄准,就以半抛射的方式每一骑来了一轮三矢连射。 一轮攻击九十支箭对着一个大概方向砸过去,站位极为密集的守军结结实实扛下了突如其来的箭矢,立刻便蒙受重大损失。 罗克洛大吃一惊,他的民兵们在吃惊的同时更多的陷入一种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战法?!”压制着疑惑,罗克洛只能坚持命令全军暂且保持克制,再看看敌人又有什么把戏。 得手的骑兵队长不屑地回眸,他拽着缰绳将马头再度调向敌阵。 “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吧?他们身上没有锁子甲的反光,只怕所有敌人是穿着布衣上战场。走吧!跟着我再杀他们一次。” 在普通罗斯战士看来恃强凌弱就是这个世界的格调,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去抢掠一群弱者理所当然,那些弱者要么逃走,要么反抗被杀,要么乖乖跪趴下来如牲口一样宣布臣服。 这队骑兵毫不犹豫杀了一记回马枪,再次如鹰掠过,再一次的九十支箭矢砸了过去。 第二轮攻击已经结束,骑兵回到了出发点。 本是老大命令自己来一次火力侦查的,谁曾料想敌人竟蠢得如同活靶子。 战马的状态仍旧不错,冷静的队长见状为了扩大战果也就发动了第三轮攻击。 此刻呆若木鸡的梅佐特内守军,他们终于开始将用于厮杀防护的灵活小木盾护住自己的脸与躯干,依旧在被动硬抗骑兵新一轮打击。 骑兵再次掠过,轻松得又造就一些伤亡。 箭矢射击没有明确目的性,恰是这种随机性弄得三千名密集站位的守军快速积攒着怨气。 在罗克洛耳畔尽是部下的哭嚎与呐喊,伤者在尖叫,也有人陷入弥留乃至阵亡,他们的亲朋在为自己同伴稀里糊涂的战死痛心疾首。 偏偏他们仍未做出任何反制,或是怕担心脱离大阵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敢于出阵冲锋。 人们在忍耐,人们在等待一个英雄振臂一呼带领兄弟们做出变化。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现在的窝囊。 “首领!再这样下去我们未与瓦良格人交战,就会被他们慢慢得射杀到死。” 当有人说话,旋即又有人附和:“再不主动出击我们就死了。首领,冲吧。看看现在的局面不能再等了。” 更多的侍卫们撺掇首领的罗克洛进军,他看看左右,刚刚懵了精神在部下们愈演愈烈的抱怨声中终于清醒。 “那就冲吧!和他们缠斗在一起,今晚我们吃马肉!” 首领的呐喊无法在乱糟糟又高度集中的队伍里传开,但罗克洛选择了带头冲锋,当代表着首领位置的令旗随着最先冲锋的那些人移动,就是给各个首领以积极信号。 于是,罗斯军的火力侦查最终竟变成了挑拨,他们不像是去侦查,更像是放出去的鱼饵,现在鱼儿已经上钩。 “嘁!你们做得太过火了,好在正合我意。”菲斯克一声低吼,旋即命令号手吹号。 罗斯军以特别节奏的号声行动,一场训练有素又极为特殊的骑兵变阵开始了! 三支骑兵队,卡尔、斯温所部向敌人两翼迂回,而菲斯克所率中军在回收斥候队后,全队立刻向后移动。 骑兵的中军看似在溃逃,而其他骑兵也有脱离战场的意思。 至少在冲锋中的梅佐特内守军看来大抵如此,优势似乎也挪到了守军。 布下一个口袋阵将敌人放进来,罗斯骑兵眼花缭乱的操作便部下了这个口袋阵。 三个方向各有三百骑在机动作战,一头熊彻底亮出了它全部的獠牙,菲斯克一声令下,号手再换上一个曲子,牛角号低沉得发出一连串嘟嘟声,听起来感觉很滑稽,实则是在模仿箭羽划破空气的声响,号手吹得频率越快越是在表述箭羽之密集。 到现在为止梅佐特内守军脱离他们的城市更远了,在他们的左右前三个方向都是骑兵,这真是徒步冲击跑不过马,欲追击而敌人刻意保持距离。 罗斯骑兵们开始了自由射击,他们大部分辎重物仍在了后进的船队处,战士们仅有贴身的板甲衣与大量箭矢两大辎重。 骑兵们可以持续发射直到胳膊酸痛,由于是以少敌多并硬要完成包围尽可能杀伤敌人,菲斯克也就豁出去了。 战斗仍以非接触模式展开,很快梅佐特内守军的冲劲就被前所未有之密集箭雨压制。 罗克洛的亲兵被射死射伤一批,刚刚因憋屈而激发的强大斗志,现在又萎缩下去。 民兵们的伤亡更甚,那些凡是组织亲朋脱离大部队意欲与敌骑兵搏杀的人,果不其然都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基数的箭被定义为三十支,罗斯骑兵作战往往在马鞍处挂上两袋箭,又以轻箭为主。 此次作战菲斯克多带了些,以至于不少战士的箭袋硬是塞到了四十支,使得最初的抽箭都变得困难。 现在正是证明里加当地人制作箭矢效能时刻,熟铁与青铜制作的箭簇看起来比不上罗斯的高级货,对付这些布衣战士已绰绰有余。 守军战士陆续中箭倒下,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手里的木盾已变得毫无意义,何况大部分民兵手持一根鱼叉就上了战场,他们没有任何防具可言。 罗克洛和他的战士们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庞大军队正在持续不断的箭矢打击中损耗。 “可恶,我的人就像是一块洋葱被他们持续剥掉外皮吗?”被侍卫保护得很好的罗克洛感觉这样的保护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的全族战士都在这里,现在与儿子、妻妾(女战士)的联络已经中断,那些人的境况如何,怕是凶多吉少了。 与此同时,罗斯骑兵正变得愈发大胆,敌人再无主动进攻态度,骑兵也就一边射击一边压上。 围三阙一,菲斯克本欲令包抄两翼的队伍不把包围圈做绝,留一个小口令敌人感觉在绝境中还有生路,于是争相恐后抓住生机酿成全军的溃逃,那时便是全面追杀之刻。 只是现在的局面正变得微妙。 菲斯克本人没有直接参与作战,他静静留在战场外围观摩这场别开生面的大规模围猎。 “这就是一场围猎,就像草原人在他们的故乡做的那样。这……会不会就像是留里克所谓的罗马人吃了打败仗的坎宁之战?一大群骑兵以不断的箭矢硬生生击垮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步兵?对!这更像是坎宁,以后大王问的时候我就说我令坎宁一战成为现实。” 毕竟菲斯克对罗马的认知有限,对罗马经历过的打败仗也是因接受过留里克的特别教育才获悉。他一度将之当做有趣的战史故事,现在的菲斯克终于开悟。 当有战士因勾弦绝得大拇指酸痛,他们旋即将箭内搭,收回扳指后切换成三指勾弦的地中海模式继续射击。 箭雨下个不停,守军的军阵在不断削弱规模。 瑟瑟发抖的守军战士不得不向军阵的中心点挤压,哪怕自己穿着锁子甲,感觉保护在阵列外围也会被射杀的罗克洛,紧张中也盲从得参与挤压。 他们越是挤压就越是葬送突围的可能,也许直到罗斯骑兵的箭矢全部打光,这场一边倒的杀戮才能稍事暂停。 两万支箭!骑兵们有能力将箭全部发射出去,哪怕事后胳膊会很酸痛,介于是只要休息一天基本就可以恢复的事情,骑兵们也就全力以赴了。 一地死尸与伤者,已经超过一千人失去战斗能力,剩下的人依旧有着人数优势,可是他们却如圈舍里的羊只有挨宰的份儿,也纷纷希望这最外围的羊先被宰。 “继续发射,哪怕胳膊酸了也忍住!” “把他们全部杀死,再去他们的村子抢掠!” “这是我们进入法兰克前最重要的预演!积攒够了经验,你们才能和那些强敌作战!” …… 各级军官一边射箭一边鼓动着战士,他们双手闲不住,就娴熟得使用双脚,以夹马腹的方式驱使马儿不算压缩包围圈。 围三阙一的战术终于演变成了很单薄的环形包围网,梅佐特内首领罗克洛有着最后的逃亡机会,只要他孤注一掷带着还能跑动的人城市的方向逃窜,在密密麻麻的房舍中总能找到趁乱跑掉的机会。 然而被彻底打懵的罗克洛亲手断送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非常遗憾的是,他也没有像真正的勇士那般迎着敌人冲杀并光荣战死。 剥洋葱战术仍在持续着,当罗克洛展露出自己明显的锁子甲,那甲衣在阳光下反光,眼神敏锐的战士毫不犹豫将之作为箭靶! 罗克洛和他的亲卫队们,恰是因为防具太好被重点打击。 那些廉价锁子甲可以防切割伤和一般箭矢射击,在罗斯的锥形破甲箭面前也如纸糊般存在。 罗克洛被正面射穿了肺脏,他吐出了一口气却震惊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呼吸了。 肺脏被内出的热血灌满,他很快喷了一口老血,掌控者梅佐特内权力的这位瑟米加利亚地方首领在战场上阵亡。 只是,罗克洛的死并无光荣可言。 战场这边喊杀声一片,听到了声响的后进骑兵们也加快了划桨。 “你们都动作快点,我们可不能错过宴席!”已经在亲自划桨以身作则的斯特坎德可不想错过,无论如何兄弟们要参与到战斗,这样才有资格在战后掠夺战利品。 自己可以被施舍一次,就是再来几次自己的老脸可无处安放了。 正当骑兵们忍着胳膊酸痛继续射击,正当战马已经踏在死尸弥留者身上,骑兵们的友军终于现身战场。 长船冲滩,战士们急不可耐的带上剑盾嗷嗷叫得冲向战场。 “你们可算是来了。”低语中的菲斯克回眸一番河畔,他再观察一下战局,感觉时机终于成熟,下令号手吹响收兵号。 现在收兵?何必呢?但老大的命令还是不要违背为妙。 陆续有骑兵在自己的下级军官指挥下退却,但他们也很快看到了那些冲锋而来状态极佳的划桨兄弟们。骑兵让出的位置迅速被步兵填补,斯特坎德、埃里克·斯普尤特松,乃至是奥斯坦和他的人也都带着武器加入厮杀。 尤其是奥斯坦,一想到自己凡是走什韦特河由梅佐特内城附近过境抵达利耶卢佩河被当地贵族索要贡品就心里有气,他对那个加瓦村有意思好感,对于梅佐特内尤其是其统治者更多是恨意。 反正罗斯与瑟米加利亚人的血仇已经酿成,不如事情就做绝吧!亲自与他们并肩作战可是最好的投名状,奥斯坦为了家乡在未来可以谋个好前景,这便与真正意义上的里加瓦良格军队一道,续起十年前尚未完结的战争,开始了战争新阶段。 对于斯特坎德,他也的确可以声称:“十年前他们打到里加城下,陈兵巨大图谋我们的财富,在十年之后我们的军队终于反攻到了他们的大城之下。” 被箭雨打得晕头转向的梅佐特内守军,他们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已经群龙无首,而敌人援军又到,再次现身的盾墙威压而来,人们再次想起这被威压的恐惧。 已经结束了! 梅佐特内城外的战斗,以一种一边倒的方式,在夕阳到来前结束。 当夕阳柔光洒在大地,地上仅是密集倒毙的尸体,血水汇聚成河全部流入利耶卢佩河中,再看那逐渐沉入地平线的太阳——血红的夕阳。 第1390章 拉脱维亚军来也 最后的守军已被包围,他们不知所措有如羊圈里待宰的羊羔。 正当军队即将把敌人赶尽杀绝之际,斯特坎德一声令下:“别杀了!剩下的人全部抓活的!” 接着,又是用波罗的语方言嚷嚷几句劝降的话,希望包围圈里的瑟米加利亚人全部投降。 然而事与愿违。 自己的首领已经阵亡,眼前的可恨瓦良格人就站在尸体上继续战斗。倘若投降即为奴隶获得生不如死的命运,那么还不如奋力一搏,纵使是死也要死得痛快。 不知哪一名勇士一声吼:“愚蠢的瓦良格人!我们与你们血战到底!” 本来大量罗斯军步兵已经暂停收缩包围圈,这些基本都来自里加的丹麦后裔们,他们在战场上的确弑杀,战后掳到一批俘虏为奴隶,他们并没有做凌虐的打算——聪明人可不愿意使役的牲口草草死亡。 但不屈服的敌人选择血战到底,斯特坎德求仁得仁,又调整命令:“把他们全部消灭!” 环形盾墙继续压缩,战士们在尸体上不断推进,仿佛一台绞肉机要把其中的一坨肉绞成肉糜。 不远处的菲斯克刚刚下了马,他轻抚着战马鬃毛,目光平静地盯着不远处的最终战场。 “真是一群蠢人,令我的胜利没有光彩。” 敌人看起来有三千到四千人,一个庞然大物聚集一处最终被骑兵们活活射杀,如此战役场面菲斯克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怕是将战况描述给大王留里克都会令大王无法相信吧。 站在罗斯的立场胜利来得过分轻松,由于始终是非接触作战,战马未损一匹,战士也无任何伤亡。倘若有可称之为受伤的,莫过于因拉弓过勤而酸痛的胳膊,还有微微肿胀的右手的大拇指、食指、无名指,乃至首次肿胀的中指。 最后的战斗俨然成为“垃圾时间”,罗斯骑兵不再去凑骑兵的热闹。 劳苦功高的战马现在需要休息,骑兵们纷纷下马,持剑走在一地尸体中。鲜血浸润的草地变得泥泞,战士的皮靴立刻沾染暗红的、带着铁锈气息的泥浆。 打赢了,可漫步横尸一片的战场收拾残局,战士们胜利的喜悦已经化作蓦然与平静。 他们面无表情得持剑戳刺那些弥留的敌人,给予敌人重伤员一个痛快的补刀结束痛苦成为一种仁慈。 他们顺手捡起敌人遗落的武器,特别注意拔起犹如麦子的箭矢。 战士特别仔细检查一下箭杆与箭簇,欣喜于这些箭均可二次利用,再将之收回箭袋。 弓的使用告一段落,他们卸下弓弦,又把成卷曲状的弓塞回皮革做制的弓袋。 打扫战场是个苦差事,处理这一地尸体更是巨大的麻烦。 所谓傲慢,现在正体现为菲斯克对于敌人的态度。他不需要战俘,抓住俘虏获得供述的理由一样没有。在他看来胜利来得如此轻松,罗斯军已经占领梅佐特内,倘若其他的瑟米加利亚部族出兵来救,罗斯可以再打一场。 无论如何,罗斯占领了梅佐特内,这样堵在后续军队进军库尔兰海岸的障碍就没有了。 黄昏,战斗彻底终结。 得胜的罗斯军已经占领了梅佐特内的土丘祭坛。 菲斯克骑着马高傲得穿行人去房空的街巷,对着周遭的房子品头论足:“这都是什么房子?罗斯二十年前才有这样的建筑,他们就不想改变一些吗?” 他骂骂咧咧一阵,趔趄着嘴巴一脸不屑。 虽是如此,这些房舍还是为军队提供了天然的军营。虽是简陋,至少大部分房屋有着粗糙的木地板,这与在之前的那个村子的见闻如出一辙,显然当地人要提防着河流涨水引起泥泞的局面。 梅佐特内土丘的高度连五十米都不到,它整体也很舒缓,骑兵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站在了祭坛之上。 “老大,这是他们的神庙吗?”随行的掌旗官问到。 “显然是的。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可是……” 菲斯克扭头看了部下一眼:“有什么要说的吗?你……有些紧张?” “有一点。这毕竟是他们的祭坛,我们的铁蹄践踏于此,他们的神是否会震怒?” “怎么可能。”菲斯克面对着夕阳哈哈大笑,吃马鞭的手直指西方的那一片血红:“我们是奥丁的战士,奥丁以血红的夕阳回应我们。还是想想未来吧!我们的确为诸神献上了宏大的血祭。” “老大,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累了?” “有些。” “把敌人的房舍作为我们的军营,现在按照我的要求行动……”菲斯克最后说道。 如果夜幕来得晚一些会更好,打扫战场浪费了很多时间,但它是非常必要的。支撑罗斯骑兵强大战力的最大要素就是箭,只有回收了发射出去的两万多支箭,三支骑兵队才能确保下一场战斗从容应对。 何况站在高地的菲斯克看向南方,河流在夕阳下显得波光粼粼,河流两畔尽是散落的村庄。 必有大量难民向着河流上游逃亡,基于带路者奥斯坦的供述,瑟米加利亚是一个囊括范围很大的部族联盟,梅佐特内是其位于北部的重要组成部分,然其核心仍在上游区域。 理论上只要罗斯王有意,假以时日组织一支大军沿着利耶卢佩河追溯着源头,定将整个瑟米加利亚征服!但现在这些家伙侥幸不在罗斯的征服名单里。 菲斯克不可能短时间内给水路并进的罗斯军分清今晚的宿营地,且大量尸体仍在战场上扔着,现在气候温润,那些尸体搁在现场只要一整天就会散发恶臭。 尸臭,这是菲斯克此生所知的最臭存在,不止是令人呕吐,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下仿佛魔物对整个环境做了诅咒,活生生的人也会窒息而死。 他令各部自寻良地夜宿,有特别命令:“无论如何明早苏醒后全军处理敌人死尸!不得将尸体抛入河流,全体挖掘大坑掩埋!” 他还做了更进一步的解释:“窝囊战败的敌人不值得我们礼遇!挖矿埋葬只是为了确保这些烂肉在地下慢慢腐朽,而非臭气熏得我们跟着送命。” 第二天,当朝阳扫过大地,弥漫世界的厚重晨雾迅速消散。 梅佐特内主要定居点的遗留物资尽被罗斯占领,战士们在此找到了一些铁器和一些钱币,幸运的人也找到了一点珠宝。 倘若有什么是最重要的缴获,莫过于军队将敌人的一座粮仓拿下。 其实是斯特坎德带着人一路摸到了这座超大农村里的特殊建筑区内,唯独这里有着矮墙防御,大抵是本地首领的居所。随着搜查深入他确定了建筑的作用,它是首领居所无误,这里的粮仓还有这较为充足的余粮,正好解决了大军的粮草问题。 战士们从很多民居里都搜刮到了一些余粮,当地人天然有着家中屯粮的习惯,哪怕进入夏荒状态,他们为剩下的粮食精打细算,只要计算得当断然没有断粮风险,就是待燕麦收获季到来前粮食可要精打细算地吃。 清晨,从穿上卸下的铁锅和陶瓮立刻开始熬煮缴获的麦子。 战马们本该是就地啃食青草的,菲斯克继续命令,各队安排人去管理马群,将之全部带到敌人的麦田出就地啃食他们的青苗。 罗斯并不打算在梅佐特内驻守,哪怕是一把火将大居民点付之一炬也无妨,至于不纵火破坏仅仅因为时机未到。 菲斯克已经萌生了点火的想法,他计划着与罗斯王的后续骑兵会和后一路向西。届时梅佐特内也不要扔给磨磨唧唧的拉脱维亚人,那些磨蹭的友军的水平怎样感觉都是与瑟米加利亚人半斤八两,没有罗斯派兵守卫,亦或是斯特坎德也不派丹麦裔兄弟驻守,仅凭拉脱维亚民兵可守不住这座大居民点。 罗斯得不到那就不可让敌人收复,若是一把火烧了它,一定意味着瑟米加利亚人的生活空间被动向南方压缩,这对里加方面是有益的。 菲斯克算盘打得好,他的部下也开始了繁重的处理尸体作业。 他可不希望罗斯王抵达梅佐特内视察时看到一堆尸体,不过,大王可以看到一种特殊的表演——筑京观。 就像罗斯军曾在斯摩棱斯克人的格涅兹多沃大祭坛做过的那样,菲斯克身为亲历者这番也如法炮制半年前留里克的发明。 长柄的北欧森林斧将死者脑袋斩下,尸身则一股脑得扔到新挖掘的、已经开始渗水的堑壕状大坑里。基本都停止尸僵的尸身逐渐变得层层叠叠,连带着死者穿着的衣服鞋子一并扔到坑里。 倘若是拉脱维亚人办此事,一定会将死者的衣服扒掉,再将血污洗干净后缝缝补补穿在自己身上。 罗斯骑兵战斗经验丰富,各个家里也颇有家财,尤其是第一骑兵队里那些出身博雅尔家庭的斯拉夫贵族大公子,不屑于做扒死人衣服的蠢事。 穿着衣服被埋葬算是一种体面,可死者清一色身首异处,又变得不再体面。不过这对于全体阵亡的首领罗克洛全家而言,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上午阳光明媚,罗斯军平静处理这一切,被斩下的头颅堆砌成小丘,最后覆上一层土以此筑京观。 甚至没有人去认真检查那些穿着锁子甲的战士,劣等锁子甲根本不如罗斯军法眼,收尸者也懒得将之扒下来。就这样,罗克洛被当做一般死亡士兵被看待,直到他的身躯被黑泥掩埋,仍旧没有人知晓这位死者曾经高贵的身份——好歹是一军首领,不至于由此草草了结的下场。 却说拉脱维亚军,当罗斯这方彻底占领梅佐特内,连战场上散落的尸体都全部掩埋造就巨冢与京观的,时间又过了两天,这群呜呜嚷嚷的大军才终于抵达已经罗斯旗帜飘扬的梅佐特内。 各村的指挥官聚集起来,他们眼睛敏锐得注意到大战后的痕迹,由于看不到明显尸体又不禁有了狐疑。 这些指挥官结伴拜见统帅菲斯克,他们的确要为自己的磨蹭遭遇谴责,这番也就认真倾听那秃头大将军的戏谑嘲讽了。 菲斯克自诩没有骂他们不可思议的慢已经是仁慈,哪怕是徒步前进也该至多比斯特坎德的船队再慢一天而已,结果他们慢了长达三天。 所以当城外大战结束了第四天,黑压压一片的三千拉脱维亚战士才抵达已然黄花菜都凉了的战场。即便如此,罗斯军缴获的粮食仍要与这群家伙分享,毕竟彼此早有约定,菲斯克考虑再三只要捏着鼻子认了,这才没有背约。 不过一味苛责嘲讽也不好,他便带着这些拉脱维亚首领,一群年轻人都是贵族之子,他们参战可谓镀金之旅。原则上斯特坎德就是这群博雅尔之子的上位贵族,那个老家伙可能碍于面子不便于说一些狠话、做一些很是,菲斯克身为此次战役最高统帅又是过客,这便带着这些年轻人参观一番巨冢、参观聚拢一起的大量武器,也特别差人扒开京观的一角,泥土之下尽是狰狞头颅。 不远处是罗斯的马群游弋啃草,下马的战士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乃至在露天打起扑克牌消遣,以及做着投壶游戏。 ·人数极为庞大的拉脱维亚战士,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土匪。 梅佐特内大定居点已经被先到的罗斯军用两个白天清扫了一遍,被认为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不过剩下的瓶瓶罐罐或许对于有某些人仍具有吸引力。 他们对于那些磨蹭的拉脱维亚友军的估计完全正确。 罗斯军好比在前冲锋弑杀的大鲨鱼,拉脱维亚军就如一群跟在鲨鱼身后的鮣鱼,只要吃些食物残渣即可满足。 但拉脱维亚民兵的做得更长远。 罗斯人不要的瓶瓶罐罐被他们拿走,甚至一些破布头也被带走了。大量缴获的武器,与其说它们是武器,怎么看都是农具。被罗斯军、斯特坎德的里加军、小斯普尤特的萨列马岛军挑挑拣拣后,剩下的东西就被拉脱维亚军高高兴兴拿走了,感觉上就是白捡的。 现在,菲斯克站在京观前亲自给那些年轻拉脱维亚贵族训话:“你们刚刚都看到了!我们砍了三千个脑袋意味着杀了敌人三千,那是与你们兵力相当的敌人,仅仅是我们这一千余人就毫无伤亡的将之消灭。你们是一群磨蹭的家伙,也许我该称呼你们懦夫!” 话语言重了些,菲斯克注意到这些年轻人脸上的不服气。 看似有人要发言反驳,他立刻呵斥道:“任何辩解都没有意义!既然你们已经到了,接下来我们就要暂时驻守。以后会给你们战斗的机会!以我估计瑟米加利亚人得知梅佐特内失守会迅速反扑,届时有你们参战的机会。当新的在战斗爆发,我会命令你们打头阵,我的骑兵将在合适的时机投入战场!听着!” 菲斯克这番使劲跺脚只为引起他们的注意:“骑兵会暂时督战!倘若在厮杀时你们的人胆敢退却,骑兵将杀死这些逃兵。” 这些年轻人不敢质疑也就更不敢拒绝。 不过他们带来的战士还不知统帅菲斯克的特别安排,战士们在趁机劫掠,不少人抢得很过分,他们一路窜到上游的村庄,立刻在此与同样磨蹭的瑟米加利亚人的第一波援兵发生冲突。 然而双方并不想打一场绝不后退的遭遇战,援兵注意到梅佐特内已经失守,继续冲去怕是以卵击石,还不如临时撤退。 恰是一次仓促的遭遇战,双方忽悠损失,但对于瑟米加利亚人,他们硬是掳到几个忙着抢掠的拉脱维亚民兵,毒打一顿后扔上小船划桨向着上游漂去了。 这场小规模遭遇战迫使拉脱维亚军暂且收拢了狂妄,罗斯主力还在梅佐特内的土丘,跑得太远的拉脱维亚人不得不回撤。 遭遇战有一个好处,狂妄者收了心,而罗斯战士们纷纷警觉起来。 被抓走了几个拉脱维亚人在菲斯克看来是无所谓的,敌人的反攻在他计划内,只是想不到反攻来得如此之快。以他只经验,那只是敌人援兵的先头部队小试牛刀,怕是接下来几天大军就要再战瑟米加利亚了。 千言万语都不及以及小规模遭遇战的挫败,那些拉脱维亚贵族们纷纷警觉起来,当战斗爆发前人人都觉得自己有可能平安经过这场战争完成镀金之旅,现在看来自己是真的要直接作战了。 罗斯骑兵以及斯特坎德的人对作战可以保持平常心,拉脱维亚军的情绪迅速由缴获战利品的喜悦转化为对未来大战的忧虑。他们就是无功受禄了,没有作战就拿走战利品,未来战斗冲锋在前也就显得公平且必须。 第1391章 瑟米加利亚大首领纳米西斯 难民们携老扶幼沿着利耶卢佩河向上游进发,那些划船者的速度更快,而更多的人只能诉诸于一双脚。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所有人都在向着上游的帕斯瓦利斯城前进。 他们逃得仓促,大部分人仅携带少量给养。多亏了现在气候温和,不用担忧冬季寒冷侵蚀的人们,在白昼时间极长的当前时期,靠着一双脚每天都可走得长远。 那些男人们一天走上三十公里并不稀奇,不过队伍中的壮年男子并不多。 倘若这些人真的勇敢,就该待在梅佐特内与入侵的罗斯军队战斗,但他们没有。 瓦良格大军发动袭击并占领全部的梅佐特内,此事随着那“赶了晚集”的战士们带回逃难的人群中。这些人算是勇敢者,不过面对自己这几百号人绝对无法击溃的瓦良格-拉脱维亚联军时候,他们也只好押着被殴打得半死的俘虏加入逃亡大军。 支援军队本是水路并进,划船的人跑得最快,也最先发现了局面已经烂到了骨子。 所有的支援军队选择撤退,这些最后的梅佐特内军队的努力并非全然没有。 通过抓到的拉脱维亚人战俘,他们获悉了敌人的底细——罗斯王国的军队。 何止如此?更劲爆的信息也有俘虏供述出来,这惊得难民们加快逃亡的脚步。 罗斯王?那是什么?但若谈及最近这些年在北方瓦良格人世界风生水起的势力,梅佐特内的有识之士倒是从瓦良格人商人嘴里略知一二。 “所有瓦良格人的王就要来了?带着野蛮杀戮的目的来了?!” 人们不得不这么认知,只因有被泄愤打得牙齿脱落的拉脱维亚民兵自认为必死无疑,在临死前撂下狠话:“全部瓦良格人的王者,伟大的罗斯王会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军队,将你们全部的瑟米加利亚人统统消灭。” 这个男人怎么敢?一个小命在兄弟们手里的战俘不该是摇尾乞怜吗?怎么敢如此发狠?恐怕事实就如这个男人所说的那样。 辩解似乎是没有用的!哪怕是在瑟米加利亚人的理解里,强者对于弱者可以有着支配权。倘若两个部族打了起来,一方将对方消灭殆尽非常合理。 现在,瑟米加利亚与西南部邻居奥克什泰特构成了联盟,人口更多的瑟米加利亚成为了联盟主导者,一个全由波罗的人构成的国家也在缓慢构建中。 这个时代,两河之交的包斯卡城并不存在,当划船的难民们行进于此就必须做出选择。 左手边的河流便是现代拉脱维亚与立陶宛的东南方向关键界河,右手边的河是利耶卢佩河的上游干道,它将延伸到现代立陶宛境内。 左手边的河流,追溯其上游是一片茂密的多湖泽森林,仅有零星的猎人会光顾那里,有近万人的难民大军可不会到那里寻求庇护。 而右手边河流不仅是通向帕斯瓦利斯城,很快一座名为上泽米(今立陶宛salociai)的村镇就能为难民们给予精神上的慰藉。 可能,也的确只是精神上的慰藉…… 难民们可不觉得一个只有数百人的定居点能给十倍于己的队伍提供关键的粮食和鱼肉,何况现在的夏荒时期,当地人也在为余粮精打细算。 划船的难民首先抵达他们的同胞村镇,一直过着恬静生活的人们从没想过瓦良格人的军队会发动袭击,至于那些恶棍摧毁了强大的梅佐特内更是难以置信。 他们出于好心为先到的北方同族提供一些食物,得到补给的难民有着更强的力气,他们继续划桨奔向核心城市。 先到的难民也为村镇同族提了醒:“你们的好心我们很感谢,但后面还有数千民众,你们究竟有多少食物满足他们的需求呢?” 起初,上泽米的民众对这意味深长的告诫不予关心,直到浩浩荡荡的难民大军出现。 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扶着老者,在河道上又是大量的船只。 他们都饿得不轻,也都将上泽米村镇当做重要的补给站。 这下村镇之民都明白了先前那些划船者忠告之意味。 只有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他们才愿意施展好心施舍,难民之众远超自己,纵使村镇首领破天荒得以大局为重给予这些北方同族以粮食,然而在救济一下人后,他们发现自己的粮库已然告急。 难道为了救助梅佐特内人就令自己毁灭? 一旦救济暂停,布满开始化作怒火,那些没有得到补给的后进者怒于不公,秉承着最后的力气果断纵兵抢粮!见状,那些得到了一些补给的人们见到骚乱已经发生,也加入到这场混乱中。 最初的救济是好意,然而现在的上泽米村镇虽不至于被北方同族付之一炬,也是所有的存粮被一扫而空。毕竟难民们仅靠有限给养硬是走了近九十公里的路,女人们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小孩子不饿死累死也要参与抢夺。 上泽米人被洗劫一空,他们也不得不加入这该死的难民大军里向着帕斯瓦利斯城前进。 不过在这群难民抵达之前,那些划船者已经带着战俘以尽可能的快速超越了所有难民,他们成为第一批抵达大城的人,只为亲自向大首领汇报北方的崩溃与瓦良格人的大举入侵。 …… 今日,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夏季日子。 今日无雨气候适宜,由于农田粮食产量有限,住在帕斯瓦利斯的瑟米加利亚人,他们也不得不靠着饲养牲畜家禽以及关键的渔猎来继续生活。 大首领纳米西斯(nameksis)是这一代首领,他继承了家族的权势,也继承了军权。统治者家族的背后站着整个部族,家族首领拥有绝对军权,继而靠着军队力量维持着附属部族的忠诚,从而确保瑟米加利亚是一个整体。 与道加瓦河对岸的那些拉脱维亚人有巨大不同的是,住在帕斯瓦利斯的瑟米加利亚人,统治者家族已经训练出一支骑兵。 绝非罗斯人这般近十年来才开始训练骑兵,处于南部的瑟米加利亚,他们的领地与尤特文人(yatving)接壤。 实则在三百多年前,曾为匈人帝国仆从的部分萨尔玛提亚人,在帝国崩溃后决定北迁。 这些同样来自草原的人们带来了突厥马与骑乘的技术,他们投靠住在涅曼河、西布格河上游尤特文部族,使得这里的人们开始养马,并建立了属于波罗的人最初的骑兵力量。 尤特文人是谁?他们的另一个名字,正是立陶宛。 瑟米加利亚与尤特文就南部土地控制权上有着纷争,双方打打和和却始终没有爆发吞并战争。属于尤特文人大崛起的时代尚未来临,他们的体量不够强,还无法以立陶宛之新名号屹立于天地间。 尤特文人向北方销售一批马,从而换取大量的粮食。 不过能买得起乘骑马的人仅是瑟米加利亚的富户,同样为邻居的奥克什泰特人仅购买少量马匹,唯有帕斯瓦利斯的瑟米加利亚统治者家族购买最多。 虽是如此,大首领纳米西斯所能拼凑出的最大骑兵兵力,也不过区区二百骑罢了。 首领并没有设立专门的弼马温,也或是因为尤特文首领担心北方的近亲因马而做大,他们刻意销售公马,并在销售之前把马骟掉,并严禁出售母马。 这便是明示了瑟米加利亚人不可以繁育自己的马群,不过首领纳米西斯要的是一支听命于几的机动骑兵部队,以便于自己巡视领地只用。大首领并无发兵侵扰邻居的想法,也是为了避免邻居们因瑟米加利亚的军事实力膨胀引得局势紧张,他也就没有继续扩充骑兵的打算。 今日闲来无事,纳米西斯骑上自己心爱的坐骑,召唤一批部下,他们骑着马再一次围着庞大的帕斯瓦利斯定居点巡视。 附近的森林在古老的时代就被清扫,河畔区域早已被改造为良田阡陌,大量的村庄聚集于此。 那些死去的先人不仅仅埋入地下,民众以石块将坟冢整齐堆出石墙,最终整体为石头覆盖。这些石头几乎都是石灰石,使得白色坟冢显得格外显眼。 因为自然环境已经与道加瓦河以北的拉脱维亚有了巨大变化,那边缺乏石头,这边的土壤之下存在着一些石矿,石灰石与白云母很容易挖掘,如此帕斯瓦利斯城不仅有大量的木建筑,大首领纳米西斯干脆住在石木结构的城堡里。 虽然整个帕斯瓦利斯没有包裹全城的围墙,首领家族居所位于城市核心,它已经是一座有石墙护卫的城堡了。 唯一的瑟米加利亚骑兵在首领带领下沐浴在夏日柔风里,骑兵巡游已经成为首领炫耀武威的重要方式,他也会带领骑兵跑到奥克什泰特部族的地盘转上一圈,与那边的首领一起喝酒吃肉,从而证明奥克什泰特人是依附自己的部族。 然而今日的河道上出现一批行色匆匆的船只。 躺在河畔草地上小憩的纳米西斯眯眼注意到异样,他一个鲤鱼打挺灵巧得站起来——他毕竟是一位年富力强的首领。 骑兵们护卫自己的首领已纷纷上马,只因有船只突然靠岸,从中跳下来一些腰里别着斧头与宽刃剑的武装者,这些人在正向着啃草的马匹而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再不站住我们就进攻了!”立刻有骑兵呵斥。 很快,大首领上了马,五十余骑排成骑墙,他们纷纷亮出手里的长矛,矛头清一色指向那些上岸者。 忽然间,狂奔的人纷纷跪趴下来,以这种谦卑的姿态将一触即发的战斗彻底消弭。 纳米西斯将矛狠狠杵在草地上,微微歪着头不客气地质问:“差点就把你们当做匪徒杀了。说!你们这群蠢货从何而来?有何企图?” 之前跪趴者中一位胡子花白者,他跪直了身子立刻嚎啕:“罗克洛!我们的首领罗克洛,已经被瓦良格人杀害了!” 老家伙并没有真哭,他只是表演得极为悲伤,这份表演加之其声称的事情足够引得纳米西斯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 “大首领!我们的首领……罗克洛他!他死了!”老者继续嚎啕到。 “死了?那个家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他还娶了我的女儿,那个时候他红光满面的样子,我可是记忆犹新。” 在武力威慑的同时,通过去友邻部族联姻也是维系瑟米加利亚统一的重要手段,对于将女儿嫁给其他首领,这方面纳米西斯很大方。 大首领提及了他的女儿,嚎啕的老家伙突然又跪趴下来:“大首领,您的女儿已经……也已经死了。” “啊?!你说什么?!” “死了!被谋杀了。”老家伙又一次跪正身子不断去强调此事为真。 纳米西斯可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人的三言两语就信以为真,他捏着胡须面目不屑:“荒谬,我女儿才二十岁,正是年轻美好,春天的时候她一切正常,才几个月不见还能感染疾病?” 此刻,他的侍从稍稍提醒:“首领,这个男人提及了瓦良格人袭击,这……才是重点。” “瓦良格人?我对那些家伙反正也没好感。” 纳米西斯刚刚确实只是听了一半,直到这老者将详细的事情说了一半。这样,他不屑的面容表情慢慢化作了错愕,慢慢化作了悲愤,最终化作了暴怒…… “瓦良格人?!里加的瓦良格人?!我何时招惹他们了?!不对!一定是可恶的拉脱维亚人,难道那群蠢货还在为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攻击他们的又不是我,再说,那群蠢货有什么实力洗劫梅佐特内?” 一连串的质问都证明了纳米西斯下意识的否定,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那老者见状旋即给还在穿上的人一个信号,于是三个还没被打死的拉脱维亚人战俘被押到河畔草地。 “大首领,这就是我们在战场上俘虏的敌人。战俘供述,是真正的瓦良格人来了。敌人兵力众多装备精良,而且……” “是什么?”纳米西斯眯着眼问。 “骑兵。”老者随手指着这些依旧虎视眈眈的骑兵:“就如您一样,那些瓦良格人会骑马,而且骑兵比您还要多。” “荒谬,瓦良格人明明善于划船,如何变得会骑马了?再说,罗克洛那个家伙这些年来一直盘剥那些过境的瓦良格商人,所有的汇报来指出那些人很会划船。” “首领,这是一个事实。”老者剑大首领竟然摆明了拒绝相信,秉承着自己年纪也大了、家园被毁,老者索性站起来一改刚刚的卑微。 老者憋红着老脸,直指纳米西斯的脸:“这是我对你们的警告!我们的家园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威胁,如果你带着骑兵去北方看一看……不!很快,一万名梅佐特内难民就要逃到你这里。大首领,梅佐特内战败了!你的女儿也被瓦良格人杀死,所有的勇士都死了,只有像我这样的老者以及大量的女人孩子在逃亡。 你可以选择不信,当瓦良格大军带着他们的拉脱维亚凶手们杀到帕斯瓦利斯,他们会把你全家都谋杀!难道所有人要为了你的愚蠢陪葬吗?那样的话,我就带着愿意跟着我们逃亡的人去尤特文人那里,也许只有尤特文大首领才是真的英雄。 而你,不配做我们的首领。” “你!”被狠狠骂了一通,若非自己意志力足够,这番就拔起长矛纵马冲过去结果这个口臭的老不死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如此大胆只怕所言确有其事。 纳米西斯本能还是不相信北方崩溃,不相信罗克洛和自己的女儿被杀,也不信真有万人难民在向帕斯瓦利斯逃命。 他决定把这群人全部押回自己的堡垒好好审讯,尤其是对所谓的三个战俘详细审讯。 于是,这些先到的划船者们以很不体面的方式,如同囚犯一般为后续抵达的步兵武装押解起来。 随后的审讯暴露出更多的战争细节,尤其是战俘的供述内容之劲爆,反倒是令纳米西斯更加怀疑了。 身为大首领的他决定暂且将所有抓到的人一律当做囚犯暂且关押,不过到了第二天的下午,铺天盖地的难民大军出现了…… “神啊!难道这是真的吗?” 站在堡垒的石墙上,纳米西斯向着北方眺望,本该波光粼粼的河被五花八门的独木舟填满,河畔草地到处是挪动的人,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难民大军? 他们距离进入帕斯瓦利斯仅有一步之遥了。 第1392章 瑟米加利亚军与奥克什泰特军 难民大军在大首领纳米西斯看来犹如滔滔洪水,帕斯瓦利斯城资源虽比较丰富,突然间要安置如此众多的人口实在有着不小的压力。 如此一来所有的猜疑都变得毫无必要,那些因可疑而被关在木笼子里的人又都全部放出来。 难民来了,他们聚集在最大定居点处横七竖八的躺倒,所有人都累坏了急需食物解了燃眉之急。 首领一脸严肃的骑马者穿行在难民群中,他保持极高的警惕,这番集结手下全部的骑兵谨防有难民趁乱劫掠。他更是派人到附近的村庄,暂时要求村庄首领立刻结寨自保,倘若有持械难民发动袭击,那就坚决抗击。 毕竟瑟米加利亚是一个部族大联盟,大首领纳米西斯还没有能力对所有盟内势力完成个人专治。 不过随着他亲自进入难民营,检查这些精神憔悴的人,放眼望去到处是妇女和孩子,壮年男子似乎集体消失了。 恰是在这里,他巧遇到了上泽米村镇的首领。 只见那首领连滚带爬地窜到马蹄旁,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的倒霉遭遇。 “可恶,难道瓦良格人把你的村子也毁了?!” “恰恰相反。首领,就是这些人。”老泪纵横的上泽米首领随手指着难民们:“梅佐特内人疯了,他们是一群饿狼,到了我的村镇吃光了一切。就算梅佐特内被瓦良格人毁了,这些难民可没有理由毁了我的村镇。” 到底发生了什么纳米西斯已经想到一二,他眯起双眼不屑道:“奈何你的村镇太靠北了。” “难道……我们犯了什么错吗?” “你没错。有错的是瓦良格人!还是想开点吧!倘若瓦良格人继续沿河进攻,你的村镇也会被他们夷为平地。你的人都撤到我这里了吗?” “都撤回来了。” “很好。村子毁了还可以重建,你立刻从你的人群里挑选合格的男人女人武装起来。听着,不可以坐以待毙,我们要反攻了!” 被关押起来的人被释放,那些报信的人恢复了身份,而被俘的拉脱维亚俘虏,他们则被全部砍掉了脑袋。 既然敌人是瓦良格人,只要那些家伙开始动手,沿着利耶卢佩河行动的速度就是极快的。纳米西斯不敢拿自己人的生命做赌注,他现在至少知道大量瓦良格战士已经盘踞在梅佐特内,至于那些人是否已经开始了继续攻略…… 战争的急迫感如一块巨石压得他几近窒息,他觉得自己几乎没有时间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总动员。 太远的部族已经没时间派人通知动员,纳米西斯在动员本部兵马的同时,也差人在难民群中做甄别。 他很快弄清楚的真相,显然自己的女儿与梅佐特内首领都已经战死,这也解释了为何难民里青壮年男子极少。这些青壮正为自己没有参与梅佐特内保卫战而愧疚,而今站在大首领的地盘,纳米西斯赐予他们复仇的机会。 最后的梅佐特内青壮男女必须拿起武器参战,而且有理由在未来作战中打头阵,唯有如此其他的避难者才能得到食物补给。 这就是一场飞来横祸,纳米西斯毫不犹豫认为它就是十年前战争的延续。 瑟米加利亚部族联盟有数万之众,人口以多个部族的方式分散居住。可即便他们聚集在一起,男女老幼加在一起也仅有五六万人规模。 这些部族必有一个核心定居点,一般情况下人口聚集一处就有着很强的防御能力。 然而,当敌军装备精良,且兵力超过一千人,单一部族的防御能力基本就无法抵挡。 被认为实力强劲的梅佐特内竟在一日之间战败,嚣张的敌人杀死了所有勇士后还在所有的村庄展开劫掠。 彼此本就有仇怨,而今亦是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与弑杀的瓦良格人、狡猾的拉脱维亚人媾和绝无可能,不如血战到底。 “只要我动员的人足够多就有赢面,只依靠我本部兵马还不够,现在必须想办法增加兵力。对!就去奥克什泰特那里要兵。” 纳米西斯令自己的数位亲戚负责在本部部族组织军队,他自己则抓紧时间带领骑兵南下。 大首领突然的离开固然令帕斯瓦利斯的人们有所担忧,在听闻首领是去南方索要援兵之后,固然有着欣慰,同时也伴随着担忧。 本来许可梅佐特内的难民抵达已经令人们压力很多,难道真的还要许可南方的奥克什泰特人过境?那些人尚未正式与瑟米加利亚合并,再说他们内部也分派系,正是因为有的部族不同意与瑟米加利亚合并,于是两个部族大联盟合二为一的事还需继续探讨。 至少双方在平时没有矛盾。 奥克什泰特人分南北,他们以涅曼河为分界线,有的部族对北部的瑟米加利亚亲近有的则对南方的尤特文(立陶宛)人关系暧昧。 但这一次大首领纳米西斯不会跑得太远,他的目标极为明确——南方的乌佩特(upyte)城。 今立陶宛的帕涅韦日斯城在843年并不存在,然当地的滨河平坦地域很适合农耕,附近的土丘也有石料可以使用,使得这片区域很适合人员定居。 乌佩特,在奥克什泰特人的方言里就是“大土丘”,就像是北方的梅佐特内做的那般,本地人一样在土丘之顶建设一处祭坛,一大批民众以土丘祭坛为中心建设出大大小小的村庄。 乌佩特正是北方奥克什泰特人的活动中心,控制这里的首领名叫“木杖”斯特雷瓦,他不仅是首领更是本地的祭司。 上一届祭司去世后,首领斯特雷瓦拒绝承认下级祭司们推举出的新大祭司。 身为首领的他暴力夺走祭司们世代相传的“弯曲木杖”,不仅自称乌佩特的大祭司,更是亲自主持了旧祭司的火葬。 至此他有了“木杖”的绰号。乌佩特城是北部奥克什泰特人的祭祀中心,当这位首领享有了宗教权力,他对于各部族的统御力变得更强了。 不过更为强大者在北方,碍于自身的实力他不得不向瑟米加利亚人的大首领表示善意。再加上自己是篡夺的大祭司权力,此举并不能完全服众,那么利用外部势力的支持以夯实自己的统治就变得很必要。 于是,纳米西斯与乌佩特的斯特雷瓦成了儿女亲家。 倘若是一双脚步行,从帕斯瓦利斯走到乌佩特城需要两个昼夜。 纳米西斯的骑兵仅用一个白天的奔袭就冲到了目的地,对于骑兵的突访,乌佩特当地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北方的首领总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由于双方首领的关系较为密切,本地人可丝毫不觉得剽悍的瑟米加利亚骑兵是威胁。 骑兵们进入这不设防的河畔城市,集体冲向首领的居所。 在一众洗衣妇女与无聊顽童的观摩下,骑兵们纷纷下马,他们牵着缰绳原地待命,只见那位北方的首领纳米西斯,正握紧剑柄带着十多位侍卫急匆匆冲入斯特瓦雷的居所。 为首领站岗的人们还没加过这场面,他们认得北方是首领的脸,见其气势汹汹而来,没有一人胆敢阻挠而是清一色得让出一条路。 木门突然打开,正忙着与家人一起晚餐喝汤的斯特雷瓦大吃一惊。 “你?纳米西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都要傍晚了。” “我怎么不能来?”说着,纳米西斯看看左右,正巧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乃至年幼的外孙都在这里。 到底是人家首领的家里,虽为亲家,自己的侍从还是立刻回避得好。纳米西斯举手示意,待侍卫们火速离开后,他使劲一摆布袍,犹如回到自家一般坐在木地板上。 在众人疑惑、惊喜的目光中,他不客气问道:“怎么?不希望我和你们共进晚餐?” “这……”尴尬的气氛稍稍化解,首领斯特雷瓦即刻笑脸相迎:“你该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会为你宰一只羊,再准备一壶好麦酒。” “不必了。”纳米西斯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绷着脸接着话语道:“我的好朋友,现在可不是讨论是否宰羊喝酒的好时机啊。” 斯特雷瓦也响应得沉下脸:“难道你那边出了什么事?” “战争!战争爆发了!” “战争?”斯特雷瓦心头一紧,精神稍作调整,将喝汤的勺子放下:“难道还有什么敌人令伟大的你感觉压力?” “朋友,你在调侃吗?” “我不敢。” “我瓦良格人。”纳米西斯沉下一张老脸:“该死的瓦良格人!” 说着,他果断看向了同坐于此、嫁过来的心情明显很好的小女儿,以毫无感情的姿态直白道:“孩子,你姐姐和你姐夫都死了。他们被瓦良格人残忍杀害。” 现在,任何吃饭的心情荡然无存。 女人不敢相信父亲所言,年幼的男孩更无法理解姥爷的话。 现在的斯特雷瓦面色铁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瓦良格人?!他们……难道他们再一次发动袭击了?” “正是如此。我的梅佐特内已经崩溃,至少三千名勇士战死。通过战俘的供述,现在据说是全体瓦良格人的统帅向我们瑟米加利亚发动战争,他们的目标是想把我们全部杀尽,连……女人的命都不放过。 当瓦良格人大军得手后,下一步就要进攻你的乌佩特,他们要重现野蛮的杀戮,这是我们所有人都不能躲过的灾祸。” 在“木杖”斯特雷瓦的眼里,北方首领、自己的亲家是一个狂妄的男人。这家伙当然有着狂妄的资本,其人手握一支骑兵,更能快速动员一大批民兵。 一个被森林湖泽环绕的势力真的有必要组织一支常备骑兵,持续保持着民兵动员体制么? 某种意义上瑟米加利亚首领纳米西斯的作为与留里克颇为相似,但留里克组织大军的目的就是扩张掠夺,纳米西斯则为了自保。 十年前的战争属于虎头蛇尾,双方并没有达成任何形式的停战条约。瑟米加利亚当然想控制了里加,再把拉脱维亚吞并,垄断琥珀贸易后大发横财。前人的努力失败了,为此还结下梁子,纳米西斯即便不继续战争,也要维持一支军队避免敌人的报复。 十年时间足够麻痹很多人,恰是今年暂停的战争以前所未有的凶狠程度恢复进行。 大批骑马的瓦良格人与划船的瓦良格人在前开路,人数更多的拉脱维亚人跟进。 被处决的战俘声称,如此“五千人大军”依旧只是所谓罗斯王国的先锋军,后续军队还在赶来的路上,将有一万人的大军荡平瑟米加利亚。 战俘知道自己一定被杀,经历了虐待殴打后知道求饶毫无意义,那不如嘴硬到底,以吹牛的方式吓唬敌人。 很大程度上,对罗斯知之甚少的拉脱维亚民兵的吹牛话语仍然低估了罗斯王国的真正实力。一个人有十根手指,人们认知里的最大数字是“千”,一千战士被认为是庞然大物,“十千”战士大抵就可以毁天灭地了。 在这里,强烈的恐惧感与压抑感令北奥克什泰特首领斯特雷瓦浑身冒汗,他又感觉反胃,硬是将刚吃到肚子的饭菜全呕了出来。 现在还有继续吃饭的必要吗?已经没有了。 虽然奥克什泰特人无意和任何人开战,由于过于与瓦良格商人素无瓜葛,对那些人的认知始终停留在“可以做交易的游商”上。 只有本地的贵族对瓦良格人有更深一些的了解——他们也可以是一群凶残的佣兵。 一定是瑟米加利亚人发动的战争迫使更北方的家伙蓄力十年展开报复,在夹杂着这些年月瑟米加利亚一直对过境的瓦良格商人盘剥。毕竟是亲家,斯特雷瓦认为就是纳米西斯的一系列作为诱发了这场战争,现在任何的指责都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如何保命。 放手家园?太被动也太窝囊。 瑟米加利亚一方是一定要主动进攻的,不劳自己询问,斯特雷瓦也明白亲家就是来搬救兵的。 生死存亡之际没必要纠结与讨论,何况自己儿媳妇的姐姐已经死在这场战争中,虽说有一点牵强,斯特雷瓦已经说服了自己,他找到了一系列的理由以证明集结民兵出征很有必要。 但是,集结大军需要一些时间。 纳米西斯在乌佩特城等了三天,他欣喜于斯特雷瓦的诚意,北部的奥克什泰特多个部族响应号召,三日之内便有三千余民兵聚集在乌佩特土丘之下。 一场祭祀在丘顶祭坛进行,他两位首领一起宰了一头牛,并将之彻底焚烧以向天神宣誓战争。 现在时间已经进入儒略历的六月,来自南方的奥克什泰特军在他们的首领“木杖”斯特雷瓦的带领下,以全员步兵的姿态抵达了帕斯瓦利斯城——也是南方军事力量以客军身份首次抵达瑟米加利亚的大城。 纳米西斯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他的亲信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召集到了多达五千人的民兵。五千人看起来很多,实则鱼龙混杂。 那一千名最后的梅佐特内民兵就在这五千之众内,其余人员老少皆有,甚至还有一些女青年也带上农具改造的武器参战。 恐怖的流言在各个村庄蔓延,所谓里加的瓦良格大军是被饿狼、狂熊还要凶狠的存在,他们会杀死一切活物,女人孩子都会惨遭毒手。流言不像是虚假的,只因梅佐特内已经遭遇厄运,难民们人数众多而口径非常一致,实在让人相信瓦良格大军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集结出的五千大军聚集帕斯瓦利斯,他们不得不自带干粮等待着大首领归来后发动全力反攻。 起初所有人都被恐惧心态困扰着,不过看到了那密密麻麻如森林般的长矛,民兵们顿时来了自信。 又随着骑马的大首领带着三千南方援军抵达,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屹立于平静流淌的利耶卢佩河河畔。 从来没有过! 瑟米加利亚与奥克什泰特进行了首次军事联合,骑兵、步兵混在一起接近九千民兵,为了保卫家园抵抗入侵、为了为死难的同族复仇,两个亲缘关系很近的族群联合起来,显得他们仿佛已经合并成一个邦国。 至少在军事指挥上这支联军有着空前的统一。 瑟米加利亚大首领纳米西斯,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可以统御一支兵力近九千的大军。 空前数量的战士将自己的帕斯瓦利斯城填满,当他们聚集一处开始行进,就是一大片长矛森林在前进。 再在“木杖”斯特雷瓦带着他的全套祭司班子,在河畔进行一次盛大祭司后,联军排成长队向着利耶卢佩河下游浩浩荡荡前进。 现在,在这气候宜人的六月上旬,瑟米加利亚以尽可能的快速发动反攻。 对此,完全占领梅佐特内,并与后方里加完全取得联络的罗斯拉脱维亚联军,已经做好了阻击敌人反攻的心理准备。 何止如此,身经百战的罗斯大将菲斯克,他特意派出的斥候骑兵盘踞在所谓两河交汇处(今包斯卡城),倘若敌人反攻,这个位置是敌人必经之路。 一边是带着暴怒情绪进军的九千之众,一边是以逸待劳的罗斯联军。 新的大战即将爆发…… 第1393章 为战争继续加码 大王的军队合适来呢?不知道。 菲斯克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其实是老老实实待在里加,等罗斯王军队一到,就合兵一处就正式开启西征法兰克。 与里加当地的丹麦移民、拉脱维亚人开启的这场远征瑟米加利亚战争,它虽然有着合理性,但这种合理性程度有限。 何必呢?哪怕是为了走陆路以更快的速度穿过库尔兰半岛抵达所谓“西海岸”,也不一定必须通过瑟米加利亚人的梅佐特内。 不可否认的是,占领这座城后,未来罗斯军陆路部队将能更好的穿行大地,以更迅捷的速度抵达所谓瑟堡(利耶帕亚)。 因为这个时代的什韦特河的下游河道像东北方向延伸,继而在靠近梅佐特内城的利耶卢佩河注入大河,而非更加靠北的地域。 什韦特河在冬季结冰时是很好的通路,现在它的河畔区域仍可正常通行。它的上游向西方延伸,卖琥珀的奥斯坦一行,他们就是走这条路来的。 梅佐特内存在本身就是交通要冲,它现在成为罗斯-拉脱维亚联军的大军营,以土丘祭坛为中心,四千余名战士驻扎在这里。 首领的家成为菲斯克的指挥中枢与居住地,整个城市的建筑被保留得很完好,绝大部分战士们都住在了城中。 梅佐特内城换了主人,菲斯克将之作为大军营后立刻展开了针对性布防。 他的布防不仅体现在远方安排了斥候骑兵作为哨兵以提防敌人的强力反攻。 瑟米加利亚人信仰的神只罗斯并不在乎,至于拉脱维亚人也信仰同样的大神迭瓦斯,那些家伙们是否在乎与罗斯何干,既然作为罗斯的友军,就必须听从罗斯的安排。 于是,梅佐特内的土丘祭坛被彻底捣毁了,菲斯克下令在上面搭建一座了望塔,再安排几个视力很好的兄弟轮岗坐在上面眺望四周,这样待在平坦大地中的制高点,面对着河流与河畔区域的必然行军路,敌人若出现,远远得就能被了望者观察到端倪——菲斯克为保险起见,没有完全寄希望于斥候骑兵的侦查。 构成祭坛主体的仪式性立柱并没有拆毁,就以它们为关键木桩,一座简陋的塔楼迅速建成。 仅有了望塔还不够,一根拆毁的房舍木梁被充当旗杆,它屹立在曾为祭坛的土丘顶,全军保留的最大一面罗斯旗帜挂起来随风飘扬。 大量罗斯旗挂在显眼的位置,旗下全军进入战备休整状态。 战士们被要求时刻准备着,以便在敌人大举反攻时可以立刻投入战斗。 菲斯克想得很好,他可以很好的命令自己的骑兵与小斯普尤特的步兵,对于调遣斯特坎德的丹麦战士就有些吃力了。 至于那些各个拉脱维亚村民构成的前所未有之远征军,他们分明是一群难以掌控的流寇! 无可奈何之下,菲斯克只能要求那些村民的头人,即各村庄博雅尔的儿子,坚决维持自己部下的恒定,做到不擅自撤退不贸然进军,老实待在梅佐特内一直等到罗斯王的抵达。 可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今日天气不太好,或者说只有这一带飘来一股乌云,下了一场短促小雨后天气后放晴了。 大地变得湿润了些,这对驻扎该地的战士们实在是糟糕的体验。 好在气温很适宜,人们纷纷脱掉潮湿的衣服,在城外的河畔区域点燃篝火展开烘烤。 他们更是跳进利耶卢佩河洗掉一身污泥皮屑,尤其是拉脱维亚民兵,他们打仗还顺手带着鱼钩、渔网,就在河边顺便捞一些河鲜打牙祭。 雨后第一天,指挥所的木屋里一片宁静。 菲斯克平静地坐在这里,他将甲衣放在一边,穿着很是简单。 他的面前摆着一尊陶盆,其中燃着一些炭火默默炙烤着吊下来的青铜壶——他只想喝些热的花茶水。 今日斯特坎德也坐在这里,他同样闲来无事,一并期待着这壶花茶煮好了自己跟着舒服得饮用。 毕竟河水总有一股泥腥味,想要河水舒服就当加入一些晒干的菊花煮好的慢慢喝。 “现在,你的人都时刻准备着的吗?”菲斯克随口一问。 无事可做的斯特坎德也就侃侃而谈:“当然做好了准备。不过……只有神知道敌人是否反攻、何时反攻。” “他们断然会反攻的。以我充分的作战经验估计,只要那些家伙不是敢于引颈受戮的懦夫,在梅佐特内被我们杀了至少三千人,如此大仇会迫使他们全力反攻。” “这……真是你希望的?” “希望。也不希望。”菲斯克耸耸肩:“咱们在里加不是商量好了吗?说到底这不是你乐意看到的吗?” “可是。若真如此,战争的规模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我……并不打算与瑟米加利亚人打一场奠定未来的决战。至少现在不希望。”斯特坎德如实表述自己的心声。 “麦粥已经熬好,说什么都太迟。反正我们取得了大胜而损失可以忽略,优势在我。现在我们只只要静静等着罗斯王来就好了。” 菲斯克给斯特坎德提了个醒:“现在都六月份了,大王究竟在干什么。他要远征法兰克,大海早已解冻,他的大军怎么还不到里加。” “也许是在做更缜密的筹备吧。法兰克的很多贵族实力强劲,三年前罗斯虽然赢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菲斯克没有再回忆往事,他挺直身躯:“大王不会食言,除非又什么大事比远征法兰克还要很重要的。哪里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我就是要守住这个梅佐特内,无论发生什么,在大王的陆路部队抵达之前我是绝不会退兵的。” 斯特坎德感觉到这秃头小子是态度坚决的守卫者,但以罗斯骑兵展现出的恐怖战斗力,他何必摆出一副大无畏的姿态呢?有此强军在,罗斯骑兵不主动继续进攻瑟米加利亚城市、村庄就是保持低调仁慈,真的还要担心敌人的反扑? “嘿嘿嘿。”斯特坎德微微揪着胡须笑出声:“随便你的安排吧!你既然高看敌人,姑且我也相信那些家伙是悍勇者。所以,你把押运战利品回里加的工作交给那小子,真的合适吗?” 菲斯克点点头:“埃里克·斯普尤特松,这小子很有前途。他是斯普尤特的大儿子,我信得过这小子,而且,估计也只有他的话才会令斯普尤特信服。” “继续运一批食物来……我看有些多此一举。”斯特坎德随口又说。 “嘿嘿,我要的可不只是食物哦!还有更多的箭矢,以及那些押运物资的人。他们就充当步兵加强我们的力量。” “嘁,你就是太高看敌人了。一味的认为他们会大举反击,倘若果真如此,你想方设法增兵我无话可说,可在我看来是多此一举的。” 毕竟斯特坎德看到了尸横遍野的场面,箭矢的棕黄色羽毛好似麦穗,死尸以极为密集的姿态躺得层层叠叠。他参与到了大半年前反击斯摩棱斯克的战争,这是当时的战争惨烈程度好像并不及自己直接参与的梅佐特内之战。 他始终对瑟米加利亚有着偏见,十年前里加的丹麦战士们是胜利者,十年后,里加方面与罗斯合兵取得战果更大。 瑟米加利亚就该是被打断了骨头的狗,一想到战士们收殓了超过三千具敌方战士的尸体,很难想象瑟米加利亚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 只有菲斯克始终相信敌人会全力反攻,斯特坎德则觉得敌人的最高首领会带上一批贡品前往梅佐特内称臣纳贡呢。 此时,一支小规模船队正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利耶卢佩河下游漂去。 年轻的埃里克·斯普尤特松,作为新世代的老罗斯人、下一代萨列马岛伯爵,他很需要一系列的战功来配得上自己必将继承的爵位,他也是很倔强的男孩。 年轻人奉命带着一批战利品回里加报信,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必须快,在抵达里加见了父亲后,可要抓紧时间再赶回旗帜飘扬的梅佐特内。 完全不同于斯特坎德的估计,年轻人对菲斯克大哥的话深信不疑。 这位小斯普尤特与菲斯克有共同出身,自然有着部分的血缘关系,做弟弟的很愿意相信哥哥,他对敌人大举入侵一事深信不疑,可不希望在大决战爆发之际自己没有赶上趟。 战利品多是一些破旧铁器,又有一大批木制农具。罗斯军虽将之视作垃圾,它们则是拉脱维亚农民喜闻乐见的好东西。很大程度上,埃里克斯普尤特松不是在给罗斯运输战利品,而是将之一股脑扔到里加后,等着战争结束了由那些拉脱维亚人认领这堆破烂。 战利品的实用性远远低于它们的象征价值,年轻人春风得意,悬挂着罗斯旗帜的长船牢牢抓住充足的白昼,仅仅两天时间就冲到了里加,与他的父亲年老的斯普尤特相会。 他顾不得疲惫,船队刚刚突兀得抵港就急吼吼得卸货。 乱七八糟的东西仍在岸上,短时间内吸引来大量的里加民众,消息很快传到斯普尤特的耳朵里,吃惊于自己的儿子突然归来,这便急匆匆赶到码头一探究竟。 于是,小斯普尤特被他的父亲拉回伯爵宅邸,连带着那些负责押运货物的兄弟也都得到了一番款待,其中一些人作为客人也进入了伯爵的议事庭。 老父亲很看中自己立功的儿子,巴不得这孩子屡立新功。 小埃里克狼吞虎咽得干掉一尾鳕鱼,又吃掉一大碗麦粥,美滋滋地打一个饱嗝,好似所有因划桨而起的疲惫荡然无存。 “战斗胜利了吗?你的菲斯克叔叔消灭了很多瑟米加利亚人?那个梅佐特内终于被占领了?”剑儿子吃好喝好,斯普尤特的大嘴如连珠炮般嘚啵起来。 见状,小埃里克只好一句一句得回应父亲的疑问。 除此外他也奉上了菲斯克的亲笔信。 硬纸上用非常传统的卢恩文写了一番短语:“我是菲斯克。给我食物,给我箭矢,给我战士,给我更多,防备决战。” 过去的卢恩字母都是用刀子刻在木板、石块上,故而总是横平竖直棱角分明,写在纸张上它就变得潦草了。 罗斯王的大军还没有抵达,这使得本该带领船队出海巡逻的斯普尤特本人,不得不带着一些兄弟老老实实待在里加。为了迎接罗斯王的海军停靠,他可是特别差人修善了里加旧有的码头,并在淤泥都的地方插入了一批新的松木为基地木桩,一批新栈桥仍在叮叮咣咣中建造。 考虑到很多船只可以通过冲滩的方式靠岸,斯普尤特还在里加选出一片细砂极多的海滩为搁浅两地,相信里加可以完全接纳罗斯远征军。 只是,等待慢慢变成煎熬,能让这位老家伙提起精气神的,也的确仅剩下远征瑟米加利亚了。 他看懂了书信上潦草的文字,虽说对菲斯克这家伙的话有点怀疑。万一呢?如果敌人真的全力反攻,罗斯军有了一些闪失,自己可是要担着连带责任。 斯普尤特非常清楚大王留里克对于骑兵的态度。 所谓骑兵若是在法兰克战场上蒙受很大损失,只能解释为无可奈何的命运。若是骑兵们因介入在错误时间发动的“罗斯瑟米加利亚战争”而蒙受损失,只有神知道大王会如何愤怒。 增兵并非什么问题,只是里加方面在大半年前的战争死了一批勇士,若再征兵就只能要求一批渔民入伍了。 斯普尤特没有磨蹭,令人欣喜的是,当他竖起招兵旗,大量的里加的拉脱维亚人渔民高高兴兴聚集在旗帜之下。他们是渔民也是拉脱维亚族裔,然他们早就与那些内陆村庄做了切割,居住在里加城市靠着捕鱼为生,再通过贩卖渔获和粗制海盐从中获利。 这些渔民非常排斥风险,以至于他们表面上已经瓦良格化,内心里可缺乏真正丹麦裔瓦良格人的进取心。他们一心求稳,不过面对自认为的必胜局面,一批渔民可不想错过机会。 至少对于瑟米加利亚人,他们心中始终有着一些胜利者心态。过去移民们并不愿意主动招惹那些家伙,他们的自信皆来自十年前的那场漂亮的防守反击。渔民们其实没有真的参与作战,倒是他们划着船为花钱买来的丹麦移民佣兵提供便利,使得丹麦佣兵突然大举过河、以漂亮的突袭毁了瑟米加利亚大军营。 这次与十年前的情况似乎也差不多,渔民们的工作仍是运输人员与货物,加之远征军急需大量食物,等同于自己新捕捞渔获与之前制作的鱼干都能快速卖掉。 于是,斯普尤特快速召集到十条长船与三十条渔船,本该卖给罗斯王的箭矢,斯普尤特索性自己买下一批,并鼓励里加的造箭匠人们做出捐赠,一说是直接带上自己的弓箭参军。 渔民、手工业者,乃至里加本地的拉脱维亚人商人,很大程度上他们就是里加这座城的第一批市民,他们对于风险强烈排斥,倒是当大家都认为军事行动稳赚不赔,情况就从排斥变得加码投入。 发战争财是致富捷径,再说商人家族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派出家丁出战——用一场决定性战役击败瑟米加利亚,里加的商业安全永远得到保障。 斯普尤特本人仍然不会离开里加,他本人在为这场临时作战继续加码,为此将自己在过去时期掠夺的财富,分出一批钱财换成了里加当地人制作的箭矢,作为自己对于战争的一笔重要投资。 只要参战了就有掠夺战利品权力,里加城市的拉脱维亚人又拼凑出一支四百人的武装力量,斯普尤特再从本城的罗斯社区和丹麦社区招募一些人,于是一些金色头发的女人也带上战斧背上圆盾跳上船——她们想与自己在梅佐特内驻守的丈夫并肩作战。 至于其他人,战也好不战也罢,抓住机会再把梅佐特内当地洗劫一番生活用品岂不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就算敌人发动反攻,自有强悍的罗斯军将之消灭,届时兄弟们跟在罗斯军身后打一场顺风仗,待罗斯人无暇打扫战场之际,抓紧时间把被杀的瑟米加利亚人尸体扒一个赶紧。 什么遗落的武器、农具都要拿走,也包括染血的麻布衣服和粗制鞋子也带走。 于是,埃里克斯普尤特松,这一次年轻人以很短的时间、在父亲的命令下带领着一支由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划着五花八门的船只构成一直多达四百人的力量,又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冲向梅佐特内。 罗斯-拉脱维亚在全力为战争价码,以至于最终驻守在梅佐特内的武装者会膨胀得超过五千。 倘若大战打不起来就太浪费这番折腾了,远方的斥候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以至于菲斯克在等待中不禁也有些狐疑:“要是打不起来就太糗了,难道我该主动进攻吗?不!我可不能。如果那些人还是不来打仗也不来投降,等我接应了罗斯王,在大军向西扬长而去后就一把火将梅佐特内焚毁,其余村庄一样烧个干净。” 不过,菲斯克的等待并不长久。斥候骑兵在今日包斯卡城区域内活动,所谓在两条河构成的“丁字路口”因过于无聊做了一番冒险探索。 有斥候悄悄地摸索到了已经被抢掠一边的上泽米村镇,对于这里发生过的劫难他们深感莫名其妙。却在几天后,大胆在空空荡荡却有明显有着烟火气息的村镇游荡的斥候骑兵,突然看到了远方晃动的人影,与那密密麻麻的长矛阵列。 随着那些水路并进人影之逼近,这不正是老大预估中的瑟米加利亚人复仇大军吗? 斥候骑兵猛甩坐骑马鞭,纵马一溜烟消失不见…… 第1394章 却敌 南方是森林,北方也是森林。 在森林的夹缝中是较为宽阔的利耶卢佩河河道,以及河畔的农田与村庄。 前进的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军浩浩荡荡得抵达下泽米村镇,面对着村镇被破坏的惨状,人们多少知道了此事是何人所为。真相并不重要!倘若不是瓦良格人入寇,平静的村镇怎会被破坏? 所以,一切的责任都是瓦良格人,以及跟在那些恶人身后如同哈巴狗的拉脱维亚人。 联军看到了被洗劫一空的村镇,此刻大首领纳米西斯带领骑兵巡视全军,他奋力高呼:“记住你们看到的!这是瓦良格人所为!杀死他们,保卫我们的财产,保卫我们的家园!” 很多人明明知道这是梅佐特内难民所为,既然大首领这么说了,现在指责难民也没了意义。 再说,那些由难民组成的最后的梅佐特内军,在全新的的战斗中他们必将打头阵。 下泽米村镇的人们就在军中,事到如今家园被毁他们也懒得再怪罪梅佐特内人。 水路并进的人们在当今包斯卡城的位置展开渡河行动。 一条关键支流汇入利耶卢佩河,迫使联军必须通过该支流抵达大河的右岸(北岸),方可走在麦苗茁壮成长的农田里直奔梅佐特内。 他们急于赶路,在上泽米村镇没有察觉到这里有着奇怪的马蹄印,在直接淌水过河时,一样没有注意到近岸泥地中的马蹄印记。 因为瑟米加利亚骑兵很大程度上只是“会骑马的人”,钉马掌与马镫属于高级的玩意,哪怕没有它们,骑兵一样可以进退自如。纳米西斯本人就是两腿夹着马腹,他本人成了罗圈腿,臀部也显得比别的男人肥大,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凭借一双腿如夹子一般,将整个夹在马背上不掉。 他与他的骑兵训练得足够娴熟,即便马鞍只是一块铺在马背上的裹布皮垫,他们都能抓住缰绳一记纵跃就窜上马。 他们的马匹没有蹄铁,固然这样的马蹄不够耐磨,介于拉脱维亚地区整体缺石头、土壤偏湿润,马蹄的磨损并不明显,纳米西斯也就没有计划斥巨资跑到尤特文人的地盘,拜托当地匠人给自己的骑兵全体钉马掌。 还有谁如罗斯一样可以大规模装备铁器吗? 纳米西斯的联军兵力极为庞大,这给了战士们前所未有的自信,也令她这位指挥官有了必胜的信心。 “我有兵九千,我的精锐尽出,仅仅靠着人数的优势,我只要发动一次勇敢的冲锋,纵使瓦良格人再摆出该死的盾墙,也会在我洪水般的冲锋下崩溃!那些骑兵又算什么?我的骑兵可以和他们碰一碰,再不济步兵全部压上让那些家伙逃不掉,最后我一战俘获大量马匹,我的权势就更强大了。” 纳米西斯做着美梦,当然为了这一战他也赌上了家族命运。可以打仗的儿子、女儿全部参战,只要打赢,自己家族的统治就坚如磐石。至于战败的可能……看看这浩浩荡荡的长矛之林吧!难道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强大的军队么? 兵力数量前所未有,它掩盖了联军诸多方面的劣势。 譬如,这个时代仅有少数军队重视后勤,联军携带的食物不多,糟糕的是其中还缺乏油脂。 战斗是极为消耗体能的行为,仅以留里克为罗斯军做的标准,非战斗时期一名战士一日的军粮配给里必然有一磅麦子,其余的副食虽然五花八门,它们以鱼干和奶制品为主。在副食中的极品就是单纯的油脂,牛奶黄油与驯鹿油是准备量最大的,成膏状的油脂封坛,在军队宿营熬煮麦粥时候一定要放一些,它的目的虽是增加麦粥的口感与香气,客观上也为战士提供额外的超大热量。 完全状态的罗斯军真的参与到战斗,战士的一天伙食之基础主粮将迅速提高到至少三磅麦子。 罗斯军并不能做到大鱼大肉,为了应对鏖战时期的巨量消耗,就只能依靠着高碳水饮食找补。这也是留里克为何计划着罗斯军主力要在拿骚-科布伦茨地区驻军,不仅那里是罗斯早早布局的安全区域,更在于当地的物产丰富。普通葡萄酒根本就是一坛轻度发酵的浓葡萄汁,它极为甜蜜!以留里克对于甜型葡萄酒的理解,恐怕从拿骚进口的葡萄酒,那糖含量肯定是超过了一升三百克。那可是一坛“浓糖水”,就补充战士体力而言实在是神器。何况它也是北方世界过去罕见的果酒,喝着它来补充体力,战士会因自豪而自信。 但是这一切纳米西斯的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联军根本做不到。 那些民兵战士带着各种农具上战场,装备量最大的就是长矛。 所谓长矛,一批是真的狩猎用长矛,一批则是用鱼叉、镰刀、匕首做矛头临时制造。 更有甚者的矛根本就是一根长松木,它至少是笔直的,在前端削出尖刺,这就算矛的。 某种意义上用斩木为兵形容这支民兵武装颇为贴切。 男人女人,老的少的,他们并没有堂堂大军的威严,在全体过河后战士们必须解决一件事——想办法弄干自己的衣服。 就在如今的包斯卡城的北部,一片开阔地成为联军的大营地。 他们钻木取火费了一些劲点燃第一摊篝火,很快大量篝火伴随着呛人的浓烟腾空而起。 纳米西斯并不懂军事伪装,他只知道天色渐暗、所有人衣服潮湿不堪,很多人的粮食也沾了水,这一切都迫使联军必须大肆点燃篝火。 对于他这位大首领,伪装与否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没有伪装也没有斥候,就只是一支水路并进的大军慢慢地进入原是梅佐特内部族的地盘。 这并非一种因必胜心态而引起的傲慢,完全就是他的无知,因为在东北欧与北欧的各方势力中,曾有过、知道如何打万人规模大战的国家就只有罗斯。 正巧,参与多次万人之战的罗斯大将菲斯克,正当联军磨磨蹭蹭之际,他已经得到斥候骑兵快马加鞭的重大情报。 骑兵风一般冲到梅佐特内罗斯军营,当连日无战事、闲适到一直在河里摸鱼抓螃蟹取乐的罗斯战士看到头顶插了大量羽毛的斥候归来,就凭着这些人狂奔的姿态就意识到战争之事终于稳了。 罗斯军巴不得再有一场大战,待正式的消息还没明确,闲情逸趣的战士纷纷抱着极大的热情紧张行动。“休假”到此为止,训练有素但他们相信菲斯克老大即将下达作战令,接着就是兵力变得空前强大的罗斯-拉脱维亚联军主动出击。 因为,梅佐特内城本身对罗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它的地理位置。罗斯没有理由固守这座城,以罗斯过往的经验,主动出击从来是罗斯的优选,正所谓来自与罗斯王的教导——我们永远要抓住战场主动权,如牵牛般牵着敌人跑。 斥候冲入大将的指挥所,此房舍高悬多面罗斯旗,它变得极为号召。 这些带着重大消息斥候立即下马,他们都是第一旗队的老兵,都敢称呼菲斯克一句“大哥”尽显彼此的信任。 “终于,敌军出现了?”不劳部下汇报,已经大喜过望的菲斯克猜测问道。 “老大你都猜到了?”小队长吃了一惊。 “一切尽在掌握。说吧,敌军兵力如何?” 于是这些斥候将自己的见闻一五一十说个清楚,奈何他们并非真的近距离观察敌军,对敌的描述显得模糊与苍白,并非菲斯克期待的那样。 不过他们实在给自己提了个醒,菲斯克轻捏胡须微微思考:“内河船队,长矛之多向行进的树林。他们居然大肆装备长矛,我怎么想到了梅德韦特的斯拉夫旗队?那些兄弟也是人均持矛的。该不会,他们是打算用这个克制我的骑兵?” 他想了一番,此事斯普尤特也在这间屋舍,两人凑在一起正好想一些应对招数。 敌军兵力如何尚不明朗,可以估测到敌人兵力极为强大。 “也许我该派出一支队伍试探一下他们的实力。”像是自言自语,实则也是菲斯克在询问斯普尤特的意思。 “你在问我吗?” “算是吧。你怎么看?全力压上?还是派出轻兵试探实力?” “你是大将,你经验丰富。”斯特坎德耸耸肩,把决定权还了回去。 该如何是好?菲斯克知道自己必须快点拿定主意。 于心,他从不觉得拉脱维亚民兵是战斗意志坚决之人,再从那些新到的里加城市居民的态度又可见到一些端倪,那是一群很市侩的人,仿佛所有的拉脱维亚人都是这场战争的投机者。 他们不仅是只能打顺风仗,也不想主动站在风险承担最初的伤亡。 “嘁,要是你们都是勇士,岂能十多年前就把军权卖给了丹麦佣兵?现在还不是把军权又委托给了我罗斯。”越是这么想菲斯克就越觉得那兵力已经膨胀到四千人的拉脱维亚兵靠不住。 也许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也会去拼命,现在完全没到那个份儿上。 现在整个河道两岸的村庄被彻底洗劫,后劲的那些里加投机者们,在运输完必要的军粮货物后,就开始划着船挨个清扫无人的村庄,将最后一尊陶瓮、一个木盆也带走,就好似鬣狗舔舐干净角马肋骨上最后的血丝。 菲斯克使劲咬咬牙,他勃然而起使劲跺脚:“我带着骑兵去和他们碰一碰,敌人到底是什么档次,我一战便知。” 斯特坎德耸耸肩,抬着头看着这位秃头将军:“就像最初的作战那样?说不定这一次又是你的九百骑将敌歼灭得七七八八。” “愿奥丁赐予我力量!不过,你……”菲斯克俯视道:“我的骑兵不会离城太远,你的人也抓紧时间布置。我对拉脱维亚战士缺乏信心,他们倒是可以为我军支撑起庞大体量。你们所有人就在梅佐特内待命,我将在明日主动出击,倘若有全歼敌人的机会,我会给你们发信号。” 斯特坎德狠狠点头:“很好,这样我们一拥而上获得胜利。” 待在土丘之顶的目光敏锐战士看到了远方的烟尘,他们高度警觉并向菲斯克做汇报。 再到入夜时分,天空的云朵不再骗人。 一边是梅佐特内城的罗斯联军大军营,由于篝火甚众,天上的云彩又被照得发红发亮。 一边是瑟米加利亚联军的河畔大营,他们的篝火比罗斯更多更密,天空一样发红发亮。 彼此变得透明,这下大家都不能忽视对方的存在,战前一切的估计都因全新的局面而调整。 对于罗斯,由于翘首以盼的敌人终于出现,急得挠痒痒的战士喜闻乐见于即将有杀敌以血祭奥丁的机会。 对于瑟米加利亚,可以见得在梅佐特内方向的确为一大群人占领,篝火之多天空都烧着了一般。 菲斯克这番连夜与众军官开了会,那些拉脱维亚贵族们纷纷与会。 这些五花八门的人各方面素质参差不齐,罗斯也不可能指望他们做到捻成一股绳做复杂战术动作。 毕竟人数最多的拉脱维亚军成分五花八门,他们也完全不懂罗斯军的号角系统与旗语系统。战争回归了它的原始本质——群殴。 倘若战争变成两伙人冲在一起没有章法的乱打乱杀,那么罗斯要做的就是在乱战之前尽可能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与士气。 骑兵们都得到了命令,所有人连夜饲喂自己的战马大量加了盐的麦子,个人整顿好全部的武器,尤其是箭矢必须在马鞍左右各带一个基数。 清晨,当弥漫大地的浓雾散去后,三支骑兵队在菲斯克的带领下,由先前的斥候引路,他们在利耶卢佩河右岸(北岸)向着做完看到的红彤彤的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未曾见面的双方像是有着极大的默契,纳米西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果断派遣完全有梅佐特内难民组织的武装作为先锋官、或曰“肉侦”去试探一下瓦良格人的实力。 毕竟纳米西斯的瑟米加利亚军主力未曾与敌交手,他们究竟如何还需要自己亲眼去瞧瞧。 也许这样做有些残忍,派出近千名难民兵探路,也许他们会遭遇重大损失,这样梅佐特内部族也迎来彻底毁灭。 纳米西斯的理由充分,这是彼此间的约定,梅佐特内民兵没有资格拒绝。 为了确保这千人起码的信心,也是提防这些人畏战逃跑,加之纳米西斯本人的好奇,他亲自带着骑兵催促这些人的推进,自己成为观察者,骑兵队成为了督战队。 就这样,当雾气散去,瑟米加利亚军先头部队出发! 两军未曾见面,都派出了少部分军队做试探性进攻,巧合的是双方的指挥官皆在军中。 如果菲斯克杀了纳米西斯,决战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至于纳米西斯有没有机会杀死菲斯克…… 纳米西斯对罗斯几乎一无所知,对罗斯大将就完全没有概念了。 一边是步兵,一边是骑兵,双方在平坦区域内愈发彼此接近,终于遭遇战爆发了。 “全军注意!敌人来了。号手!倾听我的话给他们发信号!” 菲斯克这便又说起短语词汇,号手翻译成不同频率曲调的号声,很快三个旗队都明白了自己的战术动作。 毕竟敌人乍看去就是一群扛着矛的兵,莫名其妙的是他们兵力何其之少,乍看去还不及骑兵的一半。 本是呈现较为松散队形推进的骑兵整体就像是庞然大物,他们得令后迅速分开。好似一支老虎钳伸了过去,菲斯克的第一队在中军,卡尔和斯温分属两翼,三支罗斯旗队以最传统的钳形攻势意欲杀敌一个片甲不留。 与此同时,见得骑兵乍现的难民武装,他们的士气顷刻间竟土崩瓦解。 这令在后方督战的纳米西斯难以置信,但难民军的崩溃已经无法用一触即溃形容,只能说望风而逃。 “不准退兵!没有打就撤,不可以!来人呐,杀了他们阻止他们撤退!” 可是,瑟米加利亚骑兵也不想亲手杀死这些同族,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些女战士。 好在他们很快不用纠结于杀不杀的问题,因为闻所未闻的瓦良格人骑兵风驰电掣而来。 比那马蹄先一步到来的是大量箭矢。 因为菲斯克吃惊得注意到敌人居然也有骑马者,罗斯三个旗队的战士们从没想到还能与瑟米加利亚骑兵碰一碰,老战士毫不犹豫联想到了法兰克骑兵。那可是敌人的骑兵!战士们顿时收了自己的傲慢,这番打算把敌人骑兵也一股脑消灭。 菲斯克倒是想得多了些:“我的神射手们!杀死敌人的骑手,夺了他们的战马。大王来了献上我们的战利品,这是大功!” 战斗开始了。 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的箭矢让本就士气崩溃的难民武装糜烂到无可附加的程度,他们在溃逃,这场面令纳米西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可能稀里糊涂被杀。 因为已经有瑟米加利亚骑兵中箭坠马。 双方都有骑兵,一方是兵强马壮兵力多,人人配备弓矢确保了非接触作战。 罗斯骑兵一贯战士就是所谓“放风筝”与“帕提亚”,坚决贯彻不接触搏杀、拼命射箭原则。 “该死,这也算是瓦良格人?他们绝对不是!”纳米西斯完全不懂,他干脆下令撤退。 瑟米加利亚骑兵全然不顾那些难民武装在敌方的蓝白色调为主的骑兵袭击下毁灭,纳米西斯带着自己的人一顿狂遁。 不料他注意到那些怪物般的骑兵竞对自己穷追不舍,他们一边追还一边放箭,仿佛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并落实着“斩首行动”。 逃命的人风驰电掣,菲斯克也改了主意,他相信这群逃跑的家伙能将自己引到他们的大营,这下便于接下来的决战。 果不其然,菲斯克在关键的位置悬崖勒马。 只见眼前密密麻麻坐着人,见得自己的骑兵队抵达,那些家伙迅速站起来。 “啊!居然是真的!他们兵力如此庞大,全都是人?!”接着菲斯克又是一番语无伦次的嘟囔、 “老大,打不打?”掌握号角的副手问。 “再看看,我们就站在这里。听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主动攻击!你不准吹号。”菲斯克咬紧牙关命令道。 现在三个旗队排成骑墙,他们不进攻,就如塑像一般杵在瑟米加利亚联军的北方不远处,蓝白色调与环境格格不入,怪异的姿态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鬼神的世界。 第1395章 他们向着梅佐特内土丘冲锋 骑兵排成一堵墙,他们穿着统一制服,完全统一的头盔插着完全一致的大雁飞羽,罗斯旗帜在各旗队飘扬。 战士手握骑弓虽是都可以发动攻击,他们被菲斯克命令保持镇定,而他自己就静看敌人的动静。 突然间冲到敌人庞大营地的边缘,虽然菲斯克有所预估,真的见到敌人庞大兵力不禁很是焦头烂额。 他倒是不怵这些一眼便知的骑兵,就好似面前摆着一大块肉,从哪里下刀子还真不好说。 那一千名难民构成的先锋军已经在罗斯骑兵的冲击下被驱散,骑兵射杀了很多人,菲斯克亲率主力杀奔瑟米加利亚联军大营地,仅有少数人在后方打扫战场。 追击的意义大于全歼,一些未被杀死的敌人四处逃窜,便有人拖着受伤的身子向着东北方向一路狂奔,只求跑到森林里藏起来。 最后的梅佐特内军崩溃了,游击骑兵打扫战场,回收大部队发射的箭矢、给敌伤兵补刀,他们还高高兴兴得缴获了一些战马。 上一次在战场上缴获战马还是三年前首次进入法兰克作战之时,法兰克的罗马血统战马可比罗斯的突厥马高壮,唯一的缺点恐怕是耐力不行。只要不逼迫战马连续数月的行动,法兰克马总体更有优势。 但罗斯更需要高耐力的突厥马,令战士们高兴的是,虽说现在缴获的瑟米加利亚人战马寒酸到连马蹄铁都没有,马匹的各方面形态都表明它们大概有着草原血统。 令战士讶异的是,这些马的腹部……没有? 它们居然是一群被骟了的马! 罗斯骑兵的坐骑以母马为主,固然大家都知道公马更为强大,然它们的脾气总是很暴躁,尤其到了繁殖季,公马总会变得野性难驯。 罗斯尚不掌握优秀的骟马技艺,为了追求长途作战的综合稳定性,整体实力偏弱的母马成了作战核心。而这也进一步迫使罗斯骑兵不愿意策马冲入敌阵,而主动选择迂回射箭的策略,这一切都实在考虑了乘骑母马的实力问题。 抓到一些被骟了马也好过公马,至于它们没有马蹄铁一事这从来不是问题。 罗斯远征军必带一些工匠与重武器的更换配件。 马蹄铁作为一种必要配件自然携带一些,等大王带兵抵达后,这些缴获的马匹自会拥有崭新的碳钢蹄铁。 此时,战场仍旧陷入一种鬼魅般的尴尬中。 被吓了一跳的瑟米加利亚联军民兵们,他们又是呼喊又是吹口哨,发出各种声音要求兄弟姐妹们带着武器站起来。 匆匆撤回的大首领纳米西斯显得很狼狈,他已顾不得考虑那些一千名难民组装的结局,现在瓦良格人骑兵凶悍得杀到面前,当务之急就是反击! 只有回到营地了纳米西斯才有一丝喘息,他终于调转马头,终于再以正脸怒视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 “所有人!拿起你们的矛,矛头对准他们。” 纳米西斯并没有下令全力反攻,毕竟这也是训练了骑兵队的男人,知道步兵们嗷嗷叫地冲上去,那些该死的骑兵一溜烟就跑了。 乍看去瓦良格骑兵只是排成骑墙迟迟不进攻,亦或是在寻找己方的破绽发动袭击。 也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组成庞大的刺猬站,矛头一致对外使得敌人骑兵根本攻不动。 纳米西斯又急忙策马在乱糟糟的营地里找到自己的儿子、女婿们,又马不停蹄找到奥克什泰特首领斯特雷瓦。 惶恐、紧张、喧哗、哭喊…… 民兵们多是被强迫上战场的,毕竟被袭击的是梅佐特内部族,又不是自己所在的帕斯瓦利斯。大家固然缔结成庞大的部族联盟,并不意味着一方出了大事,另一方就必须豁了老命去帮他们,何况这次部族联盟里仅有帕斯瓦利斯一方在联盟大首领的强令下出战。 这些帕斯瓦利斯人是如此,对于更南方的、法理上就不是联盟成员的奥克什泰特人,“木杖”斯特雷瓦可以找一些理由婉拒纳米西斯首领的出兵要求。 奥克什泰特人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敌人是这样的存在,他们急需自己的首领斯特瓦雷拿出主意。 “朋友。你怎么跑回来了?是你把瓦良格人引到了大营地?你……该不会是前线受挫?”斯特雷瓦已经足够克制,他到底没有质问纳米西斯是否是初战战败。 “不准嘲讽我!”骑着马的大首领纳米西斯俯身呵斥:“快全力组织你的人,我们要和他们决战。” “决战?!”斯特雷瓦猛地一怔:“难道骑兵后面还有大量步兵?!” “也许是如此,至少他们的骑兵数量很多。” “啊?你的骑兵不能消灭他们?” 纳米西斯狠狠呲一呲牙,无奈地瞥一眼那依旧虎视眈眈的瓦良格人骑兵:“怕是尤特文(立陶宛)人的强大骑兵也不好消灭他们。该死,梅佐特内的民兵竟然全军覆没。” “啊?!”像是浑身过电一般,大吃一惊的斯特雷瓦绷直身子好似一根松木,因为信息过于劲爆整个人在松弛后干脆吓得坐地。 当他再度站起时,已经感觉靴子里的双脚被冷汗浸湿。 本来纳米西斯不该说这些话,当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也不好辩驳:“敌人比我想得强大。事实就是这样,至少我们可以在梅佐特内部族的地盘试着把他们消灭,哪怕我们会付出很大代价,总比我们的家园遭遇袭击要好。至少,我们的农田、我们的房屋和我们的船只不会被破坏。” 斯特雷瓦横下老脸,直勾勾地仰视这位大首领:“你打算怎么做?” “我……”其实纳米西斯并没有拿定主意,他稍稍想想:“到现在我并不知道敌人的目的,甚至连敌人的具体身份也不清楚。” “嘁,不就是瓦良格人吗?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是要把我们全部置于死地的恶棍。” “比十年前要凶险太多,他们是有备而来。”纳米西斯再想想:“也许我该大胆走出去和他们的统帅聊聊。” 斯特雷瓦一听不禁笑了,带着轻蔑的态度反问:“你看看自己吧!唯有你衣着最是考究,比你的部下的甲衣还要坚固。瓦良格人比狐狸狡猾,他们会毫不犹豫认为你是大首领,他们会全力以赴杀了你令你的军队陷入混乱。” “应该不至于如此。”纳米西斯固然有这方面的风险考量,然他自觉当务之急还是弄清联军现在所处的局面。 毕竟!联军的计划中,可不是在今天与瓦良格-拉脱维亚军构成的匪徒大军决战呢! “你去就是送死!你的人崩溃了,我可要带着我的人撤。”斯特雷瓦撂下一句狠话,又建议到:“如果你执意要去,不如派出你信得过的人一探究竟。反正你的权势要由你的儿子继承,那小子不就在军中吗?给你儿子一个立功的机会。” 这话深深提醒了纳米西斯。 此刻,瑟米加利亚联军的巨大刺猬阵已经摆好,矛头一致对外,八千之众在河畔平坦地域聚成一团形成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 面对这样的步兵阵列,身经百战的菲斯克还能说什么呢? “一群懦夫,你们根本不懂结阵作战!只是出于自保,就像是冬季里躲进一件房舍的人们,不过是抱团取暖。难道……你们还奢望我的骑兵冲击,愚蠢撞上你们的矛头?”菲斯克心中暗骂一番。 菲斯克也心生一计,固然自己在敌阵前整队的举措比较保守谨慎,见敌聚在一起成了一动不动的大刺猬,他们最好坚决得保持密集队形,这样当时机成熟了,罗斯骑兵又可乱抛一番箭雨给予他们莫大损失。 菲斯克仍在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平静的等待实在是给狂奔一番的战马关键的休息实际,刚刚频繁的拉弓,罗斯战士们也要休息一个胳膊与手指。 正当菲斯克觉得自己的兵精气神大为恢复之际,好消息从背后传来。 只见奉命打扫战场的部下带着一些缴获的战马归队,顺手还带回了一些可再次使用的箭矢。 “很好,你们立刻归队保持镇定。让我们试着给敌人的大营地来一番箭矢暴雨。” 只要敌人的站位足够密集,菲斯克就打算令战士们射掉一个基数的箭矢。 在场约九百骑,理论上发射一个基数就是让敌人蒙受约两万六千支箭。老规矩,对付这些明显执着布衣的民兵,优先使用里加人制作的劣等箭矢,罢了再用罗斯的铁簇箭。 忽然间,结阵以自卫的敌人突然打开一个缺口,三名明显披甲的骑兵从中杀出。 是要单挑?不!更像是来谈判的吧。 “老大,这是使者吗?我们是否……”持号角的贴身部下下意识问道。 “他们也配和我们谈判?”菲斯克侧着脑袋,给第一骑兵队的第一三十人队命令:“贾耳汉特(一个佩切涅格战士),你的人持弓射杀他们!” 部下领命,待那三名骑马者足够近,这三十名战士突然搭箭。 战士纷纷箭矢右搭,还以一般不用的地中海模式,以三根手指将弓弦拉到极致。 此三人的确是使者,其中一人正是纳米西斯的长子。 瑟米加利亚部族联盟正自发演变为封建王国,联盟内并没有可对纳米西斯家族起到威胁的势力,若无特别情况,纳米西斯长子就将在父亲年老时继任大首领,至于各部族是否反对……在强大的帕斯瓦利斯部族面前,谁敢反对?何况,家族与南方的奥克什泰特的北部大首领是姻亲关系。 但现在庞大的联盟正面临全所未有的变数。 为此纳米西斯只好拿出自己的儿子赌一把,年轻人也愿意去赌。 所有人都知道风险,只是…… 突然间空中传来嗖嗖声,罗斯骑兵中最精锐者以精确的射击,将那骑马的三人射得对穿,身披的锁子甲意义有限,令人震惊的是马匹安然无恙。 受惊的战马疯狂扭头奔逃,直接将那中箭三人甩了下来。 “不!我的儿!” 在一阵凶猛的唏嘘声中,作为老父亲的纳米西斯见得自己的儿子中箭坠马,下意识间捂着脑袋惊呼。 此刻菲斯克得到了自己所要的结果,所谓傲慢的体现莫过于此,罗斯掌握着主动权,现在的罗斯不需要媾和。 敌人因震惊变得有些混乱,也许那被射杀的三人是敌人中有分量的人物?已经无所谓了。 菲斯克耸耸肩,面不改色的命令号角手:“吹号,令全军发射一个基数。” 今日微风,固然以罗斯军的位置抛射箭矢在射程上有些实亏,得益于大拉锯的反曲弓抛射轻箭的特别优势,罗斯骑兵开始复刻曾在梅佐特内的胜利经验。 轻箭抛射距离超过二百米,即便它的杀伤已经全部来自于下落时的重力加速度的动能,那也远远逊色于近距离的“直瞄骑脸射”。 对于披甲敌人,骑弓抛射只能说得上是图一乐,但面对无甲之敌就是另一般光景。 二百米已经足够远,这是瑟米加利亚人上上下下都认为的绝对安全区,尤其是他们自己的猎户所持的单体弓可做不到这样夸张距离的抛射。 随着一阵嗖嗖声过,就是民兵们的尖叫哀嚎。 被射中面部、脖子、胳膊……穿着布衣的他们相当于以肉身直面坠落的箭矢。 在持续三轮的集群射击后,训练有素的罗斯骑兵开始自由射击。 现在的纳米西斯终于体验到了先前梅佐特内人所遭遇的战斗惨状。 但这支联军不是单独作战的梅佐特内军! 本可继承大权的儿子抱着交涉的态度而去,因为自己对敌人还有一丝幻想,愚蠢得断送了儿子的命。 “是我害了你!害了你啊!”在箭雨中纳米西斯根本无意躲藏,他向着疯狂放箭的罗斯骑兵咆哮:“瓦良格人!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死!” 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而奥克什泰特的首领斯特雷瓦也不愿打糊涂账。 缺甲的民兵到处躲藏却又发现无处可躲,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灵活的小木盾护住自己的头部与躯干,介于敌人的箭矢总是笔直般从天而降,木盾纷纷由左手举过头顶,如此造成了很多人左臂被箭矢砸穿。 在强烈紧张的情绪下,民兵肾上腺素爆棚,有的人头脑空白得折断箭矢,任由自己的伤口在喷血…… 一时间较轻的伤势他们感觉不到疼痛,奈何现在的大首领没有直接命令做一些事,民兵们只好坚持。 终于,纳米西斯不再犹豫。 暴怒左右了头脑,只见全部的瑟米加利亚骑兵在箭雨中为纳米西斯集结,接着全部骑兵勇敢地开始冲锋。 “冲锋!梅佐特内!勇敢的人们,和瓦良格人决战!” 一双双眼睛看到大首领风驰电掣般出击,首领的实际行动为混乱中的战士们指出了方向! 瑟米加利亚人的武器装备虽糟糕,他们的战斗意志并不差。哪怕是被歼灭的梅佐特内军,他们也是切实的战斗到了最后。 现在,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联军迎着罗斯骑兵密集的箭矢发动总攻! 骑兵在前,步兵们手持长矛排起极为稠密队形发动冲击。 这并不在菲斯克的预估内。 “可恶,难道他们觉得用步兵就能追上我?”菲斯克沉着应对,号手传递老大的命令,三支骑兵队瞬间马头向后开始后撤。 罗斯人一边向着后方的梅佐特内土丘前进,菲斯克觉得现在就是决战之机,机会到了自己可不能丢。后方是四千余战士以逸待劳,现在骑兵要做的就是诱敌深入。 罗斯骑兵不断扭头向后抛射箭矢,计划以“放风筝战术”确保敌人一直跟随。 菲斯克确实注意到敌人穷追不舍的态度,欣喜于诱敌深入大成功。 其实呢?站在瑟米加利亚人的立场,大首领纳米西斯已经给大家指明了一条路,所谓这场战争的胜算只有一个,全军全力以赴冲击梅佐特内,不再理睬那些骑兵,不惜代价攻入大定居点与敌决战。毕竟他们就是为了收复梅佐特内来的,现在联军士气正旺,战士们因悲愤而起了强烈的复仇心,这股气势几乎不能第二次煽起,纳米西斯首领估计自己已经掌握了唯一的胜利机会。 不过现在的纳米西斯的战争态度多了一条最为纯粹的目的——为被杀的儿子复仇。 “瓦良格的首领!等我抓到了你,就用你的头你的血,祭奠我的儿!” 然菲斯克一直带着他的骑兵与敌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就好似钓鱼人在溜鱼一般,慢慢的,瑟米加利亚联军已被引诱到梅佐特内城下。 在这里罗斯旌旗招展,以逸待劳的后方步兵在斯特坎德的指挥下,已经做好了大决战的准备。 第1396章 决战之日 敌人有多少兵力?敌人的详细身份如何? 被暴怒冲昏头脑的大首领纳米西斯,他正带领着好不容易集结出的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联军,发起一场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有重大突破的冲锋。 从纳米西斯首领的大营地到被罗斯军占领的梅佐特内土丘之城,两地的直线距离约有五公里。 这似乎是很长的距离了,却在感官上给人一种并不长的感觉。 利耶卢佩河在这一段的河道舒缓而笔直,河道呈现东南至西北走向,河的右岸有着最佳的开阔地,这里被认为挖掘了一些很浅的沟渠用以引水滋润大地,从而滋养了大片偏湿润的平地,在这些开阔地上生长着的不是杂草而是燕麦,纳米西斯的联军已经顾不得太多,他们就踏着燕麦青苗前进。 却说梅佐特内土丘,它的高度仅相当于一棵在北欧世界较为常见的高大红松或云杉。 大河两岸多是这样的树林,缺乏开发的林子里有大量这样的参天大树。 土丘并非很显眼,然站在土丘之顶的临时了望台上的哨兵可以看清河谷区域的变化——一大团东西像是泥石流一般向梅佐特内蠕动。 在那“泥石流”之前,一团白色的影子正在快速移动。 这一切都令高处的哨兵不敢怠慢,他们以自己的战斗经验判定这就是敌人主力兵临城下之铁证。 号角声大作,继而绝大部分的皮鼓被疯狂敲打起来。 本来,斯特坎德在先前得到敌军现身消息时,就已经与菲斯克做好方案,守卫梅佐特内大营的形形色色人们立刻结束酣睡,带上各自的武器在城南结阵。 那些拉脱维亚民兵、里加丹麦裔战士,以及罗斯的萨列马岛伯国军都急匆匆组织起来,甚至本想来做些生意的渔民,也被迫卷入这场保卫战中。 谁敢不战即逃?少数闲杂人等并非战士,他们身为小商贩就算逃走了,原则上斯特坎德也不会对这些家伙有什么怒气,毕竟作为一直住在里加的老家伙,他实在那些市井之人的品行。 也恰是如此,这次他不得不反其道为之。 他先行一步将自己信得过的伙计,乃至埃里克·斯普尤特松等人召集一起。 一间简陋的木屋里,他以诺斯语对伙计们警告:“拉脱维亚人多数情况靠不住,能把他们拉到战场上来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他们也许会奋力战斗,一旦感觉作战吃力就必有很多人逃跑。真的打起来后你们不要一位的在前线厮杀,我会安排战士在后方做防备,一旦拉脱维亚人试图逃遁,你们就用盾墙把他们弹压回去……” 谁作为以备不测的弹压部队?男人们互相看看,考虑到做了弹压者就不一定在前线厮杀立功,真的勇士可不愿意。 于是,一双双眼睛盯上这里年纪最小的人。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这位小斯普尤特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被排斥敢。 斯特坎德使劲咳嗽一声引起大家注意,他特别看着这位年轻人:“孩子,让你真的在一线与那些凶残的家伙厮杀,我……担心你会战死。” “你!”小斯普尤特一听便是火冒三丈:“大叔!难道我没有参与波洛茨克救援战吗?难道我没有杀敌吗?” “你当然参与了,不过……”斯特坎德耸耸肩:“你的身体海太单薄,倒是你带来的萨列马岛军我看是一支劲旅。孩子,你父亲需要你立功而不是出现闪失。再说,也只有你麾下的战士有能力防止拉脱维亚人可能的逃跑。” 斯特坎德的考虑很深,他本能虽不是老谋深算,至少是将战况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那些糟糕事最好不会发生,若是提前做好对策倒是可以确保在窘况发生时从容应对。 他对拉脱维亚人民兵与城市的一群市井之徒缺乏奋战到底的信心,除非战场是在自己的家园中他们才必然全民皆兵奋战到死。 恰恰相反,罗斯联军站在敌人的土地上还杀死了他们很多人,现在是敌人在为了保卫家园,敌人大概率要殊死战斗的。 由于丹麦社区的武装战士们与当地拉脱维亚人关系甚密,斯特坎德也考虑到恰是因为这种整体很和谐的关系,难道指望自己的部下去以强硬态度弹压吗? 还不如把这个有些棘手的任务留给斯普尤特的儿子以及外来的萨列马岛军。 很快,拉脱维亚战士们长矛如林,由于大军兵力很多,那些担心自己会战死的民兵这下有了巨大的自信。在他们的前面站着的是一种金色头发、清一色披甲的丹麦裔瓦良格人。 斯特坎德带着他的三百勇士亲临一线,不过由于大半年前战争导致的很大损失,这支丹麦军队的综合实力仍然遭遇挫折。队伍里有不少女兵,这也是一种梳着奇妙发髻、偶尔有人脸上也做刺青的“瓦尔基里”,她们只是在力量上天然弱于本族男人,真的结阵作战就是另一回事了。 现在本作为向导的奥斯坦和他商队里的男人们,大家也都被强行编入军队并身处前线。兄弟姐妹们都说着诺斯语,这令斯特坎德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他们或是披着锁子甲或是板甲衣,身体驱赶部位都做了防护,有财力者还在胳膊、小腿捆上了防具。他们戴着款式很相似的铁皮盔,最大的特色莫过于那巨大护鼻,也有人戴着刚高级的、可以护着大半张脸的蝴蝶盔,耷拉下来的锁甲帘幕遮挡着自己脆弱的脖子。 他们的圆盾清一色涂了薄薄一层混了松胶的白垩泥,再在上面涂抹菘蓝色带。并不是所有人都自制了一套酷似罗斯正规步兵的装饰性蓝白混色战袍,就为自己的圆盾做新涂装,如此构筑的盾墙有了极为强劲的视觉特点。 现在,斯特坎德的里加丹麦军在前,背后是长矛如林的拉脱维亚人民兵,在乱糟糟的队伍末尾,这是埃里克·斯普尤特松带领的二百余萨列马岛军。 年轻人撅着嘴巴对大叔的安排很不满,但菲斯克大哥做了要求,在其不在事务必要听从斯特坎德这个老家伙的调度安排。 萨列马岛军都是什么人?各路海上漂泊的好汉流落岛屿,甚至是被拉脱维亚人驱逐的本族罪犯。这些人心态多暴躁,和平时期多是容易惹是生非的男人,但在战争时期也往往嗜杀成性。被各个势力驱逐的罪犯,他们流落到上繁衍生息,新生的孩子们多少都沾染点匪气。 但他们绝非欺软怕硬之人,罗斯统治了岛屿招安了所有海盗,罪人后裔们有了正常身份,他们好勇斗狠的心性是扩张中的罗斯需要的。 如果,这些人因为一些命令向拉脱维亚民兵把剑突刺,兄弟们可没有不适感,他们可以做到心狠手辣。 有了这样的安排,斯特坎德相信一旦发生预想中的大决战,有了后方的督战队弹压,拉脱维亚民兵能逃跑就见鬼了。 很快,菲斯克亲率骑兵撤了回来。 这位秃头将军心满意足,见得后方步兵果真按照自己的安排完成大规模结阵大喜过望。 他特意调整马头,带着全部三支骑兵队在军阵前极为高调的溜上一圈。 他高举着钢剑扯着嗓子大呼,以求压住战士们的欢呼:“战士们!决战!决战!” 如此乱糟糟的场面说太多话等同于一句话不说,没有人听得到什么长篇大论,当务之急就是用最简单的词语告知所有人该做什么。 “决战!决战!决战……” 战士们高呼着一个最简单的词汇,他们陷入到一种群体性的亢奋中,那些最懦弱的人沉浸于这种情绪下忽然间头脑空白,即便是各有心思的拉脱维亚民兵,他们灵魂最深处的战斗本能也被激发出来。 在热烈的气氛中,菲斯克急忙策马折返到等待许久的斯特坎德面前。 “敌人来了吗?土丘的哨兵声称有如泥石流般的东西向我们扑来。”斯特坎德仰头就问。 “当然。”菲斯克攥着缰绳以控制有些躁动的战马,他的剑直指身后方向:“我把敌人激怒里,难以计数的敌军正向我们猛扑。” “这就是你希望的决战吗?!” “当然!” “他们到底有多少并?!”斯特坎德问及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事情很仓促。” “啊?你竟不知道,这……”斯特坎德稍稍慌了神,眼皮不受控得跳动起来。 “你怕了?他们人多也并不多。他们全力冲向我们定然累得气喘吁吁,这下你的人可以快速杀死这些累坏了的蠢人。” “也许吧!”斯特坎德猛呲牙:“现在你让我压力很大。也罢!兄弟们为的就是这一决战,你的骑兵又当如何?冲锋?迂回?” “迂回!”菲斯克答得极为果断,罢了又指向东北方的树林。“我将带着骑兵暂且消失,当你们与敌人交战时刻,我会突然从敌后方奔现!就像……突然一把剑从侧面刺穿敌人的腰。” 斯特坎德听明白了菲斯克的主张,不过他并不清楚菲斯克套路之深。 这位年轻的秃头将军征战沙场十三年,而今已经是老谋深算。有的人就是如此,在场上的才能与创造力并不能与年龄大小划等号。 三支骑兵队中有一队就待在罗斯军大阵中,他们存在的理由有二,其一告知战士们骑兵与步兵正在并肩作战,其二告知敌人罗斯骑兵并未消失。 一旦陷入两伙人的乱战,敌人大概率是看不出来罗斯骑兵兵力的骤减,也就没工夫去猜消失的骑兵有何阴谋。 菲斯克遂在于斯特坎德商议好全新对策后,他特地带着两队骑兵绕到大部队的后方,恰恰在这里与奉命守卫“尾巴”的埃里克·斯普尤特松碰头。 年轻人奋力的呼唤引起菲斯克的注意,本欲做战术大迂回的他特意拐弯。 骁勇的两支骑兵队毅然站在这些海盗出身的战士面前。 “埃里克,你被安排在这里了?” “都是斯特坎德那个愚蠢大叔做的安排!我要在前杀敌,他不干!”年轻人嘴臭道。 “他给你任务是什么?!”菲斯克言简意赅质问。 “守卫。防止乱战发生后拉脱维亚人逃跑。” “原来如此。”菲斯克仰天想了想,的确那个家伙对拉脱维亚民兵的评价很低。 以菲斯克的感觉,这些民兵并不信仰奥丁、不会因为血祭而敢于在战场上杀身成仁,那么他们不一定就有血战到底的勇气。 “你就守在这里吧!”菲斯克命令道:“我以里加驻军统帅的身份,再次授予你任务!听好了小子,拉脱维亚人若有人逃跑,你就带着你的人杀死逃兵!若是你的的岗位出了问题,大王怪罪你,你父亲也无话可说,我也不会给你说清。” 既然话赶到这儿了,他扫视萨列马岛军一张张虎视眈眈的脸:“兄弟们!你们的最大任务就是弹压逃跑者杀死逃兵!还有!倘若敌人发动迂回进攻,你们就打退敌人。” “吼哦!”战士们很默契的一记维京战吼回应之。 “大哥,你的骑兵打算如何?”埃里克再问。 “告诉你也无妨!我将进入森林,悄悄迂回敌人的后方,用靴子狠狠踢坏他们的屁股,哈哈。”一声自信的笑,菲斯克拉进缰绳:“小兄弟好好干,以后有你立功的大机会。我们走咯!” 于是,菲斯克带领五百余骑以最快速度冲入森林。他令战士们还以最快速度脱掉自己的装饰性的蓝纹白袍,从而露出里面的灰黑色调的板甲衣。 骑兵们更要将盔顶的羽毛收起来,旗帜也全都藏匿。 所以当这两支骑兵队进入森林,他们摇身一变成了棕黑色调,大抵与树干、地面腐殖质的色彩融为一体。 在略显稀疏的林地中罗斯骑兵进入到森林阴影中,他们实际在暗处却可通过树木的缝隙逐渐注意到敌军主力的身影。 “蠢货,这么远的距离你们真的在不停地跑?这算什么,是大王所谓的马拉松吗?你们真是愚蠢的敌人,空有大量的兵力。嘁……” 所以在利耶卢佩河右岸,纳米西斯的瑟米加利亚联军的七千余名可作战民兵,他们的推进杂乱无章,战士勉强聚在一起猪突猛进,由于实在跑不过罗斯骑兵的加速狂遁,现在实在已经有些疲惫的战士只好恢复一路小跑——以追逐猎物靠耐力跑死目标的姿态在推进中。 菲斯克很高兴,自己的人能在暗中观察敌人动向,而敌人很显然对森林毫无兴趣。 他可没有跑远,骑兵们在他的要求下突然停下脚步。 “全体下马,让战马休息!你们也休息。对了,把你们的水袋都打开,赶紧给马匹喂些水。” 森林中掩藏了一支伏兵,菲斯克动作足够快,使得进军中的纳米西斯并非发现异常,亦或者纳米西斯根本是无暇他顾。 因为!梅佐特内城下那聚集起来的不正是敌人主力吗?! 虽然有些疲惫了,依旧为暴怒所左右的纳米西斯态度极为坚决,他依旧骑着马拔剑向前:“战士!冲击!杀死所有的瓦良格人!杀死所有的拉脱维亚人!” 已经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瑟米加利亚军先是自发得收缩阵列,在宏观上形成像是水滴形状的军阵,仔细看下去士兵站位混乱且密集,他们完全是计划用无章法的“蛮族猪突”战术,寄希望于一战冲垮敌阵。 矛头一致向前的他们突然开始加速,战斗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罗斯联军一番顿时陷入严肃中。 面对着终于杀奔而来的瑟米加利亚人,罗斯-拉脱维亚联军准备接敌厮杀。 “他们来了!盾墙!拉脱维亚人,长矛在前!卡尔,你的骑射手把能发射的箭发射殆尽!”斯特坎德做出最后的呐喊,而他本人因亲临一线,这便拔出钢剑与兄弟们一道准备厮杀。 第1397章 刺向侧肋 长时间的突进,瑟米加利亚的民兵们已然气喘吁吁。 面对着已经排好阵列的罗斯联军军阵,大首领纳米西斯唯有靠近距离的才看清敌人的全貌,他下意识心生怯意,不得不在临门一脚之际下令“急刹车”。 实则不由他下令,那些位于前排的民兵战士见得那些瓦良格人行伍整齐,连长矛林立得好似树林,也纷纷舒缓下脚步。 前排在减速,后面战士的速度也被迫慢了下来。 民兵们喘着粗气,面对明显做好准备的敌人,纵使看起来己方兵力更多,对于这些被迫拉过来打仗的农民、渔夫以及形形色色的人,都为自己的前途有着深深担忧。 亢奋、恐惧、无奈……复杂的情绪反映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急需时间做一些休息与调整,然罗斯联军不会给他们更多喘息时机。 因为双方的前锋都已进入一箭之地。 斯特坎德学到了一些作战经验,他将全军的持弓战士纠集起来,哪怕是那些只持猎弓的拉脱维亚民兵,也大规模集结在前锋薄薄的盾墙之后。 他立刻下令自由射击,于是一番抛射的箭矢从天而降。 那些吃过亏的瑟米加利亚民兵相应得将自己的小木盾举国头顶,坠落的箭矢旋即开始制造伤害,这一切都让他们想到了才发生过的袭击,而那些袭击的发起者、瓦良格人的骑兵分明就在一旁看戏。 “再这样下去就是白白送命!” “跟他们拼了!兄弟们,我们冲吧!” …… 在混乱的呜呜声中,瑟米加利亚的战士们在呼朋引伴得试图主动发起全面突进,却微妙的都不愿做率先冲锋者。 他们对于瓦良格人的盾墙心有余悸,更对敌人身后大量的旗帜感觉到强烈的视觉震撼。 而在罗斯-拉脱维亚联军的视角,预想到的“立即厮杀”并未出现,那些跑了很远而来的敌人居然成了被动挨打的箭靶?! 这令本对正面厮杀、长矛对戳的拉脱维亚民兵而言,大大增强了心理优势。 “这样也好,让猎人们的箭矢不断削弱他们。对!本来就是要卖给罗斯人的箭矢,现在正好用上了……”很多人这么想着,原本脸庞上的畏惧情绪迅速化作了欣喜。 所谓只要敌人被箭矢削弱得纷纷带伤,那就好似狩猎瘸腿的野猪,纵使大兽皮厚凶猛,杀死它也不是很困难了。 猎人们与待在军阵左翼的“猪鼻”斯温的骑兵队,他们在拼命对空抛射。骑兵队的反曲弓胜在拉距大,抛射轻箭可以打出很极端的距离,斯温所部处在绝对安全的区域,目前他还不想挑起乱战。 “嘁,一群弱者。在你们的大营,你们这群家伙就在被动挨箭,现在还不想冲锋吗?”斯温心里充满对敌人的鄙夷,他的目光又轻轻瞥向更远的位置、那片埋伏了军队的友军:“老大,你什么时候出击呢?” 固然瑟米加利亚人的猎户也开始反击,然而比起密集使用的罗斯联军弓兵而言,这些反击变得很徒劳。因为,当一方的抛射能击中对方,反之亦然,而双方的箭矢密度、打击纵深完全是两回事。 更多的瑟米加利亚人要用小盾护住脑袋,他们的前锋纵深战士们都在这么做,使得场面乱糟糟的,疲惫的战士们得不到很好的喘息。 终于罗斯联军的抛射达到了一个阈值,瑟米加利亚人终于开始了他们迟到的总冲锋,与此同时罗斯一方的射手也纷纷开始胳膊酸痛。 奥克什泰特军在后,他们推动着瑟米加利亚军继续进攻,一股强大的力量促成决战的发生。 一箭之地仅仅百米,它很短也很漫长。 大首领纳米西斯已无后路可退,他的骑兵并没有直接参与乱战,然战士们已经黑压压得冲上上去。已经无人担忧自己是否有甲衣、是否可以在乱战中不容易被杀,一杆杆长矛一致向前,他们向着罗斯人的盾墙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他们来了!丹麦人!保护自己!”的确,他还是自称丹麦更为贴切。 当波罗的海绝大区域进入罗斯治下的和平时代,前往罗斯核心区讨生活,对那些也才恢复和平不久的丹麦世界居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843年,当海冰完全融化,一小撮来自西兰岛和日德兰半岛的自由渔民家庭,就划着船漂到了里加,他们一登陆就加入到当地的丹麦社区里。 而来自瑞典梅拉伦湖地区与约塔兰地区的船只,漂到里加就加入当地的罗斯社区。 里加方面有着很好的商业氛围,里加湾一贯风平浪静,鲱鱼资源足矣养活大量人口。 在斯特坎德的丹麦裔军队中就有一小撮新移民,但他们的人数还是太少了,唯有时间能令他们增多。 战士们用刻意加厚的大圆盾护住自己的躯干,男女战士将戴着头盔的脑袋也锁在盾后。 当他们戴上头盔,用板甲衣、锁子甲护身,就难以从外形上看清其中还有大量的女战士。 罗斯一方有一批女战士,瑟米加利亚军就有更多的女民兵,乱战终于开始了。 粗糙的矛凶猛戳中罗斯联军的盾,亦有很多鱼叉被当做梭镖投掷而来。 瑟米加利亚人的弓矢很糟糕,以至于射杀野猪被认为是艰难的。 他们倒是懂得使用投矛器将一切可称之为标枪的东西甩出去,就是射程很堪忧。 粗制的标枪飞跃斯特坎德所部的脑袋,在其身后的拉脱维亚民兵立刻饱尝到这突如其来的贯穿伤害。 标枪戳中无甲战士的身躯,心脏与肺脏被轻易戳穿,民兵立刻呕血咳血迅速失去知觉、在抽搐中默默死去。 拉脱维亚民兵们站位非常密集,他们与对手们的民兵半斤八两。处在军阵中的战士无法逃走,唯有边缘者似乎可以试着逃命。 拉脱维亚人将矛头一致向前,比起敌人们,他们的矛品质好上太多。 这些人只是生活环境缺铁,只要有足够的废铜烂铁,拉脱维亚铁匠就能快速打造出合适的工具与武器。大半年前还是属于斯摩棱斯克人的武器,摇身一变成了拉脱维亚军手里的矛。 双方旋即展开了混乱穿刺,喊杀声震天响,被挤压在乱战中的人们无路可逃!双方的战士头脑一片空脑,瞧瞧现在的局面,双方都在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直面对方的矛,不想被戳杀,那就先行戳杀敌人吧! 斯特坎德的人像是肉饼一般被夹在汉堡包中间,盾墙对己方联军定义了战线。 这些金发的男女战士坚决躲在大盾之下,他们可不敢露出脑袋,毕竟纵使有铁皮盔保护,一旦露出了脸就很可能在敌人疯狂的戳刺中倒霉中招,敌人只需奋勇一戳,单打独斗再勇武的战士都将立刻阵亡。 斯特坎德已清楚看到自己的一些人就这样被杀,整个脸都变成的红白色的浆糊…… “都躲好了,用剑向前戳,别管戳到什么!坚决不能露出身子!”他在盾后撕心裂肺得呐喊,自己浑身已被汗水浸湿,而自己的正前方明显有了敌人的尸体,草地也完全化作黑泥与血液混成的铁锈味泥淖。 至少,罗斯-拉脱维亚军不但顶住了敌人的乱戳,军队还适当得进行了阵线前推。 然瑟米加利亚联军人数很多,当他们杀红了眼,当头脑变得空白,过去胆怯的家伙们也纷纷变得极为勇敢——生而为人,杀戮的兽性本能被彻底激发。 大首领纳米西斯的骑兵仍然不动,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终于,他觉得机会已经成熟。 吃过亏的骑兵突然开始向战场的北方移动,在其身后是斯特雷瓦的奥克什泰特军的战士。 站在纳米西斯的视角,战场南方就是利耶卢佩河,向进行迂回攻击那里断然不行。 唯有向北方突击,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对瓦良格人以及其拉脱维亚帮凶们的致命右勾拳。 但是混在乱战中的斯特坎德并不能立刻发现战局的变化,前方都是乱糟糟的敌人,敌我双方正在进行着残酷的长矛乱刺,他本人像是陷入漩涡中的鸭子,无法脱身更要担心自己的命。 这一次,斯特坎德难得感觉到自己可能被杀。 但罗斯骑兵斯温所部清楚看到了这一变化,只见一支骑兵队引着后面的一群步兵正向自己所在位置袭来。 “哎呦?可恶,这是谁包围谁?!” 斯温大吃一惊,他即刻攥紧缰绳,号令自己的战士们暂且退却。 斯温并不需要为拉脱维亚人负责,身为罗斯常备骑兵,他与战士们只为罗斯王负责,而在这个战场上,他要为骑兵总指挥的菲斯克老大负责。 骑兵们很不地道得让开一条路,在象征性的向打来“右勾拳”的敌人放上一轮箭后就撤退了。 斯温所部就在罗斯联军军阵之北部,所谓军阵左翼。 他只是战术规避,这番紧急机动彻底将拉脱维亚民兵的左翼让给了突进的对手。 “你们这是在逃?”大首领纳米西斯见之大喜,在其身后的奥克什泰特军的近三千民兵也陷入到狂喜中。 “太好了,只要我们一次勇猛的冲锋,就能把该死的拉脱维亚人推到河里,利耶卢佩河会把他们全部淹死。”斯特雷瓦从没想到战斗还可以如此,他被迫召集的民兵们在水平上至少比瑟米加利亚盟友要好——至少做到了全体是男性战士。 同样是“长矛浪潮”,现在的时间属于奥克什泰特军! 突如其来的打击是位左翼的拉脱维亚人始料未及的,人们甚至没来得及时间做逃兵,两军就发生激烈冲突。 民兵的侧翼被重创,很多人被戳穿了甚至。不过,这些死在血泊中的拉脱维亚人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同伴争取到了反击的机会。 本来,斯特坎德因为过于瞧不上拉脱维亚友军,这才让小将埃里克·斯普尤特松带着他的萨列马岛伯国军队在军阵后方枕戈待旦得以备拉脱维亚人做逃兵。 然局势发展之快不但令拉脱维亚插翅难逃,本欲杀死逃兵的萨列马岛军,他们也不得不将利剑指向侧翼杀奔而来的敌人。 不过,一支埋伏起来的瓦良格人,以他们独特又标志性的圆盾示敌,无疑也给了全面加入战场的奥克什泰特军以震撼。 这场面小将埃里克从来没想过,不过这样也好,年轻人本就对充当督战队有着强烈抵触,而今敌人骑脸还不得拔剑杀过去血祭奥丁。 年轻人拔出钢剑,剑锋直指苍穹,他以正处于变声器的口气大吼:“罗斯人!跟着我冲!把他们全部杀死!” 斯特坎德的人几乎都是丹麦裔,他们在法理上固然是罗斯的一部分,武装者们还是奉行着过去的那一套。 小将埃里克这边是真正的罗斯军,哪怕很多人是招安的海盗,这招安都十年了,真海盗也彻底成了罗斯兵。萨列马岛军的定位更像是编外的公民兵,埃里克注定继承他父亲的爵位,身为新一代罗斯人需要战功夯实自己的权势。 小将义无反顾得带着军队组成盾墙威压过去。 此刻,故意与敌保持距离的斯温所部骑兵,见得督战队的家伙们居然放弃自己的岗位而是与敌拼命,也只好骂骂咧咧加入战斗。 斯温实在是不加入不行了,因为敌人的骑兵竟极为大胆地发动冲锋。 纳米西斯大首领,他的儿子们、女婿们正在锋线与罗斯联军厮杀,他们生死未卜自己也的确无暇顾及。 考虑到这或许就是传颂千年的瑟米加利亚的决定性战役,以自己家族的名义、以全族人为赌注,纳米西斯已经豁出去了。 大首领带头冲锋,瑟米加利亚唯一的骑兵队向着盾墙冲了过去。 小将埃里克瞪大双眼,他刚刚雄起信心转瞬间自己的盾墙就被骑兵冲了个支离破碎。 年仅十三岁的他虽然身高已经很惊人,奈何单薄的身子只是被马蹭到,还是摔了个嘴啃泥,若非这一身板甲衣护体怕是肋骨都要全断。 纳米西斯首领得手一次,他的人付出了微小伤亡,却还是快速脱离了战场。他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多少敌人,也许是两个或是三个,总之骑兵勇敢地破了瓦良格人的盾墙,骑兵们声威大震。 不过正当他萌生了追啥瓦良格人骑兵的想法时,精确且密集的箭矢飞射而来。 斯温所部快速掠过,战士们以精准射击攻打敌人骑兵,骑射手们快速掠过,以“骑脸射”的帕提亚战术,像是雄鹰俯冲攻击兔子,一瞬间发动了致命一击。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萨列马岛军战士尽快爬起来,旋即加入到与敌骑兵的搏杀…… “可恶,快撤,我们快撤!”纳米西斯首领迅速清醒过了,他折了一些骑兵部下,自己也多亏了锁子甲,才使得中箭不是很深。 锁子甲给瑟米加利亚骑兵关键保护,但不多。 坠马者多是面部中箭,其实差一点纳米西斯就被射穿的脖子。箭簇突破锁甲环扎到了他的锁骨,好在没有酿成极为麻烦的锁骨骨折。正在亢奋状态的他一时间感觉不到疼痛,目睹胸口骇人的箭矢,他将之折断就下令退却。 也许再坚持一番,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联军就完成了对罗斯联军主力的包围,就可以把他们压缩在大河之滨迫使他们背靠利耶卢佩河抵抗。 若是换成更强的军队,大首领纳米西斯顺势而为的战术就可以奏效,或许跳水逃命的拉脱维亚民兵会互相践踏,尸体就能将利耶卢佩河堵塞…… 但负伤的纳米西斯决定退却。 他选择了撤,缓过劲来的埃里克旋即带着还能动弹的萨列马岛罗斯军反击,并伴随着斯温所部骑兵的权力反攻。 剑盾手在前,骑射手在后,埃里克与斯温达成默契,他们追不上撤离的敌人骑兵,就以楔形阵列冲向又陷入乱战的军阵左翼。 身为督战队的埃里克所部成为进攻方,他实在给了胆怯的拉脱维亚民兵逃亡之路。 不过,那些持矛的逃兵看到自己的族人、看到罗斯人、丹麦人在激烈战斗,自己这一逃纵使活下来何谈以后面对他们? 逃兵的确有,却没有人真的逃之夭夭。 已经乱战一番的奥克什泰特军在他们的首领斯特雷瓦的带领下并没有一鼓作气冲垮对方侧翼,反倒是瓦良格人的剑盾手突然出现,这支在他看来是极为恶心的伏兵出动,自己一旦初战受挫,战斗无情得又变成了消耗战。 包围与反包围,就在这梅佐特内城下,就在这利耶卢佩河右岸(北岸)的曾经还可称之为麦田的地方,战场像是两个对弈高手下围棋,双方都想吃掉对方,于是互相在戳刺对方的侧肋。 主观上,纳米西斯与斯特雷瓦首领就不想打击溃战,任何作战还不如歼灭战来得痛快。对于这两位,只要将敌人推入河里以水代兵,战后便是空荡荡的拉脱维亚地区为大家敞开,曾经一统北部地区的宏远活在这一战后实现。 哪怕为此付出很多代价。 殊不知,罗斯-拉脱维亚联军的目的并没有完成对瑟米加利亚军完成歼灭,但战争已经开始,以罗斯军的一贯作为,要打就打歼灭战,哪怕这并非在统帅的计划内。 此时此刻,统帅菲斯克像是消失不见,任凭利耶卢佩河畔发生了超过一万人参与的大乱斗,两支罗斯骑兵队的身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菲斯克从未消失,在完成一番休息后,战士们沉着冷静地放走浩浩荡荡的敌人步兵,待其末尾也已远去,这才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菲斯克沉着冷静地等待一个机会,所谓本就比较疲惫的敌人在一番乱斗后更加疲惫,那个时候就是自己这两支旗队六百骑兵现身的时机。 时机,终于成熟。 第1398章 万人屠之役 锐利的眼神透过森林缝隙直击那些士兵身后,骑在战马上的菲斯克深吸一口气。 他再扭身看向身后蓄势待发的战士们。 此刻,标榜着自身光辉形象的蓝白色罗斯战袍又套在身上,收纳的羽毛重新插回头盔顶。 “都握紧自己的弓!贴近之后尽快射箭!” 菲斯克再刻意停顿一下,突然高举自己的战弓:“我们走!” 陷入乱战的瑟米加利亚-奥克什泰特军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后军,大首领纳米西斯不懂战术预备队的意义,对于战斗的理解始终是武装者们靠着人数优势威压而上的乱斗。对于他本能,能组织奥克什泰特军进行“右勾拳”迂回已经是战术创新。 但战局硬是被充当督战队的三百萨列马岛罗斯战士,以预备队的姿态硬生生用盾墙控制住了。 小将埃里克·斯普尤特松仍在盾后坚持抵抗,他的人精力充沛,不过敌人的兵力实在更多。 进攻方的奥克什泰特军持续他们的“右勾拳”迂回,大有一鼓作气冲到利耶卢佩河将包围圈里的人全面合围的趋势。但军阵铺展开,在各方面阵线的兵力都变得薄弱,八千人包围四千人实在有着难度。 拉脱维亚民兵就躲在各色瓦良格战士身后,以自己的矛越过友军头顶,向着前方使劲戳刺,持弓的猎户们对空射箭,竭尽所能支援自己人。 双方并非势均力敌,进攻的瑟米加利亚联军走了很远的路而加入乱战,对付以逸待劳的罗斯联军,给予大首领纳米西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罗斯-拉脱维亚联军开始感觉疲惫,他们的对手则因怒火而坚持,实则很多人已经累得几近咳血,强烈的亢奋下憋红了脸,牙龈都因充血而感觉要爆炸。 终于埋伏的骑兵加入战场。 一时间根本没有人察觉到自己的后方突然降临一支劲旅,他们像是从泥浆里爬出来的鬼魅,刚一现身就对着毫无防备之人的后背展开致命射击。 菲斯克与卡尔,两支骑兵队分开站位。 马队排成骑墙,仿佛他们要发动冲锋,实则是将弓矢的效能最大化。 抛射的箭矢在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后,击中敌人单薄的后背。 那些体弱者在乱战中纷纷自发得挪到后队,他们多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与女人,被首领强迫来打仗的他们并不情愿与瓦良格人拼命,虽说已经置身于战场、亲人的伤亡使得他们积攒出了滔天怒火,然身体素质不济是可观事实。 这些人纷纷在莫名其妙中中箭到底,令仍在鏖战中的士兵闻知大惊。他们纷纷扭过头,赫然看到身后的空旷地带赫然出现一大群行伍整齐的骑兵。 箭矢嗖嗖声划过空气,它们愈发密集,给予瑟米加利亚军的末尾重大伤亡,同时更带来更加可怕的恐慌。 菲斯克一脸严肃,命令全部的号手:“吹号,吹进攻号,提振我们的士气!” 罢了他又对所有射箭的兄弟们大吼:“全部呐喊起来!射箭的同时一声怒吼,吓坏敌人。” 射箭一次就喊一嗓子,这未免很怪异,骑兵们制造的动静极大,那富有极强穿透力的低沉号声,带来北欧世界冰原的荒芒恐怖,给予奋战的罗斯联军极大振奋。 “太好了,你们终于到了。”汗津津的斯特坎德闻之大喜,不过陷入乱战中的他并不能一声吼就给予所有部下反推的命令,现在只要坚持防线、全军稳抓稳打就够了。 三支罗斯骑兵全部进入战场,斯温所部灵活机动,令试图包抄的奥克什泰特军焦头烂额。 菲斯克与卡尔所部,近六百骑带着大量箭矢,前位的战士尚在较为精准的瞄准射击,后位战士就想着大略的方向将弓拉满后随意抛射。 现在的战况大变,前有盾墙,后有骑兵,一边是大河一边是森林。虽然纳米西斯首领的瑟米加利亚联军有着人数优势,如今陷入包围的就是他们。 挨箭的人们不仅丧失了反冲锋的勇气,纵使勇气尚在大部分人也没了力气。 战场已经为死伤者的血弄得泥泞不堪,身边尽是战死者尸体与哀嚎中的伤者,越来越多人的中箭正在酿成毁灭性的踩踏事故。 菲斯克依旧一脸漠然,他注意到了敌阵中还混着敌人的那些骑兵,他不急着对那些家伙重点攻击,或者说事到如今敌方骑兵已不再重要。 “沉着冷静!坚决射击,将敌人全部射杀!” 罗斯骑兵在血祭奥丁,在这梅佐特内城外的战场,他希望此地化作巨大的祭坛。 中箭者拖着受伤的身子向人群挤压,那些暂且平安者挤压更甚。他们的挤压只能换来混乱,只因罗斯联军正从另一个方面以盾构筑为牢不可破的墙、以矛阵化作吞噬一切的尖牙利齿坚决挤压。 瑟米加利亚军步兵正遭遇自己人与敌手的双重挤压,被夹在中心的人根本无法施展手脚,那么空有着长矛什么都不能做,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 该怎么做呢?也许只有逃命这一条路了。 一边是大河,跳进去很可能直接溺亡。 瑟米加利亚军已经蒙受巨大损失,他们中的一些人真的扔下武器向着大河狂奔,不少人为之效仿。 “老大,有敌人跳河逃命,怎么办?”副手紧张问道。 “不予理睬,我们坚持射击。我想,会有人帮我解决掉那些蠢人。”菲斯克面色如铁。 有的拉脱维亚人不想在前锋鏖战却又不希望失去这次胜利的光荣,明眼人都看得出己方虽然人少,而今已经占尽优势。 很快一小撮渔船突然献身于利耶卢佩河上,那些泅渡过河的人旋即遭到船桨与矛的敲打,这场面好似渔民捕杀海豹。 跳河逃命的路线被封锁,似乎只有像东北方向的森林逃亡这一条路可选了。 现在奥克什泰特军反而支撑不住先行一步。 那些被动员的村庄首领,他们实则是碍于过去纳米西斯首领的军事霸权,才被迫跟着自己的老大斯特雷瓦为之效力。 纳米西斯已经霸权扫地,他并没有能力击败这群瓦良格人,甚至他的瑟米加利亚军队也将崩溃。 当奥克什泰特军在苦苦支撑时,多为村庄首领火急火燎窜到自己的老大身边,他们一直要求斯特雷瓦直接撤兵。 “撤?我现在能怎么撤?!”的确,继续和瓦良格人血战,还要被该死的骑兵不断射击。 正面的盾墙硬得如石头,即便被纳米西斯的骑兵冲垮过一次,盾墙迅速恢复、冲击什么都没有改变。侧身的瓦良格骑兵追又追不上,兄弟们只能被动挨箭,而纳米西斯的骑兵现在在干什么? 斯特雷瓦首领,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友军能拼命救援自己,多么希望纳米西斯能再一次奋不顾身地亲自带队冲锋。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因为纳米西斯已经陷入军阵中左右为难。 冲?骑兵根本冲不动! 逃?撂下自己的族人,就算成功逃脱也是权势崩溃,而那也意味着整个瑟米加利亚的战败。 一群呆瓜置身于军阵中,纳米西斯左右为难,素来被称之为联盟最强战力的骑兵队,因为首领的举棋不定不再能施展任何建树,反倒成了罗斯骑兵的袭击目标。 “该死!大神会诅咒你!纳米西斯,你去死吧!我们奥克什泰特走了!”狠狠啐一口痰,斯特雷瓦铁剑直指东北方向的森林,告知自己的亲兵们:“兄弟们,逃入森林才有一线生机,我们走!” 顷刻间大厦崩塌! 奥克什泰特军以实际行动宣布自己不再与瑟米加利亚结盟,首领“木杖”斯特雷瓦引领自己的族人开始大突围。 这场面看懵了不知所措的纳米西斯首领。 “你……你们!斯特雷瓦,你这个叛徒!”几乎咬崩了牙齿,纳米西斯自己身陷囹圄,现在除了低语谩骂又能如何呢? 不过,奥克什泰特军本就折损了不少人,那些陷于一线乱战中的人们极为恋战,直到他们赫然意识到自己背后变得空空荡荡,才意识到首领带着其他兄弟发起突围。 有一千余人全力逃跑,乍看去斯温所部骑兵还以为这群家伙晕了头脑向着骑兵发动冲锋。 “不,这些人要去森林逃命!战士们,收弓,拔剑!” 本来,罗斯骑兵奉行着尽可能以箭矢解决战斗的原则,现在敌军处处是惊慌溃兵,拔剑乱杀的时机已经到来。 不远处坚持射箭的菲斯克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当机立断,在命令卡尔所部坚持射箭、箭矢如木头人般发呆的敌人骑兵外,自己带着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调转马头冲向战场的东北部,与斯温一道截杀敌人溃兵。 大地在颤抖,战士们罕见的排成骑墙,他们将剑高高举过头顶,根据要求只能刺不能砍(防止伤到友军)。 第一骑兵队像是多辆泥头车并排行进,虽然这么做因对战马有害而有风险,菲斯克已经豁出去了。 “在这个名叫梅佐特内的地方,我带着联军杀死敌人数千人,这样的功劳大王应该不会怪罪。”菲斯克这么想,殊不知倘若他大获成功,就是完成了一场杀敌过万的野蛮胜利。 两支罗斯骑兵队加入战场,战马将毫无防备的敌军冲了个七荤八素,人被撞倒后,钢制的马蹄铁再将伤者踩踏了个筋骨寸断。 奔驰而来的菲斯克所部将溃逃之敌拦腰斩断,继而在乱战中骑兵开始肆意杀掠。 奥克什泰特军的首领“木杖”斯特雷瓦,他自诩有大神护体,然而这身血肉之躯在骑兵的冲撞下已然支离破碎。 那象征着权势的木杖被铁蹄踩断,整个人被撞倒后,身躯就位后续的骑兵踩成肉泥。 甚至,他的面部被踩得陷了下去…… 斯特雷瓦人是稀里糊涂死了,他溃逃中的族人已无暇顾及自己的首领。 仅有少数人以咳血的姿态逃入森林,其余人等都被罗斯骑兵阻截。 一通自由刺杀,奥克什泰特军尽数成为不知所措的羊,他们被罗斯骑兵砍杀,又被赶上来的罗斯步兵袭击。 此刻拉脱维亚民兵意识到此战必胜后气势如虹,全面攻击已经到来。 …… “我们败了!败了!首领,我们快撤吧!” “可是我们如何逃呢?”大首领纳米西斯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战败了,就算是拼人命,己方兵力极多理应优势在我。 部下们还在要求突围,面对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自己的儿子、女婿们怕是很多已经战死了吧。 “不我走!我要和他们拼了。兄弟们,跟着我和他们决战。” 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不想死的战士们只想借助战马的速度脱离战场。 首领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轮到纳米西斯的亲兵们抛弃这位首领了——因为带着族人们迎来致命损失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做首领。 骑马的骑兵没有多言,当有人率先逃亡后,几乎所有骑兵都加入逃亡。 “你们?!你么也做叛徒?!”望着那些逃亡的部下,纳米西斯已不知说什么好。 “对不住了,首领。”最后的亲兵撂下一句话,也加入其他骑兵的逃亡之旅。 他们在向着罗斯骑兵卡尔所部的位置冲去,站在卡尔的立场上敌人分明是在发动一场奋不顾身的冲击。 “到此为止了。兄弟们,拔剑,阻截他们。” 卡尔率部立刻行动,战士们还没有能力精确射落高速移动的敌方骑兵,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截住了人数有限的敌方骑兵,一场刀剑之战旋即开始。 依靠更坚固的甲衣、更多的兵力,卡尔所部快速打退瑟米加利亚骑兵的突围,很快战场上多了一些失去主人的战马平静而立,马蹄之下多了一群吐血弥留的伤兵。 卡尔从容命令:“把缰绳都牵好,我们缴获了这些马,献给大王准备领赏吧。” 战士们切实得到处抓无主之马,因为他们知道,这些经过训练的马匹,在里加安装罗斯马蹄铁后就编入军队,罗斯骑兵的实力因而扩充。 纳米西斯逐渐成了光杆司令,他的战士越来越少,活着的人也在深深恐惧中丧失了抵抗意志。 而威压上来的罗斯联军持续着他们的杀戮,他们不顾自己的伤亡,士兵踩在敌人的尸体上已经完成了大合围! 那些拉脱维亚民兵,他们这一生都不知道战争是以这样的残酷场面展开。 被杀者的尸体取代了草地,战场因而变得诡异的软糯与泥泞。血水会作小溪,静静流淌的利耶卢佩河已经染成红色。 盾墙持续威压,包围圈里的人挤压得严丝合缝,中心位置的人已经开始窒息。 斯特坎德和所有的剑盾手都已气喘吁吁,他们不再急着进攻,而且身后的不少拉脱维亚民兵已经高高兴兴得开始找寻战利品。 突然,一个男人拼了命从惶恐得从一大坨肉瘤中挤出来。 “够了!够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大首领纳米西斯。 他浑身是血,友谊诺斯语持续大喊:“我投降!不打了。”为了体现诚意,他直接将剑仍在地上,罢了整个人双膝跪地示意臣服。 很快,盾墙打开一个缝隙,两名壮汉在斯特坎德的要求下突然窜出,他们端着斧头就以斧柄给了纳米西斯一闷棍,接着如拖曳死狗一般拖到盾墙之后。 斯特坎德可不想真的彻底完成血祭奥丁,他还是希望抓到一些奴隶当牛做马,也许现在的局面就很不错。 一个披甲之人手握明显的法兰克风格铁剑,刚刚奇怪的举措显得此人是敌人的首领。 “不打了。兄弟们,去抓你们心怡的奴隶,快去!”随着斯特坎德的命令下达,这些来自里加社区的丹麦裔战士高高兴兴冲向彻底放弃抵抗的敌人,像是抓兔子一般抓捕放下武器的敌人。 见此好事,埃里克·斯普尤特松和他的萨列马岛军也不能免俗。 激战最勇、付出代价最多的瓦良格战士,他们应当得到胜利后最多的血酬,他们分享了全部的战俘,这些人纷纷被捆了起来。 而纳米西斯已经被夯晕,他的额头肿了大包并在渗血,整个人被捆住手脚,还被斯特坎德极其恶趣味的困在多根矛杆做成的扁担上,两人合力抬着意欲展示给忙着骑马与砍杀的菲斯克。 战败的纳米西斯,他的儿子、女婿全部战死。 也许他自己也该一死了之,但是现在整个人像是一头被猎捕的鹿、等着被割断喉咙祭祀北方诸神。 第1399章 瑟米加利亚已无可战之兵 战争逐渐落下帷幕,大战自上午开始,当它进入全面的打扫战场时期也才刚刚下午。 甚至现在还未到夏至日,白昼时间仍在显着拉长,如此得胜的罗斯-拉脱维亚联军有着更长的时间立刻打扫战场。 他们知道自己的动作必须快,否则这些死尸会快速腐烂发臭,甚至到了明日上午,继续待在这片尸横遍野战场就要开始与恶臭为伴了。 倘若要继续奉命守住梅佐特内城,胜利者们就必须用各种办法处理掉尸体。 气喘吁吁的胜利者们现在可没太多功夫办事,他们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于是纷纷与死者为伴,为了避免衣服沾染骇人的泥泞血浆,战士将死尸做凳子,颤抖的双手血迹未干,就这样硬是啃食干面包渣与鱼肉干补充体力。 很多人因口渴要到河边取水,奈何面对已经化作红色的利耶卢佩河,无可奈何下人们不得不向上游走去。 有的人用胃囊水袋接满水,自己痛快畅饮这泥腥味很重河水外,再把水袋灌满意欲给自己的同伴。还有一批战士顾不上体面,就如鹿一般双手撑地,把脑袋伸到水面直接饮水。 至少他们饮用的是泥泞味的河水,而下游一些的区域已经是一副地狱景象。 红色的利耶卢佩河静静流淌,其中还夹杂着漂浮死尸,多亏了胜利者没有大肆将战死者扔到河里,才避免河水为之不流的惨状。 当得胜的拉脱维亚战士休息一番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最大规模的战场打扫开始了。 他们就像是追寻腐肉的鬣狗,鬣狗不挑食什么都吃,倘若猎物的骨头断裂了,它们也会组队将骨髓尽可能舔舐干净。 能参与战斗的多是拉脱维亚各村中较为贫穷的人,也唯有他们寄希望于跟在罗斯人后面获得大胜,靠着战利品收益瞬间改善自己的生活。 客观而言,胜利的局面给了他们发财的机会。 破损的衣服满是血渍?无妨,扒下来洗一洗还能继续用,哪怕是成了碎片状态,裁剪一下做补丁也好。 死者又陆续被扒掉衣服鞋子,在下午愈发柔和慵懒的阳光下,战场逐渐形成白花花一片。 为了避免被偷袭,更多是为了给弥留者一个痛快,打扫战场的民兵持矛肆意戳刺,那些试图装死者纷纷被害,也有少数人被揪出来被扭送到战俘大营里。 相比于全方位打扫战场,罗斯联军先行一道对战俘做清点。 拉脱维亚民兵忙着搜索生活用品,罗斯和丹麦战士就忙着抓战俘,现在在菲斯克的授命下,清点战场的工作也迅速得趋于尾声。 此刻,骑兵们纷纷下马,他们抚摸着自己劳苦功高的坐骑,对马儿身上无法避免出现的伤痕而痛心。 菲斯克随便找到一处草地坐下来,他的战马忠诚地站在一边,静静啃食青草仿佛战争与它无关。 一名战士抱着头盔而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意欲汇报本部情况的“猪鼻”斯温。 “老大,我回来了。” “你?”菲斯克抬头看他一眼那标志性的翻鼻孔,这便拍拍草地:“兄弟,来坐。” “好嘞。” 斯温的心态颇为轻松,他刚一坐下就乐呵汇报起来:“你让我留在主阵我做到的,我的人应该射杀了很多敌人,而且我真的做到了无一人阵亡,无一匹马死掉。” “哦?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干得好。”菲斯克心头泛起一丝激动,他微微侧过脸:“第一队也没有阵亡,倒是有人受伤。你的人……没有伤势严重的倒霉蛋吧?” “小伤而已,再说……”斯温的脸上洋溢起笑容:“俘虏了一些马,而且都是被骟过的,我想这种战马会比我们现有的好一些。这样纵使我们折损一些马,有了此战的缴获也就不怕大王的问责了。” 斯温说得有道理,论及缴获,菲斯克更清楚自己部下缴获更多。 固然是射人先射马,然罗斯骑兵看着对手的战马眼馋,也就竭尽所能将敌人击落马下,尽量做到不伤战马完成俘获。 斯温汇报了自己的缴获量,再加上自己本队与卡尔所部的缴获,菲斯克估计此战得到了一百匹可调养后迅速投入作战的战马。 “大王的问责么……”菲斯克不禁望一眼逐渐下落的太阳,事到如今自己与其他伙计商议的南下作战,实在是无人预料它成了如今的神奇战果。 正当菲斯克思考一些事之际,小将埃里克·斯普尤特松,他洗干净了剑便拖曳着疲惫不堪又筋骨尽数扭伤的身躯找寻自己的菲斯克大哥。 菲斯克那故意而为的大秃头成为战场上很显眼的存在,加之身边游荡的马儿就更明显了。 “大哥!”年轻人有气无力得呼唤着,换来菲斯克的扭头关注后,这小子急匆匆走来,再以近乎跌落的姿态窜坐到菲斯克身边。 “赢了!我终于赢了!这下你们都得评价我是勇士。”年轻人洋溢在胜利的喜悦中,急需老战士们的肯定。 “交代你的任务都做好了?不。我战斗之际我注意到你带着人在和他们拼命?” “我几乎就战死了!啊!”年轻的埃里克面对太阳,举起右拳高声赞美:“伟大的奥丁,感谢你赐予我胜利。” “得了吧。”菲斯克伸手使劲揉揉这小子毛茸茸的脑袋,也感受到此子一头汗水依旧湿漉。 “哎呦,你干嘛。”埃里克急忙捂住脑袋,他实际一直在忍受着透支体力后的强烈头痛,若是菲斯克再使劲摇晃一番,小子非得晕过去。 “你的萨列马军可有伤亡?若有,伤亡如何?” “死了三十个兄弟,还有一百多人受伤。”埃里克说得若无其事,但提及的数字可是菲斯克始料未及的。 “伤亡一百三十人?!” “正是。我们经历了一场血战,我差一点也死了。该死,谁能想到敌人是冲着我来的。好在那些拉脱维亚人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否则我可能真的死了。” “真令我后怕。我就是怕你战死!也好,看来诸神庇佑着你。” “是吗?”埃里克耸耸肩:“那么其他兄弟命运如此。他们的确在为罗斯而战,我父亲说这样的勇士死后的灵魂就立刻抵达英灵殿。大哥,你说对吗?” 看着眼前的埃里克·斯普尤特松,菲斯克不由得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彼时自己也是如这小子的年月首次前往战场,为战死的父亲复仇而在战胜后对哥特兰岛战俘奉命做刽子手施行处决。 以刽子手的姿态刺杀二十名战俘,固然算是大仇得报,也没有人认为此乃勇敢。 菲斯克实在有些羡慕埃里克这小子,小小年纪被当做主力战士使用,倒是此子对得起老罗斯血统,给故去的、在世的人们长脸。 “你的萨列马岛军有如此重大折损,唉……”菲斯克再拍拍小兄弟的脸,“不用担心,我会给你父亲解释。” “无妨。”埃里克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多人是死了,他们还有很多孩子。在岛上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未来是我的时代,我的战士们很快就能投入战场。” 年轻人的双眼里好似藏着剑,菲斯克看得懂这小子的野心。 也许,只有神知道全新一代的萨列马岛伯爵埃里克·斯普尤特松的作为。仅从其对士兵战死投之以漠视的行为,怕又是一个喜好杀伐的狠人。 菲斯克自诩自己没有资格做评判,毕竟论及杀伐,瞅瞅这一梅佐特内城为中心的战场,自己统帅的罗斯联军说不定杀了他们一万人。 各位将领陆续聚集在菲斯克身边,毕竟作为此次行动的军事指挥,菲斯克需要弄清自身伤亡与斩获,重中之重正是己方的损失。 罗斯联军中的所有瓦良格战士,骑兵因为奉行非接触作战、非要憋到最后针对毫无防备的溃兵展开屠戮,骑兵没有损失。 步兵毕竟处在第一线,就甲衣而言,由丹麦裔构成的斯普尤特的里加军伤亡很大,全部的三百名战士里切实做到了人人挂彩。他们多是胳膊、肩膀被敌人的宽叶矛割伤,固然是流了很多血,基本是做不到迅速致命的。 时间拖延下去可不好说,绝大多数人不懂“热病”的原因,伤兵将之描述为“敌人怨灵的诅咒”,死于恶性发热就是自己的命运咯。 菲斯克作为罗斯的精锐将领,他知道热病的根本原因,那些看不见的毒物顺着伤口破坏身躯,人在发热中痛苦死去。现在没有可燃的烈酒为伤者处理伤口,罗斯倒是有土办法。 煮沸的水自然冷却为温热,同伴就以他清洗伤者的伤口,这番清洗直到看到鲜红的组织,之后是伤口为煮沸处理的粗布条一圈又一圈的包扎起来。 至于伤者未来是否完全恢复,这就是不是菲斯克能左右的了,现有条件糟糕至极,他已尽量做到最好。 不过绝大多数伤兵对此并不在乎,如果战后伤口感染而死,那就是单纯命运使然咯。 有多达一百名瓦良格人战士阵亡,他们有男有女,且一些伤兵伤势严重,怕是难以看到明天的日出。 他们的伤亡比例高得惊人,然其兵力相对于整个联军不算多。 拉脱维亚人承担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伤亡,他们多是被流矢、标枪杀伤,再在乱战中被敌人的矛捅了对穿当场毙命。 多达六百余名拉脱维亚民兵战死,又有超过一千名民兵不同程度受伤。 固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非有罗斯、丹麦裔瓦良格战士为主力,借给拉脱维亚人一万个胆子,他么也不敢南下挑战瑟米加利亚人的权势。 但战争胜利了。 拉脱维亚人用自己的巨大损失算是洗刷掉自己“懦夫”的标签,斯特坎德不得不对这群家伙示意尊重,就是获得尊重的代价大了些。 伤兵的伤情一旦恶化,或最终有一千名拉脱维亚民兵死去,这对本来人口就不多的他们实在是难以承受之轻。 罗斯联军自身伤亡达到两千,有近千人死在了这里。 联军抓到了超过两千民战俘,他们几乎都是男性民兵,战俘所有权也几乎都在萨列马岛军与里加军手里,小将埃里克与斯特坎德对这些战俘拥有主权。 “你会怎样处置俘虏?”菲斯克特别问及斯特坎德。 “全都是我们的奴隶,作为农奴给我们做事。或是卖给拉脱维亚人,嘿嘿,我知道他们会花钱买的。他们死了很多人,农田需要人口去种,这些战俘可以补充劳力。” “也许吧。”菲斯克耸耸肩:“以我估计,那些拉脱维亚人可不想仅仅拿着一些农具回家。他们看得你的人手握大量战俘,不眼馋就怪了。” “你?这是话里有话吧。”斯特坎德诧异问道。 “当然。”菲斯克随手直指利耶卢佩河上游:“难道瑟米加利亚人还能再集结出一万人?再说了,你们都告诉我战俘身份情况了,其中有着我从未听过的奥克什泰特人,他们似乎是更南方的人。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歼灭了瑟米加利亚主力,通向他们领地的大门彻底打开,瑟米加利亚已无可战之兵,你会怎么做?” 这话深深提醒了斯特坎德:“嘿嘿,带着还拎得起剑的兄弟去抢掠。” “很好。那么你得带着拉脱维亚人一起去。大叔,你是大王封的里加伯爵,你手下的博雅尔们可要得到一些好处,否则对你、对我们不利。” “哦?你还懂得这些?”斯特坎德高看菲斯克一眼:“我还以为你只是善于杀伐的武夫。” “如何?” “我自会如此。我有一个设想,当我的人休息一番后,就带着拉脱维亚人南下,我要尽可能在占领瑟米加利亚人的主要定居点,把他们的财产全部带走,把剩下的人全部抓掠为奴。” “那就恭祝你成功了。”菲斯克又看一下年轻的埃里克:“你去不去?” “我要去。”年轻人答得果断。 “也好,说不定你还能掳到很多女人,她们全部成为你的妻妾,给你生下一大堆孩子。就像……我们的大王。” “这……”年轻人瞬间羞红了脸,旋即又化作独属于男人的亢奋。 菲斯克这不止是在对年轻人说话,也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去。当年从哥特兰岛抓到的双子,她们已经生下孩子,只是自己的儿子们还没有到上战场的年龄。 夕阳西下,正当全军开始最积极的打扫战场,一头猎物被扔到菲斯克的面前。 此刻,闲适的菲斯克就等着大铁锅中的麦子煮好,自己吃过一餐后赶紧睡大觉以恢复精神。 愈发昏暗的营地里满是篝火,针对敌人死尸的清理在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进行着。依旧是老规矩,死者被斩首后,尸身扔到大坑后填土。 这一工作交给了战俘,那些被吓坏的俘虏偶有不从者,在被公开处决几人后,活着的人们就在得意洋洋拉脱维亚人监督下挖坑埋人了。 此举也的确是菲斯克故意而为。 他的骑兵不可能再行南下,身处的梅佐特内城旁边就是什韦特河,沿着该小河走,终点就是西海岸的瑟堡。骑兵主力就驻扎在这里,养精蓄锐后等待罗斯王的后续陆路军队。 菲斯克感觉自己要做的是派人带着一批战利品回到里加安静等待,自己则带着主力驻守该城谨防不测。 实战证明了罗斯骑兵的超凡机动性就是可以碾压本地土着弱旅的存在,若要扩大战果,工作只好一股脑得扔给拉脱维亚友军。 他需要激发这些友军的贪婪! 那些埋头苦干的战俘,因为是被瓦良格人抓获的就是别人的奴隶,自己折损很多亲朋却要站在这里作为监工督促他人的战俘挖坑。“如果,这些家伙是我们的俘虏……” 剩下的事就是斯特坎德的了,菲斯克不再关心。 他现在可是对眼前的“猎物”兴致盎然。 菲斯克睁眼使劲瞧瞧:“伙计们,这是什么人?” 俘虏其人的骑兵们均已下马,他们七嘴八舌介绍,只能估计其人是敌人的大将。固然也有人怀疑此人是敌人的首领,只是介绍其被俘后的熊样,大家实在不愿意相信一个战败的家伙会乖乖认怂。 菲斯克俯下身又旋即闻到一股骚味,他估计到自己人对着家伙做过什么——怕是一个昏阙的人被尿给滋醒了。 胜利者固然痛快,而这个遭遇侮辱的家伙…… 菲斯克再踢踢几脚,迷糊的人吃痛得哀嚎几声。 “死了吗?听得懂我们的诺斯语吗?” 只见那人又吭吭两声像是听明白了。 “你是何人?还穿着锁子甲?你是瑟米加利亚贵族吗?” “我!是瑟米加利亚的至高首领!”纳米西斯本是不知所措的,被问及自己的身份,那掩藏的自尊心突然勃发,他再度强调自己的身份与名号,接着便开始脏话连连得对瓦良格军与恶心的拉脱维亚人骂个不停。 “居然还是首领。我还以为你战死了。”菲斯克听不懂奇奇怪怪的当地波罗的方言的脏话,但能明白其人不屑、悲愤的情绪。“你叫纳米西斯,你带了多少兵来?” “八千。可恶,我集结如此大军竟灭不了你们。你们杀人无数破坏祭坛,大神迭瓦斯会降下落雷劈死你们……”接着又是一些听不懂的谩骂。 “闭嘴吧!你这个乌鸦。”菲斯克又踢一脚,换来的是纳米西斯更强烈的谩骂,仿佛这个家伙渴望一次痛快的剑刺结束痛苦。 也许可以给这家伙一剑,但菲斯克脑子一转又犯了难。 “这是我参与的大战,我是联军统帅。一战斩三千,再战灭八千?我歼灭了他们一万多人?只要斯特坎德休养好的再度发起进攻,怕是还能再俘虏一万名村民?我的战果,莫非要和大王比肩?这……不行。” 菲斯克不愿意做僭越者,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只能做大王的部将,何况这一战存在的本身就可定义为抗命! 然不可否认的是此战意外灭了瑟米加利亚主力,本来留里克有对其用兵的打算,那也是在讨伐法兰克之后,现在计划岂不是乱了? “我得留了这人狗命,大王若杀若留全是大王的意志。我应该把此人连带着一些战俘,还有全部缴获的战马都安安稳稳运回里加,这样就是对大王完美的交差。” 菲斯克思考一番后才懒得和这个最臭的战败者废话,他一声令下,被俘的纳米西斯被一团破布塞了嘴,最后用绳子捆住脸。其人依旧被捆,菲斯克要求俘虏此人者的任务就是严格看管着,避免饿死、病死,乃至是趁机挣脱绳索逃命。 第1400章 远征军归来 那些战死者纷纷长眠于地下,就在梅佐特内城北的一片空地,胜利者挖掘两处墓区,一个埋葬者拉脱维亚民兵的遗体,另一个尽是战败者瑟米加利亚与奥克什泰特人的尸体。 但所有的瓦良格人战死者的遗体都被收殓,阵亡者将按照北方人的方式,或是海葬或是化作灰烬。 不过基于现实因素,阵亡的罗斯萨列马军战士与里加的丹麦裔战士,死者纷纷躺在枯柴上。 就在利耶卢佩河畔赫然出现大量麦秸垛般的柴堆,它们由大量松木构成,死者伴随着他们生前的一些遗物被木柴覆盖,每个人紧闭的右眼被覆盖一枚银币。 传说奥丁为了得到智慧而献出了自己的右眼,这些战士定然是以自己的战死血祭了奥丁…… 经过一番粗陋的仪式后,所有柴堆燃起冲天大火。呛人的松木燃烧气味彻底遮掩了怪异的烤肉味,围观的战士自发地将剑巨响苍穹,眯着眼在呛人烟雾中看着烈焰越烧越旺!直到一切化为灰烬,最终在烧得灰白的残骸中,人们将最后的易碎骨片收拢起来后纷纷放入缴获的陶瓮中。 这一切像极了罗斯远征军在斯摩棱斯克的见闻。 或者说贯穿整个“琥珀之路”,凡是有丹麦裔活动的定居点,当地人便纷纷接受这样的火葬仪式。 “至少比海葬喂了鱼要好。我把陶瓮带回去,在里加的罗斯社区安置一个公墓区,你们的残骸就长眠那里吧……” 目睹整个火葬仪式的埃里克·斯普尤特松,他没有兴奋也没有惋惜,虽然自己只是一介少年,现在所目睹的竟不禁萌生出一股沧桑感。 随着最后一位战死的瓦良格人遗骸伴随着少数松木灰烬装入陶瓮,一段故事算是告一段落。 再看看现在的梅佐特内城吧! 沿着河谷的村庄被洗劫一空,可用之物荡然无存。 按照最初的作战计划,既然预想中的大决战以罗斯-拉脱维亚联军的完胜而告终,针对人去楼空的一个个定居点也有必要展开报复活动!甚至也包括这座以土丘祭坛为中心建造的梅佐特内城。 不过……事到如今真的要把大城也毁掉?这片地域的环境固然远逊于道加瓦河以北的农垦区,到底利耶卢佩河两畔得到了农业开发,战败者的燕麦秧苗正在静静生长,面对一片开发过的熟田,胜利者不该放弃它。 于是,胜利者们在被征服的城市开了一场小会,他们没有任何异议与争执,就将胜利的果实全部瓜分。 谁会是战争后的最大胜利者呢? 由于蒙受了最多的人员损失,似乎拉脱维亚民兵理应得到更多的战利品,恰恰是他们对现有的战利品不满,对于乘胜追击呼声最高的正是他们。 即便斯特坎德和他丹麦兵无意继续南下,希望发大财的拉脱维亚人也会自发南下去将瑟米加利亚人的“老巢”、已无兵可守的帕斯瓦利斯城夺下。 拉脱维亚人的目的不限于此,梅佐特内城就不要烧毁了,以后这里继续飘扬着罗斯旗帜,拉脱维亚伯国的统治区囊括此地,北方的拉脱维亚农民将该地的农田全部占据。 从此以后,罗斯王国治下的梅佐特内成为连通“西海岸”库尔兰地区的重要内陆贸易点,如此西方的挖石头的兄弟们即可高高兴兴走内河航运最终抵达里加,而不用再向外人缴纳任何的贡品。 这对奥斯坦的商队实在是胜利后的奖赏。 奥斯坦的一个儿子战死,他自己的胳膊也身负重伤,被宽叶矛划开大口子后虽经历了一番野蛮的清洗与包扎,他在祈祷着自己不要被“怨灵诅咒”而在高烧中死去,不过数日之后自己仍感虚弱,致命热病并未发生。 现在,恢复精气神的拉脱维亚民兵们通过缴获有了更强大的武装,他们依旧长矛如林又掌握了一批战败者的木筏与独木舟。 而来自里加城市的同时拉脱维亚族裔的商人,让他们冲锋在前实在有悖于自己的营生,就在胜利之地,这些人毫不犹豫得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钱财就从丹麦人、罗斯人手里买到一批战俘为奴,他们本就掌握着一批船只,有能力将捆得严实的战俘堆着满船舱都是,以几乎要沉没的姿态静静向着下游漂去。 今日,天空有着糟糕的阴霾,看似一场降雨要袭扰整个世界。 糟糕的天气根本无法阻挠胜利者扩大战果的欲望,民兵们在城外集结再一次黑压压得聚成一团。在他们的身边有着由斯特坎德带队的丹麦战士,乃至一些临时划归他指挥的萨列马岛战士。 有着两波强大的瓦良格军队压阵,加之自己的兵力依旧强大,拉脱维亚战士们已无所畏惧。 几天时间以来,真的会死的重伤员已纷纷故去,活下来的人们多是轻伤,也意味着只要包扎得当,大部分伤员只要腿脚还算利索,均可带着武器加入后续的劫掠。 斯特坎德扎成辫子的胡须随风飘逸,他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今天天气不好,阴霾之下我们仍要进军。我真的有些担心,会在南边再次遇到敌人的反扑。” 菲斯克知道这家伙其实是想收手的,奈何手下人推着他继续带领大家劫掠。“事已至此你已不能推脱,反正他们的大首领在我手里。而且,奥克什泰特人的首领恐怕也被我们杀掉,怕是那颗脑袋也被扔到了京观里。” “但愿我们南下不会再遭遇激烈抵抗。说真的,倘若没有你的骑兵助力……”说着,斯特坎德那一眼这些精神亢奋的拉脱维亚人:“仅靠这些家伙绝不可能击败瑟米加利亚!没有你们,被俘的就是这些人了。瞧瞧他们,还特别找了一些粗布口袋,这是打算去了帕斯瓦利斯城把所有能拿的东西都带走。” “能带走多少就是他们的本事了。”菲斯克耸耸肩:“在梅佐特内,伤兵还是尽量留在这里修养,我会留驻下两支骑兵队镇守,直到等来罗斯王的陆路大军。” “那么,就这样安全得将那个纳米西斯带回里加,真的适合吗?依我看还是砍了此人的脑袋以绝后患,只有杀了他大家才安心。” 菲斯克不以为然得摇摇头:“杀了此人易如反掌,我还是觉得能处决此人的还得是罗斯王。” “唉,就怕大王到时候饶了此人的命。罗斯王,毕竟仁慈。” “仁慈?你怕不是在讽刺?” “只有神知道大王的心思。”斯特坎德话里有话,但此事也哪儿说哪儿了:“接下来会如何?静静在里加等待?” “不然呢?不过,我想我不会等待很久。除非……大王放弃今年的远征。” “确实给予大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们要去法兰克总不会把时间拖到大海冻结。那是遥远的西方世界,只怕仅仅在旅途中就要消耗好几个月。” “这倒是不见得。”菲斯克摇摇头:“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去,对那里的局势比你们清楚太多。” “这倒也是,可惜我是无法与你们一道征讨法兰克获取光荣,也不能再在里加见到大王强大的海军咯。我即将南下……” “好吧,我们就在这里静静地看着你们离开……” 没有再赘言,菲斯克上马后旋即组织三支骑兵队向继续战争的军队执意。 现在是里加丹麦-拉脱维亚联军的战争,已经没有东西阻挠他们的进攻,即便真的大雨倾盆、真的利耶卢佩河涨水,他们都将进入瑟米加利亚人在南方最大的定居点帕斯瓦利斯,给予当地人以毁灭的结局。 …… 梅佐特内城依旧罗斯旗帜飘扬,那土丘制定的临时了望台又被木料加固,一根被拆毁的房舍长梁充当旗杆矗立起来,多面罗斯旗帜并排捆绑在上,于高处烈烈风中飘扬。 一支船队蓄势待发,在岸上一支骑兵队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本该亲自带队参与南下远征的小将埃里克,经过菲斯克的再三考量,还是决定将这个受伤了的小兄弟带回里加。一来小子要养伤,二来见到了罗斯王,自己也要为此子请功。 看到奋战中的小埃里克悍不畏死,菲斯克想到了彼时的自己无法不与他共情,这实在是一种老罗斯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他还是不爱清楚小子的感受,无可奈何的小将埃里克只能撅着嘴巴,带领自己的萨列马岛“海盗大军”,押解着安置于长船被互相捆着的战俘漂向下游的里加。 长船彼此以绳索连接,确保船只不会飘散。 那些战俘的绳索也互相捆着,这样一旦有人前行跳河逃亡,此人会被其他没跑的同伴死死拖住最后逃脱无门。 也许这样做毫无意义,被困者的人掉入河里岂不是会被淹死? 其实不然。 在梅佐特内城,当地并没有可供人员直接涉水而过的浅滩,即便当地有着可以一路向西的什韦特河。 菲斯克提防的是在平坦的加瓦村废墟所在河段发生变故,平底的长船可以无视浅水与淤泥直接冲过去,即便载运着大量人员仍可硬闯。但被战俘抓住时机就可能有人趁乱涉水逃跑。 菲斯克尽可能做了万全之策,这才要求被招安的海盗们看管战俘。他们得到授权,敢有逃亡者,只要身子离开船舱沾了水,那就立刻以矛戳死在水里绝不姑息,并对同队的所有人全部刺杀。 胜利者中少数的拉脱维亚人对所有战俘恐吓,所谓“一人逃跑,十人处决”,靠着连坐制度带来的恐惧,菲斯克相信俘虏不敢逃。 而他自己可要看管着此次远征最大的、也是意想不到的战果——瑟米加利亚大首领纳米西斯本人。 沉闷的号角声宣告凯旋,罗斯骑兵又在马鞍插上充当仪仗的骑矛,矛上捆着罗斯旗帜。战士们将头盔挂在马鞍,板甲衣也全部卸下就近仍当缴获的战马处。 瑟米加利亚人的骑兵荡然无存,最后一百余良好的阉割公马成为罗斯的临时驮骡。这对菲斯克实在是极为实用的缴获,而在被俘的纳米西斯看来,被捆起来安置在马背上,在被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骑兵死死看押,每一秒都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恰是对这么一个人菲斯克完全不放心,这便可以将此人安置在自己身边,便于时刻监督。 水路并进的行军平静而无聊,当本该小心谨慎的加瓦村河段,军队平安经历这里的废墟,接下来就会是更无聊的最后之旅。 恰是看到了那村庄残破的景象,本来这里的居民都是忠于自己的…… 悲怆感因天空阴霾变得更为强烈,一个不注意,两行热泪夺目而出。 “你这个家伙?竟然哭了?真是怂货。”菲斯克不屑得冷眼鄙夷道。 纳米西斯是听得懂诺斯语的,他不敢咬舌自尽,倒是希望喜得一个痛快草草死去。 “你们!罗斯人!你该杀了我!否则,让我夺了机会跑回去,我会联合全部的战士,最终把你们里加杀一个人畜不留。” “呵!落得比祭品差不多的田地你还敢诅咒?”菲斯克白他一眼:“也许我该再把你的乌鸦嘴堵上。” “要么,你就杀了我。” “我可犯不着这么做。听着,我对你本人无冤无仇,杀一个被俘的蠢货也谈不上任何的光荣。我不杀你,或许有人会杀你。” “你!”纳米西斯听到了最为傲慢的话语,他憋红着脸突然反问:“我早就该问你们。你们又不是里加的那些丹麦人,虽然都是瓦良格人,何必是你们罗斯组织人员对我斩尽杀绝?” 菲斯克噗呲一笑:“想知道?” “想。” “无他。你们的梅佐特内城挡路了,我们的罗斯大王即将借道而来。你们这些蠢人,不愿意投降又不愿意去死,我们罗斯只好组织一些里加的民兵帮你们去死。你!纳米西斯,你明可以龟缩在帕斯瓦利斯城内,现在居然举大军反攻,也就不要怪我们继续杀戮了。” 这一切都是强盗逻辑,纳米西斯心里憋着火气无处发泄,强烈的憋屈感使得他不知所措。 在沉静一阵子后,纳米西斯这才默默闻讯:“你们的罗斯首领,他会怎么处置我?我对你们素无恩怨。” “也许你被杀死,也许会被放逐。不过……我们实在已经杀死了你的全族,你真的还有颜面投降吗?作为一个男人,你不会吧。” “我!只希望速死。”纳米西斯狠狠道。 “也好,那么你就老实得带着。到了罗斯王那里我会对你美言几句,给你一个体面去死的机会。” 不久,建筑均以摊大饼的模式而展开的庞大里加城市尽显眼前! 正西方是滔滔里加海湾,正东方又是宽阔的、静静流淌的道加瓦河。 在这里悬挂着罗斯船只的小渔船肆意飘荡,其实那些都是自制旗帜后的拉脱维亚人小船,在桅杆悬挂简单易于制作的罗斯旗,不止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安全保证——唯有如此他们才敢于穿越里加湾出口的萨列马岛,进入颇为陌生的南波罗的海捕捞更多更好的渔获。 此时先到的里加商人已经第一批战俘运抵,顿时一个露天的奴隶交易市场诞生。 商人们将战俘的价格炒得很高,即便如此,缺乏劳动力的里加还是迅速吸收了这些战俘。 这其中,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就是最大的买家。实在是因为这些商人留了个心眼,他们口径一致的声称萨列马岛军并没有在战场掠夺战俘,需要一些奴隶运抵岛上当牛做马的斯普尤特也就高高兴兴大肆采买的一番。 奴隶交易并非常态,过去立即的集市有,但在过去的时代仅有十年前的战争,丹麦佣兵销售了一批战俘换了一笔钱,时至今日仍有少数战俘没有受虐而死、麻木得充当农奴继续劳作。 此次的奴隶交易之规模绝无仅有,它的存在也完美证明了联军的大胜。 只是,商人们也故意隐去了瓦良格军队与拉脱维亚民兵整体蒙受了多达两千人的伤亡,己方的损失实在是也是前所未有。 随着全新的水路并进队伍抵达,全部的两千名战俘全部运回了里加。 “嘁,早知道我的儿子掠奴这么多,我还花冤枉钱干什么。”斯普尤特还能再说什么呢?他本恩亲赴码头,看着一船又一船的奴隶由对岸横渡整个道加瓦河进入右岸的里加主城。 奴隶们全部安置与码头地上,他们的脸上都被炭块画上一个方框,其中再在对角线划出线条,以此标注此乃罗斯的奴隶。 “我们凯旋。”刚刚上岸的菲斯克如是说,他的眼睛也瞟向海岸,再面对着笑脸相迎的斯普尤特:“大叔,敌人已经全部解决,这下我可以向大王交差了。他……应该不会指责我的擅自行动。” “的确,你们带回来这么多奴隶,这次战斗超过我的预期。只是……大王的大军尚未抵达。” “这样也好。”菲斯克耸耸肩,在他的身后是更多的船只,战马与骑兵同乘一条长船,他们不得不小心过河,在登陆之后才算是远征的真正结束。“大王一定回来,现在我们有很多时间做休整。真是糟糕,近几日天气也不好,好在我们在下雨前赶了回来。” “那就安心修养吧。”作为长辈,斯普尤特随性地拍拍菲斯克的肩膀:“我获悉主力部队仍在南下,那是拉脱维亚人的战争和我们罗斯已经无关,还有斯特坎德那个家伙,随他去好了。” “也好。”罢了,菲斯克一个响指,一个被捆绑的倒霉蛋仍在地上。 “这是一个高级战俘?”斯普尤特一语中的。 “的确,大叔你绝对想不到,这就是瑟米加利亚人的首领。” “你竟然把他们的首领也擒拿了?还专程带回来,莫非这是尽显给大王的?” “正是。老叔!”菲斯克得意洋洋地将脚踩在纳米西斯的脸上:“这个蠢人和他的一万人大军战败了,此事我还需给大王亲自报捷。你的儿子在战场上立下大功,也是需要大王嘉奖一下的。倒是这个人……” “我懂了。”斯普尤特深深点点头:“我会把此人严加看管避免他逃跑,也许我该斩了此人的脚筋避免麻烦。” “无所谓,反正活着交给大王处置就算了。”菲斯克知道斯普尤特的随口一说多半还是要落实,反正纳米西斯一心求死,割了其脚筋断了逃跑念想也好。“反正瑟米加利亚已经崩溃,大王走陆路通行占领名为库尔兰的区域,我看已经一路畅通。而且,现在瑟米加利亚被打成白地,威胁里加的敌人已荡然无存了。” “干得好。好啊!”斯普尤特激动得身子不禁颤抖,他只好再拍拍后备的肩膀,再使劲揉揉站在自己身边的亲儿子埃里克毛茸茸的脑袋。 第1401章 留里克在咽喉海峡 参与策划远征瑟米加利亚、始终镇守在里加的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他已完全知晓了远征的真相。 即便拉脱维亚民兵损失很大,那些人仍要继续战争。 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与罗斯确实关系不大,倘若他们继续折损,也当有他们自己在事后去舔舐自己的伤口。罗斯人毫不亏欠他们,甚至本地的拉脱维亚土贵族们理应再给罗斯一些酬劳。 斯普尤特不再做强求,自己手里掌握着瑟米加利亚人的大首领纳米西斯。不过事到如今这样一位光杆老将还有多少价值呢? 一切正如他在码头上的侃侃而谈,为了确保纳米西斯不会有逃跑可能性,战败者的脚后跟被割了一刀,纳米西斯跟腱断裂,现在已经沦落到只能在地面蠕动爬行。 对于此人的凌虐也就到此为止了。 曾经高傲的大首领沦为阶下囚,被安置在黑黢黢的木屋里默默忍受苦楚。 “可恶。还不如一死了之。不!等我见了那个罗斯人的首领留里克,我要向他讨个说法。” 仇恨,驱使着纳米西斯濒临崩溃的身体与意志继续坚持,他在妄想着施展一次行刺。 但这样的小心思尽在斯普尤特的考量范围内。 阴霾终于化作了一场降雨,从新罗斯堡到库尔兰,东北欧宏观上都沐浴了一场平和的夏季之雨。 在这场降雨后不久,集结在里加湾深处的罗斯大军拔锚起航。 而在里加,人们在雨后高高兴兴地完成他们的夏至祭祀,对于绝大倒数的普通人生活入故。 传说中的罗斯大军会抵达里加,好几个月过去了他们迟迟未来。 即便他们来了,普通农民又能从罗斯王手里赚取多少财富呢? 恰是因为突发的“瑟米加利亚战争”,不参战的民众销售自家制作的渔获、盐等物资,配上本就该卖给罗斯军的箭矢、矛头等,他们已经得到了一笔财富。 那些勇敢者们直接组成民兵亲自参与战争,怕是获得的战利品可要比罗斯王许诺的军资采购款更多。 很多人已忽视了罗斯大军,他们照常操纵自家的小船在宽大的里加湾里撒网捕捞、钓鱼,再把渔获运回港口,或是卖掉或是自己食用。 倒是有一些武装货船成了纯粹的运奴船。 斯普尤特完全想不到一场胜利为自己的萨列马岛伯国换来了一千名奴隶。他抓紧时间对战俘分门别类后,将体弱者公开卖掉,再将其中态度桀骜不驯者公开绞刑,剩下的便是一些体质尚可态度温顺的家伙,其数量仍有五百之巨! 五百名壮劳力是自己伯国的财产,除了一小部分留在里加的伯爵府邸做事,更多的全部定义为农奴,运抵萨列马岛上的农业庄园正好为伯国种麦子。 数百人如牲口一般被塞入两艘武装货船中,船只在海波中快速移动,经过一天一夜的波折,这些首次海洋航行的瑟米加利亚俘虏在吐得昏天黑地中抵达了他们闻所未闻的萨列马岛。 接到伯爵大人的命令,驻守岛上的海盗们就把这些昏昏沉沉的战俘押解起来,有一个算一个,这些战俘再被吊起来抽上几鞭子算作杀威棒,继而陆续分散开,给其分发了木制农具后,就在这个夏季岛上赫然出现数百名农奴。 萨列马岛足够大,以最初的海盗窝点、一座有木围墙的堡垒为中心,岛屿正变得像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岛有港口、有溪流、有农庄,更有军事要塞。 岛屿的环境当然不如里加舒服,斯普尤特年纪大了,漂泊一生的他很高兴自己的儿子埃里克正飞速成长。 爵位很快就可传给这小子,自己就在里加作为一介富家翁颐养天年,以后的埃里克带着萨列马岛军继续在波罗的海打出罗斯的旗号驾船执法、维护罗斯的海洋贸易,亦或是带兵继续在陌生的东欧世界打家劫舍。 海盗们几乎均来自被各个部族驱逐的罪人,比起普通人这些家伙更容易暴戾,为了生存当然也不能将一切用于劫掠上。颇为讽刺的是,海盗成了打击海盗的力量,曾经互相截杀的波罗的海大环境已变得和平,海盗们不得不将时间用于自发的物资生产中。 一批优质战俘的入住无疑大大改善了岛上的劳动力短缺,奴隶们一定可在今年的收获季展现自己的用处。 “一群牛马,给你们一些饲料就够了。你们这些人把蔬菜、麦子收获了,我确保你们不饿死冻死,剩下的收获全都是我的人分享。”斯普尤特如此想着。 把瑟米加利亚战俘仍在孤岛,这些人怕是缺少自我逃亡的本事。倘若他们真的做了木筏强行渡海漂走,斯普尤特倒是佩服这种人的胆识。真正的勇士又有多少呢?倘若他们真是勇敢,就该在战场上战死,而不是被俘。 斯普尤特颇为放心,以至于也放心用里加方向来的渔船跑到海岛上的据点做生意。他也不担心里加拉脱维亚人的船只大发慈悲得将逃奴接走。恰恰相反的是拉脱维亚分明对瑟米加利亚敌视依旧,乐见于敌人在受苦。 没有人把战俘的未来生活放在心上,斯普尤特本质上也不关心被俘大首领纳米西斯的死活。 而已经浩浩荡荡漂在芬兰湾的罗斯军主力,以及那些如跟在鲨鱼身后的?鱼般存在的罗斯渔民,大家对里加和拉脱维亚人也并不关注。 曾经的巨无霸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在更加庞大的海上君主号身边已显得过于渺小了。 留里克站在全新旗舰的船艏甲板可以轻易俯视整个舰队。 大船在前开路,整个船队形成水滴般的阵型,它的宽度与长度都是前所未有的。 更大的船只带来更加的稳定性,雨后的芬兰湾整体平静,再加之舭龙骨赋予的稳定性,留里克可以舒服得躺在大船上转为自己这种最尊贵者准备的床铺仍能睡得安稳。 留里克已不想再浪费时间,他下令旗舰全力前进,纵使夜幕降临也只是就地抛锚定在海波上待命。 各船就以旗舰为考量,夜间每条船点燃一些火把确保互相可以注意到彼此,战士们就在局促的船上生活。 这对习惯远航的人们算不得什么,年轻的战士们也都从自己的父辈处获悉很多古老的故事。 当父亲、爷爷还年轻时,他们操纵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默默漂行,由于没有遮阳的船舱,大白天人们直面暴晒,遇到降雨就在风雨中划桨躲避。 年轻人迎来了好时代,自出生起就在经历着罗斯的“船只大升级”,罗斯继承了全部维京人的造船经验,能工巧匠们得到重金支持,在船型上得以推陈出新。 形形色色的人们就在密闭船舱待着,吃饭就是啃食预制干粮,若要如厕就站在甲板上向着大海排遗。 男人们是无所谓的,唯独军中的那一小撮女人……这番远航对她们实在是不小的挑战。 航行毫无危险,它安全得令所有人感觉无聊。 无聊的留里克也就始终将大把时间耗在甲板上,船队始终沿着芬兰湾的南部海岸前进,他得以看着海岸愈发得向东移动。 “这就是爱沙尼亚人的海岸线,我还没有征服所有的本地部族。无妨,等我在法兰克发大财后,顺手就把东北欧杂七杂八的部族清理干净……” 目前,留里克尚不知道自己部下的擅自行动,已经帮自己解决了一些麻烦,就是行为堪称僭越。 今日,又是平和的一天。 海上君主号的主桅杆顶端的了望塔,距离海面可有惊人的五十米高。 没有望远镜也无妨,一名视力极好,被戏称为“鹰之眼”的战士顺着绳梯爬上去,瞧瞧那攀爬的样子留里克更乐意称之为“猴子”。 北欧世界没有猴子,大家也不知道还有这种与人相似的动物。留里克与战士们需要不恐高、视力好的战士充当“人肉雷达”。 那战士坐在桅杆顶端平台,此地位置高风力强,其人不得不披上一件布毯子御寒,在用绳子将自己牢牢捆在桅杆上,他更是双手抱住桅杆后进行观测。 因为地球曲率的存在,水手站在甲板上恰逢空气澄澈天气晴朗,他可以看到约莫十公里外的船只与海岸,倘若是水手骑在高达五十米的桅杆顶端,甚至是屹立于更高的位置,就可以看到五十公里外的海岸线。 麦哲伦的船队就是定期安排视力极佳的水手骑在桅杆上,扫视直径一百公里的海域,这才在横跨了五千五百公里的西南太平洋后成功找到新几内亚群岛得到救命的补给…… 罗斯海军完全没有麦哲伦船队极端航海需求,留里克的目的正是保证舰队可以顺利找到萨列马岛并展开战略机动。 于是,骑在桅杆上的水手可以始终监视北方模糊的海岸线,更能注意到南方海岸线正在发生的剧烈变化。 因为罗斯海军已经看着汉科半岛渐行渐远,又注意到南方海岸线的巨变——它不再是大陆海岸线,而是希乌马岛。 萨列马,本意就是“岛”,希乌马岛的本意便是“小岛”。它们均来自被流放的利沃尼亚人与爱沙尼亚人对流放地的称谓,这实在是一种古芬兰语的描述,后来上岛的各路维京部族罪人也就沿用了称呼。 希乌马岛太小,综合条件远逊于正南方的萨列马岛。 尤其是后者有着一项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岛上有多达十个淡水湖,前者仅有一个。 岛大而湖泊多且分散,使得一座岛还是有着发展农业的基础,即便它的土壤肥力很糟糕。 不过当罗斯开始普及从不列颠掠夺而来的耐寒双倍体小麦品种,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顺手也进购一批在岛上试种。斯普尤特愿意与罗斯王保持一致,一旦王国核心区有什么新作物开始普及,萨列马岛就要跟随适种。 只见那战士抱着一根缆绳,双腿双脚将之缠绕速降。 “鹰之眼”的战士高高兴兴面见自己的大王,年轻人高兴得指着正南方:“我们已经到了小岛,我在高处还看到了大岛。我甚至看到了狭窄的海峡!大王,如果您要尽快通过萨列马岛进入里加湾,我们就该行动了。” 留里克听在心里,他转身面相郁郁葱葱的岛屿,自己的确面临着一个选择。 此刻,也是刚刚得到详细情报的海军大将歌德伦德站在留里克的身后。 “大王。是否做决定?不过……” “如何?”留里克扭过头。 “我不建议去冒险。您看,这个海峡太狭窄,就怕……搁浅呐!我们的大战舰真的吃水很深。” “的确。”留里克耸耸肩,他很高兴自己的将领有着基本航海素养。 歌德伦德很清楚船只吃水与海床的关系,这是大部分航海者所忽略的。这并非反常,毕竟在长久时代下罗斯人或是别的维京势力的主力船只就是吃水很浅的、近乎于平底的龙头长船,它在小溪里都可能航行,适航性达到了极致! 但海上君主号的满载吃水深度超越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恰是因为在艘船在自己手里海试了快一年,歌德伦德摸清楚了她的一切状态。她的满载吃水深度折合近六米,固然这是船型上的故意而为,龙骨与舭龙骨基于海水中稳定性的考量造就了“中脊凸起”,导致吃水更深了。 这大大加剧了触礁、搁浅的风险,她的确运力惊人,而一般的小海峡对她也变成一种致命存在。 “海峡狭窄意味着水浅,但它的确是一条捷径。”留里克想了想:“给旗语兵命令,所有主力战舰严格追随旗舰行动。包括武装货船在内的所有小型船只,就此进入小海峡并一路南下。” “分兵?”歌德伦德略有吃惊。 “对!就是分兵。”留里克咬咬牙齿:“我还是担心鹿群的安危,还有我剩下的战马们。它们并不适合海上的颠簸,我不希望未来的陆路行军折损这些宝贵牲畜。再说……” 留里克顿了顿气:“先让部分战士抵达里加,给当地人一个惊喜。就有你派人指挥分舰队的行动,到了里加传达我的命令,告诉斯普尤特、斯特坎德和菲斯克把里加的码头清理干净,杂七杂八船只全部让开泊位,以便我军全面登陆做最后休整。” “遵命!”歌德伦德敬礼道。 很快,就在希乌马岛近海罗斯舰队进行分兵。 分舰队没有大型船只,它恰恰又是人数最多的存在。海军分兵可给尾随行动的罗斯渔民以难题,好在他们陆续弄清了状况,那些最后迷迷糊糊跟在主力大舰队后向着萨列马岛奔去的小船,也陆续折返回分舰队。 分舰队队伍极为浩荡,狭窄海峡与其中大大小小的沙洲逼得船队好似一坨面团被挤压成面条。 它的名字简单粗暴,古芬兰语就谓之为“小海峡”,通过此地的好事者用携带的长矛探测海床,震惊于很多位置的水深仅有约莫三米。 这一情报迅速传到带队的罗斯海军水手耳朵里。 “真是后怕,大战舰要是硬闯岂不是陆续搁浅了?” 留里克要稳妥而非速度,他有着过去斯普尤特提供的充分航海经验,所谓来自萨列马岛的罗斯御用海盗大军是绕行萨列马岛的“南半岛”安稳进入里加湾。 南半岛与所谓库尔兰半岛的顶点形成了一处宽阔水深之海峡,斯普尤特称之为“里加湾的咽喉”,咽喉海峡由此为留里克标注于地图上。 因为是绕道,为此留里克不得不多花一个白天的时间。 留里克其实大可直接南下,沿着库尔兰半岛的海岸线俯冲。理论上掌握了地区地理构造的留里克就该这么选,然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在任何的时代对于大型军队的跨海登陆,都是军事上颇为困难的操作。 罗斯军队要登陆就必须依靠良港,任何的冒险都可能令舰队崩溃。 留里克只清楚还有两个港口能承载罗斯组织的本时代欧洲第一舰队,或是里加港或是莱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港,这两座港都是罗斯治下刻意扩建,它们存在的重大目的就是完美接收罗斯海军舰只。 漫长的航行,战士或能在精神萎靡中忍受,战马和鹿群怕是要被折腾死个七七八八。 何况半年前就已经做好战术规划,时至今日因为多方面因素远征时间还是滞后的一个多月,无形的枷锁扣在留里克头上,纵使有着直接南下的机会留里克也断不会去赌。 天地之间一个大口子横亘在船队面前。 留里克下令主力舰队大拐弯,全部的大战舰风帆兜住温润南风,她们浩浩荡荡逆风走折线通过咽喉海峡通向里加湾。 与此同时分舰队比留里克所部快了两天,当他的大舰队出现在里加近岸处,松软的沿海沙滩已经被密密麻麻冲滩之普通长船填满! 留里克晚到两天倒是有一个好,他不用再为驯鹿、马群的登陆操心。先到的人们用了两天时间完成了坐骑、牲畜的卸货,在海上飘荡许久的战士们也在里加主城之外扎营得到了关键休整。 甚至里加因为这数千人的抵达迎来瞬间繁荣。 从新罗斯堡来的渔民们为罗斯王运货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在等待应得的报酬,这些人顺手就在当地采买与销售一些物资,又毫不犹豫在里加湾捕鱼。 到处都是飘扬罗斯旗帜的船只,到处都是说着诺斯语的罗斯人! 拉脱维亚农民的精壮青年多是去了南方远征,留在家乡的人们不但惊愕于罗斯军主力不但到了,第一批到了居然只是分舰队。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有着基本的做人素养,他们没有去村庄劫掠,而是在里加摆开大小露天榷场做生意,如果有谁恼怒那就是住在里加的渔民们了——这些远道而来的罗斯人比当地人更善于捕鱼,大小渔船数量有好几百艘。 斯普尤特在治理水平上已经经验丰富,他现在地位更像是整个环里加湾的大总督。 他从容得协调新到的兄弟们,再组织军队清空了里加码头以便大舰队里最小的八艘驱逐舰靠岸。他也准备了一批空载的长船,这样当海上君主号在内的大型船只在近岸抛锚后,这些小船纷纷靠拢而去,将船上一切人等以最快速度运抵平坦陆地。 斯普尤特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尤其是特意准备了几只绵羊等待大王登陆后制作烤羊大餐进献。 乃至……那个被割断了脚筋的战败者纳米西斯,他会如狗子一般牵到码头献给大王。 终于,大战舰的魅影陆续出现在近岸,数以千万计的人们蜂拥而来。 斯普尤特就站在码头处,欣慰得看着大如山的大战舰海上君主号…… 第1402章 留里克在拉脱维亚 里加湾大部分海域的水深在五十米左右,即便它在道加瓦河入海口位置深度较浅,令罗斯最大的海上君主号抛锚停驻是毫无问题的。 在这里,道加瓦河的宽度已经扩展成七百米之宽,现在正是丰水期,它的水深超过了十米。 留里克基于安全起见可不会令旗舰冲入河道,他有着多方面的考量,毕竟只是安排大战舰上的人们上岸休整,满载的各种物资没有搬运上岸的需要,大战舰与主要大船也就直接留在近岸处了。 一批长船靠近战舰,来访者都打着萨列马岛伯爵的旗号,若问伯爵本人何在,伯爵斯普尤特本人已经与翘首以盼的上万军民一道,就在岸边热情洋溢静候罗斯王莅临。 小船随波摇曳,而抛锚的大战舰有如屹立于还床上的巨石般稳定。 自船上抛下绳网,水手、战士攀着这些绳子轻装进入摇曳小船。 即便留里克贵为国王,在乘小船登陆港口一事上也不能免俗。 他扶握住一只纤细的手肘:“贝雅希尔,小心点,要是掉入海里可就糟糕。” “是。我……我会谨慎。” 望一下海水,贝雅希尔深吸一口气。她来自南方草原,虽依傍着伏尔加河生活偏偏不会游泳。这虽不是她第一次乘船行动,乘坐巨舰的经历还是首次,以攀爬绳网的方式下船更是首次。 她穿着大方得体,腰旋一把长剑,皮靴踩在缆绳上,双手不敢戴手套生怕打滑,就用娇小不少的手掌感受粗制绳索的粗糙。 相比于她的谨慎,留里克的动作野蛮多了。当他沉稳地跳入小船,整条船也为之剧烈晃动。 留里克再极为娴熟地坐下来,示意在场的划桨手:“不要磨蹭立刻行动,现在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也许身为国王就不该再做划桨的工作,他将此事作为一种乐子来缓解海上航行的无聊。 他亲自喊着号子,整条长船步调一致,一切仿佛回到了过去时光——那个罗斯人只能依靠最传统的龙头长船南征北战的时代。 留里克衣着单薄而艳丽,属于他的甲衣额外运输,当他亲自划桨之际脑袋上就已经佩戴上黄金桂冠,使得小船变得贵不可言。 在罗斯,只有国王可以戴上有着月桂造型的桂冠式王冠,太上国王奥托的王冠则是纯金头盔。在金子的用料上老奥托的头冠最甚,留里克有意拔高父亲在全罗斯的地位,以更多黄金作为奥托权威的象征,老人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坐镇罗斯后方,这才给了留里克敢于勇闯法兰克的信心。 他很清楚在老父亲在世之际,就是罗斯向西全力掠夺资源的时间窗口。 这个时间窗口已经愈发狭窄,或许这就是最佳的历史机遇。 里加港越来越近,冬季抵达这里它还显得很蛮荒,而今此地一片郁郁葱葱景象,密密麻麻的船只与人员尽显它的繁荣。 岸上飘扬着大量罗斯旗帜,先抵达的战士们换上罗斯布袍,他们结阵站立形成一片蓝白相间的人墙,与那些灰黑色调的民众形成鲜明对比。 殊不知,一双双眼睛就盯着那小船上头戴金冠之人。 夏日骄阳下留里克的金发本就显眼,那剧烈反光的王冠就更是引人注目。 在留里克身后,更多的小船向着可以空置的码头金发,他们百舸争流而留里克勇拔头筹。 精致且做工考究的军用皮靴踏上里加港的新造栈桥,留里克一把再将贝雅希尔拉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正式进入忠诚的里加。 见状,斯普尤特、菲斯克已经提前赢了过来。 乃至,那个被割了脚跟如死狗一般被强行拖曳而来的战败者纳米西斯。 “大王,您终于来了。”菲斯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绷直身子狠狠捶打一番胸口算是行礼。 斯普尤特和他的儿子,乃至那些萨列马岛战士身着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个个穿着罗斯战袍,武装带扎稳牢,腰旋佩剑与手斧,后背大圆盾,怎么看都是大王一声令下即可进入战场的人物。 留里克扫视一番,他看到了大量的步兵,以及在步兵身后聚集起来的庞大骑兵队。 还在划船之际他就看到了一支庞大鹿群在活动,那就是先行抵达的驯鹿们,只是它们的位置都在道加瓦河的南岸。 “步兵和骑兵都在北岸,一定是为了迎接我故意为之。这样,我还得花些时间再把骑兵运到南岸再做陆路进行之事……” 事到如今留里克仍不知道自己不在半年时间里,里加以及南方的瑟米加利亚风云突变,那些可悲称之为障碍的东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大王,欢迎来到里加。我看到一支无敌舰队进驻这里,法兰克人终将因为他们过去的傲慢付出惨烈的代价,因为奥丁发怒了,您作为奥丁之子将惩罚他们……”话是从斯普尤特这个已不再年轻的家伙嘴里说出来,辞藻很讲究仿佛得了高人指点,弄得留里克有些尴尬。 “无敌舰队?这个词……我总感觉有些不吉利。也罢!”留里克真诚地看着老伙计的脸:“半年不见里加大变样。如何?我需要的军械物资,这里的拉脱维亚人是否做好了?” “都做好了!而且……发生的很多事情远超您的预估。” 瞧瞧这老家伙兴奋模样,留里克也为这种莫名的高兴所感染:“发生了一些大好事吗?” “当然。大王,按照惯例我应当在里加的伯爵府,或是城里的罗斯杜马向您汇报大事件。现在请容许我给您献上我们的大礼。” “礼物?好啊。” 留里克饶有兴致地等待,不过随着人墙打开一个缝隙,一坨像是死狗般的东西被拖拽出来,他脸上的笑意立刻化作了疑惑,乃至一些精神不适。 “这是这么回事?这是……一个人。” “是您的敌人。”现在是菲斯克面露凶相得介绍道。 “敌人?我在里加还有什么敌人。莫非你们展示的家伙是某各拉脱维亚村庄的叛逆?” “此人可从未臣服过罗斯。”菲斯克随手指向南方:“他是南方瑟米加利亚人的大首领,他本就是大王的敌人。” “哦?”留里克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再瞥一眼这坨有气无力的“动物”,身经百战的他基本猜到了留驻部队的擅自行动:“你们……是主动对瑟米加利亚用兵了。菲斯克!?” 菲斯克猛地一怔,他早就估计到大王一旦获悉事情就要责难一番。 他急忙找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使得我们不得不对敌出击。大王,战争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发生,而且我们打赢了。” 菲斯克没有直接承认是驻扎在里加的罗斯军精锐,与当地贵族一道合谋了一场凶狠的军事行动。他说话突然变得巧妙,使得留里克下意识觉得他们打赢了一场反击战,再按照罗斯的一贯做饭,只要反击开始就迅速从防御转为进攻。 “瑟米加利亚!”留里克勾着头一板一眼自语,又问左右:“怎么回事,这个男人的双手被捆起来,嘴巴还被割伤了。斯普尤特,这肯定是你的手段。” “嘿嘿,我只是担心此人会试图报复,弄得大王小受惊吓。” “嘁,你觉得我是容易受惊的人吗?本王什么凶险事没见过?至于这个人……对了。”留里克又想到一点:“斯特坎德呢?那个家伙为何没来见我?他好大的但。” “容我禀报。”菲斯克即刻道:“斯特坎德带着他的拉脱维亚民兵仍在战争。您的敌人不仅是瑟米加利亚,还有奥克什泰特人。斯特坎德正带兵扩大战果。” “他?”留里克实在难以置信:“斯特坎德在冬季战争时,他的丹麦兄弟不是折损很多吗?” 斯普尤特上前一步:“我派了些兵支援他。大王,您绝对想不到,我们组织联军,在名为梅佐特内城的战场恐怕累计歼灭了敌人一万战士。瑟米加利亚恐怕无兵可战,剩下的老弱妇孺都该做我们的奴隶!而且,已经有两千名战俘运到了里加,实不相瞒,我将四百名很好的奴隶运到了我的岛上。” 斯普尤特此举是真诚汇报,无形之中也有着炫耀的意味。 两位将领谈吐间都极为轻松,还有站在斯普尤特身边是其儿子,小伙子一样的昂首自信,只怕这小子又一次参与到了战争。 询问大人,或许大人会故意隐瞒一些事,那么问问年轻少年呢?这个小埃里克应该会很真诚。 这不,面对高高在上的罗斯王,埃里克·斯普尤特松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小子昂着下巴一脸得意:“大王,以后我会取代我父亲,作为你麾下最好的战士。这一战我可是和敌人恶斗,我杀死了很多敌人。” “你会的。你……真的见到了难以计数的敌人的猛攻?” 小子桀骜不驯故意不正面回答留里克的提问,“岂止是猛攻,我的盾墙还被他们的骑兵冲垮,我差点就死了!还好诸神保佑,我爬起来就再把盾墙组织起来继续和他们拼命。” 小子提到了非常关键的细节,留里克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即刻看向斯普尤特:“敌人还有骑兵?” “正是。”斯普尤特这边提一提哼哼叫的“死狗”:“此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名叫纳米西斯,就是这代的瑟米加利亚首领。他有骑兵二百,自己也是个骑手。他不愿意臣服大王反倒一直打着里加的主意,倘若大王意欲走陆路通过库尔兰半岛,就一定会于此人交锋。他的军队被杀被俘,他的骑兵也崩溃了。” “哦?这么说,你们是否缴获了一些马匹?!”留里克不禁加重了语气。 “有一百匹。都是骟过的公马,它们已钉了新马掌,还请大王抽空去检视一番。至少我觉得那些马匹很不错。”菲斯克实话实说。 “要看,当然要看。你对它们很满意,说明都是好马。真好啊!我有大量的驯鹿做驮骡,你又给我掠来一百匹马。且慢!”留里克突然灵光一闪:“你们的军事行动没有本王带着精锐参与,想必折损也不少吧?留在里加的有本王的九百骑,还有罗斯社区、丹麦社区的战士,你们能出动的兵马可能不多。菲斯克,如实告诉我,我们的骑兵折损多少?” 说这话的时候留里克已经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纠集罗斯本地可乘骑马远征本就是豪赌,损失大量战马或许是一种宿命。留里克当然希望战马不要折损,突然的战争罗斯骑兵折损几十匹马无碍,用缴获的战马替代即可弥补。 想不到菲斯克信誓旦旦拍打胸膛:“我没有任何折损!只有一些马儿有小伤,回来后用草药水清洗一下伤口,我感觉它们仍可继续战斗。我奉行非接触作战的反感,单纯靠着不断射箭令敌人崩溃!哈哈,本该是拉脱维亚人直接卖给大王的箭,现在全部用在杀戮敌人上了,回收后大部分箭矢还可继续使用。” “还有这种好事?”听了一系列的描述,再看地上的一坨“死狗”,留里克突然绝得部下对这个战败者太苛刻。 “真是一个好礼物啊。基由这个礼物,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过去半年干了什么!干得好啊!不过,菲斯克你还是擅自而为。这不好,好在你打赢了。下不为例。” “好的。下不为例。”菲斯克憨憨一笑,擅自行动一事大王不追究,自己也就不狡辩了,更不会傻傻得挣功。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此人?”留里克问道。 “自然是处死。不过此事还需大王定夺。”斯普尤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留里克看了这老伙计一眼,突然间拔出佩剑,对着被打得半死的纳米西斯的心脏位就刺了过去,迅速结果了其人的小命。 到头来,一切的阴谋都被胜利者看穿。 想要趁着被当做战利品屈辱展示的机会突然暴起发动反杀的纳米西斯,他还没想过那些海盗出身的萨列马岛士兵会在其头目授意下,以完玩乐的姿态把自己毒打一顿。 斯普尤特故意纵容手下,囚犯、奴隶落在他们的手里免不了虐打,如此一来就彻底断了纳米西斯行刺的机会。 至少,纳米西斯在被杀前看清楚了自己真正的敌人、罗斯王留里克本人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容,深邃的眼眸与修剪精致的络腮胡,其人的脑袋仿佛会黄金覆盖,阳光之下犹如太阳般存在。 可在纳米西斯看来这是何等的恐怖,须臾,堕入虚空…… “晦气的东西,扔海里算了。”留里克甩干剑上血渍。 斯普尤特心领神会,虽说自己是希望纳米西斯有一个体面的死法,现在被罗斯王本人当众亲自处决,的确草率了些,倒不啻为一种死者的体面。 死尸直接扔到河水里,由道加瓦河静静推入里加湾的大海中。 不管怎么说,驻扎里加的罗斯军与当地贵族合谋发起了新战争,此战对罗斯非常有利,却因是擅自而为,留里克有理由禁止做赏赐。 他是这么想的,不过当集结里加城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城里的罗斯杜马,再是登陆的罗斯军将领汇聚于此,大家在留里克的主持下召开关键的军事会议,关于罗斯-瑟米加利亚战争的经过彻底明晰了。 擅自行动的军队功过相抵,菲斯克很识趣得闭嘴,毕竟此战实在锻炼了军队,令一批过于年轻的小战士全都成了凶狠的老兵,以瑟米加利亚人当练手残酷击败他们,这是针对法兰克作战前绝无仅有的练兵时刻。 斯普尤特的萨列马岛伯国,自它建立起就是自负盈亏。留里克信任有一定血缘的老家伙斯普尤特,刻意放权令其自由发展,如此伯国监督着南波罗的海的海上贸易安全,斯普尤特势力的发展壮大实实在在是为罗斯的财政省钱。 也许,一百年后诸侯的存在对罗斯核心是不利的。 但在现在,罗斯非常需要这些诸侯去维持罗斯的边缘地区的安全。 至于斯特坎德和他纠集的数以千计的拉脱维亚人,他们不但自负盈亏,现在分明是在做一场军事冒险。由于他们的老大斯特坎德连罗斯人都不是,留里克很讶异拉脱维亚人合适变得非常能打、连可怕的战争损失都能忍受,或许这就是深藏不露吧。 在罗斯杜马的讨论中,留里克听到了这样的名字——涅曼河。 涅曼河,在拉脱维亚部族的方言里,其名字代表着“平静”。一条静静流淌的长河,它就是涅曼河。 当然这条大名鼎鼎的河留里克是知道的,而且也清楚它的终点克莱佩达或梅梅尔。 本质上拉脱维亚人与瑟米加利亚人是亲缘部族,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双方大打出手,这方面不能说谁就是绝对的正义。 斯特坎德带着拉脱维亚人成了熊心豹子胆向涅曼河进军,留里克实在看不出来那个丹麦裔的老家伙如此凶狠。 不过,那都是那么自己的事情,甚至若是自己封的拉脱维亚伯国因为现在的军事冒险损失很大,留里克倒是可以接受这的结果,一个弱一些的非亲缘伯国对罗斯整体有利,这样,罗斯嫡系势力就能更好控制里加了。 但有的人需要封赏,那是一些来自于西方库尔兰海岸的客人。虽是客人,他们不但做了向导,也直接参与了战争为此付出了几条人命。 来自瑟堡的奥斯坦,这个老家伙精通横穿库尔兰的内河路线。 他和他的家人朋友是绝佳的向导,留里克深知他们有如神赐不可不利用,对这些人便产生浓厚的兴趣。 甚至萌生了一个想法:“瑟堡?一个库尔兰海岸的小定居点吗?给这家伙一个爵位,譬如伯爵,这就算收编在我的王国体系内了。有这种人在,我夺下整个库尔兰恐怕并不需要军事征服,有这些顺从者出马,当地人趋利避害,一定是高高兴兴归附我……” 第1403章 给予向导的血酬与瑟堡伯爵 根据留里克最初的计划,当大军抵达里加后即将兵分两路展开行动。 甚至从里加分兵开始,海路部队与陆路部队就开始分饰不同角色。 庞大的军队又是水陆分离,固然理论上要在库尔兰的海滩会和,并向着泻湖区协同先进。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两支相隔甚远的军队如何偶遇呢? 再说,罗斯海军多半会先到海岸线,庞大军队又要再哪里驻扎呢? 留里克做了较为简单的方案,早就听说库尔兰海岸有一些丹麦人的挖石头窝点,意味着当地存在少量的滨海渔村,那里经过初步开发自然可以作为一支大军的登陆场。 库尔兰海岸对于罗斯并非完全陌生,彼时的留里克并非当时然,然十多年前劫掠哥特兰岛的罗斯军队就巧遇一片舒缓沙滩并故意搁浅船只停泊,那里有一条小河满足了军队淡水需求,近岸处又有大量兔子活动令军队得到了特别的补给。 起初没有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后来的留里克断定那就是库尔兰海岸的一小部分。 如今,罗斯海军针对库尔兰展开行动,在绕过大半岛后所找到的第一个渔村就充当海军的泊地与宿营地,接着海军广泛的将小船沿着海岸线向南分散,各船排成肉眼勉强互相可视的距离,到了夜里就在岸上点燃篝火进一步互相照应。 如此一来两船间隔或有约莫五公里之远,在空旷的海上显得极为显眼,倒是十条船即可拉出至少四十公里的警戒线,它已足够宽阔,足够抵达海岸线的陆路部队看清楚海军的位置。 留里克之所以这么安排,也在于罗斯颇为惭愧得对库尔兰海岸知之甚少。即便自己封的萨列马岛伯爵带着海盗大军在南波罗的海游弋,活动的区域却始终集中在萨列马岛至哥特兰岛的区域。 斯普尤特本人和他的部下对库尔兰海岸知之甚少,他们不知情其他人就更加陌生了。 如果安排二十艘小船布置警戒,就是拉出了极为宽阔的警戒线,陆路部队只要见到一艘船的踪迹就意味着与海军会和了。 海军在海面逗留也不是浪费食物,恰恰相反的是海军放小船登陆沙滩即可建立临时营地,立即加工从海里捕捞的鲜鱼以充军粮。海军还可立刻展开探索,为罗斯未来开发库尔兰、建立新的定居点奠定基础。 集结大军远征法兰克是真,但这一路展开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圈地以谋划未来罗斯定居点也是真。 留里克从未想过存在优秀的向导可谓罗斯军指路,但现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没想过依靠他们,有的向导就不请自来?” 留里克不经意间忽略掉了一个事实,便是里加作为琥珀之路的物资集散地绝非产地,而琥珀、蜜蜡的产地就在库尔兰海岸,几个隐秘小湾中掩藏着丹麦移民的村庄。 然而,留里克更意识不到一个微妙的事实,罗斯人的确几乎没有光顾过库尔兰海岸,但有一个“老朋友”,他不仅光顾了海岸上的定居点,并试图说服当地丹麦人与库尔兰人皈依天主。 北方主教埃斯基尔,这位老家伙如今在汉堡建成了他颇为简陋的主教坐堂。 埃斯基尔早年在写个兰斯大主教的书信中详细汇报了自己在东方地区的工作,对当地人的情况有着描述。 瑟堡seeburg的名字他标注得极为清楚,另有名为apluore的村庄。 以及库尔兰人的滨海大城koup,那里就处于泻湖区的进出口。 留里克并不知情,这位主教大人在罗斯的经历并不好,也没有心思主动给罗斯王发动新的战争以提供情报。 一年又一年,松散的商人都会带着宝石原石抵达里加进行交易,他们所通行的内河道路,即可化作罗斯军的行军路线。 留里克闻之大喜,获悉一个名叫奥斯坦的瑟堡商人,带着家人们、朋友们努力完成一场交易却不幸卷入战争,偏偏是这场战争,奥斯坦一行站在了正确的立场上,实在为罗斯驻里加的军队完成大胜提供重大情报。 这种人必须赏赐,他的家人、朋友一样要赏赐。 留里克给全军放假三天,其实哪怕是待在岸上一天,就足以大大恢复战士们的精气神。 他当众戳死被俘的敌方首领纳米西斯,此事立即在全城成为美谈。杀死一个被捆成粽子、被暴打一番的敌酋算不得光荣,却是广大拉脱维亚人喜闻乐见的。 人口众多的拉脱维亚人,现在的他们觉得罗斯王正是自己利益的代言人,拉脱维亚人与瓦良格人的进入更加友好的时代。因为这些外来者绝不打扰村庄,对于购买物资上展现的就是公平。 拉脱维亚人一如半年前表现的那般,又带着自家的土特产,乘坐牛车、小马车,更多人是拎着篮子徒步赶往里加,向罗斯战士销售农产品和奶制品。现在正是盛夏,大量时令物产完成收获,尤其是那些早熟的蔬菜(以包菜为多),它们必然销售一空,罗斯军也高高兴兴得到这些关键的、便于疏通肠道的补给品——总吃鱼干、干硬面包块对身体很不利。 就在里加的罗斯杜马里,白天的时候留里克回见了一些来自村庄的本地博雅尔,对其积极组织民兵、派遣子侄指挥民兵南下作战一事表示高度赞扬。 事到如今再为擅自出兵一事苛责已经不合时宜,留里克知道自己先要做的就是立刻对菲斯克一伙儿的行为正当性、必要性予以追认。 各位博雅尔笑得合不拢嘴,正所谓罗斯王支持这“正义之举”,完全意味着罗斯与拉脱维亚就是罗斯王认定的完全的军事同盟,各个村庄的安全将在罗斯的庇护下永远得到保障。 到了下午,奥斯坦和他活下来的儿子、朋友们,他们纷纷换上一件整齐的衣服进抵罗斯杜马与罗斯王本人会面。 当罗斯海军主力开始登陆休整之际,奥斯坦远远就注意到罗斯王那醒目的身影。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金色的头发证明了他北方英雄的身份,奇妙的纯金王冠可不是一般首领敢于佩戴,现在也唯有罗斯王有权戴上这样的王冠。 一个年轻的、充满雄心的王者对罗斯极为重要,见得他的一瞬间,奥斯坦就不但被扪心自问,内心中自问自答一番断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臣服罗斯,成为仆从。 并非阿猫阿狗都可以成为罗斯的仆从,做仆从的前提是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 奥斯坦已经想到了正式面见罗斯王时该怎么做,经过梅佐特内之战过下来的全部六位男人,彼此商议一番确定了方案。 他们照例经过了搜身,确保没有任何的利器可能伤及罗斯王。 罢了,便被穿着重甲、头戴熊头装饰的战士放行。 “屠熊勇士?你们是真的凶狠。”奥斯坦心里默默念叨,他不愿再和那些人对视哪怕一瞥。 罗斯杜马,这不是奥斯坦一伙儿第一次来,全部六人保持着拘谨,当木门徐徐打开,此六人迈着谨慎步伐进入,就见到罗斯王与他的一些侍卫们齐刷刷地坐在一边,而另一边的木椅空空荡荡。 里加的罗斯杜马一贯保持着北方的诺迪克传统,在讨论事宜之时讲究着公平与坦诚。这里固然设立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演讲台,它仅供一人做高谈阔论,台下的木椅可以自由挪动,现在的场面奥斯坦估计到,罗斯王可能是打算与自己较为平等地交谈。 就是这份“看得起”也太贵重了。 奥斯坦的脚跟提了一下儿子,又以眼神给伙计们示意。 此刻已经等了一阵子的留里克抬手示意:“你?老者,你就是奥斯坦吗?还有这些朋友们。快坐,坐到我们的对面。” 突然间,奥斯坦带着朋友们轰然跪下,他们全体单膝跪地右手捂住心脏位又头颅勾下,以此北欧通行的战士礼向罗斯王致意。 此举顿时引得留里克以及身边的“侍卫”一阵骚动。 见状,留里克心情大悦:“你们都起来吧!奥斯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你……是叫做奥斯坦吗?” “是。卑微的我是奥斯坦,我们来自西方海岸的瑟堡。承蒙罗斯王的爱,我们愿意向您效忠。” “很好。你们立即起来,既然效忠我就执行我的命令。” 留里克给予了极为证明的肯定,六人中的自卑者也为之振动,他们跟在奥斯坦的身后陆续起身。 “坐吧,做到我们的对面。”留里克面带微笑举手示意。 一边是神态拘谨,一边是精神轻松。 留里克对着六个男人提起浓厚的兴趣,这边问道:“你们来自一个名为瑟堡的地方?那里就是西方的海岸?你们也是走得内陆河流抵达了里加?此事为真?!” “千真万确。”奥斯坦拍着胸膛做肯定状。 “太好了。”留里克一拍大腿难掩喜悦之情,他即刻看看左右笑呵呵道:“兄弟们,我本担心海军陆军分别行动会难以会和,有了这些向导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们,实在是诸神赐予我们的宝贝呀!” 喜悦之后,留里克再问:“我还听说,当我留在里加的军队南下作战之际,你们这些商人也积极参军,为此还阵亡了一些兄弟,这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 “很好。这么说你们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罗斯的忠诚,你们这些人,本王很喜欢。本王的确该对你们有一定的赏赐。” 实则当奥斯坦做肯定答复的时候内心里有一些惶恐,他们一伙儿人完全是因为货物被扣押,妻子幼子当了人质,男人们才被迫被编入罗斯军队南下作战。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说着诺斯语,自带了大盾懂得结阵作战,为此真的被当做剑盾手给安排在第一线与瑟米加利亚人拼命。 最终无伤活下来的包括自己就只有六人,这对商队的打击可是极大的。 既然罗斯王说兄弟们的举措是“自愿”,是“忠诚象征”,自己就没必要做任何指正——顺着罗斯王的话对兄弟们实在有利。 奥斯坦便做一番解释:“我有两个儿子,我的长子为大王而战,已经在南方战死了。现在还有我我和我的小儿子,我们愿意为大王继续效力。” “此事有人向我汇报。你们的商队出动了近二十名战士,活下来的仅有你们六人。我认可你们的忠诚,我对你长子的阵亡深表敬意。我可以告诉你,作为得到了奥丁祝福之人,任何为我而战者,他的灵魂都将进入瓦尔哈拉。我听说你阵亡长子的棺材也带了回来?” “是的。” “很好。我们罗斯在都城有一座公墓,那里安葬者所有为罗斯光荣而战的英灵,我看你的儿子可以安葬在那里,以后年年都将得到祭祀。” “这……”一瞬间奥斯坦鼻子一酸,一把老泪夺眶而出。“感谢大王……” “难道你在感动于我的公正吗?”留里克继续指出:“看看我的身边,他们都是本王的将领们。我们正在远征西方,势必要经历你家乡的那个瑟堡。瑟堡有你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幸运,我的大军对抵达瑟堡但不会做任何的破坏。因为,瑟堡已经纳入罗斯的版图,而你!” 留里克猛然直指这位落泪的老头子:“你的家乡瑟堡,当地有首领吗?” “没有。我们都是挖石头的自由人。” “不!现在就有首领了。你!本王封你做瑟堡伯爵(战争酋长),你的爵位世袭,你的地位与里加的拉脱维亚伯爵相同,与萨列马岛伯爵也相同。” 贵族等级制度对于自由自在的人们太过遥远,虽说罗斯目前的等级制也很粗糙,对于广大的部族时代的人们很高级。 留里克用了一些描述才令奥斯坦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所谓罗斯赋予奥斯坦统治整个瑟堡定居点,其权力完全来自于罗斯。 这实在令他震惊,那个曾扣押自己的斯普尤特,以后在地位上还能和他相当?!只怕仅仅是名义上相当吧。 奥斯坦生性不是霸道之人,倒是带着一些朋友组成商队完成行动,证明了其人有着一定的领导才能。 然瑟堡以及附近区域的居民有千人之巨(在奥斯坦看来已经过于庞大),大家不是捕鱼就是挖石头,在此之前奥斯坦从没有想过有谁可以统治所有人,现在瑟堡伯国就在罗斯王的嘴里诞生了。 奥斯坦对所谓瑟堡伯国的未来毫无想法,他的人生阅历足够丰富,知晓人们倚靠在“瑟堡伯国”这棵大树就能得到强大罗斯的保护,敢有任何人袭击就是与罗斯为敌。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不可思议的是,罗斯王不提贡品,似乎只是封一个伯爵领了事,除此外就不索求了,无论怎么感觉只要臣服罗斯,对于瑟堡的所有人都是百利无害的。 至于罗斯王唯一的要求——驻军。 此事是理所当然,只有罗斯驻军的存在,对于瑟堡才是真正的安全保障。 话匣子彻底说开了,拘谨的客人们神态纷纷放松。罗斯王的确年轻,那种表现出的慷慨令人感动。 现在,留里克郑重安排起来:“封你奥斯坦为伯爵是给予你的酬劳,我的军队未来会在你的瑟堡短期驻扎,当我们离去,萨列马岛伯爵的船只也会在你的瑟堡停驻。瑟堡港口将成为罗斯在南方的良港,以后你们卖任何物资就不要再考虑走内陆了,直接在瑟堡卖给我们就能得到利润,岂不是很好! 你们仍要为我们效力。我已经决定! 你的儿子带两个男人,作为向导帮助罗斯海军抵达瑟堡。 你再带两个男人,作为向导带着我的骑兵重走一边内河线路。 最终我们要在瑟堡完成会和,为此你得到的不仅是爵位,还有一笔钱。你们的其他女眷孩子都跟在陆路队伍上,我和他们一起走,他们将得到我的悉心照料,一路上顿顿吃饱饭,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以最好的状态顺利抵达瑟堡。” 奥斯坦早有心理预期,兄弟们被那个斯普尤特控制住本就是计划着给罗斯王做向导。 正因为有着与其,他果断答应下来并宣称必然做好。 上年纪的奥斯坦也是在听出罗斯王那和颜悦色下暗藏的威胁。森林猫爪子柔然,但把它惹恼了,暗藏的利爪就会显现。 罗斯王这次特别提到了“女眷孩子”,以罗斯王的实力自然会给他们极好的照顾,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自己老老实实做向导带路、顺利将罗斯军带到目的地。 奥斯坦没得选,他必须保护好家人与朋友们的生命。至于罗斯军抵达了瑟堡真的会如国王那般“贡品不索取”?还是相信罗斯王的仁慈吧!不过,即便罗斯王还是索贡,至少自己的家庭不会有损失,至于其他的瑟堡居民,那些人的安危全在罗斯王一念之间,奥斯坦从不亏欠那些人也就不多嘴得希望罗斯王再做许诺。 第1404章 冲向库尔兰的留里克 本是来卖石头的奥斯坦一伙儿,他们终于有了新身份。 但得到了这个身份,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少。 “也许,你的死是值得的……” 奥斯坦换上罗斯王给的新衣服,那是一件宽敞的素白布袍,正面被特别缝着两条修长的蓝色布条,一如罗斯人的旗帜。 他也被分发了一面罗斯旗帜,自带的圆盾也被要求刮掉过去的涂装换成罗斯的纹案。 如此一来“瑟堡伯爵”就显得体面了。 罗斯军再度集结,他们在里加已经得到充分休整,在得到了一些关键向导后,令本来有点迷茫的前路有了明确方向。 经过会议商议,兵分两路的罗斯军会在库尔兰海岸的瑟堡完成集结。 以留里克的估计海军一定会先行抵达。他很放心先到的军队不会对瑟堡当地人下黑手,因为瑟堡伯国已经突击成立,敢对当地人动手的战士就是罪犯,可按军法斩首。 罗斯军不可以对自己人动手,哪怕是仆从军也不可出手,同样的原则也适用于仆从军。 虽然留里克并未对自己的军队指定特别详细法规,战斗中也频频纵容士兵去劫掠,他唯独特别强调一点——禁止互相伤害。 他令手下各将领当着新封的瑟堡伯爵奥斯坦的面对诸神发誓,军队保持克制与体面,抵达瑟堡后在空旷地扎营,不打扰居民生活,可公平做生意。 这只是口头誓言,至少罗斯军发誓了,这份表态令全部六位向导很是动容。 留里克知道,想要让这些人老实做向导就必须让他们看到罗斯军的诚意。 女眷孩子固然是跟在陆路部队前进,留里克检查了一下这些始终被软禁的人们。他们全都恢复了自由,现在被发放新的衣服与充足食物,幼童虽少,针对这些小孩留里克很愿意提供一些蜂蜜作为营养品。 小孩把蜜塞进嘴里立刻流露出爽朗的笑容,孩子开心了,他们的父母也跟着开心,即便卷入到刚刚结束的战争,商队的男丁们损失极大。 生活就是这样,尤其是跑这条危险的、横穿库尔兰半岛的商路,所有人都考虑到要经过瑟米加利亚人的盘剥,乃至被那些家伙偷袭谋杀。 他们有胆子行动,也就有意外死于旅途的觉悟。 现在那些拦路要钱的瑟米加利亚人怕是元气大伤,说不定还被继续南下的军队消灭,以后的商路应该是安全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时间已经进入儒略历七月份。 事到如今留里克已经不考虑自己抵达法兰克后是否是“赶了个晚集”,反正大军一定会抵达,解释若是自己没一个说法,那就创造条件给他们一个说法。 按照半年前的约定,留里克卸下一批粮食和一笔银币,为里加当地人提供的军资付款。他交付的钱财远少于之前约定,双方的交易是公平的,现在的拉脱维亚人拿出的物资少,罗斯一方也就少给一些。 至于拉脱维亚在这方面是否吃亏,留里克可是不以为然,恰恰相反,没有向这些家伙索要钱财都是自己大发慈悲。 固然菲斯克带着骑兵队与本地武装合谋发动南下,话语从另一个角度说,也可以说就是拉脱维亚的贵族们雇佣了罗斯正规军而发动战争。 罗斯最精锐的骑兵队在战争中是作战主力,战争的主要成果,土地、城市和生存空间,怎么看都是拉脱维亚人得到最多。 考虑到拉脱维亚伯国是罗斯的仆从国,其势力范围因为胜利已经在向着涅瓦河俯冲,实在为罗斯攫取了利益,再纠结于索要“佣兵劳务费”就显得堂堂罗斯王的小气。 海路行动的战士陆续乘小船商船,那些大船都停泊于近海,她们稳如近岸的岛屿,小船抵达船舷后,坐得满登登的战士娴熟得开始攀爬绳网。 至此为止,那些随行的罗斯渔船主的工作也宣告结束,他们为国王运输驯鹿都得到了一小笔钱,至于接下来渔民们当有怎样的选择,他们大可以再跟着罗斯海军行动,不过那几乎不符合渔民们的利益。 因为在庞大的南波罗的海,罗斯并没有建设稳固的母港,从芬兰湾深处出发的渔船们在抵达里加后纷纷不愿意再南下。里加就是他们的新母港,搜罗里加湾的鱼获,在舒缓的海岸支下摊子开始制作鱼肉干,或是卖掉或是留作自用都好。 现在毕竟已是七月份,一百天后或许就会降下第一场雪,现在为严冬做准备看似早了些,但没人会在冬季嫌弃储备的食物太多。 罗斯渔民大量进驻实在挤占了里加拉脱维亚渔民、丹麦社区渔民的作业空间,可是有什么可抗议的呢? 罗斯普及了拖网渔船的技术,这本是在芬兰湾扫荡鳕鱼群的招数,对于捞鲱鱼也用此老办法。 当罗斯大军还在驻扎之际,卸货的罗斯渔船就已经在向本地人展示绝活——组成线列阵拖网捕捞。 没有声呐就无法确定鱼群位置,想要抓到鲱鱼这类表层鱼类,罗斯人想到的招数便是多条渔船拼凑成队列,各船身后拖曳着兜网,大家放下三角帆协同前进以扩大搜索面,捞到鱼后大家平分。这招数可比单枪匹马的行动高效很多。 罗斯人可以,我们如何不行? 在悄无声息中,里加当地人把所见所闻记在心里萌生效仿学习之念。 里加湾足够大,本地居民也足够少,今年窜入这海湾的数百条罗斯渔船,他们的目的并非将里加湾的渔获搜刮一空,有心也因实力不足绝无可能。 此地要捕捞,哥特兰岛附近海域才是罗斯人自古以来认为的好渔场,那里才是兄弟们最喜欢的地方。 里加港城的存在,使得渔民们未来不必在挤压在奥兰群岛中的墓碑岛要塞,墓碑岛的居民人太少,远不及里加这座城市——一大片区域内有超三万人口规模的定居区,这里的环境对罗斯普通人很有吸引力。 留里克自然乐见于来自都城的渔船突然大举的赖在里加,他们大可自发的移民一些人口,里加的罗斯社区将因此强势崛起,本地的生活文化也将发生改变。 最重要的莫过于控制!罗斯渔民广泛活动,使得罗斯不止是法理上控制了里加以及道加瓦河两岸区域,罗斯人的人口越来越多,当地的丹麦人与拉脱维亚人就必须全身心去适应新的局面。当地人跟着罗斯得到了好处,他们不一定会在未来反叛,随着当地罗斯人口激增,怕是未来连“反叛”这一概念就不会萌发。 海军大将哥德伦得带领近六成兵力展开行动,大船拖曳着空载的长船,最大的海上君主号现在真是歌德伦德的指挥旗舰,留里克为他特别授权,以至于航行中的各个旗队长不得不听从这位“钦差”的一切命令。 现在的歌德伦德就是留里克本人的代言人,此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胡作非为,歌德伦德对留里克本人全权负责,倘若闹出任何乱子,他有着全部责任将受罚。 在岸上,数以万计的军民目送庞大舰队渐行渐远,各色渔船尾随其后为远征军再送一程。 时间已过中午,留里克待在岸边直至目送海上君主号那硕大的主桅帆化作海中的一个小白点。 “他们出发了……”他带着笑意喃喃自语。 “大王,该是我们行动了。事不宜迟。”菲斯克说道。 “的确,海军准备得到,我的陆军也一样,是时候出发了,就是现在!” 号角声响彻里加,此时此刻罗斯庞大的鹿群已经先行乘坐小船抵达道加瓦河左岸,骑兵们也完成登岸,一支庞大队伍赫然出现。 陆路部队是彻底的骡马化,马匹与驯鹿代替人的双脚,也代替了船只和车辆。 驯鹿的适用性有限,强项就在于它的耐力惊人与好养活。 近五百名养鹿人(拉普人)操纵着总量达六千的驯鹿与驮马,那些缴获的一百匹战马现在都充当起驮马使役,不过它们都已修了蹄子钉了新蹄铁,均已成为骑兵的备用坐骑。 女儿维莉卡和养女乌鸫,二女带着祭司们随海军行动。留里克这里清一色的作战人员,倘若有非战斗人员,莫过于向导的那些家眷们。 现有仅有两支骑兵队集结于里加,又有兵力仅有五十的德米扬斯克伯国骑兵加入,如此约莫凑到了七百骑。另有两支队伍驻守在梅佐特内,战士奉命抓紧时间休整并做防御。 毕竟要给围观的里加民众再一次展示罗斯军的赫赫武威,大军尚未离开里加,留里克特令全军排成整齐队列,各旗队以百人队为一个“方块”,彼此保持间隔得向着利耶卢佩河上游前进。 在他们的身后是更为庞大的驯鹿群,有经验丰富的养鹿人监管也没用,后续队伍显得乱糟糟的。 即便如此,里加军民仍就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一支军队——像是一支游牧武装。 贝雅希尔高高兴兴地骑着马跟在留里克身边,她更高兴于自己不但是战士,更是此次远征留里克可拥有的唯一妻子。 换言之,自己将在正常战争中独享罗斯王的宠爱。 她握紧缰绳心情好得不得了:“大王,我们的队伍,让我想到了草原。” “哦?难道我们现在很像游牧民吗?” “当然。如果我们的驯鹿换了马,这一切都让我想到了故乡。我们就是要以这样的姿态一路走到未知的西方世界,走到汉堡?” “是的。” “太奇妙了,现在我们真的开始了。而我还是一位将领。”贝雅希尔很在乎这一点,她并不希望自己活成一个耽于生育的女贵族,骑马驰骋、参与作战才是自己所爱。 “自然会给你出战的机会,你手握的骑兵可是我们的精锐。” “嘿嘿,我会立功。”贝雅希尔爽朗得笑出声,她撒娇的模样似要索取什么。 骡马化的罗斯陆军行动速度很快,战士们也都轻装前进,所有甲胄、大部分物资都由驯鹿托运,遂当第一天夜幕降临之际他们已经抵达了利耶卢佩河下游最重要的拐弯处。 全军就在这显着的平坦之地扎下大营。 搭建帐篷的布料都由驯鹿托运,战士们就地砍伐树木充当框架,大量的养鹿人风格帐篷密密麻麻连成片。 铁锅卸下就地煮麦子,骑了一下午马的战士纷纷活动筋骨,在搭建完自己的睡觉窝棚后就等着开饭。 如此庞大的宿营场面是奥斯坦闻所未闻,而这恰恰是游牧民族的基本作为。 罗斯本是航海之人,但骑兵军队的军魂来自于佩切涅格,它有着草原基因也就理所当然。 草原牧民佩切涅格与冰原牧民养鹿人,双方的生活方式有着共性,于是一个下午的行动彼此保持着完全一致。 现在的罗斯骑兵中有近百人的佩切涅格人战士,他们恰恰还都是精锐之士,其人固然都矮小了些,在罗斯食物最富庶的诺夫哥罗德地区驻扎,这些人吃喝极好一个个都是矮壮的存在。 奥斯坦还是被迫与罗斯骑兵共同作战时看到了这样的矮小的扁平脸黑发战士,起初一位那只是异类,想不到连罗斯王的妻妾也有这样的面容。 现在十个骑兵里面就有一个如此面容的战士,瞧瞧这些人健壮的胳膊显然各个都是拉弓的强人,聪明人可不要招惹这些神射手。 事实上奥斯坦不敢招惹任何人,罗斯军队在无形中流露的强大气场令他感觉恐怖。 所有的向导以及随行的家眷,他们被要求自称一个小营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必须与罗斯军保持一点距离。 唯有奥斯坦本人必须前往罗斯王的篝火堆述职…… 树枝在火中劈啪作响,不久前奥斯坦已经看到罗斯人在用奇妙招数快速引火,空气中继而正弥漫着煮麦的香气,这一切都是奥斯坦不可想象的。 “你终于到了。”留里克搂着侧坐身边的贝雅希尔显得格外闲情逸趣。 “伟大的王……”奥斯坦一时不知说什么,这便直接坐在枯草地边。 “且慢。来人呐!”留里克一声令下:“给我们的向导拎来垫子。” 须臾,奥斯坦得以盘腿坐于皮垫,他谨慎轻问:“我能为大王做些什么呢?” “说说明天的事吧。骑兵的速度足够快,现在大地也比较干燥,那个梅佐特内城,我们明日可抵达?” “可以。”奥斯坦答得干脆,“骑兵绝对可以,至于那些鹿是否也行……” “马匹可以鹿就可以,现在你说说未来一路上我们要注意什么。” “是渡河。” “渡河?的确非常重要。”留里克轻叹一口气:“我们要横穿库尔兰半岛,这地方本就有很多小溪,乃至一些较大河流。你说,这利耶卢佩河可有直接涉水而过的浅滩?” “有的,就在加瓦村。” “很好。该村如何?” “已经被大王的军队破坏,好在浅滩可供我们通过。但是……” “如何?”留里克眯起了眼。 “过了加瓦村,我们就要在河的左岸前进了。但梅佐特内城是在右岸,大王欲抵达那里,只怕只能乘坐小船过去欣赏您的战果。” “梅佐特内所处的河道就不能涉水过去吗?” “不可以。” “那么,我们必将进入的那个什韦特河……”留里克不禁皱起眉头。 “这正是我要着重解释的。”奥斯坦顿顿气,大手指向西方:“什韦特河诸如利耶卢佩河之地距离梅佐特内很近,大王若是要看军队的胜利结果或许远观一下即可。当地还有您剩下的骑兵队驻扎,这对大王未来的行动……或因为渡河问题衍生小麻烦。” “这我知道。只是当地没有涉水而过之地,我的骑兵岂不是还要磨磨蹭蹭坐缴获的小船过河?也许我该问问我的大将……” 留里克不甚清楚菲斯克的具体安排,实则菲斯克皆已安排妥当了。 当他将等开饭的菲斯克喊来询问,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两支队伍我安排他们修养好了在河左岸驻扎,尤其守在那个什韦特河河口,等着我军主力会和,之后向着西方前进。” 如此驻扎并非菲斯克的考虑精明,一切都是奥斯坦的安排,为了行动顺利军队必须这么驻扎。 开饭前的闻讯留里克很满意,他其实心里一直憋着一个疙瘩,得胜的骑兵为何要滞留两队于梅佐特内,军队当在里加完成一次大集结以让自己乐呵一下,现在弄得骑兵部队感官上就是在独走。 罗斯军扎营很快,“收摊儿”一样很快。 清晨,在晨雾弥漫中全军湿湿漉漉得收拢所有布匹,而搭帐篷的树枝除却关键的、充当木梁的留下,其余全部抛弃。 他们在马背上嚼着面包干与鱼干,浩浩荡荡得在中午抵达了传说中的加瓦村,而在这里大家赫然看到了蓝白相间的存在。 “我们的旗帜?!”留里克惊喜得探出头,旋即令菲斯克过来做出解释。 “你在这里安排驻军了?!”留里克再问。 “没有。倒是有可能是卡尔或斯温的安排。我想,他们就是在接应大王的。” “我看也是。”留里克满意点点头:“我们走!把旗帜都展示出来,号手们吹号,告诉那些兄弟我们来了。” 第1405章 留里克在什韦特河口 那些留驻在加瓦村的骑兵哨兵整日与无聊为伴,因为战争破坏,村庄居民被杀或逃,就留下这一片松散的房舍。 袭击这个村庄的军队就是自己,骑兵们也不好再抱怨什么。 村庄经过拉脱维亚民兵最彻底的洗劫后,连散落的破布都被捡走,据称是为了捡回去填补自家房子的木缝。 周围田地的燕麦继续默默生长,骑马也就放任自己的马匹随意啃食。 他们自己在村子里搭建火坑,支起木架将烹煮用陶瓮垂下来煮熟麦子,再在河里钓一些鱼。生活变得极为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可怕。 村子里高高竖起罗斯旗帜,战士每日的工作就是保持安静等待大王军队抵达。 这一队人马足有三十人,意味着在队长指挥下已经可以执行一些复杂军事任务。 大战刚过人马俱疲,队长理应派出手下去远些地方巡逻,考虑到过于很长一段时间的见闻获悉这地方到处是森林与烂泥地,去那种糟糕的地方运气好还能遇到熊,难道还会有寻仇的新敌人吗? 娱乐不多,或是打牌或是投壶,或者就躺着晒太阳。 闲适的人们赫然为远方低沉的号角声所惊醒! 悠扬的北欧牛角号的动静极具穿透力,它变换着节奏令战士更加敏感。 围着篝火等烤鱼的三十人长勃然而起:“都起来!懒人们全都起来!国王终于到了!” 因为,号角声的一段音频节奏在强调“最高命令”这一讯息为后缀,作战之际唯有国王亲令,否则号角手可不会乱吹。 正值盛夏,很多战士图舒适甚至上衣也不穿,任由太阳暴晒自己金色的胸毛。他们急匆匆套上罗斯白袍,皮带使劲扎好,再将佩剑悬挂后,纷纷去将战马从充当马厩的民居拉出来。 很快一支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利耶卢佩河左岸,在他们的面前便是可以安全涉水而过的浅滩——这是这片河道已探明的唯一浅滩。 “大王,他们在那里。”亲卫抬手指到。 “看到了。现在我们快点走,准备过河!” 留里克已不想多问,想到奥斯坦明确指出,在抵达梅佐特内之前罗斯军仅会遇到一个村庄。加瓦村,就是瑟米加利亚人如今最为北方的定居点。当然现在它已经不是了,随着瑟米加利亚的崩溃,这一带都已划入罗斯王国的地盘。 留里克意欲直接过河,却见那些留驻者纷纷策马过河,水花在战马身边翻飞,兴奋的样子看来是全然不顾身子湿漉了。 一队兵马排好队向阔别半年的大王述职。 队长坐于马鞍猛地一躬身,此人是一位佩切涅格出身战士:“恭迎大王,这里是您的领地,我们奉命驻守等待,终于将大军等到了。” “等得很久了吗?”留里克欣喜问道。 “不久。” “好吧。你是哪一队的?你的旗队长是谁?” “我们是卡尔所部。” “他人呢?” “就在南方。”这位队长指着河左区域的正南方向。 看起来真如菲斯克所言,留驻的两支骑兵队已经转移到了河左。留里克再问:“他们在那边做好了营地?是等着本王的大军抵达那个河口,然后一路向西?” 队长微微一惊:“看来大王都知道了?” “嘿嘿,我岂能不知?”留里克歪着身子精神舒畅浑身惬意,他扫视一番空荡荡的加瓦村,由于已经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就不再过问。 他再看看天,现在天色还不算晚,赶在夕阳到来前全军过河,接着立即点燃大量的篝火以让湿漉漉是战马、驯鹿恢复干燥。 也许渡河一事可以放在明日再做,留里克实在不愿再等,他倒不是及迫于去遥远的法兰克,实在是海军已经先行一步,战舰的速度何其之快,若是陆路部队再磨蹭了可要让他们久等。 哪怕是涉水过河也是麻烦事,即便利耶卢佩河在此河段水不深,那也是足够淹到人胸口的存在。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小雨,雨量很小还是造成了河流水量一些上升。 留里克急于过河,他当着身后两队骑兵的面高呼:“我们即将过河!把你们的靴子全都脱下,双手握紧缰绳,双脚全部高高抬起,尽量不要让沾水!” 命令只有一个核心:马匹驯鹿不得不淌水,人员和物资要确保不沾水。 战士们因而各显神通,有的盘腿坐于马鞍,有的摆出双膝跪的姿势,个别的大胆者将皮靴挂在脖子,整个人弯腰站在马鞍上、攥着缰绳尽显平衡之能事。 年轻的战士手段五花八门,大伙儿看得新鲜,又被其中耍酷的家伙逗得发笑。 其实就算沾水了也无妨,河对岸的民房虽不多,空地可是不少。 不过,直到夜幕降之际庞大的队伍才完成渡河。 也多亏了现在正值盛夏,罗斯军里的突厥马与驯鹿都长着夏季的短毛,它吸水而吸得不多。 战士在抵达对岸后迅速下马,赤足踩在已经化作黑泥地的河滩,再牵着缰绳任由马匹使劲抖动全身尽快干燥。 战马在抖鬃毛,驯鹿们抖得更深。登陆场变成了烂泥地,以至于时候的战士只好再回到未被破坏的岸边把双脚小腿洗赶紧。 很多人的裤子还是湿了,也都倒霉蛋不慎掉入水里弄得浑身湿透。 大军之中仅有贝雅希尔一个女人,她是独属于留里克的女人,至于其他的战士清一色男兵。 留里克旋即选中一间民居作为自己的行宫,把携带的油灯摆好再放入海豹油电灯。贝雅希尔熟练得将皮革毯子铺在粗制木床上,对户外之事并不关心。 到处都是篝火,浑身湿漉的战士将衣服挂起起来烘烤。都是男人彼此也不忌讳,倒是这群年轻的崽子对着彼此的身子嘻嘻哈哈中说些荤段子,算是给无聊的行军做一番调剂。 留里克注意到木墙的挂钩,就将沉重的武装带与佩剑暂挂于此。 他瞥一眼忙着铺床的贝雅希尔,大手随性地搭在她的肩头。 “累了?”她轻扭过头。 “是累了。” 贝雅希尔任由国王揉捏自己的脸,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军里就我一个女人,幸亏我是你的女人。” “话里有话?” “你的战士心狠手辣,若是这村子里还有一些女人,怕是要被你的战士折腾到昏阙。幸亏你将那些向导的女眷孩子分开扎营,否则非得弄出乱子。瞧瞧,这个村子空荡荡的。倒是这里的瑟米加利亚人还懂得做木床。” “因为这里比较潮湿吧。有老鼠、蛇出没,不过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呵!老鼠算什么?蛇又算什么?都被我轻松掐死。” “这不一定吧。要不试试我的蛇?” “嗯?”贝雅希尔还没反应过来,接着都懂了…… 国王忙着在“行宫”里做什么?急于找到大王的菲斯克觉察到行宫里的动静也就在门外徘徊等了,直到他都等来开饭,才见大王神清气爽得走出。 “你?”留里克打量一下这位老伙计:“等一阵子了?” “是的。”菲斯克灵机一动:“现在麦子都煮熟了,可以就餐。” “也罢。我再休息一下,你去把所有百夫长集结到一处,还有养鹿人瓦哈瓦宁一并叫上。” “遵命。” 若是自己再度怀孕并生下第二个儿子,自己的德米扬斯克伯国就更加稳定。但若是在战争时期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很快就不能亲自带着部下参战。 贝雅希尔很纠结,她有些恼怒刚刚留里克的偷袭,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该多考虑一些。所有的妻妾中唯有自己随军前进,一方面自己是一员女将,另一方面在不打仗的时候就是纯粹的妻子。 见得留里克回来了,她整理好自己的头发、昂着下巴苛责起来:“听着,要是我肚子大起来,你就会失去一员将领。” “至少绝对不会失去你。我懂,我们无论发生什么,在入冬之前你都可以指挥作战,现在换好衣服去开会,研究一下明日我们怎么行动。” “你!我的一切都在你算计了?”贝雅希尔毫不生气,甚至很兴奋。她勾下头嘟囔起来:“这样岂不是和三年前一样了?” “我听到了,若是如此,我们的第二个儿子就会平安降生。你还不如现在想想给孩子的名字呢。” 十多人围在篝火边,留里克左手边是养鹿人瓦哈瓦宁,右手边就是宠妾贝雅希尔。 在坐之人全是贵族军官,给他们安排任何事宜都能自上而下传达到每一个战士。 一番讨论,关于明日行军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清晨,待晨雾散去后将士们也都吃过了早饭。 湿漉的衣服完全干燥,大军仰着旗帜排好商量完毕的队列向着正南方继续前进。 从加瓦村到梅佐特内,哪怕是沿着河道走,骑兵从大清早出发,哪怕是以信马由缰的速度也必在傍晚前抵达,何况罗斯军此行的目的是在梅佐特内的下游位置。 什韦特河,这个时代它在上游关键位置向东延伸而非数百年后的北折,如此河道构造才促成梅佐特内的繁荣。 而当这条河向突然北折,便能造就加瓦村的繁荣,使之成为叶尔加瓦城。 在这个内河航行靠划桨小船为甚的时代,作为小河的什韦特河的适航性很不错。 库尔兰海岸的丹麦人定居点,以及附近区域的库尔兰部族,需要这样的小河与瑟米加利亚人沟通贸易。 但梅佐特内的繁荣已被罗斯-拉脱维亚联军毁掉,或许她未来会恢复繁荣,那与瑟米加利亚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时,两支骑兵队已经在什韦特河与利耶卢佩河交汇处等待许久。他们的正南方不远处、肉眼可见之地有一土丘,它就是梅佐特内祭坛之丘,丘顶罗斯旗帜飘扬。 罗斯骑兵原则上没必要去管拉脱维亚人和里加丹麦战士的伤兵,那些活下来的伤兵继续待在城里养伤,因怎么感觉都没有危险,罗斯骑兵全体离开。 不过,伤兵们很快又注意到河对岸出现了骑马扛旗之人——罗斯骑兵只是单纯到了对岸准备西进。 罗斯军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占领梅佐特内的拉脱维亚人的主力早就南下了,但当留里克的大军抵达阶段性目的地之际,远征南方的斯特坎德和他的拉脱维亚盟友仍没有得胜班师的信息。 他们是赢了还是输了?不知道。留里克也懒得去关心。 他在河口位置看到了大片的骑兵营地,营地依傍森林而建,显然大量树木被砍倒后突击糟了一些简陋的木棚,或是因为等待得有些久了,战士不断加固自己的简陋棚子,使得留里克乍一看去真像是一座游牧民的部落。 若真如此,留里克在此扎营就可将营地谓之为斡尔垛了 一个瞬间,他将自己想成了西征的蒙古军…… “拔都?速不台?我现在的样子的确像是西征的蒙古大军了,如果驯鹿都是战马,那就更像了。” 现成的营地在此,罗斯的陆路部队可以迅速铺展开扎起最为庞大的营地。没有敌人没必要做篝火疑兵战术,然军队人数庞杂,需要的篝火数量依旧多得惊人。 天空再一次被烧得火红,这在驻守梅佐特内的伤兵看来,他们不觉得那是敌人入寇,恰恰应证了罗斯骑兵的说法——罗斯王与他的陆路军队已经抵达。 现在是高级将领的开会时间!几人坐在篝火边,信封的瑟堡伯爵奥斯坦被拉过来摇身一变成为最重要的人物。 留里克拍拍这老汉的肩膀:“奥斯坦,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这就是什韦特河无误?” 奥斯坦仍是瞄了一眼,借用傍晚最后的微光确定周遭的地理:“是它无误。” “既然如此,你来的时候是划船漂行,我的骑兵在河畔区域前进,可有障碍?会进入泥塘吗?它有平坦的通路吗?如果有,通路是否宽阔……” 留里克询问的皆是关键性的、技术性的问题,在他身边的贝雅希尔临时充当书吏,将老头子描述的关键信息写在硬纸上。 “有路!平坦之路。而且河上游越来越浅,我们将一直走到河源的沼泽,之后……” “如何?”留里克追问。 “到一条新河,我们称它为森林猫河。” 奥斯坦双手比划着才让留里克明白“森林猫河”,按照库尔兰人的说法河周围有利爪小兽,它们酷似豹子但个头小,通常浑身毛很多,捕捉之后毛皮很不错。 它是露西丝河,留里克明白过来它意为“猫咪”。比起猫咪的可爱,这个时代的人们更关注猫的功能性,北欧森林猫广泛分布,其毛皮致密柔软,它也是抓捕老鼠的利器,实在是个好东西。 奥斯坦为留里克勾勒出完成的路径,并特别说明了两个定居点:“我们会经过艾泽雷村,那里是瑟米加利亚人的一个据点,居然大王的敌人已经崩溃,这地方的人就该投奔新的主人。他们不设防,村民也无战斗打算,大王不必杀死他们。我想他们会投降您的。” “哦?这就要看他们是否真诚。”留里克轻捏胡须,“既然你提到了森林猫,当地人或许就有这样的皮革,甚至是活着的小猫。只要他们给我进贡一些,再跪在我面前臣服,我自会保他们安全。还有呢?” “另一个是阿佩雷apoule,它是一座大城!恐怕,有被您征服的梅佐特内原人口相当,可能,有一万人。他们都是库尔兰人,与大王没有任何仇怨,只是他们在您的必经之路上。也许……您也可以仁慈的对待他们。” “呵!仿佛你成了他们的说客。”留里克故意苛责,心里则做着盘算。 奥斯坦最受不了的就是年轻人的冲动,他自恃年长但考虑到留里克的权势可不敢乱说话,还是劝说道:“大王不想时间耽搁就不要节外生枝。您早晚都要征服库尔兰不是么?” “这倒也是。倒是我想和那些家伙见一面,至少……让他们知道罗斯的存在。如果他们是真的聪明,见到我大军之际就该想着提供一些贡品宣誓效忠,这样未来我就不打他们。而你!”留里克笑眯眯地看一眼奥斯坦:“既然你提到了这些,或许可以由你作为我的使者去和你提到了两个定居点人民痛陈利害。既然你在乎他们……” “好吧!如果这么做可以和平。” 第1406章 留里克在古老的艾泽雷 在现代立陶宛与拉脱维亚北部边境地区,这一带并没有可称为“山”的存在,有的只是一些散落的土丘。 即便是土丘,它们也影响着大大小小河流的走势。 一条小河名为维尔采vilce,当它穿行一座土丘之际形成天然的峡谷。平地之上突然冒出一处土丘峡谷,它犹如盆景箱庭的存在,但在这个广泛区域无人烟的时代,谁来欣赏它的美妙呢? 维尔采河通过这一小峡谷立刻注入什韦特河。 此地的地势在整体平坦的库尔兰半岛很有特色,什韦特河在此的构造很适合人为堆土造坝。一座水电站拔地而起,为周围城镇提供清洁电力,这对煤炭资源很匮乏的拉脱维亚很关键。 当前的时代本地人自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水库并不存在,本地区没有任何定居点也就不存在任何的造坝需求,就连接收了维尔采河供水的什韦特河,它的下游河道也是本着东北方向而去,而非数百年后的正北。 这条旧什韦特河之河道又为多条小河注入,不过这些小河的河口均在河右,浩浩荡荡的罗斯大军在机智的向导带领下全军在河左逆流而上。 平坦大地无人开发,未来的农田而今尽是茂密森林。在这样的环境中穿梭未免令人绝望,任何旅人若非必要断不会离开天然河道构成的通路,什韦特河下游河谷区正是这样得天独厚之通路。 战马的宝贵,以留里克能设想的最佳方案,一名骑兵就该配备五匹马,其中战马为公马或骟马,其余的皆为母马。母马可提供马奶为战士应急食物源,更是驮运物资的使役,特殊时刻也可骑乘之参与作战。而公马转为作战之用,行军之际它保持一身轻松,这样便能以最佳状态参战。 罗斯军做不到这些,使用大量驯鹿也是权宜之计。 然驯鹿不是马匹,养鹿人们做得再好也不能令它取代马,尤其一点最为关键——这些驯鹿并未接受军事训练。 驯鹿虽多绝大部分托运物资,想让它们保持缜密队形在逼仄的河谷草甸区快速进军实属痴人说梦。 罗斯军的队伍为适应草甸区,不得不一度被拉长成长近五公里的队伍,这是留里克最初没有想到的,奈何这个麻烦事客观上拖延着罗斯的脚步。 皮靴踩在松软草地,留里克爱惜马力索性徒步行走。 大部分战士也被要求这么做,于是很多人就地斩树枝,切削后充当木杖。左手持仗右手牵着缰绳,以约莫每小时四公里的低速继续向什韦特河上游前进。 “太磨蹭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会是这样。”留里克咬着牙齿一脸苛责。 奥斯坦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呢? “以往只有小船从这里穿行,或许自冰霜巨人创造大地,还从未有如此多的军队在这里穿行而过。大王……您是在征服世界呀。” 留里克憋不住裤腰一阵:“事到如今你还要奉承什么?这是我的决定,遇到这种麻烦事我也没必要去苛责你。那样做反倒显得本王没担当。可恶,早知如此我宁可继续忍着痛苦坐船。” 奥斯坦心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他这个老家伙趁机也在观察这些罗斯人徒步走路的状况,以他估计这群家伙习惯于骑马后怕是脚上功夫不太行,现在看自己是多虑了,就连罗斯王也亲自走了很久还没有显得大呼腿疼。 “距离你说的兔子草甸还有多久?我们就算是用步行,夜晚之前可到达?”留里克突然问道。 “必然到达。甚至,不耽搁大王的军队拎着铲子掘洞抓兔子。” 留里克目视前方,昂起胸膛笑了笑:“抓兔子?嘿嘿,我还是比较关系在你说的艾泽雷村庄弄一点当地人养的猫……” 于是,罗斯军在傍晚临近之际抵达了今日的目标——兔子草甸。 所谓兔子草甸,它的正南方就是土丘,其中便有着后世谓之为“小恶魔峡谷”土丘森林。维尔采河与什韦特河在此地交汇,河水浸润的区域水草丰美实在适合穴兔挖洞。 此地有着天然的大片草场,抛来这里是兔子窝的事实,也实在是罗斯军最需要的补给点。 驯鹿们被迅速解开全部束缚,大量物资就地卸下,一身轻松的鹿立即在养鹿人的口哨与皮鞭指挥下开始肆无忌惮的啃草。 所有马匹一样如此,疯长的清早为近万匹大畜啃食,留里克必须安排它们这么做,乃至安排一些战士就地割一些草留作马匹的宵夜。 草甸区很快出现浩浩荡荡的篝火矩阵,那些被从洞里挖出来的兔子都成了串在木棍上滴血的烤肉,成为一些战士手里的意外之喜。 这一夜,向导奥斯坦重新为罗斯军修正了方向。 篝火劈啪作响,脱了鞋子扯下裹脚布的留里克揉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边听着奥斯坦的解释…… “这样的行军再有一天就结束?那个湖泊很重要吗?”他问。 “非常重要。因为,什韦特河通向的并非我的故乡。” “它通向哪里?” “不知道,也许是某个未知的库尔兰人领地。”奥斯坦无奈耸耸肩,“也绝对不是瑟米加利亚人的村庄。” “所以那个湖泊如何?” “到了湖泊,我们可以在湖边扎营,等到第二天早晨我们向着西方前进,在找到第一条河后沿着这条河前进就好了。” “一条新河?”留里克想到此人之前提到的一个名词:“是所谓的森林猫河?” “并不是。是瓦达克赛特河vadaksit。” 留里克机灵地昂起头:“这是不是诺斯语。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艾泽雷在他们的语言里,意思就是单纯的湖。住在一座湖边的瑟米加利亚人,他们自称湖之民。瓦达克赛特河,意思是给湖供水。” 轻捏胡须留里克基本明白这一概念。“湖之民,我总感觉那里的瑟米加利亚人,可能并非心甘情愿臣服于他们的大首领。” “谁强他们服谁。”奥斯坦急忙补充道。 “也好,但愿他们都是聪明人。” 这趟旅程留里克并非单纯赶路,他的战士们都接受了基本文化教育,诸如菲斯克这样的佼佼者接受的教育更深。贝雅希尔虽未妻妾,那也是关键时刻充当过祭司角色的妻妾。 菲斯克与贝雅希尔都得到了这样的特别命令,即用双眼尽可能去观察,将见闻写成笔记,再在纸张上勾勒出行军路径,这些文件留作档案为未来的正式征服打基础。 大军只是过客,留里克在短时间内无法完成征服统治,他也不想因为自己展开粗暴手段弄得大军被动再在诸如艾泽雷这类的定居点消磨时间。 他意已决,趁着奥斯坦将详细情况介绍一番,留里克突击召集将领们向他们传达一个简单直率的命令:遇到任何他人,没有国王的命令禁止擅自攻击,违者罚一磅银币。 一般的抗命就罚钱,即便如此对食君之禄的常备军战士也是巨大的约束,若是罚款真是一个季度饷银没了。 关键性湖泊,它修长得犹如一条蛇。 drike湖,这就是奥斯坦对它的昵称,但它的确没有传说海怪drike可怕。 罗斯军就在这湖畔驻扎,因为来得时间早了些,全军有更多的时间做休整。依旧如昨日那般所有驯鹿、马匹卸下鞍子辔头,放任他们在空旷湖畔肆意啃草。 靠着水浮法指南针,留里克轻易确定了正西方向,这一招术是当着奥斯坦面展示的,老头子一度谓之为神迹,不过注意到罗斯王是在摆弄一块磁铁和一根铁丝,用最简单的木盒、普通河水、一边树叶辅助完成了这一切,也不再觉得这是神迹。即便是真的神迹,那也是自己这种平凡的糟老头子也能使用的。 水浮法指南针,实在是现在的森林旅人最容易做出的方向工具,磁铁矿并不稀奇,过去人们都是用它打铁做工具了,若非罗斯人的表现,奥斯坦对此还一无所知。 有了导航工具的加持,罗斯军接下来的行军更加通常,他们顺利找到了“瓦达”河,接着又开始了最枯燥无论的行军。 恼人的森林消失不少,留里克希望更快的速度,连续三天不骑马了,这一次全军就骑马而行。 军队恢复了更快的速度,只因奥斯坦所称的:如果大王足够快,今日傍晚就能抵达艾泽雷村。 留里克已经下令禁止部下擅自对该村下手,并不意味着就将他们完全放过。 据奥斯坦所言,艾泽雷的居民或许有三千之众,以当前的标准实在是个大定居点了,但还是远逊于利耶卢佩河畔的瑟米加利亚人主要定居点——那里的沿河村庄密密麻麻,如此才养活数万人。 现在,罗斯军整体保持着约莫每小时八公里的速度前进,它实在是磨蹭步行两倍速。 留里克因相信奥斯坦的供述,今日行动索性令骑兵与驯鹿大队奋力,他亲自带上三旗队骑兵,再在奥斯坦本人亲自引导下直扑艾泽雷。 一千骑兵均以披上一件板甲衣,铁皮盔暂且挂在马鞍上,罗斯军以军事戒备状态直扑艾泽雷。 他们所贴着行动的“瓦达”河正是千年后立陶宛与拉脱维亚天然界河,不过艾泽雷村镇却是在查理曼时代就已出现的悠久定居点。 于是,高扬罗斯旗帜的骑兵就在下午时分与河谷区看到了放羊的小孩。 那孩子穿得有些破烂,其驱赶的几只绵羊白花花的样子格外显眼。 小孩似乎没有感觉害怕,只是守住自己的羊好奇得看着不远处奔驰而来的前所未有的东西。小孩从未见过骑兵,整个艾泽雷的居民也只有极少数人因为获悉远在东方的联盟大首领纳米西斯豢养了一支骑兵队。 “那是个放羊娃,不要伤害他。”抱着一名骑兵战士坐于马上的奥斯坦紧张得指正道。 留里克眯起眼:“我看到了。你认识那孩子吗?” “不知道。不过我只要去里加卖石头就从艾泽雷过境,很多当地人认识我。还请大王让我过去,我不认识那孩子,孩子肯定认识我的脸。” “哦?也好。” 奥斯坦在艾泽雷民间有一个诙谐而贴切的绰号——卖石头的老头儿。 一如他说的,当放羊娃看清了奥斯坦的脸当即极为大胆得叫嚷着他的绰号。 小男孩从不知道战争,也没见过骑兵。孩子的羊羔子被战士临时抱在怀里,大羊就在惨烈的咩咩声中夹在了马鞍上。 男孩一脸兴奋,只因这小子就坐在留里克的面前。这是他故意为之,这样打发了无聊,恍惚间就是自己的一个儿子坐在身边。同样留里克也愿意一次招数在抵达艾泽雷定居点后表示亲善态度。 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向两座湖夹着的大定居点,沿湖是形态各异的草垛木屋,此地也有大量的湖畔农田。 蓝白色调的骑兵突然出现,飘扬的旗帜闻所未闻。 不过由于本地人对于骑兵的理解仅限于联盟首领纳米西斯的手下,平日里仅有大家推举出的首领代表整个村镇去东方的帕斯瓦利斯城向首领效忠,年老的大首领过世十年有余,新首领纳米西斯情况如何,整个艾泽雷仅有屈指可数的人知晓。 三千居民豢养着一些矮种马,也知道马儿可以骑乘,他们只听说过骑兵大军而今算是见到的。 浩浩荡荡骑兵弄得大地震颤,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好奇得瞩目骑兵乍现,待在家中的民众纷纷出门,湖上捕鱼者的独木舟闻讯靠岸。 人们以讹传讹想当然的认为这就是大首领纳米西斯亲自拜访了,如赶集般向着骑兵聚集。 “这是在欢迎我们吗?”留里克即刻问道奥斯坦。 “反正不是采取戒备。大王不如趁着机会让他们臣服。” “看来是诸神给我的机会呀。”说话间他又不禁揉了揉坐在身前的这个极为大胆的毛头放羊娃。 艾泽雷是不设防定居点,在过去的时代这里也从未遭遇袭击,村民自然也会组织武装,那也是针对窜入村镇的野兽而为。穿行这里的瓦良格商人不多,做生意者主要活计是卖石头,由于瓦良格人一定会带来村镇急需的盐和铁,这些商人很受欢迎。 由于地理距离相对较远、交通道路比较曲折,昔日的纳米西斯首领无法牢牢控制艾泽雷定居点,只是要求当地人加入瑟米加利亚部族联盟,并要求当地人定期向首领所在的帕斯瓦利斯提供一些贡品,从而在原则上也买来了的首领的军事保护。 此刻,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起来面对着百闻不如一见的骑兵品头论足。 素白的袍子上有蓝色条纹,金属头盔上插着巨大的羽毛。他们都带着弓,战马上还挂着大量的箭矢。 他们自发得用波罗的语方言高呼着“首领”,最终化作呜呜声。 突然,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急匆匆窜出,大喊着一个名字。 “尤佳!尤佳!你是吗?!” “妈妈!”坐在留里克身前的男孩机灵得昂起头,再不安分地甩来束缚跳下马。 “哦?这孩子是叫尤佳么?”留里克满意得看着那孩子扑向自己母亲怀里,而那妇人身边站着的面色复杂的男人,恐怕就是孩子的老父亲。 留里克示意骑兵们保持戒备不要与本地人有互动,又令奥斯坦立刻下马给这些民众做宣讲。 艾泽雷居民是不设终身话事人的,庞大定居点形成了多个有权势的家族,因从未有一个家族对其他所有人有足够优势,本地人面对任何大事都只好跳票选人去处理了。 现在来不及商议谁是新的话事人,曾经担任此职务的老家伙毕竟见过纳米西斯本人与其骑兵,获悉庞大骑兵队降临,惊得他还以为是大首领对贡品一事不满而来索要更多财物。 随着旧话事人带着一些伙计急匆匆赶到乱糟糟的人群中,他从看到蓝白色旗帜就犯嘀咕,向着大首领从不讲究这个,随着见到了真正的骑兵顿时傻了眼。 “你们!你们不是我们的首领纳米西斯!”旧话事人一声喊,倒是注意到这些战士都有着金色头发,其中的衣着最华丽的仿佛头发是金丝构成的。 “瓦良格人!你们是瓦良格人?!”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第1407章 库尔兰地区的艾泽雷伯国与男孩约盖拉 突然现身的老者一直在高呼一个词汇——瓦良格。 “你称呼我们是瓦良格?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吗?”马上的留里克饶有兴致得侧身问之。 “我懂!我都懂。你们……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们的村庄,打算做什么?!” 老者的口气愈发急促难掩他的紧张,身经百战的留里克暗查到此人的一丝敌意。 “哦?难道还要我告诉你我们的身份?”留里克注意到那带路的奥斯坦的动作磨蹭,又以眼神给了暗示。 此刻,一度被晾在一边的奥斯坦终于接上了话茬。这家伙急忙走近那旧日的话事人、敢于直面留里克叫板的老者:“你们肯定认得我吧!前些日子我们一行才从你们的村庄通过,还卖给你们一些盐不是?” “倒是你。奥斯坦,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至于……”老者的眼角不禁一瞟,再看着奥斯坦的脸:“是你把他们引过来的?我怎么看他们全都是你们瓦良格人。” 奥斯坦立刻换做通行本地的波罗的语,谨慎地将嘴巴凑近老者挂着硕大琥珀耳环的耳朵:“是瓦良格不假。他们是罗斯人,是最强大的瓦良格人。你刚刚与之说话的就是他们的最高首领!” “至高首领?和我们的纳米西斯首领一样强大?!”老者下意识问道。 “难道还有疑问吗?老朋友,这只是他们的一小部分,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支庞大队伍即将抵达你们的艾泽雷。好在他们的首领今日仁慈,并不想破坏你们的村庄。我实话告诉你们……”奥斯坦话锋突转,一板一眼得指出:“纳米西斯首领。他!已经死了!” “死了?!啊?!”像是触电般老者浑身一哆嗦。 “何止是纳米西斯!帕斯瓦利斯城毁灭了。梅佐特内城现在是瓦良格人和拉脱维亚人共有的领地。瑟米加利亚已经不复存在,老朋友!你们真的应该想想自己的未来。” 生活一直很闭塞的艾泽雷居民并非独此一家,在它的北方仍有一些较大型的定居点,北部区域散落于溪水畔、森林中的村落,民众如同生活在陶瓮中的龟,他们鲜有对外交流的机会,也不愿主动打破这种静谧孤僻。 艾泽雷村镇恰好处在瓦良格人横穿库尔兰半岛的内河贸易线上,方才有机会与外部做交流。 艾泽雷以北的瑟米加利亚人的林林总总定居点,总人口有着两万人的规模。 这看起来是个于当今时代很庞大的数字,实则民众分布得太松散、彼此沟通有限,以至于有的村庄甚至不知道自己名义上臣服于瑟米加利亚的大首领,自然这种人对于瓦良格人的了解也仅限于传说。 “纳米西斯,死了?!” “死了。你们臣服的那个首领已经结束了!所以……不如你们现在臣服新的。我以荣誉做担保,臣服我们瓦良格人最伟大的首领,你们可以得到安宁。否则,他们恐怕会要了你们的命。因为这些瓦良格战士比你们整个艾泽雷的居民还要多!” 震惊、无法相信、惶恐,直到紧张得以宣泄。短暂的头脑风暴后,这位旧日话事人再目睹看热闹的民众那一张嘻嘻哈哈的脸是多么的讽刺。“蠢货啊!你们难道感觉不到一旦他们发了狂你们全都会送命?!” 实则不然,民众间彼此多数是认识的,当小男孩的父母能从人群中走出把孩子接走,也意味着赶来围观的民众多是男孩家的邻居。 民众弄不清情况,看到那强壮的、衣着漂亮的战士邀请放羊娃骑马,孩子下马奔跑之际脸上写满了高兴,也就令民众舒心不已。 老者好好看看亲朋们,他瞪大眼睛意识到现在再做投票大会推举谁是话事人已经没时间了,不如就由自己这个退下来的老家伙僭越一次,只为确保瓦良格人不会如剖羊一般,剖开已经将柔软腹部对着猎手的艾泽雷。 老者不得不收起那份紧张,以谦卑的姿态拄着木杖走近留里克。 这姿态不像是首领或是祭司,更像是一位虔诚的朝圣者。 老者微微勾着头,在快要走近马蹄时突然单膝跪地,公然之举顿时引起一片哗然,倒是留里克很高兴这家伙的明智举措。 “你?是代表整个艾泽雷向我臣服吗?”留里克趾高气昂俯视道。 “是!所有瓦良格人的统治者!最伟大的首领!请允许我代表整个艾泽雷向您臣服!从此以后,您就是我们的首领。” 谦卑之姿态仅来自一个老者,留里克再扫视一番,广大民众显然仍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民众并无臣服之意,不过这并没有问题。 留里克本着老一套的处理方案,优先想到的就是于本村镇的有头有脸家伙们的会晤,给这些精英一个博雅尔的头衔,再从中指定一个头目,给一个战争酋长(伯爵)的爵位了事。 于是,本地的大家族们纷纷由家族首领出面,考虑到旧话事人临危与“瓦良格人之王”取得颇为和平的会晤,一贯生活默契的大家也就默许这老者继续做话事人了,殊不知这种默契实在是将权力拱手让给一个家族…… 留里克落实了给奥斯坦的许诺,骑兵军团没有发动袭击,他选定一片看似是本地人放牧的草甸,暂将那里作为营地。 他又派出一些兵马在定居点的东部举着旗帜驻守,不久后等到了浩浩荡荡驯鹿大军。 驯鹿,这又是艾泽雷人闻所未闻之大兽! 昔日世界,驯鹿群在广袤的东欧、中欧自由迁徙,随着迁移而来的人类猎手肆意猎杀,在库尔兰地区野生驯鹿已经难觅踪影。 因为野生驯鹿总是几十头为一群做集体迁徙,狩猎的人们端着长矛,带着箭矢和投矛器,以多于鹿群的人数展开围猎,一次行动歼灭一群鹿并不稀奇。 皮革做成了衣服和帐篷材料,大量的肉被熏制成肉干,鹿骨被制作成工具乃至仪式用具。 库尔兰的驯鹿群消失了,其他善于独行的野生动物尚在。人们已经忘却了国王,倒是各定居点的民众还保留着一些硕大的驯鹿角,并向他们的孩子述说着古老的传说。 庞大的驯鹿队伍托运大量物资而来,这些雄鹿在春季时期全部完成脱角,之后迅速长出鹿茸。 鹿茸可以食用,至于它的壮阳价值这并非养鹿人(拉普人)所认知,毕竟在蛮荒冰原一切能吃的东西都不能浪费。 新长出的鹿茸被割掉,后续生长的就是骨化的鹿角了。 因行军需要,这些碍事的角一直被养鹿人监控者,哪头鹿的角长长了就用锯子锯断。它就好比人的指甲,锯断、凿断鹿并不觉痛苦。 近六千之巨的驯鹿群在艾泽雷创造一个历史,哪怕在过去驯鹿自由迁徙时代,这里的鹿也没有如今日般集中。 不过抛开最初的惊讶,民众不得不忧虑一件事——外来的一切大兽是否会把我们的麦田啃食殆尽?! 毕竟在库尔兰,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传统的燕麦、黑麦收获季了,能否收获顺利决定着明年是否要做苦日子、是否有足够的富余产品跟瓦良格商人换东西。 至于闹饥荒断不会如此,本地人渔猎农耕混搭,倒是这样的生产生活方式也实在养活不了更多人。他们对着农田乱砸种,其中的杂草也没有好好清理,当地人在农业上的拙劣表现惨不忍睹,留里克对他们本无任何奢望,他分得清何处是农田何处是荒草地。 倒是留里克注意到本地人饲养的鸡与牛羊。 “得让他们进贡一些物资,否则就不算对我臣服。我也赏赐他们一些东西,彰显我的仁慈?是仁慈,也便于我未来更好的统治他们。”留里克头脑一番思考。 罗斯军全体就在艾泽雷的西部荒地扎营,为了不闹出乱子他刻意与大定居点保持一定距离。他又给各军官强调纪律,严禁战士擅自离开营地,不准任何人未经允许进入本地人村庄。 “大王又在彰显他的仁慈了。这种仁慈真的有必要么?”类似的嘀咕战士们不敢放在台面上,不过真的看到当地人的村庄,这些从罗斯富庶地区经过选拔而成为常备骑兵的战士,多数人也不愿意从烂泥地找宝贝。 瞧瞧这群住在“草垛木棚”里的家伙,在环伊尔门湖地区只有最穷的斯拉夫人是这样的住宅。 不过一旦大王宣布开战,鄙夷当地人糟糕住宿的战士还是会野蛮出手,夺走敌人的粮仓和牲口,再把他们的年轻女子一并抢走,战士们很乐意这么干。 既然大王有令就不要做自断前程之事。 战士们开始搭建帐篷,驯鹿照例卸下全部物资后被养鹿人们驱赶着就地啃草。虽然罗斯军在留里克授意下决定放艾泽雷居民一马,以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原则,留里克还是命令一批战士保持高度戒备谨防和平居民突然愚蠢得展开劫营。 因为留里克给了本地精英们集合讨论的时间,他也派出了使者奥斯坦作为国王的说客继续给本地人指一条明路。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虽说精英们尚不能确定大首领纳米西斯是否被杀,以及其他的可怕事情。所有的灾祸事是值得相信的,所谓罗斯大军兵临城下,只要艾泽雷做了任何令罗斯王反感的事,屠刀立刻砍下来! 二十余名家族首领们一番商议,现在正式再把话事人的职位交给那位老者。 老者名为多曼塔斯,因为此人既然过去在觐见过纳米西斯首领,并在艾泽雷带来了长久的安全,他有过成功经验,现在由他正式代表全体民众向罗斯王臣服,想必还能获得巨大成功。 所有精英已经想好了,大家决意亲自前往罗斯人的营地觐见,向罗斯王集体叩拜,为罗斯人提供一些牛羊为贡品,以此换来安全。事到如今已不需要考虑那些牛羊财产,保命才是当务之急。 殊不知,这就在留里克的算计之内,他已经在选定回赐品来犒劳这些新的忠臣了。 傍晚,留里克在菲斯克的陪同下检查驯鹿卸下的物资。 营地里又是支起大锅烹煮麦子,他们还带着一些备用铁锅,基于现实需求有的锅就涂了防锈油脂后一直被麻绳捆着,不如充当赏赐? “给这群野人铁锅有必要吗?”菲斯克随口一说。 “舍不得了?” “铁锅远胜于陶瓮,虽说它在咱们的国度不算什么,现在大军出征在外,这些好炊具还是我们自用得好。” “无妨。”留里克摆摆手:“给他们一口铁锅、十把铁铲。唔,再给他们二百支铁箭,以及十头鹿。” “啊?我感觉赏赐有些多了。” “多么?”看看老伙计的脸:“也许吧。那个奥斯坦说艾泽雷只是较为南部的定居点,在库尔兰半岛北部还有很多定居点。我们现在没时间去征服他们,不如收了他们的贡品再赐予赏赐,封头目一个爵位,给一面旗帜,这就算是我们的人了。对!给他们一些备用的罗斯战袍,多给他们一些旗帜。恐怕……这对他们很重要。” 留里克意味深长地长呼一口气,只因他想到了更长远的一些事。 趁着太阳还没有落下,商议好的艾泽雷精英们便带着自己多一些随从,令村民牵着多达三十头牛、五十只山羊浩浩荡荡走向罗斯营地。 笼统的瓦良格称谓已经是过去式,民众陆续开始知晓新到的大军属于罗斯。关于大首领纳米西斯被杀、瑟米加利亚联盟毁灭一事不胫而走。民间的恐惧仅持续一瞬间,当大家获悉大人物们拜了更强大的强者为尊,一切都释然了。 带着一大批牛羊来觐见,执勤戒备的游骑兵立刻注意到这些人。 不久,留里克高高兴兴带着一众下马的战士迎接这些投诚者。 罗斯营地已经广布篝火,很多战士也举着燃烧的松木树枝充当火把为罗斯王充当仪仗。 留里克的黄金桂冠在夕阳下、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这些投诚的精英们见得头戴金冠的贵人,突然齐刷刷得倒地跪拜。他们是真正的双膝跪趴,仿佛在扮演一群羊,而留里克就是牧羊人。 那为首的老者依旧是恭敬之词,也正式报名了自己的名字:多曼塔斯。 “原来你叫做多曼塔斯?很好。你们进贡的礼物我很满意,正好我的战士们很饥饿,牛羊我就收下了。”留里克刻意傲慢道。 “感谢伟大的罗斯王。” “你们都起来吧!”见这些人陆续起身,留里克挠挠脸:“白天的时候那个放羊的小孩何在?那个男孩可与你有亲缘关系?多曼塔斯?!” “有。”老者实话实说:“是我弟弟的孙子。可惜,我弟弟早已去世……” “这倒无妨。那个男孩不畏惧我,我邀他坐在我的马匹上,这小子表现得很遵从。他叫尤佳是吧?” “是的。”老者已经嗅到一些奇妙的气息。 “你!”留里克大手直指老者的脸:“多曼塔斯!给我跪下!” 老者又条件反射般跪下,不懂罗斯王要干什么,似乎会是好事。 突然,一阵剑风嗡嗡。 夕阳将剑照成橘红,在所有人无暇反应的情况下,留里克的剑背已经盖在了老者的天灵盖,吓得在场的所有的艾泽雷精英们呆若木鸡。 “现在!封你为艾泽雷伯爵。你是最后的瑟米加利亚人,你有权为我征服北方的你们同族。你是这一片地域的首领,代表我统治这里的人。 你的权力是世袭的,但下一代伯爵必须由你的侄孙尤佳继承。你们的家族为统治者家族! 我收下你们的贡品,现在赐予你们一些财物,一些衣服,一些旗帜……” 艾泽雷伯国?伯国之名对于这些人太过于超前,若是表明伯国是指“以艾泽雷为中心去统治本地其他的瑟米加利亚人”,此事老年的多曼塔斯的明白的。 可是这老家伙人到暮年没有扩张欲,对北方的那些同族无任何恶意,既然罗斯王如此安排了自己也只好接下任命。 就像是曾经的瑟米加利亚联盟首领家族的世袭化,在罗斯人的改造下艾泽雷自古以来的投票选话事人的制度立刻过度到世袭。精英都在此,掂量自己的实力有谁敢反对强大罗斯王的决意呢? 只是大家根本想不到,一个大胆的放羊娃能被年轻有为的罗斯王青睐。 “那孩子在哪里?” “尤佳?那孩子的真正名字是,约盖拉。” 老者的答复令留里克恍惚间想到一些事。“约盖拉?这名字有些耳熟,像是立陶宛人常用名字。”捏着胡须想了想,留里克再令道:“你去差人把那孩子带过来,今晚和我们在一起。还有你们,现在跟着我来领取本王赐予你们的宝贝!” 第1408章 库尔兰森林猫 初遇那些骑兵的时候放羊娃尤佳并不觉得害怕,直到庞大的罗斯军进驻村镇,现在的他才终于有些恐惧。 孩子回到了家里,介于他是民众间与那个所有瓦良格人首领关系最密之人,即便所谓的关系也只是一同骑马,男孩家里涌入很多急着打听消息的人,这反而弄得男孩害怕了。 从没有过今日的情况!家里从未涌入这么多人以至于简陋的茅草屋内变得无从下脚。 得到消息的民众愿意相信那些有关纳米西斯大首领被杀一事,因为进入村镇的罗斯军兵强马壮,他们的战士到处都是,比整个艾泽雷民众还多。 民众们问心自问,倘若整个湖畔定居点的青年男女组织起来,有可能在战斗中驱逐掉这些罗斯的瓦良格人? 民众很有自知之明,因为这个问题从提问时就已经有了答案,艾泽雷所有的精英家族们与自由的农民猎手,大家从未团结得组织起统一军队。终于遇到了大规模侵害,还不如一走了之。 若非生命危在旦夕没有人愿意离开家园,尤其是这个麦收不远的时间点。 无数的问题折腾得男孩不厌其烦,那些熟悉的叔叔大哥变得陌生。 男孩的父母根本无力阻止村民的闯入,夫妻二人多么希望今天的闹剧从未发生、瓦良格大军从未到访,两人还不知道有关自己儿子的大事正悄然发生着…… 入夜,男孩家里热闹依旧,在茅草屋外仍聚集着很多人。 事实上因罗斯大军的进驻,定居点外的放牧草地变得处处篝火,天空都为那火焰照得通红,这给没什么故事的艾泽雷带来民众所认知的第一大事。他们变得极为亢奋,睡不着的人们便在村镇中游荡,一张张嘴巴肆意讨论着有关罗斯人的事。 各家族的头人都带着贡品去拜见罗斯王,这会给大家安宁,即便这些贡品使得正值夏荒尾巴的民众生活更加困难。 那些好事者不敢擅闯罗斯人营地,他们在村镇边缘游荡,也是他们等来了高高兴兴归来的头人们。 一位老者行色匆匆,即便是走夜路也健步如飞。 意识到事态紧急的首领多曼塔斯无暇庆幸自己成了罗斯王封的所谓艾泽雷伯爵,也无暇高兴罗斯王居然赏赐了一些财物。他知道即便是庆幸,也得是为自己的侄孙庆幸。 一切都是偶然,一切都是那小子的运气! 多曼塔斯唯独知道一点,趁着罗斯王正高兴,就必须连夜奉命把男孩尤佳带过去。 行色匆匆的人冲入人满为患的男孩家里,老者一反孱弱的样子,冲入茅草屋即开人群,在闪烁的火把光亮中将惊恐又有些困窘的男孩一把抓住。 “叔叔,这是干什么?!约盖拉他还小。”男孩的父亲已无心去问叔叔在罗斯人处的见闻。 男孩的胳膊被揪得生疼:“爷爷!哎呦,爷爷……” “别闹。尤佳,我们的安全就全靠你了,跟我走!” 说罢,不愿做解释的多曼塔斯拽着侄孙就要离开。然人人都知道这位是旧话事人,也是下午时分才开完会续任的话事人。 急于弄清情况的人们吧多曼塔斯围住,场面变得极为聒噪混乱,这场面竟直接将被掐着胳膊的男孩吓哭,多曼塔斯咬紧牙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快速脱身。 “都闭嘴吧!”老头子奋力一吼,那吼声仿佛能震断一把老骨头。 呵斥声果然唬住了民众,多曼塔斯蓬松的灰白色卷发与大胡子也恍若狮子的鬃毛。“都让开!瓦良格人的首领、罗斯王点名要我们的约盖拉侍奉。咱们是否安全就看这小子的了!” 竟有这种是?民众没再多问,得令后下意识得让开一条路以便多曼塔斯拉着男孩快速离开,知道祖孙两人与等候的随从消失夜色中,他们又开始了无休止的讨论。 另一方面,铁锅作为取代陶瓮的烹煮利器仅有一口,它要到天亮后再赏给艾泽雷人,大部分的赏赐也是如此。 倒是一批罗斯战袍作为赏赐要求那些家族首领们穿上作为表态,回到家里后立刻给家人们展示。 一行人举着火把直奔罗斯营地而来,他们自然立刻为哨兵拦截。 这些岗哨战士早已得到命令,既然是大王点名的放羊娃被送到营地,这些战士也就亲自做护卫,带着这行人进抵留里克的行宫——一间围帐。 男孩呆呆站着,虽然这里没有家中的喧嚣,放眼望去在夜幕下到处是匪夷所思的景象。男孩曾嘻嘻哈哈的称呼瓦良格人为“卖石头的家伙”,现在他也知道可不敢再乱说话。 须臾,一位高大战士走出围帐。 留里克今日心情不错,他完全收下了艾泽雷人的牲畜贡品,已经在令战士将之全部宰食,现在烤肉正酣…… “你?!孩子,你终于来了。” 战士列队举着火把,在行宫门口还特意堆了一大摊纯为照明用篝火。留里克一眼看到那男孩的脸,记得这就是自己白天偶遇的崽子。 男孩约盖拉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诺斯语词汇,他呆呆站立,寻着声音就凝视起那金发的罗斯王。他已经被自己的大爷告知邀请自己骑马的男人是比大首领纳米西斯还要强大的瓦良格之王,男孩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于心所感只是觉得那位王者是个好人。 “约盖拉。你也叫尤佳是吧?来,到我这里来。”留里克笑意盎然地摆摆手。 只见男孩没有犹豫,顺从地走了过去。 因为阴阳不良,约盖拉明明已经十岁却还是个矮个子,站起来也才比留里克的皮带高半头。 “你……还是听得懂我们的话。很好。”留里克抚着这男孩的脑袋,又抬起他的下巴敲了敲:“不怕我,面色干净,双眼纯真。我让你以后做艾泽雷伯爵,你会忠于我。” 留里克自顾自嘀咕一番,就令多曼塔斯一并进入围帐篷继续把大事情聊一聊。 “来吧。”他特意摆一下手:“今晚你们爷孙就不用回去了。明日,我会当着民众的面给这男孩封爵。” 围帐内,一批战士拱卫着中心大帐。 留里克与贝雅希尔居住其中,这一次特别得将换了一身衣服的小约盖拉请入大帐内,以至于多曼塔斯也以“家客”的身份坐了进来。 现在,在多曼塔斯看来,瓦良格人之王也变得像其他的瓦良格商人一样变得熟悉起来了。 老家伙不敢问这支大军要在艾泽雷逗留多久,好在留里克率先开口解除了老头子最大的顾虑。 留里克就是将约盖拉拉扯到身边,他自己盘腿而坐,男孩便侧身坐着犹如他手里把玩的猫咪:“我们很快将前往西方世界,从你们的领地只是顺路通过。你们所有人都不必担忧,既然臣服于我,以后你们的安全就由罗斯来守护。我的大军跋涉很久,至多再在你这里逗留完整一天,两天之后我们还将继续西行。” 多曼塔斯悬着的心松懈下来,他也敢客套得假意挽留弄得罗斯人真的不走了,只好洗耳恭听,最后才恭维得问一句:“那么,我们能为大王做些什么?” “给我更多的贡品。”留里克轻松道。 “啊?更多的贡品。这……”果然瓦良格人的胃口极大,多曼塔斯咬咬牙:“我给。大王要什么,我们竭尽所能都给。” “哦?看你紧张的样子莫非担心我巧取豪夺?” “我不敢。” “你的担心本王可以理解。如果你是我的敌人,自然是被我的大军征服,我自会夺走一切。现在你是我的仆从,那就完全不同了。我听说你这里会豢养一切奇妙的小兽。” “小兽?” “lusis。”留里克直接提及这个名词,多曼塔斯顿时一个机灵。 “大王在说森林猫?难道是要求我们再进贡一些这个?” “正是。你们有多少?” “要看大王要多少。” “看来你们是真的有,真是太好了。”留里克一拍大腿,惊得身边的约盖拉不知所措:“我要……五十只,多了我带不了。我要尽可能已经断奶的小猫,年龄超过两个月的不要。” 多曼塔斯简直不敢相信罗斯王居然在猫的问题上说得头头是道,就仿佛罗斯人也非常善于养猫。 小猫一个月即可完全断奶,长到两个月就已经是抓老鼠高手了。 艾泽雷的居民因生活环境所困容易滋生老鼠,猫是捕鼠的工具,而猫本身也是有着经济价值的小兽。在当地人的眼里,小猫和雪貂一样的灵巧可爱,自然毛皮也是重要的经济物资之一。 相比于小小的艾泽雷,罗斯最富庶之地更需要猫咪与狗子来灭鼠,罗斯人自行豢养的猫数量不多,且品种也是很单衣的北欧森林猫。 多曼塔斯这样介绍起本地并非出名的养猫业:“我们的人豢养一些猫咪,在小猫一定年龄后就剥掉毛皮,它的品质逊色于貂,可是比豹皮要好。我们只留下少数的猫做捕鼠工具,至于把玩做宠物的很少。” 这里的人们根本没有物资充盈到养活一大群把玩的宠物,这一情况也在过去部族时代的罗斯发生。 留里克秉承着自己的心性还是喜欢一些猫咪宠物,而它也的确是耐寒的捕鼠能手。 公平的说猫咪实在可爱,倘若大军在枯燥的行军时有一些玩具,对大家再好不过,小猫就是这样的玩具。大军携带的食物一直充足,一路上还能打一些小兽和鱼,喂猫的鲜肉并不奇怪。 五十只刚断奶的小猫,这是留里克唯一补充要求的贡品。 “既然大王喜欢猫,我们这里还有一些亟待卖给别的瓦良格人的猫皮,不如……送给大王。”多曼塔斯试探性问道。 “不必了。”留里克予以断然回绝:“你们还不如多养些小猫,未来持续向我进贡。” 现在,罗斯王给予多曼塔斯很奇怪的感觉。罗斯王非常年轻,似乎意味着他还童心未泯呢?只把小猫当宠物,至多当做捕鼠工具,其他的就不再要求了,这在务实的艾泽雷人看来有些奇怪。 艾泽雷居民的家猫本就取自附近森林游荡的小野猫。 那些野猫也是更古老的时代,跑内陆贸易的商人带着从遥远埃及、黎凡特买的猫咪,因自然逃走或有意放逐,它们迅速野化成为东欧森林的野猫,以至于这种野猫一路被商人带到遥远的北方,再度野化并白化突变,就成了斯堪的纳维亚的野生物种。 同样的事情也在库尔兰发生,只是这里的野猫适应本地环境有了相应的表观突变。 库尔兰地区的大环境是灰黑色调的,这都来自于略有酸性的腐殖质层,无尽的黑泥沼泽与黑色森林相呼应,猫咪也有了相应迷彩。 库尔兰森林猫多是黑毛且鲜有花纹,它的黑更接近于一种深蓝。冬季毛长夏季又是短毛,库尔兰冬夏的气温变化极大,猫咪必须适应它。 得到新品种小猫一定可以改善罗斯自有的猫咪品种,以后培育出更多新品种也不稀奇。 它也实在是此次远征的副产品,至于索要的五十只小猫能否活到罗斯军完成此次远征,这并非问题。未来艾泽雷人可以进贡更多的茂密,罗斯人的家里也会陆续出现一批“黑色精灵”。 索要猫咪是一个,商议一下明日给男孩约盖拉正式的封爵是另一回事。 封爵就该大张旗鼓得举行一次仪式,留里克所要册封的实则是两个伯爵:第一代艾泽雷伯,与第二代艾泽雷伯。 多曼塔斯的直系儿孙不享有伯爵位,倒是享有博雅尔的爵位。 真正是爵位由约盖拉和他的嫡系后裔继承。 那些开过会的家族头人也不会吃亏,既然拿了罗斯的衣服回家奉命炫耀,明日再做集结,就是当着民众的面正式给他们博雅尔爵位。 “明早你回去把你们的祭司集结一下,按照你们仪式祭祀一下你们的神,把你们的民众尽可能组织起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们赐爵。尤其是我身边的这个男孩尤佳……” 这一宿,十岁的约盖拉在罗斯王的营帐里奉命大吃大喝。 看到这小子,留里克不禁想起了自己远在南法兰克的事实长子雷格拉夫,那小子也是这般年纪,真是不知道雷格拉夫如何了。 不过很务实的一点就是留里克希望自己给这个约盖拉留下极好的印象,想到罗斯王就想到今日的一场大餐以及明日风风光光的仪式。 在仪式之前,约盖拉缝了有缝的粗布麻衣被整体换掉。 小男孩平生第一次穿上了四角细麻布内裤,细麻绳腰带系紧,整个人看得无比匀称。 他从上到下换了一身衣服,由于尽是罗斯战士的备用衣服,套在男孩的身上显得大了不少。这都无妨,真正罗斯的孩子因为出生时就吃喝不愁以至于发育得很早,像是约盖拉作为一个波罗的人,怕是刚刚到了青春期,他未来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现在看起来宽大的衣服以后就匀称了。 吃好喝好又换了一身整洁衣服。甚至!男孩还得到了一把短剑,即便那只是罗斯很常见的钢剑,在艾泽雷也是宝物。 套上白色袍子,胸口有着巨大的x型蓝色条纹,再套上一顶头盔,约盖拉就像是一位年幼的罗斯战士了,而这也是留里克希望的。 于是,就在第二天,消失了一宿的爷孙俩以全新的形象示人。那些提前回来的家族头人们充分告知了族人们自己在罗斯军营的见闻,由于尽是些溢美之词,大家的恐惧心就如朝阳驱散晨雾般消散。 单纯朴素的人们相信这支前所未有瓦良格大军在可怕的外表下是好人,只要臣服他们对自己是大好事,就仿佛传说中神的恩赐。 民众被要求涌向罗斯人的营地参与一场盛会,所有的祭祀换上仪式服装在罗斯营地前完成一场告神仪式,相当于在向他们信仰的大神宣布自己这些神的子民臣服于瓦良格人之王。这其实是比较纠结的,但祭祀们声称大神迭瓦斯已经许可了这件事——艾泽雷人可以臣服于罗斯。 不久,罗斯大军盛装集结,民众们看清了那浩荡骑兵,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捏一把汗。 各家族的头人今日打扮得如同罗斯战士,至高的话事人拉扯着一个男孩高高兴兴现身。 突然,所有人目光注意到一位头戴金冠的“巨人”身上——他不是别人正是罗斯王! 紧张的赐剑仪式看得人心惊肉跳,仿佛罗斯王一个不小心,那小男孩的脖子就血流如注了。 留里克就按照他自认的必要的封爵仪式,给单膝跪地的年仅十岁的约盖拉赐予“第二代艾泽雷伯爵”爵位,再把准备好的短剑赠予。于是在身份地位上,约盖拉已经超越了他的大爷多曼塔斯,成为整个艾泽雷最尊贵的人! 也因为这个昔日的放羊娃,他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整个艾泽雷的安全。 即便这个时候男孩还是不清楚封爵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很高兴大家为自己欢呼的热闹场面,这根本没有昨日在家中所感觉的可怕了。 艾泽雷的权力结构被塑造,留里克按照罗斯模式再次制定了伯爵与博雅尔的权力系统,法理上最高权力者是约盖拉,当他长大就要接任全部的权力。 艾泽雷的最近邻国,西方是瑟堡伯国,东方的扩张得很大的拉脱维亚伯国,艾泽雷的地位法理上与他们平齐,此地再高悬罗斯旗帜,临近伯国就不得侵占艾泽雷的土地、不得掳掠人口。恰恰相反,艾泽雷人有了打着罗斯旗号对外扩张的权力! 一切皆大欢喜,留里克也果真得到了那五十只小猫。 小奶猫说不上,都是一些黑毛的小可爱,被统一放在一个藤篮里咪咪叫着实在沁人心脾。 看着这些小动物,留里克不禁乐开了花…… 第1409章 撸猫者 一群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藤筐里蠕动,单纯的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咪咪叫个不停。 一筐猫被拎入罗斯大营,无聊的战士们寻着声音就凑了过来。 围帐内,留里克与贝雅希尔暂且独享这群小可爱。 “真好玩。我抱起一只不会咬我吧。”贝雅希尔笑盈盈嘟囔着,整个人的心都融化了。 “抱起来一只,以后就是你的宠物。” “哦,那我可要好好挑选。” 这一筐猫多是蓝黑色,个别的在面部有些细小花色。 贝雅希尔抱起一只,小猫旋即抱住她的手臂,刚长出牙的嘴巴对着她的手指又咬又嗦。 “咬你了。疼吗?” “没事,麻酥酥的。这猫我养了。” “取个名字?” 贝雅希尔再仔细看看这吮指小猫:“黑色的毛,黑色的眼,就叫它喀拉吧。” “就是单纯黑色的意思,真简单。”留里克耸耸肩不再纠结。又道:“你选完了,剩下的我分给将士们。” “也好。小猫肯定是饿了你瞧还在吮我手指。给它喂点鱼肉干,我看它吃不吃。” 留里克点点头:“喂吧。注意,要喂它无盐的,你再给它脖子栓个小绳子,挂上一块宝石,若是走丢了也好找。唔,找机会给它做个铜铃。” 留里克说得头头是道,已经把猫咪抱在怀里的贝雅希尔又好似抱个孩子。“你真的懂啊。” “懂!当然懂!又不没养过……”留里克轻轻慨叹,似乎还有一点莫名的伤感。 之所以索要至少五十只小猫是因为罗斯军的陆路部队有五个骑兵旗队,留里克将管控鹿的养鹿人旗队也作为骑兵看待——这些冰原之民至少都可以作为步弓手。 一筐猫放在围帐外,留里克发出消息,不久各旗队长就笑嘻嘻得带着随从来领“玩具”。 猫咪叫个不停,一双双好奇眼睛盯着这群可爱。罗斯有猫但不多,一筐黑猫则是罕见的。 “一个旗队领十个,第一旗队领九个。”留里克掐着腰笑嘻嘻道。 “为何我这里是九个?”菲斯克挠挠脸。 “没什么,因为我挑了一个。剩下的你们分吧。这样……未来的旅途各队也不会无聊。” 菲斯克点点头没有再说,不过他手段粗鲁很多,抱猫的时候小猫吃痛,对着他又挠又咬。他不觉得这是任何的冒犯,恰恰感觉小猫更好玩了。 一箩筐小黑猫作为宠物,它们立即成了玩具。 平均每个三十人队都分得一只小猫,它由队长把控着,战士可以高高兴兴得薅起草叶逗弄、抱在怀里玩耍。 这只是分配猫咪的下限,因为艾泽雷居民豢养的小猫还有很多。 饲养雪貂并进行贩售的产业现在并不存在,本地人在养猫上略有侧重。它是宠物、捕鼠工具的同时更是经济动物,如此一来只要罗斯军不夺了他们的全部大猫,现在掳走整个定居点的小猫,对本地的养猫业界的损害也不大。 五十只猫并不能满足战士的需求,三十人队才有一只的窘迫局面实在打击着年轻人的撸猫热情。 多曼塔斯人老而目光敏锐,他高高兴兴收了罗斯人赏赐的大铁锅、一些上好的箭矢、铁铲,对进一步的交易自然又有幻想。 进贡与赏赐,这都是满足罗斯王颜面的溢美之词,抛开表面上说法不谈,双方就在做贸易。 艾泽雷居民在交易上是吃了些亏,得到了安全保障一事不容置疑。 老家伙相信罗斯王会信守承诺,在给自己的侄孙封为“第二代艾泽雷伯爵”后,明日的他们就要拔营西行,被他们占据的放牧草甸又会被空下来。 赶着最后的交易机会,深夜里多曼塔斯与一众老伙计商议了一下,决定再咬牙进贡一些物资,以换取更多有意未来生产生活的工具,尤其是罗斯军常备的刨地铁铲。 新的一天在厚重的晨雾中开始。 露水沾湿战士们的衣襟,明明是七月份,库尔兰的夏季清晨依旧显得过于凉爽了。 只要阳光升起,这些恼人的雾气会迅速消散,气温也快速攀升到骑马西行的战士刻意舒服得赤膊面对阳光。 大营里弥漫着烹煮麦子的香气,苏醒的战士给阴燃的篝火多添柴火,他们一个个聚在篝火边等着一身衣服被烤干,更是等着开饭。 无聊的等待恰有小猫陪伴,一只猫被一众人把玩于鼓掌,就是脖子上栓的绳子让这一些显得有些不和谐。 现在,正当晨雾逐渐散去,战士们忙着吃饭之际,从艾泽雷村镇走出一行人。 这些人穿着罗斯军赏赐的衣服,一头花白毛发的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多曼塔斯,在他身后尽是那些被封了博雅尔的本地大家族首领们。 老人特意带上侄孙约盖拉,他相信这一别以后就难以再见到罗斯王本人。自己老骨头一把怕是没多少年阳寿,侄孙能被被罗斯王看中是这小子的福分,趁着最后机会可要让约盖拉把今天的一切见闻牢牢记在心中。 老人特别带上一些贡品,小猫是特色供物不得不带上,其次便是一些臭臭的干酪块与一些羊皮。贫穷的艾泽雷居民本就给不了什么好东西,现在正值夏荒最严重的时期,他们也再难挤出一些高价值物。 这样一支队伍乍一看去像是罗斯军的巡逻队,若是军中还有步兵的话很容易引起哨兵的疏忽。陆路部队全体是骑兵,该队伍怪异的样子是晨雾也无法掩饰的,骑兵将他们拦截,获悉是艾泽雷人送别大军西行,骑兵也就亲自将他们护送到大王的围帐前。 留里克自己已经在做离开前的最后准备,自己住了一宿的帐篷也即将拆除打包。 他已换好衣服,听侍卫汇报那些艾泽雷人前来觐见,这边扶起剑柄大摇大摆走出去看看这群家伙要做什么。 于是,当留里克在众侍卫簇拥下闪亮登场,多曼塔斯扶住木杖急忙引领大家单膝跪地,他的一只手还按住侄孙的脑袋让小男孩一并跪地。 “我的臣民们,都起来吧!”留里克大手一挥。 见他们陆续起身,又问:“本王并没有安排你们再来觐见。这……是否算是擅闯我的大营?” “不敢。我们只是在为所有瓦良格人的首领、伟大的罗斯王再做一次进贡。” 多曼塔斯必须再说一些溢美之词来彰显整个艾泽雷的臣服,不过身为明显的弱者,说一些肉麻的话他也不觉得有害自己的老脸——反正当年拜见大首领纳米西斯时也是这般肉麻。 “贡品?好东西我自会手下。你又送来了的一些什么?” 多曼塔斯不急于回答,他的眼角瞥见到那些罗斯战士果然在把玩一些黑色毛茸茸的小东西,心中一阵窃喜。 “是更多的猫咪!还有一些我们做的干酪和羊皮,以及一些别的东西。我们是贫穷的,但我们对于大王是忠诚的……” 老家伙是个演员吗?阿谀奉承之词说个没完?不!这家伙是否忠诚有关后效,他们现在表现的分明很务实。留里克感觉到这群人已经悟出了“朝贡与回赐”的潜规则,这就是留里克的东方式脑袋所喜欢的。 更多的猫咪帮助远征军实现“撸猫自由”,其余的贡品留里克全部收下。 现在不劳多曼塔斯提问,留里克知其所欲,就再赏赐一些箭矢、一些矛头,以及挖土的铁铲,即便这些赏赐物的数量很少。 无论步兵还是骑兵,一把铁铲是战士的标准装备。它的核心就在铲子头,一块熟铁被不断锻打后制成可以跫装的套筒,渗碳处理再淬火后使得外刚内柔。木柄断裂无妨,它的铲头随时可安装全新的、长度自由的木杆,以至于变成长柄铁锹也无妨。 倘若真的做成长柄铁锹,就以它的样子就酷似一种名为“钺”的兵器。 经济孱弱的艾泽雷人不傻,精英们既然被动与罗斯人接触,秉承着臣服罗斯换来的蜜月期突击提升自己的军备水平实在是理所当然。 反正大军吃好喝好后就要启程,这些艾泽雷人的精英贵族们既然都来了,不如共进最后一顿饭。 懵懵懂懂的男孩约盖拉被留里克拉扯着坐到自己身边,留里克有亲自递给这小子一只装满煮熟燕麦的银碗。 “吃吧。小子。” 男孩只是隐约知道银子的宝贵,他捧着银碗大快朵颐,还因为里面加了一点蜂蜜,男孩吃得就更凶猛了。 此刻的留里克完全以一种慈祥的眼神看着他,他很高兴这个小子不畏惧自己,恍惚间这场面还真像是儿子依偎在父亲身边疯狂炫饭呢。 “雷格拉夫,你在法兰西那边还好吗?” 看着男孩约盖拉留里克就想到远在西方的儿子,他正在兴头,见一碗饭已被吃完索性问道:“男孩!碗你喜欢吗?” “唔,喜欢。” “就送你了。记住,这可是一只银碗,是曾属于罗斯王的银碗。” 男孩听懂了个七七八八,他好好打量这碗仍不知其贵重。在闭塞的艾泽雷就连瓦良格人商人也是每年定期来几队而已,以至于上年纪的奥斯坦和他的伙计们都在艾泽雷混了个脸熟。 银子不能当饭吃,就算有了银子也难以在有限的过境商人处换到大量好东西。 但见过世面的诸如多曼塔斯可知那银碗的多重意义,那可是来自于罗斯王针对一个男孩最贵重的赏赐。 不久,心情复杂的多曼塔斯也不必在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了,老家伙被特意请到留里克身边,此刻男孩约盖拉腰旋短剑、双手捧着被舔舐干净的银碗,整个人盘腿坐在留里克面前,被一双大手扶住稚嫩的双剑,这场面活像是父与子。 温馨的感觉太不真实,一时间多曼塔斯无话可说。 “嘿嘿,你一直看着不说些什么?”留里克饶有兴致问道。 “我……不敢。” “还是我来说吧。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你们穿上我们的衣服,一定要在你们的营寨高悬我们的旗帜吗。即便罗斯旗帜在你们看来,可能只是一块可以裁做衣服的布。” “这……我还是不懂。”多曼塔斯确实实话实说。 留里克耸耸肩:“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啊。”他的手指向东方:“艾泽雷伯国的东方不再是瑟米加利亚,本王封的拉脱维亚伯国已经取而代之。在东方的都是些丹麦瓦良格人,其实也并非本王的同族。是本王授意他们发动战争,现在战斗仍在持续,说不定那些杀红眼的士兵就要向你们艾泽雷采取行动。那些战士可没有本王这般仁慈。” 此刻,多曼塔斯已经隐隐感觉恐怖。 “你怕了?” “怕了。真的怕了。”老家伙只好以尬笑掩饰内心惶恐。 “不用怕。艾泽雷已经旗帜高扬,一些人已经换上我们的旗帜。你都看懂了吗?以后给麻绳煮沸脱色,织成白布后缝上染成蓝色的布条。我知道你们可以这么做!以后,你们要尽可能穿上这样款式的服装,就证明了是我罗斯的臣属,一切可能的误会也就不会发生。” 多曼塔斯恍然大悟。 罗斯王今日就会离开,以后艾泽雷只能自己保护自己。罗斯王不太可能掌控地处遥远区域的手下的擅自行为,但那些人有着底线——不攻击同为罗斯臣属的番邦伯国。 如果所有的家庭都备上一件模仿罗斯战士的袍子,任何的误会想必都不会发生。他在这里千恩万谢,很庆幸今日的拜访是最后正确的事。 直到现在,男孩约盖拉也不知道罗斯王为何对自己如此只好,好得总感觉比自己的父母还要好。 留里克最终也没有告诉这男孩:你的大胆与天真让我重视,你的眉目有一点我儿子的影子让我回忆很多,你的血统使得你本身有着利用价值。 罗斯军在艾泽雷已经逗留到了第三个早晨,留里克自诩在库尔兰半岛有了最重要的收获,即便艾泽雷居民并非库尔兰部族。 事情告一段落,浩浩荡荡的罗斯军开拔。 又是骑兵以旗队编制开路,庞大的鹿群在后跟随。向导奥斯坦本人依旧被要求与一位骑兵同行,整个趴在一批被牵着的战马马背,为留里克描述接下来的旅途,而他的家眷、朋友们纷纷骑在驯鹿上,带着必要的细软悠闲地与养鹿人们同行。 艾泽雷村镇很快消失在森林中,罗斯军在当地得到了一次非常关键的补给,现在驯鹿吃了一肚子青草,战马体力也得到很好恢复。 “接下来会如何?快到你说的那条河了吗?”信马由缰的留里克耐不住无聊随口一问。 “快到文塔河了。那里有着大量可涉水而过的浅滩,有我在,我们全军今天必能顺利过河。之后再找到那座小湖,从此以后我们就走在森林猫之河了。” “lusis河?未来旅途还挺费劲。我还听说我们可以路过库尔兰人的大城?” “对的,它是阿佩雷城,如果大王愿意突然拐弯,就能找到那座城。以大王的兵力,征服他们想必很容易。” “征服?”这个词给留里克提了个醒。“我的大军直接吓的艾泽雷人投降,对于这种聪明人我对待他们一贯是友好的。难道库尔兰的阿佩雷城居民还有胆子拒绝我的统治?” 奥斯坦绷起嘴吧摇摇头:“他们可能有上万人,他们的首领不会轻易投降。恐怕大王只能以军队征服他们。” “战争。也罢,似乎不在我西行的必经之路上,我不想突然拐弯靠着这支队伍发动战争浪费时间。反正他们就在那里,等以后我腾出手自会征服他们。若是……那些人敢于死战不降,也就休怪我野蛮了。” 野兽亮出獠牙,听着罗斯王的最后一语奥斯坦又想起在梅佐特内城下看到的惨状,他知道罗斯王只要发狠什么野蛮事都做得出来,如此一想他又为艾泽雷人感觉到庆幸。 第1410章 这里是库尔兰海岸 很快,一条河横亘在罗斯军面前。 文塔河基本呈南北走向,它横穿整个库尔兰半岛,其入海口处对罗斯也并非陌生。十多年前罗斯军首次劫掠哥特兰的行动,胜利后的船队恰好就在该河入海口处过夜,彼时的远征军对当地的野兔资源记忆犹新。 在文塔河的下游,一些细小的支流深处住着其他的瑟米加利亚人村庄,不过谓之为一种“库尔兰人”也比较贴切。 留里克无暇沿着文塔河探寻下游,他给予过河,这就在奥斯坦指认出的、所谓自古以来瓦良格商人渡河浅滩,全军排好队伍赶在阳光正好之际快速过河。 文塔河的上游宽度仅维持在四十米左右,骑兵迅速淌水而过,又迅速在奥斯坦的导航下找到了所谓“森林猫湖”。 那是一座奇妙的湖,湖不大却有两个出口。 库尔兰半岛虽不大,“森林猫湖”恰恰处于半岛西部的分水岭处,实则这地方的海拔也就比周围高一点而已。 不过大军真的进驻这座留里克一度充满好奇的湖泊,立马于它的岸边,留里克也不禁眯着眼摇摇头:“这也算是湖?一眼就望到头的水坑,也配说湖?” 无意奥斯坦听到了罗斯王的吐槽,他急着下马一路小跑窜到留里克的面前,指着碧波荡漾的水面:“这湖虽小,的确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是吗?”留里克注意到湖泊的南部,那里的确出现了河道的踪迹。不!可能那只是一条小溪。“接下来该如何?向南走?”他问。 “是的,向着南方走就行了,我们只要沿着它走,最终就能抵达瑟堡。” 奥斯坦竭力向留里克解释这些,实在令人起疑这是在掩藏什么。 放眼望去此地是茂密森林,团状的林地覆盖大地,这些“团块”的缝隙中倒是有通路,不过怎么看都是一些湿润的草地,乃至是泥坑。 整个环境对陆路行军并不友好,介于对整个库尔兰地区的地貌有基本了解,事到如今留里克也懒得抱怨了。 首先,继续沿河前进变得不可取,因为它首先得真的是一条河! 一条连石块都没有的小溪对较大船只而言是灾难,瞧瞧那仅有没膝深的水位,航行长船是痴心妄想,确实仅有能被轻易扛着走的小船尚能航行。 小溪旁的草甸区狭窄务必,以至于它不再具有同行价值。 而这条小溪就是货真价实的“森林猫河”。 留里克令大军马不解鞍得原地休息,他亲自带着一些随从去湖的南部一探究竟,基于糟糕的状况果断做出方案。 大军很快恢复前进,庞大的队伍不得不穿行在团块森林的缝隙中。 一批斥候骑兵的任务并非洞察敌情,这地方怎么看就是人迹罕至无人区,发现熊的概率与逼到人更大,若是奥斯坦说得没错,每年过境此地的人类就只是一小撮来自瑟堡的瓦良格人商人,来来回回还都是老几位。 他们为大军探寻一条足够坚硬、远离该死的泥淖、还要距离森林猫河尽量近的道路,这实在是一桩苦差事。 罗斯军的行动速度不得不被库尔兰的黑泥所迟滞,留里克现在就算叱责奥斯坦似乎也只是尽显无能狂怒了。因为奥斯坦所指引的道路并没有错,森林猫湖的南出口确实分出来一条流经奇怪的小溪,它最终汇入另一个水坑后,溪流终于变得宽阔了些,它的流向也的却是一直向西的。 现在的罗斯军完全沿着当今的拉脱维亚与立陶宛的西部边境线前进,或者说双方就是以lusis河(森林猫河)为天然分界线敲定边疆,双方博弈一番都不觉得亏,实在是这条河的两岸也足够的荒芜。 但在当今的公元843年,lusis河的一个节点可不一般。 用两天时间才在森林的缝隙里走了折合五十余公里,这对平素讲究运动速度的罗斯军实在是一种耻辱。虽然没有工具测量以明确罗斯军的“龟速”,仅凭自己的感觉,广大战士都觉得兄弟们在忙着信马由缰。 他们必须保持小心,各队必须可以互相照应,只因在密林里失去了lusis河的引导,可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结束该死的森林迷路。 直到lusis河进入它的终点。 两天时间,赶在太阳即将落幕,罗斯军终于抵达了此行的一个关键节点。 在森林里摸索前进告一段落,一条较宽的河流在夕阳下成了淡淡的橘色。墨绿森林配上霞光,大军陆续集结在一条长河畔,此刻凉风不停,人们在感觉到一种莫名凄凉的同时也陆续慵懒得大气哈欠,而哈欠是会传染的。 “倦了!我倦了。奥斯坦!”留里克歪着厉声问道。 “在。” “这是什么河?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巴尔塔河?” “是的。大王,我们就快要到瑟堡了。”奥斯坦乐乐呵呵,要知道他已经绷着老脸两天了,他生怕罗斯王因为无聊的密林行军对自己愈发不信任,就聪明得保持沉默。 “瑟堡……”看看夕阳,留里克不禁呲呲牙,“真是磨蹭,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继续坐船绕行。本就是再折腾一下马匹和鹿嘛……” 突然,留里克又想到一点,他绷起脸急忙再问奥斯坦:“我记得你特别提及的库尔兰人的阿佩雷城,它在哪儿?” “它?”奥斯坦猛地一怔:“它就在大河上游。难道大王改主意了?” “就饶过他们吧。我没时间打理住在阿佩雷的家伙们,至少今年没想法。” 奥斯坦稍稍松口气,其实他掩藏了更多的信息,所谓倘若罗斯王突然改变策略,带着手下的四支实力剽悍的骑兵队冲杀而去,定能打得整个阿佩雷定居点措手不及——甚至一战将之征服。 阿佩雷定居点是当今时代下属于库尔兰部族的第一大城,不过与其说它是城,不如说它仍是很多村庄拼凑出的巨型乡村。 以当今东北欧普通部族民众的生产生活方式,一个陆路地域能养活一万人,那么他们必然已经开垦了大量的土地,如此才能以粗犷农业养活这么多人。 阿佩雷定居点,它就在今立陶宛国北部斯库奥达斯城市的正东方。多条小河溪流最终汇聚成一条小河注入巴尔塔河。 溪流密如梳,它们分布得颇为规整,这些溪流简直是天然的灌溉沟渠,库尔兰的村民们发现了这一片风水宝地后就在一大片区域建设自己的村庄,住在该地的人自然繁衍越来越多,更多的从东部迁移来的近亲之民加入其中,阿佩雷定居点成功的在森林中创造一个奇迹。 奥斯坦对那些人并无恶意,而且会有阿佩雷居民划着船直接抵达瑟堡,他们销售自产的麦子和皮革交易重要的盐,却无意从琥珀贸易上分一杯羹。 或者说阿佩雷居民早就参与到了琥珀贸易,只是进驻瑟堡与当地的丹麦移民混在一起后,这些阿佩雷人已经不愿意回到家乡。 这一夜罗斯军就在lusis河与巴尔塔河交汇处的平坦地带扎营,罗斯军照例部下大量的篝火以满足军队所需。 “我的火光再一次将天空照亮,阿佩雷的库尔兰人呐!你们好好看看天!那可不是什么天神下界,而是我带着罗斯军队来了。我不征服你们仅仅是没时间,庆幸自己的好运吧。” 留里克心里嘀咕一阵子,他已不愿再多想。 即便奥斯坦提出了这样一种可能性,所谓一些阿佩雷商人划着小船水流而下去瑟堡兜售商品,倘若可以遇到这种航行者,罗斯军可以想办法将之拦截,从而使得有关罗斯的消息传到阿佩雷人处,这样未来征服他们,当地人会早有心理准备。 新的一天,行军继续。 全军就沿着巴尔塔河右岸向着下游前进,他们也再一次得浩浩荡荡冲入森林。 人们懒得揣测昨日篝火烧红天空,那场是否会令远处的阿佩雷居民浮想联翩。 还是好好考虑自己的事情吧,大军又在勇闯森林了。 一开始,人们还可以忍受,随着大清早出发一直折腾到下午,茂密的森林仍没有结束的迹象,沿着河道前进的罗斯军整体有着明显的白色调,这在密林中格格不入,倘若有雄鹰鸟瞰就能看到一条大白蛇在逼仄的河畔草甸曲折前进呢。 留里克自诩定力很强,现在也开始抱怨:“还要走多久?难道我们今晚要在狭窄河畔扎营?” 奥斯坦急忙做解释:“大王再忍忍吧。这是最后的森林,通过这片漫长的林地,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一座湖,下一步就是瑟堡。大王就可以与您的海军会合了。” “呵!似乎你以确定我的海军已经抵达。” 奥斯坦尴尬笑了笑:“毕竟我们穿越库尔兰的行为已经浪费太多了时间。” “哦?那么比起你们商队的穿行速度,我的罗斯军如何?” “快如闪电!” “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懒得再和这个阿谀奉承的老头子废话。 迫于现实,罗斯军不得不在森林河畔中扎营。 就近砍伐的湿润松树,若要引燃以制造大量篝火着实废了战士们一番功夫。他们在呛人的烟尘中忍耐,在看到明火之际,殊不知浓烟已经扶摇直上,它们在夕阳下被毫无疑问得照成橘色。 为点燃一摊篝火而被动升起的浓烟可以很快消散,然两千人所需的篝火量极大,罗斯军排成狭长队伍,为做篝火而引起的浓烟也迅速成为一片烟雾带,夕阳下成为无可能忽视的存在。 难道有人注意到森林中的异样吗? 有! 因为罗斯海军的船只已经在库尔兰海滩近海处布下大网,那可是宽度长达约莫五十公里的警戒线,只要罗斯的陆军在海岸冒头,警戒船必能看到与墨色森林格格不入的蓝白色。 而巡逻船在夜里纷纷就近冲入沙石海滩,此地黄白色调满是细密砂砾的海滩就是“琥珀矿”本身,只要操持铁铲对着沙滩使劲挖掘,一番努力总能找到一些品相一般的蜜蜡与琥珀,若是走大运捡个成色好的,带回新罗斯堡可以卖个好价钱。 奉命巡逻的人们并不觉得自己吃亏,他们夜里将船推上岸后一样的点燃篝火取暖又烤鱼,趁着天还命令,就有战士操持铁铲就地挖沙子希望自己海运缠身。 海军的确先于留里克抵达瑟堡,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来得还挺早。 庞大的罗斯舰队无尽的风帆与山丘一般的大船赫然出现在瑟堡的港区——一座天然的泻湖避风港。 泻湖本无名,瑟堡的人们简单干脆称之他为湖。 不过在另一个位面,当瑟堡还是这个名字时,泻湖的位置更靠内陆,其规模也比千年前更大。 当利沃尼亚骑士团进驻,瑟堡为该骑士团占领,名字也改为了德意志风格的liva,意味“生活之地”,几经辗转这个名词最终定个位利耶帕亚。 定居点所依傍的泻湖也自然成了利耶帕亚湖。 那些在海滩搭建窝棚准备过夜的人们情不自禁得放眼四顾,欣赏西方晚霞也欣赏东方逐渐幽深的夜幕,他们便无法忽视位于自己东方的那突然腾起的烟雾。那绝对不是云!这些奉命办事的水手专业性不错,他们一眼便知那一定是有人点燃了篝火,其人数着实不小呢! 于是一个念头赫然出现在脑袋——大王的陆军应该到了吧! 第二天,这些巡逻船们为了应征他们的揣测,大量船只向着泻湖的方向集结。 巴尔塔河在注入泻湖后相当于宣布消失,却说旧的利耶帕亚泻湖,海与湖的间隔就仅有短得仅有五百米左右的长条状沙洲,波罗的海盐度虽低那也是海水,能在狭长沙洲生存的树的数量不多,也都生长在靠近泻湖的那一侧。 如果真是大王的军队,当大家看到了奇怪烟尘就该齐聚一点,那么当陆军走出森林第一眼就可以看到飘扬的罗斯旗帜。 而对于留里克,新的一天到来后,他对于前路已然充满信心,只因奥斯坦难得拍着胸膛保证:“已经是最后一天。今日我们出了森林立刻就到泻湖。只要再向北走大概半个白天就能抵达瑟堡。” 留里克想到的更多,只要真如奥斯坦所讲,那么罗斯军离开森林的一刹那就该为奉命警戒的海船看到,他坚信大将歌德伦德会贯彻落实命令。 它已然演化成一场双向奔赴。 探路的斥候骑兵刚刚走出森林,赫然看到不远处飘扬着的罗斯旗帜,其数量着实不少。 骑兵现身瞬间,他们蓝白色的着装瞬间令打哈欠的海军战士浑身一激灵。 一些船开始拼了命的向北方而去,只为告知自己的大将罗斯王已到。 剩下的人们则立刻与先到的斥候骑兵完成胜利会师,其余斥候快马加鞭将好消息汇报给仍在按部就班前进的罗斯军主力。 看一眼狂喜的部下,留里克压制内心的欣喜,摆摆手示意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沿路告诉兄弟们我们已到达瑟堡。” 绝大多数战士欣喜若狂,无论的行军将告一段落,大家可以在瑟堡好好得到一番补给。 但大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罗斯陆路部队与海军巡逻船完成接触,奈何放眼望去只有大湖与大海,以及夹在两种水只见狭长的沙洲走廊。 大军仍要北上,颓废情绪一扫而空。 “我们今晚必在瑟堡过夜,全军沿着泻湖东岸前进,去瑟堡好好休整!我们加快脚步!”留里克发布关键命令,接着带头冲向目的地,引领全军加速奔驰。 没有森林中逼仄道路的束缚,罗斯军就在泻湖东部草甸开始狂飙突进,战马与驯鹿在驱使下一路小跑,战士们高兴得高声怪叫。 因为一座城的魅影愈发变得清晰,人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传说中的瑟堡,近在眼前。 而这也意味着罗斯军、留里克首次完成了横穿库尔兰半岛的壮举,罗斯军终于齐聚库尔兰海岸。 第1411章 罗斯治下的瑟堡 以泻湖为掩护,瑟堡seeburg藏匿于泻湖的深处。 现在已是内陆的格罗比尼亚,在这个时代就以瑟堡之名存在于世。 丹麦移民与库尔兰人共享这座定居点,他们靠着近海捕鱼为生,挖掘本地特产的琥珀、蜜蜡对外出售。 敢于走内河线路的商人不多,因为这些宝石原石最终要卖到里加,他们更愿意划着小船贴着库尔兰半岛海岸线前进,如此线路明确、中途也不会遭遇瑟米加利亚人的盘剥,遇到海上风暴的风险之一,但更大的风险是遇到海盗劫持。 那些游弋于海上的哥特兰人、博恩霍尔姆人,虽说他们也说着诺斯语却不会因此就高看瑟堡的丹麦裔挖石头的伙计们为自己人。 民族国家的概念并未诞生,各地人们只知道自己的部族、自己的村庄以及乡亲们。 哪怕是隔壁的村庄,即便彼此说着相同的语言、信仰相同的神只,一旦一些事端威胁到自己的生存,本村人便会集体拿起武器,无分男女得组成一支民兵武装向着邻居开战。 千百年来似乎南部波罗的海就该是这样的格局,但近年来风云突变。 卖石头的商人固然还是小心谨慎贴着海岸线划桨漂行,为了掩藏自己身份甚至大多数时间不敢将衡帆升起以借风力。传统长船的衡帆主要材料是羊毛织物,因不可避免的沾染灰尘,它整体总是偏灰白色,而这在茫茫大海是是极为显眼的存在,若是船只还贴着海岸线漂行,灰白风帆与墨色近岸森林的色差也太大了,即便是色盲也能察觉这种严重的明暗变化,游弋的渔民看到这一幕极有可能摇身一变作为海盗前来截杀。 瑟堡至里加的近海航线对于琥珀之路极为重要,但一条小船即可运输大量的原石,使得每年走这条航线的商人也不多。聪明是商人总会选择临近冬季的时候展开行动,这样海盗们大抵已经准备好了越冬物资,大概率窝在自己的家里、将船推上岸,之后等待第一场雪开启冬眠般的蛰伏生活直至春季。 瑟堡商人反其道为之,他们顶着凛冽寒风奋力划桨,进入里加湾后升起衡帆借着凛冽北风冲入道加瓦河,将琥珀在里加卖掉,再从当地人手里购买关键的粮食,借着赶在里加湾封冻之前离开它,最终在初冬时分回到瑟堡的家中,吃着购买到的大量粮食舒服过冬。 因为瑟堡所在的泻湖地区的整体环境不好。 松树林下的土地总体呈酸性,在没有深度土壤改良之前,纵使是兼任的燕麦、黑麦生长状况一塌糊涂。种地的收益极为糟糕,本地人宁可捕鱼为业。 捕鱼,就要与波罗的海上的海盗们竞争,而守着平均深度仅有约莫两米的泻湖,捞到的淡水鲈鱼数量有限。 即便是吃鱼也存在巨大的弊端,绝大多数渔获仅在鱼内脏里有少量鱼油。人难以靠纯粹摄入蛋白质生存,油脂与碳水才是生存关键。 好在瑟堡的居民人数不多,靠着近海捕鱼、积极种菜采集果子、在森林中捕猎、豢养一切家禽,再在有限的好田上种植一些燕麦,生活勉强能过下去。 至于美好恬静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那只存在于居民对于阿斯加德的幻想中。 直到这一天,一切都变了天…… 起初,近海作业的渔民们发了疯般逃入泻湖的进出口,他们涌入瑟堡定居点,船只刚靠岸他们火急火燎下了船,在村庄里撕心裂肺得呐喊:“海盗!海盗来了!” 来者并非海盗,而是铺天盖地的罗斯舰队船只。 蓝白色的风帆很快云集泻湖进出口,由于向导为大军告知了对这地方的地理水文,所有大船也就不再愚蠢得向泻湖冲击。 全军在大将歌德伦德的命令下,大船陆续放下绳网,各陆军旗队战士们穿着轻便一桩、带着并不多的给养物资,开始进入停靠大船边的传统划桨长船,接着向泻湖前进。 每一条船高扬着罗斯旗帜,战士们也穿着标准的罗斯战袍。 他们保持队形通过泻湖进出口,在泻湖内队形完全展开。 大将歌德伦德为保登陆行动不出乱子,尤其是手下的这群嗷嗷叫的罗斯战士们不会一登陆就兽性大发,他不得不亲自将自己的小船充当旗舰,左右两翼的僚舰安排了鼓手与号手,一名旗语兵站在船艉面对身后密密麻麻的小船,靠着复杂的肢体动作转述大将的命令。 此刻,船上的三位向导正处在强烈纠结中。 “大人,一定要信守承诺啊。您的大军真的发了狠,瑟堡就全完了。” “怎么?敢怀疑我们罗斯军?”歌德伦德侧眼蔑视之。 向导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嘟囔:“不敢。真不敢。”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所以我才站在队首指引我的战士,防的就是有人不停指挥对你们的人下黑手。也罢。”歌德伦德顿顿气:“你给我军指一个平坦的登陆点,我们只要扎营了就不可能出乱子。” 三位向导长出一口气,他们互相对了眼神,接着齐刷刷指向船队东南方向一片荒草地。 “那里?”歌德伦德扶着船艏的drike眯眼望去,阳光之下的确看到了一片草甸。“作为登陆点可以,就是芦苇多了些。也罢,就是那里了。” 一部分人员守着已经抛锚的大船,罗斯海军在海与湖之间的狭长沙洲建立搭建帐篷建设临时哨所。风帆驱逐舰们与武装货船,各舰在调整一番后就将准备好的兜网抛入海中,接着排成横队开始屡试不爽的拖网捕捞专注于扫荡这片海域的鲱鱼。 训练有素的罗斯海军开始按照留里克布置的计划展开行动,搜寻横穿半岛于森林冒头的小船们,在抵达瑟堡的第一天就开始布置海洋警戒线。 另一方面,登陆的四支陆军旗队当日就在歌德伦德确定的登陆点建成庞大的帐篷营地。 也是在当日,被吓破胆的瑟堡居民,他们顾不得自己的小船,拖家带口带着细软遁入东部是森林区以避祸,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村庄扔给了“海盗”们。 这令派去告知民众一切安全的三位向导扑了个空。 登陆瑟堡的第一天,罗斯军营篝火连成片,在近海中渔火点点,白天的拖网捕捞捞到的鲱鱼量不多,在没有声呐的时代渔民就只能靠运气将渔网在海里不断剐蹭,但在夜里利用鱼的趋光性,布下大网可使得收益极大。 忙活了一夜的罗斯人在第二天清晨,随着大量运鱼小船进入泻湖,罗斯军的大营顿时被难以明说的鱼腥味覆盖。 就地烹煮麦子,战士们在自选心怡的鱼,掐了鱼头抛掉内脏,再在泻湖中洗一洗,穿在松木枝上放在篝火上熏烤,他们就在这里大快朵颐,接着按照计划等待大王陆军的会师。 淡淡的美食香味在森林飘荡,遁入森林的民众注意到自己的村庄群怎么看都没有遭遇海盗侵袭。 这些外来者极为怪异,他们居然在荒地里点燃无尽篝火,海面上也漂浮着他们的船只,偏偏放过了瑟堡的小港口与所有的居民点建筑,明明里面还有大量来不及带走的值钱物件。 却说那三位向导,他们赫然发觉整个村庄变得空空荡荡,倒是他们都回到自家看了看,倒霉得看到家里老人不见踪影,再翻箱倒柜一番,发现最值钱的那点财物也不翼而飞。不!是留守的家人带着财物去森林避难了。 最终还是在第二天,躲在森林里根本不是个事儿,有大胆民众试探性得回到村庄,赫然看到了等候多时的三位同乡。 一番闻讯后方知将瑟堡堵得水泄不通的“海盗”究竟是谁。 他们,居然就是罗斯人! 罗斯人的威名已经响彻这片海域,这几年来哥特兰海盗和博恩霍尔姆海盗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有传言称他们的老巢被罗斯人捣毁,杂七杂八的人被杀了个干净。 后者的传言过于恐怖,可对于这些饱受海盗袭扰的琥珀商人而言,反倒挺欣赏这些说辞。 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罗斯人如此野蛮,他们难道不会对瑟堡下黑手吗? 现在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罗斯人已经将瑟堡包围。 “兄弟,那些罗斯人该不会是将我们全部杀了吧!” “绝不可能。罗斯人的首领说了,咱们瑟堡的所有人已经臣服罗斯,以后咱们也是罗斯人,敢有对我们动手的都是罗斯的敌人。他们的首领会用大军帮我们解恨。” 回乡的向导告知自己的同乡这些匪夷所思的说辞,瑟堡居民如何才能相信呢?兄弟们到底做了什么,何德何能值得罗斯统治者的高看?兄弟们唯一值得称道的不过是在沿海沙洲处挖石头罢了。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对我们下手?他们是好人吗?还是……这一切都是阴谋,只要我们全部离开森林,他们就会动手杀人?” “这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因为咱们的奥斯坦老兄。”向导们苦口婆心说了这位的名字。 “他……” 带着一众亲朋走内陆线路去里加卖石头的奥斯坦,摇身一变成了罗斯大王封的“战争酋长”,如今就已经是瑟堡的最高话事人。固然瑟堡定居点没有实权酋长,倒是民众按照传统的北方诺迪克原则,遇到大事就在大村中的议事庭选出话事人。若是奥斯坦这个老家伙能为大家摆平事端,选他做话事人并无不妥。 先回来的人们获悉奥斯坦得到罗斯王重用的第一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帮助罗斯彻底击败了瑟米加利亚人,因为带路的巨大功劳,为整个瑟堡定居点无论丹麦移民还是库尔兰族本地人赢来了安全保护。 幸福来得太快令人不可思议,要知道只要铲除了挡路收贡品的瑟米加利亚人首领的势力,瑟堡商人走内陆反而不用为近海航行操心过甚了。 藏匿森林的人们将信将疑,直到他们在森林中得不到关键的补给,一场小规模降雨再弄得他们浑身难受,迫于生存压力他们不得不返回秋毫无犯的家里。 此刻,歌德伦德治下的罗斯军保持着极强的定力,他们的兵力规模简直与瑟堡的总人口相当,偏偏就是保持了极大克制没有任何罗斯人擅入他们的村庄。 因为罗斯军自带了大量补给品,此次远征筹备的军粮可供全军最多吃上半年,倘若在中途做出补给,怕是要到明年春季才能将食物全部耗尽。 走海路航行的物资损耗不但痕迹,海洋本身就是罗斯的粮仓,出了下雨的那一天罗斯海军没有展开捕鱼行动,其余日子都有大量渔获送到军营,甚至渔获还有大量富裕。 罗斯海军的捕鱼能力已经大大溢出,渔火埋网捕捞、列队拖网捕捞,这些手艺是本地渔民闻所未闻高科技。鲱鱼、鳕鱼、胡瓜鱼、鲽鱼,四种最常见的渔获大肆运到营地,现在真正仲夏,较大的鱼类鱼子肥厚,于是歌德伦德故意减少海中停泊的粮船的粮食供应量,营地的战士们就只好大肆吃鱼了,好在鱼肉与鱼油有的是。 吃不完的鱼只要剖卡后制成鱼板,再在篝火旁熏成无盐的鱼干,无聊的战士们多在做这个,一切都是为了未来未雨绸缪。 因为各旗队的每一个战士都接受过文化教育,军事后勤的基础理论被留里克精确灌输到每一个人。下至小兵上至军官都认为大军出动而预备大量粮草是理所当然,这就好比出征前先做大型祭祀活动祈求诸神保佑一般,是必要的功课。 这不,在罗斯营地一座小型祭坛迅速搭建,维莉卡和她的好姐妹乌鸫,二女带着全部的随行祭司就在临时祭坛开始谢神仪式。 它们焚烧鲜鱼以谢诸神,并祈祷未来的航行一切平稳。 反正守在营地的日子整日无事可做,在大王的陆军抵达之前大家的第一要务就是等待,祭司们也只好天天将一些鲜鱼烧成灰烬,名义上这就是向诸神进贡,实际上也是在打发无聊——单纯的玩儿火能引起人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兴奋。 向导们一连放出去多日,待在营地的歌德伦德根本无暇顾及那么。 瑟堡居民立刻归顺也好,待在家里坚守也罢,这与罗斯何干? 歌德伦德本质是不屑于和那些穷苦人说话的,只要瞧瞧他们长屋厚实的草垛,令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罗斯,如今这种低劣建筑已经淘汰了个七七八八。 殊不知罗斯海军将泻湖进出口堵塞的行为,直接掐断了瑟堡居民的“粮道”。 瑟堡人必须划船去近海捕鱼维持生活,虽然人们陆续归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三位向导的话,可奥斯坦和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在没有看到人之前大量居民还是选择观望。这一切都因食物趋于耗尽而终结。 他们在村里的议事厅被迫开会,丹麦人、库尔兰人,他们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只好推举出一些话事人集体去罗斯军营拜谒。 于是在罗斯海军抵达足足五天后,一支队伍才带着一些家禽、兔子充当贡品,谨慎得跟在最初那三位向导身后进抵罗斯营地。 一双双犀利的眼神凝视这些本地人,因是中午时分,罗斯战士们自己忙着烹煮麦子就地烤鱼,空气中弥漫着能令口水肆意的香气。 所有的瑟堡到访者胃里一阵咕咕叫,口水止不住得咽下。 他们急于找到这支大军的统帅,不久一位戴着硕大毡帽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歌德伦德娴熟得将毡帽折叠成三角帽,他穿着标准的罗斯布袍,皮带扎稳牢显得很束腰修身,一把钢剑选在腰间,那镀银的刀鞘还镶嵌宝石(其实是彩色玻璃)显得贵不可言。 “您……是罗斯王?!”有一位到访者下意识惊呼道。 “呸!瑟堡人,我奶罗斯王麾下的海军大将,你们这些贫穷的家伙不准胡说。”歌德伦德急忙指正。 “大人,我们回来了。”一位向导恭恭敬敬。 “他们就是你们的同乡?” “对,是我们的人。他们非常害怕罗斯军将瑟堡毁灭,所以直到现在才来拜见。希望大人可以……” “不必多说了。”歌德伦德摆摆手,他又令自己的随从全部退下,摘下帽子露出开始发白头发,俨然以一位老者的形象现身,这形象怎么看都没有敌意。“瑟堡人啊!想必我派去的人已经告诉你们真相。其实你们已经是我们罗斯的一部分,我们其实是一家人了,我何必对家人动手?!” 歌德伦德故意做掩饰,他张开双臂做欢迎装,老脸挤出的笑容令人安心。 虽然难以置信,但罗斯军标线的对大伙儿爱答不理,这位罗斯军的统帅身上也感觉不到恶意。 “大人……”一位被推举的话事人大胆道:“还请您将泻湖的出口放开,我们的食物快吃完了,再这么下去大家会饿死的。您既然对我们很好,还请您……” “还有这种事?!”歌德伦德想了想,“其实你们的渔船离开泻湖进入海洋,我的人也无意攻击你们。伟大的罗斯王已经说了,敢对你们动手会遭遇责罚,我可不敢违抗大王的命令。” “可是……我们不敢。” “现在你们可以这么做。那是什么?”歌德伦德扫一眼他们带来的木笼子:“鸡?兔?给我们的贡品?” “是的。” “也好,我收下了。作为交换!”歌德伦德随手一指堆了一草地的腥鱼:“都是今天才捞到的,这些我们吃不完正欲作为鱼干,不如你们都拿走吧。” 起初他们很压抑,再三确认后才敢于去拿鱼。 于是,因为这一摊鱼,罗斯军与瑟堡居民因为沟通不畅导致的误会戛然而止。 悄然间双方共享这片泻湖,瑟堡人恢复了他们的日常是横祸,而罗斯军始终恪守留里克的命令对瑟堡秋毫无犯。 很快,双方的贸易也因为彼此的需求开始了。 一方有现成的琥珀急于卖出一换得粮食,一方有大量的粮食。但歌德伦德没有权力去卖军粮,他倒是有权力令部下多捞鱼,将其中个头大的胡瓜鱼、鲽鱼,乃至偶然捞到的特别大个头的狗鱼卖给瑟堡人,从而换到未经加工的琥珀、蜜蜡原石。 这实在是双赢的交易。 于是在留里克抵达瑟堡之前,整个定居点已经高高兴兴挂上罗斯的旗帜。 现在,留里克已经抵达他忠诚的瑟堡,也意味着琥珀之路的重要起始点之一,已经为罗斯王国掌控,未来瑟堡居民将不再做任何考虑,直接将琥珀运到罗斯手中并立刻换成粮食、布匹、铁器等关键的生产生活资料。 瑟堡人冒着生命风险的商业行为已然成为历史…… 而留里克已有打算,趁着这次远征的机会彻底垄断波罗的海琥珀的开采权。 第1412章 这是双方都满意的掠夺 留里克一度以为远处一片白茫茫的东西有可能是瑟堡当地人的营帐,随着距离拉进,他看到了那片营帐区肆意飘扬的罗斯旗帜。 “竟然是我的军营?难道海军登陆后就在这里扎营了?奇怪,难道他们旁边存在的不是湖而是海?” 由于已经品尝过水的滋味,证明了罗斯陆路部队是沿着一片淡水湖行走而非海洋。泻湖的水未遭遇海进侵蚀,再细细想来也是如此,若是水中有盐哪怕盐度很低,茂密的芦苇丛还是不会存在。 浩浩荡荡的罗斯骑兵直扑军营而来,大地似乎都为之振动。 就等多日的登陆部队并不愿意在空旷无聊的泻湖畔继续耗着,由于已经开始与瑟堡居民有限接触,当地人触目惊心的贫穷好似给战士的脑袋浇了冰水,那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劫掠欲被硬生生浇没了。 军营以旗队为单位进行有规则的建设,各旗队营地保持一定距离,在单一旗队内部各百人队进一步做出规划。所以当留里克进入营地后关于营地规划一目了然,更能在这里轻易找到整个营地的中枢。 有四个步兵旗队登陆,他们以中心大帐为基准后在东南西北分别扎营。 而随行发辅助人员的营地依傍西部营区建设,另外在不远处的沙洲处一样排布出一些滨海帐篷,平坦沙洲本身俨然成为海军停泊小船的登陆场。 中心营帐是大将歌德伦德设置的指挥中枢,也是他登陆后的住所。 在营帐旁还有附属帐篷,那里住宿的则是随行祭司们。 以木桩取代石头,中心大帐外出现一座小的船型祭坛,一块从老家带回来的石头原属于都城祭坛的一部分,它被立在小祭坛内便被赋予了神圣性。 四支骑兵队聚集在营区正南方,留里克令战士们下马休息,而他自己带着一些随从高高兴兴策马进入营区。 此刻驻扎的战士们纷纷高高兴兴走出营帐,再贪图懒觉的人都睡意全无了。 分别了一段时间大家果真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现身的大王,这一切不都应征了一件事?原来大王所勾勒的地图千真万确,罗斯军真的完成了库尔兰半岛的横穿壮举。 一个男人紧紧跟随留里克,他不是别人正是奥斯坦本人。再见罗斯海军,想不到这支大军老老实实待在瑟堡定居点正南方,他们真的信守诺言没有对村庄区下黑手。 奥斯坦长出一口气,对罗斯王多了深深的感激。 “大王,你们终于到了!”大喜的歌德伦德顾不得整理好衣服,不穿衬里就将袍子套在身上,皮带扎稳牢后再把佩剑挂上,就光着两条毛茸茸的胳膊去见王。 “你?”留里克高傲得瞥他一眼:“看来这地方很热,以至于你不好好穿衣服?” “嘿嘿,实在是大王来得太突然了……” “爸爸!”一声银铃般的呼唤从一间帐篷传来。 “维莉卡!” “爸爸。”可爱的维莉卡头戴花环,穿着素白的长袍突然不顾体面的跑向留里克的战马,接着一把抓住父亲踩在马鞍的右腿笑嘻嘻不停。 “注意体面呐。” “嘿嘿……”女孩继续笑而不语。 维莉卡可以自由地在父亲面前撒娇,而她身后的那些祭司们则排好了队走出帐篷,她们在乌鸫的指挥下呈两行纵队走向罗斯王。 只见这些青春亮丽的女祭司,她们都戴着用新采摘藤蔓和野花编制的花环,见得罗斯王后都轻轻勾下头,卷曲双腿微躬行礼。 这举动倒是令留里克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乌鸫……这是你的把戏?”心里话没说出来。 毕竟乌鸫的原身份是正儿八经的法兰克公主,她虽与过去割裂,进驻罗斯后还是为罗斯带来了一些法兰克的宫廷礼仪,譬如王宫侍者在见到大贵族后的礼仪动作。 留里克刚刚下马,就喜得大女儿结结实实的一记拥抱。 轻轻甩开女儿,他再正式面对自己的海军大将。 留里克左顾右看一番,微笑的表情尽显自己对大营的肯定:“看起来你完美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瑟堡就在你们的北部,我注意到当地居然挂上了我们的旗帜。你没有用武力就让他们臣服,你做得好。” “是大王的威武令那些人折服,那些向导进了瑟堡村镇后,当地人很快就降了。”歌德伦德识趣的恭维道。 “怕不是这么简单。也罢,反正这地方是瑟堡伯国。”说着留里克看一眼刚刚笨拙下马的奥斯坦:“你瞧,我们说到做到,你的亲戚朋友们都是安然无恙的。” “我都看到了,感谢大王的仁慈,诸神与您同在。”奥斯坦急忙恭维,不过摄于现状他并不清楚当罗斯的陆海军会师后下一步还将如何。 趁着大王正在兴头,歌德伦德果断展示自己在瑟堡所得。“大王,我愿给您看一看特别的礼物。” “礼物?是瑟堡人给的吗?” “算是吧。”歌德伦德旋即安排人手从去大帐里拿出一大口袋的东西,瞧瞧那沉重的样子留里克突然想到了某个事物。 “是琥珀原石?” “是原石。” 歌德伦德亲自解开绳索,再把一面粗布垫在草地,将整麻袋的原石倾倒下来。 这场面惊得留里克的随从们也都探着脑袋强势围观。 关于罗斯宝石市场上的琥珀已经不稀奇,在自己的罗斯堡祖地,当地就能挖到一些原石并进行加工,而在新罗斯堡所在芬兰湾深处的南部海岸线,那里也有一定的琥珀原石分布可供挖掘。 但是,年轻的战士们根本想不到在瑟堡还能看到大如拳头的原石,而且数量很多。 “这么多?我简直不敢相信。” 即便琥珀和蜜蜡的原石怎么看都是粗糙不堪,留里克很清楚它们在研磨一番后才能展示出晶莹剔透的样貌,再以褐黄色、金黄色乃至罕见得透亮到几乎无色的存在。 看着它们留里克恍然想到属于卡洛塔姐妹的宝物——她们手里的传家宝之巨大的球型琥珀搞不好就是这么来的。 在广义的库尔兰海岸,即从库尔兰半岛一直延伸到古普鲁士桑比亚半岛,狭长而舒缓的沙滩海岸线可以挖掘到这样巨大的原石,即便是在内陆一些的区域,当地人破土动迁在挖掘建筑地基时也能挖到埋藏在泥巴中的原石。 巨大的原石其表层一定会附着一层厚实的矿化物,当它被研磨掉后,已经化石化的松脂才能展现它的特色,所以究竟是透明的琥珀还是不透明的蜜蜡,在原石阶段它并不显现。琥珀与蜜蜡往往也同时存在,先是如黄油般的存在,继而变成晶莹如羊脂,一块石头呈现渐变的色泽,对其切割后琥珀蜜蜡分离。 “真是太多了!我看到你们在西边的沙洲安排了大量帐篷,难道你们在那边亲自动手挖石头?”留里克兴奋追问。 “我们在做。不过,如果可以从瑟堡人手里买到这些石头,就不劳军队亲自上手了。” “买?”留里克轻轻眯起眼。 见状,歌德伦德早知大王会问及此事就积极解释起来…… 留里克捏着胡须洗耳恭听,不禁喃喃自语:“用大量捕捞的鲜鱼去换他们的石头,倒是很聪明的选择。如果我们再卖给他们一些粮食,一些挖石头的铁铲,他们会卖给我更多的原石。我用不着这些人亲自研磨加工,石头最终带回罗斯我的人自己就能做到完美。” 谁不爱宝石呢?起初晶莹剔透的彩色玻璃民众趋之如骛,平凡人都为自己能得到这些“宝石”沾沾自喜,可彩色玻璃片是一种量产型的工业垃圾,尤其是被讹传为“水晶块”的无色玻璃块,清一色是压制和吹制玻璃器的多余边角料。 形态五花八门的玻璃块被打磨凿孔就成为大量项链,当它的价格变得很低廉,也就没人觉得它还是贵重的。于是,在经历几年宝石市场的混乱后,人们又恢复了对琥珀的喜爱——因为那是国营玻璃作坊根本不可能造出来的东西。 男人女人都会喜欢一些漂亮的东西,女人用琥珀做首饰妆点自己的美丽,男人会将它镶嵌在自己的皮带、剑柄与剑鞘等等位置来彰显自己的高贵。 罗斯王国自己就有着很大的内需市场,哪怕是在极地放牧驯鹿的拉普人,他们也愿意付出一笔财富换得一些宝石妆点自己。 一大包琥珀原石令留里克大开眼界,他也恍然间想到,恐怕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只有神直到广袤狭长的库尔兰海滩下还埋着多少原石。 更为庞大的驯鹿大队有条不紊地进入和滨湖的荒草地。 在数百年前,库尔兰地区也是野生驯鹿群自由迁徙的选择地,然波罗的先民的大规模围猎行动,以令习惯于大集群行动的库尔兰驯鹿种群灭绝了。 遂在瑟堡的居民看来,驯鹿是一种很新颖的大型牲畜。 此地的丹麦移民还保留着有关驯鹿的记忆,奈何自己从未弄到鹿种也就无法在瑟堡饲养。 瞧瞧此地的森林与滨海荒滩,由于库尔兰半岛依旧整体偏冷,绵羊是很受民众欢迎的存在,养绵羊绝非为了吃肉,而是割羊毛以做御寒衣物。他们牛养的不多,每年冬季格外要注意牛棚的保暖,然冬季湿冷的环境若有不慎还是可能导致牛被冻死。 基于这些因素,瑟堡人的确饲养马和牛,其数量远不及绵羊,即便如此所有的牲畜量还是少得可怜。 因为每年来自北极的寒流都能直扑库尔兰半岛,此地没有山峦做屏障,定居点的人们只能给自家用木头做一圈木墙,防止海盗袭击不是主要目的,在冬季遮蔽寒风才是最大目的。 一场剧烈降温就可能导致人员家畜家禽的损失,甚至极寒空气导致的剧烈失温能令家鸡在行走状态下速冻成冰坨。 瑟堡人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大量的琥珀原石,除此外可能就是一些海盐和副产品芒硝对于远征的罗斯军有利用价值。 而罗斯远征军因为特别重视后勤,以至于带了大量杂七杂八的东西。它们多是瑟堡人急需的生产生活用具,留里克对他们实在有着阔绰的资本。 乃至于毫不犹豫展开一场双方都满意的掠夺。 留里克一度坐下来仔细把玩这些原石,他拍拍手站起身,对奥斯坦道:“现在我要进驻你们的瑟堡,去你们的议事厅。我要你回去后把整个定居点的头面人物都召集起来,无论是你这样的丹麦人还是本地的库尔兰人,全部聚集起来,本王要和他们聊聊。” 因担心当地人恐惧,留里克再补充一句:“我只带少量侍卫进去,你们所有人大可放心。” 其实整个瑟堡居民没有一星半点的反抗之意。 为何要反呢?罗斯大军许诺的只是暂居而已,他们在大家无关紧要的荒地扎营,尽量做到不干涉大家的生活,即便罗斯人的存在的确给瑟堡人造成困扰。 有困扰也不能说,因为到处是他们的军队,聪明人绝不会做任何挑衅之事,以防不测。 双方谨慎的交易已经为瑟堡人稍稍改善了生活,他们买到了一些新铁器,罗斯的随船铁匠也为他们修善了一些旧的金属工具。 由于大家通行诺斯语,交流顺畅几天时间没出任何的茬子。 现在,依旧保持警惕的瑟堡居民终于等来了传说中的罗斯大王,以及归来的商队们。 关于一些亲朋死于突发战争,当他们选择走内陆线路运石头时就已经做好了中途被杀的觉悟,好在大量人员还是平安归来,他们回到家里立刻被亲朋们包围起来,问题如连珠炮般砸下来。 若是一个人说话可能会说一些谎言,若是十多人在描述同一件事,连天真烂漫的孩子也说自己看到了瑟米加利亚人的毁灭,整个瑟堡的居民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以后陆路迅速琥珀的旅途的确安全畅通了。 这实在是罗斯王给大家做的好事。 当然本地的聪明人也清楚意识到,其实罗斯是战是和完全出于罗斯王的态度,拜奥斯坦聪明的臣服态度与带路有功,这个老家伙帮助瑟堡给罗斯王留下好印象。否则,罗斯王若是打算对瑟堡下黑手,容易得好似捏死一只蚂蚁。 于是就在留里克海陆两军在这里会师的当天,留里克站在了怎么看都很简陋的瑟堡唯一的公共建筑议事庭内。 本地人从未自己选出过实权酋长,他们遵循诺迪克式民主,而今留里克为他们送来了一位大首领、一位给整个定居点带来和平与美好未来的英雄,即村民奥斯坦。倒是这家伙现在的身份已经是瑟堡伯爵。 留里克要的是稳定的琥珀供应链,现阶段的罗斯其实无力对库尔兰海岸做强有力的管控,至多令少量海军船只驻扎于此。 一个瑟堡伯爵领可以被赋予本地琥珀的垄断开采权,他们自己挖石头直接卖给停泊港区的罗斯舰只,舰船再将石头立刻运抵海洋丁字路口的墓碑岛,当地人即可对琥珀做粗加工,继而在运抵新罗斯堡或斯德哥尔摩做深加工卖掉。 留里克也是入乡随俗,他是最为尊贵者,为表亲善之诚意,这次进入瑟堡的议事庭,他还特意带上了女儿维莉卡,倒是此行的维莉卡是以“罗斯王国副祭司”的身份参与祭祀。 女人一般不被许可加入议事,倘若她是高级祭祀就另当别论。 在这些丹麦移民与库尔兰人的头面人物看来,罗斯王与他的女儿坐在一起,父女二人没有任何的敌意,反而很有亲和力。 这就是留里克想要的,他手握大军早就把瑟堡团团围住,其个人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怎么看都是北欧概念里很标准的战士。他不需要挤眉弄眼再去彰显武威去领本地人臣服。 瑟堡居民究竟要的是什么?他们的要求极为朴素,便是越来越美好的生活。琥珀虽好,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现在罗斯大王给了一种用琥珀、蜜蜡、盐、芒硝、羊皮等本地能出产从物资,尤其是琥珀蜜蜡原石,用以换来罗斯生产的五花八门生活用品,尤其是对当地人生存极为重要的粮食。 难道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交易吗? 所谓会议已经演化成男人们的嘻嘻哈哈,奥斯坦其人在瑟堡当地人缘不错,现在由他做伯爵(战争酋长),这伙儿兄弟纷纷支持。 于是,留里克公开宣布:“把你们现有的琥珀原石都拿出来,我将立刻用粮食、上好的铁工具与你们交换,价格一切好说。” 因为歌德伦德无权将军粮私自拿出与本地人交易,唯有罗斯王有此权力,其实大家很清楚罗斯军带了大量粮食,他们也在祈求海军大将能卖给兄弟们一些。 现在罗斯王亲自开口“粮食换石头”的交易,兴奋的人们喜笑颜开。 “你们尽可能给我们石头,以后我们的交易会稳定而频繁,你们准备好石头在泻湖港口等待即可,我的粮船将年年都来。” 瑟堡人坚信不移,他们相信罗斯王会在今日兑现许诺,大家当晚就能吃上罗斯人的麦子了。 于是就有棕黄头发的库尔兰人高兴得介绍起这件事:“既然罗斯大王如此需要琥珀原石,我的家乡也在挖石头,不如……干脆我的家乡也投奔大王算了。” “你的家乡?你是库尔兰本地人?本王很欢迎所有的库尔兰人加入罗斯,你的家乡何在?” “就在瑟堡的正南方,我们的村子名叫帕兰加,我们愿意为大王效力。” 话来自一位说着诺斯语的维京化库尔兰人,留里克不禁捏起胡须,根据此人的描述,那个帕兰加村就在罗斯大军远征的必经之路上,征服它是顺手之事。 既然可以不动刀兵再夺一个定居点、收复大量民众以为罗斯继续高高兴兴的挖石头,这种好事犹如天降馅饼。 留里克点点头:“很好,你带路。” 第1413章 帕兰加伯爵与通向库尔兰的帕兰加城之路 帕兰加定居点,它名字的词根来自于对于“沼泽”的描述,后缀“ga”则与他们北方的近亲惯用的身份后缀“g”是同源的。 两个词合二为一,帕兰加便是库尔兰人嘴里的“沼泽定居点”。 之所以如此明明实在因为帕兰加城就依傍着一大片滨海泽地,那片泽地正向着泻湖逐渐演化,而那又是千百年后的事情了。 瑟堡定居点里就有着一些库尔兰人,他们长期住在这里也与故乡保持着紧密联系。 瑟堡的存在仿佛是一个门户,库尔兰人需要与北方各路维京人完成交易以换取关键的铁器,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就是琥珀与蜜蜡。 现在基于与瑟堡库尔兰移民的交谈,留里克深深意识到一件事:“我的军队已经彻底进入库尔兰人的地盘了。” 这个时代的东北欧不存在国家概念,更为高级的“民族国家”更是民众无法理解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村子和认识的亲朋。 库尔兰人的定居点有很多,除了罗斯陆军在行军时可以光顾但为赶时间特意忽略的阿佩雷城外,在其南方的森林与草地中就掩藏着一批库尔兰人村庄,乃至勉强可以谓之为城市的大定居点。 帕兰加只是其中之一,它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滨海。 不过,论及愿意带路的库尔兰人他的故乡究竟人口如何,留里克得到的只是含糊其辞的解释。 “可能有一千人,总是非常多……” 那位自称名叫达普库斯dapkus的男人用他仅有的数学概念,给出了这个极为模糊的数字:一千人。 显然,在他的概念里,“一千”的意义相当于“人口非常多”。 那么帕加兰当地有着实权首领吗? 留里克得到了这样的解释:“就像您在瑟堡看到的,各家族的家长聚集在一间大屋子,若是遇到了大事就一起坐下来讨论,倘若发生了战斗,我们就选出一位战争酋长带领男人女人去战斗。” 他们没有大酋长! 这样的描述实在令留里克想到了罗斯往事,二十多年前罗斯也奉行着这套制度,但当部族不断扩张,临时选出的战争酋长奥托的威望强大到完全成为永远的首领…… “他们的制度太古老了,想必也难以快速动员军队。我无意攻灭他们,既然他们如此无组织,我过去扶持一个傀儡,给他一个爵位,未来管理他们想必也很方便。”想到这一点,留里克自然注意到了这个毛遂自荐要带路的名叫达普库斯的中年男人。 不过,帕兰加只是达普库斯自述的故乡,就在这个定居点的东部不远处还存在着一个名为克雷廷加gretinga的规模更大的定居点。 与帕兰加无首领的现状完全不同的是,克雷廷加不仅有本地的酋长,而且酋长家族似乎是自古就有的。 因为克雷廷加定居点名字的本质,就起始于统治者家族的名号。 grutingus家族,三百年前家族首领阿莫诺斯带领族人从哥特兰岛搬家进入库尔兰建立新家园,他们立即就成了一方本地土着的领袖。时过境迁,家族开枝散叶,他们的后人已不再如祖先那般有着纯金色的头发,在生活中诺斯语变得意义有限,他们已然成为库尔兰人的一部分,也是颇为强势的存在。 倒是英雄祖先的名字在家族后人中不断流传着。 达普库斯提到了一个人名——jomonus·grutingus(约蒙努斯)。 此人又是谁?和罗斯有什么关系? 留里克对当地人的过往并不关心,对他们的传说故事至多听一听当做旅途中如零食般的谈资罢了。 既然存在一个名叫约蒙努斯的库尔兰人首领,此人是敌是友?如果是个聪明人,在见到罗斯大军后应当下跪拜见。若是选择结寨自保不与罗斯交流,攻灭他们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至于战争的必要性……想想现在的时间,留里克实在不想再磨蹭了。 所以,罗斯军在瑟堡也没有理由继续耗下去。 一场会议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关于向导奥斯坦和他的伙计们,这群人的利用价值基本到此为止了。全新的向导达普库斯以及他的库尔兰人兄弟们,现在是他们粉墨登场的时间。 留里克迅速履行他在会场上的许诺,于是在这天入夜前,停泊近海的粮船卸下一批粮食,分由三艘长船运抵泻湖内的小港口。 一下发生的俨然是一种掠夺,三船瑟堡居民急需的粮食变成了留里克手里的大量琥珀原石。石头留在民众手里不能吃不能喝,就地换来大量粮食不止给人以震撼,还有希望。 他们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瑟堡人在奥斯坦亲自的协调下开始高高兴兴得将装满粮食的粗麻袋向家里搬运,谁家拿出的琥珀多分得的粮食也就多,固然在分配粮食问题上会产生争执,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留里克没有义务去协调,倘若他们因分配不公打起来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留里克对于这些人有着很明确的态度,所谓未来的瑟堡伯国就是法理上归为罗斯的一部分,他们甚至不必向罗斯王室直接纳贡,而是秉承着“琥珀换粮食”的原则就够了。 罗斯会以羁縻的方式治理他们,而他们要付出的最重要的代价仅有一个,即罗斯有权在他们的领地上自由驻军,驻军如何也有罗斯王规定。 于是,留里克在抵达的当天完成杂七杂八事务后,宣布给全军放假仅仅一天。 全新的一天全军休整,战士们的最大事务是养精蓄锐,待在营区里睡大觉被鼓励,只因一天之后全军开拔。 也是这一天,各级军官、贵族齐聚同一间大帐,两个男人以重要客人的身份被邀入其中。 他们着装统一,基于个性,军官们再在自己衣服上用宝石做一番修饰。 步兵与骑兵的旗队长们保持严肃,而诸如大将歌德伦德、菲斯克与蓝狐这些实权军事贵族,他们一脸轻松惬意,显然对未来之路充满兴趣。 留里克很满意大军在瑟堡驻扎时期的井然有序,这样全军撤出时也必将秩序井然行动迅速。 “到此为止了。”留里克使劲给了奥斯坦一个眼神:“我的朋友,你光荣的工作结束了。这是你的瑟堡,未来的你好好经营这里,尽量挖掘石头卖给我这就够了。” 期初,奥斯坦一伙儿是被罗斯扣押,他不情不愿得接下这差事,结果到了现在自己反而不愿意割舍。“大王。”他恭敬道:“我还想再为您服务,即便是去南方的道路我依旧熟悉。” “也许吧。但我觉得新认识的达普库斯兄弟和你一样希望立下大功,并接受本王赐予的权力。” 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留里克有意将库尔兰土着达普库斯扶为帕兰加伯爵,即便那个定居点的人口大概率远不及瑟堡居民量。 于是在这公开场合,留里克郑重其事宣布,全新的帕兰加伯国成立,达普库斯就是罗斯承认的伯爵,其地位世袭。 这样在原则上,帕兰加与瑟堡已经有着相同的地位,罗斯给予瑟堡人所有的优待,放在帕兰加人身上也完全形同。 中年人达普库斯很清楚如此册封意味着什么。 “感谢大王!”当着众多罗斯贵族的面,他当即如牛马般的跪趴在地,棕黄发色的脑袋直面留里克。 “你起来吧,继续做好。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体面人,唯独不是奴隶。”留里克待其乖乖坐好,有道:“就是不知道你故乡人的态度,希望他们见到本王大军入境,不会因为恐惧而本能的抗争或是集体逃跑。” “绝对不可能!”达普库斯使劲捶打着胸膛:“倘若大王派遣一艘小船前往帕兰加,我愿意立刻回去,告知所有的乡亲们罗斯大军毫不可怕,任何担忧都没有,恰恰相反应该拿出尽可能多的琥珀迎接大王。” 留里克很愿意听到这样的解释:“很好。我基本知晓了你们定居点的位置,依我看骑兵一天即可抵达。干脆这样,你和你的伙计们就遂本王的骑兵立刻前往帕兰加,到时候你去通知民众不要害怕。” “好的。”达普库斯没有多想就同意了,接着又是单膝跪下行礼。 似乎大王对他们还过于友好,大王“仁慈”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大王自己开心也好,至少这些被征服的村庄定居点会高高兴兴把自己最宝贵的琥珀亲手奉上,也省得罗斯军花时间、冒风险去武装打劫了。 一艘长船在温暖时期,它降下衡帆兜住南方,从帕兰加到瑟堡所在泻湖只需一个白天即可抵达。 没有谁比留里克更懂远洋航行,一样没有谁比他更懂骑马。 在他看来绝大多数情况下长船与战马的行动速度已趋于一致,战马若是负重较轻,一天时间走上约莫七十公里不成问题。 再根据达普库斯关于旅人徒步时间的描述,一个人靠着一双脚要在路上用上两天一夜,这就更应证留里克的算计了——清晨骑兵轻装出发,傍晚前必抵达帕兰加。 于是留里克再做规划:“我们明日全军开拔,但我军行动步伐不会保持完全一致。 步兵各旗队,即所有上岸的辅助部队,所有人清晨吃顿好的,再收拾细软登船,之后立刻沿着海岸线南下。 驯鹿部队,在库尔兰人向导的引领下在岸上行动。第四骑兵队为驯鹿队保驾护航,与养鹿人保持一致。 本王将带领第一、第二、第三骑兵队在明早立刻南下,我将在傍晚前抵达帕兰加。 我军明晚就在帕兰加完成集结。” 留里克的口气很大,决心也充满魄力。罗斯军各级军官、贵族们对大军行动之告诉早已习惯,而在想到达普库斯看来罗斯王似乎在吹牛,这个男人以自己的认知无法相信那是真的。怎么可能,哪怕是骑马行动,不足一个白昼时间骑兵就能杀到?这是何等的速度。 清晨,淡咸的海风迅速吹散晨雾,自阳光普照大地,人们为露水沾湿的衣服也迅速干燥。 全军都收到了开拔的命令,他们用一整天的时间养精蓄锐,在好好睡了一宿后就纷纷做好准备,可在拆除帐篷后带上已经打包整理好的行囊,迅速坐着小船离开泻湖回到大船,接着便是降帆、起锚等一系列操作…… 罗斯骑兵在留里克的亲自授命下反应最为快速。 骑兵在集结,战士们轻装前进至多就套上一件板甲衣保护住躯干,必要的武器也没有携带太多,留里克图的就是一个快速。 于是在军中的佩切涅格战士看来,罗斯骑兵俨然成为了“草原游骑兵”,特点正是缺甲而速度极快。 一个男人笨拙得趴在马背上,他是第一次骑马害怕与兴奋并存。 留里克饶有兴致的策马走去:“达普库斯,难道你还害怕骑马?” “大王。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男人以尬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嘁,你还不如你儿子。”留里克随手一指:“甚至也不如你的女人。也罢,我也比较看到你的儿子,那小子未来继承你的爵位我也很安心。” 达普库斯的大儿子早些年病死了,在世的小儿子十多岁正值充满干劲的时代,小子对未来本没有更多期许,现在获悉老爹被“所有瓦良格人的王者”封为贵族,自己摇身一变也成贵族,身为男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力量被激发了。 小达普库斯不怵马,双脚踩上马镫在握紧缰绳,乍一看去形象好似一名骑兵。不过能骑马与善于骑马是两个概念,小达普库斯唯一能做到的是与罗斯骑兵保持协同前进。 达普库斯全家都将离开瑟堡,他们带上一些财物离开这个对帕兰加居民极为重要的对外交易之窗口,现在无论男女都坐在罗斯王提供的马匹上随时出发。 此刻,绝大多数瑟堡居民,尤其是当地的库尔兰族人,他们纷纷聚集在罗斯军营的边缘默默观望着。 瑟堡伯爵奥斯坦换上罗斯人给的服装,带着随从们扛着罗斯旗帜大胆得走入营地。 留里克的眼角注意到这些人,旋即吹了记口哨,招呼一些亲信迎了上去。 一种骑兵居高临下俯视奥斯坦的脸。 留里克面色随和:“你?这是最后欢送我们吗?” “是的。大王……我谨代表整个瑟堡感谢大王的恩赐。您瞧,我已经换上您赏赐的衣服,从现在开始我们都是罗斯人。瑟堡,也是大王的瑟堡。” “很聪明的说辞,我很高兴。以后你们就好好生活吧!好好为我做事。现在我军即将离开。既然你人已经来了!记住,新罗斯堡的大门已经向你们敞开,我邀请你们有时间就去罗斯都城见见世面。到此为止吧!走咯。” 留里克不再废话,他以甩缰绳与骑兵大队会和。 此刻,三支骑兵队已经准备完毕。 战士们均以将羽毛插在盔顶,倒是菲斯克这个家伙刻意亮出自己的大光头显得格外显眼,当然这这家伙已经将更多羽毛插在他的头盔,倘若戴上活像是脑袋上长了巨大的蓝白间色的“大鸡冠子”。 “大王,开拔吗?兄弟们都准备好了!”菲斯克兴奋大吼道。 留里克随手抬一下马鞭,一声怒吼:“时机已到,不可浪费时间。我们走!” 他呐喊犹如发令枪,蓄势待发的三支骑兵队立即行动起来,再以百人队为编制,他们排成较为狭长的队列驱使着战马开始快步走,即平均一小时十公里的速度,此乃在日常摸索中人们估测到的坚固行动效率、战马耐力之速度,它的旅人一般步行速度的2.5倍,若非必要留里克也不会驱使战马以这么快的速度保持长久的前进,现在他实在不得已为之。 于是每个骑兵都额外装了五磅的燕麦与一些盐。无他,当骑兵抵达帕兰加城下后立刻休整,战士立即给马匹喂一些加盐的麦子,以助战马快速恢复体力。 因为留里克估计到骑兵在非常平坦的滨海草地奔袭,倒霉的障碍物并不存在,说不定骑兵可以在午后不久就抵达帕兰加,自己的时间非常充裕。 第1414章 留里克在帕兰加伯国 战马狂飙,先行南下的三支罗斯骑兵队以极快的速度冲过了泻湖,在留里克看来自己刚刚还在与瑟堡当地人告别,现在自己的南方没有泻湖,有的只是一片滨海草地。 青草疯长,倒是一片树林看起来成了障碍物。 当时穿越整个库尔兰半岛的陆军从哪里离开的东部林地留里克再清楚不过,现在他令骑兵队直接淌过浅浅的巴尔塔河,无视南方树林障碍,在过河之后奔着海岸线而去。 “没有什么比滨海的沙滩更适合战马奔驰,海浪为我们造就一片狭长平路,我军将直抵帕兰加城。”他向部下们发出号令,身为王者更是一马当先。 库尔兰人向导达普库斯能给予留里克的导航工作是有限的,而留里克现在的进军也犯不着频繁去问那家伙“我们该这么办”。 骑兵队行进在狭义的库尔兰海滩,马蹄掀翻无数湿粘的海沙,一边是墨色的树林一边是幽兰波罗的海,夹在中间的是阳光下被晒得发白的沙滩,它宽度在一百米至二百米见浮动,实在适合马队快速移动。 迎面是淡淡咸味的海风,骑兵像是狂飙在某种高速公路中,战士们都平生一种别样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他们享受着速度与激情,战马的嘶鸣与战士亢奋嚎叫交相辉映。 看看现在的情况吧!那些库尔兰人向导们被迫趴在马背上(尽是缴获的瑟米加利亚人战马),尽可能压低身子攥紧缰绳,生怕被狂飙的马儿甩下来。 周围的林地清幽精密,瞧瞧这令人舒适到北方海滩,倘若在林地开发出一个度假营地岂不是很好?留里克倒是很清楚马蹄之下的海滩蕴含着巨大宝藏,只要有充足的人力与合适工具,大量琥珀、蜜蜡原石即可源源不断挖出。 度假胜地?不,谓之为挖宝石胜地更贴切。 骑兵无意逗留,留里克希冀在傍晚前抵达帕兰加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场军事冒险,倒是没有人担心军队会遭遇处于防守状态的帕兰加居民,而是战马在超负荷行动后变得气喘吁吁,骑兵一旦丧失优势无谈接下来行动。 留里克铭记向导特别强调的一个地标——sventoji斯文托伊河。 它是这么个念法,其本意与“祭祀之火”有着直接关系。 河的名字令留里克毫不由于想到了斯摩棱斯克人的大祭坛所依傍的那条“圣火河”,两条河有着相同的词根。 库尔兰人给自己定居点附近的河流起任何名字都无关紧要,留里克索要关注的只有两个:它在哪儿,是否可以趟水过河。 约莫中午时分,沙滩为一条小河截断。 留里克临河勒马,战士们纷纷在沙滩上集结徘徊。他不敢乱冒险,否则有骑兵陷入流沙可就糟糕了,他便派遣骑兵下马去探查一番,将充当旗杆的骑矛把旗帜拆下,以矛做探路棒去探探那河的虚实。 同时,跟着罗斯军狂飙一路、魂儿都要被颠簸掉了的库尔兰人达普库斯,他终于能够站在平稳的沙土地,倒是这双腿依旧不可控得打颤。 留里克刚刚下马舒展一下筋骨,见向导到了,指着小河边问:“是你说的火焰河吗?” “是……是它无误。” “骑马可直接淌过去?” “是的。即便像是我这样的人,也能直接走过去而不必担心任何风险。”达普库斯没有多想答得干脆。 “哦?”留里克轻轻眯起眼,“既然如此,让你的人先行过河,验证一下你说的没错。” “这……”突然,达普库斯脸上漂过一丝犹豫。 “你在犹豫?” “不敢。我……不喜欢衣服被河水弄湿。” “现在快去。”留里克催促道。 面对这样的命令达普库斯只好答应下来,不过派出去的探路人已然扛着骑矛前来汇报好消息。 “什么?到处都是轻松而过的浅滩?这倒地算是什么河,也算是注入波罗的海的长河?”留里克认真听取部下的汇报,基于现状旋即改了主意。 “喂!达普库斯,到此为止了,赶紧上马我们走!” 留里克变了主意,这可令为了涉水而过刚刚脱了靴子的人自感无语。 不管怎样罗斯军在斯文托伊河畔完成了一次小休整,骑兵们将战马驱赶到河畔,他们马不解鞍得令马匹就地勾下头喝点清澈河水等待新的命令。 就好像狂飙了很长时间的重型卡车停下来加油加水,尤其是给刹车片快速降温。这次中途休整对骑兵极为重要,战马们纷纷在水花肆意中通过小河,它们身上沾湿了,一身燥热得到重要冷却。 马蹄继续在沙滩狂奔,下一站帕兰加! 已经在没有障碍物了,只因向导所言过了那条小河就已经进入帕兰加定居点的领域。 至于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到当地人这令留里克有一点奇怪。更令他有些捉摸不透的是,明明斯文托伊河入海口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静静流淌的一条小淡水河能提供充足稳定的供水,若要自己选一个地方建新定居点,留里克会毫不犹豫选择刚刚的渡河之地。 “帕兰加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向导提到了个克雷廷加定居点,可别是当地的首领把意欲臣服网点帕兰加给夺了,把人都牵走了。”留里克身为精神正常的男人最恨他人夺己所爱,尤其是现在的局面,在他的心里已经将帕兰加以及当地所有居民视作自己的臣民,今日抵达宣布自己的权威,将指派的世袭伯爵达普库斯安排过去,事情即基本告一段落。 不过,留里克的担忧是多余的。 要建设一个定居点这么想都不能离开稳定水源,这一路上罗斯军遇到与听说的所有说着古波罗的语方言的部族、村镇,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依傍河流而建。即便个别定居点依傍湖泊,那也是一种“变得极为宽阔的河道”,本质可能不算是真的湖。 帕兰加城实在是一个特例! 没有任何河流在帕兰加城过境注入波罗的海,固然此地的海水盐度很低那也不是可以随便饮用的。此地有着一座依傍树林的修长湖泊,它奇妙的地理位置使得与海平面几乎持平,其实在可见的未来这座滨海小湖有着扩大化并发展成泻湖的趋势。 不过当地人一旦选择填海造陆,夷平小湖后新的泻湖也就不可能诞生。 彼时的帕兰加居民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们依傍小湖建立定居点,在湖畔开辟一些田地,从家门口的森林轻易得到燃料与建筑材料。不过帕兰加人最有“钱途”的营生还是在沙滩和内陆一些的腐殖质下挖掘琥珀原石,然后将之卖到北部的瑟堡,从丹麦移民手里换来一些生活必需品。 恬静的生活似乎自古如此,未来也永远这般持续下去。 直到一支庞大骑兵队的出现彻底打破海滩挖石人的工作。 一双双眼睛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或蹲或趴在沙滩上忙活一些事的人们,战士们也注意到在森林与沙滩交界处还有一些棚屋。 处于队前的留里克高举拳头向部下示意,并大吼道:“保持镇定,不准伤害这些人。” 罢了又令菲斯克:“你亲自带一支百人队快马穿插,不要让他们逃入森林。” 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罗斯骑兵狂飙突进,战马罕见得飙到约莫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在那些挖琥珀村民刚刚开始逃跑之际,骑兵就将他们的退路彻底中断。 骑兵!多么骇人的存在。何况所有骑兵穿着华丽而统一,头盔上插着的硕大羽毛更令他们像是怪物。 男人女人和孩子,他们因极度恐惧扔下手里的工具,他们试图向森林逃窜却都被骑兵威压给赶了回来,至于要想南方的大村庄逃亡,一样被迂回骑兵赶上。 箭矢就落在逃亡者身边,这已经是最致命的警告了。 摄于他们的武威,挖石头的人们不得不向大海退却,他们完全不知道来者何人,仅有的有识之士注意到那些奇怪战士的“丹麦风格”头盔以部分难以遮掩的金发——是瑟堡的瓦良格人? 有限的认知只能令所谓有识之士做出如此判断,可话又说回来了,瑟堡也帕兰加平素交易紧密,双方几乎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瑟堡当地人武装水平帕兰加方面如何不知呢? 再说,帕兰加城虽小,本地也有一小撮金发的丹麦人与大家住在一起。 女人将孩子死死搂在怀里,男人们带着铁铲将女人互在身后,却也都瑟瑟发抖不知说什么好。 另一边的罗斯骑兵毫不犹豫收缩包围圈,见得这些平民绝无逃跑可能也就停下脚步。三支骑兵队,每一骑都是一尊庞然大物,海滩上尽是这些旗帜飘扬的巨物,今日出现的一切都刷新了本地平民的三观。 正是在这极为尴尬之刻,同样出身帕兰加的向导们,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是经历了半天时间的奇幻狂飙终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毕竟帕兰加的居民实际连一千人都没有,以至于当地人各个家庭彼此都认识,尤其是男人们,年轻人谁不是一起挖石头、捞鱼的玩伴。 达普库斯果断带着自己的家人站了出来,随着他的出现,处在包围中的人们在突感更加怪异的同时,心中的恐惧也迅速消散了个干净。 一番简单的沟通,达普库斯得到在场乡亲们的信任。 还因为帕兰加也是丹麦人库尔兰人混居之地,男人们多少会一些诺斯语。还是因为这方面的因素,当地人对瓦良格人的态度是友好的,除非是海盗。 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降临帕兰加,他们强大到比东部的克雷廷加的首领还要强大。 三支骑兵队拼出的九百骑就是庞然大物,当地人对于“战争”的理解还处于打群架的状态,就算是打群架,在他们的概念里即便是克雷廷加首领约蒙努斯也拿不出这么多民兵,即便这位首领手里也有“骑马民兵”,再看这些聚成是远道而来的罗斯骑兵,孰强孰弱不言自明。 人人都任何达普库斯一家,有各家各户都是凑在一起过日子,倘若这个达普库斯被一位更为强大者制定为帕兰加永久的战争酋长,聪明人都会认同罗斯大王的决意,何况仔细想想这也兼顾了帕兰加人的体面——永久战争酋长(伯爵)不是他人,而是知根知底、彼此还有联姻的本村人。 但要征服当地民心不可仅靠武威压制。 留里克扔下一点银币,买下了这些人刚刚挖到的一点琥珀原石。 银币?真是稀罕物!帕兰加人与瑟堡人的交易从来是以物易物为主,当地人素来匮乏生活必要的铁器,那么作为货币又可熔了作为首饰的银币就更加稀缺了,毕竟连瑟堡人去里加做交易多是采取以物易物。 (还是因为罗斯王国在过去十多年的波罗的海全面扩张,世面上流通的热钱大规模涌入罗斯核心区,这导致了罗斯东部两大城的输入型通货膨胀,也导致其他地域的通货紧缩,人们不得不更多采取以物易物,却浑然不知为何成了这种倒霉局面) 于是,所有挖石人摇身一变都成了罗斯骑兵的向导。 为了避免造成大军兵临城下准备进攻劫掠的误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主要的挖琥珀地区,留里克刻意令战士们就地休息一番,令帕兰加居民先行回到自己的大村以告知民众罗斯军抵达的事情。 尤其告知他们一件事:反抗是没有用的,全体臣服会有好事发生。 挖石头的村民火急火燎回到大村,当帕兰加民众刚刚开始意识到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罗斯骑兵高扬着旗帜已经故意屹立在当地人赖以为生的水源地。 留里克这是故意为之,他不知道当地人是否真的会圆润得滑跪,那么临时控制他们水源地之湖泊,这样威慑的意义就再明显不过了。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大村的达普库斯站在村口草垛上,面相陆续围过来的乡亲们奋力高呼:“罗斯人来了!很快海上也都是他们的船只!他们的士兵比我们所有人多太多,我们所有人都不要愚蠢得做抵抗。罗斯大王说了,他们只是从我们的家园借道而去西方,他们已经平静通过瑟堡,很快也会平静得离开我们的家园。 乡亲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出各家所有的琥珀和盐。罗斯大王说了,只要拿出这些做进贡,大王就会赏赐我们粮食、铁工具和银币。 为了咱们的平安可不许有任何人反抗,你们各家也都看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千万不要闹出任何乱子!” 达普库斯这是苦口婆心呼吁大家接受现实,不过还是有人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所认识的达普库斯已经变质,俨然成了奸细、成了叛徒。 一些男人默默唾弃,悄然间离开乱糟糟的会场,再瞧一眼将水源地霸占的、有骑兵构成的罗斯军,毫不犹豫将之认定为入侵者。 只有神知道如果帕兰加平静得迎接那些闻所未闻的家伙进入,是否一瞬间他们撕下和平的伪装,化身一群饿狼把帕兰加吃干抹净,至少从达普库斯的描述中人们可以得到一个关键信息,即罗斯人需要帕兰加提供琥珀。 保持高度警觉的当地库尔兰民众悄然离开后,回到家里火急火燎带着细软、拉扯着家人直奔正东方逃亡,他们的逃往目的地很明确,即去克雷廷加城投奔酋长约蒙努斯。 而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愿放弃自己的家园,尤其是这距离麦收不愿的当家,才不会割舍麦田自寻死路。 既然有很多乡亲为罗斯王的仁慈背书,其他人也就供应罗斯王进驻他忠诚的帕兰加了。 于是这天傍晚,当本地人已经看清了罗斯骑兵的面容,他们尽是一切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妇女们不禁心里做着盘算,倘若这样的瓦良格人男孩成为自己的女婿岂不是很好?虽然这终究只是幻想。 也恰是在傍晚,海上捕鱼的人们紧张归来,在其身后是极为庞大的舰队,而这进一步刷新帕兰加人对于“船”的认知。 怎么可能!海上那一片橘黄的是什么?! 那是无尽风帆为夕阳照成橘色而构成的瑰丽景象,各舰只逆风走着折线航线,以至于远观者感觉怪物们还在变换色彩。 随着大船在近海处抛锚,大量战士又一次娴熟得乘坐为大战舰拖曳的空载龙头长船而轻装上岸。 这一切都仿佛前所未有之海盗大军准备鲸吞小小的帕兰加,然他们高扬的旗帜图案与已经进帕兰加的罗斯王所展示的旗帜一模一样。 不久,更庞大的“骑兵队”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战马”将滨海沙滩堵得死死的,夕阳下正以一种慢速向着定居点蠕动。 那当然不是战马,而是多达五千头之巨的被刻意割了鹿角的雄性驯鹿们,养鹿人与第四骑兵队终于到了,帕兰加也终成留里克的帕兰加,定居点为罗斯军营包围得严严实实,留里克也履行了诺言——绝不干扰居民在村子内的生活。 然而,居民们活得就好似被罗斯战士抱在怀里把玩的小猫,只有喵喵叫撒娇的份儿,任何非分之举想都别想。 第1415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帕兰加难民才意识到克雷廷加不是家 egliskiai埃格利斯基埃土丘,以这座小丘为中心,一座有着埃木围墙保护的城镇拔地而起,它就是克雷廷加城本体。(它在现代克雷廷加城市南郊) 它的核心正是统治者家族自古以来的居所,数百年不温不火的经营,本是抵御寒风而修造的矮墙毁了又造,于是一座酷似蜂巢的六边形城市在不断修修补补中诞生于世,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六边形城垣的正西方,一条小河以巨大的拐弯构建出一个河湾区,毗邻河流当地人开辟出一批农田,一些小型农庄也就在城外依傍河流朦朦胧胧存在于薄雾中。 生活似乎一直是恬静的,克雷廷加的居民数百年来仿佛永远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再与附近的一些定居点共筑起属于库尔兰人的经济交流网络。 若以克雷廷加城为中心,西为的帕兰加城,东为gandinga甘丁加和plunga普伦加,而正南方向毗邻海洋的位置,名为koup的滨海大城又屹立与泻湖沙嘴。 在公元843年,以这几个大型定居点为核心,以及其附属的一些小型村庄,几乎构成了狭义库尔兰族群的一切。即便很多库尔兰人仍自认为自己的身份是semi人(低洼地之民),是与瑟米加利亚、萨摩吉蒂亚是完全的同族。 绝大多数人只想过着平静生活,但这地方尚未在当地人手里发现铁矿、盐矿,固然人们可以饲养禽畜、种植麦子和亚麻,关键的生活器具仍需要想方设法从外部得到。与瓦良格人做交易是一种捷径,否则就要去东方与瑟米加利亚人和南部的奥克什泰特人做一些交易。 对外销售琥珀、粮食、布匹以获得盐铁,这是最为传统的以物易物交易方式。滨海的几个定居点都在这么做,遂在各地瓦良格人尤其是丹麦人的口吻里,“库尔兰人”就有了他们的名字。 koup意为“做交易”,kopping是“贸易市场”,这一在斯堪的纳维亚较为流行的词汇摇身一变成了库尔兰人的代称。kurs,就成了“善做交易的人”,kurnd,就成了库尔兰,意义已不言自明。 被他人赋予一个名字当地人无所谓,因词汇不褒不贬也就为大家接受。 住在克雷廷加之地,当地人就以自己家乡为骄傲,即便这名字实在来自于三百年前移民到此的统治者家族之名号。 没有人纠结这个,因为他们不修史书使得很多古老的事情仅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中,历史变成了传说故事,倒是所有人听着同一套故事长大,克雷廷加这一代酋长约蒙努斯,他得以团结民众,在不大也坐实不小的克雷廷加有绝对实权——俨然一位小城邦之国王。 距离麦收已经不久了,人们都在等候儒略历的八月。 民众忙着打磨镰刀,也趁着水草最丰美时尽可能得放牧牛羊,他们已经处于夏荒状态,好在附近河流与森林还有渔获野兽可以渔猎果腹,收获的夏季蔬菜至少避免大家不饿死。 整个定居点人口仅有三千规模,庞大区域内仅有这一个大城,养活这么多人并非难事,至于民众生活有着高质量就不要妄想了。 但村民这下限很低的平静生活突然为来自西方的一些难民所打破。 起初,忙着放牛的牧童注意到一些行色匆匆之人。牧童保持戒备,特意骑着牛绕开他们。 那些奋力割草的妇女无法忽视这些已经开始强行通过小河的家伙们! 固然世界广大,然过了小河就进入克雷廷加的核心区域,这里有着人们赖以为生的麦田和亚麻田,它是不可为外人染指的,临近收获季节,任何外人进入都会得到全方面的箭矢,乃至民兵出动将之驱逐。 警惕的妇女拎着镰刀不直接与渡河人交涉,而是一路小跑回到城市。 “快行动起来,西边来的人要抢我们的粮食……” 以讹传讹的消息在六边形的城垣里蔓延,那些待在草垛房里的男男女女纷纷走出来一探究竟,结果参与到愈发离谱的讨论中。 一个缺乏故事和乐子的城镇,一点小事就能弄得满城风雨,尤其是临近麦收、割羊毛、采割亚麻之际,三大关系到人民生存的农牧作业即将进行,特殊时期无怪大家保持高度警觉。 消息很快传到酋长约蒙努斯的耳朵里。 约蒙努斯自家就是全城最大的地主,手里豢养着一批农奴,从这些奴隶身上与自家祖产即可得到足矣满足自身需求的利益,也就无需再从同族的手里索要贡品。 家族不索贡,恰恰的组织的家丁反而保护了其他人的安全。 所以妇女们见得自己的酋长与见到亲人毫无区别,现在特别报告自己的发现。 “一群来自西方的人,他们拖家带口进入我们的农田和牧场,这是要强行抢掠呢?还是因为遭遇了一些祸患而来避难?且慢,他们该不会是帕兰加人吧?应该不会是海盗毁了他们的家园,逼着村民逃亡?这些人……也许我将他们收拢起来,可以发展为我家的农奴……” 年逾中年的约蒙努斯不愿意对其他人索贡以激发民众不满,就只能对着自家农奴不断索取,想要获得更多财富似乎只有弄到更多奴隶这一条途径了。 发动战争针对其他定居点的近亲们索取,乃至建立一个统一的库尔兰人国家。约蒙努斯从未有这般野望,也就无谈发动统一战争的胆量。 不过有他者敢于觊觎自家的祖产,那就全力以赴把敌人赶走。他扩张以建立国家的胆量没有,包围家园的胆子有,而且很大。 一个男人愤怒了! “来人!带我的甲衣,给我备马!通知所有家丁,上马跟我走!” 酋长摇身一变成为骑兵队长,约蒙努斯将很多财力用于构建自己小小的骑兵队上。 他的骑兵不过四十骑,所骑乘马匹皆购买自东南方向的尤特文人(立陶宛)。尤特文人高价出售了数量极少的公马母马,至少它们有着繁殖能力,约蒙努斯的家族获得马种后也就开始了自己的繁殖,奈何也很快陷入近亲繁殖不断劣化的怪圈,不得已家族又是花大价钱购置新马,最终为家族确立下规模不大的养马业。 老马与马驹仅有二百余匹,基于之前近亲繁殖弄出的茬子,马厩里有着一批歪瓜裂枣。有的忙着摇头晃脑,有的最善乱吐舌头,好在这些尽是些老马,虽然似乎脑子有问题,这一身肌肉仍有充足力量,挂上木犁驱赶着耕地是这种劣马最后利用价值之体现,等再老一些就该处死后分食马肉了…… 新繁殖的马匹质量都不错,但真的适合乘骑的就仅有四十匹。 会骑马行动的民兵不等于步兵,即便他们连马镫都没有,约蒙努斯紧急带着骑马家丁奔着渡河怪人的方向杀去,很快就完成了截杀。 他仔细瞧了一眼,顿时感觉事态的微妙:“奇怪!如果真是匪徒,怎么过了河他们就趴在草地上休息?难道不该试着抢掠我们的牛羊。” 手下的农奴骑兵其实不觉得自己身份低贱,恰恰自己的一切都是酋长给的,为他卖命理所当然。再说全家的生活也一直过得去,现在骑马行动去驱逐入侵者,怎么想这都是一种高尚的行为,更能被赞扬。 “首领,对付这些入侵者不可心慈手软。”有农奴战士急于表现,言外之意就是希望获得一个杀敌机会。 约蒙努斯审时度势,举手示意:“你们都不准轻举妄动,没我命令不得杀死一人,除非他们激烈反抗。现在跟我走,活捉所有人。听着!老实听命的人会有赏赐。” 听得,众农奴战士嗷得一身,紧跟酋长奔驰而去…… 其实从帕兰加到克雷廷加的土丘之城直线距离仅有十公里,平时两地就有有限的交流,两地人至少互相了解。 从未有过!像是有近百人的难民队伍离开家园,他们渡过小河后在河畔横七竖八躺着。 难民的整个下午都在拼命逃亡,现在于夕阳下困饿交加,更为糟糕的是天气已经过于凉爽了。 即便是盛夏时分,在这个全球大环境转冷的气候下,库尔兰夏季的夜里仅有十多度,若不穿厚一点的衣服于户外活动,虚弱者也可能被冻死。 骑兵的出现令所有萎靡不振者振作起来,他们丝毫不会高兴,恰恰因为强烈的恐惧心上了头,下意识爬起来意欲逃跑,而后被骑兵威逼驱赶,一切逃亡之路被封堵了。 “你们是什么人?!”头戴镀金铁箍、一头棕黄色卷发的酋长约蒙努斯横剑立马质问所有的难民。 由于话是用本地语言说的,而非难民现在最为恐惧的诺斯语。 夕阳下,一位伟大者的魅影在橘色柔光中变得愈发的伟岸。 突然,几个男人跪成一排,带头者哭丧着脸大声闻讯:“是……是伟大的克雷廷加首领吗?请您一定要庇护我们。” “庇护你?”约蒙努斯稍稍放下剑:“你们是何人?总不会真是帕兰加人?” “是!是我们。”那带头说话者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整个人跪着向前蠕动,一直挪到了马蹄胖,仰视着酋长约蒙努斯俨然是将之当做了救世主。 “你们?为何擅自进入我的农田?如果是做生意,你们当光明正大的来。难道……” “大人。请救救我们吧……”带头的男人老泪纵横,接着又是女人哭孩子闹,乱糟糟的场面下怎么看这都是家园遭遇劫难而逃亡的难民们。 “也罢。看你们可怜,现在都站起来吧!我可以放你们进城,不过……你们必须与我做一场契约。” 一方是刀俎,一方是鱼肉,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帕兰加难民才意识到克雷廷加不是家! 他们财物都被约蒙努斯没收,现在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出卖很多。约蒙努斯只是本地人眼里的“圣人”,他还没有圣到可以把帕兰加、甘丁加以及其他定居点的居民视作自己人。 在骑兵的武装押解下,约蒙努斯高高兴兴得到了一批农奴。 想要活命就必须出卖自己的一切,毕竟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财物来支付首领大人的“款待”,何况大人没有再责怪他们乱闯领地的罪责。 难道成为农奴是什么好事么?给瓦良格人做奴隶不是好事,从不意味着给克雷廷加人做奴隶就是好事了。 他们已经被控制起来没有任何的选择,家人还被本地首领牢牢控制着,男人们真是懊恼不已,不少人开始悔恨:“早知道东边的首领也是个强盗,还不如,冒险去南方的koup城避难。” 当夜,约蒙努斯给了新收编农奴们足以活命的食物,罢了将所有男人收拢起来,令其齐刷刷坐在自己的宅邸大厅了,在昏暗油灯的柔光中,酋长坐于忽明忽暗处亲自提审这些男人。 一番闻讯后,难民男子们的解释实在令约蒙努斯摸不着头脑。 他能揣测到是瓦良格海盗袭击了帕兰加,至于帕兰加是一个人数不算少的定居点,至于其稀烂的武备,这方面约蒙努斯有着了解。 明知帕兰加人始终武备松懈,只想守住家门在克雷廷加过富家翁日子的他可从未想过吞并它。 想不到一支前所未有规模之海盗进驻了帕兰加,敌人有骑兵还有船只,温顺似绵羊的滨海城市一瞬间都成了瓦良格人的奴隶。 所有的话都是难民说的,恐怕这里有着严重的夸大其自。因为他们所描述之林林总总,与约蒙努斯对瓦良格人的认知迥然不同。 他沉下老脸,在昏暗油灯下尽显一种恐怖感。 “说!”他低沉着嗓子再质问:“那些海盗到底有多少人?至少你们给我一个准确的数量。” 男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勇敢者继续嘟囔:“很多!非常多。” “非常多是多少?有一千人?” “就是……就是一千人。一定又一千人。”说话者战战兢兢,甚至因为他们逃得匆忙只是看到迫近的罗斯军强大之魅影,在听到大叛徒达普库斯的谬论,没有多想就举家逃离了。 因为他们相信只要那些据说名为罗斯的瓦良格大军抵达帕兰加,就立刻撕下伪善开始劫掠。 “果然是罗斯?这个词你们没有说错?”再三询问下,约蒙努斯终于得以确定瓦良格人的身份。 事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瓦良格人多了去了,其中又以丹麦裔与之接触得最多。 然而这些年来一支名为罗斯的瓦良格人强势崛起,虽然约蒙努斯待在内陆的宅邸里做安然富家翁,只要他的人与外界交流,尤其是去西南方向的koup城做交易,这些年来就陆续听到有关罗斯的野蛮传说。 什么屠哥特兰、屠博恩霍尔姆、屠银堡,还有什么丹麦之战。 事实上留里克过去十年时间所攻击的敌人,那些成功逃亡者见北逃是自寻死路,或是隐姓埋名待在丹麦世界,要么就窜到了广义的库尔兰海岸,乃至是流窜到波美拉尼亚地区,与当地的波罗的人、西斯拉夫人混在一起,顺手带来了北方的一些消息。 罗斯军,在他们抵达库尔兰之前,约蒙努斯所获悉的消息概括起来极为干脆——虎狼之师。 基于现在的消息,怎么想帕兰加已经被瓦良格的罗斯攻灭,也许当地本有一千人,他们都成了罗斯的奴隶。 可再仔细想想,罗斯人真的只是要对帕兰加下黑手吗? 难道他们就不打算针对步行仅需半个白天的克雷廷加下黑手?! 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的约蒙努斯脑子都要炸了。 他勃然而起甚至打翻了数盏油灯,在使劲脚踩灭火后愤而当即踢翻几个难民,再疾呼:“罗斯人!你们是要置我于死地吗?我对你们无冤无仇!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们如帕兰加的蠢货一般都是愚蠢绵羊?!看我组织一支军队把你们赶下海!” 约蒙努斯心头燃起一团火,在这个解决纷争的手段高度依赖战争的时代,他毫不犹豫选择武装抗争。 第1416章 这是库尔兰人军队的首次攻势 第一次,克雷廷加的居民感觉到了灭顶之灾! 关于究竟有多少“海盗”占领了帕兰加,酋长约蒙努斯仅靠涌来难民的描述无法得到贴切的答案。 “帕兰加人一直很弱小,他们与瓦良格人也走得太近了。拥有一些财物却无力保护自己,不过是一群在饿狼监视下发育的绵羊,当那些瓦良格人觉得时机成熟也就亲自来割羊毛了……” 约蒙努斯愈发思索就越是觉得自己的揣测理由充分乃至达到了逻辑闭环。 至于什么罗斯人有着难以计数的骑兵与船只,显然难民们一定看到了什么,再基于无尽的恐惧而夸大其词。 有关于罗斯人纵横海洋到处屠戮破坏的传说,酋长本人与克雷廷加的一些民众有所耳闻。消息早就在口口相传中变得稀奇,什么野蛮的罗斯人是一群喜穿白衣的恶人,他们豢养了一群战熊和会喷火的怪物,乃至“船只比最高的松树更高大”,一切离奇的说法令真相扑朔迷离。 约蒙努斯从未亲眼看到这些传说所描述之物,他是相信神只存在的人,可不愿相信瓦良格人中的罗斯有神相助。难道罗斯人驯服了森林恶熊,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是需要二十个男人端着长矛冒风险才能戳杀,怎么可能被罗斯人一声召唤就窜出来仅对敌人出手? 他忐忑不安,于心不愿意相信一切有关罗斯的离奇传说,可罗斯的扩张事实似乎也是不可忽略的。 现在的局面倒是有一个好,难民们流传出的只言片语已经引起了整个城市的恐慌,人们聚集在egliskiai土丘,在酋长给出合理解释前,民众希望祭司们给大家一个答案以安心。 可祭司何德何能? 当夜,仍有大量民众聚集在城内的这座大土丘,围绕着丘中点燃的篝火不断徘徊,交头接耳继续讨论那些离奇说法乃至城市一直沉浸在低沉的嗡嗡声中。 直到一阵战马的嘶鸣打破这一切。 骑马之人在酋长约蒙努斯的带领下直接冲入土丘,每位骑马者都举着一支火把,夜幕下犹如一条火焰蛇在蠕动。 人们一直自豪于酋长大人拥有的骑兵,即便只是一群“懂得骑马的奴隶”而已,这些人维系着酋长的权威,一样是整个城市武装力量的象征。 很大程度上,约蒙努斯拥有的这点骑马私兵就是整个城邦的常备军了。 人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骑马者在夜间集结,一双双眼睛注意着自己的酋长,土丘中硕大的篝火将酋长照得浑身发亮。 注意看!因为酋长大人罕见得套上了他光荣的锁子甲,连头盔都在反射夺目的金属光泽。 这是要干什么?是要去战斗吗? 人们在小皮鼓的一连串快节奏敲打下逐渐安静下来。 酋长攥紧缰绳,战马在篝火旁辗转腾挪。 人们都开始听到宣讲:“我的朋友们!兄弟们!瓦良格海盗已经占领了帕兰加,那些只会挖琥珀的蠢人不做任何抵抗轻易就投降了,但海盗们将他们变卖为奴了。! 海盗拆散了家庭,把男人掳走作为奴隶,把女人羞辱一番再运到他地。海盗们对孩子也没有任何仁慈,很多婴孩都被戕害! 看看你们自己,我的朋友们。我获悉海盗即将对我们的克雷廷加发动袭击,倘若我们失败了。你们!男人都会被杀死,女人孩子都会作为奴隶。你们所有的财富都会被掳走,连我们的祭坛都要被他们毁坏……” 甭管自己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酋长约蒙努斯需要的是借势调动民众的恐惧与愤怒。 现在,民众的恐惧被调动起来,可愤怒……还需更进一步的话语去刺激。 帕兰加当地居民死了就死了,那些家伙的死活与我何干?大部分民众根本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然约蒙努斯很在意这一点。 除非自己的亲戚朋友被海盗杀死,他们才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并拿起武器义无反顾得参战。 倘若愤怒难以被激发,利用对财富的贪欲也许一样能激发他们参战的动力。 对此约蒙努斯已经在自己的家族中做了一番动员。 除了全族能拿得起武器的子侄和女眷一定要组成民兵参战,所有的农奴也必须加入民兵。农奴被许诺可以自由掠夺战利品,的多得到全凭自己的本事,倘若抢到一笔钱财数额足够,自可全家人赎身为普通的克雷廷加居民,若是抢得更多不但全家恢复自由,还能在城里买下一片土地种麦子呢。 仅仅是有恢复自由的可能性就已经促使很多农奴嗷嗷叫得加入民兵。 至于最广大的平民…… “现在跟着我去主动进攻瓦良格人!所有关于罗斯的说法都不真实,分明是一群海盗假借野蛮罗斯人的说法袭击了帕兰加,趁着敌人抢掠了一大批奴隶正骄傲,我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朋友们,那些愚蠢的帕兰加人战败了,他们都成了奴隶。我们趁机击败瓦良格人,把这些奴隶变成我们的奴隶。看看你们自己,只要跟着我去干,你们的家里都能得到一个干活儿的奴隶。没有婚姻的男人呐!你们可以趁机抢一个女人,很快还能拥有很多孩子。” 渐渐的,对财富的贪婪盖过了恐惧,他们愤怒之心没有爆发,现在看到酋长全族积极参战,连最精锐的骑兵倾巢出动,酋长如此上心以全族命运做赌,现在酋长大人若非没有必胜之心如何会这么干呢?既然酋长认定必胜,恐怕只有蠢材和胆小鬼才拒绝加入民兵出战吧!一想到可以掳到奴隶和财富,踌躇的人们促成一种势,一支民兵大军当夜诞生于世。 虽然有一点波折,约蒙努斯在第二天清晨还是集结出了一支由他家乡人构成的民兵武装。 他们有骑兵、有弓手(猎户),以及数量最多的矛兵。 他们斩木为兵不至于,鱼叉、镰刀、草叉都被改造成长度不一的矛。指望农民们有甲衣也不现实,他们皆着普通的灰褐色调的粗麻布衣与皮衣,突出得就是比较保暖又非常耐磨。 他们的鞋子五花八门,很多就是一块皮革做的裹脚之物,再用布条麻绳捆在小腿上。也有人穿着用藤椒编制的凉鞋,打赤足的人也不稀奇。当地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双有着厚实茧子的双脚在松软多泥的库尔兰地区健步如飞。 但克雷廷加的体量摆在这里,以egliskiai为中心、仅有三千余人的定居点,换做更早的时代还算是一方小强,但面对整合了北方力量、走在西征法兰克路上的罗斯王国正规军,未免是要以卵击石。 倘若酋长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对手如此强大,是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出动出兵自寻死路。 然而,对于约蒙努斯酋长自己而言,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集结了全城之兵。 兵有多少?参战者竟有六百之巨,而这已经是他所认知的最强兵力之军了。 长矛构成小树林,人们聚集在土丘等待祭司们完成关键的出征祭祀,他们宰了一头牛,静候祭司宣布“大吉”。 瓦良格人实力究竟如何约蒙努斯不知,他看到一支由本族人构成的大军立刻陷入到强烈的自信中。这份自信与乐观在全军蔓延,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己的骑兵倾巢出动,弄得民兵人人脸上都样子自信微笑,这份群体性的微笑化作力量,令酋长觉得只要今日发动一次冲锋,走过半天的旅途抵达帕兰加,瓦良格人被赶下海,全军就在当地开庆功宴! “是大吉!至高大神说了,伟大的约蒙努斯将为克雷廷加带来安宁,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所有人都等候着祭司们的宣言,现在吉时已到,出征之时已至。 约蒙努斯横剑立马,当众摆出一副英雄的造型,他的法兰克宽刃剑直指西方:“兄弟们,我们走!”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一直六百余人的队伍跨越小河,向着西方帕兰加奔袭而去。克雷廷加城此次行动可谓倾巢出动,由于人们有着充足的自信,他们刻意轻装而行甚至连饮水和干粮携带都很少。 只因大家相信酋长的描述——今晚在帕兰加过夜。 …… 不过,真是的情况与克雷廷加人的臆想完全背道而驰。 帕兰加的确为罗斯占领,它却以全新的形象屹立于世。 帕兰加伯国诞生的,第一代伯爵正是带路者达普库斯,其子就是第二代伯爵,子子孙孙可世袭。罗斯王国建立了这个由库尔兰族人构成的小型伯国,并决意奉行羁縻制令当地人自治。 小小的帕兰加没有任何能力独立自主得生存,彼时这是没有强者注意这群人而已从而未被侵略,现在罗斯一来,当地人摇身一变就可以自称罗斯人。 留里克轻易购买了当地人拥有的所有琥珀、蜜蜡原石,顺手还将当地人自制的海盐、芒硝搜刮干净。此乃当地人的进贡,作为交换罗斯恩赐了一些礼物——粮食和铁器。 量产型的铁铲是罗斯战士的标配,而它落在帕兰加人手里,实在大大强化了挖石头的效率。更多的石头就能从罗斯人手里换更多的粮食,如此好事可是令当地人兴奋得欢呼罗斯王是圣人,即便这种“交易”来自罗斯的强迫。 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至于去作死反对罗斯的控制。 夜里,海上渔火璀璨,罗斯渔船又在高高兴兴打窝、布网,以渔火为饵掠夺本地的鲱鱼资源。 岸上的帕兰加被罗斯营地团团围住,各旗队搭建自己的营地,并按照规定照常得布置岗哨施行轮岗放哨。 即便这地方怎么想都不会出现强敌偷袭的情况,留里克获悉了东方不远处有个克雷廷加城,也知道不少帕兰加居民或是出于恐惧、或是不信任,带着细软撂下房产撒丫子跑了,他们逃亡地怎么想都是去了克雷廷加。 谁关系呢?留里克自己懒得搭理那些人,按照他的计划,全军在帕兰加休整完整的一天,在拿到当地人全部琥珀后就当继续南下。 下一站,传说中位于大泻湖沙嘴的koup定居点。 memelis河(涅曼河),这条河流入巨大泻湖,泻湖的出口有一座大土丘,它就是koup之丘。 通过帕兰加当地的库尔兰人描述,留里克已经真切意识到那个定居点究竟是什么——大名鼎鼎的梅梅尔,兵家必争之地的梅梅尔。 十多年来不间断的战争,罗斯军参与的战争规模越来越大,他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现在罗斯军在留里克的运作下组织性已经是除却东罗马外的欧洲之冠。 一批斥候骑兵奉命在大营地的外围游弋,哪怕这些伙计只是将马拴在树上,自己坐下来面对篝火烤野兔,他们只要在外面能盯着周遭动静,留里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可是谁能想到,才是过了一夜,一支纯粹由库尔兰族人构成的军队勇敢得向布防严密、规模庞大的罗斯军发动进攻呢? 警惕的斥候骑兵急忙灭了火,他们发现一群扛着长矛,其中还夹在一批骑马者的人群,顿时战士的本能驱使他们不得怠慢,上了马一溜烟跑了…… 斥候们沿途通知其他斥候,他们陆续回到大营地,接着火急火燎直奔留里克的大营。 今日本没什么事好做,留里克压根不想在小小的帕兰加久居,他慵懒得睡午觉,广大战士也被要求在军营里保持安静。 大部分战马卸了马鞍,他出一些粮食雇佣当地人大肆割草,战马们就在制定区域安心啃草。 驯鹿大军又在养鹿人的指挥下在滨海的草甸区啃食被盐雾浸润微咸的青草。 一切都是这般的祥和平静,直到斥候火急火燎冲回来。 平静的营地顿时热闹起来,休假的战士们纷纷起身。 “瞧瞧吧,能让他们如此匆忙,只可能是有敌人来袭。” “荒谬,这地方还有敌人吗?哪个蠢材不开眼敢打我们。” “谁知道呢?反正这世间蠢材很多。” 战士们交头接耳,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便在警惕性很强的军官要求下做好战备。 斥候打乱了留里克的清梦,在获悉有一支拥有骑兵的军队正向帕兰加进军,虽说消息很离谱,留里克依旧相信自己的部下不会谎报军情。 留里克勃然而起,也用了一番蛮力将衣冠不整的贝雅希尔晃荡清醒,在厉声道:“最快速度换好衣服,把板甲衣穿上,带上武器组织你的人,我们准备打仗!” 留里克懒得多问,很快罗斯军营号角声大作,继而鼓声震天。 哪怕是虚惊一场也无所谓,突然来一次“紧急集合”对于军队不是很正常的吗?这里对于罗斯毕竟是陌生之地,保持高度警觉没有错。 他令步兵即其他非战斗人员保持戒备,乃至是随军而来的铁匠们也以步兵姿态备战,养鹿人们将驯鹿全部驱赶到海滩严加看管以便鹿群不会被战争波及。 既然奇怪的入侵者有骑兵,留里克就决意以罗斯的最强军“伺候”他们。 四支骑兵队迅速集结,再加上贝雅希尔的五十骑,一支近一千三百骑的庞然大物短时间内诞生。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在自己身后战士们羽毛如林,全员以弓骑兵之姿等待自己的出发命令。 “走吧!” 没有多言,留里克亲自指挥着第一骑兵队突进,其余各队紧随其后…… 大地开始微微震动,骑兵们沿着斥候指引方向而去,很快在突破一小片树林遮掩后,一群明显的武装者赫然映入眼帘。 “哎哟?这是怎样的蠢材?我怎么看到了一大群长矛手,还有骑马的家伙?”留里克轻轻歪着脑袋嘟囔道。 “是敌人还是朋友?大王,我们这么办?”菲斯克问。 “管他呢?”留里克四周张望一下,奇怪的家伙们正好处在一片森林中的开阔地,怎样看附近都不可能存在伏兵。他断言道:“场地开阔,我军人多,敌人都是步兵,优势在我。走!” “杀尽他们?” “不。把他们包围起来,看看这群人会这么做。” 于是,罗斯军开始了屡试不爽的钳形攻势。 留里克在中军,与大将菲斯克、贝雅希尔所部构成最强一部。 布罗迪和“猪鼻”斯温各带领自己的旗队两翼包抄。 “八字胡”卡尔所部作为战术预备队以备不测。 留里克的策略中规中矩,对于一支兵力远低于自己的敌人又未免杀鸡用牛刀了。 无妨,这可当做一种训练。 当骑兵出现并发动进攻,动作迅捷一气呵成,对于进军中的克雷廷加军,他们从未想过还没有抵达帕兰加就在团状森林的缝隙中就遭遇奇怪大军的攻击。 这不正应证了难民的说法?! “糟糕,那些蠢材说的居然是真的,我居然不相信。真的是穿白衣的恶棍,他们真是到处是战马。我……我该怎么办?!” 酋长约蒙努斯慌了神,他的手下更是阵脚大乱,很多人感觉着大地震颤,他们的脚像是被胶水粘在了草地上,一大群人居然不知如何是好得聚在一起,在未作任何防御措施的情况下,就被罗斯骑兵轻松完成了包抄与包围。 罗斯骑兵们均已箭矢上弦,倘若包围圈中敌人有反抗便会遭遇惨烈的集中火力射击。 兄弟们前些日子才在梅佐特内城大开杀戒,箭袋里的箭矢有大量回收箭,仔细问问不少箭簇还带着血的腥臭味。现在战士们围着包围圈中的人兜圈子,仅需留里克一声令下,圈中之人全都是箭靶,将在短时间内全部死去。 第1417章 既然做了战士就当有被杀的觉悟而如今卑贱祈和更该死 到处都是白衣骑兵,所有人有着铁皮盔,盔顶还插着硕大的蓝色羽毛。 他们有着很好的战马,而且每个人都踩踏着马镫。 他们手中都握着一种奇妙的弓,箭已搭弦,怎么看都是随时可以发射。 “糟了,我成待宰的羊了!这可怎么办?我还骑着马,岂不是要被他们重点攻击?”酋长约蒙努斯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这片开阔地何谈洞穴。 自己的军队军心打乱,男人女人,惊恐的表情就在脸上,他们自发得向某一个中心簇拥,硬是将内部的人员挤得呼吸困难。 木盾掉了,长矛也散落不少…… 克雷廷加军没有做好任何遭遇战准备,大家伙儿明明是跟着酋长去帕兰加剿灭海盗捞取战利品的,以至于绝大多数民兵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受伤乃至阵亡。 与此同时,罗斯军根本不急着发动攻击。 这就像是狮群有时候会将猎物玩弄于鼓掌,等玩腻了再行杀戮。 留里克授意已经完成对敌包围的军队继续兜圈子,只要敌人不做困兽犹斗,己方就不射箭。 他也看到了,这些战士中除了那些骑马者以外,其余的民兵毫无甲衣,一群仅做兽皮布衣带着分明是农具改装的武器就敢发动进攻,究竟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只要包围持续,圈中人即在持续崩溃,难以明说的恐惧感、压迫感最终会逼得最后保有战意的人也精神崩溃放弃抵抗。 因为留里克的计划里就没有这场遭遇战。 不过战争总会在意料之外的时刻发生,多亏了罗斯军一贯的保持警惕,才没有使得这支弱旅都摸到了军阵再突击展开反击。 起初,酋长约蒙努斯极为恐惧,他逐渐发现对方似乎不想杀人,至少不打算立刻下黑手,心中的疑惑渐起。 他再瞥一眼吓破胆的民兵们,自己的家奴不少已经因双腿松弛而坐在地上,那些自由村民构成的军队本该战力很强,现在也基本放弃抵抗。 突围是不可能的! 而且,即便突围又如何?这群白衣恶棍会轻易得俘虏所有人并变卖为奴。自己带着残部侥幸跳脱,而克雷廷加已无精壮可战,剩下的老弱妇孺又会被俘虏变卖为奴。酋长本无法对瓦良格人有任何的幻想,但是现在…… 只此危难时刻,约蒙努斯只好赌一把。 “下马……快下马呀。”他颤颤巍巍地给惊愕中的亲兵以命令。 他亲自做出表率,这番不但下了马,连带着扔了剑,无可奈何地张开双手已示毫无战意。 他的部下见酋长如此,自己还能如何呢?大家都是农奴,是为酋长而战,现在酋长示意投降自己也跟着投算了。至于未来还能如何,反正大家的身份本就是奴隶,给瓦良格人做奴隶还能更糟糕吗? 留里克敏锐注意到这一点,这便进一步示意部下保持警惕。 他给予菲斯克一个眼神。 “喂!你们是何人?!”说话者正是菲斯克,遭遇战到现在此乃双方第一次的交涉,亦是不对等的交涉。 话是用诺斯语喊的,因生活中不得不与一些丹麦裔瓦良格人做交易,虽说这诺斯语的口音听起来比较怪,约蒙努斯酋长实在是听懂了。 瓦良格人如此一问,怎么想事态都可能有着转机。 约蒙努斯这便公然得将双手高高举起,向着说话者的方向小心走去。 “够了!停下!” 菲斯克话音刚落,便有十多支箭飞射在此人脚边,其中一箭差一点就打穿约蒙努斯的脚掌。 中年酋长真的倒吸一口凉气,若非因时常骑马下盘够稳,否则整个人就事态得跌倒了。 “你到底是何人?!”嚣张的菲斯克再问。 “瓦良格人。不要伤害我们,我……对你们毫无恶意,只有恭敬。” 这当然是违心之举,本来克雷廷加军就是打算偷袭帕兰加的瓦良格海盗,再将海盗的战利品来一波黑吃黑,谁料偷鸡不成把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 可耻?下贱?反正现在的居民能保命就行。 “恭敬?你们的军队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要偷袭!” 酋长心头大呼不妙,好在还有用言语找补的余地:“不。只是我们听说了伟大的瓦良格人占领了帕兰加,所以我们特来庆贺。” “胡说,你们就是想偷袭。” 菲斯克说得越来越激动,留里克觉得倘若不是自己在场,而是这家伙亲自执行任务,怎么想就不会有这一番耍嘴皮子的遭遇,一切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以草地上留下一地死尸而结束,顺手将敌人还活着的战马全部牵走。 战马!现在的留里克的确眼馋那些马儿。 他示意菲斯克稍安勿躁,现在轮到自己发话了。 留里克双腿轻轻夹一下马腹,他本人稍稍脱离军阵,加之这一阵有别于其他战士的着装,怎么看这都是一位大人物。 他猛然拔剑,剑锋直指停步之人:“你!是这支军队的首领?现在跪下来跟我说话,否则……你们全都去死!” 呵!一个金发金胡须的年轻人,莫非这个年轻的瓦良格勇士就是这支骑兵大军的头儿? 无奈的约蒙努斯只好双膝跪地,这下所有包围圈中的民兵都看到了平日高高在上的酋长而今下贱的卑躬屈膝。酋长,已经失去了他的高贵。 “这就对了。你这个库尔兰人,还是听得懂我们诺斯语的。”留里克稍稍露出笑意,再问:“你究竟是何人?从何而来?” “是……卑贱的我来自克雷廷加,我是克雷廷加的首领。” “原来是克雷廷加?”留里克稍稍一想,他的确记得带路的那个达普库斯特别提到这个名词。留里克尤为记得该定居点有着一位酋长,莫非就是眼前跪着的家伙? “你?就是克雷廷加酋长?你叫做什么?” “jomonus·grutingus,我真是酋长。” “原来帕兰加人说的那个家伙……就是你?!” 虽说不知凶悍的瓦良格人还知道些什么,约蒙努斯赶紧答应下来,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着族人们活下来,这便继续恳求:“我对伟大的你们毫无恶意。您看,我带着的只是一些农民,而且我还带上了一些马匹。马匹是给您的贡品,而我们这些人,愿意为您服务。” 居然滑跪得如此干脆,留里克收了剑而心里感觉很复杂。 他心中默想:“这个男人跪得太轻松了,知道不敌而投降,就是希望我不杀他。可这种人分明很狡猾,倘若我兵力少而他多,这家伙岂不是一定全力进攻?不行,这个家伙留不得……” 留里克想了想,突然间做出大胆举动。 他亲自下了马大胆得向跪着的男人走去,直至走近这个中年男人。 留里克俯视此人,定了定神令此人抬起头,郑重说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伟大的罗斯王、北方世界的统治者、东方世界的统治者、也是拉脱维亚、瑟隆、奥克什泰特、瑟米加利亚的征服者,现在也是库尔兰的征服者。记住我的名字,我乃留里克·奥托松,是罗斯国王,得到北方诸神庇佑的第一勇士。能见到本王,是卑微的你之荣幸。” “幸会……幸会……”这一番报菜名般的自我宣告是约蒙努斯一时间无法理解的,他尴尬回应以掩饰自己的胆怯。 “你站起来吧。”留里克再道。 “……” “怎么?突然又听不懂诺斯语了?” 于是,约蒙努斯终于颤颤巍巍得站了起来,此人本就相对于留里克矮小不少,这番弓着背更显佝偻,惬意慢慢的脸庞继续以笑容掩饰恐惧。 突然间,留里克抽出腰间的短剑,在对方毫无防备之际,钢刃无视此人的劣质锁子甲硬生生捅了进去…… 血溅到了蓝白间色的布袍,连续几次戳刺后,留里克一脚将之踢开,再使劲甩干短剑的血迹,冷眼看着那不断呕血的男人慢慢断气…… 约蒙努斯死不瞑目,他到底也没想明白其实自己是是战是和都毫无意义,因为,当这个男人选择组织军队在大清早展开进攻之际,就已经断送了自己的退路。既然做了战士就当有被杀的觉悟,如今卑贱祈和更该死。 所以,留里克的那番报菜名的目的极为简单——让行将被杀者死个明白。 倒是听说延绵了很久的grutingus首领死在自己手里,而非被某个无名小卒杀死,留里克觉得已经给了下贱投降者足够的体面。 至于其他吓破胆的人…… 留里克熊一般的眼神赫然凝视这些人,在目的酋长当众被杀,众人瞬间放弃一切奢望,就像是一群泄了气的皮球,双眼空洞不知所措,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命运。 剩下的事变得极为简单,要押解一群毫无斗志的人回帕兰加大营轻松得过分。 不少人听得懂诺斯语,只要临时许诺“听话者可活命”,就轻松令这数百人在骑兵的看押下聚成一团向西方前进。 “大王,你衣服被贱人的污血弄脏了。”菲斯克有些可惜。 “无妨。”已经骑上马的留里克悻悻然耸耸肩。 “所以我们当如何处置这些人?处决?运回去为奴?还是……” “你觉得呢?”留里克轻轻反问。 “我?如果给我选择,我就下令处决。” “不。你太极端了,这不好。处决已经放弃抵抗的战士,我想你也不觉得光荣。” “是这样,可我们又不可能带着这群蠢人西征,若是运回国还要浪费我们的船运。” 留里克继续摇摇头:“杀死他们很容易,不过为了长久打算,我打算释放这些人。” “啊?!”菲斯克真为大王的决定而大跌眼镜,他不敢抱怨大王的过分仁慈,也不敢多嘴。 “怎么?你绝得不妥?” “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嘁。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不用担心,今天你就能明白本王的用意。不过……我们不得不再多休整一日了。” 遭遇战以克雷廷加酋长一人被杀而结束,其余人等扔了武器在罗斯军看押下全部走回帕兰加大英。 这一战缴获的破铜烂铁罗斯军根本看不上,倒是缴获的几十匹战马是极为美妙的收获,另外缴获的箭矢也算可以。 六百人被压到帕兰加,而被杀的约蒙努斯被捆着双脚,尸体硬是被拖了回来。 轻易打了个打胜仗抓获数百奴隶,如此好消息之于身经百战的罗斯军并未引起过分欣喜,倒是引得帕兰加居民的集体震动。因为,被俘的数百人都是克雷廷加人!连他们的酋长大人都被当成野猪给拖了回来! 闻讯而来的达普库斯被要求指认被杀者,这下切实见过约蒙努斯的他仔细端详一下一身泥污的死尸,做出准确判断:“是他,就是约蒙努斯。” 站在一旁的留里克催促道:“你可看好咯。” “是。千真万确。” “好,既然验明正身,想必从战俘中挑出和此人沾亲带故者也很容易。” 听到这儿,达普库斯弱弱问了问:“大王打算……如何处置那些人?” “哦?你问这个,那么……如果给你决定权,你将如何处置他们?” “这……肯定不会杀死,至于变成奴隶,也不是我希望的。既然他们没有实质性的抵抗,不如就这么释放吧。” “给他们求情是吧?知道你和他们其实是同乡,你的仁慈我理解。不过你也要明白,这群人分明就是奔着帕兰加来的。若非我们在,你可能要被他们杀死,那个时候他们是否有你这般仁慈呢?” 意识到确有这般道理,达普库斯闭上了嘴。 “冤有头债有主,有的人该杀,有的人可以活。”留里克的心里已经给战俘判了不同的刑罚。 许诺以“配合做事可免死”和“配合得好将恢复自由并立刻兑现许诺”,那些陷入铺天盖地罗斯军包围的战俘们,他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真的在以卵击石,现在竟被许诺有恢复自由的机会,自然不顾一切配合。 于是所有和被杀酋长沾亲带故者都被揭发,自然所有的农奴出身骑兵们被首当其冲得推了出来。 留里克便组织人手搭建了一个小型刑场,还令全体帕兰加的男人们观摩行刑。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些农奴骑兵被授予两种选择:为酋长赴死,或臣服罗斯成为仆从骑兵。 这难道需要选择吗?所有战俘骑兵摇身一变成了罗斯的仆从军,以至于在法理上他们全家都成了罗斯王的农奴。 有四十名农奴被释放,并当场赐予罗斯布袍,将之套在身上就算是罗斯军一份子了。 留里克当然不是高看这些人,他与自己的战士们依旧觉得这些人低贱。不过这些家伙接受过骑马训练,实在是罗斯可利用的辅助骑兵,即便不是亲自上阵作战,留着他们为罗斯管马是好的。 至于剩下的几个骑马者,因是酋长的亲戚论罪当死。 草地挖了土坑立下木桩,战俘被捆在木桩为弓手射成了刺猬。 延绵上百年的一个家族就此崩溃,等待其命运的是胜利者对其财产的瓜分。 至于其他战俘,留里克姑且相信这群人并非自愿参与战争,虽然将之全处决也没啥。不过……如果当其他的库尔兰定居点获悉有一个大城遭遇了灭族,以后想要征服整个库尔兰就会变得棘手。 归根到底罗斯要的并非一片白地,甚至需要的只是能安稳提供琥珀原石的矿区而已,能尽量以和平手段得到它就不需要大规模战争。 在死刑完毕后,留里克当着众多战俘的面郑重宣布:“现在,你们都恢复自由了。独立的克雷廷加不复存在,你们所有人归入帕兰加伯国,站在你们面前的达普库斯就是你们的伯爵大人,就是你们的新酋长!” 留里克的这一决定令达普库斯大吃一惊又大为欣喜,想不到小小的帕兰加有朝一日还能压克雷廷加一头。 殊不知此乃留里克刻意而为。扶持弱者去统治强者,达普库斯未来只能老老实实效忠罗斯。也许有朝一日达普库斯的家族会壮大,那个时候罗斯军依旧把持着瑟堡和帕兰加的港口,实为一种监视,库尔兰地区会一直笼罩在罗斯的军事威慑下保持一种罗斯治下的特殊和平。 针对克雷廷加的惩罚依旧。 在第二天,罗斯骑兵轻松抵达了相对骑兵速度而言近在咫尺的克雷廷加。 令酋长军事冒险的原因已经找到了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些不服罗斯统治的帕兰加叛徒的高密与怂恿。 此次前往克雷廷加,随行者中就有达普库斯本人。 这个男人在克雷廷加看到了针对叛徒、告密者的死刑,更是震惊于罗斯军真的下黑手在斩草除根。可转念一想,罗斯王这么干了,也为自己未来的统治扫清了一些障碍。 酋长家被彻底洗劫,罗斯军理所当然搬空其所有财产,尤其是将粮仓剩下的余粮搬空,马厩里一切可用的马匹都牵走。 战争中缴获的明显为武器的东西被没收,那些农具改的武器归还给当地人。 酋长家族拥有的田地归为新的帕兰加伯爵,留里克知道这么做一定会在克雷廷加引起抱怨,而这就是他希望的。 至于曾经是酋长家族的农奴们,其家眷全部迁到帕兰加定居,做骑兵的男人们可是被要求做罗斯仆从军直到远征法兰克结束,届时无论死伤如何,当罗斯凯旋所有的农奴家庭不但将恢复自由身,也被许可举家搬迁到罗斯去做自由农民,因为那就是赐予仆从骑兵的血酬。 一个统治者家族覆灭,其亲属被族诛,所有叛徒亦被族诛,对于其他民众有严重损失吗?似乎非但没有损失,还能在罗斯人的掌控下生活更好一些。 终究罗斯军只是洗劫了酋长的家,对克雷廷加的民宅和最重要的egliskiai土丘未作破坏,祭司们一样安然。 但egliskiai土丘还是被做了一种改造,这里矗立起一根木杆,一面罗斯旗帜挂了上去,它象征着罗斯的征服。 在当地人看来这也可以接受,被赐释放的人们对罗斯的实力有了最切实的了解,反抗他们是自寻死路,反过来,若是老老实实臣服不就相当于得到如此强军的安全保障了么,那矗立在土丘上的旗帜反倒是极好的安全证明,它可比大神降世更靠谱更现实。 而非常微妙的是,人们开始想到祭司在出征之日祭祀时说的那一席话:“伟大的约蒙努斯将为克雷廷加带来安宁,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最终克雷廷加得到了安宁和可以预期的美好未来,但是代价是约蒙努斯全族被诛。没有人可以说祭司的预言错了,只能说这份预言里可从没有说约蒙努斯的家族有权享有美好未来。 第1418章 风帆巡洋舰莫娜号奇遇记 当留里克带兵大掠克雷廷加之际,他的海军的工作可不止捞鱼这么简单。 帕兰加有着金黄沙滩,在这温暖夏季搭起帐篷布置躺椅,置身于这片沙滩实在是消遣度假好时光。 不过罗斯军并没有这般好雅兴,兄弟们的目标仍是西征,现在已经消耗了大量时间,而且未来充满着未知,没有人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 人们唯一能知道的只是大王对前方海岸线粗略的勾勒。 库尔兰大泻湖?普鲁士人的大半岛?维斯杜拉泻湖?还有什么波美拉尼亚…… 奇妙的名词只有大王知道,也许它们真的存在,大家很快也将通行那里。 比起盲目冲过去,现在岂不是可以利用海军的便利,既然都是捕鱼当然可以沿着海岸线向南方探索一番,若是遇到了某些不利于军队的状况也好及时汇报。 承担捕鱼工作的尽是头戴三角帽的海军水手。 当然在烈日之下,折起来的帽子解开纽扣,每个人便都顶起大毡帽,清晨他们操纵风帆驱逐舰向南方试探,不久就注意到一片郁郁葱葱的土丘。 在极为平坦的库尔兰海滩,哪怕是一座海拔很低的土丘也显得格外瞩目。 有两艘船逆风漂了过去,她们分别是莫娜号和马斯号。 莫娜号一时在前,她的水手们忙着观摩那不断迫近的土丘,一时间竟忽略了近海漂浮的独木舟。 突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那些外人。 “兄弟们快看,那是渔船吗?” 有人一声吼,一艘船的所有人都看到了数条漂浮的小舟。 那些漂浮小船不聋不瞎,眼见两艘高挂奇妙三角帆的大船在向自己靠拢,纷纷本能得向他们的港口拼命划桨。 船长眯起眼目睹那些人的逃亡,果断命令:“跟上他们,看看他们的港口如何。” “嘿嘿,是要打仗了吗?”有水手已经跃跃欲试了。 “都不要冲动。”船长扭头看一眼自己的部下,强调道:“将军只是要求我们捕鱼的同时做侦查,非必要不准做任何的劫掠。不过,必要的防御也做好,把我们的扭力弹弓都搬出来以防不测。” 于是,两座弹弓突击搬运到甲板,浸油的蒙布拉开,水手准备好铸铁弹丸,又突击给弹弓的滑道抹上一层海豹油脂,这样便可迎战敌人突袭,哪怕大家都觉得这么做过于谨慎了。 即便是风帆驱逐舰,起吨位体量也比货运的柯克船要大上不少。 在未知的海域若是突然冒出一支海盗,若是敌人只有一半的长船,两艘驱逐舰自可以体量压垮他们。但若敌人出动了一些货运船只,搞不好兄弟们就要做好跳帮作战的准备了。 毕竟风帆驱逐舰是比柯克船大,并非大到优势十足。 莫娜号忙着追击,旗语兵站在船艉给了马斯号充分的信息。两舰保持一定距离而完成了关键通信,这俩双双做好战斗准备向着奇妙的滨海土丘的深处冲去。 水手们已经将十字弓准备好,加之扭力弹弓的存在,他们相信若有激战,罗斯必将掌握先手优势。 因对未知有着恐惧,他们想到了最坏的局面,然真是的情况与臆想完全是两回事。 渐渐的,有水手感觉不对劲。 “老大,我记得大王说过我们将在南方的名为梅梅尔的地方进行休整,据说那附近有一座山,山下还有一个定居点。最关键的……” “我知道了。”船长打算部下的话:“你在猜测我们可能已经提前抵达了梅梅尔。” “是的。” “太快了,我觉得很蹊跷。” 船长很清楚今天的大王在做什么。 所谓骑兵在这一天直扑克雷廷加对敌人进行清洗,全军本该在今日开拔,为了这桩事不得不推迟一天。对于海军各舰只,莫娜号与马斯号只是单纯奉海军大将的命令南下探路,并未被授权主动攻击,除非自己遭遇了袭击可以全力还击。 根据要求,当舰只航行到中午若无特别发现就当返航,终究今晚大家是要回到帕兰加的泊地过夜的。 船长无法相信,还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自己的船就漂到了传说中的梅梅尔。 但局面正朝着预估的那般默默发展。 看呐!一座低矮而延绵很长的郁郁葱葱土丘,前方出现了宽阔水道,而更南方分明是似曾相识的沙洲并持续向南眼神。 “难道那就是大王所谓的库尔兰大泻湖?那金色的沙洲,怎么和瑟堡的沙洲很相似?”越是这么想船长越觉得蹊跷。 莫娜号持续迫近,只见那些下船一溜烟已经全部进入水道,进入了酷似泻湖的庞大区域。 “如果,它真的是大王所谓的库斯兰泻湖,我的船……” 所有人不得不开始担忧一件事,莫娜号硬闯水道时候是否遭遇搁浅? 泻湖,这一概念对罗斯人一度极为陌生,直到在瑟堡对泻湖有了最直观的认知。没有人去欣赏它的美妙,航行者可要特别担心自己的船不要陷入浅水泻湖的湖床泥巴中。 莫娜号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冲或不冲。 直到人们看到了那水道深处明显有一个小型渔船,令人吃惊的是那里居然还停泊着明显北欧风格的龙头长船。不可能有罗斯渔民光顾这里,且这片海域所有与罗斯为敌的势力均已被消灭。 那些人是谁?总不会又是丹麦人吧。 不过龙头长船可以自由通过,想必吃水深一些的莫娜号冲入河道是不会搁浅的。 “兄弟们,我们冲!卯足了劲冲进去,硬抗水流逼近他们的渔村,让我们看看是否真有丹麦人在这里!” 众水手一声战吼,接着开始了勇敢的操作。 莫娜号与马斯号皆为纯风帆动力,偏偏那水道是南北走向,现在正是夏季海上的东南风持续不断,固然船只可以利用三角帆逆风行动,然水道的水流对船只才是最大的不利。 大三角帆开始逆风而行,两舰默契得向着位于水道右岸(北岸)的渔村冲去。 罗斯旗帜高扬,水手们亦是穿好白底蓝纹的布袍。 罗斯军有着这片海域最显着的特征,倘若对方渔村中真有客居或是占统治地位的丹麦人,大概率是识货的。 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是同盟,哪怕游弋的丹麦人对丹麦王国感情很淡,在波罗的海生活就不可能不知道罗斯。 两艘“庞然大物”正向渔村发起冲锋,那些先行回来的渔船直接冲上沙洲,恐惧的渔民们来不及带走细软渔获就冲回自己的家里。 这些渔民都是本地库尔兰人,本质上和帕兰加、克雷廷加的居民是同族,彼此语言相通利益也相同。很大程度上,这个渔村与帕兰加、瑟堡有着完全相同的经济产业,利益诉求一模一样——都是挖琥珀并从丹麦裔瓦良格人手里换到生活必需品。 而这正是渔村码头停泊着龙头长船的原因。 莫娜号船长这时候终于能看清那渔村的全貌。 “哦吼!规模还不小。嗯?那是什么?我怎么看到村庄还向北延伸了很远?可恶,土丘蒙蔽了我的眼,这是一个大定居点。不!是一座城。” 船长激动万分得自言自语,他的部下纷纷慨叹:我们恐怕就是找到了梅梅尔。 此刻,肉眼可见即有超过十条长船停泊于此,水手们不禁一惊,只要以罗斯自己的标准通过长船数量逆推当地瓦良格勇士的数量,十条船即有三百人。 看看自己的处境,两艘风帆驱逐舰仅有六十个兄弟在而已。 两位船长与所有水手们很快看到那岸上四处游弋的人们,就像是一群乱窜的兔子,他们分明意识到了危险却不采取戒备,空有庞大的定居点难道只是“一只自由的大肥羊”? 只有神知道这未名的定居点是什么情况。 出于谨慎莫娜号直接抛下铁锚,船锚铲住河床泥沙,而现实也应征了船长的预判,这水道确实很浅使得驱逐舰硬闯它就是在冒风险。 莫娜号与马斯号在静静流淌的水道上保持精致,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观察岸上的变化,尤其是观摩那些长船是否有着异动。 就好像两头大熊堵在村口,它们暂不发起攻击可没人说得准大熊何时进村。恐惧在大定居点蔓延,当地库尔兰人陆续向着土丘方向跑去,以求森林给予大家掩护。 此刻,另一伙儿人开始了正义逆行。 因为这个定居点可是他们的据点。 一批金发之人带上圆盾向着码头集结,他们有男有女,无出其右的都以战士形象示人。 其中的佼佼者头戴铁皮盔,而大部分人就仅着布衣看起来装备过于简陋。 他们的简陋只是相对于罗斯军,比之库尔兰人还是遥遥领先的。 他们分明是在以最经典的北方战士形象以示人,站在船上的罗斯水手们看着那些人在码头摆出盾墙,一个个的在一位强而有力、手持长柄战斧的金色胡子壮汉的指挥下发出很有节奏感的维京战吼。 “呵!还真是丹麦人?”莫娜号船长大吃一惊,瞧瞧对方已经摆开了阵势,怕不是一会儿就要开战了。 的确,他看到了有人已经登上长船准备采取某些行动。 旗语兵突然急匆匆走近船长:“老大,马斯号问我们怎么办。是打还是撤。” “怎么办?继续观望!我们就定在这里看看他们的举动。你下去吧,告诉马斯号我的决定。” 莫娜号船长年龄大一些,经验丰富一些,自然成了双船小队的头儿。他自觉自己只是保持防守,在察觉到这码头压根没有需要担心的大型一些的柯克船也就放宽了心,仅凭那些船舷极低的龙头长船,即便是成功靠近莫娜号无疑面对的也是一堵高耸木墙,莫娜号可以轻易的居高临下展开攻击而不用担心他们的跳帮。 再看那些岸上的人,维京战吼与盾墙怎么看都是示威之举。 那些家伙只是不断有节奏的敲打木盾罢了,倘若要进攻就该是集体上船展开行动,而非仅有一艘长船开始向莫娜号靠拢。 “都保持戒备,看来是他们的使者来了。都把十字弓收起来,切莫走火。” 船长命令后,他到时要看看来者何人。 而这,其实也是当地人迫切要弄清楚的。 摇着大桨的长船谨慎靠近莫娜号,船上之人基本都是一头金发,再配上白皙的面庞和湛蓝的双眼,怎么看都和莫娜号上一众水手的面相一模一样。 水手们陆续摘下帽子露出他们的金发,如此双方的“金毛”们互相观望,彼此的戒备稍稍消散一些。 “喂,你们是谁?!”船长立刻以诺斯语问候道。 “这正是我们要问的。你们是谁?”长船上的那位带头者使劲昂着脑袋:“白色的衣服还有蓝色的条纹。你们……该不会是罗斯人吧?” 船长并不吃惊,罗斯的威名早已响彻整个波罗的海,尤其是在丹麦世界也有很大威望。 “不错。我们就是罗斯人,你们是什么人?” “先回答我们吧!罗斯人,你们不好好在北方的海域待着,怎么突然到这里的。” 扶着船舷横杆的船长只想哈哈大笑,他继续俯视道:“整个海洋都是罗斯王。你们是谁?应该是丹麦人吧。你们可知道,罗斯王与你们的丹麦王是兄弟,我们是效忠罗斯王的海军,若你们是丹麦人,那么我们双方就不当有任何冲突,我们当是朋友。” 这话实则暗藏杀机,倘若对方不承认自己的丹麦人,就意味着罗斯军因面临军事威胁是可以立刻开战。向非盟友的一方开战,就好似向野生动物发起攻击一般并不需要顾虑很多。 “是。我们是丹麦人。”长船上的说话者哈哈大笑,不禁露出那一嘴的烂牙。 “既然如此,我们彼此就不必戒备了。” “且慢。”那说话者继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罗斯人,你们究竟为何而来?这里可不是你们的地盘。” “难道你们不欢迎我们的吗?” “谁知道呢……”那说话者将“不信任”明确的表现在表情上,不需任何多言,这一点莫娜号船长已经看得真切。 船长索性问道:“那么,这里是梅梅尔吗?” “梅梅尔?那是什么?嗯?难道你这个老家伙是问湖泊南边的那个河?” “是吗?” “是,也不是。这里是koup,是我们布尔格伦商团的地盘,可不是你们罗斯人的领地。你们还是回去吧。”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布尔格伦商团,那是什么?”船长继续问道。 “就是你看到的一切。如果!”那说话人顿了顿气:“你们若是带着贸易的态度来,能提供我们一些货物,友好的和我们交换,我们是欢迎的。但你们若想展开野蛮杀戮,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真是莫名其妙,这群人既然是丹麦人何以对罗斯有着一种难以明说的仇恨态度? 意识到事情必然非常蹊跷,莫娜号船长索性做出极为大胆的决定——只身犯险。 “老大,你不能去,那些家伙明显有了敌意。” “对啊。你若遭遇不测兄弟们该如何向将军、向大王解释?” …… 船长深知这是冒着死亡风险,然而他真切听到了本地的名字koup,乃至梅梅尔很可能就是这里,至少传说中的koup定居点和眼前的“巨大城市”已经完全对上了。 这位勇敢的老家伙力排众议决定至多带上两个随从,登上对方的长船去koup的码头和当地的头目聊聊。 虽说不知道“布尔格伦商团”是个什么东西,听听那说话者傲人的口气,想必就是该定居点的掌权集团,其头目或许就是本地事实上的酋长。 “我跟你们上船。听着,我的名字是比约恩·西格维克松,我乃效忠罗斯王之人,是大王手下的海洋战士,我的身份是高贵的,应该有资格和你们的首领聊一聊。我会带上两个随从上你们的船。怎么样?接受谈判吗?” 问题抛给了对方,而这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第1419章 布尔格伦商团 盘踞在koup定居点的所谓布尔格伦商团理论上是客居,现在一众人是打算在koup攒够了物资过冬,并计划明年开春了展开一场伟大的贸易。 他们主体虽是丹麦人,能在南波罗的海游弋生活,形形色色之人加入商团,显得他们的人员成分很复杂。 船舷抛下绳梯,莫娜号船长比约恩·西格维克松决定和当地人的首领“聊一聊”。 他没有穿任何的甲衣,一件白底蓝纹的布袍套在身上,头顶折成三角的毡帽,唯一象征武力的正是腰间的佩剑。 长船上的人们眼睁睁看着这个老家伙上了自己的船,这便纷纷围了上来。 “怎么?是要对我缴械?”船长比约恩不屑地扫视一眼这里的人。 刚刚的那位说话者微微一笑,此人注意到那高高船舷上处于戒备的士兵,实际上整条长船的人们考虑到罗斯的威名都不敢挑衅,当然也不会展示惬意和忌惮。 即便布尔格伦商团只是一个小型组织,他们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不敢。我们不敢。”那人再大量一下船长比约恩,特别留意一下这位老家伙很考究的衣服,双眼更是放在了那剑鞘与剑柄上的宝石装饰。 “老叔。不用担心任何事,没有人希望发生不愉快。我的名字是埃里克,我自然不得上高贵的您,不过我们的首领应该很愿意与您聊聊。”说话者或曰使者自称埃里克,一个颇为随便的名字,这并不能引起船长比约恩的重视。 “也好,那就划桨吧。我也不希望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一些重大事宜我需要告知你的首领。” 船长比约恩态度很强硬,他衣着整洁佩剑考究,又有两艘大船停在港口附近,对于商团而言保持高度戒备是必要的。 也是,那艘长船载着孤身一人的老比约恩向着名为koup的大定居点漂去。 一个中年男人身披锁子甲,与他的兄弟姐妹们共筑一面盾墙。这个男人名叫乌夫贝特·布尔格伦森(ulfberht·burlgroenson),正是商团首领,而商团的名号来自于他已经过世的父亲。 “老大,看来我们交涉成功了。” “对吧?看来咱们没必要和罗斯人打仗了。” “嘁,真的打起来我们也不必怵他们。我们在岸上他们在水里,他们只有登陆后才能与我们厮杀,那个时候我们能赢。” …… 岸上的人们各怀鬼胎,而真正能拿定主意的依旧只有首领乌夫贝特一人。 “都闭嘴吧!兄弟们,我们没理由和他们打,我倒要看看罗斯人跑到这偏僻的角落意欲何为。” 长船靠岸,莫娜号船长老比约恩意气风发又不失高傲得左手扶住船舷而纵深跳下船,做工很不错的皮靴结结实实踩在松软的近岸泥地。 他依旧握紧剑柄向着盾墙走去,在他的身后是那些刚刚上岸的划桨手们,一时间仿佛这位老家伙才是整条长船的头人。 瞧瞧那个男人,衣着奇妙而考究,置身于此的气场令首领都心生嫉妒与抱怨。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竟如此嚣张。”自言自语一番乌夫贝特示意手下让开一条路,他娴熟得将圆盾背在身后,手持宽刃铁剑径直走上前。 老比约恩毫无惧色,他的右手握紧剑柄随时可以采取行动。 因为他已经与船上的兄弟们商量好了,当自己登上了对方的小船,兄弟们就将船舱里的所有扭力弹弓搬出来并集体放于一舷,这些重武器立刻蓄力装填弹丸,水手们再把十字弓准备好。 倘若自己遭遇不测,莫娜号与马斯号立刻发动一轮袭击,接着拔锚撤离,将遇袭之事汇报,之后自有罗斯大军荡平这个定居点。 而这,就是老比约恩的底气,他也不相信当地人会如此不识时务。 “你是谁?是罗斯人?!一个使者?”持剑的乌夫贝特略佝偻着身子站在老比约恩面前。 “是罗斯人。是使者,更是一位老战士。你……是他们的首领?” “是首领不假。罗斯人,你们误入了我布尔格伦商团的地盘,如果你们无大事相商就离开吧!趁着还没有酿成误会。” “这是在赶我走?是不打算与我做任何交涉了吗?” “你……”乌夫贝特不至于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老的家伙震慑到,他想了想,还是先行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是叫做布尔格伦商团吗?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在约塔兰,在斯韦阿兰,在罗斯人,没有人知晓你们的名号。看来,你们并不强大。” “你!这是在羞辱我?!”乌夫贝特不禁耍弄起铁剑。 老比约恩看得出这都是虚张声势,其实他倒是希望爆发一场冲突,这样罗斯军就有理由荡平这个定居点。至于自己可能身死,即便是死了也是光荣之事,为了罗斯王而牺牲,灵魂应该立刻魂归瓦尔哈拉吧。 “哼,看来你是要下黑手?那么,明日罗斯大军即可荡平你们小小的koup,你的朋友们,你的亲戚们,都将死于非命。” “不。我并没有下黑手之意。”意识到老家伙傲慢得油盐不进,乌夫贝特收了剑只好换一副嘴脸,这番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再道:“那么……尊贵的客人,情许可我邀请您到我的长屋里聊一聊。任何的误会都可以化解。” “也好。我有意与你们好好聊聊。”老比约恩耸耸肩:“我姑且信任你们。丑话在前,我警告你!罗斯大军就在你们的北方,我只是奉命侦查,倘若我这边出现了情况,罗斯王自会有判断。” 话没说明白,然仅仅这些透露的信息已足够惊得首领乌夫贝特一身冷汗——合着罗斯大军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原因已经兵临城下而整个koup定居点一无所知。 整个koup定居点一如瑟堡当地人传来情报所描述的那样。 这是一个以库尔兰本地人为主体、依傍着一座庞大土丘而建造的定居点。 当地人称大土丘为“黑山之夹角”,即melnrag山。 它只是一座海拔达到五十米的滨海土丘,却是一大片区域的地理高地。 涅曼河注入大库尔斯泻湖,泻湖的出口就在北方,于“黑山角”下形成一条水道得以与海洋联络。 库尔斯泻湖的平均水深仅有四米,龙头长船在其中航行自然不是问题,而对于拥有大量大型船只的罗斯军,硬闯泻湖就是一种作死行为。 melnrag山虽矮,它也可作为天然的屏障,在其东麓山坡下就是大定居点的主体,这里有着大量的库尔兰人村庄以及其开辟的农田。 一条小河从定居点穿行并注入泻湖,它是dange河,在其入湖之地所形成的区域,即是“黑山角”中的那个“夹角”,河流也因此得名。 地名尽来自当地人的波罗的语的库尔兰方言,尤其是注入泻湖的最重要河流,当地人称之为melmelis(涅曼河),强调得正是它颜色发黑。 至于koup实在是各路游弋于此的北方人给它的名字。 不同于本地村庄简陋的草垛木屋,客居于此的布尔格伦商团已经建起了属于他们的小社区。这里有着浓厚北方风格的大长屋,多达十座长屋或是居住或是动物圈舍,乃至本地罕见的公共建筑、可以履行北方传统的议事庭。 本地的议事庭althing在老比约恩看来,整体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大长屋,倒是大门的木框被刻了一些华丽花纹,令它显得有些与世不同。 “既然你们也来自北方,我们就按照北方的规矩来办事。希望……你们罗斯人收起傲慢。”走在前的乌夫贝特的碎碎念,老比约恩自然听进耳朵。 老家伙也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众青年男女,显然这就是所谓商团的主要战力。 “傲慢?随你怎们说,我可以与你和你们所有人好好谈谈,但不要耽搁太多时间,因为傍晚之前我们一定会离开。” 显然老比约恩的言外之意有很多,一来误入的罗斯人不想久待,二来他们会离开,至于带着怎样的态度离开恐怕就决定着koup定居点的命运。 比起自己粗鲁又激进的部下,首领乌夫贝特老成持重。他对待本地的库尔兰人态度便是温和的,否则摆弄起维京海盗做派,当地人也容不得自己的商团再次客居,乃至心照不宣的成为现实意义的当权者。 议事庭,从外面看它很简陋,内部陈设一样糟糕。 “至少比罗斯部族最早的那个议事庭要好,比现在各地的罗斯杜马……算了吧。这个koup的议事庭就是个破房子,倒是容得下一大群人待在里面。” 老比约恩腹诽一番,在进入大长屋后就随便找个粗糙的皮毯子坐下来。其余人员都随便的席地而坐,整个议事的场面极为复古,作为一个意图不明的外来者,自然也没有人和老比约恩坐在一起。 布尔格伦商团的成员们对罗斯的态度是复杂的,有的在观望,有的带有一丝好感,有的就是心里难以抹除的仇恨。 有好感者,其祖源或是日德兰半岛或是西兰岛,那里是丹麦世界的核心地区,因罗斯-瑞典-丹麦联军合力对抗侵入北方的法兰克势力,北方世界第一次联合起来打赢了战争,消息传到了客居远方的丹麦人,他们自然对罗斯和瑞典人前所未有的萌生了好感。 但是,祖源是博恩霍尔姆岛和哥特兰岛者除外。 举家搬离这两个岛屿后,难道还需要和它们有瓜葛吗? 因为一些朋友和父辈的朋友还待在岛上,外出闯荡的家庭若是混得不好,还可以回到岛上继续做一些营生过日子。 然而罗斯和瑞典的大军横扫这两个岛,在制造野蛮的杀戮后,彻底毁掉了两岛曾无比繁荣的经济,昔日的朋友化作白骨,弄得在外闯荡的人只能将客居之地作为自己的家乡。 布尔格伦商团就将koup作为自己的基地,他们既然建立了永久性的小社区就不打算离开了。 显而易见的是,倘若给予商团首领更多时间的发展,一个以丹麦裔人员为统治核心的库尔兰城邦也就真正出现了。 一双双眼睛透射复杂的感情,诸如博人霍尔姆岛的移民,他们即便知道岛屿并未灭亡且变了天,还是不愿意回到岛上再看看。这种人对罗斯有着仇恨,而恐惧感又超越了仇恨。 这种有仇之人数量很少,商团里人口比例最多的正是来自丹麦西兰岛的人们,他们对罗斯可是有着亲近的态度。 人们希望这位衣着考究整洁的罗斯战士做一番自我介绍,尤其是期待此人告知整个koup定居点的人们,罗斯人对它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老比约恩自己并非罗斯部族出身,他从梅拉伦部族而来,实为最早加入罗斯的那一批“新罗斯人”,因入伙很早便在过去年月参与过多次罗斯的对外战争,资历是老,却因并非陆战士兵那样可以拿出骄人的杀敌战绩,现在凭着资历与扎实的业务水平来做小小的莫娜号之船长,想来自己即便参与了西征法兰克的行动还是难以捞到战果。 此次只身犯险正是富贵险中求! 老家伙现在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自己置身之地就是大王一直念到的重要定居点梅梅尔。 他不奢求靠着一张嘴就令整个大定居点可以喜迎罗斯军,至少也要尽量做到,当罗斯大军抵达之地,当地人不会做出愚蠢的反抗。 现在,在众目睽睽下,老比约恩的大手指向北方,郑重指出:“瑟堡、帕兰加,两地都已经臣服罗斯军。就在今日,罗斯的骑兵已经横扫克雷廷加,当地人战败投降,其首领已被消灭。 庞大的罗斯海军与陆军就在你们北方的帕兰加驻扎,当地人聪明得臣服罗斯,于是罗斯王在当地封了一个战争酋长,还通过和平交易的方式购买到很多琥珀,而非劫掠与杀戮。 有五千大军就在北方的帕兰加!我们两条船自早晨出发,现在已经抵达了你们的定居点,你们其实已经被罗斯大军包围了。其实无论我在你们这里经历过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无论如何罗斯军明日都将抵达你们的定居点,那么,到了明天你们该怎么办呢……” 瑟堡、帕兰加、克雷廷加,这三个定居点对koup而言一点都不陌生,它们都是重要的邻居,本地的库尔兰人与那边的同族一直有着较为密切的联系。 “你!你是说克雷廷加因为选择反抗已经被消灭了?!那可是有着数千人的大城,他们的首领……死了?”乌夫贝特还是首次与罗斯人打交道,所有关于罗斯大肆杀戮的消息因没有见过,他相信也不全信,始终当做一种夸大其词的说法。 但克雷廷加如果覆灭,这就不得不掂量了。但他仍旧保持一丝怀疑。 老比约恩特意指出:“就在昨天。克雷廷加首领,似乎是叫约蒙努斯的男人,他被我的大王亲自杀死。有数百人被俘虏,我们还处决了一些人,剩下的都成了奴隶。没有人可以说我们心狠手辣,我的王对克雷廷加本无兴趣,是当地人主动发起进攻,这就莫怪我们下死手了……” 乌夫贝特瞪大双眼:“所以,因为约蒙努斯首领主动进攻招来杀身之祸,他的克雷廷加也被你们摧毁了?” “千真万确。看来,你是知道那个首领的。” “自然是知道的,还没还会向他们买粮食。”乌夫贝特没有再说下去,考虑到koup城到克雷廷加城的距离,所谓一个腿脚利索的男人一天时间即可走到,两地的距离已经太近了,罗斯大军兵临koup城下并非一个男人的恐吓。 骑兵,这一事物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罕见,在库尔兰并非离奇。 尤其是布尔格伦商团,这个商团主营业务就是贩卖琥珀、蜜蜡,只是他们走得另一条“琥珀之路”,melmelis河(涅曼河)与维斯瓦河是其主要的光顾之地。 尤其是进入大泻湖后沿着melmelis河逆流从而进入尤特文(立陶宛)人的地盘,即可看到当地人饲养的马匹,与各个酋长训练的骑兵。 商团对骑兵不但有着概念,对其行动迅速的特点也心知肚明。 “所以,帕兰加人因为臣服你们,他们不但得到了安全还被封了一个战争酋长?”乌夫贝特必须要确定这件事。 “是的。一个叫做达普库斯的棕黄头发的男人。这个男人和咱们这种有着纯金发色的北方人不一样。那是一个库尔兰人,他因为有功而成为战争酋长。你们都该明白,这世间没有谁比罗斯王更加公平公正,立功者都会封赏,那些第一时间臣服者也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你们怎么选?” 老比约恩将问题抛了出去,此刻即便对罗斯有仇者,面对全新的局面也不得不做出艰难选择。 一双双眼睛看向自己的首领,乌夫贝特的本心是不希望罗斯势力干涉koup城的,奈何罗斯人的骑兵与海军只需半天时间即可抵达,似乎罗斯王对koup又极为重视。 虽说乌夫贝特不懂koup有哪些好,引起罗斯王如棕熊看到蜂蜜一般兴奋,既然已经被盯上了,不如就效仿帕兰加当地人的举措。 “所以。你们用半天时间就到了我这里,还要赶在傍晚时回到帕兰加?”乌夫贝特谨慎问道,那眼神里又暗藏一种跃跃欲试。 “正是。”老比约恩道。 “干脆这样吧。我带上一些随从上你们的船,我们一起去帕兰加,我希望见到罗斯王亲自献上我们的忠诚,为了我的商团,还有我们赖以为生的koup城,希望……罗斯王可以如对待帕兰加和瑟堡那般,对待我们koup。” 事情竟如此顺利?真的靠着一次冒险,靠着一张嘴的说辞,就使得koup的事实当权者归顺。如此一来,自己也有了重大功绩,儿子和孙子都能因此沾光。 老比约恩压制着内心的狂喜,欣然答应:“可以,我愿意为你们美言几句。我也建议你们带上一些贡品谨献给罗斯王,这样大王会更加开心。而你,所谓商团首领!说不定大王也会封你做战争酋长,你和你们所有的朋友们都会有更好的前程。” “好!”乌夫贝特兴致勃勃站起身,“我相信你!诸神在上,希望罗斯王是值得崇敬的勇士。” 第1420章 梅梅尔来客 对于商团首领乌夫贝特而言,停泊在koup港口的罗斯海军之莫娜号,就是他这辈子见识过的最大船只。 一个大时代降临于世,不同于过去的那些丹麦领主们,全新的罗斯王与他的罗斯王国显然在创造一个新时代。昔日的丹麦领主可以称霸一时,而领主的辉煌往往在几年时间风头无两,霸业又可能如短暂的温暖夏季稍纵即逝。 藏匿于穷乡僻壤的koup城的商团民众,从有限获取的消息中可以得知罗斯的崛起。 很多人觉得这其实不算什么,过去的时代也有一些霸主突然现世。 譬如在诸多丹麦民众心目里最伟大的首领高德弗雷,人人都相信诸神赋予了这位首领统领民众的使命,也恰恰是这位首领成功阻止了法兰克人与另一种信仰对于北方世界的疯狂进攻。 然而属于高德弗雷的时代随着他的离去而结束,之后的丹麦世界陷入纷繁复杂的纷争。 似乎,现在是由“石墙”部族后裔、“指环”西格德之子的、名为拉格纳的男人重新统一了丹麦世界。 但这与离开丹麦的人们还有多大的关系呢? 很多人脱离了丹麦世界的纷争去了东方发展,有的去了里加乃至更遥远的东方,有的诸如布尔格伦商团,专注于跑涅曼河与维斯瓦河线路。 如今也许就是罗斯人的时代,在他们的概念里这大概是诸神突然青睐于瑞典人,令其中名为罗斯的部族突然做大做强。 那么,罗斯究竟因何而强大?此事无人得知,商团内部一些“罗斯扩张战争”的受害者对此心有余悸,他们是战败后的流亡者,对自己的阵营如何战败依旧一头雾水。 布尔格伦商团有可战斗的年轻男女百余人,加上老弱妇孺的总人口也不足四百人。 它就像是一个无根的流浪丹麦部族,现在客居在库尔兰人的koup城,就将它作为自己的家。 倘若有强大势力意欲对koup用兵,商团会立刻抛弃与自己做邻居的当地人,也抛弃自己好不容易建立好的社区建筑,带着细软坐着船令图新地建设新社区。 如果是老首领布尔格伦本人还活着,他或许在发觉罗斯人盯上了koup城后,会果断带着朋友们逃亡以躲避纷争。 新一代首领乌夫贝特不愿意苟且自甘为懦夫,却也不希望与强大的罗斯人做任何的抗争。 “打不过就加入!他们信守承诺,我的人就有更好的日子。前提是,他们真的信守承诺……” 乌夫贝特虽然说了自己愿意去帕兰加亲自面对罗斯王,向其宣布整个商团的臣服,顺手也代表一头雾水的当地库尔兰人宣布臣服以免兵燹。 他要求莫娜号船长老比约恩给予自己一点开小会的时间。 于是,乌夫贝特突击做了逃亡计划以备不测。 他纠集自己的几位亲信特别吩咐:“我这一次去凶多吉少,倘若罗斯人食言,你们就必须做好立刻撤离的准备。我走以后,你们就把老人孩子先行迁移好涅曼河口,把贵重物品也都带过去。社区里留下只留下一半青壮,再准备好可以快速撤离的船,这样罗斯人若是对koup发动进攻,你们能逃命的立刻逃!到了涅曼河口,船队向着考纳斯前进,至少尤特文(立陶宛)人知道我们商团是无害的,他们一定会收留我们避难。” 其实,当乌夫贝特做出这样决定之际,并不知道他认为的备选避难地的尤特文人的考纳斯城,现在也面临着巨大的麻烦。 这位首领的担心的正确的,只因罗斯这些年来只对少数部族、势力开恩,而率先使用武力施行杀戮掠夺才是常态。 瑟米加利亚势力已经崩溃,连带着北部奥克什泰特联盟也陷入崩盘。 主力战斗力量崩盘的两个势力,正遭遇里加丹麦人与拉脱维亚人的狂攻,后者打着罗斯的旗号正在考纳斯城的北方肆虐劫掠。 尤特文人不聋不瞎,难以计数的难民涌入涅曼河,考纳斯城与周边地区尽是北方难民,所有人都在诉说相同的事件——我们遭遇了瓦良格人与拉脱维亚联军的野蛮攻击。 虽然难以置信,事实既然已经发生,尤特文人可不敢坐以待毙。 他们开始动员,各部落的骑兵正在调动,波罗的族群中人口最多的一股势力不得不吸收这些难民,并在大灾难面前十指攥成双拳,他们就在涅曼河畔考纳斯城集结意图保卫这座城。 如果自己死了,商团能迅速选出新的首领,并前往全新的地域继续做生意。他们就是无根之人,可以将一切定居点都视作临时居所,至于商团的未来……谁知道呢?世界如此广大,遇到任何的麻烦,终究有一些偏僻地域可以作为大家的栖身之所。 “都聊完了吗?”最后,站在沙滩边老比约恩问到卸下一切甲胄的乌夫贝特首领。 “完了,都安排妥当了。” “也许,你还是对我们不放心?无所谓。”老比约恩看透不说透,譬如这个老家伙不止是卸下一切的防御,自身带着的也只有一把明显法兰克风格的宽刃剑。 对于一个海上勇士,拥有一把剑则是勇士的身份象征,若是有一把好剑则是高贵的证明。 “那就请吧。”老比约恩随手指向自己的船:“那是罗斯海军的风帆驱逐舰莫娜号,我们一船兄弟直接向罗斯王负责,我们兄弟们也直接领取罗斯王赏赐的钱财,我想,你大概猜得出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其实是佣兵?”乌夫贝特稍稍吃了一惊,又感觉哪里不对。 “是,也不是。我们是佣兵但不是佣兵,是侍卫也不是侍卫。” 老比约恩试图告诉这家伙“常备军”的意义,至少也要令其明白莫娜号与马斯号两舰的尊贵。 乌夫贝特听得似懂非懂,既然对方自视高贵大概就不会行龌龊之事,他也估计到这是罗斯人试图令自己安心。 “好吧,我们上船,由我的人把我们带到你的大船。我……再爬上去。希望今天我就能见到罗斯王。” “你会如愿。” 长船再一次停在莫娜号船舷,甲板上的战士们非常欣喜于自己的老大平安归来,却又纷纷凝视那个亟待上船的外人。 老比约恩昂起头:“兄弟们,把武器都收起来吧!这里的人们打算归顺我们,以后,咱们所有人都是兄弟了!” 老比约恩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只为令乌夫贝特听得真切。 攀爬绳梯才能登船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站在平坦而宽阔的甲板上新奇体验更深。 乌夫贝特贪婪得大量这艘船,不禁吃惊于她的庞大。 “庞大?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我们的海上君主号,她的巨大……这么说吧!她的主桅杆由一整棵高大的云杉制造,为了安装这根桅杆,不得不靠数百人的合力才能完成。” 老比约恩说得天花乱坠,殊不知他的描述根本是乌夫贝特无法理解的。 仅仅是小小的莫娜号就足够吸睛。 她比一般的货运柯克船大很多,奇妙的三角帆更是她的特色,而起装备的特殊海战武器简直令人绝望。 “那是什么?”乌夫贝特随手指着一座扭力弹弓,“武器?” “好眼力。” “它……像是一种弓?” 老比约恩得意洋洋掐起腰:“算是吧。好在你的人没有愚蠢得向我们进攻,否则……” “会如何?” “嘿嘿。”老比约恩一声令下,部下看到手势便将弹槽里的锥形铸铁弹丸换成标枪,接着控制标尺为大角度突然发射。 旋羽的标枪带着嗖嗖声变向着岸上的无人之地飞去,并深深扎在岸边的杀敌。那些送行的人们一直在观望,这番纷纷跑到标枪所在,好奇得将之拔了出来…… 这一套花里胡哨的操作乌夫贝特看的真切,老家伙倒吸一口凉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喂!朋友,说些什么吧!”老比约恩的问询在炫耀中还带着一丝挑衅。 乌夫贝特还能怎么说?亏得自己始终保持克制。他只好以笑意掩盖自己的尴尬与害怕:“看来你们罗斯的实力真的遥遥领先,我们布尔格伦商团真的不行。” “当然。你们也不要很自卑,以后投奔了罗斯王自有你们美好的未来,说不定仁慈的大王也会给你们装备这样的好船、这样的好武器。因为你们毕竟是丹麦人,我们的大王与丹麦王发誓做兄弟,我们的大王其实很喜欢你们。” 老比约恩此言为真,他其实比乌夫贝特本人更急于希望布尔格伦商团的臣服,只因这个大功关系到自己与家族未来的身份地位。 站在莫娜号上,航行而起的糟糕颠簸变得很柔和,常于航海的人们自然没哟晕船之苦楚,站在这艘大船乌夫贝特感觉舒服极了。 他对刚刚的老比约恩之言不得不品味一番:“那是真的么?难道未来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好船?这船进入泻湖恐怕很危险,但在维斯瓦河里航行绝对没问题……” 奢望压在心底,上次去帕兰加城是何时乌夫贝特已经忘了,只因彼此的利益并非紧密,彼此交集得少所以合作得少、纷争更是不存在。 罗斯治下的帕兰加城究竟如何了?不知道。 但现在夕阳西下,罗斯的两艘船若是行动速度慢点就要糟糕得夜间航行了——而这可是商团不敢想象的冒险。 宽阔海域东南风不断,莫娜号、马斯河扬起三角房带着她们的重大侦查收获急速向北返航。 不久,罗斯海军庞大的泊地映入眼帘,而先于那些抛锚大战舰出现的是大量游弋的渔船,似乎每一艘都有莫娜号一般大小。 乌夫贝特站在船艏,心情紧张得扶住围栏:“全都是你们的船?到处都是?每一艘……居然和这一艘一样大?” “恰恰相反,莫娜号只是一艘小船。”老比约恩欣然道。 “你们最大的那艘船在那里?我怎么看到到处都是巨舰?” “仔细看,在那里!”老比约恩也是找了一番,这才特别指向远一点停泊的那一艘。 “原来……那个就是。那竟是一艘船?!我怎么看得像是一座岛。恐怕是耶梦加得也不能颠覆的巨舰吧。” 乌夫贝特难以形容此生第一次见到的庞然大物,只能赞誉她比耶梦加得更强大。 “那是海上君主号,不沉之船,而且……轻易可以装下你们商团男女老幼所有人,就连你们koup城一切财物都能装下。我听说,法兰克人的信仰提及了一种名为方舟的大船。嘿嘿,我们罗斯人可是觉得那个传说不可信,而我们的海上君主号是货真价实的方舟。” 多说无益,只因乌夫贝特随着船只进入泊地后震惊之情愈甚。 帕兰加是一座滨海之城,现在它被罗斯军营彻底包围。 事实上留里克带着骑兵奔袭克雷廷加,一切该做的事在中午之际就完成了,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打包战利品,罢了便高高兴兴班师会军营,顺手还带上了那五十名新晋臣服的农奴骑兵,以及一批骑兵的家眷。 当太阳开始西下之际他已经回到营地,此刻正值饭点,庞大的营地沉浸在烤鱼焦香与麦粥浓香的气氛中。 战马卸鞍喂食青草与燕麦,它们需要用这个夜晚好好休息,只因明日就将突袭梅梅尔一举将之拿下。 留里克实在是完全不知道,情况正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莫娜号与马斯号平静得进入泊地,而船上的人已然躁动不安。 此刻的留里克在营地里就等着开饭,他已经获悉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派了两艘船去南方探险,并热情洋溢得期望这两舰能带来美妙情报。 留里克当然不能奢望斥候能轻易带来利好情报,这就像是买彩票,但愿能摸到头彩吧。 反正两舰无论有何收获,明日罗斯军都将南下亲自去探寻。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遇到危险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歌德伦德知道,如果两舰平安无事就当在中午过去不久返航抵达泊地,这番已是傍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在其急切期盼中,两舰平安归来,歌德伦德这便立刻派出小船令船上人员回来述职。 于是,一位客人时隔数月再一次踏上帕兰加的土地。 这个时候,乌夫贝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罗斯海军船只,岸上到处是被夕阳照成橘色的帐篷与大量飘逸的旌旗。 到处是穿着蓝白色袍子的人们,更有庞大得难以明说的马群(他将鹿群也看成了马)。 罗斯人之强显然就是真的。 歌德伦德给予与部下会面,他亲自在码头迎接接人小船冲滩。小船依涨潮之便轻易搁浅在沙滩,人们陆续下船,尤其是莫娜号船长老比约恩,他看到了帽子上插着巨量羽毛的将军,这便干脆拉着乌夫贝特的手直奔而来。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这是什么情况? 哪怕是一般的水手也有罗斯海军统一制服,眼前一个穿着过于朴素的男人,其人脸上的褶皱是写不尽的沧桑。 “你是谁?从何而来?!”不记得问部下,歌德伦德趾高气昂赫然质问。 吃过见过的乌夫贝特只是震惊于罗斯军的强大,并非震撼于某一个武士,他昂起胸膛维护着自己身为海上好汉的尊严:“我从南方而来,我来自koup。罗斯人,我要见你们的王。” “你?好大的口气。”歌德伦德这才看向老比约恩:“这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要说的。将军,此人来自koup城,换言之!我相信,所谓koup城,就是我们明日将要抵达的梅梅尔!就是大王心心念念的梅梅尔呀!” “啊?他?”听得,歌德伦德再看乌夫贝特的眼神都变了:“异乡人,你来自梅梅尔?” “梅梅尔?你们罗斯人一直念到这个词,其实用我们的话而言它是melmelis。” “也差不多。看来我们迎来了一位贵客。你!”歌德伦德直指乌夫贝特的脸,也懒得闻讯其名字与具体的来源,直令道:“你刚刚说想见罗斯王?可以。现在卸下你的一切武器,接着跟我走。” “难道真的要交出剑?” “不然呢?” “剑!是勇士的证明,你不可夺走我的剑。” “荒谬。在我们的领地还敢讲条件?”歌德伦德笑了笑,随手便招来几个部下轻易将之控制住,再卸了其武器,像是押解凡犯人一般将之押至留里克的营帐。 第1421章 梅梅尔和平方案 坐在草地上,可以感受大地的心跳,可以沉浸在温润的海风中感受一种微醉感。 夕阳将世界照成橘色,弥漫于烤鱼与煮麦的香气中,留里克慵懒得哈气连连。 “今天也是费了一番精神,想不到那个克雷廷加到我们的营地如此之近。”他随口嘟囔着,一旁侧坐的贝雅希尔静静地听。 至于那只小黑猫喀拉,现在完全成了维莉卡与乌鸫的玩具。脖子上拴着绳子以防它逃掉,小猫年幼,行军之际就放进布袋里挂在马鞍上,饲喂它的尽是些新捕的鱼肉和兔肉。 猫咪在女孩的怀里把玩,不过能被王国的副祭司、未来大祭司的维莉卡斯卡娅·留里科维娜把玩,一只平凡的库尔兰黑猫就成了御猫,成了圣猫。 慵懒敢上了头,昏昏欲睡的留里克突然接到部下汇报。 那战士扑通一声半跪在草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禀报大王!海军派去南方的斥候有了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难道还是找到了梅梅尔?”留里克一个激灵坐正身子随口就问。 “也许……真是如此。” “哦?!” 这些他真的不困了,又立刻笑意相迎:“嘿嘿,那就快传歌德伦德和他的斥候过来。” “遵命。” 歌德伦德断不会贸然见王,而且这番押解着名为乌夫贝特的“战俘”,为了避免事端他带着一众伙计上下其手好生检查了一下乌夫贝特,确保没有任何武器可以伤害大王,就差将此人的底裤也拔出来瞧瞧。 那番折腾真是感觉到遭遇奇耻大辱,奈何这里已是罗斯人的地盘,再强的勇士现在也得隐忍,乌夫贝特表现得很顺从。 歌德伦德走在强,两名战士按住乌夫贝特的双肩膀压着走。 而立了大功的莫娜号船长老比约恩,现在换了一身好衣服,还将花白胡须打理一番,神采奕奕得随队步行。 待歌德伦德半跪下来行礼在盘腿坐在国王面前,那两个战士猛然一堆,就将已经被剥得仅着单衣的乌夫贝特推在草地,踉踉跄跄实在难堪。 “歌德伦德?且慢,这个男人是谁?!”留里克对突然到访的异乡人高度警觉,下意识捂住了剑柄。 “这正是我要汇报的。恐怕……这就是大王念叨的梅梅尔当地人。” “一个老人?” 留里克不得不好好大量眼前的老家伙,同样的乌夫贝特也在大量传说中的罗斯王。 一老一少在奇妙的气氛下对视,见那老者双眼里并无凶意,握着剑柄的手也微微松开了。 “也罢。歌德伦德,如果以后再带人见我,你当早点告诉我,而不是这样把人直接推到我面前。”留里克转头苛责到。” “是我的错,我有罪。”意识到自己此举是因兴奋而做得粗糙了,现在道歉了怕也是于事无补,幸亏大王正在兴头没功夫苛责。 留里克的脸再侧过去,继续凝视那老者的双眼:“所以,你到底是谁?梅梅尔的居民?” 老者坐正身子微微勾头:“我乃乌夫贝特·布尔格伦森。你就是罗斯王?是与丹麦王称兄道弟之人?你们的传说在这片海域游荡。”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你说的也是一个事实。所以你叫乌夫贝特是么?一个很少见的名字……” 因为乌夫贝特一名来自于法兰克,实在是因其父亲带着其兄弟们流窜到维斯瓦河的上游,恰好就与法兰克的边缘势力发生了一些关系,老家伙获悉了一些新知识、新消息,连当地人的一些人名也记下来,赶时髦就给儿子取了个法兰克风格名字。 “我……”乌夫贝特顿顿气:“我来自koup城,可能就是你们所谓的梅梅尔。” “原来如此。”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留里克又问起来:“那么,你是那座城的首领吗?你来我这里可是宣布投降?” “我是来投奔罗斯王,不过,你的人竟把我当做海盗。我也是koup城的首领,只要我下达命令,整个城市都将臣服罗斯王。”还是有些纠结于刚刚的折腾,乌夫贝特心头怒气难以完全压制,现在整个人略显高傲。 “原来如此。”留里克姑且信了这个男人的话,再好好打量他一番,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可谓器宇轩昂的,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家伙。 因为乌夫贝特确实撒了谎,他并非koup的首领,或曰整个城市本来也没有首领。 留里克再想了想,也摆出一副趾高气昂之姿态压制老家伙的气焰:“其实无论你是否投降,罗斯明日都将抵达梅梅尔。区别仅在于我们是攻打它,还是和平的得到它。那么,你的选择呢?是希望我们展开军事进攻?还是和平得走过去?” “自然是希望和平。” “很好。其实,你们做出任何选择,对我而言都是无所谓的。我的大军还要前往西方,抵达你的城市仅是因为顺路。你保持合作态度再好不过,若选择反抗,我就受累,额外拿出一天时间荡平梅梅尔。显然那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也不是本王所希望的。” 留里克高高昂起下巴以示傲慢,他的言语有着多重意思,就是不知自称叫乌夫贝特的男人是否听得懂。 “所以,罗斯王是愿意接受我们的投降?为此,我们还需提供一些贡品?” “贡品?你们当然要给。”心想着老家伙果然很上道,留里克再受累解释一番:“你其实只是自称首领而已,没有谁承认你在梅梅尔的权势。倘若你宣布臣服罗斯,本王可以封你为战争酋长,你的家族可以世袭在梅梅尔的权势与地位。你要给我一些贡品,对此,本王也会赏赐你一些礼物。当仪式完成,你和你的家族就是罗斯的臣属。我想,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欣然接受本王的善意。” 罗斯王的一席话与之前的来比约恩所言简直一模一样,罗斯王的话最有分量,考虑到现在的处境,乌夫贝特自觉确实只是接受罗斯的一切要求。 就是罗斯的要求听起来极为美妙! 从来弱者臣服于强者就要交付一大笔贡品,甚至连漂亮的女人也要当做礼物贡献出去,而不会得到任何的回赐,有的基本只是“不攻打你”的承诺。 自古以来丹麦的强者都是如此,似乎也只能如此。 乌夫贝特以自己丹麦部族的思维去理解罗斯是艰难的,因为罗斯本就是这片海域的奇葩。只因罗斯掌握了更强大的生产力,如此才有资本去和被征服者共荣,而非将那些弱者当肥羊宰。 在留里克看来,梅梅尔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别在于是自己去取,还是当地人纳土归降。 后者自然最是皆大欢喜,在听取乌夫贝特的一番介绍了,留里克逐渐收起自己的傲慢,不过在真正见到当地人集体叩首前,还不可以给予乌夫贝特很高礼遇。 那么,这个时代的梅梅尔或曰koup究竟是怎样的城呢?自有老家伙向罗斯精英们好好介绍。 留里克心情不错,既然已是饭点,这便高高兴兴得将各位旗队长、各高级军官聚集到自己的大帐前篝火处。 新封的帕兰加伯爵达普库斯,他知道要小心伺候的罗斯军即将离开,心中自然的高兴万分,但在表面上还要表现出依依不舍。 不过当这个男人带着儿子高高兴兴赴约,一眼就认出那个老男人的脸,讶异于这么一个忘不掉的老客人如何突然置身于罗斯军营。 达普库斯压制着颤抖,在篝火边随便找一空地坐下,不过这对父子飘忽不定的眼神实在暴露了内心的复杂。 留里克瞥了这二位一眼,又将乌夫贝特与立下大功的老比约恩奉为上宾。 随军携带的葡萄酒撬开一桶,一头驯鹿被宰掉,精华部分的鲜肉穿在松脂上烧烤,再以煮好的麦粥佐餐。 罗斯军精英们的晚餐就是这样的奔放与奢侈,乌夫贝特深感意外,再想一想又觉得合理。 大块的鹿肉置于烈火上灼烧,它表面都被烤得黑糊而内部依旧比较生,这都没什么问题,不少人有着铁胃,吃生鱼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应,吃滴血的红肉也如此。 “肉还要再烤一会儿,现在让我们边等边聊吧!” 高贵的罗斯王率先打开话匣子,他将乌夫贝特推向台前,郑重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这位,就是koup城的首领,名为乌夫贝特的男人。梅梅尔就是那座城的另一个名字,现在就让他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的家乡吧!” 一双双眼睛凝视过来,现在的乌夫贝特已经明白整个城市的库尔兰人,以及自己的商团,一切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靠着一张嘴把罗斯王哄好了,大家才能免受兵祸。 盘腿而坐的老家伙清清嗓子,再以右拳敲打一番胸膛心脏位算是行礼。 “是的!我就是koup城的主人,也是梅梅尔的主人……” 当他说这一席话之际,一个颤抖有好一阵子的男人终于无法忍受。 男人赫然打断了乌夫贝特的话:“喂!乌夫贝特!乌夫贝特·布尔格伦森,你只是商团首领,怎么半年不见当地所有的村庄都听命你了?” “是谁在喧哗?”留里克故意一声敌后,再见是达普库斯在喋喋不休:“早就注意到你表情不对劲。达普库斯,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大王。”达普库斯急忙半跪下来,勾着头解释自己的粗俗:“我认识他,商团首领乌夫贝特,去年秋季他带着一些人来我们的帕兰加交易了一些东西。大王,切莫听信他的话,此人并非城市首领,因为,koup城根本没有首领。他,只是一个数百人商团的首领而已。” “是这样吗?数百人构成的商团,已经是很大的势力了。”留里克扭过脸诘问到。 “是……是这样。我不敢撒谎。” “答得真干脆,不过你刚刚的确骗了我们所有人。你既然不是首领,又何谈代表整个koup城呢?你必须给我的勇士们做解释。” “因为……”乌夫贝特想了想,只好再把对罗斯王说的那一席话,加些材料再复述一番:“那边的村庄都有自己的首领,他们并未推举出一个话事人,也没有任何一个村庄拥有大权。恰恰是我们!我的商团占有了港口,建成了社区,所以当地人都把我们当做首领。我无意伤害那些库尔兰人,他们也无意驱逐我们。我想……既然大家保持着默契,我应该有权成为他们的首领。” 他的表述真是令留里克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再想一想,似乎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早已是里加的老黄历。 北边的拉脱维亚的各村首领也没有选出他们自己的王者,结果雇佣丹麦移民为自己办事,久而久之里加的丹麦社区首领逐渐得到了权力。 这一过程一定正在koup城慢慢演变,只是布尔格伦商团尚未彻底掌握权势,罗斯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来了。 留里克想了想,故意道:“无论是那些村子集体拥护你为首领,亦或只是你的自称,在没有得到本王确认之前不过是自娱自乐。不过,你可以指挥那些库尔兰人吗?如果你让那些村民做一些事,他们会老老实实做吗?” 乌夫贝特感觉罗斯王松了口,所表现的怒气也只是一种表演,这便解释:“一般是可以的,要看是怎样的事。” “我确信你是商团愿意归顺,至于当地的库尔兰人……他们若是不归顺!哪个村庄拒绝归顺,拒绝纳贡,罗斯就将之彻底毁灭,人员杀戮殆尽、村庄也付之一炬。你不希望那样的结果吧?你可以说服那些人全部投降吗?你既然是本地人应该知道克雷廷加,现在那座城的一切不服者都被我杀死了。” “可以!我完全可以。”乌夫贝特答得斩钉截铁。 “可我听你自述,你的伙计们均来自丹麦,与这里的库尔兰人本无瓜葛。即便我杀戮他们,其实也没理由对你们下手,你这是要拯救他们?” “还是请年轻的罗斯王收敛一下您的杀戮心吧。”乌夫贝特眉头紧锁大胆一言。 在这一问题上他绝不会谄媚,因为商团并非海盗,没有人会以杀戮为荣,将其美化为“血祭奥丁”更是难以置信的,只因商团的人们更信仰财富神弗雷,颇为讲究和气生财,而所有的武装是为了自我防卫。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我可以收敛一下,前提在于你!我可以先放你回去,给你一些时间说服那些库尔兰人投降。今晚我请你吃一顿大餐,明日一早我的骑兵就先行放你回去。你的速度一定要快,但愿我的大军抵达之际,可以看到你的商团与当地人能带着贡品恭迎我。否则……” “我会的!感谢罗斯王给我们一个机会。” 真是混居久了自然萌起感情,留里克可以理解他们。对于罗斯,梅梅尔是本地区最为重要的一个定居点兼港口,它扼守着大库尔兰泻湖的出口,在本时代那个泻湖实在是划桨长船完美的避风港,其港口近岸又可大肆停泊武装货船。 koup城的时代结束了,当地人应该改头换面成为梅梅尔人。 留里克心里很早有盘算,等大军抵达了梅梅尔,就从当地人中提拔一个小首领为最高首领,再给予一个世袭伯爵爵位,罗斯的梅梅尔伯国由此诞生,遂在法理上未来罗斯船只可以随意使用梅梅尔港。 现实比设想的美妙,梅梅尔的权力代理人不请自来。 留里克这便郑重拿出罗斯的和平方案:“你!乌夫贝特将获封罗斯王国的梅梅尔伯国世袭伯爵(战争酋长),你要说服当地人向罗斯臣服,世世代代为罗斯镇守梅梅尔。 你们必须立刻拿出不少于五万磅的燕麦或黑麦,十头牛和一百只羊,以及一百磅琥珀或蜜蜡原石作为贡品。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权力,罗斯给予你三天时间,若不能完成,罗斯军将对梅梅尔全面进攻! 既然你如此珍重那些库尔兰人,与他们一道完成罗斯的要求一定没什么问题。” 留里克拿出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和平方案,至于提供牛羊和琥珀原石,乌夫贝特觉得没有大问题,至于拿出粮食……现在正值夏荒的尾巴,当地人真的还能拿出这么多的余粮?也许还能挤出来,且因为麦收不远了,就算罗斯人搜刮了当地所有余粮,他们再以捕鱼狩猎挖野菜等方式坚持一个月就有新麦了。 各个村庄总人口究竟如何?乌夫贝特从没有统计过,他只能笼统得说人口很多。 罗斯人由此举措不足为奇,想要避免被杀戮就只能花钱买和平了,在拿出巨量财物后自己会变得贫穷,至于得了财物的强者是否会食言,只有诸神知晓。大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给贡品即遭洗劫。 乌夫贝特确实可以一走了之,他也的确不忍心看到当地的库尔兰人被罗斯大军洗劫。 现在只有亲自去说服当地人接受罗斯王的和平方案,当然自己的商团会拿出很多财物尽量购买和平。 因为乌夫贝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做罗斯王国的伯爵,以梅梅尔为领地,以koup城的丹麦社区为治所,理论上可以得到罗斯人驻军保护,以后我的商团就算是有了家也不用再害怕被袭击。我老骨头一把死不足惜,我的儿子,我的朋友们,他们的未来可以得到安宁。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花大价钱一定要得到。” 第1422章 留里克在他忠诚的梅梅尔 要如何理解罗斯人的强大? 仅仅是人多? 深处帕兰加营地,乌夫贝特难以相信这是一支军队,或者说罗斯军本身已经超越了他对于军队、战士的理解。 营地里篝火密密麻麻与满天星斗交相呼应,而帕兰加这个小定居点被挤在中间,其周围尽是罗斯营地。罗斯人很明显的尽量做到不干扰本地人的生活,或许这与当地人出了一个伯爵有关系。 达普库斯,这个男人明明只是当地的普通人,只有神知道一个平凡的库尔兰人如何得到罗斯王的青睐。 倒也能从侧面证明了,真心臣服罗斯王可以得到和平。 罗斯王对棕黄色头发的当地人如此,对丹麦人更会如此吧。 乌夫贝特在罗斯营地吃到丰盛一餐,因被许可大肆饮用葡萄酒,如此酒香四溢的甜蜜珍馐自然要开怀畅饮一番。因不懂红酒的强劲后劲,他喝了个酩酊大醉,再在深度迷醉中脑子一片空白得迎来新一天。 是士兵粗鲁的踢踏唤醒了这个昏迷在篝火边的男人。 “喂。醒醒!梅梅尔人!” “已经是……白天了?发生了什么?”老家伙使劲揉揉眼,再晃荡一下昏沉的脑袋,他试图站起来却有不禁摔了一跤。 他下意识到处摸摸,却突然摸到一个熟悉之物。 “啊?我的剑?!失而复得。” 虽不知为什么,自己被没收的剑现在已经出现在身边。他娴熟得将之挂在裤腰带上,认为这大抵就是罗斯王的用意。 使劲回想一下昨晚的事,虽然罗斯人给了一份颇为苛刻的和平方案,想到以梅梅尔当地人口数以及其财力,咬咬牙拿出这笔贡品依旧可行。 他还想到自己不得不好生介绍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固然这样是给罗斯征服者出卖了情报,为了所有人能活命也只能出此下策。 他知道,罗斯人上上下下都在塑造自己“讲道理有原则”的形象,是真实还是演戏? 事到如今乌夫贝特只能认为这是真的。 尽量恢复清醒的他注意到罗斯人正在异动,他们竟然在整理自己的营地。“对啊,他们计划今天开拔的。” 夕阳遮掩了骑兵的真容,今日天气晴朗,早晨的阳光过于明媚,透过澄澈的空气,一边是墨绿色森林,一边是蔚蓝之海,而在脚下是埋藏着琥珀的白色沙滩。 骑兵正在集结,他们衣着统一、头盔统一,似乎一切可统一之物皆如此。 这是难以想象的,因为每一个裁缝是手艺各有千秋,放眼望去罗斯军步兵骑兵衣着一致,究竟是一个裁缝做了数千套衣服,还是一大群裁缝做出了完全相同的? 乌夫贝特无法理解,索性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因昨日那位趾高气昂的罗斯王,现在更加高傲得骑着马而来。 仔细瞧,罗斯王还戴着神奇的金冠——纯金打造的金冠。 “你醒了?头脑可还清醒?” “醒了,可以……为大王效力。” 留里克点点头:“看来你还是有一点犹豫和谨慎。无妨,很快我军就能抵达你的梅梅尔。叫koup城是吧,我要看到当地人的望风而降,所以你必须赶紧回去。” “我愿意效力,不过我当如何回去?”乌夫贝特摊开双手示意无能为力。 “当然是骑上我们的马。乌夫贝特,你非常幸运!本王将带领骑兵立刻赶到你的梅梅尔,顺便降低带回去。任何的事你去和你的朋友们说吧!” “……”难道罗斯王食言了,不给自己时间而是罗斯军直接杀到?且慢,罗斯王真的知道路径吗?对!他知道路径! 乌夫贝特瞟一眼地上白花花的沙子,深知这就是完美的通途。 “你不要犹豫和担忧。你应该感谢本王的亲自带队!你就是担心我的军队进入梅梅尔后大肆劫掠,倘若本王不在,军队或许会一意孤行,但只要我在场,没有士兵敢拿你的哪怕一枚铜币。” 乌夫贝特多少想明白了:“这样的话,我可以轻易说服大家立刻臣服大王。” “那就快上马吧。再给你一些干粮,我们在马上边走边吃。” 相比于陆军的磨蹭,骑兵战士上了马即可开启告诉移动,其速度与执行力于当前比海军更强。 辎重物或是鹿群运输或是海军运输,留里克现在掌握充分情报,所谓海军的两艘船轻易漂到了梅梅尔,意味着目的地距离帕兰加营地真的很******整的滨海沙滩为骑兵行动提供便利,尤其是海波荡漾之地的沙滩被冲刷得极为平整,海沙还吸足了水,战马得以在上狂飙。 梅梅尔的主城在水道的右岸,沿着海岸线走的骑兵将不会遭遇任何障碍顺利抵达。 倒是抵达目的地后,罗斯军一定会面临一个难题——将战马、驯鹿以及其他人员物资运抵泻湖沙嘴。 这一问题留里克在行动之初就已经想到,就像是大军通过大量驳船将人员马匹运过宽阔的道加瓦河,考虑到泻湖沙嘴的水道也很宽阔,届时还的是驳船花些时间将人员物资运抵极端修长而过于狭窄的沙嘴。 它就像是一堵低矮沙墙分割了泻湖与波罗的海,一边是淡盐海水,一边是纯粹淡水。 罗斯军的行动方案没必要做任何调整,抵达梅梅尔后的第一时间就该考虑大军的“泻湖沙洲之旅”了,那是抵达桑比亚半岛(古普鲁士)的捷径,也必然是所有战士们能经历的极为奇妙的旅行体验。 现在,那些换了一套衣服的克雷廷加农奴骑兵,他们自成一体得编入罗斯骑兵队中,由于其战斗力和战斗方式与罗斯军格格不入,索性皆为掌管后勤的人员。 他们掌握着一些富余的马匹,一些备用的箭矢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物件。 罗斯骑兵四支骑兵队,加上贝雅希尔的草原骑兵与这支农奴骑兵队,留里克拼凑出一千三百骑,乌夫贝特并非第一次骑马,他隐瞒了自己曾在考纳斯城跟着尤特文(立陶宛)人学骑马一事,遂在留里克看来这个老头子踩着马镫握紧缰绳就能坐于马鞍保持冷静,此人真有骑马天赋。 如果这老头子畏惧骑马就太糗了,好在自己担忧很多余。 各队以编制在沙滩集结,今日的他们一身盛装,由于考虑到有战斗的可能性,战士们纷纷披上板甲衣,也额外给战马加装板甲护胸。 头盔插好鲜艳羽毛,部分战士将骑猫插在马鞍,矛头挂好罗斯旗帜,一支威武之师整齐毅力于沙滩。 留里克花些时间与海军大将、各步兵旗队长最后交待几句,就踏上马镫,猛地一拽缰绳与骑兵会和。 他最后看看左右,注意战士们跃跃欲试的脸,还有战马蹄子急躁地挠沙滩。 “现在,我们走!去梅梅尔!” 罗斯王旗在前,号手奉命吹号,全军伴随声响遂王旗而动。 只见罗斯王带头冲锋,他的部下们紧随其后。 战马在湿润沙滩奔袭,马蹄塌飞无数海沙,海水也被踩得纷飞。 在狭窄的滨海沙滩处骑兵队在高速前进,他们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很快那可以谓之为地标的melnrag山尽在眼前。 “难道那就是目的地所在的山?就是koup城的所在?”攥紧缰绳的菲斯克兴奋嘟囔道。 留里克真切听到这一点,因关于koup的情报早已有之,他依稀记得其定居点依傍一座山。 山!这一事物在地形过于平坦的波罗的海东部海岸根本不存在可以谓之为山的东西,所以一些高起的土丘索性被当然称谓为山。 melnrag山就是一个延绵很远的大土丘,很快罗斯军的左手边就已是它的本体,右手边自然是滔滔大海。 留里克不禁时不时瞥一眼这低矮土丘,心里不禁盘算起美梦:“很优美的地方。黄金沙滩配上覆盖森林的土丘,若是换一个时代在这里修造一座别墅,绝对是度假胜地呢。” 他再告知随行的菲斯克:“依我看,仅靠我军骑兵即可完成梅梅尔征服。我不太信任当地人可以轻易拜服于我,我军必须做好战斗准备。” “遵命!虽然,我觉得有一些多余。” “别废话了,谨慎一些准没错。你要做出表率,他们不对我们动武就不可有任何人射出第一箭。那个乌夫贝特说了,只要我们通过土丘,进入泻湖区边缘就能见到城市。我们即将进入梅梅尔,做好准备吧!” 大地在轻微震动,然海波的侵蚀与海浪的声响压住了异动。 乌夫贝特将自己商团的主要物资和老弱妇孺,以及一批船只都转移到了泻湖南部的涅曼河出口,那里的小营地实为商团的避难所,现在留在koup城社区的人口还不如一百人。 但是,那些逃入林地的本地库尔兰人村民们,见到奇怪而危险的外人纷纷离开,躲在林子里的滋味实在难受,这便在确定安全后纷纷归来。 多个村庄与商团社区共筑koup城,它没有任何形式的木墙也就等同于不设防。 很多村民疑惑于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住在社区里的瓦良格人怎么纷纷离开了,据说是迁移到涅曼河小营地暂时驻扎,留守的人们则是谎称“没有任何的异常,仅仅因为商团要有新的商业活动”,当地人信以为真,毕竟布尔格伦商团多次前往尤特文人的地盘做生意,他们就必须进入泻湖深处走涅曼河之线路。 究竟有多少人有着商团首领乌夫贝特的仁厚?他自己的部下来源复杂对于本地人的态度也五花八门,他们倒是对一事达成共识——若遇危险,不惜出卖本地人的利益,而商团集体逃亡。 没有任何一天的经历有如今日一般风驰电掣!乌夫贝特感觉自己在马上飞翔。 或者说罗斯人的骑兵正以比尤特文人还快的速度行动,他还记得大概不久之前骑兵才出发,自己在马背上吃了一些干粮,明明没过多久骑兵即将突破山丘的掩护而进入koup城。 “太快了。如此强大的势力,归顺他们对我们所有人真是正确选择。”乌夫贝特庆幸自己的决策。 就好似巨蛇突然窜入兔子洞,那份恐惧难以明说。 骑兵也是如此,之间一片蓝白间色的庞然大物突然探头,很快“一条白蛇”通过滨海的逼仄沙地,在绕过山丘末端后正式冲入山后泻湖畔的城市。 一座由土丘、森林、泻湖、沙洲掩护的庞大定居点赫然展现在留里克的面前。 “哇!广大的一座城!我没想到还有一片可以种粮食的开阔地掩藏在这里。梅梅尔!我真的来对了。” 事情远超留里克的预期,他看到了明显北欧风格的长屋建筑群,看到了基本的码头设施,以及鲜明可见的滨海石船祭坛。怎么看都是一支遗失远方的维京部族在此定居。的确,布尔格伦商团就是这样遗失在丹麦世界之外的瓦良格人集团,其存在本身也恰合“瓦良格”的本意。 在山丘之后就是以danga河为核心的庞大滨河定居点群落,超过三千名库尔兰族人居住于此。 这一数量多也不多,甚至这里本身也是库尔兰人最南端的定居点,再向南方就是操持着与他们极为相似语言的近亲部族了。 一个村庄往往只有一两百人,并由十几、二十几的家庭构成。 各村多沿着河流定居,唯五的大村都依傍着商团社区。却说这五个大村庄,它们就已经囊括了本地的一半人口,不过平均下来一村也才三四百人罢了。 单一村庄的人口只与布尔格伦商团的总人口相当,没有任何一村可以抢了商团风头。 乌夫贝特在商业问题上一直心性和善,做事也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套,即便他完全可以用超越本地人的武装力量征服他们。他并没有这么做,在继承父亲的地位后,靠着他的真诚,商团在这座城牢牢扎根,并与当地各村倾力合作。 倘若商团选择征服入侵的手段对待本地人,极有可能引起一盘散沙的人们拧成一股绳,这样koup也就自然孕育出他们的军事首领,结果会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袭击后商团就将灰溜溜离开。 没有强烈的外部压力,本地人依旧过着古老的日子。虽说他们也知道很多瓦良格人是危险的,但客居的商团都是公平做交易的好人,商团首领与各村的首领可以聚在一起谈笑,可以在节日里共度良宵,乃至是彼此通婚。 留里克虽是初到这里,他仅凭肉眼扫视一番就能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既视感,整个定居点所透露出的氛围感,就仿佛一座缩小了很多的里加城。 “梅梅尔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呢!有码头、有泻湖,小船畅通自如正好发展商业。涅曼河还能通往立陶宛深处,这是我的时代,我可以择机派兵从这里发动偷袭,还可以派出两支军队从两个方向去夹击立陶宛。” 留里克思考一番,更加坚定了一件事,便是此地绝不可在自己的手上遭遇破坏,恰恰相反罗斯在控制它以后要大力发展它。因为设身处地的扫视这片地域,梅梅尔的地理环境怎么看都比北方的瑟堡强太多了。 那些在城内活动的人们对骑兵到访没有任何心理预期,即便期盼着前往罗斯营地拜会罗斯王、从而给社区带来和平的、老老实实待在社区的年轻男女们,完全没想到罗斯人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抵达而非划船来。 正当这些人乱作一团之际,一位最为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乌夫贝特,他已下马正快步走向社区,他张开双臂不断呼喊高呼自己的名号,只为让留守的兄弟们见到自己平安归来。 至于其他的库尔兰人,受到惊吓的他们又纷纷向森林里逃窜。 当然,也有极为大胆者惊讶得发现那些骑兵居然站在山脚下与西湖畔的逼仄地岿然不动,似乎是要发起进攻,又似只是单纯保持安静。 那些骑兵打出了鲜明旗帜,其展示的与昨日出现的诡异大船之旗帜一模一样,莫非这还可以是一伙儿人? 很快,乌夫贝特与自己的留守者接上头,一番简单的交涉,面目紧张的人们他们绷着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因为臣服罗斯王等同于整个商团男女老幼向其效忠,可能会缴纳一批贡品,却可保证自己不会遭遇侵害,尤其是整个社区会完好无损。 乌夫贝特实际要争取的是整个庞大定居点的安宁,与包括本地人在内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得以保障。 老家伙的眼皮在不自主的跳动,他瞥一眼夺路而逃的库尔兰人暗骂道:“嘁,你们也跑不远。以后感谢我吧,没有我的斡旋,罗斯人可以把你们击败,你们所有人被掳为奴。” 罢了,他召集留守了部下们:“都放心吧!罗斯王已经把我们当成自己阵营的兄弟,我已经代表你们臣服罗斯了。现在跟我走!向罗斯王行礼。” 留里克不止是按兵不动,骑兵狂奔了实际有二十公里,固然是在滨海的沙滩通途上狂飙,战马还是有着极大的体能消耗。他需要战马休息一下,而骑兵各队趁机摆列好阵营,就在城市的边缘以最华丽的军容等待当地人的臣服。 留里克首先要等的就是布尔格伦商团的臣服,现在他们打扮成中规中矩的战士模样,腰里挂着手斧,大部分人手持短矛和鱼叉,身后一定背着圆盾,大多数人没有头盔,所以可以窥见其中还有很多女战士。 这样的队伍在当今时代有着肆虐法兰克乡村的能力,但在罗斯治下只能算是“实力尚可的民兵”,估计是比那些斯拉夫老农突击组织的农民战斗力强一些,于罗斯正规军而言就太逊色了。 “不对。他的商团不该只有这点人,没有老女人和小孩出现,难道这个乌夫贝特还把人都藏起来了。嗯?还真怕我否认承诺在梅梅尔高破坏?” 留里克暂把疑惑压在心里,反正那些人已经大摇大摆而来,待会儿自有充足时间问个所以然。 也恰是他们来人极少,虽然这些人皆带着各色武器,也是罗斯骑兵一轮射击即可全部消灭的小角色,也就不必做严苛战术戒备了。 留里克高昂着那打理得极为讲究的黄金色泽络腮胡子,深邃眼眸下是湛蓝双眼,金色马尾梳理得很柔顺,配上黄金桂冠,此刻正是阳光炫目的中午,攥着缰绳的罗斯王如此形象更显伟大与光荣。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污秽,恰恰相反得仿佛身子在发光,好似传说中神只的形象。 “他好像弗雷神呐!”有的年轻女战士暗自慨叹,默默幻想自己的丈夫当有此英姿。 一切都编排好了,乌夫贝特带着自己的伙计们走近罗斯王,接着一声命令后,包括他自己纷纷单膝跪在沙滩上,所有手持的武器放下,左手扶地,右手攥拳敲打在自己的心脏位,此刻再自诩强大的战士都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们向罗斯王集体行战士里,在丹麦的文化里这意味着绝对臣服。 现在,整个布尔格伦商团正式臣服于罗斯,也意味着事实上掌握着整个koup城(梅梅尔)权力的人们,将至高统治权交给了罗斯王。 第1423章 买来和平的梅梅尔伯国 一众金发战士跪倒在留里克的铁蹄前。 “你们都起来吧。” 待其纷纷站起身,留里克再度宽慰道:“布尔格伦商团,现在罗斯承认你们的臣服,我承认你们的臣服。” “谢大王。”乌夫贝特再度敲打一下胸膛。 “很好。现在你该履行你的职责了。而我们,就在这里扎营!” 乌夫贝特略有吃惊:“大王不打算进城了。” “进城?荒谬。”留里克再瞟一眼眼前的koup城:“太小了,无法承载我的大军。而且真的进入其中,那些人可怎么办?我是仁慈的,不想弄得这座城鸡飞狗跳。” 罗斯王如是说,他应该也会这么做,乌夫贝特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说服本地的库尔兰人立刻向罗斯效忠想必也就轻而易举了。 罗斯不进城当然并非纯粹因为留里克宅心仁厚,他不需要任何沽名钓誉之举,或者说其中的根本理由在于罗斯军在本地只是过客。 自己考察一番本地的地理风貌,在当地收拢新降部众、将基本的羁縻框架建设好,就当举兵离开。 乌夫贝特暂且带着人离开,而那些围观的本地村民,依旧如傻狍子似的瞪大眼睛看个不停,甚至因为罗斯骑兵一直按兵不动,当地人愈发大胆,竟然有不少妇女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手里再牵一个,来欣赏闻所未闻的奇怪瓦良格人。 菲斯克诧异问道:“真的不进城?难道我们就在这沙滩扎营?” “我计划是这样。”留里克随口说道。 “但这里未免很逼仄,我们的大军正在后方……明明东部有着很开阔的区域,何不占了那里布下营地?” “这你就不懂了。”留里克的笑意耐人寻味。 “我……确实不懂。” “你瞧吧。东边是当地人的农田,我们占了那里就是毁了他们的田,这里也快麦收了,若是在农时毁了他们的麦子,以后就不要想着再和善得统治本地人了。” 留里克所言是令菲斯克有些震惊的:“大王仁慈,只是当地人应该还不能理解这份仁慈。” “笑话。”留里克微微撇过脑袋,看一眼自己的大将:“我看你还是不懂。我们现在就是不能在东边扎营,至于你说的环境逼仄也是一个事实。你看那边!” 留里克突然直指南方。 “宽阔的水道!真是我们前进的障碍,不过等后续船只抵达一切麻烦都没有了。我们要尽快行动,船只人员尽可能在南部的沙洲扎营。” “哪里?”菲斯克更吃惊了:“那里岂不是大王说的漫长沙洲?它难道不是更逼仄么?” “也不至于,我军可以在沙洲上排成狭长的队伍。我军时间较为紧迫,在我得到本地人的贡品之际,最好主力军已进入沙洲,这样就在泻湖边缘一直走到普鲁士人的地盘。” 菲斯克听了个半知半解,大量名词与留里克对于地理构造的把握,即便是学过很多知识已经异于常人的菲斯克也不能全懂,其他人更会是猪脑过载了。 或者说,极为漫长而极度狭窄的大库尔斯泻湖沙洲完全挑战了罗斯人的认知。 之前在瑟堡所见的小泻湖是小打小闹,且泻湖沙洲也没有这里所呈现的那般漫长与狭窄。 现在天气明媚,留里克仅凭肉眼即可看清泻湖沙洲的样貌。 狭窄沙洲好似一座看不见尽头的桥梁,它的左右都是沙滩,唯独中间有一些稀疏植被,整体透露着怪异的荒凉感,与“美妙”不沾边。 因为在这个时代,现代立陶宛国家并不存在,哪怕是立陶宛这个概念也不存在。 本地仅有koup城一个人类定居点,在留里克的意愿落实前,当地人也不会拥有“梅梅尔”的标签。 本地人的第一要务是生存下去,至于欣赏滨海泻湖之美、把这里当做度假胜地,那是一种天方夜谭。如果是本地人对于狭长又狭窄的沙洲有什么欣喜的,莫过于可以在上面挖到不少琥珀原石。 不过,石头不能当饭吃,就算是加工打磨一番卖给瓦良格人,以koup人的能力怎么看都没有北方那几个定居点的人们实力强劲。 泛库尔兰海岸线都能挖到琥珀原石,如果石头卖不出去、亦或是卖不出好价钱,本地农民会算上一笔账,在挖到能妆点自己的琥珀后何必再挖掘?还不如将更多的时间用于打理农田和饲养禽畜以好生活下去。 当时局变得和平,当狭长沙洲的旅游价值凸显,本地的立陶宛人才开始大力开发它。 譬如,仅在泻湖出口位置大力发展克莱佩达(梅梅尔)港口,而绝不在泻湖沙洲南部挖掘任何的出口,以便令从涅曼河出口通航的小船尽快通过泻湖区而进入波罗的海。 因为这狭长沙洲是极为脆弱的,倘若在泻湖内挖掘深水航道,倘若在南部挖出通航出口,就是扰乱了整个地区的水流沙石搬运循环。 大库尔斯泻湖的命门就在南部,那里是构筑狭长沙洲的沙石来源,当地水流出现重大扰动,整个沙洲的低矮沙坝能在十年时间就被波罗的海侵蚀掉,这样美妙的大库尔斯泻湖也将不复存在。 骑兵队轻装而来,面对宽度达到四百米的泻湖出口也只好望洋兴叹了。 不过罗斯军面临的问题并不算问题,最棘手的问题实为后续的“驯鹿辎重大军”,驯鹿和大量驮运物资必须乘坐船只通过眼前的水道。罗斯军在里加集结之际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留里克信心十足,只要没有夏季的疾风骤雨,小船渡河的举措即可快速进行。 他令骑兵们下马休息,所有人除了禁止进入本地人的定居区外,可以待在水域边干什么都可行。 与此同时,乌夫贝特正以极高的执行力带着留驻的部下冲向最近的库尔兰人村庄。 突然一支庞大、衣着整齐划一、全体骑马的军队出现在城市,还把出入泻湖的水道控制住了,只是怪人不发动攻击,没有人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大量围观的本地农民的心理戒备已经被罗斯军的克制消磨干净,农民们估摸着那些怪人不是坏人,恐怕也不是好人。 然本地的五个大村的首领以及有识之士们,依旧对其保有极高的戒备。 对于定居的人们,他们都清楚任何的武装反抗在瓦良格人看来都是以卵击石。本地农民掂量自己实力,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一战之力。而且值此麦收临近时节,任何的逃亡都将导致误了农时引爆明年的大饥荒。 绝不可逃亡,也绝不可试图无力驱逐外人。 本地有识之士们希望听听布尔格伦商团首领的意见,各村首领都已明白来者就是昨日偶现的怪船主人之罗斯人,罗斯来此是为了什么? 好在koup城并不大,急迫得到答案的五个村庄更是急吼吼得与有同样着急态度的乌夫贝特见了面。 真是好运气,五个村庄首领竟同时现身,与他们在杂乱巷道巧遇的乌夫贝特随手指向一个空置谷仓:“你们来得太好了!走吧,去那间房我们好好说道此事。” 空气中弥漫紧张的气氛,五个首领焦躁得浑身冒汗。 乌夫贝特给予给罗斯王一个答复,这便开门见山指出所有人当前的紧张处境。 “所有瓦良格人的统治者、罗斯大王,他已经带着大军进入我们共同生活的城市。罗斯王封我为战争酋长,也就是本地的最高首领,是你们的首领!反正过去的时间我的商团和你们各个村子都是友好的,现在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话事人。”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在场五人的轩然大波。 “老兄弟,虽然我们不把你当外人,可从没说过让你做话事人呐?!” “对呀。你做话事人可以,但需要兄弟们聚在一起商量一下。” “或许我们几个现在就可以开个小会,反正其他的村子人少,我们五村确定让乌夫贝特兄弟做咱们的首领,也行。” …… 五个村庄首领各有自己的态度,有的质疑有的决定审时度势立刻妥协,他们任何的态度现在都被乌夫贝特一口回绝。 老家伙探着头,那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朋友们,我可不是威胁你们。你们根本不知道罗斯人是多么的凶残!北边的约蒙努斯你们可知道?!” 关于克雷廷加首领约蒙努斯,其人大名在本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或者说其实各村都知晓倘若本地没有布尔格伦商团盘踞,怕是各村都要认那个人做所有人的首领了,也恰是因为这个因素使得当地库尔兰人懂得“何为骑兵”。 见引起大家的高度警觉,乌夫贝特瞪起双眼,湛蓝的瞳孔外是布满血丝的眼白,两个眼珠几乎要爆出去。这番狰狞面目突显事态的紧张:“约蒙努斯因为拒绝罗斯人的统治,他全族都被处死,所有反抗者都死了!以后没有克雷廷加,因为帕兰加人的臣服,过去称为克雷廷加的地方现在归了帕兰加,那些挖石头的家伙们在罗斯治下得到了安宁。所以……我们怎么办?”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不过要让五人痛快得达成共识并不容易。 乌夫贝特继续恐吓道:“罗斯王说了,我们商团的臣服,他已经接受,但是你们如果拒绝臣服,罗斯的大军就会把所有村庄洗劫,所有村民变卖为奴。” “啊!?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一位首领惊惧中勃然而起,其余人等也都惊恐得汗如雨下。 “你们都不要怕!”这时候,乌夫贝特猛拍一下胸膛:“咱们过去是朋友,现在我就是你们的救命人。我做了首领,就会帮你们在罗斯人面前美言,我能说服罗斯王保持冷静克制,只要拿出一些贡品,他们就不会下黑手。怎么样?认我做首领,给罗斯人贡品!只有如此咱们的城才不会被洗劫。” 感觉还没有解释透彻,乌夫贝特探着头神神道道看着所有人:“不要以为来的骑兵就是他们的全部,很快罗斯人的船队就抵达了。那是征服了所有瓦良格人的船队,我商团的船队倘若反叛就会被他们眨眼间消灭,像是昨日的大船罗斯人还有很多。他们的战士实在太多了,这本是去征服西方的大军,倘若咱们有任何不臣之意,都会被他们消灭。”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似乎除了纳土归降提供大量贡品外已无他策。 人们在恐惧中向乌夫贝特询问罗斯王这头野蛮野兽的胃口。 出人意料的是,当这些首领担心罗斯王会索要大量秀女、青壮为奴,将圈舍禽畜和全部余粮搜刮赶紧,得到的答案是罗斯王只要一些牛羊与可以接受了余粮贡品。 五万磅燕麦或黑麦如果让在场的五个村庄供应,那是断然拿不出手的,若是令本地区所有村庄众筹则完全没问题,即便这就是本地人最后的余粮。 当前的节骨眼把粮食交出来并无困难,大不了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熬到即将到来的麦收一切麻烦就解决了。 乌夫贝特信誓旦旦声称罗斯军得了贡品就会离开,甚至还有一种折中方案——提供琥珀原石或现成的琥珀,以抵消掉麦子和牛羊的贡品。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仅仅是用一些首饰品就能抵消掉大家赖以为生的贡品? 没有任何的争执,先是严重的恐惧,接着是一种释然与希望,koup城的五个大村在其首领的指挥下行动起来。 琥珀在本地根本不稀奇,然将之卖出去、卖个好价钱难上加难。 每个村民男女都有着奇妙而复杂的琥珀饰品,最广泛的就是琥珀项链,被打磨光滑的琥珀蜜蜡凿洞后用麻绳串起来,因沙洲的细小琥珀石块太多了,尤其是妇女们可以快速将五十块打磨得尽量呈球形的珠子串成项链,为了妆点自己的美貌没人觉得这东西压脖子。 在首饰和生命面前村民们果断选择生命。再说,这些首饰没人觉得价值连城,失去了它就去沙洲上挖,若是失去了粮食和牛羊,以后日子可就艰难了。 五个村子迅速筹集到大量的项链、手环,各村首领组织人手将之打包,决定亲自去传说中的罗斯王那里面呈这些宝物。 他们的行动力与执行力很强,再在乌夫贝特的带领下抵达已经变得人满为患的罗斯军营。 乌夫贝特的预言已经成真! 毕竟帕兰加到梅梅尔有着滨海直通路线,罗斯骑兵狂飙突进的同时后续队伍速度也不慢,后方军队的磨蹭均在于要收拾细软而已。 下午时分海军舰只陆续抵达,在岸上的留里克立刻向其下令,于是登陆部队几乎都在沙洲处登陆并立刻建立营地。 登陆部队便立刻砍伐沙洲上本就不多的树木,将之砸成碎片后开始构建篝火阵列。 那些由大船拖曳的空置长船,现在立即展现它们的战术意义。 从大船下来的步兵战士们,他们的武器大部分放在大船,随身仅腰悬自己的佩剑。 他们接过长船开始奋力划桨往返于宽阔的泻湖出口,只为将已经抵达的驯鹿大军尽快运到沙洲。 难道看不见尽头的沙洲真的可以抵达大王说的普鲁士地区?还是相信大王的决策老实办事吧。 所以对所有抵达koup城的战士而言接下来的工作才是重头戏。 罗斯军在留里克指挥下以实际行动表现出对城市本身的不感兴趣,这个已经被罗斯命名为梅梅尔的地区,罗斯军分明是要快速通过这里,可庞大船队与那些骇人巨舰停泊在港口和近海,带着贡品前来宣示臣服的库尔兰村庄首领们,完全相信一旦自己伺候不周,即会遭遇灭顶之灾。 此刻,留里克仍在土丘下的小营地待在自己的大帐监督部下工作。 一时间他根本无暇顾及本地库尔兰人的臣服与那些贡品。 其实在留里克看来,他对于贡品索要的数额就是拍脑袋的决定,甚至本地人就是拿不出这些贡品,自己也无意真的下令屠灭。 难道要对贫穷的库尔兰村民奢望很多吗?之前的那个艾泽雷,当地人的贫穷惨不忍睹,他们提供了一批小猫咪可算是让罗斯得到了体面和别样的乐趣。 留里克表面不说,其实只要本地人拿出一些贡品从而确保罗斯王国的尊贵体面就够了。 现在,乌夫贝特带着五个首领来了。 留里克本人一直待在营长外,若非乌夫贝特的指认他都不相信新来的一些人竟然是本地的首领们。这些库尔兰人村庄首领面见罗斯王纷纷学着瓦良格人的样子半跪下来行战士礼,还不及罗斯王示意平身,就急不可耐得令随从打开准备好的布包,将密密麻麻的琥珀、蜜蜡饰品展示。 “全都是……成品首饰?!”留里克完全没想到他们的贡品会是这样,围观的战士们目击这一切都大吃一惊。 “是饰品。大王,请容许我如实的禀报。”乌夫贝特如是说,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将自己作为罗斯王国的封臣了。 一番解释,留里克觉得自己可不能将欣喜表现出来。罗斯自己带了足够消耗半年的军粮,而且这一路还靠着大肆捞鱼补充损耗,海上君主号的舱室里堆满了麦子,罗斯军根本就是带着一座大粮仓在行动,本身也瞧不上本地人的五万磅燕麦,也不奢望他们真的能拿出来。 但是当地人拿出远超自己预估的成品琥珀饰品,这是留里克想不到的。 仅这五大包的首饰,虽说琥珀饰品在罗斯王国民间的首饰市场并非暴力,一个成品的首饰价格基本取决于所用琥珀的量,只要一根绳上的琥珀石块越多其价格就越高。 眼前的首饰,在罗斯市场的市值远超那五万磅麦子和十头牛、一百只羊。 毕竟在罗斯,小麦的官方指导价是一磅银币换一千磅小麦,五十磅的银币可买不来眼前的五大包首饰呢。 夕阳下的留里克兴致昂扬,他立刻收下了这些贡品,并当众宣布:“你们这些库尔兰人非常聪明,知道什么东西更有价值。给本王的琥珀饰品我全都收下,关于你们当提供的粮食和牛羊都免除了!” 这是五个首领所希望的,希望成真心里分外高兴,而更令人狂喜的事情接踵而来。 本可有更多的村庄首领前来臣服罗斯,那些家伙磨磨蹭蹭不来也罢,罗斯要在梅梅尔封一个伯爵,再封一些本地人组成的博雅尔贵族。这些贵族不可太少也不可泛滥,现在加上乌夫贝特正好六人,“梅梅尔伯国”的贵族体系趁此机会正好构建。 于是,夕阳下的罗斯王神采奕奕得做了一个小型册封仪式,他更是令自己带来的祭司团队身着盛装,令仪式小而庄重。 梅梅尔伯国正式成立!伯爵即为乌夫贝特家族,伯爵本人可以在商团内部再封一些亲信人员为次一级的博雅尔。 至于五位献出大量饰品的库尔兰人村庄首领,他们全体成为由罗斯王亲自册封的博雅尔,其地位遂不及乌夫贝特,却也不是后者可以吆五喝六的存在,其地位得到罗斯王国的承认。 这一夜双方缔结条约。 罗斯承认梅梅尔伯国,伯国为罗斯镇守这一南方海岸,出让港口为罗斯海军的泊地,罗斯军有权自由准军。 作为交换,梅梅尔伯国除了要自行组织民兵自我防御外,其基本的生存安全由罗斯王国承包。哪怕是未来梅梅尔伯国积极对外扩张,若是军队在外挨了打要自食其果,但若有外地打算灭亡它,罗斯自会遣大军来救援。 彼此的权力与义务已经定好,而这,就是臣服的意义! 于是,留里克照例发给五位新晋博雅尔一套罗斯军的制服,并授予其一面罗斯旗帜,并许诺在明日天亮后赏赐一些铁质工具,所谓“回赐”。 这一夜,篝火阵列与密密麻麻的渔火带给koup城前所未有之景象,当地人完全接受了梅梅尔伯国的概念,也是这一夜,乌夫贝特派去联络在涅曼河口避难的人们全部回家。 祥和的一夜过后,koup城不复存在,朝阳照在这片泻湖,一切都仿佛是全新的。 这里是梅梅尔,以后也是梅梅尔。 第1424章 留里克在大库尔斯泻湖沙之桥 “大海之中出现一条小路?它是桥吗?我们的军队要在它上面前进?”贝雅希尔虽已进入沙洲,她望向西南方向,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无比怪异的景象。 “是的。”留里克轻抚着她的背,再所有所致得拍打一下。“它就像是漫长的桥梁,当我们离开沙洲就抵达了普鲁士人的领地。” “他们?又是一群怪人。似乎,你惦念那些素未谋面的人比关注梅梅尔更加上心。” “是吗?谁知道呢?只有诸神知道我们能在那边遇到些什么。”留里克耸耸肩,一并意犹未尽得望向向西南延伸的沙洲。 因为整个梅梅尔已经归顺,罗斯军也拿到了所需贡品并恩赐了一些铁质工具,当地的布尔格伦商团自然对罗斯王国的册封感恩戴德,至于本地的村庄首领们,他们是否真心满意这就是留里克不需心思关心的了。 梅梅尔地区的人口体量太小了,抛去其中最有战力的布尔格伦商团这些丹麦后裔,剩下的库尔兰人所表现的尽是一些安分守己的农民,温顺得好似一群绵羊。 也许这只是他们在绝对力量压迫面前不得不保持温顺,不过罗斯也不怕这群人未来可能反叛。 为什么要反叛?!罗斯又不是彼得这群农民卖儿卖女,在搜刮一番琥珀首饰后也没要求他们“岁岁来朝年年上贡”,所以当北部的瑟堡演变成罗斯海军在库尔兰海岸先的军事基地后,梅梅尔当地人即可去北方销售自己的商品以换取必要生活物资。 在可见的未来,瑟堡的战略地位要让渡于梅梅尔。 本地的库尔兰人将于罗斯的利益深度绑定,一旦利益瓜葛越来越深,只怕不需罗斯威逼,当地人就会亲自守卫罗斯治下的梅梅尔港口。 农民最怕的就是军队践踏农田、士兵闯入村子搜刮。 这些事罗斯什么都没做,恰恰是当地农民见有利可图,从牙缝中挤出自己的农产品想方设法闯入罗斯的军营,以求交易一些有益生产生活的铁质工具。即便是一些铁簇箭也是好的,实为罗斯批量生产的箭簇拆解下来还能改造成小鱼叉,这对本地人生活有着极为现实的益处。 甚至,还有女人来做特殊的生意…… 只要彼此维系着和平,留里克默许军营边缘发生的一切交易行为。 他的大军迫于现实因素不得不在沙洲处做大休整,因为要运输大量的驯鹿通过水道要花费至少一整天的时间。 好在天公作美,虽然紧张的运鹿之日天气变得有些糟糕,风力越来越大,至少没有出现大雨。 然而,意外的降雨还是不出意外的发生了…… 罗斯军被迫休整,但在决定全军开拔离开梅梅尔之日,当一阵狂风逐渐平息,乌云覆盖整个区域,一场夏季大雨悄然而至。 依傍着沙洲中脊的那些狭窄树林,战马、驯鹿全被驱赶到其中。 现在的当务之急已不是战士们要关心自己的避雨问题,大家必须确保船只、马匹驯鹿、辎重无不受该死的雨水侵蚀。 所有大船继续维持抛锚状态,甲板的出口以木板封死,缝隙再用布条堵住,船上监管的水手们时刻盯梢,他们就看着雨水稀里哗啦坐在甲板,再从预设的排水槽里流入海洋。这本是为在极端海况破浪而行做所的甲板布局,现在真好展现它极强的排水能力。 但这样的夏日大雨对于波罗的海最普遍的划桨龙头长船简直是一场灾难。 大批空置长船解开缆绳,战士们脱掉外衣很多人干脆仅着短裤,他们在变凉的海水里奋力划桨,只为将长船全体冲滩。 长船舱室里已满是雨水,它们露出冲滩后,战士们就在沙滩打下深木桩,以缆绳捆好固定刻意搁浅的长船,还将唯一的风帆卸下,摊开后覆盖船身,固然这样做会令风帆吸水而成为极为城中之物,那也比雨停后大家对着船舱拼命舀水要好,而且风帆经过晾晒可以快速干燥。 战士护着驯鹿、战马,他们都躲在中脊树林中搭建了临时窝棚里。 一时间大家不能点火取暖,也更不可能烹饪热食。 大雨持续了一阵子,接着又淅淅沥沥下了两天。 它是典型的夏日大雨,仅仅三天时间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可是实在迟滞了罗斯军三天的宝贵时间。 要抱怨吗? 这就是长途行军早晚都会面临的无奈境况,留里克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大雨后是艳阳高照,突然暴跌的气温又在快速回升。 人们被这场雨折腾得不轻,吃了三天的干粮又被动饮用了脏水,一些战士纵使有轻易消化生鱼肉的铁胃,现在也只能不雅得蹲在沙滩窜稀。 而蕴含琥珀的沙滩又恢复它发白的本色,海风吹干燥了一切,好似大雨并未发生过。 战士们需要时间恢复精气神,战马更是要饲喂一些燕麦确保体力充沛,终于数量最多的驯鹿,它们以最为坚毅的姿态扛过了大雨,也许在这些动物看来,蛐蛐大雨远不及暴风雪来得凶猛。 罗斯骑兵的一大战术优势本质来源于马,虽说他们乘骑的也都是草原马,但其时常被饲喂高能量的燕麦以及盐,战马便有着很强的“续航能力”,可以经得起留里克的折腾。 驯鹿一般情况享受不到这种好待遇,即便是现在留里克宁可鹿群就在狭窄沙洲面对泻湖的那一侧拼命啃食青草,也不给它们多喂一些麦子。 大库尔斯泻湖沙洲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植被结构。 面相大海一侧是白花花的沙滩,面相泻湖一侧则是郁郁葱葱的草甸,而中脊就是以松树为主的树林。 罗斯军不得不再耽搁一天,这一日只为所有人晾晒衣服,闹肚子的人以一整天时间休整。 终于可以生火吃上热乎饭了,在吃了炖得粘稠的麦粥后,那些精力憔悴的人们迅速恢复精气神。 户外行军总会遇到这样的大雨,但在逼仄的环境下遇到大雨还是首次,他们像是洗了一场淋雨,终究现在经历恢复过来,可以继续勇敢的征程了。 留里克自己一身轻装,骑兵队众人皆如此。 他照例再与军官们开一场小会,再次重申下一步方案后行动继续。 他平静地骑着马,在其身后是庞大的骑兵队与更庞大的鹿群,梅梅尔的那些当地人建筑逐渐消失于地平线,与森林融为背景色。 不变的是左手边愈发庞大的淡绿色泻湖,以及右手边滔滔波罗的海和尽量与骑兵保持一致的海军舰队。 “真是一场糟糕的雨,好在我们仅有少部分人生病。”菲斯克悻悻然。 这位“大光头”骑着马看着千篇一律的风景着实无聊,特意靠近国王,也就试图聊些有的没的打开话匣子。 他什么意图留里克自然清楚不过,毕竟自己也很无聊。 “那些兄弟因为喝了脏雨水而生病。可见我教育你们所有人喝煮沸并澄凉后的水是多么重要。听着!你瞧那边。”留里克随手指向淡绿色的大泻湖:“你觉得它干净吗?” “还行吧。现在还很温暖,我们可以在其中游泳。” “得了吧!那是脏水!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小东西,那些东西有害你的健康,唯有煮沸才可将之杀死。” “咦?那马匹驯鹿喝了脏水怎么没事?” “嘁,它们倒是想喝到净水。”留里克耸耸肩:“所以我们饲喂战马燕麦和白花花的盐,它们自由奔跑于草原可从来吃不到这些好东西,也唯有吃了它我们的骑兵才能轻易长途奔袭。所以为了我军保持最好的战斗力,我才将一座粮仓搬起来远征,我军能吃到最好、最安全的食物,这就是我军保持强大战力的根源。” 菲斯克听得振聋发聩不禁鼓起了掌。 涨势有一丝阿谀的意味,菲斯克又道:“那么我们要走多久呢?我从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真不知诸神为何要创造这样的环境。” “两片水域中夹着一座桥,这的确很震撼你我。一路以来我们不是经历过更多奇妙的事情吗?为此我们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该死!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我可没想到我军的西征能如此磨蹭。”留里克的自责实在是对自己的战前疏忽不满意。 理论上若是罗斯军中途不歇息,一个月的时间也从新罗斯堡杀到汉堡了。 奈何一路上偶遇了很多部族势力、途径了一些地理构造奇妙的区域,留里克只是知晓这片海域的基本地理构造、海岸线的走向,一切的细节可就浑然不知的,这一路上见闻大大扩展了罗斯的认知,随行的祭司们摇身一变化身书吏,这些经过文化教育的年轻女孩们拿起羽毛笔就老实记录下见闻,以便未来整理成文件。 “菲斯克!”留里克随口一说。 “啊?” “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 “担心什么?莫不是担心遇到怪人挡了我们的路,迫使我军把他们消灭?这样的话,岂不是又浪费了我们的时间?” 留里克笑了笑,他昂起下巴:“你说对了一部分。我就是担心当我们的大军完全抵达法兰克,抵达我布局很久的拿骚,法兰克人大贵族的内战已经结束,那样的话我们就错过好戏了。” “确实啊!已经出发一个月了,我们居然在这神奇的地方继续行军。” “哎呀,也不知道阿斯卡德和格伦德他们在南方的情况,我们在鹿特斯塔德还有一支强大的驻军呢!还有我的儿子雷格拉夫,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图尔经历了什么……” 话赶到这儿,留里克不禁挂念起自己的大侄儿,还有自己事实的长子雷格拉夫。 尤其是雷格拉夫,那小子现在的处境微妙,留里克总觉得是自己狠心将之流放似的。雷格拉夫的命运就是拿着父王极为有限的资助,在广大的世界去打出一番自己的基业。 雷格拉夫在一年多年就与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布鲁诺去了南法兰克的图尔,与举家移民南方罗伯特一家会和。 图尔、南特、勒芒,三个地区是图尔伯爵家族的统治核心区。留里克很相信绝嗣的图尔伯爵嫡系的权力一定当如历史必然发生的那样归入女婿罗伯特手里,继而不甘落寞的罗伯特果断向巴黎进攻。全新的历史位面下,罗伯特和图尔伯爵势力切实得到了萨克森公国的支持,乃至罗斯王国的支持,手握一笔巨款能迅速招募一支民兵,有了这些资源怕是罗伯特更有奋进心。 现在消息完全中断了,也许过去的一年半时间,在图尔到巴黎一线,在阿基坦地区的北部,那里已经是法兰克内战的另一片战场了。 留里克只能祈祷自己的雷格拉夫真能打下一片天,在拥有麦西亚王位的同时,再在西欧大陆因功拿下一块地呢。 注意到大王有些愣神,显然是想到了很多事情。 菲斯克提醒道:“大王,是在想去了法兰克如何战斗?” 留里克回过神来:“我可不希望路德维希和洛泰尔用一场决定性战役就把内战草草结束,他们最好打得两败俱伤,打得农民都活不下去。这场战争的规模越大越好!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攫取更大利益。” “可我们就这点兵力,法兰克好歹也是个庞然大物。” “不。那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庞然大物。洛泰尔可不如他祖父查理曼伟大,你我也都见过路德维希,那个家伙更乐意安于做大巴伐利亚公爵,那家伙的奋起只因他的大哥有褫夺他所有的权力。至于那个秃头查理,只有神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也许在图尔,在巴黎,谁知道呢?” 菲斯克听得似懂非懂,听起来大王对于法兰克的局面了解得很清楚,那么大军此来就不怕“赶了个晚集”。 菲斯克还是想询问一个:“如果,他们真的结束内战了怎么办?” “结束?我不允许!没有我的许可,他们怎么可以终止战争呢?” 留里克此言可把菲斯克弄得米明奇妙了。 “大王何出此言?” “管他呢!我只是根据条约不对东部王国动手,所谓路德维希的地盘我们不攻。还有罗伯特及其妻子家族的图尔和别的领地我们也不攻。凡是没有和我们做条约的法兰克势力,均在我们可以攻击的范畴内。” 菲斯克顿时双眼有光,大概猜到了大王的意图:“对!洛泰尔的地盘都是我们必攻之地,等我们抢掠足够了再和那家伙签署一些条约。” “最好如此。趁这机会我必须让洛泰尔支付我们这一路的军费物资损耗!你莫看我们一路上消耗很多,乃至未来作战会有兄弟阵亡,一切耗损都要由洛泰尔支付。” 话虽如此,菲斯克又多嘴得提上一嘴:“万一路德维希突然和他大哥和好,开始联手打我们呢?” “他敢!”留里克一声吼,唾沫星子都喷在菲斯克的脸上,然而这种揣测并非无道理。留里克意味深长得叹了一口气:“如果路德维希这么干,我可要鼓动一些人攻击他了。反正深入内陆的莱茵河只有我们可以轻易划船进入,可以自由劫掠什么都不用顾忌。若局面成了那样子,我想萨克森公爵至少会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中立。路德维希是个聪明人,但愿局面不会成那个样子。” 罗斯军海陆并进向着普鲁士地区的桑比亚半岛前进,但现在全军缝在逼仄狭长的泻湖沙洲上浪费时间。 罗斯军的速度已足够快,奈何留里克实在低估了这沙洲的漫长。 自军队在泻湖出口的沙洲末端之营地开拔,骑兵要走过一百余公里方可通过这沙洲。 大库尔斯泻湖存在的历史到现在虽仅有四五千年,滨海沙洲在动态变化中成为一个颇为稳固的存在,它是连贯的,中途的宽度变化幅度也不大,直到遇到了真正的逼仄处。 一路上战士们都在自发得讨论远征法兰克的事情,剑在手不愁打仗,他们也开始思考进入所谓普鲁士人底盘后会遇到些什么,当地人也如之前遇到的那些库尔兰人一样是和善、适合交流的么? 这一次梅梅尔当地人没人愿意做向导,据说与普鲁士人有一些交流的布尔格伦商团,也无一人自告奋勇做向导。 大王对此固然是无所谓的态度,冥冥之中战士们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库尔兰人自己与那些普鲁士人分得很清楚,彼此也没有明确的交集,或许正因如此才没有人愿做向导吧?但倘若彼此爆发了冲突,战士们不惜立刻开战,消灭一切挡住罗斯军进军之路的人。 他们在沙洲上经历了两个平静的夜,再雨后开拔的第三天大清早,大军面临了这一路上的一个坎儿。 “可恶,这地方真的一棵树都没了。”留里克目睹现状吃了一惊。 “你看。”菲斯克大手指着:“至少海波没有把沙滩冲垮,此地依旧泻湖大海分明。” “真是万幸啊!我们走吧。快点通过这里!你再瞧南方,那里隐约已经是连贯的土地,我们应该快到普鲁士人的地盘了。” 呈现在留里克面前的正是沙洲最单薄之地,因沙洲还在发育,最薄弱地并没有千年后自然扩展成宽度四百余米的局面。 这是一座年轻的泻湖与年轻的狭长沙洲,罗斯骑兵现在不得不排好队,通过宽度仅有二百余米的沙滩,真正干燥的就只有中间的一百米而已,仅有这不足一箭之地的宽度可作为通路! 队伍只要出现一些挤压拥堵,就会有马蹄沾湿海水,而对于驯鹿大军就更需小心谨慎通过这里。 与陆路部队谨慎截然不同的是,海军大舰队可以轻易向着南方墨色的海岸线冲去。 留里克索性下令旗语兵传达自己的指令,他再度授权海军先行一步并在合适的海岸建立营地。 于是,海军与已经马润化的四支步兵旗队,他们先行一步! 只是奉旨行动的大将歌德伦德并不知道,登陆部队会把普鲁士人的一处关键据点顺手也扬了!哪怕这并非罗斯军恶意为之,可摩擦冲突如宿命般即将爆发。 第1425章 罗斯军冲向普鲁士的普斯凯蒂斯大祭坛 海军总能比骑兵快上一步,得到明亮的歌德伦德便在旗舰上升起一串旗帜,五颜六色又条纹各异的旗帜化作一种特殊的海军语言,它化作一句话:全军武装登陆。 如果从梅梅尔带上向导,罗斯军或能知晓目标地域的一些基本概况。 海陆并进的军队在沙洲上又消磨掉了两天多的时间,他们对前方所能遭遇之事知之甚少,仅知道今晚军队的驻扎地就在普鲁士人的地盘。 普鲁士?那是什么人?大王所言一定是真的,那是一群和梅梅尔当地人说着类似语言的人们。 难道要征服他们吗?大王并没有下达这道指令。 歌德伦德当怎样理解大王的意思,正所谓除非大王下达明确命令之“善待即将被征服者”,唯有如此罗斯军才会保持克制。只要大王没有明确指令或命令含糊,这里就有极为宽泛的操作自由了。 一开始歌德伦德觉得海军还是要在一处海水较深的近岸区域抛锚,之后全军带上基本的武器、物资上岸休整。毕竟兄弟们这几日吃喝拉撒全在船上解决,战士们挤在逼仄船舱里,甭说屎尿气味,就连汗臭味也够大家受的,总是久闻不闻其臭,大家一旦有机会还是喜欢在岸上待着。 但随着舰队秩序前进,骑在桅杆上那眼睛赛老鹰的战士惊异得看到了奇景! 接着,鹰眼的战士拽着绳子来一出危险速降,急匆匆将自己所见告知将军。 “竟然有一个很大的定居点?!那是什么人的?你看得真切?”站在高耸的船艉楼上,歌德伦德听取部下紧急汇报,他相信部下所言为实,但…… “千真万确。” “知道了,你下去吧。”歌德伦德摆摆手,又道:“已经没必要再爬桅杆了,管他什么定居点,我们准备武装登陆!” 歌德伦德极为果断,因了望台的观察结果,使得接下来的登陆行动不可慢吞吞,所有人也不可安逸。 船舱有如洞窟,里面坐满了饥饿的狂熊。 年轻的罗斯战士早已宝剑沥血,他们的诉求的战斗与掠夺,之前骑兵队在克雷廷加完成劫掠,这可慕煞了随海军行动的四支步兵旗队。 一个新的定居点突然出现,这意味着罗斯军的出现是突然的、意味着对方是疏于防备的。最为重要的是,一个可在桅杆上肉眼可见的定居点规模一定不小,它附近必被开发,这样罗斯军夺了它即可构筑完美的宿营地。顺手,也可满足步兵们的劫掠欲。 现在,罗斯海军索性就在海面进行战术调整。 战士们敲鼓吹号,旗舰再度升起一串新编组的旗帜,翻译过来便是登陆、敌人、战斗和自由掠夺。 起初,待在舱室里的战士们还以为海军大将只是宣布“准备登陆”,士兵在舱室内有条不紊整理自己的衣装、武器和物资。所有人都以为大家要在一处荒滩登陆,至少双脚可以踩在沙滩上,可以伐木点燃篝火吃上热饭,不啻为一件美事。 现在,臆想的美事成了妙事。 “把板甲衣和锁子甲穿上,管他是什么敌人,我们抢了他们的村子发一笔财,这次可不能再让骑兵抢先。” 各舱室内类似的呐喊比比皆是,甲板天窗打开,士兵们互相帮助又图方便穿好板甲衣和裙甲,背着圆盾腰旋佩剑,不少人有端着自己的短木弓和若干箭矢,他们爬出天窗站在甲板上等待顺绳梯下小船。 固然抢滩登陆是一个技术活,罗斯军在这方面的经验愈发丰富。 不远处的海岸已经颇为清晰,仔细看那里似有一些小型渔船在快速活动。 有渔船就意味着有渔村,难道兄弟们要攻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无聊渔村吗? 管他呢,就像是进入荒原狩猎,射杀凶猛的熊或大型的野生驯鹿可遇不可求,猎捕一些野兔也是很关键的收获。 战士一身甲衣得攀爬绳梯进入划桨长船,这一过程是极为危险的,但凡有战士不慎掉入海里若无同伴紧急帮助,就会被一身装备直接带到海床活活溺亡。 没有人思考这个,若是有人坠海而亡那只能说是当事人命运如此了。 好在士兵训练有素,有聪明人利用手斧的特性,以钩斧的勾住绳子,斧柄末端的小铁环本是用来安装防脱手绳子,现在系上更长的缆绳,待战士完全进入长船后再回收这充当安全勾爪的手斧。 安全是真的安全,但这样的战士一定会遭遇已经登船战士的嗤笑。 主力战舰皆为运兵船,而那些武装货船一路上扮演的也都是运兵船角色。 罗斯海军船只足够多,很快四支步兵队就已有半数人员完成小船转换。 他们如父辈那样,一个三十人队负责一艘船,其指挥官的头衔即为“船长”,现在恰如其分做了船长。 四个三十人队构成一个百人队,百夫长只要见自己的兄弟们完成集结,就不等待旗队长的直接指令,这便打出自己的队旗(其实就是一张白布上缝了编号数字)便开始向目标的粗略方向奋力划桨了。 他们争先恐后,一艘艘长船犹如海面上游弋的巨大蚰蜒。 就像蚰蜒小虫浑身“枝杈”给予人恐惧感,当岸上的浑身纹着蓝色图案的人们看到难以计数的“蚰蜒”在向海岸逼近,能做的似乎只有逃了。 …… 因为,被罗斯海军偶遇并立刻锁定的定居点,着实不是一个小村。 那些近海游弋的独木舟拼了命向岸上靠拢,一身蓝色刺青的渔民带上渔具冲上沙滩就向着定居点狂奔而去…… 如果只是个别人在定居点里大呼小叫,人们会把他当做精神受了刺激的大傻瓜。 但当很多渔民集体上岸发布危险信号,乃至居住于滨海房舍的女人们也拉扯着孩子向内陆奔跑,事情就已极为严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恐怕是丹麦人!丹麦海盗突然来了!”紧张的渔民哆哆嗦嗦,透露的消息似是而非。 “真的是海盗?他们难道不是过来买琥珀的商人?你看清楚了?” “到处都是他们的船只,巨大的桨叶如同蜈蚣在海上漂。他们根本不是商人,绝对是某个丹麦领主准备袭击我们,就像……他们以前做过的那样。” “真是悲剧,看来我们只有战斗了。”这位有着权势的男人双拳攥紧,虽不知敌人底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毫的退缩,接下来的举措怎么看都极为熟练——就仿佛他们已经通过占卜获悉了罗斯军的袭击。 丹麦和罗斯,对于住在这一片名为古普鲁士地域的人们而言都是一个概念,那些北方渡海而来的人们统称为瓦良格人,形容其为丹麦人也很贴切。 这位本地的当权者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体特点,他以极大的毅力令人用菘蓝墨汁在自己的皮肤上纹出密密麻麻的花纹,尤其是这张脸,曲折花纹连鼻子都完成了覆盖。 在这个大定居点里,只有最尊贵的人才有资格纹上最复杂的花纹。 他的身份是神职人员,同时也是一位战士、一位将军。 他和自己的祭司们,以及住在这个大定居点的男人们,其主要职责就是守卫自己的大祭坛,以及担当北部贸易城的大定居点。 作为波罗的族群的一支,“普鲁士”是本地人的自称,其本意简单干脆——真正的男人。 普鲁士作为一个松散的部族联盟,其下有着多达二十个部落,其中半岛区域东北端的便是samba桑巴部,该半岛也由该部族命名,即桑比亚半岛。 这个名字是“低洼地”与“白色”二词的合成,其自称与北方的瑟米加利亚的名称词根都是一致的,以至于双方的语言也能共通。 但普鲁士人和北方的那些人自发得做了区分。 无论是库尔兰人、瑟米加利亚人、奥克什泰特人,乃至拉脱维亚和瑟隆,这些语言互通部族恰恰没有疯狂得在身上纹身。 且说对于纹身(必须是蓝纹)的喜爱,普鲁士人比丹麦、瑞典、罗斯更深。 现在,被罗斯海军意外盯上的正是普鲁士人的北方祭祀中心,这里祭祀者长官灵魂、死亡的大神puskaitis普斯凯蒂斯,因而这里也是一座巨大公墓。 那些祭司们要在各个节日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且最大的职责就是武装守护它。 以祭坛为中心形成的定居点,所有搬迁到这里的人们都被赋予一项义务——保护祭坛。 某种意义上,这里的地位近乎于瑞典梅拉伦湖区的乌普萨拉大神庙,神庙附近的居民一度以当地祭司唯马首是瞻,而今乌普萨拉作为罗斯王国在瑞典地区的第一神庙,祭司是国王侧妃,当地民众的义务也是守护神庙。 不过在这桑比亚半岛,普斯凯蒂斯大祭坛的守卫者们始终面临着棘手的安全问题。 他们不知道为何祖先要在这个滨海又靠近泻湖的位置建设大祭坛,既然这里自古以来就是祭坛与公墓,大家也只好以生命守护它,毕竟也没有人想到如果祭坛被毁还有什么地方适合重建。 祭司们始终传说,在大祭坛中矗立的那根古代木柱,其深入地下就与亡灵世界得以沟通。 那位一身蓝纹的壮年武装大祭司,他站在祭坛的土丘上,特别亮出自己前胸后背那壮观的靛蓝色花纹。他左手举着灵巧的小木盾,右手高举着以琥珀妆点的法兰克风格宽刃剑。 大量蓝纹战士聚集在祭坛周围,他们是祭司们,更多的则是武装起来的男男女女。 能在这里居住者没有一个是懦夫,即便是女人也是彪悍的女战士。 因为它是以大地之神普斯凯蒂斯命名的大祭坛,祭坛神木直达地府,若是在此牺牲可谓平淡一生最辉煌的终结。 他们是不怕死的,或者说战死可以得到光荣。 这就好比罗斯战士信仰中的瓦尔哈拉和阿斯加德,它漂浮在夜空中的高天之上,一颗明星就是它。 而在普鲁士人的信仰里,通向地府的通道有很多,冥界是所有人灵魂的归宿。 普斯凯蒂斯大祭坛是桑巴部唯一的大祭坛,部族各村也都在祭坛不远处的林地、小平原中。 大祭司估测到大概有三百到四百名战士聚集起来,他实在满意这样的结果。 “大地之神的孩子们呐!我们始终防备着丹麦海盗的袭击,现在那些恶人终于再一次出现!他们来势汹汹,又一次要试图洗劫我们的祭坛,洗劫我们的财富!让他们登陆吧!就让他们的污血祭祀我们的大神,祭祀我们逝去的先人!” 一身靛蓝的战士们绝大多数连布衣都不穿,并非他们贫穷,实在是故意而为。 普鲁士各部族聚首于此,他们全民皆兵打仗凶蛮,虽然武器装备真的简陋,却很善于利用本地区茂密林地,如此对登陆的敌人展开偷袭频频得手。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大祭司和他的人是训练有素的,这番不止是积极动员祭坛守卫者们,又积极派人前往附近村庄召唤援军。 至于召唤其他部族出兵帮助,考虑到桑巴部可能没那么大的脸去无偿请兵助战,以过去抗击丹麦海盗的经验,这次部族动员得足够早应该开始可以快速取胜。 士气起来了,带着各色武器的战士们兴奋得高高乱叫。 大祭司再度命令:“按照过去打胜仗的方法办!我们所有人藏到林子里,男人女人都趴下来掩藏!我们就放任丹麦人进入祭坛,他们只要放松警惕……”呐喊到这儿,大祭司当着众人的面使劲做了一个割喉动作。“绞杀他们!一个不留!” 战士们又是一阵呐喊,而它立刻为森林吸收为海风吹散。 老人孩子被命令紧急向最近的村庄撤离,至于瓶瓶罐罐全都不拿,仅带少量口粮离开。这些弱智都认同大祭司的决意而执行力也极强,突出的便是“不给战斗添乱”。 就如大祭司高举的那把法兰克式铁剑,本质上也是过去的防御战中从丹麦海盗手里缴获的。 所谓当过去的时代丹麦各部与法兰克人激烈交流时,遗失的法兰克武器就落到丹麦人手里。当一些丹麦领主带着兄弟们打家劫舍而在阴沟里翻船,部分武器就落在了普鲁士人手里。 普鲁士各部欢迎和平贸易的丹麦人,他们也分得清怎样的来客带着深深恶意,通常而言只要龙头长船达到三艘,这就一定是来搞偷袭的海盗,不由分说杀了他们就行了。 在多次实战中,蓝精灵一般的大祭司发掘出了一番诱敌深入的战术。 因为海盗是来抓奴隶和掠夺琥珀、银币、粮食诸如此类,抓人做奴隶的本质也是求财。 既然是求财而来,财富即可作为诱饵。那些海盗一位村民是猎物,殊不知自己误入祭坛,本地的村民们摇身一变化身猎人,反观丹麦海盗成了猎物。 过去的岁月,普斯凯蒂斯大祭坛一方打赢了多次围歼战,虽不知丹麦海盗怎么还敢来偷袭,这一代的大祭司也不惜再完成一次重大缴获。 大量披头散发一身蓝纹的普鲁士桑巴部战士冲向森林,一个个趴在地上令身子沾染灰尘泥土,他们棕黄色的头发与腐殖层颜色相似,本是白皙的皮肤,这番由大面积纹身覆盖再沾染泥土,他们有着完美的迷彩,这些普鲁士猎手们与大地融为一体,等待他们臆想中的丹麦海盗步入陷阱。 而此时,第一批罗斯军的长船已经开始进入当地人的小码头,战士们惊叹于自己的发现! (古普鲁士桑巴部的普斯凯蒂斯大祭坛,条顿骑士团以及普鲁士王国统治时代为granz城,今为格列诺格拉茨克) 第1426章 普斯凯蒂斯伏击战 “哎呀!好大一座村!那是什么?有一个土丘和大量木柱,那是一个祭坛吗?” “一定是祭坛!有祭坛就有宝石有银币。” “这地方让我想到了那个格涅兹多沃,我们大发横财。” 第一支登陆的百人队恰好参与过大半年前对斯摩棱斯克的凶狠防守反击,他们洗劫了格涅兹多沃大祭坛,第一次上战场的战士们陆续完成首杀,如此真正成为了战士,他们沥血之后心性也陆续起了变化——变得弑杀。 祭坛等于有财富,人们坚信这个,年轻的罗斯战士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他们的百夫长都是从老部队里抽掉来的经验丰富老战士。 “都不要过于乐观了!各队整顿武器,检查自己的兄弟是否到位!把盾都带好。听我命令!由我指挥前进!” 第一个登陆的百人队在其百夫长指挥下决定当肉侦,明明罗斯军完成完美偷袭,设想中惊慌失措乱窜的敌人根本不存在,恰恰相反连当地人的影子都没有,倒是沙滩上有大量赤足留下的脚印。 老战士感觉到一丝不祥,再见到后面是更多的船只亟待登陆,很快被占领的小码头就该人满为患。 后队逼着前队必须做出决策,于是,这支百人队谨慎得排成弧形盾墙,三个三十人队在前,百夫长所在的中军对在中间偏后,这一队端着上弦的木臂十字弓与搭箭的短弓,全队谨慎走向未名的大定居点。 “瞪大你们的眼,不要被平静迷惑。” “当心那些茅草屋,谨防有敌人窜出来攻击!” 百夫长不断以言语劝解,试图拉扯住战士们躁动的心。 整体而言这支百人队保持较为规整的队形,他们逐步通过了那些滨海建筑。经过闯入民宅的尖兵报道,种种迹象表明就在刚刚这些简陋房舍都有人居住,连棚屋里的炭火都在燃烧,陶瓮里烹煮的鱼还在翻滚。 “难道他们真的是刚刚离开?这个大村到底有多少人?!”百夫长再望一眼前方的土丘,把话埋在心里没有犹豫不决。 全队继续深入的同时,后续部队见已有前人呈战斗队形在推进,这便掰开架势跟随其后。 先锋的百夫长正是注意到后方兄弟们的举措,他变得极为大胆,于是所有的顾虑一扫而空。 建筑越来越多,战士开始进入到狭窄又错综的街巷,这一切都领他们想到了新罗斯堡的外郭建筑群。在这里除了一条直通小码头的土路,其余地方都被乱七八糟的棚屋覆盖。 一些大型的单层建筑在这里出现,经过大胆者的检查,确定那是一些半地穴式的草垛顶棚长屋,起内的陈设并不简陋,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怎样感觉都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劫掠这里理所当然,而全军就在这里住下来过夜,那可比露天搭帐篷好上百倍千倍,整个大定居点一切陈设都在唯独没有敌人的踪影,下船的大军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就是……兄弟们做好架势要和本地人打上血腥一仗,结果敌人抛弃家园不战而逃。 “大哥,看起来本地人逃了?”副手跃跃欲试得问及百夫长,难掩自己自由劫掠的打算。 此刻,百夫长还维持着最后的谨慎。 “安静得有些奇怪!这明明是很大的定居点,他们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我们刚刚登陆就得来一个空城。他们逃得训练有素,太奇怪。” “肯定是害怕咱们罗斯的强大。嘿嘿,他们逃得匆忙,我们没工夫搜索追杀他们,所有遗留下来的财物是咱们的百人队优先掠夺。大哥,可不能辜负兄弟们的期待啊。” 副手的话说到百夫长的心坎里。 既然此次行动被定义为了“突袭战”,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除非在这里发现了巨大的装钱房间要把贵重财物上缴给大王并有大王定夺,其他的财物自然是谁抢到算谁的。 因为纪律,各三十人队不敢擅自解散自己的盾墙、呈分散状态自由劫掠。 焦急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百夫长,就等着命令了。 百夫长再看看左右,又闭上眼感觉一下四周,“好吧!全队解散,你们自由去抢吧!卫队,你们几个跟我来。” 绷着的神经突然松懈,战士们陆续把盾背在后背,拎着剑唱着歌、三五成群得冲向各个民房,崽崽狂笑中找到了不少的战利品。 有着复杂纹路的花布是不错的缴获,另有一些鱼肉干和粗盐。 一些战士惊讶发下了关在圈舍里的羊羔子和鸡,相比于别的战利品,这样的活物缴获更具有现实意义——意味着今晚可以吃上一顿烤肉大餐。 毕竟桑巴部族在普鲁士诸部中不算特殊,它并非富裕,或曰整个普鲁士部族联盟的财富远不及罗斯王国。年轻的战士们自出生时,他们的父辈就位罗斯打造了很好的基业,他们见识过很多奇妙之物,断不会被偏远地区小部族的农产品迷了眼。 战士们并未找到大量财物,倒是百夫长带着他的亲信们冲入那土丘附近的最大建筑,顺利找到了本地的“钱库”。 那其实是大祭司的居所,本地挖掘的琥珀原石最终汇总到祭司们手中,再在大祭司的指挥下原石加工为成品。 石头固然不能当饭吃,它被研磨得晶莹剔透,人们出来在身上纹出复杂的靛蓝色花纹外,就是以琥珀饰品妆点自己。当它被民间公认为“祭祀活动必须佩戴之物”,它就成为硬通货在普鲁士各部族间流传。 琥珀原石一定要在海岸区域挖掘,而这恰恰就是他们的祖先将祭坛建设在滨海处的原因,即挖石头与加工图个方便。 恰是这种方便遭到海对面的人们的觊觎。 曾袭击普斯凯蒂斯的不止有丹麦海盗,更有着斯拉夫海盗。 在桑比亚半岛的西部海岸,波美拉尼亚人各部并非弱者,他们速来与丹麦人激烈交流、战争愈演愈烈,直至三十年前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举兵洗劫了波美拉尼亚人的最大城市瑞里克。 蒙受巨大损失的波美拉尼亚诸部又遭遇波兰人的挤压,战败者求财,便打起了袭击普鲁士人的主意。 装在木箱中的琥珀原石与加工后的成品在落入百夫长手里后,他立刻对左右宣布:“看到你们贪婪的眼神了!为了全队的利益,我们所有人一块都不拿。这些琥珀全部归为大王,一切任凭大王做赏赐。” 这样的决定是反人性的,不过为了全队所有人长远利益,少数人只好牺牲眼前利益了。 百夫长咱不管自由劫掠的兄弟们,他忙着指挥亲信将现在搜查到的贵重武器收拢记录,并决定占领这座宽大建筑严禁其他队伍擅入,等旗队长抵达后立刻向其一觉权力,之后伺机向大王亲自做一番汇报。 因为每个三十人队的队长都有权直接向留里克汇报,这样各队遇到了什么奇奇怪怪问题,留里克可以洞察并作出决断。 也许这种跨级汇报是不合时宜的,然罗斯军整体规模有限,一个旗队的“三十人长”也才十六人,此次参战的各步兵旗队这样的下级军官才不过六十余人而已。百夫长一般就是兼任一名“三十人长”,该队的一般工作由其副手担任。 若非是重大事宜,一般的三十人长才没有胆子亲自面王,倒是所有的百夫长都被留里克亲自教育过,而且一些重要军事会议,所有百夫长必须参加。 罗斯军一个百人队已经是颇具战斗力的单位,不过当士兵因劫掠变得愈发分散,因结阵作战而成的强大战力真的还能维持么? 一双双眼睛藏匿于林下落叶中,一脸蓝纹的大祭司作为战斗首领、英雄单位,其职责正是武装保护大祭坛并在战斗中带头冲锋。 战死是光荣的,倘若大祭司表现得怯懦了,祭司群体便会推举出新一个作为所有人的首领。 固然大祭司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除了眼前的已经进入居民区、乃至闯入祭坛区的“丹麦海盗”外,在其后方还有一群海盗蠢蠢欲动。 怎么看这些异乡人都是有备而来,怕是大家要和入侵者打一场残酷血战了。 下级祭司们作为本地最强战力,他们摩拳擦掌,见得海盗公然侮辱祭坛,实在需要这群恶人的血来祭祀大地女神。 “该动手了!奇怪衣服海盗已经成了祭品,我们冲上去杀死他们。” 手下人不断催促,大祭司终于下定了决心。 “按兵不动到此为止。吹号!通知所有人杀死一切海盗。我们走!” 突然,大量蓝色的战士无中生有! 他们从森林的藏匿地现身,从落叶中如土拨鼠般钻出来。 他们几乎无人着甲,甚至连布衣也没有,男性战士展露着前胸蓝色花纹,女战士们则多了一副抹胸。 他们多是左手持灵巧的小木盾,右手持铁剑与手斧。 所有人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来,再以布条在脑门缠了一圈,这种抹额只为激战时汗水不会蜇伤眼睛。 大部分战士干脆打赤足行动,一切的举措突出得就是行动迅捷。 这就好似埋伏起来的老虎,发现猎物展开攻击,突袭必是致命行动。 那些忙着搜刮战利品,抱着家禽高高兴兴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突然听到耳畔想起奇怪的号角声。 那号声更加清脆,而号声的内涵意思捉摸不透。 期初战士们一位是旗队号手脑子有病得瞎吹号,直到他们看到一群蓝精灵高举着武器嗷嗷叫得狂奔而来。 战斗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大吃一惊的罗斯战士基本都处于落单状态,纵使自己手持钢剑,值此三拳难敌四手的局面很多人索性可耻得逃跑。 也有战士因被逼如角落,果断端着剑与敌人厮杀。 躯干的板甲衣与铁片裙摆给了战士很好的防御,头盔更能抗下一般的劈砍与剐蹭。 但当一群“蓝精灵”一拥而上扑过来,战士也被铁质的斧头乱夯而死。 突进大定居点的第一支百人队明明刚刚开始得到他们的战利品,就遭遇本地武装的坚决反击。 蓝色的大祭司实在是极为显眼的存在,而战场上罗斯军皆在外身套了一件白底蓝纹布袍,交战双方可以轻易分清彼此,大祭司带着他的精锐战士已经杀死了多名罗斯士兵,在将死者的头库摘下来发现那金色的头发,顿时应征了他的判断。 “果然,又是某个丹麦酋长带着他的手下来我们这里抢劫。” “大人,我们继续杀了他们。你瞧,这些海盗武器还真不错。” 在部下提醒下,蓝色的大祭司捡起被杀者的钢剑,随手挥动一下发觉这剑不仅呈现漂亮的亮白色泽,它居然可以轻度回弹,再看自己因为刚刚疯狂劈砍戳刺已经出现弯折的铁剑,大祭司果断抛弃旧货带着新欢继续战斗。 “杀死海盗,杀死他们的首领,我们会变得更强大!” 蓝色的大祭司欣喜中眼神愈发坚毅,他确信自己的伏击将再一次取得胜利,胜利必然非比寻常,从未名的丹麦海盗手里缴获一批完美得不可思议的剑与甲胄,普斯凯蒂斯城将得了面子又得里子,将更加尊贵。 因为这位蓝色的大祭司也奢望去做桑巴部的首领,他实在需要足够的战功以服众。 户外突然极为嘈杂,百夫长明明听到了奇怪的号角声,一样下意识觉得又是旗队里的号手因为兴奋而乱吹号。 “真是的,看来大部队已经进入了。” “嘿嘿,所有人都在自由劫掠,可不混乱么……” 大房屋里的人们嘻嘻哈哈搬运那些琥珀,突然门口执勤的卫兵一脸惨白冲入房间,瞪大的双眼仿佛要爆掉。 “老大,是敌袭!敌袭啊!” “敌袭!?”像是触电一样,百夫长果断扔下木箱。“什么情况。” “已经打起来了!老大,这地方危机四伏,快去组织兄弟反击吧!” “难道嘈杂声是敌袭吗?!”没有再犹豫,百夫长立刻拔剑,其余人等沉下脸来,他们匆匆而去只留下剑风声余音绕梁。 当百夫长持盾走出户外,看到的已经是一片糜烂场面。 各三十人队尽量收拢部下,兄弟们扔下一切缴获,正在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蓝色战士死命拼杀。 他大吃一惊,只见一个战士被撞倒道,再为多根短矛刺穿了要害。 接下来,一阵嗖嗖声,竟有一支流矢击中了他的头盔。骨制的箭簇对着铁甲者缺乏意义,不过这箭簇若是沾了些粪便就不同了。 箭簇蹭了头盔一下,百夫长脑子嗡嗡作响。 他果断回过神来,呲着要好似要与敌人撕咬。 讶异于奇景的副手深深慨叹:“他们是从地里钻出来的怪物吗?蓝色的哥布林?传说居然是真的?!” “呸!什么哥布林?他们是人!是本地人。我们走,击杀他们!”百夫长立刻投入战斗,随着百夫长本人的介入,乱糟糟的局面终于开始变得规整。 大定居点陷入大乱局,突入其中的百人队从最开始遭遇偷袭蒙受极大损失,一番混战后挂彩与完好的人们聚集在他们的百夫长身边。 此刻弓手变得多余,所有弓兵拔剑加入战斗,他们维持成一个环形防线,士兵以大盾护住自己并彼此嵌套形成严密的盾阵,钢剑就从缝隙中不断向前戳刺。 而他们的敌人,是数以四百计的一身蓝纹的普鲁士族裔桑巴部战士。 板甲衣与圆盾确保防线坚固,士兵虽普遍年轻而体格健壮,他们亲眼见得一些朝夕相处的朋友被杀,心头的暴怒已然盖过了恐惧,复仇心填补了一度空白的头脑。 百夫长和他的伙计们没有后撤,而是维持这环形防线坚持厮杀。 所有人坚守在这大祭坛土丘外的开阔地,所有人坚信,后续友军即将加入战斗。 第1427章 壮烈的蓝色普鲁士人与罗斯公民兵第十旗队的荣誉 被杀者的血将圆盾溅成猩红,在盾下逐渐聚集起一层死者。 浑身蓝纹的普鲁士战士以各式武器对着罗斯军的环形盾阵又是砸又是戳,嘴里呐喊着脏话,奈何除了砸得大圆盾那裹着血浆的木屑横飞,并不能再完成突破。 明明这些普鲁士战士勇得战斗突袭优势,却被真正坚固的防线挫败。 “硬得如石头,我真的在和丹麦海盗打仗?” 蓝色的大祭司固然身先士卒,他到底还是没有被亢奋的手下裹挟推搡到第一线分针,否则自己突破不了盾墙反被其戳杀。 他很讶异,在慌乱中也知如若战斗再拖延下去,己方纵使兵力占优,很快优势也会逆转。 只因他恍然间察觉到登陆小码头、意图占领普斯凯蒂斯的敌人并非一小撮。 “你们快点解决战斗,给我把丹麦人的盾墙突破!” “不要再隔着盾和他们互砍,来几个勇敢者如花豹般扑进去。” 大祭司试图怂恿一些脑子一片空白的勇士做出大胆之举,他的呼唤颇为好使,终于有战士咬着手斧在同伴簇拥中大胆飞跃。 仿佛花豹飞扑,这种勇敢者从罗斯战士的头顶飞跃过去,打着滚就窜入罗斯军的环形防线内。 勇气之举瞬间成为鲁莽行为,百夫长和他的几位亲信作为百人队的指挥中枢就待在环形防线中心,他们都是很好的战士,这便持剑将飞扑落地的“蓝色豹子”全部戳刺。 “可恶,还想从内部打开缺口?当我们不会打仗吗?”对着一名被杀者啐一口痰,百夫长也不得不加强一下防空。 因为更多的普鲁士战士踩着同伴的脑袋也要飞跃到盾墙内做破坏,妄图以匕首、手斧割伤砸坏罗斯战士的膝盖,迫使盾墙门户大开,使得所有兄弟一拥而上将之冲垮。 只要普鲁士人冲垮盾墙,在此局部战场有着充分兵力优势的他们一定可以取胜。 但…… 蓝色的大祭司的动作太过于磨蹭,而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误判了形式——这哪里是丹麦海盗,而是罗斯远征军主力。 后续登陆的罗斯军实在后知后觉,他们一度忙于眺望前方出现的大定居点,期待着能从这里捞取值钱的战利品。反正已经有兄弟估计是轻易进入了,后续战士也就放松警惕,开始就最近抵达的房屋棚舍做第二轮的搜查。 直到战士们注意到前方闹哄个不停,定睛一瞧,那里竟出现了一群蓝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敌人! 敌人在干什么?居然在对先锋百人队拼命搏杀! “该死,被围攻的岂不是我的人?”公民兵第十旗队队长特里格韦直到自己的部下一马当先冲得很快,遭遇到本地武装的疯狂进攻这是他想不到的。 “兄弟们!跟我来,解救我们的兄弟!” 危急时刻,旗队长已顾不得太多,他可不希望自己当有先登之功的部下就被优势兵力的敌人围攻至覆灭,甚至百人队损失过大,自己也不好和大王交待。 恐怕现在已经有很多兄弟被杀了!他们要死也该战死在于法兰克军队的战斗中,和西方世界最强大的敌人交战而牺牲可谓光荣,而今在这偏僻海岸与未知敌人的交战中阴沟翻船实在是屈辱。 旗队长继续呐喊:“全队跟着我压上去!跟着队旗冲锋。” 他突击调兵遣将,以最快速度将端着十字弓的战士安排在前,其余战士皆以剑盾手姿态开始奔跑。 大量罗斯战士不再深入错综复杂的巷道,而是沿着被一双双脚踏平的土路直奔混战现场。 十字弓手们在完成一轮平射后立刻退居二线,接着是旗队中的持短木弓的战士再射一轮。 仅仅两轮箭矢打击就深深背刺了混战中的蓝色普鲁士战士,超过五十人或死或伤。 当这些战士稍稍有所反应,戴着铁皮盔、盔顶插羽毛的罗斯战士,他们构成的全新盾墙已经压了上来。 罗斯战士喊着整齐好似协同前进,若非要考虑避免误伤友军,罗斯弓弩手将持续对空抛射配合步战兄弟的推进。 第十旗队的三个百人队在旗队长特里格韦的亲自指挥下奋勇压了上来,在无拖泥带水,他们构筑起三个方位的盾墙,坚决对乱战之敌做反包围。 于是,处在混乱焦点中的百人队终于等到了中心开花的时刻。 百夫长闻之大喜:“兄弟们!我们等来援兵了!给我杀,杀尽他们!” 一直在“挨揍”的战士越战越勇,这下蓝色大祭司及其所有的普鲁士战士腹背受敌。 究竟是谁包围谁呢? “糟糕,到底还有多少海盗,他们这是要彻底歼灭我?!”恍惚间,大祭司想到了撤退。 然而自己一旦撤退势必导致整个军队的崩溃,逃亡必然导致追杀,也是将整个祭坛拱手让给海盗,这在他的记忆里是绝无仅有之事。 除非,自己因为不敌被杀,这样整个桑巴部族不会责怪为守护祭坛而战死的英雄们,所有的仇怨将完全落在丹麦海盗头上。 蓝色大祭司有着战斗到死的觉悟,但他的部下们早就头脑一片空白。 弑杀的野兽本能作用于身,这种状态下士兵感觉不到痛苦,即便是身上被插了数根矛头仍能挥动斧头奋战。 没有人逃跑,当他们被迫与后方来敌激战时,想到的也是奋战杀尽新敌人。 此刻,号角声、战鼓声大作,更多登陆的战士注意到第十旗队居然和未名之敌打得不可开交,其余三旗队的下级军官果断收拢自己的队伍,一支支百人队跟在第十旗队身后加入混战。 两千人对四百,优势终在罗斯。 起初,第十旗队完成的快层包围圈还很松散,随着更多战士的加入,包围圈变得密不透风。 中心的“圆环”在百夫长指挥下岿然不动,唯有敌人的血弄得脚下土地腥臭而泥泞。 外层“圆环”犹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它不断得收缩并伴随着钢剑戳刺与战戟啄击。 守卫普斯凯蒂斯祭坛的普鲁士战士,他们的英勇行为可歌可泣,然而他们就是四面包夹中的那块肉,正被罗斯绞肉机绞成肉馅…… 语言不通并无任何交流理由,能和全员纹着蓝纹而不着甲的敌人死战,罗斯战士毫无这方面预估,索性绞杀殆尽。 也恰是这种混战环境中,普鲁士战士根本没有求饶的机会,而他们荣誉在身,可以恐惧却绝不求饶。 很多人因被挤压已变得难以挥动斧头和剑,当他们的身躯被罗斯钢剑戳得千疮百孔、鲜血流尽而亡,他们是战力而死,不可谓不壮烈。 蓝色的大祭司被夹在人群中,大量武装祭司已经阵亡,还活着的民兵越来越少。 战士们如同被剥洋葱般消灭,眼前的“丹麦海盗”正踩在死者身躯上继续压缩着包围圈。 那些弥留蠕动者不仅被踩踏,他们被戳刺补刀,罗斯战士确保这些蓝色的勇者必死无疑,算是给其一个体面——是真正战死于战场。 渐渐的,终于轮到蓝色的大祭司体面落幕…… 罗斯军旗队是一个作战整体,战士抵在圆盾后,遮掩躯干并将钢剑不断向前戳。 所有的钢剑末端都有一个配重球,它往往还被战士自己出钱镶嵌一块彩色玻璃,有财力者就镶嵌真正的宝石。那配重球足够粗大,于是战士们又在剑柄上套上绳套,坠下来的麻绳缠绕在手掌里或是捆在手腕,如此任何的乱战即可确保钢剑不脱手。 他们虽然年轻却没有一个是新兵! 如果说一年前的这个时间点他们终于有机会步入战场,一整年后的今天这些兄弟再年轻也是老兵。 不知是谁戳了蓝色大祭司第一剑,专注突刺的钢剑本就无视一般的锁子甲,偏偏大祭司为凸显实力一身基本无甲。 大祭司在呕血中继续奋战,得来的是更多的戳刺…… 突然间,蓝色大祭司两眼一黑,他的热血流尽,力气也耗尽了,这番倒下来与他的勇士们一同牺牲在他们以生命守卫的家园,就以自己的血祭祀了他们的大地女神。 此刻大祭司战死与否对于整个普鲁士人武装变得毫无意义,他们在绝望中抗击,徒劳得以仅剩的力气敲打罗斯军的盾墙和甲胄,最终全部阵亡。 直到中心开花的百人队与援兵们正式接触,双反圆盾撞在一起,在乌龙中缠斗一下方知误会,至此血腥的战斗趋于结束。 收尾工作为士兵自发落实,各级军官没有下达抓活口的命令,于是战士们在尸堆里检查一番,弥留之敌尽数被刺中心脏给个体面。 这一过程中他们也看到了那些阵亡的女战士,只是这些女人,面部、脖子要身躯,乃至是胳膊和小腿全都有复杂的蓝色花纹,刺青在北欧世界并不稀奇,很多女人身上也都有符文,罗斯的刺青行业已经成为一种家喻户晓的产业,反观这些怪人男男女女大规模做靛蓝色纹身也是罗斯人无法接受的。 …… 当尸堆里的弥留者全部补刀完成,罗斯军的伤者被搀扶着集中坐于一处,更大规模的打扫战场也开始了。 蜂拥进入祭坛区的战士开始搜索残敌,他们很快发现了散落在角落里被杀害的落单同伴。 那些战士被砍砸得面目全非,多亏了脖子吊坠有着“身份狗牌”,那是一个圆形薄铁片,其上被钢戳砸出士兵的姓名、所属旗队百人队等关键信息。被杀的兄弟被抬着送到开阔地整齐拜访,他们清一色是第十旗队的人,收拢的死尸竟有三十名之巨! 尸体排得整整齐齐,面对这一场景,吃了大亏的百夫长哑口无言。 他干脆跪在这些被杀兄弟面前失声痛哭,作为一个老战士,他比这些年轻战士打了近乎一代人,但百夫长自己也是不到三十岁正值年富力强的青年。 “是我的松懈害你们被偷袭啊!你们本不该战死……” 须臾,甩干宝剑血渍又处理完一些事务的旗队长特里格韦,这番就是来探寻自己立了功的百夫长,却看到这个家伙居然面的兄弟们的尸体哀声痛哭。 “够了!你是个男人!是个英雄!有何可哭的?” 听到旗队长的声音,痛苦中的百夫长蠕动身子过去,指着一地死尸:“是我害死了他们!整个一个三十人队的兄弟战死,我可怎么面对大王!怎么面对……你?” “损失确实很大,但若没有战死的觉悟我们为何要来这里?你起来吧!我们都是老战士,更严苛的血战都经历过。以前你都不曾这般痛哭,今天你在干什么?快起来,别让其他旗队看你笑话。” “好吧!我起身。” 百夫长的泪水确有一定表演成分,而他的痛苦也是货真价实。 挨了数倍于己之敌的偷袭,在折损四分之一战士还能迅速构筑防线坚持作战并等到援军抵达,这支百人队不可不谓精兵,且战前也没人能预判这一百二十个兄弟如此能打。 损失确实大了些,整体挫伤的也是第十旗队的实力。 不过比起这支百人队的收获,旗队长相信大王不会过多怪罪。 旗队长凝视一番死者,他定了定神,“关于你发现的那个大长屋,现在被咱们旗队接管了。其他旗队敢擅闯抢夺战利品,我就汇报给大王。” 提及此事百夫长顿时振作起来:“我因忙着收拢统计所有的琥珀缴获而反应迟钝,差点这些蓝色的敌人几乎打到我面前我才反击。” “对!你缴获的琥珀数量极大,没有人能抹杀你的功勋!我将之看管起来,长屋也由咱们队的兄弟看管,你大可放心。至于这些牺牲的兄弟。” “火葬?”百夫长猛抬头。 “现在天气很热,牺牲者只要一天时间就会发臭。我得把他们全部运到海边,架设柴堆将他们化作灰烬。所以就地找寻一些陶瓮盛放他们的灰烬,以及所有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我想,等我们做完这些事后大王的骑兵也就到了。” “就让大王下令点火!而我!”百夫长想了想:“我会亲自向大王述职。” “也好。”旗队长拍拍部下的肩膀:“我敢说大王不会怪罪你,纵使责备也不严厉。还是看看这些敌人吧!几乎都是被咱们旗队歼灭的,你可是居功至伟。让我们再把敌人死尸收拢一番,就在这里排列好,等大王一道给他展示。” 百夫长深深点头,回想起刚刚的奋战还心有余悸,这下也实在需要检视一下战果了! 于是,大量呈蓝色的尸体被拖曳到一处开阔地,死尸沾染大量血迹与泥土,依旧令人无法忽视那惊人的蓝色刺青。 普鲁士民兵的尸首排列得整整齐齐鳞次栉比,全员接受过不错数学教育的罗斯战士,这番受累将死尸以五十人一组做配列,于是硬是排除了九组多一点。 罗斯军的公民兵第十旗队打出了惊人的战损比,这是战后的旗队长特里格韦意想不到的。 相当于整个第十旗队挨了一场伏击,在阵亡三十人,各种程度受伤五十人(被钝器砸得胳膊青紫也算)后,歼灭掉基本等同于整个旗队兵力之敌。 这是属于第十旗队的荣誉,也是慕煞第八、第九和第十一旗队的光荣。 旗队长洋洋得意:“三十名勇士去了英灵殿,全旗队在敌人的祭坛用敌人的血来血祭奥丁,平均每个旗队战士都杀死了一名敌人,战后缴获的琥珀上缴大王,可使罗斯发一笔横财。这一切,其他三个旗队、海军部队做不到!我的公民兵旗队,真的打出了常备军的水准。” 现在,罗斯军已经在普斯凯蒂斯祭坛为核心的大定居点突击建成营地,理论上大王的骑兵会在傍晚抵达。 战场痕迹被保留着,尤其是敌人整齐摆放的尸首将给大王好好展示。 而这一切留里克还浑然不知,他带着四支骑兵队唱着歌向着海军的泊地前进着…… 第1428章 普鲁士的德纳鲁瓦部大首领图尔克的积极决意 普鲁士的桑巴部并没有统一首领,或者说各村的首领都有可能因为一切契机晋级为最高首领。 桑巴部的确呈现一种一盘散沙的状态,然其邻居德纳鲁瓦部恰恰相反。 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北方十字军运动,也就不存在条顿骑士团的猛攻,就更不存在普鲁士的德纳鲁瓦部被打得举族搬迁。 该部带着深深仇恨撤到布格河流域,他们与尤特文人、北方逃难而来的奥克什泰特人合为一体,绝大多数能逃亡的普鲁士人也纷纷撤入新生的立陶宛王国。 正是因为条顿-丹麦-宝剑三个骑士团,以及拉脱维亚仆从军的协同打击,迫使濒临灭亡的人们拧成一股绳,立陶宛王国突然出现。 逃亡的德纳鲁瓦部的新一代首领明道加斯,他得到了所有部族的支持从而成为国王! 他也是立陶宛王国唯一的国王。 这位大王的一生便是反抗十字军的一生,即便在信仰问题上狡猾得反复横跳,终究确保了立陶宛存活下来的基础。 但是,在这罗斯王国突然崛起于波罗的海的全新时代,在这各个波罗的族群部族更加弱小的时代,显然德纳鲁瓦部要面临巨大的生存挑战,而这是他们浑然不觉的。 来自北方的使者带着恐怖消息向南方狂奔,在他们的身后是大量的老人孩子。 自然也有少数人潜伏在普斯凯蒂斯大祭坛周围,这些人虽然体弱却并不希望放弃自己的家园,仅有留守的勇士们守护她。恰是这些潜伏者,他们最终没有参与到最后的鏖战中,但他们看到了勇士们的全军覆没,以及铺天盖地的“丹麦海盗”涌入大祭坛和居民区。 海盗绝非散兵游勇,以本地人有限的知识估计这就是某个实力强大的丹麦酋长带兵来这劫掠了。 当前的时间点,波罗的海南部区域的麦收已经开始。 按理说这一节点就算是守着他们破岛的丹麦人,也当把大量时间用于麦收,岂会跑到半岛区域掠夺? 一个骇人的想法迅速在难民中达成共识——一定是丹麦人招了灾,决定进入普鲁士的领地搜刮财物拿走麦子。 瞧瞧那些入侵者的举措,他们大举进驻祭坛区占领整个定居点,他们在杀戮后没有纵火,说不定那个领头的丹麦酋长决定战局这里,继而向整个桑巴部族开战! 不!敌人的野心恐怕是席卷一切…… 连勇敢的大祭司都牺牲了,难道靠着其他村子的力量就能独立驱逐入侵者?显然不能。 这已经不是桑巴部自己的问题,而是半岛区域内所有部族的生存问题。 普斯凯蒂斯祭坛在桑比亚半岛北部、是与泻湖沙洲的交汇处,难民们果断南下,除了告知南方村庄面临的死亡威胁,更要继续难逃只为告知强大的德纳鲁瓦部北方发生的灾祸。 另有部分难民向西奔逃,这些人并非慌不择路,只因西边还有一个属于桑巴人的村庄。 劳森村,它藏在一座滨海沙丘后方,整个环境使得这里酷似一个地窖,劳森村因而得名。(今斯韦特洛戈尔斯克,加里宁格勒西北方向三十公里处。) 乡亲间很厚道,虽然劳森村的渔民们不敢相信大祭司牺牲、大祭坛被敌人占领,他们今日在海上捞鱼什么异常都没见到便不相信同乡关于“丹麦袭击”的说法,不过乡亲间没有欺骗的理由,而且是在这种生死存亡问题上诓骗。 面对逃难相亲痛哭流涕的呼吁,整个劳森村男女老幼突然萌生收复大祭坛的想法,奈何再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索性作罢。 全村人当去哪里?他们决定带着细软直接向前迁移,与南方的克德瑙部的村庄会和,再将北方遭袭的消息告诉当地人。 普鲁士的克德瑙kwednau部(意为花园之地的拥有着),该部族的生活区域就是柯尼斯堡,或曰柯尼斯堡本身即由这个部族基础上发展出来,只是在另一个位面克德瑙人战败投降条顿骑士团后迅速德意志化。 时过境迁,柯尼斯堡再变更为加里宁格勒,而克德瑙的名号也被改变。 桑比亚半岛是一个小地方,桑巴部在北部滨海区域生活,半岛南方便由德纳鲁瓦部与克德瑙部分享。更多的普鲁士部族则住大陆区域深处,与更多的亲缘民族维持平和的关系,也与波兰各部在摩擦与和平中跌跌拌拌得生活。 在这片小区域里德纳鲁瓦部有着最多的人口,其实力也就最强。 不过即便将三个部族的民兵集合起来,他们也只能勉强拼凑出五千名战士,其中必然要混入大量女战士。战争是男人女人均有的义务,动员女兵并非问题,只是非致命危机没有部族会这么做罢了。 当桑巴部的难民进入南部村庄,起初民众不愿相信大祭司和祭坛都完蛋了,直到北部下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到了傍晚时分,逃来的目击者将自己所见的丹麦海盗恶性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这下容不得大家不相信了。 各村首领大吃一惊,倘若真如目击者所言,放眼望去到处是身着白衣的丹麦士兵,自己就算组织了民兵去解救大祭坛,还不是风尘仆仆去送死?! 各村首领冥冥中表现得极为默契,他们先是动员自己的村民收拾细软放在手推车,将牛羊家禽全部驱赶出来,在计划着举着火把抹黑也要向南逃亡之时,首领们纷纷碰头,将自己的逃亡决意与大家分享。 就在这个夜晚,其实仅有一双手即可数得过来的桑巴部各村庄,村民举起火把,逃亡队伍犹如一条火龙,他们走在数百年来用一双脚踏出来的传统土路,即便是抹黑不行也要尽快逃到安全区域。 来自北方的异动自然惊得德纳鲁瓦部各村不得安宁。 各村倒不觉得是有贼人来袭,很多人还以为是野兽进入了村子,这便纷纷拿起武器意图打狼。 来者并非狼,只见村外出现大量暗黄色的鬼火,夜晚遮掩了很多,诡异景象惊得村民更加紧张,顿时困意全无得举起起来意欲与怪物开战! 误会在各村陆续结束,紧接着是巨大的疑惑,以及由此引起的震惊。 待到清晨,骑马使者的聒噪吵醒了德纳鲁瓦部首领的清梦。 “荒谬!我怎么听到了马蹄声?把我吵醒竟比公鸡还好使?” 首领图尔克·克利泰蒂斯(tiurk·kritaitis)敲敲脑袋勃然而起。 很快,侍卫冲入他的房间,半跪着汇报重大情况:“大祭司!北方的桑巴人举族南下,他们说……” “桑巴人?南下?什么情况?” “战争,可怕的战争!大祭司,还请您去看看吧!逃难而来的首领们都在外面等候了呢。” “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们怎么敢?我没有邀请他们来访问,居然就擅闯我的领地?荒谬。”图尔克再敲打一下自己满是蓝色刺青的面庞,又扶一下一根毛都没有的大光头,稍稍清醒后换上一件素白的袍子,拿起自己满是琥珀的木杖,这便走出房间。 图尔克,此乃首领的名字,它是普鲁士语“强大”之意。他并没有姓氏,或曰部族即为姓,克利泰蒂斯是起尊号,意为“鲜血祭司”,在本部族的语境下表示着这位大祭司还掌握一切世俗的权力,他就是德纳鲁瓦部独一无二的大首领。 图尔克先以祭司的身份示人,若有必要,这位一样一身刺青的男人摇身一变就成了战士。 惊魂未定的桑巴部各村首领面见南方的霸主,因是有求于人,所有人表现得极为谦恭。 在一番七嘴八舌的描述后,至此朝阳圣光之下,桑比亚半岛的普鲁士各部中的最强王者基本弄清了情况。 “难道这里还有比您更伟大的首领么?野蛮的丹麦人破坏了普斯凯蒂斯大祭坛,这哪里只是袭击我们桑巴人,根本就是羞辱伟大的您!” “对呀。您是鲜血祭坛的主人,您的部族也在祭祀大地女神,岂能允许丹麦人破坏我们的信仰?” “那些人到处杀戮到处破坏,我们的祭司已经死了,我们这些人又该去往何处?这一次丹麦海盗的数量难以计数,他们是有备而来,是要毁灭我们的部族,在得手后就要毁灭您!还请伟大的首领做出断然决定。” 各首领说的比唱得好,固然彼此邻居见平时是想和的,现在终归站在他人的地盘,是勇士也得勾下傲慢的头颅,否则是一兵半卒的援兵都要不来呢。 这就能让图尔克下定决定举兵北上讨伐丹麦海盗,那就显得他太蠢了。 他看得出这些首领焦躁与痛苦交加的神情,如若自己显得故意拖延未免很绝情。他觉得自己要尽快给他们一个答案,而他自己心里也泛着嘀咕——丹麦海盗什么时候如此支棱,居然还要灭了我? 德纳鲁瓦部至多和一些丹麦游商交易本地并不稀奇的琥珀,大首领所认知的丹麦人没这么大的胆子。 除非那些传言是真的吗!一个新崛起的丹麦首领成为大王,接着又表现出很强的侵略欲。 昔日的丹麦首领高德弗雷就曾举兵偷袭桑比亚半岛,后来丹麦沉沦几十年,莫非现在结束沉沦又开始大肆劫掠了? 当他犹豫不决之际,突然有首领说道:“伟大的首领啊!现在您的部族也在积极收麦子,当您将麦子全部收入粮仓后,野蛮的丹麦人大举入侵,那个时候您的人正是麦收后筋疲力尽。难道我们要以疲惫的战士和那些海盗作战吗?真担心麦子被他们抢走……” 一番话真是醍醐灌顶,本来图尔克犹豫于是否出兵、出兵理由是否充分,这下看来自己真的要紧急动员兵力反击了。 不同于滨海部族,处在内陆的德纳鲁瓦部更依赖燕麦、黑麦等谷物的收获,他们各村亦在积极饲养牛羊,又在附近小河、小湖尽量捕鱼,相对其他部族发达的农业,使得德纳鲁瓦部养活了多达一万人! 一万人之于罗斯并不算什么,值此极端底下生产力的时代,德纳鲁瓦部有一万人便可支撑起其在桑比亚半岛的霸权,虽然这一代首领兼大祭司的图尔克并无征服临近部族、村庄之意。 除非这些村子愿意主动投献,再由各村开会决定是否接纳为新成员。唯独在这个问题上,因牵扯到农田、牧场、鱼塘等现实的经济利益,图尔克首领不可一言堂。 他倒是牢牢保持着军权和开战权,引起大祭司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以神之名对外敌开战。 如果丹麦海盗赖着不走了,德纳鲁瓦部纠集友邻对其开战,以集结尽可能多的兵力冲垮丹麦人的营地,如此大胜不止会使得德纳鲁瓦各村缴获大量铁器,身为首领兼祭司的自己又可获得巨大荣耀。 图尔克,他当然想一通桑比亚半岛,成为这片大海与泻湖夹角中小世界的至高统治者。 过去没有机会,现在趁着集结民众力量反抗侵略的契机,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至高首领。 多个村庄以大祭坛为中心建设,德纳鲁瓦部屹立于今日的加里宁格勒正北方区域。 图尔克首领依旧一身祭司着装,当他纠集本部村庄首领与北方难民的首领们开会之际,新一批人进驻祭坛。 那是克德瑙部族的使者们,已经桑巴不劳森村的使者。 既然都是一件事而来,索性图尔克邀其进入祭坛的露天会场。 恰是这一插曲,更令图尔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毕竟桑比亚半岛不大,三个部族平日里交流也比较频繁。它是三面环海、又有两个泻湖接触的奇妙区域,它距离丹麦世界很近,极其容易被北方的金发海盗盯上并开辟新定居点从而赖着不走。 住在这里的普鲁士人可以接受金发的游商,可不能接受家园被他们霸占。 现在各村首领态度变得高度统一,所谓三人成虎,虽说仅有最初的那些难民见到了杀戮惨剧,消息经过一宿的发酵、经各部的传说,事情已经变得乖离。 谁是最尊贵的人? 人们齐刷刷得看向一身祭司着装的图尔克,凝视此人满是蓝纹的脸,还有那镶嵌得慢慢琥珀之木杖,洗耳恭听这位兼任战士之人的宣言。 “本来我是怀疑的,基于现状我想我们有理由相信,一大群丹麦海盗意欲征服我们,让桑比亚变成他们的领地,而我们若不反抗就将全体成为奴隶。 很多人已经被杀,他们趁着我们麦收将继续南下,我们筋疲力尽而面对他们的入侵,就要以酸痛的胳膊手握斧头和他们对战,这对我们极为不利,恰恰也是他们的阴谋。 我想我们当将计就计! 他们杀害了我们很多朋友,杀死很多人现在是他们气喘吁吁了,而我们不可坐以待毙。我有意组织军队向他们开战,不是为了桑巴,也不是为了克德瑙,而是为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认同我为最高首领!至少这一次,你们将军队组织起来全部由我指挥。让我三方组织起联军讨伐丹麦人,收复普斯凯蒂斯祭坛!为死去的人们复仇!” 惊恐的人们最需要的正是图尔克的开展决意,他的宣讲得到逃亡桑巴部各村首领的高度欢迎,也令惊惧的克德瑙部使者欣喜。 对于德纳鲁瓦部,各村首领本就支持大祭司,大家真的相信这个男人得到了神的赐福有着难以明说的神力。现在被羞辱的还有大地女神,德纳鲁瓦部同样祭祀这位神只,信仰被辱、生存遭遇致命威胁、以及与各部平日里积攒的情谊。 一个男人振臂一呼,各村都决定相应! 即便这个时候他们仍旧将敌人笼统得认为是“一大群有邪恶阴谋的丹麦海盗”。 他们开始行动了。 所有男人放下农具,麦收的工作全部交给女人、老人和孩子,将刚刚收割的燕麦夯打脱壳后煮熟后放进麻布口袋里作为干粮,男人们带着他和农具改造的武器开始于各村集结。 大祭司也纠集本部所有的马匹以及会骑马者,即便人数不多,马匹品质交叉且马鞍尽是一张皮毯子。 德纳鲁瓦部组织出两千名战士,这就是该部全部精壮男子了。 克德瑙部人口不多,使者回去后,当地各首领需更多时间组织民兵。 图尔克不愿再等他们,这番纠集本部兵马与逃亡而来的桑巴部民众,硬生生凑出一直三千人规模的大军。 他还特意差人清点了自己能立刻调动的兵力,从而在这一天傍晚完成集结后得到这一竟然数字。 “三千人大军!丹麦海岛,何愁不把他们冲下大海喂鱼?” 第1429章 留里克在普斯凯蒂斯祭坛 终于,留里克率领骑兵部队通过了漫长的泻湖沙洲。 “终于到陆地了,左手是湖水右手是海水,我们的奇妙旅游告一段落。”留里克长处一口气。 “所以,当我们通过普鲁士人的领地,还要继续在这种环境前进?”菲斯克咧着嘴问道。 “我们通过是只是大库尔斯泻湖,接着还有维斯杜拉泻湖。” “哎……”菲斯克难掩遗憾:“看来大王给未知地域已经起好响亮明细。维斯杜拉泻湖,只有神与大王知道它是什么。” “怎么?你有些怀疑?” “我不敢。”菲斯克笑盈盈得否认。 “没什么,反正这个时代那里应该是无人区。如果我们在当地据点,我们就是筚路蓝缕的拓荒者。但泽走廊、格但斯克、格丁尼亚,全都是我们的……” 在菲斯克看来,国王又在奇妙得自言自语,尽说一些自己莫名其妙的名词。 因为波兰王国需要一个对波罗的海的出海港口,维斯杜拉泻湖这一潜水区域没有开发价值,而东北方向的桑比亚半岛固然有良港(克德瑙),却为条顿骑士团占领。 或者是维斯杜拉泻湖周边本就是普鲁士人部族的领地,他们素来与波兰人有过节,如此北方公爵康拉德请来条顿骑士团解决普鲁士问题,不曾想这些佣兵喧宾夺主,波兰的确解决了普鲁士问题,却喜得更为致命的条顿问题。 格但斯克港成为条顿控制下的港口,而克德瑙发展成柯尼斯堡(加里宁格勒)港口。 在当今的公元843年夏末,这些纷争都不存在,但本地特别的地理位置与高附加值的特产琥珀,足以使它成为众矢之的。 纷争不止,这一次是罗斯军大菊进入桑比亚半岛,固然留里克无意征服当地普鲁士人,然罗斯入境必引纷争。 留里克也不会真的高看普鲁士人一眼,恰好菲斯克提及了这一部族。 “大王,若是有朝一日向神秘的普鲁士人开战。我们是否立刻征服他们所有?” 留里克歪着头想了想,近乎夕阳,他闲适得骑着马随口畅想:“今年不打过几年也打。前面就是桑比亚半岛和维斯杜拉泻湖,以及维斯瓦河入海口。那一定得是我们的领地。普鲁士人最好臣服,如若不肯,等我们在法兰克世界大发横财后,自然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家伙全部武力收服。” “如果他们不愿意臣服又不愿意去死呢?”菲斯克故意问道。 “问得好。要么帮他们去死,要么看着他们逃跑,终究我们是要获得这片土地和财富。” 虽然感觉到这片地域因人口过少而过于原生态,它的发展潜力留里克无法忽视。 罗斯既然已经沿着库尔兰海岸一路插旗,收获一个又一个仆从势力,顺势若把普鲁士人的桑比亚半岛也拿下,怎么想都是顺势而为的。 继而是但泽走廊和波美拉尼亚。 “环波罗的海的地域都是我的。嘿嘿,还真有点罗马的意思。” 留里克对未来有着巨大的幻想,固然波罗的海这边的经贸情况远逊色于熙熙攘攘的地中海世界,至少天命在罗斯,这片海域可由罗斯整合经济,使得它尽可能繁荣。 繁荣的根本在于团结,那些愿臣服罗斯的势力有权享受罗斯治下的繁荣。 至于那些决心抵抗的,自然是肉体消灭。 “这样的我,是否又有些太蒙古了?不对!犯我者,虽远必诛,虽强必戮,我明明在这里创造一个大帝国……” 留里克带着一众颇为轻松的心态登陆桑比亚半岛,此刻海面上尽是漂浮的罗斯船只。 他并没有仔细察觉这些船只的异常,所谓若非登陆现场是一片祥和的,那么待到傍晚时分,海面上就会开始又渔船作业。 所有战船保持着极高的警觉,随着骑兵队抵达事件发生之现场,留里克也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怎么回事?真的打起来了?他们在和谁打仗?!” 这话像是在自问自答,策马随行的菲斯克随口复述:“一定是大王心心念叨着的普鲁士人。看来,战斗还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您很瞧得起他们,而他们也回应了您的赞誉。” “嘁。我又不是来杀尽他们的。这群家伙只要宣布投降我,我军就没必要毁了他们的城、杀尽他们的人。” 在留里克看来,罗斯军将一个巨大的定居点完全控制,以军队一贯的作为,恐怕除了一些有姿色的女人得以保命,其余人等尽被士兵杀死。 骑兵浩浩荡荡步入普斯凯蒂斯祭坛区,一座桑巴部族重要的祭祀圣地、北部的琥珀集散地,它成为罗斯军的大兵营,不过随着当地守卫者全部战士,罗斯军没有抓到一名战俘,以至于战后仍不知该定居点的名字。 当留里克抵达之际,胜利者基本搬运完了死尸,针对整个定居点的劫掠也在进行着。士兵被许可自由掠夺,由于最贵重的战利品由第十旗队把持,也将有其谨献给大王,其余旗队的战士们能在各色简陋民居里捞到的,莫过于少量未被加工的小块琥珀原石,一些司空见惯的陶制炊具和一批皮革麻布制品了。 令人振奋的是战士们搜查到了一批新燕麦,乃至一些尚未夯打脱壳的麦穗。 整个普斯凯蒂斯祭坛虽滨海,在其内陆一些的区域,于团状森林的缝隙尽是当地人的麦田。 当前的时间点正是整个桑比亚半岛的麦收时期,虽然该地的居民人数不多,他们尽量多种了麦子,以粗犷的广撒种模式耕种,这样的种粮比很糟糕,无奈之下的民众只好尽量开发新麦田以求扩大秋收成果。 精壮男女尽数战死,老弱妇孺带着细软南下逃亡。 虽说他们的麦田里燕麦和黑麦长势很稀疏,每一束麦穗的种子也不多,那也是杂草极少的已开发熟田,若是没人收割,等第一场秋雨后种子就会落入泥地,今秋农时宣告毁灭。 麦子就在那里,只是让战士们亲自去割麦子再夯打脱荚未免太过于劳神劳力。 以大祭坛为中心的大定居点,其周围抛去团状森林就是大量麦田与蔬菜地。 补给品就在这里,不过登陆部队仍在海岸出摆开篝火阵列,支起从船上卸货与就地缴获的炊具,开始烹煮自身储备的粮食。 现在的留里克需要海军大将就情况做出说明。 他带着骑兵队在军营里游走,那些得胜的战士纷纷骚动起来。 留里克还没等到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汇报,公民兵第十旗队队长特里格韦就风尘仆仆跑来。 此人敲打胸膛做了一记军礼,仰视自己的王:“大王!第十旗队恭贺您的降临。” “你?特里格韦,这里……也罢。”留里克索性下了马:“本来想找歌德伦德的,遇到了你也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怎样的战争?你们的敌人是谁?” “这正是我要向大王好好汇报的。因为这里的情况……很复杂。” “哦?”留里克注意到这个兄弟不受控而颤动的甚至,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掩藏着复杂心事。“你带路,我们要去看看。” 说罢,留里克给骑兵们做了简单的安排。 由于一直在比较荒凉的泻湖沙洲赶路,就算抵达这未名的巨大定居点,团状森林遮蔽了很多细节,留里克看不见这里有可以就地放牧的草场,就只要命令各队立即消耗粮食饲喂战马。 至于后续的驯鹿大军,也需要从船上卸下一些粮食解决鹿粮。此事,他将管理权暂交给菲斯克。 留里克带着一众亲兵跟在特里格韦身后,很快见到了夕阳下那密密麻麻的死尸,以及满是殷虹血迹的战场痕迹。 见惯了尸山血海,再见这一幕他并不会非常吃惊,只想弄清楚情况。 对此特里格韦勾下高傲的头颅,低声下气道:“大王!我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错误?是什么?” “在那里。那是我们的战死者。而且……都是我旗队的战死者……” 战况由旗队长本人如实禀报,是功是过皆由大王定夺。 三十余名罗斯战士阵亡?!这是留里克始料未及的。 他更吃惊的在于阵亡者均来自第十旗队,战士们本不必战死,看起来敌人摆了一个空城陷阱,当罗斯军在高高兴兴掠夺财物之际,满是纹身的敌人突然杀出。 登陆的战士们甲胄并非沉重,胜在全员披甲,当全军进入到结阵作战后便没有一人阵亡,唯有一小撮受了轻伤无碍未来战斗的伤兵。 “真是阴沟里翻船!”凝视一番静静躺平的战士尸体,留里克不禁攥紧了拳头。“特里格韦!” “在。” “敌人!都被你消灭了吗?” “消灭殆尽。我们杀了他们快五百人,我想这就是大王您说的普鲁士人。他们真的凶狠,宁可全部战死也无一人投降。” “所以,你们因为他们的英勇和狡猾,也就没有再羞辱他们的尸体?倒是摆放得整齐是在向我邀功?”留里克严厉道。 像是有苛责之意,特里格韦矢口否认:“不敢。只是单纯向大王展示战果,而且这里像是普鲁士人的一个巨大祭坛,他们的确有很多的宝石,现在全部谨献给大王。” “宝石?仍是琥珀?” “是的。” “也好。”留里克点点头:“你部抢滩登陆勇往直前,若是与结阵的敌人拼杀而死了这么多兄弟我不怪你。偏偏你们中了他们的圈套遭遇偷袭,你有罪!但你部和他们鏖战杀了他们数百人,这也是不可忽略的功。我不好对你立刻做出公允评价,姑且算是功过相抵。因为,我并不希望和普鲁士人发生无端冲突!至少在今年不行。不过既然打起来……” 弄清基本状况后留里克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在他的心目中普鲁士原住民尽是一群死战不降之人,强大的罗斯当然不怕他们,留里克就是担心这群人因寻仇而尾随罗斯军,以给继续行军的大军制造事端。 别的旗队长不来述职唯有特里格韦一人来,甚至海军大将现在也“失踪”,他们显然的刻意回避,这样若有功是特里格韦的,若有过也由其人承担,其他人主打得就是不想搀和与默默抢掠战利品。 留里克继续做出决断:“现在你派人把战死着堆柴焚烧,灰烬装入陶瓮,再塞入其身份铭牌。” “遵命。” “我们还要继续西征,他们人是战死了,我们就带着他们的灰烬进军。” “遵命。” “至于那些战败者的尸体。”留里克想了想,决定咱不去检查那些缴获的琥珀,而是仔细检查死尸的身份,意图从尸身上得到一些重要信息。 罗斯军事实上步入了未知区域,留里克知道海岸线的构造而细节部分知之甚少,他对于本地势力的理解都来在另一个位面上十二世纪开始的这种纷争。固然任何事都是有因有果,骁勇的普鲁士人想必其最先也一样骁勇。 夕阳难掩死者真容,他们有男有女,无出其右的是身上密密麻麻的蓝色刺青。 “普鲁士蓝?他们是真的喜欢蓝色。就是不知这些勇士来自哪一个部族。巨大定居点就只有这些武装者吗?也许这地方有两千居民,至多也不过三千人……” 留里克心里嘀咕着,他实则走过了本地战斗大祭司的遗体,因所以战死者造型都极为相似,他没有注意到民兵的统帅就与他战死的部下静静躺在一起,此刻所有死者都完全平等了。 观死尸境况,留里克基本明白了罗斯遭遇偷袭还能打出一个惊人交换比的缘由。 罗斯占便宜的确来自于全员披甲,可敌人似乎嚣张着连衣服都不穿,仅着一些遮羞布就带着武器拼杀,似乎用那肚皮后背的怪异蓝色花纹就可把敌人吓傻。 “这就是普鲁士人吗?亏我还高看他们。蛮勇啊!真是蛮勇。可惜,不懂打仗。”留里克自言自语得摇摇头。 “大王,我们当如何处理这些死尸?” “处理?这里像是他们的大祭坛……”留里克闭上眼想了想,断然道:“我们是奥丁的战术,完全有理由毁掉这里的奇怪祭坛。我们今日血迹了奥丁,这些尸体都是祭品。就按照咱们罗斯的一项传统,死尸直接抛入大海,再祭祀一下耶梦加得,确保我们海军危害航行安全。这就有劳你了。” “遵命。”特里格韦再道:“我会叫上其他旗队的兄弟迅速完成此事。” 那么,海军大将究竟去了哪里? 若非做海军,以歌德伦德之资也可作为旗队长般的人物。不过区区一介旗队长的权力太小,不像现在掌控着海军主力舰叱咤风云好不威风,当然各舰舰长法理上都向留里克本人直接效忠,这就约束着歌德伦德不可乱来。 但歌德伦德自己有着主观能动性,他带着少量亲信深入祭坛区并向南部的民居探索,于是在南方地域,在摆脱树林遮掩后惊讶于大量的麦田和一些菜地。 甘蓝和甜菜是桑比亚半岛地区传统的蔬菜作物,尤其是甜菜,它的粗大根茎发红有甜味。 固然这个时代,欧洲甜菜的甜度极低,桑比亚半岛的种植品种甜度比萨克森地区还要糟糕,它依旧是关键的蔬菜,也是本地普鲁士人都可以享受到一点淡淡甜味之物。 歌德伦德摇身一变成为荒野调查者,见天色暗淡就折返归来,惊喜于大王的骑兵已经抵达这边急匆匆找到大王以述职。 于是,当后续的鹿群抵达祭坛区域,罗斯远征军全员抵达此地,利用现有的民房做营房安顿下来。 土丘祭坛上矗立着很多根木柱,其上有着鸟型花纹雕刻,它其实是杜鹃鸟,在普鲁士桑巴部的信仰里是大地女神的象征。 该祭坛着实令罗斯骑兵各队长想到自己在瑟米加利亚人的梅佐特内城的见闻,那是一座大土丘,丘顶为祭坛,祭坛也有大量的雕刻异纹的木柱,于是彼时的罗斯军将之改造了了望塔以监视大地异常,为得就是早点预警以动员起来阻击敌人的反攻。 既然想到了梅佐特内的遭遇,现在坐在祭坛外空地、距离白天战斗之地很近区域的篝火旁,人们在探讨白天遭遇的同时也提及梅佐特内,顺手提及了敌人反扑的可能性。 他们七嘴八舌,由于人们对南方区域知之甚少,倘若该地域有大量的普鲁士人村庄,就以白天战斗那群家伙死战不退的信念,再来一群勇士难不成罗斯还要在此地再与他们打一仗?岂不是节外生枝疯狂掣肘军队行进? 当多人提及这种可能,就意味着此事变得极为可能。 留里克眉头紧锁:“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啊!我们也的确没理由再在这里耗着。” “且慢!”本来刚刚向留里克做了简短汇报以解释自己神秘失踪的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他果断建议:“这里的普鲁士精壮都死了,南部有大量农田,那里的麦子无人收割,更有一些蔬菜无人收获。” “我知道你去周围陆路探查情况,你不愧为我的海军大将。” 歌德伦德不傻,他听得出大王有讽刺之意,为了证明自己的探路并非身为海军的不务正业,便建议道:“那些麦子不收获我都觉得亏得慌……” “哦?我们的粮食还有很多,何必浪费时间于此收获?受了麦子还要夯打脱粒,真是浪费时间。”留里克一时间也不知这家伙意图。 “麦子不可浪费,而我……我觉得我军有理由在此休整一天。” “何意?” 扫视一眼在坐的兄弟们,歌德伦德捋一把胡须,他对自己的想法很有自信:“让战马和驯鹿去他们的农田里游荡,好粮食全部进了马和鹿的肚子里,也省得大王饲喂他们好粮食。而且,海军需要打扫一些舱室,那些战士吃喝拉撒均在船舱,就是有不自觉的家伙肆意便溺……” “得了吧!闭嘴。”留里克眼角注意到极为步兵旗队长突然难堪的表情,为了他们的面子就打断歌德伦德的粗俗抱怨,又转移话题笑呵呵继续。“倒是你提及的在农田放牧一事我看确实有必要,下一步我军还要前往维斯杜拉泻湖,那里的艰辛不比大库尔斯泻湖轻松。过了那里就是波美拉尼亚,通过它我们就进入萨克森了!也是到了那里,海军将沿着日德兰半岛绕一个大圈子进入我们在莱茵河口的鹿特斯塔德,而我将带着骑兵直接在萨克森人的森林中南下。” 所有对未来旅途有所疑虑之人,他们还是对留里克的描述听不太懂,既然大王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大军绝不会迷路,也就坚认同大王的决策。 留里克给全军放假一天,此乃全军为通行维斯杜拉泻湖做准备,所有人必须准备充分,避免在大库尔斯泻湖沙洲的倒霉经历重演。 令战马和驯鹿大吃特吃普鲁士人尚未收获的农田也很有益处。 不过,各旗队长都是老战士,当多人提及“我们的逗留或遭到敌人的反攻”,这就使得全军不得不在休整的同时做提防。 于是全军没必要深入陆地扎营,就把持着这大定居点的滨海区域,以他们的祭坛为中心,其南部可不驻扎,全军仅在其北部滨海区域安营,再卸下一些扭力弹弓布置临时哨所,一切就按照野战标准布置军营。 “希望我们的准备都是多余的,全军放假一个白天,后天全军开拔,一把火把这个大定居点焚烧殆尽……”留里克如此想也如此决意,总之既然和普鲁士人已经爆发激烈冲突,那就让冲突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1430章 这是桑比亚半岛普鲁士人的全力反击 麦田成为罗斯军临时的放牧草场,那些亟待收割的燕麦和黑麦都从成了马匹驯鹿的高能食物。 马匹吃了麦子就有长劲,而驯鹿吃了麦子更能将麦粒中的能量彻底吸收,这一切都不是硬啃青草能比拟的优势。 一个矮小的黑发男人骑在驯鹿背上,鞍具是标准的马鞍,只是这些大畜远不及马儿的战术优势,倒是驯鹿群随着罗斯军一路西行抵达桑比亚半岛。 对于这一带区域所有的养鹿人一无所知,作为他们的首领,瓦哈瓦宁带着兄弟、子侄随罗斯王站在了这里。 他们本就是极北冰原自由放牧之人,各个小型家庭氏族构筑这一庞大群体,他们平日里一旦接触就互相交换自己获悉的一切消息,他们早已知道北方世界的广大,以及北方的劲头是一片汪洋。 冰海之北还有什么?也许就如大王所说的,它就是世界尽头之海,大海的北方是无尽的深渊以及深渊下的虚空。 南方世界一定不会如此。 养鹿人们首次抵达了他们围城涉足的地域——普鲁士人的领地。 现在,鹿群居然可以在麦田里肆意啃食已经成熟的麦穗,这一切简直如做梦般离奇虚幻。 即便在出发时割了鹿角,队中的庞大雄鹿们的角又长了很长。 给鹿割角便于操控,这是养鹿人们需要注意之事,现在全军得到一整天的休整时期,大家正好将此耽搁的事做了。 他们身后背着轻便的短木弓,皮革箭袋里装着的尽是货真价实罗斯量产型“旋羽铁簇箭”。 由于他们被编为全新的驯鹿旗队,所有人也纷纷被武装起来。 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件板甲衣马甲,至于其他身体部位的防具就需他们自行购买了。 他们的形象无愧于“鹿军”这一绰号,同在这一片开阔地肆意放牧马匹的骑兵战士,一个恍惚就会觉得成群游走的不是驯鹿而是马,那些骑在鹿背上的人也都是自己的骑兵同僚。 骑鹿也能打仗?简直是笑话。 关于此事,瓦哈瓦宁和他的伙计们也是这么想的。自古以来养鹿人群体面对强者都是能跑则跑,现在所有人变成了奴隶也就不必再逃了。 给罗斯王做奴隶没有人心理上觉得过意不去,大祭司露米娅是自己的本族之女,与所有的养鹿人都有一些血缘关系。 那么此次远征随军行动的祭司维莉卡,她是大王的女儿、是混血的女孩,也是大家的亲戚。 养鹿人完全靠着血缘纽带将各个氏族家庭凝聚一起,而今在拉多加湖区域放牧的所有养鹿人氏族都派出精壮乃至半大小子参军了。 “难道,我们已经效忠罗斯王还会被当做弱者吗?” 此乃灵魂之问!瓦哈瓦宁一行虽无战功却有苦劳,殊不知尊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而非某个贵人的施舍。 所有驯鹿背负的辎重物现在全部卸在海滨港口,今日白天鹿群的任务就是在麦田里将瘪了的肚子塞满燕麦和黑麦。 平均每个人看管十头鹿,他们背负武器于身,警觉地环顾四周。 并非他们要刻意警惕什么强敌,这一切都是他们在冰原放牧养成的习惯。牧民要提防狼群,更要提防同样放牧的卡累利阿人,因为后者在见到他者后会果断发动进攻将大家掳为奴。 倒是做完篝火开会时有人提及的“当地人吃了大亏很可能举兵报复”,此事着实给与会的瓦哈瓦宁提了个醒,遂在放牧之际他号召自己人都留一个心眼。 不过见到骑兵们几乎都在肉眼可见的地方牵着埋头啃麦的战马,瓦哈瓦宁的警惕也消散了一大半。 “普鲁士人真是怪人。瓦良格人身上做刺青也就罢了,这些人简直所有皮肤都要刺上蓝纹,真不明白这有什么说法。现在你们被罗斯杀了很多人,难道一两天的时间就够你们举兵寻仇?即便你们出兵了,那个时候我们也就离开了……” 瓦哈瓦宁这么想,指挥兄弟们放牧战马的菲斯克也这么想。 在普斯凯蒂斯祭坛区,登陆的步兵、海军战士全都不可避免的松懈下来。 骑马远行要忍耐颠簸,航海而行更要人手逼仄船舱与屎尿汗臭。 骑兵战士在田间地头漫步以舒展双腿,步兵们多是仅着单衣,闲适得待在临时营区或坐或躺, 甚至的海军战士也纷纷开摆。 凭什么过去的日子里,骑兵、步兵上岸休整后海军兄弟还要给这群“大爷”提供鲜鱼?现在在普鲁士人的地盘不是缴获颇丰吗?从民居里搜查出来的粮食、鱼干足够大家饱餐,何必再去捞取新货。 绝大多数船只抛锚,海滨沙滩尽是冲滩的长船,好似一大群须鲸搁浅。 “反正就一天时间,做好基本的战场防备就好了。普鲁士人,你们总不至于24小时内就疯狂反击吧?无所谓,反正我军切换战斗状态仅需几秒钟。你们要偷袭也得先过骑兵那一关,即便侥幸冲到这里,我的扭力弹弓和大量步兵自会送你们去死。”留里克自己也松懈下来,可以躺在沙滩上与贝雅希尔一道沐浴海风。 战士们打扑克、玩投壶、赛飞刀飞斧头,军中的小猫们是绝妙的玩具,撸猫成了重要的消遣。至少小黑猫喀拉现在成了随军女祭司们的吉祥物。 但,危机正在袭来…… 就像是山洪注入干涸的河床,水不会慢慢涨起来,而是一开始便以滔天洪水之姿横扫河床。 普鲁士民兵没有派遣斥候,他们一来便是集群行动,一旦他们进攻就是毫无保留不分主次的全力攻击。 桑比亚半岛是一个小地方,若不算东北部和西南部的泻湖沙洲区域,它就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小突出部,其地理特点的东西宽阔而南北较为狭窄。 偏偏被罗斯军误打误撞而强袭的桑巴部,他们就生活在北方沿海的狭长区域,使得他们落难后南方的亲戚部族能快速举兵反击。 事情在难民嘴里被描述为所有人的生存之战。半岛的三个势力在过去的时代时常面临着丹麦人、波美拉尼亚人和波兰人的袭扰,考虑到一个强大入侵者居然突袭而打崩了北方祭坛,这足以使得德纳鲁瓦部大首领图尔克神经过敏反应过激。 男人女人动员起来,所有骑马者动员起来。 图尔克硬生生动员出三千人的大军,他并不需要威逼利诱,那些难民们在自己的大祭司战死后急需一个新的首领来引领大家,北部桑巴部的各村首领积极组织民兵响应,并集体认同图尔克是大家首领。 有着“鲜血祭司”称号的图尔克声威大震实力大涨,在宰了一头牛献祭大地女神和雷电神后,他不等克德瑙部友军加入,就带着这支大军火速北上意图杀入侵者一个措手不及。 半岛的南北宽度还不足三十公里,图尔克首领带着他的人向北方进军,只要走上不足二十公里的路即可抵达。 他们不需要在荒野里前进,各村见因交流之便而硬生生踩出的土路,现在都有了军事价值。 这些普鲁士战士全体轻装行动,他们又是集体不着甲,大多数人仅着一件麻布衣服,便带着各色武器前进。 他们依旧相信,将面部和胸膛的华丽刺青面相敌人,这会吓坏对方,同时这些刺青也是个人得到大神祝福的证明。 在他们普鲁士人的信仰里,雷火之神佩库尼斯pekunis也司战争,得到神力加持的战士将无往不利。男人女人故意做的大规模刺青,也是对雷暴的一种模仿——他们是在身上纹上夜间雷暴那炫目的紫电条纹。 图尔克摇身一变成为战斗祭司,他自己倒是披上了一件过去缴获的锁子甲,卷曲的头发扎起来后又以镀金的头箍定型,最后顶着一支半球形铁皮盔,盔上装饰着狼头使得他格外出彩。 一百余名骑马者,近三千名徒步战士,他们几乎就代表着桑比亚半岛的全部普鲁士人武装力量。 他们所有人的脚力很好,踩在前人踏平的道路上健步如飞。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还在自由放牧的罗斯骑兵和驯鹿群,突然暴露在桑比亚普鲁士军面前。 “那是什么?一大群人?真是寻仇的家伙?!”瓦哈瓦宁本觉得时间已快到中午,再放牧一阵子既可以撤回海滩了。他虽一直保持警惕,到了这个时间点也松懈得差不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的局面还真昨晚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是敌袭!我的大侄儿,快吹号!” 惊慌的瓦哈瓦宁本能机警,而整个养鹿人群体表现出的那种临危之果决,正来自于他们数百年来躲避卡累利阿人蓄意袭击时的被动训练。 因为逃跑也是一个本事。 他们又是吹牛角号又是吹口哨,埋头啃草的驯鹿们迅速被驱赶得聚拢一团,瓦哈瓦宁令主要人员带着驯鹿向海滨方向撤离,而他自己则骑着鹿试图在骑兵中找到光头菲斯克。 驯鹿群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群体,当它们突然变得极为异动并开始向着北部移动,风声可以削弱牛角号的回响,骑兵战士们纷纷看到了驯鹿们的异动,再环顾四周便注意到南方地平线出现了一群蠕动的影子。 “有情况!快点上马!”菲斯克首先命令身边的伙计们行动起来。 不久,骑鹿的瓦哈瓦宁找到了他,态度极为果决。 “大人。我敢说那就是寻仇的普鲁士人。” “是敌袭吗?” “正是敌袭。” “他们真蠢,也真勇敢。居然敢向着我们骑兵发起进攻?这不是自寻死路?”菲斯克不排斥打仗,即便现在骑兵队仅带着自卫用的武装,所谓弓与佩剑外就是数量很少的箭矢,突出的就是战马们轻装觅食。 “大人还是赶紧做出决策吧!我要带着鹿群回去避险,您……” “你撤退吧!罗斯从不奢望你们这群养鹿人作为战兵打仗。快带着大王的鹿群回撤,这里由我先会会他们。” 如果是桀骜不驯的北方战士,听到菲斯克这么说话定然勃然起身,会将这作为激将法而偏偏留下来和敌人死战。 但瓦哈瓦宁只是徒有其表的战士,他固然有着立下战功的设想,待到此次敌人真的大举出现,大伙儿还是带着鹿群逃之夭夭为妙。 养鹿人很短时间就收拢了庞大鹿群并向北方的军营撤离,如此迅速的逃离可是看傻了已经上马的罗斯骑兵们。 “别看了!你们还奢望那些养鹿的家伙和你们一样勇敢?兄弟们,跟着我向南方的那些蠕动蠢材进攻!”面对第一骑兵队的兄弟们,菲斯克再高举自己的反曲弓:“弓在手,跟我走!让普鲁士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因为,公民兵第十旗队,以三十人阵亡代价杀死了敌人近五百人,如此战损比在军中反响强烈,以至于旗队长特里格韦成了大家心里的英雄,即便他自己不这么觉得。 骑兵们作为常备军他们打出过更出彩的战果,偏偏在普鲁士人的地盘竟被一群公民兵抢了风头。 要知道骑兵中有着一票斯拉夫贵族的公子哥,更有一批老罗斯人的纯血后裔,兄弟们自视甚高且确实武艺高强。 因补充了马匹,罗斯骑兵队四队的综合实力不降反增。 战马们刚刚还在大肆咀嚼麦子,它们虽都是直肠子,大快朵颐到现在战马肚子里已经塞满带着种荚的燕麦,体力正佳的他们可以立刻应对一场大战。 四支骑兵队与德米扬斯克骑兵(五十名佩切涅格战士),他们立刻终止放牧,浩浩荡荡向着地平线蠕动的人群奔袭。 与此同时,普鲁士军首领图尔克可是完全没料到还能在麦田区域遇到铺天盖地的骑兵。 普鲁士人刚刚通过被他们自己放弃的村庄,此次归来欣然发现村子居然未被“丹麦海盗”破坏,这一切不都说明了海盗依旧盘踞在滨海区域?那些恶人一定是在祭坛区域抢掠战利品并集体松懈下来,突袭杀尽他们就在今天! 突然看到大量骑马之人,这是图尔克首领所无法理解的。 “那是海盗吗?怎么可能!如此多的骑马者,只有尤特文人做得出来。不会吧……不可能!尤特文人在东方呢。” 一时间图尔克拿不定主意了,他不知道骑马者们的身份,虽然出现在这里怎么想他们都是入侵者,可他们绝对不是划船来的海盗。 但当图尔克陷入犹豫,广大民兵开始骚乱之际,只见那些散乱的骑马者居然集结起来,居然发动了袭击?! “是敌袭!该死的他们来了。” 图尔克首领下令手下吹号打鼓,沙哑而刺耳的号声音调很不和谐,恰能引得战士们的注意,而有节奏的鼓声带来强烈的严肃紧张感。 这些普鲁士民兵不知道如何面对骑兵大军团的袭击,军中的骑马者索性纷纷下马,他们可没胆子和真正的骑兵做搏杀。 民兵自发得聚成一团,他们将短矛、鱼叉等一切长柄武器对准外侧,混在其中的弓手和掷矛手也伺机攻击。 图尔克首领对战争的理解依旧局限于“大规模打群架”的程度,以人海战术突袭松懈之敌是一个好战术,但若敌人采取防御措施并主动进攻,情况就变了。 而罗斯骑兵最为精锐,哪怕现在的他们并未做全面武装就仓促接敌。 即便各骑带的箭矢不多,菲斯克检查了那些死尸后对普鲁士人的武装情况有了很意外的了解。 “蠢材!究竟是哪个大神给了你们勇气来攻击我们的?这不是自寻死路?现在先让我给你们放血。” 菲斯克暗暗嘀咕,各骑兵队自发得分成两股,从左右两翼向敌迂回冲锋。 战士们侧身勾弦,他们讶异于那些明显成蓝色调的敌人连甲衣都没有,至于蓝色调都来自他们故意赤膊的身子。 菲斯克自己也进入战场,讶异于眼前的景象:“天呐!你们真的是以血肉之躯面对我的骑射手抽射?” 对于普鲁士民兵,他们根本没时间做出有效防御就被骑兵们于两翼包抄,当其中的弓手进行徒劳反击时,一千余骑的罗斯骑兵已经完成了一轮箭矢打击。 因为普鲁士民兵是在行军途中与罗斯骑兵偶遇,骑兵们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而普鲁士人拖曳较长的队伍,当战斗已经爆发仍有二百余人未归入大部队。 这二百余人落单了! 罗斯骑兵又毫不犹豫拔剑,当着普鲁士民兵的面将这些落单者劈砍、撞倒、踩踏,乃至是骑兵下马亲自补刀。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致命梦魇,混在人群里的大首领图尔克完全没想到战斗是以这样的方式发生,他像是被魇在床上的人,保持着清醒的意识而浑身却不能动,甚至呼吸都仿佛无法控制了。 他本想着是和海盗步兵搏杀,怎料是和骑兵遭遇且敌人的骑兵着实强大。 很多兄弟已经死了,可他和民兵们没有更多时间做思考。 因为,那些骑兵又来了。 第1431章 留里克决战普鲁士军 罗斯骑兵再一次展现帕提亚战术,他们再一次分成两翼折返冲杀而去。 不需菲斯克做详细命令,骑兵战士们很清楚自己应当怎么做。 他们的双腿加紧马腹,当马儿快速掠过敌人乱糟糟的人群时立刻侧身抽射。 虽然每一骑就带了一个基数的箭矢,那也是足足三十支! 反曲弓与一袋箭已是罗斯骑兵不可割舍之物,这样的箭矢装备似乎不足以打一场高强度战斗,对付这些连甲胄都没有的“蓝色战士”已经足够。 且看这些普鲁士战士,绝大多数人的防具就只有一幅直径与小臂长度相当的小木盾。 小木盾是搏杀时的格挡工具,它的战术效果是灵活又精确挡住敌人的各种武器,接着自己的剑或斧打过去一击致命。 普鲁士人为近身搏斗而来,却在这开阔的麦地遭遇草原骑兵的袭击。 他们徒劳得用盾挡住脸,奈何箭速极快的箭矢轻易刺穿战士的身躯。 锥形的破甲箭在战士身上凿洞,它整体陷入士兵身躯内,若是没有击中要害诸如心脏和肺脏,受了重创的士兵仍能战斗。 处在外围的普鲁士人大肆中箭,令骑兵们讶异的是,这些一身刺青的男男女女,即便是呕着血也要坚强的站起来。 被射倒的人并不多,那些受伤之人竟主动或被动得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充当肉盾,为后面的兄弟们承担箭矢打击。 普鲁士人的弓矢反击极为薄弱,他们的箭矢也有铁质箭簇,更多的则是磨尖的骨片。 罗斯骑兵毫发无伤得完成第二轮打击,各旗队收拢自己的人,每一骑都是很巨大的存在,当他们聚在一起就构筑起一座黑墙。 刚刚的高速冲击略消耗马匹体力,马儿的大脑袋上下浮动喘着粗气,骑兵们依旧箭搭在弓柄,他们知道队长在等待菲斯克老大的第三轮进攻令,人与马趁着机会抓紧时间喘息。 “真是奇怪,这些人中箭了也不倒地。他们明明没甲衣,宁愿身上插满箭杆也要跟我打?普鲁士人不知道疼痛吗?”菲斯克自顾自得慨叹敌人的勇猛。 “老大。”掌旗手问道:“还要继续攻击吗?” “不着急。让我看看局面!可恶,我们只是安静放牧,就被这群人盯上了……” 这一刻菲斯克表现出谨慎,甚至有些过于谨慎了。 他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敌人的全部,还是只是敌人的先头部队。 过去的时间罗斯军打过多次大规模战争,就在两个月前骑兵们还在梅佐特内打了一场大战役。若是眼前敌人如此之羸弱,以骑兵当前的状况慢慢将敌人折磨得全军覆没并无不妥。 菲斯克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再说,就算是战斗也不意味着必须是骑兵去搏杀。 他要确保骑兵军团在进入法兰克世界前尽可能的没有损失,最关键的正是宝贵的马匹,即便战马要战死,也得是在法兰克战场牺牲,而非在这大王嘴里莫名其妙的桑比亚半岛。 他再自言自语:“我们的弓矢有距离优势。不如就坐在马背上保持距离抛射攻击。” 的确,这些反曲弓可以将罗斯量产型的轻箭抛射到三百米外,但这样的箭矢完全靠着下坠的重力势能,其对于披着铁甲的士兵毫无意义,但对于连麻布衣服都不舍得穿的敌人,反倒成了战术优势。 普鲁士的弓矢或投矛器只能将他们的武器扔到百米开外,菲斯克敏锐察觉到这一敌我战备的巨大诧异,他需要一点时间做调整,接着,就是靠着弓矢射程优势疯狂占便宜! 他召集几名战士充当传令兵:“去告诉各旗队长,所有人骑于马背顶点抛射。敌人进攻,我们就后退,敌人撤退我们就前进。我们一直射箭,每人射二十箭。所有人听到进攻号角后自由射击。” 命令分成四个部分,传令兵迅速把老大的指令传给各旗队。 布罗迪、斯温和卡尔,三位都对菲斯克的决意倍感意外。 什么时候骑射手要变成骑在马背的步弓手了?既然菲斯克想到了一些诡计,兄弟们也只好落实了。 恰是罗斯军短暂休整之际,挨了两记闷棍的普鲁士军终于有时间弄清楚自己的状况。 精神紧张的人们在尖叫呼唤,中箭的兄弟被同伴搀扶着痛苦哀嚎。 大祭司图尔克终于走出人群,而他那披着锁子甲的身影很快也被远处虎视眈眈的罗斯战士看见。在一群蓝色调的战士中突然冒出一个身躯强烈反光的家伙,无法不被重视。 菲斯克精准看到这一情况,平静的脸庞轻轻流露出微笑:“看来,敌人的统帅现身了。” “是啊。”掌旗官慨叹道:“他的战士一身纹身,恰是他自己披着甲衣,真不知是勇敢还是懦夫。” “无所谓。反正你们所见的所有敌人都会死掉。”菲斯克又瞥一眼号手:“等我觉得准备好了你就吹号,接着……杀!” 披着锁子甲、顶着狼头的男人站于阵前。 图尔克挥舞着手里的铁剑以当地语言破口大骂,他的战士们亦是群情激奋。 他骂了一阵子,再看一眼受伤倒地挣扎蠕动的兄弟们,再想到刚刚被杀害落单者。这已经不是一旦的仇怨了,给普斯凯蒂斯祭坛复仇是出兵的理由,而今敌人的表现已经坐实了恶人意欲征服本地区屠戮所有人的罪恶意图。 太阳在上,他高举自己的铁匠,时间已进入下午,炙热阳光照得铁剑温热又刺眼。 “雷电神啊!赐予我们力量吧!”呐喊一声,图尔克首领又呲着牙瞥一眼后面的兄弟姐妹们:“真正的普鲁士勇士,跟着我!冲锋!杀死他们!” 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随着图尔克的一声令下,两千余普鲁士人先入罗斯骑兵发动进攻,放眼望去到处是一身蓝色刺青的战士,他们撇下受伤的兄弟,带着各色武器不分主次得向着骑兵发起进攻。 “哎呦?!步兵向我进攻?他们真的疯了。” 菲斯克即刻下令,于是早已箭在弦上的战士们在听到号角指令后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普鲁士人的弓箭们持弓奔跑,他们希望抵达合适的位置后给予对手打击。普鲁士的骑马者也混迹于他们乱糟糟的步兵中,可惜这一百余简陋的骑兵根本无法发挥出神战术优势。 空中尽是箭矢的嗖嗖声,那些破甲箭打着旋从天而降,轻易扎穿奔跑中普鲁士人的肩膀、脖子,乃至是嵌入头盖骨中。 “把盾举过头顶,所有人快点跑!追上他们的骑兵砍死他们的马。”图尔克大声命令着,而他本身就是极为显着的旗帜。 图尔克本人向哪里狂奔,哪里即为主攻方向。 只是他忽略了,自己的这番带头冲锋固然勇敢无比,这种勇敢已经化作鲁莽。 普鲁士人顶着箭雨狂奔,即便是被击中了,只要还能爬起来者就一定会跌跌撞撞起身,捡起武器无视插在身上的箭矢继续加入奔袭。 罗斯骑兵屹立与麦田定点对空抛射,他们刻意保持距离,见得敌人的距离已经很近,各骑便调转马头向后移动。 战场上很快出现一副奇景。 罗斯的各骑兵队以其编制形成四个战斗单位,各单位集体向滨海营地撤退,战士则扭过身对着追击之敌放箭。 很多人注意到敌人中冲锋在前的那个披甲者,不过抛射而去的箭矢击中这个奔跑的男人还真的需要看运气。 箭矢的嗖嗖声在图尔克首领耳畔响个不停,他热血上胸头脑空白,无视自己冲锋的兄弟们被射倒,更不去想自己其实一直在被骑射手们重点照顾。 一边后撤一边放箭,战士们被要求自由射击,而量产型的箭矢不是战士自己制作,射击起来毫不心疼,他们以“放风筝”的战术始终保持不接触的状态,以不间断的火力不断削弱者普鲁士人的有生力量、打击他们的士气,顺手也是将其引诱到罗斯的滨海大营。 过去的普斯凯蒂斯祭坛的居民们故意保留一大片滨海林地,它作为防风林保护南部的农田,很多民居也藏匿在这片林子中。 瓦哈瓦宁和他的人驱赶着庞大驯鹿群训练有素得撤退,过去时光为躲避卡累利阿人偷袭训练出的技艺,使得他们从容摆脱战场。 当然庞大鹿群突然出现在大营地,它们迅速毁掉了广大战士们的假期。 所有的的养鹿人都在用简单的诺斯语高呼两个词:“普鲁士!袭击!” 话语虽短足以引得大家警觉,毕竟南方突然响起悠扬沉闷的战争号角,那里爆裂的呼喊声也挑动战士们的心。 谁还有心思打扑克、撸猫?各个下级军官在没得到上级命令前就麻利得组织自己人,他们急忙互相帮助得套上板甲衣,将盾背起来,再带着武器离开临时营房于户外集结。 瓦哈瓦宁获悉大王还在海滩晒太阳,他急忙冲向停满长船的沙滩,只见听到风声的留里克已经勃然而起。 矮小的瓦哈瓦宁狂奔而去,顾不得任何行礼,焦急得直接嘟囔起芬兰语方言:“是普鲁士人!到处都是普鲁士人,他们来复仇了。” “什么?果然是他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留里克早有心理预期,他立刻想起了在帕兰加发生过的事情,当军队轻取帕兰加后,因叛徒告密,才过了一个晚上,有着极强行动力的克雷廷加人就主动进攻了,即便那是以卵击石。 留里克本来对普鲁士人已经失去天然敬畏,现在获悉敌人快速反击,也不得不重拾敬畏。 他即刻奔向营区,号召所有战士拿起武器立刻向南部的开阔地集结,即便他获悉骑兵必然已与敌人激烈交火。 想到普鲁士人行动力、执行力极强,对付这些勇气可嘉的敌人,罗斯军正好以最强武装回敬他们的勇敢。 他很欣喜得看到自己的战士们已经大规模武装起来,一个个背着大盾的战士在土丘祭坛附近站得到处都是。 “瓦哈瓦宁!”他亢奋道。 “在。” “组织你的人参战。” “啊?”瓦哈瓦宁大吃一惊,“我们也要参战?” “你的人带着弓给我进军。这次我们把进犯的普鲁士人杀一个片甲不留。这一次,所有能战斗的人全上。” 于是在留里克的心血来潮下,只有少部分的非战斗人员留守营地,这其中就包含维莉卡、乌鸫等全部的随军祭司。 甚至随军的工匠们也被要求带上武器以步兵姿态投入战斗。 只是重装板甲这番都仍在大船上,罗斯军仅着轻便的量产型板甲衣马甲,配套的护颈、护臂、护肩和护腿因事发突然都没工夫装。 所有用于营地的扭力弹弓,它们本就装在可迅速拆卸的手推车上,现在正好推着它前往南部战场。 留里克斗志昂扬,战士们更是高高兴兴走上战场。 普鲁士人兵弱!此事大家达成共识,那么若是骑兵们自己解决了敌人,兄弟们可就没战功可捞了。 大量罗斯战士连蓝白色的布袍都未套上,他们穿着黑色调的板甲衣马甲,急忙将圆度捆在左臂,右手持钢剑向着南方争先恐后冲去。 武装工匠和持弓的养鹿人,他们确信这次作战连大王自己都带头冲锋,步兵们与上岸休息的海军参与进攻简直如参加婚礼般积极,这就是一场顺风必胜局,去晚了可就一点战利品都捞不到咯。 罗斯营地到处的号角声与鼓声,甚至树叶都被这强烈震动而震落不少。 留里克自己罕见得以步兵姿态进入战场,并嚣张得不戴头盔,刻意将那黄金打造的桂冠戴好,只为让自己人好好注意到他们的大王站在第一线,也是刻意让敌人注意到真正的王者降临这普鲁士人的领地。 不过,当罗斯步兵陆续离开森林遮掩,他们看到的边打边撤的罗斯骑兵,以及那顶着箭矢持续冲锋的“蓝色普鲁士人”。 “你们终于到了吗?!”菲斯克看一眼陆续抵达并开始自发布置盾墙的友军,只见众人中有一位高大的奇男子,此人一头金发又顶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桂冠。 “是大王!”菲斯克高兴得高举弓,奋力呼喊:“兄弟们!大王来了!停止后撤!” 骑兵们其实也失去后退之路了,只因退路都被陆续抵达的步兵堵死。 高贵的骑兵绝非撤离,仅仅是将敌人引诱到营地,从而使得罗斯军一拥而上完成大家都喜欢的歼灭战。 没有明确的交流,一切都靠着默契,现在的罗斯军向着进攻的普鲁士人发起致命的全力进攻了。 与此同时,一直保持进攻状态的普鲁士人,就像是刹闸失灵的卡车般持续冲锋着,即便战士们已经有一些疲惫,在见到突然出现的庞大敌人和那典型丹麦人特征的“盾阵”,他们来不及错愕惊恐,依旧向着前方勇敢撞过去。 “果然是入侵的丹麦人!雷电神祝福过的勇士们呐!跟着我冲杀过去!即便死在普斯凯蒂斯也是我们的幸福。”图尔克首领的号召淹没在普鲁士人的呐喊声中。 这些蓝色的战士们继续顶着罗斯军的箭矢前进着。 此刻罗斯骑兵极为狡猾得展开机动迂回,菲斯克等四队骑兵让开自己的阵位,将身后已经基本组织好的盾墙呈现给已经大肆削弱过的普鲁士人。 留里克罕见得成为锋线战士,他不觉得丝毫危险。 他自己也被这热烈气氛所感染,坚决待在第一线与自己的战士们在一起,而广大战士们注意到大王在此,没人觉得大王会遭遇锋线,恰恰相反是军队士气热烈至顶峰。 拼杀开始了…… 而拼杀的结局已经注定。 四支步兵旗队构筑起牢不可破的盾墙,钢剑无情戳刺,在第一排战士后,是待命的剑盾手,与持战戟的士兵协助搏杀。 所有无法参与锋线作战人员皆持弓抛射,罗斯军为了此次远征大肆装备的单体木弓这一战派上大用场。 一台无情的绞肉机在血肉模糊中推进,普鲁士人锋线战士被它武器切割,后面的战士更要时刻注意从天而降的箭矢,其密度比刚才有过之无不及。 至于那些骑兵,他们居然撤到了战场一边似乎在静静看着这一切。 在激战中,即便贵如留里克,他即选择与战士们并肩作战,个人也成为这庞大战争机器中小小的零件。 这支普鲁士军的统帅图尔克也是如此。 有着“血祭司”称号的图尔克毫无逃路,他选择了果断进攻最终求仁得仁。 图尔克死了,他的尸体被进军的罗斯战士踩在脚下。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死者是普鲁士军中唯一穿着锁子甲的男人,他的尸体被后续罗斯兵补刀确保其必死。他到死也没想到,杀死自己的可不是什么丹麦人。 在乱战中,普鲁士人没有丝毫可能冲破罗斯军的方向,当他们发现自己反而出现严重的兵力劣势已经为时已晚。 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大首领已经战死,渐渐的人们开始本能撤离,在一个临界点,少数人的撤退演化成了崩盘。 这时候,休息一番的罗斯骑兵加入最后的追杀。 骑兵拔剑掩杀而去,无情得戳刺敌人的后背,一千余骑罕见发起一场要冒风险的集团冲击,也只此一次冲击,当铁蹄风卷残云而过,战场上就剩下一些精神崩溃的普鲁士人还在苟延残喘。 这一刻就算留里克下令“留一个活口”也为时太晚了。 罗斯战士们以血祭奥丁的心态,他们高呼着奥丁的名号,盾墙顷刻间解体,全军不分主次冲杀,最终在这个平和的下午,桑巴部的滨海麦田成为整个半岛区域内普鲁士人精锐民兵的葬身之处…… 第1432章 这里是维斯杜拉泻湖 一场大战结束了,罗斯军毫无疑问的得到了最终胜利。 即便这场胜利来得有些出人意料。 “普鲁士人?就这?你们举重兵而来攻击我,难道真的不做好准备?现在被我轻易歼灭。” 虽然伸出第一线,留里克最终也没有刺杀一个敌人。 他的战士们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王,因而一个个冲在第一线,他们构筑起的盾墙互相嵌套坚不可摧,最终是将敌人挤压至死…… 罗斯骑兵罕见得在最后阶段发动集团冲击,再把逃敌冲了个七荤八素后,他们再追杀最后落单之人将之金属斩杀。 到处都是晃动的身影,战士们忙于打扫战场,他们照例给弥留吐血之敌仁慈补刀,也在尸堆中寻找有价值战利品。 铁剑、手斧、短矛,林林总总的武器收拢起来。 见多识广的战士们发觉自己的武器比敌人的东西更好,那些锈迹斑斑的手斧刃部并不尖锐,所谓铁剑也是一踩就弯。“也许,二十年前的父辈会把这些东西当做宝贝吧。现在我们有更好。”大家的心情有些遗憾,废铜烂铁堆在一起成了小山。 谁会喜欢这样的战利品? 瓦哈瓦宁带着他的人在激战时忙于对空肆意放箭,人们忘记自己抛射了多少发,而今戴着鹿骨扳指的拇指麻木,双臂也在隐隐作痛。 他们奉命回收箭矢,这些黑发的矮个子们也纷纷在尸堆中拿到了他们心怡的“废铜烂铁”,即便是生锈的斧头,他们带回去重新打造一些也很好用,毕竟掠夺战利品可是不需要付钱的。 夕阳橘光照在大地上,附近的森林被海风吹得沙沙作响,风声掩盖了人们的呼唤,而广大战士们持续在庞大战场游走,个别人甚至撬开死者的嘴巴,妄图从中找到金牙。 留里克找一片干净地,将杂草搂到一起充当草甸,一下子坐上去,将钢剑插在身边,静静得让夕阳将自己的脸照得橘红。 须臾,菲斯克带着骑兵队浩浩荡荡归来。 这位光头将军一眼就看到了金发已被照成橘红的大王。 他匆匆下马,握着剑柄快速走来,站在留里克面前一个滑铲又华丽坐下。 “我们打赢了。唉,感觉赢得并没有很光荣。”菲斯克带着笑意说道。 “也许吧。”留里克点头示意:“现在看来,也许你带着骑兵队即可将这些民兵都消灭。他们何其嚣张,连甲衣都不带就向我们寻仇。”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行动速度极快。” “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可是,单纯的快有什么用?”在夕阳中坐于尸横遍野的战场,一种悲怆感涌入留里克的心头:“和普鲁士的战斗从未在我今年的设想里。”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们已经杀了他们数千人。大王!”菲斯克提了个醒。 “有建议?” “有的。也许我们可以乘胜追击。他们行动快一定因为不远处就有他们的村庄,我们可以乘胜追击再去掠夺一番。” “不必了。”菲斯克想不到留里克的否决极为干脆。 “为什么呀?”笑意迅速化作疑惑,菲斯克伸长脖子慨叹:“只要给我一点点时间,骑兵即可找到他们的村庄。即便在这群一身刺青的穷鬼那里找不到金子银币,至少可以找到一些粮食。现在正是他们的秋收,我们可以洗劫他们的粮仓养肥我们的马匹。” “是这个道理。不过我不像再在这里耗下去,战马现在也都累了,难道你指望我下令许可你现在展开新的行动?亦或是许可你明日去南部武装探查?够了!我们将离开这个浪费时间的地方。本来我们就只计划随便找一个海滩做临时营地过一夜就走,现在已经消耗了太多时间。听着!我要早点去波美拉尼亚,尽量早点去汉堡。” 见留里克态度如此坚决,菲斯克识趣地勾下头:“好吧!好吧……所以我们何时开拔?依旧按照原计划?” “就按原计划。明日上午出发!带走有价值的战利品,其余的东西,尤其是这所有死尸就放在这里。还有!”留里克特别强调:“我们的临时营地就在普鲁士人的祭坛。它明显就是个大祭坛!当我们出发之际,末尾部队就在营地纵火。反正已经杀死他们数千人,想必以后也只能用剑与普鲁士人打交道,我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大王不愧被奥丁祝福的英雄!我愿为大王最后纵火。”菲斯克奉承道。 “可以。在那之前,今天夜里我们必须为这一战牺牲的战士做一场葬礼。” 一场大战结束了,即便罗斯军占尽优势,由于最后阶段两军还是变成了白刃格斗,极少数的罗斯战士的要害中了矛而牺牲。 十多人战死了,又有五十余人不同程度受伤。罗斯军的甲衣与组织性令其占尽优势,如此极端的伤亡比已是一路走来军队的常态。 不过要在一夜时间将战士的遗体烧成灰烬是难以做到的。 之前战斗第十旗队的牺牲者,他们的遗体依旧在滨海的柴堆里熊熊燃烧,当今日战斗结束,烧黑的骸骨仍然窜着火苗。 好在随军祭司们留守在营地,当牺牲者运了回来,索性就按照北欧的另一种传统为他们集体做一场海葬算了。 滨海沙滩立下一圈木桩,以此作为临时的石船祭坛。 这一夜,维莉卡、乌鸫以及其他少女祭司们,她们换上素白长袍手捧油灯,为安置在祭坛中的战士遗体唱一首挽歌。 罢了,遗体全部安置于一艘长船上,船上在堆砌大量的柴火,又倒上了一些润滑武器元件的油脂,待点火后,这艘船被战士涉水推入海洋,任凭它向波罗的海深处漂去。 最终战士的一些头发与其相应的随身物品、能证明身份的铁片铭牌都被安置在独立陶瓮,封装后即为陶棺。它们会与之前战死者的陶棺放在一起,当战事结束后安置在都城的公墓。 这一夜的葬礼仪式为数千人参加,滨海的篝火组成一条亮带,战士们齐刷刷得看着那艘火船漂入远海,直到目视它消失无踪。 “他们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我死在法兰克,想必也是如此吧。还不错……” 战死不以为丧失一切,现在大王是如此对待过早战死的兄弟,待到了法兰克和强大敌人搏杀,自己若是战死应该不会曝尸荒野。遗体化作灰烬或是沉入大海,总会有一部分长眠于公墓。 即便大家深信战士牺牲了灵魂会立刻前往瓦尔哈拉,不过广大罗斯战士是罗斯-斯拉夫混血,年轻的战士们自然受到了斯拉夫母族的文化的影响。 深埋地下进入冥界,地下深远之处有着斯拉夫人的万神殿,与瓦良格的北欧信仰中的高天之上的阿斯加德和瓦尔哈拉完全反过来。 谁知道死后的灵魂去哪里呢? 只有祭司们会纠结这些虚幻的东西,年轻的战士们相信法兰克是个蕴涵巨大财富之地,还是多去思考一下远征之路还需多久。 仅需半天时间,滞留在战场的死尸就开始腐烂发臭,再搁置两天就会成为灰白色,整个区域也会变得臭不可闻,任何人置身其中就可被臭气熏得窒息。 但对那些食腐动物而言,血腥味引得动物们骚动,当它们注意到强大的“两脚东西”全部离开,狼、狐狸、熊、乌鸦……林林总总的动物便会加入这场入冬前的饕餮盛宴。 这一夜风平浪静,本欲休整一整天的战士们还是大肆活动了一番筋骨。 步兵有所损失,骑兵则毫发无损。 留里克没心思去试图立刻攻下整个桑比亚半岛,因为对战后“抓舌头”一事不屑一顾,他也就不知自己击败了半岛上两个普鲁士部落的主力军,也不知道还有一个名为克德瑙的部族还在磨磨蹭蹭得向战场金发。 罗斯军根本没有任何形式的乘胜追击,即便骑兵只要离开战场南下奔袭,就可以历史性得毁掉德纳鲁瓦部族,如此传奇的明道加斯的家族从根子上即可被瓦解掉。 但条顿骑士团联合多布任骑士团,在1228年联合攻灭克德瑙,从而始建柯尼斯堡。 多布任骑士团建成于波兰王国北部,其以地名为团名,其位置正好是波兰与普鲁士诸部激烈交锋之地,康拉德公爵请来的不只有条顿骑士团佣兵,还有城里于其领地、却是主要有梅克伦堡骑士构成的多布任骑士团。 这一切都是另一位面之事,但这些骑士团的先祖依然生活于这片大地。 条顿战士多出身自萨克森人和巴伐利亚人,而梅克伦堡的骑士们几乎都是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 现在,公元843年,罗斯军队里固然没有奥伯特利迪特人服役。 不过曾被蓝狐买下来,参与到七年前海泽比港罗斯商铺保卫战的三十个奴隶,他们就是被丹麦人掳走为奴的奥伯特利迪特当地的农民。 名为瓦迪的男人现在被蓝狐转手让给了弟弟黑狐,这个男人皈依天主,而今已经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封臣。 只要庞大的罗斯军沿着海岸线继续西行,在通过广义的波美拉尼亚后,首先抵达的并非萨克森公国与其首府汉堡,而是奥伯特利迪特地区,罗斯军必将宿命般得遇到当地已经早早皈依天主、效忠法兰克贵族的当地斯拉夫酋长们——臣服的酋长们全部被查理曼封为伯爵。 梅克伦堡家族的祖先正是其中之一。 于是,罗斯军在这天上午开拔! 趁着朝潮,步兵将刻意搁浅的长船推回海中。吸取之前磨磨蹭蹭登陆的教训,既然前路必将抵达泻湖,他们索性以父辈之姿操持着巨大船桨,就坐在长船上与所有的大战舰同时行动。 在陆路,骑兵与鹿群又在滨海沙滩摆出狭长的队伍。 他们想着正西方先进,以求尽快离开桑比亚半岛。 在这日中午,他们途径一处有滨海大土丘庇护的定居点,奇怪的是村子空空荡荡,探查的斥候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搜查到。 若在以往罗斯军或利用该村子作为过夜营地,时间尚早,人们对普鲁士人拥有的财富失望透顶,不奢望从他们的定居点捞到什么宝贝,便很嫌弃得贴着该定居点从容离开。 这天傍晚,罗斯军就在桑比亚半岛的最西端,一个无名的呈九十度折角的海岬。 它实为塔兰角,通过这里,罗斯军将于半天时间即可正式进入维斯杜拉泻湖。 当罗斯军全力赶路之际,磨磨蹭蹭的克德瑙军终于抵达了普斯凯蒂斯祭坛区。 这些普鲁士战士人还没到就嗅到了一种难以明说的臭味。 一股不祥预感笼罩所有人脑袋上。 他们沿着数百年来走出来的土路进入那片本该为麦田之地,看到的居然是奇怪的东西铺得到处都是。 当他们远远注意到天上有大量渡鸦盘旋,很多人就已经对结果猜得八九不离十。 五百多名战士克德瑙部战士本欲与德纳鲁瓦军会师,终于他们完成了会师——和一地战死者在一起。 一双双眼睛瞪得好似要爆炸,他们自发掩住口鼻,绝大多数战士干脆在恶臭中跪地呕吐。人们难以相信眼前景象,但他们很快在尸堆中找到了“鲜血祭司”图尔克的遗体。 锁子甲已经严重破损,是一些怪异武器无视甲胄硬是杀死了这位勇士。 不少人竭力保持镇定,他们驱赶野兽和渡鸦,妄图在尸堆中找到活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倒是他们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箭矢。 这些普鲁士人识货的,知道什么箭矢是好箭。那箭矢有着三片羽,质感好似野鸭或鸡的飞羽。箭簇修长尖锐似一根铁锭,奇怪的是它不是铁簇惯用的套筒銎装,而是在箭杆钻洞后插入式的铤装。 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铁簇会是这样的结构,丹麦人不会如此,波兰人不会如此,波美拉尼亚人更不会如此。 克德瑙人的主要据点以今加里宁格勒为中心,并向维斯杜拉泻湖的东南部延伸。 这样的生活环境使得他们可以和很多他者有着交流,对其武装情况有一定了解,甚至于他们手里的很多武器也是从其手里交换得来。 丹麦人亦敌亦友,自由贸易的商人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而带着部族战士大举入侵的丹麦酋长则极为危险。至于波兰部落也是如此。 普鲁士的克德瑙部,他们的生活环境相对偏僻,丹麦海盗想要快速攻击他们就必须从维斯杜拉泻湖的出口杀入,再找到克德瑙的滨湖的定居点展开行动,偷袭成本太高以至于在民众认知里,从来都是北部的桑巴部时常面临丹麦人的偷袭。 对于克德瑙人,更多的是要提防波兰部落的偷袭。 现在克德瑙人终于站在了空空荡荡、烈火未灭、到处是焦糊味的好似巨大坟墓的普斯凯蒂斯祭坛,这座祭司他们信仰里大地女神的祭坛,终于还是接受了死去孩子们的灵魂。它在烈火焚烧中的身影,仿佛也是为所有战死者做的一场火葬。 未来将如何?不知道。克德瑙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数以千计的战士死亡、鲜血大祭司图尔克阵亡,整个半岛区域里唯有自己可为强者。克德瑙部有义务奉行以往的默契,去接受桑巴部和德纳鲁瓦部的难民,挂念时刻组织起所有人,因为现在的问题已不单纯的奇怪入侵者二度杀戮的问题,当前所有的普鲁士同族都可能成为威胁。 会有新的移民奔赴桑比亚半岛,领地会被这些亲戚部族瓜分。 克德瑙人不想加入这普鲁士人的内部纷争,时代已然决定了他们必须成为这片小世界的王者,否则就被时代洪流所吞没。 这一切与进军西方的罗斯军暂时已经毫无关系了。 离开海岬骑兵仅仅走了折合二十公里,前方世界又变成大家熟悉的模样。 “看来我们到维斯杜拉泻湖了。”留里克放眼望去慨叹道。 “左手边是水域,右手边是大海。这就是新的泻湖?真不知我们又要在沙洲里磨蹭多久。而且我还没看到出口。”菲斯克顺口回答。 “很快就能看到,我们走吧!等快傍晚的时候我们扎营。” 留里克如是说,而在下午时分全军就一定抵达了毫无人烟的泻湖出口区。 罗斯军不是首次抵达此处沙洲的人,却是规模最大者,且在这里搭建了营地。 会有普鲁士人在这里建设渔村,恰恰不是这个时代,若是桑巴部与克德瑙部的普鲁士人对此地感兴趣,它就只有维持无人区的局面。 因为未被开发,罗斯军也只能待在无聊的沙滩处砍伐沙洲中脊的树木点燃篝火。 在大家面前是一片较为宽阔而非常平静的水道,为此罗斯军又要将马匹驯鹿人员运抵对岸。 大家已经习惯,夕阳下过夜营地初步建成,水道处长船们已经开始络绎不绝运输驯鹿,一切有条不紊,所有人只求快点离开维斯杜拉泻湖。 因为大王非常笃定:“这会是我们经历的最后一个泻湖沙洲,过了它我们就站在波美拉尼亚,距离萨克森已经一步之遥。” 第1433章 格但斯克 相比于大库尔斯泻湖沙洲的贫瘠,维斯杜拉泻湖的沙洲茂密很多。 不变的是沙洲依旧非常狭窄,在最窄处沙洲缩得仅有五百米。 罗斯军不可能在林子里行军,留给留里克的行军之路唯有沙洲面相波罗的海一侧的更加狭窄之沙滩。 就总长度而言,它的沙洲逊于大库尔斯泻湖的,遂当罗斯骑兵陆续坐小船通过泻湖入海口后,再用了一天半的时间通过了这狭长沙洲。 即便天色变得阴沉,留里克也而看到了前方明显的大陆景观。 他有些担心,倘若自己的军队再遭遇一场大雨岂不是又要耽搁一段时间? “天气变得糟糕了。我们已经到了您说的格但斯克?”菲斯克对该地名一无所知,这便代表全军问道。 “也许吧。希望是格但斯克。希望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格但斯克!至少……我们应该很快能看到维斯瓦河入海口。” 事实上留里克也拿不定主意,他对这片地域的认知都来自后世的了解,那个时代这片地域已经开发,着名的几个城市还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们即将抵达大陆,即将离开这该死的沙洲。说真的,未来的我可不想再通行这里。” “你在抱怨?”留里克侧脸问道。 “就是抱怨。” “的确,这里的环境很美好,下次不来了。狭长沙洲根本不适合我们的骑兵队行进,我也是异想天开以为这是一座桥梁。感谢诸神保佑,我们没有遭遇风暴,否则海水怕是漫过整个沙洲把我们弄得浑身湿漉。快点赶路吧!我们在大陆构筑今晚的营地。”留里克慨叹道。 这个时代因本地区人口实在太少,本该开发成大量农田的区域,现在是滨海的密不透风的森林。 环维斯杜拉泻湖,尤其是其南部区域,那里的森林更为茂密,庞大区域是真正的无人区,即便那里有着一些波兰部落,当地人可以依傍着河流,在森林畔开辟自己的农田过起自己平静的日子。若非必要,这些波兰人村庄不会组织民兵去扩张,他们尚未组成国家架构,以部落联盟的姿态存在于世。 遂当海陆并进的罗斯军队通过维斯杜拉泻湖,泻湖之南的那些波兰人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另外一些有别于波兰的斯拉夫部落,他们对于饿虎扑食般出现在家门口的罗斯军队一样的一无所知,直到海面上到处是如浮动小刀般的大船将他们的码头堵得水泄不通…… 不过在于这些奇怪的当地人正式接触前,罗斯军在泻湖的西南角立起临时营地,留里克自觉有必要和将领们好好探讨一下未来该怎么做。 今日没有夕阳,取而代之的是漫天乌云。 所有人都担心又会遭遇一场大雨,尤其是当前昼夜温差开始变得,若是夜里直面凄风苦雨怕是很多兄弟还没和法兰克人鏖战就已生了病。 划着长船的陆军战士、随行铁匠直接冲滩,而海军大型舰只照例就地抛锚,对于这些戴着三角帽的后者,他们就不必全体上岸了,而是开始布置渔火,趁着今日天色过于暗淡以求发挥渔火的最大效能。 在海滨,罗斯军的篝火又造就一串火链,在海上又是一片星星点点。 今夜没有星光,然空气较为澄澈,阴冷北风吹拂得海滨森林响得厉害,篝火也在风中剧烈窜动。 所有人都在担心一件事,便是自己依傍林地搭建起窝棚,就在睡到半夜遭遇夜雨,那真是痛苦的事情。 每个战士都有一张卷折起来的毯子,它会弯折起来捆在双肩背包上。骑兵的毯子更加干脆得捆在马鞍上,如此这一夜只要不下雨就完全不必对保暖问题担心。 各旗队长、海军大将、主力舰船长,他们齐聚在留里克的中军大帐外的篝火处,人们围在这里,因猎猎风声人们已无很好的心情埋灶煮麦,这番就以随身携带的干粮果腹应付一餐拉倒。 烈火驱散了一切寒冷,也罢大家的脸照得发亮。 所有人都是应召而来,他们静静坐着等候大王安排下一步的作战工作。 不错,因为罗斯军逢敌必克,大军走一路杀一路,在抵达法兰克之前步兵、骑兵均以有了重大战果。 据说通过了维斯杜拉泻湖就进入了波美拉尼亚,那么兄弟们已经站在了这未知之地,一定会遇到当地人,以过去的经验怕是大军不由分说直接冲上去砍杀打斗了。 “我们不认识你们,难以揣测你们的意图。我们明显更加强大,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先打了再说。”这样的策略在大家很来很理性。 搁在以前留里克也愿意奉行这样的策略,任何的当地人只要以武力将之打服,之后统御他们也就变得容易。再说了,考虑到前方极有可能是格但斯克,这里距离罗斯的核心领地已经太远了,却与丹麦的核心领地更紧。 罗斯要直接统治这里必须付出天亮的统治成本,而能从该地得到什么呢?木材?渔获?琥珀?奴隶?这些本地或是匮乏,或是罗斯根本不缺。 现在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又摆在罗斯面前,基于过去一个月的奇幻经历,罗斯军一直在进军,却因为和当地人打了太多交道,行军被动被迟滞了。 “都来了?很好。”留里克清清嗓子:“所有人看着我!现在,我们坐在这里,我们已经离开最后的泻湖,这里应该就是波美拉尼亚,在我们前方的会是维斯瓦河、奥德河,我们距离萨克森的汉堡越来越近。 我相信,明日我们将直面宽阔的维斯瓦河,你们所有人回去后告诉自己的人,明日做好大规模渡河准备。” 大家集体一声战吼对留里克的安排予以肯定,但渡河这件事大家内心里抵触却又不得不面对,只要忍着难受去落实了。 根本原因正在于骑兵队与鹿群,比起运输人员,要运输这些大型动物实在浪费时间,为了赶时间不得不所有长船出动。罢了还要检查一下是否有马粪、鹿粪遗留在船上,将这些晦气的东西清理干净实在折磨战士的心。 留里克继续安排:“我相信,在通过维斯瓦河后,我们将面对本地人的一个很大的定居点。她名叫格但斯克或者格丁尼亚,但愿她真的叫这个名字。 依我们过去的手段,遇到这样的滨海大定居点,当地人若不是主动来降,我们就主动打过去,将他们消灭、捣毁定居点,拿走一切有用缴获扬长而去。 这样做的确爽快,我们却又要在当地浪费大量时间。 所以我决定!这一次我们在遇到任何的定居点,你们所有人必须约束自己的部下,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去劫掠,哪怕那些当地人就站在你们面前!只要当地人不对我们抱有敌意并主动进攻,你们任何人都不可以下黑手。 一句话,我们要保持守势。” 这样的决策实在不是罗斯军的风格,倒是如大王所言,只要忙于赶路不和当地人接触,冲突不会发生,罗斯军的时间也不会浪费。 “也许,他只是在普鲁士人的领地没捞到多少好东西,所以瞧不上新的家伙吧。”菲斯克心里泛着嘀咕,不好把疑惑摆在明面上。 “你们都明白吗?都能做到吗?”留里克探着头质问道。 大家异口同声皆曰遵命。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但愿今晚不会下雨,但愿明日我们的行动一切顺利。还有当地人……但愿他们不会愚蠢得向我们发动任何形式的袭击。” 难道有什么地方势力敢对海陆并进、综合兵力达到四千人规模的罗斯军发动袭击?这样的战兵数量以与大部分波兰、波美拉尼亚部族总人口相当,量一些部族的全部人力,若是堂堂之战即会被罗斯消灭。 基于在桑比亚半岛的遭遇留里克不得不多想,他想不明白自己轻取了一个海滨祭坛,罗斯军杀戮很多想必这足够吓得当地人聪明得选择回避,结果那些普鲁士人却豪放得用一天时间就组织规模极为庞大的民兵,神经质般得向罗斯营地展开进攻…… 波美拉尼亚人若也如此,可是够罗斯军折腾的。这就好比追着人要的狂犬,不理会它就会得寸进尺,把狂犬杀死又要浪费很多时间。 在没有遇到当地人之前,留里克已经决定保持仁慈。 殊不知,罗斯军那一连串的篝火将一片天空照得发红,海上以渔获诱捕鲱鱼的船只,更是造就这片海域神奇景象。 但对于一些人而言,那并非什么奇景,而是令人想到了一些熟悉的存在…… 因为在这个时代,名为格但斯克的庞大渔村已经存在。 这片广大而狭长的滨海区域可以谓之为波美拉尼亚,生活在其中的却有三个大族群。 波美拉部族联盟的领地即为狭义的波美拉尼亚,他们是斯拉夫人,却和与法兰克人亦敌亦仆的文德斯拉夫人有所不同。 奥德河与维斯瓦河,两条河将广义波美拉尼亚分成三块,生活其中的人们也就自然演变成三个部族联盟。 格但斯克,这里的人们也是斯拉夫人,他们自称kaschuben卡舒本一族。 如此名称来自于本地人的民族特色服饰,所谓一种通体式、有的极大衣兜的袍子。 卡舒本斯拉夫人与各路波兰部落、西部邻居liutichi柳蒂奇斯拉夫人,更西方的波美拉人、文德人都是亲戚,却与东部隔泻湖而望的普鲁士人不是一路人。 如此卡舒本人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刺上复杂的刺青,他们一样信仰着斯拉夫的诸位大神,尤其是雷火之神庇隆——而这位神只为了罗斯在东方的通知需要,早在十年前被立为必须祭祀的主神。 早在二百年前,当一批从维斯瓦河上游向北迁徙的人们抵达海滨,他们定居在这里并形成了卡舒本部族。 森林与河流割裂了彼此,卡舒本人在北方滨海区域,而波兰人的人口虽以膨胀到一百万人的规模,波兰部落大规模得集中在南部区域,他们与同族近亲的摩拉维亚大公国维持很好的关系,却与北方的近亲联系不多。 卡舒本人活跃于维斯瓦河下游区域,他们最为上游的定居点正是比得哥煦,即便她现在只是一个渔村。 格但斯克和周边区域才是卡舒本人的生活中心区,他们筚路蓝缕在森林中开发出一批农田,再在维斯瓦河畔兴建大大小小的村庄,以至于人口膨胀到了五万人规模却浑然不知。 当然这比人口规模更加强大的波兰部族差距甚远,同样的,纷争不止的波兰部落们也想不到忙于种地养牛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如果波兰人联合起来创造自己的王国,便是一个毫不逊色摩拉维亚公国的另一个西斯拉夫人的王国。 卡舒本人不是波兰人,他们称呼自己的大定居点为格但斯克,在此修建港口积极捕鱼,由于海湾正在衍生出现的一片泻湖,形成泻湖需要数年前的时间,而今扩张延伸的沙嘴形成完美的防波堤,它使得格但斯克港成为绝妙海港,本地与其他地域一样能够在滨海沙滩挖到琥珀,这一切都吸引了那些人的到来——丹麦商人和博恩霍尔姆商人。 格但斯克的地理位置更加靠近博人霍尔姆岛,那座岛早在836年就成为罗斯王国治下的一个伯国。 岛上的不服者被屠戮殆尽,剩下的皆是顺民。伯爵斯温德作为顺从的贵族世袭爵位、封号,虽然很多人被杀,不可否认的是博恩霍尔姆岛作为南波罗的海上独一无二的海中大岛,它是绝佳的捕鱼营地,伯爵斯温德拥有它即可确保自己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战争早已结束,博恩霍尔姆岛上迁徙来了一批丹麦家庭,他们向伯爵缴税获得定居权。 再以该岛为起始点,一批丹麦人追逐前人的脚步,划着长船漂过海岬进入格但斯克湾,与这里的卡舒本族人高高兴兴得做生意。 丹麦人来此出口铁器,从而购买当地人手里的皮革和琥珀,其实双方能交易的商品量有限,好在过去的时代与这几年彼此的交易一片祥和。 丹麦人和博恩霍尔姆人带着商品来,他们绝不试图从当地人处抓奴隶。 卡舒本人没有遭遇切实伤害,这一届的大首领、名为博格斯瓦夫的男人,也就许可丹麦人在格但斯克港的滨海港区建设自己的微型社区,许可其在此过冬乃至一直定居,唯独不许他们祭司北欧人,倒是许可他们参与到当地人的斯拉夫神祭司活动。 不过,早在这年年初,一位贵人就带着他的使团漂洋过海抵达格但斯克。 他不是别人,正是博恩霍尔姆伯爵斯温德,即便这个男人这些年衰老的厉害。 斯温德的手下多是一些新来的丹麦移民,事实是斯温德的祖上亲戚也多是从丹麦迁移而来,大家说得相同的诺斯语方言也就不分你我了。 因为三年前罗斯-丹麦联军联合起来驱逐了日德兰半岛的法兰克势力,将所有的叛徒杀死或驱逐,人们很轻松丹麦何以快速取胜,于是在庞大波罗的海以各种手段终结所有北方人的部族大乱斗时代的罗斯王留里克,以及强大的罗斯王国,在平凡丹麦人心里有着极高的地位。 他们终归是渴望过安稳日子的普通人,曾经博恩霍尔姆岛养活数千人,现在该岛的人口持续恢复。本是当地小贵族的斯温德,随着自身实力的膨胀,他的野心也跟着膨胀。 全新的博恩霍尔姆伯国已经从丹麦人和哥德堡的约塔兰人处获悉罗斯王有意远征丹麦。 罗斯王做得出这种伟业,可是法兰克好似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这和博恩霍尔姆的渔民们有多大关系呢? 斯温德身为伯爵又接受罗斯王调令参与远征的义务,只是伯国平日里最多和海上游弋的萨列马岛伯国、绰号伟大探险家斯普尤特的手下打交道,自己从未得到命令必须组织军队随罗斯王行动,也就没理由主动请缨做一些事了。 斯温德更要注意自身的发展情况。 现在,他带着由自己人构成的商团首次抵达格但斯克,只为和当地大首领博格斯瓦夫做一份长久的商业约定。 因为过去的时代,无论是的丹麦人还是博恩霍尔姆人都因拿不出这些滨海森林居民急需的物资,使得双方的生意规模一直是低位徘徊。 这一次已经不一样了! 只需要一条长船即可从北方的罗斯大铁厂进口一批廉价的铁制品,只要把它们运抵南方的斯拉夫人领地,当地人必然趋之若鹜得要以大量的粮食、布匹来换。 只要勤于在已经很安全的波罗的海做长途航行,单纯做二道贩子就能赚大钱,何乐不为呢? 这就是伯爵斯温德现在的赚钱秘方。 他人就在格但斯克,这里停泊的一些长船也刻意悬挂着罗斯旗帜。他已经与本地首领取得了很好的私人关系。 第1434章 博恩霍尔姆伯国与卡舒本大首领之格但斯克的博格斯瓦夫 一片天空云朵忽然闪亮,黑漆漆的海绵突然出现一些亮点,两种奇景交织在一起使得这个乌云密布的夜变得极为离奇。 住在格但斯克的卡舒本族人从没见过这一幕。 不过这一夜乌云密布,时间正是儒略历八月,这个月份格但斯克时常可有持续半个月的阴雨天气,当夜幕降临后人们一般也都待在家庭式的大长屋里,往往一个大家庭近二十人住在一起,对于户外发生的一些奇景只有少数人知晓。 格但斯克已经是庞大的滨海居所,维斯瓦河入海口处形成土壤较为肥沃的冲击平原,格但斯克湾正在自然扩张的滨海沙洲,其沙嘴持续延伸,一片新泻湖活在数千年后与维斯杜拉泻湖连成一片。 沙洲形成防波堤,大大减弱了任何程度潮汛威力,于是本地居民也就不必担心涨潮对于滨海农田的海进侵蚀。 卡舒本一族以格但斯克大定居点为中心默默发展,大部分人口也都集中在这里,并至维斯瓦河最上游的卡舒本族定居点比得哥煦。 往往一个家庭以老爷子或老太太为核心,靠着血缘维系着多个儿子,及其儿子们各自组织的小家庭。 多个小家庭拼凑在一起,任何的生产生活活动整个家族一起出动。以他们的生活习惯与生产技术水平,单一小家庭难以抵抗生活的各种风险,若是兄弟们围绕着老父母身边,全家族的祖辈、子辈、孙辈凑到同一间房居住,他们就能抵抗各种苦难。 于是,小家庭变成大家族,他们为自己设立有木篱笆的围墙,在墙内统一饲养一些家禽和大型牛羊,其中尤其重视养牛,即便各家族养牛数量都不多。 他们已经完全放弃半地穴建筑,考虑到格但斯克春夏时期阴雨天气较多,这便纷纷在住在打下木桩,他们在桩子上铺设粗糙原木地板,集体居住于巨大的纯木质长屋里,每一个夜他们总是热热闹闹,对于这种聒噪各家庭也都乐在其中。 多个巨大家庭拼装成一个村子,多个村子也就组成了小型城市。 各村沿着维斯瓦河拔地而起,从入海口的格但斯克向上游延伸了一百余公里直至比得哥煦,五万人规模的卡舒本族人主要就在这里。 一个可以谓之为“卡舒本大公国”的国家形态正在稳步发展着,距离大首领正式建立王权似乎只是临门一脚的事。 大首领博格斯瓦夫是诸村推举出的强者,其家族在格但斯克更是有着实权。 但他的权势无法真正笼罩整个维斯瓦河下游,很多偏上游的村庄尊他是“大家的首领”,但各村不上供不觐见,若是遇到一些大事,上游村庄也没精力或主观意愿派人去格但斯克帮忙。 就在今年,公元843年,随着高举着罗斯旗帜、名为博恩霍尔姆岛伯爵的斯温德,带着一支装运紧俏货物的商队,划着长船以和平姿态抵达格但斯克,到来的不只有当地人很需要的农具(兼备武器属性),还带来了一种新思想。 “所以,罗斯王征服了很多小部落,那些人效忠罗斯,于是得到了很多物资上的好处?如果罗斯发动战争,这些部落必须奉命派兵参战?只要他们参战,在战斗时都可自由的掠夺战利品,包括带走战俘做奴隶?” “在遥远的东方位置世界,那里也有和我很相似的人?说着我们也基本听得懂话?” “我们在格但斯克祭祀雷火之神庇隆,你们罗斯人也罢庇隆神列为神只?你们不是北方人吗?为何祭祀我们的神?是因为你们罗斯的领地内又有我们的亲属之民?” “丹麦世界真的变了天?你们北方人内部的纷争彻底结束了?这对于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博格斯瓦夫就有关罗斯、丹麦和瑞典的问题,对着斯温德问个不停。 斯温德是个体面人,这可从其打扮上可见一斑。 他是留里克亲封的贵族,对于博恩霍尔姆岛在多年前战争时期的可怕遭遇,他不得不向博格斯瓦夫介绍一番。恐吓绝非他本意,但古老的故事透露出的信息很干脆——那些不服罗斯统治的人都在战争中被杀,而臣服者现在都过上了比以前更安定、更富足的日子。 斯温德可不是得了任务来格但斯克游说之人,他带着本部商队以二道贩子的身份而来。 几个月以来登陆的商队一直为当地民兵的监视下,随着他们拿出一批从罗斯的北方矿场打造的铁锤、铁斧、矛头,这些宝贝被当地人以高价抢购一空,对于这些金发外人的警惕随着格但斯克居民切实得到了实惠而消逝得很多。 但就现实而言,这些卡舒本族人在今年的铁器贸易上实际吃了大亏。 不过是亏是赚也要看买家自己的感受。 维斯瓦河下游区域地势非常平坦,它适合发展农耕畜牧,奈何这地方极度缺乏矿产,以至于本地人匮乏金属工具。 如今时代的波兰部族的主要人口在南方,所谓以克拉科夫为中心的广义西里西亚。 在西里西亚,当地有着铁矿、铜矿,这些关系到军国事业的矿产资源集中于此,而它的东方不远处又是卢布林盐矿区。虽然新生的波兰王国主观上没有刻意发展盐铁专营,但其皮亚斯特家族能控制王权,就是靠着垄断本地区的矿山和冶金从而为自己的军队打造出远超其他部落的武装。 这个时代,能始建波兰王国的皮亚斯特家族之先祖并不在西里西亚。 其先祖就在gniezno格涅兹诺,当地人的名号也是它,它实际为当今时代波兰人最为北方的部落。 波兰格涅兹诺部族,它的名号与遥远东方斯摩棱斯克的大祭坛格涅兹多沃其词根完全一样。 谓之为“大祭坛”恰如其分,距离今日波兹南很近的格涅兹诺正是以古代斯拉夫祭坛为核心建成的大定居点。 现在,格涅兹诺的北方就不再是波兰人的领地。 北方的比得哥煦是卡舒本一族的生活空间,虽说波兰人与卡舒本人是亲戚,分离了一百多年是亲戚其关系也淡化了。 格涅兹诺当地人的生活环境里也缺乏铁矿、铜矿,而更南方的波兰部族虽然已经知道中欧山区里有这样的矿石,以其拙劣的冶金技术无法做到大规模生产铁器和青铜器,也就没有富余金属制品沿着维斯瓦河一路运输到入海口的格但斯克卖个当地人。 所以当格但斯克居民仍以木铲木犁展开今年的春耕,斯温德和他的商队极为鸡贼的带着罗斯的铁器“雪中送炭”。 “我知道你们面临春荒,一时间拿不出很多物资和我们换。这都没什么,我们先把铁器给你们,等到你们收了粮食,到了夏末母牛繁犊子,你们就把新麦和奶制品卖给我们。” 这是双方都满意的方案,一来博格斯瓦夫首领觉得自己占了很大便宜,二来斯温德知道这些格但斯克居民怎样都会在秋收落实承诺。一种事实上的期货贸易就这样展开了,作为交换博恩霍尔姆商队在格但斯克建设了临时小社区,他们要生活,也就高高兴兴以格但斯克港为临时母港,就地捞鱼过日子,同样也是试探本地的渔获资源。 双方一直和平相处,由于博恩霍尔姆伯国的船只在进入波的尼亚湾深处的罗斯堡和艾隆堡进货的同时,又拐入梅拉伦湖进口了一番当地的染色布匹。 他们自行缝纫了一批罗斯布袍,所谓一件通体白袍,并在袍子上缝上一些蓝色布条。博恩霍尔姆人不必拘泥于罗斯战袍的传统样式,突出的则是蓝白相间,于是又有了一丝海魂衫的感觉。 至少他们在旗帜问题上绝不含糊。 博恩霍尔姆伯国在北方的罗斯堡造船厂订购的标准型武装货船尚未到货,至今斯温德仍需依靠传统的划桨长船做一般远洋贸易。只要高高悬挂罗斯旗帜即可顺畅尽出罗斯的港口,博恩霍尔姆人能一路摸到极北港口艾隆堡,低价进口当地的铁水浇铸的生铁铁锤,那就是一块方方正正中心有预留孔的铁疙瘩,只要插上一个木柄就是很好的锤子,而其出厂价很低…… 艾隆堡和罗斯堡的冶金产能,想必于其制成品的产出高出太多,以至于罗斯的官方运输队必须持续来这两个港口运输生铁锭至都城新罗斯堡的“冶金联合体”深加工。 如果可以有同盟势力亲自划着船来港口进口初级制品和低质量货色,两个冶金为业的港口城市的城主很乐意提高留里克定的内部出厂价,便以较高价格卖给千里迢迢来进货的博恩霍尔姆人。 斯温德当然知道自己吃了亏,考虑到运抵格但斯克后当地人会出更高的价钱购买,先前吃的亏也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斯温德真的运来了一种高科技设备——曲辕犁。 当然这种好东西被博格斯瓦夫的家族优先抢购,尤其是看过犁地演示后,每一座曲辕犁他愿意以五头牛来换,即便他也知道这样的价码有些搞了。 在格但斯克,以五头牛为聘礼可以娶到一个极为貌美、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姑娘。 起初,博格斯瓦夫确实感觉有些肉疼,然而今年其家族的春耕工作因这些高级金属犁的加入快速完成,那犁头首次在本地的土壤完成深耕作业,它的深耕不再是小范围的事,整个家族的农田都被曲辕犁过了一遍,人人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便是来自土壤深层的肥力可为麦子吸收。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固然在阴雨天气下展开秋收比较糟糕,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雨,而今麦田基本恢复了干燥,跟着下一场雨尚未到来,整个格但斯克居民都忙于天亮时的抢收。 住在各个大长屋里的男女老幼必须做好休息,以便于明日全家族上阵继续去抢收燕麦和黑麦。 恰是这样乌云密布之夜,一处乌云竟然发亮,海面上还出现大量光点。 大吃一惊的博格斯瓦夫不知那是什么,他询问城里的大祭司情况。 事实是大祭司站在户外也看不懂眼前奇景,老家伙也不好在大首领面前表现得露怯,只好含糊其辞得描述:“说不定这就是雷火之神庇隆降世,还请首领大人保持警惕。” 说了和没说一样,考虑到近几个月做客的所谓博恩霍尔姆人和丹麦人对于海上的事非常了解,夜里他带着一批部下急忙前往滨海的瓦良格营地,匆忙间就与睡眼惺忪的斯温德见了面。 刚刚穿好衣服的斯温德不得不站在漆黑的户外,站在海边听着海浪拍打,直面北方来的阴冷微风,凝视海上的怪异黄色光点。 “那是什么?你们对海上之事非常了解。总不会……真是什么海神现世或是别的。”博格斯瓦夫操持着粗糙的诺斯语问道。 斯温德逐渐瞪大眼睛,不禁感叹道:“不是吧?!难道斯普尤特的人已经流窜到这片海域捕鱼了?” “什么意思?我听的不太懂……那些光点和捕鱼有关系?” “即有可能,还有那边发红的天空。”斯温德随手指向维斯瓦河入海口的方向:“我很怀疑是罗斯的萨列马岛伯爵带着他的捕鱼队偶然来到了你们的海岸。” “啊?不请自来的人?” “是的。” “他们危险吗?我知道,你们是我的朋友,但是那些人……” “也可以是朋友。”斯温德答得斩钉截铁,又道:“萨列马岛伯爵,我和那个男人名义上地位相同。只是,那个男人实际是罗斯王的亲戚,其手下尽是昔日的海盗。不服的海盗都被处决,会被招安的都为那个伯爵管理者。他是罗斯王的远亲而我不是。不过看在罗斯旗帜的面子上,你的格但斯克至少飘着一片罗斯旗帜,只要看到它,那些人就不可能对你下黑手。” “原来如此……”博格斯瓦夫听了个七七八八,就是细品一下斯温德的说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卡舒本人对于“旗帜”的理解极为粗糙。 毕竟这个时代只有罗斯王国将白布基底、对角线缝合蓝色布条,以这种酷似“圣安德烈十字”、实为解释为抽象船桨的纹章作为国家与王权象征,它实际就是欧洲的第一面有着实际意义的国家旗帜。 博格斯瓦夫可不傻,今年在于罗斯王国的边缘势力深处接触后他切实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一面独一无二的旗帜来代表整个势力,这令同样在维斯瓦河下游有着极大全是的他不禁泛起嘀咕,博格斯瓦夫闭上眼若做思索,心里默念:“也许我也可以找块白布做一些图案,作为我们卡舒本人的象征,作为我家族的象征。” 他定了定神,此刻海滨沙滩已经站着了不下一百人。 “如果你说的那些人只是来我这里捕鱼,他们来了也就来了,我也没能力干涉他们。只要不对我们有是伤害,我也不会对他们有敌意。” 斯温德瞟一眼这位头发卷曲的中年首领,很清楚这家伙手里可没有长船,格但斯克人的小渔船尽可贴着海岸线小心得捞鱼,毫无远洋活动的能力,自然不可能与跋扈的萨列马岛伯国的大船叫板,以为他们实在是罗斯海军力量的组成部分。 考虑到未来还要和这些家伙做生意,斯温德既然明白了博格斯瓦夫的顾虑,他自告奋勇:“这样吧!明日我组织船队去一探究竟,尤其是去他们的岸上营地与他们聊聊,这样任何的误会都不可能出现!说不定我们还能再做一个契约,你的人还能买卖一些货物,对于萨列马岛伯国,当他们知道你是我们博恩霍尔姆的朋友后,他们就不会对你做任何的偷袭。” “也好。”博格斯瓦夫欣然答应:“多个朋友对我们总无坏处。朋友,就有劳你了。” 第1435章 罗斯军在维斯瓦河 新的一天,在阴郁的天气下,驻扎在海滨的罗斯营地苏醒了。 人们很担心一场糟糕的也将降雨,他们纷纷起身庆幸于自己浑身还保持干燥,就是天气很阴冷,海浪拍打沙滩也凶暴了些。 在过去的夜里,那些在海上抛锚立定的渔船并没有靠渔火技术捞到多少鲱鱼,他们将糟糕的成果归结为不佳的海况,即便夜里海面还算平稳。 罗斯营地现在又是敲鼓又是吹号,所有慵懒的人们在吃掉一些干粮后必须麻利行动起来。 只因他们今日必须完成一项关键举措——横渡维斯瓦河。 海军率先行动,那些涉水将故意搁浅长船推回海里的战士们,他们顾不得靴子的潮湿麻利得跳上船,挥动大桨快速进入深水区。 所有的大型舰只拔锚,利用着今日阴冷的北风,在降帆后向着西方海岸线逐渐漂去。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被授予重大任务,便是找到最近的大河入海口后无论遇到什么阻力都必须占领它,继而组织划船行动的陆军部队在河对岸登陆,空置下来的所有长船就此进入待命状态,以等待骑兵和鹿群的抵达。 留里克已经想好了,昨夜的会议也对各将领做了安排。 如果罗斯军没有遭遇格但斯克地区的当地人,对军队自身没有任何影响,大军过河后继续西行便是。 即便遇到了当地人,倘若可以和平得到本地人的补给再好不过,他们若是不给,罗斯也就不许抢(但其拒绝的态度会被罗斯记恨),除非当地人摆出敌对态度主动袭击,罗斯则不吝使用武力。 遂在主观上,留里克考虑到行动速度不想再在当地人处浪费时间。 除非,当地人能提供一些罗斯军急需的东西。 战马是直肠子,白天的时候它们要消耗粮食,到了夜里也要消耗一些草料,如此才能维持马队的高强耐力与战斗力,而马队经过之地也就会留下一串马粪。 驯鹿相比于战马好照顾很多,它们是反刍的,不仅胃有四个肠子也很长。它们就地啃食青草就行,驯鹿群是走一路吃一路,奈何它们在维斯杜拉泻湖的狭长沙洲补给困难,在抵达大陆区域后就在养鹿人的指挥下啃光了一大片林间草地。 给少量驯鹿饲喂粮食并无不妥,但若给五千头鹿喂粮食以维持它们强悍的续航力未免过于奢侈了。 “也许这一次我带的鹿太多了。也罢,它们不仅充当驮马,本身也是应急食品。不仅仅是这些,它们还可以是一种商品。” 走在直奔维斯瓦河入海口的路上,骑着马的留里克握紧缰绳不仅思考很多。 一路走来驯鹿群的确劳苦功高,但当鹿群抵达汉堡后,它们的战术意义也就消磨得差不多了。 再当罗斯军最终聚集在早就有所布局的拿骚-科布伦茨,军队大抵上不再做超远距离机动,到了那个时候这支庞大鹿群全部宰掉充当军粮也可以。 因为现在的时间决定了罗斯军必须在法兰克腹地过冬,抢掠当地人的粮食固然是解决补给的捷径,然而将补给全部放在冒风险的劫掠上,那可不是罗斯军的作为。 抢掠是一定要做的,而且会是自己这个罗斯王亲自授权去做自由劫掠,倘若军队做了任何恶劣之事,留里克决意姑息纵容。 “嘿嘿,因为我们是维京人。我们做任何事情都合理吧……” 倘若未来注定发生的冬季劫掠行动讨不到大便宜,靠着军队自己储存的粮食和这些驯鹿,大军一定可以扛过冬季,甚至一直扛到844年的初夏。至于之后如何,是知道呢?届时想必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留里克有一种预感,自己的骑兵和后方鹿群会在今日上午就抵达维斯瓦河入海口。 他的预计完全正确,甚至那大河比他预想得更早展现在全军面前。 因为这个时代维斯瓦河的入海口还没有将更多泥沙填入近海。 它的泥沙搬运作用是早就维斯杜拉泻湖沙洲的主要因素,因此海岸线比一千多年后时代是后退近五公里的! 何为格但斯克? 或者说这世间有着三个格但斯克城:最早的格但斯克、条顿治下的格但斯克、全新的格但斯克港。 千年后的格但斯克港城,现在还是一片近海荒地,属于城市的很多地区还在浅海之下,维斯瓦河的千年泥沙淤积的填海造地造成了全新格但斯克港城的存在。 在这个时代,公元843年,名为格但斯克的大定居点是在千年后新城市的南郊。 一千多年来这座极为古老的城市从未消失于历史,它以“普鲁士的格但斯克”市镇又存在了一千余年,并以格但斯克港的卫星城永存。 本时代的格但斯克的主要定居区为了防风防海潮、乃至防着维斯瓦河洪水的需求,它距离海岸和大河都有一定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并不远。 维斯瓦河的入海口在其东北方向约莫三公里处。 这个距离已经极短了,但途中有着树林和农田以及一些滨海溪流的阻挠,令很近的距离变得遥远了些。 “看!那里应该就是大王说的维斯瓦河。”歌德伦德的部下探着头伸直胳膊给自己的老大指明方向。 巨大的海上君主号犹如一座小山,站在高耸的船艏甲板处,即便今日天气不好,歌德伦德仍然看清了目标。“太好了!大王神机妙算!现在传我命令,升起信号旗,旗语手去船艉号召所有人按事先命令开始行动。” 高耸桅杆罗斯旗帜飘扬,又有一串彩旗以滑轮系统一路升到桅杆之顶,多种颜色、纹路的旗帜代表多个短语和词汇,拼凑一起就成了一种图形语言,这样后进军队只要看清旗舰的一串彩旗,就不必一直派人盯着旗语兵的手舞足蹈就知晓接下来该这么做。 今日海波恶劣了一些,以至于在近海划船的人们要忍受海浪颠簸,好在所有战士接受过训练,他们对于海波起伏练出了很好定力,他们在上下起伏中顺利抵达传说中、只在大王所着教科书上标注的维斯瓦河。 于是,颠簸瞬间消失,在宽阔又静静流淌的大河上,他们得到了安宁。 “这里真安静,比涅瓦河、沃尔霍夫河还要安静。” “让我想到了曾去过的莱茵河。” “是嘛?这一次你又要去莱茵河泛舟了,真期待去那里瞧瞧,哈哈。” 军中大部分人员虽是新兵,其中的基层军官和一批骨干皆是从老部队里抽掉的新兵,一如那些常备军中为参与先期远征、因各种伤兵在后方疗养的人,留里克可不会浪费这些精英,而他们也巴不得赶快参与远征参与盛宴。 各旗队中悉数的老兵是这些新编部队的宝贝,这些个别人士去过萨克森地区、去过莱茵河入海口区域,他们对当地的情况有所了解,他们的存在使得各个新编旗队到了法兰克世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紧张的登陆行动已经开始,罗斯军落实起他们一贯的高效率,他们在入海口之左岸建立登陆滩头并立即建设营地,考虑到仅仅是把驯鹿和马匹运过来就是重大工程,加之今日天气不佳,今日能将所有大畜运过来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了,于是歌德伦德考虑更多的在海滨建设一块足以遮风挡雨的军营。 先抵达的部队刚刚登陆就开始土工作业,各登陆旗队要负责搭建自己的营房,他们带着斧头、双人锯以及一批绳子立刻展开对滨海森林的掠夺。 很快,令所有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关于夜间的海面出现奇怪亮光之事传遍整个大定居点,本该匆忙全家出动抢收麦子的卡舒本人,在获悉了客居的博恩霍尔姆贵族的说法,在听从大首领的建议,民众决意保持一段时间观望。 那些刚刚登陆的罗斯战士忙着在悉数的林地里伐木,他们制造了不小的动静,这位远方的好事者觉察到了一丝不安。 有人便匆忙冲到大首领的宅邸门口,汇报情况的人很多,这就容不得首领博格斯瓦夫不管不问了。 他匆忙换好衣服走出宅邸站在人群中,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 “都闭嘴吧!告诉我到底怎回事?” 继续一番乱糟糟后,人们纷纷指向东北方向的森林。 随着博格斯瓦夫自己走到城市边缘,双眼看过一片尚未收获完全的麦田,他看到那边方向的森林的确在闹出大动静。 “怎么回事?那个客居的斯温德和他的人去拜访他们的罗斯同族了吗?”他问及手下亲信。 “回禀老大,斯温德一伙儿刚刚才出发。” “奇怪了。”博格斯瓦夫眯起眼睛:“树林那边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毁坏我们的防风林?真是岂有此理。”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亲信这番显得比他的首领更紧张:“任何人都不可以去那边伐木。若是传说中新来的罗斯人毁了那边的林子,若再造防风林可是要耗费很多年月呢。” “可恶!你以为我不懂?!我对罗斯人本无恶意,若是他们真的毁了我的林子,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兄弟们!把你们各家各户男人组织起来,拿起武器跟着我去那边讨一个说法!若不是罗斯人而是别的瓦良格人……杀了他们!” 格但斯克湾虽不不属于广义的库尔兰海岸,它也是其边缘区域。这里的地理结构使得它直面北方海域,波罗的海有一种特殊的气候,在夏季可能突然爆发一场风暴,它在海上或许显得并非特别致命,而在南岸就会以狂风的形式出现。 再到秋冬集结,来自北极的寒流能早就瞬时极端大风,强大到可以将本时代滨海居民的草垛房顶掀翻、强得将大树拔起。 所以卡舒本族人一定会在自己的定居点里栽种一些大树,以此抵消风灾侵蚀,至于海滨的森林,它们就如城墙一般尽量保护这后方的麦田。 卡舒本人日常的木材需求均来自西南方向的森林,所有村子保持默契,那些敢于毁坏滨海防风林的人将遭遇处罚,严重者还会被判处极刑。 那是格但斯克居民不可动的逆鳞,足以引起博格斯瓦夫首领纠集一批战士展开行动。 另一方面,罗斯军才不懂这里的弯弯绕绕,他们只是看到登陆地附近有着绝佳的林地,这便带着高效的工具展开伐木工作。 滨海高达松树、杉树在双人锯的作用下快速倒塌,战士们上下其手将全部树枝剥离,树干的主体也会在后续工作中砸个稀巴烂。 他们在伐木的过程中误打误撞通过了这片林地,这边看到了后方的开阔地,以及被林地遮掩的庞大定居点。 或紧张或兴奋,发展重大情况的罗斯军战士这便匆匆回到登陆地。 歌德伦德吃惊又不吃惊,不同于单纯亢奋的步兵战士,他捏着胡须若有所思:“说不定那就是大王预言的格但斯克。那里人不袭击我们,我们就不要主动下手。继续等待大王到来,我们可不能抗旨。” 这番决意给了萌生劫掠意图战士们一记冷水,无奈的他们只好等待大王。 不过,一支小型的长船队伍逆着维斯瓦河漂行而来。 有三艘长船,它们挂着有别于罗斯军队的三角帆,而是极为传统的单桅单横桁的大衡帆,倒是这帆上以蓝色布条拼成巨大的蓝色x纹,桅杆顶端还漂洋罗斯旗帜。 毕竟现在罗斯军的登陆场满是长船,维斯瓦河入海口的近海也被罗斯大船填满,一些船只干脆利用北风之利冲入了河道里并抛锚立定。 这样的三艘长船乍一看去与其他船只别无二致,除非仔细瞧瞧才会注意到那些衡帆。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这三艘不速之客,直到他们一路逼近罗斯军登陆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博恩霍尔姆伯爵斯温德和他的部下们。 “大人,难道那是斯普尤特的军队?” “恐怕不是!难道……我们遇到罗斯王的远征军了?有消息说今年罗斯王会展开远征。”虽然难以置信,真的看到了大量的有着神奇的多桅杆大帆船的罗斯海军临时泊地,以及左岸登陆场密密麻麻半搁浅的长船,斯温德无法否定自己的判断。 直到这三艘船已经登陆了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一场,或者说即便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也认为“这大概是某个旗队磨磨蹭蹭的部下”。 博恩霍尔姆伯国为了展现自己是罗斯的拥趸,更是避免节外生枝,斯温德和他的战士们全方位在服装上模仿罗斯正规军,以至于双方接触后也乍看不出区别。 不过从法定意义上,博恩霍尔姆军也是罗斯军的构成部分,斯温德和伙计们站在这里在法理上就有义务为罗斯王做事。 自然当斯温德满怀期待要见到罗斯王时,海军大将歌德伦德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 一群奇怪的罗斯军站在自己面前,为首者有着陌生的脸,口口声声要见罗斯王。斯温德之所以能很快找到登陆部队的指挥中枢,只因歌德伦德在此树立了多支高大旗杆,它们极为显眼。 “我们是博恩霍尔姆军,我是伯爵斯温德,我要见罗斯王。”斯温德并不认识歌德伦德,或曰多年前两军相遇,他给留里克做仆从时,彼时的歌德伦德尚属于小角色。 “博恩霍尔姆伯国?不对劲,你们是什么人?!这么穿着我们的衣服。” 歌德伦德可没有一星半点的高兴,他首先发觉是一群乔装打扮的人在罗斯军眼皮子底下直抵自己的指挥所,若是他们有敌意,自己的脑袋还不得被剁飞?! 歌德伦德下意识握紧剑柄,眼神亦是招来一批同伴的武装围观。 斯温德觉察到有闹误会的趋势,一张衰老的面孔露出笑意,他摊开双手示意和平:“朋友。你们是罗斯王的大军吗?大王真的来了吗?” “你是何人?好好介绍你自己。” “是的,大人……我乃博恩霍尔姆伯爵斯温德……”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圆脸的男人寻着聒噪而来,他不是别人正是蓝狐。 “你?!蓝狐·古尔德松,我们的哥德堡伯爵大人,你竟然在这里!” “当然是我。奇怪。斯温德你不在你的岛上待着,怎么和我们在这个格但斯克相遇。”蓝狐一样迷惑。 “格但斯克?!你们知道它的名字?!”斯温德更吃惊了。 …… 这一路上蓝狐都保持着低调,他知道自己在回到哥德堡后才会成为主角,毕竟届时自己还要再召集一些战士加入罗斯军以扩充全军实力,但在现在他和随从们的地位更像是“乘客”。 歌德伦德经过蓝狐的解释,才想起了去年前的那场博恩霍尔姆岛攻击战,也想到了当时的那个带路者。 歌德伦德只与七年前的斯温德有一面之缘,双方没有说过话也就不记得这个已经成老者的男人。 误会虽已解除,但在这里几位故人能相遇可是一场奇迹。斯温德有一肚子的问题,他最想知道的有两件事:罗斯王在哪里,罗斯军为何直扑格但斯克而来。 闲来无事,彼此就待在庞大的登陆场直面海风闲聊起来。 于是,斯温德多少知道了罗斯王伟大的远征计划之细节,知道了罗斯军对格但斯克并无恶意。他自己也对罗斯军战士们说明了自己的过往,斯温德虽不是格但斯克的说客,他因与当地人私交很好,现在也事实成了当地人的说客,只为确保罗斯军不会发动袭击。 甚至,斯温德萌生了一个想法——游说罗斯王与格但斯克的首领签订和平条约。 “我十分想见罗斯王!” “是吗?”随着河对岸出现异动,人们欣喜看到了战马的身影,还有那战士盔顶的蓝色大羽毛。歌德伦德欣然指着河对岸:“罗斯王就在那里,他即将过河,到时候任何的事情你和他说吧!我想,大王会很高兴遇到你这位忠臣。” 第1436章 波海故人的建议 “看来这里就是维斯瓦河了。”菲斯克欣喜的喘着粗气,他的心在热情躁动。 “应该就是这里。海军已经抵达,我们不要犹豫,现在就开始渡河。”说着,留里克平静得给部下发信号。 于是鼓声号角声大作,骑兵们先行齐聚在河畔边,很快驯鹿大军也抵达这里,一时间维斯瓦河右岸的平坦荒地顷刻间人满为患。 战马嘶鸣驯鹿喘着粗气,终于停下来的鹿更是粪尿并出,很短的时间内就弄得这片区域沉浸于淡淡臭气中。 与此同时,已经待命有点时间的部队,那些刻意空置的长船开始行动,它们在平静的维斯瓦河上向河对岸漂去,且非常聪明得利用北风,使得三角帆左舷接风,再利用水流之利快速向河对岸的偏北部漂去。 如此,马队也向着河畔的北部移动一些位置。 对于先到的队伍而言,能在格但斯克巧遇博恩霍尔姆伯爵,很难说冥冥之中没有诸神的助力。 本来罗斯军队这片地域几乎一无所知,歌德伦德、蓝狐等人获悉这地方已经为罗斯的一支边缘势力探寻了一番,只要所有获悉的消息向罗斯王做出汇报,基本也意味着罗斯对闻所未闻的卡舒本族人有了基本了解。 罗斯王已经多年未见,不过隔着河道,站在河对岸的博恩霍尔姆伯爵斯温德可以看到另一岸的一位尊贵骑马者。 即便彼时带领罗斯发动战争的留里克还是一介过于年轻的男子,其威名早已响彻整个波罗的海,而今罗斯王定然正是年富力强,属于他的全胜时代恐怕还能持续三十年! 斯温德以自己的经验估测留里克的未来,深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金发英雄必然有着难以估量的前景,不过罗斯王的辉煌前景也不是自己一介凡人可以妄自估量的。 来者是波罗的海世界最高贵的男人,身为封臣的斯温德基于拜会,他相信今日能与罗斯王的会面是神的安排,而且恐怕自己在冥冥中也被奥丁安排了新的使命。 维斯瓦河上百舸争流,斯温德坐着自己的长船,虽当各船都在借风逆行时,只有他的船还在老老实实划桨。 不过所有船只的风帆都有着白色基底,其上皆有蓝纹,使得对岸的人们乍一看是看不出细节不同的。 留里克暂时无暇观摩那即将抵达的庞大长船队伍,他必须整顿自己的人马,以让人员、马匹驯鹿顺利过河。 “各旗队全部下马,战士牵住自己战马的缰绳。” “保护好自己的武器和装备。” “还是老方法,每船就上两人两马。上船后安抚自己的战马跪趴下来降低重心,你们自己更要小心不要落水。” “各旗队的队旗先行过河,战士到了对岸后立刻上岸,不准岸上逗留,进入内陆一些区域找到你部队旗,等待其他兄弟会和。” 留里克下达一连串命令,由于骑兵队整体也就一千余人,命令得以迅速传遍所有人。 所以那些仆从的库尔兰人骑兵与罗斯的德米扬斯克骑兵,以及之前作战缴获的所有马匹,他们皆遂骑兵第一队行动,留里克本人亲自参与其中。 船只陆续通过二百米宽的河道,一艘艘长船可以半搁浅,它们坚硬的橡木龙骨啃入淤泥,加之船的偏平底之特色,长船们安稳骑在青绿的淤泥上。 “骑兵兄弟们快上船吧!我们到对岸集合。”船上的步兵战士纷纷这样呼喊着,顺后又将收起来的长桨拿出。 由于这一路上有过多次的渡河、通过泻湖水道的经历,关于如何过河这支罗斯军已经炉火纯青。 遂不及走浮桥渡河之速,乘坐大量长船渡河,罗斯军已可做到尽量快速,近两千人与马匹驯鹿近七千头,一个白天时间即可全力过河。这并非罗斯军如有神助,仅是因为他们经历得多也就愈发熟练了。 在紧张而有序的过河行动中,一个男人与其随从逆势而行。 留里克自己不急于过河,他意欲在河这边等到战士们过得差不多了再行动,这样由他自己坐镇监督,估摸着什么乱子也不会出。 为了显目国王亲自坐镇,留里克依旧戴着他的黄金桂冠,任由北风吹拂自己的金色马尾,一切都是为了引人注目。 斯温德轻而易举找到这位王者,一时间,在他看来罗斯王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再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少年,更像是传统概念里北欧英雄。 第一骑兵队现在保卫者留里克本人,而本队也将是骑兵中最后渡河的一支。 战士们保持着警惕,他们也很注意不要让其他旗队的兄弟误入自己的队伍里,于是斯温德和他的随从随即被当做误入者被拒。 一番简单的介绍,年轻的战士们竟对“博恩霍尔姆伯爵”知之甚少,再看其穿着与本部有着明显的细节差异,顿时警觉起来,若非对方集体保持着和善,兄弟们就要瞬间拔剑了,至少他们的右手已都握住了旋转腰左的剑柄。 “被紧张!我真是罗斯王封的伯爵。”索性和一些年轻人说不明白,斯温德索性不体面得大吼起来:“伟大的罗斯王啊!我是你的封臣!我是博恩霍尔姆伯爵!我是格但斯克人派来的使者呀!” 他的一系列呐喊化作了第一旗队的骚动,留里克本是一直观摩渡河的,也不禁为这本不该出现的骚动弄得一头青筋。 “来人啊!去调查一下为何如此聒噪,看看是谁在扰乱过河。” 须臾,有战士带着疑惑紧急汇报:“是一些访客。他们自称是……格但斯克人派来的使者。” “什么?!格但斯克人?这群家伙知道我的存在?!”留里克猛地一怔。 “那人还说了,他是您的封臣。叫什么博恩霍尔姆伯爵。” 战士话音刚落,留里克头脑里顷刻间浮现起多年前的一幕幕,即便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过当时的一些细节还是历历在目可以好生说道。 因为,彼时的留里克以鸿门宴之谋除掉了博恩霍尔姆岛的绝大多数贵族,就留下最早的投降派扶持为伯爵兼当地最高统治者。 “斯温德?是他吗?那个老家伙还活着?!难道那个人还成了格但斯克人的使者?真是一个奇遇……”兴奋得自言自语一番,留里克再示意:“去把他们一行带到的面前。” 很快,一位一脸银须的来者站在留里克面前,此人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斯温德以他的臣服之举证明自己是忠臣,以期在之后开展工作,他的举动也的确令留里克非常满意。 “你起来吧!斯温德,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依旧硬朗。”留里克欣慰道。 “正是做了您的封臣,想必我也得到诸神的些许祝福,这把老骨头还能在海上驰骋。” “油嘴滑舌,但我喜欢。”留里克点点头:“恐怕我们的相遇却有诸神的助力。不过我更相信你是带着目的而来,你在海上游荡估计是获悉了本王今年远征的消息,所以才在海域里和海岸组织人手等候。难道?你是打算派兵或是拿出一些物资支援本王的远征?” 斯温德答得果断:“如果大王看得起弱小的我们,我自会倾囊相助。” 斯温德说这话也是真,庞大的罗斯军怎么看能在法兰克打出大名堂,这就意味着参与此次远征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抢掠富裕之国的收益可比在这里和卡舒本人乃至南方的波兰人更赚钱。 “也罢,如若有必要,你当然要出兵协助我。我想你现在来见我,就是要为我做一些事?” “是这样。” “据说,你现在还成了格但斯克人的使者?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在你的岛屿待着,什么时候和格但斯克人混在一起了?再说,你有必要告诉我,那些格但斯克人是怎样的家伙。” 斯温德急忙顿顿气,他有些讶异于罗斯王真的知道格但斯克这个概念,事已至此自己面对这辈子所见的最强军队,他很希望强大的罗斯军可以对格但斯克保持和平。 “我是来为格但斯克乞讨和平的。”他说。 “和平?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的大军既然抵达了格但斯克就会将这里夷为平地?所以你要做他们的说客?” 听起来罗斯王在远征之际真的要把格但斯克顺手拆掉。斯温德急忙辩解:“不敢。不过大王的确没必要毁了他们。现在的我对他们很了解。我其实为了做生意而来,您瞧,我的人始终穿着类似罗斯款式的衣服,船上悬挂着罗斯旗帜,我们自己也高举的罗斯战旗。我们在格但斯克的港口建立了小型社区,那里也始终飘着罗斯旗帜。” “哦?”留里克越听越有意思,不禁捏起胡须:“这么说那些人已经习惯了罗斯的存在?甚至因为你的抵达,他们已经臣服与你这个博恩霍尔姆伯爵麾下了?意思是某种意义上格但斯克已经臣服于我?” “并没有。不过,我和当地首领达成了一种合作。至少当地人对我们的态度是友好的。只要大王的军队不对他们下死手,不破坏他们的生存空间,格但斯克以及所有定居点的卡舒本族人,都会对我们保持友好的态度。我获悉您是喜欢做生意了,卡舒本的数万人族人可以与我们好好贸易。” 话语里多了一些名词,留里克敏锐察觉到了其中重点。 “卡舒本族人?你重点提到了这个。他们就是格但斯克人?” “是的。”斯温德顺手指向河的上游:“一直到名为比得哥煦的大村,您所能见到的所有村庄都属于卡舒本人。他们的首领住在格但斯克,如果大王有意,那个男人是很期望见到您的。” “比得哥煦?该不会真是比得哥煦吧。难道这个定居点建成如此之早,和格但斯克一样早?那么克拉科夫、华沙、卢布林,它们是否已经存在了?”留里克心里嘀咕一阵子。 他想了想挺着胸膛故意问道:“你知道本王现在很担心什么吗?” “是什么。” “我很担心当我的大军抵达格但斯克,对方会因为精神紧张而果断全力进攻。我军来此只是过境而已,大军沿着海岸线前行一路向西,格但斯克的居民最好目送我们离开。倘若他们敢截杀我们,我也不吝抽出时间把他们的城市夷为平地。” “啊!他们是断不该袭击大王的。”斯温德有些慌了神,哆哆嗦嗦再道:“他们的首领名叫博格斯瓦夫,他的手下有很多人。真的打起来我相信大王必胜,但要消灭数千民兵也要花费大王太多时间的。” “闭嘴吧!这话我可不爱听。”其实知道这个斯温德、一直站在留里克身边旁听的菲斯克不乐意了:“他们就是来一万人,罗斯照样把他们消灭。” “你先退下。”留里克眉头紧锁令菲斯克先闭嘴,既然自己的大将提及了有关战争之事,罗斯也的确要做好最坏打算。 他在问:“斯温德,你在格但斯克客居了很久吗?” “有半年了。” “何以这么久?” “因为他们不能立刻拿出物资支付我们提供的商品。我计划着他们提交了足够的秋粮,带着粮食我就会岛上过冬了。想不到我正在等候他们的秋粮,大王您的大军到了。” “居然还有大量的粮食?”听到这个,留里克难以避免得流露一丝贪婪神色。 这一点也立刻为斯温德察觉,毕竟罗斯王在索要粮食上在北欧世界出了名,别的贵族领主都是针对金银宝石搜刮,偏偏罗斯王对着粮食、麻布和渔获这些想来只有平民关注的东西瞪大眼。 “是有很多粮食,他们人多,开垦土地多,每年的收获也多。他们会把多余的麦子酿成酒,或是一种有甜味的饮料。” “是格瓦斯吧?” “他们叫夸斯。”斯温德指正道。 “反正是一个东西。居然有空酿酒,看来他们的粮食是真的多。真是好啊!如果他们愿意和本王做生意,和平换取一批粮食我很期待。”留里克耸耸肩,现在他对格但斯克已经无比期望:“看来我们能在那边换到很有好东西,我可以与他们的首领见面,甚至签订某些条约以确保罗斯未来在这里的生意兴隆。” “太好了!”斯温德喜出望外,有道:“那么过了河后,我会作为信使去邀请他们的首领来觐见您。” “也好。” 到现在留里克还是觉得自己的好运气很不自然,博恩霍尔姆人有自己的商业主张这没问题,现在想来只怕是格但斯克当地的卡舒本族人中的精英觉察到了这片地域的异变。 罗斯是不折不扣的强者,罗斯所到所有不服尽被诛灭,任何不傻者都该想着和罗斯保持和平友善的关系。 “我真的是暴君吗?也许是吧。至少主动和我保持好关系的部族,我也会不会主动武装进攻。但之后的经济侵入,那就是钝刀子割肉咯。”已经坐在船上的留里克这般想着。 与此同时,属于第一骑兵队的渡河行动开始了,部分驯鹿也开始登上小船开始行动。 此刻河对岸已经挤满了骑兵,他们围着自己的队旗正在休息,顺手还在和早就抵达的步兵战士们谈笑。 先到的人们也开始获悉营地林地之后有着大片开阔地,那里是庞大麦田以及当地人的庞大定居点群,以及一座设施很简陋的港口。 其实有眼睛敏锐者看到了罗斯旗帜的影子——据信那里代表着博恩霍尔姆伯国在此的临时商业小社区。 当然,他们的一切行动造就了巨大的动静,强烈的聒噪化作低沉轰鸣,那是格但斯克居民不能忽略的。 更令当地人恼怒的是砍伐防风林的事还在进行着。 大首领博格斯瓦夫并非要组织民兵击败罗斯,他只是想组织一场武装示威去和罗斯头目谈谈,组织他们毁坏林子的工作一切都好说。 毕竟大首领可没鲁莽到真的为了几棵树,就用数以千计民兵的命为代价去和那些划船而来的家伙们赌命。 第1437章 对峙与投降 罗斯有着北欧世界最强军力,能支撑它的则是北欧世界的最强经济。 罗斯除了大肆徙民拓荒的同时,也在高附加值物资的生产上深耕。尤其是皮革制品和金属制成品,此两者是罗斯出口的拳头产品,其中又以铁器为甚。大量铁器在罗斯境内的价值随着产量的提高愈发贬值,在其他地域却炙手可热。 其余地域往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粮食和少量珍惜皮毛。粮食这东西是多多益善的,对于罗斯军的远征,军队也很希望能在沿路尽量得到补给,船队化身移动的船舱,如此抵达法兰克正可谓手里有粮心不慌。 他再想想巧遇的斯温德。“博恩霍尔姆人为了发财一定是在自行布置自己在格但斯克的商业,斯温德那家伙的野心我还看不出来?也罢,现在我来到了这里,被他们拓荒过的商业成果现在由我来接受!格但斯克,卡舒本族人。你们真的有数万人吗?你们的地盘真的扩展到了比得哥煦?果真如此,你们真的不是一个小势力呢。” 留里克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考虑到对方也处于部族时代,理论上他们也是全民皆兵状态,倘若罗斯和他们爆发冲突,卡舒本族人怕是可以集中力量与罗斯战斗。 真的和他们拼杀有意义吗? 这地方就是传说中的但泽走廊,罗斯拼了老命灭了卡舒本的有生力量再烧毁格但斯克,结果怕是波美拉尼亚人和丹麦人趁虚而入,到头来罗斯还是便宜了那些人。 “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真是不遇到斯温德这个老家伙,我都不知道格但斯克当地其实被一个比较强大的势力控制着,真的打起来我军非得是和他们死磕并必须获胜,否则都难以从容脱身呢。幸亏我的战士得了命令就不会主动惹事。应该……是这样吧。”再想到这些留里克还有些后怕。 终于留里克站在了维斯瓦河左岸的营地。 皮靴踩着坚实的泥土地,留里克在众部将的簇拥下双目炯炯有神望向西方:“还差一个奥德河。过了它我们就到了汉堡。接着就是我们要大放拳脚的法兰克。” 众将士听完皆乐呵呵的怒吼一声。 如果罗斯营地维持这般和谐平静,按照计划罗斯军在此过夜后就继续西行了。 显然本地势力不聋不瞎,一支庞大的力量如狼群一般盘踞在格但斯克附近,本地人岂能坐视不管。 大首领博格斯瓦夫突击招揽了临近几个村子的头人,头人再去召唤各家族出人。 正所谓本地人的生活状态是一个大家族共住一个大长屋,各家各户能瞬间动员少则三五多则十多人的民兵。卡舒本族人平日里要提防闯入村子的野兽,也要小心东部普鲁士部族的偷袭,甚至是西部邻居柳蒂奇人流寇的袭扰。 当大首领因安全问题而发出动员命令,格但斯克就能迅速出动至少两千民兵。 有两千余人聚集起来,风声掩盖住了大定居点的聒噪,虽当他们逐渐聚集成一支庞然大物之际已经消耗了一些时间。他们的动员速度已非常惊人,与此同时留里克本人也完成了登陆。 现在,留里克已经知道面前的这片林地只是薄薄一层,通过它便是一片开阔地,那里就是格但斯克本城了。 “你刚刚说过的,你可以要求本地首领来觐见我。斯温德,我现在想明白了。现在本王授权你这项任务,你去告诉他们的首领立即来河畔见我!告诉那个男人,罗斯无意与格但斯克为敌,作为北方世界最伟大的统治者,他要向我臣服。否则就是杀戮。”留里克幸甚至哉,随心所欲得给博恩霍尔姆伯爵安排了这项任务。 这可令伯爵斯温德犯了难,他心里嘀咕着:“让那个博格斯瓦夫立即无条件臣服罗斯?难道连谈判都不做了吗?只怕有些困难呐。你们两位都是倔强的男人,要让一个倔强的老家伙臣服一个年轻的英雄?现在真是给我一个苦差事。” 斯温德无可奈何得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事,他收拢自己的随从变向着林地走出,很快淹没在这片滨海树林中。 不过他才刚刚走出林地,就看到不远处令人错愕的一幕。 只见本该是和平时期积极抢收的麦地,现在麦穗在阴霾天空下随风晃动,在田垄土路处一支又一支的农民队伍在前进。 “大人,那是收麦子的农民吗?”随从深感意外,又察觉到一丝不祥。 斯温德的身子在颤抖,作为老江湖的他看得出那些家伙可不是来收麦子的。 “矛、倒装的大镰、鱼叉。他们不是农民,是民兵!真是莫名其妙,博格斯瓦夫你在干什么?!”斯温德大吃一惊得慨叹一番,接着断然决定:“我们赶紧撤回去!此事必须告诉罗斯王,格但斯克人居然误会我们了。” 因为斯温德看到了格但斯克民兵的大规模集结,这番场面他在半年前是见过的。 彼时,当多艘打着罗斯旗号的博恩霍尔姆伯国长船抵达格但斯克港,当即引起当地人的警觉,就仿佛一支丹麦军队打算对本地发起进攻。 他当时带了七条长船,随行者仅有一百三十余人,船上的很多空间为货物装满。 仅凭七条船就足以令大首领估测登陆的“丹麦军队”有二百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维京商人了!一定是敌袭,必须重拳出击! 于是当地人神经紧张得大规模组织出一支难以统计的民兵,纵使他们的防具很糟糕、民兵武器也简陋,胜在他们人数极多,以长矛构成的万枪丛林也能把组织起盾墙的“丹麦军队”叉进大海。 现在的大首领博格斯瓦夫正是这么做的。 卡舒本族人总是要进入东部森林伐木、狩猎、采蘑菇、挖陶泥等等,也就容易与林子里的花豹、熊、野猪、狼遭遇。人们总是结伴而行,以两米到三米不等的矛做杀死大兽的武器。一个家庭往往是全家族出动做某件事,在进入森林作业一事,一支队伍就可以凑够至少十人,多个家庭凑在一起,一支三十人的持矛队伍也不稀奇。 卡舒本人基于他们的传统,现在又是人均扛着一把长柄武器跟着大首领采取断然措施。 博格斯瓦夫首领已经想好了,如果那些家伙态度强硬,兄弟们就长矛一致向前插死他们。 当然,带着兄弟们进军的他还无法想象罗斯军的强大。 另一方面,斯温德很不体面得从森林里逃出来,气喘吁吁得跑到正监督部下搭建帐篷的留里克。 “怎么回事?你不是刚刚离开?” “他们!他们来了!”斯温德惊恐得指向西方。 “他们?是谁?” “格但斯克人。” “他们?”一直心情很不错的留里克顿时又流露笑意,“来得好啊。他们亲自来觐见我,看来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呢。他们来了多少人?” “这正是我要汇报的。大王!他们人很多,非常多!而且……” 听到这,留里克的笑容瞬间消失。“且慢!你不会是告诉我他们组织了一支民兵来打我了?” “不好说。可我看到了他们扛在肩上的长矛。到处都是长矛!非常多的矛。还请大王做出决策。” “这是找死啊!我又没打算袭击他们。”留里克气得直跺脚,继而是警觉地下令部下吹响集结号。 本来罗斯军的过河行动还在紧张进行着,这番河畔的营地突然鼓角争鸣,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停下手头的一切劳作。现在的他们互相帮助突击将板甲衣穿上,板甲裙捆好,再突击套上白底蓝纹罗斯战袍,皮带凶猛一拽,这样左手拿着圆盾右手拎着剑就开始集合了。 而扛着木臂十字弓的战士,他们多带上这样的装备与同伴集合一起,在旗队长的指挥下于营地排成队列。 四支步兵旗队到现在各有减员,其中自然是第十旗队减员最多。 他们仍有着强大兵力,加上轻伤可战斗的战士,依旧有着一千九百人的战斗兵员。 “做得很好。”留里克撇看他们一眼,暗叹:“我的步兵训练有素,我的骑兵更是百里挑一。格但斯克人,我不想和你们打仗,既然没办法了,那就干吧。” 以这一路走来的经验,罗斯军当然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不过留里克也有一丝怀疑,自己有没有真的伤害他们的利益,如何引得当地人以卵击石?真正的蠢货可是活不到这个时代的。 除非这里面存在某些误会…… 留里克已顾不得是否是误会,他即刻招呼部下上马,很快在这阴霾之下昏暗而比较单薄的林地,罗斯军步骑精锐三千余人,他们已经摆出战斗队形躲着树干开始推进。 很快,一群蓝白色的存在突然脱离墨绿色林地之掩护,庞大的罗斯军直面格但斯克人的麦田,以及已经有所准备的当地民兵。 因为博格斯瓦夫首领越是前进越觉得不对劲,当他听到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和鼓声,那声响的轰鸣程度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民兵们已经离开他们宝贵的麦田区域,一个个站在荒草地上,那些蒿草淹没民兵的膝盖,男人女人们弓着身子齐刷刷端着长矛一致指向林地,紧张得观摩防风林的一举一动,始终没有人敢越开大首领的命令私自进入林地探查。 他们震惊于大量持圆盾的战士走出森林,在其身边更是难以计数的骑兵。 现在留里克终于看明白了格但斯克人的武装力量,“嘁,和几天前的普鲁士人比也没什么高明的。我看见还有一群女人也要打仗,是没兵了吗?” 至少对方都穿着规整的布袍,其上还有很多漂亮的花纹,这一切的确是斯拉夫人的特色装束。 留里克还注意到当地人的布袍两侧的确缝着很巨大的布兜,瞧瞧那衣兜足可放下很多箭矢。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这么做,留里克看到了有的持弓民兵的衣兜里有着明显的箭羽。 “听好了!我再重申,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攻!”留里克攥紧缰绳四下观望并呐喊着。 各队断不敢不听命令就乱冲,战士们按照规定排成盾墙,所有持十字弓的战士当即奋力踏上铁环双手用力上弦,再将短粗的箭矢安装。 由于两军距离较近,恰恰需要短矢重箭展现威力。 同样没有留里克的命令所有弓弩手不可射击,但大家都搭弓待命。 只要留里克一声令下,弓骑兵与十字弓手的一轮射击即可打出近两千支剑,足够给这些持矛的、看似没有明显甲胄的格但斯克人以重大打击——这一招对于一路走来的罗斯军就是一招鲜吃遍天。 格但斯克人只是聚成一团保持紧张的镇定,事实是大家慌了神,多亏了所有人都相亲互相认识才没有自乱阵脚。 博格斯瓦夫从没见过这场面,墨绿森林与阴霾的天空下,一支行伍整齐的白色队伍近在眼前,他们的盾上有着罗斯的纹章,飘扬的也都是罗斯旗帜。 “这真的也是罗斯人?他们全都有铁皮盔,难道还强大到人人披锁子甲?我要和这种强者战斗吗?我现在非常吃亏!” 博格斯瓦夫只是来讨个说法的,自然他也有炫耀的心理,就像半年前以强大武力吓得博恩霍尔姆人老实合作,现在也妄图故技重施,结果…… 阴郁天空随时都会下雨,这样糟糕的天气本该把剩下的麦子抢收殆尽,不过比起这个,格但斯克人更担心自己的安慰。 天气是阴冷的,防风林下麦田旁,两军齐聚五六千人,整个场面简直有着彻骨之寒。 双方都奇异得保持克制,实则均已剑拔弩张。 现在急需一个调停人终止这其实毫无意义的武装对峙。 留里克歪着头等着有些不耐烦,此刻斯温德一直紧张得如马童般站在留里克的坐骑旁。 “喂。斯温德,你敢不敢走出去和他们的首领聊聊?” “这……大王,这真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紧张得组织军队。弄得我好像被他们骗了……” “你闭嘴吧。”留里克勒令道:“你现在快去!说不定这就是一场误会,趁我现在心情好,你现在终止它还来得及。” “好!我去!我去……”斯温德只能硬着头皮,他突击卸下自己的一切武装,带着自己同样双手空空的部下走出罗斯军阵。 事态终于出现转机,大首领博格斯瓦夫一眼看出那个男人的脸。 “喂!”他猛地钻出万枪丛林,站在对前吼道:“斯温德!这些都是你们罗斯的兵?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现在感觉我们被戏耍了!” “没有!大首领,一切都是误会。”斯温德能猜出博格斯瓦夫的意思,所谓自己带着兄弟们先到是哄骗格但斯克人放松戒备,为半年后庞大军队的侵入做准备。 “还说是误会!真不是你把你们的大军带过来的?” “是误会。大首领啊!奇迹发生了。现在是伟大的罗斯王站在你面前,北方世界最伟大的统治者就在这里,你看到的都是罗斯王的军队呀。”斯温德一边走一边说,这下一直走到了博格斯瓦夫的面前。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试图骗我。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博格斯瓦夫猛地掐住老家伙斯温德的脖子粗鲁质问。 “你松手吧朋友,如果你掐死我,战争就真的爆发了。你是打不过罗斯王的……” “罗斯王来了?也罢。”首领松开手,不禁瞟一眼对面的强大战士,特意注意到一位故意摆弄金色王冠的金发男人,那个男人恐怕就是罗斯王。虽然难以置信,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必须面对了。“所以,你们的王打算对我们干什么?” “是这样。”斯温德赶紧摆出一副狡猾狐狸模样:“罗斯王托我给你带上一些话。” “快说。” “他说了,你只要宣布臣服罗斯,这场战争就不会发生。罗斯军队的目标根本不是你,他们要过境去西方,你只要退兵,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不过你现在用矛头对着他,事情可就难办咯。” “你?!你看我像懦夫吗?”博格斯瓦夫可不是三言两语就会认怂的人。 “你是勇敢者,可你的勇气洞穿不了他们的铁甲。告诉你一件事,泻湖东方的那些普鲁士人,他们都被罗斯人杀了,只因他们不愿意臣服。” “什么?!莫非是桑巴人?我没征服他们,反被你们罗斯轻易灭亡。” “应该是吧。我也是刚刚获悉我王的作为,而且这件事就发生在几天前,现在他们士气正盛还请大首领三四啊!你的军队打不过他们的盾阵和铁甲,再看看这些骑兵,他们其实人人都是弓手。” 博格斯瓦夫的脑子一团乱麻,他恍惚中问道:“果真如此,我现在的确不能赶走他们。我如果宣布臣服,会怎样?我的族人会成为奴隶,我的财富会被掠夺。” “不会的。你瞧瞧我!”斯温德赶紧敲打胸膛以证所言不虚:“我可不是罗斯人,只是投降他早。我是罗斯的封臣,这些年一直吃香喝辣。我甚至不需要向罗斯王进贡,只是罗斯王有战事召唤我,我就带兵参加。朋友,这半年来你觉得我如何?你信得过我,你也可以信得过罗斯王。投降不失为正确的选择。” 现在博格斯瓦夫愈发觉得这里面有着巨大阴谋,不过这只是他单纯的格局太小罢了。 他看到自己的族人一双双左右摇摆的眼睛,还有那颤动的双腿,尽是自己一方的士气就远逊于对手。 “你必须做出决断,罗斯王不会等待太久。”斯温德催促道。 “可恶!我还能怎么做?!” 固然放下武器就是在族人面前出丑,可现在有谁能站出来力挽狂澜呢? 博格斯瓦夫再问:“所以,罗斯王其实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如果你说诺斯语就更好了。” “算了吧。我投降!投降……” 于是,博格斯瓦夫在斯温德的陪同下拎着剑鞘离开军阵,向着那位最尊贵的骑马者走去。 留里克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的男人,只见那人像是戴着镀金或是黄铜的金属头箍以箍住自己散乱的卷发,其人也披着一套锁子甲,握着的像是一把法兰克风格宽刃剑。 “是他们的首领吗?这就是格但斯克的首领?”留里克默默嘀咕。 终于,只见那人突然双手托举起自己的剑,以斯拉夫语卡舒本方言吼道:“你就是罗斯的最伟大首领?我!卡舒本族的首领,格但斯克的拥有着!我的名字是博格斯瓦夫·雅罗马维奇向你投降!结束吧!不要让战争爆发。” 留里克听懂一大半,紧接着就看到这个男人依旧高举着剑,缓缓得单膝跪在草地上。 数千人都看清了这一幕,顿时引得整个场地一面轰鸣。 呐喊声、嘘声、笑声……一切声响都不重要了。 留里克很高兴格但斯克首领宣布投降,作为回馈,在他与之对话前就令战士们做出积极回馈。 剑拔弩张的态势突然结束,盾墙被收了起来,前排的战士们也将宝剑插回剑鞘,一个个保持立正姿态以胸膛直面那些依旧紧张的民兵。 当然,后排的战士们依旧保持武装戒备,谨防对手偷袭。 第1438章 封你为格但斯克公爵 看来单膝跪地又高举佩剑的男人就是格但斯克的首领,此人向自己行单膝跪地战士礼的举动,在留里克看来实在上道。 那么,此人纠集大量民兵站在这里,某种意义上也有了武装巡游的意思。 而自己身为罗斯王,就在这片麦田检阅了据称是卡舒本一族的军队——如果这些布衣民兵可以谓之为军队。 留里克点点头,本是免开尊口的他猛地一声长吼:“你就是格但斯克首领吗?我乃罗斯王!我承认你的臣服。你起来吧。” 当着广大民众的面向一个年轻的金发瓦良格人下跪实在有损自己的尊严,博格斯瓦夫自知别无选择。真的打起来只怕这里只有乡亲们的尸体,继而一个又一个村庄被他们洗劫。 “也许我这样做了,事后会被他们嘲讽谩骂。为了抱住他们的命,我也只能出此下策。”心情复杂的博格斯瓦夫缓缓起身,他继续高举着自己的佩剑,将胸膛直面罗斯军。他走向立于马上威风凛凛的罗斯王,目光坚毅得一直走到其面前。 这位大首领的佩剑旋即被罗斯战士褫夺,博格斯瓦夫平摊着双手,昂起头颅任由北风吹拂自己的卷发与胡须。“很高兴你们听得懂我们的语言,而我,也听得懂你们的丹麦语言。” “丹麦?”留里克勾下头,嘴角不禁多了一丝嘲讽:“你误会了。我们可不是丹麦人。” “不是丹麦?至少……你们的确是北方世界的统治者。我们卡舒本人只想平静得过日子,根本无意与你们做任何的摩擦冲突。尊贵而年轻的统治者啊!你的那些许诺……都是真的吗?” “许诺?”留里克稍稍一想,考虑到这个老男人已经如此恭顺,是时候还给他一个体面。“你稍等吧。” 说罢,留里克下了马,即便如此他仍比这个男人高了大半头:“我很欣赏你们。格但斯克的人们,我喜欢你们,也喜欢你们的土地。当然,我也并不想伤害你们。我看到一支由你的族人构成的强大军队,我们彼此真要爆发冲突,伟大的罗斯王国自然毫无畏惧,对于你们则没有任何的好处。” “伟大的统治者,你……过誉了。”博格斯瓦夫依旧露怯,他通过近距离观察这位王者,才发现此人竟是一身铁甲,连佩剑的剑鞘都不是一般的皮革,而是像是纯金镶宝石的存在。 人家富有财富的背后就一定有财力给他的大军添置强大武装。 倒是这位王者主动下马,两个人站在草地上可以相视对话。本来已经很不体面的博格斯瓦夫自觉又得到了体面。 留里克继续道:“我会落实许诺,我不会伤害你们。但是,你必须向我臣服,做我的封臣。这样,你们格但斯克或是你们卡舒本人,将得到的永远不会被攻击的承诺。不仅如此!” 留里克加大声量:“当有他者向你们发动偷袭,你可以派人通知我,罗斯会派兵助你打退袭击还你们的安宁。” “竟有如此好事?!”博格斯瓦夫有些难以置信。 “你可以永远信任我们。我可以封你做公爵!从此以后你们也是我罗斯王国的一部分。这个头衔仅比我第一个档次,却比其他贵族更高级。” 在这里,留里克一直强调的“公爵”用的是“princeps”一词,卡舒本一族并非单纯待在维斯瓦河下游一隅之地圈地自萌,这个词汇早已被西方的波美拉人首领引用并作为自己的头衔。 博格斯瓦夫自己没有用这样的头衔做自我标榜,他的头衔仅是本族语言里“最高首领”而已,虽在弄清楚罗斯王的“kanog”国王头衔前,用的实则是丹麦人的“大首领”一词称谓留里克。 他能明白“公爵”是一个很尊贵的称谓,本跌落一地的自尊心现在恢复很多。 至于谁是北方世界最伟大的统治者,博格斯瓦夫年还记得自己年幼时获悉的那个丹麦人的首领。 高德弗雷,丹麦人的大首领,其人带着丹麦大军击败波美拉人首领的军队,毁灭了瑞里克港口,迫使波美拉人被迫南迁,这就挤压了柳蒂奇人的地盘又酿成纷争,继而柳蒂奇人希望卡舒本人派兵协助,彼时格但斯克方面的确派出了一些民兵前往奥德河助战…… 当博格斯瓦夫还是青年时,这片地域并不太平。他知道了丹麦世界在那个高德弗雷死后陷入动荡,终究一切的动荡都没有破坏卡舒本一族的基本安宁。 但各地村庄为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危机都自发得提高防备,恰是如此他才能一声令下就在格但斯克召集出两千余人的民兵。 “好的。我愿做你的公爵。我!也会力所能及的为你提供一些贡品,我唯独希望你的大军不要伤害我的族人、践踏我的麦田,以及……”博格斯瓦夫顿了顿气:“前往不要再砍伐这一片树林了。” “啊?!”前面的请求留里克都可以理解也很乐意打赢,更期待当地人能痛快给罗斯一批补给品。终于后面的建议似乎有些无厘头。 留里克扭过头:“这片树林怎么回事?到处都是树,莫非你们早就宣布了它是你的权属?” “并不是。因为它们是我们的防风林。你瞧……”博格斯瓦夫随手遥指一大片区域:“树林作为屏障保护我们的滨海、滨河麦田,这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农田,还请罗斯王不要再破坏。” “原来如此。我的人只是伐木点一些篝火,在这里逗留很短时间我们就离开了。怎么?”留里克仍感觉这很无聊,继续道:“你就不必纠结这个,又不是故意伐木,我们只是为了篝火取走一些必要的木柴罢了。既然你很担心,不如就有你为我的大军提供一片宽敞的荒地驻扎。罗斯至多再在这里这里逗留一个白天,之后便是继续西行。” 这话直切博格斯瓦夫的要害,他就怕庞大军队赖在这里吃拿卡要,以其兵力能迅速将格但斯克吃穷。就在明日逗留一整天吗?还是好生伺候他们,可不敢激怒这群强人。 “好的。”博格斯瓦夫果断指到一处真正的荒地,实则指向的是滨海码头方向:“那里是丹麦人的临时营地,也许大王会喜欢那里。那边的麦田已经收获殆尽,足够你安置大军在此扎营。” 留里克瞟一眼那边,眯着眼的确注意到阴霾天空下有旗杆矗立,像是又蓝白色的旗帜在剧烈摇晃着。 “很好。我们的营地就搬迁到那里!这样,你也就不担心我的人会毁了你的林子吧。不过……” “大王还有什么安排?” “我的人不会袭扰你的村子,但是我!我要进入你的格但斯克瞧瞧。所以,我可以作为你的客人吗?” “可以!当然可以。”博格斯瓦夫惶恐得答应下来,又结结巴巴嘟囔:“就是不要带太多人来。” “也可以。” 于是,双方以博恩霍尔姆伯爵做中间人牵线搭桥,卡舒本一族的首领博格斯瓦夫不仅投降了罗斯,更获得了公爵称号与相应地位。 留里克很看得起这个男人的根源仅仅因为“格但斯克”“比得哥煦”这样大名鼎鼎的名字,即便在这个时代这两个定居点并没有多少名号。 遂在广大罗斯军战士看来,大王是给了这个群简陋不堪“野人”过高的尊重了。 那有如何呢?大王喜欢就好。而且不再在这里和莫名其妙的人打一仗,兄弟们也就必须劳烦筋骨,还能舒舒服服得到一些补给何乐不为。 留里克本身也不愿意待在逼仄的维斯瓦河河畔,恰恰就是当地人所谓的防风林,那林子贴着海岸线和河岸出现,弄得邻水区域仅有狭窄区域可供扎营。但罗斯军不仅人多,更多的是庞大的鹿群和马队,这些大畜最受不了狭窄环境! 而且,鹿群需要一片开阔地立即啃食野草以让肚子里塞满草料以确保未来行动体能正常。 事到如今博格斯瓦夫只能相信罗斯王的一切许诺了,为表对他们的信任,他很大胆的下令民兵解除武装并各回各家。 作为交换,罗斯军也就地解散。战士们并没有离开,他们只是全面放弃盾墙戒备,所有上弦的弓弩皆卸箭,他们将圆盾背在身上就开始原地待命了。 各旗队很快接到了命令,所谓拆毁已经在搭建的帐篷,全军向着当地人指引的荒地前进。 不久,大量驯鹿走出林子,它们越来越多,博格斯瓦夫看傻了眼。 “鹿?!居然全都是鹿?” 留里克觉得这男人真是少见多怪:“没见过驯鹿?” “见过森林野鹿,没见过这么多。你们……难道还带着鹿群行动?!” 很快博格斯瓦夫就习惯下来,罗斯王国的大军持续挑战他的认知,尤其现在当各主力舰转移到已经很成熟的格但斯克小港口,海面上像是突然冒出了几十个山头,继而是更多的长船为躲夜里涨潮而大规模冲滩。 今日海况较之昨天恶劣些,当地渔民是断不会划着独木舟去近海钓鱼的。现在港口被罗斯人的船只填满,就更打消了渔民所有的想法。 罗斯军陆续抵达博格斯瓦夫提供的荒地。 其实那不是荒地,而是已经完成收割的麦田。粮食非常珍贵,他们在用长柄巨镰横扫农田后,妇女孩子将燕麦、黑麦打捆后放在独轮车上搬运会村子,只有更要躬身将散落的麦穗捡起来以避免浪费。 于是荒地里就剩下一大片只有一扎高的麦子秸秆,当驯鹿群抵达后,它们立刻俯下脑袋肆意啃食,甚至连根部也翻出来硬啃。 单靠这些剩余秸秆如何喂得饱鹿群呢? 至于更多麦秸秆的归宿留里克能做出判断,一些留着喂他们的牛羊,大部分则作为燃料储备。秸秆焚烧后肥田,这种高级技术格但斯克居民尚未掌握,而他们守着维斯瓦河畔的肥沃地开辟新天,想必也不必在这方面多做思考。 留里克令他们立刻拿出一批贡品,一部分必须无偿供应,另一部分则是有偿的。 …… 现在,留里克站在了早就飘扬罗斯旗帜的格但斯克小港口,大军与博恩霍尔姆伯国的人混在一起。 他走入伯爵的滨海临时住所,抬头大量这较为简陋的长屋。 “你干得很好。所以,你不介意本王将这里作为我的临时指挥所?” “那是我的荣幸。”斯温德急忙笑嘻嘻道。 “我还注意到这里有一些空置房屋,那是做什么的?” “是作为临时谷仓。现在……就等着格但斯克人把粮食运过来了。如您所见,他们仍有大量麦田没有完成收获。” “原来如此,我大军的地点应该也耽误了他们的农时。”留里克捏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方案:“他们要给你欠缺的粮食,再逼他们拿出一大批粮食,哪怕是用物资去换想必也引得他们痛苦。这样吧!你粮食的所有权全转移给我,我给你一笔琥珀原石,意下如何?” “可以!”斯温德答得极为干脆,随道明了当地人欠其粮食的总量,并估测这些粮食能换多少琥珀原石或制成品。 在做生意的问题上讲究得是公平公正,留里克身为国王可不会在这方面欺压自己的封臣。罗斯一直标榜的正是商业自由与商业工作,任何的商业活动完成谈判又做了契约就当老实落实。 留里克不要求封臣无偿提供物资,尤其是博恩霍尔姆这种边缘地带的封臣就更不可能欺压。 对于格但斯克人也是如此。 一批无偿贡品实为格但斯克方面的投名状,之后彼此就将回归自由贸易。 博恩霍尔姆人现在人口已经很少,岛上有一些农田本身就能满足自己需求,而他们的主要食物其实是多油脂的鲱鱼。守着丰饶的南波罗的海渔场,岛民靠着鱼肉即可过上不愁饥饿的日子。斯温德来格但斯克买粮食和布匹,恰是因为当地人这有这两种能大量拿得出手的商品。 粮食运到岛上除了供应大家大吃大喝,还有一部分用作酿酒。 没有谁能放弃对麦酒的喜爱。 各旗队就以小港口为中心搭建营地,很快这里变得热热闹闹。 今夜会下雨吗?它已无人关心。至少保险起见,大量的帐篷还是建在防风林里。 战士们还是要从防风林里砍伐一些树做燃料,对此本地人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只希望罗斯军能按照许诺早点离开。 到处都是篝火,港区人声鼎沸,棕灰色的驯鹿与战马聚成一团更显军队之庞大。 乍一看去,如此规模的罗斯军已经比格但斯克这一村庄联盟的人口相当,所以那些疑惑自己大首领很不体面投降的民兵们,在见识到罗斯人的规模后纷纷服了软。 “你们会落实承诺的!罗斯王,你发誓了……”博格斯瓦夫勾着头跟在解散民兵的后面,心事重重得回到格但斯克。 他刚一回来,就见这一巨型村庄里男人女人都在曲折的巷道徘徊。 “啊!看来你们都在等我给一个说法啊。”他自言自语慨叹,旋即就被各小村的首领,本城的祭司们包围起来。 一双双神情复杂的眼睛需要大首领拿出妥善对策。 第1439章 笼络之宴与驯鹿交易 先回来的人们等来了自己的首领,各小村的首领纷纷围上来,见状更多的人也围上来,大家急需大首领拿定主意。 乱糟糟的场面任何的决意都无法商议,于是小村首领、祭司聚集在博格斯瓦夫的居所,在其宅邸的一间大屋子里由他宣布对策。 没有人能拿得出好对策,现在只能听首领宣布了。 “我们要把草垛全部拆了,去给他们的牲畜做饲料!你们再把自家的奶酪、鸡蛋都拿出来,送给罗斯人做礼物。各家也拿出一麻袋的燕麦,我们现在就把欠那个斯温德的麦子给他,剩下的麦子就是我们给罗斯人的礼物……” 博格斯瓦夫要拿出的贡品都是一些可源源不断生产农产品,而非是交出牛羊母鸡这些会断了各家财路的东西。 他注意到大伙儿眼神里流露出的不情愿。是啊!进贡可不是令人舒服的事。 他继续强调:“诸位!这个罗斯王比过去那个丹麦人高德弗雷更强大,他们的营地你们都看到了,他们的战士也人人披着铁甲。如果我们不能满足罗斯王的要求,波美拉人燃烧的瑞里克城的惨剧,就会发生在我们的格但斯克。难道,你们希望我们陷入灾祸中吗?而且罗斯王只要这些粮食和鸡蛋,除此之外,我们当然还可以再提供一些物资。罗斯王说了,我们额外拿出的东西,他将用铁器来交换。” 如果可以用农产品换铁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刚刚还集体抵触的人们,现在都瞪大双眼争相询问此事是否为真。 大首领中断大伙儿的聒噪:“反正罗斯人就在我们这里待上一天,好生伺候他们离开我们就恢复安宁。我现在已经是罗斯王封的格但斯克公爵,只要你们都听从我的安排,罗斯人就不会伤害我们,我现在真的是诸位的靠山!” 本来住在格但斯克以及周边村子的首领都承认博格斯瓦夫的家族是大家的首领家族,其势力一直强大且能服众,本城最强大的家族就是他家。卡舒本人还有大量居民住在南方,那些人是否完全支持博格斯瓦夫,对于此地居民意义不大。 人们不愿意因为莫名其妙的战争而背井离乡去维斯瓦河上游,和那边的同族争抢生存空间。 博格斯瓦夫再强调:“罗斯王说了!他将在明日拜访我们的格但斯克。你们都是各村的首领,我奉劝你们回去后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家人们,让所有的年轻人保持克制。罗斯是我们根本惹不起的强者,我可不希望因为某个人觉得自己受了辱就做蠢事,那将害得我们面临灭族的灾祸! 听好了!泻湖东方的那些普鲁士人因为拒绝臣服还向罗斯开战,罗斯人杀了他们数千人,桑比亚部落已经完蛋了!同等惨剧可不要发生在我们身上。而且,既然那些人已经死了,我们可要好好活下来,等到罗斯军西区后,我们划着船去东边看看,说不定咱们还能在那边驻扎下来。因为我听说罗斯人可没有在那边留驻军队……” 言至于此,在此坐着的人们都是各村首领,一个个都是各村的智者。 他们的军事实力和经济能力虽弱,各个可不是弱智。 他们敏锐得注意到一点,便是罗斯大军在泻湖东方的桑比亚半岛疑似制造了无人区,已经开发过的田地不就成了无主之地?卡舒本人为何不移民过去填补空间?格但斯克地方距离那里是很近的,过去桑比亚居民提防着大伙,还会武装驱逐误入其海域的渔船,现在他们都死了,格但斯克渔船可以肆无忌惮冲过去咯! 博格斯瓦夫现在遂令各小村首领做表态。 他们纷纷声明:“我会约束我的人,对罗斯大王的拜访保持绝对克制。” “不仅如此。”博格斯瓦夫笑呵呵地指着地板:“明日我们就在这里与罗斯王会面,你们诸位穿上最好的衣服来。我想,既然罗斯王封我做了公爵,你们诸位能令罗斯王高兴也能被封个小爵位,到了那个时候,罗斯就更没有理由攻击我们。因为我们也算罗斯的一部分了,哈哈!” 各个大家庭已经开始储备今年过冬物资,他们已经储备了一部分,现在距离第一场雪还有两三个月时间,而到了儒略历九月份阴雨天气会更多。 现在把已经储备的物资交给罗斯军队以此换来和平,对于广大民众真是苦涩的交易。 对于那些小村首领,他们看得更长远,在和博格斯瓦夫好好聊完后这便回到自己的小村。 无偿拿出物资固然痛苦,但这场交易后所有人都在未来可以得到利益那就不同了。 虚无缥缈的许诺他们不太理解,但大家尤为知道泻湖东方的桑比亚半岛的普鲁士人——他们若真的被罗斯消灭,谁会是当地的新主人呢? 现在的要务是把罗斯人哄好。 他们开始陆续拿出鸡蛋、奶制品、粮食,乃至很珍贵的蜂蜜。 这些物资固然无法满足罗斯大军的深渊巨口,至少可以领罗斯王本人满意。“也许那个男人更在乎大家臣服的态度。”人们这样想着。 今日天气虽不好,在事态趋于稳定,除了一批民众推着装满物资的小推车奔向罗斯营地,女人孩子也带着五花八门工具直奔他们的麦田。 必须赶在可能的降雨前尽量收麦,即便是夜里点燃篝火照明也要硬收,即便有小雨也要尽可能收货! 格但斯克人的异动为罗斯军观察到,留里克照例保险起见就在营地外围做了布防。 一些扭力弹弓搬上岸,它们构筑一些火力阵地,又有一些持十字弓的站在在此扎营待命。 不过这些高级作为带着人员和物资前来纳贡的博格斯瓦夫看不明白。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而真的到了罗斯营地,他的一双眼就不断瞟着那些驯鹿。 “多好的鹿啊。若是我能换到一些,即可用来耕地,也能吃肉。” “对呀。这样今年的祭祀祭品也有着落了。”他的儿子说道。 “小子,你紧张吗?”博格斯瓦夫问。 “不怕。现在他们已经承认我们了。” “哎,但愿如此……” 博格斯瓦夫还不能完全信任罗斯人,留里克同样也是这般态度,双方的信任需要时间以及一些契机来磨合。 留里克这边整理了自己在滨海码头的行宫,伯恩霍尔姆人做的长屋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长屋里虽简陋也比住在帐篷里舒服。 那些非战斗人员,诸如随军的厨娘、女祭司们,她们身份特殊自然不可以和糙汉子挤在一起。空置的谷仓留给她们,关于对她们的管理留里克自然交给自己的女儿维莉卡与养女乌鸫。 行宫独属于他,以及随军至此的宠妾兼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 整个营地遍地篝火,驯鹿与马群已经习惯人类的存在,它们趁着尚且天亮继续埋头啃草。 留里克并不完全相信当地人真的能拿出大量草料,保险起见也就从大船卸下一批麦子。 营地沉浸在煮麦香气中,人要吃熟食,战马也沾光可以吃到大量加盐的熟麦。 至于驯鹿,每头就喂一磅,如此少的量只是对干草匮乏的补充。 正当驯鹿到处找青草之际,格但斯克人的小推车大军真的到了。少量的牛拖曳着大木车,车轴吱吱呦呦,其上是草叉子堆砌大量干草,他们排成长队而来,大家保持谨慎在抵达罗斯营地边缘就在大首领命令下突击卸货,最后仅留五十人站在博格斯瓦夫身边,其余人等全部快速回家。 “你来了。”闻讯而来的留里克带上他的侍卫们站在这里,他瞟一眼扔了一地的干草心情很不错。“看来,草料已到。” “还有鸡蛋、奶酪、一批麦子。甚至是蜂蜜。”博格斯瓦夫谨慎回复。 “你做得好,也来得好。这样吧!我收下你贡品,你还有你的人都留下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共进晚餐!” 即便今日天气不好,留里克想不到从过河到收服格但斯克还不到一个白天就胜利完成,他的心情实在是好,在收下全部礼物后就令乱跑找草吃的驯鹿都来,于是鹿群在此大快朵颐,而那些滞留下来的格但斯克人,他们也得到了一顿美餐。 煮熟的麦子?一勺咸卤肉酱,搅拌匀了就是一大碗很不错的军粮。此地另有鲜鱼少许,它们尽成国王的美餐。 虽然是漫长的行军,若是一般的旅途休息留里克也会如大部分战士一般简单解决一顿饭,至多比战士吃得好一些。 现在来了贵客,面对自己刚刚封的格但斯克公爵以及其带来的贡品,身为国王虽处简陋行宫,也得尽量好得招待一下。 两桶葡萄酒正从大船紧急运来,另有一些玻璃器等餐具。 那些一直工作的厨娘领了新任务,这便以预储的卷心菜、蘑菇干,配上肉类熬煮一锅咸汤。 当厨娘正工作时候,被排除一切亲信和全部武装的博格斯瓦夫坐在了油灯照得通明的长屋中。 当然,这间房里包括留里克在内的人们都卸下了武装。 “你不必担心,坐在这里的都是贵族,也包括我的这位妻子……”留里克一一介绍起来,博格斯瓦夫认真的的听,渐渐的听出了微妙。 简陋长屋里俨然形成了一场贵族参会,唯一没有明确爵位的只有菲斯克一人,其余几人尽是伯爵。 煮麦不足为奇,油腻咸肉酱的加持使得它很可口。起初博格斯瓦夫还很拘谨,当大家吃到痛快,他也开始滔滔不绝。 这里有两位北方的伯爵,一个坐拥伯恩霍尔姆岛,另一个拥有约塔兰哥德堡,斯温德和蓝狐的领地距离格但斯克都很近,而罗斯的核心却在大海的最东。 博格斯瓦夫本就有意和北方人构建和谐关系,面对这一契机自然要多交朋友。 不久,两桶葡萄酒与配套的玻璃器运抵,此刻天色渐暗,室内虽有油灯却仍显昏暗。好在更多的青铜灯座运抵,它们四处摆放后灌注灯油与麻线,整个长屋终于亮堂起来。 木桶的橡木塞拔掉,整个房间顿时酒香四溢,那气味更有强劲的甜蜜。 “葡萄酒?!”已经吃饱了的博格斯瓦夫大吃一惊。 “就差这两桶好酒为我们的友谊助兴!可惜,我的人动作慢了些。看来这场晚宴还要继续持续下去呀。”留里克笑道,又指着未开封的那一桶:“这一桶就送给你了。格但斯克公爵,本王的礼物你可要收下哦。” 葡萄酒,何其珍贵之物! 在整个波美拉尼亚地区,因为气候寒冷使得此地葡萄个头小又酸涩难忍,它无法满足酿酒需求,偏偏该地区挨着法兰克人的控制区,便有南方的商人向北方销售一些珍馐美味。 曾经葡萄酒在罗斯和瑞典极为珍贵价格惊人,而今随着拿骚出产的莱茵兰地区葡萄酒大肆向罗斯倾销,它虽然依旧宝贵价格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在博格斯瓦夫的认知里它比蜂蜜都珍贵。 “这样的宝贝……竟是赠予我的?” “乃至你手里端着的水晶杯。”留里克故意如此称呼玻璃杯,又指着明显多出来的玻璃器道:“都是送给你的。你是本王封公爵,你需要一系列的器物维护你的体面。” 言外之意正是博格斯瓦夫曾经很不体面。 本来这场小型宴会就是出人意料的,想不到自己拿出一批土特产贡品,甚至是无关紧要的杂草、秸秆就换来了罗斯王的珍宝赏赐。他已经活了一把年纪,能明白此乃金钱笼络。公平的说这种笼络他很高兴,巴不得罗斯王再赏赐更多的宝贝。 显然,留里克不会再提供什么回赐了。 难得喝到葡萄酒博格斯瓦夫不由得贪杯,他喝得微醉,胆子也逐渐大起来。 他又要了一大碗咸肉酱麦饭,拿着木勺使劲?着吃。 他变得更加大胆,这番随意盘腿而坐,手拿着勺子不受控得手舞足蹈,倒是这脑子在关键问题依旧是清醒的:“伟大的首领啊!我看到你们有……非常多……非常多的鹿。我想要它,即便用大量麦子换,我也想要。” “要鹿?”留里克也喝得微醉正在兴头,探着脑袋喜出望外:“你确定?” “确定。” “真不是你酒后随口一谈?” “我醉了,唯独在这个问题我绝对是……认真的。”博格斯瓦夫咬着牙齿硬说,言语磕巴了些,他的态度十分明确。 关于驯鹿的问题,随着大军逐渐抵达行军的终点,鹿群的战略价值开始贬值。 归根结底这些鹿是代替驮马和充当军粮的,它们清一色雄鹿。雄鹿体能更好,但最大的缺点就在于儒略历九月的繁殖期,雄鹿们会变得暴躁难以控制,不过那个时候大军也基本抵达拿骚-科布伦茨,届时不服管的雄鹿全部屠宰做成熏肉为过冬准备不啻为良策。 将鹿作为一种商品卖给格但斯克居民,留里克本有此意,也正欲在明日进入他们的城市与博格斯瓦夫好好聊一下此事。 真是想不到,不劳自己开口博格斯瓦夫先提及这桩事。 有的人就是酒后吐真言,留里克觉得这个男人就是这样。 “我相信你的认真的。我的朋友。”留里克顿顿气:“你要我的鹿,我可以卖给你。说吧!你愿意出怎样的价码?” “我!我……”博格斯瓦夫以自己的认知来估测罗斯人,所谓所有的大型牲畜对任何一个势力都是珍贵的。似乎在罗斯人这里情况有所不同,他们因为大畜太多就有了随意处置的权力。“我如何拿出合适的价码呢?我这里有价值的只有粮食。想必你们看中的也是我们的粮食。” “正是。” “我愿以粮食换你们的鹿。” “你愿出多少粮食?”留里克饶有兴致的问。 “这……还要看大王的意愿。” 在输入型通货膨胀很严重的罗斯核心区,那里的驯鹿交易市场规模很小,但手里有鹿的人卖掉自家的鹿,一头可繁殖的母鹿其价码一定会达到两磅银币。 雄鹿的情况要糟糕一些,那也至少是一磅半的银币,亦或是以粮食作为衡量,就以罗斯的官方指导价之一枚银币换十磅麦子,在罗斯市场一头青壮年雄鹿的价格一般不会低于一千五百磅燕麦,这相当于罗斯制的一公顷农田的麦子收成。 这件事可以在商言商,留里克果断拿出自己的价码——一千五百磅麦子换一头鹿。 “这么贵!”微醉的博格斯瓦夫果断说出心里话。 “贵?你可别嫌贵,在我王国的市场人们就是这样交易的。我能猜出你要我鹿的意图,或是祭祀用,或是给你拉木犁耕地。” “啊?原来大王都知道。” “何止知道。这世间没有谁比我更懂得种麦子。”留里克敲打着胸膛一副天下无敌的模样,某种意义上确实在当今的中欧东欧,留里克更懂种地的理论,也确实用理论开始造就好结果。 博格斯瓦夫信以为真,以为其中绝无讨价还价之可能。 自己村里的马尽是短腿的矮种马,它们仅能做一些低体能的劳动,即便如此也是拉动木犁的主要畜力。之所以不使用牛,正是因为训话的欧洲野牛在这个时代依旧有着野性,调牛拉犁是格但斯克人不掌握的技术,仅仅去驱赶村里的母牛(至少比公牛温顺)拉木车已经是当地人的创举。 因此,格但斯克人作用维斯瓦河水道浸润的肥沃下游区域,因为从来无力大规模深耕,坐拥良田也无法高产。 驯鹿被罗斯人训得服服帖帖,想必买入手后在多年时间就是犁地能手吧!它还能直接拉着森林木材快速回到村子,在诸多方面都是干活能手,尤其是大规模深耕成为可能。 博格斯瓦夫咬咬牙:“一千五百个罗马磅一头?我买!不过,可能我最多买上二十头就到极限了。” “所以是三万磅燕麦?”留里克捏着胡须问道。 “至少我们能再立刻拿出三万磅新麦。只是大王要体量一下,因为这糟糕的天气我们可暂时没时间去晾晒它。” “无妨。”留里克本也不纠结于数字,看着博格斯瓦夫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就证明了以驯鹿换当地人物资的招数的可行性?留里克张口就来,伸出双搜摊开十根手指:“给你一百头鹿!你给我四万磅麦子。你甚至可以给我一些未夯打脱壳的燕麦!这些粮食将是我下一步行军饲喂大畜的军粮,它品质差一些也无妨,我要的就是数量。四万磅,能否拿得出手?” 竟有如此好事?!博格斯瓦夫不禁想,如果自己完成了这次成功的交易,格但斯克会今年将丧失全部的富裕粮食,交付斯温德的债务粮、拿出的贡品、全新的买鹿粮食,以及明日购买罗斯人其他铁器的预备粮,格但斯克会拿出赖以生存外的全部余粮做交易,这一切他相信都是值得的。 因为得到了这一批调训好的驯鹿,以它们的畜力给农田做深耕,必然意味着明年秋收的大丰收。甚至不用等到明年,在接下来的麦收工作里,新麦的驯鹿立刻可以进行拉车作业,这样大家从田地搬运打捆燕麦会村子的打谷场的速度将是极快的。 博格斯瓦夫咬咬牙:“我给!我都给!我家族的粮仓开放给你。我会竭尽所能立刻凑够四万磅燕麦和黑麦。” 留里克很满意此人的痛快:“很好,那么明日我就带上一批空置的麻布口袋。这些袋子装满了就有一百罗马磅,装够四百麻袋我们交易达成。你可以对我放心,更可以对我的鹿放心,我也对你的麦子放心。格但斯克公爵啊,愿我们明日的商业合作愉快。” 第1440章 卡西米斯瓦夫·博格斯维奇 最终博格斯瓦夫喝醉了,他意识模糊嘴巴里还囔囔着美酒。 赏给他的那一桶葡萄酒与玻璃器装在一起,连带着他自己一并交给待命的随从们,尤其是他的儿子。 卡西米斯瓦夫·博格斯维奇,他的儿子见到留里克本人站在面前吓了一跳。接着有惊愕与自己发父亲喝得迷糊满嘴莫名其妙的嘟囔。 留里克顺势打量的一番这个年轻人,这小子是消瘦了些,卷曲头发和他爹一样,或许给予其一些机会也能成为小英雄。 留里克心生一计。 卡西米斯瓦夫接过迷糊的父亲又被告知:“你的父亲已经决定了,再拿出四万罗马磅的燕麦来和我们换一百头驯鹿。你父亲醉了,你回去后就由你帮你父亲处理这些事。” 年轻人还以为父亲中了毒,再接过礼物又大吃一惊。沉甸甸的玻璃器被他当做水晶制品,闻着父亲身上的果香酒味,讶异于赏赐里还有一桶葡萄酒。 博格斯瓦夫盖上羊毛毯躺在手推车上,就被他的人送回了村。 …… “一百头鹿换四万磅麦子,你让他赚了便宜。”依偎在自己男人身上,贝雅希尔还在为会议上的事耿耿于怀。 “觉得不舒服?” “你太大方了。” “无妨,这都是为了笼络他。而你,明日我们去他们的大村,你也一并去。” “我?”贝雅希尔有些吃惊:“难道做你的侍卫?” “是,更是我的妻子。”留里克轻叹一声:“还有维莉卡和那个法兰克来的姑娘。” “乌鸫?她也要去?” “毕竟是我的养女。” “这样的话……”贝雅希尔总觉得其中有着风险,“如果他们突然反叛,我们不就陷入危险?” “所以我才要组织精锐前往。他们的民兵除非组织起来,否则就是一盘散沙。我会让骑兵下马,披着甲衣进入,我想那个时候他们更担心我们发起进攻。” “随便你吧。”她没有再多言,趴下留里克的胸膛闭上眼…… 这一宿罗斯营地正上方的乌云又被照得发亮,如明灯一般令格但斯克的居民无法忽视。 这一幕依旧如雷电神降世,但那确是北方的大军。 罗斯营地一片安静,那些吃了夜草的战马扎堆跪卧睡觉,树林下驯鹿群碍于体温而分开趴卧得到处都是。 公鹿的身体正在自然变化着,它们即将进入为期一个月的繁殖期,性情开始变得暴躁就养鹿人多调训,而鹿毛也开始变厚,这是为冬季准备。 留里克差遣瓦哈瓦宁从鹿群里挑一百头健壮而桀骜不驯的鹿。 给他们壮鹿以换来一批质量可能不太好的麦子,这是在给他们让利,但为长远打算考虑留里克不必在乎这点恩赐。恰是这些壮鹿在进入繁殖期后最难管理,扔给他们也还给军队未来减少一些麻烦。 大将菲斯克和小将布洛迪,两位将军麾下的六百兄弟是此次远征的精锐。下马骑兵摇身一变成为步战勇士,他们被授命以步兵姿态前往格但斯克。 在入睡之前留里克已为明日上午去那个大村做大宗交易做好准备,他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后,于是部下又从大船卸下一批快装型手推车。 车辕子插进手推车的滚轮轴承里,车轮安在车辕上,在插进卡销。它本就是搬运载具,战时安装扭力弹弓作为机动重武器,战后就是搬运战利品的灵活载具。 它们将运回四百麻袋的麦子,现在则要将一些杂七杂八而数量有限的铁器运到格但斯克卖掉。 在诸多的铁器中就有不少从桑比亚半岛普鲁士人那里的缴获,固然是一些看起来更适合回炉再造的东西,扔给格但斯克居民应该能换取更多农产品。 新的一天在平静中到来…… 阴凉的清晨篝火印染,远方的鸡鸣竟有着难以置信的穿透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柴火焚烧的焦糊气,它愈发浓郁,那是早起的战士在向篝火里添置新柴火,守在营地的战士们已在给早餐做准备了。 那些守了一宿的哨兵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便打着哈欠与同伴交班,之后窜到窝棚里呼呼大睡。 对绝大多数而言今日就在在格但斯克郊外休整,也是按照计划仅休整今日一整天。考虑到明日又要重启漫长的行军,今日虽是休整,对很多人而言并不轻松。 他们依旧要保持警惕!因为人人都获悉,今日大王将带着一些兄弟拜访格但斯克。 也许那些人真的臣服了。万一呢? 战士们必须保持戒备,倘若大王和进城的兄弟们在那里遭遇事端,全军即刻展开攻势。 罗斯军营占有者本地的小港口,防风林里尽是帐篷,他们的存在使得本地人暂时无法捕鱼,营地也恍若一堵墙堵住了格但斯克的北方和东方,从多个角度看去罗斯军的进攻态势可以没有丝毫的松懈呢。 短粗的皮鼓声促使奉命行动的两支骑兵队行动。 他们暂别自己的马匹,以纯粹步兵的姿态在饭后火速集结。 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板甲衣的马甲与裙甲穿戴好,小腿护胫与肩甲也有挂好。 战士的铁皮盔插上漂亮羽毛,后背背负圆盾,腰旋佩剑与手斧。 两队合计六百人,在留里克看来仅靠这样的武装就足够打爆格但斯克民兵。 他有着充足自信的同时也不忘记自己也是以战士的形象示人。 他可不怕自己因为穿着过于华丽而成为众矢之的,这番就是要穿上一件白熊袍子,顶上镀金铁皮盔,将自己满是宝石和金纹的剑展示于外。 虽无马匹,另外两队骑兵一支在大营待命。 大清早,薄薄晨雾虚掩着罗斯军,因大王的监视,他们在雾气中震耳欲聋的呐喊给人以莫名的恐惧。 当很多人还是担心格但斯克人会反叛,实则对方已经吓破了胆。 昨夜在迷迷糊糊中归来的大首领博格斯瓦夫,依旧以这种糟糕的状态连夜和翘首以盼结果的小村首领们做了一番交谈。他的儿子卡西米斯瓦夫代表自己的老爹,谨慎得转述罗斯人的要求。 在迷糊中博格斯瓦夫下令儿子将那装满葡萄酒的木桶撬开,年轻人笨拙得完成父亲的要去,接着与所有小村首领们分享了这桶酒。 身为大首领的他真的做到了好东西与大家分享,结果也的确是所有人陷入酒醉。 在他们的生活里喝麦酒是最快乐的事情,这番河道甜蜜又更醉人的葡萄酒就是多重快乐。 这些掌握权势的人们都为留里克的赐酒所笼络,而这却是留里克意想不到的。 他们呼呼大睡了一宿,第二天绝大部分人已经清醒。 可令博格斯瓦夫遗憾的是,极大可能是出于害怕,格但斯克的一批村民竟自发得逃到西部的森林里躲藏起来,他们生怕罗斯王进入村子后会作乱,权势者既然不再下令抵抗,身为平凡者的人们在真的得到罗斯人许诺的好处前,还是拖家带口得暂避其锋芒为妙。 大定居点少了很多人,这在博格斯瓦夫看来也是好事:“这样,如果罗斯人双手不干不净,至少不会伤害到你们。” 各个村庄的漂亮姑娘尤为要被藏匿起来,接着是女人和孩子争相出逃,在各小村中各个家庭的架构还存在着,家长与家族里的年轻男人滞留下来,理智的他们决定跟着首领们的脚步赌上一把,就赌罗斯大王将以和平的姿态进城。 就在城外,亟待进城的罗斯军已经排好了队列。 留里克站在队前手扶剑柄:“所有人!左转!走!” 他率先踏步,菲斯克与布罗迪各摔部下排成细长纵队前进。 灰蒙蒙的天色下他们的蓝白色袍子格外显眼,高举的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在留里克身边是穿上祭司罩袍的维莉卡和乌鸫,出于安全考虑二女也不得不穿上一件有些沉重的板甲衣马甲以保护关键的躯干。二女的安全此刻就由贝雅希尔负责。 在狭长的队伍后又是五十多辆手推车,推车者尽是一些随行的工匠,他们名义上是非战斗人员,然而那打铁而成的一身腱子肉、令人震惊的强大双臂,决定难以令人信服他们不参与战斗。 他们大摇大摆得离开营地进入当地人尚未收获的麦田。 留里克昂着下巴四处望了一眼,心中默念一番:“你们不劳作,看来还是担心我们呐。耽误你们的农时真的有些抱歉呢。” 他又举起右拳示意,大吼道:“保持良好队形,不要践踏他们的麦子。等到了他们的村子保持镇定,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风采。” 大家以集体战吼回应自己的王。 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向已完全不设防的格但斯克进发,很快留里克就进入了松散又庞大的城市——谓之为“村庄联合体”更合适。 罗斯军的存在不容忽视,当他们开始逼近时基本酒醒了的博格斯瓦夫已经带着大部分小村首领,他们拼凑出接见团,找召集了一些男人穿上最华丽的袍子以撑排面。 现在,比起昨日所见,今日的罗斯军兵力虽少而更加华丽,那头戴金冠之人不正是罗斯王本人? 一边是身材高大衣着统一的披甲战士,一边是身材矮一些人人穿“卡舒本袍”的本地男人,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留里克饶有兴致得扫视一眼格但斯克,他对这座城没有任何的奢望,现在置身其中让他有一种恍惚感,仿佛当年首次见到白树庄园的景象。因为,白树庄园也是一个小村几何体,恰是如此才有发展成诺夫哥罗德的人口与城建基础。 “看来你已经清醒了。”留里克趾高气昂扶着剑柄寒暄道。 “醒了。感谢……罗斯王的赐酒。” 博格斯瓦夫此言发自真心,而他身边站着的小村首领们也都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 “很好。”留里克再看看那些面色凝重的男人们,随口吩咐:“让你们的民兵都退下吧。现在是我们好好聊的时间。对了。”留里克再问:“我的公爵,你身边的这些老者……都是你这里的小首领们?” “大王英明。” “好极了,省得我再令你召集他们。你的住宅何在?” “就在那里。”事到如今博格斯瓦夫深知自己不可再有隐瞒,随手指向城里最大的一片建筑群。 “现在我们就去聊聊吧。这片区域暂时被我的人接管!放心,我们快点商议完一切事宜,在拿到我所需后,我们就将回到港口。” 留里克此言实在给他们吃了一记定心丸。 而对于博格斯瓦夫和他的家族,犹如躺地打滚的小狼,以腹部直面狼王以示完全的臣服。 整个家族宅邸都被威风赫赫的罗斯军控制,菲斯克和布罗迪的人只是将之完全包围,令杂七杂八的人先统一转移到几间房里静候一切的结束。此举固然是留里克为避免节外生枝的举措,但若是他真的发狠,只要动一动手指,战士们就能顷刻间抹除掉格但斯克的最高统治者。 在博格斯瓦夫家里的议事房间,它更是被精锐战士包围起来。 坐在其中的博格斯瓦夫与其儿子因昨夜得到了罗斯王的款待,两人的情绪很平和,而其他人就战战兢兢了。 留里克作为王者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两个女儿坐在右侧,贝雅希尔坐于左。 整个场面非常微妙,他顺势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算是将尴尬的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真是想不到。大王远征还带着……您的女儿……您的妻子。”博格斯瓦夫还想继续奉承,他做完就注意到所谓德米扬斯克女伯爵极为年轻,这样的女人还能剩下明显已经很大的女儿,怎么想都不可能。他没有多舌。 “因为,我的女儿也是祭司。我听说,你禁止我们北方人在你这里祭司北方神,可有此事?你实话实说。” “这……确有此事。”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苛责道:“你已是我的封臣,不可再按你们过去的那一套一意孤行。以后会有更多的北方人拜访你们格但斯克,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做祭祀。听着!北方大神奥丁赐予我祝福,所以我才有如此庞大的军队。你可以信仰你们自己的神,也不可干涉我们。格但斯克必须是自由。” 全族都被罗斯王拿捏着,自然他说是什么还就是什么。 博格斯瓦夫感觉一丝危险,即刻苦笑:“我这就否决这项命令,也会督促所有村民在这个问题上宽容。” “这只是其一。你的儿子!”留里克特别提及了坐在这里恍若小透明的卡西米斯瓦夫,犀利的眼睛凝视着他。 “我?”年轻人大吃一惊,急忙勾下头不敢直视大王的眼。 留里克立刻呵斥:“正眼看我。我记得你叫卡西米斯瓦夫,你会是下一代公爵。可你怎么看都平凡得如同一个农夫。” 留里克知道这男子就比自己小两岁而已算是同龄人,心智上可是两个概念。 “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也是给你们格但斯克一个任务。我要你们组织一支很小的军队随我前往法兰克征战。卡西米日!”留里克直接称呼这小子的本名:“你本来没有荣耀,仅仅因为你的血统可以继承你父亲斯瓦夫的名号,这样真的算是男人。不如你跟着我干!我带着你去挑战这世间的强者,等我们凯旋,你就是真正的公爵了。” 如果这小子是个怂货就不会在昨晚表现得从容,其父可以在今天稳定得落实这场小会,背后定有这小子的助力。 向他这年龄段的男子多半不希望活成生活在父亲荣耀下的弱者,留里克就再刺激他:“小子,你觉得我们罗斯人的衣服怎么样?如实回答。” “美!非常美。” “还有呢?” “非常强大。” 留里克耸耸肩:“我的战士里有不少会说你们语言的人,因为他们也是斯拉夫人。你们东方的亲属因加入罗斯而强大,你们卡舒本一族加入我们也将同样强大。卡西米日!你只有夺得强大军功才可能成为真正的卡舒本一族的统治者,而不是继续待在这小小的格但斯克。唯有我,可以带你成名。” 卡西米日身为公爵之子必须组织出一支小规模的格但斯克公国同盟军加入远征,其规模限定在五十人规模。 留里克要的并非这支军队能取得怎样战果,要的是格但斯克人真正的投名状。 双方互信的建立的捷径是共同去做某件事,譬如组织联军作战。 “你会骑马吗?”留里克再问。 “如果……大王看得起我们的矮种马?” “能骑得上就算你会骑马。”留里克又转头问向正处于迷惑中的博格斯瓦夫:“我将暂时带走你的儿子,还有你这里五十名会骑马的男人。我的军队会由我指挥,我会赐予他们很好的衣服和武器,你的儿子将有可能获得战功,事后会给你带来大量的战利品。” “感谢大王看得起。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博格斯瓦夫买爪挠心的正是这个。 “是吗?我的父亲也就只有我这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但我的老父亲可不会因此就拒绝我远征。你的儿子需要历练才能成为真正的勇士,否则他就只配叫卡西米日。” 第1441章 大分封与格丁尼亚伯爵瓦迪斯瓦夫 如果罗斯军没有进抵格但斯克,博格斯瓦夫的儿子卡西米日,究其一生或许只是这弹丸之地的小卡拉米。 因为卡舒本是一个较大的民众集团,格但斯克虽是其最大的一部分,这里的首领不一定会得到其他地域人们的承认。 博格斯瓦夫自己在本地争取到了很大的权势,至于其子能否成功继承这份家业并守住就不知道了。 倘若这小子失败了,名字里添加的“斯瓦夫”后缀也就成了小丑行为。 这一点也是博格斯瓦夫一直有所担心的——他就这一个还活着的儿子。 会议继续,留里克再问这个年轻人:“你结婚了吗?可有孩子?如实回答。” “有了。我有儿子。”卡西米日答道。 虽然如此诚实的回答可能引起罗斯人提及“派遣人质”的要求,卡西米日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博格斯瓦夫更是如此,即便罗斯人真的索要自己的孙子做人质。 留里克点点头,又看一眼博格斯瓦夫:“我的公爵,你真是幸运的人,如此年轻已经有孙子了。好在我的老父亲也一样的幸运。所以,你们觉得我如何?我当有多少孩子?” 听起来罗斯王在套近乎。“我不知。你是年轻的英雄,所以……有很多?” “是有很多。”留里克耸耸肩,这下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刻意将格局扩展开,再问:“你们觉得法兰克如何?尤其是你,我的公爵大人?” “听说过他们的名号,也获悉了他们的强劲实力。”博格斯瓦夫终究对法兰克只有道听途说的了解,他和他的朋友们可没有真的见过,也就复述自己所听闻的,从而将法兰克描述成无法撼动的庞然巨物。 “你谬赞了。他们是泥足巨人。”留里克摆摆手又道:“我婚姻很早,当我觉醒为真正男人之际,我的女人很快就为我生育了子女。我爱我的孩子,所以才知道将儿子女儿保护在手掌心里实际是害了他们。一个男孩想要成为真正的男人需要力量!所以,我早就将我第一个儿子派遣到了遥远的法兰克远征,其次是我的侄子,以及我很多同族小子们。 我曾和法兰克军队多次交手并取得成功,这一次我定将取得更大的成功!我也将在法兰克见到我提前派遣的儿子和侄子。他们必须带着战功见我,倘若他们人都在法兰克了而一事无成,我会抽他们鞭子。” 聪明人能够理解留里克这番话的深意,他是说给在场所有大大小小的本地贵族,甚至也是说给自己的女儿和养女,乃至是身为女将的贝雅希尔。 本来卡西米日觉得罗斯人的到访与自己的未来毫无关系,当他们明日离开后格但斯克又会恢复原状,自己的少爷生活继续。 “卡西米日,我知道你定然渴望荣誉。你瞧,我只比你年长几岁就已经是强大罗斯的国王,这份光荣可是我亲手打下来的!你只要跟着我,你注定继承的格但斯克可以和我分享罗斯胜利的荣誉。你只要带着你的人加入我的军队,我可以当你是我的小兄弟。” 话说到这里分量就有些太重了,卡西米日不知罗斯王如何这么瞧得起自己。 罗斯王已经给了巨大的人情,自己不接就太蠢了。 卡西米日还不至于感动得热泪盈眶,至少现在作为外来者罗斯王站在这里,他没有任何的反感,愈发有着倾慕感——大丈夫当如此呀。 留里克如此重视依偎在父亲光辉下、尚且没有光荣功绩的卡西米日,这可慕煞了在场的所有小村庄首领们。 格但斯克是一个大型的村庄联合体,往往十几个大家庭拼凑在一起成为小村,其中人员最好的一个家族家长在大家的默契中作为小村首领。 时代发展到了一个微妙的节骨眼,格但斯克人岁月静好的日子已经到此为止了。 留里克注意到这些男人逐渐跃跃欲试的脸,自觉时机成熟这便宣布:“你们这些老年人都是本地的小贵族。我封你们的首领为公爵,对于你们,罗斯也不会忽视!” 由于“格但斯克公爵”这一头衔的背后,使得这位贵族可以真正统一整个卡舒本族群。 一个瞬间,留里克觉得似乎给博格斯瓦夫的封号太大了,即便这家伙的势力也的确不是一个“伯爵”头衔可打发的。 “糟了,给他爵位太高。要是卡西米日跟着我真在法兰克打出一些攻击,他的家族日后壮大了,他独霸一方与我本无关,就是太强大了我可不好攫取利益。”留里克稍稍一想,决定干脆做一个大分封。 他数了数,在坐的各小村首领竟有十五人之多,这便心生一计:“本王决定了,你们所有人都封为伯爵!你们都有了爵位。” 何为伯爵?在罗斯为代表的北方世界里,伯爵意味着战争酋长。 不过想要让这些小村首领真切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留里克果断拿出一个例子做比。“这样,你们十五人在身份上就是与过去半年时间驻扎在港口的那位贵族在等级上是一样的。你们和博恩霍尔姆伯爵斯温德等级一样,不过你们的实力并不相同。但我仍然承认你们都是伯爵。” 关于罗斯的等级制度,留里克顺势再向他们做一番科普。 至高爵位是国王,而次一等的就是公爵,再次一等就是伯爵和总督。 总督大事小情直接听命于国王,而伯爵与其领地可是高度自治的,甚至不需要向国王纳贡,伯爵对国王的义务几乎仅有一个:组织军队为国王行必要的服役。 最下等的正是男爵或曰博雅尔,以他们是实力赏个博雅尔爵位足矣,赐予伯爵爵位实在是过分抬举。 这样的爵位体系基本能和法兰克对得上,其中又有罗斯的特色。留里克很清楚现在的罗斯用了二十年时间扩张成了怎样的怪物:她是一个核心区域集权、边缘区域广泛分封的军事帝国。 军事扩张是罗斯的宿命,一旦她停止扩张,罗斯内部的积弊就会反噬她庞大的身躯,而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为了直面几十年后的宿命,留里克觉得自己要做的恰恰是继续扩张,在新征服地广封贵族,将原本已经区域统一的小区域再封上一票贵族,打乱当地原有政治生态,可在几十年后的“命运冲击”下,地方贵族们数量庞大而一盘散沙,届时怎样也无法破坏罗斯的核心,更使得核心兼并地方变得容易。 这样的分封对所有小首领而言是令人震惊的。 有的小村就几百号人,其中还有近半是孩子。以格但斯克本时代的卫生条件,大量的男孩女孩是难以活到他们传统的十二岁成年日,人们对死亡的态度从而很微妙。他们必须通过大量生育来对冲掉孩子的高夭折率,所以格但斯克坐拥一大片区域而人口并不多。 各村以如此小的体量就拥有伯爵的爵位实在是罗斯王的高看,而这份殊荣也要有代价。 延续刚刚的话题,留里克提及博格斯瓦夫组织一支有本地人构成的、人数至少五十人的会骑马之民兵队伍,留里克突发奇想再道:“我建议你们各村都派出自己的子侄参军,给予你们的孩子最好的装备。我不求你们给他们马匹,罗斯会租借他们战马。你们各村拼凑出五十名会骑马者,每个村出三人即可,今日白天结束前务必就在这里集结。” 事发突然,然正在兴头上的大家欣然答应。 这里就有一个本时代尚且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首领,或者说现在该称呼他为“格丁尼亚伯爵”了。 大规模分封实在是留里克的推恩,最高首领是公爵、小村首领是伯爵,卡舒本一族中那些因地理位置较远而未来参与这次滨海区域会议的定居点首领,他们就毫无爵位。格但斯克对内已然成了大小山头林立之壮观形象,而他们合并在一起又对本族人们有着身份上的碾压,而已格但斯克为代表的卡舒本一族,有变得对东方邻居普鲁士人、西方邻居柳蒂奇人以及南方邻居波兰人,有着心态上的优势了。 这俨然成了一场团结的大会,留里克就在这里为他们所有人做了一场仪式。 而这也成了维莉卡和乌鸫穿上祭司白袍与会的一个理由。 既然做了罗斯的封臣就必须承认罗斯代表的北方信仰在格但斯克的合法性,在纯粹的利益面前所有首封爵位的人们什么都不纠结了。 两个女孩在留里克授意下主持仪式,屹立于此的留里克手持钢剑,在这些排队半跪的人们的脑袋、双剑敲打,就以他们听得懂的斯拉夫语言念一些晦涩的话,罢了算是正式册封。 留里克更有承诺。 于是在会议结束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盛大交易。 新晋贵族们要赐予一件缝着蓝色条纹的白色基底罗斯战袍,再赐予他们人手一把量产型钢剑。这些东西尽是远征军的备用货,尤其是大量的布袍,它本是应对军队在严苛战斗后衣服大量破损而无法缝缝补补,现在俨然成了罗斯笼络人的道具。 穿上罗斯战袍,腰旋钢剑,在自己小村悬挂罗斯旗帜,再拥有罗斯册封的爵位,在法理上整个格但斯克都成了罗斯的一部分。大大小小贵族们再好好想想,这一切来得如梦如幻,到头来大家非但没有损失,还可在未来打着罗斯的旗号做一些过去不敢想的事。 留里克询问了一下各村的名号,于是那位自称格丁尼亚村首领的男人,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想不到格丁尼亚这么早就已经存在,哪怕是只是格但斯克境内的小村。” 留里克有意与这个卷曲胡须的男人聊聊,在那之前他还需从博格斯瓦夫的家族粮仓里拿走自己中意的四万磅燕麦。 要如何了解本地居民的生活?或是观其住宅区域的卫生情况,或是观其是否懂得物资储备。前者关系到体面,后者关系到是否生存长久。 本地人至少保持着基本的卫生状况,不会愚蠢到将人畜屎尿往街巷里泼洒,而是集中于一些顶点区域倾倒,只是他们坐拥一座又一座小粪丘,还没能高明到用它们来肥田,任由其深入地下水在被水带入海洋与河流…… 各个小村都有自己的粮仓,博格斯瓦夫的家族势力最大,在以姻亲为纽带使得其势力在整个区域盘根错节。即是如此,当博格斯瓦夫寿终正寝,其儿子和孙子可以继承这份家业,若没有巨大的变故,尤其是各方势力里不会冒出一个野心家,哪怕其子卡西米日平庸,各方为了整体的问题想来还是会支持这小子。 现在各小村首领眼睁睁得看着博格斯瓦夫好爽得交出粮仓,任由一批推车奇妙双轮手推车、胳膊健壮似有腿粗的壮汉在大粮仓处,肆无忌惮得用木铲将麦子向麻袋里装。 一口麻袋塞满了就以麻绳打捆,这番作业全程未用任何形式的磅秤,麻袋一满就默认它有一百罗马磅,加上麻袋自重折合都在八十斤上下。 微小的浮动没人在乎,其中若混入大量的种荚麦麸,留里克也不在乎,终究这些粮食主要作为战马和驯鹿的备用高能粮食。 那些亟待销售的铁器就地卸下,罗斯军不要银币、而这东西本地人也基本拿不出来。 见得这些散落的锈蚀矛头、破斧头、弯折的剑,瞧瞧断裂木柄上的纹路,怎么看它都有着浓郁普鲁士风格。它们从何儿来已经不言自明。 “果然,那些始终桀骜的普鲁士人真的被罗斯人大量杀死了,泻湖东方的桑比亚地域亟待我们去占领。我们现在打着罗斯的旗号去,别人岂敢和我们抢?”新晋的贵族们把愈发膨胀的野心压在心里。 哪怕这些铁器远不及罗斯军的装备好,它到底也是铁!本地工匠可以将之回炉再敲打一番制作为更适合格但斯克民兵使用的武器工具。 博格斯瓦夫索性下血本,他拿出更多的粮食与罗斯交换。 一时间整个场面变成了一种饥饿营销,各小村争相恐后拿出自己的粮食储备,在确保可活命的口粮与来年种子粮外,恨不得将全部的余粮都拿出来与罗斯交换。 人们不再畏惧进入格但斯克的罗斯军战士,他们开始将之看做带来财富的贵人。 一开始留里克就想缩减一批驯鹿,倘若本地人拿得出更多的粮食就好太好了。留里克意欲卖出五百头鹿,不过既然已经和博格斯瓦夫谈定了价码,对待其他新封贵族就不可区别对待,价码是不变的,依旧是四百磅麦子换一鹿的极限特惠价。 罢了留里克还要再声明一个:“在罗斯,一头雄鹿至少一千五百磅脱壳又晒干的燕麦可以交易。” 用本地人的头脑去想,四百磅麦子就买一头可劳作的大畜绝对是好买卖,他们相信这是罗斯王的让利。 于是各村行动起来,距离近的村子火速摇人去本村粮仓搬运粮食,再把自己的子侄强制带过来参军,即便那些男青年有些不情不愿。 就在格但斯克大村中心,年轻的卡西米日突击换上罗斯军的袍子,一番打扮活像是真正的罗斯贵族。 其实非常微妙的是,罗斯军中海量的罗斯部族-白树庄园混血的年轻战士们,他们从母族处学到的斯拉夫语语言,与格但斯克本地语言相似度极高。 他们自己并不知其中奥妙,倒是处于两个世界的斯拉夫人反而可以基本正常交流,无形中加紧了团结。 真实的情况是,在二百多年前,一批移民至维斯瓦河的斯拉夫族群兵分两路,向西推进的一路抵达日德兰半岛构筑出奥伯特利迪特等西斯拉夫部族,一批移民突然向东,硬是沿着海岸线抵达芬兰湾,最后绕了一个大圈子进入伊尔门湖。 当这些东进者进入伊尔门湖后,才发现湖区大部分区域已经被从南方北上的克里维奇诸部占有了。这就是当年白树庄园被排挤的真正原因——他们是后来者,本质上与突然杀入的强大罗斯部族一模一样。 仅就血统而言,这支罗斯军的主要战士们与格但斯克居民有着更近一层的血缘联系。 不过留里克从不提这些可能的血缘联系,比起血缘,共同的利益才是大家融为一体的根本。 大分封后,一些本地贵族变得极为殷勤。 有两个小伯爵最是如此,一个是格但斯克主城正南的鲁索辛村,另一个就是主城正北、滨海的格丁尼亚村。 整个城市热热闹闹,甚至不劳罗斯军亲自动手,本地人开始极为大胆得以自己的手推车上杆子得将自家粮食向滨海的罗斯营地运,再将购买的“废铜烂铁”和宝贵的驯鹿牵回来。 格丁尼亚村首领瓦迪斯瓦夫有着浓郁而卷曲的花白胡须,比起此人胡须更令留里克关注的正是其身份。 这个瓦迪斯瓦夫已经意识到罗斯军将要沿着海岸线继续前进,那么他们必将经过自己的村庄。自己比其他朋友就更有地利,那么当罗斯军过境自己村庄是否可以就地用粮食在内的多种农产品和他们换取更多好东西呢? 瓦迪斯瓦夫也见到了罗斯人仍在这里的东西,除了那些驯鹿确实是宝贝,其余的铁器远不及自己手里被赏赐的钢剑——罗斯人定雪藏了更多宝贝。 他果断找到了以王者姿态屹立格但斯克精神矍铄的罗斯大王,笑呵呵的与之聊起来。 而这,也是留里克喜欢的。 第1442章 格丁尼亚的三剑客 双方终于因为大规模交易而建立真正的初步互信,于是那些藏匿于森林的人们开始陆续走出。 即便是五六岁的小孩也是劳动力,女人带着孩子谨慎回到村子,他们立刻得到这样的消息:“哪怕是刚割下来的麦子运到罗斯人处也能买到一把不错的斧头。” 各家庭都有这一片很大的土地,他们在此种麦种菜,耕种秋收整个家族齐上阵,而收益也是全家族分享。 要维持一个大家庭生存需要多少粮食,此事家长心里有数。 见得很多没有躲避的人们开始优秀享受交易成果,生怕好东西尽被同族买走的他们行动起来,这便扛着大镰、推车平板车直抵自家麦田继续未尽的秋收。 何止收麦,一些人急匆匆奔向荒地大肆割草。蕴含谷物的麦穗与杂草分开安置,生怕罗斯人明日离开的村民们抓紧时间将这些物资送到码头营地。 他们陆续换到了一些好东西,有的家族硬是兑换了一两头强壮驯鹿,家长高高兴兴牵着温顺的鹿回家,并将孩子放在空置的双轮手拖车上,两车串联突击拼成了四轮车,它由驯鹿拉动走在颇为平整的田垄土路是。 这个时候人们纷纷明白下血本的交易值了——因为明日这些鹿车拉的将不是小孩,而是更多的打捆含麦秸秆和枯草把。 这样一来罗斯军的粮秣供应得到铺冲,本是待命应对突发事端的战士们,也就由各军官出面、在蓝狐斯温德等人指挥下完成一桩桩买卖。 这一夜依旧热闹。 格但斯克人点燃大量篝火引起罗斯军营的紧张,在获悉他们是连夜抢收麦子也纷纷释然。 在夜幕降临后留里克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撤军回营,在他看来这两天的经历简直梦幻,似乎这样的梦幻还要持续下去。 因为就在罗斯营地,一批本地年轻人齐聚在卡西米日的身边。他们都是各新晋伯爵之子侄,父辈被封爵使得他们的身份也拔高,只是所有人尚未有与之相配的功绩。 来此的尽是附近村庄的年轻人,他们得到了罗斯军给的袍子和一把钢剑,也在乐呵呵中向留里克证明了他们“至少不会从马上轻易掉下来”。他们根本不算骑兵,充其量是骑马的初学者,这其实就够了。 他们连夜被聚集起来,由卡西米日带头静候罗斯王的训话。 今夜阴霾依旧,蹊跷的是就是不下雨,据说格但斯克地方的天气总是如此。 篝火照得年轻人脸在发光,穷乡僻壤的年轻人聚集在威风凛凛的罗斯人中多数腼腆而谨慎。 留里克换了一件衣服却要特别凸显自己的黄金桂冠,很多好事看热闹的战士聚集一旁,吃着煮麦谈笑间看戏。 直接高大而年轻的留里克操持着他们皆听得懂的斯拉夫语宣讲道:“你们!都将继承你们父亲的爵位,你们都是贵族。儿子是伯爵,侄子就是男爵,你们的后裔也都是贵族。这一切都是我赏赐你们的。 你们要义无反顾得跟着我们远征,我会带着你们战胜这世间最强敌人,你们都可在法兰克掠夺到黄金、宝石,最漂亮的衣服,以及漂亮的女人。 想得到这些就必须跟着我干,怂货就立刻滚蛋。但是懦夫!将失去一切爵位继承权,会被你的族人唾弃……” 跟着远征可得金银财宝,拒绝则直接社会性死亡,后者的悲惨的确是致命的。 至少搏一把可得富贵,这些年轻人哪怕仍有不情愿也必须去干了。 另一方面,新晋的格丁尼亚伯爵已经带着随从们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村子。 格丁尼亚村,这个时代还念做gdino,它坐拥一个小港口,距离格但斯克有近二十公里的距离。按理说这位老汉不可能第一时间与罗斯军相遇。 伯爵瓦迪斯瓦夫来此是组织人手进购麦子的,购买的粮食以酿酒为特色产业。 相比于别的小贵族,格丁尼亚首领家族更具商业头脑,把麦子、野果混合酿造成果味麦酒,甚至是加入松子、艾草叶混酿,得到的奇妙酒液可在人口众多的格但斯克主城获利颇丰。 他的家族有着全村最大酿酒作坊,其余家族也有这方面小产业。有时南方的兄弟部族亲自来买酒,于是他再造了一座旅馆,并给偶尔来的旅行者提供酒水服务。 他巧合得待在格但斯克,这便品尝到了罗斯的葡萄酒。 殷红而甜蜜的好酒从何而来?是来自法兰克世界的拿骚吗?如果我派遣儿子们参与远征,是否可以调查那边的葡萄酒,再想办法在村子里自酿呢? 瓦迪斯瓦夫买了鹿,再配上自家的拉车小马,事发突然他带着少量进购物资,即便举着火把也沿着海岸线的土路北返。 从格丁尼亚到格但斯克有近二十公里土路,多亏这条路,他们打着火把突然回到已经静悄悄的村子。 家族里突然聒噪,三个儿子都被唤醒。 瓦迪斯瓦夫早婚,他年近半百但更显苍老,他的儿子们最大的三十岁,最小的也有二十岁。 老大索克斯瓦夫(sokswav)不懂老爹何以突然返回,昏暗油灯下三兄弟都睡眼惺忪。 “父亲,难道出了大事?您……看起来很高兴。我们的酒又供不应求了?” “是大事。”于是,瓦迪斯瓦夫滔滔不绝说起这两天在格但斯克的奇幻经历…… 三兄弟听得惊心动魄。“想不到,所有丹麦人的统治者突然看得起我们。”长子索克还是不解。 “还是看看这个吧!”三兄弟看到老爹不慌不忙从包裹掩饰的皮毯子里展示一把剑,拔掉剑鞘后那闪亮钢剑令人大吃一惊。 这剑最离谱得在于用力在木地板杵后剑身会弯折,卸力后立刻回弹,它的锋利也轻易砍断木板而不担心崩刃和卷曲。 “这是他们的……宝贝?是父亲你的?” “注意!他们不是丹麦人,是罗斯人!是全有北方金发划桨人的大王。”瓦迪斯瓦夫一路想了很多,他决定冒险一把,只要成了,自己的家族可以暴发。 因为这三兄弟是自己发妻所生,可惜妻子先自己而去。瓦迪斯瓦夫的女奴摇身一变成了妻子,也给他生育了新儿子,但真正可以继承家业的还是这三兄弟。 如果派出三个儿子都意外战死怎么办?长子还有儿子,自己的大孙子会继承“格丁尼亚伯爵”。 瓦迪斯瓦夫和留里克谈及了这种极端情况,旋即得到了认证——唯有正妻所生嫡长子的嫡系后代可继承伯爵,其余后代是男爵博雅尔称号。 事发突然,但他明白只要明日罗斯人开拔他们就要途径格丁尼亚。 罗斯人竟然是守着巨大宝箱发动远征,只要把他们伺候好,本村所有的富余农副产品皆可完成倾销。 瓦迪斯瓦夫会和本村其他家族聊聊,在那之前他必须说服自己三个儿子去赌。 他开始侃侃而谈,大说特说美妙前景。 可长子索克愈发觉得蹊跷:“父亲!精明的您如何变得唯他们马首是瞻?” “住口!现在,这是为父给你们三兄弟谋福利。格但斯克的首领已经得到罗斯王的高度信任,我们人口虽少,可是很有前途。我老了,我希望你们在北部海岸线再造一个小港口,以后咱们和罗斯人直接贸易……” 瓦迪斯瓦夫思考一个美妙途径,或许有一天格丁尼亚村会因为商业优势比格但斯克更占便宜。虽然这在三兄弟看来不切实际。 儿子们并非不敢忤逆老爹,实在是明日罗斯大军必过境,一个能让格但斯克大首领都不战而降的势力自己何德何能反对。 “让我们参与远征法兰克?罗斯人真的可信?” “索克。你是大哥,可不要胡言乱语让你的弟弟紧张。我被封了伯爵,以后你理应继承这个。你必须跟着罗斯人前往!否则,我们家族的权势就完蛋了!” 索克斯瓦夫还是不理解,他眉头紧锁抓耳挠腮:“我愿意相信他们的强大。可是我要立刻离开妻儿去和他们走?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我又何尝不是?但是!”老父亲使劲敲打一下胸膛:“这是发财的机会。你们要去法兰克世界抢金子、抢好马、抢漂亮女人,还有去看看那边的酒。我老了,你们代表我去那边见世面。对了。明日罗斯人会给你新衣服和好剑,你们三兄弟人手一把。你们也都会骑马,罗斯人会给你们更好的战马,我要你们成为英雄!否则给你们的斯瓦夫称号就成笑话了。” 三兄弟当然是不情愿的,倘若给他们几天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三个聪明人自会计算利弊欣然前往。 三兄弟和他们的老爹,以及整个格丁尼亚村的民众都没时间了! 新的一天,罗斯军开拔日。 留里克本就知道格丁尼亚村位置存在一个正在发展的沙洲,它已经延伸成很长的海堤,这一点在当地首领瓦迪斯瓦夫处得到确认。 留里克中意这个男人,也很期待可以在途径格丁尼亚再对物资进行采买,而“货币”就是驯鹿。 就如罗斯军是突然抵达维斯瓦河,他们离开也极为迅速突然。 天气依旧阴霾,空气似乎变得潮湿,也许未来几天一定要下一场秋雨。 “幸亏没有下雨,是时候从这里离开了。”大清早,留里克以凉水猛激脸迅速清醒,接着召集战士们吃完饭后立刻撤灶离开。 铁锅用海水洗一把就得了,它们陆续扔到划桨长船,战士抛弃绝大部分搭帐篷的木梁,留下核心的与布匹打捆后扔到长船,为避免靴子湿,他们沙滩赤足将船推到海里后陆续爬上船,划着大桨离去。 海波上大船闻讯起锚,再逆北风向北偏东前进,后续长船紧随其后,以此绕过那发展一半的沙洲,准备进入西波美拉尼亚海岸线西进。 与此同时,罗斯骑兵与依旧庞大的鹿群沿着海岸线的防风林北上。 他们突然离开一如其突然来,这就是罗斯式的傲慢,当他们离开,一批格但斯克居民进抵罗斯旧营,以求在这里找些还可用的东西,还别说,有的人真捡到了丢失的小刀和手斧。 未来这些村民就要和依旧驻扎于此的伯恩霍尔姆伯爵谈笑了。但双方的关系经过三天的奇幻经历已经变得极为和谐,歇渔的人们终于可以大胆得和占据港口的那些金发男人共同开发格但斯克港了。 驯鹿驮着大量草料和粮食,于是骑兵队再在海岸线进军就不必留心荒地突击放牧做补给,留里克估计自己只要不无端逗留,很快即可开始奥德河渡河行动。 尤其是未来进军依旧是在卡舒本一族的地盘前进,那位卡西米日摇身一变就成了全军最佳向导。 留里克无意在格丁尼亚逗留,他与瓦迪斯瓦夫约好了,抵达目的地立刻做交换。“也许交易速度之快如同我去超市买一瓶可乐。”骑在马上的留里克默默幻想着,因为他相信那些相对其他村子重商的人们无利不起早。 于是,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在抵达格丁尼亚村前就已经与当地人相遇,以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形容他们毫不为过。 当长子索克真正看到了罗斯军强大军势,所有的猜忌都化作了崇拜。 索克以及两个弟弟就站在父亲面前。 “父亲,我错了。罗斯人强大不可敌,看来我应该跟着他们走。” 瓦迪斯瓦夫舒服得长处一口气,又看一眼三个儿子:“一会儿见到罗斯王向他单膝跪地行礼,接着立刻跟上他们的队伍。为父我……会目送你们离开。” “遵命。”索克代弟弟们回复。 更多的村民连夜把准备好的麦子、草料、奶制品、蜂蜜、木桶封装的麦酒摆在土路一侧。 能立刻把富余物资倾销的机会仅是这个上午,各家族连夜被揪起来开会,他们带着起床气与会,归来又变得兴奋癫狂。 围在土路两侧的人们多数有着黑眼圈,他们在兴奋中折腾一宿,把物资搬到这里弄得大家很疲惫。可想到可以换到一些强力使役大畜和一批实用铁器,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留里克来了,他看到了所谓的格丁尼亚村:“这规模,也许它有五百人?” 菲斯克随口道:“他们村民应该都在这里,人数并不多。” “但瓦迪斯瓦夫这个男人在当地绝对有权势,他昨夜跑归来,一夜时间全村都在和我们做生意。” “这都是大王的威严使得他们臣服呀。”菲斯克嬉笑恭维道。 “你呀,什么时候会说这种漂亮话了?我喜欢。” 要在人群中认出留里克很简单,他刻意亮出金色马尾,凸显他的黄金桂冠,服装最华丽,连马头都做了一番修饰。 瓦迪斯瓦夫带三个儿子、全家族老幼站在路前,一声令下全体单膝跪地。 各家族观之也都纷纷跪下,他们毫无心理芥蒂,只因获悉只要把罗斯王哄好了大家都能得到更多利益。 “哈哈哈!你们都是忠诚的人!都值得罗斯的保护!都起来吧” 话是斯拉夫语说的,平凡的村民大吃一惊,不禁想着这个金发的北方男人是否有着卡舒本血统,是否本来就是大家的亲戚。 瓦迪斯瓦夫高高兴兴昂首看着一脸笑意的罗斯王,他立即介绍自己的三个儿子,继续标榜自己的忠诚。“我的三个儿子交给大王,他们头脑精明的,也有力量,他们都会骑马,我想大王可以得到三位聪明的战士。” “竟然拿出三个儿子?你可真是下了血本。”留里克再瞟一眼那三人,观其身形每一个的确都较为强壮,就是人人都低于罗斯战士平均身高。“也好,我收下他们,还有你准备的物资。” 留里克旋即闻讯了这三人的名字,无出其右对其中的老大格外上心。 “索克斯瓦夫?很好。但你现在还不该用斯瓦夫标榜。”留里克近几天已经习惯了,这地方的阿猫阿狗都在用“斯瓦夫”做自称,而真英雄必然凤毛麟角。“你会战斗吗?你……杀过什么大型野兽吗。” “我用矛戳死过花豹和狼。”索克如实回答。 “杀过人吗?” “这……”索克吃了一惊:“这倒没有。” “但你至少不怕鲜血。敌人如狼如豹,但愿你在战场上依旧有这样的勇气。来吧!带上你的两个弟弟加入我。记住,你是未来的格丁尼亚伯爵。” 三兄弟得了三把钢剑,留里克很愿意戏称他们是“三剑客”。事实证明他们真的会骑马,换上罗斯战袍的确与其他战士姿态极为相似,虽然他们不懂骑马作战。 于是本村人所有商品瞬间清空,他们也高高兴兴牵走十头鹿。罗斯军如此补充了一批卖酒,这实在是重要而特殊的补给。 浩荡罗斯军略过格丁尼亚,继续沿着海岸线奔向北方海岸,瓦迪斯瓦夫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军队消失不见,带着期待与难以割舍的不安回家了。“但愿,我的豪赌大获成功。” 第1443章 从西波美拉尼亚大海岬到科沙林 在这个时代,西波美拉尼亚的北方海岸线,绝大多数后世的定居点在公元843年根本不存在。 在格丁尼亚的正北方直到北部海岸线都不再有村庄,这并非当地人不懂开发北方地域,实在因为那里一则距离大定居点格但斯克太远,二则更容易遭遇丹麦海盗的偷袭。 长久以来丹麦人和博恩霍尔姆人,时而的老实的商人,时而是凶残海盗。他们是否干海盗营生,主要看其领主是否缺钱缺物资。 对格丁尼亚村首领瓦迪斯瓦夫,老汉在于罗斯王亲密交谈后对留里克所言坚信不疑。他又趁着机会与博恩霍尔姆伯爵斯温德、哥德堡伯爵蓝狐聊了聊,后者双方虽未作任何的承诺,其态度已经非常明显——我们不会对卡舒本一族展开任何的偷袭。 格丁尼亚北方的普茨克镇不存在,而由条顿骑士团兴建的vves镇(今日的弗瓦迪斯瓦沃沃)及其附属的两个村庄就更不存在。 vves位于西波美拉尼亚北部海岸线的东部终点,此地延伸出狭长的沙洲,使得一座全新的泻湖正在形成,拜这长达三十公里的沙洲所赐,格但斯克港口形成一座很不错的海军泊地。 此地水文情况很好,平日的潮水不会淹没沙洲,偶尔的大潮固然将会淹没,沙洲也大大迟滞了潮水的侵蚀。 这片区域就是但泽,它不仅连接着波美拉尼亚与普鲁士地区使得成为并家必争之地,其港口又是规模足够大的天然避风港,它的战略意义就更大了。 “我在这里封了一个公爵和大量伯爵,他们都得了荣誉,这些人的儿子们跟着我在法兰克没有战功也会有苦功,镀金之后他们得到更大的荣誉。我难以直接控制他们,倒是一群都拥有荣誉、都有各自利益的贵族更容易左右平衡。我要的终究是进入维斯瓦河深处的可能性。” 这些未来之事的设想对于罗斯当前意义不大,既然战略机会摆在这里,在一片空白区域插上罗斯旗帜就是理所当然。 放眼望去,左手边是森林右手边的大海,马蹄踩踏之处依旧是平整的沙滩。 狭长的沙滩是大军行动的通途,虽然可以硬闯森林理论上走一个直线,便能以捷径更早得抵达奥德河,但途径无尽森林,越是庞大的军队其队伍越会被这些该死的树林拖延成修长的队伍,人们更容易迷路。 恰恰是明显绕远的海岸线的沙滩是这个时代的高速公路。 在经过格丁尼亚后的当天傍晚,罗斯军陆路部队在今日的普茨克镇、此事还是一片滨海荒地的区域扎营。 战士们从驯鹿背上卸下布匹、毯子和预备好的削得笔直的木棍,于荒野中搭建个人帐篷他们愈发轻车熟路。 今日与前些天一样,空气有一种潮湿感而降雨始终未发生。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淹没在沉重乌云下,世界是阴冷的,全军不得不大肆点燃篝火以取暖。 他们解开驯鹿和战马的大部分束缚,考虑到这片区域不仅有小溪又有草滩,如此美妙的放牧地域,它范围虽小对于军队已十分难得。 一方面战士卸下一口口铁锅埋灶煮麦子,他们照例多煮一些准备给战马做高能加餐。 另一批战士将马匹牵到草多处任其埋头使劲啃食。 留里克扭一扭在马鞍上坐得麻木的大胯,又使劲踢腿这才坐下。 罗斯军将以常规模式过夜,对于他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对于那些被迫跟着罗斯军远征的格但斯克当地贵族子侄们真是难受的经历。 很多村庄首领的儿子们,年轻人的眼界就局限在格但斯克的一亩三分地,也许只有大婚之际,要去远一些的村子接来新娘,他们才不得不离家远行。 但队伍公爵之子卡西米日,以及格丁尼亚村的三兄弟,外出履行并在野外扎营过夜并非陌生。 尤其是来自格丁尼亚的索克。因其家族的卖酒营生,使得他有时会接手父亲的工作,押运着家族的新酿酒去格但斯克销售,有时就要在途中扎营休息。 篝火劈啪作响,留里克有意和有利用价值的人共进晚餐。 所谓的格但斯克军区区五十人能在未来作战中取得多大作为,他们多是一些对战争缺乏理解、对财富和荣誉倒是有很大追求的人。这种人的情绪至少被调动起来,可面对真正的战斗他们要么亢奋得不知死活,要么怂得尿裤。 卡西米日和索克,两人得以与罗斯王、罗斯的几位贵族、将领们在一次吃饭。 斯拉夫语和诺斯语都是通用语,甚至斯拉夫语的地位客观上变得更高——至少在坐的所有人都会说。 而这简直令两位仁兄神情恍惚。“他们这样子还算是真正的瓦良格军队吗?” 罗斯王可以说着颇为流利的斯拉夫语,即便口音听起来有些怪。两人对遥远的东方世界顿生无尽遐想,东方已在罗斯的管理下变得强大富裕,尤其是难能可贵的安静。 无论是种地还是做生意,大家最需要的就是安定与安全。 比起种地务农,它可没有做产业做贸易来钱快。 格丁尼亚的索克比卡西米日表现得更善谈,而这就来自他的自我标榜,一个商人。 “感谢大王赏给我的美餐。能在旅途中吃上这样美妙的煮麦,真是好呀。”索克的奉承明显只是为了找个话茬打开局面。 留里克本就意欲趁着吃饭的机会好好和两位中意之人聊聊。 “索克斯瓦夫。你是要介绍一下前路吗?” “如果大王愿意。” “那就说说吧。”留里克再要求其他人闷头吃饭不要插嘴、任何的说话欲都憋住。有道:“你说吧。” “是。关于我父亲、您封的格丁尼亚伯爵,他希望我们三兄弟去北部海岸线瞧瞧。我其实是知道那里的场面,平整的沙滩直面大海,一条狭长沙洲向东延伸入大海。那里适合建造一个定居点,这样我们彼此可以在那里直接做小规模贸易。我们……也能去捕捞品质更好的鱼。” “北部适合开辟一个渔港吗?”留里克捏着胡须想了想:“看来你父亲的眼光是独到的。不过……你们过去为何不做?” “因为畏惧海盗。”索克故意憨憨笑道:“但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大王是整个海洋的王者,任何的海盗都被您消灭,过去不可以做贸易现在都可以大胆去做。” “你很会说话嘛。”留里克撇嘴一乐,心想确实可以。 因为索克描述的地理位置留里克早已想到,即便他从未到过那里,只是处于理性认为大陆与沙洲的交汇处适合作为海军的临时锚地。自格但斯克出发就一路向北展开大规模绕行的海军将比陆军更早抵达西波美拉尼亚北海岸,海军和随行的步兵战士们需要一个合适泊地与驻扎地等待骑兵。 虽然目的地没有名字,它的实际位置就是今日的弗瓦迪斯瓦沃沃。 留里克非常同意索克的主张,并做授权:“你放心大胆去开辟新村子,切记务必挂上罗斯的旗帜,这样即可避免一切的误会。”他必须强调一个,所谓罗斯与丹麦国王处于同盟,并不完全意味着下面的领主会恪守联盟条约,总是可能有某个领主突然发疯做了海盗,但那些疯子理论上不会公然袭击罗斯的势力。 只是他也感觉一丝蹊跷,卡西米日会是未来的格但斯克公爵,难道索克的这种领地扩张、经济挖墙脚的行为不会被卡西米日警惕与记恨? 事实是真的不会。 卡西米日对商业什么的一窍不通,其人作为博格斯瓦夫唯一的儿子得到了更多的偏爱,使得他可以突然跋扈又可突然怯懦,总体而言卡西米日希望得到荣誉证明自己是善于打斗的真男人,而绝非一个商人。 博格斯瓦夫探访过卡舒本实力范围内的所有村庄,他的权势得到所有定居点的承认,至少不会反对。事实上偏远一些的定居点并不在格但斯克的辐射范围内,大家各过各的,偏远地方首领不向格但斯克方面纳贡,只是口头承认其为大首领,彼此互市、人员自由往来,卡舒本一族正是处在这种松散联盟状态下。 卡西米日想要结束这种松散,借着罗斯王的威严或许可以。 他提及这样一个村庄:“如果我们沿着海鲜向东前进,一定会遇到一个名为科沙林的村庄。那里也是我们的族人,只是他们距离格但斯克太远,根本不知罗斯王的威严与仁慈。” 沉默许久的卡西米日刚一开口就引起留里克强烈在注意:“科沙林?一个滨海村子?人口多少?富裕吗?” “我没去过那里,但我父亲所言当地至多二百渔民,房子也不多。也许现在更多一些。我还知道一些内陆的定居点。” “咦?你们卡舒本一族不全是集中在维斯瓦河沿岸?快说。”留里克催促道。 “是。尤其是格但斯克西北方向的斯武普。那是一个大村子,还有很多小村依附着。他们过去承认我父亲的权势,现在也一样如此。但大王的军队不会进入森林光顾他们的村庄。” “这倒也是。”留里克耸耸肩:“我现在对你说的科沙林很感兴趣。也许,我的军队可以在当地驻扎一些,交易一些生活品继续西行。” “嘿嘿。若是那样的话,也许大王的军队会把他们顷刻间吃穷?” 说罢,听懂意思的大家笑出声。 留里克也是笑了笑,突然间又想到,如果索克这个家伙所言“不在北部海岸线建村子是躲避海盗”,为何科沙林村屹立于海滨呢?这就更令他好奇了。 经过这一晚的篝火聚餐,留里克算是明白了卡西米日和索克,一个想要武功一个注重商业,他们身份不同各有所需,卡舒本人有这样的贵族,他们绝不是等闲之辈。 这一宿又是平安的度过,但在第二天向着北方海岸线行军之际,鸽了许久的降雨终于开始了。 要么来一阵短粗的倾盆暴雨,要么就一直保持阴霾,偏偏是细密而阴冷的秋雨最令人痛苦。 好在罗斯军是沿着平整沙滩前进,沙子虽吸水却不可能变得泥泞不堪。 就在这种潮湿的状态下,战士、马队、驯鹿群皆忍受着不断的小雨终于看到了呈墨色的大海。 飘扬的罗斯旗帜被雨水浸湿不再飘扬,滨海的篝火仍在奋力燃烧,若得这是小雨否则所有火焰都熄灭了。 先到的海军也是在睡了一宿后面临糟糕的降雨,他们平安绕过的狭长沙洲,没有焦急等待许久等到了大王的军队。 站在这里,留里克与先到的海军、各步兵旗队长,以及自己对降雨叫苦不堪的女儿维莉卡聊了聊。 他也用很短的时间,带着索克和卡西米日一道勘察一番此地的地形。 诚然此地不存在延伸进大陆内的水域做天然海港,在平直的沙滩区域挖大坑做船埠也是可行的。不过怎么看上去这里建立定居点后更加有利于北方船只在此停靠补给,而非索克所言,将物资从此卸货走陆路运进格丁尼亚村再做转口贸易。 “呸!真做贸易,船只直接拐弯去格但斯克有不会耗费多少时间,格丁尼亚劳什子得走陆路运货?索克斯瓦夫这个家伙,是针对我的人做港口服务吧!倒是以后我势力的船只从法兰克漂过来,在这里停靠休整得到当地人的物资补给也是好的。” 因为在宏观上这里形成一个大海岬,此地做兴起一个滨海定居点,它距离博恩霍尔姆岛有二百公里,绕行大沙洲进入格但斯克有六十公里,向东北方向前往梅梅尔也有二百公里。 有的上船不需要绕道进入格但斯克休整,但在抵达博恩霍尔姆岛做休整后,要一路航行四百公里才能抵达梅梅尔。善于远航的人们当然可以忍受它的艰辛,但若途中再出现一个绝对顺路的中继站,对商业大有裨益。 于是,继续忍受着该死的阴冷细雨,罗斯军正式走在西波美拉尼亚海滩向西前进。 两天后,海陆并进的罗斯军抵达卡舒本一族最西方的定居点科沙林。 在另一个位面,一个名为“卡明主教公国”的微型国家,随着北方十字军运动的浪潮在科沙林村拔地而起,世代居住本地的卡舒本族人不得不面临如潮水般涌入的德意志移民。 真的进入这里,留里克算是明白它为何可以屹立于海边而不担心海盗的侵袭。 也许,只要他们人口足够少、住处足够偏僻,就不被强者觊觎与攻击。 一座小型泻湖成为屏障,它的存在使得拥有长船的丹麦或博恩霍尔姆人也不愿大费周章的硬闯。 科沙林村仿佛建立在一座巨大湿地上,其南部是大森林,脚下的土地也多溪流。这样有溪水浸润的土地虽说肥力一般,种植燕麦至少不担心灌溉问题。 村民人口正如卡西米日描述的那般人口稀少,而当罗斯军突然抵达,紧张的村民果断举家逃入森林躲避。他们当然并非漠视海盗偷袭,而是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很机警。 罗斯军索性就在科沙林村住了下来,面对空荡荡的村庄,高高兴兴在此躲雨的战士们发现各民居里还贮藏着一些粮食。 “不可夺取当地人拿不走的粮食。他们已经是格但斯克公国的一部分,不要掠夺。我们暂住这里,明日平安得离开。” 留里克如此命令自己的骑兵部队,各旗队做到了令行禁止。当然大军真的瞧一瞧当地人的燕麦和黑麦对此也比较不屑。 罗斯军的举动令索克和卡西米日非常惊讶,他们居然严格按照罗斯王的要求,只借助民居而不掠夺。由于村民逃了个干干净净,想找到当地人交谈一番都成了不可能。 既然如此大军也不必节外生枝。 甚至战马也被请入一些民居,本地人宽大的长屋成为很不错的马厩,当然本地人遗留的一些粮食还是有一部分进入战马的肚子。当地人的损失着实不多,或者说没有将长屋可用细软搬空就已经是罗斯的仁慈。 战马吃了一批遗留的麦子,至少战士们没有吃,名义不是违规,对此留里克也不追究了。 他们平静得过了一夜,第二天令人厌恶的细密秋雨终于有停止的趋势。 心情不佳的罗斯军继续西行,终于久违的太阳在云朵里若隐若现…… 看看自己的衣装,留里克欣慰叹言:“这下,我终于可以恢复干燥。下一站,应该就是奥德河口。” 于是,罗斯军离开了。 他们在科沙林平静过了一宿,村民也在森林的避难所苟了一宿。大军突然消失一如他们突然出现,当村民战战兢兢回到村子探查,发现“海盗”荡然无存,各家各户的木门都敞开着,竟然又一些狐狸出没。 村民再走入家里,本不奢望还能留下什么细软,没想到除了损失一些粮食多了一些奇怪粪便外,其余东西都没有损失。 虽然莫名其妙,科沙林村民陆续归来继续自己的日子,他们积极抹除奇怪之人的痕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割完麦子的荒地上留下的无数脚印,以及滨海沙滩的大量船底龙骨啃噬沙滩之痕迹,都在说明庞然大物曾经来过。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似乎是西方柳蒂奇人的地盘。 第1444章 奥德河口自由的沃林城 经过安静的科沙林村,罗斯军的前路依旧安静。 对于留里克而言,自己除了基本知晓前方的海岸线走势,对当地的族群、实力水平仅能臆测。 好在罗斯军有着向导。 他希望从向导嘴里获悉一些详细的消息,可是,这对于即便有出远门经验的格但斯克的卡西米日,依旧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阳光照得白帆格外亮堂,因南风的回归,大大小小船只倾斜安置主桅以兜住南风快速西行。 最大战舰海上君主号,相比于别的船只,她因为载物极重航速始终是有限的,以至于整个舰队必须迁就她。 这样一来陆路骑兵与海军的速度能勉强保持一致。 全军行动速度不是很快倒是胜在长时间稳速。 海风拂面,沉浸在这种享受的留里克策马走在队首,熬过降雨的战士们在离开科沙林后,仅仅一天的功夫就被海风吹得浑身干燥,只是大军始终没有静下来好好洗个澡,战士们至多在休息时期以臭臭的肥皂洗干净脸和头发,他们的衣服正散发着难闻意味,正所谓久居不觉其臭他们习惯了这个也就释然了,但现在他们愈发觉得身子有些瘙痒。 留里克不宣布大休整,全军就必须保持匀速继续赶路。 那么,只要一直向西就能平静得抵达汉堡?至少海军知道,当他们开始在海上遇到丹麦船只、看到了西兰岛和日德兰半岛的海岸线,就该与大王做一番道别,之后绕大圈去莱茵河口,至于何时再回合就是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这就是属于我的奥德赛呀。我亲自丈量了波罗的海南部海岸线,这里所有存在的部族,绝大部分都该归为我的统治。”留里克信心勃勃,据说继续向西会遇到柳蒂奇人的势力。 据称那是一个势力很强大的部族集团,他们会如卡舒本一族的最大势力格但斯克一样不战而降吗? 留里克招来心情有些忐忑的卡西米日。 见得罗斯王,这个年轻人竭力想表现得自己正在精进骑马的技术,至少在大王面前露了一手勒马立定的技术。 “看来,你愈发像一个骑兵了。”留里克饶有兴致道。 “感谢大王美誉。” “还是说说正事吧。”留里克抬起右手指向正西方:“你所知道的柳蒂奇人……是否在那边?” 卡西米日犹豫了一下:“事情有一些复杂。” “如何?” “因为,他们是住在内陆区域的。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不能说很好,至少彼此不是敌人。再说,他们分成很多个势力,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心思……” 这并不是留里克希望听到的答案,他猛地打断话。“说正事。告诉我,沿着海岸线西行究竟能遇到他们的势力吗?” “不好说。” “如何不好说?” “我听我父亲说,西方已经是丹麦人的势力。还有一个吕根岛势力,我不知道他们是丹麦人还是别的,也许,我们继续西行会撞上他们。” “吕根岛吗?”留里克捏着胡须沉下头思考起来。 “波罗的海的大部分区域,只要是现在存在的定居点,一千年后它的名字多半只会在发音上有一点细微变化。吕根岛?莫非就是德国的那个吕根岛?倒是它的确在奥德河口附近。” 经过一番思考,留里克觉得事情微妙起来。 那个岛的情况如何?当地有一个势力吗?究竟是丹麦势力还是柳蒂奇人势力?当地人人口如何、士兵如何?对罗斯的态度又如何?施特拉尔松德城是否已经存在,我军可是要从那个海峡钻过去呢! 留里克就现实问题问了卡西米日很多,可惜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仅能提供泛泛而谈,真正重要的情报一概不知。 “唉。”留里克遗憾地摇摇头:“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年轻人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急忙惬意连连:“大王恕罪,是我生活在逼仄的小地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我有罪。” “你有罪?何罪之有呢?我的远征也是在探险,反正遇到任何凶险的敌人将他们消灭就行了。看来,我们是要撞见吕根岛的势力了。”留里克如此道。 不过,这蛮荒的时代居民定居点虽然少得可怜,但以奥德河口为中心的广大区域,在绝对空旷原生态的同时,局部地区也很热闹。 正是因为地域太空旷了,使得一些小型定居点常年无外人光顾,各地村子圈地自萌,若非必要也懒得与外界交流。 即便是过去纵横海洋的丹麦人与博恩霍尔姆人,也只有少数人去广义波美拉尼亚海岸。 当罗斯军三年前远征丹麦,与众多的丹麦领主交谈,留里克并未从他们听说过“吕根岛”这个词,与会也没有吕根岛贵族。 但那个岛是存在的,在南波罗的海也当有自己的影响力。留里克知道它的存在,正是来自于对施特拉尔松德的基本了解——那是一座重要的汉萨城市。 “是吕根岛势力吗?我管你是什么人。若是丹麦势力最好,这样我就该平静通过。要是胆敢阻挠我,毁了你们。” 留里克虽不想再在行军路上打仗,若是某个势力做了拦路虎,罗斯不惜浪费时间将之打服。毕竟集结大军远征也挺不容易的,现在的不服者直接打服,省得未来反受其乱。 全军又是在海岸上休息一晚,现在夜间也是天气晴朗,海军又照例恢复了渔火夜捕。 倘若附近有丹麦渔船,他们曾见识过罗斯人的捕鱼招募,个别聪明人开始有样学样以求捞到更多肥厚的鲱鱼。毕竟小小鲱鱼接近五分之一是油脂,这对捕鱼为生的人们挨过今冬至关重要。 只要是丹麦势力,当他们见到海面突然出现大量光点,就该估测是罗斯人的“捕鱼大军”来了。 在全新的历史时期,大量的丹麦人干脆冲向莱茵河口的新定居点,被焚毁的杜里斯特港以另一种面貌重生,而其规模变得更大,那是更温暖、物产更丰富的海域,去那里过冬不啻为好选择。 拜雨后澄澈的空气所赐,即便是夜里,吃了大量鱼肝而夜视极佳的人也能看到三十海里外的明显光点,何况罗斯海军做的渔火规模很大,它的存在不得不使得一些人轻松看到又保持紧张。 罗斯军正冲向奥德河口,这里的确盘踞着一个势力——一个颇为奇怪的势力。 夜里,渔村忙着清点今日的收获,他们还要把小船推上岸以免海潮侵蚀。 渔村的名字叫做dziwna济夫纳。 事发突然,那些忙着补网、搓麻绳、剖鱼做鱼干的人们纷纷走出滨海木屋,他们站在沙滩上向东北方向远眺,不由得为眼前景象大吃一惊。 不过,他们虽为渔民并非对很多大事一无所知。 一个渔村能嚣张得滨海而建,而不必担忧来自丹麦的各路海盗偷袭,自有其独到的生存秘方。 村庄首领浑身颤抖,他完全知道那是什么。 正当大家就海面奇怪景象议论纷纷时,村长以本地的斯拉夫语怒喝一声:“都别嚷嚷了。我们快去沃林,告诉老大罗斯人来了!” 于是,渔村连夜展开行动,划着长船极为平静的水道逆行…… 他们的确搞到了一艘正儿八经的丹麦风格长船。 在这个时代,奥德河注入大海之前,要首先面对一片泻湖。 千年来的泥沙堆积在河口造就两个极其扭曲的大岛,从而形成三个入海水道。 这些水道有大有小,济夫纳村所在的水道不但是最东的一个,也是最狭窄的一个,即便如此它也有百米宽。 之所以此地形成泻湖就在于地势太平,海波携带的沙石与奥德河的泥沙不断淤积,两座河口之岛仍在缓慢扩大。 却说三年前的大战,罗斯军队在丹麦世界打出赫赫威名。有的丹麦家庭举家东进,抵达新罗斯堡后就决定做罗斯人。更有商人往来两地,有关罗斯海军强大、一艘如山般的巨舰正在建造的事不胫而走。 丹麦商人探访别的地域,也将自己获悉的消息不断透露给当地人。 济夫纳村所在的沃林势力,就是本地区一个很拧巴的存在,直到现在她仍能独善其身,却始终敞开胸怀欢迎各路和平商人的进驻。该势力的开放态度一直吸引着一批丹麦商人客居,五花八门的消息也就在沃林城传播开了。 这样,沃林人推举的大首领可以足不出户就做到洞悉波罗的海全域大事。 即便是繁荣的港口,到了夜里也该封港休息,本地人与所有客居者都该老实睡大觉。 今夜并不太平呐! 一支小型船队在东部水道举着火把拼命划船,他们闯入沃林港城随便找个地方将船停下,再淌着泻湖之水气喘吁吁得上了岸,鬼鬼祟祟的样子很快就被巡逻者察觉并抓获。 那是全体沃林人雇佣的丹麦佣兵,并由沃林首领亲自为之授权。这些丹麦战士拿着本地人给的佣金过日子,以武力保护自由的沃林城之安全,尤其是管理他们的客居丹麦同族,出面打击任何的海盗行为。 而这就是为什么济夫纳村可以堂而皇之得在海岸线建设渔村。 所谓海盗就是以丹麦人为主,丹麦渔民在一些时候可以突然露出獠牙发动海盗行为。但海盗也是看人下菜碟,沃林城里充斥着多个丹麦系部落的势力,部分兄弟还在这里打工,甚至长期客居,虽无形成大型的丹麦社区,至少也是和这里的斯拉夫居民一唱一和,通婚也不稀奇。 所以若是沃林城被某个丹麦领主蓄意破坏,就伤害了其他领主们的利益。 而且在沃林讨得便宜的丹麦人会自发得扞卫这里,可容不得别人对此地下黑手。 这就是沃林居民的聪明所在。 那些丹麦人巡夜人当然认得济夫纳村首领,误会马上解除。 “老兄弟,你怎么来了?!” “别废话了。我们可不是坏人,倒是罗斯人可能大规模出现。我要见首领,告诉他海面上到处都是光点!”以求气喘的村子首领催促,罢了再简述一番自己所见。 只有罗斯海军会这么干!曾经他们的庞大舰队靠近西兰岛停泊,主要的丹麦部落都错愕于“大海在燃烧”,后来才知道那是罗斯人离奇但有效的渔火夜捕招数。 事情传播得极快,现在大部分丹麦人面对“燃烧的大海”已经不觉得奇怪,因为有的家庭自己都开始了埋网渔火夜捕。 而更多的事情也在传播,关于一年前丹麦王派出自己瘸腿的儿子和一些精英,与罗斯的第一轮远征军一道抵达法兰克,此事可是吸引了一众丹麦家庭尾随其后去占便宜。 事实上不少家庭真的高高兴兴得跟在勇士们的身后趁乱捞了不少战利品,从法兰克的物资缴获和奴隶开始出现在丹麦世界的市场上,以至于一些战利品千里迢迢运到了这奥德河口的自由沃林城。 丹麦人还知道,罗斯王在筹备第二轮远征,根据海峡另一边的哥德堡的约塔兰渔民傲慢的透露,所谓:“我们的伯爵大人说了,罗斯王将在今年御驾亲征法兰克。我们伯国也组织军队去发财。” 很多丹麦人对此事抱有兴趣,此事怎么想都是比去偷袭不列颠更有前途。 但并非所有丹麦人对此兴趣盎然,一些人就是乐意待在小小的沃林城过恬静的日子。此地有麦子、有鱼、有奶酪、有琥珀,还有通向幽深内陆的奥德河,无论是过日子还是做生意,对所有人门户开放的沃林城都是个安宁好地方。 一切消息顷刻间都对得上号,巡夜人完全相信村长不会眼瞎,这便引领一众使者觐见沃林首领。 美梦被彻底打乱,事发突然,一肚子起床气的首领沃伊采克·博列维奇不得不披上袍子前往议事厅和突然到访的村长长谈。 有关罗斯人的消息,这位首领已经积极得从丹麦人嘴里获悉许多,尤其是传说今年罗斯王会御驾亲征。至于罗斯人会以怎样的方式远征?不好说。也许他们会为了安全起见,庞大舰队可以贴着海岸线前进,有一点的可能性会经过沃林。 基于现在的情报,搞不好自己的揣测成真了。 事发突然,各色人口加一起有近两千至多的沃林城本城,全城的头面人物都被邀请前往议事庭。 这间按照丹麦风格造的大长屋里,极为奇妙得在运行着诺迪克制度。 虽然本地人绝大多数是斯拉夫人,丹麦人带来的生活习惯在这里发生了融合。 尤其是今晚,在昏暗的油灯下,大首领急需所有丹麦客居的尊贵者就此突发事件提供建议。 沃伊采克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实力去反抗罗斯人,也完全没有理由抵触。 他问道:“我听说那个罗斯王也是标榜什么自由贸易得,为此还以条约缔造了北方商业联盟。你们丹麦人可以自由去他们的港口,所见所谓想必都是真的。现在恐怕罗斯王真的来了。你们说!他们对我的沃林……是什么态度?” 诸多商人打着哈欠互相看看,一个个面色平和,奇妙的是根本无人把此事当做一种威胁。 “你说说吧,我亲爱的卡尔。”首领问及那位夜巡人的队长。 “至少绝对不可能有战斗。”队长卡尔耸耸肩,“我所在的部族有着公爵爵位,那是丹麦王封的,罗斯王也是承认。在坐的诸位的母族部落都是如此。” 他说罢,大家皆称确有此事。 队长卡尔再道:“我们兄弟在你这里一是为了挣点钱,二是过日子。我们也将罗斯王视作可以追随的英雄,倘若他来了,我向他单膝下跪行礼也不觉得丝毫不适。” 言至于此实际已经不必再谈了,首领沃伊采克相信倘若罗斯王一来,客居的所有丹麦人都会高高兴兴得划着他们的长船去宣示欢迎。 自己当如何?当然是欢迎罗斯王咯。 沃伊采克唯一担心的是,倘若罗斯王真的索要贡品怎么办?大家从来不曾向某个势力纳贡。 但……现在的局面是不纳贡也不好。 他再注意一下在场所有丹麦人的态度,明明十多年前丹麦人还和北方的瑞典人战斗来着,罗斯王据说也兼任瑞典王和约塔兰王,长久的战争因此就结束了?丹麦人与其他的北方人就恢复和平了? “不对。丹麦人一定是从罗斯得到了很多好处,他们可以我也可以。如果我带着全城表现得非常主动,罗斯人一定会欣然接受我。说不定也封我一个贵族爵位?还承诺未来保护我。” 他完全相信客居的丹麦人会在会后组织自己的家人,明日就划着船去海边迎接“能使海洋燃烧”的罗斯军,指不定还有人宣布立刻加入队伍参与罗斯王组织的远征。 沃林居民可不会参与劳什子的远征法兰克,那太离奇了。 但沃林可以趁此机会找一个更好的靠山,而不仅是依靠着丹麦佣兵与其背后的五花八门、关系盘根错节的丹麦部落的势力做后盾。 起床气顿时消失,沃伊采克勃然而起:“我决定了!就让沃林敞开怀抱欢迎罗斯王!如果……来者真的的罗斯王。” 第1445章 封你为沃林大公国大公 天还蒙蒙亮时,连夜捞到的新鲜鲱鱼纷纷送上岸。 网兜将鱼随便仍在沙滩上,登陆的海军战士放开嗓子嚷嚷一声。 罢了,那些慵懒苏醒的战士纷纷从五花八门窝棚里爬起来,去沙滩上挑选自己心怡的。他们偏爱大鱼而小鱼也不放过,于是一个个又在海浪中不断清洗已经突击剖掉内脏和鱼头的小鱼,甚至一根木枝串了十条,肉串架在篝火上烤。等今早的麦子煮好了,这些鱼也基本烤熟。 按照留里克为全军定了计划,在吃过一顿丰盛早餐后,整个白天就不在停下来进食。战士们若是饿了,就在船上、马背上咀嚼干粮凑合。 虽然有所估计,在主观上留里克并不想和当地人再有过多的瓜葛。他只想尽快通过奥德河口进入所谓“西部波美拉尼亚”。 与此同时,沃林城的首领沃伊采克、济夫纳村村长,以及那些丹麦裔客居者,形形色色的人们组织起一支船队,赶在朝阳升起之前就在他们的港口做准备,当东方刚刚闪耀金光之刻,多艘竟有八艘正儿八经的龙头长船沿着奥德河口最东水道向着大海进军。 甚至他们的样子更像是一支军队,而船上的所有人却为了和平的目的而来。 至今并没有任何人确定深夜里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渔火与传说中的罗斯远征军是否有联系。 沃林的居民们开会研究决定,秉承着宁可谬误也不可不理睬,他们决定组织一支进贡队伍前往海滨的济夫纳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一些装在木桶里的酒、陶瓮里的蜂蜜和酸奶,乃至是活生生的十只绵羊。 首领沃伊采克自作聪明:“如果见到了罗斯大王或是其麾下大将。我给他们进贡,贡品不能太富裕谨防引起他们对财富的觊觎,也不能太寒酸显得我没有诚意。” 一些绵羊算是最大的投入,其他的尽是个人享受的东西,能让罗斯大王开心就好。 他是这么想,而那些客居的丹麦人可没有义务向罗斯王进贡。 甚至于在他们的故乡,这些家伙也不会向现任的丹麦王拉格纳进贡。 何为王者?兄弟们支持你,是希望你带着大家发财,而不是授权你骑在兄弟们头上索要贡品。 如此认知下,所谓的丹麦王仅有一个好名号,其事实还是一介联盟大酋长,甚至其地位比已经死去多年的那个哈夫根要低一些。 这些丹麦人以战士姿态示人,他们特意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最引以为傲的宽刃剑和花纹手斧,难能可贵的是都统一的头盔。 因为非常微妙的是,一年多前当罗斯联合多方势力施展第一轮远征,在五花八门的战利品里法兰克士兵的铁皮盔也是关键战利品。本来,北方人打仗本没考虑到佩戴头盔,因法兰克士兵有此装备,丹麦世界以及更北方的人们纷纷效仿了。 法兰克式铁皮盔是一种风尚,它稍加改造注入北方特色就流入丹麦市场,一些头盔随着丹麦游商流入沃林城。 从沃林到济夫纳村有二十公里之远,即便水流流速很慢他们也是在顺流而下,再扬起风帆兜住南风,与铺展开的大桨一道协力,整个长船舰队得以高速前进。 他们完全可以在两个小时内抵达村庄,其速度可比昨晚气喘吁吁来报信的村子首领快上太多。 报信渔民们睡得并不他们,村长很担心若是出现误会自己的村子被罗斯人洗劫。 好在他们的速度足够快,在船队抵达济夫纳村时一切太平。 不过本该出海捞鱼的人们现在都保持镇定,他们生怕贸然出海会被罗斯人的船只发现而引起误会。 没人知道罗斯人会怎样看待沃林城实力,它毕竟不存在于罗斯的势力范围内,是和是打全凭罗斯军队的临时态度。 村长回到了村子,在其身边是一百余名各色认识。 那些丹麦人各个头顶头盔、背负圆盾。一个高壮的男人就是那个巡逻队长卡尔,今日这兄弟被他的诸多同族推举为大伙儿的临时头人。 一根长矛卸下矛头,它又横着捆扎了一根棍子,一面旗帜挂在这棍子后它被深深插在沙滩上。 只见那旗帜有着白色的基底,中心以黑色布条简约得缝着一只抽象化的渡鸦。 此乃拉格纳为他的丹麦王国设计的旗帜,渡鸦是奥丁的象征物之一,突出的正是“我们是奥丁的战士”。 在这个时代,国家旗帜并非特别重要,沃林城无旗帜也无纹章显示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 首领沃伊采克走近他速来满意的佣兵头子卡尔,遥望一下海洋,问道:“你把这面旗帜插在这里就行了。” “行了。如果来者真的是罗斯王,他会认得这面旗帜。” “真的是罗斯王吗?可是,我看到的大海波澜不惊,什么船只都没有。” “现在是没有,也许一会儿就有了。”卡尔耸耸肩:“朋友,我们拭目以待吧。” 他们不得不在村子外的沙滩等待,小小的村庄现在突然来了一百余人,其人口也突破三百。天真的孩子没有见过小村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在沙滩上嬉戏乱跑,对可能到来的罗斯王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有一些期待。 村民见得首领沃伊采克,心想着有他在绝对不会出乱子,他们保持镇定,除了出海捕鱼外就老实等着。 大家这辈子还没见过庞大的罗斯舰队,过去只从丹麦人嘴里听说一些离奇的说法。 大家没有等太久。 “看那边!沃伊采克。”卡尔右手直指东方的海平线,只见那边的出现了像是巨大白帆的存在。 上午阳光将罗斯舰队的白帆照得极为明亮,庞大舰队以旗舰为中心,为与陆路骑兵队保持一致而刻意减缓速度。 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缓慢逼近中,当待在村子的人们能看清庞大海军的样貌,罗斯海军也真切得看到前方海岸居然存在一个村子。 旗语兵迅速与陆路行动的留里克做了联系,这一突发消息尚在他的预估内。 “看来是要和柳蒂奇人的村民做一番交流了。菲斯克!”留里克一声吼。 “在!” “你带着第一队去前方探查那个滨海渔村。切记,如果他们没有敌意,你不可做任何破坏。最快速度。快去!” “遵命。” 菲斯克旋即吹着口哨招呼部下们,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战马罕见得开始加速。他们在海滩上狂奔的同时,一批划桨长船也在加速,因为留里克回复的旗语也是令海军大将歌德伦德立刻派人以尽快速度和平占领所见之渔村。 骑兵的速度显然更快,只见一群头上插着羽毛,马鞍处插着罗斯旗帜的骑兵在飞奔。他们的白布袍才是特色,胸口缝着的蓝色条纹充分证明其身份。 待在渔村的那些丹麦人当然识货,兄弟们几乎都是从西兰岛而来,三年前有些兄弟还和罗斯王合伙去清扫日德兰半岛的法兰克势力呢。 秉承着过去有并肩作战的缘分,他们一眼看出那就是罗斯军队,这便笑呵呵得排成人墙站于沙滩。 这些人未作任何戒备,圆盾也都背在身后,他们仅是排成人墙而阳光下烁烁放光的铁皮盔难免不令好战的菲斯克精神紧张。 菲斯克令部下保持戒备,本是小步快跑的骑兵现在也慢下来。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面记忆里似曾相识的旗帜。 “呸!什么柳蒂奇人。那里站着的岂不是丹麦王的人?兄弟们,那是丹麦人!切莫攻击,跟着我小心前进。” 通过狭窄的沙滩区域,菲斯克所部抵达了这个渔村。 他刻意与那人墙保持距离,在全队立定后大声呼喊:“你们是丹麦王的人?难道丹麦王拉格纳也在这里?” “罗斯人!”一个高壮男人站了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巡逻队头子卡尔:“我们是丹麦人!我们是朋友。” “对!是朋友。快说,丹麦王是否在此。” 卡尔琢磨着这个骑马的罗斯头目怎么一直在问丹麦王?他不好撒谎故而先不做大,反而询问:“难道罗斯王来了?” “罗斯王就在这里。如果丹麦王也在就太好了。还请你告诉你们的王!我!菲斯克!罗斯的秃头菲斯克先到了,罗斯大王即将抵达。” 有“秃头”绰号的骑马者? 卡尔眼前一亮。 因为在三年前的战争中很多英雄人物脱颖而出,彼时北方联军唯有一支规模很小的骑兵队,却能利用地形与自身的优势打得法兰克骑兵战败。都是信仰奥丁的勇士,那位罗斯骑兵头目有着标志性的秃头,秃头将军可是给兄弟们出了一口气。 “莫非当年的那个家伙,就是他?!”卡尔吃惊不已,转身快步走到瞪大双眼欣赏罗斯军容的沃林成首领沃伊采克面前。 “你回来了。难道那个摘了头盔亮出光头的男人就是罗斯王?”沃伊采克问。 “他可不是。” “是何人?” “这正是我要说的。此人叫做秃头菲斯克,在我们丹麦那里也是个有名的人物。可惜,他不是我们丹麦人。” “是个大英雄?” “能打得法兰克人哭爹喊娘。” “真是个英雄啊。”沃伊采克以欣赏的态度凝视傲首骑马的菲斯克,幻想着自己也能雇佣到这样的勇士来加强沃林城的防卫。这当然也只是一个老家伙的妄想,小小的沃林如何容得下这样的英雄。 头目卡尔再道:“已经问明白了,这就是罗斯人的远征军。” “啊!罗斯王即将抵达?” “是的。你既然要向他进贡现在就做准备吧!或者,你现在先去和那个秃头将军聊聊。” “也好。” 哪怕是丹麦王来了,沃伊采克也敢于和他谈笑聊天。沃林城秉承开放的态度,毕竟其发财的根源都来自于丹麦商人的光顾,否则大家就只能如过去时代那样捞鱼度日过苦哈哈的生活了。 现在罗斯王既然真的来了,意味着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罗斯军真的在贴着海岸线前进,未来他们会去哪里,沃伊采克在估测的同时也心生一计:“我要是派人给他帮忙,哪怕是带路也好,这样岂不是还能得到一些好处?” 他愿意相信那些丹麦人关于“罗斯王国”的一切描述,现在他摊开双手以绝对和平姿态走近菲斯克。 沃伊采克满脸笑呵呵,加之此人没有任何的武装而衣着较为华丽,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商人,而棕黄色的头发有别于北方人的金发,使得菲斯克还是觉得此人是个传说中的柳蒂奇人。 “停下!柳蒂奇人!”菲斯克一声呵斥。 沃伊采克一怔:“柳蒂奇人?我可不是那些人。” “且慢。你不是丹麦人,你是何人!” “英雄!我听说过你的名号。你是秃头菲斯克,你曾击败法兰克人。”这就是沃伊采克现学现用,因其描述得很准确哄得菲斯克很满意,后者的戒备又消失很多。 沃林城?这对所有罗斯人而言是极为陌生的名字,但这里的确有着一些丹麦人,菲斯克与之一番交流算是对当地的情况有所了解。 一路之上罗斯的视野被大大开阔,过去曾极为陌生的波罗的海南部大陆区域的形形色色人们,罗斯都已经弄明白。菲斯克已不再讶异,这片地域总会有丹麦人光顾,很多被发现的定居点是丹麦人与当地人混居,征服他们因为变得极为容易。 如何不容易呢?罗斯军一到,索要贡品的同时还有回赐,双方更像是在做买卖,大家都得到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实惠,聪明人自然都享受这种其乐融融。 就在这里,菲斯克明白过来,合着小小的沃林城并不属于柳蒂奇人,而是独立于各方势力的小部族。 一个人口达到两千人的势力已不算小,其实后领沃伊采克是个斯拉夫人,其人站在这里就是希望幻想成为现实——沃林城投靠罗斯王国。 “你是沃林的首领,你是斯拉夫人还会说诺斯语。你要觐见罗斯王,奉上贡品请求大王承认沃林?这很好,我可以作为引荐人。” 菲斯克已经估计到留里克肯定要故技重施了,罗斯军走一路封一路,于是公爵、伯爵、博雅尔封了一大堆。沃林城比之路过的其他投靠罗斯制势力,似乎在人口上并无优势,但这里距离丹麦王国已经太近了,他们的投靠对罗斯也有好处。 很快,划桨的步兵们开始登陆,海面上罗斯巨舰的魅影已经引得所有村民来欣赏。 包括所有的丹麦人,他们曾听说过一艘巨舰在建造,如今看到她真实魅影不禁为之震撼——那分明是一座耶梦加得也无法破坏的海上堡垒。 现在卡尔和他的丹麦伙计们也获悉了那巨舰的名字,“海上君主号”这名字恰如其分。 真正的君主不久抵达,留里克注意到自己派出去的人明显已经和平占领的了渔村,这便握着缰绳兴致勃勃策马走来。 留里克没有想到,一个棕黄头发的男人带着一众一眼看去就是普通渔民的家伙,在见得自己的坐骑竟齐刷刷走来并单膝跪下。 另有一些穿着非罗斯布袍的金发战士,那些家伙也都抱着头盔半跪下来。 虽然不懂这突发情况,看来这个村子的确识时务得投降了。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下跪的样子本王很喜欢。告诉你们!”留里克洪亮嗓音宣布:“我乃罗斯王!我满意你们的跪拜,现在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都将得到我的保护!都起来吧!你们中的头人速速来见我。” 这种事留里克已经轻车熟路了,罗斯军这两个月来不就是走一路认一路的仆从,仆从多多益善。 沃伊采克站起身,他讶异于传说中的罗斯王居然是个年轻人,不过这也应征了那些传说的真实性。 他走上前,其随从便抱着瓶瓶罐罐,还牵着那十只羊。 “伟大的罗斯王,小小的沃林城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号。我们……是沃林的居民。我是沃林的首领,沃伊采克·博列维奇。” “你?是柳蒂奇族人吗?”留里克遂以斯拉夫语问道。 这令沃伊采克一怔:“原来,罗斯王懂得我们的语言。” “是柳蒂奇人吗?” “不是。我们不与他们联盟。但既然大王来了,我们愿意成为罗斯王的手下。” 留里克点点头:“你们的投诚是聪明之举。所以你们的沃林城就是这小小的渔村?” “不。我们的大城在水道伸出,我有两千人。我们从丹麦朋友处获悉大王的远征军之事,我就在这里等候,希望我们小小的沃林可以为大王的事业做一些好事……” 一路上留里克还是头一遭遇到如从聪明的男人,他也讶异于自己居然完全靠着影响力令一个斯拉夫部落举族投诚。 心情极好的留里克张口就来:“好啊!两千人已经很多。叫做沃林是吗?我可以封你的部落为沃林大公国!你!就是沃林公爵。” “感谢大王的恩宠!”沃伊采克急忙笑意连连的回应,因为他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公国”,什么叫做“公爵”。 因为丹麦王拉格纳就是如此册封其麾下各部落的,于是所有的领主无论实力如何统统给一个“princeps”的爵位,其地位居所仅次于国王。 第1446章 留里克在沃林城 沃林公国横空出世,不过这算不得什么。 新晋公爵沃伊采克知道自己势力的微小体量,要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就必须依附于强者。昔日是依附盘根错节的丹麦领主们,而今就是依附更强大的罗斯王。 庞大的罗斯舰队出现在沃林岛北部海岸,这座小小的奥德河入海口之三角洲岛屿有史以来有如此庞大的舰队光顾,以沃伊采克的认知他有理由相信罗斯王的能力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不过,罗斯军并无计划在这个名为济夫纳村的小渔村逗留。 但现在罗斯首次获悉了奥德河口的沃林势力,留里克寻思着不去光顾一趟也不好。 全军必须从这个东部水道平安进入沃林岛,继而再进入乌兹纳岛。 陆路部队必须以跳岛的方式通过奥德河入海口,未免显得执拗又浪费时间。 留里克看了一眼东部水道的构造,讶异于这水道恐怕还不到一箭之地,如此一来连驳船都省略了。 他临时安排心腹大将菲斯克:“现在你去四个队伍里各挑二十名强壮战士,带着斧头立即伐木,我们就在这里搭建浮桥。” 罢了,他又给刚刚登陆的步兵旗队以命令,两支登陆旗队官兵这就将半搁浅的长船一字排开,船只排成墙而将水道填满。 是驳船渡河还是制作浮桥,这一切皆由留里克的审时度势。一般而言水道宽度不足一般短木弓的抛射射程,就可以堂而皇之快速伐木造桥。 公平的说,当前在滨海林地伐木罗斯军可不必担心什么“防风林问题”,济夫纳村的人们靠捕鱼为生,辅以种一些蔬菜、饲养少量禽畜过日子。因而他们反倒更需要木材资源,如此盖房子、修善自己的渔船。 伐木是一个技术活儿与力气活,即便是罗斯战士靠着北欧的“楔子定向伐木”招数砍大树也很消耗体力。 留里克需要尽快创造一座浮桥,于是大船上运来十把款式巨大的双人锯。 那宽制锯条本就是一根长铁条不断敲打而得,在经过渗碳处理后整体颇有弹性和韧性。每一颗齿都是凿出并打磨得尽量锋利,齿部再经历热处理使得它足够坚硬。 锯子,这在小小的沃林城是绝对的稀罕物。 它甚至是罗斯王国的特色工具,只需两名战士不断得拉扯,碗口粗的松树轻易就倒了,更大的树则需多人合理操持双人锯,即便如此他们付出的体能也远少于用斧头砸,而效率也更快。 长船陆续并排安置,船艏船艉的凸起纷纷以缆绳捆扎。那些刚砍的树干多是碗口粗,这些松木被剥离全部枝杈后通通铺在船上。拜东部水道水流舒缓所赐,罗斯军突击造的浮桥不必过于担心水流的推动,它仍被推出了弧度对整体并无大碍。 双人锯、斧头快速伐木,大量长船拼装为浮桥,于是骑兵和后续规模庞大的鹿群开始从容过桥。 时间才是中午,庞大的罗斯军陆路部队就开始以极高的速度进入沃林岛,而他们的阶段性目的地就是奥德河口的中部水道。这一切沃林公爵沃伊采克都看在眼里,他衰老的心脏又开始青春躁动,仅仅是造桥也是彰显了罗斯军别样的强大。 沃伊采克是眼睁睁看的一片树林突然消失、一座浮桥突然出现的。 更多的人抱着欣赏的态度来围观这闻所未闻之奇景,平凡的渔民在今日看了热闹,话题足够他们饭后闲谈数月有余。渔民更注意那些木料,所谓罗斯军在过河之后想必也不会再要那些松木了。 对于本地人因生产生活工具的落后,伐木也要付出巨大的成本。现在罗斯人帮助自己砍了很多树,好木材可修善房子的房梁、隔板,更能修理船只,再不济也可作为今冬的取暖燃料,而这一切本地人不需支付任何酬劳。 留里克站在这里,兴致勃勃得看的自己人通过浮桥。 他掐着腰欣赏自己的伟大,眼角也注意着一直围观进度的沃林公爵。 现在驯鹿们正在皮鞭驱赶下快速过桥,骑在鹿背的养鹿人正从容指挥行动,而率先过桥的骑兵们已经开始马不停蹄得直奔中部水道了——那里才是今晚罗斯军的宿营地。 他自信满满得走近依旧讶异的沃伊采克:“现在都看到了,遇水架桥,这就是罗斯的实力。” “大王!真是实力非凡!听说您得到了北方大神的庇护,愚蠢的我从丹麦人处获悉这消息,一开始以为那是荒谬的赞誉,现在看来我的确是愚蠢的。” 沃伊采克的姿态放得很低,他的恭维也令留里克觉得这家伙就是个狡黠的老狐狸。 “何必说自己愚蠢呢?你是个聪明人。”留里克扭头看着这个男人:“我收下你的贡品。现在,我对你和你的沃林很感兴趣。” “感谢大王的欣赏。” “你无需担心任何事,罗斯在你这里只是过客,若非没有预见你们,我们将立刻通过这条大河继续西进。即便现在遇到了你,我也不会浪费时间。” 沃伊采克有些诧异:“大王何意?” “我有意去你的沃林城看一看,也有意回赐你一些礼物。” “哦!那真是太美妙了。整个沃林城都向您敞开。” 留里克点点头:“再说说正经的事,我想知道你的沃林究竟有多大,还有你的海岛有多大。那个吕根岛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地人对我们可能的态度如何?我也希望你能提供一些可靠的向导,助我从这里离开。” “您的一切安排我都尽量满足。”沃伊采克急忙继续恭维道。 留里克决定亲自去沃林城瞧一瞧,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得决定乘船而去。 他授权菲斯克带领骑兵、驯鹿群一路向西,在抵达那个所谓“猪河”的水道畔扎营。至于自己将亲自去沃林一趟以看当地人虚实。 驯鹿队快速通过浮桥,这座桥也在战士们上下其手下被快速拆解。 留里克是以客人的姿态进驻沃林城,他不是空手而来,而从大船上卸下少量的货物,譬如玻璃器、譬如葡萄酒,这些物资就是会赐给沃伊采克的礼物,同时一些之前缴获的破铜烂铁现在也好运到沃林城直接卖掉。 那些新鲜的木料全被拖到岸上,渔民们高高兴兴得将之拖回家。 庞大的罗斯舰队与骑兵一道继续西行,留里克相信沃伊采克对地区地理水文的供述,其实即便此人扯谎了对罗斯也没什么损失。 “好吧,我的人奔向了猪河。那应该就是奥德河中部水道。而你!”留里克看着沃伊采克的老脸:“现在,我要进入你的城市。” 一支三四百人的武装队伍即可将沃林城毁掉,或者说又如此规模之战兵,是很多丹麦领主也拿不出手的,对于罗斯轻轻松松。 留里克从各旗队里都抽掉了一些比较强壮的战士,以旅游姿态探访港城沃林的殊荣要对各队雨露均沾。甚至是格但斯克的卡西米日,格丁尼亚的索克,此二位卡舒本人也与留里克一道去沃林瞧一瞧。 留里克硬是抽调了三百人,他这里不仅有战士更有女眷。贝雅希尔与她的一些佩切涅格人战士摇身一变成了北欧划桨手,这对黑头发又大饼脸的战士们实在是新奇经历。 维莉卡与乌鸫依旧穿上祭司白袍,二女佩戴了大量的宝石、琥珀等装饰物只为凸显留里克的光荣。 罗斯这番主动了十条长船,并拖曳着一艘刻意空置的武装货船。 留里克这番还带了一些正儿八经的银币,他估摸着沃林是一个人口较多的部族城邦,从当地再购买一些物资终归是好事,而交易也能增强彼此的互信。 他也更要勘察一下奥德河深处的情况,虽然沃林居民不属于所谓的柳蒂奇人联盟,考虑到未来罗斯有可能与那些人发生一些关系,现在趁着机会尽量刺探一下情报也是好事。 所有风帆收起来,小规模的罗斯船队各桅杆旗帜高悬。 战士们穿着统一的袍子,即便是留里克本人也与他的战士们一起喊着号子划桨。 罗斯军以跟快的速度甩开那些丹麦人的船只,以至于沃伊采克的随从们必须紧追。 但沃伊采克德性于坐在罗斯王的临时旗舰,并与留里克本人一道参与划桨。 “看来,你和丹麦人一起过日子已经太久了。”留里克注意其人划桨这动作饶有兴致嘟囔。 “嘿嘿,我的妻子就是一个丹麦女人。” “哦?这么说来你的孩子还是半个丹麦人?” “可以这么说。” “我倒是想见见你儿子,他可是未来的小公爵……” 一路上闲极无聊,留里克有意趁着机会问问有关柳蒂奇人的事情。 而这也是沃伊采克愿意介绍的,向罗斯王提交一些情报是他的义务,这样做了更能引得对方的好感。再说,沃林居民对于柳蒂奇联盟的态度是微妙的,甚至对其有一定的抵触。 原来,所谓的柳蒂奇联盟有四个大部落构成,他们打打和和但在面对共同敌人时往往能联合起来。 沃伊采克重点提及了名为tellonsee泰伦西的大部落,并提及了该部族与沃林最近的一个定居点——什切青。 留里克很确定他提及的就是什切青,不禁暗叹:“原来什切青这么早就已经存在。” 沃伊采克的所有描述尽被充当书吏的维莉卡写在纸上,她以更简洁、更容易书写的拉丁化的诺斯语集成手稿,多亏这平静水道,她得以写下娟秀字体留下了罗斯人对奥德河地区的第一份书面记录。 (泰伦西部落在以今新勃兰登堡之位置为核心区,并向东方地域辐射,定居点直抵奥德河。泰伦西部落以南,今柏林的位置为文德人哈维兰部落领地) 什切青虽已存在,就沃伊采克所属那就是一个有着木墙和土墩掩护的山堡,当地人以在泻湖区域和奥德河上游捞鱼为生。 至于它为何有着防御性质,并非是提防自由的沃林城,而是提防着吕根岛大公和摩拉维亚大公的偷袭。 princeps这个词用处颇为广泛,当大大小小的领主获悉这个高贵的拉丁语词后都用它做自我标榜。 沃伊采克特别提及所谓吕根岛大公,尤为强调那个男人有着一定的攻击性。 留里克不禁多问一嘴:“我的大军必须从吕根岛的势力处过境,那个男人会冷静得看着我军通过?” “不知。不过……大王军队如此强大,您即便消灭他们也易如反掌吧。” “是这样的,但我不想浪费时间。你!既然你能轻松提及那个岛屿贵族,看来你与那边的人也有一定交集。” “交集?并不多。至少不是敌对关系。”沃伊采克以笑意掩饰怯意,他实在不想和吕根岛的家伙们废话。他实话实说:“若非我这里有一些丹麦兄弟,沃林就会被吕根岛吞并。倘若吕根岛真的发动战争,大麦兄弟们做生意的自由港就没有了,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丹麦大军会进攻吕根。” 留里克想一想确实有这种道理。 在傍晚之前罗斯军小舰队进入了奥德河泻湖东部的沃林城。 就如留里克预估的那样,在一片非常开阔的地域出现大量的长屋,斯拉夫人与丹麦人在此混居,由于此地有着大规模的北欧风格木建筑,恍惚间这里就是一个丹麦市镇。 本地人对罗斯军的到来倍感意外,他们见得自己的首领高调站在那长船上,所有顾虑荡然无存。 于是,留里克站在了沃林城里,针对本地人的贸易旋即开始。 现在正值秋收完毕,虽然本地人的农田有限,他们仍富余了一些麦子和蔬菜,令留里克意外的事,本地人少种卷心菜而因地制宜得多种根部发甜的红菜。 这个时代的红根甜菜只是微甜的蔬菜,想要成为榨糖蔬菜仍需千年针对性培育。 留里克来者不拒,他有足够的钱财购买本地的农产品,于是在夜幕降临前,闻讯而来的人们就带着自家的农产品高高兴兴得在本地的自由市场,从罗斯人手里换到了一批宝贵的银币。 毕竟农产品多不耐储而银币长存,再说这些银币的品相都很好,再看银币上的大脑袋,它几十年前铸造的那些法兰克银币呢。 这一宿,罗斯军在空地扎营,留里克秉承着对盟友的优待,就不在盟友定居点内扎营扰民了。 沃林城也不愧为一个自由的城邦势力,它自身的武装能力极差,却因首领是个老狐狸可以聪明得在多方势力中斡旋,以至于任何人独吞它都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怒火。 罗斯在法理上收编了沃林并赐予其大公国身份,但罗斯施展的根本是羁縻统治。 沃林人仍在他们的大公治理下自治,因罗斯与丹麦的同盟状态,只要罗斯不动手,绝无他者试图对它做直接统治。 留里克是一位贵客,沃伊采克也以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最高规格餐食主持一场晚宴,以欢迎来自远方的贵人们。 沃伊采克很意外,想不到卡舒本一族的格但斯克人已经投靠罗斯,其公爵之子卡西米日就在这里。 卡舒本一族的势力范围贴近沃林,双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既然大家都成了罗斯的封臣,扯着机会也可正式共筑友谊。 关于沃伊采克送的绵羊,其中一只在留里克的要求下被突击做成烤羊,本地人提供一批食物,罗斯也提供一批特色没事。 也就是在这里,沃伊采克和他的儿子换上留里克特别为他们准备的布袍,两把钢剑和两双高帮皮靴。 父子二人吃饱喝足后单膝跪在留里克面前,接受正式的仪式册封。 “现在,你是真是的公爵,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所有的后代都将继承这一爵位。你要将我赐予你的旗帜高悬,你也可以自行多做一些旗帜高高挂起。沃林城必须飘扬罗斯旗帜,这样能震慑他者,又告知那些丹麦贵族们你是罗斯的大封臣。所以任何对你行不轨之事的人都是对罗斯挑衅,尤其是那个吕根岛。” 等于说沃林城得到了近乎无限的安全保证,遂在法理上只要沃伊采克一家萌生扩张野心,完全可以合理合法得打着罗斯的旗号对他族开战。但沃伊采克和他的日子只想安安稳稳做富家翁,扩张野心不会在这两代人心里萌发。 第1447章 通向吕根岛之路 就这样,沃林城在法理上归入罗斯,名义上罗斯也将奥德河口纳入势力范围。 但罗斯暂时没有能力在此地驻军,以留里克的计划里罗斯非必要也不会在这里直接驻军。 沃林公国依旧享有他们自己的自由,港口依旧对带着和平贸易而来的人们开放。 这条东部水道的特点不只在于狭窄且平静,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上游缓慢的沙石搬运会最终淤塞这条水道,以至于沃林城自由港的没落。 那都是遥远未来的事了。 留里克在这里计划仅仅逗留一日,在有限的时间里他有意与本地人尽可能得贸易。 铁器与银币是硬通货,预备的空置货船装了一大批农产品。那些红菜的大根沾满黑泥,加之别的蔬菜无奈得弄得舱室满是泥巴。 红菜头总是膨大的,它很适合这里多水滋润的环境。 留里克有意多购买这些产量颇高的蔬菜,哪怕它弄得货船到处泥巴。 只因这些蔬菜是给战马补充维生素的捷径。 “不早点储备蔬菜,未来可就不好补充咯。除非汉堡那边的家伙愿意给我大量蔬菜。” 一个白天的高强度贸易留里克进购的尽是本地的农产品,沃林大岛这边自然也有着琥珀产出,其品质不错而数量可比不过东方海岸线。这些琥珀一样为本地人视作珍宝,遂从沃林港口出发奔向奥德河深处,宝石将直接运抵摩拉维亚公国卖个好价钱。 固然本地人也在兜售他们手里的琥珀项链、手串,由于这方面罗斯与他们直接是竞争关系,没有人和他们交易这个。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公爵沃伊采克不得不边临这样的局面——因东方的海岸线所有听说没听说的势力都加入了罗斯,意味着罗斯已掌握绝大多数琥珀产地,属于沃林公国独享的“奥德河琥珀贸易”可能面临着威胁。 沃伊采克也没得选,固然罗斯王表现得极为大度有诚意,那都是那位年轻英雄心善,倘若他因为某些事发怒,小小的沃林到时候就完了。因为,连过去当做保镖的丹麦人都心向这位罗斯王。 沃伊采克不得不派出向导为罗斯军引路,即便此事留里克并未明说。 次日清晨,在城外扎营睡了一宿的罗斯军,趁着朝阳的金光高高兴兴得将半搁浅的长船全部推入平缓的水道里。 “这一别不知未来何日再见呐!其实,我们小小的沃林也愿意出兵协助大王的远征,可惜我们的实力实在太弱小了。” 沃伊采克站在留里克的身边,面前就是亟待出发的船队。 他嘟囔的明显的客套话,留里克听得出,随口笑呵呵:“要不,把你儿子让给我?就像格但斯克公爵把儿子都交给我了。” “这……”沃伊采克顿时面目煞白,接着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害怕?” “我……我不怕。想必我的儿子也是勇敢的。” “也许吧。”留里克耸耸肩,“我不逼你。有的人天生是战士,有的人天生是商人,而有的人喜欢安静,希望稳稳得继承父辈的事业。对于那种求稳的人,强迫他去冒险反而对我们大家没好处。你说呢?” 沃伊采克还能怎么说,只好尴尬陪着笑,“大王说得是。” “也罢,你就一个儿子,我不逼这小子冒险。倒是你给我的五个向导我看有成为战士的潜质。至于他们是否愿意跟着我去法兰克闯荡?我是个好人,我会闻讯他们一下。” 一块石头落了地,沃伊采克长出一口气。 其实为了此事他的儿子几乎一宿没睡,年轻人在注意到格但斯克那边的卡舒本人纷纷派出贵族子弟参军这一事实,生怕自己也被父亲推上去充军。 有的人,看似平日里非常勇敢,真逢战事就显得畏惧。 是否是真正的勇士?眼神就能说明很多。当留里克注意到那小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见得自己这样的英雄,虽是单膝跪地接受了册封,当钢剑搭在其脑袋上,此子惊得猛一哆嗦,一小撮卷发硬是被割掉。 彼时留里克照本宣科念了一段高调辞藻宣布册封,于心可不觉得此子可成一名战士。 “他不适合上战场,老老实实留在沃林继承他爹的事业也好,沃林人若有扩张之欲就让沃伊采克这个家伙自己去做。我还是比较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贵族做事……” 留里克没有再与沃伊采克多言,他跳上了长船,依旧戴上他的黄金桂冠,左手扶着船艏浮雕向着围观的沃林城百姓打个招呼,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这支罗斯小舰队摇着大桨向泻湖驶去。 那五位向导都是沃林本地人,他们是纯粹的斯拉夫人。 也许该是客居的丹麦人更熟悉这一带的地理水文,而提及带路一事,丹麦客居者们纷纷选择回避。他们定然是畏惧什么,而留里克也很快弄清楚了其中缘由。 庞大的罗斯海陆并进军队必将通过吕根岛大公的地盘。 当地人虽也都是斯拉夫人,那可是一众已经丹麦化的斯拉夫人,不少人娶了丹麦裔妻子,也有一些货真价实的丹麦人移民当地,几代人下来,其后裔已与丹麦不一样了。 吕根岛大公虽是斯拉夫人,其家族从不归降这片地域的传统霸主、丹麦的历代大首领。时至今日,吕根岛方面并没有承认拉格纳是新的丹麦王,据说也不想与丹麦方面有太多瓜葛。 因为这个岛直面富饶的南波罗的海,在捕鱼问题上他们与丹麦西兰岛各部、博恩霍尔姆岛,乃至是一些约塔兰人存在利益竞争,而今随着北方瑞典渔船的合理入场,各路说着诺斯语的势力持续挤压着吕根岛民的生存空间。 吕根岛方面想要独善其身,丹麦各部的人们也不愿主动刺激他们。因为前者并没有加入罗斯主导的同盟,以至于丹麦渔船可以偷袭吕根岛的船,同理也会遭遇对方的偷袭。 时至今日那份条约已经签署三年,丹麦、瑞典的渔船因贵族们建立互信,这些小民船只也就不必互相猜忌而主动偷袭。渔船的自我防备能力都有所下降,反就显得吕根岛的船只更具有了攻击性。 那些丹麦向导就是担心自己给罗斯王带路而酿出纷争,最后给自己的部落带来灾祸。因为罗斯大军是匆匆过客,罗斯不一定主动攻击吕根岛,但若被那些人知道全程有丹麦人带路,怕是免不了未来一番冲突。 罗斯大军当然可以荡平小小的吕根岛,可是那份胜利的光荣与做生意的兄弟们何干? 有的人不想淌这浑水,五位平凡的沃林渔民则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因为丹麦人觉得沃林生意不好做了可以回到自己的老家待着,可沃林就在吕根岛的眼皮子底下。吕根岛一直有扩张的举措,且十分忌惮丹麦人。如果那一天吕根贵族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可能组织船队向沃林开战,届时客居的丹麦佣兵战败或自我逃亡,沃林即会被吕根方面吞并。 “我们只要通过猪河进入大海,大王的军队就会通过西部岛屿,继而进入吕根岛大公的领地。” “大王一定会通过吕根岛大公的城镇。” “大王是仁慈的,可那些贵族说不定会认为您是威胁。如果战斗真的打起来了,还希望大王尽可能消灭他们。” “吕根岛一直对我们沃林的领地觊觎着。现在我们是大王的仆人,您的仆人始终面临着一个强者的威胁……” 向导们都得到了留里克的许诺,所谓只要一直带路通过这片地域,未来依旧可以跟着罗斯军继续远征。哪怕最后只有苦劳,所有五人皆可在战后带着全家移民罗斯核心过上更好的生活。 五位向导巴不得有什么契机可以改变自己无聊、一眼看到死的生活,他们毛遂自荐带路以赌命的心态要为自己和家族谋个好未来。 为此特将自己亲眼见过、听说,乃至是一些父辈祖辈的缺乏可信度之传说,都告知给兄弟们发家机会的罗斯王。 他们也心向自己的故乡沃林,也动机十足得撺掇着罗斯王与吕根岛打一仗。 留里克对着这些坐于旗舰、与其他人一道奋力划桨的伙计笑而不语。 “打仗?就盼着我和吕根岛打一场?谁知道呢?除非吕根岛贵族要愚蠢得挡路问我要过路费。” 留里克暂不做表态,然而这五位向导都提及了一个地名,一个名叫斯特莱勒strale岛。 那座岛屿据称卡在吕根岛与欧洲大陆中间,就像是咽喉处的那根小舌头。 留里克更注意那个岛屿的名字。“奇怪,它和施特拉尔松德莫非是一个意思?就是那座城本身?” 现在的留里克将更多心思来欣赏奥德河泻湖。 庞大的泻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泻湖特色,它的形成年代较为久远,以至于水流泥沙搬运参差不齐,入海口处的沙洲不断演变成两座极为曲折的大岛。 一个颇大的中心水道名为猪河,至于为何叫什么名字,多半来自于这河附近又野猪出没。 留里克无所谓它的名字,他相信自己的主力军已经在横渡猪河。 早在一天前,罗斯军主力撇过东部水道后,在获悉前方基本概况后就全力贴着海岸线向猪河前进。海军主力轻易通过吕根岛,在绕开宽达二百米的猪河水道后,就在对面的乌瑟多姆岛处驻扎。 真正麻烦的是伺候庞大的马队和鹿群过河,由于水道已足够宽阔,罗斯军不得不采取最传统的方法,开始了小船接力式的运输。好在一路之上战士们对渡河一事已经轻车熟路,即便他们都很方案这些麻烦事,依旧硬着头皮忙碌。 因为海军大将与骑兵将军一再强调,所谓所有兄弟们的时间并不宽裕。 大王宣布今日必抵达就绝对对到。 河口的沃林岛并不大,面对波罗的海的海岸线也颇为平直,他们快速抵达河口区域,欣慰发觉附近区域有草地可供战马与驯鹿啃食。 在夜幕降临前罗斯军已经开始了运输作业,被人们戏称为“帕提亚战术”的渡河行动,就是很多船只凑在一起往返两岸都圈子,战马驯鹿匆匆被驱赶上船,就由划桨手尽快运到对岸卸载,他们不做停留得将船带回去再次运输。 考虑到夜里运输的安全问题,罗斯军就围着猪河两岸分别搭建起营地。 没有人在乎这里距离吕根岛已经很近,也无人认为那些岛民是可能的威胁。 天气转冷之下罗斯军又是篝火大作,夜幕下的云朵又被照得发红。 如此人为的异常天象可为远方的人们注意,不过向西很远的区域就是无人区,哪怕是吕根岛势力也无法察觉到东方迫近的巨大威胁。 猪河河口这边忙碌依旧,一支小舰队高扬着旗帜与风帆,借着有限的南风顺流而下。 留里克终于抵达了这片营地,为此那继续循环运鹿的船队不得不给大王腾出空间,以令小舰队进入大海。 双脚踏在坚硬的土地,上岸后的他休息了一下,借着招来各旗队长、贵族们开会。 上午明媚也阳光又配上温润的南风,一切好似回到了初夏般舒服。 明明大气候已经开始转冷,而此地更靠近大西洋,洋流供暖带给这泛西波美拉尼亚地区以长久温暖,气候可比北方老家舒服很多。 那五名向导已经说了很多话,关键供述都已转写到纸张。 众人坐在草地上,留里克也就一手攥着纸张朗读关键的内容。 “我们已经不可避免得要通过名为吕根岛大公的领地。他不是我的人,但根据可靠情报我们将通过他的领地。斯特莱拉岛,极其周边的区域都是他们的定居点。我现在愿意称呼他们一切定居点为施特拉尔松德,你们都好好记在脑子里。” 留里克给予大伙儿一点时间牢记于心。 可大王如此强调这一情报,众多身经百战的军官们想当然的认为大王还是按捺不住心思,想要对吕根岛这一并没有臣服罗斯的“小王国”开战。 菲斯克资历足够老、也是国王的远亲,他大胆而笑呵呵的询问:“看来,我们还是要打仗啊。” “打仗?和吕根岛?”留里克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过。” “大王这是在开玩笑吧。”菲斯克又乐了:“将心比心,如果一支异国的大军浩浩荡荡从我们的领地通过,您会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进入又离开吗?难道,您会觉得这样的大军真的只是和平过境?我这样愚笨的人都看懂了,显然大王这是在考验我们这些兄弟。” “哈哈,被你看破了。大军无故过境,我可不允许。” “嘿嘿,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作战准备。”菲斯克如是说。 “这也是我要告知你们的。”留里克再看一眼大家,继续郑重其事宣布:“战争或许难以避免,倘若打起来我们必须快速取胜,而后也不可恋战。我不在乎吕根岛贵族的态度,他们胆敢挡路,我军将之击败。如果是海战,他们的落水者我军不施救,也无须补刀。他们若是落荒而逃,我军也不去追击。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一声怒吼皆曰遵命。 留里克再补充一个:“我们的舰队必然通过施特拉尔松德水道,必然通过那个斯特莱勒。他们若抵抗,我们就战斗,若是安静目睹我们通过,我们就不做任何逗留。切记!我军绝不登岛作战,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禁止脱离队伍进行抢劫,即便他们真的对我们发起进攻而我军开战反击。你们各位回到自己的旗队告知所有百夫长,命令要落实到每一位什长。” 他们再曰遵命。 以罗斯军过去所表现的,各旗队基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至于那些仆从军队,因其数量不多、装备水平差、人员训练糟糕,他们必须依附在罗斯军这杆大旗下才能在战争中捞取利益,留里克也就姑且不相信那些家伙会独走乱来。 留里克相信自己的部下可以落实这套颇为傲慢的行动计划,也比较相信吕根岛贵族难以忍受这份屈辱。 也许吕根岛方面会果断采取防御措施,躲在岛上提防大军登岛突袭。 也许是横陈舰队堵住水道就是要以卵击石。 谁知道呢? 现在的罗斯军正以剑拔弩张之势奔向施特拉尔松德水道。 第1448章 格莱福斯瓦尔德之湾 新的一天,罗斯军海陆并进直奔奥德河入海口的西部水道。 他们清晨出发,在刚刚下午之际就抵达了这里。 相比于中部的猪河水道,这西水道也颇为宽阔。好在两岸的地势极为平坦,一条较宽阔的水道在森林夹缝中钻出,两岸芦苇丛茂密,然多沙的大环境使得这里并不泥泞,十分有利于军队渡河。 如何渡河战士们早已轻车熟路,大家被这样告知:“可能未来我军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再大规模渡河了。” 倘若没有那些驯鹿而仅仅是将战马运过河,大家的工作量会少很多,而倘若全军连战马都没有,那么就不可能出现“渡河问题”。 倘若罗斯军并未出动骑兵,全军自可从一开始就贴着海岸线以纯粹海军之姿态进军,如此一来军队的行动速度会极快。 不过若真如此,罗斯也无法利用远征的机会收服大量波罗的海南部的部族,也无法惊讶得发现这里丰厚的琥珀资源,以及各种进入欧洲腹地的优良水道。 这是今年最后一次大规模渡河了!也许真的如此。 战士们勉为其难得在抵达西部水道后又开始循环往复得运输那些战马与鹿。 国王又令,全军今晚在水道的左岸、离开小小的乌瑟多姆岛、就在欧洲大陆部分扎营。 但是这里的地理环境已经足以令人震惊。 留里克的双脚已经站在奥德河以西的海岸沙滩,他的身后是一大片毫无开发的大森林。 森林没有名字,或者说它本可以有一个很不错的名字,但在当今的时代,它与本地区到处都是的森林别无二致。倘若说它有一些特殊之处,就在于森林突然向内凹陷,在罗斯海军通过西水道、绕过海岬后,一个小型的港湾出现在面前——没有哪里比它更适合做今晚泊地的了。 相比于一千年后的时代,当今时代的海岸线比之内缩不少,而森林依旧是那片森林。 格莱福斯瓦尔德,就是这片森林的名字,其本意正是“狮鹫森林”。 现在,可以谓之为格莱福斯瓦尔德的市镇根本不存在,小海湾也不如千年后那般深邃。 罗斯海军有着探路者的责任,当舰只发现了这一天然小湾旋即开始大船抛锚、小船登陆的行动。 最初的营地从当日下午就开始搭建,很快整个小海湾呈现出桅杆林立的盛况。 留里克这边刚刚过河,他尽快收拢自己的兵马,考虑到海军走得更长远,为了尽快赶路的需求他也需要追上海军步伐谋一个更好的宿营地。 毕竟西水道入海口区域背靠大森林,此地的环境怎么看都有些逼仄。 就在他刚刚下定决心,督促战士们运完驯鹿继续强行赶路之际,报信的船只高高兴兴漂来,并将发现绝妙良港的消息汇报给大王。 “一处天然的海湾吗?附近还有一些开阔地?很好,那里就是我们的营地。歌德伦德干得好!” 已经是夕阳西下,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在滨海沙滩快速前进。在他们的身后,最后一头驯鹿刚刚完成登岸,庞大鹿群被逼仄沙滩挤压成狭长队伍,鹿群在养鹿人的皮鞭驱赶下继续赶路,一支小型步兵船队操纵着所有的驳船继续跟随着。 似乎罗斯军只是全身心的用于赶路,但每一个战士乃至是所有非战斗人员,他们都不得不注意着西北方向朦胧暗绿的景色。 那是陆地!是海中的陆地!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吕根岛。 想到这一点,由于全军向下都得到了“可能还是要打一仗”的警告,大家都是在戒备中保持高速前进。 留里克与众将士一样都提高了警戒,他也注意到那五位向导的描述。 可怜的向导们现在不得不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他们不懂骑马,好在马鞍、马镫与解释的缰绳挽救了这些对骑乘一窍不通的渔民男子。 此五人都有利用价值,这番也就被留里克刻意留在身边以便损失闻讯。 “喂!不要持续趴着,现在坐正身子回答我的问题。” 因其命令,这五人纷纷不情愿得挺直腰板。 留里克的大手指向北方:“那里!就是吕根岛?” 一人撇看一眼果断答之:“是的。” “吕根岛那边有很多人吗?我没有看到他们的渔船。而且今日我们走了一路再没见定居点,尤其是他们的村庄。” “也许是见到大王的舰队四散而逃吧。” “对呀!”又有一人嚷嚷道:“他们都逃走了。也许战斗不会发生。说不定我们到了斯特莱德见到的会是一座空城。” “对。大王能得到他们逃亡后遗留下的大量财物,您会发一笔财。” 留里克点点头没有在说话,他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即吕根岛已经处在罗斯的视野范围内,再以海上的规矩,那个吕根岛已经进入罗斯军的打击范围,是否开战全凭自己的命令。 留里克暂不管后续的鹿群,骑兵们要尽快赶到据称已经在修造营地的那个未名海湾。 晚霞照得世界一片橘红,整个白天忙于赶路的人们本就苦于舟车劳顿,那些骑马战士的大胯都是又酸又麻的,再被着夕阳柔光一照,只要他们停下奔波的脚步,困意就先于饥饿感袭来。 抵达营地的战士们立刻找到自己的旗队,他们找到自己的队旗后就在划定的区域里随便找个位置自我安顿下来,搭建帐篷、埋灶吃热饭的行动旋即开始,即便战士们都比较疲惫了。 留里克虽也疲惫,他可以做走走以缓解自己因骑马过度而麻酥的双腿。 他招来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令侍卫们躲远一些,两人就在沙滩处边走边聊。 “大王真是好雅兴啊。您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等着厨娘将热腾腾的麦饭送到您面前。” “歌德伦德,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如此奉承了。看你笑呵呵的样子,难道现在可以欢愉了?”留里克故作批评道。 “自然不可以欢愉。我获悉我军的正北方向就是那个吕根岛,谁能想到那个岛屿距离我们如此之近呢?” “也许我们早就注意过它,只是几年来从没当做一回事。”留里克耸耸肩,想着这么多年来罗斯的船只往返丹麦海峡次数越来越多,不可能完全忽略吕根岛。但事实是罗斯还是对它一无所知。 他再想想:“也许是他们兵力羸弱,也不愿主动招惹我们。” “可这一次我们是要主动招惹他们了。明日我们就会通过他们的水道。” “的确如此,明日我们将通过施特拉尔松德水道,会遭遇那个斯特莱德市镇,希望可以有一个和平的接触呢。”留里克随口道。 这话给歌德伦德提了个醒,他说:“想要和平接触?这很好办。您可以下令派出一支使节队伍,去那边勒令当地人臣服,这样我们即可平静得通过。这……不正和您的意愿?” “是这个道理。但何必呢?那些向导给出的情报模模糊糊,现在天色已晚,纵使你的人是勇敢的,我也不希望宝贵的海军去冒险。再说!”留里克停下脚步面相北方逐渐暗淡的景色:“他们的贵族该主动向我臣服,而非我派出使者主动和他们交涉。他们的渺小的虫子,我们不可自降身份。” 这正是国王的傲慢!歌德伦德也觉察到,大王内心深处似乎还是希望打一仗来宣泄一下,即便大王宣扬所谓“能不打尽量不打”。 是攻击还是从容过去,罗斯从来不需要去考虑吕根岛方面的考虑。 留里克有充分理由这样安排,所谓这么多年来吕根岛的斯拉夫小势力就该主动派遣使者去罗斯的领地,无论是单纯的接触贸易还是宣布臣服,他们早几年就该这么做。 可惜他们始终没有,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而今罗斯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吕根岛方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这不得不令留里克再换一种思路:或许是沃林人向导大大高估了吕根岛的实力,那里或许没有最高酋长,不过是一些人口不多的小渔村而已。 唯有亲自站在那里才能知晓吕根岛方面的真实实力。 “明日我们就将顺利通过,之后就该进入奥伯特利迪特人的地盘咯。”留里克随口提及一个新名词。 “他们?奥伯特利迪特?” “对的。据说那些家伙也是法兰克的封臣,理论上我们就要进入法兰克的势力范围。对于那些人,他们似乎是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上,可当我们与萨克森人战斗,与路德维希大打出手,奥伯特利迪特人一直在袖手旁观。” “大王是在担心那些家伙的立场?”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我对他们也知之甚少,只从那个瓦迪嘴里获悉一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可从未与他们的贵族交谈过。”留里克耸耸肩,“吕贝克、罗斯托克,如果这些城市真的存在。至少被毁灭的瑞里克城在那里。唉……唯独对于他们,我们不可主动进攻。因为他们至少法理上是法兰克的封臣,倘若他们是支持路德维希的,我们可没理由随意发起战争。” 歌德伦德听得似懂非懂,这个老家伙倒是知道蓝狐曾买了一个叫瓦迪的奴隶,此人虽是奴隶却在海泽比罗斯商铺保卫战中立下大功。据说那个奥伯特利迪特出身的奴隶瓦迪而今已经在出产葡萄酒的拿骚那边,做了相当于博雅尔的贵族。 也许那就是那个男人的命运吧。由此事迹,歌德伦德对奥伯特利迪特有了最初的了解,他是海军大将,他的理解也贯彻到了全军。 “我的态度是一贯的。您下令不进攻,海军就保持绝对克制,您说开战,那就打。” “很好。现在只是给你提个醒,接着告诉你的战士们我们很快要到奥伯特利迪特了。还有,你真是个聪明人在,真给我们全军选了个好地方。啊,此地算是水草丰美。” 歌德伦德憨憨笑了:“那么,有请大王为我们的营地取个名字吧。” “啊。随便一个名字嘛……”留里克瞥一眼西下的太阳,那柔美橘光照得人无比舒服。“索尔丹维克(夕阳港)吧。也许未来这里会出现一个村子,可我现在对它并没有兴趣。” 罗斯军执拗得要从狭窄施特拉尔松德水道通过,纯粹是海军必须迁就庞大骑兵而为。 吕根岛贴着南部海岸线存在,距离丹麦的西兰岛近也不近,来往大西洋与波罗的海的主要水道是北方的厄勒海峡,地理因素决定着即便是丹麦人也懒得光顾吕根岛。正是在于丹麦各势力对小小吕根岛的忽视,才使得岛上的斯拉夫部落发展。 没有哪个族群生来就善于航海,就像是本善于航海的罗斯可以在几年之间造就一支颇为强大的骑兵,从奥德河上游一路走来的斯拉夫吕根部落,他们移民海岛后也会快速的维京化。 这一夜,罗斯大营鼾声一片。战士们在吃过饭又给马匹加了一次夜草后纷纷呼呼大睡。 不少人连帐篷都懒得搭建,考虑到明日还是要早起行动,索性外衣也不脱,再裹上一层毯子蜷缩在篝火边倒头就睡。 今夜不捕鱼,海军战士都在为明日的硬闯水道做准备。 他们已经习惯于夜间点燃油灯与火把,以至于海湾和周边地区还是渔火不断,与天上繁星交相呼应。 在岸上,森林也无法遮掩罗斯军的营地。 一条曲折的小河从森林中来,正是它早就了一片草地。小河恰恰解决了军队的淡水补给问题,其河水之浅使得骑兵和鹿群能轻易涉水而过,此地极为充裕的木材资源使得战士可以肆无忌惮得点燃篝火。 留里克估计自己就算不走件自己得主动派使者与那边的家伙联络,就凭这遍地篝火又把天空云朵照得发红之景象,难道当地人会选择性失明吗? 这一路上罗斯军大肆点燃篝火是惯用手段,而且每一次都能引起附近势力的高度紧张。 一个庞然大物带着异常天象而来,有的势力选择臣服,有的坚决抵抗。 留里克确信选择权已经隔空交到了吕根岛势力手里,是和是战就在明日。 这一夜,至少队伍罗斯非常平静…… 大军处于水道的东出口,向导声称那是一处逼仄水道,留里克对此供述完全相信。 因为他概念里的汉萨城市施特拉尔松德就是这样的地理环境,狭窄水道的存在使得城市可以架设炮台,即便是十五世纪的小炮也能将石弹打到过境的柯克船上。一座堡垒化的城市扼守一处狭窄水道,和平时期它很适合做生意,战时此地就是易守难攻。 这个时代并没有火炮,大量拥有强力远程武器的势力也只有罗斯一家。 于是,留里克已经下令海军早做准备。 戴着三角帽的战士们纷纷将安置于船舱的那些扭力弹弓搬上甲板,蒙布全部撤下,考虑到有战斗的可能性,现在就给所有的扭力绳索涂油保养,安置弹丸与标枪的滑道现在就涂上一层黏糊糊的海豹油与鱼油的混合物。 为战斗准备的标枪、铸铁弹丸提前准备。 考虑到吕根岛势力至多有长船这样的船只,对付它们,四艘风帆巡洋舰都没必要出动,若有海战就令机动灵活的八艘风帆驱逐舰将它们点名击沉。 第1449章 吕根岛斯拉夫小王国的决意 天空被烧得发红,即便到了深夜,站在水道中心位置的斯特莱德道,任何人都能透过澄澈的空气看到东方的异常天象。 有关罗斯的传说早在这片海域疯传,小小的沃林城下属的小渔村,彼时看到天空发红就果断联想到这可能与罗斯大军有关系。 吕根岛也在这片地域,这个斯拉夫小王国人口少而地处偏僻,能生存到现在也意味着他们有两把刷子。 “天呐!那不会是神迹吗?” “绝对不是神迹。上一次出现这场面,还是那些罗斯人全力攻击博恩霍尔姆岛。” “那是他们丹麦人的内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 “罗斯人可不是丹麦人。说不定罗斯人对我们打起主意了。此事,得告诉大首领。至少我们得考虑撤离了。” …… 斯特莱德岛上的吕根斯拉夫人,他们是安分守己的渔民,为了避免在茫茫大海与丹麦人遭遇,而主动待在悠长水道安稳捞鱼。 近年来人们觉察到附近区域已经变得危机四伏,岛民与丹麦人的有限接触使得他们获悉了一些重磅消息,他们在与大陆上的近亲部族做联系,又获得了很多危险信号。 于是,当来自斯特莱德岛的消息火速传到岛上的大定居点,一直安于现状的大首领乌兹瓦夫再也没法入睡了。 “疯了!都疯了!”一个男人在宽大木屋里如雄狮般咆哮,惊得他的两个美妾裹着毯子惊恐得躲到一边。“奥博特利特的纳科尼德对我有野心,丹麦人对我也有意思,怎么这一次罗斯人主动找茬?连天空都再一次烧红了?” 不劳使者再多嘴,这位乌兹瓦夫随便穿上皮大衣站在户外,就与同样惊讶的同族们共赏东方奇景。 “可恶。突然之间就要置我于死地吗?”乌兹瓦夫的嘴唇在抽搐,两条腿在颤抖。 一个念头勃然而起,上年纪的人突然间奋起了。 “战斗!我们不能再一味忍让!无论是谁,敢涉足我们最后的渔场,就把他们全杀掉!” 吕根岛斯拉夫小王国,头衔是“大首领”的乌兹瓦夫在继任其死去父亲权势之后,在他的治下吕根岛在一味退让。 人们很早就畏惧丹麦人,那是因为他们获悉强大的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毁灭了瑞里克城(今维斯马),丹麦人在那里大规模杀戮,令这座本由中立的zcirizspanis奇潘斯部族的商业海港消失。 因为它的毁灭,丹麦人治下的海泽比港快速崛起,因为多方势力总需要一个自由港口做贸易。 瑞里克城毁了,吕根岛小王国与近亲部族的低成本交易化作泡影。 虽然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事件对吕根岛的打击很大,从此以后人们对丹麦的态度虽谈不上敌对,但人们达成一致——必须对他们高度警觉。 而事情吊轨在于,昔日的丹麦大首领高德弗雷在死后,丹麦世界也陷入全方面的持续内战,战争竟持续了十多年,战争中他们辛苦建设、不惜毁了瑞里克而成就的海泽比港也在强敌入侵中化作灰烬。 吕根岛民没有时间幸灾乐祸,而是惊恐得看着周遭局势向着死亡快速滑坡。 死亡,是吕根岛在慢性死亡…… 瑞里克城不在了,一座新的定居点在废墟附近拔地而起。本是中立的奇潘斯部落,现在不得不向扩张中的奥伯特利迪特人臣服,并举族放弃自己的信仰而皈依法兰克的神,接受征服者指派的法兰克化的斯拉夫贵族。 丹麦的全面内战就来自法兰克势力的侵入,在东部是早已法兰克化的奥伯特利迪特,吕根岛方面已不可能再把他们当做近亲势力,而是有动机、有实力全面占领全岛的巨大威胁。 不过随着吕根岛极近的强盛一时博恩霍尔姆岛势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名为罗斯的致命威胁从东方杀来。 当年,人们只是道听途说丹麦大军毁灭瑞里克城,消息传了三十年以至于不少新一代觉得那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说法。 但他们在远处见到了博恩霍尔姆岛被罗斯野蛮攻击后的惨状。一个人口极多的捕鱼之岛,几天大战之后数千人就剩下几百活人,这些年听说丹麦人陆续迁移上岛才使得当地多了一些人口。 罗斯人是比丹麦人更心狠手辣的存在!多年来小小的吕根岛所有居民逐步达成共识。 却说站在不远处的沃林岛,当地人声称吕根岛对自己的财富有着觊觎之心。 这是一个事实。 吕根岛需要对外交流,可惜自己的东方、北方、西方都有危险因素,正南方是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唯一可交流的莫过于前往奥德河与当地的柳蒂奇联盟的泰伦尼斯部落贸易,那么沃林岛就是必经之路。 倘若控制这个岛屿,与当地的斯拉夫同族融为一体,吕根岛全民就有了一个退路。 这就是大首领乌兹瓦夫为族人们设想的一个退路——倘若真有灭族风险,打又打不过的话,实在不行全族划船撤入奥德河,选一个无主之地再造家园,之后设法加入柳蒂奇联盟寻求庇护。 大首领想得美好,但当沃林居民察觉到风险旋即表现出抵触情绪,其雇佣的丹麦卫士在场,使得乌兹瓦夫又不敢下手了。 吕根岛的核心定居点就在岛屿中部至东北部,它是雅罗马尔堡,更是岛上的大祭坛,就近三千居民居住于此。 以雅罗马尔堡为中心,当地人在获悉瑞里克的毁灭后,就围绕着自己的大祭坛建造一堵环形石墙。 岛屿的北方与东北方向海岸线较为曲折有多坚硬花岗岩,它更有着悬崖结构,犹如一道屏障令意图入寇的丹麦军队难以登陆。 雅罗马尔堡的石墙在数千民众不断建设加固下终成他们可以信赖的坚固屏障,使得在遭遇大规模入侵时,民众相信可以居高临下攻击,届时随处可得的小石子就可用投石索砸得敌人皮开肉绽,乃至举起大石将意图爬墙之敌砸得裂颅。 因为它是人民信仰之所在! 近年来,获悉南方的那些近亲部落一个个得被征服、被迫放弃自己的信仰去信什么法兰克人的神。吕根岛不愿放弃自己的信仰祈求不争服的许诺,早在十年前他们已经预估到战争的迫在眉睫,于是除了雅罗马尔堡,各个大家族也在住宅区构造石墙,从而造就一个个小堡垒。 在森林掩护下,岛上的中部位置实质已经堡垒林立。 各个石堡还能互相照应,内又储备着食物,乃至是一些水井即可直接取得淡水。 因为冰蚀作用,岛屿与大陆因一条水道分离,实则彼此在地下是连成一体的,在吕根岛挖井而得的淡水来自大陆架地下水系统。 他们在岛上开辟农场,就如其他的斯拉夫部族那般,这里的人们一样是每逢农耕一个大家族齐上阵,而今他们完成秋收,仓库里物资颇为充沛。 相比于不远处的丹麦势力,此地的人们因其生活习惯更加团结,价值后勤物资充盈,现阶段也很自信。 奈何他们的人口实在有限。 以吕根岛之实力对付一两个丹麦部落毫无问题,当地人也已经维京化了,在武器装备乃至是战斗方面都开始接近丹麦人。 一样懂得组织盾墙,一样惯用矛与手斧,一样打造扁平船底的长船,若非他们说着一口斯拉夫语方言,活像是另一支丹麦部族。 这一夜,岛民难以入睡。 在海滨的重要渔港斯特莱德、这一千年名字没有实质改变、本质正是施特拉尔松德的定居点,上千名渔民居住于此。吕根岛仅有的两个大定居点它是其一,现在早就对战争问题有警觉的民众,他们连夜整理细软开始走上岛屿,向着雅罗马尔堡前进。 此岛的东西跨度很大,然海岸线曲折,整体南北偏扁平,登岛的民众没有走太远就抵达了大居民区。 随着民众的涌入,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传播,以至于岛屿迅速陷入恐慌中。 与此同时,大首领乌兹瓦夫已经纠集个家族的家长,他凑齐了近五十人一起开大会。 本该呼呼大睡的时间因异常天象、以及它背后隐含的危险,逼人无法坦然入睡。 宽敞的林下木屋里,陶盘充当灯盏,注入鱼油后人们在昏暗中开会。 他们聒噪不堪,各家长们义愤填膺,也不乏惊恐得不知所以的人。 “都别吵了。”随着进入会场的大首领乌兹瓦夫以斧柄使劲敲打木地板,聒噪才戛然而止。 须臾,一人带着急躁大声质问:“该怎么办啊?这次东方的恶人真的要来了。” “还吵是吧?!都闭嘴,听我说!” 乌兹瓦夫以呐喊般的呵斥令会场足够安静,他也寄希望于这厉声来彰显自己的意志决心。 “现在!”他轻轻松松开始宣讲:“任何人站在户外就能看到一隅之地发红的天空,站在悬崖处就能看到东方铺在海面的火焰。能做出这一切的听说只有罗斯人。那些在博恩霍尔姆岛大规模杀戮的罗斯人,现在应该是真的来了。” 是大首领肯定了这桩事,那么所有就可能性的探讨都没意义。 它成为一个事实,顿时整个会场炸开了锅,不少人勃然而起,所有人的质问汇成一句话:“这可如何是好?!” “都给我坐下!全都坐下。”乌兹瓦夫只好一边怒吼一边敲打斧头,他继续咆哮:“还是留着力气战斗吧!对!现在的局面是,我们只有以战斗求生存了。我可以说,宿命的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好在我们做出了准备。” “真的……真的要打呀?”有人开始低三下四得小声询问。 “还能怎样。”乌兹瓦夫瞪来一眼,又面向一众被昏暗灯光照得面色凝重的族人们。 他双手握住自己的长柄花纹战斧,咬紧牙关低吼道:“我相信罗斯人会比丹麦人更强,可能也不会强太多。听说他们实力强大就是因为他们的船好,如果他们选择登岛就不得不面对我们修造的堡垒。如果他们为杀死我们而来,那么石墙之下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你们不要太过于恐惧,我们并非只能被动挨打。” “那怎么办?”事到如今有的人已经受不了这位大首领的咆哮。一人毅然抬着头质问:“兄弟们选你父亲做大首领,是相信你父亲的选择。你继承位置我们也是认可的。可是,你真的有信心带领我们抵抗敌人入侵?” “你?你在质疑我?!” “你似乎表现出了勇气,但你可能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死!” “岂有此理。”乌兹瓦夫勃然而起,双手握紧战斧就有威胁的意思。 威胁立刻遭遇强烈反击,只见那说话者勃然而起,拔出自己锈蚀的短剑,“乌兹瓦夫!还是留着你的力气对付罗斯人吧!大家想要活下去,还是也听听我的意见。我认为,如果有机会撤离,我们不该和罗斯人血战,哪怕他们已经盘踞在我们家门口。” 乌兹瓦夫轻轻放下斧头,略带嘲讽的意味说道:“这是懦夫行为,我丢不起这人。你们都在这里,难道有谁真的愿意做懦夫吗?” 真的问及此事,在坐的各家族家长依旧是主战者占据多数,一番简单的投票表决,那些犹豫不决者见情况纷纷投了赞成戒备与战斗,意欲逃亡者最终都闭嘴了。 乌兹瓦夫捋一下自己卷曲的头发与胡须,他很满意表决的结果,故意道:“也许,我们该将懦夫绑到祭坛,用他的血祭祀大神。但懦夫的血可能会令神明愤怒,此事到此为止了。既然你们所有人在危难时刻选择了武装防御,我们就干吧!” 因为吕根岛在三个方向都有强大势力可以将之吞并,战争不但有,近年来已经变得非常极端,杀戮的斧头会砸到所有人头上。要么在沉默中族灭,要么在沉默中奋起。 固然岛民计划了一种退路,即组织船队强行进入奥德河,寻找柳蒂奇联盟寻求庇护。 那也是战败后的逃亡计划,大家没有理由不战而降。 再说,若是运用战术得当,大家也不见得会一战就败。 乌兹瓦夫不知道罗斯人的意图,他仅能判断那些异常天象是罗斯大军所造,至于罗斯人为何而来也不好评判。 但他们的位置就是水道的东部出口,有极大概率是要深入水道的! 吕根岛的北部曲折而多悬崖,在那里登陆位面自讨苦头,内侧水道两岸极为平坦,大量的沙石地十分适合长船冲滩式登陆。 斯特莱德村是重要渔村,全岛的船只几乎都在那里停泊,罗斯人堵住了东部出口并非意味着岛民可以紧急坐船从西部出口离开,因为向西只会撞到丹麦势力的船只,在更宽阔的海域航行根本不是吕根岛民的强项,大家会被丹麦人消灭于远海。 似乎,吕根岛被突然出现的罗斯人堵得严实,仿佛一条鱼置身于小小陶瓮里。 但乌兹瓦夫也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我们和他们打消耗战!我们过冬的物资基本储备完毕,即便今年失去了渔村也无妨。我们组织船队和他们先在斯特莱德岛附近和他们打一仗。我们故作不敌,大家打斗一番就紧急上岛。我们把他们引导堡垒处,反正他们绝无可能攻破我们的堡垒。我们在这里和他们使劲消耗,当第一场雪开始,我就不信罗斯人还会赖在这里不走!说不定,冬神会冻死他们。” 绝境中人们都觉得这位从未打过仗的大首领难得聪明一会。 大家完全忘记了严冬也是一种武器,现在突然想起此事顿时乐观很多。 至少全岛的堡垒可以容下所有居民挨过冬季,罗斯人还能随便搭个窝棚过冬吗?他们有足够食物吗?他们的身子真的抗冻吗? “我估计只需要七天时间。我们只要守住七天,只要在石墙下杀死他们一批人,就能逼迫他们撤退,我们也就安全了。” 人们深以为意,至于谁来做明日主战之诱饵,自然当有斯特莱德来的兄弟们当此大任了。 作为交换,勇士们佯装战败后就撤到堡垒里,以雅罗马尔堡为核心,全民共击登陆之敌,当战斗进入消耗战时期,所有来自斯特莱德的人们都将得到稳定的食物。 一直对不断恶化时局有所戒备的吕根岛始终全民皆兵,男人、女人和孩子,所有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必须保卫自己的家园。 虽然大首领自己从未打过仗,他已下定决心,其家族全族上阵。 乌兹瓦夫已下定决心,他决意带着一批战士站在岸边驻足监督斯特莱德村民的船队与罗斯人战斗。当作战进入佯装撤退之际,他以大首领之身份引领民众撤退以保不混乱。 算盘打的好,美中不足的是乌兹瓦夫对罗斯有的只是各种道听途说,他对罗斯的现实一无所知,对自己的实力也乐观过度。 同样的,罗斯对吕根岛的现实也一无所知,留里克甚至产生了误判——他们可能只是一群人数较多的渔民团体。 皆为误判,双方都做出高强的军事戒备。 已经没精力睡觉了,吕根岛开始了连夜动员,一大批人开始折返回斯特莱德岛。 乌兹瓦夫欲集结本族所有的长船与大概率硬闯水道的罗斯人开战,为此他和族人们罕见得表现出超强的动员力与执行力。 第1450章 施特拉尔松德水道冲突 留里克对吕根岛的了解极其有限,若是谈及施特拉尔松德与有关它的战争、以及本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繁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对吕根岛与大陆之间的狭窄水道有着充分的认知。 早在太阳初升前处在海湾中的罗斯军营地已经热热闹闹。今早寒意逼人,被迫早起的战士们都被告知今日硬闯水道或有仗可打。 东方天空愈发明亮,熙熙攘攘的海湾中陆续吃完饭的战士正以海水快速清洗着炊具,罢了将铁锅扔到长船上准备奉命行动。 留里克这便大口咀嚼着鱼肉干,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等待瓮中的麦粒煮熟。 “我还是想了想,这次我亲自坐镇海军,我来亲自带领大军通过水道。” 留里克的突然决意像是心血来潮,歌德伦德赶紧询问道:“大王意欲在战斗爆发后直接指挥作战?这是您无可置疑的权力,不过……” “还有疑问?以为我的要求太唐突?” “不敢。”歌德伦德摇摇头。 “无所谓。我一直强调今日全军或有仗可打,我可不愿主动挑起战斗再深陷其中。我想了很多……”留里克放下啃了一半的鱼,再看坐在面前的几位旗队长:“就是怕你们一旦遇到敌人袭击就疯狂反击,你们都是血气方刚之人,兄弟们更富战斗热情。倘若你们情不自禁恋战,届时想必只有我能把你们从泥坑里拔出来。” 大家互相看看深以为是。 “等麦子煮熟了咱们分而食之,之后……”留里克再看一眼东方,再提醒道:“水道狭窄,各舰都要保持戒备。今日的风向对我们并非有利,你们各旗队的兄弟现在划着船都要充当大战舰的牵引者咯。” 一旦进入狭窄水道,大船的风帆优势将被极大削减,嗦一下大拇指高高举起,以此简单手段能估计今日风向有些飘忽不定,在这个没有柴油发动机的时代,想在逼仄又风向不利的水域,只有人力划桨船可带领整个舰队脱离环境。 各旗队长互相通气,在等待开饭的时间里,如何分配小船、人员以拖曳各个战舰,他们迅速完成了规划。 风帆巡洋舰有四艘,她们以两艘长船拖曳毫无问题。而八艘风帆驱逐舰以一艘长船拖曳足矣。 至于大量的武装货船,这些船只的体量比长船大一些,却也不会大上太多。她们可以用划桨船只拖曳,却依旧可以在逼仄水道里降帆以兜住有限而飘忽的风力前行。 唯独最大的海上君主号,她至少也得又四艘长船联合拖曳。 留里克有意用尽海上行动的所有人员的力量,那些随军的铁匠们也必须加入划桨手大军。 将有一支小型武装长船队作为整个舰队的先锋打头阵,他们为海军开路,而他们全体并非海军。 骑兵第二队之布罗迪所部,这一队的三百兄弟,战士们虽年轻,过于一整年的历练已使得他们都成了历战老兵。骑兵队四队都是常备军,骑马作战虽是他们主要的作战方式,他们也兼顾划桨手的角色,可以在必要时候也最传统的步兵形态作战。 缆绳由大船抛向长船,绳子捆在船艉。 一开始,两条长船六十个兄弟的合理划桨只能引起大船的轻微移动,只要划桨持续下去整体的速度就将越来越快,直到两小一大的船只组合维持在约莫五节的速度。 他们充沛的体能与耐力可以维持这样的速度一整个白天,事实上倘若全军真的可以维持这样速度,且不在中途遭遇波折,在夕阳之前罗斯军即可撤离离开施特拉尔松德水道。 “现在,我们走吧!” 留里克敲打一下肚皮,满意站起身。 他随便选择了一艘轻快战船,那是曾安装过螺旋桨的墨丘利号风帆驱逐舰。 人力螺旋桨被证实是一个性价比很低的实验,论及性价比那还不如在船只中心安装明轮与脚踏板系统。可就算是明轮系统,在大海上还是被证实缺乏实际应用,只因绝大多数情况一面大三角帆就解决了高速航行问题,而不必为了考虑可能通过狭窄水道的这一特殊需求而对船只做大规模改动。 留里克只是看中他给这船取的名字。墨丘利,罗马神话的信使,亦是水星之名。墨丘利神的特点就是跑的极快,这寓意正是罗斯军需要的。 他乘坐小船登上墨丘利号,急匆匆站在平直的船艏甲板,在其身后是滑道一致向前的左右两舷各三座扭力弹弓,以及少数站在船艉楼的持弓水手。 现在与其说是他指挥整个罗斯海军,不如说海军临时一分为二。歌德伦德依旧是海军大将并指挥着绝对主力,可其地位更像是“皇家海洋运输队长官”,就像歌德伦德在和平时期的任务——监督、调度、指挥官方运输船队,完成北方矿场到都城的各种物资的运输。 留里克亲自指挥起一支小型舰队,虽是如此队伍也足有三百余人。 八艘长船在前,两艘长船拖曳着墨丘利号。 一时间鼓角争鸣,墨丘利号那收了风帆而光秃秃的桅杆飘扬着一面“镶金边”的罗斯旗帜,远观此旗并不比别的旗帜更显眼,而所有战士都知道国王这一次真的在御驾亲征、为整个舰队扫平一切障碍。 马队与驯鹿队就在岸上。 当岸上的陆路行动的人们听到不远处的号角声时,它是积极信号,意味着陆路部队可以不必等候海军而先行进军了。 “走吧!”岸上的菲斯克一声令下,就由处在大陆海岸一侧的骑兵队先行代表整个罗斯军率先进军。 是因为末次冰期的结束,大量海水突然冲破丹麦海峡的冰层而降整个内陆挖地填平,波罗的海由此诞生。施特拉尔松德水道也是冰蚀而成,但在大海不断对陆地侵蚀作用下,在长远的未来这条水道会被沙石填满,吕根岛中将与欧洲大陆融为一体。 水道平均深度打到十米,如此水深倘若没有改造海床是无法航行万吨大船的,对于满载排水量过千吨的海上君主号倒是不必考虑搁浅问题。 罗斯军吃水最深的大船正在四艘长船的牵引下慢吞吞前进,以她为核心,整个舰队主力正向着水道缓慢加速前进。为此盘踞在海湾里的舰队由面团被拉伸成的面条,海军不得不以狭长且柔软的身段,犹如一条蛇般扎进水道。 如此一来海军的侧翼就面临着危险,考虑到舰队左舷的大路海岸线处有友军骑兵队开道,正前方是国王亲率的小舰队武装开路,兄弟们只要将扭力弹弓与十字弓清一色对准右舷吕根岛方向,即可打退对手任何可能的偷袭。 …… 微弱的海风吹在脸上,留里克很满意得看到骑兵队正竭尽所能与舰队保持一致速度。 驯鹿群的规模已经缩减了一些,它们也在养鹿人的驱赶下尽可能与骑兵队一同前景。 “你们应该不会遭遇任何战斗,那个斯特莱德村听说是在水道中的小岛,骑兵至多消灭掉大陆海岸一侧的小型定居点。”自言自语至此,留里克的眼神又瞟向轮廓已经极为明显的吕根岛。 “青灰色岩石,岛上森林郁郁葱葱,不告诉我这里掩藏一个斯拉夫人小王国,我都会以为这是个无人岛。奇怪,东侧海岸线任何民居都看不到,是我眼神模糊了?不!也是是那边的海滨岩石太多了。” 吕根岛的滨海岩石唾手可得,尤其是海潮侵蚀下大石块化作大量小块、光滑又容易搬运的石块,它们时分适合盖房造城墙。 因为森林掩护,就算是视力极好的人骑在海上君主号那高耸桅杆上也不能看到岛上最大定居点直雅罗马尔堡,但仔细观察一下还是可以看到远方的农田与一些的确藏不住的定居点。 现在正有了望者骑在桅杆上,远方的些许民居的存在证实了它可不是无人岛。 不过罗斯军已经正式进入愈发逼仄的水道,迄今为止处于先锋的留里克还没有看到对方任何一个活人。 干脆扒在船艏的围栏,留里克扯着嗓子对划桨的部下呐喊:“都小心一点!我们已经进入水道,各船保持当心碰撞。把你们的弓与箭都准备好以备不测。” 在水道中有一个名为“德里格半岛”的存在,它使得本就狭窄的水道硬是收束到仅有九百米。 该半岛在当今的时代不为罗斯人所知,吕根岛的斯拉夫人则给它取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屏障。 所谓“屏障半岛”就是斯特莱德岛的屏障,只要通过这半岛,岛屿与其上的渔村斯特莱德就尽收眼底了。 因为水道的西口是一片发展中的沙洲区域,水道东部即有这个半岛,被包夹中的斯特莱德岛拜它们所赐几乎可以无视任何规模海潮之侵害,足够宽的水道更不影响不敌人出海捕鱼。 斯特莱德与由它发展而来的施特拉尔松德就是存在于这样得天独厚的海港环境下。 现在,执行力很强的吕根岛民兵已经连夜完成备战。 任何拿得起武器的人因其生活环境不同,就有义务各自守卫自己的家园。如果斯特莱德村渔民不守卫自己的小岛,还要指望着住在大岛上的雅罗马尔堡的人们帮他们打仗么? 大首领乌兹瓦夫这番带着一些民兵站在海滨,监督斯特莱德村民兵的“战术阻击战”已经是尽力。 大部分船只还是撤到了岛屿西北方向的海湾里,那里很多区域在退潮之际是可以直接淌水的沙地,在早潮退去后,撤到该地的船只大部分已搁浅,如此环境也令岛民确信,倘若敌人从此地妄图登岛必陷入沙地直到傍晚涨潮才能脱身,而到了那个时候岛民武装早就以逸待劳了。 因为斯特莱德也居住着一千余民众,当地的大家族虽都支持雅罗马尔堡的统治者、大首领乌兹瓦夫,和平时期这些民众还是进行着区域自治,乌兹瓦夫也没必要跑到海滨来鱼肉自己的亲族们,他没有造成仇怨,也不能对整个斯特莱德的绝对控制。 吕根岛的这个斯拉夫小王国里,乌兹瓦夫从不是一言堂的实权王者,只是各家族延续对其故去父亲的支持,继续支持这个一直没战功的男人罢了。 对于乌兹瓦夫,他反而有些期待真的和乱入水道的罗斯人打一仗,这样哪怕是自己被逼得退守堡垒,届时也不会再有人拿自己不懂打仗并非真男人而嘲讽。 他是一个男人!不希望自活在质疑声中,不希望各家族再拿已故的父亲说事。 乌兹瓦夫想要做一个英雄,即便是一个悲情英雄…… 并非所有人都怀疑会有大战,毕竟昨晚只是看到了异常天象,何以断定就是罗斯大军入寇呢?大家未免神经过敏了。 斯特莱德村的人们在等到太阳高高挂也没有等来敌人,情绪逐渐乐观,但很快一艘小船发了疯般离开所谓屏障半岛,冲向不远处待命的武装岛民汇报起自己的恐怖见闻。 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在冲击屏障半岛! 他们到处都是龙头长船,其数量难以明说! 在长船之后是一些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好像是一些巨型船只,是比传说中丹麦王的红龙号还大的船! 消息先是传到待命渔民处,随着所有准备的他们紧急带着各色武器登上自己的龙头长船,这下站在岸上的乌兹瓦夫已经放弃一切幻想了。 “难道……罗斯人真的杀过来了?!”乌兹瓦夫的亲信嘴唇打着哆嗦,一脸都是怯懦惊恐。 “你怕了?” “我……不怕。” “还是再坚持一下。”乌兹瓦夫也使劲咽下唾沫,安慰道:“他们人多不意味着战斗力一定强。再说我们只是把他们引诱上岸再用石头砸死他们,我们还有优势。”。 乌兹瓦夫也在尽量安慰自己,但战斗因为斯特莱德渔民的“主动挑衅”已经不可避免。 此刻,留里克亲率的小舰队在考虑到前方突然弯折又收束的水道或暗藏危险,他下令小舰队主动加速,如此甩开了大舰队,更甩开了陆路骑兵。 于是,转角遇到一座城,以及一直明显是丹麦风格打扮的舰队。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丹麦人的长船吗?”留里克大吃一惊,却见那些船明显在向自己方向前进,不由得想起那五位向导的供述。 所谓如果不是因为头发颜色和语言,吕根岛当地人与丹麦人已经很接近。 相似的生活环境使得斯特莱德小岛的民众维京化,毕竟这片海域里龙头长船是最泛用的船型,吕根岛的民众在这方面已经完全不同于他们在大陆上的亲戚们,他们自己会打造长船,现在在斯特莱德还有尚未完工的长船呢。 二十艘长船坐着近五百名俨然维京化的吕根斯拉夫民兵,他们在个家族首领的领导下向着罗斯小舰队主动出击。 这些人一边拼命划桨,一边准备好了跳帮作战的武器。 只因他们注意到突然出现的罗斯舰队和丹麦人也没有太大区别,自己一方明显人数占优,何必完全落实大首领诱敌深入的战术呢? 人都是要脸的,哪怕是佯装溃败在明面上也是一种失败。 罗斯人看似有长船十艘,岛民武装有长船二十艘,即便罗斯人有一艘大船,一艘大船算个什么?岂不是给大家送礼物的么? 突然间秉承着“优势在我”心态的岛民武装,他们的船只越来越快,就期待着以绝对的船只优势撞得罗斯长船一个七荤八素,继续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在跳帮作战中大获全胜。 岛民船队大有冲击之意,罗斯军小舰队已看得真切,坐于各船的三十人长各自指挥自己的人,小舰队开始了积极的战术运动。 第1451章 燃烧的施特拉尔松德 当然这种咄咄逼人的船队猪突完全调动起留里克以及小舰队所有兄弟的斗志。 已经不劳留里克亲自下令,各船开始主动互相靠拢,战士抓着临近船只递过来的大桨,使得在墨丘利号之前一座由多条长船临时拼凑的平台快速形成,好似早就一艘大趸船。 反正水道逼仄没有机动灵活作战的必要,战士们开始了积极迎战,箭矢搭弓,各船陆续向墨丘利号移动,留里克很满意部下的举措,罗斯军小舰队计划就利用自己的箭矢优势打一场防守反击。 留里克关注局面发展,他冷静再下令:“号手,吹战斗号。命令各船准备齐射。” 一阵短粗号声后,十条罗斯长船完成整合,战士们已经将盾摆在面前,他们纷纷躬身,箭矢搭好后三百个兄弟就等大王命令。 与此同时,墨丘利被牵引得已经完成左舷对敌。 在船长命令下伙计们集中全部扭力弹弓为一舷,因大王在场,他们的办事速度极快。 此刻,留里克手握一把木臂十字弓,靴子一踹双手猛拉,上弦后旋即安装一支短粗箭矢。 他已经看明白吕根岛民兵的态度——以更多船充上了以多打少跳帮作战。 “他们来了!铸铁弹丸,准备!”留里克再令。 与此同时,吕根岛的斯特莱德民兵已经开始攻击。 那些品质一般的木弓对空抛射,大部分箭矢落在了水中,少数的还是砸中以逸待劳的罗斯长船。 突然间,罗斯军竟在硬抗箭矢,骚动还是出现了。 “都不要慌,我们的板甲衣无视他们的劣等箭。” “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他们的箭簇不过是糟糕的骨头!” “真到了跳帮作战也不用怕,当心别掉进海里。” 布洛迪已由小将成长为一员猛将,固然自己的队伍一反常态得开始防御作战、模式与骑兵作战是两个极端,但步兵阵战也是平时训练项目,本以为那些训练用不到实战,现在正是机会。 一双双眼睛注意着大王的决议,他们焦急等待着。 “稳住,再稳住……” “对。再靠近一些一击打崩他们。” 进击的吕根岛民兵也不奢望一抛射箭矢击退罗斯人,随着不断逼近岛民们也愈发紧张,愈发感觉不对劲。 他们已经无法停下来去思考是否有诈,逼仄的水道对双方都是考验,尤其是二十条长船摆开较大阵仗的民兵们。 民兵也被水道挤压得各船不断集中,这对他们有一好,便是发生跳帮后可以倾巢出动。 罗斯军未发一矢,终于时机成熟。 “就是现在!吹号!” 随着号手深吸一口气,他吹得憋红脸,伴随剧烈鼓声战斗终于爆发。 顷刻间万箭齐发! 六座扭力弹弓的铸铁弹打得敌船木屑横飞,弹丸打断民兵的脖子、砸毁胸腔,中着立刻死亡。 那些横飞木屑颇为尖锐,虽不至于致命,也能扎得皮肉冒血,痛苦足以大大削弱不少民兵战斗意志。 “继续装填,这次用标枪!你们动作都快点。”留里克继续命令。 与此同时,齐刷刷待在“趸船”的三百下马骑兵,他们就是三百弓弩手,顷刻间箭雨对着正前方的五艘敌船就是倾泻火力。 一轮齐射之后就是自由射击,哪怕不少箭矢会落入水里,罗斯军并不可惜。 为了海战方便,吕根岛民兵绝不披甲,现在天气转冷他们穿上一件麻布袍子、一麻绳箍住自己散乱头发,以这种无甲轻装战斗。事实的他们也没什么甲衣也带。 罗斯人则反过来,人人披着板甲衣已是习惯,哪怕落水后有淹死的风险。 因进击的民兵无甲,那五艘长船的战士被洗了一遍甲班!顷刻间这一百人非死即伤,而杀伤力更强的自由射击紧随其后。 罗斯军的反曲弓极速射完全不惜成本,敌方怎么看都毫无甲衣,为强敌准备的尖锥破甲箭反而效能不好。 带着倒钩的箭矢开始使用,中者不是轻易可拔出箭矢危害。中箭者不少直接落水,带着箭伤在凉嗖嗖的水中痛苦挣扎。 那些侥幸未死者身上多带箭伤,捂着伤口的人无暇顾及涓涓流血,头脑一片空白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船因惯性持续前进。 这种被打懵的人在后续攻击中被当做好靶子射杀…… 先锋敌船在不断攻击下尚未接战就宣告崩溃,惯性是有限的,那些失去划桨手的船只逐渐停下,当它们真的碰触到罗斯军的“趸船”,站在罗斯的视角,船上要么是不动的尸体,要么是捂住伤口的弥留者。 战斗仍在持续,只是后续的十五艘吕根岛长船也开始遭遇迎头痛击。 那五艘被血洗的长船,民兵战士来自三个家族,而今这些男女民兵全军覆没,死得毫无尊严极为突然。 “不好,我们快撤。” “罗斯人太强了,再不逃我们都要死!” …… 为接战的十五船已经蒙受损失,甚至有标枪不可思议得打穿两个划桨手。 各家族首领慌忙之中将阵亡的亲族直接抛入水里,甚至是受伤哀嚎而无力划桨者也被亲族抛弃。危难之刻各家族只想着逃离是非之地,这与他们不久前萌生的斗志截然相反。 同时这也与最初的计划截然不动。 希望的从容佯装战败而诱敌深入的战术,在罗斯军的不断射击下已经演变成了大溃败,至少民兵们不用装模作样了,他们已经在慌不择路的逃跑。 这一切都为岸上观战的大首领乌兹瓦夫看在眼里。 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这位首领还是平生第一次参加战斗,即便他并不会参与这场海战。 “神啊,这就是战斗吗?他们难道不是和丹麦人一样的吗?我的人就这么……在无穷无尽的箭矢攻击下败了?明明还没有跳帮打斗。” 在乌兹瓦夫的设想里,民兵会首先进行接舷战,考虑到罗斯人兵力多,己方在打斗一番就佯装撤退。 因为丹麦人少有弓手,海战也多以长矛对刺即而跳帮厮杀,连船只互相撞击都是少数。 吕根岛方面完全没想到会遇到一种全新的战斗模式,一时间乌兹瓦夫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恰恰是这位首领为了这场战斗特别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还披上了擦拭锃亮的锁子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瞩目。 留里克当然注意到了右手方向的岛屿海岸线上站着一小撮持盾的武装者,他们聚在一起凑成一小片长矛林,似乎是等待罗斯军登陆与他们厮杀。 “仗打得莫名其妙。”留里克鄙夷得看一眼那边列阵的民兵,又凝视着在箭矢追杀下逃跑的敌方长船。 明显有中箭者被推入海里,那些民兵操持着大桨向着吕根岛方向平滑海岸冲去,逃跑之速并没有因为损失一些人而削弱。 很快,进犯之敌均已逃出弓弩有效打击范围内,即便如此弓手们还在对空抛射,毕竟半径三百米范围内,完全依靠重力下落的抛射箭矢对那些仅着布衣的民兵仍有打击效能,射手们在加速敌人崩溃。 一些罗斯战士已经站在敌船上,在回收箭矢的同时拔剑给弥留者补刀。 留里克无意留活口,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斯特莱德岛也没有多少兴趣。 他的眼神注意到那些逃亡之船纷纷搁浅,民兵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头也不回得向着岛屿伸出逃亡。 这些均来自斯特莱德岛的民兵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撤回化作溃退使得观战的乌兹瓦夫也陷入生命威胁中。 “你!蠢货!”一位气急败坏的家族首领难以给他的大首领好脸色,若非那是大首领,此人就要拔剑寻仇了。这位首领啐一口痰,呵斥道:“让你的糟糕战术见鬼去吧!罗斯人强如天神下凡,我们要逃了。” “啊?逃……对!逃,我们也逃。” 乌兹瓦夫愣了一阵子,目睹那些罗斯人开始了继续行动,留在岸边就会被当做靶子,清醒过来的他也不顾体面,招呼自己惊恐的亲信们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自觉胜利得并非光荣的布罗迪,他转过身眯起眼望向高高站在船艏的留里克。 “大王!敌人逃跑了,我们追吗?” 留里克瞧了一下:“穷寇莫追!他们都是懦夫,我们的宝剑没必要去痛饮那些污血。” 他再想一想,反正来都来了,小小的斯特莱德岛就在眼前,而后续船队即将抵达。倘若罗斯军真的不做劫掠,是否能给吕根岛真正的震慑呢? 他再下令:“布罗迪!带着你的人登陆小岛定居点,搜索战利品快点搬上船。还有,把他们的长船可用的全部带走。” “遵命。”布罗迪满怀欣喜得回答。 可以说这场施特拉尔松德战斗至此已经结束。 已经不存在佯装溃败,吕根岛的斯拉夫小王国一百余人几乎瞬间阵亡,又有一百余人不同程度受了箭伤。大首领的斗志被打崩了,乌兹瓦夫只想快点逃到雅罗马尔堡里,现在唯有厚重敦实的石墙可以给予他和所有战败者们安慰。 不久,罗斯军大部分通过了“屏障”半岛,与此同时布罗迪所部已经站在了小小的斯特莱德岛。 留里克自己也站在了公元843年的施特拉尔松德,一根旗杆突击插在岛上,罗斯旗帜随风肆意飘扬,象征着王国对这里的占领。 这一切尽被不断逃亡的岛民看在眼里,乌兹瓦夫暂时顾不得屈辱,他仍寄希望于罗斯人真的展开登陆行动并在石墙之下吃瘪,从而识趣得离开。 可是看这架势,说不定罗斯人占了斯特莱德道控制全部水道,他们待着这里一旦不走,那么单纯以消耗战也能将吕根岛民耗到崩溃。 小小的吕根岛会化作囚笼吗?倘若罗斯人真的在岛屿周围游弋,战败就只是时间问题。 留里克就在斯特莱德等待自己后续部队的抵达,他也很高兴登岛队伍在此地找到了少量的谷物和鱼肉干,乃至是一些破布、旧渔网。 “大王,吕根人真的太穷了。”前来述职的布罗迪站在留里克面前,他很不满意现在的收获。 “你还奢望在这里找到大量的金币和银币?”留里克不屑的撇看一眼。 “不敢。也许他们逃跑的时候带着宝贝,我们扑了个空。” “听你的意思,兄弟们还有继续登陆大岛作战的意图?” “这……全然没有。”不过布罗迪的轻微犹豫已令留里克明白一切。 “算了吧。我们没时间和他们消耗下去,等未来我们定会征服这个实力羸弱的小势力。” “接下来,任何的事您尽可吩咐。”布罗迪勾下头说道。 “那就破坏!焚烧。”转过身留里克扫视整个小岛。 斯特莱德岛的确是水道中的弹丸之地,但岛上民居非常稠密,加之附近大陆海岸还有少量村庄构成了这个时代的一座较大的滨海城市。 感觉上这个渔村在和平时期有一千人居住,那么吕根岛整体说不定就有五千居民。 基于过去作战的认知,留里克相信只要再打赢一场仗,杀灭他们至多一千人,整个吕根岛就算再顽强也该考虑投降示意了。 “我可没有计划将吕根岛化作白地,至少今年没有。你们呐!我就先放你们一把。但这个小岛小城必须毁掉,这是对你们的惩罚。”自言自语一番,留里克给布罗迪下达明确命令。 于是,当大型船队经过斯特莱德道,各舰只在长船拖曳下都是从容通过,少数漂在水面的死者证明了这里发生过激战,但烈度显然很低。 甚至当稍晚一些时间骑兵和驯鹿大部贴着海岸线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他们掠过斯特莱德也只是侧目观望军队的胜利成果。 本没有多少财物可供军队洗劫,留里克勒令后续人员不许停留,就以漠视的态度继续走向水道的西部出口。 海上君主号,像是一座巨石在水道上神奇漂行。 此刻已经跑得很远的战败民兵都纷纷从藏匿之所在探出头,来观摩这超越认知的庞然大物。 “那就是丹麦人说得耶梦加得吧!早就听说罗斯人似乎征服了大海,看来连耶梦加得也被他们驯服了?!我居然在和这种人战斗,我真蠢。”乌兹瓦夫已经神志不清了,不经意间言语长他人志气。 而雅罗马尔堡的祭司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在祭坛里宰杀一头牛,以牛血祭祀他们的大神,以求神灵降下神力庇佑人们活下来,希望大神以惊雷劈死那些入侵者。 当然今日天气晴朗甚至秋高气爽,晴天霹雳并不存在。 不过当罗斯军大部快速离开,又事实上成了亲自殿后者的罗斯王留里克,也指挥着自己的下马骑兵之布罗迪的第二队的三百兄弟,他们在小岛上生火后就开始肆意纵火。 海风吹得民居干燥,这些有地板的木屋都有着草垛房顶,它们排列极为密集,目视所及都是可燃物,小火苗再在乱风吹拂下,火焰快能吞噬整个岛屿。 当斯特莱德岛和水道周边民居陷入一片火海之际,罗斯军的小船队已经赶上大部队,在他身后是滔天烈焰,浓烟滚滚好似火山爆发。 这恐怖景象惊得吕根岛民神志不清,对于罗斯军却是至高的礼赞。 前方似乎就是水道出口了,战士们带着欢笑高高兴兴通过施特拉尔松德水道,殊不知区区一场小规模战斗,吕根岛好不容易动员起来的民兵与斗志,极短时间土崩瓦解。 留里克并不在乎。 第1452章 留里克在罗斯托克港 在施特拉尔松德水道的西部进出口,那里也存在着正在快速发展的泻湖系统。 它的泥沙堆积上没有淤塞水道,本时代的大型船舶,诸如海上君主号这样的大船依旧能安全通过。 一条浅浅的水道堵在了骑兵队面前。 菲斯克派出的斥候来报,指出那水道是战马可以快速淌过。 望一眼继续前进的海军,似乎大王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也许大王觉得对于骑兵的障碍物水道本质只是一个沼泽浅滩。“既然如此我们不犹豫,现在就冲过去!一直冲到海边扎营。” 于是,庞大的骑兵与驯鹿部队开始了今日奇幻行军的最后一程。 因为夕阳之下他们已经能看到北方橘红色的朦胧景观,远方像是沉浸在一种薄雾中,那是大海才有的特制。 终于,夕阳下凉爽的海风吹拂抵达海岸的战士们。当骑兵队抵达之际,先到的海军与步兵们已陆续完成登陆休整。 骑兵第二队的兄弟们,他们肆意拉弓,虽是戴着手套和护指也难免肌肉酸痛,加之后续持续划船,当他们登陆之际,布罗迪和他的兄弟们只想面对熊熊燃烧的篝火,一个个喝饱了水躺在干燥沙滩上休息。 绝大多数战士都皆如此,他们难得的划了一个白天的桨,才将所有大船平安拖曳出水道。若是所有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壮汉自然可以忍受,今日的耐力测验着实在考验大量年轻人的极限。 “你们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军并没有时间任由你们躺倒……”留里克关注自己的兵若有所思。 骑兵队昂扬马头旗帜在夕阳海风下猎猎作响。 留里克头戴绒帽,为御寒也多披了一件毯子,见得自己的骑兵终于抵达,兴致勃勃得带着一众亲信前来迎接,尤其是新晋猛将布罗迪。 见大王来迎,菲斯克以及口哨,兄弟们纷纷下马…… “你来晚了。”留里克走上前,轻轻敲打这位好兄弟的肩膀。 “抱歉,看来骑兵的速度终究赶不上战舰。” “没关系。”留里克心情不错,不过眼角注意到马匹们普遍有些湿漉,不禁讶异问询:“你们淌水了?” “是淌水了。”现在是菲斯克在讶异了:“您没有看到我们身后的泻湖?” “注意到了,一个不大的湖。” “是不大,它的出口也是战马、驯鹿轻松淌过去的。唉,就是不知这泻湖是否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这……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我至少知道我军未来的处境。” 菲斯克被提醒了一下,他昂头想了想:“就是前往传说中的奥伯特利迪特,那是个早就投降了法兰克的斯拉夫部落吗?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就知道蓝狐的那个旧跟班是当地人。” “喂!”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人群里钻出:“听到你说我名字了,菲斯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蓝狐本人。 老狐狸全程坐船以极为低调的姿态随军行动,蓝狐固然对留里克磨磨蹭蹭的贴着海岸线探索式行军,固然走一路收了一群忠犬,无疑也大大迟迟了军事行动,使得这场远征成了所谓的“奥德赛”。 “好吧。”菲斯克尴尬笑了笑,又高调嚷嚷:“我想,蓝狐大人自然比我这种粗俗的人更懂得奥伯特利迪特,也许我们的哥德堡伯爵大人会带领我们轻松取得胜利。” “听得出你有嘲讽之意?”蓝狐摇摇头,再看向留里克:“我们可没打算对那些人下手,对吧。” “是这样。”留里克掐着腰眼神看向西方:“但是对那边我们所有人都缺乏了解。也许……诸如罗斯托克、吕贝克,这样的城市就在那边。至少我们都清楚,传说中的瑞里克城也在那边。” “可惜已经是废墟了。瑞里克不毁掉,海泽比如何兴起?哈哈,但海泽比还是被法兰克人拆了。”蓝狐所言如是,眼神中难掩遗憾。 留里克看一眼蓝狐,再好好看着菲斯克的脸:“那就好好烘干战马的鬃毛,你们所有人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日仍要赶路。下一站……我估计应该到罗斯托克了,你们保持镇定,再遇到当地人我们不主动进攻,以免酿成误会。” 留里克不愿对奥伯特利迪特势力开战,并非打起来后对罗斯有什么危害,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家伙先天不是敌人,恰恰相反还是可以拉拢的新盟友。 因为该势力早就是法兰克的封臣,即便其贵族有着巨大的自治权力,所谓是一种羁縻制度。 罗斯本对那些人连名号都不知晓,直到与丹麦人接触多了后,才知晓丹麦的南方还有这样的一个邻居。 在三年前的远征行动中,罗斯-丹麦-瑞典-约塔兰-芬兰,北方人构成的联军横扫日德兰半岛的法兰克势力,并将战线推进到易北河与威悉河,乃至莱茵河低地区域。 罗斯军舰队沿着日德兰半岛曲折的海岸线做大规模迂回,理应偶遇奥伯特利迪特势力,结果那些家伙好似不存在一般。 他们断然存在,否则七年前也不会有三十个奥族奴兵在为罗斯死守海泽比的罗斯商铺。 海泽比化作灰烬,全新的哥本哈根和石勒苏益格城又开始取代贸易重镇的地位。 七年以来丹麦世界充斥着动荡战争,哪怕战争都推进到了萨克森人的传统地盘,并给这些萨克森人带来严重灾难,据说是作为邻居的奥伯特利迪特实力一直像是透明人一般。 人人都知道那些家伙一直存在,至于掩藏自身的做法怕是其首领有自己的算盘吧。 毕竟,正在进行的法兰克内战,奥伯特利迪特必须选边站队,就其地理位置怎么想这些人一定愿意投靠路德维希。 罗斯托克,留里克一直强调这个词。 军官、贵族们听闻大王嘴里的这个词,不禁幻想着大王已经将那里作为罗斯必须征服的地点,以至于连恩赐的名字都选好了。 罗斯托克,怎么想就是rus和stock的合成词,意为“有围栏防御的罗斯人定居点”。 实则罗斯托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斯拉夫语词汇,仅形容河流入海时突然变宽阔而形成的喇叭口结构。 这一夜,远方的天空一直火红,人人都知道那就是燃烧中的斯特莱德城,也就是大王声称的施特拉尔松德。 到了这里连沃林城来的向导也面临完全未知的地域,而对丹麦人,北方海域存在一些特殊的黑影,仔细看,在晴朗的白天可以看到北方隐约的海岛,而那就属于西兰岛的一部分,就是丹麦各部落的活动区域之一。 疲惫的战士们在沙滩上过了平静一夜,他们抓紧时间修养筋骨迎接新一天的征程。 留里克有个想法,考虑到北方不远处就是丹麦人的活动区域,罗斯军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是否会引得丹麦盟友的注意呢?西兰岛的那些部落可是清一色与罗斯结盟的。 新的一天,阳光明媚。 留里克幻想的丹麦盟友不请自来并没有发生,当早潮退去、海上薄雾消散,在滨海沙滩一直西行的人们,随意侧目北望即可看到远方海岛的朦胧轮廓。 “那里安静得像是无人岛。丹麦渔民可不傻,看到我的旗帜不来凑个热闹?好歹并肩作战过。” 留里克不太清楚的是,大量丹麦人住在更北的西兰岛大岛,并没有在南部岛屿开荒见港,并非有什么不可抗的阻力迫使他们不下手,只是自己现在的定居点都亟待建设,没有必要再去偏远地域再开埠。再者,若要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何不去远方呢? 事实的西兰岛的一众部族,那些渴望财富和功绩的青年们纷纷划着船通过海峡区域、绕过日德兰半岛后沿着海岸线进入低地。在莱茵河入海口的诸多岛屿丹麦人、奥斯陆人以及北部卑尔根闻讯漂来的挪威人越聚越多。 他们以罗斯丹麦共有的名为鹿特斯塔德的定居点为核心,在低地群岛上建立一个个新兴小渔村。 大时代的滚滚洪流下,低地的乌得勒支与尼德兰伯国,以及弗里斯兰伯国,均不能抵制这种大移民行为。再说,何必抵制呢?固然大家的信仰不同,在利益方面是一致的。 再说,站在乌得勒支教区的立场上,诸多僧侣都认为可以通过一张嘴的频频布道,可以将大量的金发诺曼人感化为天主的仆人,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大量男女青年去了拥有更丰富渔获、更咸海水便于煮盐,附近都是盟友的地方,在刚刚结束的夏季拼命捕鱼储备,并计划着在当地过冬,如此一来西兰岛少了大量战斗力极强的人们,就更没有人试图去泛波美拉尼亚海岸线找机会了。 这一情况留里克并不清楚。 殊不知拉格纳本人为了切实的利益,他自己就带着一众兄弟将莱茵河口的鹿特斯塔德作为重要据点。他虽知道自己的瘸腿儿子伊戈尔与罗斯盟友们在法兰克世界干了票大的,他还是乐意去海峡对岸的韦塞克斯王国的海滩劫就近劫掠。 人,也是一种商品。 针对韦塞克斯普通农民的略多成了拉格纳喜闻乐见的产业,丹麦好汉突袭不列颠的海滩抓俘虏,再直接带到乌得勒支和新建的安特卫普。 那些教士们与贵族领主很乐意“从野蛮人手里买下奴隶以归还他们的自由”,教士们没有能力驱赶诺曼人,只好尽量买来奴隶恢复其自由,一次很抽象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功绩。 对于领主,尤其是拿骚家族与博杜安家族,尼德兰与弗兰德斯需要直属的劳动力以佃农身份为自己做事,将领地的自由民迫害成农奴是不切实际的,他们的经济需求就引得丹麦人高高兴兴去做这方面的黑色产业…… 在宽阔的大海上罗斯舰队终于可以高速前进,战马们也能在沙滩处快速进军。 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似乎可被成为罗斯托克的定居点,连带着它可能存在的喇叭口海湾,尽在罗斯海军的面前。 时间虽已是傍晚,留里克原计划就是找个良地扎营休整。 奈何突然变化的海岸地理构造,使得海陆并进的罗斯必须做出决策。 骑马的留里克仅凭肉眼就看清了大海湾。 “啊!我还要从这里组织大量船只把我的马全运到对岸?这海湾有些大呢。” 正当他在海滨想对策之际,来自海军的信使果断登陆,急匆匆地仰视留里克通报:“大王,我们海军发现了这海湾深处的定居点,说不定……就是您命名的罗斯托克。” “我命名的罗斯托克?好吧……”留里克不想吐槽这有建设性的误会,他看一眼海湾深处,现在因林地遮掩尚未看清定居点的存在。 他又问信使:“歌德伦德,你们的将军已经去探查了?” “是。趁着风向还算好,维纳斯、莫娜、马斯和尤比特四舰已经深入探查。” “糟了。”留里克猛地一怔,“我可没令他展开攻击啊!这要是打起来……我可不希望该死的误会。” 稍稍再想,留里克果断决定:“现在全军跟着我向海湾深处前进!直到我下达了命令再扎营!” 本想着登陆休息的步兵们,以及骑了一天马腰腿酸痛的骑兵们,他们都希望在夕阳下赶紧扎营生火吃饭睡觉,不曾想偏偏在这个时间点遇到所谓罗斯托克城。 海军舰只的突击使得其余部队不得不展开行动,既然大王与骑兵队已经一马当先,兄弟们也只好追寻大王的脚步。 其实,喇叭口的大海湾可以满足本地人的捕鱼需求,再因当地人的技术拙劣,他们更善于在河道湖泊钓鱼,并不善于捕捉海鱼,糟糕的造船技术更令渔民不敢冒险。 少量的独木舟见得一直庞大的舰队杀气腾腾而来,惊得渔民赶紧撤回自己的海湾深处之港口。 与此同时,罗斯托克当地人在其首领,或曰男爵大人的指挥下快速按照预案展开行动。 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挺身而出,此人名叫乌尔肯斯瓦夫·奥达斯维奇。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西斯拉夫人,也是松散的柳蒂奇联盟下的凯西纳部落的首领。部落在很久以前迁徙到这里,将新定居点命名为罗斯托克。 他们想要过着恬静安宁的日子,然世界并不太平。 丹麦海盗偷袭过凯西纳部族,终究只是散兵游勇的小打小闹,无法撼动整个部族的生存,且部族武装只要不去海洋,即可在陆地以足够的民兵数量驱散海盗。 凯西纳部族只要守着河畔区域的良田过着农耕生活即可养活自己,充分的森林给予人们极大的生存掩护。 直到,瑞里克城的崩溃! 凯西纳部族传统做生意的瑞里克城被毁灭,拥有此城的庞大奇齐尼部族分支被迫内迁徙。 奇齐尼人的这个海滨大城因昔日丹麦大首领的野心而毁灭,城市崩溃之后却遭来奥伯特利迪特军队的功伐,即便这些新来者是说着斯拉夫语的亲戚,但他们已经背离了斯拉夫神只而在武力传播法兰克人的神。 奥伯特利迪特伯爵(吕贝克伯爵)与他的十字旗一路抵达罗斯托克,虽然凯西纳部族没有皈依天主,整个部族也不得不承认伯爵大人是斯拉夫语境下“对所有首领拥有管理权的最高首领”。 来自陆路的大军是凯西纳人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遂在名义上现在的罗斯托克城已是伯爵的附庸,为了继续拥有传统信仰,由奥伯特利迪特伯爵绕过法兰克统治者而非法自封的罗斯托克男爵,乌尔肯斯瓦夫不得不向伯爵每年秋季献上贡品——一批粮食。 这些粮食就运到旧日的瑞里克、今日的维斯马,由伯爵的一个儿子代为收取。毕竟一路运到吕贝克城,对小小的凯西纳部族难以做到。 小部族必须依附强者生存,还要侍奉好强者避免被报复。 几年以来,乌尔肯斯瓦夫就是这样年年进贡换来罗斯托克与整个部族继续安宁。 直到今日傍晚,喇叭口海湾被怪异的船只逐渐填满。 看呐!抛去奇怪大船,其余船只不都是丹麦人的长船?! 一时间有关瑞里克城被毁灭、人民被杀戮的恐怖记忆惊得全城人开始逃亡,对此男爵乌尔肯斯瓦夫早有预案,但他完全想不到小小的自己还能被强大的丹麦人盯上。 老弱妇孺可以逃,年轻男子皆有保护家园的义务,身为首领的他更是义不容辞。 罗斯托克开始紧急动员,危急时刻乌尔肯斯瓦夫仅能动员出区区两三百名民兵,知道这点兵力简直是蚍蜉撼树,他只能硬着头皮时刻准备着与丹麦人搏杀。 直到现在,随着罗斯骑兵趁着傍晚余晖出现在如同大农村的城市外围、罗斯舰只填满整个海湾,罗斯托克军民仍想当然认为就是丹麦海盗大举入侵。 可怜的男爵乌尔肯斯瓦夫,他对罗斯一无所知。 但是,他愿意以战士的身份为民众牺牲,以自己的血来祭奠他们的信仰,也不愧于自己的身份。 第1453章 留里克与罗斯托克男爵乌尔肯斯瓦夫 对于凯西纳部族而言,罗斯托克是他们最大的定居点,是唯一的一座滨海城市,也是对外联络的第一窗口。 整个部族沿着瓦尔诺河居住,最远的村庄直至河流源头的那座湖泊。 以罗斯托克为中心,由近至远村庄变得愈发稀少。 整个部族必须依傍水源而居,他们的村庄沿着瓦尔诺河兴建犹如一字长蛇阵,想要征服他们只要将蛇头斩掉就够了。 罗斯托克就是这个蛇头。 时过境迁,明知平静的田园时光已经终结,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屈从于强者。 凯西纳部族已经是奥伯特利迪特的附庸,向住在吕贝克的伯爵大人称臣纳贡,遂在名义上当地人的安全也由这位伯爵帮忙照应。 但这些年来凯西纳部从未遭遇外敌入侵,而今真的面临兵临城下的窘境,去请求援兵位面为时已晚,再说就算去请求了援军,奥伯特利迪特贵族愿意增援吗? 夜幕完全降下,本惊恐认为强大的“丹麦军队”会在傍晚发动野蛮进攻,战争并没有发生。 瓦尔诺河水道突然拓宽继而形成喇叭口,在这个大口子里逐渐出现大量的光点。 再在水道的右岸,那里的光点逐渐形成一串火舌。 怪异的样子完全不是丹麦人的作风。 本想着要和入侵者血战一番、搞不好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凯西纳男爵乌尔肯斯瓦夫感觉自己被无视里。 丹麦人在干什么?难道只是扎营?还是说,他们在等待明日太阳升起后在展开入侵? “他们是否要等待我方民兵的集结?明日再和他们血战?就是他们所谓的血祭奥丁?” 针对丹麦人的了解就这么多,乌尔肯自然以最阴毒的想法去揣测丹麦人。 当然,他始终认为入侵者就是丹麦人。 “父亲,真的……要和他们拼死吗?”乌尔肯的儿子战战兢兢,手握铁剑的手都在颤抖。 “你怕了?” “我……怕。” “不准怕!”乌尔肯横下心,苛责道:“这是你的宿命,我们要和那些野蛮人战斗。” “是。可是……”夜幕中的年轻人精神恍惚得问道:“为什么我们不去找援兵?吕贝克那边的大人不是许诺过遇到危机会帮我们出手?” “他?你蠢啊。”乌尔肯并不信任奥伯特利迪特贵族,“我的儿,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们就坚守在这里,看看明天到底如何。” 二百多人大部分手握长矛,他们聚集在罗斯托克的小码头等待着未知命运,而广大民众都在向上游撤离。 在其中,一些信使尽快路过各个村庄,告知村子的首领招募民兵。 就在这天夜里,事情正在按着乌尔肯的说法发展者。 “能保护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他坚信同族兄弟们会为了共同利益向罗斯托克集结。 即便是奥伯特利迪特的征服者,他们从不以毁灭罗斯托克为目标,只是将族人们当做大肥羊每年秋季“剪羊毛”。丹麦人的决意可就说不定了。倘若他们就是以毁灭港口为目标,凯西纳一族可不愿不战而逃。 即便是逃跑,那也得是战败且胜利无望的情况下撤离。 …… 城市的另一边,罗斯军在留里克的命令下各级将士都保持着克制,全军将士们都相信自己已经站在名为罗斯托克的定居点直外围,他们奉命构筑基本的防御态势,并在吃过饭后倒头就睡。 过去的白天虽毫无波澜,全军拼命得行军,为了舰队航行得更快,一大批战士不得不充当划桨手再将一批武装货船尽快拖曳,代价就是大家很疲惫。 所有人碍于舟车劳顿,不恤军力还频频展开军事行动势必造成罗斯军意想不到的损失,留里克选择克制,也趁着机会他召集多为旗队长,以及对这片地域似乎有一些了解的蓝狐,大家凑在篝火堆前讨论起前景。 那些桀骜不驯的战士双眼在喷火,不止一人声称军队可以轻取之。 留里克已经构思出他认为的合理对此,便宣布:“不可,我还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如果他们真是奥伯特利迪特势力,贸然攻击于我无利。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军排出堂堂之阵直面这个定居点。我军以战斗队形突进,以绝对的军威吓倒他们,逼他们主动与我们和谈。” 留里克说完故意沉静一阵子,见大家都默不作声唯有篝火在噼噼啪啪。 “如何?你们是同意呢?谁可有疑问?”他问。 “有一个。”菲斯克资格极老,他带大家急迫地反问:“如果我们的武力战士诱发了那些人斗志,使得他们非要和我们打一仗,这如何是好?” “嘿嘿,那就是开战咯。”留里克耸耸肩,“我们的仁慈是有限的。如果整个奥伯特利迪特敢对我们动手,那么我们在进攻法兰克腹地之前,可要先拿这些家伙动手了。” “再说了!”留里克特别强调一下:“如果这个罗斯托克是奥伯特利迪特的仆从,理论上我们现在之所在已经处于法兰克世界,我们当然可以对他们发动攻击,是和是战全看我的态度。现在我的态度很明确!给罗斯托克的居民一个求和的机会。” 这一夜,静得皈依。 也是这一夜,守夜哨的罗斯战士注意到了不远处那定居点里出现了一些移动的火光,暂不知那是什么。 实则那就是凯西纳一族来自瓦尔诺河上游村庄的援兵。 困窘的乌尔肯斯瓦夫顿时精神起来,他估计一下随着紧急动员的援兵陆续抵达,等待拂晓时分他硬生生动员出一千名民兵! 一千名主要持矛的战士,如此大军足够应对大部分冲突。 只是,当太阳升起来后,乌尔肯好不容易生出的斗志又被可悲的现实击败。 一千名民兵如何撼动强大的敌人呢? “大人你看。”侍卫特别指向一个方向。 有些困窘的乌尔肯已然为“丹麦大军”之军威震撼,顺着侍卫手指方向看去,他注意到大量的旗帜在移动,更有一大批衣着整齐的人们在向城市前进——他们正有条不紊走来。 “可恶,看来是要战斗了。”乌尔肯不敢奢望,这便亲自带领位于河流右岸的军队主动试探性前进。 一根根长矛一致向前,骑马的人跟在长矛队的侧翼,等待已经身处长矛军阵中的乌尔肯发布作战信号。 这些民兵衣着不一,整体偏灰黑色调,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旗帜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与荣誉,以至于罗斯军完全不能远远判断本地人身份。 罗斯军则是另一个极端,在统一服装上他们比昔日的法兰克正规军做得更彻底。 四支旗队与四支骑兵队,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见得本地民兵大胆得构筑起矛墙,又见本地人也有骑兵,大家不得不估计今日之战是避免不了了。 留里克就在阵中,他与心爱的骑兵们在一起。 海军舰只也进一步深入河口,在感觉位置合适就抛锚立定与河道上,一座座扭力弹弓之滑道高傲向天,随时可根据信号对岸上之敌人做远程抛射。 罗斯军各旗队十字弓手在前,在他们的身后是可以一声令下构筑起一排又一排盾墙的披甲剑盾手。 待双方逐渐逼近一箭之地,留里克下达命令后全军立定。 见状,民兵之矛墙也停下了突刺脚步,那些人有节奏的号子戛然而止。 男爵乌尔肯不知“丹麦人”何意,他仔细想想,说不定对方要给自己一个和谈的机会。 乌尔肯根本不奢望和谈,兵临城下的和谈定然是屈辱的城下之盟。 但……万一是一个机会呢? 乌尔肯挺身而出,他面对身后的族人们悲壮又悲情地宣布:“我!可能要死了!如果我被他们谋杀,我的儿子就继承男爵之位。你们都是各村的勇士,可要保护好我们未来的首领呐!而我!我将试着和丹麦人谈判。愿诸神保佑,我可以说服他们滚开。” “大人,你要只身犯险?”一位勇士已经看不下去了,大声质问道。 勇士的质问代表着大家的意思,乌尔肯这便集中回答:“必须有人去做。他们很可能杀死使者,作为你们的首领,我有义务去会会他们。” “那么,就让我一起去吧!我会保护您的安全。” “还有我!” “对!还有我。” …… 一时间十多位勇士愿以亲卫队的姿态与乌尔肯一道组成使者与敌谈判,如果他们发狠,兄弟们就拼死保护大人撤离。 在这片地域,开战之前双方的首领现在阵前交谈一番,若是谈不拢再大打出手,倘若在交谈时期一方下黑手也会被讥讽为懦夫,各方总体是要脸的,乌尔肯很希望丹麦人也履行这一套。 毕竟这些敌人怎么看都透露着体面,想必不会拒绝一个善意来谈判的贵族。 乌尔肯自然也并非仅有一些侍卫保护,毕竟在法理上凯西纳一族已经投降了奥伯特利迪特,住在吕贝克的伯爵给了他一面十字旗,即便整个凯西纳族并不愿意主动皈依天主。 这个时代他们并未将狮鹫作为自己的图腾并花在白布作为自己的旗帜。 旗帜是一个很新颖的事物,以至于白底黑纹的正十字旗就成了一种通用物。 随着乌尔肯亮出这面旗帜,战场另一边的留里克大吃一惊。“哎呦!我不是看错了吧?这些家伙是信了天主?” 罗斯军一片哗然,大将菲斯克也拿不定主意:“大王,您在惊讶。他们……说不定真被您说中了,就是法兰克的势力。” “不可思议。不过我下令保持克制的确是正确的,所有人都不可否认。” “您是充满智慧的。”菲斯克嘴上奉承,面部平静得如一块铁板。 “那就看看接下来会如何?” “不如,就让我去会会他们。如果他们真如您说的是斯拉夫人,我可以和他们做交流。”菲斯克主动请缨。 留里克点点头:“你去吧。切记,不要弄巧成拙。” 于是,罗斯军保持高度戒备,菲斯克招呼左右,抽掉十名建勇跟着他骑马去一探究竟。 一边是骑兵高举着罗斯旗帜,一边是男爵乌尔肯亲自举着一面十字旗,双方在河畔的荒地上终于完成第一次接触。 “你们?是斯拉夫人?还是法兰克人?”菲斯克攥紧缰绳,战马在乌尔肯面前来回走动。 乌尔肯也很惊讶,只因对方说的话口音固然很奇怪,自己能听明白。 “我们是斯拉夫人。” “当然。”菲斯克露出一丝笑意:“能听得懂我的问话,你当然是斯拉夫人。快说!你们是谁!” 固然被这样问令人不爽,人家过于强大了,乌尔肯只要维持已经敬畏自报身份。 “凯西纳部族?我们罗斯可没有听说过。” “那么……强大的丹麦人,你们……” “住口。”菲斯克赫然阻止道:“什么丹麦人。听好了!我们是罗斯王国的军队,强大的罗斯过境你们的地盘。继续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城市,叫做什么?可否是罗斯托克?” “啊?!”乌尔肯被惊得接连后退:“你们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 “啊!果然是罗斯托克?” “这里就是罗斯托克!”虽然还是觉得荒诞,这一刻的乌尔肯姑且相信自称罗斯王国的大军认得自己的城市。 乌尔肯也就进一步自报身份,所以虽然吕贝克的大人们根本没能力、就算知道了情况多半也不想派兵支援,好歹可以利用大人物的名号为自己壮声势。 他毫不犹豫提及了奥伯特利迪特伯国,以及住在吕贝克的伯爵大人。 除此外,乌尔肯继续提供更详细的情报,所谓奥伯特利迪特有两个邻国,一个是萨克森公国,一个是图林根边境伯国,三方直接并无战争、彼此皆为法兰克的北方封臣。 小小的凯西纳一族的确实力弱小,它再弱小也是奥伯特利迪特的附庸。 言外之意,对凯西纳的罗斯托克城下黑手,就意味着对奥伯特利迪特开战,当然乌尔肯并无这样的话术做威胁。 菲斯克听得一知半解,干脆说道:“我奉罗斯王之名与你们交涉。看来你也是一个贵族,似乎也信了法兰克人的神。现在给你一个安全的机会,我领你去见罗斯王。仁慈的王或许可以赦免你们的武装反抗行为,可以还给你们所有人安全。” “还有这种好事?”意识到有和平解决事端的方法,乌尔肯没有多想就打赢了下来。 于是,这位男爵按照要求卸下了所有武装,他本就是以生命为赌,这下反而可以坦荡地去见传说中的罗斯王。 凯西纳一族虽然生活闭塞,在被迫臣服奥伯特利迪特后也被动获悉了一些外界消息。乌尔肯知道罗斯王国与罗斯王的存在,那只是道听途说,而今自己竟直面罗斯军、直面罗斯王。 一个金发、金胡须的年轻男子,就是罗斯王? 头戴黄金桂冠,纯金的马尾状头发,衣着考究,腰中佩剑镶嵌很多宝石,华丽、整洁与英武于一身,连他的军队也是这样的打扮,显得自己和民兵们极为卑贱。 菲斯克凑到留里克身边耳语几句,劲爆信息顿时惊得留里克下意识的有意对这个坚决不下跪的男人另眼相待。 “你自称乌尔肯斯瓦夫,居然是一位男爵?”留里克以斯拉夫语明确说明了这个来自法兰克语的封号名称——男爵。 “我是男爵,我效忠吕贝克的大人,仅此而已。实话实话,我并非法兰克人的封臣。” “你很诚实。所以,这里真的叫罗斯托克?”留里克欣然问道。 “正是。”反正身上连切肉小刀都没有,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乌尔肯反而可以极为坦然的面对罗斯王。“听说您就是罗斯王,即便是住在闭塞之地的我们也些许听说了您的名号。我们一度还以为你们是丹麦人,是意欲将我们的罗斯托克毁灭的坏人。我想,您是好人。” “哈哈,你看我像是好人吗?” “我看……是好人。” 留里克看看左右,再看着这个乌尔肯轻蔑一笑:“荒谬。我手握重兵,每个战士都有甲衣,我军可以将你们轻易击败,罗斯托克城也将成为我的城市,就如这个城市的名字,不就是rus和stock两词的拼写?” “这……还是希望您高抬贵手,我们不想打仗。”乌尔肯急忙低三下四起来,他觉得罗斯人也如吕贝克那边的大人一样,只要得到了利益就能放民众活路:“如果您要一些粮食、一些牛羊,乃至……是一些年轻女人的侍奉。我……”乌尔肯咬咬牙,“我可以提供。” “我还没提要求你竟急着进贡?也好!”留里克伸手示意所有武装待命的战士们全体放下圆盾,端着的十字弓也全体卸下箭矢。这一幕尽被乌尔肯看在眼里。 “你瞧,我其实没必要和你们打仗。既然你们是奥伯特利迪特人的附庸,我就更没必要与你们战斗。你的封君是住在吕贝克吗?我对那个城市有一定了解,对你们一样有一些了解。我无意与你们战斗。” 乌尔肯并不能轻易相信,庞大军队盘踞海湾,如果罗斯王不是有所图谋何以这样兴师动众呢?他也不好愚蠢得问个究竟,想了想客套道:“我们可以伺候您和您的军队,可以提供一批贡品。只要……您许诺不会针对这里……” “我知道你的顾虑。”留里克打算其说明,再大手一挥,接着号角声大作,那些逼近码头的罗斯船只也纷纷后撤。“其实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们可以做一些交易,乃至在未来继续进行交易。我不要你的贡品,我可以拿出一些财务与你交换,这样你也很体面。我的诉求很简单。” 受宠若惊的乌尔肯急忙问道:“您又什么诉求呢?只要我做得到,定然竭力满足。” “无妨。”留里克耸耸肩,指着一眼可望尽的城市:“好一个罗斯托克,那里的河道突然变窄了,正好适合我军低成本渡河。我要从你们的城市过境,我可以许诺不劫掠、不杀人,我可约束我的军队无害通过。你意下如何?是竭诚欢迎?还是……” 乌尔肯仍没有下跪,他躬着身子倒是点头哈腰:“欢迎!绝对欢迎!您!是我最好的客人。” “也好。你就令你的民兵散伙儿吧!如果你还是担心,就令他们逃走,还有多远逃多远。终究我们在你的城市也只是过客。” “好的,我会竭力配合……” 第1454章 新的带路者与吕贝克的大人传说 海滨的罗斯托克是凯西纳部族最大的定居点,在留里克眼里依旧是小城。 现在他已明白这座城的意思,仅仅因为当地人称谓它这个名字,其中绝无讨好罗斯之意。 不过罗斯军队愿意相信它就是rus和stock两词组成,对于男爵乌尔肯斯瓦夫,他并不抵触这种说法。 罗斯托克是凯西纳族的大城,却不认为全族必须死守这里。 部族就如瓦尔诺河的流水,人们可以如水一般流动,倘若这个地方已经危机四伏,大不了大家再换个地方生活。 现在罗斯王给的条件很有建设性,其中一条便是:你们可以全部去森林避难,留下一座空城让我们从这里顺利通过。 现在给男爵乌尔肯的感觉是,罗斯人就是对本城没有兴趣,至少现在没有。他们很急迫得要从瓦尔诺河偏上游的某处水道狭窄处低成本的过河,非要从罗斯托克城里过河,说不定只因城市建在这里而已。 于是乌尔肯解散了他的大部分军队,令其带着武器尽可能得赶到上游的村庄采取守势,谨防罗斯人突然食言。 若真的将一座空城摆在这里,罗斯人除了找到一些细软还能掠夺到什么呢?至少大家的命保住了,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 民兵在撤离罗斯托克时顺手又带走一些物资,剩下的一批粮食则在乌尔肯的命令滞留城内,依旧在名义上作为贡品从罗斯王手里购买和平。 留里克看得出这个男人对自己非常忌惮,脸上的笑意完全是对尴尬感的掩饰。 他有意令这个扛着十字旗的男爵陪同在自己身边,并恢复了其佩剑以示新任。当然,披甲的侍卫一直盯着这个男人,敢有不臣之举立刻拿下。 这些好意难以立刻完成收买,自称乌尔肯的男人已经有了主人,留里克无意再奢望收复这样的狗子,倒是可以罗斯托克人为跳板,与奥伯特利迪特大贵族、据称是什么“吕贝克的大人”进行联系。 士兵排着尽量整齐的步伐在河道右岸较为平坦的河滩前进,各步兵旗队走得好似矩阵,骑兵各队也聚成一团,他们向着城市走去。 一切都挑战者乌尔肯对于军队概念的认知,这个男人一样讶异似乎存在于传说中的金发罗斯王就如小巨人一般站在自己身边,此人身上似乎没有特别暴戾的感觉,真的安静下来似乎可以与之好好交谈——罗斯王并非传说中无限恐怖的存在,人家也会说斯拉夫语。 因为语言的相似性,乌尔肯对于这位北方王者多了一分亲近,却也只是“多一分”。 “你还是太忌惮我了。”留里克故作宽心,“你和你的人大可不必拘谨。我军单纯从你的城过境,原则上今天就要全部过河并继续西行,我军甚至不会在你的城逗留到夜里。” “啊?”这是乌尔肯完全想不到的,他难掩欣喜,内心里他毫无挽留之意,在场面上还是要说一些客套话。“伟大的王竟如此着急?我还是愿意进贡一些礼物以感谢您的不杀之恩。” “不杀之恩?笑话。消灭你们对我并无好处。你的这座城陈旧得就是一个巨大村庄,也许未来我可以邀请你到我的领地去看看我的大城,那才是伟大的存在。” “啊?比吕贝克还要伟大?” 乌尔肯非常鸡贼得将话题向他的封君吕贝克的大贵族处引领,留里克注意到这一点,暂时不讨论。 两人仍是边说边聊,留里克背着手衣一副闲适姿态,双脚踏在松软泥地马上就要进入他们的大城。“你能提供给我军什么贡品?让我猜猜,是粮食还有少量牛羊对吧?” “伟大的王明智……” “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却是活命必不可少的。看起来你们是贫穷的,如果我逼你们太甚,未来怕是做朋友的机会也没了。” “您……看得起我们。”乌尔肯又吃一惊。 “哈哈,你们的城毕竟叫罗斯托克。我不求你背叛吕贝克而效忠我,我的确对吕贝克那边的奥伯特利迪特人很感兴趣,不过……” 到了关键的点,乌尔肯警觉得抬起头:“大王该不会是希望我出面作为牵线搭桥之人,促成您与我主人的联络?” “哦?”留里克很满意这人的聪明,慢慢问道:“那么,你愿意做这个牵线人吗?” 乌尔肯稍稍犹豫了一下。 “你在担心一些事?无妨,你派出一些优秀的向导给我也可。前提是他们必须带路正确。” 平静的话语里有着一丝威胁,乌尔肯压根不想淌这一浑水。自己似乎摸清楚了罗斯王的意图,谁才是合适的向导呢?到头来还得是自己亲自上手为妙。 乌尔肯下定决心:“还是我来吧。让别人来做事,他们会因为胆怯而逃跑,那可绝非我的意思。事到如今只有我可以做这样的向导。”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你就快点准备。我们在这里可不会多留。” 直到真正进入了罗斯托克本城,留里克完全确信本地人完全不关心天主信仰,他们明明在城中的一棵似乎是特别栽种的大树下树立了高大人形目标,想必那就是他们顶礼膜拜的神只偶像了。 至于乌尔肯扛着一面十字旗示人,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掩饰。 当罗斯军开始进城,绝大多数居民扶老携幼逃之夭夭。 其中就包含乌尔肯的家人们的,他的儿子与一些武装亲信没有离开,一双双眼睛盯着行伍整齐的罗斯军队抵达河右岸的城市部分。 留里克令部下在他亲自选定的渡河之地将大量扛着的旗帜插在河滨淤泥中,接着一艘艘长船脱离大舰队深入内河,就在旗帜飘扬之地开始了拼装浮桥的作业。 他左右看看,城市附近都被开辟了农田,树林还在远处,要从那里伐木取木料铺设桥板太过于费时费力。 留里克的眼神盯上了本地唾手可得的木屋。 “男爵乌尔肯,你果然留给我的一座空城。我可以不劫掠你,但你必须支付一些特殊东西让我的大军顺利过桥。” 本来,罗斯军就在乌尔肯以及远处徘徊静观其变之人的注意下在城里快速建造和横跨瓦尔诺河的浮桥,这样的举措令人耳目一新,乌尔肯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进贡粮食还能做些什么,只好低三下气道:“任何我能帮忙的,我都愿意做。” “这是你说的。”说罢,留里克随手指向一些民房:“那些木屋将被快速拆毁,木料用来铺设桥梁。如何?” 乌尔肯没有犹豫,损失个别房屋总比全城滔天大火损失要小太多。“您尽可去做。”他说。 于是,战马拉动绳索,多座木屋轰然倒塌。战士们在木料草垛的废墟中找到大量长有青苔的木材,乃至可以一番砍砸快拆的木地板、关键的那些房梁。 即便长有青苔,各种平直木料直接铺在已经迅速捆扎完毕的长船上。 不劳留里克亲自指挥,骑兵队各部开始在菲斯克的带领下开启过桥行动,紧随其后的是已经进城、并在曲折巷道里站得到处都是、又屙又尿的驯鹿群。 大量的鹿都背负着一些物资,单纯是鹿群就已经令乌尔肯耳目一新。 留里克满意得掐着腰仍站在河的右岸,他一边监督军队过浮桥,一边也令乌尔肯好好观摩军威。 没有愤怒、没有错愕,一时间明明是土地主人的乌尔肯陷入难以明说的陌生感中,仿佛这座城就是罗斯人的城市,要不然自己的祖先何必称呼它罗斯托克呢? “现在是时候谈一笔交易了。”留里克突然开口,乌尔肯也猛地由愣神中清醒。 “大王……您尽请吩咐。” “关于你给我们贡品一事,的确是大量粮食吗?” “是粮食。如您所见,我们还是很贫穷的,可能……” “我改主意了,立刻和你做一次交易。”留里克打断他的话,接着指向自己的鹿群:“我的鹿如何?” “威武雄壮。” “以鹿换粮食,你意下如何?” 鹿?罗斯托克要鹿干什么?乌尔肯自知别无选择,他估计买下了鹿只能将鹿宰食,取下的鹿皮可以做一些衣服,除此外怕是没有大用处了。 这就是一种强买强卖,但比单纯的交出贡品买和平,罗斯托克方面得到了一定体面。 “我答应。” “那就快点着手吧!你的粮仓何在?我现在安排人手去搬粮食。”留里克催促道。 “就由我带路吧。” 瓦尔诺河两岸土地相对森林区开辟的农田肥力高一些,总产量依旧不乐观。 带上空麻袋的战士们在高于地面的粮仓里肆意搬运,大有将之彻底搬空的趋势。 所谓粮仓就是乌尔肯自家的仓库,面对洗劫他也只好苦涩地宣布“整个粮仓赠予罗斯王”。 损失惨重的只有乌尔肯一家,那些逃亡民众的家里还藏匿着一些余粮,甚至一些粮食已经就地挖坑,封装在陶瓮中埋了进去。 最终,在乌尔肯的家里罗斯军高高兴兴洗劫了一百麻袋的燕麦,理论上总量达到了一万磅。 从一个男爵家里搜出这么多粮食不足为奇,好歹此人是整个凯西纳部族的首领。 能被罗斯大军掠夺如此之甚以后日子还怎么过?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面对高高兴兴的罗斯王,乌尔肯也只要压抑着苦楚笑脸相迎:“希望我交给您的贡品,还算令您满意。” “我很满意。现在是时候给予你我的赏赐了。” 对于留里克也到了进一步缩减鹿群的时刻,他令瓦哈瓦宁挑出五十头表现不佳的鹿备好,现在正是赏赐时刻。 “你瞧。”留里克指着卸下一切负重的五十鹿,“它们都归你了。” “感谢大王的馈赠。”事到如今乌尔肯只能继续欢迎了。 能轻易找到罗斯托克、并在当地瞬间搜刮出一万磅麦子,两件好事同时发生真是梦幻。在这方面留里克自诩也确实该谢谢这个男爵乌尔肯斯瓦夫,此人的聪慧配得上“斯瓦夫”后缀。 当剩下的鹿群驮运大量辎重通过浮桥,时间也已到了下午。 留里克说到做到,大军不会在罗斯托克城市逗留,先头部队在过桥后抵达河道的左岸,并继续沿着河滩向大海方向移动。 当夕阳西下,罗斯军又一次聚集在滨海地区,而罗斯托克城已被远远甩在海湾里…… 与昨日完全不同的是,庞大军队中多了一位客人。 海滨到处是篝火,海湾里挤满罗斯船只。 乌尔肯和他的儿子,乃至一批亲信都进驻到罗斯营地内。明明乌尔肯才是本地的主人,事到如今只能继续低声下气,不过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乌尔肯父子表现得很拘谨,留里克排除很多人,就留下个别亲信与自己在一起,分明是高规格得设宴款待本地真正的主人。 “天色渐暗,麦子还要煮一阵子。你瞧。”留里克微微勾着头,火光中双眼很是犀利:“以鹿换粮食,拆了你几个谷仓拼了浮桥,除此外我没有杀死你任何一人。包括你!作为贵族,我邀请你与我共进晚餐。” 公平的说罗斯王基本落实了他的许诺,乌尔肯只得赔笑:“您的诚信会得到诸神的庇佑。” “我不要听你的客套话。”留里克的眼神注意到此人的儿子:“你只有这一个儿子吗?” 乌尔肯犹豫了一下,只得实话实说:“是的。是我的独子,名叫拉科德。” 男孩的眼神里有紧张也有躁动,更多的则是一种怯懦,据称此子已经十四岁了,可惜和他爹一样身材注定都不高。 留里克对这么一个男孩并无兴趣,倘若凯西纳部族是罗斯的附庸,这样的贵族少年就可以带去新罗斯堡看花花世界,同样作为质子在罗斯养起来。 此子已经是吕贝克贵族的狗子了,令人遗憾。 “我对你的儿子毫无兴趣。”留里克果断给乌尔肯一个定心丸,再道:“你自告奋勇为我们带路去维斯马,乃至走到奥伯特利迪特人的核心城市吕贝克,你离开了,你的族人以及罗斯托克也不能缺了统治者。你跟着我们走,你的儿子留在原地。” 只要儿子留存,统治者家族即能继续生息维持统治。 乌尔肯悟出了这是赏赐,以及罗斯王的诚意,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便满口答应了要求。 当明月高照之际,他们就在海滨吹拂着阴凉海风又面对窜动火苗,吃的放了盐的煮燕麦,以及少量的甜蜜葡萄酒。 听说罗斯王已经在路上跋涉了两个月,如此漫长的旅途依旧没有消磨他们的斗志? 月光下借着酒劲,那些头脑清醒时可以按下不表的话,乌尔肯也就嘟噜着舌头说起来,而这也是留里克乐意看到的。 “你们……真的是要去法兰克腹地战斗吗?你们真的大胆,要和这世上最强大的军队战斗。要知道我的主人、吕贝克的大人也非常忌惮他们。” “你,现在头脑清醒吗?”留里克故意问道。 “清醒!非常……非常清醒。” 乌尔肯使劲咬字分明是微醉了,这样的局面此人更容易说真话,既然此人反复提及“吕贝克的大人”,趁此良机留里克也就抓紧时间诱导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真是奇妙,奥伯特利迪特的吕贝克是整个地区的老大,是叫做纳科尼德家族的统治者么?这一届的伯爵名叫米斯图伊?换一种说法不就是姆斯季?吕贝克的纳科尼德是很多西斯拉夫部族的王者吗?势力已经扩展到吸收罗斯托克当地人为自己的附庸,羁绊如此还只是一介伯爵? 只怕就是因为这样的借口,在我与路德维希大打出手之际,吕贝克这里的斯拉夫军队毫无动作。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这个米斯图伊记恨法兰克贵族只令他继承伯爵的头衔。 一个叫阿纳多格的男人是那个伯爵的一个儿子,就待在已经在瑞里克城废墟上重建的维斯马,也是那个伯爵自封的男爵? 罗斯托克这边被他们征服后,每年要用车马运输约莫五千罗马磅的粮食作为贡品,走滨海道路运抵维斯马就能交差了? 现在,我的确对奥伯特利迪特、对吕贝克有了别样的了解……” 留里克洗耳恭听这个男爵乌尔肯的酒后真言,心里思考了很多。 他完全不担心此男爵说胡话,此人将作为向导,从明日开始一步步证明其所有的证言。作为成功带路的交换,留里克也许诺:“我们一定要去吕贝克一趟,你带路成功之后,将得到罗斯对于罗斯托克以及整个凯西纳部族的不征服承诺。” 那是极为美好的事情,如果飞来的大石头可以突然偏转一下砸到吕贝克的大人头上,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看起来罗斯大王此来的搜刮就是一锤子买卖,吕贝克的大人可是年年都要贡品,倘若这支大军在吕贝克大打出手,那些大人真能应对得了?吕贝克贵族若是实力被大大削弱,未来的凯西纳部族固然还是难以与之抗衡,至少可以在贡品上谈谈条件了。 传说这支罗斯大军还生擒过那位重量级的查理曼孙子、帝国东方的王者、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甚至吕贝克的大人在罗斯人看来也是一个小角色,罗斯王的真正目的是干涉法兰克内战。 这一切与小小的凯西纳部族有什么关系呢?那简直是诸神之战,小部族只要能苟活下去就可以了。 男爵乌尔肯,醉酒的他也有了一些想法。 第1455章 留里克在瑞里克城遗迹 罗斯军的前路毫无阻碍,也不可能有阻碍。 大量的定居点如今还是茂密森林,即便是臣服吕贝克伯爵的凯西纳部,他们带着贡品也要从罗斯托克出发,走在滨海的草地与沙滩将粮食运抵最近的城市维斯马。 现在罗斯军也走在这条“进贡之路”。 罗斯托克的男爵乌尔肯,他果断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将儿子留在城里,自己亲自组织起五十名骑兵作为向导给海陆并进的罗斯军带路。 五十骑在罗斯军看来算不得什么,但他们真的可以组织这样的骑兵力量、骑马者看起来也有模有样,不禁令留里克多想一些。“到底这些家伙是被更强者征服了,奥伯特利迪特应该已经法兰克化,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训练的许多骑兵,乃至饲养了很多马。” 留里克留个心眼关注乌尔肯所部的马匹,它们看起来肩更高一些,体态更壮一点,以之前缴获马匹的状态可以得知,法兰克人手里的马匹有着较强的冲击力而耐力差一些,这就使得那些人敢于发动骑兵集群冲锋,而这种如同坦克冲阵般的战术是罗斯拥有的突厥马不宜去做的。 “早知道就该逼罗斯托克人把马匹拿出来,现在再问乌尔肯索要显得我是个无赖。也罢,到了吕贝克后我得和那边的大贵族聊聊,看看用鹿换上一些马。”留里克捏着胡须思考一番,想到了这样的妙策。 罗斯王国恰恰最不缺鹿,而驯鹿只能在冬季时期为冬季作战的军队以后勤优势。因为即便是突厥马也没有那么耐寒,驯鹿则是一个极端。 要在欧陆扩张就要更依赖骑兵优势,法兰克马的冲击力、爆发力是突厥马所欠缺的,以各种手段尽可能得到这些马匹,再一路带回罗斯进行繁育,说不定就能在未来培育出各方面都有所兼顾的新马种。 “即便我在吕贝克将鹿群全部卖掉也在所不惜,只要我能得到充足马匹。就是不知道吕贝克的统治者是否愿意与我合作。他若是不肯……就用武力迫使他同意。” 留里克对于即将抵达的维斯马,以及必将抵达的吕贝克抱有一种威逼的心态。 基于过去的条约,罗斯与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留里克更乐意称呼此人是东王国的国王)签订了和平条约,罗斯更是与萨克森公国签订商业同盟条约,再给予商业条约进一步落实了《互不侵犯条约》。 “北方同盟”就是罗斯借着841年初春战争尘埃落定后的机会,各方汇聚在汉堡城时期由留里克外交斡旋,条约的核心条款正是结盟各国不可互相功伐,任何的矛盾当谈判解决。 而所谓的矛盾几乎就是北方势力与法兰克势力的传统矛盾,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宣布不再对丹麦人在内的所有北方人诉诸于无力,丹麦、罗斯也宣布不对路德维希的势力动手。 留里克有绝对义务来维系自己创造的盟约体系,即便它怎么看都是非常松散的。 至于那些没有加入条约的势力,理论上都可以攻击,其中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就是以局外人的姿态没有加入条约。吊轨的点就在于那些家伙早已是法兰克的大封臣,究竟他们是支持路德维希还是洛泰尔呢? 倘若他们支持的是路德维希,针对其的武力行为就显得不明智了。 “真是打也可,不打也可。算了,我还是先到维斯马考古,看看传说中的瑞里克城的遗迹是否留存。” 面相波罗的海的沙滩依旧平坦,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罗斯军成功抵达一个全新的泻湖系统。 身为想到的男爵乌尔肯讶异于今日竟走了过去押运贡品行动时两天的路程,罗斯人的行动速度可见一斑,就是自己的坐骑已经气喘吁吁。 留里克身材高大,显得他乘骑的突厥马太小,偏偏这样的马的强悍耐力令乌尔肯佩服不已。 罗斯托克的骑兵需要休息,他们的战马不但要休息还要大量进食才能确保不累死。 终于新的水域横亘面前,乌尔肯做出重要判断:“罗斯王留步!从现在开始,我们当走水域内侧的道路,全军必须在内侧的草地前进而非外侧沙滩。” 留里克有些讶异:“它不是泻湖吗?一路上我们已经通过太多的泻湖了。” “它是一个海湾,前方还有一个大岛,即便湾内的水可以直接饮用。”接着,乌尔肯果断提及重要的一点,它的劲爆实在吸睛:“伟大的王啊!您是要寻找奇齐尼部族曾经的贸易达成瑞里克,它其实不在维斯马,就在您眼前的这个海湾里。只要您的大军持续前进,就可以见到那些遗迹。” “哦?我们快到了?” “是的。”乌尔肯非常肯定:“我已荣誉担保,确定那片黑黢黢的废墟就是瑞里克本城。只是现在天色有些暗淡了,我们或许可以在此扎营,明日再去瑞里克遗迹,接着去维斯马。” “不必了。我们就去瑞里克!我就是要看看当年丹麦大王高德弗雷的杰作!”夕阳下的留里克突然倦意全无,当他向全军宣告这件事战士们都兴奋起来了。 不过碍于泻湖沙洲的阻挠,骑兵与海军不得不再一次分头行动了。 乌尔肯派出手,以向导的身份就近登上长船,以引导罗斯海军通过正确水道进入海湾。 他自己继续带兵跟随罗斯骑兵,即便夕阳下正面阴凉海风,这样的带路感觉未免凄凉了些。 甚至,他不禁有一些担忧,心里话不吐不快。 战士们高高兴兴攥紧缰绳,人人都想看看三十多年前丹麦大王的杰作。 乌尔肯绷着一张脸心情紧张,他憋了许久还是将自己的担忧告知罗斯王:“大王,丹麦大军焚烧瑞里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即使到了现在,那里也有鬼魂游荡。” “鬼魂?是被杀的冤屈者吗?”留里克敷衍道。 “是的,每个夜晚那里都有鬼魂在哀嚎。我还是建议您改变主要,不要在那个被诅咒的地方扎营。” “是担心我们被鬼魂袭击?也许那些哀嚎只是风声,无所谓。” “毕竟你们也是北方人,似乎……和丹麦人的区别也不是很大。您是比那个制造破坏的丹麦大王更强大的存在。” 不知道乌尔肯此言是敬畏还是多了一分讽刺,留里克耸耸肩不以为意,再微微斜着脑袋看向前方:“高德弗雷早已死去,再说我又不是丹麦人。如果那些鬼魂敢对我无礼,我就布置一个祭坛,请来奥丁的力量镇住这些幽灵。你应该知道,我是被北方诸神祝福过的英雄,我战无不胜。” 乌尔肯听得立刻闭嘴,他还是受不了那个被诅咒的废墟,现在姑且相信罗斯王的说辞硬着头皮继续带路了。 不久,拐入海湾的罗斯舰队各船纷纷点起火把,本是用于渔火夜捕的浸油火把在愈发黑暗的湾内水面形成火龙,这下各船得以集群行动,也不会如无头苍蝇般乱碰撞。 与此同时罗斯军派出的骑马斥候也向留里克汇报了重大发现。 “那是一片奇怪区域,看起来果然到处是民房的痕迹,可是树木和灌木丛疯长,难以计数的发黑木桩星罗棋布,即便现在光线很暗也看得明白它们都过了火……” 留里克点点头:“你归队吧。” 待斥候们纷纷离开,他饶有兴致得告知乌尔肯:“你的说法完全正确,你的带路我很欣赏。终于到瑞里克城了,我军就驻扎在这里!” “那么,鬼魂都会迫于您的威严纷纷逃入地下。”乌尔肯谨慎恭维道。 基于罗斯的信仰,死者的灵魂会飞上天宇的阿斯加德,留在地上的躯壳意义已经不是很大,埋入地下尘归尘土归土。 但是斯拉夫人的通用信仰,死者的灵魂必将遁入地下的幽冥世界,死者躯壳必埋入地下,即便焚烧成灰烬也必须埋入地下,否则灵魂就在大地上徘徊哭嚎与自己不能归于冥界。 因为那些死者就随意躺尸,根本无人为之收尸所以怨灵据乌尔肯所称就在海湾徘徊着,并诅咒留驻者。 留里克遂不屑一顾,考虑到自己的战士们大比例的是罗斯-斯拉夫混血,乌尔肯的说辞若不做一些处理对军心或许有一些不良影响。 反正此战罗斯带着一套祭司系统,自己的女儿更是下一代大祭司,就在瑞里克遗址突击做一场祭祀很有意义,这样即令人安心又令人振奋。 毕竟这里在法理上就是奥伯特利迪特的领地,在那些人的领地祭祀北方大神奥丁,必将士气大涨。 真正的瑞里克城遗迹,与留里克设想的还是有很大的出入。 当海军船只铺满夜幕下的海湾,海军战士与步兵们,以及非战斗人员陆续上岸,骑兵们已基本布置了营地。 瑞里克城曾被大规模开发过,于是遗址区域附近有着大片的荒草地——那是曾为麦田的存在。 三十年很久却也不久,它还没有长到森林覆盖这片荒地,只有灌木丛疯长了一些,整个环境的新树数量有限且都不大。 军队各部各自找寻良地扎营,就地伐木以点燃篝火,于是那些小树也立刻在大斧下被砸了个稀巴烂。 一些发硬的黑木无疑引得战士的注意,定睛一看那就是已经过火碳化后的硬木! 这样的碳化木材的神奇之处在于非常耐保存,降雨降雪难以侵蚀它们,海风将水分吹干后它们几乎就成了一块纯碳,实在是生火好材料。 渐渐的战士们都意识到他们所得到的“黑木”就来自遗址的建筑残骸,毕竟在这过程中发现了完成的、有啃咬痕迹的颅骨与大量碎骨,青苔与杂草不能完全磨平曾经的惨剧,即便过了三十年。 夜幕之下没有人能整体性观摩遗址的规模,由于“黑木”到处都是,只要拨开杂草就能发现很多,那么还要到处伐木干什么。 就连留里克御用的大篝火,燃烧的也都是最后的建筑残骸。 时间毕竟晚了,现在再大规模煮麦子太考验战士们的体力与精力。 战士们更乐意啃食干粮喝些水,再依偎在篝火边将毯子裹身上呼呼大睡。 至于有关鬼魂的传说,谁在意呢? 因为有战士直接以木棍挑住找到的骸骨,即便残缺的颅骨满是泥巴和碎叶,有如装饰品般立在篝火边,骨头也在这炙热中快速崩裂。 年轻的罗斯战士绝大多数就是老兵,见过尸横遍野的场面他们对于杀戮早已放宽了心,见得骸骨空洞洞的眼窝也不会心悸。 留里克决定做一场祭祀,他说到做到。 于是,维莉卡与乌鸫,二女带着全套祭祀班底就在留里克选定的位置突击布置起小型的石船祭坛。 反正鹿群规模巨大,杀上几头取得红肉改善战士们的伙食也是鹿群存在的意义。 有二十头据说体格较差的鹿被牵出来,就在临时由木桩打造的祭坛中被挨个放血。 鹿血将祭坛化作猩红泥地,血水也流入海湾中。 火把照明下所有被处决的鹿被剖开肚子,接着在祭司们咏唱完祈祷词后,就由维莉卡按照流程宣告“奥丁已接受我们的贡品”,这样就代表着诸神已经赐予驻扎此地的罗斯军以神圣力量。 接着,一众大汉赤膊上阵,娴熟得剥下鹿皮后,再把驯鹿身上的好肉陆续割下,至于很多平日里是可以食用的下水与边角料,这番就很浪费的直接扔到海水里喂了鱼。 一块品相很好的鹿腿被清洗一番,淤血尽可能被去除而腥味不减。 在行军时还有鲜肉吃就不要考虑太多。 留里克饶有兴致地亲自烤着这条鹿小腿,旁边坐着的男爵乌尔肯也有幸品尝这个。 直到这个时候,被乌尔肯注意过的、在罗斯托克一度与罗斯王极为亲密的那位过于年轻的女子,她的身份终于真相大白——居然是罗斯王的女儿! 她不是一般的公主,而是罗斯的重要祭司。 罗斯大祭司竟是公主,乌尔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显然这位罗斯王的权力大得惊人,就权力而言可比自己的主人、吕贝克的大人更强大。 维莉卡自诩办成了好事,作为女儿她很希望在父亲身边撒撒娇,在腻歪了一阵后,留里克以“贵族讨论大事”为由将她打发走了。 也是这个理由,蓝狐、贝雅希尔、菲斯克、布罗迪,以及格但斯克的卡西米日和格丁尼亚的索克,都抱着一条鹿腿,在留里克的篝火前高高兴兴烤着鹿肉。 “肉还要烤一阵子,虽然生吃也可以。”以肉为理由打开话匣子,留里克再问及乌尔肯:“所以,曾经这地方是叫做奇齐尼部族统治吗?现在他们消失了吗?都被杀死了?” 已经恢复精神的乌尔肯对此事本就有千言万语,他说:“我听说当年奇齐尼人死守他们的瑞里克可惜还是战败了。一批人被掳走为奴,大部分人则向着森林深处走去。他们并没有消失,据我所知仍是柳蒂奇同盟的一员。” “又是柳蒂奇。”留里克若有所思,“那么你们呢?” “我们凯西纳部族早已脱离他们,现在我就是奥伯特利迪特的封臣,我是吕贝克大人的封臣。而且,曾经不少同盟的成员也被吕贝克征服。他们叫我们这些人是波美拉,和他们奥伯特利迪特确有区别。” 所谓奥伯特利迪特,它是一个纯粹斯拉夫语的合成词,意思为“离开奥德河的人们”,继而还能引申出“无家可归者”的蔑称。他们是相对于住在奥德河全流域斯拉夫人的离开,这些人迁徙到以吕贝克为中心的区域后快速壮大,反观依旧住在奥德河的斯拉夫人构筑的柳蒂奇联盟,始终是一个松散的、名义为一体的部落联盟。 奥伯特利迪特人对那些未走的近亲叫做波美拉,它一样是合成词,意思是“住在水边的农夫”,其中不乏一些鄙夷的意味。 奇齐尼部族是柳蒂奇联盟里规模很大的一支,可惜它体量庞大却不经打,丧失瑞里克城后意味着贸易的崩盘,曾经他们很愿意与丹麦游商做生意,现在仇恨更多一些。 奇齐尼部族已经丧失了对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他们的地盘就由所谓“无家可归者”,实力不容小觑的吕贝克的大贵族占领了。 虽是占领,庞大的地域因人口稀少,民众必须针对极个别的定居点扎堆生存,否则游荡的野兽就能毁了小型村庄。维斯马城规模不大,就是这样极为重要的定居点,更是本地唯一定居点。 瑞里克城遗迹,乌尔肯谓之为被诅咒的地方并非胡说,这里的环境构造使得微弱海风也能微微带哨音。乌尔肯不懂,曾经这里的居民称谓带哨海风是“女神歌唱”,现在化作一片废墟的城市就称谓海风是鬼哭狼嚎了,但海风只是海风。 “那么,维斯马城就在不远处吗?”留里克问及关键的点。 “正是。我们明日必将抵达,它只是一个小城,由吕贝克大人的一个儿子在驻守。我想……”乌尔肯犹豫一下:“您的大军抵达势必引得他们的恐惧。我想,我当在清晨向那里的大人告知您的降临,我会竭力避免无意义的纷争,劝说那个男人不做戒备。” 留里克点点头:“不做戒备最好,我对他们不奢望,你尽量去做就好,哪怕出了乱子我也不怪罪你。你刚刚说那个城主是吕贝克贵族的儿子?记得你昨日提到过。” “是的。名叫阿纳多格·米斯图耶维奇,而且还是长子。他手下有一支军队,有至少一百名骑兵。比起您的大军虽然算不得什么,倘若真的打起来……” “不必多说了。”留里克摆摆手:“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向我开战我也不怕,我杀了数以万计的敌人勇士,再多一些也无妨,就看维斯马的家伙们是否聪明。听着!乌尔肯!” “我洗耳恭听。” “明日你先行一步,告诉那个叫什么阿纳多格的家伙!你告诉他罗斯王不求他投降,只令他保持淡定。再告诉他罗斯军仅仅是过境不会施行破坏,倘若敢于阻挠罗斯也不惜一战。” “遵命。”乌尔肯表现得好似罗斯的封臣。 “还有。”留里克补充道:“告诉他,罗斯大王心情很不错,有兴趣与他和平得聊聊,顺手还能做一些生意。” “遵命。” 第1456章 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吕贝克与纳科尼德家族的故事 泻湖正在形成,在未来它会演变成一处封闭水体,而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波尔岛屹立于海湾中,它始终作为瑞里克城的屏障。 岛屿能大大缓解海潮对港口的侵蚀,使得本地有发展商业贸易的优势,却也遭遇了更强者的觊觎。 现在,瑞里克城遗址已被称之为“被诅咒之地”,当地人或被杀或逃亡,一座有利商业的良地断不可没有新主人,但由吕贝克大贵族主导的移民潮也不可能在瑞里克旧城废墟上重建。 索性新来者放弃了发展中的泻湖,就在海湾中的一处建造新城——维斯马。 维斯马,本意“西方大水”。它明明在吕贝克的东方,如何叫做“西水城”呢? 因为这片地域自有斯拉夫人进行命名,就谓之为维斯马,反倒是瑞里克是后取之名。 二百多年前,来自奥德河上游的斯拉夫部落拖家带口向着大海狂奔,在抵达大海后一批去了东方,一批去了西方。 “离开奥德河的人们”就是奥博特利特之名,西进的人们以柳比采岛为核心建造大型定居点,加之附近区域就谓之为吕贝克。 当查理曼的法兰克大军抵达之际,吕贝克的纳科尼德家族,携大部分承认其为“联盟大首领”的部落集体投降了法兰克。 因为这顺滑的投降使得法兰克军的野蛮破坏并未发生,恰恰相反的是,纳科尼德家族带领多个斯拉夫部落协助法兰克军,助其击败了萨克森大酋长维杜金德,并直接参与了对萨克森人的迫害,还得到了一些西方领地。 作为代价,以吕贝克为首的奥伯特利迪特贵族必须皈依天主,并赐予爵位。 统治者纳科尼德家族男女老幼全部皈依了天主,吕贝克第一座修道院就建在柳比采岛上。 但纳科尼德家族并未以武力逼迫自己的族人摒弃传统的斯拉夫神,家族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皈依,这样的皈依态度下保持虔诚是做不到的。 纳科尼德家族做得很圆滑,可是这种不战而降并摒弃神只的行为,引起曾经认同其为“大首领”的东方部落纷纷反叛。 曾经,拥有瑞里克城治理权的奇齐尼人,他们率先举起叛旗,并拉着罗斯托克的凯西纳部落一同反叛。接着奥德河畔泰伦内斯部族也加入反叛,倒是吕根岛与沃林岛始终游离在外,当地的斯拉夫人因已经维京化而全程看戏。 一时间,奥德河左岸全域各部落都成了反叛者。 反叛者们不再承认吕贝克的纳科尼德家族是“英雄后裔”,不再承认该家族是世袭的联盟首领。 反叛者自己再造一个联盟,名字就叫柳蒂奇liutitzen,与纳科尼德家族居住的吕贝克的柳比采liubitze,就来自同一个词。 如此嚣张分明是在说“我们才是真正的吕贝克”,但在纳科尼德家族看来他们都是叛徒、是要到时机成熟之际必须征讨重新纳入统治的家伙。 所以丹麦大军对于瑞里克城的洗劫,若放在过去,来自吕贝克的大军定要帮助当地奇齐尼人抵御外辱,既然奇齐尼人首先反叛,他们被丹麦人屠戮反倒是吕贝克方面乐于看到的。 丹麦人并无实力攻击海湾深处、处于特拉沃河中的柳比采岛,整个吕贝克地区人口稠密,征召民兵的速度是很快的,而且……吕贝克已然法兰克化,尤其体现在军队上。 吕贝克为首的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不善造船,现有的船只只敢近海捕捞,绝不敢进入丹麦人控制的岛屿。在海上,来自吕贝克的渔民就是丹麦海盗眼中的一种猎物。 倘若到了陆上情况完全不同! 毕竟,纳科尼德家族在于法兰克军协同作战之际,他们的吕贝克军队亲眼看到了强大的查理曼的重骑兵,看到了一次集团冲锋就毁掉了萨克森人的步兵阵列。 自那以后,震惊了的纳科尼德家族便开始训练自己的骑兵,竭尽所能效仿法兰克重骑兵来组建自己的重装力量。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世纪,叱咤风云的法兰克帝国在垂垂老矣的查理曼故去后,不肖子孙们在无休止的内斗中终于酿出了全国内战。 吕贝克一方作为伯爵,说服奥伯特利迪特境内各势力不要以任何形式参与法兰克内战,只要不参战就不会有把柄。 尤其是发生自840年夏季至次年春季的萨克森地区大混战,作为萨克森公国的东部邻居,吕贝克可以接受一部分萨克森人难民,至于战后他们是否愿意回去……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吕贝克的斯拉夫军队从未参战,一双双眼睛也在注视着战争的结果。 他们错愕得发现,当年叱咤风云的法兰克军队居然堕落了。 另外的是,同是斯拉夫人的索布部落,那些人从来未认同吕贝克是“大首领”。 索布部落自成一国并被法兰克吞并,数以千计的索布男子被强征入伍,也几乎全部死在易北河畔的汉堡。 法兰克引以为傲的重骑兵,稀里糊涂得在易北河畔折戟。 各种消息汇总起来,一副糜烂的画卷摆在了纳科尼德家族族长、吕贝克的统治者、奥伯特利迪特伯爵米斯图伊的面前。 随着消息陆续传回,以及战后所发生的,米斯图伊感觉整个局面愈发诡谲了。 “这根本不是萨克森人主导的胜利!那个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也是个叛徒,他背叛法兰克又把法兰克痛打。那个柳多夫的胜利分明来自丹麦人和罗斯人的帮助。罗斯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蛮人?也是和丹麦人是一样的么?” “罗斯人?似乎大半个波罗的海都是他们的了,连丹麦人也与他们结盟。现在我已获悉萨克森人与罗斯结盟,这是否意味着如果我再对萨克森人发动战争,就会遭遇罗斯人的攻击?” “数以万计的法兰克军队战死易北河,不莱梅城被夷为平地。他们都是路德维希的人,这个巴伐利亚公爵不是在帝国边境频频讨伐骑马的野蛮人吗?不是很能打吗?怎么在这里遭遇惨败?究竟是罗斯人太强,还是他徒有其表。” “现在帝国内战真正爆发了!咦?有奇怪的军队偷袭了亚琛?竟然是丹麦人干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你到底行不行?!如果你连自己的都城都无法守卫,我为何要如我爷爷效忠你爷爷那般,顺延效忠,去效忠你?萨克森人现在支持的是路德维希,而不是你洛泰尔。” “我获悉现在你们两个各自带着大军盘踞在阿尔萨斯,你们打了一仗不分胜负。你们是希望内战彻底分个输赢吗?你们不是亲兄弟吗,互杀起来竟格外血腥野蛮。” “怎么回事,阿基坦那边出了事!图尔伯爵竟然组织联军攻击巴黎?我怎么记得那个伯爵就是个小男孩,堂堂图尔伯爵家族都要绝嗣了,难道法兰克的神赐予那个家族一个幼年强人?哈哈,要是帝国南方的家伙打下了巴黎,下一步就该是攻击梅茨了吧。洛泰尔,我觉得你快没有优势了,罗马皇帝的头衔还是扔掉吧。” 这几年来伯爵米斯图伊与他的奥伯特利迪特一直密切注视着法兰克国政变化,随着消息不断传来,他的心态也在变化,尤其是从对法兰克的敬畏、恐惧消失了,现在多了轻蔑。 当他继承家业之际,彼时还是“虔诚者”路易担任帝国皇帝。 路易的封地就在萨克森,虽然这是一位法兰克贵族,却意外得将萨克森世界治理得不错,由查理曼酿成的矛盾在其治下被大大缓和,各路贵族基于自身利益愿意臣服这位外来大贵族。 但成为皇帝后,最终年老的路易晚年昏庸,儿子们就权力的斗争,以及这位老父亲对小儿子的偏袒,终于酿出了内战。 在路易主政萨克森的时候,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米斯图伊是见过那位路易的——以伯爵之子的身份,与父亲一道押运着贡品拜见路易大人。 现在路易也死了。老皇帝在病入膏肓之际帝国内战已经开始,而今的战争时期,不正是给了吕贝克带着整个地区进行发展的机会? 作为斯拉夫贵族,作为被迫投降法兰克的贵族,米斯图伊主观上就是不想亲自下场参与法兰克内战。 他现在很满意自己在之前的萨克森地区大混战时期的完全不参与的决意,他在法理与名义上还是效忠洛泰尔为“罗马皇帝”,在平日里可没人将这当回事。 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已经处于事实独立的状态,手握一支重骑兵劲旅与数以千计的民兵,倘若这支滨海的斯拉夫力量突然下场,无论他们支持哪一方,都能给那一方带来强大助力。 那么,大军离开家乡且越境萨克森人的地盘去参与法兰克内战,这对奥伯特利迪特有什么实在好处么? 至于自己至今还是伯爵身份这件事,米斯图伊心里固然生气,这个爵位是法兰克册封的,倘若内战耗掉了法兰克的元气乃至这个“第二个罗马帝国”也毁灭了,它册封的贵族还有多少含金量? “哪怕是罗马皇帝洛泰尔,他的军队一败再败,除了玷污神圣头衔还有什么。我虽为伯爵,手握强军足以自保也可对外扩张。我不用参与他们的内战,倒是向奥德河进攻去收复那些背叛我家族的家伙们,我倒是有些兴趣。” 虽是如此,面对昔日的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在841年战争结束后摇身一变成为萨克森公爵,此人因无可辩驳的血统继承了维杜金德的荣誉,恢复了公爵的爵位。 “呸!难道我实力还比不上他?柳多夫,你带着你的大军参与法兰克人的内战,在罗斯人和丹麦人的保护下令我不能趁你后方空虚打你。现在我仍是一个伯爵,我倒是想被你们称为公爵呢。” 于己,整个维杜金德家族都不满于自己在法兰克体系下劣等的爵位。 米斯图伊理智的认为现在局势仍不明朗,吕贝克与所有的同盟部落必须继续镇定观望以保存实力,因为他们总得分出一个胜负,他们的实力会疯狂削弱,战斗就将反衬出奥伯特利迪特实力之强劲,届时自己就有充足的实力去向那个时候的“罗马皇帝”索要更大的特权。 在莱茵河两岸法兰克的内战持续扩大中,洛泰尔的拥趸、那些帝国派贵族不得不两线作战。 在南方阿基坦与卢瓦尔河的图尔伯国,这些南方势力因自己的利益反对洛泰尔。哪怕已故老皇帝的小儿子查理怎么看都没有雄才大略,倒是可以当做一面反对洛泰尔的旗帜。 本来强大的图尔伯国与阿基坦地区各贵族在过去没有很多利益往来,现在完全不同了。他们都不希望洛泰尔在内战中胜利,痛恨其麾下的帝国派贵族对南方贵族们的盘剥。如果那些帝国派贵族们可以在内战中全部被杀,那再好不过了。 在莱茵河以北,局面早已脱离洛泰尔的掌控,也完全脱离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的掌控。 萨克森、尼德兰、弗兰德斯、图林根,以及这个奥博特利特。这些曾经被法兰克大军征服的势力,现在又事实上拿回了他们的自由。 因为路德维希公开宣布,助其胜利的就承认其高度自治,乃至成为独立的小王国、名义臣服法兰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这位路德维希的身份这是“大巴伐利亚公爵”,难道此人的野心已经发展为篡夺其大哥的“罗马皇帝”?路德维希的许诺有什么含金量?愿意支持他的北方诸侯们关注的就是“高度自治”,毕竟内战另一方的洛泰尔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许诺,恰恰是洛泰尔要是打赢了战争,日后的清算一定很残酷。 想到这一点,萨克森的柳多夫与图林根的塔库尔夫,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先祖被法兰克大军蓄意屠戮的事实,这就迫使二位还是下场了。 但无论南方世界如何变化、各种离奇消息如何从传回柳比采岛上的伯爵宫殿,米斯图伊就是保持镇定如同一只乌龟。 比起参与内战,还是想想在有生之年将吕贝克的权威真正蔓延到奥德河吧! 曾经背叛的凯西纳部落现在又回归,奇齐尼人向内陆迁徙,现在也不好去森林里找他们的首领迫其二度臣服。 倒是奇齐尼人失去的瑞里克城废墟,其所在地域有发展的潜力。 米斯图伊派遣自己的长子阿纳多格镇守新建城市维斯马。 说它是一座城市,谓之为武装移民的大军营更贴切一些。瑞里克城作古三十年了,当地的贸易氛围已经消失,倒是一座港湾对奥博特利特的未来有着现实意义。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纳科尼德家族从未直接统治过奇齐尼部落的领地,哪怕当年他们并未反叛。 柳比采岛不大,周遭区域有一些长满松树的土丘,整个地域森林过于茂密而耕地少、品质也不好。 即便如此,因此在米斯图伊和他父亲的稳定治理下,奥伯特利迪特竟在乱世喜迎超过三十年的和平发展期,哪怕土地糟糕,靠着人的力量也开辟了一批新的生存空间,粮食亩产依旧是糟糕模样,唯有提高种植面积才能养活不断膨胀的人口。 虽无科学的统计学数据,紧靠着米斯图伊这些年来的感受,靠着“身边统计学”也能察觉到人口的膨胀。 要消灭森林改造土壤环境为农田,其中的成本是颇大的。要让膨胀的人口活下去势必找寻新的生存空间,尤其是已经被他者开发过的区域。向萨克森人开战以抢夺他们的生存空间,现在看来是没事找事,那就不如向东方扩张。 维斯马,这一本意为“西水”的一片海湾区域就是理想的新家园,毕竟它在瑞里克的灾难后成了真正的无主之地。 长子是要继承未来家族家长位置、继承伯爵爵位的,年轻人需要历练,所以将之派遣到矛盾较为尖锐的东部区域。 维斯马城,它直面东方森林与穿流而过的瓦尔诺河,在长子阿纳多格的镇守下,一来监视着凯西纳部落,二来也是提防着奇齐尼部落的反攻。 然而整个奥伯特利迪特都没想到,他们在伯爵大人的带领下活得如缩头乌龟,现在罗斯人不请自来了。 维斯马城外不远处,罗斯大军突然兵临城下…… 第1457章 罗斯军在维斯马 扛着十字旗的骑马者们在前进,男爵乌尔肯斯瓦夫带着二十骑,他们在清晨先行脱离罗斯军在瑞里克遗址的大营,沿着海滨的荒草地迎着阴凉海风向着海湾深处维斯马城的方向狂飙突进。 维斯马城作为吕贝克贵族在东方新建的移民城市,它的出现全完取代了奇齐尼部落对该海湾区域的统治。 固然瑞里克遗址区域仍有继续发展的潜力,数以万计的死者无人收尸,荒草与稀树掩藏不了三十年前的杀戮,那是被诅咒的地方,来自吕贝克的武装移民可不愿去那个地方自讨没趣。 从被帕尔岛壁障保护的瑞里克遗址营地到维斯马城,两者的直线距离也有八公里之远,而海岸线略有曲折,乌尔肯和他的人不得不多走一些弯路。 他们很清楚这条进贡之路,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当麦子完成收获后就不得不派出人手前去那边一趟。收割后夯打脱壳的燕麦并没有晾晒,如此进贡的五千磅麦子还是较为湿润的,这是乌尔肯故意为之以节约一些粮食。 五千磅粮食也不多,十辆马车即可轻松解决运输问题。 他知道那边的大人并非对进贡粮食多么看中,他们看中的就是“进贡”这件事本身——意味着凯西纳部族的臣服。 留里克对乌尔肯其人没有十足的信任,信任感要由成功做出一些事业而建立。 “就这么放走他,您真的放心?”已经换好衣装也准备前进的菲斯克,望着那些骑马者的背影问及留里克。 留里克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十字旗:“归根到底他不是我麾下的贵族,乌尔肯这个家伙一定会告诉维斯马的贵族我们来了。是说好话还是坏话,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也许我们该派出正式使者去和那边的人聊聊。” “事到如今为时已晚。”留里克耸耸肩:“也没必要。我还担心那里的贵族会因为误会迫害我的使者呢。” “可是,我们大军紧随乌尔肯之后进抵维斯马,不会直接酿成误会吗?”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留里克的笑意中带着杀意,他看着菲斯克的脸:“兄弟,他们若有敌意,我们就战斗。至少我们的海军会把他们的港口彻底封锁。” 因为留里克对战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更是告知了各级军官战争的可能性。 号角与鼓声响彻整个营地,吃过早饭的罗斯军各级战士经历充沛,有充足体力应对各种危机。 步兵战士陆续回到长船,与大战舰一道,他们关注着骑兵的动向,准备与所有陆路部队协同前进。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领取任务,所有大战舰与武装货船封锁住维斯马海湾,所有载人长船就漂在海湾中但不可擅自登陆。 留里克不会等待乌尔肯的谈判结果,罗斯军将首先兵临城下,逼着当地大贵族、据说的吕贝克来的大公子阿纳多格给予和平态度。 对于罗斯人的意见,狂奔的乌尔肯已经非常清楚。 …… 因为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因与法兰克接触过密,它整体不得不开始一定的法兰克化转变。曾经的部落是不设城墙的,现在不仅核心区的位于特拉沃河中岛的柳比采岛,它的一圈建设了高大且坚固木墙,其卫星村庄也都有围墙保护,整个吕贝克地区有充足的木制堡垒作为当地人的避难所,更是敌人兵临城下后可以据险固守的本钱。 维斯马男爵阿纳多格继承其父的主张,维斯马主城虽依傍海滨,它是一个半径近五百米的、尽量圆形的有木墙保护之城。 以当今时代欧洲之标准罕有势力能攻破此城,至少丹麦海盗绝无可能性。 若非它是以建造堡垒的心态铸造,吕贝克的王者米斯图伊也不会将自己的继承人派到这里。 半径五百米之城已经不小,它的规模还是远逊过去瑞里克城,商业氛围也聊胜于无。曾经瑞里克城的优势是港口,奇齐尼部落治下的它欢迎和平态度的丹麦商人来做贸易,如今的维斯马城里可是一个丹麦人都看不到,其对于丹麦的态度虽未到达见了立刻处决的地步,也是高度警觉,发现即逮捕、拷问之后当奴隶。 如果攻击维斯马意味着对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开战。过去十多年丹麦军队再未对南方动武,也确实没有强力如昔日高德弗雷首领那般强大的丹麦王,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将散乱的各部落集合起来对南方开战。 维斯马还是要提防着丹麦人的偷袭,直到这一日的到来。 先于罗斯军队而来的正是亲自扛旗的乌尔肯斯瓦夫。 现在已是秋季,维斯马附近的麦田完成秋收,农田变得光秃秃的,田垄道路两侧的杂草也被割了个干净。 维斯马城内仅有土路,一旦持续下雨城内就是一片泥淖,好在它距离港口足够近,排水问题不用担心。 大粮仓安置于城中的夯土台基上,安插木桩铺设木板以确保贮存的粮食不会毁于潮湿浸水。它是为了男爵阿纳多格以及其军队的用度而存在,移民们的粮食则储存在自己家里。 城内居住着两千余人,由于不少人实质是儿童,与其父母挤在小木屋里也能生活。即便如此整个城市阿纳多格感觉愈发拥挤了。 民众还是不敢脱离高大的城市木墙去外面再造村庄生活,他们宁可忍受拥挤也需要大墙给予充足保护。 就这样两千居民挤在城里,另有一批马匹一批牛羊,乃至一些平日里乱窜的家禽。 城市围墙给了它敦厚坚固的感觉,在城内有必然的展现一种脏乱差的局面,但当地人对卫生概念颇为淡薄名捕在乎。人畜屎尿固然在城市里倾倒同一个地方而非向大路上撒,空气中还是时而弥漫臭气,若非此地降水较为充沛海风频频的话它可不是个适宜居住之地。 一百名骑兵,二百名步兵,这三百士兵构成男爵阿纳多格的武装家底。 考虑这些男人要安稳驻守,他们多数已经娶妻,一家人就住在维斯马。 遂在必要时刻,这些战士的女眷、年幼的孩子都有义务拿起武器守卫城市。再加上其余专职农业生产的移民,危急时刻维斯马动员出一千名战士是可以的,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仅有三百。 这就够了!对付那些森林中的家伙们,三百精锐就是强力存在。 气候是渐渐转冷,现在仍有一批人在城外的森林伐木砍柴,又持大镰将杂草割断以充牲畜战马的饲料。 理论上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已经皈依天主教,它并未在民间传播,就算阿纳多格身为吕贝克的大公子,他在维斯马城悬挂木头打造的十字架实质是做给他人看的,他对天主信仰不虔诚,底层民众也几乎无人相信。 就在城内的空地立有一个被粗略雕刻的木桩,抽象的图案代表着他们信仰的旧神,到了传统的斯拉夫节日,本地人还是会举着火把围着这木桩跳舞,只是活动少了职业祭司的参与。无妨,几年以来每逢节日的仪式都是男爵阿纳多格亲自指挥。 见得不远处狂奔而来的骑马者,守卫大门的士兵警觉起来。随着那些骑马者的逼近,他们看清了一面飘扬的十字旗,哪怕是卫兵也猜到了来者何人。 骑兵们被拦截,城门的守卫者一把拉住缰绳。 乌尔肯显得很急迫,随口道:“快让我们进城,我要见大人。” “是凯西纳人?你是有急事吗?” 被牵缰绳的卫兵白了一眼,感觉收入的乌尔肯也粗俗命令:“快去,关系到你们的生命!” 好歹乌尔肯也是一位男爵,不是一个普通卫兵可以吆五喝六的。 大门只好放行,二十骑在民众奇怪眼光中直抵阿纳多格的宅邸——一座双层结构的大木屋。 楼下的聒噪引起正忙着吃饭的阿纳多格极为不满。 一个卷发的男人在楼上突然探出半个身子,此人正是维斯马城的主人、男爵阿纳多格:“喂!谁在喧哗?” 他注意到了乌尔肯的那副老脸:“居然是你?凯西纳人乌尔肯斯瓦夫,你是继续给我送贡品的吗?” “是大人!您果然在城内。” 乌尔肯抬头望之,再道:“我有要事!此事非常危机。” “还有什么危机的?算了,你现在上来吧。” 阿纳多格二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野心勃勃的年纪,对于乌尔肯这种老头子还有强者傲慢。他心情很不错,还以为乌尔肯会带来新的贡品,他笑盈盈得询问得来的是晴天霹雳,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继而竟萌生了一种兴奋的冲动。 他搬来木椅令乌尔肯坐下,又突击叫来自己的骑兵队长与步兵队长二人组,罢了令闲杂人等全部回避。 “现在!”阿纳多格清清嗓子:“告诉我,传说中的罗斯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不可。此事根本拖不得。大人!您必须直面一个危险的现状,因为庞大的罗斯军队即将抵达维斯马?” “啊?!” 阿纳多格再三询问,得到了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仿佛就是眼前老男人胡诌的局面——超过一千名骑兵、两千步兵、以及庞大的罗斯舰队即将抵达。 “他们真有这么多兵?” “千真万确,因为他们先行抵达了我的罗斯托克。好在……”乌尔肯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人的惶恐,赶紧说明在罗斯托克所发生的。“传说中罗斯人的大王真的来了!他们过境我的城市,罗斯王许诺秋毫无犯,他们就是真的仅仅通过瓦尔诺河,没有抢掠我的财产、没有杀戮我的民众。依我看,罗斯王是一个讲信誉的人。” “莫名其妙,你快说重点。罗斯军队兵临我的城下,到底意欲何为。不对!”阿纳多格突然回过味儿来,他勃然而起:“你该不会是他们派来的说客吧?!” “算是吧。” “你居然……是个叛徒?!”说罢,阿纳多格握紧剑柄的手,已将宽刃剑拔出了一半。 “你不要冲动。”乌尔肯坐怀不乱,探头观之面不改色:“罗斯王说了,他的大军只是过境维斯马,一样决定通过这里继续前进的。罗斯王不希望和你发生任何冲突,对于你父亲的吕贝克也很感兴趣。罗斯王许诺了,整个罗斯王国不会对奥伯特利迪特发动任何形式的攻击,他们的目的是前往萨克森的汉堡。你应该知道,罗斯人和汉堡那边的家伙近年来结盟了。” “且慢!”阿纳多格摆手打断话语:“罗斯人就只是过境?他们带着大量军队而来,你要让我相信这个,究竟是你蠢还是他蠢?还是你们把我当做傻子?” “所以,罗斯王安排我来当这个中间人。他说了,没有人希望战争。罗斯王反倒是希望与你见面,可以和平商谈一些事情,乃至就地做一些生意。” “这是在诱骗我放松警惕吧。”阿纳多格眯起眼睛,“罗斯人和丹麦人是一家子,你为他们说好话,你有罪!” 其实阿纳多格已经不想废话下去,维斯马与吕贝克只是保持隐忍的态度面对风云变化的国际局势,统治两城的这对父子不聋不瞎,通过多种渠道听说了有关罗斯人野蛮战争的传说,那些说法可是对罗斯人没有丝毫的的好话呢。 他有意现将乌尔肯控制起来,再与自己的将领谋划一下措施。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 维斯马在建城时就开始设立一套城防体系,于是不仅围墙上有供守军居高临下射箭的通道,还做了垛墙掩体结构,墙内硬是安置了十座塔楼,士兵不仅可以了望还能更好得施展弓箭火力。 现在近海捕捞的渔船发了疯得向港口划桨,只因在其身后是难以计数的船只突然出现,整个港口迅速被他们封锁了。 仔细看,那里存在着大量的龙头长船,士兵的头盔在阳光下剧烈反光。奇怪的是那里存在一些庞然大物,站在城墙的守军能理解那就是船只,只是不理解居然还有人能把船造得比男爵大人的宅邸还巨大。 就在城市的东北方向,一支庞大的骑兵队高举着大量旗帜突然出现。 由于罗斯旗帜是白布基底、对角线缝合蓝色的布条,远观之蓝色有一些黑色的感觉,视力再差一些的人会想当然的认为那交错的条纹就是十字架,与维斯马城高悬的那木头十字架颇为相似。 守军还没有大规模动员,正常执勤的卫兵也也不知罗斯军的降临。 他们陷入疑惑倒是明白来者不善,于是城内钟鼓声大作,夹杂着士兵的呐喊,整个维斯马城开始慌乱。 事发突然,惊得阿纳多格急忙站在木窗口,他向户外一看就注意到海湾里漂来的大量船只,再看向东北方向,大量骑兵的出现惊得这个年轻人眼皮都在剧烈抽搐。 “他们来了。”乌尔肯走近窗户:“大人,现在就看你的决意了。” “决意?还能有什么?他们是罗斯人!罗斯人和丹麦人一样,就像是丹麦人三十年前毁了瑞里克,现在的罗斯携大军而来,就是要再造一个瑞里克惨案,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害!” 如此激动的话可是把乌尔肯说乐了,老家伙一脸轻松:“他们真的不是丹麦人。大人,你最终要继承你父亲的权力,倘若你还是这般冲动,如何治理好庞大的奥伯特利迪特呢?” “你?我不要你指手画脚,你这个肮脏说客!” “不要冲动。你瞧,罗斯人可是没有更进一步。罗斯人说了,他们不会主动进攻,罗斯王想要和你谈谈。” “谈?如果不谈呢?”阿纳多格突然询问。 这一刻乌尔肯已经明白阿纳多格态度已经变了,他继续说起理性建议:“那么,罗斯王也只能开战了。如果真的打起来,我愿意为你而战。我还是奉劝你出城与罗斯王聊聊,他毕竟是一位国王,是巴伐利亚公爵都承认的一位北方国王。你实力不如他,权力不如他,身份地位也不如他。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是对那位罗斯王敬重一些为妙。你身为男爵,以善意回应罗斯王的善意这并不丢人。” “算了吧。”阿纳多格撅一下嘴,他的内心完全动摇了。他虽年轻但不傻,罗斯人有备而来并已经兵临城下,自己就应该做好两套方案。 于是维斯马城快速动员起来,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展开防御。 第1458章 和谈 户外,一小支骑兵队在集结。 阿纳多格穿上自己最好的锁子甲和头盔,骑上自己最好的马,带领全部骑兵准备出城。 “乌尔肯,我就信你这一回。”他侧过头说道。 “信我准没错。罗斯王并非传说中凶神恶煞之人,他与你年纪相仿,说不定你们交谈甚欢后还能成为朋友。” “果真如此就好了。”阿纳多格摇摇头,再猛甩一下缰绳,带着自己的骑兵逐渐走出大门。 待骑兵全部出城,待命的城内步兵与民兵赶紧关闭木门,巨大的门闩挂靠好,并有多根木柱斜着抵住大门。 阿纳多格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倘若事情谈不拢而爆发战争,自己带着骑兵有多快就跑多块,一路逃到吕贝克找父亲搬救兵。至于维斯马城,它有高大城墙守护,加之千名民兵的扼守,罗斯人定然短时间内无法攻破。 维斯马距离吕贝克陆路最短距离折合三十公里,骑兵狂飙一个下午必到。 如果主将自己逃跑,真的这么做了有损自己的体面。阿纳多格惜命,可不想在这个东部的移民堡垒白白葬送自己的小命,因为他是柳比采岛的第一继承者,更是下一代奥伯特利迪特伯爵第一继承者。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然兵临城下。 他骑在马上瞠目远眺,不禁感慨起来:“我还以为乌尔肯说的围墙就是给城市做了一圈篱笆,想不到它们真的用木材搭了高墙。瞧瞧,居然还有箭塔。” “意想不到啊。”菲斯克一样感慨起来:“让我想到了我们的城市,他们居然懂得建造堡垒,这样攻打它可是很有难度呢?” “打?”留里克看好兄弟一眼,笑笑:“还是先看看情况,倘若他们真的决定据守,我们再谈攻城之事。” “还不如先砍几棵大树,把我们的铁撞头按上。现在就制作攻城冲车,省得之后手忙脚乱。” “无妨。”留里克把摆手:“我们先等一会儿,看看乌尔肯的游说结果如何。” 于是,当罗斯军出现后,各骑兵队旗帜高扬,马蹄踏在光秃秃的麦田,马头上下摆动,蹄子也纷纷有些烦躁得乱晃。 未经命令没有人擅自下马,战马有些烦躁、骑手也时刻握紧弓柄,于心他们还是希望一场战斗。 对于有着较为充分攻城经验的罗斯军,除了对石头墙缺乏破城手段,针对各种木墙手段就太多了。真正的木墙并非很好燃烧,同样也不是短时间内即可用战斧砸坏的。 罗斯军惯用的手段就是将预备的零件拼装成攻城冲车,它会在披甲战士的推动下以泥头车之势对着木门猛撞,往往一击就冲断了门闩。 留里克看得出,纵使这个维斯马城有高墙,它的大门结构依旧较为简陋,此乃本城的命门所在。 维斯马城并未被罗斯军包围,港口被封锁、骑兵堵住东方,城内民众完全可以逃走。 但城内百姓已经突进民兵化,他们可是不傻,城外都是收割完毕的农田,距离森林区还有一段距离,贸然出城走在开阔地上,只要那些衣着整齐的骑兵愿意,杀死大家就如杀鸡般简单。 一个个脑袋探出垛墙,他们手持单体木弓携带五花八门的箭。 民众需要去森林打猎以改善生活,并追杀野兽诸如熊、狼以确保生产生活的安全。本地狩猎之风盛行,武装移民无论男女将射箭作为重要技艺,碍于财力他们的箭良莠不齐,倒是劣等到连箭雨都没有的箭,对付其他部族尤其是奇齐尼人的攻击已经够了。 “大王你看!”有持续关注城门的战士大手一指,旋即引起留里克高度重视。 那禁闭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看来,乌尔肯的游说有效果了。”菲斯克欣喜道。 “不急。”留里克一样很高兴:“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的使者。” 不过接下来所发生的着实令人意外。 骑兵!一支骑兵队竟从大门里快马而出,当整个队伍离开后那大门又突击关闭了。 “这是搞什么?难道一百骑就要和我战斗?是勇敢还是鲁莽?” 留里克看他们的架势是想做孤勇者,轻蔑得甩他们一眼,转头要求菲斯克:“现在把破甲箭准备好。” 因为那些骑兵的身躯在阳光下烁烁放光,显然大部分人都披上了锁子甲,如此武装足矣迫使罗斯军高度警觉。 那些骑兵人人扛着一根骑枪,多面十字旗在队中飘扬,为首者正是男爵阿纳多格。 这位年轻的统帅使劲拍打自己的脸,在绝对清醒后吩咐手下原地待命,再派出一骑陪同一样策马出城的乌尔肯去会会罗斯军队。 双方隔着约莫二百米,乌尔肯引领者维斯马方面的特使径直地奔向罗斯骑兵阵列。 “应该是使者,没我命令不得射箭。”留里克举手示意。 罢了,罗斯方面也派出一员小将,以对等的姿态与他们的使者阵前相会。 于是,当双方骑兵战士面对面看清对方的眼白,罗斯与奥伯特利迪特历史性的会面开始了。 由于罗斯已经知道对方是斯拉夫人的身份,操持着东方方言的战士仍能与他们完成正常沟通,而这就令阿纳多格的使者大吃一惊了。 “你们?明明与丹麦人关系密切,为何懂得我们的语言?” “因为,我是罗斯人,也是斯拉夫人。” …… 这位小将正是一位博雅尔儿子,更是罗斯骑兵建军时的老兵,在罗斯的贵族体系中,此人的父亲相当于男爵,在身份上压了对方使者一头。 小将毫不犹豫高傲得自曝自己是“男爵之子”的身份,再加上他漂亮着装、武器精美的特征,令使者完全相信这个男人就是一位贵族。 小将虽高傲却无杀气,他是奉命试探对方的底子,再在乌尔肯的介绍下,他获悉维斯马男爵已经带兵站在城外。 “那就让你们的男爵亲自拜见我的王!他只是一个男爵,和我父亲的地位相当。你现在立刻回去告诉你的主人,伟大的罗斯王就在这里,罗斯王的地位与法兰克国王相当。你的主人要卸下武器下马拜见,半跪在罗斯王面前以示恭敬。” “你……是要令我的主人受辱?”使者讶异于对方的高贵,但无法忍受人格侮辱。 “罗斯王说了!没有人想要战争,但如果罗斯王得不到他需要的敬重,这支庞大的军队……”小将故意停顿下来,大手指了一圈:“罗斯会摧毁你们的城,杀死所有人。” “好吧。”使者咬紧牙关,再鄙夷得白了尬笑的乌尔肯一眼,又道:“你们国王的威胁我会原原本本告诉我的主人。走了!” 罢了马头一转,那使者一溜烟得回去复命了。 此刻,小将得意洋洋得看着他们,乌尔肯忍受不住突然责难:“年轻人,那真是罗斯王的决意?你们是在激怒他们与你们拼命。” “我只是奉命行事。任何的事你去与我的王说吧。”罢了,小将也回去复命了。 所以,当使者回到阿纳多格面前将罗斯人的要求原原本本汇报,阿纳多格自然是气得火冒三丈。 “荒谬!让我卸下佩剑去跪拜,我又不是他的封臣?我们连那个路德维希都不会跪,何以跪拜一个罗斯王?” “大人,我们和他打?罗斯人夸下海口,如果我们决意战斗,他们就把整个维斯马毁灭,就像……当年丹麦人毁了瑞里克一样。”使者再道。 “可恶啊。”暴怒转瞬即逝,他现在冷静下来谋划对策。 阿纳多格是惜命的,他一样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维斯马城的崩溃,毕竟全城居民若是死了,吕贝克对本地区多有部族首领的控制都会有重大动摇。 因为吕贝克就是靠着军队优势迫使诸如拉策堡、什未林等地的首领臣服。 那些家伙就是强头草!阿纳多格震惊于罗斯人居然是斯拉夫人,至少那个自称贵族的罗斯骑兵就是一个斯拉夫人。 只要他们不是丹麦人也不是萨克森人或是图林根人,拉策堡等地的家伙们可能迫于生存压力去与罗斯人交流甚欢,如此吕贝克的霸权何在? 这并非阿纳多格想象力丰富,他目击到的是自己难以想象的庞大军队,感觉乌尔肯的描述都是真的。 如此大军横扫奥伯特利迪特不在话下,各部落可以被罗斯人各个击破。甚至他们的舰队可以直接冲入特拉沃河攻击柳比采岛,攻击吕贝克本体,那么…… “算了吧。所有人保持镇定!”阿纳多格决意赌一把,就赌罗斯人不会否定承诺。 但他也不想人格受辱,这便一人一马腰旋佩剑,自己扛着一面十字旗镇定得走上前,整个形象好似一位毅然赴死的殉道者。 而在留里克看来,那突然出现的起码扛旗者仿佛有着典型中世纪骑士形象。 “呸,现在就是中世纪。他们居然真的是虔诚的信徒?不可思议。” 留里克在乌尔肯的指认下获悉那就是吕贝克统治者米斯图伊的长子、维斯马男爵阿纳多格。 “看来这个年轻人是不愿向我下跪咯。” “大王,您会因为这个开战吧?”乌尔肯警觉问道。 “他的锁子甲无法抵挡我军的箭,射杀它易如反掌。我不是卑鄙的人,与其谋杀还不如堂堂正正击垮他。就看他的表现了。” 阿纳多格在骑兵阵列中一眼就认出了罗斯王。 究竟是怎样嚣张的人敢于高傲得戴上金冠?虽是第一次见到罗斯王本人,只此一面就令阿纳多格大吃一惊。 怎么看那个男人都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既然是同龄人,那个高壮的男人何以统御千军万马做大王?自己只是手握三百军士拉扯着士兵家属在海滨的城市当开拓者,孰强孰弱真是高下立判。 一瞬间阿纳多格感受深深的自卑,他固然没有卸下剑,倒是在众目睽睽下骑马赶到留里克的面前突然侧身下马笔直站立着。 “跪下!”菲斯克代留里克一声命令。 阿纳多格最后的气节驱使他依旧站直如松,看着头戴金冠者的脸,他反问道:“你?就是罗斯王?” 留里克故意昂着下马蔑视之,他缓了一阵子突然开口:“小子,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我……这里是我的领地。你们……不可擅自闯入。” “你要做一个强硬的男人?你只是一个男爵?我是一位王!站在你面前的还有多为男爵、多为伯爵,他们都比你身份高贵。跪下!宣示你的谦恭,这样……我可以许诺不攻你城。” “好吧!我跪。” 阿纳多格在来时已经向想好,在确定他们一众人身份过于高贵了,自己不做恭敬的表态未免过于粗俗。 因为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已经是向法兰克学习大半个世纪,其内部的等级制度快速法兰克化,身处等级制度中的阿纳多格也为这套制度左右着。 他便将剑卸下,连着剑鞘直接插进身边的泥土中,整个人单膝跪地,再勾下头。 动作短平快,倒是在场的人们看到了他的单膝跪地。 阿纳多格快速站起来,又将剑挂在了腰间。 “很好。”留里克点点头没有再苛责:“我不要求你臣服,你已经对我表示了恭敬,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要谈什么?”阿纳多格撇着嘴依旧流露一丝不忿。 “是关于和平的事。我听说你的父亲就是吕贝克的统治者,也是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的统治者。为什么?三年前的战争你们就待在这里,没有出一兵一卒去汉堡?如果那个时候你们出兵与萨克森人一起作战,我们早就该是朋友了。不过,现在做朋友也不算晚。” 从罗斯王嘴里以斯拉夫语说出“朋友”一词着实令人意外。 “你?是打算和我父亲成朋友吗?” “是的。” “这就是你做朋友的方式?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一支更庞大的舰队?当我们是傻瓜?” “你瞧,你还是对我们警惕过高。”留里克摇摇头,随口说道:“这支军队将前往法兰克。我与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已经是朋友,很多法兰克大贵族与我也是朋友。我要过境你们的领地前往汉堡,最后帮助路德维希打仗,我可不希望你们误会了。” 阿纳多格眼疾嘴快:“那么你们可以离去,没必要在维斯马城外与我争辩。” “不。我想要认识一下你的父亲,我想知道你父亲对于法兰克战争的态度。还有你的城,我欲从你城得到一些粮食补给,为此我会给你一些钱。希望你可以聪明得认清局面……” 留里克没有再继续解释,阿纳多格也明白那隐去的话意味着什么。 停顿了一阵子,留里克再道:“我看到一大片开阔地,我军会在这里扎营。我知道吕贝克的位置,无论如何我军是要拜访你们的大城、我一定要会见你的父亲,我的军队最终也会在吕贝克临时驻扎。我可以许诺,无论是驻扎维斯马还是吕贝克,罗斯军都会选取城外荒地扎营,绝不袭扰你们的民众,在我完成外交商谈后自会离开。” “听起来很不错。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吗?” “多说无益,我们拭目以待吧。你现在可以回到城市,你可以派出信使快速去吕贝克报信。无论如何我军都将在明日开拔,明日傍晚之前我军必出现在你们的吕贝克城下。” 留里克言之凿凿,一系列以流畅、口音有些怪的斯拉夫语描述,实在令阿纳多格觉得这位金发男人是个神奇的斯拉夫大贵族,但其军队怎么看都有一股丹麦味儿,而骑兵又给人以一种传说中阿瓦尔人的感觉,整体透露着强大与荒诞。 “好吧,我相信你的和平态度。不过丑话说在前,如果你们食言了,维斯马城内的民兵会战斗到最后一人。” “你可以相信我。”留里克看来这个男人好似一个吓坏的兔子,所有的傲慢是对自身恐惧的掩饰,于是又建议道:“你可以立即拿出一些粮食,我则立刻拿出银币去买。你们还有什么蔬菜、乳酪吗?任何富余的食物都可以拿出来,就在城外我们可以达成一笔公平交易。听着,我会支付成色很好的法兰克银币。” “也许吧,我回去考虑一下。” 第1459章 吕贝克之怒 在岸上的留里克给予海湾里待命的军队以新命令,满心欢喜以为有仗可打的战士们失望了。 他们才不敬畏眼前的这座有木墙保卫的城市,只是讶异于它规模颇大,估计城内有着大量财富可为兄弟们分享。 他们奉命上岸,在留里克指定的区域布下巨大营地。 罗斯军对海湾的封锁依旧坚决,一艘艘维斯马人的渔船依旧停泊于小港口,如此破船留里克也没有意愿拿走。 罗斯军并不能做到秋毫无犯,大军陈兵城外光秃秃的麦田,战士们已经在掠夺附近的树林,为了找到更好的木材,就将散落城外的民房、篱笆拆了个干净,干燥木料尽化作一滩滩篝火之燃料。 这一夜,漆黑的世界为大营的篝火照亮,整个维斯马城陷入深深恐惧中。 固然罗斯王许诺可以不攻,但他们的目标竟是剑指吕贝克。 早在白天,匆匆回到城内的男爵阿纳多格急忙召集自己的手下,就当前遭遇的特殊局面再做分析。 就像是经书里说的利维坦一般,罗斯大军兵临城下,这件事本身就令罗斯王许诺的“不攻”难以令人信服。 阿纳多格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地与城外大军打交道。 傍晚时分,考虑良久后他带着一众亲信站在自己的粮仓前。 “安排下去,拉上五马车的麦子,明日一早跟我出城和他们做交易!”他命令道。 “大人。罗斯人真的可信吗?” “只有神知道。” “是……是哪一位神?我们的神?还是法兰克的神。” “你?”阿纳多格白了多嘴部下一眼,“让你做就快去做,哪里这么多废话。现在去准备车马,搬好了麦子待命。” 阿纳多格现在不愿离开城,在是否交易的问题上他是一直思考到了傍晚才做出决定。 倒是有一个决意在他回城后就立刻布置了——派亲信去通知自己住在吕贝克的父亲。 奉命行动的一队十骑,他们给自己的战马饲喂大量的麦子,每个人美美吃上一大块黑麦面包,再喝一杯麦酒,就离开城门向西狂奔而去。 他们的骑枪都捆绑一面白底的十字旗,以向路过的城镇宣示自己的身份,顺道也通知那些对局势毫不知情者危险逼近。 因为奥博特利特已经经过近百年的法兰克化,他们仍保留大量的斯拉夫传统,在内政上积极学习查理曼制定的贵族分封,这样至少在内部达成了一种和谐。 纳科尼德家族是一个大族,它有着很多分支。嫡系家族始终控制着以特拉沃河中下游之河中岛的柳比采岛为中心、附属多个河畔小定居点的小包围的吕贝克城,家族其他直系控制着多个卫星城镇。 其中就有可以发展为梅克伦堡家族的西部支系。 在吕贝克城的正东方,一条双脚踏出的道路早已诞生。 它固然远不如坚固宽敞的旧日罗马大道,也是吕贝克向东部所有城镇联络的第一通道。 有两座关键城镇屹立于此。 克鲁策(克吕茨)市镇,与达佐沃(达索、灌木镇)市镇。 两个市镇皆有吕贝克统治者米斯图伊的两个侄子管理,二人也是当地的分封贵族,实为两个小小的男爵领。 当过了这两个市镇,即可抵达东部的移民大城维斯马。 克鲁策与达佐沃两城仅有少量兵士驻守,其实力强大与否全在于当地男爵的态度。 由于两城的各方都是友邻,在较为危险的北方则有一片森林恭维,两位贵族自可待在驻地之城过着悠闲平静的农庄生活。 两城各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村庄来众星捧月,事实上这里已经算是吕贝克的精华区域,人口迅速变得稠密。 两城完全不需要维斯马那样极端的城防建构,男爵仅仅养着不足五十名半脱产的兵士,除此外男爵最热衷的就是养马了。 吕贝克主城依傍河流,养马则更需要一片连贯的开阔地,遂在主城东部的这两座小男爵领,在这颇为和平的环境下就有着他们的马场。 吕贝克的马场还有很多,它是贵族们垄断的权力、由专业人员坐着打理,如此整个奥伯特利迪特才能在伯爵米斯图伊的指挥下组织处一支强力骑兵队——一千名全面披锁子甲的长矛骑兵,是其称霸与自保的本钱,乃至骄傲的根源。 甚至必要时刻,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一声令下,各地男爵云集响应,那些形形色色会骑马的农民带着各色武器骑上备用马,奥博特利特快速变出三千骑兵也是可能的。 但这样的骑兵,其作战模式与罗斯骑兵迥异。 米斯图伊今年以来一直在关注法兰克内战的局势,现在他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王子会笑到最后。 因为,亚琛被劫掠了! 帝国都城被劫,整个马斯河的多个城市遭遇毁灭性打击,连强大的梅茨伯爵也在战争中损失巨大,而萨尔河地区作为洛泰尔的大后方竟成了诺曼人的乐土。 谁都不是傻瓜,住在柳比采岛上的他透过派出的观察员获悉了重大情报。 一个名为拿骚-科布伦茨-萨尔高的新伯国横空出世。 洛泰尔身为名义的皇帝断不会承认这种非法封国,偏偏路德维希承认它的合法性。最为离谱的是构成该新伯国的军队都是皈依天主的诺曼人,传回来的信件都指出那就是移民到内陆地区为路德维希打仗的丹麦佣兵。 至于路德维希雇佣丹麦人给自己打仗早就不是秘密。 “看来,路德维希为了胜利已经如此放权,丹麦人再一次成为他的爪牙。只是,这一次他真的控制得好?给非法兰克族以巨大权力,终究要害了他自己……” 米斯图伊不禁如此慨叹,慨叹的同时也是在思考自己的处境。 因为,身为法兰克北方封臣的自己,现在活得俨然是独立王国的小国王。这个小,恐怕仅仅在于兵力有限领地不大罢了。 现在已是秋季,米斯图伊获悉了两位王子在莱茵河谷地带的阿尔萨斯大打出手,一场战役分不出胜负,恐怕就是因为亚琛被劫、其中怎么想都有路德维希使坏的可能性,这就导致战争的另一方的皇帝洛泰尔骑虎难下。 王弟已经撕破脸!身为皇帝,也只能将战争进行到底。 可是这一切和北方的奥伯特利迪特关系有限,米斯图伊从未收到任何一个王子的出兵请求,理论上洛泰尔是可以用罗马皇帝的命令,勒令米斯图伊带着斯拉夫大军立刻攻击汉堡或者图里根,在北方打出新战场。 可惜任何来自洛泰尔的信使都没有北上,或者说任何试图北上的使者都被截杀了。 路德维希也出于不明愿意对奥伯特利迪特不管不问,也许就是出于鄙夷吧。 “路德维希不邀请我,我就不参战。你们打得死伤惨重最好,到最后你们意识到还有我这样一位手握重兵的北方贵族,自会求着我出兵。到时候,我自己讨要一个好价钱。” 米斯图伊在岛上持兵自重,考虑到未来的战争风险越来越大,针对重骑兵与民兵的训练也开始了。这样一旦奥伯特利迪特决定参与内战,伯爵即可快速突击。 不过气候已经转冷,再过一个月就可能下雪了。 倘若两位王子不再在秋季打上一仗,冬季就一定不会战斗了。 在法兰克人的概念里,冬季绝不是战斗的时机。再说事实已经证明了冬季战争是愚蠢行为,路德维希冒险的冬季北伐令其蒙受重大损失,这一点米斯图伊看在眼里。“那个野蛮又傲慢的男人应该会吃一堑长一智。” 米斯图伊忙着准备粮草,靠着封建税收系统与拉策堡教会的协助,现在的吕贝克每一年都能收到足额的十一税。 皈依天主,在一开始是令人痛苦的,那是土贵族们面对查理曼铁骑不得不做的苦涩选择,米斯图伊的祖父就认了查理曼本人为教父,从而得到和平。 接着兰斯大主教果断派出教士前往奥伯特利迪特,教士们首选一个较为安全宁静之地作为主教坐堂——拉策堡。 拉策堡的部族首领迫于威胁臣服于实力强大的吕贝克,而主教坐堂故意选址于此就是法兰克方面的考虑。于是拉策堡男爵是忠诚的信徒,军队扞卫者主教堂的安全。有了教会的保护,拉策堡男爵也就不会感受到来自吕贝克的威胁了。 瞬间令整个族群皈依天主是难以做到的,拉策堡教区在这里的实力很弱,有限的教士不得不亲自下场去各个村庄实地推广新信仰。 当一个村庄完成真正皈依,教士就从村子里挑选合适的人员进行培养,再要求有财力的村庄建设小型修道院。 拉策堡教区就是在以有限的资源去传播福音,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每一个完成皈依的村庄都能快速变作教会与伯爵本人的奶牛粮仓。 双重的十一税确保了教会得以运行,更保证了米斯图伊不需要向各个村庄索贡,即可由教会代收粮食税后转运到柳比采岛的粮仓。 靠着传统索贡与教会协助,米斯图伊每一年都能得到更多的粮食,为此也就能在战时养得起更多的军队。 却说那些狂飙的信使一路西进,他们掠过关键的两座城市立刻将“维斯马危机”告知当地男爵,再传达维斯马男爵的建议:“你们依城据守,要求各村村民这几天进入森林避祸。” 没有人敢说罗斯大军真的会如自称的那样和善,毕竟一头狂熊突然跑到家门口,看似做出无害的模样,实则只要发狂那就难以应对了。 因为那是阿纳多格本人的要求,此人是下一代的伯爵大人,是这两城男爵的表亲,于情于理都是值得信任的,就是信使所传达的内容难以置信。 两城男爵照做了,骑马者纷纷冲入个村庄,要求农民以最快速度带上尽可能多的细软、家畜、粮食遁入森林建立临时避难所,以防止数量庞大的丹麦海盗的袭击。 接着,信使十骑穿过最后的森林,他们已经进入特拉沃河平坦的河畔区域,这里多做木质堡垒格外醒目,在不远处的一座巨大木堡正是吕贝克的核心柳比采岛城堡。 高举着十字旗的信使依旧狂飙,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抵达了浮桥。 队长在交出阿纳多格的信物后得以进入伯爵大人的城堡亲自述职。 也许今日该是最平凡不过的一天,提前吃了饭萌生困意准备日落而息的米斯图伊,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不得不召见自己大儿子的使者。 他换了一件好衣服维护自己的体面,见得十位半跪的信使也穿着体面,心理不由得很满意。 但当是这么汇报维斯马城今日发生的恐怖事件,困窘的米斯图伊顿时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罗斯王?居然是是他?!” 稍稍冷静下来的米斯图伊不顾自己憋红的脸,还是觉得此事难以置信。 他到不至于拒绝相信,而是勒令信使发誓所言为真。 “千真万确。”队长面无改色:“我的家人都在维斯马,我平生受男爵大人的器重,倘若有半点虚言,就请伯爵大人绞死我。大人!”队长猛地抬头:“那个罗斯王夸下海口,明日他的军队就要出现在我们的吕贝克。” “这就是我难以置信的!”已经勃然而起的米斯图伊令信使全部起身,再道:“我相信你们,就是不相信罗斯王声称的和平态度。那个男人要和我聊聊?一个杀了路德维希三万人的北方怪物,是想如何跟我聊?用火与剑的方式吗?” 想到这里,米斯图伊闭上眼睛再盘算一番。 突然他一声呵斥:“这是挑衅!这是战书!不受我邀请大军闯入我的领地,这是要开战!” 他再攥紧拳头:“我军,要集结迎战!” 或是南下加入内战,或是东进讨伐那些早年反叛的部落,米斯图伊极其父亲,两代人组织起的一支模仿法兰克的骑兵部队现在连夜开始集结。 夜的平静被打破,各个定居点的在册骑兵必须带上全套装备离开家,前往柳比采岛附近的空地集合。 会骑马的民兵更是大规模集合,当然他们的武器也都是自备的。 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在吕贝克方面的统治下建立了一种查理曼式征兵制度,而它本身也是法兰克帝国强大的关键,但这样的征兵制正因为帝国的激烈内战而走向解体。 正因为奥伯特利迪特迎来几十年的和平,这一北方封国还有财力去维系、发展它。 每一个村庄都要组织一些自备武器的民兵,其中的佼佼者被登记,在关键时刻充当重骑兵和重步兵。 部族文化尚未退去,民众的概念中依旧认为战争是男人女人都躲不开的事,女人拿起长矛与弓矢并不稀奇。 吕贝克是整个地区人口最稠密的,特拉沃河两岸人口颇多。 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的人口已经膨胀到二十万之巨,太偏远的男爵领伯爵无法短时间集结,他能做的就是将吕贝克地区的民兵尽可能究极。 因为来自罗斯的威胁迫使吕贝克百姓守土抗击,他们早就为战争做了一些准备,想不到要在这个秋季迎接传说中罗斯王入寇。 有超过五万人住在特拉沃河两岸大大小小村庄中,而柳比采岛上的堡垒因其最大作用的统治者居所,他的商业意义有限,吕贝克的商业区在岛外的河畔地带。 商业的逐渐繁荣使得一些滨河村庄连成片,在晴朗的夏季日子,河畔成片的农田又是亮丽风景线。 农民们摇身一变成为民兵,他们不得不奉命连夜做小船过河,在河右岸的区域集结。 能拿得起矛的男人女人皆以民兵的形式结阵等待。 马场对民众开放,所有会骑马者就地成为轻骑兵。 当然,米西图伊的骄傲,现有的九百披甲重骑兵与一千名披甲重步兵已离开各自村庄。 集结工作清晨才基本完成,本该是哈欠连连的人们在清晨曙光下看到一支纯粹有吕贝克百姓构成的庞大军队,不由得为自己的强劲实力震撼,困窘荡然无存。 米斯图伊一身戎装骑着战马视察自己的军队,他也讶异于自己前所未有的大集结居然动员了这么多兵。 有多少?三千人?四千人?乃至更多? 朝阳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高耸的长矛烁烁放光,完全是一片金光树林。 重骑兵的锁子甲一样剧烈反光,花色的马衣也是其骑兵的特色。 “不错,很好!这下,罗斯王真的要和我打,我就奉陪到底咯!” 米斯图伊的确将事情想到最坏,以他的生活经验可不相信某个王者带着大军浩浩荡荡而来却宣称“我是和平之人”。 是否和平还是等着罗斯人抵达了再说吧。 第1460章 罗斯远征军在吕贝克 当吕贝克方面因集体警觉大规模集结民兵,在维斯马城,这个早晨却是另一番景象。 男爵阿纳多格大胆得带着五马车的粮食前往城外的罗斯大阵,此刻罗斯军已经准备开拔了。 一方是试探性意欲做生意之人,一方是亟待去吕贝克拜访的大军。 留里克本来都以为阿纳多格其人会大门紧锁,任何做生意的可能性已经丧失。那也无妨,无论如何罗斯军一定会抵达吕贝克瞧一瞧,反正它的地理位置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终于满是粮食的马车运抵了军营,好巧不巧这些本就是罗斯托克人一个多月前送来的那批燕麦。 因为留里克真的拿出了一批成色很好的法兰克银币,每一枚都刻着锃光瓦亮的查理曼的大头像,双方立刻达成的交易。 银币!这是阿纳多格极为匮乏的,有了它就不必再去以物易物,有了它就能在合适的机会去法兰克腹地采买重要物资。 这些年来奥伯特利迪特的战略隐忍使得本地人少于外界沟通,游商本就不少,使得货币的输入量极为有限,世面的流通货币一直不多,以至于粮食、皮革、布匹都是货币属性极强的物资,被当做货币的平替。 若是条件许可大家还是优先使用帝国境内流通最广泛的银币。 “罗斯托克人给我的五千磅麦子摇身一变到了留里克手里,他也不客气,就按照罗斯王国的指导价,以一银币十磅麦的价格,以五百枚银币买下了它。”这可令阿纳多格大喜过望。因为在奥伯特利迪特,因为长期的银荒每一枚银币的币值都是极高的,这五百枚银币的购买力极强。 “罗斯王是傻子吗?还是单纯的给我让利?倒是我赚了很多。”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币,也慨叹于罗斯军真的在开拔离开,针对港口的封锁现在已经结束。 罗斯王真的在按照其许诺行事,不过…… 带着钱财与空荡荡马车回城后不久,稍稍平复一下欣喜后,阿纳多格不得不对未来做一番思考。 “来人呐!” 他猛然下令军队再度集结,全部的骑兵就在城内突击聚集,以至于战士们还觉得男爵大人要发动某种军事进攻。 说实话,每一名重骑兵早已被罗斯强大军容吓破胆,他们虽是聚集起来,一个个担忧男爵得了钱后暗戳戳摆弄阴谋,到头来为那阴谋买单的大伙儿。 军队的士气并不高,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精神矍铄的阿纳多格。 “兄弟们!”一个年轻人高傲地昂着下巴:“现在,我愿意相信罗斯国王的善意!也许你们中还有很多人觉得那个男人可能有着伪善。但是!他们的大军即将前往吕贝克,我愿意赌一把,我愿意相信罗斯王的善意。为了避免出现误会,我决定带着你们与罗斯人一道前进。我们就作为向导,也由我本人去监督他……” 因为阿纳多格已经获悉罗斯军会海陆并进,神奇的是罗斯王真的知道吕贝克的位置,知道一个大海湾内部的河流,沿着入海口向上游走上一点点即可抵达柳比采岛。 吕贝克本城俨然对罗斯人单向透明,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虽与罗斯王的接触很短暂,阿纳多格是在为自己的无知与弱小痛心疾首。不仅罗斯骑兵人人披甲、其中的男爵级贵族也多,其中还夹杂着那些人。 那是怎么回事?卡舒本一族竟投降罗斯成了大封臣?格但斯克首领的儿子就在罗斯军中服役? 奥德河东方的卡舒本一族从未加入过吕贝克主导的奥伯特利迪特,却是掌控着维斯瓦河流域下游的一个大势力,吕贝克从来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也知其实力不容小觑。 关于格但斯克的卡西米日在给罗斯王服役,一支由当地人组成的骑兵扩充了罗斯军势,这件事的影响力极为重大。 它意味着滔滔大海尽是罗斯势力,现在罗斯的陆路势力已经悄然间逼近奥伯特利迪特的眼前。 与他们做任何形式的摩擦都会遭遇强敌的攻击,对方的实力过于雄厚,甚至不需要罗斯王动手,就会有一些斯拉夫封臣上杆子得要争取功劳,那么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会在不断消耗中磨损掉锐气,最后化作齑粉。 “我断然不会真的臣服那个男人,一定要和他确立一个尽量平等的关系。等我继承了吕贝克的大权,一定要与罗斯维持和平良好关系。” 短时间的头脑风暴下,阿纳多格审时度势意识到自己这个向导的工作是当定了。 另一方面,留里克下令瓦哈瓦宁将买到的粮食立刻由驯鹿驮运,当地人是以大量麻袋装运粮食,使得驮运工作变得极为容易。 庞大的舰队已经开始离开海湾,大将歌德伦德收到详细命令,罗斯舰队前往名为特拉沃河海湾的区域,再一次将弯曲封锁,海军携步兵们抵达后上岸扎营,在确认遭遇的当地人没有敌意后,不得采取任何的主动出击。有一个命令十分决绝:擅自劫掠者罚去大铁矿挖矿十年,包庇者挖矿一年。 因犯罪而去送到苦寒之地挖矿石,吃着如牲畜饲料的伙食,那是比死刑还痛苦的刑罚。 上午清亮的阳光照得人精神抖擞,准备开拔的罗斯骑兵挺享受浓浓秋意。现在森林中的落叶乔木开始快速枯黄,唯有大面积的红松云杉依旧保持挺拔。 就在不远处,一条路径延伸进森林,据称那就是可以直达吕贝克的林间路。 “是时候了。”留里克看了一眼舰队渐行渐远的白帆,再看着菲斯克的脸:“那个阿纳多格识趣,我们得了粮食现在就该走了。” “您下令吧。”菲斯克笑道。 “好!我们走。”罢了,他再看向骑着马的乌尔肯斯瓦夫:“让你走这么远有些难为你了,你的苦劳将得到奖赏。你会继续顺畅带路,对吗?” “伟大的罗斯王尽可放心。”只见乌尔肯一拍胸膛:“我会将您引荐给我的主人。我想,吕贝克的大人很愿意与您聊聊。” “但愿吧。阿纳多格的使者想必连夜把消息告诉了他的父亲,如果那个叫做米斯图伊的男人是聪明的战士,可不会愚蠢得等着我们的大军站在他的面前再手忙脚乱得见我。” “大王何意?” 留里克最后耸耸肩:“说不定那个男人会集结一直大军迎接我们。应该……是以炫耀武力的方式迎接我。” 于是,队中号手深吸一口气,胸膛鼓胀后以最大力气吹出极为沉闷却有悠长直击心灵的号声。 处在队首的掌旗官高傲得摇晃王旗,留里克带领骑兵队开拔! 恰是在则关键时刻,紧闭的维斯马城大门二度打开,阿纳多格换了一件漂亮衣服、顶上毛茸茸的狐皮帽,带上他的一百重骑兵向着罗斯军快速奔来。 “注意,有敌情!”菲斯克眼疾手快,首先示意第一队战士立即备弓。 “且慢。”留里克暂且阻止这种戒备。“他们无一人携带骑枪,倒是到了多面十字旗。骑兵虽披锁子甲,一个个都顶着御寒的皮帽。他们绝不是来自杀式攻击的。” “那他们是来干什么?” “这就要看看阿纳多格又有什么想法了。” 罗斯骑兵保持基本戒备,只要留里克一声令下仍有一批战士可立即发射致命箭矢。 只见来者纷纷摆动空荡荡的右手,这是一种本地人问候的方法,一来招手本身就是打招呼的方式,二来也是示意自己毫无敌意。 “你怎么又来了?嫌钱给少了?”留里克故意侧着脑袋市侩问道。 阿纳多格努力控制着马头在留里克身边踱步,“不敢。我相信您是讲信誉的人,就是担心我的父亲不知道您其实是和平的态度。现在就由我作为向导为您带路,我会将您平安得送抵吕贝克。” “你是认真的吗?”留里克大为欣喜,他没有多想:“好吧,多一个向导也好,现在我们走。你!你的维斯马军队就在前引路,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 利剑在手杀心自起,阿纳多格就是担心西进的罗斯军顺手对着毫无防备的村庄发动劫掠,秋收已经结束的当下各村里的余粮正是全年最充盈的时刻,罗斯王对于贵族可以大发善心,对于那些低贱的农民还能维持善意吗? 这是一个等级的时代,贵族以法律的形式比普通农民高贵。贵族倒不至于将农夫视作草芥,而是在经济上进行盘剥,控制着奥伯特利迪特地区绝大多数城市的纳科尼德家族,近年来对粮食税的索求加强了不少,针对村庄的控制也年年增强。 阿纳多格将心比心,估计罗斯王和他的贵族大军也将农夫单做大肥羊,由于他们是外来者,只怕杀了农夫掠夺粮食也不觉得有负罪感。 农夫死了,吕贝克如何去薅羊毛呢?阿纳多格考虑到大大小小的村庄早晚都是自己的臣民,为了未来的个人利益,现在可是要与罗斯军一道监督他们不要偷摸做恶事。 就在这秋季的森林之路,马蹄踏在松软落叶上。 罗斯军的队形被拉得很长,得益于军队精细编制确保各队不乱。两边都是高耸红松,森林中仅有少量的开阔地,整体而言骑兵队始终面临着被偷袭的处境。 留里克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在获悉森林中的村庄极少、大部分区域不易生存,姑且就信了阿纳多格的说辞。 实则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大大小小的村庄就藏匿于森林中,为躲避野兽袭击,他们在积极在森林中垦荒的同时也给村子布置矮墙。 在一些区域他们已经清理了周遭森林,彼此的农田开始接壤,之后夯筑新的田垄以确定两村边界。 骑兵队仍以很快的速度通过一片森林,接着经过了克鲁策市镇,再经过了达佐沃市镇。 阿纳多格做得过于高调,他的骑兵小队在前开路就仿佛身后的庞大骑兵是他的一样,狐假虎威的样子惊得他的两个表弟,赶紧前来拜见自己这个未来能继承吕贝克的大表哥。 两人均是昨日才获悉庞大的罗斯军抵达维斯马,怎料短短一天后,现在日头还不到中午,传说中的罗斯王与他的骑兵队已经出现。 尤其是当罗斯骑兵抵达达佐沃市镇,它距离吕贝克就差通过最后一片森林,真可谓一步之遥。 有着大表哥打包票,加之罗斯军的一切举措都明显是为了赶路,也就纷纷听从表哥的建议,两个实力很多的男爵带上自己可怜巴巴的骑兵加入进来了。 西进的骑兵越滚越大,在这期间留里克也获悉了吕贝克方面展开的部署。 “米斯图伊是个聪明人,做事果断也有能力快速动员,他若真的摆开军阵迎接我,我也的确该客客气气得和他聊聊。就是,这个老父亲养了一个冲动的儿子,仅仅几磅银币就被收买成了带路者。”心里话留里克不会说,现在的他对老老实实带路的阿纳多格的确有着一丝鄙夷。 “就是不知道吕贝克方面能组织多少兵力,真拭目以待啊。”他继续想着。 海军借着北风,大大小小船只的三角房兜住风,并快速沿着海岸线西行。 当留里克还忙着穿越最后那片森林的时候,特拉瓦河河口捞鱼的吕贝克渔民,已经迫于危机全部结束作业向内部的柳比采岛逃窜。 渔民们是在作业同时也是监视,昨日情报显示得是罗斯军海陆并进,如此神奇的进军方式是伯爵米斯图伊难以想象的,他以渔民做岗哨,自己遂在河流右岸的空地布下军阵“欢迎罗斯王”,也要考虑那些家伙粗鲁得闯入河流。 他已经将自己拥有的长船布置于河道,依托柳比采堡垒进行河道布防,只要罗斯军沿水路进军柳比采岛,吕贝克立刻反击。 渔民以斥候的身份匆匆归来,火急火燎得将消息告知还在岸上等候的伯爵大人。 “消息可靠吗?如果你们看花了眼假传信息,我会绞死你们!”关键时刻,一身戎装的米斯图伊无意威胁说到做到。 那些报信的渔民连连称是,不久米斯图伊自己眺望河流入海口方向的那座河口三角洲,透过滨海灌木丛和芦苇地真的看见大量的白帆。 “他们真的来了!”米斯图伊一拍大腿,果断下令立刻吹号敲鼓。 因为罗斯军迟迟每到,被折腾一宿的吕贝克军战士们,他们在荒地等来朝阳后可没等到敌人,随着困窘不可避免的袭来,大批的战士虽不至于做逃兵,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吃一些干粮后就地打盹,不少人干脆互相依靠着呼呼大睡了。 米斯图伊自己也有困意,也就不苛责自己的部下了。尤其是已经披上锁子甲的骑兵和重步兵们,他从未下令这种重装战士脱掉甲胄休息的命令,甲衣长时间穿戴可以慢慢耗尽战士的体力,遂当重骑兵纷纷下马躺坐下,他的态度是默许,骑兵战士又开始躺下睡觉,他依旧是默许。 现在连最精锐的重骑兵都因困意顾不得体面,民兵们也开始呼呼大睡了。 直到号角声大作惊得所有睡觉者勃然而起。 只是小睡一会儿就足以补充很多精气神,再当这些站起来的战士看到正北方的大量白帆后,不禁对局面捏一把汗。 疲敝感荡然无存,战士们都在传说一场大战已迫在眉睫,由于敌人已经摸到了家门口,吕贝克人将坚决守卫自己的家园。 米斯图伊还从未与罗斯贵族有过任何形式的交流,他对丹麦贵族的品德没什么奢望,想必同样是金发的罗斯人也是一路货色。 奇怪的是庞大的罗斯舰队就只是控制了河口三角洲区域、整个港湾被封锁,军队并没有更进一步,等于说吕贝克本城并未面临实质威胁。 “咄咄怪事,莫非我儿子派来的信使,援引罗斯大王的描述是真的?那个男人是带着和平态度而来?” 米斯图伊不愿冒险,他决定耗上一阵子令事态发酵。“如果你是真的有意和平得与我谈谈,就该耐得住寂寞,等到傍晚我自会派出正式使节与你谈判,再议真正交谈之地。”他想着。 吕贝克军开始分兵,一些精锐带着一批民兵去增强柳比采岛防卫,米斯图伊自己仍率主力等候声称走陆路而来的罗斯王本人。 他也不确定罗斯王是否真的骑马而来,他也没有等待许久。 一批骑兵突然走出森林,定睛一瞧他们居然高扬着十字旗。 “罗斯人?呸!那是我的人。”米斯图伊只觉一种黑色幽默,自己已经带着重骑兵战士们做好关键时刻迎战准备,他年纪大了视力依旧不错,逐渐看清了来者竟是自己的好大儿。 “阿纳多格,你不在维斯马好好待着突然回来干什么?不对!你该不会是……” 一个极为恶劣的念头浮上心头——维斯马已经崩溃,自己的儿子带兵突围(或者说逃跑)。 米斯图伊仍然不必过多思考,只因一支着装特殊且统一的骑兵部队出现了。 当那些集体身披蓝纹白袍、举着一种酷似“安德烈十字”的白底蓝纹旗的骑兵出现,就立刻引得整个吕贝克军的轩然大波。 他们是故意隐忍的势力,在之前的战争示意持兵自重,再以观察者的姿态明白了萨克森军队与罗斯军在衣着上的特色。 真正直接效忠新晋萨克森公爵柳多夫的大军,他们无论装备如何,一定确保自己整体的黑色调。 罗斯人要光鲜太多,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在甲衣外面穿上一件白色布袍,前胸必然缝上蓝色布条。 探子的汇报应验了,越聚越多的骑兵都是穿着蓝纹白袍,其中一人格外显眼。 “究竟是怎样嚣张的人会用金子给自己做王冠?难道他是罗马皇帝吗?他该不会就是罗斯王本人?金色的头发、金色的胡子,以及一顶金冠。你啊,做得如此显眼就是让我在人群中直接看到你吗?” 相比于穿着打扮故意极为醒目的留里克,米斯图伊的装扮低调多了。米他深谙作战中不可过于显眼之道,现在还戴着无特殊装饰的头盔,于远处乍一看去他与自己的重骑兵们并无区别——最大的区别或许只在于他不带骑枪。 站在突出森林的罗斯军立场上,一支列阵完毕,拥有着万枪丛林的斯拉夫人大军的吕贝克,他们果然在以逸待劳。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真的看到他们的庞大军势留里克与战士们都大吃一惊。 留里克警惕嘟囔一句:“果不其然,他们知道我们有备而来,现在展示军威是在向我示威。” 菲斯克好意问道:“来者不善呐。我们和他们打?他们人多可一定强,我看不出那些持矛者大量披甲。”菲斯克很聪明,突然的拉丁语令留里克一个哆嗦。 “用拉丁语和我说话,看来有些隐情。你瞧,重骑兵人人有着锁子甲。” “您不必担心。”菲斯克瞥着的嘴角已经流露杀意:“破甲箭无视锁环,那些持矛民兵乌合之众,我军骑兵可尽数射杀他们的重骑兵,之后歼灭他们的民兵。” “你少说两句吧。” 两人都识趣得暂停加密通话,留里克甩一下缰绳,走近很有表现欲的阿纳多格面前。 “我完全理解你父亲的举措,换做我,任何一个大军擅闯领地我也会排兵布阵的。你现在去告诉你的父亲,罗斯很欣赏他的吕贝克。去告诉他,罗斯王留里克·奥托耶维奇很愿意与他好好谈谈。你一定要告诉他,罗斯王将以斯拉夫语与他聊聊。” “好吧。我走咯!”说罢,阿纳多格带着自己的伙计们猛甩缰绳,扛着十字旗奔向自己的父亲。 与此同时,罗斯与吕贝克,两军不尴不尬得保持约莫三百米间距对峙着。 阿纳多格成为打破这一僵局的第一人。 第1461章 我们联合 阳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吕贝克军的战士们并不希望打这样一场缺乏准备的仗,即便他们是在本土作战。 男人、女人,数以千计的民兵在真正看到罗斯军真容后,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捏一把汗。 那些骑马的战士完全统一重装,这件事本身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而且那些战士竟保持马头站位一致,他们还呈现分组站位的模式,怎么看都是训练有素。 罗斯军是骑兵在前,庞大驮运辎重的驯鹿在后。所有能走到这里的雄鹿,其肩高都相当于战士胯下的突厥马,只是驯鹿喜欢略耷拉着脑袋显得整体不够高,它们的确是庞大的动物。 距离较远,鹿群隐藏在马队身后,它们乍一看去就像是罗斯军仍然掩藏着一个庞然大物。 这在普通民兵看来传说中的罗斯军竟深不可测。 一双双眼睛注意着一位亲自扛着十字旗的青年直奔伯爵大人而来。他是何人?普通民众罕与贵族们接触,尤其是伯爵长子这样的人物——阿纳多格常年外派到维斯马镇守,实在与吕贝克本地人没有接触。 仿佛那位骑马者就是罗斯人派来游说伯爵大人的。 事实上,阿纳多格的工作的确是游说。 站在剥削米斯图伊的立场上,长子平安回来是好事,只是…… 他伸着大手使劲比划,脸上尽是苛责情绪,胡须也为之颤抖:“你竟然回来了,快告诉我!是你亲自把罗斯军队带了过来?” “是的。” 米斯图伊对儿子平静的态度非常不满:“荒谬,我令你镇守维斯马,你这是弃城离开?还是说你已经投降了罗斯人?你的使者说的很明白,维斯马告急,所以这支大军本来就是准备解救被围困的你……这倒地是怎么回事?” “父亲,您切莫紧张。”阿纳多格只好摊开双手尬笑着解释起来,这一解释就将许多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说明。 米斯图伊不得不认真听一下儿子的解释,话是听完了,倘若所有描述皆为真,那么这个年轻的罗斯人做事也太奇怪了。“真的要和我好好谈谈?他的大军是前往法兰克去支持路德维希打仗,真的只是借道而完全不对我们下手?” “至少他们真的没有在维斯马搞破坏,在路过的城镇一样秋毫无犯。” “你都看到了?”米斯图伊再问。 “千真万确。我发誓,我也没理由为这个外来者说好话。父亲,这个罗斯王很有钱,他拿得出现成的银币。”阿纳多格有备而来,从马鞍的皮袋中拿出一沉甸甸布包双手交给自己的老爹。“看看吧。这是和罗斯人做生意换的。” 米斯图伊看一眼好大儿,在结果布袋掂量一下,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是钱币?”束口绳拉开,果不其然全是锃光瓦亮的银币。 就如他儿子一样,当见得亮瞪瞪的好银币米斯图伊也见钱眼开了。 他又瞟一眼儿子,眼神中已经满是幸福了:“你付了多少代价?” “五车麦子罢了。是罗斯托克人给的贡品,而且罗斯军队听说也没有破坏那边,当地男爵乌尔肯也平安来了……” “唉……所以我真的应该相信他吗?” “也许吧。罗斯王就在那里。父亲……”阿纳多格隐去了一些话。 米斯图伊摇摇头,慢慢摘下自己的头盔,再轻轻慨叹:“我们的家族是法兰克封臣,虽然我活得就是一个国王,还没有强大到敢用纯金打造王冠。现在我就戴上金片头箍去会会他们的王。现在你再去告诉罗斯王,倘若真的有诚意,就亲自骑着马站在两军中心。” “好的。” 须臾。阿纳多格策马归来,由他身材洋溢的表情来看大抵是说服了他的父亲。 “谈好了?你父亲愿意与我好好聊?”留里克问。 “是的。如果大王愿意,请您一人一马站在场地中心,等我父亲换好体面着装就会到。” “呵!好大的胆子,我是王而他只是伯爵,还要让我去等他?”留里克鼓足苛责,在看到阿纳多格有些难堪,这便摆摆手:“罢了。当我看到你父亲走出军阵,我可以亲自前去一会。算是本王赏赐给你们的体面。” 阿纳多格暗自窃喜,毕竟法兰克的王者从未给予奥博特利特如此礼遇。为了双方可以缔结和平,他他愿意持续做传递消息的中间人。 阿纳多格还听说罗斯军队还俘虏过战败的路德维希,他们强大而尊贵,现在他们的王作为客人要以实际行动给主人致意了,这真是吕贝克的体面。 却说伯爵米斯图伊,他的皮质头箍插有多支金片,由此构成王冠形状但木有人可以说他带了王冠。 奥伯特利迪特的确是较为强大的势力,以至于在兰斯大主教的记录中,将纳科尼德家族以“dux”标注,实在将之标注为相当于路德维希、秃头查理这样重量级的贵族。 但现实是奥伯特利迪特的合法爵位是一个伯爵罢了。 现在查理已经前往图尔伯爵领,移民至老丈人家封地的罗贝尔处于多方面考量,不得不与其他的阿基坦贵族一道,不得不将小王子查理推举为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大头目。 查理并无任何封地,落魄得需要岂食。恰是因为他丧失了全部实权仅有一个高贵的血统,活得像是笼子里的鸟却极其渴望拥有实权,对于这种明显难以控制的王子,南方贵族们只好捏着鼻子忍受他一系列的要求。 这一情况米斯图伊有所了解,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关注于强大的路德维希。 有一种强大的表现形式,便是在损失的三万大军后还能快速再拉出来三万大军,这就是路德维希的力量。即便这位大贵族迎来了属于他的“条顿森林堡之败”,那种快速恢复兵力的能力是米斯图伊忌惮的,也是羡慕的。 内战正进入到一种不可调和的程度,亚琛洗劫惨案使得洛泰尔得以职责此乃路德维希背信弃义、头脑发狂,就以罗马皇帝的命令宣布罢黜路德维希全家族的爵位。 但由于莱茵河右岸地区贵族们皆与路德维希成为利益共同体,如此罢黜的命令无人认同,反而是强化了他们对于路德维希的支持,也令多位大贵族看清形势,尤其是路德维希本人。 而这正是米斯图伊难以拿捏的点,因为无论谁取得胜利,吕贝克不会有军事、经济损失。反倒是亲自下场下注,一旦选错了人,战后的清算足以导致纳科尼德家族的崩溃。 “罗斯人是真的打算帮助路德维希?罗斯王是认真的。我亲自和他谈谈,如果他真的如此,我……”插着金片的头箍以酷似王冠的姿态箍住米斯图伊的卷发,他的心态已经有所动摇即更偏向路德维希一些。 能和罗斯王聊些什么呢?也许这就是话题。 搞不好也是罗斯王非常在意的。 当儿子骑马再窜回来回复罗斯王的要求,想想现实局面米斯图伊觉得还是自己主动一些。 他同样也非常期待,早听所罗斯王是一个奇男子,据传得到了北方神灵的庇护从而做出伟大功绩。他不完全相信,这次看看罗斯王的真容,如果那是真正的英雄,就一定会有英雄该有的模样,即便现在远远眺望就能感觉到罗斯王的形象颇为伟岸。 “大人,您亲自前去恐有危险呐!还是让我们跟随保护您吧。”他的侍卫适时地劝解道。 “那样的话就给了罗斯人可以撒野的口实。你们都退下,我就是要亲自去。” 说罢,米斯图伊使劲拍拍脸,攥紧缰绳后双腿夹一下马腹,一人一马就此前进。 慢慢地他走到了两军的中心点。 在罗斯军阵,阿纳多格注意到了自己父亲的主动,便知会留里克:“伟大的王,如您所见我的父亲已经在等您了。” 那是一个头发卷曲的男人,看着打扮得很体面。“很好,你的父亲也有王者之姿。”说上一句客套话,留里克再道:“你就不要跟随了,剩下的是王者见的对话。走了!” 须臾,留里克在众目睽睽之下飙马而去,那脑后金色马尾为之飘扬。 就身高而言留里克比米斯图伊高上一头,就是双方战马一对比还是米斯图伊的更胜一筹。 得此良机的米斯图伊挺直腰板可要好好看一下传说中的罗斯王,以亲自确定那些离奇说法的八九不离十。 今日的上下打量,譬如从罗斯王的眼神中他看得出一种英武,一种强者才有的眼神,无形中给人以难以明说的压迫感。 “看来……你就是吕贝克的统治者。”留里克率先开口了。 “是我。”米斯图伊自报身份,也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尊贵。他固然很欣赏这样一位果然会说斯拉夫语的金发北方贵族,毕竟他们是不请自来的家伙,作为领地的主人,米斯图伊势必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罗斯人!听说你们与丹麦人是朋友,有关你们的事情我知晓很多。为什么?你的大军不请自来,现在兵临吕贝克,你的战舰甚至封锁了我的港口,令我平凡的渔民断了生路。听说你带着和平的态度而来,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大叔!”留里克刻意换上一种很亲昵的称谓:“我对你的领地毫无兴趣,至少对于你,我的确是带着和平态度而来。” “你竟叫我叔叔。我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强大的朋友,倒是我们能以平等的态度在此相会。我想,我可以相信你的和平。” “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因为一旦打起来对你我没有任何的好处。我听闻你与萨克森人的关系也是良好的,我的一个儿子与萨克森公爵的女儿已经订婚,我与萨克森人是同盟,这样的话我与你的奥伯特利迪特也可以维持一种近似同盟的存在。” 与萨克森人关系良好?听得罗斯王这么说,米斯图伊微微勾下头难堪一笑。曾经双方也是大打出手的存在,奥伯特利迪特的西南方向领地就是通过战争从萨克森人手里抢的,于是领地一路抵达了易北河畔,乃至通过那条河继续南下。 有一点罗斯王说的对,现在双方已经几十年没打仗,自从虔诚者路易继承帝国皇帝,萨克森与奥伯特利迪特就维持着互不侵犯直到现在。 米斯图伊便顺着话说明一点:“的确如此。当你们在于路德维希大战之际,我不知道该支持谁就选择了按兵不动,倒是我收留了很多萨克森人难民。你瞧,我的举措可谓仁慈。没有我的帮助,他萨克森公爵的民众可要死伤惨重咯。” “哦?那么我该代表萨克森的柳多夫谢谢你。” “不必谢我。但是有一点我是真的不懂。” “是什么?”留里克问。 “现在那些王子们为了帝国权力大打出手,你呢?两年前你们与路德维希血战,听说你现在要为他而战。你又不是他的封臣,何必如此。你们是主要北方世界的英雄,何必为了南方法兰克贵族而战,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留里克笑着想了想,“无尽的好处。我的确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封臣,也绝无可能是。大叔,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倘若让你年轻二十年乃至三十年,那就不会再问这种显得自己垂垂老矣的话了。” 米斯图伊恍然大悟,再看着留里克的双眼笑而不语。 留里克再道:“我在维斯马的时候看到了瑞里克城被诅咒的遗址,也看到了你下令打造的东方堡垒维斯马。你儿子说这些都是你的授意,你想到向东扩张去收复那些说着斯拉夫语的民众,的确是想要建立一个以吕贝克为中心的强大王国。” “看来,我的心思已经被你看穿。是啊!就是如此。可惜我老了。” “你并不老。我的亲生父亲五十岁的时候还在战斗,现在他已经七十岁,若非身体真的扛不住了定然还是要举兵战斗的。真正的英雄他的灵魂不会衰老,唯有身体逐渐衰老,就好似铁剑会逐渐生锈。” 留里克此言有着言外之意,米斯图伊敏锐注意到:“难道我的灵魂已经老了?” “我没有这么说,也不愿冒犯你。我看到一支庞大军队守卫者吕贝克,重步兵、重骑兵,还有像是仅着布衣的民兵战士,虽然战斗力可能差了些,但长矛密集好似一片森林,任何闯入其中的敌人想必都会被戳死吧。你有着庞大的军队可以立刻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但是你竟保持着隐忍,恐怕没有我的兵临城下,你也不会紧急召集这支军队。” 米斯图伊点点头:“年轻人,你的话很实在。比起我知道丹麦人,你这位罗斯英雄说话也很客气。” “大叔!”留里克在此放低姿态,“在维斯马我认识了你的长子,我获悉他仅比我年长几岁。” “啊?” “难道我看起来很显老吗?我的确只有二十三岁。”留里克实话实话,这副身体确实如此,不过他可以打理的精致络腮胡,在显得整个人干练精神的同时,也显得非常成熟稳重。 “仅有二十三岁吗?不可思议。难道你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创下了那些功绩?” “你不相信?不,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也将前往法兰克得到更大的功绩。大叔!我们联合吧!” “联合?我们联合?如何联合?为什么联合?”这的确是米斯图伊从未想过的。 “我不喜欢洛泰尔,倒是路德维希现在愿意放下傲慢和我平静的交流。那些臣服路德维希的贵族们几乎与我都是盟友,我与路德维希再无战斗的理由,再根据两年前的条约,当有人攻击路德维希的东方势力,我就可以给予条约带着北方军队前来帮助。你瞧,我的大军实质是履约而来。” 以米斯图伊的理解,他还是觉得某种意义上打胜仗的罗斯还是臣服了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以他的世界观只能做出如此理解。 倒是罗斯王所言确有建设性。基于现在的国际局势,罗斯王声称臣服罗斯的势力已经扩展到整个库尔兰海岸,甚至是波美拉尼亚海岸的卡舒本一族也举族归附。 这样一来罗斯王国势力等于已经与奥伯特利迪特几乎陆路接壤,中间就仅仅隔着一个吕根岛小王国,且这个小国因阻挠进军刚被罗斯海军烧了一座大城。 罗斯王本人就骑着马站在这里,米斯图伊突然警觉得发现,奥伯特利迪特面临着严重的战略孤立。 东方的森林有着叛徒们构筑的柳蒂奇同盟,北方与西方,那些势力因为条却而构成同盟。 在正南方的图林根,米斯图伊与那些家伙不温不火。在东反方向,还有这一批文德人的部落,尤其是被路德维希牢牢控制好似奴隶的索布人。 他猛地发现以吕贝克为中心的奥博特利特竟与任何势力没有达成同盟,仅在法律意义上是“罗马皇帝”的封臣。 自己与各方势力维系着局势平和反而是一种异常,看看自己的军队,若是没有这呼之即来的数千战士,周遭势力怕是已经开始下场宰割了。至于他们没有动手,一定是因为来自罗马皇帝洛泰尔发动的削藩战争。 现在的局面明显对洛泰尔非常不利,再以查理曼家族血腥内斗的“光荣历史”来看,说不定困守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会战败而死,到时候大巴伐利亚公爵就可能加冕为帝,届时还会对诸如萨克斯公爵支流论功行赏,届时身为封臣而没出兵一人主战的奥伯特利迪特当如何? 那些腾出手的贵族们是否会…… 已经不敢想象了! 活了一把年纪的米斯图伊脑子里快速算计了一把,至此两位贵族坦诚相见之际,他深吸一口气做出重大决定:“好!罗斯王,我们可以联合。就由吕贝克代表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与罗斯麾下所有势力……联合!”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个,他内心窃喜嘴巴抹了蜜:“那么,我将继续称呼你为大叔。” 第1462章 留里克的炮舰外交 战争威胁算是解除了,但一支庞大的军队还留驻在吕贝克附近,这是该定居点的人们从未经历过的。 纵使他们的统治者认为罗斯人会履行承诺、杜绝一切袭扰之日,就像一头熊趴卧在村外,民众如何相信那些战士完全无害呢? 就在两军对峙现场,留里克刻意在明面上放下姿态成为米斯图伊为“大叔”,亲昵口气可以麻痹人心,不过真正能让他放心的还是罗斯军队的主动让步。 “我能进入你的城看一看吗?”留里克试探性问道。 米斯图伊稍稍思索:“可以。如果你以客人的身份拜访,我是非常欢迎的。你的大军则要远离我的城市,我可不希望民众被吓得足不出户。你的海军也必须解除对港口的封锁,让开通道让我的渔民自由出海。你……必须落实一切许诺。” “我会的。”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你至多带上一百名侍卫前往我的城市,必须由我的儿子作为引路人。你意下如何?” 米斯图伊微笑中带着一股试探意味,留里克很清楚打赢了这位吕贝克统治者的需求,自己的安危就受到一定的威胁。显然自己所顾虑的米斯图伊想得清楚,这就是一场对赌,双方都在赌对方守信且稳重。 留里克想了想,终于做出让步:“可以。我回到军中商议一番,若无特别的情况我将在傍晚前往你的城。还请大叔为我准备一场宴席呐。” “可以。甚至打开粮仓给你的军队赏赐一顿晚餐,作为交换,你给我一笔钱。” “这就不必了。”留里克唯独在这方面回绝很快,倒是觉察到米斯图伊想要钱,再道:“如果是做生意,我很乐意奉陪。你有物资有有钱,我们正好谈谈可以交易些什么。” “很好。现在先由你退兵,我许可你的骑兵与你登陆的船队会和。” 留里克本来也无意分兵驻扎,再说大军行进至此必须到了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了。 罗斯军正好趁此机会为下一步行动做出安排。 现在时间还早,此刻海军船队已经进入特拉沃河入海口的平坦区域,并开始建造营地。那是一片三面环水的结构,当地本有渔村,现在碍于庞大军队的侵入民众逃之夭夭,就剩下一些空落落的木屋草棚直面罗斯海军,以及波涛滚滚的波罗的海。 滨海内河半岛区域,罗斯海军绝佳的营地。 太阳正逐渐下落,世界愈发变得橙黄,那些大战舰全部抛锚立定在海湾中,各舰收了风帆后水手们一方面督促登陆人员快点行动,也骑在高耸桅杆上远眺不远处的庞大城市,乃至一触即发的战争场面。 一支骑兵军队带着大量驯鹿向着河流入海口而去,罗斯骑兵抵达了滨海营地。 大将歌德伦德已经等候多时,他已从远眺水手处获悉了情报,这番看到大王平安归来,压抑的心终于舒缓了。 他早已穿上了板甲衣,摘下三角帽换上铁盔,堂堂海军大将以步兵将领的姿态示人,实则是他已经做好以罗斯人最传统的姿态、两千人划着长船进入传说中的吕贝克展开攻击以助大王。 他亲自跑向极为显眼的过往,高兴得牵住战马的缰绳。 “大王,您终于到了。刚刚的事我都看到了,差一点就有战斗。” “是的。差一点。好在基本安全了。”说罢留里克一个华丽的转身下了马,抖抖身子再示意:“组织各旗队长,现在我们紧急开会!” …… 留里克刚刚抵达滨海营地,就将被动空置的渔民木棚当做临时指挥所。 多位随军贵族、全军旗队长级别军官聚集在木棚前。其中一位不速之客在场并一直陪在大王身边,实在令众人心有忌惮。 留里克无意就接下来的事大肆讨论,因为尚未到时机。 见得大家都到齐了,这便以诺斯语吩咐道:“我和吕贝克的伯爵已经做了约定,我们彼此建立了一定的友好关系。我有意与吕贝克为首的奥伯特利迪特联合,对方也有此意。我想和他们好好聊聊,我将直接进入吕贝克城中。” 当他谈及这一句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菲斯克先前踱步:“大王,恕我直言万万不可啊。” “是担心我的安全?” “确实非常担心。”蓝狐眉头紧锁,就当前局面痛陈利害:“只要我们北上,就将立刻抵达西兰岛进入丹麦世界,很快海军即可通过海峡区域抵达我的哥德堡。属于海军的远征即将开始,这一关键时刻您可前往不能将自己放置于危险处境。因为……我们都不了解奥伯特利迪特。” “呵。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奇怪,难道你过去的手下不是这里的人?” “那不一样。大王,据说这个城叫做吕贝克,我们都注意到了他们组织了大量军队与您对峙。他们今天敢对峙,未来就敢谋害您。”蓝狐不得不将事情想得极坏。 留里克摇摇头:“难道你们的剑已经生锈了?的确,你们的话很有道理。我作为王者不该将自己陷入险境,不过真的畏惧死亡我又何必组织你们开展这场远征。十年前我曾与少量兄弟远征世界尽头之海(北冰洋海滨),在绝对的黑夜中度过了一个月。那个时候可没有谁担心我的安危,怎么现在有的人开始畏惧了?” 一语下来堵住了大家的嘴,见大王态度坚决,任何又顾虑的人也只好认同大王的冒险。 “我是一定要赴约的,这是诚信。你们的顾虑难道我就没有吗?所以我给予你们一道命令。” 于是,海陆会师的罗斯军被命令当夜幕降临后必须在营地里布置“篝火迷魂阵”,并具体设计为每个十人队点燃三摊篝火,在海上停泊的大船也将渔火准备好。 有的渔火是真的为了捞鱼准备,有的就是纯属战术欺骗。 各旗队战士要将长船准备好,固定木桩不可钉牢固,绳索不准扎紧,所有船桨都先在舱室内准备好。 最关键的是所有战士今夜受累,每人穿上板甲衣不得脱下,可以和衣而睡且头盔必须放在触手可及处。今夜也不许搭建帐篷,战士意味着篝火吃饭睡觉,倘若在次日清晨不见罗斯王归来,全军进抵吕贝克讨个说法。 固然还是非常冒险,至少留里克能让吕贝克方面知道,下黑手不过一时快意,紧接着就是复仇怒火。 留里克迅速选了一百名侍卫,他们或是出身骑兵,或是从步兵旗队里抽掉,所有人共同特点是身材高大健壮。他们披上板甲衣与铁皮盔,再套上统一的布袍,身背圆盾腰旋佩剑与手斧。下马的骑兵还额外戴上了反曲弓与一袋箭。 介于吕贝克特殊的地理结构,它的核心柳比采堡垒坐落于岛上,这样位于河下游不远处的罗斯军营自可组织小型船队直接走水路直插城市腹部。 除此外一批贵族也在他的要求下站出来。 哥德堡伯爵蓝狐、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格但斯克公爵之子卡西米日、格丁尼亚伯爵之子索克斯瓦夫。 在这里蓝狐可谓实实在在的大贵族,留里克刚刚的一番话深深刺激到这位脑袋很大的家伙。几年前自己因战败流落法兰克,一路游历到了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那个时候自己可是无所畏惧,当时的年龄也比现在的过往大上几岁罢了。 准备赴约的战士们正在准备,蓝狐走近兴致勃勃的留里克,解释道:“我刚刚的话确实不妥,不该妄议您的勇敢。这次我必须去,如果他们出尔反尔,我会拼命保护您。若有事端,未来我的哥德堡与吕贝克的仇就算结下了,我的人即可合法得进攻劫掠。” “没有错。相信米斯图伊是个聪明人,这件事我也要告知那个家伙的儿子。” 在于蓝狐小声嘀咕一阵后,留里克走近站得如同木桩的维斯马男爵阿纳多格,以及见得他点头哈腰的罗斯托克男爵乌尔肯斯瓦夫。 “刚刚我们用了北方语言谈了很多,你可听到,可听懂?”留里克问。 阿纳多格本就不想和丹麦海盗有交集,现在虽与罗斯人开始构建很好的关系,对诺斯语几乎一窍不通。“我听不懂。” “其实问题很简单,你看到我的大军了吗?” “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强兵。” “没错。”留里克干脆吧胳膊搭在阿纳多格的肩膀,这副身体比对方年轻几岁,身材高大威猛。“兄弟。”留里克又故意亲昵道,可是引得阿纳多格一阵哆嗦:“我可以喊你父亲为大叔,喊你兄弟也无妨,因为我们双方构建了很好的关系。但是!如果我在吕贝克陷入危险之地,罗斯也会如丹麦人一样有仇必报,整个吕贝克和周围的所有定居点,都将遭遇所有北方人无休止的攻击。很抱歉,我必须把这种事讲明。你明白?” “明白,明白!”明知这是一种威胁,惜命的阿纳多格打着哆嗦,他现在与罗斯人零距离接触,掂量一下他们与己方,真的打起来吕贝克就算赢了也是人员死亡殆尽的惨胜,与毁灭无异。 “你也准备一下吧。”留里克松开胳膊笑道:“我还要给你父亲一些礼物,希望他老人家喜欢。” “嘿嘿,我父亲是聪明人,他难道敢不喜欢么?”阿纳多格又是一阵苦笑。 …… 夕阳下,四艘坐满战士的长船在行动。 在其身后又是一艘风帆巡洋舰,她是阿芙罗拉级三号舰斯佩洛斯维利亚号,又在另外四首长船的拖曳下向着吕贝克前进。 这艘风帆巡洋舰的存在完全超越本地人对于船舶的认知,在大船上的水手得到了明确命令,所谓一旦罗斯王深处险境,建在扭力弹弓立刻向最近的民房发射燃烧的标枪故意纵火。 固然当地人应该不懂扭力弹弓的威力,他们一定能害怕于大船的压迫感。 (若非担心搁浅问题,海洋君主号也被拖曳到特拉沃河横陈柳比采岛堡垒外水道中) 由于一艘大船在行动,这就令蓝狐无力再抱怨了。 何必抱怨呢?那艘风帆巡洋舰的主桅可比本地人的所有木头堡垒高太多,哨兵骑在最高的那一节横桁上,能将整个吕贝克看得清楚,若为阴谋信号即可敲鼓吹号。 同样他作为一个庞然大物可以震慑本地人。 但战舰并没有真的进入吕贝克,她横陈于城市边缘水道,扭力弹弓默默集中于侧舷,罢了拖曳她的长船纷纷退去,唯有留里克所在的四艘长船依旧划着桨进入吕贝克的核心。 夕阳下世界多了一丝柔美,留里克注意到那些撤回来的本地民兵,现在一定是将眼神投向自己,也投向屹立城外的那艘大船。 看呐!很多人已经放下所有的担心、恐惧,跑离城市最北的堡垒去欣赏大船魅影了,人是越聚越多,因兴奋引起的聒噪已经化作耳畔此起彼伏的低沉轰鸣。 “他们少见多怪呐。还是一次见我的大船!阿纳多格你怎么看?” 面对罗斯王的提问,尽量学着维京人划桨的阿纳多格其实也想近距离看看他们的大船,尤其是最大的一艘,便以此说道:“如果可以,我很想登上您的那艘最大战舰,是叫做海上君主号吗?您的确是征服大海的君主。” “当然可以,我接受你的赞誉。甚至我也愿意你的父亲也去参观,就像他邀请我进入柳比采岛堡垒一样。” “但……您将另一艘大战舰停泊在城外,这似乎已经引起乱子了。” “不。我看是你的民众都去看热闹了,你尽可放心,我的人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做任何的过激举动。也希望你的民众只是热闹围观。” 因为那些战士完全听从命令,现在罗斯王心情好,舰只不会发起攻击,若是…… 就算是紧扣字眼,罗斯军确实仅有少量贵族与百名侍卫进城,极具威胁性的大船还在城外。 阿纳多格对绳子的扭力缺乏认知,不知道它可以开发成威力巨大远程武器。 标枪头部捆上一圈麻绳再浸泡油脂,一支着火的标枪进行抛射,可以覆盖半径三百米的区域。固然吕贝克城是以柳比采堡垒为核心、多个木头堡垒彼此拱卫的大城,仍有大量民房在堡垒外开阔地建设。 本地区一样缺乏石料,于是当地人惯用木材盖房子。 吕贝克居民拥有盖高层建筑的能力,柳比采岛堡垒就有这样多层木楼。贵族与有财力的人住得更好,奇妙的是各色房屋的房顶总是堆着草垛,加之一段时间里并无明显降雨,那些草垛都是绝佳的可燃物。 罗斯军一旦因为发怒展开火攻,仅仅是处在第一线警戒的风帆巡洋舰即可摔先大肆纵火,至少五十支燃烧的标枪制造大量起火点,就算城市依傍特拉沃河建造取水方便,当地人的灭火速度赶得上罗斯军火攻速度? 白天,明面上称谓米斯图伊大叔是麻痹他。 留里克将放低身段当做一种笼络的计谋,现在的举措也是他的本心——罗斯王与他的军队强大不可侵犯。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堡垒第三层的米斯图伊,他已经备下人人都喜欢的烤全羊。一只未被腌制、连盐都没有、体表烧得炭黑的绵羊就是他准备的硬菜。 这并非出自米斯图伊的怠慢,而是在他看来这难道不是大餐? 到时候大家拿出小刀随意在烤羊身上取食,这就是贵族们当有吃饭方式,法兰克贵族们素来如此,奥伯特利迪特贵族们也有样学样了。 米斯图伊换上最好的衣服在等待,当他看到夕阳中的罗斯人果然划着桨前来赴约,内心感觉是复杂的。他害怕罗斯王不来,也担心他们乱来。 显然!他们至少做了乱来的准备基础。 那是一艘大船,一如探子汇报过的那般,只是想不到曾陈列易北河的罗斯大船现在也敢硬闯特拉沃河。传说那船上可以发射一种标枪,它能飞跃整个易北河击杀对岸的敌人。“倘若那标枪裹上布再点火,岂不是能威胁我焚城?罗斯王,你究竟是担心我会下黑手,还是你打算下黑手?现在我的人已经乱了,我无法再将他们组织起来与你战斗。你……会信守承诺么?” 一个恍惚,米斯图伊有些后悔自己张口就来所谓“一百名侍卫保护着你进城”,除此外没要求什么细节。那危险大船的确连第一座外围木堡也没有跨越,的确不算进入吕贝克。 至于罗斯人的大军…… 夕阳下正北方开始出现大量的光点,怎么看都是大军野营时的篝火。 米斯图伊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猛地背过身令,令仆人将木窗关上。 忽然间,他的戴着巨大白色头巾的老妻子就站在这里,一双犀利眼神直勾勾盯着米斯图伊的脸:“你真的相信他们?我们的儿子陷入险境,我们的城市也要陷入险境。以我的直觉,罗斯人非常危险,你和他们走得太近就是出卖灵魂投奔撒旦。” “撒旦?去的妻,你真的相信法兰克人的信仰了?” 这个女人没有立即说话,她在胸口猛划十字:“我该去礼拜堂祈祷,愿主保佑我们的城市,愿主保佑你,保佑我的儿。” “那你就去吧,反正接下来是男人的聚会。” 米斯图伊把自己的妻子打发走,又暗暗抱怨一番。 因为在吕贝克又一大批民众已经对天主信仰非常虔诚,只要时代继续发展,整个奥伯特利迪特都将在拉策堡教区的管理下以颇为和平的方式完成真正的皈依——就是依靠着人口规模的变化,将信仰传统斯拉夫人的人们挤到边缘,随着旧信仰之人的故去而结束对斯拉夫人的崇拜。 真正虔诚者是好处,因为柳比采堡垒高挂着木头十字架,它设立之初虽是给法兰克的皇帝做表态,现在分明告诉民众,统治者已经皈依天主,于是上行下效了。 米斯图伊是务实的人,他不会因为信了某个神只就神魂颠倒,对于整个地区信仰的变化他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切顺其自然。正如他的本心,必要时表现得像是个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也是信手拈来的,只要这么做可以得到很丰厚的利益。 第1463章 我支持路德维希 长船陆续靠岸,吕贝克第一次迎来罗斯人的光顾。 对此米斯图伊甚至这是冒险之举,对于留里克而言风险也是相同的。 夕阳余晖下柳比采岛上高大的木制围墙极为显眼,这个河中岛的一半区域都被围墙包裹着,剩下区域则有一些建筑与片刻意留置的空地,一看就是留作士兵集结用。 披甲的罗斯战士鱼贯下船,他们穿着整齐的衣服在那空地迅速排好队。 奉命驻守的堡垒侍卫紧张的看着这些北方人,他们站在木墙之上不由握紧矛杆。 夕阳下是大量十字旗在飘扬,它象征着整个城市的天主信仰。但在平常日子吕贝克不会这么做,今日因米斯图伊的特别命令,所有封藏的旗子亮出来就是透露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我们是法兰克的大封臣。 米斯图伊就是希望留里克能注意这一点,即便他嘴上不说。 “看来,你的父亲其实是虔诚者。”留里克望之感慨道。 阿纳多格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柳比采堡垒,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的权力核心。” “所以……当你最终继承了这一切,也将搬入这座城堡?” 阿纳多格犹豫了一下:“是的。” “那么你还需多等一些年月,你的父亲看起来极为健壮。” 话语有一丝攻击性,阿纳多格有一些愤怒,可转念一想一些阴暗的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是啊,如果父亲去世了,我就能立即继承权力。时间拖得越久,我的兄弟们机会就越多,对我越不利……” 留里克趁机看看周遭的一切,此刻河心岛意外的河畔已经聚集了一些民众,不少孩子因没见过世面,见得传入的罗斯长船分外高兴。不久孩子的父母纷纷走来将自家顽童带走,这一过程里那些成年人也少不了多看罗斯军一眼。 即便只有一百名侍卫,他们都是留里克从军中精选的百名大汉。也许个别人等因年轻而身形单薄,他们的身高都没的说,平均比吕贝克战士高上一头的惊人身高,再配上厚衣服以一层敦实的板甲衣,仿佛所有人在甲衣之下都是肌肉爆棚的壮汉。 在这个力量为王的时代,任何一个健壮男人都可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倘若一直军队能组织起数百名壮汉,必在战场上占尽优势。 “我的侍卫们看来没必要进入你家族的城堡。”留里克告知阿纳多格:“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击败十名勇士,若是全体进入了怕是引起你父亲的恐惧。” “这倒也是。您的军队暂且在这里驻扎,其实我知道您的担忧。不如这样。” “如何?” “我留在这里,和你的战士在一起……” “算了吧。”留里克想了想:“我自己也是强大的战士。到此为止吧,我带上几位侍卫,现在依旧由你带路,我们走。” “好吧。我们走吧。” 双方依旧有着顾虑,双方都知道对方顾虑为何,双方也不会将此摆在明面上。 却说吕贝克城,留里克真的置身其中还是觉得它像是一个大农村,不过其统治中枢的设计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新罗斯堡。 “如果兔子岛彻底要塞化,与这个柳比采堡垒如何?但在河心岛上修堡垒,易守难攻是做到了,统治者的出行可成了麻烦事。” 留里克注意到了这里有一些小型驳船,米斯图伊和守岛侍卫就是通过它麻烦得过河,由于这里没有任何桥梁设施,驳船成了唯一交通方式。 “这人也不怕得风湿的。也罢,看看堡垒里有什么。” 两扇木门缓缓敞开,在大门之后是列队的堡垒侍卫。 大门后,一条长长的木板路直通那最高的建筑,在其左右两侧又是成排的厢房。 守卫者们个个穿着锁子甲,皆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握紧一根约莫三米长的铁矛。他们有着法兰克军队的装扮,锁甲外的罩衣无任何的花纹显得平平无奇。 一位尊贵的男人在此等待,目视着走近成门洞且越走越近的罗斯王,以及那数量有限的随从。 一个瞬间,米斯图伊想到了大门紧闭下黑手,在有限的环境里自己可以偷袭杀死传说中的罗斯王。 但……为什么。为何要这么做? 吕贝克现在已经无法集结大军,而罗斯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一艘巨舰横陈城市内部水道,倘若自己做了出格之举势必造成灾祸。 城内确实有着很多人对放罗斯人进城一事有这非议,包括自己的妻子也在抱怨。 米斯图伊绷着的老脸舒缓下来,为表诚意他决定不关堡垒大门,并亲自张开双臂迎接剑不离身的罗斯王。 他径直走去:“欢迎,伟大的客人,我小小的堡垒迎来您这样尊贵的北方英雄,真是我的光荣。” “感谢你的邀请。”留里克手不离剑柄点头示意:“我看到一座坚固的堡垒,也看到了一位伟大的贵族。尊贵的米斯图伊,法兰克人给你的称号我觉得毫无意义,你应该是一位国王。现在,我与你都是国王,这是两位王者的会晤。” 听得,米斯图伊大喜:“过誉了。你才是真正的王者。请来吧,我已经备下宴席。” “很好,我也带来了特别的礼物,会令宴席更有乐趣。” 一番仪式化的外交辞令后,带着十名侍卫,以及执意要来的蓝狐,现在终于进入了整个奥伯特利迪特伯国的中心。 这是一座三层的木制阁楼式建筑,建造方式与罗斯式房屋有所不同,当地人就是造出了高层建筑,进入其中的一瞬间留里克萌发一股熟悉感。 第二层,伯爵的私人宴会厅。 米斯图伊撤下了所有侍卫,他与儿子阿纳多格面对盛放美餐的木桌,直面对面而坐的两个男人。 一只烤得发黑的烤全羊摆在桌案,若非嗅到明显的特别气味,这一摊被拆得稀烂的肉块很难看得出竟是一只羊。 除了烤羊肉这里就再无什么配菜,作为主食的酸味黑面包被切成片,放在银制的餐盘里,在油灯之下就是初羊肉之外的食物了。 不过留里克带来了好东西,它们就藏在衣兜中。 米斯图伊摊开双手高调宣称:“我杀了一只羊犒劳您,如何?这餐可谓丰盛?” “的确是一顿美餐,如果可以有美酒就更好了。”留里克故意说道。 “我这里麦酒有的是,乃至是宝贵的葡萄酒。可是如果我们都喝醉了一些要事也就没法谈了,喝酒一事向后放放。来吧!我们先吃肉。” 说罢,米斯图伊就亲自上手了。 “咦?他不是虔诚信徒吗?吃饭之前竟然不祈祷?也许这家伙就死装的。”留里克不在这方面费口舌,他自己也有些饿了,见得米斯图伊与阿纳多格均以动手,盛情之下自己也有上手了。 弄的一手羊肉没什么,吃相难看也没什么,或者说在场的四位贵族狼吞虎咽无形中就是达成一种共识。 正当留里克慢慢品味,对他们连腌制都不做、将羊肉烤的焦糊这件事心里有些抱怨,突然听到啃肉吧唧嘴的米斯图伊这样说话:“当我回来的时候这只羊还是鲜活的,现在烤熟后连骨头都被拆散,完全化作我们嘴里的美餐。曾经,强大的法兰克坚不可摧,现在它正在烈火上炙烤,各个贵族都在各为其主,为了利益与忠诚大打出手。我也是其中一个,而你,罗斯王!你在啃食法兰克烤熟的肉。” 顿时,留里克与蓝狐停下了嘴。 留里克使劲咽下肉,再想了想露出一丝微笑:“而你,作为法兰克的封臣,你也在啃食法兰克的肉。” “是吗?我啃食的只是羊肉罢了。” “哈哈。大叔!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看来隐忍许久的你终于按捺不住无聊,打算在这场战争中套取自己的利益咯?”留里克带着期盼的眼神问道。 “我已经想好了。”米斯图伊长出一口气,不禁看一眼吊在天花板的吊灯:“我想起了往昔岁月。我的家族是被迫臣服于查理曼,作为法兰克封臣并非祖先自愿,但是现在大部分贵族已经习惯了。臣服法兰克能带来安定,但现在的帝国正是全面内战,奥伯特利迪特终究不可独善其身……” 突然间,留里克一拍桌子,整个探着头质问:“那么,你支持谁?” “路德维希!”米斯图伊眼神中像是藏着剑,回答得斩钉截铁。 “原来如此,非常明智的选择。这样我们的确是盟友。”留里克需要的正是这种最明确的答复,他坐正身子,缓缓将自己准备的特别礼物拿出来。 玻璃不稀奇,稀奇的是透明无暇的玻璃制品。罗斯掌握着透明玻璃液的配制与吹铸技术,用以制作的玻璃瓶专门关注高度烈酒或葡萄酒,此乃留里克笼络贵族的特殊小道具。 “那是什么?水晶?”米斯图伊问。 “是特别的瓶子与酒。你支持路德维希,我们就必须是朋友,现在我心情极好,正需要一杯好酒助兴。” 随着玻璃瓶送到米斯图伊手里,这个老家伙一眼看出瓶上雕琢的文字“vodka”,然后拔出木塞顿时强烈的酒精味冲出来,给予他这辈子绝无仅有的感觉。 接着,再在留里克的要求下,随着银制的酒杯摆在桌,火焰酒的小把戏惊得米斯图伊大呼魔法。 “你是一个magi?” “我得到了奥丁的赐福,我的确有着特别的力量。”留里克没有多说,这套小把戏百试百灵,可以唬住绝大多数贵族。毕竟蒸馏烈酒的技术在罗马覆灭后彻底失传,现在唯有罗斯一家可以做。 不需要自己再标榜什么,留里克相信瞪大眼睛的米斯图伊和阿纳多格,这对父子能自己脑补出无数种可能性。 捂住胡须饮下燃烧的酒,留里克再当众表演这样的把戏,由撺掇米斯图伊照做。 盛情之下,后者忐忑得喝下火酒,顿时觉得腹部一阵火热,接着一种难以明说的亢奋涌上头脑。 “看来,奥丁也认为你是一位英雄。你饮下了火酒,我们当真正的联盟,然后,我们一同出兵帮助路德维希打仗,战后我们一定都能得到自己所需的利益,就如这被我们疯狂啃食的羊肉。” “对!我们必须联合。” 因为米斯图伊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思考奥伯特利迪特的未来,罗斯王提出了关于联合的期望,这种联合说不定也是无条件的。 再想到在大门口正式接见之际罗斯王的那一席话。 哪怕只是仪式性的外交辞令,自己竟在罗斯王的眼里成为国王级的人物了。 想到这一点,米斯图伊再问道:“在你的眼里,我也是一位国王?” “难道不是么?你就是一位王,奥伯特利迪特的王。只是法兰克人并没有承认,但你出兵帮助路德维希赢得了战争,他一定会认同你是一位国王,再不济也是公爵。无论如何你的奥伯特利迪特都该像是一个王国,这样罗斯就是与一个王国进行结盟。” 米斯图伊心想着这个年轻人真是个好人,比自己长子年轻,说的话真令人舒服。 就在这餐桌上,他们将一桌烤羊视作法兰克,在攫取利益上达成共识,并以此宣布缔结盟约。 奥伯特利迪特地区与梅克伦堡地区在地理上完全重合,梅克伦堡贵族本身也是纳科尼德家族的旁支,或者说梅克伦堡只是它的另一个名字。 住在这里的法兰克化斯拉夫人人口颇多,对于家族首领、伯爵身份的米斯图伊,将头衔升级是虚的,他最想要的还是更大的领地与更多的人口。如果有机会,面子里子他全都要。 向东扩张势必要在无尽森林中战斗,那些背叛吕贝克自建柳蒂奇同盟的家伙们,只有用武力才能迫使他们认清现实。 东扩的问题主要体现于太麻烦,而现在向西去找萨克森人索要新领地已经变得不可能。 倒是有一种可能性可以成为现实。 吕贝克方面可以出重兵帮助路德维希,作为交换自己必须得到合适的利益——绝非金钱,而是新领地。 在这餐桌上,喝得微醉的米斯图伊嘴上真得没有把门的,他嘟囔起自己非常务实的想法。 “我都五十岁了!人生也快到头。我的一生只是保住了吕贝克的安全,最大的功劳或许是迫使背叛家族的罗斯托克真正回归。我想要更大的领地、更多的人口,现在我对伊斯特法利亚充满兴趣,那是一个无主之地,法理上当属于皇帝洛泰尔。 但是!现在那个洛泰尔已经否定路德维希的爵位,等于说也否定了路德维希册封的那些贵族。即便如此萨克森人和图林根人还在为路德维希打仗,你们罗斯依旧认为路德维希是朋友。 伊斯特法利亚是洛泰尔的直辖领地,现由当地教会代管。它在我的南方,也是图林根的北方。我既然选择路德维希,就是对洛泰尔翻脸。那个蠢材甚至让丹麦人毁了都城亚琛,这件事真的是……” 留里克一直在认真听,他也有些迷糊,倒是听明白了伊斯特法利亚与其明确的位置。 “关于丹麦人破坏亚琛一事,我也听说了。”留里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以呢?”米斯图伊一拍桌子,再笑嘻嘻问道:“这件事和你是否有关系?” “这……”留里克眼神示意一下蓝狐。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吧。”仿佛一直是随从的蓝狐突然开口。 米斯图伊知道此人也是一位罗斯贵族,再问:“听说你是北方约塔兰人的贵族?” “的确如此。至于你说的破坏亚琛,实不相瞒,那就是我带兵做的。” “是?!” 一瞬间米斯图伊酒醒了:“你做的?难以置信,你如此自信,我又不得不信。” “不错。你必须相信,因为那是我下达的命令,他只是指挥官。”留里克再道:“罗斯派遣了第一轮远征军,与丹麦友军一道袭击了亚琛,直到现在我的大军仍在莱茵河口驻扎,他们就等着我的军队抵达,再开启新一轮的战争。” “原来真的是你们!我就说丹麦人如何有实力能独立完成这种破坏。”米斯图伊深信不疑,又特别指出:“我的探子来报,因为这件事洛泰尔大发雷霆。只有路德维希麾下有丹麦佣兵,那些佣兵还洗劫了特里尔,在梅茨也大肆破坏。这些……” 突然间,米斯图伊愣住了。 老家伙的嘴唇在颤抖:“不对劲,难道这些……也是你们干的?” “是我弟弟干的。一样得到了罗斯王的授权。”蓝狐平静笑道。 “又是你们!我派出的探子汇报了很多,根本没说明那是你们干的。看来,我改处罚那些侦查失败的蠢材。”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我甚至不知道洛泰尔如此羸弱,所谓的罗马皇帝不过如此。我本以为路德维希会被他压着打,现在看来局面可以换换了。我该灭亡洛泰尔,法兰克分裂的结局也必须出现,这样的世界对你我都有利。” “年轻人!你难道想做另一个凯撒吗?”米斯图伊已经为留里克的野心所震撼了。 “凯撒?我没兴趣。倒是做奥古斯都很有兴趣。既然你派了探子去调查他们的内战,想必也有南方的情报吧?” “是指哪里?”米斯图伊急不可耐得问到。 “比如说阿基坦、比如说图尔。我很关心这个。” “有消息,是关于图尔伯爵的事,今年图尔的军队正在攻击巴黎。想必见多识广的罗斯王应该知道巴黎。” “罗贝尔,在吗?”留里克问。 米斯图伊又是一个机灵:“你还知道那个人?” “是否流亡的麦西亚国王也在?”留里克忍住兴奋问道。 “看来这世间的事瞒不过你,或者你也派出了密谈。在!我实在不理解,麦西亚人的王怎么会为了图尔伯爵打仗。对了,那个外来者罗贝尔现在已经是图尔伯爵,他们的确在攻击巴黎,至于取得了怎样战果,我就不知道了。” “雷格拉夫……”留里克低头轻语,内心里满是欣喜。 此刻,蓝狐也投来祝贺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464章 图尔故事与一支联军 去年赶在冬季结冰前归来的蓝狐,他带来了有关法兰克时局最直接的消息。 又到了一年秋季,有关法兰克的新消息已经没有了。 现在,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为留里克补上了这一短板。 他的话可信吗?那些描述的确是法兰克真正时局?仅仅一年时间,庞大的帝国已经全面动乱?路德维希和他的大哥洛泰尔,矛盾真的已经不可调和? “原本的历史,他们应该在843年签署条约终止内战,继而在各自的封地老实过日子。等他们修养一些年月后再互相撕咬。看来他们的内战一定要打出一个结果咯。 一支军队袭击了梅茨,梅茨就是梅斯。梅茨伯爵被杀,城市被洗劫。路德维希干不出这种事,此事肯定是黑狐带着兄弟们干的。真看不出那个小胖子真是凶野。 阿尔萨斯地区打了一仗,洛泰尔和路德维希都没胜利。看来亚琛被袭给那个家伙打击很大呀!这样他们就没有和谈的打算了?看来是我的决策,我的远征军把水搅浑后,迫使他们都变得输不起了。 雷格拉夫,你这个小子在南方看来过得很好。你和布鲁诺作为罗贝尔的外援,要是能在那边打出一片你的封地也好,你可以在法兰西地区招募士兵,未来跟着你反攻不列颠拿回你的王位。到时候你的麦西亚王国在欧洲大陆也有领地。” 从米斯图伊处获悉的消息远超留里克的想象,他还获悉来自勃艮第军队正在北上驰援洛泰尔,但并未加入战场。 巴黎、兰斯、特鲁瓦、欧塞尔、奥尔良的贵族们,他们一方面要提防着来自南方的军事压力,更要出兵去支援遇袭的梅茨,以及进入阿尔萨斯的斯特拉斯堡以支援他们的“罗马皇帝”洛泰尔。 他们是法兰克精华区的贵族,各个伯爵领里领民人口众多,理应纠集更多军队参战。 这些帝国派贵族出兵了,他们能取得怎样的战果不得而知。留里克能猜到,只要这些军队抵达并驻扎梅斯,对拿骚-科布伦茨就是威胁。 拿骚,正是留里克计划的远征军过冬地,尤其是拿骚一河之隔的科布伦茨,那里有着极为平坦的河流三角洲区域,实在适合大军驻扎,且当地物产较为充沛,又有莱茵河水里之便利,这样罗斯军无论发起攻击还是去低地国家征集补给品都有战略优势。 “如果那些帝国派贵族的军队以拿骚-科布伦茨为目标,我留在当地的势力说不定顶不住。远征的第一旗队和第七旗队一直住在在莱茵河口,留在拿骚的就只有偏师了。肯定是他们合伙儿在今年截了梅茨,事后主力军还是要带着战利品回到莱茵河入海口驻扎。倘若拿骚有难,我可找不到好的落脚点了。” 基于这一情报,留里克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快脚步,就应该利用骑兵的速度更快得抵达拿骚所在兰河河谷,以给黑狐撑场子。 至于米斯图伊提及的勃艮第军队,他们的本质是丕平二世的大军。 查理曼在世的时候,曾经的勃艮第王国在法律上被解散,它一度被拆成了四个部分再构成四个伯爵领。勃艮第的王国称号被废除,而曾经的王室以新的身份生活着。 日内瓦的统治者依旧可以在小圈子里自称“国王”,事实上身份只是伯爵。两个北部伯爵领均在这位统治者治下,此乃非正式的上勃艮第。 其统治者是一位近三十岁的男人,而他的母亲……正是艾德莱德,罗贝尔之妻。 图尔伯爵有多个儿子,长子理论上可以继承图尔的爵位。但长子杰拉德更在意他在阿尔萨斯的爵位,碍于阿尔萨斯被路德维希一纸命令与图尔完成切割,这位杰拉德也就成为独立的阿尔萨斯伯爵。因其权力是路德维希本人赐予的,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被裹挟进“罗马皇帝”的战车。 同是一个家族的孩子们在一些特定条件下,会为了利益大打出手,全然不顾他们的骨肉亲情。查理曼的孙子们正在血战,互相联姻的贵族亦是在站队后大打出手。 图尔伯爵的幼子理应继承爵位,但男孩体弱多病,值此战争时期,坚决反对罗马皇帝的图尔风雨飘摇。当男孩获悉自己的二姐艾德莱德与二姐夫罗贝尔到来,就将自己的权力让渡出来,一并将烂摊子送给了罗贝尔。 罗贝尔这是有备而来,拿着从罗斯人处得到的一千磅银币的巨额资金立即招兵买马。他作为外来者而继承爵位,势必要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成绩以满足下级贵族的质疑。 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布鲁诺、合法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站在两人身后的是北方势力,带来的军队人数虽少胜在兵精,更拥有着号召力去从莱茵河入海口招募一批闲极无聊的丹麦渔民。 一小批丹麦人拿了佣金被要求可以合法劫掠,作为交换他们必须在图尔大教堂接受洗礼,并许诺可以举家搬迁到图尔定居且免除十一税。 罗贝尔带领主要以图尔地方的军队北伐,联军越过卢瓦尔河成功打下勒芒,致使帝国派后方震动。 联军继而以非主流战术攻击奥尔良,迫使奥尔良伯爵疲于应付,还痛骂那些军队是土匪海盗。因为只要划着长船的图尔军,就从图尔本城出发,沿河逆流而上不久即可抵达奥尔良附近,那些被罗贝尔授权搞合法偷袭丹麦佣兵们,也就高高兴兴做破坏了。 另有偏师抵达了巴黎,仅仅是佯攻部队就令巴黎伯爵头疼不已。 在于罗斯人接触许久后,重获军权且比过去权势更大的罗贝尔,他在积极改良自己的战术。固然双方摆开阵势痛痛快快打一场是这个时代法兰克人最喜欢的战斗方式,因为大军集结极度消耗后勤,倘若双方不快速决战,仅仅是战士的嘴巴即可将自己吃得崩溃。 罗贝尔调整战术,他现在手里有了一批罗斯长船,一艘船即可快速运输至少三十名武装好的战士,使得过去不可想象的偷袭战术现在可以做了。这样的战术固然无赖无耻,也难以获得胜利,一定可以在决战到来前将敌人折腾得浑身疲惫,这就是他的军队在奥尔良地区所干的。 罗贝尔是这样务实的男人,他成为图尔伯爵本质也是非法行为,所以迎来流亡的“秃头”查理,就由这诶小王子来宣布合法。 毫无封地的查理现在得到了阿基坦王国国王的头衔,同时罗贝尔的图尔势力承认此人的权力。 另有布鲁诺代表萨克森公国、雷格拉夫代表海岛上的麦西亚王国,承认流亡的查理就是阿基坦国王。 如此一来,小王子“秃头”查理的头不再秃了,他成为真正国王就拥有了王冠,也有理由反对自己的大哥扞卫自己的权力。但各个贵族支持他仅仅是为了自己存在的合法性,他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被供起来。 艾德莱德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面对放弃权力的体弱多病的小弟愿意竭尽所能照顾他。他们是真正的姐弟情深,但是令艾德莱德糟心的是,自己在勃艮第生下的儿子正站在与自己相对的立场上——支持罗马皇帝洛泰尔。 勃艮第军队并无进攻图尔之意,伯爵康拉德正处于痛苦、仇恨交织的状态。母亲艾德莱德就在图尔,只是那个男人…… 父母的离婚手续的合法的,母亲离开了勃艮第最终去了北方莱茵高,后来父亲故去。 康拉德觉得这是深深的背叛,即便如此现在母亲已经回到了图尔。他想要看看阔别十多年的母亲,却不敢擅闯。他知道自己的军队一旦西进就一定会遭遇图尔军队的攻击。若是自己只身前往,就是不知自己是否会被扣留。 而更严苛的情况是,上勃艮第的统治者康拉德已经身不由己。下勃艮第即普罗旺斯的统治者丕平二世,这个男人理应继承阿基坦王国与普罗旺斯,现在竟被小叔叔“秃头”查理霸占了王位。丕平二世必须支持自己的大伯洛泰尔,助其打赢内战,否则一切都完了。遂在丕平二世的强令下,康拉德必须与之构成联军,并听从其指挥。 在利益方面勃艮第的康拉德与丕平二世一致,甚至那位待在阿尔萨斯的杰拉德,虽为图尔伯爵的儿子,为了利益也必须支持路德维希——只有支持皇帝,胜利之后才能拿回被罗贝尔篡夺的图尔爵位。 儿子、弟弟正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第二任丈夫以及与之生育的儿子与自己利益绑定。夹在伦理漩涡中的艾德莱德毕竟只是一介妇人,她再尊贵也不是女强人,完全无法做任何一星半点改变,只能默默得在图尔城里的女子修道院为和平祈祷,向神父忏悔。 她感觉自己有罪孽,否则儿子、丈夫、弟弟怎会各带军队打起来呢? 不过南方的战局与罗斯并无太多关系。 罗斯已经与吕贝克结盟,米斯图伊做出决断:“我将亲自举重兵南下,我的儿子阿纳多格留守吕贝克以统治者的身份统领整个奥博特利特。” 带着这样的好消息,留里克志得意满的走出柳比采城堡。 他站在停靠船只的岸边高兴得大手一挥:“战士们,我们大获成功!现在我们返回,告诉营地的战士们好消息。” …… 长船顺流而下,在留里克的亲自命令下,起威慑作用的大船也拔锚离开。夜幕遮掩罗斯军的身影,他们消失在黑夜中的吕贝克,不久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罗斯大营。 “大王回来了。” “肯定是带着好消息归来。” 人不卸甲睡得很浅的战士们闻讯纷纷爬起来,估计当前的阵势想必大王与那些家伙已经谈好了一些和平协议。 菲斯克毫无困意匆匆跑来:“您和那个米斯图伊谈判完成了?” “完成了,现在我们与他们已经结盟,吕贝克不再对我们设防,我们……”留里克先想了想:“现在可以通告全军,可以脱掉甲衣睡觉了。” 已是深夜,留里克就在篝火边凑合过了一宿。 他在堡垒里与米斯图伊已经商议一番共同出兵的细节,令他吃惊的是米斯图伊决定带上全部的重骑兵出发,并再准备一千匹备用马。 而这只是吕贝克方面的计划,整个奥伯特利迪特还可以再出一些骑兵。 在米斯图伊看来,自己的海军力量聊胜于无,若是谈及骑兵就完全不同了。仅就可以召集的战马与骑马者,在数量上绝对可以压罗斯人一头。毕竟自己被罗斯王称谓为“国王”,若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撑场子如何对得起国王称号呢? 新的一天,人们在阴冷中苏醒。 罗斯军营地热热闹闹,战士们忙着烹煮一顿热乎美餐,他们被告知漫长的远征终于将进入新的阶段。事实上它本该早一点开始,只因大王执意来吕贝克一趟才拖延到了现在。 战士们早有心理准备,接下来就是大王下达命令后,所有非骑兵部队将乘船北上,沿着岛屿间的缝隙绕行整个日德兰半岛后,最终抵达莱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驻扎待命。 骑兵们正忙于饲喂战马精粮,一批粮食也连夜从大船上卸下,计划作为骑兵们继续陆路行动的伙食。 留里克就在营地再给给将领们开上一个小会,彼此交换一下一件,再互相祝福平安。 “终于要进行战略分兵,我会带领海军顺利完成任务。”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拍着胸膛保证,眼神里满是自信。 “还有我。”胖头的蓝狐笑意盎然:“我给哥德堡的家伙们明确的消息,他们已经准备近一年,至少一千名战士在等待,我军实力更强了。” “那就祝你们取得成功,而我……我将早你们一步抵达拿骚。”留里克欣然道。 “那就有劳大王给我的弟弟黑狐带个好。” “自然。”留里克不禁掐起腰:“我也要看看那个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当时我怎么看不出来他如此强大。到底是老古尔德的崽子呀,不可估量。” “所以我们今日就开拔?”歌德伦德在闻讯这一关键问题。 “没有错。趁着现在天气还好你们要快点行动。而我,我也会带着骑兵迅速行动。” “我就立即准备了。”歌德伦德示意后暂且退下。 基于昨晚的约定,米斯图伊会亲率一小支骑兵队抵达罗斯营地拜会,当太阳升起时果然一小撮举着十字旗的骑兵来了。 一位中年人刻意顶着他安插金片的头箍,骑着高大一些法兰克马的米斯图伊,现在轮到他表演趾高气昂。 “罗斯王,你的海军是要离开了吗?” “哦!大叔你很懂嘛。海军是要离开,我的骑兵也即将离开。至少明日你看不到我的战舰了。” 如此一来罗斯人真的履行了约定,米斯图伊心里窃喜:“所以,你的骑兵决定何时开拔?” “这就要看大叔你的速度了。” “是吗?这一次我打算出重兵。我相信你,由你在北方海洋的威望丹麦人不会趁着我国内空虚而偷袭。” 留里克立刻回答:“此事你大可放心。我与你结盟,也意味着你和丹麦结盟。我海军北上一定会遇到丹麦领主,会告知他们罗斯与你结盟一事,督促他们禁止做任何破坏。” “很好。至于我何时出兵,你……至少给我今日一天的时间。” “也好。我就在这里等待。” “那就安静等待吧!明日一早你的骑兵在城市南方那片草地集结。”米斯图伊马鞭一指,留里克看到了一片迷糊的空旷地。 “那里?差一点我们在那里打起来。” “幸亏误会没有了。啊!到时候我们构成强大的联军一同南下,你是计划先抵达汉堡是吗?”米斯图伊问。 “正有此意。”留里克点点头:“我和当地大主教埃斯基尔算是朋友。” “是吗?那我和他也算朋友。就这么约定了,明早我们会和。走了!”说罢,米斯图伊调转马头潇洒得快速奔走。 菲斯克眯着眼看着那人逐渐消失的影子:“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可以相信他。如果他的家族不诚信,也就不会拥有大权。你也准备一下吧,我们明日开拔。” “遵命。” 罗斯人来也快去得更快,海军与乘船的步兵战士重新在海湾里构成舰队。 中午时分,骑兵们在留里克带领下在海滨布阵对海军行注目礼,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那些船只降下三角帆,迎着北风逐渐逆行北上。 留里克与他们做了最后短暂的告别,与乘坐在旗舰上的女儿维莉卡使劲招了招手,一直注视着在那最大战舰也逐渐变成白色的小点与世界融为一体。 至此,吕贝克成为就剩下罗斯骑兵与各路仆从骑马者,以及依旧庞大的鹿群,总兵力仍有两千人,且后勤物资颇多。 第1465章 去拉策堡 战马被饲喂得膘肥体壮,战士们在饱餐一顿煮麦后,也纷纷储备了一大批高能量干粮。 有些臭味的咸奶酪、放在陶罐里的蜂蜜、鲱鱼肉干,这是罗斯人自古以来会储备的远足时即食食物。过去碍于条件有限,远行猎人们的储物不多,如今罗斯骑兵普遍储备了一批这样的美餐。 每当需要埋灶煮麦时,战士们会将准备好的面粉拿出来,揉成面团拍打成饼状,就直接用木棍串着在篝火上烤,当烤熟后就收起来,留作野战时的主要口粮。 他们当然还是希望能有着安定的环境,将麻袋里的燕麦、小麦倾倒入铁锅里,在这愈发寒冷的气候下大伙儿美滋滋得吃上一顿热乎饭。 驯鹿群再一次充当罗斯军的辎重驮马,它们背负满是麦子的麻袋、铁锅、杂七杂八生活品,甚至是搭建帐篷用的折叠好的麻布。 当然,这些驯鹿本身也是罗斯军的食物。 在大军需要吃鲜肉的时候,挑选一些体弱个头迁到僻静之处宰掉。 至今罗斯军的驯鹿群仍有四千五百头之巨,再配上一路上缴获、购买的马匹,陆路部队拥有的全部马、鹿之重量仍有六千支多。 这些雄鹿都被斩了鹿角,使得远远看去一头鹿有一些马匹的意味——好似一匹习惯勾头的大马。 识货者分得清何为马匹何为训练,但对于平凡的吕贝克农民而言,似乎它们的区别也不大。 新的一天,天有阴霾,北方似乎也强了些。 “这是要下雨吗?如果出现糟糕的秋雨,可不是一个吉兆啊。”菲斯克话是如此,表情依旧热情洋溢。 尤其是自己的女儿维莉卡已经对着海军出征,庞大的舰队有着充分的航海经验,再贴着海岸线走断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留里克现在心无顾虑不以为意:“哪怕是提前下了第一场雪,也无法阻挠我们的进军。再说,现在还没有到秋分。” “也快到了。今日我军开拔,你说……米斯图伊那个家伙真的可以集结大军?” “他会到。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盟友了,我现在愿意相信他。”留里克掐着腰自信言辞,虽然这么说仍给人一点牵强感觉。“走吧。看起来兄弟们都吃过饭了。收灶、上马,我们走。” 全军快速集结,罗斯骑兵集团一如他们在过去两个月所表现的那样是一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铁锅直接在河水里涮一下,即完成清洗也冷却了,再以绳索捆住两个铁锅的把手,将两锅同时挂在驯鹿背上。 骑兵们依旧穿着板甲衣与板甲裙,考虑到天气确实冷了,特别准备的御寒毛衣现在派上大用场。于是每一名战士又显得体态臃肿了些,可谁能说衣物之下不是健壮肌肉呢?他们本就身材更高,这番看起来更加魁梧,显得所乘骑的突厥马都能被讥讽为“人在骑兔子”了。 坐于马上的留里克向后扫视一眼,只见各队的队旗都高高树立。 “都准备好了。”默念一句,他正式下达命令。 军队排好队列,马蹄淌过特拉沃河支流的瓦克尼茨河的浅滩渡口。 过河的马匹与驯鹿不禁抖动一番鬃毛,聪明的战士则一度整个人加紧双腿跪在马鞍上,只有一些倒霉蛋弄湿了靴子。 当罗斯军抵达约定之地、昨日差点爆发血拼的荒地,这里空空荡荡,倒是不远处的吕贝克明显热闹非凡,站在这里可以听到远处的低沉轰鸣。 “他们在诓骗我们吗?根本没来。大王,我们当小心。”警惕性很高的菲斯克不得不谏言。 “命令全军保持戒备。”留里克目不转睛看着吕贝克的那些堡垒突击下令,又坦言:“就算米斯图伊因为某些原因出尔反尔也无妨,我军历经磨难每个战士都已经是英雄,打起来也无妨。” 嘴上喊那个男人是大叔,心里依旧保持最基本的提防。 至于待在柳比采堡垒的米斯图伊,他的确因为很多事弄得手忙脚乱,而更简单粗暴的原因是这个老家伙因为精力远不如年轻人,他每日起得较晚,倒是在他还清醒的时候吕贝克骑兵已经在集结了。 留里克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约定之地一顿好等,等得战士们都对戒备令疏忽大意了。 直到……远处开始出现骑兵,以及一批白底的十字旗。 留里克眉头紧锁凝视着:“这个家伙终于到了,真是让我一番好等。” 菲斯克把脑袋凑过来:“他们越来越近,骑兵规模很大。他们似乎没有战斗的意思。” “那么……我们就继续等吧。看看一会儿有什么寒暄。” 显然吕贝克的米斯图伊做了较为充足的准备,那些骑兵分明是一人双马,丰厚的马匹储备看的人眼馋。 留里克一眼认出了那个米斯图伊,老家伙仍旧顶着那插着金片的头箍,在一众法兰克风格打扮的骑兵中格外显然。 他轻轻夹一下马腹,驱使坐骑走出军阵,见状米斯图伊也策马而来。 “罗斯王!留里克!听说你大清早就已经到了,很抱歉让你等了很久。” “无妨。作为客人,我的确要等一等大叔你啊。”留里克又是一番刻意亲昵的寒暄。 “好吧。我还是有一些错误,现在我们已经合兵。如何?”米斯图伊示意眼神:“现在就出发?” 这样问话反而有一点唐突,留里克耸耸肩:“那就走吧?前往汉堡,我们可以快点。” “是要快点,现在由我带路。你们……只要跟在我军身后就行了。” “好吧,我就跟在你的后面。下一步去哪里?” 米斯图伊很满意罗斯王的爽快,吕贝克军在前开路以引领兵力很多的罗斯骑兵,这大大满足了老家伙的虚荣。他高兴得指向正南方:“先去拉策堡。昨日我的使者已经去了那里,拉策堡男爵一定做好了准备,他必须跟着我一同南下。” 留里克并不清楚拉策堡的位置,还以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一地名很陌生、想必缺乏一些重大历史事件。“是拉策堡吗?看来不会影响我军前路。这样的话,你的军队会更有实力。” “也许吧。”米斯图伊轻叹一声:“那个家伙实力不济,这次远征必须全员骑兵,拉策堡男爵若是能召集二百骑就好了。倒是本地的主教大人在那里,此次远征,我也需要带上主教一同前往,再不济也得是一名有水平的教士。” “这是何意?”留里克听得莫名其妙。 “我信得过你,实话实话好了。”米斯图伊的脸看向灰蒙蒙的苍天:“很多贵族说我是假意皈依,他们说得不全错。想让整个奥伯特利迪特皈依天主不是我一道命令即可完成的,我现在大肆扬起十字旗,还需要教士的大力支持。我们将前往汉堡,我会见到那个埃斯基尔,倘若这一次我带着拉策堡主教一起去,萨克森人应该会高看我一眼。也可以……在过境萨克森人领地之际避免误会。” “看来这里面还有很多故事,行军之际这些事我也有意和你聊聊。拉策堡?走吧。就去那里。” 两位王者碰了头,留里克回到军中,与焦急等待的大将菲斯克碰头。 “已经谈好了,让他们先走,我们紧随其后。” “让他们先走?我们跟在后面?大王,岂不是有损我军尊严?” “无妨。让他们走,这样我们好好看看他们的军容评估他们的实力。再说,如果旅途遇到麻烦就先让他们的吃亏。而且……”留里克微微一笑,“就像是一只绵羊,没有用犄角脑袋对着我们,而是松软的尾巴全都是破绽。现在米斯图伊该更担心一下我们突然捅刀子。我估计,那个老家伙已经对我们放松戒心了。” 于是,吕贝克军先行一步,除了米斯图伊的本部兵马、从维斯马城收编的骑兵外,目前还有住在罗斯托克的凯西纳伯爵乌尔科肯斯瓦夫的区区三十骑,后者完全是被裹挟着参加远征,当然三十骑在庞大的战争翻不了什么水花,乌尔肯只是表个态,可怜这个老家伙今冬只能在外地过了。 不过乌尔肯这辈子还没去过莱茵河,没去过据说有大型石头建筑的美因茨和沃尔姆斯。作为奥伯特利迪特的封臣,他可不是法兰克大贵族的附庸,这一次正好去见见世面感受帝国的广大。 因为在乌尔肯有限的认知里,法兰克帝国曾几乎统治已知世界,大贵族的内战恍若毁天灭地。 吕贝克军的备用马匹一样驮运大量辎重物,至于关键的炊具尽是些陶盆陶瓮绝非罗斯人的铸铁锅高科技。 两军在这方面都摸到了最优解从而达成共识,再仔细看看他们的骑兵,留里克无法做出赞誉评价。 “有甲,都是锁子甲,有胄,也是有着大护鼻的法兰克式铁皮盔。人人都穿着朴素的灰白色罩袍,大部分骑兵有着斗篷这是御寒,戴手套的人也很多。到底他们已经法兰克化,和过于遭遇的那些家伙确实文明了不少。 他们的主要武器就是骑矛,估计打起来后也是采取法兰克人惯用的半回旋战术。有个别人带着弓矢,总量是真的少,和这样的骑兵战斗,他们必须以矛追击我骑兵,而我即可以骑兵耐力优势和他们打消耗战,和他们保持距离,以破甲箭不断削弱他们,最后将之完全耗死。” 真正的交手估计没有机会,留里克也不愿为了所谓交手去创造一个机会。 与此同时,米斯图伊也趁机观摩一番罗斯骑兵。 他本人虽在前引路,派出的使者可是将所见所闻告知自己的统帅,期间也不可避免添油加醋一番。 很多事不需要使者供述,米斯图伊注意到罗斯军行伍整齐,似乎还做了特别的编组。 吕贝克的披甲骑兵多达一千骑,即便很多战士只在躯干、手臂处有一层较为单薄的锁甲,再辅助皮革后可是显得先不可摧。 骑兵达到这样的规模后,米斯图伊给部下分成了十队,靠着十名百夫长指挥。所有的百夫长都来自吕贝克本城,其身世也是知根知底,或者说他们清一色是纳科尼德家族的旁支小贵族。 米斯图伊有三个儿子,长子阿纳多格待在柳比采堡垒坐镇。长子是一个惜命的家伙,老父亲虽无可奈何,倒是在这大争之世,在大后方有一个追求稳定的儿子坐镇对整个吕贝克是一件好事。 他带着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儿子远征,或者因为注定在身份上比不过大哥、无权继承最高爵位,两个年轻人更有着冲劲。 法兰克内战给了很多人机会,两个年轻的吕贝克小贵族渴望通过战斗建功立业。而他们的老父亲也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利用战争,在南方地区得到一些新的封地,这样即解决了儿子们争权夺势的亲情危机、也实在为奥伯特利迪特开疆拓土,吕贝克的影响力就更大了。 老父亲与两个儿子统领吕贝克骑兵,十位百夫长兢兢业业。 吕贝克军的管理模式固然远逊于罗斯军,也是远胜于那些森林部族的。 在这里,米斯图伊的一个疑问终于解开了。 原来罗斯人驮运辎重的从来不是马,居然是趋于灭绝的驯鹿。 驯鹿在吕贝克地区的过去较为常见,奈何民众向森林方向扩张,大量猎人在肆无忌惮狩猎后驯鹿群早被消灭,普通欧洲野鹿的数量越来越少,森林豹更是被杀得罕见了。 这一次米斯图伊带上了花豹皮裘,它是特殊的御寒物,非必要是不会穿戴的。 殊不知每一名罗斯骑兵都将他们各自的北极熊皮外衣打捆后捆在马鞍。它真的非常厚实保暖,于是卸弦的筋角弓弯折得好似一个大圆环,直接塞进皮衣里一并打捆,以免角弓损坏。 因为罗斯骑兵不止一张弓,最有战斗力的角弓非大战不使用,一般作战就是狩猎为主的短木弓,卸下弦后就是一根弯折为弧形的拓木,若搭配优质箭矢,对付一般无甲敌人完全够用。 米斯图伊讶异于罗斯军的骑矛并不多,反倒是人人都是骑射手。哪怕他老眼昏花也能看到每一骑的马鞍处悬挂着箭袋,那里可是满登登的箭呐!还有明显的一根木棍,怎么看都是卸弦的弓。 他也在评估着罗斯骑兵的战斗力,过去只听说这群家伙有着恐怖的战斗力,现在可以零距离观摩后反倒觉得传言就是夸大其词——罗斯骑兵也不像是传说的彪悍。 在这个时代,吕贝克-莱茵运河并不存在,吕贝克正南方是一大片缺乏河流的平坦区域,仅有一批可轻易淌水过的小溪。 特拉沃河的源头在吕贝克的西南方向,而联军一直向着正南方前进。 第一个夜晚,联军在森林庇护下分开扎营,趁着共进晚餐的机会留里克也从米斯图伊嘴里获悉了有关拉策堡更详细的消息——似乎也没什么重大意义的消息。 “原来整个奥伯特利迪特被标注为拉策堡教区,这一届主教叫做亚当。拉策堡的主教坐堂在湖心岛中,有土堤与湖岸连接。 那就是个普通规格修道院,就现在的局面看它的影响力并不大。只有吕贝克和少数城镇有一批天主信徒,就算贵族们都皈依天主,广大民众还是秉承传统斯拉夫信仰,拉策堡大主教估计也是无可奈何。 拉策堡的亚当和埃斯基尔那个老家伙认识吗?我怎么从没听说埃斯基尔谈及此事?也许是拉策堡实力弱没必要谈? 现在他去当地把主教强行带走,如果老人家不愿去,米斯图伊岂不是要用强硬手段绑走?北方的教士都不想和战争扯上关系,他这么做可是难为主教咯。 在840年战争时期拉策堡主教宅心仁厚,就是他收留了一大批萨克森难民吗?拉策堡看来就是在汉堡的东部,也整体在易北河以北,这样就全都对上了。” 留里克默默整理着自己获悉的重大情报,他还是对拉策堡这个穷乡僻壤提不起兴趣,倒是据说过了那个市镇再继续南下即可抵达易北河畔,之后只要沿着河道走就行了。 于是,联军狭长的队伍在团状森林中穿梭。 当天气转阴时人们就该考虑秋雨风险,而倒霉的秋雨就在大军持续南下时发生了。 联军不得不在森林里避雨,忍受着潮湿阴冷,期盼着太阳早点出来。 拉策堡与吕贝克的直线距离仅有二十公里,但联军出发得晚,必须在团状森林约定俗成的缝隙中穿行,再加之米斯图伊带路的吕贝克军并不追求高速,再考虑秋雨侵扰速度被压得很慢。 不过他们仍然在出发后的第二天的天黑前抵达了拉策堡。 一支大军突然出现城外,由于亮出了十字旗才令当地人安心。 而拉策堡男爵已经获悉消息,他已经有所准备了。 罗斯军就与吕贝克军混在一起,由于本地居民只知道伯爵大人手握重兵,这次索性将罗斯军也当做了伯爵的军队。同样也令拉策堡男爵产生误判,只因信使的报告是:“伯爵决意南下加入内战,令你组织本部兵马原地等待大人。” 罗斯军停下脚步,每一个战士得以观摩这一湖畔大定居点。 “呵!就是一个大农村。倒是湖心岛上建筑的木头十字架很明显。”留里克绷着嘴摇头。 “您还对他们的市镇有幻想吗?”菲斯克一并摇摇头:“我只希望降雨快点结束,让风吹干湿漉的衣服,再点燃篝火吃上热饭。” “现在这就是奢望了。再等等吧,”留里克一甩头,示意道:“我们已经站在这里,看看吕贝克人怎么做。” 第1466章 拉策堡军出击 在阴雨中庞大军队兵临拉策堡湖,在灰蒙蒙又湿漉的天气下,当地人看到了军队挂起来、敞开的十字旗,任何的恐惧感都消失了。 关于伯爵大人起兵南下一事,拉策堡城的居民们也才刚刚知晓。 贵族们的战争与平凡农夫、渔民没有关系,尤其是这地区主教坐堂所在的拉策堡。 有所准备的卫兵急匆匆抛入男爵的木堡中。 “报!是伯爵大人。来自吕贝克的伯爵,他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此刻,拉策堡伯爵保拉·海茵里克维奇已经站在木窗边,靠着自己的眼睛都能看到不远处的大军,以及军中奇妙的一抹蓝色。 男爵的名字已经基督化,却又带着一定的斯拉夫特色,这也仿佛印证了拉策堡很拧巴的格局。 “嘁。这是你想要的战争,我不想参加。可是……我也必须参加。”绷着嘴摇摇头,男爵保拉换上一身衣服,迅速走出木堡。 男爵召集自己的扈从亲兵,十余骑迅速离开城镇,马蹄踏过无数黑泥向着吕贝克军快速奔来。 这一过程中他也注意到那特殊的情况:“奇怪,难道米斯图伊那个家伙训练了新部队?他的骑兵有这么多吗?那是怎么回事?圣安德烈十字?拉策堡教会的主张可不是这个。” 人到中年的保拉认得米斯图伊的脸,因为拉策堡与吕贝克距离较近,更有水路直达,双方平日里的交流也密切了些。 他策马走近伯爵,意外的发现伯爵身旁又有极为尊贵的骑马贵族。 “也许更北方的封臣也来了?看来这家伙如缩头乌龟般憋了两年,都是为了今天的奋力一搏?终究还是扛不住权力、财富、土地的诱惑。”男爵将不敬的话埋在心里,暂且也无意和那些不认识的贵族聊聊。 “尊贵的伯爵、吕贝克的大统治者。”他点头示意,以斯拉夫语说道:“您信使所说的一切我都知晓了,虽然您给我的时间有限,我仍竭尽所能纠集我的战士。” “有多少人?” “有……”男爵犹豫了一下:“有二百骑。至多……二百骑。” “才这么点?”米斯图伊面露不悦。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男爵据理力争:“您也知道,拉策堡是主教坐堂所在。我治下的领民不喜争斗,连说话都是客客气气,最忌讳粗鄙之语。人们将大量的精力用在敬神,不愿意背井离乡参战。再说那是他们法兰克人的战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竟是这么想的?!” “就这么想的。”男爵已经横下一条心。 值此时刻留里克一直待在一旁,他听得懂这男人的话心中萌生一些鄙夷感。他吭吭两声:“伯爵大人,看你有些生气,切莫苛责你的手下。” “好吧!好吧……”米斯图伊的眼角瞥一眼留里克,再看着男爵的脸:“看在罗斯大王的面子上,我宽恕你的怯懦。但是保拉你记得,战争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倘若这场战争路德维希输了,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将被清算。倘若没有我们的加入,说不定路德维希就会战败。届时……我们会因为没有站队,一样会被胜利者清算。说不定……你的爵位也会被抹除,拉策堡会被真正的法兰克贵族接管,这是你希望的吗?” 男爵听不太懂,似乎自己的大人有充足的理由。 既然自己家族的地位遭到了某种威胁,男爵保拉依旧强调:“我已经皈依天主,我的人崇敬主,法兰克贵族不能迫害我。” “那可说不定。”米斯图伊歪头一笑:“到时候罚你剃光头顶的头发,令你全家去修道院苦行,这不就更满足了你家族敬神的需求。哦对了,既然选择敬神,你的儿子、女儿都不可以婚姻,很快你整个家族就会绝嗣,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啊?”男爵保拉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我们必须支持路德维希,我已经赌上了一切。何况……这一次还有北方海洋的征服者、伟大的罗斯王与我们并肩作战,我们可以取得胜利,而带着你的人出征,必然带着财富满载而归。到时候你以黄金、白银妆点主教坐堂的圣器,也能满足你的需求。” 因为男爵保拉已经确定一定会出兵,他心里只是一直有抵触情绪。米斯图伊的一番解释令其精神动摇,感觉此次出兵已经是命运使然。 “好吧。”男爵看一眼天:“就是这糟糕的天气,对我们的远征可不吉利。我想,我该去教堂祈祷,找到主教先向他忏悔。” “不必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忏悔。如果你乐意你可以面对亚当天天忏悔。” “何意?” “因为,我这就把亚当带出来。那个家伙必须跟着我远征。” “啊?!”此事在虔诚的男爵保拉看来惊世骇俗,此前来的信使也没有提及此事。 米斯图伊带着全家族皈依天主,本质上是对强大法兰克势力的妥协,他的先祖将皈依视作一种政治工具,继而就能以上帝之名,再在法兰克人的默许下向着那些不臣服吕贝克权势的斯拉夫小部落“武装传播福音”。 “现在主教亚当何在?”米斯图伊问。 “就在岛上。”男爵大手一指,“大人,知道您会粗暴得冲过去。我还是建议您能……” “算了吧。”米斯图伊打断话语,再令:“还是快点准备好你的军队,抓紧时间和你的家人告别。我不想在拉策堡逗留,今日就当离开。” “啊?如此着急?” “就是如此。”米斯图伊强调道:“无论如何,主教大人今日必须暂停工作失误,骑上马跟我们走。我也知道那个家伙懂得骑马。我想好了,他若顺从再好不过,若是不满,我就以强硬手段带他走。” 在留里克看来米斯图伊确有成为王者之姿,可惜他的长子被称作“比较软弱”。 米斯图伊果然说到做到,他的骑兵堂而皇之冲入拉策堡城区,在曲折的巷道中马蹄飞溅黑泥,弄得战马腹部满是泥浆。 他顾不得肮脏,骑兵赫然通过土堤进入湖心岛,将小小的拉策堡主教坐堂这一座本地区最大木质建筑团团围住。 对于大主教亚当而言,他对自己的工作一直不满意。 针对整个奥博特利特传播福音的工作看来不可能在自己任上完成,哪怕是生命终结也无法完成了。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就是成功保证了以拉策堡为中心、一小片区域内所有村庄皈依天主,本地区的男爵更是虔诚信徒。 如何评判那些村庄是真心皈依呢? 正是纳税! 真正皈依之村一定要向拉策堡方面缴纳十一税,这一方面满足了教会是正常运作,也令他们稳定积攒着财富。皈依天主对于男爵保拉而言,不仅来自于他出生起就由父母带去湖心岛的教堂接受洗礼、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认为信仰天主理所当然。就现实而言这里还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 拉策堡教会可以从真正皈依之村收到十一税,它还分大十一税与小十一税,大的归为教会,小的就纳入男爵家族口袋,事实上民众五分之一的财富都纳税了,这是过去本地斯拉夫统治者拉策家族不好做到的,而这一代男爵保拉享受了福利。 男爵以军队保护教会的安全,教会则去打理本地区的民生、财政等诸多问题。 双方有着充分的合作态度,也是如此小小的拉策堡男爵养得起二百骑兵。 男爵实则可以召集更多骑兵,但根据信仰,这里的教会非常排斥血光甚至是商业,于是拉策堡之所在明明是古老贸易线路重要的一环,现在它就只是一个商贾过路的市镇了。他们排斥军事,男爵本可有更大的建树,现在纠集二百骑已有些勉强。 阴冷雨天下教士们的心情都有些莫名的低落,随着骑兵将湖心岛团团围住,神圣之地挤满着武装者,就算再讲究遇事冷静的大主教亚当,他带着众教士一身黑袍得走出修道院,也免不得面露凶光斥责突如其来的伯爵大人对神不敬。 对于亚当,米斯图伊还有一丝尊敬。 他下了马手握剑柄而来,先是想主教点头示意,不劳对方开口,自己先说明了事情原委。 “什么?!你有何权力命令我离开教堂?为了你的战争野心,我竟然要带着一批教士与你随行?我不去!我没有理由遵从你,只有兰斯大主教才能命令我。” 亚当是一百个不乐意,他的解释也确实正确。 历代兰斯大主教兼顾着对北方地区传播福音的任务,一支又一支的苦行僧跋山涉水,乃至坐船漂到遥远的瑞典梅拉伦湖传播信仰,他们吃着最劣等的黑面包,喝着未经烧开的溪水、湖水,靠着信念远足,确实拿出了很多成绩。 这一代的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更是重量级,遂在名义上与法理上,连遥远的罗斯王国也被标注为“罗斯教区”。那是一个很模糊的存在,被任命的大主教不是别人,依旧是丹麦人约翰·英瓦尔。 只不过这位英瓦尔始终臣服于罗斯王,近十年以来他管辖下的罗斯教区趋近于一个空格。留里克完全将历次战争中俘虏的信仰天主之人安排到小小的修道院里便于管理,以至于罗斯境内的天主信徒始终处于圈地自萌的状态。 但兰斯大主教信心勃勃得认为:罗斯王为神圣信仰留了传播的口子,未来就有了着落。 见亚当态度坚决,米斯图伊摇摇头,非常粗鲁得一把拉过他的胳膊。 “吕贝克!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你不可亵渎!这是亵渎!” 任凭大主教如何挣扎,他终究不是这么一个粗鲁武夫的对手,挣扎毫无意义,亚当被拉入军中,连带着这个修道院的小教士都被军队“护送”出了湖心岛的教堂。 米斯图伊毫不犹豫威胁:“你既然不答应,我就把你捆起来,将你安置在马上带你走。我军将先去汉堡一趟,在那里,你可以看到你的朋友埃斯基尔。有什么抱怨你就和他说吧!” “你!你会遭遇绝罚!” “这可不好说。”米斯图伊不以为意:“papa,我会日后悔过的。这是一场战争,我们从838年就已经身居世外,现在战争已经蔓延到我们这里,你总不能始终待在湖心岛里不问世事。” “那是你们贵族战争,与我们苦修者无关。” “不!很有关系。我将帮助路德维希打赢战争,帮助他成为东方之王。到时候他会授权我更大的权力!你啊,你既然要传播福音就当离开拉策堡多出来走走,既然不愿意这么做,我会以剑与战马讨伐那些东部部落,自会帮你武力传播福音。” “这……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亚当对米斯图伊的描述无法苟同,深知已经躲不开这糟糕的境遇,整个人变得碎碎念起来,倒是整个人变得屈从、变得随波逐流了。 留里克作为一位旁观者,他对米斯图伊对主教的胁迫有着深深的既视感。 曾经那个埃斯基尔被自己扣留软禁的半年,之后也有不少交情。 自己事实上的长子、合法麦西亚王位继承者雷格拉夫,他的教父就是埃斯基尔。掳来的麦西亚公主所生的儿子皈依天主,此事在罗斯民间固然有一定的非议,但不多。那是雷格拉夫的命运,小子已经在法理上永远离开了罗斯,唯有血脉与罗斯王相连。 抛开的信仰问题,利益才是永恒的基调。 大巴伐利亚公爵、内战中帝国东方力量的最高统帅路德维希,这个务实的家伙就是与教士们所称的异端高强度合作,于是罗斯军出兵干涉的理由十分充分。 事发突然,主教亚当只好花些时间安排了一批小教士作为事务代理,他带上五位信得过的年轻人,执意带上用黄金装裱过的黑色大十字架与大军同行。 亚当心里有苦,不过看到一支纯粹由拉策堡居民构成的骑兵队整个人心软了。二百名骑兵搭配三百匹马,所有骑兵都是皈依者,哪怕为了他们亚当也要抽出一点时间,就在这糟糕的阴雨天气下施行涂油礼。 银壶勾兑着有玫瑰精油与水的混合搅拌液,圣油依旧是兰斯大主教提供的配方,亚当亲自以柏树枝蘸着圣油给予战士们礼仪。 至于吕贝克来的那些重骑兵,以及一群像是悬挂着生安德烈十字旗帜的罗斯军,这群家伙就算了吧!在亚当看来他们都是一群迷途羔羊且冥顽不化,更是对于利益有着过分的欲望。 亚当完全不愿苟同,同样他也不认同势必造成生灵涂炭的法兰克内战。 小小的拉策堡教堂无法左右时局,就这样结束了简单礼仪后,带着关键的几样圣器,亚当一身黑袍得骑上马加入拉策堡男爵的队伍。 联军的下一个目标——莫恩molln男爵领,另一位臣服于吕贝克的奥伯特利迪特贵族。 所以相比于过于虔诚的拉策堡男爵,莫恩男爵的道德底线更加灵活,在信仰问题上的态度与吕贝克相似。莫恩男爵领就出在自古以来直通易北河的贸易线路上,所谓“盐之路”,但这个时代吕内堡的大盐矿尚未发现,“盐之路”还是沿用着更古老的斯拉夫名字“列赫之路”。 所谓列赫之路,也是本地斯拉夫人对于祖先离开维斯瓦河源头西进的记忆,而记忆已经变成了传说,但三百年来靠着旅人的一双脚,一条从易北河畔的萨克森人的埃森男爵领直达吕贝克的道路已经非常畅通。 这正是米斯图伊首先的进军路线,罗斯-吕贝克联军断不会迷路。 第1467章 易北河畔埃森堡 骑于马背的拉策堡主教亚当始终闷闷不乐,即便阴雨天气有所减弱,他的内心依旧充斥委屈。 主教会在军队休息的时候,一边拿着米斯图伊给的伙食,一边斥责几句其人的粗鲁、对神不敬,生活终究还要继续。 在当他获悉传说中的罗斯王就在军中,并直接看到了那位北方王者,不禁萌生起浓厚的兴趣。 就如埃斯基尔送来的信件所言,比丹麦历代大酋长更强大的罗斯王实在年轻有为。 “那个男人自称北方的奥古斯都,我不认为这是一种自负,他知道罗马、渴望再造一个罗马,可他并不是罗马。他对于主有着一定的兴趣,我试图说服他皈依正道却遭遇了迫害。好在,我的学生还是在罗斯扎下根来,承蒙主的庇佑,未来对我们有利……” 本来快要遗忘信件的内容被回想起,亚当觉得埃斯基尔太乐观了,在考虑其所遭遇的迫害可不敢因为说错一些话而激怒罗斯王,他只敢远远端详罗斯王的面容,以及其麾下的大军。 比起自己知根知底的拉策堡当地军队,以及较为熟悉的吕贝克骑兵军团,罗斯人完全不是刻板印象里的北方划桨蛮族。 他们衣着统一、整洁,罗斯战士在休息时会齐刷刷去河边洗脸洗头,他们以一种神器的铁锅烹煮麦子,再配上盐和蜂蜜,以勺子?着吃,似乎很忌讳用手直接去取食。 仅就能统一服装即可估计罗斯王的喜好,他们又都披着一种铁片甲衣,更能彰显罗斯王的财力。 “如此强大的军队,他们的旗帜好似安德烈十字的演绎,可惜他们并不信仰主,而是信仰北方的野蛮诸神,真是太愚蠢、太可惜了。” 就算自己与下属教士们习惯于苦行,在物质生活上非常清贫,于精神上对于北方人有着无与伦比的高傲。 因为,亚当所负责的拉策堡教区也属于本笃修会。这一修会由兰斯大主教掌控,其生活方式也推广、提倡,最讲究的就是物质生活的苦行,耽于清贫禁止各种欲望,以达到一种超脱的境界从而更接近神的领域。 这种苦行僧的生活诸如北方圣徒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最为推崇,而像是科隆大主教与已经在战后条约直接管理整个威斯特伐利亚地区一切事务、一个扩大版的科隆教区而言,大主教并不认同本笃修会,高级教士的生活也奢靡一些。 联军在通过莫恩男爵领时得到了男爵的支持。 莫恩男爵奥德沃尔夫odowolf,他是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与萨克森人的混血,他的母族来自埃森。 而埃森男爵领,正是联军此行的一个阶段性目的地。 他们首先抵达了旅途中一个颇为重要的地方——古斯特。 这是一个庞大的农村,与之前遇到的农村有所不同的是,该定居点在法理上归为奥伯特利迪特的莫恩男爵管辖,当地的居民几乎都是萨克森人。 要区分萨克森人与斯拉夫人极为简单,只要听听当地人日常交谈即可做出明确分辨。 罗斯军要与友军在这里扎营固然是好事,军队可以就地得到一些补给,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可是留里克意想不到的。 马队与驯鹿群依傍着森林扎营,战士们点燃篝火后继续烘烤他们湿漉的衣服,即便被熏得有很浓重烟火气也强过阴冷潮湿。 留里克对这个定居点兴趣浓厚,他有意与米斯图伊聊聊,后者也有此意。 他带着一小罐蜂蜜,与一翁煮熟的燕麦而来,为此还特别多带了几副木勺,这可令忙吃啃食干粮的米斯图伊高兴不已。 老家伙抱着木碗热情洋溢得以勺子挖着甜蜜燕麦大快朵颐,惊讶于这里面肯定混了一些更好吃的小麦。 留里克虽为友军,与米斯图伊一同烤火的几位男爵对他一直有着芥蒂,能共进晚餐、再以斯拉夫语把话聊下去,那些芥蒂就迅速消散云烟了。 “什么?你问这个定居点是什么情况?你也觉得他很新?”米斯图伊笑呵呵反问。 “我注意到这里的居民说的不可不是你们的语言。难道我们已经抵达萨克森人领地了吗?”留里克再度问道。 “还是让我说吧。”莫恩男爵大胆抢答,他看一眼夕阳回想起三年前往事:“既然您是罗斯的统治者,没有谁比您更清楚三年前的战争,因为那是你们的战争。当年,大量萨克森人为躲避战火向东方逃亡,很多人越过易北河后抵达埃森,他们仍觉得不够安全就继续前进。” “不多。”米斯图伊接上话:“我没有下令参与战争,也不希望战争伤害自己。至于那些逃亡的萨克森人,我下令收留他们。” 莫恩男爵继续道:“所以就在我领地的南部画了一片地,令难民们建立避难所。以我们的话而言,他们都是客人。所以定居点的名字就叫做古斯特。” “这里?叫做客人之城?倒是恰如其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也并未离开。”留里克回望一下那些处于正常乡村生活的村庄还是很诧异:“他们完全不怕我们。” 莫恩男爵笑呵呵,体现着一种自信:“他们不必害怕我们。很多萨克森人背井离乡后就定居在埃森,这些人则住在我的领地。他们安分得缴纳粮食税愿过平静生活,作为领主我也没理由逼他们,因为……我的妻子就来自埃森那边的城堡。而且……” 莫恩男爵真诚得看着留里克的脸:“大人,在您的大军抵达我们这里前,您的一些消息已经广为流传。” “是吗?该不会是我打败路德维希大军的消息?” “也包括您与威斯特伐利亚伯爵联姻一事。哦不,现在该称之为萨克森公爵了。至于易北河畔的埃森……埃森男爵,或者说埃森小伯爵,他们是比伦格家族的一支,该家族的一个女人就是那位柳多夫的妻子。” “啊?!”留里克大吃一惊,“你是说柳多夫?” “千真万确。”米斯图伊耸耸肩得意洋洋道:“我的人所说是一个事实,显然这件事你确实不知。” “我的确不知。这么说来,我和那个埃森的贵族还能攀上姻亲?”留里克也面露得意的笑意了。 “这一代男爵的姐姐正是柳多夫的妻子,听说你的儿子与柳多夫的女儿订婚。柳多夫对你儿子的评价很高。”米斯图伊再道。 “此事你也知晓?” “无法不知晓,这一切都是柳多夫那个家伙到处宣扬的,也是埃森男爵愿意宣扬的。我住在吕贝克又不是不问世事!” “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儿子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知道那个男孩与柳多夫的长子去了法兰西和阿基坦,以我获得的情报,这两个男孩应该是取得了一些功绩。真是想不到,罗斯王是如此年轻,你……”米斯图伊粗鲁得笑了,在坐的诸位男爵也同样笑了,他们所笑的不言自明。 “的确,我生来神力。我不会被你们的戒律约束,所以我的女人很多,北方大神赐予神力使得我刚刚开始长胡须的时候就已经是完整的男人,我的确强过凡人。”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确有高傲的资本。 米斯图伊轻叹一声:“在这方面我不羡慕你,人各有志。但我还是很羡慕如此的年轻有为。啊!下一步我们就抵达埃森,你可以与埃森男爵称兄道弟,想必我们会在那里得到欢迎。” “但愿如此。” 关于埃森与当地贵族的事留里克并没有关注过,他实在忽略了太多的事情。 五十年前,当查理曼的大军横扫萨克森地区,之后又以残酷手段粉碎大酋长维杜金德的反叛,萨克森地区被一分为三。 维杜金德直系后裔赐予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中部地区则封了一众男爵领,而东部的伊斯特法利亚则在法理上由“罗马皇帝”直辖,而今就有当地教会管理一切政务,当地并无任何一个封臣。 在中部地区的一众男爵领中就有这埃森男爵。 按照萨克森人自己的语言,他们称呼这样的贵族为graf,意味“该地区一切权力拥有着”,遂有男爵之名而本质却是伯爵。 自古以来的贸易线直接连接埃森城堡,现在尚处于普通村庄状态、完全没有后世之光辉的吕讷堡,也在易北河畔埃森的管辖下。 (这个843年的埃森城堡,与易北河畔劳恩堡重合。此并非科隆附近的埃森。) 知道了这一情况,留里克估计着自己将在埃森得到礼遇。 另一方面,庞大北部骑兵军团抵达埃森,想必也是给当地带来轰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联军有必要派遣一支骑兵小队,以使者的身份知会埃森男爵,呼吁其不要紧张、大开大门迎接友军。 谁是关键的报信人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因贵族们复杂的联姻,使得在法理上留里克与小小的莫恩男爵也有着一层姻亲关系。 莫恩男爵义不容辞,特别带上本部骑兵先于大部队离开古斯特定居点后快马加鞭,他们清晨出发,一人两马仅仅一个上午就抵达了目的地。 来自北部的骑兵抵达令平静生活的埃森城堡大吃一惊。 男爵约翰·奥多夫·安德沃尔特·比伦格·埃森堡获悉此事,他并没有讶异,直面亲自报信的莫恩男爵不禁慨叹:“终于还是打起来了,你们终于不愿再作壁上观。” 埃森堡的男爵奥多夫也曾希望自己如大舅子一样成为一方霸主,可惜自己的血统并不如维杜金德家族高贵,何况在名义上由大舅子柳多夫组织的大军,与北方盟友一道击败法兰克大军一雪前耻,柳多夫的攻击在萨克森人心目中已经与大英雄维杜金德持平。 埃森堡男爵标榜自己很高贵,在名字上就大做文章。 因为萨克森的比伦格家族是一个大族,它在整个萨克森地区有多位贵族成为当地领主,易北河畔埃森堡是家族第一个直系,家族再通过广泛的联姻又与诸多萨克森人贵族完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 而今,家族的联姻完全不限于萨克森人。 获悉罗斯王本人带领骑兵从遥远的东方世界赶来,这是男爵奥多夫极为惊讶的。 “好像摩西的出埃及记,他们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才抵达我这里,不坐船只骑马赶来,他们在丈量已知世界的大小,能或者抵达我这里的想必各个都是骁勇战士。” 他真的羡慕留里克,非常清楚那是一位金发的英雄,现在三年过去了,罗斯王只会更加强大。 当840年底,以罗斯主导的北方联军与路德维希的法兰克大军大打出手,来自中部地区的绝大多数萨克森男爵都参战了。路德维希的第一身份是大巴伐利亚公爵,绝非“罗马皇帝”,于是这种讨伐的合法性非常牵强。 萨克森人还记得当年法兰克大军对他们的血腥杀戮,真正有血性的人见得民众多数越过了易北河,就组织民兵前往汉堡与他们的全新萨克森公爵会师,联军最终取得大胜。 彼时,埃森男爵就是东部援军的头目,柳多夫是他的大舅子,彼此更是同族,增兵救援成了一种必然的义务。 留里克与埃森男爵有着一面之缘,更可以说曾在冻结的易北河上爆发的“冰河战役”并肩作战。 当时留里克只重点关注冒着被杀风险直接率部战斗的柳多夫之安危,忽略了那些带兵支援的诸多萨克森人男爵们。 留里克忽视了很多人,而埃森男爵对往事记忆犹新。 往昔的记忆如蜜一般令人陶醉,男爵决定敞开大门欢迎曾并肩作战的友人大驾光临,也欢迎来自吕贝克的大军。 男爵对留里克是真心实意,对有姻亲的莫恩男爵一样真心实意,至于吕贝克的米斯图伊,忌惮就更多一些了。 男爵急匆匆走出城堡,在空旷的小广场大吼:“来人呐!所有的战士集合!组织骑兵跟我来,迎接我们的朋友!” 不同于吕贝克方面在米斯图伊主导下大规模养马,埃森城堡这里养马量有限,马匹只要满足男爵的需求即可,于是男爵奥多夫只勉强组织了一百骑,倒是持矛的民兵可是快速凑了三百名。 事实上依傍城堡生活的整个沿河定居点,所有看起来像是大人的男孩也被临时组织起来,多是带上狩猎用的短矛集结于城堡外。 这就是男爵能突击组织的兵力,现在当然不是三年前,接收大量难民的奥多夫,其人实力在萨克森中部地区已是一霸。如果这个家伙获悉自己接管的鲁纳村(吕讷堡)地下有着一个大盐矿,他能更加高傲。 有兵四百看起来是要去打仗,实则这仅仅是男爵的仪仗。 他们扬起十字旗排开阵列,本地教会身着长袍又扛着十字架站在阵前,埃森男爵军与新抵报信的莫恩男爵军,以和平的姿态静候据说极为庞大的北方骑兵军团大驾光临。 男爵奥多夫期待着在此见到留里克共叙光辉岁月,他知道在傍晚前联军必到。 第1468章 从埃森堡到汉堡 在留里克的前方出现一片低矮丘陵,据称丘陵的另一边就是静静流淌的易北河水。 抵达易北河就是骑兵此行的阶段性目的地,当地还有着名为埃森城堡的所在,一个较大型的定居点依水而建。 “柳多夫妻子的家族真的在那里?那里一定还有这大量萨克森人,他们躲过了战争,至于现在……” 留里克已经获悉早在842年,柳多夫就纠集他的萨克森大军前往美因茨集结以协助路德维希的东方部队作战,明明在840年这两位还在冰封易北河上势同水火,真就是利益是永恒呗。 “他能集结多少人?据说很多。那么,小小的埃森男爵领是否也参战了?当地男丁岂不是会被征召殆尽?我这次悄然抵达能和当地男爵接上话?”留里克心里有所疑惑。 不过所有的疑惑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所打消。 浩浩荡荡的罗斯军队与友军一道前进,一路之上他们始终保持行伍整齐,同样也保持着戒备。所谓戒备其实是提防米斯图伊与其吕贝克大军的,只是后者的武装集团并不关心此事,米斯图伊本人甚至精神舒畅。 留里克清楚注意到丘陵附近的平坦地带出现一批人员,那里十字旗飘扬,恍若一支军队在集结。 “前方有情况,继续保持戒备。”他急忙下令。 于是,战士们立即拿出反曲弓,一头的弓稍别住铁质马镫,战士以蛮力将鹿筋弓弦挂上,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这番动作也引得吕贝克军的注意。 米斯图伊最清楚那是什么情况,也注意到罗斯军分成在备战了,为避免误会值得派出信使告知罗斯王他的判断。 信使只负责通报,撂下一番话后一甩缰绳迅速归队。 菲斯克歪着脑袋对吕贝克骑手的粗鲁很不满意,遗憾得抱怨:“那使者见了大王也不下马汇报,您也不生气。真把那个米斯图伊当王者了?” “至少是个公爵。”留里克的确不在意,他眼神示意:“终于到易北河,三年后我们又来了。上次战争这个埃森男爵带兵参战了,当年没和他说上话,如今这家伙把军队做得如同仪仗队,这是期望我们也重视一下他。” “也许吧。”菲斯克现在对那位男爵的感官并不佳:“柳多夫已经带兵南下了,他为何还待在老家?居然还有能力组织骑兵迎接我们,说不定这个男人也有野心。” “无妨。反正我们来埃森城堡也只是路过。” 与此同时,静候多时的易北河畔埃森的男爵奥多夫,也为愈发逼近大军之规模所震撼。瞧瞧这支庞大的骑兵联军,令他想起当年路德维希所率的那支法兰克骑兵军团的军威,好在眼前军团是友军。 双方故意隔着约莫一箭之地,留里克与米斯图伊分属两翼,两人也亲自脱离队伍高高兴兴策马直奔再明显不过的埃森男爵奥多夫。 三人就在两军中的枯黄草地处接触。 “欢迎!欢迎你们!奥伯特利迪特的伯爵大人。还有……罗斯大王。”奥多夫说法非常生硬,眼神也有些飘忽,尽显他的心神不宁。 “我知道你。”留里克笑嘻嘻宣讲起来:“那个时候我们并肩作战,在汉堡击败了路德维希,迫使他与我们签署和平条约。” 尴尬的气氛被打破,男爵终于长出一口气:“感谢罗斯王还记得我。” “忘不了啊!你的军队在战场上的英姿如何忘记呢?长矛如森林,那些削尖大木所造的木桩挡住了骑兵冲锋,我们共同取得了胜利。” 留里克当然忽略掉所有的萨克森人graf,这个埃森男爵奥多夫也不例外,现在所言都是他现编的场面话。 难得有强大的贵族夸奖,奥多夫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在诸多亲戚里还没有人这样高度赞扬自己,恰恰是这个罗斯王…… 也许,主要因为自己的外甥女爱丽丝与罗斯王大儿子雷格拉夫的婚约吧。 “喂,你们关顾着寒暄,忘了高贵的我?”兴致盎然的米斯图伊挤眉弄眼道。 “不敢忘。您是北境的守护者,我也感谢您在战争时期收留可怜的萨克森民众。”当奥多夫说此话时,已经是面色极为平静的外交辞令了。 当然,米斯图伊的答复一样平静,他看得出何为热情何为应付。“那都是应该做的,我是仁慈的贵族。” 两人的对话实在不尴不尬。 两位贵族正处以一种拧巴的状态,因为易北河畔埃森的北部区域曾经就属于萨克森人领地,但在公元798年萨克森人的反叛战争,来自吕贝克的军队接受查理曼的命令带兵平叛,战后部分萨克森领地就划归给吕贝克的纳科尼德家族统治。 以至于在840年逃难的萨克森人,他们在自己的故土反而成了客人。 时过境迁萨克森公国已经难以拿走失去的土地,甚至公国连大半个威斯特伐利亚、全部的伊斯特伐利亚都失去。重获独立的萨克森人的萨克森公国领地严重缩小、实力大不如前。 固然各个萨克森贵族基本拿回了他们失去的尊严,但对比全盛时期还是差太多了。 男爵奥多夫此次组织的大军绝非耀武扬威,他以此为自己撑门面以维护贵族的地面,但看到那些威风凛凛的骑兵大军、以及再临易北河畔实力更强的罗斯军队,一股自卑感又油然而生。 一番寒暄,如开玩笑般存在的埃森军队就地解散,被强令出阵的民兵这下看到了一支强大的友军,足够他们作为数个月的谈资。 于是,联军就在丘陵外的空旷荒地扎营,入夜一大片区域火光冲天,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煮麦香气。 在丘陵坡地的纯木质埃森城堡里,一场贵族盛会正在进行。 “友谊!” “胜利!” “哈哈哈!” 他们在这里高举橡木杯碰撞,集体开怀畅饮。 埃森堡虽穷,男爵还是拿出了库存的麦酒与诸位贵客分享。 留里克这番可是将全部的骑兵队长带上,对外谓之为“男爵”,乃至养鹿人头目瓦哈瓦宁一介君主的高级奴仆,也以贵族身份参与酒会。如果有哪一位罗斯贵族不便于参加,莫过于唯一的女贵族贝雅希尔了。 贝雅希尔也落得一个清闲,当诸多罗斯贵族、高级军官去了小小的埃森城堡,她就临时作为整个罗斯军营的指挥官。 另一方面的奥伯特利迪特贵族,他们在米斯图伊的代理下也倾巢出动。 小小的城堡迎来太多贵客,在昏暗的油灯下,一众男人痛饮麦酒的样子毫不雅观,倒是男人们的兄弟情表演得淋漓尽致。 至少在这一夜大家都很快乐。 正在兴头的埃森男爵奥多夫突然嚷嚷道:“听说你们要去汉堡,可你们应该知道柳多夫已经南下了,那里管事其实是大主教。” “是埃斯基尔吗?既然是他,我更要去了。”留里克一样欢愉得嚷嚷起来:“我得告诉他,现在战争再度爆发了。” “战争从未停止,直到查理曼的孙子们分出胜负。我们萨克森人现在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上。既然如此……”男爵奥多夫突然横下一条心:“我决定了!我将组织全部的骑兵加入你们。” “你早该加入了。”喝得微醉的米斯图伊嘟囔道:“柳多夫去年就去了南方,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说到兴头这位大贵族一拍桌子,弄得麦酒四溅:“柳多夫带了五千步兵南下而骑兵寥寥,你有着不俗实力却不帮助他。你呀……不简单。” “米斯图伊。你在质疑我?看看你自己,当战争爆发的时候吕贝克在观望,有些事我本不欲说。直到现在,你手里还控制着一些我们萨克森人。”情急之中,奥多夫已经在直呼其名。 “那有如何?你们恰恰应该感谢我。我不是教士,收留难民令他们不冻饿而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他们也没钱支付我的付出,难道那些供给的粮食是免费的么?也许……你该给我的军队一批粮食作为军需,我帮助过你们,现在你该帮助我。给钱或者给粮食,拿来!” “狡辩。这件事还是你向柳多夫去讨要吧。” “呸,你明明可以说自己是贫穷的。” 借着酒劲双方居然吵了起来,弄得酒场格外热闹。 留里克也不明白双方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矛盾,听他们支支吾吾的嘟囔也理解不全。他作为话事人竭力控制气氛,索性举起拳头在木桌上使劲敲打,好不容易令喝醉的双方冷静下来。 “任何的事等你们心平气和再聊,现在我们还是要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留里克的话语声音很大很严肃,他镇住了全场。 埃森男爵平复一下心情,“我决定了。罗斯王!我会带上骑兵参战。在见到柳多夫本人之前,我与我的军队就由你指挥。” 还有这种好事? 留里克欣然应允了。 其实当莫恩男爵先行一步抵达埃森城堡汇报这件事,男爵奥多夫就不得不对现在的局面审时度势一番。罗斯王断不会善罢甘休,关于其御驾亲征一事早就在汉堡所流传。 罗斯远征军袭击亚琛一事已不是秘密,即便那些战士在做伪装,但从亚琛地区掠夺的精美战利品出现在汉堡城里的交易市场,所有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从亚琛王宫、马斯特里赫特大教堂等地搜出的一些金银器具,一部分就由参战的丹麦人运抵汉堡销赃。 汉堡的大主教埃斯基尔当然是识货的,他知晓罗斯人在偷袭亚琛,在心里期盼着他们的失败,而今看到这么多精美的金银器具,只得忍住内心的苦楚花钱将它们尽量买下来。 丹麦人更务实得需要粮食过冬,埃斯基尔在汉堡的工作稳定后已经在正常收取十一税,他以粮食换圣器,双方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顺手他还解救了一些被俘为奴的人,从这些被俘者的嘴里获悉了那些发生在马斯河上一幕幕的惨剧。 贵族们的战争根本不是各级教会所有干涉遏制的,在罗斯人处吃过大亏的埃斯基尔已经有了强烈的应激创伤,即便是见了罗斯王本人他也不敢再有任何苛责,当然赞美也不可能。 联军在埃森城堡就只是匆匆过客。 男爵奥多夫本不想参加,他一直对自己的实力缺乏信心,更知道路德维希在北方损失惨重,难道那位王子还有实力去与合法的罗马皇帝洛泰尔血战吗? 当柳多夫在一年前邀请他参战的时候,奥多夫以各种理由推脱,罢了提供了一小撮在自己手下做佃户的农民送去做民兵,仅在形式上支援了柳多夫的冒险远征。 现在有消息指出柳多夫的萨克森军队现在就在阿尔萨斯地区南部,一场春夏之交的大战后内战双方虽没有分出伯仲,萨克森人依旧与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军队并肩作战。 奥多夫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动摇,现在罗斯王如奇迹一般降临,再获悉一支庞大舰队还在增援中,他无法割舍840年冬季战争自己所经历的雪耻大胜,他很清楚彼时柳多夫仅仅是名义的联军统帅这一,真正的至高统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年轻气盛的留里克呀。 他的顾虑荡然无存,这下易北河中上游的一位很重要的男爵亲自下场了。 其实奥多夫是有着瓶瓶罐罐才耗到现在抓准时机下场,更多得因战争弄得一穷二白的萨克森人小贵族,考虑到只要打赢战争即可发财,就带着本部建勇加入公爵大人的远征军。 这就是为什么柳多夫可以快速凑出一直五千人规模的大军。 一夜之间,一百骑加入罗斯军。 对此酒醒后的米斯图伊多少心里有些不悦。“无所谓。奥多夫,你的外甥女嫁给了罗斯王的大儿子,你们本来就是亲戚。你们随便做事吧。”他只好如此安慰,心里也萌起另一种担忧。 强大的罗斯势力现在干脆与萨克森的下级贵族们开始高强度的联合,不就显得奥伯特利迪特陷入战略包围中?现在的联盟时代,自然是大家都好、相安无事。 倘若彼此出现了一些矛盾,因为姻亲关系,罗斯人一定会与萨克森人一唱一和,而且这与信仰毫无关系。 对于易北河畔埃森男爵,他抱上了新的大腿,自己亲率的一百骑愿意听从留里克的直接指挥。他也拿出了一批粮食供应军需——仅仅供应罗斯军队。 他同样也讶异得发现,罗斯王根本就是带着一个粮仓在行军。 在本地已经被狩猎到灭绝的驯鹿再临人间,奥多夫这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驯鹿,看到一种与战马肩高相似的雄鹿一刹那还以为那是特殊的马。倒是这些健壮驯鹿各个背负大量物资,主要是粮食、甲胄、备用武器,物资之丰富看的奥多夫两眼放光,恨不得据为己用又出于面子不敢索要。 反观来自奥伯特利迪特的大军,米斯图伊和他的军队就显得糟糕不少,至少在后勤物资方面做得太冒险了。 米斯图伊也有理由,而这就是他特别带上拉策堡主教亚当的一个原因——要求亚当去埃斯基尔处借粮,以满足米斯图伊骑兵战士的需求。 河畔的丘陵区域延绵仅仅十公里,它就只是滨河的一片土坡罢了,最高处的也只是比平坦区域高约莫五十米罢。 一条依靠人的双脚走出的道路就沿着河畔诞生,它直通汉堡本城,两地的道路距离已缩减得不足五十公里。倘若是直接走直线就只需三十公里而已。 哪怕是真的要走五十公里,对于全骑兵配置的罗斯-吕贝克联军在一个白天内必然抵达。 新的一天,清晨时分的埃森骑兵在男爵的亲自带领下加入罗斯军,一百骑兵一百五十匹马,全体战士携带一副三年前缴获的法兰克骑兵锁子甲,由于作战方式效仿法兰克军,现在的埃森骑兵俨然就是一支法兰克骑兵百人队。 在罗斯军麾下的仆从军中他们也显得很特别,至少看上去挺有战斗力。 当太阳完全升起后联军开拔,男爵奥多夫横下一条心,他将家人全部留在城堡内,对于战死已经有着大无畏。他也觉得自己不会阵亡,取得新的胜利从而获得更多财富地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跟着百战百胜的罗斯王也觉得风险不大。 但他也不知道这一去何时归来,更不知道这次法兰克的大规模内战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当路德维希获得胜利后,整个萨克森的地位将再提升一个档次,萨克森与罗斯的关系也将进一步紧密。 联军开始高歌猛进,先头部队为了避免汉堡方面震惊、不知所措,埃森男爵就派遣麾下骑兵以信使的身份快马加鞭。 遂在傍晚,联军已经看到远方的那座拥有完成木墙、有着完整水渠保护的汉堡本城,以及鳞次栉比的庞大民居群。 乃至看到了在河畔停泊的那些两头尖的特殊船只——龙头长船。 “对哦。”留里克忽然想到:“离开日德兰半岛的昔日萨克森难民回到故土,在丹麦学到多一些新东西也带来了。还有一些丹麦人,他们现在的身份恐怕已经是皈依天主后的归化萨克森人了吧。人各有志,倒是有一些丹麦人持续待在汉堡,对我有利。” 第1469章 留里克再临汉堡 当841年易北河的战争完全结束,历经磨难的萨克森人再一次恢复和平状态。 在过去的大半个世纪里这里的人们重要面临这样那样的战争威胁,生存在夹缝中的他们一直在丧失自己的生存空间,直到……进入这全新的时代。 那些越过石勒苏益格石墙进入丹麦世界的萨克森人,他们陆续迁回南方,就在汉堡附近定居下来。 时至今日,曾经小小的汉堡已经是整个萨克森地区最大的定居点。他不仅体现在区域内人口最多最集中,更成为本地区的信仰中心与贸易中心。 公元798年,随着萨克森独立战争的失败,最后的神木祭坛被法兰克军队捣毁,四千五百名被俘战士被处决,血海深仇就此酿成。 五十年已经改变了很多,那些祭司们都死去了,仅有少数信奉神木之民逃到遥远北方却已经不能翻起任何浪花。留在故地的人们为了活下去只能全体皈依天主,五十年已能繁衍三代人,如今的萨克森人已经是铺天盖地的虔诚信徒。 虽是如此,那掩藏在心灵伸出的愤怒犹如一团干柴,只需些许火星子即可能触发为冲天烈焰。 他们渴望拜托法兰克人的枷锁、渴望一个新的大英雄降世。 如今那些梦想全部实现了,一个由纯粹萨克森人贵族统治的萨克森公国,在消失了半个多世纪后再临人间,即便它的规模与全盛时期差之太远,即便为了这份独立与自由付出了很多代价。 只要完成复国就有继续复兴的希望,广大民众也清楚这份自由来之不易,若非没有法兰克内战这一战略契机,萨克森人就无法挣脱强加身上的枷锁。 恰是如此,所谓罗马皇帝洛泰尔不可能承认一个仅仅名义上臣服于法兰克的独立萨克森公国,萨克森唯有支持内战中实力强劲的另一方路德维希取得重大胜利,复国的成果才能成为法定事实。 同样新兴的罗斯王国与丹麦王国,两位北方雄主对于萨克森公国一样是不可多得的盟友。 三方都面临着法兰克势力的侵蚀威胁,值此危急时刻大家必须构成联盟。 基于841年和平条约,威斯特伐利亚的大部分地域划归科隆教区直接管辖,于是威悉河以南地域都由科隆大主教直接管理了。 汉堡所在地域也是广义威斯特伐利亚的组成部分,在过去的时期伯爵柳多夫并不直接控制这里,而是由几位法兰克人贵族统御,并直面北方的丹麦人。 现在汉堡地域法兰克贵族皆被废黜,柳多夫私自放弃威斯特伐利亚爵位,大部分封地让渡科隆教区,一方面这是对罗马皇帝的抗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战略缓冲。 新兴的萨克森公国不想距离罗马皇帝洛泰尔的势力太近,一个扩大版的科隆教区将成为绝佳的战略缓冲区。 哪怕汉堡地区的环境更恶劣一些,胜在此地有易北河水利之便,以及大量的萨克森移民之聚集。 如今萨克森人大规模依傍着易北河定居,他们比过去的时代居住更加密集,客观上柳多夫能更精准得统御麾下贵族们,若有战事也能更快的动员。 没人可以质疑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不够虔诚,但这位大主教很关注经济利益,以至于科隆城在他的治下成了一座手工业愈发发达的生产型城市。 那些虔诚的教士坚信人们应当苦修,生活中必须严禁高利贷,以至于所有的商业行为因涉及到贸易利润,均可定义为罪恶的高利贷。 但不做贸易很多物资就无法得到,商人没有利益经济活动就不可能。 科隆大主教断不会亲自插手经济活动,城里有着一批人充当教士们的白手套,遂保证了教士们的纯洁,也令科隆始终财源滚滚。 现在,这一情况正悄然间影响着北方。 汉堡主教座堂,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居所,当萨克森公爵柳多夫带兵南下后,他就成了这片地域事实上的统治者。 他是一位过于虔诚之人,遂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封圣。 他无儿无女也不可能有子女,在汉堡城里的主教坐堂里兢兢业业办公。他年纪已经大了,剩下的时光用以训练年轻教士们办公、教化这一方民众扩大天主信仰的影响力,再关注民生以将必要的十一税收上来。 埃斯基尔虽不想,他现在实际成为了公国的财政官。 当柳多夫还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之际,领地内的税收工作就已经转包给了教士,现在成为公爵,地位更高的北方圣人为其总览地区民生、税务。 这反而给了人生趋于暮年的埃斯基尔放手一搏的机会,可以在这片小地区继续着自己的梦想。 因为,埃斯基尔就是一位萨克森战争后被收养的孤儿,他是纯粹的萨克森族人,并在兰斯大教堂接受教育,之后的生涯就在北方世界闯荡。在他看来《福音书》为所有人提供了一种安定生活的方法,只要所有人都皈依天主、按照戒律生活,人们非分的欲望被压制住,所有人的和平生活就会到来。 这是他坚信一生的事业,哪怕现在整个法兰克世界都在打仗,他依旧对此深信不疑。 至于法兰克内战与其他诸多战争,均是那些贵族亵渎了信仰,只要他们回归正道和平还是会到来。 他深信不疑,毕竟身边正有一个又一个案例可以自圆其说。 处于易北河较深处的汉堡港对外开放,那些已经皈依天主的丹麦人,因在日德兰半岛已无他们的容身之所,就来到汉堡永远的定居下来。离开石勒苏益格石墙的他们已不再是丹麦人,摇身一变就成了萨克森人的一部分。 还有一批丹麦人,他们曾经保有着对于奥丁的信仰,为了生活更加舒坦,他们主动向汉堡主教坐堂靠拢,并在这里全家接受洗礼完成皈依,身份一样变更成了萨克森人。 这一切完全不是丹麦王拉格纳所能左右的。 论王者,拉格纳是丹麦一般概念中的强大首领,他有着带领兄弟们抢掠一方大发横财的能力,却完全没有治国理政的经验。他唯有靠着不断的对外掠夺之胜利从而不断加强自己的地位,倘若遭遇重大挫折,丹麦各部族就该到处物色人选、推举一个新的英雄成为国王了。 相比之下,一墙之隔萨克森公国组织架构较为严密,公爵对北方人呈宽容态度,易北河两畔也有着大量亟待开垦的土地,易北河入海口区域海水更咸煮盐成本低,附近海域的鲱鱼资源较为充沛,这一切都对丹麦人很有吸引力。 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柳多夫在汉堡地区得以快速招募五千大军! 所有的战士不只有渴望发战争财的破产萨克森农民,更有一批完成归化、皈依天主的丹麦人。虽然这支萨克森军武器、防具方面的境况很糟糕,战士们对战争普遍有着积极态度,他们旺盛的士气弥补了装备的劣势,另有一批悍勇的归化丹麦战士,令远征的柳多夫得以在持续胜利中强化自己的武备。 但就其在阿尔萨斯地区刻意纵兵抢粮解决后勤物资问题之行为,大军也不可避免的维京化了。 五千名壮劳力离开汉堡,整个地域固然少了很多人,但他们主要也是来自南部的破产萨克森农民。他们的离开反而大大减轻了易北河两岸的土地矛盾,令这一带的萨克森小贵族得以继续安定生活。 843年已至年尾,汉堡地区的人们忙于过冬,埃斯基尔和他的教士们也完成了十一税的征收。埃斯基尔只能代管由柳多夫家族直辖地域的税收,易北河上游的那些萨克森小贵族,除非他们缺乏收税的能力将这项权力委托为汉堡主教坐堂,否则埃斯基尔根本无法插手他们的事务。 埃斯基尔还是收取了一批粮食税,大量粮食安置在汉堡的仓库中,一部分是公爵的私产,另一部分的度支全由埃斯基尔的态度决定。 如果可以这样平静生活下去再好不过,埃斯基尔已经做好平静度过整个冬季的打算。 在愈发寒冷的当下他自己变得慵懒,整个人乐于待在教堂内自己的办公室中整理文件,再在新造的羊皮纸上书写自己的着作、记录自己视角下的840年战争与战后的事宜、还将旧文件誊抄,以图在主教座堂构建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小图书馆,并希冀着自己的继任者们将这些文件永存于后世。 但埃斯基尔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平静,罗斯王的远征军已经在法兰克肆虐,连帝国都城亚琛都遭遇劫掠。 此事埃斯基尔不会公开置评,连给兰斯大主教的回信上对此事都是含含糊糊得告知辛克马尔主教“我不知道,可能确有其事”,实则他很清楚这就是罗斯王故意为之。 他更知道罗斯王留里克会再来西方,法兰克像是一头流淌鲜血的虚弱巨兽,罗斯人、丹麦人,他们如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接踵而来。 埃斯基尔对留里克再度莅临汉堡一直有着心理准备,只是……这一次进抵汉堡的东方军队,其规模极大,其抵达的方式极为特别。 罗斯-吕贝克联军,再夹杂着多位男爵的小规模军队,全骑兵阵容的大军突然间出现在汉堡成的东南方向。 时间这是傍晚,联军就地在连片的滨河荒地扎营。 留里克自己则组织一批亲信,以小队骑兵的方式高举着罗斯旗帜大摇大摆得策马前往汉堡。 与此同时,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与他的几位男爵,也举着十字旗前往已经彻底变了样的汉堡城。 谁是他们的引路人?正是易北河畔埃森男爵奥多夫,多为公爵柳多夫的小舅子,来汉堡就是探亲,因为自己的姐姐、公爵夫人就住在汉堡城的石堡内。 秋日夕阳不仅给人慵懒感,愈发寒冷的风更带来莫名凄凉。 日落而息的人们普遍开始了昏昏欲睡,多数人会在吃过晚餐后关门睡觉,即便是埃斯基尔也不能免俗,因为目前并无什么大事需要它挑灯伏案工作的。 疲倦的埃斯基尔准备与所有教士们共进今晚的圣餐,突然有小教士紧急走进他的办公室。 “papa,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了。我明确看到了圣安德烈十字,说不定……他们是罗斯人。” “罗斯人?命运的邂逅?!”一瞬间埃斯基尔倦意全无,看着小教士的脸压低声音再问:“确定是安德烈十字?” “千真万确。” “那就只能是他们了。罗斯人……”埃斯基尔不禁攥紧拳头,一切好的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看来晚餐要等等了。现在组织大家穿好圣袍,带上十字架,我们出城见见他们。” 埃斯基尔本以为只是罗斯王真的带兵出现,也想当然一位他们是乘船而来。他本以为会在码头与留里克本人相会,没想到庞大的骑兵队已经在城市东南部河畔地带部下密密麻麻的军阵,夕阳余晖下越来越多的火光乍现,篝火之密集都快赶上繁星了。 公爵本人不在,公爵夫人与公主爱丽丝可以代行公爵的威严,由于来者一定是罗斯王,那么公爵夫人就更有资格在城外亲自迎接了——毕竟公主爱丽丝已经在名义上是罗斯王的儿媳妇。 公爵夫人与大主教埃斯基尔一道,他们皆穿着沉稳厚重感十足的罩袍,教士穿黑袍、女士穿白袍,彼此衣着讲究且体面。他们再在充当仪仗的武装侍卫簇拥下走出汉堡城,还伴随着一批看热闹的民众迎接策马而来的大贵族们。 留里克身为王者头顶黄金桂冠,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也顶着那插着金片的头箍,以“小王”的身份莅临汉堡。 与此同时,随行于留里克身边的埃森男爵奥多夫远远得就注意到自己的姐姐以及外甥女。 “我的王!”他已以konig称呼留里克了,“您瞧,迎接我们的有一位小姑娘,她就是爱丽丝。您的雷格拉夫的妻子爱丽丝呀。” “她?哎呀,我差一点忘记在汉堡还有她的存在。” 留里克大喜,他深知自己把事实的长子、苦命的雷格拉夫派去法兰克闯荡有些残忍,现在是无法再给予长子父爱了,倒是可以趁机给他的未婚妻爱丽丝一些帮助,譬如赠予一些珠宝礼物,顺手再给公爵夫人一些珠宝,如此加强亲戚间友谊。 他也注意到了埃斯基尔那个老家伙,两年不见老家伙还是习惯性得穿着罩袍,身后的小教士还高调得扛着十字架,夕阳下严肃的圣徒身份展现得淋漓尽致。 对于这种人物,其地位就相当于罗斯王国的大祭司,留里克对这个游历北方世界十多年的男人,对其冒险之勇敢在个人层面很敬佩,至于其追寻的信仰就不敢苟同了。 整体而言留里克对埃斯基尔敬意居多,这便下马又随性得一甩脖子,可以亮出那金色马尾,只为在口头交流之前令其明晰自己的身份。 埃斯基尔保持着镇定,罩袍之下衰老而犀利的眼神强烈关注罗斯王的脸,他的眼角也注意到另外的一些陌生贵族。 “papa,我们又见面了。”身材高大的留里克微微勾头,以拉丁语寒暄道。 “你……罗斯王留里克。就如传说的那样你又来了,欢迎你以和平使者的身份来到汉堡。你不会打破这里的宁静,对么?”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留里克以笑意掩饰着略微的尴尬感,再道:“至少对于汉堡,我有着绝对和平的态度。那么,现在再由我介绍另一位强大王者吧。” 在口头辞令上留里克给了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以赞誉,可惜后者对神圣的拉丁语一窍不通。 埃斯基尔当然是见过米斯图伊,乃至其人的父亲也一并见过,可惜那都是陈酿往事了。这是令他极为诧异的:“究竟是为什么?奥伯特利迪特伯爵,你和你的大军为何也来到汉堡?难道你也是为南方的野蛮战争所吸引?那是不义的战争,你们没必要参与。” 埃斯基尔无愧于见多识广,见丹麦人说诺斯语,见奥伯特利迪特人说斯拉夫语。 “难道您不欢迎我么?papa,我们早已是朋友,我也是虔诚之人。”说着米斯图伊笑呵呵地在胸口划起十字,就是这动作在埃斯基尔看来有些虚伪。 “我还带了您的真正朋友。”说话间,米斯图伊将拉策堡大主教亚当推至前台。 这位不善骑马被折腾不轻的教士见得北方圣人,他有着一肚子苦水,但在这公开的场合保持着教士们应该有的庄重,亚当忍住臀部腰部的不适感简单示意:“我来了。” 埃斯基尔对米斯图伊本人并不熟悉,对拉策堡主教平日里也只是有限的书信往来。因为不在自己教区管辖内,他对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地区缺乏了解,对这些臣服法兰克的斯拉夫贵族就更不了解了。 在这里他其实对罗斯王国乃至留里克的了解还局限于多年前,考虑到罗斯的发展恐怕他们更加强大了。 在面前的诸多贵族中他最了解的正是埃森男爵奥多夫,即便这位贵族的真正实力其实很弱,拜其一奶同胞的姐姐是公爵夫人这一事实,不得不多与之交流了。 “诸位朋友,也许我该代表公爵邀请你们进入汉堡,但我是教士,没有必要插手世俗的事务。”埃斯基尔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此刻,公爵夫人已经欣喜得和他的亲弟弟奥多夫对上眼,一介妇人在丈夫不在的当下就是石堡的主人。公爵夫人几乎比留里克年长了一代人,她很感谢这样一位北方英雄在战争时期给予萨克森的帮助,也满意于自己钟爱的小女儿可以价格这样一位英雄的儿子。 留里克可不是外人,即便他有着其他信仰那也是一家人。 “欢迎!我欢迎你们。”公爵夫人大胆得代表自己的丈夫柳多夫:“欢迎你们再临汉堡,伟大的人们,就允许我代表我的丈夫邀请诸位去城堡一聚,如果诸位愿意。” 看到这一幕,埃斯基尔嘴角轻轻一瞥,自觉得退居幕后了。 第1470章 留里克与公爵夫人 入夜,汉堡城内风平浪静,城外的联军营地也迅速安静下来。 大量帐篷就地搭建,所有战马卸下马鞍、驯鹿群卸下物资,联军各部自选一地作为宿营地。 那些战士们就地砍一些树点燃篝火,现在火边考暖身子,各自烹煮一些食物后就钻入帐篷里裹上毯子呼呼大睡了。 他们都被告知联军不会在汉堡停留太久,大军即将展开渡河活动,甚至不会去等绕行日德兰半岛的舰队,就沿着“地域之路”向科隆前进。 以此同时,留里克已带着关键随从,与吕贝克一方的贵族们进入汉堡城,进入公爵的石堡、亦是本城最大建筑。 高高的石室木窗关闭,房梁吊下的油灯阵列将整个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留里克心情舒坦走过楼梯站在这间石室,不由得感慨:“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呐。” “的确没有变化。罗斯王……”公爵夫人鼓足勇气,她看着留里克的脸:“这一次,你们要在汉堡逗留很久?” “怎么?我才刚来就赶我走?”留里克笑道。 “不敢。我的意思是……我的丈夫与萨克森大军正在南方战斗。阿尔萨斯,他们正在那里与洛泰尔的人激战。您的大军既然要去支援战场,您的动作就该更快一些。” 留里克听起来公爵夫人还是有一点逐客的意思,不过也可能是这位上年纪的妇人不会说话。倒是从她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对柳多夫的安危很关心。 “姐姐,这些不合时宜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埃森男爵适时得为自己的亲姐姐打圆场。 “好吧。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我备下了一些美餐欢迎你们。” 公爵夫人说罢坐到主人的位置,再道:“我代表我丈夫的身份与你们相会,伟大的罗斯王,还有……尊贵的奥伯特利迪特伯爵。请入座。” 又是这个不讨喜的爵位称呼,米斯图伊故作怒气得笑了笑还是坐在了伯爵夫人的左手边:“还在称呼我伯爵?也罢,这场战争后我应该成为小国王,就像……阿基坦国王那样。” 对这个上年纪的男人完全不了解,公爵夫人不愿与之多聊,多亏了自己的亲弟弟在场,否则当前贵族聚集的场面她可无法控制。 这一刻,她第一次理解了丈夫在这方面的不易——和那些浑身散发怪味的彪悍勇武贵族谈论大事,不是自己一介贵妇能做的。 她对留里克有着充分的尊重,所以所有来自罗斯的贵族皆坐于右侧。 不仅如此,自己的小女儿爱丽丝原则上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小会,现在也参与其中。 基于传统,订婚的意义与结婚以别无二致,所谓订婚而非结婚,很大因素的婚约一方尚未到合适的年龄。 现在爱丽丝小姑娘被她的母亲送到留里克身边落座。 即便她身旁还坐着自己的舅舅埃森男爵奥多夫,她对留里克充满警惕与好奇,复杂的情感纠缠着小姑娘的心,现在一眼全是大贵族的场面令她更加心神不宁。 留里克也不禁侧眼审视这个姑娘。 “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漂亮。瞧着纤细的胳膊、腼腆谨慎的性子,绝不是做女战士的料。倒是做一个本分的女贵族,还不错。” 留里克不求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有,那就期待她长大后为自己的儿子雷格拉夫多生些孩子吧。 这次进城留里克刻意准备了一些以琥珀为主的宝石,它们都被雕琢过,实际就是在帕兰加和梅梅尔换来的制成品,本来也是要由当地商人买到维斯瓦河源之西里西亚的那些波兰部落,现在用作送给萨克森贵妇的礼物再合适不过。 没有人能期待公爵夫人能提供美餐,同样大家也不期望她可以当众高谈阔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公爵夫人并无亲自处置政务的能力,当公爵柳多夫南下之后,汉堡的一般事务全由教会包办了。本来教会就揽下除军事外的一切事务,此乃柳多夫与埃斯基尔的默契,而今教会理论上也揽下了汉堡地方的军务,却因埃斯基尔本人的态度,指望他进行任何程度的扩军不如相信河水断流。 除却柳多夫留下的一小撮武装侍卫守护城堡,汉堡地区正处于武备废弛有武德充沛的矛盾状态。 因为那些归化的丹麦人继续着他们在北方老家的民团组织,他们效忠公爵柳多夫,公爵不在就效忠公爵夫人。后者只有身份地位却绝不是瓦尔基里,现在的局面是没有人可以对那些归化丹麦人指手画脚,若有外辱,这些人会带上武器、划着船与之拼命,他们可不会让他人践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易北河畔丰饶土地。 一些干肉、再平常不过的黑面包,以及一些酸味十足的腌菜。平日里贵族们吃得也是这些,公爵夫人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米斯图伊盯着玻璃盘上的劣等食材心有不满:“盘子的好盘子,我期待的美餐如同喂猎犬的东西。公爵夫人,你鄙视我吗?” 他说话挺大声,惊得夫人不知所措,也惊得爱丽丝双手颤抖。 无奈,埃森男爵只好打起圆场:“经过战争的破坏,我们这里已经很贫穷。我们完全不如您,尊贵的奥伯特利迪特伯爵。” “呸。我有上千名重骑兵,你该称呼我国王。记住!萨克森人,若没有我的好意,你们的民众死伤会更加惨重。” “你……”埃森男爵勃然大怒,倘若柳多夫在场肯定不会令这么个男人撒野。他再忍着怒火说道:“你们也并不亏,拿了我们的一大片土地还想要什么?在这里欺负一个女人,可不是王者之姿。” 米斯图伊不以为意:“不如说你们的汉堡在离开了柳多夫后,一个正式管事的男人也没有了。、埃森男爵,你可以吗?” “我?”男爵又犹豫了。 “显而易见的是,你也没有掌握局势的能力。”米斯图伊不屑得摇摇头,言语愈发有了进攻性:“如果柳多夫不行可以由我的吕贝克代管汉堡。我是仁慈的,战争时期我庇护你们萨克森人,现在一样可以庇护。” 留里克一直旁听,注意到他们间话语的火药味愈发浓烈,尤其是这个吕贝克的米斯图伊态度愈发强硬,这种强硬显得很莫名其妙。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一拍桌子勃然而起:“米斯图伊!请你保持镇定。” “你?”他抬头看向留里克,摇摇头:“怎么不称呼我为大叔了?” “可以称呼你大叔,但你吓到了我儿子的妻子,吓到了我儿媳妇的母亲。没有人可以再夺取汉堡,这里的贵族是我的亲戚。我!就是他们强硬的靠山。” 于是,在六神无主的公爵夫人眼里,罗斯王俨然成为伟岸的巨人,可惜自己已经太老了。 一瞬间,米斯图伊又想到若日之前自己还是安静得待在柳比采堡垒里,突然整个吕贝克就被罗斯军围了,那种一触即发战争的恐惧感还是令他心有余悸。 这便摊开双手顺着话说:“既然你愿意出头,接下来当如何我们就听你的咯?” “也不是不行。此事。”留里克再看向公爵夫人:“还需要夫人的授权。” 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公爵夫人毫无犹豫:“我授权。现在,罗斯王!你可以代表我的丈夫,调用这里的资源。” “这真的可以吗?” “可以。” 实际上,公爵夫人根本不清楚这种让渡权力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坚信罗斯王留里克是个好人,坚信其作为女儿的另一位父亲(公公),可以善待自己娘俩。 埃森男爵也为自己姐姐的表态大吃一惊,考虑到罗斯王有着过强的实力,自己就不要反对了。 此事在米斯图伊也是惊掉下巴一事,他在心里暗骂:“罗斯王啊,你对汉堡也有图谋。我只是谨慎试探,你是明着全都要。还有这个愚蠢的女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许诺了什么。” 于是,这场粗糙的夜间宴会完全成就了留里克的临时领导的地位。 理论上留里克因为这份授权可以调动汉堡地方的物资,尤其是调走一批粮食以供军用。 由于这份授权仅局限于口头,想到落实于书面的话不仅条款要明确,还需标定许可时间,罢了还需见证人的签字,其中事务之麻烦难以明说。最重要的是,公爵夫人并没有十足的授权资格,她并非实权女贵族。 已经没必要再逗留下去,米斯图伊觉得留里克野心大吃相也难堪,索性粗鲁得带着自己的封臣离开。 他们离开得也好,现在汉堡城堡的这间石室里就剩下极为彼此血亲、姻亲们了。 留里克的几位参会降临很欢迎他成为汉堡的临时统帅,大家也大抵明白它的荣誉性质高于实际。 于是,另一件僻静的石室闲人回避,留里克与公爵夫人在此就大事密会,顺势连小公主爱丽丝也进入其中。 在外等待的人们很快就听到了独属于女人的欢快笑声,在当公爵夫人与其女儿出现时刻,两人的脖颈已经挂上晶莹剔透又温润柔美十足的琥珀项链。 “谢谢你罗斯王,你会取得伟大的成功。请把这座城堡当做你临时的家,我想我的丈夫也会非常满意。”公爵夫人抚着自己的新项链,满意得看着留里克,自身仿佛因为这个珠宝恢复了少女柔情。 没人知道他们在石室里发生了什么,想来短暂时间也发生不了什么。 菲斯克与布罗迪餐会了,也又一次抵达这熟悉的堡垒。他们三年前就知道公爵夫人,当时便是怎么看都觉得她是普通且上年纪的贵妇,大王看不上这种女人,倒是这种女人或许对过于英俊强大的大王倾慕。 现在看看那贵族欢愉的样子,保不齐就是因为倾慕感,在密室里对着大王满是胡茬的脸亲了一口,再收下礼物高高兴兴。为了得到利益,可能大王也忍了。 两人之敢默默揣测,若是说出来就是妄语了。 关于他们在密室里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交易,第二天一切见分晓。 与此同时,拉策堡大主教亚当带着一身的委屈,亲自扛着十字架以受难者的身份,与自己被强行掳来的教士们在一起走进城内的教堂。 那是一座快速搭建的长屋式建筑,一来它得以用木材快速建造,二来也能令陆续皈依的丹麦人安心。另一处建筑地每天都在敲敲打打,城里的一些空地也堆放着木料与烧制后的黏土砖,那是正在建造的真正汉堡主教坐堂之圣伯多禄大教堂,在计划上是对被焚毁的不莱梅圣伯多禄大教堂之复刻。 碍于汉堡地方实在缺钱,埃斯基尔估计自己只能用余生督促大教堂的主体建设完毕,而内饰还需后人不断精进咯。 他是讲究苦行之人并不在意教堂有多少金银妆点,如果有金银尽量使用即可。 埃斯基尔意外地在临时主教坐堂接待起远道而来的拉策堡主教,听其对一路上的遭遇大倒苦水,同时也在检讨自己在传播福音方面的毫无进展。 两位资深教士同时在北方受挫,对于战争也都秉承排斥、反对的态度。 奈何现实并非他们这样的人物可以左右的。 就说教士们,原则上教士禁止直接参与战争,但汉堡大主教、美因茨大主教、乌得勒支大主教、列日大主教……彼此互传的信件已经为教会内部勾勒出法兰克内战图卷。 有的教士名义上没有参战,实则已经成了急先锋。 有的教士以正义名义、以扞卫信仰名义招揽勇士反抗“撒旦”。 这里的撒旦就是比喻,它指代两个意思,一来是路德维希和他的斯拉夫军队(这是帝国派贵族的恶意讥讽),二来就是维京人以及打着法兰克贵族旗号的维京人。 “战场战争是一场劫难,兰斯方面对我的举措很不满,辛克马尔大人已经断掉了我的资金。不过我是萨克森人,自认为在汉堡当地的事务很有起色。我坚持令那些丹麦人皈依,这方面的成就并不令兰斯方面所认可……”巧遇知心人,埃斯基尔也在大倒苦水。 “papa,这是何意?”主教亚当问道。 “因为,辛克马尔大人竟希望我说服丹麦王,令他阻止丹麦人去纽斯特里亚海岸与河道劫掠,尤其是要丹麦王对劫掠亚琛一事负责,还要求停止向那些反叛的法兰克贵族输送野蛮人的佣兵。这是我能做到的吗?再说,这些事与丹麦王的关系并不大。这一代的丹麦王根本是信仰野蛮神的野人。” 埃斯基尔不会以脏话评价兰斯大主教,言外之意也在质疑其对北方世界的巨变知之甚少。或许也在于自己信件所描述的事情过多、过于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尊贵的您真的束手无策?”亚当再问。 “我毫无办法,现在……只希望罗斯王能早点离开,还给汉堡宁静。当然他的大军离开后,南方世界将化作炼狱,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 “主啊!您能拯救我们么?”亚当情急中悲观得在自己胸口划十字。 “也许我们犯下了罪,主才坐视我们遭遇磨难。既然事已至此,我自会和罗斯王去聊聊,毕竟我与他的关系很紧密。我不可能说服野蛮的丹麦王,倒是可能说服罗斯王。我无法说服他皈依天主,倒是可以呼吁他按照条约做事,不要在汉堡破坏,也不要在科隆破坏。他们若再向南去,我就无法左右了……” 第1471章 看在儿媳妇的面子上卖鹿 原本吕贝克的米斯图伊很关注自己的奥伯特利迪特伯国陷入战略包围,这一夜看到罗斯王竟然与萨克森公爵夫人关系密切,不由得确认自己的忧虑已经成为现实。 他气鼓鼓得回到自己的军营,坐在熊熊烈火前考暖身子,再看一眼暮光下的汉堡城。 他不禁对麾下贵族抱怨:“我怎么不知道罗斯人和他们的关系如此缜密,这么多年我被蒙在鼓里。罗斯王野心极大,那个男人现在可以代管汉堡地方事务,以后还不得统治整片地区?” “我也想不到那个女人竟如此愚蠢。”莫恩男爵顺着自己的封君话讲,以让对方心里好受点。 “的确是愚蠢之人。不对!也不尽然,说不定萨克森公爵与罗斯王早有密约,那个女人只是代其丈夫做事。” “那么我们怎么办?”莫恩男爵再问。 “让他们都见鬼去吧!我反正不会承认那个留里克的大权,也从不会听从他指挥,今天两军在一起仅仅因为顺路罢了。” “可我们还得过河,现在汉堡的浮桥早已断裂,我军过河必须通过船只。倘若罗斯人控制了驳船,我们……”莫恩男爵的担忧不得不令大家多思考一个。 “那就不管他们。大不了我们向上游前进,去马格德堡过河。我们从图林根人的地盘过境,我军直接从美因茨的北方出现。” 米斯图伊勾勒出一副看似很清晰的路线图。 吕贝克的军队前往易北河的源头,从而进入伊斯特伐利亚地区并通过中立且和平的主教管辖区,再继续南下抵达图林根,前往美茵河畔法兰克福就已是一步之遥了。 这条道路是沿着法兰克帝国的东方边境前进,它是一条糟糕的路径,好在全骑兵阵容的吕贝克军队有很强的越野能力。 更重要的是,吕贝克军几乎全是斯拉夫人。他们是皈依天主的斯拉夫人,和马格德堡所在之地就已经触碰索布人的地盘。 索布人作为投降法兰克的文德斯拉夫部族的一支,他们举族皈依天主,全族并没有独立的分封大贵族,各个小头目众多有着男爵的称号,并全体效忠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本人。 同为斯拉夫民族,索布人一样面临着近亲的攻击,再面对更强大的法兰克军,他们以投降、皈依换取安全保护,作为臣服的义务就要为法兰克服兵役。 负责帝国东方部分防务的正是路德维希,自他接管巴伐利亚、奥斯特里亚和索布后,就开始加强增兵工作。不过他并不能对中立地带的伊斯特伐利亚的两个主教区指手画脚,只因那里原则上归为罗马皇帝管辖。 彼时,虔诚者路易直接管理包含马格德堡在内的整个伊斯特伐利亚,马格德堡意味伟大之城,它是查理曼下令建立并作为东方远征军的重要基地。 现在洛泰尔继承了“罗马皇帝”头衔,在名义上伊斯特伐利亚也归为这个男人管辖。管辖仅在于名义,因刻意为之的缘故,这里并没有军事封臣,有的只是负责管理民生的两位大主教,以及有权自卫、也仅被许可自卫的萨克森人村庄。 伊斯特伐利亚地区现分为两个主教区,希尔德斯海姆(主教坐堂汉诺威)与哈尔伯施塔特(主教坐堂马格德堡)。 米斯图伊并没有来过这里,倒是他知晓南方地域的地图。其人虽长时间待在吕贝克,就帝国北部、东部的贵族与教士的权力分布有着关键性了解,尤其是知晓一些关键性的道路。 论及道路,那自然没有那条从汉堡直通科隆的罗马大道。 后者之沿着易北河溯其源头的进军路线也是选择。 “马格德堡的主教一定会许可我们从当地浮桥过河,可能还能得到索布人给予的一些补给。但是,难道我们真的要硬闯图林根人的地盘?我有些担心。”莫恩男爵再次忧虑道。 “我看他敢!”米斯图伊加重了语调:“我获悉那个塔库尔夫早就带兵南下了。难道他的人还能禁止我们这样的友军过境?只要我告知那些贵族我们是为路德维希效力,他们就该掂量一下阻止我们的结果。路德维希或许击败他的大哥有难度,收拾图林根人还是绰绰有余。” “这倒也是。”莫恩男爵耸耸肩,“就看罗斯王到底会怎么做了。” 米斯图伊与莫恩男爵关系更好,彼此毕竟有着一定的姻亲关系,恰是因此他才在三年前许可逃难的萨克森人进入到莫恩男爵的领地,并许可名为古斯特的临时定居点建成。 相比之下他与拉策堡男爵关系疏远一些,对于罗斯托克男爵关系就更淡了。即便如此吕贝克军还是凑出了合计多达一千五百骑的庞然大物,其中的三分之二都是法兰克定义下的重骑兵,即便在和平时期这支骑兵部队就堪称战略武器,如今大争之世它加入路德维希阵营,就是提供了一支战略后备军。 米斯图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动很有前途。 相比于米斯图伊还得苦哈哈得在城外的帐篷里住宿,留里克则可以直接借宿在城堡中,一如三年前那般。 第二天,罗斯的第一骑兵队盛装出行,他们在汉堡城内招摇过市。 这就是三年前与公爵大人一道击败法兰克大军的罗斯王! 对当年战争记忆犹新的人们纷纷站在街道两旁,欢心得瞻仰罗斯王英俊的脸,还对其华丽英武的骑兵赞誉有加。 在欢呼看热闹的人中有着不少丹麦人,他们虽皈依天主做了新萨克森人,基于过去的传统他们最佩服强者。 留里克即是北方英雄,其地位至少与当年的大酋长高德弗雷相当。 关于罗斯-吕贝克联军抵达汉堡城之后要做什么的一些消息已经不仅而走。 联军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们不会打扰本地人的生活,他们意欲快速过河。 曾经的大浮桥就剩下两岸的桥头还孤零零杵着,那些铁链全部会回收,就在汉堡城里在铁匠的加工下化作了武装大军的武器——大量的矛头。 作为浮箱的船只尽被回收,它们被改造成一些驳船、渔船,不可用的已经当做燃料于去年冬季就烧掉了。 现在唯一能往返易北河的主力船只就是经典北欧龙头战船,船艏的drike浮雕皆已被刮除,取而代之的抽象雕刻的圣母像,亦或者榫卯一根横木使得船艏呈十字架结构,只因船只的主人已经举家皈依。 这些人很清楚,罗斯王的骑兵队欲过河就只能乘坐自己的船。 他们对长船有着充足自信,加之现在是易北河枯水期,汉堡段易北河河道宽度萎缩到不足二百米,且两畔极为平坦,到处都是适合人员马匹上船、登陆之地。 既然招摇过市,留里克亲率骑兵队进抵城内的主教坐堂。 一个身着黑袍的老男人站在这里。 “哟!埃斯基尔,三年不见你如此衰老了?”话是用神圣的拉丁语所将,就是骑马的留里克态度怎么看都很轻浮。 埃斯基尔抬起头绷着一张老脸,他从拉策堡主教嘴里获悉了一些事,现在即对留里克缺乏好感,对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一样深表遗憾。 “你们还是到了,感谢上帝你的军队并未在在这座城撒野。” “何必感谢神?你当感谢我保持了克制。”留里克再下马,“你是衰老了,却仍旧有力气绷着一张脸对我说三道四。” 埃斯基尔加重语调:“你这是要南下参与残酷的战争!你知道的,我反对任何战争。” “是如此。现在公爵夫人已经代表柳多夫授予我重大权力……” “此事我已获悉,所以你可以看似合法的略多汉堡的财富,可以指示所有人给你做事。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咦?”留里克差一点笑出声,“老朋友,难道我真的是恶人吗?也许吧。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我会做一个好人。这座城是我儿子妻子的家,仅仅因为这个我就必然保护它。敢有他人袭击汉堡,就是向我的挑衅。” 埃斯基尔不觉得这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依旧摆着一副僵硬如石头的老脸:“汉堡最大的威胁恰恰是你们。你的到来是为了掠夺财富,你……就像是阿提拉。匈人的阿提拉,你与那个野蛮人唯一不同的是你们是渡海而来。也不对!你们现在只有大量的骑兵,你就是第二个阿提拉。” “哦?这算是赞誉吗?”留里克当然听得明白此乃措辞严厉的讽刺:“本来还想与你和平得叙叙旧,现在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的小伎俩,当年战争时期,你哄骗我的妻妾,偷偷给我另外两个儿子施行非法的洗礼,此事我都清楚。我不追究此事,现在你还是要为我做一些事。” 埃斯基尔还是不以为意:“与我何有关系?我乃北方圣人,这里是汉堡大教区,我没有义务为你这个异乡人做事。即便你懂得我们神圣的拉丁语……” “但是这件事得到了公爵夫人的授权,你应该帮助我。不过……你若是不帮我只能硬抢了。” “那还是算了吧。”埃斯基尔一下子心软了,他因为吃过大亏这番就当着众教士面突然变脸。“如果事情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愿意帮你。” “这就对了,你是聪明人。我不为难聪明人,现在我要求你将城内的粮仓打开。” “啊?!还真的是掠夺粮食?!” “呸!难道和平的贸易也算是掠夺?”说着,留里克走向前俯视起埃斯基尔:“papa,你们可以过清贫的日子,可以仅靠河水与黑面包度日,没必要要求其他人和你们一道做苦行僧。我与公爵夫人以及埃森男爵做了交易,我获悉教会管理者本城的大粮仓,这才向你请示。看看吧,我正因为尊重你才用拉丁语与你聊这么多,否则我早就下手抢了。” 埃斯基尔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尊严,这便提及唯一的要求:“交易可以,我要确保绝对的公平。让埃森男爵来,由他监督交易我才放心。” “可以。” 所以,关于昨晚留里克与公爵夫人于石室密谈的成果现在就显现了。 现在罗斯军已经不需要庞大的鹿群,它的规模需要一次重大削减。 在这个时代,萨克森人这些年饱受战乱影响并没有能力大量饲养大型牲畜,于是牛羊的保有量很低。贵为公爵的柳多夫,其全家也不能确保顿顿有肉吃,这与留里克习惯的生活大相径庭。 能从罗斯一路走来的驯鹿都是身体素质极佳的个体,碍于其全体雄鹿的特制,在汉堡留下很多当地人也不可能进行繁育。 雄鹿个头都很大,现在它们开始长出愈发厚实的冬季鬃毛,每一头鹿都能提供大面积的优质毛皮。驯鹿肉口感似牛肉,固然本地人已经见到到野生的驯鹿群,猎人还是能打到一些野鹿,而这是本地人为数不多获取红肉的机会。 没有人觉得鹿可以作为使役动物,但看到了驯鹿不少人觉得它们也许可以作为拉犁的畜力。 有一批大型牲畜终归是好事,对于公爵家族而言,宰杀一头鹿足够吃上很久了。 留里克决意拿出一千头驯鹿,其中五百头属于正常交易,五百头则是礼物。 给予礼物的由头很干脆——我必须让我儿媳妇过得好。 公爵的小女儿与留里克的事实长子雷格拉夫订婚约等于结婚,基于埃斯基尔是两人共同的教父,他们大婚之际留里克估计婚礼就会在汉堡举办,届时埃斯基尔本人就是主持者。至于婚礼的确切地点,大抵就是当时应该已经竣工的圣伯多禄大教堂了吧。 罗斯王要拿出一千头驯鹿,这一点着实令埃斯基尔震惊。更令他惊讶的是,他知道罗斯在大肆养鹿从而给了留里克豪放的资本,怎么数千头驯鹿突然就进抵汉堡了? 埃斯基尔不得不相信鹿群就是一路走来的。 关于驯鹿与燕麦、黑麦的兑换价格留里克也在让利。 他不再追求换取等重的粮食,所规定的价格是比在格但斯克时还要低。 一头大而沉重的雄性驯鹿交易三百磅粮食,四舍五入和白送也差不太多。 于是,一千头鹿半卖半送,卖的那部分又是白菜价,最终留里克在汉堡当天就换到了十五万磅粮食,实在是给于远征军的重大补给。 这比粮食从存放十一税的仓库里拿出来并不是问题,事后他们仍有充分的余粮。 因为汉堡已经是萨克森人的核心区,841年战后的第一个春耕,当地民众终于迎回安定并积极耕种。这一年收取十一税的工作被迫暂停,民众得到了关键的喘息。 841年,他们在易北河两岸积极垦荒,固然当年的收成非常糟糕,到了第二年收成就好了起来。 现在843年的收获季已结束,本地区的粮食收成已经趋近于萨克森人粗犷农业能达到的极限,也是他们认知里的正常水平,而这就足够了。 有超过五万人居住于此,各定居点复兴的速度超人预期,留里克通过轻而易举获取这么多的粮食也可判定他们恢复速度确实很快。 因为柳多夫和他据说有五千人大军之南下不可能空手而去,他们会带上一大批粮食进军,但萨克森人的仓库仍未被掏空。 留里克不得不再审视一下埃斯基尔其人。 固然各地小领主没有义务将粮食税交给住在汉堡的柳多夫家族,但汉堡主教区的触手可以触达整个萨克森公国。埃斯基尔这些年在北方用了大半辈子搭建起了教士团队,可以自上而下得控制大部分村庄,各级领主都将收税的工作委托给教会,如此教会收取两份“十一税”,再从中抽取给领主办事的“必要捐赠”。 所谓“必要捐赠”,就是针对一份“十一税”的份额,以它为基数再收一份“十一税”。 仅就财政方面,埃斯基尔他的团队事实控制了萨克森公国财政,每年最重要的两种十一税即教会十一税与领主十一税,前者汉堡主教坐堂拿满税赋,后者以劳务费的模式拿走十分之一。 于是农民收入的11%落入教会手里,在这方面埃斯基尔有着绝对裁量权。 此事秒就妙在这个老家伙是一辈子的苦行僧,针对下级教士要求也如此严苛。遂在吃穿用度方面汉堡教区的教士们恰恰过得清贫,他们本不必如此。 埃斯基尔的行为客观上为整个公国快速积攒财富,这批粮食的内耗极少,从而可以供应柳多夫的大军远征,可以雇佣劳力建造大教堂,也一样可以供应罗斯军与吕贝克军。 埃斯基尔有自己的脾气,在给予粮食方面对罗斯与吕贝克的不同态度可见一斑。 就算吕贝克的米斯图伊不算个好东西,至少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基督徒。他接受米斯图伊一小笔钱财的“捐赠”,从而赞助他远超这笔钱能买到的粮食。仅仅因为米斯图伊全家都皈依了。 至于同意打开粮仓,完成驯鹿群换麦子的交易,埃斯基尔公开宣称:这不算是交易,是贵族间互赠礼物。 埃斯基尔受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必须老实待在汉堡、促成萨克森公爵的各种主张,才能确保自己晚年一切正常。 于是小姑娘爱丽丝成了这场交易的关键人物,即便她对此一窍不通。 留里克宣称:这是我赠予儿媳的礼物,希望她成长为最美的女人。 埃森男爵代表公爵夫人宣称:这是公国赠予罗斯王的礼物,以感谢罗斯军在战争时期的重大帮助。 由于驯鹿换粮食的交易全程以物易物,期间没有使用一枚银币也可以狡辩为“这并非做生意”,汉堡教会可以称之为“不是高利贷”。 把所有的商业行为定义为罪恶的高利贷是不妥的,这一点科隆教区打了很多补丁。 埃斯基尔身处北方,他秉承的理念对贸易更加忌讳,碍于现实有不能否定贸易,现在也只好以话术对合理性到处找补了。 当然这些举措在皈依天主的丹麦人看来还是莫名其妙,这些务实的人从来务实,皈依天主也是出于理性选择,至于那个许诺的天堂……谁知道呢? 罗斯王在高调的卖鹿,对于诸多拥有长船的人们,他们已经获悉明日起罗斯-吕贝克联军即展开渡河行动,所有拥船者都能或许重大报酬奖励。 驳船往返一次,运输十人或十匹马就给予一枚银币。 如此摆渡服务的佣金搞得不可思议,毕竟枯水期的易北河并不宽阔也极为平静,以长船渡河过于轻松,一笔钱将轻松赚取。 第1472章 过河与分道扬镳 一批罗斯壮汉走入汉堡城的教会粮仓,或租用手推车或是徒手扛运,将成麻袋的麦子运至城外的罗斯大营。 也是当天,公爵大人位于城外的养马场里多了一大批巨兽。它们似马非马、似鹿非鹿,绝大部分本地萨克森人自出生起就没见过驯鹿,今日凑来一瞧大饱眼福。 留里克乐呵呵得背着手在公爵柳多夫的养马场外徘徊,欣赏这里或曰的小马驹。 他的身边有着埃森男爵的陪同,即便身为女流之辈,因刚刚落成一笔大交易,公爵夫人也就携女儿一起带着罗斯王一起参观了。 “想不到柳多夫已经在积极落实他的养马业。”留里克饶有兴致赞誉道。 “可惜距离马群大成还差得远。他远征的时候将所有良马都带走了,我们本来就没有很多马匹,现在就剩下这些马驹、已经一些孕育犊子的母马。”公爵夫人绷起嘴摇头:“我们还是太穷困了。” “以后会好起来。” “谢谢你。就是……不知道这些来自东方的驯鹿,是否可以充当马匹。我的意思是说,萨克森的战士能否骑着它作战?” 听得,留里克稍稍停下脚步:“夫人,您还是太高看这些鹿了。它们长相有些雄伟,终究也只是鹿,可以运作驮运、拉车的使役,作为战马的替代就算了。关于战争的事您不必插手,在公爵本人不在时,也许由您的弟弟代为管理防务也许更合适。” “好吧。虽然我很想为我的丈夫分忧。啊……”公爵夫人长叹一口气:“柳多夫有些日子没有回信了,天主会保佑他平安。至于我的儿子以及您的儿子雷格拉夫,这对兄弟听说在图尔很有前途。看来天主真的在庇佑他们。” “一位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一位是麦西亚国王。我已经对雷格拉夫完全放手,我不会再给予他明确的支援,未来的幸福与光荣全靠他的打拼。所以也不必担心,您布鲁诺需要成长为真正的男人,战争是促成他成为英雄的关键。布鲁诺有高贵身份也有才能,定会有大批法兰西地区的战士倾慕他的才能追随之。这样您的丈夫与儿子在两个战场攻击我们共同的敌人,天主会庇佑他们的。” 公爵夫人被这一席话深深打动着,她再审视罗斯王留里克,总感觉这就是一位年轻的圣人。“真想不到从您的嘴里我还能听到天主的名字,您并不认同我们的信仰。” “我不认同,不等于完全的反对。我们彼此在信仰上的分歧,完全不会干涉我们双方的贸易与人员往来。” “真的感谢您的宽容……” 遂在这一天夜幕降临后,罗斯军终于搬完了他们所交易的粮食。与此同时吕贝克军队也得到了埃斯基尔的粮食“赠予”,这里他以“支援拉策堡主教”为由施展接济,实则就是给了吕贝克军一笔重要军粮。 罗斯军要进行购买,吕贝克军就是得到赠予,埃斯基尔在这方面做小小的抗议,但是没人关心。 要伺候驯鹿可比伺候马匹更容易,它们愈发厚实的毛皮反而在汉堡地区并不极端的冬季显得太厚了,以至于驯鹿们凑在一起会感觉燥热。驯鹿是反刍动物,得必要不需要饲喂精粮,令其啃食干草即可生活下去。 这些驯鹿经过了漫长跋涉的考验,它们被训得温顺,每一头皆可乘骑,套上鞍具即可成为拉车、拉雪橇使役,是不需要汉堡的养马人二度训练即可立刻投入生产生活的使役。 当晚,萨克森公国购买的驯鹿已经开始了工作——从附近森林将木材拖回城。 这一宿汉堡城好不热闹,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丹麦裔的归化着们就将自己的船只准备好了。 他们为了能更容易得招揽生意,就争先恐后得将船划向罗斯军驻扎的河畔区域。 这一宿留里克并未继续睡在汉堡的公爵宅邸内,他回到营地,在自己的大帐处召集所有部下按部就班得将明日的行动方案与细节悉数吩咐下去。 各队领取命令,已经缩减到三千五百头的驯鹿也被拆分,由各骑兵队带领一部分管理,再加之养鹿人旗队瓦哈瓦宁所部,与那些一路走来的仆从骑兵,罗斯军分成六个单元。 如此细分,一来是为了过河行动更便于组织,二来是清点好了人数、马匹数后好给船老大付钱。 至于所有的奥伯特利迪特部队,留里克才懒得管那位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以及其麾附庸们的渡河方案。 拂晓未至,罗斯营地已为河畔的聒噪唤醒。 那些船只所有人操持着战士们再熟悉不过的诺斯语,高高兴兴得向早期的人们打听:“听闻你们要租船过河,快租借我们的。” 于是,留里克的清梦被打断,给予这一好消息她不得不提前起身了。 东方天空开始变得深蓝,现在寒气逼人而河畔区域被故意点燃的大量篝火,将那些刻意半搁浅的长船照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些聪明的丹麦裔已经在河对岸区域点了一些篝火。 加之平静的易北河上也有少数船只漂行,船上人举起火把显得格外显眼。 “天还未亮,看来渡河行动可以提前开始了。” 留里克所担心的组织混乱固然有,它很容易被控制。 混乱的源头也都在于那些丹麦裔一时不知留里克的组织方案,他们这些人有没有领头者,遂出现争抢生意的闹剧。 随着罗斯军全部六个单位都分配到了数量相似的长船,各单位的人数、马匹驯鹿总数也接近,固然彼此仍有参差,船只所有者们谁也不能互相指责某些人吃相难看而自己吃得太少。 天越来越亮,晨雾也逐渐生起,在篝火的映照下罗斯军顾不得吃早饭,渡河行动就在拂晓开始。 “过河再吃饭!” 它成为大家奋进的口号。 这些归化如萨克森的丹麦人,他们普遍是早年间皈依天主的丹麦小部落后裔。起初,柳多夫以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的身份奉命进入日德兰半岛,讨伐那些驱逐了“代理人霍里克”的依旧信仰奥丁的丹麦军队。他的抵达不但赢得当地的萨克森居民欢迎,也引起当地皈依天主的丹麦人附庸。 战争的结局是罗斯-丹麦-瑞典联军取得胜利。战后是柳多夫带兵反水,继而形成北方联军与萨克森军组成更强大的联军,对抗更强大的法兰克讨伐军。 持续一整年的战争,战局之变化极为魔幻,不变的是对本地民众的残酷摧残。一些丹麦领主带着族人皈依天主,一年战争时期人口损失惨重,一些部族也名存实亡。日德兰半岛已不是安身之所,汉堡成为他们的移民首选地。 石勒苏益格长城成为丹麦与萨克森的国境线,双方一直跳跃规定了和平局面,石勒苏益格城成为丹麦治下的边境口岸城市,在那座城里信仰完全自由,那里不但可以拥有修道院,亦可有石船祭坛,乃至当地人的特色——天狼星神庙。 皈依天主,生活作风仍有大量的丹麦特色,他们说的还是诺斯语,划船之际也喊着不变的号子。 罗斯军与这些人天然有着共同语言,年轻的战士们登场这些人的船只后果断拿起穿上备用的船桨,联起手来快速过河。 六个单位开始争前恐后得行动,他们开始互相攀比,虽然这种先登并没有奖励。 遂当第一抹阳光照得晨雾蒸腾,罗斯军一大半兵马已经出现在易北河的南岸。 当埃森男爵与伯爵夫人前来探望之际,发现河道另一边已经到处飘扬罗斯旗帜了。 麦香味从河对岸飘来,借助丹麦裔船主点燃的篝火,罗斯军就地卸下铁锅,灌上河水就地煮麦了。没有人想到天才刚亮就完成渡河,性质上了头各队也就邀请这些船老大与其伙计们共进丰盛的早餐。 早餐要给,报酬一样少不了。 各队的队长将约定好的银币交付,那都是成色很好的、皆印刻着查理曼头像的银币呐。 埃森男爵与公爵夫人姗姗来迟,若非看到汉堡城里来了人,亲自监督渡河的留里克也要乘坐最后的船只去河对岸了。 “罗斯王!您何必如此着急?差一点我们就不能欢送了。”埃森男爵下了马匆匆走来,态度很急切。 “的确差一点。但……我的确不该久留。” “您还是太着急了。至少,我的女儿也要向您道别。”公爵夫人说着,就将睡眼惺忪的小爱丽丝推到身边,再吩咐:“去,向你另一个父亲说再见。” 小姑娘一度很腼腆,现在戴上留里克赠予的硕大琥珀项链在心态上改善很多。她与未婚夫雷格拉夫早已是很好的玩伴,借由其之口获悉了其生父的真实年龄。 向一个非常年轻的王者喊父亲,这对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小姑娘很有挑战性。 她努了努嘴,在母亲的催促下磕磕绊绊得说起那已经商量好的话:“爸爸,助你……助你取得胜利。” “好吧,美丽的姑娘。你会更加美丽,到了你与我儿大婚之日,我会赠予你更多的宝石、美丽的服装,你会成为那一天最美丽的姑娘,成为一位王后。” 从来没有过!小小的爱丽丝从没被这样许诺过。她带着羞涩与憧憬一把抓住母亲的裙子,再露出半张脸注视着留里克那精致络腮胡的脸,眉宇间流露着温情与感激,以及……期待。 “真想不到您是如此温柔的人。可惜,我太老了。”公爵夫人的脑子里也有一些唤醒,终究都是妄想。 她也有些抱怨:我的丈夫终于也在成就大事,可是他年轻时候怎就不敢? “走了!”留里克没有再多言,登场长船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汉堡的统治者们静静看着罗斯军全部抵达河对岸,也注意到不远处奥伯特利迪特军的姗姗来迟。 吕贝克的米斯图伊本以为罗斯军会与自己一起行动,这样即可继续借用那些船只顺利渡河。 不料米斯图伊亲眼看到河对面居然出现大量所谓的圣安德烈旗。 “是罗斯人!留里克在干什么,傍晚时分他们都在河畔扎营,一夜之间是走过河的吗?易北河根本没有冰封。” 米斯图伊很快明白过来,又巧遇还在河畔徘徊的公爵夫人与埃森男爵,还以为这对姐弟是在等尊贵的自己,谁知他们已经给了罗斯王最多的礼遇,显得对自己满是怠慢了。 因为萨克森公国当年的战败,一部分领地被米斯图伊的纳科尼德家族划走,那里已经归入吕贝克的统治范围内,奥伯特利迪特这一地理概念变得更大了。 基于领地的损失就使得埃森男爵不会和他们走得太近,公爵夫人就更不能好脸相迎。 一番不尴不尬的交谈后,公爵夫人与随从们直接回城,她再撂下很平淡的一句话:“那些拥船的丹麦人愿意继续做摆渡生意,你们自行和他们谈价格过河吧。” 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这对高傲的米斯图伊实在是一种强烈的精神打击。 倘若是那个小小的易北河畔埃森男爵的挖苦也好,凭什么话是从萨克森公爵夫人一介妇人嘴里说出来。 “耻辱!萨克森人,你们的傲慢我记住了!”米斯图伊跺脚得骂,他的大军本该就地过河并走“地狱之路”这条罗马大道直抵科隆,此乃最顺畅的一条路。 米斯图伊现在觉得自己被三种人冒犯:罗斯人、萨克森人和丹麦人。 这些家伙现在的态度,完全诠释了奥伯特利迪特伯国所面临的包围态势,它就是被这实力很强的三家围困。平时没有核心矛盾还好,倘若有矛盾,譬如萨克森人拿着被割让的领地说事,怕是战争就要全面爆发了。 “大人,我们该和那些船只所有人谈谈,我们要快点渡河,可不能让罗斯人走得太远显得我们磨蹭。”莫恩男爵再一次建议。 “呸!到此为止了。” “大人何意?” “我!不会和丹麦人谈判。”米斯图伊横下一条心,这在莫恩男爵看来是一种无聊的自尊心作祟。 “可那些丹麦人已经皈依天主,不再是我们敌视的,他们是新的萨克森人。” “没必要了。我在萨克森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现在召回拉策堡主教亚当,带上那些随行教士,我们按照备选方案前进。我的态度不会变,我军准备东进,就走马格德堡,不走科隆了!我们直接绕道去美茵河畔法兰克福。” 于是,河对岸的罗斯军虽然在向刚刚抵达河畔的吕贝克军招手示意,换来的竟是那些人的离去。 “他们是要干什么?不过河了?”菲斯克眉头紧锁眺望着,闻讯留里克求得一个答案。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 “丹麦人的船只已经过去了。真奇怪,米斯图伊的人还在退却。大王,我们还继续等他们吗?兄弟们陆续吃饱饭该开拔了。” “米斯图伊,这家伙该不是要做逃兵吧。无所谓,算我看走眼了,还以为那个家伙可以当英雄。也许那一千名重骑兵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华丽的摆设。我们走吧。”留里克啐了口痰不屑地转过身,再示意菲斯克:“还是第一骑兵队开路,其余部队紧随其后。地狱之路,没有谁比你更熟悉。” “好嘞!我们争取早点抵达不莱梅废墟,但愿那里已经复建了定居点。” 第1473章 不莱梅废墟、奥斯布吕纳克、明斯特与杜伊斯堡 曾经法兰克军建造的军营已经被萨克森人改造为村庄,在“地狱之路”沿线若干新村庄也拔地而起。 北部地区的战争已经结束,萨克森公国与科隆教区,两个政治实体基于条约划清了边界,同时完成划清的也是科隆教区与北方教区。 遂在彼此条约之下,威斯特伐利亚伯国被私自废除了,柳多夫成为新一代萨克森公爵,也在名义上继续享有威斯特伐利亚的爵位。 被战争破坏严重的北部地区完全纳入科隆教区全方位管辖,但随着萨克森人的死亡与逃亡,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得到的北部地区几乎就是一片空白。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想要复建已经化作齑粉的不莱梅城也变得很不现实,恢复一批小型定居点,以及开辟新地域倒是完全可以。 因为科隆教区面对全新的环境,既然选择了支持路德维希,就必须为其支付大额军费。 科隆教区已经与罗斯王国主导的“北方同盟”进行越来越多的经贸往来,在经济上得到源源不断的实惠,在安全上也确实没有再遭遇诺曼海盗的袭击,乃至一些诺曼人进入科隆选择皈依。这种不请自来的皈依者人数并不多,却是有益的开始,这样科隆的守卫者们战力更强、也能更好得和其他诺曼人交流了。 哪怕这种自发的皈依可能是一种渗透,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不在乎。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他坚信越来越多的诺曼人可以被感化,袭击与破坏终究成为过去。那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摆在眼前的则是源源不断的乘坐罗斯或丹麦船只,从莱茵河口运输而来的优质弗兰德斯与尼德兰羊毛。 科隆城内的毛纺织工人们要向教会缴纳大量的税赋,十一税只是其中之一,为了事实上的敛财,大主教与枢机评议会开发新的税种,就从这些早期产业工人手里榨取远超纯粹农业的利益。 但是,毛衣、麻布衣、毛毯和翻皮鞋等衣物鞋帽,现在作为军需品要向美因茨方面运输,再走陆路最终运抵路德维希军队之所在。 现在又到一年冬季,哈德博尔德更加需要那些内河活动的长船运输物资,好在这些曾视作极为危险的长船纷纷悬挂一面十字旗,这令他十分安心。 因为,新兴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这群改信天主的各路北方好汉,一方面打着罗斯的旗号,一方面又高举十字旗,高调得往返于美因茨-科布伦茨-科隆这条航路。 哈德博尔德作为地区大主教,可以向所有民众宣传:“那是圣安德烈旗,罗斯人不是坏人。” 至少基于现在的经济局面,罗斯人对于科隆是真的大善人。 关于整个科隆教区民众的心态变化,此事留里克并不知情。 罗斯军走在罗马大道上,此地又被称之为“石楠森林”。 欧洲石楠是这片地域的特色,它一直延伸到南部的威悉河畔。幸亏现在是寒冷的九月下旬,若是春夏交织的集结,此地有着绚丽的风景,就是气味过于刺鼻。 军队踏在极为平坦的道路,在森林中穿行到第二天的傍晚,罗斯军终于抵达了不莱梅。 或者说,是长满枯黄杂草、小灌木的不莱梅废墟。 “看来我们的杰作至今未被他们恢复,我还看到了桥梁的石柱,根本没有人修复那条木桥,看来还需我们自己动手呢。”留里克遗憾得摇摇头,又对这里的肃杀感有着强烈不适。 “让我想到了当年的战斗。”菲斯克观察周遭的景象有感而发:“说不定还能在这里找到烧焦骸骨。” “一座大城市的废墟,真是唏嘘啊。他们的圣伯多禄大教堂被烧了,本来此地该是埃斯基尔的主教坐堂,因为我军的破坏,那个老家伙只能在汉堡办公。” “都过去了。”菲斯克再问:“我们是就地扎营,还是立刻伐木给桥墩铺设木柱拼凑桥板过河?” “战士们都累了,我军就在这里扎营。我要告诉所有战士,是三年前我们罗斯大军摧毁了这座大城。” 一个可以提振士气的机会留里克断不放过,很多罗斯战士固然已经打了一整年的仗,他们破坏过多做定居点,真正毁掉法兰克一座大城的经历并没有。 年轻的战士们兴致勃勃,竟有人粗俗得讨论:“到了科隆,我们能否抢掠那座城?” 因为彼时第一骑兵队区区一百九十骑以流寇般的姿态在科隆城外肆虐,几乎所有外围村庄都被破坏、洗劫,于是针对科隆本城敲诈了巨额的五千磅银币扬长而去,近两吨重的银币(成色参差)被骑兵队各骑驮运离开,这笔钱令所有人发了财,也是留里克在840年战争的最大一笔经济收入。 彼时科隆大主教在战争时期损失惨重,科隆本城陷入巨大危机,突然出现的罗斯军四处破坏,连重要市镇波恩都遭遇洗劫,这令城内的枢机评议会产生彻底的误判,只好同意花钱消灾。 也恰是这比巨额敲诈,留里克在战后没有对被俘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再要战争赔款。 罗斯从科隆敲诈的钱流入民间,成为训练更多骑兵、增添更多战舰的重要资本,也变相得不必再针对罗斯境内铺天盖地的斯拉夫农民收税了。 留里克听到了有战士的野蛮细谈,趁着扎营的机会他又给部下军官开了个小会,以对正是进入科隆教区后的军纪问题提出要求。 进入科隆教区不可抢掠! 敢有抢劫者取消得到战利品资格。敢有杀害村民者罚没全年的俸禄。倘若杀死两个及更多的村民者,砍掉大拇指与食指。 各部必须保持步调一致,不准迷路、掉队,不接受理由,违者全队每名战士罚款一磅银币。 罗斯军杜绝主动出击,除非当地人首先发动进攻,在罗斯王的授权下方可进行反击。 针对违反规定的处罚留里克确实有些张口就来,不过军队只是在行军,对于最严重的违令者的惩罚就是砍掉两根重要的手指,这样就难以拉弓射箭,对于一个骑兵而言职业生涯结束,并带着欺辱遗恨终生。 第二天,伴随着一批树木的倒塌罗斯军开始了紧张的渡河行动。 深秋枯水期的威悉河宽度不足百米,它水深更加有限,现在将连树皮都没有剥掉的树干铺上去,临时桥板迅速搭建,全军即刻从容通过。 河对岸就是一条分成比之的罗马大道,被夯打的道路还有石砖铺设的痕迹。 已经八百年了!当年奥古斯都的北方远征军在条顿堡森林全军覆没,其位置就在罗斯军现在的踏足之地。 但罗马帝国终究是将北境推进到了威悉河,在帝国末期,活跃于此的法兰克人还只是众多臣服罗马的小部落之一。 为了更好统治北方,罗马硬生生修造了一条尽量笔直的道路。它路基是夯打得,再铺设一层碎石便于排水,在碎石上则是大小接近的石板拼装。 但这条罗马大道直接过境了当年的战争,数以万计的罗马士兵长眠于此,他们死得屈辱,就被传说为“每个夜里都能听到怨魂的哀嚎,好似地狱景象”,这条路遂被称之为“地狱之路”。 显然在840年路德维希开启的冒险北伐,让这条路再度蒙上被诅咒的阴影。 路德维希遭遇了他的“条顿堡森林之败”,一样是三万大军最终土崩瓦解。 他的耻辱性大败却是罗斯光荣的大胜,遂走在古战场遗迹,留里克有无数话语激励将士们。 因为一路上罗斯军曾经的野蛮作为比比皆是。 罗马帝国衰落后这条大道没有经历任何修善,雨水风蚀下,地基的碎石化作沙土,石板也都碎裂成小块,唯有被夯打的土基依旧坚固。 整体而言它依旧非常平坦,罗斯军钢制马蹄轻易踏步,他们的出现也自然加剧这条大道路况的进一步恶化,而以全骑兵阵容的罗斯军,其推进速度一如在汉堡时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那番讽刺——你是第二个阿提拉。 罗斯军迅速穿越石楠森林,一座废城出现在大军面前。 说它是废城也不尽然,当战争结束后,昔日被恶意破坏的定居点也逐渐开始复兴。 早在罗斯军抵达这座小城之际,先驱斥候就已经发现森林的采菇人与猎户,这一消息迅速告知了后方的大部分。 在三年前战争时期,留里克根本没有踏足这里,他甚至没有去过科隆本城。过于罗斯军在莱茵河活动皆是他坐镇北方遥控指挥,其人虽未至,恐怖名号已经人尽皆知。 “出现村民了?会是哪里?”留里克下意识得问及来过此地的菲斯克。 这位光头将领捏起胡须,往昔的一幕幕随回忆逐渐展开。 “当年我带着兄弟们在此地征战,我们毁掉了多个大型村庄,连带着修道院也毁了。我想……如果埃斯基尔与那个科隆大主教所言为真,我们这一路会遇到名为奥斯布吕纳克的市镇。” “是它吗?”这个名字令留里克一点些许的熟悉,“按你的说法,你已经一把火将它烧了。” “是如此。不过那是一大片森林中的开阔地,我们到的时候很多村民撒腿就跑,留下的民居我抢了个干净,最后纵火破坏。大量农田还可以继续使用,我想逃跑的人不会放弃被开发的农田。” “这倒也是。”留里克点点头。 “所以,我们又来了。战斗?还是……” 面对菲斯克的突然闻讯,留里克想了想:“继续按照我的命令,全军平安过境,不可骚扰当地人。” 于是高扬着旗帜的罗斯大军突然脱离森林掩护,他们继续沿着“地狱之路”果然抵达了已经复建了个七七八八的奥斯布吕纳克。 战争对一些城市的发展,可能反而有着催化剂作用。奥斯布吕耐克地带就是八百年前条顿堡森林战役的发生地,大片的开阔地自那时就已经存在,甚至于这座定居点的兴起也与八百年前战争有关,只因这片森林中的大空地太适合作为军营了。 那些飘扬的圣安德烈十字都是虚妄的,此乃罗斯匪徒的旗帜! 奥斯布吕耐克修道院被付之一炬,很多逃得完的人被当年的罗斯骑兵杀死。 战争终于结束,科隆大主教与罗斯媾和恢复和平,恐怖的传说已在这片森林流传。 各个定居点的居民如何分辨罗斯匪徒呢?安德烈十字意外得在这里被污名化,只要看到那样纹路的旗帜默认是匪徒就好了。 因为北方教区、乌得勒支教区,这些处在科隆北部的教区都属于本笃修会,教士讲究苦行也教化当地人苦行。本笃会的标致是正十字,与安德烈十字迥异。 遂当罗斯军抵达之际看到的就是一座空城。 各队得令不得进城,他们贴着这座又是毫无城墙保护的大村庄,流露着贪婪的神情观望之,又碍于大王的命令,战士们活像是一群流口水狼而不敢违逆狼王的号令。 留里克的坐骑踏在已经收割完毕的麦田,他侧脸观之:“呵!一座空城,民众逃了个干净。这里也不像有过火的焦炭痕迹,那里还有一座明显正在搭建的大修道院?” 像是对菲斯克旁敲侧击似的,这位秃头将军赶紧结束:“我只能说他们的修复能力很惊人。我想,这里已经不算是萨克森人的领地,我们正式进入科隆地界了。” “一座空城,也许真的有不少他们带不走的财物。” “大王还是打算抢掠?”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终究我们与那个科隆大主教签订了合约,是我促成的合约没必要为了蝇头小利食言。继续走吧,我们不在这里扎营,让那些逃入森林的傻瓜们安心吧。” “您真的仁慈。”菲斯克耸耸肩没再多言。 浩浩荡荡的罗斯军很快离开,逐渐沉浸入森林的怀抱。那些逃入林地的民众又在当地主教的带领下,在森林避难所了待了一夜,才在第二天派人壮着胆子回去瞧一瞧,这才发现那些突然出现的罗斯军队已经消失,奥斯布吕纳克似乎非常平安。 近千名民居陆续回来,他们又发现自己来不及带走的财物仍原封不动的放置着,城里的粮仓的青铜锁如故,临时修道院里的金银器具的位置也没有变化。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于比狼还要贪婪的罗斯匪徒什么都没带走,倒是留下了一系列密密麻麻成条带状的脚印,它在抛荒的农田密集出现,又继续延伸到罗马大道。 罗斯军队俨然去了南方…… 接下来,明斯特市镇一样遭遇了罗斯军的光顾。它仍是一座小型市镇,一样被菲斯克于三年前破坏过。 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民众逃之夭夭,罗斯军仿佛以不屑一顾的姿态浩浩荡荡掠过,直到他们消失了踪影,逃入森林的人们才发现他们的明斯特小城未遭遇任何破坏。 这已经是最后的冲刺,也是整个漫长行军的最后阶段。 按照留里克的计划,大军在抵达科隆后做最后一次休整,之后便是沿着莱茵河前进,届时可能只要再陆路行进两到三天就抵达拿骚和科布伦茨了。 过了明斯特小城,下一步该去哪里? 自然是杜伊斯堡和杜塞尔多夫这两座河畔小城,亦是科隆本城的两座充当贸易关隘的小城。 在这个时代,科隆城在北部有着三个附属小型城市,杜伊斯堡(现称为tiusburck)、杜塞尔多夫(现称为dusdorf),以及鲁尔河畔埃森。 曾经这里是萨克森贵族的领地,随着法兰克征服战争的爆发,大量萨克森人权势家族不是被灭就是北逃。一大批萨克森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与源源不断涌入的法兰克人、阿勒曼尼人于科隆融为一体,以至于无分你我了。 曾经柳多夫的威斯特伐利亚伯国的伯爵宅邸就在科隆本城的东北部,他是维杜金德的后裔,碍于他的确控制着维杜金德本人的石棺,任何人都无法质疑他的血统。 维杜金德的石棺已经迁入汉堡重新安葬,柳多夫家族也举家北迁,随行的还有另一批本地区的萨克森人家族。 科隆当地失去了一批人员,那些离开者可是遗留下的大量的不动产——带不走的农田。 田亩纷纷卖给了科隆的“主教枢机评议会”这种权力机构,教士们得到这些农田又分给本地的无地之民,再从中收取源源不断税赋。 正常的十一税要收,土地租金更要收,有专门的财务人员充当教士们的手套。 至于这些“财务人员”的身份也是科隆本城自古以来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他们独立在城内拥有一片区域作为自己的小社区,他们可以继续维持着自己的信仰却不可以成为农民。 这些在古代离开故土而定居科隆的人们,靠着手工纺织业与给教士们打理财物等非传统的生产生活模式过着相对平静的日子,碍于每每都是他们下乡向那些佃户收租子,民众的愤怒自然针对它们,不过这种愤怒远不及对诺曼海盗劫掠的恐惧。 遂在名义上科隆教区属于本笃修会,一样讲究着苦行,但现实与理想完全是两个概念,整个莱茵河北部地区的各个教会,唯有科隆城内的那些教士们生活得可谓富足奢靡。 也唯有如此,科隆大主教才声称“我们拥有真十字架”,并指着一尊包了一层镀金铜皮的木头十字架是真货。对于这种僭越,兰斯大主教与罗马教廷断然不会承认,碍于现实也没有反驳。 或者说后者也对“科隆真十字架”这件事抱有默许态度,只因科隆是针对那些北方野蛮人传播福音的坚实基地,唯有它有着神圣化加持,才能更要的让北方的迷途羔羊回归正道。 奈何这座真十字架被罗斯的破甲箭于镀金铜皮上凿了个洞,那洞似乎就在钉着耶稣脚踝的位置,冥冥之中恍若天意。 战后的这尊“真十字架”被红宝石妆点,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以宝石掩藏那不堪的箭孔,又在另外两个地方凿洞并镶嵌宝石,他特别选择红宝石代表血迹,以示耶稣受难时被钉住了双手与脚踝。 哈德博尔德战后如此宣传,平民大众也不好说些什么,可大家清楚得发现曾经罕见的诺曼海盗已经到处都是,这些划着两头尖尖长船的金发小巨人近年来完全是自由出入科隆,在附属的那些小定居点赫然被他们改造成了商站。 杜塞尔多夫,它的本质是一个卡在“地狱之路”贸易线上的关卡式村镇,科隆教区会派人在此收取商贾过路费,并提供“免费”的摆渡过莱茵河服务。 一批特别的罗斯人,或曰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人,他们在这里建立据点、码头,一边树立着白底的黑色十字旗,另一边树立着白底蓝纹酷似安德烈十字的罗斯旗。 河道北部一些的杜伊斯堡,此地是鲁尔河于莱茵河交汇口,该地有一座石墩木桥,它也是“地狱之路”这条罗马大道连通北方的关键,在三年前菲斯克的骑兵队也从这里疾驰而过,得以突然杀到科隆外围区域发动持续野蛮的破坏…… 时过境迁,在留里克本人尚未抵达的时期,闲不住的拿骚-科布伦茨就已经派遣人员在此地建立一个商站,同样悬挂着罗斯旗帜,此乃主人的明确自我定位。 因为深耕拿骚并入赘得到新名号的黑狐、已故老古尔德的第三子,他与未婚妻在法理上已经是路德维希的封臣。 事实上生活、军事、经济还是与罗斯高度绑定,至少在他这一点仍旧认为自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北方人。 于是,当罗斯大军高高兴兴得看到一条宽大的长河,它定然是莱茵河无误了。 令人震惊的是,在不远处的定居点,薄薄雾气也无法遮掩那旗帜上令人熟悉的一抹蓝色。 “不可思议,我们的人已经来了?是谁?海军不可能比我们更快!”留里克大吃一惊。 此刻,菲斯克突然想到一件事:“大王,也许那是被您故意留在这里的黑狐兄弟,是他的人建立的据点?” “也许吧!我现在必须立刻赶到那里,通过你声称的关键桥梁。现在全军亮出我们的旗帜,让他们好好看到我们。如果真是黑狐的人,今晚我们就在那里驻扎。” 第1474章 留里克在杜伊斯堡与山河故人 还是在840年夏季,当划着长船的人们首次抵达科隆,率先带给这座城市的就是对周边村镇的破坏与洗劫。 与科隆本城几乎一河之隔的杜塞尔多夫这一关隘型定居点,首当其冲就为诺曼海盗袭击。 战后,科隆大主教终于清楚当时袭击者的身份,竟是现在的丹麦王拉格纳。 丹麦王和他的军队与罗斯无关,不过在广大民众看来,他们都拥有着两头尖的长船,穿着打扮相似,怎么看都是一回事。 随着战争结束,中断的经贸活动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整个战争过程中科隆本城的损失并不严重,周遭的村庄可是遭了殃。 但本地最不缺的仍是人口,战争反而促使人口向一个安全地域快速击中——她就是科隆本城。 莱茵河北方的战事已经结束,战火已经蔓延到莱茵河左岸地区,连帝国都城亚琛也遭袭击。 一批又一批的民众离开亚琛地带,他们进入于利希高伯爵领后,有的就地观望局势、有的继续沿着科隆大道向着滨河的杜塞尔多夫前进。 此事发生在842年,而战争局面犹如化脓的烂疮一样持续它恶劣的影响。 那些新抵达杜塞尔多夫据点的人们震惊得在这里看到了可怕一面。为何会有诺曼人的长船在此停泊?难道科隆也被诺曼人袭击了? 没想到已经有身穿黑袍的教士站在这里,他们还在摆渡码头树立漆黑的碳化十字架,所有在此停泊的长船也都在桅杆上悬挂十字旗。 “迷途的羔羊们,你们何必恐惧呢?你们现在所经历的困难,都是因为你们生活中并不虔诚。主教大人体恤你们的困难,现在坐上船去科隆大教堂忏悔,主会宽恕你们的罪。” 教士重复这样的话术,难民们信以为真,不少人真的以为自己因不虔诚而遭遇如撒旦一般的诺曼人袭击,即便很多人是获悉了袭击消息才在恐慌中随大流逃亡。 亚琛北部和东部的于利希高,一批当地人硬是逃到了东北方向的科隆并安定下来。 对于贵族的战争,这些平凡的人们根本不关心也没有资格去关心,他们在科隆安定下来后获悉自己可能没法回到故乡的村子,起初流离失所的挫败感还伴随左右,随着科隆大主教将一批空置的村庄与农田分给他们,一切都有了重大变化。 曾被菲斯克带领罗斯骑兵蓄意破坏的村庄,陆续填补了新的村民,平静的农业生活在科隆迅速恢复。科隆附近区域的农业随着一批新移民的加入仿佛并未遭遇破坏,随着诺曼人的长船频繁往来,接触愈发深入,那种对海盗的恐惧感也逐渐淡化。 当曾经的海盗皈依天主、当凶悍长船悬挂十字旗,一切都变了。这些皈依者们没有再制造破坏,而是老老实实做起了河道捕捞的渔民,以及对科隆极为关键的“物资运输队”。 有一些自由投奔而来的丹麦家庭,他们在日德兰老家就已经皈依天主,有些投奔了汉堡,或鉴于汉堡太过破败,就划着船直奔科隆过上臆想中的好日子,就现实而言他们当前的日子可比日德兰老家舒服很多。 属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长船如今也在莱茵河上往返频繁,他们光顾科隆之际总会卸下一些贵重物资,以从城里换取一批手工业制成品以及关键的粮食。该伯国还有另一项关键任务,便是将拿骚出产的葡萄酒连带着木桶向着莱茵河口运输,运货之际长船同时悬挂本笃修会的正十字,与圣安德烈十字(实际就是罗斯船桨旗)。 这里还存在着第三种人员 一批来自莱茵河口武装商队,他们是来自鹿特斯塔德据点货真价实的罗斯人,那些在842年参与第一次远征的罗斯军也几乎都驻扎在莱茵河口地带。 罗斯在鹿特斯塔德的总督正是老古尔德家的小儿子红狐,小子已经娶了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的女儿,再给予与对方签署的运货协议,弗兰德斯的羊毛在正儿八经的罗斯军队押运下,或是北上贴着海岸线进入丹麦海峡后直送罗斯的都城新罗斯堡,亦或沿着莱茵河逆行至科隆为当地毛纺织业供货。 一直庞大军队在莱茵河口顺利过冬,待到843年他们又自发展开行动。 所以当留里克的骑兵队从遥远东方而来,面对的已经是被自己的先遣军散布过杀戮恐怖的莱茵河两岸。 尤其是莱茵河左岸,因为841年从初春签订的《北方同盟合约》,各路北方好汉禁止劫掠莱茵河右岸的一切村庄、城镇,但对莱茵河左岸的一切事物皆可肆无忌惮得发动袭击。左岸抵达的滨河村庄、市镇均遭遇丹麦、罗斯的破坏,亚琛之劫是所有破坏的集大成者,显得火烧奈梅亨一事都显得小儿科了。 与左岸地带截然不同的是,科隆被无数长船环伺却迅速崛起,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于此,由人口集中之量变所引起的是质变,靠着源源不断的油脂毛、革、麻供货,靠着数量庞大的失地农民,再靠着无所谓“天主教廉耻”的那些特殊信徒的技术支持,科隆城悄然间自发得开始展现它的现代性。 曾经的罗马名城科洛蒂纳,以科隆的名号进一步发展她的手工业,以生产高附加值物资快速积累着财富。 因为人人都要穿衣,那些毛纺织的衣物不仅路德维希的军队需要,盘踞着的罗斯远征军、拿骚-科布伦茨军一样需要,而后者不但距离科隆最近,也最愿意立刻拿出真金白银购买。毕竟凛冬将至。 “被他们敲诈了五千磅白银是重大损失。不过,这笔钱我们能在几年时间再赚回来,倘若局面始终如此我们的收益将更多。当我们财富越来越多,哪怕是靠着金钱收买,也能令更多的诺曼人皈依正道。”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对未来雄心勃勃。 科隆教区的整个枢机评议会的枢机主教们也都认为,用利剑逼迫他们皈依是不义的,且真的用了利剑科隆还打输了,不如就利用现实的经济利益吸引野蛮人主动皈依。 由于科隆教区绕过了军事领主而控制了境内大大小小的村庄市镇,或曰大主教本身就是最高军事领主,哈德博尔德是个身材颇为肥胖的老男人,以大主教的身份活得却像是一位伯爵。 这并不稀罕,因为美因茨大主教奥德加比哈德博尔德做得更过分,该大主教正是这场帝国内战的关键人士,他亲自组织军队反对路德维希,为后者武力击败。 路德维希再以性命相逼,迫使奥德加突击反叛“罗马皇帝”而站在了他的的巴伐利亚阵营中。 科隆教区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经济实力,它像是一只大肥羊,现在完全靠着《条约》被更强者保护着,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强者能恪守条约。 于是教区开发了很多区域允许罗斯人、以及与罗斯有关的人们,在莱茵河畔建立不受制约的定居点。 这就是为什么在鲁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赫然出现了罗斯旗帜。 现在罗斯骑兵高调而来,那些在码头与市镇边缘徘徊的人们无法忽视这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大军排着颇为整齐的队列向着石墩木桥而来,到处飘扬着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甚至那些穿着厚实的战士们也都穿着罗斯骑兵标志性的蓝纹布袍。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人们停下手头的所有事务向着桥梁方向集结,其中的有识之士则很聪明的背上圆盾,又将有着巨大护鼻的铁皮盔套在脑袋。甚至!有人穿上与罗斯军同款的袍子现身。 “是什么军队?居然是我们的人?简直不敢相信。” “就是我们的人!想不到那个秃头菲斯克带了这多骑兵再抵科隆?” “让我想起了蓝狐大人的承诺,显然罗斯王的第二次远征开始了。兄弟们,咱们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他们以诺斯语议论纷纷,其人奇妙的装束也令留里克完全相信这就是友军,即便他们出现的地方令人难以置信。 “菲斯克。”留里克问:“你真的来过这里?我们在这里有据点吗?” “不知道。我很乐意代大王去看一看。” “也好,你带队瞧一瞧,注意安全。” “走了。”菲斯克二话不说,召集一队兵马三十骑就高调得通过木桥,马队停在那些笑呵呵的伙计们面前。 菲斯克握紧马鞭怒目圆睁:“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是谁?” “哟!这不是菲斯克大人嘛!”一个留着硕大八字胡的老家伙挤出人群。 “你?你认得我?” “简直不像话!”老家伙摘下头盔,再呼吁道:“我在罗斯的确没什么名号。菲斯克,摘下你的头盔让大家看看你的大光头吧。” “哦?我还能他乡遇故人?你们……都是大王提前派遣来的兄弟们?!”说着,菲斯克果然亮出了那被刀子频繁精心剐蹭掉碎发的光头,再在秋风下感受凉意。 看到那光都在场的人们哈哈大笑,接着又是各种以诺斯语的交谈。 此刻,这位八字胡的老家伙也不再掩饰身份:“我是埃里克,断了一颗牙的埃里克,你先看看我的牙。” “你?叫埃里克的人到处都是。好吧,断牙埃里克,现在我认识你了。” “无妨。”老埃里克耸耸肩:“我曾为蓝狐大人效力,现在我是黑狐的部下。我们这一帮兄弟在拿骚取得工业,现在所有兄弟都是骑士了。而我!”老家伙又拍打一下胸膛,“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科布伦茨男爵,法兰克的大贵族可是承认了我的身份。” “一个男爵?你们的事我多少听说过,看来那些说法全都是真的。所有,这里是科布伦茨。” 老埃里克憨憨大笑一阵:“不。这里是杜伊斯堡,现在是咱们的定居点咯。菲斯克,作为你的老叔叔,我欢迎你们到来。” 菲斯克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谁是你的大侄子。他再看一下这座城,以及刚刚通过的桥梁,依稀记得当年在这里有过破坏,只是不知它的名字罢了。 “收起你的笑容吧。断牙埃里克,现在纠集你的所有兄弟在这里列队,以北方礼仪向伟大的罗斯王致敬。” “啊?罗斯王?” “正是罗斯王!大王的军队即将过河,你们全体半跪行礼吧!”菲斯克再强调道。 于是,罗斯骑兵中的号手们一边控制马匹一边集体吹号,留里克与他的战士们高调通过杜伊斯堡的鲁尔河桥。 各队陆续过桥,直到最后是浩浩荡荡驮运辎重的鹿群,小小的杜伊斯堡瞬间挤入两千人。 当晚,罗斯军就在杜伊斯堡扎营,留里克也直接住进了本地的大长屋。 在杜伊斯堡的遭遇可谓意外之喜,虽然老埃里克从始至终都不是老罗斯部族人、也未曾在过去直接为自己效力,那也是间接的效力者并未罗斯利益立功,留里克对这种人颇为欣赏。 人各有志,留在该地的罗斯人、瑞典人和丹麦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离开的北方,他们现在都已经皈依天主,基于原则留里克无法将他们视作自己人,倒是可以认作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对于后者,他们仍旧基于北方的传统崇拜英雄,老埃里克和伙计们仍旧愿意为罗斯王效力。至少他们很清楚,黑狐大人只要见到罗斯王一定会宣布听命,届时兄弟们即可名正言顺与第二轮的罗斯远征军一起行动咯。 长屋里充满着欢快笑声,留里克慷慨得拿出一批粮食犒劳这些迎接大军的山河故人们。 为了助兴,十头驯鹿被突击屠宰,鹿肉尽为大军分享,老埃里克和他待在杜伊斯堡的兄弟们也分得一块烤肉。 已经快三年了!留里克很高兴自己当年的计划落地生根,也讶异于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管控。当年自己点名外派的黑狐有着过强的主观能动性,比起做一个商人,这个年纪轻轻的小胖子极具攻击性,又狡猾得如同狐狸。 这一夜留里克和他的将领们,与老埃里克与其伙计们畅谈甚欢,关于科隆地区那些所不知的事情,留里克现在愈发明晰它的细节。 原来,当年小小的杜伊斯堡就是因遭遇菲斯克本人的袭击而衰落,本地人向着鲁尔河上游逃亡,另有一批逃入了科隆城。 当战争结束后,作为明显可作为歇脚地的它,又因鲁尔河桥的存在,往来长船毫不犹豫将这座小小的废城作为停泊地。 再到843年开春,经过一个冬季的蛰伏,罗斯的第一波远征军与拿骚-科布伦茨军可谓沆瀣一气得偷袭了梅茨,再带着战利品凯旋,那些金银战利品为建设新据点提供了物质基础。 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女伯爵索菲娅依旧只是个小姑娘,黑狐现为威斯巴登男爵,他仍旧在今年带兵劫掠。这恰恰是路德维希希望看到的,他不必支付任何的军费、报酬,就有一群狂犬对着自己的敌人一通乱咬,打击了敌人也进一步孤立了待在斯特拉斯堡坚决不让步的“罗马皇帝”洛泰尔。 黑狐才是这个伯国的真正统治者,断了一颗牙、另一颗门牙因牙周炎几乎暴露牙根的老埃里克就成了战争急先锋。 因为科布伦茨在战争时期就是战场所在,大量民众已经撤到河对岸的兰河河谷,在经过拿骚本城后很多人已经搬家去了上游的林堡,即为奥伯特利迪特人、能征善战的瓦迪之封地。 科布伦茨的居民比战前少了很多,一大原因就是它直面法兰克大军可以进攻的方向。吃过大亏的居民保持谨慎,现在当地一座防御堡垒也建成,守卫拿骚本城的战士们现在就在科布伦茨驻扎。 基于大分封的成果,凡是参与特里尔、萨尔河劫掠的战士一律封为骑士。数百名说着诺斯语的北方人摇身一变拥有骑士封号,可惜他们几乎都没有明确的封地。 就算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领地变得很巨大,奈何它的领地多在正义地区、一直面临战争威胁,亦或者定居点已经在战争中被摧毁,大量的荒地让善于捕鱼、砍杀的战士垦荒也不现实。 于是大量的战士空有骑士称号,也都娶了妻乃至做了父亲,家眷多安置在拿骚本城,偏偏没有可供自家独立经营的产业。 杜伊斯堡成了由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事实管理的市镇,一批战士也带着自己的家眷从拿骚迁移至此。他们兴建长屋、修造码头、看管着鲁尔河木桥,虽仍继承着杜伊斯堡的地名,这里俨然成了以诺曼人为主的定居点。 但对于科隆,没有人可以说杜伊斯堡的人们就是野蛮人。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附庸拿骚-科布伦茨的小贵族,杜伊斯堡也是实实在在的、在法理上信仰天主的军事据点,最重要的是当地的战士都是科隆的盟友,他们的存在对科隆本城非但不是威胁,恰恰是安全保障。 科隆大主教在官方层面认可了杜伊斯堡当前的奇妙局面。 第1475章 罗斯军在科隆城下 东方是鲁尔河,正南方是莱茵河,杜伊斯堡定居点夹在这得天独厚的三角洲地带。 “它是鲁尔河,这里岂不就是鲁尔工业区?南方的科隆城忙于得到羊毛、皮革、麻布等,再加工成制成品对外销售,若是再进一步岂不是……” 留里克有一种预感,冥冥之中是科隆城市的命运,即便在这个公元843年奇妙的时间点,它的手工业也令其在一众法兰克城市中是十足的另类。 另类意味着有更高效的财富积累方法,也恰恰有益于罗斯的经济扩展。 留里克也欣喜地发现,杜伊斯堡这座城不属于任何贵族领主,在法理上归属于“科隆大主教辖地”并由科隆派遣教士直接管理。 在前些年杜伊斯堡的局面的确如此,而今它被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牢牢控制。 在法理上,该伯国的确是这样的名号,但它的内在核心的情况,留里克能高兴得笑掉大牙。 一如这座小城公然高扬着对外宣称的“圣安德烈十字旗”,它可是正儿八经的罗斯船桨旗压,它的诺斯语念法就叫做“roots”。 现在,断了一颗牙的埃里克告诉留里克更详细的细节。 “杜伊斯堡除了我们的家属外,还有一些从拿骚和科布伦茨来的移民,本地旧居民已经全部搬走了。鲁尔河上游的埃森、米尔海姆,这两城和附近村庄住着一批萨克森人和法兰克人,他们接受教士们的直接管理,没有明确的武装战士,对我们毫无威胁。基于条约,我们不会主动袭击他们,也不愿和主动他们做交流。” “断牙”埃里克所言的两个定居点,前者“鲁尔河畔埃森”,它的名字简单粗暴,就是“河畔的吃饭地”;后者“鲁尔河畔米尔海姆”,意思正是“中部的滨水平缓地”。两个定居点实际构成了所谓鲁尔工业区的基干,当今时代两城也处在被当地人俗称为“卡斯特罗博地狱之路”的罗马大道上。 从杜伊斯堡出发,在从本地通过鲁尔河石墩木桥后,实际有两条北上的罗马大道可供选择,由于皆通过条顿堡森林,遂都有着地狱之路的绰号。 地狱之路西线,连通杜伊斯堡、多斯滕、明斯特、奥斯布吕纳克、不莱梅,直指汉堡。 地狱之路东线,连通杜伊斯堡、米尔海姆、鲁尔河畔埃森、波鸿、多特蒙德、萨尔茨科滕,直至威悉河畔科维城为止。 罗斯骑兵沿着西线逆行一路抵达了杜伊斯堡,留里克沿途所见的是一种破败景象,它的破败很大程度就来自多年前罗斯军的洗劫,以及路德维希北伐军或主动或被动的二度破坏。 东线则是另一番景象。 科隆本城是各种资源的集散地兼加工中心,东线的一串定居点为它提供源源不断的生产原料。 尤其是萨尔茨科滕这座小城,它被科隆派遣的主教亲自管理,在教化民众的同时也是在监督当地的岩盐生产。一如它的名字,它就是整个科隆教区唯一的盐城,确保整个教区的民众不缺盐。 这些细节,若非有部下在此深耕调查留里克断然不会了解。 “可惜啊,这里已经被深度开发,我无法牢固得征服这里,与他们做生意获取利润,这样的获利方式才有性价比。” 但在一河之隔的莱茵河左岸,所有的左岸村庄都是罗斯、丹麦人的劫掠区,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战士一旦进入左岸地带,一切的伪装都将不复存在,他们又成了操持着诺斯语的货真价实诺曼海盗。 于是左岸地带靠近河流约莫十公里的范围内已经成了无人区,左岸唯有一座杜塞尔多夫,因其完全是科隆教区直管的关隘要冲,才不会被诺曼人袭击。 就这样,罗马皇帝洛泰尔的军队,以及效忠皇帝的帝国派贵族,完全不敢攻击科隆教区,他们不敢渎圣。 留里克与众盟友基于条约也不会攻击科隆教区。 在这乱世中,科隆成了一方净土,而它迸发出的强大生产力,使得它只要加入内战中的任何一方,都能带来至关重要的影响。 这一夜,小小的杜伊斯堡篝火通明,天空云朵也被照得发红,仿佛驱散了深秋的寒冷。 杜伊斯堡距离科隆本城实际还有两天的旅程,考虑到三年前罗斯骑兵队当地的破坏,那些历经灾难的村民怕是再见到浩浩荡荡的罗斯骑兵又会吓破胆,这个可不是留里克希望的。 当夜,一间大长屋作为军队的临时指挥所,以及留里克自己的住处。 他是罗斯王,国王所在就是行宫,于是杜伊斯堡就成了国王行宫了,一瞬间驻扎这里的“断牙”埃里克与伙计们都觉得脸上有光。 明晰了本地区的基本态势,以及一些奇奇妙妙的细节,兴致勃勃的留里克精力不减,他召集各队将领们,尤其给经验丰富的大将菲斯克以特别的安排。 一张张脸笑呵呵地看着留里克,他们洗耳恭听。 “我们的朋友已经把情况说明,多年前派来的兄弟们就像是拓荒的农民,他们已经取得巨大成功。现在我必须主动与科隆大主教取得联系,事不宜迟,我必须派遣最信赖的、对本地颇为了解的人前往科隆城拜访。” 留里克的眼神不禁瞟向菲斯克,后者心领神会。 菲斯克笑呵呵地抹一把锃光瓦亮的光头:“还能有谁比我更合适呢?我带着一批兄弟快马加鞭过去,只要大王下令,明日傍晚前我即可抵达科隆城下。” “很好,你很聪明,这样我就不必再给你详细的任务安排了……” 留里克的计划也简单粗暴,大军不会在杜伊斯堡停留哪怕一天,明日早晨全军开拔,有所不同的是菲斯克所部以最快速度行动,其余部队按部就班得沿着莱茵河前进,并计划着在中途宿营。 小会很快结束,得令的各队长归队后的立刻向战士们传达会议精神,毫不犹豫下令立刻饲喂战马粮食以备明日继续行军。 菲斯克兴致勃勃走回自己的营地,他连夜召集懒洋洋的战士们,再以严厉口气命令:“让你们的疲惫都见鬼去吧!明日我将带领你们脱离大部队以最快速度抵达科隆,就仿佛我们三年前做过的那样。” 话音刚落,一众老战士蠢蠢欲动。 “呵!有人想到了我们当年的战斗吗?哈哈,我们到处点火杀戮,那些村庄被我们洗劫,我们的强大无人能敌。但是!这一次我们带着和平的态度前往科隆,国王将率先抵达科隆的殊荣交给我们。我命令你们准备好最华丽的服装,待到科隆城下令那些胆小鬼再度屈服。” 那是兄弟们的光辉岁月,从此他们对法兰克人祛除了恐惧心理,而是一转攻势得萌生傲慢之感。 于是他们饲喂战马超量的燕麦,第一骑兵队的马匹达到极佳状态,在第二天开拔之际完全看不出疲态。 庞大的骑兵队在河畔集结,留里克高高兴兴攥着缰绳驱使坐骑,与菲斯克做进军前最后的告别。 “大王你尽可放心,那个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必须用美餐美酒招待我们。否则,我会让他回想起曾经的恐怖。” “诶?”留里克摇摇头:“那个老家伙年纪大了经不起你的恐吓,若是吓死了我们与谁交谈呢?现在……”说话间,留里克吩咐部下拿出一个布袋,并亲自交给菲斯克。 菲斯克收了布袋,明显感觉里面像是有卷轴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是我写给哈德博尔德的信。昨晚我抽空以拉丁语写的,那个老家伙看得懂。” “我明白了。” “记住。尽量直接交给他,倘若当地人不乐意,你就以武力吓唬一下。你还是要谨记事情不要做得过火,我们终究没必要在科隆弄出误会。”留里克最后强调。 “我会尽力做好。”收了布袋,留里克微微勾头示意,再一甩缰绳:“走咯!” 第一骑兵队伴随着号角声向着莱茵河上游疾驰而去。 他们可不必拘泥于莱茵河蜿蜒的河道,全队三百骑浩浩荡荡得尽量走直线,与滨河的草甸、荒滩处狂飙,再穿越一些必要的团状树林,赶在太阳落山前顺利抵达科隆城郊。 当然他们的出现无法不引得附近村民的注意,飘扬着的“圣安德烈旗”令人警觉。目击到罗斯骑兵的村民开始躲藏,他们刚刚逃入树林又发现那些骑兵只是单纯通过,这又陆续回到毫无损失的村子。 却在第二天,村民们又开始了逃亡,只因更庞大的骑兵队出现了! 夕阳下的科隆城,厚重的岩石城墙被照成橘红,城内教堂照例在暮色下敲钟,预示着夜晚生活的开始。 科隆城并无宵禁法令,碍于本地的统治者都是教士,他们并无夜生活的需求,上行下效之下整个科隆也就没有夜晚的市井生活。绝大多数城内居民秉承着农业生活的那一套,夜幕降临后便是全家人睡大觉,除非手工活计迫使他们在入夜后点燃油灯继续劳作。 至少城内的皮革匠人一定会伴随着恶臭与油灯微光继续劳作。 因为他们以高腐蚀性的狗子尿液处理羊皮牛皮,之后又使用芒硝施行鞣制处理。 科隆是这个帝国颇为关键的大教区,它有着向北方萨克森人、丹麦人,以及诸多斯拉夫部落传播福音的历史任务,使得本城需要保存大量的经典书籍,这就使得本城抄书业较为发达,配套的特殊皮革产业也必须发达。 以有腐蚀性的墨水在羊皮纸上抄写经典,可使得诸多本《福音书》可有超长的保存年限,就是制作羊皮纸的一系列过程产生的气味可不好闻。 加之夜幕刚降临之际又是居民拎着粪桶倾倒屎尿的时刻(民众为了体面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下处理秽物),这一事件点的科隆除了给人以暮钟下的慵懒感,就是令人熟悉也已经适应了的臭味了。 现在,突然抵达的罗斯骑兵与他们高扬的旗帜惊得城外活动的人们大吃一惊! 很多人甚至连装秽物的木桶都不敢回收,将之扔下后向着城门撒腿就跑。 而那些已经抵达城外小粪丘的人们,见此状况没有多想,冲着城外的树林就冲了过去,计划着绕一个大圈从城市的南门回来。 “呵!我怎么看到很多人在逃亡?啊……三年了,这座城还是没变。”菲斯克望一眼那城墙掩盖不住的教堂尖塔与顶端的十字架有感而发。 有部下询问:“老大,我们怎么办?继续走?” “就是继续走。把我们的仪仗摆起来,跟着我幼崽得去他们的北门。” 石墙保护的科隆城有四座门,西门直面莱茵河,那里也是码头所在。科隆是罗马时代就兴建的城市,为此罗马人留下的一些机械结构科隆老老实实继承者,它的四座大门可谓高级存在,除了有着厚重的木门,也可通过绞盘在城门洞处降下铁条网。 以当今时代的标准,因各方势力缺乏攻城重武器,这样一座石头城墙保护的大城又有过去强大的城门防御系统,即便是罗斯也不能暴力破城。 但若是围城作战就是另一回事了…… 罗斯军已无理由对科隆动武,同时科隆自身也变了天。 正当菲斯克的队伍大摇大摆向着敞开的北门前进时,待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逃回去,不久后一批战士打扮的男人快步走出。 “镇定。”菲斯克举起右拳冷静命令:“握紧你们的弓谨防不测。” 夕阳柔光模糊了那些出城战士的魅影,罗斯骑兵们还是敏锐注意到那些人的一些独特之处,不由得想起昨日在杜伊斯堡获悉的消息。 “啊?该不会真是一群投靠了他们的丹麦人吧?”菲斯克有感而发。 盛装的第一骑兵队,他们盔顶的羽毛也被夕阳照成橘色,作为指挥官的菲斯克盔顶羽毛也最华丽。战士们的布袍于胸口有着蓝色条纹,他们所见的那些出城战士也有类似的布袍,只不过胸口换做了巨大的黑色十字。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彼时被俘的大主教哈德博尔德观察了一下罗斯军正规部队的装束,不得不承认衣服统一整洁。他还是一位那对角线缝合的条纹是圣安德烈十字,遂在自己回到科隆后重建城市卫队,首当其中就在衣着上大做文章。 以科隆的财力,大肆装配一批锁子甲是可以的,罢了再套上缝上了正十字架图案的罩袍,戴上铁皮盔,当这些战士在城市广场集结,他们的存在令教士们、民众安心且丝毫。 曾经构成城市卫队的士兵就来自附近农村,而今科隆有了更好的选择——移民并皈依的丹麦家庭。 离开故土的诺曼人摇身一变成为科隆城的扞卫者,战士拿着高薪,将肥胖的大主教视作“首领”,由于并没有真正的敌人要对付,一种人欣喜得发觉这日子有些过于舒坦安逸了。 民众起初对这些诺曼战士的出现强烈抵触,大家仍旧满脑子认为诺曼人就是撒旦的化身,直到和一个个的个体接触愈发深入,才意识到诺曼人也是与大家相似的普通人。 在夕阳中的科隆城下,丹麦皈依者与罗斯军大将笑嘻嘻得邂逅。 “是真正的罗斯人?你们该不会是……传说中罗斯王的军队吧?!” “你又是何人?”菲斯克俯身问道:“不会也是传说中已经效忠了科隆大主教的那些北方兄弟?” “是这样。我乃卡尔,现在我另一个名字是保罗,我们兄弟负责守卫城市的安全,尤其是守卫你们面前的大门。所以,你们……” 菲斯克不再废话,点点头:“我明说吧!罗斯王明日必将抵达,我乃罗斯大将菲斯克,奉王命将大王的亲笔信交给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如何?让我们进城?” 说着,菲斯克亮出了那份信件,并将之公然展开…… 第1476章 科隆是一座有着一万人的大城市 一张卷曲的硬纸被摊开,其上尽是斑驳的文字,这对于占据城门的丹麦裔佣兵而言与看天书无异。 “这是什么?信件?” “是信件?你们看不懂?”菲斯克质问道。 “你在消遣我们?我确实看不懂,也许那些教士可以看懂?” 听到为首者这么问菲斯克才恍然大悟,突然一种因拥有知识而起的自豪感涌上心头。“正巧,我现在必须立刻见到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 话音刚落,一众丹麦裔佣兵便交头接耳起来,那为首者面露难堪不知该如何答复了。 “是让我们进去?还是让你们的大主教出来?快给个痛快话!” 被严厉的话将了一军,那为首者才勉强憋出一句话:“你们没有皈依法兰克的神,或许……不可以去见主教大人。” “呸!”菲斯克怒目圆睁:“那个哈德博尔德就不怕我带着兄弟再在科隆的郊区大肆破坏?还是那个肥胖的蠢货害怕我了?难道他无视了条约,连罗斯王的使者都拒绝接见,连罗斯王的亲笔信都拒绝看了?也罢,你们回去告诉哈德博尔德,既然对我礼数不周,等明日罗斯大军一到,大王就要攻城了。” 其实这话对于一种丹麦裔佣兵毫无意义,他们皈依是真,实则是举家搬过来过温暖且快活的日子,家中男人们给科隆的教会打工赚银子,可不会真的为了一群肥胖的教士而和强大的罗斯军队开战——毕竟对于他们,倘若罗斯王给的钱更多,他们摇身一变也能成为罗斯的佣兵。 那为首者略显慌张,恳请道:“菲斯克大人息怒,在科隆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您的威名。我这就将你们的情况向主教大人汇报,是进城还是在城外接见,您将很快得到答复。” “好吧。”菲斯克耸耸肩,“都是从北方来的,看在咱们都是金发的份儿上我卖你们一个人情。” “万分感谢。”说罢,佣兵首领握紧剑柄离开城门洞,向着大教堂方向一路小跑。 那些依旧聚集在城市北门的佣兵们,兄弟们对罗斯军毫无敌意,估计到罗斯人也不会乱来。 菲斯克对这些背叛了奥丁的丹麦裔也无恶意,他令战士们下马休息,再令马匹就地啃食青草。 关于罗斯骑兵再一次出现在城外一事,消息犹如山火横扫山坡一般传遍全城。虽然彼此签署了条约,但彼时科隆被蓄意袭扰一事仍是城内民众挥之不去的痛苦回忆,于是除北门外的三座城门尽数关闭,消息也几乎在第一时间送抵大教堂,实则不要佣兵们亲自汇报,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已经知晓罗斯军的抵达。 须臾,佣兵首领站在大教堂门口,将一切武装卸下,进去其中向自己的主教大人紧急汇报了这件事。 哈德博尔德本人倒是很满意自己花钱买来的佣兵很懂规矩,大教堂内原则上不允许有任何凶煞武器亵渎圣域,金发的丹麦裔佣兵谨慎而来,钱确实没白花。 “保罗,你说得都是真的?那个叫菲斯克的光头男人,那个罗斯的撒旦,又来了?” “papa,就是三年前袭扰科隆的男人。他这一次作为罗斯王的特使,带着罗斯王的信件急需求见。您……” “他是想进城吗?”哈德博尔德眉头紧锁起来。 “是这样。” 明面上大主教不可公开污言秽语,却已经将菲斯克腹诽一番。关于此事他没有多想,断然道:“他们不信正道,放他们堂而皇之进城有如引进了撒旦。为了民众的安全,我宁可牺牲自己。我这就出城和那个男人说说话。”罢了,他又在胸口划一个十字,低语:“主啊,愿我的牺牲可以换来羔羊的安全。” 这大抵是最好的解决良策,佣兵首领倒不认同大主教对罗斯军的恶评,也觉得大主教摆出一副殉道者姿态很无趣。 赶在太阳落山前,一众教士簇拥着坐在马车上的科隆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伴随车辕吱吱扭扭抵达城市北大门。为了安全起见,枢机评议会的其他枢机主教们现在悄然站在城墙上,警惕地目视逐渐离开成门洞的大主教,以及关注着那些罗斯人的举动。他们静静注视着一切…… 见状,菲斯克再令休息的战士们立刻上马,他自己也以傲慢之姿,攥着缰绳驱使马儿直勾勾地走近盘腿而坐的科隆大主教。 在菲斯克看来,这位戴着镶嵌宝石、编织有金丝之主教高帽的肥胖男人,即便以再多金银装扮都如一坨粪。此人绝非合格的军事统帅,菲斯克永远记得其在战场上的落魄样子,加之科隆花钱买和平一事,令他对整个科隆城都不看好——懦夫之城。 “嘿嘿,哈德博尔德,我们又见面了。和平的日子好啊!你可以舒服得吃面包喝葡萄酒,这次再见你又肥了很多。” 菲斯克的话不怀好意,其坐骑也在马车前踱步。下级教士们畏惧罗斯骑兵,众丹麦裔佣兵也非常识趣得给罗斯人以面子后退很多,便留下主教本人与菲斯克对峙,反衬出主教挺勇敢的。 实则在主教高帽下是哈德博尔德的涔涔汗水,他竭力表现镇定,眼睛又不断漂着罗斯大将插在马鞍上的剑柄。 “你们又来了。听说,这一次罗斯王本人也会来。终于……你们命运般的远征开始了吗?” “远征早就开始了,这一次我们都支持那个路德维希。呵!真不知道那个法兰克大贵族何有资格诱使我的大王御驾亲征,一个败给我们的男人,这一次竟是我们罗斯出兵帮他……”吐槽一番,菲斯克不再犹豫得拿出那份信件,依旧以卷轴的方式递了过去。“拿着吧!哈德博尔德,这是我们大王的亲笔信,令我亲自交给你。” “留里克的信件?这是……用莎草纸写的?” “你快看吧。我还有一些事要说……”菲斯克最后催促。 比起莎草纸,手头上的这份纸更加坚硬又有韧性。由于字体被写得很大,整张纸的信息量虽不多而非常关键,哈德博尔德眯起眼迅速看完全文,他再将信件卷起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都看完了?”菲斯克问。 “看完了。欢迎!欢迎罗斯王!他既然愿意进城与我聊聊,我愿意在大教堂内与他畅谈。” “真是明智的选择。”菲斯克点点头,“那么我们呢?显然你并不欢迎我和兄弟们进城过夜。” 哈德博尔德不好明说,从对方话语里他察觉到了罗斯人的让步态度,稍稍一想巧妙答复:“城里的街巷太过逼仄,你们善于奔袭的马匹想必更喜欢宽敞的环境。城里还有一万居民,他们非常恐惧你们,一旦弄出乱子就不好了。如果你们愿意在城外扎营……我愿意提供一些布匹用于你们搭帐篷,一些柴火和木炭用以你们生火,足够的黑面包与牛奶、奶酪确保你们的晚餐。意下如何?” “可以,显然这对你我都很好。我会立刻扎营,在天黑透前我也要见到你承诺的物资。” “我这就办。走了。” 哈德博尔德未在逗留,他匆匆回到城内立刻吩咐手下打开仓库,不久便是丹麦裔佣兵们押运着运货马车送抵城外的罗斯营地。 这一遭没人再斥责大主教的绥靖,花一些钱财换来城内绝对的安宁是很棒的交易。再说,罗斯王在信件上承诺了庞大军队抵达后也不会进城,唯有罗斯王本人与一些将领愿意以盟友访客的身份进城。 明日之会似乎只是罗斯王的顺道而为,罗斯庞大的骑兵军团至多在城外逗留一宿,之后又是沿着河道向拿骚-科布伦茨挺近了。 …… 这一夜,科隆一片安静。 但城市正北方的那片天空又被无数篝火照得通红,异常天象容不得教士们胡乱幻想,罗斯军主力几乎兵临城下了,好在这一次罗斯王宣称不对科隆下黑手。 这一夜哈德博尔德难得失眠,他不知道罗斯王首次进入科隆会如何,即期待又怕其乱来。 因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信件明确说明了罗斯王本人虽然很暴戾,对天主信仰意外得宽容。因见过留里克本人,哈德博尔德对其有自己的认知——是弑杀贪婪的莽夫,也是追求和平贸易的商人。 罗斯王是一个很矛盾的年轻人,是和是战被掩藏在其心底里,往往并非表面所表演的那番,而这正是哈德博尔德忌惮所在。 与此同时,在白天的时候沿河行动的罗斯骑兵主力就通过了杜塞尔多夫,留里克可以看到河对面那飘扬的罗斯旗帜,估计到此定然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杰作。 他没有驻足观望,倒是见得庞大骑兵队出现,好奇人士划着长船紧急漂过来,就这样留里克又一次与黑狐的部下有了接触,对小胖子黑狐在莱茵河下游的势力分配有进一步了解。 与杜塞尔多夫驻扎友军的奇妙相会立刻引发好结果,一艘长船披星戴月得开始在枯水期的莱茵河上逆水行舟,一众来自于罗斯本土、皈依天主的无地骑士,突击招募一些本地人,合力划桨向着上游前进,只求尽快告知黑狐大人喜讯。 留里克听着河水拍打泥土河岸的微弱声响,再伴随着马匹低鸣与战士们的鼾声静静睡去,次日清晨,全军又开始了进军。 在中午之前,即将抵达科隆本城的罗斯军已经能远远看到城市被阳光照得发白的石墙了,须臾又遇到了菲斯克的骑兵。 于是罗斯骑兵从六月底出发,经过了近三个月的远征后硬生生以铁蹄走到了科隆城下。 留里克已经戴上黄金桂冠,他抬起头眺望城墙与石墙掩盖不住的大教堂尖顶。 “这……就是科隆!罗马人的科洛蒂纳。那里就是他们的大教堂?很不错。” 这是留里克认知里可以谓之为城市的真正法兰克城市,它绝对是一座大城,只怕城内居住着上万人,不过考虑到当地人的居住情况,估计城内居民众多、道路狭窄、巷道逼仄,卫生情况估计也差强人意。 菲斯克与他的部下已然归队。 “大王,信件完全送达,那个哈德博尔德声称会亲自接见。” “是吗?至少现在位置我还没见到那个男人的影子。”留里克随口道,继而继续欣赏石砌城墙。 “也许只好继续等了。”菲斯克叹了口气。 “别唉声叹气了,你瞧这城墙。我很欣赏它。” “一个该死的石墙,有何欣赏的?” “我想到了新罗斯堡。木墙只是临时所为,总有一天我的都城要完全换成厚重高耸的石墙,就像是石头山一样屹立不倒。” 听得大王的壮志,菲斯克只好附和高见了。 罗斯军聚集在城北的荒地,马蹄与鹿蹄踏在冬季抛荒的麦田,它们啃食着散落的秸秆与田垄枯草,全军也都基于留里克的要求纷纷下马。 城北的树林已经被他们盯上,带着斧头、双人锯的战士们骑着马就冲了过去。 附近的村庄见状又是拖家带口得避难,只要罗斯军有意即可搬空多个村子的剩余物资,基于命令他们并没有再施行流寇行为。 一些树轰然倒塌,战士们就地在林地砍断树枝,再以马匹拖回预设为营地的荒地。 各队都派兄弟去伐木,留驻的战士们也纷纷从驯鹿背上卸下生活物资,又有一些战士已经在就地挖坑了,而在河畔也聚集着一批战士忙于接水…… 留里克的计划简单粗暴,他只会在科隆带上一夜而已,今日能和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畅谈最好,因一些原因无法交谈也无妨,反正未来有的是时间与那个老胖子去谈。 罗斯军便以最快的速度布置营地,介于驯鹿群远远看去就像是庞大的马队,如此大兽聚在一起就是庞然大物,各队又是保持一定距离扎营确保不出现混乱,如果科隆城像是一个碗,那么罗斯军就如巨大的锅盖将之扣住。 城西是静静流淌的莱茵河,城北是罗斯军的主营地,城东则出现了军队的附属营地。 这一景象很难让平凡的城市居民相信罗斯人并未攻城的打算。 此事对那数百名丹麦裔佣兵及其家属毫无危险感可言,只因罗斯人对其并不神秘。 世界之大投奔谁都可以,投奔科隆只是因为肥硕的大主教舍得花钱,倘若住在拿骚城的黑狐给的更多,兄弟们加入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也可以。现在罗斯王在此,大王如果拿出一大笔钱宣称“为我打仗吧”,兄弟们立刻抛弃科隆投奔罗斯王也可,即便是放弃天主信仰再为奥丁的战士,他们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遂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科隆的防务被委托给这样一群佣兵,这批丹麦战士们对河对岸的那些效忠“罗马皇帝”洛泰尔的军队是真的好勇斗狠,对于罗斯军可没有任何动武的打算,科隆对于留里克而言已经相当于处于不设防状态。 而它也是莱茵河右岸(现在河段为北岸)的唯一大城市。 美因茨、沃尔姆斯、斯特拉斯堡,这样的法兰克重镇的主城区均在莱茵河左岸,毕竟对于罗马帝国乃至后继者法兰克而言,莱茵河的北方都属于偏远地带。 科隆是罗马时代的北方军事重镇,是日耳曼尼亚行省的统治核心区之所在。 彼时,在科隆北方不远的条顿堡森林,罗马损失了第十七、十八、十九三个军团。惨败之后,第十一军团渡过莱茵河,就在科隆驻扎并建设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因为第十一军团绰号“克劳迪娅”,驻扎堡垒以此得名,它的名字几经变化,最终成为当前的科隆。 科隆的军事意义依旧存在,但现在它已经是庞大且军事废弛的地区。 这种军事废弛却是多方都乐意看到的,科隆教区忙于精神信仰的研究,这里没有军事贵族,大主教原则上保有军权,属于本笃修会的他们恰恰耻于武力,除非被帝国顶级贵族逼迫着必须出兵。 留里克等待的功夫得以好好在城外欣赏这座大城,他获悉城内有一万名居民。这个数字是否准确?谁知道呢? 或许“十千”只是一个形容数量巨大的虚数。 倒是瞧瞧狭长的城北石墙,再考虑城内过于密集的居民区,它应该可以承载一万名居民,就是当地人的生活状况一定谈不上舒心。 罗斯的都城新罗斯堡与南方大城诺夫哥罗德,因没有外患(至少当今时代不存在可以打到核心的外患),就没有大规模建造城市围墙、与迫使城内百姓逼仄居住的需求。 罗斯固然人口越来越多,东欧世界极其庞大,多出来的人口去远方开辟新定居点即可,茂密森林湖泽则如城墙一般保护大家。即便是居住在城市,除了核心城区需要坚固城墙外,新生人口在外围区域“摊大饼”式盖房子就行了,因为罗斯的确有着看起来取之不竭的荒地与没有外患这一事实。 第1477章 这个被尊奉的真十字架是假的 城外的罗斯军开始列阵,他们身着款式统一的盛装,每人的头盔都插着硕大羽毛,所有准备的旗帜都捆在骑矛上并将之高高树立。 一时间科隆城北的抛荒农田上旌旗猎猎,配上深秋的寒风更显肃杀。 城内的居民竭力保持镇定,他们躲在家中将门窗关闭,尤其以门闩封住大门。因为有说法是罗斯王亲自进城,平凡人对留里克的了解尽是负面的,他们不知道这样一位蛮王进城是否引起打乱,当务之急只好自保了。 城内的多个小教堂挤满了祈祷的人,在下级教士的组织下做小型弥撒。 唯有城内的主教坐堂刻意保持空置,只因传说罗斯王最终会进入那里。 是抱着虔诚的态度去大教堂忏悔,乃至面对十字架跪下来宣布皈依?此事断然不可能,倒是一批下级教士那黑色罩袍下包裹着一颗颗白日做梦的脑袋。 教士们以自己的方式保证体面,大主教哈德博尔德摆出一副祝圣巡游仪式的规格,带着他浩浩荡荡的黑袍人队伍,带着诸多圣器,以及那已经特别镶嵌了红宝石的所谓真十字架,伴随着铜号与鼓声走向北大门。 教名保罗的丹麦裔佣兵头目,他和兄弟们也穿上干练的锁子甲,头顶正儿八经法兰克风格头盔,再在外身套上缝着巨大十字图案的罩衣,其形象恍若三百年后的十字军。虽然大量十字军战士的构成,就是昔日法兰克化丹麦移民之后裔。 留里克听到了尖锐的铜号声,也注意到北大门完全打开。 “他们来了。” “看着阵势,是那个肥胖的大主教亲自来见您。”菲斯克歪着头微笑道,眼神里充满不屑。 留里克的心情很不错,他眯着眼关注着黑黢黢的成门洞:“听你所言那个大主教更肥胖了,我倒是要看看过去的三年时间他吃了多少肥羊肉。” “那么,您很快可以看到。” 先出现的正是那些丹麦裔佣兵,一个瞬间留里克竟有了一些精神错乱。“十字军战士?好吧,某种意义上他们确实是。” “是背叛了奥丁的丹麦人。”菲斯克不屑得指正道。 “人各有志,所以现在你我都不必再称呼他们为丹麦人。他们,就只是克隆人。”留里克又有一种莫名的慨叹,遗憾得微微摇头。 只见那些战士全部出现后分列在城墙下,他们竭力排成宽大且尽量整齐的三排队列,让出成门洞确保黑袍教士们现身。 那些教士缓步前进,以严肃感诠释某种神性。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一身黑袍坐于马车,他的身后就是那尊十字架,目睹这一幕的留里克旋即有了既视感。“菲斯克,我听你说过,当时你带着骑兵突击他们的队伍,大主教就也像这样老实得坐着。” “是这样,他安静坐着犹如箭靶。幸亏战士的流矢打偏了,否则这老东西早已死亡。” “你当时没有杀他,对我们也算是好事。” “也许他死了对我们更好。”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现在已经签署条约,那是我主导的条约。现在……卖个他人情,我亲自去会会他。” “也好,我陪同。”菲斯克再道。 “不必。”留里克挥手示意:“让兄弟们都远远看着。哈德博尔德虽然像一头大肥羊,好歹也是统御一大片地域的实际贵族,本王今日心情不错,就屈尊去见见他吧。” 于是,留里克一夹马腹,一人一骑威风凛凛得走了上去。 何为罗斯王?那头上的黄金桂冠过于显着,瞧瞧罗斯王的举措,老谋深算的哈德博尔德可不敢不识抬举。老家伙示意下级教士们原地待命,又抬头看一眼那城墙上谨慎观望的枢机主教们,再吩咐车夫大胆驭马,伴随着车辕吱吱扭扭,时隔一天后他哈德博尔德真正见到了罗斯王本人。 一个二十三岁的北方男人以显得非常老成,他能从留里克身上感受到一种王霸之气。他当人有着王霸的资本,看看那身后的庞大骑兵与难以计数的旗帜吧!大肆举旗的招数法兰克军队并没有,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障眼法,给人以军队极其庞大的错觉,事实罗斯军也的确庞大。 留里克驾驭马匹围着马车打转,他得以好好观察三年未见的哈德博尔德,即便自己与此人当年也只有几面之缘。 “尊贵的主教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三年未见看来你依旧健康,想必定是承蒙天主恩惠。的确,主与你同在,哈哈。” 留里克这一番以拉丁语说的外交辞令实在令哈德博尔德惊喜,尤其是罗斯王一口一个“天主”仿佛就应证了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说——罗斯王对天主之信仰确实宽容。 警惕的心稍稍放下,哈德博尔德依旧盘腿做好,宽大的黑袍罩在身上遮盖起不雅坐相。“尊贵的罗斯国王,听闻您欲以客人的身份进入科隆,甚至愿意进入我们的主教坐堂?欢迎,我代表科隆的全体教士欢迎您。希望了到了大教堂,天主也能给予虔诚的您以赐福。” 这话说得仿佛自己成了基督徒一般。 留里克憋了一阵子还是没憋住,他低声笑了笑:“可我并不接受你们的信仰。” “但您也并非反对。您去了大教堂,也许今晚的梦中,大天使还会给您一些启示。”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其实……我还是愿意和你聊一聊人间的事务。你应该有所了解,这一次我的大军只为帮助路德维希而来,我也很关注与你科隆教区的诸如葡萄酒、羊毛、皮革和粮食的贸易。” “果然是如此吗?也好。不过……针对贸易的事宜,也许我不该参与,如果尊贵的您执意要求,我可以令我的财务官代办。” “也可以。” 一番交谈留里克确定了自己一定要进城看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科隆的全体丹麦裔佣兵就待在城外,而留里克也只挑选一百名战士陪同自己进城。在进城之后城市的北大门也不可关闭。 固然那些教士们应该不会在他们自诩的神圣之城下黑手,保不齐还是会闹出乱子。 留里克不把自己的顾虑点透,大主教也对这种罗斯人的不完全信任之态度心照不宣。 就在这种极限默契中,罗斯王与百名骁勇伴随着罗斯旗帜正式进入843年的科隆城,不出意外的是大将菲斯克就是这一支精英卫队的临时队长。 科隆,它用了六百年时间建造出恢弘磅礴的哥特风格大教堂,它始建于十三世纪,而现在的科隆大教堂可没有那样的规模。 如今的科隆主教坐堂是针对罗马时代遗留的建筑进行的大规模翻新,它的主体墙壁依然是石砌的屋顶则是大量的硬木结构。 它还有着环形阶梯的塔楼,顶端安置一口铜钟,塔顶则杵着一尊纯木质的十字架。 整个大教堂有着很规整的几何结构,完全不是后世的哥特风格尖塔林立的造型。 留里克远远得即可看清大教堂的全貌,他也注视着马蹄所踩踏的石板路,以及道路两旁的那些民房建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臭味,它绝对不是屎尿味,却又有一种自小就有的熟悉感。“啊!早听说这里有着蓬勃的羊毛、皮革产业,臭气来自鞣皮吧?”他将想法压在心底。 出乎他意料的是科隆本城并没有严重的脏乱差,或许只是因为自己走在城市主干道,而道路的两侧明确存在着水沟结构,城内似乎也有横穿城市的水渠,它有着明确的排水系统,脏乱秽物扔到水里想必就最终流入莱茵河了。 主教坐堂是本城的核心,大教堂门口有着一块石板铺设的城市广场,也是本城唯一的广场。 做了一路马车的哈德博尔德终于下了车,这令留里克来了兴致。 留里克一样示意战士们下马休整,他亲自走上前,带着一丝嘲讽口气问道:“还以为三年不见你罹患腿疾已经忘记了如何走路,先来你依旧是健全的。” 哈德博尔德不为所动:“就是这里了,主教坐堂。一般情况下您这样不信道者是不可进入的,不过……还请您按照我们的规定,卸下一切的武装进入。切记,不要喧哗、不要快步走。”话毕,老家伙又在胸口狠狠划了一个十字。 将罗斯王请入主教坐堂,哈德博尔德也是在昨晚的评议会上力排众议冒险决定,众枢机们恐惧的是自己许可这件事后会遭遇大天使的惩罚,唯有哈德博尔德大胆宣布:“我是天主在人间的高贵仆人,所有的惩罚都针对我,闹出任何乱子,我甘于在地狱烈火中赎罪。” 留里克能注意到这个老家伙的恐惧,他究竟恐惧什么自己也清楚,在这方面埃斯基尔和他哈德博尔德是一个情况。“你们就是害怕渎圣。” 作为被奥丁赐福之人,留里克虽然卸下的剑与匕首,唯独甲衣不离身,他的金发头顶仍旧顶着那黄金桂冠。 那些教士们进入主教坐堂各个都躬着背表现出虔诚,唯有留里克昂首挺胸踏步而来,仅仅没有弄出巨大脚步声罢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北方王者是以一种质疑与高傲的态度进入主教坐堂,此刻“真十字架”已经归为原位,面对它留里克驻足观望的一下,嘴角流露一丝鄙视。 见状,正图说些话的哈德博尔德躬身而来,介绍道:“您注意这个?它就是耶稣受难时的那一尊十字架,那曾经扎入圣人手脚的铁钉都以拔出,现在以红宝石镶嵌,我们又以黄金包裹它,可用再多的金银妆点,都难以描述我们对圣人的崇敬。” “这就是真十字架吗?”留里克摇摇头,轻轻转头俯视已经戴上白色圆顶小帽的大主教:“可是,我听说真十字架在黎凡特。即便不是,它也应该在罗马,亦或是君士坦丁堡,如何落到你科隆教区的手里?难道,你的科隆比兰斯、比罗马还要尊贵?” “啊?你……”一瞬间哈德博尔德愣在当场,久久不知如何对答。 “我承认那个男人是代人受过的圣人。朗基努斯之枪、圣布、真十字架,如果真的得以保留也必须存放在罗马教廷内,当由你们的西方大牧首管理。你又如何得到?早在三年前我就对你们带着真十字架远征质疑了。难道,高贵的您始终相信它就是圣物?” 哈德博尔德依旧无话可说,甚至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 老家伙逐渐沉下老脸,慢慢带着一种悲愤的态度质问:“您……对我们到底知道多少?竟然……” “对我的质疑愤怒了?”留里克摇摇头,态度更加居高临下:“圣物不在你手!眼前这个被尊奉的真十字架是假的!它只是普通的十字架,你以金皮包裹以宝石镶嵌,不过是以庸俗的手法去施行你臆想的神圣。代人受过的圣人是被钉死在普通的木头十字架,圣杯也只是普通的木水杯,圣布就是普通的白色麻布,至于朗基努斯枪就只是一支标枪。何为渎圣?我看你就是渎圣。” “罪过!罪过啊……”哈德博尔德急忙在胸口划十字。 老家伙在震撼的同时也是服了,罗斯王留里克就是一个金发的北方海盗,恰是这样一个人说着一口教会拉丁语,对那些圣迹的描述头头是道,就是这些描述态度咄咄逼人,仿佛是从根本上态度否定。 哈德博尔德无法接受自己的信仰被这样说,奈何自己也不好反驳,因为罗斯王的逻辑并无不妥。 因为自哈德博尔德还是孩子时候,科隆就已经保有了真十字架。 科隆城是历史长得惊人,奈何以如今的基督纪年法,教士们普遍一位这个世界诞生于几千年前,人们生活在第六纪元。 圣母生育了那位代人受过的圣人,第六季元开始,至今也不过几百年罢了。 在教士们的认知里,每一个纪元都是跌宕起伏,伴随着文明的崛起与衰落,而今不祥的说法也在各大教区间流传。因为查理曼被加冕为罗马皇帝,查理曼又与东罗马维持和平关系,一时间东西两个罗马在形式上再造了“二帝共治”的局面,差一点因为联姻使得两个罗马合并。第六纪元终于从混乱回归和平一统。 但是现在,帝国正在全面内战,频繁的北方与南方蛮族袭击被认为是灭世之兆。 罗斯人,就是现在诸多北方蛮族中最具破坏性的,即便他们已经渐渐变得不再令法兰克的大贵族、高级教士陌生。 哈德博尔德一厢情愿得认为当罗斯王亲眼见到真十字架后,会摄于其神圣力量不可自拔的下跪并当众宣布接受洗礼。 这两年一批丹麦人就真的在这大教堂里接受了洗礼,再想到当年那一支罗斯船队过境时候,一众声称已经在北方大主教处皈依了的罗斯人执意进入大教堂参观,乃至在教堂里打地铺睡大觉,虽然他们离开后弄得礼拜堂臭烘烘得尽是便溺秽物。 此事虽然不堪,至少证明了北方蛮族可以皈依,而今那些家伙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各级贵族。 如今一批丹麦蛮族划着长船而来,他们拖家带口得要求皈依,现在一个个都有了教籍,身份证件还都写在羊皮纸,做成卷宗档案放在这座主教坐堂的档案室中。比起当年那些大大咧咧的过境去拿骚的罗斯人,新晋的丹麦人显得更克制与好掌控。 但罗斯王认定了科隆的真十字架是赝品,哈德博尔德五十年的信仰……崩塌了一大半。 老家伙也就不再奢望罗斯王皈依,只求他不在大教堂捣乱即可。 整个场面尬住了,在场的下级教士们听到了逻辑清晰、极为劲爆的拉丁语发言,见得大主教冷汗涔涔,教士们只好弓着背呆若木鸡。 “你不说话了?”留里克冷静一下问道。 “不知……我已不知如何去说了。” “至少……你的大教堂很不错。到此为止吧,我宁愿聊聊别的。” “好!好的……”下意识伸出衣袖擦一把汗,不想继续尴尬下去的哈德博尔德就将留里克向着自己的办公室领,同时也吩咐人去通知科隆的财务官,准备就商业贸易问题以罗斯王聊聊。 设计单纯的贸易问题,所有的尴尬到此为止。 哈德博尔德原则上不可涉及这种有关商贸的小会,他令各枢机们退场,自己仅以监督者的身份,监督自己的财务官不会和善于做生意的罗斯王谈某些过分的事。 在这里留里克见到了这位据称叫亚伯拉的财政官,奇妙的是此人并没有佩戴常见的十字架,就其打扮而言也有特别之处。一切迹象表明他是一位东方流亡者,其祖先来自东方的黎凡特,一番探讨下留里克也获悉这样的事——在科隆城内的一个独立小社区,居住着尽是这样的人。 科隆自古以来有着一个黎凡特流亡者的小社区,它经久不息,他们自行发展出的语言也就是意第绪语,倒是这个时代,科隆城民间混说着法兰克语与萨克森语,实则这双方彼此基本互通交流无障碍。 刨去一切有关信仰的干扰,这位亚伯拉很乐意与留里克聊聊贸易的事。 因为其所在的小社区,居民因禁止买下土地垦荒、也禁止持有任何武装哪怕狩猎都不行,为了生活他们做起了来料加工的业务,生产皮革、羊毛制品赚取利益是生活关键,即便为此他们要纳重税。 但没有谁比他们这伙儿更懂得贸易、更懂得早期金融。城内做来料加工的民户多了去了,如果他们缺钱了,小社区可以为其提供贷款服务,就是换钱的时候必须多给钱。 小社区的所有人可没有对“高利贷是渎圣”的罪恶感,他们本就是科隆城的客人,而这种金融行为,其他人基于信仰可不敢做。 财务官亚伯拉所在的小社区很乐意卖出现有的所有成衣、衣帽,并愿意探讨一下未来产出的交易权与预付款价格。罗斯王留里克考虑到过冬的需求,从来不可能觉得自己准备的冬装太少。 双方便在科隆大教堂内堂而皇之的谈起真正的商业合作问题,除了成品衣物数量、价格、未来的产能、预付款、支付方式等,甚至连签署书面合同这样的高级行为都在谈判了。 哈德博尔德全程观望,他想插嘴又不知如何去说。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向打住这种亵渎神圣的交易行为,又碍于自己的面子,以及整个科隆城的安危不敢给罗斯王甩脸色。 至于事后给城内的这群客人,哈德博尔德也不敢事后报复,因为自己需要精明的财政官,再见到这个亚伯拉与罗斯王离奇得仅有一面之缘就谈笑甚欢,自己就更不好出手了。 哈德博尔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很后悔自己鲁莽的承诺,现在只希望这两个人能赶紧结束对话,让教堂内的秘密闹剧到此为止。 第1478章 来自特殊小社区的投机 “以后世的眼光看,科隆的裁缝们就算凑在一起,也只能是一个村镇级别的小型工厂。” “如果我有一万士兵,科隆不可能短时间拿出足够的冬衣满足我军需求。倘若我真的下达一万件羊毛上衣的订单,即便他们竭力工作,在这个冬季过去时也不能完全交货。因为他们缺乏渠道获取灯油或蜂蜡,就算买来了,织衣服赚取的利益也会被照明开支消弭掉。” “我竟然有些担忧他们的能力,显然这个科隆远不如我诺夫哥罗德的手工业产能。呵,他们仅有城市居民一万人规模,不像我的诺夫哥罗德,环湖经济带的二十万人口的产能恐怕比科隆强得不止二十倍。” 恰恰是和科隆大主教的财政官就经济方面有了详细探讨,留里克对本地区的经济境况的一些关键指标有了深入了解。他愿意相信这个财政官的说法,倘若不信其人描述,其他人等所言就更不可信了。 两厢对比后,留里克实在无法高看科隆教区的经济状况,但也不能对它否定。 在税收方面,科隆运行数百年的税收系统依旧稳固,教士们的经济触手牢牢抓住了所有村庄,以至于大教堂的档案室,那些羊皮纸卷宗详细标注着各纳税村庄,以及该村的一些关键性信息。 倘若它是一个真正的伯爵国,能做到这一点的伯爵可有称王的实力。 可惜它是教士们当道,整个枢机评议会以及他们投票选出来的大主教,从上到下对于军事都秉持着“不愿搀和”的态度,除非上级贵族逼迫。 手工业制成品的附加值很高,奈何科隆于这方面的产能有着结构性缺陷,他们很依赖来料加工生产,所以当有强者掐了他们的供货源,城内的手工业将逐渐萧条。 比起大肆饲养绵羊与牛,还不如在丰饶的鲁尔河畔种地。 这个时代尚未在鲁尔河畔挖掘到大煤田,而本地也不存在铁矿。虽未知煤田,本地的盐矿是重要的财税来源,而最大的税收正是粮食。 多余的粮食可以对外销售,不过境内的各修道院还是乐忠于酿制有着五花八门口味的麦酒与关键的葡萄酒。碍于技术水平限制,本地缺乏精酿技术,蒸馏烈酒技术更不知晓,往往酿造的麦酒、葡萄酒仅有3°上下。 它们往往在冬季为自己人消化殆尽,仅有少部分一直保存在春季,并谓之为“陈酿”。 倒是诸如亚伯拉这样的客居者社区们,基于自己特殊且保守的信仰,断然不会碰任何酒业,也不会试图从教士的手里抢夺酒类经营权。 卖酒、卖粮是科隆教区赚钱的重要方式,对于教士们而言,酒水是各种仪式少不了的“神圣道具”,出手粮食则是赈济穷人的仁慈义举,这非常符合他们的价值观,如此赚取的财富就被解释为“并非高利贷”,而是“来自受益者的感恩捐助”。 这虽然是一种又当又立,科隆教区自然是财源滚滚,也是如此它被当做一只大肥羊,为一些下限更低的强者搜刮。 留里克在科隆大教堂里似乎与大主教哈德博尔德任何建设性的成果都未坦诚,但也为未来的合作打下了一个基础。 他实则在教堂内短暂逗留便趾高气昂得出来,与待在城市广场的侍卫们会和。 大主教黑袍不离身,哈德博尔德与他的枢机主教们会和后,纷纷站在教堂大门之台阶,静静目睹那些打扮得极为华丽而不失英武的罗斯战士高调离开。 “papa,你们谈成了一些事么?那个罗斯王,是否在真十字架前忏悔?是否有意皈依正道?”一位同僚枢机的问询本无恶意,但这问题犹如一把匕首去戳大主教的心脏。 从未有过!哈德博尔德从未质疑过真十字架的虚假性,即便自己一方以镀金铜皮包裹原始版本的十字架,那黑色的木头应该是圣物吧。 一个无知的野人去质疑否定它,那是一种蠢材的胡说。 罗斯王对于天主信仰的了解有些太多了,虽然哈德博尔德会自我告诫“罗斯王所言都是妄言谬论”,还是对这个亦敌亦友的男人的恐惧感更深一步——他不仅会杀人,还会诛心。 哈德博尔德犹豫了一阵子,心想那些交谈幸亏未被他人获悉。“任何的事都没有谈成。罗斯王无比固执,依旧不肯皈依正道。” “哦,他真是固执的人。固执且愚蠢,竟不是世间唯有一个主,他们诺曼人仍去信仰那些乱七八糟的伪神。”一人说罢,众枢机们接连以怜悯且可悲的心态凝视着留里克渐行渐远的背影。当然,眼神中也有一丝祸害离去的畅快感。 科隆城北大门依旧敞开,如果罗斯军意欲劫掠,两千大军蜂拥而入即可将本城洗劫,届时那数百名皈依天主的丹麦裔城市守卫者们,也将基于利益摇身一变又变成奥丁的战士,乃至作为带路者引导留里克的大军去抢。 哈德博尔德在赌罗斯王会信守条约,就目前而言他自诩赌对了。 当罗斯人全部离开科隆,那些在城外逗留许久、已经与罗斯军充分聊天的丹麦裔城市守卫者,才大摇大摆得走回城,再嘻嘻哈哈得向城外的朋友们招手致意,不慌不忙关上大门。 “主啊,魔鬼终于离开了。”哈德博尔德默默在胸口划着十字,他愁眉不减,旋即招来了自己的财政官亚伯拉。 刚刚的经历令他感觉百感交集,自己的财政官明显太过于热情了,仿佛忘了自己的本分。 那是那间商讨小会的房间、哈德博尔德私人的办公室,他杜绝所有闲杂人等,唯独与自己的财政官继续聊聊。 老家伙眉头紧锁心情复杂:“刚刚你与罗斯人的首领交谈甚欢,你甚至忘记了这里是圣域。” “请原谅我的激动。大人,作为您忠诚的仆人,为您获取更多的利益是我的责任。”亚伯拉基于自己的信仰断然不会称呼大主教为papa。 “利益?在圣域中你谈及金钱,这是亵渎。” “但是,您还是需要金钱。” 哈德博尔德话锋旋即软下来:“可是你们也确实没有谈下具体的商业业务。” “至少谈成了可能性。大人,他们带来了很多的鹿,也有大量的士兵。罗斯王透露了他还带着很多钱来……” “这意味着什么?他会出资买我的粮食?” “不仅会买粮。”亚伯拉笑嘻嘻指正道:“他们带来了非常多的鹿,所有鹿将作为食物被吃掉,鹿皮定然不会浪费,最终运抵您的科隆完成加工,制成的皮衣还是要卖出去。您的科隆会赚上一笔钱。哦不!您将有更多的财富去向可怜的羔羊们布施您的仁慈,天主也会……赞誉您的义举。” 最后一句实为亚伯拉的违心赞誉,倒是挠准了哈德博尔德的痒痒肉。 大主教是个聪明人,他本就知道罗斯人对于商贸极为感兴趣,那个新生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是诸多法兰克封国中的异类,他们对贸易极为热衷想来定是因为其核心均来自于罗斯。 大主教碍于信仰与舆论不可能亲自与留里克去聊具体的贸易细节,现在有了财政官勾勒出的美妙贸易前景,他的心里燃起一团火。 城外,夕阳下的罗斯军营篝火通明,入夜后,繁星璀璨下是从城北眼神到城东的一串火带。 科隆城四个大门全部关紧,大部分民众依旧摄于军队武威不敢掉以轻心,加之本时代不存在夜生活,城内的主干道与复杂巷道冷冷清清,唯有一些野猫在抓捕乱窜的老鼠频繁搞出一些细微动静。 这一宿,亚伯拉回到他的小社区,连夜就将自己获悉的重大消息告知了拉比。 继而由拉比急忙差人告知各家庭的男人们,他们秘密相会,在油灯下就商业问题达成了共识。 就这样,身为科隆财政官的亚伯拉,引起掌握着远超本地人的数学与商业知识,加之会不受一些戒律条条框框的限制,在获悉了商业机会后可不想放过机会。 因为罗斯王明确指明了会有更庞大的军队会过境科隆以前往莱茵河上游的科布伦茨集结,罗斯军需要更多的物资满足后勤需求,同时也需要一个买主来消化军队的一些特殊产出。 整个小社区都会经营皮革加工与毛纺织的工作,那些驯鹿有着极大面积的皮革,它们将被吃掉,究竟是谁能有限采买那些皮革并完成加工呢?甚至不需要亲自加工,在合适的时间亲自去一趟科布伦茨购买罗斯人手里的鹿皮或其他皮革,带回科隆即可加价销售赚快钱。 亚伯拉和他的朋友们可不会放过这一发一笔横财的机会。 于是,这个特殊的小社区做出重大决定。 第二天,当深秋旭日开始给予罗斯大营以温暖,围着篝火睡了一宿的战士们又开始向阴燃火堆添加薪柴,他们急需饱餐一顿以应对今日整个白天的行军,因为按照计划全军今日必须通过波恩,以便在明日傍晚前成功抵达科布伦茨。 在归来后,留里克并未将自己与那个亚伯拉畅谈的事宜公之于众,毕竟都是有关商业贸易的事,谁知道前途究竟如何呢?获悉了科隆真正的经济体量,留里克的与其经济预期不高。 他急于吃完饭离开,不料当城市的北大门悄然打开后,一小撮人极为大胆得走近罗斯大营。 有不速之客光顾,他们旋即遭遇骑兵拦截。 再在战马的威逼下,这一小撮人摊开双手示意毫无武器,被战士搜身之后确认连一支匕首也没有,这才被押解到军营。 来者的头目不是别人,正是昨日的那个亚伯拉。 当士兵亲自汇报了此事,留里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木碗与吃了一半的煮麦饭。“奇怪,他来干什么?莫不是哈德博尔德拜托此人有事求我?传他们过来吧。” 得到大王准确命令,被看押了一阵子的几人才被“护送”至留里克面前,虽是短暂的逗留,亚伯拉与他的长子已经好好观摩了罗斯军的阵容。这与他们设想的法兰克风格的大军有着截然不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秩序感令人望而生畏,另一个明显的特点是,罗斯战士们似乎太过于年轻了,虽是如此,有限的对视时,咄咄逼人的眼神令人恐惧——只有战场上杀过人的眼神才是如此。 见状,坐在留里克身边的伙计们纷纷站起普通在自己大王身后。 “你们都先退下吧。”留里克侧脸示意,在转换成拉丁语:“记得你。你是科隆的财政官亚伯拉,难道是你的主人吩咐你来的?” “是我的小社区开会决定的。您知道的,我们保有一定的特权,所以可以与您更密切的交流。真是不可思议,您的战士都会说一些拉丁语,这样我们的交流将变得方便。” “说正事吧!让我猜猜,你们这些人定然是为了利益而来。” “您是睿智的。”亚伯拉赞誉道。 “那么,你希望卖给我一些货物,还是试图向我提供贷款服务?本王不缺钱,若是你能卖给我急需的货物,我可以立刻付钱。” 亚伯拉实在喜欢这种坦然的商业态度,他不急着讨论商业问题,而是将一个男孩推到自己的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看起来有十五岁或是十六岁,嘴唇刚刚开始长胡须的样貌使之看起来非常年轻。 “这是何人?该不会是你的儿子?” “尊敬的大王,任何事都瞒不住您的慧眼。”亚伯拉依旧刻意嘴巴抹了蜜,“他是我的长子鲁本。听说您的大军将前往拿骚和科布伦茨,我知道那里实则是你们罗斯的领地,这是为了统御方便才有了拿骚-科布伦茨的名号。我们的小社区希望与您直接做生意,我们彼此直接绕过科隆大主教,这样对大家都是好的。” “哦?”留里克轻轻眯起眼:“难道你们商议一番后,决定将你的儿子送到拿骚做一位联络官?” “正有此意。不知,您意下如何?我的儿子懂得拉丁语,也懂得法兰克语,乃至懂得一些萨克森语。” “只有这小子一人吗?”留里克问。 “正是,如果您觉得不妥,我们还能再派一些人来。” “不必了。”留里克摆摆手,罢了大手直指少年鲁本的脸,以拉丁语命令:“男孩!想在我的地盘生活下去,哪怕是为了你的社区服务,你也必须优先臣服我!现在,向我单膝下跪。” 男孩鲁本先是一愣,眼角觉察到父亲眼神提示后,非常果断下跪了,还特别以右手捂住胸口,以结结巴巴的拉丁语宣布:“我是罗斯的朋友。我臣服于罗斯王。” 男孩的话术中有着己方的倔强,所谓可以为罗斯人服务,但绝不是罗斯的奴仆,至少名义上不是。 对于这些家伙,留里克对其大名早已知晓,对其恶名也有所了解。 不过仅就这一小撮人,他们是寄居在科隆的少数派,完全依靠着一些手工产业与早期金融服务过日子,只要不向他们开放土地权力就只能是边缘人群。 留里克本不打算和这样一群人有什么瓜葛,他意外发现这群人才是科隆教区经济活动背后的重要推手,绕开他们、否定他们并不符合罗斯的利益。加之他们是边缘人群,对罗斯而言反而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好吧,鲁本,你站起来。”罢了,留里克再问:“男孩,你会骑马吗?” “我……至少可以保证不掉下来。” “可以,我收下你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可能缺少一个财政官,也许你能胜任。现在跟我走吧。” 男孩鲁本再看一眼父亲,很识趣得走入罗斯军阵中。 事已至此,亚伯拉与朋友们不再受什么,最后躬身恭维道:“祝愿罗斯王的伟大行动取得成功。” 罢了,他们快速退出罗斯军营,头也不回得跑回城市。 第1479章 锡格堡与落魄的宫廷伯爵赫尔曼 庞大的罗斯军从科隆城的东部绕行,留里克得以巡视整个城市的主要城墙,得以更直观的估测它的规模。 再无逗留必要,战士们再向科隆城行注目礼,贴着城市边缘渐行渐远。 军队恢复原先的行军姿态,各队各呈一个单位,各单位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纵队形式在绕过城市后陆续抵达莱茵河畔。 下一站,波恩。 “也许你三年前抵达的就是波恩的边缘,你抢掠了当地的村庄。”留里克饶有兴致得攥着缰绳问及随行的菲斯克。 “也许吧。我们只是沿着道路行动,遇到村子就发动袭击,反正彼时他们都是我军的敌人。” “但是这一次我们不可再发动劫掠。” “也许吧。”菲斯克无所谓得耸耸肩,“只是我们的军队极其庞大,那些村民见到我们又要拔腿就跑了。他们会留下很多财物,难道大王不心动?” “给他们留足过冬的物资吧。他们应该都属于科隆教区,抢掠他们会落得口实,为长远打算这一次我们要对所有北岸的当地人客气些。” “估计他们无法理解您的仁慈呐。”菲斯克仍旧绷起嘴摇摇头。 “怕是因为你当年手段太狠令他们满脑子都是恐惧……”对于此事留里克懒得多聊了。 840年的秋冬集结,彼时的罗斯骑兵已完全处于自由作战状态。 虽仅有二百骑,骑兵秉承着流寇作为就在科隆周边地区大肆破坏,客观上制造了屠戮恐怖,各个闻风的村庄纷纷举村逃亡,藏匿到森林中是优选决策,现在无法逃进城的民众就在森林中避难。 波恩距离科隆有一定的距离,而其定居点的主体是位于南岸的旧罗马军营遗址区。 当今,波恩的地位尚未与科隆持平。在罗马遗址的断壁残垣上新生的一个村庄,而在河的北岸,那里是小河锡格堡与莱茵河的交汇处,这里的村庄更多。 彼时菲斯克带兵抢掠的一个村庄,就是锡格河流域村庄的其中之一。 在法理上这片地域就是科隆教区的东部边地,而它却是颇为特殊的存在。 彼时科隆是罗马的第十一军团的大营地,波恩就是其小营地所在。时过境迁,当查理曼举兵讨伐萨克森的时候,渡过莱茵河的部分军队就在科隆附近驻扎,波恩附近区域因地势平坦、靠近小河,且距离彼时萨克森人活动区较远,实在是优秀的前线集结点。 彼时的查理曼麾下有十二位军事亲信,他们均获封为“宫廷伯爵”。这种军事贵族在地方封地内,他们被授权可以形式“国王权力”,某种意义上这种贵族为查理曼的钦差。 在西格河较为上游的区域有着一座米迦勒城堡(锡格堡),它的主人是埃佐内斯家族,该家族世袭“宫廷伯爵”,有多个村庄为家族采邑。如此宫廷伯爵的任务是在战争时期,带领国王的军队指挥作战,其地位可谓国王麾下大将。 时过境迁,自从838年帝国内战初见端倪,所有的世袭宫廷贵族都陷入立场混乱中。 太子竟然联合弟弟反对他们的国王父亲,关键在于他们成功联手囚禁了自己的王! 曾经洛泰尔与路德维希联手行动,两兄弟得逞后在极短时间内又反目成仇,利益之争最终使得他们兵戎相见,这就迫使各地的贵族、主教必须选边站。 拥有米迦勒城堡的埃佐内斯家族因其采邑领地位于莱茵河右岸,那里早已是路德维希势力辐射区,遂在自己还有着绝对的王权,“罗马皇帝”洛泰尔完全召回了在波恩的驻军,获悉埃佐内斯家族并未宣布效忠,也就在盛怒之下将之放弃。 顷刻间埃佐内斯家族手里没了军队,剩下的除了一小撮家族卫兵,就剩下的就只是在必要时期从几个采邑村庄里抽掉壮丁组织民兵了。 曾经也是查理曼麾下大将,家族区区四十年时间硬生生混成了光杆司令,本是身份地位极高的宫廷伯爵,几乎就因为自己家族位于河右岸(北岸)而被新一代的“罗马皇帝”质疑乃至否定,真是何其悲哀。 既然被皇帝抛弃,不如另选明君。 在无助的观望中,埃佐内斯家族只能选择效忠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奈何仅以自己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之体量,被路德维希忽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家族几乎丧失了军事实力,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座城堡、几个采邑村庄,以及一个含金量越来越低的高贵头衔。家族领地位于科隆教区,这一代的伯爵赫尔曼蒙受丧失军权的耻辱,继而面临着更加恶劣的经济状况,比起生活被迫变得俭朴,高贵名号与实际地位的严重落差最令他恼怒,强烈的无力感更是摧残着他的心。 即便三年前路德维希发动冒险远征,彼时莱茵高伯爵亲自出马,拿骚男爵随行而去。在过去若是有这样的讨伐战争,他赫尔曼作为宫廷伯爵,自当领一支国王大军参与战争,结果路德维希采取了最为蔑视的态度——不通知、不理睬。 当然路德维希也有理由:你们所有的宫廷伯爵法理上都效忠洛泰尔,我可不敢启用你们,没有废了你们的封地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过去的三年是一种幻梦。 波恩地区的村庄遭遇马匪袭击,路德维希的远征军全军覆没。 积极行动的莱茵高伯爵战败,以至于伯国直接被废掉,其人也举家离去。 一支神奇的势力在莱茵高故地拔地而起,他赫尔曼又不是傻子,在强烈的震惊中发觉一群诺曼海盗摇身一变成了法兰克的封臣,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就是这样诞生的怪胎,偏偏这样的伯国几乎与自己家族领地接壤了。 米迦勒城堡所在的锡格河距离科布伦茨还有较远距离,碍于今年以来,拿骚-科布伦茨的那些悬挂十字旗的长船行动频繁,它们时常经过波恩,这就使得宫廷伯爵赫尔曼被动得与他们有了最初的接触。 同样的,实际控制着伯国的黑狐对一个空有名号毫无军事实力的宫廷伯爵无法高看,但出于生意人的立场也不能愚蠢得冷眼鄙夷。黑狐不嘲讽他的落魄,也不会敬畏他的名号,相对于黑狐而言,不过是拿骚-科布伦茨的西北方向还存在一个过去不关心的落魄贵族罢了,在其能提供某些有利于己方的价值前,黑狐的确不想搭理这种人。 不过米迦勒城堡的位置较为微妙,两条小河汇聚在一起构成丰水期较为宽阔的锡格河,平坦的三角洲地带很适合耕种,一座有着石头地基的木头堡垒就建在这里,伴随着它的还有一座已经荒废掉的兵营。因为军队已经撤离,化身光杆老将的赫尔曼已然没有理由再维护空荡荡的营地,就任由其房倒屋塌荒草疯长了。 唯独当年为军营配套建设的关键设施被保留下来——横跨锡格河的石墩木桥。 桥梁是好东西,有了它的存在,各采邑村庄的民众得以低成本得交流,民众再浩浩荡荡得前往科隆参与大型弥撒也就少了很多渡河麻烦。 因为锡格河的河床尽是烂泥,即便是骑兵也必须找到优秀的浅滩渡口,强行硬闯的结果往往是马蹄深深陷入淤泥里,加之气候已是深秋,河水已经冰凉刺骨了,马匹淌水过河已经变得极为危险。 这一点留里克一清二楚,罗斯军陆续抵达锡格河,他面对着较为宽阔的河面不禁眉头紧锁。 “水太凉了吧,骑兵淌水非得冻坏马蹄。” “大王所言极是,不过……我们以最快速度冲过去,马匹应该不会受伤害。”菲斯克此刻一脸自信。 “哦?”留里克来了兴致:“三年前你抢掠到了这里?” “这倒没有。哈哈,三年前我还能成功劫掠,这一次被吓坏的村民已经逃之夭夭了。” 现在的罗斯军目击到了一些空荡荡的村子,大军也一直踏足于冬季抛荒的农田,现在他们站在河畔,马蹄踩踏已经枯黄的草甸,正当全军等待大王命令时,马匹与驯鹿已经高高兴兴勾下头自在啃枯草了。 正当留里克决意直接冒险冲过河时,那位笨拙抱紧马脖子的男孩鲁本,他以笨拙姿态下了马,急匆匆跑到留里克的面前。 “是你?男孩,你有什么话说吗?” “有。我愿做您的向导,对于这一带我有一定的了解。只要……”男孩鼓足勇气:“只要大王给我一些钱,我会告诉您我知道的一切。” “你这小子……”留里克既高兴又有点生气,心想着这个鲁本不愧是那个社区出来的小奸商,倒是自己需要一定的好建议:“你先说吧,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吧。感谢大王的慷慨,您的神与您同在。” “所以,你对科隆以外的地域有些了解?” “有的。”男孩继续以磕磕绊绊的拉丁语解释,现在的他特别提及一个人物,右手也指向了锡格河的东北方向之上游。“那里有一个落魄的大贵族,曾经手握一支大军,而今……” “还有这种事?”留里克挠挠脸,又看看菲斯克随口一问:“我听归来的蓝狐所言,他弟弟黑狐控制拿骚已经与科隆教区接壤,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一个宫廷伯爵?” “谁知道呢?可能就是一个落魄贵族。” 男孩面对两位北方的小巨人显得很从容,不怯场是其生存的优势,男孩现在也很清楚这些罗斯人需要什么。 显然自己的说法引起了罗斯王的注意,男孩鲁本继续道:“锡格河上游的统治者名叫赫尔曼,他有着一座城堡,还有几个采邑村庄。他的家族本是查理曼器重的帕拉丁,现在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乡村贵族了。” “帕拉丁吗?”留里克对这个词汇颇为熟悉,但对其具体所指还真得拜这个男孩的说法方之一二。他笑看自己的大将菲斯克:“兄弟,如果我是新的查理曼,你就是我的宫廷伯爵了。” 菲斯克随口笑到:“是这样吗?那么,我可不会像那个赫尔曼一般落魄。拜大王的赏赐,我的家族已经兴旺。” “当然。”留里克再看向男孩:“至于那个赫尔曼如何落魄了,你有必要给跟我好好说明。” 就这样,关于埃佐内斯家族这一代的首领赫尔曼如何落魄之理由,当留里克获悉后也只能感慨何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个不够果断的大贵族,在大争之世居然想要作壁上观?蠢。谁允许他中立。”留里克默默坦言,“如果那个男人早一点宣布效忠洛泰尔,也不会沦落至此。” “您可怜他?”男孩鲁本大胆得问。 “只是唏嘘。至少那个男人还有一些采邑村庄不至于饿死。对了,他有堡垒吗?有军营吗?是否能召集一些军队?” “有一座城堡,它以大天使米迦勒命名,还有一个荒废掉的军营,现在长满荒草。”说这些话时,鲁本也为这位昔日大贵族遗憾,又道:“我们的小社区与他做过一些交易,我们有钱他有粮食。那个男人贫穷得就剩下一些余粮了,如果我们不去买,他就几乎得不到现金。即便如此他每到节日必去科隆参与,盛大的弥撒很费钱,他为了保持自己的荣誉尊严也只能找我们借钱了。当然,我们是公平的,今年借了钱,明年就要还双倍,他若没有现金就以足量的麦子抵扣。” 利率百分百?这比九出十三归还狠呐!基于天主信仰,复活节、圣诞节(冬至日)、圣母升天节,这些节日集中于下半年,恰恰也是麦子收获季前后,这样参与弥撒活动的这位宫廷伯爵就有资金去参与活动,若是真没钱就只能找这群高利贷商人捏着鼻子借贷了。 留里克也不好说鲁本和他的亲戚们不厚道,能给贫穷贵族融资、能大摇大摆买其粮食的就只有这群人,少了他们的存在,那个赫尔曼恐怕会更加贫穷。 至于那位落魄贵族的军事实力,留里克对男孩鲁本的描述不甚苟同。男孩只是一个未来可期的小奸商,其人与作战无关,想必对战争与军备的理解也很肤浅。 男孩声称那个贵族至多能召集二十名骑兵。缘何如此?只因往年小社区去购买燕麦和黑麦时,宫廷伯爵赫尔曼穿着那多彩的旧衣服、以华丽姿态彰显自己的尊贵,其麾下的骑兵都身着锁子甲,奈何罩衣与无甲的马裤都是粗布,其铁皮头盔也锈迹斑斑。 每年买粮食或是去讨债,赫尔曼都是这样的姿态接待。“也许他能究极更多的骑兵就不会仅仅拿出二十骑了,这样的他其实不算体面。” “一个落魄的男人,就算再穷也要用羊油擦嘴以示人,只为暗示自己还能天天吃到上好烤肉……”留里克摇摇头,这一刻他颇为欣赏男孩鲁本提供的别样情报。 如此落魄贵族,罗斯大军堂而皇之走过去此人奈若何? 基于现在的情况,罗斯骑兵大军必须选定一个合适的渡河地点,那个米迦勒城堡的特点在于它掌控着一座石墩木桥。此桥是供昔日法兰克军队顺利通行之基础建筑,是本地区极为关键的一座桥梁,它对于善用水运之利的罗斯势力船队而言毫无意义,但对于本次陆路远征的骑兵队就至关重要了。 “就去那个锡格堡,就去那个米迦勒城堡,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落魄的宫廷伯爵到底多落魄。顺便从他城堡外的桥梁顺利过河。”留里克大手一挥,他又突发奇想:“这一次,也许我军可以利用一下那个被荒废掉的法兰克军营。” 第1480章 锡格河桥头的孤勇者 当罗斯军抵达科隆之际,闻风避兵燹的村民带着细软拖家带口得逃亡。 科隆的东部地带就是茂密的丘陵森林,大量地域都是不错的避难所。一批村民更是向着东南方向逃亡,只因有些人恰好就来自于锡格河上游村子。这些人或是带着少许农产品去大城市卖掉,或是进入规格更高的修道院参与仪式活动。 儒略历的九月八日之圣母诞生大弥撒过去并没有太久,仍有一些来自锡格河处村民在科隆城内逗留,他们卖掉农产品从当地集市买一些有益于过冬的物资,尤其是购买食盐,计划在深秋完全休市后回家,反正从科隆到波恩,沿着现成的道路基本走满一个冬季的白天就可回家了。 现在,碍于罗斯人再度光顾他们也只能提前回家。 回家不意味着安全,如果那些罗斯骑兵意欲劫掠,三年前的悲剧将在波恩地区再度上演,届时整个锡格河都变得岌岌可危。 恐慌气氛伴随着逃回来的村民快速蔓延,可怕消息也就传入了宫廷伯爵赫尔曼的耳朵里。 这个蓄着大胡子的中年人无法坐视迫近的危机! 他与家人待在米迦勒城堡里正是百爪挠心。 麾下的骑士们碍于灾祸,他们目睹村民在逃亡,自己留于所驻村庄在危机时刻只能面对野蛮罗斯人做孤勇者了。他们也只能带着家人向城堡方向集结,一来是向伯爵大人尽军事服务的义务,二来也是希望坚固堡垒能庇护家人。 他们骑马而来,不过这位落魄的伯爵手下仅有五个采邑村庄,分封五位骑士为其管理。区区五位骑士与其少量的扈从骑手是为伯爵武装的有益补充,但是兵力太少了。 “大人!可靠消息指出那些罗斯骑兵又在科隆活动,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危害是否波及到我们。”伯爵的管家在说人尽皆知的废话,赫尔曼听得心中更加郁闷。 站在高塔之上的木窗前,赫尔曼苛责慨叹:“你有什么建议吗?如果没有,就闭嘴吧!” “您当庇护您的子民。” “这种事教士们会去处理。” “不。”管家指正道:“我的意思是说,您当打开大门竭尽所能救济难民。现在唯有您的城堡可以保护他们。” “这……让一群下贱的人进入我的城堡。为什么?”赫尔曼依旧苛责,他微侧的脸庞流露出深深鄙夷。 管家此刻也很遗憾:“所有人都痛恨发动袭击的罗斯人。但是您的村民。如果……他们被杀,或是逃入森林被野兽所害……再说现在天气很冷,得不到足够保暖他们会冻死了。他们都死了,未来谁为您提供粮食和牛羊呢?您若没有财富,一切都糟了。” “让贱民进来?只能如此了么?”赫尔曼眉头紧锁,又问:“骑士们都来了吗?危机降临,不管他们有任何困难都必须前来为我效力。” “他们来了。” “感谢圣母玛利亚!”赫尔曼欣慰得胸口划十字。 “他们带了少量战士来,所有骑士都希望您能庇护他们的家人。”管家再道。 “此事暂且不提。”赫尔曼再问:“他们各带了多少兵?” 这是一个令人耻辱的问题,曾经有权带领上千名披甲重骑兵的埃佐内斯家族,现在就只能救济不足百名武装骑马者,管家实在比伯爵本人还知其家族现状——现在比去年还要糟糕。 管家谨慎回复:“至多带了三十名骑兵。如果,我们开放马厩里所有马匹,也许可以凑出来一百骑。” “你还建议我拿出所有的马?大部分的马只能拉车不能作战,那些母马还在繁衍马驹现在根本不可伤害。” 伯爵态度过激管家可以理解,又道:“那么,您至多可以动员五十到六十名骑兵,您本人也必将带领他们抵御敌人。” “要么,我再动员一批民兵。可恶,这件事由你去负责,至少给我组织二百名还没有吓坏的村民,给我突击建设二百名矛兵。”罢了,赫尔曼双拳攥紧恶狠狠低语:“如果我还有当年的能力,如何有现在的窘迫?!” 赫尔曼扔给管家一个烂摊子,而这些事宜也的确是管家的分内之事。 伯爵赫尔曼平日里毫无娱乐,他忙着在有限领地里打猎,静候着一个又一个弥撒活动,并为参与活动筹措金钱。 锡格河畔没有怡人的田园牧歌,只有一批渴望平静生活的村民,与愈发清贫的一小撮贵族。 埃佐内斯家族看起来也不会消亡,赫尔曼年轻时与妻子积极耕耘,有多个儿子和女儿活到了结婚的年龄。但失势的大贵族难以得到女婿的军事支援,儿子们或是因太小、或是减少家庭开支而在修道院里修行,或是已经准备继承自己的爵位。 毕竟,赫尔曼年纪着实不小了。 后勤动员之事包给自己的大管家,后者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招募乡勇了。 米迦勒堡垒并非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地基城堡,它就是一座小城,廉价的木围墙里是一座微型军事卫所,敞开大门甚至可以挤下超过一千人来避难,只要赫尔曼愿意他的堡垒可以帮助到近半数领民。 管家与赫尔曼互做妥协,大门自然为那些骑士的家人敞开,至于那些愿意做民兵的男人,其家人也能得到堡垒庇护。 不过管家获权行动已经有些晚了,当他奉命去附近村子找寻乡勇竟发现村子已经空空荡荡。 想要一两天时间纠集出二百矛手完全不可能,甚至两天之后罗斯骑兵已经杀到。 “因为你的优柔寡断,你的领民已经自寻避难所了。指望二百名民兵为你战斗?我至多给你拿出五十名战战兢兢的矛手。难道你希望用这样的懦夫保卫你的领地?但愿你自己是真正勇敢之人。”所有的不满憋在心里,管家带着糟糕的结果去复命,还是得到了赫尔曼的理解。 赫尔曼有着自知之明,他可不会强求自己的管家去召唤祈求大天使来拯救城堡。 此刻,城堡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批难民,他们多是各骑士家族成员与仆役,实则又是拖家带口的一大群人。即便如此已经足以令赫尔曼闹心——他很担心罗斯人还没来攻,自己的这些高级的领民们已经把自己粮仓吃穷。 比起抵御罗斯人,赫尔曼也要考虑复活节的弥撒的花销,那又是个财费大出血的节日。 赫尔曼遂对带着糟糕结果复命的官家口气平和。 “如你所见我是仁慈的,我庇护了我的民众。虽然你只给我弄来了五十名矛手,再加上我亲自能动员的战士,凑出一百人不成问题。即便如此,我会带领战士们直面危机。”赫尔曼也知道这点兵力本身聊胜于无,但他的荣誉感趋势着自己不可在野蛮人面前认怂。 “大人,您的确是仁慈的,也是无比勇敢。天主与您同在。”管家恭维道。 赫尔曼并不感觉宽慰,他清清嗓子:“我想,现在们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抵挡那些野蛮人。据说这次来的罗斯人没带船只,我可以带着战士把守桥梁和他们的首领谈判。过去我与他们也有接触,彼此间不一定兵戎相见。我会试图说服他们离开,但愿那些野蛮人听得懂我的话……” 落魄伯爵的主张可谓一厢情愿,事已至此似乎这已经是最优解了。管家很高兴自己的主人没有落荒而逃,把手桥梁的方式也算是妙计,这样一批重甲士兵堵住桥面就能阻止罗斯骑兵去河对面劫掠的可能性,若是一切谈不拢,那些野蛮人至多劫掠河的一边,另一边的伯爵领地将被保全。 管家也就大胆得将自己的理解告知赫尔曼:“这样,您将遏制悲剧的发生。我们至多损失锡格河右岸(此处是北岸)的村子与相应财物,左岸将被保全。” “但愿如此吧。” 赫尔曼很后悔当年的错误决定,自己最终丧失了洛泰尔的信任,也从未得到路德维希的认可。他失去了绝大多数权势,现在终于沦落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在保卫自己的家园,顿时王霸之气于身,决定挑战强者。 不过这一切的举措与罗斯军无关。 留里克与他的大军正沿着锡格河向上游的关键渡口前进,男孩鲁本为全军指出了极为正确的通路。 遂当赫尔曼以竭尽所能的快速纠集出一百名战士,罗斯军的骑马斥候已经出现在渡口桥梁处。 斥候们观察到重要情报快马返程。 “报!我们找到了桥梁,以及那个米迦勒城堡。当地人明显采取了防备措施,他们甚至在桥面上堆积了杂物和拒马桩。” “居然敢阻挠我?”留里克顿时火大,随性看一眼菲斯克,轻蔑道:“瞧瞧,一个落魄的伯爵敢阻挠我们,这是自寻死路啊。” “的确是自寻死路。难道大王要灭了他么?基于您定的计划,我们是不会攻击莱茵河北部的势力。” “那个叫赫尔曼的家伙从未与我们签订条约。”留里克遗憾得摇摇头:“不是我选择战争,有蠢材逼着我采取武力,我将求仁得仁。现在通知各队做好战斗戒备。尤其是你,立刻通知第一队的兄弟们准备好破甲箭。” 罗斯军主力杀气腾腾而来,很快庞大骑兵就在桥头聚集。 与此同时整个米迦勒城堡风声鹤唳,已经观察到罗斯斥候的赫尔曼也已经大胆得带着他好不容易拼凑的一百余名战士聚首桥头,客观上构筑起了小小的桥头堡。 带着不安的情绪他们等来了罗斯军主力,面对着那越聚越多的骑兵军团,赫尔曼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恍惚,他没有恐惧,反倒感觉一丝幸福。 “像啊,很像啊。几年前我也是带着这样的骑兵队浩浩荡荡得行动!奈何……” 赫尔曼想到了过去的幸福时光,而今美梦破灭,他的亲信们当前只有无尽的恐惧了。 “父亲,怎么办?野蛮人已经来了。”他的儿子赫尔曼二世冒失得打破了老家伙的幻梦。 看一眼儿子颤抖的手,连带着紧握的铁剑都在颤动,顿时很失望。“还能怎么办?我们等!看看他们的头目有何打算。” 空气凝固,守卫桥梁的战士们几乎窒息,那些民兵握紧长矛,乃至是大镰刀与草叉子临时改的武器,紧张得躲在桥后。 在桥面上是一批披着锁子甲的战士,他们完全不着罩衣,就是为了让对方看清楚“我是披甲战士”,以求敌人敬畏。 另有一批骑兵高调得举着骑枪与一面十字旗,他们是全部五位骑士与其扈从骑兵们,赫尔曼将自己仅剩的封臣如此安排,是为突显自己的威仪,也是安抚所有骑士们。乃至,是不便于明说的不信任感,只因他觉得将骑士们放在前排,其士气很快就会崩解掉。 赫尔曼自己高调得站在桥面上,正前方是拒马桩与草垛、木箱,乃至是卸了车轮的手推车。他自己手持一把宽刃剑,穿上自己最好的、也是锈迹斑斑的战甲,大胆得以一副孤勇者的姿态站于众人前。 本来留里克的打算直接开战,以劲矢秒杀这群匹夫,罢了再把杂物搬走后大军从容过桥走人。 一个孤勇者站在面前,昂起的下巴凸显其大胡子,下午柔和的深秋阳光下一个老战士斑驳的铁甲泛着黄光,整个人荣耀无比,恍若一尊雕塑。 此人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么? 留里克来了兴致,令纷纷箭搭在弓柄的战士们稍安勿躁。 他招来那个带路的男孩鲁本。 “小子,你认识那个人吗?看起来像是个高级贵族?” “他!”站在马前的鲁本瞥了一眼:“他就是宫廷伯爵赫尔曼,如您所见他的确是落魄的贵族。以您的力量,可以轻易灭亡他吧。” “嘁。”留里克鄙夷得摇摇头:“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个男人就被射杀,穿再厚的甲衣也无济于事。我敬重英雄,此人好歹也是个贵族。这样吧……”留里克又想了想:“你既然认识此人,本王就令你做使者。你去告诉那个男人尊贵的罗斯王驾到,只要搬开杂物,令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全部撤离,罗斯将不对本地区发动任何攻击。快去!” “……”男孩眼神扑朔,一时间愣在当场什么都不做。 “怎么回事?该不会又想问我有什么好处费吗?” “我……我不敢。” “你只要敢问,我自会考虑给你一些赏赐。” “不是这个。我……”抬头的男孩眼神里分明流露着恐惧:“我怕走过去,那个赫尔曼会杀了我。” “是这样吗?那么你会与发财失之交臂,这样的你我也不会重用。快去吧小子,你若是死了我也会厚葬你。你若不去……未来你父亲会获悉一个叫鲁本的男孩不慎落水淹死在了莱茵河。懂了吗?!” 无可奈何,男孩鲁本只好印着头皮上了,他还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毫无威胁,以法兰克语嚷嚷着赫尔曼绝对听得懂的话。 鲁本所言很巧妙,甚至很鸡贼。他直言自己来自科隆的那个特别小社区,是对锡格堡地区极为关键的“买粮人之子”,更强调自己的父亲是为科隆大主教效力的大管家。 提及亚伯拉的名字赫尔曼当然熟悉,他谈不上喜欢那个亚伯拉,倒是非常需要由其组织的买粮行为,因为一个月前赫尔曼刚刚卖掉了一批粮食,大买家就是那个小社区。 因此男孩鲁本成功的近身,再壮着胆子传达罗斯王的要求。 当然,如果自己言语太刚猛、完全传达罗斯王的意思,怕是自己要被迁怒,被盛怒之下的赫尔曼一剑捅死。 男孩终于谨慎得站在了赫尔曼面前。 “如您所见,这些骑兵属于罗斯国王,那位头戴金冠的男人正是他们的王。罗斯王犹如罗马皇帝一般尊贵,现在的罗斯王也是巴伐利亚公爵的好朋友。大人,我知道您是因为不知道罗斯人所来何意才部下路障,罗斯王说了,他对您的城堡只有和平态度,他的目的是前往拿骚,和当地的罗斯人会和,过境您的城堡仅仅是利用这座桥。” “真的是为和平目的而来?”赫尔曼扪心自问自己从未想到过这一点,他着实不敢相信手握重兵的罗斯骑兵不愿劫掠。 “如果罗斯人愿意开战,他们早就划船而来,您的城堡也早早陷入危机了。罗斯王承诺过,莱茵河以北的区域是路德维希大人的领地,罗斯王宣誓不会攻击这里,您也在大河的北方,只要您放弃路障不再施展武力,罗斯王愿意与您交友。大人,想想您与拿骚的关系。罗斯王终将离开,早晚有一天您会直面住在拿骚的那些罗斯人,如果您真的和罗斯王成了朋友,以后生活会更加安定了。” 一切都是说客直言,倒是句句珠玑。赫尔曼好不容易倔强起来,现在又如泄了气的皮球急于给自己台阶下了。 突然间赫尔曼极为莽撞,他示意自己的儿子保持镇定,又示意全部的战士原地不动。 偏偏他自己将剑收回剑鞘后,攀过所有杂物又绕过拒马桩,大摇大摆得直奔那位头戴金冠之人。 在留里克看来,一个时刻手握剑柄、披着锁子甲的蓄有巨髯的男人昂首挺胸而来,此人并无威胁,之所以如此做派皆为维持自己已经变得极为廉价的贵族姿态。 战马上的留里克依旧高傲,在诸多战士们的警惕眼神中,他亲自令马儿稍稍挪动,闲庭若步得走上前,再特别侧躬着身子笑眯眯得俯视这样一位传说中的帕拉丁。 “你?早有耳闻,传说中查理曼麾下的一位帕拉丁?” “你就是罗斯王?”赫尔曼昂起头,他已见过世态炎凉,这一刻目睹过于年轻的罗斯王、看清其面容不禁也为之一振——好一个青年才俊。 “正是罗斯王。你是一位地位尊贵的法兰克贵族,你有权力知晓本王的全部名号……”于是,留里克按照法兰克人喜欢的那一套繁文缛节,遂将自己有的没的头衔张口就来。 当然两人交谈完全用拉丁语,如此一来留里克确认了这个赫尔曼是真正的高级贵族,即便落魄至头盔都满是锈迹也懂得这“神圣语言”,而赫尔曼彻底摒弃了那可笑的刻板印象,所谓一个会说拉丁语的异乡军队头目,已经与蛮族毫无关系了。 第1481章 各取所需的结盟 自己不能忽视一个会说拉丁语、手握重兵的北方贵族,就像曾经拜访亚琛皇宫的大食使者,查理曼对这些异乡人以国礼相待,自己的家族身为十二帕拉丁之一,对待罗斯王也当有礼遇。 即便这位落魄了的宫廷伯爵赫尔曼已经从多方渠道获悉了罗斯人的一些可耻作为,譬如袭击亚琛的诺曼军队,他们就存在于自己的身边。所谓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要为此付出主要责任,当然这一有着诺曼灵魂的伯国在当前的内战时期走得更远,他们极具攻击性,好在锡格堡地带属于庞大的科隆教区内,得到了“不进攻的赏赐”。 也直到与罗斯王本人有了接触,赫尔曼才获悉仅仅因为自己的领地归入科隆教区,大主教与北方人签订的约定中明确规定,只要缔结和约的一方不采取军事攻击,罗斯就不会主动攻击,这就是互不侵犯条约的核心原则。 获悉这一点,赫尔曼即欣慰也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保持了克制,否则…… 他身为宫廷伯爵是比国王低一等,即便这位王来自北方异域。 他依旧站在留里克的战马前,此间已经恢复面色的平静,他昂起头以下等人的身份与罗斯王对答如流,锡格河流域可能遭遇的劫掠惨剧也在这一问一答中逐渐化解了。 “所以,您的军队只想安然过境?完全不会惊扰我领地民众的生活?即便您的信仰与我们不同,在诚信的态度上也是一致的吧?”赫尔曼诚恳问道。 “你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将得到保证!前提是你的军队不会向我军发动袭击。本王对你的领地毫无兴趣,不过……” “如何?” “你若是愿意提供一些粮食、一些卷心菜、胡萝卜等应季蔬菜,甚至是一些麦酒,本王愿意花钱购买。” “还有这种好事?”赫尔曼为之一振。 “本王说到做到。而且。”留里克看一眼逐渐西落的太阳:“我们只想过桥,会寻找一处合适区域扎营,待到明日早晨我军将全部离去。” “仅仅过一夜?” “怎么?你还想挽留?”留里克笑道。 “我……”赫尔曼巴不得这些危险人物快点离开,也不好意思客套挽留,生怕自己的多嘴被罗斯王当真。 “算了。你还是让开桥梁吧!我听说这附近还有一个罗马人的旧军营?据说已经被荒废掉了,即便它还剩下一些痕迹,作为我军的宿营地想必也可以。你觉得如何?” 赫尔曼没有多想张口就来:“完全可以,如果您愿意,我甚至可以亲自为您带路。不过那的确是个被荒废许久之地,但愿您不嫌弃。” “无妨。只要是一个环境较为干燥附近又有水源的区域就够了。既然你是本地的贵族,你的身份非常高贵,本王愿意与你交个朋友,你意下如何?对了,引导我军抵达你说的营地,本王会给你一磅白银作为好处费,顺便也是在你领地扎营的地租费。” 赫尔曼那有胆子讨价还价?何况有了一磅白银现金,还真别嫌弃它少,这笔钱可以立刻用于十月底在科隆城的万圣节大巡游,届时自己作为帕拉丁一定要穿上华丽衣装,与自己的战士们高调得参与节日——就算落魄了,各种荣誉仪式自己的家族不可缺席。 作为代价就是大手笔花钱。 从最初的恐惧变成现在的笑脸相迎,前后变化还不到二十分钟。 伯爵大人剧烈的变化令紧张等待的战士们摸不着头脑,既然大人声称一切都是误会,本就对战斗充满恐惧的民兵顷刻间作鸟兽散,连带着那五位骑士与其扈从们也纷纷退却。 桥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迅速搬空,他们将空荡荡的桥面送给罗斯人。 不久,赫尔曼与其儿子,带带上他的亲兵扈从们,以一支小型骑兵队的姿态在桥的另一面集结,他们摆出仪仗恭迎罗斯王过桥,罢了也作为向导指引罗斯大军抵达旧时的罗马军营。 于是庞大的罗斯骑兵堆,他们开始以旗队编制,排布着颇为整齐的队形通过锡格河木桥。他们从容有序威风凛凛,全程行注目礼的赫尔曼也得以真切得观察这支骑兵军队,并将之与自己昔日率领的法兰克骑兵队做对比。 孰强孰弱?罗斯骑兵少有骑枪却人人持弓,他们服装统一甚至连后勤物资也统一,马匹虽比法兰克战马矮小,肉眼可见得确实这些罗斯马匹敦实有力的四支以及惊人的鬃毛。 在诸多贵族中,赫尔曼的埃佐内斯家族因是帕拉丁成员,再是落魄也更注重教育。赫尔曼父子是识货的,很清楚这些异域马匹非常耐寒,只因他想起了有关阿瓦尔人的事情,那些阿瓦尔人的战马也多是如此。 “他们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不坐船只仅骑马?这些马匹的耐力……啊!弄到一些罗马马匹给我充当耕田使役绝对很好。” 不久,赫尔曼又看到了庞大鹿群过桥,体型如战马的驯鹿各个背负大量物资,它们在一批黑头发的“侏儒”驱使下从容通过。 赫尔曼父子并非首次见到驯鹿,见到如此庞大鹿群实属首次。父子俩也的确是首次见到生活在北极圈内的拉普人,将这些追逐迁徙驯鹿的脚步、从北亚来的民众谓之为“侏儒”也的确贴切,因为瓦哈瓦宁在其族人里已经算是高的了,养鹿人群体里身高仅仅一米五的大有人在。 不过属于养鹿人群体的糟糕处境已被逆转,他们的身高将随着生活水平快速改善,将在下一代人中发生质变。 昔日的罗马军营,夕阳之下已经是荒草丛生的乱石滩,就此场面很难令人相信它曾是军营。 罗斯大军抵达这里,在留里克的正前方就是非常庞大的山区,毋庸置疑的是这就是传说中的黑森山区。 深秋的冷风配上夕阳,战士踏足一片卵石废墟,肃杀感油然而生,不少人更是莫名得感觉浑身发凉,即便大家早已换上了预备好的御寒皮衣。 留里克终于下了马,第一步就是在这废墟上使劲踢腿扭腰,以缓解下身的酸麻。 他看向同样已经下马的赫尔曼,态度轻松又有如卸重负之感:“早晨我还在科隆,骑了一天马终于到了这里。这就是罗马人的旧军营?” “的确如此。曾经它也被修善过,现在……我被剥夺了军权,也就没有理由再维护它的存在。” “哦?对你的遭遇我略有耳闻。我对你很同情。那个洛泰尔是个蠢材,有着罗马皇帝的头衔却无皇帝的资质,你若是效忠他只会迎来失败。届时……我们也会兵戎相见,这样的话,我就会失去一个朋友。” 留里克话说得很巧妙,在赫尔曼听来心里美滋滋。 “也许,我现在的境遇是最好的。我获悉一些支持洛泰尔的贵族频频遭遇战败,甚至高贵的梅茨伯爵也死了。现在洛泰尔自己龟缩在斯特拉斯堡,真不知道战争将以怎样的结果收场。” 赫尔曼实在也是拿话悄悄试探留里克,他能明白罗斯王这一次的高调干涉法兰克内战,罗斯势力已经在莱茵河中下游地区将洛泰尔势力闹得天翻地覆,现在罗斯王御驾亲征,法兰克因而灭亡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我与路德维希做了约定,现在只是赴约而来帮他打仗的。法兰克将如何我不关心,我最关心的正是罗斯在这里的经济利益。我对你们的土地并不上心!” 某种意义上罗斯王国的确不会侵占法兰克王国的领土,但有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这一怪胎,虽无侵占之名却有侵占之实了,在名义上拿骚一方的确是路德维希一方承认的大封臣。 留里克顺势再问:“我的朋友,现在的局面你追随洛泰尔已经不可能,以你的实力去追随路德维希,那个傲慢的家伙恐怕也懒得待见你。我还是建议你公开支持路德维希并出兵参战,哪怕你仅仅带上这一小撮军队,在名义上也是参战了,在未来胜利后也能获得一些荣誉和财富,至少比你现在的境况要好。” “您?竟然关心我的家族?”罗斯王这么问着实是赫尔曼没想到的。 “哈哈!想想看,一位帕拉丁支持路德维希,这位大巴伐利亚公爵不就显得更加正义了么?”留里克加重了语气:“我也获悉了路德维希的大军在阿尔萨斯地区,与苟且在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僵住了。我有预感,明年他们必然分出胜负,洛泰尔必将战败,甚至他连罗马皇帝的位置都会丧失,到时候说不定路德维希会成为新的皇帝,届时你一定能得到一些功绩。朋友,你已经落魄到就剩下几个采邑村子了,想想你的家族、你的儿子孙子,至少也要为他们谋取福利!成败尽在当下!” 赫尔曼讶异于罗斯王对法兰克的混乱局面犹如局内人般清晰,甚至对未来做出预言——路德维希极有可能成为新的罗马皇帝。 那不太像是预言,或者说罗斯王有意促成这一结果。 当然一个常年待在东方边境的顶级贵族以战争手段夺权,这就是摧毁了法兰克帝国根基,届时诸如梅茨、特鲁瓦、香槟、兰斯、第戎、勃艮第,等等地域的所谓帝国派大贵族都要洗牌了,这是赫尔曼无法想象的。 这位大胡子的男人陷入沉思,夕阳也将其老脸照成了橘色,而那夕阳就仿佛法兰克的处境,强盛一时的帝国已经日薄西山。 赫尔曼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 “好吧。” 他攥紧双拳,真诚得看着留里克的脸:“我也有些想法,苦于总拿不定主意。也许我的确不该试图做一个局外人,既然你与路德维希做了某种和约。我……干脆也与你做一份和约。我们联合!” “好啊!朋友,我们联合。”于是,留里克伸出右手手掌意思再明白不过。 两个男人在此握手言和。 于是在这化成乱石堆的旧罗马军营遗址,拥有锡格河下游区域领地的埃佐内斯家族与罗斯王国结盟。 如此结盟实在是一种共赢,脑筋转得飞快的留里克也非常高兴这场结盟。 对于罗斯,有一个“查理曼的帕拉丁”为盟友,瞬间就为水陆并进的罗斯干涉军提供了新的法理依据。赫尔曼自身也几乎没有军事实力断不会成为罗斯的军事威胁,唯一有的就是其家族的高贵身份,如此身份加之领地所处地域之微妙,正好可以协调罗斯干涉军、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与科隆城的三方诸多事宜。 赫尔曼将成为关键的中间人,这样罗斯与科隆的联络就将变得文明、正规许多,也不会在后方闹出乱子。 对于锡格堡而言这样的联合更是好事一桩,赫尔曼一家得到了罗斯王给的盟约,怕是明日自己亲自抵达科布伦茨后,就能与当地的“罗斯军队”结盟,那么家族最大的威胁摇身一变就成为坚实盟友了。 赫尔曼高高兴兴得邀请留里克本人去自己的米迦勒城堡做客,并在城堡里体面得睡上一宿。 留里克当然不会如此冒失,再说自己还不可能对赫尔曼这个老家伙完全信任,盛情之下解释道:“风餐露宿更显一个男人的力量,我会与我的战士们住在一起,就在这罗马人的旧军营中。或许,我们将得到某种神圣的祝福。” “那么,我祝愿您的大军取得胜利。” 赫尔曼父子断不会在这废墟久留,他简明告知了留里克该地区的一些情况后,就带上留里克给的那一磅银币、带着部下返回。他还需回到城堡里告知吓坏了的民众一切都安全了,但也不会开放大门令他们各回各家,一如罗斯的警惕一般,赫尔曼也要对罗斯人做最后的考验,所谓只要这一宿不出乱子就证实了罗斯王的诚信,明日自己就带兵与罗斯军会和同去科布伦茨。 却说这个罗马军营废墟,它之所以变成乱石滩的重要原因就是构筑军营建筑的大量上好石料,已经悉数被搬运走,化作了米迦勒城堡坚固的地基了。 赫尔曼有一座坚固城堡还真要感谢曾经的罗马第十一军团遗留的大量建筑材料。 基于这一因素,本地区有着响亮的名字“圣奥古斯汀”,正是奥古斯都将第十一军团安置于此,才有了科隆与波鸿的兴起,罗斯军所驻扎的锡格河左岸地区尽是庞大军团一个小军营而已。 虽是如此,这里的确是大军驻扎的良地,它依山傍水地势较高,全年可保持干燥,附近的两条河流也能为其提供充足用水。 它背靠黑森山区,有些山丘海拔接近三百米,对于广大罗斯战士而言他们生活的环境整体缺山,即便是海拔三百米山丘也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再面对无尽山峦,这的确是在东北欧的家乡难以想象的。 山丘之下有一条名为歌溪的小河流入锡格河。它在秋冬枯水期的确是小溪,待到夏季爆发山洪,它旋即展现出惊人破坏力,不过它无论如何也不会威胁到这一旧军营遗址。 山洪每每冲下大量石块,遂在歌溪附近兴起一座村庄,拥有它的正是哈纳夫(hanaphbeche,今亨内夫)骑士,也是最后效忠赫尔曼的五骑士之一,至于其军事实力实在不忍直视。 当地人对篝火如星空璀璨的罗斯营地望而却步,赫尔曼和他的封臣们各个都不敢真的拿出农产品与其交易,即便留里克真的愿意好好做贸易。 第1482章 巴汀多夫村与韦德河码头的罗斯旗帜 篝火劈啪作响,依偎在它旁边的战士们鼾声阵阵。睡觉的马匹、驯鹿时而发出一些躁动,将不远处歌溪流水的动静遮掩。 秋风横扫山峦,那些松树也强烈摇晃着,所有的动静反衬出夜的静谧。 这一宿平安无事,裹着厚衣睡觉的战士平静得等来黎明。 风餐露宿并无不妥,这一宿留里克睡得很沉,待身边的嘈杂将他唤醒,这位大军同龄麻利得爬起来,再推推蜷缩睡在身边的贝雅希尔,整个人由此起身,面对着朝阳蹦跳一阵迅速恢复精神。 “已经早晨了吗?的确……朝阳。”女人揉揉眼慢吞吞得站起来。 “睡得如何?” “还好。让我想起了在草原的那些往事。” 留里克想了想:“伏尔加河下游?的确是个好地方。也许,这里的环境与那里有一点相似,一样是一片滨河的大荒地,不同在于我们的面前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森山区了?这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体验。” “无尽的山区么?我还真没见过,这一次也好体验一下。” 作为一个草原出身的女人,贝雅希尔所知的大山就是高加索山与喀尔巴阡山,但它们对于住在伏尔加河下游河谷区的佩切涅格部落们都是较为遥远的存在。部族联盟化身汗国,骑马的勇士可以在广袤草原游弋,而核心领地就在大河下游的沿河区域,只因那里水草最为丰美。 她获悉一身肥膘的黑狐小弟和那些愿意南下的北方勇士们,他们创造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就藏匿在群山中。 “他们不可能在山丘之顶与山坡树林里安家,一定还得待在山丘间的夹缝中生活。他们的生活环境一定很局促。至于那个科布伦茨是否真的有令庞大骑兵队驻扎的平坦地带,谁知道呢?” 贝雅希尔并非杞人忧天,她除了是罗斯王的关键妻妾这一,也是此次远征的一员将领,身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的她手下的确有一支骁勇的草原骑兵队,五十骑个顶个得都有成为骑兵小队长之资。 今日是最后的冲刺,理论上不会遇到任何险阻。 战士们都获悉了消息,他们忙着再给阴燃的篝火填些柴,于大清早忙着美美吃上一顿煮燕麦,吃罢美餐后他们再给自己的坐骑喂上一些麦子,那些完全准备妥当的战士们就等着大王下令开拔了。 留里克并不太着急,基于情报全军沿着河畔的道路即可快速直达,倘若骑兵队快马加鞭在中午时分就抵达目标了,如此想来慢悠悠得走赶在傍晚前抵达也没问题。 他令战士们吃饱吃好,再高调宣称:“等到了科布伦茨,那里有着传说中的平坦地带,还有一个被我们占领了的法兰克人军营。我军就在那里驻扎,属于我们的行军告一段落。” 至于那个住在米迦勒城堡的宫廷伯爵赫尔曼是否亲自来,其人若是来了对罗斯是极大的助益,就算不来罗斯也没什么损失的。 朝阳的橘红已经结束,它越来越亮,金光透过森林驱散所有阴冷晨雾,沐浴深秋阳光下所有的寒意消失了,即便风仍是凉的,都无法吹灭战士们的亢奋热情。 当战士们看到自己的大王跃然于马上,他们觉得收到了明确信号,整个营地开始陷入强烈的过噪声,全军正在快速拔营。 菲斯克攥紧缰绳凑近自己的王,眼神瞥向不远处的那座石基木堡:“那个赫尔曼可能食言了,他没有来。” “难说。那个男人应该是个聪明人。” “等他?” “可以再等等,毕竟跟上我军同去拿骚,可能对于那个身份高贵的落魄大贵族是个严峻考验吧。”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吧。”菲斯克笑着耸耸肩:“说不定他就是睡过了头,哈哈。” 某种意义上菲斯克猜对了,赫尔曼全家习惯于晚起,或者说他的家族因丧失了指挥法兰克正规骑兵的权柄后全家族都开始了摆烂,加之这个时代没有钟表、人的时间观念很单薄,倘若没有轮岗的夜间哨兵就不会有人通知他早起。 却说赫尔曼,他已经做出了重要决定。 他在城堡内的小教堂内面对着十字架祈祷,即便他已经注意到河对岸的罗斯军真的在拔营,仍旧要完成关键的仪式再带领随从跟上。 清晨,米迦勒城堡内乱糟糟一片,那些得到庇护的村民们很感谢伯爵大人的仁慈,却又纷纷对大人的冒险之举深表担忧。 骑士们可以回到自己的村子里好生带着、将逃入森林的村民全部召回来,他们同样也可选择跟着伯爵大人一同行动。 赫尔曼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力,当前也就仅有歌溪村骑士愿意与伯爵同去。 因为歌溪村与罗斯军营太近了,这一宿村子什么乱子都没发生,弑杀劫掠成性的罗斯人竟然真的信守诺言,歌溪骑士无法不对罗斯王心生好感。“也许我过去的认知是谬误的,我完全可以和他们做朋友。也许,陶努斯山下的那两个骑士领的说法都是真的。” 各个骑士作为下级领主几乎都有自己的主张,五骑士依旧尊奉赫尔曼为封君实属没有办法——大伙儿的封地就在锡格河附近,生存全仰赖逼仄封地的物资。 陶努斯山下的etichenstein骑士与bleidenstadt骑士,两人加入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一事本来也是顺理成章,因为他们本就是莱茵高地区的传统小封臣,但加入了明显是诺曼人势力后还在战争中立功而得到财富荣誉,这对于整个大地区而言都是炸裂存在,许多小贵族的三观为之刷新,接着大家都开始思考某些新的可能。 因为波恩地区有着较为模糊的地理划界,本时代大大小小贵易地搬家也司空见惯。 本地区的那些村子都在莱茵河左岸,被归类为ahrgau艾尔高地区,其河对岸就是sigegau锡格高与engersgau恩格斯高。 恩格斯高地区与莱茵高地区是完全接壤的,当然莱茵高地区还能再细分为下拉恩高、下拉恩高、陶努斯高地区。 曾经的拿骚家族的正式封号就是拿骚男爵,另一个俗称就是wappehngau上拉恩高男爵。 庞大的黑森山区南部地带能居住的环境仅限于一些山谷区域,环境的确庞大,实则定居点是高度集中的。 全新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已经吞并了下拉恩高与陶努斯高,它已完全取代了昔日莱茵高伯爵的地位,所有未走的旧贵族必须效忠这一新的大封君。 如此一来,锡格堡地区与拿骚一方就仅剩下一个小小的恩格斯高地区间隔了,偏偏这个恩格斯高并没有军事贵族统治,它由科隆大主教外派的下级教士代管,而当地也仅有少数滨河的村庄有修道院,背后的庞大森林完全是连可通行道路都不存在的无人区。 遂对于歌溪骑士而言,自己背叛赫尔曼而去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也不是不行。瞧瞧吧!现在赫尔曼自己也将自己高贵身份放在一边而去罗斯人那里碰运气了。 于是,留里克没有多等,一支小型骑兵队高举着十字旗离开米迦勒城堡,他们快速抵达罗斯军营。 “你太晚了,还以为你还要考虑良久。”留里克质问道。 “抱歉,是我起晚了。”赫尔曼一脸笑呵呵,“如你所见,我带上了我的儿子,还有我的骑士。朋友,请你一定要明白我是一位帕拉丁。” “我岂能忽视呢?你来了就好,现在走吧。” 似乎赫尔曼还在端着架子,至少其人已至。 未来之旅已经不需要这位赫尔曼亲自带路,河畔的一条长满荒草的天然道路直通莱茵河上游,前方已无障碍。 罗斯军排出浩浩荡荡的骑兵队大摇大摆进军,他们的左手边是山丘与森林,右手边就是枯水期的莱茵河。 仔细看,河对岸区域已经出现的一些村庄与明显抛荒的农田,他们就构成了所谓的波恩定居点。据悉当地完全由教士代管,因其法理上是“罗马皇帝”洛泰尔的直辖地,只是洛泰尔现在无力管辖它,波恩地区遂成了事实上的不设防地带。它遂在莱茵河左岸,因其归为科隆教区管辖,才被特别标注为“不可劫掠”。 波恩是一个特例,除它以外的艾尔高地区均可被罗斯人、丹麦人自由劫掠。碍于现实,真正采取疯狂劫掠策略的就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他们的劫掠行动走得更远。 仅与艾尔高一河之隔的恩格斯高则是另一番景象,当地的滨河区域仅有屈指可数的村子,村民始终过着平静的生活、接受着教士们的管理,域外的事情仿佛与他们毫无关系。 黑狐和他的劫掠大军也懒得搭理这群山林中的穷人,整个恩格斯高地区仅有少数东西能吸引他们,好东西一旦被他盯上就一定要吃进肚子里,现在也的确尽入其彀了。 真正的罗斯骑兵军团大摇大摆通过恩格斯高,留里克除了看见一些依傍山峦的厚重草垛房顶的穷酸房屋,即看不到人影也听不见鸡鸣,本地明明有着可放牧的滨河草甸,牧羊人的影子完全不存在。 倒是有眼神敏锐的佩切涅格裔战士发现了草丛中的略湿润羊屎蛋,断定当地人近日以来定然全部逃入森林避难了。 当地人逃之夭夭对罗斯军也是好事,没有接触就不会滋生麻烦,再看那些草垛房子,留里克能猜到当地人平日过着怎样的日子——能糊口果腹就算幸福了。 “他们总是在教士们的管理下沉浸于信仰的世界里,本笃修会的家伙们整体崇尚节俭,科隆城内的教士们生活奢靡一些是绝对的异类,其余地域的小教会估计上上下下都靠着啃食黑面包、喝燕麦粥过日子,村民也跟着教士们甘于清贫,以为死后去的天堂有享受永远的幸福,全然忽视自己的日子比圈舍里的牛羊强不了多少。”留里克默默想着。 留里克不在侧目那些糟糕的民居,他畅想着全军抵达目的地后之所见,黑狐所谓古尔德家的老三生活奢靡讲究,他控制的地盘也得建设得符合他的审美需求。 “至少他该建设一大批有地板的厚实木屋,因为他们来自罗斯……” 本来,留里克觉得自己必须亲自抵达与科布伦茨隔河相望之地,才算真正抵达了行军的终点,实则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下拉恩高地区完全被黑狐吞并,其中就包括那个瓦伦达尔修道院,该地区的村庄顺理成章纳入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控制,当地也就正式拥有了统御的军事贵族。 黑狐在843年走得更长远,在开春后不久军队就夺下了瓦伦达尔修道院更下游一些的韦德(wied)河地区。 韦德河不过是莱茵河万千支流中的一个,它的特殊在于该地区属于恩格斯高,与科布伦茨距离很近。 等于说高举着罗斯旗帜的拿骚势力已经蚕食了恩格斯高的精华地带。 这个时代,在小小的韦德河与莱茵河交汇处附近有着唯一的村庄,它以修道院为核心兴起,其初始教士名叫巴汀(bathin),其村就叫做巴汀多夫(今本多夫)了。 巴汀多夫村出于山下的微小平原,它是恩格斯高地区最适合农耕的区域,扩张的黑狐已经决定在本地区深耕,顺手征服这里后就与当地的教士做了约定。“你们可以继续维持原本的生活,今年也无须向拿骚缴纳十一税,唯一的条件是你们必须在明显处悬挂我们的旗帜。” 挂旗帜这种事对整个法兰克世界都是新颖的,何况罗斯旗帜在教士们看来根本就是“圣安德烈十字”,如果仅仅挂旗帜后生活照旧,何乐不为呢? 村民本以为未来不会有什么变化,待到入夏后,拿骚方面开始在韦德河河口修造小码头,巴汀多夫的村民终于意识到自己无聊的生活开始起变化,因为他们可以直接前往拿骚伯国的新建码头处向那些人出售农产品,高高兴兴得换来关键的银币。 因为事情发生在843年春季,蓝狐与黑狐都不能将新消息告知千里之外的留里克。 宫廷伯爵赫尔曼、以及科隆大主教都没有将此事告知留里克,他们或是不知道或是觉得此事不值一提,遂当罗斯军通过山丘与大河形成的逼仄通路突然直面一片开阔地后,讶异得发现远处的定居点与那里醒目的一抹蓝色。 “啊?我没有看错吧?我们的旗帜?”留里克大吃一惊。 菲斯克在讶异的同时是狂喜:“大王,莫非这片开阔地就是传说中的科布伦茨。” “我看不像。”留里克摇摇头:“很奇怪,科布伦茨据说是个房屋交错的大定居点,我看到远处只有一个模糊的小村庄,倒是那个河畔区域……仅仅只是一个小据点。” 想了想,留里克渐渐露出笑意:“嘿嘿,应该是黑狐的把戏,他建造了一个新定居点。也罢,我前去瞧瞧。” 庞大骑兵队高扬旗帜,他们的出现旋即引起码头留驻人员的高度注意。 事情与留里克所想有些出入,巴汀多夫村附近的韦德河码头的确是黑狐修造定居点,它最大作用实际是预备的军事集结地,此地空间虽有限,供两千名战士布下篝火营地完全合适了。 在和平时期,当地的码头就作为中继站使用,有一小撮战士奉命在此驻扎,以为友军的航运做服务,其次也是监视着巴汀多夫村的民众是否有异动。 现在,驻军已经从杜伊斯堡来的兄弟们嘴里获悉了罗斯王亲自带兵赶来,消息已经传达到了黑狐本人的耳朵里。事关重大,黑狐已经率主力抵达了科布伦茨面相莱茵河的码头,又一批兄弟被突击安置在韦德河码头。 这批兄弟的任务仅有一个,就是扬起罗斯旗帜等待大王胜利抵达。 一个男人领衔这初次接洽的任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奥伯特利迪特人瓦迪,而今则该称呼他为拉恩河畔林堡男爵了 第1483章 旅途终点站 相比于山坳中的拿骚,环境开阔的科布伦茨才是生活的好地方。 一个早年被俘虏的农民青年,多年来的武装奋斗终成一代贵族,对于瓦迪可谓人之大幸。 他的封地法理上在拉恩河更上游林堡,当地也是一片开阔地,就其规模可远不及科布伦茨舒服。 在宏观地理上,莱茵河如刀斧一般将山区劈开,它的左岸是庞大的阿登山区,右岸就是更加庞大的黑森山区。科布伦茨地区处于摩泽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此地是群山环绕估摸颇大的盆地,如此环境里小溪弥补,充分却非泛滥的水资源滋养大地,只要它被充分开发,整个盆地区域都是得天独厚的种粮基地。 以科布伦茨城为中心的这片盆地区域,在虔诚者路易活着的时候,如此良地转封给了小儿子“秃头”查理。它原本是洛泰尔的直辖领地,介于这一情况,洛泰尔以武力将之夺回。 不过事到如今连洛泰尔自己都难以自保,整个科布伦茨地区尽如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手里。 起初,黑狐和兄弟们只是占领了科布伦茨本城所在的“德意志之角”,而今势力之手已经控制整个盆地,各个村庄或是民村流亡,或是留下来加入这新兴的伯国。 本地区有着一些罗马时代的遗迹,同样也有着凯尔特人活动的遗迹。 他们均以成为国王,三百年前法兰克移民填补当地。 当彼时墨洛温王朝的大军在前开路,移民紧随其后占领那些被破坏了的凯尔特人村庄。 某种意义上悲惨的历史重演了!征服者成为了被征服者,划着长船而来的罗斯人摇身一变成为新封臣,黑狐与兄弟们起初将盆地的所有村庄视作可掠夺的大肥羊,如今安定下来也要施行宽厚的手段治理。 因为对于广大战士而言,前往新征服的萨尔河地区定居因贴着敌方势力太过于危险,还不如待在科布伦茨盆地区域寻找良地作为自己小小的骑士领。 大分封的数百名骑士几乎都没有土地,时至今日他们仍需持剑战斗获得财富,而非坐在领民的头上剥削财富。更糟糕的是大家虽有骑士之名是连战马也不曾拥有,生活比两年前刚抵达时好了很多,已然远未达到大家的期望。 倒是所有骑士都以各种手段拥有了妻子,她们几乎都是本地村民,无论自愿与否婚姻都被本地教士承认,随着孩子们呱呱坠地,她们只能默认这一现实。 不过嫁给远道而来的诺曼人也并非苦难,这群金发的异乡人总是带回来掠夺的财物,比起自己过去做村姑的生涯,现在的生活的确堪称富足,至少自己和孩子完全不用对吃饭问题发愁。 这不,今年夏季拿骚军又干了一票大的! 一支舰队在开春时出征,沿着摩泽尔河一路冲上上游。 有明确情报指出梅茨伯爵已经在凯泽斯劳滕战役中,被路德维希与其麾下的萨克森公爵、图林根侯军的联军联合绞杀。 此事不仅是梅茨伯爵本人的死,也在于梅茨城精锐尽失。 远征军并没有能力攻破梅茨这座石墙大城,但周围地区的多个村庄遭遇洗劫,缺乏保护的几个修道院的财物被搬空,最后连建筑也一把火烧光。 拿骚军始终高扬着罗斯旗帜,在打扮上也依旧秉承北方那一套,遂在当地人看来就是传说中的诺曼海盗行凶作恶。 父亲战死,伯爵之子危难之际代领伯爵之位,手里缺可用之兵就城门紧锁做乌龟战术,再站在高墙之上目睹着维京长船在城门口耀武扬威而过,又看着远方村庄腾起的浓烟痛心不已。 彼时,因为梅茨伯爵刚纠集庞大军队,下了血本去支持罗马皇帝洛泰尔。伯爵阿达尔伯特无论生死,当拿骚军偷袭发生时都不可能快速回援。 黑狐带着兄弟们几乎毫无损失得带着抢来的物资扬长而去,一下子肥了自身,客观上也令他们无需再在科布伦茨本地对着当地新降服的村庄大肆收税。 法兰克内战给了黑狐这样的人发大财的机会,目前仅靠战争红利即可满足伯国战士们的生活需求。 黑狐归以商人身份起家,他被路德维希封为威斯巴登男爵,事实上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控当地,遂将收税的权力委托给威斯巴登地区主教,要求在主教在收取教会十一税的同时,顺手把他的那一份领主十一税一并收了,除此外对其他事懒得过问。 黑狐与兄弟们的基本盘始终在拉恩河谷与莱茵河对面的科布伦茨盆地区域,对于再远一些的地区想要控制它目前真的有心无力了。 就如整个萨尔河流域,路德维希承认当地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新封地,自大规模入侵劫掠过去一年多了,黑狐再无光顾当地,那里又发生了什么大家一无所知。 拿骚的山谷地带,一隅之地可以大肆种葡萄并立即生产葡萄酒,即便酒浆基本是初步发酵,极度甜蜜的滋味也足矣抵消酒味不够浓郁,只要在秋冬集结运抵罗斯本土即可获利颇丰。 在本地区拜过去种植葡萄量过于有限,只有少数人能消费得起葡萄酒,故此就算有好酒也买不上价,它若是再囤积久了就发酸发臭只能倒掉。 罗斯王国与日俱增的葡萄酒需求,可是给了拿骚与科布伦茨当地人赚取财富的别样机会,客观上也刺激了当地箍桶、打钉、橡木板加工、造船修理等产业。 当科布伦茨不再是战争前线,大规模逃入拿骚的拉恩河谷的村民在842年全部回去了,之后的战争再与他们没有关系,住在“德意志之角”的这五千之巨的民众生活如故。 但生活在某些方面还是发生了永久性的巨变。 现在,罗斯旗帜插在韦德河畔,瓦迪奉命带一批兄弟在此等候罗斯王的大军。 “老大,你看那边!”有战士兴奋得大喊,所有闻讯走出房舍的人们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源源不断出现的骑兵。 “是他们!不可思议,是我们的骑兵!” 早知罗斯王回来,瓦迪仍旧兴奋得浑身颤抖,他强忍住打颤的嘴巴告知兄弟们:“是时候迎接罗斯王了,把我们的衣服穿好,让大王明确知晓我们是友军。” 此刻,小小的韦德河上被修造了一座小型木桥。此河即便到了与莱茵河交汇口附近,即便到了丰水期它的宽度也维持着约莫四十米左右,而今就仅有不足三十米。 河道中心被扎入深深的松木桩,砍倒的高大红松,其树干几乎可以覆盖整个桥面了,它们被陆续拉过来,处理掉树皮后早已完成桥面铺设,如此桥上人员自由走动,桥下也可通行去了桅杆的驳船,甚至只要长船罢了桅杆照样可顺利穿行。 瓦迪与二十多个伙计们不着甲衣,他们裹着厚实的灰褐色驯鹿皮衣,再在外身套上缝着蓝纹的白袍,后以武装带扎稳,将罗斯钢剑挂在腰间…… 种种表现正是普通罗斯步兵打扮,留里克远远观之就明白了一切。“哈哈,我都看到了!果然是黑狐的人,是我们的人。” “让我差一点有一些错觉呢。”菲斯克一并笑道:“还以为我们的步兵旗队也到了。” “绝对是黑狐的军队。那小子还不错,在信件里声称做了路德维希的封臣,现在只要穿着这样的衣服证明还是心系咱们的。” “我看都无妨,他臣服路德维希也是被迫为之,于心他还是大王的人。是您委任他重大使命,现在开来一切尽在您的掌握。”菲斯克恭维道。 这番恭维是对事实的一个陈述,留里克想不到的是黑狐这小子走得如此之远,怎么看眼前都不是科布伦茨城,穿着罗斯服装的战士站在这里,只能说外派的伙计们已经以新身份值此大争之世在法兰克腹地打下了大大的疆土。 前方出现一条河流,难道全军还要涉水过河么? 与那个飘扬罗斯旗帜定居点配套的还有明显的桥梁设施,桥头的立柱显而易见。留里克敏锐注意到这一点,心想着黑狐那小子想得挺周全。 留里克趾高气昂得位于队首,他今日心情极好,随着距离愈发逼近,他逐渐看清了迎接者们的脸庞。 见状,瓦迪急令部下纷纷跪下。 遂在这桥头,一种穿着白袍的战士单膝跪地,他们勾着头一直等到马蹄踏在自己父亲。 “战士!抬起你们的头。”一个响亮的男声传来。 瓦迪猛抬头,当即看到那跃然于马上的年轻面孔。“罗斯王!大王!” 是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又好似在那里见过。留里克饶有兴致得探着身子:“你认得我?你……有些面熟。” “尊贵的大王认不得我这样的小人物很正常。我是瓦迪,早在七年前就位大王效力。彼时,我在海泽比的罗斯商铺当差。” 提及此事留里克恍然大悟,“啊呀,我想起你了。瓦迪!你是瓦迪。那个奴隶瓦迪。不过……现在的你已经是贵族了。” 瓦迪难掩心头之喜:“这都是大王的恩赐,给了我们这些穷兄弟崛起的机会。” “都是他们吗?”留里克扫视一眼单膝跪地的一众人:“早在信件上就获悉你们的事了。你们做得好啊!也许今年你们又做了一些大好事,现在都起来吧!” “遵命。” 直到自己下达命令,眼前的战士们才纷纷起身,显然他们仍旧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留里克再问:“此地不是科布伦茨,我听说那是一个庞大的定居点。你这里叫什么名字?” “是韦德河码头。我奉黑狐大人的命令在此迎接大王。黑狐大人已经在科布伦茨,他正等着大王前去……”瓦迪急不可耐得将自己的使命全盘托出,甚至给大军指明了一个合适的临时宿营地——兰斯泰因。 听起来一切都由黑狐安排好了,只是那个小胖子自己不来,留里克多少有些恼火。 他整体对黑狐的安排满意,现在故作苛责:“也许当由黑狐本人来见我,而不是把你派过来。” “这……也许是此地太过于荒凉,他在这里见您总感觉不合适。” “是吗?”留里克耸耸肩:“也许是那小子希望我好好看看被他占领的科布伦茨。也罢!”他的眼神看向前方:“也罢,德意志之角,我来了。” 桥梁并不狭窄,足够全军快速通过。 留里克很满意黑狐在道路问题上的周道举措,当前瓦迪开始正式履行使命,作为带路者引领远道而来的罗斯军主力抵达旅途终点,顺势为大王答疑解惑。 留里克无法忽视不远处的那个村子,现在获悉它叫做巴汀多夫,除此外也获悉了将要途径的藏匿于林子里的瓦伦达尔修道院,以及附近的三个小村。 全军继续沿着莱茵河的右岸草甸,罗斯军之前无法看到科布伦茨本城,仅仅因为扭曲河道构成河湾区,它瓦全可以开发成优秀的滨河良田,而今却被大面积森林覆盖着,拜茂密松树林的遮掩,明明韦德河距离科布伦茨本城已经很近了,全军非得离开这最后的河湾区才能看清那大城的端倪。 瓦迪的兄弟们高高兴兴划着长船做指引,他自己则罕见得骑上备用马匹与留里克同行,遂在正式见到黑狐前留里克已经获悉了很多事宜的细节。 尤其是获悉了重磅新闻,就在过去的夏季他们又偷袭了梅茨大赚一笔。 不过留里克也很关心今年的物资运输,获悉了这样的情况。 瓦迪侃侃而谈:“现在莱茵河航运对我很有利,在八月份的时候运葡萄酒的船队赶在丰水期的末期顺流而下,押运物资的兄弟们早已抵达鹿特斯塔德,想必现在我们的商船已经在向新罗斯堡赶路了。” 以他们的速度,想必不到九月初运酒船就抵达了莱茵河口,红狐和他的伙计们在当地定然还储备了别的物资,最终林林总总的货物一股脑搬到武装货船上直奔丹麦海峡而去。 想想看当时自己的大军在做什么?说不定海军能在半路上与他们相遇呢。 “也许今年的运输物资行动不是好事。如果黑狐和红狐留下物资全部供应我的军队,后勤将被进一步充盈,为了今年冬季可能的军事行动以及明年的作战都是重大利好。算了,算了。能在大规模战争时期,来自拿骚的宝贝还能顺利运抵都城,这对国民信心都有利吧。为了未来,我也需要这样的稳定贸易。” 绕过最后河湾,据称附近森林里就藏着瓦伦达尔修道院。此处的河滩到处是烂泥,它有着明显的大规模人员活动痕迹,以至于青草都被踩死尽剩下随处可见的黑泥,以及明显是长船冲滩时龙骨狠狠啃出来的线型凹槽。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那德意志之角科布伦茨。 一双双眼睛都为河对岸的那突兀山丘吸引,在山下的大片平坦区域中竟是鳞次栉比的房屋。 “我看到了!好一个科布伦茨,它是一座大城。” 见得大王的兴奋,瓦迪饶有兴致得介绍:“仅仅你看到的地方就有五千多名村民,现在全属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现在,他们全都会听从您指挥的。” “哦?真有这么多人?黑狐那小子统计过?” “是真的统计过。”瓦迪继续介绍:“再加上其他被控制的村庄,以及拿骚本地的居民。还有那些从下游地方跑过来定居新的丹麦兄弟,我们的伯国真的有一万人了。” 比起法兰克帝国的千万级别人口,一万人着实是小数目。人数虽少却高度集中,倘若出现了大事,控制此地的黑狐能快速动员。一万名居民仅仅是现在的局面,只要继续平静发展,它在二十年时间膨胀成十万人规模的伯国也不是不可能。 达到十万规模就不是小势力了!以留里克的估计,他相信这片地域以当前的技术水平能养得起这样的人口。 它未来可期,至少本地区的资源一定能养得起庞大的罗斯驻军。 瓦伦达尔的教士们被迫承认现实,他们都被名为拿骚实为罗斯的强大诺曼势力控制了,说不定很快整个恩格斯高地区都被他们控制。在战战兢兢中教士们获悉大军正在过境,村民们一并离村子前往山林里的避难所躲避。 一切灾祸都未发生,科布伦茨大城近在眼前,留里克继续向着拉恩河与莱茵河交汇处的兰斯泰因渔村前进,只因那片山丘下的开阔地已经得到开发,在昔日保卫战时期它既然可以安置数千难民,现在安置罗斯骑兵绰绰有余了。 下午阳光本该照得人慵懒,罗斯军却全体陷入精神亢奋,据称兰斯泰因只是一片开阔地,那里却像是蕴含巨大宝藏引诱远征至此的战士们无比亢奋。 留里克也为这亢奋情绪感染,他大声疾呼:“兄弟们!我们的旅途胜利完成了!我们创造了一个神话,到了兰斯泰因营地你们所有人都是英雄。” 他的呐喊更加剧了亢奋,罗斯军摆出华丽仪仗,马队开始狂奔以抒发自己的快乐。 第1484章 您是我的贵客 与此同时,整个科布伦茨的居民无法忽视河对岸那庞大的骑兵队,到处是蓝白色的盔顶羽毛。仪仗用的大雁飞羽突击从皮兜拿出插在头盔上,所有骑矛挂上罗斯旗帜,留里克生怕河对岸的友军看不清自己的到来,为此还令各队的号手吹响低沉的北欧号子,那好似瓦尔哈拉的召唤,实则是向黑狐通报“罗斯军来也”。 黑狐自从杜伊斯堡据点漂回来的部下嘴里获悉大王已经抵达,他就携年轻的索菲娅·拿骚抵达科布伦茨待着。 他知道罗斯王需要王者的体面,那么重新修善了旧法兰克军营、城堡就是给予大王的礼物,也是未来罗斯军驻扎时期的国王行宫。 黑狐为留里克安排了自认为绝妙的驻扎地,当骑兵队抵达后,远征军均将驻扎于科布伦茨。 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一个极大的战略优势正是,只要留里克有意他的骑兵军团可以立刻南下去攻击洛泰尔的势力,从而不再考虑大河的阻挠。 “大人,罗斯王在那里!没有人能忽略大王的黄金桂冠。” 站在山坡石墙上的黑狐顺着部下的指引,下午柔和的阳光正好照得留里克的金冠发光发亮。“我都看到了,大王要前往兰斯泰因临时驻扎,一切都在按照我的计划发展成。现在备船,召集兄弟们,我们共去兰斯泰因拜见大王。” “吼哦。”战士们高举拳头一声吼。 小小的拉恩河平静注入莱茵河,在河流交汇处兰斯泰因渔村也平静坐落于此。 它曾是一个小渔村,而今已经是拿骚重要的港口,即便如此它的规模依旧很小。 此地已经建成了明确的栈桥等必要码头设施,可供长船完全停泊的槽位摆明了是为搬运货物行方便。 交汇处有着大片的开阔地,也许该地带可以开辟出一些农田,它们被故意抛荒,一看便知是为了人员集结所用。一批小型驳船就在这里安静得以半搁浅形式停靠,它们以缆绳固定,可能整个冬季都用不上了。 留里克环顾四周长出一口气:“瓦迪,这地方就是你们的兰斯泰因?一个小城镇?确实也太小了。” “大王,您能对渔村奢望多少呢?比起您的新罗斯堡,就算是科布伦茨也是个小地方。”瓦迪恭维道。 “你太客气了,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获悉这个村子还是断牙埃里克的领地吧?” 瓦迪稍稍一怔:“您见到那个老家伙了?” “在杜伊斯堡。嗬,怕是我军抵达的消息也是杜伊斯堡驻扎的兄弟提供的情报吧?” “大王英明。” “暂时……就这样吧。”说罢,留里克一个转身下马,面对着平静莱茵河使劲扭扭大胯,再侧脸看向明显有着千言万语的瓦迪:“三个月了。我们从罗斯走到拿骚,一路上经历了太多冒险。也许我终于可以安静修养一阵子。你觉得如何?” “我……我何德何能帮您决定呢?也许。”瓦迪轻轻眯起眼:“您不会停歇也不愿停歇,您更关心本地区的局势,一定想要快速参与战斗吧。如果没有战斗,您会主动出击。” “当然,否则我千里迢迢来这个干什么?听着,先到的仅仅是骑兵队,更庞大的海军想必也抵达了鹿特斯塔德。我的确要休整一阵子之后再图大计。那么黑狐何在?这小子该来见我了。” 瓦迪笑呵呵得躬下身:“还请您稍稍等待,黑狐大人很快就来。在那之前,请接收我们的馈赠。” 留里克不在絮叨,他令军队就地下马扎营。 却说黑狐在获悉罗斯王即将抵达拿骚,除了他自己紧急在科布伦茨的堡垒带着,也安排本地农民搬运了一批物资安置于兰斯泰因。 一批粮食和应季蔬菜,这是人员伙食。一批堆成小丘的干草,这是喂马的。 趁着太阳尚未落山,瓦迪按照计划立刻召集村民开始搬运物资。见此状况,留里克而就令各队派人去自取了。 事到如今庞大驯鹿群的作用趋于结束,它们卸下全部驮运物资后,基本也与驮运工作告别。它们存在本身也将结束,最终尽化作战士们碗里的肉食,与大量的皮革。 于是十头鹿被牵到僻静的角落直接处死,鹿血就静静流入拉恩河,它带着一定的仪式感如同祭祀河神一般,同样也正式宣布的旅途的终结。 因为大军出征之际一样有一批鹿被祭祀,鹿血流入涅瓦河,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扎营一事不劳留里克操心,麾下各队一路上风餐露宿而不出乱子,年轻的战士们已经积攒了非常充分的野营经验。他并未要求全军就地建造长久居住的棚屋,都是因为听说了黑狐的承诺,即罗斯军主力将在河对岸的科布伦茨开阔地长久驻扎,以至于战马也都将尽快运到河对岸。 “黑狐……你小子到底在磨蹭什么?”夕阳下,留里克的眼神看向河对岸那愈发嘈杂的城市。他看到很多村民打扮的人员,定然是看热闹的闲人们,他们定然都在欣赏罗斯骑兵集团的风采。 黑狐的确要磨蹭一些,他从山坡上的堡垒大腹便便得走到码头,再去坐船可要花费一些时间,同时也要拉上自己的未婚妻、真正的拿骚-科布伦茨女伯爵索菲娅同去。 虽然广大兄弟们依旧在心底里将留里克视作真正的大王,奈何兄弟们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上上下下都是小姑娘索菲娅的封臣,整个伯国也效忠法兰克东部的统治者路德维希。 既然进入了法兰克世界就当学习一下当地的繁文缛节,看似要落实一下繁琐的程序,在意识到需要“程序正义”的当下,索菲娅这一亨利拿骚即将十二周岁的小女儿,就必须代替黑狐、作为所有兄弟们的首领去面对留里克,最终也由她正式宣布许可罗斯军在自己的领地驻扎。 “真的要去?!”女孩的手腕被肥胖的黑狐拉着跑,公平的说两人急促的样子都挺不雅。 “你必须去!必须是你宣布!是你邀请罗斯王带兵保护,否则他们的抵达就不合适了。” “好吧。你一直说罗斯王是年轻英雄,去兰斯泰因见他也好。” 索菲娅并没有拒绝,只是获悉自己必须现在就去直面北方大王,心理多少有些露怯。 她穿着法兰克式的女式裙袍,还将红宝石、琥珀打造的首饰全部戴上,女佣则为她梳理起辫子,再盘在脑后,以一支有象海豹大牙雕琢的簪子固定于脑后。 被袍子遮掩的实则是一件御寒的毛裤,以及低帮皮靴。 索菲娅的发型打扮即不法兰克也比罗斯,而是对传说中罗马贵妇的模仿。她的衣服穿着一样的不伦不类,或者说也开始形成独特的风格。 被留里克早年改造过的罗斯服装讲究兼顾御寒与干练,实则就是他在讲究“现代性服装”的结果。衣服讲究尽量贴合人体结构,这很考验裁缝的技能与精细的钢针、麻线的使用,好在人才与工具的问题均已得到解决。 却说拿骚方面自两年前开始向罗斯出口葡萄酒,武装货船空空荡荡回来绝无可能。罗斯出产的翻皮鞋与成品衣服价格都较高,好在黑狐在出口酒液赚得了大笔利润,运输船带着关键的衣物鞋帽、量产型的便宜铁制工具,乃至是一批产量很大整体便宜的粗制铁钉归来。 因为留里克自己早就对所有的聪明人做出了某种示范——耕战并行。 遂当黑狐意识到自己需要分出精力在自己的核心控制区发掘财物后,先解决了精锐战士们穿衣问题,下一步就是战士与领民的吃饭问题。 进口罗斯的便宜铁钉回炉敲打一下即可改成箭簇,运回的曲辕犁成品立即用于农田深耕,更遑论那些生铁浇铸而成的矛头与斧片,这些东西的存在使得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在理论上可以额外动员出数以千计的持矛民兵。在这内战时期,各方军事势力都不会嫌自己手里的武器太多。 拿骚本地村民享受到了贸易和战争红利,他们也开始模仿统治者的衣着。尤其是那些嫁给了诺曼人的妇女,因为自己的诺曼不喜欢头巾遮头发的样子,她们纷纷扯下头巾,这被教士们形容为已婚妇女不检点的行为,教士也只能是嘴上说说而已了。 从拿骚开始的变化向河对岸的科布伦茨传播,本地区的一切文化习俗都开始默默异变着。 起初索菲娅是身形瘦小的女孩,就算归为昔日的拿骚男爵小女儿,一家人守着贫穷的封地,在生活上从来谈不上舒服。曾经的她没见识过更好的东西,自从小胖子黑狐与他的伙计们走入自己的生活,一切都变了!她也在那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日子何其贫乏寒酸。 她尚未到正式结婚的年龄,她与黑狐已经完成订婚,在世人看来与婚姻无异了。 与黑狐一起过日子,古尔德家族的那一套在吃饭上的精致讲究也顺势作用于索菲娅的身上。仅仅两年时间,女孩干瘦的脸已经变得圆润,整个人身高已经超越本地区其他成年妇女,整体也开始变得微胖。 黑狐一定要吃好喝好,他有肥肉吃也少不了自己的未婚妻,吃着来自大西洋运来的咸鱼、本地区的牛羊肉与野味儿,还有较为充足的奶制品和甜蜜的低度葡萄酒,作为一个快速成长的少女,索菲娅的身材正朝着基因限制的极限发展着。 她注定成长为一个微胖而高的女贵族,与其他清瘦的本地村妇有着鹤立鸡群的优势。 同样的她在黑狐看来也愈发有着女人的魅力,令他着迷。 当两人抵达码头之际,留驻的战士也才刚刚完成集结。 黑狐顾不得点齐人员,来多少算多少,现在立刻坐上长船渡河。 留里克知道自己早晚都要和阔别两年多的黑狐见面,不必拘泥于现在的些许时间,他忙于监督战士们扎营,不久才由部下汇报声称河面漂来一支小船队。 “是黑狐。绝对是黑狐,这小子……”留里克带着笑意纠集起各队队长,全军在场的贵族无论级别如何全部集合,甚至也包括行军路上新封的格但斯克公爵的大公子卡西米日,以及格丁尼亚的索克三兄弟。 黑狐好歹也是贵族,留里克带上身边的全部贵族、高级军官去见他,对其是一种敲打更是一种尊重。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始终处于旁观者的锡格堡宫廷伯爵与随从歌溪骑士,他们带着自己的外交主张也加入其中。 小型船队陆续靠岸,从船上跳下来的是一批穿着罗斯战袍的战士们。 一个小胖子依旧极为醒目,留里克一眼认出此人。 “黑狐!你这个小狐狸,你依旧没有变化。”留里克随性得指着小胖子高兴得哈哈大笑。 黑狐也很识相,他带着战士们快乐得走上前,再给大家一个手势后齐刷刷得单膝跪地。这一举动胜过千言万语,证明着即便现在有了新身份,大家依旧承认罗斯王才是真正的王。 如此一来唯有一位是少女尴尬在当场,索菲娅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男人与平凡出动的战士们突然下跪,他们获封爵位后都不愿意向路德维希下跪,偏偏…… 更令她讶异得是她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吸睛,唯独她孤零零站着,罗斯王头戴金冠是年轻的小巨人,第一眼见得这样的王者她本能的敬畏,再注意到罗斯王竟以一副惊讶眼神看着自己就更加敬畏了。 不过任何时候索菲娅知道自己不得向这位王者下跪,自己是路德维希承认的女伯爵,没有理由向异邦之王下跪臣服。再说…… “你?”留里克饶有兴致得凝视女孩的脸庞:“你是索菲娅。拿骚家族的小女儿,你是亨利的女儿。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也在尼德兰偶然见过你的两个哥哥,现在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话是用拉丁语说的,留里克也获悉这女孩因贵族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会在教士那里学习拉丁语,此乃本时代法兰克贵族女人的必修课,即便拉丁语不可能用于日常生活。 索菲娅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壮着胆子迈着轻盈步伐走上前,不经意间也展示出她穿着的罗斯皮靴。 女孩站在留里克的面前,昂起精致的下巴仰视这位年轻的北方之王,再双手抓住袍裙微微下蹲,做出以及女性贵族专属礼仪。 “何必拘礼呢?我早已获悉你是黑狐的未婚妻,现在我带着军队来到了你们夫妇的领地。” “并非……并非如此。”索菲娅继续壮着胆子,她的心脏也已狂跳不止,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动,并非来自于恐惧而是兴奋。 “如何?” “我!索菲娅·海因里希·德·拿骚-科布伦茨-萨尔伯爵,这里真正的领主。我以伯爵的身份,邀请……”她不得不定定神,深吸一口气高调宣布:“我邀请罗斯王与他的军队,驻扎在我的领地内。” “哦?”留里克眼前一亮,再看一眼依旧跪着的黑狐,心想着一定是这小子的把戏。 让一个少女说一些非常正式的外交辞令,还要宣布这样一桩大事,留里克不得不对这对有待婚礼的夫妇刮目相看。因为归根结底黑狐这小子应该也才刚满十八岁来着。 她如同大人般的高调宣布已经引得留里克身后一票贵族们的嗤笑。 “都别乐了!”留里克转过头一声呵斥,再看着索菲娅的脸:“这算是正式的会晤么?” “算。就算是了。黑狐……他的正式身份是威斯巴登男爵,我才是本地区的伯爵,这些战士也都是我的战士。”女孩横下一条心,坚毅得蹦一下嘴,面对一票跪地的战士们下令:“战士们!你们可以继续崇敬罗斯国王,但是我才是你们的封君,现在全部站起来吧!这是命令!” 女孩言语铿锵有力,众人皆一怔,留里克也吓了一跳,不由的想到说不定这个少女未来也能成为一方武将,那样的话在法兰克世界就太怪异了。 女伯爵或是女公爵不算惊世骇俗,一个掌握军权活得如男性武夫的女贵族,估计是其他法兰克贵族们无法理解也无法容忍的,但在北欧世界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见得跪地战士们还很犹豫,留里克低声以诺斯语要求:“你们都起来吧。终究你们是拿骚的封臣不是我的,继续承认我是大王,本王很高兴。但不要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 众人纷纷起身,黑狐拍拍身上的尘土,想到刚刚索菲娅的那一席话可绝非事前排练的——这小姑娘居然真的敢当着罗斯王的面主动宣扬自己的大权。 “现在他们都起身了。索菲娅,我现在是你的客人吗?” “是。你们全都是,而且……我们始终是盟友。” “的确。”留里克点点头,注视着夕阳下女孩的脸庞怯意与高傲并存。 “呵,索菲娅拿骚,你有些像是北方的女领主了。你作为一个法兰克贵族,已经被你的手下深深影响了么?这样也挺不错。”心里话就藏好于心,比起接见黑狐,现在的留里克确认了本地法理上的统治者就是这个小姑娘,对她的未来也很看好。 第1485章 莱茵河畔围火夜话 一个柔弱的乡村贵族被数以百计的诺曼战士簇拥着,她会被硬生生逼成一个瓦尔基里? 从索菲娅的眼眸中,留里克看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野心。 这……就像是乌鸫特莱西娅眼眸里流露出的那样。 但乌鸫是真正的查理曼曾孙女,索菲娅就只是小小的拿骚男爵的小女儿。 留里克看一眼夕阳,深深长出一口气:“我还希望早点过河去科布伦茨休息,现在真得太晚了呀。” 黑狐笑意不改得走上前:“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无妨,不管怎么说兰斯泰因这个渔村也属于拿骚的一部分,我终于到了。就算随便找一个木棚,哪怕是在这里搭建帐篷本王席地而睡都不是问题。科布伦茨吗?或是去拿骚本城……”留里克又想了想:“傍晚过河有风险。我改主意了,明日我再过河。” 黑狐觉得夜间通过平静的莱茵河没什么危险的,也许大王真的疲倦了,他索性做出决定:“既然如此,今晚我也不过河了。” “你和你的索菲娅都留下来?”留里克扭过身子问道。 “可以。兰斯泰因虽小,能入住睡觉的房子还是有的,大部分战士们我想也不必一定搭帐篷露宿,他们可以前往渔村。” “这样的话,岂不是干扰了村民的生活?” 黑狐微微勾下头微笑道:“那是他们的光荣!其实他们早已认为您才是真正的王者了。这里有一些本地人,也有一些从丹麦来的新移民。他们丝毫不觉得您的降临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恰恰相反,您住在兰斯泰因村中是所有人的荣幸。” “嘴巴抹了蜂蜜。”留里克再看一眼勾下头的索菲娅:“真正的伯爵索菲娅?” “啊?” 索菲娅刚刚鼓足勇气菜显得很强大,现在的精气神又萎靡下去了。 “说起来,我的大女儿也如你这般年纪。很快,我的女儿也会乘船抵达拿骚。你不必畏惧我,我与你早已结盟,我们是朋友。你未婚夫要求你住在村子里,与我的罗斯军精锐共处一夜。你意下如何?” “欢迎!非常欢迎。”索菲娅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很好。” 留里克再扫视一下渡船而来的约莫二百名战士,他清清嗓子面对欢愉的众人:“兄弟们!两年以来辛苦你们了。现在我们又合并一起,全体注意,今夜让我们共进晚餐。奥丁!” 最后一声吼,留里克高举起右拳。 只见这群来自北欧的战士们,即便所有人的胸口都挂上了十字架吊坠,值此良宵所有人面对罗斯王,又高高兴兴举起右拳发出统一的战吼,犹如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一切尽在不言中,仅仅这番动作,留里克知道自己在法理上虽未异乡访客,现在已经事实得到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军权。 这一夜,本来安静的渔村热闹非凡,河畔草甸地带处处篝火,行军三个月的战士终于坐下来。 他们如卸重负,围坐在篝火边纷纷以木枝穿着现宰的鲜鹿肉烤制,又继续等待铁锅里的麦子煮熟。 控制拿骚的黑狐提供一批粮食犒劳大家这不足为奇,令人讶异的是黑狐行地主之谊是真的舍得。 战马全部卸下马鞍,入夜后一匹又一匹在饲喂草料后就被牵到一边,马匹四蹄跪窝互相依偎着享受轻松时刻。 更庞大的驯鹿群被故意牵到远一些的地方,它们同样被饲喂了草,由瓦哈瓦宁的人员继续看管着。按照计划,在未来时期当罗斯远征军主力完全汇聚科布伦茨开阔地,届时每天都能屠宰约莫五头驯鹿即可满足全军的肉食需求,甚至相比于法兰克军,这样的军粮有些过于丰盛了。 战斗时期没人每天的伙食会暴涨到多达三磅燕麦,另会食用一些高脂肪的鲱鱼干。 而在非战斗时期,除非进行军事训练,士兵若只是待在军营里休息睡觉,每天粮食消耗则直接缩减到不足两磅的程度。 已经抵达目的地了,留里克知道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全军会基于局势进行研判,继而考虑进入过冬状态,非必要不会兴兵作战,自己注意的重点将转移到后勤消耗。 篝火劈啪作响,留里克坐在皮垫上舒服烤火,他也在等待麦粥煮得烂熟。 蘑菇碎、卷心菜碎与洋葱碎是麦粥的配料,它选用的就是本地小麦,又配上盐和黄油,围坐这里的人们都沉醉于这浓香中。 整个罗斯军营都沉浸于来自黄油与奶酪的极致腻人浓香氛围里。 “真是美餐呐!”卸下一切包袱又换了一身服装,留里克随性得盘腿而坐,他很期待黑狐准备的美餐,也借此愿意与这小子聊聊。 “感谢大王的赞美。关于这顿美餐……” 留里克注意到这小子有着极其强烈的表达欲,饶有兴致再问:“如何?的确,我也很想弄清楚你从哪里搞到大量的黄油和奶酪的。拿骚除了葡萄酒,别的也物产丰富吗?” “这正是我有意好好汇报的。进贡给您的大量物资,其实都是我们今年抢掠的。” 留里克想起一些事:“今年所为?我有所耳闻,你的确带着兄弟们在梅茨大发横财?” 黑狐遗憾得摇摇头:“并不算发财。我们并没有攻破梅茨的城门,我军就只能在外围进行掠夺。好在兄弟们运气好,我们找到了磨坊与谷仓,还找到了囤积奶酪的仓库。可惜我们的船只运力有限,就搬运回来一些山羊和绵羊,牛和驴子就搬不回来咯。” “你小子。”留里克高兴得轻敲黑狐一拳:“你不像是商人,你就是一个战士。” “嘿嘿,加上我们两年前洗劫了萨尔河地区,现在……整个摩泽尔河都是我们的劫掠区。”黑狐双手拍打肚皮兴致盎然:“我胃口很好,我会把南方财富吃干净。” 一个年轻的小胖子侃侃而谈,在他嘴里摩泽尔河上游的梅茨已经是拿骚军的绵羊,他们的确无法破城掠夺金银,倒是可以如剃羊毛一般,在主城外围自由劫掠那些村子与小镇。 比起两年前初到,现在黑狐有着更多的长船,也有更多渴望发财的新来丹麦人和改善生活的本地民兵,战争给了所有人机会,当他们都觉得自己必胜时,一听有战事也就踊跃参军了。 留里克从黑狐嘴里获悉这样的局面。 科布伦茨本城处在“德意志之角”的三角洲地带,它依傍一座大山而有开阔平坦的居民区与农垦区。 这里实际几经易手,在加洛林王朝,现在的拿骚已经是它的第三任主人。 若以更远的历史来看,它本是凯尔特部落领地,之后罗马军团来了,再之后日耳曼的阿勒曼尼部落来了,最终法兰克人在此建立新秩序…… 当科布伦茨突然变成战争交点,当地农民第一次意识到大贵族的内战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最终是诺曼人控制的拿骚,他们将民众转移到河对岸。民众很担心自己被洛泰尔的军队误伤,当然也有人抱有侥幸心态,当他们看到法兰克军在巷战中得胜不成故意纵火后,愤怒感冲破脑袋。 他们的房子被焚烧,连修道院都化作阴燃的一地黑炭。民众先是绝望哭嚎,之后在黑狐的点拨下,绝望引来愤怒,怒火化作勇气。 之后的那场大战实为罗斯第一波远征军与黑狐的拿骚军联合行动,科布伦茨的法兰克军被全歼,之后便是联军最残酷的持续性反攻。 在战争时期,由难民构成的民兵做出了一定战功,但最关键的是民众已经以实际行动反对洛泰尔。破产农民们这么做了就无法回头,一切的利益只能与拿骚绑定,因而整个重建的科布伦茨大定居点,黑狐和兄弟们完全可以信任这群人。 “原来如此。”留里克听了黑狐亲自汇报恍然大悟:“果然这些事情在书信上不能详细说明,还得是你亲自汇报。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看到了大量整齐的民居,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连修道院也毁灭了,所有建筑都是新建的。感谢大王为我提供了正确处事的方法,否则,我也实在无法解决战后的烂摊子。” 黑狐的话不像拍马屁,留里克捏骑胡须兴致盎然问道:“哦?我还给你启示了?” “是,配给制确保了我用有限的粮食确保所有人活命,我动员所有人盖房子赶在第一场雪前完成新居民区建造。新罗斯堡的城建模式就很好,所以现在的科布伦茨到处的平整的道路,只是我还没有能力全部给它铺设石板路……” 又是一番介绍,听起来山脚下的一座新城在废墟中崛起。 如此一来山坡上的城堡也是新造的。 这得消耗多少建筑材料、人员口粮?黑狐真的拿得出来? 留里克恍然大悟,恰是因为他们在消耗很大才决定在今年战略冒险。 两人完全以诺斯语聊天,宫廷伯爵赫尔曼想要知道自己的新邻居、拿骚–科布伦茨的实际统治者究竟做过什么,乃至未来有何主张,他完全无法插嘴,也就只好迂回得试图从索菲娅的嘴里获悉一二了。 赫尔曼一样在此烤火,他终于见到了近年来征战无数的拿骚军的统帅,其人真是个小胖子,与他获悉的“黑色狐狸”的说法完全不符,小胖子完全没有狐狸的狡猾,眼神里有着不可言说的凶野。 他主动凑到安静烤火的索菲娅旁边,以法兰克语说明自己的身份。 宫廷伯爵?查理曼的帕拉丁?那是什么? 感觉就是被一个中年大叔骚扰,索菲娅并不理解帕拉丁的身份何其高贵,她急忙挪动身子凑到黑狐身边,一把拉住未婚夫的胳膊,只留下续着大胡子赫尔曼陷入尴尬。 “朋友?”留里克注意到了这异动,“你……是想问些事情么?” 黑狐始终无视那个大胡子,还以为只是一个来自北方的贵族,反正自己不认识。 现在自己的女人受惊,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横眉冷对:“大胡子的男人,你是何人?罗斯王的朋友?” “难道我像是恶人吗?”赫尔曼昂起胸膛,从自己衣领里抽出镶嵌了红宝石的黄金十字架并公开展示:“我乃高贵的帕拉丁,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坐的全是年轻人,连罗斯王也非常年轻,作为比他们年长很多的贵族,落魄的赫尔曼现在就剩下自己的年纪与曾经荣耀身份值得自豪的。 “帕拉丁?”黑狐突然想到,他轻浮得昂起下巴,旋即切换成法兰克语:“是你?竟然是你?锡格河的统治者,我的人偶遇过你,一个落魄的贵族。” 被如此评价,赫尔曼发觉自己举着那纯金十字架的行为何其滑稽,他觉得自己被一狂妄的小子羞辱,这便把手缩回去遗憾低语:“小子,你该庆幸没有遇到几年前的我。那时候我手里至少一千名重骑兵,我可以碾碎一切。” 言语里有一丝威胁,更多的是老家伙对过去大半生的不甘心。黑狐本就瞧不上这种人,听得其人的自述就更轻视了。 “可你被那个洛泰尔抛弃了,你几乎失去了一切,我获悉你还需要科隆的那些家伙接济。再说,你就算有一千名重骑兵也不怕,我们打的就是你们的骑兵。” 黑狐怒目圆睁,狂妄的态度气得赫尔曼憋红脸:“年轻的小子!你不要狂妄。” “呸,要不我立刻发兵把你的锡格河城堡直接拔掉。反正我的地盘在向北方延伸,到时候你最后的封臣全部归了我,所有村民也追随仁慈的我,那个时候你就自己种地活命吧。” “你!”赫尔曼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勃然而起觉得自己受罗斯王之邀来拿骚纯属是自取其辱,甚至他感觉罗斯王坐看羞辱一切都是可耻阴谋。 “看来我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留里克也觉得黑狐的说法过激了,这便抬起头:“现在就要走了?你不是来结盟得么。” “结盟?拿骚的统治者在羞辱我,我还要结盟的必要?” “可黑狐并不是拿骚的统治者,赫尔曼你还是坐下来吧。此事你应该和索菲娅说明白。朋友,难道罗斯王的面子你也不愿给吗?” 因为,黑狐这个小胖子和他的军队真的心狠手辣,迫于现实赫尔曼只得再坐回来。“好吧,看在罗斯王的面子上,我回来了。至于结盟一事。” 时机如此已经刻不容缓,留里克与索菲娅交谈几句,再把黑狐拉到一边令其回避。 遂在这篝火旁,经由索菲娅的同意,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就算与锡格堡结盟了,虽然这场盟约的缔约方彼此并不算愉快。 宫廷伯爵?空有名号而无兵,完全靠军事实力打下领地的黑狐实在无法高看这种人,也不懂罗斯王何必高看他,仅仅因为这个大胡子的家伙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爵位?呸,查理曼的子孙们一个赛一个的糟糕,倒是给自己这样的以崛起的机会。 因为对于黑狐而言,他虽被路德维希封为威斯巴登男爵,若非必要走一遍程序才不甘向那个蠢材下跪行礼。 黑狐觉得路德维希蠢,看待洛泰尔,所谓的罗马皇帝就是蠢上加蠢。 唯有罗斯王留里克在他心中才是唯一圣王,也许用奥古斯都形容才贴切。 赫尔曼无法提供任何有意义的友军,他仍旧留在这里,现在期待着炖好的麦粥与烤肉饱餐一顿,罢了明日再去科布伦茨设身处地瞧一瞧后打道回府。 争吵告一段落,既然口头上宣布结盟了,赫尔曼也终于弄清楚拿骚军究竟走了多远。 这位大胡子的老家伙惊得胡子乱颤,眼前的贵族们将袭击特里尔、梅茨说得轻描淡写,可被袭击的是梅茨!何止梅茨?亚琛也被洗劫。 “居然是你们!果然是你们!一切都明白了,所谓的诺曼海盗,其实就是你们?拿骚?!”老家伙又勃然而起,一脸惊讶之余也有按捺不住的怒气。 一双双眼睛如同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留里克吭吭两声眉头紧锁:“朋友,你还没有弄清局面。我们从来都是诺曼人,现在你就是诺曼的盟友。你打算结盟的本来就是我们,现在你已经是盟友,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愚蠢!”老家伙一拍脑袋,话锋一转又问:“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你们还要袭击哪里?巴黎?兰斯?勒芒?第戎?欧塞尔?”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也许你能给我们指一个攻击目标。” “我拒绝。” 留里克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你宣布效忠路德维希,我们都是帮助那个男人打仗。路德维希并非法兰克的王,我是罗斯王。没有人能左右我的主张,如何打仗全由我自己决定。” 被言语刺激到,赫尔曼带着怒气如破罐子破摔般指着东方直接嚷嚷:“那就攻击斯特拉斯堡吧!洛泰尔就在那里。你们杀了他,说不定路德维希就继任国王了。” “也不是不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前……”留里克常舒一口气看看左右:“全军会进入冬季假期,若非必要我不愿主动开启冬季攻势。法兰克人的内战终将结束,明年才是决战之年。为了明年春季开始的大战,我们现在就要养精蓄锐了。” 话是如此,众人以自己对留里克的了解,真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庞大的远征军是又数千渴望财富、荣誉的战士构成,他们可不想无所事事。 第1486章 一拍即合的打草谷野望 这一宿,兰斯泰因的罗斯营地终于陷入鼾声阵阵中的平静。 行军至此终至终点,再也不需要殚精竭虑于敌人偷袭,再也不必担心野兽袭击。 留里克在村子里找到一间心怡房舍,高高兴兴的领着贝雅希尔钻入其中,再对值岗的部下宣布:“任何事情,等太阳升起后再说。” 相当部分的战士得以享用村民现有的房舍,战士们多以小队的编制共挤一间房。虽然仿佛远隔万里之外,他们在兰斯泰因村还是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太像了!因为这里房屋的建筑方式,不就是罗斯惯常的木刻楞? 就算外表看起来有些寒酸乃至其貌不扬,房子内部都铺设了木地板。战士只要从马鞍上和驯鹿上卸下卷起来的毯子,即可在现成房舍内做好床铺。 他们都饱餐一顿,凡是铺床完毕的战士们算是三个月一来第一次睡上踏实觉了。 不过兰斯泰因就是个小定居点,大军入住后迫使本地村民只要在别的房子里互相挤一挤。 另有一批罗斯战士依旧秉承着围篝火打地铺睡觉的传统,至多将帐篷支起来,一切与过去三个月的露宿经历并无不妥。睡在有坚实地板的房屋固然是好事,他们没抢到位置也就自我安慰一个:“睡在篝火边至少不必忍受拥挤,听着河水的水花声也比听你们打呼噜舒服。” 一摊篝火边,一位肥仔接受着未婚妻的依偎。 索菲娅已经昏昏欲睡,她从没想过自己必须在河对岸的兰斯泰因村搭帐篷露宿。 露宿也并非不可,自己的未婚夫、小胖子黑狐他正忙着与远道而来的“光头大将军”谈笑,自己身为女伯爵是没法脱身了。 遥远罗斯发生了哪些新鲜事,黑狐很想知道。于是,小胖子终于知晓了从去年秋季开始的罗斯史诗级东征。 传说中逃亡的叛逆瓦季姆,其在斯摩棱斯克拉起一支庞大军队意欲恢复其家族在整个伊尔门湖的霸权?这不是脑袋撞石头去自寻死路么!结果如何黑狐可以想象,关键在于战争行动的全过程过于劲爆了。 黑狐至多有且去过一次诺夫哥罗德,见过伊尔门湖一眼,对于东欧世界何其广大的认知都来自他人的描述,想不到东方世界真的无边无际,从菲斯克嘴里说得尽是些离奇的名词。 讨伐东方叛逆的战争刚刚结束,远征军没有休整多久就开始了新的史诗级远征。西方远征一路上由于遇到无数新奇的事物,对古尔德家族而言,波罗的海南部始终趋于未知,时至今日它竟完全纳入了罗斯版图,那些遇到的形形色色势力纷纷归附。 “太快了!你们太快了。难道你们真的感觉不到疲惫?一年多一来,你们不是在打仗,就是走在前往战场的路上。即便到了现在你们还是要打仗。”黑狐深深为友军的疯狂与坚韧不拔慨叹不已。 菲斯克耸耸肩,眼神瞥一眼罗斯王睡觉的房屋:“大王如何你小子也是知晓的。再看看庞大的骑兵队,一年多以前他们都是些会骑马的男孩,现在全都是领略过鲜血的老兵了。弱者和技艺不精者要么已经战死,要么留在了老家,能顺利走到你地盘的人都是精锐士兵。” “我相信他们。只要注意他们的眼神,我就知道每名骑兵至少杀死了一名敌人。”黑狐继续慨叹。 “那么你们呢?现在,也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我想知道一些细节……” “也好。远征的细节我可以告诉你,未来我也有足够的时间汇报给大王……”黑狐也在滔滔不绝中开启他的幸福回忆。 在黑狐嘴里,一条沿着水路深入法兰克南方腹地的军事路线图已经非常清晰了。 但在菲斯克听来,特里尔、卢森堡、梅茨、萨拉布吕肯都是毫无概念的定居点,唯一令他感兴趣的正是黑狐对这些地域物产财富天花乱坠的描述。 菲斯克的掠夺欲被勾起来:“哈哈,那么骑兵队到了河对岸,再去劫掠那些地方岂不是变得易如反掌?” “到时候我走水路,大王与你骑马行动,我们联合起来还能再去南方干几票大的。我看出来了,所谓帮助路德维希打仗都是幌子,大王来抢掠财富才是真。” “不。罗斯军宣称的就是帮助路德维希打仗。”菲斯克笑着解释,只是他的笑容更多的是掩藏不住的戏谑。 “帮助他?那个愚蠢的手下败将?大王真的如此好心?我知道布罗迪兄弟也来了,他若是和那个路德维希再相见,路德维希岂不是非常尴尬。”黑狐摇摇头,“我也是那个蠢货的封臣,我所有的行动名义上都是为他打仗,不过我掠夺的财富可就尽入自己的口袋咯。我还知晓萨克森公爵,那个我们都知道的柳多夫,这家伙带着至少五千名战士帮助路德维希打仗。他们杀了梅茨伯爵,还歼灭了梅茨的军队,我获悉这一好事后赶紧纠集军队偷袭梅茨。” “你?”菲斯克恍然大悟:“你小子还挺能乘人之危呢。兄弟们在你这里吃了一顿美餐,你的确抢掠颇丰。你……不会把那个梅茨抢干净了吧?你兵力有限,怕是很多财富没时间拿走。” “怎么?”黑狐眼睛眯成两条缝,狡黠得像是小狐狸:“你现在就按捺不住了,想再去梅茨劫掠一趟?” “也未尝不可。如果那个定居点不是很远……听着,我们的骑兵速度可能比长船还要快,骑兵也能克服各种崎岖地形,给我一个路径,我带着兄弟们带着丰厚战利品凯旋。” 菲斯克的暗示已经很清楚,黑狐摇摇头:“可是大王明明宣称军队进入休息,不打仗了!” “只是暂时休整罢了。再说,你所见的骑兵是罗斯最精锐的战士,存在的意义就是任何时候可以投入征战。至于休息……现在大家不是正在休息么?” “你这么说?我无法反驳,我看得出你们是有着无限精力的英雄。也许,你们确实可以做到一些事。” “是什么事?” 黑狐这便摊开双手拍打起肚皮,高兴得嚷嚷:“当然是填饱肚子咯!现在他们都完成了秋收,粮食放在大大小小的仓库里。我敢说那些燕麦和小麦全都完成了脱粒,估计也都完成了晾晒。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施行一次冒险,估计可以顺利搬回来大量的麦子。以我对大王的了解,他从来都是觉得自己手里的粮食太少咯。” “我也这么觉得。”说着,菲斯克也望一眼留里克睡觉的房屋:“依我看全军至多休整三天,之后我们继续行动。因为庞大的马队需要粮食饲喂,唯有如此才能在明年的征战中保有优势。这一简单的道理我明白,我想大王比我更加清楚。” “那就太好了。这件事我本有想法却苦于能力有限,既然大王来了,我就真的有胆子干了。” 黑狐指挥着拿骚军在这一年的春夏展开针对梅茨的军事行动,在秋收之前军队纷纷撤回了。 因为拿骚-科布伦茨一样需要针对麦子收割、夯打脱壳的壮劳力,军队带着一大批战利品回来没有休息太久就开始紧张的秋收工作,除了秋收更要将已经酿造完成的葡萄酒装船并向莱茵河入海口行动。 有形形色色的事情缠身迫使拿骚军缺乏在秋季偷袭的能力,这里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兵力不足。 时至今日,拿骚-科布伦茨有两员大将,大将瓦迪留在拿骚本地,断牙埃里克已经带着一撮兄弟占领了杜伊斯堡据点,这都是扩大伯国的莱茵河商业版图,实则也削弱了伯国的军事实力。 随着罗斯军主力的抵达,困扰黑狐的大问题看起来就迎刃而解了。 菲斯克已经被这个小胖子完全说动,他完全相信法兰克腹地真正的气候温润物产丰盈。“曾经我以为诺夫哥罗德有着事件最好的农田,我错了。法兰克人手里有着上好农田,这里也非常温暖,所有的农田会产出更多的麦子。那些家伙守不住自己的粮仓,所有粮食都是为我们准备的。我干!等明天了我就告知大王这件事。” 菲斯克信心勃勃,就在两人谈笑正欢之际,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悄然走近他们的篝火堆。 “你是何人?”菲斯克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得握紧剑柄猛回头。 只见一个陌生青年呆呆站立着。 黑狐也抬头圆滚滚的脑袋,这个年轻男子鼻子有点挺拔过度,其面相也与罗斯或是丹麦人有些差异。黑狐旋即以本地语言问上一个:“你是何人?该不会是那个赫尔曼的随从吧?” “并非随从。威斯巴登男爵,我是赫尔曼二世,你说的赫尔曼是我的父亲。我会是下一代的宫廷伯爵,依旧是锡格河的主人。” “你?一个落魄的大贵族?你来找我们有何贵干?你应该能感受到,我们不欢迎弱者。” 黑狐毕竟才十八岁,年轻人手握重兵打了多次胜仗,小子狂得没边儿,自然瞧不起明显的若是贵族。加上老赫尔曼在傍晚时分面对罗斯王炫耀荣耀的行为更令他不耻。一个落魄的大贵族还在回想昔日光荣,岂不知自己弱得只能纠集出一小撮手持镰刀草叉子的民兵,如何有资格宣讲自己的光荣?实力与身份完全不对等,越是炫耀越像是个小丑。 黑狐本就鄙夷弱小的锡格堡的所谓宫廷伯爵,现在见到自称其儿子的家伙,一样无法高看一眼。 “诸位不要介意,我和我父亲有所不同。朋友,我们已经算是盟友了,能许可我坐在这里吗?” 见着家伙态度谦恭,考虑到人家就算再落魄至少也有一个高级头衔。自己更重视做生意,老赫尔曼是不可救药了,说不定这个小赫尔曼还有机会。黑狐一阵头脑风暴,麻利得换一副口气:“坐吧,朋友。你来我这里一定有好事告诉我。” 于是,小赫尔曼就坐在篝火边,下意识得再看一眼已经蜷缩成一团、身上裹上毛毯的是真正的拿骚伯爵索菲娅。 有些事不需要小赫尔曼复述,他很清楚这女孩有实权也无法落实,手握大权的就是她的未婚夫、眼前的小胖子黑狐。 黑狐是个罗斯人,过境锡格河的大军全是罗斯人,可能只有罗斯人能帮助自己的家族一改困境。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吧。”黑狐催促道。 “是。”小赫尔曼振作起来:“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改变我家族的痛苦现状。” “让你的家族再次伟大?” “就是让我的埃佐内斯家族再度伟大!曾经,我家族是侍奉查理曼的十二帕拉丁之一,我父亲做出了愚蠢的选择,他已经老了,等到我继承爵位之后难道依旧只能守着几个小村子么?无论这场战争是路德维希赢还是洛泰尔赢,我都讨不到好处。除非……” 黑狐恍然大悟:“你是打算带着有限的战士跟着我干?” “正有此意。朋友,至少我是下一代宫廷伯爵,我也不喜欢洛泰尔,我可以宣布效忠路德维希,这样我与你就可组成联军做任何的事情。” “任何的事?”黑狐立即反问:“难道去劫掠村庄,你也敢带兵和我们一起干?” “这种事……”事到如今,小赫尔曼咬紧牙关,稍稍犹豫一阵还是下定决心:“敢!干就干了!如果上帝要惩罚我,那就惩罚吧!” “既然如此,如果我们是劫掠特里尔、劫掠梅茨呢?你干不干。” “敢。梅茨伯爵支持洛泰尔,攻击他……我不会内疚。” 事实上当小赫尔曼下定如此决心,他紧张得心脏仿佛要炸裂。宫廷伯爵理应效忠罗马皇帝,这一代皇帝是洛泰尔,可惜碍于诸多现实因素,小赫尔曼决定做一个叛徒。 小赫尔曼也有自己的理由,他有一种预感,这场内战终将结束,在它结束之前锡格堡若不做任何的抉择,最终结果是胜利者撤销家族的封地,以至于家族堕落成普通骑士领的地步也说不定,最恶心的结果莫过于整个埃佐内斯家族失去一切…… 父亲还在纠结于过往的那些荣誉,今日差一点就弄得好端端的结盟局面几乎崩溃。他看得出来,若非罗斯王在关键时刻下达了指令,拿骚方面铁定否决这场结盟。 带上非常有限的战士去摆出一副诺曼人特有的劫掠做派是否合适,在道德上杀人越货之事小赫尔曼的确不耻,可家族真的太穷了。劫掠是致富的一个捷径,小小的拿骚就是在罗斯人的手里靠着不断的战争越来越强大,今日真的看到了拿骚控制下的科布伦茨,小赫尔曼的心就躁动不止。 他也了解到,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精神内核都是罗斯人,这群家伙打仗未尝败绩,黑狐这个小胖子有着与其样貌完全不符的军事实力。黑狐与真正的罗斯将领们交情匪浅,他继而获悉现在莱茵河口与拿骚,两个地域集结的诺曼战士或许有着五千到六千之巨。 不!说不定能有一万人! 仅仅是小小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仅靠一国之力,连一千名士兵都不到即可大闹摩泽尔河。 他们若是真有一万人还得了?说不定连整个法兰克国家都颠覆掉了。显而易见的是,一万名诺曼人都将听从罗斯王的指挥。 小赫尔曼感觉到一个全新的时代在向自己招手,也许自己都不必再拘泥于洛泰尔或是路德维希,效忠罗斯王若能在未来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此也未尝不可。 家族固然需要长期的利益,譬如在这场庞大战争结束后家族能扩大封地、获得一定的实权。小赫尔曼并不奢求自己恢复为有着实权的宫廷伯爵,成为一般的伯爵,再不济封号调整为次一级的男爵,只要有更多的领地、领民或许税收就行。为了这一务实的目标,自己就需要聪明得站在大概率胜利的那一方。 再从家族短期利益来看,全家现在最缺的是银币和粮食,无疑纵兵劫掠是获得财富的捷径。 抢掠和平村庄是无耻行为,不过将那些村庄定义为“支持敌人”,自己参与劫掠就有了借口。 一方有意以参与未来劫掠作为投名状,一方则是现在就打算去摩泽尔河打草谷。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黑狐愿意相信小赫尔曼真的打算以诺曼的方式入伙儿,他指一下菲斯克介绍:“这位是罗斯着名将领菲斯克,某种意义上,他的地位就是罗斯的帕拉丁。他是罗斯王的亲戚,有权指挥着罗斯最精锐的骑兵。” “你?如此尊贵?认识你我很荣幸……” 话是法兰克语所言,菲斯克实在听不懂。待双方切换以拉丁语交谈,语言不通的障碍奇迹般得迎刃而解。 何为尊贵之人?会说拉丁语就必然尊贵!小赫尔曼秉承着这样的认知,他信了黑狐的说法真的认为菲斯克就是罗斯王的帕拉丁。 黑狐继续郑重说明:“现在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梅茨的麦子已经收获,我敢说当地可没有精兵守卫粮仓,我军发动远征掠夺各个村庄的仓库,骑兵去攻击,船队负责把掠夺的粮食装运。你跟着我们干?” “干!”小赫尔曼已经豁出去了,他使劲以拳头敲打一下胸膛,动作之犀利不像是演戏。 “那就干吧。”黑狐再瞧瞧菲斯克,以诺斯语慨叹道:“现在,就差大王支持我们的主张了。我相信他会同意,而且几天内就下令执行。” “但愿如此。”菲斯克打一个哈欠态度闲适,只因他觉得这方案成功率百分百,估计大王获悉后第一时间就会批准。 说不定大王比任何人都要积极呢。 第1487章 站在牛头山上鸟瞰科布伦茨的留里克与他的大目标 “真是一个好天气啊!没有下雨真是不错。”望着太阳留里克狠狠伸了一记懒腰。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朝阳下一大片热闹景象。 “看来昨夜兄弟们睡得都不错,真是安稳一夜。”默默感慨中,留里克背着手走向河畔的营地。 他已经注意到平静的莱茵河上已经出现一些经典的长船,显然黑狐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全军的渡河行动即将开始。 浪花轻轻拍打河畔泥地,有凉风横扫整个世界,森林为北风吹得沙沙作响,无一不在提醒人们深秋已至。 它还没有冷到要下霜的程度,倒是这片地域湿度较大,气温并非态度,河畔富集的阴冷湿气可是加剧了身体的糟糕感受。 留里克是一位小巨人,他站在河边再为一些护卫簇拥着,伟岸的形象很快引起早起黑狐的注意。 “大王!您终于睡醒了。” “你?”留里克猛回头,只见那小胖子捂住大腹便便的嘟囔一路小跑而来。 “大王,你瞧。”刚刚站在留里克面前,黑狐旋即指着正在集结的诸长船:“渡河行动可以开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的人现在就展开行动。” “很好。还以为你要再磨蹭一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首先,让你的人冲滩!我的战士们,也该把所有帐篷整顿一下……” 广大的罗斯骑兵第一次直面莱茵河,接下来全军连人带马全部渡河,往昔他们只是在大王提供的教科书上获悉这条欧洲长河的存在,现在所有人都能设身处地去理解它,乃至拥有它。 一条条长船完成冲滩,那些吃过饭的战士陆续在军官的指挥下,带上五花八门辎重在河畔集结。 兰斯泰因村的码头太小,好在本地到处是可供长船冲滩半搁浅的泊位。 渡河行动对于来自北方的战士从来不是难事,这恰恰是他们军事优势的体现,以至于罗斯骑兵可在中午前全部完成渡河。 一条长船往往安置二十人与两匹马,另有长船完全被拖曳着充当运马船,仅需个别战士看管着,温顺而勇敢的战马跪卧在船舱里以降低重心,双船串联即可快速横穿莱茵河。 处于枯水期的莱茵河之宽度已经低于罗斯军扭力弹弓的最怕抛射射程,在科布伦茨段它的宽度不足二百五十米。 一路之上罗斯军遇到窄水道就搭建浮桥,遇到宽水道就是长船流水线式运输人员物资。莱茵河根本不算宽阔。若论宽阔,道加瓦河、维斯瓦河、奥德河……通过这些河道,哪一个不比莱茵河科布伦茨断水道更宽阔? 罗斯战士们很懂得配合,登船的他们本身也要充当划桨手,战士们精湛的渡河手艺使得他们可以反过来指挥拿骚军战士,本来黑狐很担心渡河行动出现状况,他的任何顾虑都显得多余。 一上午时间罗斯军连人带马完全抵达科布伦茨,一大片开阔地呈现在军队面前,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片石头堡垒清晰可辨。 留里克的皮靴踏在泥地,他已经登陆传说中的德意志之角。 这个时代德意志的概念是存在的,曾经条顿部族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罗马军团,诸多日耳曼部落深深记住那些英雄。虽然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是,在庞大的阿勒曼尼地区,诸多贵族愿意拜条顿为英雄始祖,也愿意自称自己是条顿后裔。因发音的变化,条顿就念成了德意志。 科布伦茨三角洲地带交通地位极为关键,留里克早就通过书信获悉蓝狐、黑狐兄弟在此痛击了效忠洛泰尔的法兰克军队。他也相信对方吃了一次亏后不会善罢甘休,因为此三角洲地带几经易手,现在落在罗斯势力的控制下,罗斯能否守住它实在是一大考验。 身后是陆续登陆的战士们,留里克申请回眸,须臾他的眼神又望向不远处的山丘,还有那据称曾属于法兰克军队的城堡与军营。 “那就你送给我的城堡吗?”留里克饶有兴致指着山坡的一片石头建筑。 黑狐无比高兴得恭维道:“早就知道您要发起全面进攻,从去年开始我就开始翻修城堡了,我敢说它完全可以满足大王的需求。” “真是谢谢你的用心。” “大王何必言谢呢?而且……”黑狐想趁机陈述自己的冒险主张,想想看还是等一切稳定了再说。 “而且什么?该不会你聪明得将战士们的营房也建设完毕了?” “是。敌人遗留的旧房舍,我翻修、复建了一些,考虑到您带来的大军兵力绝对很多,我就再修造了一些木屋。对不起……我还是低估了您军队的规模。”黑狐故作遗憾得摇摇头:“若是大家愿意在今冬挤着睡觉,现有的房屋住上两千人是可以的。我想战士们并不愿意宿舍局促。” “这是当然的。” “那么我可以说服村民让出一些房屋作为您军队的营地。这并没什么问题。” “打扰那么村民么?”留里克又看一眼三角洲区域的那一片鳞次栉比的木屋,又望一眼太阳:“那是你控制的民众,也就是我的民众。我不想打扰他们的和平生活,但我的大军的确需要大量房屋驻扎。听着!” “大王请讲。” “本来,我在莱茵河入海口就驻扎着至少一千名战士,再加上一些自带武器的丹麦海盗,就可能有两千人。我的庞大舰队现在可能已经抵达,可能又有三千到四千名战士抵达。有很大可能将有六千名战士在你的科布伦茨集结!我根本没有计算你手里的拿骚军!你拥有的这个科布伦茨,真的可以容得下六千军队?” “这么多?”小胖子吓了一跳,他咬咬牙:“能行!可以容许六千战士驻扎。” “既然如此,我的军队一般按照十人一小队进行编组,十人可共住一间房,我至少需要六百座可以过冬的房屋,依我看……现在的你无法满足我的要求。你说的对。”留里克叹一口气:“让科布伦茨本地人让出房屋给我的人,自然可以短时间解决住房问题,但是那样的话我又将落得暴君的骂名。我的敌人骂我是暴君,这是赞誉,你的人背后说我是暴君,我并不喜欢。” “大王您仁慈。那么我当怎么做?” 留里克实则已经想到了办法,他也不急着说,这便继续指着山坡上的石头城堡:“先去看看城堡,我还要一路走上山顶观看整个科布伦茨,之后……我们可以计划建造新一批可以过冬的房屋。” 山丘本无名字,科布伦茨定居点毗邻的山丘被当地人命名为kiupkopf,所谓“牛头山”。此绝非它长得像是牛头,而是根据科布伦茨三角洲的地理位置,处于三角洲地带的第一座山被冠以“牛头”的说法,当黑狐带兵控制这里后,牛头山的名字也被这些新来的诺曼征服者沿用。 这个牛指的其实是母牛,毕竟依山傍水的科布伦茨有着最大纵深接近四公里的三角洲平坦区域,它极其适合农耕,被河水浸润的地带粮食总是高产(以当地人的认知),就如同母牛源源不断生产牛奶。 这样的环境牧草长势也很旺盛,科布伦茨三角洲的确也是饲养牛羊的好地方。 糟糕的事本地本可发展一下养马产业,自从838年开始它就频频遭遇战争破坏,畜牧业一度凋零,连民众的生存都一度遭遇重大打击。 牛羊产业现在才开始恢复,至于养马业早已崩溃消散。 留里克给予菲斯克、布罗迪等人工作事宜,两位将领负责指挥登陆部队的临时营地。他决定自己亲自探查山坡军营后,再就当前的罗斯军扎营问题做出最高指示。 在黑狐与索菲娅的陪同下,留里克牵着贝雅希尔的手高高兴兴向山坡走去。 黑狐看来那个黑头发的女人现在的地位如同皇后一般!她谁自己其实清楚——罗斯罕有的一员女将之一、着名的佩切涅格小公主。 黑狐可不希望自己的索菲娅成长为那样的女将,因为索菲娅就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法理所在,她在未来生育男性继承人之前若有任何的闪失,对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都是巨大的打击,足矣动摇待在拿骚的这数百个兄弟的合法性。 四百名来自北方的战士会拼命保护索菲娅,最好的保护方法正是保证她不会乱跑,去远一些的地方必须有一批战士陪同。 索菲娅是一个有一定野望的女贵族,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未婚夫以及广大战士们的野心非常疯狂。 “那个女人,不会是罗斯的王后吧?”为了避免尴尬,索菲娅向着黑狐好奇低语。 “她是贝雅希尔,遥远东方世界另一个强大王国的公主。罗斯王不信仰天主,他就可以迎娶很多女人为妻、罗斯的王后只有一个,他侍妾可以有很多。就像……查理曼那样。” 如此解释索菲娅深深点头,她估计到了留里克与贝雅希尔的正确关系,不再闻讯。 因为查理曼一生有着五位正妻和五位侍妾,通过离婚再结婚的方式,查理曼得以合法得与多位女子维持亲密关系,对此教会就算有怨言也只能忍耐。自然而然查理曼也是拥有很多儿子、女儿,其中第三任妻子生育了虔诚者路易,现在发展成内战的大贵族们都来自这一世系。 “传说中的查理曼有很多女人,而你只会爱我一个女人,永远如此,对吧?”索菲娅冷不丁问道。 黑猛地一怔,他也没有再犹豫:“当然,我唯有你一个妻子。” “好啊,再过几年就是我们的正式大婚,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我的伯国将变得多么强大。” “你为何这么问?”黑狐又吃惊得反问:“我还以为这些男人最该关注的事情,你应该它忽略。” “怎么可能漠不关心,这是我的伯国,你们……都是我的封臣。我知道这一次罗斯王带兵来有他的打算,我相信他不会侵害我的利益。罗斯王是强大的男人,他不骚扰我在科布伦茨的领民,他也绝对是个仁慈的人。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也会如你这般追随他吧?” “这倒也是,他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和他一起做事的人都能得到丰厚利益,我们需要依傍他,几年后我们会变得非常强大。” 黑狐隐隐感觉自己的未婚妻有着强烈的扩张欲,或碍于其女流之辈不便于直说罢。 她不说,自己可是要面对留里克把昨夜的那些谋划说清楚。 当务之急是一行人已经开始登上石头阶梯进入石堡,黑狐有义务向罗斯王介绍这座罗斯行宫。 于是,科布伦茨城堡成为罗斯王宫。 罗斯王住在哪里,哪里即为行宫,山坡上旋即立下一根高耸木柱,其上挂起罗斯旗帜,科布伦茨城堡不仅是留里克的行宫,更重要的是他也是未来罗斯军的指挥中枢。 几年来的布局终于开花结果,固然这座石头城堡的陈设远不如老家那般令人习惯,它有着坚硬石墙和木地板,透过石窗可以鸟瞰科布伦茨三角洲的一切! 石堡依山势而建,通向石堡的还有多条像是新开凿的土路,一条撒着撒量石子的大路直通山下的战士营区。 站在石墙的墙垛后,留里克的头发都随风剧烈飘逸。 他走了一段路正感觉浑身发热,直面来自的北方的风,他先是感受到清凉,接着就开始觉得冷了。 “站得高所以看得远,今日天气还不错,我看到了北方的那些山,如果我视力再好一些说不定还能看到远方的科隆呢。”留里克远眺慨叹道。 此刻黑狐已被北风吹得下意识眯起眼:“大王,这里并非牛头山的最高处,如果您愿意……” “继续攀登?可以。本王对你准备的城堡很满意,就是真的要在冬季住在这里,怕是寒风轻易灌入每一间屋子。夏天住在这里绝对是宜人的。我改主意了!等我在山顶欣赏完风景就在山脚下住。” “好吧。” “看起来你似乎有些沮丧?”留里克注意到黑狐不经意间撅起的嘴巴。 “我不敢。” “无妨。高处适合建设观察哨,我还要在山顶建设岗哨,这样万一有敌人意欲攻击科布伦茨我们将能早早知晓做出应对。” 这话说得,仿佛还有强敌真敢对科布伦茨下黑手使得。黑狐微微撇起嘴角又引起留里克的察觉:“小子,你笑什么?觉得本王说的不对?” “我真的不敢。不过……以我对这片地域的了解,恐怕真的没有强敌敢骚扰我们。从来只有我军主动发动战争,敢有蠢材入寇那就是自寻死路,罢了还给我们送粮食、送武器、送战俘呢。”黑狐故意这么说,就等着留里克回答之后,自己再把话题正式引到主动出击打草谷。 “的确,我有数千大军在此,每个战士都披铁甲,我军武器精良,胆敢入寇就是找死。” 黑狐大喜:“那么,大王如此大军一定需要大量的粮食。” “我早就教育过你小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这样任何时候我军都能保证妥善的后勤。战士任何时候都饭吃就不存在勾股只有,兄弟们体力充沛就能永远挥舞战俘,来多少敌人都是头盖骨被我们砍成酒碗,哈哈!” 留里克迎着愈发呼啸的北风仰天大笑,待他舒坦了,黑狐高高兴兴得继续问道:“那么,多少粮食算合适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为了此次远征我准备了半年的粮食,一路行军我也在搜刮粮食、购买粮食。我军在科布伦茨集结后,粮食足够吃到明年夏季,倘若战争不能在明年解决,我军还能继续等到法兰克人的秋收。那些村民收获了粮食,我正好带兵去抢。” 听得这些话,黑狐就差直拍大腿了。他大喜:“大王明智!现在法兰克人完成了麦收,我的科布伦茨的仓库里就有很多粮食,不过……我想大王对于劫掠敌人的粮仓更有兴趣。我想您绝对不会抱怨自己手里的粮食太多,更多的粮食正好用于酿酒,哈哈。” “哦?你小子……”留里克眯起了双眼:“见我强大骑兵来了,打算借我的兵去发一笔横财?你是个狡猾的小狐狸,但骗不过我。” “是如此。”黑狐的双眼眯成缝真如狐狸一般,他一阵奸邪的笑声后再说道:“现在正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上次我军实力太弱无法攻破梅茨城,也就无法抢掠真正的财富。那个时候当地人还没有麦收,现在……哈哈,只要大王下令干,我现在就领命!我们愿意去梅茨帮大王抢掠一大批粮食。” “你啊?!”留里克内心劫掠的欲望已经被唤醒,他使劲拍打黑狐的双肩再拼命摇摇头:“我获悉梅茨伯爵死了!他不死,你也不能在夏季去那边发财。这种抢劫粮食的好事岂能少得了我?再说,你打不下梅茨城就是你实力不济,这一次……你小子的主张本王非常感兴趣。我的大军有着六千名骁勇的战士,他们只能短暂休整,时间一长他们就会隔三差五找我请战。我军千里迢迢就是来打仗发财的!所以……” 黑狐眯起的双眼猛然睁开:“啊?!大王您该不会是想直接攻破梅茨城?” “如何?这有问题吗?” “没问题。”黑狐已经激动得肥肉乱颤了。 “我看此事很有前景。只要我的大军从莱茵河入海口漂过来,就可以发动全面进攻了!到时候整个摩泽尔河到处是我军的长船,届时你二哥蓝狐的军队一同加入,我们合伙彻底洗劫梅茨。粮食、金钱、还有当地人的战马,我们全部搬过来再去迎接十一月末开始的寒冬。” 第1488章 罗斯治下的科布伦茨奋进时代 当留里克带领骑兵部队准备直接走西欧腹地直抵科隆之际,庞大的罗斯舰队已经开始了勇敢得绕行海岸线的远征。 在那个时候,已经决定带兵参战的吕贝克的统治者米斯图伊,也带着他的大军决定走另一条路线进入战场。 留里克成功抵达拿骚-科布伦茨时,他估计自己可掌握的作战力量达到六千的数量级,这一数字也包含拿骚本地的士兵,却特别忽略掉可能招募的民兵。 或以打肿脸充胖子的说法,留里克可以对外声称拥有一万名战士!它足够唬人,至于滥竽充数的那些民兵有多少战斗力就智者见智了。 留里克很欣赏科布伦茨本地人在抵抗法兰克军队时迸发的勇气,以内这片三角洲地带是他们的家园,整个城市最终化作灰烬连修道院都被焚毁,这绝非上帝之怒,完全是彼时法兰克军昆汀旗队所为。那是来自卢森堡的效忠洛泰尔的皇帝直辖部队,若非自己的家园毁于一旦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村民才迸发出强大勇气去反抗皇帝的暴行。 如今生活恢复和平,农田又在生长庄稼,崩溃的畜牧业也在缓慢恢复。科布伦茨本地人一定只能在保卫家园上勇气可嘉,令他们对外征战一定是强人所难了。 “他们笃信天主,击溃焚烧村镇的敌人可谓正义,那么攻击科布伦茨以外的他者就是不义了。能调动他们给我盖房子、筹措粮食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作用,除此外算了吧。”留里克不奢求科布伦茨本城居民参与战斗,他对拉恩河谷的拿骚居民多一分认可。 因为拿骚本地居民,因与黑狐所部接触太深已不可避免的出现一定的维京化,他们变得好战,至少会对自己参与劫掠的行为做出合理辩护,所谓“我们为伯国的正义而战”。 至于何为正义,也是智者见智了。 于是在路德维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两支援军正在向已经作为主战场的莱茵河谷(阿尔萨斯)地区集结。 若以更大视角来看,整个莱茵河的下游地区、莱茵兰、普法尔茨、孚日山脉,都可能变成战争焦点。 路德维希在美因茨只有少数驻军,他作为帝国东方的统治者对美因茨教区并非上心。大主教奥德加完全是迫于武力威胁才转变阵营支持自己,倘若支持洛泰尔的“帝国派”贵族抵达美因茨,那个老家伙定然立刻改弦易辙。 主力军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同时要确保关键的两支同盟军之萨克森军与图林根军仅仅跟着自己,而非待在美因茨不走趁机扩大他们的影响力。 整个843年,路德维希都待在阿尔萨斯南部地区,他陈兵于此,在试图攻破斯特拉斯堡失败后不得不退回南部,继而依靠着莱茵河水道从自己的巴伐利亚源源不断得将物资、新兵,以小型驳船的方式从上游运来坚守的资本。 他倒是想用罗斯人的龙头战船充当运输船,可惜那个黑狐只愿有限租借,并不愿意提供更多。 萨克森、图林根、拿骚-科布伦茨,有一个算一个都只是名义上臣服于自己,现在彼此以反对洛泰尔的统治并肩作战,至于战后的局面……谁知道呢? 路德维希的头脑倒是非常清楚一点:“亚琛被劫掠,无论真相如何,我的敌人已经相信此事就是我遥控诺曼海盗所为。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只能和洛泰尔战斗到底!哪怕是杀了他。” 带着家眷躲在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仍旧手握一支大军,靠着富饶的阿尔萨斯北部地区他还能继续坚守。洛泰尔一样无路可退:“路德维希、查理,还有阿基坦的贵族们、北方的封臣们,你们全都要置我于死地,你们犯下弑君之罪不知悔改。我会坚持下去,除非你们杀了我!战争必须以我的全胜而结束。那个时候我会处决你们所有人。” 两头蛮牛就在阿尔萨斯地区杠上了,悄然间能左右帝国内战结果的就是莱茵河谷以外那些形形色色的贵族们。 所以,路德维希慷慨得册封一个少女为拿骚-科布伦茨伯爵,还将富饶的威斯巴登赏赐给罗斯人黑狐。反正当地从不是自己的地盘,可以随心所欲的慷慨。 如此安排意图再明显不过,正是让名为拿骚实为罗斯的这一大群诺曼人,在孚日山脉以西正面对抗帝国派贵族们。 显然战局之糜烂远超路德维希的想象,他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了他而打仗。此并非这位大巴伐利亚公爵有多么强的号召力,实在因为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如狼群一般,高高兴兴来撕咬吞噬查理曼的帝国遗产了。 抵达科布伦茨后,留里克决意赶在真正寒冬前对外出兵一次。远征军需要与真正的法兰克军队打出一场胜利提振士气,亦是为明年的大规模战争定下基调。 黑狐提出再战拿骚军攻略失败的梅茨城,对此有着复兴家族野心的赫尔曼二世·埃佐内斯也深表同意,后者的身份是下一代宫廷伯爵,此人的支持似乎令战争多了一份合法性背书,但留里克还是很意外,稍稍思考后也深表理解——一位宫廷伯爵从不会真的愿意堕落成乡绅吧。 已经抵达的罗斯骑兵队需要休整,人要吃饱喝好,所有的战马更要每天饲喂十磅麦子与大量干草。固然这对罗斯骑兵是很大的消耗,好在全军对针对梅茨的“打草谷特别军事行动”有着十足的信心,现在付出的所有粮食都将得到十倍收益。 而且这一次,留里克希望击中优势兵力直接攻破梅茨城,杀尽城内贵族、掠夺所有财物。 要达成这一目标仅靠骑兵是不够的! 那是一座沿河建造的石头城,要如何直接攻破它呢?想想罗斯骑兵经过的科隆城,如果可以直接攻破科隆,就可能攻破梅茨。但科隆城本身不设防,罗斯与他们也是签订条约的盟友,刀柄相见绝无可能,且科隆也是罗斯军的一个后勤供应商。 梅茨有着厚重的石墙,以黑狐的描述它断然没有用水泥,仅仅靠着石头的重力堆积就创造了围绕全城的石墙。 “我的扭力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对付它就是挠痒痒,如果我有重型鼠笼配重抛石机,能将五十公斤的石弹抛过四百米,能砸毁梅茨的墙就可以了。可恶,建造这样的重型设备……可以,我需要很多时间。” 留里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配重投石机,关于制造它的技术事实上罗斯在多年前就已经掌握。 在艾隆堡就有一座一直在使用的鼠笼起重机,它的存在是将砍伐的巨木运到串联驯鹿雪橇上,罗斯舰队所有大战舰的主桅杆都是这样从更远的北方运来。 只要将这一套已经成熟的机械结构改良一下,一座重型抛石机即可落成。 “我缺少的不只是时间,还有材料、还有工匠。尤其是工匠!我的舰队啊,你们是否已经抵达。” 留里克需要自己的舰队,他需要大军带着关键物资乘船逆行秋季的莱茵河抵达科布伦茨卸货。 只要那上百名自己从小培养的随军打铁奴抵达,才可能开始建造重武器的零部件。 留里克已经视察了科布伦茨,他还登上了牛头山的顶部观察整个盆地区域,慨叹它的规模并不小,这座海拔区区三百米的山丘并非本地区最高峰,当然最高峰的海拔也不到五百米。 唯有正东方的陶努斯山主峰有着八百余米海拔,而那已经接近威斯巴登和美茵河畔法兰克福了。 通过支付一笔钱,科布伦茨本地的男人们高高兴兴成为建筑工人。他们首先得到了一笔预付款,哪怕它没有几个银币,对这些民众也是首次从一位大贵族手里获得现金。 他们领了钱就像得到更多,只要工期早一点完成就能早点拿到尾款,他们建造新房舍极为积极,而其建造模式一如复建被焚毁的科布伦茨那般。 留里克计划建造至少六百座有木地板的木刻楞,科布伦茨有超过两千名男男女女被动员起来,这些人最大的工作是去山丘林地到处砍树,于是牛头山下的大片区域变成了一个个伐木场、建筑工地。 留里克划定了一些道路走向,并以现成的曲辕犁翻啃荒地划出横平竖直的线路,它们整体靠近现有的军营,并计划所有新造房屋还是以六十座为编组构成一个小社区,最终确保现有与新造的军营社区共计十一个,从而确保科布伦茨本城能最多驻扎七千名战士。 马厩则是额外建设的,另有一批附属建筑,诸如罗斯风格的石船祭坛、大型厨房、医院(基本只能处理外伤)、桑拿房、洗衣房等都要同时建造。 首先是给一笔钱,待引起本地人高度兴趣后,再支付一些粮食加深这种兴趣,最后做出重大许诺:“你们努力按照本王的计划建设大军营,事成之后你们都将得到非常丰厚的回报。最终我军将撤军,你们将得到真正的和平时代,你们这些人也将可以花钱购买房屋的所有权。” 留里克事实上在玩一种很新颖的举措,或者说这就是某种房地产经济。 雇佣本地人建造大军营,通过战争红利支付本地人以报酬。罗斯大军的目的是索要莱茵河流域的经济利益,而非打下大大的疆土再为了守卫它去其他本地贵族拼命。 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才是这里的合法主人,建设完毕的大军营的所有权属于罗斯。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拿骚方的各色人等在法理上是路德维希承认的封臣,其合法性不为战争另一方的洛泰尔承认,这些人又清一色认为罗斯王才是自己真正的大王。 权力化解不明定会为未来的乱子埋下祸根,为了长治久安,留里克还是愿意与已经羽翼丰满的黑狐保持一定的边界感。最终山坡上的城堡,以及新造的大军营的所有权最终回归拿骚-科布伦茨伯国。 留里克计划着向所有能拿得出手财物的人员,在战争结束罗斯军主力撤回向他们出售营房,建设这些房子的科布伦茨人还有着优先的购买权。 所有的许诺交织在一起,本地人盖房子格外用心! 它还有这短期的额外经济利益,莫过于大规模伐木后要处理树皮和枝杈,除了主干之外的木料全都可充当燃料,本地村民高高兴兴将之抱回家作为越冬燃料储备品。 整个科布伦茨变成建筑工地,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莱茵河,他们是拿骚当地闻讯而来的村民们,在获悉给罗斯王办事能立刻拿到银币与一些粮食,乃至未来财富的许诺,就拖家带口自带干粮来做农民工活计了。 为了支援留里克,黑狐也是下了本钱。 黑狐好歹也是威斯巴登男爵,即便绝大部分权力委托给了当地主教,乃至关键的税收权。 恰恰是这种看似过于离谱的委托,使得黑狐不用劳身劳心,就已经获得了一批实物税赋——燕麦和黑麦。 威斯巴登居民早已陷入战争,因为彼时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一家就住在这里,靠着本地的财富硬生生攒出了五百名重骑兵。 待罗贝尔军事失利逃到陶努斯山下避世,威斯巴登的控制权也就自然落在路德维希手里。 当地人被继续搜刮军资,现在本地区换了新的主人,搜刮财富的情况反而有了重大改观。教会获得男爵黑狐委任后只收两种十一税,除此外的加派全部取消,无疑减轻了本地人的经济负担。 在科布伦茨大规模建设,首先要支付的就是所有建筑工人每天的口粮。指望当地人为了未来的许诺而毫无怨言的自带干粮干活儿不现实,那么就近从威斯巴登和科隆运粮就成为捷径。 其中最便捷的手段就是从威斯巴登的教会粮仓里搬走属于领主的那一份巨额粮食税。 黑狐,已经高高兴兴得在第一时间组织船队去拿货了。 一场糟糕的秋雨不期而至,它的出现无疑大大干扰了工地的建设。 气候突然变得阴冷异常,前些日子热闹非得的工地迅速冷清下来,留里克也不得不与军队躲进现有的军营房舍中躲过这糟糕秋雨。 阴霾弥补,凄冷密集的小雨像是无法停歇一般。 “该死的雨,空气又湿又冷!它会持续多久?难道还如罗斯老家那般能持续半个月?如果真是那样,我也别去冒险攻击梅茨,只要我在莱茵河口的大军顺利抵达,这就谢天谢地了。” 情况并非留里克想得这么糟糕,但糟糕的降雨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留里克的抱怨也被黑狐获悉,小胖子也很不满这样的降雨,奈何……这就是神的旨意吧。 黑狐走入山坡上的城堡,雨天之下一些罗斯旗帜直接摊开铺在石墙上使得昏暗的世界出现一些明显的蓝色。 他向留里克郑重汇报:“以我对本地的了解,糟糕的秋雨不会持续太久。到了真正的冬季,这里并没有我们北方老家寒冷,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冬季降雪明显不多,可能您担心的大雪封山的情况不会出现。” 了解天气情况,对作战行动当然非常重要。罗斯军唯一不怕的恶劣天气就是大规模降雪,雪后的世界刺眼夺目,为此罗斯军战士们纷纷戴上木框墨镜,再换上雪地装备即可在雪中战斗。 大规模降雨则是人人都认可的大灾难。 因为在诺夫哥罗德、新罗斯堡等地,春季化雪开始的翻浆季与九月份的秋雨季节,离开定居点的区域就是泥泞一片,烂泥往往没过膝盖,那是连战马也寸步难行之地,以期在那样的时期走陆路心动就是痴人说梦,好在罗斯军队惯常以船只行动。 科布伦茨与诺夫哥罗德有着相似性,它一样是一座大型的河口定居点,本地区的摩泽尔河、莱茵河使得划船行动的罗斯军可以忽略泥泞的影响。 秋雨还在持续,村民撂下建筑工地、伐木场的活计,躲在自家里摩拳擦掌得等着降雨结束。 罗斯战士们则纷纷待在现有营房里吃饭睡觉,诸多马匹则成了一台台造粪机器。 他们都在蛰伏,期待着该死的秋雨早点结束,而一批被委以重任的罗斯战士必须忍受降雨。 一支小型船队正沿着莱茵河顺流而下,长船的桅杆上悬挂着醒目的罗斯旗帜,奉命之人也都穿着统一的罗斯制服。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抵达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向已经抵达的罗斯海军大将通报大王的命令,将亲笔信完成交付。 “歌德伦德、蓝狐,你们应该已经到了吧!你们已经在鹿特斯塔德、乌得勒支休整一段时间了吧?现在该奉我指令向科布伦茨集结了。”留里克期盼着秋雨后不久自己的海军主力抵达。 到那个时候,科布伦茨码头、兰斯泰因码头,以及附近的河滩必将停泊大量长船,另有一批武装货船乃至风帆驱逐舰被硬生生拖曳到这里。 当然更大的船只因没有自持动力无法继续深入,大战舰与巡洋舰们只要停泊在莱茵河入海口即可,她们会震慑所有人…… 第1489章 来自哥德堡的隐藏力量 一支庞大的舰队冲向西兰岛,不过比起海天之广大,它仍旧是沧海一粟。 站在舰首的大将歌德伦德扶着自己的帽子,所有人三角帽的帽檐都放下来以遮阳烈烈风中的秋日骄阳。 “左手边是日德兰,右手边是西兰岛。现在风向有利于我们,趁着最后的南风让我们快点冲到你的领地吧!”他对蓝狐说。 “也好,我们不去哥本哈根,不再与那些丹麦人打交道。如果他们愿意跟上也好,看着我们离开我无所谓。” “就这样直接抵达哥德堡……”自言自语一下,歌德伦德又问:“兄弟,你在哥德堡真能再招募一千名战士吗?” 蓝狐轻轻眯起眼:“一千名就够了?” “还可以更多?!” “至少一千名,如果……我可以招募两千名战士再好不过。我和他们有约定,战士们已经准备了太久时间,那些人一听说去法兰克劫掠就像是参加婚礼一般高兴。我敢说,只要我登陆哥德堡就是一呼百应,庞大的军队将加入我们。” 看着蓝狐自信满满的样子歌德伦德真为这家伙高兴,同时也有限担忧。“他们是自带船只和食物来吧?” “那是当然。我早就和他们有约定,参与战争完全可以,只是任何的物资都需要自己准备,如果战斗中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如果罗斯王突然善心大发自然会赏赐他们一些食物,乃至在战场上收殓他们的死尸再火葬、水葬。” “大王也不是这般无差别仁慈的人。那些约塔兰人战士,是你的兵。” 蓝狐目视前方轻叹一声:“他们现在认我是老大,是因为我能带着他们发财。但愿……这一次远征我们真能大发横财。” 因为在北方世界贫穷才是大地的主基调,纵使各路维京部落抢掠了大量银币,银子和宝石又不能当饭吃,而靠着传统手段去捕鱼,食物的产出比不上更温暖的法兰克腹地。再说,所有打捞的渔获若不能快速制成肉蒲晾,就无法完成过冬储备。哪怕是盐渍的鱼肉干能存放一整年,以当前的加工工艺也接近它的储存极限。 罗斯王国的核心产粮地就在环伊尔门湖地区的诺夫哥罗德,产量地大有南移的发展趋势,无疑在罗斯控制了第聂伯河上游的斯摩棱斯克地带、迫使拥有更广阔东方地域的维亚季奇人归附,等于说罗斯已经摸到了所谓“中心黑土区”的边缘,东欧世界地广人稀,当罗斯王国的核心地带开启在黑土区的深耕,粮食产量大爆发也只是短暂的时间问题了。 相比之下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经济局面依旧是老一套,一番对比后疲乏感愈发明显。比之梅拉伦湖区,约塔河流域、以哥德堡为中心的约塔兰居民情况更恶劣,他们要么勇敢走出去,要么窝在老家继续做渔民、农民,靠着并不多的农业产出过日子。 他们因为整体性的贫穷而什么都缺。 本来这地方连铁器都极度匮乏,于是战士惯用矛、鱼叉和小型手斧作为主要武器,短木弓所用箭矢的箭簇,也基本都是用骨片和遂石制作,铁簇太过珍贵非必要不使用。 因为哥德堡的武装渔民们跟随他们的新晋首领蓝狐成功抵达莱茵河口,他们付出了数百人死亡的代价成功沿着马斯河一路劫掠,最终攻破了亚琛城…… 那些约塔兰本地首领们带着剩下的军队就在鹿特斯塔德顺利过冬,与驻扎当地的罗斯人、丹麦人其乐融融。 当然因为蓝狐大人迟迟不归,一批约塔兰贵族铭记与大人的约定,这便在开春后利用萌发的温润南风一路向北,穿过容易触礁搁浅的小群岛后进入约塔河海湾。 得胜的勇士们向老家输送的不只是丰厚的战利品,还有着来自乌得勒支、布拉班特、弗兰德斯等地区的物产。最重要的正是带回来大发横财的机会! 譬如,“折骨”戈姆、拥有着维纳恩湖大定居点的这位罗斯册封的伯爵,高高兴兴带着残兵归来。 维纳恩湖词根是水,沿湖居民虽不多,他们是一大群靠湖而生的渔民,正因如此无论是奥丁还是托尔,仅在这一隅之地人们更崇拜赐予自己生存的水神。 只要见识到那些从亚琛、列日、马斯特里赫特掠夺到的财物,新世界的大门就为这些沿湖居民展开。 没有任何时刻如这一天一样,戈姆得到家乡百信的热烈欢迎,人们对战死者的哀思瞬间化作云烟,男人、女人、老人、孩童,所有人双眼放光,寄希望于通过新的胜利彻底改变贫穷生活。 “折骨”戈姆很聪明,他除了紧握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金银,带着活下来的兄弟们专注于搜罗衣服、鞋帽,即便这些东西都是从死人身上扒拉下,只要洗干净血污、缝合破损后带回老家都是抢手货。 毕竟,仅仅对马斯特里赫特的疯狂掠夺,联军近杀死的敌人民兵就有三千之巨,再在列日他们又杀死了上千士兵,最后针对空荡荡的两座城市开启全方位的搜刮…… 当他们离去是,战场上就剩下一片已经化作灰白色的恶臭死尸,随处可见乌鸦和兀鹫肆意啄食腐肉。 维纳恩斯塔德伯国的人们可不忌讳这些死人衣服,仅就面料材质而言可比自己以椴木皮编织的粗布、大量鸡零狗碎皮革缝制的皮衣舒服百倍。 最重要的是其实是鞋子! 真正的罗斯军享有自己产的优良翻皮鞋,它大规模得以鹿皮为面料,唯有鞋底用上极为耐磨的牛皮。因梅拉伦湖地区的瑞典本就与罗斯一奶同胎,少量加入战争的瑞典梅拉伦军也有渠道弄到更好的装备。 如此一来反衬出随行的丹麦、约塔兰的渔民武装才是最真实的维京海盗,尽显什么都抢掠的特色。 从战死的法兰克士兵与武装农民脚上扒下来的鞋子,一部分满足驻军自己使用,更多的就是运回约塔河。 至少又一千双各色鞋子,它们成对儿的被麻绳捆好,押运物资的战士回到老家后就公开摆起榷场,当地人再拿着有限钱财抢购这些好货。哪怕买到了破损品也无妨,损品更加便宜,拿回家后修修补补还是一双好鞋子。买到尺码太大的也无妨,不过是多在自己脚上缠一层裹脚布了事。 无论如何修善旧鞋的成本都远低于制作新的,何况……本来很多渔民的鞋子就是双脚裹一层兽皮、以麻绳一直捆到小腿肚就算完事。 一切的变化是待在罗斯腹地大半年的蓝狐无法估量的。 他当然考虑到了自己封国百姓的生活远远逊色于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这便拿着钱财采购了一大批物资。他计划着仅在哥德堡针对做好准备的武装渔民们,赐予他们一批衣服、鞋子、能大肆装备的武器。 至少要在服装上与真正的罗斯军保持一致,以防在战争中出现乱子。 舰队顺利通过西兰岛,它何其庞大,在海域里作业的诸多渔船高高兴兴得凑过来。 关于罗斯王御驾亲征的消息早就在这片海域盛传,以至于有一批丹麦人、约塔兰人、奥斯陆人在春季就高高兴兴划着船去了莱茵河口。 杜里斯特港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于相似地理位置的鹿特斯塔德的辐射范围已经覆盖了旧日的杜里斯特,大量新北方移民就在莱茵河口处建立大大小小新渔村,因建筑物清一色是快速建造的木屋、他们对房屋质量秉承着北方的老一套,唯独考虑到这地方确实潮湿才额外为草垛大长屋配上木地板。 莱茵河入海口的主航道两岸乍一看去已经维京化,一切景象与不远处的乌得勒支和安特卫普已经格格不入了。 这一切比起过去时代更加疯狂,却因为各方签订了条约而维持和平。 维京人依旧在莱茵河口活动猖獗,好在有罗斯驻军维持着基本治安,他们会惩处骚扰尼德兰伯国和弗兰德斯伯国的败类(前提是抓得住人),遂在明面上同处一地的三方达成一种平衡。 这同样对根特大主教、乌得勒支大主教是传播福音的巨大机会。在信仰方面莱茵河口的低地区域秉承着完全自由,留里克从没想过要在此地坚定不移得维持奥丁崇拜,同样将这里视作完美销赃处的丹麦王拉格纳也无所谓那些教士们传播信仰。 罗斯人和丹麦人在此建造祭坛,照例施行北方的祭祀,对此本笃修会的教士们心理上过意不去,并不会愚蠢得去斥责眼皮子底下的诺曼人又在“崇拜邪魔”。 悄然间,本笃修会的教士们默默拉拢着那些丹麦移民,以期靠着信仰的力量将野蛮人变成自己人,改变正默默发生。 一条连接着莱茵河口到丹麦的滨海交通线,它在843年已经变得颇为繁忙了。 如同珍珠链一般的西弗里西亚群岛开始出现丹麦渔民搭建的捕鱼营地,它大有发展成一个个永久性村庄的趋势。 在北部地区,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他将格罗宁根分封给自己的一个儿子以求对当地的真正掌握。因彼此是同盟关系,丹麦渔民也就堂而皇之得窜入格罗宁根地区,他们不纳税、不信天主,就在埃姆斯河入海口的海湾处的一片不会被潮水淹没的小高地悄然建造一个渔村,用以煮盐和制作咸鱼干。 交通线上悄然出现多个贸易节点,埃姆斯湾渔村是最大用处是充当避风港,最大的节点正是汉堡,之后是挪威人的奥斯陆港口,以及蓝狐的封地哥德堡。 “前方应该就是你的封地,我已经看到一小片滨海的大群岛。”歌德伦德指着远方的朦胧景象大呼道。 “我都看到了。”蓝狐抓紧木栏杆精神振作:“此地有着触礁的风险,你该向所有船只通报这件事。” 歌德伦德点点头:“也好。这就告知各舰紧紧跟着我们。” 旗舰升起一串指令期,旗语兵站在船艏向周围各舰下达指令,再本随着低沉的号角声,整个航行的楔形队迅速向纵队转化。 以长船航行的人们因船只吃水浅完全可以忽略约塔河口的那些群岛礁石,罗斯拥有的大战舰已无法在这个问题上冒险。 主要舰只停泊在关键水道处,在安全考量后就地抛锚。 “到此为止吧!我们的货物容不得任何风险。”蓝狐说着又继续指向河口区域:“我的领地已到,现在我们坐上小船登陆。” “可以。你打算在此地停留多久?” 蓝狐想了想:“当军队集结完毕后,我们立刻拔锚起航,也许我们至多停留两天。” “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何以见得?” 歌德伦德笑了笑:“大王一定会都在我们前面,骑兵会首先抵达传说中的拿骚,我们只能跟在后面了。” “我们必须跟在大王身后,即便有更快行动的可能性,也必须确保大王先到。”蓝狐态度笃定,他不敢也不愿僭越。 蓝狐抵达自己的封地并非单纯的带走摩拳擦掌一整年的战士,他还要回来特别宣布一件大事。 各大战舰抛下绳梯,亟待上岸休整的战士们陆续轻装登上摇曳的小船。 短时间内河口地带到处是飘扬罗斯旗帜的船舶,无数小船摇曳着大桨密密麻麻得向着河口定居点而去。 舰队英姿早已被哥德堡当地人看到,如同命运邂逅一般,男人女人纷纷冲向码头翘首以盼罗斯远征军主力抵达。 与此同时,已经有一支小型船队停泊在哥德堡码头。有五艘武装商船安静停泊,本来精神懒散的水手们讶异于远征军居然这个时候如阿斯加德诸神下凡般莅临约塔河口,他们站在高高的船艉楼眯着眼远眺。 该船队不是他者,他们正是从拿骚出发的运货兄弟们。来自拿骚的物资其中又以葡萄酒为重,它们以长船运抵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商铺后,装运更多的物资继续北上,于当前的时间节点他们正在哥德堡休整。 有别于蓝狐的深深担忧,这五艘船混搭着罗斯人、丹麦人水手,在本地人的正确指引下非常安全的抵达哥德堡港。本地人当然非常上心,因为伯爵大人的兄弟会将部分葡萄酒、麦酒,以及其他一些物资在哥德堡卸货。 物资属于伯爵,本地人有义务看管它们,考虑到这部分物资中大部分还是要被大伙儿使用,也就如看管自己财物那般看管他们,他们对远道而来的水手们也如对待家人般热情。 蓝狐坐在长船上,船艏掀起水花,它是向前冲锋的龙舟,朦胧的港口愈发清晰了。 一直待在船上赶路,纵使坐拥大战舰也必须忍受颠簸。蓝狐想在岸上好好睡上一觉,他很高兴看到大量民众聚集在河道两岸看热闹,也乐见于一批本地船只紧急进入水道欢迎自己。 不过不远处的栈桥停泊着五艘武装货船,树林的遮掩荡然无存,蓝狐看清了它们的样貌,只见那些桅杆上明明白白飘扬着罗斯旗帜。 “奇怪,已经有运输船先我们一步了?不可能吧。”蓝狐吃惊问道。 歌德伦德立即否决:“我是海军将领,那些船跑到了哪里我最清楚。也许,那是斯普尤特的船?” “他?不可能。”突然间,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蓝狐激动得拍打大腿:“不用猜了。那是黑狐的拿骚船只,只怕全部五艘货船的肚子里装得全都是葡萄酒。” 这一说法实在刺激这歌德伦德,他不敢相信得笑了笑:“那么多葡萄酒?怎么可能。” “并非不可能。我其实知道拿骚那边的山区缺乏太多物资,不过……他们穷得就剩下漫山遍野的果子了。果汁配上莱茵河水,发酵一番后装入橡木桶。拿骚村民从不觉得葡萄酒是珍贵物,运到咱们这里则是能大发横财,哪怕卖得便宜很多,拿骚那边也有得赚。” “还可以这样。”歌德伦德不禁佩服起狐狸兄弟的胆略,真就是利用大王的船只,在法理上的确是给大王运货,顺手也中饱私囊。 第1490章 倾巢而出的他们 河道两畔人头攒动,河面游弋的船只也自发得向不断深入内河的庞大船队靠近。 蓝狐已经减肥很多,倒是自己的圆脸看来是无法减下去了,而这恰恰成了他的独特名片。 围观的人们只要见到那张圆脸即可判断来者是他无误。 在人群中,一双犀利的眼神静静凝视着,他注意到蓝狐的脸不禁露出微笑,接着带领随从们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直指站在河边亲自向那个男人招手。 向蓝狐招手示意的人多了,一时间无法凸显出“折骨”戈姆的独特之处。 实则情况恰恰相反,有近五百名男女民兵已经提前抵达哥德堡,他们都是维纳恩斯塔德伯国的战士。他们扎着五花八门的发辫,其中的男兵更是给蓄起的大胡子编织花式辫子。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纹身,只因现在气候寒冷他们换上了厚衣遮掩,若是夏季,男兵往往袒露胸膛,向亲朋好友们炫耀金色胸毛所遮掩不住的霸气纹身。 对于哥德堡当地居民,约塔河上游的人们与自己虽是亲戚也是半个外人。理论上“折骨”戈姆与蓝狐在地位上是平级的,实则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蓝狐素来是罗斯王身边近臣,如今他带领着罗斯军主力舰队而来更显其尊贵。 人们也想入非非,蓝狐恐怕并没有资格领导整个罗斯舰队,罗斯王本人估计就在这里。人们试图在诸多航行者中找寻一位头戴金冠的贵人,奈何一无所获。 在旗语的指挥下,各长船开始向着河滩发动冲锋,围观民众纷纷退却,他们看着一根根坚硬橡木龙骨啃噬河滩泥地,看着半搁浅的长船上跳下来一名名罗斯士兵。 罗斯军此来兵力惊人,很短时间内右岸河滩冲滩长船鳞次栉比,松软之地也尽是被皮靴踩踏的脚印,登陆战士之巨出人意料,再定睛一瞧这些战士的面容竟多是一些年轻面孔。 背着统一涂装圆盾的战士绝大部分首次来到约塔河入海口的哥德堡,他们只是听说自己前辈三年前遂大王成功征服了这里。 所有人都说着诺斯语,船只相似、住宅相似、衣着相似,连面孔也相似,冥冥之中彼此就该是一家。因为这里的居民清一色是蓝狐的领民,大王又令,罗斯正规军对己方势力的任何袭击行为都将遭遇严厉惩罚,偷鸡摸狗的代价都是砍断罪恶之手。 战士们就在登陆场找寻自己的旗队,各旗队长也在找自己的兵,计划着整队结束后,在得到指挥官海军大将歌德伦德的新命令再展开行动。 对于歌德伦德而言,他恪守镇定,毕竟这里是蓝狐的地盘,自己虽率领王师主力,在蓝狐老弟的领地内首先保持着克制准备没错。 如此一来众登陆战士给了蓝狐充足的表演时间。 遂在众目睽睽之下,圆脸的哥德堡伯爵蓝狐·古尔德松,他穿上战袍手握剑柄屹立于自己的领地,在他的身边则是自己是未婚妻乌鸫,以及王国的大公主维莉卡。 两个女孩一身祭司打扮,她们穿着素白罩袍,袍子上悬挂着大量宝石琥珀,带领着全部的随军祭司客观上给蓝狐充当了神圣感十足的仪仗——这场面当地人从未见识过。 顷刻间数以千计民众围过来,蓝狐面对呜呜嚷嚷的民众成为醒目的焦点。 他注意到河畔摆放着一些手推车,以及装杂物的木箱,就立刻令民众让开一条路,一双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他,直至看到蓝狐大人高傲得站在一辆手推车上。 他一腿伸直一腿蜷曲,在令随行号手拼命吹号以压制民众聒噪后,他昂起高傲的下巴公然拔剑直指苍穹:“所有目光看向我!我!蓝狐!你们的伯爵大人,回来了!” 话音刚落,闭嘴的人们无法按捺激动又爆发出强劲的维京战吼。 他很享受这种万民欢呼的感觉,在挥舞一番宝剑后喧嚣渐渐安静。 “兄弟们!让你们久等了。我看到约塔河养育了一群勇士,那就是你们!你们信仰奥丁,你们将为奥丁祝福的罗斯王而战!奥丁以及诸神的神威将赐予你们力量,获得荣誉、财富和奴隶的机会,就是想现在!” 话毕,是一阵更为猛烈的欢呼。 不过蓝狐的临时戏剧尚未结束。 哥德堡的人们已经注意到那些神圣的女祭司,她们一路跟在蓝狐身边。 一位少女被蓝狐拉扯着登上手推车,她谨慎得站好被迫掀开头罩,露出她与众不同的微卷曲的头发。 卷发在北欧尤其是斯堪的纳维亚极为少见,她的头发不仅有所卷曲还是与众不同的棕黄色,于发根处似乎还发黑,与金色乃至有些发白、整体直发为主的哥德堡本地人截然不同。 她是谁?大部分人是非常陌生的,唯有少数有识之士想到了那个女人,所谓一年前蓝狐大人曾想大家展示过他抢到的贵族奴隶。传说那个女人是查理曼的重孙女。谁知道呢?也许就是真的。 此时此刻,乌鸫保持着绝对的镇定。她是一位不甘平庸的女贵族,尤其是自己真正流淌着查理曼的血脉,虽为女流之辈,考虑到自己年纪比蓝狐小很多、诺曼人的世界里女人意外得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就觉得自己命运里将在北方有巨大作为。 好好看看眼前的男男女女吧!“你们,都是我的臣民。” 乌鸫昂起她精致的下巴,仅仅这下巴也是她的傲人之处。 因常吃硬质的维京麦饼、鱼肉干,哥德堡居民无论男女都练就了强劲的咬合肌,体现在面容就是扁平的下巴。 乌鸫自己可是个瓜子脸,面容轮廓与其曾祖父查理曼颇为相近。她在都城新罗斯堡待了一整年,因食用的尽是新出炉的松软面包,以及不需要咀嚼的浓稠麦粥,她依旧保持着较尖下巴。 昂起下巴又显出高挺鼻梁、薄鼻翼的特色,毕竟她也有着一定了高卢、罗马的血统,这一点又与本地人有一些差别。 蓝狐令乌鸫站在自己身前,轻语:“现在,慢慢拨开自己的刘海,再以手背对着他们。” 于是,人们看到这个女孩再明显不过的符文。那额头的符文象征着生命,象征着诸神赐予她强大的生生不息的力量。在大家的文化里只有勇敢的战士才会给自己刺上这种环形、呈放射状的生命之符,若非真的勇士如此刺青就是贻笑大方,至于她…… 蓝狐再度宣讲:“你们都睁大眼睛,她是你们以后的大祭司!她是我的妻子,就是你们的伯爵夫人。她在罗斯大神庙为罗斯王效力一整年,诸神赐予她祝福,所以被刺下如此神圣的符文。她作为我们的大祭司,诸神也将赐予你们幸福。欢呼吧!” 那些距离近的人们听得阵前,他们率先高兴得手舞足蹈,继而引起整个群体的狂欢。 这一天,哥德堡迎回了他们的伯爵,也迎来了他们的大祭司。 哥德堡本地当然有着祭司,奈何比起已经制度化的罗斯王国祭司就是小巫见大巫,尤其是获悉今日所到的所有祭司中,那位带队的少女竟是罗斯王的长女,其中蕴含的神圣感已不言自明。 此刻歌德伦德带领登陆军团始终关注着蓝狐的表演。 “你啊,就是在树立自己的权威。你们他们说得心花怒放,也许真的会有一千名战士加入队伍呢……” 歌德伦德就以观众的身份看着蓝狐表演结束,通过本地人的呐喊可以获悉罗斯远征军将大大扩充一次实力。 这一夜,约塔河两畔灯火通明,它几乎也是个不眠之夜。 登陆的战士们就在河畔区域搭建野炊营地,以铁锅陶瓮煮食放了咸鱼肉干的燕麦,吃完这顿咸粥后纷纷蜷缩在篝火边睡觉。 难得睡在绝对安稳的平地上,战士们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歌德伦德给全军放了一天假,计划着在登陆哥德堡后第三天的早晨全军开拔。之所以执意要休整一整天,正是给蓝狐充足的时间余量去征召、调度本地的战士加入大军。 维莉卡与乌鸫要带领着所有随军女祭司在哥德堡本地的石船祭坛施行一场祭祀活动,她们的主张得到本地人的强烈配合,于是一头老牛被选中充当明日血祭河神、湖神的牺牲。 真就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本地祭司黯然退场,来自罗斯的祭司们有着祭祀新风尚,仅从其素朴与华丽并存的着装看就远胜于本地的老家伙们。这些青春少女绝不会在自己头发上插大量的雪鸮、大雁羽毛,取而代之是琥珀、晶莹的宝石(玻璃块)。 传说阿斯加德圣域到处是黄金珠宝,来自罗斯的女祭司们都有大量宝石装饰,再搭配一张张清秀脸庞,每个女孩都如同传说中的精灵。 他们当然并不清楚青春少女在罗斯王国的核心做女祭司是有任职时间的,她们将以绝对纯洁的身姿在合适的年纪退役,再以“被诸神赐福”的身份与罗斯的大大小小贵族男子结婚。 女孩们参与此次远征可是别样的镀金之旅,她们的父母坚信罗斯王会取得伟大的胜利,于是自己的女儿带着无上的光荣回国,英雄般的美人只有真勇士迎娶,家族的社会地位也因为女儿大幅提升。 她们神圣如精灵,那位最活泼的精灵就是以诺斯语称之为维莉卡·留里克多特的大公主,第二活泼的当属大家的伯爵夫人了。 消息瞬间传播整个定居点,人们均以获悉乌鸫是查理曼的重孙女,她无法回避这一血统,但手背与额头的“生命之符”已经诠释了她的灵魂已经处于北方,已经与法兰克人完全了切割。 烧红的松木劈啪作响,篝火的火势很旺,一如在此烤火的贵族们那炽热的心。 “真想不到你居然提前回来了,而且这一次带上了你的全部家当。”烤着火的蓝狐饶有兴致得与“折骨”戈姆闲聊起来。 “我早该离开,不似那几位哥德堡地方的男爵,他们在秋季之前已经招募了一些勇士去了莱茵河口了。”戈姆略有遗憾地看向蓝狐:“你来的有些晚了。” “真是这样吗?也许是吧。”蓝狐他扫视一眼被请来共进晚餐的本地长者,的确没一个自己的封臣。 诸位长者有意向蓝狐汇报过去几个月哥德堡发生的大事小情,最关键的莫过于几位男爵陆续归来,撂下一批战利品再带上一些本族兄弟姐妹高高兴兴划船南下之事。 蓝狐洗耳恭听,罢了还掐着手指头辅助头脑的估测。 “原来如此,已经有至少五百个新战士去了莱茵河口的鹿特斯塔德,这样的话……仅仅是我哥德堡的军队就到了八百人?” “也许会更多。您的决意给了所有人发财的机会,住在森林中的村子也都摩拳擦掌呢。”一位长者笑呵呵道:“可惜我老了,发财的好事我去不成,我的儿子、孙子很愿意跟着你去战斗。” 又有长者顺着话茬恭维:“罗斯王会取得最伟大的胜利,你追随罗斯王,再带领我们约塔兰人取得胜利。那样,你就是当之无愧我们所有人的伯爵,你一定会带着大家掠夺更多财物,我们改善生活真的靠你了。” “老朋友们,过奖了。”蓝狐很喜欢这种吹捧。 既然鹿特斯塔德可能已经有了八百名可以战斗的约塔兰人战士,自己还能再招募多少?瞧瞧本地人之热情,怕是在招募一千人也无妨! 关键也在于征兵总会忽略女人,倘若算上这些有志于战斗掠夺的“瓦尔基里”们,只有神知道哥德堡能征召多少兵。 固然士兵人数的暴增往往意味着后勤压力成倍增加,哥德堡军并非罗斯军主力,后者在所有方面都很豪奢,恰恰相反哥德堡军还会维持千百年来部落战争的老一套,就体现于两个特点:武器装备差、后勤补给主要靠掠夺。 当远征战士们从未想过去消耗罗斯王为主力军准备的军粮,就意味着他们知道如何在战场上弄到食物以成功过冬。或是捕鱼或是去劫掠,凡是敢于加入军队的男男女女都有信心保证自己不饿死。 到底该征召多少人? 想到刚登陆时的喧嚣,蓝狐一拍大腿:“再招募一千二百名战士,男人女人不限,你们所有人自己准备一切,我带着让你们去发大财!” 蓝狐估计哥德堡伯国的兵力可能就达到两千人,他们当然无法做到如罗斯正规军般的表现,整体拙劣的装备也难以和法兰克的正规军正面硬刚。 硬仗自有罗斯军的重甲战士与之对战,在次要战场自然是士兵数量越多越好。 从维特恩湖到约塔河入海口,整个流域的大大小小村庄的勇士们集体出动。他们一年前就获悉了远征消息,在获悉蓝狐新的决定后,凡是愿意远征的都在第二天自带一切物资前来报道了。 如此一来,再加上已经抵达莱茵河口驻扎的维纳恩斯塔德伯国军与尚未前往的,联军又可增加约莫七百名战士。 征兵计划并不涉及到东部地区的韦克舍各村庄,倘若交通方便,整个约塔兰人集团就可提供超过三千名士兵。 “现在也可能有两千七百名战士。说不定再来更多的女战士加入,能被我直接指挥的哥德堡军真的达到了三千之巨。哈哈,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如此强大。” 一边是罗斯海进军团的四个步兵旗队、一个铁匠兼重装备旗队、旗队级别的海军水手们,以及一批祭司、厨娘、木匠等随行非战斗人员,仅如此就有近三千人。 再加上哥德堡伯国和维纳恩斯塔德的战士,可能也有三千人。 蓝狐在估测最终能在莱茵河口驻扎的可由罗斯王指挥疏浚之总量,当前随便一估计就已经估出六千大军。 倘若再加上一直驻扎着的罗斯军常备第一步兵旗队、公民兵第七旗队,以及少数的芬兰军和丹麦军,又是一千人的规模。 瑞典地区是否有动静?梅拉伦人是否又一次派兵出动了,他们的公爵比约恩是否已经带兵抵达莱茵河口了?唯独这方面是个纯粹未知数。 之前在袭击马斯河流域时,因梅拉伦公爵比约恩在攻击马斯特里赫特时擅自提前进攻而闹的全局很混乱,蓝狐因此不喜欢那个急于发财的家伙,其人不来最好。 蓝狐自己并非最高指挥官,属于他指挥的“第一轮远征”已经结束,值此“第二轮远征”,他就是以哥德堡军的封臣部队接受罗斯王留里克的直接领导。 此战约塔兰人倾巢而出,所有敢战、能战的男女都高高兴兴加入军队了。 以罗斯正规军的标准,这三千规模的战士只能说是武装渔民,他们整体的披甲率很低,武器则是大量装备的矛和鱼叉。 蓝狐并不鄙夷这群兄弟,或者说他们的形象才是自古以来的战士形象,只能说罗斯为北欧狂战士设定了新的标准,那边是壮汉配重甲、带上耐用武器冲入敌阵无双砍杀。 只能说罗斯正规军,一起其中最精锐的那数百人,是北方人一般概念的已知世界中的异类。 面对篝火,已经估计清楚海进远征军现有多少兵的蓝狐只能感慨到:“大王,当您的命令传到鹿特斯塔德,譬如命令我们与您的骑兵会和。我们……说不定就会带上七千乃至更多的军队来觐见您。倘若还能遇到丹麦王拉格纳,定然又会有数千丹麦军与您协同作战吧?说不定会有超过一万名战士愿意接受您的指挥,您……说不定能征服整个法兰克,就没必要再说是给那个愚蠢的路德维希打仗咯。” 第1491章 罗斯海军最后之行 新的一天,朝阳下的哥德堡石船祭坛人头攒动。 人们已经获悉那位至关重要的女祭司就是伯爵夫人,她作为罗斯王大女儿的副手,身份早已别样高贵。 这一次处于哥德堡维莉卡第一次履行起大祭司的责任,乌鸫就以副祭司身份参与。诸多随行祭司们,她们青春靓丽身着素白罩袍,各个站在构成祭坛的石柱边监督仪式展开。 祭司们的工作是参与的民众不可妄言、不可诳语与不可亵渎的,高贵如蓝狐也必须在一边静静看着。 蓝狐也一样想弄清楚自己的未婚妻在大神庙进修一整年风采究竟如何。 只见乌鸫手持一把剑柄镶嵌琥珀的短剑,她明显屏住呼吸走近那被缆绳捆住蹄子、被迫侧卧与祭坛的牛。 “诸神呐!这是我们献给您的祭品。愿你们赐予我们力量……”维莉卡头顶安装驯鹿大角的镀金铁盔,继续高呼着对诸神尤其是对奥丁的赞誉,在数以千计的民众看来,她张开双臂是在赞美太阳。 咏唱祈祷词到了关键时刻,她给予持剑待命的乌鸫手势。 此刻,得令的女孩猛然闭上双眼,她已高举的持剑双手猛然刺下。 顷刻间,牺牲之牛血流如注,牛血喷了她一身,蹄子也几乎挣脱绳子束缚。 所有的石柱都被牛血溅到,诸多女祭司们也惊心动魄得关注这刺激的啥牛举措。 仪式的执行者乌鸫,她稚嫩的双手仿佛要握断剑柄,怒目圆睁瞪着不断挣扎的祭品渐渐进入平静,待牛眼没了光泽,她渐渐流露出胜利者的笑意。 “她真的敢……真的是个祭司。和我们……居然真的一样了。”蓝狐最清楚她的身份,很难想象曾经那个羸弱王女,在那弱小的身躯里还暗藏凶野灵魂。 独自杀牛她非但不恐惧,直到现在还沉浸在亢奋中,仿佛杀戮是很快乐的事。 论及凶野,帝国长女的维莉卡,蓝狐还记着她在其父王身边撒娇的模样,这番独自持剑抛开牛腹取出巨大的牛肝并宣布“诸神佑我”,全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她作为下一代大祭司已经在大神庙练习太多了。 都城的大神庙是圣域,除了礼拜神只的大殿对外开放,其余区域不受邀请而擅闯就是大罪。 “你是合格的大祭司,你就是瓦尔基里。”蓝狐深深感慨着…… 杀牛祭祀,对于整体贫穷的约塔兰族人实在豪奢,他们同样也难以理解罗斯王的“九十九鹿大祭”的盛况。 杀牛本身是盛大祭祀才有的举措,执行者明显是身份高贵的少女,一种别样的血色浪漫令人诧异又振奋。 于是,罗斯王国正式的副祭司、下一代大祭司、罗斯王的长女宣布远征行动正式得到诸神祝福,人们陷入癫狂,他们已经在提前庆祝大胜了。 整个约塔河流域的人们首次完全团结,比起守着河流附近资源内耗远不及抢掠富裕的法兰克人痛快。 但法兰克毕竟是传说中的巨无霸,是曾迫使丹麦人认怂的怪物。就算法兰克的无敌神话已被否定,约塔兰人还没有自信到觉得仅靠自己的力量,可以快速战胜这个不可小觑的庞然大物。 随着远征得到诸神祝福,所有人忧虑荡然无存了。 哥德堡必胜!维纳恩斯塔德必胜!至于战争不可避免的伤亡,战士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谓如果战死那就是命运使然,真的战死了那也是为了罗斯王的伟大行动牺牲,死者的灵魂在断气的一瞬就必将飞升到瓦尔哈拉。 “你是想以渔民的身份碌碌无为过上几十年清苦日子,还是打算趁着年轻搏一把大发横财?”这一问题是所有人思考的,有识之士们皆选择战争。 又是新的一天,自备干粮、武器、生活物资的哥德堡军和维纳恩斯塔德军纷纷上船。 既然在哥德堡巧遇自己老弟的拿骚运输船,蓝狐也询问了一下南方情况,他获悉老弟带着兄弟们、在第一轮远征军的帮助下,针对梅茨城附近区域大肆掠一番之情况。 “嘁,面对巨大石城没有办法吗?大王知道此事还不得愤怒?无妨,海军带着重武器抵达后,扭力投石机和工程吹可以破城!” 蓝狐自诩对留里克非常了解,他同样也知道梅茨伯爵是这场内战中,与罗斯势力为敌的一个强敌。 法兰克的亚琛王宫就被自己带兵洗劫了,为什么一个梅茨攻不下?在法兰克如同梅茨的坚城还有多少个?居然有罗斯正规军打不下的城,它的存在就是挑衅,大王能忍? 蓝狐有些着急,他也不急着催促歌德伦德马上带全军离开,更不催促他在航行时加速。他毕竟带兵洗劫过特里尔以及萨尔河沿线,对当地复杂的丘陵山区景色记忆尤新,也清楚只要抵达名叫康泽的罗马宫殿废墟后继续沿河南下,不久即可抵达梅茨城。 攻击梅茨需要从长计议,加之现在气候在持续转冷,关乎此战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我得为留里克谋划一个策略,等我见了他就鼓励他强袭梅茨。最好把那个城在攻破后人畜不留,以此血祭奥丁。”他如此想着,完全不顾自己脖子上悬挂的诸多神只小雕像中,有一个就是纯银十字架。 兵力数量给了蓝狐极大的底气,以自己对法兰克世界的了解,倘若仅仅是他自己带着哥德堡军,就足够在南方制造巨大混乱,继而浑水摸鱼大发横财。 现在他估计听命于罗斯王的军队可以达到万人规模,一支前所未有强大之舰队当前陈兵哥德堡港口。下一站!莱茵河入海口! 约定之日就在今天!为河神、海神献祭的仪式已经结束,是时候全军坐上各色船只出征了。 那低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大地、森林仿佛都为之震动。 约塔河上密密麻麻尽是长船,这一战约塔兰部族几乎集合了他们的全部战力。 对于他们,此次远征只能胜不可败。他们唱着振奋人心的歌谣,欢快得摇起船桨,再在平静流水推动下集体向着丹麦海峡漂去。 怎么可能失败呢?甚至连遇到挫折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因为这些约塔兰人真正见识过罗斯王正规军的实力,他们也曾以武力保卫家园,二百余名战士轻易就被罗斯军歼灭。那其实仅仅是三年前的事情,因战斗摩擦酿出的仇恨终究被前所未有的利益所弥合,被罗斯征服反而是好事,这样跟在最强者身边一定能以很低代价吃到肥肉,事到如今他们成了罗斯王的坚实拥趸。 抛去已经抵达莱茵河口兵力尚不明确的约塔兰人军队,现有的哥德堡军与维纳恩斯塔德军的兵力以接近两千人。 因为有一些人在大军行将出发前临时起意。 不在老家安静过冬了!带上储备好的食物(以鱼肉干为主)跟着蓝狐去干吧! 遂在军队中出现了一批怪人,他们普遍蓄着夸张的胡子,因胡须已经花白,可以估测这些家伙的年龄已不容乐观。一群老头子也要为奥丁而战吗?他们有这么高尚吗?分明就是希望自己趁着还能战斗而去捞些战利品,理由如此干脆。 这种不需要提供后勤的军队多多益善,至于他们因肆意劫掠弄出大乱子,任何的乱子只要不干扰罗斯正规军的行动即可。歌德伦德考虑到这一点,也就认同蓝狐老弟在其封地招募出这样一大群装备窳劣的武装渔民入伙儿了。 空旷的丹麦海峡上,上午阳光照得无数风帆发白发亮。 如小山般的罗斯大战舰们以海上君主号为中心,她们先以风帆驱逐舰开路,再以楔形阵列抢风前进,大量装运各色物资的武装货船紧随其后。 而这也只是罗斯舰队的一小部分,在所有大型舰只是的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龙头战船,近一百艘属于约塔兰族人的船只加入队伍,使得舰队实力看似翻了一倍。 要区分谁是罗斯军主力谁是封臣军非常简单,那些封臣的船只清一色是衡帆,不似罗斯军以大三角帆为主。 一支前所未有庞大之舰队于波罗的海上横空出世,五千名各色人物共享全部舰只,在他们的前方没有任何敌人,就算有敌人也不敢抵挡。 站在高耸的旗舰船艏,海军大将歌德伦德环顾四周,只要看上一样就会沉醉于来自绝对暴力的自豪感中。 他态度傲慢的向蓝狐感慨:“就算是耶梦加得出现,我们的舰队也能将它消灭吧。” “耶梦加得?”歌德伦德给蓝狐提了个醒,他心头猛地一惊,就差直接冲上去捂住歌德伦德的乌鸦嘴。 “耶梦加得曾经出现过,三年前我们在不莱梅袭击敌人的军队,在返程时遭遇离奇风暴,数百个兄弟葬身大海。你……不要挑战耶梦加得的力量。” “嘁。无论是耶梦加得还是埃吉尔,亦或是南方人传说的克拉肯,只要敢出现,我们发射的标枪就能让怪物们知道谁才是米斯加德(已知的人类世界)的主人。”歌德伦德对不祥的说法不屑一顾,因为祭司们已经宣布了远征大吉。 蓝狐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期望好天气可以持续,整体而言剩下的航程堪称顺遂。 他们持续航行,轻而易举绕过了日德兰半岛的西部海岸,正式冲向成宝石项链般排布的西弗里斯群岛。 此地已经是被称之为广义弗里斯兰之地了,弗里斯族人就住在这里,而今他们以尼德兰伯国居民的新身份生活下去。 “还去汉堡吗?”蓝狐问到歌德伦德。 “有必要去吗?早点去鹿特斯塔德。” “我也这么认为。” 两人简单探讨就决定了大舰队不去拜访汉堡,事实上如果舰队在易北河海湾休整,在派出使者前往汉堡城是可以与即将离开汉堡的留里克偶遇的。 海军不拜访汉堡,更不拜访依旧是废墟状态的不莱梅,派出偏师去格罗宁根一趟也无计划。 他们白天持续赶路,入夜就随意在群岛上找一小岛登陆扎营, 他们的存在立刻引起周围捕鱼作业的丹麦人注意,而且一些岛屿已不再是无人岛。拜这些丹麦渔民提供的情报,蓝狐、歌德伦德尚未抵达鹿特斯塔德就已获悉了一些重磅情报。 在所有的情报中有一个极为有分量——丹麦王拉格纳和他袭扰不列颠韦塞克斯王国的军队,已经带着大量战利品打算在鹿特斯塔德过冬。 如果留里克在法兰克世界大肆掳掠,那个拉格纳能袖手旁观? 不!他会果断带兵帮帮场子,会高调宣布自己与罗斯构成联军,实则就是要在混战中低成本得捞取财富。 蓝狐自诩与拉格纳打交道很多,对其了解可比留里克深入得多了。那个家伙的心性如何,怎样看都没有留里克的胸襟,更没有高深智慧,整个人最擅长带着一众亡命徒打家劫舍,而从未想过建设发展自己的丹麦王国。 如今是拉格纳做国王,头衔不过是从“大首领”升级为更高级的“konig”罢了,到头来他还是如高德弗雷、哈夫根这些先代丹麦统治者一样,只是一位被贵族们认可的军事首领。 “如果你老了、打不动了,不能再带着兄弟们劫掠发财,可能他们就不再认你这个丹麦王。好在你的两个儿子在接受罗斯教育,或是瘸腿的伊瓦尔,或是聪明是比约恩,可以继承你的权力。你真是个幸运的狂战士呢。” 蓝狐对拉格纳的评价就是一个——狂战士。 这家伙令人想到了罗斯的着名狠人阿里克。 阿里克和他关系要好的伙计们现在都在斯摩棱斯克,蓝狐能猜得出罗斯王留里克就是有意排挤自己的堂兄。令其控制新征服的斯摩棱斯克道理是说得过去,可惜罗斯最着名的狂战士与远征法兰克失之交臂了。 如此一来,击败神圣帝国的光荣不会属于阿里克,一切荣耀归于罗斯王与效忠他的罗斯正规军。 至少,阿里克的大儿子阿斯卡德还在鹿特斯塔德,蓝狐很清楚那个崽子俘虏了一个与之年纪相仿的、有着一定旧罗马人血统的伦巴第女人。那女人接受得尽是伺候人的教育,如此专业的人士不得把阿斯卡德伺候得浑身舒服? 那是一个美人,说不定自己回去一瞧,那女人已经给阿斯卡德生了儿子,给阿里克生了大孙了了。想到这些蓝狐不得不多思考一番,他也考虑到自己的未婚妻乌鸫。 如果,乌鸫和那个叫艾莉西亚的女人见了面,究竟会是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呢?还是彼此对视后形同陌路呢? 可以确定的是她们都已有了全新的人生…… 过了易北河海湾,庞大舰队又在海上漂了整整三天,漫长的航行没有任何的乱子,天气的确在转冷,风则宿命般的出现北风。清晨冷极了,划桨成了快速暖和的捷径。战士们因北风之利,他们不用再过于劳烦筋骨,全军得以每个白昼航行突破一百公里的高速疯狂推进,尤其在最后阶段因海岸线区域南北走向,北风之下任何船只风帆能兜住最多的风,舰队速度也趋于极值。 像是满载排水量已经突破一千吨的海上君主号,这艘敦厚盖伦船的也在海面罕见狂飙。 于是在莱茵河口区域趁着全年温暖期的尾巴抓紧时间捕鱼的丹麦人、瑞典人、约塔兰人,乃至是顺势加入捕鱼行动的本地尼德兰伯国弗里斯人、南部的弗兰德斯伯国渔民,无出其右得注意到来自北方的庞然大物。 他们看到了百闻不如一见的独属于罗斯海军的巨大舰船,来者不止一艘,似乎是他们倾巢出动,一艘巨舰更是快速逼近,人们只能以耶梦加得来形容她的巨大。 渔民们放弃垂钓、撒网作业,既然看到舰队到处飘扬着罗斯旗帜,他们就是完全安全的友军,这便纷纷搜过去看热闹,渔民们一个个站在船上目睹着大战舰从眼见快速驶去,向着海上君主号行注目礼。 在看到主力军后密密麻麻的长船上,渔民们捡起惊掉的下巴,麻利得划桨跟上大部队。事情至此已经非常明了,已经在鹿特斯塔德盛传一年多的“罗斯王御驾亲征的第二轮远征”就是事实。 大家以过去的认知,知道罗斯王素来慷慨得欢迎所有北方勇士自愿加入,与罗斯一道构成联军合伙儿打击强敌再大发横财。 莱茵河口区的风土人情已然北欧化,那些天主信徒们基于条约可不敢对此地奉行的“诺斯克习惯法”指手画脚,对当地祭祀奥丁、托尔、芙蕾雅等诸神的行为也只能保持克制得旁观。 此地有着自己的秩序,所有的北欧人内部维持着明面上的和谐,但这里到处是喂不饱的海狼,若非又拉格纳、红狐、格伦德等人竭力控制自己人,就分赃不均的问题,在这片地域天天都能发生小规模乱斗,好在争斗始终没有化作大规模冲突。 能将五花八门的、唯独统一会说诺斯语的人们真正团结一起,要么是共御外辱,要么是联合起来攻击强敌。 显然,随着罗斯海军顺利抵达莱茵河口,本地躁动不安的人们瞬间有了主心骨,那就是将战争进行到底。 如此一来捕鱼纠纷、买卖纠纷、分赃纠纷全都不是问题,只要在新的战争中掠夺财富,大家过去的一切矛盾都可以忽略。 红狐、格伦德、阿斯卡德、亨利拿骚、博杜安二世……形形色色实力不一的本地活动的贵族们,都在等待罗斯舰队停泊与登陆。 第1492章 这是罗斯远征军的后勤大仓库 “大王,是罗斯人。” “是!应该是罗斯王!啊,我的兄弟。”拉格纳遥望莱茵河口精神振奋。 已经在威塞克斯王国南部海岸线劫掠颇丰的丹麦军队,他们纷纷就近回到鹿特斯塔德,在拉格纳的带领下,得胜的海盗大军决定在此温暖之地过冬,并计划着明年继续劫掠。 本来,拉格纳忙于劫掠最近的“肥羊”,对罗斯人极为大胆得深入法兰克世界劫掠是抱有谨慎态度,他在劫掠行动中吃过亏,深知仅靠自己的军队,弱被法兰克军重骑兵追上,兄弟们就要化作铁蹄下的烂泥了。 在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商铺与本地罗斯军营,他获悉了夏天时期他们前往内陆的法兰克重镇梅茨的劫掠行动。 如果不能发大财、不能破城洗劫就算是失败!骄傲的战士无法破城也就谈不上成功,不甘的情绪在罗斯军营弥漫。战士在默默磨刀,据称是等待御驾亲征的罗斯王,再在大王的英明领导下把更多的法兰克城市攻破洗劫。 因为……他们毕竟洗劫过亚琛王宫。 不过在博杜安二世和亨利拿骚看来,这群真正的罗斯军太野了,遥远的梅茨都不再显得安全。 固然被袭击之地属于帝国派贵族,终究也是法兰克的一部分,曾经的强大帝国竟沦落如此,令人唏嘘。这两位倒不至于对梅茨当地人共情,梅茨伯爵是铁杆支持洛泰尔的大势力,该势力是己方敌人。 罗斯人针对敌对方的平民进行大规模劫掠杀戮,这是撒旦行径,对于此,亨利拿骚虽有不喜,公开场合不做任何表态。 在过去的843年温暖期,盘踞在莱茵河口的罗斯人丹麦人,乃至实际由罗斯人控制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已经成长为极为强悍的干涉势力,犹如扎入帝国骨髓的钢刀。 现在,罗斯军的庞大舰队来了! 哪怕是暂住在乌得勒支的亨利拿骚,他站在高处也看到了在河口区域被很多长船拖曳前进的巨舰。 “那几艘大战舰出现了,这些船发射致命标枪,居高临下击败路德维希的重骑兵……也击败了我的骑兵。可恶,我住在海边却没有这样的大船。”亨利拿骚自怨自艾一番,旋即召集自己的亲兵扈从们。 “备马,去罗斯人的地盘看看去!” 亨利拿骚已经恢复了他的骑兵部队,再依靠本地的财富维持起一支百人规模骑兵队,奇妙的是他们多是皈依天主的丹麦人,拿着亨利给的薪酬认真卖命。 如今的尼德兰伯国维持着一支三百人规模的步骑部队,其以该信天主的丹麦移民为主,又在本地弗里斯族和布拉班特族里挑选优秀者。他在战争中吃过大亏,如今的地位财富也并非自己靠战争争取,若非罗斯王的斡旋与安排也没有拿骚家族的今天——毕竟黑狐·古尔德松名义上已经入赘拿骚家族了。 面对罗斯王,亨利拿骚有敬意更有敬畏,他带领自己的亲骑迅速抵达罗斯军大营,方才发现丹麦王与其擅长劫掠的野人们已经到了。 不过他的双眼已经被那些大战舰深深吸引,他昂首用颤抖的右手在胸口划拉起大大的十字。 “大人,这……真是罗斯王的船队?难道他拥有诺亚方舟?”一位布拉班特族裔战士陷入深深迷惑。 就算对军中骑马的丹麦战士,看到罗斯巨舰也是一脸迷茫。虽有传说罗斯人在其老家大建船只,还以为又是注入阿芙罗拉级的舰只,想不到…… “诺亚方舟吗?”亨利拿骚下意识摇摇头:“绝对不是,他们不信天主。只有诺亚知道如何建造一座漂浮的山。走吧,让我们慢慢走过去,不要打扰这些诺曼人的野蛮聚会。” 虽得厚恩,越是逼近罗斯军和丹麦军,亨利拿骚的忌惮感越甚,他带领骑兵队犹如仪仗一般屹立于鹿特斯塔德的罗斯人控制区外围荒地,他们静静关注着一切。 此刻,拉格纳已经带领一番兄弟高高兴兴前去迎接。 丹麦军高扬起他们线条抽象的“白底渡鸦旗”,他们一样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见得罗斯军总是准备大量旗帜并在战斗中亮出,拉格纳有样学样,这家伙并不知道大肆举旗只是表象,其精髓是因为每一面旗帜都是一个战术小队的队旗,他只觉得大肆举旗后特别唬人,当丹麦军一样大肆举旗后,阵型中到处是飘扬的“渡鸦”战士们仿佛时刻被奥丁窥视者,他们不敢不勇,亦觉得幸福。 鹿特斯塔德作为罗斯与丹麦共享的大定居点,因地利之便,此地更适合丹麦人开辟据点,若非罗斯的第一轮远征军在此,罗斯定居点感官上就被丹麦人的新兴村庄淹没了。 丹麦移民主体依傍鹿特河建设定居点,再以此四面扩张,他们的建筑风格基本秉承着老家的那一套,因拉格纳耽于劫掠与销赃,根本没心思监督建设自己的据点。 丹麦移民所有的定居点在混乱中自发得达成一种秩序,就是在新到的罗斯军看来,兄弟们不需观看旗帜,即可轻易分辨出哪些是丹麦人的房子,哪些是罗斯的。 罗斯军营的所有房舍以矩阵排列,商铺区更是有着厚重木墙。那些大木柱从上游区域砍伐后,以水路运抵河口,它们被以安装桅杆的方式深深插进事先挖好的涨水土坑中,以数十根大木柱为核心,据点围墙建成。 在其中心正是总督红狐的居所,鹿特斯塔德城的罗斯控制区也俨然成为一座军团要塞。倘若西罗马帝国复活,站在乌得勒支也许会觉察到海边的一片熟悉景象,只可惜要塞的所有标识物中少了罗马特色的红色与紫色。 小胖子红狐站在这里,他热忱期待着留里克大驾光临,并急不可耐得汇报工作。 令所有期盼留里克的人都失望了,随着舰队区域稳定,人员陆续乘小船展开登陆,岸上的人们从登陆兄弟处获悉非常明确的消息:罗斯王不在舰队中。 罗斯王不在?那么,罗斯王何在? 红狐、拉格纳等人很快迎来了登陆的两位大人物,蓝狐与歌德伦德终于抵达了莱茵河口的鹿特斯塔德。 “是你!蓝狐,你回来了,你的王呢?”拉格纳双眼瞪得如铜铃,探头质问道。 因获悉情报,蓝狐见到拉格纳并不奇怪,但在罗斯堡垒前的码头处见到这家伙还是倍感意外。 他旋即摆出商人的微笑:“朋友,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回答我的问题。你的王呢?我的留里克兄弟呢?” “对呀!”小胖子红狐一样问道:“哥,所有战士都在等待大王的消息。怎么有人说大王不在这舰队里?” “你是刚知道的吗?”蓝狐瞥了小弟一眼。 小胖子也是诚实:“刚登陆的兄弟说的。” “也好,看来我们的行动没有走路风声。”暗叹一语,蓝狐见得在场有多位重要贵族,索性挑明现实:“罗斯王来了!我们的王选择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庞大的骑兵队横穿你们所有人都未知的森林,他们恐怕已经抵达了目的地科布伦茨,反而显得我们的舰队磨磨蹭蹭了。” 说话间仿佛蓝狐就是这支庞大舰队的指挥官,这值得相信,毕竟第一轮远征就是他蓝狐领衔。 “真是遗憾呐。”本是兴致勃勃的拉格纳勾下头,当他再昂起时已经是满脸的愁容:“还想好好和他叙叙旧,想不到他早已去了另一片战场。” 蓝狐以拳头轻轻敲打胸膛,继续恭维道:“伟大的丹麦王哟,也许您不必担忧。我看到您带领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我还获悉您已经在海对面的岛屿取得了巨大的胜利。难道……您就不想与我的王共叙辉煌?明明有一场全新的大战摆在您的面前。” 这些吹捧话语如同严冬里的一把火,拉格纳被说得心情舒畅,老小子已完全不考虑干涉法兰克内战的一切风险,他看得出蓝狐的意图,这番狠狠跺脚就在原地留下深深脚印:“干了!我的留里克兄弟对法兰克人继续战争,我可要帮帮场子。” 现在,厚重的木门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敞开,阔别一年多的留驻部队终于迎来了来自故乡的援军。 阿斯卡德、凯尔哈、伊瓦尔,以及老将格伦德,大家固然没等到罗斯王本人,在此看到铺满河口的庞大舰队、为难以计数的登陆战士而叹为观止。 罗斯海军全面的登陆行动已经开始,首先得数以千计的战士们,其次就是大量物资。 基于留里克的计划,鹿特斯塔德将作为完全体状态的罗斯远征军的后勤基地,同时弗兰德斯伯国和尼德兰伯国将为罗斯源源不断做后勤补充。 一切情况基本朝着留里克的计划运作着。 巨大铁锚沉入河底淤泥,以海上君主号为首的大战舰们恍若在河口区域形成新的群岛。 大量空置长船倚靠这些大战舰,物资源源不断得从船舱里搬运。 就算已经开始刮北风,恐有秋雨风险,那些水手们图个方便,纷纷脱掉外地赤膊上阵,一批兄弟疲惫了就换下一批,休息好了再换人,只求物资能源源不断用长船输入仓库。 因为鹿特斯塔德已经堡垒化的罗斯商铺,它建设的核心目的,就是作为全部莱茵河贸易的最大物资集散地,罗斯控制的港区把持着极佳位置,就当作为成为本时代的北方第一良港,并用一个巨大的吞吐仓库做配套。 和平时期这套系统极其有利商业,战时它就是得天独厚的远征军后勤基地,再依托罗斯军超强的水路运力,可以使得在内陆作战的远征军没有后勤忧虑。 红狐自从被留里克派遣至此扎根就贯彻落实计划,他在默默得扩大仓库区,以至于商铺堡垒的围墙越来越长,内部的有木地板的长屋式仓库也越造越多。 既然大王是为未来前景考虑,红狐也就按计划持续建设空置谷仓。 他虽然有一定的疑惑,如今看到登陆战士们或是肩扛、或是手推车搬运,刚刚上岸的物资源源不断向空置仓库运输,各色物资规模之巨超乎想象。 天还明亮时,物资搬运工作悄然开始,现已深夜,就算依靠岸上成片篝火的引导,搬运工作也未结束。 整个鹿特斯塔德为此热闹非法,随着多达五千人完成登陆,河口区域瞬间人满为患了。 要在荒地立刻开辟新的营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为此登陆第一夜只好苦一下战士们。 现有的军营房舍不得不挤上双倍乃至三倍的战士,若非兄弟们都是从罗斯老家来的,可少不了一番争吵争斗。 至于来自约塔兰的战士,他们与全部留驻的同伴会师,至此他们的情况就不需要蓝狐亲自关注,就是他们也只好守着自己的长船就地扎营了。 篝火比肩繁星,北风之下火苗窜动不已,卸下的铁锅全面熬煮麦粥,庞大定居点陷入醉人浓香中。 小胖子红狐作为本地总督,他为所有为罗斯王效力的军队提供一顿免费的丰盛晚餐,却也仅有一顿。大王说不定真的可以统帅一万名乃至更多的战士继续征讨法兰克,这是何等的气势磅礴,只是大军在不打仗时可是每一天都在疯狂消耗储存于仓库的物资呢。 固然从如山般的战舰上卸下的物资据称足够全军消耗到明年春季,红狐依旧深表担忧。 红狐其人心性与他的三个亲哥哥相似,家族嫡系有四个男孩,各个都被其过世的老爹向着商人的路子培养。时局逼着黑狐更专注于武力与特色物资的生产,也逼着红狐成为经济专家与优秀的港口调度专家。 因在新罗斯堡从留里克那里学习到更高级的数学知识,配上这些年自己的处境,所有学到的数学知识完全投入实际使用。他对于仓库管理、港口调度指挥虽然完全与千年后的时代无法比拟,也是冠绝当今的西欧。 小胖子红狐秉承的一套调度原则正是记账,他也有充足的纸张供他低成本得记录大量文件,从而做到物资调运基本顺畅。 现在仓库区面临它自建成后最大规模的物资输入,单兵武器、重武器、防具、各色军粮、衣服、鞋帽、背包、被褥、药剂,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们要被运抵仓库并立即造册。 艰巨工作交付属下,红狐紧急许诺他们一笔酬劳,如此一来被他亲自训练的书吏们,就在由罗斯本土派遣来的专业人士带领下,这支会计队伍开始连夜加班。 红狐很清楚轻重缓急,以自己对罗斯王的了解,当远征军抵达后全新的军事行动并不会被恶劣严冬干扰,战斗将迅速开始,届时罗斯王的任何物资消耗都需要自己控制的这个大仓库立刻调拨。 故此对于加班的兄弟们,拼命到吐血的工作是值得的,红狐大人决定发放折合两个月薪酬的奖金就不会食言,若是事情办不好这笔钱就拿不到,在利益驱使下所有书吏篝火下的双眼似统领,监督那些赤膊搬运物资的人们摆放物资,再在纸张上精准书写。 每个仓库长屋都有正副负责人,平日里出了问题罚款了事,而今……因关系到罗斯王远征成败,他们想当然认为自己若是真的弄出了纰漏,若是耽误战局怕是自己要以死谢罪了。 办得好有赏,除了问题可能送命,他们在自己吓唬自己,办事被迫极为认真。再加上运抵的大量新纸张立刻投入使用,少数随军的书吏人员奉命协助工作,罗斯的后勤大仓库的物资输入问题很快不再是焦头烂额之事。 小一些的武装货船轮流抵靠栈桥,依靠着码头本就安置的一批人力杠杆起重机,靠着兜网将大量物资快速卸货。 因载重逐渐减少,货船湿漉的吃水线也显露出来,当一艘货船真正清空货物、就剩下船底的配重压舱石,靠着火把照明,码头办事的人们深吸一口,惊异得盯着浮出水面的明显超过一个stika(约一米)的吃水深度。 绝大部分武装货船按照其设计初衷的满载排水量,多是安置了二十吨至三十吨的各色货物,陆续进入空船状态被拖曳走并换下一艘。 所有的人力起重机无法停歇,哪怕只是单纯的苦力也被许诺有额外奖金。 他们均受雇于小胖子红狐,年轻并非问题,他掌握着更高级的知识、被贵族们提携、因家庭教育有着很强行动力与执行力,最关键在于他在本地的大权完全是罗斯王授命。当大王不在,红狐就是王权象征,就仿佛查理曼手下的帕拉丁贵族似的,享有临时的比肩王室的特权。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权力从何而来,奉留里克之命皈依天主只是为了在法兰克人眼皮子底下好办事,遂在理论上红狐有着教籍,他可没工夫亲自去乌得勒支或是根特的大教堂做礼拜,倒是偶尔会参与天主节日,顺手与乌得勒支大主教阿尔贝里做一些交谈。 他非常反感阿尔贝里对自己称谓“我的孩子”,碍于局面红狐也只能回敬“我的父”,场面上的作为说得过去即可他认为足矣了。 于和平时期拜访亨利拿骚、博杜安二世也非常重要,何况……那个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二世已经将他的女儿扔到了罗斯商铺内。 这也就是当红狐换了一身华丽衣服后,以正式的身份邀请留驻的、远道而来的、以及隔壁贵族们共聚堡垒里的总督御所时,他高调得携一位一样衣着华丽的少女而来。她不是别人,正是博杜安二世的女儿、一个教名为玛丽的过于年轻的少女,并以总督夫人的身份陪同红狐示人。 即便两人因年龄原因尚未举行正式婚礼,本地区的教士、贵族都以认同两人关系。 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人比博杜安急迫,他最期盼自己的女儿赶紧给红狐生一个儿子,这样不只是双方能更加快乐的施行羊毛贸易,还是靠血缘纽带拉拢到莱茵河口的罗斯势力,那么,自己的弗兰德斯伯国就不必担忧陆路邻居拉蒙高伯爵之非常好战又鲁莽的吉尔伯特了。 听闻罗斯人很重亲情,若是弗兰德斯遇到边境危机,红狐定能带着他的诺曼大军协助自己这个老丈人作战,作为交易,诺曼大军自可自由劫掠拉蒙高伯国。 因为,此事的确是迫在眉睫的,拉蒙高伯爵可是曾绑架公主的狠角色,而年轻的吉尔伯特本就是曾被洛泰尔看好的帕拉丁,奈何小子看到三公主的美貌就萌生霸占之意并迅速行动。年轻人犯了错事,做了交换,吉尔伯特就必须坚决扞卫洛泰尔,并带兵向所有支持路德维希的贵族们、乃至各路诺曼人干涉军开战。 此乃令博杜安头大一整年的事,过去时间弗兰德斯伯国与拉蒙高伯国的西南部边境(今比利时中部地区)小规模摩擦不断。 现在注意到庞大罗斯远征军史诗般得降临,连夜得到消息的博杜安高兴得已经无暇睡觉了。他干脆亲自闯入自己老管家丕平的卧室,告知老家伙此等大事。 博杜安兴奋意难平:“无论如何,我明日必须乘船无鹿特斯塔德,我要和罗斯的大贵族们好好谈谈!” 第1493章 帝国少男少女们的再会 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军营内,公民兵第七旗队驻地的旗队长御所里,独有一男一女在这里默默做着赴宴的准备。 “他们终于到了,现在我们要全面进攻法兰克,我会带着兄弟们取得巨大的荣誉。”旗队长阿斯卡德对新远征前景非常乐观。 “真的……要这样吗?”一位衣着打扮已经罗斯化的少女心有忌惮。 “为何这么问?听着,你现在属于我,你也是我们的一部分。只要跟着我,我巨大光荣和财富自然少不了你的幸福。” “好吧,这是你们的战争,我只是一个仆人。” “你在逃避?你无法逃避。我已经把你训练成瓦尔基里,你就必须对得起我的栽培。再说,你对战场已经不陌生。”说着,阿斯卡德走近自己的女人,双手沉沉搭在她的肩头:“作为战士的宿命,你我都逃不掉。你最好真的可以杀死一个敌人,即便实在做不到,也不可再向兄弟们、向主神展现你的懦弱。” “我……”少女想到一些往事还是于心不忍得侧过头。 她有着很漂亮的侧眼,一双巨大宝石般的双眼最令阿斯卡德着迷了。 冷不丁得阿斯卡德把脸走过去,在少女的脸颊猛亲一口,再轻语:“你是我的女人,宴会少不了你的参与。” “可是,我似乎没有权力加入你们贵族的宴席。” 这话说得太生分了!不悦的阿斯卡德又猛地掐起少女的尖下巴,两人双目对视:“你也是贵族了。我才从登陆的兄弟嘴里获悉我父亲成了斯摩棱斯克总督,未来我会携带巨大荣誉前往东方继承身份,到时候就跟着我享受幸福吧。” 长期接受奴仆教育使得这位少女不会也不敢拒绝,她勾下头示意:“我会的。我全都听你的。” “那就再准备一下,给我打扮得像是真正的瓦尔基里。我!也要让归来的蓝狐大叔看到我的风采。你也是缺一不可的,艾莉西亚。” 曾经的宫廷侍女艾莉西亚,她以罪人身份发配到帝国小公主吉斯拉的身边。一个是落魄的伦巴第小贵族末裔少女,一个是不受重视的公主,两个女孩在亚琛王宫里“相互扶持”多年,明面上是主仆关系,私下里就是字面意义的闺蜜。 但是这一切从来不是艾莉西亚的主动选择,而她也没有权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被有着罗斯高级贵族身份的少年俘虏,被拉扯着穿越尸横遍野的王城,她很担心自己陷入屈辱,结果……情况还不错。 为一度被吓得精神崩溃的小公主拔剑相护卫,在阿斯卡德看来眼前的赤足少女就是个落魄的女战士,想不到法兰克的都城还藏有这样的瓦尔基里…… 艾莉西亚只是女仆,彼时的拔剑之举更像是被狼群挤在墙角的绵羊,绝境之际以羊角对敌做绝望反击。 她有着一头颇为平直的黑发,高挺鼻梁与深深眼眸,巨大的深蓝色双瞳好似眼睛里潜入了蓝宝石。阿斯卡德接受过留里克的亲自授课,才知道传说中罗马贵族的一些特点,其中一项便是他们的黑色头发。 不问不知道,被自己俘虏的女仆真有着一定的旧罗马贵族的血统,加上拔剑的形象一如北方传说中的瓦尔基里。当一切区域平静,认了新主子的艾莉西亚又拿出一系列的伺候人的手艺,阿斯卡德陷入巨大的幸福中而不可自拔。 阿斯卡德从不甘于自己认准的正妻只能一个善于伺候人的落魄贵族,敢于拔剑意味着有着勇气,若是再学习一些搏杀技术,说不定一位勇敢的女战士横空出世。 她是真被被训练过,可惜真的穿上罗斯军的战袍携带罗斯剑,参与到843年夏季针对梅茨城失败的攻城战,最终在被诸多遭遇袭击的村庄看到恐怖景象。她终究不敢向平凡的农夫发动攻击,也不敢去阻止第七旗队年轻战士们的暴行,好在小小年纪经历太多磨难的她已经不会因为脚踩血泥而精神崩溃。 总之,她无法杀死任何一个敌人,打扮得像是干练的瓦尔基里,终究只是兄弟们公认的专职伺候老大的花架子。 倒是旗队里有这样的女人年轻战士们觉得并无不妥。那毕竟是老大的女人,基于传统需要给这个女仆以礼遇,譬如以诺斯语称呼艾莉西亚为姐妹。 老大也为大伙儿解决终身大事问题提供了特别方案,就趁着这场战场去俘虏法兰克的下级女贵族,最后掳回老家做正妻。 正是血气方刚阿斯卡德很喜欢炫耀自己的武力,他身子已经很高就是身材单薄了些,一位北欧金发战士还远未达到完全状态,即便如此他迫不及待要向真正英雄们展示自己在线的强力,以及未来的光辉前景。带着艾莉西亚赴宴,一来是遵从于传统,二来她存在本身就是阿斯卡德对外炫耀的重要道具。 只是,艾莉西亚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总督宅邸里的宴会厅遇到山河故人。 入夜后的码头、登陆场人声鼎沸,所有的人力起重机伴随着搬运工的号子仿佛永不停歇。 鹿特斯塔德到处篝火,尤其是河畔区域形成一道光带,篝火之密可与星辰比肩。 艾莉西亚本以为罗斯人的首次远征已经是他们船队力量的极限,现在……因为宽阔莱茵河水道里到处是光点,每一个光点至少代表一条船,隐隐约约中她看到了一艘巨无霸的魅影,耳畔传来一些布拉班特族裔卫兵的嘀咕,惊闻这些家伙一直念叨着“rus des tyvvat”短句——他们竟称呼罗斯人有一艘方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煮麦香味与令人垂涎的烤肉气息,香味完全压过柴火的冲鼻子焦糊味。 以她一年多来对罗斯人的了解,比起其他的诺曼人,罗斯人在诸多方面非常讲究,常于清洁身体、清洗衣物,仅此一点就集体性的比肩亚琛王宫的那些贵族,要知道自己还是公主贴身侍女时都做不到时常洗澡。 她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了阿斯卡德。 这位贵族少年视自己为正妻,令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非常重要。阿斯卡德本身也是注定魁梧的男人,英俊、果决乃至有些凶残,处处透露出的暴力魅力于此乱世轻易征服了她的心。 何止如此?一个暴力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倒是呵护有加,深知自己年纪还不合适就主动憋着。他还会说拉丁语,更是知晓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与阿斯卡德接触得越深,艾莉西亚越是觉得这就是神派来拯救自己的天使。 现在的艾莉西亚已经笃信异教,她成了奥丁的信徒,遂在脖颈处于长发遮掩之地被做了一个符文刺青,它的内涵很干脆——得到女武神注意的女战士。 两人有着公认的结婚计划,阿斯卡德的确计划着在胜利结束在法兰克的战事后,就带着自己的女人回老家结婚。 两人以战士打扮进入总督府,虽没有披上锁子甲或是板甲衣,外身都穿上罗斯布袍,腰部由武装带扎稳牢,再悬挂一把钢剑一把匕首。 他们来得较早,可以先与总督小胖子红狐聊一聊。 红狐也按照北方传统带上他的未婚妻、弗兰德斯伯爵女儿玛丽参与宴会,完全不同于艾莉西亚的女战士打扮,玛丽就是穿着法兰克女贵族长袍,即一种旧罗马托加长袍结合法兰克传统妇女服饰的改良。 腼腆的玛丽一直勾着头,她并不喜欢这种野蛮人的宴会。 她所接受的教育是女贵族就当身居闺阁,在正式结婚前要避免与教父、父亲、兄弟以外的男性会面,能参与宴会已经是少女莫大勇气的体现。 “你来得足够早,准备的烤羊距离出炉早得很。兄弟,你不至于这么早就来吧。”红狐笑呵呵道。 阿斯卡德也不客气:“我还就喜欢吃这一口了。红狐大哥,我知道你们会探讨些什么。你知道的,我一直在准备新的战争,我的国王叔叔竟提前去了拿骚那边真是意外。我一定要早点过去与他会和呢。” “你所急切的事情正是宴会中要重点商讨的。小弟,新的战争少不了你的第七旗队参与,夏天时候你没有打赢的战斗,我知道你非常不甘心!这次一定胜利。” “那是当然。未来在我的国王叔叔英明指挥下,罗斯军战无不胜!这一次我可听说从老家来了一万名战士,依我看整个法兰克都将被我们颠覆,哈哈。”阿斯卡德毫无保留得狂妄大笑。 不狂就不是年轻人了,红狐带着不服气的笑意瞥一眼这小子,再想想自己,比起作为军事贵族带兵打仗,自己只要为大王看管好后勤基地就够了,狐狸家族自有狠人去战斗。 终于,蓝狐携未婚妻姗姗来迟,伴随他来的还有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全部的哥德堡封臣、维纳恩斯塔德伯爵、各旗队队长,以及重量级的丹麦王拉格纳、其腿疾的儿子伊瓦尔,以及本地法兰克贵族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 数十人结伴步入总督府,早就知道这一局面的红狐特意多准备了一些烤羊,就是为了应付这一群远道而来的大胃王。 整个会场立刻热热闹闹,他们互相打招呼以至于木地板被踩踏得劈啪作响。 在这里,两位少女不经意的对视,紧接着就是她们毛骨悚然的炸毛。 “是。是你?艾莉……艾莉西亚?”乌鸫的手肘明明被维莉卡拉着,她浑身震颤,双目在人群中紧紧锁定一位战士打扮的少女。 “不会吧?公主殿下……不。吉斯拉?难道是你?你还活着。” “你?你也还活着……” 她们是闺蜜也不是闺蜜,至少乌鸫曾天真认为自己只有艾莉西亚一个朋友。 后者则是单纯的委曲求全,与自己的公主殿下相依为命,并对自己的未来陷入迷茫。 一年多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她是谁?”维莉卡加重了手劲,一边质问乌鸫一边不怀好意得向表哥阿斯卡德身边的女人瞥去。因为这份警觉,好不容易能在法兰克世界与自己的大表哥相遇的快乐不得不放在一边了。 “她……是艾莉西亚,曾是……”乌鸫顿了顿气,“曾是我的仆人。” “原来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嘁,她背叛了你,现在跟着我表哥凑在一起。”维莉卡啧啧嘴,总觉得表哥是被一个漂亮女人迷了心智。 因为维莉卡作为王国长女有着天然的傲慢。一个女仆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即便那女仆是被自己的表哥俘虏占有。也许,那个女人改为了自己的主人自尽,而不是迷了表哥心窍后吃香喝辣。 维莉卡也不是刻薄之人,既然大表哥明显有了所爱,自己也不好当面失礼得阴阳怪气。 “再去认识一下你的旧仆人?她打扮的像是个瓦尔基里,真是可笑。”维莉卡小声嘀咕。 “也许不太好吧。我……已经决定不再为纠结于往事。我不想再做吉斯拉了。” “事到如今,那是你不能完全回避的命运吧。这里已经是法兰克。”说罢,维莉卡自作主张得顾不得太多,拉扯着乌鸫的手肘径直走近大表哥。 “维莉卡斯卡娅·留里科维娜。啊!我没有看错,妹妹,居然真的是你。”兴奋至极,阿斯卡德的诺斯语罗斯方言脱口而出。 “哥,能在这地方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啊。” “妹妹,你太拘礼了。”阿斯卡德摇摇头,这便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两人虽是表兄妹,在罗斯传统中也无分亲与表,同辈血亲之间无论男女也可以做一些亲密之举。两人狠狠一记拥抱,这在乌鸫和艾莉西亚看来也是惊世骇俗——诺曼人的兄妹之间都是这样亲昵? 阿斯卡德从未想到大表妹居然随军来了,她衣着因有着明显的女祭司特色,于是立刻猜出所来的任务。如果是罗斯王御驾亲征,军中必有祭司、厨娘,乃至可以提供医疗服务的人员(多半由祭司兼任),他始终知道自己的大表妹是按照下一代大祭司培养的,维莉卡在王国身份就是大神庙副祭司,他可以窥视大王对此次远征的格外重视。 在维莉卡身边的那个同样祭司打扮的女孩,她明显在回避自己的视线,越是如此阿斯卡德越到盯着并做揣摩。一个念头猛然萌发:“是你?法兰克人的公主吉斯拉。” 话音刚落,乌鸫已经完全躲在了维莉卡的身后。 “哥,何必再谈这些往事呢?”维莉卡挺直腰板咄咄逼人得质问道。 “往事?她果然是吉斯拉。真是想不到。” “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想不到,你身边的居然传说中的艾莉西亚。女孩!”维莉卡心里本就有气,现在看到引人生气的源头后,她更是探着头命令:“艾莉西亚,看着我的眼睛。” 来自于大贵族特有的傲慢感又一次击穿了艾莉西亚的心,如同条件反射一把,这女孩明明穿着战士着装竟向维莉卡行法兰克式的女仆利。 “嗬!看来你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仆人身份。” 话语里明显有着火气,阿斯卡德不无意批评自己的妹妹,他非常清楚自己挑选的女人不够高贵,但自己非常喜欢。他不会试图为艾莉西亚证明,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也一样非常好奇落魄的吉斯拉公主应该已经被蓝狐大叔带走了,怎么现在跟维莉卡混在一起、穿着祭司的衣服莫非真的是大神庙的女祭司?自己在法兰克世界待了快两周年了,老家究竟发生了多少变故? 军事贵族们已经高高兴兴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许久,并重点讨论未来战争,在烤羊端上宴会厅之前讨论不会停。 诸如阿斯卡德、凯尔哈这样的小将原则上有权参与军事会议,在会议上的话语权则趋近于无。 那些老家伙交谈甚欢,这边的帝国少年们也有自己的话题。 的确,乌鸫以全新身份、全新目的回到法兰克世界,她不可能真的和过去彻底切割。 何况这次罗斯远征军的目的是协助自己的叔叔去击败亲生父亲洛泰尔。 乌鸫与艾莉西亚,因那些不堪的往事彼此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就算见面了也只会保持严重距离感得相视平静得说上几句平常话,除此外无需再言。 年轻人们还是交换了情报,如此一来二女也都知道了自一年前之别后彼此的奇幻历程。 被恶意迫害的伦巴第小贵族末裔的少女艾莉西亚,最终成为了一名罗斯女战士,也是阿斯卡德自作主张在第七旗队长安排的唯一女兵。 被俘的帝国小公主吉斯拉,先是成为被罗斯人肯定的哥德堡伯爵夫人,也被大王亲自安排至都城的第一神庙进修,计划上会担任女祭司直到年满十六周岁。乌鸫特莱西娅取代了旧名吉斯拉,就仿佛吉斯拉早已死于,一个名为特莱西娅的人格取而代之,虽然现实不为主观意志改变,她从来不是、也不可能精神分裂出第二个人格。 既然在吉斯拉公主身上发生的诸多大事,背后都是国王留里克的安排,阿斯卡德不可能忤逆自己的国王叔叔,也只能对乌鸫以礼相待了。因自己的大表妹称呼乌鸫是姐妹,自己也如此成为以显得不尴尬。 实际上,被曾经怒扇自己大逼斗的阿斯卡德谓之为姐妹,恰恰令乌鸫尴尬到浑身颤抖。 她实在不想再和阿斯卡德说上半句话,也不想与艾莉西亚修复关系了。 第1494章 莱茵河口联军 丹麦王拉格纳,对战争之事他比所有贵族显得更加急迫。“我的留里克兄弟到底在哪里?他已经抵达拿骚?” “这个……我并不太清楚。以我对大王的了解,他应该到了。”蓝狐乐呵呵地答复。 “你在敷衍我?” “我并没有,再说他们会穿越漫无尽头的萨克森人的森林,可能还会拜访沿途故旧。”蓝狐继续乐呵道。 “故旧?何人?” “可能是科隆的那些家伙。” “他们?一群懦夫,笃信那种懦弱之神,再勇敢的男人也会堕落成绵羊。我可是亲耳听到那些神父把叫做羔羊。哎……”拉格纳想起一些事,不由得深深叹气:“有些丹麦来的兄弟宁愿去科隆做绵羊。” “你还知道这种事?”蓝狐悄然间来了兴趣。 “有些蠢材背叛了奥丁,好在他们也离开了丹麦。蠢人懦夫自己选择了道路,我无意关注他们。就是科隆……” “科隆人很有钱。”蓝狐提醒道。 “我知道他们有钱,也知道你们在那里曾狠狠敲诈一番。可惜我不能劫掠他们。”拉格纳的双眸里有着深深遗憾。 “难道劫掠不列颠还不能满足你?你收货颇丰,我弟弟红狐都告诉我了,可能有五百个海岛来的农民被你运来卖掉了。”蓝狐对这个恢复本性的丹麦大首领不可能高看,遂称呼其为国王也是高看。 拉格纳摇摇头:“我只能掠夺威塞克斯人和伦敦,再向北我就不可动手了。约克的老大叫比勇尼,越来越多的挪威人划着船过去了,他们都是笃信奥丁的强者,我又不可能攻击他们。” 蓝狐卖他个面子,实则是意欲攻击很可能打不过,遂道:“比勇尼的妹妹诺伦是罗斯王的一个妻子,而且已经生了儿子,与你留在罗斯的小儿子比约恩是从小的玩伴,他们彼此会是好朋友好兄弟。我们所有人都是朋友。再说麦西亚是罗斯王大儿子的王国……” “我小儿子和那个比勇尼妹妹的儿子居然是朋友了?麦西亚王国的过往是雷格拉夫?那里已经有国王了。”拉格纳吃了一惊。 “你确定?” “当然!正是因为我进入了威塞克斯才知道一些消息。至于留里克兄弟的大儿子,我依稀记得那个雷格拉夫,他不是去了法兰克男方?他现在如何?” 蓝狐遗憾得耸耸肩:“不知道。但萨克森公爵的长子也一并去了,一些骁勇战士在那里,雷格拉夫应该可以打出自己的事业,继而带兵重返不列颠拿回自己的王位。” “嗬,你们对那小子都有信心。也好,若是机会成熟我会帮他成为真正的王。不过我现在最关心你们的远征军何日离开这地方去和留里克会和。” “这就要等待大王的使者了。或是我们等,或是派人去汇报。总之,明日我们大规模建设营地,安顿好了就办事。”蓝狐最后解释。 “你太磨蹭了。兄弟,要么我亲自带着我的人去拿骚找他。” “也不是不行。”蓝狐想了想:“你能调动多少兵?你……不是计划在鹿特斯塔德平静过冬?” “情况已经变了。我可以召集一千个兄弟去拿骚。” 才一千人?丹麦王国就派出一千个兵去打仗,神知道能有多少战果。比起罗斯王的大手笔,拉格纳的决定蓝狐实在不敢高看。 明面上蓝狐仍旧笑脸相迎:“我还是建议您与我们一起行动。” 拉格纳面露一丝不悦:“你在指挥我?” “嘿嘿,我不敢。但罗斯军队抵达鹿特斯塔德后,我就恢复为罗斯王任命的远征军大将。再说我额外带来了三千名约塔兰族战士。”言外之意蓝狐就是展示自己做这一部分的罗斯军统帅完全合法,且实力过于强劲。 确实在明面的实力上,这部分罗斯军各方面都远超丹麦军数倍。 一位不速之客大胆得介入两人交谈。 亨利拿骚不请自来:“尊贵的朋友,我错过了一些事吗?” “亨利,是你?”蓝狐还是商人石的笑容,这令纸面实力已经很强、实则颇为拉胯的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很受用。 但拉格纳对此人的评价就极为糟糕了,就以回避做出直白的负面评价。 “他走了。丹麦王……”亨利拿骚很遗憾,“我还想和他谈谈。” “没关系,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还想知道些什么,我也愿意告诉你。” 对于亨利拿骚而言,在傍晚时分观摩到罗斯舰队巨大身躯,看着据称叫做“还上君主号”的如方舟般存在的第一局舰,她是一座浮动仓库,亨利亲眼看着好似无穷的粮食从她仓收里搬出。 亨利本恐惧于无法计数的诺曼大军抵达后逼着自己提供军粮,兵来的少一些不是问题,现在他们兵力极为庞大,在他的概念里冬季作战相当于自寻死路,这群战士们若是在此驻扎一个冬季,整个尼德兰说不定能被他们吃得闹饥荒。 同样的,关于自己女儿索菲娅在家族的拉恩河谷老家的发展,迫切希望弄清当罗斯王抵达那里有究竟会如何施展雄心壮志。 “你们会攻击谁?是翻越孚日山脉进攻整个阿尔萨斯攻破斯特拉斯堡,还是向南方的帝国派贵族领地扩散?”亨利毫无保留得问及这一关键性问题。 蓝狐并未多想:“这就要看罗斯王的意愿了。” “和没说一样。”亨利悻悻然地耸肩,公平的说蓝狐已经说明一切。他还是再问:“难道罗斯王没有告知你他的下一步意图?还是说……他的确说了,碍于现实你不便于对我透露?我们可是盟友。” “谁知道呢?此事只有罗斯王知道,我就算再有意见,国王是否采纳都是国王的意愿。”言外之意,蓝狐若是作为一支独立军队的统帅,深处法兰克世界其实已经选定了攻击目标,这一层意思亨利自然听出了意味。 “你的意愿如何?你打算打哪里?该不会……”亨利定了定神:“还是你带兵再次袭击亚琛和周边地区?” “还有必要么?倒是你。”蓝狐笑嘻嘻得看着亨利的脸:“你是本地贵族,不妨就有你帮我选一个目标,我也好向大王呈报。” “是吗?我实力有限不敢妄语。如果硬要我说,你们何不进攻兰斯?” “兰斯?算了吧。我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过换做是罗斯王,一切可就说不定了。再说了,我就算被授权带兵攻击兰斯,就必须首先通过梅茨。” “梅茨?那么你们攻击梅茨不就行了。”这一刻亨利并不知蓝狐心里酝酿的心思,随意说道:“你们留在我这里的军队在夏天的时候已经攻击梅茨了。我知道我女婿、你弟弟黑狐带兵组织了战役,他要是赢了想必我也能得到你弟弟送我的一些礼物,可惜他们并没有胜利。” “没有胜利,不等于失败。”蓝狐顺着话道。 “也不尽然吧。我的人已经在你们的军营打探了消息,年轻的战士不甘于战斗没结果。他们觉得没有胜利就等同于失败,想洗刷耻辱。” 这一点是蓝狐意想不到的。“想不到你对我们知道得这么深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朋友,很多小贵族可以通过战功成为大贵族,还能攫取巨量财富。你已经是伯爵,我看你可以更加伟大。你来不来?显然你也可以出动一些军队。” “算了吧。”亨利露出一股寒酸苦笑:“我可以给你们提供食物和衣服,至于派出军队,也许把他们留在尼德兰是最好的。我也比较担心效忠洛泰尔的军队会渡河向我们发动进攻,你明显是把大量物资堆积在这里,它们若是有任何闪失明显对罗斯王不利。” 这话说得好似罗斯驻军无法看管好自己的财物,也仿佛洛泰尔的军队实力强劲。 蓝狐听得出这是拙劣的屁话,倒是逻辑上无懈可击,这家伙委婉得宣布自己不会加入直接加入战争,至少也是在战争局面彻底明朗前不会蹚浑水。 一来二去的探讨,蓝狐听明白了亨利拿骚的意愿。罗斯军的兵力已经足够强大,现在也并不需要尼德兰再派兵直接参战,作为战术后备队也的好的,虽说蓝狐觉得等仗都打完了,亨利这家伙还是在一边看戏。 军国大事,蓝狐对自己所知的一些细节自然是要向很多人保密,自己嘴巴捂得太严实的话就引得他人因惦记问个不停,还不如向亨利、拉格纳等人透露一些别的劲爆消息——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决定效忠路德维希、全面参与内战。 亨利对奥博特利特之吕贝克的统治者,因从未有过接触,仅仅知道那些人的名号,除此外对其一切皆不知也皆无感。 拉格纳被叫回来,子获悉这一情况则是一种过激感受。 “什么?柳比采岛上的那群蠢材,他们也决定带兵参战?” “你认得他们?” “岂止是认识,我父亲还和他们打过仗。”拉格纳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幼的往事。 因为,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人自从离开奥德河西进,他们的存在就一直在挤压丹麦人与日德兰人的生存空间。 昔日的丹麦大首领组织军队无力直接深入内河攻击柳比采岛,于是就拿滨海的贸易大城瑞里克出气。这种突然的战争破坏很快迎来吕贝克方面报复,彼时则是伯爵米斯图伊的爷爷带领军队进犯石勒苏益格长城。 “石墙”部族的一位重量级战士“指环”西格德,年轻的他带领部族战士们成功阻止了吕贝克方向来的斯拉夫军队进犯。西格德正是拉格纳的父亲,那个时候拉格纳甚至还没有出生。 拉格纳怒气就在脸上,如此无名之火蓝狐真的感觉莫名其妙,就仿佛那个米斯图伊羞辱过这家伙。在问及愤怒缘起后,由于恩怨历史已经颇为久远,是非曲直难以评说,蓝狐也就站在拉格纳的立场上帮他说话:“我知道那个叫米斯图伊的贵族,吕贝克的统治者,拥有整个奥伯特利迪特。那是个傲慢的男人,竟然敢怠慢罗斯王,我不喜欢他。” 拉格纳非常满意这样的说法,他长叹一声:“如今不比过往,同盟条约里没有他们,我原则上可以带兵攻击他,但对留里克兄弟发动的战争不利。等一切都结束了,我……自会计划攻击他们。” 拉格纳不愿意与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媾和,他坚信如果自己做了这种事,诸多臣服自己的丹麦贵族们就该试图另寻新王了——他们可以对恐怖的查理曼臣服,绝不可能对吕贝克的蠢材绥靖。 因在冰封易北河决战中联军大破法兰克重骑兵,彼时拉格纳亲自带着数人作为战术预备队,兄弟们手持北欧森林斧,就将那些失去冲击力的重骑兵如砍树一般连人带马砍成稀巴烂,以至于战后从死亡骑兵身上扒下来的锁子甲都是残破碎片。 因此胜利,拉格纳对如何对付骑兵学到一些经验,但也从未忽视骑兵队的恐怖。吕贝克人有一千名重骑兵?而且已经参战? 蓝狐并不知道米斯图伊的吕贝克军队,因傲慢而选择绕行道路直接去美因茨了。他依旧一位吕贝克方面带着奥伯特利迪特精锐也进驻到了拿骚和科布伦茨。 以再多的言语盛赞罗斯军兵力雄厚、后勤充盈都变得多余,拉格纳把留里克当做兄弟,同时也相信只要自己愿意也可能从西兰岛和日德兰半岛拉出一支完全效忠自己、兵力逼近一万的大军。就算武器装备上逊色于罗斯人,大举攻击法兰克捞取财富也是可以的。 等留里克带兵把法兰克功伐一番,强劲罗斯军歼灭大量精锐,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带着丹麦兄弟无休止的掠夺了,毕竟从丹麦到莱茵河划船走海路不过是几天功夫。 …… 终于,烤羊端上台。 “为了友谊!让我们痛饮!” 小胖子红狐高级玻璃杯,诸多贵族也拿出这等晶莹杯具而畅饮。 罢了再攥着匕首在滋滋冒油的肥羊上割取自己喜爱的部位,讲究一些的还会用叉子或两根木棍为精细餐具,粗野一些的匕首就是餐具。 年轻孩子有自己的话题,成年的贵族、军官们聊自己的,无出其右的是他们都对战争有着自己的看法。 他们风云聚会于鹿特斯塔德的罗斯总督府,风卷残云得将所有准备的烤羊吃得就剩骨渣。 两轮罗斯远征军完成会师,并于友军一道就战争问题达成诸多共识。 非常巧合的是,梅茨悄然间成为战略焦点,而这恰恰是远征发起时被忽略的。 冥冥之中盯上梅茨也有着必然性,因为该城就是孚日山脉以西最近的军事重镇。 攻击它占领它,罗斯军将面临着帝国派贵族们的滔天怒火。只要击败那些家伙的军队,所谓的罗马皇帝洛泰尔,其控制区的精华区将再无精锐守卫,罗斯军对付一群至多是武装农民的军队胜利就是砍瓜切菜。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点,蓝狐在留驻莱茵河口军队提醒、以及亨利拿骚的拱火也意识到这一点。 要取兰斯必先克梅茨,欲克梅茨就必先克特里尔,要得到特里尔,罗斯军只要从科布伦茨发兵、沿着摩泽尔河向上游前进就可以了。 宴会之后,鹿特斯塔德迎来罕见的不眠夜。 当阳光驱散清晨之清冷,码头区域劳作依旧,物资仍在从船上卸下,再以马车、牛车以及人力手推车向高耸木墙保护的仓库运输。 他们必须动作快,只因敏感的人基于自己的人生阅历觉察到空气中特殊的湿粘感,再配上不断的北风,以及太阳光泽的昏暗,似乎一场糟糕的秋雨正在酝酿。 不!说不定气温突降,整个莱茵河口还会下雪呢。 由于获悉自己不会在此地久留,罗斯、约塔兰等族裔战士均搭建简单营地,他们计划着过几天休息好了,带着大量物资进入内河向科布伦茨集结,到目前为止,于柳比采岛分兵时射击的计划基本有序进行着。 以罗斯军的正规部队为核心,附庸以三千名战士的约塔兰战士,蓝狐作为被留里克授权的统帅,其权力得到各级贵族、军官的认可。意味着他理论上有权指挥当前的七千乃至八千名武装者去战斗。 而这并没有算上拉格纳自称的一千名战士,以及数量未知、若有需要可以突击征召的丹麦渔民。 至于亨利拿骚的尼德兰军,以及蓝狐确信一定会凑过来的弗兰德斯人,以莱茵河为界的一南一北的两个大贵族,也可能以同盟军身份与罗斯军一道展开行动,名义上也可以计算进来。 庞大的莱茵河口联军兵力雄厚,真正统计一番后蓝狐也为之咋舌。“这下真的有一万名战士了吧?!小小梅茨何愁不破?对!我军得留着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的狗命,那个家伙或者,罗斯军就能以帮助路德维希打仗为幌子在法兰克肆意劫掠。洗劫梅茨城,再破兰斯,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帝国派贵族城市,我们去抢掠一遍。” 于是,咋舌之后是蓝狐萌生的更大野心,他也很急切得愿与罗斯王分享这份高兴。 第1495章 秋雨下的低地与蒙脱石散 恰是这一天,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划着船漂了过来。 蓝狐想睡个大懒觉,在获悉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二世亲自来了,他麻利得爬起来。 鸡贼的博杜安算不得什么,蓝狐不认为此人可能成为强者,他毕竟是自己小弟红狐的老丈人,那就算是半个亲戚,哪怕看来老弟和弟媳妇的面子上,给这家伙必要的礼仪少不得。 他来干什么?蓝狐很快看到这位访客已经与小弟红狐相谈甚欢,再见到自己时也张开双臂自来熟般的走过来,仿佛两人是阔别多年的好友。 “英勇的哥德堡伯爵,蓝狐大人,你又带着强大军队来了。” 面对热情,蓝狐也只好回以张开的双臂和这家伙狠狠抱一下,如此亲密算是诠释了彼此因条约而成的同盟关系。 在经济上弗兰德斯伯国已经完全被罗斯裹挟到了战车上,有了罗斯这一大买家,以及完全和平的科隆市场,博杜安手里的所有农产品不愁卖,他也完全依赖罗斯人帮助的船运业务。 从重建的安特卫普港将货物装入罗斯在本地的总督红狐所管理船队,所有离岸货物的安危、用处这就是博杜安不需要再考虑的了,因为他已经在港口把钱拿到手。 在鹿特斯塔德,庞大的罗斯舰队与骇人的登陆军队之数量完全刷新了博杜安对军队的认知,难道这是诺曼人可以组织起的兵力规模么。再是离奇现实就摆在这里,罗斯人真的可以,而且野心巨大。 蓝狐当然并不知道罗斯王留里克的真实战略意图,他以自己的臆想勾勒出攻击梅茨、兰斯的可能性,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就仿佛真是罗斯军战略,本以为可用这个去吓唬博杜安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纯属杜撰”的计划博杜安是发自内心的赞许。 原来博杜安此来就是来求助的。 所谓只要帝国派贵族们遭遇兵力上的毁灭性打击,弗兰德斯伯国的南部、东部边境的紧张局势不但迎刃而解,自己也就有足够能力去扩张。 想不到同盟中还有一个野心家!野心就写在脸上,而且堂而皇之跑过来请求罗斯帮他打仗。 难道开疆拓土的计划不该是一个军事贵族自己去干吗?去借兵或借势开疆何谈光荣。 蓝狐作为莱茵河口的罗斯军现阶段的统帅,他虽被留里克授予大权,可没有权力脱离掌控拥兵去主动选择目标攻击。 “知道了,我会告诉罗斯王你的诉求,至于大王如何计划,等通知。要么,你亲自去科布伦茨或是拿骚一趟,去闻讯大王的态度。” 博杜安面露难色,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他所来的另一个目的是正式表态:我对罗斯王的远征完全欢迎,无论他有任何目的我都支持。 言外之意正式如果罗斯军把法兰克肢解也无妨,因为弗兰德斯从不亏欠法兰克王国,恰恰相反成为王国的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先祖是战败者。 现在的弗兰德斯伯国的居民主要是布拉班特族人、弗里斯人、法兰克人,以及越来越多的混血瓦隆人。“瓦隆”指的是骡子,以此贬义词代指混血。弗兰德斯伯国就是这样的局面,博杜安就算有部分老法兰克贵族血统,也始终被帝国当做边境藩镇,洛泰尔在做太子时就从未信任过弗兰德斯的忠诚。 博杜安也不需要向法兰克证明自己的忠诚,在见到维杜金德后裔居然利用战争重新得到萨克森公国的权力,博杜安心里痒痒,他不愿公开背叛法兰克也希望自己的权力越大越好,乃至在战后真正意义的只是名义上臣服于全新的法兰克,甚至是…… 博杜安有一种预感,法兰克要如西罗马崩溃一般再度毁灭,毕竟它名义上也是罗马帝国呢。 帝国的毁灭恰恰能带给弗兰德斯巨大机会,到时候四面开花控制大大疆土,自己摇身一变成为大公,这种妄想似乎不再是奢望。譬如,博杜安很想吞并拉蒙高、马斯高,以后就以西南部的阿登森林与马斯河为新兴公国的边界,与其他势力划界,也就是几乎扩展成“比利时”的模样。 而这就是他设想下自己势力的理想疆界。 博杜安已经加入内战,只是他的军队始终处在伯国的边境区域,尤其是安置于里尔、布鲁塞尔两个边境要塞。他必须守卫着这两个定居点,以控制能进入低地的罗马大道交通线。 三年前与罗斯王于安特卫普的战斗他损失惨重,现在双方恢复和平乃至构建联盟关系,就长久眼光而言弗兰德斯也能拥有快速发展的机会,但战争的失败带来了严重的人员损失,使得博杜安在几年时间内几乎缺乏带兵远征的能力,少数精锐与可以快速征召的民兵基本只够保卫领地用得。 就算博杜安已经花钱雇佣了一批皈依天主的丹麦裔战士,要维持一支二百人的“北欧卫队”就够他每个月支付一笔巨款。 于是关于战争的态度,博杜安的态度是一贯的。 既然已经非常熟悉的哥德堡伯爵蓝狐依旧是罗斯王任命的重要将领,与他一如既往的积极合作就够了。而在正式宣传上,博杜安依旧高调宣称:我支持路德维希。 他真是狡猾的男人,支持路德维希令其在政治上占据优势(意味着整个低地都支持他),其胜利后还得感谢自己。支持罗斯军队的方式则十分具体,就是为罗斯远征军提供后勤物资,且以销售的方式做供应,弗兰德斯不必亲自出兵就能发一笔战争财,再以财富招募更多武装农民、乃至是收买更多的丹麦裔战士给自己做佣兵。 …… 如果没有那些码头的人力杠杆起重机,将大型舰只运载的物资设备运抵仓库,整个过程少说也要不眠不休得干上一周。 尼德兰本地有着大量的农民愿意为挣一笔钱来充当搬运工,除了支付给没人一笔银币和铜币外,每日量大管饱的煮麦子和熬烂的鱼糜就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抵达莱茵河的远征军在舒服休息两天后,旅途的劳顿基本因充足安稳睡眠抹消。 他们在没有收到罗斯王的明确命令前,就抓紧时间在丰饶的莱茵河口海域、泽兰岛海域开始捕鱼作业,以机智的“埋网渔火捕鱼法”,他们在掠夺本地极为丰富的鲱鱼资源。 远征军赶上了儒略历八月底开始的传统北海鲱鱼捕鱼期,捕鱼期会在第一场雪后结束。所谓游弋的鲱鱼群在温暖期吃掉了大量养料,它们必须储备大量脂肪以地域北海和茫茫北大西洋的低温,而这些鱼油、蛋白质对弗兰德斯和尼德兰的民众非常重要。 以渔火诱鱼,埋在水里的网快速升起,整个被吸引的鱼群中的大个头尽收网底。技术刚刚随着罗斯人和瑞典人扩散到低地国家,当地人才刚刚开始学习。 现在每个夜晚莱茵河口都亮起密集渔火,再到天亮大量渔船返航港口,卸下的鲜鱼意外得已经可以满足远征军当天的伙食,并有富余。 一批本地妇女被招募做工,她们负责大规模处理捕捞到的鲱鱼鳕鱼,而最直接的酬劳是允许她们带着富余渔获带回家与家人享用。 即便现在气候越来越冷,上岸的鲱鱼很快开始腐烂,被招募的女工必须快速行动。每一条鱼掐头去尾,剖掉内脏后并不去鳞,一条又一条的鱼肉片扔到藤筐里直接供应军队。她们全天候劳作,多出的鱼肉条烘烤干燥充作储备粮。 庞大舰队的主力舰与大部分武装货船并不会深入莱茵河腹地,最大的障碍正是大型船只已无法依靠划桨前进,蜿蜒河道难以利用风力航行,没有航行自持力的她们在丧失风帆效能后只能通过划桨长船拖曳。 莱茵河并非平静河流,即便是枯水期它的流速也快一些。 关于大军如何利用莱茵河与大大小小支流进行高强度的战术机动,以及将大量货物运抵目的地,蓝狐在这方面已经堪称专家,他的两个弟弟红狐与黑狐也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 正因如此,现在全军中没有任何人有蓝狐这般经验丰富,唯有他担任这部分罗斯军的指挥官,才可以有效调动军队执行任务。 各级贵族、将领深知自己在这方面的欠缺,没有人对蓝狐能力有一星半点的质疑。 按照蓝狐的计划,在大军基本安顿完毕,关于哪些物资要储备在鹿特斯塔德、哪些要运抵拿骚和科布伦茨,他做好了明确方案。 还是继续奉行着在多次战争中被反复证实有效的方案,便是逆水行舟之际,由至少两艘划桨长船拖曳一艘武装货船行动。再依货船的载货情况适当增加长船、划桨手人数。 基于当前境况,蓝狐决定将四艘长船与一艘货船编组,以四拖一的方式组成一个战术单元行动。 因为四艘长船编组就构成罗斯军正规部队的一个“百人队”。在百夫长的指挥下,满编一百二十人的队伍除了管理长船外,再额外管理装运大量后勤物资的货船想必并无不妥。 一百二十人喊着北方的号子合力划桨,他们迸发出的强大力量应该连风帆巡洋舰一样拖曳着在内河到处窜,但就性价比而言这没必要。 当前在鹿特斯塔德的罗斯正规部队有六个旗队,每个旗队下辖四个百人队,合在一起就有二十四个行动单位,配套着就是可以拖曳满载的二十四艘货船。 运货行动将持续一段时间,因首次行动参与的人员极多,也能将极多货物运抵拿骚。后续的运货行动规模会变小太多,因莱茵河冬季不会冻结,运货行动将以小规模、高频次的方式持续着。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它在偶然中也有着必然,自空气开始变得些许特殊的潮湿,经验丰富的敏感者就在准备避雨了。 先是大风起,气温骤降船只回港避风,一度赤膊上阵搬运物资的人们现在不得不穿上厚衣躲起来。 蓝狐躲进堡垒中,如今整个堡垒区的房屋挤满了避雨者,广大正规军战士甚至在堆满军粮的仓库打地铺。也唯有这些正规军战士,蓝狐放心他们在粮仓睡觉而不会偷走粮食。 那些来自约塔河的战士们情况就糟糕不少了。 “折骨”戈姆带着他的军队密集挤在已经搭建好的木屋中,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去避雨。他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要为自己的军队负全责,倘若受不了打道回府就得了。 在战场上突遭降雨,在海上航行时被风雨中挣扎,北方人能忍受更糟糕的天气,现在的情况远不及暴风雨恐怖。 没有人知道这场秋雨要持续多久,但仅仅一天的时间大地已经变得过度泥泞。 低地不愧为低地,莱茵河口密集水道为航行提供巨大方便,如今这里到处泥浆,这恰恰暗合了鹿特斯塔德的本意——泥泞之城。 丹麦移民密集居住区暂时难以走动,只要户外溜达一圈靴子上就会沾上浓稠黑泥,以至于双脚仿佛裹了一层铁,走路成了折磨更不提还有阴冷秋雨的侵蚀。 就算对新的战争有万分热忱,丹麦王拉格纳和他的战士们也只能待在长屋里蛰伏。 整个莱茵河口的喧嚣硬生生被秋雨压制,蓝狐的行动计划也不得不让位于该死的雨。 现在他不得不开始担心另一件事了。 疾病! 在过去的时代每一场秋雨后都会有人得病,一个部族开始有上年纪的人发病,至多熬到第一场雪后在高烧中死去。没人知道它的根本原因,都以为这是死者命运如此,祭司们说诸神旨意不可违逆,实则就是对拙劣医疗水平的无奈。 罗斯王留里克则提出了新的理由来做解释。 “秋雨令溪水浑浊,突然寒冷令人虚弱。一个虚弱的人再喝了脏水,其中看不见的脏东西就会侵蚀身体。若是能将浑浊的水煮沸,待其降温后饮用就不会有问题。” 降雨使得莱茵河涨水,河水果然变得浑浊了些。对喝热水毫无概念的本地人们依旧如故,来自约塔兰的战士甚至直接喝雨水,就算蓝狐下令所有远征军战士,包括同盟军队士兵,尽量去饮用煮沸一遍的河水,真正去执行的也只有罗斯军各部。 疾病果然发生,一批战士开始腹泻,乃至个别战士出现极为虚弱的局面。 好在留里克早就预判了这一情况,随军女祭司兼任医师,所有的厨娘也充当医师助手。 一间谷仓临时腾出来,罹患严重腹泻精神萎靡的战士被送进了接受治疗。 她们在担任军医时的主要任务是给伤兵治疗外伤,消毒、清创、缝合伤口、包扎,祭司们是外科大夫,顺便也兼任内科大夫。 在远方打仗少不了面临水土不服的情况,留里克考虑到腹泻是最常见的情况,对付这种疾病有着某些特效药。 蒙脱石,是发现于阿基坦北部蒙莫里永的黏土矿,它本平平无奇得用于烧陶,于因当地人偶然发现服用这种粘土可以治疗腹泻后就当做了一种药品。(蒙莫里永在图尔城南部,阿基坦的波瓦蒂附近。波瓦蒂城在843年终于成为靠着外力帮助而复位的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御所) 蒙脱石只是一种灰白色的粘土,它除了制陶外也是制作熏香的辅料,它到处存在只是长期无人发现它能治疗腹泻。 在罗斯,松香并非直接用于燃烧,而是与粘土混在一起塑形后,使之可以慢燃。这本是祭司们自古以来的手艺,但留里克知道它的灰烬就是某种意义的观音土,关键时刻可以入药。 留里克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做“montuostone”,它用以治疗腹泻,虽说一般情况它用不上。 关于军队出现腹泻情况,蓝狐觉得这就是典型的水土不服,大王完美预判了这一局面,想必拿出特效药能药到病除。 于是维莉卡果决得拿出储备药剂,令女孩们着手配药、喂药,一切就如她们在都城大神庙的额外工作任务,即充当医生解决常见疾患。 在罗斯,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身体问题?要么是吃坏了肚子、要么是受伤。 远征的军队定然也会遇到这些问题,女祭司们被动练就医术正好于战场解决军队这方面的顾虑,可观也能提高战斗力。 蒙脱石粉混着水被病患服下,顺便病人也要喝下菘蓝水(板蓝根),即便病患觉得自己就是在喝染布的蓝色染料。 蒙脱石与板蓝根喝进肚子,如果还不能遏制腹泻与伴随的发烧,战士真的病亡了祭司们也会给他们处理死尸。 结果真的有士兵在恶性腹泻脱水中陷入神经错乱死去,而这已经是秋雨开始后的第四天了。 当然也有大量病人奇迹般得可以正常排便,恶性腹泻终止了…… 生病与病亡的基本都是来自约塔兰的哥德堡军与维纳恩斯塔德军,蓝狐作为全军统帅首要是指挥罗斯军,反倒是他自己的封臣军队管理颇为松弛闹出很多病患。哥德堡的各男爵管理自己的人,他们本以为生病是神的执意,既然完全落实伯爵蓝狐的命令可以避免灾祸,那就老实执行吧,切莫再嘴硬。 阴雨持续不断,若以老罗斯人的生活尝试,一场九月或十月的秋雨可以持续半个月,遥远罗斯老家如此,想必莱茵河口也差不多。 再是雄心壮志也被糟糕的泥浆、恼人潮湿,以及生病的风险所打压,糟糕的阴冷天晴弄得战士们心情愈发消沉,身体也愈发懒散。 虽是如此,一支小型船队正带着留里克的命令忍受着阴冷在涨水的莱茵河上,冒着不知何时结束的秋雨向低地漂去。哪怕没有降雨,两艘船五十个兄弟顺流而下再配合划桨最快也要航行五天,因降雨阻挠怕是航程要增长超过一周了。 留里克虽萌生了发起一场秋冬攻势,碍于恶劣的天气他也奢望自己的命令能迅速通知到成功抵达莱茵河口的郝军,更不奢望他们顺利得到命令后迅速抵达科布伦茨完成大会师。罗斯军行动太快,行动力也不可能超越时代。 这场从北欧开始一路蔓延到整个西欧的秋雨过程,是给整个内战的法兰克世界的战争热度降温。 对于效忠洛泰尔的帝国派贵族军,还是待在南部阿尔萨斯的路德维希及其源源不断走水路增兵的巴伐利亚大军,甚至是已经恢复为阿基坦国王身份、待在波瓦蒂(poitiers)的宫殿居住的“秃头”查理。查理曼的三个孙子与麾下贵族们纷纷选择蛰伏,并普遍认为今年不可能结束内战,大家当务之急是做好过冬计划与考虑明年的军事行动了。 但他们都忽略了内战中突发的一个大变量——罗斯王留里克与他的朋友们,带着一万名诺曼军队突然出现并控制了莱茵河下游。 冬季,对法兰克贵族而言绝不是打仗的好时节。 对罗斯军而言恰恰相反,或者说罗斯军队在任何季节都可以去战斗。 第1496章 当莱茵河道铺满龙头战船 阴冷细雨中,两艘长船模糊的魅影正在莱茵河上顺流漂行。 他们将风帆牢牢捆扎在唯一的横桁,每条船一根孤零零的长棍直指灰蒙的天。 划桨的战士们已经已经湿漉,他们必须坚持划桨以确保身子暖和,一旦停下来湿温情况即会出现。好在此行他们不必完全冒雨露宿,有着来自拿骚本地的向导,以及带有可以直接进入科隆本城的通行证,他们可以在科隆随便找个房屋住宿,顺便烘烤衣服。 这不,他们带着罗斯王的命令竭尽所能航行,于出发的三天后顺利抵达已经被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事实控制的杜伊斯堡定居点。 “断牙”埃里克作为一员老将,他被黑狐暂时安排在这里,现在这位老将终于迎来属于他的重大任务。 老家伙笑呵呵得带上屈指可数的随从上了船,加上两艘船的人数终于接近六十人。 “兄弟们,我在杜伊斯堡待了三个月,还以为要在这里安静过冬,现在终于迎来我的命运。这一趟你们都听我的,由我指挥你们直抵鹿特斯塔德。” 老家伙资历很老,其人有在罗斯正规军中服役的经验。他就是一个在整个部队因年纪太大而退役的老兵,老家伙并不服老,也不满于大王并没有给自己赐予哪怕是博雅尔的爵位,这便高高兴兴得跟着南下冒险的狐狸兄弟们开创事业。 这是最正确的人生选择,老家伙摇身一变成为一介男爵。 虽说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现在的形态很潦草,一个国家的框架正愈发完善中。自己老了怕是享受不了几年闲适,倒是在这地界不愁没仗可打。有战斗就有劫掠,比起老实的种地、捕鱼、养牛羊,还是掠夺来钱最快。 至于背叛了奥丁去接受法兰克人的神,有什么不妥的吗?“恐怕奥丁的神力不能照耀这里,法兰克人的天主庇佑法兰克世界,只有信了天主和那些天使,法兰克的诸神才能庇佑我和家族。” 天主对应奥丁、加百利对应托尔、圣母玛利亚对应芙蕾雅……闲极无聊之际老家伙会对神只做一番比较,自己被北方老家相信的那些神只,似乎在法兰克世界都有相似的翻版。如果战死了,灵魂不会前往美妙的阿斯加德,而是前往一样美妙的帕拉迪斯。 未来谁知道呢?死后的世界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 不过肉眼可见的是,法兰克人的内战给了所有有意发财改变命运的人一个重大机会,靠着剑与盾的搏杀可以快速获得在俗世几十年的享受,以及家族后裔世代的吃香喝辣。 他是如此老资历,身上拥有着无人质疑的战功,由他带队去向可能已经抵达鹿特斯塔德的庞大海军报信,这一点留里克较为放心。 之所以派遣两艘船是为了保险,每条船有充足划桨手确保尽可能快速。 也许可以等到恼人的秋雨结束后再行动,留里克已不想磨蹭。 就算现在海军已经抵达莱茵河口,自己的信使在河上要浪费起码一周世界,信件送达已经是十月份了。就算蓝狐和歌德伦德那边行动迅速,等罗斯军主力在科布伦茨完成会师,留里克估计也是半个月后,那就是十月中旬。 虽说在冬季的河流以划桨形式沿着摩泽尔河向上游疯狂劫掠并不是难事,罗斯军积攒了充分的冬季战争经验,若是能温暖一些的状况下完成战斗、劫掠就太好了,机会只要存在就该争取一下。 带队者“断牙”埃里克带队狂飙,他们自离开杜伊斯堡后再前往莱茵河口就只需要三天时间。短暂的白昼时间全部利用,他们就在船上啃食被雨水浸湿的干粮,如厕也在船上解决,唯独傍晚后他们找树林避雨。 他们倒是知道一片曾经叫做奈梅亨的市镇,如今它还是一片被劫掠破坏的废墟,其中的码头遗迹可被利用,断壁残垣中还有不少坍塌一大半仍能避雨的棚子。 奈梅亨废墟是小船队的最后一站,阴冷秋雨依旧,战士们忍受着各方面的痛苦,在老埃里克的胜利感召下开启最后狂飙。 河道开始变得宽阔,北风令雨水更显凄冷,阴霾之下人们放眼望去看不到别的船只,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两艘长船在行动,恍惚感令人迷离。 森林区域在退缩,滨海地区的大面积荒草地开始涌现,他们甚至注意到了杜里斯特港废墟,很快就开始看到明确的房屋以及停泊在岸固定很好的长船。 此乃沿河新建的丹麦移民定居点,是鹿特斯塔德之丹麦区的新扩地盘,也就意味着船队即将抵达更靠近大海的本城罗斯区。 “再坚持下去!到了罗斯商铺,我们所有人洗热水澡、穿干燥衣服,吃烤肉喝麦酒好好休息一下。” 挨了近一周的凄风苦雨,大量战士身体被迫变得虚弱,若非他们平日里用肥皂乃至是硫磺皂勤于清洁,这副身体就可能发烧了。 不久,入海口区域那密密麻麻的靠岸长船、如大军列阵般抛锚的阔别两三年的罗斯海军大型舰队,如阿斯加德下凡一般出现在众精神萎靡战士面前,消极情绪顿时被兴奋取代。 甚至他们看到了蒙蒙秋雨无法遮掩的一艘巨舰的魅影。就是她了!海上君主号,罗斯王国的全新旗舰。 “真想不到大王真的将大舰队带到了莱茵河口,难道要把战舰拖曳到内河?靠着凡人划桨岂能拖拽那些大船?唯有风神的风可以吹着她们在海域狂飙。海军不至于如此吧?难道他们觉得敌人会试图挑战舰队?法兰克人在内河仅有一些小型舢板,路德维希的军队过河还是租借我们的船……” 老将埃里克觉得罗斯海军规模空前,似乎是要搜寻耶梦加得,再将这传说中的这条尘世巨蟒处决。 介于蓝狐下达了回港避风命令,整个抵达鹿特斯塔德的罗斯军以及友军皆进入长时间的休整。 大型船只靠着铁锚定在河面,由于物资基本卸货完毕,船舱除却压舱石外留下了大量空地,每一艘大船的密闭舱室都成了干燥的存在,索性一些战士鸡贼得将船舱当做避雨宿舍。 尤其是最大的海上君主号,她作为事实上的最大运输船,拥有着四层甲板的夸张体量,就仿佛一艘浮于水面的住宅楼,单纯为了避雨住宿而言,住上八百名打地铺或躺吊床睡觉的战士也无问题。 最初降雨引起了各方面混乱很快结束,约塔兰方面来的三千战士也都找到合适的避雨点。 就是这场秋雨感觉上有些过于漫长了。 长时间害于阴冷秋雨,避雨的各色战士,他们刚刚抵港的雄心壮志就在一朝一夕间被秋雨浇灭,人们心态变得平和,一些人甚至莫名得情绪低落。 蓝狐还能做什么? 亨利拿骚与博杜安二世在开完会后带着他们的随从各回各家,他们许诺的出兵参战很明显不会在今年动手,至于明年是否出手、出动兵力几何都是个未知数。 蓝狐确信大王也不会重视这两家,愿意出兵可以,不出兵罗斯也毫无损失。 偏偏在这令人恼怒的天气,两艘长船悄然而至,若非他们在船艏悬挂着已经完全湿漉的摊开罗斯旗帜,照例轮流站岗的人也就不会瞬间勃然而起。 一阵癫狂的脚步在鹿特斯塔德的罗斯总督府内弄出很大响声。 持续的降雨弄得蓝狐也只愿意待在舒服房舍里睡大觉,以至于无所谓户外的白天还是夜晚。 长时间的躺着弄得他感觉骨头都酥了,浑身缺乏力气脑袋也有些痛。 报信的使者被大门的侍卫拦截,在换上干燥鞋子后才在这里房舍内奔走,恰是使者换上的是明确的与木屐异曲同工的木板鞋,引起的动静终于感动蓝狐。 “奇怪,这么多天安静得过分,何人在乱窜?”他扶扶脑袋爬起来。 “大人!”门外一声浑厚的汇报:“大王的信使冒雨来了!他们请求面见您。” “啊?” 听到这儿,蓝狐就是再难受也瞬间头脑清醒,他没有犹豫立刻下令:“快!把使者头目带过来。其他随从都按照贵客的标准款待。” “遵命。” 蓝狐猛然站起,接着就是一阵莫名眩晕,他扶着木桌冷静一下再掀起合适的衣服亲自穿戴起来。 与此同时,刚刚登陆的“断牙”埃里克所部全体进入干燥的谷仓等待许可令。由于他们从拿骚而来,总督红狐的一票亲信们都认得他们,也就少了很多繁文缛节,干燥衣服、好酒好菜立刻提供,一周时间的折腾可算吃上一顿安稳饭,埃里克这便很不雅得大快朵颐起来。 接着,再依总督府的命令,埃里克换上本地特色的木鞋,高高兴兴带着罗斯王的亲笔信去拜见老朋友蓝狐。 宽敞木屋里内设壁炉,房间被烘烤得很舒适。已经换了身衣服的埃里克刚一进屋就看到了蓝狐那张非常熟悉的圆脸。 “是你啊!埃里克!断了一颗牙的埃里克。如果是你带着大王信件来,我丝毫不吃惊。”蓝狐看似随性地坐着,他还是很担心自己站起来后又会莫名头晕,就仿佛自己遭遇了某种诅咒,一如这连下了七天的秋雨也是某个恶神的诅咒。 其实就是这家伙每天把大部分时间用于无所事事的睡觉,各种任务都安排完了,等到秋雨结束全军按计划开拔,大量后勤方面问题未来还有小弟红狐负责,因自觉不需要再担忧就只好天天躺着,并不清楚过长时间的躺平对身体是一种摧残。 “是我。蓝狐……”埃里克坐下来,想了想后才在其人名字后面加了个尊称词缀。“蓝狐大人,大王托我给你带上重要信函。” “那就快交给我吧。” “也好。”埃里克将皮包内完全干燥的折叠纸张拿出,亲自递了过去。 信件是用罗马字母化的诺斯语书写,瞧瞧这顺滑的笔锋就是大王所做。信件的内容也颇为干练,全文的核心要求只有一个:“纠集你能控制的所有军队,在天气晴朗后沿着莱茵河到科布伦茨的开阔地集结,我军完成会师就在科布伦茨的大军营驻扎。” 看着信件,蓝狐的双手激动得颤抖。 “全部……我能控制的全部军队。大王这是要毁灭法兰克吗?”他有感而发。 “依我看是的。”老埃里克一样兴奋于这一点,也有着自己的见解:“当我们出发的时候,大王已经下令在科布伦茨建造巨型军营,今冬我军就在那里驻扎,那是足够六千人居住的房屋呀。到时候我们拿骚-科布伦茨军协同大王作战,沿着摩泽尔河一路深入砍杀,所见的一切财物都是我们的。我有所听说,大王对前往阿尔萨斯增援那个路德维希兴趣不大,针对南部法兰克的兴趣极大。” 蓝狐轻捏胡须:“我看得出来大王有此意,否则也就不会下令我调集所有军队集结。对了。” “您讲。” “大王准备了多少房舍?可供多少军队入住?” “六千人到七千人,前所未有的大军将舒服入住。”埃里克依旧很兴奋,但看到蓝狐逐渐皱起的额头。“怎么?我说错话了?” “不。七千人居住……”蓝狐深深摇晃他的肥头大耳:“太少了。大王的骑兵与仆从军,以及我能控制的军队,还有决意和我们一起干的丹麦王的军队。我们的兵力已经超过一万人了!科布伦茨的军营必须扩建。” “啊?!十千?”老埃里克掰着手指比划着,最后张开了双手:“一根手指代表一千人,我军……竟有十根手指?” “可笑。”蓝狐就是觉得这老家伙太滑稽:“你把木鞋拖了,再数数你的脚趾才是更贴切。” “嗬!史无前例的大军,即便雨水蒙蔽了的眼,庞大舰队我看得真切。大王这是真的要毁了法兰克呀。” “也许吧。”蓝狐耸耸肩:“在吕贝克分兵行动的时候大王并没这个意思。也许他发现法兰克世界已经破败,这对我们非常有利。” “接下来如何?您要立刻执行命令?” “先不着急。”蓝狐摆摆手,“大王是英明的,信件明确命令我等雨停了再行动。大王很清楚恶劣天气条件下,我军以万人规模展开行动,一旦协调不好会闹出大乱子。仅仅是生病问题就足够我们遭殃。对了,你的人冒雨赶来可否有病患?” “有的,不过我觉得不碍事。” “鲁莽啊!但是你们是执行大王的命令不可怠慢。听着。”蓝狐认真起来,“已经有战士因病而死,先在还有一些战士因严重腹泻在治疗中。我奉劝你不要勉强,告诉你的伙计们,如果身体感觉不佳就去祭司处报道,那些侍奉诸神的美丽女孩都得到了诸神的祝福,她们会尽其所能治疗所有病人。” “还有……这种好事?”听得“断牙”埃里克耳目一新。 “你也好好休养吧,等着该死的雨结束后我军出发。” 秋雨硬是断断续续折腾了整整十一天,雨水结束后北风又起。 被动冬眠的近万名战士纷纷离开各种居所,他们换上了更厚实的衣物,脑袋上裹上毛茸茸大帽子,与本地弗里斯人和布拉班特人的紧凑翻皮兜帽完全两种风格——仿佛罗斯人把一只狐狸顶在脑袋上。 他们自北欧与东欧腹地来,以应对北方极寒的态度来应对温润太多的尼德兰与莱茵河中游地域,御寒的水平有些过度了。 北风倒是有两个好处,一来干燥一些的北极而来的风快速吹干大地的泥泞,二来莱茵河自科隆端开始的下游部分,水道整体呈向西北方向延伸,意味着罗斯军可以抓紧时间利用风力。 以至于可以时代更多满载武装货船扬帆,尽可能利用风得到关键自持力,再以拖曳她的划桨长船微调方向。 难得的北风机会错过了就要等,广大蛰伏的战士也几乎憋疯,松软的身体继续对着敌人一顿殴打方可恢复,既然本地没有敌人,那就奋力划桨吧。 全军必须前往科布伦茨,舰队的主力舰就留在鹿特斯塔德,在大军离开后所有管理权限让渡于红狐。 现在,维莉卡指挥祭司们在依旧湿漉的临时河畔祭坛杀了一头牛,名义上此乃献祭莱茵河的河神。此地到底有无河神?不知道。这也不重要。牛血切实得流入河中,战士们都得了安心。 基于降雨开始前就谋划到的计划,一批武装货船的物资从未卸载过,每个步兵旗队负责四艘货船,他们将大大小小的杂物堆在船上,战士轻装登上长船,船艉悬挂由货船延伸下来的缆绳,伴随着激烈的鼓声与悠长号角声,罗斯军的行动悄然开始了。 蓝狐给予水道特色,下令准备好的旗队立刻展开行动,因“断牙”埃里克带了近六十个兄弟,这群人分配下去,就可令每一个“单元”有一位合格向导,这便不必担心军队迷路。 即便是哥德堡军和维纳恩斯塔德军,这些约塔兰来的战士一样被蓝狐做了编组,他们也拖曳一批货船开始行动。 一时间莱茵河口还是出现了到处是船的盛况! 四艘升帆的长船拖曳一艘也已经升帆的货船,长船奋力划桨,整个“单元”快速逆流而动。 他们行动必须快速,否则拥堵了水道对后进军队会造成致命大堵船,在这个整体调度很困难的时代,一旦大规模行军出了乱子,调整就太耗费时间,尤其涉及到巨量船只时还需要考虑撞船事故的可能性。 非战斗人员均作为乘客待在各个武装货船上,维莉卡与年轻的祭司们也都登船开启莱茵河的奇妙之旅。 此刻蓝狐仍在岸上,在他的身边是站位非常密集、亟待登船进军的战士们。 红狐带着他的仪仗就在岸边与自己的二哥性情舒畅得作着告别。 “哥,我看到大王的舰队铺满整个河道,到处都是我们的船只,从来没有过这一盛况!现在还是第一次!我们居然真的组织了一万人的大军。” “小子,兴奋了?”蓝狐笑呵呵问道。 “我挺羡慕三哥的,感觉他在拿骚发展得比我好上百倍。” “自卑了?” “没有,只是感慨。我知道,其实我也很强大了。”红狐并不需要谦虚,因为大军离开后,罗斯舰队的管理权、以及留守的一部分海军士兵,全都听这位总督大人的了。这是何其的光荣! “我很快离开,战争也即将开始。小弟,你脱离主战场却控制着罗斯在尼德兰地区的大粮仓,海军大战舰也暂时归你管了。你可要妥善看管我们的船,我丑话在前,若有了闪失……” “我懂!”红狐绷起嘴抢话道:“如果出现了重大闪失,罪责就是死刑。我不会辜负大王对我的栽培信赖,也不会给我们家族抹黑。” “好好干吧!我劝你就在这里积极招兵买马,说服弗里斯人、瓦隆人、布拉班特人和丹麦人充当民兵,说不定当战争到了某种巨大规模,你招募的民兵还能作为意想不到的后备队呢。”说着,蓝狐拍拍小弟的肩膀以示鼓励。 倒是红狐蒙在鼓里了:“难道一万大军还不够么?” 蓝狐耸耸肩:“帮助路德维希打赢洛泰尔肯定够,但是毁掉法兰克,还不够。我该出发了。小弟,你要更强。” 第1497章 吕贝克军马格德堡挖墙脚记 当罗斯军忙于进军之际,同样远征的奥伯特利迪特伯国军,在吕贝克的统治者伯爵米斯图伊的率领下,以尽量快的速度向美茵河畔法兰克福前进着。 他们必须前往马格德堡,利用当地桥梁顺利过河。 在过河之后军队必须西进,在找到易北河上游河道后继续南下。 米斯图伊是懂得帝国东部的那些边疆区的分布情况,他只是了解,这辈子还是首次尝试。 行动有着极强的试探性,客观上大军如同武装巡游一般绕着边疆区大秀肌肉。因为他是一位斯拉夫贵族,边疆区里有着大量的斯拉夫近亲。奥伯特利迪特势力从未统治过他们,帝国边疆的文德斯拉夫各部对于奥伯特利迪特一样陌生。 但双方有着相似的血统、完全通用的斯拉夫语言,在信仰上也都皈依了天主。 米斯图伊也有自己的特别野心:“法兰克会烂下去,如果它毁灭了,属于我纳科尼德家族的时代就降临了。我的家族会收拾奥德河两岸的所有家伙们,还可以把各个文德部落全部拿下。以后我可以控制整个马格德堡,这样我就可以在东方反包围崛起的萨克森人,再震慑图林根人。” 一个底盘广大人口颇多的强大的斯拉夫族裔邦国出现在法兰克世界的北方,统御它的将是纳科尼德家族。见得更北方的罗斯人耀武扬威,米斯图伊也想效仿之。 以吕贝克军为绝对主力的奥伯特利迪特军,以全骑兵阵容沿着易北河浩浩荡荡进军马格德堡。 事到如今,当地在名义上已经全部臣服于路德维希,人口众多的斯拉夫之索布部族、这一文德人势力下的一个大部落就是路德维希的铁杆拥趸,即便三年前的打败仗他们遭遇极为惨重的损失。 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种“合法减丁”。固然索布人秉承着全民皆兵的老传统,抽掉五千青壮年男子出征而几乎全军覆没,索布人目前的确没有反叛的可能性,他们的精壮大量损失,就算他们日后反叛实力也被大大削弱。 米斯图伊估计这群家伙心头有恨,毕竟死了五千精壮这要多少年月才能恢复人口损失?他们是讨伐反叛的萨克森人而死,想必仇恨也都落在了萨克森人以及丹麦人之类的诺曼人头上。 损失巨大而没有得到路德维希的安抚,这何尝不是可以利用的点? 从汉堡城下与罗斯王分道扬镳固然有着意气用事,米斯图伊不可能折返,在他消气后不得不继续走在这绕大远的道路上。 他也注意到战士们心里有怨气,这份怨气主要因罗斯人与萨克森人的傲慢,也一定有被迫跟着大人绕远路的无奈。 “忠于我的战士们!我带着你们去见见世面!当我们到了马格德堡必做大休整,那里有着很多我们的亲族,他们曾蒙受巨大苦难,现在我们以拯救者的身份去帮助他们。我们将在他们心中成为英雄!” “我们要在马格德堡展示我们的威武,我们还要继续东进,在东部萨克森人的村庄炫耀。我们还要进入图林根人的领地,告诉他们你们才是强者。整个东部世界都将知道我们的存在,你们会给那些贵族们震撼。” 米斯图伊竭力振奋人心,他不甚关心战士是否被鼓舞,至少自己精神非常亢奋。 一如他估计的那样,庞大军队突然兵临小小的马格德堡城下,当地顿时闹出乱子。 因为并非所有的索布人甘于被强大的法兰克军队统治,不服强权更不愿皈依之人当即遭到了法兰克人与当地投降贵族的绞杀。 好在本地区到处是森林,不服之人逃入森林就好似鱼儿游进大海,想要去森林将打游击的反叛者抓获,成本可是太高了。 但整个索布部族的法兰克化不可避免,皈依天主后的人们渴望安定。他们固然要支付更多的税赋、有战事必须提供大量仆从军,合作付出的代价很大也必须忍耐,他们并不能承受法兰克大军的报复,整个部族就在高压中生活着,虽看不到未来变数至少日子还能安定苟且。 那些不服者被边缘化,继而匪徒化。 他们偷袭河道两侧的村庄,即便明确知晓村子里住的多是自己的同族。抢掠粮食牛羊,抓走年轻女人做压寨夫人,密林中就存在着一些土匪窝点。那是索布人自己的事情,过去时期的路德维希不愿派兵帮其平乱,投降的索布贵族当自己去解决乱子,而每年需要缴纳的贡品一个不能少。 匪徒活动维持在一定范围内,他们并无能力越过河流去偷袭马格德堡,城市木墙就是最好的屏障,当地教会雇佣的卫士装备精良,对扞卫城市态度坚决。 特殊局面下,教会也不得不承担起封建领主般的保卫民众之义务,而非靠着羊皮纸书写的福音书以及三寸不烂之舌教化百姓。 一支庞大骑兵军团突然现身城市北部,惊得修道院疯狂敲打塔楼铜钟,城市佣兵们陆续站在城墙上警备不测,大量城外民众放下手头一切伙计发疯般向城内逃亡,就仿佛森林匪徒来袭似的。 马格德堡的重要性来自它拥有着一座桥梁,使之有着很强的战略意义。 城内也有一座法兰克王室行宫,桥是查理曼下令修造,行宫一样是这位大帝下令建造。行宫就只是一座石头建筑,在法理上它的所有权仍属于“罗马皇帝”洛泰尔,因整个地区宣布臣服于路德维希,行宫的使用权也就落入这位王子手中。 不过自查理曼之后的国王再也没有将它放在心上,不甘于建筑荒废坍塌,马格德堡教会维护着行宫建筑,并将之改造成了修道院的一部分,并在灾难降临之际用于民众的避难所。 奇怪的大军向着桥梁逼近,桥对岸的居民区迅速空了,民众如潮水般涌入马格德堡城市,再涌入空置谷仓、修道院中避难。 主教哈特维格穿上全套罩袍站在城头,还特意戴上三角形的主教高帽,他终于看清了那些骑马者举起了十字旗,紧张感骤然消散,紧接着萌生的又是疑惑。 老头子攥紧双拳眉头紧锁默默念叨:“哪里来的大军。如果是萨克森人,他们的公爵早已带着大军去了南方,难道还有第二支军团?不对劲,那位公爵在战争中损失惨重,根本没能力组织大量骑兵。还是……披着锁子甲的骑兵。” 能在边境地区任职的地方主教都不是只会吃斋念经的虔诚者,索布人和其他文德人部落需要教化,那些野蛮人若是因为一些事有可能反叛。比起别的地方主教,马格德堡方面不得不注重教士们的生命安全,做出过激的防御反应也轻车熟路。 飘扬的十字旗帜令所有人动摇,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站在高处的主教大人。 “奇怪的军队,至少不是野蛮人。”主教下定决心:“我决定出城,就站在桥头和他们的贵族聊聊。你们……谁愿意跟我来。” 话音刚落,诸多站在城头的夏季教士们,他们竟过于紧张得纷纷退却。 “胆怯?为什么胆怯?好吧……”主教随手指了几位,当即吓得这几人浑身哆嗦。 最后,唯有主教哈特维格以一副殉道者的姿态走出敞开一半的城门,随行的教士战战兢兢,只能机械式得跟在主教身后。 哈特维格不相信来者是恶人,否则他们也不会高举着多面十字旗。 与此同时,米斯图伊也清楚注意到一位戴着高帽的主教突然站在空荡荡桥面上,桥下就是冰冷刺骨静静流淌的易北河水。 此刻已经开始北风萧瑟,天空多了阴霾看似过些日子要下雨了。 骑马的米斯图伊眯起眼歪着脑袋轻轻慨叹:“马格德堡主教叫什么名字来着?无所谓,他站在那里连侍卫都没有,看来是打算与我直接交涉呢。主教大人(之拉策堡主教亚当),你可知?” 对此亚当也吃了一惊,连续的骑马弄得这位大主教浑身不自在,碍于米斯图伊的要求也只能持续骑马确保时刻跟随身边了。 亚当想了想:“平常与马格德堡没什么书信往来,也许叫苏特格尔,或是别的。” “无妨,此人要与我会面,为了避免尴尬,你随我来。” “您……”亚当审时度势:“您会确保一切安全吧?您的大军不会在这种神圣之地弄出乱子吧?这地方毕竟曾是查理曼的行宫所在。” “你在鄙夷伟大的我?”米斯图伊回以眼色:“只有罗斯人会劫掠这里,我可不会。我是虔诚之人。” 话说得很虚伪,介于吕贝克大军出师就是号称“支持先王分封、守序道义”,就算想劫掠也不可在效忠路德维希的教士领地、贵族领地撒野。 大军横亘桥头,米斯图伊摘下头盔露出那棕黄色的头发,为表尊重特意下马,罢了还将佩剑卸下。面对不知名的主教,他张开双臂面带笑容示意自己毫无恶意。 再在头戴主教高帽、手持十字架形木杖的拉策堡大主教的陪同下向前走去。 就级别而言,拉策堡大主教负责整个奥伯特利迪特地区的信仰事务,马格德堡只是地方主教,级别差了一等,而这不意味着拉策堡方面可以傲慢。 彼此都属于本笃修会,不可违逆七大罪中的傲慢。 见得来自没有恶意,马格德堡主教也就大着胆子走去,他先是与未名的主教互带敬意得对视,接着就走在未名的大贵族面前。 “我的孩子,你从何而来?莫非……也是萨克森贵族?” 这话问得差点激起米斯图伊的火气,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就勾下头在胸口划一个十字,再道:“我是奥伯特利迪特伯爵、吕贝克的统治者。在我的身后就是来自北方的大军,我效忠于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大人。” 言至于此已经不许再多言,马格德堡主教恍然大悟。“居然……是你们?!” “正是我们。我接到了公爵大人的召唤,我履行封臣道义,为了真正的正义,特来助公爵一臂之力。所以从您的教区过境,我会避免大军弄出乱子,如果令您感到不适,这是我的罪过。我愿意……在修道院里向您忏悔。” 好一段冠冕堂皇的说辞,有道是第一印象极为重要。马格德堡主教知道对方是一个斯拉夫贵族,想不到这位皈依者话里话外透露着虔诚,看起来不像装的。 拉策堡大主教就站在这里,他不经意得瞥去白眼,心里可是默默抱怨:“你真的成为虔诚者了?还是在伪装?但愿你真的会忏悔。” 即便是伪装,这一刻的米斯图伊已经征服了马格德堡教区的最高统治者、地方主教哈特维格。 于是城市对庞大吕贝克军开放,大军顺利过桥,全军就在易北河左岸地区(当前河段为西岸)驻扎。 一切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彼时查理曼的巡游队伍就在这里驻扎,一座行宫也拔地而起。 向这支即将南下参与大战的贵族军队提供给养物资,对于马格德堡也是天经地义的,虽然心有不愿,主教开放粮仓拿出一大笔粮食以喂饱这些远征军的肚子,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避免他们就地抢粮。 主教不敢奢求这些家伙真的因为信仰、道义不做抢劫,就只好拿出大量财物,美其名曰为友军提供无偿帮助。 主教一位这些家伙很快会离开,他对吕贝克来的装备最精锐的斯拉夫军队缺乏了解,真是兵过如梳,他们只要待得越久,自己的花销就越多。 显然这位主教错判了形式,拿着本地教会提供的免费粮食,米斯图伊大为欣喜的同时,就以天气状况不佳唯有立刻在当地展开了某种特别行动。 骑兵大营就在城外,他声称要多给战马补充粮草,遂令战士就地割草、打捆,计划装在马背上以备后续行动。 骑兵因而跑得远了些,奉命行动的战士用着本地人普遍听得懂的斯拉夫语公然宣传:“你们沿着易北河向下游走去,走到一个叫埃森的城堡就北上,你们很快就能抵达吕贝克的领地。在那里,你们都将得到幸福,伟大的伯爵大人会令你们安全种地,只需缴纳大小十一税。” 这些骑马战士特别强调如果移民到了吕贝克只需缴纳很轻的税赋。 大小十一税占据着农民收成的五分之一了,这样他们向贵族和教会都尽了义务。此乃非常理想的情况,然而对于索布人,他们因自己的身份,每个村庄都要缴纳更多的税赋,以及充当战争时的打手,即便绝大部分战争与索布人自己的利益毫无关系。 骑马战士说的都是斯拉夫语,即强调着吕贝克的统治者不会乱收税,也强调只会带领会骑马的男人发动战争,言外之意是有意移民的索布人村庄,抵达吕贝克后只需安心种地按固定纳税,除此外不会被瞎折腾。 仅仅新的统治者被旧统治者待平民好一点,被高压统治至少三十年的索布部族都能快速分辨出跟着谁有前途。 奥伯特利迪特伯爵就在这里,他的大军全员骑马,所有人都说着大家听得懂的斯拉夫语。 难道大家对家乡还需要留念吗?这里是家也不是家。 如此挖墙脚的行为就是在动摇马格德堡教区财税根基!每个村子在教会处都设有档案,虽然教会没能力统计整个教区的精确人口,各村能提供多少粮食税可是记得清楚。如果一些村庄发生大规模人员逃亡,未来可怎么办? 一瞬间主教哈特维格意识到这位来自北方的斯拉夫人伯爵不安好心,桥上的一席话尽是虚伪言辞。可惜……还能怎么办?庞大军队把马格德堡团团围住,据说他们就是南下支援路德维希的,连续多日了也不见离开的迹象,倒是骑马的人到处流传,去宣传移民北方的好处。 主教与远道而来的拉策堡主教聊了聊,想阻止这种诱拐移民的宣传毫无进展,因为此事不归拉策堡主教管。 倒是马格德堡主教获悉了一桩更疯狂的事。 “你就偷着乐吧!我的朋友。吕贝克的战士至少信仰天主,他们在你这里并不会肆意劫掠。倘若那可能有五千人乃至更多的罗斯军队从你教区过境,怕是所有村子都要被洗劫,马格德堡也会被烧毁。偏偏那些罗斯人也声称支援路德维希。现在……只有上帝知道文明世界将迎来怎样的结局。”言毕于此,拉策堡大主教亚当已经无能力再推测下去。 现实逼得主教哈特维格几乎窒息。 因为教士间的信件早就满天飞,关于有诺曼军队洗劫了奈梅亨、亚琛、马斯特里赫特、列日、特里尔,无数恐怖的事情逐渐由迷雾变得清晰,所谓的诺曼人不再只是丹麦人独享,突然出现的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支,其侵略性似乎是丹麦人的十倍百倍。 只有蠢材才会相信,反叛的萨克森人仅凭自己的力量击败路德维希的三万讨伐军。 其中分明有着丹麦人和罗斯人,尤其是罗斯人的重大帮助。 毕竟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提供了大量的书信,整个如网络的教会系统分享了这些信件,于此也澄清了埃斯基尔的身份——他不是背叛信仰与诺曼野蛮人混在一起的叛徒。 恰恰相反,埃斯基尔始终以虔诚者的姿态身处野蛮人身边,随时准备殉道,因而才记录了大量珍贵资料,使得罗斯人从鬼魅变得清晰。 以至于偏远东部边疆的小小马格德堡教区也知道了罗斯人弑杀野蛮的恶名。 偏偏这样的军队也打着支援路德维希旗号进入法兰克世界,而萨克森公国和科隆大主教区为之敞开大门。 如果大门不敞开呢? 以米斯图伊的解释:“那么,他们就要沿着易北河前往上游,从你的城市过河。马格德堡将被焚烧,所有人都会被杀死。因为,他们不信仰天主,而是信北方的恶神。杀戮越多,恶神也就越欢心。” “是撒旦!啊!路德维希大人,这是在于魔鬼做了交易么……”对于前景,主教哈特维格已不敢想。如此再看看在自己教区疯狂挖墙脚的吕贝克大军,两厢对比似乎也不是太可恶了。 第1498章 一支法兰克帝国派贵族军在行动 船只铺满河面,密集如潮水,莱茵河迎来它历史上最大规模船队航行。 他们规模宏大势不可挡,近万名战士与非战斗人员逆流行动,他们飘扬着罗斯船桨旗帜和渡鸦旗帜,唯独没有十字旗。 绝大部分战士衣着统一,偏有一些士兵衣着潦草很多。 前者是罗斯军与仆从的约塔兰人军队,后者就丹麦军。 拉格纳履行了他的承诺,真的组织了一千名战士与留里克并肩作战。自己的王位来自留里克的大力扶持,自己的两个儿子自接受了罗斯式教育后,明显比野蛮的前辈、同龄人更有指挥。 真的可能与所谓罗马皇帝的正规军队大规模战斗了! 拉格纳心有胆怯,自己带着兄弟们沿河道频繁偷袭总能快速取胜,若是被法兰克人优势骑兵盯上,一旦跑得慢了就会被马蹄踩死。 他决意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留里克,所谓在新战争中,自己充当罗斯王麾下一员大将去战斗。虽是如此,充当临时的罗斯降临带着兄弟们打仗必须得到相应的报酬,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战斗爆发后,我们一起战斗。你们罗斯人负责一片区域,我们丹麦人负责一片区域,大家凭本事杀戮劫掠,我方无论掠夺多少金银都归我。”拉格纳想的很好,这样利用了罗斯军兵威以确保自己掠夺足够金银、俘虏,可比由己方单独去掠夺所冒风险小很多。 降雨已经停止,深秋的莱茵河因漫长的雨季涨水,它并没有夏季洪水那般猛烈,现在各舰只操持着大桨在宽阔水面犹如无数只水黾,浩浩荡荡又如进击的蜈蚣群。 法兰克军队从未有过这样阵仗,他们的所谓海军与内河船队从来也是聊胜于无。 强调陆权、拼命加强骑兵建设的法兰克,内战持续至今各方已经损失大量精锐,曾经辉煌的骑兵军团也在疯狂内耗中大规模折戟,新征召的部队已没有昔日军团的雄风,大量凑出的农民兵带着简陋的武器,纷纷莫名其妙于自己为何要参与到大贵族间的内斗。 不过在一些区域,诺曼海盗闯入内河的蹂躏,在制造出严重恐慌的同时,当地人的仇恨也愈发强烈。仇恨化作力量,尤以亚琛为中心的地域,帝国荣耀被毁,查理曼的陵墓被亵渎,亚琛王宫竟成野蛮人的厕所,无辜被杀者的尸体默默腐烂,开阔的王宫广场成了乌鸦群的饕餮宴会厅。 未能守卫亚琛的于利希高伯爵与拉蒙高伯爵难辞其咎。 何况,住在那慕尔城的拉蒙高伯爵还是皇帝的女婿。 贯穿整个843年温暖期,在南方的奥尔良与巴黎发生大战,在中部的梅茨发生大战,在内战绝对主战场的莱茵河谷(阿尔萨斯)也发生大战。 罗马皇帝洛泰尔一直被困在莱茵河谷的斯特拉斯堡,狭长的河谷平坦区域成为最关键的决战地。 比起解决待在图尔和阿基坦的小弟“秃头”查理,眼前的老三“德意志人”路德维希,其大军犹如抵在自己咽喉之匕首,不击败这位大巴伐利亚公爵及其五花八门的北方叛徒们,自己非但不能脱困,罗马皇帝头衔也保。 战争已经恶化到无法谈判的地步了。 站在洛泰尔的立场,他令父亲统治时代的旧宫相阿达哈特作为自己的特使,前往莱茵河谷南部的科尔马之王国行宫。 阿达哈特老头子一个,作为忠诚与虔诚者路易的前朝老臣,路德维希认识这个老家伙,对其也是敬意,故而无论老头子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对其动粗。 老头子奉命前去并非劝说投降,也非建议双方秉承着亲兄弟之手足情和平得好好谈谈。他所来就是下战书的!虽然老头子并不想态度强硬,作为皇帝特使他必须表达出战争已不喝调和、不可谈判的局面。 写在羊皮纸的洛泰尔亲笔书写即由老臣阿达哈特之手交到路德维希手里,后者看到的尽是斥责与战争挑衅。尤其是在斥责:你似乎不是巴伐利亚公爵,而是诺曼海盗的酋长。 偷袭亚琛并非路德维希所谓,但此事他完全知情,也默许自己封的拿骚伯国这么干。拿骚的那些罗斯人和丹麦人怎么干都可以,只要成功了他都会事后承认他们对土地、财富的占有。反正那些地盘从不是自己的封地,封那些罗斯人可以无比慷慨。 可洛泰尔不是瞎子傻子,随着梅茨伯爵极其长子战死,梅茨本城遭遇大规模袭击,再加之亚琛和附近区域遭遇恐怖洗劫,路德维希难辞其咎。洛泰尔没有能力撤军去西方摆平海盗祸患,索性就在阿尔萨斯地区来一场双王大决战。 双方都有意以一场决定性战役解决一切问题,然而这次大战双方损兵折将,路德维希的军队在野战之后乘胜追击,被阻止在斯特拉斯堡的坚固高墙下。 纵使损失很大,洛泰尔还是不承认失败。因为他损失的主要来自从阿尔萨斯地区招募的战士,以及自己的一批精锐老兵。他仍有大量效忠自己的贵族,高贵的帝国派军事贵族集团,他们不会承认野种一般的小王子秃头查理,也不愿意承认在东方边境做了所谓斯拉夫大王的路德维希,只要帝国派贵族联合起来进入莱茵河谷勤王,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夏季大战之后,在城内舔舐伤口的洛泰尔,一方面继续以强制手段征召农民当兵,还破天荒得令部下前往北部的沃尔姆斯教区抓人充军,这固然引起当地教士的反感,来自教士的批评终究止步于剑与矛的威胁。 洛泰尔是罗马皇帝,即便这一头衔如今还有多少合法性已经存疑,他以强制命令要求还忠于自己的沃尔姆斯教区拿出库存的粮食、金银以充军资,后者只能照办。 另一方面,剩下的骑兵被缩编,城内的一批良马被饲喂大量粮食,再选出精壮善骑者,从山峦中的缝隙穿行孚日山脉,一路西行通告皇帝的勤王命令。 亚琛皇宫对于查理曼非常重要,大帝已经作古,对于这座城洛泰尔并非绝得它就是必须死守的。亚琛被劫掠令他颜面无光,灾难已经发生吗,剩下的就该是研究如何复仇了。 信使快马加鞭冲到了被蹂躏过的梅茨城,途径了守备已经空虚的卢森堡要塞,继而沿着穿行阿登山区的旧日罗马大道,抵达十字路口的重要市镇巴斯托尼卡(巴斯托涅)。 巴斯托尼卡,兰斯-科隆大道与巴韦-特里尔大道在此交汇。 森林小镇的居民以修道院位置中心过着清贫的日子,为了防御狼和花豹他们建造了围墙,伐木工已经为市镇储备了一大批过冬的木柴,今冬的粮食储备也较为终于,当地人已做好准备迎接冬季。 阿登山区的大大小小森林定居点都是如此,贵族们的争权夺利似乎与这些山民没有关系,他们只是在静静等待844年的到来。 孤寂的骑兵小队疾驰而过,伐木工望着他们一闪而过的背影根本没反应过来,民众议论纷纷希望教士们能给出答案。 “可能,那是贵族军队的信使。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也许山外的那些传说是真实的……”巴斯托尼卡修道院主教因地处过于偏僻,兰斯、汉堡、科隆等大型主教区信件传得满天飞,以至于关于罗斯人大举入侵之事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已经非常清楚,关键情报还交给了诸多帝国派贵族。 以至于巴黎伯爵“鲁西永”的杰拉德,甚至知道和图尔伯爵军一起攻击自己的就有罗斯王的儿子、麦西亚国王名叫雷格拉夫的年轻人,以及反叛成功复国的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布鲁诺也在作乱。 就是因为汉堡主教坐堂里待着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不老实,他向外界提供了很多有关留里克与北方的情报,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就是践行自己的使命,客观上还是成了谁都不能动的公开间谍。 留里克知道,但他不在乎,拥有强大武力展开的远征是一场阳谋,现在根本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消息随信件传到一些地方主教手里,继而转送到当地的贵族领主手里。 至于偏远的小型教会对这些外界重磅消息就知之甚少咯。 信使通过巴斯托尼卡,直接抵达了列日。在列日得到一些补给后,将勤王令交给洛泰尔铁杆支持者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 本笃修会的高级修士要避免杀戮,奈何如同撒旦一般的诺曼人在马斯河两岸作恶多端,时局已容不得教士们安心吃着黑面包念经。列日大主教摇身一变成为军事贵族,他是老头子一个断然不会亲自上战场,靠着自己的号召力,以及饱尝诺曼海盗袭击的民众们之愤怒,他组织起了一直民兵武装。 这支数百人的军队对诺曼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大主教又为他们参与战争的行为做背书。“那些诺曼人就是撒旦的魔鬼,他们是从泥塘里钻出来的怪物,他们出现就是为了杀戮。你们必须杀死这些魔鬼,你们将洗刷自己的原罪。” 言外之意,列日大主教为民兵们未来可能的战斗做了合法性背书,复仇行动不但正确,而且带有着强烈的神圣性——我们在杀死魔鬼,是正义。 列日大主教竭尽所能组织了超过五百名步兵,他们以矛兵为主,身着尽是老旧的锁子甲,整个军队给人以衰朽感,不过战士们总能展现出他们的仇恨,军队的士气还不错。 信使的勤王令针对所有支持洛泰尔的贵族,列日大主教本就与洛泰尔关系缜密,得到皇帝召唤也就不用再琢磨着如何自保了。恰恰相反,由列日教区和马斯特里赫特教区愤怒人民所组织的民兵,将在自己的带领下展开进军。 介于信使还要前往于利希高和拉蒙高,大主教哈特加决定就在这里等着,因为他知道,两位伯爵的军队只要勤王必先在列日集结,继而沿着罗马大道直奔卢森堡要塞,并增强梅茨城的驻军。 基于洛泰尔的战略设想,重要的梅茨不可在被袭击,同时勤王的贵族们必须在梅茨集结,将此城牢牢控制后再冲向孚日山,突袭山口后鱼贯而入,以潮水般的攻势淹没同样元气大伤的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军队。 而这,几乎成了洛泰尔孤注一掷的选项。 信使顺利抵达于利希城与那慕尔城,两位伯爵没有丝毫犹豫就宣布立刻组织军队勤王。 对于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他住在那慕尔城中不得不分兵在北部边境盯着布鲁塞尔要塞的那群弗兰德斯人。 弗兰德斯伯国是被查理曼武装收编的封臣,他们始终游离于帝国的边疆,虽有边境摩擦,那个伯爵博杜安二世估计不会孤注一掷得深入进犯。 吉尔伯特当年绑架公主,彼时就是自己见色起意,好在国王陛下宽恕了自己的罪行、承认了婚姻的合法。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吉尔伯特必须全力帮助陷入困境的国王。 甚至,也要为自己的枕边人、三公主来复仇。 因为亚琛王宫被诺曼人洗劫,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作恶者是诺曼人中的罗斯人,恶人就盘踞于莱茵河口。诺曼人的最大恶行是杀死了小公主吉斯拉!虽然并未发现小公主尸体,然宫廷侍女、宫廷管家尸体到处都是,想必公主殿下也遇害了。 三公主难以接受小妹被海盗所杀一事,她的痛哭瞬间激发起极度血性的吉尔伯特之愤怒。 到处追杀诺曼人复仇就是给妻子做表态,因为当年自己绑架她很不光彩,如今当以铁血真男人的姿态展开复仇,以向妻子证明自己是正义勇士。 他年纪也才二十岁出头,年轻气盛手握大权,他迅速调集伯爵领内精锐,又征召了一批农民构成步兵。 一支两千人的大军在那慕尔城集结,其中有骑兵三百骑,步兵接近一千八百人,另有随行的教士为远征军鼓舞。因正好结束农忙,新产的燕麦、黑麦、荞麦和大麦快速完成脱壳,大军带着尚未晾晒完成的粮食就展开了行动。 几乎同时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也收到了命令。没能守护好亚琛可为大罪,为了赎罪艾伯哈特决定自己的军队倾巢出动! 因为于利希高伯爵领的东北疆域已经抵达莱茵河,他很清楚河对岸的科隆教区完全支持路德维希,那边的大主教和教士们构成的枢机评议会,圣职们已经在科隆缔造出一个国中之国。 “集结所有战马,会骑马的男人带上武器出征!各个村子的男人们,按照旧制度各家出一精壮!” 于利希高伯爵领更富庶一些,在过去的诺曼人袭扰中根本没有损失。要征兵并不困难,他接收了很多战争难民,饱尝亲人被杀的痛苦,这些法兰克族人对参军复仇很有兴趣。 介于是皇帝下达的勤王命令,伯爵大人是奉命办事,各村村民也只得按照旧制各家出一丁,再自备武器和粮食参战。 艾伯哈特征召的几乎全是法兰克族战士,他们秉承着先祖的荣耀,不忍看到光荣被诺曼海盗践踏。 至于奉命前往卢森堡和梅茨,这不仅仅是勤王那么简单。 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是个什么怪胎?建立在莱茵高伯国的领地里,只有战争另一边的路德维希承认它的合法性,基于来自北方大主教的书信,所谓拿骚-科布伦茨完全被诺曼海盗窃据,并作为一个重要窝点,故而拥有着极强的侵略性,还极为可耻得主动针对平民村庄下黑手。 因为一个重要的特征物所谓“圣安德烈十字旗”,袭击亚琛的诺曼海盗悬挂着类似图案旗帜,偏偏盘踞在拿骚的家伙们也是这样旗帜。 “原来袭击亚琛的海盗就是来自拿骚,科布伦茨城被海盗占领,卢森堡的驻军前往讨伐也是被他们所谋害。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于利希高伯爵估计皇帝的计划是帝国派联军集结完毕后,迅速解决反叛的路德维希问题,下一步乘胜清扫如水蛭一般盘踞在莱茵河下游的所有诺曼人。 伯爵迅速招募了三千大军,其中有五百骑兵,其装备水平远好过拉蒙高伯国军。 两支伯爵军浩浩荡荡在列日集结,尤其是拉蒙高伯爵军,他们经过了被重修的列日的马斯河桥,看到了饱尝战火的列日本城与化作灰烬的军营城堡,这下伯爵吉尔伯特终于明白为何巨量难民涌入自己的领地里避难又至今不回家。他们的家园已经化作焦炭,待在河畔就担心诺曼人再来袭击。 好在一切都明朗了,诺曼海盗在莱茵河有两个大据点:莱茵河口区域与拿骚-科布伦茨。 在列日城,一位大主教两位伯爵,他们硬生生拼凑出了六千余人的大军,其中又有骑兵八百。很多战士有着强烈的怒气,他们听从贵族们的说法,所谓诺曼海盗实际就是路德维希的打手,攻击亚琛、沿马斯河疯狂破坏,也都是路德维希授意。 贵族们首先对此非常相信,路德维希一直在豢养丹麦人给自己打仗,同样还有规模更大的东方斯拉夫蛮族战士,他们都不是法兰克人,再在法兰克核心地带撒野变得顺理成章。 三位贵族并不清楚南方的帝国派贵族是否已经出兵、出兵如何,仅仅这边纠集出六千大军已经令他们萌生强烈自信。 就在这个秋季,伴随着驮马、辎重马车,大军直奔巴斯托尼卡市镇而去。 浩浩荡荡的法兰克大军途径小小城镇,本来民众已经忘记了教士的预言,现在民众就震撼得观摩这支大军浩浩荡荡冒着秋雨进军。贵族们顺手强行花钱买下了市镇富余的粮食、奶酪等物资,美其名曰森林市镇为帝国大业支付了一笔战争税赋。 森林中的巴斯托尼卡并没有人被杀,然市镇的财富被洗劫一番,过境大军只留下当地人能苟活过冬季的物资,就继续忍受着蒙蒙秋雨前进了。 直到六千余大军抵达卢森堡要塞,与当地为数不多的守军合兵一道。 山丘上开始飘扬起十字旗,一面特别的三狮旗宣示了他们的高贵身份。因为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是皇帝的女婿,洛泰尔继承了查理曼的三狮战旗,他吉尔伯特作为驸马也就有被授权可以使用这面旗帜。 这对饱经蹂躏的梅茨地区就仿佛天使下凡,生活在恐惧中的人们看到了查理曼的战旗! 友军虽然姗姗来迟,他们真的出现了。 第1499章 联军大会师记 突然间小小的杜伊斯堡桅杆林立,进击的罗斯–丹麦–约塔兰联军在此休整。 一路上他们已经经过奈梅亨废墟,目睹那边的断壁残垣,罗斯战士们都为自己前辈的杰作赞叹不已。他们顺手在废墟扎营,近距离观摩这里的残骸,再将一些已经干燥的木头杂物搬出来砍砸一番充当燃料。 附近村庄已经被废弃,因马斯高的确也不太平,民众向南部的于利希高转移,一小批生活艰难的男性难民也就摇身一变加入军队,随着伯爵艾伯哈特南下卢森堡要塞了。 一支规模颇为庞大、战斗力未知的法兰克军队正缓慢向着卢森堡集结,带秋雨结束后,这群被阴冷雨季折腾得浑身难受的大军终于在目的地立住脚。 很多人生病急需修养,得幸于卢森堡作为要塞还有一批给养可供这支军队过冬。 这一点,已经抵达杜伊斯堡的罗斯联军不知情,已经在科布伦茨完整重要休整的留里克也不知情。 “上次来这地方还是空荡荡的废弃村子,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蓝狐对杜伊斯堡现状有些难以置信。 “断牙”埃里克有着极强的表达欲,老家伙喜笑颜开:“建立渔村是我们的拿手好戏,科隆人管不到这地方,没有任何贵族敢跟我们抢这地方的所有权。” “所以,就被黑狐那小子占了?” “事实就是如此,前些日子大王途径这里,对兄弟们的建设赞赏有嘉。大王说了,希望我们把杜伊斯堡建成要塞。” 蓝狐捏捏胡须,再环顾一番四周,此地地势的确非常平坦,鲁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水文条件看起来得天独厚,适合农耕也适合做贸易。就是三弟把拿骚科布伦茨的摊子铺得太大,牢牢把握这些据点的后勤成本可是不低,除非商业价值远超成本。 联军在杜伊斯堡休息一夜,下一站就是科隆。 科隆到波恩的河畔区域有很多开阔地可作为休整营地,而继续逆行鸡进入漫无边际的山区。 如今,“断牙”埃里克活得好似本地人。 篝火劈啪作响,蓝狐、歌德伦德、老将格伦德、拉格纳等人坐在一处,他们啃着鱼肉、以鱼刺剔牙,一起探讨下一阶段的航行。 “下一步你觉得在哪里休整?”蓝狐问。 老埃里克明确指出一个点:“上游的山脚下有一片旧罗马人军营的废墟,虽然那些建筑早已毁灭,巨大的开阔地容得下我们。” “就不能去科隆一趟?”拉格纳眼神凶相毕露,“兄弟们来这里打仗,本身也是在帮那个科隆大主教的忙,那边的家伙得有些表示。” “还是算了吧。”蓝狐摇摇头,“科隆人早就和我们做了契约,对他们索要财物有损罗斯王荣誉。” 老埃里克不愿与拉格纳多谈。拉格纳何许人也?若非罗斯王莫名其妙的扶持,这小子整个部族就彻底毁灭了,何谈在这里谈笑。 老埃里克的家人、财富、荣誉地位均已与这条静静流淌的莱茵河绑定,他成了契约的坚定守护者,就公开声称:“罗斯王已经下达命令了!凡是科隆教区管辖地内居民,我军不可劫掠。还有锡格河的那位落魄的宫廷伯爵,因与我王结盟,也不可劫掠。” “莫名其妙,规定约束你们,我是丹麦王,没必要遵守这些。”拉格纳看看说话的老头子,他摇摇头,眼神里流露着狼的狰狞。 蓝狐看得出这家伙是因为不能劫掠而置气,便道∶“但……你也参与了契约。你会遵守契约的。” “嘁,遵守约定……”拉格纳悻悻然没有再说。 因为对于丹麦人而言,除非前往奥斯陆港才能真正见到山脉,而经过科隆之后再庞大的舰队也被不绝的山峦淹没。莱茵河在庞大黑森山区与庞大阿登山区的夹缝中流淌,刚刚抵达山区军队即会看到彼得峰,山峰下不远处即为锡格河的罗马军营废墟。 彼得峰并不高,像它这样的山峰还有七座。在通过七峰之域后船队即可抵达盆地区域,科布伦茨所倚靠的“母牛头山”赫然在目,届时也必然看到罗斯旗帜高调飘扬的国王行宫。 舰队堂而皇之通过科隆,给予当地人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浩荡船队就在南大门外的主航道平静通过,看起来这些飘扬“圣安德烈十字”的罗斯船只并无在城市附近登陆。 大主教哈德博尔德端着自己的偏偏大腹,他气喘吁吁登上城墙。 因前些日子罗斯王带着骑兵浩浩荡荡来过,也通知自己会有大型舰队路过,并呼吁整个科隆不要过度紧张。 不过度紧张?!整个城市又是大门紧闭,城外居民在看到那些风帆后就发了疯般遁入城内东躲西藏,漫长的阴冷秋雨才刚过无数步伐踩得满城是泥浆。 “papa,罗斯人……这就是留里克说的主力军?”一位枢机紧张得几乎窒息。 另一位枢机更加务实:“现在异教的大军从我们眼前通过,倘若他们也在城外扎营向我们索要大量粮食、财物,我们给不给。” 压力完全落在哈德博尔德的肩头,阴冷的北风吹拂他的黑袍剧烈摇曳,镶宝石的高帽之下额头已经冷汗涔涔。如果罗斯军主力立刻登陆,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哈德博尔德毫无预案也不敢去设想,只好在胸口默默划十字,默默祈祷这群撒旦赶紧走开。 于是,双方保持着诡异的默契。 以城建而言,科隆城继承自罗马时代的厚重石墙非常气派唬人,倘若本城是敌人,想要强行攻下它罗斯军除非正面攻破城门,否则…… 面对真正的防卫严密的厚重石头城,蓝狐扪心自问是难以如巧取亚琛般破成的。 他也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莱茵河以北地区也是传说几十年前查理曼征服的领地而不是核心地域,如果我们持续深入法兰克腹地,面对的石城会越来也多,劫掠村庄没有问题,想要获得巨量金银只能针对各个石城猛攻。我们……真的有快速破城的手段么?” 军队最终选择锡格河下游区域驻扎,旧罗马军营摇身一变又成了罗斯联军的大军营。 新营地比秋雨之前光顾此地的罗斯骑兵的规模更大,隔河相望的那些村庄不但数量多分别又密集,那就是所谓波恩定居点的主要部分,同时营地的东部也有一批村庄。 拉格纳和他的手下在韦塞克斯王国自由劫掠没有任何约束,偏偏跟着罗斯人打仗要被他们控制着。 拉格纳考虑未来可不敢食言,他是三年前条约的缔约方,即便波恩的很多村庄在莱茵河左岸,按条约可以自由劫掠,可惜都因属于科隆教区而成特例。 一群肥羊站在面前,自己也拎起了屠刀,偏偏不可宰羊吃肉,这是何其痛苦。 拉格纳还获悉,等自己带兵抵达拿骚-科布伦茨后就更不能撒野了,即便这一伯国有着大片的控制区就在莱茵河左岸。 在遭遇真正的敌人得以宣泄全军劫掠欲、杀戮欲之前,拉格纳所部只能与无聊为伴。 山区有着大量的山坳缝隙,以及夹杂其中的微型平原。结束平安扎营过夜的联军一头扎紧逼仄航道内,哪怕这里的河道宽度仍有二百米,两岸山峦将中间地带逼得仅有三公里至一公里,雨后的日子天气晴朗,山峦细节尽收眼底,也令划桨的战士们感觉来自山脉的压迫力已经压到了脸上。 毕竟绝大多数战士,哪怕是从约塔河来的哥德堡军和维纳恩斯塔德军,也未曾见过如此逼近的山丘。航行在两山夹着的大河中真是大开眼界的体验。 罗斯军船队排头,约塔兰军船队跟随,丹麦军船队殿后。 他们必须保持着秩序方可在逐渐收束又愈发曲折的河道中顺利穿行而不堵船、撞船。 他们顺利进入科布伦茨盆地,下一站也是最终站——科布伦茨大军营。 站在高处的留里克根本不需要哨兵的提醒,他在自己的山坡行宫轻易看到了远方不断逼近的庞大船队。 一艘艘长船利用河道走向优势,它们扬帆兜住北风,伴随划桨高效率得拖曳沉重货船。 却说科布伦茨所在“德意志之角”,这一庞大三角洲区域全域都有着舒缓河滩,而今芦苇已枯萎、被清理了一些,到处都是可以按照北方传统以供龙头长船冲滩的泥地。 完全不必担心石头伤龙骨,长船对着河边黑泥加速冲击就行了! 唯有沉重的武装货船为了保险起见当将船锚抛下,先行定在河面上后,再由岸上人将之以缆绳竭力拉到岸边的栈桥处进行卸货作业。 “大王,他们终于到了!”从山顶下来报信的哨兵来迟了些,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亢奋 留里克点点头示意退下。“知道了,现在去同志其他兄弟我们集结。听着!吹响牛角号!” 于是,山坡上传来集结号,悠长且低沉的号声穿透力极强,那些待在平地忙着解决漫长秋雨后烂摊子的军民,他们听到集结号后立刻放下手头活计展开集结。 虽然不知道大王何故吹号。或许是海军的船队抵达了?也说不定是法兰克大军的踪迹被远远注意到。 直到待在岸边的战士欣喜看到长船铺满河面,分别已久的海路部队真的妥善完成任务抵达了。 留里克花了些时间换好华丽衣装,他在骑上马纠集一批同样衣着华丽的亲信向着码头疾驰而去。 当他抵达之际,罗斯联军的大规模登陆已经有序开始了。 完全不必担心闹出乱子,到处都是可以冲滩的松软浅滩,战士们操持长船随便找一个位置一头扎进去就可以了。 龙骨如重犁一般深深垦出辙印,凡冲滩之船皆已半搁浅,战士们一手扶着船舷轻快地纵身一跃,皮靴踏在松软土地上流出较深的脚印,罢了再在“船长”的带领下集结并继续在岸边等候着。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庞大定居点,传说中的科布伦茨就在这里,令他们感受亲切的是此地有着大量的木杆,杆子上悬挂白底蓝纹的罗斯旗帜,无数面旗正在北风下猎猎作响,看到它们再寒冷的风也驱散不了战士们内心的热忱。 一位头戴黄金桂冠的英俊男子高调而来,他骑着厚重鬃毛的战马,身后的战士们头盔皆插着硕大的蓝白混色羽毛,一根根骑矛集体挂上罗斯旗帜,其中的一面格外出彩——唯独这一面缝合了有着大量黄线与红线混搭的裙边,它最为华丽正是罗斯王屡次亲征时必带的王旗。 王旗出场罗斯王必至,留里克的如此的高调,以至于刚刚登陆的拉格纳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阔别有些年纪的留里克兄弟。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王者。等我在法兰克发了财,回去我做也做一面王旗。”想到这一点,他立刻下令:“快!把我们的渡鸦旗帜高高举起来!” 一面白布上有一只抽象的黑纹渡鸦在飞翔,象征着奥丁神对丹麦的注视与期许。可惜旗帜太单调了,也许现在就可以缝合一些染色的布条制作裙边。 丹麦军的光荣轻而易举被罗斯军压了下去,无论军事、财富、兵力均逊色于罗斯,此事不可辩驳,拉格纳估计未来自己治下的丹麦哪怕设想在实力上与罗斯王国持平都是痴心妄想的。 留里克在高处,他攥紧缰绳随意扫视一下即见到大量熟悉的面孔。 蓝狐等人自不必说,关键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大侄子阿斯卡德的那张脸,可惜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在外征战两年,阿斯卡德的脸型没有大变化,小子变得高大很多,嘴唇与下巴的胡须也都长出来了。再看看小子麾下的第七旗队战士们,起初这群少年战士令人不放心,两年后还能继续战斗的小子都变得虎背熊腰很多。 但老将格伦德似乎更加衰老,头发开始变得灰色,金色的胡须也愈发变得银白,伴随深深眼眸整个人深沉老练太多。 罗斯军的漫长行军到此结束,从最初的海陆并进三千人,到了现在怎么看都有突破万人的趋势。 留里克下了马,罗斯王国大批军事贵族就在科布伦茨的码头会和了。 到处都是部下、到处都是亲密战友,乃至自己的孩子们。 这并非非常正式的场合,维莉卡的年龄已经使得她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可以所以撒娇的小女孩,在任何公开场合都不能再对父王表现得过于亲密。 此乃乌鸫告诉她的,帝国公主必须注意自己行为对名誉的影响。何况还是下一代的大祭司、本次远征的随军第一祭司。 维莉卡突然矜持很多,带领着身着素白罩袍的祭司少女们,排好队列向着国王款款走来。 一个瞬间留里克竟然认不出自己可爱的女儿,他还想敞开双臂任由女儿扑上来,继而诸贵族、将领一起乐呵乐呵,一如这丫头在库尔兰的瑟堡海陆再会师时表现的那股兴奋劲儿。 维莉卡非但没有,她与乌鸫一道带领所有的女祭司向着罗斯王正式行礼。 还压制着尴尬心情宣布道:“罗斯军会师胜利,诸神庇佑我们。我已罗斯副祭司的身份,恭迎罗斯王的胜利。” 女孩清脆嗓音配上这过于正式的说辞,众贵族、将领听得耳目一新,留里克尴尬得突然起了一身疙瘩。 “什么情况。维莉卡,差一点我都认不出是你了。”留里克带着笑意轻轻询问:“你在鹿特斯塔德经历什么了吗?仿佛已经长大了。” 若非自己的自控力还不错,否则这番已经因尴尬演出自己就因笑场乐得前仰后合。 “回禀大王。种种迹象表明罗斯军得到了诸神的庇佑,您会接二连三取得胜利,罗斯会在法兰克获得空前的荣誉。” 就仿佛她背了一些稿子在这里背诵,留里克白了蓝狐一眼,心想着定是这狡猾的狐狸教给维莉卡的话术。公平的说,当着诸多贵族的面宣讲这些事,小姑娘做得简直秒极力。 在这里,留里克依次会见在莱茵河口留守的军队,他完全以接见旗队长的方式接见自己的大侄子,而这也是对阿斯卡德别样的尊重,即是以国王的身份敬重他的确是一支数百人军队的真正统帅。 河畔区域人员越聚越多,当留里克问及船队究竟带过来多少人时,蓝狐大嘴一说:可能有七千人乃至更多。 这话说得仿佛就是张口就来的胡诌,因为若再加上拿骚当地驻军,以及先行抵达的罗斯骑兵军团,可由自己统帅的作战力量竟有一万人? 战士数量突破一万,全权管控这一数量级的大军留里克尚属首次。 “我岂不若成了师长?一个罗马军团加上配套的辅助军团恐怕都没这种人数,只有二十世纪的军队才有这样巨大的编制。一万人……”一个瞬间留里克的头脑浮想连续。 很快,一段熟悉又已经有些陌生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且听那声音直白得喊着自己的名字。 拉格纳带着他的一小撮亲信奋力挤出人群终于站在了留里克面前。 两位结义兄弟时隔两年多再度相见。 “是你!拉格纳!丹麦王,你竟然也来了。两年不见,你一定变得无比强大。”留里克伸出右拳客套道。 两人互相击拳,听得兄弟的恭维拉格纳心情舒畅:“再强大也不如罗斯强大。我忙于在不列颠战斗,听说你终于下定决心对法兰克下死手,如此发财的好事岂能少得了我?” “所以你就来了?欢迎。兄弟,你带了多少人来?” “一千名在不列颠历练过的战士,他们值得信赖。” 留里克故意立刻询问了关键问题,他笑意不减,内心里可是泛起嘀咕。 他本意并不希望丹麦王直接带兵介入,继续维持过去那般令瘸腿的伊戈尔与一小撮丹麦建勇参战就够了,完全犯不着拉格纳举大兵加入。 因为丹麦王有着很强的自主权,大兵团作战怕就怕于最高指挥官麾下有一些将领,因有自己的想法难以管束。 留里克这番也就没有要求梅拉伦湖的瑞典人出兵,反而很反常的很喜欢约塔兰人出兵,只因后者愿意听从蓝狐的调度,蓝狐则是与自己有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平素都能完成任务并无差池。 留里克还想说些什么,不料高高兴兴的拉格纳再道:“我带着兄弟们就是跟着你来发财的,真的让我和那些法兰克精锐血战,我怕是要蒙受巨大损失了。我希望与你协同作战!兄弟,你的确比我更善于打仗,这一次我就听你的。” “嗯?你的意思是愿意主动听我指挥?”惊喜之余,留里克必须把话问明白。 只见拉格纳猛锤胸膛:“你是我两个儿子的叔叔,我们的关系比亲兄弟更亲密。我和我麾下的一千勇士就听你的!如果你觉得军队不够,我再要求鹿特斯塔德的所有丹麦人参战,我们跟着你一起干,我的复仇、所有丹麦人的复仇要持续,这一次得把法兰克人的底裤也劫咯。” 留里克很清楚这家伙是被法兰克势力折腾得几乎族灭,问题诡谲的点在于,当年针对石墙部族野蛮杀戮的霍里克集团,其法理上是效忠路德维希的。 时过境迁路德维希虽不是血盟,也至少不是敌人,至少路德维希认可了罗斯主导的北方军事联盟,故此次远征罗斯军公开的旗号就是“帮助路德维希战斗”。 联军针对的实际是罗马皇帝路德维希为统帅的帝国派贵族们,也是理论上法兰克王国内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拉格纳与洛泰尔无仇无怨,若是将复仇上升为整个丹麦人势力,洛泰尔的确要为半个世纪前查理曼野蛮攻击丹麦之事负责。 其实所谓的复仇都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留里克看破不说破,这家伙与他的伙计们就是来抢掠的,用脚指头想想也可判断法兰克人可比不列颠的那些家伙们富裕太多。 当然,罗斯联军所来的目的也是掠夺,只是不会如拉格纳宣扬的这般直白,仅此而已,。 第1500章 给法兰克人来一次振聋发聩的罗斯震撼 大规模的人员登陆趋于完成,要将海量的物资运上岸,码头仅有两台人力杠杆起重机对整个卸货行动聊胜于无,战士们不得不倚仗最原始的本办法,以小船不断作业,靠着人力肩扛搬运将各色物资运上岸。 甚至是那些沉重的扭力弹弓与扭力投石机,为确保搬运过程中不损坏零件,索性这些战争机器就以零件形式卸货,计划着在有战斗任务时再将零件组装并做调试。 因为秋雨打乱了军营建造的节奏,留里克同样也不知道科布伦茨有朝一日可以屯兵一万人,就算原本的建造计划神奇得快速完成,也有至少三千名战士的住宿缺口。 据说本地的气候特点是所谓一场漫长秋雨结束后,将有较长一段时间内不会下雨,直到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下。 本地同样也难以出现恶性暴风雪,北部绵延的黑森山区往往削弱了北极寒流的强大破坏力,就算有大雪一般也不会造就寸步难行的局面,宽阔的莱茵河与摩泽尔河在当地人的印象里也从未冻结过。 种种迹象表明本地的冬季并非凛冽,留里克的估计也得到了在此驻扎了两年的诸如“断牙”阿里克、瓦迪之类的拿骚伯国老将的认同。 入夜,科布伦茨仿佛在燃烧! 已经基本建成的军营立刻主人,哪怕只是铺设了粗糙木地板,新到的战士也不掀起,扛着毯子拎包入住,并被标记为所在旗队接下来的宿舍区。 大部分战士仍然迫于现实只能到处寻找开阔地点燃篝火打地铺,由于一路上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对野外露营经验丰富,现在对那些住进正常房屋的兄弟虽然有些嫉妒,他们还是忍了。 到处是篝火,夜空云朵也别烧得发红。 就在山坡上罗斯行宫,在全堡垒最大的一间石室,留里克将之临时设计为宴会厅,就在这里招待所有完成胜利远征的贵族、军官,以及自己的好兄弟、好盟友拉格纳。 他给了拉格纳很高的礼遇,得以与自己坐在一处,以至于在名义上两位北方的王者坐镇于此,下一步再对法兰克势力发动军事行动,便同时来自于两位王者的共同决意。 事实上谁都看得出来,身材矮小一些的拉格纳是十足的配角,虽为丹麦王,坐在留里克身边反而衬托出罗斯王更加强大。 留里克正襟危坐目光深邃,密密麻麻的油灯矩阵依旧不可照得全屋敞亮,略显昏暗的光亮下留里克的脸更显一种神秘感,待他挺直腰板后小巨人身姿不改。 整个石室乐乐呵呵极为聒噪,许久未见的贵族、将领趁此机会可要好好说道一番。 已经化身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下级贵族们的兄弟,他们作为罗斯王国针对法兰克之第一波风险巨大的探索者,真的靠着铁与血打下了自己的地盘。 第一轮正式远征军以莱茵河口为核心据点,他们做了很多令人羡慕的功业,在今年又与拿骚方面的老伙计干了一桩并未成功的远征。 如今,第二轮远征军到了!大王带领王国精锐,仿佛从已知世界的东方边缘抵达这西方世界的尽头。留驻莱茵河流域的各色贵族手痒痒,刚抵达的贵族们一样渴望快速拿下战功捞取财富。 即便会场里也夹杂着个别的女人,她们可不是局外人。 贝雅希尔作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麾下精锐的佩切涅格骑射手是罗斯骑兵中的翘楚,可作为战术预备队准备,此并非留里克钟爱自己的这位妻妾,事实证明这女人真的善战,倘若她是男儿身,恐怕就在草原里做汗国大将了。 女儿维莉卡斯卡娅·留里科维娜,她就是以随军祭司的身份参与这场宴会。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是被众星捧月的焦点,所有贵族都要对这位帝国长女表示敬意。不仅仅因为她是国王的大女儿,最大因素正是她是下一代王国大祭司,贵族们考虑自己家族的未来就必须捧她。 维莉卡平日里对那些下级女祭司难免跋扈了些,她最畏惧自己做大祭司的母亲露米娅,面对自己的父亲……因父亲总在远方,对父亲的思念演化成特殊的哭泣,在私下的场合很乐意黏在父亲身边撒娇,在公共场合又称为职业祭司,将自己在大神庙学习的那一套搬出来,掩饰内心而表现得矜持严肃。 就是耳畔听到的尽是各种大叔、同辈兄弟们对战争行动的期许。 很明显,他们已经在乱糟糟的喧闹中对一些事达成共识。 骁勇的兄弟们不能在第一场雪前在科布伦茨发呆,得合伙儿做点什么给法兰克人来一次振聋发聩的罗斯震撼。 基于这种热闹,就算一些烤肉、美酒端上来,它们都成了令气氛更加欢愉的陪衬。 留里克原本以为自己准备的石室很大,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拥挤了。 换言之正是能被自己指挥的贵族、将领们的人数超乎想象。 数数接受邀请的贵宾吧。 罗斯军常备军的四位骑兵旗队队长,分别是菲斯克、布罗迪、卡尔、斯温。 驯鹿旗队队长瓦哈瓦宁。 重步兵第一旗队队长老将格伦德。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 罗斯的公民兵旗队之第七队长阿斯卡德、第八队长塞德里克、第九队长奥拉夫、第十队长特里格韦、第十一队长托斯蒂格。 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 芬兰伯爵长子凯尔哈。 格但斯克公爵大公子卡西米日。 格丁尼亚伯爵长子索克斯瓦夫。 这些名字的背后都代表着一支军队,少则五十人,多则五百人乃至更多一些,将随军铁匠们(兼顾重武器操作师,并直接受到留里克的指挥)也统计入作战部队,仅罗斯军可作战兵力已经突破六千人。 大部分部队有着编制,使得从旗队长到下级军官在法理上完全听命于罗斯王。而极为贵族,因与罗斯王关系极为紧密,亦或是新晋臣服求着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取得投名状,这部分贵族的忠诚度留里克完全放心。 但蓝狐作为一支极为重要的军事力量,他的人是否特别忠诚呢?这一点,留里克不得不有一丝顾虑。 蓝狐其人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奈何其麾下的来自约塔兰的战士们是否能完全听从指挥,这就不好说了。 蓝狐作为哥德堡伯爵,带来了他麾下的数位男爵。 另一位重量级的约塔兰贵族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折骨”戈姆,其伯国人口不多但为了此次远征可谓精锐尽出,连一批精干的女战士也带着战斧抵达了科布伦茨。 这部分战士的总兵力奇迹般的达到三千人的数量级,他们组织度存疑、衣着过分朴素、武器装备没有大长进,他们才是最传统的维京海盗,反衬出出身北方的罗斯军队成了特殊的异类。 基于这一情况,留里克暂时只能遗憾得将他们归类为一种高级的同盟军,再寄希望于蓝狐能聪明得将这群家伙管理好。 比起蓝狐,他弟弟黑狐虽然就是拿骚-科布伦茨实际上的统治者,正式的身份还是威斯巴登男爵。他在法理上根本不是罗斯封臣,却是完全可靠的盟友,可信程度与罗斯正规军相差无几。小胖子黑狐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如今也被逼着成为一员立下诸多功业的军事贵族。 黑狐、“断牙”埃里克、瓦迪,此乃拿骚伯国三杰。 另有两位山区的骑士,作为本地区的老领主,在接受了伯爵的召唤后直面秋雨也行进在山坳泥泞道路中,最后抵达科布伦茨待命。这两位骑士巴拉德和吉尔伯特,他们的身份最近已经拔高为男爵,只是实力、封地面积并未变化,站在全是金发北欧贵族中成为十足的异类,不过他们也知道在场的所有人彼此签署过契约,对内不可有矛盾,如果有就协商解决,整体必须一致对外。 这两位实则代表着拿骚所在拉恩河谷区与附近陶努斯山区居民的态度,留里克不要求他们出兵很多,带上可以维持体面的扈从就够了,他要求的就是最传统的本地居民对自己携大军进抵驻扎的支持。 同样来自北方,丹麦王拉格纳的军队,在武器装备方面要优良一些。奈何并没有别的西兰岛领主直接公开带兵参战,打仗自古冒大风险,在过去的战斗中西兰岛贵族们损失了一批部族战士,固然远征不列颠或是法兰克有发财的机会,倘若行动上升为整个部族的出兵作战,一旦遇到挫折对部族就是致命打击。 大量的丹麦部族依旧患有严重的“恐法症”,然真正好勇斗狠的战士已经跟着拉格纳跑了,丹麦军又是偷袭伦敦、又是在滨海的罗德尼平原到处打劫,在与韦塞克斯王国军的持续战斗后战士们大浪淘沙,弱者都死了,活下来的人好勇善搏斗,都愿意追溯勇敢的拉格纳继续发财。 拉格纳的丹麦军之于自己,就是不请自来的盟军。 留里克对在河边时发生的那些事,在冷静之后还是觉得拉格纳所言主要是客套。他的眼神不禁瞥一眼身边盘腿坐着的拉格纳,心里嘀咕:“估计你发现了好机会还是要趁机脱离我的大部队自己去劫掠吧?只要消灭了帝国派贵族的主力军,剩下的都是些土鸡瓦狗和不设防的村庄,正适合你们丹麦人到处打家劫舍。反正你们连锅碗瓢盆都会抢走。” 留里克使劲拍打一番大腿,大喊一声:“好了,所有人都看向我。” 须臾,聒噪的石室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讨论什么我都听见了。令我诧异的是,我们下午才刚刚会师,到了现在你们都在探讨去攻击一个敌人。你们……就这么着急打仗吗?”留里克话语带着笑意,他的微表情已经暗示了自己激进的态度。 眼神敏锐着捕捉到大王的心思,蓝狐大喜过望,他恭维道:“大王,我们跨越世界而来就是为了战斗。真男人要战斗,广大战士们都是这样的心声。” “对呀。”一个小将极为大胆得插话道,他正是阿斯卡德:“叔叔!我们去干吧!夏天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里集结,沿着摩泽尔河冲击梅茨,可惜我们不能攻破城墙。这一次有您带领我们,还有这支庞大军队,我们该赢了。而且我……” 留里克吃了一惊,本来自己也打算和新老朋友们探讨一下攻击战略要地梅茨的大事。 “你继续说。阿斯卡德!” “是。”小将鼓足勇气:“没有破城,那些城市守军在高强之上辱骂我们,还做出肮脏手势讥讽我们不是真男人。我恨他们,我要割了他们的命根子,再把他们做成血鹰……” 少年总是会激进,这种小战士也总能在战场上进入忘我境界,只要身体素质好一些、装备强一些,就是极为勇敢善战的士兵。瞧瞧这小子咬牙切齿的样子,看来是真的被深深侮辱过。 留里克也不好批驳侄儿他过于激进,随口就问及必然知道实情的老将歌德伦德。 “大王在问我?关于那些守城的家伙们是否做了恶劣手势?” “对。这很重要。” “有。”歌德伦德答得果断,顺手还比划了一下。 瞧瞧这家伙的比划,留里克一瞬间的反应反倒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惊异。合着“国际友好手势”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流行了。 以留里克所知,罗斯和丹麦在做威胁、辱骂的时候,表示态度强硬往往是以手掌做割喉动作。 至于“国际友好手势”也有它的拉丁语传统说法即“digitus impudicus”,梅茨和附近区域就是过去罗马帝国的核心区,当地之民也多是罗马时代的遗民,他们与新入住的法兰克人高度混合,一些流传在罗马社会的市民文化,一小部分还是别保留了下来,包括一些负面的东西。 不过针对入侵的敌人,如果剑不能戳杀他们、箭不能射杀他们,就以恶毒语言与肮脏手势以攻击吧! 留里克可以理解,他点点头:“这一切都是梅茨人干的好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都想在第一场前获取一场胜利。那么!我们就攻击梅茨!” 话音刚落众人欢呼,少部分一头雾水的贵族也被热烈气氛感染加入欢呼中。 攻击梅茨似乎毫无理由,如果需要一个简单理由,就可以用当时守军的那些辱骂声与不雅手势大做文章,成为杀戮梅茨守军的理由。 好勇斗狠的北方战士难以忍受这样的人格侮辱,他们侮辱少部分友军,就是对整个联军的侮辱。 当然,留里克还是更看重梅茨的战略价值。考虑到现实情况,广大战士对拿骚、科布伦茨、特里尔、卢森堡、孚日山脉等诸多名词的理解过于泛泛,乃至仅仅知道一个地名,对其互相之间的地理位置关系并不清楚。 扪心自问,留里克虽知道这些名词,对它们的了解几乎都是来自另一个位面的一些历史往事。在这个843年的末尾,它们只是地名,当地定居点大小如何、风土人情如何,还需大军直接打过去方知。 在辱骂问题上做文章,战士们心态上得以团结。 他们尖叫起哄,看起来并没有真的愤怒,是以愤怒复仇为由头,将梅茨城列为当优先掠夺、挖地三尺将所有藏银都带走的富裕大城。 留里克本就计划攻击梅茨,还做了一些战术设想,奈何持续降雨干扰了计划。 他发觉这批贵族、将领们过于热情了,以至于自己也被气势做裹挟,倘若自己突然声称“暂缓攻击梅茨”,兄弟们定然萌起抱怨,对王权威信也有损害。 已经没有人关注吃饭,刚刚登陆的战士们似乎更关注自己的宝剑是否饮血。 突然有人问道:“既然大王决定攻击梅茨,我们何时动手啊?我们出兵多少啊?是全军行动吗?” 留里克定定神,在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后宣布:“仗一定要打。此事至关重要,全军抓紧时间休整,我给你们所有人放假两个白天,我令你们多吃多睡,第三个白天会给你们所有答复。” 第1501章 我们需要新式重武器 新的一天,物资装卸继续。 大部分战士进入休假休整状态,他们负责呼呼大睡、清洗衣服,在清醒后打磨自己的武器。 在各个军营房舍,大量的板甲衣翻过来对着太阳晾晒,放眼望去亮闪闪一大片。 那些科布伦茨本地农民早已摩拳擦掌,他们承建着罗斯军的大军营,自天气放晴后搁置的建筑工作继续。 他们是真正的农民工,本地教会负责管理这些民众,黑狐的一些部下则充当监工。唯独在每天发工钱的时候,所有民工被驱赶着排队,带着各自的木碗领取今日煮好的麦子与鱼肉干。 因生活条件限制,民工并不能得到充足的脂肪,他们在做重体力劳作就只能以碳水为主的谷物强行顶着。一位伐木、装卸木料的男人,工作一天吃上四磅麦子毫不稀奇。 想要他们快速将军营盖好,就必须舍得花钱花粮食。 在这方面留里克舍得投入,黑狐一样愿意大肆放粮。 起初,农民工对罗斯人的招工干活儿心有担心,自从大胆的家伙真的迟到了劳作一天后的大餐,消息如洪水一般蔓延,他们在教士的组织下也就陆续来了。 理论上教会将拿走工人10%的,由于报酬主要以烹制好的食物提供,教士还不至于从农民的饭碗里扒拉出10%的麦子塞进自己嘴里,收税之事就只好作罢,但作为协调者,教士不做体力劳动还是得到每天的美餐。 现在,农民工们高高兴兴得继续为罗斯军主力军充当港口苦力。 最终有多达两千名男女农民参与劳作,船载的粮食、重武器得意以继续卸下,军营建设也在有条不紊建设中。 牛头山因而出现一大批伐木场,一批驯鹿也从河对岸运来,它们拖曳原木堆砌至一处,再由工人操持各类工具进行切割,剥下的树皮堆积如山,连同被割下的杂枝,通过充当篝火燃料。 舒服睡了一觉留里克精神抖擞,既然全军完成会师,自己正好亲自在山下巡游视察。 想要管理好来源不同、总人数首次达到一万的大军并不容易,留里克感受到了一些特别的压力。因各部队都有下级军官,身为国王只要管理好十多位旗队长和主要几位伯爵,整个大军在战斗时期基本不会闹出乱子。 罗斯军队存在一套管理体系,针对作战时犯了错战士,一般情况是罚款,倘若犯了诸如贻误战机、恋战冒进,这样的犯罪魁首被罚绞刑,跟着其人一起干的家伙被罚去采石场做苦力。 这一套制度并不严苛极端,在当许可战士们纵兵抢掠时,他们做出再恶劣的事留里克都会默许。但若下令收手之际还有人控制不住手,就将遭遇惩罚。 很多时候留里克难以管理部下行为的细节,因过去十多年的战争,这套比较粗糙的军纪系统未闹出大乱子,也就凑合着执行到现在。 然而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自成一体,罗斯军主力屹立在这一伯国上,该伯国并非法理上的封臣也是近似于铁杆封臣的存在。 基于此,留里克有意将本地村民临时拔高到“罗斯人”的存在。 战士在休整时期,任何针对本地村民偷鸡摸狗的行为都将判定为“抢掠了罗斯人”,并予以重罚。在秋雨之前真的有士兵偷盗本地人的家禽并被抓包,当事人虽未被处以极刑,念其曾有战功、愿意在未来作战冲锋走前,也是对其秘密抽上十鞭子再罚款,并将所罚没的部分款项交给被偷了家禽的农民手里。 被偷的家禽已经被吃掉,农户想不到罗斯王以“购买”的方式,支付了高于家禽本身价值的钱,在之前这是绝无可能的! 曾经,由洛泰尔直接管辖的法兰克正规军驻军,他们在科布伦茨驻扎所需的一切物资供应皆来自牛头山下的村子们,士兵去山下额外索要一些粮食、禽畜改善生活,农民惹不起这些强者只能被迫笑脸相迎得拿出财物。守军士兵也有说辞:“你们帮助了皇帝的战士,这是你们的荣幸,也是你们必须缴纳的赋税。” 科布伦茨农民必须向本地教会与驻军缴纳相同份额的十一税,折合一番便是全部财富所得的20%。不同于农民亲自将粮食税就近交给教会,山坡上的法兰克驻军是派兵亲自来取,至于是否只拿走应得的十一税,守军断然声称自己从不多拿,但村民在感官上总是很痛苦。 后来黑狐控制下的拿骚伯国控制了科布伦茨,当地人担忧的劫掠并未发生。拿骚军的精神内核是一群“更讲究做生意的维京人”,军队所需因主要靠战争掠夺与贸易,变相得对粮食税的需求变得很少,甚至能做到暂时不需要。 何况黑狐治理拿骚早已定下规矩,至少当地的小教会收取十一税的权力被没收,所需用度皆由伯爵方支付,因科布伦茨人口众多需要合格的代理人管理,科布伦茨小教会还可以继续收税。 不过,压在民众肩头的“军队供养费”,虽在法理上它依旧存在,现在的局面是新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爵宣布近两年不收粮食税,至于未来是否收取也没有说法。双方达成一种默契,因军队的财富主要靠掠夺,只要军队打胜仗掠夺颇丰,大人心情大好会宣布免除当年粮食税。 家里有余粮,现在又充当码头苦力赚取量大管饱还多盐的美餐。一户农民男女上阵,再给予孩子们少量的食物,整个家庭的粮食消耗神奇得变得很少,变相得使得一个农民家庭终于可以快速积累一笔财富。 他们意识到自己必须老实卖力得干活,只因消息在秋雨前就传得到处都是。先不讨论罗斯大王是否是好人,那些旗帜是否代表圣安德烈十字。罗斯王与他的大军就是来打仗的,科布伦茨再一次成为远征的后勤基地,他们打仗越凶猛,农牧民越能因做了辅助性工作赚取一些酬劳。 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看得出,自从罗斯王带兵抵达后,对于粮食的消耗都是空前的。罗斯王与拿骚伯爵的慷慨都是建立在他们还有足量粮食,一旦后勤告急,针对农民征收粮食税也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倘若他们的缺口巨大,掠夺也会发生。 罗斯军一定要打胜仗,一定要大肆掠夺财富! 本地人才不会和远方的人们共情,他们世代居住在科布伦茨本地,城头换了大王旗好多次了,唯独这位大王能让大家有机会发财。 但碍于自己的信仰,除非敌人毁灭自己的家园农民才会奋起反击,要令农民远离家乡去打仗,此事并非能单纯靠着佣金摆平。 农民兵只愿意去攻击“撒旦”,譬如将入寇烧毁全村的昆汀旗队定义为“撒旦”,这样大家才愿意当兵反击。 他们的确对远征与劫掠缺乏兴趣,或者说是忌惮。 “嘁,你们如果劫掠了梅茨乃至更南方的地方,会因为这份罪行下地狱吗?如果是下地狱,内战中的那些法兰克战士又当如何?”留里克实在对本地人的态度不敢苟同,农民所持观念与所有来自北欧的兄弟们背道而驰。 从货船上卸下大量重装备零件,负责搬运的工人们并不知它们是什么,也就图方便将五花八门的零件随意堆在一起。 当留里克在黑狐的陪同下驻足此地,看到这揪心一幕不由得青筋爆冒。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那些工人忽见一位戴金冠的小巨人,他们立刻放下手头活计连连退却。 怒气的留里克直指零件堆继续斥责:“你们岂能如此对待我的重武器,我还需要它们去攻城!” 见此情况,小胖子黑狐急令随从立刻暂且把工人驱散。他再卑躬屈膝得站在留里克身边:“大王,他们都是些没见识的农夫,完全不知道您的神兵利器,还请您……不要因他们的无知怪罪他们。” 留里克倒不至于对这些干活儿的苦力发火儿,他也明白自己要在科布伦茨树立明君形象以确保自己后方的安定。“也罢,本王不和这些人计较。他们都是你的人,令他们正确干活儿是你的事。没有告知他们如何搬运,你有责任。” “是。我有罪过。”黑狐继续躬身谢罪道。 留里克其实知道一般的零件搬运对之后的组装不会造成致命印象,与其担忧它们磕磕碰碰,还不如担心扭力元器件在做功之际,因强大的力量震断木梁。 他的怒气是一种泄愤,因为获悉了夏季时期针对梅茨城的攻城失败,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罗斯军主力应该准备一些可以快速破城的重装备,留里克首先想到的捷径就是建造一座重型的配重投石机,但漫长的秋雨浇灭了他突然萌发的狂热,经过一番思想博弈,还是觉得建造如此重型装备的性价比趋近于零。 成本!时间成本与人工成本,仅这两项就令他担忧。 就算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也成功制造了这样的巨物,怕是组装它就要耗时十多天乃至更长时间。有这样的闲工夫,怕是采取传统的扭力弹弓、扭力投石机以及大量弓弩掩护射击,配合先登部队以长梯强行爬墙,攻城冲车勇撞城门,梅茨也就城破了。 虽然这样的暴力破城法会导致较多的人员伤亡,过去的攻城战这套模式罗斯军屡试不爽,它是罗斯军人尽皆知的方案。 考虑到自己现在可掌握兵力空前,大部分战士对劫掠极为热忱,他们应该会为了财富而豁出命。 留里克驻足当地捏起胡须,他想了想再示意心思有些乱的黑狐:“你在这里监督,不许他们再乱丢乱放。我很快会差人来将武器全部组装好带走。” “遵命。”黑狐只好照办。 大军已经登陆,科布伦茨本地的铁匠铺立即进入一批新人,一些新的泥炉灶也在加紧建设中。 在罗斯,罗斯堡老家的大铁厂负责人卡威兢兢业业,在新罗斯堡的冶铁联合体的负责人卡姆涅不可离开。 留里克从都城抽掉了一百余名铁匠,他们几乎都是斯拉夫族裔,因作为从小培养的打铁奴,在好吃好喝中成长,在还是孩童时就开始直接参与武器锻造,如今他们虎背熊腰、胳膊好似大腿粗,他们对于国王的忠诚毋庸置疑。 他们是只听命于国王的技术人才,每一人都精通冶炼、锻造,对化学有一定的知识,算术、几何能力都尚可,同时也是技术尚可的木匠。 他们的知识水平,使得欧洲传统的师父学徒口述技术模式被淘汰,取而代之的就是绘制图纸与按照图纸、工艺办事,即便图纸所描绘的东西整体较为笼统。 每一件重武器诸如扭力弹弓,它被拆分成多个零件单元,每一个零件有着配套的制作图纸,工匠照着图纸办事总能造出基本合格的零件,最后调试一番拼装在一起。 …… 又过了一天,趁着大修整的机会,留里克令所有的随军工匠聚集起来。 他已经否定了重型鼠笼配重投石机的方案,但并非否定投石机本身。他连夜绘制了全新的图纸,并附上自己手写的工艺顺序,计划着将工匠们集合后向他们下达任务命令。 一百余名彪形大汉被他邀至山坡上的行宫。 他们被要求齐刷刷坐在木地板上,每十人为一组,共有十组工匠奉旨抵达。一如在都城那般,他们坐着齐齐整整,所有眼神都盯着留里克的脸,洗耳恭听大王的任务。 留里克吭吭两声:“本王意欲制作重武器的消息早已在本地传开,你们是后期抵达了,想必也听到了那些传闻。各位组长,本王斟酌一番后,现在决定制作一种全新的重武器。” 听得,众人齐刷刷昂起胸膛,瞪大双眼对下一步深深期待。 留里克不慌不忙得指了一下放在右手边的一叠硬纸,继而陆续将之展示,一步一步得介绍自己的发明。 本质上他的新武器完全是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的“公牛投石机”的放大版。 只要它整体变得更大,就能将更沉重的石块抛到约莫三百米外的距离。考虑到材料的局限性,武器越大其扭力单元能制造的扭力并不会同比例增加,过去扭力投石机抛出的石块只有板砖大小,新版本能将三块板砖大的石头砸到约莫二百米外,留里克就已经很满足。 甚至它即便只能抛投一百米,就已经具备很好的战术价值。 一百米看似短跑健将十秒钟即可疾驰而过,那也是本时代一般单体短木弓的抛射极限,一箭之地说得基本正是这个。 “我将下令拆掉一些扭力弹弓,将后端的巨大棘轮单元作为新装备的核心零件。” “两个大棘轮将配套更多的缆绳,如此成就最强大的扭力单元,它将比公牛投石机的更加粗壮,也就能造就更强的扭力。” “你们要按照过去的技术套用在新武器上,你们不要担心它因造得很大而运输困难。只要能砸毁梅茨城的城墙,我很舍得投入成本。” “我决定了,最终技术指标是,将一块有敌人脑袋大的岩石,抛射到二百stika的位置(折合198米)。” 对自身技术信心勃勃的匠人们,心想着大王既然连图纸都准备好了,制造新装备估计可以直接绕过试验阶段立刻成功,并立即投入未来战争。 “我话说完了。兄弟们,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快说。” 一位组长抬起手,“大王,我们要造多少?多长时间造完?材料从何所得?您……决定何时针对梅茨开战!” “关于此事。”留里克犹豫了一下,只因他对全新的梅茨攻击战尚未做好作战方案。因为前往梅茨的道路上还存在一些障碍,譬如重镇特里尔,即便传言它已经被拿骚军接二连三的袭击变得极度残破,当地还是有大量法兰克势力,其西部山区里就是传说中的卢森堡要塞,攻击梅茨前牢牢控制特里尔变得极为重要了。 “战争还需一些时日,这会是一场宏大的战争,攻城之战将放在最后。所有队长听令!”留里克再定定神,严肃宣布:“每两组合力制造一座,本王需要五座新式扭力弹弓,它的名字暂定为母牛投石机。你们将用整个十月份建造它,本王将在十一月初验证你们的成果。我很欢迎你们互相竞争,率先完成的两组,每个兄弟将得到五磅银币的奖金。” 留里克大手一挥就许诺合计一百磅的银币作为奖金,它不一定是现金,理论上最多用折合十万磅燕麦或九万磅小麦做奖赏,无论如何分到每个人头上都是一笔巨款。 这些铁匠身份上是打铁奴,那也是独属于留里克的打铁奴,必要时刻还可以穿上重甲充当重步兵。所来铁匠还有几组未被要求来开会,留里克心里有数,凡是自己召唤的都属于技术上的佼佼者。 他们将打造很极端的攻城利益,平日里自己对付这群技术人才就是舍得投钱,兄弟们兢兢业业打铁,也令王国靠着销售各种铁器有着稳定财源。 赏赐其中的佼佼者合计一百磅银币,他们最终一定会把钱全部花出去,最后大部分以税收的形式回到国库中,在一番复杂经济循环中会有大量人员收益。 看到兄弟们的兴奋尽头,留里克也多说两句:“我也丑话说在前,倘若你们制造的重武器不能达到我的要求,赏金将被取消,你们只能照常领俸禄而已。你们当怎么做,你们最清楚。” 母牛投石机,留里克实在是突发奇想的名字,以显示它与公牛投石机的关系。 有趣的是,科布伦茨的本意正是“母牛头山的山(或曰奶牛头山)下之地”,母牛头投石机也暗合了它的确制造自科布伦茨当地。 得到命令,得到关键性的图纸与工艺,一来是效忠自己的大王,二来是对赏金的热忱,三来兄弟们也想见识一下把敌人脑袋般大小的石块投出去是何等盛况。 他们当日展开行动,一批随军带来的扭力弹弓,硬是被这些工匠们当众拆卸。 不明就里的战士们大呼不解,只因工匠们作为相当于削弱步兵旗队的战斗力,但获悉他们是奉命制造更先进的重武器后,战士们也识趣得不再阻拦。 从已有武器拆卸的关键零件、修补船只的备用橡木、大量储备的浸油缆绳和鹿筋牛皮条、大量的铁钉铁皮……他们得到这些零件立刻开始工作。 与此同时约定的日子就在明天。 留里克将宣布正式的作战方案,他也的确设计了一套方案,所谓攻击梅茨不可操之过急,首先拿下特里尔并牢牢控制它才是当务之急。 第1502章 留里克的第一轮攻击波 火盆里的炭块静静燃烧,令事实上四处漏风的石室较为温暖,也恰是这种糟糕的密封状态,留里克并不担心睡大觉时闹出什么事。 所有建造的房屋,无论是石制还是木质均有这样的毛病,为了确保冬季温暖,人们要么在任何时间都穿着厚实,要么一直烧火维持温度。 那些已经落成的军营房舍都会安置一座石料堆成的烟囱,烟囱缝隙以泥土塞满,在初期点火后内壁很快变得黑黢黢。拜这些壁炉所赐,令营房能在较为阴冷潮湿的科布伦茨维持室内的干燥,当户外越来越冷时,室内总会暖上一些。 这一夜,留里克请来几位重要人士。 他在室内嚼食新烤的面饼,再配上一些腌制的肉干,唯一软糯的东西就是一块较为脱水的干酪。他是如此,随行的妻妾贝雅希尔也是如此。 他已经召见命令传递下去,本意并非举办一场晚宴,仅是邀来点名的军事贵族前来探讨非常直接的话题——我们将首先攻击一个目标。 不久,举着火把的受邀者离开山下越来越兴旺的大军营,他们穿着厚实的毛茸茸皮衣,好似熊一般进入山坡上的石头堡垒,再在侍卫的带领下直抵国王准备好的议事厅。 此时月明星稀,阴冷的北风划过山林,黑森山区的松树林沙沙作响成了低沉的背景音,再配上山下战士们的闲聊、马匹低鸣与篝火劈啪作响,反衬出夜的静谧。 似乎又是一个大军休整的普通夜晚,实则战士们都算着人日,国王要求的“大修整”进入尾声,下一步就该是发动战争了!很多战士对这种强制休息颇有微词。“我精力充沛,我活着就是为了战斗,我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就应该去杀敌立功、掠夺发大财。” 大王预计会在明日宣布明确的进攻行动方案,战士们也注意到大王针对随军铁匠们下达了命令,那些壮如熊的男人们竟在拆卸扭力弹弓,问其为何如此,所有铁匠都在声称这是在为大王打造全新重武器。 重武器?关于夏天时期友军针对梅茨城攻城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得全军皆知,大王也早就透露过会把梅茨当做目标。 难道大王会宣布全军出动,一万大军一路杀到梅茨城下一举将之荡平?想想真的令人兴奋。 各旗队长总觉得这种事太牵强,一些聪明人推测出,在工匠们打造出全新重武器前大王不会对梅茨贸然动手。但这并不意味着攻击没有了目标。纵使全军暂不以梅茨为目标,只要大军南下就能找到合适的目标,法兰克人的领地太大了,似乎到处都是可以劫掠的村庄、城市,针对数量庞大防御薄弱的定居点,就像是成群的绵羊,只要战士们冲过去就能猎杀了。 全军攻击可能性不大,过去的作战经验,罗斯军往往会拆分成两路或三路,再任命指挥官各打各的,并预定某个地点进行会师,以往都是这样作战且屡试不爽。其中一些部队被选中充当斥候,他们成为“肉侦”奉命只身犯险,调查敌人虚实、引诱敌人主动攻击,再为主力军未来的全歼敌人提供关键性情报。 那么,哪些部队将享有率先进攻的殊荣呢? 当诸位旗队长、贵族还在闲聊之际,那些举着火把上山的人迅速成了闲谈的材料。 “你们都到了。” 墙壁悬挂着青铜,火焰静静燃烧,柔和灯光照在留里克的身子,他盘腿而坐于木板,头戴象征王权的黄金桂冠,正面又放一火盆,伴随着火光,他的脸庞也显得有些阴险而杀气外露。贝雅希尔披着一件北极熊皮大衣,毛茸茸的女人呈圆锥状,头上又戴着狐皮绒帽。 笑呵呵来的几位立刻面色严肃,接二连三盘腿坐下来。 “大王。”奉命来的蓝狐平静闻讯:“您叫我们来参加这一秘密小会,就是安排战争事宜。” “聪明。你们几位被我选中,就是要求你们率先展开一场军事行动。” “那是什么?”小胖子黑狐已经迫不及待了,而且因被邀请者里竟然有自己的两位部下,就对未来行动更加好奇。 留里克瞥上小胖子一眼:“小子,在我说话之时不要多嘴。” 黑狐猛一哆嗦,急忙勾下头谢罪。 “现在都注意。”留里克特别拍打一下大腿,继续宣讲:“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明日计划展开的行动你们最有资格去做。本王不再废话!攻击并占领梅茨,我们不可能一蹴而就,在那之前整个摩泽尔河两岸的定居点都要被我们占领与洗劫!我们距离梅茨有着较远距离,大军长途奔袭将冒着风险,本王厌恶风险,所以我军必须选择一处良地,那里要足够宽阔平坦、要有一些定居点可供我们劫掠粮食、要能停泊船只、要确保我军可以在当地大集结。本王选中的目标就是特里尔。注意!特里尔。” 留里克把话说得很直白,他特别强调“特里尔”,在场的诸位当然听得懂。 “哦?看起来你们面色平静,没有人对我的决意意外惊讶?现在……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本就有着强烈的表达欲,黑狐现在彻底憋不住,小胖子昂起胖头鱼般的大脑袋:“大王,为何是特里尔?那个地方已经被我们……给烧毁了!已经被我们劫掠过一次了!不对!是接掠过两次。” “是的。”蓝狐觉得事有蹊跷,也指出:“当时是我组织军队沿着摩泽尔河向上游劫掠,重点攻击特里尔城我军收获颇丰,但它已经被破坏,现在就剩下断壁残垣。今年夏季时我们路过当地,发现当地人在复建他们的城镇,所以我们再掠夺了一次,可惜没有第一次攻击那般有丰厚斩获了。事情到现在才几个月,难道大王觉得他们还有可被劫掠的财富?” “这一情况我已考虑过。我要的并非一座满是财富的城市,特里尔既然已经成了废墟,周围区域你们是否也完全打探过、接掠过?” “并没有。”蓝狐实话实说。 “也就是说还有很多村庄没有被掠夺。我们现在每一天都在大量消耗粮食,只要能得到粮食、家禽牛羊,我会使出任何手段。凡是不归顺我的、凡不是我们的盟友,都将被洗劫。” “攻击特里尔附近的全部村庄?这……”蓝狐吃了一惊。 “怎么?有困难?” “不。如果是大王的决意,自然任何困难都不是困难。” 留里克轻轻眯起眼:“可我看你面露难色。什么情况?” “太大了!那里的空旷环境太大了。大量的荒草土丘,远处是连续的山丘,如果大王是要寻找敌人的村庄,自然向着山区探索就是。如果您是要掠夺金银,当地已经没有了。如果是掠夺粮食,我军就要走很远的路。” “荒草土丘?那里有着大量野草吗?”留里克敏锐注意到蓝狐言语的这一个点。 “那里的土丘好似海浪起伏,树林较多荒草更多。我们已经破坏了特里尔城,临河的村庄都被荒废,农田全部抛荒。唯有跨越土丘和荒草地,才能找到远处的村子搜索粮食。也许……那里只能作为大王远征的一个军队集结地。” 拿骚军与第一轮远征军,事实是沿着摩泽尔河一路逆行,他们针对所有的河畔定居点都发动了规模不一的袭击。尤其是第一次进攻,军队拐弯进入萨尔河后就对当地施行了致命破坏,以至于人口大量逃亡,萨尔高地区的村庄全部荒废,附近布里斯高地区的村庄也荒废很多,迫使当地人酿造葡萄酒、苹果酒、苹果醋的产业崩了。 这些事情的细节非得是找到合适的机会向留里克详谈,当蓝狐描述很多细节时,也实在令人意外。 “你们居然毫不客气得把所见的所有村庄都掠夺一遍,竟然一个都不给我留?”留里克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悻悻然:“这样的话本王只能去远一些的定居点继续搜刮。还好,本王带来了骑兵。有了骑兵,再偏远的村庄我一样抢掠。” 首攻目的地就定在特里尔,且大军一旦抵达后立刻展开驻军行动。 考虑到效忠洛泰尔的贵族可能已经将一些军队开赴残破不堪的城市驻扎,罗斯军必须考虑与敌交战的可能性。 “这一次的首攻我将亲自带队,全体骑兵离开科布伦茨驻地,将在特里尔废墟作为全新的骑兵驻地。将有至少一千五百骑参与行动,我计划沿着摩泽尔河右岸前进。而你们!”留里克郑重其事得指一下在坐的几位,依次念着他们的名字:“黑狐、蓝狐、瓦迪、老埃里克,你们因为主导过去的战斗,对上游的水文情况非常清楚。我要你们带兵出战,至少两个旗队划船进攻。明日我会宣布这个,现在提前告知你们。” 黑狐、瓦迪、“断牙”埃里克,三位都是拿骚-科布伦茨的大贵族,也是实际掌握军事权力的三杰,此三人中的老大即是小胖子黑狐。 留里克完全以指令封臣的态度指令这三个男人,令其组织拿骚军主力,无论如何凑出至少四百名战兵构成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步兵第一旗队”参战。 罗斯军一方,骑兵主力全体参战,以令未来攻击梅茨的战役骑兵不会早走太远的路,攻占特里尔将之化作骑兵军营非常必要。放弃现在已经搭建好的马厩想来也没问题,三个月来罗斯骑兵一直风餐露宿,战马已经历太多考验,接下来的行动对它们估计如远足般轻松了。 那一支罗斯的步兵旗队将参战?留里克毫不犹豫想到了自己的大侄子阿斯卡德。臭小子真有那些传闻描述的那般成了他父亲的年轻翻版?这需要一场实战再演示一下。 听说瘸腿的伊瓦尔指挥他的卫队,在战斗中好勇斗狠。 芬兰伯爵的长子凯尔哈,带着他的一百余名芬兰弓手已经在法兰克世界打出了自信,虽不参与正面厮杀,高强度的远程火力压制是其特色。传闻很精彩,还是需要这小子再表演一番证明自己。 这两个少年务必带兵参战。 留里克在点名了出征名单,下一步就制定出水陆并进部队的将领。 “蓝狐,你在莱茵河作战经验丰富,就由你来担任内河船队的指挥官。而我,就作为骑兵部队的最好指挥官。明日我们将展开大集结,到了后日我们同时出征。” 蓝狐连连点头称是,面带笑意的同时内心也有着一些嘀咕。 大王打出的第一拳,力量是有着两千五百人规模的攻击波,考虑历次罗斯军的作战,两千五百人兵力已经非常多,大王指挥这样规模的军队也一直游刃有余从未出现岔子。 看来,大王针对特里尔的攻略还是非常慎重的,一切的主张突出得就是一个低风险。 …… 第二天,万众瞩目的日子到了。 所有旗队长、百夫长、各级贵族被聚集在山下的罗斯大营中,留里克公开宣布了他的初期作战计划。 一时间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翘首以盼有仗可打的的战士们不得不继续保持淡定,继续待在军营里养精蓄锐,羡慕得看着那些点名参战兄弟们在狂喜中又蹦又跳。 至少骑兵们不会有任何抱怨,他们是王国的常备军,国王计划亲自带队,兄弟们就要豁出命为大王立功以证明平日的军饷没有白拿,而在大王可能遇险的情况下,拼了命保障大王的安全。 当然,第一步兵旗队长格伦德,老家伙的确垂垂老矣,十多年的效命令自己这个老佣兵得到十足的信任。“也许是真的信任吧。” 此次进攻,本该是最强力的第一旗队被忽略了,格伦德不得不多想一些。不过老将的顾虑很快为新式装备的卸货而冲淡,已经满是白胡须的格伦德明白过来,合着第一旗队在外征战两年、已经身经百战的壮汉们,这一次将装备一种全新的甲衣,以充当决战预备队的姿态应对可能的大决战。 因第一轮攻击要强调机动性,骑兵集团才是主角,而划桨行动的一千名兄弟的主要任务是占领特里尔本城,并在当地立即建立永久性登陆点和营地。 当骑兵达到了一千五百骑,量变可能就产生了质变,对老将格伦德而言,他从未想象过罗斯军还能组织如此规模的骑兵部队,毕竟当年罗斯军就只有二百多淇参与了作战。 自己不在诺夫哥罗德的两年时间里,大王如何变出来这么多骑马的年轻人?大量的战马又从何而来?而且这些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每个月拿军饷的常备军,地位竟与自己相同。 格伦德的第一步兵旗队得到了阳光下闪耀异常、仿佛不是人间力量能造出的整体胸板甲,得到如此神兵利器想必是长柄森林斧去硬砸也不能破甲。他们出身自罗斯王的佣兵卫队,拔高为专注于打恶战的重甲部队,装备更先进的甲衣理所当然。 格伦德无法被兄弟们的笑呵呵感染太多,他的心里有着忧虑。“我老了,我带领的部队也老了。我们都被边缘化,等我老得举不动剑,第一旗队谁来做旗队长呢?还是被拆分掉?以后,真的是骑兵的时代了么?” 骑兵太适合陆战了,哪怕此地有着广泛的山区,骑兵依旧占足了便宜。 诸如科布伦茨背靠的牛头山,在整个山区里也不多见,本地区除了三到四条主要的高耸山脉外,它们的余脉都是被削弱到可能只有相对海拔高出至多五十米的舒缓土丘,因其太过于舒缓以至于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大片的倾斜坡,它的确算是“山”的一部分,并不影响战马奔驰。 倒是沿着摩泽尔河前往特里尔的路上会经过一些逼仄区域,留里克估计那才是自己要考虑的点。 整个罗斯大营骚动起来,消息也迅速传到了不远处的科布伦茨本城,五千多名本地人都在探讨着未来。因为骑兵队为了明日的远征进行大整训,连那些沿途吸收的骑马者都被编入队伍。骑兵衣着统一皮衣,头顶统一的北极熊皮的乌山卡帽,帽子上还一定插上大雁飞羽,而头盔也吊在马鞍处。 罗斯骑兵盛装集结,各旗队训练有的得排好队,他们的行动引来附近民众叹为观止的围观。科布伦茨本地人算是法兰克吃过见过的一批,因洛泰尔、秃头查理都对本城的所有权争夺过,更早一些的时期虔诚者路易也光顾本地多次。 法兰克精锐骑兵是什么样,本地的老人记忆犹新,但与罗斯骑兵队两厢对比,罗斯军普及了统一服装,装饰也华丽,村民并不懂骑兵如何战斗,在朴素认知里将衣着统一又华丽认定为战斗力的证明。罗斯骑兵,比法兰克骑兵更强大! 罗斯人的步兵是真的凶悍!这是本地所有人达成共识毋庸置疑的。 现在,据称集结了罗斯军将要攻占特里尔,他们将在明日展开行动。全新的战争就在本地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时间点展开——罗斯人何其疯狂,居然赶在深秋发动战争,他们竟然不怕严冬么? 对哦,他们就是从北方的世界尽头,从无尽雪原里钻出来的恐怖的异乡人。 第1503章 留里克在尼古拉斯门下 摩泽尔河上,五十艘长船在岸边排成严密阵列,船上战士蓄势待发。 每一名战士穿着厚实皮衣,各个头戴绒帽。 他们将头盔、板甲衣放在穿上,绝大部分武器也如此堆放在自己唾手可得处,唯有圆盾基于传统依旧搭在船舷。每一面盾涂装完全一样,盾面涂一层松胶再撒上白垩泥粉,最后以菘蓝汁水涂抹成蓝色十字。 他们的罩衣上一样有着类似图案,这一切与十字架毫无关系,倒是为了现实考量,留里克愿意称呼罗斯的旗帜为“圣安德烈十字”,以便在法兰克世界继续诓骗敌人,也是在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沿着摩泽尔进军,大军高举旗帜绝对不可能再唬住当地人。那些家伙再是愚蠢,被前后劫掠过两次,还会傻傻待在特里尔一无所动么? 留里克并不在乎当地人的死活,正因为从未计划征服并长期管理特里尔以及周边地区,仅将其作为战役期间关键驻军地,那里就算成了焦土、所有村庄焚毁、未来土地抛荒,这对罗斯也毫无损失。 他的坐骑鬃毛长得厉害,骑兵们的战马也多此次,马匹的鬃毛耷拉下来在北风中飘荡,骑兵们插在帽子上的羽毛更是剧烈摇晃。 “大王,看来兄弟们都准备好了。现在风向也利于我们。走不走?”菲斯克就待在留里克身边,他探起那特有的大光头问道。 “你这家伙。”留里克戏谑得白他一眼:“真不觉得冷啊?快把帽子戴上。” “不了。我的光头最显眼,这样后面的战士就能看清我的存在,骑兵队绝不会出乱子。” “算了吧。”留里克摇摇头:“理论上进军之路我们不会有危险。但若遇到敌袭,你的大脑袋就是完美箭靶。掩藏的敌人射手会一箭要了你的命!我提醒你了。”菲斯克心头一惊,大王所言很不吉利。倘若是自己的部下这么说,自己就抄起马鞭打过去了,但是大王的说法…… 菲斯克麻利得把帽子戴好。 “好吧。”留里克满意得看一眼,“时机成熟,该我们走了。你吩咐号角手,行动!” “好嘞。” 号角响彻河面,迎在罗斯军面前的是通向山区的河道与河畔通路,蓄势待发的战士们得到命令,水陆待命的大军终于开始征途。 各船喊着号子将收拢的风帆拉起来,他们再以桨叶将船推到河道中,继而排成两列纵队,边借风势边划桨,以约莫六节的高速前进。 在河的右岸,罗斯军骑兵在此排成狭长纵队一样在快速先进。船只的六节航速接近于陆路行动每小时十公里速度,对人而言此乃小步慢跑,对战马而言就算快步走而已。 无论是船队还是马队,他们可以利用整个白天来行军,整体犹豫法兰克军队的耐力使得罗斯军在这方面本就占便宜,加之风向有利、枯水期河流流速极度舒缓、突厥马耐力惊人,这些情况令罗斯军更具进攻优势。 罗斯骑兵队依旧做不到如蒙古帝国军队般日军跋涉八十公里的水平,一日行动五十公里则为正常值。 罗斯军面临一个特殊的麻烦,秋分已过,每天白昼时间都在剧烈缩短,直到萎缩之冬至日的区区九个小时。 特里尔与科布伦茨的直线距离有着九十公里,碍于摩泽尔河在无数山丘中穿行,不得不依托山的走势形成河道,再因为地转偏向力的干扰,使得河道进入平坦地带后,又如蛇一般剧烈扭动身体,如此一来河道硬生生被拉长到二百公里,迫使罗斯军必须兜圈子。 惯于在内河航行的人们早就适应这一点,负责指挥船队的蓝狐对此第三次行动已经轻车熟路,周围的景色也不会令他精神紧张。因为肉眼可见的村子都被劫掠过,当地人除非是大傻瓜才会继续赖在废墟化的村子继续生活。村民定然都逃了个干净,罗斯军继续光顾,只能看到被抛荒了一整年如今野草丛生的麦田,只有耐心去寻找才能发现一些夹在杂草中的麦苗。 骑兵则可利用河道的蜿蜒找寻捷径,船队必须老老实实通过u型的河湾结构,骑兵队直接抄近道跨越之。 无论如何,根据计划全军在途中不遇到任何的麻烦,最快也是出发后第四天的傍晚看到特里尔本城,保险起见抵达目标的日子最好定在第五天,如此可以确保大军以充足战斗力针对当地可能的敌人。 留里克本意也不想再在特里尔浪费体力。 当地人最好早就逃之夭夭而留下一座十足的空城,倘若他们又回到了城市,如果看到夜里那烧红的天空会作何感想?聪明人要做的一定是逃跑吧。 于是,在第一个夜留里克照常下令岸边休息的人们多布置一些篝火,争取将营地正上方的云朵照得红通通。 命令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已知晓,多布置篝火无非受累,但附近区域还有未逃亡的当地人么?摆出的迷魂阵给谁看呢? 至少广布篝火后整个营地非常温暖,战士们图方便大部分不搭建帐篷,他们就围着篝火,在吃过饭后以毯子裹身呼呼大睡了。 出发第二天的中午,全军通过了“黎明山谷”。 骑兵队屹立在悬崖上,下方就是从容通过曲折河道的船队,不远处就是完全废墟化的村镇。 那里已经杂草丛生,肉眼可见的是房倒屋塌破败感十足,能引起留里克注意的是此地平坦结构。“曲折水道围起来一个平坦河湾,后背是山区,正面是一处大悬崖,这地方环境相对闭塞安静对外又能进行低成本水路交通,其实是个很好的定居点。可惜,早就被我的人毁了,杂草这么多看来一直没有回来。” 留里克自言自语,目睹的破败感令他联想到了特里尔。 他注意到菲斯克还在扭头观看,便不耐烦得催促:“一个废墟罢了,只是我军造成的千万废墟中的一个。” “看来蓝狐他们声称的所作所为都是真的。我……有一点担忧。” “担忧什么?”留里克问。 “担心特里尔也如此破败,到处是房倒屋塌的惨状,我们如何在当地驻扎呢?不住在城里,我们就只能在城外扎营了。” “情况不会这么糟。”留里克摇摇头:“那可是一座石头城,烈火还不至于把石头烧化。” 菲斯克不懂大王那里来的自信,既然大王如此笃定,自己也就不废话了。 只有蓝狐、黑狐以及悬崖下忙着划桨的拿骚军知道当地实情,现在因水道的变化风向加之山峦阻挠,风向不再利于罗斯,各长船恢复枯燥乏味的划桨。 越向南漂行山区越琐碎,摩泽尔河两畔的草甸也越宽阔。 此地的山区与留里克曾设想的有巨大出入,就仿佛低矮的脊状土丘被认为安置在平原上,它们都不够高,其上杉树、松树疯长,于是河畔区域有着无以计数的平坦地带非常立于开垦,可惜此地并未得到开发,疯长的枯草倒是给了马对取之不尽的粮草。 第四天,入夜。 “我们在此休整!你们每小队制造三堆火。”留里克的命令很简约,部下完全明白其意毫无怨言就去干。 罢了,他们陆续回到篝火边各自整顿自己的板甲衣,打磨武器、整理箭矢、检查单体弓反曲弓与宝贵的弓弦。 因为人人都知道明日全军即会突入特里尔城,城市主体就在河右岸,虽然至今为止一路上还没遇到一个村民,事情虽非常蹊跷,也不能确定特里尔城里就空无一人了。 说不定这还是一个圈套呢! 留里克首先将各旗队长招来,继而的负责水路前进的贵族们,他们围着篝火再谈最后一个小会。 他盘腿而坐身子板正,见大王如此认真众将也就照做,就仿佛明日有一场决战。 “明日我军将突入特里尔,骑兵先率先展开行动。我担心当地还有敌人驻军把守,一场战斗恐怕不可避免。你们回去后抓紧时间整顿武器,明日清晨吃一顿好的,再给战马饲喂麦子,我将带领你们冲锋。” 大王决定一马当先,各旗队长听得精神抖擞,脸上已经过早得洋溢起胜利喜悦。 蓝狐一样在哈哈大笑:“大王还看得起那些家伙了,我敢说他们一定留了一座空城。” “这样最好。”留里克耸耸肩,“最好他们看到烧红的天空撒腿就跑,也省得我费力气杀死他们。不过,他们要是真有驻军意欲与我们打一场,到了那种情况,我军将完成此次远征对法兰克军的首胜,这对我们很重要。” 骑兵被命令检查武器,船队一样得此命令,双方的任务有所不同,所谓骑兵队以最快速度突如目标城下击溃可能之敌,接着是后续抵达的船队登陆完成收尾。 毋庸置疑的是骑兵队将首先进城。 新的一天,露水沾湿衣物,山谷中弥漫着淡淡薄雾。 奉命早起的战士们忙着啃食干粮,又特意饲喂给马匹两磅燕麦。 在留里克授意下号角声响起,穿上甲衣的战士们只要蹦跳一番就是叮当作响,他们戴上铁皮盔,套上罩袍,考虑到御寒很虽然还戴上围巾、面罩。 弓已上弦挂在马鞍的弓兜里,各骑装备两袋弓六十支箭。 包括仆从的克雷廷加的骑奴、格但斯克当地贵族骑马者都加入战斗,虽然对这些人而言在感官上事情非常离奇,他们已经进入法兰克世界并将向法兰克的城市开战!不同于罗斯骑兵的亢奋,这些家伙们多有紧张。 卡西米日使劲拍打自己的脸,以故乡的语言告诫自己:“勇敢起来,击败法兰克,活着回家继承爵位。” 对于格丁尼亚的三兄弟而言,老大索克斯瓦夫的恐惧感已为劫掠欲逐渐颠覆,他告诉自己的两个兄弟:“罗斯人会杀敌无数,我们跟在他们的后面不要冒险杀敌,最后取胜了我们去找寻战利品。” 那些仆从人员有何想法留里克并不在乎,他需要的是这些家伙的态度。只要战斗之际他们在场,未放一矢也算立功。 感觉时机成熟,东方朝阳正快速驱散晨雾,潮湿衣物也迅速干燥中。 留里克横剑立马,镀着金纹的头盔上插着最鲜艳的羽毛,身边的掌旗官也高举着罗斯王旗。 骑兵队出动了。 一群猛兽突然从山谷中杀出,因有着充足的自信他们甚至不派遣斥候,一千五百骑鱼贯而出冲击特里尔城所在的开阔地。 目标极为明确,一座石城屹立于河畔。 “那里就是特里尔!全军跟着我的剑,继续冲!” 留里克的大声呐喊淹没在马蹄轰鸣中,不过当属他的王旗最为显眼,全军就跟在他的身后如箭矢一般“飞行中”。 它再明显不过,那里有着明显的断壁残垣,很多地方像是经历了火烧而变得黑黢黢的。 尤其是一座像是城门的结构,就属它最黑。 留里克毫不犹豫将之作为目标,由于庞大开阔地就是一个活动的人影都没见到,想着当地人还没有聪明到会摆出空城计,特里尔似乎就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废墟而内无任何伏兵。 他横下一条心,向着那黑黢黢的城门快马疾驰,在其身后一千余名骑兵正在快速通过最后的两公里。 此乃烈火熏黑的尼古拉斯门,特里尔的北大门。早在哥特人入侵的时期此门就已被熏黑,当四百年后蓝狐带着罗斯-拿骚联军发动袭击,特里尔被报复性焚城,尼古拉斯门又被烧了一遍。 此门有着两个石头门洞,旁边皆是敦厚石墙。墙壁基座都是一些靠着重力堆砌的大石头,两座拱门显示此乃纯正罗马建筑,而城墙上奇迹般得加盖了两层房屋,有着大量的石窗结构,倘若在其中布置弓手、成门洞再被杂物堵上,骑兵可是要在城下吃亏了。 但冲个不停的留里克几乎一马当先得闯入城内。 起初他还有些担心,然过了城门见到的分明是更大规模的断壁残垣也就舒心了。他冲了一番突然勒马,就在原地不断徘徊,看着后续骑兵从黑色城门蜂拥而入再冲向各个曲折街巷。 如果这里有敌人且巧妙得想与罗斯军打一场巷战,那么他们现在就该动手了。 骑兵在石头街巷上狂飙突进,一双双眼睛扫视周围,他们左手握紧缰绳的同时也握住弓柄,右手大拇指戴好了扳指,箭矢尾槽部分就攥在手心,训练有素但他们可以见到异常立刻射击。 各旗队长在城内乱窜,他们兜了个大圈子什么都没看到。 马蹄冲入皇家浴场、进入皇家行宫,本该是装修华丽之地因两年前就遭遇毁灭性洗劫,到处是碎石屑和灰烬,现在城里能烧的东西早已烧尽,战士们渴望的金银绸缎什么都没有。 特里尔大教堂的木横梁全部烧坏,因无法支撑上面的建筑引起大规模垮塌,唯有坚固石墙屹立不倒。故此城里有着难以计数的建筑材料,自罗马时代就凿得横平竖直的坚硬石砖和大石块,运到其他地方就能迅速堆砌起高楼。 留里克徘徊了一阵子,对石头废墟失望不已,明明不远处有着大规模建筑的遗迹,或是大教堂或是行宫,蓝狐曾对这里的一些情况做过汇报,显然废墟依旧是废墟。 他下马待在路边休息,贴身侍卫们依旧警惕得观察周围。 不久菲斯克率部疾驰而来再迅速下马汇报。 “大王,原来你一直待在城门附近。这个门……难道很中意?” 留里克突然想到一些事:“我想起来了。蓝狐曾在这里抓到过地牢里的囚犯,犯人声称这个门叫什么尼古拉斯门来着。无所谓。你……发现敌情了吗?” “并没有。”菲斯克一脸遗憾懊恼,“还想和伏兵打一仗,我看到的全都是石头,真是遗憾。” 又过了一阵子,另一位旗队长小将布罗迪匆匆赶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小陶瓮面色很着急。 “你……” 留里克刚想发问,这小子急忙下马后就将陶瓮献上。“大王,此城有敌人。至少……曾经有敌人。” 霎时间,精神舒缓的人们又紧张起来。 “敌人?这个瓮是证据?”留里克探着头定睛一看,正好看到一些煮麦子的残留,就麦仁而言应该是黑麦。 昨晚罗斯军都在啃食以面饼、面包块为主的干粮,正因为今日要开战大家懒得再埋灶煮麦子吃,再说就算烹煮也是煮口感舒服的小麦和燕麦,烹煮酸味十足的黑麦,其优先级还要放在大麦之后。 逻辑推论一番即可断定此陶瓮不属于罗斯,那么就属于本地人。 “你在哪里发现的?”留里克问。 “在河畔的码头区域。” “除此外还发现什么?” “有生火痕迹,残渣虽然凉了,渣滓整体形状不变可见熄灭时间不久,当地人定然在昨日还生火了。”布罗迪继而又指出了一些证据。 事不宜迟,留里克勃然而起后遂带着部下前去探查一番,果不其然发现了明显的宿营痕迹,只可惜基于营地规模判断,曾在这里逗留的人连五十名都不到,与庞大的石头城成鲜明反比。 他们人呢? 留里克不禁看向河对岸,那里竟突兀得摆放着搁浅的小舟,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们逃了。 同时也透露出更多的问题。 望着河对岸的那一堵如墙一般的低矮土丘,留里克想到一些事,紧绷的脸逐渐露出笑意。 “恐怕是附近村民来特里尔废墟一探究竟,我敢说山后面有一些村庄。愚蠢的村民提前暴露了自己,下一步……该是我们拿走他们所有粮食了。” 第1504章 通向卢森堡之路 一杆骑矛悬挂大旗,一名战士奉命登上黑黢黢的尼古拉斯门,将这面旗帜高悬于这个罗马时代落成的宏伟建筑上,当旗帜飘扬,所有人都可以说罗斯完成了对特里尔城的征服。 没有任何的战斗,罗斯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随处可见房倒屋塌的建筑残骸,一些已经露天的房舍中硬是长出了双手也难以拔除的杂草,不过这些建筑清理一番后,再找寻一些木头充当木梁,以木板构成屋顶,军队的营房也就快速建成。 罗斯军没必要再在城外扎营,他们是特里尔的主人,此地也完全成为罗斯军的进攻基地。 一支舰队依旧在摩泽尔河上快速行动,不同于骑兵可以抄近道,蓝狐所率船队必须严格遵从河道走向,他被动浪费了不少时间而与可能的作战失之交臂。 随着远处石头城上突然出现蓝白间色的旗帜,与城市灰黑色的颜色截然不同。 “我看到了什么?罗斯旗在那个大黑门上飘扬。”蓝狐吃惊也不吃惊,那个据称叫做尼古拉斯门的大门,现在仿佛成了罗斯的凯旋门。 同在排头旗舰的黑狐定睛一瞧:“哥,大王顺利到了,他们如此顺利看来什么战斗也没发生。” “唉……”想到一些事,蓝狐轻叹一声,又嘀咕起来:“看来法兰克是真把这座大城放弃了。” “也许是这样。法兰克人是一群懦夫,只感龟缩在梅茨城里嘲讽我们。”黑狐有想到数月前的糟心事。 “这次,那些对我们竖中指的蠢材将付出血的代价。” “现在他们抛弃了特里尔,说不定附近村庄也空空荡荡,我们怎么办?夏天我们来的时候就没有在此掠夺到什么东西,那些蠢人当时一触即溃,现在连人都没了。”黑狐又遗憾地摇摇头。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们已经是第三次来了。现在我对这地方愈发熟悉,通知各船,我们直接从码头登陆。” 处在船艉的旗语兵停滞划桨,他得令后站起身挥舞两面小旗,向后方船只发布简单命令。各船得令,随着距离愈发逼近各船都注意到特里尔不存在战争,意欲抢滩登陆与法兰克守军打一仗的战士们大失所望。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座城又一次被占领了。 从尼古拉斯门到河道的直线距离仅有六百米,此处的摩泽尔河基本为南北走向,于是城市的西墙距离河道也有一箭之地。一百余米的空地本来布置着一些民房,它们都在过去的战争中被焚毁,现在就剩下一些炭黑遗迹掩藏在杂草下。 城市西墙处有着很强的破败感,连带着本地的码头栈桥也多处断裂,部分区域定然因为夏季洪水冲垮。 码头已经不适用,好在河畔的松软泥地完美满足了罗斯水路部队的冲滩需求。 留里克已经带着一众随从在河畔码头等待,带着笑意欣赏各长船的登陆。 黑狐扶着剑柄略显踉跄得快步走来。“大王,让您久等了。” “也没有等待许久。的确,你们可以更快一些。” “嘿嘿,不如说是您的骑兵快速如洪水。”说着,蓝狐再瞧一眼他本就没多大念想的特里尔:“现在您拥有了这座城。” “可惜是一座空城。你的情报基本正确,法兰克人已经把这里放弃,不过……” “如何?” “本王倒是发现了一些村民活动的踪迹,看起来这附近还是有尚未被你们劫掠的村庄呐!尤其是河对岸。”留里克大手一指正西方的如墙一般的连续土丘:“我已经占领此地,很快就会派遣骑兵前去探查。西方地域你可曾探查?” “没有。那边只是无聊的山区。”蓝狐不以为意。 “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也罢,首先我们必须在这里站稳脚跟,现在战士们带着物资装备全部下船,今晚以及未来我们接管特里尔的城防。唔……”留里克又想了想,特意将明显有着强烈表达欲的小胖子黑狐招来。 “大王!”这小子抬着头期待一桩好事。 只见留里克直至敦厚城墙:“听说你们当时是以突袭手段冲开城门进入特里尔,倘若当时本城有着强有力的守军,怕是要提前饱尝在梅茨城下的耻辱。这座城归我们了,等战争结束,这座城的所有权恐怕就归你。小子,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才是事实上的拿骚-科布伦茨伯爵,未来爵位上还得加上特里尔的后缀。好好干吧!” 留里克再拍拍小子肉乎乎的肩膀没有再说,他知道聪明的黑狐能明白一切。 只见黑狐连连道谢,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事不需要留里克再去点破,因为战争一定会结束,无论它以怎样结果收场,曾经浸沐在完全神权统治的特里尔教区,随着主教坐堂被焚毁,本地教会中枢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大型地方教会已经名存实亡,那么连带整个地区都应该有新贵族以军事封建统治取而代之。 特里尔不再属于洛泰尔,也不属于路德维希,就更不能属于秃头查理。 罗斯王国也不会亲自控制这样一个距离本土一千公里外的飞地,而罗斯还是实实在在占有它,由此得到的各方面利益将委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黑狐。 如今,黑狐在法理上入赘了拿骚家族,至少他的后裔必须姓拿骚,同时再加上科布伦茨、萨尔高等后缀,最终再加上一个特里尔后缀也无不妥。 如此一来历史又进入到一种巧合,因为神罗时期的特里尔教区,长期被临近的拿骚伯国控制,当拿骚成为选帝侯后,特里尔大主教就由出身自拿骚家族的贵族担任。 基于欧洲的血统继承法,女贵族的儿子一样可以继承他姥爷的封地、爵位,索菲娅·拿骚未来生育的子嗣将继承这一切,即便真正掌权的是子嗣的父亲黑狐。 在历史的巧合中也暗藏着必然,毕竟从科布伦茨划船出发最快四天即可抵达特里尔本城,如今本地区只有一个势力、也是地区一霸,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可以最终获得这一切。 当然这一伯国存在本身,整体就是公开、非公开得疯狂向罗斯王国输送各种利益,本地贵族皆是罗斯安插于此的买办。 这一夜,入城驻扎的战士们在清扫完毕各种杂物的房舍里睡大觉,篝火就在断壁残垣中猎猎作响,整个城市弥漫在烟熏火燎中,并夹杂着令人愉悦的煮麦香味。 曾经是特里尔大教堂的建筑大部分倒塌,不变的是它的厚重石壁。坍塌的房顶坠落大量石块,那是凿刻得非常规整的花岗石块,将之运走即可平地起楼,同时它也是一种武器。 扭力投石机需要合适的石弹,由花岗岩材质凿刻的趋于球形的石弹可谓佳品。此地还有大量的大石块,打凿一番后正好用于未来制作完成的“母牛重型扭力投石机”使用,有了这些唾手可得的材料,就不需要科布伦茨人再去当地山上凿石头了。 留里克已经参观了曾经名为皇帝行宫的建筑,可惜一切的美好都结束了,敦厚宏伟的建筑内到处是石头渣滓与灰尘,烧黑的墙壁令照明用火把只能照得清楚足下之地。 “我要在这种地方过夜吗?空有皇帝行宫名号,可惜如同一座坟墓。”留里克对此处充满了鄙夷,最终他将自己的行宫选定在一个众人意想不到之处。 烧黑的尼古拉斯门,它有阶梯直通城门楼。虽说城门的上层建筑的木梁已经在火灾中垮塌,大量石砖落得到处都是,只要快速搬开杂物,将新砍的木头充当新木梁,一个相对密封的大房舍就建成了。 站在城门上可以俯瞰摩泽尔河道与船只登陆场,也可观察城内的情况。 在尼古拉斯门的城门楼改建完毕前,留里克基于现实考虑只好住上几日的帐篷。 这一宿,罗斯在占领的特里尔一片宁静,他们美美睡了一晚,到了第二天大规模劫掠行动展开! 清晨,四支骑兵队在城外集结。 留里克骑着马检阅自己亲爱的将士们,并迎着朝阳拔出宝剑郑重宣讲:“兄弟们!我们终于到了这里!特里尔已经是我们的了!虽然我们并未在城里大发横财,充分证据表明这附近有着大量村庄!现在我们命令你们立即展开行动,去所有发现的村庄展开劫掠,抢走所有的粮食、牛羊和金银!” 说到这里,全军已经开始骚动且声势越来越旺盛。 留里克仿佛向着干燥的薪柴扔去火花,全军得到了明确的劫掠命令,能否发财、发财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咯。甚至是顺手抢一些本地的漂亮女人,最终在战争结束后掳回罗斯老家做小老婆。 留里克有意放纵他们,至于将给特里尔教区的人口带来何等破坏,他不在乎,黑狐一样也不在乎。 战争以怎样方式结束不得而知,特里尔最终是否归拿骚管理还未成定数。黑狐不需要与本地人共情,因为拿骚的拉恩河谷区、科布伦茨、陶努斯山区、威斯巴登等地有着一批过剩的人口,如果特里尔地区当地人争相逃命,空出来的土地正好令北部的人们填补。 出于统治考虑,黑狐还是相信自己人。再说,拿骚军里有着一大群无地骑士,他们也有意愿在战争结束后于摩泽尔河流域建立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骑士,领过上舒服的定居生活。 如果无法利用,特里尔本地人的存在就是累赘。黑狐正是如此态度。 留里克则担心未被驱逐的当地人,会在未来化作民兵与罗斯军作对。本地民兵可能的如同苍蝇蚊子般的袭扰,应该从源头就遏制。 他便公开下令:“这一次你们可以全力攻击那些村庄,将村民驱逐。本王不需要你们抓捕战俘,也不需要你们看到某个女人过于漂亮就一定要把她抓回来。听着!我不承认任何俘虏,你们就算把俘虏带回来,我也下令立刻处决。” 这是大家意想不到的,当听到大王如此宣讲,刚刚还开怀大笑的战士现在都沉默下来,接着面面相觑只得遵命。 四支旗队各有任务,四队再分成东西两队,他们以南北走向的摩泽尔河为界,西进队伍连人带马乘长船过河,在西部展开行动,东进队伍整顿人马后就想着东部的丘陵山区冲去。 各队得到五天时间的劫掠许可,时间就从现在算起,再第六个朝阳后各骑兵队必须在特里尔集结、汇报战果。当然各队也可提前将劫掠的成功带回来,继而继续轻装上阵再掠夺新的。 西队,由大将“秃头”菲斯克带领。东队,由小将布罗迪带领。两人均在战争中打出多次惊人战绩,临场反应卓越又是真正的硬汉,放任他们出去独自执行任务留里克很放心。 留里克也适时地特别告知负责西队的菲斯克这样一个情况:“你们过河后西进,估计会进入名为卢森堡的山区,那里可能有着法兰克精锐驻军,你们在劫掠之际一定要好好侦查,倘若发现敌人强大兵力防备就立刻停止劫掠,返程向我汇报。” 带着不同任务的东西两队各六百骑,他们装备精良又准备了六天口粮,行动迅速展开。 …… 于是,曾在特里尔城暴露踪迹的奇怪渔民,他们事实上划着船去上游逃窜,却意外得将罗斯骑兵引入正西方的丘陵山地,当地生活非常闭塞的村庄毫无征兆得遭遇灭顶之灾! 在西部,sarceni村、aquacuum(aech)村、welschbillig修道院、sulm村、rohl村都遭遇了洗劫。 村民被突然杀入的骑兵袭击,箭矢随意射杀这些毫无准备的人,菲斯克考虑到大王不需要俘虏,也就号召兄弟们血祭奥丁。 他们到处杀戮蓄意施展野蛮,占领各村的粮仓、抓走他们的牛羊,罢了再在村子里四处点火。 那些趁乱成功逃走的人,菲斯克下令概不追击,而被临时抓起来的村民,他们带着强烈的恐惧亦或是临死前的麻木,被骑兵们驱赶一团。 菲斯克平静得面对这些“将死之人”,想了想还是下令骑兵让开一条路,再以马鞭驱赶被吓傻的人逃亡。 当发觉有了一线生机,村民们衣衫褴褛哪怕跑丢了鞋子也要逃。 殊不知看着村民逃亡的背影,菲斯克就估测出下一个亟待袭击定居点的大体方位,被放逐的村民实在充当了罗斯骑兵的进攻向导。 菲斯克在这方面很狡猾得放过一些村民的命,而对welschbillig修道院就是单纯的破坏。 金银器具被洗劫一空,渴望劫掠发财的战士们终于得偿所愿,哪怕今日所掠并不够大伙儿平分的。最尊贵的成品金银圣器是进贡给罗斯王的,其余细软可为战士们瓜分。 至于那些教士们,菲斯克果断下令部下将之全部处死。 整个修道院的教士们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并没有退缩,虽然神甫震惊于骑马的野蛮人居然会说拉丁语,神圣语言被撒旦般的金发恶棍玷污,神甫没有透露特里尔大主教的去处,也在于他已经与上级失联,完全不知道大主教赫托去了哪里,但在明面上他怒斥道:“你们可以杀死我,但你们休想知晓一切!”继而又说了一番下地狱的诅咒。 “那就成全你去见你们的天主。”菲斯克明面上也没有愤怒,他挺佩服这些教士的勇气,于是赐予他们以殉道者的姿态、以不流血的方式死去——被处于绞刑。 有别于菲斯克在西部的劫掠,东进的布罗迪带着兄弟们针对发现的村庄劫掠,然越是向东山区就越密集,继续走下去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找到大定居点的趋势,最终止步于真正的高山之下。 菲斯克所部依旧在行动,第一批劫掠的粮食、牛羊已经随特派的小分队带到河畔,再由长船运抵对岸的罗斯旗帜肆意飘扬的特里尔城。 那些被放逐的村民大部分向着西南方向逃亡,菲斯克考虑到大王特别强调了“山区可能通向卢森堡,你们有可能遭遇敌人庞大驻军”,估测传说中卢森堡定居点就在西部某个位置,说不定…… 菲斯克做出大胆判断,便带领全队紧跟逃亡村民脚步,顺手又攻破了一个村庄。 被抓获的村民结结巴巴说明一番,再经过来自拿骚当地的翻译,菲斯克姑且明白本村的名字,叫做lincera林赛拉村(今荣格林斯特)。 村民被许诺继续提供情报后将被释放,能否平安走开取决于情报是否重要。 于是村民结结巴巴中说明了这一情况:两山夹着的林赛拉村,过了村子继续前进,就是卢森堡要塞。 仅仅提及“卢森堡”这一词就足以令菲斯克震惊。 接下来村民的话更加振聋发聩:近日,来自北方的一支庞大法兰克军队已经进入卢森堡了。 竟然还有这种情况?大王最担心的事情,居然被一语成谶了。 再问村民那些法兰克大军兵力如何,村民便无法再提供有价值情报了。 原本提供如此重大情报的村民可以被释放,可是真把他放走了,这家伙已经在罗斯骑兵控制下待了一阵子,此人会把一些情报告知那些驻军而对我军不利。 菲斯克食言了,部下手起剑落…… “老大,怎么办?吃撤回告知大王卢森堡方向有敌情?”甩干血迹的百夫长急迫问道。 “真是狭路相逢呐!”菲斯克双目如狼,狰狞得咧开嘴,他再拔出剑直指山区深处:“两山间的山谷直通卢森堡?敌人兵力究竟如何?我们亲自去看看!罗斯的勇士们,跟我走!” 众将士心领神会,事实上自桑比亚半岛大伙儿和当地普鲁士部落民打了一仗后就再没有事实的战斗,大家从罗斯老家来就是为了和法兰克军队打仗的。机会可遇不可得,现在正是宝剑饮血、血祭奥丁的时机! 林赛拉村是卢森堡要塞的北方门户,菲斯克遂带领彪悍的六百披甲骑兵直扑卢森堡,亲自试探敌人水平深浅。 而这一情况卢森堡方面并不知情。 第1505章 法兰克军事管制下的卢森堡 极为茂密的森林覆盖山峦,林木中似乎无路可走,卢森堡要塞恰恰就处于这样的山坡之上。 两座大山夹着一片宽阔平坦的走廊,在两山之南又横亘着一片低矮丘陵,南部一样被森林覆盖,到处是松树、枫树、山毛榉等等。 在群山中出现一片大空地,被称之为阿尔泽特山谷区域,它的存在好似地区的丁字路口,战略位置重要因而法兰克军队才在这里长久驻扎。 卢森堡要塞和周围区域从来是国王直辖领地,它未被封给任何一位贵族。 在山坡上有着一座石堡,常年驻扎着二百至五百名不等的法兰克士兵,在编制上虽是一个旗队,队伍总是人员严重缺编。他们是效忠国王本人的常备军战士,自从昆汀旗队奉命讨伐盘踞在科布伦茨的入侵者失败,从卢森堡要塞抽掉的战士再未回来。 随着有关拿骚伯国、罗斯人的奇奇怪怪消息开始扩散,有关昆汀旗队的最终结局的说法,似乎距离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他们全军覆没。 不久,关于重镇特里尔、梅茨被袭击的消息也传入这闭塞之地。 大山如屏障,住在阿尔泽特山谷区的村民们一如既往的过着传统农村生活,那些山外传来的消息太过于离奇,可从教士们表现出强烈的震惊与恐惧,令那些传说不太像是唬人的谎话。 因为,山下的修道院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上级。 特里尔大主教不知所踪,地方教会连带着特里尔本城名存实亡,教士们该如何向主教做工作总结,就只好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整个法兰克在燃烧,住在闭塞之地的教士们相信一切都是内战的一部分,那位帝国东方的最有权势者、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将为发生的一切负责。 那么攻击特里尔与梅茨的幕后策划者已经非常明显的——先帝的第三子在战争中已经撕下一切伪善,所作所为如同撒旦。 但对于教士们与村民们的生活有多大关系?起伏的山峦像是无形的结节,习惯于定居的民众几乎不会离开家园,就算是猎户也不敢过于深入森林,山峦遮蔽人眼,他们完全不知道山外的世界已经乱得像是煮烂的麦粥。 他们原则上是支持皇帝洛泰尔的,这并非所有村民都是忠心耿耿之人,仅仅因为自己的村子恰好在皇帝的直属领地范围里,如此生活状态怎可能反对皇帝? 他们不想参与战争,那些有关战斗、劫掠的事在被教士警告后普通村民也不愿再妄言,就仿佛战争并不存在。 教士们以不变应万变,整个阿尔泽特河谷内的村庄享受着一如既往的田园牧歌生活,他们的生活很平静,似乎亘古如此。 但在843年秋季,一支庞大军队由西北方向而来,他们通过森林道路强势进入河谷区域,一如当年昆汀旗队浩浩荡荡而来。 昆汀旗队才有战兵六百,押运物资的民夫两百,再吸收一部分卢森堡驻军后才膨胀为接近一千人的队伍。 哪怕只是八百名披甲战兵已经是强有力的存在,即便当时旗队里的骑兵很少。 作为皇帝直辖领地,卢森堡当地村民有义务皇帝的军队提供一切物资,倘若照顾不周,军队还可用强制手段得到自己所需。 被八百名外来者搜刮一些粮食,当地村民还能应付。 但是这一次,同样打着为皇帝洛泰尔效力的军队足够六千人,几乎每三个卢森堡人要供应一名士兵的物资消耗。 拜山谷区水草丰美气候温润的环境,本地村民已经超过两万人,并仍在缓慢增长中。 此地人口算是稠密的,阿尔泽特河两畔为挖掘出大量极浅的灌溉渠以令河水充分浸润土壤,此地在千年前就已经有凯尔特人定居,那些人消失后,各路民族迁入后顺势拿走了无主农田,直至查理曼将敌人确定为“皇帝直辖领”。 就是听说了这里有着充足农田,在秋收后粮食定然堆得满坑满谷,完全可以满足一支庞大军团的军粮消耗。 也在于这地方是地区丁字路口,或是沿着南北走向的阿尔泽特河北上,顺着河道直抵特里尔,并继续向科布伦茨、美因茨、美茵河畔法兰克福前进。 亦或是直接南下前往梅茨。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他们的联军兵力六千,内有八百骑兵,如此存在已经是如落西山帝国内一支强有力的武装。 对于他们的存在,就连困守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也不知晓,卢森堡的村民对这些人的突入就更没有准备了。 骑兵浩浩荡荡开路,在他们的身后是长矛如林浩浩荡荡的步兵,最后则是人力拖曳的手推车与辎重马车。 仅仅是从马斯河畔的列日出发一直徒步走到卢森堡,整体约莫二百公里的行军路已足矣折磨战士们精疲力尽。 很多人,近些日子所走的路仿佛有其前半生走过的路持平,不少人硬是磨破了鞋子,不得已只能用乱七八糟的皮革先把脚抱起来继续赶路,而一些人只能踩着磨烂的皮鞋,待到卢森堡后休整时处理脚上的伤口。 列日大主教与特里尔大主教的地位基本持平,哈特加的高贵身份使得他有权晋级去罗马教廷担任西方教宗,而其世俗的权势则为这一代皇帝洛泰尔的宫廷顾问。 基于这双重身份,哈特加来到卢森堡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在信仰、世俗上的双重统治者。 信仰同样约束着这位苦大仇深的老家伙,他宁可敢于清苦,也要把掌握的财力用于训练民兵以抵御来自海洋又凶猛深入内河劫掠的诺曼撒旦们。 他断不会骄奢淫逸,当发现两位伯爵的军队竟然手脚不干净得在村子里抢劫,便威胁开除教籍迫使那些犯事的士兵收手。 两位伯爵自诩正义的使者,既然列日大主教已经提出了抗议就说明自己治军有问题也是真,便在大军进驻后立刻开战整风,那些有明确证据偷鸡摸狗的战士都被抓获。 只是偷窃罪不至死,哪怕是死刑或许可以按照十一抽杀律来做。 吉尔伯特身份如何?想着自己可是皇帝的女婿,血气方刚的他很在意自己绑架公主、再令生米煮成熟饭要挟皇帝之事的负面影响,如今的他悔过了,就在维护皇帝颜面的各种事宜上表现得偏执。 艾伯哈特同样对未能保卫好亚琛而心有愧疚,再见到自己的兵稍不注意居然赶在皇帝直辖领地偷鸡摸狗,这与那些诺曼海盗行径何意?“我不允许我的战士做强盗。” 于是,有多达三十名窃贼被抓捕后判处死刑。 各村民众本恐惧与这支奇怪且庞大的法兰克军队的偷盗抢掠行为,生怕下一步会演化成杀人越货,使得发生于特里尔的惨剧在卢森堡发生。因为本地已经有少数来自特里尔的难民,他们被吸收到各个村子里充当新晋劳动力,顺手将自己的残酷遭遇告知了当地人。 那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居然真的要上演吗? 各村民众闻讯赶往河畔的临时行刑现场,一双双眼睛注意到那些头戴粗布袋、脖子上挂着绳套、手脚都被捆着的人。在旁边还有一些被捆着的人,他们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一脸恐惧,他们的脸庞完全陌生,围观村民确定那不是自己人。 新来的法兰克军队居然在审判犯人? 只见一位披坚执锐的年轻人高举剑柄镶宝石的法兰克宽刃铁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女婿、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 “村民们!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效忠皇帝的战士,却愚蠢得抢掠了你们的粮食、羊羔子、皮鞋和衣服。你们也是效忠皇帝的农民,士兵抢掠你们就是在辱没我们的皇帝,这是绝不可容忍的!现在!他们被判处绞刑!” 吉尔伯特定了定神,突然下令:“执行!” 一时间围观现场爆发出低沉轰鸣,人们惊呼中看到那些犯人在绳套上做最后的死亡抽搐。 第一批的十名囚犯被处决,后面待命的囚犯被套上布袋,很快又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三十名有罪是士兵被处以极刑,村民们都知道这些人本来罪不至死,据说是新来的法兰克大贵族们执意这样判决,如此裁决在令村民们信服的同时,也不免得脊背发凉。 上次处决囚犯还是什么时候?在很多老人的印象里卢森堡地域一直安静祥和,连偷鸡摸狗之事都鲜有听说。如今他们见识到了现场处决,一些精神脆弱者直接吓晕了。 新来的法兰克贵族手握前所未有之重兵,他们可以处决不听话的士兵,如果村民们因合作不周,是否也会遭遇贵族的“正义审判”? 贵族们即由这次死刑表演,当着好不容易聚集的民众之面,郑重宣告起自己的主张。 “特里尔已经被破坏,属于皇帝的科布伦茨集体反叛!科布伦茨已经是诺曼海盗的窝点,当地人都成为诺曼人的帮凶,他们罪大恶极将遭遇惩罚!我们受皇帝命令进驻卢森堡要塞,我们将保卫梅茨,威胁科布伦茨。你们这些效忠皇帝的村民们,也要为了正义出一份力呀!” 吉尔伯特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不过村民们这辈子还没有遇到什么大贵族,大家光顾着看吉尔伯特手舞足蹈的表演,对其说描述的事情只能听明白少部分。 关键的问题还需列日大主教操办。 通过本地现成的教士们,以各个小修道院为锚点,大主教哈特加代行原特里尔大主教赫托的职务,相当于恢复了教廷对本地的控制。 那么赫托到底去了哪里? 哈特加并不知情,然而曾管理严密的特里尔教区顷刻间被攻破了主教坐堂,好似斧头砍掉了人的脑袋,特里尔教区的中枢崩溃了,固然一切就是来自于诺曼海盗的如今,作为大主教的赫托还是难辞其咎,如此罪责足矣被罢免了。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立刻恢复了对村民的严密管理,他当然不会对村民的日常生活指指点点,但各村仓库中的粮食所有权,就不完全属于各村了。 原本的教会十一税已经收取完毕,各村供应给山坡堡垒驻军的粮食也已经运输完毕。 原则上村民已经缴纳了税赋,贵族意欲继续加派就不能再顾忌颜面。 哈特加是一位大主教,同样也是皇帝的顾问,老家伙站在更高的格局,斥责村民中有抵触情绪者的愚蠢,因为他开始加税了。 “你们提前预支未来一年的教会十一税,再把今年以及明年的领主十一税缴纳。我们将恢复查理曼的征兵制度,你们每个村子的每个家庭,必出一名男子自带武器参军,凡有不愿参军者将被没收全部的余粮。” 他毕竟是洛泰尔任命的顾问,也有着宫廷伯爵帕拉丁的身份,同时还是地方大主教。哈特加本不愿意动用自己在世俗上的权力,时局逼着他向一位军事大贵族转变。 村民在843年已经缴纳了10%的粮食收入为税赋,哈特加的新命令使得本地人必须再拿出30%的粮食纳税。除此外布匹、麻绳等也在十一税的范畴内。 那些不愿意配合者将被定义为“叛徒”,哈特加还没有疯狂到授意战士杀人,所谓“绝罚”本意也只是威胁,他的想法是针对不纳税者没收全部财物以充军资。村民们绝对不傻,直到如何两害取其轻。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疯狂的掠夺,且无人可说这种掠夺是错误的。 这里已经完全被军事管制,各村的教士直接传达哈特加的命令,源源不断得将财物交到山谷中的军队大营。 刚刚抵达卢森堡的法兰克军队开始搭建营房、修造粮仓马厩等等建筑,河畔出现一片营区,这支法兰克军队计划着就在山谷内完成过冬,待开春后主动进攻。 他们倒是有赶往阿尔萨斯支援被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但时机已经不适合战争。 谁会设想在冬季去打一场决战呢? 迫切的过冬压力使得哈特加不得不预收税赋,名许诺“明年免税”以此达到某种平衡。 对于一户村民,20%的收成是留作明年春耕的种粮不可动,原本至多缴纳20%的综合十一税,最后落在自家粮仓的就是60%的麦子,若再算上自然损耗,收成的半数还落在自家手里。 因糟糕的生产力,他们空有庞大农田但产出依旧糟糕,因绝对收入不足,留在自家的粮食也有限。这一次,村民们面对高额赋税第一次产生对饥荒的恐惧。 村民并未遭遇过饥荒,但若粮食都被军队夺走,饥荒就必然发生。 被额外搜刮一番粮食,有的民众惊恐得发现自己可以耗到明年秋收的粮食仅仅剩下今秋收成的20%,靠着这么多粮食真能熬过去? 他们还要面对更严重的局面——当兵。 每家必出一名壮劳力,并计划着在明年春季主动参与进攻。比起打仗能捞到什么战利品,它完全没有老实种地来得稳妥,一个家庭失去一名壮劳力,最后就只能依靠女人和孩子们耕种,这是何其糟糕的事! 村民必须老老实实听从列日大主教与两位大贵族的命令,否则就是叛徒,首先遭遇绝罚再被没收财产,至于最终是否会被处以极刑…… 人们都看到了处决囚犯的大场面,生怕绳套也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些战士不过是因为偷了些麦子就被处决,自己若是不纳粮、不当兵,后果都不敢想了。 于是,平静的卢森堡陷入深深压抑中,但在贵族们看来这里到处是忠臣,整个阿尔泽特河谷区一片欣欣向荣。 “papa,我真的佩服你。”吉尔伯特难以压制内心的敬意:“您顺利招募本地民兵,我们有可能再增添三千名矛兵。这样我们凑够一万人,明年春季我军直接荡平科布伦茨,歼灭当地的诺曼人,再审判处决那些可耻的叛徒,这样也是为梅茨、为特里尔以及被他们所杀的人们复仇……” 吉尔伯特的脸上满是对战争、对杀戮的热忱,虽然做了很多事哈特加觉得自己还是在行事“必要之恶”,老家伙本来就有着负罪感,每个夜晚都在修道院里面对祈祷忏悔,自然对吉尔伯特这小子的想法不敢苟同,也不反对。 “还是收起你的狂妄吧!凛冬将至,我们将在这里过冬。我军就能否在明年春天士气旺盛,还需要年轻的你好好治军,你的三千大军将在全新的战争中立下功勋。我的孩子,你只要在讨伐诺曼时立功,我定在皇帝面前为你美言。” “感谢您。功劳必将属于我,我将为陛下夺回科布伦茨的所有权。”吉尔伯特意气风发,仿佛胜利已唾手可得。 殊不知,罗斯军已经兵临城下! “秃头”菲斯克奉命西进的骑兵队,在离开林赛拉村后顺利找到了阿尔泽特河的下游,他们正沿着河道向上游前进,距离进入丰饶且人口稠密的河谷区仅一步之遥了。 第1506章 阿尔泽特河谷遭遇战 前方开始出现农田,这是极其美妙的预兆。 “太好了,感谢诸神赐予我们的运气,我们终于摸到他们老窝了。”菲斯克注意到河畔区域愈发密集的抛荒天地,不禁联想起它在秋收时的美妙画卷。 “猪鼻”斯温在凝视四周一番∶“但是这里太荒芜了,一眼看去也无人影。” “只要继续前进就好,斯温,通知你的人做好战斗准备,无论是发现他们的村子,还是驻军所在,我们冲进去就破坏。” “就如雄鹰掠过雪地抓住野兔?”斯温笑呵呵问。 “就是如此。择机使用破甲箭,继续走!” 两支骑兵旗队在菲斯克带领下终于正式进入阿尔泽特河谷,他们现在感受的荒芜感也是理所当然。 与两侧山地截然不同的是,北风灌入山谷后那些落叶林迅速发黄,尤其是夹杂其中的枫树红叶纷纷飘落,然本地耐寒的松树、杉树仍是主流,它们的存在是的山峦依旧呈墨绿色。 河谷区域芦苇全部枯黄,荒草在冷风中摇曳。 马蹄肆意践踏田地与田垄,战士已奉命摘下帽子换上头盔,羽毛也插在盔顶。虽然这么做起初有些冻耳朵,随着他们愈发亢奋浑身发热,火红的手握紧缰绳与弓,极佳状态的骑射手随时可以展开射击。 终于,前方出现村庄。 茅草屋顶与环境融为一体,一间间房舍乍一看去是河边的座座土丘,而腾起的烟尘将村子完全暴露。 “号角!吹进攻号!歼灭这个村庄!” 菲斯克下达作战令,各百人队迅速展开战术动作,以倒三角的阵列发动冲锋。 因为天气太冷了,村民们都躲藏在家里一个个犹如冬眠的动物。他们的粮食被新来的法兰克军队搜刮大半,夫妻与孩子只好藏在家里数着有限的食物,至少在这个冬季各家生活还不至于陷入危机,但明年…… 各家被迫准备一面盾、一支猎矛,至于防具几乎是没有的。 在名义上各村都有着健全的村民自卫武装,并将在明年集结起来参与远征。 村民从未想到他们将要在明年攻击的诺曼人突然杀到,而且是以骑兵的方式抵达。 大地在震动,家中劳作的村民纷纷到户外一看究竟。 而那些在户外持斧劈木柴的人,他们看到了不断快速逼近的骑兵一时间并没有太多恐惧。 卢森堡的定居者只见过法兰克骑兵,在其认知里完全不知道别的势力也有骑兵,甚至……已经将五十年前查理曼征伐的阿瓦尔人当做某种神话传说。 他们毫不犹豫以为就是那些贵族的骑兵,或是拉蒙高伯爵的,要么是于利希高伯爵的,也许是执行巡查任务归来而已,毕竟骑兵必须穿行阿尔泽特河谷区以抵达南部大军营。 空气中传来嗖嗖声,本来罗斯骑兵被命令格杀勿论,杀死无聊农夫对“奥丁的战士”而言丝毫谈不上光荣,但农夫手持武器就是战士,尤其是手握长柄伐木斧的人。因为一些说法里,北方传统的狂战士就是一身青色符文、毫无防具手持长柄战斧孤勇得冲入敌阵乱砍乱杀。 箭矢射杀伐木者,以为预备明年出征讨伐诺曼人的民兵,提前半年死于诺曼骑射手之手。 罗斯军并不知道这一情况,整个村庄各色民众多达五百人,它是一个大村,已经拥有了曲折的街巷,村内也有小菜园、鸡笼羊圈,宛若一座小型城市,罗斯军唯有深入其中才发现它不是个小村。 马蹄飞溅泥块,整个村庄被迅速占领。他们以绳子拉塌棚子,以箭射杀那些无助的村民,又以骑矛、剑杀戮。 罗斯军吹着口哨互相照应,村中的各百人队各自为战,然军队人数已经大大超越村庄的成年人,当村民在绝境中自发反抗时,旋即遭遇罗斯军最强烈的攻击。 至于那些躲在房屋里的人,罗斯骑兵就找寻燃烧中的火堆,直接针对那些草垛房纵火,烈火尚未看到而房屋内烟雾缭绕,被熏得极为痛苦者在剧烈咳嗽中掏出来,等待他们的却是以逸待劳罗斯军的宽刃猎箭。 罗斯军本以为此村规模较大是一个军营,现在才发现就只是普通村子。 先杀戮一切再劫掠,倘若有战士脱离自己的编队而忙于抢劫,战士、十人队长、三十人长和百夫长都要不同程度罚款与视情况停发军饷,虽然这种惩罚远不及蒙古骑兵“擅自脱队劫掠者斩首”的惩罚,仅仅以罚款威胁,足以令这些罗斯常备军畏惧。 一番迅捷乱战,村民大规模死亡,大量民居的浓烟令整个地区仿佛大地裂缝,从地狱裂缝里各种东西正争相爬出。 浓烟中夹杂着鲜红火焰,烈火越来越旺令整个寒冷世界温暖太多。 未被焚毁的房舍终于被许可进行劫掠,战士们已不觉得能从这里掠夺什么财物,他们找到了一些布匹、质量糟糕旧鞋子、劣等衣帽以及一些粮食。 村民发服装衣帽过于朴素,相比于罗斯战士着装如同破布。他们找到一些粗布口袋就地装粮食,乃至将马匹迁入房子,令坐骑肆无忌惮得嚼食麦子。 还是有一百余人被驱赶一处,其中不乏有一脸懵的教士。 斯温策马而来,他站在菲斯克身边又瞥一眼待杀之人。 “修道院已经看过了,金银器进贡给大王,剩下的财物不多我的旗队已经瓜分。” “很好。”菲斯克点点头。 “这些人怎么处理?我怎么看到还有一群女人?难道他们都要处决?” “不必了。我不会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可不想我的荣誉受侮辱。”菲斯克立刻下令部下让出一条路,这示意再明确不过。 但吓傻的女人等一个个瘫坐在地不知所措。 “都吓坏了。怎么办?”斯温问。 “那就……”只见菲斯克一击迅猛射击,发呆的教士被箭矢击倒,他再以简单的法兰克语词汇喊到:“快!逃走!” 尊贵的教士死在面前,直到这时候这一百余人才互相搀扶着逃走,将后背让给罗斯军,仿佛一个个移动靶。 菲斯克不愿在这方面做卑鄙之人,他问及斯温:“你的人可有伤亡?” “嗬。”斯温撇撇嘴,令他鼻子更上翻,这就更像野猪了,也有十足的野猪豪横。“毫无损失,就是和村民战斗也毫无荣誉。” “事不宜迟,现在通知全军停止劫掠立刻集结。我们不管这些放逐的村民!立刻杀死本村所有牲畜,但把羊腿都砍了,然后……攻击下一目标。” 于是,战士们各个扛着一支羊腿预计作为接下来的高质量军粮,又拿了一批粮食主要作为战马的高能饲料,战士又找到一些发臭的干酪充当临时干粮。 他们迅速回收箭矢,将看起来还能用的短矛、手斧缴获。 骑兵稍稍休息就赶往下一个目标,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滔天大火与直冲九霄的灰黑色烟尘,在阳光下变得明显无比,在北方中迅速扩散。 罗斯骑兵衣着统一队伍浩荡,他们继续飘扬着旗帜,乍看去就是“圣安得烈旗”,但村民对此一无所知。 阿尔泽特河谷北部出现恐怖事件,好似大地裂开地狱之火喷了出来。 未被袭击的村庄一个接着一个遭遇恐慌,村里教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凡人无法应对这种怪事,唯有南部的法兰克军队可以应对。 当一个村子开始自发得南下逃窜,消息迅速传染整个河谷区的村子,大逃亡逐渐开始了。 南部的大军营,法兰克战士纷纷看到异常,住在拉蒙高那慕尔城的吉尔伯特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但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见识过燃烧的亚琛,估计到那里的情况。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更是联想到了陷入烈火中的马斯特里赫特与列日,自己的主教座堂就在诺曼海盗的围攻中毁灭。 面对浓烟,老头子浑身颤抖:“遭了!是诺曼人!我们还没去攻击他们,他们自己就来了!”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就站在老头子身边。 “papa,真的是诺曼人?我们明明才刚到卢森堡不久!”艾伯哈特紧张问道,“虽然他们的行动速度的确快。” 哈特加眉头紧锁:“因为,这个阿尔泽特河注入瓦尔河,瓦尔河再注入摩泽尔河。诺曼人划船而来,他们说不定正在北方村子劫掠!你们!组织骑兵歼灭他们!现在是歼灭这些划船恶棍的好机会。” 吉尔伯特恍然大悟,接着摩拳擦掌:“真是好机会。我这就带兵去看看,如果真是诺曼人……哈哈哈。走了!” 吉尔伯特转身就走,以极强的执行力召集自己的骑兵,当他在出现时身后已经有一支强大骑兵队了。 法兰克军队素来以骑兵为荣,那些诺曼人划船而来抢完就跑,如此恶心的战法总令复仇的法兰克骑兵扑个空。 吉尔伯特的母亲是一个丹麦女人,实则是他父亲当年参与讨伐杜里斯特港抓到的姿色貌美丹麦裔诺曼海盗的女俘,女人在被强制皈依天主后不久就怀孕,老伯爵也终于得到自己唯一的男性继承人。 没有人敢公开质疑吉尔伯特的血统,如哪怕他成了皇帝的女婿,帝国派贵族们私下里就是鄙夷这小子血统不良,后来绑架公主行径与诺曼海盗也差不多,就更加深了这种鄙夷。 偏偏是这种血统不佳之人在勤王方面表现得极为积极,吉尔伯特下并不需要对那些帝国派贵族证明什么,他是要在战争中获得巨大利益,只要自己大大帮助了做皇帝的岳父,未来…… 吉尔伯特对马斯高有着巨大兴趣,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继任马斯高伯爵,继而再得到列日教区的军事管理权,成为亚琛正西方的最强大贵族。 两位伯爵凑出八百骑兵,他们是标准的法兰克骑兵,大部分战士在上身披着全套锁子甲,连胳膊也被锁甲包裹,并在身体的关键部位挂上轻便的皮甲加强防御。 法兰克骑兵迅速集结,他们将两面盾挂在马鞍以保护自己的双腿,左臂捆一小盾,铁剑挂在腰带左侧,右手持约莫三米长的骑矛,伴随着多面十字旗,吉尔伯特带领他的拉蒙高骑兵率先出发,艾伯哈特的于利希高骑兵紧随其后。 “我忠诚的骑士们快点!歼灭诺曼人,砍了他们的头,缴获他们的长船,皇帝会赏赐你们的英勇!” 吉尔伯特就是这样英勇的男子,骑士们与他们的扈从骑兵紧紧伴随,大家基于对曾经杜里斯特港诺曼人的了解,生怕自己跑得慢了令劫掠中的诺曼人跳到半搁浅的长船顺流逃亡。 没人想到诺曼人在深秋初冬也敢劫掠,敌人太狂妄了居然又到处放火,那么,法兰克骑兵也一反常态得在初冬战斗。 与此同时,罗斯骑兵正在扩大破坏。 菲斯克完全没想到越是南下发现的定居点越多,他下达简单命令,“尽量以剑和矛袭击他们!驱赶他们!将房屋尽量点火!” 罗斯军故意制造混乱迫使村民大逃亡,再趁乱继续南下。这样逃亡者冲入可能的法兰克大军营将恐慌传递,法兰克人应该不会攻击自己的村民,村民存在本身也会迟滞其反击。 越是深入河谷就越是大胆,菲斯克有着充分的孤军深入经验,他相信自己冲的进去也能从容撤回,一路上的胜利使得两支骑兵队全体官兵信心十足。 偏偏,前方突然出现异常。 单一骑兵就已经是大目标,何况是进击中的八百骑,他们立起的骑矛犹如行动的森林。 菲斯克忽然注意到这一异常,他大吃一惊,而充分的战斗经验使得他可以从容应对。 “本以为可以浑水摸鱼,没想到遇到他们主力,法兰克人的反击这么快就来了?!” 他的掌旗官紧张得问:“老大,该不会是遇到他们的精锐了?” “精锐?呸!我们打得就是精锐!号手!通知全军停止追击,准备和敌人骑兵对战!这一次我会施展战术。” 低沉而有着十足穿透力的号角声响彻大地,罗斯骑兵迅速勒马,各百人队聚集为合计六个战斗单元,他们停下来陆续将破甲箭搭在弓柄,停下来的马匹不断扭着脑袋喘息休息。 对于法兰克骑兵而言,他们从未想到还能遇到一支奇怪且规模庞大的骑兵武装。 村民还在争先恐后逃亡,开始有人从法兰克骑兵身边经过,并不断大吼着:“魔鬼!撒旦!” “那是诺曼人?骑马的诺曼人?”艾伯哈特紧张又狐疑。 只见吉尔伯特随便拦下一人,他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倒是确定了村庄正在被有预谋的破坏,杀人者就是那些穿白袍的奇怪骑兵。 再看看那些旗帜吧!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定睛一看,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是罗斯人!诺曼人中最卑鄙的恶棍!” “对,伪装成圣安德烈十字的旗帜,就是他们!” 罗斯军的恶名已经流传很广,尤其是拉蒙高与于利希高,两地距离莱茵河口很近,如今已经从不同渠道获悉了更多有关丹麦、罗斯的事。 “怎么办?和他们全力去打?”艾伯哈特问。 “当然去打!我们不能放任这种恶棍继续破坏!我要冲锋了!”吉尔伯特双目像藏着匕首:“大叔,我们冲!” “那就干吧!”艾伯哈特深吸一口气,他大手一挥,自己的部下将骑矛纷纷对准最前方。 法兰克骑兵惯用于半回旋战术,骑墙冲击战士则是非必要不使用。他们从未与罗斯骑兵激战,现在决定抓住时机全力以赴压上去。 站在罗斯军的立场,当如林的骑矛全部放倒,他们要做什么菲斯克再清楚不久。 “和我决战吗?”他定定神,命令:“抛射一轮,我们战术规避!” 霎时,近六百支轻箭飞跃二百米带着强烈嗖嗖声坠落,缺乏准备的法兰克骑兵结结实实挨了一轮抛射,他们阵脚大乱,但冷静下来才发现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过是少数人次要部位中箭。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轻箭对披甲士兵杀伤力有限,菲斯克不求杀伤多寡,要的是打乱敌人阵脚便于自己战术撤退,令诱敌深入战术可以实施。 遂当吉尔伯特、艾伯哈特冷静下拉,罗斯骑兵已经全体北上跑路了。 “懦夫!不准走!”吉尔伯特顾不得太多带着自己人一马当先。 “慢着!小子,别着急。”艾伯哈特想阻拦,然拉蒙高骑兵已经全体冲了出去,他无法容忍这小子独自冒险,也就咬紧牙关带着自己人发动追击。 如此……法兰克骑兵像是被钓到的大鱼,被罗斯骑兵吸引走。 菲斯克知道己方最擅长做骑射手,与对方意欲骑墙攻击的枪骑兵对冲就是找死,就决定以狡猾手段将他们引诱到更开阔地,慢慢消耗他们的锐气,乃至引诱回特里尔。 因为时间快到了!无论是否发现所谓卢森堡法兰克军营他都必须撤退复命述职。 如果把一群上钩的蠢材引诱回去…… 狂奔中罗斯战士们在偷着乐呢。 第1507章 秃头菲斯克之战术 罗斯骑兵在向北方奔走,于是又与那些向南逃亡的村民撞在一起。 因遭遇了严重袭击,这次再见到恶人,惊慌失措的村民纷纷向着河谷两侧的森林冲去,情急之中甚至有人拖家带口得冲向阿尔泽特河,幸亏河水足够浅不会令人溺毙,但河水冰凉刺骨,若是不能快速到达对岸必将在迅速失温后活活冻死。 马蹄奔腾大地震颤,在罗斯骑兵身后,法兰克骑兵急匆匆追击。 罗斯战士们无暇顾及那些乱窜的农民,他们整体跟随者菲斯克的队旗移动,又时而扭过身子对追击之敌放箭。 “这是什么战术?是骚扰我还是攻击?”吉尔伯特看到自己的部下竟然出现中箭坠马! 骑兵披着锁子甲,整体端着骑矛而整个躯干压在马身上,此乃标准的冲击模式,一般情况下只要被这样的骑兵近身,胜利就属于法兰克。 他们战马普遍披着马衣,在马匹前胸处又挂着皮甲,如此往往确保法兰克骑兵冲阵时不会有严重损失。 尖锥形的破甲箭噼里啪啦扎在法兰克骑兵马胸皮甲上,偏有个别刁钻的箭矢扎入皮甲缝隙,箭簇深深扎入马匹皮肉乃至击中了肺脏与心脏。 马儿突然失控结结实实跌落在地,连带着将骑手结结实实甩下去,强劲的冲击力使得骑手骨折当即失去战斗力。 他们平生还未见过这种骑射手战术!固然骑士老爷会带着伙计们去林子里打猎,持段木弓策马骑射猎物并不稀奇。 敌人的弓矢过于强劲,装备量也极大,仿佛继续进攻就要持续蒙受这种不间断的削弱。 吉尔伯特咬紧牙关,他不能放任骑马的罗斯强盗逃走,而且继续追击他的仇恨越甚。 尤其是开始看到成片倒毙的村民尸体,甚至还有被杀的女人,年轻人的愤怒已达到极点。 “不能让强盗逃走,我们继续追,保护人民,无愧信仰!” 吉尔伯特与他的骑士集团们早就对罗斯人充满恨意,毕竟当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特被袭击时,大量的难民就被这位大贵族收留保护。 愤怒使得他们虽然持续被箭矢削弱实力,追击行为可从未减速。 在他身后是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前方出现倒地的战马,一时间还以为是被追杀到的敌人,真的跑过去一瞧才发现是重伤弥留的友军。 “大人,救一下他们?”他的侍从紧张问道。 艾伯哈特带着恨意咬紧牙关:“没时间了。给我急促追!和拉蒙高伯爵保持一致!” 他也暗暗骂到:“吉尔伯特,你是一个疯子,我现在必须保证你不能孤军奋战。” 吉尔伯特已经失去理智了,他的骑士们没有损失,却有不下十位扈从坠马生死不明。 渐渐的他发觉罗斯人的箭矢密度在下降,不由心中窃喜,他奋力疾呼:“战士们,强盗的箭快用完了!我们快点追上去,我要砍尽他们的脑袋!” 骑兵们一声怒吼,算是回应了自家伯爵大人的勇气。 但他的近侍不得不提醒道:“大人,罗斯人一直在逃亡根本不想和我们近身搏斗。我们的马匹已经很累了,怎么办?” “累?”看一下自己的坐骑,它在奔跑时马头已在不自觉的震颤:“继续跑!哪怕跑死马也不能让强盗逃跑。” 年轻的吉尔伯特决定冒险,逼得所有骑兵跟着他一起拼。从未有过这种事!本该与步兵协同作战的法兰克骑兵完全脱离本阵,甚至已经脱离了阿尔泽特河谷区,与大营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此时,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目睹着己方骑兵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他越来越慌,但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难民,又迫使他指挥军队安抚控制而无暇顾及其他。 他只能眉头紧锁默默,还在胸口划着十字:“主啊,请保佑您的仆人勇敢的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保佑他们击败撒旦的使徒。” 战场的另一边,不断撤退的罗斯军正从容活动,固然突厥马短距离内冲击力爆发力逊于法兰克马,若比耐力突厥马有着巨大优势,再加之饲喂了大量粮食,它们的后劲极强,双方进入耐力赛后距离正被拉长。 “老大,那些法兰克人是否要追不上了?怎么办。”部下询问道。 菲斯克一直在关注敌人动态,确实发现敌人开始后劲乏力,那些追杀之敌已经逐渐模糊了。 “他们要是中途而废我的战术如何落实?可恶。”由于注意到前方出现剧烈冒烟处,他想了想就是之前过夜的林赛拉村。“走!我们先去村子休息一番,给马儿喂水喂粮食。” 罗斯军顺利抵达临时休整处,此时村子的烈火浓烟依旧。战士打开皮囊水袋直接塞进马嘴,靠着挤压将清水灌进去,罢了再捧着装麦子的麻布口袋,拉开束口绳直接贴到马嘴。 下马休息的菲斯克急匆匆巡视部下,大圣命令:“动作都快点,再检查你们的箭,箭矢省着用。” 须臾,“猪鼻”斯温匆匆策马而来:“菲斯克,我们要在这里和他们打吗?如果你下令,我带着兄弟立刻准备。” “不!战术还要落实,而且……”菲斯克先问:“你们箭矢还够吗?” “可能每人就剩下三十箭了,还能和他们干一场。”斯温如实答复而依旧信心勃勃。 “太少了。可恶,敌人装备精良一定大量披甲,仅靠我们不能歼灭他们。” “你?真想全歼灭他们?”斯温大吃一惊。 “想啊!仅靠我们不行,得把他们引诱到河畔,到时候大王与主力军会合力灭了他们。我们这样干……” 菲斯克开始落实计划的第二阶段,他令每一名骑兵随便抛弃一些缴获,乃至丢下少量旗帜和板甲衣、头盔。 这种做法令斯温大吃一惊,也令很多战士疑惑。 “你们都照做,此乃大王教育我的战术。”摄于菲斯克在军中的地位,将士们虽然不解也只能表现得丢盔弃甲了。 菲斯克满意地看着部下乱扔东西,他心里也有一丝忐忑,不禁祈祷:“但愿大王的钓鱼战术奏效。” “老大,敌人还是追上来了。”侍从又喊到。 “好吧。吹号,我们继续撤!向东撤!”说罢,菲斯克调转马头带队继续狂奔。 在短暂休息时间,菲斯克进击挑选了本旗队中善奔跑的良马与身材轻巧一些的战士,并罢了这些战士的甲衣和头盔,令被选中的十人小队以最快速度星夜兼程也要跑回特里尔的河畔大营,只为告知大王“意外发现的敌人精锐重骑兵已中了打窝钓鱼之计”。 菲斯克即是留里克的远亲,也是大将和关键的学生,关于“三十六计”的基础知识留里克告知了这位大兄弟,至于其理解多少能否应用都是未知数。 调虎离山计被留里克描述为打窝与钓鱼,亦或是“将熊引诱出林子再令矛手围杀”。 “现在就看敌人是都以为我们真的被撵得丢盔弃甲了。”菲斯克不禁回望,他的队伍迅速离开林赛拉村。 他们前脚刚走,法兰克骑兵便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面对燃烧的村子两位伯爵在震撼的同时更加愤怒,目睹死去的村民黯然神伤,可那些被丢弃的旗帜和甲衣是实实在在的缴获。 有侍从把一支挂着罗斯旗的骑矛送到吉尔伯特手里,欣然道:“大人,他们似乎被我们吓跑了,光荣属于您。” 接过骑矛凝视一下旗帜,他稍稍露出笑颜,“时至今日我终于拿到了他们的旗帜。他们丢了一地掠夺的财物,还把旗帜给丢了,这是畏惧的体现。” 罢了,吉尔伯特脸沉下来:“还得继续追,不过……天色确实有些晚了。” 不久伯爵艾伯哈特的部队追赶上来,与正在休息的吉尔伯特所部会和。 这位老伯爵定睛一瞧,只见吉尔伯特那小子举着骑矛,矛头上挂着的不正是罗斯强盗的旗帜?这是在干什么? 他急忙前去一探究竟:“怎么回事,不追了?” “要追!我必须追。强盗害怕了,他们丢了一地抢到的财物还把旗帜扔掉,他们耻辱得逃跑,我可不能让他们得逞。” 艾伯哈特看一眼逐渐西下的太阳:“你是打算入夜后继续追?夜里怎么可能行军?” “我敢说罗斯人也是这么想的。朋友,看看这正在燃烧的村子,你就不愤怒?强盗担惊受怕会在夜里休息,只要我们反其道而行,说不定能在明天早晨截杀他们。” “好吧。”艾伯哈特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由得痛心:“我们可以继续追,我会留下一小部分战士给这些死者收尸,不久会有教士给他们入葬前的安慰。” “您真仁慈。现在,我要行动力。哈啊!”一记马鞭,带上缴获的罗斯旗帜,信心倍增的吉尔伯特又带队出动。 最终,穷追不舍的法兰克骑兵完全按照菲斯克的节奏来行动,当夜幕降临气温骤降,他们找寻一片树林扎营,由于没有带生火工具,甚至大部分战士仅带少量的干粮,这一夜对广大法兰克战士而言是一个难熬的夜。 不过一想到可以对敌人发动破晓强袭,一切的困难都可以忍耐,甚至此乃获得胜利前的试炼。 随着远方出现明显的火光,夜幕下的法兰克军一阵强烈骚动,那些对前途有些担忧而不敢表达的人,所有担忧荡然无存了。 吉尔伯特召集自己的骑士,星光照在这年轻大贵族的脸,他拔剑直指火光:“我的勇士们,那些强盗卑鄙而愚蠢,只敢偷袭毫无准备的农夫遇到我们只会逃跑,他们现在生火完全暴露自己的位置。我们不点火,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已经撤退,其实恰恰相反。你们都准备一下,明日拂晓我们杀尽他们!” 众骑士高兴得拔剑,再是饥饿也无所谓了,只要追杀到罗斯骑兵将之歼灭,依靠缴获即可填饱饥饿的肚皮。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再交谈一番,两位大贵族在作战上达成共识。于是,夜幕之下是准备好骑矛的骑兵,他们不解甲倚靠着坐骑睡觉,而留有哨兵盯着天空。 另一方面,菲斯克故意点燃篝火,但罗斯营地可故意躲在了树林了。 固然烤火令人舒适,那样也会暴露自身——火光会照得晃动人影极为明显,从而被当做袭击目标。 于是,菲斯克反其道为之,就在篝火处用各种杂物布置了一点形象抽象的假人。 在树林里,罗斯人继续饲喂战马一些粮食,再将水袋里的清水全部消耗掉。马匹不卸鞍,战士不解甲,他们倚靠大树休息,一双双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篝火。 北风吹得林子猎猎作响,战士裹着毯子相聚睡觉。 菲斯克扶着一棵松树静静观察篝火堆,也默默感知周遭的情况变化。 斯温扶着剑柄走来:“兄弟,你是否太过谨慎了?” “是你?斯温,你该睡觉。你的队伍都安顿好了?” “留了一个小队放哨,放心,树林营地有情况我的人可迅速上马战斗。” 菲斯克点点头,随手指着更远一些的林地:“大王说过,在环境不明之地扎营要布置哨兵,你的人是明哨,我的是暗哨。他们若敢偷袭,号角声会告知我们一切。” “妙啊!” “不。这是大王的计谋。还有这摊篝火,我估计敌人还在追击,还以为我的篝火阵是营地,明日正好打他们一个偷袭。” “那就期待他们中计吧。”斯温慨叹道。 菲斯克并不愿意在这林间荒地和法兰克骑兵决战,己方箭矢不多,破甲箭又必须抵近射击才可破甲杀敌。唯有继续将敌人引诱到特里尔大营,与主力一道将敌人聚而歼之。 “但愿报信的十勇士真的在星夜兼程。” 菲斯克相信大王会收到消息,并在明日于河畔将一座座扭力弹弓将致命标枪对准河西,所有弓弩手做好战斗准备。 这一宿罗斯军睡得很轻,战士们静静等到第二天拂晓。 然而,一小撮骑马者冲过篝火地,向着罗斯骑兵藏匿林地精准直扑而来,他们正是菲斯克布置的暗哨。 暗哨骑兵急匆匆归来,纷纷下马拜见自己的旗队长。 “你们发现敌情了?也许你们可以先吹号,差点我把你们当成法兰克人。” “老大,法兰克人出现了。他们……” 另一兄弟接着坦言道:“他们真狡猾,居然连火把都不点燃,他们在集团行动。” “这是准备伏击我!我真想俘虏他们的指挥官,问一番再杀了他,这种有智慧的家伙不可留。”罢了,菲斯克猛然一怒,号召全军:“兄弟们,法兰克人上当了,带上你们的弓箭,等待我的袭击命令。一切按计划进行。” 篝火因不断有人悄悄添柴而终夜不灭,现在的篝火堆已经空空荡荡,但故意插了一些木枝,并用套上打捆的毯子,配上一些临时打捆的杂草制作一些假人,在昏暗光线下伪装成人,它们形象随便一看还挺逼真。 天是深蓝的,拂晓时分冷极了。马匹愤怒吐出白气,有所饥饿的法兰克战士端着骑矛,大部队在脱离森林掩护后开始排成骑墙。 没有大声喧哗唯有战马低语,排成墙的马队开始向着篝火一路小跑。 直到感觉距离基本合适。 吉尔伯特感觉胜券在握,他突然一声吼,“突袭!杀尽罗斯强盗!” 一时间全军怒吼,这吼声伴随着大地震动实在震慑到藏匿林边的罗斯骑兵,已经吃了一些干硬麦饼的战士状态本就不错,现在愈发亢奋了。 一排排骑矛向着篝火堆处的人影猛扎,马蹄践踏而来。骑矛戳中那些假人,马队横扫篝火,一浪又一浪的法兰克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力冲杀而来,可惜…… 吉尔伯特从最初的兴奋突然消沉,他眉头紧锁攥着缰绳不知所措:“什么情况?敌人何在?” 两位伯爵联合起来的八百骑兵在和空气战斗,被戳杀的敌人定睛一看只是木头和草团。 本来气势如虹的大军迅速成了泄气的皮球,严密的骑墙队伍也迅速散乱,骑兵百无聊赖的踱步,还想着得到缴获填饱肚子。现在……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六百双眼睛在林子里凝视开阔地中的大傻瓜们,罗斯战士们自然窃喜,一旦敌人阵列混乱就是己方偷袭的好时机。 菲斯克一直在找寻时机,众将士也如搭弦的箭蓄势待发。 他急令号角手∶“就是现在,吹进攻号。补充!用帕提亚战术。” 现在,罗斯骑兵伏击战突然展开…… 第1508章 以逸待劳的留里克 突然间,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寂静林子,从那些墨绿幽森中窜出来的是一群骑兵! 首先进入战场的正是头盔插满羽毛的“秃头”菲斯克,他一马当先锐不可挡,在其身后是策马疾驰的一众兄弟。 罗斯军整体从两个方向突然从林地杀出,他们出现得毫无征兆,而先于马蹄赶到战场他们发射的箭矢。 就如自己的伙计们那般,脚踩马镫的菲斯克也不经意得以双腿夹紧马腹,他强壮的双臂将自己的反曲弓拉距至最大,对准一个目标便是甩射。 “兄弟们,拉满弓,射他们的马后腿!” 关键时刻,菲斯克注意到了那些聚成一团的法兰克骑兵的重大弱点。 固然那些高头大马在胸口有皮甲,骑手的大腿都挂着小圆盾,如此大大增强了骑兵正面与两侧面的防御,唯独马后退与尾巴区域毫无防御。的确,冲阵搏杀之际需要加强防御的区域皆做了防护,马尾区域敌人也几乎无法触碰,再者若是让敌人看到骑兵们逃亡的背影,就是骑士的巨大耻辱,再加之马儿需要足够的舒适度用以奔跑,最强而有力的后退不可有太多附着物。 法兰克军这一适应战场需求的取舍,最终被菲斯克找出破绽。 有马儿后腿中箭,破甲箭直接打穿肌肉乃至扎入肠道,在剧痛中马儿发狂,却因肌肉痛苦僵直,中箭的马匹竟直接坐了下来,连带着大惊失色的骑兵被甩了个后脑着地,当战士爬起来时脑子还是懵懵的。 因箭矢有限,战士们并未执行急速射模式,转而追求拉满与射准以图打出破甲箭最大效能。 普遍满拉距超过五十磅的角弓,专注发射特别准备的偏重型破甲箭,它射程较近胜在动能强大穿透力极强。 饱受着饥饿与失望的法兰克战士终于遭遇了被自己追杀一天一夜的罗斯骑兵,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中箭的战马一旦倒地,一名骑兵也就失去他的战术意义。 罗斯骑兵绕着法兰克骑兵乱糟糟的队伍放箭,他们速度快而灵活,短时间内竟有近两千支箭发射出去,结结实实得给了法兰克八百重骑兵重大混乱。 外围战马到底一片,有一些战士中箭情况不明。箭矢砸在士兵的铁皮盔,运气好的人箭矢蹭着边弹开,就是脑袋被震得有些晕,运气不好的则是面部被击中,较重的破甲箭直接扎穿小脑战士当场阵亡。 只要胳膊中箭,在这个法兰克骑兵尚未发明马鞍长矛座与腋下搭枪架,只要战士无法再用手握着骑矛,作为法兰克骑兵可以展示的一切战术动作都无法实施。 两支罗斯骑兵旗队掠过法兰克军两翼,在甩下近三千支箭后冲到了另一边抓紧时间整队。 菲斯克的心脏在狂跳,他攥紧缰绳调转马头凝视着被突然打懵的敌人。 “一次卓越的伏击,兄弟们,你们情况如何?”他大声问及左右。 各百夫长听到后随即大喊自己所部完全平安。 此刻,“猪鼻”斯温在不远处扯开嗓门问道:“菲斯克!再来一次?” 菲斯克稍稍沉静了一下,“不!我们现在急需撤!你先撤离,我来殿后。” “什么?这就不打了?” “别废话!听我指挥,你先撤出吧!一切按计划继续。” “嘁。你该不会是想独吞光荣。”斯温遗憾得勾下头,很遗憾埋伏行动虎头蛇尾,眉头紧锁号召自己的部下撤出战场。 菲斯克一念之间的确觉得自己有望仅靠西进探索的区区六百骑,就虐打这群毫无远程火力的蠢材,他本担心伏击战不能打爆敌人的甲衣,现在看来战况并非自己想得那般难啃。 由于罗斯骑兵出现后已经撤到较远距离,挨了一顿暴打的法兰克骑兵终于缓过神来了。 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暴怒,看着自己一片混乱的部下迅速调整心态,他持矛怒吼:“强盗已经出现!不要管伤员了。骑士们,带上你们的人跟着我冲!” 先不管到底有多少人会第一时间发动反攻,吉尔伯特已率先行动,于整个乱糟糟的军阵犹如孤勇者突出。 这种英雄举动实在震撼了菲斯克,令他不得不重视这样的狠角色:“咦?那个家伙该不会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能带着这么多骑兵行动,搞不好还是个伯爵。” 一想到是和某个法兰克大贵族交手,菲斯克兴致勃勃,比起杀死这样的贵族不如将之生擒。 不过看起来自己并不能在这里将之活捉。 那个如风般飞驰的男人像是有很强的号召力,乱糟糟的法兰克人突然有了组织,一批骑兵开始跟着此人持矛冲击,更多的骑兵也加入行动,显然以全然不顾他们的伤兵。 菲斯克审时度势立刻调转马头,计划着再补射一轮箭雨激怒他们奋起直追,现在看来已毫无必要——敌人已经愤怒得不屑一顾冲击了。 最骁勇的罗斯第一骑兵队,狡猾得将后背展示给敌人。何谈勇敢?一味地追求堂堂正正决斗,此乃匹夫之勇。敌人被杀,我活着,无论我使用什么卑鄙手段,我活着才有权力自称勇敢。 在过去,菲斯克也耻于将后背亮给敌人,现在的他不但做了,还扔了旗帜与一些甲衣、杂物当诱饵,只要能让敌人上钩,这些诱饵投入最后都能找补回来,计算一下利弊,罗斯骑兵果断“继续逃跑”。 站在法兰克军的角度上,罗斯强盗打仗不讲道德,但这集体亮出后背的行为的确引得他们有信心。 “看呐,他们在逃亡!生怕被我们的矛刺穿后背。战士们!继续追!我们快赢了。”吉尔伯特这么说也是在自我安慰,因为仅携带了少量给养追杀,现在成处于人困马乏的阶段,法兰克军在靠着怒火与毅力坚持,并不能以高速全面追击。 还是这样因愤怒而起的强大毅力,吉尔伯特决意追杀到世界的劲头也要把强盗全部斩首,对此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只能全力协助了。 双方就这样你追我赶,战马直接淌过绍尔河(阿尔泽特河汇入的河流)的浅水区,罗斯军在两畔留下大量被马蹄践踏的黑泥,追杀不止的法兰克军得以直面冰凉的河水,吉尔伯特想都没想便带队冲了过去。 整体轻装一些的罗斯骑兵,它们像是淬火一般,突厥马浓厚的冬季鬃毛吸了很多水,这对奔跑产生不小的影响,它们一边奔跑一边散发浓密雾气,水分因而快速蒸发。 法兰克骑兵一样面临这样的考验,它们的布马衣吸了更多的水分,继续追杀追击一样陷入云雾缭绕中。只是这些骑兵并未接受太多的强行渡河训练,战士的皮靴灌满了凉水,脚步迅速降温,在湿冷中仿佛整个身体都在挨冻。 罗斯军的情况也不妨多让,但他们都知道淌过河后从夹缝中绕过低矮山坡,即可抵达罗斯军主力在特里尔的据点。 “现在全力以赴吹战斗号,让大王早点听到。”菲斯克顾不得忍受湿冷的冰凉双脚就命令全队号手。 所谓“战斗号”,它简单得就是鼓起胸腔对着牛角号猛吹一个音调,完全没有间隔节奏,只是持续不断的低沉轰鸣。 两支骑兵队都在这么干,只求鼓噪的声音越大越好。 与此同时,特里尔方面罗斯驻军刚刚做好作战准备。 早在这天大清早待在特里尔的留里克就已经收到了菲斯克的战争警报。 战马刚抵达特里尔河西小营地时就瘫倒在地,正好罗斯军照例在大清早支好了锅煮麦子,便迅速拯救战马将它从濒临累死的境地救了回来。 十匹马陆续得救,只是它们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持后面的战斗。 十位骑兵身负重任,他们忍受住了困倦将战争消息告知了,待在河对岸的特里尔尼古拉斯门支城门口子做行宫的留里克本人。 这些日子,率部向东探索的布罗迪陆续带回掠夺的粮食,乃至抓了一批俘虏回来。 留里克早已受命军队不要战俘,言外之意是许可将领是杀是驱逐可以自行处理,换言之真的抓回来后又当如何,他并没有明确说明。 布罗迪与菲斯克对战争的态度有所不同。 菲斯克小小年纪已经见惯了血,漫步尸横遍野的战场也不会震撼得发抖,针对敌方村民全力以赴的杀戮也没有负罪感。 布罗迪没有这般凶野,固然也是劫掠,如果村民真的在求饶,或是距离骑兵在箭矢射程范围内而逃亡,可以追杀的就不杀,任其逃亡也好节省箭矢与己方战士的体力。还是留着体力搬运缴获的粮食吧!还有抓到的年轻村妇,一定务必平安带回营地。 因为第二骑兵队作为精锐,其年轻人比例极高,其中步伐北欧商人出身的儿子。商人之子们被其父亲花钱送进了罗斯常备军中,这些体能达标、有恶战经验的商人子嗣,他们很希望能俘虏一个法兰克女人带回老家,无论是做正妻还是单纯的女仆,对自己和家族都是很有颜面的美事。 布罗迪在东方行动注定不会有巨大战果,倒是源源不断带回来粮食,他们六百骑人数足够多,战马一时间成了运输工具,发现的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村庄都被洗劫一空,还有近百名年轻漂亮的女人被带了回来,并被骑兵战士做了标记证实此乃“不可褫夺的特别战利品”。 对此,留里克因没有事前做约束,现在也只能追认了,再用掠夺来的粮食继续养着这群基本精神崩溃的女人。 留里克与控制特里尔本城的步兵这些日子都没有闲着,城市已经占领,此地空城一座而到处都是临时修理一番就是绝佳稳固营房的旧建筑,他突然发觉自己在科布伦茨大兴土木有些操之过急。“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大军整体搬到这边驻扎。现在逐渐增兵还来得及。” 带着征兵令的长船顺着摩泽尔河漂向科布伦茨大军营,顺手一批石砖也运上了船,以充当地的建筑材料。毕竟科布伦茨依山傍水还是三角洲环境,法兰克人要攻它必须直面河道天堑,还要从牛头山的滨河道路进军,对控制当地的罗斯军而言它易守难攻,它急需加强建设。 尤其是一些大型石砖,它们将运抵工匠处,由这些专业人士凿成大小相似的球型,充当未来新锐的“母牛投石机”的石弹。 按照留里克的临时计划,将有四支步兵旗队得令后划船而来,此两千大军的必要准备也要耗损一些时间,待其抵达特里尔营地,前前后后最快要十天左右。 本以为要打一仗才能攻下特里尔,结果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阶段性胜利来得莫名其妙,虽然如此原计划下一步是对摩泽尔河继续上游的梅茨下手,也必须按照计划来。 跟着留里克参与第一轮行动的阿斯卡德、凯尔哈与伊瓦尔,本以为暂时无仗可打,抵达的战士们也都成了无聊的物资搬运工,空有一身武力再次消耗士气大伙儿何其痛苦。 人们都在望着南方,那是摩泽尔河的上游,哪里是夏季军事行动未能攻破的梅茨。 只要船队继续行动,全力以赴划桨,至多三天时间大军就又兵临梅茨城下。 现在,情况变了。 “感谢诸神赐予我机会!终于要和法兰克再干一场。”小将阿斯卡德信心勃勃。 “这一次,我的弓手还会全力配合你。就是不知道对付骑兵是否奏效。”凯尔哈似乎有些缺乏信心。 需要被人抬着快速行动的伊瓦尔,这位丹麦王子态度非常坚决:“有困难也无妨,如果奥丁眷顾我,我就不会战死。我照样带着兄弟们去拼杀,哪怕深陷重围。” 三位小将对作战都有明确立场,他们都突击得到了留里克的动员命令。 尤其是阿斯卡德,现在的他首要任务是带领第七旗队以逸待劳,考虑到要和法兰克骑兵对战,大清早全队就渡过河,在特里尔的西岸小营地抓紧时间构筑防御工事。 全体战士行动起来挖掘土坑,再将砍伐的小树割掉杂枝,临时砍出尖锐部,倾斜着埋在坑中,并以石头垫着,一次制作大量拒马。 并没有石锤证据可以证明法兰克骑兵真的会一路追杀到河畔,不能因为可能性并非百分百就放弃攻势建设。至少信使们证明了一件事——卢森堡要塞的确埋伏着一支大军。 情报显示有规模可能超过五百的法兰克重骑兵出现并于罗斯骑兵发生战斗,留里克不得不估计其背后的步兵数量。以一比十来估计,敌方步兵就有五千。 如此大军竟然陈兵卢森堡?在梅茨当地法兰克骑兵兵力未知的情况下,罗斯军都要先试探性进攻对其火力侦查,想不到就在梅茨不远处法兰克人已经埋伏了一支军队。 “我攻击梅茨的时候,如果这五千人突然从后方打我,我军岂不是要吃大亏?不!法兰克人不蠢,这说不定是他们的阴谋,就等着我军二打梅茨时偷袭我后方。” 某种意义上,拼凑出的拉蒙高-于利希高-列日联军可以在必要时刻达成这种战略,这部分联军的首要计划就是保护梅茨安全。保护的方法有两种,保守方法是陈兵拱卫,激进方法是选择春季后直扑科布伦茨以决战方式荡平当地罗斯海盗。 现在全部携带的扭力弹弓被运抵西岸,他们一千人齐上阵,再加上提前归队的东部行动的部分骑兵,一片弧形的桥头堡快速构造完成并不断添加杂七杂八的材料增强其强度。 所有这些举措都是为了迟滞敌人的骑兵,倒也故意留了口子以便归队的菲斯克的西部骑兵进入防御工事。 就连一些直接被砍伐的松树和枫树,不砍杂枝、带着大量枯黄树叶直接拖曳来,就地扔在拒马后面充当乱糟糟的障碍物。 树干、石块、单纯的土堆,罗斯军赶在中午时分初步搭建起了矮墙,可以确保骑兵无法撞开它。 再起后端就是准备好的多达五十座扭力弹弓,有多少长船就有多少弹弓,它们都被卸下还安装在随行带着的专用手推车上,以此作为可机动的重武器,专治法兰克骑兵的半回旋战术与骑墙冲锋。 依靠十字弓与扭力弹弓,以及少量芬兰长弓手的支援,经过这番汗流浃背的举措,罗斯军后终于可以守着攻势休息一番。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大伙儿忙着擦汗、喝水吃煮麦子休息时,诱敌深入的菲斯克所部即将通过绍尔河,法兰克骑兵的确紧随其后追杀不止。 过了绍尔河浅滩渡口,此地距离罗斯军在特里尔的营地就仅剩下八公里的荒草路了。 如此距离对骑兵而言不算什么,宿命般的战斗即将爆发。 第1509章 勇敢的吉尔伯特与留里克的特里尔防御战 “大人,如果我们翻过那座山,前面……应该就是特里尔了。” 听从侍从的描述,吉尔伯特抬头仰望那低矮丘陵。他肚子饿得慌,然愤怒依旧,这份饥饿可以继续忍。 他穆然叹言:“想不到我军追到了现在,这群匪徒居然逃到了特里尔,他们已经完成占领了?” 侍从继续道:“可是,我听说特里尔被毁,民众都逃走了。” “是被匪徒杀尽了吧!就像我们一路上偶遇的那几个村子。”一想到一路上目睹的化作废墟的村子,乃至据说有些名气的山坡下的埃希特纳赫修道院,派去侦查的骑兵汇报它也被焚毁,仅剩下烧黑的断壁。 他奋力疾呼:“看来特里尔已经是土匪据点,神圣之城被罗斯匪徒霸占了。天主保佑我们,给了我军突袭匪徒的机会。战士们,继续追!” 吉尔伯特完全不去想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他更在乎胜利之后能得到的功绩。 哪怕特里尔已经是空城一座,主教坐堂和皇家行宫都被毁,城市依旧是伟大之城。光荣之地被匪徒玷污,数以万计的民众因入侵者杀戮而死,绞杀敌人有着十足的正当性! 将特里尔从恶魔手里拯救,整个教区都将恢复安宁,那么据说逃离本地的大主教科赫就能顺利返回,流离失所的民众回归家园,有如此功绩,不说自己做罗马皇帝的岳父要给自己封赏,罗马教廷想必还要给自己赏赐一个“主保圣人”的封号。 可能获得的荣誉远远大过风险,于是拉蒙高伯爵军在伯爵吉尔伯特的带领下依旧保持着高强度进军态势,也迫使紧随其后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所部不敢有任何的迟疑。 荒草地被踩踏出新鲜的痕迹,大片草地被踩得倒伏,仔细看还能发现一些遗留的马粪,于荒地形成像是道路的存在,无疑这就是只顾得逃跑的罗斯匪徒所为。 吉尔伯特顾不得自己将士们的疲惫,反倒鼓励他们这是神圣之战。 “就像是我们的父辈攻击杜里斯特的诺曼人那般,我们就用骑兵将他们冲撞到河里。冲过山口,冲垮敌人的营地!” 吉尔伯特甚至没去过特里尔城,他对该城的了解几乎来自近期列日大主教的说法。列日大主教将之谓之为伟大城市,对城市在连续劫掠下的毁灭痛心,也乐见于吉尔伯特这个年轻人因而听得正义感爆棚。 吉尔伯特只是凭着战场直觉认定罗斯人在哪里设置了一个营地,莫看敌人骑兵善于逃跑,定有抢掠的辎重留在那边,本着对丹麦裔诺曼海盗的了解,想必敌人已经俘虏了大量的村民打算掳走做奴隶,拯救他们也是贵族的光荣壮举。 救人再缴获辎重,法兰克军的疲惫感将一扫而空。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追杀成功、将逃跑之敌尽数斩杀。如果敌人还是骑着马扬长而去,定有一些不骑马的罗斯匪徒来不及撤,杀掉这些恶棍一样是大功一件。 抱着这样的态度,他们全力以赴冲击山口。 在早些时候,全力“撤退”的罗斯骑兵已全部从容得脱离山口。 他们始终高扬旗帜,号手忙着吹号以至于脑袋都因缺氧变得懵懵的。他们的已经预告自己将要出现,以逸待劳的留里克首先听到那低沉的号角声,继而明白蕴含的意思。 未见来者仅闻其声,出于保险起见留里克急忙下令:“所有战士停止一些休息,立刻穿上甲衣,所有十字弓、长弓、扭力弹弓依靠防御工事做好战斗准备。” 散乱的河西营地迅速行动起来,战士互相帮助换好衣服,接着开始对扭力弹弓蓄力。 遂当菲斯克率军出现之际,他讶异得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防御工事。工事内立有木杆,罗斯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此刻留里克已换上战甲与他的战士们在一起,他看到了菲斯克的脸,见得归来的骑兵是自己人无误这才下令暂时解除戒备。 半圆形的河畔防御工事预留有通道,将堵路的木杆拉开,骑兵们陆续进入工事内。 骑兵们面色凝重完全没有回家的放松感,他们一直在吹战斗号,不免令守军疑惑。 菲斯克急忙下马跑向自己的王,还不及留里克发问,他就大手指着正西方严肃汇报:“法兰克骑兵就在身后穷追不舍,再过一阵子他们就过山口了。战斗马上爆发。” “啊?”就算留里克身经百战,听到这个也不得不大吃一惊:“法兰克人什么时候动作如此迅速!你的信使大清早才到,我已经在构筑战斗工事到现在并不算完工。你现在告诉我,马上就要开打了?!” “千真万确。幸亏……”菲斯克欣慰得扫视一眼:“在您的指挥下,我们做好了万全之策。” “别奉承了。真是太急了……”留里克闭上眼紧急想了想,突然想到一计策,先反问。“你这是诱敌深入,希望我对敌人完成绝杀?” “正是。敌人都披着重甲,我们的轻箭无法射杀他们,有限的重箭直接近距离击杀击伤少数敌人。他们是真正的精锐。唯有您,可以消灭他们。” “早知如此,我都多带兵过来了。”留里克攥紧拳头,又问:“你损失如何?” “几乎毫发无伤。我们的战马还能继续战斗。” “那好。现在再给你一些箭,你部带上一些重箭去北部埋伏,等听到三段号角声后再进攻。至于斯温的骑兵,全体下马……” 留里克突击做了一番调整,“猪鼻”斯温所部下马作战,而马匹们为了安全起见就以最快速度用长船运到对岸,运不走的也在工事内保护起来。 如此一来留在攻势内的步兵就超过了一千三百人,且大规模装备弓弩。 留里克估计自己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督促自己的兵抓紧时间准备,清点自己拥有的所有箭矢,尤其是其中的重箭。 抛射对重甲骑兵意义不大,唯有将敌人放近了再打。那么,敌人会愚蠢得对着防御工事猛冲吗?他们真的是傻子吗? 除非,让敌人觉得“我能赢”。 一支诱饵部队突击选出来,他们执行这项任务将冒着巨大风险。谁人合适?也许自己的侄子阿斯卡德最合适。 只见这小子丝毫无畏其中的风险。 “叔叔你放心就好,我以自己为诱饵,他们一定步入全套。”小子敲打着自己的胸膛,皮衣下铆接的铁片哗啦啦响个不停。 第七旗队的战士们,除了其中的十字弓手百人队全部安置在拒马桩与杂物墙之后埋伏,有两支百人队被故意安置在工事之外。 他们的任务是挑衅,而挑衅的手段就非常刺激了。 也许把俘虏的村民当着法兰克骑兵的面杀死一些,如此挑衅就能引诱敌人无脑冲锋。这种行为很卑鄙,留里克自己做不出来,但有针对男性精神上的恶毒挑衅方式。 所以,这两支百人队的战士们被要求临时拿掉短裤,连整体式外裤也临时拿掉,完全恢复起旧时代北方人的装束——下身穿着传统的长裤袜,所谓无裆马裤。 实则罗斯军的穿着才是异类,法兰克军队上上下下都是穿着无裆裤子,唯独骑兵才额外穿一套护裆并挂在前后武装带上。 阿斯卡德已经不习惯于这种传统裤子,为了胜利自己和兄弟们只好忍受凉飕飕了。 奉命挑衅诱敌的战士们没有装备任何弓矢,他们在工事外排成队,身背圆盾、左手持斧、右手持剑,等待法兰克骑兵出现。 工事给他们的撤退留了两条路,如此敌人只要进攻,自己就以最快速度跑回去了,哪怕很踉跄狼狈。阿斯卡德知道自己必须动作快,所谓前有进攻的骑兵,身后就是蓄力待命的扭力弹弓与十字弓,跑得慢了不死于敌手就被自己人射杀。 年轻人求得就是刺激,尤其是此举是执行罗斯王特别吩咐的命令,战斗之成败就压在自己的肩头,岂有畏惧之理。 阿斯卡德这番刚刚准备好,从山口处一名骑兵狂奔归来。那是留里克安排的哨兵,被命令其将耳朵贴在地上,当感觉到大地震颤后立刻返回报信。 “各就各位,把旗帜都藏起来,所有弓弩手都藏起来。”留里克做出最后命令。 一根根削尖的木棍在前构成一圈拒马,那些充当墙壁的倒伏大树,一名名持十字弓的战士就藏在密密麻麻枝杈之后。五十支扭力弹弓蓄势待发,遮挡射界的树枝都被清理,现在只要士兵手贱得拉动卡销,标枪即可刺穿负责挑衅的阿斯卡德部队的后背。 换言之,堂堂正正站起来的阿斯卡德所部,他们构成的人墙固然掩饰不了整个工事,但能掩饰住藏匿起来的军队,尤其是那些刻意一击射杀一骑的扭力弹弓。 留里克自己都是半跪在地,与自己的将领们互换眼神保持安静。 整个战场安静极了,唯独听到诱饵部队的低语,接着,山口处传来轰鸣。 终于法兰克骑兵出现。 吉尔伯特和他的战士们通过山口,旋即为眼前的景象惊呆。 特里尔城主要部分就在河对岸,那么眼前出现的一片像是营地的存在,不就是罗斯匪徒的? 还有那些站着的士兵,瞧瞧他们的服装吧!白色的袍子搭配蓝色条纹,有巨大护鼻的头盔上还插着蓝白混色长羽毛。 “哈!是那些逃跑的罗斯匪徒,他们跑不动了!” 吉尔伯特大喜,他自觉终于将敌人逼到了河畔,完全相信自己将其逼到了退无可退之地,因为此地就是敌人的营地,敌人身后的窝棚里怕是藏着数不尽的掠夺之财。 他不急着冲锋,反正敌人逃不掉或者根本不打算逃。有一些长船就停在岸边,如果敌人要跑现在就该行动,而不是举着斧头和剑耀武扬威。 “我的骑士们,狂妄的匪徒妄图和我们交手。你们的长矛可以刺穿他们,现在抓紧时间整队休息,等待我的进攻命令!” 艾伯哈特的骑兵紧随其后,见前方友军突然暂停,他也就率部与吉尔伯特会师后一同开始组织排队。 两支伯爵军都不急着进攻,两位伯爵也在阵前碰头。 “大叔,他们终于跑不动了,背靠营地舍不得财物,背靠河流也不好逃走,这是要和我们决战呢。”吉尔伯特的笑意显得他胜券在握。 虽然感觉有一丝不对劲,艾伯哈特更在乎自己能否洗刷前耻,也就信了小子的说法:“那就干吧!我们人多,骑墙攻击击垮他们,然后冲破他们的营地杀死一切。接着,去河对岸救人。” 因为留里克并没有将挑衅战术完全交给自己的大侄子去干,那些被东部行动的骑兵俘虏的村民还有用。布罗迪自己还在赶回来的路上,他先来的部下正好临时将村民纷纷拉扯到河边,将俘虏临时捆起来,再安排战士在其身边举着武器耀武扬威。 被俘村民都是年轻女子,她们虽然不会被杀,现在全体扯开发辫令其长发飘逸,只为让法兰克军队知道她们是女人,更要让法兰克骑兵以为这些女人“将要被全体谋害”。 到目前为止,法兰克军已经上当。 阿斯卡德适时地向后回眸,注意到了一面极为显眼的黄色令旗突然晃动。 “就是现在,侮辱他们!” 随着这小子的一声令下,站成人墙的诱饵部队收起自己的剑与斧,全部撩开了裙甲做出不雅的动作。接着又集体得扭过身,须臾间站在法兰克军视角那边出现了一片白花花的景象。 这还不算完,既然在梅茨城下被守军竖中指,阿斯卡德带着兄弟们也有样学样,嘴里更是用简单的法兰克语词语,以维京战吼的方式极为有节奏得叫骂。 “混蛋!敢骂我。我要被这群崽子抓起来全部骟掉!”吉尔伯特气得脸都憋红了。 艾伯哈特年长而见识多,他虽然非常生气,暂且从容的好言劝说:“何必和匪徒置气,反正很快都是尸体。” “我要进攻了!至少全部砍了他们的脑袋。” “那就干吧!” 两位伯爵交换眼神,各自命令自己的部队,于是一支支骑矛再度放下,矛头直指前方。 “冲锋!”吉尔伯特一声令下,他的拉蒙高军率先开始行动。 见此情况,罗斯军诱饵部队撒腿就跑,他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防御工事左右两侧的开口狂奔,在攻势内的伙计们也不断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但留里克可不会等他们全部回来,正前方的射界已经清空,他猛然站起,持剑直指前方一声吼:“射击!” 瞬间,五十座扭力弹弓针对快速迫近的法兰克骑兵凶猛发射,标枪奔着他们飞速袭来。 吉尔伯特注意到列队的敌人一溜烟跑掉了大半,在敌人身后居然有着一些拒马尖刺,除此外还有像是倒伏大树拼成的木墙。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却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思考了。 标枪势大力沉,骑兵战马的正面皮甲毫无意义。他们并非皇帝直属的最强骑兵,可即便正面甲衣铆上铁片,罗斯军的标枪依旧可以将之凿穿。 标枪深深扎入战马身体,马儿当场跌倒连带持矛骑手一并甩出去。 一旦采取骑矛冲锋战术,呈骑墙状态的他们就无法调整方向,只能一条路全力冲过去,此招数风险大,却是歼灭缺乏防御的结阵步兵最快速的方法。 瞬间即有超过三十骑中了标枪跌倒翻滚,再引得一些身边友军被绊倒。 扭力弹弓刚刚发威,十字弓与搭了重箭的角弓紧随其后。 又是一轮攻击,这回铺天盖地即是多达八百支各色箭矢的攻击。留里克偏执一般的大规模安排弓弩手,现在正显其威力。 本想着以冲锋戳死踩死挑衅不止的敌人,再罗斯军强大箭矢打击下,法兰克骑兵成片跌倒。 这种情况下越是冲锋在前越蒙受击中攻击。 吉尔伯特的战马被击中,他自己也被甩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侥幸未被友军的马蹄踩踏。 骑墙攻击的锐气在罗斯军第一轮打击下就崩了,而罗斯军的射击持续不断。 还安全的法兰克骑兵冒着箭雨拉紧马头急忙撤退,即便如此他们仍是被攻击的目标,只是箭矢已经不容易再射穿他们的甲衣了。 骑兵战士的锁子甲卡着大量箭矢,一些骑兵受伤忍耐着。艾伯哈特没有注意到吉尔伯特的情况,只知道这位拉蒙高伯爵军因冲得太靠前蒙受了很大的损失。 “先撤离!撤离!”莫名其妙就损失巨大,艾伯哈特只想先缓缓,把军队收拢一下再图作战,同时也想找寻一下吉尔伯特的身影。 他们被箭矢逼得节节退却,由于没有任何的弓矢(主要在于披法兰克式甲衣的骑兵射箭极为不舒服)无法反击,无法压制敌人连将伤兵拉到安全区的机会都没有。 “嘁,还以为你们能更硬一些。我的拒马白做了!”留里克鼻翼地摇摇头,见得一些扭力弹弓二次装填完毕,旋即命令再来一次。 第二轮标枪的数量不多,针对已经远距离的目标只能概率射击。恰是如此还是有倒霉的骑兵被打死打伤,艾伯哈特本欲收拢军队再冲一次的,他觉得马儿纵身一跃即可冲入其中,继而就是优势在己方的骑马与砍杀了。 有部下突然被像是矛的武器刺穿胸膛在自己身边坠马,也有部下被扎断了胳膊正在剧烈淌血惨不忍睹。“怪物!魔鬼!跑……我们快跑。”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下令吹响三声号,一支埋伏起来的骑兵突然从北方杀奔而来。 那是菲斯克和他的第一骑兵队们,正带着补充完毕的重箭,以战术预备队的方式突然冲向战场。 第1510章 仅以身免者与高贵的战俘 耳畔传来三声号角,藏匿在北部山坡下林地的菲斯克大喜。 “兄弟们,最后之战就是现在!进攻!哈啊!” 他猛甩一马鞭,引领自己部下发动全军突袭。 与此同时,就在防御工事前的战斗仍在持续着。 芬兰长弓兵持续抛射,虽是发射轻箭,射程达三百米的箭矢逼得敌人无法整队。 艾伯哈特的骑兵们的攻击虎头蛇尾,撂下一些生死未卜的战士无奈退却,他们咬紧牙关将左臂小盾举过头顶,以此尽力抵挡从天而降的长箭。 “不可思议,箭从哪儿来,射程如此之远?”艾伯哈特百思不得其解,本以为自己可能躲过了标枪射程还能被箭矢持续骚扰。 进攻遭遇重大损失的骑兵又退回了山口,此刻在工事前跌倒的骑兵横七竖八,那些试图站起来继续以步兵姿态奋战的人,成了射手眼里绝佳的靶子。 标枪、短粗弩箭、轻型破甲箭,无一不是近距离集中攻击。标枪深深扎入战士的甲衣从后背穿出,矛头继而抵在泥地,战士并没有到底,而是带着满胸膛的箭矢怒目圆睁,任凭鲜血流尽也直面依旧射箭的罗斯军。 有效忠于拉蒙高伯爵的骑士侥幸未死,但自己的扈从骑兵折损大半,他带着惊慌失措逃到山口,急匆匆本想此地最尊贵的贵族。 “大人!请帮助我们。” “你?一位骑士?你不是我的人。”艾伯哈特明白此来吉尔伯特的人,想到这儿他也有千言万语。 “大人,拉蒙高伯爵可能已经出事了。难道您是要撤退吗?我……斗胆恳请您帮助我家大人脱离困境。” “啊?”艾伯哈特虽然预料到这一情况,它若真的舒适自己也痛苦不已。“吉尔伯特没有撤回来?” “大人,我亲眼看到他跌倒。求求您,救他吧。” “天主啊……”艾伯哈特闭上眼面对苍穹,这位老伯爵现在蒙受着全部的压力。一个念头,他想要见死不救,不过……拉蒙高那边的骑士已经求得自己了,如果自己视若罔闻…… 再说,此事的麻烦就在于吉尔伯特是皇帝洛泰尔的女婿,如果这位贵族战死了算是为帝国殉难、为打击诺曼魔鬼殉道,这样算好结果,若是被俘了事情就不堪设想了。 明知折返过去风险过大,但那里的确有大量拉蒙高的战士在绝境中战斗,一时间很多人的甲衣和盾可以抵挡箭矢,战斗若持续一些时间就彻底没救了。 艾伯哈特狠下心,他调转马头破口大骂:“吉尔伯特!你就是一个狂妄莽夫。” 罢了,他再号召部下:“天主在上!无畏信仰!继承查理曼光荣的骑士们,现在跟我冲!把拉蒙高伯爵找到救回!” 惊慌的战士突然有了主心骨,彻底脱离了箭矢打击范围发艾伯哈特率部整队,第二轮进攻即将展开。 他粗略观察一下自己的人,感觉至少还有五百骑,倘若硬冲的话并非没有赢面,但胜利也是九死一生的惨胜,保险起见他还是愿意找到发狂发小子吉尔伯特,哪怕是把尸体拉回来。 对于“秃头”菲斯克而言他还是来晚了一步,目睹那些法兰克骑兵已经跑远顿时大失所望:“可恶,还想着用重箭射杀你们……” 折中一下,罗斯骑兵就在敌人马尸间肆意践踏,换上轻箭射杀敌人伤兵,纵马撞倒勉强爬起来的人,本作为战术预备队的他们成了一群补刀者。 见此情况,留里克有些遗憾得就命令军队继续准备好箭矢谨防敌人可能的下一轮进攻。 他站在拒马桩与无数树枝后,对着菲斯克直接下令:“你们就地解决敌人重伤,尽量把轻伤和装死的倒找抓回来,不要再无差别补刀。” “得令!”心有不悦,菲斯克照令执行,将绳套挂在敌人伤兵的胳膊和腿,如拖死狗一般向防御工事内拖曳。 即便敌人骑兵并没有走远。 某种意义上菲斯克的举动就是让给敌人破绽,此乃一种诱饵。 “糟糕,如果让他们找到了吉尔伯特的尸体也不好。”艾伯哈特已经展开第二轮攻击,正好罗斯骑兵在战场上乱窜,这样敌人的弓矢为不伤及友军还能全力射击? 他暗中窃喜,全军骑矛依旧向前,哪怕是身上中箭的战士也坚持住抓住骑矛继续攻击。 “他们又来了!菲斯克,快闪开。”留里克奋力呐喊又不断挥动钢剑。 见状,明知不可与敌碰撞的菲斯克,一记口哨招呼着部下集体又向北部狂奔。 罗斯骑兵刚刚离开,法兰克骑兵后脚就到。他们冲得太快,以至于罗斯弓手并未完全反应过来,高头大马奋力一跃,竟有马匹飞跃拒马而无视那些尖锐倒刺,硬是贴着那些树干矮墙暴力冲入防御工事。 留里克一头雾水,他躬下身子蜷缩,发觉有敌人就在自己头上飞了过来。 “太离谱了,他们的战马在飞!” 有战士被骑矛戳中生死不明,有战士被撞到一时间爬不起来。 不过此乃自杀式冲击,罗斯军的反击已经开始。 那些勇敢者被反应过来的罗斯军围攻,马腿被战斧砍砸,失去冲劲的骑手把拽下来,被以钢剑刺入要害。 扭力弹弓与十字弓手打掉了那些后继者,再没有更多法兰克骑兵飞跃破阵,反而在阵前堆了更厚的人与马的“血肉之墙”,马痛苦嘶鸣与战士的哀嚎不绝于耳。 留里克暴起,持剑冲向最近的破阵之敌,不管其是否还活着对着其脸就刺了过去:“都是疯子,我比你们更疯。” 大王做出了表率,全军都知道当怎么做,所有战士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反击,开始有战士跳过工事,持盾持剑在血肉战场开展搏杀。 艾伯哈特几乎窒息,自己的兵破阵了,但不多,因后继无人,一切突破尝试瓦解了。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三战的本钱,也万万没想到罗斯匪徒从那矮墙中鱼贯而出仿佛无穷尽,真如从泥土里爬出来的魔鬼。 菲斯克毫不犹豫折返过来。“兄弟们,法兰克人犹豫了,让我们冲过去射杀他们!追杀殆尽。” “吼哦!”战士们异口同声,不过他们要射击的位置在右,拧巴着身子射箭颇为难受(仅有少数战士学会了左右开弓)。 于是不少罗斯骑兵以极为扭曲的身形向右侧射箭,箭矢精度已无法保证,至少给了士气濒临崩溃发法兰克骑兵最后一击。 “撤!快撤!”艾伯哈特现在也没时间再考虑找到吉尔伯特再拉回来,若是再不撤自己所部要覆灭,自己也要死在这里。 一根根骑矛因碍事而抛下,这下轮到法兰克人被打得丢盔弃甲。 他们冲会山口而菲斯克带着伙计们穷追不舍,防御薄弱的骑手后背与毫无防御的马尾马腿被箭矢不断击中,处于队尾的法兰克军不断跌落,被紧随其后的罗斯骑兵砍杀。 菲斯克追杀不止,约过山丘竟一直追到了绍尔河畔。 艾伯哈特想不到自己被打得如丧家之犬,现在还跟在身边的部下已不足一百骑,且很多人为了逃得更快连锁子甲和头盔都脱了,就差扔了自己的佩剑。 前面是绍尔河,但并非河流浅滩渡口,他想都不想带部就冲了过去,结果扎入约莫两米深的初冬冰凉河水中。 饥饿、又因作战浑身燥热的战士如同淬火般突然降温,竟有人突然麻痹溺水。 那些还披甲的战士被失控的马匹甩下,因这身衣服被硬生生拖到河底活活溺毙。 当艾伯哈特开始呛水时才意识到自己要小命不保,但这老小子命不该绝。马匹勉强露出头,他就死死拽住缰绳和鬃毛在冰凉河水里被动潜行,侥幸的是他忠诚的坐骑成功上岸。 艾伯哈特浑身发抖嘴唇也因寒冷没了血色,他扶在马背低语:“跑!回到营地。” 马儿听从了命令,忠诚地驮着主人向卢森堡要塞方向赶去,此时夕阳西下,一人一马逐渐消失在夜色。 艾伯哈特并非完全的仅以身免,十多名骑兵侥幸挣脱绍尔河泥淖,与这位大贵族成功汇合。 这是无比痛苦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转念一想八百重骑兵一战之后就剩十余骑,如此耻辱性大败自己还不如死了。 …… 菲斯克率部一路追杀,他的兄弟们精神状态较好,最重要的一点正是他们丝毫不饿。 追杀饥肠辘辘的溃败之敌犹如探囊取物,以至于一些骑兵困饿交加索性束手就擒。他们以为会被野蛮人杀死,却是被缴械后捆住手脚,连带着他们的高头大马一并被俘虏。 在这方面菲斯克浪费了不少时间,他亲自带着一支百人队继续追击,顺着敌人的痕迹一路找到了渡河处。 夕阳照在溺毙者惨白的脸上,河对岸孤零零站着几匹马无所事事地啃草,而河里仍有淹死的马匹。 “老大,他们渡河逃了,我们继续追吗?” “这里有诈。大量战死在河里死了,这里被诅咒了,我们不必继续追。都听我的,撤退。” 菲斯克的确感觉到恐惧,那些在河里起伏的士兵脑袋犹如淤泥里钻出的怪物,法兰克人最后的骑兵死得太蹊跷,加之阴冷北风横扫夕阳下的孤寂世界,此地仿佛不是人间。 罗斯骑兵第一队带着一百五十名战俘与二百余匹马,以及大量缴获的武器,在夕阳迂回中再度回到山口,下一步便是回营休整。 早些时间,当骑兵追杀至消失,留里克亲自带着兄弟们加入最后乱战,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工事外的战场犹如巨大的血祭坛,人与马的血汇聚成殷红溪流注入摩泽尔河,河水迅速被染成红色。 战斗迅速变更为打扫战场,罗斯战士奉命捡拾武器,将工事内的伤兵拖曳到一处尽量救治。 那些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敌人伤兵,暂且也都收拢到一处,不赐食物与水就将他们晾在当场等待下一步的处理。 血渍溅在靴子上,留里克的脸上也沾染敌人的血。他站在战场上安静观察周围景象,陆续有敌人伤兵从沉重马匹中拖曳出来,可惜不少人腿被压断命不久矣。 倒是一个披甲的男人被拖拽出来,大家都以为此乃战死者就被拖到死人堆中等待下一步处理。 如何处理敌人死尸?死者身上的甲衣、靴子等一切有价值的都被剥夺,尸身就地挖坑埋葬。 结果一具尸体突然活了,竟站起来撒腿就跑。巡游战场的骑兵旋即发现这一状况,来自佩切涅格人战士的套马绳精准将之套住,继而将挣扎之人拖了回去。 事件弄出很大动静,留里克万万没想到还有敌人假死逃跑,他倒是要看看如此大胆者是什么情况。 因被套住了脖子被使劲勒了一番,憋红脸的男人咳嗽不止。 他被架了起来,生怕再让此人逃跑,有战士给个他肚子一拳。 “慢着!”前来调查的留里克阻止了部下继续挥拳头。 他打量此人,注意到此子面色的桀骜不驯,拉开其布袍衣领更注意到此人居然穿了双层锁子甲。 留里克一个念头突然以拉丁语问:“你?是一个贵族?公爵?伯爵?至少也是男爵。” 只见这人眼神突然快速打转,罢了竟猛啐一口带血的吐沫星子。见状,罗斯战士又给了这货一拳,还骂骂咧咧斥责。 留里克擦一把脸,示意部下助手:“看来你听得懂拉丁语,是一位高级贵族。你……” 突然,被俘男子抢话道:“罗斯人!你们都会下地狱!” “地狱?不……”留里克笑着摇摇头:“你的诅咒无效。杀死你们就是我们血祭奥丁,我们获得巨大光荣,都将前往阿斯加德。唔,相当于你们说的那个天堂。” 留里克这样变相承认了罗斯军的身份,尚未声明自己是罗斯王。他继续问:“你是谁?哪一位贵族?告知我情况,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一听能被饶命,心如钢铁的男人突然软下心,他也没有堕落到求饶,而是堂堂正正说明自己的身份:“我乃吉尔伯特·兰格纳特·德·拉蒙高,我乃拥有纳穆尔城的伯爵,效忠于伟大的罗马皇帝。” 这还不算完,侥幸未死的吉尔伯特说明更关键的身份:“我乃罗马皇帝的女婿,我的妻子正是皇室公主,在整个法兰克我的地位极其崇高。” “你说什么?你是皇帝的女婿?”留里克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抓到一个高级俘虏。 他也不能全信,故意反问:“那么,皇帝的女婿假装死人还要逃跑,这未免太过于可耻。你至少与我们血战到底。” “可恶。”吉尔伯特又够下头,当他再抬头时便是恶狠狠地反问:“你是谁?仿佛这支军队里的……大贵族?你作为野蛮人,居然懂得神圣的语言?!” “是拉丁语吗?此事,是你们的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教我的。我乃罗斯王、瑞典王、北方的统治者与东方斯拉夫人的统治者。” “是你?传说中的魔鬼,你真是罗斯王”吉尔伯特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留里克饶有兴致解释:“被你们叫做魔鬼,是否算是我的荣幸呢?我和你们的大巴伐利亚公爵做了契约,这次是帮他打赢内战。既然你效忠的是洛泰尔,为他战死岂不是你的光荣?不过,现在你不需要去死了。你这种人,对我也许有用。” 留里克临时起意,想了想又道:“想想你的未来吧!洛泰尔会输,你也许可以快点投靠路德维希,战后你还能保持爵位。” “你?是劝我去背叛皇帝?你们劫掠了亚琛,杀死了全部的留守王室,连我妻子的妹妹也杀害。路德维希向魔鬼出卖灵魂去和你们结盟,我……永远不!” “固执的像块石头,我改变主意了,就先把你捆起来,然后放在囚笼里。嘁,本来想着把你送到美因茨,你宣布效忠路德维希我就释放你。”当然,留里克就是随口一说,是否释放、以怎样方式释放还需从长计议,就连此人详细身份仍需要调查。 留里克转过头,又随口一说:“你说的是吉斯拉公主吧?她很好,现在就在我军手里。放心,高贵的法兰克公主在我这里依旧是公主。” 这是真的,但让吉尔伯特联想到吉斯拉成了罗斯王的养女,再背叛天主信仰成为奥丁仆人,在大神庙里以高级祭司身份敬神,这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留里克又以诺斯语命令道:“来人!将这个高贵的俘虏捆绑好了,千万不能让他再逃。” 就这样,吉尔伯特被捆得如粽子,带着强烈的荒诞感与屈辱感被拖走。 须臾,观察整个闹剧的蓝狐适时地走来。 “大王。”这位圆脸的家伙勾下头。 “刚刚的都听到了?” “听到了。我如实禀报,吉斯拉……不。乌鸫说过她的三姐被拉蒙高伯爵绑架后成婚。虽然很离奇,说不定这个男人真的是吉尔伯特。” “到头来反倒成你亲戚了。不过让他知道乌鸫成了哥德堡伯爵夫人,哥德堡还有三千大军加入战争,那个吉尔伯特的反应……算了。”留里克摇摇头:“重骑兵是他们的精锐,没了这个,拉蒙高的吉尔伯特拿什么和我们斗。一会儿,我们正好审讯一番,说不定还能套取有关梅茨的重大情报。” 说罢,留里克又望向西方:“现在就等菲斯克回来了。” 第1511章 留里克的策反计 十匹马在艰苦中行军,落魄不堪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正处于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他精神恍惚继续趴在马背上,很多累赘之物都被抛弃,唯独自己的纹金的佩剑不可弃。 他们困饿交加,有的战士侥幸过了河,严重的失温还是导致坠马,而夜幕掩盖了这一情况,当艾伯哈特清醒过来决定进入林子休整才发现又少了部下。 他们在浑浑噩噩中挨过这悲惨之夜,待到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有战士就这么静静得死在倚靠的大树下,而战马还在悠哉啃枯草…… 追击之时他们怒目圆睁相信可以胜利,现在的艾伯哈特反倒是被自己的战马带着走,若非马儿记住了回营地的路,只有神知道败军最后撤到哪里。那么,艾伯哈特也就必死无疑。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久久没有等来追杀敌人的骑兵,连续多日没有消息令他忧心忡忡。 因为,骑兵们没有携带什么寄养,若不能快速解决战斗,饥饿感足够要命。 哈特加组织了一些民兵,带上一些敲得尽量碎的面包块沿着阿尔泽特河前进,以求找到骑兵打探消息,给予他们给养是次要目的。 在白天,恍惚中的艾伯哈特发现了村子的痕迹,可惜那是一片烧焦的废墟,万幸的是这里发现有被砍掉四肢的绵羊残骸。 “是吃的。吃的!”完全基于本能,艾伯哈特跳下马,匍匐前进找到那些羊尸,拔出匕首就去切割那些腥臭的肉塞进嘴里。 幸亏现在天气足够冷,那些绵羊又被烈火炙烤,焦黑熟肉在这样环境下甚至可以保存两个星期。 羊尸有被狐狸啃咬的痕迹,好肉都被吃了,活因为焦糊严重而被兽类放弃,艾伯哈特和他剩下的人顾不得这些,只得忍着难受吃下一些。 至于羊腿何去何从,早就被罗斯骑兵故意割走扬长而去。 多亏这些难吃的羊肉,骑兵们恢复一些气力,这才骑着悠闲啃了一肚子枯草的战马沿着河流向上游前去,就这样与找寻他们的民兵相遇。 法兰克骑兵与罗斯骑兵在装束上有明显区别,但需抵近观察可见端倪。民兵警惕以为此乃罗斯匪徒的游击兵,他们埋伏起来令骑兵抵近才从草丛中爬起来。 “大人,你们……究竟是什么情况?”民兵的小头目难以置信高贵的骑士贵族如此狼狈。 艾伯哈特还趴在马背,原本被这样低贱的民兵询问他会厉声斥责,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有气无力得淡淡告知:“快带我们回卢森堡营地。”罢了便不再多言。 …… 在早些时候,当野蛮战斗刚刚结束。 大清早,罗斯军刚刚得到战争警报,全军以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构筑以主要防骑兵的防御工事,恰是因为修得仓促才在下午的作战中令法兰克部分骑兵成功破阵。 罗斯军伤亡多达二十名,其中十人已伤重不治阵亡。死者里不乏有刚刚撤回来的第七旗队的年轻人,更多的就是拿骚方面的兵。 伤兵们被紧急处理伤口,以布条扎紧皮肉止血,再在战士惨叫中暴力青创,最后皮肉再被暴力缝合。充当医者的女祭司们现在还都在科布伦茨,在特里尔战场的人们只好互相帮助了。 唯有被骑矛铁剑造成四肢损伤者才可能救治。板甲衣虽好,被骑兵冲击、骑矛势大力沉撞击,唯有整体厚实的板甲才能硬抗这种暴力撞击,躯干受重创者必死无疑。 是战斗就可能死人,罗斯军已经把伤亡降到了最低,虽然若再准备一下还能继续减少伤亡。 在和被俘的吉尔伯特简单交流一番后,留里克下令到处点燃篝火,继而命令:“全军战士去割马肉,把能吃的部分全部割掉充当军粮!烘烤成肉干备用。” 马肉粗糙远不及细腻羊肉,到处是敌人战马尸体,马肉里全是淤血弄得腥臊之极,这样的就算烤熟了也直接捏着鼻子下咽。 固然蒙古帝国骑兵甚至可以喝马血充饥,罗斯军的物资储备还没有落得这样天地,不需如此极端。 留里克必须为长久作战做准备,凡是可以得到食物的机会都不可放弃。 疲惫的战士们操持大斧头对着马尸一通乱砸,整个战场顿时陷入更严重的腥臭中,如今反倒是那些篝火里燃烧的松树引起的刺激醒脑的烟尘遮掩了臭味,令战场不再令人作呕。 敌人轻伤兵与装死者被卸下武装后聚集一处,他们每人分一块已经干硬的黑面包,没有再做任何的救助就被带到河对岸看押起来。 河东岸的特里尔主城,在东方搜刮的布罗迪所部全部归来,没有和法兰克骑兵打一战对小将真是一个遗憾,现在的他负责看押俘虏,若有后续战俘仍由他暂时管理,并被授权:“如果有人逃跑就立刻杀死。对伤兵不可施救,明日将新的死者拉走。” 留里克不会真的救援敌人伤兵,凡是一夜未死者基本证明伤口在自愈可以活下去。在他的计划里所有被俘者不会作为奴隶带走,而是作为一种可交易的筹码。 因为能做骑兵者要么是骑士要么是骑士扈从,从中找到男爵级贵族也有可能性。 能做骑士扈从在法兰克体系下就不算农民了,越是大贵族的扈从,一场大战后贵族心情好说不定就册封扈从为麾下骑士了。哪怕是骑士的扈从,大贵族也可花钱为自己所用。 留里克自觉已经深入法兰克腹地,针对农夫村庄可以大肆破坏,比起杀死贵族,对其进行金钱敲诈收益更高成本也低。 尤其是吉尔伯特这个年轻人! 这一夜留里克仍待在右岸的防御工事内,罗斯军目前的主力仍聚集在这里。 吉尔伯特恐怕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以强硬手段针对他,恐怕什么都不会得到。 篝火噼啪作响,坐下来烤火的留里克谢绝他人独自招来蓝狐。 “大王,有新的重大要事?” “你先坐。”留里克抬头示意,待其坐下,他说:“拉蒙高到底在什么地方?” 蓝狐一个激灵:“大王这是要在吉尔伯特身上大做文章?” “是。告诉我他领地的详细位置,领地里又有哪些城?越详细越好。” “遵命,关于这个家伙,乌鸫说过一些情况。吉尔伯特绑架了她的姐姐,恶意囚禁在他的那穆尔城里。那穆尔就是吉尔伯特的主要市镇,除此外属于他的市镇也许不值一提。倒是弗兰德斯伯国的边境要塞布鲁塞尔,也是拉蒙高的北部边境。” 留里克闭上眼思考一下,基于现在的情报已经估测出该伯国位置,就是比利时的西南部,也必然距离亚琛很近。 蓝狐继续援引乌鸫的说法:“我未婚妻的这个姐夫,他很想要马斯特里赫特。当地没了领主完全成了主教辖地,他想要取而代之接任马斯高伯爵。” 留里克听得这些说法觉得颇为讽刺:“呵!这小子绑架公主,还在法兰克内部索要新领地,这小子怎么和我们一样?” “您这是赞誉我么?”蓝狐笑了笑。 “算是吧。你也提及了这个家伙是你未婚妻的姐夫,你是我封的哥德堡伯爵,和这小子级别一样。” 蓝狐嗤笑着摇摇头:“我的实力可比他强,而且……我也不会如此鲁莽得乱斗。” 留里克深吸一口气:“我很想策反这个人。” “为我军所用?让他效忠您?这有些难度。” “是绝无可能!”留里克郑重其事解释起其中的逻辑:“我不需要这种人效忠,其人也绝无愿意。他就算绑架过洛泰尔的女儿,那也是洛泰尔的女婿。如果这种人宣布背叛了洛泰尔,对那个家伙一定是很大的精神打击。” “大王,您还在乎这个?” “让那个家伙心烦意乱,在未来战场上或许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 “您难道指望吉尔伯特有朝一日带兵去攻击他的岳父?”蓝狐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聪明的你怎能不理解呢?”拍拍蓝狐的肩留里克继续解释:“吉尔伯特以后不必带兵,我们只要让敌人知道此人已经背叛洛泰尔,未来此人效忠谁我都无所谓。记住,我们的主要敌人是那些传说的帝国派贵族,吉尔伯特恐怕是其中之一,他的反叛说不定能带来重大变局,我们也好浑水摸鱼。” 蓝狐的确没有弄清楚这一层,“大王高见。那么,我不具体能做什么呢?” 留里克再想想:“你和黑狐都在这里,你们兄弟一起去。尊贵的我没功夫和一个战败的敌方伯爵废话,倒是你们两位某种意义上和这小子有些关系,这很有利。我要你弄清楚他们的具体兵力,驻军情况,大概的武器装备以及作战意图。然后,策反他。” “前者好办,我略施小计可以让他招供。至于后面的,我尽量。”说罢,信心并不足的蓝狐猛拍一下胸膛,又道:“我现在就去干。” “很好,再给他准备一些蜂蜜水。” “何必呢?” 留里克笑了笑:“你总不会希望和一个精神萎靡的蠢才废话吧。此事也不必操之过急,今晚让他缓缓精神,让他好好考虑,明日你们再详谈。” “好吧。” 于是,罗斯军营地热热闹闹,胜利者们高高兴兴缴获一大批战利品,当夜那些敌人尸体就被扒拉干净。 “嘁,就像是烫光鬃毛的鹿。” “但不是鹿,不能吃,而且非常恶心。” “那就快点办事吧。完事再去洗手,我们明天好好休息。” 奉命挖坑的战士们互相聊聊,他们不敢抱怨大王何必如此着急要处理敌人死尸,只好在河畔松软泥地老实挖坑。至于为何不直接扔到摩泽尔河里,因为下游的罗斯军科布伦茨地区的数万民众和一万大军还需要河水,留里克可不想闹出乱子。 留里克要求全军明日完全进入防守状态,战士被许可甲衣不脱到处睡觉,唯独要求听到作战警报立刻爬起来作战。 箭矢、标枪大规模回收,扭力弹弓继续涂油保养再罩上浸油蒙部。 罗斯军照例安排了明暗哨,以至于有战士奉命举着火把连夜上山,再把火把熄灭安静下来后观察西方情况。 拜这些哨兵,他们顺利首先与陆续归队的追击者们汇合,菲斯克高高兴兴归来,献上他缴获的二百匹马与一百五十名战俘,以及最关键的情报——最后的敌人应该都在冰冷的河里淹死了。 因此,本来有些安静的大营瞬间沸腾,菲斯克的战功慕煞全军。 与此同时,在一间帐篷里,蓝狐与黑狐针对吉尔伯特的策反仍在继续,一些重大情报已经获悉,蓝狐颇为满意,也为这小子的野心讶异。 现在三人已经改为法兰克语交谈,如此一来困扰吉尔伯特的很多事情似乎就真相大白了。 吉尔伯特万万没想到攻击亚琛、列日、马斯特里赫特的凶手就在自己面前。 他并没有因此暴怒,捆着的脚也令他无法乱动,他喝了蜜水精神恢复不少,现在昂头闭眼哈哈苦笑。 “你笑什么?没什么可笑的。”正好户外突然嘈杂起来,蓝狐令弟弟去帐篷外看看情况。 须臾,小胖子钻回来,直言:“是菲斯克的军队,他俘虏了很多敌人。”又嚣张得告知吉尔伯特这一情况。 “嗬!八百骑兵大败亏输,高贵的骑士会被你们掳走为奴,我的伯爵领所有贵族们一战崩溃。我成了你们的囚徒。你们……是男人就杀了我,没必要再羞辱我。” “杀你?”蓝狐摇摇头:“还是那句话,我的罗斯王给了你活命的方法,只要你效忠东方的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你的爵位依旧,大不了……日后你举家东迁继续做伯爵。” “可是……我没机会了吧。” 吉尔伯特居然没有断然拒绝,蓝狐注意到这一点,心想把他已经晾了一阵子,小子获悉想通了一些事。 蓝狐趁热打铁,试探性地告知:“也许让你臣服那个男人有些难度。你与我王信仰的不是一个神,罗斯王不需要你臣服,也不想杀你,你是一个贵族,只要不做出格之事,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战后会释放你。罗斯王是仁慈的,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即可得到这些安全保证。” “什么事?”吉尔伯特态度明显很急切。 “至少,你要宣布不再效忠洛泰尔。” “啊?这!” “你犹豫了?”蓝狐绷着脸,胡须几乎贴到吉尔伯特的鼻子:“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是什么?” “吉斯拉。你心心念念的小姨子吉斯拉,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她没有死,只是皈依了我们的神,她现在是罗斯王的养女,是我们罗斯王国的公主了。几年之后,就是我的妻子,就是哥德堡伯爵夫人。” “你?又是你。”事情已经过于荒诞了,现在的吉尔伯特反倒觉得这种戏剧性的事情还能更多,他挺期待。 “就是我。而且,吉斯拉现在就在科布伦茨,不久她就会坐船过来。你应该见过她。我想,吉斯拉在特里尔遇到你,也不想她的姐夫愚蠢得不和我们罗斯合作。” “荒谬,那是你绑架了她。” “嘴硬。”蓝狐不为所动得摇摇头:“你绑架囚禁了伊眀加德公主,公主已经给你生育了孩子,为此洛泰尔只能承认这一事实。在这个问题上你没资格说正义,更没资格指责我。” 吉尔伯特没有再强词夺理,他够下头。 蓝狐继续道:“我们都绑架了公主,公主们也都做了自己的选择。你真的爱伊眀加德吗?” “爱!从我看到她第一眼开始!” 吉尔伯特猛抬头,所言必是其真实想法。 蓝狐笑道:“我有所不同,洛泰尔全家都不喜欢吉斯拉这个小女儿,我本想把她交给路德维希,那个男人明知她就是侄女,他就是不认。你们都以为吉斯拉被我杀了,恰恰相反,我们罗斯人可没有卑鄙到让查理曼的重孙女做奴隶。而你,你我的妻子是亲姐妹,也许我们的关系没必要这么僵。” 吉尔伯特的心已经动摇,他抢话道:“可你并不信天主。” “是吗?”蓝狐不慌不忙得从衣领里,在诸多神只小吊坠里扒拉出来纯银十字架。“我教名是约瑟夫,我的教父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还有我。”黑狐麻利得加入其中,摆弄自己的十字架:“我的教父一样是埃斯基尔,我乃保罗。” 蓝狐很高兴弟弟的神助攻:“这就是为什么罗斯王拜托我和你好好谈谈。洛泰尔对你很重要么?你应该想想,如果你没有绑架伊眀加德公主,她的结局就是在女子修道院悲惨度过余生。你是在帮她!反而洛泰尔是坏人。这场战争本可避免,都是因为洛泰尔愚蠢得下令剥夺弟弟们的权势,这才逼得巴伐利亚公爵起兵。倘若洛泰尔赢了,他就是下一个查理曼,他心胸如此狭窄,必然重审你绑架公主的罪。不过,洛泰尔会输,朋友,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话语直戳内心,吉尔伯特扪心自问,自己在公主问题上逼迫皇帝洛泰尔很多,他很怕事后遭遇报复,这才寄希望于勤王立大功抵罪。 蓝狐继续发话:“这是战争!贵族们各为其主没什么正义可言,我们为了财富而来,我们帮助路德维希也是履行条约义务。现在洛泰尔陷入困境,罗斯会继续进攻梅茨,在南方,阿基坦和图尔的军队也在节节胜利,效忠洛泰尔的贵族一个接一个的战败。吉尔伯特,你也不想伊眀加德公主成了寡妇吧!她是洛泰尔的女儿,洛泰尔战败你也因为不合作被我军遗憾处决,想想你的妻儿……你的妻子会被胜利者送到女子修道院,你的儿子说不定会被谋杀,整个拉蒙高换了主人……” “你……你别说了!”吉尔伯特已经憋红了脸,一个大男人禁闭双眼以掩饰自己在落泪。 蓝狐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说辞:“你已经告知我你们在布鲁塞尔的武装力量,等于说你已经做了叛徒,但罗斯王将非常高兴你的合作。吉尔伯特,你再考虑一下吧。” 蓝狐站起身正要离开,背着身子不经意得又嘀咕一句:“对了,连锡格堡宫廷伯爵,现在也与罗斯结盟,贵族们都在找寻自己的未来,都在抛弃洛泰尔。你好好考虑,明日我们希望你能考虑明白。” 第1512章 识时务者、不降者与留里克的战书 新的早晨,世界一片阴冷潮湿,河畔的特里尔城在薄雾中渐渐迎来朝阳。 又是构筑防御工事,又是狠狠打了一仗,傍晚时分又开始大规模处理俘虏和战利品,过去的一宿战士们睡得很沉。 大部分战士聚在篝火旁继续躺得横七竖八,少数战士朦朦胧胧中苏醒,给篝火添柴,以头盔为水舀,给铁锅灌水煮起麦子。 这一夜留里克甲不离身,他考虑到敌人仍有发动袭击的概率,哪怕菲斯克所部已经胜利归来。 多达二百匹战马被牵回来,战俘们在帐篷里挨过一夜,他们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留里克在嘈杂中缓缓苏醒,他坐起身子使劲舒展一下身子,突然觉得一阵腰疼。“穿着甲睡觉真是自虐,下次不这么干了。” 他甚至谢绝了贝雅希尔的侍寝。 现在这位女将还留在河对岸,她的任务正是监控着放在特里尔城的缴获,也监视着东方情况,若有异常第一时间率部先行作战。 “open the door~啊,平安的一夜。”精神不错的留里克就差吹口哨,他拉开帐篷帘幕又在门口与睡眼惺忪的卫兵耳语几句,就蹦蹦跳跳舒展身体,弄得甲片哗啦啦作响。 两个男人快步走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们两个?”留里克注意到来者是狐狸两兄弟:“昨晚的审讯如何?那个吉尔伯特愿意合作吗?” “是。”蓝狐微微一躬:“吉尔伯特态度动摇了,我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也许上午再审,他就宣布反叛洛泰尔。” “哦?那么他可能再效忠谁?这种人,我是不会要的。” “不好说。不过这个男人对我们已经没威胁了。” “一个败军之将罢了。”留里克点点头,“昨晚菲斯克归来,他带着大量缴获归来,二百匹马,四百多把剑,以及很多匕首。战俘又有一百五十个,进攻我们的骑兵全军覆没。” 听听这个数字,蓝湖吃了一惊又羡慕,恭维道:“菲斯克将军一如既往的英勇。” “那么,关键的情报获取了吗?他们的兵力如何,意欲何为。” “这正是我要向您汇报的,所以这就来了。” “既然如此。”留里克指一下自己的大帐篷:“事不宜迟,现在就汇报。” 关于敌人兵力、指挥官和意图,蓝狐滔滔不绝得展开汇报。 留里克盘腿而坐洗耳恭听,脑子里也在基于这些重大情报盘算着如何消灭这群敌人。 “他们至少五千名步兵,都是对我们劫掠行动积怨已久的农民?他们从亚琛附近征兆而来,看来……蓝狐,你要对上一次的劫掠负责咯。” 留里克话里有话,蓝狐笑道:“五千步兵无法满足我军的胃口,我们从罗斯老家过来,这一路上您已经消灭了数万敌人,再来五千个蠢才对于我军而言还不是轻轻松松。” “是这样。不过……”留里克捏捏胡须做思考状:“如果是我军主动向卢森堡前进,那就是我们劳师袭远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我并不愿意在隆冬的雪地浩浩荡荡行军。” “大王是想到破敌良策了?还是……您决定先按兵不动?” “要打!我们诱惑他们来打。” “还是像刚刚结束的作战这般?他们应该就剩下步兵了,真的愿意浩浩荡荡攻击我们的特里尔营地?”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也想不到率军行动的是一位大主教。列日主教下,如果说此人的另一个身份皇家顾问,这样我就理解了。打败这个家伙,也是对洛泰尔的重大打击。我记得你当时在列日要塞和这个家伙有过交手。” “是和当地驻军交手。”蓝狐指正道:“但大主教撂下主教座堂,带上一些贵重圣器逃之夭夭。” “上次让他逃了,这次就杀了他。我可以成全他,在战场是要了这个家伙的命。所以……要针对这个男人。激怒他,引诱他主动来攻。” 蓝狐这便昂起胸膛:“大王您就下令吧。我们敢战。” “先不着急作战,首先就是激怒他,诱他带着五千大军打我们,到时候无数的箭矢标枪歼灭他们的士兵,让他们以后也无力反击。” 留里克治下的罗斯军办事一直狠辣,尤其是针对敌方村庄大规模破坏、在作战中优先实行歼灭战而毁灭敌人有生力量,如此“总体战”的战略模式在本时代的法兰克实在惊世骇俗。 法兰克的大大小小贵族要脸,也基于他们统一的信仰,战争规模固然愈演愈烈,到现在内战中各方还没有针对敌对贵族的领民无差别下黑手。否则,会遭遇教宗的绝罚,其合法性被否定后,各路邻居贵族就有理由带兵来瓜分领地。 罗斯与丹麦则毫无这方面的顾及,就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肆虐严重且事后不管。 不过,针对特里尔本城与附近区域的政策,也许是时候调整了。正巧小胖子黑狐就在这里。 留里克已经想到了一些激将法,他先告知蓝狐:“现在你务必劝说吉尔伯特背叛洛泰尔。关于此事我会写成一封信所谓拉蒙高伯爵宣布反叛,于利希高伯爵在绍尔河畔生死不明。我还要告诉那个大主教,他们的骑兵全军覆没,我军俘虏的骑士和骑士扈从就有二百名。我会威胁他,不带兵战斗,这些小贵族将被扒掉衣服剖开肚子,倒挂在黢黑的尼古拉斯门上充当装饰品。” “啊?”蓝狐对不得不插嘴:“您真打算处决这些小贵族啊?” 留里克笑笑:“当然不。只是吓唬他,逼他就犯。他若是见死不救,就不配做仁慈的大主教。如果放任我们侮辱性得处决高贵的贵族,他就不配做皇家顾问。再说,我会告诉他我军会围攻梅茨,毁了这座名城,想要组阻止这一切就派兵来打。对了,我还会告诉他我们有两千大军。我会用在信件上用一些好词汇凸显我军的强大。” 蓝狐听得津津有味,仿佛信件是在暗示那个拥有重兵的大主教,只有他才能阻止灾祸蔓延。而且,信件也是在暗示那个人男人有赢面。 蓝狐明知故问:“仅仅是我的哥德堡军就有三千,您……何必只说我们只有两千兵?” “让他觉得可以赢。再说,你弟弟黑狐夏季时发动对梅茨的作战兵力如何?连两千都不到。” “是这样。”静坐恭听的黑狐承认道。 “一千多兵在梅茨城下铩羽而归,现在我们集结两千兵再战梅茨。你们不觉得这很令人信服?我会告诉那个大主教,罗斯王本人来了。攻击亚琛等地都是我的命令,军队滥杀也是我的命令。那个大主教想复仇就必须针对我。当然,这会是一个巨大陷阱。” “您这是亲自做诱饵?”蓝狐惊讶问道。 “不算是。算是堂堂正正的挑战,我将给那个男人的信件,就是战书!蓝狐,接下来你可以去继续审讯那个吉尔伯特。” “遵命。” “而你。”留里克看向黑狐:“小子,未来的特里尔是属于你的。” 黑狐脑子有些混乱:“现在这里是战场。” “未来卢森堡山区可能也是你的。不过,这里的民众举兵打我们,这是自寻死路。消灭他们后,你手下的无地骑士们就来圈地建立庄园,科布伦茨和拿骚的贫穷山民来这里接收开发过的熟田,建设新村庄。既然如此,针对本地区的大规模破坏行动可以告一段落。被俘的平民愿意宣布效忠你,就算你的人,生命将被我军保护。” “大王……”黑狐犹豫一下不知说些什么好,憋了一句:“大王仁慈。” “也包括那些战俘,他们中骑士很少,绝大多数是武装扈从。他们是主人的仆人,效忠得只是乡村骑士。如果他们愿意效忠你,成为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扈从战士,我可以许诺针对他们饶命。聪明的你,应该可以说服他们识时务。” “可我……” “犹豫不决?” “我其实不喜欢这些战俘。” 留里克笑了笑:“他们绝不想做奴隶,我其实也不想杀了他们更不想带走他们送去罗斯的矿山。他们当然完全不可信,正好留在你这里给我军做苦力。为了确保他们好好干活,我们至少得给他们活命与重获自由的机会,否则我们还要留下很多军队看押这些善于作战的俘虏。”他再摇摇头:“要利用战俘为我们做一些事。” 黑狐听了七七八八,大概明白了大王有些拧巴的要求。 于是狐狸兄弟各领任务,他们走出帐篷耳语几句,分别带着国王的口谕各自执行命令。 苏醒了的吉尔伯特心情复杂,有罗斯战士推开帘子扔给他一块面包块,这家伙双脚还,如果使一番力气他可以挣脱,考虑到自己从那穆尔城带来的骑兵全军覆没,消沉情绪下他都懒得试图逃跑了。 罗斯人没有虐打自己,反而给了一个机会,而这令人苦恼。 反?还是不反? 只要反了,阶下囚身份取消,摇身一变可能成为他们的友军。吉尔伯特不愿效忠路德维希,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也许我可以做第三实力。” 突然,他怒喝一声:“那就反叛吧!” 他的吼声迅速引得卫兵第一时间持剑冲入,双眼对视下吉尔伯特立即识趣得勾下头。 来自拿骚军的卫兵随口撂下一句话:“劝你不要做吃个举动,不要考验我们大人的仁慈。” 不久,蓝狐走进这间营帐,俯身凝视勾着头而吉尔伯特:“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吉尔伯特抬起头态度平静,“我会反叛皇帝洛泰尔。” “聪明的选择!”蓝狐大喜。 “但……我不会效忠罗斯王,不会效忠路德维希,更不会效忠小王子查理。我的拉蒙高效忠最终胜利的贵族,所以在局势未明朗前……我希望保持中立。” 看样子这家伙蒙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但心态真的变了。蓝狐收起喜悦,平静看着他:“你无权保持中立。你必须当众宣布反对洛泰尔,接着宣布与罗斯结盟。这样,你可以恢复部分自由。而且你已经没时间了。” “如此着急?” 蓝狐点点头:“现在放你出来参照我们的要求做事。”罢了,他便命令卫兵解开绳索。 对于那些骑士、扈从的策反却是异常的容易。 小胖子黑狐换了一身华丽衣服,琥珀、金饰、彩色玻璃珠装饰得浑身都是,花花绿绿得在炫目中显得格外混乱,恰是如此在这个时代却是高贵证明。 黑狐站在一众垂头丧气的战俘面前,高调宣布罗斯王的政策,实际也是自己的政策。 事情极为顺利,除了被俘的几名骑士态度暧昧,数量最多的扈从骑兵竟都嗷嗷叫得宣布:“我愿意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爵。” 因为,黑狐公开声称莱茵高伯爵罗贝尔将领地卖给了麾下封臣拿骚男爵,之后东方的大巴伐利亚公爵不断加封爵位。 黑狐给这群骑士扈从的许诺极为劲爆,所以该换门庭后,所有扈从将升级为骑士。当然,是无地骑士。 黑狐遵从罗斯王的“画饼策略”,随口宣布:“你们都是优秀骑兵,我不给你们封地,当战争结束后你们就作为我伯国的骑兵。你们的家人将从拉蒙高和于利希高接回来,针对你们的家族,永久性免面税。” 只要许诺善待家人,扈从们就再无顾虑。他他们宣讲大格局毫无意义,黑狐很高兴这群家伙出于自身利益的识时务,也是基于此,三姓家奴不可重用。所以任何的许诺等尘埃落定后可以再解释,现在画大饼就是稳定他们。 至于不愿意归附的骑士,黑狐也不再逼迫。因为这些骑士,大王声称还有特殊用处。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快速写完了书信,拉丁语信件折叠,再用皮革包裹这些信。他写了三份,只求送信人能顺利送达。 有五名坚决不愿意合作、要杀要剐随便的骑士被拎了出来,他们以恶毒言语诅咒自己反叛的扈从,带走时本以为会被刀斧手砍下脑袋,结果是被威风凛凛的罗斯骑兵强烈围观。 蓝狐、黑狐又向留里克汇报了自己的胜利成果,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放逐大戏”。 重伤而死的俘虏都被清理,宣布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人现在被解除束缚,他们以双手为碗捧起煮熟的麦子大吃一番,再被带出来参与大会。 罗斯步兵整齐而立,很多人罩衣还有血迹,反而令穿着统一制服的他们更有杀气。 罗斯骑兵又是头顶大量羽毛,手握骑矛,矛头悬挂“安德烈十字旗”。 明明是野蛮人的罗斯军,现在看来他们面目并非狰狞丑陋,却更加显得恐怖。 一位头戴黄金桂冠的小巨人高调走来,他衣着最为华丽。 留里克在卫兵簇拥下出现了,他瞥一眼那些宣布归附的骑兵扈从,也认真瞥一眼当众站着的拉蒙高伯爵,以及五名莫名其妙中的坚决不服的骑士。 “吉尔伯特!”留里克突然开口:“我乃罗斯王!你……愿意与我结盟吗?” 话音刚落,吉尔伯特愣在当场,反叛洛泰尔之事他本不想大张旗鼓,但是现在罗斯王分明是让自己当着众战俘的面宣布反叛。 明明,那些骑士里就有自己的人。 “吉尔伯特,本王问你呢!你是否反叛罗马皇帝、法兰克的国王洛泰尔?” 此刻战俘中已经是一片哗然,吉尔伯特审时度势终于发起狠,他闭上眼大声呐喊着宣布自己的反叛。 至此,战俘的情绪已如沸腾的开水,他们想不到高贵的伯爵大人时隔一日而已就做了叛徒。吉尔伯特这么做了,那么自己归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也不算罪过。 当然这对五位骑士是重大精神打击,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封君“向撒旦出卖灵魂”。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于是公开告知这五名骑士:“你们是宁死不屈之人,但愚蠢至极。现在我将你们释放,带上本王的信件去你们的卢森堡大营,你们必须活着告诉大主教哈特加你们今天看见的、听见的。告诉他拉蒙高伯爵反对洛泰尔,与我罗斯结盟的事实。告诉他罗斯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两千名战无不胜的伟大联军就在特里尔城!告诉他,联军将把梅茨变成一片火海。” 最关键的事留里克与即将被释放者挑明,很快此五人赐予五匹缴获的战马,再赐予一天的口粮,武器方面则不予以寸铁。 战士在马屁股猛地一巴掌,五匹马带着人与关键的信件冲出罗斯营地向着山口奔去,奔向阿尔泽特河与卢森堡大营。 他们五个毫无脱离险境的如释重负感,全部面色凝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的罗斯王所交付的信件,就是单纯的战书! 战争,仍将持续。 第1513章 翻云覆雨的皇家顾问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的战争决意 阿尔泽特河依旧静静流淌,震惊中的民兵牵着艾伯哈特的战马,向着河谷中的卢森堡大军营走去。 北风横贯河谷区,驻扎中的数千战士,比起参与战斗他们忙着考虑如何过冬。 大主教哈特加在有限的时间内安顿来自北方的难民,村民在此大造木棚子,他们决意与军队在一起,哪怕现在罗斯匪徒已经退去,理论上可以回到被破坏的村子里挨过冬季。 有一些村庄并未遭遇破坏,各家各户的余粮、财产也未被掠夺。惊慌的难民坚决不愿回去,因为罗斯匪徒敢于在深秋发动偷袭,如何保证入冬后敌人不敢袭击呢? 现在唯有和军队在一起,哪怕过冬变得极为艰苦,任何的艰苦都可以克服,若是脱离的集体……没人愿做落单的猎物。 恐惧使得民众集结,附近区域的村民在得到消息后,拖家带口得驱赶牲畜、拖曳装满财物的手推车向河谷前进。 整个卢森堡山区的一个个山坳快速变得空荡,琐碎平原区的村子成了小野兽自由活动的场地。 加上外来的法兰克军队,河谷区域逐渐聚集多达两万人,且人数还在增长。 惊慌在蔓延,外来的难民多半不敢在冬季横窜阿登山去从而进入兰斯等地,卢森堡的河谷区似乎成为唯一的避难所。 外来者挤占了本地人的生存空间,起初村民会抱怨,随着难民潮的涌入,少部分人的抱怨完全被难民潮淹没。 起初,大主教哈特加心想自己作为列日大主教,进入到卢森堡山区这一特里尔大主教辖地实行完全控制有道义上的风险。 罗斯匪徒不请自来且大肆杀戮,敌人如从烂泥地爬出来的魔鬼一般突然,它倒是有个好处——征兵变得容易。 哈特加毕竟是大主教、毕竟是皇家顾问,他基本上是上万村民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尊贵的人物,更是伟大圣职。 虽然骑兵们追击敌人至今未归,短短两天时间哈特加已经新纠集出五百民兵,这个数量随着抵达难民的增加而持续攀升。并非查理曼的征兵制度在这小空间恢复了,完全是出于恐惧感,哈特加利用这种恐惧引诱出怨恨愤怒,怒气之下民兵只会越来越多。 他仍在为原先的计划做准备,考虑到所有的诺曼人都很凶险,想要击败他们,非举大兵而不可得胜。“也许,我需要纠集一万名步兵,现在尽数征召本地村民可以达成目标。” 哈特加仍在等待,他在山坡上的小修道院里祈祷,希望两位伯爵成功追杀匪徒后,完全是因为清点战利品、拯救可能被匪徒掳走的民众而拖延了时间。 但是,等来的结果是晴天霹雳。 民兵带回了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这位上年纪的伯爵大人一直趴在马背,当他回到大营,大主教难以置信这位萎靡不振者就是伯爵大人。 “你……就这样回来了?”哈特加颤抖着右手抚着艾伯哈特的身子。 老伯爵勉强打起精神,但精神萎靡地扭过头痛苦嘟囔:“papa,我……战败了。” “啊?”虽然看得出艾伯哈特必是遭遇了灾难,哈特加忍住激动继续闻讯:“吉尔伯特呢?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何在?” “他……可能已经战死了。” “啊!” 这更是晴天霹雳,哈特加双腿一软,幸亏被随行的下级教士搀扶住。他头脑非常眩晕,差点被这劲爆消息吓得失去意识。 他勉强缓过精神:“告诉我……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是……可是我现在非常痛苦。冷,好冷。我要下马,我要休息……”艾伯哈特嘟囔声越来越小,突然整个人又趴在马背没了动静。 “你不会也有事吧?!”哈特加令民兵将艾伯哈特搀扶下来,暂且将之放在草地上。他俯下身简单检查这位伯爵的身体,右手搭在其脸上,赫然感觉到了异常的热,再仔细看,如果擦干艾伯哈特脸上的泥土灰尘,脸真的在泛红。 “诅咒!来自魔鬼的诅咒!”哈特加勃然而起,因为好端端的艾伯哈特罹患了九死一生的热病,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魔鬼的诅咒。唯一的变量就是罗斯匪徒,他们是恶魔,未能击败他们而被诺曼人的邪神诅咒,道理说得通。 要询问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其他侥幸归来的战士精神状态一样糟糕,至少他们精神还算凑合,自己可以差人问出个所以。 至于自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救活艾伯哈特。 当晚,已经进入浑身发热状态的艾伯哈特被扒掉战甲,被大主教亲自清洗全身后换上一件朴素罩袍。 下级教士抬着临时的担架,将裹上羊毛毯的伯爵送抵山坡处的修道院。 石头建筑里已是油灯敞亮,石头壁炉里烈火熊熊,整个修道院因而较为温暖。 “将他放在十字架下。” 哈特加吩咐后,已经意识模糊的伯爵艾伯哈特,他的面前就是墙壁上神圣的漆黑十字架。 伯爵的额头覆盖浸水的布以屋里降温。 不久,带着本地修士的烈日大主教哈特加,就在这里单为艾伯哈特的生命做祈祷。 直到那一碗被特别制作的圣水由本地修道院长谨慎送来。 “快,把他搀扶起来。” 罢了,哈特加半跪在十字架下,亲自以银勺将圣水喂进病人的嘴。 以本地清泉为基底,倒入圣油(玫瑰精油),再倒入象征圣血的葡萄酒,再撒上干燥处理后的诸多中花瓣,熬住一番后就成了一锅芬芳四溢的“花汤”。 因为花朵与葡萄酒有着神圣意义,修道院的玫瑰精油是圣物,如此调配的汤就算是药。 至于它的药效……至少蒲公英花蕾、野菊花苞等都被教士收集,如此草药对一些发烧感冒确有药效。 但艾伯哈特的热病来自食物中毒,他在逃命途中吃的焦糊羊肉是被污染的,现在毒性正在发作。 这一夜,艾伯哈特平安度过但低烧持续,从第二天开始他开始了上吐下泻。 艾伯哈特至少接受了一定救治,他上吐下泻后就被继续喂给圣水,以及加了盐的麦粥,也就并未发生恶性脱水与高烧惊厥。 那些归来的骑兵也都陷入高烧,他们都是因吃了那些羊肉而生病,因未得到有效治疗,他们一个个正在恶性高烧与脱水中步入死亡。 不过,在病死之前这些骑兵已经汇报了不少自己的恐怖见闻,关于特里尔城西的河畔区域发生的血战,大主教哈特加终于知道了诸多令人震惊的事实。 本来,计划明年春季远征哈特加就要考虑风险,他知道罗斯人战斗力惊人,想不到法兰克最骄傲的重骑兵竟然一战就败了。 哈特加根本不是将领,也无谈战术大师,他作为大主教的职业优势正是组织团结民众,至于担任皇家顾问,荣誉大于实际。 他对于战争的理解很肤浅——组织尽量多的战士,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正面压垮敌人,在乱战中取胜。 如果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两位伯爵精神状态极好,这支联军还有可能打出一些复杂战术,现在……压力全然在哈特加这个老头子的双肩。 他相信那些骑兵在病死前的说法为真,吉尔伯特已经战死! “战死了,为道义而死,是个英雄。” 正当哈特加对恶劣现实时,五位骑士神奇得归来了。 此五人在罗斯军中经历一场奇幻漂流,如今带着愧疚、愤怒归来,旋即被大喜的哈特加请到修道院中。 五名骑士见到了自己的伯爵大人,艾伯哈特仍旧发着低烧,面对自己的封臣,他被搀扶着坐起,哼哼得不知所云,摆几下右手似是令人退下。 哈特加注意这五人表情中的愧疚,他们身体健康显然未被罗斯人诅咒。 “现在,你们五位跟我来吧。如果想说什么,任何的事告诉我。” 五人确有要事汇报,他们尤其捂着三只皮口袋,在被哈特加领到修道院独立房间后将三封信拿出,罢了低头不语。 本欲好好闻讯的哈特加瞥见到三份发黄的纸,见多识广的他惊呼:“莎草纸?信件?” “papa,是……罗斯王给您的信。”一位骑士忐忑介绍道。 “你说什么?”大主教踱步来:“我刚刚没有听错?罗斯人的王?” “正是,这三封信其实是一封,他怕我们丢失信就多做了几份。而且,罗斯王嘱咐我们,必须把信送给您。” “荒谬。一个野蛮人的头目有什么资格给我写信。撕了它,我不想看魔鬼的废话。”哈特加一怒之下如此咒骂,实际也是不经意得掩饰忐忑,他完全不能想象传说中的罗斯王留里克出现在摩泽尔河畔。 骑士可是有着千言万语,就算哈特加身份高贵,五人合起伙来还是希望大主教好好看看。 一人如同威逼一般谏言道:“papa,如果您拒绝看信、拒绝做出一些决议。那么,罗斯人就要围攻梅茨,罗斯王扬言毁掉梅茨城,杀尽城市与乡村的所有人,甚至连牛羊家禽都不放过。” “啊?这是真的?不……他们一直在做这种事。”这下哈特加无法拒绝信件,虽然不知信件文字自己能否看懂,他一把夺过纸张,娴熟摊开后竟赫然看到是整齐书写的拉丁语。 就是很多字母的书写方法,与自己的认知差异很大,好在完全看得懂。 哈特加坐下来,透过下午柔和阳光逐字逐句地品读,逐渐眉头紧锁,靴子下的双脚冷汗涔涔。 看看这书信,如此娟秀整齐的字分明只有资深教士有能力书写。哈特加估计是有高人为罗斯王代笔,一想到拿骚-科布伦茨一方的教士早就被诺曼人控制,现在诺曼人的大头目远渡重洋而来,为了活命北部的教士只能合作吧。 哈特加愿意相信那些教士就是生命被野蛮人威胁才做了书信代笔。 莎草纸不稀奇,奈何保存手抄本福音书的最佳材料是羊皮纸。但莎草纸价格也不便宜,且看这更加坚硬的莎草纸,罗斯王还有心思浪费它? 三份信件内容一样,从上到下总结为一个词组就是战书。 罗斯人渴望一场决战?就在特里尔城摩泽尔河西岸的空地? 哈特加自言自语:“你们还是用箭矢击败了我们的骑兵?列日要塞的灾祸重演了。可是你真的觉得两千名诺曼战士,与我的至少六千名战士在陆路决战就能胜券在握?我仍有六千民兵,不!是更多。我可以立刻动员一万人。一万对你两千,优势在我。” 此刻,五位骑士都听到了大主教的自言自语。 一人严肃说到:“我看到拉蒙高伯爵大人公开宣布反对皇帝。我看到被俘的扈从们公开宣布反对皇帝,也背叛了自己的领主。这些事……” 其实这些事情信件写得已经非常明白。哈特加绷起老脸,以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直面说话的骑士:“不,你什么都没看到。你看到的都是魔鬼给你的幻觉。拉蒙高伯爵大人已经殉道,数百骑兵都光荣牺牲。” “可是。” “住口!”哈特加扫视在场所有人:“你们听着!拉蒙高伯爵已经战死了,他是再与邪恶魔鬼的战斗中殉道,他伟大的灵魂已经去了天堂。而你们!你们被俘再被释放,你们的灵魂已经被魔鬼污染。你们有罪,要在我面前向天主忏悔。” 听得大主教这么说,五位骑士纷纷单膝跪地,正抢着自己的确有罪。 “你们都起来吧。”哈特加蔑视地看着他们,“既然已经回来,我令你们亲自照顾你们生病的于利希高伯爵大人,你们就在这修道院里待着不可外出。否则,将遭遇绝罚。” 吉尔伯特居然还活着,而且宣布反叛。这种事如果发生在这家伙身上,哈特加并不觉得不可思议。 掳走监禁皇帝的女儿,当皇帝讨要说法时,公主殿下连孩子都生完了。吉尔伯特就是这样的贵族,这次打着勤王的旗号出征的本质是为了现实利益而非道义,那么在生命受到威胁而与敌人合作,也符合此子的做派。 最恶心的事发生了!哈特加相信这是真的,这才勒令五位骑士闭嘴,再以绝罚像威胁将之全部软禁在修道院内。 因为,一旦将吉尔伯特反叛的事情公布,两千名拉蒙高军战士势必军心大乱。 一部分是征召民兵,一部分是与罗斯匪徒有血海深仇的怨军。民兵获悉伯爵大人反叛,他们理应追随大人一并反叛,这样拉蒙高军就解体了! 加之拉蒙高伯爵本人其实还活着的消息公布,他得反叛意味着亚琛以西最大的这位大贵族就可以和弗兰德斯伯国媾和。那么于利希高伯爵也会考虑自己的危险处境,搞不好会宣布中立退出战斗,那么这次远征就虎头蛇尾,大军作鸟兽散。 罗斯人扬言围攻梅茨杀尽一切,他们的恶行罄竹难书,倘若无人拯救梅茨,整个城就完了! 哈特加并不相信尚处于西部的其他帝国派贵族们会在严冬驰援梅茨,但罗斯人本就是从极北的冰窟里钻出来的怪物,他们不怕冰雪敢于在冬季战斗。 必须严守秘密!必须保证军心稳定。 好在所有的消息仅有极少部分人知晓,广大民兵估计只是知道骑兵出事了,具体什么事,自己这位大主教不公布他们只能私下里嚼舌头,以民兵的想象力,总不能想到诸如骑兵彻底战败之事吧。 于是在第二天,哈特加就在大军营突击举行一场弥撒巡游,距离万圣节不远了,提前举行弥撒未免有些突兀。 教士们在营地处游走,大主教哈特加特别戴上主教高帽。巡游活动引得上万人围观,关于这些日子流传的不良大事,军民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只能从大主教这里获悉情况。 这就是哈特加的目的,见得自己吸引了足够多的民众,这便在万民围观中宣布一些大事件。 所谓勇敢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追杀逃敌,如狂风一般冲向科布伦茨,打得盘踞在那里的诺曼强盗损失巨大。 又声称于利希高伯爵大人不小心挨冻生病,骑兵委托给了拉蒙高伯爵助其取得大胜,自己则撤回来养病。大主教特别声明:“伯爵大人需要静养,于利希高军的指挥权被委托给了我。” 大主教声明自己被贵族们授予统领全部步兵的权力,再以皇帝洛泰尔的名义宣布:“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子,你们都需要拿起武器为道义而战!不愿做民兵者,将遭遇绝罚。” 哈特加继续宣布:“诺曼人遭遇大败,一些匪徒困在特里尔,现在是时候解救城市。我带领你们消灭控制特里尔的匪徒们,你们在为正道而战,消灭那些魔鬼,所有人的原罪都将得到赦免。” 消息一传十又十传百,很快整个卢森堡河谷区响彻列日大主教的训音。 哈特加所言完全是颠倒黑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民兵的士气在自己的操纵下沸腾了。 骑兵败了?什么败了?谁看见了?大主教明明说的是骑兵大胜,哪个不怕死的敢质疑大主教? 人群中的质疑者都闭嘴,那些流传出的些许真相都被淹没在沸腾人群中。 为正义而战!讨伐诺曼匪徒!解救特里尔!为被杀的民众复仇! 他们那喊着这些号子大规模聚集,因为感觉是必胜的战斗,之前畏首畏尾的人态度一改,大量的男孩、少年甚至拿起木棍充当武器,整个卢森堡河谷区成为巨大的军队集结地。 哈特加很满意现在的局面,他决定在儒略历十月底的万圣节发兵,带领教士先做弥撒巡游,继而直接带着巡游的队伍直奔特里尔方向。 他继续罗斯王的信件描述,连全新的进军路线都定来下来。 他选中万圣节实则也是在等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懂得指挥作战的于利希高伯爵应该康复了。 “总之是一万对两千优势在我!” 哈特加也决定赌一把,既然罗斯王留里克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在特里尔等待决战,那么一战杀了他,各种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为了胜利的概率更大,哈特加决定尽发卢森堡的男丁,连带自己的生命一起为赌注,豪赌一把。 第1514章 不请自来的拉格纳 出征之前谁都没想到可以不战而轻取特里尔城。 庞大城市的断壁残垣到处是建筑材料,大量散落的石块快速搭建成墙,再重新铺设木杆、铺上毯子芦苇从,一间住宿棚子就做好了。 建设军营如此简单,还要在科布伦茨大兴土木图个啥? 奉命回科布伦茨大营传达征兵令的战士,他们以为近段时间要与战斗失之交臂,以为真正的大战要等待围攻梅茨,就仿佛特里尔真的毫无战事。 一些黑黢黢的石块作为长船的压舱物,同样也作为建筑材料。 第一批石材就取自特里尔城的石砖,利用摩泽尔河流淌的便利,只要有船只从特里尔出发,即可极低成本得运输建筑材料。 这支肩负使命的船队经历一路的平静无聊顺利抵达科布伦茨,他们早早就有在摩泽尔河口区捞鱼的友军遭遇,便迫不及待得向他们宣布大王的军队调令。 难道特里尔城要爆发战争了吗? 至少基于大王给出的消息,征服特里尔过于顺利,以至于攻击梅茨的行动可以提前一些。 那么,留驻在科布伦茨大营的庞大军队需要提前动动身子了。 罗斯军将有四支步兵旗队加入战斗!管理罗斯军大营的老将格伦德,很遗憾的是这位将领奉旨调派第二轮出征者的名单,偏偏自己的常备军第一步兵旗队还在大营待命。 “一定要等待决战之日,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上战场吗?” 本以为自己大闹亚琛就是人生最后的光荣之战,看来大王对自己这位十多年前归顺罗斯的老佣兵的确器重。 格伦德对新的战争躁动不已,因为老兵们将穿山阳光下泛着青光的整体胸甲,以前所未有之重甲参与决战,如此一来盾的意义已经没了,届时老兵们皆化作狂战士,双手持战斧勇敢冲入敌阵肆意砍杀而不必担心自己阵亡,这种单方面的杀戮是对奥丁神最好的祭礼。 奈何,第二轮出征者是公民兵第八到第十一旗队的年轻人。 集结号吹响,得到指令的四位旗队长高高兴兴得将他们狂喜中的战士们火速召集。 两千名战士紧急列队,他们身着冬衣在猎猎北风中站成四个规整矩阵,为了宣讲通达,老将格伦德就站在四队正中间。 头顶高耸的熊皮帽,胡须在风中摇曳,格伦德双手摊开那写满文字的纸,逐字逐句宣读大王的命令…… 来自留里克的命令较为简洁,他知道命令越是复杂详细自己的兵办事就越容易出错。 于是,他特别强调:“你们必须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尽量多带武器装备和物资寄养,以备大战之需。” 随着格伦德的最后命令,众将士瞬间散如满天星,他们高高兴兴冲向自己的营房,各对迅速开始整顿自己的一切装备,心心念念得和法兰克人血战一场。 “真是一群精力无限的人,可惜……我老了。”年近五十岁的格伦德也许还不是很老,然从少年起离开丹麦西兰岛老家而四海流浪,他做了一辈子佣兵战士,年轻时透支身体欠下的债现在该还了。 格伦德站在训话的广场,不禁望一下山坡上已经空荡的国王行宫。他背着手正欲回到自己的营房,一位胡须扎辫子的男人带着笑意急匆匆走来。 “是你?丹麦王拉格纳。”身为丹麦裔的格伦德向拉格纳点头致意。他并非对这个男人很有敬意,更多的是向其死去的父亲“指环”西格德致敬。 因为西格德,这一辈子都在法兰克势力对丹麦的入侵,最终老战士也是因此牺牲。 “大将格伦德!我在一旁已经关注你们,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的留里克兄弟正欲向特里尔征兵。” “是。” “所以,我的丹麦大军理应参加。”拉格纳笑意不减,还拍打一番胸膛以示自己的决心:“能让他再增兵两千,看来真的有恶仗要打了。我有理由帮他打仗。” “你是自由的。作为同盟军,伟大的丹麦王,其实你有着绝对的战争自主权。” 听起来这老家伙暗示自己不必掺和,拉格纳心里有一点不悦,他耸耸肩:“我一定会去,我的一千大军必须去。再说,我儿子伊瓦尔已经在特里尔了。” “好吧,请自便。” 拉格纳感受到敷衍,继续问:“你的人何时出发?” “今天不算数,大军再准备一个白天,被选中的军队后天出发。” 拉格纳点点头:“那么我们组成联军同时行动。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格伦德本不想再废话,他想了想∶“确实有一个。请务必多带食物。” “也好。”说罢,这位奇男子高高兴兴离开了。 站在拉格纳的角度,如果罗斯-拿骚联军投入在特里尔的军队达到四千五百人,那就一定有大战要打。 以他对留里克的了解,过去罗斯王总是亲自带着三千人左右兵力南征北战,现在的局面固然是罗斯人资格去打富裕仗,虽然他完全不知道法兰克军队是否真的出现又从何而来,此事能让罗斯王如此重视,他不仅慨叹:“看来留里克的斥候是发现梅茨城已经集结重兵了。特里尔完全取代科布伦茨做大军营,这个冬季果然是决战之时。” 加上自己的一千丹麦军队,特里尔的北方联军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这令拉格纳联想到了整整三年前的易北河之冰河决战,本以为那就是此生参与过的最恢宏战役,也许这一次要再破纪录。 比起罗斯军的大营,丹麦军仍旧本着北方传统,他们本是此地的过客,就在河畔区域搭设大量的木棚。一个棚屋里可以挤着男男女女超过三十人,男女区别在他们这里变得很淡,甚至无所谓男女,因为凡是在科布伦茨大军营里丹麦人都是战士,愿意挤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也基本出身同一个部族,彼此是亲戚。 新的一天,一艘又一艘长船开始出发前的检查,大量装载粮食的麻袋向长船堆积。 每名出发的罗斯战士,除了全套的板甲衣、头盔、钢剑等武器装备外,旗队中的十字弓百人队自然携带两种款式十字弓,其余三个百人队人人都带一张单体短木弓。 虽是短木弓,卸下弓弦的它就像一根有轻微弧度的棍子,必要时安上銎装矛头也能当短矛用。 因为特别重视远程火力,有着巨量储备的箭矢一直被麻绳打捆,它们也被战时扛起来成捆得向长船运输。 罗斯军正规军还没有出战,仅仅是他们的站前准备,就令拿着日结工资来做搬运苦力的本地农民错愕——农夫根本想不到自己还能被成捆的箭矢压弯腰。 就在军营的另一边,刚刚安顿没几日的维莉卡,不可思议得也得到了父亲的调令。 “真的,要大规模作战了?这么早?”她捧着老将格伦德送来的来自留里克的亲笔信慨叹道。 “大祭司!如果真的有大战,真的少不了你们祭司的参与。” “我还不是真正大祭司,不过……”维莉卡看一眼大叔,把信件娴熟得折好:“我会与你们同时出发,我现在就打包祭礼器具,决战之前所有战士必将得到诸神祝福。” “那就有劳你了。”格伦德微微一躬便离开了。 此刻,诸多随军远征的漂亮的祭司少女们,因为暂时无要事去做,一个个得都处于赋闲休息状态。 维莉卡匆匆跑入温暖的临时神庙,边拍手边令女孩们紧急集合。 那些姑娘在乌鸫的指挥下迅速站成两排,一双双湛蓝的眼睛盯着维莉卡的脸,从这位帝国大公主严肃面容上,她们基本估计出了事件。 维莉卡掐起腰昂首挺胸:“姐妹们!现在大王有紧急命令,我们所有人立刻前往南部特里尔。恐怕,一场大战正等待着我们,为了未来我们将在特里尔城展开工作!” 随军行动,或者说随大王亲率部队行动本就是祭司们的义务,反倒是现在留驻大营是异常。 维莉卡为女孩们打气道:“漫长的航行我们都很疲惫,这些日子我们都休息好了。我要求你们到了特里尔必须好好工作,怠惰者将被严厉惩罚!我们所有人都不可忤逆诸神,我丑话说在前,如果有人犯了错很可能被下令处死!这是战争,我们必须保证诸神完全庇佑我军!都明白了吗?!” “遵命!”女孩们异口同声。刚刚的欢愉已经消失,因为她们知道维莉卡大人所言没有半分恫吓。 她们解散后各自开始整理器物,就连乌鸫也是躬身整理,将仪式必须的那些金银器装入木箱。 一双稚嫩的手悄然搭在她的肩膀。 女孩猛地回头:“维莉卡?有什么事么?” “嘻嘻,有些事……”维莉卡侧坐在一个已打包的木箱上,收起笑脸静静道:“这一次,我们可能真的要和法兰克军队大战了。我听说,那些敌人……就是效忠你亲生父亲的贵族呢。” 乌鸫猛然一怔,又默然勾下头:“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有些感慨。” “是担心我因为这件事烦心?”乌鸫摇摇头刻意展示自己纹着神圣符文的双手,小声道:“吉斯拉已经死了。我已经是这个样子,我是罗斯祭司,我是未来的哥德堡伯爵夫人。” “嘁。”维莉卡轻轻撅起嘴:“我要的又不是你的表态。”她再轻盈地跳下来:“向那些比我年长的姐姐严肃发号施令,我还是感觉有些奇妙。看来这次远征还是父亲对我的试炼呐。我会做好随军大祭司的职责,你会是我最好的助手,最好的……姐妹。” “当然。”乌鸫走上去,与自己的姐姐深深抱在一起,也用这样的亲昵缓解自己的心烦意乱。 身为国王的女儿,在享受高贵身份的同时也要被迫忍受孤独吧。自己的国王父亲总有伟大的事业,国王也要偏重于培养王子,那么公主就成了王室威严的陪衬。 维莉卡时长感觉孤独,而乌鸫的孤独感更甚,在被自己的贴身女仆艾丽西亚背叛后更是感到绝望——直到罗斯大公主维莉卡斯卡娅·留里科维娜的出现。 两个同龄少女如今彼此已经形影不离,真的同胞姐妹也不过如此。 但乌鸫永远不可能和她的“吉斯拉公主”的身份切割,维莉卡并不担心自己的姐妹做不好祭礼工作,恰恰是接受过严肃宫廷教育的她在改换信仰后学习得比谁都快,乃至将法兰克宫廷里训练宫廷女仆的那一套制度改良后安插到罗斯大神庙后,对女祭司们的管理变得更高效了。 乌鸫是未来的伯爵夫人,终将离开祭司集体。 维莉卡舍不得自己的这位好姐妹,因为这种难以割舍,她也心思细腻得去揣测乌鸫的心情,毕竟这里已经是法兰克腹地。 全新的一天,大军出征日。 哥德堡军和维纳恩斯塔德军有三千之众,蓝狐没下达命令,这些约塔兰战士,只好与剩下留驻的罗斯军,带着不甘与羡慕,欢送新的远征军团向摩泽尔河上游划桨而去。 多达一百五十艘长船在行动! 以至于罗斯军四个旗队与丹麦军不得不将大部队分割为小单位,再排成双纵队,方可在枯水期的摩泽尔河上划桨行动而不担心大塞船。 丹麦军船只尾杆上都飘扬白底黑纹的抽象渡鸦旗,罗斯军各船照例是白底蓝纹的船桨旗帜。 运输祭司们的船只干脆是用绳索与别的长船连接,女孩们在维莉卡的带领下各个身披温暖的北极熊皮,她们静坐于船,头顶毛茸茸狐狸帽左顾右看。 浩浩荡荡的船队实际运输了三千余人,这远超留里克的征兵计划。 已经是十月下旬,若没有篝火、壁炉,所有人都要刺骨的湿冷。 罗斯军在冬装问题上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奈何拉格纳想得并不太多,甚至是这次大远征也是因为留里克大举行动,而一排大腿带着兄弟们跟着冒险。 丹麦军冬装准备得不甚充分,不过现在他们都在划桨,因运动而引起的燥热感令人忽略跑风险。 拉格纳是这样想的,如果自己的军队遭遇给养问题,一切欠缺的东西都可通过掠夺敌人获得,这些年他和兄弟们都是这样以战养战走来,才不会将后勤问题特别上心。 譬如,丹麦军此次行动又带了大量可以立刻食用的富含油脂的鲱鱼肉干。 所有人都不想塞船,奈何曲折的摩泽尔河一下子涌入一百余艘长船,在许多巨大拐弯处塞船还是发生了。 麻烦就在于丹麦军,他们可没有罗斯军这般对行伍整齐的要求,因战士们急着前往特里尔打仗,大家都很着急从而引起频频拥塞。 还是因为太着急,大量丹麦人在出发之际就被拉格纳带领着,硬生生大规模得跑在了罗斯军的前头。 丹麦军发生大塞船,排成双纵队的罗斯军只好喊着号子集体停船,以轻微划桨对抗水流,再等着丹麦人把航行捋明白。 于是,硬是废了五个白天,援军终于抵达罗斯旗帜飘扬的特里尔,这超过了留里克的预期。 至此因船队通过狭窄山区水道进入开阔地,河道突然变得横平竖直。 拉格纳虽然这一路就塞船事宜对罗斯军有些过意不去,现在的他还是想立刻见到自己的留里克兄弟。 只见这家伙站在自己的旗舰船艏大手一挥:“丹麦人!冲向那座城,让罗斯王看看我们的勇气!” “吼!”一阵剧烈的维京战吼,丹麦军开始冲锋,一艘艘长船仿佛在水面上飞。 丹麦人的疯狂举动迅速引起特里尔罗斯驻军的特别关注,两岸扎营的战士们纷纷涌入河畔,游弋的骑兵也纷纷向河边靠拢。 甚至是那些被罚做苦力的战俘,哪怕他们宣誓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当前先作为石料的搬运工以为未来抵达的罗斯援兵搭建新营房。 现在这些苦力凝视震撼的一幕,难以想象这就是罗斯人的实力,所谓长船铺满河道。 留里克此刻还在尼古拉斯城门顶的行宫内,他站在高处在听到来自远方的另一种音调的低沉号角声,猛然觉察到:“我怎么觉得是丹麦人?” 他站在高处向北方远眺,一支庞大船队正在快速航行,那些尾杆上飘扬一些特殊花纹的旗帜。 “拉格纳,果然是你。”留里克狠狠攥紧双拳,大喜过望:“你来了,真是帮了我大忙!” 因为,留里克已经放逐了送战书的骑士,他愿意相信那个列日大主教会带兵主动进攻,无论大主教打不打,至少可以证明不远处的卢森堡山区藏有法兰克重兵。 法兰克军不主动进攻,罗斯军也不会真的无视这数千名战士而主动南下去打梅茨。 主动攻击罗斯军会劳师袭远,留里克很不愿意这么做,但拉格纳不请自来,情况就有些变化了——也许可以就情况而定,忽悠这位大兄弟主动偷袭卢森堡。 “这家伙在不列颠盯着威塞克斯王国的村子使劲劫掠,以杀死民兵为乐,忽悠他先行和卢森堡的民兵打一仗,他估计很高兴。他若是大胜,我乘胜追击,他若是败走或主动撤退,我也知道了敌人的虚实。” 留里克瞬间的头脑风暴,使得他愈发欢迎拉格纳的果断协助,这便匆匆集结卫兵,高呼道:“带上朕的王旗,跟我来!我们去河畔欢迎我们的后续部队!欢迎丹麦王和他的同盟军。” 第1515章 这是交给吉斯拉公主的任务 长船陆续上岸,丹麦战士们扶着船舷陆续跳下。 一双脚深深踏在河畔冰冷的淤泥中,拉格纳不顾清理靴子上的泥巴,高高兴兴向城墙方向走去,因为,他见到了自己的留里克兄弟。 “欢迎你!看来诸神赐福,你这位丹麦王也适时地加入进来了。” 留里克张开双臂而来,他的话语在拉格纳听来有些奇妙。 “是我不请自来。兄弟,看来这座城被你轻松拿下。”拉格纳抬起头:“果然,听说过这座城被多次袭击,这次我亲自来了,看来所有财物都被你的人拿走。我……估计不能在特里尔城里捞到什么战利品。” “你是渴望战争么?” “明知故问。”拉格纳深吸一口气,直面留里克的脸:“我也不废话了。我带着大军而来不是来旅行的,我为了战斗而来、为了发财而来。在这地方看来没法和法兰克人战斗。说吧!我们的联军何时继续南下进攻梅茨?” 留里克完全没想到拉格纳如此求战心切,也许这个家伙因在不列颠取得了太多的劫掠大声,以为在陷入混乱的法兰克腹地还是可以浑水摸鱼。留里克窃喜,这种求战态度正好可以被自己利用呢。 “战斗?”他捏捏胡须:“当然要战斗,而且……” 留里克顺势指向摩泽尔河以西:“兄弟,很抱歉你来晚了一部,也许你再早来三四天,我们的联军即可和西北方向来的法兰克大军狠狠打一场。” “啊?!你们……瞒着我已经打一场了?” “很抱歉,战斗根本不在我的计划呢?它不请自来!”留里克撇起嘴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谁又能想到卢森堡山区里突然藏了数千法兰克军队呢?也许有五千战士,或者更多,据说每一个战士都想杀了我们。” “这么多?” “怎么?吓到你了?” 单就数字而言拉格纳的确很讶异,他以笑意掩盖又拍打胸膛道:“说不定是五千个武装农夫吧。那搂草的木耙也当做武器,和这种蠢人作战并不算光荣。就像我在不列颠的经历那般,把那些贵族的战士消灭后,贵族只敢待在城堡里做缩头乌龟,各个村庄可以被我自由自在得劫掠,敢于反抗的就是这些武装农夫了。”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我们刚和法兰克人的重骑兵血战一场,抓了一些俘虏缴获一批马匹,现在,我的战士们天天都吃吃烤马肉。实话实话,马肉远不及羊肉好吃,但在这天寒地冻的当下,有鲜肉吃兄弟们也不抱怨什么。” “又是重骑兵。看来,你们似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消灭了他们。甚至没有人战死?” “有。损失微乎其微。现在我是军队统帅,拿骚伯国的军队也听我指挥。为了这次远征我准备非常充分,如果对付那些重骑兵我要损失一百人为代价,对我个人而言有损荣誉。所以……”留里克不想再继续寒暄,他已经摸清楚拉格纳的态度,这家伙就是求战心切而不请自来。 擅自行动的丹麦军是一支非常不安定的力量,指望他们如罗斯正规军般听从凋零怕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一场战斗没有逾期的丰厚战利品,估计拉格纳也不会带着他的军队去干。 因为,丹麦军并没有明确的战略目标,兄弟们跟着拉格纳一起干都是相信追随这位勇敢战士可以持续大发横财。 “你的一千大军都带过来了?”留里克再问。 “都在这里了。你既然提到了还有五千法兰克军队,他们在哪里驻扎,意欲何为?他们富有吗?依我看,我军可以主动出击。” “关于此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留里克已然摸清了丹麦军的底子与意图心中更为窃喜,他指向已经开始登陆的罗斯军援军:“等我的大军完成登陆,任何有关战争的事我们都该聊聊。” “好吧。”拉格纳看看附近的环境,特别注意了一下罗斯军在河西的营地。不!那里似乎出现了一座木头堡垒。“有很多军队再西边扎营吗?也许,我的人可以先去河西。” “无妨。你其实可以进城驻扎,特里尔城很大,到处都是可以改造成房舍的建筑废墟,只不过你需要亲自动手清理一些杂物。”留里克好心建议道。 “不必了。我的人就在河边扎营,便于我快点去打仗。” 在罗斯控制的特里尔城大营,只要留里克愿意,他可以快速在河面上铺设一座浮桥以便人员物资快速移动。枯水期的摩泽尔河水位还在下降,它在此处河段的宽度已经萎缩得不足百米。考虑到未来还有大规模航行作战的需要,浮桥计划让位于摆渡。 曾经特里尔城就拥有一座浮桥,奈何如今的桥梁就剩下两侧桥头的遗迹,所有的船型浮箱与木板几年前就彻底毁于战争。 人员物资往来完全依靠长船,不过一艘长船的平均长度都有折合三十米,多条长船侧身停靠,以大量缆绳互相捆绑船艏船尾,再以缆绳固定在岸上的坚固物上,五艘长船即可拼装出一座简易浮桥。 这正是留里克正在做的,也是援军抵达后的当天就拼装完毕。 静静流淌的摩泽尔河将简易浮桥冲成完美新月状,它使得两岸人员往来变得容易,但过桥者还是需要谨慎得在并不平坦的低矮船舱走动,意欲从这里运输战马要格外小心。 当晚,一意孤行的拉格纳就令自己的军队再特里尔城南的空地露天扎营,他们就地取材大量点燃篝火,丹麦人席地而坐,只有不一部分讲究人才有意搭建帐篷、木棚。一如他们在北方老家时航行靠岸过夜的模式,战士们守着半搁浅的船只露宿岸边,点燃篝火烹煮食物,罢了依靠篝火蜷缩着睡觉,又分出一小撮兄弟待在船上,迷信的说法是“人不离船,否则会遭遇霉运”。 罗斯军曾有过这些奇怪讲究,现在大军纷纷进入城内,进驻到战俘们已经清理过的石头屋里。 曾经的民居多是木质的,它们尽数在大火中毁灭。 城内重要建筑都为石制,利用断壁残垣迅速改建为临时居所的劳动成本很低,于是特里尔主教坐堂、皇家行宫、皇家浴场,到处住着罗斯战士。 他们以各自旗队为编制,在城市的不同区域驻扎。 至于谁住在曾经的皇家行宫,谁又住在曾经的大教堂里,没有人对这些感兴趣。属于罗马人、法兰克人的光荣已经结束了,再恢弘的建筑现在也不过是过火的废墟。几年来的雨雪冲刷掉了石墙上大部分附着的炭黑,而痕迹依旧大量保留。 罗斯军再一次在城里放火,不过全城大火已不可能,在庞大废墟内燃起篝火之密集犹如满天繁星,城市倒成了另一种意义的“一片火海”。 援军的四位旗队长都到了,留里克简单宴请了这四位由自己亲自提拔的年轻人,与之共进简单晚餐后,就令他们各自回到营区整理内务、各自旗队好好休息。 任何有关战争的探讨事宜都放在明日。 明日,军官们聚集在一起,基于现在掌握的各种军事情报召开一场会议大作讨论。对于广大战士们,留里克估计到敌人新败情绪低落,倘若敌人顺利收到了自己的战书而大举行动估计还需几天功夫,战士们没必要一直处于战斗警戒。 留里克也担心敌人不敢在深秋初冬之际冒险大举进攻,换言之如果自己是法兰克指挥官,在感觉到局面不利的情况下可不敢冒险。 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敌人在未来三日不会陈兵特里尔的河西。 广大战士被许可放假一天,可以完全脱掉甲衣,一整天就做两件事,吃饭与睡觉! 夜深,尼古拉斯门上的罗斯行宫。 曾经双层的城门楼曾在大火后严重坍塌,现在它被清理又简单修善,改造为较为密闭的所在,虽然如此它依旧只算是一个可以凑合居住的石室。 留里克近些日子就与宠妾贝雅希尔睡在这里,因夜里不可避免的寒冷,两人也就始终裹着厚实皮革毯子,甚至戴着绒帽睡大觉。 也许在城里找一间更靠谱的石屋做居所更好。 他执意要始终站在高处来掌控全局,尼古拉斯门距离河道最近距离仅有五百米,河畔停泊着大量长船,又直接对其这不少物资,一批罗斯战士就在河畔扎营守护物资,同时河西的防御攻势里仍有驻军。 因获悉敌人肯定有至少五千战士,哪怕他们是一群武装农民,罗斯军现在于各方面都占据优势,想要快速消灭他们绝非易事。这就更迫使留里克伸出高处俯瞰全局了。 所有女祭司们安顿在城市的一座较大石室内,此屋充当宿舍,同时也作为临时神庙存在着。 维莉卡作为随军大祭司,在简单安顿好自己的姑娘们后,就奉命拉着乌鸫的手前往尼古拉斯门上的行宫。 而对于乌鸫,她对于特里尔这座城并不陌生。 因为,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小孩子时曾来过这里。 繁荣城市化作废墟,一切都是罗斯势力而为。她没有愤怒更没有悲伤,现在于罗斯王国里做祭司,也不会为罗斯的战争胜利而高兴。 乌鸫仍有非常强烈的表达欲,“维莉卡,你走得太快了。哎呦,手腕都被你拽得生疼。” “我现在必须去见爸爸。唔,也是你的爸爸。我们快走。” 父亲…… 乌鸫沉下脸来,一想到自己成了年轻罗斯王的养女就愈发觉得这事的荒诞。 她早就注意到着名的尼古拉斯门,这个大黑门自古以来都是黑黢黢的,想不到罗斯王还在城门楼上居住?明明有更好的皇家行宫在,罗斯王、自己名义上的养父何必选择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做行宫? 二女快步登上城墙,再巡逻卫兵火把的照明下走近留里克的行宫。 “爸爸!”维莉卡完全恢复她作为少女的天真浪漫,一个健步冲上去,狠狠窜入父亲的怀里。 “哦!维莉卡,你太活泼了。” 留里克轻抚女儿的后脑,在油灯照明下又见她笑嘻嘻的脸庞,她扭着身子分明在撒娇。 与之不同的是,养女乌鸫双手握紧非常拘谨得站在一边,眼神里像是有着强烈的羡慕感。 “你也到了,很好。乌鸫,如果你不来,我还要特别差人去召唤你呢。” 乌鸫拘谨依旧,她勾着头以诺斯语缓速回应;“尊敬的罗斯王,我作为大祭司的仆人,有义务形影不离。” “你啊……”话从她嘴里说出生分感十足,留里克摇摇头:“事到如今还不愿主动承认是我的养女吗?至少,你也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没必要表现得像是个奴仆。毕竟,你是公主呢!吉斯拉。” “啊?”乌鸫猛地瞪大双眼:“大王,为什么……要提及我那个已经死了的身份?” “死了?你想要和吉斯拉的身份做切割?有时候,你的旧身份非常关键。”说着,留里克轻轻拉开扭捏撒娇的大女儿,随手指着扑在地面的皮毯子:“坐吧。吉斯拉,现在情况特殊,我有必要以你的旧身份称呼你。” “好吧。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了,我尽量去做。” 一瞬间,乌鸫仿佛成了客人。亦或者乌鸫特莱西娅,这个身份是罗斯王的养女。吉斯拉的身份是法兰克小公主,此乃罗斯王的客人。 留里克唤维莉卡过来就是单纯的家人团聚,继而令她就在自己身边打地铺,以此补偿自己大女儿家庭温暖。 对于乌鸫,她作为养女,只要她愿意也可在此行宫打地铺过夜。 留里克现在更欲发掘她的旧身份,并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所在在乌鸫看来,罗斯王对自己的态度太客气了,这种客气或是尊重的表现,可自己反而感觉到某种毛骨悚然。 虽有火盆,实际处处漏风的城门楼依旧冷,油灯在轻轻晃动,整个房间颇为昏暗,如此环境下当乌鸫听到罗斯王说的消息,她赫然惊得浑身冒冷汗。 女孩整个身子都僵直起来,如此异常的表态让留里克完全相信,自己获悉的这些情报都是真的——吉尔伯特的确是拉蒙高伯爵。 “现在,卢森堡已经是巨大军营,你姐夫似乎还组织了两千到三千名民兵参与战争。他们的目标是参与这场法兰克内战,也有意在明年攻击科布伦茨和拿骚。不管怎么说,吉尔伯特战败被俘,看看你惊讶的表情,看来你非常清楚那个男人。” 留里克在暗示乌鸫就此事好好说说。 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恢复情绪,乌鸫难得又着急一次。“我……十分想见见我姐夫。” “见吉尔伯特?你会对他说些什么?” “这……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见见他。大王!”乌鸫急切中又面带惶恐:“您告诉我这些,不会是打算……择一个好日子处决他吧。” “处决?”留里克嘴角一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大王不表态,莫非就是默认了? 这可惊得乌鸫整个人双手撑着地,以跪趴的姿态卑微求情:“还请罗斯王开恩。不要……不要杀死他。我可怜的姐姐……我不希望她再蒙受新的痛苦。” “你姐姐?你家族的情况我已经很了解了。这个吉尔伯特绑架你姐姐强行娶亲,洛泰尔是我的敌人,他至少也是法兰克的王!一个地方贵族连公主都敢霸占,这简直是谋反。洛泰尔居然事后承认此事合法,我个人无法高看洛泰尔这个家伙。当然,对你姐夫吉尔伯特也无法高看。” “还请大王不要处决他。”乌鸫继续求情道。 “你这样样子,的确还是法兰克公主。吉斯拉,你坐直身子。”留里克吩咐道。 “是。” “乌鸫。哦,吉斯拉。你的姐夫现在一切都好,我把他软禁在这特里尔城。那个家伙已经宣布反对洛泰尔,他被俘的部下表现得比他还要积极。我已经告诉他了!吉斯拉公主这些年一直在罗斯,还告诉他,你已经到了科布伦茨。 这个愚蠢的家伙,一定是从那些教士嘴里听到的谬论,侮辱我们罗斯人将你谋害了。你姐夫听信了这些谣言,当做理由与我们拼命。看来,你亲自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就软了。” “那么,大王是希望我……作为说客去说服他。让他,臣服于您?” “聪明的女孩。”留里克满意得一拍大腿:“让他臣服于我不切实际,我与他信仰不同也不需要他的臣服。吉尔伯特只愿反对洛泰尔,他不愿与我结盟。我已经告诉他与我结盟的诸多好处,可惜那个家伙态度顽固如一块铁,也许,你可以帮我说服他。” “我?”乌鸫再看看自己双手的手背:“看看这些符文,我已经是罗斯的祭司,我已经背叛了天主,现在是侍奉奥丁与诸神的祭司!他看到我成了这个样子,也许……” “不必有顾虑。你也不想你姐姐守寡吧?你也不想你外甥在拉蒙高的权势因其父亲的愚蠢而毁灭吧?” “不想。我的姐姐……” 乌鸫或曰吉斯拉,她与三姐伊明加德年龄非常接近,她们是真的姐妹情深。姐姐被父王一度非常青睐的年轻贵族绑架又强行成婚,这种事对乌鸫的精神打击很大。人生里最好的伙伴突然被剥夺,即便她知道姐姐实际是离开亚琛王宫,去并不远的那慕尔城居住而已。 一些传言都在描述自己的姐夫吉尔伯特对姐姐很好。 也许这对于姐姐而言是好事,因为自己更年长的大姐与二姐,都去了远方的女子修道院做院长,必须以纯洁的姿态过完一生,如此一想姐姐现在的局面算是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幸福。 当然,自己这个小公主几年后就将正式成为哥德堡伯爵夫人,比起大姐和二姐,经历奇幻却也得到了女人的幸福。 可是一旦吉尔伯特真的死了,三姐的结局怕是要作为伯爵遗孀,要被安置到某个女子修道院过完一生。 乌鸫咬着牙想了想:“我会说服他与您结盟。大王,我……真的不喜欢战争。” “我也不喜欢战争。”留里克耸耸肩,就是这话在乌鸫听来很虚伪。“但战争总是不请自来,法兰克对北方超过一百年的攻略,各个势力都在夹缝中生存,现在,我带领北方人正在进行命运般的反攻。等我消灭了一些敌人,战争自然会结束,一切都是和平的。所以,你必须说服你姐夫,这样我可以宣布罗斯在未来不会袭击他的拉蒙高。我在斡旋一番,可以说服丹麦王在未来也不去攻击他的拉蒙高。”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去试试。” “不必这么着急,明天你有充分的时间去做。”留里克最后吩咐道。 留里克就这样给乌鸫安排的特别的说客任务。 所谓要击垮敌人,依靠军事手段击败之不一定就是唯一方案。 现有情报指出盘踞在卢森堡的敌人兵力强大,之所以人数众多正是因为其来自三方,拉蒙高军是其中的重要部分。 拉蒙高军的贵族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军队以吉尔伯特自己的说法就是征召的武装农民,又因其中一些人对罗斯军有着血仇,这部分人怕是装备简陋而非常敢战,至于剩下的人是否敢拼命就不好说了。 拉格纳带兵而来算是意外之喜,加之如果可以成功的完全策反吉尔伯特,留里克估计到自己手里就多了两张好牌。 许诺“你可以拥有全部战利品”,撺掇拉格纳主动去进攻卢森堡试探敌情,这是一张好牌。 一旦大规模开战,令宣布与罗斯结盟的吉尔伯特在阵前命令自己的民兵停止战斗,这也是好牌。留里克不求拉蒙高军倒戈,只求其撤离战场,罗斯可基于同盟义务不对拉蒙高的武装民兵做任何迫害。 这样一来,一支兵力雄厚的法兰克军队,估计就因为内部分裂而作鸟兽散了。 接下来,便是罗斯-丹麦-拿骚联军趁势追杀带劲。至于大规模的两军列阵再堂堂正正的正面厮杀,这种本时代最经典的战役形式,说不定在自己的一通运作下不会发生,罗斯联军也就可能不会在这里蒙受非必要的兵力损失。 第1516章 打亲情牌 罗斯援军抵达特里尔已经喧嚣了一夜,新到战士们年轻气盛,在获悉第一轮抵达的战士已经成功取得一场大胜,只恨自己一直待在科布伦茨大营被蒙在鼓里。 他们也获悉城里有着超过一百名战俘。 这些俘虏并非被抓获的武装农民,而是骑士、骑士扈从这样的下级贵族。法兰克人的贵族战士变成阶下囚了吗?他们摇身一变又成了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兵,敌囚成了友军? 战士们对这些战俘很好奇,却因为律法不可戏弄他们。他们的确是法兰克的精锐战士,四支新组建的旗队过去的时代一直在与东方的斯拉夫部落兵、普鲁士部落兵大打出手,有关法兰克战士在大家心里还披着一层神秘面纱。 战俘们都被罚做石料搬运工,遂在新的一天,休假中的战士成了极为大胆的围观者。 年轻战士们希望从这些搬石头的战俘身上学习很多,从而想着在新的战场上如何亲手击败这样的敌人。 一位高贵的战俘被软禁在一间石室内。 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他被解除一切武装,这些日子被囚于独立房间内,虽然好吃好喝得供着,一位倔强的大贵族沦落于此,几天以来他依旧没有想好未来的对策。 固然罗斯王所言都很有道理,公开宣布背叛皇帝洛泰尔这件事对他的心理打击很大。 因为,在他十六岁时向着彼时还是皇太子的洛泰尔宣誓效忠,这些年来吉尔伯特看着太子晋级为共治皇帝,再升级为罗马皇帝,自己作为驸马,在帝国体系内的权势也在攀升。 虽然这里面有很多令人尴尬的往事…… 木门被重重敲响,吉尔伯特从木床上爬起来,将皮革毯子推到一边。 几日以来,罗斯人会定期给自己送来食物饮水乃至是麦酒,同时再收走装着秽物的木盆并送来新的。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圈养的牛羊,被困在阴暗但不寒冷的房舍里,只有神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吉尔伯特一言不发,听着一阵开锁的声音,罢了木门打开后又是几个面容已经熟悉的罗斯战士。他们进屋后将秽物盆拿走,奇怪的是竟没有再提供食物。 反常的景象令他起疑心。 “面包呢?麦酒呢?”他低沉嗓音厉声质问,也以此依旧强调着自己身份不凡。 那战士瞥他一眼,斥责闭嘴,又自顾自得搬走秽物,而独留敞开的大门。冷风灌入房间,吉尔伯特猛地一哆嗦就抱着双腿在木床上蜷缩一团。 须臾,一位身穿素白罩袍之人拎着一布兜勾着头走入房间。 仅从其人身形来看,分明是一个身材颇为高挑的女子。 “你?是谁?新来的送饭人?嘁,罗斯人中怎么还有女人?” 那女子先将布兜挂在肩头,拉下头罩露出自己的脸庞。 光线略有昏暗,吉尔伯特注视女子这张脸,冥冥中硬是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但对于吉尔伯特的脸,伪装成送饭人的乌鸫再熟悉不过——她无法释怀这个将姐姐从自己身边抢走的男人。 看着吉尔伯特的脸,她断定这就是姐夫无误。 姐夫果真如罗斯王所言般落魄成了这般田地,她没有惋惜更没有恶人被制裁的爽快,现在天气阴冷,她的心头萌生一股莫名悲怆。 话该如何说出口呢?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冷寂。 “是送饭的嘛?把面包给我,你可以出去了。”吉尔伯特明显不耐烦起来。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是谁?一个女子,是被他们俘虏的村姑吗。倒是你的法兰克语说得不错。” “吉尔伯特!”乌鸫横下一条心,严肃而大胆地走向前。 一个女子气势汹汹走来直呼自己名字,这场面真是莫名其妙,惊得吉尔伯特就在床铺上连连后退。 “你竟然忘了我?我是吉斯拉!你妻子的妹妹,吉斯拉!”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床铺边,将装着面包和奶酪块的布包放在木床上,接着抖抖自己的头发,继续强调自己的公主身份。 “吉斯拉?吉斯拉……”由于早就被告知吉斯拉公主被掳到罗斯后活得好好的,再看眼前的女子,熟悉感也就顺理成章了。 “真的是你?天主保佑,你真的还活着。不对!”吉尔伯特猛得回过味儿来:“你真的和传闻那般和罗斯人混在一起了?不可思议,你不是吉斯拉。不会的……” “不相信我?我可以理解。就像我难以置信拉蒙高伯爵会在特里尔被俘。”接下来,便是她对过往宫廷生活诸多细节的描述,乃至是与三姐伊明加德的姐妹间私密事宜的透露。 甚至,是吉尔伯特与伊明加德在亚琛王公奉子成婚的现场细节。 彼时吉斯拉就是事件的见证人,她心情复杂得看完了一切仪式表演。 那些秘密外人如何知晓?这下,吉尔伯特没有理由再质疑女孩的身份,事到如今只能感慨一个世事无常。 吉尔伯特特微微勾着脑袋,带着苦笑低语:“我已经宣布背叛了皇帝,而你……连父女情谊也不要了。你现在去给罗斯王做养女,还是说什么闻所未闻的哥德堡伯爵夫人。你的选择比我更恶劣。你来这里,就是告诉我这些的吗?” 话语如匕首般戳中女孩的心,乌鸫心里固然难受。因为,她并非自愿背叛自己的皇帝父亲,只是碍于现实只能完全接受罗斯人的摆布,再加上在美因茨惊心动魄的遭遇…… 乌鸫也勾下头:“我已经没法回头了。我不仅背叛了父亲,更背叛了信仰。” 她伸展自己双手手背,再将额头的刘海拉开,露出脑门那完全的“生命符文”。 “这是什么情况?你怎么和丹麦野蛮人一样在身上刺青,这是符文。简直……和我过世的母亲一般。”虽然不想承认,吉尔伯特无法否定自己母亲是一个丹麦人的事实。 洗纹身,在这个时代想要祛除纹身的唯一办法恐怕就只有切割皮肉,以及以烧红的铁条将刺青烫毁灭。 吉尔伯特的母亲几年前死于疾病,好在母亲已经皈依天主。 他难以置信帝国小公主也接受了诺曼人的这一套,吉斯拉这么做分明就是背叛了信仰,已经不是异端这么简单——她已经是与撒旦为伍的女巫了。 吉尔伯特毫无教士的迂腐,无意斥责公主的选择,只是错愕于此事居然是真的。 乌鸫松开双手:“事已至此我不能回头了。我现在是罗斯王国的祭司,在罗斯我仍有王女的身份,罗斯王给了我很高的礼遇。再说,至多再过两年,我就会嫁给哥德堡伯爵。那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北方贵族。” “嘁,是一个诺曼海盗吧?想不到你会看上这种人。还是说,婚姻也是被安排的?”吉尔伯特考虑到女孩的颜面,不敢妄言“你是被霸占的”。 “是,也不是。”乌鸫回想起与蓝狐的那些过往,虽然那个男人比自己年长了几乎二十岁,却是自己此生见过的真正男人。“哥德堡伯爵带了三千军队而来,他们就陈兵科布伦茨。而且伯爵本人,其实就在这特里尔城。我这次来也是和他团聚了。” “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而且,攻击亚琛、攻击马斯特里赫特、攻击列日,还有更早些时候攻击特里尔,将这座城烧成这个样子,都是他的杰作。” “什么?!”吉尔伯特大吃一惊,扶着脑袋难以置信这些信息。 “事实就是如此。战争的指挥者就在这里,而且就是罗斯王的主张。”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愚蠢!”吉尔伯特本不想斥责自己的小姨子,除非憋不住:“你真是疯了,你竟然崇拜凶手。甚至,要做凶手的妻子。你这样做,不说你的父亲,你的姐姐也会寒心。” “何尝不是如此?”豆大的泪水滑落,乌鸫遗憾得摇摇头:“我已经是说过了,我无法回头。我爱那个男人,我会是哥德堡伯爵夫人。而且,那三千名战士都会保护我!过去的我像是关在王宫里的金丝雀,现在的我无比自由。也许这样的我也不错。对了,哥德堡伯爵虽然是诺曼人,他其实已经皈依,他的教父就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罗斯王并不在信仰上执拗,那么你与他合作,也不是不不可以。” “我听出来了。吉斯拉,你此来是作为罗斯王的说客。” “是。”乌鸫擦干泪水:“罗斯王奉劝你与他合作。他要求拉蒙高伯爵领与整个罗斯王国结盟。这样,弗兰德斯伯国、科隆大主教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萨克森公国,就全部都是你的盟友了。你只要愿意结盟,罗斯王宣布你的领地将不会遭遇来自北方的攻击。” “他之前这是这么说,你不过是在重复话语。难道,你觉得你这个公主亲自来游说,我就非答应不可?” “吉尔伯特,哪怕为了我的姐姐,为了我的外甥,你就答应了吧。”乌鸫眉头紧锁,就以小姨子的身份不断哀求。“你那么喜欢我姐姐,你可以为她做一切。我不喜欢战争,我姐姐一样不喜欢,但如果你被各方势力攻击,你与我姐都要遭殃。罗斯王根本不打算索要你的领地,也不想你拿出什么金钱购买和平。吉尔伯特,你只要宣布与罗斯王正式结盟,你的领地就安全了。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求求你了。” 乌鸫在这里软磨硬泡,她不想也无意再在贵族博弈上做文章,就在这里大说亲情。 顺着亲亲线,她还有话说:“哥德堡伯爵有两个弟弟,一个已经是威斯巴登男爵,他的儿子就是下一代拿骚-科布伦茨伯爵。另一个住在莱茵河口,他的妻子是弗兰德斯伯爵的女儿。吉尔伯特,你想想看!我丈夫的弟弟的妻子,那个女人的兄长会是下一代弗兰德斯伯爵。大家都是彼此间的姻亲,你一直在和弗兰德斯伯爵边境争斗,这种争斗以后还有必要么?” “哥德堡伯爵吗?”吉尔伯特的心在小姨子软磨硬泡下又松动了。 “他就在这里,也许你见过。就是……脸有些圆的诺曼人贵族。” “原来是他?!”吉尔伯特恍然大悟,再稍稍一问算是明白不过来,自己在河西战场被俘时,就有两个圆脸贵族站在罗斯王身边。一个家伙圆脸而体胖,另一个一样是圆脸身材也很壮实。“本来我带兵增援亚琛,如果速度再快一些就会与他交战。现在真的交战了,我……战败了。” 他自言自语一阵,既然吉斯拉公主已经做了罗斯王的说客,不如好好听听罗斯王还有什么条件。 乌鸫此来也的确得到了留里克的特别任务。 她索性坐在床边,因与吉尔伯特本就是亲戚,现在就以这样的身份苦口婆心得宣讲罗斯王交待自己的和平策略:“罗斯王希望你与他结盟,结盟之后,你可以退出战争,带领你的军队回到那慕尔城。因为你的结盟,罗斯王会写信,要求弗兰德斯伯国停止对你领地的侵蚀,任何的事以后都可以聚在一起慢慢谈。” “退出战争?我还有大量步兵,他们都在卢森堡军营待着。现在我听说于利希高伯爵生死未卜,如果那位伯爵死了,大营里可就剩下列日大主教在管理者一切。我……并不愿意自己的军队为他人指挥。” 看姐夫心态动摇,乌鸫暗自窃喜:“罗斯人和他们的盟友来了一万名战士,我亲眼所见,所有的战士都披着铁甲。这样的军队是你打不赢的。继续战斗下去只是会让无数的妻子失去丈夫、无数的孩子失去父亲。你是不是手里还有超过两千名战士?我实话告诉你,罗斯人很快要对卢森堡动手的。你的战士们会不会死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让他们回家去吧!只要你宣布与罗斯结盟,罗斯王就宣誓不会对你和你的军队再做任何的迫害,也承诺永远不会攻击你的领地。” 按理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子上,出于理性而言吉尔伯特不该再顽固下去。 这位自视甚高的战士没有果断表态。 他的心在剧烈摇摆,看他这样犹豫,急于得到答案的乌鸫索性又说道:“他们都说这场战争是我父亲不顾亲情而挑起的。我是王室的人,我姐姐也是。吉尔伯特,如果你不是……强行带走我姐姐,伊明加德可能要在某个修道院过完一生。就像,我的大姐和二姐那样。你,让我姐姐活得像是一个真正女人。你拯救了她!我的父亲却像是恶人。如果我没有被罗斯人掳走,几年之后也要送到修道院里过完一生吧。也许,我父亲没有资格做罗马皇帝。” “这种话……”吉尔伯特攥紧双拳。 “我父亲还囚禁了我的爷爷整整三年,就在特里尔南部的蒂永维尔。我爷爷才是真正的罗马皇帝,如果爷爷不承诺让他做共治皇帝,爷爷怕是要在监狱里度完余生。” “这种事,你……你怎么知道?”吉尔伯特还是首次听到这些王室内幕。 “我可是公主,当然知道!以前我没资格讨论这些,现在……以后谁做皇帝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吉尔伯特,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叔叔路德维希已经与罗斯王结盟,这次罗斯人来是帮助他打仗的。” “居然真的是这样。”话从公主嘴里说出后,吉尔伯特终于愿意相信罗斯王真有这方面的打算。他嘟囔道:“早知道罗斯人来了一万人,我除非发疯,才去听信列日大主教的召唤来组织军队远征。还不如……就在那慕尔城老实待着静观其变。” “现在也不晚。罗斯王还说了,你只要宣布结盟,他立刻还给你自由,而且,还归还你的佩剑。好好考虑吧。现在木门敞开着,我该回去向罗斯王复命了。罗斯王说木门没必要再关上,你若是想好了可以自行出门去找他,罗斯王就在尼古拉斯门上等你。” 说罢,乌鸫跳下床,背着身子向木门走出。 当她刚刚走出房间,身后突然一阵话语:“慢着!吉斯拉,我跟你走。” 女孩停下脚步,罩袍之下嘴角轻轻流露笑意。 …… 尚未到中午,留里克有意在城内选一良地,在下午时分将各位将领,以及关键的丹麦王拉格纳邀来好好聊聊。 昨夜乌鸫与维莉卡就在尼古拉斯门上的临时行宫,一如在新罗斯堡那般裹着一张毯子睡觉,就仿佛两人就是孪生姐妹。 也是趁着这样的机会,在大清早留里克顺势安排给她特别任务。 不管吉尔伯特是否答应结盟,针对卢森堡的那些法兰克大军之攻略还要执行,能争取到吉尔伯特最好,那家伙还是老顽固的话,最后杀尽当地的拉蒙高远征军就只能说是求锤得锤了。 想不到,吉尔伯特居然跟着前来复命的乌鸫身后,看到这小子的脸,留里克估计事情已经妥了。 “这不是尊贵的拉蒙高伯爵大人么?”穿着便服而不失华贵的留里克张开双臂,笑容中多少带着讽刺意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吉尔伯特只好微微勾头致意,他嘴巴仍旧倔强:“本来我不相信你们真的会善待吉斯拉公主,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我非常珍重我的妻子,也就珍重我的小姨子。吉斯拉果然很健康,这说明你们值得我相信。” 仅仅因为这个就改变态度了?留里克确信此人是打算找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吉斯拉应该顺利传达我的要求了。再加上这些日子我让你好好思考,吉尔伯特,愿意与我结盟了吗?” “愿意了。”他答得很干脆。 “真是最完美的选择,那么,我现在向你宣布,罗斯不再针对你的拉蒙高做任何的军事行动。很遗憾我们是在战场上相遇,我……敬佩你勇往直前的勇气,你是以为可敬的对手。我想我们现在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留里克亲自说上一些漂亮话,很令基本同龄的吉尔伯特动容。 他再大量这家伙:“既然要做盟友,你这身衣服太不合适。我会归还你的腰带、佩剑,也没必要再住那个逼仄的小房子了。” “嗬,至少是个温暖的小房子,我挺喜欢的。” “你真会开玩笑。我不拦着你。”留里克笑意不改:“你是个聪明人,做了我的盟友就不会乱跑。战争说不定在明年就结束了,我很欣赏你富饶的拉蒙高,未来我想我们双方可以愉快的做生意。我买你的粮食与羊毛,你买我的铁器,大家合作愉快。” “啊,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可以谈得来的人,我就没必要和你大打出手。”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城里还有很多俘虏,有的人宣布归顺拿骚伯国,有的态度还在摇摆。他们中有你的骑士和扈从,你既然与我结盟,想必他们愿意回到你身边。我是仁慈的,如果战俘愿意再度归顺你,我许可他们的决定。” 一番斡旋后,双方的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 从西北方向来的大军被判定为“完全由列日大主教招募与指挥”,变相得就是说拉蒙高军队是被这位大主教蒙蔽了,从而与罗斯军队拼命。这一说法下,全然人为忽略掉吉尔伯特的个人野心。 考虑到这家伙的颜面,留里克主观上也就不承认其个人野心,但也明白此人朝三暮四精致利己,虽然有些顾虑最终还是选择了反叛。与吉尔伯特的结盟必须是有限的、临时的,罗斯军未来可以不再打他的领地,但若进行大规模的商业贸易,想都不要想。 第1517章 丹麦王拉格纳要战斗 反对皇帝洛泰尔不等于支持路德维希或秃头查理,更不等于与罗斯人或者丹麦人结盟。 吉尔伯特希望在被俘后维持自己的独立性,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是一种奢求。 “皇帝啊。你曾经囚禁你的父亲,逼他承认你做共治皇帝。现在,我算是明白路德维希反对你的最根本理由了。你已经把两个女儿送到修道院,她们此生甚至不配如一般的村妇过上正常女人的日子。幸亏我带走了你的三女儿,她是真正的女人了。现在你的小女儿已经公开反对你……” 第一次,通过吉斯拉公主的嘴吉尔伯特获悉了法兰克宫廷内的一些劲爆内情,倘若这些事完全曝光,只有神知道各地贵族会有什么看法。 搞不好一些本来支持洛泰尔的贵族,因为考虑到这位大王子的权力合法性存在问题,对他的忠诚可能就不绝对了吧。 至少,现在的吉尔伯特扪心自问一番,觉得自己的反叛已经不算可耻了。 吉尔伯特宣布结盟,并被告知他必须在下午参与北方贵族会议,要在会议上宣布自己的主张,并在当场签署书面文件。 因为拉蒙高伯国要结盟的不止是罗斯王国,因丹麦王与丹麦大军也在特里尔,伯国与丹麦王国的盟约也当一并签署。 至于拉格纳是否愿意承认这个战败贵族为盟友,留里克并没有十足的自信。 吉尔伯特换了一身衣服,失而复得的宽刃铁剑挂在腰间。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最初的锐气,就算利器在手,瞧瞧他现在平和的态度,就算深处罗斯人的中枢,凭一己之力也不敢造次吧?留里克恢复了这小子的一些自由,同时也以保护安全为由安插了一些卫兵,美其名为“给拉蒙高伯爵大人充当排面”,实际就是监视。 这一点吉尔伯心知肚明。 继续远征?去阿尔萨斯支援皇帝? 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拉蒙高退出战争。 下午,特里尔城内。 要论军国大事,全城之内没有哪里能比法兰克旧行宫有意义。 特里尔皇家行宫,曾经紫色的窗帘都被征服它的战士们撕扯下来,全城大火之后,始建自罗马帝国时代的行宫就剩下高耸熏黑的墙壁。 行宫大厅成为罗斯军公民兵第十旗队的完美营地,留里克一直没有对旗队长们就营地选址指手画脚,现在就令旗队长特里格韦临时带兵闪开,而队长自己必须参与会议。 恢复自由的吉尔伯特在卫兵的“保护”下跟在留里克身边,更多的将领陆续聚集而来,就在行宫断壁残垣之下越来越热闹了。 早就对战斗充满热忱的拉格纳,他从城外丹麦大营走来花了一些时间,他气势汹汹而来,还未见到留里克,就大声嚷嚷着渴望战斗之类的话。 终于,高达的行宫遗迹下,他远远看到那位头戴黄金桂冠的王者。 “留里克!我来了!” 拉格纳远远喊一嗓子,只见罗斯王扭过头来挥手致意,欣然大喜就带着随从们匆忙跑去。 下午柔和的阳光好似驱散了寒冷,今日天气整体不太好,云朵似乎变得密集了,阳光也若隐若现得。 废墟中一些坠落石块充当凳子,留里克也不限肮脏就坐在这里,并号召伙计们随便落座。 甚至是小将阿斯卡德也坐在这里,年轻人眼神里充满对作战的渴望。 大家彼此都认识,一双双眼睛自然注意到那位不速之客。 几天以来,关于吉尔伯特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晓了。此乃一位高贵的战俘,谁都没想到,本该被囚禁的人,当其再一次现身之际竟然成了罗斯王的宾客!如此的反差感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 所谓罗斯王有时会许可一些败军之将加入自己的军队,难不成这家伙想通了? 留里克注意到这一点,他拍拍手:“现在就让我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朋友。” 他示意拘谨而坐的吉尔伯特站起来,令其宣布自己全新的主张——与罗斯结盟。 乃至,与丹麦王国结盟。 “啊?!我没有听错,这小子愿意与我结盟。他没有问询我的意见,就打算帮我做决定?他算是什么东西。”拉格纳在法兰克领地待的时间已经较旧,对其语言多少也有些了解。他正是因为听明白了吉尔伯特的话,现在对着小子的结盟主张非但没有好感,反而反感。 拉格纳的不悦情绪就在脸上,考虑到诸多罗斯勋贵在此,给罗斯王一个面子,自己老实坐在这里无意扬长而去。 他看看左右,刻意用法兰克语嘲讽道:“一个战败的男人,一个失去一切军队的男人。也许,他该与他的战士们一同死去。”他的话意欲何为再明显不过。 吉尔伯特心里有气又无力发火,他强调道:“我并非一无所有,在卢森堡山谷我还有两千大军。而且……当地至少还有五千战士。” “不过是一群拿着草叉的农夫吧?对付这种人,我可以很轻松了他们。” “这……也许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正欲杀尽他们。” 两人语言上较劲,留里克见事态有些失控只好作为和事佬。“现在拉蒙高伯爵至少已经与我结盟,拉格纳,你可以鄙夷这个男人。我们还是要着眼于未来。” “你还是很看重这个男人吗?”拉格纳以诺斯语问。 “他的存在对我们有利。当然,如果你决意进攻,这个男人也不会对你掣肘。” “那就好好谈谈战争吧!”拉格纳振作起来,直言道:“这今天我和我的战士们一直在商量,也派人到附近侦查了一下。据说那个卢森堡就在山区之内,似乎有河道直通那里。” “是的。”拉格纳的话得到在坐的菲斯克完全肯定:“一个叫阿尔泽特河,一个叫绍尔河。你顺着河流行动可以划船抵达目标。而且我听说这里的河流冬季不会冻结。” “这是诸神助我。所以……”拉格纳欣喜地看着留里克的脸:“这就是我的打算,我计划主动进攻,而且……日子就定在这几天。” 本来留里克就计划着撺掇这位勇士主动进攻,既然拉格纳本就非常主动,双方也就不必在是否出兵上谈判了。若有异议,也是在作战的细枝末节上要讨论。 丹麦王明显对已经光杆儿的拉蒙高伯爵投出的橄榄枝不屑一顾,他决意主动进攻,且暗示这将是丹麦军队的独立行动,罗斯军没必要参与。 “我要自己去打,留里克,你意下如何?”他问。 “也好。”留里克捏着胡须故作深思,实则心里已经在哈哈大笑了。留里克再故意看一眼吉尔伯特,故意说道:“也许,可以听听当地人的说法,我们的拉蒙高伯爵的说法。” 留里克的态度已经是明示,吉尔伯特的结盟需要投名状,卢森堡河谷区的一些战士将成为结盟的祭品。 这对吉尔伯特真的是极大的压力,他问:“你是希望我详细介绍一下那边的情况?” “说吧。朋友。”留里克催促。 “好吧。这一切都是列日大主教的决定,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罗斯王,我觉得你可以把我进一步释放。我亲自回到河谷区,立刻号召我的战士停止战斗退出战争,我会带着他们回家。这样河谷区的战士可能就少了两千人,剩下的战士若再执迷不悟……你们可以尽杀之。” 吉尔伯特的这种主张当即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一个战败的光杆老将如何承诺回去之后不再反叛。 留里克忍住嘲讽摇摇头:“你的想法很新颖。” “我是认真的。和你们战斗是自寻死路,我不会再愚蠢。” “我并非信不过你,但是这种情况你还是需要考虑自己的安危。你毕竟宣布反对洛泰尔!那边还有很多效忠那个男人的军队,你说的那位大主教既然是作战主谋,说不定你会被他们再度囚禁。听着!对于法兰克而言你已经是大叛徒,我就怕你死得不明不白。” “列日大主教会杀了我?不可能。那可是个圣职。”吉尔伯特听懂暗示坚决否定。 “谁知道呢?也许你会在囚禁时吃了下了毒的面包。这是战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留里克的真实想法与嘴上说得是两回事,他非常担心的是这位小子如果真的回去了,当再见到他时,就是领着他在河谷区的拉蒙高军队继续战斗。 至少吉尔伯特还是提供了一些关键性情报。 所谓拉蒙高还有两千步兵,于利希高军也有两千步兵。河谷区本就有二百名披甲驻军,这是重步兵。 列日大主教自己带了至少五百名民兵而来,因当地人口稠密,大主教就在当地征兵,这些日子必然又招募了数量不明的民兵。 “你们发动了突袭必然引起很多民兵的愤怒。你们在两年前的战斗中杀了很多人,那些幸存者们纷纷做了民兵。很多人渴望复仇。” 吉尔伯特在强调那里有着数千名复仇者,就是在暗指那些人虽是农民,战斗的意愿不可谓不强烈。 拉格纳听懂这些描述,反而提起了自己的斗志。“难道那不是一群懦弱农夫吗?竟然有胆子和我们战斗,这样的话,杀死如此意识坚定者,他们是献给诸神很好的祭品。” “既然有这种情况,拉格纳你还是警惕一些吧。”留里克考虑到那是哀兵,心里弥漫着一丝不祥敢。 “兄弟,该不会你觉得我打不赢?” “当然不是。只是希望你谨慎一些。” 拉格纳此刻已经将留里克的好意当做某种暗示,“三天之内我就会开拔。我的一千名战士已经磨好了战斧就等待杀敌了。我军会沿着河流直奔那个卢森堡河谷,我会杀死一切蠢人,占领他们全部资产,抓走那么的女人送回丹麦老家。你的大军还是养精蓄锐留着围攻梅茨吧!那里可能有恶仗要打,你的人没必要在这里再浪费精力。” “哦?你真的不需要我派人支援了?”留里克本就不打算派兵帮他战斗,这里只是客套得问问。 拉格纳依旧桀骜不驯:“不需要你的支援。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大不了派观察员跟着,就作为见证人来感受我的胜利。” 言外之意,拉格纳确信一个能许可数千人长时间驻扎之地,当地定有海量的粮食储备,虽然自己难以从村民手里榨取金银,若是抢走这些粮食不啻为巨大的缴获。 他不希望罗斯人跟自己抢战利品,也确信靠着河流运输,自己手里的长船最后就能将粮食全部运走,罢了再以兄弟情深赠予罗斯王一批粮食,他也知道罗斯王也会拿一批铁质武器工具回礼。 归根结底这场会议是讨论如何攻击卢森堡的庞大法兰克驻军,既然丹麦王一直主张独自战斗,这场会议现在即可告一段落了。 会议至此就结束了,拉格纳带着满意的结果气势汹汹回到城外发军营,不久当地号角声大作,就仿佛丹麦人马上就要行动。 所以为了这场战斗,拉格纳甚至剥夺了自己儿子伊瓦尔的那一小撮精锐卫兵。带上自己的残疾儿子去打仗是个累赘,他无法相信一个瘸腿的少年去拼杀,而其麾下侍卫都是自己送他的。 那是一百名精锐战士,他们也渴望胜利立功,因其的确参与到在特里尔阻击敌人骑兵的战斗,这些人就是丹麦军中唯一曾与卢森堡驻军战斗的战士。他需要这些经验丰富者加强丹麦军的实力。 哪怕这种被父亲临时剥夺军权的伊瓦尔很生气。 丹麦军开始为开拔做最后准备,罗斯军这边也没有闲着。 最终吉尔伯特没有与拉格纳结盟,不过丹麦方面除非嘲讽外并未表现出深深敌意。 结盟文件一式两份,纸张上教会拉丁语就盟约条款描述得明明白白。 趁着机会,吉尔伯特亲眼看到罗斯王留里克以羽毛笔,蘸着松灰墨水书写自己的签名。而这种墨水与教会使用的并不相同。 这种结盟方式分明是文明人当有的作为,现在的吉尔伯特只能说罗斯人的战争方式非常野蛮,其他方面却有文明的表现。 甚至不止这一份盟约,趁此机会,在黑狐的要求下,自己控制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也与拉蒙高伯国签署一份结盟条约。 条约的第一主旨是互不侵犯,至于商贸交易合作还需日后再谈。 “如果你们是商人,我们可以很好相处。可你们分明是凶残的战士……”罗斯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自己了解的诺曼人么?吉尔伯特的头脑很混乱,他依旧待在特里尔,既然丹麦军队独立出发了,他就暗暗诅咒拉格纳遭遇战败,乃至战死。 那么,拉格纳瘸腿的儿子就继承王位了。“一个瘸子还能有多大作为呢?” 吉尔伯特的态度依旧不变,只要时机成熟,自己就带着剩下的拉蒙高军退出战争。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不会真的做看拉格纳自己去打。 这天夜里,尼古拉斯门上的罗斯行宫里,留里克招来几位关键将领谈一个小会。 火盆前盘腿坐着狐狸两兄弟与大将菲斯克。 留里克看看三位客人,眉头紧锁直言不讳:“那些消息可不是吉兆。既然那边的民兵多是被我军袭击过的家伙,他们的愤怒可以化作勇气。我很担心拉格纳会吃亏。” “您担心丹麦人会战败?”菲斯克警惕问道。 “不至于,只是……做好备用方案总是好的。” “您已经有决定了?”蓝狐问。 “有了。绍尔河口!”留里克直白指出这个距离特里尔南部不远的地域。“船只从那里可以一直抵达目标,那里已经脱离了密集的山区,河畔狭长又比较宽阔的平原区有利于步兵行军。他们的骑兵通过山口攻击我们的营地吃了大亏,下次进军一定会走开阔地绕行。我打算绍尔河口建立新的军营,我不求大家建立稳固堡垒,也要把防风的篱笆墙建起来,再把大量长船都带过去。这样拉格纳若遇情况我们可出兵帮他,若是他作战顺利我们也好顺势进军。” “妙计。”菲斯克赞誉道。 “算是妙计。菲斯克,你是骑兵指挥官,现在我决定授权你全部骑兵的指挥权。甚至,贝雅希尔的德米扬斯克骑兵也归你管。” “这是何意?”菲斯克吃了一惊,想到:“这样我掌握的全部骑兵岂不若就有一千五百骑了?” “格但斯克来的那些新贵也要参战。你带领他们就在河畔游弋,要分兵四处调查谨防卢森堡军队偷袭,也要观察丹麦王的动向。如果……拉格纳遭遇了危险,你就立刻返程向我汇报,不可主动参。” “啊?若有险情不帮他解围?” 留里克耸耸肩:“那个家伙不是言之凿凿吗?这是他自己的战斗,还暗示我们会抢他的战利品。赢了是他的,输了也是他的。我们的存在就是确保丹麦军队真的发生大败亏输了再全力出击帮他翻盘。这样,他不会怨恨我们,也能顺理成章拿到一些战利品。再说……”留里克又想想:“我也不信这家伙会失败。你们都知道的,我带兵作战从来留有备用方案,这是我们百战百胜的关键。你们几位都好好学学。” 第1518章 如洪流般的卢森堡驻军在行动 在卢森堡的山谷里埋伏雄兵,数以千计的战士根本不知道追击罗斯人的骑兵已经大败亏输。 他们对信仰无比虔诚,对大主教哈特加的宣传深信不疑。 骑兵已经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勇敢的吉尔伯特带领骑兵精锐已经在攻击被窃据的科布伦茨!无数罗斯匪徒被处决,无数叛徒都被正义制裁!这些恶人的灵魂都将在地狱烈火中永远折磨。 民兵战士们陷入群体性的狂热,当所有人都在说“我们将胜利”,他们就对胜利深信不疑。 猎矛、标枪、鱼叉、大镰和链枷,所有能充当武器的农具工具都拿了出来。 河谷驻军与附近避难的村民中绝大部分男子已经武装起来,大主教已经说了,杀人是必下地狱的恶行,然而所有的诺曼人都是撒旦,无外乎大撒旦和小撒旦以及小恶魔,杀尽这些怪物,所有人的原罪即可抵消。 据说一家出一男丁当兵,只要杀死一个匪徒,全家的灵魂即可净化。 这是真的吗?既然大主教这么说了,应该就是真的。 所以当留里克基于被俘的吉尔伯特所提供的情报,担心卢森堡的那群哀兵是硬茬时。 卢森堡盘踞着的一切可以称之为战士的存在名义上已经达到了一万人! 这里真正能打仗的自然只有从西北方向来的远征军与本地自古就有的驻军,又招募的五千人可谓就是凑数的农民。 临时武装农民的力量如何?贵族们不看好他们,认为只是能打顺风仗的凑数者。 现在临时的民兵也群情激奋士气旺盛。所有人期待着复活节大弥撒,没有人再担心冬季战争所冒的巨大风险。 一个好消息令局面进一步沸腾,生病的艾伯哈特终于痊愈了。 山坡修道院内,一度上吐下泻罹患恶性高烧的艾伯哈特,在大主教提供的奇奇怪怪药水帮助下逐渐康复。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喝那些圣油,据称得到大天使的神圣加护,野蛮人的诅咒涤荡干净了。 “户外很嘈杂,听说这几日您又召集了一些战士。关于复活节开启的远征……我还是觉得有些冒险。” “我的孩子,天主会保佑我们。这是对魔鬼的战争。”大主教亲自端着装满圣油的银碗,“再喝下它。天主保佑你,你已经痊愈了。在新的战争中我们需要你的指挥。” “好吧。”接过大主教的碗,艾伯哈特将之一饮而尽。 不久,在修道院隐居许久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再现。 在他出现之前,大主教已经为伯爵的付出做了造势。 大量民兵闻讯赶到山坡下的修道院,只见一位骑马披甲的贵族再现。 艾伯哈特不戴头盔只为自己的兵看清自己的脸。虽然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贵族军队,他现在能倚靠的还有数以千计的武装农民。 至少他们是来自帝国都城附近的农民,所拥有较多的财产,虽然是农民出身,有相当多的战士披着锁子甲,哪怕甲衣多已锈蚀。 民兵们已经将长矛的矛头擦拭得锃光瓦亮,生锈的剑与斧头也打磨得锋利。 艾伯哈特攥紧缰绳走近军队,那些战士们仰视自己的伯爵,下意识伸手抚摸他的战马。 人群让出一条路,现在连大主教哈特加也带着下级教士们跟在战马之后,此举完全在拔高艾伯哈特的地位。 于利希高伯爵仿佛成了国王。 如此以来,伯爵艾伯哈特骑虎难下,在河谷区驻扎的所有战士现在都由他指挥,由大主教主导定于复活节展开、以收复特里尔为阶段性目标的冬季战争,胜利的光荣属于他,倘若战败……就是万劫不复。 “所有军队都交给你了。天主赐福于你,净化你身上的黑暗诅咒,所以你没有死。你被赋予神圣使命……”大主教的话余音绕梁,再见这些欢呼的战士们,本对冬季战争担忧的他,现在也多了很多自信。 一位被神赐福的贵族统帅万军,一万名民兵陈兵于此,艾伯哈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率领如此多的战士。 这完全超乎设想,首当其冲的正是如何指挥他们。艾伯哈特从未有此经验,现在贵族战士大估摸损失,自己可以依赖的军官在哪里? 越是深入了解这大军他越是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好提拔本地的驻军,两位百夫长被要求统帅一千人。 驻军战士全部升官,一位普通剑士也可指挥十到二十名步兵。 仅存的精锐就这样被稀释掉了,艾伯哈特有着自己的道理,所谓没有职业军人管着那些新征召的民兵,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战士们坚信军队取得了大胜,尤其是拉蒙高的武装民兵,相信自己的伯爵在持续胜利,基于两位伯爵的约定,自己现在就听于利息高伯爵大人指挥。 秘密必须严守,艾伯哈特对外也是宣布胜利,真实的情况他最清楚,也就基于现状在自己军中做积极调整。 所有的猎户得到通知,哪怕他们手里的猎弓磅数小、箭矢质量糟糕,有总比没有好,弓手被集合。 既然罗斯人在大规模使用箭矢,自己就当有样学样。哪怕己方的弓手难以射杀敌人,只要能用抛射打乱罗斯人的部署,军队冲锋就可以冲破阵列,因为上次战斗部分骑兵真的完成破阵,可惜没有后续部队稳定扩大战果。 “这一次,我不会再吃亏。” 军中开始流传响亮口号:将特里尔献给天主。 复活节尚未到,他们仍在打磨武器准备口粮,而出征之日也近在眼前了。 但是,没有人意识到特里尔方面罗斯军在大规模增兵,也没有想到军队会主动发起攻势。 留里克的战书显示罗斯军会故意驻守,刻意以逸待劳等卢森堡驻军攻击。后者相信了这一套,某种意义上战争成了塔防游戏。 唯一的变量正是丹麦军队,拉格纳和他的一千一百名战士开始行动了。 绍尔河口在现在的时代还是一片荒地,因夏季绍尔河涨水,此地难以生长树木,荒地土壤松软枯草丛生。 成团的芦苇已经枯黄,一艘艘长船排成纵队在行动。 枯水期的绍尔河宽度萎缩得仅有五十米,为航行速度与避免再塞船,丹麦军只好排出一字长蛇阵。 冷风吹在每个人的脸上,战士们对劫掠有着无限热情,能抢到金银最好,如果能掠夺大量粮食至少确保全军过冬的保障。 不管怎么说战士们相信这场劫掠的收益,一定高于他们在北方捞鱼所得。 各船桅杆悬挂着渡鸦旗旗帜,高翘船首后掩藏着男女战士,他们人人身有刺青,因从罗斯人手里搞到了大量带着有硫磺的肥皂,固然他们变得极为干净,却也浑身散发淡淡硫磺气味。 就仿佛一群从地狱来的怪物。 通过从不列颠的掠夺,大量战士装备了锁子甲与单层牛皮甲,一批从罗斯进口的碳钢武器令他们如虎添翼。 但与罗斯军最大的不同是,丹麦军并未大规模装备弓矢,一千战士持弓者仅有百人,箭矢威力也很一般。 矛与长柄战斧装备量巨大,靠着战士的蛮力,战斧劈碎了威塞克斯王国的步兵阵,粉碎法兰克步兵的阵列想必也可以。 因为丹麦人获悉敌人骑兵全军覆没,对己方最大的威胁已荡然无存。 “就在这里了,拐过第一个大河口,我们走阿尔泽特河。”拉格纳照着留里克基于情报粗略绘制的地图,断定自己到了内河的十字路口,就号召全军跟随旗舰大转向。 至此人们惊喜得发现自己的航向愈发得一路向南,阿尔泽特河果真如罗斯王情报所言进入了关键了南北走向河段。 拉格纳看看身后的船队:“现在把风帆拉起来,让后面的兄弟照做。” 后船跟着前船有样学样,更为狭窄的阿尔泽特河上横亘一串狭长风帆。 利用北风他们划桨更为迅速,现在两岸明显出现被毁坏的村庄,且数量开始变多,战士们愈发欣喜起来。 “看来就要到目的地了。” “大王我们现在上岸吗?” 随从接连问询,拉格纳审时度势摇摇头:“在没看到正常村庄前我们继续前进。通知战士们准备好武器,看到我发起进攻,各船战士全部登陆。” 拉格纳计划采取最常用的抢滩登陆战术,他无所谓敌人兵力究竟如何,只要这一千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上岸后构成合力,不给敌人节阵机会就冲入定居点,胜利就基本握在手里。 他已经估计到自己突然杀到,杀得敌人措手不及了。 却忽略了这里虽然已经进入河谷区域,周遭环境静得出奇。 因为,哈特加安排的民兵哨兵一直在行动,这位大主教也被迫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布置哨兵本来是找点接应返程的己方骑兵,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布置在山坡的哨兵们,因大主教顾不得他们的存在,哨兵继续在高处的林地宿营,工作并未被撤销,侦查工作还得继续。 拜大主教的无心之举,哨兵们震惊得看到一支船队居然神奇得在狭窄的阿尔泽特河前进。 再当那些船只扬起百闻不如一见的巨大横帆。 那不是野蛮的罗斯人又是什么? 狂奔的哨兵哪怕跑丢了鞋子也在狂奔,只为早一点告知大营里的战士们。 脚底都磨出了血,不少人还摔倒,哨兵踉踉跄跄得赶回大营,他们逢人便喊:“罗斯匪徒来了!撒旦来了!” 当有人询问敌人何在,他们直接指着河道并说:“撒旦大军即将到。 本来民兵们对“罗斯”极为敏感,一听敌人主动来攻,这就群情激奋得自发集结。 消息迅速传到伯爵艾伯哈特与大主教哈特加的耳朵里。 艾伯哈特豪不怀疑,因为罗斯人背信弃义搞偷袭,此乃典型的诺曼人所为。至于内河出现大量船只更是理所当然,诺曼人就是这样沿着小水道偷袭亚琛的。 因为难民向河谷聚集是拖家带口,那些用于拉车的马匹被征用。拉车的马匹完全没有战马的性能,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能用。 倾尽所有,艾伯哈特硬生生集结出了一百名骑兵,至于战斗力只有神知道了。 他带领所谓的骑兵率先集结,并在营地里巡视呐喊,战士们纷纷听到大人的号召,带着武器走出各自营房向着河道走去。 对于高速进军的拉格纳而言,他渐渐听到了正南方的嘈杂,下意识觉查到那是危险。 于是低沉的牛角号声响彻一字长蛇阵。 “全军下船!该血祭奥丁了!” 拉格纳狠狠扭一下脖子,他目光狰狞如饿狼,拔出正儿八经的罗斯钢剑,圆盾果断抵在胸前。像是这样的精锐重步兵还有二百多个。 丹麦人陆续下船,暂且因为树林、薄雾的阻挠他们看不清远方。他们在小河的右岸处集结,开始跟着拉格纳向前进军。 他们保持着缓速,人人都被告知敌人很可能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获悉了大军突袭。 奇袭不再可能,慢步走向战场与他们阵战已不可避免。 “血祭奥丁”是一个暗号,所谓战场将化作祭坛,敌人就是祭品,代指两军队攻。 拉格纳不知道的是,精神高度紧张的卢森堡驻军,这次在伯爵艾伯哈特的带领下决定倾巢而动。 接近一万名战士被动员,先动身的战士争先恐后在河畔集结,立即跟随伯爵沿着河道向北方进军。 后续仍有大量民兵在行动,他们没有结阵也不分主次,扛着长矛、大镰刀、鱼叉等五花八门的武器快步走。 他们意欲给来犯之敌迎头痛击,目睹如此大军集体行动,艾伯哈特前所未有的亢奋。 “能行!这次歼灭罗斯人,全部砍了他们的头!”艾伯哈特的笑意已经变得极为狰狞。 树林遮挡了双方,终于是卢森堡驻军首先脱离这些遮掩。 丹麦军对敌人突然出现有着心理准备,但突然冒出来一些骑马者,大家为之不清。 “那个吉尔伯特是骗子,他们果然还有骑兵!”拉格纳大吃一惊,赫然下令:“盾墙!所有弓手集合!” 与此同时,艾伯哈特也看到了那些浩浩荡荡的军队。 奇怪的是这些罗斯人并无那标准的服装,所扬的旗帜也不是高仿的圣安德烈十字。 “他们也不像是罗斯人啊?不管了,反正不是我的友军,那就是敌人。”至少艾伯哈特注意到远处河道的确停泊很多船只。 就在这里,在这个冬日的下午,艾伯哈特怒目圆睁地拔剑直指前方:“法兰克人!全体进攻!如洪水一般冲垮罗斯匪徒!” 如果只有个别人发起进攻,出于恐惧情绪大部分人会犹豫观望,冲锋也就无法达成。 当超过一百人在前进,全军战士陷入群体狂热中也就无所顾忌。 一根根矛头向前,艾伯哈特带领骑兵做出示范成功引起了广大步兵不怕死得冲锋,战士们张着大嘴呐喊勇往直前,这股气势一如他们的祖先。 曾经,法兰克部落还没有大规模骑兵部队时,就是靠着人海战术冲垮敌人、将战斗投入乱战,靠着自己的绝对人数优势取得胜利。 严重缺乏弓箭,卢森堡驻军们带着大量标枪和手斧,这些都是投掷兵器。 拉格纳还以为又要如在不列颠经历的那样,己方与敌人都列队后,矛手剑士不断逼近,接着爆发战斗。 “我怎么看到他们还在冲?这是疯了吗?” 不解的拉格纳从未与海量的法兰克步兵战斗,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他的心有些动摇,本信心十足的战士也开始担忧。 丹麦军仍保持着盾墙,眼睁睁得看着根本没打算结阵的敌人,失心疯般以血肉之躯冲撞盾墙。 陷入战斗狂热的人总是头脑空白,“恐惧”已经不存在,“勇气”也不存在,剩下得只有兽性。 先于血肉搏杀的是大量斧头。 飞斧噼里啪啦打在丹麦军的圆盾是,这是他们在不列颠没有经历过的战法。 斧刃深深嵌入木盾,圆盾顿时变得很重。 虽然砸过来的标枪虽不是plum,丹麦军因为这个已经蒙受损失。 丹麦军的弓箭手竭力遏制敌人的冲锋,那些中箭的伤亡者一旦倒下,就被后续的民兵踩踏。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掌控全局,民兵敢于以胸膛直面丹麦军的剑,短兵相接终于爆发。 第1519章 这位贵族击溃了丹麦王 从卢森堡军营奔涌而出的战士们,他们向着紧急结阵的丹麦军阵冲去。 他们是法兰克人,一如自己的祖先那般打仗。 飞斧先是对着丹麦军的盾墙一阵噼里啪啦的暴击,夹杂着的标枪有的刺穿圆盾令盾后战士难以掌控,有的标枪干脆飞跃过前排击中后方的人。 紧随其后的就是强烈的冲撞。 法兰克民兵的小盾装在丹麦军大圆盾上,剑与矛的野蛮血腥对刺立即展开。 很多民兵头脑一片空白后大无畏得从前排战友的身上爬过去,带着手斧与匕首纵深一跃,敢于这么干的民兵全然无视了此举必死无疑。 丹麦兵的剑刺穿这些飞跃而下者的胸膛,血染红了锁子甲,更令丹麦战士的头盔脸颊彻底被染红。 贵为丹麦王,现在的拉格纳也如一般战士在前锋作战。 情况与自己设想的差异很大,臆想中的一触即溃的民兵,怎么像是喝了神奇蘑菇汤一般各个成了狂战士? “顶住!给我顶住!消灭这些愚蠢的农夫!” 拉格纳咬紧牙关坚持着,但源源不断法兰克民兵分明不惜死,他们不断推进挤压丹麦人的两翼,迫使其收束成弧形防线,乃至向正圆形转变。 在丹麦军正前方,这里是交锋最惨烈之地。 战死的民兵躺倒荒草地,他们的血开始汇聚成溪流,慢慢地流入旁边的阿尔泽特河。 后续的民兵就踩着他们的身躯继续奋战,如同踏足阶梯,这令大无畏的战士更容易飞跃而下。只要用斧头砍一下,或是匕首划拉一下,丹麦人缺乏保护的小腿、膝盖即会血流如注。 虽然一名民兵会被乱剑杀死,在死前也杀伤了丹麦人的“阿喀琉斯之踵”。 一名又一名披着锁子甲的士兵挨了这样的偷袭,在痛苦尖叫中跪倒在地,虽说这样的损伤不足以致命,然而一个腿部受了严重割伤的士兵意欲再站起作战已经是万万不能了——膝盖碎裂与跟腱断被切割者,只能蜷缩在地。 如果只是这样的攻击,丹麦军的阵线并不会崩溃。 盾墙虽有缺口却被很快补上,它依旧坚如磐石。 盾墙真的如同一座墙,拉格纳所率的军队在不列颠有着颇为充分的劫掠经验,战士见惯了鲜血也就不会为这样的打击所击垮。 但拉格纳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这一千来号人要和一万名法兰克民兵对战! 倘若只是一般的征召民兵,就只能跟在贵族军身边摇旗呐喊,待发掘胜利机会极大从而嗷嗷叫的去打顺风仗。 这群民兵完全是另一种心态。 家人被杀、村庄被毁,有一批民兵压根就是来自马斯特里赫特教区的难民,他们目睹的不止是家园毁灭,更看到了伟大的主教坐堂遭遇袭击。 遭遇劫难时人们本能得想到逃避,如今恐惧变成怨恨,仇恨化作勇气。 已经死了太多的家人、朋友,难民逃入拉蒙高地界后决定加入当地民兵,他们已经失去太多现在就剩下自己的这条命。 列日大主教已经宣称,这是针对撒旦的战争,任何在战争中牺牲的人,他全家人的原罪即可消除,灵魂进入天堂。 这算是给民兵在心理上的兜底,由于留里克基由放逐的骑士所传递的战书,文件上明确表述了罗斯王国对马斯河沿线无恶不作负责,大主教立刻宣布这一事实,由于找到了真正的仇敌,有深仇大恨的人们现在已经豁出去了。 人群一浪接着一浪得涌来,倔强的拉格纳不甘自己的阵列能被愚蠢农夫冲破,他坚决要求部下守住阵线,那么堆积在阵前的尸体也就越来越多。 没有人谈论撤退,虽然已开始有人觉得这样鏖战下去很愚蠢。 开始有人幻想:“如果我的王答应了罗斯王的建议,有一支罗斯军队现在加入作战,我们的困局不就迎刃而解。” 一念之间,拉格纳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武断。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冲动。但我还没有到需要撤退的地步。” 丹麦军现在依旧可以边打边撤,他们距离自己的船并不远,现在跑回去不久即可上船跑路。 法兰克民兵如此凶野的打法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高昂的,民兵整体严重缺乏甲衣,完全靠着御寒的厚实毛衣、皮衣充当防具,衣服可以防止一定的割伤却无力抵挡突刺。 已经有数百人伤亡,民兵的攻势并未减弱。 骑着马的伯爵艾伯哈特目光炯炯有神,他眉头紧锁紧密观察战局的发展。 骑兵不可出动,只因现在的骑兵就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威慑意义远超实战意义,哪怕这种威慑也是一种装模作样。 他也想不到民兵居然如此英勇,倘若这些人再接受一下军事训练,装备更好的武器,最后进行一番编组,皇帝的正规军也不顾如此了。 皇帝洛泰尔能指挥的帝国常备军几乎都在斯特拉斯堡,并陷入极其不利的困守中。 特里尔的驻军本该接受调令离开,然本地作为战略要地不可不布防,一支旗队被抽兵严重,空有旗队编制就只剩下二百余人。未能参与大战有损法兰克老兵的荣耀,不过现在能在家门口与入侵的诺曼匪徒大战一场,这就不辱荣耀了。 如果精锐战士足够多,敌人的盾墙也就被冲垮了。 明明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阻击战已经持续了一阵子,虽有亮点而战况远不及艾伯哈特的预期。 他狠了狠心,勒令待命的弓手展开行动。 他令自己的临时副手立即传达命令:“令所有弓箭手展开行动。对准罗斯人的军阵抛射箭矢,直到将携带的箭全部用光。” “大人,这样可能伤及我们的人。” 艾伯哈特态度冰冷且严厉道:“但能杀伤更多的匪徒。大主教说了,这是对撒旦的战争!感谢牺牲者对胜利的贡献。快去!” “好吧!哈啊!”副手一甩马鞭,快速赶往弓手们的集结地。 目睹同伴在战斗,已经集结了多达四百名的弓手部队焦躁不安,终于等到了大人的出战命令,他们兴致勃勃得开始走向战场。 此刻,战场已经一片糜烂。 在不断乱战中丹麦人的体力正在快速消耗,如果疯狂的杀戮还不能阻止法兰克人不要命的突进,盾墙的崩溃就是时间问题了。 弓手排着队步入战场,他们多是本地猎户出身,对那些奋战的民兵并没有过多的共情。从拉蒙高、马斯高和于利希高三个地方来的客军,如果他们不是有着攻击诺曼入侵者与帮助皇帝洛泰尔打赢内战的大义,这些卢森堡本地民兵会自发得驱赶这些外来者。 他们也很担心这些异乡人占据肥沃的河谷区赖着不走了。 那么,真的发动箭矢抛射而杀伤了这些友军……一切就看全能的天主了。 弓手们由正儿八经的法兰克剑士指挥,先是一轮齐射以给敌人一记重击,继而是自由射击,以不间断火力迫使敌人自顾不暇,从而为不断进攻的友军提供破阵的机会。 呐喊声完全掩盖了箭雨划破空气的噪音,一轮齐射数百支箭从民兵头顶飞过。 猎户的弓磅数参差不齐,所发射箭矢品质也是如此,也就决定了齐射行为将打出一个很大的散步面,必然会有箭矢射中友军。 但卢森堡弓手们不在乎,指挥作战的于利希伯爵一样不在乎。 箭如雨下,拉格纳做梦都没想到法兰克人还能如此。 丹麦军中一些战士因贫穷而不着甲衣,箭矢击中肩膀、胳膊,箭伤所至士兵战力大减,而糟糕的是箭矢攻击持续不断。 开始有战士将圆盾举过头抵挡袭击,箭劣质的箭簇勉强击穿盾,更多的就是卡在盾面上。 盾固然可以防御绝大多数箭矢,却严重干扰了阵线搏杀的换人节奏。 战斗一番的战士已经气喘吁吁,急需后续的兄弟顶替自己位置,他休息一阵子再战。 箭矢一样杀伤法兰克民兵,然杀红眼的士兵顾不得这些,哪怕背上插着友军射来的箭矢,一样卯足了劲继续与丹麦军搏杀。 如此一来拉格纳即要带兵继续与步兵鏖战,又要提防着箭矢偷袭,终于逼得他开始阵线收缩。 而且法兰克军见得箭矢攻击起了效果,那些未能参与搏杀的民兵,就奋力将手里的短矛、鱼叉、草叉,甚至是捆了绳子的石头充当链球甩过去,以加速敌人阵线的崩溃。 “拉格纳!听到了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同伴在扯着嗓子呐喊,拉格纳以盾抵住身子,他的胳膊满是敌人的血,握剑的右手因为搏杀剧烈变得麻木,这位丹麦王仍然在亲历奋战——一如他十多年前亲手杀死瑞典王奥列金一般勇敢。 “你们说什么?!”他听到了,大声质问。 “我们要崩溃了!” “不可撤!”他下意识否决。 “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跑不掉了。法兰克人做足了准备,我们被那些该死的战俘骗了。” 另一同伴嘶吼道:“看看咱们的人吧!不少兄弟已经死了,现在撤回船上我们暂且撤退。现在去邀请罗斯人一起战斗,我们就不会输。” “我不甘心!”确实邀留里克出兵相助可以快速翻盘,拉格纳回想起之前自己夸下海口,在面子上自己拉不下脸来。 但丹麦人的溃散正在发生。 虽然极度不甘心…… “该死,诸神会看到我的耻辱溃败!真是第三次的溃败!”拉格纳气得几乎咬崩了牙齿,“那就撤吧!有序的撤退!” 来自丹麦王的撤退令已经下达,早就期盼撤回船上再图谋划的战士们迅速后撤,奢望有序撤退变成了溃逃。阵型的尾翼从未被法兰克人包抄,他们就防着这一点于是现在才有后路可逃。 现在一些同伴的似乎已经无法顾忌,任凭那些伤兵在哀嚎,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向北方狂奔而去。 很快伤兵便淹没在法兰克民兵的浪潮中,被各种武器打砸成了恐怖的浆糊…… 终于,观战中的伯爵艾伯哈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管那是什么敌人总之就是诺曼人,而自己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成功击垮了一只规模不小的诺曼海盗。 “天主保佑,我们可以取胜。战士们,现在就是你们成为真正骑兵的时刻。我承认你们都是我于利希高的兵,现在跟我走!”说罢,拔出嗡嗡作响的剑,艾伯哈特剑锋直指前方:“骑兵!走!” 已经无所谓阵型,虽然法兰克军今日作战毫无阵型可言。 撂下很多尸体和伤兵,拉格纳带着自己人撒腿就跑。他们步伐矫健,就是将后背亮给一群追击的农夫,这种耻辱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拉格纳尤为记得上次这么狼狈,还是在三年前自己的大规模战败。彼时老父亲西格德战死,自己带着部族残余势力报复性得进入法兰克北部,继而遭遇当地军队的围剿损失巨大。 当时他的军队主要是针对臣服于法兰克的萨克森村庄偷袭,真的袭击的法兰克人村庄微乎其微。如今他们在与真正的法兰克人民兵作战,局面成了这个样子出乎预料。 民兵们针对死尸泄愤。 “都住手!留几个活口!” 然而没有人将骑马的艾伯哈特的话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得处死伤兵。 倒是近距离观察敌人尸体,更令艾伯哈特确定自己的估计,己方所杀的并非罗斯人。 “也许那个罗斯王从别的地方又招来的一群海盗给他打仗。真卑鄙,一个国王亲自带兵参战不是更加光荣的么?” 艾伯哈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带兵击溃了丹麦王。一个让威塞克斯国王焦头烂额的大海盗,就在自己这个小小的于利希高伯爵的打击下狼狈逃窜。 前方就是停得一字长蛇阵的长船,溃逃大军观之狂喜。 事到如今拉格纳只能接受现实,他奋力号召:“全体跳上船,有多快撤多块。” 他的战士不劳呼吁,自发的窜上船后麻利得将半搁浅的船推到中心航道,开始操纵大桨向北方撤退。 但枯水期狭窄的阿尔泽特河道根本无法满足两条船并排行动,丹麦军已经做不到从容,现在堵船已变得极为致命。 拉格纳观之急得抓耳挠腮,他在岸上持剑大吼:“快划桨!给后面的兄弟让路。” 末尾的船只已经在奋力行动,然更多船只太着急了,河道上终于发生大拥堵,船艏顶住船艉,修长的龙头战船被挤得歪斜,最后横亘与河道上,一下子如墙般堵住其他船的退路。 若是完全安全,丹麦人有足够的时间将船扶正再令船队从容离开这狭窄河道。 现在很多绝望的战士只能遗憾得弃船了。 横亘堵河道的船与其他船只纷纷被抛弃,拉格纳甚至放弃了自己曾在队首的旗舰。 如今尾舰成首舰,战士们跳上还能正常行动的长船以极快的速度撤退。 终究那些法兰克民兵在乱战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他们的追击成果一塌糊涂,很多人在对着死尸疯狂宣泄后,就坐在战场喘着粗气休息。 敢于跟着伯爵大人持续追杀者屈指可数。 对于伯爵艾伯哈特,他还是追上了一小撮诺曼战士,在一番搏杀后成功俘虏数人。 而当他发现了那大量停泊的长船与亟待上船的溃兵,自己的追击兵力已经是强弩之末。 大量丹麦人挤在有限长船趁机脱离战场,却有半数长船撩在河道上动弹不得。 艾伯哈特还是冲了过去,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诺曼人的船只,抬头注意到那桅杆上依旧猎猎飘扬的渡鸦旗帜。 “你们到底是谁?!能有明显的旗帜,又是哪一个诺曼势力?” 由固定图案做旗帜以表述一个势力,这种行为在当前的时代极为新颖。法兰克的权力象征由查理曼的“三狮旗”和“鸢尾花旗”代表,像是取得胜利的于利希高伯爵,他并没有自己的旗帜。如果什么旗帜可以高举,他会下令军队高举十字旗。 所以从桅杆上摘下敌人的旗帜,他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荣耀。 当然拉格纳丧失旗帜也不会觉得是多大的耻辱,论及真正的耻辱无非两个:被敌人看到了自己的后背,被敌人缴获了大量船只。 后者损失最为直接,没了船只丹麦军如何再去不列颠大搞偷袭呢? 一场乱战终于结束,法兰克军虽然赢了,付出的人员伤亡也是骇人的。等大军冷静下来,才估计到己方伤亡了可能有一千人! 诺曼人的伤兵都被报复性杀死,仅有被艾伯哈特亲自抓到的俘虏还能存活。 他抓紧时间逼问这些家伙的来历。 只听得这几个牙齿发黑的家伙在以简陋的法兰克词汇说明自己的身份,乃至言语诅咒。 “丹麦人?你们居然是丹麦人?带领你们袭击的是丹麦王?” 因为俘虏说了太多的诅咒,在获悉关键情报后,他怒火中烧直接下令处决这些恶棍。他的部下下手也很凶狠,所谓感化匪徒是教士的事,战士只想砍了匪徒的头。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艾伯哈特留了一小撮赶到现场的民兵看管缴获的船,他带着骑兵们折返回来。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胜利的喜悦,面色凝重的伯爵意识到事情的性质发生大变,所谓罗斯军并未出动而丹麦王带着他的匪徒大军加入战斗了。 拉格纳的恶名已经在流传,两年以来威塞克斯王国南部海岸时常遭遇丹麦人前所未有之有组织的袭击,甚至连伦敦外城都被严重袭击。 威塞克斯王国与法兰克帝国素有频繁的人员往来,甚至查理曼直接干涉了威塞克斯新一代国王的任免,某种意义是这个小王国是庞大法兰克的附庸。 各种有关袭击的消息满天飞,由于拉格纳在丹麦的权势很大程度来自罗斯人的扶持,他需要打出真正的强大威名以正视听,遂在威塞克斯劫掠时广布自己的名号,于是一批法兰克贵族知道了丹麦人有了他们全新的大酋长——来自石墙部族的后裔、指环西格德之子,绰号“羊毛马裤”的拉格纳。 固然拉格纳还有一些霸气的绰号,不喜欢他的人就以“羊毛马裤”蔑称之。 现在获悉自己敌人竟是这么一个家伙,艾伯哈特也就谓之为“穿着羊毛马裤的逃跑者”了。他回到战场,对正忙于打扫战场的广大民兵没什么好说的。 自己击溃了丹麦王还有了一大批缴获,只能说明罗斯人没有参战,其实力并未受损。 换言之,自己带领的大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必须同时面对丹麦军与罗斯军,可以估计到诺曼人已经增兵了,两个势力甚至构成了联军,至于究竟有兵多少不得而知。 他也看到民兵损失很大,战场上阵亡的民兵尸体堆砌得如同矮墙。 一万人又如何?哪怕是击败的诺曼人,己方也要大规模伤亡。如果伤亡一半还不崩溃,这种雄兵艾伯哈特无法想象,民兵们已经蒙受很大损失而死战不退,今日之战已经是一场奇迹。 奈何大主教哈特加已经决定了全面战争,整个卢森堡驻军针对特里尔方向的进军已成宿命。 艾伯哈特知道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带领这支民兵大军继续战斗。 第1520章 为战争继续加码 战场一片狼藉,卢森堡的法兰克民兵蒙受不小损失,他们真正击败了一支诺曼军队,活下来的战士们脸上洋溢胜利的喜悦,至于战死的人们,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吧。 民兵在战场到处踢踏尸体,把还能哼哼叫的拖曳走。 因为信仰,这些民兵没有理由对己方的伤兵补刀以结束痛苦,但放任他们在战场弥留至死也不好。 不久,一些木板牛车赶来,民兵将伤者囫囵扔上去,最终全部运到了修道院门口。 教士们会为所有弥留者做最后的关怀,他们会在教士面前最最后的忏悔,然后灵魂去往天堂…… 事发突然,大主教哈特加相信己方以绝对兵力、再在完全康复的于利希高伯爵带领下取得胜利,他在修道院里独自跪下十字架下默默祈祷,终于在傍晚时分迎来胜利喜讯。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昂首仰视十字架感慨得在胸口划起十字:“主啊,感谢您赐予我们的胜利。野蛮人终于被制裁了。” 大主教带着下级教士们很快迎来由牛车运回的伤兵,继而开始直面战死者的尸首。 虽然没有亲自抵达战场,哈特加可以联想到那里的作战何其野蛮。 他已经多次涉足尸横遍野战场,面对摆了一地的死者他在精神上有着强大抗性,然而这骇人的场面对诸多的卢森堡本地教士而言是人生中严峻的考验。 工作还是要做!也必须由他们这些人! 穿着黑袍的教士们陆续半跪下来,手握各自的纯银小十字架,嘴里咏念拉丁语悼词,最后将十字架贴到死者的唇部。 如果是轻伤,只要不罹患热病基本就自愈了,若是重伤教士们根本无能为力。 他们能做的就是给与弥留者死前安慰。 被运回的死者与弥留伤者多达五百之巨,另有一批伤者还能自由行动不在统计范围里,至于轻伤者未来是否伤口感染而死就只有听天由命了。因为伤兵也没有明确的卫生意识,至于谁死谁活,一切归结为神的旨意。 死了这么多人,胜利者们还是以各种手段拖曳回一百多具敌人尸体。 因为丹麦军的阵线最终被冲垮,面对滔滔不绝的洪流,拉格纳避免全军力竭而死只好选择撤退。 尚且完整的敌人尸体被胜利者泄愤式的公开吊起来,民兵高呼着“打死匪徒”之类的话语,继续以矛头去戳刺,以至于最后变成一坨又一坨难以明说的东西。 如此野蛮行为终于被大主教派人出面制止。 下级教士勒令泄愤中的民兵住手,威胁到:“你们是正义的战士,不可如魔鬼一般!” 最后祭出最严厉的话语:“当心污血溅在你们身上遭遇诅咒。” 将诺曼人谓之为魔鬼,这样可以激发民兵的斗志。 哈特加也知道所有的诺曼人从何而来,他的内心深处包保有着慈悲,也寄希望于和平的手段将诺曼人感化皈依。 夕阳下一支小型马队赶回卢森堡打赢。 带来胜利的指挥官艾伯哈特旋即得到军民的欢呼,他顾不得与战士们打招呼,在整齐堆满战死者的场地他找到了亲自做临终关怀的大主教。 他握着剑柄快速走去。 “papa,胜利属于我们。” “我的孩子,你是英雄,主与你同在。”一番仪式性的客套话,哈特加非常在意战争的细节。 哈特加很快结束手头工作,邀请伯爵大人暂且回到修道院。 “你的身体如何?刚刚痊愈是否奋战自如?”他说着又端来一碗圣油。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康复,不再需要神圣加护。” “还是喝下吧。你毕竟是与野蛮的罗斯人战斗,我生怕你再被他们的邪恶巫师下了诅咒。” “也好。” 喝下滴了玫瑰精油的圣油,唇齿间还有淡淡花香,它到底有无医药效果不得而知,倒是遮掩了一番艾伯哈特的口臭。 艾伯哈特有要事说明,这就随便找一木椅坐下,不挑地点得就在这里向大主教汇报一个关键信息——敌人不是罗斯人。 “不是罗斯人?那是什么诺曼人?” “是丹麦人。被俘的家伙桀骜不驯,在我处决他们之前已经套取消息。传说中在海盗无恶不作的丹麦王也来了,我们击溃的实际是丹麦军队。” “丹麦人?他们居然也……”哈特加瞪大双眼,一脸得难以置信。 “正是如此。”艾伯哈特长叹一口气:“我击溃了丹麦国王。可我……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新的丹麦王的恶名已经在流传,你击败了一个大撒旦。” “只是击溃了他而没有杀了他。我分明有着机会,可惜那个家伙逃跑之快如野兔。”艾伯哈特攥紧拳头,他对自己非常不甘心:“倘若我的贵族骑兵还在,整个进犯的丹麦军队将化作我铁蹄下的烂肉。丹麦王必死!可惜……” 哈特加安慰道:“下一次,你会有机会的。即便只是带领民兵,你还是取得了胜利。” “为这场胜利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终究是一场胜利。战争仍要持续,我们必须收复被窃据的特里尔。” 大主教目光如炬,难道他没有注意到己方的伤亡情况么?艾伯哈特定定神:“如果您坚决要求战斗,那么即便取得了胜利,我们也将蒙受极为残酷的损失。仅仅是击溃一大群丹麦军队就有此损失,如果真的与罗斯人决战……再说,我觉得罗斯王的战书通篇是谎言。战书里从未说居然还有丹麦人加入。” “也许这件事那些罗斯人也不知道。”哈特加遗憾地摇摇头:“以我所知,诺曼人的世界分成三个大派系。罗斯已经与瑞典合并,他们的实力已经取代了曾经最野蛮的丹麦。如果我不是得到了北方大主教的信,对这一切也都不了解。” 哈特加想到这里就愈发觉得事态的诡谲:“也许我们搞错了一些事。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说罗斯人中已经存在着一些正道信徒,他们崇敬天主。罗斯王一反丹麦贵族的作为,并没有针对这些人野蛮迫害。说不定我们可以和罗斯贵族们好好聊聊。我不相信一个能以拉丁语写信的人善于扯谎、无礼且无法交流。” “您……态度已经变了么?”艾伯哈特颇为讶异。 “可以适当得谈判,不过……谈判的基础是在战场上重创他们,为我们争取有利条件。”哈特加想到一点,他炯炯有神地看着艾伯哈特的脸:“我们有着充分的人力优势,只要继续招募民兵,依靠绝对的兵力即可压垮敌人。只要所有的诺曼人选择驻守一地,我们就没必要追着他们船只的尾巴疲于奔命。我们胜利的机会来了。” 法兰克步兵的水平一直非常糟糕,整个部落可以崛起为一个大帝国,几乎就样仗着骑兵。这场自838年就正式开始的内战,贵族纷争断断续续至今战斗无数,贵族们互相内耗着自己的实力,装备精良的重骑兵互相耗损后,新组建的骑兵就只是乌合之众了。 最后,贵族内战不绝,交战各方投入了太多,在如此巨大的沉没成本下谁都输不起了。 战争逼得彼此陷入穷困,步兵间的混战又成了常态。 法兰克人的战争艺术正向四百年前滑落。 如此局面下艾伯哈特就只能依靠海量的武装民兵继续战争。 不过在无奈之中卢森堡军队逢遇某种转机。 敌人逃之夭夭却留下了很多长船,狭窄的阿尔泽特河迫使船只无法快速撤离从而被完好缴获。 这是最令哈特加惊喜的。“诺曼人最引以为傲的长船,居然归入我们手里?!没了船只他们就只能固守一地。” 艾伯哈特想得更长远:“papa,既然敌人宣称驻守在特里尔。我现在缴获多达二十艘长船,依我看每一船都能运输五十人乃至更多。我军的进攻计划还要执行,有了这些船只的助力,我们的进攻或许能更为顺利一些。” “此乃吉兆。现在船只何在?” “还在北部的战场,都挤在河道内。” 哈特加闻之大喜:“快把战利品拉回来,让所有人看看我们的胜利。” 于是在第二天那些长船都被民兵以绳索牵拉的方式运抵卢森堡大营。 山谷中的营地依傍河流而建,现在二十艘空荡荡的长船停泊于此,哈特加第一次直接站上了如同梦魇般的长船,有关列日要塞和自己的主教座堂被袭一事的恐怖记忆,这一刻舒缓很多。 桅杆上还悬挂着抽象的渡鸦旗帜,他看着那东西就烦。 “象征野蛮人的纹章吗?必须换上十字旗。” 白布以黑炭画上大大的正十字,罢了替换掉所有渡鸦旗。 收拢的旗帜被认为有邪恶力量,遂被一把火烧掉了。 哈特加需要仍有万人规模的武装民兵看到胜利缴获,寄希望于这些战利品激发更多民众的参军热情——只要让避难的村民觉得自己赢面很大,人们会自我计算,取得战利品的渴望压过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民兵即可出现。 诺曼人中有武装起来的女海盗,如此野蛮行为最为教士们唾弃。哈特加断然不会在卢森堡招募女兵,倒是这里短时间内涌入的人口总量正咋冲向五万人,直观的感受是此地的人口已经太多了。 这就是哈特加所谓的赢面。 以如今时代标准,特里尔以南就是法兰克的人口稠密区域。一切悲剧的根源都是诺曼人,大量偏远区域的村子害怕自己落单而被诺曼人袭击,这就集体性得转移到卢森堡。 难民中混迹的贵族微乎其微,只因大量效忠梅茨伯爵的骑士早就领着扈从们参战了,撇下了领地内民众。贵族内战出于各种限制不敢对村庄发动破坏,罗斯人则是无差别攻击一切。 缺乏贵族保护的村子们在获悉附近的卢森堡河谷区有庞大驻军,这就源源不断涌入,也为哈特加贡献出更多的民兵。 停泊在军营旁河道的长船十分唬人,新到的民众畏惧它们,但看到那些桅杆上飘扬着十字旗,恐惧感迅速化作自信。 哈特加不可惜阻击战死伤八百人的惨局(还有一些轻伤员最后死于伤口感染),就在缴获的长船之下,征兵工作继续进行。 艾伯哈特对这一局面瞠目结舌,不得不感慨到底列日大主教是皇家顾问,在整顿民心上真的有能力,居然快速召集更多的民兵! 因为这位于利希高伯爵就是一介武夫,管理领民的事全部交给下级贵族与教士们,最终依旧是管理一切民生问题。 哈特加完全不懂打仗,他作为皇家顾问兼十二帕拉丁之一,完全合法得以皇帝洛泰尔的名义办事。他为这支兵力因难民涌入而依旧膨胀的法兰克军队管理后勤,将指挥权完全让渡给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 双方的合作极为和谐,他们的士气仍在攀升。 事已至此继续战斗已成定局,面对着对前景非常乐观的民兵,艾伯哈特也不会向任何人再透露自己的担忧。他明知道这些高高兴兴的战士会与罗斯人的恶战中大规模死去,也唯有他们的牺牲方可为胜利争取机会。 复活节近在眼前,哪怕是降雪都不可阻挠军队进军,届时卢森堡的法兰克军队倾巢而出与罗斯人决战。 另一方面,溃逃的拉格纳损失了一大半的长船。 他一共准备了三十五艘船,撤回来的九百多人就挤在区区十五条船上向下游漂去。长船变得极为臃肿,龙骨也几乎贴到了河床,若非河底都是淤泥龙骨可以硬冲过去,否则又是该死的搁浅。 拉格纳像是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同时也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报复性得对那边的敌人滥杀。 傍晚,他们垂头丧气得在一片河边的林地过夜。 撤回来的人们互相抱怨者,大量伤者也在互相帮助得处理伤口。 篝火陆续点燃,荒草地上坐满了人。 突然大地似乎发生振动,一团黑影竟从远方快速而来。 “是敌袭!”精神紧张的人勃然而起,很快恐慌遍布全军。 夕阳下一切昏暗,拉格纳注意到那些影子分明从河道下游而来,这便拍拍身子站起来,令紧张得已经结阵的战士不必恐惧。 “都坐下来吧,那是罗斯人。” 须臾,菲斯克带领罗斯骑兵奔袭而来。关于丹麦军的强袭行动遭遇挫折,此事已由派出去的斥候骑兵在远处注意到。 如果没有罗斯王的命令,他大可打着一千多名骑兵冲上去翻盘。碍于王命他不敢做,再说罗斯军为了丹麦人的一己之见而去冒风险,其必要性也并不大。 罗斯人的确故意远观坐看丹麦军的溃逃,对于此事指挥官菲斯克自诩没资格做嘲讽,他还勒令全军:“禁止对丹麦人说风凉话,就当做我们对他们的战败一无所知。” 他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既然是罗斯军到了,一切的危险都解除。 反正这辈子已经是第三次大规模逃跑,每一次都是被法兰克势力打得大败亏输落荒而逃。 冷静下来后拉格纳接受了这一局面,夕阳下他注意到了那一位下马者摘下帽子后的大光头。 “是菲斯克兄弟们吗?”拉格纳远远扯一嗓子问道。 “是我。”菲斯克故意嚷嚷:“你们不是去攻击那边的法兰克人吗?怎么还没有行动。”他明知故问假装自己不知情。 拉格纳拍拍脑袋:“嗨!别提了。兄弟,我的攻势出现了挫折。” “什么?你这是已经打了一仗?你……感觉你的船少了很多,该不会……” 菲斯克马上打住,他其实知道实情,现在就怕自己说漏了嘴。他装作自己刚刚抵达。 这位是罗斯王麾下大将,亦是罗斯王的远亲兄弟,有时拉格纳很羡慕这个光头的家伙——十多年以来跟着罗斯王一直在打胜仗。 对于菲斯克,拉格纳无意掩饰自己的战败,出于颜面考虑也要好好找理由找补:“那个吉尔伯特在说谎,卢森堡那里根本不是五千名乌合之众。也许那里有一万人或者两万人,每个战士对战斗极为疯狂,我的盾墙居然就是被这些家伙不要命得冲垮了。” “这么多敌人?”菲斯克现在的惊讶是真的,他已由斥候获悉敌人的民兵数量的确多,究竟有多少呢?远观的斥候无法给出量化答案。 “难以明说的数量!我最惊讶的是,法兰克人一反常态了。他们不该是一触即溃吗?居然像是我们丹麦人一样疯狂,我们已经竭力杀死他们很多人,可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 难以想象这种话可以从一个资深战士嘴里说出,菲斯克看得出拉格纳对敌人的高度评价是真。“如果是这样,他们的骑兵也是发了疯般撕开了我们罗斯的军阵,如果当时敌人兵力更多,恶战不可避免。我有些理解你了,拉格纳兄弟。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战争还要继续下去,我要尽早回到特里尔营地,我要和留里克兄弟好好谈谈。对了,你现在带着骑兵而来是干什么?”拉格纳猛然一问。 菲斯克张口就来:“还以为你们取得了大胜,我带着骑兵过去消灭残敌。实不相瞒,我们也想捞点战利品。看来我们来晚了,很抱歉没有帮助你们……” “嘁,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这是我对留里克的承诺。”拉格纳遗憾得摇摇头,他就是现在嘴硬罢了,还在白天的时候,倘若陷入围攻中的丹麦军突然得到一千余名罗斯骑兵的增援,他会感动得哭出来。 “接下来如何?回营地吗?” “回去吧。明早我将返回。介于敌人兵力太多,我的丹麦军必将与你们协同作战。”拉格纳郑重其事道,也宣布:“留里克兄弟更懂得大规模混战,我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第1521章 卢森堡法兰克军初冬的万圣节攻势启动 新的一天,在罗斯骑兵的护送下,拉格纳的丹麦军继续坐着他们已经臃肿不堪的长船向下游漂去。 他们向着绍尔河口进军。 与此同时,留里克在河口地带布置的新大营已经初具规模,并在继续建造中。 每一名罗斯战士都带着一把铁铲。起初这是留里克的拍脑袋的决定,仿佛每一名战士必须列装铁铲、水袋、双肩包。 一个边缘打磨较为尖锐的铲子可以作为武器,它洗干净后就是不错的煎锅。 它最本质的工作就是刨地,在卸掉小木柄后插进临时长木杆子,就是还不错的长柄铁锹(必要时也是长柄铲斧)。 靠着这一优秀工具,战士在松软河口区大规模刨土,数千人合力办事,一座周常达千米的环形矮墙仍在堆砌新土以继续加高。 以土墙为基,大量新砍小树砍砸一番插进土丘制作篱笆墙,他们故意留下一些小孔,孔后被故意夯出平台,从而安置扭力弹弓作为固定武器。 至于营地的大门,它有三个。 有两个门分在两侧,它们没有城门,有的是可以快速布置的拒马桩,当敌人试图突击时就将它布置,战士搁着拒马桩与敌人疯狂射击箭矢。 真正的大门面向静静流淌的摩泽尔河。河畔依旧停泊大量长船,船只络绎不绝,一批从特里尔城运来的石头不断加固着矮墙。 留里克非常期待敌人傻傻得主动来攻,为了确保敌人可以自寻死路,枯水期狭窄的绍尔河,这条宽度已经缩减得不足五十米、平均深度一米半的小河,由两条长船为浮箱,大量新砍的树干极为修长之杉树充当桥板,一座浮桥出现。 这座桥将便于敌人的过河进攻罗斯军的军营堡垒,现在也利于罗斯人快速跨河行动。 军营旗帜飘扬,虽然天气冷,忙于劳作燥热的战士纷纷仅着衬衣拼命撅土,更多的原木从远处由马匹拖曳归来。 军营依旧是大工地的模样,罗斯王留里克摇身一变成了监工。 此时此刻,依旧被侍卫监控着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也摇身一变成了客人。 “您这样做真的有必要么?您在河口区建造一座城市。”吉尔伯特对如此新颖的战法无法理解。 此人确实蠢,竟不知土工作业布置战场对己方的优势。 留里克站在风中笑道:“这样,大主教的军队就被迫要攻城了。这样,我们的箭矢会击溃他们。” “真会如此吗?”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留里克扭头看一下吉尔伯特的脸,建议道:“到时候你带着你的人暂且离开我们的营地,说服你的军队脱离战场,这样避免误会。你知道的,箭矢不长眼,狂热的战士狠起来连自己人都会砍杀。如果你劝说不利,我的人还是大量杀伤你的民兵,可不要怨恨我。” “好吧。”虽然还是不理解,吉尔伯特感觉到莫名的凶险,他长叹一口气:“我会尽力的。但是……” “什么?” “您怎么知道大主教一定主动进攻呢?”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留里克耸耸肩:“如果他们弱,丹麦人就消灭他们,也就不需要我参战。我不信那超过五千名浩浩荡荡行军而来的战士是蠢人,丹麦人若是败了,你们的人也就乘胜追击而来。再说,我的战书可不是白写的。” 在吉尔伯特看来战争在罗斯王的掌控中,他以拉丁语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居然是在与这种怪物战斗。 这一刻,罗斯王伟岸的身影也仿佛一位罗马将军。 仿佛凯撒再世。 留里克不得不考虑很多,即要考虑如果列日大主教做缩头乌龟,也要考虑此人带兵走上次骑兵攻击时的山谷道路。 如果缺少条件就创造条件,于是他给菲斯克带领的骑兵军团两项任务,一来是必要时候诈败诱敌,二来是监视敌人一旦其又傻傻得直奔北方的山谷道路进攻特里尔,就打他们一下再将之引诱到绍尔河口的大营。 骑兵正护卫丹麦人返回,旗帜高扬,营地里有着由多根原木拼凑的脚手架,站在这样粗略的了望塔上,哨兵远远看到迫近的友军。 “是我们的骑兵!还有……丹麦人。” 哨兵麻利得降下来,留里克获悉这一情况,心中不由窃喜。 他知道,如果拉格纳赢了,这家伙一定在忙着掠夺,自己布置的骑兵也停止观望,美其名曰助战而加入战局搜刮战利品。 距离丹麦人出发才几天? 他们如此早得归来分明就是被击溃了,那么丹麦人身后一定有大量敌人尾随。 留里克拍拍脸,他暂且不下达作战命令。“是时候问问丹麦人情况了。” 号角声大作,忙着掘土的战士停下手里活计。 留里克召集一些战士充当自己的仪仗队,离开侧面的小门排队走出,他们扛着大量的旗帜,旗帜在风中剧烈响动。 留里克依旧头戴黄金桂冠非常显眼,而他身后镶金边有逢着红絮子的王旗就更显眼了。 拉格纳扶着船首的怪兽向前远眺感觉深深的不真实,暗叹:“罗斯人,你们平地造了一座城?” 即便对于菲斯克而言,大王建城速度也令他吃惊,于是当拉格纳问起来,他一番支支吾吾,罢了就是对留里克的赞誉了。 绍尔河与摩泽尔河形成丁字路口,罗斯军营布置在土质更硬一点的河左岸(现在是北岸)。 横亘的浮桥迫使丹麦船队停下来,船只干脆半搁浅在河畔枯黄芦苇从,战士们陆续下船。 这场面留里克傻了眼,他想不到一艘长船还能塞进六七十人,固然长船有这种能力那也是极端举措。“见鬼,拉格纳这次败得有些离谱,他似乎少了一半的船。” 丹麦军出征时实力如何大家都看到了,广大罗斯战士目睹这一窃已经在议论纷纷。 考虑到丹麦人新败,为不刺激和气大家心照不宣得只是观望、互相小声嘀咕,绝不让丹麦人听到自己的非议。 留里克对这再明显不过的战败干脆装糊涂,他张开双臂脸上满是表演式的笑容。 他直奔下船的拉格纳而去。 “恭喜你!兄弟!恭喜你的胜利!诸神庇护着你。” 听到一番漂亮话后,拉格纳沮丧的神情有所好转,他走向前苦笑道:“感谢吉言,可我……并没有胜利。” “没有胜利?这是怎么回事?” 拉格纳勾下头,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战败继续重复:“我没有胜利。” 对于在不列颠大肆掳掠的这群丹麦人,他们没有胜利就等于战败。拉格纳不想不堪得回溯自己的战败,见状留里克也就不问了。 “那好吧,你们都回来了。” 留里克伸出右拳,拉格纳也适时得于之对拳。 “欢迎来到我的新军营,希望我们的敌人可以愚蠢得主动来攻,那么这里就是我们血祭奥丁的大祭坛。” 听得,拉格纳沮丧的脸终于流露一丝笑意。 就在大营中的国王大帐篷,北方的两位王者在此会首,一批丹麦的精锐战士、大量的罗斯军官加入会议。 甚至是已经宣布结盟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 时至今日拉格纳对这样一个被俘贵族在场依旧非常反感。“也许,你的战俘该退场,他没权力参与议事庭的会议。” 留里克摇摇头:“现在拉蒙高伯爵是盟友了,他没有威胁,我想我不必再重复话语。兄弟,还是说说你们在那边的遭遇吧。” 拉格纳犹豫了一下,他是有求于留里克为自己报仇,只好将遭遇和盘托出。 当然,为了给自己再明显不过的战败找补,在他嘴里敌人分明是锐不可挡的强军。 “法兰克人仍有骑兵!他们的步兵悍不畏死,他们的勇气……仿佛和你们罗斯人相当。我这一千号人组织了盾墙,我杀死了太多敌人,死尸堆成土丘,可是他们的冲锋如同山洪爆发一般。我不知道他们的人数,但是!” 说到此,拉格纳索性伸出右手直指在场的吉尔伯特:“绝不是这个战俘所言的五千人!敌人至少有一万人!哦不。如果一个手指代表一千人,我将伸出双手双脚。” “两万人?”留里克大吃一惊。他马上调整情绪,估计拉格纳吃了败仗在拔高敌人实力从而给自己找回里面。 但丹麦人还是溃败了。 一千名维京战士发动的是一场突袭,结果被那群民兵击溃,而且撂下近二百具尸体逃了。 留里克眉头紧锁,默默思考:“也许还有人被俘虏了,拉蒙高地区距离曾经的丹麦人杜里斯特港很近,搞不好有人懂得诺斯语。如果敌人通过战俘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会如何呢?” 丹麦军的溃退至少说明了两大事实:敌人不畏战,敌人兵力远超吉尔伯特的描述。 再基于吉尔伯特的论述,留里克只能相信那个大主教在以各自手段疯狂增兵。甚至不排除还有新的帝国派贵族加入战争,这就思考的话也就解释了拉格纳看到的新骑兵部队的情况。 列日大主教疯狂增兵的初步代价是喂养这群战士,不打仗的话那就是一大群造粪机器,如果他们不选择进攻,这样疯狂的内耗他们能持续多久? 留里克斟酌多方描述,就在这议事庭中断言道:“战争会在近日爆发,可能就在一周之内!” “那就干吧!”拉格纳恢复了恶狼一般的眼神,“我将复仇。” 众罗斯将领心情激动,既然大王发话了,这里即是敌人的坟场、北方人血祭的大祭坛,也不枉费兄弟们的掘土伐木。 吉尔伯特并不知道自己被俘后,那些送罗斯战书的人回到卢森堡大营之际不久,大主教哈特加就制定了万圣节攻势。 哪怕天气愈发寒冷,哪怕可能降下今冬第一场雪,都不会影响法兰克军队的进攻。 现在这个日子迫在眉睫。 “战争!” “复仇!” “消灭撒旦!” 卢森堡大营群情激奋,他们全然忘却了为了一场阻击战的胜利损失了八百名民兵。 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万两千名民兵!规模之盛已经是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无法掌控得了的。 现在任何复杂的作战方案只能体现在纸面,任务吩咐下去,庞大的民兵根本无法落实,反而平添大混乱。 按理说这样庞大的队伍可以拆分成三十个旗队!大贵族只要给各旗队长任务,即可指挥大兵团了 如此兵力,遥想当年查理曼平定伦巴第人叛乱与横扫阿瓦尔人,大帝所带兵力也就三四万人。 自己居然有机会指挥近乎于大帝四分之一兵力的军队发动战争。艾伯哈特感觉不到丝毫的光荣,而是深深的焦头烂额。 所以这支大军做不到任何的战术机动,想要落实大主教的复万圣节攻势就必须指定最傻瓜的、最容易落实的行军方案。在抵达战场后,军队也按照最原始的方法战斗,所谓无数战士集群攻击,不再讲究阵型就以绝对兵力压垮敌人。 艾伯哈特与哈特加商议这一方案,后者对指挥作战全热无知,这便公然表示:“我毫无保留的支持你。” 也许并非本意,大主教此举就是撇开了一切责任,艾伯哈特得不到任何顾问谋士的支援,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届时整个卢森堡的教士也要倾巢出动,列日大主教亲自走向战场,哈特加会与这支军队共存亡。当然最现实的意义是,开战之前战士们需要教士们对祝福,哈特加没有权力离席。 终于,万圣节当天的早晨。 还是凌晨时分大量军民举着火把向山坡下修道院聚集,没有人在意阴冷天气,聚集的人们也携带的大大小小行囊,牛车装着大量辎重,手推车也堆着新烤制的黑面包。 在拂晓时分,人们终于迎来带着主教高帽的大主教哈特加。 就像是在列日那般,拂晓时分的复活节大巡游开始了! 教士们扛着各自圣器跟随大主教的脚步,他们身着盛装,战士为其开道。 卢森堡一直的穷乡僻壤,这里的修道院里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列日大主教是带着主教座堂各自圣器逃亡,这些金光璀璨的圣器在朝阳下神采奕奕,金光划破阴冷晨雾,河谷区好像圣域。 越来越多的民兵跟在教士们巡游队伍之后,愈发庞大的队伍绕行整个大营地一周,期间哈特加不断用新折的柏枝蘸着银壶中的玫瑰精油之圣水撒向营地的土地,寓示着整个军营都得到了神圣加护。 这次漫长的步行对哈特加真是严峻的体力考验,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因为,约定的出征之日就在明日大清早! 这一宿,很多激动的民兵难以入眠,他们并没有对战死的恐惧,因为所有人都得到了神圣祝福,讨伐撒旦而死灵魂立刻前往天堂。 他们恨不得立刻前往战场与各自诺曼匪徒拼命,死了就上天堂活下来就可自由掠夺战利品。 毕竟基由从丹麦人处的缴获,部分人得到了一批品质很好的手斧和矛,这些工具将大大改善农民的生产力水平。 朝阳金光透过晨雾,整个卢森堡山谷区沐浴在金色帘幕中。 带着大量辎重的民兵全体聚集,一万两千人的大军不乏少年与老头子,他们带着自己能装备的最好的武器加入战争。甚至贫穷者以削尖的木棍充当矛,以橡木锤充当战锤,以求鸟枪换炮。 他们的双脚是各自皮革捆成的皮鞋,也有狠人极为大胆得赤足步行。 艾伯哈特至少知道这群民兵的装备水平,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好在士气旺盛兵力奇多,如果真的是有两千罗斯人和一千丹麦人,只要民兵战斗意志坚决,卢森堡处集结的法兰克军队的确有着胜利机会。 “还是乐观一点吧!这是宿命之战。皇帝陛下,你也想不到卢森堡可以集结一万战士吧。解决了入侵的诺曼人,我们将去阿尔萨斯帮您胜利。”艾伯哈特坐于马上默默祈祷,继而振臂一呼。 皮鼓铜号造出巨大响声,军队开拔。 此刻大量战士聚集阿尔泽特河畔,缴获的长船也站着大量战士,就像罗斯人表现得那般,这支法兰克大军也有样学样制作大量的白底黑纹的正十字旗帜,还别说到处都是旗帜,一种伟大感浮在所有人心头。 大主教哈特加干脆站在长船上,这样他就可以看着手握缰绳的民兵拖曳长船平稳行动,也可监督大军推进。 属于法兰克的万圣节攻势现在启动。 第1522章 互相索敌 罗斯军在绍尔河口的大军营之位置接近于当今的郎苏尔市镇,此地也是卢森堡与德意志的天然边界。 在这个时代,郎苏尔市镇起始的修道院尚未建成,绍尔河口区域的河道走向也更加平直。 此地是无人区,随着罗斯军在这里搭建起一座有着环形土丘与篱笆矮墙的堡垒,算是某种意义算是有人定居了。 从卢森堡的法兰克军营至绍尔河口的罗斯军营,两地直线相隔有二十五公里。但途中有一片山丘阻挠,碍于本时代绝大部分山林尚未开发,山丘被茂密森林覆盖,其中非但没有道路,更是没有水源,法兰克军队要在初冬强行翻山而抄近道得抵达摩泽尔河主河道,索要付出的成本与所冒的风险,这是全军不可承担的。 面对一万名武装民兵,伯爵艾伯哈特与大主教哈特加只能选择最稳妥的路径,当然这样做也势必兜一个大圈子。 他们若老老实实沿着阿尔泽特河向下游前进,就必须徒步走上至少六十公里,如此漫长的步行在温暖的夏季对旅人而言也是不小的挑战,何况现在是初冬。 队伍浩浩荡荡,他们自发组成狭长队列,上午柔和的阳光驱散了恶寒,民兵们也是越走越暖和。他们一路向北,途中自然经过了被诺曼人破坏的村庄,也注意到了诺曼人留宿的痕迹。 好好的村子化作焦黑的废墟,恐怖的是废墟中散发着一些恶臭,大胆的民兵前去观望一番,赫然看到了遇害村民的残骸,以及被恶意破坏的牲畜尸体。 所有残骸都有被啃食的痕迹,那定是狼与狐狸所为,因为有民兵看到了大尾巴小兽鬼魅般穿梭的身影。 对诺曼人的恐惧与愤怒于一身,很多民兵目睹这一切,更愿意相信敌人是一群吃人的魔鬼。 在目睹一个又一个废墟后,民兵的战斗意志更加坚定。 他们确信,倘若事情不能顺利解决,整个卢森堡以及附近区域生活的所有人都将永世不得安宁。 警惕的伯爵艾伯哈特索性带着最后的骑兵在前方开路。 他不相信庞大的民兵能在遭遇战中打出惊艳战绩,以这种民兵为主体的战争,恐怕取胜的关键就在于一万人同时发动进攻,在短时间内投入海量兵力迫使敌人应接不暇。那么,必须发现敌人的踪迹,之后调遣全军列阵之后发动总突击,千万不可再用添油战术。 也是他,因在前开路而发现了一片小营地。 这里有着一些粪便,他下马揉捏一下已经风干的粗糙坨状物,确定此乃马粪。 骑马者陆续下马,纷纷汇报自己的发现。 “果然,是罗斯人的骑兵出没。”艾伯哈特使劲甩手,吩咐部下:“瞪大你们的眼睛,当心诺曼人的骑兵突然从某个树林窜出来。” 众人莫言,只是支支吾吾回应伯爵大人的命令。 “怎么、都害怕了?也罢,你们作为骑兵还不够格。但愿这次战争你们可以立下功勋。”说罢,艾伯哈特再出豪言:“我扈从骑兵们大部分为了正义牺牲,而你们!只要活下来,你们都是我的扈从。感谢仁慈的我吧!你们的命运将被改变。” 能给于利希高伯爵大人做扈从,未来自己全家可以离开闭塞贫穷的卢森堡山区,前往亚琛附近定居直接为伯爵大人服务,整个家庭都将变得富裕起来。不过,前提自然是在与诺曼人的恶战中幸存。 究竟是那些幸运者可以享受这样的未来呢? 这些临时拼凑的骑兵多数有着自知之明,也因如此,他们的作用就仅仅是作为大规模步兵部队的侦查斥候了。 这些民兵,距离行伍整齐的正规军还差得太远! 艾伯哈特与哈特加无法对这些战士做出很高的评价,譬如每一晚的宿营,大军已经在白天拖拖拉拉成狭长的队列,当他们点燃篝火,在阿尔泽特河畔就形成一片的篝火带。 他们兵力如此之多,哪怕是十人围坐一摊篝火也可制造一千摊火堆。为了确保取暖顺畅,他们依傍河畔树林扎营,就地砍伐大量树木,再在烟熏火燎中围着篝火蜷缩起来睡大觉。 虽然不是故意所为,他们的篝火数量太多了,火光不可避免的照亮正上方的云朵。 本地区的水汽相对旺盛,大量未燃尽的微颗粒在热气带动下扶摇直上,若非上空一直刮着北风,这些密集的pm10足够成为雨核足以诱发一场阴冷的初冬降雨。 毕竟法兰克军队的营地距离罗斯-丹麦的绍尔河口大营已经很近了,当深夜的天空突然发红,所有战士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已经不需要再揣测卢森堡的那群疯狂民兵是否会进攻,敌人正在逼近中。 紧张的士兵在留里克的大帐外突击喊上几嗓子,以此按规矩吵醒睡觉的大王。 留里克睡眼惺忪得退一下侍寝的宠妾贝雅希尔,他注意到户外奇怪愈发聒噪,心想必有大事发生。 “是什么事?我的卫兵难道没见过大世面吗?”留里克一边摸着一件皮裘一边嚷嚷。 “大王,天空烧红了。是敌人!绝对是敌人。” “啊?!” 这些,留里克不再迷糊。 与此同时菲斯克与一众罗斯将领已经惊醒,大营中数以千计的眼睛望着大概西北方向的天空,那里大抵就是阿尔泽特河注入绍尔河主航道的位置。 北极熊皮披在身上,留里克刚刚离开温暖大帐篷,脸就被一阵北风吹得打个哆嗦。他注意到本该熟睡的战士纷纷聚集,营地内火把大作,他们都在注意远处异常天象。 留里克渐渐眉头紧锁,皮裘下的双手也攥紧拳头。 一双稚嫩大拇指却又有老茧的右手扶住他的胳膊,是宠妾兼女伯爵的贝雅希尔。 “看来,你的敌人已经来了。他们已经狡猾得懂得把天空烧红。” “是的,我都看到了。这下……我有些理解拉格纳的溃败。”留里克绷着嘴摇摇头,“我们都低估了敌人。” “他们气势汹汹而来,说不定已经知晓了我们的位置。” “那样再好不过。往好的想,这样我就可以睡个安稳觉。等我睡舒服了,以最好的精力对战他们。” 留里克以己度人,本来篝火诈术、以巨量篝火照亮深夜云朵是罗斯军屡试不爽的好戏,既然敌人也在用这一招,先不提敌人兵力究竟如何,至少他们已经嚣张得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暴露。 既然选择打一场决战,罗斯军也可故意暴露位置引诱敌人直接走正确的道路——沿着绍尔河一路走到底。 当晚,振作起来的留里克立即下令也大肆点燃篝火。 很快就在军营的矮篱笆墙外的荒地,为搭建矮墙所用的木材废料堆成了很多木渣滓堆,基由这些肥料罗斯军也在大肆制造篝火将正上方天空烧红。 “既然你们选择阳谋,我就回敬你们。哈哈,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至于明晚……你们明天白天走不到我这里。” 这一宿,留里克睡得务必踏实,广大将士的军心也无比稳健。 罗斯-丹麦联军凑出了五千余人,庞大步兵就待在环形大营内,骑兵部队则狡猾得藏在之前的军营附近。 骑兵们仍要提防着敌人可能从北部的狭窄山口道路突入特里尔城空旷的河道西部,虽然罗斯军在当地已不再做工事布防。 骑兵放哨为辅,作为战术预备队则为主。 在绍尔河口的大营中藏有少量骑兵,他们是斥候也是传令兵。 有的负责在外围警戒,有的则是奉命在关键时候带着留里克的命令到正北方向传达出战令。 至少现在骑兵的主体部分仍待在绍尔河口的大营区域,留里克此乃不见兔子不撒鹰。 遂在夜幕之下,夜空的两片区域逐渐被照亮。 站在法兰克军队的立场,广大民兵或许难以理解天空为何突然发亮,殊不知自己正上方也是亮堂堂。 与罗斯人已经有过多次野蛮作战,伯爵艾伯哈特已经明白一些那些家伙打仗的套路,譬如用海量篝火照亮天空,从而显得自己强大无比。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往好了想,罗斯人的驻扎地已经非常明晰了。 新的一天,法兰克军继续前进。 阿尔泽特河注入绍尔河,这里是丁字路,广大战士必须过河。 昨夜奇怪天象的本质已经传达下去,大主教与伯爵大人声称那就是敌人所在。至于敌人究竟在绍尔河口的河左还是河右,这就不得而知了。 奈何法兰克军在卢森堡的大军营整体在阿尔泽特河的河左,无论怎么进军他们都必须穿过一个河道方可继续前进。 两条河的深度均可支持民兵直接涉水过河,然没有人愿意跳进冰冷刺骨的初冬河水里。好在缴获的长船排上大用场,三条长船硬是并排拼凑一次,缴获的船桨突击拼成木板,以缴获的绳索将船只固定在刚刚打进泥土里的木桩,法兰克人利用缴获快速制造了一座浮桥。 如此大军从容得通过浮桥抵达绍尔河对岸,大军陆续抵达绍尔河的河左。 此刻的法兰克大军并不知道,当他们沿着全新河流开始新的征途,将直接走向罗斯-丹麦联军的堡垒——留里克就在绍尔河口的河左区域以逸待劳。 客观而言,留里克贴心得为敌人修造的浮桥,以供其得以从容过河列队决战,这一举措并没有太大意义了。 法兰克人修造浮桥废了一番功夫,在造桥的同时,其他缴获的长船就充当驳船开始运输民兵。 此举不可避免得浪费了很多时间,大肆忙活一番是好的,这样没有人因为浸泡冰冷河水挨冻伤亡。那是艾伯哈特最难以忍受的!他并不信自己真的被诺曼人诅咒了,自己的确逃亡途中在冰冷河水里差点丧命,至少自己随行的那些溃兵几乎跳进河里很快没了动静。若说诅咒,怕是这绍尔河才是问题所在。 民兵们脚不沾冷水,大军在全新干燥地宿营。 现在法兰克军营距离罗斯军仅剩实际三十余公里。 如果大军走得足够快,一整个白天必可抵达绍尔河口。这支军队无力保持如此告诉,艾伯哈特也没有傻到以疲乏之军抵达罗斯人的控制区与之决战。 军队必须慢下来,倘若队伍开始拖曳狭长,队首的战士就必须放慢脚步。 艾伯哈特以稳妥手段行动,喧嚣不止的大军完全是在绍尔河左岸蠕动。 哪怕是白天,这样的大军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负责侦查的罗斯骑马哨兵注意到了异常,而哨兵一闪而过的身影也被艾伯哈特本人注意到。 “是他们的斥候!只能是如此。看来就要到战场了。” 当有立功心切的部下大胆得建议去追击敌人,此举被艾伯哈特断然拒绝。 “都闭嘴吧!我不可能被同一块石头搬到两次,万一又是敌人诱敌深入的阴谋,我们就完蛋了。” 对着自己的部下嘟囔至此,他又不禁抱怨起吉尔伯特愚蠢的鲁莽。若非是保护那个莽夫,自己的贵族骑兵也不会中计。 双方的斥候至此互相打了照面,也意味着互相完成索敌。 大喜过望的罗斯斥候骑兵纵马狂飙,战马疾驰冲入大营,整个斥候小队已经到处嚷嚷着敌袭。 五位斥候直奔国王的大帐,他们下马后齐刷刷跪在留里克面前,汇报之际仍无法抑制自己的狂喜。 “还在笑呢?!求战心切了吧。”留里克示意这些战士站起来,再指着小队长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十人长汇报:“大王,我看到了敌人的骑兵!可能是斥候。也远远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在沿着河流前进。价值难以置信,那里居然有……我们的船只。” “啊?!” “那些长船都挂着十字旗,说不定……就是丹麦王丢失的那些船,可能被敌人掳走利用。” “很有可能。”留里克一拍大腿:“问题棘手了。说不定战斗将在明天爆发。” 仍有五位骑马斥候在前方秘密活动,掩藏在树林里观察敌人动向。 留里克听取斥候汇报,旋即下达最彻底的备战命令。 一时间整个大营号角声、鼓声不绝于耳,各旗队长云集国王打仗内,留里克向将领们重申作战命令。 现在,这里完全是罗斯军的主场,留里克保有着战略主动权。 也许男人之间大规模的血腥厮杀,一场酣畅淋漓的正面交锋最为爽快。 倘若留里克是纯粹的西方将领,他会选择打一场堂堂之战,但他东方式的脑袋才不会放过布阵耍计谋的机会,而他对军队进行的整编使得罗斯军有资格进行一些复杂战术机动。 罗斯军的步兵主体仍在大营待着,所有的远程武器都检查万兵并放在一线,而批甲战士作为战术预备队要择机出阵破敌。 那些镀了一层锌的青白色的整体胸板甲,现在正是它们发挥价值的时候。留里克纠集军中的强壮者,令其在穿戴锁子甲的同时再套上这种重型甲衣。最终罗斯全新版本的狂战士,他们是一群浑身包裹钢铁的铁塔,固然距离十五世纪的板甲骑士还有巨大差距,留里克已经为这些壮汉配备了罗斯能制造的最好甲衣。 有强弓劲弩与扭力弹弓,又有一批铁人,本用于围攻梅茨所使用的武备,碍于现在的局面提前用于收拾卢森堡方向法兰克大军的战斗上。 而一千余名骑兵已经奉命全体离开大营抵达北部的旧营地,依旧是菲斯克领衔这一劲旅,作为最终预备队等待最后一击。 以弓弩挫敌锐气,并以非接触作战方式大肆杀伤敌人有生力量。 因斥候声称难以看到浩浩荡荡敌人的甲衣,也许那些家伙就是嫌累将重装备仍到辎重的牛车和手推车上,可他们普遍连头柜都不戴,很多人只是戴着一种在法兰克民间非常流行的兜帽。 恰是这种皮质兜帽,使得斥候觉得这就是一大群武装农民,估计他们绝大多数就是布衣。 对付无甲之人,哪怕是短木弓对空抛射也可制造不俗的杀伤。 留里克对军队做出重大调整,现在保有的任何弓弩必须配备一位操作者,遂在军营内罗斯军的弓弩手已超千人,同时他们可以瞬间拔剑成为剑盾手参与搏杀。 罗斯大量的箭矢装备也使得他们有能力向敌人倾泻火力。 敌人就是愈发逼近,这天夜里人人都能感觉到西北方向烧红的天空简直触手可及。 罗斯大营这番一样制造大量篝火,生怕法兰克大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罗斯人、丹麦人做着最后的战争准备,投降了的吉尔伯特也估计到明日大战不可避免,那个时候自己将按照约定走出罗斯军营,号召自己的拉蒙高军队退出战场。 吉尔伯特已经被罗斯-丹麦联军的军威吓坏了。 尤其是那些高大的狂战士,他们似乎与铁融为一体,浑身上下似乎连暴露的皮肤都不存在了。要和这样的重甲战士对战如何胜利呢? 如果对付一个狂战士,一群士兵一拥而上可将之制服。倘若是三百人四百人呢?已经不敢想了! 吉尔伯特震惊恐惧的同时也心生羡慕,幻想着自己也有这样的一支铁军。“那样的话,我的拉蒙高谁都不怕。” 罗斯军这番大张旗鼓的备战,法兰克军这边一样在备战。 入夜,密密麻麻的篝火营地人声鼎沸。 已经不需要犹豫了,大军废了一番功夫走到这里,如同宿命一般得是要在绍尔河诸如摩泽尔河的河口地带与诺曼人决战。 大量民兵心神不宁,再未见到敌人之前他们高呼着战争与复仇,现在真的是战前最后一个夜晚,他们必须严肃思考一下自己的命运,不知道自己还能否看到明天的夕阳。 信仰的力量不一定完全遏制恐惧,就在这种纠结的状态下很多民兵围着篝火囫囵睡下,亦或者只是比这样强迫自己入睡。 大主教哈特加也并非他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那般一如既往之淡定,这老头子当时算是夹着尾巴逃跑,一想到马上就要和毁掉自己的主教坐堂的罪魁祸首决战,复仇渴望固然为主,他仍然害怕。 哈特加难以入眠,与很多下级教士对着篝火发呆。 正巧伯爵艾伯哈特握紧剑柄叮叮咣咣而来。 他注意到大主教定然陷入某种恍惚,这便走近:“papa,我来了。”说罢,他便坐在主教身边。 “是你,我的孩子。看来……” “看来一场伟大的战役将在明日爆发。”伯爵替主教把话说完:“看得出您有些担忧明日的局面。” “是的。没人喜欢战争,可是诺曼人作恶多端,如果他们愿意集体忏悔诡异我们的信仰,那是最好的。他们的灵魂也不会去地狱。” 艾伯哈特就差哈哈笑了,他忍住笑意:“仿佛您的态度有些动摇。事到如今任何奢望已经不可能了。哪怕他们皈依天主,他们也是支持路德维希的一方,我们一样要和他们战斗。还是想想好的吧!今晚我军睡个好觉,明早好好吃上一顿。我军兵力极其旺盛,大军就集结在这里,所有战士吃饱饭后体力充沛。我将带领大军发动一次冲锋,直接冲垮罗斯人的营地。就像……前些日子我们在山谷区域的胜利。” “这……能行吗?” “罗斯王夸下海口等着我们来决战。这一战我们可以杀死罗斯人和丹麦王,两大诺曼的魔头有机会被我军处决,而您……说不定会因为这份伟大功绩,成为新的教宗。” 艾伯哈特的恭维有些过分了,但哈特加听得无比舒服。成为皇帝顾问并非自己追求之极致,成为罗马教宗才是毕生之夙愿,谁是新教宗是需要各地大主教与罗马的枢机们投票决意,唯有有着巨大功绩的高级教士有资格角逐。 罗斯人和丹麦人已经劫掠太甚,倘若贵族、教士、平凡人都获悉是列日大主教力挽狂澜。 那么下一界罗马教宗会是谁,这难道还是问题么? “至少,我也会是法兰克主保圣人吧”哈特加深深叹言。 至此,夜幕之下的罗斯-丹麦联军与法兰克军,双方的距离已不足五公里,且双方间已经完全是笔直平坦的河畔草甸道路了。 山丘间隙中的相对开阔河谷平原地带,突然间聚集了接近两万名武装者,双方均以索敌,双方也无意再互派使者下战书。 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也都在等候明日的朝阳。当初冬阴冷的晨雾散去,就是宿命般的绍尔河口之战。 第1523章 一个叛徒的失败游说 冷风吹拂枯草,正前方就是摩泽尔河的河畔山丘。 在平坦的绍尔河的河口地带,一团黑影横亘法兰克军队面前。 那团黑影还有着大量蓝白色的物件,定睛一瞧那就是罗斯人的旗帜。 “是罗斯人……”伯爵艾伯哈特眺望前方,嘴角上挑露出一丝恨意。 他再回望自己的部下:“现在暂且撤回去,告诉大部队战斗即将开始。” 说罢,他调转马头带着最后骑兵与大部队完成会和。 与此同时,罗斯军在营地外围布置的哨兵已经注意到法兰克人的动态。哨兵们从掩藏地钻出来,解开栓麻绳由树林里突然窜出,疾驰回营通报敌人已至。 此刻,罗斯-丹麦联军在大清早已经美美吃上一顿热饭,他们吃了一肚子加盐麦粥精力旺盛,罢了就互相帮助得将各色甲衣穿戴好。 御寒的绒帽全部卸下,取而代之是有着巨大鼻翼的铁皮盔,戴着护住半张脸之蝴蝶盔的战士也并非少数。 在皮革衣上铆接铁片构成板甲衣,法兰克正规军的这种临时甲衣在罗斯人这里有着更长足的发展。铁片在内,在外只能看到鹿皮制作的衣服上有着规规矩矩的铆钉。 现在他们又都在外身套上白色布袍,胸口皆缝着装饰性的蓝色条纹,很多战士连后背也有这样的条纹。 年轻战士自小好吃好喝,他们普遍身材就高撞,加之年轻气盛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内着御寒的羊毛衣,穿戴甲衣后因这身毛衣也不会觉得硌得慌。最后套上战袍,整个人显得极为魁梧,甚至本就强壮的战士如此以来看似都有些臃肿了。 陷入罗斯军阵中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亲眼目睹了罗斯军全体步兵的换装全过程,这是他难以想象的。 哪怕是自己的贵族军队做不到这样的魁梧,更不谈拉蒙高军无法做到统一着装。 罗斯人衣服在配色上完全统一,一旦打起来很容易分辨敌我。 “他们到底是怎么打仗的,我得学习一个。天主抱有,我的拉蒙高民兵能看清我的脸,不陷入这种没意义的恶战。” 另一方面,随着罗斯军营的面目愈发清晰,越来越多的法兰克战士意识到作战即将开始,这甚至不需要贵族和大主教再做一次动员。 越是这样的关头,伯爵艾伯哈特越要做得冷静。 他横剑立马于阵前,命令所有前排的战士放慢脚步,就这样不可避免又在行军途中拖成狭长队伍的大军,现在开始快速收束成一坨。 一万余人缓速前进,这样战士们不会觉得疲惫,介于敌人已在肉眼可及之处,所有的辎重均可就地抛下,全军轻装前进。 上午的眼光逐渐驱散寒冷,战士扛着的长矛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各色鱼叉、镰刀改的武器也在反光。 他们都是棕黄色的头发,介于皮鞭带着护住可以护住双耳的皮质兜帽,再加之御寒的皮衣与麻布衣,他们整体呈现黑色。 一支极其庞大的黑压压队伍,如乌云压境一般逼向河口的罗斯军营,这下站在突破矮墙的罗斯十字弓手们,他们已可用肉眼清楚看到缓速迫近的敌军,慨叹犹如乌云压境一般。 罗斯战士们并未感觉害怕,军中一些资格极老的战士,他们已成各旗队的中坚,是该部队的军魂所在。这些已经做了军官的老兵无不想到了十年前的哥特兰岛打仗。彼时也是大王留里克全权指挥,所指挥军队比这一次反而少,哥特兰岛悍勇的战士们发动了疯狂的冲锋,最终困于罗斯军的人造土丘下,再在罗斯军的坚决反攻后败北。 历史,极有可能重演。毕竟这一次大王做的准备极为充足。 “啊!法兰克人出动这么多战士?” “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他们要是真有一万人,把他们全部杀尽,这是多么伟大的功绩。” “呸,把他们歼灭不难,把死尸全部掩埋可能累死我们。” “你傻呀?我们可以抓到一些俘虏,掩埋尸体的事让战俘去做。罢了,再把战俘处决。” …… 年轻的战士们互相聊着,他们慨叹敌人人数众多,他们仍有着必胜之决心,尚未开战已经幻想起战役收尾后的打扫战场了。 军中的老兵们没有这些年轻人的无尽乐观,他们对法兰克军队依旧有着敬畏,各个旗队长也告诫自己的兵不可轻敌。 老兵们保持严肃,穿着最厚重甲的狂战士们,头盔上已经扣上装饰性的黑熊颅骨,熊的上颌成了遮阳帽,在视野的正上方尖锐獠牙清晰可见。 这样的武装至极致的重步兵足有三百人,或者说重甲都在这里,目前可以穿上它仍可保留充足体力大杀一番的就只有他们。 留里克一改往日高调姿态,他穿得如同普通旗队长,也是担心真的打起来自己因为过于扎眼成为众矢之的。倒是镶金边的王旗特地立在正面矮墙篱笆后,留里克以身作则深处前方,他要与自己的战士们并肩作战!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他的胸膛穿上了整体式胸板甲。 国王身临一线不足为奇,据说查理曼在年轻时非常勇猛,时常带着自己的重骑兵果断出击。 伯爵吉尔伯特站在军阵内部,看着罗斯人如此井然有条的准备作战,自己仿佛成了军事观察员。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怒吼。 “吉尔伯特!一会儿会打开侧面的人让你出去。我令你去和你的人交涉!记住,拉蒙高的民兵能否幸存,就看你了。” 是罗斯王的怒吼,听起来罗斯与丹麦的联军誓要将所有进攻的法兰克军一网打尽。 “好吧,但愿我可以成功。” 临阵说服至少两千名战士脱离战场,这对吉尔伯特是很大压力,事已至此他确信自己反叛的事宜已经被大主教获悉,剩下的事要看天主的安排,也希望罗斯王可以手下留情。 吉尔伯特将带着五名随从骑马离开大营,每人都带着一个布口袋,这里面装着的是塞成一团又一团的罗斯旗帜。 在乱战中如何判定敌我?如果拉蒙高军宣布脱离战场,他们当接收这些伯爵本人送来的旗帜,哪怕是伸开双臂将之摊开展示也是好的,这样罗斯军不会向这群人发动进攻。 不久,接近中午时分,站在矮墙篱笆后的罗斯战士,他们可以能远远看到敌人的脸。 那是一群农民打扮的家伙,虽然阵前有着一批披甲战士,少量精锐无法严格后续人群是密密麻麻民兵的事实。 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将手头仅存的精锐战士放在队首,相比于民兵,所谓的精锐只是披着锁子甲或是粗略板甲衣的剑士而已。法兰克军天下无敌的重骑兵现在荡然无存,就只能以简陋步兵与敌人搏杀。 他很讶异罗斯人居然平地造城,所有人可从未听说绍尔河口有大定居点来着。 他再定睛一看,才发现所谓的城墙只是无数木材拼凑成的矮篱笆而已,只要发起冲锋,全军一拥而上可以冲垮它。 和野蛮人还有什么聊得么?伯爵能注意到那些矮墙上有脑袋在晃动,想必墙后已经是排起队伍了罗斯步兵了。 他又注意到在河道之上已经停泊密密麻麻的长船,绍尔河口为之堵塞了,可以推测敌人兵力不俗。 胜利?并非十拿九稳。 事到如今战斗无法避免,他知道大主教昨晚说的话都是美好梦想,己方与罗斯人的矛盾不可调和,所以自己没必要排成临时使者奉劝敌人退兵之类的事。 和罗斯人唯一的交流手段,就是剑与矛。 他振臂一呼:“光荣在法兰克!查理曼的子孙们,荣耀在我们!” 前排的战士开始呐喊,身后的民兵随即扯起嗓子吼叫,一时间弄得轰隆隆仿佛大地雷霆。 这也算是一种战吼? 站在矮墙后观摩整个战场的留里克扭过身子,勒令庞大的待命战士吼起来。 遂在一些嗓音雄浑的老兵带头下,罗斯人与丹麦人,以绝对的节奏感抑扬顿挫做其维京战吼克制之。 双方都在呐喊,这就是彼此间的示威。 陷入这种震耳欲聋的喊声中的吉尔伯特,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出营了。 如果法兰克军结阵之后步兵开始呐喊,总冲锋就将立刻展开。反之维京战吼是血战之前近乎于礼节性的宣泄,战场即为血祭奥丁之地,战前战吼就是仪式。 留里克在听明白吉尔伯特的说明后,可以下令打开侧翼的拒马路障,仿佛一个小口子令这位结盟的伯爵带着随从策马冲出。 正当法兰克军即将发动总攻之际,一小队骑兵突然从墙后杀出。 这场面看呆了艾伯哈特,便临时暂停总攻。 “不是吧?六名骑兵要和我们一万人拼命?不,是使者。” 短时间内法兰克军停止呐喊,艾伯哈特感觉这些敌人并没有攻击欲,这就带着一伙儿随从极为大胆得策马向前。 马蹄还没有向前奔跑多少,艾伯哈特就无比震惊地看到为首一男子的脸。 双方就在战场会首。 “吉尔伯特?!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事到如今,吉尔伯特已不纠结于于利希高伯爵大人在那场战斗后的奇幻经历。“大叔,感谢天主保佑你还活着。”他客套道。 “你……你是怎么回事?你从野蛮人的队伍里窜出来?还有那些信件的是什么情况,你真的投降他们了?” “不!那是结盟。看来那些信件你们的确收到了。”既然于利希高伯爵在此,吉尔伯特索性直言:“我的军队没必要和罗斯人拼命到底。我和他们结盟是真的,难道……我的步兵都已经到达战场了?” “你的步兵正欲与野蛮人战斗,胜利属于法兰克。” “胜利属于法兰克,在这里可不是。你知道罗斯人有多少兵吗?五千名战士,人人都披着铁甲。到此为止了。我现在就宣布所有拉蒙高军步兵推出战争,如果我的人被列日大主教指挥,我现在就宣布他的指挥非法。” 从最初的震惊到喜悦,现在又化作执意与愤怒,不过二十秒而已艾伯哈特心情骤变,老家伙横下老脸,他本不敢对这位皇帝的女婿动粗,也意识到介于现在的局面,吉尔伯特最好从未出现。 至于此人临阵宣称的敌人兵力与装备情况,也许是真的。但……这样的真相如果接受了,这仗还怎么打? 艾伯哈特罕见的破口大骂:“愚蠢,你是向魔鬼出卖灵魂了吗?你为何要出现于此,为何扰乱军心?” “没必要在无谓死人了。我宣布属于我的战争已经结束,我要退兵了。” 说罢,吉尔伯特趁人不备,攥着缰绳驱赶战马就窜了出去,如此瞬间艾伯哈特大大后悔于自己没有果断控制住他。 吉尔伯特的这张脸赫然在密密麻麻的法兰克战士前晃荡,他满口的法兰克语,嚷嚷着自己高贵身份,嚷嚷着拉蒙高军立刻脱离战斗。 固然很多人听到了这些话,真正的拉蒙高军民兵如何在人头攒动中看清伯爵大人的脸。 甚至非常尴尬的是,尊贵的伯爵总是待在那慕尔城里,他与各地的小领主关系缜密,至于领地里的农民鲜有交集。绝大多数民兵若非得到了征兵令才见到这一代伯爵的脸,一面之缘无法给人留下多显着的印象,至于此人是不是伯爵大人,谁知道呢? 大主教已经信誓旦旦的说拉蒙高伯爵已经捐躯,自己只是平凡农民当听信谁的话? 此刻站在缴获长船上观察局面发展的大主教哈特加又急又气,他老眼昏花却仍然注意到那个大胆的骑马者就是吉尔伯特本人。 “你还不如去死,你现在跳出来干什么?!你这个叛徒,果然出卖了灵魂。” 吉尔伯特想招呼本部民兵退出战斗,因事态突然复杂,惊讶声、质疑声很快化作低沉的呜呜,他所有的呐喊都被这些噪音遮掩。 按理说于利希高伯爵不可以向这位贵族出手,他也不能坐看这一莽夫毁了作战计划。他便勒令自己蒙在鼓里的部下:“把那个说话者的随从全部杀死,我将亲自处理那个家伙。” 于是,亲率催从的艾伯哈特想着另一位贵族开刀,随从们快刀斩乱麻得将吉尔伯特的五位随从斩于马下。他自己则对着吉尔伯特的坐骑大腿猛刺一剑,战马吃痛猛尥蹶子,吉尔伯特就这么被直接甩了下来。 “他是冒牌货!”艾伯哈特振臂一呼,继而令随从们将之完全制伏。 这便直接下马半跪着,俯着脑袋看着被牢牢控制的吉尔伯特。 “你?艾伯哈特,你放开我,你没有权力。”但吉尔伯特的脖子都被战士遏制住,他趴在荒草地下动弹不得。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世人只会说你讨伐诺曼匪徒牺牲,你仍有好的评价。可你背叛了皇帝、背叛了誓言,为了苟且偷生和野蛮人媾和。” 吉尔伯特在这方面确实心有愧疚,他狰狞着给自己开脱:“我这是被逼无奈。你快放了我,我要带着拉蒙高军回家。” “闭嘴吧,别逼我杀了你。”罢了吩咐制伏其人的部下以绳子和麻布把其嘴巴捆上,省得乌鸦嘴再发布失败言论。 艾伯哈特从这些人的布包里讶异得发现了罗斯人的旗帜,顿时心有一计,就将一面旗帜公开展示:“战士们!你们都看看!这是罗斯人的旗帜。” 说罢,他就当众将手里的旗帜以剑割成碎片,如此壮举又引得战士们声威大震。 正义的法兰克没必要和野蛮人战前交涉,杀其使者合情理。 他当然知道这是真的吉尔伯特,也不会落下杀害拉蒙高伯爵的罪责,就令随从将之押解起来,并在开战之后自己亲自看押这家伙。 因为,艾伯哈特还没有疯狂到亲自出战。 与此同时,留里克已经亲眼目睹放出的吉尔伯特游说不成、个人再度被俘的全过程。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吉尔伯特可能二度反叛了。 按照墨菲定律,事情就往最坏的方向考虑。关于吉尔伯特死不死,留里克对其人毫不怜惜,现在默认敌人中又出一大奖,在乱战中流矢将之射成刺猬,就只能说吉尔伯特命运如此咯。 现在只要留里克下令,全部的五十座待命的扭力弹弓,皆可发射标枪完成致命抛射直中敌人军阵内。要歼灭敌人有生力量还不可操之过急。 他令部下保持镇定,所有十字弓上弦蓄力,站立排好队的弓手将欲射之箭插在右手边的土地上。 罗斯-丹麦联军等待法兰克人主动进攻,随着剧烈的鼓声与嘶哑的铜号声,那些法兰克人在披甲战士开路引导下,黑压压的大军将各色尖锐武器指向前方,战斗开始。 “准备!”留里克特意躬身,号召待命的所有扭力弹弓:“看着我的手!” 一双双眼睛仅仅注意着大王持剑的右臂,他们各自攥紧手里的绳索,绳子陆续绷直,只要轻轻一用力,卡销拉出标枪飞射。 现在,大王的胳膊已经落下,与此同时,法兰克人在铺天盖地的呐喊中开始绝命冲锋…… 第1524章 留里克的绍尔河口战役 篱笆矮墙之后是剑拔弩张,五十个射击孔位后是排成横队的扭力弹弓,完成蓄力的锋利标枪就等着留里克一声令下。 法兰克军已如潮水般涌来,绍尔河左岸的空地处到处是奔跑的战士。 随着留里克持剑的右手落下,标枪飞射而出。 尖锐利器打着旋向冲锋之地扎过去,它们划出一个较为低平的抛物线狠狠扎入密集冲锋敌人们的胸膛,再将士兵狠狠扎在泥地中。 “蓄力!继续蓄力!” 留里克双眼瞪如铜铃,身边的那些弹弓阵位待命的壮士上下其手全力旋转绞盘,刚刚蓄力完成就由另一人插上一根标枪,第三人套上钩锁拉处卡销,第二轮发射启动。 三人一阵位,他们配合得很好。 哪怕敌人已经冲到矮墙之下,只要调整弹弓滑道下端的卡榫位置,即可令弹弓打出负角度。只要敌人没有跨越矮墙,射击就不会停止。 对于冲锋的法兰克人,身边的同伴突然被像是矛的东西刺穿,他们已没时间经验,手握各色武器张嘴大喊,双目直视前方而无视中了标枪的同伴淹没在冲锋人群中。 哪怕是受伤了,在这如潮水般的攻势中也会被无数双脚踩死吧。 标枪不可能遏制敌人的冲锋,留里克也是巴不得他们一直冲到底。 “弓手!”留里克再适时地命令埋伏的所有弓箭手:“抛射!” 突然间,无数黑色线条从东方出现。 一时间箭如雨下,普遍拉力不足四十磅的短木弓将罗斯制式轻箭勉强抛到了一百米外。 这就足够了。 恰是磅数参差,罗斯的箭雨打出一个很大的攻击面,碍于法兰克人的密集队形,无数布衣战士被锥形箭簇刺穿身体。 肩膀、后背、胳膊乃至是脑袋……一旦倒地即可被后面的同伴踩踏。 但大部分人陷入战斗狂躁中,一时间他们感觉不到疼痛,头脑更是一片空白,脑子里只有勇往直前去厮杀。 已经不不需留里克再命令,近千名弓手开始自由射击,他们要做的事仅有一个——将插在面前三十支箭全部抛射完毕。 以低磅数弓持续抛射三十支轻箭算不得什么,这些战士们仍有充足的力气加入后续的厮杀。 当然如果敌人完全困于篱笆矮墙之下,这些弓手就有时间再抛射一个基数的轻箭。 箭雨持续削弱着法兰克人的锐气,留里克很满意现在的局面。 “十字弓手!做好准备。” 在感觉到距离已经合适,自己能看清敌人狰狞的面孔,矮墙后站成一排的所有十字弓手,发动一场致命齐射!这一轮,木臂与钢臂的两款十字弓怒射四百余箭。 四支旗队中的各射手百人队均加入战场,在他们射完这一轮给予敌人风险致命暴击后迅速退场,取而代之的就是埋伏好的近千名长戟手。 罗斯军所携带的大量跫装矛头与斧刃,利用新砍伐的树木制作了一大批木杆,三者结合就是临时战戟,再配上早已装备的优质战戟,这些戟手身被圆盾腰旋佩剑,他们头戴铁皮盔还以一块锁子甲遮面,双眼都用碳灰涂抹,遂对于法兰克民兵而言,他们看不到罗斯人的面孔,只能看到矮墙之后乍现一大群漆黑的脑袋。 来自十字弓的暴击大大削弱了法兰克人为数不多精锐战士的数量,已经冲到了这个时候,广大民兵已抵达矮墙之下。 他们冲向墙下的小壕沟,旋即开始攀爬。 有的战士试图扒开那些篱笆的缝隙将之撕扯开,却赫然看到一支矛插了出来。 有的战士试图直接爬上去,就被战戟戳了下去。 鱼叉、逆装大镰刀、草叉子,乃至只是削尖的木棍,法兰克民兵已各种装备与矮墙之上的罗斯人对戳。 一边是布衣之士,一边是披甲精锐,哪怕是铁质的鱼叉至多戳破罗斯兵的罩袍与板甲衣蒙皮,能在甲片上划出痕迹算是好的了。 至于削尖的木棍,这东西充其量就是一个笑话。 法兰克人一边冒着罗斯军不间断的箭雨与标枪,一边硬冲矮墙。 他们也试图发动包抄,却发现敌人的环形防线鲜有破绽。 在乱战中,正面硬冲矮墙的战士仍在试图以蛮力翻越之,他们踩着同伴的身体,顾不得伤者的哀嚎向上攀登,在被战戟击倒后,自己的身体就成了后面同伴的垫脚石。 此刻,扭力弹弓已经在发射铸铁弹,半磅中的铁砣近距离攻击,轻易削掉敌人的脑袋。是不是有十字弓手窜上矮墙,将武器举过头顶发动概略射击,罢了将十字弓扔给同伴,再接过已经蓄力上箭的另一把。 越来越多的法兰克民兵的尸体填平了矮墙下的小壕沟,尸体变成一些缓坡,持续冲锋的战士踩踏之逐渐开始与矮墙平齐,看来以这种悲壮的方式成功跨越矮墙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幕,就仿佛凯尔特大酋长布雷努斯血战凯撒。罗马军团构筑矮墙、鹿砦,而凯尔特大军如潮水般硬冲防御工事,在付出巨大伤亡代价后,战斗终于变成了肉搏战,凯撒的军团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获得了惨胜。那是发生在八百多年前的往事,彼时还是籍籍无名的法兰克部落,还只是条顿人或曰斯维比人中的小支。 来自血管深处的悍勇被激发,终于开始有民兵战士能将整个胸膛突破矮墙,哪怕这样的战士旋即被战戟刺了下去。 留里克也想不到法兰克人能凶猛到这种程度,倘若这支大军多为披甲精锐,怕是矮墙早就突破,战斗完全变成盾墙厮杀。 现在,开始有民兵向两翼扩展,他们不可能从右侧的绍尔河之河道处发动包抄,在试图包抄发现无路可走后就纷纷撤了回来。 真正能实现包抄的只有走左侧。 一批战士向左侧冲击,此乃罗斯大营的右翼,此处并无大门,供人员通行的出口现在设置大量的拒马桩等路障。 法兰克民兵冲过来,见这里没有该死的矮墙大喜过望。 他们嗷嗷叫地冲来,宣誓遭遇一轮十字弓的打击,接着等待他们的是丹麦军与拿骚军的全力阻击。 由于罗斯军背靠着摩泽尔河,河畔地半搁浅着大量长船,一批长船紧急被推入河中,一批弓手上船后,抛锚令船定在河面,一处射箭平台就是如此。 试图从左侧攻击的民兵隔着那些障碍物开始与丹麦人对刺,一批持弓的拿骚军战士就在河面多个射箭平台不断放箭。 这一刻,试图游说自己的拉蒙高军的伯爵吉尔伯特,他被伯爵艾伯哈特牢牢控制,就在战场后方绝对安全之地,看着奋勇攻击的法兰克大军毫无任何进展。 战斗已经持续一阵子了,那些该死的罗斯旗帜还在高高飘扬,喊杀声震天,不知道已有多少战士牺牲。 吉尔伯特现在被捆住了胳膊,他现在已顾不得这个,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在意大军何时溃坝。 他注意到艾伯哈特的脸在颤抖,目视前方像是失了神般发呆。 “艾伯哈特!你是蠢货!如果你真的见到罗斯人的全貌,就绝对不想和他们的战斗。” “你……你闭嘴。” “收手吧!我已经和罗斯王结盟,我的民兵没必要再和他们战斗。你窃取了我的权力,你在谋害我的人。”说罢吉尔伯特开始剧烈挣扎,试图挣断捆着手腕的绳索。 如此举动立刻被战士制止。 “大主教已经把指挥权让给我,他是皇家顾问,代表着皇帝的权势。我必须效忠皇帝。”艾伯哈特不断重复着这些话语。 “愚蠢,你纵使有一万大军,也要在这里损失殆尽。收手吧。” “已经太迟了。” 艾伯哈特最后摇摇头,因为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他无法再指挥杀红眼的民兵战术机动,倘若民兵溃败了,自己同样无力收拢残兵再战。 到现在,留里克非常满意当前的作战局面。“也许不通知骑兵发动致命攻击也能赢。也罢,要是让骑兵们与大战失之交臂,他们会很不高兴。”留里克这么想着,他离开矮墙,先行通告三百名早就急得浑身痒痒的重步兵准备出战。 罢了告知待命的骑马传令兵准备狂奔。 又告知仍在侧翼与民兵奋战的拉格纳的丹麦人准备让出一个大缺口。 突然间,时机已经成熟。 一群穿着整体胸甲的狂战士,中午骄阳之下他们浑身泛着钢铁特有的光芒。 右手持剑左手持斧,更多的战士手持长柄刺斧。 他们是军中所挑出最壮实的一批人,也只有他们有能力穿着最重的甲,比起使用利器,对于他们而言用钝器似乎更利于杀敌,可刺可夯可砍的长柄刺斧就是极佳装备。 一大群钢铁小巨人突然从丹麦人故意扯开的口子钻出,这些战士的头盔仅有一条细密的观察窗,他们浑身的薄弱处自己就只有脚背和手掌,其余地方皆有铁甲遮掩。 民兵的矛只能在胸甲上划出清晰的痕迹,矛头刮掉的只是甲片的镀锌层罢了。 重甲战士鱼贯而出,对着慌乱的敌人又砍又砸,他们操持势大力沉的长柄斧可以砸碎大岩石,对付血肉之躯更是轻松,他们迅速粉碎了法兰克军的勇气。 当着三百铁人全部从侧翼冲出,多名骑兵也跟着冲了出去,他们向着正北方向疾驰而去,在狂奔仅仅约莫三公里后就与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骑兵大将菲斯克回合。 仅仅是看到传令兵马鞍插着的令旗,菲斯克就知道知道属于他的时间到了。 “兄弟们!列队,向南!跟我走!” 骑兵已经出发了,在与传令兵回合后,全体骑兵开始一路小跑。 菲斯克已经提前收到命令,轮到骑兵出场就是整场战役的首尾,在最后一战中,骑兵可不攻击公开亮出罗斯旗帜之人。奈何传令兵声称吉尔伯特的游说已经失败,没有人知晓此人是否二度反叛。 这并非什么问题,菲斯克从未高看过那个叛徒。 一时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千余骑杀入战场。 此刻,菲斯克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在矮墙之下尽是搏杀中的法兰克人,他们像是踩踏着尸体奋力爬墙,却怎样都无法顺利突破。 另一方面又是浑身泛着金属光泽的罗斯重步兵,他们行动较慢到处砍杀,整体式的胸甲与背甲上以被敌人的血染红。 罗斯骑兵是从正北方而来,他们沿着北侧山麓迂回,这样的位置非常有利于他们想着自己的左侧射箭。 一千余名骑射手想着法兰克人快速射箭,短时间内就发射了一万支箭! 较高磅数的反曲弓发射破甲轻箭,轻易可把无甲敌人打一个对穿。 他们来如风,纵使民兵试图反击什么也抓不住。民兵突然腹背受敌,尤其是后方遭遇不可思议的极致箭雨打击,他们迅速溃败。 菲斯克直接带兵绕到了乱糟糟步兵的后方,这下直奔观战的大主教哈特加与伯爵艾伯哈特而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这样。”还站在缴获长船上的哈特加,他已经能看到那些罗斯其致病的脸。 身边突然传来嗖嗖声,他赫然看到有下级教士被射穿了脑袋当场毙命。 “啊!”悲惨的记忆浮在心头,哈特加顾不得体面,他的主教高帽已经掉落,双手捂着自己的“地中海”脑袋在船舱里缩成一团。 直到这时候,杀到这里的罗斯骑兵意识到自己攻击了教士,百夫长旋即命令部下收手。 倒不是这位百夫长对教士有何仁慈想法,那是法兰克人的“祭司”,随便杀了可能不太好,再说能站在这里的教士若是生擒了,或许战后的收益更大。 “看来真是他们抢了丹麦人的船。兄弟们,我们俘虏他们,把桅杆的十字旗拆了。” 骑兵们上下其手俘虏了大主教哈特加,老家伙被一番踢踏嗷嗷叫得以拉丁语求饶。 “闭嘴吧教士!我们不会杀你。”来自罗斯骑兵的拉丁语喊话,这令哈特加大吃一惊。 大主教被押解下长船,从眼缝中看到桅杆的十字旗被一支骑矛扯了下来,旋即一面罗斯人的“圣安德烈旗”又被挂了上去。 另一方面,菲斯克已经轻易歼灭了艾伯哈特好不容易又组建了一小撮骑兵。所谓的骑兵不过是会骑马的人,他们被当做正儿八经的敌人,就在精准箭矢打击下纷纷坠马。 因伯爵艾伯哈特穿着华丽,唯独他身上有着大量的彩色衣服,巴不得让别人知道他身份不凡。 艾伯哈特被团团围住,他旁边就是坐在地上心情复杂的吉尔伯特。 事到如今,吉尔伯特已经是愿杀愿剐随便的态度,他甚至撇起嘴嘲讽起艾伯哈特:“早就告诉和罗斯人打没意义。我们根本赢不了。” “居然会是这样!会是这样……”被一众骑兵团团包围,衣着统一的罗斯人全部以弓矢对准他。 已无力抵抗的艾伯哈特将宽刃铁剑狠狠插在地上,他仰望太阳闭上眼,等待死亡的这一刻。 菲斯克看到了吉尔伯特奇怪的境况,更注意到了站着受死的服装华丽者。 “收弓!” 一声令下后,菲斯克就以拉丁语呵斥:“不管你是谁,现在放下武器投降。你可以不死!” “没看见我已经放下了剑?” 罗斯人会说拉丁语这件事艾伯哈特已不觉得奇怪,这位老贵族仍是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他巴不得现在就被杀。 菲斯克不会让他自身更会阻止部下杀了他。 套马绳套住这位老贵族的身姿,继而就是绳捆索绑。 捆着吉尔伯特双手的绳子被解开了,可是这位年轻贵族没有任何高兴可言。他无意和罗斯人的光头将军多聊,因为现在自己的民兵已经大败亏输,这对自己的拉蒙高封地无疑是一场惨烈重创。 大量壮劳力在战场化作尸体,以后的农耕当如何?自己还能从封地收取足量粮食税么? 与此同时,更多的骑兵开始对法兰克人完成最后收割。 兵力一度达到一万两千之中的民兵武装,到最后仅有少数人突破了矮墙防线,继而被待命的剑士杀死。 罗斯军终于开始开启全面反攻,那些重甲步兵打断了法兰克军的脊梁,在他们身后是罗斯-丹麦-拿骚剑盾手的全力出战。 终于认清形势的法兰克民兵开始大溃逃,他们徒劳得沿着河道向着西方跑去,罗斯骑兵也故意让开一条道路,所谓围三阙一给敌人一个逃遁的可能性,避免他们在包围圈里困兽犹斗,而这实为致命陷阱。 民兵们已没工夫去管大主教和伯爵的安危,他们只想快点脱离战场。 他们在逃遁中气喘吁吁,溃逃者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体力。 罗斯骑兵致命的追杀由此展开,就像是打猎一般,箭矢无情射杀这些猎物,那些跪地求饶者也被剑直接刺死。 战斗在夕阳之前就全部结束了,绍尔河口战役以罗斯联军的全胜结束。 胜利是必然的!留里克也很讶异于两件事。 其一,真正的法兰克民兵非常英勇,虽然打得不好。 其二,自己赢得太顺利了,只能说可能罗斯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已经如此强悍。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留里克下达了止杀令,军队终止无差别杀戮,除了对敌人重伤员补刀外,其余人等卸下武装全部押解起来。 命令下晚了,整体局促的战场横尸遍野,绍尔河已经被染成红色,连带着摩泽尔河也开始变得殷虹…… 第1525章 王的仁慈 “有人说你叛变了,结果你又成了你朋友的囚徒。”菲斯克攥着缰绳,言语间多有讽刺。 吉尔伯特已不想再说什么,他回恢复了自由身,坐于马上随着罗斯骑兵向着河畔大营缓步赶去。 “怎么不说话了?” “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吉尔伯特其实还是有很多话想说,“我想劝说我的人退出战场,有人僭越了我的权力。让我的计划全盘落空。”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你难道不是法兰克国王的女婿?” “算了吧,我现在不承认是他的女婿了。”罢了,吉尔伯特又沉默下来。 此刻伯爵艾伯哈特与大主教哈特加都被绳捆索绑,战败的贵族丧失一切斗志,艾伯哈特不想反抗求死,只求在真正见到罗斯王后请他杀了自己。在死之前,也想和罗斯王聊聊。 至于大主教哈特加,这位老家伙并不怕死,他趴在马背上满脑子的不甘心。自己像是待宰的肥猪被捆住,就怕自己被野蛮人当做祭祀邪神的祭品,那种耻辱感远超对死的恐惧。 哈特加,愿意做一个殉道者。 马蹄踏在满是死尸的战场,放眼望去尽是被血染红全身的死者,大量战死者身上插着箭矢,多来自家禽飞羽制作的棕黄色箭羽密密麻麻,好似一片亟待收割的麦田。 哪些是自己的人,哪些是于利希高的兵,吉尔伯特现在无法分辨,目睹遍地死尸的场景,除了感慨这些本觉得不堪大用的民兵如此勇敢,他也觉得自己的兵全军覆没了。 “早知如此我何必参加战争?”事已至此吉尔伯特死了心,他几乎孑然一身了,幸好自己做出了理性的选择——和罗斯人结盟。 战争成了这个样子,罗斯骑兵早已见怪不怪。他们暂且不下马收拢箭矢,而是紧跟在大将身边回营述职。 他们也见到一队又一队的战士已经在打扫战场。 战士扛着缴获的矛等武器,推搡着手无寸铁的俘虏向大营方向挪动,定睛一看那些战俘的数量还不少。 至于骑兵手里就剩下一小撮高贵的俘虏,他们持续追杀最终赶在太阳落山前,将逃遁的敌人全部消灭。 却说那些披着最重装甲的战士,当奋勇杀敌结束,他们陆续就在战场上坐下来休息一番,罢了互相帮助得卸下这身满是血污的板甲。 战士燥热得紧着担心,他们浑身冒热气,夕阳下显得极其怪异。 胜利轻而易举,而罗斯军的损失微乎其微。 至于损失,只有不足二十人在矮墙对刺中阵亡。阵亡者都太倒霉了,法兰克人的各种尖锐武器都是刺中了他们脖子处,强大的力量可以洞穿锁子甲遮面,那是罗斯战士防御薄弱处。 伤者多是手臂受伤,也有一批战士在敌人的箭矢抛射下受了有限的皮外伤。 拉格纳的丹麦兵在侧翼隔着路障与法兰克民兵对刺,依靠这路障与盾墙,丹麦军扼守防线,奈何他们防具质量不佳,在此决战中伤亡超过百人。 至于突然杀出的罗斯重甲狂战士,他们是一群钢铁战熊,当战斗结束无一阵亡,至于受伤多是崴了脚之类损伤。 打出极端的交换比留里克见怪不怪了,而这样的战斗再一次震惊了拉格纳与众丹麦战士。 战场与大营内到处的休息的战士,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铁锈味,河水变得殷红。 留里克依旧屹立在矮墙上,这临时快速拼装的篱笆矮墙令大军在战时占尽有事,敌人仅有个别战士完成突破。可以说这道防线的确固若金汤。 越来越多的战俘垂头丧气得被驱赶进大营。留里克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幕,虽然止杀令下晚了,能看到战士抓了目测至少五百名俘虏,也算是不错的缴获。 从这群武装农民手里绝对搞不到什么好的财物,最后值钱的就是这群民兵本身。 战俘作为奴隶,千里迢迢运会罗斯老家不现实。如果哪一方可以花钱将之赎买,这再好不过。在这里留里克希望得到的不是钱财,而是黄澄澄的麦子。 只要大军军粮充足,战士的战斗力就永远得到保障,才有继续战争掠夺金银的机会。 谁会出钱买下这些战俘?也许,搬家到尼德兰的亨利拿骚或者弗兰德斯伯爵很乐意。 留里克不愿在这些俘虏身上浪费粮食。 俘虏陆续押解至大营内,其中不乏一些轻伤者。他们缩成一团垂头丧气,似乎等待着被杀的命运。 在把战俘卖掉之前,至少要确保他们不饿死,而且这些俘虏短时间内还需把满地的尸体清理掉。 背对夕阳,骑兵回到摩泽尔河畔,菲斯克下马后立刻见到了自己的王。 “大王,我们轻松取胜。”他抱着头盔高调说道。 “的确,我们赢得轻松。骑兵毫无损失吧?”留里克问。 “承蒙您的指挥,还有诸神祝福。我军没有阵亡,也许会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受伤。” 留里克点点头:“步兵这边的伤亡也很微弱。你既然来了,就先去休息吧。战马想必都累了,全体牵到河饮水,再饲喂粮食补充体力。” “遵命。不过……” “如何?” 菲斯克继续笑嘻嘻:“我给您带来了几位高贵的战俘。” “高贵战俘?莫非是这支法兰克军队的指挥官?你……是把那个列日大主教抓过来了?” “是的。如果那个老头子没有说谎。” “太好了。”留里克一拍大腿,身上的慵懒感荡然无存。“把俘虏拎过来!我要看看这个男人。” “除此外。还有那个吉尔伯特,以及另外一个大概是伯爵的贵族。” “还有意外收获?那个贵族,说不定就是于利希高伯爵。” 菲斯克想了想:“似乎就是这个词。于利希高,应该就是他。” 大量战士仍在打扫战场,拉格纳只留下少量人员照看自己的伤兵、收殓己方的阵亡者,他自己则带着兄弟们进入战场寻找一切有价值的东西。虽说已有心理准备,真的发现敌人贫穷不堪,丹麦人就只好骂骂咧咧得将找到的斧头尽数收集起来以便自用。 留里克召集一些士兵充当自己的仪仗,想到敌方指挥官身份地位较高,自己若穿着朴素的战装召见之太掉国王的颜面。 他换了一身衣服,尤其将黄金桂冠戴好。 那些卫兵们也都在头盔插上硕大的羽毛,并纷纷在肩头挂上斗篷。留里克背靠大帐,卫兵在其面前站成两排。一些先回来的旗队长乃至百夫长也被拉过来充场子,特别注意的是这些战士都参与到最后的出营厮杀,他们衣服沾染敌人的血,现在不需任何清理,就以浴血厮杀后的样子示人。 留里克等了一阵子,在一众下马骑兵的推搡下,捆住双手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以及大主教哈特加,乃至一小撮侥幸未被杀的下级教士,他们饱尝无尽耻辱与恐惧进入那一万名战士都不能撼动的矮墙内,见识到了罗斯军大营的面貌。 乃至,看到了罗斯王本人的脸。 与这两位勋贵不同的事,吉尔伯特完全恢复自由身,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罗斯营地,继续以朋友的身份走至罗斯王的身边。 “你。”留里克瞥了这小子一眼:“让你去游说,看起来自己又成了俘虏。你的民兵战败了,可不要怪我。” “尊贵的罗斯王,这一切可能就是命运吧。不过……”吉尔伯特深叹一声,又小声嘀咕:“我看到还有很多俘虏,您似乎并不愿意立刻处决他们。说不定其中就有我拉蒙高的人,也许……” “此事再议。”留里克摆摆手,转脸凝视另两位已经坐在地方的所谓高贵俘虏:“我要审问一番。” 留里克走上前俯下身,如巨熊看蝼蚁一般,以拉丁语自报身份,算是给战俘一个体面。罢了再问:“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 一位脑袋秃顶的教士瞪着双眼斥责:“你?果然你就是罗斯王?来自北方的怪物,杀戮无度的恶魔!” “教士。你咒骂我,是希望我拔剑立刻刺杀你妈?” “来吧!杀了我吧。魔鬼!我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你呀。”留里克本已握紧剑柄,他的右手慢慢松开:“你的朋友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可你比聪明多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列日大主教哈特加。” “既然你知道。尊贵的我落在你手里,你不立刻杀了我,意欲何为?” 留里克摇摇头,与哈特加的第一感觉非常糟糕,仿佛这就是个有志做殉道者的糟老头子,若是简单一剑刺死反倒成全此人的伟大了。 他看向另一位垂头丧气的贵族:“如果那些情报正确,你是艾伯哈特,于利希高伯爵?” “正是我。罗斯王啊。”艾伯哈特抬起头:“你的恶名人尽皆知,袭击亚琛的恶人就是你,谋害帝国公主的恶人还是你。你们,甚至亵渎了查理曼的圣墓。” “查理曼的墓?不过是从那里搬走了一些青铜像而已,真要破坏,我的人会毁掉那尊石棺。你们的查理曼对着北方人杀戮无度,现在只是我带领北方人反击而已。这都是遥远的事了。”留里克指正道:“至于有人说我下令谋害了你们的公主,这是无稽之谈。” 留里克拍拍手,一位穿着素白罩袍的女子从国王大帐中缓缓走来。 当她亮出自己的脸,熟悉感浮现心头。 “这不可能。吉斯拉公主已经死了!”大主教哈特加高呼道。 “不。我没有死。papa,我认得你,一如你认得我。”来自少女的说法完全证实了吉斯拉公主健在,因为她就是公主本人。 在过去的日子,大主教哈特加与亚琛大主教关系缜密,他时常进入亚琛,也就与公主们有着一些关系。 基于这样的关系留里克自诩要在必要时间利用一下,吉斯拉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她被要求站在一边,留里克向前一步走继续俯视:“你们的公主依旧是纯洁的,不过她已经背叛了你们的信仰,这样想的话某种意义她已经不洁,和死了也差不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主教三观炸裂,他一边听着罗斯王的描述,一边也注意到那少女双手扒开自己的刘海露出额头上的符文印记。 “大主教!感谢你自己高贵的身份吧。你想做殉道者吗?我偏不从你。你是一位高贵的战俘,听说你是坚决的主战派,本意是计划消灭我们在拿骚的势力,罢了再去攻击路德维希的人。我不会留你,我未来会把你送到那个大巴伐利亚公爵手里。路德维希想必会出一大笔钱买下高贵的你。” “你!尊贵的我岂能当做商品?” “这就由不得你了。”罢了留里克再告知另一边的于利希高伯爵:“你也会有如此命运。我不相信大主教会统御军队,那么谁是这支军队的指挥?是你吧。” “就是我。尊贵的于利希高伯爵,我是名字是艾伯哈特。罗斯王!我终于见到了你,你应该庆幸我率领的是一万两千名农夫,如果他们是真正的法兰克精锐,现在被捆起来坐在地上的就是你。”伯爵呲着牙面目狰狞,言语间充斥着对战败的遗憾和不干。 “可你们的骑兵也发动了进攻。他们很勇敢,可惜打得不好。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弄到一万名农夫,他们都死了。哦不,可能还有数百名乃至一千名活了下来。我是仁慈的,不会对这些战俘赶尽杀绝,倒是他们会变卖为奴。” “这也算仁慈?被你们诺曼人掳为奴隶,还不如杀了他们。” “你啊。看起来非常年老。为何不能向吉尔伯特一般人情局面与我们结盟呢?我毕竟是接受路德维希的邀请,从遥远的世界带兵赶来为他打仗。你们效忠的洛泰尔会战败,所有贵族都该为未来着想。至于你。朋友,你似乎太老了,老得已经无法识时务。”留里克有感而发,不由多了些口舌 “年轻人,你的拉丁语很不错。可惜神圣的语言从你们野蛮人嘴里说出,这是对神圣的亵渎。” “文明?如果我真的野蛮,你的头盖骨将作为酒杯。而我!念及你是一位法兰克的高级贵族,我不杀你也不虐待你,你被俘期间将被好吃好喝软禁着。最后,将由路德维希决定你的结局。除非,你宣布背叛你们的皇帝洛泰尔。” “永远不!”艾伯哈特喊得声嘶力竭,罢了又对着留里克的靴子使劲吐口水。 “好言相劝你不听,看来你真是个忠臣。”罢了,留里克便下令将这两位战俘看押起来,当夜继续审讯,只是他自己没必要再参与其中。 两人被像是拖曳牲口一般直接拉走,吉尔伯特看着他们的遭遇心情低落。他已经顾不得那两位,碍于很有还活着的俘虏陆续送回大营,他继续向罗斯王建议。“尊贵的王,事到如今我仍想领回我拉蒙高的民兵。” “可你游说不利,你没有资格。” “那是于利希高伯爵阻挠,如果我可以真正见到我的军队,两千名战士也就撤离战场了。再说,我的随从都被那个家伙偷袭杀死,我自己又成了俘虏,这并不是我不努力。” “代价呢?”留里克不听此人找理由,他绷起脸质问道。 “这……” “也罢。念及你提供了很多关键性情报,与我结盟表现的也比较痛快。你赎回一个战俘,就给我二百磅麦子,你可以用明年的收成抵偿,带着粮食运抵莱茵河口我们罗斯人的城市。” 二百罗马磅的重量接近于一个成年男子体重,吉尔伯特头脑飞速思考,估计付出这样的代价完全在自己接受范围内。因为一个被解救的男丁,他耕种一顷地缴纳的领主十一税,税赋就近似于二百罗马磅的粮食了。 换言之,罗斯王是向自己索要一年期的税收权。 那么,谁是拉蒙高领地的民兵?吉尔伯特现在享有主动权,他站在越聚越多的战俘面前,指认谁是那就是了。 留里克许其立刻指认自己的人,吉尔伯特和他有限的随从上下其手,非常离谱得到处指认,刚刚押运回来的战俘被立刻指认为“拉蒙高民兵”。 “如果他们真有一万兵,你的拉蒙高民兵就只有两千。按照比例也不可能这里的俘虏都是你的人。”留里克被这小子的鸡贼气到了,奈何自己已有声明,就只能看着吉尔伯特到处认领了。 真正的拉蒙高民兵按照比例而言活下来的的确很少,损失一年十一税可以接受,若是连耕田的壮劳力不明白成了诺曼人的奴隶,自己相当于每一年都在遭遇经济损失。 到底有多少战俘,被抓的民兵已超过一千人,这个数字仍在攀升。 吉尔伯特不要看似没得救的伤者,至于身体健全的,哪怕此人说的是卢森堡本地口音的法兰克语,也算是拉蒙高民兵。 属于他的贵族骑兵大规模阵亡,整个拉蒙高地区无意要遭遇一场人事大洗牌。骑士们的儿子会陆续继任其战死父亲的爵位,然那些有身份地位的扈从们死了也就死了。民兵也多从骑士领抽掉,若不给那些继任爵位的新一代骑士一些新领民,只怕就不要指望未来这群骑士老实给自己打仗了。 吉尔伯特必须从多方面考虑这些事,既然罗斯王给了自己一个恢复实力的机会,且罗斯王还没有食言的意思,自觉能讨到便宜的他立志将所有战俘收归自己的阵营。 这样的仁慈举措对战俘而言也是好的,至少拉蒙高伯爵大人是真正的法兰克贵族。 大清早,庞大军队向河畔的罗斯军大营冲击。 傍晚时分,大军尽化作矮墙外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矮墙内坐成一团的多达一千五百名战俘。 这就是最终数量,法兰克军的幸存率仅有八分之一,幸存者的身份也因为罗斯王向吉尔伯特做出了让步,俘虏摇身一变成了友军。 作为代价,吉尔伯特将支付所有战俘的赎身费,在战俘未运抵拉蒙高之前,所有人员的伙食、住宿开销全部记账,令要计算以长船运输俘虏的费用,船费也要记在吉尔伯特的头上。 如此以来留里克大手一挥,赎身费增加两倍,每个战俘最终需要支付六百磅粮食的赎身费,一千五百名战俘就需要九十万磅的麦子。 即便如此,放在吉尔伯特的肩头仍不是致命的负担,只是未来几年要咬牙过苦日子罢了。但从长远角度而言,有罗斯王从中调停,自己和弗兰德斯伯国可以顺利谈判,为了自己得到久违安宁,他愿意对弗兰德斯做一些让步。 最重要的是,诺曼人针对自己封地的袭击烈度将降低,哪怕有袭击也都是不受控的小型海贼集团的偷袭,再没有像是罗斯大军打灭国之战的袭击了。 接受这一切很苦涩,那也比彻底崩溃要好。 第1526章 如何搬空卢森堡的财富 一场战役一个下午就结束了。 本时代的战争总是这样,战争时期绝大部分的时间,士兵们在行军与休整,乃至在营地休息数月。 战争绝非小规模作战的集合体,碍于战争双方的物资储备、人员调运方面的考量。 指挥官不会坐看自己闲着无聊的大军待在营地单纯吃饭,只要感觉兵力运筹得当、天气状况可以,大规模作战也随之爆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战役往往在一到两天内结束,最终往往是兵力更多、武器装备更好、战士体力最充沛,以及一些必要的运筹帷幄,极其这些优势后一方将有极大的胜算, 明面上罗斯-丹麦-拿骚联军仅在表面兵力上低于敌人,然兵力达到五千之后,由量变引起的质变,就不是一万两千减五千等于七千的问题。 有罗斯军参与的两场作战,联军死亡仅有三百人,而敌方全军覆没。 若是加上丹麦王拉格纳失败的进军,加之丹麦军的初期损失,联军死亡也才五百人。 联军打出这个时代难以置信的交换比,对于留里克已经见怪不怪的。歼灭一万名民兵的确是大胜,却不能说特别光荣。但这的确是大量年轻战士与法兰克军队的第一战,即击败了骑兵又击败了海量民兵,年轻人彻底对法兰克的传说祛魅,未来的作战他们会更加自信。 至于自信是否演变成傲慢,留里克倒是有些一丝担忧。 另有一批战士暂时因受伤一段时间内无法参与战斗,也有因懒得等沸水澄凉就饮用河水喝坏肚子的弄得上吐下泻的倒霉蛋,他们也需要静养。 在北方,秋冬季节溪流几近结冰,极寒使得微生物难以生存,那样的水强行饮用问题不大。 在更温暖的摩泽尔河中上游区域,这里的冬季不会太冷,不过湿度更大使得湿冷的感觉挑战者每一个战士的感知。而这里的河水微生物更多,见得有些同伴开始腹泻,明智的就只好继续铁锅烧开水了。 发射的箭矢尽数收回,感觉品相基本可以的直接打捆,那些箭杆折断的,就以斧子小心剥离掉尖端的木料,将完成的箭簇拆下来。 要分别罗斯人的箭矢非常容易,当西欧普遍使用跫装套筒箭簇的时代,哪怕是丹麦人的箭簇也是套筒,偏偏罗斯的箭簇是铤装的,所谓箭簇后面跟着一根铁棒。 切削好的箭杆被树立起来,由钢铁锻打的简易虎钳可以并排插上很多根,接着就是工匠以人力弓钻在上面凿出标准化的洞。 罗斯箭簇为了产能都是生铁铸造,罢了经过炒钢法直接制成低碳钢,罢了淬火使之表面硬化。如此工艺决定了工匠无法给它打一个套筒出来,而哪怕按照过去的工艺打造一个套筒式箭簇,即考验工匠的水平、技艺高超者产量也跟不上来。 因为,给切削得基本平直的木棍凿洞,它的工艺与钻木取火也没什么区别。 可要确定箭杆平直,在西欧是颇为费精力的事。这里不是东方有生长得天然笔直的箭竹,也就更没有箭竹那天生的通孔便于铤装箭簇的铁杆直接插进去。 量产型的木头箭杆做不到足够坚硬,遂在经过浸泡松脂处理后,留里克一律下令一旦有条件有给箭杆粘贴捆绑旋羽,以求靠着自旋确保飞行稳定。 小小一杆箭,充满着罗斯人的技术结晶。 一场大战后约莫20%的箭报废了,收拢的大量残前被快速拆出箭簇。修箭的工具罗斯军带了很多,在拿骚和科布伦茨也有大量的劳动力可以承接这项工作。 对于这些的箭簇折损率留里克是可以接受的,本就是量产型的耗材还有80%能二次利用,理性得想恐怕就是因为敌人的披甲率聊胜于无,血肉之躯确保了箭矢不会恶性折断。 各种武器都要维修,染血的罩袍普遍有着不同程度破损,衣服需要立刻缝纫缺口。有的战士板甲衣内的甲片脱落,源自铆钉松脱,针对这样的甲衣还需重新铆接。 扭力弹弓在疯狂发射,每一次射击拉距都调至最大,这对扭力单元的麻绳和筋腱都是很大的挑战。每次射击都是磨损,都有浸油的麻绳崩断。以棘轮扭转固定的扭力单元,当歇下来更换挣断的麻绳,罢了再涂抹上粘稠的海豹油脂。 罗斯军必须为所有的武器进行整修,战士们也许好好休息一下,一两天内罗斯军无力再打一场万人规模的大战。 当然,充足的情报证明,山丘之中掩藏的卢森堡谷地,纵使当地据说藏匿了数以万计的难民,能招募的敢战之士都已化作绍尔河口处的累累尸骸。 一般而言,西欧的君主在胜利后不会掩埋敌人的尸体,也因为天主信仰不会大规模泄愤式破坏。 死尸就扔在战场,任由兀鹫、渡鸦、狐狸、狼,乃至是棕熊,从各地窜出来啃食。 尤其是熊,当吃到了这样的腐肉就熟悉了味道,棕熊主动攻击人类村庄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某种意义上吉尔伯特还是收拢了他的拉蒙高民兵,真实的情况留里克自然知道,价码已经谈好他不再追究。 一批看似比较强壮的战俘被挑选出来,他们约莫有三百人,这些人的任务只有一个——带着木铲挖掘大坑,将死尸放进埋葬。 战俘的工作由罗斯战士监工,倘若有人想逃跑,旋即被赶上杀死。 战俘必须努力工作,哪怕是为了一口饱饭。 一小撮被俘的教士也被软禁处拎出来,他们被要求站在大坑边向躺着的横七竖八战死者咏唱拉丁语的祈祷词,诗句已不允许他们对每个死者独自做死后祈祷了。 这一切的行为被俘的大主教哈特加都看在眼里,他永远不会承认罗斯人的举措的文明的,倒是在处理战死者方面,确实与别的诺曼人区别很大。譬如,罗斯人并没有做枭首示威的野蛮行径。 当然这都属于大主教对战争知之甚少,何止枭首,罗斯人连筑京观都做过。 处理战场的一大原因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留里克意欲将此地的军营设立为整个军事行动中的一个必要基地。他不能容忍军队集结地附近尸横遍野,冬季相对还好,只要气温有所回升,集结的战士能被臭气熏得呕吐不止,而且河水一旦被腐尸污染了…… 要知道特里尔军营和科布伦茨大军营和居民点全在下游,留里克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大后方可能闹瘟疫,他求稳不敢赌。所以,战死者必须掩埋。 而己方的阵亡者,按照北方的传统,众人堆起柴薪将之火化,灰烬装入木箱里,标注死者的姓名籍贯,最后运抵都城的公墓处立碑安葬。 即便很多死者是丹麦人。罗斯军的这种葬仪计划令拉格纳也感动得不禁落泪,无形中根加强了留里克在友军中的好感。要知道丹麦各部落的居民总习惯自由迁移,花着船移民罗斯也是可以的选项。 火化之后本当撒入河流大海的战死者,他们最终在罗斯人的领地长眠,死者的亲朋未来也有地方去墓前祭拜。 绍尔河与阿尔泽特河连通,河道哪怕很窄,实战证明了它完全可以通航长船。水道如同铁轨,排成队的长船即可拼成酷似货运列车的存在。 留里克的目光已然瞄向了阿尔泽特河的尽头,所谓敌人既然计划着组织如此多的大军试图在明年春季对科布伦茨用兵,他们必须储备大量粮食养活如此多的民兵过冬。 敌军全军覆没,他们似乎储备了供一万人吃上约莫五个月的口粮,这笔巨大的财富本可能是被拉格纳的丹麦军抢干净。 “你有那么大的胃口吗?一万人吃半年的口粮,你的一千人要搬运到猴年马月?你要是真独吞了不亚于抢了一大笔银币,再说银币又不能当饭吃。嘁,早知道他们有一万人以及这么多的粮食,我也会换一种打发。”留里克知道后悔也没用,现在的局面已经算非常好的了。 奈何这场战役严重迟滞了自己对梅茨城的攻略,不过仔细一想局面也不啻为一种好运气。 拉格纳运气差,面对粮食山劫掠不成被敌人赶了回来。 这下,在战役中出力最多的罗斯军,有权大摇大摆地开赴卢森堡将粮食全部搬空。处于兄弟和气,自己也要考虑拉格纳的感受。 那是一个倔强的人,有时候却意外的脆弱。敢于和强者单挑,逃亡之际也真的像是丧家之犬般狼狈。战后搬运粮食的行动近日就要展开,联军将把卢森堡洗劫一遍。 那里最有价值的财富就是粮食,给丹麦人让利,己方兄弟肯定不服,怕是拉格纳可能觉得自己被施舍了。不给或少给他们利益,己方兄弟自然满意,拉格纳估计也会恼火,毕竟是这家伙带着自己的海盗大军去当肉侦的。 在绍尔河口罗斯大营内,联军已经休息了整整两天,这两日内天气持续缓慢变冷,似乎空中也开始出现阴霾,恐有寒潮的苗头,迫使留里克不得不赶紧把“分赃大会”开了,罢了赶在初雪前将卢森堡的财富搬空。 一座更大的帐篷快速搭建完毕,缝缝补补的大帆布之下放置火炉,迂回的将领、贵族汇聚于此。 地面铺着皮毯子,大家席地而坐,令所有人意外的事,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以及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 两人并没有被捆住手脚,嘴巴也没有塞上破布,倘若想要咒骂即可破口大骂。 聪明人看得出,大王怕是对两人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亦或者要利用他们做些文章。 但在这两位看来,能出息野蛮人的会议,还是这种毫无束缚、看似随时可以逃跑的方式坐在这里,可以说是侮辱,也可说是礼遇,两人就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不同于这两位,识时务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他仔细思考现在的局面。 个人的扈从骑兵覆没,恢复军队并不太难,回去时候可以开恩,令一些农奴提高地位,免除那些家伙的债务,先恢复其自由身,再赋予其为贵族效劳的资格,新的扈从还不得死心塌地?至于大量的骑士战死了,也是为他们的儿子继承爵位提供了机会。一群过于年轻的男孩缺乏对局面的掌控力,赏他们一些农奴安抚一下估计就可以了。 最终,身为拉蒙高伯爵的自己的势力反倒因为战败扩大了。至于背叛皇帝、与罗斯结盟,现在想来皇帝洛泰尔看来真的胜券渺茫,至于战后……那会是一个用宝剑决定一切的新时代,实力才是一切。 哪怕自己恢复军队,新的军队战斗力羸弱。也要考虑别的贵族经过大战虚弱不堪,变相得自己并非削弱。 至于道义,谁知道呢?吉尔伯特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未来需要罗斯王做靠山,以及和丹麦王保持一个不算坏的关心。另外的,自己可是需要和圆脸的哥德堡伯爵蓝狐保持好关系,看在各自的妻子是亲姐妹的关系上,作为亲戚天然的可以互相帮衬一下。 正是吉尔伯特非常清楚卢森堡的存粮情况,他现在很满意与罗斯王的结盟,也放下姿态希望和丹麦王保持良好关系。他拿出一份大礼,便是卢森堡存粮量与粮仓所在,以及当地存在庞大难民这一事实。 吉尔伯特已先与留里克通了气。“粮食你们都拿走,当地的难民你们不要滥杀,更不要掳走做奴隶。如果可以,请驱赶他们,天主会保佑他们的未来。”他唯一的祈求。 骑士吉尔伯特也知道,罗斯人发动驱逐,数以万计的难民必定仅带着少量物资向着山区逃亡,寒冷会大量杀死他们,最终只有少量人可以活下来。 谁能活下来呢?身为贵族的吉尔伯特不会细究那些民众的死活,他只是不想亲眼看到罗斯军再肆意杀戮、抓俘。眼不净也就心不烦,还能辩解:他们的死不是来自诺曼人的屠刀。 于是,这场会议留里克就是与众人探讨如何搬空卢森堡的财富。 他是王者,更是战争的指挥着。拉格纳虽为丹麦王,也需要向这位比自己年轻近十岁的罗斯王致敬,现在必须洗耳恭听。 留里克临时写了讲演稿,就以诺斯语照着摊开的硬纸念…… 所有的内容核心只有一个——搜刮卢森堡的财富。 核心中的核心是拿走所有的粮食、金银、有用的布匹,以及可用的锅碗瓢盆。 至于针对当地的平民,罗斯王的要求却很出人意外。 “听说那里难民极多,我们没时间和这种蠢材浪费时间。我不要你们去抓捕战俘,你们当尽量把他们驱散。倘若有人敢反抗,那就算民兵,你们可以下黑手。如果他们拖家带口逃走,我禁止你们背后放箭、禁止你们追逐杀死。当我们搬空的粮食后到处点火,卢森堡山谷内的各个定居点将被我们铲除。” 这话拉格纳听着着实不舒服,他插话道:“为什么?抓俘虏理所当然。罗斯王,你也希望我不不要抓俘么?” 留里克急忙补充一个:“这是对我的人说的。兄弟,你们丹麦人想怎样随你,抓再多的俘虏只要你的船足够拉走,那些都归你。但俘虏所需的粮食,也需你自行处理咯。” “没问题。那么,最关键的就是粮食。”拉格纳态度平缓下来:“留里克兄弟,本来我带兵就是去抢粮的,结果变成了这样的局面。现在如何?我们并肩作战杀了他们一万人,血祭奥丁已大成,现在我要属于我的粮食。兄弟,分配权在你,我很承认这一点……” 看着拉格纳真挚的眼神,留里克旋即抛出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反感:“你出兵一千,我出兵四千,拿骚出兵五百,大概就是数量。我们按照比例进行划分,你拿走粮食的十一分之二,我想你能明白。” 拉格纳是数学水平是可以的,对于分数也有基本的认知。他点点头:“这样的话看来最为公平,我同意了!不知,其他兄弟什么态度。”罢了,他又看看在做的罗斯勋贵们,以及笑而不语的黑狐。 黑狐的背后就是拿骚军,实则在坐的人都懂,所谓拿骚军不过是换一种称呼的另类罗斯军罢了。 现在的局面事实对拉格纳非常不利,他剥夺自己儿子的卫兵而最终拼凑出的一千一百名战士,在两次战斗中死去了三百余人,另有二百人不同程度受伤,怕是未来还有一些战士会因伤口恶化死去。丹麦军折损了三分之一,很多跟着他在不列颠出生入死的老兵死在法兰克民兵的冲锋浪潮中。 如果自己有实力给兄弟们装备如罗斯人一般的重甲,结果恐怕就不是这样子了。 现在再从莱茵河口招募一些客居的丹麦好汉,拉格纳估计自己还能快速恢复实力,奈何现在手头还能立刻战斗的丹麦兵就只有六百余人,等伤兵恢复了也就凑出七百余人队伍罢了,如此兵力在庞大联军中,已经削弱得相当于罗斯军的一支步兵旗队。 如果自己索要太多就不好看了。拉格纳也讨厌有人嚼舌头,所谓:并不是说你战死者多,就有理由拿走更多战利品。 这样一来拉格纳自诩还是可以自由掳走奴隶,有了充足粮食他可以养活很多战俘。至于什么样的战俘最受兄弟们青睐?介于当地敢战民兵都死了,那里估计就剩下大量妇孺。不能再指望抓走壮劳力,能抓获大量年轻女子也是极好的,给效忠自己的兄弟们解决婚姻、小妾问题,换来的将是他们更好的忠诚。 哈特加与艾伯哈特,两人听着诺斯语的对话如听天书,当两人听到留里克本人简单的法兰克语描述后都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压抑情绪,以强力眼神表达自己的抗议。 “你们两位也不要在心里骂我了。告诉你们两个我们将做什么,也是我的仁慈。我们即将行动,卢森堡最终将仅剩下地名,战争之后自有人重建他。”留里克态度很平静。 恰是这种平静,无形中令大主教哈特加极为愤恨,老家伙从牙里挤出词来:“哪里是仁慈。罗斯王,你真嚣张,你会得到神罚。” “好啊。以为你是石头脑袋,现在愿意称呼我为王了。老家伙,你们将被继续看押,我会亲自盯着你们。你们就好好等待我的大军满载而归吧!” 听罢,哈特加勾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罗斯将领勋贵们,皆在为即将发动的卢森堡大劫掠欢呼。 第1527章 湿冷之雪 现在的卢森堡河谷区会是什么样子,固然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但当地人的居住环境绝对谈不上舒适。 那里有着大量的树林和荒草地,冬季较为湿冷夏级蚊虫较多,从当地民兵发穿着、武器装备水平,即可知他们的贫穷。 他们可以在财富上可以很穷,唯独粮食是实实在在的,粮食也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 至于抢了他们的粮食引起饥荒,罗斯军毫无心理顾虑。 而那些活着的教士们现在身陷囹圄自顾不暇,也只能坐看抢掠粮食的大军浩浩荡荡向河流上游进军。 狭长船队拼成了内河运输队,大量骑兵带着缴获马匹,以及被腾空的车辆,联军手里的载具有限,考虑到当地已无抵抗之兵,多进行几趟运输粮食也就搬空了。 根据留里克的计划,运输粮食的长船进入摩泽尔河后离开南下,粮食直接在特里尔大营卸货,这样军队就不需要再从科布伦茨大营运粮。 这是粮食的战争,奉命搬粮食的战士们士气很不错,未来也定然因为这较为充足的粮食维持高士气。 与此同时,海量的民兵离开卢森堡后,仅有少量教士在维持秩序。 难民开始自救,他们大造木棚作为栖身之所。教士给予仁慈分发一批粮食,这样涌入的数万难民不至于陷入挨饿。 战争一定会胜利的!难民看到了一支由法兰克族人构成的庞大军队,一万人的数量超越了绝大多数农民的数学概念。 他们不相信自己会输,那么从北方沿着河道出现的大军定然是凯旋之师。 然而…… 菲斯克奉命带领罗斯军执行劫掠行动,在劫掠问题上经验丰富的黑狐就带着拿骚军展开行动。 拉格纳损失很多老兵,他急需掳走大量人口满足活下来老兵的需求。 三方各有所需,唯独卢森堡当地人不知危险将至。 正当数万难民忙于准备过冬之际,先于运粮船杀到的是罗斯骑兵队! 罗斯骑兵倾巢而出,甚至是那些从克雷廷加收编的库尔兰人骑奴,格但斯克的新晋贵族们,所有人都举着罗斯的旗号在卢森堡开启大肆劫掠破坏。 铁蹄踏入各个定居点,虽有命令不可乱杀,刚刚杀入村庄他们果断射箭、突刺和劈砍,以此作为致命的下马威。 他们突袭的效果极好,恐慌迅速传遍整个谷地。 刚刚安顿的数万难民再一次向着贫瘠的山区狂奔,在开阔的荒草地到处是拖家带口逃命的民众。 他们逃得太仓促了,根本没有时间带上多少给养,多少两手空空奔向山林只求先安稳下来再图未来。 唯有那些留住的伤兵,拖着病殃殃的身体奋起反抗,甚至害于伤口感染发着烧也要持剑奋战。 他们的抵抗为罗斯骑兵轻易粉碎。 在面前是大量民众在逃,很多人戴着素白罩头和偏黑色的布袍,这是法兰克平民女子很普遍的妆容。 见得有部下意欲射箭,菲斯克勒令喝止∶“够了,她们不是女战士。履行大王的命令,让她们逃。” 罢了,菲斯克又下令到处搜索粮仓,将之先行占领,接着准备搬运。 再后续运粮船未到之际,骑兵们先开仓放粮,让战马先大肆嚼食麦子,作为骑手也要把预备的粗布口袋和自己的背包用粮食填满。 不同于罗斯军,丹麦军和拿骚军进入目的地后立刻开始捕虏行动。 金发的北方战士盯着年轻女子大肆抓捕,以野蛮手段将之拖曳并绳捆索绑。 对于拉格纳,一切仿佛他在威塞克斯王国做过的那般,自己死了很多兄弟,就在捕虏问题上大肆泄愤了。 丹麦人要干什么菲斯克不管,骑兵们首先控制了明显是军营的建筑群,将这里的谷仓全部占领,并那排掌旗的战士在此站岗宣布主权。 随着运粮的长船陆续抵达,大规模粮食搬运旋即开始。 罗斯战士摇身一变成为搬运工,趁着初冬尚且温暖的中午时分,抓紧时间带着预制的麻布口袋扛到目标粮仓,或是以铁铲或是双手,战士们就麻袋装满后麻绳束口,运至手推车后以近乎流水线作业的方式将船舱堆满,以至于龙骨部分贴到河底的淤泥。 菲斯克估计搬运粮食的作业能持续三到四天,大军显然低估了此地的粮食储备。 因为不仅有本地的存粮,数以万计向卢森堡山谷区避难的附近民众,有不少携粮而来。现在他们逃走了,将更多的粮食遗落在营地,粮食再被联军笑纳。 入夜,天气骤冷。 联军就在昔日的法兰克大营里过夜,大量的木棚足矣遮风,他们再在棚屋内点燃篝火,吃着缴获的麦粥享受平静。 但第一夜并不真的安宁。 丹麦军与拿骚军都抓到了一些战俘,俘虏的啼哭弄得罗斯军战士们也心里痒痒。因有军令在身,即军队打仗之际没有许可禁止抓俘。一支旗队是作战整体,不可因杂七杂八的事干扰后续作战。因为战争仍要持续,有更好的梅茨亟待攻破,而在卢森堡山区抓捕俘虏也未免过于没见识了。 拿骚军的地盘就是联军的后方大营科布伦茨,黑狐带着兄弟们本就有意掠夺人口以增强自己的综合实力。 拉格纳的丹麦军就是最传统的海盗,金银、奴隶和铁质武器才是他们追逐的三大样,而搜刮粮食并非必须,他们更习惯于将鱼作为主食。 营地里满是篝火,就仿佛出征的法兰克大军取胜一般。 新一天早晨没有晨雾,取而代之是不满整个世界的薄霜。 气温阴冷极了,早起如厕的战士都被冷风吹得颤抖,任何人说话时嘴巴都像是大喷壶,热气止不住得喷涌。 如此环境与北方老家较为相似,至于它是否变成极寒实在不好说。 清晨的阳光若隐若现,菲斯克抬起头:“不妙,最近若是天阴了,下一场雨有碍我的任务。” 想到这一点他立即振作起来,亲自带着骑兵在营地到处狂奔,呼吁着大伙儿赶快起身继续搬运。 至于拉格纳,他带着兄弟们昨夜在那些俘虏身上好生放纵了一把,海盗们近些日子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这位老海盗缓缓爬起来,裹好一件皮裘去棚屋外放松一下。 “又是一个清冷的早晨……”他环顾四周注意到耳畔尽是嘈杂声,定睛一看罗斯人又开始如蚁群般开始搬货。“嗬!菲斯克,你们就那么钟情于粮食吗?也罢,我也该开始了。” 俘虏们还是要捆起来严加看管,他设想着安排几条船将这些人全部运抵莱茵河口就地卖掉。有很多女人被俘,但大部分海盗并不想着将之娶妻,虽想作为奴隶,再一想这场仗还要持续下去,带上俘虏去打仗未免是个累赘。 不如将之卖掉换成钱后再从莱茵河口再招募一些冬季赋闲的战士,这样丹麦军的实力即可有所恢复。 全面搬粮的行动从这一天开启,联军折腾了整个白天,又是夜里围着篝火囫囵睡去,与此同时大部分长船已经是麦子堆积如山。 罗斯军在劫掠问题上考虑长远,再发动远征前留里克就盯着粮食,以战养战是解决后勤的两侧,故而在老家就准备了一批麻布口袋。因为用藤、麻编制口袋的成本并不低,法兰克的农民不一定准备大量口袋装粮食,而是制作巨大的木箱将麦子囫囵堆进去(至于有多少被老鼠糟蹋就听天由命了)。 罗斯自带的麻布口袋解决了大问题,而丹麦人在装粮食的时候,就只能就地找寻各种容器了。出于情谊,菲斯克资助了他一些口袋,但不多。 拉格纳固然可以根据会议上商量的那样,再最后索要属于自己那份比例的粮食。预期商量是一码事,既然大伙儿现在已经抵达卢森堡山谷,搬粮食的行动又变成了凭本事搬。 他大可用会议结果做文章,他想要尽量的体面,看着罗斯王留里克越来越强大,内心的自卑感油然而生,即使如此仍旧会选择倔强,才不愿意最后死皮赖脸得告知留里克:“请按照比例给我足量粮食。” 傍晚,拉格纳闲来无事,悠哉悠哉的走近罗斯人的营地,正好为篝火边烤火的菲斯克招手呼唤来。 “你很有雅兴,看来这里的冬季什么也不是。”拉格纳瞥一眼赤膊的菲斯克,说道。 菲斯克自看一眼∶“我胸毛够多可以御寒。而且这里的冬季似乎不冷,连河水都不会结冰。兄弟,你不去看管自己的人怎么有心情到我这里。粮食都搬完了吗?” 拉格纳随便坐下,示意随从先站在一边。他接过菲斯克送过来的羊肉干,剥开就开始嚼食,边吃边说∶“我想好了,把粮食和俘虏运回去,我还会从鹿特斯塔德继续增兵。” “的确,你的人有所损失。不过你不必如此着急,我想我的王可能会碍于很多原因暂缓对梅茨的攻势。” “哦?你们也没什么人员损失。留里克大可继续进军。” 听得,菲斯克指一下天空:“今夜无月亮,连星光也不存在。感觉要下雨或者下雪了,如果下雪严重,我们只好在营地里休整谢绝在作战。我最怕的就是降雨,粮食若是潮湿我们就麻烦了。” “也许吧。”拉格纳对此并不在意,他本也没什么想聊的,这便站起身拍拍衣服:“很感谢你白天给的麻布口袋,让我搬粮食的工作变得容易。” “这就要走了?”菲斯克抬头微小看着这位丹麦王。 “是该走了。关键是你们合适出发?” “再等一天吧。等我的船队全部装满。” “也好。走咯。”拉格纳背过身摆摆手,头也不回得走向自己的营地。 丹麦王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没有月光的黑暗中。 “真是奇怪,还以为能和我说些有趣的事,结果……”菲斯克摇摇头。 “他心里有话,怕是想了想不愿跟你说?”另一位旗队长、小将布洛迪问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 “如何?” 菲斯克撇一下嘴:“他好歹也是一位王,可惜……只能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否则,他能被法兰克人消灭。” “那又如何?” 菲斯克扭过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看着布洛迪的脸:“北方只能有一个王。”他没有再说。 隔阂总是因一个又一个微小事件逐渐扩大。拉格纳想要在这场战争中体现自己的独立性,然而自己的丹麦军队无法独立与法兰克军队大规模直接对战。 拉格纳的心态非常拧巴,他几次三番将营地设在罗斯军附近区域,而非共同扎营,这就不是偶然了,留里克不多想也不免有的人多琢磨。 当船队满载,甚至是战马也驮运一些麻布口袋,广大战士只好在河畔排成长队押运着缴获。 今日天气不好,降雪突然发生。 起初是令人紧张的降雨,继而是冰粒子,最后发展成鹅毛大雪。 踩在湿冷的荒草地进军,世界逐渐苍茫一片,战士们的脸上一度洋溢丰收的喜悦,现在脸庞也被冻得麻木。 好在他们都换上了厚实皮衣,头盔换成护住大半张脸的绒帽,头盔耷拉在腰间与匕首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步兵队伍与那些高大的长船,他们在灰白色的世界中犹如从另一个世界走出的东西。 他们不会迷路,哪怕仅能看到几十步外的人影,老实得按着河道走必将回到河口大营。 多亏了过去的冰雪行军训练,在恶劣风雪中跋涉,罗斯军有着非常充分的经验。然这一次不比往次,法兰克腹地的冬季偏湿冷,他们走在阿尔泽特河畔的平坦草甸,需要当心不要踩到水窝泥坑,因为当靴子沾水后迅速引得整个脚丫冰凉。 反倒是罗斯老家的极寒引起的干冷,那里非常干燥,冬季外出者只要把自己裹得足厚厚实就可以了。在极北地区所要考虑的情况是,因为冰块冻得太瓷实,想要喝水还需要费些功夫融冰煮水。 包括菲斯克也感受到了来自双脚的难受,因为战马都在驮运粮食,他不得不与大家一样徒步行走。 就仿佛脚踩两块冰,当休息的时候他将靴子脱下,发现裹脚布都是阴冷潮湿,双脚也被冻得没有血色。 偏偏先下了一场冷雨,罢了才是鹅毛大雪,暂时附近树林湿湿漉漉,就算收集木枝再进行弓钻取火,战士们震惊的发现,固然助燃的火硝燃起来了,却丝毫无法引燃那些木枝。 战士们不得不在寒冷中挨过第一夜,直到第二天入夜,随着树枝终于变得干燥篝火终于烧起来。 奈何已经有不少战士出现了冻疮,这一切都是大军始料未及的。 “真想不到我还能在这里遭罪,居然还有兄弟莫名其妙死了……”拉格纳哆哆嗦嗦,唯独成功点火后,站在篝火边把双脚烤得温暖,自己精神才得以恢复。 “王,死去的兄弟,怕是冻死的。” “对的,我们昨日没有成功生火。” 他的部下哆哆嗦嗦嘟囔者。 “呸,罗斯人也没有冻死人,偏偏是我们?”拉格纳话里有怒。 “也许他们穿得更厚,还是说我们穿得太薄了。” “是我们的问题。可恶。”拉格纳攥紧拳头,“为了来搬运粮食,差一点我的双脚都冻断了。” 拉格纳所言为实,人员主要来自日德兰半岛和西兰岛的丹麦军,战士们穿着非常混乱,介于丹麦人入冬后一般就待在温暖长屋里,他们鲜有冬季作战的经历。 拉格纳想着罗斯人做得到,自己同样是奥丁的战士,区区冬季作战毫无问题。他必须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奈何代价有些大。 他觉得罗斯人很好应对了现在的局面,实则不然。 如果御寒衣服变得湿冷,长时间强行穿着势必造成冻伤,尤其表现在身体末梢上的损伤更为明显。耳垂、手指、脚趾等地方出现红肿,短时间内尚可忍受,但若手冷的时间过长,就是冻掉耳朵和脚趾。 冻掉耳朵算是破相,冻掉脚趾令走路变得扭曲,倘若冻掉了手指,一名剑士、一名弓手,他的光荣也就随失去的手指一并损失。 罗斯军、拿骚军都在忍受痛苦,幸亏这并非一场漫长的跋涉,也幸亏在后来的日子里点火变得顺畅。 即便如此,当大军终于抵达河口大营之际,一批战士冻得红肿的耳垂已经开始流脓,手部的冻疮也必须进行处理。 抢掠粮食的大军像是突然是灰蒙蒙的世界里钻出来一样,在鹅毛大雪中人们的帽子、肩头尽是积雪。 大营早已被积雪覆盖为纯白,留里克再次已经等候多时,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继续苦等对自己也是一个考验。留里克知道自己不应该擅自提前回更温暖坚固的特里尔大营,就在这里等回军队再一同离开。 终于让他等到了。 只是,战士们那一脸的木讷充分证明所有人的状况都是一团糟,显然是遭遇到湿冷降雪“魔法攻击”。 至少粮食运回来了,看看呐所有长船堆积如山的麻布口袋,留里克轻轻流露一丝笑意。 “大王,我们回来了。”菲斯克挪动僵硬的双脚勉强挤出笑脸。 “你腿怎么了?” “踩入泥坑,冻得发麻。” “啊?好吧。”留里克瞬间明白过来,拍拍老伙计的肩膀:“真是辛苦你了。现在,全军回营,我为你们准备了篝火……” 第1528章 留里克治下的特里尔大营与战役后续对梅茨的影响 “你的脚好些了吗?”留里克问到正忙着烤身子的菲斯克。 “舒服多了。差一点,我觉得自己的脚已经消失。”菲斯克以笑容掩饰自己的露怯。 “你都这样了,其他的战士们……” 留里克再扫视一下大营,战士们正躲在一个个木棚中,围着篝火烘烤自身。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的战士明明不畏严寒,结果在这里大量冻伤。”留里克自言自语,他已经猜到原因,就嘟囔起来:“这里的雪和我们家乡的有所不同。” “这正是我要说的。”菲斯克来了兴致,“如果我的皮靴足够隔水就不会如此倒霉。好在粮食都运回来了。” “是。”留里克点点头,“但更多战士需要修养。也罢,药剂都在特里尔大营,等你们暖完身子,我们就在后方休息。直到这该死的雪结束。” 雪的形态千变万化,温度、湿度、风向等影响巨大,罗斯军首次遭遇湿雪袭击,过于的御寒手段在这里大打折扣。 因为即便降雪了,这里的湿度仍旧较高。自联军归来后,降雪又持续了两日才终止。 以一般北方人的认知,连续多日降雪后世界就开始封冻,人们就要在冰层上开启冬日生活。 然而令他们讶异的是,这才停雪的第一天太阳就出现了。一时间晴空万里,世界极为刺眼,为此有着充分准备的战士又从各自背包里将木框墨镜戴好。 太阳出现也不足为奇,然积雪明显有了融化的迹象,待到下午木棚子居然开始滴水。 世界有变得湿漉,在返程路上碍于木枝潮湿无法生火的痛苦又激起战士们的痛苦回忆。“如果早点烤火,我的手脚也不会红肿。”不少养伤的战士如此想着。 疲惫的战士不得不再抓紧时间整理干燥的柴火,期待着融雪不会弄得大地泥泞。 在北方,尤其是东北欧地区,新一代罗斯军战士绝大部分出生自以伊尔门湖为中心的地区,他们并没有在极北峡湾的生活经验,却对东北欧的气候变化非常清楚。一场大规模降雪带来严冬,待春季回归后,覆盖世界的坚冰迅速融化,整个世界又变成巨大泥淖。 法兰克腹地是如何?这里似乎将故乡的气候变化浓缩到仅有几天。 卢森堡与特里尔的环境正是如此,这里的冬季较北方温暖很多,降雪的日子最低气温能跌破零下十度,只要阳光回归,在最寒冷的一月份的最低气温也能在零度以上。 过了一夜,大清早战士们可以看到木棚边缘耷拉下来的冰溜子,只要阳光回归,它们就如水龙头般流淌不停。整个世界放眼望去固然全都是白色,双脚踏足大地也可感觉它的过分湿润。 一批战士干脆脱掉了厚实外衣,他们发觉只要穿着秋季的服装就已经可以适应此地冬季的中午。 融雪的速度超乎想象,整个世界正迅速变得泥泞,继续待在绍尔河口大营已经没有意义。 临时码头,半搁浅的长船依旧停成一排,大量战士已经聚集在河畔抵达,因为大王已经下令撤军了,换言之留里克决定暂且放弃河口大营。 一队又一队的战士开始上船,只要人员坐够了就顺流而下漂至特里尔。毕竟无论旷野多么潮湿,特里尔城都有着石板路和沙石地,它们的渗水能力极强,使得大规模融雪之际仍有大面积干燥地供人员驻扎休整。 留里克站在高处观摩这撤军的盛会,暖风拂面,此时世界依然一片洁白,给他的感觉像是下了一场二月底的桃花雪。 “比起我们的故乡,这里的降雪来得快消融更快!太快了。”他对屹立身边的菲斯克轻轻慨叹。 “的确奇怪,在归来的时候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北方狩猎行动,针对芬兰地区的征服,还有我们去年远征斯摩棱斯克。我以为强大军队要在恶劣环境中遭遇很大打击,谁知道居然是这样……”菲斯克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荒诞。 留里克眼角注意一下老伙计的靴子:“脚好了吗?” “已经恢复。” “骑兵的情况如何?” “那些手上的士兵,除了严重冻疮的兄弟还需继续疗养,其他人都不碍事。至于战马,它们完好无损。” 留里克中肯地点点头,以他获悉的情报,拉格纳和他的丹麦军队在战后的掠粮行动中,又被刚刚结束的阴冷寒潮收割了不少人命。至于丹麦人抢了多少粮食,他们的长船大部分已经装满看来收获颇丰,也抓到了不少奴隶,一群海盗因没有找到充足的金银而倍感遗憾。 从联军所有的缴获品来看,完全证实了留里克对当地经济情况的评估——穷得就剩下粮食,能拿得出手的富余财物也只有粮食。 曾在战斗中立下大功的篱笆矮墙均以拆毁,它们作为防御工事的使命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燃料价值。它们被燃烧干净,若军队再将木棚夷平,整个大营就剩下环形矮墙的土堆地基,已经不远处连成片的墓冢。 联军陆续回到特里尔,全军进行更长时间的休整。 留里克当即着急所有在场的旗队长开小会,命令他们将“无限期休假”的命令传递下去。 所谓安然无恙的战士就在城里营房待着,若是无聊可以把随处可见的石头搜集一下堆砌成新墙,从而增强营房的御寒。或者单纯是为了休闲,去做各种游戏没有任何限制。 打扑克、下象棋、抢陶瓮(古典橄榄球)、投壶、投标(十字弓专用箭)、射箭比赛,等等。男人间想要进行一些野蛮刺激的竞技活动,他们有着充分的想象力。 有了纸张也有了印刷,扑克牌早已在军用流传,留里克被当有游戏的发明者,他诠释的玩法模式战士们喜闻乐见,而战士们也开发出自己的玩法。 甚至是打群架。 起初,那是两支旗队各挑出最强壮的十人参与抢陶瓮游戏,结果玩得太过火,桀骜不驯的两伙人的暴脾气上了头。当有人嚷嚷“让我们用故乡的方式解决矛盾吧”,事情就变得极端与微妙了。 他们都是新一代罗斯人,其母族几乎都是伊尔门湖斯拉夫人。整个罗斯部族作为外来移民,既然选择与当地女人大规模通婚,后裔自然继承两个族裔的传统。 将大规模打群架作为一种竞技方式,这是过去时代罗斯部族以及其他瑞典系部族无法理解的。 还是那些参与抢陶瓮游戏的战士们,他们赤膊上阵,分别在额头和胳膊捆上白色或蓝色的布带分清彼此,接着冲到一起厮打。它更像是一种几十人参与的大型拳击,若是有人攻击对方要害则被认为是可耻。将人打倒,对方不起身即判定退出战斗,不可再挥拳。将对方打得乱窜,脱离其方队伍也被判定退出战斗。 虽然最后双方都有人被揍得身有淤青,可没人敢说自己怕疼。如此游戏可比抢陶瓮刺激太多!前者还需要陶瓮做一个迫使两拨人肌肉对撞的媒介,后者就是单纯为了出拳发泄无限活力。 野蛮的游戏是训兵的一种方式,留里克很欣赏这种自发式的比武对抗,由于一直没有出过大乱子,他就默许这群崽子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在营地里疯狂内卷了。 除了愈发暴力的游戏,军中也有温馨愉悦的场面。远征途中得到的那些库尔兰小黑猫基本到现在还活着,它们是军队的宠物,战士撸猫的同时身心得到进一步放松。 而且现在的猫咪突然派上了大用场,因为罗斯军在特里尔的答应不得不要面对鼠患问题。有了这些猫咪就不怕老鼠咬坏自己的财物。 现在拉格纳的丹麦人也开始有人加入这些游戏中。 拉格纳自己也无聊得心痒痒,他注意到自己腿疾的儿子伊瓦尔,靠着愈发强有力的胳膊跟人投掷弩箭,他自己就加入摔跤比赛的队伍里,跟着明显比自己小很多的罗斯战士比武了。 关键是,堂堂丹麦王居然还被罗斯后生仔打得有来有回。 一时间他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位王者,仿佛年轻了十多岁,又回到了那个十五岁的死亡竞技中。新的“决斗”没有死亡,有的是两个男人的摔跤大战,拉格纳的对手是一群十五岁的罗斯崽子,以他的个人勇武可以把很多人摔得哇哇叫,至于算不算以大欺小没人在乎。 曾经作为庄严肃穆所在的特里尔,现在是诺曼人的跑马场。 厚重敦实的主教坐堂依旧只有断壁残垣,被洗劫一空的皇家行宫现在被清理了一番,内部已经被改造为诺曼人的营房。 多次被大火吞噬的北部尼古拉斯门,顶部建筑是诺曼人最高统治者的行宫。 城内街巷被清扫一番,破败的城市广场曾杂草丛生,再放马啃掉枯草后,又恢复它大面积的石板广场的特制。驻扎的军队做各种野蛮游戏只是休整时期的调剂,他们大部分时间在加固自己的营房,所需的各种建筑材料从废墟里各取所需,整个特里尔因而正慢慢变得整洁。 旧罗马帝国城市的轮廓还是恢复,甚至被毁坏的皇家浴场,因为热泉眼因战士们搬运石料清理泥沙,意外重新被废墟里挖出来,很快热水覆盖挖掘现场,一瞬间战士们的廉价情节问题迎刃而解。 “一定是诸神赐福,让得胜的我们可以好好享受。”有人抒发豪言,罢了扔掉工具,再把汗津津的外衣一脱直接跳进热水里。 首先挖石头的这些罗斯战士,成了第一批跳进“温泉池子”舒服的人,哪怕这时候水体还很浑浊。 有人挖出热泉的消息不仅而走,以至于数以千计的战士蜂拥至行家浴场废墟。 自从四百年前哥特军队首劫特里尔后,浴场连带其他帝国建筑难逃一劫,很多建筑后来在法兰克人的励精图治有所恢复,想要恢复罗马人那复杂的供水工程未免太过于困难了。 就连亚琛这一“水神浴场”,它的供水系统从未破坏,才被查理曼选定为疗养圣地兼晚年时的帝国都城。 就连被俘的列日大主教也想不到罗斯人居然能把传说中的热泉挖出,出于他对自己信仰的坚守,他无法接受一群男人如下饺子一般冲进温泉。他以为是白花花的一大片极为不雅,实则所有罗斯战士都穿着内裤,在内心里也无法接受这条遮羞布遗失。 大主教哈特加就以自己的一双眼看到了特里尔被诺曼人占领后的“惨剧”,这位大主教过去只通过信件从埃斯基尔处了解到很多有关罗斯、丹麦的事情,这些诺曼人的生活状态如何,自己现在算是看到了,因为特里尔已经是一座“北方城市”。 到处都是金发的诺曼人,到处听到的都是诺斯语交谈,神奇的是仔细听还可听到不少明显的拉丁语词汇。 诺曼人还离奇得饲养了一批黑色的猫咪。在法兰克民间素来有说法:当一只黑猫在你眼前跑过,一整天运气都不好。 完全不似教士们极为有戒律的自律生活,所有诺曼人分明都过着放浪不羁的生活,还饲养黑猫这种邪物,进一步证实了诺曼人与女巫、魔鬼又某种联系。以哈特加的认知,他只能想到这一点。 当然,他仅被有限得被带出去看看曾经繁荣的特里尔变成罗斯人城市的景象,当他被再度看押后,用本地石材搭建“石船大祭坛”的工作也在进行着,远方一批精选的杉树陆续砍伐,如此种种都来自留里克的长远考虑——罗斯联军大概率要在这里过光明节。 哈特加在治理自己的教区,就按照规章命令各级教士禁止喧哗,做各种仪式必须保持肃穆。想来特里尔大主教赫托在治理本地时也是同样的方式。 奈何马匹可以在城里进进出出,街巷上到处是乱窜的金发诺曼人。 甚至是吉尔伯特!堂堂拉蒙高伯爵和诺曼人同流合污了,一个叛徒为了自己的富贵,宁可让那些俘虏给诺曼人做搬运石头的奴隶,他的灵魂必下地狱。 如果吉尔伯特愿意忏悔,哈特加愿意坐在软禁自己的小屋内认真听,他是列日大主教,只要自己坐在哪里,哪里就算是主教坐堂,他会接受忏悔,至于承认吉尔伯特背叛皇帝合法,这是绝无可能的。 哈特加根本不能放弃自己皇家顾问的身份,他活了一把年纪,不可能对自己的一生进行否定,落得个晚节不保。 他是这样强硬的人,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也不妨多让。若是因为戒律强令不可自杀,在绍尔河口战役分明战败之际,这位老伯爵就可能拔剑自刎。 他不可自尽,罗斯人也分明不愿杀了自己。艾伯哈特就这样在软禁特里尔时期该吃吃该喝喝,期待罗斯王啥时候想起自己了下令处决,他唯独害怕一个——被送到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手里。 艾伯哈特态度冥顽不化,如果一定要宣誓效忠那个起兵反对皇帝的帝国东疆的大贵族,他宁可大骂脏话逼其下达死刑令,这样自己也好为战死的贵族们一个交代,以及向皇帝洛泰尔以死明志。 有的贵族拘泥于过去的荣耀,诸如吉尔伯特这样的墙头草已经在新秩序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些搬运石料的俘虏一部分与家人失散,而这一散几乎就是永别。 因为很多俘虏就是卢森堡本地人,他们被征召后各自带着农具充当民兵。他们最终知道罗斯人又洗劫了卢森堡谷地,留在那里的家人死活如何,多半是真的死了。 事实是大量民众逃入山林避难后很快就遭遇冰雪打击,缺乏御寒庇护所和食物很多人死去。 自然也有一些幸运儿一路向南,在雪地中穿越山区进入蒂永维尔和梅茨等地的边缘,找到了新的定居点后才得到救助。救助少量难民的村民一头雾水,震惊的消息很快传到当地教士耳朵里,再层层汇报最终令人震惊的消息又一次传到梅茨城的守军耳朵里。 何以言“又”呢? 因难民敏锐透露这样一个令人惊恐的情况——我看到骑马和划船的袭击者都带着蓝色的、像是圣安德烈十字的旗帜。 就在这年夏季,打着同样旗帜的诺曼人袭击的梅茨的滨河地区,摄于城市主体的坚墙,在城下徘徊咒骂了些许时日自行撤离。 虽然难以置信,野蛮人又来了!而且是极为怪异的冬季行动!更可怕的是,野蛮人居然赢了。 它给予苦苦坚守梅茨的军民一记强有力的打击,还指望着春季后得到大量东部帝国派贵族援军增援到位的城市,所有人不得不考虑这样一件事,所谓诺曼人在解决卢森堡后,是否打算第二次围攻梅茨。 罗斯联军大胜卢森堡法兰克驻军战后之涟漪,正发展成留里克意想不到的程度。 他以为梅茨城不知道北部突然发生的巨变,实则在罗斯军大规模的无限期休整时期,梅茨方面的局势愈发紧张。因为特里尔大主教就在梅茨城无限期避难,他必须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要态度强硬,却碍于梅茨伯爵父子战败被杀、大军损失严重,整个城市处于严重虚弱中。 主动出击完全不可能,留驻梅茨的贵族级别都极低,不过是一个又一个避难的小领主,见识短而思想保守。他们必须确保老伯爵最小的儿子健康,因为这小子现在就是伯爵,仅仅是没接受皇帝洛泰尔的赐礼仪罢了。 梅茨真正的掌权者被动成了大主教德罗戈,他的地位使得他有资格晋级罗马教宗,他是虔诚者路易的拥趸,这份忠诚直接延续到皇帝洛泰尔身上。主教德罗戈是另一位皇家顾问,他也是帝国派贵族的一部分,亦是非常关键的一位。 可他就是教士,有管理一方信仰、民生、财税的全力,在战争方面一窍不通,所以才困守梅茨急得焦头烂额,结果诺曼人折腾一番自己就撤了,他忽略了那是高耸石墙作为屏障立大功,还以为真的是祈祷起了作用。 现在充分情报指出诺曼人卷土重来,大天使还会继续庇佑梅茨城么? 主教德罗戈猜对了宏观,诺曼人有多少兵力、现在驻扎何地、打算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发起进攻,这都是耐人寻味的。犹如一把无形的剑高悬崖脑袋,它何时落下不得而知。 第1529章 它将撼动石墙 就仿佛突然进入初春,驻扎在特里尔大营的罗斯战士们对现在的天气倍感诧异。 城内因有整体性的石板路,哪怕它磨损已经非常严重,大规模的融雪并未弄得全城湿漉漉,而在城外就是一片泥淖。 河畔枯萎的芦苇丛足有半人高,它们基本又被风吹得干燥,这样的枯草很适合喂马。 那些因城市破坏而大规模抛荒的宾城农田依旧覆盖薄薄积雪,雪仍以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一场持续近一周的降雪令来自北方的战士们以为会立刻开启冬季生活,如今他们又将准备好的御寒衣服打包,换成更轻便的秋装,唯有再入夜时分才裹上厚衣服睡觉。 目力所及的积雪快速消融,城市周围区域也暂时性变得处处松软,大胆踏足荒地的人必须忍受皮靴又被水分浸湿,也要时常停下来清理粘黏的泥巴,否则步行将变得极为麻烦。 环境暂时较为糟糕,大量的战士在经历大战、抢粮后需要继续休息。 数千战士在特里尔城大营休假,没有人明确知晓大王何时下达新的命令。 也许,到了十二月份大王就该对南方的梅茨动手了。 也许,大王还是像继续等待。 至少所有人对攻占梅茨城,在内心里都有一个小疙瘩。夏季的时候,第一轮远征军的部分战,与拿骚军的兄弟一道发动联合攻击,结果围攻失败,虽没有蒙受什么人员损失,而河畔的梅茨城仗着更坚固的城市围墙保护坚如磐石,守军一样也没什么人员损失。 兄弟们带着“没有成功”的耻辱归来,至于这一次大王御驾亲征,兵力比夏季行动多了数倍。 难道仅仅靠着人数就可撼动坚城? 再说拿骚军也并非不懂一些攻城技术,小胖子黑狐带兵横扫萨尔河流域劫掠颇丰,证明了他虽商人出身,的确有着作战指挥的天赋,罗斯王果然慧眼识才。萨拉布吕肯桥的攻坚战时,拿骚军靠着攻城锤攻破敌人城堡,完成大胜。 黑狐在梅茨故技重施,然而,将大树安置在马车上,战士以盾举过头顶,以之猛攻梅茨城门终以失败告终。因为成门洞里有包了铁皮的木门,除此外定然有着绞盘系统降下的恼人的铁条网。 梅茨不愧为法兰克重镇,纵使攻城冲车拼命冲撞,那铁条网明显被撞得有些凹陷,它无法被撞断,且它越是凹陷,继续撞击就变得愈发徒劳。 大量战士在城下对城头守军射箭以压制守军的反攻。 梅茨守军本就是大主教临时从城市难民中挑选的男子,因油脂非常珍贵,他们无法用热油纵火战术毁掉攻城冲车,最后只好释放火箭,亦或是用石块去砸。 战斗化作了某种意义的菜鸡互啄。 在空废了大量体力后,失败的攻城冲车被拉了回来,面对攻城无望的窘境,夏季攻势只得在守军的恶语嘲讽中潦草收场。联军在河畔一把火烧了攻城冲车,又对梅茨附近村庄泄愤,倘若他们有能力就破坏农田了。 最后带着一批战利品顺着摩泽尔河一路漂行回拿骚-科布伦茨的大本营。 关于夏季攻势的很多细节,在战士们口口相传中已经非常清晰,由于拿骚军中绝大部分参与夏季攻势的战士现在就在驻扎在特里尔,他们对夏季的事各有感悟,七嘴八舌下有关梅茨的很多细节也逐渐被汇总为非常相识的情报。 一批拿骚战士的本质就是跟着狐狸家族移民远方的瑞典人、罗斯人,更多的则是纯粹的丹麦裔。他们的贵族虽然法理上不算在罗斯的体系内,出于实际拿骚军战士可以自由进出罗斯的都城。 他们知道新罗斯堡在用一种石灰砂子制作的粘合剂,有了它,那些从远处运来的不规则岩石,在堆砌时于缝隙涂抹粘合剂,很快砌的墙异常稳固。都城的丰收广场整体铺了一层这样的东西,就仿佛所有人踩在了一块整体性的巨大石板上,难以置信的平坦感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 罗斯的粗制水泥砂浆技术,曾因在冬季强行施工闹出一系列的失败,在多次失败后人们通过经验摸索出当在四月底少雨的播种季施工。随着都城以及其他几个大型定居点对建筑材料越来越多的需求,配套的水泥产业也在蓬勃发展。 凿得差不多的花岗岩石料、矿渣砸制的砂子、烧至好的石灰粉、粘土烧砖,它们从北方矿山源源不断运抵都城,才促使新罗斯堡的双层乃至三层建筑在最重要的涅瓦大街,沿着大道陆续拔地而起。 但是,梅茨城的城墙给围攻它的战士们一种特别的感觉。所有的石块大小似乎非常接近,至少石块被凿得方方正正。所有石块间像是没有粘合剂填充,石头完全是靠重力堆叠成高墙。 事实是新罗斯堡的城市围墙,当它从巨木围墙逐渐调整为石墙的过程中,纯粹靠着石头的重力堆砌就足够建造坚固围墙。 整个西欧至东欧固然地震灾害必然有,烈性地震极为罕见,涅瓦河口区域最严重的烈性地震发生在1904年,彼时7级地震造成沙俄首都一批建筑坍塌、人员损失,此事被认为是1905年战争失败的凶兆,亦是沙俄贵族统治崩溃的凶兆。 而在这场大地震前的一千年里,整个地区从未有这样严重的地震。 地震,在这个时代的北欧被认为是诸神震怒,与传说中的诸神黄昏有一定联系——世界树上的人类世界米德加德正在缓慢走向崩溃,大地震动就是证明。 而在东欧世界,则被人们认为是地下幽冥世界的灵魂在躁动,可能会有邪魔从某些地洞里钻出来谋害人间。 它均被认为是极其负面的事件,由于太过于罕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总会忽略它的存在,那么在建造房屋的时候人们也忽略它的灾难性影响。 完全是因为留里克的要求,在建筑石墙时必须使用水泥砂浆做粘合剂。罗斯人于是直接绕过了重力堆大墙的时代,使得新造的城市围墙坚固得有些过了头。想要摧毁这样的城墙,或以加榴炮以高爆弹直接轰击,而用配重抛石机以百公斤的巨石去砸,难以动摇它的根基。 在修造城墙的问题上,罗斯人已经与过去的罗马平齐,与这个时代的东罗马帝国基本处在同一技术水平上,因为高耸敦厚的迪奥多西城墙,就大规模使用花岗岩与水泥、泥灰。 只有罗马帝国修造的城市可能采取水泥,站在罗马废墟上崛起的蛮族国家,纵使进行了一定的复兴,在城建问题上远远无法达到这片土地曾经主人所创造的辉煌。 梅茨城在旧罗马城市的基础上再建,同样特里尔也是围绕着罗马皇家行宫与主教坐堂复建。 特里尔的北大门之被烧得黑黢黢的尼古拉斯门,它是纯粹的罗马时代建筑,于是可以看到石料缝隙中存在的水泥砂浆的痕迹,也唯有如此被破坏严重依旧屹立不倒。 可城墙围墙的其他部分就糟糕了,它们是纯粹的石料重力堆砌。 因为配置水泥需要一些特殊的手艺,除此外就是材料问题。罗马靠着海运可将天然火山泥运往各处,越是滨海的城市越可利用它制作水泥,而到了内陆地区因材料限制和惊人的运输成本,纵使是罗马人也不得不对自己的新定居点削减建材。 既然梅茨城的主要城墙是重力堆砌,极大概率绝大部分区域没有用到一丁点的水泥砂浆,那么它就有着大量的薄弱处,靠着投石机不断轰击石弹,或许一开始效果不佳,只要持续轰击下去,当石墙的重力结构被撼动,总有一些缺口要坍塌。 留里克在等待,广大战士们也饶有兴致的等待。 所以,正当罗斯联军在绍尔河口与卢森堡的一万余名法兰克大军激战之际,在科布伦茨大营,针对重武器的建设一如既往如火如荼建造中。 新的重武器是“公牛投石机”的放大版,它制造被等比例放大了一倍,而最关键的扭力单元被放大了两倍。 奈何因为材料的限制,就算作为扭力单元核心的麻绳的绳股数放大了,并不意味着效能等比例提高。麻绳并非最好的扭力材料,但是罗斯军现在能找到的第一性价比材料。 留里克对它的技术要求有三点:其一可以较为快速的拆卸组装,其二可以较为快速的移动,其三可以将一百磅重的石头扔到至少一百米之外。 这已经是很保守的要求,毕竟罗马帝国的“重型野驴投石机”,可以将一百三十公斤的石弹扔到二百米之外。 二百米,如此距离外的人就已经是渺小黑点,也是一般情况下两军交战的彼此安全距离。 即便是这843年底,法兰克军队并没有野战远程武器可将石头、箭矢打到二百米外。 整个科布伦茨大营继续建设中,计划是至少五座“母牛投石机”的建造也一直很顺利。 随军工匠们奉命建造它,当有一座新型重武器建造完毕,就将至打包运至长传,并向特里尔的新营地运输。 起初,留里克觉得自己从小培养的工匠建造它并非大问题,不过是将现有重武器等比例放大,落到了实践才知因一些可以克服的问题,使得工期不得不延长。 好在战局成了这个样子,联军攻击梅茨的计划被迫放缓,就给了工匠们精进技术的事件。 那场持续一周的降雪对重武器建造的工期影响有限,工匠们围在木棚里继续叮叮咣咣,另一批被雇佣的本地村民,也躲在木棚中以凿子铁锤,将从特里尔运来的石料凿成接近球型的石弹。 终于,第一座“母牛投石机”建造完毕。 大王尚不再科布伦茨大营,遂当它开始首次实验时,只有驻扎当地的战士们、看热闹的村民强势围观,留里克无法见证它“初战的惊艳”。 来自两座扭力弹弓的最大几轮系统构成“母牛投石机”的扭力核心。在巨大的绳股中插着一根坚硬的阴干橡木,此乃抛投臂。在木臂的末端有绳索与铁钩,绳索捆扎一硕大皮兜,这里面甚至可以放置一颗重达二百罗马磅的石头,放置留里克要求的石弹自然不在话下。 木臂与绳索的配合将制造出很好的边打效应,如此放大扭力单元的动能效率。 最终强大的力量将带着木臂狠狠撞击格挡的木梁,它强大的力量说不定能将木梁震断,工匠遂在木梁上固定了极为厚实的皮革垫作为缓冲。 再考虑它必须按照大王的要求移动方便,遂在基座上安置了六个轮子。每个木轮都固定了青铜轴承,它的金属材料的硬性接触,青铜材料抗磨损能力一塌糊涂,胜在它可以快速浇铸成型,至于抗磨损的需求,将大量油脂涂抹轴承缝隙,这一问题既可以大大缓解。 归根到底,将“母牛投石机”部署关键位置时才需要这些轮子,一旦完成部署,轮子必须全部拆卸。不仅如此,为了对抗强大的力道,当发动攻击时,硬木框架的底座还需要堆砌一些沙袋,从而抵消掉“尥蹶子”。 在雪后的科布伦茨,工匠们抱以忐忑又期待的心态,将新造的第一座对准一桩临时搭建的木棚,该木棚在一百五十步外,这就约莫一百米了。 围观的人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聚集,以至于一些附近的树上都有孩子骑在树梢看戏。 他们七嘴八舌议论,一大批科布伦茨本地人在两年前的战争中仅仅见识过罗斯军扭力弹弓的威力,它们发射的标枪否定了那一小支法兰克骑兵的冲锋。 至于小型的“公牛投石机”威力如何,他们不得而知,就更无谈这种体型很大的“母牛投石机”了。 工匠亲自上阵,以碳钢撬棍一点一点拉动绞盘,从而将扭力臂缓慢拉扯下来。 巨大的绳股本就绷直了,所有绳子都事先被浸泡在装满海豹油的木桶里整整两天,绳子被充分浸润后才被工匠固定在扭力单元上,工匠的双手也自然满是油。 现在,扭力单元绷得更紧了,没有人能设想它积蓄了多大的能力,仅从工匠奋力拉动那杠杆都能感觉这力量不凡。 以至于人们很担心绳索突然崩断,或是整个重武器的框架断裂。 最终木臂到达了它的设计位置。 第一枚石弹被一名壮士奋力抱起来,瞧它憋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走动,看来这石弹重量不俗。 一上来工匠们就试图打上一枚打到二百罗马磅的大石头,至于它真的可以击中一百五十外的靶子,谁知道呢。 铁钩挂进卡榫,整个单元绷紧了,只需工匠轻轻拉动绳索…… 突然,扭力臂猛撞击档杆,整个投石机都在剧烈震动,在场的工匠亲眼看到连覆盖在框架上的那些土袋都震掉了。 分明是眨眼之间,足有一个女人重的石头被甩了出去,可惜,在数以千计围观者的呜呜声中,不远处的靶子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当急匆匆跑去检查的人回来报信,向工匠们汇报了令人诧异继而狂喜的结果:石头贴着目标头顶飞了过去,落在这至少一百八十步外的位置,之后又在土地上翻滚一番,留下一条约莫五木的直线。 倘若这就是现实,它已经超越了大王想技术需求。 于是工匠调整扭力臂下折的角度,在多大五次摸索后成功击垮了目标。 作为靶子的木棚也在数千人的见证下轰然倒塌,要知道为了逼真起见,那木棚可以用石头堆出了一堵墙。虽说并不知道它能否摧毁厚重的城市围墙,一弹而砸塌一座民居已经绰绰有余了。 它能将二百罗马磅的石头扔到一百八十步(约莫120米)外,也将一百罗马磅的石弹扔到三百步(约莫200米),大王所需的技术要求居然已经达标,甚至还有些超越。 广大村民就是看着图一乐,他们并不清楚这种重武器除了砸房子还能做什么。 围观的战士则是心头一紧,因为他们很多就是约塔兰人战士,虽以罗斯军的身份参与这场战争,他们主要追随哥德堡伯爵蓝狐。在被罗斯收编之间,约塔兰人与罗斯有过战斗冲突,并在战斗中吃了小型的“公牛投石机”的亏,正是有此倒霉经历才意识到新锐兵器的恐怖——被它打出的石头砸一下,怕是被砸压成肉糜了吧。 实验取得巨大成功,那么,现在新的问题摆在工匠面前。 那就是如何快速的将它运抵特里尔大营向大王交差,是先把第一座运过去,还是等所有的五座造好了一并运去,亦或是先派人送信告知“母牛投石机”第一轮测试的惊艳演出。 第1530章 母牛投石机在特里尔 特里尔的环境总给人一种错觉,明明下过一场雪,明明已经是十一月的中下旬,这里的天气怎么如此温润。 固然河畔的芦苇成片成片的枯黄,仔细看,在城市与营区的附近还能看到大量的墨绿色青草。 而同样的时间,此时的北欧老家想必已经是白雪皑皑了吧。 广大罗斯军的战士们接受过很基本的地理教育,按照留里克亲自做的教科书,他们获悉人类世界米德加德是世界树上的一个大球,就仿佛树枝上垂下来的球型果实。 这是很抽象的描述,不过让这群年轻人理解太阳是一个巨型火球,人类世界这个大球又围着它转圈圈并无不妥。因为在传统的瑞典信仰里,太阳是奥丁的化身物,人类世界围着太阳转圈,充分证明了诸神庇佑的一个事实。 他们理解了抽象的纬度概念,至于高纬度就一定会被低纬度冷,若非亲自尝试无法深刻理解。 年轻的战士们自小接受这样的教育,现在他们基本长大了,驻扎在南方的特里尔终于真切感受到自己学到的是真理。 再按照教科书的理论,只要军队继续南下,那里就有着更加温暖的世界。 以至于哪里永远不会下雪,而燥热感会逼得所有人终日仅着单衣,甚至站立不动都会浑身汗津津。哪里也几乎没有树木,连青草都没有,那里也没有河流倒是有奇咸苦无比的大海,放眼望去大地被无尽沙石覆盖。 罗斯人从未见过沙漠,仅有留里克提及了沙漠是真实存在的。 到目前为止,军队向南方的进军不断印证着大王对于世界描述是正确的。 至少,全军待在特里尔大营真的不必担心极寒,过去在北方的生活经验,在这法兰克腹地要改一改了。 当然寒冷与温润是相对的,罗斯人感觉它非常暖和,事实对于本地人而言现在气温已经很低了。前段时间的降雪弄得夜里最低气温低于零度,现在的夜间低温也只是刚刚超过冰点,整体与井水的温度相当。白天下午的温度在十度左右浮动,本地人会感觉一丝微凉,罗斯人却觉得恍若北方的初夏。 就在这种很舒爽的天气下,一艘长船载运着信使向摩泽尔河上游漂去。 近日以来留里克就在城内大营休假,他待在尼古拉斯门上的行宫里,每日的生活除了与宠妾贝雅希尔待在一起,就是下楼视察自己的军队。 他已经注意到自己的佩切涅格人宠妾又一次显怀,那隆起的小腹近些日子已经愈发明显了。 这是必然的,甚至是大军远征开启之际就能预料的结果。 草原公主嫁入罗斯,封爵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她已经生育了第一个男孩使得这个小伯爵国后继有人,生育更多的孩子对于她、对于罗斯都有着非常现实的意义。 作为强壮年轻的男子,留里克当然需要宠妾满足自己的正常需求,基于现实人事层面的问题,既然因为自己事实上的妻妾成群,现在的儿子、女儿们已经成群结队了。王国已立下储君与明确的继承制度,虽然这套制度恐怕仍不保险,那么为了对冲掉风险就继续多生育子嗣,再袭封一大群贵族分配至王国边疆区域,那么这群王室支系因实力分散虚弱,无力对宗室核心指手画脚。 至少几代人的稳固会是如此。 至于数百年后又会如何,只有神知道了。 留里克现在深知自己不能停下来,帝国的战车已经开动,他带着大量精锐待在特里尔可不是在这里舒服过冬的,针对梅茨的战略计划仅是搁置。 他在等待后方重武器建造的好消息,这不,随着信使的抵达,好消息这不就到了么。 信使本人就是一名工匠,他是一位地道了伊尔门湖斯拉夫人,也属于被留里克最早训练的打铁奴之一,以至于他的名字留里克也是知晓的。 信使的名字叫迈尔,人如其名是个矮个子。 迈尔人虽矮,生长发育的点似乎都用在胳膊上了,他虽比留里克挨了一头还多,一双胳膊可是比腿还粗——就像是传说中的矮人工匠。 留里克就在尼古拉斯门上的行宫里,坐于木头御座敲着二郎腿,撇开旁人召见了这位半跪行礼的工匠。 “船登陆的时候,我已经基本获悉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现在快说吧。” “大王。”矮人迈尔以斯拉夫语难掩欣喜地汇报:“您要求我们制造的重武器,现在制造完毕。我们甚至在科布伦茨进行了实验!” “甚至已经进入到实验的地步了么?哦?瞧你兴奋的样子,看来你们的实验大获成功。” “是巨大的成功。”迈尔继续道:“巨石被抛投了至少二百步,仅仅一发,它砸塌了我们临时堆砌的小石墙,砸毁了已经建造好的木屋。如果您决定使用它攻击那个梅茨,我们确信一定可以成功。” “居然……如此顺利。”留里克大喜,他勃然而起再径直走上前将自己的打铁奴扶起,欣慰地俯视着。“我还以为会遇到很多波折,看来是多虑了。” “实不相瞒,确有一定波折,好在问题都克服了。” “你们造了几座?是五座,还是六座?”留里克再问。 “五座。” “五座?” “大王……您觉得太少了?” 留里克松开手,轻轻摇晃脑袋:“五座就够了,我不强求你们。你所来就是报信,现在我要你回去再报信一次。我要所有的工匠带着你们打造好的五座母牛投石机,以最快速度赶到特里尔营地。” “遵命!” “放心。此事我会写明书信,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带着我的圣旨返程。” 矮人迈尔做了更详细一些的回报,所谓抛投二百步,重武器投射的是一块约莫一百磅的石块,它带着极为可怕的终端动能撞击简略堆砌的石墙,自然是一击毁灭。事实是倘若蓄力达到极限,一百磅石块扔到三百步之外不成问题。 令留里克极为兴奋的一个点在于,信使指出的实验明确说明,重武器以最大扭力发射,能将二百磅的石块扔到一百五十步外。 如果工匠们没有吹牛,那么重武器就大大超越了自己的预估,已经火力过剩了。 不过,既然是要攻击一座更坚固的石头城,留里克还是希冀更强大的攻城武器。 四天之后,矮人迈尔带着留里克的旨意终于以最快速度回到了科布伦茨大营。 命令不仅宣布制作完毕的重武器向上游运输,也给留驻后方大营的其他战士以新的命令,因为重武器一旦落成并证明可以进入实战,针对梅茨的下一步军事计划也该落实了。 于是,后方大营的指挥官、老将格伦德不得不振作起来。 常备军第一旗队的老兵们与众多的约塔兰人战士,乃至是从本地人中招募的一些民兵(充当民夫),前前后后可能有五千之众,都要开始准备大量物资以应对概率极大的冬季攻势。 因为在罗斯人的战争概念里,冬季恰恰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恰恰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过去十年里的多次冬季行动,罗斯军胜利的方法各有千秋,可历次行动都赢了,冥冥中人们都愿意相信有“冬将军”在背后默默助力。 带着大王的旨意文件,矮个子的迈尔摇身一变被伙计们推举成临时的老大。 留里克虽没有给迈尔权限,事实是这个矮而壮的男人被大家赋予关键责任——亲自监督五座重武器装船并运抵特里尔。 运输胜利,奖励如何要看大王的意思。 倘若运输途中出了乱子,重武器掉进河里消失不见,绝大部分罪责就要由迈尔来担当了。 却说“母牛投石机”,它的个头是旧版本的等比例放大,框架结构是坚硬橡木所制,所用材料完全可以当做船只龙骨,也唯有它才能领工匠们觉得,在发射石弹时强大的冲击力不会震断框架。 框架非常沉重,即便安装了全部六个轮子,也需要多名壮汉以缆绳奋力牵拉方可运抵河畔码头的栈桥。 如果有像是罗斯的北方矿山运货码头的“鼠笼起重机”,一点点将框架吊起来,只需两个男人如仓鼠一般不断踩动滚轮即可,奈何科布伦茨并无这种重型设备。 为了重武器能迅速运输,老将格伦德选中一批壮汉,最终当卸下所有零部件的重型框架拖曳到码头后,由多达二十人合力将之搬运到长船上。 甚至罗斯人为此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多亏了长船的船舷低平使得可以承载框架,这又显得桅杆非常碍事,于是格伦德自作主张下令砍掉桅杆,将改造后的长船作为重武器的专用运输船。 最沉重的木框架安放完毕,长船吃水线猛得下压,好在这些长船本就可以运输合计四五吨的人与物资,运输个框架不成问题。继而是绳索捆绑固定,再将撤下来的巨大“扭力绳索单元”,透射臂、石弹兜、蓄力绞盘等零件扔到船上。 一个工匠小队押运一船,他们不必亲自划桨,而是全身心押着自己的杰作,再被友军的船只拖曳着向上游特里尔大营转移。 因为整体的木框架之重量并没有到一吨,二十人合力搬运分摊到个人身上不显得沉重了。再说,被挑选的搬运工各个是力士,他们将在下一次战斗中穿上罗斯最重的整体板甲,以独立战斗个体的姿态脱离大阵与敌人进行野蛮厮杀。 对于这些力士,当众喊着耗子搬运重武器,无疑彰显了自己狂战士的身份。他们很喜欢被民众欢呼的感觉,沉浸于这种荣誉感,他们搬运得更加起劲。 一支专业船队在十一月下旬的摩泽尔河上缓速前进,桅杆高扬罗斯旗帜,不同以往的是船队为了求稳,整体航速并不快。 从特里尔大营至科布伦茨大营,两地水路交通一来一回最快一周即可完成,如果是白昼时间更长的夏季,这个时间还会进一步缩短。 因在特里尔的维度,在冬至日白昼时间将微缩到不足九个小时,当前白昼的事件已经很短了,运货的战士不得不利用有限的白天,在求稳同时尽量赶路。 终于就在即将十二月份的时候,在气候已经并非寒冷的这一奇妙时间点,运货船只顺利抵达它的目的地。 消息早就传开了,驻扎的数千战士已经议论了一段日子。 “以咱们大王的态度,肯定要在特里尔试试武器的威力,会找一面墙砸一下,如果成功了……我们很快就能去梅茨发大财。” “能成功么?拿骚的兄弟说那里可是最坚固的石墙。” “呸。那么没有遇到在咱们大王。有了新的投石机,区区后墙不足为虑。” …… 他们估计留里克会在特里尔亲自试验,他们猜得完全正确。 留里克坚信自己从小培养的打铁奴是实诚的,不会为了讨自己欢心扯谎。 消息迅速在那些奴工处传来,关于“罗斯人制作了新武器将毁掉梅茨的城墙”一事不胫而走。 伯爵吉尔伯特作为盟友,在获悉此事后心态是复杂的。“罗斯王不会扯谎,他们很快就会落实,发生在卢森堡的大规模劫掠将在梅茨复现。主啊!难道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么?” 战争的方式进一步刷新吉尔伯特的认知,本以为石砌高墙可以阻挡一切进攻,却不曾想罗斯人还有以刚克刚的暴力破城法。 吉尔伯特的见识就是如此,因为法兰克王国几乎没有继承罗马帝国的那些重武器制造方法,仅有意大利地区和东罗马有所保留。因法兰克扩张战争总以旷野大规模战役的方式取胜,他们几乎不进行攻城战,且野战胜利后目标定居点直接开城投降,就更不需要攻城武器了。 本以为那些扭力弹弓已经是罗斯人的极限,如果有什么东西真能将人力绝对不可撼动的巨石扔出去,就仿佛经书上说的巨人歌利亚,那么石墙真可能被砸塌。 消息同样传到了被软禁的伯爵艾伯哈特和烈日大主教哈特加的耳朵里。 事到如今罗斯人和他们五花八门的盟友就是要对梅茨用兵,在卢森堡,一支兵力超过一万的大军全军覆没,作为战争指挥者的大主教要对战败负责。完全出于信仰他不可自裁谢罪,却也不敢好意思得吃着罗斯人的嗟来之食,否则就是对不起那一万冤死的亡灵。 哈特加在囚禁的房间里一副苦行僧做派,嗟来之食不吃也不行,所以他只吃一部分,自诩为抗议,于是这些日子他瘦了很多。 留里克明确告知这老小子:“papa,本王制作了一种新式武器,困扰我们的梅茨之墙将被毁灭。当武器到货,我计划在特里尔现有的城墙处做实验,如果特里尔的旧墙垮了,就证明梅茨的墙也不足为虑。您作为我高贵的俘虏,我邀请您观赏者历史性的一刻。” 话语的语气诚恳,可这哪里是邀请,分明是一种威胁,更是一种耀武扬威。 哈特加举得遭遇到奇耻大辱,转念一想又有一丝期待。究竟什么东西可以毁了石墙?当年罗斯人首次袭击特里尔,就是因为本地大主教赫托觉得教会的治理是铁板一块,疏于军事防御的代价就是令突然出现的北方势力趁虚而入。 彼时的特里尔虽有高墙,实则就是一座不设防城市,才令名为拿骚实为罗斯的军队轻取,可能发生的守城作战根本没有出现。 梅茨又是另一个极端,想必现在的梅茨大主教已经头戴铁盔身披锁子甲,带着民兵武装死守梅茨了吧。 “没有什么武器可以攻破石墙。除非,我亲眼看到特里尔的墙垮塌。”哈特加这么想着,最终等到了重武器的运抵。 天主教并无感恩节的概念,遂在十一月底并无节日,有的只是每周末在修道院的例行弥撒。 虽身陷囹圄,大主教哈特加在软禁地,还是执意要求和其他被囚的下级教士一道,就在特里尔主教坐堂的祝圣大厅断壁残垣内举行弥撒。 这种看似非分的要求留里克许了。 留里克并不像把事情做绝,毕竟罗斯的大战略并非彻底否定法兰克。法兰克太大了,罗斯的体量、罗斯与它的距离,各方面的限制使得罗斯人没有能力取而代之,从长远角度而言是该考虑合作。 这绝非意味着可以停战,或是在劫掠、杀戮问题上罗斯人就突然妇人之仁了。 哈特加这种高级贵族可以在被监控状态下做一些事,如果只是一般的例行弥撒活动就让他们去做,再安排那些被俘的奴工参与活动,所有俘虏安了心,罗斯在特里尔大营也能省省心。 于是当船队抵达码头,整个特里尔大营的战士们几乎倾巢出动。 甚至是那些奴工也被许可前往码头去看看罗斯人的“最新力作”。 只见砍了桅杆的长船上立着奇怪的东西,船只被故意冲滩,继而被绳索携拉到岸边。 船上沉重的木框架被超过二十根绳子固定,岸上的人们合理拖拽它,终于将第一座母牛投石机之框架拉扯到岸上。框架顿时沾满了泥巴,拖曳处也留下深深凹痕,框架的一部分还沾了水,这些并没有什么问题。 人群爆发出低沉轰鸣,大量战士向前冲去将码头围得密不透风,这时候任何的呼喊都淹没在人们的欢呼中。 因为,没有人想到仅仅是新锐投石机的框架都如此巨大,它的最高处居然比一个男人都高。至于从船上卸下的扭力单元,那些恐怖的绳股一圈套一圈再卷成麻花,居然需要四个人合力将之搬运。再仔细看看!冬日阳光下所有绳子都在剧烈反光,只有神知道每一束绳子吸了多少油脂,怕是一万束浸油细绳才盘成了这巨大的扭力单元。 巨大! 这是所有观者的感受。 而像这样的重型投石机还有四座亟待搬运上岸。 却说第一座投石机,它的扭力单元暂不安装,又是二十名壮汉以粗鄙之语催促围观者都闪开,在合力将之微微抬起,六个沉重的包铁皮木轮,才在另一群壮士的搬运下,以大锤敲打安装在预设的轴承上,最后插上卡销确保轮子不掉。 在欢呼雀跃中人们让开一条路,第一座安装了车轮的母牛投石机,被人力牵引入更干燥的所在,而在身后留下了两道深深辙印,以及一些以铁撬棍调整移动方向而在泥地凿出的深孔。 它被拖拽到了黑黢黢的尼古拉斯门前,留里克已经在这里翘首以盼了。 第1531章 当石墙坍塌 对于大主教哈特加而言,他的人生概念里不存在“攻城武器”这种东西。 他只知道一扇上了锁的门,可以令很多人抱着一根木头同时奔跑,靠着蛮力撞击撞毁青铜锁从而破门。至于有什么东西可以令坚固的石墙垮塌,或许只有上帝降下神力,就像经书里描述过的那样。 令石墙垮塌的方法或许种类有限,那些没见识过抛石机之类武器的人们所能想到的招数,无外乎令一群民夫手持铲子在石墙下不断挖土,最后通过不懈努力毁掉地基结构引起塌方。 可城市守军不会坐看进攻者如此折腾城墙,会以箭矢、石块、开水,甚至是泔水桶泼洒秽物,以这些手段阻挠挖墙脚的行为。 同样的,如果要攻破一座城市的围墙,若是无力用木头将大门撞开,就只能制作很长的梯子,靠着士兵的勇气以及一些运气强行攀登,冒着守军各种打击的风险强行上墙。 无论怎么的方案,只要城市防御得当,进攻一方采取的所有手段都必将蒙受巨大损失,当他们承受不住损失自然就退兵了。 所以,站在留里克身边,被“邀请”来欣赏罗斯王国最新重武器的哈特加,他对罗斯王宣称的一切均保有怀疑。 可是,万一呢?! 如果事实真如罗斯王所言,眼前的巨大怪物以某种法术发射出强有力的石弹。 就像是大卫用投石索投掷的石块击穿了巨人歌利亚的脑袋,倘若大卫得到大天使的祝福,能以同样的速度投掷更大的石块,说不定耶利哥的石墙也能洞穿。 “罗斯人,这……就是你们的武器?”老主教狐疑得问道。 留里克暂不回答老家伙的疑问,他的心思都投入在眼前的重武器上。 他走上前亲自触摸巨大的橡木框架,欣然感慨:“本来都是在老家阴干一两年的橡木,本来都是计划用于修善船只的,现在用于制造重武器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大王明鉴。”矮个子的工匠迈尔抚着胸膛微微鞠躬。 “是你。显然你很好的完成本王交待的任务。” “是。如果大王意欲立刻欣赏它的强力,我们这些人会立刻为您安装调试……”说到这里,工匠迈尔抬起头,眼角不仅瞥向特里尔本城的石墙:“就以这里的墙做实验。如果我们能击碎它,自然也能击碎梅茨的。” “这正是我要你们立刻去做的。”留里克很满意手下的果决与执行力,当即下令立刻安装。 那些维持秩序的战士们在留里克的要求下,将所有围观的战士们驱散开,尼古拉斯门外迅速曾为组装重武器的施工现场。 全部五座母牛投石机的巨型木框运输完毕,大批工匠将之团团围住。 那些必要的零件散落于地,下一步便是当众叮叮咣咣的安装作业。 整个过程枯燥乏味,最清楚它的原理的留里克依旧召集起一批贵族、军官观摩,当然也少不了被俘的两位大贵族,以及进入同盟状态的伯爵吉尔伯特。 留里克有意让这三人看清楚可以毁掉城墙的重武器如何组装的,所谓告知他们如果城破了绝不是天神的力量,而是纯粹的罗斯人之智慧使然,此乃耀武扬威的一部分。 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三人的微表情,究竟是震惊还是不屑,还是……干脆因为看不明白而一脸懵。 围观的贵族们饶有兴致讨论着前景,工匠们持续作业,那些被挑选的已经被凿得接近球形的石弹也被运抵了现场。 只见巨大的扭力单元在多人合力下塞进框架,棘轮齿对准齿轮后,最关键的力臂杠杆插进巨大的绳股正中心,之后是壮汉手持铁撬棍一点点的转动棘轮,渐渐的整个扭力单元开始蓄力,肉眼可见的是本是平躺着的力臂杠杆,也因为巨大绳股不断绷紧像是仰卧起坐一般逐渐站了起来,直至与框架上巨大且厚实的皮革缓冲垫接触。 但撬棍上劲的工作仍未结束,直到围观的人们可以看到那些壮士需要咬紧牙关、以浑身力量将撬棍扳下来,这样棘轮齿才变化一个齿槽位。可见到了这一阶段,绳股的扭力蓄力已经逼近它的设计。 大主教哈特加呆若木鸡,他看着一堆不明就里的东西,逐渐被那些赤膊上阵的持锤者拼成……某种车辆。 就是因为所有的重武器拥有六个大轮子,大主教以为那就是车。至于这东西如何砸毁城墙,他依旧不知原理,也就无法预估它的破城结果。 搬运与安装的过程整体很快,证明着它可以先通过零件方式快速运输罢了快速部署,虽然的确笨重,它的机动性留里克非常满意。 看着它从零件变成整体,留里克心里为它打上五十分,至于剩下的五十分要通过破墙实验。 “至少这东西比配重投石机机动性能强上几十倍,可能才一两个小时就能安装完毕,如果我执着于配重投石机,一座即要折腾我一个月。它必然大大逊色于配重投石机的威力,考虑一下法兰克人现在的城墙结构,我的母牛投石机靠扭头投掷石头应该够用了。再说,就算不能轻易砸毁石墙,如果再与法兰克人发生旷野战斗,我提前布置这东西,在巨大皮兜里塞上几十块板砖,那效果太美妙了……” 留里克的脸庞流露出胜利的喜悦,眼神里像是看到了一副神奇画面——当万千法兰克战士集团冲锋时,己方的投石机突然集体发力,一千个拳头大的石块打出大面积攻击,密集石雹当即砸死砸伤无数,最关键的是敌人兵锋之士气也在石雹轰击下崩盘。 临近傍晚,忙活好一阵子的工匠们终于彻底歇下来。 他们聚集在看了一下午戏的过往面前,每个男人身上散发着厚重热气,愈发柔和的阳光照在汗津津的身上,可以注意到那浓郁胸毛上挂着的汗珠。 “兄弟们!你们都辛苦了。”留里克高调得以斯拉夫语宣讲道:“你们干得非常好,不到一个下午本王需要的武器安装完毕。我看到你们气喘吁吁,想必你们其实并不累。因为!你们很想看看自己的成果能否砸毁敌人的石墙!很抱歉,今天是实验就免了。我要你们好好休息,明日上午我将举行一场大型盛会,让我们全军一同见证破城的神迹。” 大王决定不立刻实验?欣喜的工匠们这下面面相觑。 被推举为临时头目的矮人工匠迈尔大胆地举起手:“大王!” “有话要说?” “有!”迈尔昂着高傲的下巴:“事实我们现在即可安装石弹,即可随便找一个目标射击。难道这都不可以么?” “不必了。”留里克摆摆手。 固然费了一番力气将重武器组装完毕却不发一弹令人扫兴,留里克如此要求就是故意为之吊着大家的胃口。他甚至希望有人极为大胆且非分的暗暗嘀咕,所谓“罗斯人制作的是一个新玩具,那东西无法发射巨石,所以才隐而不发”。 这样一来,当明日所有重武器开始表演之际,当目标之墙真的被砸塌了,酝酿一夜的情绪瞬间爆发,那种对士气的提升、对己方与俘虏的心里震撼会是最大。 当夜,整个特里尔大营果然沉浸在对“母牛投石机”无尽的探讨中,处处篝火都像是在开大型座谈会,罗斯军战士们七嘴八舌,使得整个城市都陷入轰鸣久久不可消散。 大主教哈特加忧心忡忡的回到自己的软禁居所,虽说自己非常怀疑那些怪物的能力,考虑到所有罗斯人对它充满希望。 “万一呢?那东西能砸毁特里尔现在的墙。那么梅茨的墙岂不是……” “如果梅茨城墙垮塌了,罗斯人鱼贯而入,他们会在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梅茨何罪之有?主啊?梅茨不是索多玛,请您开恩不要毁灭它。请您降下神力,让野蛮的罗斯人一夜之间尽数被惊雷劈死……” 哈特加也只能默默蜷缩成在木床上,裹着皮毯子暗暗对罗斯大军下诅咒。 哈特加是如此,另一位被俘的大贵族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近些日子已经在伯爵吉尔伯特的不断挑唆下,自身原本硬如钢铁的立场终于动摇了。 尤其是看到了罗斯王说到做到,真的将重武器摆了出来。 先不提五座重武器能否毁墙,所抛投的石弹一定能砸死远处站立的战士,仅仅如此就令他极为恐惧。因为自己的于利希高伯国面对全新的形势,可能真的到了重新站队的地步——可能没必要再向洛泰尔愚忠。 但自己的家族世代效忠“罗马皇帝”,要在自己这一代改变立场,除非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届的皇帝洛泰尔毫无胜算。 他心里默念:“如果石墙无法再保护那些城市,斯特拉斯堡的城墙将不再安全,皇帝陛下将难以坚持。为了我家族的权势,我宁愿背叛他。” 当夜,艾伯哈特向监视自己的罗斯战士提出面见罗斯王。 这一夜,夜空晴朗。 特里尔城沉浸于欢声笑语里,空气中照例弥漫着香浓的煮麦香味。所有人都获悉了明日一早的“盛大演出”,所谓五座投石机将对着城市东部保存尚完好的石墙奋力轰炸。 留里克兴致大发,按照事先约定赏赐了工匠中最先完成第一座重武器的小组,其余各组也有响应的参与奖,这些工匠发了一笔小财。他们还被许诺,只要明日的实验大获成功,所有人还有第二轮金钱赏赐。 留里克太高兴了,以至于大手一挥,针对多达一千名被俘的法兰克民兵的口粮供应提高一倍,并在熬煮麦子的大铁锅里额外放进一些黄油和盐,制作成极为香浓的麦粥,算是提醒他们“明日都来看看罗斯人的杰作”。 被俘的民兵们现在的身份属于伯爵吉尔伯特的军队,他们被俘民兵的身份也不假。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没有施行迫害,一来已经是奴役战败者做事了应当适可而止,二来他的确需要一批劳动力协助罗斯联军在特里尔的后勤。 现在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带着强烈的坍塌情绪,在举着火把的罗斯战士引路下,顺着阶梯走上尼古拉斯门,走进城门楼改建的罗斯行宫。 心情很不错的留里克正闲适地抚着自己侧卧于身旁的宠妾,除此外房间里就没有外人。室内点着大量油灯,整个房间显得较为明亮。 艾伯哈特以为这将是一场非常严肃的毁灭,不曾想罗斯王闲适得像是即将倒头就睡。仔细看,那盘着的双腿还露着脚丫,罗斯王还搂着他的黑头发的女人,如此表现真不知是对自己这个于利希高伯爵是尊敬还是鄙视。 “你来了。艾伯哈特,看来是想通了?打算和我结盟了?不必拘礼,皮垫子为你准备好,你坐。” “好吧。”艾伯哈特深吸一口气:“仿佛我参与了一场家庭聚会。罗斯王,您很闲适,我就不必拘礼了。” “说吧。我很期待。” “是。关于……这场战争。”话到了嘴边,艾伯哈特发觉自己真的想要说出来就变得极难开口了。 “战争?洛泰尔必败,否则我们跨越整个已知世界,从极北之地到你们法兰克就白来了。” “也许吧。”既然罗斯王起了头,艾伯哈特振作起身板,他谨慎说道:“也许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也许我过去坚持的一切,与现实存在谬误。您懂得拉丁语,所信仰的并非阿米乌斯异端,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不要废话了。”留里克抱以期待的眼神再问:“是打算与我结盟?就像吉尔伯特那样?如果你愿意,就快点吧!听着,甚至是你们的公主吉斯拉在我这里也过得很好,还有莱茵河对岸的那个落魄的帕拉丁锡格堡伯爵家族现在与我是朋友,至于科隆大主教就更是朋友了。你为扞卫洛泰尔尽力了,而洛泰尔辜负了你。洛泰尔辜负了很多人……” 又是一番说烂了的话术,如果艾伯哈特能因此就改变态度他早就改了,留里克明知如此还是要说一番。 “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说着,艾伯哈特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天花板。 “什么?” “如果。明天上午你们的重武器真的可以砸毁石墙,就意味着再没有法兰克城市可以靠着石墙遏制你们的攻势。皇帝现在斯特拉斯堡,那里的石墙也将变得不再安全,皇帝的战败也将不可避免。只要您的武器能砸毁墙,我就宣布于利希高伯爵领与你们罗斯结盟。” “痛快!”留里克勃然而起,欣慰道:“你早该如此了。” 艾伯哈特面不改色:“但是,如果您没有成功。我……还会保持旧立场,请您不要怪罪我。” 相当于选择权抛到了留里克手里,如果实验大获成功,于利希高伯爵将脱离“帝国派”,加之反水的拉蒙高伯国与早就反了的弗兰德斯伯国,意味着法兰克的整个低地地区全都脱离了洛泰尔的统治。 新的一天,当天海蒙蒙亮的时候亢奋的人群就已经举着火把向着城市的北部移动。 特里尔四个方向的围墙参差不齐,因为四百年前罗马覆灭时期的哥特人大举入侵,城市遭遇过野蛮破坏,彼时的城市围墙取得了一定的防卫效果,终究无法忍受哥特人的围城战。 时过境迁,当法兰克在前朝废墟上复建大量的旧时代城市,就不得不就地取材重造建筑。于是构筑城墙的石砖被敲下,用以堆砌皇家行宫、修善大教堂,乃至兴建新的修道院。 彼时的建筑者已经忘记了如何制作罗马式水泥砂浆,他们事实剥离掉了石砖上的水泥残迹,再以纯粹重力堆砌的方法再造新建筑。最后大量新建筑建造完毕,城墙却被因大量建筑材料损失变得千疮百孔,不得已人们又从远方搜罗石料再砌石墙。 很多材料就是从不远处的皇家行宫孔茨搬运,一座屹立于萨尔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的旧宫殿被拆得就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大部分的材料并未风化瓦解,实际化作了特里尔的新墙。 至于没有任何粘合剂,就靠着石料重力堆砌的墙有何坚固可言,今日即可证明一下了。 当太阳升起,数以千计的人们聚集在城北的空地。 五座母牛投石机调试完毕,它们均部署在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外。如此距离是法兰克人短弓可抛射箭矢之最大射程,可想而知若是联军发动对梅茨的攻城战,将投石机如此部署,几乎可以免疫掉守军在城头的骚扰。 每一座投石机旁,被凿成近乎圆形的花岗岩石弹垒起来,另有一些从城里搬运的大石头随意摆放。 围观战士们以各自的旗队编制逐渐站得笔直,他们奉命穿上板甲衣和锁子甲,今日将头盔也戴好,盔顶特意插上羽毛,再扛着大量旗帜…… 步兵与骑兵站得密集又整齐,乍一看去像是要参与一场大战。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今日的实验不如就当做针对强攻梅茨的一种军事演习,就把特里尔城的北墙当做梅茨的城墙,反正据称两城的城墙构造很接近。 身后就是数千战士,留里克头戴黄金桂冠,站在重武器旁意气风发。 而大主教哈特加作为“特邀嘉宾”,这一次许可老小子与其他被俘的下级教士一道,扛着树枝临时捆成的十字架近距离观摩盛况。 事实是仅仅罗斯联军大规模集结,那种来自正规军特有的威严感就已经令老小子不寒而栗。哈特加甚至幻想着那些飘扬的旗帜都是“正十字旗”,最好其中还夹着一片红色镶边的“三狮战旗”。 可惜,到处都是罗斯人飘扬的酷似“圣安德烈十字”的所谓“船桨旗”。 留里克饶有兴致地走近大主教:“papa,今日天气很好,您将在这里见证特里尔城的石墙垮塌。” 此刻的哈特加面如死灰,罗斯王嘴里的拉丁语也变得不再亲切。“那就开始吧。但愿上帝阻止你们的暴行。” “不。”留里克摇摇头:“你们的神没有庇佑你,至少今天没有。” 罢了,留里克给予早就浑身痒痒的工匠们明确信号。 顿时,聚集起来的鼓手、号手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身穿素袍的随军女祭司们,在聚集在一边,在大祭司维莉卡的指挥下用空灵的嗓音唱一曲对奥丁和诸神的颂歌。 得此情绪感染,罗斯人、丹麦人以及拿骚军中的那些北方人,大家集群式得按照北方传统,极为有节奏得做出维京战吼,配合着那些为重武器蓄力的战士们拉动撬棍。 终于,五座重武器的皮兜里塞入了石弹,握紧卡销缆绳的工匠纷纷侧身注视着大王那高举的右手。 只见留里克忽然挥手,发射命令已达。 五人几乎同时拉掉卡榫,真是眨眼之间那粗壮的木臂就凶猛撞击在档杆的巨大缓冲垫上,强大的力道也震得压住框架的沙袋松动。 五颗石弹以很低平的抛物线飞了过了出去,人们看到明显的黑影一闪而过,接着是一阵闷响——石弹准确击中了石墙。 但石墙似乎没有变化。 顿时,围观的战士们一阵惊呼,毕竟仿佛重武器的努力像是毫无结果。 见此情况工匠们也都傻了眼。 唯独大主教哈特加不断胸口划着十字,那表情像是如卸重负。 “不要停!继续射击!”留里克继续命令。 因为留里克已经检查过一番,特里尔的石墙整体平均可能只有四米高,它的基底部分非常坚固,越向上就越是单薄。靠着重力堆砌石头就只能这样,石墙的横截面是一个梯形,它的薄弱处在上端,针对下端区域的轰击效果注定差劲。 重武器再度蓄力,不甘心的工匠们这次换上了不规则的石弹,其重量也接近了二百磅。 各阵位也都以撬棍调整方向,使得五座重武器能攻击同一个位置。 第二轮齐射,阳光之下留里克终于敏锐注意到那石墙出现了松动迹象,因为有大量的碎石落下了。 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每次轰击都造成石墙进一步的松动。 工匠们越战越勇,待到第六轮轰击,石头终于砸得目标结构失稳,那些石砖已经摇摇欲坠,正当工匠们准备第七轮攻击时,石块轰然坍塌,一个约莫五米宽的大缺口洞开了,而那些散落的石块形成完美胁迫。 如果这就是梅茨城的石墙,那么待命的战士们正好从缺口鱼贯而入。 战士们沸腾了!奉命围观的被俘民兵震惊的呜呜叫。 “干得好!”事情尽在掌握中,目睹那巨大缺口,不似工匠们狂喜得又蹦又跳,留里克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欣慰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须臾,他扭过头想与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再聊聊。 这一看不打紧,想不到那个老家伙居然昏死在地,正被跪地的下级教士簇拥着。 “嗬,看来对你的刺激太强烈了。” 第1532章 增兵 现在石墙终于坍塌了,站在由碎石构成的缓坡上,留里克得以看清楚特里尔城墙的横截面。 “嘁,真就一点水泥也不舍得用。真就是靠着石块缓慢堆砌的,如此城墙能抵挡我六轮轰击也算尽力了。” 罗斯军在特里尔的破城实验取得巨大成功,而且这份成功不仅仅是城墙被砸塌了。 实验之后,那些立下大功的“母牛投石机”的情况如何呢? 每一次射击都必然导致部分绳索断裂,不过整个扭力单元是无数纤细麻绳三束编织为小绳股、三小绳股再编制为大绳股,更多的大绳股不断缠绕早就扭力单元。 浸泡油脂后绳股的韧性大增,即便如此强大的扭力还是能挣断一部分,导致整个扭力单元力道下降。 墙塌了,但所有的投石机依旧可以继续射击,扭力单元的自然损坏很小,显然距离它的耐久极限还远得很。 母牛投石机是新锐兵器,攻城破墙是主业,参与野战投掷大量小石块是副业。 而公牛投石机作为小型款,它专注于野战,因其非常轻便部署极快,在未来战斗中少不了它的身影。 “母牛”比“公牛”在体型上大上数倍。为何这样命名?事实就是如此,战士们也就奉为笑谈了。 休整仍在继续,所有战士却也不再是无所事事得将大把时间用于娱乐。 军事训练恢复了,各旗队听着早晨的起床号苏醒,再排成队带上各自的剑与盾去城外集结,就在被初冬奇怪的暖风吹得干燥的空地,他们拍好队继续着百夫长级别的对抗演练。 圆盾互相堆叠,成排的战士喊着号子推进,两支百人队如此撞在了一起。宝剑入鞘,战士就以橡木滚充当木剑。他们的上身都穿着板甲衣的确抗击打,但被这些木棍不断夯打脑袋,纵使戴着铁皮盔也能被打得头脑嗡嗡。 各队以近乎实战的方式训练,在不断内卷中精进组织战术,固然会出很多汗,甚至被同伴夯得淤青,那也比战斗阵亡要好。 至于某个百人队被同伴打得节节败退,那就是全体成员的耻辱!兄弟们痛定思痛,探讨一下战术,等到下一轮演练再打回来。 罗斯军暴力的训练就仿佛在打一场盛大的内战,而且这种“内战”每天都在发生。 拉格纳和他的丹麦部下不理解,勇士之间约架不足为奇,约架变成大规模械斗并谓之为训练,只怕就只有罗斯人敢这么干。 “你们真的野蛮,就不怕打急眼了把人打伤?你们用木棍代替剑,也能把人的骨头打断。”拉格纳断不会用这一招训兵,他自己也不是全然什么都不做。 上次作战丹麦人损失很大,为了下次作战保持足够兵力,当降雪刚刚结束的时候,一支小型的丹麦船队离开特里尔,他们载运着亟待卖出的战利品漂向莱茵河口。 那些从卢森堡山区抓到女子将被卖掉,拉格纳知道只要这些人运抵目的地,住在乌得勒支的那些教士们一定会闻讯而来,再出资将所有俘虏买走。 就像过去自己在不列颠掠奴再回来销赃,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 拉格纳令自己的亲密战友押运货物,希望着当他们返程的时候至少再有五百个兄弟加入军队,哪怕新到的是女战士也在所不惜。 所以当摩泽尔河再蒙战争侵蚀,莱茵河口却是一片平静。定居的各路诺曼人围着河道整体平静的待在各自村庄里,本地的弗里斯人、布拉班特人和瓦隆人,就住在内陆一些的传统定居点日子照常过。 彼此因签署了和平条约,在律法上规定任何一方不可争斗,且乌得勒支城成为自由集市,彼此的交易意愿就在这座大城落实,自然双方有了矛盾也当在乌得勒支,由各自代表开会讨论进行仲裁。 仿佛诺曼与法兰克的纷争在莱茵河口从未存在,成为大时代下一个和平的小窝。 进入了冬季,喧嚣整个帝国的战争也理应进入低谷状态。各方势力基于传统会在冬季默默积蓄力量,在越来越短的白昼时间内整顿军备,为春季开战做准备。 战争已经演化成多方乱战,除了皇帝洛泰尔关于削藩与统一帝国的诉求毫无改变外,其他的参战势力在新形势下纷纷有了新的小算盘。 “秃头”查理是空降的王,是一个年轻且狂妄的崽子,至少这种人毫无根基,用户他为王者,想必贵族们的权势不会被剥夺。来自阿基坦的南方贵族已经公开将小查理推至幕前,也尊奉立下一系列战功的罗贝尔为军事统帅。 南方贵族推举出自己的国王后,下一步就该考虑一下全新的阿基坦王国的疆域当有多大。针对巴黎的攻势已经迫在眉睫,若非寒冬已至,南方军队已经开始尝试攻占河中的法兰西岛勇夺巴黎城了。 这里的军事统帅就是图尔伯爵家族的好女婿罗贝尔,而南方贵族们也获悉这位移民而来的旧莱茵高伯爵还有两位年轻的朋友,一个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另一个正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布鲁诺。 乃至于一个就摆在明面上当贵族们都不好意思说的情况——罗贝尔打仗如此野蛮,就是因为麾下有一支训练有素的诺曼军队在拼命。 战场的另一边亦是主战场所在的莱茵河谷阿尔萨斯地区,困守这片地带的皇帝洛泰尔还在与他的三弟大巴伐利亚公爵角力。局面已经出现巨大变数,看似兵力空虚的美因茨,随着一支北方铁骑突然进驻,胜利的天平进一步向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偏转。 那是绕着帝国东部边疆走了一大圈子的吕贝克军队,米斯图伊和他的奥伯特利迪特斯拉夫大军犹如天使降世一般出现在美茵河畔法兰克福,继而大军陆续渡过莱茵河在美因茨驻扎。 米斯图伊也摇身一变成了这座城市的城防司令,他立刻遣使告知在阿尔萨斯南部的科尔马行宫驻扎的路德维希,后者闻之狂喜。 介于路德维希暂时无法控制美因茨的局势,就许其巨大的权力,这样以来米斯图伊可以自由调配城内的资源了。 所谓“自由调配”,事实上谓之为劫掠也差不多。 包含美因茨在内的沃尔姆斯教区本支持皇帝,随着路德维希的军事控制才集体跳反。对于路德维希,那些地方从不是自己的控制区,慷他人之慨也就毫无顾虑。他已经将威斯巴登封给了罗斯人小胖子黑狐,还公开承认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合法,现在再承认吕贝克方向来的斯拉夫大军控制美因茨本城也无所谓。 事实是,就算自己的友军因过度贪婪将美因茨拆个稀巴烂,他路德维希都是毫无忧虑的。 因为,他从没有奢望过可以取得各方贵族的认可,乃至得到各地教会的认可去取代自己的大哥成为新的罗马皇帝。只是自己的大哥的各种作为分明是要弄死自己全家,那就不要怪亲兄弟不义了。 这个冬季路德维希还在磨刀,他最近获悉吕贝克来了一千名重骑兵并宣誓效忠,基由吕贝克方面传达的明确信息,他讶异得知罗斯王果如宣传的那样御驾亲征了。 三年前惨败易北河的痛苦仿佛就在昨天,有这么一群怪物加入战斗,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罗斯王带了多少兵而来、进入法兰克腹地后会做什么事,这一切因没有相关方面的信件,路德维希一无所知中。他心里住着一个恶魔,很希望罗斯王大肆破坏,这样大哥的势力被折腾得越虚弱,自己的机会才会更多。 莱茵河与孚日山脉构成两大天堑,固然天堑挡不住勇者,也是让信使和间谍的行动变得困难重重。 在阿尔萨斯莱茵河谷区内角力的两人,如果将招募的民兵、可武装民夫算在内,双方陈兵达到惊人的十万规模。路德维希和他的巴伐利亚军队离开美因茨,一定要绕一个大圈子进入这里,就是因为此地靠近自己的大本营,靠着水里之便可以逐渐增兵。再说,过去两年自己在美因茨当地横征暴敛,一群肥羊被薅得光秃秃,若继续索求军资,不但要继续积累恶名,当地怕是难以再榨出油水。 事到如今路德维希还是相信自己的大后方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员物资同样,也是他不自信的体现。 他将844年估计为决战之年,希望在春季时自己做好充足准备后,自己亲率巴伐利亚大军与萨克森、图林根友军自南向北向斯特拉斯堡进攻。同时驻扎美因茨的吕贝克军队自南向北进攻,针对困守孤城的皇帝发动包夹进攻。 至于那些支持皇帝的勤王的帝国派贵族军……谁知道呢?那些家伙不一定能顺利通过孚日山口。 路德维希很佩服自己的妙计,突击提拔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清一色是诺曼人,那群来自北方的穷人空有一身武力,他们为了被许诺的温暖生存地一定会与进犯者拼命。 再加上实力不明的罗斯王和别的丹麦家伙,这群诺曼人将与帝国派的家伙们鏖战,只要诺曼人能拖住他们,只要拖延到明年夏季,一切都结束了。 大哥可能会死,至于之后谁会是新的罗马皇帝……只有神知道了。 路德维希并没有大局观,他更在意自己在巴伐利亚、奥地利的权力是否坚如磐石。 所以他更不知道,当第一场雪降下又融化后,整个摩泽尔河流域已经糜烂一片,整个低地的贵族们再无一人承认皇帝洛泰尔的合法性。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低地的贵族就支持路德维希。 帝国派贵族遭遇沉痛打击,皇帝洛泰尔心心念念的援军,正在突然介入战争的罗斯联军摧枯拉朽的攻击下遭遇持续性重大损失。 现在罗斯人与他们的联军还在增兵,冬季战争持续。 丹麦人先行回到莱茵河口,一切就如拉格纳预料的那般,乌得勒支主教在获悉那些家伙运回来一群精神恍惚的女人,立刻就召集人手从修道院的钱库里拿出一些金银去赎人。 那些受难的女人都被救赎,主教会将这些可怜人送到女子修道院,因为按照规定,那些因各种原因变得“不洁”的女子必须在女子修会进行净化,这种修行会持续一生。 虽然教士们很清楚弄成这一切的都是丹麦人,受难的女人并没有罪过,可她们还是不洁,本地弗里斯人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为妻。如果不赎人,她们就要被丹麦人运到北方为奴为婢,那么还是赎下来得好。 乌得勒支主教诅咒丹麦王和他的海盗大军不得好死,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河口立起招兵旗,客居的丹麦渔民闻风而动。他们都清楚国王去了法兰克腹地,与强大的罗斯军并肩作战。战争固然会死人,至于自己参战了是否阵亡,这就是单纯的个人命运。 他们想得很开,劫掠的收益太过于诱人,死亡风险也可以抛诸脑后了。 因为一则传说又开始流传! “跟着我们走吧!与拉格纳大王一道,和罗斯人一道,我们进攻梅茨城,凭本事把里面的银币之山搬空!” 梅茨到底有没有银山?考虑到那里是法兰克腹地,是温暖福足所在,很多人说它有,那就是有咯。 观望的丹麦人纷纷拿起武器,拉格纳希望再招募五百勇士,这一目标一瞬间就完成了。 大量丹麦人放弃过冬,他们呼朋引伴共乘一条长船,其中亦不乏女战士的铿锵身影。他们构成二十五条船的队伍,逆着冬季枯水期的莱茵河向着科布伦茨方向前进。 丹麦人总是有自己的主张,他们现在是很不错的盟友,至于想要如同使唤猎犬般使唤他们实属有些妄想了。留里克注意到拉格纳开始有意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自己也就不必表现得过于热情。 双方好不容易构建的友谊要维护,适当的边界感依旧重要。 那么再未来的作战中,丹麦人倾力协作最好,他们看戏也无妨。 留里克倒是非常确信驻扎在科布伦茨大营的那三千名约塔兰人战士,会是罗斯军现在最有价值的仆从军,另外从军队性质而言,约塔兰人与丹麦人是一样的,都是为财而来的北方武装渔民。 增兵令早已告知后方大营,“折骨”戈姆得到命令,这些日子他一直做着出征准备,一千名男女战士摩拳擦掌。 终于,传令兵顺流漂来了。 这是一个冬季平静之夜,明日就是大军开拔日,就像是窝在树洞的巨熊终于到了出洞舒展筋骨的时间。 坚固而温暖的木棚里,老将格伦德弄了一些葡萄酒,他召集本地驻扎的贵族们一聚,大伙儿唱着北方的歌谣把酒言欢,喝到微醺又开始大肆吃肉。 现在的大后方物资非常充沛,住在莱茵河口的兄弟们定时向拿骚科布伦茨运输关键物资。现在天气还是较热,运输鲜鱼是一种奢望,于是运输得尽是装于麻布口袋的烘烤干燥的鱼肉干,以及装在木桶中白花花的粗制食盐。 给予现实原因,平素吃鱼过日子的战士,现在天天都在吃煮麦子,一旦习惯了这种日子,很多人发现自己竟吃出了肚腩。 “明日我们全体出动,这里会突然变得空荡荡。”戈姆红着脸感慨道。 格伦德嗤笑道:“你们约塔兰人不是挺习惯这种生活的嘛。这地方确实比北方温暖很多。” “听说大王所在的特里尔更加温暖,梅茨的话……那里是不是不存在冬季?”戈姆也知道自己的估计是一种美好奢求。 “谁知道呢?”格伦德看看喝得一票微醉的伙计们,他一拍大腿:“反正明日全军行动,以我对大王的了解,这个冬季战争是少不了的。我们会在哪里过今年的光明节?” “梅茨。”众军事贵族异口同声。 “那就干吧。看看我们到底能走多远。” 当罗斯王亲自主导的战争开启,战争胜利结果总会严重超越预估,军队所掠夺的财富总是超乎想象。 格伦德最为一员老将很清楚大王会情不自禁的战争扩大化,为此不如提前做打算,譬如抓紧时间将所有储备的物资,尤其是罗斯军引以为豪的箭矢有多少带多少,甚至是突击制作品质拙劣的货色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第1533章 蒂永维尔计划 科布伦茨码头人头攒动,背负各自装备的战士们排成狭长队列。 一切就像在故乡训练的那般,每个百人队分坐四艘长船,而第五艘船专门装运辎重,由前船拖曳前进。 一支步兵旗队如此在河内航行时依旧维持着严密编制,各船围绕着各自的队旗,当一支旗队登船完毕,便在旗队长的指挥下各船搬出大桨,又借风势向着摩泽尔河上游进发。 行动方案于第一轮进军如出一辙,此次行动并没有丹麦人加入,但三千约塔兰人与他们的长船大军加入后,不禁令老将格伦德捏一把汗。“一群缺乏组织的家伙,真怕你们弄出大塞船。” 枯水期的摩泽尔河宽度进一步萎缩,现在天气依旧算是温润而河水已经冰凉,就算北方人不畏寒冷,也不想一个不慎掉进河里。 为了保证不慎落水能迅速脱险,也为了划桨时散热,无论是罗斯人还是约塔兰人,他们或是单衣或是赤膊,胳膊与胸口那毛茸茸的毛发在阳光下摇曳,渐渐得被汗水沾湿。 老将格伦德带领骄傲的常备军第一旗队高歌而行,此次行动既然知晓要去梅茨报仇,他们特意将库存的全部重甲全部带上! 一些被拖曳的长船好似载运了一大堆铁,那是最早一批铁片甲,以及剩余的整体板甲,另外的锁子甲也堆得到处都是,它们就露天摆放,在阳光下剧烈反光。 留驻后方的一千名罗斯战士现在步入战场,甚至一些驯鹿也被牵上了船,一来充当驮骡,二来也是食物。 罗斯军在前,约塔兰军在后,在队伍的末尾,一些拿骚和科布伦茨本地的男女农民也加入船队,他们穿着自己的传统服装却划着诺曼长船,当地的一些教士也随船行动,整个场面显得非常怪异。 对于当地农民,三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身边活跃着一群诺曼人。一定要亲密接触了,他们才发现远道而来的诺曼人并非是怪物,既然不能摆脱他们就忍耐吧。倘若合作可以源源不断得到利益,那么合作可以深入,就包括一起去打仗。 愿意打仗的农民有了身份,所谓拿骚科布伦茨民兵。行动对参战者极为有利,他们可以吃罗斯人给的军粮,因作用主要是协助罗斯军后勤,除非极端状态否则不会拿起武器参战,此次参战怎么想都有利可图。这在以前不可想象!当年给别的领主打仗还要自带干粮呢。 农夫给罗斯人做搬运工,农妇充当厨娘,他们也希望等罗斯王大获全胜了,大王心情好了给大家一些额外赏赐。至少他们清楚黑狐大人这几年一直没有亏待大家。 格伦德不希望发生堵船,奈何船队在曲折的山涧河道穿行,频繁拐弯还是弄出拥堵,好在有大量平坦河湾处可供大军休整,尤其是在“黎明山谷”的村庄废墟,一时间五千人齐聚于此。 终于视野变得开阔,平坦地带屹立一片城墙,特里尔城近在眼前。 对大量科布伦茨农民而言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抵达特里尔,传说中大教区的主教座堂之城,现在城墙上到处飘扬着圣安德烈十字。 不!那是罗斯旗帜。 再仔细看,大量穿着蓝纹白袍的人在行动,罗斯军正在军事训练。 要如何区分敌我?罗斯军普及了军装,无论是布衣还是穿甲,在外身套上白色布袍再缝上蓝色布条,这就够了。 于是约塔兰人在哥德堡和维纳恩斯塔德老家大肆做了一些布袍,模仿成罗斯军的服装,而在衣服上缝合大量抽象的蓝色图案突显出自己与众不同,不过远远得乍一看去彼此没什么区别。 现在甚至是临时招募的民兵也是如此了。 罗斯联军刨去丹麦友军,整体装束是白色的,因不可避免沾染灰尘,他们开始呈现灰白色。倘若再下一场雪,包含战士与民夫累积一万人的大军几乎都穿上了雪地迷彩,与各自法兰克军队有着最直接的视觉差异。 后方大军要陆续抵达,驻扎特里尔的罗斯军在训练之际,又派出军队再袭卢森堡山谷。 一些逃入山林的民众,在发掘诺曼人离开了,又害于寒冷饥饿大胆得回来。当他们刚刚开始恢复生活时,诺曼人又来了…… 难民再度被驱散,罗斯军把剩下的粮食搜罗干净扬长而去,全然不顾藏匿的难民会彻底冻饿而死。 整个地区的财富向特里尔城高度集中,代价真是附近区域的民生绝对凋敝,罗斯正规军此来并非劫掠,而是砸烂整个地区的生态,一如四百多年前哥特大军入寝。 摩泽尔河中下游的村庄是被控制还是毁灭,全然看罗斯军的态度,在特里尔附近半径五十公里内的村子全都毁灭,至于村民的命运,至少留里克是不在乎的。 “反正把你们全部摧毁了,拿骚和科布伦茨夫居民未来会迁徙而来,一个被拿骚控制的全新特里尔教区会诞生。”留里克很希望当战争结束,本地区出现这样的政治格局,因为它有利于罗斯的经济利益。 至于下一步…… 特里尔城进一步热热闹闹,军队、民夫、战俘,形形色色的人簇拥这座城,原本至多住上两千人的城市已经人满为患,每一间石屋都能挤上十个兄弟。 军队在此并非过日子,他们在故乡就习惯一大家子几进一个长屋,习惯记忆生活的人们可以忍受石室的局促,再说这里确实暖和。 可对于后来抵达的兄弟,由于城内缺乏住宿空间,他们只好在城外搭建木屋扎营。 亦或者,再占领一个敌人城市改为军营。 冬季攻势已经开始,大王随时可能明确制定下一步攻击的目标,广大战士只要继续磨刀就好,唯有军官们要时刻待命,等待大王的军事会议。 事实是,在不为人知的时间里,留里克已经悄然确定了新目标。 乌鸫特莱西娅,这位法兰克小公主站在特里尔的石墙上,一边是坍塌的墙体,一边是大肆飘扬的罗斯旗帜,她总觉得强烈的恍惚不真实。 她亲儿听到了列日大主教对自己的诋毁,那眼神像是蔑视泥土蠕动的驱虫。“你被魔鬼蛊惑,你自己已经成为魔鬼,上帝会令你的灵魂在地狱里永远被烈火折磨。” 大主教对自己十几年的人生做了全盘否定,不过……她虽然极为悲伤,在振作之后,一种别样的情感油然而生。 乌鸫,想要复仇,想要看着自己父亲继承的法兰克熊熊燃烧。 毕竟,约塔兰军即将抵达,其中两千名哥德堡战士登陆,而自己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换言之,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手握重兵,实力已经强大到可以直接向自己的父亲宣战。 还有那个鄙视自己、恨不得自己平静死去的叔叔路德维希。现在自己手握两千名诺曼战士,定能令他们所有人刮目相看。 查理曼的重孙女的野性迸发了,她忽略掉的是,自己已经是一位瓦尔基里了。 一个平静的夜,结束一整天喧嚣的战士们终止训练,他们大规模在城里挖出的温泉处泡澡洗衣服,因广泛使用微臭而杀菌洗涤效果惊人的硫磺皂,罢了战士们浑身舒舒服服也散发着淡淡硫磺气息,弄得整个城市也是如此。 列日大主教身陷囹圄,他恼怒于硫磺臭味,完全相信自己被地狱大军控制了。而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两位伯爵最终都被魔鬼蛊惑。 留里克已经习惯这种味道,甚至引起一些遥远的回忆。 他已计划攻击梅茨,所谓等到后继大军抵达后,就以力压千钧之势把那座大城攻破。 留里克仍在等待之际,突然卫兵来报。 “大王,乌鸫大人意欲觐见。” “她?有什么大事么?” “有要事禀报。”卫兵再道。 “好吧。”留里克摆摆手,“让她进来。你退下吧。” “遵命。” 乌鸫现在的身份是国王养女,也是此次远征的副祭司,最后才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所有罗斯战士不得不对这位少女保持尊重。 乌鸫就在门外静静等待,她被获准觐见,这便匆匆等上阶梯,进入尼古拉斯门上行宫。 “你来了。乌鸫,哪怕是最重要的事,放在白天说也好。”说着,留里克示意宠妾贝雅希尔给这闺女接点温热的蜜水。 摘下罩头的乌鸫双手捧着玻璃杯,微微抿上一口平复心情:“大王,我有话要说。” “说吧。” “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传说您要对梅茨用兵,攻破它一定是必然。而且,约塔兰军即将抵达,等到后方军队抵达,您就该行动了吧?” “你?”留里克扶起脑袋斜眼凝视她的脸,“还以为是对我说一些问候语,忽然间你对战争感兴趣了?” 再平复一下精神,乌鸫坐正身子,她的眼神无比坚毅:“因为!我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两千哥德堡战士抵达,他们将全力参战,而我也是他们的统帅。” “统帅?真的统帅是朕的蓝狐,而你是他的妻子。” “可是根据北方的律法,作为他的妻子,我也有一定的权力。” “哦?”留里克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你想要指挥军队?你的想法我很欣赏,但你能力不济。不过你若是想要出谋划策,我非常欣慰。” “是!”乌鸫郑重其事道:“我就是要出谋划策。” “是针对梅茨吗?”留里克探着头兴趣盎然:“对哦,以你的身份确实可以帮到我。不过我军在夏季做过尝试,关于当地的情况我已经知道很多。此战我势在必得,也许你的建议只会是锦上添花,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留里克已经很注意自己的措辞,又道:“我还是愿意听听你的建议。” 罗斯王有一股敷衍的态度,乌鸫并不气馁,她眉头紧锁指出一个被所有人忽略或闻所未闻的地方。 “蒂永维尔!” “什么?” “蒂永维尔。”乌鸫面不改色:“这座小城是梅茨的北方门户,距离河道较远。也许大王会觉得一座小城无足挂齿,但是……” “如何?” “那里意义重大!那还是在838年,我父亲和三叔囚禁了我的爷爷,还有我的小叔叔查理。这件事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也是这场大战的原因。” “那么,您不想知道我爷爷和小叔叔到底囚禁于何处?” 她这么一问,留里克恍然大悟:“总不会就是你说的蒂永维尔?” “就是这个小城。” “是这样吗?”留里克捏捏胡须头脑飞速运转,“那是一座监狱之城么?我夺取它有什么用?除非我抓到洛泰尔,把那个家伙拎到蒂永维尔让他也品尝一下囚禁生活。” 但那里地势平坦,附近有大量村子,背靠山区和流水,我获悉夏天的时候,您的军队并未对当地展开破坏。也就是说,当地还有大量资源可供大军使用。 “这样的话,你的建议就非常务实了。”留里克估计到乌鸫有所保留,也许真的抵达了那个蒂永维尔后,乌鸫会亲自去做一些事。一个少女还能做什么事?去怀念他死去的爷爷吗? “蒂永维尔,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也许……你该作为带路者,帮助我的大军成功进驻。” “遵命。”坐着的乌鸫立刻躬身,令留里克直接看到她卷发覆盖的天灵盖。 “嗬!你像是女战士一样了。也好,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多亏了乌鸫的提醒,留里克突然想到当大军集结一万人后,想要在愈发逼仄的摩泽尔河上游行动,试图去打一场抢滩登陆未免不切实际。 毕竟进军时就闹出过大塞船,全军同时进攻乱子岂不是更大? 那么听从乌鸫的建议,占领梅茨的门户虎踞蒂永维尔,之后的战争将有更从容的操作空间。 甚至是悠哉得在摩泽尔河上搭建几座浮桥,大军从容过河,再在梅茨城外排兵一万人,城市也就一举破之了。 至于蒂永维尔作为“虔诚者”路易蹲了两年半大牢的地点,留里克想了想此事还是可以做些文章。 梅茨要打,蒂永维尔可以作为攻城前的大营地。 留里克新的打算并未第一时间告知全军,他仍在等待,现在后继大军终于抵达。 另一方面,乌鸫在离开行宫后,立刻前往蓝狐在城里的居所。 蓝狐仅带着少量随从先行抵达特里尔,哥德堡军的临时指挥所也就在此城里。 “乌鸫?你来了?你应该和祭司们在一起,我就怕维莉卡生气。”蓝狐对自己女人突然拜访倍感意外。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哥德堡伯爵夫人。” “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请你注意。” “你就如此在意这种原则么?”乌鸫不以为然,来到这间石室如同回家一样,就随便找一木椅坐下,而蓝狐不得不伺候起这个小姑奶奶。 “订婚与结婚没什么不同,人人都知我是你的女人了。” “也罢。”蓝狐也坐下来,示意笑嘻嘻的随从们都回避。“有什么大事吗?” “有。” “是什么。” “大王给了我一个任务,当下一步战争开始后,我将作为向导。我要引导军队抵达蒂永维尔,我们就驻扎在那里。接着攻下梅茨。” “慢着!”蓝狐吓了一跳,他扶住额头:“要不要你冷静下来听听自己说得是什么。” “我非常认真!这是罗斯王的命令。” 她的眼神坚毅,蓝狐终于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好吧,你慢慢说。” 第1534章 指挥者乌鸫 终于,后继大军抵达了。由于特里尔码头泊位满了,新到的长船又是到处找地方停靠。 龙骨纷纷压在枯黄芦苇上,罗斯人与约塔兰人陆续下船,再以缆绳合力将船拖曳得半搁浅,罢了将提前准备的锥形木桩砸在泥土中,将船牢牢捆好。 大量战士就在登陆地休息,约塔兰的贵族们各自集结自己的人,他们到处观望那些闻讯而来的友军,希望看到自己的伯爵大人。 倒是“折骨”戈姆已经先行一道在发现的一片开阔地插旗,继而命令自己的部下将搭建帐篷的材料陆续搬下船。搭木框架、砸栓绳桩、摊开大帆布,等等作业已经开始。 因为他早已获悉特里尔城虽大,也不能轻易塞下罗斯联军这支超越大家认知的大军。 一万人的队伍!约塔兰人难以置信它的存在,而它就是现实,自己也是这支大军的组成部分。联军狠起来令自己都畏惧,戈姆都规模望而生畏,也就提前在城外扎营了。 在后继大军抵达前,乌鸫已经与蓝狐好好聊了聊。 终于有了可以保护的女人,也是自己的正妻,妻子还是身份崇高的落魄公主……多种身份于一身,极大得刺激着一个中年未婚男人的精神。 因为老爹已死,兄弟们已经分家。兄弟间的血缘是不变的,不过彼此作为亲戚,合作的关系不可避免得要逐渐超越心情,未来能维系兄弟们感情的就是利益。那么,自己真正的亲人就剩下这个乌鸫了。 自己的女人愿意运用自己的权力,她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她是个瓦尔基里。 这是蓝狐可遇不可求的。“有了你,治理我的伯爵领就不必太让我费心了。” 看到那登陆的大军,乌鸫没有任何的恐惧感,她恰恰觉得非常欣慰。“那就是我逐鹿的资本,哥德堡的诺曼人都是我的人。” 她使劲拍拍脸,配上一身祭司素袍,与蓝狐一道检阅哥德堡军。 男女战士都穿着高度模仿罗斯正规军的服装,他们举着的也是酷似罗斯的旗帜。有的人也带上了自己的特色,所谓在旗帜的右上角缝合小面积的“罗斯船桨旗”,旗帜大面积位置缝着卢恩文字标注的“gotebvrg”。 哥德军男女战士两千之众,他们披甲率有限,真的打起来还是主要靠着木盾做防御。他们实在是一群兵力雄厚的轻步兵。 一双双眼睛看到了自己有着圆滚滚脸庞的伯爵,以及那一位尊贵的伯爵夫人。 他们闻讯围上来,嘻嘻哈哈欢呼雀跃。 三位哥德堡的男爵走上前,他们是巴达尔、埃里克和塞德里克,纷纷拳敲胸口向蓝狐致意。 “兄弟姐妹们都辛苦了!尤其是你们三位。” 蓝狐的态度很真诚,坚毅的眼神里像是藏着更多振奋人心的话语,以及一些重大事宜。 “没什么。”男爵巴达尔撸起衣袖展示鼓起的肱二头肌,“大家在科布伦茨每天都在训练力量,如果再不打仗……” “嘿嘿。”男爵埃里克笑谈道:“狼群是无法蛰伏的,我们疯起来,怕是连科布伦茨河道北边的那些同盟村庄也劫了。” “好在我们保持了克制。”塞德里克笑道。 他们毫不犹豫将对劫掠的苛求摆在明面上,一席话就是敲打蓝狐。 “好啊!”蓝狐鼓掌一番:“你们保持热情,我很高兴,罗斯王一样很高兴。既然如此,现在提前告知你们一个好消息。” 是打仗的计划?他们三个兴奋得已经颤抖,全然无所谓舟车劳顿。 “我们将要攻击梅茨,那是一座南方的富裕城市,但河道变得狭窄,一万人的大军不可能立刻划桨行动。 罗斯王要求作战更加稳妥,所以!我与你们的伯爵夫人想到了一个好的对策,也为所有约塔兰人争取到了先攻的机会。” 先攻!?意味着所有掠夺的财富尽入己彀,不必反馈罗斯王一谷一粟。 如果约塔兰的军队先攻,所得财富就是哥德堡和维纳恩斯塔德两军分了,当然风险也是大家共同承担。 可大军达到了三千人规模,纵使和法兰克的正规军好好打一仗也绝对不虚吧。 蓝狐昂起胸膛,继续道:“我们将首先攻下名为蒂永维尔的地方,当地所有财富都是我们的!这件事罗斯王已经许可了!战后,当地作为联军的营地,当大军集结完毕,我们再猛攻梅茨。” 他再道:“你们的伯爵夫人将作为向导,她将引导你们走向胜利。她是祭司,在出征前向诸神祈祷,奥丁的神力会降在你们身上。” 罢了,蓝狐高举右拳,“血祭奥丁!” 被这气氛强烈感染,哥德堡军士气旺盛,也迅速引来忙着扎营的维纳恩斯塔德军。 蓝狐立即与“折骨”戈姆一拍即合,曾经就有过联合行动的两人再一次双剑合璧。 关于令约塔兰人先攻蒂永维尔,此事留里克的确给予授权,至于其中的风险全部由他们承担。 罗斯军主力是留着猛攻梅茨的,也许不该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浪费兵力,不该去冒可以避免的风险。 至于拉格纳的丹麦人…… 当罗斯后继大军带着大量武器装备和后勤物资抵达,丹麦军援军仍在磨蹭。拉格纳相信他们会来,至于能否赶上大战,现在看来只有神知道了。 兵力有限迫使拉格纳必须态度保守,他已经获悉留里克有意先取那个莫名其妙的蒂永维尔。让罗斯人去折腾吧!丹麦军继续在特里尔休息,直到留里克打算真的强攻梅茨。 拉格纳虽有此态度,他作为丹麦王,关键的军事会议少不了他的。 后继大军抵达,一千名民夫也纷纷上岸。他们本该立刻开始服务,却因为第一次长时间坐船,他们在摩泽尔河上漂了好几天刚刚下船几乎所有人双腿都是软绵绵的。 正当民夫浑身难受的时候,罗斯军一视同仁得熬了大量麦粥,民夫们自带木碗享受了登陆后的一顿美餐——放了很多盐的咸粥 登陆的第一夜,留里克又是在城内的罗马行宫的废墟中召开军事会议。 一个月前他们就是在这里决定去卢森堡方向劫掠粮食,意外又是宏观上必然的与法兰克军队打了恶仗。 现在还是在这里,各方开会决定了基本已经人尽皆知的下一步战略——攻击梅茨 冬季攻势开始了,留里克正式授权约塔兰人军队先攻蒂永维尔,进军将在休整一天后开启,罢了,这支军队先行驻扎当地确保局势稳定。 所谓如果梅茨方面以及蒂永维尔当地人疯狂反击,约塔兰人必须与之血战,而罗斯军第一时间难以有效增援。 而这就是最大的风险! 既然卢森堡方向能集结出一万人参战,在梅茨地方历史重演也说不定。约塔兰人得到了劫掠一切的许可,也承担与敌人血战的风险。 己方一拍即合,蓝狐带着三千大军先行行动各方毫无意义。 但是,这真的是风险巨大的事情么?蓝狐身边的乌鸫是第一顾问,没有人比落魄的帝国小公主更知道法兰克南部地带一些鲜为人知的格局。 乌鸫是法兰克高级贵族,梅茨地方的居民几乎都是正儿八经的法兰克族人。她的心理藏着许多诉求,有对父亲的怨恨、对自身命运的不甘,也有对诺曼人疯狂劫掠的不忍。 “也许,我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组织一些惨剧。” 进入法兰克腹地后人口将越来越稠密,效忠皇帝的大小封臣也越来越多。固然皇帝直属军队损失巨大也基本调到了东部的阿尔萨斯地区,罗斯联军继续作战将直接威胁到各地领主的切实利益。 给皇帝洛泰尔打仗是那群封臣的义务,尽义务的问题上是虚与委蛇还是“卖肾救援”全凭良心。 但大军在他们自己的封地上劫掠,领主们可不得拼了老命抵抗。 特里尔教区是一个特例,此地没有任何的封臣,全由教区大主教管理一切的结果是,废了大主教就像把砍了肥羊的脑袋,剩下的事就是分割羊肉了。 然而过了萨尔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继续的南方就开始出现封建领主。 距离特里尔最近的萨尔高男爵已经在两年前的“萨尔河大劫掠”被杀,整个男爵领的主要定居点被洗劫一遍。“慷慨”的路德维希旋即追认彼时的拿骚军的劫掠所为合法,承认萨尔高地区并入拿骚科布伦茨伯国。 不过那里遭遇极为残酷的破坏,民生凋敝人口大量逃亡。萨尔高伯爵里在物理上失去了抵抗能力,所以若继续南下,联军不可能遭遇当地人的抵抗,联军反而会看到很多荒草疯长的废墟,以及暴露于野的骸骨。 以乌鸫所言,经过了自古就有的康茨行宫废墟后,联军即会抵达蒂永维尔这个定居点。它没有男爵管辖,而是梅茨伯爵直管地。 附近区域也没有男爵去瓜分梅茨伯爵的权力,倒是有一批骑士领控制着各个村庄,所谓一个骑士领基本由骑士寓所与一个或数个采邑村庄构成。 于是越是向南骑士领的海洋,基于法理这些骑士都会接受梅茨伯爵的召唤,众多下级贵族各自组成一支骑兵小队,随后拼成一支庞然大物。 梅茨伯爵正是这么做的,且是倾尽自己领地的人力物力驰援自己的皇帝。 奈何主力尽已挪到了阿尔萨斯,伯爵阿达尔伯特与长子已经战死,同样意味着大量下级贵族阵亡。伯爵本人死了还有幼子继承爵位,广大骑士的阵亡使得梅茨短时间内无法再集结出一支强军。更糟糕的是,梅茨地方已经两度征兵,那些骑士的采邑村庄里大量壮年男子带上武器参与远征,整个地区的适龄当兵男子已经不多。 乌鸫并不知道庞大梅茨伯爵领糜烂疲弊的现状,她提供的情报依旧相当关键。 休息日,也是出发前最后的休息日。 特里尔城外的石船祭坛建设完毕,罗斯女祭司们已经恢复她们正常的工作。 在特里尔教区的核心祭祀北方神,无疑这是对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巨大且持续的精神打击。 但是,谁在乎? 甚至是出于泄愤,乌鸫倾力参与例行的祭祀活动,乃至亲自持剑刺死一头驯鹿牺牲。 因为亟待出征的约塔兰大军需要一场预兆胜利的祭祀! 乌鸫撩起自己的刘海,特意当众展示脑门上的符文。她作为哥德堡伯爵夫人,也同时是哥德堡地方大祭司,现在面对己方大军,她的作为正是对未来人生工作的展示。 她高高捧起鹿肝,任凭鹿血撒了一身。 罢了她将鹿肝递给好姐妹维莉卡,由这位真正的王国大祭司割断肝脏血管,再公开宣布“大吉”。 罢了,只见这两位帝国的少女祭祀,她们无视浑身鹿血高举双手,以诺斯语异口同声郑重宣布。 “托尔赐予你们神力,你们将大获全胜!弗雷赐予你们财富,你们得到的金银财务都是对你们的奖励!奥丁承认你们的贡献,你们的荣耀使得你们死后可以进入瓦尔哈拉!” 三位最重要的北方男性神只是所有部族的最大公约数,围在石船祭坛前的三千男女战士就等待祭祀结果,当他们听到祭司们宣布大吉,仿佛诸神之力真的注入身体,他们觉得充满力量。 木盾当做鼓,他们以剑柄、斧头不断敲打,再怒吼尖叫,城外弄出巨大动静,也引得城墙上站得到处都是的罗斯人、河面漂着的丹麦人跟着喝彩。 此刻,上午和煦的阳光透过小石窗照进尼古拉斯门上的行宫,留里克笑呵呵地一脚踏着石窗边缘欣赏两个女儿主导的祭祀大戏。 “你们干得好啊,约塔兰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 听着自己男人的嘟囔,宠妾贝雅希尔下意识抚着小腹走来:“你真的放心让乌鸫跟着军队走?我很担心约塔兰人要去打一场恶仗。” “这可不好说。恶战的可能性有,但夏天的时候我军在蒂永维尔那一代并未遭遇抵抗。” 贝雅希尔轻轻扶住留里克硬邦邦的左臂,双目看向不远处,“就怕帝国派的军队已经到了。你在卢森堡已经杀了他们太多人,法兰克人如果是傻瓜如何建立一个大帝国,他们很可能会进一步反击。” “虽然是这个道理。前人勇武无敌,后人没有才能继承辉煌,这……就是命运吧。”一个恍惚,留里克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吉利。他急忙转移话题:“蓝狐那家伙和他的人也不弱。无妨,我会做好两手准备。倘若他们遇到了危险,我会立即派遣船队和骑兵全力支援。” “那就好。”贝雅希尔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话贝雅希尔不便于公开说,她很可怜乌鸫的经历,也震惊于现在的表现。 乌鸫真的不被他的父王重视、喜爱么?还是因为很多原因,她身为公主就不可能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譬如只能被当做联姻的工具。 这件事上,贝雅希尔自然想到了个人命运。万幸的是,她发觉崛起的罗斯王国有着极为充分的自由,一个无法决定命运的女贵族,在罗斯治下也可以有自己的主张。 一个真正的女战士不一定是真正的女武人,也可以是一位指挥大军的将领。贝雅希尔透过那女孩的眼,已经感觉乌鸫不再柔弱无助。 一如现在这般,那女孩浑身鹿血得接受三千大军的拥护。 “如果,有朝一日我在我的迪米扬斯克伯国也能如此,就太好了。”她甚至有些羡慕了。 毫无疑问的是约塔兰人战士中起主体作用的哥德堡军,它有着两位大统帅。 蓝狐无疑是最高统帅,他的未婚妻乌鸫就是参谋兼信仰核心。 乌鸫是可以通天的!这是维系军队士气的关键。 当然务实的蓝狐清楚打胜仗的关键,一方面来自勇气,另一方面是武器装备。 罗斯军远征带着大量弓箭,约塔兰人这边也不妨多让。大量像是木棍一般的东西搬上长船,它就是卸了弓弦的短木弓。罗斯军库存了巨量的箭矢,约塔兰人准备的箭矢则不多,蓝狐得到了一批很关键的箭矢补充,如此以来这支大军也可发动大规模的箭矢抛射,在可能的大战中占有战术优势。 短矛、鱼叉、手斧是他们的主要武器,剑则是少量装备的。 三千约塔兰战士加上蓝狐的精锐侍卫们,如此大军带上少量给养,在约定之日再将长船推到河道,一时间一百多条长船将摩泽尔河堵得水泄不通,像是把毛线团捋成直线,船只排好队可要先行花不少时间。 而这真是留里克非常担心的大塞船,也是给其余军队的一种良性的预言。 罗斯正规军、丹麦军,乃至是那些拿骚来的民夫、被俘的奴工,都在岸边欣赏约塔兰人的首攻。 在所有观众中留里克头顶金冠骑于壮马,他巴不得所有人看清自己的尊贵。 罗斯军以盛装送行远征的兄弟,大主教哈特加又被拎出来接受进一步的羞辱。 如何不是羞辱呢?特里尔已经是野蛮人的地盘,大量村民居然被魔鬼蛊惑,居然给信仰异教的诺曼人喝彩。 看看!那长船上站着的,不就是查理曼的重孙女吉斯拉?! 她居然穿上不检点的衣服,与诺曼野蛮人一起准备进军,先是进攻蒂永维尔,接着是攻击梅茨。 哈特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被罗斯战士当鸡崽子拎起来强行参与送行仪式。他刚刚闭上眼不忍直视,就被战士上下其手把眼睛掰开。 他不得不看到这样的一幕。 只见被魔鬼蛊惑的小公主打扮成诺曼女战士的干练模样,站在旗舰船首高举一把纤细的罗斯刺剑。她那一头王室特色的卷曲棕发随风飘扬,剑指前方就是给全军发号施令。 至于那个带兵洗劫过亚琛的罗斯人蓝狐,就站在小公主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 突然号角声大作,在河道排得极为修长、各船捋顺的船队开始集体摇起长桨开始行动。 给哈特加的感觉,那个女孩就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 第1535章 朱迪斯太后已经死了 排成狭长队列的船只布满摩泽尔河,在罗斯联军的瞩目欢送下,三千约塔兰人战士以先锋军的姿态展开行动。 那些船桨开始剧烈摇曳,精致的旗舰开始进发。 今日的蓝狐意气风发,他的战士们对前景充满希望。 倒是随行的乌鸫静静坐于旗舰,祭祀也做了,进军已经开始,作为随军祭司、哥德堡伯爵夫人,就以这样的身份向着梅茨方向全力进攻,她丝毫乐不出来。 渐渐的,特里尔已被甩在身后。 河道弯折,那座飘扬罗斯旗帜的石头城逐渐被愈发茂密的森林遮掩。 船队碍于枯水期狭窄的摩泽尔河被挤压得修长,为了安全期间,船队至多保持两艘船并行,再在河道弯折处变更为单船过弯。 他们迅速通过曾发生过万人血战的绍尔河口,从昔日的堡垒营地前通过。 一双双眼睛自发得凝视他们的右舷方向,约塔兰人都知道一个月前此地发生大战,罗斯王带领精锐在此以极小的代价击败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只是这里不像是打过仗的样子,地面并无尸横遍野的场面,天空更没有渡鸦盘旋,有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废弃定居点。 船行至此,蓝狐也不禁抬起头向西方看去,内心里想到了很多。 他拍打一下廉价,再回望自己的部下门:“走吧,都别看了!专着划桨,不要磨蹭。” 有此命令,通向陷入回忆的人们这才振作起来。旗舰上坐着三十名精锐战士,他们都是蓝狐信得过的卫队人员,也都参与了在绍尔河口的激战,再临战场回忆一番无可厚非。 他们也同样非常清楚,船队航行至此已经到达已知区域的辩解,继续航行将充斥着未知了。 蓝狐令兄弟们打起精神,虽然在河道内航行整体是安全的,无法保证岸上就没有法兰克人的驻军,倘若遭遇了偷袭,己方可要拿起弓矢当即反击了。 想到这一点,他再看到自己珍惜无比的乌鸫,这孩子绷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状。 “怎么。”拍拍她的肩膀:“你心事很重。” “没什么。” “是因为很快就要真的攻击蒂永维尔和梅茨了?啊……”蓝狐轻叹一声:“你一定饱尝压力。” “没什么。” “你像是敷衍我。” “只是……”乌鸫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她微微抬起头难以再掩饰内心的纠结:“我只是一个女人,我不想要战争。但我已经没得选了。到现在,我只有一事求你。” 女孩的眼神里竟流露着哀求,蓝狐再问:“你在担忧什么么?” “战争引起杀戮。现在是我们的军队首先行动,我只希望我军不要做得太过。我不希望那些村民成为奴隶,不希望教士被杀死。” “仁慈?” “对。” 蓝狐点点头:“好吧,我会约束军队办事。看在你的份儿上,这一次我军不要俘虏,也不要杀戮,只要把那些无聊的农夫赶走就好了。” “好吧。但愿剑不沾血。” 乌鸫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奢望,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在善意的敷衍。她的纠结在持续着,因为这场战争中她有着个人立场,那就是借助诺曼人军队的力量反对自己的父亲。 她对村民没有任何恶意,可诺曼人不但贵族要打,对发现的村庄也要劫掠,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 一个陷入矛盾中的女孩能左右约塔兰人大军的行动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 蓝狐就算再稀罕自己的女人,还是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干扰大军行动。“至多,我在战后将被控制起来的村民和教士全部释放罢了。”他想。 从特里尔到蒂永维尔的直线距离仅有五十公里,而走曲折的摩泽尔水道也要磨磨蹭蹭漂上八十公里。 倘若他们只有一辆艘长船,当河道呈现南北走向后,将风帆降下,即可兜风飚速。 他们现在就是这么做的,可惜副作用立刻体现。 不同于正儿八经罗斯长船的三角帆,约塔兰人大部分船只还在使用传统的衡帆。风帆样式不同使得兜风效率参差,加之各船间距离也不同,更加剧了这种参差。 他们为了节约体力都开始利用横扫河道的北风,各船进度因诸多原因不同,狭窄的摩泽尔河上游河道的这一百多条船又开始船艏船艉碰撞,固然如此碰撞不可能断裂倾覆,两船触碰一起后,修长的船体不可避免得脱离河道中轴,蓝狐最受不了的大塞船有开始了。 当第一波塞船好不容易疏通完毕,在接下来极为繁复的河道拐弯时,长船们又开始的堵塞,就仿佛曲折血管被血栓块填满。他们在吵吵嚷嚷中完成疏通,在这方面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 摩泽尔河与他们故乡的约塔河有极大不同的是,后者的河道几乎是笔直得从上游维纳恩湖延伸下来直至大海,河道整体也颇为宽阔,在约塔河上他们从不知道何为塞船。 很大程度上,蓝狐和他的约塔兰人军队为罗斯联军提前试水,所有在行动中遭遇的麻烦都将化作经验教训,待到罗斯军主力继续进军时可以得到一定避免。 当然区区塞船算不得什么大麻烦,船队还是有条不紊得在森林包裹的河道中前进者。 仔细看,那些森林覆盖不住的地方旗帜一直有着像是道路的存在。 “那是路吗?”蓝狐注意到河畔草甸出现一道荒草无可覆盖的条状事物,不禁问起自己的女人。 乌鸫向西部瞥去一眼:“那是梅茨特里尔大道,它会延伸到森林中,再从林子里钻出抵达特里尔。” 蓝狐一拍脑袋:“嗬,原来在特里尔我们看到的道路,就是它?” “是这样的。梅茨那边还有桥梁,军队过了石桥再走罗马大道就好了。” “我想起来了,我弟弟黑狐告诉我,他们夏天的时候抵达梅茨,就被该死的石桥堵住了船只南下去路。你说你前些年的确去过梅茨。” “蒂永维尔我也去过。”她补充道。 “你的确说过,似乎……对于你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乌鸫摇摇头:“那是我爷爷的倒霉经历的结束,那时候我才刚刚学会说话,才刚刚有记忆。唉……” “是关于那个法兰克国王被他儿子们囚禁的是吧。哈哈,路易确实倒霉,他也要为现在的大混战负责呢。” 乌鸫不想讨论自己的生父和叔叔们的血战孰对孰错,那些事与自己无关系。 一个恍惚,她也觉得事情变得极为吊诡,这才几年的功夫,昔日一个刚刚六七岁的小公主站在蒂永维尔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前,作为王室成员,被自己作为共治皇帝的父亲带上,看着自己的爷爷获得自由又恢复帝位。如今自己即将十四岁,带着三千诺曼军队再临蒂永维尔,这支大军必将针对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将所有财富搜刮干净。 乌鸫,她觉得自己的有些举措就仿佛很像那个被流放的皇后了…… 皇后朱迪斯,来自巴伐利亚地区的二十二岁的漂亮女贵族嫁给了时年已经四十一岁的皇帝“虔诚者”路易。 法兰克王室就子嗣的命名上有着一套不成文的潜规则,孩子的名字以一些固有名词作为编号循环使用。 年轻的朱迪斯皇后生育了女儿,按照编号就叫做吉斯拉,她生育的儿子按照编号就叫做查理,即“秃头”查理。 所以现在的法兰克有着三位名叫吉斯拉的公主,分别是洛泰尔四女儿、路德维希三女儿和朱迪斯太后大女儿。 朱迪斯太后的吉斯拉已经在多年前出嫁到了亚德里亚海之滨的弗留利伯国(含威尼斯)。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名分,年轻貌美的朱迪斯就在皇帝身边疯狂吹着耳旁风,终于沉溺于温柔乡的皇帝“虔诚者”路易做了最愚蠢的决定——修改自己在817年发布的敕令,对原本给予嫡长子洛泰尔至高且唯一的继承权进行调整。 洛泰尔、丕平和路德维希,三兄弟的权力都被剥掉一部分,其中对长子实为太子的洛泰尔剥削最重。 分出来的权力和封地一股脑得送给自己的小儿子查理。 事件引起太子反叛,一时间皇帝与小王子查理先是在战争中被诸子联军抓获,继而辗转囚禁于蒂永维尔的修道院里。因为战场上被自己的太子击败,路易失去了帝号,失去了一切权力,也失去了自己的皇后朱迪斯。 于是,洛泰尔执意继续按照817年的敕令行使自己的绝对权力,并告知弟弟们:“想要阻止我,你们只能选择战争。”很大程度上是洛泰尔渴望以战争手段,把不安分的弟弟们抹除掉,后者尤其是强大的路德维希也就求锤得锤了。 事到如今,朱迪斯皇后早已被曾经掌握大权的洛泰尔流放到了意大利北部的偏僻修道院,似乎就是因为引起了帝国动荡,这个妖女也得到了天主的惩罚,另有人说妖女得到了魔鬼的诅咒。 乌鸫对这场战争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反正漫长的航行充斥着无聊,她乐于与自己的男人分享一下鲜为人知的“加洛林宫廷秘史”,以及一己之见。 少女面目逐渐狰狞,平整的额头逐渐布满褶皱,她的愤怒可见一斑。 “朱迪斯皇后是一切祸乱的根源,就是她勾引我的爷爷,就是她引起帝国内乱。如果我的小叔叔从未诞生,战争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个该死的女巫果然得到了上帝的惩罚,我曾听那些宫廷侍从说过一些事。” 蓝狐已经津津有味得听了一路,有关法兰克宫廷的那些事真是百听不厌又常听常新。 “那个女巫,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天使已经做出惩罚,那个女人听说天天都在咳血。她可能就要死了。不对!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对我们已经无所谓了。”蓝狐耸耸肩,安慰道:“你也不要过度愤怒。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命运,接下来。嗬!”蓝狐双目继续看向南方:“你说的蒂永维尔那个修道院如此重要,我很是想看看它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怎样的修道院,还能把法兰克的国王当做囚犯关押。” “那么你很快就会看到了。可能还会和当地的军队打一仗。” 乌鸫最后一语说得着实轻描淡写,她不说还好,一听当地居然有军队,精神放松的蓝狐瞬间浑身绷得如同一块木桩。 “当地军队?!那里不是只有一群无聊的农夫吗?” “谁告诉你的?你自己以为的?” “不是你吗?哎哟,我的瓦尔基里啊。乌鸫,你该早点告诉我当地还有军队,早点告诉罗斯王这件事。” 蓝狐的反应很激烈,由于话语仅是拉丁语说得,划桨的战士多数也听到了“驻扎”和“军队”量词,划桨手们也都虎躯一震。 乌鸫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那些驻军需要我们警惕吗?至多一两百人,军队一旦登陆就能轻松击败他们。那些人本来就是负责看管修道院的,我父亲正式做了皇帝后,也没有把蒂永维尔的那些特别驻军撤走。这是我听说的……” “特别的驻军?干什么的?莫非是当年看押你爷爷的?”蓝狐毫不犹豫想到了狱卒。 “谁知道呢?也许留下驻军,未来把我的两个叔叔也关进去。我听说,那些失败者都会送到修道院里。还好……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我很自由。”言外之意,乌鸫已经断定自己的生父必败。 蓝狐并不能完全理解乌鸫的一番话,他发觉自己对法兰克的那一套了解还是过于肤浅了。他无奈摇摇头:“可能蒂永维尔的修道院就是给路德维希准备的监狱,不过这场战场……只怕它会成为你父亲的囚笼了。” “说不定这就是结果了……” 乌鸫没有再说,她在罗斯王国已经待了两年,两年经历见闻已经令自己之前的十二年人生显得毫无意义。 就如“乌鸫”这种鸟儿,北方的严冬似乎永远不会冻死它,乌鸫鸟会在被雪覆盖的枝头左右横跳倾力歌唱,它享受着极致的自由,听说善于捕鸟的北方猎户也难以捉住它。 乌鸫很庆幸自己的自由,还有自己的丈夫蓝狐。 她把自己对比那个引起祸乱的妖后朱迪斯,感觉到作为女人的强大威力的确是躺在自己男人身边猛吹枕边风。她发现蓝狐对自己过于尊重了,等自己再长大、更加有了女人魅力,未来再生下男孩,蓝狐定要对自己言听计从。 那么,自己在北方的哥德堡伯国岂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反观妖后朱迪斯,那个女人罹患重病,在闭塞的修道院里风烛残年。朱迪斯活该! 事实上,就在这一年实际已经谓之为太后的朱迪斯已经病死了。所谓的上帝惩罚就是肺结核,在这个时代,罹患肺结核的朱迪斯在逐渐窒息中痛苦走向死亡。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冷不丁就要一阵似乎能震碎骨头的咳嗽。 待在意大利偏僻的修道院中,当地修女也不敢和这个被诅咒的太后密切接触。病痛的朱迪斯太后被安置在独立房间里,由犯罪被罚终生修行的戴罪修女为之投食,生怕被诅咒印象,送饭的修女将装着饮水和黑面包的篮子放下拔腿就跑,每一次必须是病重的朱迪斯自己去拿取这些食物。 人生的最后阶段,昔日风光的朱迪斯皇后形同枯槁,直到今年的某一天被送饭修女发现这女人已经狰狞扭曲得死在病榻上,整个人犹如一句扭曲的骷髅,而粗糙的床单被褥也满是黑血。 一代美女、音乐大师、帝国皇后的朱迪斯,就这么惨死在843年的夏季。 而她的亲生儿子“秃头”查理似乎早就忘记了自己的母亲。 查理为了自己的地位,已经带着极为有限的随从竭力流窜到了阿基坦。诸多阿基坦小王国的贵族们需要一个新的代理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从远方流窜来一个看起来毫无权势的王子很符合自己的利益,再加上愈发强大的图尔伯爵之女婿罗贝尔的支持,各方一拍即合也就承认“秃头”查理成为阿基坦国王。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查理脑袋不再秃,头顶至少戴上了阿基坦王国的王冠。 至于自己亲生母亲的惨死…… 查理获悉消息甚至没有哭泣亦没有悲伤,据说母亲被魔鬼诅咒了,这样的女人他避之不及。他全然不顾自己现在能成为名义上的阿基坦国王,全赖十年前朱迪斯皇后的一系列操作。 查理根本忽略掉了母亲为了自己的权势拼了老命,他认为自己现在的地位就是上帝恩赐。如果二哥丕平不死,这群阿基坦贵族岂能支持自己这个外来户呢?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显然是自己运气更佳。 查理乐见于大哥洛泰尔和三个路德维希打上一个头破血流,也希望图尔伯爵家的那个外来女婿向北方疯狂为阿基坦王国扩大领地。 如此一来,大哥和三哥最后打得两败俱伤,最终自己可以得到帝国内最多的权势。比起这两位兄长,查理知道自己有着极为充分的年龄优势,年仅二十岁的自己肯定比已经五十岁的大哥能活。 到时候收复帝国其他贵族,取代大哥成为第一王子,再被教宗加冕为罗马皇帝,想想这种可能性着实不小呢。毕竟自己的爷爷查理曼就是这样,经过年轻时的血雨腥风脱颖而出,终成大帝。 爷爷可以,自己万一也行呢?! 第1536章 蒂永维尔最后的守护者 在宏观上,巴黎盆地的北部与东部是一连串的褶皱带,那是非洲板块向北挤压,终于在莱茵河两岸挤出如同额头皱纹一般的连续褶皱。 山丘皆称条纹状,期间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山谷平原,几乎每一条山谷中都隐藏着河流。 摩泽尔河、萨尔河、劳特河、拉恩河、马斯河,乃至庞大的莱茵河主河道,皆从这些褶皱中穿行。 如此地貌在北欧与东欧根本不存在。 哪怕这些褶皱状山丘的海拔高度都很低,从科隆至科布伦茨,仅有七座海拔超过五百米的山丘。 科布伦茨所背靠的牛头山也不过二百余米,就这已经是地区的高峰。 约塔兰族人居住的约塔河属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最南端的低地区域,它距离半岛的中心山脉已经有些远了。约塔河附近有山,它们来自中心山脉的延伸,所有山丘是团状的,好似被烤熟的发酵面包块一般,软软趴在大地上,又被茂密森林覆盖,乍一看去就仿佛森林平原一般。 这就使得约塔河流域的下游哥德堡更像是河流冲击平原,而非如各路挪威部族的故乡那般,背靠惊人海拔之高山,居住于逼仄峡湾之内。 摩泽尔河两岸的茂密山区给予这些约塔兰战士一丝熟悉感,明明快要十二月了气候依旧感觉温润,这给大家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他们仍不能完全适应此地过于温暖的气候,加之水汽较为旺盛,综合下来一些前所未有的情况成为新的困扰——蚊子与臭虫。 他们已经进入法兰克腹地,不得不开始饱尝本地特色的吸血虫子。 这一恶心的问题并不会影响真正的罗斯战士。在留里克治下,战士们早已被要求频繁以硫磺皂洗澡,他们浑身始终散发一些硫磺气息,因为他们的身体、头发,乃至最容易滋生问题的裆部,实则始终沾染着一点微小硫磺颗粒,它们剂量过小难以对皮肤进一步腐蚀,确实各路小虫的恶梦。 甚至清洗的衣服上也都沾染着细微硫磺颗粒,它对臭虫、跳蚤极为致命。 本来这一切皆来自留里克对于卫生的忠实,有时候罗斯人会觉得大王的态度偏执了,既然它已经成为了习惯,王国的肥皂、香皂产业都已经运作了十多年,形成习惯后人们也就不再说什么。 但约塔兰人并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习惯,也无这样的意识。 广大战士的头发上甚至都寄生着一点虫卵,多亏了北方的确寒冷大量寄生虫难以生存,才没有闹出过于严重的寄生虫病。 而到了现在,三千约塔兰军需要花些时间清理跳蚤,乃至将吸血的臭虫互相帮忙着处理掉。 譬如,在休息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烈火上燎一遍,亦或是埋在土里,露出衣服一角将虫子逼出来,再准备好火把将逃亡的臭虫、跳蚤守株待兔式得烧死。 他们的目标就是坐落在条状山丘下的蒂永维尔,如今它并非一座人口较多的城市,仅仅是以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为中心、由多个山下小村庄簇拥着的定居区域。 一如这个定居点的后缀以“村庄”做结尾。 它实在是一个穷乡僻壤,却也的确是梅茨城的北部门户。 将失势的国王安置在这里,此乃当年的洛泰尔对他父王的报复与羞辱。 不过当地虽然偏僻,却是山清水秀,若是讲究苦修的本笃修会教士,自然非常乐意待在这样的好地方平静渡过一辈子。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就是如此,如果院长有野心就回去梅茨城竞争地区大主教的职务,但大主教只能有一位,且与梅茨伯爵家族做利益绑定。 梅茨教区与特里尔教区的格局完全不同,军事贵族管控一大片区域,而梅茨大主教的责任就只是民事、信仰与收十一税的责任。因历代梅茨伯爵非常强势,大主教只能为伯爵家族马首是瞻。 并非所有的教士都习惯于被伯爵家族吆五喝六,有的教士也希望自己的权力得到一定提升。 就像是隔壁的特里尔教区那般,当地没有军事贵族,教士拥有整个地区的绝对权力,大主教直接向法兰克国王负责。 梅茨伯爵家族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那么蒂永维尔的修道院一定程度上,就成了本地失势教士的流放地,罚其以余生平静且体面得侍奉上帝。 如此一来,蒂永维尔本就具备一定的监牢作用,它可完全不同于特里尔城地下的正儿八经的监狱,谓之为软禁大贵族、高级教士的庄园稍微贴切一些。 蒂永维尔是这样的流放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注定不可能拜访一些贵重的金银圣器,因其性质,恰恰安置一些最廉价的木器最为贴切。 唯有装着圣油的壶是纯银打造,其余器物多为实木,以及闪闪发亮的青铜器具罢了。 也许这些日子与之前的时光没什么区别。 村民还在过着平静的冬季生活,快要十二月份了,湿冷的环境下山下的村民们将大部分时间用在搂草与劈柴,他们早已完成粮食收获,现在要做的正是储备一月份最冷时期的木柴储备,以及饲喂绵羊和奶牛的草料。 修道院长老头子一个,他早已失去晋级梅茨教区枢机的资格,就在这穷乡僻壤带着下级教士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虽然夏天的时候他们闻听一伙儿匪徒围攻梅茨弄得动静非常大,只有少数牧羊的孩子远远看到有奇怪大船在摩泽尔河上漂行,因匪徒并未袭击山下的蒂永维尔,教士们带着村民们牵着牛羊抱着鸡笼子,连饲养的捕鼠猫咪与猎犬一并带上,他们逃入山林中一直等到危机解除。 梅茨那边事态闹得很凶,据称就是诺曼人的匪徒离奇得窜入了法兰克腹地,这背后定然与被占领的科布伦茨有关系——梅茨地方的大大小小贵族已经都清楚了北部拿骚科布伦茨完全成了诺曼人的窝点,如帝国脊背上长出的难以祛除的浓疮溃疡。 一百多名战士依旧驻扎在蒂永维尔,他们奉命看管着曾经关押皇帝的居所。 距离囚禁事件几乎过去了十年,战士们仿佛被他们的主子洛泰尔遗忘了。昔日的年轻战士如今胡子拉碴,当诺曼匪徒袭击梅茨的时候,这些士兵非但不去梅茨做支援,而是掩护村民一起逃进森林。 因为很多战士已经与本地村姑结婚,名义上他们依旧是效忠皇帝的老兵,实则活得如同民兵。他们的宽刃剑这些年月一直在打磨,剑身不可避免的出现大量锈蚀斑驳。锁子甲也出现在自然锈蚀之破损,铁皮盔上的蒙皮也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 守卫蒂永维尔的战士是一群被遗忘的人,他们都是法兰克战士,也仅仅是名义上的法兰克战士了。 外部的喧嚣仿佛与蒂永维尔毫无关系,驻扎的战士也成了平凡的劳动力,他们手持长柄镰刀搂草、割麦,手持长柄斧劈柴。至于军饷……上次领军饷的什么时候?老兵们早已忘却,而今他们的经济关系已经与蒂永维尔绑定,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从本地收取十一税后,分出一小部分给这些驻军,可惜那些粮食都是杯水车薪。 战士不得不自己开辟荒地做起了农民,与他们迎娶的本地妇女再饲养一些禽畜,渐渐的已经与一般农夫无异了。 除非走入他们的家宅,可以看到远超一般民兵的武备。 那些锁子甲、挂甲片战裙、小圆盾、短剑与长矛就摆在家中显眼处,哪怕它们已经锈蚀破损。 只要有必要,暮气沉沉的战士还要拿起这些武器响应皇帝的号召,哪怕自己死了,这些武器装备就由长子继承。因为这就是他们自认为存在的意义。 突然,一切平静都被打破! 又一次,奇怪的船只突然出现摩泽尔河,赶在真正严冬前继续牧羊的男孩注意到那些诡异的白帆,以及桅杆上令人颤栗的旗帜。 传说中在夏季袭击梅茨的诺曼匪徒又来了! 男孩赶着小羊群疯狂向村庄方向逃亡,殊不知那些白色的绵羊聚在一起像是云朵,在墨绿与枯黄的世界里格外扎眼。 约塔兰战士们轻易认得那是绵羊,有了羊附近就有村庄。 关于蒂永维尔当地缺乏金银一事,出发之前大家已经多少有了犀利预期,但当地有粮食和禽畜,贫穷的约塔兰人不挑三拣四,能掠到食物足够大伙儿满足。 “这里就是蒂永维尔了。你看到了绵羊,附近就有村庄。就有那个关键的马克西姆修道院。”当乌鸫说这些话时正忍受着强烈的心理压力。 蓝狐满意得看向那些逐渐消失的小羊群,他眯起眼注意到了明显的牧童身影:“羊群会把我们引导他们的居所。我军要进攻了,下一步找个好地方登陆。” 说罢,蓝狐已经高傲得站起身,这一刻他不再是商人,而是一位三十余岁正值年富力强的诺曼将领。 突然乌鸫抓住他的战裙。 “你……” 蓝狐凝视着自己女人那坚毅的双眼。 “答应我。”乌鸫严肃得告诫道:“不要野蛮杀戮。我们可以轻取,我要跟着你一起行动。说不定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说服那些村民与我们保持合作。” “合作?可能吧?也许吧。”一个瞬间蓝狐想到一些可能性,他旋即将自己的女人拉起:“让我们试试吧。” 此刻旗舰停下,后续船只陆续开始在号角声的指挥下停泊。 蒂永维尔据说就在不远处山丘之下,大军需要走一段路方可抵达,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恰是站在平坦且坚硬的河畔皇帝,蓝狐抓紧时间将大军整队。 他临时将各位贵族招到身边,尤其是作为盟友的“折骨”戈姆。 他看一眼太阳,聆听耳畔战士们的嘈杂,再扫视一眼举起来的贵族们,眯着眼号召道:“听说蒂永维尔就是个小地方,当地只有一群无聊的农夫和少量法兰克驻军。你们都别想着能劫掠大量金银,我们能搜刮本地的粮食就足够了。现在我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仁慈的对待当地人。” “仁慈?”戈姆觉得蓝狐兄弟所言太奇怪。“你连法兰克人的都城都劫了,怎么在一个穷乡僻壤仁慈?什么叫做仁慈?” “只是减少杀戮。”蓝狐耸耸肩,他也知道自己的说法仔细一想很滑稽。“你们都和自己的人说说,能驱赶村民滚蛋就好,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把粮食搬走。你们也不要抓俘虏,我们可不能带着战俘继续战斗。至于遇到了当地驻军……” “总不会也让那些士兵逃跑吧。”戈姆继续诧异问道。 “如果他们愿意向我们投降的话……就让他们投降把。听着,咱们名义上是帮助法兰克人的那个路德维希打仗。比起杀了这些战士,最后将他们扭送到路德维希手里,我们还能赚一笔钱。” “感觉还是太牵强了。”戈姆摇摇头,“也罢,真的把敌人战士逼急了就要和我们拼命。我带着族人来可不希望死很多人,如果可以不死人就胜利,再好不过。” 蓝狐点点头,再看看来自哥德堡的贵族们,他与大伙儿交换一下意见后,也都希望可以以尽可能低的代价取得胜利。 “那好吧!”蓝狐拔出自己的钢剑,向着山下森林的方向指去:“我们走!慢点走!把他们吓走,我们把他们的粮仓搬空!” 众人一声吼,贵族们陆续告知自己的人该怎么做,于是他们留下一小撮人看管船只,其余人等排成人墙,浩浩荡荡得向着蒂永维尔走去。 因为约塔兰人从遥远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来是发财的!似乎抢掠金银的机会只有贵族独享,普通人只想着通过劫掠改善生活,能抢到金银再好不过,抢不到也要搬走一些粮食和家禽以满腹口腹之欲。 只有少部分强壮者将奥丁血祭之类的词挂在嘴边,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做日子人,既然其他同乡跟着伯爵大人南下发财,自己也跟着去好了。 约塔兰人才不希望和法兰克正规军拼命,就是因为获悉蒂永维尔当地没什么驻军,这才高高兴兴跟着蓝狐来打劫。固然这并不能说明三千约塔兰人不敢好勇斗狠,他们的意志并没有强烈到要为罗斯王留里克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与此同时,牧童赶着羊群如闪电般归来。 “诺曼人杀过来了!大家快逃命呐!” 起初,村民与驻军觉得牧童的话不可信,随着所有放牧者带着强烈的恐惧感归来,这下教士、驻军与村民们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非常奇怪的是诺曼人居然在冬季出现,且在蒂永维尔附近的河道登陆。 修道院长没有时间去分析原因,如同条件反射般就先令下级教士开始搬运为数不多的圣器与手抄本福音书,它们被一股道得扔到麻袋里,穿着黑袍的教士一时也顾不得体面,将麻袋扔到手推车就开始向山里逃亡。 同时一些教士也招呼着最近的村民一起逃亡,一切就像夏季发生过的那般。可惜事态发展得太快了!村民们逐渐看到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正向山林逼近,入侵者强大到肉眼所见就是巨大的一团。 诺曼人出现了!且是明显直奔马克西姆修道院而来。 “上帝啊!难道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匪徒吗?这里根本没有财富。”浑身冷汗的修道院长意志可没有强烈要殉道,看到了匪徒那排山倒海的身影后,他加速了逃亡。 于是,大量村民发觉自己没时间再带着细软跑路了,只好以最快速度将牛羊牵走、令孩子们抱着鸡笼一起逃,家里的男人再将装着粮食的麻袋扔到手推车后,全家人不顾其他物件撒腿就跑。 唯有那些战士们…… 胡子拉碴的老兵命令自己的家人全力逃亡,他们则望着挂在木墙上的甲胄和武器想到了自己的重任。 百夫长照例召集自己的兵,再一次老战士们火速集结。 就像夏季一样,百夫长带着战士们会为逃难的教士、村民殿后,他们将是最后撤离者。 可惜这一次诺曼匪徒的目标性太强,敌人的推进速度很快且规模过于浩大了。这些法兰克战士都知道自己一定要撤退,但是现在如果自己溃逃了,无异于是将村民和自己的家人至于诺曼匪徒的屠刀下。 除非自己站在这里摆出战阵吓唬一下诺曼人,乃至和一些匪徒打上一场再撤,给逃亡的人们争取时间。 他们选择了这样做,因为蒂永维尔已经是背井离乡战士们现在的家乡了。 百夫长手握锈迹斑斑的宽刃剑,军队一瞬间暮气不再。 “兄弟们!守护我们的家乡,和诺曼人打一仗!至少,让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儿子逃进山林活下去。” 战士们没有呐喊,也没有怨言。他们在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前的土地空场集合,刻意排成明显的阵型,生怕诺曼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与此同时,一样刻意摆出庞大盾墙,意欲将当地驻军与无聊农夫全部吓跑的约塔兰大军,也都注意到那些人数极少的守卫者们。 “嗬!是勇士吗?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带领大军推进的蓝狐愤愤道。 他一直拉扯着自己女人的手肘,哪怕乌鸫现在打扮得是一个干练的女战士,他知道自己的女人不过是一种装扮,生怕进攻蒂永维尔出现一些乱子令乌鸫陷入危险。 此刻,乌鸫一眼认出了那些守军。“他们就是昔日看押皇帝的驻军。你不要杀了他们……让他们逃吧。” “原来就是他们。可是明显要和我们决战一场。” “至多二百人。二百对战你的三千大军,他们必败。我……”乌鸫鼓足勇气:“说不定我可以说服他们投降。因为,我是吉斯拉!作为公主,我可以命令他们投降,然后在接下来人日子里听你的指挥。” “哦?”乌鸫此语描述的可能性可是蓝狐从未想过的,因为蓝狐在内心里是留给那些驻军投降的机会。他的商人心态一直存在,所谓将一伙儿投降法兰克士兵“卖”给路德维希,那样的收益更大,因为以前干过。 经过乌鸫的点拨,事情说不定还有更完美的结果。“哎哟,我不妨一试。” 第1537章 效忠小公主的人们 圆盾互相堆叠,庞大的盾墙持续推进,三千约塔兰人已经看清楚那脱离树林遮蔽的修道院尖顶,看清楚那顶端的木头十字架。 已经空场上那些列队的法兰克战士。 蓝狐看看左右,在即将接战的关头怒吼:“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先攻。” 哪怕没有他的命令,在盾墙搭建完毕后就鲜有莽夫离开军阵,大家也担心自己脱离大阵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仅有少数人可以上狂战士,大部分都是鸡贼的日子人。 男女战士互相看看,既然伯爵大人有令,前排战士就保持着克制,也迫使后面的战士纵使听不清蓝狐的命令话语,也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男女战士纷纷将持械的右臂伸出圆盾,以手斧敲打盾面,再集体喊着号子,他们仍在推进,就仿佛涌上岸的冰凌,以很缓慢的速度垦动河滩,任何人无法阻止,哪怕的岩石也会被碾碎。 法兰克的百夫长面临着人生最大危机,但他并没有十足畏惧。 他们穿戴锈迹斑斑的甲胄,倒是所有人的宽刃剑锃光瓦亮清楚可辨。 他们采取弧形的防御阵型,精巧的小盾在乱战中很好用,而对组织严密的盾墙,区区一百余人无法将之突破。战士也发现自己并未被包围,固然诺曼人的盾墙排山倒海,大家的身后仍然空空如也,只要想逃现在就可以跑。 就仿佛诺曼人是在吓唬,逼着大伙儿撒腿就跑。 甚至,大家可以体面得撤到山林。 “这是什么诺曼人。你们不是来劫掠的么?”百夫长愈发觉得事态不对劲。 他发觉自己可以列队撤退,只怕也是诺曼人希望自己做的。那么不如反其道而行,自己偏偏不撤。 没有百夫长的命令,其他法兰克战士也不会临阵脱逃,他们法理上始终是效忠皇帝的正规军,即便是一群被遗忘的老兵…… 宽刃剑搭在小盾上,他们纷纷半蹲着身子,一副要厮杀的样子。 他们越是这样越令蓝狐困扰,反过来想,劝降他们也成为可能。 很快,双方已经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的脸。 蓝狐看到了一群胡子拉碴的男人,他们是战士,浑身上下透露着岁月沧桑。 法兰克战士也看清楚那些诺曼人,讶异于其中不乏手持战斧的女人。“早就听说诺曼女人也会打仗,现在算是见到了。嘁,和女人战斗真晦气。”百夫长悻悻然嘟囔着。 和野蛮男兵战斗到死也就罢了,自己说不定能被诺曼女人斩杀,法兰克人对此难以置信。 突然,随着诺曼军阵中有一圆脸男人振臂一呼,那推进的大盾墙逐渐停下脚步。 接着嘈杂的大阵逐渐安静下来,诺曼人依旧维持着他们宽大的盾墙,他们保持安静只能注意到大量旗帜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只有五十米,只要蓝狐下令,他身后的大量弓箭手即可对着这一小撮敌人发动大规模抛射,战斗也就迅速结束了。 蓝狐恰恰没有这么做。 他拍拍自己女人的肩膀:“眼前的人誓要与我们厮杀。依旧你觉得可以说服他们投降?” “我试一试。” “但是,我生怕你出事。” 乌鸫此刻心理压力也很大,她狠狠定神,先从盾墙探出头好好观望一下,接着浑身一阵抖动,慢慢露出笑意。 “我想没问题了。”她说。 “什么没问题了?” “看来这些年来很多事没有变。那个军官,我认得。” “啊?”一瞬间,蓝狐觉得事态过于荒诞。“难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你的故人?你怎么不早说。” “他叫阿罗维斯,一个老兵。看押皇帝的老兵,看来他没有离开。”乌鸫心里有个谱,她不再害怕。 她的卷发一直是扎起来的,就像其他女战士那般,只为在发生可能的乱战时,自己的长发不会成为把柄而便于脱身。 现在她解开头绳,拼命抖动一番将长长卷发放下。她再看着蓝狐的眼:“他不敢杀我,我要脱离大阵说服他投降。” “就怕你会遭遇危险。算了,我跟你一起来。” 说罢,蓝狐再下达一番命令,就拉着乌鸫的手双双脱离大阵,如此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有敌意。 百夫长的确名叫阿罗维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兰克族人,其祖先正来自早期的法兰克部落。人各有命,自己本也可能成为贵族,但…… 奉命看押皇帝“虔诚者”路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即便这是奉太子洛泰尔的命令,他们这伙人没有权力拒绝。 可真的这么做了,大家的名声也就臭得如同粪土。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一百多名正规军战士没有被带回卢森堡军营参与战争,也是如此他们没有在两年前死在科布伦茨。 囚禁皇帝毕竟是洛泰尔做的极不光彩之事,他不想谈此事就仿佛它并未发生,将一批“狱卒”有目的的遗忘,断了他们的军饷,阿罗维斯和他的兄弟们就仿佛从未存在。 可是,阿罗维斯一伙儿在内心里依旧忠于他们的洛泰尔。 胡子拉碴的老战士明显感觉那突出阵线的诺曼男女战士如同使者一般有话要说,阿罗维斯勒令兄弟们淡定:“注意!看看诺曼人怎么说。先把剑收起来。” 事到如今诺曼人要发动突击,大家逃命怕是都缺乏机会了。阿罗维斯索性放松戒备,不激怒诺曼人与之聊聊。 突然,一阵清脆的女声传来。 那是极为标准的法兰克语发言,其中奇妙的鼻音是外人难以学到的,而其内容足以惊得阿罗维斯一众人颤栗。 “咄咄怪事,是我们法兰克的女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阿罗维斯先行收剑,他离开军阵张开双臂向前走了十多步:“女人!你是谁?为何懂得我们的语言?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只听那女子继续喊到:“阿罗维斯,难道你忘记我了吗?” “你?你到底是谁?” “真的忘记高贵的我了?”乌鸫继续喊到。 女人越是这么问,阿罗维斯的戒越放下:“高贵?你到底是诺曼人?还是我们法兰克人?我见过你吗?” “怎么没见过?即便六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六年前皇帝离开这个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你作为看押皇帝的军官奉命将皇帝释放。我!可是见证者!我见过你,所以我知道你!” “你?一个小女孩?”阿罗维斯拼命回溯记忆,他闭上眼从脑海深处回想当年之事。一个小女孩?一个见证者?彼时的小女孩身份高贵? 阿罗维斯猛然睁开眼,他想到了一些事,也就更加觉得离奇。 他的眼神充斥质疑:“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乌鸫变得极为大胆,挣脱蓝狐的控制向前三步走,昂起胸膛大大方方:“我是吉斯拉!我的父亲就是洛泰尔。阿罗维斯,看着现在的我,感觉我是个诺曼人?” “吉斯拉公主?不。你不可能是。你这个女巫,可耻的骗子。” 乌鸫已经料到他会这么问,诚然所有见到自己这般模样的故人都会震撼。 不过现在不是做解释的时间,蒂永维尔的这点守军之生死,是约塔兰大军可以轻易掌控的。 她继续道:“阿罗维斯,我现在没时间向你证明身份。你效忠我的父亲,现在理应效忠我!用你愚蠢的眼睛好好看看,在你面前是三千诺曼军队,他们都是我的人。我!吉斯拉正带着三千大军进驻蒂永维尔。我无意和你作战,我是以主人的命令令你效忠!否则,蒂永维尔将被破坏。你们这群不愿效忠的叛徒将被我的军队消灭。” 阿罗维斯仍然觉得非常离奇,他麾下战士已经纷纷骚动。 战士固然不会因一个奇怪女人的怪话就放弃抵抗,那些话语还是太过于唬人,他们已经军心骚动。 至少,诺曼人给了大伙一种新的可能性——和平结束这一切 再说,万一呢? 也许那个吆五喝六的诺曼女人真的是一位遗失在北方的法兰克贵族。毕竟,他们依稀记得自己效忠的洛泰尔的确将势力安插到了丹麦人的老家之日德兰半岛。 困在蒂永维尔山区里的这群人根本不知道北方巨变,也只是最近听说诺曼人袭击了亚琛、马斯特里赫特等地。 阿罗维斯最清楚一件事,就是诺曼人控制了拿骚科布伦茨,袭击了萨尔河,也在夏天袭击了梅茨。 现在明显是轮到了蒂永维尔。 双方就尬在这里,乌鸫本以为一番劝说逼其投降,他们怎么看都是不为所动。 蓝狐走上前,拍拍乌鸫的肩膀:“你尽力了,这群战士还是想要战斗,那就成全他们。” “不。”乌鸫继续喊话:“阿罗维斯,这是给你的最后机会。带着你的人立刻向我效忠,我可以许诺蒂永维尔的和平。我的确是吉斯拉,现在我是北方的哥德堡伯爵夫人,我们是与丹麦人做邻居的人。向我效忠是你们最正确的选择。” 看情况还没有变化,乌鸫就对其他战士喊话:“战士们!你们曾效忠我的父亲,现在就效忠我吧。你们全家都可以在我的领地自由生活,可以继续维持你们的信仰。效忠我以后你们也不必做诺曼人,也不会死在今天。” 她最后顿顿气:“最后告诉你们,这是我最后的努力。在我的耐心耗尽前向我下跪效忠。阿罗维斯!想想你的家人,没有人希望你和你的战士莫名其妙死去。” 蓝狐差一点就失去耐心了,广大约塔兰战士听着鼻音很重的标准法兰克语已经非常不耐烦。 蓝狐已经做出最大克制,他将剑拔出一半,乌鸫的眼角看到这一切。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百夫长阿罗维斯也不是那种态度坚决死战到底之人。 这群诺曼人很怪,各方面都非常奇怪。 阿罗维斯不想再问话,他经历一番激烈思想斗争,在注意到己方已经军心大乱的情况下,索性放弃了抵抗。 他们依旧维持自己的荣耀,阿罗维斯令兄弟们宝剑归鞘,再带头半跪大吼道:“好吧!我们向你效忠!如果,你真的是吉斯拉公主。” 一百余名战士陆续单膝跪地,见得这样一幕,蓝狐终于长舒一口气,低语道:“很聪明的选择,这样你们就不用去死。” 乌鸫大喜,继续令他们将小盾、头盔、剑全部卸下,锁子甲脱下太磨蹭索性继续穿着。如此一来蒂永维尔的这群守军放弃抵抗,阿罗维斯很清楚如此选择的代价,一百余人的命运都被诺曼人攥在手里。 或者说被那个自称吉斯拉公主的女人攥在手里。 终于,事态以非常和平的结果终结。 但是约塔兰大军针对蒂永维尔的劫掠迅速开始。 哪怕乌鸫就是吉斯拉,她许诺的是守军战士们效忠换活命,她的背后可是三千约塔兰战士,尤其是其中的两千哥德堡军就是自己的基本盘,现在必须满足自己人的需求。 好在一般折腾已经给了当地平民、教士足够的时间逃命,蒂永维尔各个村庄已经空空荡荡,修道院的粮仓也无人看管了。 约塔兰大军毫不犹豫进驻,因绝大多数物资根本没被难民带走,战士就非常从容又高兴得将大量粮食占为己有,男女战士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就仿佛他们真是收获新麦的农民。 整个蒂永维尔迅速成为约塔兰军的大军营,村民居所被战士占据。虽然当地人神奇的没有被杀,他们的财富还是被诺曼军队搜刮了个干净。 如此强盗行为令阿罗维斯一众人不耻,这里有战士们的家,那些闯入其中的士兵最后都被赶走,效忠乌鸫的这些人最后也没有什么经济损失。 至于哪些住宅是本地守军的家……阿罗维斯先不深究那个女人是否是吉斯拉公主,既然自己已经是那女人的兵了,贵族有理由保护手下人的财产不被其他战士掠夺。 阿罗维斯带着人到处指认民居、谷仓,声称那就是伙计们的住宅。 蓝狐知道这家伙肯定在乱指认,其逻辑无外乎是令本地人减少损失,碍于他们名义上效忠了哥德堡,已经成了自己的兵,蓝狐也就认下这一局面。 因为这样的信任,那些投降的战士索性开始大规模的装糊涂。那个诺曼女人的法兰克语说得太好了,不必管太多,她一定就是吉斯拉公主。 阿罗维斯自己索性也保持着糊涂,他仍旧失去武器现在连甲胄也被卸下,他被许可站在蓝狐与乌鸫身边,随着接触加深,因乌鸫给了极为明确的逻辑链,那些精力怎么想都不是编的吧! 再说,自己只是流落这穷乡僻壤的百夫长,他们诺曼贵族兵力雄厚,何必跟自己这个小角色费劲口舌。 除非自己与那个女人多年前真的见过面。 随着乌鸫提及当时“虔诚者”路易与小王子“秃头”查理获释的细节,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诺曼人绝对不知。 一切尽在不言中,百夫长阿罗维斯索性不再过问了。 约塔兰大军控制了蒂永维尔,守军摇身一变成了这支大军的一部分。大军不杀一人而得到大量的粮食补给,尤其是修道院的粮仓被搬空了。 蓝狐带兵已经竭尽所能保持克制,下一步就是令投降归顺的守军去把逃亡的村民喊过来。村民可以因为害怕不归,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教士们至少得先回来。 于是,蓝狐身为哥德堡伯爵,公然向投降的阿罗维斯展示自己的纯银十字架吊坠,并说明:“我的教父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我的教名是约瑟夫,我也是天主的仆人。你现在我的人,未来我可以给战士安排新的生活,给你本人世袭的男爵爵位。现在你的人去把逃亡的教士喊回来,修道院长必须维持治安。” 事已至此,事态再过于离奇百夫长阿罗维斯也愿意相信。 他已不得不相信,因为摩泽尔河上游还有一万名诺曼军队。传说中存在的罗斯王和丹麦王都来了,那些大军已经不再是传说,眼前的哥德堡伯爵军仅是罗斯王国的一小部分。 据说一个可以比肩法兰克的大军正以梅茨为目标进军,其中还夹杂着拿骚的那群家伙,如此就不足为奇了。 阿罗维斯和伙计们至少对名为拿骚实为诺曼人的那群家伙记忆犹新。 不管怎么说,选择了投降的阿罗维斯现在已经说不清了,他带着兄弟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不过,既然所有诺曼人自称“响应大巴伐利亚公爵号召参与战争,力图击败皇帝洛泰尔”,兄弟们的行为可以自称也是为帝国的第三王子效力。 至于背叛皇帝……的确如此。 但大家现在就是在效忠小公主吉斯拉。公主自己都做了诺曼人,皇帝多年前也囚禁自己的父王,加洛林大贵族如此,兄弟们的行为也不算极端了。 他们自我安慰,阿罗维斯与大家很快适应了新身份。 第1538章 蓝狐治下的蒂永维尔与小将英吉瓦尔的行动 在冬季逃入山林,村民可以躲得一时安稳,时间一长他们就不得不面临缺少食物饮水、寒冷、野兽袭击风险等一系列问题。 修道院长老头子一个,他在本地身份再高贵,现在也落魄得浑身木渣尘土。他与民众继续观望着,民众希望回家去,又知道野蛮人依旧盘踞在蒂永维尔。 民众幻想着强盗在抢掠一番后扬长而去,就像夏天发生过的那般。可是连续两天过去了,野蛮人非但没有离开的迹象,就仿佛赖在这里执意过冬了。 直到又从山下来的人非常精准的找到山中避难所,这些人的出现一时间引起巨大恐慌,随着透过树林缝隙看到那扛着的木枝十字架,才令恐慌没有持续。 直到难民看到了来者有着熟悉的面孔。 什么?蒂永维尔被野蛮人占领了?他们其实不是野蛮人,王国的小公主吉斯拉带领她的诺曼大军来了? 信使作为投降约塔兰军队的守军战士,他们复述这一席话时自己也不能全信。 不过自己家宅已经平安,其他守军战士的宅子也是如此。非常关键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确被诺曼战士光顾了一番,因没找到了金银就失望离开了。 修道院没有进一步被破坏,因为这群诺曼人的真实首领似乎真的是个基督徒,改成了诺曼贵族的临时居所。 诺曼人存在着天主的仆人却野性难驯,这种事是公开的秘密,本笃修会的教士仍然一波接一波的前往北方,试图把所有野蛮人酋长说服皈依,将不坚定者劝说成虔诚者。 “pada,他们的首领已经住在了修道院里,他们的大军就在各个村子扎营。诺曼人说我们可以回去,他们……许诺给我们足够活到明年的粮食,许诺回去的人不会被掳走不会被奴役。” 诺曼人的话可信吗?还有什么小公主吉斯拉,修道院长见过小公主,再未见其真人之前就下意识断定,是狡猾诺曼人的谎称。 然而广大民众可顾不得这些,毕竟大量村民仓促逃亡,他们手里的粮食还能再坚持几天,可惜山坡上没有水,当干硬面包吃完了,如何烹煮剩下的麦子呢? 一些人听信信使的说法,最先下山的正是那些守军的家属。几位信使的妻子、孩子聚集而来,不顾教士的劝说直接下山了。 他们战战兢兢回到蒂永维尔,旋即看到松散的定居点现在到处都是诺曼人。那些传统本地人的草垛房金发诺曼人进进出出,修道院的石瓦尖顶固然还插着木头十字架,现在却有一些旗帜飘扬。 平民不懂什么“圣安德烈十字”,他们在夏季看到过悬挂如此旗帜的长船漂过,深知他们是什么人。 一双双机警的眼神凝视下山者,聚集而来的守军战士毫发无损,这就来认领各自的家人,接着……陆续回家。 他们发现家里财物确实少了一些,定是被诺曼人拿走了。家里仍有较为充足的物资,继续生活没有问题,就是被迫与一群饿狼共存,住在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压力巨大。 至少,先下山的人们开始恢复他们的生活。 随着这些人生活恢复,山上的观望者终于无法再忍饿挨饥,最致命的是缺乏饮水,他们的嘴唇已经翻皮,面目渐渐枯黄。 现在连教士们也无法忍受,修道院长经过多日的考虑,决定带着一批教士下山去。“如果,他们的头目真的是基督徒。他……应该会合理的善待我们。” 由修道院长带头,观望的村民全都大胆起来。蒂永维尔缩小,一隅之地也有两千村民。其中有着大量的孩子,这是必然的,因整体糟糕的生存环境使得夫妻必须通过多生育对冲掉孩子惊人早夭率。 几日以来已经有孩子在折腾中死去,大人还能继续忍受些时日,孩子们已经集体出现状况。 浩浩荡荡的村民拖着浑身难受的身体归来,蓝狐注意到这一情况,旋即下令全军保持镇定与克制。 村民都依靠在修道院长身边,院长也就第一时间与传说中诺曼人的首领见面。 尚未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其胸口展示的十字架已经非常清楚,而且其身边还跟着一个卷发披肩的女人。 村民聚成一团,眼看着诺曼人陆续围过来,他们的眼神里充满恐惧,生怕这些野人冲上来厮杀。 村民就像是一群无助的羊,将自己的安危全部寄希望于诺曼人许诺的仁慈。 “你就是本地的修道院长?”蓝狐趾高气昂的以拉丁语文。 听得,院长大吃一惊:“为什么?你是诺曼人,为何懂得神圣语言?” “你很迂腐吗?难道没看见我胸口的十字架?”说罢,蓝狐故意展示自己诸多吊坠中的这一款。 “看到了。难以置信。” “那么你会更加震惊。我的教名是约瑟夫,我的教父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papa,你是谁。” “sainta ansgar……”修道院长讶异自言自语一番,定定神:“我就是蒂永维尔修道院长,退休的梅茨主教枢机,我是上帝最虔诚的仆人,我是丕平。” “哦,你叫丕平?你居然叫这个?”蓝狐抚一下满是胡须的下巴,还是觉得很奇怪。 “请不要拿我的名字说笑。”修道院长再问:“既然,你与我们有着相同的信仰。何必再作恶呢?你可以在这里忏悔,然后结束这一切。要仁慈,要有爱,这样福音降世……” 蓝狐厉声打断,命令道:“够了!pada,我在这里不是听你宣讲的。看看吧!仁慈的我许诺不杀你们。不过这是战争,我的仁慈也不是在这里请客吃饭。丕平,你可以继续照看你的羔羊们,我的军队可以一直保持克制。但是你的粮仓都被我没收了,你只要满足我军队的粮食,大军就不会破坏。明白?” 蓝狐的话说得很强硬,修道院长丕平猛一怔,只好唯唯诺诺嘟囔自己会好好做事。 恰似这个时候,一个女声传来:“丕平!你果然还是那个丕平。” “你?”丕平抬起头,眼前的诺曼少女面目清秀,奇怪的是她鼻梁高挺,棕黄色的卷发与眼前随处可见的“金毛之人”迥异。“你认得我?居然懂得我们的语言。” “你也忘了我了?就像百夫长阿罗维斯也差点忘了我。几年不见我长大了很多,而你已经老了。” “你?难道你是……”修道院长越看这女人,眉目见越有着熟悉感。 因为加洛林王室不可避免得有着高卢罗马血统,他们这些法兰克族贵族皆是五百年前被罗马诏安的蛮夷,有两支法兰克部落在386年正式成为罗马藩属。 查理马特祖上正是这样的来源,彼时他们身份低贱,全部族的男丁穿上罗马人的军装为罗马皇帝效力,换来本部族在罗马内部的权力。 蛮夷要变成贵族,纵使有了军政大权还是自认为身份低贱,各路法兰克贵族就与旧时代的罗马元老院家族勋贵联姻。 图尔伯爵与图尔大主教,向前追溯都是高卢罗马元老院成员,伯爵雨果三世长女嫁给洛泰尔,这位过世的老伯爵的小外孙女就是吉斯拉。 吉斯拉的确有着拉丁一系罗马贵族的血统,也有着古代凯尔特人贵族的血统,随着年龄增长那越来越高挺的鼻子就是证明,也是如此鼻子,法兰克人越是与海量的高卢罗马人融合,后裔所说得法兰克语鼻音也愈发严重。 这与说话上讲究高强度弹舌、发元音嘴巴长得极大的诺曼人,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 因而蓝狐想要学习法兰克语,始终难以掌握它的诀窍。倒是学习教会拉丁语所需高强度的弹舌,他轻松就掌握了。 乌鸫本想与吉斯拉旧身份割裂,如今她发现自己有必要利用这一身份。报复父王的理由怎么想还是有些牵强,这更像是一种借口,因为自己的身后是三千听命于己的诺曼人。 朱迪斯皇后失败的根源在于她没有兵,而自己现在手握重兵。 一番对话,修道院长丕平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诺曼少女就是吉斯拉,也必须相信吉斯拉已经叛教。他发现自己必须相信这一离奇的事,唯有如此蒂永维尔才能平安。 终于,在一番喧嚣后那逃亡的村民绝大部分回来了,他们的冬季生活仍然要继续,不过因一些物资被诺曼人夺走了,生活已经变得非常苦涩。 这些诺曼人显然就是秋季袭击特里尔和卢森堡的家伙,确有北部难民一路逃到蒂永维尔,他们继续难逃至梅茨。有难民过境蒂永维尔讨要了一些食物,村民给了一些黑面包,再莫名其妙看着难民继续向南前进。 本地村民无法割舍自己的家乡,尤其是凛冬将至,冒然离开就是拿命在赌。 他们赌诺曼人不会盯上贫穷的自己,万万没想到诺曼人还是来了,更加没想到的是,这群诺曼人已经北部盘踞仍未抵达的更多的诺曼人,宣布不会对蒂永维尔村民下黑手。 因为,本地所有村庄连带着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现在就算是效忠蓝狐的哥德堡伯国了。此地被认为是蓝狐统治的飞地,当地人的生命安全将得到保护。 当然蓝狐的仁慈不是请客吃饭,他立刻以收税的名义大肆搜刮,最后留给本地人活命的口粮,与少量的牛羊,剩下的全部夺走。 蒂永维尔本来是梅茨伯爵的直辖地,当地农民给闻所未闻的哥德堡伯爵纳税,岂不是对旧领主的背叛? 这种效忠完全非法,除非……诺曼军队毁了梅茨,将阿达尔伯特家族老老少少全部铲除。 曲曲一群农夫什么也不是!如果保持一定的仁慈换来本地人的合作,这种选择就最有性价比,蓝狐并不真的和当地人共情,他仍是商人思维左右做出自认为最理性的决策。 倒是乌鸫真的与这里人共情,见不得他们无辜被杀。 如果给诺曼人头目做事可以得到一些好处,本地农民就去做。因为听说后面还有诺曼人的最大王者,自己做事的不过是诺曼人里的伯爵级别贵族,好好做事等后面的大军来了才能免灾。 当然本地的村妇有一个算一个,都用黑炭把自己的衣服、手、脸弄得黑黢黢的,以故意肮脏的形象避免诺曼人可能的侵犯。 这一情况并未发生。 本地村庄房屋基本够住却很不方便,仍有大量约塔兰战士就在河畔守着自己的船,搭建帐篷点燃篝火,如此作为就是为了抢占进攻梅茨的先机。 因为摩泽尔河至此河道已经很窄了,至多许可两船并行,只要大伙把船横停于此,罗斯王的大军也不好说什么,哪怕大王会因为再一次闹塞船而恼怒。 为了抢到先攻的机会,约塔兰军宁愿人为制造塞船,逼着庞大船队依旧由约塔兰人打头阵。 蒂永维尔距离梅茨已经很近,只要蓝狐愿意他可以派出一支偏师,在一天时间漂到城下耀武扬威。 蓝狐正是这么做的。 偷袭兼耀武扬威的工作让渡给“折骨”戈姆的维纳恩湖斯塔德军,这些北方世界独一份儿的崇拜水神的大湖儿女,他们选出一百勇士又分坐三艘长船继续南下。 蒂永维尔本地村民被识别为友军顺民,其南部的所有都可以自由劫掠。 于是戈姆令他表弟带队,战士里也是男女都有。 蓝狐在这个问题上不得不考虑平衡,毕竟多年前越塔河两头居住的湖畔民和哥德堡居民还在为了捕鱼权力大打出手,在罗斯大军的斡旋下双方停战结盟。 此次攻击,哥德堡军得到了蒂永维尔大部分缴获,戈姆和他的人肯定会有些脾气。 蓝狐当然可以说戈姆带着的杂七杂八人士就一千个人少,而分得的战利品就该少。的确很多半大小子和胡子拉碴的老头子是凑数,甚至还有满是皱纹的老妇。嗬!老妇人也要做瓦尔基里?除非她年轻。 考虑到以后的日子,蓝狐让这个大兄弟去探路,以及无限的劫掠权。 戈姆又不傻,万一和梅茨守军遭遇,少量人员才可全身而退。他可不想把全族置于危险。 戈姆的表弟名叫英吉瓦尔,在故乡不过是平凡的渔夫,他像是大部分诺曼男人那般有着金色的头发胡须和胸毛,其勇武也与大部分男人相当。 他本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北方渔夫,自然表哥被罗斯王封爵自己也跟着争光。 一方面,蓝狐在蒂永维尔尘埃落定后才派出船只去下游大营报信,也在这时派出一百勇士向梅茨武装侦查。 经典的维京劫掠往往就是三两长船偷袭,至多一百海盗以完全流寇姿态出现,掠夺一番后烧毁居民点,带着战利品袭击下一个目标。 英吉瓦尔和他的男女战士高高兴兴冲到梅茨城下。 三艘船停在河面,不远处就是梅茨城墙与箭塔,正前方就是那座有所耳闻挡路的石桥。 目睹这一切大伙儿七嘴八舌。 “啊?!那就是他们的石墙?如果没有罗斯王的神奇武器,我们真的不能逾越它。” “桥梁把航路挡住了,只有拆了它我们才能继续劫掠。” “你们说这个城里是否真有大量金银?” “肯定有。”英吉瓦尔态度非常坚定,“要不然罗斯王也不会执意攻击这里。” “可是我们还是要过了城墙才能发财。” “是啊。”英吉瓦尔摇摇头,他注意到附近还有村庄,“我们去村子找找东西,把牛羊粮食带走,若有漂亮女子我们也转走。” 听到这些战士们眼冒金光,也有人提醒:“蓝狐不是说我们不要抓人么?我们不能带着俘虏战斗。” “呸!我们的伯爵是戈姆,我们和蓝狐只是结盟。听我的,咱们去抓人。你们这群小子哪个结婚了?” 话已至此大家不再废话,他们旋即找到小水道,随便找一个远处的村子直奔它冲去。 与此同时,已经有一批城外活动的民众惊讶看到诺曼人又来了。 三艘长船如同来自地狱的鬼魅,经历过大战的梅茨早就清理过诺曼人肆虐过的遗迹,被杀者也都安葬。 梅茨城现在被当地大主教管理者,经历战争,不懂作战的大主教也不得不学做一个将军。 于是城市外围被安置了一些削尖的木桩,这些东西只为迟滞诺曼人的攻城举措。 城墙虽然就是石块重力堆砌,墙壁进一步加厚,基于夏季的事件,诺曼人是用巨木撞门,梅茨当局就进一步加强城门防御,遂准备一些装满泥土碎石的四轮车,计划着敌人再撞门就把这些车辆推过去,再卸下车轮充当障碍物。 最关键的创新正是城市守军用木料拼装了一些箭塔,即可作为了望塔,也可居高临下发动攻击。 他们做得尽是被动防御的举措,因全地区的健壮男丁被伯爵带去东部远征,梅茨兵力空虚,已经悲惨到需要大量老弱病残守城。 如此军队无法出城作战,碍于冬季怕是也等不来西部援军。梅茨大主教明明知道欧塞尔军、勃艮第军等大军就在附近,尤其是实力强大的勃艮第军就驻扎在摩泽尔河更上游方向的第戎。 从第戎搬救兵,只要勃艮第小国王有意,半个月内大军即可抵达梅茨。 梅茨城所有教堂修道院的铜钟大作,整个城市动员起来,也暂时开放大门令最近的居民逃回来。 哪怕现在出现的诺安人只有三条船。可从卢森堡逃难来的民众声称诺曼大军无边无际,超过一半人被杀! 倘若食物饮水非常充足,梅茨就大门紧闭成为数万人的大避难所。 大量民众向梅茨冲去,奈何太远的村庄已经没法逃了。 英吉瓦尔和他的伙计们注意到梅茨人的高度紧张,他们傲慢得选择无视,就对着发现的目标针对性的劫掠。 一百名男女战士下船,于是针对梅茨的冬季战争,就由这百名维纳恩斯塔德伯国的战士率先开启了。 自然也闹得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蓝狐不在乎,留里克更不在乎。若说打草惊蛇,当一万名大军出现在特里尔,一切伪装都没意义了。只怕整个地区的帝国派贵族都知道诺曼大军前所未有的袭击。 第1539章 城外就是诺曼人 蒂永维尔那边会发生什么?是一场血战还是轻松胜利? 留里克确信蓝狐带队一定会胜利,至于约塔兰人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那些家伙不要损失惨重就好。 罗斯军待在后方仍在积蓄着力量,留里克考虑到自己的阶段性重大战略目标之梅茨,梅茨当地有较大可能安置了法兰克重兵。 据称那里的河畔平原颇为宽阔,虽有很多水道而每条小河皆可涉水淌过。 平原较大而能集结大军,它便于罗斯军攻城,也便于敌人援军集结。 大量箭矢、标枪从后方运抵特里尔,两款扭力投石机也在做非常关键的检修与保养。罗斯军仍在为可能的严峻攻城大战与大规模人员野战做准备。 甚至从莱茵河口向内陆运输给养而工作仍旧进行着,尼德兰伯国的耐储蔬菜(以卷心菜和黄根胡萝卜为主)、干燥豌豆和燕麦,弗兰德斯伯国的干酪、粗制食盐,以及河口的各路北方人制作的鱼肉干,形形色色的物资再一次扔到长船上。 罗斯人在河口的社区负责人正是古尔德家族嫡系第四子的红狐。 这位小胖子与海军大将哥德伦德负责向罗斯军运输特殊给养,每个月必须运输一次,每一次都运输特殊的必备物资。 罗斯联军一直不缺以麦子为主的军粮,他们一直通过战争掠夺维持后勤充盈,加之科布伦茨所在盆地也是个小粮仓,手里有粮使得一万人的大军毫无后顾之忧。 那么,追求吃得更好也就顺理成章了。 随着尼德兰方向的豌豆陆续到货,战士伙食中最重要的麦粥开始加入这种辅料。被烘烤得极为干燥的鲱鱼也变得极为耐储,也加入麦粥被熬成了咸味鱼糜。 最关键的特殊物资正是盐。 当战士血管里血钠血钾含量较高,值此严冬作战,他们就有着远胜敌人的爆发力与耐力,冷兵器间搏杀如此优势非常关键。 而那些大战后死去的战马,联军可没有浪费这些鲜肉。在马肉腐烂之前他们大规模处理这些肉食,哪怕马肉的质感极为粗糙,碍于北方世界大口吃红肉的机会并不多,本就善于咀嚼硬食的战士们也就优先啃食马肉了。 自然也有蠢人连马肝都敢食用,害得维生素a中毒毙命,,成为特殊的非战斗减员。 烤羊肝是美味,吃烤马肝是自杀,也迫使留里克一刀切式得命令全军不得食用马内脏。 被杀的数百匹战马的能吃部位被大规模烤熟,马皮也都没有浪费,在刮掉表层的脂肪后就作为圆盾蒙皮,只为在未来可能的厮杀中加强防御。 马上就是十二月份了,那些被处理的马肉还没有吃完。特里尔一度大规模得利用马肉制作熏肉,哪怕只是烤熟了,熟肉在寒冷环境下也很耐储存,若经过盐腌熏制后,储存到次年春天也没伪命题。 现在,罗斯联军仍在消耗这些马肉。 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罗斯军在特里尔的十一月下旬专注于休整,就在这种吃吃喝喝中他们迎来了十二月份,也是光明节之月。 “我们将攻破梅茨,夺得那里的财富,就在城里过光明节!” 口号喊得震天响,战士们确信远征必胜,也许现在都该考虑一下如何分配战利品了。 绝大多数战士因为吃得太好都变胖了一些,开始互相调侃肚腩,他们也没有疏于训练,所有人都觉得身体状态达到巅峰。 就在这样状态下,他们迎回了蒂永维尔方向来信使。 留里克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蓝狐必胜,万万没想到约塔兰人兵不血刃就胜利了。 当地的确有守军也有大量村民,却因为乌鸫与当地的守军头目和修道院长算是故人,那女孩一番劝说后整个定居点投降。换言之,当地人就是为了避免兵燹而宣布效忠这位法兰克小公主,继而也是效忠哥德堡伯国。 “简直是最美妙的结果,蒂永维尔会是我新的基地。一个完美的驻军大营。” 介于最新一批物资补给抵达,联军手里的粗制海盐已经达到惊人地步。战士们都讶异于大西洋煮盐时那惊人的出盐率,有粮有盐,留里克终于决定下达出征命令。 罗斯军准备妥当,拉格纳的援军也到了,丹麦人又恢复了一千人的规模。 整个特里尔大营行动起来,一时间摩泽尔河又是长船铺满河面。 行动开始了! 在一场盛大祭祀后,十头驯鹿以血祭祀诸神,以及这条摩泽尔河。 似乎每条关键河流都有一个神,哪怕这里是法兰克世界的腹地,集结了各路北方势力与东欧势力的罗斯联军就这样无差别祭祀一番,大战之前全军也就安心了。 他们士气旺盛,全军水陆并进。 各旗队浩浩荡荡在河面排出数个集团,在岸上的骑兵军团也以各自旗队的编制,极为有规则得前进。 那些来自拿骚科布伦茨的民夫,被俘的民兵,合计两千余人也都跟上进军,他们拖拉着手推车,牵着船运而来的辎重驯鹿(必要时当食物),以徒步姿态跟着骑兵慢慢前进着。 这实在是一支成分极为复杂的联军。 拿骚本地的两位骑士带着他们有限的骑马扈从加入战争。 锡格堡落魄的宫廷伯爵父子也带上有限的骑兵加入战争,毕竟他们不傻,就算落魄的伯爵觉得和诺曼贵族一起行动有损荣誉,但利益就是利益,家族很希望通过一些契机永远改变家族沉沦的命运,这一机会不可放弃。 一度被俘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现在就是他管理着一千被俘民夫,名义上这就是他的军队。他恢复了自由并向皇帝洛泰尔宣战,与留里克协同进攻就是最彻底的投名状,但他不必直接与梅茨的军队交战。 被俘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也是相似的待遇,只可惜现在的他几乎成了光杆老将。 唯独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他的态度依旧硬得入一块石头。没有人认为此人会变节,哪怕他变节了留里克也不会觉得一个已经毫无权势的大主教目前有何用处,带着此人进军是不得已而为之,没给他关进笼子里拖着走已经是自己的仁慈,留里克还是有意在结束这一切后将之扔给路德维希发落。 那么,这到底是一支诺曼军队还是十字军呢? 大军里旌旗飘扬,有白底蓝纹的罗斯旗、抽象渡鸦的丹麦旗帜,以及大量的白底黑纹正十字旗。 跟着走的有来自罗斯的少女祭司们,也有从拿骚和科布伦茨来的教士。 留里克打出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协助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而战斗。 在山谷中一支一万人的队伍在前进,他们在山中过夜,广布的篝火沿着河流走势形成闪亮的火龙,为此天空云朵又被烧红。 他们完全不必使用篝火诈术,因为兵力太多了,加之十二月更加寒冷不得不令篝火更旺盛,遂在蒂永维尔的约塔兰人驻军看来,正北方似乎出现了森林大火。 蓝狐和他的人都很清楚,那是罗斯王大举南下的吉兆,就是本地村民被吓得不轻。 若非蓝狐提醒,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院长丕平还以为大地裂开缝隙,地狱的魔鬼都窜了出来。 当然,那既然是传说中一万名诺曼士兵点燃篝火闹出的场面,与地狱怪物现世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诺曼军队显然在蒂永维尔保持的克制,仅仅因为诺曼贵族强烈的目的性而没有到处杀人。 那三条船去了梅茨,当他们返回时带着一批抢掠的财物,还有一些哭哭啼啼或是精神麻木的村妇。 英吉瓦尔带着战利品归来,他也高高兴兴告诉大伙儿自己在梅茨城外的经历。 这小子坏了约定而且抓俘虏了,闹得哥德堡战士大为光火。所谓维纳恩斯塔德人可以抓俘,哥德堡人如何不行?自己的伯爵这方面有些不公平。 一时间蓝狐与戈姆爆发了一番争执。 戈姆也有话说:“你既然宣布整个蒂永维尔的村民都是你哥德堡伯国的人,我去梅茨抓些俘虏有何不可?” 这话把蓝狐噎得无话可说,就撂下一个下不为例就懒得再提了。 反正梅茨将被攻破,城市会被占领,那么城市里的大量人员当有怎样的命运? 被杀?驱逐?抓获变卖为奴? 蓝狐知道自己无权定夺,罗斯王才掌握生杀大权。 他知道现在自己最大的任务,就是整理来自于英吉瓦尔的情报,其次就是静候王师。 却说英吉瓦尔和他的一百个兄弟,区区百人无力攻城,他们还是去了城下耀武扬威。 英吉瓦尔洗劫了五个小村庄,抓到了一些村民,至于逃亡者就懒得追杀了。 他们发现很多粮食根本带不走,索性连带民居一道一把火烧掉。 一时间梅茨城外出现五个很大的着火点,这迅速引起逃入城市的民众对夏季战争的恐怖记忆。 新的情况定然比夏季还要恶劣,没有人听信新逃入城里的难民所谓得诺曼匪徒仅有百人,他们的背后定然有着一万人,之前卢森堡难民所言都是真的。 梅茨大主教德罗戈完全陷入恐惧中,他麾下的战士也无一人敢于出城找寻诺曼纵火者厮杀。 武装者带着弓矢、大石块走上城墙紧张观察事态发展,他们开始提防敌人概率极大的攻城行为,大主教也放出骑马信使风一般冲过石桥,只为向最近的勃艮第军队求救。 整个梅茨的守军并没有所谓的士气,他们全靠石墙与严冬维持着安全感。 冬季就该是休战时期,尤其是十二月到一月极大概率天降大雪,雪后天气会迅速回暖,融雪弄得世界一片泥泞,当战马变得寸步难行,步兵行动也很困难,如此环境如何作战呢? 可惜梅茨大主教与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他们并不知道罗斯人就喜欢反其道而行,冬季恰恰是北方人认为的大战时机。 英吉瓦尔果断去了城下耀武扬威,他们满口的诺斯语是本地人听不懂的,不过话语里的威胁恫吓之情绪所有守军都听得明白。 这不,多座箭塔上待着的守军对着这伙儿约塔兰人使劲放箭,因站在高处,他们短木弓打出的箭矢射程更远,借助地心引力杀伤力也更大。 奈何约塔兰人占位松散,一番攻击行同骚扰,英吉瓦尔还是被吓了一跳,踉跄得摔了个狗啃泥,和伙计们连滚带爬得回避,想不到守军弓箭射程不可小觑。 见得诺曼人如猪狗般退却,守军又是纷纷竖起中指,在哈哈大笑中各自污言秽语咒骂。 英吉瓦尔也听不懂法兰克语,那侮辱性手势与话语里嘲讽情绪大家也听得懂。 于是过了些时间,一些被吓坏的被俘村民被拎到城下,无辜村民被当众杀死,英吉瓦尔更是拎着血淋淋的脑袋示众,这下城上的嘲讽者也不笑了,转而是恐惧、愤怒、惊讶等各种情绪。 唯独不敢派出一些战士出城厮杀复仇,就看着诺曼人泄愤后扬长而去。 守军待其在视野里消失了才放下绳索将人送下石墙,为被谋杀的遇难者收殓尸体。 事实是大门已经被封堵,四轮车卸下车轮后,那车上沉重的土袋石块就与石墙融为一体,城里民众成为巨大难民营,他们自诩大门已经如石墙一般坚不可摧,这样得到安全感,也不可能派出一队战士立刻去战斗了。 英吉瓦尔将这方面遭遇告知蓝狐,关于梅茨城已经做出防御措施一事,将作为重大情报提交给罗斯王。 虽然,蓝狐觉得守军的这点措施纯属徒劳的顽抗。 罗斯船队先于骑兵抵达,庞大军队陆续在蒂永维尔登陆。 此地距离梅茨直线距离仅有十公里,因树林遮挡固然看不到城市面貌,对广大步兵而言,就算徒步走过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留里克抵达了这里,他肉眼可见山下的各个定居点的确没有遭遇破坏。 至于当地人…… 他接见了已经投降的守军头目阿罗维斯,以及修道院长丕平。 和这种小人物留里克没什么话说,简单几句温良的话语,就算是在国王层面认可了他们的投降。 随着骑兵与随行的民夫完全抵达,联军本体完全在蒂永维尔集结,作为后方的特里尔就剩下少数伤病员留驻,更后方的科布伦茨大营,当地已不剩几个战士,村民又回归他们平凡的生活。 一万名可以作战的披甲诺曼战士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总人口并不多的时代,一万士兵已经占了法兰克巅峰时人口的千分之一。 查理曼在世时,为了讨伐阿瓦尔人倾尽全国之力,十五万大军除了安插兵力守住北方与伊比利亚边境,他再率领五万名精兵开赴东方前线。 身为欧洲君主的查理曼也只能率领这么多的兵力发动战争。 他的孙子们比之在征兵上做得更极端,小小的阿尔萨斯如今陈兵十万,至于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如何,海量农民出身的布衣矛手充斥军队,披甲战士比率突然变得很低,一下子法兰克的军队水平又退回到五百年前部族时代。 战争使得一些国家、部落越打越穷,王子间的矛盾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多年不间断的战争使得双方不断加码,大贵族们必须选边站队,战争烈度逐步增强,各大贵族也不能再坐山观虎斗。 梅茨伯爵带着他的大军损失极为惨重,伯爵阿达尔伯特自己都已经战死,曾经繁荣的梅茨城成了石墙包围的巨大难民营,而城外就是铺天盖地的诺曼军队。 城里只有两位忧心忡忡的大主教,已经对大规模战争缺乏认知的伯爵幼子,一个幼稚的男孩,以及陷入恐惧唯有跪在修道院祈祷,才能得到一夕安稳的年老伯爵夫人。 留里克很重视小将英吉瓦尔的情报,所谓目力所及之地,梅茨地方并没有敌人的大军,唯有一座孤城屹立于河畔平原上。 那座城市采取了一些必要的防御措施,至少十座简陋的木制箭塔存在,客观上会对罗斯军进攻带来不良影响,可惜影响有限。 城市附近地域土地非常平坦,麦收之后的大片空地被动抛荒,仔细看得话可以发现麦根痕迹。 周围的村庄仍有村民活动,那些未被劫掠的村庄仍有不少的余粮。可以分析得到在夏季行动后,罗斯-拿骚联军退潮,躲进城的梅茨居民又回到各自家中。村民重建被破坏的房屋,下一步就是等到八月份收获麦子。 半年前的黑狐所部并没有能力破坏农田,也没有计划去糟蹋粮食。 如此决定无比正确,那些所谓的平坦空地也都有了答案,它们都是抛荒麦田。 麦田如此广博,麦子都去了哪里?稍加分析,留里克断定梅茨城本城就是一座超级粮仓。 粮食!对于军队而言可比金银还要贵重。 碍于那座城市成为巨大难民营,英吉瓦尔没有继续劫掠是因为发现很多村庄突然人员失踪,只怕现在的梅茨城挤了两万人。 如此多的居民会疯狂吃粮,如果罗斯军选择围城,那不知道要围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他们吃光粮食。 这些粮食应该作为联军的战利品,十二月必须择良日工程。 于是,留里克的目光凝视在那五座母牛投石机上…… 第1540章 梅茨十二月雪 “再一次!诺曼人又在城外,我们究竟如何是好?”年老的梅茨伯爵夫人怀抱幼子,她已经哭红了双眼,眼睛红肿得如同两颗鹌鹑蛋。 梅茨大主教德罗戈坐在一边,比起伯爵夫人的惊恐痛苦,这位老家伙的心态更淡定一些。 德罗戈瞥一眼客居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又看向尊贵的夫人:“现在的危机并不极端。” “怎讲?卢森堡来的人说诺曼人有一万人。匪徒已经在破坏城外农庄,现在我丈夫和儿子都死了,现在……”她搂一下幼子:“我的查理就是最后的了。” “放心,无论出现任何情况,我们都会保证查理的生命。”德罗戈紧急安稳道。 伯爵夫人急切地嘟囔:“我要的不只是这个。如果!如果诺曼人冬季围攻,你还能如夏季那般,守住我的城?”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民兵用命,梅茨一定可以守住。再说……只要欧塞尔伯爵和勃艮第国王的军队抵达,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他们真的会为了我们和诺曼人拼命?他们是为了增援皇帝,他们本来承诺也是明年春节再来。” 德罗戈很受不了这位老妇人不断碎碎念的失败主义话语。这位大主教使劲跺脚以明志:“他们一定会来!他们必来。如果梅茨失败了,接下来就是第戎,特鲁瓦,沙隆和里昂,诺曼人是撒旦的使徒,只有撒旦会知道他们会再攻击哪个城市。那些贵族不会做看我们去死行,增援我们就是拯救他们自己。” 伯爵夫人并没有智慧去理解唇亡齿寒的道理,她只是一位最传统的法兰克贵族女性。现在,既然大主教态度如此笃定,她稍稍心安。 也只是暂时心安。 阿萨尔伯特家族就剩下最后一个男孩,也就是夫人怀里抱着的七岁男童,也是她最后冒险生育的男孩。 家族按照字母排序为孩子命名。老大本该作为家族继承人,最后继承阿达尔伯特名号,并冠以二世。次子幼年夭折,而老三就是这个查理了。 奈何年初从东方传来噩耗,伯爵在凯泽斯劳滕战役为皇帝牺牲,长子后来受伤病重不治身亡,累积动员的九千名梅茨战士损失大半,剩下的士兵都被皇帝洛泰尔吸收。 这也意味着随军远征的几位男爵和广大骑士们损失惨重,更意味着梅茨地方壮劳力大规模消亡。 曾经伯爵招手即可动员一万名士兵的梅茨,如此实力可谓帝国中的顶级诸侯,如今已经虚弱不堪摇摇欲坠。 幼子查理至此自动继承阿达尔伯特二世名号,倘若他死了,整个家族就绝嗣灭亡了。 离开了伯爵宅邸,两位大主教回到梅茨城内的纯木制圣母升天大教堂。 入夜,城内一片安静,未有诺曼人故意纵火的村庄仍有微弱火光暗暗燃烧着。 “现在城里还有非常充足的粮食,我们都可以安心等到欧塞尔、特鲁瓦和勃艮第的援军。”德罗戈不仅是对避难的大主教赫托这么说,也是在告诫自己以强化信心。 赫托长出一口气:“我亲眼见识过诺曼人的野蛮。我的特里尔疏于防御,让野蛮人趁虚而入了。差一点我就殉道,这一次……”他没有再说,蕴含的危机感与怀疑态度不言而喻。 “嘿嘿。”德罗戈哭笑道:“至少我们还有石墙。” “万一呢?那些贵族没有来梅茨,纵使我们的石墙可以抵挡住诺曼人。我们已经做过了统计,现在城里涌入的人群已经有三万之众,所有巷道都是搭建棚屋的难民。现在真是糟糕透了!如果援军不来,我们的粮食能否支撑到明年春季?” “至少能坚持到圣诞节。至于之后……我们只能忍耐。”毕竟赫托的话太过于现实,德罗戈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赫托治下的特里尔几乎没有军事力量,有的不过是人员微乎其微的卫队,其责任也是征税的仪仗。 特里尔的军事防御完全委托给了诸如梅茨伯爵、卢森堡要塞和科布伦茨要塞,谁都想不到两个皇帝直辖地三年来被诺曼人连根拔起,当地人都被诺曼人奴役(赫托不能承认当地人已经改为效忠拿骚科布伦茨伯国)。 赫托自己在担任大主教的同时也成为教区的超级会计,他精于计算,现在流落到梅茨,的确在后勤统计上为德罗戈帮了忙。也是如此,梅茨现有的人员、物资的情况,他也基本统计清楚而不用再询问大主教德罗戈。 他明知故问就是为了弄清楚德罗戈的态度。 显然,梅茨还有严守城市一个月的实力,等到了明年一月情况还能如何?届时若是诺曼人不退,援军不至,梅茨就要在痛苦中再挨过两个月。 最糟糕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孚日山脉以南的地区往往在十二月遭遇大雪,再集中于一月份大规模融雪,一定要到了二月份大地才会重新变得坚硬。 这就是赫托担忧的重点,援军极有可能碍于天气情况,对增援问题有心无力。当然也要考虑到诺曼人一下子来了不可思议的一万人,援军是否相信呢?若是信以为真,就更加会考虑是否与这群实力强大的强盗拼命。 梅茨的局势不容乐观,现在的平静表象下危机重重。两位大主教出于道义必须开城令难民涌入,他们其实不希望进来这么多的人。 梅茨城最初是罗马帝国的要塞军营,如今以教堂为中心,法兰克贵族带着一批技术人员进入,接着一批卫兵和家属也住了进来。 梅茨城市最初设计是容驻罗马军团两个正规大队以及军团指挥中心,它并没有扩建,于是在设计上就是容纳两千名成年男子居住。 五百多年过去了,昔日罗马城墙被法兰克人以自己的方法翻修,质量比不上前人,在外观上还是维持着梅茨雄魂的体面。 如果算上孩子,这座城平日里可以维持近三千人的生活,事实上它仅在节日弥撒会涌入大量人口。 如今战争威胁下三万人涌入,他们几乎是空手逃入,十倍的人口到处是嗷嗷待哺的嘴巴。梅茨城不得不放粮,接着一系列问题又骤然而至。 毕竟现在是寒冷冬季随时可能大雪、城里水井有限、住房有限、燃料更有限。 伯爵宅邸不可能给下等农民和更卑贱的农奴开放,神圣教堂和修道院也不能开放给他们打地铺。 难民到处做窝棚,资源紧张弄得全城鸡鸣狗盗无数,在卫兵抓获绞死一些小偷后,城内突然的骚乱才结束。 接着又是随处可见的便溺,一些墙角开始出现秽物,多亏了现在是冬季臭味可被北风迅速驱散,若是夏季,整个梅茨必将恶臭不堪。 若是夏季也好,这样海量难民就不会苦于恶寒。比起诺曼人进攻,现在他们更恐惧于一场大雪,以他们的认知十二月降雪如宿命般数着日子就要发生,仅仅在于是小雪还是暴风雪。 另一方面,罗斯军联军正在积极组织动员。 基于情报,留里克可以断定梅茨成为举行难民营。 那里至少挤了一万人?说不定更多,毕竟城市附近村庄有很多,英吉瓦尔后续的侦查发现了大量空置村子,已经很多被抛弃的财物,人员定然逃入城了。 那个城市明明不大,突然涌入巨量人口后它极有可能自我崩溃。围城等他们内耗崩溃或是良策,罗斯联军现在数倍于敌,按照孙子兵法也是围城为上。 不过既然自己有着绝对的实力优势,强攻而速胜一样是良策。 留里克选择了强攻。 所有扭力弹弓和投石机的扭力单元都被卸下,在冬季已经凝固的海豹油和鹿油都装在木桶里,油脂先被大铁锅熬到融化,油温约莫50c,再将大量的扭力缆绳放进去,只为每一根纤维束都得到充分浸润。 同样,弓弦也都做这样的处理。 罗斯军严重依靠远程武器的优势,丹麦人可以说靠射箭杀敌丝毫没有贴身肉搏光荣。人力岂能比得上重武器的蓄力?再是肌肉爆棚的壮汉,也能被一个瘦子拉动卡销,操纵扭力弹弓远程狙杀。 既然获悉敌人还准备了箭塔,那些该死的塔楼就必须是攻城前优先毁掉的。 就像是其他法兰克城市,围墙之内木制建筑居多,哪怕是石头屋,它的房顶也多是草垛。 如此房顶极容易燃烧。 为了伺候重武器而准备了过量油脂,因那些被杀的战马而割下的大量马脂肪还能进一步熬油。 蒂永维尔本地的陶罐都被征用了,它塞进泥土就可当做实心弹被投石机砸过去。 若是塞进油脂,再被布团封口,待步充分浸润后,投石机就可以发射火球了。就仿佛八百年前罗马军团惯用的那般。 联军带着大量石块离开特里尔,尤其是一些长船装载得尽是拳头大的石头。 考虑到敌人会主动以箭矢反击,那么若是通过大规模射箭压制敌人,若攻城不顺,己方箭矢岂不是资敌? 已经有了充分攻城经验的罗斯军做出三手准备。 其一,用母牛投石机的巨石轰击石墙。 其二,以其他攻城武器发射弹丸压制箭塔,再令先登勇士扛着突击制作的长梯暴力爬墙。 其三,将从罗斯老家就准备的攻城冲车拼装好,尤其是把关键的青铜撞头固定牢靠。 留里克也注意到约塔兰人的船只太靠前,他们把狭窄的摩泽尔水道堵得就只能令一船通过。 那就不走水路。 还是基于情报,英吉瓦尔声称自己很快就漂到梅茨城下,那么大军直接排好队,押运形形色色的重武器短时间里直接走过去也无不妥。 这种情况下就充分证明罗斯军先期准备的价值,以及罗斯王留里克的智慧。 零零碎碎的零件扔在长船上,它们卸下后开始拼装。包了铁皮、有青铜轮轴的车轮直接安装木辕上,组装好的车轮安在预制木板上,再拼装把手销钉固定,一辆手推车完毕。 一支旗队的战士轻装进军,甲胄、辎重都安置于手推车上,各旗队负责自己的东西。 驯鹿、备用战马全部挽马化,它们的任务就是拖曳五座重武器。 小型的公牛投石机,以及扭力弹弓全部车载化。尤其是扭力弹弓,手推车停下后它立刻就是完美的发射平台,从部署到发射石弹几乎是瞬间的。 大量的手推车在约塔兰人看来简直无中生有,形形色色的重武器大规模集结,令罗斯战士自己也是大开眼界。 一百座扭力弹弓,五十座小型公牛投石机和五座重型投石机。 留里克本就可以带得更多,罗斯军还有更强大的重武器储备——把船载武器卸下就好。 但是,突然间天气巨变。 起初是一场寒风横扫山谷区,亟待出征的大军突然遭遇彻骨寒意。 蒂永维尔本地人纷纷躲进宅子,联军战士也都躲进各自的棚屋中。 突然天气变化也在留里克的预料内,此地作为前敌基地,在大量伐木后,随着双人锯的运作,有四根立柱的木物迅速出现,而海量的树枝就成了很好的燃料,本地人也因而收益。 大风之后天气阴霾,一瞬间夜里最低气温达到冰点。 恶寒不足为奇,何况这种极寒在罗斯人看来不足为虑。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了异常。 只要穿着厚实保持干燥,在北方活动的人们就不会感觉寒冷。但在这里他们长途行走必出脚汗,因本地湿度高,湿冷环境使得汗水蒸气蒸发缓慢,这样的冷水粘在脚上,脚丫感觉寒冷弄得全身也觉得冷。 这位个问题当然可以克服,联军也迅速换好预备的冬装,随着降雪的开始,进军行动不得不暂时搁置。 雪越下越大,雪花颇为湿润,竟有木棚因不堪重负被压塌。也是这倒霉的临时木屋,它弄得屋内烤火者浑身是雪,倒霉的家伙们再在同伴哈哈笑中换个棚子继续烤火。 不得已留里克只能命令战士们抽调人员轮流扫雪了。 降雪只是在第一天非常严重,它俨然是短时间的暴雪,之后就是细密雪花在微弱北风中密密麻麻掉落。 整个世界变了样,大地一片白天空灰蒙蒙,蒂永维尔的抛荒麦田到处是深埋膝盖的积雪,雪地迅速被士兵踩踏瓷实。 蒂永维尔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内,因其是本地最好的房屋就作为留里克的指挥所。 神圣之地被诺曼人占领,教士心里不悦也不敢表达出来。 投降的守军百夫长阿罗维斯现在名义上就算蓝狐的人了,这个男人作为本地人,需要提供更多关于梅茨城的情报做投名状。 如今,他还要对本地的气候情况做出切实是描述。 眼前都是金发的诺曼人勋贵,一瞬间那些传说的诺曼头目近在眼前,阿罗维斯忍着强烈的心理压力。 “往往十二月的雪会持续多日,湿润大地会被冻结,那些小河都会结冰以至于可以徒步走过去,连摩泽尔河两岸都会出现浮冰,唯独河道中心不会冻结。 如果你们有意进攻现在就做,否则到了一月份,一旦当月不下雪就是大规模回暖,湿润的平原将满是淤泥。”他介绍道。 “这么说天气给予我们的进攻时间窗口就只有这个月?”留里克问道。 “是的。如果你们一月前仍不能破城,那就只能在淤泥前等待到二月乃至三月。只是到了那个时候……” “是勃艮第人吧。我已经知道了。”留里克攥紧拳头,自言自语道:“真想和那些家伙干上一场。” 获悉勃艮第等贵族会来驰援,留里克就已经告知全军或许在不久的未来,会和帝国派主力大打出手。 消灭效忠洛泰尔的帝国派军队本就在罗斯军战略中,击败他们后,洛泰尔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届时西欧世界已经没有罗斯联军的实际敌人。 说不定,还能和在卢瓦尔河附近跟着移民后的罗贝尔、结盟的图尔伯爵势力会师。 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见到自己已经羽翼丰满的儿子雷格拉夫。 当然,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更多的可能性了。在留里克内心深处,他开始觉得打穿勃艮第,饮马地中海,品尝普罗旺斯葡萄酒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援军不足为虑。”留里克态度令人摩拳擦掌:“我不会把战事拖到一月份。等降雪结束我们立刻进攻,我军水路并进,主力军就走陆路。我们带着重武器直接走到梅茨城下,利用那里的村子做军营,然后攻城。” “吼哦!”在场的人们纷纷高举拳头。 “但是!”留里克压制住大伙儿的亢奋情绪,告诫道:“情报表明城内有大量人员。那些抵抗者会被杀死,不抵抗者都是俘虏,你们不可私掠奴隶。你们回去告诉自己的人,你们可以自由劫掠!不可攻击当地贵族宅邸,不可破坏修道院。修道院里的钱财归我支配下,其他财富你们自取。” 如此约法实在令大家有些诧异,既然大王如此态度,在场的丹麦王也无意义,大家只好答应下来。 下令不准肆意滥杀,此乃留里克有限的仁慈,也是出于现实的务实考虑。 留里克已经有意放逐城里居民,所谓只要给难民一个逃命活路,他们自行逃跑定然极为积极。 这样联军得到一座蕴含财富的空城,将它搬空也就不会闹出乱子。 但针对梅茨伯爵家族,留里克并没有任何的善意仁慈。他意欲将之活捉,然后予以体面的处决,譬如在密室赐予绞刑。 第1541章 罗斯联军已兵临城下 骑兵战士牵着马匹轻装前进,他们的甲衣乃至头盔纷纷挂在马鞍上。 每一匹战马恍若军火库,马鞍除了装载武器装备,士兵大量的私人物品也都一股脑装了上去。马鞍左右各有一箭袋,里面各塞三十支箭,棕黄色的箭羽令战马像是托运了一捆麦穗。 比起战士穿戴好了骑马而行,现在的情况对马匹而言算不得负重。 连步兵战士也多是如此,他们临时制作了一些雪橇,所谓将自己的装备安置在临时雪橇板上,身背圆盾腰悬钢剑,以缆绳拖曳装备前进,每一个旗队因而形成颇为庞大的队列。 罗斯军是如此,丹麦人与约塔兰人的做法就过于狂野了。他们带着装备物资并不多,罗斯军在前开路,他们就纷纷跟在后面,也不是他们执意磨蹭,实在是在漫天大雪裹厚点雪地里前进并非易事。若是军队如罗斯军那样都接受过训练还好,广大战士说白了就是充斥狂野的武装渔民,能聚集在一起走路不散就已经做得很好。 唯独的例外正是故意堵住河道的部分约塔兰人,具体而言正是哥德堡军。 蓝狐默许这些兄弟把河道堵着,大王留里克对此事也没有深究。作为默许此事的代价,哥德堡军手握一批长船,就必须在已经极为冰冷的河水里押运物资。 这种押运并非一锤子买卖,联军为了队形能迅速铺展开选择徒步走到梅茨城下,因缺乏驮马、载具,又困于大雪障碍,在极寒却未冻结的摩泽尔河上,依赖航运为兵临城下的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品,就是最务实的事。 蒂永维尔仍是联军大营,选择投降的当地民众、投降的卢森堡方面民兵,以及高高兴兴来赚外快的拿骚-科布伦茨村民,他们几乎都被安置在原地。留里克留下少量部队看管他们,顺手也是监控着大营。 凡是在过去时日因战受伤、遭遇冻疮、跌打损伤,形形色色伤兵绝大部分留在大营。这些伤兵跟上队伍参与攻城战,怕是连走到梅茨城下都是困难的,倒是守卫大营在能力上绰绰有余。 进军部队兵力极为庞大,留里克为此战精锐尽出。 两千名各色骑兵,常备军、公民兵六个旗队即三千精锐步兵,两千哥德堡军与一千维纳恩斯塔德军,含有两名本地骑士的拿骚军拼凑出五百人,兵力有所恢复的一千两百名丹麦军(含腿疾的伊瓦尔的一百名资深老兵),以及一百名在法兰克世界待了足足两年的一百名芬兰长弓手。 落魄的锡格堡宫廷伯爵,为了家族利益和美好未来,口是心非得还是亲自带着有限的军队加入联军,亲自参与到进攻梅茨的战役。 最新投降的蒂永维尔守军百人队,百夫长阿罗维斯不得不作为联军攻击梅茨城的向导。由于他带着兄弟们现在已经效忠帝国小公主吉斯拉,他们这伙儿人可以说自己并不算背叛,只是效忠了更高贵的贵族。 随军工匠几乎全体出动,一批身强力壮的科布伦茨当地村民与那些巨大的重武器同道而行。 一度没过膝盖的积雪被先行的战士大规模踩踏,在后面留下被踩实的宽大道路。 战士陆续涌过来,最后队伍变得极为密集臃肿,收束成狭长队列显得极为不雅。 倘若这时候突然杀出一支法兰克劲旅,没有穿戴甲衣的罗斯联军就算是遭遇伏击,损失惨重几乎必然。不过,这种风险必须发生在没有降雪的时期,现在绝无可能。 罗斯联军自发的发展成臃肿的密集队形就是因为该死的积雪,积雪迟滞了联军的推进,就更加迟滞可能的法兰克伏兵。 因详细情报指出伏兵的可能性并不存在,明知在如此环境保持进军,就仿佛穿着鞋在泥淖中前进极为难受,战士们就忍耐着。 至少兄弟们不会被偷袭。 因为这里的雪的确与北方的雪不同。 斯堪的纳维亚进入冬季就变得极为干燥,大雪覆盖大地是必然的,然当地的雪干燥又蓬松,雪花一旦降下基本数月不化,而融雪往往集中于春季后的短暂日子。 梅茨这里糟糕的湿雪,令积雪远比看起来的行进艰难。 十余公里的雪地,行进的艰难度远比在北方走上三十公里还要大。 只有亲自踏足这该死的湿润雪地留里克才能感觉到大自然的恶意,以及自己决意进攻时的欠考虑。 不过再好好想,若是现在不攻,等拖延到一月份情况就变得更加恶劣了——没有人愿意在化雪后真正的泥淖中挪步。 一条小河挡住了联军的去路,它叫做奥恩河。 它在当前的枯水期仅有二十米宽,河道两畔也都是完全枯黄、被积雪覆盖的芦苇。其河床极浅,即便在丰水期,本地人也都是淌水走过去。 与其说它是一条路,谓之为灌溉渠更贴切。像是这种小河梅茨地区着实不少,恰是这种小河多了,滋养出本地区优渥的农业环境。 区区奥恩河,甚至长船的长度都远超它的宽度,因早有情报说明它的存在,一批准备好的原木立刻铺上去,一座又一座临时木桥几乎瞬间搭建完成。 留里克毫不担心人员马匹快速过河,战士们自会互相提醒不要不小心掉进河里,毕竟皮靴内部满是汗水,冰冷感已经令人难受,若是真的沾了冰水,脚趾冻伤坏死脱落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本地区的气温因为降雪刚刚跌破冰点,环境过分湿润,来自北方有着充分对抗极端干冷经验的联军都感受清楚了它的恶意。 唯有那五座重武器的过河行动最为留里克担心。 为此,他就站在河边亲自监督它们过河。 “喂,都注意点,别让轮子卡住。” “你们动作要快,不可在桥上多逗留……” 留里克就差亲自撸起衣袖去拽缆绳,罗斯王也就与自己的工匠在一起,五座组装完毕的母牛投石机顺利过河,也通过了进攻路线上唯一麻烦的障碍。 重武器在雪地上留下深深辙印,接着又是大量手推车压出的痕迹。 因为人员踩踏引起的压力,雪下的枯草因积雪瞬间微融化变得湿润,战士们持续走动,他们越走裤子就越感觉湿。 罗斯军有着量产型的皮靴,皮革有一定的阻水能力。丹麦人与约塔兰人的情况正变得恶化,若非被许诺破城后财富自取,他们绝对不想在雪地上徒步,宁愿忍受大塞船的麻烦也要在极寒的摩泽尔河上,庞大河边浮冰缓慢前进。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大地一片洁白,整个世界空气非常澄澈,就是光线给人有些暗淡的不适感。 罗斯战士人人准备着至少一副木框墨镜,它基本都被妥善保存于某种坚硬容器中,用时将支架组装即可挂在耳朵上。过去人们在冬季活动就必须忍受阳光下炫目的洁白,有了墨镜,最毁眼的情况也就没有了。 他们暂时用不上这种雪地神器,这也算不上好事。因为昏暗的阴天雪地环境,配上他们麻烦的雪地行军,战士高涨的士气在抵达梅茨城下后就被削弱得厉害。 若是太阳出现,看到阳光后大家的心情会舒畅很多。 罗斯联军整体而言状态是好的,反观梅茨,守军最不希望遭遇的降雪,已经给这座本时代世所罕见的巨大难民营以重大打击。 毕竟一场寒潮后短时间内气温跌下冰点,仅仅一夜过后,一批在曲折街巷里大棚子住的难民,在白天之后已经变得硬如木头,并被积雪覆盖。死者早已失温并于环境温度持平,血液都冻成了冰,不过死者都是蜷缩一团冻死于睡梦,比起攻城大战死于诺曼人暴力杀戮,这样死于睡梦也不算太凄惨。 因为突然间死者甚多,两位大主教本着慈悲为怀,已经尽量找寻布匹作为裹尸布,以及一些木箱作为棺材。 当夜就有恐怖的一百余人被冻死,到了第二夜竟有更恐怖的三百人冻死。 小小的梅茨城被迫容下十五倍于城市设计最大居住人口的难民,值此严冬大雪,如若城市综合情况没有好转,死亡人数会迅速攀升。因为并非气温必须低于冰点才会冻死人,哪怕气温维持在五六度,难民衣着单薄又无居所一样会死于低温。 找寻的木料被用于取暖,原本已经装了死尸的木箱也被愤怒的难民控制,将尸体剥离后,他们将木箱砸烂,以木块烧火。 大主教德罗戈与赫托还能如何? 因为城市民兵自己的处境也很艰难,指望民兵遏制民众开始复现的抢劫行为已经不现实。 当天气温暖时,以残酷手段惩治小偷小摸,于此战乱时可以迅速维持秩序。 当三万难民与本城人生存都遭遇威胁,越是强力阻止越可能物极必反。 那些效忠梅茨伯爵的扈从战士兵力已经太少了,他们是伯爵家族最后的卫队,现在不但要保卫伯爵宅邸和伯爵家族,更要分出人手保卫大教堂,还要兼顾城市防御。 他们只能祈祷如此恶劣的天气能逼得已经杀到蒂永维尔的诺曼大军主力止步不前,也祈祷最近的欧塞尔伯爵和勃艮第小国王的军队能看在天主与国王的份儿上,无视恶劣雪天强行援助梅茨。 梅茨城内部正遭遇严重危机。 当前诺曼人并未再度出现搞破坏,大量的死尸暂时只好被各种破布、草席裹着,集体搁置于一个空置谷仓中。这样做的好处是死人不会出现在正忍受痛苦的民众面前,坏处也是那谷仓至少比户外暖和一些,大量死尸安置于此(后来搬运进来的死者甚至没有草席遮掩),恐怖的腐坏正缓慢发生着。 但民众的死亡仍在发生着,因对诺曼人的恐惧,以及城市所有大门皆已封闭,躲在城内的三万难民绝大多数没有栖身之所,他们只能以五花八门的东西遮挡风寒和积雪,这些举措对抗寒是杯水车薪。 每天早晨都有一批冻死者被搬运到谷仓,渐渐的那谷仓已经堆满了。 年幼孩子与年长者的生存正面临严酷挑战,即便是身体强壮的农夫,做了民兵的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为突然的寒冷所创伤,加之目睹亲人冻死…… 教士们宣称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大家对天主还不够虔诚,所有天主降下灾祸。虽然大家宁愿教士们所有苦难根源都来自诺曼人的入侵。 可他们看到伯爵家族与大教堂仍然温暖……理智与信仰迫使他们不敢造次,就是内心里对摆在面前的不公平痛苦不堪。 民众的愤怒、悲伤、无力……五花八门的负面情绪正在堆积,阴霾天空下是漫天积雪,如此糟糕环境加剧了民众痛苦。 诺曼人大军近在蒂永维尔,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在城外肆虐。不过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传说中一万人的大军。 一万人是多大的概念呢?平凡农夫的生活里用不上太大的数字,“一千”被认为是大数,人又有十根手指,于是“一万人”在本地的俚语里代表着“难以明说的巨大人数”。 他们不理解何为一万大军,但降雪的日子里每天都有数百人死去,等待雪停了,冻死人的情况仍在发生。 非常糟糕的是,这几天大家不得不靠找出找的木材取暖,因巨量人口同时取暖,城内无主的可燃物已经几乎烧完了,下一步就只能拆掉木质民居取暖,这样做的结果当即造成小规模的内部冲突。 扞卫伯爵家宅的卫兵当街杀死一批闹事者,靠着不亚于诺曼人的野蛮行动才遏制破坏。 因为,被难民聚众拆毁的家宅就是卫兵的家!把难民放进城已经是伯爵家族与大主教堪比黄金的仁慈,难民还想作乱? 情况仍在一天天的恶化中,留里克不知道的是,倘若自己再故意等上些日子,梅茨城自己就先内乱了。所谓内乱并非海量难民为了资源和伯爵家族的卫兵打起来,而是难民会为了活命离开梅茨城这个巨大的活人墓,哪怕城门都被各种杂物封锁了,他们就是直接跳下石墙,也要忍受摔伤踉跄离开。 哪怕是沿着摩泽尔河继续向上游走也是主动去寻找活命的希望,而不是留在城里被冻死、饿死。 因为,虽然教士还在发放粮食。储备的硬质面包就剩下一部分留给民兵的,分发给民众的就是单纯的燕麦、小麦和黑麦。 民众连烧柴取暖的材料都要没了,烹煮麦子已经变得不可能,越来越多难民干脆如马一般生嚼麦子,这极为痛苦且食物难以消化,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如此。 恰是这样的环境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浩浩荡荡脱离最后树林的掩护。 诺曼大军终于出现了! 看呐!雪地中突然出现大量诡异的蓝色。仔细瞧,那就是诺曼人的旗帜,与半年前那活儿兵临城下的诺曼人所打出的旗号一模一样。 “不好了!是诺曼人!罗斯人,丹麦人,他们出现了!”小教士连滚带爬得冲入城内的圣母升天大教堂。 大主教德罗戈白了小教士一眼,呵斥道:“注意!这里是严肃的场合,注意自己的身份。快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小教士拍打一下身子竭力恢复严肃,可他浑身不自主的发抖,好在嘴巴还算利索:“是诺曼人,到处都是诺曼人。那些旗帜和半年前的一模一样,来自拿骚方向的诺曼人又来了。” “就是他们。”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忍住心头怒火,他走近自己的同僚:“终于还是到了今天。诺曼人袭击了蒂永维尔,现在要攻击梅茨了。” “简直就是宿命,我们真的被魔鬼盯上了。”说到此,德罗戈闭上双眼昂起头,再低语道:“到了现在,我们仍没有等来援兵。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看来,我们要殉道了。” 赫托说此话时已经很平静,某种意义上他已经与这个燃烧的世界和解了。法兰克的内战达到了难以明说的地步,教士们在记录过去的历史,像是赫托这样身份重大的高级教士,他们都清楚罗马毁灭时发生什么。 也包括梅茨城的历史。 整整四百年前,匈人大军的进攻搅得整个欧洲天翻地覆,吓得萨克森人和盎格鲁人开始向着不列颠移民,迫使哥特人大逃亡,也迫使作为罗马帝国藩镇的法兰克人与匈人军队战斗。 畏惧匈人大军而被迫举族逃亡的哥特人兵分两路,有一支就是沿着孚日山脉与摩泽尔河一路难逃直至地中海,此乃东哥特人,他们走一路抢一路,最后缴获船只干脆逃到了北非。 梅茨城曾经作为一支罗马军团驻地,当时代到了五世纪中叶,疏于维护的城墙早就摇摇欲坠,做为加固石料的黏合用砂浆经过四百多年的风化损坏严重。 哥特人为了能支持继续逃亡的给养,用人命攀爬本也不高的旧梅茨城墙,哥特大军对城市劫掠一番,当他们离开就剩下一座满是恶臭死尸、财富与粮食无影无踪的空城。 彼时的法兰克举族男子为罗马效力,埃提乌斯的罗马军团里连大量的百夫长都是法兰克小首领。 法兰克最终继承了西罗马的一切,他们整理山河,将被东哥特人毁灭的特里尔和梅茨都被竭力修复。普通民众也纷纷忘记这里曾发生过的残酷历史,唯有教士们掌握着知识,知道梅茨曾经命运多舛,以及现在发生的事情一如那些教会保存古老羊皮纸手抄本书籍描绘的那样——诺曼人就如哥特人那般意欲毁灭梅茨。 只是,这群诺曼人突然出现在城外,两位大主教站在城墙上,给予他们的直观感受是这些野蛮大军并没有刻板印象里该有的野蛮,因为看起来他们衣着统一,还神奇的有着大量骑兵。 大主教德罗戈已经登上城头,伯爵夫人带着小儿子也站在这里。 男孩查理,或曰阿达尔伯特二世,法理上这个男孩就是全新的梅茨伯爵了。男孩还没有到学习骑马与打仗的年龄,更可悲的是效忠他的老兵也寥寥。 男孩手指着随口说道:“那就是诺曼人吗?不对,看起来像是父亲的军队,像是我们的人。” 男孩的误判不能怪他幼稚,哪怕是广大的民兵也难以置信诺曼人还有大量骑兵。在他们的认知里,骑兵部队早已是法兰克专属,因为过去梅茨伯爵耀武扬威的资本就是他的骑兵队。 男孩的母亲已经在惊吓中不自觉的发抖,儿子如此没见识的言论,气得她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 “啊!母亲,你为何打我。”男孩捂住红通通的脸不明所以。 “傻孩子,那是诺曼人!是骑马的诺曼人,都是低地里钻出来的魔鬼。这里……这里会是我们的坟墓……”到此,伯爵夫人已经一脸哭腔,她本就年级大量,因极度悲伤恐惧,脸上的皱纹褶皱得比龟裂大地还要可怕。 男孩从没有见过母亲如此痛哭,他仍然不懂发生了什么。 的确,作为第三子的小查理,他的命运其实是在大哥继承爵位后,自己去修道院进修。他极有可能逐渐成长为高级教士并以此渡过一生。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也不希望自己两个在世的儿子未来会因为继承权问题发生兄弟内斗,不希望加洛林王室此起彼伏的人伦惨案在自己家族发生。 这样一个男孩意外拥有最后的继承权,被当做未来高级教士培养的小查理,在法理上他就是梅茨城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了。 他,就是梅茨伯爵!有义务用生命守卫这座城!对一个连自家骑兵和敌人骑兵都分不清的男孩,未免是一种残忍了。 大量的民兵现在已经没时间为成立那些已经发生的惨剧费心,他们纷纷带着五花八门武器站上城墙,那些箭塔上也开始有弓箭手进驻。 原本愈发糜烂的梅茨城,所有的问题一瞬间都因诺曼大军的出现戛然而止了。 难以忍受的等待终于到此结束,就算是死也能落得一个痛痛快快。万一呢?如果诺曼人被大天使以惊雷劈死,亦或是援军杀到,诺曼人被击败后大家就都可以平安回家,苦难到此结束。 罗斯联军的出现反倒给了这些人以希望,实在有些黑色幽默了。 城内大教堂、修道院所有铜钟大作,此乃战斗警报。 不过目睹海量诺曼人,且敌人装备过于精良,这对德罗戈是极大的精神打击,耳畔余音绕梁的钟声犹如为全城军民的丧钟。 德罗戈也有决心做一个殉道者,他并不怕死,可是真到了这一步最恐惧的反而就是恐惧本身,他的颤抖完全不受自己头脑控制了。 梅茨大主教德罗戈头戴镶嵌宝石通体缝着金丝的主教高帽,身披挂着很多宝石的黑袍,随行人员又扛着镶嵌了宝石的包铜皮十字架。他可没有向科隆大主教那般谎称其手里的是真十字架,这次以做弥撒的态度带着教士们登上城墙,就是他再表达自己的态度——哪怕殉道,也要以最风光的形象殉道。 他颤抖着嘴唇最后说道:“与魔鬼战斗并非不义,杀死诺曼人并非不义。所有人,守卫这座城。” 第1542章 梅茨之战(上) “这就是梅茨城?还以为是一座大城,看起来不怎么样。”站在留里克身边的菲斯克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留里克眯着眼眺望远方,他注意到城墙上还站着一些人。“的确,和我们的都城差得太远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城连特里尔都不如。” “特里尔一直无兵守卫,我们才能轻易取胜。你瞧。”留里克随手指向城头那些晃动的影子:“你注意看,可以看到一些教士。” “啊?” “仔细看看那些人影,像是有带着三角形高帽的家伙。依我看,是梅茨主教亲临城头了。”留里克很确信自己的判断无误。 听得大王这么说,菲斯克心生一计:“不如我们现在就布置重武器,用无数石头把那些蠢材全部砸死。杀了他们的大主教,这城自己就崩了。” “不可操之过急。我们初到此地,梅茨城里究竟什么状况我军并不知情,我军还是要慎重起见。” “何必呢?”菲斯克摇摇头:“我军人多,武器优越,适合速攻。” “是这样。但大家在该死的雪地里走到现在。兄弟……你就不难受吗?就不觉得脚冰冷吗?” “不碍事。”菲斯克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一情况。 “此地的雪感觉很粘稠,和我们北方老家的完全是两回事。兄弟们都累了,现在我军急需控制城市周边区域。梅茨城立于河畔,附近还有大量村庄,正好我军住进去完成对城市包围。至于攻城的事,我们明日再干。” “好吧。”菲斯克耸耸肩没有再说。 联军大清早出发,等真的抵达梅茨城下已经是下午,哪怕现在阴霾弥补,机警的人也能察觉到天色正逐渐暗淡。 菲斯克固然有着速攻道理,他深谙骑兵之道,也就习惯于先发制人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骑兵式作战理念非常适合旷野战斗,对攻城战就完全不适应了。 主要考虑军队自身问题,留里克还是愿意大军先进行关键性休整,等养精蓄锐后,明日就有充足的体力攻城。 因为军队有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要做,就是在大规模点燃篝火后,士兵和少数随军民夫都将自己五花八门的靴子脱下,再把湿漉漉的裹脚布拿掉后,以篝火烤干所有的衣物,将冰凉的脚和小腿烤得温热。 梅茨城外就有多座村庄,村子附近也存在一些团状的小树林。 留里克先不理睬梅茨城墙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守军,首先下令全军散开自由占领那些据称已经人去房空的村子。 战士们迅速行动,留里克也选定一座小村为自己的指挥所。 大军开始最后的行动,也是实际意义上的围城。 城市附近村子陆续被联军占领,一时间各个村子的民房、谷仓人满为患。现在不比往时,大雪皑皑的环境下想要搭建帐篷就要先扫雪,劳烦本就疲惫的身子何必如此,那还不如兄弟们都挤一下。 他们在有限的房子里暂住大量人员,民居作为睡觉场所,民居之外的空地积雪则被士兵们上下其手快速清理,罢了就地拆毁一些杂七杂八的木篱笆和别的木头杂物,将之聚拢一起立刻点燃篝火。 每占领一个空置村庄,很快就能看到那里亮起火光,以及与这灰白环境格格不入的灰黑色浓烟扶摇而上。 一些红松、冷杉也被砍伐锯倒,树枝被砍下来直接充当燃料。含税分过多的它们产生巨大烟尘,又混合着水蒸气,使得浓烟愈发多元。 就像留里克预料的那般,一旦安顿下来,战士们紧绷的神经迅速松懈,他们继续一个安稳的窝棚歇脚。只要开始休息,他们立刻将靴子脱下,加之其他被汗水浸湿的衣物就在篝火前以棍子挑着烘烤。 这种情况也谁也别说谁衣服被熏得一股松脂味,能把快麻布的双脚烤的恢复雪色就是最关键的。 往往一小队十个兄弟共聚集一火堆旁,他们已经以铲子清理掉附近积雪而流出较为坚硬的土地。他们围坐后来点燃的篝火前,一个个得将脚丫对准越烧越旺的烈火。 在火堆旁还有被木棍串起来犹如白蛇环绕的裹脚布,被树枝挂着的裤子与皮靴。 行军锅就地支起来,他们融雪煮麦,再撒上一些盐、几把豌豆和突击切碎的洋葱为调味。这样兄弟们烤得温暖干燥时晚餐也煮好了。 大伙儿吃上热腾腾的一餐就各自裹着鹿皮大衣钻进占领的民房、谷仓,大家倒头就睡。 罗斯军的步兵是如此,罗斯骑兵则要额外照看好自己的马匹。既然大王决意明日再工程,菲斯克回到自己的部队就吩咐部下休整了。 被骑兵们占领的谷仓全部充当马厩,当地人逃亡时显然过于仓促,很多谷仓里仍有不少粮食,骑兵各级军官检查一下纷纷觉得没问题,也就立刻使用这些缴获令自己的马匹大快朵颐了。 马匹都是直肠子,其口味本来也是趋向于吃高淀粉的食物,平常的日子它们就是喜欢去啃食含有微小穗子的灯芯草和马唐草。现在战马可以毫无顾忌得啃食燕麦和黑麦,它们的主人不会做任何限制。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已经冷静的菲斯克也觉得自己立刻攻城的建议太唐突。 他坐在雪地上,与一些亲信一道望着逐渐暗淡的梅茨城的城墙。 “你们说,马蹄还能跨越城墙吗?”他随口一说。 “马儿跨越再强,也不能飞跃那堵墙。” “对呀。除非能把积雪铺设成坚硬斜坡,我们骑马冲上去。不过冲上去又能如何,我们需要和敌人的军队野战。” “话很在理。”菲斯克遗憾地摇摇头:“大王决意明日攻城,此事所有人已经知晓。攻城会是步兵的事情,咱们被要求准备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岂不是成了战术预备队?”以兄弟明知故问道。 “是这样。不过我估计明日之战轮不到我们出动。”说话间,菲斯克就注意到大王选定的村子已经篝火大作,因为明日战事需要,现在那里聚集着最多的士兵,以至于一些人只能在户外搭帐篷了。 菲斯克再定定神:“让步兵们去攻,我们视情况而定。嘁,除了梅茨城里有人守卫,这附近就只有我军了。可能真和那些投降的家伙说的那样,法兰克人非常讨厌在冬季作战,尤其是在这雪天。我现在也有些理解他们,这该死的雪又沉又粘,和咱们老家完全不同。” 法兰克腹地的湿雪也给丹麦军、约塔兰军持续带来麻烦。这两军有四千之众,他们整体水平远逊色于罗斯正规军,但就对抢掠的热情态度自然没的说。就是因为被许诺自由劫掠,就在现在的处境再难受,一想到明日破城后即可大发横财,大家都迫不及待了。 战前最后一夜,人们心情兴奋,可是这身体终究是松懈下来。丹麦人、约塔兰人呼呼大睡,他们点燃的篝火倒是经久不灭,令梅茨城的守军无法忽视这些人的存在。 留里克针对全军下达了“禁止抓俘虏”与“破城后不可滥杀不抵抗者”的命令,此项命令可以约束罗斯军、有限约束约塔兰军。 禁令对于丹麦军是无效的! 拉格纳这番已经在磨刀霍霍,在他们眼里城里居民都不是人,而是一种“会跑动的银币”。他早在两年前就与乌得勒支大主教达成一种不能公开的默契,便是由丹麦人抓俘虏,再由乌得勒支方面出资赎回。 如今乌得勒支当地是尼德兰伯国的地盘,伯爵亨利拿骚急需人口,毕竟人口就是十一税的根源。他需要大量外来人口去开垦弗里斯族和布拉班特族不愿意垦荒的荒地,那些荒地的质量也的确不好,本地人不乐意就只能交给外地人。本质上没有人愿意主动去烂地搞垦荒,除非垦荒者都是农奴。 被丹麦人卖过来又被赎回的人都成了农奴,他们成为移民尼德兰的拿骚家族之私产,至于从这些人手里榨取的就不是十一税了,而是仅仅留给其活命的口粮,剩下的全是家族财产。 这更是不能对外公开的秘密交易,因涉及到与乌得勒支教会、当地伯爵,当地勋贵不声张,专业掠奴的丹麦人就更不声张。 于是,拉格纳点燃最大一摊篝火,顷刻间号召数百名男女战士聚集。 他站在积雪突击堆成的高地,背后就是熊熊烈火。 他振臂高呼:“丹麦人!前面就是梅茨城。明日让罗斯人先攻,破城之后我们去抢掠金银和奴隶。你们都好好办事,抓到俘虏后全部卖到乌得勒支。你们都注意不要滥杀,尤其是那些男子尽量捆起来,发现年轻的女子你们都控制好。我们不会为了罗斯人去拼命到底,等我们抓到足够的俘虏就撤退。” 话毕,听懂讲话的人们振臂呐喊,在远处也可注意到丹麦人呐喊而成低沉轰鸣。 拉格纳的确有退却意图,这支丹麦军依旧是流寇习气,他自己则是流寇之王。 他在绍尔河口与法兰克民兵大混战时遭遇不小损失,独自面对数量庞大的民兵是如此,若是真的和法拉克精锐打起来,过去发生过的糟糕历史岂不若重演?十年前,拉格纳自己差一点就被法兰克精锐杀掉。 拉格纳已经觉察到罗斯王的野心随着罗斯军战线的胜利推进越来越大,只有神知道留里克何时会满足。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难以跟上罗斯军的野心,继续前进,所有目睹的都在刷新他对“米德加德”的认知。 人类世界到底有多大?它太大了,难道留里克真打算完全占有么? 拉格纳并没有明确告知留里克自己的意图,更是不可能在大战之前告知。 他觉得梅茨之战就是丹麦人此次行动的最后一战,等战事结束估计都要春季了。届时大家把战利品于尼德兰销赃,兄弟们又能舒舒服服地在北海和丹麦老家捞鱼。 至于继续攻击不列颠的计划…… 不列颠的小王国当然要打,但在春播发动袭击很不明智,待到那些家伙完成秋收,自己再带着丹麦军队窜过去就能发一笔财咯。 现在的拉格纳仍然觉得频繁袭击威塞克斯王国,那里才是自己的主场,而不是在这里给罗斯王当仆从军。毕竟丹麦军真的已经死了三百个精锐兄弟,再发生一次这样的惨剧,他这个国王的权势都要被各路丹麦首领质疑。 “听说你十年前就已经抵达世界北方尽头的大海,现在你继续向南岂不是要抵达南方的尽头?叫什么地中海的地方?那是什么鬼地方!现在我可不想去。”拉格纳这么想。 丹麦人掩藏自己鸡贼的心态,暂时留里克也不会思考未来战斗丹麦人的态度。 此次作战拉格纳来也可不来也可,本质上此次远征丹麦军就是不请自来的。 留里克在自己的指挥所弄得动静很大,因为全军绝大多数重武器都聚集在这里,战士们必须为明日白天的进攻针对所有重武器做最后调试。 瞧瞧这样的环境,可能攻城冲车的效果并不好使,那就不带它了。 留里克将宝全力压在那五座母牛投石机上,它们作为主攻力量,定位相当于后世的大口径加榴炮。其他的公牛投石机和扭力弹弓大部分聚集于此,他们就相当于小口径野战炮和山炮,以此对守军做火力压制。 军队聚集于此,明日具体如何攻城?在过去的年岁罗斯军发动的攻城战着实不少,战士们上上下下已经能联想到明日那该死的石墙被砸得垮塌了。他们毕竟亲眼看见了在特里尔的胜利实验,考虑到特里尔石墙与梅茨石墙如出一辙,后者没有理由继续岿然不动。 这一宿联军战士睡得都很安稳,反观城市守军,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是一个不眠夜。 尤其是到了夜里,整个城市被一道环形火墙包围了。 两位大主教全力以赴动员城市守卫者,这毕竟是生死攸关之事,那些仅能拿起木棒的男孩也被武装起来了。 他们唯独不会要求城里大量的女人拿起武器,哪怕是这危急时刻,很多原则上的事情仍不可违逆。 “战争令女人走开”是必须落实的,基于他们的信仰,任何的女人只要杀了人,她的灵魂都会堕入地狱。为此守军损失了很多的战斗力。 越是这样的恐怖关头,全城军民越需要心理慰藉。两位大主教在城头观摩诺曼人动向,发现其没有攻城意图后再将时间拖延到夜里,两人回到圣母升天大教堂,联合组织了一场弥撒活动。 一时间城里所有的教堂、修道院人满为患,渴望得到救赎的人们哭声一片。 似乎只有全能的天主可以拯救他们。 大主教断不会说出“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德罗戈和赫托仍旧强调:“现在是向天主证明我们虔诚的时刻!只有最虔诚的人才能得到救赎。” 城外是铺天盖地的火光,这一夜留里克并未使用篝火诈术,实在是联军人数太多,大家又忙着取暖就自发得多点了篝火,被动造成了围城大军兵力更多的假象。 城墙上的守军点燃一些火把宣示自己的存在,同时也是在注意石墙之下,生怕野蛮人会发动夜袭。 守军能想到敌人夜袭的可能性,却也只能想到这一步。梅茨城没有任何的军事将领,即便是死去的老伯爵阿达尔伯特原地复活,他也对守城乏力。 守军一方面祈祷天主以神力拯救自己,其次就将信心完全寄托于墙上。 双方并无互派使者,留里克不下达明确战书,守军也不派人做信使告知梅茨方面的态度。 留里克单纯觉得战争到了这一步,战书下达与否已经没必要,现在傻子也看得出来罗斯联军即将工程。 梅茨方面现在完全由教士掌控,他们不可能与信仰异教的诺曼人做任何谈判,两位大主教甚至做好了殉道的心理准备,自上而下就断了与留里克交流的可能性。 这一夜世界安静极了,大战前的最后一夜在守军焦躁不安中过去。 这一夜罗斯联军基本睡得踏实,自持有着绝对优势的战士们相信明日战斗自己必发财,至于战死的可能……呸!连受伤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第1543章 梅茨之战(中) 清晨,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联军低沉的号角彻底打破平静,广大战士们纷纷从各自的窝棚里钻出来。 他们先是如厕再吃饭,罢了互相帮助间将多种款式的战甲穿上。这花费了一些时间,所有的时间耗损都是有意义的。 当罗斯军主力再出现的时候,他们军容整齐,各步兵旗队站好后,胸口缝合的那些蓝色布条使得他们乍一看去过于整齐了。 最出彩的正是那五百名穿着整体胸甲的老兵,他们是军中精选的壮汉,又以常备军第一步兵旗队为核心。 火镀金工艺加工后的镀锌胸甲,这镀锌的结果不会增强任何防御,它倒是给低碳钢板赋予特殊的金属色泽——有一种淡淡青蓝感。 若是现在有阳光,镀锌的胸甲将过分的反光,那才是留里克希望的效果,不过现在的场面也很不错。 因诸多原因导致磨蹭,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这与日缩减的白昼时间,折腾得联军折腾到中午才把军队整顿完毕。 譬如冬至日巴黎白昼仅有九个小时,梅茨纬度稍高一点,情况与之基本一样。当前白昼时间也已经萎缩到曲曲十个小时了。 真的站在梅茨城下,才发现此地的积雪情况比蒂永维尔稍好一些。 或是因为城墙阻挡,风将雪花大量堆到城市的北城墙下,那里也是联军的主攻方向。 墙根下出现一片洁白缓坡,因对本地降雪有了直观了解,那雪必然颇为沉重,若是踩踏一番就成了冰而湿滑无比。 整个战场都是雪,城下大面积区域的积雪量虽不能再没过人的膝盖,它对军队进攻仍有迟滞作用。 注意观察,前方的积雪非常平整毫无脚印,可见当地人过去几天并没有在城下活动。 当前也就是大规模集结的罗斯联军,将驻地区域积雪踩踏瓷实。 他们有备而来,这就纷纷将钉了钉子的“木板雪地鞋”拿出,靴子踩在上面再以麻绳、皮带捆扎固定。 如此环境也的确令骑兵小心谨慎,即便马儿在之前的日子大部分人修缮了自己坐骑的蹄铁、带着剃刀给坐骑修椅子钉新马蹄铁。罗斯骑兵的带钉蹄铁适合这样的环境,但马儿突然打滑跌倒,依旧可能给马匹带来致命影响。 骑兵不参与攻城战,哪怕他们下马射箭也能变成实力强劲的步弓手。 菲斯克先行集结自己的人,连带着那些格但斯克的小贵族们、克雷廷加的骑奴,以及德米扬斯克伯国骑兵。 甚至是锡格堡宫廷伯爵,两位陶努斯山附近骑士,他们各带着自己的骑兵与罗斯骑兵会合。 接近两千骑兵一身盛装,罗斯旗与十字旗混合。他们几乎都不戴头盔,而是极为保暖的熊皮帽。帽子能护住整个面颊,再用一块布做遮面,现在若是阳光明媚,他们可要集体戴墨镜了。 冒顶插上羽毛,反曲弓上弦挂在马鞍。 骑兵排队而来,逐渐将那些重武器包围。 此刻步兵基本集结整队完毕,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各旗队即可开始攻城战。 穿重甲的重步兵在前,他们身后是一批扛着简易长梯的中等甲步兵(着板甲衣坎肩和锁子甲),最后才是无甲轻步兵。 最后者并非没带甲衣,他们被安排为弓箭手,此次战斗轻装行动完全是为了射箭舒服。他们是各旗队中的弓弩手百人队,以及那一百名芬兰老长弓手。 各单位各司其职,他们形成一个混合体。 骑兵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旁边就是列队完毕的六个步兵旗队。 此刻大量的丹麦人、约塔兰人陆续赶来,这部分友军基本都到了。 菲斯克心情很不错,他见到大王意气风发地站着,这便下马,握着剑柄匆匆来汇报:“现在我部骑兵集结完毕,骑兵们都呼唤着战争。” 留里克的眼睛一直盯着梅茨城墙,他转过头:“很好。你暂且待命,如有必要我会令你的人全部下马步战,你们一千多人会是极好的步弓手。” “遵命。”罢了菲斯克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军实力强大,可能犯不着我部出动就赢了。” “但愿如此,我希望战斗今天白天完全结束。今晚大军就在城里过夜。” “好。那就行动吧。” “再稍微等一下,等我觉得军队准备好了就攻。”留里克最后说道。 当罗斯军号角、战鼓大作时,梅茨城所有教堂的铜钟也狂敲个不停,它是清晨例行敲钟同时也是战争警报。 大量民众又是涌入教堂直面十字架跪地祈祷。 教堂断不会留给他们打地铺过夜,若是白天做祈祷自然随意放人进入。 一时间各教堂都成了避难所,也客观造成原本挤满人员的巷道终于流出了一些位置。 昨夜又是寒冷之夜,因城内取暖物资耗损严重,绝大多数难民已经落得必须硬抗或互相拥抱取暖的程度。 成为民兵就要直面野蛮人的进攻,随时可能战死,不过他们也能得到非常关键的补给和取暖不至于无谓冻死。 守军大规模聚集在城墙和大门后,倘若被冲破这道防线,整个梅茨也就完了。 多达五千难民涌入各个教堂,他们挤得水泄不通,互相堆积犹如鲱鱼罐头。喊声哭声无数,因为人人都想钻入教堂,希冀这里的神圣力量可以保佑大家活命。 教堂附近自然也聚集大量人员,他们又哭又闹正为自己挤不进去而悲伤。 唯有城市里横七竖八冻死的人,近日早晨再没有人为他们收尸。 因为,哪怕是两位大主教和尊国的伯爵家族,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看到明日天明。 城外诺曼人集结海量军队,城里七拼八凑的民兵也才两千而已,最可悲的是最精锐的伯爵家族卫兵区区百人。所谓精锐也非真精锐,如果他们强力,早就被老伯爵带走远征。 危机之下,杂牌也成了精锐。 民兵中的猎户被集中布置于北城墙,不懂军事者也能察觉诺曼人要首攻北门方向。 比起夏季之战,冬季而来的诺曼人兵力庞大得难以描述,即便那些打过夏季守城战的老民兵现在也瑟瑟发抖。 两位大主教又是头戴妆点华丽的主教高帽,又有小教士扛着包铜皮十字架与装着圣油的银壶。 没有任何战前激励话语,两位大主教分工明确,他们手持从大教堂旁折下的龙柏枝,蘸着圣油将之泼洒到守军战士身上。 能被平日里尊贵不可及的大主教亲自祝礼,真是平凡农民此生最光荣的时刻。一瞬间,一些民兵突然无所谓死亡,他们相信身上沾染着圣油,战死于此灵魂直接上天堂——那就没有寒冷饥饿了。 梅茨完全在被动等待,集结两千民兵也是他们的极限。 城里难民以老弱妇孺为主,能打仗的男子现在全部聚集在城头了。 一双双眼睛注意野蛮人动向,也注意那些奇怪物件。 战场的另一边,留里克终于断定出战之时就是现在。 他奋勇拔剑,剑指北大门。 “按照计划!进攻!” 十人聚集集体吹响牛角号,它发出特别的节奏。 大量战士推动母牛投石机,在其后又是被拖曳的合计一百座小型公牛投石机和扭力弹弓。 带着大盾披甲的战士构成人墙护卫这些重武器。 第一轮攻势罗斯军派出四个旗队,老将格伦德作为先锋,算是给老战士达成人生辉煌的机会。 披着最重甲衣的五百人无视敌人箭矢,守军即便距离十米射箭,箭簇打在板甲上是箭矢折断。 在守军看来,像是一大团银子在移动,在平凡人的理解里最闪亮的两种金属就是白银和黄金。 镀锌的板甲过于闪亮,尚未激战守军就已经遭遇深深恫吓。 被誉为充满智慧的大主教德罗戈也不知那是什么,他以本能感觉到危险,却又如傻狍子一般继续站在城头观摩事态发展。 “就是这里。”格伦德伸出右臂令军队停下,于是那些重武器也都暂停前进,而在他们身后就是大量深深辙印与被靴子踏平的积雪。 雪与泥混合,他们身后的雪地已经变得发黑。各种款式的石弹被同时拖曳,因格伦德觉得距离完全合适,所有重武器在石弹到位后就开始展开。 一座座扭力弹弓的滑道满是油脂,背着圆盾的战士开始互相协助。一人专注转动绞盘、一人负责把锥形铸铁弹装填、一人负责拉动卡榫射击,三人协助可令弹弓射速最大化。 其余武器也是如此逻辑。 两名战士互相协助,巨大的绞盘令母牛投石机那巨大杠杆缓慢下降。 要伺候这个重武器需要更多人员,它的装填时间也很磨蹭。 前线指挥格伦德不着急,后方指挥主力等待墙塌的留里克也不着急。 最后,挑选强壮战士(就是武装工匠)将重量达到两百磅的石弹装入硕大厚实的牛皮兜中。 五座重武器对准石墙,守军静静看着这一切,全程好似看客,仿佛与他们无关。 格伦德深吸一口气,看看左右逐渐伸出右臂:“准备!” 五位战士的眼睛凝视格伦德的右臂,直到看着它突然落下。 几乎同时,五人拉动卡榫绳索。 已经积蓄强大力量的木臂失去束缚,重量与一个成年男子体重相当的石块被甩了出去! 这力道极为强大,以至于压制重武器避免它“尥蹶子”的沙袋,都因前倾的趋势被甩掉。 就仿佛这头母牛用犄角撞人。 五个不可名状东西以低平的抛物线飞向北墙,两者距离卡在守军箭矢攻击范围外,当然这石弹过于沉重,它们沉沉砸在石墙下端。 顿时,墙上守军感觉地动山摇,这是他们未曾体验的感觉。 只此一击,大部分守军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待在箭塔上的弓手惊恐注意这一切,他们忘记了反击,握弓的手也不自主的颤抖。 “还不够。还不够!” 格伦德转过身继续呐喊:“兄弟们继续!用小石弹。” 小一些的石弹也是一百磅,它必然会有更高的初速,就是撞击时的力道不如前者。 耗费一番时间第二轮装填完毕。 又是五颗石弹飞射过去,这一次守军终于能最直观的感受它的恐怖。 因为蓄力太猛,石弹飞得太高了,或曰梅茨城墙也不算高。石弹在守军头顶飞过,吓得大主教德罗戈非常失态的趴下,他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也掉落,露出光秃秃的脑袋。 他没时间去恢复仪态,只见那些怪物砸中民居,竟有木房被砸出大洞,再眼睁睁看着民居里避难的人惊声尖叫地跑出来,伸展双手喊着不停好似被魔鬼附身般离奇。 因为,所有民房里都挤着大量避难者,诺曼人兵临城下,大量民众已经顾不得太多,哪怕城市原住民阻止难民也要冲进去避难。 石弹砸穿民房,多人被一弹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死亡。 城墙守军不知伤害具体情况,他们只感觉被这东西砸中可要当场死亡了。至少他们陆续意识到那是以不可思议速度飞行的是大石头。 两位大主教没时间抱怨,因为第三轮攻击又来了。 格伦德在指挥射击中不断修正重武器发射角度,控制射程只需要调整蓄力强度。 五座重武器都有细微差别,射击石弹令差别放大。 各阵位终于在摸索中将诸元调整到最舒适,石块的攻击也愈发精准。 防御最严密的北大门被联军无视,旁边的石墙正被连续不断轰击。 下端石墙根基来自罗马时代,粘合用砂浆确保下端花岗岩稳若整体。上端石墙是法兰克人修复城市时,以重力堆砌石头,普通的冲撞对它固然毫无意义,但当年也没有人想到会有大军复刻数百年前罗马军团的重武器发动攻城战。 被重点攻击的石墙段落逐渐摇摇欲坠,它整体已经开始变形,守军都能看到墙上出现惊人裂缝,且裂缝随着撞击快速扩大。 守军纷纷退却,他们绝望的看着城墙向着崩溃无可救药的发展。哪怕塔楼上的守军终于开始射箭反击,却发现自己的抛射根本够不到诺曼人的军阵。 梅茨守军一切反击手段都是徒劳,大主教只好胸口划着十字,静静看着石墙垮塌。至于它垮塌后…… 伯爵家族的卫兵毕竟有作战经验,一些人临危不惧,号召数百民兵带着长矛聚集于即将垮塌的石墙之后。 “墙会塌!到时候我们只能用身体堵住缺口!诺曼人会冲进来,就用我们的矛把他们刺穿!”老战士如此号召,即便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号召很徒劳。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就像是躲在洞里的老鼠,狐狸正在疯狂扒拉洞口,被捕猎只是时间问题。 被凿得圆滚滚的石弹已经用完,取而代之就是未经造刻的特里尔城石块。 有着尖锐棱角的花岗岩反倒更具杀伤力,若是棱角撞击石墙,瞬间巨大压强能震得墙体大石块断裂。 平整的石墙已经被砸成了曲率极大的弧形,上面已经到处是裂缝,墙下的积雪也夹杂大量石块碎屑。 大主教德罗戈已经撤下墙,他可不希望被垮塌的石块砸成肉糜。 想要做殉道者的他,在真正遭遇死亡威胁时还是屈从求生本能。 留里克一直关注事态发展,他知道这墙并不能快速突破。 联军有的是时间等待,广大战士也看得出那墙终于摇摇欲坠。 等了好一阵的重甲步兵们,他们的肩膀都被板甲衣压得有些酸痛了。他们就是先登部队,也会承担敌人最强力的反击,他们不在乎,因为没人觉得披着重甲的自己能被土鸡瓦狗杀死。 而且吸取绍尔河口大战经验,很多战士用条装锁子甲当围巾,把防御薄弱的脖子也绕了一圈铁。 防御做到这样了,怎么可能战死?! 终于,这段石墙的重力支点被砸坏,整个墙的重力平衡被打破。 随着最后一颗石弹砸来,一切都结束了。 不足十秒时间,这面被砸成弧形的石墙轰然垮塌,四米多高的石墙就剩下旧罗马时代的墙根地基了。 那些被砸得散落碎石铺在积雪斜坡,也造就了完美的通道。 格伦德大喜,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重甲战士乐开了花,唯有墙后的守军陷入恐惧前所未有的惊恐,有的民兵干脆昏阙。 老将格伦德在夏季铩羽而归,还被这群守军蠢才恶言侮辱。站在前排的重甲战士也在半年前饱受侮辱,如今就是报仇时刻。 他们透过坍塌石墙更是看到了那些待命的武装者,如此就可以执行大王的命令——将抵抗者全部杀死。 “我们走!”格伦德一声令下,他亲自带着五百重步兵向着缺口冲去,犹如铁流。 第1544章 梅茨之战(下) 一个缺口出现,公平的说这缺口充其量只有十五米宽。 石墙的其他区域虽然摇摇欲坠,整体结构尚且稳固。 被投石机砸毁的段落已经可以看清楚那些石料新鲜的横断面,由于法兰克人当年修复石墙的时候是依靠石块有组织的堆叠,石块互相嵌套才保持了四百年稳定,若不是被罗斯军的重武器轰击了好一番,就还能再坚持数百年。 石墙完全毁于暴力,守军士兵在焦躁不安中等到了薄弱处的垮塌。不过,广大民兵根本不清楚自己将面对怎样的敌人。 哪怕是对付夏季的那群诺曼人,若非石墙保护,民兵可不敢与之正面对抗。因为当时的诺曼人不可思的大规模披甲,无甲的民兵要与披甲者作战,丝毫不觉得自己能在步战搏杀中取胜。 而这一次……事态严酷之程度,完全超越这些由附近农民武装起来的民兵所能想象的极限。 只见一大群浑身是金属的小巨人,带着各种武器直奔缺口而来。 那是老将格伦德率领的重步兵们,这些老兵已经想方设法将自己浑身包铁,连小腿也用小片状的锁子甲,以绳子穿过铁环,大规模拼装出胫甲。 此刻圆盾成了累赘,他们手持钢剑与战斧,或是双手握住长柄战斧,乃至一种被称之为“双手持长柄刺斧”的武器。 他们平日极为能吃是出名的造粪机器,他们身材高大力大无穷,浑身是铁的他们快速冲到缺口处,奋勇通过它,在守军被震慑得呆若木鸡之刻,最先冲进梅茨城的重步兵以绝对实力的威压,手持各种武器毫不犹豫开始砍杀。 非得是有同伴死在身边,守军民兵的战斗反击本能才被调动起来。 不过,令人咋舌的事情发生了。 铁矛戳在诺曼人身上毫无意义,至多在胸甲上留下细小痕迹。 用斧头去劈砍也无法砸坏诺曼人的重甲,反倒自己被诺曼人杀死。 民兵装备最多的就是长矛,它普遍有着三米左右长度,公平的说这种武器用着得心应手,矛头刃部逐渐扩宽,它有一定铲子的感觉,它是銎装套筒结构,被其刺中皮肉可就要造成一个又深又宽的创口,哪怕一时间侥幸不死,也会因为伤口难以愈合死于后来因感染导致的坏血病。 可惜,这种矛是熟铁打造,面对罗斯重步兵的碳钢武器和防御,宽刃矛头反而率先堆头卷刃。 罗斯重步兵在无数矛杆中辗转百合,在完成贴身后立刻开始肉搏战,以灵巧又趁手的武器迅速打开局面。 那数百名守军民兵短时间内大量被击倒,哪怕最初只是被击伤,也会被后续涌入的重步兵无情补刀致死。 格伦德不敢怠慢,他夏季在此城吃瘪,今日泄愤是必然的,于是下令对反抗者不留活口。他也觉得哪怕罗斯王不下达明确指令,自己也必须做出残酷之举。因为先登部队必然遭遇敌人击中攻击,梅茨城内很可能暗藏一支法兰克大军。 武器饮血、战士杀红眼,这样面对可能的强大守军反攻才能临危不惧迎难而上。 十多米的缺口处到处是散落的石块,与重武器发射后落地石弹。 越来越多重步兵踩着这些杂物通过狭窄缺口进城。 此刻那些操持重武器的战士们也没有闲着,因为他们看到缺口附近塔楼上的敌人,正向通过缺口的重步兵射箭,一时间扭力弹弓纷纷调整射角对着那些简易塔楼发射势大力沉的铸铁弹。 弹丸表面有倾斜凹槽,可在飞行途中自旋从而得到优越的稳定性。它们砸得塔楼劈啪作响,无数木屑和草垛碎屑乱飞,守军弓手都蜷缩起来,也有倒霉蛋被弹丸击中,有气无力的从高处坠落。 守军的弓箭手的任何攻击本质都是徒劳的,抛射攻击下箭簇无法洞穿罗斯军的任何一种铁甲。 箭簇砸在铁甲上噼啪作响,很快这种攻击随着射手坠落戛然而止。 在解决了那些简易木塔上的“鸟”,小型投石机和扭力弹弓继续发威,那些仍然站在石墙上的守军被劈头盖脸砸了一顿。 罗斯军不知这顿打击杀伤多少敌人,至少石墙上继续观望的蠢才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轻易掩护了自己的重甲步兵,三支步兵旗队客串的工兵,见得重步兵都进城了。 他们大喜,各旗队迅速恢复原本的状态。 一位小将呲牙如狼,他撂下扭力弹弓,接着拔出钢剑:“兄弟们!报夏天的仇!我们走。” 年轻战士们一呼百应,小将阿斯卡德这就带着伙计们二度攻击梅茨城。 两千罗斯精锐潮水般涌入,另一方面,先进城的重步兵已经彻底打开局面。 地面的积雪已经被血染红,大量战死的守军民兵松软得躺在殷红的冰水混合物中,墙后战场散发蒸腾着诡异的蒸气,空气里弥漫淡淡铁锈味。 重步兵的胸板甲尽被敌人的雪染红,格伦德所部没有遭遇任何损失,他也觉得胜利太过于简单,一座据说是本地区财富核心房重镇,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他们在雪地上狂奔,在曲折的街巷里到处搜索,也见到墙角一些蜷缩的人形物。去踢上几脚,可以发现那居然是冻得硬邦邦的死尸。 “什么情况?难道这个城遭遇重大危机了?”格伦德喘着粗气,暂且把染血的剑插在地上。 “老大,继续搜查吗?很多兄弟说这个城里到处是法兰克人。”一部下同样气喘吁吁道。 “有反抗吗?我看兄弟们没有再遭遇抵抗。” “好像都是一些妇孺老人,见到咱们兄弟要么吓哭要么昏阙。” “可恶,他们就没有战士了吗?”格伦德遗憾的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向着他们的教堂进军,先别人一步我们首先占领它。各百人队不要和那些无聊平民纠缠。” 在场的伙计们心领神会,他们告知一些兄弟旗队长的命令,接着纠集出一群重甲步兵向着城里最大建筑而去。 罗斯精锐吃过见过,尤其是格伦德参与过十年前侵入麦西亚王国的战争,彼时罗斯军是用攻城冲车撞开了塔姆沃斯城的大门,接着罗斯军蜂拥而入。 彼时是不列颠的夏季,城市民众疯狂跳石墙逃命,摔伤者踉踉跄跄也要逃。 塔姆沃斯城石墙低矮,人员跳墙普遍摔不死。 梅茨城的围墙普遍有四米高,因风向导致积雪最多处是城市北墙,其余位置石墙遮掩风雪,那些部位积雪极少而大地被冻得发硬,介于其余大门都被杂物堵住,城市居民跳墙逃亡可要冒着严重受伤的风险。 摔伤就难以逃亡了,不死于诺曼人追杀,侥幸逃脱之后也会伤病而死。 要逃亡,前提是城市居民觉得自己逃得掉。 梅茨城里男人已经极少,海量是妇孺老人,他们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要么昏死过去,要么以法兰克语向诺曼战士求饶。 重步兵不理睬这群妇孺,后继的一千五百名公民兵旗队战士也不想搭理,在发现那些民居里挤的都是老弱妇孺毫无抵抗者,就放过他们继续前进了。 这并非罗斯军仁慈,或许有一丝仁慈,更多的还是为了把持住教堂和修道院后把金银带走。 此时,两位大主教连滚带爬得跑回圣母升天大教堂,那些人满为患哭倒一片的难民,看到大主教突然出现犹如看到了救世主。 但在大主教德罗戈看来,现在的场面只有无尽绝望。 他还在用话语徒劳得维持秩序,宣城大天使会拯救大家。 然而,紧闭的木门被长柄战斧快速砸开…… 出现的不是大天使,而是浑身是血的重甲步兵。 本来,战士听到房间里轰轰隆隆,还以为埋伏了一批法兰克士兵。 大胆得战士砸开大门,他们身后就是格伦德和他的伙计们,战士们已经做好厮杀准备。 然而展示在战士们面前的全是惊恐的妇孺。 看到这些人战士们傻了眼,他们像是引颈就戮,战士还是渴望得到金银,眼前的家伙简直是碍事。 格伦德气急败坏:“走!教堂有侧门,我们从小门钻过去。” 他安排一些战士先把正门堵住,再带一些人冲向侧门。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漂亮的主教高帽,显然拥有此物者就是这里的信仰领袖,而那个家伙打算逃。 大主教德罗戈与赫托分头逃亡,两人危机中合计一下至少要逃一个,再进入伯爵家的宅邸,找到伯爵夫人和小查理集体跳墙逃亡。 逃跑虽然冒风险,也比待在城里等死好。 罗斯重步兵先其一步,兵分两路意欲把整个大教堂包围,这就与两位大主教撞到。 已经杀红眼的战士扔去斧头,一下子砸中德罗戈的后背,接着就有战士冲上去以剑结果了他。 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更加倒霉,他刚走出侧门就被堵门的战士撞倒,继而被乱剑杀死。 与他们同时死去的是所有逃亡的下级教士,都在乱军中被杀。 也许这种教士没必要被杀死,真到了当前局面,杀红眼的重步兵已经不可控。 一名战士站在德罗戈前,拎着那主教高帽,见旗队长走来,就将这东西扔了过去。 “看起来是个高级教士。”他说。 “就被你们杀死了?”格伦德有一些不悦了。 战士们并不否认,还是那人继续道:“反正是死了,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们若是俘虏了他,说不定大王还会给奖励。不过,死了也省事。”格伦德不由想到那个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那个家伙实在难伺候。“也罢。现在我们进入修道院。记住!金银和圣器留给大王,他们的书籍我们也不要破坏。如果找到传说中堆满银币的房间,我一人一把不要多拿。” 因为从丹麦人处传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谣言,所谓梅茨城里有银山的说法,这一说法迅速传播,虽然留里克不相信,碍于这一说法可以激发士气,他也就默许了。 留里克依旧认为真正的财富是粮食和禽畜。 站在城外的留里克发觉战事过于顺利,自己这番排兵布阵的确过于慎重了。 他看到战士们早已焦躁不安,也看到四个旗队都进去了。 “现在,全面进攻。” 留里克下达总攻指令,一时间所有的号手、鼓手制造出前所未有的动静,城外大几千的战士们同时呐喊,向着石墙缺口冲去。 此刻,城里已经因那涌入的两千罗斯军彻底糜烂。 三支公民兵旗队到处搜索残敌,那些最后的守军民兵不敢和罗斯的胸板甲重步兵对战,同样也不敢和那些持盾的诺曼人血战。 民兵都在逃窜,危机时刻开始有人冲上南部的石墙,接着壮着胆子纵身一跃。倒霉的落下硬邦邦土地率得骨折,也有不少幸运儿只是扭伤筋骨,爬起来还能继续跑。 但这种逃亡是另一种自行死路。 菲斯克指挥的两千骑兵,如果在围攻梅茨的战役里全程做看客,那就是不公平。 骑兵奉命迂回,堵住可能的难民潮的退路。 难民潮并未发生,只有一些明显的武装者跳墙逃命。 “他们是守军里的逃兵,杀了他们。” 菲斯克没有任何抓俘虏的想法,那些侥幸没摔死摔伤者,就在骑射手乱箭中死亡。 整个梅茨完全没有退路可言,两万余难民困在城内。罗斯正规军没功夫和难民纠缠,后续涌入的约塔兰人和丹麦人,就把这海量的难民当做财富了。 因为这些北方渔民武装永远需要劳动力,他们不在乎劳动力从何而来,只要能干活能生孩子就行。 这一刻没有人想到抓捕一大群信仰天主教的法兰克人难民,会对北方世界带来怎样影响。 年轻的、面色姣好一些的,这样的村妇一旦被发现就是诺曼战士抓走,而那些有反抗意向的,诺曼战士也会当众做出刺杀。 那石墙缺口比起蜂拥的人群太小了,留里克暂且站在城外,他听到城里的各种动静,最终汇聚成巨大轰鸣。 罗斯军迅速占领了粮仓,也从马厩里找到少数呆傻的驴。磨坊也被拿下,那本是伯爵家族的资产,所有这些都被缴获了。 小将阿斯卡德带兵主导了这一切,他们在劫掠伯爵家族财产,终于因此与最后的伯爵卫队打了起来。 不劳阿斯卡德命令,兄弟们默契得圆盾堆叠,犹如坚固的墙压了上午。 五百对五十,罗斯军的优势巨大,且因这里终于有大家喜闻乐见的战斗,更多战士涌来,参与到对伯爵家族的围攻。 站在低矮的石头塔楼里,伯爵夫人只有无尽的绝望。诺曼人就在楼下,透过石窗她已经看到那些披甲的野蛮人不断挤压着最后的卫兵。 双方正在疯狂搏杀,守军寡不敌众精神也趋于崩溃,更糟的是罗斯人所谓的“中等甲”在这部分法兰克守军“精锐”眼里就是重甲了,宽刃铁剑无法刺穿板甲衣,劈砍也极为容易卷刃。 罗斯军的钢剑不断突刺,他们早已摸索出相似于罗马重步兵的搏杀战术,靠着这一招,阿斯卡德带兵基本解决了守卫者。 能遭遇如此抵抗,守军背后的建筑着实不小,只怕这就是传说里梅茨伯爵宅邸。 悟出这点他大喜,这便号召:“现在跟我冲进去,杀死他们的贵族!杀死一切!” 因为留里克针对本城大贵族的态度是杀无赦,这样一个伯爵家族物理意义上的毁灭,定然导致全地区的群龙无首。 那些还活着的骑士与其控制的采邑村庄,会因为得不到梅茨贵族的命令保持沉默,这就便于联军在未来轻易各个击破。 而毁掉伯爵家族也是对效忠洛泰尔的那些大贵族的震慑。 阿斯卡德和其他旗队长得到完全相同的命令:找到梅茨伯爵宅邸后鸡犬不留。 他们确定了目标果断开始执行,再带着夏季受辱的仇恨,他们杀戮起来格外疯狂。 仆人、厨子、吟游诗人等五花八门的人被许可躲在伯爵宅邸里,他们感谢伯爵夫人的仁慈,都以为这里绝对安全。 可惜,哪怕是懂得杂耍唱歌的吟游诗人也死于罗斯军乱剑之下,若是这种人不被杀,被俘虏后留在军中,还能给联军带来一些乐子休闲啊。 可惜,这种人站在此地必死无疑。 阿斯卡德对自己叔父国王的命令严格践行,办事亦是冷酷无情。他们把盾背上,这样左手持手斧或匕首,右手滴血钢剑,一切只为在逼仄处杀戮容易。 连马倌都被杀死,驴子则被战士嘻嘻哈哈拥有,因为驴子受惊后的尖叫非常滑稽,他们嘻嘻哈哈全然不顾弥留的马倌呕血抽搐。 最终,他们冲到了伯爵夫人的房间。 看到诺曼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夫人恐惧得抱头尖叫,小查理或曰 阿达尔伯特二世,男孩只能抱住自己的母亲不知所措。几位女仆也在这里,甚至有人跪下来哀求活命。 阿斯卡德因为沉浸在艾丽西亚的温柔乡里足有一年了,他已经听得懂法兰克语,这就蹩脚得问上几句。 还以为告知野蛮人自己主人的高贵身份可以免除一死,奈何恰恰是仆人说明了伯爵夫人与伯爵幼子就在这里,声称被俘了真正的伯爵可以交赎金活命,实为苟且求生再找机会逃脱罢了。 “闭嘴吧!我们知道你们的大伯爵已经死了。我正找你们的,现在正好处决你们。” 或许这就是骨子里的遗传,阿斯卡德继承了他父亲阿里克的心狠手辣,极为果断得带兵将整个房间的贵族、仆人都杀死,罢了死尸还从石窗推下。 突然,阿斯卡德探出头对楼下打扫小战场的伙计们一顿喊:“喂!兄弟们,把我刚推下的死者捆起来拖走。这是贵族,留着给大王报功!” 战士们心领神会。 第1545章 仁慈但不多 一场大战就这样落幕了,所有传言都表明梅茨伯爵实力强大,为表对强敌的尊敬,留里克就是自己也拿出最强大的武装克制。 可惜传言不是事实,至少现在不是。城里的守军如同玩笑,击败他们比击败卢森堡那一万大军还简单。 大主教德罗戈与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赫托,两人在最后时间对难民不管不顾,他们逃离大教堂是否算亵渎的行为都已经毫无意义。 某种意义上他们殉道了,大量下级教士也被杀,海量的难民都成了亟待挑选的牛羊,是需要战后分配的战利品。 事情非常仓促也极为干脆,梅茨的阿达尔伯特家族在这一天彻底毁灭,再无男丁继承爵位。 一个帝国派大贵族,家族四百年历史就毁灭于这一天。 梅茨石墙上悬挂起罗斯旗帜,圣母升天大教堂上的巨大木头十字架屹立不倒,然而在多个修道院里,这里俨然成了动物市场,约塔兰人和丹麦人都在挑选他们心怡的战俘,对此留里克已不再约束。 留里克也的确不能再约束了,以为自己的养女、哥德堡伯爵夫人、真正的法兰克小公主吉斯拉,她给蓝狐吹枕边风,所言极为有道路,于是蓝狐与弟弟黑狐一合计,现在哥德堡军和拿骚均在在抓俘虏的问题上的表现极为积极。 在她的影响下,蓝狐也就带兵疯狂控制俘虏,乃至在躲藏大量难民的民房处,安排哥德堡士兵镇守。 现在的情况就是她的隐藏计划。 凡是被哥德堡士兵站岗的房屋,里面的老弱妇孺全部归类为奴隶,破城后的战场联军四处劫掠,唯有被哥德堡军和拿骚军把控的民房不允许别的势力染指。 屋外是到处劫掠杀戮的野蛮人,门口就站着一两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 不过,那家伙似乎只是把持住大门,并没有想着进一步行动。 难民也在竭力自救,这种情况逃出去肯定是自寻死路,他们将年轻女子、孩子放在中心,再就地抓一把泥涂在脸上身上。老人移动到外面,这样诺曼人抓人时可能看到老人那一脸皱纹,会因为毫无兴趣手下留情。 也有难民注意到门外有新的诺曼人出现,彼此间还用诺斯语做听不懂的交谈。难民固然听不懂,言语里的怒气、抱怨情绪清楚可辩。 那是丹麦人在与哥德堡军抱怨,所谓这群约塔兰人把民居占有自己如何劫掠了? 哥德堡军也有理由:“先到先得,这是两位国王都同意的,你们不可以坏规矩。” 丹麦人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真正被丹麦人控制的民居情况可就一团乱。老人保护年轻女子,此举立刻遭遇丹麦人袭击,他们留下一屋死尸后,抓着俘虏的头发拽到户外…… 就像在不列颠的村庄劫掠那样,拉格纳和他的人以老一套手段针对这座城,就此抓获越来越多的俘虏,士兵也震惊于这座内部感觉不大的城,怎么到处都是亟待抓捕的俘虏?! 俘虏就是财富,感觉漂亮的女子丹麦军自己留着,朴素的计划带回丹麦老家留着做媳妇。那些一般般的人也要控制住,运到尼德兰就地卖掉。 只要被丹麦军控制的俘虏,只要其不再反抗,拉格纳也不愿故意杀死。他身为丹麦王现在已经觉得此次属于丹麦军的远征可以结束了。 城里的大教堂此刻被罗斯人控制,倒是有小修道院暂且没有新主。 拉格纳带兵抓紧时间控制一座小修道院,将里面的金银器物一扫而空,还对避难的大量民众甄别一番,以绳子捆绑之,牵着哭哭啼啼的俘虏陆续走出,而后留下宣礼堂里一片面容恐怖狰狞的死者。 完全因为害怕点火后演变为全城大火而耽误罗斯人洗劫,拉格纳下令禁止进一步破坏。 丹麦军并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金银山”,把这个小修道院的一些器物带走也不啻为大丰收。 拉格纳不知道的是,罗斯军故意留下个别高价值目标。 留里克当然可以因为自己实力过于强大,宣布全城财物的分配权完全归为自己。 但是这样做了,那些仆从军们定然觉得自己主力不好却得不到满足心理预期下限的战利品,这是取乱之道。 罗斯军吃大肉,切一刀把小块的给友军,大家还是一起啃肉吃,区别在于只有罗斯军可以吃得脑满肠肥。 此刻,哥德堡军已经竭尽所能控制民房,他们有两千之众,控制的民房足有五十间。每一间房都挤着人,甚至可供应五六十人避难。 蓝狐感觉自己的人俘虏了超过自身兵力的俘虏,要把这么多人带走必然艰难的举措。 哥德堡军和拿骚军都在这么干,狐狸两兄弟在这一刻的确是大混乱中难能可贵的仁慈,就是这份仁慈很有限。 黑狐要带走一批人,尤其是年轻女子去拿骚科布伦茨,在满足自己人婚姻需求后,再把一些女子交给当地村民。哪怕是无助的小孩也带走,因为当地村民也需要一些孩子立刻作为养子女做劳动力。 黑狐以商人思维抓人,他与二哥蓝狐沆瀣一气,且有能力动员拿骚的船只大规模运俘虏。 至于大王留里克在战前的那种设想,现在看来已经不切实际了。 留里克以为城里埋伏强大的民兵武装,不然半年前自己的势力独立行动岂能在城下吃瘪呢? 他还计划着将难民“立刻释放”,令其大规模向南移动,把难题扔给潜在的敌人援军。 留里克一定要等到城市大乱趋于稳定,他注意到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那是进城部队想方设法带走堵门杂物,接着开始有罗斯军战士出现,将一些俘虏推搡着走出。 能被这部分罗斯战士俘虏是真正的战俘,就是放弃抵抗的民兵。 各旗队并非每一队都乐于野蛮杀戮,不少人本身是朴素认为抓捕战败的敌兵将之作为奴隶,在令其如牛马般干活更有价值。 留里克也就带着最后的队伍向梅茨城走去,在洞开的北大门前驻足。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留里克饶有兴趣地询问热情洋溢的战士们,眼角也瞟一眼那些垂头丧气又恐惧麻木的战俘。 一位百夫长兴高采烈道:“我是从斯拉夫旗队调来的老兵,现在是第十一旗队的百夫长,正带着这群崽子们抓俘呢!大王请看,我们抓了五十人,他们已经放下武器,这种人真是天生的奴隶。” 百夫长干脆就是用斯拉夫语说话,留里克点点头:“也好,既然你们抓了战俘,那就好好控制住吧。城里现在情况如何?” “哈哈,都在抓俘虏。其他兄弟把大教堂和粮仓占领。我们未来肯定衣食无忧了。” 听到部下这么说留里克非常满意,点点头又问:“老兵,你叫什么名字?” “维亚。维亚佩洛维奇。” 一个很简单很干脆的斯拉夫式名字,留里克没有再问。一个瞬间他也有一点恍惚感,仿佛自己带着的不是维京军队,而是斯拉夫大军。 联军集结着五花八门的人员,罗斯军的主力军的构成已经与斯堪迪纳维亚半岛渐行渐远了,等一代老兵老去,以后的军队就都是混血儿,因斯拉夫人是海量的,未来军队里的泛用语由诺斯语变成斯拉夫语很有可能。 留里克无所谓,罗斯部族也不在乎,这种大规模混血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选择,现在战士们还在做,就是未来罗斯人中要再加入一些混了法兰克人血统的后裔了。 他走进一片糜烂的梅茨城,曲折街巷除了看到随处可见的死者、被血染红的积雪,就是到处乱窜的战士,已经以及被当牛马牵着走的俘虏。 梅茨城已经无法承受一万罗斯联军的冲击,城市拥堵到了极点,战士们不得不纷纷带着俘虏、战利品撤出。在可见的未来,城外的联军营地会变成巨大的战俘营。 至于大家住在城里…… 让这一切见鬼去吧!要住城里先清理死尸,联军觉得晦气,可不想和死尸躺在一起睡觉,哪怕折腾到现在胜利者已经非常疲惫。 却说控制了大教堂的格伦德所部,五百重甲步兵赢得毫无光荣,倒是他们真的在这个圣母升天大教堂的地窖里发现了存银的房间,装在皮箱里的银币、铜币和少量金币,这下都成了罗斯军的战利品。 目睹这笔巨款,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格伦德不敢轻举妄动。他自作主张挑一个包皮革木箱,仅把这个箱子的银币和大家分了。 罢了其他箱子搬到地上,有把各自金银圣器整齐码放,甚至那些教士的死尸也被拖到一处等待大王的检查。 而修道院内大量的难民依旧挤成一团等待未知的命运。 就这样,漫步在城市曲折巷道中留里克毫无胜利者的癫狂,他见得太多了,现在进入梅茨内部,所见所感与自己臆想中的浪漫毫无关系。 梅茨、特里尔、兰斯、巴黎、特鲁瓦……这些城市均已存在,它们蕴含的历史厚重与文化浪漫,与现在的真实毫无关系。 它们就只是一些以大教堂为核心的大型定居点罢了,至多增加为本地大贵族的寓所。 城市广场是本成中唯一的开阔地,大量俘虏已经被驱赶至此。同样,作为主教座堂的圣母升天大教堂门口也爆发过激烈血战。因为伯爵宅邸也在广场的一角,那里最是尸横遍地。 留里克直奔这里而来,他头戴金冠十分显眼,吸引亟待报功的战士们迅速围过来。 留里克一眼看得出,那些先登部队绝大部分推下了沉重胸板甲,露出里面的锁子甲与罩衣,也有一些战士连锁子甲也脱掉了。 他也注意到那些公开摆放的箱子,一下子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老将格伦德高高兴兴走来,先行礼再道:“大王,如您所见我们完全控制了大教堂。恐怕……” 他随手指着规整平躺的一群身穿黑色罩袍的死者,又吩咐部下把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拿来展示,此举已经不言而喻。 “你们把他们的大主教也杀了?”留里克自己嗯的有些吃惊。 格伦德察言观色一番:“乱战中发生了这种事我很抱歉。” “无妨。大主教死了也好,只是如果他还活着就更好了。”留里克再指着皮箱:“里面都是金银?” “对。是他们的存银。”格伦德定定神又大方笑道:“论劫掠修道院我的专业的,金银都是您的。还有他们的书籍,我们也一并带了下来。” “哦?”留里克眼前一亮。 “就是那个麻布口袋。”格伦德再令部下打开口袋,可见里面堆得乱七八糟手抄本的羊皮纸书籍,以及一些单纯的卷轴。 比起金银,信息是另一种财富。留里克饶有兴趣地在麻袋里翻找一番,讶异得发现不少羊皮纸卷轴,拉开一瞧怎么看都是书信。 “干得好。”他站正身体,“金银和书籍全部打包,你要把这些战利品看好,未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遵命!” “好吧。你们抓到俘虏了吗?” “都在教堂内,里面全搜索人。而且!”格伦德觉得自己的举措定然符合大王喜好,他敲打一下胸膛:“我们没有滥杀,所有战俘由您鉴别。” “聪明之举!走,带我去看看。” 这一夜,梅茨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梅茨伯爵宅邸被洗劫一空,在检查一下教堂里密密麻麻的俘虏后,留里克没有再废话,仅仅命令格伦德必须保证没有他人染指这里的俘虏,罢了就前往伯爵宅邸一探究竟。 因为,大侄子阿斯卡德也急着报功。 仅有个别的教士侥幸没被杀,另有缴械的民兵被拎过来指认死者。 留里克与他的侍卫们平静看着一地披锁子甲的死者,已经被当做死狗拖曳的特殊死者。 被俘民兵被推搡摔倒,被罗斯战士以塑料感十足的法兰克语命令指认。 所有人得到满意的答案。 “叔叔,这个伯爵家族全被我带人干掉了。整个梅茨再无敌人。” 留里克平静点头,与阿斯卡德的喜悦既然不同。 “叔叔,您觉得这不是伟大胜利?”阿斯卡德收起笑容有些诧异。 “你手段很干脆,干得好。我本想俘虏他们,再给他们体面的死亡。他们是在抗争中被杀?也好……等一切平静了把他们都埋掉。” 确定了死者,留里克感觉可以确定梅茨伯爵家族彻底毁灭,整个地区也就没有大贵族了。 留里克可以将死者枭首示众,但考虑到联军里还有一群法兰克贵族友军,枭首筑京观之类的举措都取消。 他也注意到因为大规模抓俘行动已经变得不可控,兵力达到近五千的约塔兰人和丹麦人,乃至是拿骚军,他们全都在抓俘虏并占为己有,这种情况下罗斯军就静静看着已经不合适。 再基于城里数量惊人的难民量,现在逼着大军释放战俘,令所有难民向南方自由逃亡已经变得不可能。继而与大量难民去折腾所谓勃艮第军队也成为一厢情愿。 留里克改主意了,基于现状他突击下达令战士们诧异的决定——开仓放粮,煮饭给难民。 傍晚天色渐暗,天空依旧阴霾一片,诡异的是城外罗斯大营弥漫出极为浓郁的麦香。 从城里缴获的大瓮被烈火包围,里面的燕麦黑麦翻腾。 从小将英吉瓦尔带人劫掠、开始降雪,再到诺曼大军攻破城市城下虽然不过十天时间,介于整个地区的人都涌进城避难。可以即食的食物都吃完了,难民只能生嚼麦子,饿极的人干脆将分到的麦子直接吞下,可是这样的举动难以消化它。 大量难民已经在寒冷饥饿中累积死了多达恐怖的三千之众,如此被大军发现的一些谷仓,本以为那是堆满粮食的好地方,却发现里面全是某种冻肉。 再仔细一瞧!年轻的罗斯战士本来自诩见过世面,现在一看还是大吃一惊。 他们尤为记得在故乡时渔民会在冬季把剖了内脏的冻鳕鱼堆成墙,以便冬季食用。而现在死尸堆得如冻鱼。 法兰克人在干什么?这些都是冻成冰坨的死尸,难道他们还要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罗斯王国在留里克命令下完全否定杀死奴隶的“人祭行为”,但规定战场杀敌为“血祭奥丁”的英雄之举,也痛斥曾经的丹麦王奥列金和丹麦王哈夫根,都因为人祭举动令诸神鄙夷,于是得到彻底的失败。 年轻的罗斯战士接受这样的教育长大,完全不理解法兰克人是在干什么。 唯有明眼人发现了裹尸布,断言:“都是他们的死者,死因绝不是我们。” 海量难民给武装大军驱赶到城外,梅茨城里的死尸依旧无人收敛,现在天寒地冻也不必担心引起恶臭。热血冻结,死者与冰雪融为一体。 城外又是另一种景象。 麦子被煮熟后直接倒在木板上,熟麦迅速冷却到温热,这时候武装战士躯干饿疯了的难民前来取食。 吃饭的本能超越一切,一时间到处出现哄抢,为此战士干脆利落处决一切引起骚乱者,难民的取食变得有所规矩。 难民暂不考虑未来,先填饱肚子再到一边烤火。当一些难民冷静下来,才发现诺曼人可能也不是白天表现的那么疯狂,有的人干脆和这群野蛮人共情了。 既然基于现状没必要再驱散这群家伙,留里克下令自己人在分发食物时挑选俘虏。 联军以有限的仁慈对付他们,赐予老人一些食物,然后不再理睬,其有怎样的终结留里克是不关心的。 倒是难民中的妇孺一定要挑出来,长相好的、清秀的则是可以想方设法带回罗斯老家,乃至是带到北方的两个大矿场,改善当地矿工的婚姻问题。 罗斯军忙着甄别,蓝狐和黑狐干脆一股脑的无差别“援助”自己手里的俘虏,哪怕是老人也要带走,因为拿骚科布伦茨已经不可避免得本地化,为了未来控制此地,小胖子黑狐需要更多人口,也需要逐渐洗白自己的野蛮人姿态便于未来统治。 唯有丹麦人…… 拉格纳没有更多的想法,他控制的难民里就剩下一群年轻女子,被抛弃的人可不敢在极寒中逃入林子,即便他们现在要逃走也没人拦着。 屈从本能的难民走向能给他们提供篝火和食物的罗斯军、哥德堡军和拿骚军。濒临死亡的人逐渐恢复,多达两万人等来第二天的白天。 但在梅茨城里林林总总躺着近乎一万人的死者,那里已经是巨大坟墓,所遭遇的破坏事实上比四百多前年东哥特军队对它的破坏还要疯狂!毕竟四百年前的梅茨城可没有涌入三万人,倒是当年的东哥特战士可有两万。 历史,在梅茨重演了。 第1546章 欧塞尔伯爵康拉德与勃艮第人在行动 一座石墙耸立于摩泽尔河上,大量石墩承载着上方的木梁,最后铺设一层石板,这就算是石桥了。 仔细看的话还可以从那些石墩上感觉到历史的沉淀,以及来自罗马帝国对拱形的喜爱。 四百多年前东哥特人为了躲避匈人帝国的攻击,他们举族逃亡到梅茨,在洗劫这座城的同时,也把挡路的石桥想法设法毁掉了。 东哥特人以大铁锤拆毁了全部石拱结构,为了通航方便还把个别的石墩砸毁。他们继续利用船只运输人员与缴获的物资,水路并进继续着南下逃亡。 当法兰克王国兴起,阿达尔伯特的家族进驻梅茨成为伯爵,针对该城的修复全面开始。 不仅长满青苔和灌木的石墙被修复,连桥梁也被修复了。 火山岩水泥的工艺非常依赖来自意大利地区的天然材料,即便法兰克人早已给西罗马做了一百年的藩镇,罗马时代的技术就只学到了一丁点,若非彼时的一系列大主教的劝导,法兰克人仍旧蛮气不改。 他们无法使用水泥也不懂得做拱,就以最简单的手段、本着能用即可的原则把桥修好。 即便到了现在,法兰克人已经学会做拱了,梅茨的石拱桥依旧没有恢复。 梅茨城的兴起就来自于八百年前的修路工程,它是地区的十字路口。向西到兰斯,向南到里昂,向北到特里尔,向东过萨尔布吕肯桥抵达,继而奔向凯泽斯劳滕和美因茨。 罗马大道由前人夯出一个极为坚硬的夯土地基,再在上面覆盖便于渗水导流用的砂石,最后铺设石板。倘若罗马人可以弄到海量的沥青,高低也要再混上石子铺为柏油路。 时过境迁,自罗马崩溃再无人养路,石板风化为砂砾,再经过雨水冲刷成为土壤。 唯有夯土地基依旧寸草不生,也是它成为后来法兰克军队扩张的高速公路。 譬如梅茨-特里尔大道,梅茨-美因茨大道,法兰克骑兵可以在这里直线狂飙。 同样,当年大移民的东哥特人也顺着这样的道路自北向南冲向里昂。待东哥特人扫荡一番,勃艮第人接踵而至,里昂也就成了来自奥德河西岸的勃艮第人的家。已经过去五百年了!勃艮第人早已忘记自己的过去,认为里昂、第戎、普罗旺斯等地就是自己的家园。 勃艮第人是外来者,他们控制下的地区有着海量的高卢罗马人。仅仅五万名勃艮第部落战士,再带着他们的家属又北方移民而来,驱逐东哥特人后占领这些地方,继而也不可避免的与当地人通婚。 勃艮第人早已开启了高卢罗马化,如今他们拥有着勃艮第小王国。 如今的勃艮第的定位是“次王国”,所谓的国王正是法兰克体制下的藩王。 但王国的国王,他的第一身份正是欧塞尔伯爵。 老伯爵康拉德·赫梅诺德来自勃艮第,他是康拉德一世。他的第一任妻子正是图尔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女儿艾达。如今,康拉德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他迎娶艾达之时,女方青春靓丽,彼时的他已经是年近五十的老家伙。 老头子钟爱幼子,幼子会继承康拉德的名号,就给幼子取了“小狼(威尔芬)”的颇为霸气又有朝气的小名。 但艾达与康拉德选择离婚,此事得到教会的批准而合法。艾达去了北方与彼时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结婚,这样又生下儿子。 如今的罗贝尔已经在留里克授意的资助下,一笔巨款由蓝狐押运给予,甚至连走海路抵达图尔的船只也是罗斯提供。罗贝尔在老丈人家的图尔站稳脚跟,伴随的还有萨克森公国大公子布鲁诺,以及留里克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合法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以及一支兵力不多但各个彪悍又装备精良的罗斯军队(披着麦西亚王国近卫队的身份)。 欧塞尔伯爵控制着勃艮第小王国,他将自己在勃艮第的权势委任给自己钟爱的小儿子威尔芬·康拉德二世,显而易见的是老头子一旦去世,这只小狼年纪轻轻就将继承欧塞尔与勃艮第的全部权势,成为地方上超级实权贵族。 那么,法兰克治下的勃艮第小王国,一跃成为独立封建王国,继而扩张领地再续祖先辉煌,真是犹未可知也。一个少年拥有着难以明说的辉煌未来。但是现在!少年也必须带领军队参与这场帝国内战。 因为,康拉德父子的权势均来自于加洛林王室嫡系的赐予,只要洛泰尔还是罗马皇帝,父子二人就必须效忠之。 即便战争已经发展为亲戚大混战。 骨肉亲情全部放到一边,他们都在为个人与自己小集团的利益而战。 康拉德父子对内战的态度非常复杂,欧塞尔与勃艮第也是连为一体,这片区域的南部是普罗旺斯小王国,西部是阿基坦小王国,而东部就是北意大利地区与阿尔卑斯山了。复杂的地缘环境使得康拉德必须尽量做到圆滑,内战爆发局势动荡,一直保持镇定的康拉德,那衰老的心终于狂躁起来。 查理曼的第二嫡孙丕平意外身亡,其子丕平二世理应继承父亲的一切。但阿基坦地方贵族驱逐了他,洛泰尔为了给自己的这个侄子安排一个良地,就只好将他放在普罗旺斯。 对于丕平二世,只有做皇帝的大伯会为自己出头。事到如今,局势虽然愈发糜烂,但重新夺得阿基坦的机会已经出现——那些贵族把流亡的“秃头”查理捧上王座,公然向皇帝开战,击败他后自己就能夺回失去的一切。 现在皇帝洛泰尔已经被堵在斯特拉斯堡一年多了,一个全所未有的变量炸裂般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巨大变数。 诺曼人来了。他们此来的规模前所未见,他们再不是什么划船的海盗,而是……就像传说中的匈人大军。匈人是骑马而来横扫一切,诺曼人划船而来,尤其是所有诺曼人里最疯狂的罗斯人。 十年时间,鲜为人知的北方世界统一了。之后罗斯势力开始带着形形色色的北方人南下,取代莱茵高伯国的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它的本质就是诺曼人中的罗斯。 这个拿骚与莱茵河口的尼德兰也是一家子,弗兰德斯伯国本就不是法兰克人,这群高卢人和布拉班特人的混血种臣服于法兰克铁蹄,如今他们跟着诺曼人称兄道弟…… 糜烂的情况已经为欧塞尔伯爵获悉,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对当前的局面气得咬牙切齿。因为,被安排去北方工作的埃斯基尔,如果他能找机会将那个罗斯人的大头目留里克刺杀,如今压在法兰克身上最大危机就不存在了。 梅茨距与第戎的距离足有二百公里!看似颇为遥远的距离因有着几乎笔直又平整的罗马大道,骑马的信使利用有限的白昼狂飙突进,抵达目的地最快就是三天时间。 欧塞尔伯爵与他的小儿子组织的大军就在第戎城,它从来是一座军事据点,这里也是勃艮第人与法兰克人约定的北部边境线,第戎就是一座要塞,索要提防的第一敌人,其实就是法兰克人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家族。 骑兵混合步兵多达五千之众,他们几乎都披着锁子甲,武器装备水平在法兰克世界属于第一档,与皇帝昔日的正规军不相上下,劣势似乎只是在于人少。 已经不是勃艮第人全民皆兵的时代,无法复现五万名勃艮第战大战东哥特人,将之驱逐出欧洲大陆赶到北非的惊人场面。 欧塞尔与勃艮第,一批骑士被动员,骑士再带着自己的扈从,最终拼凑出这支看起来乱糟糟的两千余骑兵。 父子二人动员的步兵则有三千之众,他们人手一支长矛,带上一面小盾,腰里普遍悬挂一支宽刃剑。普通步兵在此冬季穿着一般的麻布衬衣,再穿上御寒羊皮衣,有条件的士兵会套上更厚实的皮衣。仅仅的这样的皮衣在混战中就能为战士赋予不少保护,他们再套上锁子甲。 锁子甲能抵抗劈砍和弱一些的突刺,甲下的皮衣也作为缓冲垫,进一步削弱敌人武器的攻击。 这支主要以勃艮第人构成的步兵,主要武器仍是长矛,反观他们的弓箭手数量非常堪忧。 他们的骑兵亦是按照查理曼当年的敕令打造,人有锁子甲,战马有马衣,马匹的前胸和脖子也有牛皮打造的披甲以加强冲击作战时的防御。不过他们的战术仍是法兰克的老一套,以更长的骑矛施行半回旋战术去攻击敌人军阵。 曾经,这样的勃艮第军队并不能与查理曼的正规军相提并论。 如今大帝留给后裔的遗产被疯狂消耗,数万精锐老兵已经在这些年的不断战斗中磨损。活着老兵陆续衰老,新锐没有继续训练,内战中的顶级贵族他们越打越穷,对比下勃艮第人突然成了精锐。 因为不仅有第戎驻扎的五千余名欧塞尔-勃艮第军,在南方还有至少三千名来自丕平二世自称组织的普罗旺斯军。 特鲁瓦伯爵作为欧塞尔的北部邻居,也是帝国派贵族的一员,伯爵声称会出动一支军队增援皇帝。但特鲁瓦附近的奥尔良和巴黎已经在遭遇效忠“秃头”查理的图尔伯爵军的攻击,那些分明是诺曼人却高扬十字旗的家伙,已经在奥尔良城外劫掠,数月以来弄得人心惶惶。 欧塞尔方面无暇顾及特鲁瓦伯国,康拉德父子非常在乎自身权势。 奈何……基于现在的恐怖情报,一支规模巨大的诺曼军队已经兵临梅茨城下。 倘若这些情报都是真的……信使应该也不会冒着乱传消息被杀头的风险瞎说,羊皮纸上的文字定是出自大主教之手,此事容不得伯爵康拉德去质疑了。 如今的第戎城就是巨大的兵营,五千名战士又有配套的相应的五千名民夫,也可根据实际需求继续增加人员。民夫只是押运物资,一旦遭遇敌人定然撒腿就跑,除非民夫被比如绝境才会拿起武器自发反击。一般情况不可相信民夫也能作为民兵,康拉德如此想着。 因为按照原计划,那将是一场远征! 康拉德父子计划在春季等到来自特鲁瓦和普罗旺斯的友军,继而组成一支由至少一万人作战部队,与一万人的后勤民夫,浩浩荡荡两万人与大量马匹辎重,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驰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 虽然早在夏季就听说梅茨城遭遇了诺曼人的袭击,康拉德更清楚梅茨伯爵带上惊人的军队已经先行一步,且后来获悉老伯爵已经战死,梅茨已经没有足够兵力防守。 任何的事都是梅茨伯爵自己的事,他们又不是勃艮第人,恰恰修筑第戎要塞提防的就是梅茨。 作为所有勃艮第人的统治者,能帮他解决诺曼人的问题要看自己的心愿。梅茨方面素来没有给过勃艮第什么好处,自己的家族不欠他们的。 再说,夏季事件如同一番闹剧,诺曼人只是在城外溜达了一圈,杀了些无聊的农夫,又弄走一些鸡鸭牛羊就扬长而去了。 梅茨贵族还是可以自己解决问题,欧塞尔与勃艮第可以保持戒备提防诺曼人的野蛮偷袭,立刻出兵帮他……倘若真的帮助梅茨,自己夏季就已经整顿精锐骑兵立刻出击了。 康拉德一世在夏季没有行动,按照老计划就是在第戎驻扎并持续增兵,直到春季融雪完毕大地又被春风吹硬,自己就带领过了整个冬季修正完毕的大军远征。 计划,似乎终于要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做改变了。 信使将来自大主教德罗戈的书信交给康拉德一世的管家,再由管家呈送给自己的主人。 羊皮纸何其珍贵,唯有高级教士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 康拉德好生品读书信内容,文字间尽是对当前局面的悲观描述。 “科布伦茨失守、特里尔失守,梅茨也即将失守?下一步,诺曼人沿着大路南下,岂不是要打我?!” 突然间,康拉德气得猛拍桌案,大帐里的卫兵都未伯爵大人的震怒而担忧。 他的小儿子威尔芬刚刚青春期,由于自己的姐姐们不是嫁人就是去了修道院,自己的哥哥因各种原因早夭,威尔芬就是父亲权势的唯一继承者。父亲已经太老了,只怕几年之后,自己就继承到欧塞尔与勃艮第。 青春躁动下,年轻人获悉了诺曼人这些年的野蛮行为,对此完全不屑一顾。他走近父亲:“我也听说过诺曼人,不过是一些滨海活动的强盗。有的诺曼人会从河流进入内陆做破坏。他们能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罢了。能我们发现,有多少杀死多少。” 康拉德猛抬头,站起身使劲揉揉自己儿子的脑袋,弄得平直的棕黑色头发一团乱。 “你这个臭小子,你并不知道情况。能让梅茨大主教恐惧的敌人,岂是你觉得可以轻易击败的?” 男孩捂住脑袋拼命捋顺头发:“难道还有比我们更强的吗?父亲,你有五千战士,每一个都披着重甲。” “但是,这伙儿诺曼人一定是罗斯人。他们连续攻克了很多城市,现在他们就在梅茨。” 男孩依旧不觉得这算什么难事:“他们是来送死的蠢材。我们可以立刻北上,在圣诞节前把敌人全部消灭。再说,听说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已经死了,我们前去支援,那么……” 男孩使了一下颜色,又带着像是阴谋家般的邪笑走近自己的父亲。 康拉德见状支开所有的卫兵,再小声嘀咕:“你这个小子,究竟有什么阴谋想法?” 男孩继续笑嘻嘻得把嘴巴凑到父亲耳畔:“父亲。阿达尔伯特家应该没人了,他们又遭遇诺曼人袭击。干脆这样,就让诺曼人干掉那个家族,我们取而代之。如果那个家族不愿意被诺曼人杀死,我们就帮他们死。反正,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兼并梅茨。” “你?!狂妄。”康拉德不至于惊得浑身发抖,倒是这小子的主张很有自己的风采,言语苛责又暗藏某种欣赏意味。。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决意。” “不!不不不……”康拉德站起身,就在桌案边踱步,嘴巴里嘟囔个不停:“虽然我很想兼并梅茨,以这种手段兼并太过于卑鄙。再说,比起梅茨我更在意普罗旺斯。” “但是……”男孩还想争取一下。 “够了。我的儿子。”两支苍老的手搭在男孩肩头,康拉德殷切地看着自己唯一的继承人:“任何的事等你继承我的地位,你都可以去尝试。勃艮第需要一个年轻有进取心的王者,你会令所有人满意。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为父决意冷静处事。” 勃艮第想做大做强,就必须把失去的普罗旺斯拿回来。 当康拉德还是少年时,就在法兰克军中服役,作为勃艮第传统贵族还是面色较为清秀,他得以近身查理曼。 对于一个大帝国的罗马皇帝,查理曼早已征服了太多的女人,而征服男人责令他更加高兴,令衰老的大帝重新找回征服感。 年轻的康拉德甘愿去亲吻查理曼的脚趾,以及做出一些更加亲密的举动,就这样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成为查理曼的“伴侣”,继而被赏赐了欧塞尔爵位。 勃艮第在查理曼治下被拆分成四份,其中两部分最大。康拉德的家族拥有的只是上勃艮第(小勃艮第),南方地区则归为普罗旺斯。 当年,康拉德对查理曼的臣服极度亲密,在战争中也出力甚多,勃艮第军队始终是法兰克军的铁杆仆从军。在完成讨伐阿瓦尔战争后,康拉德高高兴兴得到了欧塞尔。 如今衰老的他回顾自己的一生,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恢复勃艮第昔日的地盘,希冀建立一个真正的勃艮第王国。康拉德对查理曼没有情爱,他要的是权力。 法兰克的帝国大崩溃完全是勃艮第崛起的机会,为了实现被拆分的勃艮第重新统一,就需要以合适的手段让待在普罗旺斯的丕平二世龙王归位——滚回阿基坦小王国继承其去世父亲的王位。 要完成这个就必须帮助洛泰尔打赢内战,换言之就是击败路德维希,所有问题似乎就迎刃而解了。康拉德也知道皇帝洛泰尔现在面临最严峻的时候,到时候一支强大的西方生力军冲进阿尔萨斯,强大的欧塞尔-勃艮第军联合其他友军(普罗旺斯军也由大量勃艮第人构成)取得大胜,战后分配权力时,勃艮第将得到更多,那就是老父亲留给儿子的最大遗产。 康拉德并没有宏观视角,也固执的认为诺曼人强大归强大,遇到真正的劲旅必输无疑。但勃艮第军队也没理由为了梅茨与野蛮人拼命。估计这次冬季袭击,诺曼人热热闹闹一阵子又要离开,梅茨问题自解。 康拉德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诺曼人不逼近第戎,大军就绝不开拔!再说现在是寒冬,罗马大道上也都是积雪,如此天气大军就该休息蛰伏。当大地重新干燥也得是明年二月份的事了,届时大军一定要过境梅茨,到时候当地还有什么问题,自己自会去解决。 于是,他将大主教的求救信收起来,权当此事并不存在,也告知自己的儿子此事千万不可对士兵宣传。 男孩威尔芬撅着嘴巴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不过,康拉德并非完全无视北部的情况,否则也就不会震惊地拍桌子了。 他计划派出一小队骑兵去北部侦查,再就实际情况思考对策。 第1547章 你们都是哥德堡伯国的臣民 针对梅茨城的胜利是一种必然,胜利轻轻松松、联军伤亡可以忽略,这是大战之前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最先攻入成立的五百铁人无一伤亡,倒是卸下胸板甲后可以看到斑驳条纹,以火镀金法完成的镀锌并不牢靠,薄薄的氧化锌被剐蹭掉不少,如此倒也证明了板甲证明了它无与伦比的能力。 其余部队略有损失,唯有个别战士在与守军厮杀中被长毛刺中了脖子身亡。 至于阿斯卡德带着第七旗队,在伯爵宅邸门口的大混战中。靠着圆盾互相堆叠形成的墙壁不断挤压,逼得守军逐渐连挥剑都做不到。罗斯钢剑从盾的缝隙刺出,专精于刺杀的剑直接穿透敌人的普通锁子甲。 固然这样的攻击会令剑出现一定坏损,继续使用并不成问题。只要剑尖依旧锐利,就能继续使用。 在石墙坍塌裂开大缝隙的一瞬间,能支撑两千守军信念的东西荡然无存。 罗斯联军以气势如虹直面精神颓丧者,以数量惊人的披甲战士针对布衣弱旅,到现在已经开始全面打扫战场了。 新的一天,维莉卡、乌鸫,以及其他女祭司们,她们乘船抵达梅茨城下,此时的时间已是这天的下午。 在上午时分,经过一夜惊恐的被俘民众在香味中苏醒,阴燃的篝火又添新柴,征服者再向大陶瓮、铁锅中倒入新麦,每一瓮每一锅撒上大量盐巴,逐渐将麦子熬成浓稠咸粥。 梅茨伯国在和平的日子里是缺盐的,本地区并不产盐,所需食盐或是从勃艮第进口,小勃艮第又是从普罗旺斯进口。 因在盐度很高的地中海的北岸,普罗旺斯自古有着煮盐传统。 那么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希望拿回被从大勃艮第割裂出去的普罗旺斯的统治权,一方面是希望恢复曾经勃艮第的地位,也是为了获得这低成本的煮盐地域,希望靠着卖盐大发横财。 近年来的战争使得勃艮第向北方出口食盐量暴跌,因为盐商也必须走罗马大道抵达梅茨。勃艮第就将大道封锁,针对这些盐商收取大量关税。介于欧塞尔-勃艮第已经计划发动远征,在所有筹措的物资中,盐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 这些年来一直做二道贩子的勃艮第,康拉德相信自己的皇帝一定急需大量的盐。自己这番不只是要带兵勤王,还要把大量食盐输送去,解决皇帝军队必然面临的大麻烦——战士长期缺盐,在战斗厮杀中耐力就很差劲,那将是致命的。 一来二去输往梅茨的盐越来越少,民间早就开始缺盐,现有的食盐也必须省着用。 至于各级教士们,作为本笃修会的一员,他们早已习惯苦修的生活,饮食里没有咸味也无妨,倒是靠着喝牛奶,他们不至于罹患低钠血症。 当前,体现在所有难民身上的都是严重的慢性营养不良。 三万人挤在小小梅茨城里而引爆的一系列民生问题,如此导致的死亡并不亚于一场军队的惨败。 大量人员存在着低钠血症状况,他们低温病理性降低,再加上慢性饥饿情况更甚。 只要有食物,他们就吃。至于食物来自诺曼人,在香气扑面的煮麦面前,生存本能胜过一切。在意识到这些煮麦咸味十足,他们吃得就更疯狂了。 五花八门的被俘者只一万五千人左右,至于另一半人…… 一切年老者都被放逐,联军任其逃亡,这与逼其死去没有区别。 老者定然纷纷死于十二月极寒,而大量的小孩还是没有挨过破城后的第一个夜。 凡是能活下来的,身体素质至少有一个较坚强的底子,再给予这种人高盐食物,身体会迅速恢复,继而为联军所用。至于吃了联军给的麦子还不愿意合作的,大不了刺一剑。 那么,究竟有多少蠢材不愿意合作呢? 一万五千名俘虏,这仍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所有俘虏被突击安置在五个临时营区:罗斯战俘营、拿骚战俘营、哥德堡战俘营、维纳恩斯塔德战俘营和丹麦战俘营。 令留里克意外的是,罗斯军控制下的战俘并不是最多的。 哥德堡军现在掌控最多战俘,拿骚军兵力不多手里却也控制一千战俘。 手里俘虏最少的莫过于丹麦人,究其原因就是拉格纳更喜欢带兵抓捕年轻女子,他的军队手里尽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女人。至于男子……不是早就被梅茨伯爵拉去远征,就是死在今年的梅茨城保卫战中。丹麦人希望抓捕一些男性劳动力带回老家当牛做马的设想落空了,倒是抓到了四百多个年轻女人,他们自认为也不亏。 丹麦人忙着抓人,乃至为了所谓的金银在民居里乱砍滥杀,到头来也没发现多少银币铜币,缴获的粮食因而也不多。 因早就与罗斯王约好,破城之后所有人凭本事劫掠,还要本着先占先得的原则友军间不可哄抢。 缺乏目的性的丹麦军自然竞争不过有备而来的哥德堡军。 于是,现在的狐狸两兄弟手里的俘虏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人! 一时间哥德堡军和拿骚军的战士们都成了伙夫,在满足自己伙食的时候还要给这群形形色色的法兰克俘虏相同待遇的食物。 罗斯军也控制着相似数量的俘虏,剩下的部分就尽为维纳恩斯塔德军掌控了。 大量的女人想给自己的孩子们谋出路,她们自己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也不可能为了一口吃的去委曲求全。 起初,留里克还以为所有俘虏里青年、壮年的男子数量极多,现实离奇又荒唐。 所有的战俘营里有着海量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孩子,所有的孩子年龄也都不大。 只要随便询问一番就能获悉一些惊人的情形。 原来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最后一次征兵疯狂疯狂,各村里的青壮年男子都被带走打仗,至今杳无音信。 农耕工作已经逼得在家待着的女人上阵,女人与孩子成为耕田主力,本地区剩下的男子还要成为梅茨城的守卫者,虽然整个伯国的人口达到惊人的五十万,由于民众居住极为分散,脱离梅茨城核心定居点后,两个村子见的间隔足够旅人走上一整天,同时还要提防从树林窜出的熊、狼和花豹。 阿达尔伯特把御所城市附近村庄的男丁征召了个干净,如此留下海量的女人。 可悲的事,阿达尔伯特战败身亡之事,很多大贵族已经知晓,甚至连留里克也已获悉,这才高高兴兴举大军直接灭亡梅茨。只是这些女人从来不知道,自己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是寡妇了! 基于法兰克民间普遍信仰,一个平凡女人只能嫁给一个男人,理论上当时可以离婚的,但当地的修道院长不批准,离婚就不可能。 如果丈夫死了,一个法兰克农妇势必拉着孩子们守寡一辈子。 除非有某种教士也无力干涉的情况,导致这些女人可以有新的男人。 数量庞大的女俘身在诺曼营地里,她们亲眼看到的诺曼人完全有着两张面孔。一张是在城里杀戮时狰狞如魔鬼,另一张面孔却是亲自来送食物的和蔼。 诺曼人也的确有着两张面孔,因为那些持械的战士里分明存在着一批女人。 女战士,这是法兰克妇女无法想象的。想不到一个女人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俘虏控制自己的……居然还有诺曼野女人。 而且大量的女俘带着孩子们大快朵颐丰盛的高盐早餐时,还不知更大的好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毕竟攻城战还是有人阵亡,祭司们有必要为这些死者举行仪式再行火葬。 其次也是令祭司们为得胜的将士们,就在梅茨城下举行一场祭司活动,杀死一些缴获的牛羊,以感谢诸神恩赐的胜利。 驯鹿车队与另一批后方人员吱吱扭扭踏雪而来,留里克已经等候多时。 战争已经结束,对大规模战斗已经脱敏的维莉卡远远就看到了自己的国王父亲,她下了车,高高兴兴扑向留里克。 她在留里克怀里使劲磨蹭一番,再探出头笑嘻嘻问道:“爸爸,你们很轻松就赢了吧。你抓到好多俘虏!我们,应该也没什么损失。” “当然。”揉揉女儿的脑袋,留里克再解释:“还是有些战士阵亡了。” “哦,那就是他们的命运了。不过英雄的灵魂会去瓦尔哈拉,我们可以在这里布置一个祭坛,为死者回归天上送行。” “所以就把你们喊过来了。” 须臾,乌鸫去其他少女祭司们,她们双手合拢搭在身前,微微勾着头以很严肃的姿态走进留里克,继而缓缓蜷曲双腿做半蹲状行礼——所谓按照法兰克宫廷礼仪改的女士礼,也是现在女祭司见到大贵族当表现的见面礼仪。 “乌鸫,你来得很是时候。” “大王。”一时间,乌鸫竟不知罗斯王的意图了。 “你都看到了吧。”留里克随手指着铺天盖地的俘虏,“战争已经结束,被俘人员多达一万人。我是仁慈的,破城之后还拿出粮食拯救这些平民,而且……绝大多数人在未来也不会变成奴隶。乌鸫!你应该明白自己有两个身份,无论是哪一个身份,你都是有权去决定这些俘虏的生死。”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乌鸫不由得抬起头,瞪大她的双眼。 “怎么?是我语速过快你听不懂了?还是我的拉丁语弹射不够正确?” “不。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只是……” “这才是把你叫来的另一个原因。你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也是我的养女,更是法兰克的公主。蒂永维尔现在是哥德堡伯国的飞地,此事我认可了。你作为伯爵夫人,可以在当地行使权力。我觉得那边的人口不够充盈,眼前的难民也许可以大规模的迁移过去。” “您仁慈的让他们离开?”乌鸫吃惊的问。 “还是觉得我不够仁慈。我现在要你立刻与你的未婚夫会和,蓝狐现在手里有着极多的俘虏。那家伙不善于处理有关俘虏的事宜,也许你可以为他提供帮助。” 乌鸫的内心激动无比,战争固然少不了杀戮,此事也是她极度唾弃又憎恨,奈何这就是战争。如果战争结束可以减少破坏,这是她竭力希望的。在战役之前,她就疯狂在蓝狐身边吹耳旁风,不断念叨着“多抓战俘保证生命安全”,显然蓝狐果然照办。 “遵命。”她没有再说,再次行礼就退到一边。 不久,乌鸫进驻到哥德堡战俘营,在这里果然见到了海量俘虏,一切尽入罗斯王所言。 “你来了,终于来了!”蓝狐抚着肚皮大大咧咧而来,脸上充斥着胜利的喜悦。 见到自己的男人如此憨态可掬,被大军控制的俘虏也都面无惧色,她相信哥德堡军真的妥善对待了俘虏。 她面露喜色走近蓝狐,还用手指戳了一下蓝狐的肚皮:“你到底吃了多少东西,该不是活吞了一只羊。你要是再变肥了,我会很有压力。” “不希望我再肥起来?我也不希望。还是看看我的杰作吧。”蓝狐话锋一转,大手一挥横扫整个营地:“被我控制的老弱妇孺都在这里,体弱的、受伤的都已经死了,这一点我很抱歉。活着的吃了我给的食物现在恢复得都不错。亲爱的,我按照你的建议,军队进城之后就开始控制民居,也许这就是神意,我和黑狐老弟的手里有五千名俘虏。” “啊?这么多?!” “怎么?还觉得多了?我其实可以抓到更多。嘁!”想到一些糟糕事,蓝狐微微低下头:“拉格纳和他的海盗恶习不改,还是一如既往的滥杀,如果我军继续控制一些民居,就能再得到一千名俘虏也说不定。” “已经够好了!够好了。” 这一刻,乌鸫很欣慰自己男人的重大转变,即便两年多前就是这家伙俘虏的自己。 加洛林王室的内斗恍若宿命般的诅咒,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乌鸫天生有着很强的抗压能力,过去柔弱是因为没见过世面,事到如今她也想做一个女强人。她也清楚,自己要在诺曼人的世界里掌握权势,就必须全身心仰仗自己的男人蓝狐,还要尽快生下一个男孩从而母以子贵。 罢了再从旧法兰克世界里拉拢人才与人口,运抵哥德堡充填人口的同时,也能加强自己的权势。 充填人口有着策略,将一批青壮年男子运到北方,倘若这些人是奴隶还好,若是作为农夫存在,就可能在哥德堡制造混乱。 她发现所有的俘虏几乎都是女人孩子,这样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法兰克女人完全没有诺曼女人粗野彪悍的习气,因为信仰往往表现得如同温顺的羊羔。 她们大规模幸存的背后也暗示着,当诺曼人的屠刀杀过来她们都不敢反抗。 这样的人员运抵北方,大量的哥德堡男子定然很喜欢如此温顺的女子。 因为乌鸫亲眼见过哥德堡军中的女战士和男战士因为琐事争吵,若是吵不过就直接上拳头,对此男战士也开始反击,互相拳脚时一群人还围观较好,不乏有别的女战士围观又嗷嗷叫得呐喊,就仿佛观赏某种竞技比赛。 诺曼女人与诺曼男人一样凶野,这就是对瓦尔基里的解释。 但男人还是喜欢更温顺的女人多一点,她乌鸫知道只要自己一撒娇,蓝狐那家伙就立刻软得如同一滩烂泥。 以温顺的女子笼络哥德堡男人,以年幼的战争孤儿去笼络哥德堡女人,如此数千人未来进驻哥德堡,伯国的实力进一步强大,自己作为伯爵夫人还能被两拨人赞美。 过去,乌鸫就算是想有着心机表现,因自己的身份连个人的人格都被否定,或为联姻工具,或是当做废弃品扔到修道院里了此残生。 她想为自己而活,现在就要为自己而活。 她想要以自己的意愿去改造哥德堡伯国,现在就想要改造! 为此,她觉得自己必须亮出旧身份——吉斯拉公主。 于是,乌鸫换了一身衣服,恢复了法兰克贵族的传统服装,即便现在的气候较为寒冷。 模仿自罗马托加长袍的法兰克袍披在外身,她将头发舒展开,把串绳吊捆在脑袋充当发箍,一般法兰克贵族就是如此装扮。 在哥德堡军难民营里,超过三百名妇女被集合起来。她们还不知诺曼人要干什么,心里充满忐忑。当一个法兰克贵族打扮的年轻女子站在一辆鹿车上,聆听她口述的标准法兰克语,大家不禁为之诧异,再聆听她的宣讲就剩下震惊了。 “我乃吉斯拉公主,我的父亲就是全法兰克的国王。你们所见的这支军队,就是我的军队。我作为公主,已经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梅茨伯爵是我的敌人,所以我的军队前来攻击他,你们躲在城里遭遇伤害,一切罪过都是梅茨伯爵。 现在我要你们所有人效忠我,我要你们效忠哥德堡伯爵,这样你们的生命将得到保障。我们会带着你和你的孩子们坐上船只前往北方,所有人会开始新的生活。 你们的丈夫、儿子都被梅茨伯爵征召走了。老伯爵已经战死,你们的丈夫儿子也都死了,你们还能怎么活?现在唯有我可以拯救你们。” 根本上还是乌鸫想得太多,普通农妇才不知道什么吉斯拉公主,也不知道法兰克国王,她们都只是本地区的普通人,若非特别情况,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片区域,平日的活动空间就是本村与临近的村子,唯有盛大节日才可能去梅茨城见见世面。 乌鸫给了俘虏们活命的机会,这是大家无法拒绝的,先是震惊再试欣喜。 很多人已经意识到,效忠之后就是和诺曼人混在一起,最后自己也成了诺曼人。还能怎么办呢?想想自己拼命保住的孩子们,就只能相信那个高高在上、满口标准的法兰克语的女人所言为实了。 “你们!都跪下!”乌鸫高昂着下巴颐指气使,那种来自王室的气场,让一旁欣赏的蓝狐、黑狐,以及其他的哥德堡军小贵族看得啧啧称奇。 因为,那些俘虏居然真的跪了下来,这一举动正是宣布效忠呢。 “很好,现在你们和你们的孩子、朋友,就都是我的臣民了。听着!再没有教士约束你们。我会安排你们重新婚姻,你们会开始新的生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们不会是奴隶,而是哥德堡伯国的臣民,贵族有义务保护你们的生命安全。现在,你们的生命就已经得到保护了。” 于是,俘虏们再不是梅茨当地人,给本地的阿达尔伯特家族做佃农、做农奴的女人及孩子,过去的身份被全盘否定,换言之她们将带着孩子们嫁给诺曼战士。 农奴女子是释怀的,反正自己的日子过得和奴隶没有两样,以后给诺曼人做妻子总不能更差吧。至少跟着诺曼人跑了,自己和孩子们对梅茨伯爵家族永远还不完的债务就此抹消。 那些来自普通农户的女子心态极为纠结,可惜事到如今已别无选择。不臣服新主,不被杀也要在这严冬活活冻死。 因有孩子们做牵挂,她们极为怕死,就只好相信眼前的这个奇怪诺曼人的鬼话了。 乌鸫跳下鹿车,一番口舌弄得口干舌燥,罢了就被蓝狐拉在一边。 “你可真能说。” “如何?我征服了她们,这下所有人会安心跟着我们走,估计一路上也不会闹乱子。”她笑意不减。 蓝狐耸耸肩,不觉得那顿宣讲真的有价值:“平凡人还管你是不是吉斯拉公主?他们就是想活命,仅此而已。” “唔,那就是做的不好咯?” “也不是。你许诺确保俘虏的生命安全,我可以答应你,我手里的俘虏未来一定会运抵哥德堡,至于蒂永维尔的那些人,也可以适当运走。” “无妨。”乌鸫继续道:“把女人孩子运回去就好,很多战士还没有结婚,拥有法兰克妻子也许会让他们非常高兴。就像……你拥有了我。” “你?这话总感觉不对劲,依我看你现在更像一位女伯爵。” “难道这样的我你不喜欢?嘻嘻。”乌鸫撒娇中笑了笑,果不其然蓝狐的心又软了。 “喜欢,如果你再年长两岁我就更喜欢了。” “那样,我们岂不是就可以正式结婚了?真期待啊。” “得了吧。”蓝狐振作起来:“一切都是我们的命运。当初你对着你叔叔咆哮,我就知道真实的你是刚强的,柔弱只是被迫做的伪装。还是现在的你我最喜欢。我会善待这些俘虏。哦不,是臣民。” “那么你呢?黑狐……哥哥。”乌鸫只好用北方人的传统,把小叔子叫做哥哥,虽然这令她倍感尴尬。 被吉斯拉公主谓之为哥哥,黑狐的尴尬尤甚。 小胖子黑狐张口就来:“就像你把俘虏看做臣民,我手里的俘虏们,在我得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已经是我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臣民了。他们将被送抵科布伦茨立即开启新生活,你觉得我的计划如何?” “完美的计划。也许,我也可以到你的营区宣讲。” 黑狐瞬间露出难堪,推辞道:“这就不必了,说得再多不如落实承诺。我会继续给俘虏充足的食物,会亲自告知他们会强制移民到科布伦茨,许诺他们未来没有战争。” “也好。”乌鸫没有再说。 第1548章 雪与火中梅茨 摩泽尔河在此地变得非常舒缓,主河道与密密麻麻的细小支流浸润一片庞大的农业区。 条纹状的山丘地带偏偏在梅茨所在突显出一片很大的河谷平原,河流不断将上游山区的养分输送来,平整大地与多溪流的环境非常适合芦苇生长,虽当人们尚未到此地定居之际,肥沃的腐殖层已经覆盖大地。 优渥的农业环境是梅茨伯爵富裕的资本,同样也为梅茨遭来杀身之祸。 城市就建在滨水之地,是整个平坦地带的中心。 此地易守难攻,虽然罗斯联军已经彻底攻占了它,留里克并不愿意再将大军驻扎在一座废城中。而且,城里可能有着一万死尸,与其费尽心思将之埋葬后再住进城里,还不如就仍在原地。 基于天主信仰,任何的死者必须包上裹尸布,并安置于木棺、石棺中安葬。 倘若一把火将死尸烧成灰,那是对死者最严重的亵渎。 这方面的信仰与罗斯等北方人完全不同。 在北方,将死者烧成灰再埋入地下,亦或是葬于大海,都是可以被接受的,也都有一种自洽的说法。 那些海量的俘虏,他们在联军首领度过了魔幻的最初两天后,对诺曼人的心态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诺曼人分明有两张面孔。 在攻城劫掠时,他们是杀伐野蛮、面色狰狞的魔鬼。 战后,还是这群魔鬼却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和火源。 如果诺曼人是魔鬼,自己接受他们的食物,岂不若接受莉莉丝蛊惑,拿到了诱惑之果的亚当?接受诺曼人的食物与篝火,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 但是……饿呀!冷呀!还有孩子们…… 那些女人宁愿自己受难也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难,偏偏这群诺曼人非常奇怪,因为他们给予孩子们的食物总量惊人。孩子们有限的人生里,居然是在诺曼人这里可以不受顾忌的疯狂进食,直到把肚皮吃得硬邦邦,两天以来孩子们都可以这样,似乎未来的日子还能这样。 哪怕是在和平时期,一户法兰克农民在缴完两种十一税以及其他杂税后,还要再拿出一笔粮食去梅茨城里卖盐、交易布匹等等,一来二去农民并没有多少剩余了,生活上都是省吃俭用。 为了能在未来得到更多的利益,一户家庭自发的多生育,还是靠着多生孩子对冲孩童幼年期极高的夭折率,再在孩子长大后投入农业生产中。但孩子越多越消耗粮食,为了多得到粮食又要多生育。 牛羊和家禽都要交税,连鸡蛋也是税务的一种。近年来梅茨伯爵家族高强度的参与帝国内战,针对梅茨地方的税赋要求愈发得脑洞大开,为了将掠夺财富以充军费的行为看起来合法,就在税收问题上各种巧立名目,背后亦是有大主教背书。 起初,法兰克人结束部落时代,数万战士的背后就是数万个家庭,他们在罗马崩溃后的大地得到大量的无主之地,超过五万个法兰克自耕农家庭诞生。 曾经法兰克人举族做罗马藩镇,他们即军团。 军团的各级军官摇身一变成了封建贵族,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家族祖源正来自于此。普通战士自然高高兴兴做自耕农咯。 早期贵族奴役的尽是战俘与本地的罗马化高卢人农民,这是最早的农奴。 然糟糕的粮食产出使得法兰克自耕农的生活状态逐渐恶化,加之帝国扩张首先要从本族人中挑选精锐参战。五万个家庭至少能提供五万战兵!起初各个家庭都很富裕,以至于都有财力养马,虽然自法兰克建国后“大分封”过去了三百年,查理曼发觉自己的族人依旧整体富裕,这才在全帝国颁布法令,命令每一户法兰克人必须出一个战士、一匹马,未来以骑兵的形式接受皇帝征召。 最初的五万法兰克战士,三百年来已经逐渐繁衍成庞然大物,男女老幼总人口已过百万。由此基础,再与各地教士保持合作,方能统治数倍于己的罗马化高卢人。 自查理曼颁布法律到全帝国内战,长达六十年的时间里,帝国不是在战争就是在战争的路上。 他首先信任由自己族人构成的大军,其次再试招募形形色色的异族诸侯军。 譬如阿基坦军尽是高卢人,巴伐利亚军就是当地山民与斯拉夫的混血,至于帝国西北部的瓦隆人干脆就是以“骡子”做戏称。 以法兰克族武装的骑兵军团,使得查理曼南征北讨将法兰克的地盘翻了一倍,再以此功绩加冕为“罗马皇帝”。但是代价…… 男丁骑乘战马响应皇帝号召讨伐不臣,尤其是针对阿瓦尔人的战争中,法拉克族的骑兵是绝对主力。查理曼的战功的确强过他的父亲铁锤查理,代价确实对法兰克族势力的疯狂透支。 待到如今的帝国内战,从动乱开始至今发展成的全帝国大混战已经整整十年了,每一次冲突都是法兰克人自己的内耗。 男子上战场,征召的年限不断降低,法兰克族裔战士凋亡,导致军中其他族裔的战士比例越来越高。 曾经富裕的法兰克农户逐渐贫穷,乃至因为继承者的缺失,一个又一个家庭开始守不住自己的财富。亦或是丈夫出征阵亡,在故乡留下孤儿寡母,在家里男孩长大之前几乎无法看住自己的财产。 原则上,帝国对阵亡的家庭会有抚恤,遗孤将被救济,并作为储备兵员养大。局势恶化至今,新一代的皇帝洛泰尔已经做不到这些。 持续战争中,法兰克贵族的实力反其道发展着,只要贵族本人不死,家里有继承人,其实力几乎就是不断增长。 将马太效应放大到一百年,很多事已经巨变。 大量法兰克人家庭沦为农奴,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变卖财产作为大贵族的附庸。 甚至这种行为一定程度是主动的! 做了大贵族附庸,农户的第一义务就是为贵族当兵。当皇帝索要税收与兵役时,因该农户已经在法理上消失,这部分兵役税赋就没有了。皇帝自己的常备军团实力逐渐枯竭,贵族军的实力不断膨胀。 贵族更加灵活多变,封地内五花八门的族裔都编入军队,曾经高傲的法兰克人平民,在贵族眼里已经与其他族裔变得别无二致。 一系列在东方再平常不过的土地兼并,对于新兴与发展区区三百余年的、以蛮族身份崛起法兰克实在是过于新颖的事。不过,一个运作了三百年的帝国,一切积压的矛盾也着实到了大爆发的时间点。 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为了这场他认为一定能赢的战争,基本将封地的人力物力压榨到了极限,以至于后方处于空虚状态。 倘若没有罗斯人这一离奇的变量,那么萨尔高、布里斯高,这两个男爵领作为梅茨的东北部屏障就会安然无事。特里尔教区不会遭遇洗劫破坏,梅茨方面的后勤需求可以向特里尔借,因为特里尔大主教赫托也是个帝国派。 同样,科布伦茨将依旧有着皇帝驻军,以哨所姿态盯着北方的情况。 最终局面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焦灼!阿达尔伯特自己也不会战死。 他倾尽所能发动的远征,就是希望立下赫赫的勤王之功,再在战后获得更大的奖赏,譬如被皇帝赏赐莱茵河以北的土地与部分阿尔萨斯的土地。 他在豪赌,失败的代价就是自己身死国灭。 他的豪赌彻底失败,梅茨当地民众也为他们的大贵族做了陪葬。 所以,那些农奴家庭能接受更低的生存下限,他们不太相信自己跟着新的诺曼贵族可以恢复为新贵手里的自由民,但看到诺曼人喂饱了自己的孩子,女人们开始相信了。 生活本来越来越艰苦,当获悉自家参与远征的男人已经阵亡,无疑是天塌了。 她们现在带着孩子随波逐流,抱以复杂的感情陆续登上诺曼人的长船。全程所有俘虏没有被捆绑,也不需要士兵去威胁恫吓,吃过丰盛一餐后,她们会乖巧地牵着孩子的手商船坐下,保持安静得向下游漂去。 罗斯军主力手里有多达三千战俘,收留这么一大群妇孺只会彻底打乱军队的战斗计划。 至于从中挑选长相清秀的女子也都毫无必要,留里克不希望闲杂人等在未来扰乱自己的军事行动,还不如将俘虏择一良地“全部释放”。 那不是真正的释放,是安排新的生活。 换言之,罗斯联军正在执行一场人员大移民,科布伦茨和拿骚就是俘虏的最大落脚点,黑狐的拿骚军将收留至少四千名俘虏,之后俘虏摇身一变成为该伯国的臣民。 于是,联军在梅茨一度得到了近一万五千名还活着的俘虏,除了丹麦人精选的至多五百名清秀女子,其他俘虏都将得到“善待”,被收编为己方人员。 联军将迅速从梅茨撤军,首先撤离的正是这惊人数量的俘虏,他们首先将在下游的蒂永维尔被卸下。 哥德堡军得四千人,拿骚军得四千人,维纳恩斯塔德军得两千人。剩下的四千人,就由与联军结盟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以及锡格堡宫廷伯爵赫尔曼,他们三人可以自行讨论分配。 因为在战后的时间里,联军已经对战俘经过了甄别。最主要的人口就是梅茨本地人,其次是一批蒂永维尔附近逃亡村民,另一批则是疯狂的勇敢者——硬是靠着一双脚从卢森堡山区逃过来的人。 凡蒂永维尔难民现在立刻回家,自动作为哥德堡伯国的臣民继续生活,至于未来继续待在蒂永维尔过平凡日子,还是打算跟着舰队去北方安新家,这部分俘虏可以自行选择。 至于从卢森堡逃来的人,他们的家乡早已被联军拆得稀烂。留里克已经为这些人谋了个好出路,同样也是守约得给予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好处。 就像梅茨伯爵疯狂增兵弄得后方空虚,此二位西北方向伯爵的手段如出一辙。拉蒙高和于利希高也蒙受很大的人口损失,那么突然补充几千个妇孺至少是一种补偿。加之他们都是法兰克人,想来这部分俘虏很乐意跟着走。 蒂永维尔很快就能变成巨大的难民营,同时作为联军大军营,加上本地人口,所有人员加在一起短时间可达三万之巨。 运人是有限解决的问题,其次是搬空梅茨的财物。 在留里克命令下,搬空城市粮仓的行动全面开始,此次行动被扩大,连带着附近的村子也遭遇骑兵的彻底洗劫。哪怕曾被占领作为罗斯军驻地的村庄,在大军撤出后也必须付之一炬。 满是粮食的麻袋被陆续搬出,一些找到的木箱、陶瓮也临时充当装粮的容器。 从大教堂里搜刮的财物都被装箱带走,圣器、手抄本书籍被分别装在不同的麻袋,最后圣母升天大教堂成了大空壳,在宣礼堂里呐喊,回音可辨。 随处可见的死者已经与冰冻的大地融为一体,就是因为这些恐怖的存在,为了搬运物资的效率,留里克才不愿让俘虏进城帮忙,做这种事还是自己见过大世面的大军办事最稳妥。 雪地出现车辙印,罗斯暂时推着满载物资的手推车陆续出城,并在河畔地带形成了一个物资集散地。 一艘长船顺留下来,一批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小孩子体重很轻,往往一船可以坐上一百余人。将一万余俘虏先行运走,实在是比运走战利品更快。 再搬运粮食,这消耗的时间较多,为了方便起见,三船做编组在满载后立刻启航。 一大批战士则又是徒步撤离梅茨战场,驱赶着驯鹿、马匹将重武器也一并带走。 从第一批俘虏撤离到现在搬空梅茨的行动趋于尾声,前前后后已经折腾到了第七天! 当前的局面因天气变得非常棘手,虽然现在没有暴雪,细密的雪花下个不停,整个世界雾蒙蒙一片,寒冷的同时能见度很低。 留里克执意留在这里,与他骄傲的骑兵队在一起。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军队,除了人员说话与战马的嘶鸣,就剩下微弱的风声了。整个世界寒冷而安静,梅茨城在雾雪下模模糊糊,这里恍若纯白地狱。 菲斯克换上熊皮帽与熊皮大衣,整体发白恍若与世界融为一体,广大骑兵也多是这样的打扮,若是再给黑棕色为主的突厥马披上白色马衣,罗斯骑兵就将与这纯白地狱融为一体。 “大王,我不喜欢这里。就让这一切结束吧。”他说。 留里克一样这般打扮,他骑在马上眯着眼观察梅茨城的细节:“该搬的东西都没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 “那么,您担心的什么勃艮第军队,那些家伙据说从来不敢在雪天发动进攻。我们没必要担心他们,对吧?” “你这话问得。”留里克笑着摇摇头:“这里的降雪又湿又黏,我也不愿再带着大军继续进攻了。再说,万一降雪规模增大,为安全起见我们就该在木屋里躲着。你也悠着点,等回去后确保战马保暖。” “不碍事,我们的马匹非常耐寒。” “这不好说,此地不是我们的家乡,还是谨慎些为妙。” “好吧。”菲斯克话锋一转:“其他兄弟都撤离了,说不定丹麦人已经带着俘虏和其他战利品扬长而去回到莱茵河口。俘虏也都撤走,结束这一切我们也撤。” “我不关心拉格纳和他的人。那个家伙在撤军之前最好和我打招呼。”留里克噘着嘴,他实在对拉格纳在梅茨之战的作为表示不满。各部队都在抓俘虏、避免在过程里造成伤亡,偏偏丹麦军我行我素,又是到处杀人掳走漂亮女子,流寇海盗作风依旧,拉格纳就是个大海盗,做丹麦王真是抬举他了。 留里克想了想再道:“让拉格纳自己玩耍去吧,反正他的儿子伊瓦尔还在我们这里服役。” “那个瘸腿的小子?” “是。我知道你对那男孩有偏见,一个瘸子还能做英雄?一般的瘸子断然不可能,但跟着我们打仗、悉心听从我的指挥,一个废物也能成为强者。我希望伊瓦尔顺利成为丹麦王,不像他父亲那样只是做一个海盗首领。” “也许吧。”菲斯克耸耸肩还是觉得留里克的想法有些奢望了,又问:“针对梅茨城的最后破坏一定要在雪天开始么?” “我的计划就是如此,只有神之道降雪何时停止。现在就动手吧。” “好嘞!” 罢了,菲斯克下令号手吹响低沉号角。于是就在这里雾雪之中,一群黑影伴随着微弱亮光突然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们是举着火把的罗斯骑兵,找到的破布滚着木棍,利用多余的海豹油(武器润滑油)制作长明火把,他们冲进城市就开始到处点火。 固然那些木屋的草垛房顶都是积雪,积雪之下可到处都是可燃物。城市除了内部的个别大建筑与环城石墙,其他建筑清一色是木材打造,它们依然非常干燥很容易点火。 骑兵环城破坏,房屋陆续开始燃烧。 起初是阴燃,随着火焰达到一定规模后,房顶的积雪化作巨大的水汽柱,伴随着浓烟扶摇直上。 最大的圣母升天大教堂也逐渐燃起来,石墙只能确保它整体结构的问题,上层建筑与内部陈设全是木头,它开始逐渐燃烧…… 正当梅茨城燃起浓烟时,针对桥梁的破坏也开始了。 留里克刻意留下一批兄弟,他们在前几天就将木质的桥板毁坏,现在桥梁就剩下光秃秃的石头桥墩。 倘若只是桥墩,后继的敌军只要铺设新砍的松树,桥梁很快就能恢复。那就彻底毁了桥墩,介于所有桥墩均来自罗马时代,能屹立数百年不坏怕是一般的办法还不能破坏它呢。 于是长柄战俘充当武器,战士们站在桥墩对它不断打砸,以火山水泥黏合的石块无法经受这样的夯打,石桥墩迅速瓦解。 当所有桥墩被砸得趋近于水线,此刻梅茨城的浓烟已经笼罩全程,逐渐增强的热力所带来的热情,已经提前融化了飘落雪子,遂在有限的区域内能见度逐渐提高。 留里克掸掉身上的积雪,顺利迎回自己负责破坏的骑兵们,而在他们的身后已经赫然出现鲜红的明火。 燃烧不充分、不剧烈,显露的火焰就是红色。显然它会进一步发光发亮,整个梅茨会化作灰烬。 “我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菲斯克气喘吁吁笑道。 “你干得好,这样梅茨城就废了!我们没有给死者收尸,这样就为他们做火葬吧。” 留里克面色很平静,菲斯克有些诧异:“难道大王有些闷闷不乐?” 听得,留里克才僵硬得露出笑脸。“没什么,就是冻得我脸颊麻木。现在桥墩也毁掉了,如果融雪之后勃艮第军队出现,他们想过河就要想些办法咯。至于我们,就以逸待劳等他们来送死。” “太好了!还有硬仗可打,我们还能大获全胜。” “是啊。”留里克最后拍打一下脸颊,接着调转马头。他又从马鞍处拿出一块布,正欲遮面之际又说道:“也许真有恶战可打。我们灭了帝国派主力军,把他们拥有的金银粮食全部夺走。至于现在我军需要回到蒂永维尔和特里尔避寒了。走吧!” 罢了,留里克以一块麻布做遮面,最后就露出一双眼。战士们有样学样,破坏桥梁的小船队以罗斯骑兵主力,大摇大摆得在漫天雾雪中沿着摩泽尔河向下游前进,在他们的背后,就是在雪中燃烧的梅茨——整个城市正变成火炬,而周围基本提前化作灰烬。 第1549章 留里克对哈特加与两位大主教的葬礼 在风雪中罗斯骑兵回到了蒂永维尔大营,此时摆在留里克面前的已经是一座巨大的难民营。 此地的所有村庄建筑都被征用,将大量人员塞进去奈何住房仍旧不够用。 不得已,先回来的人们立刻着手对着周遭森林疯狂砍伐,就以松树杉树搭建成窝棚,以供应军民休息。 奈何这场雪来得太突然,梅茨当地的一系列村庄均以被罗斯联军焚毁,带着远超过军队人数的俘虏撤军,想要立刻确保俘虏在未来不出现恶劣情况也不可能。 有俘虏还是死于寒冷或是体弱,于是不劳联军亲自去筛选,所有体弱者都被极寒筛选,越是能活下来越说明这样的俘虏体质更强,那么也就更能应付北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航行,并在极北之地活下来。 现在的寒冷,的确是为俘虏们未来北方生活的大筛选。 在蒂永维尔,圣马克西姆教堂依旧是留里克的指挥中枢兼住处。 他匆匆归来,下了战马将之交给同伴,再脱下满是积雪的外套,在门口最后抖抖身子走入暖洋洋的修道院。 “还是这里温暖舒服。”呼吸着被炉火烧暖的空气,留里克长呼一口气。 驻守在修道院内的多为战士纷纷走上前,他们勾着头等待国王的吩咐。 “也罢。那个大主教哈特加,已从特里尔带回来了吗?”他问。 “在。就在地窖里静静呆着。”一卫兵平静答道。 “那么,看到我们拖曳回来的死尸,他是什么态度。是否在抓狂?” “大王,您怎么知道?的确如此,见到那两具尸体,哈特加说的确是他的朋友。” 留里克很满意:“这就好。我们没有杀错敌人,现在你们去把那个家伙拎上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遵命。”众卫兵异口同声。 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守着一盏油灯,能令哈特加聊以慰藉的莫过于一套手抄本的福音书。唯有继续品读这些字迹已经有些斑驳的古老手抄本书籍,才能让他趋于崩溃的心静下来。 突然,上了锁的地窖木门被打开,五大三粗的罗斯战士走了进来,再如拎小鸡仔一般将他拽走。 “放手!你们这些肮脏的魔鬼,高贵的我会自己走。”他就用拉丁语叫嚷,只因他也知道罗斯士兵离奇得普遍懂得一些拉丁语。 战士们全程无言,罢了将之甩在教堂的石地板上。 哈特加麻利得爬起来,抖掉身上的尘土,就着室内昏黄的火光,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大魔鬼”。 “罗斯王,留里克……”他恶狠狠低语,奈何因为自己的信仰,可不敢亲自动手打人。 “是我。”留里克摊开双腿坐得非常闲适,如此也是好好歇歇自己的胯部——在雾雪中骑马格外小心,折腾得他臀部胯部和腰都不舒服。“看起来你的状态还不错,还以为见到你的朋友被我消灭,会丧失理智就此死亡。” “他们是殉道者,他们的灵魂已经去了天堂。而你!”哈特加毫不留情地伸手直指留里克的鼻子:“你将下地狱,还有你的这支来自地狱的军队,都回去吧!回到你们阴暗的地下。” 一个瞬间,被如此挑衅的留里克真的怒了。 他猛地拔剑,在剑拔刀一半之际又停了下来。此刻,周围的卫兵蜂拥扑上来,将情绪激动的哈他家牢牢控制。 “慢着,你们放开他。” 留里克稍稍调整情绪,凝视哈特加那紧绷着的老脸,逐渐露出笑意:“你是在逼我杀了你,这样你就殉道了。想让我上当?我偏不。” “你……的确应该杀了我,让我不继续受辱。” “难道我真的是很恶毒的人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梅茨城已经被我烧了,周围的村子都被我破坏,那座桥梁的石墩都被我砸毁。我获悉可能会有来自欧塞尔、勃艮第的军队会过境梅茨,他们势必通过桥梁再从梅茨城得到补给,他们的所有计划都会落空。而我……也会在明年继续进攻。” “你?你想干什么?” 因为罗斯王又说明极为现实的事务,哈特加把个人情绪先放在一边,他很想知道罗斯王和他的军队究竟想战斗到什么程度。 “我想了很多。既然获悉了很多情报,我就该想办法扩大我的优势。” “还要扩大战争?你是打算毁了法兰克吗?”哈特加怒目圆睁,双眼布满血丝。 “不。我的确是按照过去的盟约才带兵协助路德维希打仗。你可知道我的军队从北方老家一路走来花了多少时间?我们从夏至日出发,你瞧!现在就要圣诞节了。如果不是履行约定,我何必千里迢迢而来?” “你还挺讲究契约。路德维希王子向魔鬼出卖了灵魂,把你们这群恶人请来肆意杀人,那么他的灵魂也要堕入地狱。自古贵族的纷争与平民无关,而你们总是针对平民下黑手,总有一天,大天使会降下惊雷,你们都会被劈死。” “我无意和你斗嘴。”留里克摆摆手:“我会一直俘虏你,会给你食物和饮水。你认为我的野蛮人,但梅茨大教堂的圣器和书籍我都保留下来,这些物件我不会破坏。至于你说我对平民下黑手,现在超过一万名平民在我手里,他们都已经是我罗斯的臣民。如果你要说背叛的话,这些平民都已经背叛了梅茨伯爵。这也无妨,梅茨伯爵家族被我彻底铲除了。” “……”哈特加一时间脑子很乱,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不说话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军将立刻展开休整,等待春季融雪之后我将继续战争。欧塞尔、勃艮第,以及其他效忠洛泰尔的贵族,都将被我击败。你……可知这一代的图尔伯爵?” “你提到了图尔?”哈特加想到很多事,不知留里克究竟什么意思。 “我从一些渠道获悉那边也一片混乱。巴黎、勒芒、奥尔良和香槟正岌岌可危,有军队正在攻击他们。告诉你一些你绝对不知道的消息。” “是什么?” “我的儿子就在那边奋战。图尔方面的贵族我是认识的,他们突然如此强大是因为我给了他们一笔巨款,令其可以招募一支实力不错的军队。我还送去了一支小部队,使得他们实力更加强大。我所获悉的情报是,他们正在攻打巴黎而奥尔良,倘若胜利了,就该继续进攻特鲁瓦和欧塞尔了。那么,我军将可以与他们会师。” “这……这是怎么回事?!”哈特加还想再问,突然得哑口无言了。 令他错愕的不仅是罗斯王对城市位置的了解,就仿佛他去过那些城市似的。 香槟、特鲁瓦、欧塞尔,三个伯爵领自北向南成链条般排布。 香槟的本意就是“屏障”,曾经它就是法兰克部落时代的北部边境,亦是西罗马帝国末期的传统北部边境了。 事到如今帝国派的大贵族还幸存的已经为数不多,哈特加早就知道局势正不断恶化,这才发狠得想方设法组织出一万余名战士,拉着两个西北方的伯爵勤王试图力挽狂澜,就被突然出现的罗斯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现在还剩多少个实力强劲的帝国派大贵族了? 巴黎伯爵、香槟伯爵、特鲁瓦伯爵、欧塞尔-勃艮第伯爵、普罗旺斯小国王与北意大利国王。其他的帝国派贵族,亦或是反叛了,亦或是被杀,亦或是局面岌岌可危。 教士见通过信使、书信传递情报,使得半年之前的哈特加就已经获悉战争的全面复杂化、糜烂化。 所谓的图尔伯爵就是老伯爵的女婿,真正的伯爵区区一个病秧子少年不堪大用,其姐夫握有实权。 小王子“秃头”查理去了南方后,整个阿基坦都反了!连带着更南部的贵族们见大事不妙,也都跟着反了。这些南方贵族全都拥护查理反对洛泰尔。 关键在于,罗斯王在这里所述说的事情……他凭什么?!凭什么知道这么多? 还是真如其所言,南方糜烂的参与者果然有他的势力? 其实,留里克也是从最新战俘中获悉这些劲爆情况。 所有的战俘里确有放下武器的民兵,在破城之前大主教德罗戈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去求援军之事,他因而获悉。继续审问一番,留里克获悉了更详实的消息。 但是,一群民兵怎么可能知晓梅茨贵族与大主教的决议? 因为欧塞尔军、特鲁瓦军和勃艮第军早就宣称勤王,他们必须走罗马大道过境梅茨,届时被征召的民兵还要服务这些客军。 原则上这些贵族军不会去劫掠,但梅茨还是要对客军提供大量的粮食、肉类和奶酪给养,这些物资都要从附近村庄中合法榨取。 村民不但要组织起民兵,还要拿出钱财供养客军,他们一直有着深深怨言,完全是对诺曼人的恐惧占了上风才不得不拿出这些物资与自己的服役协助。 事到如今都结束了! 梅茨守军民兵可有两千,如今活着的不足一百人。他们都宣布效忠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保下一条命,也高高兴兴与自己幸存的家人团聚,作为交换他们必须把自己切实知晓、道听途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很多事情留里克也才知晓,他不能全信战俘的说法,但一系列的说法对罗斯非常有利。 因为这些情报,针对梅茨石墩桥的破坏行动,哪怕是冒着雾雪雨寒冷也必须落实——勃艮第军队真的会来。 留里克再直白地告知哈特加:“我知道勃艮第人会来,留给他们的会是一座空荡荡的梅茨城。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过桥,下一步就是撞上这个蒂永维尔。我军也将从蒂永维尔撤退到特里尔,那里很可能是一场大战的现场!所有蒂永维尔民众都将撤离,广大民众将被我撤到科布伦茨,那里远离战场。” “然后呢?”哈特加不屑问道。 “而你,将始终跟着我军。我会让你作为见证人,去见证我横扫法兰克。哈哈。” “但是你不可能统治它。法兰克太大了,这个世界太大了。” “谁知道呢?”留里克耸耸肩:“只有神知道。现在,梅茨大主教和特里尔大主教都死了,未来罗马方面定然会等到战争结束后委任新的主教。哈特加,你在我手里,对你也是件好事。你身在敌军矢志不渝,你一直维护自己的信仰,说不定教宗还会给你封圣。” “我无所谓。我只希望你结束这一切。你至少也是懂得神圣语言的人,早点结束这一切,让你的灵魂不要继续肮脏了。”哈特加再道。 “随你怎么说。下一步我会处理掉那两个死亡大主教的尸首,我回来立刻见你,也是需要你去主持一场葬礼。” 话止于此哈特加全都懂了,他点点头:“如果是如此,我可以做。” “我对你没有别的事要说。你就准备一下,按照你们的礼节做事。现在,你可以回到地窖好好想想了。” 罢了,可怜的哈特加又被拎到教堂空荡荡的地窖里静坐。 有关梅茨家族的尸首均在全城大火中与梅茨城一起化作灰烬,联军没有收尸,在大火之前大量暴露的尸体都以冰坨的形式被新的积雪覆盖,尔后……烈火中尘归尘土归土。 在蒂永维尔,在留里克归来的当天又有一些俘虏死去,所有死者都将就地挖坑掩埋。唯一可以令俘虏们欣慰的事,死者都会安葬在教堂旁边的公共墓地中,在拿骚过来的教士主持葬礼后掩埋,死者至少得到最后的体面。 所有棚屋里依旧人满为患,为避免人员不再冻死,针对木屋的加固持续进行着。 一切的麻烦都在于降雪,持续的雾雪弄得世界暗无天日,直到留里克回到蒂永维尔的第五天,降雪才彻底结束,消失近两周的太阳才重现。 完全不同于北方世界,下了如此漫长的雾雪、很多地方已经是没过膝盖的积雪,摩泽尔河中心区域仍没有冻结,雪下的大地依旧是容易挖掘。 之前的死者都埋葬了,期间来自拿骚的修道院长康拉德为死者做死后祈祷,最后才是覆土埋葬,整个过程都被俘虏们看在眼里。起初俘虏们觉得这很荒诞,渐渐的也都习惯于这支诺曼军队里真的有一群教士。 关于这一情况,大主教哈特加不但知晓,他深深为这种与魔鬼伴行的行为所不耻。 拿骚和科布伦茨当地只小修道院,教士属于美因茨教区,他们为死者主持葬礼完全合法。 哈特加在这方面所迷惑的是,罗斯联军到底是怎样的怪胎,他们是基督徒与信仰异教者的混合物,混在一起却又同仇敌忾,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事居然可以是真的。 约定的葬礼日,哈特加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袍,还将主教高帽戴好。 他的随从们都已经物理消失,新的随从干脆就是拿骚修道院长康拉德和他的人。 老教士康拉德与欧塞尔伯爵重名纯属巧合,毕竟这一名字在贵族与民间都较为普遍。 哈特加对这个康拉德满脸鄙视,只是不能明白说出来,只以漠视的态度抒发自己的不满。 老教士康拉德这辈子本来几乎见不到身份高贵的地方大主教,哪怕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落魄至今,他仍然抱有敬畏感。 至于康拉德带回来的教士们,他们的态度就更显尴尬了。 就在非常微妙的局面下,两具被麻布包裹得极为密实的尸体,被早已法理上皈依天主的拿骚伯国士兵扛着走近墓地,才平稳放在雪地上。 与此同时,留里克带着一众贵族军官,也包括自己的女儿维莉卡,乃至乌鸫前来参与这场两个大主教的葬礼。 所谓裹尸布,实则就是两面罗斯旗帜,其中蓝色条纹布被拆线,留下的素白麻布将死者包裹,硬要说的话此举可以解释为来自胜利者的最后侮辱。 但罗斯王已经给了死者尽可能多的体面了。 因为罗斯王根本不信天主,所有作为也就根本谈不上虚伪。到目前为止哈特加很满意罗斯王的举措,也包括他本人现在就头顶着曾属于梅茨大主教的主教高帽,这帽子满是宝石贵不可言,他将拥有着帽子继续被罗斯人控制着。 雪后的世界阳光明媚,天空是彻底的湛蓝不见云朵,唯有高层积云像是微弱的白色线条若隐若现。 在蒂永维尔,沉寂十多天的人们动起来,因获悉教堂附近在折腾什么“大主教的葬礼”,据称大王也参与了,一众无聊的罗斯战士纷纷凑过来。 整个场面愈发聒噪,就在这种嘈杂中,哈特加忍耐着难以明说的难受,手握福音书按部就班得走流程。 最后,他念到:“尘归尘土归土,愿主的慈爱永远与你相伴,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他停了下来,接着仰望苍穹。 “这就完了?”全程观看的留里克一时非常诧异,他不知哈特加现在探着头看天的举措是否是仪式的一部分。 其实,那就是哈特加以这样的形式无声发泄着自己的不甘。 目睹墓穴中的死者,他不禁要想如果自己死了,是否也能被妥善安葬。他也很惋惜德罗戈和赫托的命运,其实他从未见过这两人活着时的正脸,但平日里均有书信往来,他通过一系列信物断定死者身份,想不到真正相见看到的却是对方毫无血色的脸庞。 这时还是拿骚修道院长康拉德向留里克提个醒:“我的王,仪式流程都走完了,现在可以挥动铲子埋土。” “好吧。”留里克示意待命的拿骚伯国战士开始最后的行动。 最后,土壤掩埋死者,属于赫托和德罗戈的时代彻底结束了,与此同时也意味着特里尔教区与梅茨教区现阶段的名存实亡。 第1550章 留里克大撤军 雪终于停了,蛰伏于五花八门木屋、窝棚的人们走出透气,他们又是大规模的清早门前积雪,蒂永维尔定居点也因此被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地。 基于对本地气候情报的了解,加之大军在特里尔品尝了本地区第一场雪的特色,摆在人们面前的似乎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太阳出来后将快速升温,整个世界将因融雪泥泞不堪。 终于又看到太阳了,因长久阴霾还冷折腾得精神阴郁的战士,他们纷纷仰着脸,闭上眼睛直面阳光。在阳光下使劲舒展身体后,就开始整顿自己的武器装备与行囊。 早在降雪持续的时候军中就有传言,所谓蒂永维尔不会再作为联军的前线军营,大军将集体撤回有着石墙保护、内部建筑非常充裕的特里尔休整驻扎,撤军将在雪后快速执行。 的确,就算有命令以勒令军队继续驻扎蒂永维尔,奉命驻扎的部队也会在心态上极为难受。 更甚一步的是,进攻梅茨的作战已经完全结束,整个城市以及周边地区凡是能带走的有价值物,现在整体堆在蒂永维尔确实堆积如山。以至于大量装于麻袋的粮食根本就没有卸货,它们依旧静静平铺在长船上,亟待风雪停止后安全得向下游运输。 唯有拉格纳和他的人跑得比谁都快,仿佛生怕有人跟他们抢战利品似的。 没有战士愿意继续于蒂永维尔浪费时间,躁动的情绪弥漫整个军队。 当地居民也感受到这种躁动,在民众的内心里,他们还是希望诺曼人都离开,自己好在家乡继续着平凡的农业田园生活。 平凡民众完全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大时代,还以为宣誓做哥德堡伯国的臣民,家园成为该伯国的飞地,那不过是特殊时期下委曲求全,诺曼人离开之后一切照旧。 村民里仅有少数人意识到过去的日子一去不返,他们继续待在家乡极有可能遭遇新的灾祸。灾祸之源很可能不会再来自诺曼人,而是那些法兰克军队。 有关勃艮第人以及其要北上的消息不胫而走,降雪时期无聊的日子里,广大联军战士凑在一起嚼舌头瞎侃,因战士一定会与本地人交流,相关消息也就为本地的少数人员获悉。 雪后,民众攀上梯子清理草垛屋顶上的积雪,一定要趁着现在雪蓬松好清理抓紧时间动手,一旦融雪开始,房顶在夜里就会因冰雪二度冻结导致托着巨大冰壳,存在房屋垮塌的风险。 本地人这么干,罗斯联军以及控制下的上万俘虏,可没有一人展开除雪。 很快骑兵迅速出击,以最快速度告知村民没必要再这么做了,又令他们纷纷从梯子上下来。 民众一时间不知所措,过了点时间,曾经的守卫者们踩着临时制作的木框雪地鞋走近一个又一个村子,告知村民们全体撤离的决定。 为什么?何必要撤? 村民不理解也没法去理解,以阿罗维斯为首的战士也无法做出准确的解释,干脆威胁道:“这是诺曼人大王的命令,整个地区的村民都要带着物资撤到特里尔。如果你们不撤,诺曼人说这就是叛变,他们的骑兵会把不撤者全部杀死。” 有此威胁村民才恍然大悟,他们才一瞬间想起自己早已被诺曼人征服。作为被征服者,还是不要惹毛这群强盗为妙。 在河畔地带,约塔兰人已经抛弃了他们的滨河窝棚,他们是哥德堡军维纳恩斯塔德军,以及到处都是的俘虏。现在再称谓抱着、牵拉着孩子的女人是俘虏已经不合时宜了,这些民众为了继续活命只能跟着诺曼人走,未来也只有诺曼人会继续提供食物。 事实上,早在停雪的第一天,向特里尔运输人员、物资的船只已经开始行动。 因大量缴获的粮食压根没卸货,首先运走的就是它们,以此将拥挤的河道腾出充足空间。 接着被俘的梅茨民众开始登船,一时间又如从梅茨撤离那般,一艘长船上除了船首船艉有战士看着,低平的舱室里挤满了女人与孩子。小孩子体重很轻占有的空间位置也小,往往三个小孩才顶一个罗斯战士的体重。还因为是顺流而下,待在船艏船艉的战士仅需把桨充当方向舵就够了,一船坐上一百人并不稀奇。 河畔不可避免得变得乱糟糟,对此留里克不想过多去关心。蓝狐、黑狐和他们的人自会将俘虏和属于他们那一份的物资运走,待河道变得空旷,罗斯军再大规模撤军。 于是,当前的工作是继续以高营养的麦子饲喂马匹,罗斯军默默等待。 两个白天的时间,拿骚军、哥德堡军和维纳恩斯塔德军等,他们带着几乎全部俘虏离去,一时间摩泽尔河上密密麻麻的龙头战船,以及坐在船舱里人头攒头的人们。 周遭的白雪皑皑的丘陵,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梅茨人左顾右看,丘陵虽低矮,在丘陵下的河道前进犹如是走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上。他们警惕、兴奋又夹杂着伤感,五花八门情绪作用于身,他们没有办法逃离。 因为,女人可以直接耷下手来触碰冰冷刺骨的河水,若是不慎掉进这样的水里,瞬间极寒也能把人冻得麻木导致溺死。 船队已经无法进行编组,站在船艏船艉的战士警惕前后的友军,尽量维持一个安全距离,即便即将碰撞,就以船桨将友军船只推开。 曲折的河道还是闹得塞船,好在他们已不需要划桨如水面移动的水黾,运人员的船只也没有圆盾搭在船舷,左右两舷就是长年累月使用已经非常平滑的橡木板,如此长船修长而光滑,依靠着水流可以快速离开。 唯独到了夜里,各色人员上岸后就开始大肆点燃篝火,完全依靠火焰驱散寒冷,再烹煮麦子喂饱所有人。 有限的白天这三支队伍都在赶路,所有长船也都人满为患,好在一路上没出什么严重岔子,至多是一些人不慎落水后就被同伴捞了上来,在瑟瑟发抖一阵子后逐渐恢复正常。 那些为远征而准备的大量长船派上大用场,近两万人与一大批战利品,靠着多达三百条长船一股脑得运走了。 当然,这些人员物资并不是罗斯军本部的。 留里克手里仍有大量物资滞留在蒂永维尔,他的手里一样有着大量船只。 突然间,已经喧嚣了近三周的蒂永维尔突然冷清许多。 六支步兵旗队三千大军,近两千骑兵,以及一批工匠和其他人员。 这五千余人是联军精锐,至于拉格纳和他的丹麦军早就跑掉了。丹麦人跑得早也跑得好,这下留里克可以感慨一个自己不需要为那些友军操心。 虽是如此,针对蒂永维尔当地人的撤离计划也必须落实了。 一些民众认清了现实,只好带着细软和余粮离开家,一家人回望一下房屋,无奈得摇摇头,拖曳着自制雪橇念念不舍得离开。 至于那些不愿走的人,罗斯骑兵就以野蛮手段逼他们走。 在这个问题上留里克手段速来强硬,菲斯克他的伙计们办事效率极高。 骑兵下马强行抓人,罢了将房屋的木柱捆上绳索,驱使马匹将承重柱拉掉从而毁了整个住房,至于其中的经济损失,那就是村民自付了。 见得罗斯人居然玩真的的,那些观望中的村民再不敢磨蹭,当骑兵气势汹汹杀过来时,他们就好说歹说得开始整理财物撤离。 不过,无论他们的撤离是否出自乐意,无人居住的房屋、谷仓、牲畜圈舍全部将遭遇破坏,而破坏的方法就是烧。 不仅要烧毁蒂永维尔所有的村庄,还要将罗斯联军之前自制的所有木屋窝棚一并烧掉,最后留下一堆在雪地里阴燃的黑黢黢废墟。 唯独不烧的建筑只有一个——圣马克西姆教堂。 至于曾经用于关押“虔诚者”路易和“秃头”查理的牢房,它们也将陷入火海中。蒂永维尔必须被毁掉,并非留里克对此地有恨意,而是考虑到将来可能性不小的大战,据称盘踞在第戎的勃艮第军队北上,无论梅茨成了怎样景象敌人还是要过境的,倘若到时候留下一大堆空置村庄,那不就是在给勃艮第人提供完美的军营设施? 曾经蒂永维尔可以作为一万名联军战士的大营,也可作为敌人的大营,还不如一把火烧掉以绝后患。 至于不毁坏圣马克西姆教堂。 就让这座建筑保留着吧。 骑兵带着火把在雪地上奔驰,菲斯克带兵点燃一个又一个村庄,罢了也将自己的旧营地点火,半这种事他们非常专业高效。 渐渐地村庄蒸腾起雾气,草垛顶上的积雪开始飞速融化,然下层木料已经开始剧烈燃烧,如此融雪还不足以浇灭烈火,倒是一时间弄得水雾极其浓厚惊人,若是远远看去,仿佛整个蒂永维尔定居点就是一座新生的活火山。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悄然回暖,中午时分气温突破冰点融雪开始,约莫四个小时后融雪又结束了。因为距离冬至日太近了,当前的白昼时间已经缩减到区区九个半小时,并还在萎缩中。 目睹自家被烧,已经拖家带口抵达河畔的本地人,他们或是惊恐或是痛苦,甚至有的人干脆哭昏过去。 “大人,您的手段……真是太……”本地教堂的院长丕平目睹家园陷入火海与浓烟,他下意识想说些过激的话,又怕罗斯王会暴怒。 留里克此刻骑在战马上,他微微躬下身:“pada,至少你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没有被点燃。” “是。我承认您在这方面很仁慈,但……” 留里克继续道:“这样,梅茨大主教长眠的墓地也不会被烈火波及。再说,修道院里一切有价值的器具都带走了,你的圣器本就不多,那口小铜钟也搬走了,总不会指望我们连那些木椅子也扛走?修道院已经空空荡荡,我也不会贪图你的为数不多的圣器,你就不要留恋什么了。” 丕平鼓足勇气:“我还是觉得您做得太过分了。现在,本地居民已经无家可归,我……很痛心。” “未来他们会感谢我的。想想看,一旦勃艮第大军出现,没有走的民众将如何。你们都是法兰克人,勃艮第人会妥善待你们吗?”留里克厉声反问道。 “至少看在天主的份儿上。”丕平只好勾下头弱弱嘟囔。 “如果都像是你们教士这般的想法,你们的内战也不会爆发了。虽然那些贵族都信仰天主,大打出手的也是他们。我会把这里的民众安置到好地方,譬如说科布伦茨或是特里尔,而你。” “我?我还能如何?” “特里尔一定会重建,会有新的特里尔大主教任职。谁可以?我看你就可以。” “这……不不不。”老头子丕平连连否定:“大主教必须由教宗任命,再说……”其实他内心里倒是很希望拥有这般高贵的身份,就没有再嘟囔下去。 “教宗?他现在有多少军队?没有和你同名的那个丕平仅供土地,罗马教宗什么也不是。不过是窝在梵蒂冈大教堂,就像是圈舍里的牛羊。”留里克只觉得太好笑:“他要是有军队,就可以勘定法兰克的内战,我们北方人也就没机会了。不要去想教宗的事了,我获悉,法兰克之前的皇帝被囚禁于此,你也要为被囚的皇帝提供信仰服务。我可以把本地居民都安置在特里尔,你就在特里尔城里继续工作,为了你可以得到一个合法的名分。哈哈!前提是我们真的彻底击败现任皇帝洛泰尔。” 也只有这样的蛮族大王可以指着教宗的鼻子骂,老丕平才不干对罗马的教宗有半点批评,腹诽也不敢。 不过罗斯王的话也说到了老丕平的心坎。 那是一个难以设想的未来,老头子丕平是竞争梅茨大主教的失败者,余生本不可能再谋个好差事,至于取代赫托成为新的特里尔大主教。如果成功,名义上自己得到高贵身份,事实上得到的就是一座废城吧。以及要面对周遭区域民生凋敝的恐怖景象。 莫看现在罗斯王现在态度很平和,恰恰就是他指示大军将特里尔教区和梅茨教区杀了个民生凋敝百里无鸡鸣。 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些人的大撤退,罗斯正规军的撤退就规整太多了。 一条条长船半搁浅在岸上,大量缴获的物资已经安置其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五座母牛投石机,如今它们又被拆成了零件状态后安置于长船上,其他重武器也多有长船运输,因其普遍个头小,一艘船即可运走很多。 留里克决定采取一种自认为最稳妥的撤军方案,一如他们是水路并进而来,现在也如此撤退。 困难的重点在于进军之际气候温暖还没有降雪,现在罗斯军不但要在徒步走在雪地上,更要押运着一千余名还活着的蒂永维尔当地人。 雪地行军难不倒罗斯军,哪怕这里的雪又黏又湿,大家忍耐一番可以克服它。 为公平起见,所有骑兵断不可上传,工匠们与女祭司们等特殊人员,因其特殊性需要乘船离开。 最后六支步兵旗队就以旗队长前来以掷硬币的方式,来决定哪三支旗队乘船回特里尔大营,这样一切结果就是神的安排,运气好坏谁也别说谁。 于是自诩倒霉的三个旗队,队长们就说“此乃洛基的恶作剧”。 今日的阿斯卡德很高兴,他抽中了好签字,这样自己就可以带兵坐上长船舒舒服服漂回去。 乌鸫早已跟着哥德堡军撤离,现在就由维莉卡带着女祭司们登上船只,同时,她们也看管着安放己方阵亡者骨灰的木盒,其数量屈指可数。 留里克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大女儿上船完毕,再看到一支庞大的舰队在摩泽尔河上排成修长队列。 在岸上,骑兵与步兵按照各自的编制排好队,尤其是步兵们拖曳着各自制造的五花八门的雪橇,拖曳着各自的装备,他们穿着皮衣和绒帽,每个人都看起来毛茸茸得颇为臃肿。不少聪明人考虑到油脂的疏水性,干脆在自己的靴子上涂上没用完的海豹油,尽量避免一路走来靴子被渗入雪水。 一切准备就绪,水陆并进的军队是时候离开蒂永维尔,在843年的尾巴彻底离开梅茨地区了。 留里克再看看左右,扫视一番整装待发的大军,以及不远处那定居点上端腾起的巨大雾柱。 他横下一条心:“现在,吹号!我们走。” 号手得令,罗斯军以国王的旗帜为核心,整装待发的队伍终于动起来了,伴随着低沉且悠扬的号角,他们在冰河上漂流,他们在覆雪之路上南下。 在他们身后,是陷入烈火与浓烟中的蒂永维尔大营,是依旧平静的摩泽尔河道,以及河畔地带无数的辙印、脚印和马蹄印。 留里克已经计划好了,积雪要一段日子融化殆尽,大地恢复干燥果然要等到一月份,前提是不再有降雨降雪。 联军将在特里尔度过光明节,巨大多数俘虏也将在那里度过圣诞节。 本质上两个节日都是对冬至日以不同历法做阐述,只是天主教将日子已经定死了,哪怕儒略历并未对时间做修正,日子与真正的冬至日推移了好几天。 反倒是罗斯人,在留里克的要求下全年四个日子顶着太阳,以春分、夏至、秋分、冬至维系着历法的准确,稍有差池当年修正。 于是,儒略历的圣诞节要比罗斯的冬至日光明节推迟一周。 那么联军完全撤到特里尔,就可以立刻开始筹备光明节祭祀了。 “也好,梅茨作战大胜利,胜利之后瑞雪逢佳节。大军又折腾了一个月,趁着佳节该放一个舒服的寒假了。”留里克如此想着,他计划回到特里尔大营后立刻开始着手搭建巨大木塔,接着全军大规模消费战利品,大吃大喝围着火塔跳舞。 所有战士都该好好放纵一下了。 第1551章 伊瓦尔与留下来的丹麦人 只要面对火源,麻木的双手迅速有了感觉。 只要面对火源,因低温毫无血色的双脚也迅速恢复如初。 罗斯军在摩泽尔河畔雪地行军,哪怕做了防寒防水措施,湿雪还是渗入皮靴缝合的缝隙,让本就容易因冰凉汗水折腾得难受的双脚更加冰凉。 唯一的美妙在于河谷下的罗马大道周围到处都是可以砍伐的树木,以及被雪覆盖的枯萎灌木与芦苇,在将一大堆蓬松物祛除积雪后,很容易点起带来能救命的大火。 当然,这一路上撤退的罗斯主力也高高兴兴看到了大量黑炭痕迹。 那是前期撤退的友军,他们的大片篝火把大地烤干燥了,留下罗马大道的坚硬干燥夯土,如此环境极其适合扎营。 他们顺利通过绍尔河渡口,罢了再在留里克的命令下,原本为了过河方便充当桥板的木料全部拆毁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联军修造的固定桥梁和浮桥,留里克见一个拆一个,唯独留下特里尔浮桥。 过河拆桥有理由,就是为了给未来可能出现的勃艮第军队以障碍。 他们顺利回到特里尔大营,再通过此地的浮桥轻松进入城市。 特里尔是一座比梅茨大很多的城市,且周围地区早已搭建了棚屋,河对岸的区域亦有罗斯军旧营地,使得三万军民抵达此地后,所有住房可以承载住如此庞大的人口。 随着大量缴获物资运抵城市,粮食堆积如山,但缴获的金银并不多。 最终梅茨城里并没有谣传的“银币山”,究其原因也已经真相大白了。 曾经的梅茨的确有着大量纯银,那是属于伯爵家族与教会的财产。老伯爵阿达尔伯特这些年一直在斥巨资构建自己的军队,于是钱财大量消耗,御所附近区域的人力资源也被压榨干净。 家族财产被耗尽,他的手就伸向教会。已经被杀的大主教德罗戈就算不乐意,他必须将充足的存银交给伯爵大人。 阿达尔伯特没有过度贪婪,在大教堂的地窖里仍存有一笔丰厚的存货,如今这笔钱也全部归到留里克手里。 至于他花了大量钱财都被何人转走,大发横财者就是南方的勃艮第人。 虽然梅茨方面与欧塞尔-勃艮第有着边境纠纷,真到了战争时期,双方站在同一个阵营里,过去的矛盾暂且放在一边。 老伯爵花了很多钱购买食盐,为此勃艮第人囤积居奇狠狠赚了一笔。 梅茨的纯银大量转移到勃艮第和普罗旺斯,当地伯爵一样需要这笔钱招募新部队、加强武器装备。 依靠着海运之便,南方的勃艮第人干脆通过航运贸易,从大食手里买来一批又一批的物资。 信仰不同的问题搁在一边,勃艮第贵族果断把利益放在第一位。 来自西西里的便宜粮食和奶酪、鱼干、布匹,来自北非海岸的新铁器和椰枣,还有其他有用军需品运到军中,如此奇奇怪怪的东西当前都放在他们在第戎要塞的大营里。 只要打赢了战争就能获取更多的地盘与财富,现在的大规模支出是收益很高的投资,为此勃艮第贵族慷慨解囊。 最终梅茨的值钱物就是粮食了,虽然已经有大量粮食被困守孤城的军民吃掉,剩下的粮食都被罗斯联军带走。 在梅茨燃起大火前,整个城市有价值物都被抢走,一座空荡荡的废城就在烈火中逐渐成为灰烬,留下被熏黑的石墙。 回到特里尔大营,留里克很快获悉了这样一件事,只要看一眼变得有些空荡的丹麦人营地,就能猜到大部分丹麦人跑掉了。 等候多时的战士立刻汇报,所谓丹麦王拉格纳和他的军队,在抵达特里尔后仅仅是稍作休整,之后押运着俘虏继续向北方漂行了。 拉格纳想干什么?无外乎以实际行动表明丹麦军已经脱离战斗,一如他不请自来得加入战斗。 倒是令留里克有些意外的是,有着腿疾的伊瓦尔,依旧坐在轿子上,被他的精兵扛着来见自己。 尼古拉斯门下,留里克站在这里与诸位勋贵会晤。 一面抽象渡鸦旗在人群中飘荡,乍一看去留里克还觉得大麦军没有全部离开。 再仔细瞧,有四人合力扛着一副轿子,无意被扛着的就是少年伊瓦尔。 “嗬,你父亲撤了,你没有撤。还得是你,很有良心。”留里克对拉格纳有一些腹诽,现在的态度也有一些苛责。 毕竟那家伙带兵前来时宣称“会听从罗斯王智慧”,梅茨之战结束了就带兵私自跑掉,未免很不地道。 也许,伊瓦尔此份可以为他跑路的父亲找补些许理由。 人们让开一条路,轿子放在门口那被踩踏瓷实的冰路上。 伊瓦尔还是老样子,他的上半身固然在如同龄人般加速成长,只要撩开他的袍子就能看见那微缩、蜷曲的残疾双腿。 唯有坐正的时候可以完美掩盖他的残疾。 如此残疾人本该在出生时就被遗弃,事实是伊瓦尔还是婴儿时的确遭此待遇。 哪怕是在罗斯这里,他依旧被年轻的罗斯贵族们轻视。留里克有所了解,无论是阿斯卡德还是雷格拉夫,表面上和和气气,在内心深处依旧觉得这位兄弟未来难堪大用。 倒是伊瓦尔的弟弟比约恩非常正常,那孩子未来可以是很不错的战士。 然而对于一个需要掌握波罗的海霸权的罗斯而言,一个势弱的丹麦王非常符合自己的需求,留里克一方面提拔这少年出自于此子的名气(虽然本位面无人承认该名气),另一方面就是需要伊瓦尔成为新的丹麦王便于自己掌控。 “伊瓦尔,你和你的人……没有跟着你的父亲撤走?”留里克再俯身问道。 少年伊瓦尔能注意到留里克面相的苛责意味,他保持淡然:“他离开了,带着很多人离开了。不过,他委托我一定要留下来。” “哦?” “这正是我要告知伟大罗斯王的事情。”少年虽有残疾,他昂起高傲的头颅:“我父亲说,他必须去莱茵河口处理丹麦人自己的事务。但是这场战争……人人都知您有更伟大的梦想,战争还要持续。但是,广大丹麦战士要撤走,我父亲也无能为力。” “居然还有这种事?既然如此,拉格纳为何不亲自告诉我呢?” 一个不经意,伊瓦尔的眼神颤动了一下,少年略作犹豫解释道:“事发太突然了。他只好带着战利品撤退,我想,我父亲对您也过意不去。所以……” “如何?” “他派我来代表他表达歉意。他又给我一百名战士,现在我手里有二百人。我们会留下来继续与您并肩作战。一如这面渡鸦旗帜。”说到此,伊瓦尔扭过身子深处右臂直指那面旗帜:“虽然我父亲不在,丹麦人就是您的盟友,而我,也是您的侄子。您只要决定继续作战,我们愿做您的先锋。” “哈哈。”留里克一拍大腿,这就半蹲下来,真诚地看着这位毫无血缘的侄儿:“你愿做先锋,你就能优先得到战功。想要在对战勃艮第人新战争时抢到头功,你这小子野心不小啊。我很喜欢。” “嘻嘻。”罗斯王态度舒缓下来,伊瓦尔也舒坦了。 “你来得很好。”留里克再站直身子:“我回来了。我将立刻举行一场晚宴,你就代表你的父亲,代表丹麦王国赴宴吧!等到我攻击勃艮第的时候,会给你立功的机会。” “遵命。”男孩眼前一亮,立刻压制突然的兴奋勾头致意,全程表现得不卑不亢。 于是,留里克有些自责,倘若伊瓦尔所言为真,自己对拉格纳的腹诽都是一种罪过。拉格纳对丹麦的统治本来就根基不稳,广大战士本质也都是一群彪悍的武装渔民。 这群战士掠夺了自认为充足的战利品就开始怠惰,带着战利品尤其是那些漂亮女人回去也就理所当然了。毕竟他们在绍尔河畔战死三百人,如此大的损失会令活下来的战士忧虑,所谓有命捞钱没命花。 把丹麦当当做一群流寇,完全以流寇思维去分析他们,拉格纳被自己的兄弟们裹挟而撤退,这个道理也就变得合情理。 当然,留里克也认为那个家伙有一定的对自己、对罗斯军嫉妒的因素。嫉妒的同时是自卑,保不齐他在后方重整兵马后还会再度不请自来,那就是未来的事了。 他给自己的儿子分配一百精锐,最终二百名丹麦战士,在这个时代依旧可谓一支劲旅,可能某些实力弱的伯爵最终就能组织这个数量级的披甲步兵。 他令儿子来传话,留里克也觉得拉格纳有些傲娇了,总体而言,在名义上丹麦军仍以友军的形态加入联军。 现在留里克已然明确告知伊瓦尔自己的主张——驻扎特里尔,以逸待劳等待与勃艮第为首的帝国派军队。 但一个新的问题也被摆在明面上。 留里克不禁要多想一个:“联军中的其他部队,他们是否也有撤军意图?” 论及担心,留里克跟担心约塔兰人带着他们的战利品、俘虏大撤退。如果那些家伙要跑,只怕是蓝狐也压制不住的。 正巧,把贵族们都招来大吃大喝一顿,趁着酒劲问清他们的态度,再以强令要求所有人不得撤军。 单纯的命令肯定是不够的,除非树立一个新的大敌,以及画个大饼——战胜新大敌后将取得更多战利品。 谁是大敌?“帝国派贵族”听起来很模糊,梅茨伯爵是其中一个,相关贵族还有很多。 勃艮第会是新的一个,但这个名词哪怕对罗斯军而言也很陌生。 “那就把勃艮第定义为强敌,而且是必然抵达特里尔的强敌,一场春季大战不可避免……”留里克把话埋在心里,就等待着天黑宴会时好好把兄弟们吓唬一顿。 关于罗斯军会攻击勃艮第,军中一直流传着相关说法,如果此事由罗斯王亲口说明,它就不是传言了。 伊瓦尔继续坐着轿子被他的人扛走,在回到父亲遗留下来的营地后,立刻召集自己的人。 “兄弟们!都别忙着喝酒吃饭了,所有人聚集到我这里!” 下午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伊瓦尔不断喊着,战士们陆续聚集过来。 就如他向留里克说明的那般,凡是留下来的战士都是精锐。 二百名丹麦战士通过缴获而全面拥有一套锁子甲,介于罗斯军不屑于这些东西,他们拥有这些甲衣后对它进一步改装。 譬如,将缺损的锁子甲,以铆接的方式钉在皮革上,从而制作出防御力尚可的裙甲。 还是以此办法制作出胫甲,从而在混战发生时保护自己的小腿。 以实战为考量,法兰克的步兵惯用宽刃剑劈砍与矛的突刺,有这样的锁子甲能大大削弱敌人的劈砍,至于敌人用了矛……还是不要和这种敌人硬碰硬。 伊瓦尔已经与真正的罗斯军混得太久了,手里的二百精锐也都加强了对弓箭的管理。 罗斯军准备的备用单体弓很多,那些弓乍看就是木棍,套上弓弦即可立刻使用。 罗斯王偏执般得按照人手一弓的标准做装备,战争到了现在他们并没有全军化作弓箭手。 大量备用弓仿佛有些多余了,伊瓦尔的丹麦军得到它自然也得到了默许。 二百战士中一百人可持弓射击,这样就可以与芬兰人凯尔哈以及他的人更好的并肩作战。 就像两年前一同洗劫亚琛那般。 众多战士愿意跟着伊瓦尔也是这个原因,他们当年参与马斯特里赫战役并一路杀尽亚琛。 拉格纳做不到的事情,其瘸腿儿子做到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伟大功绩,继续追随伊瓦尔会继续交好运。 额外加入伊瓦尔的一百战士也是这样的心态,区区俘虏一些女人、一些银币就嚷嚷着要撤,而且真的带着这点战利品就跑了,实在是一种小贼行为。 对于拉格纳而言,倘若就带着一小撮愿意继续战斗的兄弟留下来,那么最终丹麦军区区两三百人,相对于庞大的罗斯军就太渺小了。 拉格纳丢不起这个人。 既然伊瓦尔可以心安理得的叫留里克叔叔,让愿意留下来的战士继续去打就算给留里克一个交代。 当前的广大丹麦战士渴望继续战争,以及相验证那个传说是否为真,那就是看到“南方的新海洋”。 众多彪悍的勇士将伊瓦尔团团围住,少年又被抬到了高处,使得他可以俯瞰自己的兄弟们。 “所有目光都看向我!”他继续张开双臂,“现在,罗斯王留里克已经回来了。我在大黑门前已经把一切事情都问清楚了。你们所有人关心的新战争,都是真的。 你们渴望战争,我就带着你们参与新的战争。罗斯人会向那个勃艮第开战,我为你们争取到了率先作战的机会!我们丹麦人将首先取得战利品,我们会一路向南,一直看到南方的大海。所有传说都是真的,只要我们击败了勃艮第! 击败勃艮第!” 伊瓦尔正在剧烈的变声期,他咆哮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这些都无妨,战士们要一个明确的情报,否则自己还待在这里就太蠢了。 丹麦人的维京战吼闹出很大的动静,特里尔城的南部也跟着热热闹闹起来,一些不明就里的约塔兰人,因喝得微醺精神兴奋又容易暴躁,顺着吼声凑过来的人,也明白过来这一群丹麦人亢奋的原因。 于是,本来在高级贵族间流传的消息被坐实,消息迅速在普通士兵间流传,他们在篝火边谈笑间消息逐渐失真,以至于开始有人将之描述为“罗斯军会主动攻击勃艮第,等雪化了后就南下”。 虽然,广大约塔兰人不知道勃艮第是什么势力,仅知其在梅茨的南方。 其实他们忘记了,丹麦人一样忘记了。 勃艮第与博恩霍尔姆就是一个词,或者是勃艮第为那个海中的岛屿以命名,并流传至今。 无论是罗斯人、约塔兰人还是丹麦人,大家与勃艮第人实在是分离数百年的表亲。 分离已经太久了!留下来的丹麦人不关心也不知道这些,在伊瓦尔的描述下,既然击败勃艮第能发大财,战争还不如提前进行。 第1552章 在野蛮人的宴会(上) 留里克需要对特里尔大营做一番必要的检视,大军归来可以立刻休息,他身为国王还需马不停蹄得绕城一周。 他需要亲眼去看,以确定约塔兰人没有私自撤退的意图,去确定被转移来的一万余俘虏是否得到妥善安置。 “还不错,不像有私自撤离的动静。”仅凭肉眼去看,留里克自诩得到的是一个笼统的答案。 恰好一双眼睛早就盯着了罗斯水路并进的大军。 运输物资与蒂永维尔村民的船队,以及留里克在岸上行动的骑兵队,两者一路上保持并进同时抵达目的地。 河水冰冷刺骨,河面的浮桥现在也不宜临时拆掉,最后归来的船只就近冲滩,船艏船艉的战士将船调整好方向,借助平缓水流将船艏骑在岸边冰冷的淤泥上,再招呼岸上看热闹的友军将抛去的缆绳捡起来,就靠着岸上人的合力,一条又一条长船搁浅在岸上,以至于水线之下已经是岸上的冰雪。 经历着奇妙一幕的蒂永维尔村民陆续下船,他们绝大多数人平生第一次坐船,也是第一次来到特里尔。 他们不知道曾经的特里尔有怎样的辉煌,如今看到传说中的这座城并不觉得它有何伟大的。 城墙坑坑洼洼缺损极多,石门奇怪得呈现黑色。 城墙上飘扬着大量的蓝色条纹旗帜,单说“飘扬旗帜”这件事就非常令民众奇怪——好好一块布不留着做衣服,做劳什子的旗帜干什么。 他们还没有到见怪不怪的程度,毕竟哪怕是昔日的梅茨伯爵军队,军中也就些许旗帜,仅仅表示伯爵与重要贵族在某地而已,且旗帜还是十字旗。 村民带着各自的财物待在冰雪岸边不知所措,又目睹着罗斯人陆续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器就地卸下来,乃至是喊着号子将一些巨大的木头框架拉扯下来。 所有重武器恢复为零件状态,一些扭力弹弓也卸下关键零件,工匠们计划着回到特里尔营地后展开关键的保养,其中一项就是将重要零件放在终日气温于冰点之上的阴暗房间里,在检查正常后涂抹新的油脂后封存。 大量的战利品在船队抵达后又开始大规模搬运,罗斯正规军的战士干脆在各自旗队长的指挥下,排成人列流水线将五花八门的东西安置在各种手推车、临时雪橇上,一车装满立刻向城内运输,最终向城内的大教堂与皇帝行宫集结。 曾经作为圣域的特里尔大教堂、威严得曾被“虔诚者”路易修缮的皇家行宫,现在第一时间成为罗斯军存放战利品的大仓库。战利品里最丰厚的物资就是粮食,所掠夺之盛,使得战士们相信已经不需要再从大后方运输粮食,紧靠着缴获足矣。 这一结果更是令大家连连称道。 夏季作战的军队没有对梅茨的农田搞破坏,半年之后大军再来,搬走的就已经是被当地人收获、打谷脱壳、阴干的麦子了。黑麦、燕麦、大麦和荞麦,以及数量最小的小麦,一切谷物均可立刻使用而几乎不必担心恼人的种荚。 特里尔城内的建筑主要用作罗斯军各旗队的营地,约塔兰人以及其他友军多半只能在城外扎营。 留里克在快傍晚的时候完成检视,就在临近进城之际,两位乐呵呵的老朋友候在尼古拉斯门前。 “蓝狐?黑狐?你们不在自己营地待着,是有意在此等我?还是得到了本王决定宴会的消息,提前来等着开饭了?”留里克骑马而来心情愉悦。 他俯视二人麻利下马,扭一扭身子将缰绳交给侍卫。 接着转身走向大门,示意明显有话要说的二人跟上。 “任何的事,现在就说吧。我还要进城瞧一瞧。” “是。”蓝狐笑呵呵说道:“您要宴会的消息我们刚刚听说。也是刚刚,也有兄弟告诉我,您告知了丹麦人一些事情,关于攻击勃艮第人的事……” “哦?是伊瓦尔告诉你们的?” “不是他。也算是吧。”蓝狐想了想答道。 留里克背起双手随口说明:“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晓了。我早就改主意了,与其去阿尔萨斯,不如西进继续对着帝国派贵族开刀,我们又不是真的为了路德维希打仗。” “所以,您是决定主动进攻呢?还是……我很想知道。” “到了宴会我自会告诉你。倒是我也有要事来问你。”说到此,留里克停下了脚步。 “您请说。” “那些俘虏呢?可都妥善安顿?一路之上可有意外死亡?到现在你手里还有多少?” “是。”蓝狐旋即开始滔滔不绝的禀报,从他们一路上搭建滨河营地、归来后对民众的安置与安抚、将意外死去的人就地安葬等等,事无巨细显得非常啰嗦。 “到此为止。”留里克摆手道:“现在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啊?”蓝狐有些诧异。 此刻留里克完全停步,直勾勾地凝视蓝狐的眼:“拉格纳带兵撤了,你怎么样?” “我?”蓝狐脑子转得飞快,直到大王是在问自己兵的情况。他立刻站直身子昂首挺胸:“您不必有任何的担忧,哥德堡军绝对不撤。战争尚未结束,唯有您下令我们可以撤军,我们……再撤。” “这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说罢,蓝狐又冷不丁踩一下弟弟的脚。 黑狐也立刻站出来明确示意:“没有您的命令,我的拿骚军也不会撤。” “但愿如此。我不希望任何的友军自行脱离战争,不过有些懦夫,或是格局狭窄的蠢材执意要带着偷窃的仨瓜俩枣跑掉,我拦不住这种人。唯独你们二位,哥德堡军和拿骚军是我最信赖的友军。为了和那些帝国派精锐作战,我必须依赖你们的协助。” “遵命。”蓝狐猛地敲打着胸膛表忠心:“我的一切荣耀都是大王给的。您让我冲锋在前,我绝不敢怯懦。” “我也一样。”小胖子黑狐有样学样,不过他的话就多了些:“即便我信了法兰克人的神,我仍旧认同您是我的王。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永远欢迎您的降临。” “你们两位……”留里克没有再说话,双臂搭在两人的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留里克而言,军队继续南下作战就是在挑战本时代维京人探索的极限。 到现在并没有任何一条长船穿越直布罗陀海峡。 并非因为那条狭窄的水道是被科尔多瓦埃米尔国控制,完全在于丹麦人尚不知道那里的地理构造。一如若非恩里克王子主持发起的探险队执意南下,这才让当时的葡萄牙人意识到,南方海域并非世界尽头与无尽深渊,而是象牙海岸、胡椒海岸、黄金海岸等等等。 如果军队越过梅茨继续向南,没有敌人阻挡,一路杀到地中海没有问题。 但是从战俘嘴里获悉的情报使得局势变得又明朗又棘手,相当于帝国派贵族已经明白了,只是那些家伙是否明晰罗斯军的存在,以及罗斯军的实力呢? 本着“不要在战略上蔑视你的敌人”的原则,留里克有意把事情想得最坏。 那就是勃艮第人在成功接收来自梅茨是使者后,就如有了上帝之眼一般获悉了罗斯联军大致情况,并决意举兵进攻。 特里尔所在区域在宏观上很像是一个大盆地,虽然它并非真的盆地。此地有大量的开阔地带亦有不少河流,萨尔河、绍尔河进入春季融雪后就开始泛滥,引起摩泽尔河也进入丰水期,使得现在停满无数半搁浅长船的河滩,在那个时候都将成为浅水区。 这对善于航行的罗斯军不是问题,对勃艮第人而言可能就是大麻烦了。 因为诸多作战经验显示,所有的法兰克势力的军队,他们在航行方面做得一团糟,因而对水战的认知极为肤浅。 罗斯军有主力步兵三千,精锐骑兵一千三百,其余部队或是拼拼凑凑或是二流货色。 只要哥德堡军和拿骚军加入,就又是三千名生力军,他们原始的武器装备或许较差,罗斯军可以快速增强他们的武装,使得成为相较于罗斯精锐而言的二流军队。 再加上一百名芬兰精锐射手,伊瓦尔的二百的精锐丹麦步兵,这七千五百人就是联军的核心战兵。 留里克也从蓝狐嘴里获悉,“折骨”戈姆和他的“湖畔儿女”都没有撤,一千名维纳恩斯塔德男女战士就算控制着一大群俘虏,他们仍可以继续参与战争。 可是大军守着数以万计的战俘如何开启下一阶段的战争呢?针对战俘的最后安排,留里克也想到了一些方案,这就需要再宴会时和大家聊一聊。 …… 相比于法兰克大贵族宴会的那些规矩,北方人的宴会场男女贵族是非常平等的。 因为有些小部族,在男性头人死去后,他的正妻摇身一变就是新的头人。当部族间开大会时,这样的女头人完全有资格也有义务去议事庭开会。 这就是为什么彼时年幼的卡洛塔不但参与了瑞典王国成立大会,也得到了世袭的奥斯塔拉公爵的身份。 遂在留里克主持的宴会中,无论是自己的女儿维莉卡,还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乌鸫,都乐呵呵的参与到似乎只属于男人的大会。 这着实令乌鸫非常困扰,她并不喜欢和一大群彪悍的、满是胸毛的北方金发贵族凑在一起喝酒,听他们举着烤肉时的肆意狂笑,考虑到自己有着多重身份,这番还是挽着蓝狐的胳膊参与进来。 宴会点就放在已经空荡荡的特里尔皇家行宫。 这个两年多前被蓝狐、黑狐合伙儿洗劫过的大建筑,行宫大厅完全成了联军的宴会场。 但是黑狐带着兄弟们来此到处去撕扯紫色的窗帘,现在想想往事不堪回首,既然大王不问,这种事自己也不好意思提了。 恰是在这样的场所里,他们背靠着缴获的无数物资,再在这里大快朵颐癫狂大笑,像极了数钱玩的财主对自己财富的满足。 他们宰了一头驯鹿,鹿肉被割了大量口子,再在火上烤得半熟,撒上大量盐巴的烤全鹿盛了上来,接着这几十位来自北方的大大小小贵族排好了队,按照北方规矩由最尊贵的留里克割下第一刀,割掉他自诩最好吃的一块肉笑呵呵回到自己的雅座,其余贵族们不分主次一人一刀,最后这烤鹿被分得就剩一些附着在骨头上的肉渣了。 哪怕是维莉卡和乌鸫也必须按照传统规则拎着匕首排队,两个少女也就娴熟的办事了,回到座位再盘腿席地而坐,不同于那些彪悍的家伙,二女拿出两根木棍,更加娴熟得夹着肉块吃,完全不必担心双手弄得油腻。 当然,已经与罗斯结盟的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这两位伯爵以盟友的身份加入这场别开生面的“野蛮人的宴会”。 品尝鹿肉在他们的生活中不算什么,和平时期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他也乐忠于带着部下去森林里打猎,带领骑兵对着灵动的野鹿围追堵截,即训练的骑兵队,也最后完成猎杀,大伙儿就在野外烤食鹿肉。 所谓餐具就是腰间的匕首,艾伯哈特与吉尔伯特都是非常传统的做派,或者可以高情商的称呼“像法兰克先祖那般吃肉”。两人就是捧着咸味十足的鹿肉大口嚼食,罢了再捧着装满放了奶酪块的咸麦粥品食,他们吃饭时的粗野方式与诺曼人没什么区别。 搁在以前两位伯爵都是叱咤风云的大贵族,如今落魄了也只好碍于现实保持态度上的低调。 两人在吃饭时眼神情不自禁的关注拿着两根木棍的吉斯拉公主,哪怕公主在罗斯王国有了新身份,优雅高贵都是不减呢。 如果可以忽略掉吉斯拉公主双手刺青的符文就更好了。 再仔细瞧瞧吉斯拉,她的面庞愈发像是她的姐姐。 吉尔伯特不禁想起自己在那慕尔城的妻子,他也获悉现在的乌鸫已经十四岁,眼看着已经初具一个女人该有的外观。不同于她的姐姐,这个十四岁少女的身高太惊人了。 如果妻子见到她的妹妹,也该慨叹一个奇迹吧。 不可否认的是,吉尔伯特的确觉得自己的妻子身材娇小了些,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控制她,就像把一只灵动又温顺的小鹿抱在怀里。 吉尔伯特并不能理解吉斯拉身高之谜。 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少女最需要补钙与多吃肉,恰好罗斯大神庙里的伙食待遇好得不得了营养液均衡,她的身高奔着170厘米而去,若有美中不足就是她来到罗斯已经有些晚了。 吉尔伯特这个青年大贵族与留里克的年龄相仿,奈何身材比之矮上一头。 现在连维莉卡的身高也与这个男子持平了。 抛开一切军事实力不谈,吉尔伯特直面穿着便服的留里克,悬殊的身高差也会令他自卑,若再看到留里克衣衫下轻易能绷得纹理自然的肌肉,自卑尤甚。 因长期营养不良或不均衡压制身高的情况,在罗斯新一代里基本不存在,现在能压制罗斯新一代贵族身高的,就是所谓“基因锁”了。 大规模的以强壮对战瘦弱,这也是罗斯军的一项优势,也是非常明显的优势。 第1553章 在野蛮人的宴会(中) 受邀与会的法兰克贵族们有多位,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是两位贵客,其次是来自陶努斯山地区的两位资深的拿骚伯国骑士,又有锡格堡宫廷伯爵赫尔曼父子。 他们受邀参与野蛮人的宴会,起初他们的心情有些忐忑,真的参与其中才明白自己多虑了。 被破坏的皇家行宫没有桌椅,食物与美酒就摆在石地板上,与会的人们坐在皮垫上。 周遭点燃一些篝火,再在会场中心点上一些油灯。 整个环境光照度还不错,最重要的其实是暖和。 先行归来的战士普遍高高兴兴得跑到城里的温泉舒服洗澡,罢了还把衣服洗干净又烤干。这一期间他们对肥皂的消耗量较大,好在罗斯军早就大量储备了这种卫生用具。 哥德堡军、维纳恩斯塔德军与拿骚军都是这种用具的受益者,他们泡了澡又换了新衣,在没有得到新命令前,就在自己的木屋里呼呼大睡。 这一期间自然有男人去被俘人员的窝棚里挑选中意的女人,做这种事的几乎都是哥德堡军的战士。蓝狐有言在先:“你可以这么做,事后就要负责。她带来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若不负责就是祸害了其他兄弟的战利品,这种蠢人要打断胳膊。” 由此规约,这要做要这种事的人不得不掂量一下,考虑到之后的经济负担,实在劝退了不少人。 因为哥德堡军的战士们均来自约塔河下游的一系列村庄,他们互为相亲,依传统想法来看所有战利品都是大家分享,也包括这些俘虏。因为女人生下了孩子,孩子自然是族人,连带着女人也彻底被接纳为族人,有这样的传统乡约,又有蓝狐的规定,大家不得不慎重。 他们拥护蓝狐的决定,也不得不考虑伯爵夫人乌鸫的态度。 本着早晚这些俘虏都要被占有,一批男人就高高兴兴的上了,罢了也就有了新的妻子,以及一大群继子女。尤其是一些年轻男子,参与远征的最大目的本就是想想讨个妻子,现在机会就在面前,这种人最无估计,他们宁愿要人不要钱财。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被俘者虽有不甘,现在她们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于是听信了诺曼人的承诺委曲求全,这样就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们的食物,以及不被其他诺曼人侵害的权力。 既然这种选择灰暗苦涩。 这场在皇家行宫里举办的宴会,肉是烤鹿,饭是麦粥,酒就是来自拿骚的红酒。 平日里法兰克贵族的伙食也就比平民的餐食里多了一些肉食,而肉欲鸡蛋也不是时常能吃到。过去的时代还不至于如此,碍于自内战导火索的“囚禁皇帝”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年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战争,使得所有贵族的生活条件都开始下降,在个别区域,贵族的日子仿佛和苦行僧一般。 也因此贵族里几乎没有胖子,任何肥胖之人完全是把“我很有钱”摆在明面。 蓝狐是减肥成功就是圆脸减不下来,黑狐坐在这里,就像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肥海豹。 留里克也可以吃得很肥,他很在意自己的体型管控,由于过去的年月自己总是在征战,如此高强度的行动自己想胖也很难。该情况在罗斯全军都是如此,战士们整体向着高大与强壮发展。 更多贵族参与其中,怀孕的德米扬斯克女伯爵,格但斯克公爵之子卡西米日,格丁尼亚的三兄弟,瘸腿的伊瓦尔,法理上的芬兰伯爵凯尔哈……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被邀请参与野蛮人的宴会,这个老家伙已经经历太多,他很担心拒绝罗斯王之后又会遭遇多少羞辱,索性硬着头皮参与其中,顺道也看看这群野蛮人究竟如何野蛮。 他开始相信,哪怕自己不出卖灵魂与罗斯王合作,罗斯王因为某些行为动机不会杀了自己——他要是想动手就不会留得自己到现在。 趁着机会就用自己的双眼将所有罗斯人的贵族记清楚,也要把投靠罗斯的法兰克贵族们的丑态记下来。 等到自己恢复自由后,就书写大量的文件,一来是将诺曼贵族们的情况写成报告递送罗马教廷,二来是送给皇帝洛泰尔让之意识到谁是叛徒。 哈特加看到了吉斯拉公主吃饭的模样,看到了自己鼓动参战的两位伯爵,如今居然恬不知耻的与罗斯王推杯换盏。 这里到处都是诺曼贵族以及帝国的叛徒,哈特加的面前也摆着葡萄酒、麦粥与烤肉,以他皇帝顾问的身份不该吃野蛮人给的食物。饥饿之下,他还是主动捧起麦粥,虽说心里非常抗拒,不得不佩服这麦子熬煮得很不错。 诺曼贵族们有说有笑,诺斯语他听不懂,其中夹杂的法兰克语和拉丁语,他得以明白吉尔伯特那个家伙就是在和罗斯王称兄道弟。 喝了葡萄酒又被篝火一直炙烤,吉尔伯特浑身发热面庞通红,他喝得微醺颇为兴奋。 什么击败了洛泰尔,拉蒙高对罗斯完全开放贸易。 什么马斯高是无主之地,自己把马斯特里赫特拿下,港口让罗斯军驻扎。 还有什么所谓亚琛除了是查理曼陵墓所在以外什么都不是。 更多亵渎与僭越的话语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哈特加听在耳朵里痛在心理,他定力很好,也就继续观察吉尔伯特的丑态了。 留里克为了确保头脑清醒,他就小抿了几口葡萄酒,看的吉尔伯特没见过世面似的痛饮,又听这货喝醉了胡咧咧。他才不相信一个家伙的醉酒胡言,倒是挺欣赏这小子放得开。 “就在这样吧。” 突然间,留里克摊开双手示意乐乐呵呵的大家暂停吃饭与喝酒。 他再坐正身子,所有提前知晓消息的人们意识到关键时刻到来,纷纷放下酒杯,一双双眼睛投射在国王的身上。 “你们都没喝醉吧?”留里克再饶有兴致得问一句。 大家七嘴八舌得自证头脑清醒,这场面哪怕是真的喝醉了也要说自己清醒。 留里克的眼角瞥了一下完全充当看客的大主教哈特加,这家伙没有动身边的玻璃杯,里面的红酒纹丝不动,眼神里也充满了机警。 他再道:“这是一场庆祝胜利的宴会,本来我们可以做得更隆重些。我觉得,我们没有资格现在就庆祝伟大的胜利,因为战争并没有结束,有充分的情报证明新的敌人已经出现。在完成决定性胜利之前,我们不可大肆庆祝! 所以……这场宴会仅仅是庆祝我们击败了梅茨。 我们从梅茨俘虏的一些士兵,他们声称有来自勃艮第和欧塞尔的军队会来救援梅茨。抛开这一情况不谈,我还获悉那些军队再明年春季一定会过境梅茨,然后走罗马大道过境特里尔亦或是萨尔布吕肯。他们的终极目的是去援助我们的大敌洛泰尔,放任他们进入东方,路德维希就可能战败。 我们不能放任勃艮第人顺利通过,我们要阻击他们。 他们……” 说到兴奋出,留里克手持匕首狠狠插入盘中鹿肉,将之举起来:“就像这块肉,必须成为我们的美餐。我打算击败勃艮第,我敢确定只要打起来就是一场恶战,所以……在座的诸位,我们将与强敌交战。” 非得是罗斯王将话说明白了,所有的传闻才变成事实。 毕竟罗斯王留里克唯有在将自己的计划明明白白告知大家才是一言九鼎,在此之前所有由他透露的消息变数都很大。 在座的人们呜呜声一片,因为现在的罗斯王已经在向大家素未谋面的勃艮第人下了战书。 留里克拍拍手示意大伙儿安静。 “没有谁见过勃艮第人,也没有人和他们交手过。我敢肯定那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他们就驻扎在梅茨南方的第戎,当时距离我们的大军并不远,如果不是大雪阻挠,说不定我军已经与他们交战了。 如果那个时候突发战争,我们是否做好了战斗准备?” 注意到大家跃跃欲试的表情,留里克果断加重语气:“真的打起来,我们很可能遭遇突袭。就像其他的法兰克军队,勃艮第人一定手握一支强劲的骑兵,他们会果断冲锋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很多战士会因此战死。好在这一情况当时没有发生,我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未来也就不会发生悲剧了。 战斗一定要打,所以在摸清楚敌人的实际情况之前我不会主动出击。我计划在特里尔部下更强大的防御措施,用木墙和鹿砦阻挠他们的进军,然后利用我们的船队优势削弱他们。” 于是就在这里,留里克向贵族、军官们阐述自己防御作战的理念。 突然间,专注于快速进攻的罗斯军慢了一下,依照留里克的理念,罗斯军计划着复刻一场绍尔河口之战的胜利。 从梅茨到特里尔有着一条山丘下的罗马大道,大道旁边就是静静流淌的摩泽尔河。罗斯军从覆雪的大道归来,未来勃艮第人也要走这条路北上。 河畔两岸均有通途可以走,山丘下的草甸区域整体也比较狭窄,至于指望士兵从山丘上行军,人的行动速度肯定还比不上树梢乱窜的松鼠。 一支没有航行优势的军队严重依赖道路行军,倘若是在旷野前进,骑兵尚可保证速度,对步兵而言那就是磨磨蹭蹭的旅途了,走罗马大道则是步兵骑兵的捷径,对后勤的压力也小。 留里克宣布就在特里尔城的南部布置防御阵地,他的手段非常干脆,也在过去的战斗中屡试不爽。 要阻挠骑兵在罗马大道上狂奔,那就在道路上堆砌一道战马不能跨越的石头矮墙就好,继而是用木头搭建篱笆墙。 石头矮墙与篱笆墙要布置多两道,就在摩泽尔河所穿行的山丘缝隙里认为制造出关隘。 此举会阻挠勃艮第人继续进军,同样也会阻挠罗斯骑兵的反制。不过特里尔城的正西就有一条山间小路,最初吉尔伯特带兵就是从这个缝隙意欲杀罗斯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战败被俘。 倘若勃艮第人碍于石墙、木墙阻挠大规模堵在山下道路处,罗斯军可乘船不断放箭削弱敌人,也可令骑兵从山间小路发动战术穿插。 如果勃艮第人足够聪明,会派出斥候发现特里尔城外突然横亘一道关隘,他们的大军就会待在梅茨再图良策。那样的话,勃艮第暴露自身,战略主动权也就掌握在罗斯军手里了。 “你们觉得如何?”留里克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他再问道。 很多人觉得大王的决意有些牵强,要么觉得敌人如傻瓜一般一定会在山下的罗马大道如蛇一般猛钻,要么就是感觉危险就怂得按兵不动。前者是莽,后者是蠢,大家也看得出来大王重视勃艮第人是真,将之定义为傻瓜一样是真。 “你们休息好了,我们就要开始准备光明节大祭祀,我们会照例建筑一座巨塔木塔,在节日当天夜里点燃它。伐木会是一个大工程,我要你们组织强壮之士大规模伐木,多余的木头去建造木墙,还要在地上挖坑,把削尖的木头对准南方斜着埋好。你们觉得如何?” 多数人觉得这么干并无问题,绍尔河口的木墙就立下大功,虽说复刻胜利可能性有限,万一呢? 大家也就乐呵呵地举起有权,称呼大王高见了。 留里克继续道:“法兰克的降雪季就是现在,暂时我们也看不出全面化雪的迹象,倒是光明节以及他们的圣诞节近在眼前。依我看一月份才是大规模化雪,那个时候大地一片泥泞,非常不便于我们进军更不便于敌人进军,土壤变得松软很利于我们搭建木墙。我要你们把多砍伐的树保存好,在化雪之际克服泥泞,给我搭建出密密麻麻的鹿砦,每个战士负责一个,到时候给我插在罗马大道两侧。” 至于为何不在道路中间挖坑埋鹿砦,它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罗马人疯狂夯筑的大道,就算数百年雨水冲刷下风化表层石板和下层沙石,所有沙土全被冲入摩泽尔河,它的夯土地基也就硬得如岩石。大自然的力量几百年也不能毁了他,罗斯人就不要费劲巴力的在上面挖坑了。 只要用五花八门的东西吧山丘下的通路堵住就行,反正骑兵可以绕道行动,步兵干脆就是惯用船队行动,罗斯联军自己受到的阻挠很小。 留里克完全以肯定的语气来确定勃艮第军队不断有骑兵,而且骑兵数量很多。 因为,他确实对“勃艮第”有着一些特别的感情,或者说是一些敬畏。 大胆查理是十五世纪的人,这个男人渴望建立大勃艮第,最后战败,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围观者赫然看到查理的脑袋被砍成两半,死相极为惨烈。 另外的,留里克不得不高看那个上不存在这一时代的勃艮第。他们的旗帜选用的就是“圣安德烈十字”,与罗斯的“船桨旗”如初一致,都是一面白色旗帜在对角线缝上条纹。勃艮第旗条纹是红色,上面又有芒状小条纹,以此表示“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安德烈十字架”。 如此旗帜就为大胆查理所喜爱,同时他也宣称对法兰西王位的继承权。 在天主教世界里,贵族被规定仅有一个妻子,唯有这个妻子生育的孩子有继承权,当男性继承人缺位时,就只能让女儿继承爵位。勃艮第的统治者家族一代接一代,但勃艮第始终不承认女性的继承权,这就迫使避免贵族绝嗣,唯一的女贵族竭力与丈夫生育男性继承人,以令这个男孩立刻继承勃艮第爵位。 大胆查理的独女就靠着这一手段确保了家族爵位,继而也与哈布斯堡完成联姻,为勃艮第被吞并埋下伏笔。 数百年后的勃艮第公爵,与843年的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勃艮第小王国威尔芬·康拉德二世,彼此就是祖先与后裔的关系,哪怕血统已经非常淡了。 843年的的勃艮第小王国没有自己的旗帜,到了大胆查理的时代就有了“燃烧的圣安德烈十字”旗了。查理的女儿继承爵位,女公爵的丈夫是神罗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马克西米连,他们的儿子又迎娶了西班牙女王,这面旗帜也摇身一变成为西班牙帝国的海军旗。 飘扬这面旗帜的盖伦船一时间纵横大洋,成为西班牙帝国巅峰的象征。 因为这一系列的联姻,再征服运动的最终胜利者、西班牙的tristamara家族消失于历史,自勃艮第人移民到地中海之滨的大贵族也消失了,最后善于结婚的哈布斯堡赢下所有。 但是……这一切仅有留里克知晓,就仿佛一个美妙的童话故事。 第1554章 在野蛮人的宴会(下) 在另一个时代的勃艮第,早年在法兰克扩张战争中屹立不倒,即便查理曼拆分依旧能够崛起,以多种形式存续着,直到哈布斯堡家族通过联姻合法得到勃艮第的权势,最终完成吞并,前前后后的跨度也有一千年。 对一个小势力而言,在纷乱的西欧存续千年而不被身边的巨无霸彻底吞并,已经是一个奇迹。 考虑到这一点,留里克就不得不多思考一件事。 那就是勃艮第人存在着某种韧性,这可以体现为他们非常狡猾,在遇到大麻烦时处事很可能极为圆滑。如果他们的贵族悍勇鲁莽如拉蒙高的吉尔伯特,他们的国家早就彻底完蛋了。 就是一想到还能涌现出大胆查理这样的人物,留里克也不能奢望自己的判断全对。 留里克有意做出两手准备,一方面要做好大一场防守反击的预案,另一方面也要试图找寻一些机会和勃艮第人谈谈。 难道勃艮第会为了洛泰尔战斗到最后一人吗?他们又不是法兰克族人,如果一定要存在一个国家,他们一定希望建立一个由勃艮第贵族、由勃艮第人构成的唯一且统一的勃艮第国家,而不是被法兰克贵族赏赐一个爵位。 于是,留里克话锋一转,令已经酝酿的热烈情绪冷却不少:“我们要做好和勃艮第人大战的准备。但是!也不能放弃与他们和谈。” 刚刚留里克洋洋洒洒所说的全都是,他话语转折过于剧烈,一时间听得津津有味的大伙儿不知如何是好。 当场的轩然大波让留里克也措不及防。 “到底和他们打不打呀?叔叔?”年少的阿斯卡德血气方刚,他在留里克提供的教科书上早就知晓勃艮第的位置,广大年轻的罗斯战士,凡是接受过文化教育,早在两三年前就知晓这一势力的存在。 “阿斯卡德,你问我的时候可以先举手。”留里克苛责道。 “好的,下次我注意。叔叔,我们到底打不打。” “打!当然要打,如果勃艮第人一定要战斗,我们奉陪到底。不过,我们也不能放弃另一种可能,就是说服他们退出战争。这本不该是他们的战争,我们也不是非要和这样的军队作战到底。 说不定,我们先行和他们发生小规模冲突。勃艮第人吃亏就可能想着和谈,我们有必要给他们和谈的机会。在那之后,我们全力对付其他帝国派贵族。堵住罗马大道是逼他们吃亏的一个方案,而另一个。” 留里克的眼神瞥向菲斯克:“兄弟。” “我?” “必要时候,你要带着骑兵独立出击。如果勃艮第人出现但迟迟不行动,我就需要有人主动刺激他们一下,如果真的要这样做,你就是关键人选。” “引诱他们出战?我懂。”菲斯克兴致盎然道。 “所以在座各位一定要完全落实我的决意,临战之时不可有任何擅自行动。是打一场大规模围歼战,还是以战役迫使他们退出战争,甚至是……命令他们与我们结盟。哪怕会出现更离奇的情况,在我做出决策之前,你们各部队不可独立行动闹出事端。” 听得,来自罗斯正规军的贵族们、军官们异口同声称是,虽然大家还不能立即明白大王的韬略。 其他贵族也稍稍犹豫一下,都顺应着哦了一嗓子。 遵守大王的命令是各旗队再自然不过的事,留里克现在特别强调这个,也是在于坐在这里的有大量约塔兰贵族,以及其他贵族。联军中罗斯军作战部队占有一半,他们会毫不犹豫执行命令,剩下的一半可就不好说了。 留里克不能以罗斯正规军的那一套较为严苛的军纪去约束友军,己方部队擅自行动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军籍,至于被罚做斩首、绞刑等极刑尚未使用过,留里克保留这种极刑的权力。例如临阵脱逃、通敌叛国,这些行为均写在规章上,惩罚手段就是斩首,连带着家属也要受罚为北方挖矿的奴工。 譬如拉格纳的丹麦军。倘若有一支旗队也是这样带着战利品一路撤退,按照固定他们这一队人就要杀尽军官,旗队士兵按照十一抽杀律处决一批人,剩下的人员再在未来作为敢死队去拼命以洗刷罪过。因为那是逃兵行为! 可惜,拉格纳和他的人自己根本无权去管。 其他友军部队,自己能去管理,但不多。 军纪严明,那是莫里斯军事改革的成果,也是十六世纪的事情了。 像是罗斯正规军,在劫掠时组织性极强,在国王下令停止劫掠后,战士纷纷不再动武。一如现在罗斯军掌握海量俘虏,留里克下达禁止袭扰战俘的命令,看在军饷与劫掠权的份儿上,罗斯战士也不敢去骚扰那些战俘。 恰恰还要奉命多做一些饭给战俘送去。 就靠着罚款这一招,留里克完全能确保罗斯军保持远胜于法兰克军队的纪律,毕竟战士们的家活在新罗斯堡或在诺夫哥罗德,战士犯了重大错误个人受罚,其家人是要连坐的。 若是因不听指挥乱行动而罚款,这种耻辱也会为友军嘲笑,当事人受到的精神耻辱似乎只能靠未来作战的军功来洗刷。 留里克这便说得声情并茂,但说到底他们也没见过勃艮第贵族。 勃艮第人的确与法兰克人关系若即若离,以至于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就坐在这里,他们因与其没有任何瓜葛,也就只闻其名而已。 遂当留里克要求脑子还很清醒的中老年人艾伯哈特说说情况,他倒是说明了这样的事。 “感谢罗斯人让我介绍一下勃艮第,我知听说他们骁勇善战,但绝对比不上你们。如果你们要攻击他们,胜利属于你,至于别的……”艾伯哈特耸耸肩:“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用拉丁语说明诸多情况,哈特加才真正意识到,金毛的罗斯王滔滔不绝的都是有关进攻勃艮第的事情。 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当然知道勃艮第的情况,也明白艾伯哈特知道一些奇妙的详情。 譬如,欧塞尔伯爵就是勃艮第大贵族。是查理曼拆了大勃艮第,也是因为欧塞尔的康拉德彼时年轻且清秀,这令晚年的查理曼很有精神。发生了那种事情,基于天主信仰肮脏不堪,也是伟大皇帝人生里不可对世人展开的丑闻。 艾伯哈特知晓这个但不说,也觉得说明这一情况,就在这宴会现场徒增笑耳外什么已不是。 大主教哈特加始终保持沉默,睁着他衰老的圆溜溜眼睛盯着现场的一切,再看那被分食得就剩肉渣的烤鹿。它哪里是烤鹿,就是被分食的勃艮第呐!也何止是勃艮第,他们吃掉小勃艮第,下一步就是吃掉普罗旺斯,然后……已经不敢想。 “你真的不知道?”留里克最后问道。 “是……真的不知道。” “也许你知道。也罢。”留里克点到为止,他也不奢望勃艮第不战而降,也不希望这会是这个结果。 就像大胆查理那般,一个强大的勃艮第极有可能催生出战争狂人,这种人物的存在对罗斯在西欧的利益,会是长久的威胁。 留里克再看向大家:“我们现在的要务的确是备战,特里尔有可能再度变成战场,那么我们手里所有的俘虏都应该运到更安全的地方。” 这又是一个关键重点,蓝狐、黑狐、戈姆,战俘几乎都在他们三人的手中,留里克所言也都直接关系他们的利益。 “特里尔不安全,这里也没有充足温暖的住房。再说,我们手握大量粮食不能继续再喂养他们,即便大量的孩子每天饭量并不多。 我想好了。你们都要跟着我继续战争就不可能带着俘虏去战斗,在未来作战我们的俘虏还可能更多。 我希望各种各样的战俘全部运到科布伦茨,本来该是我方大军居住的营房,就直接扔给这些人。 黑狐!” 留里克明明白白叫到这个小胖子。 “在。” “给你安排一个任务,组织你的人手把一万名俘虏运到科布伦茨,你把他们安顿好了再组织军队北上。” 黑狐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也不敢愚蠢拒绝。“大王。”他低眉顺眼的问道:“把属于我拿骚的俘虏带走是我的责任。不过,您让我立刻行动?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着急。我有意让他们在这里过一个舒服的圣诞节,之后你把他们带走。” 黑狐稍稍舒心了:“如果是这样,我就无话可说。” “我呢?大王,我的俘虏是否也要运到科布伦茨长期驻扎?”蓝狐顺着话说道,罢了眼角也撇了一下手下的男爵们。他又补充问道:“数千俘虏本该运到北方,暂且把他们安置在科布伦茨。他们会驻扎多久?他们是否要在当地开始生产生活?” “很有必要。属于拿骚的俘虏立刻分掉,你手里的俘虏也去垦荒吧。所有俘虏投入明年春耕,科布伦茨以及附近区域有着大量荒地亟待开发,新地撒下种粮,秋季产出一定非常有限,那也比什么都不做由我们养着他们有用。这件事,我看黑狐兄弟就能把事情做好。” “甚至是我们手里的俘虏,也这么干?”戈姆探着脑袋问道。 “对。你要跟着我继续战斗。除非。”留里克舒缓一下情绪,故意低语道:“有的人因为害怕继续战争带着战利品跑了,在坐的大家会坚持战争。” 这话一样是对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示意,哪怕这两位手里也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人员,他们可不能撤离。 在征讨勃艮第之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妥善处理俘虏,他们都是非常关键的人力资源。 在这一问题上,留里克与大家都难掩心头的纠结与拧巴,就是所谓开战容易善后费脑筋。 若是还如过去维京海盗那一套,俘虏杀掉、卖掉就完事了。罗斯早已是王国,大家纠结在于如何利用这一大批俘虏去经营。 “要不分我一部分。”落魄的锡格堡宫廷伯爵赫尔曼指出:“我可以出些粮食去买。你把分为些人,我就把他们安置在我的村庄里。我想这对大家都好。” “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案。”留里克笑呵呵看着他:“朋友,你终究还是参与了战争,只是没有直接参与攻城战。苦劳也是功劳,你出兵多少就分你等同数量的俘虏。” “我想要更多。哪怕是一千人,我也可以接受。”年老的赫尔曼说话时攥紧拳头,他的儿子坐在一边,能感受到父亲的坚持态度。 索要俘虏是假,拯救民众是真。 “既然他是如此,我可愿意花钱赎走更多。”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如是说。 “太好了。”留里克拍打着大腿:“此乃开放性问题,只是我想到方案根本不够,大量战俘在我们联军手里是累赘。你们这些法兰克友军若是愿意出钱买下他们,我们自然愿意放人。” 艾伯哈特迫不及待地坐正身子:“我愿意。”罢了还踢一脚喝晕了的吉尔伯特,也希望这家伙哼哼两句。 反正吉尔伯特一脸红晕哼了一声,那就算答应了。艾伯哈特马上再说:“我的朋友也愿意,拉蒙高也会接收一批人。如果锡格堡愿意带走一千,我就愿意带走两千。至于吉尔伯特,他也愿意带走两千。” 事情到此完全成为了经济问题,俘虏成为商品,罗斯联军的法兰克友军这番宣称可以带走五千人。 留里克注意到刚刚狐狸兄弟那脸崩得如石头,蹦出来三个法兰克贵族宣称带走俘虏人数的40%,狐狸兄弟脸色已经舒缓很多。 “那就按照北方的规矩,壮年男子的价格普遍是一磅银币,年轻女子是半磅,大一群孩子,男孩20银币,女孩10个。你们意下如何?” 艾伯哈特又有些沉默了。 “你可以用粮食替代,现在给不了,你秋季再给。” “行。我给!”艾伯哈特没有再讨价还价。 他这样的大贵族已经见到罗斯人持续攻城拔寨,他不忍再看到生灵涂炭,花钱赎回的俘虏也注定不是劳动力。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后自己会进一步贫穷,哪怕会被教会誉为大善人,持续的实力削弱使得于利希高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他只能希望余生的困苦能为自己后代的崛起储备人力资源,俘虏里有着惊人数量的孩子,他们要到十年后才能做农夫又当兵,十年后的女孩才能做母亲。 俘虏都是法兰克人,与自己是同族。他的善心占了上峰,咬咬牙又道:“俘虏可以先放到科布伦茨,等到春暖花开我可以借用你们的船只把他们运到我的领地,哪怕是运输的费用我也愿意支付。这样当船队回来的时候,会载运我从老家带回来的军粮。” 留里克眼前一亮:“你要亲自押运么?” “如果您同意。” “我为什么要同意?万一你人撤离又拒绝付账,我们不就亏了。” 艾伯哈特绷起老脸:“那么,您就有了征讨我的理由。” “这倒也是。”留里克呵呵笑出声,笑声里多少带有一丝威胁:“谅你也不会食言。” 第1555章 一份渎圣的文件与一批俘虏的归宿 当战役刚刚结束,联军士兵普遍在大抓俘虏,梅茨城里避难的民众绝大多数被抓走,要论这么做知否有十足的必要性,行动当时的士兵并未多想。 蓝狐与黑狐的人忙于抓人、忙着搜刮财物,罗斯军本部兵马也加入这场狂欢中。 依照留里克的命令,抓到俘虏就要尽量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俘虏即劳动资源,哪怕现在手里有着大量的小孩子,送到后方抚养,最晚十年后也是优秀劳动力。北方人以朴素的传统抓俘,在战役刚结束,狐狸兄弟也急于放纵自己的士兵,破城之后战士自行劫掠此乃对他们功绩的血酬,在一定期限内不可阻止他们。 事到如今,关于城破后的喧嚣已经结束。 狐狸兄弟以及其他友军部队不得不将形形色色俘虏押回后方的特里尔大营,并继续向更后方的科布伦茨运输。 所有的运输都需要成本,再当战士们都冷静下来,他们好好清点自己手头的俘虏,愈发感觉到虽然人数惊人,其中极大比例的小孩子放在自己手里根本就是个累赘。 与其控制这些孩子,能换成银币和粮食再好不过。 哥德堡军与拿骚军力都有这样的思潮,就算是对人力资源需求很旺盛的维纳恩斯塔德军,伯爵“折骨”戈姆也更偏向于在战后带走自己所部俘虏中的男孩。 如果抛弃掉大量俘虏而不必担心违背国王的命令,一些士兵会这么做。 在留里克没回来时,狐狸兄弟也互相合计了一下。因为海量的俘虏送到拿骚和科布伦茨暂时安顿下来,就是当前局面下最好的措施,将之继续仍在特里尔才是荒谬的,运回北方老家更不可能。 既然三个与罗斯结盟的法兰克大贵族提出了一种新方案,由他们带走五千俘虏,并许诺支付麦子,艾伯哈特的提议直击蓝狐的痒痒肉。 留里克再思考一番,他觉得如此方案可以是一种双赢。 他再问到蓝狐与黑狐:“我是觉得可行,罗斯军手里的俘虏可以卖给他们。你们两位如何?” “我可以拿出一些人。”蓝狐故作难堪的态度,实则内心很舒坦。 黑狐有样学样:“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只好落实。” 留里克一瞬间的确觉得狐狸兄弟心有不甘,他再看向艾伯哈特:“我的人愿意把一批俘虏给你。你也瞧见了,没有谁真的愿意立刻交出一大笔战利品。朋友,丑话我不再说,关于俘虏的交易价格我们已经说明清楚,别的事我就不说了。” “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值得您相信。”艾伯哈特回答道。 “是吗?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为了确保我们的交易,我们需要签署一份文件。” “文件?” 留里克呵呵笑道:“一式两份的文件,你们谁与我们交易,就把名字签上,这样就是未来的凭据。” “这……”艾伯哈特不由得瞥了大主教哈特加一眼,小声向留里克嘀咕:“可能签署文件一事,有悖我们的信仰。” “你们的信仰?”留里克瞬间明白话中深意,他此刻能想到一个词——渎圣。 “难道因为我们信仰的神不同,你甚至不愿和我们一起签署一份文件?如果你担心信仰,一开始就不该和我们合作。现在我们明明是一个战线的朋友了,何必如此。”留里克坐直身子掐着腰,胡须也在颤抖。他并非故作生气,而是真的有些气愤了。最后补充道:“罗斯已经很讲人情,劝你好自为之。” “好吧。好吧……”艾伯哈特不敢再说,心想着这年轻的罗斯王真不好对付。 一场野蛮人的宴会就此结束。 在皇帝行宫里,那头烤鹿是有形的美餐,再将勃艮第正式确立为844年的开年大敌,再针对手里海量俘虏做新的分割,那就是另一种形制的美餐。 留里克以他极强的行动力,在归来的当晚就把这一切安排妥当,又趁着人员都在宴会厅,亟不可待的拿来纸张与羽毛笔,蘸着墨水亲自以拉丁语把合约文件写明白了。 最后,接着油灯火光将所有文字挑明,罢了还令大主教哈特加好好看看。 对这位大主教而言,每一次见到罗斯王亲自书写都有着惊人的感觉,尤其看到“坚硬款式莎草纸”上满是字体有些奇怪的教会拉丁语更觉好奇。谁教他这么写字的?真的是北方圣人埃斯基尔? 留里克习惯的字体与教士们的书写模式差异很大,教士们总习惯于将所有字母写得横平竖直,一些字母之间都容易混淆,以至于h与k不好分清。 留里克教育自己的孩子们以更简洁的方式写字,原则上不存在字母分不清的情况,除非是过分的连笔。 文字只要能让法兰克的识字者看得懂就行。 诸如艾伯哈特、吉尔伯特和赫尔曼父子,他们在法兰克世界,在实力方面本来也算强势,遇到举国精锐远征的罗斯就没法看了。他们比那些五花八门的小贵族,在贵族地位上碾压,在文化知识上也是碾压。 哈特加知道,自己作为见证者现在是不得不与罗斯王等诺曼贵族签署这渎圣的文件。 然文件内容扣动心弦,哈特加作为地方大主教,内心里也是慈悲为怀。野蛮人意欲释放五千名俘虏,并交付到正儿八经的法兰克贵族手中,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一些粮食罢了。 一枚银币按照二十磅麦子的比例进行兑换,这一价格算是苛刻的。 留里克算准了法兰克人掌握优渥土地,他们的粮食亩产只高不低,综合价格定然远低于北方。不过他所忽略的是,法兰克人一样在以粗犷的播种方式种田,播种之后不施肥也不除草,至多挖掘一些沟渠浸润田地确保庄稼不旱死。 得益于地理优势,无数河流小溪如毛细血管一般浸润西欧,他们至少不存在灌溉问题。 而在留里克治下的诸如粮食主产区的诺夫哥罗德,环伊尔门湖农田区已经在使用木水车灌溉与人为沟渠,对粪便的利用几年来也已达成共识。罗斯虽地处北方,种任何庄稼蔬菜都要在有限的无霜期里落实。 罗斯核心区靠着智慧的力量竭力抵消大自然的不利影响,法兰克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双方的粮食亩产事实是罗斯更有优势。 一颗种子在收货时换五到六个,此乃丰年。 到了欠收年份,麦种一换二就是如此了。 黑狐治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继承了罗斯的些许农业技术,相应的曲辕犁与耧车,使得条播代替了胡乱撒播,人与家畜家禽的粪便都被收集,兑上河水后制作出臭不可闻引人呕吐的浆糊,再被抛洒到故意休耕的田地里,期待这样肥田后的农田产出更多。 黑狐才刚刚开始这么做,要想看到粪便肥田后的神奇成果就要等待844年的收获季了。 至少曲辕犁和耧车使用过的农田,因麦种之间不再恶性争夺养分,凡用此道的田地,都在843年秋得到惊人产出——接近于一换八。 得益于科布伦茨地区本身土地就肥沃一些,摩泽尔河与莱茵河在这片地带创造的冲积平原水力资源可以轻易始终,又以如此手段耕田,在不使用农家肥的情况下,种子一换八基本达到了它产出的极限。若是再全面使用农家肥改良土壤,就有可能做到一换十,乃至更多。 不过,再晋级到一换二十,这就需要化肥大力出奇迹了。 也为本地农民慨叹一个:上帝恩赐的奇迹。 留里克在这方面误判了法兰克的平均水平,他自诩定下的标准并不算苛刻。 艾伯哈特等贵族相比别的贵族文化程度高,也是在文字、修辞学上有一些了解。想让这样的贵族去关注民生与农业,如果他们深谙此道,治下的伯国就不会是能被罗斯轻易击败的了。 艾伯哈特并不知道一罗马顷农田产出如何,他一直把收税的工作委托给地方教会,自己也委任了财务官,自己缺钱的时候找教会以及专业人士要就行了。 以他的头脑,还没有能力独立的想出来可以委任一些包税商人,绕过教会而去各地村庄帮自己收税。不过碍于现实,他就算由此想法也不能在教会的身上快刀子割肉得将财权全拿过来。 留里克实际要了一个很高的价码,艾伯哈特决意痛快签文件,也拉扯着迷迷糊糊的吉尔伯特一并签了文件。 老赫尔曼觉得这份文件势必让自己大出血,他的儿子、急于跟着罗斯人一起打出一片天的小赫尔曼,他哪管什么大出血,赶紧把文件签了,就在留里克面前露个好脸色。 只有大主教哈特加的心态极为矛盾。 “上帝啊,请原谅我。为了拯救羔羊,我宁可和这些野蛮人做这样的约定。”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此乃焦虑所致,绝不是被篝火烤得。 哈特加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附带表明了自己的一系列身份。 他是希望这样做了,将自己高贵的身份公之于众,以极长的头衔在心态上藐视罗斯王和其他诺曼贵族。 这种可笑的作为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殊不知他越是这么写,越证明了文件的效力。 留里克没有多想,他非常满意这些家伙的合作态度。 直到看到迷迷糊糊的吉尔伯特也亲自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夜,整个特里尔热热闹闹,直到夜深了城市才趋于平静。 数以万计的俘虏还不知自己的命运,殊不知经过这一夜后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写了。 蓝狐、黑狐和戈姆,他们三位在留里克授权下目前控制着全部俘虏。在一万余人的俘虏中将有五千人交付给三位法兰克贵族,至于哪些人会被移交,这就是很巧妙的操作了。 仅仅一夜的舒坦与温暖的休息并不足矣完全涤荡掉罗斯军的疲惫,再到新的一天,大量战士忙于在城内的军营里呼呼大睡。 留里克给大军放假三天,三天里不训练,仅安排少量士兵例行巡逻警戒,大家的任务就是睡觉、吃饭、洗衣、洗澡、喂马。 城内路面的积雪被快速清理干净,战士裹上厚实的皮衣蜷曲成一团,他们在坚固又干燥的城内石屋中挤得到处都是呼呼大睡,除非是憋得慌去如厕,他们才会起身。其次,就是闻着煮麦的香味爬起来吃饭。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想要这些自进入法兰克世界以来,前前后后又折腾三个月的战士继续保持亢奋,留里克也觉得强人所难了,再说针对光明节的准备已经开始,自己下达命令后,在新的一天全面伐木的行动就启动了。 伐木堆砌巨型木塔,多出的木头削尖锐了,计划再节日之后去特里尔的南部埋设鹿砦拒马,以及把木墙造出来以做阻挠勃艮第军队的关隘。 罗斯军战士在睡觉休整,友军的战士们就在各自的俘虏营里到处挑人。 他们从母亲手里拉走孩子,一些看着年老的女人也一并被拉出。 他们的手段非常粗鲁,那些没有主人的俘虏都被甄别出,蓝狐与黑狐要把人员凑齐,也就纵容部下手段野蛮了。 大量看着年老者,大量的女孩被甄别,他们哭哭啼啼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遭遇怎样的命运,无数人的脑子干脆就是懵的。五千人硬是一天之内被甄别出来,他们被分开关押,倒是食物依旧发放。 留里克很高兴自己的部下以很强的行动力把事情做完了,他先行一步检查这些人,见得密密麻麻的人员站在雪地上,因寒冷也或因害怕,他们自发得向某个中心位置举动,人员站得极为密集,乍看下去可能并没有五千人。 他只要扫视一眼就能看到大量的小孩,这些法兰克人孩子小小的身影,不管身边的大人是否是亲人,也本能的向大人身边靠拢,抓住衣角缓解恐惧。 此时已经趋于傍晚,留里克审视完毕后就饶有兴致的将那几位法兰克贵族请来,自然也少不了换上大主教黑袍与宝石高帽的哈特加。 一批来自拿骚的下级教士紧张的跟在列日大主教身后,年轻教士虽不属于列日教区,跟在一位大主教身边倍感压力。他们的工作就是穿上布袍扛着建议制作的十字架罢了,全程只是确保哈特加的体面。 见得教士出现,见得那下午柔和阳光下的十字架,以及神奇的主教高帽,因紧张而集体默然的人群瞬间聒噪起来,他们仿佛看到了大救星。 已经醒酒的吉尔伯特才意识到自己迷迷糊糊签署了那样的文件,为此要带走两千个俘虏,罢了还要支付大量的粮食。他起初很懊恼自己稀里糊涂把名字签上,思来想去也只能面对这样的现实。 他与艾伯哈特、老赫尔曼都与哈特加聊了聊。 事到如今大家就算不去公开反对洛泰尔,作为被迫皇帝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 唯有哈特加可以狡辩说自己是遭遇了胁迫。 万一呢? “如果勃艮第人也输了,还有谁能阻止罗斯王和他的人?洛泰尔还能靠什么翻盘?未来,谁会是新的皇帝?”哈特加不希望最后胜利者是路德维希,也不希望是秃头查理。至于这个罗斯人留里克,根本不要去想——这个男人不可能成为克洛维第二。 哈特加不知未来如何,一切只能交给上帝了。 至少在这一隅之地,他与法兰克贵族们可以左右五千俘虏的最终命运。 关于诺曼人会拿出怎样的俘虏,完全清醒后的他们不抱有多大希望。如今响应罗斯王的邀请来视察,果然看到了铺天盖地的孩子与平凡农妇。 顿时,吉尔伯特攥紧拳头,心里暗骂:“就拿这些人来糊弄我?” 留里克笑呵呵走近这几位,身边还神奇得跟着几位金发的少女,她们手里都带着纸张与羽毛笔像是要记录什么。 “你们都来了,都看明白了吗?这就是我们给你们的俘虏。” “看明白了。”哈特加绷着老脸,极为生硬的说道:“感谢您的仁慈。也希望您在未来继续保持这样的仁慈。” “你对我有非议我知道。一切都无所谓,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人员交割。你们瞧。”留里克指一下身后的少女们:“她们都是我的女祭司们,会亲手做出统计。交付你们个人多少孩子多少大人,你们所需支付的银币亦或是抵扣的麦子,我们可以给你们提前计算好,之后照着清单拿来粮食即可。” “还真是公事公办?”艾伯哈特问道。 “所以你还有什么异议吗?如若没有,我们就开始吧。”与艾伯哈特说上一两句,留里克又想到一个点,再看向哈特加:“也许,可以由你亲自安抚这些法兰克人,让人员交割变得顺利。” “好吧。否则我也不必穿着如此正式……” 深吸一口气,哈特加率先开始了他的工作。果不其然,在获悉自己可以获释,最终留在法兰克世界继续生活,那些大人喜极而泣,但广大的孩子们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木然的看着那个头戴华丽高帽的老头子嚷嚷着一些话语。 至此,罗斯联军顷刻间甩掉了五千个包袱,剩下的俘虏属于不断筛选后优中选优的结果。 凡是体弱者都被极寒筛掉了,剩下的又经过人工挑选,罗斯联军最后剩下约莫七千名俘虏。他们耐得住严寒、身体机能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女子普遍年轻,男孩女孩也到了可以劳动的年龄。 哥德堡、维纳恩斯塔德与拿骚最需要可以立刻使用的劳动力,虽说不能达到自己的需求,这样的结果算是权衡再三后的最优解了。 第1556章 雷格拉夫在卢瓦尔河 奥尔良,那石头城墙仿佛大天使布置的屏障,它屹立在卢瓦尔河北岸坚如磐石! 城市屹立在这里,城头上依旧飘扬着一面十字旗,城内的大教堂穹顶上的表面包铜皮的十字架,在深秋阳光下烁烁放光,与萧瑟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天气越来越冷了,继续待在这里,我们就要在河边直面冬季了。”来自萨克森公国的大公子布鲁诺站在河畔,忧心忡忡地对着自己的好兄弟抱怨道。 “是啊。即便拥有长船,我们现在也无法攻破这座城。” “唉。这就要看那个罗贝尔的态度了。兄弟,你说如果那家伙还待在这里还执意过冬,你愿意奉陪吗?”布鲁诺继续问道。 “我可不想犯蠢。我的人要在更舒服的地方过冬,譬如……勒芒。亦或者更舒服的图尔。” “还是回图尔吧。至少那里最安全,至少那个小雨果会支持你。” “是啊。他人不错,可惜……唉……” “可能那就是命运吧。就像你如凯撒般缰绳,就像你拥有着麦西亚的王权。” “的确如此。就像我的父亲是罗斯王。” 站在河边一直与布鲁诺交谈的,他不是别人正是留里克事实上的长子、裂腹诞生的雷格拉夫,也是得到罗马教宗与多地大主教联合承认的合法麦西亚王。 如今,雷格拉夫已经十二岁,一个身体快速发育、一头金发、嘴角与下巴已经出现浓密金色绒毛的少年。就是他这样的样貌与身材,可比本地的高卢人、法兰克人看起来年龄要大上至少三岁。 自麦西亚都城塔姆沃思被罗斯军攻破,唯一的公主被俘继而被留里克占有,一年之后一个男孩呱呱坠地,可男孩诞生的代价正是母亲的死亡。 麦西亚的直系王族崩解了,有关末代公主的一切秘密,随着大量知情人、以及公主自己永远作古。 这世间唯一的知情人仅有留里克。 唯有留里克知晓雷格拉夫的母亲是王后偷情所生,男孩的姥爷威格拉夫一度做了便宜爸爸。 秘密封存于历史,甚至“雷格拉夫”这个名字也是故意而为。 麦西亚的国名有着双重意思,她最初的名字是西盎格利亚王国,以区别于邻国东盎格利亚。 她突然更名为麦西亚,一来描述“边境地带”,所谓当盎格鲁人登陆后占领区相对于岛上凯尔特人小王国的边境。 二来“仁慈”一词与其念法极为相似,取其美意,就谓之为仁慈之国了。 在七世纪,差一点建立英格兰地区霸权、有望首次统一的麦西亚,最终毁于自我崩溃。威格拉夫没有能力力挽狂澜,无法击败崛起的威塞克斯王国。 如果只是几个不列颠的日耳曼移民国家的内斗,不过是历史一次又一次的重演。直到另一群日耳曼移民的到来——维京人来了。 如此一来,麦西亚直接崩溃,其北方突然崛起以挪威移民创造的新国家。始终想要吞并北方统一英格兰的威塞克斯,如今也将战争重心放在抵御年年进犯的丹麦维京人。 麦西亚王国依旧存在着,僭主称王而无人承认,她的领地被各地小贵族把持着,在维京约克王国与威塞克斯王国两面夹击不断蚕食中,他们内部也在持续内耗中。 当地人贵族完全不知道的是,在欧洲大陆还流落这一位正牌的国王。 而对于雷格拉夫,他觉得自己也完全不需要征求那些旧贵族的支持,旧贵族的存在对自己未来的统治估计也是百害无一利。“未来,我可以集体除掉他们。” 自己何许人也?可是留里克的亲儿子。 维京约克国王是何许人也,是父亲早些年拜把子的兄弟。 等到未来自己再长大更多,带着在欧洲大陆带出来的一支兵马进军海岛,正式得到麦西亚王权定然轻轻松松。 因为,难以想象那些旧贵族会否定教宗的决定。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是男孩的教父,还为他亲自施洗。萨克森公爵是男孩的岳父,如今的勒芒伯爵是男孩的朋友。至于罗斯国王,那是最强大的靠山。 按照北方的传统,在844年雷格拉夫就已经十三岁,虽然距离周岁还需要不少时间,只要年份到了就算数。 还是按照北方传统,现在的雷格拉夫·留里克森·德·麦西亚已经是成年人了。若以法兰克一般贵族的习惯,他要等到十六周岁才算正式成年。 虽然,一个十岁的法兰克男孩被他的贵族父亲带上战场历练,总是会被大家美美称道,很多贵族也会吹嘘什么“当我还是幼童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场砍杀了”。 自从在易北河畔阔别父亲已经三年了,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身材快速增高,他的声音在转变,嘴唇与下巴开始出现逐渐茂密的金色须子,他的头发也是颇为平直的金色,还模仿父亲扎起马尾辫。他也面目白皙,在脸颊处多有雀斑,此乃历练的证明。 雷格拉夫近月以来时常感觉小腿疼痛,实则就是身高成长过快,一时间有些缺钙导致的。 他的血统极为接近于老日耳曼人。 就算她的母亲是王后偷情的产物,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盎格鲁人。 何为盎格鲁人?他们始终与朱特人是邻居。两支部族都离开了日德兰半岛,那些未离开的就是日德兰人,继而与丹麦人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换言之雷格拉夫的母亲与丹麦人并无血统上的不同,巨大的不同就在于三百多年的地理、文化割裂,以及信仰上的巨大差异。 罗斯人脱胎自瑞典,而无论是瑞典还是约塔兰,以及丹麦人,在数百年前就是一家人。 雷格拉夫生来一头金发,如今看来他的金发金黄中带着一丝白亮,在阳光下这种奇妙的质感更加明显,就像他的父亲留里克那般。 实则布鲁诺这里也不妨多让。 布鲁诺就是个地道的萨克森人,他的家族来自末代酋长维杜金德,因为旧时代的桎梏,他的家族并未直接沾染高卢人和罗马人的血统,他也是一头金发,唯独发根处偏棕黑,头发越长则越能注意顶端的金黄。 一个是合法的麦西亚王,一个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一个年仅十三岁,一个也只有十九岁。 卢瓦尔河静静流淌,森林为北方吹得沙沙作响。 持圆盾的战士一身橘黄色的色泽,具体说这种色泽更接近胡萝卜。 麦西亚王国有自己的王室徽章,那是以青金石磨成粉末后制成了天蓝色的底色,再在上面以金片贴出正十字架。 过去的麦西亚王会竭力统一本国士兵的配色,固然并没有统一军装的概念,至少已经萌发了统一配色概念,如此可以在战争中轻易分辨敌我。起初,麦西亚人希望以现成的染料调和出接近黄金的质感,虽然配出了黄色染料,因技术水平不合格,布匹染色后不可避免的出现掉色,染料再经过氧化,色泽随着时间增长发生微妙变化,逐渐也就像橙色胡萝卜靠拢了。 他是一只被放逐的狼,放逐却更显父亲的爱。 因为这头狼并不孤单。 一百名北方战士站在雷格拉夫身边,他们是罗斯人、是丹麦人,也有一小撮瑞典人的大汇聚,所有人共同特点都是皈依了天主,如此有权力跟在雷格拉夫身边在南方法兰克奋斗,也就资格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抢掠丰厚的战利品。 至于皈依天主就必须按照那些清规戒律过日子? 让那些奇奇怪怪的条条框框都见鬼去吧! 来自北方的大爷们能在礼拜日坐在教堂里,努力控制焦躁情绪去听那脑袋光秃秃的教士满嘴拉丁语废话而不提前退场,已经是给所谓天主信仰足够的尊重了。 倘若有哪个教士不开眼得声称这些“皈依天主的丹麦人”仍旧是海盗作风,那是自寻死路。 没有势力敢于出兵制裁,如果教士不听话砍了便是,罢了换上一个听话的。 雷格拉夫有着自己的旗帜,蓝色的底子有着黄色十字架,偏偏这十字架就是对角线排布,所谓“圣安德烈十字”。 象征国家的旗帜依旧是新颖的概念,倒是象征贵族身份的徽章已经开始普及。某种意义上,旗帜如同贵族徽章的放大版本。 留里克的军队大规模扛旗,哪怕是与罗斯军交战国的战败者,他们在战争中吸取的经验五花八门,学习“旗帜”概念就是其一。 罗贝尔举家抵达了老丈人家族的图尔,除了组织军队、担任图尔伯国事实的军事统治者,还将旗帜树立起来。 象征法兰克荣誉的鸢尾花旗要树立,象征信仰的十字旗要树立。 随着“秃头”查理进入阿基坦,所有反对皇帝洛泰尔的南方贵族,无论他们对这个查理有何偏见,终究是一个可以推举的人物,把此人扶上王位后,大家就有了反对洛泰尔的充分借口——你不是我们认同的真正国王。 于是,图尔伯国也需要“秃头”查理成为这样的虚权王者,他至少也是查理曼的孙子,图尔方面也就把查理曼的狮子战旗批量缝制悬挂起来,以这种行为艺术将查理抬举为“真正的皇帝”。 虽然南方贵族们没有任何公开的会议、文件去声明这种主张。 站在卢瓦尔河畔的雷格拉夫,他的旗帜在身后飘扬。 他的视线跨越宽阔河道,双目直勾勾盯着河对岸难以逾越的石墙。 布鲁诺站累了,这就拍拍好兄弟的肩膀:“我倦了,现在会大营休息。你意下如何?” “可恶。最后我们还是不能破城。”雷格拉夫最后遗憾的摇摇头。 “谁有办法呢?也许你父亲来了会想到办法。对于我们……还是省省心吧。” 说罢,布鲁诺转身带着自己的随从就先行一步撤离了。 “唉。”雷格拉夫攥紧拳头,他知道自己这一离开,估计今年就不要指望攻破奥尔良了。他招呼自己的掌旗官,恋恋不舍得离开河畔。 与此同时,一双双眼睛透过奥尔良石墙的城垛,跨越河道盯着河对岸偏橘色的旗帜,以及在河面上游弋的那两艘长船。 游弋的长船毫无攻城能力,持大盾的诺曼海盗均在守军的箭矢打击下落荒而逃。 那是穿着橘色罩袍的麦西亚战士,当然其本质就是诺曼士兵,所用打法也是老一套。 早些时候,图尔大军在罗贝尔的指挥下,联合兵力有限的麦西亚军和萨克森军,甚至是少量的南特伯国军,联军纠集出两千人发动了一场对奥尔良的围攻。 如果当时那根大木头把城门撞开,联军破城而入一切问题也就结束了。 杀死奥尔良伯爵,拔掉这个帝国派贵族在南部的钉子,继续对其他贵族开刀! 一时间罗贝尔自觉胜券在握,他所了解的罗斯人就是用大头撞门屡屡完成破城,自己有留里克的儿子雷格拉夫做顾问,还有不破城的道理。 可惜奥尔良伯爵威廉·尤德斯吸取了勒芒失败的教训,他加固了城市大门,又积极阻止防御,成功渡过了这场重大危机。 罗贝尔手握的军队起初来自金钱招募,他拿着留里克拨款的一笔巨款,在移民图尔后迅速招募一支大军并开始向勒芒用兵,再在雷格拉夫手头的一百凶悍诺曼战士(名义已经是麦西亚军)的野蛮协助下,靠着撞门战术硬是用砍伐的杉树撞开了勒芒大门,军队鱼贯而入…… 接着,罗贝尔成为新的勒芒伯爵。 作为代价,他招募的佣兵死亡很多,但在控制勒芒后,不听话的教士被他谋杀,在掌握地区财权后,征召军队也就不再是问题了。就是以强令招募的军队更胜任顺风仗,图尔方面调拨了数百人的精锐,再加上雷格拉夫和布鲁诺的部下,才有夏末的“奥尔良之围”。 新的攻城行动,大木头怎么感觉都是在撞击石头,木门之后必有大量的堵门杂物!至于制作长梯强行爬墙攻城,如此疯狂的方式下得大量战士根本不敢做。 来自图尔的精锐士兵拒绝如此冒险,至于让雷格拉夫的人去冒险…… 少年手头就这点兄弟,虽然人人都有甲衣、整体装备与罗斯正规军别无二致,兄弟们跟着小主人是来法兰克发财的,不是为了罗贝尔这个昔日的手下败将拼命。兄弟们还要留着体力在奥尔良周围的村庄搜刮,哪里有心情去劳什子的攻城? 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两人的军队以诺曼战士为核心,又在图尔当地招募了一批地皮流氓。 两兄弟的想法非常干脆,自己的战士们依旧是海盗习气,也许与图尔监狱里关押的那些囚犯,给这群人机会,,他们说不定很乐意来打家劫舍。 平凡且本分的农夫不在两兄弟招募范畴内,凡因打架斗殴被关起来的人,他们都被要走了。 一批善于暴力犯罪者,以及一批穷得快活不下去决定铤而走险的农民,再加上深谙劫掠之道的百名诺曼战士,他们构成了在南方奋战的麦西亚军和萨克森军。 父亲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雷格拉夫继续落实着罗斯军式的暴力,毫无心理负担。 至于布鲁诺就更无负担了!他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倘若这场战争是洛泰尔赢了,自己的公爵地位就成了消化。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力,加之自己恰恰是五十年前被法兰克人所征服的亡国奴后裔,这个年轻人一想到那场着名的“奥尔登惨案”,四千五百名投降的萨克森战士被法兰克人背信弃义的谋杀,自己这番有样学样想必也无不妥。 虽然,奥尔良附近的村庄居民有极大比例根本不是法兰克人,而是高卢罗马后裔。 第1557章 卢瓦尔河南岸营地 当战后开始后,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两兄弟以诺曼人的方式破坏奥尔良城的外围,一个又一个村庄被蓄意焚烧,迫使村民大规模逃亡,难民首要就是逃入城市避难。 随着围城战开始,那些没办法逃入城市的难民也就想方设法逃遁他处。 向东方逃亡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于是欧塞尔、特鲁瓦、香槟都知道了奥尔良的大麻烦。 既然大门撞不开,想象力匮乏的联军只好撤退。 碍于来自欧塞尔和特鲁瓦的骑兵迅速抵达奥尔良,确保了卢瓦尔河北岸地带的安全,联军就纷纷乘船撤到了对岸。龙头长船成为绝妙的运兵神器,再加上大量小型驳船,使得这样的联军可以来去自如。 当然一批军队还是被突然抵达的骑兵杀败,俘虏也告知了欧塞尔伯爵、勃艮第人康拉德一个令人诧异的事实——勒芒已经失守,新的统治者是图尔方向来的罗贝尔。 在内战之前,帝国的大贵族普遍知道彼此,联姻也比比皆是。 罗贝尔,这个名字不是阿猫阿狗可以叫的。它几乎就是莱茵高伯爵家族世袭名号,作为老牌法兰克人家族,别的家族可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取名这个,避免被误会为向罗贝蒂亚家族挑衅。 康拉德当即就明白自己的敌人是谁,而他没有选择冒险得乘胜追击。 勃艮第人有自己的想法,就像这场全面内战,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有自己的想法。 甚至是待在布列塔尼的那些渡海而来的凯尔特人,他们也有自己的非分之想了。 康拉德和这一代的奥尔良的统治者并无血缘关系也无姻亲,能派骑兵解围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没有立刻向伯爵威廉讨要佣金。 事实是康拉德事后要钱了,碍于图尔军队就待在河对岸布置营地不走,奥尔良伯爵是想给钱也没机会,介于迟迟拿不到银币、城市也没有被敌人攻破,因担心令人难受的秋雨与有概率出现的第一场雪,欧塞尔骑兵就先撤了回去。 因为骑兵不可能在水面狂奔,至于长途奔袭图尔城他们也不敢。 图尔伯国的老伯爵雨果三世作为皇家顾问,他人虽故去,可是为家族留下了丰厚遗产。 洛泰尔的妻子就是图尔伯爵的长女,图尔方面虽然公开反对洛泰尔,前些年图尔始终没有参与战争。 图尔军实力不容小觑,就如其他法兰克贵族那般强加骑兵建设,因财力较为雄厚,图尔能动员的骑兵数量非常惊人。 主动招惹他们,搞不好会惊得卢瓦尔河以南的贵族集体精神紧张,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图尔伯国大大小小贵族们的高度戒备与反击——这群再度把持权势的高卢罗马人后裔可不好惹。 毕竟欧塞尔不是康拉德家族的基本盘,勃艮第才是。 康拉德不希望勃艮第被图尔-南特-阿基坦-图卢兹发动联合攻击。 骑兵撤走了,可怜的威廉只能紧张得观察局势变动,现在偏偏图尔军就在河对岸,其营地并无撤离趋势。河面上天天有长船游弋宣示自己的存在,更有据称是麦西亚军队的旗帜在飘荡。 麦西亚军?荒诞不可思议,他们明明是诺曼海盗。 事实是,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真的抢了一大批新收获的麦子高高兴兴撤到河对岸,伴随撤回来的还有不少俘虏。俘虏就是一大批本地农夫农妇,他们专挑年轻面目清秀的,有些人性的在占为己有后觉得娶为妻也可以,更多的完全是打算事后抛弃。 最终是教士给这些强盗处理善后问题,精神恍惚的女子最终的归宿都是女子修道院。最初抓到并抛弃掉了的农妇,最终是坐着牛车晃晃悠悠送到图尔。 作为军事指挥的罗贝尔的态度极为冷漠,他不关系一群无聊农妇的结局,他只要奥尔良。 夏末攻城失败,速胜战碍于攻不破的石墙被拖成消耗战。他不甘心得不想撤离,如今日子都拖到了深秋了,直到这时候因畏惧降雪,他才萌生了撤退意图。 他依然极为不甘心。 有关大人要撤退的消息已经在军中蔓延。 一片树林与奥尔良城隔河相望,小树林之南就是罗贝尔军队的驻扎地,营地更南方则是更为庞大宏伟的森林。 五百名来自图尔的重骑兵就是他认为再度崛起的重大筹码,剩下的一千余名从图尔、勒芒招募的步兵,这些人通常时候不堪大用,在劫掠时倒是好手。 因为相当数量的士兵来自勒芒,他们失去了旧主被迫投奔新主。很多人并不甘心情愿,此事罗贝尔很清楚。他可以用金钱收买这些家伙,奈何手头已经没钱了,于是就许可这些人在奥尔良自由劫掠,可以像是诺曼海盗那般办事,大家凭本事劫掠,抢到多少都是自己的而不用任何一枚铜币的进贡。 纵兵劫掠是罗贝尔解决问题的重要手段,至于这样做会招致多少骂名,以及引起多少复仇的怒火,暂时他已经顾不得了。 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审时度势与图尔结盟,继而也认同“秃头”查理是新的阿基坦国王。甚至哪怕这个小查理自称“全法兰克人的国王”,他也愿意去承认。 兰伯特并不希望南特介入这场内战,因为他们有着更实在的现实威胁——阿莫里卡,或曰布列塔尼小王国的军事威胁。双方军事摩擦不断,南特军队主力绝大多数安置在领地北部,时刻提防着布列塔尼人的偷袭,伯爵的主力脱不开身。 皇帝洛泰尔与大巴伐利亚公爵在阿尔萨斯地区大打出手,两军陈兵莱茵河谷已经要达到第三个年头,也就是844年。现在有存在巨大变数,便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崛起。他们是怎样的野人,竟然到处劫掠,一切作风怎么看都不是有道义的法兰克贵族干得出来的。 另有一桩大事,便是亚琛被袭击了,连带着多座马斯河畔重镇被洗劫,所有证据都表明那是诺曼海盗所为。 南特深处卢瓦尔河入海口出,过去的日子也有小规模的丹麦海盗光顾这里,直到河面上出现了那些挂着十字旗的奇怪长船。 南特伯爵很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消息均来自少年雷格拉夫的描述。 如以此来摆在南特伯爵面前的问题极为清晰明朗,所谓只要和图尔方面完全结盟,等同与合法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结盟,更意味着与略闻其名的罗斯王国结盟。 那么,飘扬着白底蓝纹好似“圣安德烈十字”旗帜的诺曼军队将放过南特。至少,未来凡是袭击南特的海盗,与罗斯王国毫无关系。 伯爵兰伯特二世这就派遣自己的小儿子威伯特,带上一百精兵协助图尔老伯爵的女婿罗贝尔作战。 这支南特精兵皆是骑兵,二十岁的威伯特带领他们参与了一系列战斗。因攻破勒芒的作战过于顺利,威伯特的南特军毫无损失,赢得也难以让年轻人觉得光荣。 事实上战争持续了大半年,真正受损的就是罗贝尔花钱招募的那一群形形色色的家伙,一群图尔监狱里的重刑犯就在战争中消耗掉了。至于罪犯有罪的灵魂是否得到了天主的宽恕,无人关心,尸体在后来统一埋葬了。 攻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一大片帐篷附近,无聊的士兵四处游荡,有闲极无聊者干脆躺在枯黄的草地上晒太阳。 反正无事可做,罗贝尔也就放纵士兵想怎样都行。 至于提防敌人的偷袭,这更是无稽之谈。 河的南岸没有敌军,河面也无桥梁,且曾属于奥尔良的小港口都被烧毁了,联军还俘获了一批驳船,这更令奥尔良伯爵没有反击能力。 罗贝尔一样无所事事,他才打完猎回来,随行的骑兵下马后嗷嗷叫得宰割猎获的野鹿和很多兔子,甚至是一头鬃毛硬似针的野猪被拖曳了一路而归来,似乎是希望不断剐蹭草地能把鬃毛蹭掉。 他注意到回来的两个年轻人,这就好心地挥挥手。 “你们去了河边吗?”他笑着问。 “是的。”雷格拉夫答得很随性。 “现在奥尔良那边有事情吗?” “毫无异常,他们就像是消失了一半。”布鲁诺遗憾的摇摇头。 “他们就是一群乌龟。我敢肯定他们并未消失,只是躲在石墙后面,倘若我们再发动一次进攻,他们又会纷纷钻出来疯狂抵抗。” 雷格拉夫听者有意,萎靡的经慎重振奋起来:“大叔,你是打算进攻吗?” “不。”罗贝尔无奈摇摇头:“我打算撤退了。让那个威廉见鬼去吧!等我整顿好了,明年再来收拾他。” 雷格拉夫耸耸肩:“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父亲的大军已经到了。” “是留里克的军队吗?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难以想象你父亲要从遥远北方赶来要花费多少时间,就算赶来了会带来多少军队。” 感觉听到了轻视的态度,雷格拉夫撇弃嘴巴反驳道:“一定会是强大的军队,武器优秀、兵力强大。” “但愿如此。你最好能说服在莱茵河口的那些军队,我想那才是最现实的。有了那些诺曼大军,我们就可以顺利攻破奥尔良。”罗贝尔无意再谈这个问题,他掐起腰脖子一甩,以眼神示意:“你们回来得好,等鹿和猪烤熟了,我们一起分享。” 就在这一瞬间,罗贝尔的心态是颇为自豪的。他当年被罗斯-萨克森联军联合打败,如今呢?罗斯王的儿子和萨克森公爵的儿子就在这里手里,以友军小将一般的存在于自己协同作战。比起指挥别的贵族,这两位年轻人打仗是真的卖力。 罗贝尔当年在易北河吃的亏,自觉在卢瓦尔河找了回来,这种精神胜利法令他聊以慰藉。 他的军营毫无防备可言,在一大片的区域里也别无村庄。他们在一处林间荒地扎营,骑兵深入林地很容易就能捕获一些猎物。 骑兵对野猪群围追堵截,狂暴的猪群也不敢对一群庞然大物反击,落单的野猪为骑矛戳死。 也有骑马者在下马后以弓箭偷袭野鹿,针对野兔就是布置大量绊绳陷阱。 虽拼凑了两千军队,这支队伍在后勤方面非常粗犷。 他们在离开勒芒后各自带了少量给养,之后就靠着袭扰奥尔良附近村庄掠夺粮食和禽畜,待农民逃亡掠夺的余粮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就完全依靠捞鱼与打猎解决吃饭问题。 某种意义上,迫使罗贝尔撤军的一大原因也在于食物不足。 倘若手里还有大量粮食,硬着头皮在河对岸布置冬季营地也不是不行,偏偏大军愈发需要通过狩猎满足日常吃饭,天气越来也冷,降雪之后再去打猎困难重重,届时再撤军就非常危险了。 入夜,风停了。 联军营地弥漫着烤肉香味,雷格拉夫捧着一只烤得半数的野猪小腿,忍着令人不爽的血腥味和肉臊味啃食着。 联军带的盐不多,到了现在更要省着使用,以至于巨大多数战士都在啃食原汁原味的烤兔子。 令人欣慰的是,这片森林野兔又多又傻,布置绊网很容易抓到一大堆。 但是,接受过教育的雷格拉夫知道这样的军粮根本不行,广大战士持续靠兔肉充饥,短时间没什么问题,长久一些“兔子饥饿症”就要开始了。 雷格拉夫把啃剩下的猪骨扔到火力,问及罗贝尔:“你打算什么时候撤?” “明天再休息一天,我会通知战士们最后放纵一下,罢了带上战利品拔营回去。” “如何放纵?是针对那些俘虏?还有……” “都处理掉。”罢了,罗贝尔还做出一记割喉的动作。 “可是,他们不都是村民吗?我还以为你会妥善对待他们,没想到……也会像北方人办事。” 罗贝尔不以为意:“他们又不是我的村民,即便是我的人,也是一群卑微的农夫。再说……这些人本就不可留,如果让这些家伙活着在图尔四散传播我们做过的事,对我不利,对你也一样不利。年轻的麦西亚王啊,想想你都做过什么?你可是个诺曼人。” 言至于此,罗贝尔没有再说。 这家伙所言即是,雷格拉夫就是发动了诺曼式的劫掠,唯有放纵军队,兄弟们才愿意为自己卖命。他狠下心来,点点头:“我懂了,明天早晨我手里的俘虏将完全消失。” “聪明的决策!赶快把那些家伙处理掉。还有你。”罗贝尔的双眼又看向南特伯爵的小儿子:“威伯特。你手里也有一些俘虏,听我的话,把他们一并处理。” “这……真的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小子,我们都这么干了,你也必须跟着我们一起干,否则就太不够意思了。” “可是。” “算了吧。”罗贝尔的双眼流露一丝威胁:“你不要忘记了,你的父亲跟我们结盟,就等于整个南特与诺曼人结盟。你瞧,罗斯王的儿子已经决定动手,你又有何犹豫的?还是觉得做了此事上帝会惩罚你?” “我……我还真害怕这个。” 罗贝尔不敢也不会否认上帝,他只是觉得自己因战争作了很多恶事,上帝的责罚并未落在自己头上,他也就逐渐有恃无恐了:“那就去抱怨这场战争吧!所有的罪过都是洛泰尔,还有奥尔良的那个愚蠢的威廉。放心,没有人会责备我们,如果哪个主教敢乱说话,就杀了他。” 威伯特咬咬牙:“我会去干。” 联军在奥尔良周边抓到了很多俘虏,除却一批已经送走的,仍有一百余人留在军中。 农夫给联军做苦力杂役,至于被俘的村妇……已经在诺曼人手中屈辱得双目无神了。 联军做出了会令所有教士不耻的事,罗贝尔也知道自己的手段过于残暴了,为了掩盖这些,他宁愿像诺曼人那般办事,也将廉耻仍在一边。 这些年来他丧失了莱茵高伯爵的爵位,又经历了太多磨难,见惯了世态炎凉。他实则是多次变换效忠的主子,直到现在仍在变换。 “虔诚者”路易、本届皇帝洛泰尔、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以及现在僭越了阿基坦王位的“秃头”查理。 罗贝尔现在只想为自己而活,他已经不满足刚刚拥有的勒芒,内心里早已将图尔伯国据为己有,下一步只要等着小伯爵、体弱多病的雨果四世去世,自己就能公开成为新的图尔伯爵了。 只是碍于妻子的态度,他还没有狂到去帮助小雨果早点上天堂。他也愿意等,那小子终日病恹恹的,最近又开始咳血,说不定连今年的圣诞节都过不去了。 这一夜,所有的俘虏被处决。 雷格拉夫指示自己的人干净利落解决这种事,顺手也帮助不愿亲自下黑手的南特的威伯特办事。 在这个问题上,他老罗斯人狠辣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此果决,甚至令布鲁诺都胆寒,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个能干大事的狠人。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连夜挖了大坑,待到次日上午,死尸全部扔到坑中再为土填平,罢了还让战马踩踏一番。墓地乍一看去并不存在,有的只是一片被踩烂了的跑马场。 剑与斧的血迹已干,雷格拉夫麾下的诺曼战士是极好的刽子手,他么也毫无心理顾忌。 对这群兄弟而言,皈依天主只是为了能顺利进入法兰克公开活动的敲门砖,很多人心里依旧认为自己是奥丁的战士,至少所有人不相信自己有什么“原罪”,杀戮无度恰恰不是罪过,而是勇敢战士的证明。 这是很容易辩证的。所谓同为信仰天主的人互相杀戮是罪过,又如何解释这场持续多年愈演愈烈的法兰克内战呢?贵族互杀时可曾想过自己的罪恶?再说,一些主教都参与战争,实在是对他们信仰莫大的讽刺。 “都办完事了?”罗贝尔走近麦西亚王国的营地,找到了雷格拉夫。 “轻轻松松,现在你也找不到那些人的坟墓。” “很好。明日联军开拔,我要回图尔了,你和布鲁诺一起来。” “你不去勒芒了?”雷格拉夫再问。 “不去了。我要会图尔陪我的妻儿,还有……病重的小雨果。我有些担心那孩子活不过今年的圣诞节。” “唉。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很可怜,想不到他更加可怜。” “你真的可怜吗?”罗贝尔差点苦笑出声:“你还能比我可怜?好在我还有崛起的机会,你也是如此。只是小雨果没机会了。你我也不要和那孩子走得太近,那孩子遭遇了诅咒,当心霉运降临你我身上。图尔家族也分崩离析了,唯有我可以继承这一切。” “没关系。如果我运气很差,就不是裂腹而生。我的生母为了我已经带走了一切霉运。” “你呀。”罗贝尔知道一些传说,喃喃道:“说不定你会是不列颠的凯撒,一切都是命运。” 雷格拉夫早就知道罗贝尔的野心,他并不关心这些。 他对小雨果的感觉并不坏,反而很同情那个孩子,哪怕冒着被“魔鬼诅咒”的风险也愿意与他接触。殊不知,这样一位来自北方的同龄人,悄然间在小雨果心里树立了颇为高大的形象。 小雨果看到雷格拉夫,就幻想着自己可以这般自由自在的行动,可惜自己行将崩溃的身体让一切都变成泡影。 如果小雨果一定要死在圣诞节前,自己愿意陪他到人生的最好。 好歹小雨果也是合法的图尔伯爵,估计也是最后一代图尔伯爵了。 (图尔家族的直系阿尔萨斯伯爵早已在阿尔萨斯北部安家,伯爵杰拉德与皇帝洛泰尔一道,被困在孤城斯特拉斯堡里) 雷格拉夫愿意以麦西亚国王的身份,陪着最后一代图尔伯爵直到最后。 第1558章 索罗涅枫丹 在普罗旺斯小王国治下的山区,这里已经是弧形的阿尔卑斯山最西部。 此地依旧名字,被称之为阿尔代什山区,翻越山区,向南就是地中海,向北就是整个高卢。 从山区里延伸出一条小河,它依地势向北流淌,在经过勃艮第小王国的控制区后,继而流入了奥尔良伯国的领地。 也是在奥尔良伯国,本是南北走向的河道突然出现大拐弯,经过河畔的奥尔良城后,河水静静向西流淌,直指进入南特伯国汇入大西洋。 河道的出现大拐弯,进入平原地带后,低平地势使得河水可以充分浸润大地,而河道也快速变得宽阔,哪怕是在夏季丰水期河水流速也颇为舒缓。 这样的河流非常便于航运往来,在如今的时代也更容易遭至维京人的伸入劫掠。 然而,维京人已经不会来了。 或者说维京人早已抵达,却是以一种另类的身份,以更新颖、更决绝的态度屹立于此。 围攻奥尔良的行动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罗贝尔的联军在城外兜了一大圈子,掠夺了一批村庄,闹的本地区哀鸿遍野,在身后留下无尽骂名后就完全撤到了河对岸。 联军驻扎的营地所处之森林,那是一片宽度长度极为巨大的森林沼泽区。 它被称之为索罗涅森林,若以拉丁语的旧成为称呼它,就是secunia。 就是因为卢瓦尔河的过度浸润,在森林的东部和东北部,森林内部泥塘遍布,目前为止那样的环境毫无居住的可能性,凡是在夏季进入当地的猎人,首先担心的不是被凶猛野兽袭击,而是要想办法抵抗蚊虫叮咬。(直到拿破仑下令对当地大规模填埋泥塘,才把成片的池塘改造为了饲养绵羊的牧场,之后出产的羊毛直接成为法军需要的衣物原料) 在森林的西部区域,这里较为远离河道,未被河水过度浸润整体环境就颇为干燥了。 遂当大军驻扎在这里无所事事时,军队所需食物就严重依赖着来自森林的猎获。 因这个时代人口的过于稀少,大规模的伐木、垦荒运动没有能力开始,加之索罗涅森林的确不是个住人的好地方,本地归为奥尔良伯爵管控,大森林也是伯爵家族的私产,基于这些原因,奥尔良伯爵从来无法对该地区实际掌控。 仅有只手可数的小型行据点分布在森林周围,仅有少数村民在这里艰难求生。 奥尔良伯爵的财务官想想成本与收益,就不愿渡河到森林区收可怜的十一税。平日仅有少量的教士奉命来这里看看情况,至于收取教会十一税,几乎也是奢望。 森林周围的那一撮村民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似的,因确实没人实质去限制他们的行动,他们可以自行进入森林打猎而不用担心伯爵的报复。若是有战事,伯爵也没心情去森林招募一群管控不了的猎人帮自己打仗。 在数百年前,索罗涅森林附近就存在着一些高卢部落,如今这片广大地区的民众也基本都是高卢人的后裔。 图伦部落,他们在被凯撒征服后,全部落男子作为罗马军团的仆从军,他们也陆续有了罗马公民的身份。后来,罗马军队在卢瓦尔河南岸的一处低矮丘陵建筑一座大军营,多支军团轮流驻扎,庞大的军需品需求创造一种经济繁荣的契机,军团迅速把臣服的图伦部落吸引来,为之做杂役,并作为仆从军参与战争。 哪怕仅仅是做仆役,部落民也逐渐变得富裕了,于是围绕着罗马军营,一座又一座村庄拔地而起,一批修道院也作为配套设施出现。 最初的图尔城就是如此诞生和发展的,她的崛起也使得索罗涅森林的西部和南部区域被抛弃了。 图伦部落选择在更好的环境更好生活,他们的后裔也纷纷忘记自己曾住在森林的西部。 谁会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呢?春雨之后大地开始出现难以退却的积水,到了夏季蚊子臭虫太多了,还因毗邻森林,所有人都要担心被野猪群、熊和狼群骚扰攻击。 那里的土地也令人迷思,一些地方使劲向下挖坑,轻轻松松就能挖出水井。 如果水太多就不是好事了。 本想挖出灌溉农田或是生活用水的水井,井是挖出来了,井水像是得到了水神祝福,它一个劲得向外涌水,极有可能因水流个不停将好端端的农田祸害成了泥塘。 之前还有土层压着地下水源,人为挖井反而能制造池塘与小溪,令本就泥泞的生活更加难受。 图尔距离索罗涅森林很近,直线距离仅有六十公里。古代的图伦部落整体搬迁去更西方,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的,时隔八百年后的图尔-勒芒-南特-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两千大军浩浩荡荡自图尔出发,哪怕是靠着磨磨蹭蹭的徒步行动,三天时间也抵达了索罗涅森林的最西部——也就是一锄头能挖出喷泉的鬼地方。 一个小村庄坐落在森林旁,因当地这种奇怪的土地特质,逼得民众懒得大规模垦荒,同样不愿意再多挖井。 在种植粮食蔬菜之外,他们也饲养一些牛羊。 似乎这里会出现一片令人愉悦的田园牧歌景象,事实有的是一小群土里刨食的农民,以及一批为了补贴家用,冒着被熊、野猪杀死风险去森林打猎的人。 较为严苛的生活环境,加之被外地居民天然的排挤,他们就始终居住在这里,除非要交换必要的生活物资,就背着皮货去河对岸最近的布卢瓦男爵领售卖,缴纳一笔进城税,罢了又被课以领主十一税与教会十一税,以至于一大批皮货仅换来少量的盐和铁器。 缴税令人痛苦,那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背井离乡去给那些贵族做农奴吗? 这个小村有着恰如其分的名字——索罗涅枫丹。 索罗涅的拉丁语意思就是“沼泽森林”,枫丹的意思就是“喷泉”。如果这里的泉水有如东北方向巴登山区和特里尔城那般是温泉,它就有了开发的价值。可惜各个泉眼喷涌的只是普通的清水。 索罗涅枫丹村原则上属于奥尔良伯爵,当地人也是其领民,这就使得布卢瓦男爵不敢染指这群潜在的农奴。 布卢瓦男爵领在832年正式成立,博蒂·德·布卢瓦的家族效忠历史能追溯到罗马帝国元老院的图尔伯爵家族。 或者说,这一男爵领本就是图尔伯爵家族过去时代的一个旁支的后裔,老伯爵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将一个亲信安置在河对岸的区域。 布卢瓦突然出现于河畔,主城还是故意出现在北岸。 布卢瓦男爵领距离奥尔良也很近,它恰好处在图尔与奥尔良的中间地带。 图尔伯爵家族可谓加洛林王室的拥趸,过世的老伯爵雨果更是王室的股肱老臣。但老伯爵活着的时候就无法忍受本届皇帝洛泰尔的出尔反尔,哪怕自己的长女已经贵为皇后。 皇帝?奥古斯都?不过是诸多贵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当年宫相篡夺墨洛温王室的大权,加洛林王室先人做出了很好的示范,再来一个新的贵族篡了加洛林王位有何不妥? 再说,洛泰尔有什么?如果不是大量贵族的支持,以及先王分给他的一支强力军队…… 现在强大军队已经在多年内战中逐渐消磨掉了,油尽灯枯的雨果三世就更不相信洛泰尔能在内战时代笑到最后。 当然,这位老年的雨果三世也无法想象,被他瞧不上的一群海盗,会在新崛起的罗斯王国带领下把法兰克搅个天翻地覆,乃至极大改变他家族的命运——整体而言会是有益的改变。 图尔的情况也非常棘手,至于自己死后是否是滔天洪水,雨果三世闭上眼睛魂归天堂,病恹恹的小儿子能否维持局面,他活着的时候就不奢望,就将一切交给全能的天主去安排罢了撒手人寰。 虽然小儿子病情愈发严重,老雨果死前已经给贵族们布置了一番。 倘若局势有变,待在阿尔萨斯的侄子杰拉德可以按照继承贵族回来继承爵位,即便其人一直支持洛泰尔。 倘若最后是女婿或外孙继承图尔爵位,那也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生病的小儿子可以挨到成年,并顺利结婚生下男性继承人,那就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可惜这种情况,老雨果活着的时候就不敢相信。 亦有更多的可能性,譬如自己安排的布卢瓦男爵,因与自己的家族是远亲,由那位男爵博蒂最终继任图尔的爵位,在情感上也并非不能接受的。 死去的老伯爵雨果三世无法再左右身后事,他的图尔人亡政息,随着二女儿艾德莱德从莱茵高回来,一切都变了。 图尔地方的一众下级贵族,他们在老伯爵死后就陷入深深的危机感中。 小雨果作为合法的第一继承人,他体弱多病,而根据法律,像是图尔这样的大伯爵领,新伯爵的继承需要教会与皇帝的批准。偏偏过世的老雨果反对皇帝,那么洛泰尔估计也一定不乐意给老雨果的儿子权力。 事实是老雨果死后不久,洛泰尔就把图尔伯国的东部领地拆分,独立出来一个阿尔萨斯伯国。未来,当小雨果病死,洛泰尔突击给阿尔萨斯伯爵杰拉德封为新的图尔伯爵,在程序上也是无可指摘的——杰拉德作为老伯爵的侄子确有非常靠前的继承权。 图尔地方的小贵族,乃至像是布卢瓦男爵博蒂这样较为高级的贵族,他们可不希望被阿尔萨斯派系的家伙们指手画脚。 于是罗贝尔带着一笔巨款突然出现,又带来了一批诺曼佣兵,局面就变了。 主少国疑下的图尔需要一个强者担纲,罗贝尔就是这样的“强者”。 “强者”罗贝尔作为老伯爵的女婿也有继承权,因为他带来的不止是巨款还有自己的儿子。 小罗贝尔作为老伯爵的外孙,男孩也有着继承权。 “强者”罗贝尔年富力强,图尔地方的贵族们也愿意支持这个男人去尝试突破。他为图尔带来的第一份大礼就是拿下了勒芒,如此一来即建立了威信,又令图尔贵族们安心。 军队兵锋已经严重威胁到北方的巴黎,现在人人都知道罗贝尔意欲再得到奥尔良,虽然这是一个很疯狂的计划。 在早些时候,有关进攻奥尔良不顺的消息已经传回图尔城。作为距离战场最近的布卢瓦男爵,博蒂并未选择出兵帮助。 毕竟在公开的场合里,目前的“强者”罗贝尔以勒芒僭越者的身份出现,他自封了勒芒伯爵目前也不急着让其他大贵族承认。哪怕他手下的军队就有大量的图尔精兵,即便如此也和图尔没有关系。 南特、图尔均未向奥尔良和巴黎宣战,至于战争到底在打什么,大贵族们都知道,也都不敢戳破窗户纸,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 基于这方面考虑,罗贝尔带领的大军就是一群流寇,他们没有任何的正式身份。布卢瓦男爵也就选择不出兵,避免给奥尔良落下口实。 既然身份是流寇,手里又有一些长船,军中的确有一群穿着橘色衣服的诺曼人(麦西亚军),大家也就抛弃道德放手去干了。 毕竟,谁能对诺曼海盗有道义上的奢望? 于是基于对保护友军的考量,无论是进军还是撤军,明明处于两城中间地带的布卢瓦城,她完全不能作为罗贝尔军队的补给站。 这可难不倒罗贝尔和他的大军。 所说这支部队犯不着如华伦斯坦的“蝗虫大军”般办事,在遇到一些村庄后将之完全控制,将所有资源据为己有,在这方面罗贝尔的手段很干脆。罗贝尔攻击的就只是敌对势力的村子,凡是卢瓦尔河南岸的一切定居点,均在他设计的“不可袭扰”的范围内。 还是夏末之际,他带着从勒芒招募的军队先行回到图尔,再沿着卢瓦尔河畔草甸一路走近索罗涅森林西南部,将发现的林间村庄控制起来。 如果真的是诺曼海盗,整个村子将被屠戮殆尽。 罗贝尔是选择性的要脸面,村民被控制起来,其中能打仗的男子被强行带走了。 被选中的男子都是猎户,他们每个人能自带一把短木弓和一把长弓,以及一批自制的铁簇箭。 这些猎人并无甲衣,仅有自带的厚实皮革做护身与御寒。 三十位猎人被当做弓手参与了失败的攻城战,他们毫无人员损失,在浪费了一些箭矢后也不知是否射伤了敌人,就跟着大部队灰溜溜撤了。 如今,属于猎人们的战争似乎已经到此为止。 猎人们被要求向罗贝尔宣誓效忠,不从者被威胁当做匪徒处决。 匪徒?何人是匪徒?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都在他们的手里,当罗贝尔的大军抵达的同时,被选中的猎人只好纷纷跪地效忠。 既然是效忠了,作为他们的主人,罗贝尔自觉就有义务保障这群人的未来。 索罗涅枫丹村的居民又不是真的愿意待在这个泉水泛滥的地方,若不是图尔当地的村民拒绝卑鄙的外乡人,不愿做农奴的他们早就向西边跑了。 罗贝尔早给这群村民以承诺:“你们的男人跟着我去打仗,这场战斗之后,我将许可你们去图尔定居。我会给你们安排一片不错的土地由你们自由垦荒,在第一年不会收取你们的十一税,待到第二年再以对待普通农民的方式对待你们。” 如果这位远道而来的大人所言为实,整个村子就可以安然搬家了。 由此许诺,索罗涅枫丹村作为联军营地,在持续两个月的“奥尔良战役”时期一直保持着稳定。至于这个小村能为联军提供什么给养,无外乎猎人再送去一些用陷阱猎捕的小鸟小兽,以及一些突击制作的劣质骨簇箭了。 来自村庄的猎人注意到士兵连夜处理掉了那些俘虏。 明明都是河对岸和自己差不多的村民,因为站错了位置而被杀。他们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非常果断,也感慨这支野蛮的大军何其毒辣,罢了也不禁去怀疑,那位大人是否会履行承诺。 猎人们不敢逃跑,再说逃跑也没用了。 联军决定撤军,途中就要经过自己的村子,只要那位大人下定决心了,整个村庄也将跟着他们向着图尔方向搬家。到了那个时候,就该是大人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第1559章 雷格拉夫在图尔 骑兵混着步兵,以及一些装着财物的手推车,联军排着松散的队伍徒步向森林西南部的索罗涅枫丹村进军。 同时那些在河面上游弋的长船还继续看似无目的的漂着,此乃雷格拉夫故意命令了。 之前,这些长船在卢瓦尔河上面对奥尔良城耀武扬威,同时也撒网捕鱼将为数不多的河鲈送到岸上的营地。 如今大军撤军,游弋长船的工作就只剩下战术威慑。 顺道也是为联军的撤退打掩护,当大军完全撤出,长船也回到图尔的港口进入修整期。 雷格拉夫骑上一匹马,脚踩牛皮条编的马镫,他没有再多看奥尔良城,就带着自己名为麦西亚实为罗斯的一百名勇士,与罗贝尔的大军一同撤军。 他有一百真正的勇士,布鲁诺这边就寒酸很多,至今就只剩下五十名在图尔招募的战士。 布鲁诺的萨克森公国大公子的身份,在图尔的民间有如天方夜谭。 普通人才没工夫管什么萨克森人,但若是这个年轻的贵族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一批穷困潦倒的农民就愿意一试。布鲁诺是跳上南下的船只,还打扮成诺曼战士的样子图尔,他的情况罗贝尔非常清楚。 布鲁诺用自带的盘缠雇佣了一些农夫,再购买武器武装他们,至此他就没钱了。 布鲁诺是得到了图尔的小雨果的一笔资助,这才有财力继续募兵。 五十名武装者已经不少了,这些被武装的农民,在拿到剑、矛、法兰克式铁皮盔和锁子甲后的要务就是大吃大喝,哪怕未来战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联军做不到罗斯军那般的高速,他们走走停停,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才抵达索洛涅枫丹村。 一小支军队驻扎这里,他们监视控制当地村民,之前战斗的少数伤兵也安置于此。 被强征的猎人刚刚回来,就脱离大部队急匆匆冲向自己的家。他们与家人热情团聚,对着妻子又拥又抱,把孩子抱起来亲吻。 他们的家人也以泪洗面得和自家男人拥抱,庆祝着没有死去。 这一幕雷格拉夫看在眼里,他的双眼注意到那些被抱起来的孩子,不禁陷入回忆。 “兄弟,你在看什么?”布鲁诺问:“看你看得如痴如醉。” “我……想到了一些事。” “那些猎人都回来了,很快他们都要离开。我们正好在这个村子休整一番,此地有清泉,我们好好解渴,还能把身子擦擦。”布鲁诺并不关心雷格拉夫陷入的迷思。 “也罢。我们走吧。” 雷格拉夫举起右拳,停顿的麦西亚军继续前进。 少年就是想到了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虽然自己没享受过母爱,陪在爷爷奶奶身边也很不错。 他是老奥托的第一个孙子,虽然不是嫡长孙,那也是第一个。 老奥托在诺夫哥罗德做太上皇,权力已经交给儿子留里克,自己被诸神祝福得以长寿,又不得不悲伤得看着自己同时代的老家伙们陆续故去。 一个孙子的横空出世令他衰老的心又振奋起来。 雷格拉夫已经在图尔待了快三年,爷爷奶奶是否健在他并不清楚——应该都平安着吧。 大军进入村庄,一切紧绷的精神都松懈下来。罗贝尔并没有骚扰村民,或者说这里的一片草垛木棚还有土坯房,完全无法引起士兵的兴趣。 他们从手推车上卸下大量布匹,继而就地砍伐树木做支架,各自找寻空地就驻扎下来,随着大量帐篷陆续搭好,他们也将篝火生起。 这一夜,森林沙沙作响,联军的营地异常宁静。 罗贝尔早早睡去,像是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两人也依偎着篝火蜷缩睡去。 这一夜,平安无事。 待到第二天,整个索洛涅枫丹热热闹闹。 罗贝尔在回来的时候就对所有村民下达了命令,村民必须拖家带口跟着军队去图尔。 村民本就没有很多财产,这就连夜将细软扔到手推车和平板车上,与饲养的牛拼凑出牛车,村民就坐在车上守住自己的财物,等待军队的行动,他们也好跟上。 村民已经提供过了一些牛羊为军队伙食,考虑到做出过承诺,罗贝尔约束部队没有再去索取。 关于把这一百多号村民男女村民安置在何处,他也想清楚了。 卢瓦尔河与支流谢尔河的交汇处的三角洲地带,这是一片低矮丘陵,图尔城就在这里。城市和周围定居点地势较高,似乎永远不必担忧洪水泛滥。 相比于宽阔的卢瓦尔河,谢尔河狭窄得多。于是在谢尔河上修造出两座石桥,它是南部村庄进入图尔城的必经之路,也是捷径。 伯爵就在两桥上设立关卡,对往来村民收取过桥费。 图尔伯国的主要人口都住在卢瓦尔河南部,领地里有着多达三十万的庞大人口,就是村庄很分散,各村间没有明确的道路,大量森林仍未被清除,以至于图尔伯爵与图尔大主教只能照着村子的名册去估计本地的人口。 城里的圣马丁大教堂保存着大量档案资料,书写在羊皮纸上的文件,最远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虽无明确史官做事,图尔教会的确记录下图尔自罗马军营到现在的八百年历史。 甚至二百年前的图尔大主教格里高利,他把墨洛温王朝的历史也写了一遍,虽然那是为了证明法兰克大王克洛维是得到了上帝恩惠,其子孙也蒙上帝圣恩。 客观上也指明了图尔的贵族以及教士,是自罗马时期一脉相承。 元老院贵族并没有完全消失,在图尔,他们以贵族领主和教士的身份继续保持着地区大权。 换言之,有充分的资料可以证明本地人几乎都是高卢人和罗马人的后裔,他们集体性的高傲化作整体意志,他们基于现状也就不再承认洛泰尔是他们的皇帝。 一小撮村民给外来者罗贝尔行了方便,赐予其荒地开发就是奖赏。他决定在谢尔河边建立新的索洛涅枫丹村,再度强调从845年收获季再收取十一税。 此举得到了村民的拥护,不过看到了这支大军故意破坏敌对者的村庄、把俘虏野蛮杀死的猎人们,他们也必须好好掂量下不听话的危险后果。 村民就像是被这支大军捏在手里把玩的兔子,一旦不听话,轻易可被捏死。 再吃过一顿饭,吃了一肚子肉的罗贝尔下令吹号。 刺耳铜号响起,军队集结。他们把帐篷陆续收起来扔到手推车上,把昨日做的木支架收拢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拔营,就在大地上留下一片篝火的黑黢黢痕迹。 此刻,那些村民已经带着财务整装待发,直到这一时刻,看到大量村民居然坐在牛车上,他才意识到这群被奥尔良伯爵抛弃的家伙,并没有之前看起来的贫穷。 “早知道多要他们提供一些家禽牛羊了。” 罗贝尔啧啧嘴,他高举右拳宣布大军正式开拔。 又是骑兵在前,有三位骑兵作为排头兵,他骑矛上各悬挂三面旗帜。 一面是代表着图尔荣誉与历史的鸢尾花旗,一面是代表着查理曼荣耀的狮子战旗,最后一面就是十字旗。 罗斯人行军就是大张旗鼓,大规模的旗帜显得军队波澜壮阔,罗贝尔这番就有样学样,大量的十字旗已经鸢尾花旗在军中飘扬。 他故意将军队以及跟随着的村民队伍引导到河畔地带,他就是要故意展现自己的存在。 因为河对岸有一座拥有木墙保护的小城,它就是布卢瓦男爵的御所之城。 正当这支讨伐奥尔良无功而返的大军故意慢吞吞的光顾布鲁瓦,城墙游弋巡逻的卫兵急匆匆将此大事告知睡懒觉的男爵。 男爵博蒂正值年富力强,他披上皮衣匆匆站在城墙上,惊讶地目睹图尔军队的蠕动。 “他们在干什么?是想和我说些什么么?” 也不知男爵大人在问谁,在场的卫兵无人应答。不过没有人感觉到恐惧,甚至有些识时务者开始感觉,那个三年前跑过来的罗贝尔很有可能取代图尔城里的小雨果,成为布卢瓦效忠的新封君。 博蒂就一直观察着,他看了一阵子突然下令:“给我呐喊,给我把十字旗挂起来摇晃。” 不久,在河对岸行进的大军就注意到布卢瓦那边弄出的动静,乱晃的旗帜分明是一种致意。 无功而返是可以接受的,罗贝尔不沮丧也不兴奋,不过他看到本与自己关系不温不火的布卢瓦城举旗致意,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 隔着卢瓦尔河的双方又是摇旗呐喊又是敲鼓吹号,仿佛在做一场联欢。 过了布卢瓦,只要骑兵快速前进当天就能跑回图尔城,反正什么威胁都没有了,军中储备的那些五花八门的肉食数量虽有限,再坚持两天轻轻松松。 又是一夜,他们在最后一片树林扎营。明日从此地离开,待到傍晚大家也就到图尔了。 不过在白天的时候,已经有信使快马加鞭的冲向图尔,奉命去通报罗贝尔大人的归来。 罗贝尔的妻子埃德莱德,她虽为女人,可她是小雨果的二姐。 雨果体弱多病,在罗贝尔不在时,埃德雷德顺理成章代理起伯爵要负责的那部分世俗事务,以及城市的军事防卫。 没有人反对由她临时代政,大主教也愿意和这样的女人合作。因为她的丈夫罗贝尔已经用非常直接的手段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权柄,因针对勒芒的教士下过黑手,图尔这边的教士就是基于安全考量,想了想还是是和罗贝尔一家子合作。 最关键的是,生病的小雨果支持他的姐姐与姐夫。很难说一个会咳到吐血的十岁小儿的话是发自真心,小雨果既然就是公开这么宣布的,各级贵族、城内外民众也就支持了。 小雨果可能命不久矣,罗贝尔本人也并不年轻。 小雨果是过世老伯爵最后的儿子,因是意外之喜被誉为上帝恩赐,偏偏是这样可爱的男孩莫名其妙就生了病,病情也逐渐恶化着。 如果罗贝尔也寿终正寝了可如何是好?无妨。老伯爵的女儿埃德莱德可有着两个非常健康的儿子,大儿子即小罗贝尔,他年龄与小雨果相仿。 各级贵族和教士可以彼此互相欺骗,把小罗贝尔当做小雨果就好了。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都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后代,只要权力平稳交接,谁继承爵位怎么想都不会改变大家的地位。 关于攻击奥尔良的大军平安归来,哪怕他们没有取得胜利,待在城中的艾德莱德都为丈夫庆幸。 不过无论是否胜利,此次作战都不是可以大肆公开谈论的,教会方面默许这样的军事行为,在明面上绝不可能出现大主教亲临城门迎接军队的情况。 出于多方考虑,艾德莱德决定带上儿子低调的守在城门出迎回大军。 对于班师回城的联军,最后的旅途愈发令人感觉无聊。 马儿不紧不慢地走着,骑在马背的雷格拉夫已经懒得再与朋友说话。 今日阳光较为明媚就是气温有些凉,他被冻得颇为精神,双眼不断扫视周遭环境以期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能看到的就是个别的牧羊人驱赶着自己的小羊群快速跑掉,这分明是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为避免麻烦事先逃为敬罢了。 又过了一阵子,联军前方出现了一桩有着尖塔的大建筑。树林在它附近消失了,继而一批附属建筑也变得清晰可辨。 它是圣卢普女子修道院,也是图尔城东部距离城市最近的一座修道院。 在这里修行的清一色是女人,至于前些日子的战争抓到的一些农妇,如果没有处决就都会送到这里。 想到这样的修道院,雷格拉夫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遥远的罗斯。 在罗斯,祭祀职务一直为女人把持着,似乎也理所当然该被女人把持着。 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姐会是下一代罗斯大祭司,只是现在……自己对姐姐的面容都已经很模糊了。 三年时间,一个少女的容貌身材变化会极为剧烈,一如自己正在成长为一个金毛小巨人。 联军对这样的女子修道院毫无兴趣,他们绕道而行,任何一个体面的战士都不想和修女们有什么瓜葛。 同样的,圣卢普女子修道院也不想与杀人如麻的战士有任何瓜葛。 至于与修道院共存的村庄,就叫做“女人村”,或曰拉维奥达梅。所有的修女平日里就住在村中。 在奥尔良附近村庄抓获并被迫害的村妇送到这里,她们必须接受净化,继而以修女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而这也是她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方式了。 新晋的修女已经被迫与过去的日子告别,自己苦难的始作俑者是谁?不正是这支从修道院旁经过的大军?! 愤怒、悲伤、委屈……五花八门的情绪只能憋在心里。 罗贝尔毫不关心这些女人如今的境遇,一如他对这个女子修道院也无任何感觉。 他在莱茵高的时候就是强调军事力量,他的家族在讨伐东方斯拉夫部落时出力甚多,就是莱茵高已经是法兰克的边境地带,当地人口的局限性使得他无法组织起庞大军队,一旦遭遇大规模战败,组织军队再战就不可能了。 他偏偏遇上的是罗斯-萨克森联军,被打得大败亏输后就认为自己遭遇了路德维希的欺骗,事后也的确遭遇迫害。 他抵达图尔后依然笃定军事力量至上,于是仅在明面上对本地教会保有敬意,参加一些仪式活动都是公事公办而已,就像在莱茵高时那样。 殊不知,图尔教会的一众高人可不是终日只会唱经的呆子。 图尔圣马丁大教堂,它是本笃修会的一个重要活动据点,这里的图书馆馆藏大量书籍,老教师训练下级教士的行为逐渐演化成教会工作,这座大教堂也正向着“教会大学”自然演变着。 第1560章 城门口的艾德莱德 很大程度上,罗斯王国的崛起以及她对整个环波罗的海的军事扩张,还有对丹麦人建立全新的和平关系,对一些欧洲势力而言意味着灭顶之灾,对另一些势力反倒是好事。 曾经的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与罗斯军不打不相识。 留里克最终没有为难一个战败的大贵族,还授意拨给此人一笔巨款,使得其回到老丈人的故乡东山再起。至于遗留下的莱茵高,就以罗斯控制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新形象出现。 看似罗贝尔把祖先奋斗的领地都卖掉实在是耻辱性的第二次战败,实际上这对他在图尔的东山再起有着长久性的好处。 与罗斯王建立事实上的结盟关系意味着很多好处。 罗斯军不会进入卢瓦尔河劫掠,连带着丹麦王也要给罗斯人一个面子。 或者说,丹麦人已经失去了大规模绕过布列塔尼进攻卢瓦尔河的理由,零星漂流过来的长船做一些野蛮行为,首当其冲是针对南特伯国的攻击,他们绝不可能再深入内河偷袭图尔的领地了。 再加上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作为客人客居在图尔,他们即为罗斯和萨克森的代表,手握一支军队,拥有的也都是货真价实的龙头长船。 他们可以完全以北方人的方式与进犯的丹麦海盗打一场,虽然这种情况三年来从未发生。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丹麦人会大举进攻图尔城,会首先攻击城市附近的修道院。 诸如圣卢普女子修道院,与图尔隔河相望的monstier修道院,在第一轮维京浪潮中已经化作熊熊烈火后的灰烬。修道院的藏书被付之一炬,教士们被残杀。 最后,海盗盯上了图尔本城,城市虽未被攻破,附近的村庄可是被毁了个七零八碎。 无论是洗劫南特还是洗劫图尔,丹麦海盗本该在845年前后做出这些举措,都因为罗斯的崛起已经不会出现了。 不过,北方人如果大举南下,必然以更狂暴的形式展开有组织的军事功伐,已经与海盗劫掠是两回事了。 雷格拉夫在图尔,有如伯国得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护身符。 越来越多的下级贵族和教士意识到这个潜力无限的男孩的重要性。 他毕竟还是合法的麦西亚国王,有这样的人物目前无条件支持图尔方面的一切主张,就加强了图尔方面在舆论上的优势。 帝国派贵族定然唾弃这一切,对于己方而言,图尔大大小小的贵族们觉得自己有着尊贵的域外支持者,士气方面不至于萎靡。 再说,这男孩手下的一百个诺曼战士是真的能打敢战。 虽然长船数量有限,它们的存在也确保卢瓦尔河以北的帝国派贵族不要设想越河作战。 雷格拉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本地贵族们心中的地位愈发高大,他还以真诚的态度去对待病重的小雨果,殊不知这种不计“魔鬼诅咒”的真诚正悄然发生的奇妙化学反应。 在御所中的小雨果终日卧于病榻,他是被魔鬼诅咒之人,哪怕是侍者与他接触过密都可能沾染诅咒。 小雨果罹患一种怪病,他会感觉呼吸困难,突然的咳嗽即可咳出很多鲜血。 因为,他罹患的正是肺结核,至于如何染病的无从得知。 青纱将他的卧榻包围,现在的小雨果连站起来都需要极大的毅力。少年深切意识到自己真的时日无多,饮用教士提供的“圣油花茶”对病情毫无效果。 对死亡他已不再恐惧,少年瘦弱的肩膀也无法承载图尔的八百年历史。 是时候将重担委托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了。 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但是……雷格拉夫…… 下午时分,在城市东门等了大半天的艾德莱德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丈夫。 浩浩荡荡的大军跨过秋冬季抛荒的农田,赶在天气较为晴朗的日子顺利回到图尔城。 一身黑袍的艾德莱德就是要确保低调,这里仅有少量卫兵驻守,教士们更是一个都没来。 周围区域都被清场了,今日本该进行商业活动的城内集市也被临时关闭一周,于是早在大清早时,带着各种农产品赶到城市做交易的村民都被士兵劝退,这样村民骂骂咧咧得把装着商品的手推车又推回家里。 这样的村民还是过了两趟桥,虽说它们什么商品都没卖出去,两遍过桥税是一定要缴的,这才是它们骂骂咧咧的真正原因。 还能怎么办呢?桥梁是伯爵大人的私产,大人心善许可小民进城做交易改善生活,还能为了多交点过桥税抨击大人? 于是,归来的大军一路上见不到几个晃动的人影,他们浩浩荡荡停在城外,至于是否进城还需看罗贝尔大人的意思。 艾德莱德摘下罩袍的帽子,她刚一露出面容就为稳坐马上的罗贝尔看到。 “艾达!” 能在城门处就遇到妻子,惊喜的罗贝尔即刻下马,乐乐呵呵地走上前。他的儿子小罗贝尔也是一身小一号的罩袍,男孩打扮得像是见习的小教士,匆匆跑来一把抓住父亲的腰。 “你们顺利回来了……”艾德莱德不知从何开始问起,她想了想低声闻讯道:“昨天你的信使就到了。听说,你们并没有攻下奥尔良。” “是的。”罗贝尔答得很大方:“没赢,也没输,反正今年是没机会了。对了,雨果呢?那孩子的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了吧。” 罗贝尔其实是随口一问,而这实在是艾德莱德这个做姐姐的一大痛苦所在,同时也让她联想更多。 “他情况有些不妙,我很担心。” “雨果一直体弱多病,但愿上帝会降下祝福让他好起来。距离万圣节不远了,接着又是圣诞节,但愿上帝能拯救他。”罗贝尔随口说道。 “唉……他真的会好起来吗?”艾德莱德摇摇头态度平静,“我是你妻子,像是对教士说的场面话就不要对我说了。” “也好,我有意进城和他好好说明一些事情,我会向他道喜,关于给我的五百名骑兵可是毫无损失呢。唉,都是例行公事,我早点把事说明也早点离开。” “最好快点办完事。” 艾德莱德再探着头看了一下,乍一看去骑兵队规模庞大,即便是有损失也是微乎其微的。 “骑兵的确安然。图尔的精锐在你手里,他们平安无恙,我们的实力也不会缩减。” 就在刚刚,艾德莱德扫视大军的时候顺便注意到了飘扬橘色旗帜的麦西亚军,她注意到了那位年轻的小王雷格拉夫,少年也平安无事。 她的眼角也注意到了一些坐着牛车的怪人,怎么看都和那些打算进城做生意的村民颇为相似。 她也问及了这个。 “哦,这就是我在信件上告知你的那些人,他们是我的特别友军。”罗贝尔高兴说道。 “森林边缘的人们吗?” “本来是奥尔良伯爵的人,现在就是我们的了。我会把他们安置在城外的一片荒地建立新村,他们为我打仗,这是给他们的奖励,你意下如何?” 艾德莱德立即闭上眼睛想了想:“这件事……如果你硬要做没人能阻止你。你可以把此事告诉雨果,他也会同意的。” “也好。至于大军进城的事就算了,我没有胜利,高调进城徒增笑话。我打算就地解散军队,有家的回家,没有家的撤到军营,你觉得如何?” “难道这种事还要征得我的同意?” “不然呢?”罗贝尔笑了笑,恭维道:“你现在犹如图尔的女王。” “不可。”艾德莱德即刻伸出手指压住丈夫的嘴巴,再度强调:“我的弟弟才是真正的伯爵,只要他活着,在图尔就没有比他更高贵的人。” 这话自然有着言外之意,艾德莱德的暗示点到为止。 五百名图尔骑兵一度让罗贝尔精神恍惚,四年前自己手里就拥有如此规模的精兵。 图尔方面能集结更多骑兵,却说这五百骑可是各个拥有锁子甲,仅就甲胄实力可比四年前自己的部队做得好太多。 骑兵们的本质的一大群地方骑士武装,图尔城南方大大小小的村庄基本各个都是某个骑士的采邑农庄。一村或两三个村子由一名骑士管理着,骑士负责招募一些扈从并组建小型骑兵队,也肩负着对民兵的训练。 骑士对伯爵仅有军事义务,他们收取的领主十一税就落在自己口袋里,唯有手下村庄的教会十一税,最后归拢到图尔的圣马丁大教堂。 骑士自己建立扈从军队,到了战时,一名骑士就能拉出一支小队伍,汇聚在图尔伯爵手里就是一支大军。现在战争暂时结束,骑士们自然带着部下回家过冬,本身也不打算再在图尔城逗留。 伯爵家族与本地的小贵族们在血缘上盘根错节,不少骑士本身就是家族支系的支系,以及为先代伯爵立下战功的勇敢战士。 骑士、男爵与伯爵是利益共同体,罗贝尔敢于战斗,作为老伯爵的女婿也有爵位继承权,广大骑士以及他们的扈从乐于跟随这样的强者共进退。 就在城东的荒地,五百骑兵就地解散,骑士带着扈从各回各家,什么时候图尔城再下达集结令,大家再自带马匹武器回到城市集结。 这套行之有效的动员体系,使得过去时代的法兰克可以快速组织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尤其是当科尔多瓦埃米尔国越过比利牛斯山围攻图卢兹时,铁锤查理可以快速带领数万精兵南下阻击。当时,阿基坦和图尔都是出兵甚多的地域,当地贵族为最后胜利立下大功。 图尔地方大大小小贵族有自己的荣耀,他们认为法兰克治下的已知世界就是“天下”。为皇帝洛泰尔卖命自己得不到好处,图尔方面集体选择反叛,上行下效之下,人们都盯着眼前切实的利益。 外来的罗贝尔能帮着大家获取利益,大家也就愿意追溯他。 于是,三年时间完全靠着军功,罗贝尔逐渐掌握了图尔伯国的暴力机器,距离他成为新伯爵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不过他还是要向真正的伯爵小雨果述职。 骑兵各回各家,跟着大军抵达图尔的索罗涅枫丹村民,第一时间就被迁移到谢尔河畔的一处荒地。罗贝尔大手一挥,许可村民自由开发,其开发权就是他赋予了,在免税期过后,村民要直接向罗贝尔缴纳禽畜和粮食的实物十一税,以及向圣马丁大教堂直接纳税。 原本仿佛游离于文明之外的村民,现在完全纳入图尔教区的管辖范围,教籍关系也挪到了图尔。民事与信仰方面的事情都由图尔大主教维维安派人处理,此事罗贝尔不必再关心。 罗贝尔此举在教士眼里是难能可贵的德政,他在勒芒和奥尔良地区杀死了很多无辜村民,以“这是战争”为幌子至多能说服那些武人,实在不能说服教士们。 看到他带了一批和平村民归来,大主教维维安稍稍有些宽心,心想着:“这个男人的还不是无可救药。” 罗贝尔有多方面的考量,他并不指望一小撮村民能给自己带来可观赋税,村子的三十名男子却能作为随叫随到的弓兵时刻待命。 要知道想要在图尔地区招募军队,指挥下级贵族令其自带精兵参战,要么第一时间给钱,要么就许诺战后以更多的利益。 大大小小的村庄多是骑士们和男爵的采邑村庄,伯爵无法染指。 罗贝尔要征兵,或从教会直辖村庄招募战士,要么就在伯爵私人领地招募民兵。 前者的举措往往遭到教士们的阻挠,后者的举措本是最合理的,可惜罗贝尔现在还不是伯爵,他的招兵行为需要得到小雨果的首肯,同时也要考虑不得压榨辖地民力。 伯爵直辖地的民力就是伯爵家族的财物资本,如果大量男丁在战争中阵亡,削弱的是伯爵本人的经济、军事能力。 在莱茵兰,那里曾是法兰克的东部边境,经济生产让位于军事控制。曾经的罗贝尔有大量的直辖地,领地内居民的一大要务就是当兵,其他的贵族反而成了陪衬,且都藏匿在山区里。他曾是非常强势的军事贵族,迫使美因茨大主教也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支持他的大规模征兵,还将教区内的一笔税收作为军费。 罗贝尔意欲在图尔复刻这一切,只是图尔大主教是一个系统,圣马丁大教堂更是一个神圣殿堂。一座信仰的圣殿逐渐演化成大学,众多神职人员有着群体意志,维维安主教的一切决定也都是大家开会后的结果,维维安无力一言堂。 圣马丁大教堂不会出钱帮助罗贝尔扩建军队,也严格限制直辖村庄和城市居民私自给罗贝尔当兵,但并不在这方面对罗贝尔阻挠。 所以当罗贝尔大军归来时,维维安主教甚至没有派遣属下于城门迎接。这种不干涉、不反对的态度罗贝尔已经不生气了,如此态度也是对自己各种行为作出的默许。 从被征服的勒芒征召了很多战士,他们要在城里安置下来,并给予他们过冬的住宿、伙食和衣物。 如此作为也不是长久之计,他在被罗斯俘虏时期窥见到了罗斯的征兵体系,不存在教会掣肘、没有其他贵族掣肘,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城市都在罗斯王的控制内,所有村民都是义务当兵,其中不乏一批精锐战士干脆完全脱产。 暂时罗贝尔在图尔玩不转这一套,在他的老封地莱茵兰,领民也是半农半兵,战马、武器、防具都是士兵自备,而罗斯的那一群精兵,上上下下的武器装备,战时吃穿用度,清一色是罗斯王提供的。 各种桎梏使得罗贝尔无法做到罗斯的那套体系,倒是能在细节上找补。 把新收复的村民作为士兵储备,在明年的作战自己就能立刻动员三十名弓手兼顾矛兵,也几乎不必担心不给现金就怠惰的情况。 至于从伯爵直辖地招募的战士,那些家伙只有首先看到足够的金钱或大量粮食为报酬,他们才愿意老实作战,否则都是怠惰者,哪怕是许诺“大战之后你们自由劫掠”也难以把士气提振起来。 很大程度上,罗贝尔就是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并非真正的伯爵。 第1561章 帘幕后的雨果四世 “我的主人。您的姐夫,罗贝尔大人已经回来了,他……就在房外。”侍者恭敬道。 “是?是嘛?他战斗回来了?让他来见我……唔,如果他不介意的话。除了他,还有谁?” “还有您的姐姐,以及麦西亚王和萨克森公爵的长子。”侍者依旧毕恭毕敬。 “他们……”小雨果振作起精神。“南特伯爵的日子,他也来了吗?” “威博特大人,他回自己营地了。” “也罢。谁欲来见我,就让我们来吧。我在这里等。” 小雨果侧卧于病榻,他的枕边就放着一片又一片殷红的布,有些布团有的已经发干发硬,殷红色已经变成晦暗深红。 “遵命。”侍者躬身褪下,脚步声逐渐从石室消失。 此刻,已经回城的罗贝尔待在伯爵宅邸的石堡为等待,他的身边由妻子艾德莱德陪同,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在令自己的部下回营后,也都聚在门口。 在身份上,罗贝尔是小雨果的姐夫。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就是小雨果的客人了,两人也会以客人的身份觐见。 石堡大门的卫兵看似是向艾德莱德大人行礼,实则飘忽的眼神摆明了他们是向罗贝尔行礼。 在图尔城里,凡是脑子灵光的人都明白这位罗贝尔将是未来图尔的主人,这个未来也近在眼前了。尤其是石堡的侍卫他们,他们维护伯爵小雨果的安全、维系男孩身份的光荣,作为近臣也都明白男孩每况愈下的状况。 城里没有医生,医生的职务都由教士取代了。 一些平常人使用的草药无法治疗小雨果的“咳血病”,教士意欲以“圣油鲜花茶”的神圣力量抵挡男孩身体里的污秽,这些举措都失败了。对此,大主教维维安已经无能为力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肺结核就是不治之症! 为了避免俯身在男孩身上的魔鬼将黑暗邪恶感染到他人身上,教士就以帘幕将雨果的床铺与外界割裂开。 最小的弟弟成了待死的病秧子,艾德莱德心有不舍,如今她已经放弃了。 这个女人已经放弃了很多,放弃了自己留在勃艮第的儿子,放弃了自己丈夫在莱茵兰的封地,还放弃尊严委曲求全去请求罗斯人给一笔救命的粮食,如今……还要放弃弟弟。 但她绝不会放弃到手的权力! 小雨果是老父亲最后迎娶妻子所生,那个女人在自己父亲死后就送到了城外的圣卢普女子修道院(完全是软禁),留下的小雨果又生了重病,无形中也是一种邪恶诅咒。 自己的小儿子与小雨果几乎同岁,留在勃艮第的儿子威尔芬应该已经独当一面。哪怕小雨果奇迹般病好了,这个男孩也没有能力肩负起统御图尔的重任。 于心,艾德莱德朴素的希望雨果病愈,基于自身的利益,男孩还是默默死去吧…… 这种想法绝不可公开表达,她将心里的阴暗深深埋藏着。 他们一行在石堡外等待稍许,侍者毕恭毕敬地走下楼。 侍者先向艾德莱德微微鞠躬,然后才是罗贝尔。“两位大人,我的主人已经许可你们上楼。” “他现在病情好转了吧?”罗贝尔礼节性的多问上一句。 “我的主人……”侍者没有多言,沮丧的情绪已经说明一切了。 罗贝尔也不好说什么,虽说心里有一丝窃喜,绝没有高兴到可以背地里手舞足蹈。 一行人进入这座始建于罗马时代的石堡,这里曾是军事设施,之后就改成了伯爵宅邸。 拱形石窗在二楼摆成一片,玻璃是真贵的,彩色玻璃片用于妆点为大教堂的彩色马赛克画这里的石窗就以木板做窗户,以花纹细布为窗帘。 御所第二层被妆点得不错,石墙上装饰着一些兽首标本,镀金的青铜灯座悬于石墙,在房顶上也挂着由滑轮控制的吊灯。另有战斧、长剑和椭形盾挂在墙上。 整个房间充满武德,在一些帘幕上缝着紫色布条,又增强了伯爵的尊贵。 先是宴会厅,一墙之隔的就是伯爵卧室。 小雨果拥有这里,可惜病体并不能享受这一切。他就像是困在囚笼里罪犯,“背负的死亡诅咒”就是自己的罪孽。 对于这间房舍,罗贝尔不止一次去想,倘若自己继承爵位就把这里彻底拆毁。他绝不会住在这里,他希望继承的是爵位,可不是小雨果身上的诅咒。 说实话,真正去见小雨果罗贝尔每一次都是畏惧了。 他硬着头皮走近木门,侍者亲自把门打开后,再硬着头皮走进去。 他眼前摆着一张床,由于整体包裹花纹帘幕就看不见内部侧躺的病人。 他知道,小雨果就在里面,而那花纹帘幕就像是隔绝诅咒的屏障。 因为那些说法,仅仅是站在这里就令罗贝尔紧张,可他又不得不前来觐见,一瞬间的矛盾情绪左右着这个男人。 “你们都到了?罗贝尔,你来了?”小雨果直呼其名。 “我来了。” “雷格拉夫、布鲁诺,你们也都到了?”男孩继续问,也都得到满意答复。 “好吧。关于战争的事情,罗贝尔……任何的事请你告诉我。我想要知道,我拨给你的五百骑兵,他们是否安在?” “他们都好。非常好!上帝为证,图尔的精锐没有损失。而且非常遗憾,我也并没有胜利。攻击奥尔良的行动暂停了,等到明年会组织兵马继续进攻。到了那个时候……” 帘幕中突然传来弱弱的咳嗽声,罗贝尔注意到这点,不由得心生畏惧。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帘幕之后的男孩,那原本蜡白无血色的脸因剧烈的憋气愣是憋红了。小雨果虽然身体极为虚弱,就是靠着意志力压制着感觉要爆炸的肺。 小雨果终于暂时压制住了痛苦,罢了又开始了询问。 隔着帘幕,罗贝尔竭尽言简意赅的将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告知自己法理上的大封君。 罗贝尔想要早点离开,在得到小雨果“明年继续出兵、拨款”的许诺后,巴不得赶紧体面的告辞呢。 突然,艾德莱德大胆地走近帘幕,她听到幕后那剧烈的喘息声,再透过帘幕的缝隙,看到了弟弟那萎缩而憋红的脸。那不像是一个十岁男孩该有的样子,仿佛一具小骷髅。 男孩的眼窝已经深深凹陷下去,床边放着一些满是干涸血迹的布团,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同父异母的小弟始终被诅咒侵蚀着身体。 艾德莱德痛心又恐惧,她猛然撇过脸就要离开。 “怎么?姐姐,看到我的样子……你竟然……畏惧了?” “你。”艾德莱德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我不求你正面看着我,我的身体被诅咒了。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未来……”接着,小雨果终于无法再以意志力憋住痛苦,他爆炸般的咳嗽,又将一块新的白布吐成殷红,再熟练地将嘴巴上的鲜血擦干净。 那爆裂式的咳嗽带着长长的回音,听闻者对他揪心又畏惧。 但是,雷格拉夫并不畏惧。或者说,他坚信自己此生的最大霉运都被过世的母亲一并带走了,如果小雨果身上真有诅咒,那也不会感染自己。 雷格拉夫很同情帘幕后的男孩,某种意义上自己的处境和他颇为相似。如果,雨果是健康的孩子,就不会许可他人染指自己的权力,也会如老伯爵那般在长大后完全把控地方大权。 艾德莱德长叹一口气,谨慎小心地问道:“未来……会如何?” “难道还需要我说么?”小雨果停顿了一下,他并非真的甘心将大权让渡给罗贝尔,除非自己病故。“一切就看上帝的安排了。” “愿上帝保佑你。雨果,你会康复的。”罗贝尔恭维道。 “谢谢。但愿大天使还会眷顾我。姐姐、罗贝尔,你们都可以离开了。图尔有你们存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变好。你们都离开吧。我……只想独处。” 罗贝尔早就心里发毛,他使劲跺一下脚算是信号,罢了拉扯着妻子的手肘快步离开。 此刻,布鲁诺也拍拍雷格拉夫的肩膀:“我们也走吧。” 一开始,雷格拉夫跟着布鲁诺一同离开,突然间就在那大厅中停下脚步。 “怎么?你不走了?” “我想留下来。”雷格拉夫横下一条心。 一个瞬间布鲁诺眉头紧锁,他瞥一眼那石室内的帘幕,凑过嘴巴低语:“你疯了吗?如果诅咒蔓延到你身上,你也会死。” “你真的相信诅咒?我从来不信。”雷格拉夫侧过脸横眉冷对。 “你?你想如何?难道还要回去看看雨果?” “我还真想这么做。”雷格拉夫自信地挤出笑意。 “你真的疯了。我应该阻止你。” “不。你不要阻止我,我可是麦西亚王,我的地位可比你高贵。” “嗬,这个时候你拿地位跟我说事。”布鲁诺摇摇头,他没有再多想:“你要留下是你的事,我必须马上离开。但愿上帝会保佑你平安。” “我会平安。” 眼睁睁看着好兄弟匆匆走下石梯,整个大厅就剩下雷格拉夫自己。他丝毫不畏惧得走近石室,还刻意加重脚步声,腰间的剑鞘还与衣服上的金属饰物碰撞,所有的动静都证明一位武人并未离开。 听到这样的声音,帘幕后的雨果都要哭了。“是谁?是你吗?雷格拉夫。” “是我。” 话音刚落,雷格拉夫就直接扯开帘幕,他就直接站在床榻边,直勾勾地看着佝偻憔悴的小雨果。新一代的图尔伯爵不堪示人的样貌,在麦西亚王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雨果双眼艰难地凝视,因痛苦又因激动正激烈地喘着粗气:“唯独……唯独你不怕我。唯独你……” “你先不要说了,请保持安静。” 很多人畏惧小雨果的病症,将之谓之为魔鬼诅咒,以至于侍者们也因为害怕做不到及时去清理床榻的秽物。 床铺有着非常明显的血腥味,它压制住了骚味。所有的腥味都来自咳血,雷格拉夫这就将那些染血的布收拢到一起,以一块新布将之包裹处。 他知道侍者会如何处理这些血布——一天清理一次,当天全部烧掉。 雷格拉夫的一切举动雨果都看在眼里,不禁双眼有湿润了。 “你真好,就像我的亲兄弟。”雨果已不知说什么为好了。 埋头办事的雷格拉夫随口一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兄弟就好了。” “难道你会喜欢我这样的病秧子,我可是背负着诅咒。” “没关系。纵使你有诅咒也伤不了我。我可是裂腹而生之人,如若没有神灵护佑我早就死了。所以……”雷格拉夫把布团狠狠系住,再真诚看着雨果的脸:“如果神让我死,我就不会或到现在。神不让我死,我和你接触密切也不会生病,在战场搏杀也不会死亡。” “你真是太自信了。也许上帝庇护者你,可惜……我仍不知自己有多大的罪孽。如你所见,我就要死了。” “不要说这种话。”雷格拉夫瞪大眼睛。 “算了吧。”雨果遗憾地微微摇晃脑袋:“我现在的样子和死了也差不多。我的父亲死了,他们又剥夺了我的母亲。艾德莱德是我的姐姐,不过图尔已经是她的了。罗贝尔和我姐姐才是这里的主人,贵族们都愿意追随他们。我……也许我早点离开为好。” “你不要再说沮丧话了。” “我真羡慕你。我甚至羡慕那些侍奉我的人,他们还能站起来、还能敞开的呼吸。” “……”雷格拉夫不知再说什么,只好继续听下去。 “听大主教说,因为我身上的诅咒,我的灵魂将进入地狱。地狱真的可怕吗?我看未必。我现在天天都像是在地狱。”雨果的语速很慢又气若游丝,因刚刚猛烈咳嗽一番,所有压力伴随着咳出的血释放掉,一度憋红的脸又恢复惨白了。 “你会好起来。” “算了吧。我的身体就要结束了,关于未来……雷格拉夫,你来。” “我?” 雷格拉夫果然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小雨果低语一番振聋发聩的死后安排。 “我死后,我的姐夫一定会成为新的图尔伯爵。我无法改变这个,这样的结果对图尔应该也是好的。只有罗贝尔可以将战争继续进行下去,只有他才能确保洛泰尔不会把图尔毁灭。” “他和我父亲是结盟的。罗斯军队一定会介入战争,已经有远征军在莱茵河了。我父亲宣称的御驾亲征,可能已经在路上。”雷格拉夫只能通过多种渠道打听留里克与罗斯远征军的事,情报延迟太久又非常失真,他现在向雨果描述的几乎是一种展望。 “我知道,你们罗斯人把亚琛都毁灭了。如果让洛泰尔知道你在我这里做客,他就有理由毁了图尔,那个时候只有罗贝尔可以力挽狂澜。当然……还有你。我已经想好了,罗贝尔不会继承全部的封地。我要分割一部直辖地。” “什么?难不成?”聪慧的雷格拉夫赫然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小雨果勉强挤出笑容:“兄弟,感谢你把我当做兄弟。你是国王,我只是伯爵,你比我高贵太多了,能作为你的兄弟我很荣幸。所以,我决定报答你。” “是一笔钱、一些人口?”此刻,雷格拉夫明知故问。 “香农。我把整个香农交给你。香农是我的直辖地之一,如果我要让出他,我有完全的权力!在我还掌握大权的现在,我愿意这么做。香农地区的所有村庄都归你管理,还有你的一百个诺曼兄弟,就都安置在那里吧。” “这……我可如何承担得起?” “你担得起,你必须担得起。兄弟,算我求求你了。我父亲建立的布卢瓦男爵领,我愿意效仿。你是香农男爵,我请求你未来一定要保护好图尔,保护这里的民众,尽可能让普通人远离战争,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第1562章 由你来做香农男爵 雷格拉夫在图尔已经待到第三个年头了,关于图尔伯爵有多少直辖领地他基本也清楚了。 这非常必要,自己带来的兄弟都是罗斯人,是正儿八经会令本地人担忧的诺曼海盗。 虽然他知道,小雨果信任自己,也就信任这群被带过来的兄弟们不是敌人,但是保不齐伯国内的下级贵族心态不能摆正。 雷格拉夫约束自己的队伍,千万不可擅入下级贵族的领地,大家要么在敌人地盘打家劫舍,要么就在伯爵直辖地做日子人,以免节外生枝。 香农在图尔城的西南方向,那里整体环境非常不错,所出产的各种物资源源不断送入城内,图尔伯爵很重要的一部分财税就来自香农的一片村庄中。 “你不要推辞了。我要你做香农男爵,你想要如何治理,皆凭你的意愿。待到万圣节前夕我会正式宣布你的爵位。请你千万不要推辞,这是保住图尔安危的最后方案。” “我真的……必须成为你的香农男爵?”雷格拉夫从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他没有多想,仍然是下意识抗拒的。 “我愿意相信你。只有你不恐惧我……再说,你是诺曼人,如果我真有诅咒,它也不会落在你身上。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香农……是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雷格拉夫感觉自己再拒绝就太不够朋友了。 他脑子转得飞快,忽然间察觉到小雨果的深层意图。 以香农地区的那好几十个村庄为诱饵,将自己这个麦西亚王用实实在在的利益牵制在图尔的地盘上,如此一来香农就是麦西亚在欧洲大陆上的飞地。 雷格拉夫的背后是罗斯王国的实力,罗贝尔是罗斯的手下败将,香农归为雷格拉夫,即是对未来罗贝尔大权的分割,也是为图尔招来罗斯王国的战略保护。 小雨果不相信一个父亲会完全抛弃自己的儿子。裂腹而生的雷格拉夫如同凯撒,数百年前《高卢战纪》描述的诸多战斗,就发生在包含图尔所在的区域。 高卢被征服了,以至于图尔地区五花八门的人员都是高卢人的后裔,也包括他自己就有浓厚高卢血统。 雨果的头发是棕黑色的,此乃罗马贵族与高卢部落首领不断混血后的结果,后来加入的法兰克贵族的血统并没有冲淡家族的发色。 只是家族的主支明显要在雨果四世这一代断掉了。 小雨果继续努力振作,他甚至想坐正身子。 “兄弟,你能……把我搀扶起来吗?” “可以。” 如果雷格拉夫恐惧,他的双手就会颤抖,眼神也会飘忽不定,他将所有关于小雨果的诅咒都当做耳旁风,动作极为果断。 小雨果双眼余光注视着雷格拉夫的动作,后者也注意到这位年幼的图尔伯爵,那形容枯槁的胳膊与腿——真的是行将就木的、仅有些许皮肉包裹的骷髅了。 小雨果坐正,用衣物遮掩自己的不堪,再娴熟地擦一下嘴巴,将口腔的血擦干净,再努力压制着肺部的不适。他仰视站立如小山的雷格拉夫,缓缓道:“我生命所剩无几了。” “你不要说胡话,你还能活下去。如果你去了罗斯,我们的大祭司说不定会用一些药水治好你,而不是喝这里的主教喂给你的鲜花汤。它毫无意义。” “不行的。”小雨果摇摇头:“哪怕我有机会去,也是绝无可能的。你们的诺曼人,我不可以接受诺曼人的帮助。” “这……我不就是诺曼人?我正在帮助你?” “不。你是麦西亚王,你的教父是北方圣人,你比我尊贵太多了。不过,未来你会跪在我的面前。就在这里……我会。”说到此,他又麻利得拿来一块布捂住嘴巴,一番剧烈咳嗽,将带血的布扔到一边:“就在这里,我会封你为香农男爵。我本想着在万圣节前做这件事,现在我又考虑了一下,可能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可能连万圣节都活不过。” 小雨果语速很慢,雷格拉夫也有足够时间去品味这一席话的深意。至此,再拒绝就是各种意义上的愚蠢。 “好吧。我会跪在这里接受你的册封,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在葬礼现场,亲自为你的墓穴埋土。” 小雨果憔悴的面容露出微微笑意:“那样就太好了。一位国王为我埋葬,是我被诅咒的人生里最后的荣耀了。” 因为是“被诅咒之人”,小雨果无法被埋入家族墓地里。他死后当然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而是将遗体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小木棺中,再添置大量的鲜花,以圣油涂抹身体,以求用神圣力量压制诅咒。 他会被埋在本笃修会的公墓中,这样所有人都相信来自天堂的神圣可以将邪恶涤荡干净。 小雨果虽为法理上的伯爵,他并不能左右伯国的一切政务。即便他身体健康,再年满十六岁前也不可以亲政,至于他是一个病秧子,所有权力都被其他人把控着了。 在罗贝尔和二姐艾德莱德来之前,图尔的权力由大主教维维安与各地贵族们分享。罗贝尔用战功证明了他更加适合在乱世作为所有人信得过的头目,罗贝尔也就事实上把持图尔大权,小雨果几乎成了“无情的盖章机器”。 但是,小雨果的人事任免权是毋庸置疑的,也是他最后的权力。可他已经被架空,如此权力就算使用了,是否能顺利落实呢? 如果任命某一个本地贵族为香农男爵,这种人事安排只怕会被罗贝尔和姐姐拒绝。 如果得到授权的是雷格拉夫,情况恐怕就完全不同了。 反正自己没有子嗣,自己死后的图尔就是砧板上的肉,所有拥有继承权的人都能来分一刀。未来的图尔还是图尔,统治者家族可要变一变了。 坐在床边的小雨果在为未来的册封做一次预演,他现在越是思考越是觉得事情可以提前落实。 突然间,他提出这样的方案:“七天时间!一周之后,就是在这里!我会举行一个仪式,到时候该来的人都要来,我会封你为香农男爵。” “好吧。我发誓,我会约束自己的部下,会善待香农当地的村民,会把当地教士作为我的朋友。” “我信任你。现在,请答应我最后的请求。” “请讲。” 小雨果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再把我放平好么?只有躺下来我才觉得舒服一些。” “可以。” 至此,雷格拉夫才终于离开了图尔伯爵的卧室,当他再站在凉飕飕的户外,只觉得身上压了千斤重担,再猛吸几口凉气后才好受不少。 此刻,只有他的战士们依旧背着圆盾在城市空场中等待。因为这些身穿橘色衣服的诺曼人存在,附近的民众纷纷关门闭户,整个广场也仅有少数人还在大胆活动。 “老大,您可算回来了。”雷格拉夫的老部下埃里克忧心忡忡地说道。 雷格拉夫木着脸看看左右:“布鲁诺和他的人都离开了?还有罗贝尔呢?” “都离开了,这里就剩下我们。而且……” “怎么?担心我在伯爵御所待得太久会被所谓的诅咒侵蚀?” 战士们互相瞧一瞧,眼神间的确说明了他们的担心。 “算了吧。我可是留里克的儿子,无论是奥丁还是法兰克这边的神,神让我死就不会让我活到现在。你们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听听我给你们带来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老埃里克问道。 “图尔伯爵给我封爵,未来我们就不是寄人篱下了,也不必再去听罗贝尔的安排。很快我就是香农男爵,这个冬季我们就去香农过冬。那里有面包、奶酪、熏肉和葡萄酒,我们就是当地的主人。再看看你们……我们也该考虑安家了。” 第三个年头,雷格拉夫和他的麦西亚军是各种意义上的寄人篱下,倘若自己的老大有了本地的爵位,所有兄弟都能跟着沾光了。 战士们自发地举起右拳欢呼,他们的吼声还是老一套——极为有节奏的维京战吼。 “都安静吧!”雷格拉夫张开双臂压制大伙儿的情绪:“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全都是骑士!等我长大了回到不列颠,我一定拿回我的王位,到时候你们所有人也得是个男爵。而你!”他直勾勾看着老部下埃里克:“到时候封你做伯爵。” “哦!那就太好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找个漂亮女人给我生个儿子,不然谁继承我的爵位呢?哈哈。”他笑得很狂,听得,大伙儿也都笑得很狂。 雷格拉夫也被他们的亢奋逗乐,继续以诺斯语宣布:“你们的个人问题都能在香农得到解决。我们在那边恢复北方的那一套,我再新招募一些军队。以后咱们人多了,再战争劫掠效率也高,明年我带着你们继续发财。” 真是振奋人心的宣言,大伙儿又欢呼起来。 躺在病榻的小雨果听不懂诺斯语,他也能感受楼下的那群诺曼人亢奋的情绪。所有情绪都是被雷格拉夫带起来的,显然自己的这个兄弟完全接受自己的安排。 关于此事,小雨果已经思考良久。他与雷格拉夫算是同龄人,有时他会幻想,如果自己一切健康是否会如雷格拉夫那般呢? 他听到了一些有关诺曼人作恶多端的说法,也从大主教维维安这里获悉了来自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传来的信件,多份信件里重点描述了罗斯王留里克的事。 当那个王者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已经在统治军队,当小孩逐渐长大,罗斯人就开始逐渐扩张。 图尔的大教堂里珍藏着大量历史文献,其中一本重量级文献来自于二百五十年前的图尔大主教。文献里记载着法兰克人的故事,以及图尔地方如何与那些法兰克入侵者建立盟约的往事。 小雨果并非一开始就是病秧子,他也是在后来被结核杆菌感染而罹患肺结核,近年来病情持续恶化,身体终于到了快撑不住的地步。 他一直在接受正常的贵族教育,拉丁语要重点学习,再基于图尔地方的特色,大图书馆里的文献也会被调出来,小雨果得以学习相关历史知识。 既然图尔的旧贵族能与法兰克人结盟并融为一体,现在自己再安排雷格拉夫拥有香农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于是立刻展开行动。 当前来探望情况的大主教维维安获悉小伯爵竟然有如此决定,在震惊之余又免不了批评一番,罢了并没有拒绝。 站在大主教的立场上,外来者罗贝尔除非突然暴毙,否则此人就是全新的图尔伯爵。大主教并不喜欢那个犯下滥杀大罪的男人,也不喜欢此人的傲慢与专断。 维维安主教本是卢瓦尔河对岸修道院的院长,在老主教过世后,由图尔地方本笃修会投票选举为新的大主教。 维维安也已年老,所以他实质是看着图尔老伯爵的女儿们长大的。 老伯爵的二女儿艾德莱德小名艾达,当年的她是个任性的小姑娘,十多年前被其父亲带去勃艮第落实政治婚姻,因与丈夫不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得要离婚。也许是因为艾德莱德作为罗马元老院的后裔,自诩比那个欧塞尔-勃艮第的统治者康拉德高贵太多了。谁知道呢?维维安可不敢把自己的揣测公之于众。 康拉德的确有着自己的软肋!那就是曾作为老年查理曼的“伴侣”,以艾德莱德的洁癖在获悉这方面的细节后,再看康拉德恶心得面对如同一坨粪!这才是离婚的真正原因,因过于难以启齿,艾德莱德与康拉德都宣称就是因为夫妻关系不合罢了。 为了摆脱“一坨粪”,她才急匆匆的嫁个彼时还是莱茵高伯爵的罗贝尔,自己也事实上跑到了帝国边境地带图个清净。 曾经的娇花已屈从于生活,维维安不知道这些年的艾达都经历了什么,他起初很高兴这位阔别家乡二十年的妇人归来。 现在再来看自己是低估她了。 如果不是图尔拒绝承认可以由女性继承爵位,估计艾德莱德已经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小弟除掉,自己做女伯爵了。 毕竟,杀死一个快病死的少年,这种事很容易办到,譬如仅仅是减少伙食和饮水供应,那孩子就提前死去了。 罗贝尔把他一整套的莱茵高贵族侍者班底带到了图尔,他住在别处,因图尔伯爵宅邸可能被诅咒着,艾德莱德并也愿意住在那里,即便那里有着自己少女时代的闺房。 夫妻二人与他们的孩子选定新址做宅邸,再动用伯爵家族钱库翻修它。 罗贝尔还不是伯爵呢!图尔的财政就已经被这对夫妻把控住了,他们明面上同情小雨果的遭遇,他们内心深处怎么想的,维维安主教如何不知道? 罗贝尔野心极大,艾德莱德自己也不简单,尤其是罗贝尔,他带兵在勒芒、在奥尔良做过的事情可不亚于诺曼海盗。 至于雷格拉夫和他的伙计们,名为麦西亚军,本质就是诺曼海盗。谁还能对诺曼海盗有什么奢望呢?恰恰这群真的诺曼人,两年以来并没有在图尔城里弄出乱子。 “雷格拉夫宣称会善待香农的村民,会把教士当做朋友。papa,至少他对您是尊重的。”病榻上的小雨果看得出大主教的难堪,特意给雷格拉夫说些好话。 “他仅仅对我如此,不知道对别的教士究竟如何?唉,孩子……你既然做出了决定,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打算何时主持仪式?” 权衡一番后,大主教做出了妥协。 小雨果很高兴,说定了仪式时间,还格外嘱咐道:“希望由您亲自将这件事记录在册,再写成信件发给其他地区的修会。您的权威会令所有与会的贵族们信服,尤其是……让我的姐夫罗贝尔死心。” 第1563章 艾德莱德的主张与大主教维维安的主张 乡村一片深秋的寒冷宁静,在图尔城内却有着热热闹闹的景象。 在另一座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内,罗贝尔与艾德莱德突然间收到来自小雨果的特别消息。 信使把话传给罗贝尔,一时间弄得他难以置信,他还对信使威胁:“如果你敢有半点假话,我就绞死你。” 信使当然不敢乱传话,随着神职人员对相关情况做背书,罗贝尔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 一个晴朗的午后,北风明显急促了些,仿佛预报着一场来自北方的暴风雪正在逼近。 如此天气令罗贝尔感觉一丝不祥 他站在石窗边,站在这里可以轻易眺望到图尔伯爵家族历代居住的宅邸,以及不远处有着尖顶与大量拱窗的圣马丁大教堂。 他知道小雨果那在那边静静呆着,整个房屋也都是冷清的,更知道服侍这位年幼伯爵的侍者们,因恐惧那孩子携带的“诅咒”,对其照顾始终非常有限。 罗贝尔非必要是不会去探望他的,生怕自己也被诅咒感染。 关于在小雨果死后如何处理那栋建筑他已经想好,同样的关于葬礼相关的事宜他也是清楚的。 他唯独不清楚小雨果为什么要割裂伯爵直辖地,就将香农送给罗斯王的儿子雷格拉夫。 “你在发呆么?”艾德莱德静静走来,一只手搭在丈夫的肩头。 “我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你弟弟。雨果竟然把香农送给了雷格拉夫,这种事……简直难以置信。”说到此,罗贝尔不禁攥紧双拳。 艾德莱德注意到这一点,继续拍拍他的肩:“他是留里克的儿子,再说他与你并肩作战这么久,我们与他已经是朋友。香农给他,真的很不妥吗?” 听起来,妻子的话是一种反问。 “你……”罗贝尔猛然转过身,看着妻子的脸。他的老脸在颤抖,冷冷道:“香农是个好地方,如此美妙之地雨果何必让给他?分明是不想让我得到。” 艾德莱德依旧不以为意:“也许吧。他现在还是伯爵,他要做这样的决定,我又如何反对呢?” “你为什么不反对。你可以反对。” “又有什么问题?”艾德莱德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弟弟只要死了,你就是伯爵。雷格拉夫作为香农男爵,你就是他的封君。你被罗斯王击败,利用罗斯王给的资金才来到图尔,现在罗斯王的儿子可以做你的臣下,你还赚了呢。” “只是虚荣罢了。只有女人才会甘于这个。” “怎么?”艾德莱德收起最后一语的戏谑微笑,这便掐起腰来:“你在讽刺我?图尔是我的故乡,雨果是我的弟弟。哪怕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他也是我的弟弟,他的决定对我、对你又没有什么实质性损害。罗贝尔,你不要太贪心了。想想看,我们在陶努斯山落魄得快要饿死了,是谁给了我们活命的粮食?香农给雷格拉夫,我很支持。” 罗贝尔闭上眼听着妻子的喋喋不休,过了一阵子憋出一句话:“你这是报恩吗?” “是报恩。” “荒谬,哪有这样报恩的道理。” “我不管。”艾德莱德一副坚决的态度:“罗斯王派人救了我也救了你,更是救了我的儿子。没罗斯人帮助,我们早就饿死在陶努斯山下的雪堆里了。现在我把香农给罗斯王的儿子,我乐意。” “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仿佛你已经是女伯爵了!荒谬,你的家族就是因为没有男性继承人,你父亲才娶小,生下的儿子还背负着诅咒。” “够了!”罗贝尔本想继续说,艾德莱德将之坚决的呵止:“只有雨果可以宣布你是下一代图尔伯爵。与其执着于香农归了雷格拉夫时好时坏,你还不如和雨果好好聊聊,让他在册封雷格拉夫的时候,顺便宣布你是继承人。” “算了吧。我本不善于求人,除非我活不下去了。再说我现在的权势是打出来的,明年我还会打下奥尔良,打下巴黎。我不需要那个病人册封我,查理念及我的军功自会封我爵位。”说罢,罗贝尔就悻悻然地离开石窗,独留艾德莱德在此暗自神伤。 站在罗贝尔的立场,自己的妻子现在就是妇人之仁。 但冷静一番,妻子的一些话的确有道理。 艾德莱德本就是生育多个孩子的妇人,小弟雨果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当,与罗斯王的儿子雷格拉夫也差不多。 某些瞬间,她看到雷格拉夫带领部下耀武扬威,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抛弃在勃艮第的大儿子威尔芬。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不过自己的第一场婚姻也不是自己有能力左右的。 她当然不会把雷格拉夫当儿子看,顶多当做一个朋友,还在于自己在陶努斯山挨饿挨冻都是罗斯人来解救的,她才不管也是罗斯人击败了自己的丈夫,令自己好好的莱茵高伯爵夫人一度活得如同山间野人,她只关注谁在自己要屈辱饿死的时候给了粮食,并感念这份恩情。 自己的父亲选择与这一代皇帝为敌,图尔爵位的后继者只能遵循老伯爵的态度继续战斗。 图尔是自己的娘家,同样只是皇后伊明加德的娘家。 在内心里,艾德莱德也是与自己的大姐较劲。 年幼的时候,大姐以年长而霸道,作为长姐就获得父母更多的爱。艾德莱德作为次女只能事事屈尊于大姐,那都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尤其是在婚姻一事上,大姐嫁给了彼时的太子洛泰尔,自己则被安排去了勃艮第。 姐姐获得巨大的尊贵仅仅因为她先出生,这种先来后到的情况导致后面的结果,艾德莱德可是无法释怀的。如今,那些往事都成了自己坚持的理由——必须由自己的后裔牢牢控制娘家图尔。 至于罗贝尔,他在如今的艾德莱德眼里更像是一个工具人。所谓等到自己的儿子小罗贝尔长大了,这个孩子继承罗贝蒂亚家族与图尔家族的双重权势,届时一个血气方刚的男青年作为真正的图尔伯爵,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到了那个时候丈夫已经太老了,就算不放权,生命也自然走到了尽头…… 因为艾德莱德已经不相信皇帝洛泰尔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皇帝会战败,自己做皇后的大姐也会落魄。到了那个时候,艾德莱德也愿意把落魄的大姐接回图尔度过晚年,虽然可能会有宣泄仇怨的想法,她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手足姐姐彻底失魂落魄。 善与恶?正义与邪恶? 艾德莱德觉得现在的自己终于有能力左右自己的人生,一如丈夫说的那样,如果图尔早有规定女性可以继承爵位,自己早就亲自上了。 另一方面,罗贝尔虽然很不情愿,他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控制图尔的一切。哪怕是对军权的把控,其背后也是小雨果、妻子艾德莱德和及教会的联合授权。 将图尔的精锐部队拿出来由罗贝尔指挥,是因为所有人需要专业的强者作为合格的军队指挥官,确保在内战时期图尔不遭遇侵害。最佳的自保方式并非防守,而是主动出击将临近的帝国派贵族暴打一顿。早就故去的老伯爵雨果三世已经做出成功示范,后继者们理应继承这一战略。 很多时候,罗贝尔坚信自己现在树立的威信都是自己拼命换来的。 然而真实情况是,在战场上最是敢打敢拼的是由图尔下级贵族组成的骑兵精锐,以及雷格拉夫手里的那一百个诺曼“狂战士”。甚至联军行动速度极快,很大程度就依靠雷格拉夫的长船,这些船只使得图尔方面可以按照诺曼海盗的方式发动突袭。 勒芒被轻易拿下,就是因为联军突然抵达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反倒是罗贝尔自己组织的军队,先期军队已经在战争中消耗掉了,时至今日,他的手下并没有敢打敢拼的直辖军。 甚至罗贝尔在打下勒芒后,才有一个不被广泛承认的“勒芒伯爵”身份。 而在帝国派贵族里,这家伙既然放弃莱茵高伯爵身份,那就是毫无身份的家伙,地位低贱做事野蛮,与诺曼海盗一模一样。 他想要快点打破在身份上的极为尴尬局面,妻子的气话给他提了个醒。待他冷静下来,确实觉得可以亲自去小雨果那里做出请求。 一个少年国王将成为全新的香农男爵!布鲁诺很高兴自己的老伙计如此幸运,他也不禁抱怨自己作为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图尔的小雨果怎么不给自己也分一片土地呢? 感触最深的则是刚满二十岁的来自南特的威伯特。他好歹也作为友军帮着图尔打仗,如果有了战功就能分得一下片土地,小雨果如何厚此薄彼? 威伯特只敢在没人的时候发发牢骚,他作为次子的身份原则上无法继承南特伯爵,似乎父亲在伯爵领内割出一片地,自己领一个男爵就可以了。 以威伯特的头脑,并不能理解病榻上的小雨果的谋略——病重的雨果独有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在人事任免权上算计。 几日以来,雷格拉夫已经做好了接受封爵的准备。 他这几天按照规定进入圣马丁大教堂做祈祷,接受本笃修会的祝福,连续三天与教会人员同吃同住,三日时间整个人也没有离开大教堂。 他不觉得此乃人身控制,想要成为图尔本地的下级贵族,来自伯爵的亲自册封是原则性的,但得到教会的好感也非常必要。 同时,这也是大主教维维安三年来首次与这个据称是“最野蛮诺曼人长子”的雷格拉夫的密切接触,少年究竟什么水平,修会自有评判。 于是维维安赫然意识到了少年的惊人之处——这孩子完全能在图书馆里随意翻看一本羊皮纸书与卷轴,基本能读懂书中内容。 “他竟然懂拉丁语,我怎么早没有意识到?罪过。我对他竟有偏见。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麦西亚王,而不是诺曼人大王的儿子。” 维维安的确难以抛开偏见,毕竟雷格拉夫是纯粹的“金毛”,他的一百位北方部下也都是“金毛”,仅仅发色上与图尔地方的民众都是巨大的差异。 而图尔的本笃修会,各级教士又以黑发居多。下级教士来自本地小贵族的次子、三子,至于从贫苦人家里挑选的男孩亦或是孤儿为下级教士,这种人有,数量极其有限。 图尔的教会历史太悠久了,师生关系取代父死子替,这里的本笃修会俨然成为另一种形式的世袭贵族,大教堂的大图书馆则是修会的精神中心。 他们大面积的偏黑发色证明了罗马贵族的祖先,固然教士不可结婚,他们的家族一直在繁衍通婚,教士与下层贵族间的同盟极为稳固,外来者想要在图尔扎根,也必须遵从这一套。再加上自然衍生的师生制度,图尔教会系统的传统即灵活又稳定。 维维安脑袋的“地中海”是故意刮的,在图尔哪怕是年轻教士也必须保有这种发型,所谓刮掉头顶的毛发,头皮就直接面对蓝天以及大教堂的天花板,头脑也就能距离神的领域更进一步。 其他部位的毛发则基本是黑色为主。 要接受一个诺曼少年为香农男爵,要承认他,对本笃修会而言也是很大的挑战。 维维安很惊喜,这孩子对自己彬彬有礼,完全不同于别的大贵族趾高气昂。 这孩子会先用右手捂住心脏,微微据公告后再说话。 可他明明是麦西亚王! 那个王国就在不列颠,外地的本笃修会中也有来自麦西亚的教士在修行。 维维安还是修道院院长的时候获悉了一桩奇闻,罗马教宗居然承认一个男婴为麦西亚王国的国王。反正此事对自己而言无关紧要,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各个教区的大主教纷纷谨遵教宗的命令认同这件事。 彼时的图尔大主教也就承认此事了。 合着当年的那个男婴就是眼前的少年,态度是彬彬有礼、在文化上很懂得拉丁语,把少年和罗贝尔两厢对比,维维安自然是喜欢少年雷格拉夫了,即便前者是资深法兰克人,后者是个诺曼大王与麦西亚王族的混血。 其实,雷格拉夫对很多事物都是敏感的。 他以“留守儿童”的身份伴随着爷爷奶奶好些年,直到参与父亲发动的大规模军事扩张令他大开眼界,奈何被有意留在萨克森,雷格拉夫又开始精进他的察言观色。 仿佛父亲并不爱自己,也许父亲从未爱过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很亲切。 因为见得多了,雷格拉夫已经懒得抱怨,与其去抱怨还不如带着效忠自己的伙计们去打出一片天。从病恹恹的小雨果手里拿到香农,他总觉得接受这个难以谓之为光荣,但自己的确需要一片切实的根基,自己这个麦西亚王也将在香农崛起。 他听说香农是个颇为富裕的地方,可以想象小雨果是非常认真的,病榻上诉说有关友谊的话不是戏言。 比起自己,小雨果才是真正的可怜,反观自己恰恰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在大教堂的三天时间里,趁着机会维维安主教通过雷格拉夫的嘴巴知晓了有关罗斯王国的大量往事。与其去看埃斯基尔发到兰斯的信件手抄版,还不如听罗斯王的儿子现身说法。 雷格拉夫情不自禁满是溢美之词,关于罗斯的种种,完全令维维安感觉是天方夜谭。 那些罗斯的将领、军事贵族,雷格拉夫凭着记忆都要说一说,还尤其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爷爷,言语间全是溢美之词,与现实都变得很失真。 所有描述的重点依旧在罗斯王本人的身上。 罗斯大军横扫约塔兰、进入丹麦扫平法兰克势力,组成联军在易北河大破路德维希军,这是雷格拉夫亲自参与的。更早的罗斯人所参与的战争,他就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至于罗斯战士人人披甲,拥有一批高级的武器,拥有如小山一般的大船,对军事作战一窍不通的维维安听来就是听天书。 倒是有关罗斯士兵人人披甲一事,透过雷格拉夫带来的战士,维维安就可以轻易联想了。 他们是一群换上橘黄色罩袍的罗斯战士,他们的确人人披甲,手持武器都是一种亮白的刺剑,又准备的战斧,武器与防具与图尔的军队迥异。 头盔统一,圆盾统一,连盾上的图案也是统一为麦西亚王室徽章。 一百名战士全副武装后能给予教士们幻觉,仿佛所有人都是由一个战士的复制。服装、武器装备全方位的同一款式,这是法兰克军队从来做不到的。 至于统一服装后的好处,集体穿黑色罩袍的教士们再清楚不过。 基于雷格拉夫的介绍,维维安对诺曼人的认知已经被颠覆,至少诺曼人中最强大的罗斯人有他们讲究的秩序,不少诺曼人已经皈依天主,对此局面罗斯王抱以宽容的态度。 这就应证了埃斯基尔在信件的描述——修会同仁们仍能继续去北方劝说那些诺曼人皈依。 雷格拉夫和手下的一百勇士看来不是特例,在战争中的作风虽然依旧是野蛮的诺曼人那一套,他们的的确确都皈依天主了。他们会为内战时期的罪行日后忏悔,维维安主教相信这批迷途羔羊未来还有救。 在法兰克世界,由罗马教宗主导的本笃修会是正统,阿里乌斯派的异端正被疯狂打压得只能转入地下活动。不列颠的各个教会也都属于本笃修会,如果图尔的教会愿意与麦西亚的教会联系,只要由更高级的兰斯大主教作为媒介,双方即可通过信件、人员交流。 如果把雷格拉夫视作诺曼人,他就是各种诺曼人里很好相处的一个。 如果把雷格拉夫视作麦西亚国王,现在对他友好,他就对教会友好,未来在麦西亚工作的同仁也不会遇到麻烦。 雷格拉夫本可拒绝这种无端紧要的“三天斋戒”,到了约定的日子自己被小雨果册封了事,事后大主教只能承认。他起初不知道这是大主教维维安故意为之,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反对。 与大主教友善的透露新声,诚然这里有着他个人表达欲使然,被图尔本笃修会在官方层面欢迎,这对自己未来统治香农很有必要。 雷格拉夫这就很有目的性的做出承诺:“我治下的香农,我不允许他人破坏它。我会保护当地村民,保护当地教士,给教会的十一税我不会扣留。当我的人在香农结婚了,也请你们派来教士做主持人。” 香农一直是伯爵直辖地,理论上当地的教会十一税一定要拿出来,恰恰是伯爵家族忙着自己收税就是扣住不给。整个图尔教区,教会方面最稳定的税基是教会辖地的村庄,想要伯爵家族拨出钱财基本是妄想,如今反而是罗贝尔以需要军费为理由向教会要钱。 香农被割裂出来成立男爵领,雷格拉夫许诺会把教会十一税送到,这可是扩大教会税基的大好事啊! 要是少年真的履行了承诺,那就是伯爵一派拒绝给钱,诺曼人反倒给钱了,实在是一种黑色幽默的奇景。 图尔的修会不会跟钱过不去,钱财送到位了,雷格拉夫就算态度蛮横一些依旧是大好人了。而他表现得过于有礼数,也有下级教士背后非议此乃“小野蛮人故意装模作样”,哪怕是装模作样的,维维安也希望雷格拉夫尽可能长时间的表演。 遂当雷格拉夫走出圣马丁大教堂的正门,在他的身后已经是整个图尔本笃修会的支持。 第1564章 成为男爵 自出生后不久自己很快就有了麦西亚国王的身份,这一身份是罗马教宗肯定的,自然也陆续得到西方各个地区大主教的肯定。 雷格拉夫就是带着这样的身份成长,他年幼时即得到施洗,即便他是留里克的儿子。 他就像是罗斯王国的客人,出生后完全没有母爱,得到的父爱也极为有限。 他是老奥托的第一个孙子,但他不是奥丁的战士。 对于这样一个孙子,奥托尼雅夫妇的态度是复杂的。孙子信仰着法兰克人的神,自身也是遥远海岛一个小王国的王位继承者,虽然有着罗斯王室的血统,对罗斯王室、对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对庞大的波罗的海,他都是一个客人。 雷格拉夫俨然成了无根之人。 曾经,法兰克的小查理因被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武力剥夺了全部封地,颠沛流离一番才抵达阿基坦,成为阿基坦小国王是近两年的事情。他的头发又长又柔顺,被帝国派贵族们讥讽为“秃子”,就是因为他空有头衔而没有王冠。 雷格拉夫的情况分明更惨。 麦西亚王国故地,当地小贵族争权夺利,若非当地是威塞克斯、缩小后的诺森布里亚与挪威人治下的维京约克王国的三方缓冲地,它早已被邻国彻底瓜分了。 凡是和前代贵族有血缘关系的小贵族纷纷跳出来僭越称王,即便当地教会已经获悉在欧洲大陆上有着一位年轻的流亡国王,也期待着这位国王回来整顿乱局。 在法兰克的纽斯特里亚地区流亡的雷格拉夫,到现在手里只有一百个敢战的兄弟。 他曾有更多的部下,或是死于水土不服的疾病,或是死于战争,不过绝大部分战士活了下来,也已适应卢瓦尔河地区湿润的环境。 雷格拉夫已经受够了寄人篱下的艰涩滋味,目前为止王位是虚的,一块在香农的男爵领却是实的。 贵为国王而去做图尔伯国的封臣,这也并非令人难受的事,即便难受,也只有一点点。 按照萨克森或盎格鲁人的语境下,“国王”是指“最大的土地所有者”。 在法兰克语境下是baron。这个词代表着大领主的贴身侍卫,聪明的雷格拉夫能立刻想到另一个词——bjiorn。 比约恩与博雅尔,两个词就是罗斯王国语境下的男爵,同样是指的大领主的贴身侍卫。 懂得拉丁语,也懂得一些法兰克语,雷格拉夫还从父亲处获悉了一些当今时代贵族们难以置信的暴论。所谓无论是北方人、法兰克人、高卢人、古代的罗马人和斯拉夫人,在数千年前都是一家子。 一个家庭有多个兄弟,当他们分家后再不停繁衍,总有一天他们会忘却自己的家族很久之前有同一个父亲。 他们迁徙到不同的地域,得到不同神只的庇佑,在法兰克就是天主与众天使,在罗斯和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就是奥丁、托尔以及众瓦尔基里。 雷格拉夫的学习也就到此为止了。 信仰是经济生活的注脚,若是所有人专注于笃信天主,贵族、教士、平民皆以仁爱待世人,也就没有战争。那只是教士们幻想中的人间天国!在雷格拉夫看到,罗贝尔和他指挥的由图尔地方下级贵族组成的骑兵,积极参与到在勒芒、奥尔良的烧杀抢掠,他们再痛斥诺曼人劫掠,所有的谩骂都变得极为虚伪了。 雷格拉夫需要一块崛起的根据地,那就是香农。 如何治理它,他也有一些想法。 现在的他已经迫不及待跪在小雨果面前宣布效忠了。 近日以来,北风变得更强劲了,预示着一场寒流与风雪正在逼近中。 持续的温暖戛然而止,如果是降雪还好一些,若是持续阴冷的秋雨,所有人只能硬抗,即便是贵族,他们在深秋支初冬也难谈什么生活品质。 一旦持续秋雨,阴冷与泥泞会阻止所有人的出行。 如果家里有老人或病弱者,这样的环境极有可能将他们杀死。 小雨果早知自己大限将至,他不奢求自己能看到明年春暖花开,对于死亡,他只想静静在某个安静的夜里静静离开,虽然这也是一种奢求。 发抖抽搐、咳血、浑身痉挛……随着气温持续转冷,它对肺结核病症的影响已经非常严重了。 他已经难以吃下饭,咽下面包会吐出来,喝下教士送来的圣油也会呕出。 大主教维维安眉头紧锁遗憾断言:“我们的小伯爵将死在圣诞节前。” 但小雨果觉得大主教还是太乐观了,不说挺到万圣节,或许自己再难挺过十天。 他自觉必须突击将后事料理一下了。 消息已经散步出去,包括布卢瓦男爵也收到了邀请。关于将香农地区送给流亡的麦西亚王一事,此事兹事体大,重病的伯爵就这样将一块直辖地给了一个外人! 更令这一群下级贵族吃惊的是,整个图尔的本笃修会都在维护这样的决定。 男爵、骑士们,图尔领地的贵族们收到的事实是邀请函,是否来图尔城为赐爵仪式捧场,就看贵族们的良心了。 那些下级贵族们很清楚雷格拉夫是什么样的人,好歹也都是在843年并肩作战的友军,公平的说那群诺曼战士真的敢打敢拼。 骑士们才回到自己封地没多久就收到信函,事情明显很反常,一些聪明人不禁揣测,可能是自己的伯爵命不久矣了。 也好,现在折返回图尔城,见证新的香农男爵诞生,继而再打听一下小伯爵的具体情况,在看看罗贝尔对一系列事件的态度。 小伯爵封新男爵一事固然非常重要,其病故后由罗贝尔取而代之,那才是最重要的是。 届时,所有人都要向这位新伯爵重新效忠。 陆续开始有骑士带着随从们抵达图尔,整个城市也逐渐喧嚣起来。 城内并没有多少空余住处,骑士们就在城外搭建帐篷,乃至是出钱去教会直辖地下的村庄里租住一间房,因为给的是真金白银,这种临时的客栈服务教会方面乐乐呵呵答应了。 这天,实在憋不住的罗贝尔干脆壮着胆子只身前往伯爵宅邸。 他并不畏惧小雨果本身,畏惧的是这孩子携带的诅咒。但是这一次,为表诚意自己不能再隔着帘幕与之说话,而是要直面小雨果的脸,亲自询问男孩的身后事。 实际也有胁迫的意味——你必须宣布我为下一代图尔伯爵。 为了得到切实的权力去做有名有实的全权伯爵,他压制住内心对“诅咒”的恐惧,带着一伙儿骑马随从非常高调的停在伯爵宅邸下。 一见是罗贝尔大人,卫兵们没有任何的阻挠,他们乖巧得就怕立刻半跪了。 下了马,罗贝尔左顾右看一番。 “我们的伯爵,现在好些了吗?”他客套性得问一下。 卫兵皆称还是老样子。 “是否是老样子我要当面一见。你们去通知伯爵,就说我罗贝尔有要是详见。” “遵命。”一位卫士匆匆登上楼梯。 那卫士匆匆走近小雨果的卧室,隔着帘幕单膝跪地:“大人,罗贝尔大人他……有事求见。” 帘幕的那一头,精神萎靡的小雨果突然一个精神,他瞪大双眼已经猜到罗贝尔所欲何求了,在一阵剧烈咳嗽后吩咐道:“让他进来见我!” “遵命!” “还有。拉开我的帘幕,把我扶起来。” 话已说完,他稍稍等了一下却发觉帘幕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还畏惧我身上的诅咒传递到你的身上?要不你立刻拔剑杀了我,这样好侍奉你的罗贝尔新主子了。” 不久,帘幕被拉开了,难堪的侍卫不情不愿地将佝偻身形的雨果扶正,再为他披上皮裘衣服与大帽子,以厚实的衣服御寒,同时遮掩住萎缩的身体。 刚刚雨果说得确实是气话,他就坐在床边等待的罗贝尔到来,随着开始听到重重的脚步声,他也鼓足力量挺直身板。 一个高壮的中年男子出现了,摘下帽子可见其开始出现白发的棕黄色头发以及络腮胡子,此人有着深深的鱼尾纹与法令纹。他就是罗贝尔,虽远不至于老态龙钟,他的衰老摆在脸上了。 由于之前两人都是隔着帘幕说话,现在的小雨果也深深明白罗贝尔不再年轻力壮。 罗贝尔并非真的老人,这些年来此人一直在从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战场,频繁战争对一个中年人精气神的耗损非常剧烈。 “你来了。现在终于愿意直面我。你……有什么要事吗?” 罗贝尔也没想到小雨果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定了定神,“既然如此,我就直话直说。” “且慢。”雨果努力平静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即将册封雷格拉夫为香农男爵,而你……非常在意自己是否能继承我的爵位。” 雨果故意停顿一下语气,果然看到罗贝尔那眼神的异常颤动。 他反问道:“难道你就那么着急吗?也罢,我可以宣布你是新的图尔伯爵。我已经获悉很多贵族到了图尔,等到册封仪式现场,我还会宣布一件事。当我死后,你自动成为新的图尔伯爵,掌握伯爵拥有的全部权力。你意下如何?” 小雨果已经摊牌了,虽然这非常符合自己的心意,就是话语口气明显带着苛责意味。 罗贝尔不至于和一个病秧子置气,他巴不得这样的人事安排,“我同意。” “好。我感觉我要死了。你继承了爵位,洛泰尔一定不会同意。一切都无所谓了,未来查理会批准你为图尔伯爵,在那之前你已经可以拥有图尔的军权,想要战争就去做吧!根本没人会干涉你了。” “我会做。” “但是,只有一件事。”雨果艰难抬起头。 “任何的事,只要我能做,我就帮你做好。” “我愿意相信你。雷格拉夫,我封他做男爵后,你不要对他的香农有任何想法。哪怕你成为伯爵后,雷格拉夫也不必再向你下跪效忠。他必须是一个特例!” “……” “你犹豫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按照流程……”一度意气风发的罗贝尔不禁纠结起这个。 “雷格拉夫是我的朋友,他自己说的愿意下跪接受我的册封,但是别的人,我不能肯定。他是麦西亚王,他的背后是诺曼人的王者。如果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图尔……就会化作人间地狱。罗贝尔,恐怕没有谁比你更了解那些诺曼人。” 在战斗时期自己就对雷格拉夫占便宜,也想着未来自己成了伯爵后继续指挥这小子的队伍当先锋军。打仗冲锋在前者总会冒着先死的风险,让雷格拉夫和他的诺曼人先去打,他们死了人自己毫无损失。 在获悉雷格拉夫会成为男爵,罗贝尔冷静之后,也希望在自己曾为伯爵之际看到一众贵族对自己半跪宣誓效忠,其中就有雷格拉夫的身影。 自己被罗斯王打得全军覆没,那家伙突然心善留了自己的命,后来的事情…… 罗贝尔感觉被施舍、被迫委曲求全,他想要看到留里克的儿子给自己下跪效忠,以求心理上的巨大胜利,不料快病死的小雨果料事如神还指出了这种行为的恐怖后果。 “你愿意答应我最后的要求吗?”雨果问。 罗贝尔想了想,勾下头:“我会的。” “那么,你满意了吧?我想你再没有别的要求。” “的确没有了。” “好。你可以离开了。” 罗贝尔没有再说话,点头示意后转身就走。他刚刚走下楼梯,就听到后面剧烈的咳嗽。“雨果四世,你真的要死了。你死了也好,不必再忍受痛苦。” 得到承诺的罗贝尔已经没有对诅咒的恐惧了,他很庆幸自己的小舅子是个病秧子,倘若雨果是健康男孩,恐怕就不会有自己出头的机会。多亏雨果是个病秧子,令男孩的智慧与算计即将随身体的崩溃而消散。 至于香农归雷格拉夫,虽无正式仪式实则木已成舟,罗贝尔确信教士们已经在提前布局了,因为本笃修会必须再分出一个香农地区小修会,教会方面的教区行政调整一定走在前面。 约定的日子,图尔伯爵宅邸聚集着一大批夏季贵族。 他们有图尔本地贵族,亦有客居者。 萨克森公爵大公子布鲁诺、南特伯爵次子威伯特、艾德莱德与儿子小罗伯特、布卢瓦男爵博蒂,以及最是重量级的男人罗贝尔。他们都站在伯爵宅邸的卧室内,就站在小雨果的卧榻旁。 这些高等级贵族纷纷穿上自己最好的战甲,腰悬佩剑于此。艾德莱德则穿上法兰克贵妇的服装,长长的袍子直接剐蹭石地板,衣服上也挂满了宝石。 大主教维维安与一众本笃修会的教士们站在这里,他们换上黑袍,维维安自己戴上满是珠宝的主教高帽,也唯有他的黑袍妆点着金线与宝石。次级的本教区各地的修道院长们,凡是能顺利抵达图尔的,他们各自戴上高帽,与大主教不同的是这些帽子就没有点缀装饰了。 一批圣器也从大教堂里提前由教士们带着,便于仪式进行时整个修会做检视。 小雨果也换上最漂亮的衣服,这对他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 在他的右手边是一把法兰克宽刃剑,那是自己过世父亲的佩剑,剑柄处巨大的配重球上还镶着一块很大的红宝石。 罗贝尔站在一边,不禁瞥了几眼那剑,心想着待男孩死去,自己就是宝剑的拥有着。也有些担心男孩难以将之抓握起来。 卧室里站着皆是高级贵族,大厅里挤满了参与仪式的骑士们,连城市广场也有大量骑士因挤不进去了只好在户外徘徊,同样也有大量民众前来看热闹品头论足。 唯独没有香农当地的村民前来看看未来能决定他们命运的男爵究竟如何。 仪式开始了。 一切在大主教维维安的主持下,都按照流程进行着,直到最关键的时刻。 小雨果用最大的力气,以细弱的胳膊将父亲的宝剑举起,在半跪着的雷格拉夫的左右肩膀与头顶各拍一下,每拍打一下,大主教都会以拉丁语看似平静地说一席话。 实则所有人都紧张关注着,生怕小雨果一不留神,让锋利的剑刃割伤雷格拉夫的脖子。 最终,仪式在有惊无险中结束了,雷格拉夫也正式成为了香农伯爵。 这一刻,唯有他的朋友们欢欣雀跃,广大的图尔本地贵族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的结束。 然事情根本没完。 “还有一桩大事!我决定现在公布!”小雨果以极大的勇气与毅力张开双手昭示大家注意来。罢了又令罗贝尔站在身前。 “我决定,当我死后,就由罗贝尔·罗贝蒂亚·德·莱茵高为新的伯爵。” 话虽简单,且雨果仍以罗贝尔的旧身份称呼他,这番决意无疑是重磅消息。 虽然大家都已经知晓此乃必然发生的事,绝大部分人都想不到,小伯爵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宣布了这种继承关系的合法,要知道大家本来寄希望于让待在阿基坦的“秃头”查理册封罗贝尔来着。 在场的骑士有几十位,他们基本代表着整个图尔伯爵的下级贵族集团,他们也是今年由罗贝尔指挥作战的骑兵军官们,在战争中与罗贝尔培养出很不错的友情。 是的,友情。罗贝尔一如他在莱茵高的那一套作风,当需要骑兵出战时,他每一次都是带头冲锋,使得所有骑士必须带着扈从们跟着冲锋,一来二去也就有了战友情。 小雨果有这样的决定,悉听消息的骑士们沸腾了!他们纷纷拔剑又剑指苍穹,以呐喊欢迎罗贝尔成为新伯爵。 看到这一幕,小雨果还能如何呢?他默默勾下头,堪堪流露一丝苦笑。 他知道,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的眼角也瞥到小罗贝尔,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正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欢腾的大人们。 图尔未来会如何呢?小罗贝尔未来也会是图尔伯爵,他至少是自己父亲的外孙,至少是自己的外甥。 第1565章 雨果四世的终焉 喧嚣过去,伯爵宅邸又恢复了它的冷清。 小雨果宣布了自己的继承热,姐夫罗贝尔将在自己死后立刻掌握图尔伯爵的一切权力,双方已经做好交易,如此结果当事人都无异议。 小雨果尚未死去,他已经交出了自己的权柄。在法理上他仍是图尔伯爵,而地方上的骑士们已经提前庆祝罗贝尔成为新伯爵了,连布卢瓦男爵博蒂也前往其在图尔城的宅邸庆祝。 罗贝尔的宅邸,俨然成了新的伯爵御所。他自己也是打算这么做,并在当夜喝得醉醺醺时公开宣布:“待雨果死后,旧宅邸将会拆毁。就让诅咒连带着建筑消失,图尔会无比安全,我会带着你们取得胜利。” 这一切令他的妻子艾德莱德精神恍惚,仿佛此地不是图尔,而是北方的莱茵兰,一切回到了几年前的模样,丈夫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武夫。 很多人前来庆贺,唯有雷格拉夫没有来。 或者说,雷格拉夫和伙计们在自行庆贺着。 他喝了一些葡萄酒很快就因不胜酒力小脸红通通,他的部下多半喝了个大罪。 一群人聚集的石屋里弥漫着酒香、汗臭,还有油灯燃烧的焦糊气息。 他们以诺斯语嚷嚷着北方的歌谣,抱在一起手舞足蹈,个别酒品不行的家伙真的站在木桌上又蹦又跳。 雷格拉夫默许了,值此小酌之时,他也终于感受到放松,就又喝了些葡萄酒。 布鲁诺喝得微醺,恰是如此有些仪式现场不当说的话,现在也就口无遮拦的嚷嚷起来:“真不知雨果怎么想的,给你封爵怎么不给我封爵?难道那小子看不起我们萨克森人吗?应该给我也封个男爵。” 雷格拉夫在迷醉中傻乎乎笑道:“反正咱们是兄弟。我很快回去香农,你也一起来吧。” “也好。你是个好人,我妹妹跟了你以后也会幸福。” “爱丽丝是我唯一的女人,你妈妈也是我妈妈,我会非常强大。等我到了香农,就把当地的农民组织一下,我要快点训练出一支强兵,靠着这场战争我必须快速发财。”借着酒劲,雷格拉夫自然而然的向好兄弟抒发野心。 布鲁诺一样有着自己的荣耀,如果不是这场战争,自己能继承的就只是威斯特伐利亚伯国,且是一个实力受限的伯国。 查理曼在征服萨克森后,将旧萨克森一分为三。法兰克军处决了所有的战俘,继而处决所有反对的贵族,哪怕民间还有着反抗情绪,所有人审时度势得将不满与愤怒压在心底。 萨克森人一直在等待时机,看似被安抚好了的萨克森贵族趁着新的战争又站了起来。 雷格拉夫的话说进布鲁诺的心坎里:“我把招募到的战士一并带去香农,明年再去奥尔良……就让罗贝尔见鬼去吧!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反正你是罗斯王的儿子,我是萨克森公爵的儿子,咱们兄弟想做什么,外人管不住。” “嗬。”雷格拉夫抽搐的笑了笑:“兄弟,你越来越像个罗斯人了。” “嘿嘿,听起来真是最好的赞扬。” 多日的北风终于带来糟糕的、也是意料内的结果。 令人痛苦的秋雨开始了! 空气变得阴冷而极为潮湿,湿冷的空气弄得村民储备的柴火都变得湿润,令自然干燥变得硬邦邦的面包块也恢复了一些柔软。面包自然变软可不是好事,因气温还没有低到结冰的程度,面包开始发霉,不过哪怕口感变得奇怪,广大村庄百姓还是要硬着头皮。 倘若不吃这个,就只能自己生火去烹煮麦子,其中所需要的成本就有些高了。再说,储备的柴火是过冬用的,民众自己算账,也不愿意将过冬的木柴用在煮饭上。 相对于其他地域,卢瓦尔河畔的图尔伯国已经很富裕了,却也没有富裕到有大量余粮。 农民一家几口年年岁岁各有一件衣服,到了冬季就把准备好的皮衣穿上,至于多年皮裘上奇怪的气味,只要习惯了也就好了。 一户自耕农家庭一年下来往往只能添上一两件衣服,他们在伯国境内属于自由民,社会等级是较高的。这种农户基本住在伯爵直辖地内,少数住在教会直辖地,他们原则上必须上缴两种十一税,另有诸如过桥税、磨坊税、打猎税、捕鱼税、羊毛税等奇奇怪怪的税种。 十一税是绝对大头,其余杂税数目繁多,单个税种纳税额很少,杂税堆积在一起就是不小的税目,再将两种十一税并在一起,哪怕是自耕农家庭的大部分余财都被伯爵家族与教会拿走了。 至于数量更多的农奴,他们在伯爵直辖地的人口数量与自耕农相当,而在各个骑士领内,农奴的数量随着时代发展越来越多,有的骑士领的采邑村庄,全村男女老少都已经农奴化了。 他们,就像是骑士手里的会说话的牛羊。 甚至是贵族们也不知道何为马太效应,他们就是经济上的受益者,一代又一代的贵族们不断积累财富,作为一个庞大群体完成对图尔本地的控制。 法兰克人是外来者,他们成为图尔地方的新贵,加入贵族群体后自然而然继续着这方面的座位。 至于雷格拉夫,他一样是外来者,也必须加入其中。 香农地方的自耕农仍是自耕农,农奴们的主人则从图尔伯爵家族,突然变更为了香农男爵雷格拉夫。以后,农奴们的纳税对象就是雷格拉夫了,这一切都不是当地人能做选择的。 至于逃亡,就更是无稽之谈! 逃亡的农民和农奴,他们能逃到的不过是南特伯国。 作为“卑鄙的外乡人”,无论其如何出身,凡是不能自证是商人或吟游诗人的,一律被抓起来,要么在地牢里被打死,要么跪下来自愿做南特伯爵的农奴。 向西逃亡是如此,向南逃亡进入阿基坦,一样会落得如此命运。 至于向西北方向逃亡……情况会更加负责。 阿莫里卡(布列塔尼)的凯尔特小王国对逃亡农奴是何态度没有谁知道,近年来他们一直在于南特伯国边境摩擦,真有农奴逃过去,怕是首先当做奸细在边境就被砍了脑袋。 就往往年一样,农民们待在家里硬抗湿冷的秋雨。比起秋雨,他们宁愿寒冬,这样积雪不会融化,木柴会重新干燥,储备的面包也会硬得如石头。 面包会被砸成小块后泡着热汤喝,如果没有菜汤调剂就干脆用热水。这样泡软的面包再涂上黄油,则是平民百姓认为的美味。 在图尔客居的日子里,雷格拉夫已经完全祛除掉了对法兰克的滤镜。 就这地方只有图尔城算是好地方,一旦进入乡村就糟糕太多了,而且哪怕是城市也远远逊色于罗斯的城市。 他还没去过图尔城西南方向的香农,以图尔附近区域,以及接掠过的勒芒村庄和奥尔良村庄,总结三地的村庄情况,雷格拉夫得出自己的结论——本地区农民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他自诩在父亲那里学到了不少屠龙之道,空有一些奇妙的知识而无处施展。 香农就是第一个舞台了。 持续阴冷的日子使得雷格拉夫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未来。何为农奴?他们对领主马首是瞻,生存物资上被领主控制,他们只能与领主共进退,倘若领主赐予一些财物,他们是否愿意肝脑涂地呢? 一定会的! 雷格拉夫毫不犹豫想到了罗斯控制下的那些养鹿人。养鹿人全体都是效忠国王的牧奴,自己的父亲却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呢? 所有养鹿人是国王的奴隶,这是不容他人染指的财产,有他人伤害这些人就是对国王的羞辱。 国王保护这些人,他们直接效忠国王。 北方的战争中,冬季作战的比重也很大,在雪地上步行非常麻烦,换做是乘坐驯鹿雪橇,军队反而能以夏季划船般的速度前进。养鹿人是极好的御夫,罗斯军在冬季作战机动性极强,缺了这些牧奴可就做不到了。 雷格拉夫还没有悟出人身依附经济绑定的意义,他只通过父亲留里克的作为,觉得给香农封地的民众更多资源,他们就愿意给自己好好办事。 这里所谓的办事就是打仗,罗斯军如何鼓动民众踊跃参军的手段,雷格拉夫太清楚了。因为,他就是罗斯横扫斯堪的纳维亚、远征丹麦、抵达易北河的战争的参与者,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也真切的知道罗斯为了这场远征是如何发动民众积极备战的。 甚至是妇女、老头子、孩子、伤残战士都在为军队制作箭矢、裁缝衣物等等。他们起初没有得到奖赏,作为许诺就是免除赋税,乃至享受战争分红的权力。 都是人,哪怕身处不同的世界,香农当地的居民理应和罗斯一样。 阴冷持续,图尔城的石板路也终日湿漉。降雨倒是有一个好,路面上的马粪都被冲到了路边,各种秽物尘土顺着罗马时代就嗅到的排水沟流到城外的水渠,最后注入城南的谢尔河里。 阴郁湿冷的天气持续对小雨果的身体摧残。 封爵一事算是他短暂人生的高光时刻,然而他被肺结核不断摧残的身体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简直是以最后的元气去主持封爵,在将权力移交出去后,自己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自那场热热闹闹的省会后,连站岗的侍卫都意识到罗贝尔已经是新伯爵。 罗贝尔可没有残忍到去帮助小雨果早点去死,因为一旦背上了谋杀嫌疑,自己在图尔就待不下去了——阿基坦和图卢兹地方的贵族们不能自己的阵营里有如此张扬歹毒的人物。 罗贝尔不敢对大贵族动手,他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 小雨果那个样子怕是十几天时间就自然死去了,但卫兵决定加速这个过程。 卫兵也不是亲自持刀趁着阴冷雨夜了解雨果,只要减少食物供给,只要停止提供新鲜的布,雨果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将迅速垮掉。 卫兵与侍者串通一气,送上去的仍是面包,只是面包因变软有些发霉,重量也变少了。 人们都在关注罗贝尔,一众小臣希望早点去侍奉新主子,当侍者也冷落了小雨果,男孩是死亡就进入倒计时了。 发现食物量减少,发现擦拭咳血的布没有新的了,意识到有限的食物还有怪味。 再看看这糟糕的天气,雨果知道大限将至。 他释然了,不愤怒就是有些怨恨。 在一个阴冷的夜里,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死了…… 当第二天,在降雨渐停的早晨,侍者见到了雨果。 男孩离开床铺趴在是板底上,他全身瘦小如枯枝般扭曲地趴着,死不瞑目而嘴边还流淌着一大滩已经凝固的血。 侍者没有任何的恐惧,见此一幕反倒是释然,然后转身下楼,要求卫兵封锁现场,再急匆匆去罗贝尔的宅邸告知这个好消息。 小雨果、雨果四世,图尔伯爵家族宗氏的最后一个男性,就这样死在了万圣节之前。 其实他是吃了霉变的面包后引起强烈的胃部不适,腹部的翻江倒海使得一些胃酸进入气管,继而以前所未有的强烈刺激,引起本就极为脆弱的肺脏彻底崩溃。猛烈咳嗽震裂了无数血管,继而引起强烈的不可逆的肺出血。 就像教士也对肺结核一无所知的当下,就更不知道小雨果的真实死因了。 雨果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后世,大主教维维安只要按照流程将他安葬就好了。 到底雨果是伯爵,秋雨渐停,整个图尔城被封锁,一身黑袍的教士们在维维安的带领下收殓了雨果枯萎的遗体。 遗体被带进大教堂内,他被圣油清洗全身后,就以大量干燥的玫瑰花瓣、菊花覆盖于身,继而以裹尸布将之完全包裹住,好似在制作木乃伊一般。 圣油弄得亚麻裹尸布也逐渐黏糊糊的,为了压制住雨果体内的邪恶诅咒,维维安也就豁出去,他用了极多的省油,浸泡过花朵的油脂弄得整个大教堂陷入某种醇香,最后雨果被装入早已准备好的木棺,观者都说:“他像是泡在油桶里。” 似乎唯有这样邪恶才能被压制住。至于他生前居住的宅邸,也将在其死后被拆毁,罗贝尔要一次彻底涤荡邪恶诅咒,本笃修会的教士们也都同意了。 人人都知道这一天的到来,雷格拉夫想不到雨果甚至没有等到雨停就去世了。 可能那少年将最后的精力都用在封爵仪式上,之后身体就彻底崩溃,不过现在的局面也遂了他的心愿。 葬礼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偏偏是葬礼之日久违的太阳回归了! 北风虽未退,大地就为这干冷的北风迅速吹得干燥。 这是一个很有深意的意象,被诅咒的雨果死在阴冷雨夜,他死后,爵位自动由罗贝尔继承。 罗贝尔是从北方来的法兰克大贵族,哪怕一度落魄也曾极为风光,持续的北风就是他的注脚,阳光则证明着罗贝尔成为新的图尔伯爵一切都会好起来。 小雨果的葬礼就在城外举行,木棺将被安葬与城外的修会墓地里。 被无数圣骸包围着,邪恶将被牢牢锁死在棺材里又深埋地下,而图尔城内将不再有诅咒。 大主教亲自为他送葬,罗贝尔和艾德莱德作为亲戚也礼节性的前来送葬。就算很多下级贵族害怕这个被诅咒的孩子,到了这一步,为了维护整个图尔伯国的体面,凡是有能力参与葬礼的下级贵族都到了。 在城外的墓地区域,年轻教士挖掘一个大土坑,主教维维安在这里捧着经书念了一段尘归尘土归土的经文,就下令埋土了。 此刻,一个少年木着脸冲了上去,抢过下级教士的木铲,引得一众围观教士侧目。 “雷格拉夫!”维维安瞪大双眼。 “我做过承诺,我会为他埋葬。” “我也来吧!我代表萨克森公国,对雨果四世殿下以最后的敬意。”说话间,布鲁诺也走过来了。 “好吧。你们是善良的。”维维安没有拒绝,只是他有些遗憾于罗贝尔只是在一边注视着这一切。 终于,一个男孩跑到墓穴边,他是罗贝尔的大儿子小罗贝尔,按照辈分就是墓主人的外甥。 因为艾德莱德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个人的身份不可亲自上手埋土,丈夫自己也不乐意去,那就安排自己的儿子了。 小罗伯特对那些诅咒的说法不清楚,他大胆的参与到埋土的工作中,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埋上一铲子。 “至少,你儿子未来会是不错的伯爵。他是雨果的侄子(与外甥同一个词),伯爵家族以新的形式继续延续着。”大主教把话埋在心底里,他默默划着十字,计划着回去后将今日所见闻的一切亲自记录下来,一方面作为信件递送给罗马、梅茨、兰斯、乌得勒支和汉堡,告知当地的教会图尔的情况,尤其是流亡的麦西亚王的重情义。另一方面也要把事件记录后作为档案,以羊皮纸卷轴的方式保存下来,留给未来的人们。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里,大主教维维安还不知道,罗斯正规军以及大量友军,一万余名作战部队已经在特里尔了,而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想方设法纠集出的一万余人的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冲向阿登森林。 信件能否送抵梅茨,主教德罗戈是否能知晓,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 第1566章 你可真像你父亲 一场阴冷秋雨洗去了一个旧时代,图尔进入罗贝尔的时代。 初冬的阳光带来一些温暖,城内的居民生活也恢复到该有的平静。 雷格拉夫已经决定早一点进驻香农,布鲁诺答应一并前往。在那之前,两人仍旧参与到了在圣马丁大教堂举行的赐爵仪式。 哪怕这样的仪式是私自做的仪式并不合法。 大主教维维安将一顶头盔戴在半跪在十字架前的罗贝尔头上,瞧瞧这个男人的模样,如果它不是铁皮头盔而是一定金色王冠,似乎更适合现在的场面。 所有与会的贵族都卸下武装,连切肉的小刀也歇下来。他们坐于教堂宣礼堂的长椅,待大主教宣布罗贝尔为新伯爵后,他们纷纷站起身鼓掌致意,令本不该喧闹的大教堂热闹非凡。 也许所有与会的骑士应该半跪致敬,罗贝尔拒绝了这样的安排。 因为按照与过世的雨果四世的约定,香农男爵雷格拉夫不可跪下效忠,为了避免局面尴尬,索性他要求所有人不必跪下。 雷格拉夫就静静看着这一切,那些人的欢呼,和自己毫无关系。 突然,布鲁诺捣了下自己的好兄弟,再侧过脸,一边继续装模作样鼓掌致意,另一边的嘴巴可就没有好词了:“你瞧,也许该给罗贝尔戴上王冠。我知道这个,这是僭越。” “无所谓,随便他如何表演。”雷格拉夫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如果让那个查理知道他这样做了,只有神知道他还能继续受欢迎。” “谁知道呢?和我没有关系。” “的确。”见兄弟漠不关心的态度,布鲁诺又问道:“你打算何时离开?” “至多三天。三天之内我必走。我在图尔已没有留念。” “临走之前还要和那个家伙聊聊吗?” “要去。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明面上说说笑笑罢了。” “还是多说说好话吧。我们和罗贝尔也根本没必要把关系弄僵。”说罢,布鲁诺又忙着鼓掌起哄了。 布鲁诺倒不是真的赞誉罗贝尔,现在跟着欢呼不过是从众。 经过小雨果葬礼上的那一瞥,雷格拉夫实在重新认识了一下罗贝尔,现在这家伙把铁盔当王冠的戴法,实在彰显了其人难以明说的野心。可惜,这个老家伙还有足够的生命时间去落实他的野心么?再说,他的野心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取代那些内战的顶级贵族,自己想方法成为法兰克人的王吧。 罗贝尔,他的罗贝蒂亚家族的确是法兰克人,与图尔当地的高卢人有些不同。 如今,因为得到了爵位与封地,雷格拉夫现在有名有实,他带着部下进驻封地也理所当然了。 离开了喧闹的大教堂,他快速回到自己人聚居的房舍,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直面一众金发战士。 对于一些老战士,看到现在的雷格拉夫,就恍若时光倒流。他不是雷格拉夫,而是少年留里克! 雷格拉夫的年龄比他看起来的要年轻太多,这幅北欧身体在充足营养供应下发育非常迅速,由于本时代的人们普遍营养不良,就显得他像是一个神奇的怪物,再加上他身上的奇奇妙妙说法,令人相信他的未来难以估量。 按照法兰克传统,雷格拉夫以年龄看就是个小孩,很多权力不该他拥有。 不过他穿上锁子甲再戴上头盔,乍看上去就是个青年,如果他的胡须发育得更快捷就更像一回事了。 战士们见自己的老大归来纷纷起身。 “你们都坐下,现在听我说。”雷格拉夫伸开双手,继而正式宣布准备离开的决定。 他重点宣布:“带上你们所有的个人物件,尤其是带上钱财。我要你们都准备一些钱,咱们一起去大教堂处购买一批粮食。我们不能两手空空的去香农……” 获得爵位和封地的同时也使得自己和兄弟们终止了被图尔伯爵供养的局面,意味着大家只能在封地内自负盈亏。 当雷格拉夫说明这一现实后大家不以为意,倒是他令大家花钱购买教会储备粮一事,一些兄弟们纷纷产生质疑。 “你已经获得封地,就可以在当地要求那些农民把粮食都交出来,你还许诺我们去那边娶媳妇来着。我们在那里想怎样都可以。”老战士埃里克帮着兄弟们把心声都说完了。 “我好好想了想,这不行,我已经答应雨果了,我不会继续向香农的民众索取。”雷格拉夫摇摇头。 “何必呢?” “这很重要。我承诺了要仁慈。” “你呀,让我想到了你的父亲。”埃里克想到了太多,他的态度倒不是释然。他坐下来后,大家都能感觉到老家伙在态度上的质疑情绪。 “知道你们有意见,我怎么可能要让你们自己掏钱。咱们在这里一直是按照北方的规矩,大家凭本事劫掠。不过我答应雨果善待香农民众也是真。咱们就这样空手而去当然可以逼着他们再拿出一批物资供养我们,但是那样,我们如何在未来源源不断的获得财物?” “无所谓!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埃里克继续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们可以始终以海盗作风办事,现在有了封地,就不要在祸害咱们自己的奴隶了。” “诶?你把他们当做奴隶?”埃里克注意到雷格拉夫说的这个词意味深长。 “就像我父亲对待那些养鹿人那般,也像是牧民养绵羊。对他们好一些,我们未来能得到更多。再说,等我做了麦西亚王,你们都是要封爵的,未来都有自己的村庄和民众。你们……总不会把自己的奴隶当肥羊全砍了去图求一年的快活,真这么做了,那么未来怎么办呢?” 雷格拉夫按照留里克交给他的理论说了一大堆,不可竭泽而渔的朴素思想不少战士也知道,然而这里关键的点实则不在这里。 原来,香农地区作为伯爵直辖地,今年麦收时已经上缴了一轮税赋。两种十一税与一批杂税全部落在伯爵家族手里,并以军费的形式供应给罗贝尔围攻奥尔良的战争。 农民已经缴纳税赋了,倘若再去向他们索要,固然可以把战斧架在他们脖子上,但若那样,村民就只能将种粮拿出来交差,其结果就是香农地区的农业凋敝,祸害的还是未来的自己。 恰是因为注意到图尔、勒芒和奥尔良农民的生活并不如贵族吹嘘的那般,亦或者广大的纽斯特里亚地区是富裕了,奈何因为大大小小贵族们的索取,富裕生活属于贵族,与那些自耕农、农奴毫无关系。 雷格拉夫成为香农农民的直接领主,他没有对手下的一百个兄弟封爵赐地,使得他发现自己就是整个地区的唯一领主。 以怎样的统治艺术行事,当然是自己说了算。 他继续宣布:“我们去香农初来乍到,若是让他们恐惧了,我未来的主张也不好落实,他们也不会甘心得将漂亮姑娘送到你们手里。只要对他们好一些,到时候你们在香农就像是回家了一样。你们娶了某户的姑娘为妻,姑娘的整个家庭也都会听你的话,咱们已经流亡到第三个年头了,问问你们自己,就不想有个家么?” 话说到了兄弟们的心坎里,雷格拉夫也是将话说给自己听的。 “我漂泊了大半辈子,倒是很希望在那个香农安家。如果真如你说得那么顺利就好了……”埃里克的态度真正舒缓下来。 “一定会非常顺利。不如我们就按照北方的方法,就把香农视作一个部族,当地人都是咱们的人,以后打仗我们也很需要他们。” “你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了!”埃里克再站起身,捋一把花白的胡子,他再看看左右的伙计们中肯地说道:“咱们很多人都因为各种原因信了天主,所以我们在北方没有立锥之地。是时候结束漂泊了,我会完全支持雷格拉夫的主张,你们怎么看?认同他的,就使劲敲桌子吧!” 一起奋斗了多年,雷格拉夫是怎样的少年小英雄大家都看在眼里,眼见着这小子愈发有着留里克的作风,如今大家至多嘟囔些话牢骚,真的反对他,那是绝无可能的。 大家一起敲打桌子,面前没桌子的就猛敲大腿,只为制造出很大动静,以热烈回应雷格拉夫。 稍许,大家终于安静下来。 年老的埃里克再补充一句:“你可真像你的父亲。” 在雷格拉夫听来,这就是最高级的赞誉了。“可我们已经不是罗斯。不过,麦西亚的旗帜要在香农树立起来。” 何为“罗斯式的治理模式”? 留里克自知亏欠自己的大儿子,遂在亲自指导他人生经验的时刻,就抓紧时间拼命给这小子灌输知识,至于能学会理解多少全凭小子造化了。 雷格拉夫通过父亲的理论与实践学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道理——经济基础决定着上层建筑。 一切的问题都在于钱!这里的钱财不是指金币银币,而是粮食、牛羊、铜铁、人口等等实实在在的事物,是各种经济的总和。 国王和贵族能统治多久,就要看贵族手里有多少钱财,民众手里有多少钱财。 民众变得贫穷,或是饿死病死或是集体逃亡,当穷得活不下去了,他们就可能推举首领去建立新的王国。过去忠心耿耿的战士,也可能想着趁机另立门户。 如果民众变得富裕,贵族收取的税赋就更多。手里掌握充裕的钱财就能组织更强大的军队,王国也就更加强大。 罗斯王国如何?远征丹麦与易北河的大军所需的各种物资,首先都来自王国民众的赋税,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创新——向全民借钱。 民众相信大王一定可以赢,并取得丰厚的战利品,便愿意拿出自己的财物支援军队,以期在未来得到大王许诺的利息。 大王更是承诺,只要战争大获全胜,赏赐给全民的就是某些年份的免税。 对待奉献士兵的家庭,战士掠夺到的财富就归其家庭所有,若是其战死了,之前掠夺的财物就由其正妻和长子继承。战死者的遗体凡是能带回来的就一定想办法带回,实在不行就烧成灰烬带回来,安置在公墓里享受永世祭祀。 雷格拉夫就是那场远征作战的见证者,很清楚的明白父亲真的落实了那些承诺。 作为代价,自然是斯堪的纳维亚和丹麦的不臣势力遭遇洗劫,他们的财富成为罗斯军队的军费,以及支付给后方民众的战争红利奖赏。 如果能以战争掠夺敌人,当抢到的财物足够丰厚就没必要再在自己的领地索要无度,即便贵为领主可以贪婪一些。 在这一年的战争中,雷格拉夫带兵掠夺到一批钱财和粮食,即便如此他仍然向图尔伯爵方面索要军需品。 他和伙计们完全以佣兵的姿态存在着,一边是源源不断得到后勤军需,一边是把掠夺的财物收入腰包。 他们针对奥尔良外围的村庄总有一些银币、铜币的收获,钱币留在口袋里用处不大,听从雷格拉夫的要求去大教堂交易一批粮食,不啻为一种好选择。 当大家准备了大量粮食,就不需要再对香农的百姓搜刮。 在这一点,雷格拉夫也有更深一些的考量,因为他发现那些教士们的脾气,所谓只要自己谦恭得如学生而非傲慢贵族,教士们是很好说话的。 他想到一些话术,决定试试看。 他在这里安顿好的部下,第二天就卸下所有武装,带上同样没有武装的随从大摇大摆走进圣马丁大教堂。 以他的身份很容易得到主教维维安的接见,乃至被领进堆满羊皮纸书籍以及卷轴的办公室内。 一番客套的敬语后,雷格拉夫之际问题关键。 男孩的说话艺术非常巧妙:“我已经是香农伯爵了。我获悉,之前的图尔伯爵在香农收了十一税,却没有把这笔款项交给您。过世的雨果生有重病,也许他想交出税赋但身体不允许。” 其实谁都知道,那是图尔的财政是被艾德莱德把持着,她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女儿,有不俗的地位也就夺走财权。以支持战争用度为由,就拒绝拿出税赋的理由站得住脚,但之前时代的税负伯爵家族也没给,以至于教士们已经默许是永远收不到这笔钱了。 雷格拉夫却要革掉这种避疾。 这不,他拿出一个布包,将之晃了晃可以明显听到哗啦啦响声,他再拉开束口绳,展示里面的银币。“三磅银币,这就是我香农交给您的教会十一税,虽然它不多。” 看到这些钱财,维维安根本没心思去想它从何而来,实则只要稍稍一想这些钱财都是诺曼战士们抢掠的赃款。只要不去想就不用去怀疑,心里也不会心虚,权当它就是失散多年的香农地方的十一税。 雷格拉夫故意说:“我知道这不足以弥补今年的税赋,哪怕我们在香农会生活艰难,给您的税赋也是今年交付的。我听说,卷心菜是下等人吃的东西,肉才是我这样的贵族当天天享用。我宁愿带头去吃菜,只要能交出您需要的税赋,就不枉我的苦心。” “你大可不必如此!”维维安感动得似哭似笑,他双手扶住雷格拉夫的肩膀:“你真是善良的人。” “即便我们在香农生活贫苦。”雷格拉夫继续卖惨道。 “你不要说了。我岂能让你们受苦,比起罗贝尔,你是让我感动的人。这笔钱我会收下,而你们!我知道你们去那边一定需要粮食,我就给你们粮食。” “那真是太好了。”雷格拉夫要的就是这个,他压住心中的高兴,继续强调着明年给予十一税。而且……优先以金银的方式。 有些事双方就是在心照不宣中达成共识。 第1567章 香农 教会管理的粮仓,一方面维持着整个图尔教区教士们的伙食,同时也是他们掌握的最大资产,甚至有着流动资金的属性。教会实则非常需要金银,本笃修会固然普遍讲究节俭,在敬神的圣器上则是讲究以金银妆点,只要黄金充足,他们恨不得把教堂塔顶所有的的十字架也镀金。 过量的粮食将在储藏时大量损耗,金银则可长期保存。矛盾的点在于两个十一税收取的几乎都是粮食这样的实物税,教会也只能在直辖地里稳定的拿到这笔钱财,图尔本笃修会的税基很稳定也很有限,雷格拉夫的送钱行为简直是雪中送炭。 大主教被哄得很舒服,于是以“赏赐”的名义拿出一大批粮食以资助即将去香农的诺曼人。 维维安在这方面自诩非常自豪,自己就是用了三天时间好好教育了诺曼人的小首领雷格拉夫,这小子做了香农男爵果然变得温顺了。 本笃修会素来是呼吁要教士的一张嘴去说服蛮族首领皈依天主,维维安手里拿着非常需要的银币,当然认为自己取得了成功。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换来的“赏赐”数量很大,教会的拨款粮分明是三艘长船无法运输的!好在停泊于图尔港口的长船的所有权都在雷格拉夫手里,用作运粮船是没问题的。 至于前往香农,自然的小船队载着人员物资直接走水路进入卢瓦尔河的支流维埃纳河,在穿越一片河畔森林后就抵达了目的地,当大家能见到一座山坡上的修道院自然意识到可以下船了。 那个修道即是香农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他是数百年前图尔的住保圣人圣马丁建造的,图尔城中的大教堂,也以这位圣人的名字命名。 在原本的历史节奏,香农这块土地将作为礼物,由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赠送给卢瓦尔男爵博蒂一世。 再后来,罗贝尔的后裔改姓卡佩并篡位为法国国王,至于消失了西法兰克…… 法国的名号从未改变,国王就是“所有法兰克人的国王”,但曾经被教宗赋予法兰克统治者的“罗马皇帝”头衔已经被拿掉了。 曾经的图尔、香农和布卢瓦,这片土地就由博蒂的家族逐渐继承控制。 遂在一定程度上,溯源至高卢罗马时代的本地区统治者,他们的血脉后裔始终是此地的贵族。 桥边少女贞德,她自称承蒙主的召唤,于是被法军护送着前往香农,在香农城堡面见皇太子查理。她得到一笔资金,又在包括香农在内的图尔地区招募了一支军队,与其余法军一起发动了对奥尔良的胜利攻势。 奥尔良被法军夺了回来。 只是这个时代,作为皇太子庇护所的香农城堡尚未建成,或者是就剩一个地基。 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则作为罗马时代的建筑,首先屹立于河畔山坡。当地的教士始终平静生活着,外界的纷争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也因为当地的财税都被过去的伯爵家族把持着,哪怕与村庄近在咫尺,他们也无法从本地获得十一税,生活用度的大头就来自图尔的大教堂拨款。 民众的捐赠也是对教士生活有益的补充,但民众的收入一大半已经纳税,自由民构成的自耕农年年结余有限,农奴则就无谈结余了。无论是自由民还是农奴,每周的礼拜日他们必去修道院做礼拜,很多人会在当天捐赠一些农产品,待到盛大的节日捐赠的就更多一些。 香农修道院也不可能完全依靠上级的拨款过日子,面对捐赠的态度只把它当做补充。 酿酒,此乃修道院一定会做的产业。 《圣血论》的发表已经过去了一百年,酿造葡萄酒的行为被神圣化、合法化,各地教会当即如雨后春笋般得兴建一大批酿酒作坊,很多教士在教育下级教士经典福音书时,也会教育他们酿酒的技法。 香农地方也在酿造麦酒和葡萄酒,修道院就在山坡上,野山坡上的一片树林早就被清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被修造城十字架的木桩,在冬季不知情况的人可能以为那是墓地,待春季后随着葡萄藤爬起来,人们才意识到那是葡萄架。 教士们平日里会广泛饮用葡萄酒,也会将酿酒后剩下的酒糟分给前来礼拜的当地民众。 基于这个时代对葡萄酒的特殊定义,殷红乃至发黑的酒糟仍被认为是一种葡萄酒,没有发酵的葡萄汁一样认定是一种葡萄酒。 同样,向酒糟里兑水而勾兑出的淡红色液体,也被定义为葡萄酒,喝下它就能更接近神圣。 这对终日生活平淡乏味的民众非常重要,他们每周都盼望着礼拜日,送给修道院一点农产品,再得到一点酒糟赐予,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构成他们非常重要的精神生活。 其余的大事,无外乎参加婚礼与参加葬礼了。 尤其是参与婚礼,它一定要在当地教士的主持下进行,也唯有如此才是合法的。作为礼仪的一部分,届时修道院会拿出一部分真正的葡萄酒和麦酒,勾兑在水中稀释后送给与会者。 如此以来更是吸引民众参与婚礼,大量村民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可谓村民世俗生活下最重要的精神享受了。 修道院长名叫保罗·博德,就像图尔的维维安一样,也是一个年有半百的老家伙。 生活的风霜让他显得更加年老,换上教士黑袍戴上高帽后再手握木制的十字架式木杖,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士形象就是如此了。 他的级别不高,平日里头戴一顶黑色小帽遮盖头皮,一般的礼拜日就把帽子摘下,令头皮直面修道院的天花板,以此与信仰中的神域对接。 唯有盛大弥撒,他会带着随从再领着大量的民众,带上一批葡萄酒,以朝圣的态度抵达图尔大教堂,那个时候他会戴上没有装饰的主教高帽,站在大主教维维安身边。正常情况下,那样的弥撒活动整个图尔的修道院长都会参与。女子修道院除外。 当小雨果临终之前,大主教已经获悉香农将有新的主人。 雷格拉夫会作为当地新主,他在大教堂“斋戒”的三天时间里大主教也没有闲着。 趁着天气异变前的时间,骑马的信使沿着半荒废的罗马大道的支线向着香农方向狂奔而去。 以莎草纸写明的书信交付修道院博德的手里,后者面对信件,即高兴又忧虑。 他喜的是,从明年开始香农作为教会十一税的麦子将在收获季送到修道院的仓库,至此大教堂不必再派车马运粮。 他忧虑的是,拥有香农的男爵是真正的诺曼人!哪怕那个少年有着教宗点名承认的麦西亚国王身份,那也是个诺曼人。 少年麾下的战士全都是金色头发,说好听的那是“黄金般的发色”,不好听的就是“海盗的证明”。 指望他们徒步来到香农赴任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定会走水路,划着他们的巨大海盗船,就好似河面上漂浮的蜈蚣蚰蜒,直接抵达香农。那样的话,完全像是诺曼海盗深入内陆,接着以为他们会来劫掠杀人。 因为绝大多数的香农居民对诺曼人的了解几乎没有,修道院也是获得了大量书信后,知道了诺曼海盗的野蛮恐怖,以及典型的诺曼人当有怎样长相,以及他们的船只。 图尔的港口进驻一批诺曼人构成的佣兵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香农民众也听说这一点。 香农距离图尔城并不远,民众日常忙于农业生活,唯有才参与大型弥撒活动才有机会去图尔,由于只是定点去大教堂,他们没有更多的盘缠就不会在城市逗留,仅有少数的村民去过那边,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些真正的诺曼人。 一来二去,图尔的居民除了偶然见到了在卢瓦尔河上游弋的那些两头尖尖的大船,远眺过船上的少数金发男子,对诺曼人最真切的了解就仅有这个了。 就像图尔方面的教士、民众对诺曼人知之甚少,雷格拉夫和他的人对香农一样知之甚少。 雷格拉夫在图尔积极准备着离开,他自知不能一个招呼就不打得带人离开,虽然他可以。 他需要考虑一下新伯爵罗贝尔的感受,那怕自己离开得合理合法,离开前说些好话不要伤了和气。 一个晴朗的日子,他带着十多个随从前往伯爵的新御所——罗贝尔一家在城里住了两年多的地址。 至于之前的伯爵御所……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城市的石板广场上,伯爵家族御所旧址,伯爵新御所,以及敦厚的生马丁大教堂都在这里。 “诶?那边似乎被荒废了?!” “是被放弃了,悄悄那里忙活的家伙们,难道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把房子拆了?” 随从的嘀咕雷格拉夫听得真真切切,他侧目观望,那些持大锤的男人干活儿非常卖力,不少人已经赤膊上阵了。 罗贝尔的确急不可耐得要把旧御所拆毁,一如他声称的那般将诅咒彻底祛除。 阻止毫无意义,雷格拉夫只是有些惋惜伤感,雨果在图尔的存在正被快速清洗掉。 他没有再多看,继续大摇大摆走近新御所。 偏橘黄色的袍子在城里非常显眼,观者都明白那是麦西亚王,或曰香农男爵来了。 雷格拉夫很诧异,原来给新伯爵把手大门的人,居然还是雨果的老班底。这样自己也好和他们聊聊。 须臾,卫兵带着罗贝尔的消息匆匆下楼,毕恭毕敬道:“大人,您可以上去了。我的大人说,您可以进入卧室畅谈。” “也好。我这就去。” 雷格拉夫卸下佩剑交给随从。 他大可以不卸剑,不过以他香农男爵的另一个身份,还是卸下剑为好。 阳光透过石窗,室内有些清冷。 罗贝尔与艾德莱德一身便服待在卧室,他们的两儿子一样穿着随意,大的和小的凑在一起玩着木制玩具。 温馨的一家四口一副慵懒形象,看得他们一副惬意,本有些紧张的雷格拉夫也放松下来。 “是大哥哥。”罗贝尔的小儿子奶里奶气地扑过来,直接抱上雷格拉夫发推。 此刻,小罗贝尔也从地板爬起来露出笑意。 都被小男孩抱着腿了,雷格拉夫也就下意识揉揉这孩子的头发和脸蛋。 “我知道你的来意。你要去香农了,这是来和我说说?”罗贝尔下了床,还不忘再把皮大衣抖一抖。 “是的。我想……不辞而别很不合适。” “嘿嘿,都是老朋友了。”艾德莱德笑着拍拍床铺:“我小儿子把你当兄弟,来这边做。” 雷格拉夫没说话,就把撒娇的小男孩抱起来,坐在床边。 此刻的罗贝尔仍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你若是不辞而别我也不会生气,你临行来看我,我很高兴。你打算何时离开?” “明天。” “也好,现在天气不错。不过按照过往的经验,今年第一场雪也不远了。你还有很多部下,现在去香农还有时间把营地准备好。” “我正有这种想法。请原谅我走得太早。” “嗬。”罗贝尔摇摇头,他转过身:“你太客气了。名义上你是我的封臣,你可是麦西亚王,还是罗斯王的儿子。我何德何能?我们是朋友。” 罗贝尔并没有真的妄自菲薄,在新的时代里,罗贝尔意识到必须维持着与雷格拉夫过去以来的良好关系。 他在强调雷格拉夫的勋贵,就是言语里像是藏着一把磨顿的刀子。 毕竟香农被划走了,自己治下的图尔看起来什么都没变,说基可是少了很多。 香农地区较大,当地的农民有三万人!这些人的财税原本直接交给伯爵家族的,他们占了图尔伯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失去他们,新伯爵损失的可不是10%。 小贵族和教会分走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伯爵直辖地占有其中的30%。 原本老伯爵雨果三世封的卢瓦尔男爵领就令直辖地损失很大,现在历史重演了。 正是继承了爵位后,已经是伯爵夫人的艾德莱德好好给丈夫算了账。罗贝尔一介武人只懂得打仗,艾德莱德某种意义上是贤内助,她也是算了账才真正意识到去世的老爹留给自己的家底并不多,还有同样去世的小弟割出了香农,令本就不多的财税又少了一大块。 可能,这就是代价吧。 艾德莱德已经能看淡这一切,再向好处去想,香农归了雷格拉夫之事的图尔伯爵主持的,谁继承爵位都要承认这个,否则……就是个罗斯王落下口实。 以罗斯人的那种野蛮态度,不给土地,他们就不请自来得把拿骚控制了。 给他们土地,就是与罗斯组成了军事同盟。 如果损失一片财税根基换来稳固的军事同盟,这是可以接受的。至于在香农失去了,大不了明年再从奥尔良夺回来。 只要打下了奥尔良,丈夫就直接继任奥尔良伯爵。再当在勒芒和奥尔良稳定阵脚后就可以高高兴兴在当地收税了,到了那个时候损失一个香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罗贝尔自己也放宽心,同样的也更加坚定他必须占领奥尔良的信念。 第1568章 山羊与绵羊 雷格拉夫在新的伯爵宅邸与罗贝尔好好聊了聊,他就像是受邀来的访客,所有的交谈都在很私密的场所进行着。 艾德莱德很欢迎这场的交谈,因为,每一次看到雷格拉夫就令她想起自己抛弃在勃艮第的大儿子威尔芬。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那个儿子一切正常。 欧塞尔伯爵时常宣扬他的儿子,关于威尔芬领勃艮第小王国(北部)一事,因被本届皇帝洛泰尔承认,他就大肆宣传。 大儿子要比雷格拉夫年长几岁,就是现在的雷格拉夫站立的身形,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刚刚十二岁的男孩,他起码得有十五岁。 她抛弃了儿子,如今年纪大了,想到自己年轻时的竟一气之下撂下年仅一岁的儿子离婚的荒唐事,现在每每想起都自责草率。大儿子基本没有享受过母爱,她也开始觉得,欧塞尔伯爵、自己的前夫大肆宣扬威尔芬是“少年天才”一事,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示威泄愤吧。 雷格拉夫在这里与罗贝尔一家相谈甚欢,他是聪明的,关于小雨果的身后事之口不谈,哪怕是不远处正在施工的现场,对大锤砸墙的声音也充耳不闻。 就仿佛,城市内只是在做非常普通的拆迁工作而已。 雷格拉夫也知道伯爵夫人艾德莱德有一个失散十多年的儿子。 自己的母亲以命为代价生下自己,勃艮第的威尔芬则是被母亲抛弃。有时候,雷格拉夫会怨恨自己没有生母,再仔细想想,意识到母亲的死因也就释然了。 威尔芬呢?那个男孩可是被抛弃的。 想到这一点,再见得艾德莱德慈眉善目的样子,以及对她后来生育两个儿子的态度,雷格拉夫愈发觉得矛盾。 再站在那个威尔芬的立场设身处地去想,愤怒与嫉妒才更多吧。 一个母亲与两个男人生下两个儿子,一个会是图尔伯爵,另一个会是欧塞尔-勃艮第的小国王。一个享有母爱,一个没有。两兄弟如今也处于两个敌对的阵营,倘若他们是同时成长的伙伴,兄弟手足见应该不至于大打出手,但是…… 敏感的雷格拉夫已经懒得想下去,他曾与小雨果共情,现在再与小罗贝尔和威尔芬共情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运。 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 离开这里,他顺道走过广场,再去大教堂最后拜会一下大主教维维安。 今日只是最平常的一天,教士们各司其职,他们忙于打扫卫生,待到中午再集体去食堂吃圣餐。 恰好,雷格拉夫此来也快到中午了。 大主教忙于在办公室书写文件,羽毛笔蘸着带有腐蚀特性的墨水在羊皮纸上不紧不慢地书写。 他每一个字母都写得横平竖直,乍一看去每个单词都酷似一串方块物,唯有个别字母有剧烈的弯折。 自古以来图尔地方的文件就是这样的字体,它师承自罗马。 维维安即是大主教,也要为修会的图书馆负责,而他现在正书写的正是图尔的“地方志”。 雨果四世过世,权力移交给姐夫罗贝尔,各种事宜事关重大,他所纪录的文件不仅仅是对历史负责,对上帝负责,也是未来罗贝尔的家族能拿出来的证据——证明自己不是篡位者也不是僭越者。 维维安特地换了身衣服,他离开办公室后,就在巨大的宣礼堂以颇为正式的态度面对雷格拉夫:“你来了我的孩子,今日不是节日,你……有事请求我。” 里雷格拉夫先是胸口比划十字,再毕恭毕敬道:“papa,我只是想再见见你。” “好吧,我能猜出你的决意。你决定动身去香农了?” “是。” 维维安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有神:“你大可勇敢的去,我已经通知那边的修道院长你们的事情。你放心,那边的博德院长会帮你稳定当地的民众。” “您……竟为我做了这么多?”雷格拉夫确实不知这一情况,顿时眼前一亮。 维维安双眼有光态度真诚,他走近雷格拉夫抚摸男孩的头顶:“我的孩子,比你其他的贵族,你是对我最诚实的,也是对我最温顺的。即便你是诺曼人。” “您不必再提我的这个身份。” 维维安继续郑重其事道:“要提。当地人很畏惧你们,除非,你们能真正表现出仁慈。你承诺过这一点,你现在就站在宣礼堂中,面对天主你牢记于心,说谎的代价是地狱。” “我不会食言,我会善待他们,这是我的承诺。” “我愿意相信你。也……在意你的捐赠。”维维安刻意停顿一下。 教士们事实上上普遍爱财又贪财,就是在明面上不能大大咧咧索要钱财。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各种等级的赎罪券,敛财方面还没有放下脸面。 维维安不提“税”这个词,说的就是“捐赠”,虽然两者差异不大。 “我会的,就是今年的情况……”雷格拉夫表现得低声下气,他勾下了头。 “没关系,我期待明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罢,维维安那枯萎可见指节的大手继续拍拍男孩的脸颊。 这一刻,雷格拉夫表现得就是个温顺的绵羊。 他在大教堂把大主教哄得很舒服,到了中午,顺便就在食堂里吃了顿圣餐。 一切都按照天主教的吃饭流程,在这里,大主教也与所有下级教士在一起。雷格拉夫与随从们很别扭的与他们一道先嘟囔了一番祈祷词。有随从小声嘀咕“这很蠢”,还被雷格拉夫踩了一脚。 至于摆在大家面前的食物,无它,不过是一块黑面包,一碗菜汤,以及一叠浓稠浆糊状的咸味酸奶。 看似非常简陋,实则就是非常简陋。 本笃修会素来讲究节俭,图尔地方的做法已经算丰盛了,譬如在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与下级教士吃的就只是黑面包和一杯清水。 雷格拉夫根本受不了这种简陋餐食,为了考虑影响,也要求自己的随从,小声嘀咕:“咱们硬是吃下去,让主教看看咱们的虔诚。” 的确,一双双眼睛不断瞟着在这里的不速之客,讶异得看着他们把黑黢黢的面包啃完。 “倒是这汤还不错。”一随从一诺斯语评论道。 “的确,唯一让我满意的。”雷格拉夫如此说道。除了这个,他对酸味十足的黑面包,以及咸盐也压不住酸味的粘稠酸奶了。 两相对比下还是罗斯讲究的餐食丰盛,罗斯大神庙的定位对标的正是这样的大教堂,大神庙的伙食天天不重样,餐食的特点是强调咸鲜和醇厚,鱼肉的比例很大。 雷格拉夫和他的人在图尔的时间里只能入乡随俗,不过凡有机会就要大肆吃肉,于是战争时期反而是大快朵颐肉食的契机。 香农会如何呢?兄弟们过去才不能继续做苦行僧。 相继拜会了图尔城的两大尊贵者,雷格拉夫心满意足的回到驻地。 现在,他的部下已基本准备妥当。 房间里灯火通明,超过五十个兄弟聚集在这里,他们点燃油灯,合伙分食两只羊羔子。 仔细一问,原来这是伯爵罗贝尔送来的礼物。 “老大,老埃里克他带着一群兄弟已经在码头了。这个羊……是罗贝尔送的。”留驻的部下提醒道。 “很好。他还挺有良心。”雷格拉夫心满意足,心里嘀咕:“看来我在那边装儿子的效果还不错。但是……且慢!” “怎么了?”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大犄角?这是山羊?” “是山羊。大人,有什么问题吗?”继续有部下问。 “这件事……确实有点问题。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 罢了,雷格拉夫公开宣布:“我和他聊了聊,咱们离开他没有任何不暖。这羊就是我给你们争取来的。给我分开上好的腿肉,咱们吃!还有,分一只送到码头。” 一兄弟憨憨笑道:“这就不必了,罗贝尔还送了两只,已经送到码头了。” “哦?那家伙想得真周道。也好……”雷格拉夫找地方坐下:“那就开始吃吧。注意,明天我们启航,今晚不喝酒。” 新的一天,图尔码头。 罗贝尔夫妇并没有亲临现场,他们也没有离开,而是在城墙上站着远远观察这里的情况。 毕竟罗贝尔已经上伯爵,他需要考虑一些影响。哪怕雷格拉夫已经是香农男爵,他的部下可一色是诺曼人,与他们公开凑的太久可能不好,罗贝尔需要考虑身后的非议。 没有人为雷格拉夫一众人送行,码头处除了一小撮照例轮岗的卫兵,就是这一百余位战士了。 甚至没有当地人愿意跟着走。 老埃里克深深喘着气,指着所有的长船:“咱们的东西都装好了,真是把兄弟们忙得吐血。倒是那个罗贝尔够义气,给咱们兄弟两只烤羊。” “行了。”雷格拉夫摆摆手:“今日没人给我们送行。罗贝尔不来,教会也不来,这也算够义气?别忘了咱们在他们看来还是诺曼人。” “哦?难道那羊是打发我们离开的意思?”老埃里克想到这一点都有些生气了。 “可能还真是这样,谁知道呢?我反正已经不想去问问罗贝尔了。”雷格拉夫宁愿相信是自己敏感了。 不过,罗贝尔确实暗戳戳地做了某些事,就是这样恶心人的做法仅仅满足一下个人虚荣而已。 在埃德莱德获悉丈夫送过去的是烤山羊后她大发雷霆一番,现在只能祈祷那些诺曼人什么都不懂。 的确雷格拉夫的部下完全不同,他自己是真的看过一些福音书,那些经书里描述的东西就当做有趣的故事看,顺便也学习拉丁语。 据说在最终审判时,上帝会把人们分成好人与坏人两部分,就像把绵羊和山羊分开。 绵羊象征好人,山羊象征坏人。 烤好的山羊送给诺曼人,就是一种暗讽——坏东西与坏东西配对。 而以烧烤方式处理的山羊,这里也暗讽着恶人在地狱里被烈火焚烧。 所以,这就是送给雷格拉夫部下的礼物,名义上可不是给雷格拉夫的。 即将离开的人们没这方面的讲究,如果他们获悉了这样的隐情,罗贝尔此举就是向干柴里扔火把了。 为了自己更大的抱负,雷格拉夫就算悟出这一情况也绝不声张。 图尔已经没有再逗留的必要,现在大型长船与本地小型驳船有三十艘,它们都是两年来雷格拉夫积攒的财产。 其中重量级的是七艘龙头战船,除了专注于坐人划桨的三艘,剩下的已经货船化。 甚至是小型驳船也都充当了运输船,它们主要载运着粮食,杂七杂八的战争缴获与之相比已经不算占空间了。 正是因为这些粮食,使得雷格拉夫不必在香农继续索要。手握粮食有三个好处,其一粮在手心不慌,其二可以拿出一部分收买人心,其三当地人见到诺曼人没有打劫,恐惧的情绪可能大大改善。 尤其是后者! 雷格拉夫很在意初次见面时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要对图尔的教士表现得毕恭毕敬,以及对过世的小雨果的恭敬太多。 初次见面的好印象有多大的好处?香农封地就是意外之喜。 他也希望在香农地区复刻这一举,使得当地人觉得外来的这货儿诺曼人是朋友。 “都上船吧!把个人身上的重物都卸下,把容易吸水的都卸下……”雷格拉夫一番指挥,战士们陆续开始登船。 少数战士站在那些专司运货的长船上,他们除了监控自己脚下的船只与货物,还要盯着后面的那一串小型驳船。 大船小船靠着绳索连接,三艘船负责划桨,队伍也就分成了三部分。 枯水期的卢瓦尔河依旧宽阔,谢尔河与维埃拉河的情况就差了不少。 雷格拉夫获悉目标的维埃拉河水文条件还不错,待船队行进到那里再择情进入。 “走吧!”他高举右拳下令。 有战士扶住船艏异兽站起,鼓起胸膛愤怒地吹响牛角号。 来自北方的低语穿透力极强,远处站在城墙的罗贝尔仿佛听到来自地狱的低吼。 “他们终于离开了。” “你这样就满意了?看来他们没看出来你山羊的把戏。”艾德莱德依旧不悦苛责。 “得了吧。图尔不欢迎诺曼人,之前我们需要他们,现在就算了吧。让他们去香农,我好完全控制局面。” “未来怎么办?一群强大的战士离开了,还有他们的船只。” “无所谓。失去他们我就不会打仗了?如果让世人知道我需要诺曼佣兵来作战,我面子上可挂不住。再说,明年的作战我可以再召集他们。雷格拉夫那小子,应该还会带兵帮我。” “谁知道呢?香农是个好地方,到了那个时候……雷格拉夫是否还无条件听你的,可就不好说咯。”实则还是艾德莱德看得深,到底那是麦西亚王,一个王者岂能长期久居人下。 当他有了自己的后方封地就会利用当地人力物力。 他有了自己的财税和人力后一切自理,如此香农就仅仅是名义上还属于图尔了。 罗贝尔转过身,他还对妻子斥责山羊一事耿耿于怀。他侧脸看一眼妻子,哼上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独留艾德莱德眉头紧锁地看着,只见飘扬着麦西亚王国旗的长船在大桨滑动下渐行渐远…… 第1569章 走在阿基坦大道上的布鲁诺 另一方面,根据与雷格拉夫的约定,布鲁诺和他的人聚集在城南。 布鲁诺与五十位部下操持着五粮马车等待出发。 他不与雷格拉夫坐船离开,实在因为那些船只已经没空位了。 他们沿着荒废的罗马大道支线走到香农并无障碍,再者以他的身份,途径桥梁也不必交税。 不过,布鲁诺这小子做了件颇为不地道的事情——他将索罗涅枫丹村的移民都哄走了。 这些被迁移来的前奥尔良伯爵领地内的村民,他们一直住在被遗忘的角落,现在天真的以为到了图尔就能分到好地方重新开始。 结果,他们立刻遭遇本地村庄的排挤,继而面对一大片荒地,正在盖房子时又遭遇倒霉的阴雨。 更令他们闹心的是,伐木居然要交税!罗贝尔的确做出了承诺,可那时候小雨果还没有去世,效忠旧伯爵的士兵立刻制止这种破坏伯爵家族财产的行为。 城市附近的树林都是伯爵财产,想伐木做柴火可以,还要用粮食纳税即可。 村民觉得自己遭遇了深深欺骗,这里不是家!当有小孩在阴冷雨天冻死的事件发生,整个移民村子都嚷嚷着离开,但……没有人敢于带头。 直到布鲁诺和他的“萨克森军”浩浩荡荡而来。 曾经服役的弓手都知道这个来自萨克森的金发青年,他人还不错。 村民堵在道路两侧,他们本打算是打劫旅人后带着财物撒腿就跑,继续逃回索罗涅森林过日子,哪怕那里很清苦。 结果遇到的是这支萨克森军队。 差一点双方就大打出手,待双方一见都是朋友,误会到此结束。 在问清原委后,布鲁诺没有多想:“干脆这样,你们都跟着我走,以后就给我服役,我让你们做萨克森公国的自由民。我们要去香农与诺曼人会和,愿意走得跟我来。” 他可信吗?至少比罗贝尔那个家伙好。至于诺曼人,奥尔良之战时候,那些金发战士对敌人非常凶狠,而对村民猎户们没有任何伤害。 布鲁诺和他的人也是如此。 最关键的是,因为凛冬将至他们的新村还没有建好,留在这里依旧看不出希望,一旦开始降雪,大家将陷入冻死的风险中。 有人出手许诺一个好未来,当有人愿意跟着走,更多人也就从众了。 于是,打着萨克森旗号的队伍突然膨胀到二百人,收编三十名猎户后,布鲁诺的战士也达到了八十人。 布鲁诺如今的心态与罗贝尔的确迥异。 罗贝尔已经贵为伯爵,他完全可以调动直辖区域内的资源,一群穷苦的森林猎户曾一念之间被他当做储备士兵,如今冻死饿死无所谓。 这些村民并不知道他们其实被抛弃了。 布鲁诺则不同,堂堂萨克斯公国大公子,他不可能效忠什么图尔伯爵,自己所来只愿意跟着姐夫雷格拉夫一起办事。雷格拉夫跑到了香农,自己当然跟着去咯。 他缺乏资本,也基本难以再在法兰克南方得到一块封地。想要继续参与战争手里必须有兵,哪怕是一些杂兵也好,人数多了自己也能成一方势力。 万一呢?一群杂兵经过一番战争也逐渐变成精兵了,跟着雷格拉夫手里事实上的罗斯精兵一起战斗,自己人除非是傻瓜,否则也会逐渐变得善战。 他还知道,本着兄弟义气,自己再带一些人去投奔雷格拉夫,大家不必担心生计问题。 于是,守桥的卫兵告知罗贝尔有关萨克森人过桥一事。 布鲁诺与雷格拉夫同日离开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与另一部分的报告放在一起就有意思了。 因为,有卫兵告知谢尔河盘的新索罗涅枫丹村就剩下建造一半的房子,只有木桩与地基,还有打窝棚的痕迹。村民和他们的细软已经消失得干净,显然村民都逃了。 一群失去利用价值的家伙逃了也罢,罗贝尔本来是看中其中的三十名弓手有利用价值,现在失去了他们,自己也不算什么损失。 他本不放在心上,不曾想来自桥梁方面的汇报指出,萨克森人的队伍颇为庞大,其中还有一批妇女和孩子。 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自诺曼人离开仅仅一天,布鲁诺那小子就把一个村子的民众哄走了。 罗贝尔恼怒了一下,也就只是一下。 “香农像是个臭水坑,把诺曼人扔过去,把萨克森人扔过去,还有那些无聊的森林人都扔过去。图尔是我的图尔,不能完全为我所用者离开也好。”他是这样想的,再一次手握地方大全,他的心态又恢复到了过去。 只是,图尔可不是他曾经的莱茵高。 由于本时代的欧洲人口过于稀少,人口达到一千万人的法兰克,她的人口也主要分布在南方,尤其是阿基坦、勃艮第和北意大利地区,其中又以北意大利人口最多。 一个有着三十万人口规模的图尔伯国,它已经算是卢瓦尔河沿岸的庞然大物。 图尔城附近区域从来是伯爵家族直辖地,在接连损失了卢瓦尔和香农两块直辖地后,留给新时代伯爵罗贝尔的还有一块要地——安茹。 安茹这座城以及周边区域的税赋直接交到伯爵家族,当地的自由民和农奴也都有从军的义务。 安茹也是南特与图尔的边境地带,实则在十多年前还不是如此。 她曾属于奥尔良伯爵老厄德,彼时的图尔伯爵也是年老的雨果三世。 当帝国内战初始,卢瓦尔河沿岸的贵族们蠢蠢欲动,过去难以在谈判桌前商量好的恩恩怨怨,还不如利用这场战争一揽子解决。 雨果三世不顾年老依旧带兵出征,他直接吞并了安茹,杀死了留在这里的老厄德的亲戚。 据称,因为这种首开不义的举措,也给其家族招来了诅咒。诅咒没有降临在老头子身上,他最后的、唯一的继承人雨果四世背负起诅咒,挨到843年的初冬还是病死了。 雨果三世、四世都已过世,奥尔良的厄德也过世了。 图尔是罗贝尔的天下,他继承了对安茹的拥有,自然就兼任了安茹伯爵。 威廉继承了父亲厄德的爵位,这位新的奥尔良伯爵也继承了父亲对于丧失安茹的愤怒。 罗贝尔与威廉的矛盾不可能调和,比起早就过世的雨果三世,这位新的图尔伯爵更是心狠手辣。 威廉只是觉得河对岸的那个怪物一定会想方设法攻破奥尔良再占有,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自己整个家族都在那个罗贝尔的杀戮名单中。 罗贝尔能较为容易的调用安茹地方的资源,至于从刚刚完成军事占领的勒芒,他也比较在意当地下级贵族反叛的可能。 雷格拉夫和他的人离开了,码头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缺乏诺曼人的船只帮助,军队通过卢瓦尔河就只能依靠小型驳船,过河速度就大大降低了。这并不是大问题,等明年春季针对奥尔良的第二场战役,来自图尔和安茹的军队就现在勒芒集结,整合三地人马之后就发动进攻。 到了那个时候,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他们出兵最好,不出兵也无所谓。 至于南特伯爵的人,他们爱来不来。 现在,人数翻倍的布鲁诺所部,他们就走在罗马大道的主干道上。 阿基坦大道历经数百年时光,即便很多路段的石板路已经风化为了沙土,它最下层坚固的夯土地基千年不坏,带着辎重马车的布鲁诺也实在需要这样的一条平整硬路。 阿基坦大道南起纳巴达(今属蒙彼利埃),经过波尔多、桑特、波瓦蒂尔、图尔、勒芒、巴黎、蒙斯、那慕尔、列日、亚琛、科隆。 科隆即道路的终点站。 两年前,罗斯的第一轮远征军就在阿基坦大道的北段战斗,还恶意拆毁马斯河上桥梁,使得这条自古沿用的道路临时中断。 如今,布鲁诺与他的人,在杳无人烟的初冬时节就在这大道的中段痛苦行军。 离开了图尔,下一座大城市就是波瓦蒂尔,那里也是阿基坦小国王的御所所在,即是“秃头”查理当前的居住地。 暂时新收编的人员完全是拖油瓶,手中无人的布鲁诺只能利用这些村民了,现在也不得不保证一路上村民们的生命安全。 马车与那些村民携带的手推车上都装着一些炊具,布鲁诺这里也带了一大批粮食,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太多。 他们在一处树林下扎营,至于山林资源归为伯爵家族一事,事到如今已完全不需考虑。 就地伐木而没有任何的顾虑,这些索罗涅枫丹村的村民也素来如此。他们伐木之后再批成碎柴,妇女就地搜索一些恢复干燥的枯草,乱七八糟的引火物聚在一起,下一步就是弓钻取火。 本地有不少小溪,取水不是问题。 问题的关键是粮食。 只见布鲁诺特意站在一辆马车之顶,他的双脚狠狠踩在装麦子的麻布口袋上。 众人牢牢关注这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只听他以有些奇怪的口音嚷嚷着法兰克语:“我现在把粮食发给你们!吃了我的粮,以后好好给我做事。我不需要你们支付钱财,仅仅希望你们以后好好为我做事。” 他连续强调这个好多遍,村民们才意识到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必担忧一路上的吃饭问题。 布鲁诺的宣讲非常重要,所谓吃了他的粮为他做事天经地义,这样村民们也不会欠人情。 按照计划,他们在抵达卢瓦尔河支流之维埃纳河后,全队不要过桥,而是沿着右手边的支线路前进。那条河畔的小路直接连接到香农。 如此计划下布鲁诺所部就是在兜大圈子,图尔到香农的直线距离有五十公里,如此一绕路,旅途一百公里不止,这对所有人构成一定挑战。 白昼时间在快速缩短,布鲁诺无力夜间前进,他们只能利用有限的白天尽量快点走。 碍于现实,想快步走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的部下腿脚很利索,那些村民里就只有猎户们因为生活需要练就有善于奔袭的本事,村妇和孩子可就磨磨蹭蹭了。 布鲁诺也不逼迫这些弱者,全队就只能迁就于村妇幼童的速度了。 他们一天时间至多走上约莫十五公里,时间越是延长,他们的速度就越慢。 他们在进入森林后,阴冷与肃杀感弄得大家精神紧张。 武装,是应付恐惧的好办法。 布鲁诺果断下令:“女人孩子留在队中。所有男人们,拿起各自武器护卫队伍。有野兽袭击就杀了野兽吃肉,有匪徒偷袭,杀了匪徒留给野兽当鲜肉。” 罢了,他就带头拔剑了。 木杆捆上匕首当短矛,亦或是单纯削出尖锐的木棍,猎户的弓弦也不卸下随时可以射箭。 村民迅速完成了武装,不过真的能应对偷袭的还是布鲁诺手下的五十个兵。这些战士经过了战争历练,他们为了加入军队或是主动与家人割裂,或是本来就已经没有家人,最后以孤家寡人的姿态向布鲁诺宣誓效忠,他们毫无牵挂打仗时就显得凶狠,劫掠时也不必担心未来遭遇报复,也希望这当一切尘埃落定,可以和自己的主人前往萨克森娶妻过日子。 他们都愿意相信,自己的效忠能换来在萨克森的新生活。 一行人的橙黄色衣服在墨绿森林里格外显眼,好在野兽还不至于蠢到孤身挑战一大群武装者,所谓埋伏的匪徒也只存在于图尔地方的传说。 在罗马大道附近埋伏起来伺机劫掠,藏匿于森林的匪徒时常会干这些事。 随着内战爆发,阿基坦大道附近的贵族们动作频繁,军队来来往往,他们在攻击敌对势力之前,自发得将道路附近的匪徒清理一番。遑论匪徒,仅仅是住在道路附近的村庄,村民会首先以各种理由遭到征用,或是拿出钱粮牛羊当特别税赋,或是连人也带走去给军队做苦力,必要时发一把斧头也充当民兵参战。 匪徒的本质几乎都是破产农民,不愿做农奴的人索性落草为寇了。 可贵族们把零星分布的村庄逐渐消灭,贵族为了更快控制与调集资源,有意无意将领地的村民向主城迁移,客观上就是剥夺了匪徒可以抢劫的肥羊。 多年下来,匪徒团伙若不走出森林向最近的领主宣誓效忠获得招安,就是在森林里自力更生做不好的自然消亡。 索罗涅枫丹村,村民的存在并不在罗马大道附近,他们也会偷偷做打劫的伙计,只是他们也在艰难的从事农业生产,因从来不会影响奥尔良伯爵和图尔伯爵的实质性利益,出兵歼灭这群森林居民得不偿失,贵族也就留了他们一条命。 然而时代的浪潮终于扑到他们头上,他们现在已经背叛了图尔伯爵,就只能找寻新的主子求个平安。 最后他们平安通过森林,面前赫然出现的就是一座有着一连连串石拱的孤零零石桥。 石桥附近没有任何的建筑,看上去连村民活动的影子都没有。 身后是大片的森林,正前方是维埃纳河与南方的新一片森林。 维埃纳河较为宽阔,这是石桥有一串石拱的原因。桥梁怎么看都是饱经风霜,听着耳畔不住的沙沙声,庞大森林正在晃动,天空一轮金光闪闪的太阳,同时万里无云。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的景象令布鲁诺都有些恍惚了。 就仿佛世界上仅有自己与部下这二百多号人。 “蠢啊,罗贝尔。你大可派人在这里设立一个据点,把桥梁控制起来收取旅行者的过路费。” 想到这儿,布鲁诺摇摇头。 他不需要做怀疑,在过了谢尔河桥后遇到的新的一座桥梁、新的一条宽阔河流,它就是维埃纳河无误。 “到此为止了!”他高举起右拳,遏制住一行人的喋喋不休。 他大拳头又指向右手方向,那里即是西方。 “已经是最后的旅途里。很快,我们左手边是维埃纳河,右手边就是香农的丘陵森林,沿着你们都看到的小路,我们去香农!” “吼哦!”学着诺曼人的样子,布鲁诺的这群法兰克人、高卢人混合起来的队伍也摆弄起维京战吼,仅为最后的旅程壮胆。 至此,经过多日的跋涉,这支奇奇怪怪的萨克森军队即将进入香农地区,即将与香农的村庄相遇。 布鲁诺所部的确非常磨蹭,雷格拉夫的船队早已抵达,在其抵达后也告知当地人,一支友军正走陆路向香农移动,望周知。 第1570章 雷格拉夫在维埃纳河与康德修道院 “老大,前面就是河口了。你瞧,那边的沙滩!”有眼神敏锐的战士一边划桨一边吼道。 雷格拉夫走近船艏,扶住异兽木雕向自己的左手边观察。 仔细瞧着前方情况,那里出现有一大批黄白色的沙滩。 “好吧,现在通知所有人,我们开始转向!都小心点,我们要进入维埃纳河啦!” 船队分成三个子集,各子集由一艘专司划桨的长船做牵引,后面船只以绳索串联。在平静湖面亦或是近海区域航行,如此船队将是平稳安全的,现在他们顺着卢瓦尔河一路漂向下游也颇为稳定。 然这样的船队进行锐角转向,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那片被发现的沙滩完美的成为雷格拉夫所部临时的集结地。他奔向一股脑完成转向,奈何发现水流将船队冲得整体偏斜,串联的船队好似在河里游弋的蟒蛇,突然的大拐弯伴随着“神龙摆尾”,船艉就因强大的角动量甩了个七荤八素。 第一队的一些小型驳船只见连接的绳索都被挣断了,后继两队见状,索性就临时在沙滩处停靠。 万幸的是,第一队虽然倒霉,小型船队意外解体,各船运输的物资安然无恙。 他们在将失散的小船一个个拉扯回来后,大家索性就以这片沙滩为临时营地,所有人就在这片小型的河口三角洲扎营。 当夜,一大片篝火燃起来了。 火光照得半搁浅的船只烁烁放光,依偎在篝火边的战士们忙于吃饭。 他们从船上卸下正儿八经的罗斯铸造铁锅,如此宝贝再配上在图尔购买的大陶瓮,雷格拉夫和伙计们近三年来就靠这位维持着野外战斗与旅行时不错的伙食。 麦子还需要煮上一会儿,肚子咕咕叫的战士已经在啃食鲈鱼肉干和臭臭的奶酪块了。 不过,被他们忽略的是,就在沙滩的不远处,一座修道院就位于维埃纳河的河畔。 也包括雷格拉夫现在临时待着的沙滩,它已经属于香农的地界了。 康德修道院,它是图尔圣马丁大教堂的下属机构,也是图尔大主教有时会前来居住的避暑地。五百年前的圣马丁不仅仅主持建造了图尔的大教堂,在图尔附近区域也由他主持修造了一批修道院,康德修道院即是其中之一。 甚至于香农地区的所有修道院和教堂,向前溯源都能找到传奇的传教士马丁,因其功绩,获封sainte的头衔。 图尔在香农设有小教区,香农教区下又进行细分。 如今图尔伯国规模很大,在罗贝尔继承小雨果的遗产前,图尔就已经占领了安茹伯国的一切,如今勒芒又被拿下,纽斯特里亚地区的半壁江山都在图尔的控制下。 靠着战争手段吞并了安茹伯国,驱逐旧伯爵家族,还是在战争中大量的安茹旧封臣阵亡,最后图尔方面再取消那一大群孤儿寡母的爵位,整个安茹也就成了图尔伯爵的直辖地。 安茹进一步被拆分,一部分领地归入香农地区,这样住在当地的所有人只能接受一个新的现实。 如何确定新的香农地区边界?早已过世图尔三世询问了也已经过世的老主教的意思,后者简单粗暴的提出一个建议:在图尔以南,凡是圣马丁督办建造的修道院都可以划归香农小教区的范畴。 五百年前的圣马丁,凡在一处传播福音就一定想方设法把修道院建起来。 老伯爵基于这份建议,就将香农的最南端划在了名为鲁瓦夫的修道院。 鲁瓦夫修道院的正南方是一片大森林,当地可没有跨越森林的道路。森林的更南方又是名为卢度讷西斯的男爵领,那里已经属于阿基坦了。 图尔治下的香农正处于与阿基坦的南部边境,过世的小雨果将雷格拉夫分封到这里,其中深意越琢磨越是头疼。 茂密森林是香农与阿基坦的南部分界线,其东线是阿基坦大道,西线是卢瓦尔河的另一条支流图埃河。 新的香农自划归区域后不分封任何下级贵族,如今雷格拉夫接手的,就是一片仅由多个修道院代管民生的地区,他来了,就是本地唯一的封建领主。 至于过去的时光里图尔伯爵家族如何在这样的区域收税,无外乎派遣亲兵去各个村庄索要贡品。在绝对武力面前,平凡的农民纷纷将各种苛捐杂税上交。 对此,各个修道院的教士们只能遗憾地看着这群骑兵横征暴敛。 本地以香农的圣马克西姆教堂为中心,以维埃纳、康德、鲁瓦夫三个主要修道院簇拥,教会的手深入到村民的世俗生活中。他们全由图尔大主教遥控指挥着,也都收到了有关香农男爵即将赴任的事。 在大主教维维安的信件里,雷格拉夫的形象被描述得很不错,但也告知各修道院长对雷格拉夫所带来的诺曼战士保持观察。 他们是真的迷途知返的羔羊,还是卑鄙的伪装者,他们抵达香农后的一切作为将做出证明。 在那之前,各修道院必须保持警惕。 康德的修道院长纪尧姆哈特默默观察着远处的那一片篝火,他确信书信里描述的诺曼人已经来了。 不!是香农男爵雷格拉夫带着他的诺曼战士们来了。 院长完全按照上级要求的做法,他既没有计划派人站在河畔迎接,也没有打算保持戒备。 日常的弥撒活动继续做,附近居民愿来忏悔,远征纪尧姆哈特继续聆听,一切都照旧。 院长就站在河畔处,在漆黑一片中观察那边的景象,他的身后就是有着石墙与木梁的古老修道院,建筑一样沉浸于初冬黑暗阴冷的夜里。 篝火劈啪作响,铁锅里的麦子终于煮好了,雷格拉夫侧卧在火堆旁,一边以木勺?着麦粥一边与老伙计们闲聊。 “我错了,以为船队可以直接拐入维埃纳河。哪怕是冬季的流水,它力道可真强。” “还不是我们载运的物资太多了。东西多就难以转向,万幸的是物资安好。”说到此,老埃里克又问:“明天如何?据说这里已经算是香农了。” “哦?你是打算让我先派人直接走陆路找到那个圣马克西姆教堂?”雷格拉夫闲适得问道。 “也许可以。” “没必要。我听说那个小型教堂也在河畔,还有一个似乎废弃了很久很久的城堡。” “还有城堡?”老埃里克眼前一亮,不禁捏着自己扎成辫子的胡须:“或许我们把城堡休整一番,兄弟们直接住进去。” “可它已经废弃了。” “再度建造恐怕也不难,不过是多搭建一些长屋罢了。”老埃里克就是按照罗斯的那一套对待这一问题,论及盖传统木长屋,兄弟们经验丰富。 “所以我们要去实地考察,依我看最好的先期考察就是坐船从它身边路过。还有!我必须给香农的村民和教士们一点震撼,我决定找到圣马克西姆小教堂,就在它附近登陆。咱们直奔教堂,我要亲自和当地院长好好聊聊。” “也好。”老埃里克耸耸肩:“就是白昼时间有限,明日大清早我们要首先重新规划船队编排,这需要一些时间。” “浪费一些时间无可厚非,反正进入维埃纳河我们就是要重新编队。” “也是。”想到一些事情,老埃里克憨憨笑了起来。 “大叔,你笑什么?” “我的国王,我的男爵。你呀,让我想起了罗斯王。” “那就把我当做我的父亲吧。我父亲怎么做,我也怎么做,所以我必然成功。” 雷格拉夫决定在香农照抄父亲的成功经验,在他有限的人生经验中想当然的也认为父亲的方案就是唯一真理。 教会对香农地区的地方治理非常成熟,雷格拉夫有意主动与他们合作。 因为这也是父亲留里克的成功方案的一部分,或者说这一做法就是罗斯在部族时代就施行的老规矩了——和祭祀们合作。 只要将教士们看做“大祭司”,一切就想得通了。 第二天,在废了好一番功夫后船队继续前进。 就像是拼装列车一般,专司划桨的长船就是动力车头,大大小小的载货驳船就是车厢,彼此完全由缆绳连接。各驳船干脆被转移到维埃纳河的河道边缘逐一完成串联,一支小船队拼装完成后,队首的长船开始奋力划桨,带着整个船队逆水行舟。 以上种种操作都被不远处的康德修道院密切关注着。 院长纪尧姆哈特依旧默默观摩情况,命令下级教士代笔,他口述自己的所见所感,计划未来整理为档案。 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诺曼人以及其长船,也讶异地看到他们在用缆绳拼装船队的奇景。 雷格拉夫自然也注意到河对岸的修道院,可惜,它并不知自己的目标,仅仅是香农地区修道院中的一座,它的名字自己也清楚,康德修道院,图尔大教堂的下属机构罢了。 但是,一双双眼睛还是瞥向右手边的那座河畔森林根本遮掩不住的石建筑。 “你们都别看了,康德修道院罢了。”雷格拉夫待在首队,他勒令自己的人:“开始划桨吧!我们的目标是香农市镇,夜晚之前我们一定要抵达。” 战士们狠狠一声吼,接着奋力扭动腰身,继续喊着节奏感十足的号子划桨,巨大桨叶犹如无数的翅膀在河面上下范围,整串船只开始蠕动,继而是快速行舟。 从来没有这种情况!甚至维埃纳河平日里也鲜有船只移动。 因为凡是伯爵直辖地的山川湖泽都属于伯爵家族私产,住在这里的自由民也不能随便伐木、捕鱼。这些事当然可以偷着来,若是被发现了可会遭到严重罚款,一旦自由民无法缴纳罚金,全家自动变为伯爵家族的农奴。 当地人守着维埃纳河却不敢公然钓鱼捞鱼的原因就在这里,虽然这条河里的渔获也比较有限。 没人捞鱼,河上就鲜有船只经过。加之其上游还有一座坚固的罗马时代的石桥,它是罗马大道的构成部分,其存在直接阻遏了船只,即便是木筏也无法通过那屹立于河面上的一连串小型石拱。 剩下的道路一路畅通,甚至河道走向开始有利于船帆兜住北风了。 为了节省力气,雷格拉夫下令把三角帆升起来,哪怕一串船只仅有队首的长船圣起唯一风帆,也能节省相当多的体力。 依旧观察情况的纪尧姆哈特眼前一亮,特意嘱咐代笔者:“快看,他们把奇怪的风帆升起来了,快如实记录这一情况。哎哟,风帆居然是三角形的,被风吹得鼓胀,像是烤熟的面包。” 雷格拉夫继续前进,整个船队果然碍于狭窄的航道被迫构建成一字长蛇阵,三支分舰队排成一串,如巨大的水蛇在前进。 维埃纳河两岸的修道院、教堂有多座,几乎所有的修道院历史都能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 米兰敕令颁布之后,天主信仰得以公开在全帝国传播,一大批狂热的传教士展开行动,其中涌现出一大批被封圣者。 以一己之力创造了图尔教区的圣马丁是伟大人物,圣马丁本人就长眠于他督造的大教堂之下,图尔城内的教会墓区,有一座墓就是他的(因空间有限,后继教士们只能埋骨城外的新公墓)。 在图尔下辖的香农地区还埋葬着另一位古代圣人“圣日耳曼”,至少是他的一部分圣骸。 出生于欧塞尔地区的日耳曼,他的名字就是以“日耳曼人”做命名,此举在罗马帝国时代并不算什么。他的罗马贵族之子,年轻时去了罗马城学习法律成为一时间的着名律师,后来兼任阿基坦行省与里昂行省的总督,最后成为欧塞尔教区大主教,并在任上过世。 他死后被埋葬在欧塞尔的大教堂内,时过境迁,他的坟墓早已被后世的狂热信徒打开,圣骸被分割后转移到法兰克境内的多个教堂、修道院。 像是维埃纳河沿岸这样略显偏僻的地区,居然也存放着一部分他的圣骸。为此,过去的图尔主教还出资修造了一座小型教堂——圣日耳曼修道院。 它的存在目的就只是存放圣人的圣骸,唯有在一些节日时期,一批附近村民蜂拥而至,朴素的村民只想瞻仰一下圣骸,哪怕是在教堂附近转上一圈也好,这样据说就能得到神圣力量的加护,保佑全家老少安康。 也恰是这种原因,好端端的完整圣骸被民众拆了个七零八落。 圣日耳曼活着的时候与圣帕特里克是朋友,后者坐着一艘小船,冒着淹死的风险从加来海角横渡海峡进入不列颠,继而前往苏格兰与爱尔兰地区传播福音,以至于一些在设得兰群岛活动的凯尔特人也皈依了天主。 圣帕特里克在设得兰群岛留有小型修道院,以及一些圣物,只是那些圣物早以归入罗斯王国之首。留里克直到何为珍贵之物,缴获的羊皮纸福音书的硬制封皮可是镶嵌了一层细密钻石砂,显得它晶莹剔透。 能在偏远的设得兰群岛由此缴获,这本手抄的福音书之扉页写明了抄写者的名号,就是帕特里克本人,以及用罗马数字标注的成书时间。 它还是被当做宝贝珍藏起来,不过是牢牢得被罗斯王国藏了起来。 第1571章 雷格拉夫徙粮立信记 秋雨结束了,北风正迅速吹得湿漉漉的香农恢复干燥。 围绕着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兴起了一座城镇,实则是多座小村的集合体。 村民已经获悉会有一群诺曼人抵达,修道院长呼吁大家不要恐惧:“那是麦西亚国王,也是香农的男爵,以后就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不要畏惧,他许诺不会伤害你们……” 修道院长的话真的可靠吗?明明在过去的宣传里,诺曼人就是撒旦的代名词。 已经入冬,村民们只要看看愈加寒冷的天气就不会想着逃亡。 他们只能按部就班的劳作以等待冬季,生活还是如以往的那般清苦。 倒是在那群诺曼人赶来之前,近日以来情况确实变了。 曾经驻扎这里的伯爵军队,即是驻军也是监视民众的眼线,到了秋季这些军队就是征税的使者。 村民畏惧那些战士,因为如果不纳税而非法伐木、打猎和捕鱼,拿不出高额罚款全家即为农奴。 如此惩罚是修道院也无法阻止的,但教士们一直在说诺曼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村民没见过诺曼人,就是年年面对愈发横征暴敛的驻军。 他们不知情的是,驻军大可不必如此,但内战时期图尔作为一方大势力,过去的老伯爵雨果三世开暴力扩张先河,后继者只能按照既定策略扩大战争。 战争的胜利成果为各级贵族拥有,伯爵直辖地的村民,首当其冲的支付了代价。 村民不喜欢那些住在在村镇的军队,见得他们打包行李骑着马离开纷纷暗喜,当然军队遗留的营房空空落落,那里可以改建为谷仓,村民可不敢染指,生怕那群家伙杀回来。 于是,有些人甚至开始期待那些预计划船来的诺曼人。 反正生活已经这样了,换个新主子还能再坏吗?万一诺曼人来后会有一些有益改变。 就在复杂的情绪中,他们远远看到了河面上漂移的狭长船队。 “是诺曼人!他们!真的来了!”一位紧张的下级教士冲进修道院里。 “肃静!记住你的身份!”院长博德低声斥责道。 “对不起,papa,但是……” “哎,终于到了这一天。扶我起来,是时候和新的香农男爵好好聊一下了。”年老的博德在下级教士搀扶下,扶好木杖站起来。 他并没有老到走不成路,就是香农整体上是比较潮湿的地方,教士们主张苦修,在口腹之欲上很保守,再加上重要仪式活动集中在冬季,院长博德要在冬季集中工作,慢慢得罹患了老寒腿。一到阴冷的秋雨,他的关节就隐隐作痛,若是降雪后空气干燥了情况反而好转。 这点痛苦他可以忍受,他带着随从走近河畔,身后是几乎全部的修道院下级教士,以及唱诗班的男孩们。 一批大胆的村民也跟了过来,只为确信这群诺曼人并不是见人就杀的恶棍。 另一方面,河面的船队赫然看到山坡上一座像是城堡的建筑。 “那是什么?有人告诉过我?”雷格拉夫眯着眼眺望左手边,他的部下面面相觑。 “老大,没人说过呀?看起来就是个城堡。说不定……”老埃里克说道。 “啊?难道雨果说的城堡,就是他?”意识到现实居然是这样,与大家幻想的实在大相径庭。 “说不定真相就是如此,看来……未来我们要在废墟上建立一个新城堡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在香农找个好住处。我们不可能在冬季去山坡上摆弄石头。”雷格拉夫说道。 他们所见的城堡的确是小雨果说的那个,可是病榻上的少年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曾经罗马时代建造的军队驻扎地,雨雪风霜将旧城堡破坏,它已经化作山坡上仅存地基的废墟,现在是初冬还能看到它的端倪,带到盛夏,墙缝里钻出的灌木丛和疯长的杂草就完全遮掩它的面容。 那是一座宽度达到二百八十米的堡垒,曾有大规模石墙与石头塔楼,内部的营房也都是石制的。 修造它的罗马人就地取材,他们没有使用水泥砂浆,就是依靠石头的重力堆砌,一座堡垒得以快速建成,只要维护得当就能百年屹立不倒,但罗马覆灭后,新生的法兰克也无心再修复它。 它原则上是图尔伯国的财产,像是这样的罗马遗迹,图尔的辖地还有很多,伯爵并无财力也无理由把那些遗迹都修复一遍,大量的遗迹就看着它化作齑粉,并无人关心。 除非,有的遗迹被开发出新的价值。 拥有一座山坡上的城堡,可以彰显统治者的权威,雷格拉夫希望复建它,再把自己的麦西亚王旗插上去。 “继续划桨吧。”他侧过脸,双眼继续直视前方。 没过多久,香农市镇已经到了。 完全不需要甄别,那个由多个小村构成的市镇依河而建,村民建筑都是非常朴素的草垛房,此地最大的建筑清晰可辨——圣马克西姆修道院。 再仔细看,船上一双双眼睛注意到河畔居然站着一群人。 “哈哈,是欢迎你的人。老大,看来你挺受他们欢迎。”来埃里克戏谑道。 “欢迎我看不出来。也好,我登陆正好和他们聊聊。”说罢,雷格拉夫转过身呼吁自己穿橘黄色衣服的战士们:“注意!上岸后整队,战争人墙等待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脱队行动!” 战士们吼了一嗓子,他们猜得出自己的大人要给本地村民一个视觉上的威慑了。 一边是高高兴兴的准备登陆,一边是岸上人忐忑等待。 终于,登陆行动开始了。 首先是主司划桨的长船当众冲滩,坚硬橡木龙骨直接垦在阴冷的淤泥上,它嵌入其中,长船就这样如榫卯结构般与大地卡在一起。 一众橘黄色的战士扶着船艏的船舷奋力下船,他们的靴子也就不必沾水。 “快点,下了船就把其他船只拉上岸!你们动作要快!”雷格拉夫举着拳头边走边喊,他的一切举动都被岸上的迎接着们开在眼里。 修道院长博德眉头紧锁,他想走上去问上一二,看到这样的场面又不敢动了。 下级教士在身边窃窃私语,博德不知所措,只能被动等待着诺曼人结束他们的把戏。 连成串的船队很容易拆解,斧头斩断绳索后,先行上岸的人们就接过抛过来的缆绳,喊着号子奋力将它们陆续拖曳到半搁浅,继而把准备好的尖头木桩狠狠用大锤砸进淤泥地,以此作为栓船的木桩。 他们动作麻利娴熟,对围观的教师和村民而言,他们看得如痴如醉,实在是给娱乐贫乏的日子增添了一场盛大活动。 雷格拉夫注意到工作基本完成,自己的人动作依旧风卷残云,他们现在正喘着粗气等待下一步指令。 “旗手,把我们的旗帜树立起来。所有人,列队!就像罗斯军队那样……”雷格拉夫最后命令道。 暂时没时间卸货,一百个壮汉排成三列,个别亲信站在雷格拉夫身边。 那是一群穿橘黄袍子的男人,凡上些年纪都有着络腮胡,有的还把胡须梳理成辫子。 他们身背圆盾,清一色腰悬佩剑,连头盔也是相同款式。如此军容与之前的那些驻军在样貌与气质上就完全不同。 一位面色有些稚嫩的亲年站在队伍前,院长博德眼前一亮,因为他已经获悉新的香农男爵非常年轻。 博德壮着胆子独自拄着木杖大胆走上前,在他的身后扛着十字架的随从依旧战战兢兢。 见此情景雷格拉夫勒令部下全部原地立正。 他扶着剑柄独自走上前,直接站在修道院长的面前。 雷格拉夫在胸口划上十字,然后微微勾头致意:“papa,您可是本地的修道院长博德?” “你?你知道我?”博德心有怯意又眼前一亮。 “看来是了。是大主教维维安告知我您的情况。如你所见,我就是香农男爵,我的名字是雷格拉夫·留里克森·德·麦西亚-香农。”雷格拉夫按照本地的贵族报名的礼仪,将自己的身份以拉丁语好好介绍了一番。 从与博德见面伊始雷格拉夫有以拉丁语交谈,他深谙初次见面第一感觉的重要性,如今果然在对方心里建立了惊艳的好形象。 或者说来此围观的村民也有很多,通过这场儒雅随和的表演,诺曼人残爆的形象至少在香农当地人眼里有了很大改观。 “您……就是雷格拉夫大人。我是博德,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博德。”院长再做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好吧,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如你所见,我把我的军队带回来,以后我们就是这样的领主。不过你也应该清楚,我的另一个身份是麦西亚国王。” “知道,一个遥远岛屿的王者。您流落在法兰克,以您的意愿,早晚也要反攻岛屿拿回您的王位吧。”博德试探性问道。 “嗬!看来我的情况您都知晓了?”雷格拉夫不禁警惕起来。 博德倒也诚实:“这是大主教书信告知我的。信中说您是仁慈的少年勇士,如今相见果不其然。我愿意相信……您和您的战士们的确会善待这里的民众。” “怎么?对我还有很多怀疑?对我有误解我可以理解。不用担心,我会做出一些事,让村民们知道我们是好人。” “那真是太好了。”院长博德继续扶着木杖示意雷格拉夫向市镇内走走,尤其指着深处的修道院。 “也好。” 于是,雷格拉夫留下一小撮人看管登陆场,要求他们开始小规模的搬运货物。 不过这还不够。 老部下年老的埃里克被他叫到身边,雷格拉夫吩咐道:“我打算就地招募一些人给我们搬运货物。” “这……能行吗?您看得起他们?”埃里克眉头紧锁低语问道。 雷格拉夫摇摇头∶“得给他们一些好处,以后才好利用他们。就像是养小狗,起初小狗会非常怕你,投喂一些肉食后,小狗就愿意跟着你了。反正我父亲是这么说的。” 老埃里克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是这里的人……” “我父亲还教给我了一些成功招数,不妨就在这里试试。” “您打算怎么做?” 雷格拉夫耸耸肩,“看我的好了。” 更多的村民闻讯敢来看热闹,比起恐惧,他们更想看看新的主人都是什么人。他们也辩证的想,新的主人要控制这里,如果把人都杀了他们怎么过日子,那么,他们应该不会肆意破坏。 至多,把不服从他们的刺头杀死。 一双双眼睛看着一个金发少年走过来,人群纷纷后退。 同时,老埃里克按照吩咐,将一麻布口袋的粮食卸下船——卸下的仅有这一袋。 雷格拉夫直面民众,以逐渐熟练的法兰克语呐喊:“我就是你们的主人!香农男爵!我的确是你们的主人!是你们仁慈的主人!现在我给你们送上一份礼物!” 罢了,他直指那摆在船边的麻布口袋。 “你们都看到那个口袋了吗?那里面有着一百磅的燕麦!来一个勇士,不管是扛起来还是拖拽,把它弄到我的脚边,一百磅粮食就是你的了。” 雷格拉夫满心欢喜得期待“徙木立信”招数的成功,奈何那些人交头接耳并无人出列。 雷格拉夫又嚷嚷了几遍遍,要是无人参与,演出就成了尴尬的闹剧,也进一步证明当地人的极端不信任。 就当老埃里克等兄弟们都打算放弃时,终于有男人站了出来。 且看那男人刚刚走出人群,有就像是他妻子的夫人拼命去拽。 男人甩开女人的拉扯,壮着胆子走近雷格拉夫,他心脏猛跳,越是走动双脚越觉得松软。 “大人……您的承诺……是真的?” “真的。”雷格拉夫满心欢喜:“你大可去做。你是这些人里最勇敢的,只要你做了,就能取得这样的奖赏。” “好!我做……我做!” 男人在众多金发诺曼人关注下,紧张地走近那麻袋,奋力将之扛了起来,一步一个坑地走近雷格拉夫,将之重重放下:“我做完了。” “很好。”雷格拉夫再问:“你叫什么名字?” “保罗。” “保罗。”雷格拉夫点点头,继而昂气头公开宣布:“本男爵决定了!赏赐村民保罗一百磅燕麦!” 说罢,他再吩咐:“保罗,你可以把这袋粮食带走了。” 雷格拉夫是按照父王教育的那一套办事,按照程序,得了赏赐的村民该欢呼了。 待到保罗把麻袋拿回去,他颤抖双手打开束口绳,看到里面棕黄色的脱壳燕麦后,他与妻子喜极而啼,众多村民也跟着欢呼起来。 至于修道院长和教士们简直惊掉了下巴。 雷格拉夫的表演还未结束,他再宣布:“我要一百名男人做劳力!胆子大的过来给我做事,把船只货物卸货完毕,每人赏赐二十磅麦子!” 话音刚落,人群立刻沸腾了。 二十磅麦子意味着什么?在图尔伯国和阿基坦,这里沿用罗马时代的度量衡。十步距离相乘就是这里的“一亩地”,因为无论东西方,成年男子的步幅距离大致相同,客观上与东方的“一亩”极为形似。 因为一千步定义了一罗马里,十步相乘就是可以接受的最小农田面积,但诉诸于现实,如此农田面积规划落实得不说参差不齐,也可谓五花八门。 以粗犷的撒播农业,麦种出芽率、种子间争夺营养、灌溉靠天、施肥不存在,如此撒下二十磅种粮,秋季收获一百磅就是大丰收!这样净得八十磅麦子,因为扣除的那部分是来年的种粮。 这八十磅麦子要硬度贵族的苛捐杂税,被拿走四十磅到五十磅的正常的。 如此倘若遭遇歉收,自由民中粮就成了赔本买卖,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卖田,买无可买全家成为农奴。 至于香农本地的农奴,图尔伯爵素来只给其保留种粮和口粮,其余财物全部拿走了。 能大胆来看热闹的几乎都是本地的自由民。 他们是自耕农,新的领主将如何面对香农,直接影响自耕农的利益。搬粮食的保罗一家就是自耕农。 二十磅的麦子赏赐,即是一个罗马亩农田在缴纳完苛捐杂税后能剩下的余粮。 得到这笔赏赐对民众颇为重要。 他们看到了成功范例,在得到号召后短时间内冲出一百个男人。他们都比较消瘦低矮,此乃长期慢性营养不足的结果,但在搬运粮食的问题上热情旺盛。 如此,雷格拉夫再一次感慨父亲留里克的指挥了。 他带着大部队排好队列走近惊呆了的教士们。雷格拉夫直面颤抖身体的博德:“papa,现在我们可以参观香农了,请为我们带路。” “您……居然给他们赏赐了。” “如何?那是我的臣民。” “您!您是仁慈的王。” 雷格拉夫摇摇头,戏谑道:“mercia,拉丁语里仁慈之意思。我可是麦西亚王。” “上帝啊。”博德看完了整个过程,他不断划着十字,感慨香农从图尔分割为独立的贵族领地,迎来的居然是个大善人。 更颠覆他认知的是,大善人是一群金发的诺曼人。 第1572章 农奴们 码头处很快展现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为了得到一笔赏赐的自耕农豁开膀子全力劳作。 他们讶异的发现诺曼人的船舱里堆满了粮食,如此一来他们的确可以落实赏赐的承诺,民夫中的聪明者也意识到这群外来的强者说不定不会再向大家索取,至少这个冬季不会。 因为,所有船只里装运的粮食远远超过所有登陆诺曼战士的需求,哪怕是一大群大胃王,也难以在冬季把各船的粮食都吃光。 在民夫中的绝顶聪明者意识到更多。 “也许,香农男爵由他更伟大的抱负。对哦,他还是麦西亚王呢。” 雷格拉夫留下一部分兄弟看管船只、监督民夫办事。 民夫有如工蚁一般,他们将满是粮食的麻袋扛在肩膀,再在士兵的招呼下勉强排成队,想着一个临时选定谷仓走去。所有粮食暂时统一集中,杂七杂八的物资也一并扔到谷仓里,至于下一步的安排,雷格拉夫有意在处理完自己的要务再说。 少年国王身边伴随着一众身披橘黄色布袍的战士,士兵背负圆盾、头戴有着巨大鼻翼的铁皮盔,腰间悬挂基本统一的佩剑,所展现的形象就是最精锐的步兵。 这些战士担得起精锐的名号。 在香农附近就是成群结队的骑士领,他们集体效忠图尔伯爵,就是其领地高度碎片化。 每一名骑士深谙骑马打仗之道,下了马就是优秀的步兵。他们的个人武艺都很不错,平日里享有小封地内最好的资源,平素吃好喝好,日常生活最大的乐子就是锻炼武艺与打猎。 由于本地区相当大的地区依旧被森林覆盖,小领主的林地不对平民与农奴开放,那是骑士的私产,在林木里打猎也是骑士独享,如此,骑士并没有心情亲自手持斧头伐木。 各领主的策略决定了自由民也没有权力“向森林索要农田”,整个图尔伯爵领并不存在垦荒运动,他们主要仍旧沿用着旧时代已经垦荒后的熟田,不靠农家肥,就靠着轮作制依托大自然的力量恢复肥力,年复一年的向农民收取关键的税赋。 各个骑士领的情况如此,他们能获得的税赋量进入一种稳恒态。农民多寡、农田面积决定着小领主的财富,若是领地内由小桥、小码头,偶尔收取的过路费就是一种有益添头。 小领主是如此,整个香农地区更显得原生态。 当进入春夏温暖期,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就将被万千树木遮掩,倚靠修道院形成的香农村镇,也会被随处可见的树木遮掩容貌。 就是进入秋季,阔叶林往往在一场北风后渐入枯黄,接着迅速大规模落叶,最后变得雷格拉夫所见的萧瑟景象。 在初冬抵达香农封地,雷格拉夫的心情本就不是很好。 再者朋友雨果四世离世、图尔的爵位和平转交到罗贝尔手里,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香农封地到底如何呢? 在走入修道院之前,雷格拉夫有充足的时间踏足被落叶覆盖的土路。 秋雨已过,湿漉大地在阴冷北风下迅速恢复干燥,他的皮靴踏着落叶沙沙作响。仔细看,曲折又坑洼不止的土路两旁,那些石墙草垛房屋前陆续站着一些人。他们多是妇女和老人,尤其是戴着素白粗布头巾的妇女们,所展现的样貌与图尔城附近村庄的妇女如出一辙。 基于本地人信仰之保守,女人们一般只会在家宅附近从事一些畜牧养殖的工作,其次就是待在家里照顾孩子、给全家人做饭、烹饪食物等一系列家务活。 一个体面又虔诚的女人不会离开村庄,每周定时定点的去修道院参加活动,可能一辈子就局限于巴掌大的地方。 她们必须保证以布袍头巾包着自己,平日里只有双手与面部可以展露出来。 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往往手里还拉扯一个。小孩总显得鼻子邋遢,粗布与碎皮革混着缝在一起,不求得体仅求御寒。 那些老人胡须一大把,面部全是惊人褶皱,身上的袍子也满是布丁,很多人佝偻着身子更家显老。 “注意,队伍走整齐,给这群乡下人看看我们的厉害。”雷格拉夫特别命令道。 他作为本地区唯一的领主意气风发走在队前,随行战士排成两队,士兵衣着整齐色彩鲜艳,掌旗官高举的麦西亚王旗更是亮丽的风景线,与整个大村镇的灰褐色调形成鲜明反差。 修道院长博德与他的随从在最前方引路,博德也时刻关注后身后的那些诺曼人的举措。 行伍整齐且对这些村民秋毫无犯,香农男爵的确在践行其承诺。就是这里居住的苦命人,能配得上大人的尊贵么? 围观的人们一脸平静,或者说有一种引人不适的麻木感。 雷格拉夫回想罗斯老家,那里的农民哪怕生活很清苦,脸上也总是洋溢着快乐。 哪怕这里是香农,聚集在码头的那些村民面目也不是如此拧巴,怎么进入村子后,围观民众都是一副压抑、麻木的态度? 他愈发觉得难受,特别加快脚步赶上前面引路的修道院长。 “papa,这里的村民……” 被猛然一问,博德减缓脚步,语气平稳地问道:“我的孩子,任何的问题我都会告知你。” “是关于这里的村民。”雷格拉夫宿便指了指,只见被指到的妇女旋即拉着懵懂的孩子进了屋。他定了定神,又问:“他们是什么人,都是我的臣民吗?这些女人,可是那些码头民夫的妻儿?” “他们?”博德不禁叹了口气:“他们不是自由民,所有人都是农奴。与你们登陆地的那些村民完全不同。” “农奴?” “你应该知道农奴的意思。” “是,我早已知道我的领地里有很多农奴。想不到真的看到他们……” 博德实话实话:“他们都是伯爵家族的奴隶。有的人无法支付足额十一税,或是因为一些灾祸只能请求伯爵的救助,这样全家就成了农奴。伯爵将本地区的农奴都集中在修道院附近,如你所见,这个大村子就是这样出现的。” “原来……是这样?”雷格拉夫并未想到这一情况。 “你再瞧那边。”博德指向不远处的一处突破,那里明显有着一小片样式规整不少的建筑群。 “那是什么?比起其他村民的房屋,能住在那里的应该就是自由民吧?” “不。那是驻军的居所。军队监视本地的农奴,士兵负责给伯爵收取税赋。他们一直在监控,敢有逃亡者就抓回来拷打,如果真的有人逃走,逃亡者的家人就要受罚……”博德越说越激动,不禁右手抽搐着比划起十字:“上帝啊,这是不义的。” “居然是这样?”雷格拉夫灵机一动:“既然如此,那些驻军是否已经滚回他们的图尔了?这样,留下来的房屋正好用于安排我的人。” “只要您愿意。” “唉。听你所言,这里的村民情况很糟糕。难道我的领地里有很多这样的臣民吗?我看到他们衣衫褴褛面色麻木,这样的人以后能为我好好做事么?”说着,雷格拉夫遗憾的摇摇头。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也许,您来了之后愿意做出一些改变。” “我当然会做一些改变。就是,我没有见到几个男人,怎么是一群女人拉扯着孩子站在门口?总不能是之前的伯爵家族把本地人折腾死了吧?” “男人应该都在各个房屋里待着,他们把你们当做之前的驻军,担心你们到来后,再把农奴们组织起来做一些艰苦杂役,所以就都跺了起来。每一次都是这样,至于女人们站在门口……”博德想了想:“待我们离开,女人会把见闻告知她的丈夫。” “嘁,害怕我居然像是害怕野兽?我又不是怪物。”雷格拉夫一脸鄙夷,再转念一想,非常确定之前的伯爵家族治理这里一定非常严苛。 他知道过世的小雨果并无实权管理伯爵直辖地,折腾农奴的责任也不该由这个男孩承担。不过,他们都是一群债务奴隶,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若是离开图尔伯国到处危机四伏。他们只是农奴,死了也就死了,尤其是这法兰克全面混战的时期,连临近伯爵领的自由民的生命都岌岌可危,何况一群农奴。 雷格拉夫做不到与一群农奴共情,但父亲教给的成功经验之一,就是释放一些善意以拉拢奴隶,使得奴隶愿意拿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卖命。 现在自己又有多少本钱呢?瞧瞧香农地区一片肃杀的森林景观,农田几乎都存在于河畔附近,继续深入就是愈发茂密的森林,想来这个地方并没有太多居民。 手里有一大群面色萎靡的农奴,明年春季必然开始的新战争,自己还真的需要这群家伙的助力。 修道院长博德可以感觉到这位新贵心有善意,绝非那些蛮横武夫。 关于几十年来的所观所感,博德自己也有一些想法,见雷格拉夫有意,他就如同打开话匣子般滔滔不绝:“您知道的,在上帝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商人是恶劣的,因为他们只是把一些东西运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收获颇丰,亦或者放贷收取利息,这是肮脏的不劳而获。那些贵族们也是野蛮的,他们信仰天主,却把领地内的一些人当做牛羊。所有做农奴的人很可悲,固然他们世俗的命运是如此,可他们本不该如此。” “您,是暗示我该对他们好一些么?”雷格拉夫敏锐的问道。 博德轻轻回过头面目和善:“无愧于上帝、无愧于心。我的孩子,相信你会做一个好人。” “好人。嗬……的确,我现在是他们的主人,如何对待他们全看我的意志。” 终于,一行人站在了修道院大门口。 雷格拉夫抬起头,只见高高石墙上爬着枯萎藤蔓,再看脚下,被塌得平整的土地旁还有少许水洼。修道院以及附属建筑藏于林子里,环顾四周这里真是僻静的所在。 木门厚重,其上满是斑驳痕迹,配上修道院那坑洼哇的石块墙,说不定这座有着唯一小尖顶的建筑已经屹立的数百年。 修道院的小尖顶就是整个香农大村镇的建筑制高点,它实为一座小塔楼,其上的一口铜钟由一根拉绳控制敲打。因塔楼狭窄,若非修善房地石瓦的需要,一般情况是无人真的站上去的。 虽是所谓的制高点,就算站在修道院的人字形房顶上也不可能鸟瞰整个村镇。它并不算高,加之到处都是树林,整个村镇更像是与森林为伴。 不过雷格拉夫也注意到,修道院不远处是一片敞开的土坡,那里按插着一些木桩,怎么看都与墓地毫无关系,更像是进行着某种农业种植活动。 他直指那里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的葡萄院。”博德答得很干脆,微微抬起的下巴还可见其洋洋自得。 “你这里还能种植葡萄?” “当然可以。” “这样的话,就与我所听说的一致。”捏着下巴略加思索的雷格拉夫不禁想到一种可能性——向罗斯出口葡萄酒。 想到这儿,他继续问:“我获悉任何修道院都会有地窖,你这里可有窖藏的葡萄酒?” “自然是有的。”此乃非常关键的事务,博德留了个心眼:“莫非……” “放心,我不要你的酒。除非尊贵的您愿意拿出一些犒劳我和我的战士们。” “这倒是没问题。” “我还是在意一些别的事情。”雷格拉夫又补充道。 “是什么?有关我的修道院?” “的确。我知道,您一定会对过去的节日弥撒做出记录,关于香农有多少村庄,各村的一些情况也都会做出记录。您一定会以拉丁语将一切记录在羊皮纸上,或是封装为书籍,或是卷轴。我希望得到这些文件,好好品读其中的内容。papa,这就是我下船后执意来修道院的目的。” 雷格拉夫的话完全是博德始料未及的,年老的修道院长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竟然有贵族会对教会的记录文件感兴趣,何况这个贵族还是个神奇的“会说拉丁语的诺曼人”。 见博德的讶异,他再补充一个:“圣马丁大教堂的图书馆对我开放,大主教维维安欢迎我去看那些书籍。我知道您这里也有一些文件,我知道,只要我想要看,您一定愿意给。” “这倒是。这倒是……” 要了解自己封地的真实情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走遍封地的角角落落,这样固然能了解的真切都是太费时费力。 修道院掌握所属小教区的各种世俗工作,连每一年都多少对青年男女结婚都会记录,平日生活无聊的教士乐忠于记录这些事宜,重大事宜用极为耐储的羊皮纸书写记录,一般事宜就以莎草纸记下来,若是运来的莎草纸用完了就以木板记录。 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是香农地区的信仰核心,这里储存的各种文件颇为扎实。若是将小教区内其他修道院储存的文件拿到一起,雷格拉夫完全可以洞见本地区自圣马丁传播福音时代起的大事小情。 (真实历史,865年大海盗histing毁掉香农地区所有修道院,将所有文件付之一炬) 带着自己的战士们首先进入修道院内的宣礼堂,在修道院长的主持下进行一场小型弥撒,如此一来雷格拉夫就是正式接管香农地区统治权,且落下了一个很好的名声。 焦躁的士兵一个个坐在宣礼堂长椅上,他们并未按照规定卸下武器,念其清一色是金发诺曼人,能老实坐在这里听宣讲已经是一个奇迹,就不要要求太多了。 修道院长博德选择容忍,也欣慰于自己滔滔不绝一番,台下的金发金胡子的士兵哪怕很多人有明显的急躁,无人叫嚷喧哗、无人私自离开。 直到自己念了最后一句“amein”后,整个宣礼堂才聒噪起来。 雷格拉夫看得懂拉丁语,这就对那些《福音书》描述的故事感兴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与自己所知的现实生活实在不相干,但父亲留里克却说那个故事发生的地方的确在东方某处。 雷格拉夫在圣马丁大教堂得以品读不少手抄本的孤本,就是自己的部下根本看不懂拉丁语,至多会几句短语装蒜。至少,在卢瓦尔河逗留的两年多时间,大家的“鼻音很重的法兰克语”学会很多。 战士们不愿意在修道院里浪费时间,小型弥撒结束后,雷格拉夫一声令下,兄弟们争先恐后去外面透气了。 一时间,修道院门口的空地三三两两站着一群橘色布袍的战士,吓得教士们全体回避。 现在独留雷格拉夫还在宣礼堂内。 “希望下一次,你的战士再来参加活动前,可以先把所有的武器卸下。”博德言语略严肃得指正道。 雷格拉夫也是实话实说:“好吧。等一切安顿下下来了,我们还会参与万圣节大弥撒和圣诞节大弥撒。而且……” “哦?” “我的战士们早已在北方世界就皈依天主,他们永远离开了故乡,很多人有意在香农安家。他们都是未婚的,很多人都有这方面的诉求……” 现在已经不需雷格拉夫多言,博德眼光一亮,微笑道:“好啊,如果有良善女子愿意与你的战士结婚,我会亲自主持他们的婚礼。关于修道院的所有藏书,现在就对你开放。你可以随心所欲来这里,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永远向你开放。” 第1573章 如同逗狗 香农大村镇到底有多少人口?通过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馆藏文件,使得雷格拉夫不需要亲自走访便基本掌握了。 自己的香农男爵领看似规模很大,实则就只有三个定居点:香农大村chinon、鲁瓦夫大村roiffe、阿瓦内大村avoine。 除了三个大定居点外,沿河还存在着一些规模很小的聚落。 香农是其中最大的定居点,它的本意就是凯尔特语里的“堡垒”,而所谓的堡垒指的就是附近土坡上的那个已经沦落为废墟地基的罗马军营。整个地区的农奴也高度集中于此,全地区可能近半农田就在这里。 在其北部的阿瓦内大村,自由民多居住在这里。 这两个定居点广泛使用石头搭建房屋,一来附近土坡就有充足石材,二来被放弃的罗马堡垒还有大量的石头立刻使用。曾经的堡垒石墙的石块,凡是没有风化瓦解的,都成了民房与修道院建筑了。 至于埃维纳河对岸的鲁瓦夫,当地村民清一色是自由民,它完全处于森林地带,依靠着当地的圣德鲁伊夫修道院,由本地教会代管当地各种事务,甚至原本驻扎香农的军队,平日里也懒得去那边巡逻。因隔着一条河,这里的居民难以弄到大量石料,他们的住宅几乎都是纯木质的。因开发有限,土地较为贫瘠,鲁瓦夫当地的人口仅有千人规模,却是香农地区最南端的一个大型定居点。 卢瓦尔河与埃维纳河相交而形成的大三角洲就是自己封地的核心,人口与农田都集中于此,偏偏不少地方地势偏高,整个大环境里森林似乎过于茂密了。 初冬的香农本该萧瑟,无论自由民还是农奴,整个冬季他们几乎之期待两件事,即万圣节弥撒与圣诞节弥撒。 村民不会在冬季举行婚礼,大好事理应在盛夏亦或是幸福的秋收时期举行。 不过从更务实的角度考虑,一对夫妇结婚后,妻子极大概率迅速怀孕。若是在冬季举行婚礼,来年的新生儿就会在秋季降生,在最脆弱的前一百天不得不直面严冬,碍于家宅简陋,这个时期降生的婴孩夭折率惊人。 突然抵达的诺曼人已经成为香农的新主人,所有当地人摇身一变成为香农男爵的臣民。 但这里第一时间飘扬的据说是麦西亚王国的王旗,有识之士意识到大家在身份上与自己之前的预想完全不同。大家甚至不再是法兰克王国治下的臣民,而是麦西亚王国的臣民。 被图尔旧驻军放弃的空置房舍,第一时间就成为雷格拉夫部下的营房,哪怕所有木屋和石屋空空荡荡,战士们扛着各种铺盖,在登陆的当天就将这里改造完毕。 他们将圆盾和手斧挂在石墙上,基于个别人对信仰的理解,将小木雕与小的木头十字架也挂在墙上。 他们早已皈依天主,有的人完全因其父母皈依天主,弄得自己也成了丹麦世界的早期基督徒。 圣徒埃斯基尔几乎以一己之力完成这一切,他用大半生的时间走遍斯堪的纳维亚,乃至去了罗斯人治下的涅瓦河口,第一次将遥远东欧的一些消息告知西方教会,使得罗马教廷获悉在遥远的东北方向还有一个广袤且空旷的世界。 埃斯基尔如今五十多岁老头子一个,他一生苦行,如今这幅身躯也快透支得要垮掉。他现在住在汉堡城内简陋的修道院内,其掌控的北方教区如今基本与萨克森公国疆域吻合,他自己更是萨克森人出身,人已暮年的他虽然已经足不出户,还是要为自己毕生的事业继续操劳。 他在丹麦世界传播福音,乃至前往瑞典语罗斯试图说服五花八门人物皈依,就必要按照北风人可以接受的一些方法去做。 破坏圣像运动已经结束,西方教会受东方教会的影响,一度在各种圣象的问题上态度纠结。 如今继续崇拜圣象已经不必担心“偶像崇拜”的罪恶,只要崇拜的是圣母玛利亚的塑像就是完全合规的。 如此一来,在北方世界最受欢迎的芙蕾雅女神,祂的塑像就被埃斯基尔解释为“圣母玛利亚”。皈依天主的丹麦人甚至不需要重做新雕像崇拜,各家各户拥有的旧神像,就说祂是圣母像接着继续崇拜就行了。 这套崇拜方法与香农当地的村民完全是两回事。后者作为自罗马时代就住在这里的繁衍至今的老居民,他们家里不设任何塑像,连十字架也不会悬挂,每周末参与一次修道院集会就被认为足够。 北方人中的皈依者则完全不同,埃斯基尔在北方主持建设的修道院因局势总是动荡而经常变动,他们这群信徒也总是被“奥丁的战士”故意打击排挤。 尤其是在826年,皈依天主的丹麦大首领哈拉尔克拉克被大量丹麦贵族联手驱逐,与驱逐事件同时发生的也是一场小规模内战,一批皈依天主的丹麦人大逃亡了。 基于这种动荡局面,在丹麦发展出的早期信徒参与弥撒集会逐渐变得不现实,信徒们只要在家里自设神像与十字架进行崇拜。 担心自己被刺杀的埃斯基尔,后来也长期在丹麦边境地带又三不管的海泽比,把他的主教坐堂建起来,奈何836年的战争弄得海泽比整个城市化作灰烬了,自己差点也被杀。 如今整个日德兰半岛的基督徒都被驱逐了,甚至逃难而来的萨克森人也都基于841年的条约,再度穿越石勒苏益格长城回到萨克森驻地。 丹麦世界完全回归它过去的样子。 继续信仰天主的丹麦人大规模移民至莱茵河口,如此才有尼德兰伯国与弗兰德斯伯国收编一批精壮的丹麦裔士兵。有的丹麦人因而走得更远,摇身一变成为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战士,科隆教区的佣兵集团,以及雷格拉夫的手下。 雷格拉夫的部下来源很杂,虽然都信仰天主,来自罗斯与来自丹麦的战士,在信仰的方式上也是百花齐放,由于过去根本没有教士指导他们,这群家伙颇有些因信称义的意味。 于是,每一座营房都悬挂着他们各自的木雕神像与十字架,他们确信将这些物件一直带在身上就是相当于护身符,大天使与圣母玛利亚会降下神力保佑大家在作战时不死不伤。 这一行为逻辑,与北方人崇拜奥丁与托尔并无本质不同。 就这样,他们在刚刚拥有的营房外支起了一座木头捆绑的十字架,这一举措一如在北方树立起诸神的木雕。十字架取代了北欧诸神,公然立在定居点,他们相信这样就能得到天主与圣母的保佑。 他们过去在北方可不敢这么干,但香农在法理上是自己老大的地盘里,私自立大十字架的事也就可以干了。 就是这种行为令本地村民震惊。 登陆后的第二天,在营房里舒服睡了一觉的战士,大清早就在空地处支起大锅煮麦吃。吃罢后,一众人扛着斧头大摇大摆在曲折的土路走动。 香农大村居民以农奴为主,见得这些金发的壮汉,无论男女都怯生生的躲回家,望着他们大摇大摆走向森林的背影窃窃私语。 原本平静的森林很快骚动,香农地区本不存在的大规模伐木工作突然出现。 一下片森林在长柄斧的砍砸下轰然倒塌,金发战士将准备好的缆绳将之捆住,接着合力把树干拖回大村。 他们砍伐的都是一些树干碗口大的小树,其中以松树和橡树为主。所有的树枝都没有被剥离,拖着树在村子里招摇。 他们当天砍伐近百棵树,一时间弄得营区成了木材加工厂。 按理说雷格拉夫可以组织当地农奴给自己办差,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单靠“徙粮立信”的招数还不能立刻得到当地人信服(就算可以也需要时间发酵),当前一切的工作还是自己带着信得过的战士们亲自上手吧。 毕竟现在的营房过于空旷,一些房屋适合改造为柴房。考虑到即将到来的严冬有着北方所不存在的湿冷,现在就必须抓紧时间准备过冬的木柴,柴房堆满了就堆在户外,如果木柴堆成了小山,那再好不过。 这一天,雷格拉夫自己在修道院里品读那些文件,他的战士都成了伐木工。 在本地农奴眼里,新来的军队正在干的事情莫名其妙。 由于士兵并未伤害民众,当地人也就逐渐大胆起来。 本来藏在家里生怕被抓去当牛做马的农奴男子,他们陆续走出家门穿插招摇过市的士兵,继而自发得向军队营房区域试探性聚集。 农奴们只是听说了新的男爵大人昨日给了码头聚集的自由民一笔粮食赏赐,他们羡慕不已。 自己如此下贱怎么想都得不到赏赐,倒是如狗子一边去吃大人遗留的一些残羹冷炙,这样的机会应该是有的——他们盯上了那些树枝,心想着大人会抛弃一些木渣滓给自己这些贱民留作木柴吧。 木墙将营房与村庄隔离,木墙之内俨然是一座木材加工厂,金发战士源源不断将砍倒的树拖进来,隔着木墙,村民们就能听到你们持续不断的叮叮咣咣。 老埃里克早就注意到那些村民,不知那群家伙意欲何为,长期作战的生涯使得他本能保持高度警惕,衰老的头脑不禁将之设想为敌人,思考着如果农奴集体反抗自己这群外来者,当以怎么手段压制他们。 他已经操持斧头将湿漉的树干砍砸一番,这番正坐在一边喝着清水休息,顺便思考一些有的没的。 他丝毫不怕一大群农奴聚集起来作乱,论及打仗,兄弟们就算不披锁子甲,仅靠木盾与剑就能轻松收拾这群蠢材。不过若是大家杀红了眼,一百个兄弟干掉一千个暴起的农奴,事后怎么办?岂不是弄得雷格拉夫蒙受很大的财产损失。 想到木墙之外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他闲适得嚷嚷:“你们都看到外面的那一群狗了吗?” “狗?什么狗?”一年轻的战士说罢,长柄战斧就砸了下去。湿漉的木桩应声两半。 “就是一群狗。我是说的本地村民,看见我们,就像是打算给我们效力的猎犬。”老埃里克继续不客气地嚷嚷。 “再来一个木桩。”年轻战士吩咐同伴,又扭过头道:“昨天给了他们一些好处,今日是想来找点活计,希望我们再赏他们些粮食吧。”话音刚落,这兄弟的大斧又干净利落将新木桩砸成两截。 “我看未必。昨天来的都是有农田的自由民,墙外的那些家伙都是奴隶。” “一群奴隶?究竟是多么大胆,敢自己跑来向主人索要粮食?”另一持斧的兄弟鄙夷道。 听到这个,又有一兄弟戏谑地嚷嚷:“若是一个清瘦的女人站在外面,希望你这个家伙给她一些食物。我看呐,你肯定是抱着一碗麦粥亲自走出去了。卡尔,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这小子昨晚说梦话都是在渴望女人。” 话音刚落,整个营区哄堂大笑。 “可是来的都是一群男人在偷看,再说这里的女人也不怎么样。”那位卡尔感觉被兄弟调侃,只好苦笑。 又是大笑又是吹口哨,一群忙着劈柴的金发战士好不快活。 老埃里克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番,他基于雷格拉夫的说法想到一些事,再拍拍手示意大家暂且安静,又嚷嚷:“年轻人,看看你们正在做的事。我敢说,我们能很容易的弄清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想干什么。” “什么?”又一持斧的战士松懈下来,他扶着长木柄喘着粗气,又接过好兄弟扔过来的麻布自己将前胸后背的汗水擦干净,令金色的胸毛恢复毛茸茸状态。 “兄弟们,都听我的。”老埃里克继续吩咐:“咱们要的是大柴,杂柴全部抛弃。所有的杂柴扔到外面,看看那些家伙是否是叼走骨头的狗!” 老家伙的比喻把大家逗乐了,繁重的伐木、劈柴工作弄得大家确实疲惫又无聊,他们乐于找点乐子。 所谓“杂柴”就是被剥掉的树皮,以及被砍下的杂枝。由于本地的森林资源过于丰富,战士们在木柴选用上也就喜欢好货。更令他们惊喜的是,本地的橡木资源非常丰富,这种木柴固然难砍难劈,作为柴火烧起来的烟雾相比松木并不很呛人。 在北方非常珍惜的橡木,在香农的森林里到处都是,大家也就乐意挥霍一番。 大大小小的杂枝被收拢起来,接着扔到手推车上。 在几十个兄弟们的注视下,唯一的手推车堆积着杂乱无章的树枝,它被一名战士推出营区后将杂柴全部倾倒在土路,罢了还用法兰克语粗鲁嚷嚷一嗓子:“喂!狗!来拿走你们要的木柴!” 罢了,士兵拉着空了手推车回来,与其他兄弟一道站在木墙之后观察村民的反应。 农奴被骂做狗,他们早已不觉得这是严重侮辱。下贱的农奴岂敢与大人的扈从精锐顶嘴,这是嫌自己全家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遂在内心里,农奴们想当然认为新来者和过去的那些驻军一样骄横。何况,新来的家伙是真的诺曼人。 起初没有人来,随着有第一个大胆者前来捡走木柴,所有隐藏的村民突然出现,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掀起聒噪,以极快的速度将所有倾倒的木柴捡拾干净。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自己不去伐木不去劈柴,专门捡我们剩下的杂物回去当柴烧。”一战士诧异嘟囔。 “所以他们真的很懒。这群蠢材活该做奴隶。”又一战士很不客气的嚷嚷。 老埃里克乐在心里,他看看左右,问道:“都明白怎么回事了吗?你们瞧,还有很多人又暂时藏了起来,这是等我们再送木柴呢。” “继续耍弄他们?”一人问道。 “可以,你们要是愿意逗狗,就把木柴扔过去,我们再看看什么人来捡。” 于是,隔着木墙迅速上演一场闹剧。 被砸成多节的树干将被进一步砍砸,最后砸成手臂般长短粗细的木柴,以堆墙一般堆砌储备,木柴会迅速干燥化。由于时间还很充裕,他们索性以逗狗的态度,将木柴甩出围墙,一双双眼睛看着村庄里的“那一群狗”的举动。 果不其然,一群棕黑色头发、穿着简陋粗布的村民窜出来,捡走木柴后高高兴兴跑走。由于木柴越扔越多,愈发大胆的他们干脆不躲了,就直挺挺地站在土路上,更有甚者还把自己的妻子孩子喊过来,一家人看起来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木柴上下其手了。 手臂粗的木柴刚一落地,就有人俯下身将之捡走,为此甚至出现了一番争抢打斗。 哪怕“逗狗”的游戏已经结束,仍有一群农奴赖在土路上久久不愿离去。 第1574章 他伟岸的形象仿佛是大天使 等到雷格拉夫在傍晚时分离开修道院,他回到营区视察自己人一个白天的工作情况,赫然发现怎么有一群农奴聚集在营区的木门之外徘徊。 雷格拉夫衣装最为华丽,他自觉必须如此才能向臣民彰显自己在本地的绝对权威,果不其然那些徘徊的农奴见得大人本人归来,一瞬间面带笑意的作鸟兽散。 他回到营房,很满意的看到这里已经成为木材加工厂,一批待精细劈砍的木桩堆成了小山,虽然已经傍晚,十多个赤背的金发壮汉还在手持长柄森林斧干活。 兄弟们见自己的大人归来,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聚集过来。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你错过了刚刚的一场好戏。”老阿里克笑意不减,看着就是表达欲极强。 “我正要问你呢。”雷格拉夫眉头紧皱:“那些村民明明非常怕我,我回来的时候怎么看到一群人聚集在门口?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正是我要说明的……” 老埃里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雷格拉夫大吃一惊,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 年轻的王者捏起刚刚长出来的金发胡须若有所思,“看来,已经可以提前落实我的主张了。” 雷格拉夫也想不到,本地的农奴居然有着非常严重的“木柴贫困”,或许连自由民也陷入这种特殊的贫困中。 今日在修道院里的修行,不但使得他摸清了封地概况,还基本弄清了之前的图尔伯爵究竟如何通过一小撮驻军遥控管理本地。 领主十一税、教会十一税都被驻军以暴力向威胁代为收取,除此外还有一批名目奇怪的苛捐杂税,伯爵收取过桥税与进城税,雷格拉夫觉得理所当然,譬如牧草税、木柴税、鸡蛋税、奶酪税、羊毛税,这种税赋就有些离奇了。 税赋名目繁多,最终都是以秋粮的方式为驻军暴力收取。 雷格拉夫自诩这种方法谓之为“索贡”更贴切,就像他所了解的过去部落时代的罗斯部族之索贡传统。 砍树伐木做木柴居然还要交税,把羊赶到河边吃草也要交税,雷格拉夫对此早有耳闻,看到教士对这方面的事情做了记录,他仍然没有贴切的感知。 倒是这个傍晚听了老埃里克的描述,他才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这种税赋的残酷与莫名其妙。 雷格拉夫并没有深入思考,过去的图尔伯爵为了战争只能加紧对领地内臣民的索取,花样百出的税收都是为了应对军事开支,以及对加洛林王室的贿赂。 雷格拉夫则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至少现在没有。税赋一定要收,两种十一税收取之后,其余杂税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呢?目前来看实在没必要。 本地教会不喜欢那些奇怪的税赋,自己也不会把精力放在收取杂税上。他还是愿意效仿父亲那般的以战养战策略,对待领地内的臣民就要以安抚为主,把他们哄好了,也就能吸引一批村民高高兴兴为自己做民兵。 虽然自己初来乍到,想到自己的部下可能为自己的计划做了神助攻,工作显然可以推进了。 雷格拉夫!决定以男爵的名义,正式向领地内所有臣民开放山林。 而且,开放的也不仅仅是山林。 登陆的第三天,身穿橘黄色布袍的战士们簇拥自己的男爵,年轻的雷格拉夫身着盛装,他们一行人聚集在码头处只为举行一场盛大的宣示。 因为此事会是破天荒的仁慈壮举,修道院长博德在前夜获悉此事,抓紧时间派人去附近想下属修道院,将尽量多的当地院长连夜请来。 待到这天中午,康德修道院、圣日耳曼修道院、圣德鲁伊斯修道院、阿瓦内修道院的院长们都来了,他们几乎都是连夜跑来,各个精萎靡,在听了博德的描述后,大家又都亢奋了。 “看来新的男爵是仁慈的,他将把自己的财产与臣民分享,连农奴都有份儿。让我们拭目以待!他只要这样宣布了。诸位!我们就帮着这个仁慈的男孩,宣传他的义举。”博德如此告知自己的属下们。 整个香农大村获悉相关消息,在雷格拉夫亲自宣示之前,有关开放山林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广大农奴难以置信这是真的,不过连修道院都行动起来,此事说不定…… 昨日得了一些木柴赏赐的农奴无比热忱,有这么一群人拖家带口得聚集到空旷的码头,吸引整个大村的数千居民集体行动。 于是,站在码头列队的雷格拉夫,终于能真切的看到自己究竟有多少臣民。 聚拢而来的男人们清一色棕黄偏黑的发色,其中拥有大鼻子的男人着实不少。 女人们则全体穿着黑色长袍,头戴素白头巾。 依偎在大人身边的则是一大群形形色色的孩子。 与大人面目较为严肃不同的是,孩子们嘻嘻哈哈,又三五成群的嬉戏打闹。他们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天真懵懂还以为这场集会就像是参与婚礼一样令人快乐。 因为,诸如婚礼仪式,缔结婚姻的两家会拿出特意准备的食物非给与会者,很多村民指望这样的集会多拿些面包块,最后喂给自己的孩子。 孩子们希望穿着橘黄布袍的大人们好心得给些好吃的,摄于那些诺曼战士站成人墙威风凛凛,再大胆的孩子也不敢走上去招惹。 他们严肃中交头接耳,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是不是瞥向那位威风八面的少年男爵。 雷格拉夫立于一个木箱上,站在高处的他扫视现场,凭感觉估测聚集的人数。“还不错,可能有两千个以上的大人,再加上小孩就有五六千人了吧。” 他相信一定还有不少人或是因为胆怯、或是由于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乃至是家里还有幼童需要照顾而没有来。 他也没有下达命令整个香农大村镇男女老幼在河滩总集结,就更不会安排部下带着武器去各家各户驱赶人员来此集会。 目睹如此多的人员聚集,他相信自己于部下们两天时间的作为已经为大家积攒了很不错的人缘,那么下面的举措定将获得如潮的好评。 雷格拉夫扫视一番下了木箱,大摇大摆走近站在一边的黑袍教士们。 他对修道院长博德已经非常熟悉,至于其他几位,今日相会就是初次见面。 所有修道院长均已戴上三角形高帽,通过帽子装饰物的多寡,他可以轻易判断各位的尊贵程度。 雷格拉夫先是胸口划十字,罢了微微鞠躬,如此和善的表面工作,引得诸位修道院长心情舒畅,同时也很诧异——这个面相好似有十五岁的诺曼人新贵,比图尔的旧贵族更加虔诚。 “您……就是新的香农男爵?”一位老者急不可耐的先于博德开口。 “您是……” 那老者笑意盎然道:“我乃康德修道院长,我的名字是纪尧姆。大概是四天前的那个夜晚,我看到了沙洲处亮起了大片篝火,就知道传说中的你们抵达了。很抱歉,我对于诺曼人却有一些偏见。不过看到了你和你的人的作为,我现在相信你是仁慈的好人。” 雷格拉夫嘿嘿一下,心中嘀咕了很多。好人?仁慈?他并不觉得自己就如那些《福音书》里描述的做好人好事的圣徒,至于教士们施加在自己身上“仁慈”的说法,也许那的确是仁慈。 给贫穷的人们一些利益,使得他们过得更好,这就是贵族赐予农奴的仁慈吧。 当然,最大的仁慈无外乎取消农奴的奴隶身份,将之划归为自由民。因为基于他们的信仰,教士们反对任何形式的奴隶,只不过教士们只能向黑暗的现实做妥协。 康德修道院的纪尧姆是这样的态度,其他几位修道院的院长一并是这般友善态度。 “所以,您真的打算将属于您的财产……分享给这些可怜的羔羊?”纪尧姆继续问,期待着一个肯定答复。 雷格拉夫的肯定非常果断,有反问道:“要不然我们今日在此集会是为了什么?现在严冬还没有到来,这些可怜人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木柴。” 他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吩咐各位修道院长:“看来,整个香农的修道院都参与了这场集会。你们都来了!在事情结束后,我希望你们回到自己小教区,告知所有民众我的赏赐。请告诉他们完全不用害怕,我以灵魂向圣母、向上帝发誓,我不会食言。所有村民可以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各修道院长听得真是心情澎湃,他们的手脚不自主的颤动,一幅幅衰老的面孔,那面目的褶皱也在颤抖,连本地最尊贵的修道院长博德也没有绷住精神,快来的样子好似老家伙有些疯癫。 雷格拉夫走近自己的伙计们,走近自身老战士老埃里克,把脸凑过去低语道:“该来的农奴和一些自由民都到了,是时候开始了。” “好嘞。我也想看看这群狗子摇尾巴。” “还把他们当做猎犬呢?也许明年的战争,这群猎犬会是咱们的优秀打手。”说罢,雷格拉夫再度站在那木箱上。 气氛已经酝酿得极佳,现在他一声令下,准备好的鼓手与号手依令行事。 短促皮鼓声搭配悠扬低沉的牛角号,那是来自于北方世界的神秘低语,声响侵彻每个人的内心,聒噪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雷格拉夫威风凛凛站于高处,他以自己独特的青春期少年变声的嗓音,宣示自己的一系列重大决定。 “我就是香农男爵,我就是麦西亚王。你们都是我的农奴!作为你们仁慈的主人,我将赐予你们一些赏赐! 从现在开始,整个香农的树林向你们开放,你们可以自由伐木,以后永远不用缴纳木柴税。 你们可以去河流、池塘里捞鱼,永远不用缴纳鱼税。 你们可以去河畔自由放牧,永远不用缴纳羊毛税。 ……” 人们瞪大双眼聆听大人的说法,介于集会者众多,雷格拉夫也知道自己就算喊破嗓子也难以将主张准确传达到每个人。固然事后会有教士们深入基层转述自己的主张,就在当前的场合,他觉得自己有意将所有主张中最核心的那部分,以口号的形式喊出来。 站在最前排的人们听明白了大人的主张,他们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一系列的好事,很多人拍打脸庞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雷格拉夫的主张就是否定了之前图尔伯爵发明的那一系列苛捐杂税,哪怕法兰克各地的大贵族都在收取奇奇怪怪的税,以弥补仅收取十一税的税金贫乏。雷格拉夫本不至于如此,但因为他从罗斯来,习惯的也是罗斯式的税务模式,再结合香农本地的实际情况,就发明了这套在众贵族中惊世骇俗的税务模式。 仅仅一个少年的呐喊还不够,既然要喊口号,就让自己站成人墙的兄弟们一起呐喊吧! “伐木免税!牛羊免税!捕鱼免税!织布免税!采石免税!” 这五类行为原本都要收取杂税,他们与种地苟活的关系不大,却直接关系着民众的日子能否得以改善。 雷格拉夫可以预见的是,尤其是宣布伐木行为彻底免税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向森林索要农田”的行动就会由村民们自发展开。 在罗斯,新罗斯堡与诺夫哥罗德附近,一片又一片的森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新晋的农田与牧场。只有手里有大量麦田,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只有拥有更多的男孩,十年后才有更多的战士。回想起父亲的教诲,第一次有的实控封地与大量臣民的雷格拉夫,果断照抄罗斯王国经验。 于是,呐喊了一番的战士们按照吩咐,又呐喊起更令农奴们亢奋的事。 “垦荒!农田是你的!第一年免税!” 战士如此高调呐喊,农奴们不知道天使如何降下恩惠,倒是男爵大人站在木箱上的伟岸形象,如同大天使一般。 意识到未来会是何等美妙场面的农奴,干脆跪了下来,男人与女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继而愈来愈多的人向着他们的领主顶礼膜拜——就仿佛跪在十字架前,向圣母雕塑跪拜。 最初是没有农奴的,第一批农奴是战争的失败者,后继的农奴就是因为民生凋敝,没了活路的自耕农只好委身于当地领主做农奴换取全家活命。 依靠这种方式,图尔伯爵家族拥有农田与农奴越来越多,如此其家族对伯爵直辖地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强。只是一个从罗马帝国时代就运作的老家族已经解体了,宗家为罗贝尔家族篡位,旁支早就跑到了阿尔萨斯…… 这一切都与香农地区的这一大群高卢罗马人后裔不相干,他们不在乎谁是领主,只是希望日子能稳定过下去罢了,哪怕日子很清苦。他们从来不奢求新的领主有善心,还一度担心新入住的诺曼贵族会加紧所求,万万没想到他们是一群天使。 因为罗斯对垦荒者都是第一年免税,雷格拉夫就这样办。 事实是所有要开放的项目,在热热闹闹喊一番口号后,还需要将条款细则写明,再由教士们深入基层,尤其利用每周末的弥撒活动向民众宣扬。 对于农奴而言,他们之所以只能做农奴,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土地。现在领主赐予他们垦荒权以及来年免税,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租种领主的农田,还能垦荒自己的农田。 雷格拉夫决定在农田的问题上继续放权,因为农奴租种土地的税赋超过收成的50%,再抛去种子粮,就留给农奴家庭活命口粮,使得他们完全没有富余资产,想要翻身改命的机会根本不存在。 他决意只征收领主十一税与教会十一税,其他税赋全部取消掉。 至于如何维持自己和兄弟们的开支,也许仅靠这两种税赋并不够。那么,发掘本地的葡萄酒酿造资源,走水路运到尼德兰卖给驻扎当地的罗斯商船,赚取的收益估计就足够兄弟们过日子了。 罢了再从尼德兰当地购买海盐,运回来卖给香农地区的农民,到时候盐什么价格自然是自己说了算,就可以在大家乐乐呵呵中从本地人手里征集一笔粮食。 如果连贸易活动赚大钱的手艺都忘记了,大家也就妄为罗斯人、丹麦人。 当然这种行为在本地人的信仰里是一种罪恶举措,虔诚者怎么能做商人去赚取“高利贷”呢?教士们将所有的经商行为都定义为“高利贷”,还威胁说这种行为将使人的灵魂下地狱。 雷格拉夫和伙计们认为这就是无稽之谈,等香农局势稳定后,自己就会开始商业行动。 其次,就是征兵。 没有什么比军事战争更能快速获得财富的!罗斯就是这样崛起的,战争红利使得罗斯暴富,雷格拉夫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他非常期待明年的战争。到时候,自己的麦西亚军队就要从香农拉出一支步兵。让那些迂腐的信仰见鬼去吧!到时候就从这一群跪拜的农奴中挑选出几百个好勇斗狠的农民,许诺其“凭本事抢的战利品归自己”,就不愁他们不拼命。 一场盛大的集会逐渐消停下来,所有集会的农奴疯疯癫癫的跑回家,须臾就是带着各种工具全家出动。当日下午,今日最后的白昼时间里,村庄附近的森林轰鸣声不断,哪怕到了傍晚森林仍旧轰隆隆。 整个香农大村镇到处都是伐木场。 村民们见男爵大人的确控制着自己的战士,根本没有阻止数千村民集体的伐木行为,事实证明了大人的承诺为真,民众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在这个本该肃杀萧瑟的深秋,香农大村热闹得好似到处都在举办婚礼。 他们当然要快乐,因为每家每户第一次能储备巨量木柴,没有人再担心这个冬季有人冻死了。 第1575章 兄弟会和 木轮吱吱扭扭,一支队伍拖家带口得向着香农前进。 离开图尔已经四天了,布鲁诺带着他的人仍在森林与河流交接带摸索前进。 秋风萧瑟,他们踏步枯黄草丛,左手边是静静流淌的埃维纳河,右手边就是灰褐色的森林。 阔叶林已经大规模落叶,唯有松柏依旧保持墨绿色彩。 今日阳光明媚就是气温并不适宜。他们期待着抵达香农后与雷格拉夫会合,新的的统治者会给大家一批给养,车马劳顿也将一扫而过。 注意到自己人有些疲惫,布鲁诺探着脑袋吆喝一声:“再坚持一下,等一会我们休息。” 白昼时间在快速缩短,人凭感觉就能感知这一变化。布鲁诺获悉,他们要抵达香农必须绕过一片坐落在低矮丘陵的大森林。 横穿原始森林属于自讨苦吃,在冬季钻森林约等于自杀,他们现在就只能沿着森林边缘谨慎前进。他们必须谨慎,因为林子里的熊与狼,乃至是花豹,这些野兽会把人当做猎物。 倘若行军者只是布鲁诺和战士门,他们自然没有这方面顾虑。但整个索洛涅枫丹村跟着他跑了,一大皮妇孺与村民的一些牛羊必须得到保护。 他们的行进非常拖拉,加之白昼太短且夜里行进风险惊人,布鲁诺也就出于安全考虑,在太阳行将落山之际就下令扎营了。 篝火噼啪作响,人们围坐几摊篝火边。 一口罗斯人送的铁锅安置在新刨的土坑,就靠此地灶他们烹煮麦子。一口铁锅并不够,从图尔买的陶瓮现在也派上用场。 麦香弥漫营地,起初村民惊喜于这位萨克斯大公子的仁慈,现在大伙已经吃了好几天麦子,就逐渐习惯了现在的日子。 去了香农会如何呢?到了那里大家可否得到妥善安置?布鲁诺大人许诺一个好未来,大家愿意相信,也只能相信。 “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老大,也许该派点兄弟前去探路。如果我们走错路就不好了。”一战士捧着木碗牢骚道。 “你提议,你去做斥候?”布鲁诺问。 “这……我只是建议。” “算了吧。”布鲁诺态度不改:“我们的道路绝对正确,让一些战士探路是让人冒风险。再说,我们这里还有一群妇孺要保护,可不能无端少了人。” 布鲁诺话很实在,因为每个夜里,守夜人都能注意到森林中与不远处草地出现的一些光点。那是一片快速变幻的翠绿色光点,凡是光点必两个一组,它是什么已经非常清楚了,是森林狼。 香农正东的一片原始大森林,它原则上就是香农地区的一部分,也就被叫做香农森林了。 它的规模只有索洛涅森林的三分之一,然而它坐落在丘陵上,加之本地水资源非常充沛,这座大森林树木疯长,内部也显得密不透风。 一片宽度达到三十公里的原始森林危机四伏,加之过去的证明,本地居民无权砍伐这片林地,它的原生态保持到了现在。 就算是雷格拉夫突击下大了开放山林的仁政,得了实惠的本地人第一时间就是砍伐住宅地附近的林子,普通人可不敢拎着一把斧头只身去大森林。 至于猎户…… 香农地区过去不存在合法猎户,因为山林野兽飞鸟、湖泊游鱼都是贵族的财产,至于鸟兽乱窜,仅仅是大人不愿捕捉而已。 即便如此,自由民也不可捕捉,而农奴基本只被许可抵达农田的边缘,连偷猎的机会都被剥夺。 他们被禁止狩猎,本地也就没有射艺精湛的弓手。 无论是雷格拉夫还是布鲁诺,他们的战士高大精壮,每个男人英勇善战,这是普遍体重不足150罗马磅(低于60kg)的本地农民无法比的。 布鲁诺手里有三十个猎户,这群索洛涅枫丹村来的“法外之人”,就是靠着疯狂偷猎维持家庭生存,每个人的射艺也很好。只是猎手过去碍于劣等木弓与劣等骨簇,使得他们的技术难以施展。 他觉得手里的村民过于消瘦,若非集群行动,脆弱的农民会被狼轻易杀死。 想必这里的狼也狂野十足胆量惊人,若非夜里点燃很多篝火,这些野兽会如奥尔良伯国敌人一般发动集团进攻。“可能这里的野兽就是主动袭击村民,把人当肥羊。”他想。 这一夜他依旧贯彻旧命令,所谓篝火必须常燃,火堆多做几个,并留上一些人手持械守夜。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森林里仍然游弋着绿色的亮点,但整个营地平安无事。 关于布鲁诺的队伍正向着香农进发一事,雷格拉夫确信好兄弟正在赶路,他们何时抵达并非自己现在要关注的事情。 香农大村镇自发开展全民伐木的行动,民众以前所未有之热情办事,一群人聚集在森林边缘,犹如河水侵蚀河道,森林的面积终于开始缩减。 但村民犯不着过分伐木,在确保今冬木柴储备足够后,多伐木难以造就经济收益。很多人计划着在家里堆砌一座木柴之墙,自家的伐木工作即可停止。 因为深入森林是危险的,所有伐木行动必须是一众男人联起手来于晴朗的白天办事,大家也必须准备好短矛,以防熊出没并与之搏斗。 自雷格拉夫下达命令已经过去整个一个白天,又是新的一天,趁着没有风雪的好日子,香农大村开始进一步的伐木工作。 当命令下达的那个下午,各修道院长就回到自己的驻地,他们召集当地村民突击通告男爵大人的仁慈,因为有教士们背书,得到消息的村民就高高兴兴扛着斧头冲向最近的林地。 阿瓦内和鲁瓦夫的自由民们将信将疑的展开伐木工作,随着事态很快变成全民参与,最后畏手畏脚者也都变得肆无忌惮。 村民如同宣泄情绪般大肆砍伐,相比于那些农奴,他们这大群自耕农属于小资产者,一旦有了合法获得资产的机会,行动力与执行力远胜农奴。 趁着第一场雪还没下,现在要做的不止是伐木劈柴准备冬季燃料,顺势多砍一些,将原木削成木板,用以加固自己的房屋,以及将房顶的枯草用木板替换。 最好的瓦当然是石瓦或烧陶瓦,只要铺设完毕往往数年不必修善。 次一级的就是木板瓦。他们会首先挑选橡木再削片,将之以鱼鳞般排布,如此木板瓦用上约莫两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最糟糕的莫过于草垛,它唯有拼命堆积才能确保房顶不漏水。但若房顶积压了太多的积雪,草垛房顶更容易被压塌。 过去,图尔伯爵不会坐看自己的农奴随随便便死掉,若是农奴家庭房顶被雪压塌,事后那些没有死的人还会被安置下来。因为伯爵需要来年有足够的劳动力为其家族种田。 自耕农的一切都要自负,在冬季保命的问题上,他们必须思考形形色色的问题。过去给房顶铺设木板瓦,要给伯爵家族缴纳一笔粮食税。既然如今相关税被免除,两大自耕农聚集的大村落,一批忙着操持刮刀做木板的露天小作坊,如狗尿苔一般突然冒了出来。 雷格拉夫和战士们对一切的变化毫不反感,他们也希望形形色色的村民手段更狂一些。 因为过于茂密的森林,对于香农男爵领的发展根本就是严峻的障碍。 新的一天,对于伐木的农民而言这又是令人疲惫又开心的好日子,对于沿着河畔赶路的布鲁诺队伍又是无聊的一日。 布鲁诺的精干战士们走在队前,他的身后就是那五辆辎重马车,以及村民们拖拖拉拉的队伍。 最初招募的士兵凡是活到现在的都是百战精锐了,布鲁诺的五十名部下就是精兵。 战士保有很强烈的战场嗅觉,周遭环境有些许风吹草动就会令他们警觉。 突然间,前方的森林明显出现异动。 把头的战士顿时裹足不前,纷纷卸下后背的圆盾,将皮带捆于左臂,右手下意识地拔出他们的法兰克宽刃剑。 “怎么回事?森林轰隆隆就让你们紧张了?”布鲁诺眉头紧锁,嚷嚷着走近队前。 “大人!前面有情况。”一战士道。 “何必紧张?难道你们担心伏兵?” “万一是不怀好意的埋伏着。或者,是一群狼。您也说过,狼群可能愚蠢的发动袭击。” 布鲁诺皱眉更甚了,现在队伍整体停顿下来,他看到那些猎户也学着正规战士的模样军事戒备,就仿佛大家真的遭遇埋伏。 “谨慎过度了!可能就是香农的村民在森林里做某些事。现在……”早就被无聊的行军折腾得浑身难受,布鲁诺灵光一闪,干脆说道:“留下一些兄弟原地驻守。我决定亲自带些人去瞧瞧。” 布鲁诺是全队的老大,固然有人宣称此事有些风险,他力排众议,带上二十个战士持械奔赴闹出动静的场面。 接着……接触终于发生了。 结伴行动的香农村民忙着伐木,突然出现的武装士兵把他们吓了一跳。 村民现在只喜欢那些穿着橘色布袍的金发诺曼战士,突然出现的一伙儿武装者令他们想到了几个月前还趾高气昂的伯爵驻军。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使得村民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他们撂下拖曳一半的树干,拎着手斧和刮刀撒腿就跑。 见此场景,驻足伐木现场的布鲁诺就剩下疑惑挠头的份儿了。 “大人。”一战士凑过脸来:“这就是香农?一群伐木工见了我们还逃了。” “可能是怕我们杀了他们。可恶,难道雷格拉夫还没来?他承诺的迎接呢?”嘟囔一番,不愿意继续磨蹭的布鲁诺决定干脆乘胜追击。 却说那些撒腿就跑的伐木者,他们麻利跑回大村叫嚷着“神秘武装者来袭”,以至于一些留驻的村民开始决定,从东部地区杀出一伙儿森林匪徒。 因为过去的确有匪徒出没。 有的是不堪压迫的逃亡农奴,有的是犯了大罪又成功逃脱的囚犯,亦或是从外地来讨生活却落草的农民……一小撮人无法在香农地区过上正常生活,为了活下去就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继而遭遇伯爵驻军的攻击,这一来二去,流亡者的作为愈发野蛮,也就遭到驻军更严厉的打击。 近些年来有关匪徒偷袭的事情已经没有听说,但村庄中凡是上了些年纪的人,都记得过去的那些匪徒留下的可怕传说。 也无外乎他们将看到的异常武装者当做匪徒。 消息迅速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 本来,兄弟们就是要在军营里好好休整几天,雷格拉夫计划着村民们分享了痛快伐木的快后,等事情足够发酵,自己再出现从村民中募兵。 “匪徒?什么匪徒?未被剿灭干净的森林徘徊者还敢袭击我的伐木工?!”听信消息的雷格拉夫根本没时间去核实信息。 因为那些村民害怕被野兽袭击根本不敢深入森林,所有的伐木场都在定居点边缘地带,如果这样还能遭到匪徒袭击,那些匪徒攻击香农大村镇岂不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一瞬间,雷格拉夫完全忽略了那可能是友军。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领地遭遇他者威胁,整个军营炸锅,雷格拉夫与他的战士们迅速换上甲衣。一众橘黄色调的战士走出营区,逆着逃窜的人群向着东部赶路。 另一方面,顺着伐木工的脚印与地面散落的木料,布鲁诺和他的二十个战士终于走出森林的遮掩,一片惊人场面浮现眼前。 “啊?这就是香农?”他长大嘴巴自言自语。 “大人,还继续前进吗?” “我们停步,先让我看看。” 布鲁诺没有停留多久,在灰褐色的环境色调下,突然出现的一小片橘黄显得格外眨眼,且这颜色正快速向自己逼近。 一个念头浮于心头,布鲁诺脸上渐渐露出笑颜,“兄弟们把武器都收好,麦西亚军来了。我的妹夫雷格拉夫他来了!嗬,这就是他承诺的迎接我们。” 士兵紧张的情绪完全松懈下来,布鲁诺带着大家大摇大摆向前走去。 看清了所谓的匪徒,带队前进的雷格拉夫突然意识到来者何人,广大战士也陆续猜到那些摇摆步行的家伙何等身份——布鲁诺的萨克森军。 双方都放松了精神,随着雷格拉夫与布鲁诺能互相看清对方的脸,所有误会完全终止。 “兄弟!你终于到了!”雷格拉夫张开双臂,笑意盎然踏步向前。 布鲁诺也走上前,两兄弟狠狠抱在一起,罢了再击掌明志。 “我可算见到你了!看来你已经完全掌控局面。”布鲁诺乐呵呵寒暄道。 “几天时间,整个香农臣服于我。倒是你……兄弟,只有你带着一些战士来吗?” “当然不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的人在这里伐木,惊得我还以为遭遇了埋伏。” “埋伏。”雷格拉夫一时弄不清情况,戏谑道:“我还以为有一支军队准备攻击我。军队已经打到我的村庄了!你瞧,我带着兄弟们前来迎战。” “看来我们都误会了。” “管他呢。”雷格拉夫耸耸肩:“我们都已经离开图尔,让罗贝尔自己逍遥去吧!我会在香农好好发展,你来协助我,咱们一起过上好日子。你有五十个战士,明年的战争,少不了你和你的人发财。” “也好。不过……”布鲁诺的笑意明显有着隐情。 “如何?” “我手里可不只是五十个战士。我的士兵更多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 “带着你的兄弟们跟我来吧!雷格拉夫,我要告诉我,我现在也变得强大一些了。” 现在轮到布鲁诺带路,雷格拉夫与战士们也第一次进入领地的东部地区,固然这里距离真正的香农东部边境还较远,由于距离东部和东南部的那一大片骑士领更远,一行人走进的实则是一片无人区。 一支队伍停驻在森林与河道相交的河畔草甸区,见得橘黄色衣服的麦西亚人到了,留驻的人们纷纷起身。因为即便是索罗涅枫丹村村民,对橘黄衣服的士兵也高度敏感。 雷格拉夫边走边问:“怎么回事。你好像是带着一大群村民在前进。” “就是村民。实话告诉你,索罗涅枫丹村又搬迁了。” “啊?我记得这群家伙是效忠罗贝尔了。” “现在不是了。他们是我的人,他们都是萨克森人了。”布鲁诺言之凿凿,看着大舅子如此高傲,雷格拉夫也就不再为此事合适与否忧虑。 反正自己是香农男爵,领地里的一切事务自己说了算。因为自己严格而言效忠的是前代伯爵小雨果,而非新一代的罗贝蒂亚家族的罗贝尔。出了任何的事,罗贝尔事后问罪,自己都能拿出五花八门的理由去搪塞。 何况,关于小雨果的结局,在这件事上雷格拉夫不满于罗贝尔夫妇的那套绝情表演。出于不可公开表述的报复心理,他乐见于罗贝尔吃暗亏,乐见于有人挖这家伙的墙角。 再者,雷格拉夫可从不觉得索罗涅枫丹村民是累赘,反而算是朋友。 甚至,派人前往波瓦蒂尔拜访内战中的第三者“秃头”查理。不以香农男爵身份,自己以麦西亚国王的身份与查理聊一聊。雷格拉夫本就有这方面的打算,毕竟他的领地与“秃头”查理的御所,仅仅隔着一片森林而已。 索罗涅枫丹村民男女老少全体进入香农,他们效忠布鲁诺一事,雷格拉夫第一时间就承认。他也明白自己当前该怎么做——趁着好机会,当即告知所有村民“你们可以在我的庇护下于香农生活”。 第1576章 你要落实承诺 相比于其他村落,香农大村镇的居民面对新来索罗涅枫丹村民,态度上完全不会觉得来者是“卑鄙的外乡人”。 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农奴,如此卑贱有何资格去指责那些外乡人。 加之新来者是另一位尊贵者的手下,其被划定的居住地本身也是一片荒地,就更无人指责他们占据了自身的生存空间。 就在东部地带,大森林与埃维纳河交汇处,全新的索罗涅枫丹村在此扎根,同时它也成了布鲁诺的萨克森军驻地。 他们的身份都被定义为萨克森军,五十名战士与三十名猎户,在客居香农的同时,目前也为雷格拉夫镇守封地的东部。 两兄弟聚首,一切向着更美妙的方向发展。 就是雷格拉夫在封地施展的政策令布鲁诺匪夷所思,难道这就是仁慈? “你何必把山林开放给农民?这样一来他们疯狂索取,好处都被他们得了。你本该好好收税,现在把这些税负取消,你以后怎么办。”布鲁诺一度怀疑这么干是自戕,不过自己妹夫这么做了,如果事情做得好,等以后自己继承了萨克森公国,某些成功经验可以效仿。 雷格拉夫也有话说:“我父亲告诉我,民众富余了才能招募强壮战士,民众有了自己的财产才会拼命保护它。” “赐予农奴财产,许可农奴伐木狩猎,这样,他们就不再是农奴了。” “但这就是我需要的。” 好兄弟有意在自己封地把农奴制度事实上废除,获得自由的农奴真的愿意为他们的新主子卖命吗? 不过,布鲁诺敏锐的意识到,好兄弟的决策对自己有着明显的好处。 毕竟此乃雷格拉夫的封地,自己虽是他大舅子,按照旧规定,自己不可在此无端索取资源财富。除非雷格拉夫特需自己来自取所需。 雷格拉夫发新政针对所有人,哪怕是客居者也享有一系列的新权力。 布鲁诺意识到,自己可以命令部下随心所欲伐木捞鱼,只要有充足力气,建造一座木制的大庙宇也是合规的。 这对索罗涅枫丹村民就更美妙了,新的图尔伯爵食言了,当地村民对外来者各种排挤,村民活不下去本想着落草为寇,如今移居到香农,一切果真如布鲁诺大人声称的那样——香农男爵赐予大家好日子。 带着惊人的热情,村民带着斧头、刮刀冲向森林,与萨克森士兵一起兴建他们的营地。他们的速度必须快,因为快到万圣节了,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 茂密大森林对香农本地人危机四伏,新来的村民人少但每个男人都是优秀的森林猎人,也就是宝贵的弓手 木弓在整体偏潮湿的环境很容易掉磅,骨头做的箭簇难以击穿大兽的皮。为了生存,这是一群敢于组成小组,带上长矛与野猪、熊搏斗的人,如今他们的短木弓纷纷安装铁质箭簇,在狩猎问题上实力大增。 一些男人带着弓与矛进入森林,很快就发现森林深处的野鹿群。 他们根本不怕遭遇凶猛野兽,十多人在森林里转了一圈,当太阳快落山时,猎人们合伙扛着三头野鹿与一只小野猪高高兴兴回到营地。 野猪骚味重,野鹿肉腥,习惯忍受这一切的人们高高兴兴分食这些肉类。布鲁诺和他手里的所有人,当夜就分食了一头鹿,其余猎物索性大卸八块被积极制作肉蒲肉干。 又是新的一天,猎人继续进入山林行动。他们完全不担心迷路,因为聪明人发现这座大森林整体坐落一大土丘上,只要爬上橡木树梢远眺,就能找到静静流淌的埃维纳河。 在索罗涅森林艰苦求生的他们,在香农森林好似回家一般。这里的土壤更硬一些,绝不会出现一锄头下去自流泉渗水的情况,碍于现在太过寒冷并无垦荒的机会,他们也不知自己要在香农客居到何时,就更没有垦荒种地的动力。 倒是全村男女老少对打猎充满热情。大人带上各种武器深入林地,追踪鹿群的脚印,若是发现了野猪群,只要野猪并不巨大就主动追杀。 女人和孩子故意布置小陷阱,抓得就是松鼠与野兔,以及用诱饵和绊绳抓斑鸠、雀雉。 他们都是通过陷阱捕鸟,所获鸟儿羽毛完整。相比于在河畔游荡难捕捉的大型水禽,所获小一些的鸟儿仍有优秀飞羽,这样制作箭矢的一大材料突然变得非常富余了。 新来的索罗涅枫丹村民正在大规模狩猎,实在给了本地村民强烈的猎人震撼。 曾经令人畏惧的大森林仿佛成了这群家伙的乐园,主要到这群人每天都在大肆吃肉,在极度羡慕下,香农大村的民众也豁出去了,带着各种农具改的武器走进森林。 于是,香农大村自发出现一些露水集市,村民自行交易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小鸟小兽。 在宏观上,被贵族权力禁锢着的主观能动性瞬间释放,本地人从农民转化为猎人不过是几天的事,他们不但开始堆砌自家的木柴墙,也首次能够大肆吃肉。 作为本地唯一领主,雷格拉夫和他的兄弟们也享受到了红利。 暂时不劳他向村民索要一些兽肉,每天就是有感激他的村民带着捕获的鸟兽站在营房外感谢。 同时布鲁诺每天都拿出一些兽肉送到好兄弟的军营,算是变相支付客居的地租。 初冬好似盛夏,香农男爵领全境热热闹闹。 所有发生的一切教士们看在眼里,修道院长博德跟高兴雷格拉夫的仁慈,就是现在的局面正变得失控。 甚至于每周的礼拜日修道院宣礼堂该一如既往挤满了人,这一天却前所未有的只来了一半。且说来访的一半人员清一色是女人,妇女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急躁,仿佛希望院长照着手抄本福音书把那些废话说完,大家急忙回家忙活自己的事。 因为随着狩猎行动愈演愈烈,第一次香农大村涌入大量皮革,妇女们就要抓紧时间用草木灰粗略鞣制兽皮、鸟皮,再缝制成御寒衣物。 兽皮的异味可以忍受,它是麻布的替代品,有总比没有强。 因为,一些农奴家庭生了很多孩子,奈何家里衣物很少,以至于一套衣服只能由家人分享,在家宅内部一些小童只好穿着遮羞布乱跑。哪怕如此强烈村民见怪不怪,他们内心里可不觉得这合理。 绝对贫困使得农奴们有迫切改善生活现状的需求,至于用哪些手段改变…… 索罗涅枫丹村的村民不是一般的外来者,他们给一度榆木脑袋般的本地农奴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那个村子人口很少,凑出三十名猎人即极限,而所有猎人在身份上都是“萨克森军弓箭手”。 只要在森林里打猎遇到这些伙计,本地人与之攀谈,后者都会骄傲地用鼻音很重的法兰克语声称“我是北方萨克森公爵的战士”。 实际是,本地村民知道这群家伙的真实出身——另一边森林里徘徊的“法外之人”——与前些年被伯爵军剿灭的森林匪徒恐怕没什么不同。 农奴有何资格笑话匪徒,匪徒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另一位大贵族的战士,之后拥有很多特权。 于无声中,有的农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领主。 香农的村民在日常生活中不得不开始与雷格拉夫手下战士的接触,而且很多接触就来自后者的主动。 本地的农奴家庭众多,他们生活条件差,所有男女的身体素质都糟糕,长期慢性营养不良使得男子身材不高,女子就更是小矮人了。 大人许诺了,兄弟们来到香农即可娶妻。 在快速完成伐木储备木柴的伙计后,无所事事的金发战士就开始在大村中游荡。 由于之前积攒的人缘,本地人已经不再恐惧这些诺曼人,当有的高壮家伙走到身边,年老的男人不恐惧,就是非常敬畏。 但有的男人以法兰克语磕磕巴巴的问询,足够老家伙把喝进嘴的水喷出来。“你家里有未婚的女子吗?” 金发的大人是何意? 有的战士不想无端惹事,友善提出自己有意结婚的想法。 被问话的老农奴唯唯诺诺一辈子,被大人的扈从战士讨要女子,自己把女儿给了便是。现在怎么能奢望嫁女儿呢? 老农奴也不敢拒绝,只好将金发的战士往家里领,然后将未婚的女儿带出来任大人挑选。 有态度和善的,就必有态度蛮横的,或者是态度蛮横才是多数人的选择。 香农大村很大,本地人身份都低微,就像过去的驻军鱼肉他们,雷格拉夫的战士们这么干了,当地农奴也不敢反抗。 要区分结婚与否的女子非常简单,在整个图尔地区,凡已婚女子必戴头巾,未婚者则展露出长发。 香农地区也是如此,只要看到那些不梳理发辫、展露披肩长发的年轻女人,她们都是未婚的。 基于信仰,女人不可屠宰家禽小兽、不可持大镰刀搂草割麦子,她们能从事的农家劳动很有限。 譬如结伴去村里水井打水。 于是,一场轰动整个大村的事端也就发生了。 因为,有的战士被个别村民请回家里,当其回到军营后,就告知兄弟们自己的痛快精力。 雷格拉夫获悉相关情况,给予的完全是支持态度:“要是你们能自发的物色到妻子,我也就没必要和教士们讨论一番给你们安排女人了。” 不过他也强调:“根据信仰,你们选定就能搞定女人就是正妻子,做了选择必须负责到底。” 大人是这样态度,瞬间激励所有战士,连老埃里克也行动起来,即便有狂妄且嘴瓢的年轻战士质疑这位老战士是否还能一展雄风。 在他们看来,整个香农大村就是个大羊圈。诺曼人是大爷,能瞧得上农奴家的女子是农奴的福分。再说,所有兄弟日后至少混得一个骑士身份,能被看上的女子,她以后得以想法,其娘家人都能跟着享福。 以一种主人恩赐仆人的心态,整个军营全体出动。 于是,结伴打水的少女被金发战士集体拉走。他们战斗时杀人不眨眼,对待手里的“绵羊”也就尽显粗暴之能事。 事情瞬间引起轩然大波,整个香农大村虽没有发生骚乱,本地人有一次想起被之前伯爵驻军支配的恐惧。 至于那些战士,不少人甚至把掳来的女子直接扛到了军营,然后走近自己的大人,要求雷格拉夫立即落实承诺,事情弄得很不好看。 还能如何呢?越来越多战士粗鲁办事,一群哭哭啼啼的女子如小杨一般被控制,金发战士以诺斯语嚷嚷:“老大,我要和她立刻结婚。” 也有人见状,以为时机已经到了,将已经谈好妻子手拉着走,双双走进军营。然后,笑意盎然的女子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同村姐妹顿时傻了眼。 一百个战士集体要求自己兑现诺言,甚至是老埃里克也不免俗得拉着一个表情有些呆滞的无头巾女子进入战场。 雷格拉夫不得不站在木柴堆上俯视这群作乱的部下,指着他们叫嚷:“我要你们娶亲不是要你们去抢,现在怎么办?还有你!” 他见到了老埃里克,情绪激动地质问:“你手里的女人,也是抢的?” “那倒不是。”老家伙道:“我向她家人讨要的。我是个聪明人,给了她家一小包银币,她的家人就高高兴兴把女人教出来了。” “就是!”雷格拉夫顺着话茬伸手指了一遍兄弟们:“你们手里都有些银币,能用钱办到的事何必疯狂?” 已经嚷嚷了好一阵子,战士们态度是一贯的——我们会负责到底。 “也罢。那就这么做吧!我会告知教士此事的来龙去脉,再择一个好日子你们全部结婚。” 雷格拉夫又不是真正的大善人,他的部下对他也不是签署了卖身契。 从一开始,自己与兄弟们就是合作关系,并非因为自己是罗斯王的儿子,一群北方人就必须卖命到底。 他生气的点只有一个,所谓给些钱就能完成的事何必如战争掠夺般去抢。 然而不少年轻战士把事情都办了,也无外乎一些女子被控制起来后,惊吓得双目无神。 对于这些事村民的态度极度复杂,随着事态的发酵,村民考虑自家的利益,陆续开始支持诺曼大人的“正确举措”。 甚至有村民嚼舌头,自家的女儿也不比别家的差,仅仅是没在诺曼大人面前晃荡而与娶亲失之交臂。有的家庭数落自己待嫁的女儿过于腼腆,有的对别家嚼舌头,自然也有人惊呼诺曼人本身就是野蛮人,自己这些日子在与狼共舞。 香农大村尽显人间百态。 但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一众教士,对大村发生的闹剧只有震惊。 震惊之余再想想,他们的本质是诺曼人,想到这点只能慨叹一个“还能怎么样呢”。 修道院长博德突然对雷格拉夫纵容部下的行为很愤怒,却也不敢直言苛责。 他也没有想到,雷格拉夫那小子在闹剧后当晚就前来修道院谢罪。 就像之前一样,博德依旧对年轻的男爵毕恭毕敬,就是态度上多了一份恐惧与警惕。 第1577章 集体婚礼 雷格拉夫来了,有着千言万语的修道院长博德,再见到这位少年男爵一时间完全不知说什么好。 即便雷格拉夫还是毕恭毕敬的态度,现在看来这里多了一份虚伪。 博德吩咐下属全部离开,再邀请男爵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粗糙又斑驳的木桌摆着一只陶盏,油灯正安静燃烧着,为此空气中也弥漫淡淡的酥油气息。 桌案摆着几本羊皮纸书,陶盅灌油些许墨水,一根芦苇杆充当笔随意摆设,一旁还有一张干净的羊皮纸。 “你坐吧。”博德吩咐道,他自己也侧坐于木椅。 雷格拉夫搬起小木凳直接坐在博德的面前,就是这样的举动好似咄咄逼人。 “papa,关于刚刚发生的闹剧……” “我都知道了。”绷着老脸的博德压制住情绪:“过去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过去那些驻军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对这里的女人出手。而你……” 博德嘴上不说,情绪中的苛责溢于言表。 雷格拉夫无奈耸耸肩:“我的战士狂野惯了,看到了漂亮的东西就想得到。” “所以把那些女人占有了?你们的举措是一种恶行……你们本该虔诚,但是……”博德收住了语气。 “所以我来了,此事我没有约束好我的战士,我有错。”雷格拉夫态度表演得诚恳,他抬起头眼神闪烁:“事情已经发生了,关键在于接下来怎么办。” “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你……是否已经有决定?” “有。我的战士都没有婚配,我许可他们在香农迎娶妻子,没想到他们做得过分了。他们太过于着急,手段……也过于粗暴。” “所以,你的态度是希望我出面,承认这一切都合规,而且希望我把婚礼都主持了?”博德已经是明知故问了。 “是的。papa,我的人会为一切负责。” “唉!就这样吧。”博德长出一口气,心想事态若有如此结局,已经算是很好的找补。他缓缓站起身,“马上就是万圣节,如你所见我正在准备一场弥撒。” “这场弥撒,你要去图尔吗?” “这倒不必。圣诞节时,我会按照规定前往图尔,其实也没必要一定去。你是男爵,你在这里做过的一切我都有责任把它记录下来,然后呈报给图尔大主教。” “我懂。”雷格拉夫点点头,“这是你的责任,我和我的人做过任何事情你都可如实记录。我说过了,我会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负责。” 听得,博德已经舒心许多。“我猜得出,你需要一场大型的婚礼。” “正是。我希望快一些。” “那就与万圣节弥撒同时做吧。我们在做弥撒的时候同样会做一场巡游,届时气氛总是欢快的。虽然初冬进行婚礼非常罕见,既然你们已经做过这种事,就让节日快乐冲淡遗憾吧。” “谢谢。”雷格拉夫站起身,学着教士的样子胸口划上大十字,再微微鞠躬致意。 罢了,他大摇大摆离开修道院,再回到军营里,告诉兄弟们事情已经办妥。 但军营的整个风貌都变得。 军营里灯火通明,除了这里点了大量篝火,浸泡了松油的大量火把也在燃烧。 一批被掳来的农奴女子并未被送走,或者说从现在开始她们已经有了丈夫。 虽说这群丹麦、罗斯乃至瑞典裔出身的战士们都皈依天主,割舍掉北方的一系列传统根本不可能。 很多人是为了到法兰克南部讨个好生活,再跟着雷格拉夫·留里克森一路走来抵达香农,这种人皈依天主是利益使然。 多年战争使得他们匪气浓厚,控制着自己心仪的农奴女子,就像饿狼控制了羊羔子,接着是自由享用。 年轻的战士起初以绝对的暴力,逼得自己的“妻子”一度陷入绝望。女人往往蜷缩成一团,到了夜里却又挨不住饥饿,接过男人送来的大碗麦饭,把持着木勺子大快朵颐。 最初的粗暴是真的粗暴,事态平息后的野,这群家伙态度一改。在战争时期抢来的衣服,洗干净后就交给自己的女人换上,从北方带来的御寒皮衣也给女人换上,乃至是自己备用的皮靴子。 如同被扼住脖子的猫咪一般,女人战战兢兢地坐着,吃罢了饭任由男人把自己披散的长发梳理出奇奇怪怪的发辫,还要听着男人嘴里奇奇怪怪的话语,以及用磕磕巴巴的法兰克语所说的安抚话语。 很多人承诺:“我可是贵族,以后跟了我,你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麦粥和面包。” 相似的话语非常实在,恐惧的女子在吃饱饭后态度才纷纷舒缓。 实则还有很多战士已经高高兴兴在村子里过夜,霸占女子是实,被女子的家庭奉为贵人也是真。 聪明的农奴家庭对这种靠着女儿婚姻瞬间翻身的事情非常欢迎,家里的老头子也要高兴得给金发的诺曼大人磕一个。 对于年轻的战士,他舍弃过去离开北方,漂泊了二三十年突然在香农收获了家庭。这样的战士得到的不只是一个妻子,以及妻家的所有男孩充当小厮。 雷格拉夫许诺了很多,娶妻是一个,封爵更是一个,所有人出生入死,因功劳都将成为麦西亚王国的男爵。年轻的战士还不敢公开嚷嚷自己是男爵,倒是都声称自己是“暂时还没有封地的骑士”,于是,妻家的男孩都成了“骑士扈从”。 军营少了很多人,剩下的人基本都抱着一个女人,大伙儿再围在篝火边吃饭啃烤肉。 就连老埃里克也与年轻人一模一样,他也抱着一个年轻女子,被大伙调侃:“你都能做她的父亲了。” 雷格拉夫归来,见得他回来了,嘻嘻哈哈的战士们纷纷站起身向自己的大人执意。 “都坐下吧,继续吃继续喝。” 他扫视一番,再走近喝得微醉的老埃里克坐了下来。 “小子。你干得好啊。”老家伙的脸红来自修道院送的葡萄酒,他递过来的木杯也是这琼浆玉液。而他怀里的女子也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 “她叫什么名字?”雷格拉夫问。 “叫……爱丽丝。” “胡扯吧,和我的妻子名字一样?”老家伙听了乐呵呵,雷格拉夫也跟着笑了。 “这里的女人到处是叫做爱丽丝,还有叫伊莲娜什么的。哦,还有叫玛丽。”老埃里克继续解释。 “这边的女人都这样,无所谓。”喝点葡萄酒,雷格拉夫语气一转,又直勾勾看着那个大致比自己年长两三年的女人,以法兰克语嘱咐:“香农村的爱丽丝,你的男人将是未来的大贵族,你的儿子会继承爵位。好好侍奉你的男人,你的父母兄弟都将成为贵族。” 罢了,他又说上一句:“你全家不再是农奴。” 女人似乎听懂了,她点点头。乐呵呵的老埃里克又喝了些红酒,再把自己的木杯送到女人嘴巴,只见她根本抵抗不住着甜腻诱惑,硬是把剩下的酒液喝了个干净。 “现在告诉我情况,军营少了很多人。”雷格拉夫问及正事。 “他们都去了村子。可能,暂时是不会在军营住了。” “看来他们已经找到自己的家庭,也好。”雷格拉夫点点头,他的内心其实挺羡慕部下的现状。 “和教士们谈得怎么样?”老埃里克问。 “一切都好,会有一场集体婚礼。” “何时?” “万圣节左右。我已经决定了,到了那时候举行一场狂欢,我们拿出一些粮食做成面包,把这些食物分出去。” “仁慈之举。”老家伙乐呵呵道。 “就像北方那样,哪一次婚礼不伴随狂欢?兄弟们做事粗鲁了些,本地人受到惊吓,再给他们一些食物和酒安抚,也便于我们未来的工作。” “马上征兵?” “对。得了我的好处不愁没人当兵,再说,他们也不想一直做农奴。” “婚礼之后就是征兵?可真有你的。”老家伙笑道,还如长辈一般伸出右手摸摸雷格拉夫的头。 少年的心有一些触动。 这一个瞬间,雷格拉夫倒是希望自己的爷爷再摸摸自己的头。老埃里克这种人已经算是半个亲人,一群部下都是自己的兄弟,很多事物纵容他们,在他看来就是理所当然。 雷格拉夫这边做出了表率,布鲁诺这边的萨克森人也没有闲着。 布鲁诺一样许诺给自己打仗的部下未来都封个骑士,三十名猎人一样有资格成为贵族。 他麾下的五十位老兵一样没有结婚,于是,一批香农的自由民闻讯而来,交出自己待嫁的女儿换来全家的可能性——以后去萨克森做小贵族。 这分明是天降馅饼,对平民而言阶层晋升的机会本来几乎不存在,现在靠着诺曼人新贵,就是他们能看到的逆天改命的机会,虽然靠着嫁女儿令全家改命有点难以启齿。 民间突然酝酿着另一种崇尚战争的情绪,随着诺曼大人选妻事件突然结束,妻家的男孩们摩拳擦掌,所谓自己的姐夫或妹夫是诺曼精英战士又是贵族,自己带上武器参与战争理所当然,聪明人意识到此乃发财的机会——成为贵族的扈从有权力得到战利品,但参战的农奴毫无资格。 诺曼人强抢行为是真,他们与本地女人发生关系,按照规定这种婚姻不合法,相关女人往往定义为有罪,结局是全部送到女子修道院了此残生。 博德知道一些有关这群诺曼人的事情,他们在围攻奥尔良的时候,对周边村子做过很多恶行。那是战争!出了再多的恶事还能如何? 只是博德一时无法确信事情是真的,诺曼人居然真的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了。 博德按部就班做着准备,他记录了所发生的一切,哪怕事情不合法,他决定在万圣节前亲自把集体婚礼做了,让非法变得合法。 修道院方面与雷格拉夫联合起来,关于集体婚礼的消息迅速传遍并不广大的香农地区,一听可以有免费的面包吃、免费的葡萄酒喝,最近的阿瓦内村自由民蜂拥而至。 这些村民也想看看,诺曼大人是否真的信守承诺。 香农大村的磨坊全力工作,一批由雷格拉夫带来的麦子迅速碾为面粉,罢了再被做成面团烤制一天一夜成为面盆大的面包,再被剑割成小块。 葡萄酒也是节日的重头戏,来自修道院的酒被稀释为淡红色液体,即便酒味甜味已经很淡了,它仍是葡萄酒,是本地人难以品尝的——比起品酒,它的精神价值更重要。 集体婚礼的日子已经定下,在那之前战士与他们的妻子已经在同居,他们拿出自己的财产令一直生活得半饥饿的话妻子天天大吃大喝,面色苍白的女人逐渐变得红润饱暖,瘦弱的身子也开始好转。 妻家的孩子情况也都得到好转,尤其是其中的少年男孩,乃至是妻族成年的大哥,都为诺曼战士马首是瞻。因为这一情况,实则不劳雷格拉夫招兵,他已经得到额外一批忠诚战士了。 婚礼在前,万圣节弥撒与巡游在后,两场盛会将无缝衔接。 剑将面包切成拳头大的小块,它们迅速干燥成为非常耐储的面包块。香农大村的烘焙房是教产,教士们本就要为万圣节的活动准备施舍用的食物,现在他们得不得按照雷格拉夫的要求制作更多。 为节日准备的面包之巨前所未有,地窖里的葡萄酒也全部拿了出来,只为应对蜂拥而来的人群。 节日尚未到,愉悦的情绪就在整个香农蔓延。 雷格拉夫放出话来:“节日布施针对所有人,带上你们的木碗和勺子来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仁慈来自麦西亚王与图尔本笃休会。” 此言很讲究,雷格拉夫要强调自己国王身份,弱化自己的香农男爵身份。布施的主力是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却要挂名是图尔教会的义举。 所有的举措完全将图尔伯爵罗贝尔一家排除,民众吃了面包喝了酒,会记得雷格拉夫与教会的好。 终于,集体婚礼当日。 就如估计的那般,阿瓦内村男女老少几乎都来了,河对岸的鲁瓦夫村也来了不少人。 各地修道院长本该万圣节抵达香农,获悉会有一百多人集体婚礼,他们提前赶来参与盛会。 金发的男人与他们的妻子衣着盛装,数以万计的人们聚集在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附近区域,若非这样的机会,雷格拉夫才发觉自己的臣民数量超乎想象。“诺夫哥罗德的大规模集会,人数恐怕就是这样了。” 雷格拉夫的预估算半个事实,拖家带口来的村民多达一万五千人,连偏远一点的小聚落居民也来了,虽然大量人员此来是为了吃免费的大餐与神圣的葡萄酒。 空气中弥漫着香味,超过三十个陶瓮在沸腾,里面是各种肉块、蘑菇、菜叶子、牛奶、黄油,以及熬烂了的燕麦黑麦做成的浓汤。 拳头大的面包块堆成小山,以前从未有这般情况。 大量木桶敞开,稀释过的葡萄酒尽在这里了。 基于本笃修会对节俭朴素的讲究,教士主持的婚礼仪式是简单且短促。婚礼的重头戏在于婚礼后的狂欢,那是民众自发的庆祝,教士可不会阻止。 其实雷格拉夫的部下已经与他们的女人完成了北方的婚礼,女人们被扎起的五花八门辫子就是证明。这种婚礼并不为本地人承认,今日,女人与其金发丈夫的婚姻将由教士们宣布合法! 而且,多位头戴高帽的修道院长联合主持婚礼,尊贵的男爵大人一身甲衣威风凛凛站在一旁检视,以及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两位大贵族与他们飘扬的旗帜,令整个活动神圣庄重。 在数以万计的眼睛注视下,金发战士拉扯着他们的妻子站得整整齐齐,修道院长博德例行公事得大声朗读祝词。 今日阳光明媚,热烈气氛令冬季不再寒冷。 于是,一众农奴之女成为金发战士的妻子,香农大村的一票农奴家庭彻底改命。 绝大多数参与盛会的人们非常务实,待修道院长念完最后一句“amein”,期待许久的人们开始起哄,不断敲打自己的木碗,使得森林都在震颤。 金发战士纷纷抱起自己的妻子,他们不参与修道院门口的后续盛会,就按照北方的规矩高高兴兴把妻子抱回家——实则就是妻子家。 妻家就是自己家,金发战士就是合法的一家之主,然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共饮未经稀释的葡萄酒和麦酒。此乃自己的大喜事,打了多年仗的战士拿出自己的财富,像是老埃里克这样的老家伙,从索罗涅枫丹村的猎人手里买了头小野猪,他比妻子的父亲还年长,两人索性称兄道弟,一家人也就共吃猪肉了。 更多的村民堵在修道院门口,教士们将面包块分发,村民往往自带两个木碗,一个盛汤一个盛酒,罢了与家人凑到一边共吃美食。 整个香农热热闹闹,本地人的欢腾的表现与自己在罗斯老家看到的如出一辙。 就是一股落寞感不禁涌上雷格拉夫的心头,战士们的婚礼与自己无关。 “我的爱丽丝,我的王后……我们的婚礼还不到时候。” 他不禁勾下头,突然一只大手打在他的肩膀。 “兄弟,你在发呆什么?如此盛况,你还要看多久?”说话者是笑嘻嘻的布鲁诺。 “没什么。我的部下都快活去了,我……有一点难受。” “看别人结婚自己不痛快?” “……”雷格拉夫默认了。 “算啦吧。你都是订婚之人了,我妹妹年纪小了些,你至多再等三年!”布鲁诺没有废话,硬是把自己的妹夫拉到一边,又道:“各人有各人的快活,我买了只绵羊,羊肉很快烤好。让你的部下快活去吧!咱们兄弟好好吃肉。你要征兵的事,等万圣节后再说。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第1578章 征兵 孩子们抱着面包块一点点啃着,他们的父母捧着碗慢慢品尝浓汤与红酒。 修道院准备布施的食物酒液非常充沛,哪怕整个香农地区的民众都来分一杯羹,修道院仍能应付得来。 因为这一次雷格拉夫大人自掏腰包拿出一大批食物,使得此次集体婚礼以及万圣节弥撒,成为香农地区民众有记忆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全地域最年长者也没见识过如此盛况,因为诺曼人来了,凡是来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集会的人们可以享受大宴三天的狂欢。 至少他们听闻的是狂欢三天。 不同于千年后对于万圣节的奇奇怪怪解释,在公元843年的时代,这个节日起初是为了称颂圣母,继而是称颂诸天使,如今称颂圣三位一体,所谓万圣大弥撒。 亦或者说这个节日起源于罗马时代,从深秋的某一天开始,延绵一个月的农神界开始,直到冬至日结束,倘若亚平宁半岛获得大丰收,人们大吃大喝两个月也不稀奇。 当黑麦和燕麦收获完毕后约莫一个月就是万圣节,完全罗马化的高卢人,结合自己的古代节日与罗马人的节日,而今再加入天主信仰,万圣节也就演变出来。 贯彻整个法兰克的本笃修会讲究苦修,如旧罗马时代的狂欢被定义为贪婪与暴食之罪,虽然所有人都要跟着教士做苦行僧,每年总有些日子可以狂欢。 农神萨图恩已经是异教之神,始于祂的祭祀换作称颂天主,不变的是,清苦的农民可以享受一番来自修道院的丰盛布施。 高高兴兴吃上三天,但事情并未因此结束。 整个香农并不大,仅仅是本地区的森林太过于茂密,闹得各个村庄间交流有所障碍。 关于雷格拉夫大人与修道院联合布施的消息,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最偏远的鲁瓦夫村得到了消息,当地人也拖家带口得去香农大村大吃大喝了。 “大人,你的臣民都来了,给他们准备的食物……可能已经不够吃。怎么办?”老埃里克问及自己的大人。 “人多可能是好事,这样更让我想起诺夫哥罗德。以后我可以告诉父亲,我的香农也可以繁荣。”雷格拉夫的态度很明确,这是一个千载难逢拉拢人心的机会,大宴三天已经不合适,大宴一周或许更好。 雷格拉夫一直在布施现场徘徊,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他的身后就是麦西亚王旗,这样所有前来接受布施的民众,都能清楚看清他们主人的脸。 逐渐热闹的局面愈发混乱,刚刚娶妻好好放纵一把的老埃里克,老家伙奉命组织一群战士赶来维持秩序。精锐战士都穿着橘黄布袍,背负的圆盾就是蓝色底色涂上黄色大十字。 麦西亚王旗的图案就是正儿八经的“圣安德烈十字”,这是欧洲大陆的本笃修会非常清楚的。如今合法的麦西亚国王流亡香农,不列颠的本笃修会高级教士都知道此事,过了这个冬季,会有教士安全渡海告知海岛上的同仁这件事。 修会在乌得勒支的分支将完成渡海报信的举措,因其与当地驻扎的丹麦大军一直非常暧昧,乃至是事实上对丹麦人劫掠的纵容,教士干脆会乘坐丹麦人的船只渡海。就仿佛教士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对其他事充耳不闻,丹麦王拉格纳继续他高高兴兴的劫掠。 所以当雷格拉夫在万圣节大宴请自己的臣民,梅茨城正被罗斯大军围攻,摩泽尔河中上游到处是罗斯军队。 雷格拉夫从父亲留里克嘴里早就获悉了一些有关凯撒与奥古斯都的历史。 卢比孔河是真实存在的!罗马依旧是教廷所在! 凯撒征服高卢,其中就包括自己脚下的香农地区,当地人从那个时候就成了罗马的一部分。 凯撒对臣服自己的高卢人让渡很多权力,于是大量被俘的高卢战士摇身一变成了罗马士兵,他们集体效忠凯撒,加上凯撒自己的军团,号称三十万大军的凯撒越过了卢比孔河进入罗马。 为了拉拢罗马的民众,凯撒自掏腰包在城里大宴三十天,据称男女老少白吃白喝一个月,得了好处就都认为这位将军向着自己,于是集体效忠。 虽然凯撒死于谋杀,但他的孙子继承一切开创了大帝国,法兰克就是继承了罗马帝国遗产…… 如此故事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传说,是来自父亲的睡前故事。 然而,二百年前图尔大主教格里高利修着了史书,父亲关于罗马与凯撒的故事,居然与圣马丁大教堂图书馆的那些古老羊皮纸书的记载几乎吻合! 香农本地的修道院的藏书也有相关的描述,凯撒与奥古斯都被故意描述为仁慈者,虽然他们不信仰天主,相关品德仍被教士赞誉。 自己是如何降生的?裂腹! 凯撒是如何降生的?也是裂腹! “我裂腹而生,我的母亲为此而死。我身份高贵,我也被送到了高卢自谋发展。凯撒做过了什么,我可以效仿……” 过去,父亲称谓自己“如同凯撒般降生”,如今想来雷格拉夫觉得这不再是父亲的祝愿——事情可以变成现实。 雷格拉夫做不到对香农民众大宴三十天,清点物资,咬牙宴请七天还是可以做到的。 万圣节当日的白天,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领衔一场大巡游。教士们带着各种圣器走在旧时罗马大道的支线,院长博德一边念念有词,一面用新折的龙柏枝,蘸着圣油撒向大地以及所有聚集在其身边的民众。 如此一来整个香农得到神圣祝福,人们相信得了祝福就能平稳度过冬季。 信仰是一方面,聪明人意识到是谁给了他们安全活下去的物质基础。 有了前所未有充足木材,民众可以天天自由烧火取暖,冻死恐怕变成不可能。 雷格拉夫大人给了大量食物,全家人大吃大喝七天,大家变相节约了不少粮食。 这一切更加令人相信雷格拉夫大人的许诺都是真的——从844年起杂税取消,仅收取两种十一税。 其实很多人也有所耳闻,大人要为明年新的战争做筹备,大人会组织一支军队,并暗示士兵自由劫掠,抢到就是自己的。 普通人不懂法兰克内战与自己有何关系,农奴与自由民本就有给领主提供军事服役的义务,倘若雷格拉夫大人强制征兵,民众也只能带着农具改的武器硬着头皮上。 过去的几年里,已经有来自阿瓦内村的自由民加入图尔伯国的步兵,为了得到一笔钱去投奔那个罗贝尔,也是为了钱战死了。 香农大村的农奴没有参战,他们都是伯爵家族私产,是种地提供军粮的牛马,农奴们又整体消瘦面目惨白,如此人员构成军队可能只有被奥尔良军轻易杀尽的命运。 所以整个香农地区发民众参与战争并不稀奇,过去他们被强迫当兵,现在……他们对战争的态度有所变化。 大吃大喝七天,雷格拉夫带来的粮食蒙受巨大损失! 他也相信自己按照设想的程序,在自己的封地得到重大人缘。 教士们看来这位男爵是个大善人,唯有诸如修道院长博德之类的高级人士,能略微猜到如此仁慈背后暗藏的杀机。 宴会的最后一天,狂欢行将结束。 两万多人聚集在香农大村,由于山林对臣民开放,民众干脆伐木而搭建大量窝棚。 民众仍在大吃大喝,由于储备的面包块消耗殆尽,现在混了大量菜叶、蘑菇的咸味麦粥取而代之。而就口感而言,这种咸粥更令人舒服。 人们吃过一天一场的免费大餐,罢了就带着自己的干粮去伐木,在搭建完窝棚后他们每天晚上大做篝火,又自发聚在一起跳舞,一切颇有狂欢意味。 因为雷格拉夫大人的默许,教士们并没有出面制止这种放纵。被清苦生活与严苛戒律压制的情绪突然释放,一些教士悲观斥责此乃“索多玛的覆灭”,民众则管不了那么多,连续多日做任何的快乐事情都有雷格拉夫大人为大家撑腰。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生清苦的农奴,第一次被新领主当做人,为他打仗卖命算是还礼,而且……万一如那些金发战士一般因战争而发财呢?至于下地狱……雷格拉夫大人不在乎,效忠于他的自己何必在乎。 所有人的情绪因无人带头还不敢释放,他们期待着大人下达征兵令,之后…… 大宴最后一日的前夕,一批战士聚集在军营,木墙之外的大村篝火通明,到处是民众的欢声笑语。 “你太仁慈了,在这么下去我们储备的粮食就没有了。”别人不敢说,老埃里克资历老,他代表大伙儿趁着机会劝告雷格拉夫不要继续仁慈。 “无所谓,大不了我们去打猎。亦或者再去图尔买些粮食。我倒是想学凯撒大宴三十天,大宴七天已经可以了。”雷格拉夫顿了顿气,噘嘴道:“我们收买了人心。” 雷格拉夫这么说,心里也心虚,因为自己的粮食与修道院的粮仓库存消耗得很严重。 “就是代价有些大。” 雷格拉夫看看大家,再道:“所以我们今夜聚集。我打算明日去征兵,去告诉吃饭的人们我的决定。” “终于开始了。”老埃里克欣慰地叹上一口气:“你打算招募多少人?” “五百个,或者更多。” “这么多?” “我还觉得少了。若不是这场集会,我都不知道我的封地有这么多人。” “那么,战争时期您还要支付他们的伙食。” “无妨。我让他们自由劫掠,得到的都是自己的。放纵他们,像是我们这般作战。”雷格拉夫的眼神在颤动,篝火照得他的脸庞发亮。 老埃里克有一点恍惚,这样的雷格拉夫的确很像他的父亲留里克。不仅长得像,纵兵打劫的举措一模一样。 军营里的大家达成一致,务实的想,现在自己一方因大人的宴请已经弄得精锐战士粮食储备紧张,若是晚些开战,大家就有饿肚子风险。要么去打劫奥尔良伯爵,要么就一改仁慈态度向本地民众加紧索要。 打劫自己人,那远不及打劫奥尔良来得畅快,再者大家就是攻城不顺,军队可是在城外收获不错。 于是,新的一天趁着民众大吃最后一顿免费的午餐,伴随着低沉的牛角号与清脆的鼓声,一身橘衣的麦西亚王国军高调登场! 雷格拉夫不只是香农男爵,更是麦西亚国王。今日他计划正式征兵,所摆出的身份就是国王。 一双双眼睛瞟向他,很多人获悉留言,意识到当兵机会就在现在,一众男人高高兴兴冲向雷格拉夫,他们止步于那些橘色战士身前。 不劳雷格拉夫开口,有的男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以鼻音浓厚的法兰克语问道:“大人,您是来征兵的吗?我愿为您效力做任何事。” 雷格拉夫一时不语,直到局面进一步发酵。 仿佛有五千男女聚集而来,直到这时他才公开发表征兵令。 他的命令很简单:“我要一千个男人!” 他说上这一句就足够了,剩下的事就诸如老埃里克帮他做事。 雷格拉夫要征兵,力排众议执意要一千人,即便这么干了食物压力会很大。 雷格拉夫决定一意孤行,他也有自己的道理:“当年我父亲就组织了两个旗队,每一队五百人。我父亲成功了,我也要如此。” 因为雷格拉夫带来的老兵里,就有从罗斯军队离开的战士,这种人某种意义继承有罗斯正规军的军魂。 老埃里克就是因年纪太大而退伍,他人老心不老,摇身一变给罗斯王的大儿子卖命。 老家伙拗不过年轻人的狂妄,换个角度想,万一这小子成功了,大家会获取充分好处。 就如雷格拉夫估计的那般,征兵令一下,整个香农震动。聚集在香农大村的人们这下更不能离开了,本来抵触当兵的民众,现在踊跃参军。 也是第一次,香农地区的领主可以对意欲当兵的人挑肥拣瘦。 身高不行的人被刷下,身体明显瘦弱的人被刷下,胆子小的人被刷下。 征兵的结果实则无法令老埃里克满意,自由民出身者情况要好,农奴们整体要糟糕。偏偏就是这群农奴对打仗最有热情,他们确信这是逆天改命的机会。 仅仅一天时间,雷格拉夫需要的一千人就招够了,其余村民可以自行回家,然而仍有大量男人希望大人开恩。 这天傍晚,大宴饭菜的香味还没有消散,军营的门口聚集一千多名男人,以及更多的围观者。 威风凛凛的金发战士站在麦西亚王旗下,现在就由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检视新兵。 新兵都是黑褐色头发,少数人发色偏黄,他们几乎都有大鼻子,也都整体瘦小——普遍比雷格拉夫的老兵低半头。 新兵的种种证明了他们的确是高卢人,也许他们不至于如此消瘦,倘若日常生活好起来,他们的儿子会变得高大强壮。 雷格拉夫从不奢望这样的战士以剑盾手的姿态排出盾墙与敌人厮杀。 一来他们太瘦了,恐怕没有足够体力鏖战。二来自己手里也没有足够的剑武装他们。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训练成长矛手,一如父亲麾下的斯拉夫旗队,那可是八百名进退统一的矛手!虽然斯拉夫旗队总是行动迟缓,可能万矛丛林就该是这样,无数长矛扎得敌人不敢贸然靠前,一旦接触,敌人被扎得千疮百孔。 父亲的斯拉夫旗队与其他战士组织起的长矛阵,一战击败过法兰克重骑兵的冲击。雷格拉夫不求组织一群矛兵可以击败那些敌对贵族的精锐,但是把这一千人组织成两支长矛旗队,成本方面是很低的。 橘色夕阳配上橘色的衣服,雷格拉夫检视战士,如此近距离使得这些男人更进一步看清少年领主的脸。 雷格拉夫转了一圈,大声命令:“记住你们的身份!无论你们出身如何,你们都是麦西亚王国的军队!你们效忠的是麦西亚王!我就是王!” 听得“国王”一词瞬间军心骚动。 稍许,雷格拉夫再宣称:“我会把你们训练为矛手!明年春季新的战争开启,我会带着你们走向战场。我承诺!战斗胜利,你们凭本事劫掠,所抢到的财物都是自己的,不必给我进贡。 如果你们中有人战死,我会给死者收尸埋葬,教士会给死者最后悼词。死者的孩子将归我抚养,继续为我效忠。” 如此一来民众更加骚动,他们没有喜极而泣,人们意识到给雷格拉夫大人当兵恐怕没有后顾之忧,最关键的在于大人公开承诺“凭本事劫掠抢到就是自己的”。 因为所有给旧时伯爵当兵过的自由民,他们至多吃了些大人施舍的军粮,打仗随时可能送命,但胜利的缴获都是属于大人,与自己这些杂兵毫无关系。甚至亲自参与劫掠,抢到了贵重物品而不上交,还可能被大人处决。 雷格拉夫大人态度完全是反过来,为他效力完全是最正确的决定!至于效忠的是香农男爵还是麦西亚王,至于将要攻击的是奥尔良伯爵还是什么敌人。 只有跟着雷格拉夫大人才能发财,就不要考虑太多,也包括不再考虑教士的斥责。 第1579章 集结 基于法兰克自查理曼时期确定的征兵制度,贵族领地内的每一户自耕农家庭都有出一人当兵的规定。国王不会给士兵分发武器,士兵要为自己准备尽可能多的武器装备,以确保在混战中不死。 因为法兰克的步兵已经没有能力重塑罗马时代的步兵方阵,带着各色装备的步兵只能在开战之前排出一个看似规整的阵列,当将领下令吹响冲锋的铜号,上千人就高举各色武器向前方冲锋,寄希望于足够兵力形成的冲击力将敌阵冲垮,之后创造出大混战的局面。 部族时代的法兰克人好勇斗狠,面对承平日久的罗马高卢农民有着碾压之势,强调个人武艺将战斗拖成混乱斗殴,法兰克人反而能占有优势。 但是,卢瓦尔河沿线以及南部阿基坦,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高卢罗马后裔。哪怕是统治者的贵族与教士,也只有少部分成员融入了旧时法兰克部族首领的血脉。 查理曼的征兵制度针对全帝国,靠着这套制度他才有能力组织骑兵集团击败阿瓦尔人…… 似乎步兵混战的时代已经结束,法兰克必须依靠骑兵力量取得每场作战的胜利。 全帝国的自由民都有养马的义务,原则上只要有钱购置马匹,当征兵令下达,士兵就必须骑马报道。 这项命令首先在法兰克族内落实,继而扩展到南方的罗马高卢人世界,但真正落实不错的也只是在法兰克族内,或者说如此方式扩展出的骑兵,就只有法兰克族的本部骑兵会全方位的效忠他们的国王。 阿基坦、图卢兹、勃艮第这些与帝国若即若离的南方大贵族,他们训练的骑兵战士根本不是法兰克族人,其贵族同样不是法兰克族人。当国王实力强大,这些地方贵族会以忠臣形象出现。 如今王室内战帝国有崩溃风险,值此乱世,各地非法兰克贵族或是拥兵自保,亦或者直接反了。 原则上整个图尔伯国的自耕农必须养马,事实上诸如香农地区的自耕农也有意愿这么做。 并非所有马匹都适合做乘骑战马,不过战事吃紧时,驮马、挽马也能乘骑上战场。 马匹可用做耕田、拉扯,它动力强劲实在是农业生活里关键的大牲畜。 因战事需要,整个图尔的马匹逐渐被伯爵家族与附属的下级贵族征用。曾经的老伯爵雨果三世早早的加入帝国纷争,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十年里,图尔地方年年都有高强度的军事行动,伯爵家族不断为帝国内战增加筹码,一片富裕之地因此逐渐变得贫穷,且这场内战还在朝着更极端的方向发展。 香农地区自耕农大规模聚集的阿瓦内大村,原本这里驯养有上千匹马,如今仅剩寥寥。最后的马匹肩高过矮,旧伯爵家族看不上它们,下级贵族一样看不上,各级贵族不屑于出钱购买,对于农民这些天生矮小的马匹就只能用作犁地、拉车了,相比于壮马,这些工作也只能勉强可做。 自耕农被折腾得贫穷,农奴的情况更糟糕。 倘若贵族可以体恤他们,用五年时间不再索取,自耕农会逐渐恢复往日的富裕。 战争不可能结束,如果整个图尔不是高度军事化,如此伯国即会被临近贵族吞并。 就如图尔吞并了安茹、勒芒,以及计划吞并的奥尔良。 图尔若保持中立,那就为阿基坦和勃艮第提供了吞并它的理由,哪怕没有理由,军队大大咧咧开赴过来,图尔只能成为某个大贵族的一部分。因为,阿基坦小国王“秃头”查理是朱迪斯皇后的独生子,是查理曼的小孙子! 于是,雷格拉夫的香农男爵领必须要战斗! 而且要将重心投入到军事。 不过由于新的统治者都来自北方,那些旧贵族碍于很多原因不能做的事情,雷格拉夫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以维京劫掠的模式,带着新招募的大军洗劫敌人,许可穷困的农民士兵发战争财。 狂欢结束了,香农看似恢复了冬季当有的平静,在一些地方热闹依旧。 香农大村与阿瓦内大村几乎是挨着的,因为两片森林的缝隙区域有限,人们只能在有限区域内垦荒盖房子。 雷格拉夫注意到本地居民几乎没有畜养马匹,之所以如此,教士们给出了令人不悦的答案——伯爵早就把本地马匹收拢走了。 “这样,我就无法训练骑兵。也罢,我还是喜欢划船劫掠。”雷格拉夫如此想着。 没了训练骑兵的可能,就把心思全部用于训练步兵长矛阵与弓手。 过去,村民被禁止打猎,香农地区难有优秀弓手,虽然偷猎者也存在,那些家伙只敢用陷阱捕捉小兽,能一箭放倒野猪的弓手并不存在。 雷格拉夫虽与布鲁诺联合,那三十名猎户能提供的弓手极为有限。 除非立即伐木制作弓与箭,现在突击制作一些还来得及。 雷格拉夫与麾下老兵都明白快速组织出的一千名步兵,他们只能装备很简陋的武器,对于战争也只能去打顺风仗。 得到武装命令后,一千名新兵奉命自己准备武器。雷格拉夫给他们的标准非常简单——一支矛、一把手斧、一面圆盾。 所谓矛,它要用橡木做木杆,其长度要有两个男人高。 阿瓦内村的自由民又做铁匠伙计,现在这种人承担起繁重工作。锈刀被烧软后不断敲成矛形,再不断锻打出有缝套筒,淬火后一支矛头就完成了。 也有人图方便,将短刀短剑一分为二,烧得发亮后打成矛形铁片,最后以绳子捆在木杆上。一把旧剑就改造为两支矛了。 少数富裕的自由民将一只手斧拆下,捆在木杆处,这种人手握的就是一把长柄战戟。 他们也被要求制作圆盾,盾是木板拼接,在中心位置有铁皮或铜皮制作的鼓起,其背面就是左手可以紧握的把手,制作工艺与北方人大同小异,就是面积小很多。 相对小的盾是为了混战时灵活格挡,而非北方人惯用盾墙结阵,双方习惯完全不同的战术。 雷格拉夫基于他罗斯人的头脑,可受不了乱冲的战士,也就不希望自己的步兵又是乱糟糟得集群乱冲。 小盾与手斧、宽刃剑是这群士兵在最后关头的储备武器,他们必须首先使用长矛,以集体行动的方式全体人员共进退。 到底该怎么训兵,雷格拉夫手下的老兵自有办法。 有二十多个兄弟或是年老退役、或是有自己想法离开军队,他们曾经都是罗斯正规军的老兵。甚至有的人若没有主动离开,如今按照资历也晋升为三十人长乃至百夫长了。 他们离开罗斯正规军从不觉得亏,因为雷格拉夫大人许诺的可是永世封爵,这可比在罗斯老家当兵有前途。 他们深谙罗斯军作战之道,遂在过去两年多,这支麦西亚军队相当于一支精干的罗斯常备军级别的百人队,他们的首领就是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武器好防具好、盾墙战术专治各种步兵乱冲、为国王而战士气旺盛。 雷格拉夫在图尔就做过承诺:“我在香农扩军后,你们每个人都能率领一些战士。” 这份承诺有着言外之意,凡是被部下管理的士兵,未来就是他们的扈从。当最终麦西亚王抵达海岛,扈从与其家属都可以跟着移民。 正是对未来好日子的期许,老战士们才效忠雷格拉夫。 那些踊跃当兵的农奴、自由民一样是这般态度。 老埃里克与一群兄弟当了教官,一批人去了阿瓦内村,一批人就留在香农大村。 冬季农田抛荒,森林间的缝隙进入全年的荒芜期,它是难得的平坦地域,用于训兵再合适不过。 一千人分成阿瓦内旗队与香农旗队,士兵人员构成就是自由民与农奴,两者比例近于三七开。 毕竟民众的概念里,打仗就是武装者持械冲锋,战斗一定会陷入大乱斗,如此作战死伤率很高。自由民几乎就是自耕农,作为小有产者多数并不敢冒险。 只有那些完全相信雷格拉夫的人,才愿意以全家的命运做赌注,带上祖传的各种武器防具,将斑驳锈迹擦拭得锃光瓦亮,不再藏着掖着,以所谓“精锐法兰克步兵”的形象走出家。 就仿佛自己如祖父那般,自称:“就像为查理曼效力一般,我为麦西亚王效力。” 这种自耕农出生士兵,装备算是精良。 农奴对战争最有热情,但他们体质很差,能拿得出的武器装备更差。寄希望于通过战争劫掠一战翻身,参军的农奴家庭将自家有限的金属工具拿出来打造为矛与斧,既然这样做了,明年春耕全家人只能靠木器种植。 雷格拉夫计划带领这一千名男性壮劳力于二月春耕后出战,香农的春季来得早,他与老部下的北欧头脑已经适应本地的气候特色,不变的是春耕后再采取军事行动。 自征兵行动下达后一周,一千名新兵聚集于两村间的荒地,一周时间他们有着较为充足时间自备武器,如今他们聚集,表演得正是香农军事力量大赏。 这一天的天气还不错,天空虽然灰蒙蒙,太阳时隐时现,气温令所有出身北方的战士感觉适宜。 雷格拉夫与他的老兵提前聚集,他的身后是插在泥地的多支旗杆,黄蓝混色的麦西亚王旗于微微北风中肆意飘扬。 布鲁诺与他的萨克森军也到了,他的八十位战士大摇大摆走来,高举的则是一面十字旗,以及另一面干脆用黑炭涂写在白布上“sakson”字样的萨克森旗。 布鲁诺还带来了额外礼物,他大摇大摆而来,笑嘻嘻走近同样热情洋溢的妹夫雷格拉夫面前。 “看来我没有来迟。” “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虽然,这是我的军队首次整训,你可以不来。”雷格拉夫说道。 “哦?不欢迎我?” “我不敢。” “你的整训岂能少了我?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布鲁诺笑道。 “还有礼物?” “有的。看看我的人。” 就在布鲁诺的指引下,雷格拉夫注意下那些明显猎户出身的战士都背着麻布口袋,口袋毛茸茸得似有大量羽毛,定睛一看还真是羽毛。 “是箭?”雷格拉夫大喜。 “是箭!”布鲁诺走近妹夫,拍拍其肩膀,“你不是希望更多弓手吗?你的村民过去禁止狩猎也就缺乏弓手,甚至连懂做弓者都是寥寥,我的猎户完全不同。” 在布鲁诺的指引下,他的猎户陆续将满是箭的口袋卸下,以及一些仿佛打捆木柴一般的木棍卸下。 新鲜橡木的芯木削成“扁担”,经拉弯处理再被烘烤干,形成颇为干燥的有弧度“大扁担”,事实是它的确可以充当扁担,一头安装銎装矛头,也能凑合做短矛。 如此快速制作的弓必须做得足够粗大,才能尽量抵消自然掉磅问题,但掉磅是必然且快速的,不过想到战争不会持续长久、自己与雷格拉夫的联军可能也不会和奥尔良军死磕,不打高强度战斗,本来也不需要大量弓手,弓的掉磅问题可能对战斗影响有限。 箭矢的制作也是这般逻辑,因金属珍贵、銎装箭簇制作麻烦,于是大量箭簇根本就是兽骨打磨,箭羽就是大量禽类羽毛捆扎。 弓是凑合制作,箭矢更加凑合,对此布鲁诺也直言不讳:“比起你父亲军队的强大弓兵,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这个。我打算令我的人,人手一张弓,八十个兄弟同时射箭,也够敌人痛苦得了。” 雷格拉夫虽很遗憾,基于这倒霉的现实,他当然还是感谢大舅子的好意。 “你的新兵还在陆续走来,接下来怎么做?”布鲁诺接过谢意后又问。 “我已经准备了教官,接着就是整训两支旗队。直到圣诞节前这些男人都要训练,只有每周礼拜日所有人休息。” 听得,布鲁诺不禁吃了一惊:“你要求的训练强度太大了吧!七天训六天……” 雷格拉夫摇摇头:“我父亲说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再说,这群农民根本不懂作战,不似我们经过三年时间都强大了。” 这话也说进布鲁诺的心坎里。过去,这个年轻人对战争的理解非常肤浅,本以为自己继承威斯特伐利亚伯爵爵位后庸碌过一生,如今自己就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 赌气式得跳上罗斯人南下的船意图历练为真男人,现在布鲁诺自觉已经能够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还不够疯狂。 布鲁诺想了想,又道:“也好,你训你的,我训我的。我会加强射箭训练,到时候我们共进退。” 那些香农与阿瓦内的新兵陆续走来,阳光下不少人的身子在反光,直到他们站在雷格拉夫面前,一众老兵才惊讶发现,居然有不少战士披着锁子甲就来了!即便大量甲衣有着深红锈迹。 甚至是那个“徙粮立信”的受益者自耕农保罗,这家伙把祖传的锁子甲、罩衣和铁皮盔穿戴好,继承自祖父的宽刃剑也戴上,扛着一支矛就来报道了。 诸如保罗这般打扮的人还有不少,他们共同的身份就是阿瓦内村自耕农。 保罗走近雷格拉夫,他把矛杆狠狠插在土里,摘下头盔难掩激动地问道:“我的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你?一位优秀法兰克战士?你从何而来?”雷格拉夫一时间的确懵了。 “我从阿瓦内村来。我,就是最初给您搬麦子的保罗,您是赏了我一百磅麦子。” “哎哟,就是你?!”雷格拉夫一排脑门,其他的围观战士纷纷明白过来,但大伙的疑问更多了。 “保罗,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装备?你居然还有锁子甲。”雷格拉夫急不可耐问道。 “是我爷爷的武器装备,我继承了它。其实我家本来还有战马,多年前我也曾为图尔伯爵服役,参与过攻击安茹的战斗。我的战马死了,我受伤侥幸未死,自那之后……”在保罗展示自己胳膊上的巨大裂口伤疤后,他继续如实汇报:“贵族不给我抚恤,忽略我的战功,所以之后我主动逃避战争。但是,您与他们不同。” 听到这儿雷格拉夫已经明白了,他很欣喜自己手里还藏着法兰老兵。“我是和那些家伙不同。很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战马,你就以步兵姿态参战。我可以让你做百夫长,希望你真有这方面的能力。” “万分感谢男爵大人的赏识。”说罢,这个保罗扶着矛杆已经单膝跪下。 “你叫我什么?男爵?”雷格拉夫勾头故作怒气质问道。 “对不起,是小人愚钝。感谢!麦西亚国王大人。” “这就对了!你好好干,本王不会忘你的苦劳。未来,你能成为骑士。” 雷格拉夫昂起胸膛,他的打理成马尾的金发随风飘逸,此间做派犹如留里克第二,令在此观摩的老兵们纷纷有些恍惚。 至于雷格拉夫许诺给本地人封爵一事,老埃里克一伙儿自然有轻视态度。他们崇拜实力,大王给香农本地人许诺爵位是大王的权力,若是这个半跪的家伙做了懦夫,可没人给这种蠢材好脸色。 倘若此人在战场上勇敢,那就完全不同,如此勇敢的保罗可以做大伙儿的兄弟。 第1580章 香农军队大整训 在初冬凉风中一千余人大集结,他们人人肩扛一支矛,只要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片长矛森林。 不论他们战斗力如何,只是这群人站在一起就非常唬人。 站在队中的农民与大量同伴凑在一起,别人的存在即令自己安心,也互相激励着勇气。 阿瓦内旗队与香农旗队站在这里,队名如此,其中战士构成则被打乱。 有一百余名战士自带了祖传甲胄武器接受征召,这种人体质好、装备好,在排队之际就要安置于前排。 那些农奴出身的战士就只有布衣皮革,他们几乎没有防护,只能安置在后排。 原本雷格拉夫计划把一部分麾下老兵安置在这些步兵中,介于当地人本就存在从军者,直接提拔本地有财力的自耕农做下级军官即可。 这样,也不会削弱自己精锐的实力。 老埃里克带着二十多个兄弟作为教练,所教授的就是他们所知的“斯拉夫旗队训练法”。 罗斯军中有一支全由斯拉夫农民构成特别军队,他们人员较为低矮,每个人缺乏防具,但其人员众多又人手一支长矛。 聚在一起的他们就像一头满身硬鬃毛的野猪,攻击方式就是在军官号令下,所有长矛一致向前,大家喊着号子一步一个坑地向前推进。 如此军队进军速度很慢,但长矛丛林稳扎稳打得推进,就像是石碾子慢慢把谷物压成齑粉。 这与法兰克步兵惯用的集群冲锋将战斗拖入大乱斗的战术,完全是两个极端。 所以当老埃里克等曾在罗斯军里服役的老家伙展开训练,新兵当即显得极为不适应。 一切都是耳目一新,新兵被要求十人一组站成一排,阿瓦内村的自耕农要与香农村的农奴站在一起。十人一小组,其中有队长与副队长。 接着三排站在一起,其中一队的队长兼任船长。之所以是这个名词,就是因为一条长船一般坐三十人。 四个船组成百人队,其中一个船长再兼任百夫长。 一百二十人满编的百人队,就是罗斯军可以执行一般战斗的单位。若是四个百人队汇合,一支旗队即可施行很复杂的军事行动。 在这个全欧洲人口稀少的时代,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即可令一位贵族在一大片区域横行霸道了。 然而真的开始训练,失望的情绪足够老兵们遗憾捂脸。 雷格拉夫站在一边观摩状态百出的队伍,心想着自己父亲训兵时也没有这么多毛病啊? 待到傍晚,新兵终于彻底休息下来,他们吃了一些自带的干粮被允许回家。 夕阳下是这群家伙接班离开的背影,而他们的家人,不少人就在训练场附近看热闹。 妻子带着孩子迎回长夫,把准备好的食物从篮子里拿出,一下人就在抛荒的地头聚在一起吃饭喝水。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贵族征兵之后,男人带着武器装备纷纷离家,简单集合之后就全员离开。所谓离开就是一大群人扛着武器跟着贵族的骑兵与令旗走动,他们谈不上队伍规整,恰恰是笔直的罗马大道支线路,逼迫散漫的队伍逐渐走整齐。 围观村民发现他们的男人于训练场必须端着长矛整齐前进,那些金发的诺曼战士似乎情绪逐渐暴躁,对着像是走错队的士兵拳打脚踢。 村民观察的就是一副乱糟糟的情况,想让从没经过组织训练的人单纯把队伍走整齐,单纯依靠劝说是没用的,曾在罗斯军服役过的老战士,就靠着打骂训兵。 不想挨棍子抽?那就听从号令分清左右,就要十个战士步伐一致。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夕阳下,雷格拉夫坐在土地上,他的身后麦西亚王旗飘扬依旧。 代表解散的号声已经吹过,老埃里克带着情绪不屑地走回来述职,即便见到自己的王,这种情绪依旧不改。 老家伙坐下来,不劳雷格拉夫询问,他就先苛责起来:“感觉他们就是一群蠢材!分不清左右,一个命令下来,怎么转向的都有。居然还有蠢材敢闻讯我,为何不用东南西北下命令。” “还有这种事?我就看到你气急败坏的打人。”雷格拉夫戏谑道。 “你觉得我做得残爆了?” “那倒没有,只是手下留情些,别把人打成残废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小棍子抽的是违规者的小腿。再说针对这群家伙不抽不行,如果现在做不好,上了战场这就是一群待宰的肥羊。”老埃里克言语间不屑依旧。 “是该打。我们就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如果突然降雪了,训练还要搁置。”雷格拉夫提醒道。 老埃里克自觉得到了暗示,他深深点头:“明日我会更凶猛地训练他们,不过……” “如何?” “万一有人怯懦了怎么办?有人想逃跑怎么办?” “还能咋么办?”雷格拉夫耸耸肩,把右手伸到脖子做手刀状:“他们当兵是自愿的,倘若有人逃跑就是背叛了我。这种家伙训练时就做叛徒,上了战场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老埃里克突然面带凶光眼神锐利:“我懂了。就按照这里人的规矩,我们树立一个绞刑架。明日我再告诉他们,不好好训练者就是叛徒,针对叛徒的处罚就是死!被绞死了也要挂上整个冬季。” “就这么办!我想也没有蠢材会自寻死路。”雷格拉夫攥紧双拳:“现在野蛮也是对他们好。希望,那绞刑架不会挂上倒霉蛋。” 第一场雪随时可能降下,雷格拉夫与他的老兵们针对新兵不得不急功近利。 于是第二天,经过一天初训的新兵陆续归来,他们聚集在一起满脸都是颓废模样。 他们探讨着昨天的艰苦,军中开始流传抱怨氛围,也在讨论荒地上突然屹立的门框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好像是绞刑架?” 一股不祥的气息逐渐弥漫在人们心头。 雷格拉夫和他的老兵就站在这里,老埃里克与教官们等待人员基本聚集,就将那些姗姗来迟的家伙控制起来。 这些迟到者被金发战士控制住,老埃里克公开宣布:“看看这十多人!太阳已经高挂,他们却来迟了。难道你们上战场与敌人厮杀,能允许有一些人还留在军营吗?你们浴血奋战死伤很多,最后留在军营的那些懦夫跑过来抢掠战利品,这合适吗?” 话说在大家心坎,现场的聒噪已经停歇。大家仍不知诺曼人的意思,就是那屹立的绞刑架…… 老埃里克公开宣告:“针对战场懦夫的处理,就是死刑!你们看,那就是绞刑架!” 话音刚落,顿起轩然大波,新兵们一脸哗然。 再看被控制的那十多人纷纷疯狂挣扎,叫嚷自己各种话语都在为自己的迟到开脱,不少人已经眼含泪水。 雷格拉夫就站在现场木着脸观察一切,他的态度就仿佛一定要杀人立威,与其之前摆出的仁慈形象完全是两回事。 他不会无端杀人,迟到一事暂时也是小事。 他举起右拳给老埃里克示意。 后者令全军整队后,再公开宣布:“今日承蒙国王的仁慈,这些迟到者免除死罪!迟到者打上二十军棍!他们所属的小队全员打上五军棍!” 待大家再度恢复安静,老埃里克再道:“你们都记住,每个人关注你小队的同伴,一人有错全队受罚。” 训兵制度完全是耳目一新,也是令新兵自觉非常痛苦的苛政。 所谓军棍不会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但是用小棍子抽小腿,腿被打得胀痛,挨打时痛苦不已,事后往往不流血,痛苦成持续很久。 至于犯了打错是否会被绞死,绞刑架毕竟就屹立在训练场…… 聪明人还是保持绝对的谨慎,不要犯错为妙。 小错挨打,大错死刑,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与昨日新兵散漫情况不同的是,有今日的下马威后全军风气大改! 要令农民兵分清左右需要一点时间,经过一个白天的集训,他们已经可以听从号令左右转了。 这样做有什么用? 这天的夕阳下,雷格拉夫号召自己认命的所有临时百夫长、临时船长与临时小队长,几十人凑在一起倾听这位麦西亚国王的宣讲。 他们疲惫不堪,虽然知道国王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不敢对严苛训练抱怨,只好摆出难堪的表情小小示威。 “我看得出你们累坏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想要成为优秀战士必须经历这个。因为,我们诺曼人就是这样训练的,所以我的老兵战无不胜。 不要听你们任何的抱怨!回去告诉你们的部下,现在训练严苛,未来作战就不会流血。 今日严格命令你们练习左右转完,就是为了你们未来持矛作战时,整个旗队可以快速转弯。那么,敌人从任何地方攻击你们,你们都能把矛对准他们。” 这些下级军官互相看看,纷纷推举保罗说说话。 这些人跃跃欲试的样子,雷格拉夫看在眼里:“有什么话你们说吧。” “好吧,我愿意代表大家。” “保罗?你说。” “是。”保罗顿顿气:“我们都愿意效忠您,这是我们的誓言。但……连续两日的训练我们一直在走,像是走了一个月的路。一到下午我们就感觉疲惫,我们消耗很大,食物的消耗……” 雷格拉夫点点头:“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的伙食是自理,但……我手里的余粮也不多。我知道你们担心食物会不够吃,不必太担心!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我会想办法多筹措一些食物。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 训兵时,每个新兵都要大量吃饭,他们要吃麦子要吃肉! 雷格拉夫和他的老兵很清楚罗斯军的战时军粮制度,每个战士在行军时一天要吃两磅燕麦,待到作战日,军粮会提高到三磅。 这些麦子是军粮的保底,其他辅食、肉类无算,或者说罗斯军一旦进入作战时期,军粮必须丰盛以确保战斗力。 在图尔地区待久了,雷格拉夫才觉得罗斯军理所应当的军粮制度,在法兰克这边极其豪奢。 他做不到这一点,而且自己一意孤行要训练一千名战时,哪怕许诺减少税负,如此征兵就是穷兵黩武,就是进一步消耗封地的资源。 但是父亲还给了其他的筹措物资方案。 雷格拉夫又脑袋一热,承诺:“我会给你们提供免费的军粮,甚至有鱼有肉,我还会给你们弄到充足的盐。这需要一些时间。” 既然是国王的承诺,甚至麦西亚王愿意坐下来与农民出身的士兵推心置腹的谈谈。如果他不愿履行承诺,何必与自己这群下等人多费口舌呢? 之所以只有保罗一人代表大家,均来自于农民们对那些世袭贵族的恐惧。尤其是农奴出身者,他们确信这位大王只要愿意,处决自己全家甚至不需要理由。 当然,雷格拉夫的心胸很大,加上有着建立功业展示给自己父亲的心理,以证明自己天生是英雄,就不会对自己的战士无端戕害。 于是训练依旧,事情也已经悄悄有了变化。 关于雷格拉夫的训兵,布鲁诺和他的人就在不远处的荒地集训射箭,所有发生的他们都看得真切,罢了又闲聊起来。 布鲁诺获许好兄弟的这一套招数本就是罗斯人的训兵之法,执行者就是曾经在罗斯军服役的老家伙们。 布鲁诺手里人少且计划着全员去做弓箭手战时打辅助,加之自己手里本就有一小撮丹麦出身的战士,军队一直可以摆出盾墙作战,想来没必要在训练方面做得太严苛。 他没想到,雷格拉夫却因军粮供应问题来请求自己。 既然是妹夫的请求,布鲁诺想都不想答应下来:“多捕一些鹿是吧?对着靶子抛射箭矢我现在觉得很无聊,还不如我带着兄弟们进入森林狩猎。打到的鹿、狼、野猪或是别的,多出来的都给你。至于好处费就不必了。” 雷格拉夫感谢万分,他也非常高兴的看到自己的大舅子很快就开始将礼物送来——一批被剥了皮的鹿与野猪,乃至是狼。 兽皮都被剥下,五花八门的红肉被送了过来,混在一起需要一番甄别才知道是哪一种兽类。 香农森林非常庞大,内部的兽类五花八门,因过去民众禁止狩猎大兽,导致各种兽类的种群规模都很庞大。 以至于雷格拉夫完全忽略了森林里还掩藏着一个“粮仓”,就是获取食物要冒着风险。 索罗涅枫丹村的猎户们自小靠着偷猎奥尔良伯爵财产过日子,如果贵族围剿,他们就全村逃进森林。 他们仿佛是森林的主人,只要男人们武装起来聚在一起,林子里任何野兽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奥尔良伯爵的围剿军队,也不愿进入危机四伏的森林去剿灭这群野人。 他们向图尔兜售高质量兽皮换取其他生活物资,图尔方面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也就高高兴兴买下来,顺手收重税。 现在这些移居香农的猎户被赐予得到狩猎权,得了权力还不用纳税!如此赏赐都来自雷格拉夫大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愿意那些猎获送给雷格拉夫,并相信后者一定会快乐,保不齐还能赠予更多的赏赐。 既然雷格拉夫大人以请求的态度要求大家多打猎,岂有怠慢的理由呢? 于是,在香农大村天天支起大陶瓮,猎户每天打到的五花八门瘦肉送来,再剔骨切碎后扔进去,混着降雪前最后能够采集的新鲜蘑菇,以及其他的菜叶子混煮。 万圣节狂欢时期民众品尝的咸粥复活了!只不过煮烂的麦子少了,肉变多了! 哪怕食盐非常珍贵弄得这肉汤口味较为清淡,仍是新兵们喜闻乐见的美餐! 也许就是因为开始吃上肉汤,军队士气明显上来。雷格拉夫看到,他们端着长矛喊着口号,那号声铿锵有力,步步为营踩下深深脚印,如此士气令人感慨:“再这样训练下去,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强军了。爸爸,你想不到吧?!” 第1581章 来自阿基坦的不悦 这个时代圣诞节的日期并未明确,将冬至日定义为圣诞节,在图尔以及绝大部分地区已经是约定俗成。 不过,在十二月底的节日就只是教会施行的盛大弥撒活动,它也是全年最盛大的一次。 碍于天气寒冷,弥撒只会在大教堂与各地修道院举行。 图尔城内的圣马丁大教堂,一时间各地修道院长将云集其中,唱诗班歌唱赞美诗的同时,宣礼堂的长椅上一定坐着图尔的高级贵族,以及城内的一切显贵。 越是尊贵坐得越靠前,诸如铁匠、鞋匠、瓮匠等服务于贵族的手艺人,就纷纷坐在后排。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客居图尔的时间里,已经参与过两次大教堂的圣诞节大弥撒。 但是这一次…… 一想到图尔已经完全落入罗贝蒂亚家族手里,“强者”罗贝尔可以我行我素。起初雷格拉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渐渐的,他开始感觉罗贝尔就是把图尔当做他的老地盘莱茵高。 罗贝尔对小雨果的死是漠视态度,甚至恨不得亲自使用一些阴谋,助那个小小病秧子早点离世。 雷格拉夫不再计划前往图尔参与弥撒,整个冬季自己就与大舅子布鲁诺,两人合并一道就在香农的冬季抛荒农田上训练军队! 即便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训练农民军队,本身就是惊世骇俗的。 在冬季训兵更是匪夷所思。 雷格拉夫可丝毫不觉得违和,他所知的罗斯军自古以来就讲究名为“冬季北狩”的活动,全部族的勇敢者冲向北方的冰雪世界去猎获大兽并取其皮革骨肉,彼时的罗斯部族就靠着这个在冬季狠狠赚一笔。 “狩猎”本身是一种军事活动,不过这个冬季从事它的是布鲁诺的人。 带着大量橡木弓的所谓萨克森战士,在索罗涅枫丹村的三十猎户引导下,合计八十士兵构成最致命的森林徘徊者。 发现鹿群,他们弓着背分散开来,再分成小组各自攻击目标。骨头箭簇击穿鹿皮,野鹿一边呕血一边逃窜,最后他们顺着血迹将猎物全部拖走。 于是,全新的索罗涅枫丹村在埃维纳河畔拔地而起,一片木屋已经建成,为了抵抗冬季风寒,他们还建设了简易的围墙。 新型村庄为那些伐木者也提供了庇护所,一些香农大村的农奴索性就在新村里搭建自己的伐木小屋,与这些据说从东边大森林跑过来的朋友们聚在一起。 女人和孩子处理皮革手骨,他们在之前的定居点精通这些工作,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 他们一样善于捕鱼,于是本来根本是无人看守的过河石桥处,来自索罗涅枫丹村的村民就在桥头建立小屋。 奇妙的是,桥头小屋迅速化作小型营地,此地树立一根木杆,一面标注“sakson”的旗帜悬挂起来。 一边是雷格拉夫全身心投入训练新兵,另一方面就是布鲁诺带着他的人不断深入森林。 布鲁诺需要建立多个猎人小屋,无疑在河畔建设一些小营地,非常便于接下来的猎物运输。 那座修造自罗马时代的石桥屹立不倒,哪怕它已经残破不堪。风化较为严重的石板路上被铺设一些原木,如果营地里往来的人可以安全通行。 桥梁的石拱多且低矮,无论是丰水期还是枯水期,雷格拉夫带来的哪怕最小驳船也无力从桥洞钻过去。 布鲁诺将真正的龙头战船牵拉而来,又在桥头营地搭建小型码头,如此可将捕获的猎物收拢一起,以船运方式一股脑得运回去。 这样仅需极少量的战士负责押运,其余人等待着烤熟的兽肉为干粮,继续冲进森林狩猎。 他们集福热情,香农森林的大兽数量喜人,促使他们满脑子都想着打猎。因为萨克森军最终会回到北方老家,索罗涅枫丹村也将跟随移民,他们依旧客居于香农,既然得到了雷格拉夫的许可,那么在离开之前,所有人就打算疯狂狩猎为自己积攒一笔财富了。 对于雷格拉夫他何尝不是如此? 目前为止,他将香农视作自己的大本营,也要考虑未来自己带着兄弟们回到不列颠夺回自己的麦西亚王位,那个时候香农之于王国就有些尴尬了。 父亲教会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理念,譬如“以人为本”。 香农地区的人力物力是自己建立功业的资本,事成之后很多本地人将得到赏赐。雷格拉夫开始考虑将本地所有农奴全体带走,在抵达麦西亚后,这些人彻底恢复为自由民。 香农本地的自由民,他们可以租种领主的农田,收获的时候多交一笔税就够了。 雷格拉夫纵容本地人与自己大舅子的势力掠夺香农的资源有多方面的考虑,其中一个方面就在于他将香农作为建立功业的跳板,为了未来的辉煌,现在舍弃一些眼前的利益分给手下人,这是非常棒的投资。 他也不怕失败,不管怎么样自己是留里克的儿子。 如果未来出现了什么问题,父亲会出面帮自己。 他坚信这个,手段也愈发大胆起来。 在法兰克世界,雷格拉夫的身份是图尔旗下的香农男爵,此乃小雨果临终前的分封,事情第一时间并未告知住在不远处的阿基坦小国王“秃头”查理。 图尔、南特,这两个卢瓦尔河大贵族宣布拥护朱迪斯皇后的独子查理。 阿基坦、图卢兹两地的贵族们做出同样的选择。 南方贵族们有着非常充分的高卢罗马血统,甚至,在西罗马崩溃后、在民族大迁移的乱局逐渐平息,旧时代的高卢罗马勋贵又在废墟上重建某种国家形态。他们自己建立的国家为法兰克军事吞并,哪怕过去了三百年,一批旧贵族仍有自行建国的想法。 流亡的查理被接纳,南方贵族们请来这个家伙做阿基坦小王国的国王。凡是反对洛泰尔的南方贵族,现在都在向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青年靠拢。 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一个流亡者瞬间成为拥有帝国南土的国王! 随着南特、图尔宣布效忠,查理的内心也剧烈躁动。 为什么不呢?如果洛泰尔崩溃了,谁能成为新的皇帝?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二十一岁的查理野心越来越大,他住在波瓦蒂尔的宫殿内关注着局势的发展。不过,这位曾被哥哥们折腾得很惨的青年,他疏于教育,本该学习拉丁语、修辞学、文学、武艺、骑马等大贵族必须掌握的技能的时期,他却被囚禁在蒂永维尔的囚牢里。 牢狱时光结束,自己虽被释放仍在流亡。待老父亲去世,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完全被打发到遥远的意大利。 查理带着一小撮亲信,如丧家之犬般流亡于五花八门的贵族宅邸,他流浪近三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北意大利徘徊,最近一年多才抵达阿基坦的波瓦蒂尔。 “我何罪之有!都是你!洛泰尔!仅仅因为我是父王最小的儿子。” 大哥洛泰尔与自己差了三十岁,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人。 查理的内心积攒着一股愈发强烈的怨念! 自己与祖父重名,纵观祖父大帝的一生,早年也是经历过恐怖的宫廷内斗,只要那些权力竞争者都死掉,活下来的就能成为新的法兰克王。 “如果洛泰尔死了、路德维希死了,我就是王位第一继承人!” 可惜查理并没有自己的基本盘,在阿基坦他被众贵族簇拥,手中却根本没有谈得上完全效忠自己的精兵。而且因为是被他们合作拥立,贵族们并非敬畏自己。 他必须利用南方贵族们的力量为自己争夺权力,也为了摆脱被控制的局面,查理也开始动用自己最后的手段,靠着人事任免权来平衡贵族利益。 即便,这些作为或整出很多骚操作…… 就在万圣节前夕,图尔方面终于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得在阿基坦大道上向南狂奔。 使者通过当时毫无人烟的孤桥后抵达了秃头查理在波瓦蒂尔的宫殿。 图尔的雨果四世病逝、旧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继承图尔伯爵爵位。 香农地区被雨果四世分割出来成立男爵领,其男爵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 如此变数根本是“秃头”查理始料未及的,他非常欣赏罗贝尔那个家伙,攻击勒芒、巴黎、奥尔良,这一切都是此人主导。此人同样非常支持自己作为阿基坦小国王。 他也知晓战争仍将持续,攻破巴黎才是罗贝尔更大的目标。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不必委身于波瓦蒂尔的行宫,届时迁居至巴黎的法兰西岛宫殿,成为更强大的王者,靠着自己的影响力统治北部的法兰克族人,那个时候…… 想落实自己越来越大的野心,现阶段非常需要罗贝尔这个男人。844年,图尔与南特的军队还将继续攻击奥尔良,事成之后就是进军巴黎。 北部的那些帝国派贵族会分崩离析,只怕见到奥尔良伯爵战败,很多小贵族会纷纷改弦更张地效忠自己,尤其是巴黎伯爵杰拉德,说不定不战而降。 查理早已想好,倘若那个杰拉德宣布效忠,此人照样可以做巴黎伯爵。 但是……罗贝尔现在的举措,分明在证明其人已经失控。 冬季不该打仗,一旦降雪,罗马大道变得湿滑,融雪后的泥泞将折腾得所有人痛苦。阿基坦的冬季更加温暖,降雪固然有,它来得快也去得快,冬季降雪也较为频繁,于是本地人要忍受降雪寒冷期与融雪泥泞期的反复拉扯,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次年二月份。 等到春季一切好转,届时饲喂一冬天粮食的战马畜养得膘肥体壮,修养整个冬季的士兵综合状况良好。 罗马军团速来喜欢三月份出兵作战就是这方面的道理,过去罗马人全力攻击的高卢人,其居住地就是如今的阿基坦、图卢兹与勃艮第。罗马化的高卢人继承了这一套作战方法,哪怕法兰克成为新的主人,下级贵族与广大士兵依旧是本地人。 “秃头”查理就将844年看做决战之年。他知道大哥和三哥在阿尔萨斯已经大战了两年仍未决出胜负,其中又有诺曼大军入寇亚琛的闹剧。 查理不关心那些诺曼人,如果这些海盗能继续削弱帝国派贵族的实力对自己也是好事。 他估计两个哥哥为战争投入了过量的筹码,他们赌上了一切使得谁都输不起,那么自己就有待在南方渔翁得利的机会。 当然,一大前提是所有效忠自己的贵族老实得如同军马,他们不可背叛。 这一天,波瓦蒂尔的行宫里,查理满心欢喜得迎来信使,希望图尔方面能给自己一些好消息。 往年图尔来信的落款都是伯爵雨果四世,这一次情况变了,落款者已经是罗贝尔。 信使送来的消息一时间令查理不敢相信,年轻气盛的他突然拔剑,若非亲信拦着,倒霉的信使就被刺死了。 跪在石地板的信使瑟瑟发抖,稍稍冷静下来的查理还是踢上一脚,罢了勒令信使退到一边。 “陛下,请您息怒。”站在查理身边的正是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好吧,我收起怒火。但是……”查理恶狠狠地看向这位大伯爵:“罗贝尔这么做,简直是叛徒行为!” 伯纳德想了想,赶紧劝说道:“我们仍然需要他。” “只是现在。我原以为这个家伙会作为一把剑,现在,剑刺向了我。只有神知道雨果四世是怎么死的,说不定就是被罗贝尔谋杀。” 伯纳德继续劝说:“陛下。您也知道雨果是个重病缠身的孩子,几年来都是他的姐姐在管控局面。至于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也算是好事。” “好事?”查理继续挤眉瞪眼:“你居然说这事好事?” “难道不是吗?”伯纳德也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眼神中隐约有一丝苛责,又有一丝威胁:“我们需要这种强人在前方奋战。雨果四世体弱多病,一个多病的孩子死在初冬没什么问题。这样罗贝尔就掌控了图尔的一切,那么他继续攻击奥尔良应该会成功。” “他权力已经太大了。我看,他说不定自己想当王!” 查理说到此已经非常言重,毕竟罗贝尔的家族出身法兰克,此人是其家族里地位最高者,甚至在亚琛到香槟的一片地域也有其家族的小分支,只是后者人数多却都只是微小的贵族。 查理不得不考虑更多的可能性。 因为查理马特作为宫相篡了前朝的全力,罗贝尔作为法兰克族人,加洛林王室做过了篡位的成功示范,他罗贝蒂亚家族这么干一样可以。 他掐着腰继续道:“罗贝尔的权力太大!如果他有了僭越的想法,你们这些人怎么办?” 本来颇为强势的伯纳德想到这一点,不禁也陷入沉思。伯纳德犹豫一番,弱弱嘟囔:“好吧。我收回对罗贝尔的狡辩。” “倒是那个雨果,这个男孩帮我做了一些事。想不到,一个重病缠身的孩子真的忠诚于我。” 查理何以这样叹言?他很担心有大贵族僭越自己的权力,奈何自己并没有充足的实力力压诸侯,只能靠着平衡战术尽量确保自己阵营出现一个功高震主的实权军事贵族。 小雨果分割出香农,居然送给了流亡的麦西亚王。一个地域的归属权突然变得混乱且复杂,就仿佛那孩子往池塘里扔了块大石头,水花之后池底的泥浆翻涌,池塘变得混沌不堪了。 查理想了想实在佩服那孩子的临终作为,倘若雨果四世是健康的,此子未来也是不可估量,还好雨果四世死亡又绝嗣。 自信思考信使送来的信件,查理只能承认既定事实,即承认罗贝蒂亚家族的罗贝尔成为新的图尔伯爵。 至于雷格拉夫·留里克森,以麦西亚王的身份硬是成为了效忠图尔伯爵的香农男爵,此事更要予以承认。 “秃头”查理现在就是希望图尔地方的贵族体系混乱起来,这样当战争结束,自己就有更多的手段去摆弄人事。 介于事情比较复杂,查理不得不多考虑一番,一周之后他组织其一支小规模的信使队伍。 这支骑兵小队固然是要前往图尔城,向罗贝尔宣告阿基坦国王查理的同意决定。但查理即不令罗贝尔亲自来南方下跪效忠,也不可能屈尊亲自去图尔探视,主打一个只在书信上承认。 同样的这套手段也用于承认香农南男爵雷格拉夫上。 查理更留心这个,他听说过罗斯王国的存在,现在知晓雷格拉夫是个混了诺曼人血统的流亡国王。一个流亡的国王屈尊做男爵,真是难为那家伙了,不如……做我的伯爵。 查理内心萌生了一个自诩高妙的计划,在事实之前他仍需弄清楚现在香农的现状。 他的信使一大任务就是要首先绕道香农,将第一手消息传回波瓦蒂尔。 甚至这里有他的亲笔信——希望雷格拉夫亲自来波瓦蒂尔的宫殿一趟。 “秃头”查理的确希望这个年轻人过来坐坐,暗暗希望着不列颠岛的流亡麦西亚国王,可以拜在自己脚下向自己效忠! 就像曾经自己的祖父查理曼拥立威塞克斯国王一般,使得威塞克斯一度成为法兰克非正式的附庸国。 祖父大帝做过,与祖父同名的自己一样做得! 第1582章 使者阿里奥伯特 仅仅通过图尔信使送来的信件,以及听闻其对图尔现状的描述,还无法判断图尔当前到底怎么样了。 “秃头”查理年轻气盛又心有怨念,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即便有些想法上不得台面。 自己要派上一个信得过的人前往图尔与香农,作为阿基坦小国王,派出这样的钦差带上调查资料再回来述职。 流亡时期,查理身边从者寥寥,恰恰能坚持在身边的就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忠臣。 这里有来自意大利的、勃艮第的,乃至曾经追随自己母亲又转过来追随自己的小贵族。他们做出相同的选择,无一例外的被迫与过去的地位、财富做切割。 就像洛泰尔褫夺了查理的科布伦茨封地,作为法兰克的王,政令一下所有支持查理的贵族封地、爵位全部取消。 彼时洛泰尔继承了“虔诚者”路易的主要权力,削藩以完全掌握权力引爆这场大战。终年累月的战争不断磨损着皇帝的权力,如今的洛泰尔已经憋屈得成了“斯特拉斯堡国王”。 被打压得几乎一无是处的查理,摇身一变成为南方贵族们的代言人,即便查理现在依旧没有自己的直辖领地。 但这并不会阻碍查理对效忠自己者的分封。 按照已故先王在817年的分割帝国之敕令,第二子丕平的家族继承阿基坦。 早在839年,南方贵族合力驱逐掉了丕平的家族,洛泰尔不得不将自己的侄子改封到普罗旺斯。阿基坦、图卢兹等地的南方贵族基于现实无法重塑贵族共和,他们需要一个皇亲国戚做自己的王,这个人不能强势,于是看似如丧家之犬的“秃头”查理被邀请来做小国王。 “秃头”来自于帝国派贵族们的集体讥讽,因为做了南方贵族们推举的不合法的小国王,那只是名义上为王,头顶上可没有王冠呐! 查理的权势无法得到洛泰尔的承认,要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非常简单——击败洛泰尔迫其媾和,或者杀了他,自己取而代之。 二十一岁的查理对于自己的三哥路德维希也不屑一顾,那个男人也年长自己二十多岁,其人似乎没什么大志向,因为皇帝要收回其大巴伐利亚公爵的全力,这才将之逼反。关于路德维希在北方作战吃了大亏一事查理已经知晓,那个男人损兵折将后还能继续组织军队参与战争,可能就是只为了保住他的巴伐利亚封地罢了。 自己的三哥可有远大目标?查理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年轻的他现在盯着法兰克族人的老家,即从亚琛至梅茨的一大片区域,只要拿下了它,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法兰克大王。届时,他可以自我定义合法性! 试问追随他的一小撮流亡贵族图个什么? 图的就是未来的荣华富贵。 战争一定会落得一个不利于洛泰尔的结果,属于“罗马皇帝”的直辖领地至少会大面积缩水,空出来的大量无主之地将被胜利者瓜分。查理会吃下一块大蛋糕,小蛋糕便由效忠于己的贵族瓜分。 查理的分封许诺看起来非常廉价,不过一旦他拿到了大面积的法兰克族裔封地,即过去帝国派诸贵族封地,就可大加赏赐从龙功臣。 曾经,丕平二世继承其父亲的阿基坦小国王的爵位,不但无法做出如此许诺,反过来听命其皇帝大伯的要求去削弱阿基坦下级贵族的权力,一时间人人自危,逼反了一众贵族。在不尴不尬中“秃头”查理登场,这位年轻人廉价的许诺至少证明了其人“算是懂事”。 他激发起了众贵族的贪欲,现在不仅是保住现有权势的问题,还能即有这场战争去啃食曾经被纯血法兰克族裔把持的大量权力,何不主动一些呢? 包括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伯纳德的哥哥埃梅农因支持丕平二世从而成了阿基坦地方的异类,他被迫跟着丕平二世流亡,空下来的波瓦蒂尔爵位,就由其弟弟伯纳德把持住——即便这个男人原本无法得到该爵位。 伯纳德不会因为得到了爵位而感谢查理,彼此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查理向效忠自己者做出裂土封爵的许诺,尤其是对追随自己的老亲信们。所以他必须承认伯纳德的地位,以向贵族们做出表率。 他有意将巴黎作为未来居所,那就需要现在的巴黎伯爵以及其追随者物理消失,空出来的大量土地需要新的主人,富裕的巴黎平原区很适合农业,那是一块香馍馍引得很多人觊觎。 放弃一切而跟随查理的亲信们被画了大饼,至少封为男爵。 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突击组建,带队者是查理的老亲信阿里奥伯特,这个男人出身自阿尔萨斯。 原本莱茵河谷的阿尔萨斯地区,在829年由虔诚者路易一拍脑袋赐予年幼的“秃头”查理,如今阿尔萨斯不但被洛泰尔占领,路德维希带着他的巴伐利亚大军钻了进去,富裕又人口众多的莱茵河谷成为内战的主战场。 查理曾经是有直辖领地的,名义上科布伦茨、普法尔茨、阿尔萨斯都是他的,奈何现在全部丧失。一些忠于查理的贵族被迫流亡,寄希望于未来自己追溯的主人,可以将自家丧失的封地再赐予回来。 阿里奥伯特的家族在阿尔萨斯是男爵,如今一个丧失领地、军队的男爵,若非作为查理的亲信,混得还不如一个骑士。 阿里奥伯特手里仅存二十多名士兵,再加上波瓦蒂尔伯爵拿出二十余名骑兵,帮助查理凑够了这支“武装信使骑兵队”。 天气愈发转冷,天空也总是灰蒙蒙的似有一场降雪在酝酿。 波瓦蒂尔城内粗糙又斑驳的石板广场上,骑兵队在集结。 查理亲自将一面刺绣的旗帜交付阿里奥伯特的手里,后者下马跪谢借助,罢了在好好注视旗帜的图案。 “这是……大帝的战旗?” “对,看到狮子战旗就该想到我。阿里奥,我要你首先去香农会会那个诺曼出身的麦西亚王,不要担心自己的爵位不够,带上战旗,如果那个家伙识货就会对你毕恭毕敬。”查理俯视道。 “遵命。不过……” “如果那个男人不屑一顾,说明不是我们的朋友。你去吧!尽量记录你的所见所闻,趁着现在没有下雪速速行动。” “遵命。”阿里奥博特站起身,将刺绣精细的狮子战旗折叠收好。 他踩着镀银马镫纵深上马,向自己的小国王低头致意,接着调转马头,大声命令:“骑兵!我们走!” 于是,骑兵队战士们扛着骑矛浩浩荡荡离开波瓦蒂尔,沿着阿基坦大道一路向北。 无论前往图尔还是香农,队伍都必须通过埃维纳河上重要的罗马石桥。 罗马人修桥颇为讲究,他们刻意在水流舒缓之地打下地基,制作大量的石拱,这样不影响河水流淌,桥梁的稳定性也得到保证。 恰是因为河水在这个地方变得舒缓,河道浸润一片区域后硬是在河中心不断堆积河沙。 那是配置水泥的上好河沙!本地人却早已遗失了制作罗马水泥的技术。 拱桥利用了水泥砂浆技术,配合着就地挖掘的坚硬花岗岩,使得建造出的石桥五百余年屹立不倒,反倒是河中的沙洲变得更大些。 没有人直到布鲁诺的萨克森军在桥梁旁建立猎人营地兼桥头堡,利用沙洲浅滩的地利,小型码头建成之后立刻投入使用。恰恰是冬季枯水期,使得建设工作非常迅速。 事实上这一桥梁、沙洲的区域有着曾经定居点的遗迹,在沙洲上挖掘河沙可以挖到一些旧时代的陶片。 桥梁与沙洲就是香农地区天然的东部边界,它现在没有名字,在另一个位面也是公元十世纪才有名字。 在另一个位面,西法兰克的小贵族迁移至此,在沙洲上建立一座小型城堡,其人出身布夏尔德家族bouchardais,城堡就谓之为布夏尔沙洲城堡。 这个男人非常聪明,在南北交通线上建立城堡据点,向来往商旅索要过桥税,并给予过往的教士一些食物补给得到好感,其家族也就顺理成章快速发展。 于是,在百年战争时期已经发展为男爵领的布夏尔,其家主参与了阿金库尔之战。也在大雨后的泥淖中坠马,被英格兰军的铁锥连盔甲带头骨被砸了个稀巴烂…… 那些索罗涅枫丹村民在河滩与沙洲支起木桩,挂上绳子晾晒鱼干与肉干,因为点燃过大量篝火,黄澄澄的沙滩也变得黑一块灰一块。 整个营地显得很混乱,空气里一直弥漫着焦糊味。 似乎天气在变得糟糕,带着部下做了一段时间猎人的布鲁诺,他非常担心下雨或下雪要赶在降雪前尽量狩猎捞鱼。 今日,营地留驻少量人员,布鲁诺与他的大部队在这天正忙着肩扛、拖曳打到的鸟兽回来。 不过……刚刚透过森林的缝隙,前方景象令人震惊。 “该死!是敌人?” “大人,咱们的营地被那些骑兵占领了。怎么办?” 布鲁诺的耳畔都是些求战的声音,尤其是那些猎户最为愤怒。一人想到过去所经历的,压制内心怒火,估计道:“大人,也许这些骑兵把我们的营地……当做森林徘徊者了。” “岂不是把我们当做了匪徒?”布鲁诺必然大怒。 “大人,怎么办?” “管他呢!战士们!”布鲁诺看看左右,“还好我们现在人多。现在放下缴获,带上弓箭,都听我指挥行动。” 布鲁诺早已被锻炼得英勇善战,加之作为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内心的荣耀感使得他无法容忍其他武装势力对自己的僭越。 即便现在手里仅剩有五十多个兄弟。 布鲁诺注意到那些骑马者纷纷下马,沙地上躺着尸体,明显是自己被谋杀的手下,而那些武装者则心安理得额切割猎物、直接啃食挂在绳上的鱼肉干。 想到现在是内战时期,他还听过勃艮第人蠢蠢欲动,说不定那些帝国派贵族的报复已经开始,这支奇怪的骑兵队就是敌人。 至少,骑兵的举动实实在在削弱了布鲁诺的实力,不立刻报复,自己就不像是男人。 萨克森士兵在他们的大公子布鲁诺带领下人人化身弓箭手,他们在森林里徘徊,趁着傍晚时光线暗弱逐渐摸到了森林边缘。 “他们没穿甲衣,这是自寻死路。兄弟们,就像打猎那样……”布鲁诺再做一番命令。 于是,箭矢纷纷搭上,五十余人并未被发现,他们又是三四人一组瞄准了目标。 布鲁诺自己也搭箭了:“准备!射击!” 突然间周围传来嗖嗖声,坐下来啃食缴获肉食的阿里奥伯特与他的手下完全放松警惕,突然的中箭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支箭从其身边呼啸而过,差一点自己胳膊就中箭了。 阿里奥伯特勃然而起,大呼道:“是敌袭!匪徒来了!” 罢了他迅速拔剑,接着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战马。 有多名士兵中箭,卸自爱锁子甲的骑兵仅有御寒的麻布衣与皮衣。由于是较近距离的射击,骨制箭簇击穿衣服扎进皮肉,但这并非罗斯军标配的破甲箭,箭簇扎在肉中,中箭士兵一时间无力把箭拔出,身上插着箭就努力找寻自己的战马。 也有中箭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踉踉跄跄爬起来疯狂逃命。 至少伤兵还能动作,布鲁诺留在营地的几个部下,都被这些骑兵直接杀死了。 稀里糊涂被杀者,他们参与了围攻奥尔良的战斗,本计划着明年再战,就这样死了个不明不白。 布鲁诺明知自己人数不占优势,除非趁机发动突袭。 “盾墙!我们走!猎人,继续射箭!” 在一顿箭雨后,布鲁诺注意到坐地啃肉的士兵有近二十人中箭,看似第一时间没有敌人被射杀,不过一旦中箭在接下来的作战里实力就要大打折扣。 另一边,挨了偷袭的阿里奥伯特没时间抱怨,也没时间去穿上锁子甲,仅有少数人把铁皮盔扣在脑袋上。 凡是上马者纷纷撤到石桥上。他们始终不懂为何这石桥被铺了木料,不懂桥头为何出现营地,以及一根木杆与上面悬挂的奇怪旗子。 跟不上的手下暂时没法管了,阿里奥伯特集合十多名骑兵,他们聚集在桥上堵住其他手下的退路。 他高举宽刃剑大吼道:“到此为止!士兵!拔剑准备厮杀!” 因为此时此刻,一支武装队伍从森林里走出了。 圆盾组成墙,其后是披着上身锁子甲与铁皮盔的士兵。 猎户发觉敌人已经戒备,继续射箭用处有限,于是纷纷端起猎矛躲在布鲁诺亲信老兵的身后,意欲厮杀之际用矛不断戳刺协助同伴。 布鲁诺顾不得太多,敌人待在石桥上就使得骑兵无法展开,且很多马匹还拴在营地的一些木桩上,敌人逃得快看来是无法解开缰绳了。 “战士们,冲上桥!杀光这些敌人,为我们被杀的兄弟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持圆盾的萨克森战士占领桥面,他们的法兰克宽刃剑与勾斧搭在盾上,一根根矛从缝隙中钻出,仔细看那些矛头似乎血迹未干。 他们再集体喊号子,一步一个脚地前进,看这架势就是主动寻战。 但从南边来的阿里奥伯特不是在此打一场没必要的厮杀,待他冷静下来,逐渐意识到事情过于蹊跷——究竟是怎样的匪徒有如此强劲的武装? 他们真的是森林匪徒? 反正阿里奥伯特是不会退的,作为失去土地的男爵,承蒙查理大人的信赖,倘若被知道自己不战而逃,那就不要想自己家族的美好未来了。 “稳住!”他继续命令,又怒目圆睁剑锋直指正前方不断比进度盾墙,奋力叫骂:“森林匪徒,今天是你们的死期!” 第1583章 布鲁诺对阿里奥伯特 “吼!吼!吼!” 战士以剑以手斧敲打圆盾,他们在自己铺设的木板路上慢慢向前推进。 所有盾上涂了一层白垩泥,再以碳粉标注着正十字涂装。 五十余人在雷格拉夫指挥下不断逼近敌人,他自己就站在前排,全军的士气很不错。 那些战士越是逼近,阿里奥伯特越是觉得蹊跷。 来自波瓦蒂尔的士兵并不愿意在桥上乱斗,他们是骑兵,现在遭遇偷袭居然拿不到战马可谓耻辱,和一群嚣张的披甲士兵战斗,自己现在连锁子甲都来不及穿戴,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以无甲战有甲,来自波瓦蒂尔的下马骑兵虽然手持法兰克宽刃剑,他们即无甲衣也无小盾,双手持剑的战士根本无法执行阿里奥伯特的厮杀命令,他们在自发退却。 眉头紧锁的阿里奥伯特咬紧牙关,他与骑兵们也在不断后退。 直到他的情绪绷不住了。 突然,他收了剑撕扯着嗓子大吼质问:“桥上的士兵,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也恰恰的布鲁诺想要问的。 以盾护住整个躯干又护住半张脸的布鲁诺猛地探头,他示意部下暂且停下脚步。 一时间,堵在桥上的两支军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布鲁诺的傲骨使得他不会贸然大营,他回敬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端攻击我的营地,无端谋杀我的士兵?” 对方说了“士兵”一词,匪徒断不会用这个词自称。 阿里奥伯特获悉北部的森林地带时常有匪徒游弋,那是一群逃亡的囚犯、逃跑农奴、犯了罪行躲避惩罚的人,以及单纯的恶棍。 教士们普遍觉得这些躲在森林里的野人还有教化的可能性,但贵族们纷纷觉得哪怕是绞死这些匪徒都是便宜他们了——应该把匪徒的肠子活生生拔出来才能解恨。 因为匪徒会主动攻击贵族的运输队,尤其是秋季时期未被士兵保护的运粮队时常被这些匪徒袭击。若是互送士兵人数少,匪徒照样敢于袭击,罢了把被袭杀的士兵扒得就剩一摊烂肉留给野兽,匪徒换上了士兵的衣服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阿里奥伯特只知道图尔伯爵与效忠其的小贵族,这些年都在清扫领地内的匪徒。没有贵族理解匪徒如何如秋雨后的蘑菇般突然成片冒出来,才不会思考这与断断续续延续十年的内战有直接关系,他们针对匪徒的态度就是清剿。 至于图尔地方的剿匪工作做得如何,阿里奥伯特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北部的那座罗马古桥附近,因距离最近定居点较远经常有匪徒活动。 “也许,那其实是图尔伯爵的军队?是那个罗贝尔的军队?”阿里奥伯特想了想。 他又犹豫一阵,干脆自爆身份:“我乃阿基坦国王的忠臣,我的主人是伟大的查理。我们从波瓦蒂尔来,带着重要使命前往图尔与香农!你们这些士兵,识趣的就不要挡路。” 风声弄得阿里奥伯特的呐喊有些模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布鲁诺问。 无奈,阿里奥伯特只好将自己最核心的目的告知这些堵路战士,还做出威胁:“如果你们不让路,未来来自阿基坦的骑兵会把你们全部歼灭!” 布鲁诺基本听明白了敌人的来源,活着说这些家伙其实不是敌人,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他不会轻易让路,就在这里喊到:“你们竟然是阿基坦国王的人?你们是那个秃头查理的人?” “你说什么?”仅仅一个“秃头”就令阿里奥伯特高度紧张,因为只有敌人会公开嘲讽查理头上没有合法王冠。“你们是谁?欧塞尔?奥尔良?特鲁瓦?”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奥尔良是我们的敌人!”布鲁诺感觉到冲突已经没必要了,因为对方明显缺乏战意。 他干脆走出盾墙,正儿八经的亮白色的罗斯钢剑剑锋也垂于地面,他歪着头不屑地看着那骑马的家伙:“我是萨克森公爵长子,我就是下一代公爵!我们!是萨克森人。” “萨克森人!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阿里奥伯特心想着能在这个鬼地方遇到萨克森人,就好似看到鱼在天上飞一般离谱。不过……这家伙的口音的确很生硬,一个特点是说话没有鼻音与咳痰感,这的确是帝国北部的口音。 阿里奥伯特留了个心眼,再问:“现在还有萨克森公爵吗?我听说只有威斯特伐利亚伯爵,你们到底是谁?” “现在!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已经是萨克森公爵,我的父亲是柳多夫,我是布鲁诺。你这个傲慢的家伙,见到高贵的我立刻下马,否则……我的剑会教你做人!” 年轻人态度傲慢,其麾下战士装备精良,仅仅看一眼就发现他们衣装也颇为整齐。再想想看这断然不是匪徒,瞧他们的话语也不像是帝国派贵族的兵。 就是年轻人太过傲慢,自己很不舒服。 想着要事要紧,阿里奥伯特宁愿心理上吃亏,他令最后的骑兵全部下马。 他自己挤开人群走到阵容前,公开把剑收回剑鞘,又摊开双手做和平状:“我想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那就全体收回武器,我许可你们走到我们的营地。”布鲁诺审时度势命令道。 见此,阿里奥伯特就坡下驴了。 就在早一些的时候,带着部下快速前进的阿里奥伯特发现古桥处的奇怪营地,过去几年他见惯了世态炎凉、跟着主人流亡之际也反击过多次匪徒袭扰,主观认为那就是土匪窝,且气焰嚣张得在大路扎营。 他早已习惯先下手为强,于是没有多想就带兵发动偷袭,以骑兵对步兵,以十比一的兵力轻松取胜。 他们在搜刮战利品,高高兴兴坐下来啃食战利品肉食,闲适得要把“匪徒营地”做为自己过夜处,罢了再冲向香农,去告诉那个新的香农男爵,自己这支钦差骑兵队帮其剿灭了一股匪徒,顺手要一笔好处费。 结果狩猎归来的布鲁诺见营地被袭击,想都不想发动反击。 阿里奥伯特杀了布鲁诺几个人,布鲁诺带兵赶上那些中箭者,以牙还牙得将之刺死。 现在,误会终于解除了。 双方都是好勇斗狠之辈,也都有相似的人员战死。 公平的说阿里奥伯特的损失更大,只因那些中箭士兵都有很严重的伤口,一旦伤口感染得了热病,能否活命就看上帝的意愿了。 在篝火边两支军队坐了下来,双方都死了人,现在各自收殓自己人的尸体,救援自己的伤兵。 木柴劈啪作响,兵戎相见的两位贵族坐在一起。 因为阿里奥伯特放下武备,布鲁诺的部下也就放松下来。 但布鲁诺依旧绷着严肃的脸,他面对篝火盘腿而坐:“这么说,你们首先要前往香农?” “是!我的主人给予我特别命令,我要见到香农男爵本人,再将国王的信件交给他。” “还有信件?”布鲁诺嘴快道:“我能先看看吗?” “你?”阿里奥伯特警惕地摇摇头:“不行。就算你可能是萨克森公爵的长子,但是这封信。对了,你与香农男爵是什么关系?现在,也该告诉我你们在旧桥搭建桥头堡的目的。我很担心你们不动声色地建造营地,新的过客还会把你们当做森林匪徒。” 关于这家伙为何发动袭击布鲁诺已经获悉,对这荒唐的理由也较为理解了。 布鲁诺质问:“难道你们看不到我悬挂的旗帜?” “居然还有旗帜?” “就在那里。我明明标注了萨克森。”现在就剩下夕阳余光,高挂的那面旗突图案变得模糊。 “我不识字。”阿里奥伯特答得很干脆,还故意露出苦笑。实则他当然是识字的,只是随便找个理由给自己的鲁莽找补。 布鲁诺将信将疑,既然是那个“秃头”查理的钦差,自己就不要对阿里奥伯特再苛责。 他介绍起自己所知道的雷格拉夫:“香农男爵雷格拉夫,他是罗斯国王的儿子,丹麦国王是他的叔叔,不列颠岛上的约克国王是他另一个叔叔。他是麦西亚国王,过去三年我和他一直在图尔作战,我和他是图尔伯爵雨果的朋友,但是现在……” “居然?他如何高贵?”虽然布鲁诺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这般解释使得事情更加复杂了。阿里奥伯特想了想,再问:“我也听说过麦西亚王在流亡,看来图尔信使所言是真,男爵真的是流亡的国王!” “正是。他是我的妹夫。而且!他是罗斯王的长子。” “罗斯?” “你不知道?” “只是隐约听说过,是一个诺曼人的势力。”阿里奥伯特对这方面的认知极为肤浅,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自己还是不要多嘴多舌,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香农这边的新贵,与诺曼海盗酋长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是非常强大的王国,罗斯国王也身材高大是一位巨人。他们兵力雄厚,可以调动一万名披甲士兵参与战争!而且,罗斯王国也反对洛泰尔,我们萨克森公国一样反对洛泰尔。” 阿里奥伯特将信将疑,透过布鲁诺的嘴他发觉自己获得了重大情报,就附和起来:“既然罗斯王国如此强大,也与我们阿基坦的立场一样,也许我们可以作为朋友。” “如果你们的王,那个查理愿意与罗斯人联络,我猜……罗斯王会理解你们的好意。至少我是这样的态度!”布鲁诺说罢敲打起胸膛。 “可我杀了你的人。” “这是一个悲剧,不过作为未来的公爵,我必须看得长远。我也想见见你们的阿基坦国王,去查理聊一聊。我们萨克森人与你们高卢人素来没有矛盾,你们在南我在北,现在共同反对洛泰尔,我可以代表我父亲,以萨克森公爵的名义与你俄王……”布鲁诺犹豫了一下,他毕竟不是公爵,可父亲就自己这一个儿子。布鲁诺横下心:“我可以宣布与查理结盟,我也希望……查理愿意与我们萨克森人结盟。” 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看起来这个布鲁诺也就二十岁出头,正巧自己的主人也才二十一岁,他们是同龄人。 阿里奥伯特获悉查理曼在世时把萨克森一分为三,旧公爵维杜金德的后裔安插到威斯特伐利亚做伯爵。如果萨克森人贵族重新获得大权,包括威斯特伐利亚在内的三个萨克森领地回归唯一,法兰克的北方定然兴起一个庞然大物! 自己只是一个流亡的阿尔萨斯小贵族,现在与这个布鲁诺客客气气,指不定小子未来成了大事,还能赏赐自己一些好处。 但萨克森下一代公爵隐藏于香农,事前无人知晓,看这样子,布鲁诺的身份也毋庸置疑。因为这年轻人身上的确携带一些贵重物,加之傲慢神态,的确有大贵族风范。 阿里奥伯特心里暗爽,心里嘀咕:“得提前派人返程,告诉国王萨克森大公子在香农。” 反正夜里没有什么事好做,布鲁诺就面对“秃头”查理的钦差滔滔不绝起来,他没有多想,将自己所知的840年战争各种重大事宜向阿里奥伯特描述起来。 于是,有关丹麦巨变、新丹麦王兴起、罗斯军登陆、萨克森人倒戈,以及最关键的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北伐于易北河大败亏输一事,是布鲁诺重点描述的。 因为,联军在易北河硬生生击垮了路德维希的绝大多数骑兵。 战争的结果引起连锁反应,便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举家移民,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图尔伯爵,他再继承老丈人一家的功绩,顺带拥有了勒芒和安茹。 如此种种是阿基坦贵族不知晓的,阿里奥伯特这番就以谈话的方式,一边哄着年轻的布鲁诺愈发狂妄自豪,一边默默把听说的记在脑子里。 布鲁诺没什么城府,他赞誉罗斯人、丹麦人勇武,赞誉自己的萨克森人不屈,又贬低路德维希的军队的愚蠢。 至于自己尊贵无比又流落到香农,布鲁诺也高调声称这是兄弟情,罢了再痛斥罗贝尔的无情无义。 “罗贝尔盼望着雨果早点去死,那孩子死了,罗贝尔高高兴兴就做了伯爵。他没有任何的卑伤,因为掌握图尔的军队正沾沾自喜。我与雷格拉夫是雨果的朋友,雨果死了,我们兄弟对图尔也没有留念。雷格拉夫现在是香农男爵,我带着忠诚士兵也就来了。”罢了,布鲁诺继续痛斥罗贝尔的无情无义。 他们是流亡的贵族,自己何尝不是,尤其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妻子孩子还留在故乡阿尔萨斯。阿里奥伯特确信洛泰尔的人不会对小贵族下黑手,但三年来自己也不知家人境况如何。 两个男人围着篝火互道忧愁,对着洛泰尔骂声连连,白天时的误会现在终于解除了。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我因为误会杀了你的人,为表歉意,我会送给你一些战马。我知道,这样的道歉是有限的……” “你居然打算送我战马?”布鲁诺眼前一亮。 “正是。” “战争时期难免误伤,我也杀了你的人。既然如此我收下你的马!你要去香农见我的妹夫,实话告诉你,我们早知道你的主人住在波瓦蒂尔,哪怕查理不派人找我们,我们也会派出使者和他聊聊。明天!我作为带路者,护送你们去香农。” 阿里奥伯特大喜:“那就太好了。至于这些因误会死去的兄弟。” “一并带上,带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教士为他们做最后祷告,再安葬修道院公墓里。我想,这很体面。”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那就谢谢了。” 第1584章 要对罗斯军像素级模仿 一艘长船在枯水期的埃维纳河向上游漂行,巨大的桨叶快速划水,待到河道狭窄处,船上人员纷纷下船,肩扛缆绳将空船向上游拖拽。 甚至是女村民也加入划船作业,相比于那些碍于教士的管控只能在家里劳作的村妇,这些索罗涅枫丹村妇毫无戒律的束缚,因为她们不得不在森林里艰苦求生,不得不如男人们干活儿,如今都很干练。 就仿佛她们是坐在长船上的女维京人。 她们就在龙头战船上,怎么想确实已经维京化。 空船是为了装运猎物,当他们一行抵达桥头营地时,看到的是一片聚集起来的人群。 这里有大量的马匹,又有大量的武装者,大家心想着布鲁诺大人的狩猎队也没有这般豪奢,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过他们看到了几个金发战士,营地高悬的萨克森旗依旧飘扬。 他们将信将疑继续前进,直到听到岸上人的呐喊以及招手。 与此同时,在木屋里舒服睡了一夜的阿里奥伯特早已在户外游荡了一阵子,清晨的清冷激得他很机灵,再吃点煮好的麦粥与烤肉,精神恢复得非常不错。 他也很讶异,自从昨日送给布鲁诺一些马匹,这小子果断拿出一些粮食来喂马。 可见,这位年轻的萨克森贵族懂对养马有一定了解。他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吃上丰盛一餐,想想昨日的误会,就更感觉有些愧疚了。 他注意到河下游漂来一艘怪异船只,定睛一看,岂不是一艘再标准不过的诺曼人的龙头战船? 他听说过很多有关诺曼人的事情,却从未见识过如此船只,今日一见,阿里奥伯特不由提高警惕,站在岸边下意识握紧剑柄。 布鲁诺注意到这家伙发反常举动。 “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 “那是我们的船,你在担心它吗?担忧跳下来三十个金发战士向我们发动攻击?” 阿里奥伯特犹豫一下,慨叹道:“应该不会吧。那……似乎是香农男爵的船?” “你猜的对,现在它是我的运货船。”布鲁诺没工夫再解释,因为自己还有很多善后事要做。 且说那些上船划桨的农妇高高兴兴而来,惊恐的看到地上躺着一些尸体,仔细一看居然有自己的丈夫、儿子的! 亲人居然死了! 固然进入森林狩猎要冒着巨大风险,一个猎人若与大部队脱离,搞不好就会被森林狼群、熊盯上,尤其是大兽冬眠前最后的时间,猎人可能变成猎物。 然而死者明显死于剑或矛的刺杀,谁是凶手已经不言而喻——就是盘踞在营地的骑马外乡人。 而且,索罗涅枫丹村民队这些家伙非常警觉,可能那就是将自己定为匪徒并肆意围剿的贵族军队。 可是她们不能把仇恨表露出来,于是默默地拉拽自己人的尸体,将之拖到船舱里,再用意欲杀人的眼光狠狠瞪向那些士兵。 这是非常强烈的威胁! 在过去,普通农妇可不敢直视贵族与扈从,来自波瓦蒂尔的战士很受不了这种凝视,在以前若有平凡农民这么挤眉瞪眼,他们的马鞭就抽过去了。 现在没有人敢做愤怒状,只好把脸瞅到一边。 瞪眼的不一定是农妇,而是这群家伙坐长船而来,搞不好就是布鲁诺大人从北方带来的诺曼野女人,惹到这群家伙……搞不好那些诺曼人疯狂残杀的传说可能变成真的。 “你的人昨天杀了她们的孩子和丈夫,她们都很愤怒。”布鲁诺顺势告知阿里奥伯特。 “这是无可奈何的误会。” “的确,但此事不可能因为你送了我几匹马就了结。” “你……还在苛责我?”阿里奥伯特本以为昨日只是就那么算了,现在心里又犯嘀咕。 布鲁诺没有直接回答∶“等我见到了查理,我自会告诉他。” “这……”阿里奥伯特不禁一怔,还以为布鲁诺是要去告状。 布鲁诺继续一说:“我愿意和他合作,但我实力太弱,希望他借我一些战士。” “原来……你要这个?”阿里奥伯特长舒一口气。 双方的阵亡者都被安置在长船,狩猎到的二十余头鹿也一并扔在船上。 布鲁诺压制住自己人的怒火,他同样也不能给阿里奥伯特摆出笑脸。 就在严肃氛围下,步兵、骑兵与一艘长船,水陆并进着漂向香农大村。 现在的阿里奥伯特已经从布鲁诺这里获悉新的香农男爵正在训练军队,据说那个年轻人有意训练一千个农民。 小小香农真的有一千名士兵?所谓的训练是怎样?听布鲁诺说得天花乱坠,别到时候自己看到的只是男爵凑出了一大群衣冠不整、带着农具聚集的农民。那种蠢材可不懂打仗。 他希愿意相信那是真正的士兵。 阿里奥伯特已获悉香农男爵坚决反对皇帝洛泰尔,就与自己的主人查理目前利益一致,这一千名战士将攻击奥尔良。 香农男爵有如此激进令人难以置信,因为那可是一千名士兵! 如果……香农男爵带着他的军队完全站在阿基坦小国王的立场上,那么相当于一位伯爵级别的大贵族加盟。 呸!香农男爵可是麦西亚王。 作为老贵族俄阿里奥伯特深谙一个道理——爵位对得上实力,爵位才有意义。 阿里奥伯特不知香农男爵如何用法术变出一千名战士,倘若为真,这支力量就必须拉拢。 倘若那位男爵心有顾虑,自己大不了如猎犬一般爬过去,跪在其面前,求雷格拉夫与自己的主人查理结盟。因为他非常清楚,只有查理取得胜利,自己家族才能复兴。 另一方面,今日天气凑合,虽比前几日冷了些,新兵的训练依旧。 雷格拉夫本来也闲着没事,就带着一部分老兵在训练场监督。 绞刑架做威慑,麦西亚王旗飘扬。 雷格拉夫不只是训兵,还给领地民众安排了一项特别的任务∶染布裁剪做罩衣。 就像罗斯军完全统一制服一般,旧时代的麦西亚军队也在自发得尽力统一服装配色,如此在战斗时看清敌我。 相比于铁甲,皮甲的制作相对简单。轻便的牛皮鞣制之后会脱水变得干硬,同时保持很强韧性。它耐劈砍却不耐戳刺,在上面铆接铁片可制作一种高级的板甲衣可谓双重防御,就是成本居高不下。 旧时代的麦西亚精兵是皮甲混锁子甲,但绝大部分士兵只有布衣。他们的布袍主色调较乱,但身上一定缝合大量黄色布条。 要把杂色的麻布做成素白,只要在陶瓮里使劲煮就行了。 本地人又以菊花、茜草与干燥玫瑰,乃至是倒进去一些红葡萄酒,如此配置出一瓮黄色偏红的汤,配上明矾给准备好的白布染色。 如此染布依旧容易掉色,染色完毕只要多清洗几次,橘色又成了黄色,再洗继而变成淡黄。 这就够了,雷格拉夫要的是军装整齐再加入麦西亚特色,他也忘不了罗斯,于是决定在新的布袍上交叉缝上橘黄补贴,美其名曰把“圣安德烈十字”封在衣服上。 实则与罗斯军的布袍,仅仅是选色上不同而已。 香农地区确有它的富余之处,本地可用于染色的植物种类繁多,雷格拉夫难受的是当地人把大量精力用于种粮食疏于种亚麻。因为过去的图尔伯爵家族需要大量的军粮,他们加重对香农的索取,逼得农民只能在有限的可耕种土地尽量多种麦子,亚麻、蔬菜不种也罢。 雷格拉夫开放山林又宣布降税,意味着农民可以自由伐木,利用人造荒地立刻在新春种对水份、肥力要求很低的亚麻,而且亚麻不纳税,至少几年内不需要。 现在香农的亚麻储备不多,再制作麻线织布完全来不及,大人要为军队添置新衣,各家各户看看手里的剩余,只有出人参战的自由民家庭,才愿意拿出准备裁缝新衣的布料,给自家男人制作罩袍。 这种家庭的意愿非常强烈,家里女人承担裁缝作业,女人很清楚自己罩袍缝得好,丈夫在战斗时就不会被自己人误伤,若是走散还能立即找到友军归队。 男爵大人不允许士兵各自为战,五百个男人必须聚在一起共进退,那么只要自己丈夫不犯傻,应该就不会战死。 新的布袍即壮军威,也是给自己人保命。可怜农奴家庭出身的战士,他们连日常衣服都极为匮乏,连鞋子都是木板与皮革混着凑合制作,可没有多余布料制作。 雷格拉夫采用了新的手段——初等战争金融。 因为留里克教育他,全民都觉得可以在战争中得到利益,他们才会出人出钱出粮支持战争。 领主必要时可用自己摸不着看不到的信用做许诺,可以向村民借钱借物,承诺战争胜利加倍奉还。 雷格拉夫坚信自己必胜,旧公开宣布“国债”。 他以麦西亚国王的名义向所有愿意提供财物的村民承诺,今日提供一磅麦子,将在844年秋收得到两磅麦子。又承诺如果国王拿不出足量麦子,就取消债主当年的十一税。 不管怎么说,“取消当年十一税”是债务兜底。 意识到不必直接出人也能得到战争红利,信任雷格拉夫与教会的自耕农们,见有人真的拿出粮食和布匹,也就纷纷响应。 雷格拉夫非常自信与于军队前期的军粮靠着香农本地的实力即可筹得,但在制作布袍的材料上还是有不少的缺口。 “大不了到时候让战士把黄布条捆在额头上,捆在矛上。”雷格拉夫想着。 自抵达香农已经快两个月了,整个香农的战争热情也是空前高涨。 修道院长博德完全乐不出来,人民乐于战争,这可是违背了多条戒律,可是…… 博德个人是慈悲的,他也知道图尔大主教维维安支持战争。他不知道高级教士的选择是否合乎信仰,也务实的明白自己应该闭嘴。 博德同样也萌生了一些非分之想,他自己是老了,此生因禁止结婚也没有后代。他有中意的学生,一个叫做纪尧姆哈特的年轻教士。他有意推荐这个被视作儿子的年轻人继承自己的事业,但是现在,说不定未来的雷格拉夫会把这个人带去麦西亚。 纪尧姆哈特说不定还能成为麦西亚的大主教,于是老人告诫自己的“儿子”:“无论雷格拉夫有任何主张,你看不惯也不准反对,老老实实为他做事。只有这样,当你在麦西亚做了大主教,才能落实你仁慈的主张。” 孤儿出身的纪尧姆哈特宣誓认同,同时他也向雷格拉夫宣誓过了,所谓新的麦西亚军加入新的远征,由于军队已经非常正式,军中必须有随行的教士! 就像罗斯军远征时,军中有祭司、厨娘、医生这样的辅助人员,新的麦西亚军也必须要有。 当年雷格拉夫是带着一些后勤人员抵达图尔的,尤其是一些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籍贯女人,她们被掳到罗斯就在军队里做事,如今继续在雷格拉夫手里做老本行。 军队先行抵达香农,待局面稳定后,雷格拉夫再用船把这群后勤人员从图尔接回来。其中就包括他的奶妈,一个叫卡娅的斯拉夫女人,还有其丈夫一家。 麦西亚军中有厨娘,这一队伍还能再扩大一些。 至于医生,曾经罗斯军队的祭司兼顾医生工作,所用核心药剂就是不断蒸馏得如水的烈酒,其次是蜂蜜与板蓝根。 雷格拉夫不懂蒸馏烈酒的技术,他凭自己去看,知道充当染料的板蓝根(菘蓝)可以内服,知道蜂蜜涂抹伤口可以加速上口愈合。 就像罗斯那般,喝煮沸过在澄凉的水需要在军队里落实,避免糟糕的腹泻。 此番种种都是雷格拉夫在竭力模仿他与老兵们所知的罗斯军队,所谓做到“像素级别模仿”。 于是,为了明年的战争,整个香农反而没有因为雷格拉夫的德政休养生息,恰恰是进一步对战争价码,以至于现在全境自耕农投入太多,进入到“无法接受似不似”的地步。 如果支援雷格拉夫大人一百磅粮食,明年就能得到二百磅粮,至少也是免除二百磅份额的十一税。如果自己的长夫带着战利品归来,家庭又大发横财。 如果丈夫死了,如果雷格拉夫大人败于奥尔良城下,一切都完了。 越是不能失败就越是为胜利概率加码。 于是,一批年老村民接受雷格拉夫的要求,开始有目的的砍伐一些大树,有的大树要做成撞门和撞墙用的工程锤,有的就是制作成长梯。 雷格拉夫想好了,到时候组织敢死队硬是爬上奥尔良城墙。之前的战争缺乏准备,明年可就不能对攻城毫无准备了。 雷格拉夫现在不愁军粮,愁的是新兵武器差、防具基本没有,也愁制服无法准备全。自己要为一拍脑袋大扩军的行为负责,训练近一个月军队小有成效,自己后续还要追加成本。 他发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整个香农弥漫着一众熟悉的气氛,就像839年秋积极备战的罗斯王国。 雷格拉夫的自尊心使得他现在不愿去图尔求着罗贝尔资助物资,倒是去南部临近的波瓦蒂尔向查理王子要点物资不啻为一种务实选择。 再说两人都有国王头衔,地位较为对等,现在算是帮那个家伙打仗,香农一地出兵一千好几,查理应该理性得送钱送物吧! 雷格拉夫有此想法,恰恰来自查理的使者浩浩荡荡直奔香农而来。 第1585章 我愿意去波瓦蒂尔见查理 队伍正走向香农,随着不断接近目标,阿里奥伯特愈发觉得事情蹊跷。 虽然还没有下雪,在绝大多数地方农民已经待在家中修养,至多在家宅附近劳作,只有零星人员才会离家较远劳作。 他看到了很多拖曳木头的人,还注意到更多的人就在路边伐木。 本地的小马矮得像个笑话,同时还有吼起来引人发笑的驴子,这些牲畜拖拉着手推车改的两轮车,车上堆着大量木头,一看那就是新砍的。 阿里奥伯特越想越不对劲,一来这些村民打扮的人正在伐木运木,二来他们见到骑兵没有丝毫畏惧。 “这么回事?这是雷格拉夫大人的命令吗?我看到这些下等人在大肆伐木。” “你才发现?”已经骑上马的布鲁诺侧着脑袋不以为意道。 “如何?他们还真的可以肆意伐木?雷格拉夫很需要木材?” “因为他是仁慈的人,现在把山林赐予他的臣民,所以所有人都来伐木了。” “你说什么?我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阿里奥伯特当然不可置信。 “事实如此。”布鲁诺耸耸肩:“我也觉得这种决定非常激进,但……雷格拉夫有自己的想法。他还有更激进的决议。” “他没有发疯吧?” “住口!”布鲁诺即刻苛责道:“但愿你见了他可不要这样傲慢斥责。” “对不起,我说错了话。我对他无任何恶意,只是我无法理解这些做法。开放山林,岂不是下等人可以自由打猎了?” “你是明知故问。”布鲁诺再道,“我是帝国北方的贵族,本来也不可以在这里自由狩猎。雷格拉夫许可为这么做,所以……”他随手指了指与队伍伴行长船:“大部分鹿肉给他,鹿皮鹿骨我的人拿走。” “你们似乎做了交易。对了,你们是亲戚。” “不。”布鲁诺再摇摇头:“所有香农居民都得到许可,他们就是可以自由狩猎。也许……”他昂其头深深坦言:“也许这就是农民支持他的原因。” 阿里奥伯特依旧不理解,香农地方民风与其他地域有着明显不同,他就是不能理解贵族要把自己的财产与下等人分享。 因为,甚至农奴也被许可自由垦荒、自由狩猎。这与把农奴恢复为自由民有何区别?谁会看得起那些最低等的贱民?雷格拉夫这么做,岂不是令自己的麦西亚国王身份蒙羞? 所有目睹的阿里奥伯特都会牢牢记住,在安顿后立刻写成记录。 此刻,香农的小码头出现小型鱼市,河流湖泊对农民开放,于是一批村民快速制作木筏,再不藏着掖着,这群隐藏的钓鱼佬跑到他们知道的鱼多处开始钓鱼。 见到了一批骑兵抵达,买卖鱼获的村民迅速退散。 “不可思议,你们这里居然还有市场?”阿里奥伯特惊问道。 “就像秋雨后的蘑菇,它突然冒出来。”布鲁诺说着指向四方。“你看看吧!这就是香农村,一个很大的村子。” 顺着手指的方向,初次来香农的阿里奥伯特看到的就是成片的农舍,它们排列得杂乱无章,村中又有大量的树,稀疏树林掩盖了大村的真容,反而显得它极富纵深规模巨大。 的确,现在正是百物调令的冬季,随着气候持续变冷,最后的阔叶林也坚持不住,再来一场寒流,整个地域就只剩下松柏不落叶了。 进入已经很荒芜的土丘,站在罗马时代城堡废墟的地基上,就能基本鸟瞰阿瓦内村与香农村的基本概貌。 人们也只能在冬季鸟瞰,只因到了剩下,两个村子又被过分茂密的树荫遮蔽了。 事实也唯有在冬季,抛荒的农田为军队集结提供极佳的大片平坦地。 留驻村子码头的金发战士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一批骑马者,他们背着圆盾大步走来,继而保持警觉手握剑柄。 一人扯着嗓子态度蛮横,勒令道:“你们是什么人!立刻下马!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你!”被一个口音奇怪的金发士兵质问,阿里奥伯特自尊心使然索性一言不发了。 接着,一些带着鱼叉的上岸渔民逐渐围过来,哪怕这些人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因为雷格拉夫有令,如果战争扩大,领地内的老人、少年一样可以参军,也拥有搜刮战利品的权力。 于是一些近五十岁的老年人就高高兴兴做了“后备民兵”。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布鲁诺急忙来打圆场。 “卡尔松。”他说:“骑马的不是敌人。他们是阿基坦来的客人,是查理的使者,是来见麦西亚王的。” “是吗?居然是阿基坦来客?布鲁诺大人,这些客人可有证明?” “我有!”直接抢话道:“战士,带我去见你们的男爵。我有阿基坦国王的亲笔信,我任务在身,必须将这封信送到。” “荒谬!我的主人是麦西亚国王,在这里只需称呼他是王,不准称谓男爵。再说,你想骑着马带着武器去?你想都不要想。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下马,卸下全部武器。否则……” 阿里奥伯特根本想不到这些香农兵居然如此蛮横,他们分明在高度戒备,就仿佛大战在即且兵临城下。 无奈任务在身,阿里奥伯特只好服软,他招呼部下下马,又道:“剑是贵族的象征。我是一位男爵,你们有必要尊重我。” “谁关心?我们不关心。”叫卡尔松的战士依旧勒令:“卸下你们的武器。” 阿里奥伯特脸上的青筋颤抖,不过一想到才在旧石桥出爆发误会冲突,为避免重蹈覆辙,高贵的他决定先服个软。当然此事自己也会好好记下来,事后自有查理给自己补偿。 整个使者队伍被缴械,来自波瓦蒂尔的骑兵无可奈何交出自己的配剑和匕首,骑矛也摆在一起。 不过他们被许可牵着马走,继而带上亟待呈送给雷格拉夫大人的“礼物”,在布鲁诺在陪同下,向训练场的地方走去。 阿里奥伯特继续难以置信与这里还存在着训兵场,他对村民居所只感觉无聊,但左顾右看发现这里到处有着木材堆砌的“木墙”。 耳畔也时常传来叮叮咚咚砸木头的声音,仔细看还有很多村民就在劈柴。 牵马前进的人吸引大量村民围观,阿里奥伯特带着最后的傲气,他的使者队伍举着一面特别旗帜,红底布面缝着三只抽象狰狞的黄色狮子的。 如此图案代表着查理曼的荣耀,的确是查理曼孙子、与之完全重名的“秃头”查理,现在虽为阿基坦国王,已经令效忠他的贵族打出这样的旗号——全新的查理曼在帝国南方诞生。 但香农地区的人民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只是生活在闭塞地域老实巴交的民众。 他们在这里看热闹,目送这群怪人在军队监督下逐渐离开大村,逐渐走向训练场。 还有到训练场,阿里奥伯特已经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低沉轰鸣,令他想到战场的喧嚣。 布鲁诺先行骑上马,向着训兵处的帐篷疾驰而去。 香农如何出现骑兵?一名骑马者的出现立即引起正在训练的千余名战士侧目,雷格拉夫注意到了也警惕起来。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布鲁诺,紧张情绪瞬间舒缓。 雷格拉夫先令全军立定,把长矛全体对着天空,战士排队立正。 他再一甩脖子,带上十多个兄弟笑呵呵地迎过来。 布鲁诺旋即勒马,再麻利下来,笑嘻嘻炫耀:“瞧!我的马。” “奇怪,你从哪里搞得马?” “说来话长。有客人到你这里,而且……他们很快就到了。” “客人?什么人?我许可客人不请自来了?”雷格拉夫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是阿基坦来客。我们不是有计划和那边的查理聊一聊?看来,查理自己也有意愿。” 这是一个机会!雷格拉夫掐着腰:“是这样?我倒是想和他们谈谈。就在这里!” 似乎来了一支武装队伍,看一眼自己训得小有成效的新军,他再下达指令,两支旗队站得更加规整,其他老兵也都带上箭与盾聚集起来。 仍在附近徘徊看热闹的村民感觉到气氛突变纷纷回避。 雷格拉夫换了件衣服,把皮带勒紧,最后头顶一只毛茸茸皮帽子。他掐着腰高傲地等待,身后就是一排剑盾手,以及如同树林一般的长矛。 阿里奥伯特看到了开阔地上聚集大量人员,参与过多次作战的他身体先于头脑做出激烈反应——就仿佛大规模战斗要开始了。 最终理智左右了身体,他也明白了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要在人群中认出香农男爵非常容易。 男爵是一位少年,就是见到其本人,阿里奥伯特难以置信这孩子只有十二岁。男孩怎么看都有十五岁了,面容虽有强烈稚嫩感,身高已经是大人了。 阿里奥伯特令自己牵马的部下整队,他自己带着布包最近那衣着最尊贵的少年。 不劳对方开口,阿里奥伯特急忙恭敬躬身,亲自说明自己的身份。 “你?居然是查理派来的使者?想不到,尊贵的查理会特意与我联络?我只是平凡的人,能得到查理大人的重视,我真是幸福的人。”压制住内心的亢奋,雷格拉夫说上一番客套话。 紧张气氛迅速舒缓,阿里奥伯特放松下来,趁着机会继续介绍:“尊贵的麦西亚王,尊贵的香农男爵。我的王给您写了一封亲笔信,听闻尊贵的您对拉丁语很有造诣。所以这封信,我亲自呈送给您。” 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人都被检查过,布包虽未拆开,在外面使劲摸摸,可以确认里面的确没有硬物或利器。 雷格拉夫也没有多想,“把信给我,看看查理大人有何说法。” “遵命。”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阿里奥伯特当众单膝跪地,他的举措引得围观战士一阵小小骚动。他再不慌不忙地把羊皮纸卷轴拿出,摊开来呈送给雷格拉夫。 “就是它?” “正是。如果您愿意……请您过目。” “你起来吧。”接过信件的雷格拉夫先不急着看:“你不是我的封臣没必要对我下跪。你本来也是男爵,我在法兰克一样是个男爵。你比我年长很多,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好吧,你是我所知最有前途的少年贵族。”一番互吹后阿里奥伯特站了起来。 借着冬日阳光,雷格拉夫摊开“秃头”查理给自己的亲笔信。 他想着查理派遣亲信给自己送信可见其对自己的重视,不过真的看到信件,其中文字颇有傲慢意味,继续看下去,越是向下越是命令言辞。 大贵族见的正式文书总是充斥着繁文缛节,一批富有词藻的好词都是在歌颂查理的尊贵。 查理有着一系列的头衔,哪怕诸如科布伦茨、阿尔萨斯这些封地丧失,还是要将这些地域归为自己的领地。那么再加上现在得到效忠的阿基坦、图卢兹和卢瓦尔河沿岸贵族,在纸面上查理对帝国一半领地有宣称,他的确宣布这些领地都是自己的。 地图开疆的行为仿佛把自己做皇帝的大哥,描述为“亚琛的国王”。 查理也在自称自己年仅二十一岁,是真正的少年英雄,年轻的自己得到一大批帝国贵族支持,手握重兵自己年富力强。说了这么多,信件里还要重点贬低他的大哥洛泰尔三哥路德维希,都是五十岁乃至更老的老头子,诅咒其命不久矣。 不过,娟秀的拉丁文一定是有文书代笔。文字逻辑比较混乱,这应该出自查理口述。 “他只有二十一岁?我父亲就比他大上几岁。这家伙有自己的直属军队吗?很多贵族支持他,岂不是这家伙要靠贵族军的力量作战?但他的确是阿基坦国王了……”雷格拉夫聚精会神看信,头脑也在疯狂思考。 莫看雷格拉夫非常年轻,他不需要对杂七杂八的事考虑,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放在战争。一切作为都是战争勤务,以至于该有的贵族享乐他毫不关心,时局也逼着他不能关心。 查理换七八糟的自吹自擂中的确有重要示意,所谓承认雷格拉夫为香农男爵。 但是这种承认有着来自上位者的特殊解释——香农男爵是效忠阿基坦王国的男爵,并不是图尔伯爵的附庸。 查理还有关于图尔伯国的新描述∶我承认的至少罗贝蒂亚家族继承图尔伯爵爵位,至于先代伯爵家族拥有的勒芒、安茹,我不予承认。 查理认可的是雨果家族在位时对安茹、勒芒的占领是合法,在法理上图尔、安茹、勒芒是三个地域,罗贝尔继承的只是图尔爵位,能否继承后两者的确有待商榷。 查理的信件要求很明显,那就是不承认!站在阿基坦国王的立场上,安茹与勒芒完全是无主之地,至于罗贝尔对两地的拥有,仅仅属于“可以容忍的非法占领”。 雷格拉夫需要一定时间去弄清楚这里面的逻辑顺序,他自己暂时也不关心。 雷格拉夫注意到,查理对自己有一项非常直接的要求:“我召见你,你在圣诞节之前亲自赶到波瓦蒂尔。我要与你好好谈谈。” 查理发布的是一道命令,他也没说如果圣诞节前不到会引发何等怒火,或者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明明不是他的封臣,查理对自己是明确的命令态度,而且……看这阵势,说不定查理还能使用他的人事认命大权。 雷格拉夫不得不思考,如果自己不去,说定不查理还能自己封一个香农男爵。 换言之也许查理更关注在香农做贵族的那个人能否为己所用。 想到刚刚阿里奥伯特的单膝跪地,本想对使者发怒的雷格拉夫现在实在怒不出来。 不管查理的信件多有颐指气使的意味,雷格拉夫愿意抓住这个机会。但自己的自尊心还是受到冒犯,此事不能轻易了事。 雷格拉夫把信卷起来,笑里藏刀的看向阿里奥伯特:“我可以去波瓦蒂尔面见查理大人。” “太好了。”阿里奥伯特大喜。 “但是。查理没有说我以怎样的方式去……” “您当如何?” “我不只是香农男爵。我可是麦西亚王,作为国王,我自有国王的出行方式。现在……就有请我给你表演一下我的麦西亚军队!” 于是,现在轮到雷格拉夫给客人秀肌肉了,同时也是向查理展示自己的实力。 第1586章 混乱不是地狱混乱是一个阶梯 所谓香农男爵的军队就是麦西亚王国军,而一个男爵拿出一千名训练过的矛手与一百余名精锐剑士,倘若再动员一些杂七杂八的农民带着农具上战场,如此实力,作为国王可能不合适,作为伯爵是一定够了。 但是,雷格拉夫手下没有骑兵,他军队的战斗力可能比较有限。 阿里奥伯特以自己的认知去估计雷格拉夫的军队,他不知道古代罗马军团如何操练如何作战,在其认知里天下雄兵唯有一种,那就是查理曼创立的强大骑兵。 与很多贵族一样他也是“骑兵决定论”的拥趸。 当然,因各级贵族都认为骑兵决定着战争成败,他们一方面花大价钱训练骑兵,另一方面在战争时期也优先使用骑兵。敌对双方一旦接触,骑兵总是冲在最前,双方都意欲出动最强阵容速战速决,结果就屡屡化作最强武器的疯狂内耗。 最坚硬的剑砍在一起,再强大的剑也纷纷断裂。查理曼留给子孙的骑兵遗产,如今已经被不肖子孙们祸祸得非常疲敝。 于是,步兵又变成了作战主力。 诺曼人的出现却为步兵作战提供了新的方案——某种形式的海军陆战队。 他们的作战方法很像罗马时期的百人队,奈何这样善于持盾结阵的白人规模武装,只要在岸上根本无法抵抗法兰克重骑兵的围歼,所以在查理曼在世时,丹麦人一直被强大骑兵军团按着打。 一个强大的变量出现了,那就是罗斯。 就像留里克标榜自己的罗斯可以成为“北方的罗马”,自己要做“北方的奥古斯都”。 雷格拉夫干脆就是裂腹而生,与尤利乌斯凯撒的出生方式如出一辙。 所有的自吹自擂必须化作实际的战果才有意义,雷格拉夫就以军团阵法训练新兵,在阿里奥伯特眼里本该乱糟糟的军阵根本不存在,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用长矛构成的森林,只要其中的指挥官下达指令,长矛就会面相某个方向。 “既然你是查理的使者,我想尊贵的查理也想知道我的实力。你就看好了!” 雷格拉夫邀请客人观摩一场军事演习,此刻阿里奥伯特与他的战士们也乐于用一双眼睛看清楚一切。 耳畔突然响起急促的鼓声,所有立正的矛手整齐划一的动起来。 继而是清脆中有有些嘶哑的旧铜号响起来,两支步兵旗队的战士们集体一声吼,队伍顺着号声节奏开始缓步的战术展开。 一个旗队中的三支百人队如摊开的折扇,排布成宽大的进攻阵线。 每个百人队内又分成三排,前两排的长矛一致向前,后一排的矛倾斜向前时刻待命。 旗队中最后一支百人队则是战术预备队,一旦战斗焦灼他们会立刻进驻战斗艰苦处加强进攻,亦或是鏖战到士兵疲惫时,这支百人队加入战局,做压死骆驼的的最后稻草。 阿里奥伯特并不理解其中的弯弯绕,他看到的是一群本地农民在年轻的雷格拉夫亲自训练下,居然有着百战强兵的质感。 要命令一群农民踩着相同的步伐向一个方向前进并确保不会出现拥挤踩踏,这是非常困难的,他们还带着武器步步为营的前进。 矛是一种很灵活的武器,戳刺、夯打、拨开、撩开。部分的矛已经安装了斧片使之成为战戟,就又增加了劈砍、勾、切割的能力。 它做得只有折合三米长,在起末端捆着一块石头作为配重球,如此之矛靠着双手操作非常灵活。 就是,它的确没有法兰克骑兵的超长型骑矛长。 但雷格拉夫的计划里,他根本不会愚蠢的和重骑兵整年对战。 皮鼓与铜号取代军官的口头命令,不同节奏的鼓声决定士兵进军的脚步,不同声音逻辑的号声,决定着战术命令。 一个多月的训练,士兵们从分清左转右转到长时间扛着长矛排队行军,再发展到现在听从鼓号做愈发复杂的战术动作,虽然绝大多数人还没有战场经验,他们的表现已经深深震撼了阿里奥伯特。 雷格拉夫与亲信老兵们基于对罗斯军队的理解,就位这些新兵制定了三种作战模式。 其一,普通进攻模式,即四个百人队呈现“二二”排布,届时正面虽是两个百人队在持矛推进,锋线是八十人排开,纵深可是惊人的六排战士。以本时代的法兰克混战,步兵冲在一起必变成群殴,届时战场人员密度会很密集,己方的矛兵以密集队形作战,就是一个不断蠕动的铁刺猬,凡是敢近身的敌兵应该可以被几十支矛头集体照顾,至此一击,一个敌兵被戳成马蜂窝。 其二,钳形攻势,三个百人队在前,一个百人队在后。所有两翼逐渐分散包抄,最后一对审时度势出动将包围圈封堵。将敌人聚而歼之。 其三,防御模式,四个百人队列成正方形,矛头一致对外,所谓在寡不敌众时自保。 仅此三种作战模式已经足够新兵花费大量时间训练,雷格拉夫不贪,他发现这些农民兵能学会此三种模式已经废了自己太多的经历,再要求他们学习剑盾结阵作战根本不切实际。 只要练好这三种,未来作战就靠着它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够了。 于是,雷格拉夫在使者面前好好秀了一番肌肉,他的战士们也非常给自己的麦西亚王脸面,之前训练容易出错引起踩踏拥堵的情况,现在居然全无发生。“也许,你们紧张一些就做得好。希望你们在战场上做得更好。”他心里期许。 阿里奥伯特无话可说,或者说他是被震撼得目瞪口呆,非得是雷格拉夫提醒之,才憋出一个“好极了”。 …… 这天晚上,雷格拉夫邀请使者们进驻他的军营,又赐予客人们一批美餐。 他也获悉了布鲁诺与查理的使者爆发误会冲突,双方都死了人,碍于双方其实属于同一个阵营,哪怕事件就发生在香农的土地上,他决定息事宁人完全冷处理。 教士们终于承接了一项有意义的工作,为所有因冲突而死的人举行集体葬礼。 根据本地的习俗,葬礼不可在夜里,死者若没有裹尸布,至少也要用木质棺材保存遗体,再埋入公墓。 因为死者中的确有效忠“秃头”查理的武人,国王扈从级别的死者需要一定高规格的葬礼。 修道院长承接了这份任务,承诺所有死者将立刻妥善安葬于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旁的公墓。 至于误会事件中被杀的农民猎户,还是葬于平民目的为妙。 在这里,人与人的等级依旧体现得淋漓尽致,固然人都有一死,基于信仰任何人的灵魂都将得到最后审判。 但人与人在死后安葬的规格就是不同,教士们会出面给所有人最后体面,给那些高级战士、贵族的是更加体面。 香农地区暗藏一支强兵,流落香农的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态度很好,本地教士也是和善态度。 一座石屋在现实意义上成了雷格拉夫的宫殿,同时也算是香农男爵的宅邸。 雷格拉夫的身边多了随他移民的辅助人员,他的乳母、厨娘、杂役在后来时间抵达香农后,军营多了一份热闹。 广大的老兵已经在香农得到婚姻,继续住在军营里恐怕已经不合适。老兵有了新家,自然而然回到在香农的家中。他们白天接受雷格拉夫的诏令去监督新兵训练,罢了自己也进行训练以养精蓄锐,到了夜里就忙着与娇妻凑在一起孕育生命。 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嫁给这些金发诺曼战士的女人快速怀孕,只要孩子生下来,诺曼人就有了家人牵挂,那么任何不怀好意的势力对香农有敌意,这些战士考虑到家庭就在香农,必会誓死保卫。 本地农民以定居农民的思维去臆测诺曼人,却不知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敌人,雷格拉夫可是要带着兄弟们即尽可能多的家属撤退。 军营里整体变得有些空旷,空余的一批房舍正好留作阿里奥伯特的人留宿。 即便现在雷格拉夫也没有归还他们的武器。 他在图尔地区奋战两年多,一个蠢人在战场摸爬滚打至今也会变得机警,而雷格拉夫接受过父亲的培训,查理的使者们已经展示出极大的善意,归还收缴的武器仍旧不合适。 甚至仅是许可他们在军营里留宿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香农毕竟是自己的领地,雷格拉夫估计其他贵族也不会许可某些非封臣的下级贵族,带着军队在自己的封地里招摇过市。 阿里奥伯特看破不说破,很识趣得继续要求自己的随从保持低调,因发生过误会,现在可不准与本地村民有任何瓜葛,连说话都是禁止的。 石室温暖,其内陈列几盏油灯,雷格拉夫与阿里奥伯特面对面而坐。 “这么说你下一步还要去图尔。可否告诉我你见到了罗贝尔,会……和他说些什么?”雷格拉夫谨慎试探性问道。 “会把查理大人的另一封信呈送给他。你应该猜得出,我此行只是落实我主人的命令。”阿里奥伯特也看得出,这位雷格拉夫很希望问清楚一切的缘由。关于这些事宜,自己可以透露一些。 “那么,可否告诉我一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这……有些让人为难。”阿里奥伯特故作难堪。 “也许是重要大事?我有意与查理结盟……”说着雷格拉夫站起身,如同他父亲留里克那般,他在阿里奥伯特身边踱步,再缓缓道来:“我想清楚了,我愿意以麦西亚王的身份拥护查理是阿基坦国王!如果伟大的查理有更伟大的意愿,我也会支持他。” 听得,阿里奥伯特眼前一亮,他相信一个少年不会扯谎,雷格拉夫所言是发自肺腑的。 “那就太好的!”雷格拉夫索性也站起来,眼神里尽是真诚:“有些公开场合不便于说的,在这秘密的房间仅有你我两位,我……可以告诉你。” “哦?我愿洗耳恭听。” 罢了,两人再度坐下来。 阿里奥伯特提及“秃头”查理这样的意愿:“过去是雨果的家族拥有图尔。图尔与阿尔萨斯同属雨果家族,原本我的家族也效忠雨果家族,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主人其实非常不满罗贝蒂亚家族窃取图尔的大权。罗贝尔是莱茵高伯爵,过去我们不知道他为何离开莱茵高,现在我明白了。” 雷格拉夫自豪地笑了笑:“是我父亲击败了他!当时,我也是战争的直接参与者。” “嗬!结果你和他凑在一起作战两年。年轻人,你是真正的英雄。一个英雄岂会久居人下,我是过来人,我想你进驻香农又训练大军,也是不想再为他马首是瞻。”阿里奥伯特喝了点葡萄酒,一些言重的话也就脱口而出。 雷格拉夫没有肯定,但不语就算是默认了。 阿里奥伯特再次强调:“查理很忌惮这个罗贝尔,他太强势了,如果让他完全拥有勒芒和奥尔良,以后再拿下香槟和巴黎,罗贝尔让我的主人怎么办?这是僭越。” 留里克给了自己大儿子一份手绘地图,虽然潦草,也比纽斯特里亚(包含卢瓦尔河沿岸)、阿基坦等地的贵族,更了解本地地理构造。 雷格拉夫警惕地说:“那样的话,罗贝尔可以自己做国王。因为,法兰克族人都被他控制了。” “如果他再占领了亚琛、于利希、欧塞尔和梅茨,这真有可能发生。一切,就像回到了四百年前。” “我懂。我在圣马丁大教堂看到了那些文献。法兰克作为罗马的臣属,就在这些地域崛起。” 阿里奥伯特已经不会再大吃一惊了,他笑呵呵道:“你还知道这些?” 雷格拉夫继续追问:“所以你白天的时候所言为真,你提了一嘴,查理只愿承认罗贝尔是图尔伯爵。” “千真万确,我的主人是这个意思。所以……” 阿里奥伯特变得更加神神叨叨,他确认附近的确没人,就示以眼色要求雷格拉夫把耳朵凑过来,小声嘀咕:“你知道安茹吧?” “我知道。”雷格拉夫一样轻语。 “查理有意把那里送给你。” “啊?这是真的?” “如果你按时抵达波瓦蒂尔,我想查理会宣布这件事。” 显然这种事情还不能声张,雷格拉夫压抑住内心的喜悦,面色故作陈静,反问道:“那可是一个伯爵领,过去一直被图尔的雨果家族控制,现在自动被罗贝尔控制。” “没有人承认此事合法。洛泰尔不承认,我们也不承认。既然罗贝尔宣布效忠我的主人查理,查理大人就有权授权谁拥有安茹。除非,罗贝尔决定反叛。” “我感觉他不敢。”雷格拉夫冷静道。 “你呢?”阿里奥伯特点头继续低语:“如果你得到安茹,下一步会怎么做?” “自然是为查理效力。我的西部就是安茹,那里是水道对我也很重要。我可以在当地再训练一些民兵,也许我能拿出两千名战士。只要查理给我授权,我……”雷格拉夫想了想:“我在大教堂图书馆看到,曾经威塞克斯国王向查理曼效忠,于是威塞克斯复国。我看查理有成为皇帝的志向,我愿意向他效忠!我收回白天的主张。” 阿里奥伯特大喜:“以麦西亚国王的身份向阿基坦国王效忠?非常好!” “我会说到做到。”雷格拉夫再次强调。 “好的。我也可以保证,今夜我们的密谈我不会告诉罗贝尔任何一个单词。” “你打算何时离开?” “在你这里再留驻一日。因为误会冲突我死了一些骑兵,剩下的马匹就放在你这里。我要你给我提供一些食物助我顺利抵达图尔。” 雷格拉夫点点头:“我会尽地主之谊。” 双方的密谈极为融洽,于是在第二天,信使队伍的武器均被归还。 雷格拉夫也没有把密谈一事告知布鲁诺,但后者已经发现事态的微妙!一夜之间,曾对这些外来者高度警觉的雷格拉夫的军队,突然对他们和善了。 这一夜后雷格拉夫对素未谋面的查理也有了另一番认识,那是个在书信上尽显自己傲慢的家伙,想想那是查理曼的小孙子,大量封地被哥哥们褫夺,如此处境与自己也颇为相似——自己也没有拿回麦西亚的大权仍在欧洲大陆流亡。 有着相似境遇,雷格拉夫有些理解查理的乖戾暴躁与委屈。 不过那家伙居然有想法封自己是安茹伯爵,如果这成了真的,安茹伯国第一次兼并香农地区,图尔与阿基坦之间全新的安茹伯国横空出世。 雷格拉夫还知道,只要查理最后取得胜利,哪怕只是维持住现在的领地做“一半的法兰克大王”,自己安茹-香农伯爵的身份也落实。 以所有贵族的认知,麦西亚在欧洲大陆也就有了飞地,同样,查理的部分法兰克名义上也有不列颠岛的领地。 在如今的欧洲,“儿皇帝”并非令人不齿。曾经,阿基坦、勃艮第、伦巴第、东西哥特、弗兰德斯和奥伯特里迪特,这样的小王国的国王都属于“儿皇帝”。 当然如果可能,各种“儿皇帝”普遍愿意进步。 雷格拉夫不觉得自己亏了,一切都是谋略。只要查理开了册封的头,自己有了合理法权,继而就是团结民众发展势力,等自己军事实力足够强大,那个时候就由不得查理了。 因为,雷格拉夫就是从圣马丁大教堂图书馆注意到这样的记载,就在二百年前,麦西亚王国差点吞并了所有岛上的萨克森与盎格鲁国家。 战争吞并几经反复,威塞克斯就是在查理曼的支持下复国,再打得麦西亚元气大伤。 至于之前的诺森布里亚大崩溃、麦西亚王国大混乱,始作俑者都是罗斯。罗斯也是赶在麦西亚衰弱时期发动大规模战争。 在雷格拉夫眼里,麦西亚只是一个地名概念。自己仅有上代王族的母族血统,如果一个新的麦西亚诞生,那也是浓郁罗斯风格的新麦西亚。 这样的麦西亚岂能憋在一隅之地?当然是尽量征战,北伐叔叔比勇尼的维京约克王国不可能,南下威塞克斯、肯特、东盎格利亚,这些都可以落实。 雷格拉夫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抓住各种机会将它顺利完成,某种意义的“安茹帝国”就出现了。 因为,混乱不是地狱,混乱是一个阶梯。 第1587章 香农降雪日 阿里奥伯特和他的随从在香农逗留了整整一个白天,他能够自由自在的考察雷格拉夫治下的男爵领。 他能够感觉这里的民众有着别与他处的精气神,每个人的眼里好似有光,燃烧着某种欲望。 愈发寒冷的气候无法吹凉民众的热情,集体性的伐木、捕鱼、狩猎依旧进行着,甚至针对不远处山丘的开发也开始了。 他获悉,一座由本地村民自发建设的石矿营地正在建设,靠着简陋工具开凿岩石,已经开始有凿得方方正正的石块向村庄运输。在这方面无论是农奴还是自由民都是完全自由的,它们肆意索取却不用缴纳相关税赋。 雷格拉夫是大善人么?就像福音书里中一些传说中存在的善人? 阿里奥伯特保有怀疑,或许是这个金发男孩在想办法以仁慈举措,改善自己诺曼血统的野蛮。也许,仅仅是这小子蠢。 但他反倒是觉得雷格拉夫非常聪明,扬言可以以麦西亚王的身份向查理效忠,如此能屈能伸是要干大事的。而且,这小子手里已经有一千多名能即刻拿出来走向战场的士兵!在所有的贵族们中能做出这种举动的实在罕见。 阿里奥伯特还注意到,针对那座石头山的开发虽被允许,继续从罗马堡垒废墟上搬运唾手可得的石头被禁止,也是该山头唯一被禁止的事项。 雷格拉夫想干什么? 作为落魄又流亡的军事贵族,阿里奥伯特敏锐地估计,那孩子一定有意再造一座堡垒。那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意图!如果香农地区出现规模较大的军事要塞,它会威胁到谁? 「肯定会威胁到某个或某些统治者……谁知道?只有上帝知道。」 阿里奥伯特懒得多想,他在香农的任务不但完成了,还取得了一场伟大胜利。 他所谓「我不识字」都是胡诌,老小子半夜里挑灯夜战,带上刻意准备的羊皮纸与小陶壶中的墨水,以一根木棍为笔书写了一份文件。 当他准备大部队继续向图尔前进的时候,两名骑兵互相照应得带上这份信件,快马加鞭得折返而去——信使必须将此信递交到「秃头」查理手中。 清晨,天气凉飕飕的,北风吹拂大地,所有人都忧虑一场风雪迫近。是啊,是该下雪了。 阿里奥伯特骑上马,他有种恍惚感,仿佛自己已经被雷格拉夫视作了朋友。 另一方面,因为得到了几匹马为礼物,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二人就当着这些使者的面展示起他们的骑马技术。 被训练得非常温顺的战马轻而易举转化为雷格拉夫的坐骑,他肆意操控,慨叹不枉当年的骑马学习了。 他有些生疏地攥着缰绳,操纵温顺马匹走进阿里奥伯特,微微躬身轻轻抚摸战马厚密的鬃毛:「真是好马!比罗斯的那些突厥马更加高大。」 「想不到,雷格拉夫大人天生善于骑乘。」阿里奥伯特赞誉道。 「现在你们一行就要去图尔了,奈何现在天气不佳,我很担心一场降雪。我本该尽本地领主的礼仪,将你们护送到边境。很抱歉,我就不送你们了。」 「你太客气了。」阿里奥伯特心情非常好,他不禁加重语气:「尊贵的麦西亚国王陛下,低等级的我自行离开就好。的确,看起来是要下雨或是下雪,你还是好好保暖。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好吧。走好不送。至于今年的圣诞节,我会在波瓦蒂尔与查理大人一同过。」 雷格拉夫硬着头皮说了一番客套话,彼此在外交上的确和和气气。 就这样阿里奥伯特带着他剩下的随从离开香农,他心情不错,在香农也得到了礼遇。至于抵达图尔后能否被罗贝尔那个家伙礼遇,这就不好说了! 因为他清楚自己手里的另一份信件极有可能引得罗贝尔暴怒。即便如此,他仍要硬着头皮前往,此乃使命。 在之前的误会冲突的受伤者留在香农,针对这些人雷格拉夫果断救助他们。 手里早就没有清创杀菌用的烈酒了,但雷格拉夫的老部下都已经明白了如何正确对待伤兵的皮外伤。 挨了箭伤未死的士兵,被强行割开皮肉将骨片箭簇拔出,继而以匕首(在沸水中放了些时间)将伤口周围的烂肉强行刮掉,这一过程自然是不断淌血,以及伤兵咬着木头的呜呜惨叫。基于罗斯军的说法是,清创时必须看到鲜红的肉才算合格,如此最大程度祛除掉能威胁生命的「污秽物」。 然后是麻线缝合伤口,带自然凝血后,缝合处涂抹一层蜂蜜,最后以麻布将伤口缠起来。被救助的人被命令终日躺在床上不得随意走动,会有专人将每日饮食送到该房间里。 雷格拉夫承诺会救助这些士兵,还提供了烤肉、鲜奶、蜂蜜水。 因为父亲留里克教给他名为「蛋白质」的东西,这东西就是构成肉的根本,而它是强身健体的根本,伤口愈合就靠它,所以唯有多吃肉多喝奶,伤兵才能快速恢复。 罗斯军对己方的伤兵,在伙食标准上就提高了档次。雷格拉夫要尽量模仿得像,在救助伤兵方面也是尽力而为。 如此作为仁慈得不可思议,多为伤兵表示:待我康复后,我愿做你的士兵。 当然这种好意雷格拉夫谢绝了,他的目的可不是挖墙脚。 在阿里奥伯特一行离开后不久,天空愈发阴暗,寒潮终于开始了。 先是北风大作,一夜之间所有枯黄阔叶林的叶子彻底掉落,森林被吹得沙沙响。 如此糟糕天气继续训练并不现实,如果士兵受了风寒得病,对未来的行动就是百害无利了。 如果是降雪还好,若是一场阴冷冬雨,那就糟糕透顶了! 好在天公作美,来的不是该死的冬雨。 寒潮不可避免,户外的冷风一度风力很强,渐渐得密密麻麻的雪子从天而降,如砂石一般砸得整个世界沙沙作响。 接着就是密集雪花,雪花开始抱成团,大规模降雪开始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雪会持续多久,此乃一场席卷整个西欧的降雪过程,因卢瓦尔河地区的水汽比较旺盛,糟糕的湿雪迅速改变地貌,目力所及之地银装素裹,就是天空乌云压得白天也颇为黑暗。 本地人都躲在家中静静等待降雪的结束,过去的年月,每逢冬季大雪都是一场对生命的考验,唯独今年不再是了。 家家户户的火盆里得以肆无忌惮烧木头,有财力的自耕农家庭,他们的石头壁炉中也是火焰不断。 户外的鹅毛大雪,各家的烟囱喷着青烟,一座座石屋、木屋形成温暖的小窝。甚至一批自耕农已经富裕到在圈舍里为牲畜家禽点火取暖,毕竟各家各户已经储备了大量木柴,数量之巨足够大家挥霍。 今日,天空阴暗得厉害,只要推开木门迎面扑来无数雪花。 北方人早就习惯大雪中的冬季生活,老埃里克与众多老战士根本无视被当地人视作灾祸的雪,待在家里无聊索性走出们,继续带着斧头在木棚里继续劈木头。 距离那场集体婚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跟着雷格拉夫奋战两年多的老兵们几乎都已经做了准父亲。 因为,他们娶自本地的妻子,在该来月事的时间点没有来,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即便是怀孕的村妇,因生活所迫在临盆之前往往还忙于家务活。 ( 如今这些女人极其家属有更多的事务要忙——为自己的丈夫缝制、修善衣服。 她们自知必须好好缝纫,全家能否发财就看自己的诺曼人丈夫在新一年的战果了。 大雪的日子里一般不要外出劳作,即便是做事也一定局限于大村范围内,也要注意劳作时间不得过长,避免冻死。 今年的冬季的确与往年的情况截然不同,雷格拉夫的入驻带来诸多改变,且这种改变持续进行着。 往年,民众都会利用无聊又危险的冬季躲在家中,一家人往往不舍得使用昂贵的灯油,全家人报摊取暖,在黑灯瞎火中报团取暖熬过雪天。 本地的气候颇为微妙,全年只有降雪的日子真的寒冷,其余日子是较为温暖的,哪怕是最冷的一月份,只要没有降雪,大村附近的河流也是不会结冰的。 雷格拉夫的军营迅速被学覆盖,木头围墙上也附着厚实的一团又一团。 他饶有兴致地站在户外走了一阵子,无聊得拿起工具清理一番积雪,罢了又回到温暖房舍中。 降雪的日子整个世界安静极了,他今日下达一道命令,要求被点到名的战士抵达军营开上一个小会,实际就是宣布一下下一阶段的工作。 其实雷格拉夫早已散布消息,接受了一个月训练的新兵要采取某些行动来验证训练成果。 没有什么比组织军队带上武器装备出去「溜一圈」更有意义的了! 因为行军也是检验行伍能力水平的方法,一支连行军都乱糟糟的队伍,想想也不是什么强军吧。过去队伍都是在抛荒的农田来回走动真是无聊透顶,不如……带着他们直接去一趟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估计到要让查理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千多名士兵,口述发誓毫无意义,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军队摆在那个家伙的面前。 雷格拉夫有自卑的心理,哪怕现在多了香农男爵的身份他仍然自卑,唯有手握大军耀武扬威炫耀一番才有自豪感。 他有着一厢情愿的想法,便是带着大军去见查理后宣誓效忠,继而公开合法得到安茹伯国的所有权。他估计到想要成为伯爵就必须纳投名状,用这支军队攻击奥尔良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让查理亲眼看到香农地方真有一千余名士兵,且真的发誓来年春季进攻奥尔良。 于是,针对明年「春季攻势」的备战已经悄然开始。 训练新兵解决的是兵力问题,接着要解决的就是后勤物资、武器装备的问题。 针对森林的大规模掠夺取得一些别开生面的重大成效,香农当地居民第一次获得海量的皮革。 领主已经透露一个方案,在圣诞节前新训的两支步兵旗队,排好队列走在罗马大道上,士兵各自带上给养走到波瓦蒂尔。 所有战士的第一身份是麦西亚军士兵!每个人必须穿上已经制作好的军服,除此外就是士兵的家属们抓紧时间制作御寒衣服以及皮靴。 好在,因针对森林的大规模掠夺,本地的野鹿群短时间内就遭遇灾难性打击。 有的鹿是村民自行猎获,有的是拿出一些余粮从布鲁诺的萨克森营地购买鹿皮。 归根结底的大量鹿皮流入阿瓦内大村与香农大村,凡是参加军队的农民优先得到鹿皮。 新鲜鹿皮被士兵家属以各种工具刮干净皮下脂肪,再混上草木灰鞣制。 皮革材料暂时的充裕的,要制作一千套皮大衣可谓轻轻松松。 但也仅仅是今年冬季轻轻松松,森林兽类资源被疯狂消耗,以后年月想要继续大规模制作皮革制品,就只能寄希望于大规模养殖牛羊了。好在值得期待的是,雷格拉夫宣布取消了畜牧相关税赋,本地人可以自由畜牧。 大面积的鹿皮制作成皮大衣,内部缝合粗布衬里。 小块的鹿皮制作单皮鞋,并在鞋底多垫上一到两层皮料增强耐磨性。固然村中的鞋匠懂得制作翻皮鞋的技艺,要在短时间内制作大量皮鞋绝非少数皮匠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单皮鞋则是各家各户手握材料就能制作,即便它做好后并不美观,而这就是短时间内装备全军的不二法门。士兵的皮鞋好不好,就看他的家人手艺如何、是否用心,至少现在没有人再缺乏材料。 雷格拉夫略微懂得诸如扭力弹弓这种罗斯重武器的结构原理,碍于现状他没时间去尝试制作,能想到的攻城武器就是把巨大木头安置在木车上,用它去撞击敌城大门。夏季围攻奥尔良时这类手段都使用过,可惜奥尔良城岿然不动,这才转头针对城市附近村庄大规模劫掠。 雷格拉夫的战略依旧,他的军队还是住在劫掠,毕竟团结军队士气的根本就是他许诺士兵自由劫掠。奈何奥尔良当地的农民也很贫穷,从这些人手里能搜挂到最有钱的东西就是粮食。 大量的武器装备只能士兵提前准备好,足够好使的鞋子能确保脚不伤,它是与军粮同等重要的、维系军队行军的关键。 另一项关键就是皮衣,放在现在的局面下,一件皮衣关系到士兵在户外的生死。 鹿肉被吃了,鹿皮成了衣服鞋子,乃至做成了特色兜帽、手套。 西欧野鹿的毛皮远逊于北欧驯鹿的,好在本地的冬季也没有北方的极寒,如此新做的皮衣就没有北方衣物展现的臃肿感。 士兵家属制作的皮衣款式五花八门,唯一统一是皮衣下的布袍。 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战士集体脱掉皮大衣,展现出来就是一片白色,白袍上缝合的黄色条纹是一种暖色,也没有罗斯军的蓝色布条那般扎眼。 要有皮衣,也要有行军背包,大量鹿皮是现成材料,单肩斜挎包也在本地妇女的巧手中迅速制作着。这一点与罗斯军截然不同,罗斯习惯布袋束口的双肩包,香农当地人习惯斜挎包,两者各有千秋,共同点都是必须依靠这些背包,士兵将自己的武器装备、个人物品、干粮放好。 一名士兵不是发上一把武器就算完事了,他们必须亲自携带自己的全部装备,雷格拉夫如此命令自己的新兵,在这个时代的法兰克贵族中一样是巨大的异类。 那些骑士、扈从骑兵都有仆人帮着拿装备,军粮给养也有非战斗人员押运随行。仆人们几乎不会参与战斗,除非大贵族被逼急了。 雷格拉夫自觉做不到这一点,那就只能要求部下自带装备了!他还计划着,等到真的开战了,还要准备一些小马车、驴车装运粮食等物资,这些物资也都由参战士兵亲自押运。 如此,「一千名战士」绝非注水宣称,它就是一千名经过训练的长矛手。 于是,连阿瓦内大村被点到名的人都冒着雪抵达雷格拉夫的军营,大家聚在一起烤火的同时洗耳恭听命令。 这是一个命令!所有的传闻都已经落实!等这场雪结束后几乎一定迎来一段较长时间的冬日晴朗,趁此时间窗口全军集结,浩浩荡荡走向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召集来的尽是三十人长级别的下级军官,以及百夫长、旗队长。 平凡的农民从未越过南部森林进入大祭坛地区,在获悉查理曼最小的孙子在那里成为王者,首先感觉到的这些事情与自己平凡如蝼蚁的农民关系不大。 但雷格拉夫大人在为所有人拍手鼓励:「我最后强调!回去了告诉你们的朋友们,带好准备好的一切武器装备,尤其是象征麦西亚权威的布袍!穿好你们御寒的皮衣、帽子、皮靴、手套,证明你们可以进行长时间的冬季行军。然后,我带你们去阿基坦见见世面。 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雷 格拉夫也要去见世面了。 第1588章 他居然把我的功绩全都安在已经死去的雨果身上 雷格拉夫并不知道,当这场席卷整个西欧的大雪降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早已抵达摩泽尔河。 罗斯大军牢牢控制特里尔城,将之改造为自己的大营,而且计划着就在此地顺利过冬。 罗斯军陈兵蒂永维尔,在降雪刚刚结束时,他们已经兵临梅茨城下。 针对梅茨的暴力强攻已经开始…… 在地理上,梅茨距离图尔足有四百五十公里! 倘若是平坦草原,马队可以在十天之内跑过这段旅程,若是以跑死马的「八百里加急」的模式狂奔,三个昼夜也就跑完全程。 然而,梅茨与图尔只见隔着大片森林、连绵丘陵与密密麻麻的河网。 人数很少的旅行者小队自然可以强行通过这些荒地森林,大军行动就必须优先按照即有的罗马古道行动。 军队要从梅茨抵达图尔,为了行军一切顺利就必须踏在罗马古道上兜一个大圈子。 从梅茨到第戎,再到索恩河畔沙龙,此乃第一阿格里帕大道。 再从沙龙转向西方,抵达欧坦、布尔日,然后抵达图尔,此乃高卢大道。 在宏观地图上,整个路径恍若一个直角的大折线,实际距离被拉长到了六百余公里,这就是两地之间最畅通的道路了。 因为这条道路是积雪降雨也难以侵蚀的,数百年的风吹散风化的沙石,它坚硬的夯土地基依旧是法兰克军队快速奔袭的通途。 不过也有小型支线直接从山丘的缝隙中穿过,从兰斯出发一路向东抵达凡尔登,由这个小型市镇出发,再通过一条山间小路即可进入梅茨所在的宽阔河谷平原。 它是罗马帝国交通系统的一部分,就是修造时道路的建造水平不高,彼时的工人仅仅把道路土地夯了一遍,如今这条道路杂草丛生。 两地距离非常遥远,图尔方面根本不知道东部的梅茨地区突然出现的罗斯军队在肆虐。 就连距离梅茨颇近的第戎,在当地集结的勃艮第军队,一时间也不知道罗斯大军兵临梅茨城下。 在这个下雪的日子,图尔城恢复它往日冬季该有的平静。旧的伯爵家族宗室已经绝嗣崩溃,一番喧嚣后,全新的罗贝蒂亚家族虽掌握了大权,罗贝尔也已平静下来。 一个多月以来,罗贝尔待在城里就只是静静修养。 冬季还有什么事情好做么?不断的战争从春季持续到秋季,一年时间都在征战,现在又到了约定俗成的「冬季免战时期」,图尔军队自当待在家里养精蓄锐,罗贝尔遣散了骑士们,他在图尔招募的亲卫队也处于最低军事戒备状态。 可以说现在的图尔的军事防备非常糟糕,罗贝尔不觉得这等不设防状态有风险,他想破脑袋也不能相信如此冬季还有展开大规模军事作战的可能。 尤其是现在天降大雪,只要脑子不笨就该待在温暖家中睡大觉。 罗贝尔即没有训练军队,他自己也没有练习武艺。 自丧失了莱茵高伯爵大权后的第四年,自己终于在图尔再次获得大权。权力失而复得的畅快感觉好极了,他大吃大喝,仅仅一个月整个人就肥了不少,本来干瘪的脸部轮廓变得浑圆一些。 「啊!生活很闲适……」 因为开始降雪了,目睹户外飘落的雪子,还有那几乎压到地面的低沉乌云,罗贝尔没有任何的压抑难受感,恰恰觉得非常悠闲,甚至开始犯困。 连鸟兽都要在降雪的日子蛰伏,整个世界会变得极为安静,再高贵的人也当待在家宅悠哉惬意得烤火。 恰是这种令人慵懒的氛围下,一支骑兵队冒着降雪加快的脚步。 阿里奥伯特没想到降雪来得这么快,他有些自责在 森林间的罗马大道上过于谨慎了,可能本地区的森林匪徒已被彻底剿灭干净。 在通过森林地带,前方就是河流以及依河而建的图尔城。 降雪日子里,石桥处的守桥士兵不情不愿地接待这群奇怪来客,在获悉他们居然带着阿基坦国王的紧急命令,这才振作起来将桥上的木头路障搬开。 平凡的卫兵可不敢阻挠国王的钦差,阿里奥伯特最后的旅途一切顺利。 说来也巧合,闲极无聊的罗贝尔骑着马在雪中的城市广场转了一圈,他刚刚回到伯爵宅邸不久,刚刚脱掉袍子,坐走壁炉前喝上一些温暖的鲜花茶,就收到了卫兵的汇报。 「怎么回事?真的是查理的使者?人数还很多?他们已经在城门口了?」罗贝尔放下彩色玻璃杯,眉头猛然紧锁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的主人!」半跪的卫兵紧张汇报:「那些人来头不小,气焰也嚣张,他们带着国王的亲笔信,宣称……亲自将信交给您。」 「嘁,查理依旧是个豪横的年轻人。他有什么可豪横的,没有贵族的支持,不过是一条流浪犬。」口头宣泄一番,罗贝尔摆摆手:「罢了,让他们进城,让使者中的头目见我。」 「遵命。」 卫兵退下,罗贝尔也识趣地换了一件衣服,还把精细的绒帽戴好。 他继承了爵位,也拥有了旧伯爵家族的一切财产。他处理掉的仅仅是有关小雨果的直接遗物,绝大多数的精细物件自然而然的据为己有。 餐盘是纯银的,喝水喝花茶的杯子的彩色玻璃的,穿着的衣物也缝着金线。 曾经建立过辉煌的老伯爵雨果三世,老家伙的遗物都被这位名叫罗贝尔的女婿占有。仅就这些生活用品,罗贝尔在莱茵高的时候都没有如此享受,在图尔的生活质量显然比过去更好。 而且,自己是雨果三世的女婿,现在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一样是雨果三世的女婿。 自己与皇帝存在这方面的共性,皇帝在一直打败仗,自己则有志于攻下整个纽斯特里亚、带兵进入巴黎。他不觉得自己比皇帝高贵,但肯定比一般的伯爵级贵族要高贵很多。 他实在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比四年前的自己强上不少,与之伴随的就是更大的欲望。 阿里奥伯特只想快点完成任务,他带着兄弟们在图尔城南大门处徘徊了一阵子,虽然消息已经由卫兵送上,然而这些城门卫兵可没有看在自己是男爵的爵位上,奉上任何的热水和伙食,也没有给马匹任何的草料。 也许真是自己来得过于唐突,被怠慢的感觉非常糟糕,阿里奥伯特不禁担忧起接下来的会面会闹出什么乱子。 因为,国王的亲笔信之内容确实有些苛刻了。 不久报信的卫兵传来话:「诸位大人,你们可以觐见我的主人。不过……这里是伟大的图尔,你们还需下马徒步走到我主人的宅邸,最后卸下武器直面我的主人。」 「荒谬!」阿里奥伯特猛地变了脸色:「我乃国王陛下的使者!全新的图尔伯爵应该给予我礼遇。」 且看着卫兵语气也强硬起来:「我的主人就是下达如此命令,在图尔,我的主人就是一切。」 「呸!难道他还想称王?」 一想到在香农经历了严重的误会仍能被款待,再在图尔城门口遭遇阻挠,阿里奥伯特已经想好之后如何向国王汇报了。 骂骂咧咧一番后阿里奥伯特还是服软,他索性卸下全部的武备,连腰里的匕首都卸下。 他令绝大多数随行人员就在门口带着,自己带着只手可数又毫无武装的随从,赶在那卫兵身后走进罗贝尔的宅邸。 其人奴仆是如此蛮横态度,阿里奥伯特 对接下来的事已经没有奢望。 ( 包括不再奢望罗贝尔会给大家提供住宿和伙食,大不了自己把信送抵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至于在大雪天如何住宿,这道不是问题,譬如去圣马丁大教堂住宿一日,吃上一到两顿注定寒酸的斋饭,明日管他降雪如何就是扬长而去。 不久,他站在了罗贝尔其貌不扬的新宅邸。 的确就宅邸的尊贵程度而言的确远逊于阿基坦国王的行宫。 阿里奥伯特抱紧皮包,吩咐自己的随从站在户外,哪怕随从们的双肩已经满是积雪。 「你们留在这里,我想我只是去去就来。」 他根本不远久留,于是跟在引路的卫兵身后,进入围墙里面又迅速登上木梯走入所谓的会客厅。 此刻的罗贝尔坐在铺着皮毯子的木椅处,他令自己的妻子也回避,完全以图尔主人的姿态坐于此。 罗贝尔就这样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国王使者走近自己的面前。 「图尔伯爵大人。」阿里奥伯特左手抱着皮包,右手捂住心脏,机械性地鞠躬致敬。 「你就是国王的使者?带来国王大人的重要消息了?」 就如猜测的那般,罗贝尔的确面目喜色,绷着脸故作蛮横。 想想看,很多传闻也说明了罗贝尔其人颇为傲慢,针对勒芒与奥尔良地区的农民使用过残酷的手段,那些获悉情况的教士干脆抨击:这个男人的灵魂被魔鬼侵蚀了。 想到这些,阿里奥伯特反而站得笔直,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藐视的神态,以此做无声的抗议。 他再道:「国王书写了亲笔信,命令我这个男爵亲自将之交给你。」 「你?你还是一位男爵?总不至于是阿基坦当地的男爵吧?」罗贝尔微微抚着下巴戏谑道。 「我是来自阿尔萨斯的男爵。我的家族曾效忠图尔伯爵。」 「哦?我就是图尔伯爵,你是说……你效忠我?」 「不!是上一个。不过现在我只效忠阿基坦国王查理本人。」 「嘁,瞧你的态度也不像是打算效忠于我。」罗贝尔摆摆手,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上年纪的老家伙是一个落魄贵族。「把你信件给我吧!我看得懂拉丁语!如果,查理的确是用拉丁语写的信。」 「是法兰克语。我的主人很清楚你是一位纯粹的法兰克人。」 「亏他知道。也罢,图尔伯爵是拥护他的,我现在继承了爵位自然延续这种拥护。」说着,罗贝尔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的双眼,他不屑于问及对方的名字以及封爵,现在大言不惭地说出心里话:「多亏了我这两年来的征战,勒芒已经被我夺取,明年就是完全拿下奥尔良,我还要拿下巴黎。因为我在奋战,他才能在阿基坦安全做王。把信给我吧!看看查理会给我怎样的封赏。」 阿里奥伯特意识到自己听到了罗贝尔的心里话,想不到这家伙自视甚高,所言所语对查理可谈不上尊敬呐! 至于包中的信件,其中文字可不是对罗贝尔战功的嘉奖。 他打开口袋,将卷曲的羊皮纸信件摊开,罢了单手递过去。 罗贝尔满心欢喜地接过信件,心想着可以看到查理对自己的口头嘉奖,乃至做出金钱、封地、新爵位的重大许诺。 罗贝尔甚至有着幻想,所谓查理单方面承认自己掌握着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的大权,然而…… 一开始罗贝尔面带笑意,他越是向下看,面色就愈发变得难看。 他将文件看完了,然后当着使者的面将羊皮纸卷轴硬是撕扯开来再团成一个球,在勃然大怒起身,双手还紧紧攥着这个球。 「荒谬!我带兵征战 还不是最终守卫他的权力?查理这是在干什么?居然不承认我对勒芒和安茹的统治?告诉我!这真的是你主人的手笔?」 阿里奥伯特能猜到罗贝尔的暴怒,想不到这家伙还能怀疑信件是假的,甚至暗示此乃自己的僭越胡写。 「千真万确就是我主人的意愿。」他说。 「啊?难道你已经知道信件内容了?」 阿里奥伯特毫不退缩:「因为我是国王的随从,一直是国王忠诚的仆人。罗贝尔!你既然继承了图尔的爵位,你继承的也只是图尔的爵位。你从来不是安茹与勒芒的伯爵!」 「但是这两地在我手里,而且勒芒是我打下来的。」 「信件上写得很明白,是伯爵雨果家族得到的安茹和勒芒。」 「是我带兵打下来的!」罗贝尔跺脚叫嚷,那声音似要震落房顶积雪。 「你的兵也是图尔地方的兵,那个时候你只是将领,直到现在你才是伯爵!罗贝尔大人,你应该高兴于国王现在正式承认了你是图尔伯爵。这样整个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都承认了你的身份。」 「我是合法继承!我自然继承了安茹,而且勒芒是我打下来的。」罗贝尔继续咆哮,就是现在……他已经有些露怯心虚。 因为眼前的使者并非胡说八道,这家伙如此堂而皇之的描述封爵问题中的逻辑,只怕这就是查理搞的鬼——除了递送信件外,再安排一个喉舌代表其说话。 罗贝尔犹豫了一下,勾下头,眼神不禁流露杀意:「可恶,难道他就不怕我投奔洛泰尔?」 如此言重的话也是阿里奥伯特始料未及的,现场陷入死寂,唯有壁炉里的木柴还在噼里啪啦燃烧着。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但是现在,你除了效忠查理大人,你还能效忠谁?你杀了勒芒的伯爵家族,下一步难道不是计划杀了奥尔良的威廉?如果不是图尔本地的下级贵族支持你,你如何得到士兵去战斗?我现在落魄了,只能做一名没有军队的使者。你如何?你也曾经落魄,如果你不是图尔老伯爵的女婿,如何得有现在的权势?」 「你!」 罗贝尔在这一点上无法反驳。 阿里奥伯特有道:「我只是送信的使者。如信件所示,你就只是图尔伯爵,你不是勒芒伯爵,不是安茹伯爵,未来也不是奥尔良伯爵。信件也描述得很清楚,你如果可以打下巴黎,国王自然会给你体面的封赏。」 「我现在是听明白了,他居然把我过去的功绩全都安插在了已经死去的雨果身上?」 「一切都是国王的意愿,我等臣属没必要妄议。罗贝尔大人,我只是一介使者,现在我要离开了。不过现在天寒地冻的……」 「怎么?」罗贝尔斜着眼看之:「你还希望我给你提供住宿和伙食?你不是男爵吗?你可以自行解决住宿吃饭的问题。」 「当然可以。罗贝尔大人,愿上帝保佑你。告辞!」 这该死的伯爵宅邸阿里奥伯特是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他转身就走,迅速传出一阵非常急促的下楼声,独留罗贝尔抱着那一团羊皮纸气愤咆哮。 简直是傲慢者杠上了另一个傲慢者。 查理的傲慢就是直接褫夺了罗贝尔自诩顺利继承的全部大权,仅仅留给其图尔的爵位。除此外这种承认仅仅存在于书信上,正规的封爵礼仪查理似乎不屑于去做。 一个瞬间,罗贝尔也想到了反叛,就像自己反叛了路德维希那般再反叛查理。 可是这种决定他意识到根本做不出来,无可奈何下罗贝尔只能支持查理针对自己的一切安排。 冷静下来的罗贝尔突然发现,倘若图尔本地的小贵族不再支持自己,图尔大主教不再支 持自己,所谓的图尔伯爵岂不是又成了丧家之犬。 因为雨果家族的旁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侄子杰拉德,那个男人的家族可是洛泰尔承认是阿尔萨斯伯爵。无论如何帝国内战必将以某种形式结束,住在阿尔萨斯的杰拉德,其人作为旁支家族依旧对图尔有着一定的宣称权。 如果自己选择反叛,图尔当地的贵族们真的会支持? 不!图尔伯爵的爵位会让位给他者。 第1589章 阿里奥伯特旧石桥奇遇 就像阿里奥伯特估计得那样,圣马丁大教堂方面的确是慈悲为怀,而且大主教亲自出面接见了自己这些国王使者。 阿里奥伯特面对大主教维维安半跪下来去亲吻主教大人的右手,罢了他的头也被这位高贵圣职抚摸。 就像,抚摸一只羔羊。 维维安看得出这些来自波瓦蒂尔的使者们一定在伯爵宅邸处遭遇怠慢。 他素来对罗贝尔战争时期的残爆举动不满,那家伙现在居然对国王使者怠慢。罗贝尔想干什么? 不过图尔这个地方也算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如果罗贝尔的家族灭亡了,自有新家族入住。 如果可以,他宁愿希望出身麦西亚王族的雷格拉夫做伯爵。 “我的孩子,不要任何担心,这里是所有迷途羔羊温暖的圈舍。你带着其他人来吧。”维维安态度温柔,就像是一盆水浇灭了阿里奥伯特心里的火。 最终,在城门处“休息”的士兵都进城了,他们牵着马走进大教堂,所有马匹交给本地的教士们。 士兵冻得发抖,在掸干净帽子、肩头的雪,纷纷走入温暖教堂。 他们在这里先是喝上一碗热水,待到晚上与众多教士们聚在一起吃圣餐。 黑面包与菜汤,阿里奥伯特知道教士们平日的伙食非常清淡,其中几乎看不到肉食,连鱼也是罕见的。 他也不奢求什么能有热食吃已经很好,而且大教堂提供了免费的温暖居所,可比大家在雪夜的户外搭窝棚过夜安全。 大教堂与附属修道院就是如此,慈悲的教士们会为旅行者提供避难所。一般情况下旅行者会感谢这份好意,拿出一些物资作为捐赠,实则就是酬劳。 阿里奥伯特手里有一些银币,这笔钱就充当报酬了。 维维安满心欢喜,哪怕钱不多也是大教堂一直需要的现金,为感谢这些使者的好意,维维安态度更加和善:“只要在规定范围内,你们可以做任何事情。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那么,请给我一些墨水和一支羽毛笔吧。我要给国王陛下书写文件。” “好吧,我这就差人准备。”维维安答应得干脆,他估计到使者们必然在信件里满是苛责。 这样也好,自己对罗贝尔颇有微词,碍于自己高贵身份以及素来必须保持温和的态度,脏话是不能说的,愤怒是不能表现的。现在有人代笔,那就支持咯。 当夜,战马在教堂的马厩里与那些低贱的小马和驴子啃食一样的草料,住在教堂的使者们住在大通铺,他们躺成一排呼呼大睡。 阿里奥伯特还不能过早休息,他已经想好了,新的图尔伯爵绝对有不臣之心,国王查理褫夺此人权力的确是英明之举。 于是,挑灯夜战的他借着油灯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一想到白天的经历,文件上的描述就颇为犀利。 图尔城危机四伏,自己一行人不会在这里久留,就是糟糕的这天令人担心。 阿里奥伯特审时度势决定等雪停了立刻离开,在被迫逗留的日子他最怕罗贝尔差人到教堂找自己。 他的忧虑是多余的。 另一方面,伯爵宅邸。 罗贝尔换了一件便服还在为接见的事情耿耿于怀,冷静下来他的确觉得自己言重了,但那个查理就是丧家之犬,到现在也不过是苟活在波瓦蒂尔伯爵的荫庇下,带着个阿基坦国王的头衔过日子罢了。 在获悉了丈夫与使者的那些聊天,艾德莱德憋了一肚子气。 她需要自己的丈夫作为一介凶悍武夫为图尔打出一个强大权势,就是这个斗犬居然对着国王使者颐指气使。 她走近丈夫,现在轮到她发怒了。 “你对那些使者太暴躁了!” “如何?你觉得我做得过了?”罗贝尔耿耿于怀,嘴唇颤动似有污言秽语。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被褫夺了勒芒和安茹的权力。” “你既然知道了,还要说我的愤怒是过分?” “罗贝尔,事情不至于如此。现在那些地方明明被你掌握,查理的要求有什么意义?你掌握着军队,他只能口头说说,才不敢真的任命新伯爵。我猜,等你取得更大的胜利,两地的权势只能是你的。” 妻子劝了一番,罗贝尔心情好了些。“的确,只要掌握军队,我想怎样都行。”罗贝尔不禁攥紧双拳。 艾德莱德一样不满意查理的胡闹,安茹和勒芒是自己弟弟在任伯爵时打下来的,罗贝尔是自己的丈夫,他会死去,届时自己的儿子会继任。 难道儿子孩子娘拥有图尔一地的权力?不!应该是整个纽斯特里亚,巴黎也要攥在手里。 作为非常高贵的女贵族,艾德莱德不会轻易表现恼怒,也不会以男人般的暴力手段扞卫既有权力。 她不满与查理值此大战时期愚蠢的削弱图尔的权力,审时度势也只是心里的不满。 战争还是要打,图尔军队依旧是站在查理国王立场上的北部第一贵族。 “消气吧。任何的事我来处理。”艾德莱德拍拍丈夫的肩膀最后说道。 于是,艾德莱德为表歉意准备了一些礼物,她不便于亲自去大教堂,也更不便于令自己的侍女去。 她令厨师准备了一些美餐,那是涂了蜂蜜的精细白面包,以及新作的烤肉,由卫兵提着篮子走进大教堂,奉命和善地把已经凉了的美餐奉上。 使者随从不值一提,因为阿里奥伯特是一位阿尔萨斯出身的贵族,该家族曾经也效忠于自己的父亲。 艾德莱德觉得理亏,任何对查理的恼怒也不能针对这样一位使者。 阿里奥伯特收了美餐,也礼节性的告知卫兵:“请转达我对艾德莱德大人的谢意。如果……我真的希望雨果大人是平安的。” 他言尽于此,很快艾德莱德获悉这短暂话语,明白其中深意,顿时心中犯了堵,心情就与这阴霾雪夜相当糟糕。 终于,雪停了。 阿里奥伯特不知道香农的雷格拉夫这几日做了什么,双方早有商议,待自己在图尔送信完毕了就折道回到香农,稍作停留直奔波瓦蒂尔述职。 就在香农得到一些补给,再把那些接受治疗的伤病带走! 罗贝尔与雷格拉夫,谁是真的好人已经高下立判。 阿里奥伯特暗暗发誓,自己回到波瓦蒂尔,必然当着查理的面把罗贝尔斥责为“卑鄙的野心家”。 再把雷格拉夫美言无数,一定谓为大忠臣。当然还不能忘了萨克森公子布鲁诺,这小子和雷格拉夫一道,分明是待在图尔的第二势力,如今这俩兄弟手里有兵有领地,对查理的确是明明白白尊敬。 “也许,我们的阵营可以抛弃罗贝尔,给雷格拉夫更多权力,他能做得更好。”阿里奥伯特想着,但以他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一点。 因为,阿里奥伯特不知道雷格拉夫的背后还站着强大的罗斯。 这一天,阳光回归,它照在洁白大地,凡是站在户外都觉得炫目痛苦。 即便是眯着眼睛也要离开,于是在大教堂吃上最后一顿圣餐,又在宣礼堂听大主教的一番例行废话。 因为今日是每周的礼拜日,大教堂虽然一般不做民事方面的各种事务,例行弥撒活动是要做的。 今日各地的修道院坐满了参与活动的村民,他们踏雪也要集会,城里的大教堂仅有教士们,今日又多了一些国王使者。 阿里奥伯特不觉得自己参与了多么神圣的活动,听罢废话再与大主教亲自告别,罢了就去马厩带走战马,将卸载的马鞍再安上,带着五花八门的行李在城市广场集结。 马蹄踏过石板路,马队出了城门,使者们面对空旷又清冷的洁白世界,所有人的心情好极了。 “来!把狮子战旗举起来!我们是高贵的查理大人的部下。我们走!” 说罢,他自己把珍藏的战旗挂在骑矛上,一行人快马加鞭于覆雪的阿基坦大道上,穿越森林直奔那座旧石桥。 下一站,香农。 的确,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狂奔七到十天是令人痛苦的,香农是难得的“驿站”,在当地得到的不仅是补给,还是生存的保障! 因为所有法兰克军队都害怕在冬季户外冻死,尤其是大雪皑皑死得更快。 奈何阿里奥伯特有命令在身,只能令战马在覆盖马蹄颇深的雪地奔袭,他本可等雪化了再行动,此番是的确等不及了。 已经是十二月,全年最冷的时期已经开始,整个世界覆盖积雪,使得前往波瓦蒂尔方向的道路都变得艰难。 阿里奥伯特有些担心雷格拉夫并不能在圣诞节前按时抵达波瓦蒂尔,因为他获悉那孩子会带上一些军队前往。 好歹雷格拉夫也是一位王,穿上麦西亚军的橘黄色罩袍,再举着他们的旗帜,一支军队直接南下,想想的确振奋人心。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他计划看看情况,如果可以自己就于他们结伴而行。 他估计这该死的雪会迫使所有村民老老实实躲在家中,想不到他再抵达旧石桥,只见这里的萨克森营地依旧炊烟袅袅。 误会已经解除,在驻守这里的猎人看到那些骑兵打出的旗帜,就知道来者是那些骑马使者,警惕心瞬间消散得差不多。 因为即便是下雪了,现在的埃维纳河依然静静流淌,沙洲处满是雪,河水冰冷刺骨,不慎落水很快就是失温死去。 阿里奥伯特想在这里得到一些补给,为此他愿意拿出一点银币从猎人手里买一些鲜肉,罢了随从们集体下马烤肉吃。 他注意到河道上停泊的可不止一艘长船,简单数一数居然有七艘! “雷格拉夫有这么多船吗?这个营地囤的猎物需要这么多船只运输?” 阿里奥伯特正在怀疑,几个金发战士走出木棚,一边抱着鹿腿啃着,一边饶有兴致地走过来。 “哟!这不是阿里奥伯特大人吗!”一位老家伙以粗糙的法兰克语戏谑道。 阿里奥伯特眯着眼定睛一看,紧张情绪也瞬间舒缓,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啊哈,我认得你。这不是埃里克大人吗?” “是我。” “怎么?雷格拉夫大人派遣尊敬的你在这里驻守?这么多大船,难道你们把整片森林的野猪都抓了?” “这道没有,不过我们的确打了三十头猪。” “这么厉害?你们……” “不敢相信?我们可是诺曼人,剿灭一个野猪群,在北方老家我们经常这么干。”老埃里克心情不错,因为他肩负两个任务,一个是在石桥处伺候全部的长船,另一个就是等待图尔回来的那些使者。 “在冬季狩猎?你们真的疯狂。不过……我算是好好了解你们了。”阿里奥伯特再左右看看,烤肉的香气不禁窜入鼻孔。他再道:“看来你们的确收获颇丰?如何?能让我分享一些肉食吗?” “给你们一些鲜肉?” “我愿意付一些银币。” 他提及了银币,老埃里克眼前一亮。 现在老埃里克也上下大量这些家伙,一个自诩美妙的念头浮上心头:“干脆这样吧,我们做一个交易。” “交易?是什么。” “你们先下马,我打算利用你们的战马。” “不会是租借我的马?”阿里奥伯特又眯起眼。 “算是租借。”说着,老埃里克指着全部的长船:“我的国王有令,七艘长船要运过石桥。现在正好大地覆雪,雪也完全停了,如此好的环境正好我们把大船推过去。” “啊?难道雷格拉夫打算坐船去波瓦蒂尔?” 老埃里克耸耸肩:“真聪明,就是这样。我们是坐船来的,自然可以坐船去。再说……”他又想了想,有些事提前告知这位使者也无妨,毕竟看其架势,这是打算一路向南回去述职的。 “如何?愿意帮忙吗?事成之后我给你充足的肥肉,还会告知你一些大事。” “好吧。看在烤肉的份儿上。”罢了,阿里奥伯特看看部下们,打出手势后三十余骑贡献出他们强壮战马。 旱地行舟不足为奇,北方人操持长船遇到过不去的沼泽,就是下船以蛮力拖曳,想着龙骨与船底板都是坚硬橡木,通常不会磨损,再用蛮力也无顾虑。 现在正是覆雪的好时机,雷格拉夫有意把大军全部组织起来去查理面前炫耀一番,现在就趁机差人挪船了。 缆绳挂在马鞍上,十匹骏马合力拖曳长船,龙骨在雪地垦出深深凹痕,而大船轻松滑动。 以至于本该是诺曼战士与猎人费劲的工作,在大量战马加持下,工作几乎是立刻完成。 新鲜鹿腿鹿排放在篝火边,为大量树枝插着接受炙烤。 当拉船工作完全结束,这些鹿肉还没有熟透。 的确相比于臊味较大的野猪肉,鹿肉更受猎人们欢迎。 饥肠辘辘的阿里奥伯特不挑剔,他的随从就更不挑了。 和金发诺曼人、索罗涅森林的法外之猎人凑在一起,在这冰天雪地的石桥边一起啃烤肉,如此感觉实在奇妙。 阿里奥伯特啃一番半生不熟的肉,又放任马匹啃食雪下的草。 他问:“你们无限量提供烤肉我很高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何运船了吧。” “当然。看起来你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我的国王猜到这一情况,于是嘱咐我一定要在这里等到你们。” “哦?”阿里奥伯特心里话按下不表,他再问:“运船一事呢?” “因为我的国王一定要去面前尊贵的阿基坦国王大人,他决定带上一支军队去。” “军队?”一个念头猛地想起来,阿里奥伯特惊觉:“不会是他训练的那一千名士兵吧?” “不然呢?”老埃里克耸耸肩:“大王就是这样命令。考虑到一路上可能出茬子,于是安排一些长船。这样如果有人走累了、受伤了,就先安置在船上。再说,一些炊具、粮食也摆在船上。实不相瞒,我们在做一场演习。” “演习?”阿里奥伯特实在不懂,但他很快就意识到雷格拉夫想得非常周到。 原来这支一千余人的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将采取水陆并进的模式于明年再攻奥尔良,雷格拉夫尽量准备周全,甚至把进抵波瓦蒂尔拜见查理,也当做一种训练。 “在严冬行军,雷格拉夫大人真的勇敢。”阿里奥伯特不得不慨叹,又有担心。 老埃里克完全不以为意:“我们诺曼人就是这样,你大可先行回去告诉查理大人。很快,我们也到了。” “倒也可以,不过我并不着急。”阿里奥伯特长叹一口气:“看来我和你们是朋友了。我打算先拜会一下雷格拉夫大人,之后的事,再说。” “也好。”老埃里克随手指着西方:“我的国王和布鲁诺大人现在都在香农村,有什么话你继续去说。”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待吃饱喝足了,他们再度上马…… 第1590章 埃罗图斯男爵与沙泰勒罗 在白雪皑皑中的石桥处得到一番意外补给,吃饱了烤肉的阿里奥伯特高高兴兴上马向西。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香农。 他在与雷格拉夫见得第一面时还有一些对诺曼人的刻板印象,稍稍闲聊后就对这个年轻贵族极有好感。 他又在图尔遭遇到比预估的更糟糕的羞辱,就更加反衬出雷格拉夫是个大好人。 如今麦西亚国王不再是有名无实,雷格拉夫手里的确有一千余名战士,即便他们几乎都是步兵。这些士兵真的要在冬季,踏着积雪一直走到波瓦蒂尔面见伟大的查理? 阿里奥伯特保留自己的怀疑,他决定面对雷格拉夫好好问询一番。 如果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也当调整——要确保自己的小朋友,以及“庞大的”麦西亚军队得以顺利又和平的抵达波瓦蒂尔。 毕竟事情由此意外之喜,一些额外的事情就要考虑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十年以来一直在颠沛流离中生活,虽贵为王子,多年来完全过着阶下囚的日子。他也知道自己的主人本无过错,如果有,那就是高贵的身份了。 也许查理就不该出生,朱迪斯皇后就不该以美貌引诱“虔诚者”路易。 但局面已经如此,阿里奥伯特自觉必须辅佐查理,更要考虑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突然一千余人的战士兵临城下,倘若没有先行告诉他此乃决定与阿基坦王国结盟的友军,怕是查理首先想的就是带上一小撮随从暂避风头——其实就是先跑为敬。 在啃肉的时候,他随口与老埃里克深入闲聊一番,于是获悉了香农地方针对战争的积极准备。 发动一大群无聊的农夫和农妇做战争勤务? 什么样的贵族会觉得那些下等人靠得住了? 雷格拉夫执意如此,他能成功? 阿里奥伯特以自己的认知,至今仍旧对雷格拉夫的举措表示怀疑,他依旧不相信“人民的力量”。 或者说,他所认知的战争,贵族带着扈从亲兵参战的同时,用鞭子抽打那些村民,命令一大群下等人带着农具参战。 下级贵族普遍如此面对大贵族的征召,至于帝国顶级贵族如何训练常备军,那就不是诸如阿里奥伯特这种世代的小贵族要考虑的了。 下级贵族有自己的活法,所谓长期维持一支人数较多的军队,除了疯狂消耗自己的财力毫无意义。 男爵级的贵族通常就保留一百名可以立刻投入作战的骑兵为精锐,再组织一点半脱产的农民,戴上头盔和武器抽时间训练一番就够了。 若是大贵族征召,男爵带上两三百人、至多五百人参战,这就是大忠臣的证明。 男爵是如此,骑士们能拿得出手的兵就更少了。 即便是阿基坦和图卢兹,大量的骑士直接效忠于伯爵或是公爵,一些战场上立功的骑士,其头衔可被升级为男爵,不过其领地基本不会变化,军事实力依旧是老一套的寒酸。 两厢对比,香农男爵雷格拉夫组织一千余名战士实在是离谱的事。除非,强调他是麦西亚国王。 现在,萨克森人的营地,以及香农、阿瓦内大村,民众都在积极准备着,表面上看起来庞大定居点鲜有人烟,但森林还在发出隆隆轰鸣,各家各户的烟囱始终喷着浓烟。 骑兵队以友军的身份直接进抵雷格拉夫的军营,阿里奥伯特吩咐部下下马休息,可以与本地凑过来的金发诺曼人聊一聊,他自己则抱着头盔走进军营。 正巧的是布鲁诺与雷格拉夫就凑在温暖石室中烤火。 “你来了。”布鲁诺缓缓转过身,直面以朋友身份进门的阿里奥伯特。 “我的确回来了。看来你们已经把我当做了朋友。我带着骑兵进入村庄,你们的战士不做任何阻挠。” “当然是朋友。”雷格拉夫随手指着木椅:“坐吧。让我猜猜,你从图尔归来还要额外来一趟,你一定在图尔经历了一些事,有意告知我?” “我的朋友,你真是聪明。不错!我可以立刻告诉你,我在图尔经历的那些糟心事”阿里奥伯特一边踱步,一边滔滔不绝起来…… 因在城里遭遇怠慢,任何人都不能奢望这位上年纪的老贵族会对罗贝尔好言相向。 阿里奥伯特直接以污言秽语咒骂,说到了激动处,他突然问道:“朋友,你觉得……罗贝尔有朝一日会反叛么?” “反叛谁?”雷格拉夫讶异地问。 “查理。我的主人。” “反叛他?不好说。不过……我所知的罗贝尔的确狂妄,可惜,被我父亲击败过。”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无妨,恐怕这种事也不是我这种人需要关心的。”阿里奥伯特不想继续爆粗口了,他稍稍调整一下心情,话锋一转,口气也变得柔和很多:“所以。你们打算带着大军去觐见我的主人?” “是的。”雷格拉夫双目有神答得干脆:“我在石桥处留驻的人员,你回来时已经遇上了。” “是。” “所以,如何?” “什么如何?” “你作为查理大人的贴身贵族,对我的计划有何看法?” “我还能有什么看法?”阿里奥伯特耸耸肩,又快速站起身,如此表现证明着他的确有些看法。这不,老家伙又踱步而来,他说:“我改主意了。” “你有新想法?” “我获悉你们两兄弟要合并一道去波瓦蒂尔,你们的联军太强大了!就怕会引起误会呀!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愿做你们的向导。” 雷格拉夫眼前一亮:“为我们带路?这是好事。但是你的使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家伙指着木门苦笑道:“户外都是积雪,如此恶劣天气我害怕在穿越森林的时候冻死呢?不如就等雪化了,等到道路重新坚硬我们再一起走。” “我正有此意。”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雷格拉夫本来觉得自己大大方方带兵南下即可,阿里奥伯特的体型令他需要好好思考一番。因为进一步的闲谈,他获悉那位查理曾遭遇过多次死亡威胁,一支大军突然到来,查理本人可能会逃,而当地的大贵族即波瓦蒂尔伯爵,极有可能快速组织起军队抵抗。 双方明明可以做友军,雷格拉夫可不愿意闹出任何的误会。 因为阿里奥伯特提及了南下之路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埃罗图斯男爵。 这一信息是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之前从未想过的,两人还以为沿着罗马古道一路向南,一路上不过是穿越森林和荒地,即可顺利抵达波瓦蒂尔。 所以埃罗图斯男爵是什么情况? 基于阿里奥伯特的描述,该男爵家族是波瓦蒂尔伯爵家族的支系。 这一代男爵名叫埃拉德,是埃罗图斯城堡的拥有着,也是当地本笃修会的保护者。 论关系,埃拉德要叫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一声表叔,他们间并没有“表叔”的《辈分论》,于是两者就是叔侄关系。换言之倘若波瓦蒂尔伯爵因五花八门的原因绝嗣,埃罗图斯男爵就有一定资格继承爵位。 只是伯纳德的身体情况很好,其妻子也颇为争气得生下多名已经成年或开始长胡须的男孩,家族怎么想都与绝嗣没关系,恰恰是过多的男孩在未来如何安排他们成了一个问题。 留下长子,其他的都安排到修道院?此事对长子外的儿子们不公正。 分割伯爵领成立新的男爵领,看起来这是最公正的安排,却有实实在在会在未来削弱家族实力。 但是,如果通过高度介入这场帝国内战,辅佐查理取得大胜,作为功臣而索要一些“帝国派”贵族的领地想想就是理所当然,如此一来儿子们的封地问题迎刃而解。 因为伯纳德的家族血统非常高贵,老伯爵愿意收留年轻的“秃头”查理,归根结底他们就是血脉亲戚。 查理马特有一个女儿名叫埃罗达,她嫁给了彼时的欧坦伯爵。查理马特的儿子,就是那个“丕平献土”的丕平,其孙子就是查理曼。 埃罗达为欧坦伯爵生下两个儿子且都成年,一个继承欧坦爵位,另一个名为纪尧姆,就被封为波瓦蒂尔伯爵。 这个波瓦蒂尔的纪尧姆又拥有多个儿子,其中一个就是继任者伯纳德,年龄最小的儿子就被封为埃罗图斯男爵。 该男爵领是突然出现的!它建设初衷,一来是老父亲解决孩子们的爵位问题,二来新设男爵领可拱卫波瓦蒂尔的安全。 所谓“埃罗图斯”,就是纪念家族的老祖母、查理马特的女儿埃罗达,加以罗马式的“us”后缀,以彰显家族的高贵。毕竟查理曼已经获得了“罗马皇帝”头衔,皇亲国戚们也愿意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标榜自己的高贵。 尤其是这一代的男爵,他的名字分明有意致敬他的祖奶奶。 以辈分论之,“秃头”查理是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的表外甥,埃罗图斯男爵是其表侄。 伯纳德自视甚高,完全以长辈的身份面对查理,却不会真的打压这位表外甥。 在西欧的语境下,外甥等于侄子,是表是里也无所谓,统统由一个词来描述这种叔侄关系。 如此,一座被修复的罗马时代军营,以贵族城堡的样貌重新出现,它就是沙泰勒罗,所谓“埃罗图斯城堡”,唯有顺利通过该男爵领,军队才能抵达波瓦蒂尔。 …… 石室被烘烤得非常暖和,阿里奥伯特的随从们都被雷格拉夫安排了温暖营区,这些来自南方的使者们的身份完全成了贵客。他也注意到,自己离开的时间里,那些前些日子因误会冲突受伤的士兵,除了伤势恶化实在没法拯救而死去者,居然有六名骑兵伤势不但稳定下来,他们的身体正快速恢复。 仿佛是本地教士的祝福与提供的圣油起了效果,阿里奥伯特确信如此奇迹其实就是雷格拉夫正确的治疗方案——诺曼人居然对治疗伤兵有奇妙手段! 他不能当众承认这个,心底里可是对雷格拉夫充满感激。 雷格拉夫说到做到,承诺的救助落实了,他估计那些伤兵再过一段日子即可再度上马。因为他从旧封地带着走的随从已经不多,跟着查理颠沛流离,能活到现在的都是精锐。 精锐士兵在阴沟里翻船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很庆幸仍有一些受伤士兵活了下来。 就在雪夜闲极无聊之际,阿里奥伯特介绍一番自己所知道的阿基坦地区的贵族们。 要让雷格拉夫理清这群贵族间的关系并非难事,不仅仅在于年轻人足够聪慧,还在于罗斯王国对比法兰克加洛林王朝,双方的贵族体系的共性实在是多! 既然阿里奥伯特介绍一番,雷格拉夫心情大好,干脆也当着这个上年纪的朋友描述一番罗斯王国的贵族们,顺便通过赞扬父王的伟大来证明自己前途无量。 罗斯有一位老国王,老国王唯有一个儿子在世,那就是年仅二十三岁的留里克大王!而且老国王依旧在世,只是将大权让渡给唯一的儿子了。老人家自己在一块丰饶之地,为万千民众喜爱着颐养天年。 雷格拉夫就是如此描述,阿里奥伯特无法理解,却也不敢有任何非议。这算是“共治皇帝”模式?就好比洛泰尔曾与“虔诚者”路易共存了三年时间。 但听雷格拉夫描述,罗斯老国王奥托见儿子终于羽翼丰满,高高兴兴交出一切权力,然后被孙辈围着快乐生活。 罗斯王居然一度拥有十八位妻子!其中一位就是麦西亚公主。 雷格拉夫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母亲其实是被父亲霸占,相关情况他语焉不详,随口描述一番糊弄过去,罢了就重点提及自己的弟弟妹妹们。 罗斯王国未来的最高祭司是大妹,这相当于罗马教宗,罗斯境内有很多神庙,神庙祭司都是女性。 罗斯境内已经有大量的、实力不一的公爵国和伯爵国,名为博雅尔的贵族对标法兰克体系的男爵,其数量更多。 女人也可以成为公爵吗? 在罗斯它就是现实,雷格拉夫自豪得提及自己的姑姑是一位女公爵,表弟卡尔就是该公国的下一代公爵。 无聊的雪夜聊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甚好甚好,就是阿里奥伯特听得心惊肉跳。 老家伙虽为小贵族,他经历过太多事情,现在听听雷格拉夫提及罗斯贵族的事情,总觉得这小子像是拿着法兰克贵族这一套瞎编胡诌。 可再好好想想,雷格拉夫说得天花乱坠,又有布鲁诺在一边拿着其萨克森公国贵族那一套附和,这对兄弟所言所语应该不是胡说。 阿里奥伯特只恨自己不能公开得以纸币记录,只要洗耳恭听,以衰朽的脑袋好好记下来。 因为老家伙的三观的确被颠覆了。 诺曼人当然有贵族,无外乎一个大酋长带着一群小酋长,罢了是酋长带着一群战士南下劫掠。 “如果查理曼在世,岂有你们作乱的机会。” 他最初于雷格拉夫见面,见得一众奇怪的金发战士游荡自如,心中对诺曼人的鄙夷被激发。 现在这种鄙夷彻底消失。 原来罗斯王国已经是很复杂的存在,似乎处处都在以法兰克做参考,可惜这群家伙罕有皈依天主的。 也不能再武断得斥责他们野蛮,瞅瞅现在的香农地区,整个地域被雷格拉夫治理得井井有条,当地有一千名高卢男人居然心甘情愿给一个年轻的诺曼人卖命,一千名农民士兵还破天荒得愿意在冬季行军。 阿里奥伯特才不信“这是被魔鬼蛊惑”,因为他自己也为雷格拉夫的真诚与实实在在的互惠互利态度所打动。他可不会承认“我也被魔鬼蛊惑”了。 因为雷格拉夫和他的诺曼战士,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脖子处都挂着一副十字架,他们早已皈依天主。 就是因为聊得过于投机,阿里奥伯特一念之间萌生出极为奇妙的想法——雷格拉夫可能成为麦西亚的“仁慈王”,我可以做他的封臣。 只是这种过激的想法一闪而过罢了。 第1591章 一次反骑兵训练 降雪结束了,快速升温旋即开始。 那些拥有木板瓦的房舍,快速融雪弄得房檐似瀑布,整个香农、阿瓦内大村也变得处处是泥塘。 如此环境想要军队集结完全是离谱的,尤其是滨河区域,因过渡浸润导致这里根本没有硬地,随便踏上一只脚,整条腿都能陷进去。 虽然整个香农都在快速融雪,太阳高悬阳光明媚,所有人感觉到意外的清冷。加之环境泥泞不堪,人们为了保护食物、保护家具焦头烂额。 就连军营也是湿漉漉的,多亏了这里有着石板路,事情不至于变得太糟。 阿里奥伯特明白自己仍需等待,他很高兴雷格拉夫把自己视作了朋友,连带着自己的随从,又被那些金发诺曼人陆续视作了朋友。 双方算是不打不相识,由于站在相同阵营,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诺曼人有意了解阿基坦地方的风土人情,阿里奥伯特的随从们也对诺曼人充满兴趣。 因为,诺曼海盗曾袭击过阿基坦地区西部地区海岸线的一些村庄,流传开来的都是可怕消息。 什么东西是最可怕的呢?是撒旦!是恶魔! 这些骑马随从劳苦功高,他们相信战争结束后,只要自己活下来都能封个骑士。他们实际已经是小贵族,哪怕现在身份仅是扈从,看到各地的贫苦农民,就像是看待猫猫狗狗一般。 他们的社会地位较高却只是武夫而已,以为已知世界就只是法兰克帝国的疆域,以及东方的另一个罗马,还有经书里描述的黎凡特、红海等等。不过他们知道的也仅仅是地名词汇。 诺曼人现身说法,他们是金发的男人绝非教士描述的恶魔,他们皈依的天主证明大家都可为兄弟。 北方世界还有宽阔天地,而且……这些金发兄弟证明了一件事——世界尽头之海真的存在。 各种福音书都描述着一种“地平论”,世界是个大圆盘。 哪怕是北欧人的古老说法也是相似描述。 那么世界是一个大盘子,盘子边缘区域是一片汪洋,走过边缘就是万丈深渊,那里可能就是地狱了。 北冰洋被描述为“北方的世界尽头之海”,一群金发的“故事大王”和这群阿基坦来的伙计,以磕磕巴巴的法兰克语谈笑,让无聊的雪夜与备受折磨的融雪时期变得有趣。 因误会冲突死去的人都安葬了,失去家人的村民无可奈何,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被杀的村民几乎都是外来者,来自索罗涅森林的家伙们死了,香农居民可不会为他们哭泣。 这天是个清冷的日子,也是一个礼拜日。 哪怕整个世界在疯狂融雪,人们忍着泥泞也陆续去修道院转上一圈。那些去得早的人就在宣礼堂里倾听教士的教诲,去晚的在户外溜达一圈,就算自己参与弥撒了。 今日唱诗班举行了一场小活动,那些男孩站在平地与木箱上,他们站成两排,在阳光下歌唱赞美诗。大量民众围过来静静聆听。 他们都是小孩子而歌声婉转动听,唯有罗马教廷才养着少数阉伶歌手。 这些孩子在香农地区传统社会里是幸运的,尤其是孤儿,运气好的被修道院收养,参与唱诗班是男孩的必修课,待其长大就是下级教士。 其中运气更好的,还能晋级为地方修道院长,甚至,有一定可能性成为平民出身的地方大主教。 虽然高级教士的位置都被贵族子嗣把握,不乏有古代罗马元老院家族后裔。 但这也不啻为平民晋升社会地位的机会,一个平民男孩成为教士,他的家人也跟着光荣。 至少当地领主看在此乃教士的亲眷,在收税问题上会松一下手。 但雷格拉夫破天荒的给所有平民打仗立功翻身的机会,尤其是农奴!也许只要承诺减少一定税负就能令本地农民卖命,雷格拉夫模仿罗斯来了釜底抽薪的一招——参战的农奴,活到战后的全家恢复自由民身份。 也许三米长的矛太短了,于是大量农民兵为了保命,特别多制作了一个更长的橡木杆。 因为即便是橡木,在激烈作战时期也容易折断,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再者,这些木杆还是搭帐篷的支架,布匹皮革极为珍贵,待宿营时用木杆搭好框架,把新砍的富含树叶的枝子搭上去,可以遮风挡雨的木棚就完成了。 于是,一批折合四米的木杆削出尖锐部,这样它不安装金属矛头,做纯粹木矛也够用。 很多人自发得准备两根,再配上已有的折合三米的战矛,士兵恍若抱着一捆木头行军。 至少他们在出发前的集结是有如此奇怪表现。 雪快速融化,来自大西洋的暖风迅速吹散潮湿。那些随处可见的泥塘依旧很多,好在抛荒的农田基本干燥,村中曲折的土路也已经硬化。 从阿基坦大道引申出的支线路已经完全恢复,即便道路周围还有随处可见的积雪,骑兵在这样的道路狂奔毫无问题,只要阿里奥伯特愿意,他现在即可带着随从们回去述职。 因为时间确实不多了。 这天阳光正好,清冷是真的清冷,低沉的号角声响彻香农大村,奉命集结的士兵陆续带着武器装备走出家门。 今日只是集结,雷格拉夫要检视自己的大军,把一些看得见的问题解决一番,再择良日南下。 之间那些战士穿着款式颇为统一的罩袍,有条件的自耕农穿戴祖传是锁子甲与头盔。 大部分士兵毫无甲胄可言,就以刚刚鞣制完毕的鹿皮充当劣质皮甲,还以鹿皮缝成兜帽御寒。 若在以前,这样的突击征召民兵站得松松垮垮,重骑兵甚至不用半回旋战术,只要佯装冲锋就能把他们吓跑。之后就是马蹄无情践踏。 但是现在他们接受了训练,大量的木矛直指苍穹,民兵排好队后仿佛组成了一片树林。 相比于这些家伙,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手里的老兵一身铁甲,锁子甲与头盔在阳光下烁烁放光,尤其是雷格拉夫的老兵,广泛装备的罗斯钢剑风采依旧,它们是亮白的,与偏暗色的法兰克宽刃铁剑截然不同。 雷格拉夫再次检视士兵,他明知阿里奥伯特与其骑马的随从们在一边观察,故意命令自己战士做起战术动作。 他注意到士兵普遍自带了多根长矛,不少矛已经因为过长而导致剧烈弯折。不过折合三米的矛绝非万能,他所知的法兰克重骑兵的骑矛远比这个长,方可实行半回旋战术,以超长骑矛做“非接触作战”。 只要不与敌人接触而杀死杀伤敌人,己方就不会受伤。雷格拉夫所知的最好办法就是罗斯军强弓劲弩那一套,可惜他手里只有大舅子布鲁诺手里的弓箭手,而且经历了误会一战,兵力萎缩到了七十人。 他们恢复训练,也是降雪后的首次整训。 士兵仅持那根三米长的得心应手之矛,按照鼓手与铜号手的鼓点不断变换队列。 百夫长、三十人长的帽子上插着不同的羽毛,百夫长的帽子干脆挂上头冠。 旗队长身边就是号手鼓手,这里还跟着掌旗官,整个旗队完全以旗帜为核心,听从鼓声号声前进。 其实他们接受过面对起兵冲击之训练。 前排将矛斜着插在地,士兵身体倾斜以右脚踩住矛柄,后排战士双手把矛放平,整个旗队化身“铁刺猬”迫使敌人骑兵即将冲击时紧急勒马。 一旦失去了冲击力,重骑兵的优势就没了。 之前,雷格拉夫是动员村里拉车的小马毛驴,令一些男孩骑上去充当骑兵,再举着木棍向已经结阵的“铁刺猬”发动所谓的冲锋。 不过那是一场闹剧,谁会觉得一小群毛驴冲过来可怕呢?再说那群孩子嘻嘻哈哈而来,毛驴几次折返跑后就开始啊啊啊得尥蹶子了。 但是这一次阿里奥伯特和他的骑兵就在这里。 中午已过,一千余人凑在一起吃浓稠热汤。麦子、蔬菜、肉和蘑菇混在一起乱炖,复杂的味道令粗盐的苦涩感消失。 沐浴冬日难得的微微暖风,与香农军队在户外共进午餐,阿里奥伯特注意点雷格拉夫、布鲁诺和他们的民兵一起吃饭,也许这就是诺曼人的习惯,自己也就入乡随俗了。 阿里奥伯特嗅着香味,还别说感觉挺不错的。 他与随从们坐下来吃饭,与大家随性闲聊,不禁又瞥一眼坐得到处是的民兵们。 过了一阵子,一位高贵的少年大跨步地走来,还拍拍阿里奥伯特的肩膀。 阿里奥伯特条件反射地握住剑柄,他猛回头看到雷格拉夫讶异的脸。 “是你啊,我的朋友。”说罢他乐呵呵站起来。 “差点把我当敌人了?” “这倒没有,就是……请不要对我突然袭击。我这种老家伙经历过太多的战阵,很容易紧张。” “是我的错。不过,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雷格拉夫笑嘻嘻地坐下来,这下他开始环顾坐了一地的来自波瓦蒂尔的骑兵们。 他再当着已经坐下来的阿里奥伯特的面大声问道:“朋友们,你们觉得我训练的步兵如何?” 他毕竟是香农男爵,其士兵穿着的是麦西亚军的服装,大家清楚意识到问话的少年是一位国王。固有的尊卑观念深入骨髓,使得他们不敢贸然说话。 阿里奥伯特笑呵呵反问:“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 “那就问问你。你觉得我的步兵如何?” “很好。我看到他们换了新衣服,而且……居然都有了新鞋。” 雷格拉夫耸耸肩:“不枉我下令大肆捕猎,那些鹿皮陆续变成了衣物。” “就是鹿皮鞋子不如牛皮。” “无妨,我们会在战争中缴获更好的。”雷格拉夫不想听单纯的恭维,他来这边骑兵的营地也不是逗乐子。他拜托道:“我手里没有骑兵,现在你们是客人。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 “可以。就冲着这碗美餐,只要我做得到,我可以帮你。”阿里奥伯特爽快答应。 “好。”雷格拉夫定定神,“我要你们下午上马,以骑兵队的模式试试冲击我的步兵阵列。” “啊?朋友,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和你战斗。”阿里奥伯特大吃一惊。 雷格拉夫猛然皱眉,“哎呀,又不是真的战斗。难道那些驴子也可以模拟骑兵吗?你们可是真正的法兰克重骑兵,继承者查理曼的光荣……”他说了一番赞誉,所谓要求只有一个,由真正的重骑兵来实验一下新训练的长矛方阵是否真有扛骑兵的能力。 阿里奥伯特已经明白,他狐疑道:“咦?你本来是不打算对抗骑兵的,再说,查理曼的骑兵天下无敌,聪明人的步兵自然是避免直接冲突。” “但我父亲敢,而且我们曾赢过。我可以不主动和奥尔良或是别的贵族军骑兵作战,但万一被他们盯上了,我的人不能无所适从。” “我看你是多虑了,连年战争,北部的贵族哪有很多骑兵?不过……我觉得你的顾虑有些道理。可以,我可以佯装进攻,到了那个时候。”阿里奥伯特笑了笑,“你的人可别尿裤子。” “无所谓。”雷格拉夫耸耸肩:“现在尿裤子,也比战场上被杀要好。哪怕有人被你们打伤我也能忍受。”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那么,我愿意打你一个突袭,这样最能模拟战场。所以你要给我提供一些木杆,让我们的举措更逼真。” “好的。” 雷格拉夫这里预谋一场逼真演习,两支步兵旗队还蒙在鼓里。 下午,吃饱喝足的两队士兵,一千名战士继续端着长矛做无聊的训练,哪怕是集体换了新衣新鞋,最开始的新鲜劲儿为枯燥的队列训练弄得消散,到了下午全军变得慵懒。 雷格拉夫照样组织起那些拉车的毛驴小马,男孩们骑上去扮演骑兵冲锋,后者也勉为其难的按照规定把矛立起来,再在毛驴骑兵冲击的正面,做了四排士兵组成的矛墙。 但是,一旁围观看戏的那些骑马的客人,他们突然动了起来。 哪怕只有三十人,只要指挥得当,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下属可在战场上打出很好战绩。 “骑兵!跟着我!哪怕这只是一场演习!”阿里奥伯特一声令下,举着单纯木棍的他们开始行动。 马蹄铁掀起大量微湿的土块,手持接近四米长木棍的他们,排成单列纵队气势汹汹地向着刚刚结束“毛驴闹剧”的步兵们冲击。 长矛之墙依旧,可民兵看到气势汹汹的真正骑兵冲过来,那可是群真正的庞然大物,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因而敏锐注意到,这些民兵的阵列发生剧烈骚动。 阿里奥伯特的战斗血性被激发,他只能尽量做到手下留情。 这支骑兵队面对结阵步兵果断采取半回旋战术,每一名骑兵快速略过,以更长的木杆猛戳一下步兵。 木杆是一个顿头,强大的力道还是把步兵顶翻,后者穿着比较厚实,就是这样的冲击仍能把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若是打住面部,鼻梁骨都能打断。 也多亏这是柔软长木棍,若有铁矛头,被戳中是步兵非死也大残。 一次干脆的半回旋出击后,阿里奥伯特果断开始第二轮,因为他注意到一轮袭击后,这群民兵已经阵脚大乱。 第二次出击,他不给马匹以休息的机会,不过……仅仅是骑兵们气势汹汹又杀回来,两支香农地区农民构成的旗队居然直接崩溃。 “荒谬!”目睹一切的雷格拉夫下意识地捂住稚嫩的脸。 布鲁诺干脆惊得张大嘴巴:“还以为这群农民被训得很强,怎么真正的骑兵一冲就被吓傻了?” “我把他们想得太强了!”雷格拉夫已经不忍直视,自己按照父亲训兵的那一套在做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你太高看自己了吧!”布鲁诺绷起嘴巴,没有再苛责。 “也许是我自负了。看来我的担忧也不错。现在让老兵出动,用盾墙把这群乱跑的家伙赶回去!” 雷格拉夫的确不得不出动自己的金发老兵,因为现在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伙计们已经尴尬苦笑得愣住,三十骑兵看着上千名步兵放弃阵列被赶得集体逃亡。 “嘁,不过是一群民兵!一群蠢材,你们辜负了雷格拉夫大人对你们的信赖。”阿里奥伯特摇摇头,他干脆整队,与大家嘻嘻哈哈地看着如同蚂蚁般乱跑的民兵,又逐渐看到待命的金发战士出动,以盾墙疯狂驱赶…… 阿里奥伯特又不禁慨叹:“所以,雷格拉夫,你们到底如何在易北河击败了罗贝尔和路德维希的骑兵?也许你们诺曼人的确可以,指望香农的这群高卢农民完成壮举,还是向大天使祈祷吧。” 第1592章 铁刺猬 “就是一群蠢材!看看这群懦夫,如果是真的战争,我们可以杀尽他们。”阿里奥伯特自傲咆哮中又带着一丝遗憾。 他的战士们则是无比自豪的,不过赢得太过随意,让胜利好比光荣。 遂在盾墙的围堵下,溃逃的民兵逃无可逃,待他们稍稍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民兵们猜不到他们的国王会如何发怒,毕竟那绞刑架一直立在训练场…… 在铜号指挥下,士兵们战战兢兢重新整队。 他们在夕阳下继续握住长矛,警惕的眼睛都注视着已经骑上马的雷格拉夫大人。 至于那些骑兵,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就在一边歪着脑袋围观着。 雷格拉夫木着脸,攥着缰绳操纵马匹在队伍前走了一圈。 少许,他当众宣布:“所有站在前两排的士兵,出列!” 须臾,得令的士兵感觉到自己一定会受罚,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雷格拉夫又给自己老兵一个收拾,金发战士站在战马前。 他继续命令:“你们中的小队长没有约束好自己的战士,当骑兵冲锋时,你们未战先怯,你们犯有大罪!不要以为我的仁慈就意味着无限的包庇!这些小队长,你们被判了死刑!”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夕阳下的长矛树林也为之剧烈晃动。 在雷格拉夫的授意下,老兵立刻出动,将不知所措的小队长们拉了出来,待其见到自己陆续要被拉扯到绞刑架,纷纷哭丧求饶起来。 但夕阳下的雷格拉夫好似骑马的铜像,似乎要无情地“欣赏”一场绞刑。 没有人为待死者求饶,士兵们心上像是压了大石头,压抑得人们想要干呕,又恐惧地看着那些行将被绞死的同乡。 至于两位旗队长,他们也被押送到雷格拉夫面前。 其中一位,正是一开始徙粮立信、如今已经被提拔的保罗。 男人勾着头,他觉得大人这是要来真的,考虑到他们其实都是诺曼人出身,现在可不敢仰头直面地说话。 “喂,保罗。”雷格拉夫苛责道。 “是。” “你没有管理好整个旗队,一些人畏惧逃亡引起整个旗队崩溃。你有大罪!也许,我该赐你死刑。” “啊!这……”这时候保罗才抬起头。 “看看那些人吧!处决你,队伍就没法带了,至于那些人,他们会死。” 雷格拉夫简直换了一张脸,民兵们这段日子过得太好,完全忽略他们的主人可是在战场摸爬滚打三四年的老战士,年轻只是年龄赋予的表象,实则已经是狠辣人物。 于是,伴随着鼓声与铜号声,那些吓坏了有罪士兵脖子被套上绳索。就在这时,雷格拉夫叫来一些老兵,又平和地以诺斯语吩咐一番。 只见那些老兵先是惊讶,接着便是微笑释然了。 突然,简易的翘板被拉掉,被绞了脖子的人疯狂扭动,也有人因突然窒息而浑身僵直。 香农这些年来一直很平和,本地人还没有听过有死刑,只知道有人因小偷小摸被罚斩断手指,且这种砍手指的刑法也是本地驻军绕开教士们执行的。 本笃修会的教士们本着慈悲为怀,针对质疑上帝污言秽语的蠢人也是感化为先,至多判处有期徒刑,绝罚与判处死刑只是理论上可能。 可是,这些犯了罪的最基层军官即将死去。 “你觉得本王的决定如何?”雷格拉夫木着脸,继续闻讯已经战战兢兢中的保罗。 “大人,我……我说不出来。” “你就不为他们求饶?” “啊?!” 就在保罗不知所措之际,雷格拉夫一声令下,本以为是收尸人的金发战士们,他们奉命一拥而上将犯人脖子上的绳子割断。 差点就被绞死的人们纷纷坠落泥地,有的已经昏阙,有的捂住脖子剧烈咳嗽。不过他们任何一人都没有死。 雷格拉夫的进一步举措又看呆了战士们,他们不知大人的意图。 倒是一边观刑的阿里奥伯特看出端倪,不禁捋着胡须坦言:“年轻人,你还是仁慈的。” 就像是骑兵冲锋是一场演习,甚至连绞刑也是一场模拟!不过它们做得太逼真,民兵们在震惊中度过惊心动魄的一天。 雷格拉夫再度整队,保罗等人归队。 他再度宣布:“本王是仁慈的!你们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记住你们是麦西亚军队,不是某个男爵的士兵。本王宽恕你们的恐惧,但是下一次,如果还有人面对骑兵溃逃,他将被拉出来完全绞死!至于这些罪人……” 雷格拉夫看一眼坐在荒地上继续捂着脖子的人,再当着战士们宣布:“这些有罪之人不再担任小队长,现在贬为一般士兵,而且……留在香农!明年的作战与这些人没有关系,直到本王任何时间合适了,再安排这些人上战场。” 他觉得已经给了部下最直接最干脆的警告,他也不想把事情彻底做绝对。 就这样悠扬牛角号想起,士兵们陆续回家,他们有足够时间想想未来该怎么做。 “你可真是仁慈。”阿里奥伯特骑马而来,歪着头耐人寻味是笑谈道。 “朋友,感觉……你对我的决定不看好?” “也不尽然。麦西亚王不愧于他的仁慈,不过……” “如何?是过度仁慈了?” 阿里奥伯特耸耸肩:“也许吧。我知道你还打算拜托我继续帮你训练。没关系,我可以做。就是那绞刑架。”他随手指着说:“说不定你还是要绞死一些蠢材。” “这可不好说。” “难以明说?还是拭目以待吧。”阿里奥伯特呲着牙摇头晃脑:“他们只是一些农民,可不是你的诺曼战士。看我明天再把他们吓跑!” 阿里奥伯特在无形中不断对那些民兵投以鄙夷,雷格拉夫本不想处死带队溃逃着,但话已经公开宣布了——明日若再有溃逃者,必杀之。 所有人都被饶恕,仅有一次。 第二天继续训练,雷格拉夫注意到那些休息一夜的士兵,眼神里对了一些东西。 多说无益,他们的情况是否改观,就看今日的演练了。 阿里奥伯特气势汹汹地面对自己的部下,号召士气正盛的骑兵:“再来一次,让这群愚蠢的高卢农民再度溃逃。” 骑兵们高举木棍又一次排队,新一轮的半回旋冲击开始了。 与此同时民兵换上更长的矛,他们自发准备的折合四米长乃至更长一些的,哪怕它太长了已经出现中拱形变,还是被端着站在阵中,当然矛头是没有的。 攻守双打都是顿头木棍,至少极大程度上减少演习的受伤概率。 阿里奥伯特令部下端着木棍冲刺,漆黑的战马以庞然大物之姿冲来,他想着兄弟们又能吓跑这群步兵,但麻烦事发生了。 民兵纷纷闭上眼,他们确信自己逃了今日必然被绞杀,于是坚决攥紧木杆,宁愿自己的胸膛被骑兵的“骑矛”捅住。 不过,奇迹发生了。 阿里奥伯特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冲击真正的刺猬阵,要击中那些步兵,就必须让战马不被步兵的矛戳中。 但双方的武器卡在一个非常尴尬的距离,木杆几乎是一样长的,战马面对一大堆尖锐物下意识减慢速度,任凭骑兵站起来端着木棍戳刺,根本无法触及任何步兵,就被战马带着脱离战场。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阿里奥伯特连续试了三个回合,由于自己手中的木棍还是太短,若是真的战争,敌方步兵如此结阵聚成一团,骑兵们就只能干瞪眼了吗? 不信邪的阿里奥伯特试图攻打侧翼,结果那些民兵在鼓声号声指挥下变阵。步兵基本待在原地,按照节奏频率不同而声音极为尖锐的号声,带着武器转身。 最开始枯燥无聊的左右转训练起了效果,士兵简直一秒转身,再过四五秒的时间,“长矛墙”就又对着骑兵冲锋的方向。 似乎,它一直瞄准骑兵们,使得阿里奥伯特一直要面对“矛墙”。 战马已经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番,阿里奥伯特虽不甘心,他自觉的确不能吓跑民兵,而且这只是演习,不可能以命相搏的他干脆带兵下马。 这一刻,老家伙也恍然大悟:“也许,你们诺曼人当时就是这样击败了那些骑兵。到底多蠢的人会带兵冲击长矛墙?对哦,是你!蠢人罗贝尔。” 一想到就是现在的图尔伯爵当年硬冲诺曼人的“铁刺猬”被杀了个大败亏输,阿里奥伯特心中不平就得到大大的宣泄了。 不过,如果这支步兵训练得当,他们再以铁刺猬的形态待在地上,自己可不想硬冲这样的步兵阵。 因为法兰克从没有训练过大规模的长矛方阵,只因在部落时代,法兰克作为罗马帝国边境藩镇,大量成年男子在军团服役,他们尽量学习罗马的步兵战术,可惜就学个皮毛。 他们学会了百人队编制和大队编制(旗队),真的打起来还是操持各种近战武器乱糟糟地冲锋接着短兵相接。 因为罗马帝国后期不断加强骑兵建设,法兰克人有样学样,如今的贵族们因而就是秉承“骑兵决定论”。 今天的阿里奥伯特要多思考一些了。 他还进行了更多次尝试,直到战马被折腾得气喘吁吁,铁刺猬仍然待在原地。 渐渐的天色暗淡,阿里奥伯特彻底放弃。 步兵们分散开来就地吃晚饭,攻击失败的阿里奥伯特也被邀到雷格拉夫休息的篝火堆前。 两人都有一大堆的问题,现在凑在一起真是一拍即合。 啃食一番烤得半数的鹿肉,阿里奥伯特昂起胸膛看一眼席地而坐的那些民兵,说道:“他们似乎变了。朋友,他们今天居然不敢逃跑。” 表达欲很强的雷格拉夫目睹了白天的一切,他也慨叹道:“如果他们逃了,我真的要抓几个绞死。” “你不至于吧?你是仁慈的。” 雷格拉夫摇摇头:“十一抽杀可以落实。我听说传说中的凯撒做过,我也可以。” 阿里奥伯特无奈苦笑:“你大可不必。现在我是无法扰乱你的步兵了,不过……我若是有幸带上一个大队的骑兵,胜负就不好说了。” “一个大队?那是多少?” “大概五百骑。” 雷格拉夫点点头:“如果那是真的,我希望我手里就不是这两个旗队。就像我父亲那样带上六支训练有素的旗队参与战争,再以大量的弓箭和标枪首先攻击敌人。” 阿里奥伯特想了想,“可你做不到。你的旗队和我所知的大队人数相当。你父亲手里的都是诺曼战士吧。如果……”老家伙又看一眼那些啃肉喝汤的金发战士们,一想到这样的高壮狠人有三千名,不由得心惊肉跳。 “还好,你手里只有一百个。” “以后可说不准。”雷格拉夫指着西北方向:“那里,莱茵河口。我知道那里有很多罗斯人和丹麦人、瑞典人客居,他们都是你们所知的诺曼人。以我的威望,我打算再招募一些佣兵,这样我说不定能凑出两千人。” “啊?你……”阿里奥伯特愣住了,犹豫一阵又问:“两千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你打算这样和北部的那些贵族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等我二十岁了,我必须带着军队回到不列颠拿回我的王位,在那之前我的士兵自然越多越好。” 雷格拉夫此言非常诚实,只是他忽略了阿里奥伯特震撼的点。 如今,一个大伯爵也难以组织出两千名精锐士兵,像是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阿里奥伯特身为这位主子的贴身近臣,对整个南方贵族们有自己的估计。 似乎战争是与平民无关的,就只是贵族带着精锐扈从参与的死亡游戏。 一来,贵族与扈从们鄙夷那些下等人,二来,这群下等人普遍体弱多病身形消瘦。 香农当地的农民就是这样问题,只是阿里奥伯特在这里好好观察了一番,发觉到这些农民的身体状况正好快速好转。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也许是村民吃的好了?总之这群高卢农民虽然比诺曼人矮不少,他们向着敦厚体型发展,若是继续下去,有可能被雷格拉夫训成一群矮胖的士兵。 矮也有好处,民兵弓着背手持长矛,那样子就像是盘踞在草丛的石块,他们的形态在视觉上变小后,骑兵再用矛戳他们,因目标较小可不好攻击。 雷格拉夫去招募新的诺曼人还是没影的事,但他知道这小子一旦带着大军去了波瓦蒂尔集体向查理下跪,查理几乎一定会高兴得把安茹赐予之。 阿里奥伯特很了解自己的主人,查理不是被囚禁就是满帝国的流浪,查理渴望真正的忠臣。 什么是忠?譬如比他年纪小一些,心甘情愿下跪表忠的贵族。 查理需要得到心理满足,也需要一些可以调得动、有足够兵力的贵族。 雷格拉夫就是不二人选,再说,这可是流亡的麦西亚王。 只要查理给予雷格拉夫法理,恐怕这小子极短时间里就能从安茹再拉出一支军队。 毕竟,阿里奥伯特获悉安茹当地的小贵族是因为自己的主子战败了,骑士大规模阵亡,其子嗣的继承权被剥夺。 安茹有着一大群失去封地的贵族,那些家伙一定有反意!这一点没有谁比阿里奥伯特更感同身受——他是被敌人褫夺了阿尔萨斯地区的家族封地,情况和安茹的那些家伙一样。 因为安茹的骑士封地都被剥夺了,导致安茹的最高贵族就是图尔伯爵本人。阿里奥伯特听说骑士成了“无地骑士”,一群年轻人要活下去,有的跑到南方阿基坦给大贵族做扈从,有的混得太惨,干脆做了渔民伐木工。 阿里奥伯特再问雷格拉夫:“现在你兵也训好了,我帮助你令你的兵更加强大。现在天气越来越好,冬日难得的好天气,现在不南下的话……” “是该出发了。”雷格拉夫想了想:“就三天吧。” “什么三天?” “再过三天是礼拜日,我会拜托教士们做一场公开弥撒,修道院长博德一定愿意这么做。而且……我们南下时候,我要带着那个教士纪尧姆哈特。” “一个没什么名号的教士。”阿里奥伯特无所谓道。 “未来可就不一定了。”雷格拉夫话锋一转,“你也准备一下吧。三天后是弥撒,第四天早晨我们出发。当然,你还是提前派遣信使南下。” “可以。依我看明日我就派出使者。” “哦?” 阿里奥伯特笑了笑,完全以朋友的姿态说道:“你庞大的军队南下,我会提前通知埃罗图斯男爵迎接你们,再拜托他准备一些给养,确保你的军队顺利行军。” “也好,那就谢谢了。” “你先别谢我。”阿里奥伯特指正道:“给你给养又不是白送的,也许你可以和那个男人聊聊,再给他一笔钱。我知道你手里是有些银币的,至于那个家伙……” “缺现金是吧?可以。” 阿里奥伯特点点头,笑而不语。 第1593章 他是奥尔良活着的奇迹 刚下过一场雪,它令本就安静的冬季更为宁静。 战争仍在持续,一场顶级贵族的内斗终于演变成现在的帝国全面战争,时局逼着所有的贵族必须确认自己的立场,绝大多数伯爵、男爵级贵族都直接出兵参与战争。 在查理曼、“虔诚者”路易还活着的时候,那些所有被挤压的矛盾,现在迎来总释放是时刻。 因为就像暴风雪后阳光再现一般,虽然世界是一片严寒,整个世界也晴朗起来。 有的贵族不得不要为自己家族找寻一个后路! 一个体面的后路…… 大雪覆盖了被破坏为废墟的一众村庄,在奥尔良城附近是一片民生凋敝的窘况。 大量被蓄意残骸的村民,他们的遗体直接曝尸荒野,为狼、熊啃食,剩下的残骸又为这大雪覆盖。 雷格拉夫手中的诺曼战士们当然参与了这样的破坏行动,且积极性极高。但彼时罗贝尔指挥的图尔地方的下级贵族构成的骑兵部队,他们的破坏热情一样高涨。 罗贝尔是最高指挥官,一切罪责也当由他负。现在这个家伙已经成为图尔伯爵! 奥尔良伯爵威廉当然明白如此爵位继承实在蹊跷,人人都知那个小雨果是个病秧子,威廉一度设想小雨果病死后图尔贵族发生内讧,自己的敌人忙着内斗,奥尔良就能得到长足的喘息期。 可是,罗贝尔居然手握大权了,这个被魔鬼迷失心窍的屠夫,居然成了图尔伯爵,844年的奥尔良还能有好?说不定,雨果之死就是罗贝尔的阴谋。那个家伙就是逃亡的伯爵,他太想再度掌握大权了。 威廉很担心自己全家死于乱军,自己漂亮的女儿被图尔的恶棍羞辱。 女儿?对了,还有女儿…… 威廉只能把兵藏于城市,靠着粮仓的库存苟延残喘,而他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守城还凑合,出城反攻根本不可能。 目前为止一家人的生活还是正常的,只是明年春季那些家伙再挑起战端,自己的日子可就渐渐不好过了。 显而易见的是,因为图尔军队的破坏,奥尔良在沿卢瓦尔河区域的优质农田,因村庄被破坏、人口被杀或逃亡导致春季播种基本已经不可能,此事必将导致明年秋季绝收,继而引起845年的饥荒。 至于到了845年皇帝洛泰尔时候还活着,似乎那也成了个未知数。 威廉想要在乱世中自保,指望勃艮第人帮助自己去和图尔和阿基坦的军队死斗,除非能提供大量的金银,否则…… 之前的战争威廉已经支付了一笔钱,买到了勃艮第方面的军队。名义上欧塞尔-勃艮第的这对父子贵族是“帝国派”贵族一部分,与奥尔良的威廉有相同立场,这并不等于派系内部铁板一块。那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 如果能花钱买来佣兵还要,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把奥尔良大教堂的钱搬空,恐怕也难以买来勃艮第的援兵。再说,那些勃艮第军队虽然驻扎在第戎,其目标是东进阿尔萨斯地区,抵达斯特拉斯堡解救深陷重围的皇帝洛泰尔。 至于自己的命运如何?除非能拿出巨额金银,否则是无法买通欧塞尔伯爵将其大军向西开进。 再说,奥尔良大主教热拿(jonas)也不愿意把教会财产拿出来,投入到这“被诅咒的内战”中。 比起金钱问题,最要的还是粮食。威廉需要粮食养活城中士兵与避难的村民,哪怕他将各色人分了个三六九等,每天的粮食消耗都不小,现在尚能维持,只怕到了春天所有人就开始挨饿了。 大雪伴随着凛冽寒风,一夜之间就有不少避难的可怜农民静静冻死。 虽然现在图尔军队已经退去,奥尔良即没有得到增援,周遭被破坏一空,避难村民审时度势只好继续待在城里——因为他们不可在冬季的废墟上重建家园。 至少躲在城里大主教还会差人布施,若是离开城市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被冻僵的人被草席、破布包裹起来,继而放进木棺中,直接安葬在城外的教会公墓处。现在只是天寒地冻,城外并不存在敌军,那些图尔军队也不会疯狂得对教士动手。 皮靴踏着几乎没膝的雪,一位胡子惨白的老者身穿罩袍,他拄着木杖带着一众下级教士,拖着了二十多具木棺,又带着挖坑的工具在大雪中蠕动。 “papa,一切都太惨了。难道南方的贵族恨得被恶魔迷失了心智?看看远处的村庄!只有废墟!”一位下级教士拖曳木棺已经气喘吁吁,他不喜欢这项工作,目睹村庄废墟顿时悲从中来。 “可悲的命运,战争可能是一场所有人躲不开的宿命。”大主教热拿哀叹道:“罗贝尔作恶多端,他的灵魂被恶魔腐蚀,未来有一天,恶魔也会要了他的命。” “您是说?罗贝尔会死于非命?”那位下级教士继续问道。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 “但是,我们的命运呢?我听一些士兵闲聊,等到春季那些图尔军队一定再来,到了那个时候……士兵们很担心他们会战死,那么我们的教堂。”下级教士问了一个他这样级别不当问的问题。 老主教不禁眉头紧锁,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斥责道:“孩子,这不是你该担忧的问题。不过……”大主教热拿看一眼面色疑惑的大家,也安慰道:“放心,一切都会平安。做好我们的职责,继续走吧。” 一场战争后,作为胜利者有可能去清理敌人的死尸,至少一定会收殓自己战士的遗体并按照流程举办葬礼,哪怕只是在战场附近挖一些土坑直接安葬,期间也必须由随军教士检视。 士兵们都认为,战死者若没有教士做最终祷告,他的灵魂就无法上天堂。 士兵会处理同为士兵的遗体,若死的只是平民,他们会因为不屑、晦气等等原因,坐看那些死尸逐渐恶臭不堪。 也包括奥尔良城里涌入一大群平民,效忠伯爵的战士们觉得这就是一群垃圾!农奴低贱如猪狗,平日也不被允许进入奥尔良城内。自由民地位高一些,想要进城就是要缴纳一笔入城税,且当晚会被赶出去。 士兵们看在大主教的面子上没有迫害众多难民,也仅仅是不做实质迫害而已。 难民在复杂街巷搭建棚屋,避难的自由民则会拿出一些钱租赁一个小房子,全家人与他们的财产苟安于内,而农奴身份者,一些人的命运已经有了结局,他们被冻死了。 “就在这里了。”大主教热拿气喘吁吁地吩咐道:“你们挖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罢了,他走近一棵朽木坐下来,扫视着公墓一片的覆雪石碑,再看着下级教士奋力挖掘土坑将死者逐渐安葬。 死者们生前是农奴,低贱的一生在最终时刻竟有大主教亲自检视安葬,不啻为低贱一生唯一也是最后的高光时刻。 大主教本可以不必这么高调,热拿要考虑的是对整个奥尔良教区做一个表态。 热拿自817年担任奥尔良大主教至今已经有二十六年,他见证了帝国内斗初起、父子反目、兄弟相残。他在835年去了梅茨附近的蒂永维尔,见证了皇帝“虔诚者”路易获释。 后来,当洛泰尔成为共治皇帝、成为全权的“罗马皇帝”,这些仪式他都是参与者。 他见证了太多,因为今年他已经八十四岁高龄!成为活着的奇迹。 热拿曾效忠“虔诚者”路易的第二子丕平,并亲自撰写《王权论》,一来赞美阿基坦国王丕平回成为前途无量的伟大君主,二来也是作为国王顾问,希望丕平按照自己的治国理论,将阿基坦小王国治理为本笃修会设想中的人间天国。 可惜,丕平打猎时坠马受伤,伤口持续恶化而死,其子丕平二世的一些举动又引起阿基坦贵族愤怒,贵族联合起来彻底将丕平一系的家族势力驱逐。 现在,那些贵族把流亡的“秃头”查理扶上王位。 热拿漫长的一生,他年轻至中年见证的是查理曼的雄途大略,晚年见证的是帝国的分崩离析。他对加洛林王室家族的那复杂的联姻很清楚,因为他就是多位大贵族婚礼的见证人。 可以说在法兰克所有的圣职中,热拿是最年长的那位。 他比查理曼年龄小了十八岁,而查理曼也已经故去三十年了。某种意义上,热拿本身就是活着的历史。 自降雪开始,每一天都有可怜人活活冻死,多日降雪是使得大量冻死者尸体积压于城里。起初,教会还有充足的裹尸布和木棺,后来这些物资逐渐变得紧张,索性冻僵的尸体直接被拖曳到城外公墓挖坑埋葬。 大主教拖着极为衰朽的身体完成了一场壮举,热拿以他的慈悲令城中难民得到最后的慰藉。 如果热拿在城外感染风寒病倒了可怎么办? 伯爵威廉劝不住他,毕竟在帝国过去的美好时代了,这位大主教在阿基坦、图卢兹和卢瓦尔河一代都享有崇高声誉。 毕竟他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 严寒似乎无法侵蚀他高贵的身体,主教大人平安回来了。 他依旧穿着罩袍,扶着木杖坚强走于城市的街巷,那些依靠着街道两旁各种缝隙搭窝棚避难的人纷纷走出,齐刷刷地跪在雪地,自发地张开双臂,以祈求的姿态希望大主教能给予大家救赎。 可是,热拿还能如何? 无论狂风暴雪,拿出教产以粮食接济这些可怜的羔羊是他的分内之事,更是他践行一生的信条。 他勾着头继续走着,与随行的下级教士在身后留下一串笔直的脚印。 一座敦厚的石质罗马风格教堂屹立城中,它是奥尔良教区的主教坐堂,是圣十字大教堂。 它有着坚固的花岗岩地基与石墙,唯独在门与窗处做了罗马石拱,教堂内安置着大量的木梁与木板。恰是这样的结构,使得在另一个位面的989年,因一场失火事故导致大教堂被焚毁。它成了一片废墟,后来的卡佩王朝在它的废墟上改建出哥特式的新教堂,名字依旧是“圣十字”。 因为它对于整个法兰西非常重要。 或者说正是因为八十四岁高龄仍然担任大主教的热拿的存在,使得圣十字大教堂愈发重要,它似乎已经具备着一些超然的神性。 相比于这座敦厚的大教堂,伯爵威廉的御所就显得很寒酸很多。 事到如今威廉已经顾不得很多,倘若自己的御所有着大量金银装饰,他宁愿把所有值钱东西都拿出来以收买军队帮助自己奥尔良转危为安。 金钱已经卖给勃艮第人换上一次作战的援军了,现在全家秉承着最后的体面,唯有餐具还是银制的,伯爵夫人的长袍依旧保有金丝。 大主教热拿回到大教堂,他急着随便找到一副长椅如卸重负地坐下来,喘着粗气唤来小教士:“快去给我准备一些鲜花水。” 直到他喝上一些热水,精神状态才有些恢复。 大主教亲自为冻死的可怜农奴做葬礼,实在是这可悲冬季里振奋士气的壮举。以他的身份,他大可离开奥尔良而去兰斯避难。 恰恰相反,热拿决定坚守奥尔良。他要守护的并非伯爵家族,而是这座城、这座意义重大的圣十字大教堂。他当然也委托自己的枢机们,一众身份较高的教士在布施的时候,始终宣称:“主教大人会永远守护他的羔羊。” 言外之意,热拿要与奥尔良共存,他估计明年图尔军队一定要再度攻城,等到那个时候准备妥当的图尔军极有可能破城。 难道人间地狱的景象要在城里展现? 不! 热拿决意挺身而出,倘若罗贝尔和他的图尔军队敢在城里撒野,就必须从自己身上踏过去。如果自己成了殉道者,罗贝尔就将遭遇绝罚,其贵族身份很大程度上也被否定。 冬日的雪地冒险实在深深伤害了这位老人,如果自己死了,谁来守护奥尔良? 他仍然病倒了,不得不在教士们的护送下进入教堂的内堂休息,所有的工作皆由主教枢机们负责。 大主教生病的消息断不能被平民知晓,但自己的情况,热拿还是差人去告知终日心神不宁的伯爵威廉。至于威廉获悉消息后会如何紧张,他也能猜得到。 果不其然,当小教士木着脸走入伯爵宅邸,紧张兮兮地将此事告知威廉。 愁得像是心口压了巨石的威廉,现在几乎无法呼吸——他直接昏了过了。 大吃一惊的侍卫急忙跪下来,又是呼喊又是拍脸,过了一阵子,脸庞清瘦的威廉才缓过劲来,精神憔悴地看着在场诸位:“我的战士,尊贵的教士,我们……可能完了。” 且看那报信的小教士急忙跪下来,努力扶着伯爵大人的肩膀:“大人。主教他……情况绝不是您想得那般糟糕,他会康复的,他会守卫奥尔良。” “快扶我起来。”说罢,威廉咬紧牙关在众人搀扶下硬是站起身。 他再看看左右,使劲对着自己的左右脸颊拍巴掌,待强行令自己清醒后振作起来。 他再看向报信者:“去告诉主教大人,明日我会亲自去探望他。我会提前准备一下,不仅是我去,我还会带上一位尊贵的客人。” “啊?”小教士有些吃惊。 “算了,你就告诉尊贵的主教。我会带上我的女儿埃蒙特鲁德(小名爱玛)亲自拜见,请一定告诉主教大人,我想了很久……也许,我的女儿才是拯救奥尔良的关键。” 伯爵大人要干什么?他的女儿爱玛才十三岁呐。 固然一个贵族少女去大教堂参加弥撒活动无可厚非,亲自去见主教大人,是否…… 既然这是伯爵大人要求的,自己把消息准确送回去就好,任何的事皆有主教大人定夺。 小教士双臂收拢又勾头鞠躬,态度严肃的答应下来,罢了严肃不改的离开伯爵御所。 小教士也有自己的想法。 伯爵的女儿爱玛?一个奥尔良的少女能解救一座城? 谁知道伯爵大人意欲何为,只有神知道。或者,伟大的大主教热拿能够猜到。 第1594章 奥尔良的少女埃蒙特鲁德 城外一片白色地狱,城内的境况也愈发糟糕。 在伯爵宅邸,那位少女依旧如同金丝雀般被好好保护着,仿佛战争与灾祸和她毫无关系。 不过,奥尔良城愈发糜烂的现状也不是她能充耳不闻的。 只要打开木窗向外瞟上一眼,迎面而来的除了刺骨冷风,就是那些围坐在墙角蜷成一团的难民。士兵在曲折街巷游走,仔细看,还能注意到那些士兵将一些“东西”拖到一边,再继续看下去就能注意到与雪白世界格格不入的黑袍教士的出现,将“东西”放在临时雪橇上,盖上麻布或草席拖曳走。 那些“东西”都是死者,都是城外逃进来避难的村民…… 平日里,尊贵的她少女不可能与这些下等人有任何交集,但是现在,她要看着那些可怜人被活活冻死。 虽说她并不能对那些人有多少共情,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冻死,她年幼的心情正经历着巨大震撼。 “小姐,请不要再看了。请您保持安静。”女仆长平静地催促道,继而走来将木窗关上。 “好吧……”少女拍拍自己已经冻得麻木的脸庞,勾着头走到一边坐下来。 侍女继续关切道:“请您不要再随意打开窗户,若是因为被冷风冻坏了身体,伯爵大人会很生气的。” “我……我尽量。可是……”少女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嘴得好。 她不是生性活泼的人,作为出身自传统贵族家庭的女性,从出生开始,她的命运几乎就被框定死了,要按照《经书》与传统习惯做一位最传统的贵族女性,被父母包办着嫁个一位贵族公子,继而成为母亲生育很多孩子。 在出嫁之前,她不被许可与杂七杂八的人见面,厚重的石墙如同囚牢,但她也不愿意真的走出去,宁愿做一只笼中鸟也好。 就是,长此以往的日子有些无聊呢。 她不关心战争,按照戒律也不能去关注战争,更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战争与自己毫无关系。她能感受到近段时间以来父亲压力越来越大,也隐隐感觉到奥尔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至于危机究竟是什么,以她有限的认知还无法了解。 她,也没理由去了解。 谁能奢望一位年仅十三岁的贵族少女知道些什么呢? 生活平静且有些无聊,也许,一场婚姻会改变极大改变自己无聊的处境。因为她已经有了月事,这羞于启齿的事情,伯爵威廉作为其父亲是知道的。 女儿已经有了做女人的资格,那么将她嫁给谁,就是老父亲需要好好思考的了。 但是现在正是全帝国内战,选定的女婿若是站在糟糕的阵营,女婿一旦失败,自己的女儿也将受到牵连,不死于乱军中也是被胜利者发配到某个女子修道院孤寂过残生。 甚至现在不该考虑女儿嫁给谁的问题,一旦奥尔良城破,被保护很好的女儿会被掳走受辱,然后发配到女子修道院里,譬如图尔附近的圣卢普女子修道院。 也许这还是较为体面的结果。 奥尔良伯爵威廉清楚意识到,在夏季作战时的图尔军队里就是混着一些诺曼佣兵。倘若有一大群诺曼人攻破城市,他们会做什么,这已经是威廉不愿意想象的。 因为已经有传闻,所谓一支诺曼军队攻破了亚琛,在大肆破坏一番后小公主吉斯拉不知所踪,据传已经死了。如果死了也算是好事。 那位小公主与自己的小女儿年纪相当,正值芳华却被野蛮如魔鬼的诺曼人带走,小公主经历的定然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那还不如城破后死去。 把持着图尔军队的罗贝尔一定与诺曼人做了某种交易,否则针对村庄、村民蓄意破坏的事情如何解释呢?卢瓦尔河上漂荡的龙头战船分明在运输图尔军队!至于所谓的麦西亚国王的传闻,只有神知道那是否是真的。 威廉与大主教的使者交谈一番,他本就打定了主意,现在不再有别的顾虑,这便赶在晚餐之前亲自走向女儿的闺房。 也许,作为老父亲就该以父亲的威严高傲走来,再命令女儿严格按照自己的决定办事。 以往他都是这么做的,女儿在自己的管控下任何事都做得规规矩矩。 今日没有任何的活动,少女照常待在闺房中翻看着拉丁语原文的手抄书。看书,就是她为数不多的娱乐,也因为这些《福音书》的存在,使得她愈发的前程。 “也许,我的女儿还能成为某个女子修道院的院长。” 威廉可以这么想,他绝不会希望这能成真。他要女儿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嫁给一位高级的、与奥尔良伯国和善的贵族,度过富裕的一生。 女儿一定要多生育孩子,因为老父亲、兄长不会帮助她太多,女儿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就要看她生育足够的孩子。一群新一代贵族联合维护他们的母亲,哪怕这个少女现年仅有十三岁。 威廉本可再等上三年,待女儿十六岁,从各方面都看得像是个成熟贵族女性后再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可是,奥尔良城分明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女儿嫁不出去,一切都晚了。 奥尔良的崩溃同时意味着家族的崩溃,届时没有人再保护这位少女。 现在,说不定能拯救奥尔良的,恰恰就只有这位少女。 见得伯爵大人亲自前来,侍女们纷纷勾下头,以极为严肃的神情等着大人从自己身边走过。 “玛利亚,埃玛现在怎么样了?”威廉向女儿的女仆长问道。 “大人,埃玛现在很好。她在静静自学。” “给她的福音书都被翻得严重破损,真是个爱学的好孩子。”自言自语一番,威廉继续吩咐:“你们都回避吧。也包括你。玛利亚,今晚事情重大,我只想与她好好聊聊。” 女仆们听到大人这么说不由得心中一惊,在女仆长的示意下,她带着全部的侍女奉命回避,继而在隐秘的角落窃窃私语。虽不知伯爵大人有何意图,但现在奥尔良城岌岌可危,莫不是…… 她们想到了伯爵家族举家逃亡。 那样的话,女仆们怎么办?女仆长玛利亚人到中年,她兢兢业业自信于如果伯爵家族要逃肯定要带着自己走。自己会继续照顾少女埃蒙特鲁德,也能照顾伯爵和夫人的起居,亦可兼任厨师。 至于其他的侍女们,也许不少人会被迫去某个女子修道院了,没有人真的愿意做清苦生活、被清规戒律管得死死的修女。 伯爵萌生的想法甚至没有告知自己的妻子,到目前也只含蓄的告知了来自大教堂的信使。 威廉一如往常那般走进女儿闺房,见是父亲来了,少女急忙放下书籍,急匆匆走来勾下头行礼。 “父亲。有什么事情么?”她毕恭毕敬问到,而圆滚滚的脑袋依旧勾了。 “埃玛,你先坐吧。我已经劝离的所有的仆人,现在这里只有你我父女二人。” “父亲,您……” 少女不知何故,只好坐回原来的木椅,并足曲腿恭恭敬敬。 女儿是如此青春端庄,而她极有可能成为一位王者的妻子! 威廉好好审视女儿一番,这令少女压力有些大。见女儿又欲发言,威廉示以眼色,罢了也安静坐下来。 父女双目对视,场面陷入宁静的尴尬。 “孩子。”威廉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也到了该婚姻的年纪。” “啊?是……”少女的双手攥紧裙子,她即惊讶又惊喜,听到父亲提及此事,心脏猛地狂跳不止。 “所以……我做出了一项决定。有一位二十一岁的贵族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女人,你嫁过去,就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他?已经二十一了么?”少女猛地抬起头,就论婚姻而言,自己的丈夫已经二十一岁正是完美的年龄。 埃蒙特鲁德,她非常恐惧自己会被父亲嫁给一个老男人,但婚姻从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丈夫有二十一岁,如果他再高大英俊就更好了,那样完美符合了自己的梦想。 威廉注意到女儿的兴奋,他本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引起女儿的抱怨委屈,看来她早已用大量时间去思考自己未来的人生了。 威廉不会当着女儿的面提及战争的事情,更不会跟她描述,因为这场婚姻极有可能还给奥尔良安全。 少女干脆抢话问到:“父亲,我……尊贵的丈夫到底会是谁?” 威廉定定神,直言道:“他是阿基坦国王查理,他是查理曼最小的孙子,是朱迪斯太后的独生子。” “啊?是他?” “对就是他。” “居然,是传说中曾被囚禁的他?”少女不禁捂住嘴巴一脸吃惊。 虽然深居闺中,有关帝国顶级贵族的一些大事,既然能在大贵族间传得沸沸扬扬,被贵族们的女眷获悉理所当然,甚至侍奉少女的那些侍女们也都乐忠于八卦嚼舌来打发无聊的日子。 埃蒙特鲁德获悉了一些事情,想不到那个查理摇身一变成了阿基坦国王,而且……自己要嫁给他。 “囚禁一事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既然你知道,这就好办了。我获悉,查理现在就在南方的波瓦蒂尔,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你送过去。我希望查理能尽快喜欢上你,这样……为父的心愿也就满足了。” 少女完全没理解父亲的话里有话,她满心欢喜道:“他是国王,我有幸嫁给一位国王真是太好了。父亲,您决定何时出发?哪怕现在下雪了,我们仍要走么?” “孩子,你似乎没理解我的意思。” “唔?” 威廉的脸庞毫无笑意,他双眼颤动着看向女儿:“我和你母亲不会去的,要去的只有你。” “啊?为什么?父亲,您打算做什么。” “不为什么。孩子,那是你的命运,不是我的。你不要问任何事,明日我还要带着你去大教堂一趟。你必须见到主教大人,之后我们自有安排。” 少女满满脑子的疑惑,不过良好教育规训下,她不会对父亲的话有任何明面上的质疑。 另一方面,自亲自参与埋葬了一些可怜死者,显然了挨了风寒,大主教热拿回来后精神状态就不好了。 他毕竟是一位八十四岁的老人,能活到现在固然与笃行一生的节律与清苦有关系,现在毕竟是真的老了。 没有人敢于阻止他的主张,明知踏足雪地有风险,教士们看到的就是一位传奇苦行僧顺利完成的壮举。 热拿精神糟糕,在听到派出信使从伯爵处传回来的消息,他的精神猛然一震。 老头子思索起来。 “这个时候你提及你女儿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指望一场婚姻,就能迫使那个罗贝尔打消战争计划?” “你真的瞧得上他?他瞧得上你么?不对劲……埃蒙特鲁德,你是想把她嫁个另一个贵族。是谁?是勃艮第国王威尔芬?那个毛头小子?还是……” 足智多谋的热拿对法兰克诸多大贵族的家族成员颇为了解,他自然而然首先想到了勃艮第人。曾经,就是靠花钱买来的勃艮第人援军,使得奥尔良没有第一时间被攻破。下一次呢?既然拿不出金钱,就把女儿作为筹码? 热拿知晓那个所谓的勃艮第国王,实则就是欧塞尔伯爵的儿子。 自己年轻的时候见证了勃艮第被割裂,也知道这种来自皇帝的命令并不能得到当地人的理解。 勃艮第人大大小小贵族们设想着多种方法重新整合王国,事到如今,欧塞尔伯爵父子已经拿回了旧勃艮第大部分的领地,再加上额外拥有的欧塞尔,新崛起的勃艮第势力其未来不可小觑。 威尔芬年仅十六岁却已经在管理军队,倘若在和平时期,威廉大可风风光光的嫁女儿,勃艮第人也极有可能高高兴兴的接受。 现在还可能吗? 欧塞尔伯爵康拉德会为了得到儿媳妇,就开赴大军一路向西来保卫奥尔良?十三岁的埃蒙特鲁德,欧塞尔的康拉德会觉得这个少女很重要?康拉德可是个阴谋家! 没有人敢说查理曼“不洁”,但曾经年轻的康拉德与年老的查理曼混于一起,两人就是做了很多“渎圣不洁”之事。热拿了解这些往事,他个人对这类行为极为不耻。不过绝大多数的知情者已经衰老故去,热拿洁身自好,不可能卑鄙得抖出这种事情抨击康拉德。 万一呢?如果不是威尔芬。 如果,是他? 热拿想到了待在波瓦蒂尔的查理。 老头子虽然精神状态突然不佳,他的头脑依旧清醒。 因为自己的学生,同样也是六十岁高龄的阿基乌斯(agius)始终待在查理身边。 阿基乌斯是查理的“宫廷主教”,他的这一职务非常的微妙。他首先是本笃修会的一位高级教士,若是不担任这一职务,去某个教区担任大主教完全合规,他亦有这样的资格。 “宫廷主教”也并非“王室顾问”,阿基乌斯的主要工作,就是为查理的一套流亡班子提供各种信仰上的服务,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备受信赖的近臣。 热拿其实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身后事,可能两三年内自己就会自然故去,他也从没有听说过谁人能活到九十岁,哪怕自己活到了九十岁还是要死的,奥尔良大主教的职位需要有接班者。 他觉得以自己一生的功绩,灵魂一定可以进入天堂,遗留在人间的事务当由谁接任呢? 显然自己的学生阿基乌斯很有资格,那么自己给罗马教廷书信一封,教宗再下达任命文件,阿基乌斯就不能继续待在查理的身边,而是成为这奥尔良圣十字大教堂的大主教,管理着整个奥尔良教区。 贵族打得头破血流都与教会没有关系,早在全面内战爆发前他就有此设想,他就是没料到帝国内战居然演变得如此极端。 如今,计划更不能由那群嗜血贵族们破坏。 他也希望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内战,哪怕只是在局部区域令兵戈终止。 “如果,你是打算把埃蒙特鲁德送给查理,那对奥尔良反倒是好事了。威廉,你对着我的信使语焉不详,应该就是如此睿智决定吧?果真如此,我会帮助你促成这桩联姻。” 热拿期待着明天,更打算破天荒得让年仅十三岁的埃蒙特鲁德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内,亲自与这位少女聊一聊。 第1595章 埃蒙特鲁德与大主教热拿 这一宿,埃蒙特鲁德几乎一夜没睡。她在床铺上辗转反侧,不知明日见到大主教会发生什么,尤其自己见到如此尊贵的长者该说什么话。 她想得太多实在睡不着,或者说无聊的冬季她终日无所事,平日没什么劳心劳神之事,想要立刻入睡实在有些难。 清晨,女仆长玛利亚照常走进闺房,照例将少女唤醒。 “小姐,该起床了。吃过饭后,您……还有大事要做。” “是……那件事吗?”艾玛揉揉眼睛深深打一个哈欠,揉一下自己的长发缓缓坐起。 玛利亚又如往常那般走过来,她将少女的头发打理一番,快速扎成麻花辫,令其垂在脑后。 不同于昨日的忐忑,因为伯爵威廉注意到侍女们的窃窃私语,就招来女仆长悄悄告知其自己的决定。 因为一旦埃蒙特鲁德嫁过去,作为老女仆的玛利亚理应带着一些侍女随行,她们这些侍女都是嫁妆的一部分。 在获悉了准确的消息,玛利亚悬着的心放下来,她这种仆人不关心战争,只关注自己的主人未来能否过得好,主人的荣辱就是自己的荣辱。 埃玛乖巧地平坐床边,静静听着玛利亚的唠叨:“等你嫁过去了就不要留这样的头发了,你的辫子会盘起来,因为你是王后了。” 少女一怔:“你都知道了?” “已经了解了。放心,你不会孤单。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永远。” 本来,她对父母把自己送去波瓦蒂尔一事感觉惶恐,就仿佛被他们抛弃掉,虽然她隐约感觉到事情危险且复杂。别的家族嫁女儿,父母都是陪同的,为何……自己只有女仆长陪着? 埃玛被告知自己一定会被送过去,父亲话语非常笃定,仿佛在见到大主教后马上就要离开!哪怕整个世界都是积雪,父亲也极为着急得要把自己送走。 玛利亚继续唠叨着,含蓄地继续说着头发一事。 因为奥尔良这里的民众也几乎都是高卢人,数百年来他们深受拉丁文化的影响,哪怕是后来入住的法兰克也是如此。 罗马覆灭了,一些文化习惯仍被保留。 最传统的法兰克已婚妇女,她们也是披散着头发,以镶嵌了大量珠宝的皮带做头箍,后来头箍变成了黄金白银材质,最后戴上罩头。 而在南方地区,这里的妇女一如罗马时代那般,凡已婚女子,她的长辫子就要盘在头上或脑后,以类似发簪的饰品将之固定。 想到了婚姻,埃玛突发奇想:“把我的头发盘起来好吗?就像我已经婚姻。” “哦?也可以试试。” 在玛利亚灵巧老手的摆弄下,埃玛换了形象。 一面抛光很好的铜镜摆在她的面前,埃玛得以看清自己的新面容。 “与我过去有些不用。”她轻语道。 “以后你就习惯了。现在不要多想,该穿靴子了……” 埃玛的头发盘起来,额头刘海少许,头发被绷起来,突然的变化使得她看起来发际线很高。 玛利亚要伺候自己的小主人很多,她是一生的老仆,此生与婚姻已经没有关系。她真的羡慕小主人能嫁给大贵族,至于自己也会跟着度过安然的晚年。 她把小主当做女儿,哪怕自己只是个老仆。 埃玛换好衣服又洗漱一番,忐忑地走出闺房来到餐厅。 如今,她的大哥、与父亲同名的威廉已经做起“城防司令”,为作为大公子辅助伯爵的守卫工作。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财产,威廉二世是奥尔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但奥尔良一旦被攻破,一切都结束了——全家人确信,罗贝尔带领的图尔军杀进来会不留活口。 此事唯独被保护很好的少女埃蒙特鲁德不知道。 木桌上摆着面包块与一些汤,其清贫与大教堂的圣餐如出一辙。这倒不是伯爵家族讲究苦修,实在是粮食危机的存在,使得一家人只好以虔诚为名对待每一天。 威廉倒是想顿顿吃肉喝奶,他现在是做不到了。 伯爵夫人获悉丈夫的决定,老妇人很希望女儿能顺利嫁出去但是仅仅把女儿顺利送去波瓦蒂尔都是危机四伏的。作为母亲,她舍不得也秉承自己的职责保持安静。 “父亲。”埃玛坐下来,她保持着矜持警惕地看着家人们。 “你都知道了吧,现在也都考虑好了吧。”威廉轻轻问道。 “我想好了。父亲……”少女定定神:“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您吩咐我做的任何事,我会努力做好。” “很好。乖女儿,奥尔良的安危就靠你了。”威廉一声深叹,又道:“吃饭吧。愿平安。” 饭毕,恢复精力的埃蒙特鲁德跟在父亲身后走出宅邸,她换上罩袍显得极为低调,但冷风袭来还是令她有些发抖。 自下雪后她就没出过宅邸,虽然平日子这位贵族大小姐也是深居闺房中。 她几乎不可能与平民有交集,现在的她也不得不走在满是难民窝棚的街巷,甚至……看到有士兵在拖曳一些“东西”。 她瞥了一眼,受到惊吓又赶紧够下头。 事到如今威廉已经不可能整治城内的乱象,他能做的就是吩咐士兵抓捕偷盗罪犯,再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雷霆手段使得城内难民保持了秩序,难民继续待在窝棚里,每天到教会的设施点领取今日的热粥。 难民只有一餐,至于是否有人多领取……教士们反感这种多领行为,维护治安的士兵发现有人多领则会被带走,很快那人就会因为“盗窃”化作绞刑架上冻僵的冰坨,宣布挂上一天,再被教士带走埋葬。 如此手段太过野蛮,教士们虽有异议也都埋在心底,因为他们最清楚属于教会的粮食可经不起这般消耗,如果战争继续下去,奥尔良免不了宿命般的大饥荒。 少女走过覆雪的城市广场,走至圣十字大教堂的门口。 她抬起头望向那覆雪的尖顶与上面的镀金十字架。 青铜镀金的正十字没有其他的修饰,它在冬日阳光下烁烁放光,在这大雪的日子里,神圣感不必多言。 “孩子,别发呆了。”威廉催促驻足的女儿。 很快,待命的下级教士走来,作为向导将伯爵一家引入大教堂的侧门。 来者名叫马肯伯特,是大教堂的一位枢机,是直接听命于大主教的亲信之一。 而他已被大主教热拿赋予了更艰巨的任务。按照他的理解,此间艰难就好比摩西出埃及。 “尊贵的伯爵,还有伯爵小姐,来吧。大主教已经在等待你们。” 威廉勾头示意,又关切道:“听说主教大人病了。他现在好些了么?” “感谢伯爵大人的关心,承蒙上帝赐福,他好些了。” “这就好。” 此刻,热拿换好全套服装,更将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戴好,哪怕此乃私人会面也要展现最严肃的一面,而这样的装备也能掩饰他的精神不佳。 他安静坐于办公室,一旁的木桌还摆着书写了密密麻麻拉丁文字的羊皮纸书信,这是他拖着病体一定要坐的。 因为,他已经有了打算,更是深思熟虑后算准了威廉定然要把女儿嫁给查理。 木门一番轻轻敲打,枢机教士轻轻道:“papa,您的客人到了。” “好,让伯爵大人进来。”热拿以沙哑嗓音吩咐。 听到主教的话语威廉不由心经,老人家已经八十四岁,嗓音因衰老而沙哑不假,可这听起来他是真的病了。 威廉拉扯着女儿毕恭毕敬走近掩藏于大教堂深处的主教办公室,此前他们已经踏足阶梯,现在父女二人就在教堂高高的二楼。 这里不仅有主教办公室,还有重要的藏书馆,以及囤积钱财和圣器的仓库。 如果教会愿意把这些金银全部拿出来,应该就可以买来勃艮第的援兵了。想到这一点,威廉急忙心中自责,在这神圣之地自己岂能有邪念。 只见大主教正襟危坐,老人家干瘪的脸庞刮干净了胡须,他左手握镀金的十字架木杖,右手摸摸伸了出来。 “你们终于到了。” 威廉很知礼地走上前,半跪下来去问大主教的手背。 继而是埃蒙特鲁德,她稍稍犹豫一些也随着父亲的脚步而来。 “我的孩子。”大主教和善地看着刚刚恢复站立的少女,他也注意到威廉有话要说,干脆先行发话了。 “让我猜猜。尊贵的伯爵大人,您是打算将您漂亮的女儿嫁给一位尊贵的贵族。那位贵族贵不可言,您希望通过这场联姻,为奥尔良带来和平。” 威廉惊喜得猛一怔,“您都知道了?!” “请保持严肃!” “是,papa,是我过于激动了。”威廉压低声音道。 “你是聪明人,的确,如果你把女儿嫁给那位青年王者,我会竭尽全力做保人。” “那就太感谢您了。” 热拿知道威廉此来不可能与自己做商量,他是来求人的,当然自己非常可见于一场联姻令战争消弭。 热拿为表确认,严肃问道:“是阿基坦国王查理吧?” “是的,就是他。” “所以我说你是聪明人。不管如何变化,图尔伯爵效忠查理。罗贝尔继承了图尔爵位,他的合法权必须得到查理的承认。 只要,奥尔良以某种方式体念得向查理效忠,阿基坦诸贵族、图卢兹诸贵族,还有南特、勒芒、图尔的大大小小的贵族,都没有理由再对奥尔良开战。 查理仅有二十一岁,他从蒂永维尔获释的时候。我!就是见证人之一。”说到这里,热拿情不自禁加重语气。 老主教继续道:“查理的经历我非常了解,至于他希望怎样的战争结果……如今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威廉,你真的愿意改为效忠查理吗?” “我深思熟虑了,如果效忠他就能终结战争,我非常愿意。”威廉急切解释道。 “很好。查理经历过很多痛苦,以我估计他在阿基坦也没有真正的臣服者。如果他们愿意臣服,就会被女儿嫁过去,但是没有任何的大贵族愿意这么做。唯独你……” “我实在没办法了。”威廉不禁面露忧愁。 “但你决定这么做了,我会帮你实现。你瞧。”热拿指一下桌案上的文件:“那是我写给我学生的信件。” “您的学生?” “阿基乌斯,他是查理的宫廷主教。我也希望在我的灵魂前往天堂后,由他继任我的职务。” “所以,阿基乌斯主教会帮助我?”威廉急切问道。 “您没必要这么问,阿基乌斯是我的学生!”其实热拿就是暗示,自己将那个人视作儿子。他继续道:“我已经做了一番安排,我衰老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持远行,而且快到圣诞节了,我不能离开大教堂。我会安排一位信得过的枢机作为我的全权特使,带着埃玛去波瓦蒂尔。” 说到这里,热拿再吩咐埃蒙特鲁德走到自己面前。他上下打量一番:“是个漂亮的姑娘。孩子。” “papa……” “我会促成这桩婚事。孩子,你愿意嫁给查理吗?” “我愿意。”少女没有任何的异议,表情仅有严肃。 热拿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埃蒙特鲁德的确不需要也不能有自己的主见,这番也就不必告知她一些大道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得把这位奥尔良的少女安全送过去就好。 他令埃蒙特鲁德坐到一边,又令威廉站在自己面前。 他再问:“信件已经写好,我的特使也安排妥当,我的专用马车也可以出借。你呢?决定何时令埃蒙特鲁德出发。” 威廉也没料到大主教的决定如此迅速,执行力也强得惊人。现在的确不是慨叹热拿是智者的时候,就道:“前往波瓦蒂尔的道路有着很大风险。我打算趁着降雪赶紧行动,这样就不会被罗贝尔的人纠缠。” “不必担心,固然这场远行好似摩西离开埃及,情况也许没有我们想得危机四伏。” 威廉猛的惊喜:“难道,您甚至准备了路线图?” “那是自然的。你决定雪天行动的举措,算是我所有规划里较为危险的。” “没关系,我会出动一些骑兵做护送,以小驳船和木排将队伍送过河。” 热拿难得地摆摆手:“不可。我要的是一支全由教士组成的队伍,不可有任何的军队护卫。” “这样,万一中途遇到野兽?” “比起野兽,我们更要担心被图尔的地方贵族盯上!毕竟我们要从图尔伯国穿行,我们必须保持秘密!” 热拿做了一份路线图,所谓纯粹教士构成的小型马车队,在奥尔良枢机之一的马肯伯特教士的带领下,以低调姿态护送埃蒙特鲁德离开。 两辆有棚子马车一行至少十人,乘坐木筏漂过冰冷刺骨卢瓦尔河,就按着河道绕行索罗涅森林,队伍一路沿河南下找到罗马大道之第二阿格里帕大道。 在这里开始一路向西进抵布尔日,之后又是沿着谢尔河西进。 如此旅途看似直奔图尔而去,实则不然。在第二阿格里帕大道接近于阿基坦大道后,队伍突然提前拐弯。 马车队冲向埃维纳河上的那座无人看守的古桥,以尽快的速度冲过危险的森林。 下一步就是直奔埃罗图斯男爵领,继而抵达波瓦蒂尔面见查理。 至于马车队穿越森林可能遇到穷凶极恶森林匪徒,以及一些野兽一事,这就是风险所在。 热拿对自己的路线图很满意,又安慰道:“不要担心危险,随行的教士会带上一些武器。” “您的路线我很满意,我还是不放心。” “实在不行,你精选战士披上布袍,就以教士的身份随行。当然,这需要一定的仪式使得他们成为合法的武装修士。但是这样做后,这部分士兵的职责,就不是保护你的家族,而是守卫着圣十字大教堂。” 威廉点点头:“没关系,这样的话我就完全放心了。” 双方的各种主张一拍即合,下一步就是抓紧时间把埃蒙特鲁德送走。 就是这件事对少女而言太过于突然。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埃蒙特鲁德无权拒绝来自父亲与大主教的任何决定,她无法拒绝自己被规训的人生。 第1596章 少女埃蒙特鲁德的远行 冰冷的卢瓦尔河静静西流,河畔白雪皑皑,哪怕现在阳光回归了,整个世界充斥着恶寒。 基于以往的认知,奥尔良地区的冬季降雪是存不住雪的,它往往急促得下一阵子,在世界为大学覆盖后,大规模回暖也会迅速开始。 也许大雪未化之际根本不是出门的好时机,不仅因为恶寒,还在于融雪即将发生,旅人几乎一定要面对融雪时的泥泞,那还不如等待积雪融化殆尽再出门。 再说,冬季出远门真的必要么? 对奥尔良伯爵而言,现在送走女儿关系到整个城市的生存。 突然要离开自己的闺房,离开自己的父母、兄长,离开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奥尔良。 何时回来呢?自己还能否平安回来。即便回来,以怎样的方式回来? 虽然波瓦蒂尔距离奥尔良并不远,埃蒙特鲁德有限的认知里以为那几乎是天与地的距离。 天气寒冷,今日的云多了些,太阳像是笼罩于薄薄面纱下。 少女心情不太好,忧郁的面容一改往昔的平静。 女仆长玛利亚注意到小主人的忧愁,这种忧愁它也感同身受。 “埃玛。”她轻柔地安慰道:“去了波瓦蒂尔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相信查理会是个好男人。” “我……我也希望,只是……”少女忧郁了一下,坐在床边的她低语道:“我听说他曾被囚禁,查理曾犯过大错吗?” “这……我只是个仆人,我一无所知。”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但愿上帝赐我一个好男人。”罢了,她上手合十,轻轻贴在自己脸上。 她明白今天上午可能是于父母见上最后一面,如果运气好,下次见到父母也是多年后了。 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自己会以阿基坦王后的身份回来,身边极有可能还带上自己生育的小王子。 一切来得过于突然,埃蒙特鲁德还没有准备好,她今日就要渡过冰冷的卢瓦尔河,也是她第一次抵达大河的南方。 金丝雀被临时放了出来,外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她本能得希望继续待在小窝。 她无法直说自己的担忧,在洗漱完毕后,在女仆长的引领下走进餐厅与父母做最后一餐。 坐在餐桌边,少女闷闷不乐。 “孩子,你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威廉安慰道。 “是。我会做好的。”她依旧机械性的回答。 “孩子,你不要担心。”伯爵夫人复述丈夫的话,她的迷茫与女儿几乎一样。 一家人在不尴不尬吃完难得丰盛的一餐,接着在士兵的护送下走向城市的南大门——直面卢瓦尔河的大门。 与此同时,教士们在大主教热拿的授意下,以极快的速度将马车、马匹运抵奥尔良码头。 一座大型的木筏也捆绑完成,它的巨大恍若趸船,因为是突击制作,大量麻绳捆住原木使得它整体勉强漂在水面,这个情况令人担忧。 教士们会乘坐一般的小型驳船渡河,大木筏仅仅是存放马车、马匹与宿营用的辎重。 至于人员与贵重物品都是随身携带的。 在昨日夜里,威廉挑选了十名士兵,当着他们的面郑重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我的亲兵。我命令你们立刻前往大教堂,在那里重新确认身份。之后……你们的职责是保卫信仰,成为武装修士。在抵达波瓦蒂尔后,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埃蒙特鲁德!” 所有亲兵皆由伯爵的财产供养,威廉为确保他们的战斗性,手里亲兵年轻又未婚。倘若士兵年纪大了就还给他们自由,以自由民的身份结婚生子,还作为预备人员待战争需要再度征召。 一些农奴天生有底子,被选中训练后成为亲兵,这实在是奥尔良当地的可怜人为数不多翻身的方法。 如果成为了武装修士意味着什么?十名士兵想不了长远,他们倒是很清楚,现在离开奥尔良至少不会在明年概率巨大的战争中,为了这座城丧命。 至于护送埃蒙特鲁德前往波瓦蒂尔,此事必然是充满艰辛又无比光荣的,令他们这些平凡人感觉到可以获得荣耀。 于是,大主教拖着病体亲自确定他们十人都是武装修士,赐予教士特有的黑色罩袍,每个人一副纯银的本笃修会款式十字架。 骑士团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教士们到处传教总需要一些武器防身,如果老教士不善打斗就需要令自己的年轻学生承担护卫职责,如此小教士就是所谓最早的武装修士。 当大贵族势衰,各地的骑士们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当地的高级教士,一来二去主教成了他们最亲近的“封君”,为主教服务更是更接近神圣,倘若主教安排的事务有利可图,双方很乐意合作。 骑士带着扈从们,接受某个大主教的号召,带着军队成为该教堂的武装修士,就以教堂为据点,真正骑士团诞生了。 靠着教士单枪匹马去远方,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蛮族酋长皈依,这个速度实在太慢了。 那还不如大军开赴过去,武装修士用战马和宝剑命令蛮族酋长立刻皈依。手段是激进粗糙了些,目的是完成了。 事情正在悄然发展,热拿觉得自己终于要走到漫长人生的尽头,未来的事务会交给自己的学生,而奥尔良的圣十字大教堂的安全事务,也不该完全委托给奥尔良伯爵。 那还不如令大教堂自己组建军队,一批从民间招募或是下级教士改组而成的武装修士,听从大主教的命令,守卫大教堂与附属的修道院。 热拿自己挑选了十名下级教,再加上威廉提供的十人,二十名武装修士将在任职奥尔良主教枢机的马肯伯特的指挥下,护送尊贵的埃蒙特鲁德去南方。 冰冷河畔站着一批身着黑袍的教士,袍子之下可都悬挂着一把宽刃剑。那些士兵出身的武装教士还带着头盔和锁子甲,只是这些物件都被装在木箱中,以及一些卸下銎装矛头的短矛,必要时刻他们会穿戴甲衣与野兽、匪徒搏杀。 伯爵一家来得稍迟了些,主教枢机马肯伯特已经在码头等了一阵子。 埃蒙特鲁德紧张地挽着女仆长玛利亚的手,同时还有两名女仆跟在身后。 威廉将家族的女仆长作为嫁妆的一部分令女儿带上,他同时还带上了一点金银。 伯爵家族当然仍有存银,这笔钱不可能买来勃艮第人的援兵,给女儿做嫁妆再合适不过。 当然,最大的嫁妆是一封信。威廉父子不可能离开奥尔良,此信件的文字充斥着威廉对查理的赞美,宣布奥尔良永远做查理的仆人,宣布奥尔良的军队以及自己,完全听从查理的一切命令。 为此威廉还拿出家族信物,一副查理曼赐予家族的黄金与青金石混合制作的十字架,其上刻蚀着狮子纹与鸢尾花纹。这是加洛林王室权势的象征,普通贵族不得私自制作,如此信物拿出来意义非凡。 大主教这边也在做着助攻,这里不仅有热拿说明原委的亲笔信,他声称自己命不久矣,人生最后一刻的夙愿就是促成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与阿基坦国王查理大婚。 他还有另一份文件,所谓推举自己的学生、担任查理的宫廷主教的阿基乌斯继任奥尔良大主教。 宫廷主教几乎只听命于查理,由这种人做奥尔良大主教,等于说查理在信仰方面可以牢牢拿捏奥尔良,再与威廉谦卑的信件放在一起,那么,整个奥尔良都是埃蒙特鲁德的嫁妆! 而这,也是这群年长者于死亡威胁前想到的最体面的破局方案了。 冷风吹得少女脸颊麻木,显得她非常闷闷不乐。 看到尊贵的埃蒙特鲁德精神不佳,马肯伯特心有可怜,但驳船物资都准备好,一行人必须渡河。 “伯爵大人!还有尊贵的伯爵夫人。”马肯伯特向本地两位尊贵者鞠躬致意,眼神又和善地看向闷闷不乐的少女,温柔到:“尊贵的埃蒙特鲁德,我就是此次冬季旅行的领队者,我值得你的信赖,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少女点点头,向眼前的高级教士表以敬意。 威廉关切问道:“主教大人……他的身体仍没有恢复?” “哎,他毕竟是老了。大人,您也知道他已经八十四岁了,不过,他把事情安排得很好。” “哦!”威廉眉头紧锁急忙划起十字:“愿上帝保他安康。” 其实,威廉已经隐约感觉到事情正在恶化,自己最熟悉的、陪自己走过人生青少年到现在的那位大主教,他的生命正要走向尽头。 当然,曾经的青年威廉,现在胡须也越来越白——威廉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老了。 “按照大主教的路线图,我相信一切都会平安。”威廉说罢又指着河流:“就是渡河充满风险。” “放心,不会有风险。和平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路向心从图尔过河,现在虽然冒险一些……”多说无益,马肯伯特保证道:“您请看好,一切顺利。” 威廉忐忑地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威廉的士兵开始行动,木筏推到水里,他们保持拉扯,令马车与马匹上了木筏。人们都担心筏子会沉,的确,马蹄被缝隙里涌出的冰水冻得不断尥蹶子,终究这木筏在大胆士兵的操纵下漂到对岸。 第一部分的渡河行动有惊无险,接着是大量人员坐驳船渡河,想必都是安全的。 一个瞬间,威廉羡慕起那些诺曼人的龙头战船,如此大船只要一艘轻轻松松就可把所有人安全运过去,甚至……有那样的船只队伍根本不用陆路行动,还要走埃维纳河即可直抵波瓦蒂尔了。 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而且也没有搞清楚夏季游荡的那些龙头战船为何都挂着十字旗,诺曼人到底在做什么? 埃蒙特鲁德此生还没有坐过船,就更不懂得游泳。哪怕会游泳,未经冬泳训练的人穿着厚实衣服掉进冰河,极短时间内就因为失温心脏麻痹而亡。 少女看到了木筏成功抵岸,人员马车有惊无险过河,可一想到自己要坐着晃动颠簸的小船过河,她就愁容满面。 更重要的是,这过河了就是真的和父母分别了。 “尊贵的殿下,我们该走了。”也许还能容许少女再留恋一阵子,马肯伯特还是催促道。 埃蒙特鲁德默然,神情怅然若失。 威廉把女儿叫过去,就像她小时候那般,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伯爵夫人也走来,带着泪花与女儿做最后的拥抱。 终于,埃蒙特鲁德坐上驳船,此刻的她一起哭成泪人,船桨划动不为哭泣所动,她终于站到了河对岸,也是人生首次站在了卢瓦尔河的南岸。 她恋恋不舍地回眸,留在码头的父母兄长,以及那些士兵,都变成了模糊的虚像。 她的教养很好,没有搁河呐喊也没有挥手致意,只是静静站了一阵子,才在教士马肯伯特的要求下坐上已经准备妥当的温暖马车。 马肯伯特吩咐道:“你面前的就是索罗涅森林,我们会沿着河流向上游走,直到走到罗马大道……” 少女根本没在听,她心烦意乱的同时对这些名词也大部分不懂,只好点点头坐上马车,躲在篷子里以羊毛毯裹住身子。 罢了,女仆长玛利亚与两位仆人一并上来,四个女人头戴罩头以低调的姿态凑在一起。 另一方面,又有两辆马车载着剩下的武装修士,三车四六马,小型车队终于展开行动。 河对岸的威廉也看着马车队彻底消失才满怀期待的离去。“埃蒙特鲁德,你是奥尔良的女儿,一切的安全就靠你了。”他默默坦言。 现在,属于埃蒙特鲁德的旅途开始了。 马车队总体会向着图尔城的方向前进,只因他们必须利用平坦的罗马大道。 法兰克修造的新路充其量只是能走而已,且一定毗邻河流修造。 车队直奔卢瓦尔河上游渡口,而且,当地的罗马时代石拱桥已经损坏,新的桥梁只是修缮石墩后大肆铺设木材,靠着频繁维护使得道路通畅。 那座木桥的维护由欧坦伯爵管理,伯爵也就高高兴兴收取过桥费了。 现在的欧坦伯爵与波瓦蒂尔伯爵是同辈人,他们有共同的爷爷奶奶,辈分上都是“秃头”查理的表舅。 不同点在于欧坦伯爵直接面对勃艮第势力,欧坦仗着山峦与大森林为掩护,虽然与勃艮第不是一个阵营,关系也没有发展为必须刀兵相见。 欧坦事实保持着中立,勃艮第人也就不愿打破这种微妙的关系。 但这不意味着欧坦伯爵就会罢兵。伯爵陈兵欧坦城,靠着军队严控第二阿格里帕大道,这样勃艮第人和普罗旺斯军队,不可走这条大道偷袭阿基坦,阿基坦方面也不要试图走这条路把勃艮第人拦腰截断。 马肯伯特跟在大主教热拿身边学到了很多贵族间的秘密,以及“势力平衡理念”。 所以他断不会令马车队跑到欧坦贵族的地盘要去留宿,他很担心自己一旦暴露,马车队就被欧坦伯爵客客气气地软禁。队伍必须以低调的态度找到罗马大道继而进入布尔日地区。 尤其是进入布尔日。 自离开奥尔良已经过去四天,有限的白昼时间尽量全力赶路,就是速度还是上不去。 因为融雪已经开始,修造极差的土路总使车轮陷入泥巴,武装修士们不得不下车推行,皮靴沾染大量泥巴。 好消息是他们终于找到了罗马大道,坏消息是这周围毫无人烟。 修士们清理一番雪地,用自备的木炭取火后,在从附近森林砍伐树枝制造大篝火。他们脱下靴子,把泥巴烤干燥后,再将泥块敲掉。 埃蒙特鲁德坐在摊子上,吃着热水泡软的面包块,一路之上她都是凑合,如此旅行生活体验,使得她觉得过去的日子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士兵出身武装修士凑在一起烤火,不由自主聊起荤段子。 马肯伯特走来立刻呵止这等粗鄙之语,又把大家叫过来吩咐道:“马上就进入布尔日,那里已经是图尔伯爵的领地。我们会经过铺天盖地的骑士领,我们不可与这些小贵族有任何交集。我知道我们理论上可以去布尔日和附近的某些修道院留宿,但是那样我们就暴露行程。我们必须悄悄行动……” 此乃大主教热拿的吩咐,马肯伯特果断老实执行,甚至他想到了更疯狂的招数:“为避人耳目,我们在短暂的白天蛰伏,在漫长的夜里前进。” 他的主张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尤其是士兵出身的那十人更是坚决反对。 马肯伯特眉头紧锁,威胁道:“如果我们被图尔的贵族盯上,他们获悉我们要去南方很可能拦截我们。如果埃蒙特鲁德大人被他们控制,奥尔良就完了。我们将愧对自己的使命。” 他又想了想安慰道:“这是第二阿格里帕大道,它是非常平整又坚硬的。我们只要沿着它走,以月亮星星为照明,不要打任何火把,我们可以顺利行动。” 甚至连火把都不做,不是更疯狂吗?但马肯伯特的描述确实有道理。 第1597章 旧石桥械斗 自夏季针对奥尔良的攻城战无功而返,带着从乡村缴获的战利品,骑士们带着各自扈从陆续回家。 那怕他们劫掠的财物多为牛羊和粮食,渴望金银而不得,带着这些物资回家也立刻改善了生活。 骑士们的主要聚居区就在布尔日,它是索罗涅森林之南,阿基坦大道之东,这片区域一直延伸到已经是南北走向的卢瓦尔河上游区域,与欧坦伯国隔河相望。 昔日的图尔伯爵家族撤回了对布尔日的直接统治,大量立功的下级贵族将它割裂为多达五十块碎片。 旧家族也放弃了对当地直接收税权力,作为交换,骑士们必须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此一来,伯爵家族不必承担征集军队的钱财、粮食、军械、马匹等诸多开支,一片区域分封下去令功臣们共享土地财富,经过一番财税计算,就伯爵家族发现分封更省钱而军事武装实力依旧,也就高高兴兴这么做了。 庞大区域本就为复杂的森林割裂为大量碎块,大量小型乃至微型村庄星罗棋布,可乍一看去难以发现人烟踪迹。 为了避免暴露,远行的马车队故意在冬日森林里藏匿短暂白天,再在凄冷的夜里星夜兼程。 他们只在傍晚时分点燃篝火,吃过热饭后将生物钟被迫颠倒的马匹撅起来,套上鞍具辔头,驱赶它们继续前进。 埃蒙特鲁德蜷缩在羊毛毯里,她倒是愿意瞧瞧卢瓦尔河南方的土地,奈何周遭环境一片漆黑,还不如藏在温暖小窝里,忍着马车吱吱扭扭的颠簸囫囵睡去。 修士马肯伯特要求大家保持警惕,多日以来平安无事,他们已经平安得从欧坦伯国的边缘顺利离开,进入布尔日以来也没见人影,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三辆马车在平坦的罗马大道上一路向西。 但他们的确是直奔图尔方向而去。 森林中隐藏大量村庄,有的就是骑士的采邑。骑士在初冬参与了图尔城的仪式,他们需要战斗意志坚决的罗贝尔带着大家继续取得胜利,因为布尔日已经分割殆尽,骑士家族孩子越生越多,总不能各家都把幼子送到修道院,那是委曲求全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老爹继续从战争中获利,把新获封的土里分给本没有继承权的儿子。 病故的小雨果不可能带来这种改变,罗贝尔几乎是唯一。 但他们也震惊于雨果死前将香农分给那群诺曼人!哪怕雷格拉夫的另一个身份是麦西亚王。 因为很多骑士家住布尔日西部,他们也想要一些埃维纳河下游土地,如今这些通通成了那个少年的财产。 当然这些图尔伯国内部的权力大变动,是隔河相望的奥尔良方面一无所知的。 马肯伯特考虑到图尔在战争时期上下一心,又与诺曼人沆瀣一气,敌人恐怕是铁板一块。 他们以非常低调的姿态于河畔大陆摸黑行动,随着积雪快速融化,第二阿格里帕大道是最先恢复绝对干燥的,如此艰难跋涉终于驶上了快车道。 罗马大道在谢尔河继续向西延伸,在快注入卢瓦尔河的时候会有桥梁。 谢尔河石桥是图尔伯爵自古以来的财产,也是教士南下阿基坦的必经之路。 临近过桥,马肯伯特将武装修士们召集起来。 暗夜森林中,一群武装者浑身散发着杀气。 也许马肯伯特这样的圣职不可说“杀”这样的凶煞之词,如果敌人是“被魔鬼附身的恶棍”就可以杀了。 马肯伯特明白解释:“图尔的军队在奥尔良城外做了大量魔鬼行为,他们的灵魂已经污浊,皮囊之下的已经是魔鬼!所以我们要通过谢尔河桥,趁着现在敌人防御松懈,我们处决他们肮脏的灵魂……” 一位圣职真的成了武装修士,真正的战士们互相看看,笑意中逐渐露出凶相,再陆续拔剑。 一位战士名叫卢克斯lrux,他是农奴出身,因被昔日奥尔良伯爵看中而得到培养。他扈从亲兵的生涯已经结束,现在做起武装修士,当前的身份更是要辅助不谙作战的马肯伯特修士提供作战服务。 卢克斯没有废话,不远处就是谢尔河桥,他清点一下士兵,还特别吩咐愿意前往的真正武装修士:“现在我们要去清理魔鬼了,敢杀人吗?怂货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于是,包括他自己,十五名士兵审批黑袍,他们与黑夜融为一体,考虑到那些桥梁守卫者已经待在木屋里呼呼大睡,索性大摇大摆走过去。 也许他们没必要杀死毫无防备的守桥人,毕竟这些老家伙早已无法战斗,因其年轻时为图尔伯爵服役,现在老了就安排守桥的工作权当养老了,遇到大事这些守桥人更乐意逃跑。 卢克斯对图尔军队只有恨意,哪怕他可以手下留情,还是示意同样愤怒的伙计们,将一群熟睡的人残杀于床铺,罢了还拿走一些财务静悄悄地离开。 “事情都解决了?”马肯伯特紧张的等会办完事的人们。 卢克斯平和解释:“我毫无损失,魔鬼都解决了。” “很好,我们上马车继续走。” 敌人真的是魔鬼吗?把他们当做魔鬼,再杀死没防备的他们,卢克斯一众人就心安理得。 卢克斯也留有后手,他带着伙计们把尽量多的财物带走,甚至是照明用的青铜油灯和位启封的灯油,罢了又把现场物件弄得乱七八糟,伪装为大量森林匪徒将桥头哨所洗劫一空。 他想到索罗涅森林就藏着一些干了杀人越货勾当的“森林徘徊者”,据说图尔这里的森林一样有匪徒。 匪徒向伯爵的部下报复,想想也很合理。 暗夜里的杀戮完全与埃蒙特鲁德无关,少女蜷缩在羊毛毯里,在混人不觉中,马车队安然离开了谢尔和桥,唯在白天时分她才发现马车队里怎么多了四匹马。 马匹从何来?似乎是无中生有的事。 她懒得多问,因为现在她注意到车队开始一路向南了。 天气在快速回暖,大片区域的积雪已经融化殆尽,马肯伯特感觉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神经不能连续紧绷十多天,马肯伯特不禁松懈下来。他们也不能持续在阴冷夜里赶路,这对所有人是一种强烈的身心摧残。冬日阳光有着难得的舒服,一路上因没有见得杀人越货的匪徒,现在又进入森林区,他们宁愿沐浴阳光白天赶路。 马肯伯特坐于马车,对身后的武装修士慨叹:“再通过这片森林,我们就要抵达旧石桥。过桥后很快就能抵达波瓦蒂尔伯国,我们将绝对安全。” “你就那么放心?这里可是森林。”卢克斯虽然放松警惕,他实际已经要求伙计们把锁子甲穿戴好,以黑袍做伪装,腰悬铁剑一旦遇袭即可立刻投入战斗。 “你太紧张了。看来,图尔军不敢在冬季积极行动,谁会乐意在严冬采取行动呢?只有我们,哈哈。” 马肯伯特精神不错,殊不知,被奥尔良方面定义为“森林徘徊者”、有条件就剿灭的家伙,一部分已经移民到了香农,还摇身一变在身份上成了萨克森公国士兵。 如果动作响了些就会惊扰大兽,或是把鹿吓跑,或是被游荡的熊盯上。 索罗涅枫丹的猎户们依旧待在旧石桥营地,他们的主人布鲁诺决定南下波瓦蒂尔,先行得到命令的他们就在营地处候命,顺便多狩猎一些大兽。 因为遭遇了来自波瓦蒂尔武装信使的误会袭击,为避免再被莫名其妙打一次,桥头营地加强了防御。 猎人们赶在化雪后深入森林,因为长期降雪饿坏了很多动物,饥肠辘辘的野兽放松警惕,现在正是猎杀好时机。 猎人听到大路方向传来异响,一双双眼睛居然注意到有马车队堂而皇之的向南赶路。 虽然马车上明显坐着教士,自由惯了的猎人可不会把这群家伙当做尊贵者,直接放箭偷袭也不至于。 因为现在桥头营地的处境有些微妙,临近大规模行动,当地已经被当做小型物资仓库。 七艘长船已经被拖曳到石桥对面,它们平直摆放,一部分金发诺曼战士一直盘踞于此,老战士老埃里克和他的北方好汉就在等待即将抵达的大军。 马肯伯特猜的不错,图尔伯爵态度非常消极,他的谢尔河桥的守卫者被谋杀都是多日后才获悉,罗贝尔下意识以为是仍未被剿灭干净的匪徒所为。 但是,香农的军队不是图尔军,他们另一个身份可是麦西亚王国军。 猎人不敢贸然出手,在马车队浑然不觉中,持弓猎人无心打猎,连最近打的兔子也不要了,麻利得冲会桥头,告知慵懒晒太阳的诺曼人全体清醒。 “你看的不错?竟有马车队出现?”老埃里克莫名其妙问到。 “千真万确。”猎户解释归解释,不做任何臆测。 “也许是罗贝尔差人过来了?”老埃里克想了想,觉得那个家伙不至于。也许…… 金发的战士们都聚集过来,同时在场的猎人们也都围上来。 老埃里克显然是他们这伙儿人的临时统帅,他审时度势,心想着贸然发动攻击不可取,堂而皇之的迎接也不可取。 尤其如果他们真的图尔伯爵的人。因为对罗贝尔于个人层面的厌恶,老埃里克可不想和那个家伙的人做深入接触。 他清点一下现场的伙计们,乃至留驻的本地村妇。 老埃里克令在场的五十余人带着武器全部掩藏起来,等待马车抵达后再看看情况。 他带着最精锐的诺曼战士穿戴好锁子甲,还要套上橘色罩衣,他们趴在泊岸的长船里掩藏身形,猎人们则纷纷躲进森林,带上弓矢猎矛,是掩藏还是出击,猎人完全听从诺曼人的指挥。 短时间内桥头营地空空荡荡,唯有篝火还在茫然。 篝火被突击踢踏,仅留下烧了余烬。不过他们如何掩藏,营地的人气儿是不能消散的,还要看看依旧悬挂于麻绳上挂得到处都是的熏制野猪肉、鹿肉,就知这里有人。 时间短促,村妇连晾晒的衣服都没时间收,就被发了一把短矛或斧头跟着男人们藏起来。她们也是索罗涅枫丹村的狂野女人,如果诺曼人下达命令,她们也会加入战斗。 平静之中危机四伏,马车队完全没察觉异样,直到森林道路豁然开朗。 马肯伯特本以为会经过空空荡荡旧石桥,但眼前的景象令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那是怎么回事?一个村庄?”士兵卢克斯本能警觉起来,他问及修士。 “我不知道。不应该啊?石桥已经荒废了,为何会有人出现?” “管它是人是魔鬼,我们不再绝对安全。马肯伯特,看来白天行进还是有风险。”咬紧牙关的卢克斯带着伙计们纷纷下了马车,他们陆续脱掉罩袍,还将小盾快速挂在左臂。 “慢着。”马肯伯特质疑这种过激行为:“如果那是村庄,你们没必要对村民下手。” “你还能说服他们?我看那就不是村子。还不如让我们先去探探路。” 说罢,卢克斯带着他的伙计,以作战小队的模式摸索前进。 就在他们彻底走出森林掩护,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双腿颤栗。 “是……是诺曼人?” 他们想起了梦魇,大量龙头战船在奥尔良城外徘徊,它们还是运输图尔军队的主力,结果这些魔鬼的驳船居然出现在这里。 大白天里做噩梦?卢克斯使劲拍拍老脸确认自己是清醒的。 就在此时,掩藏的民兵和诺曼战士都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武装者。 “可恶,是图尔的兵?”趴着的老埃里克狐疑道。 他的朋友揣测:“看着也不像啊。老大,怎么办?” “先埋伏,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此刻,卢克斯急忙安排人回去告知修士马肯伯特自己的重大发现,他和其他人依旧站在当场保持戒备。 “也许,诺曼……诺曼人离开了?”有战士紧张兮兮的问道。 “不知道,不过……现在快速冲过去就好。我们千万不能和他们纠缠。” 帽檐遮住卢克斯警惕的双眼,他们只是站在当场不做任何举动。 另一方面,马肯伯特在获悉重大情报后大吃一惊。 “诺曼人?这是在拦截我们?我们何时暴露了?” 马肯伯特想了想,果断安排起来。他决定三辆马车立即冲过石桥,趁着敌人有反应之前冲过是非之地。 突然间埃蒙特鲁德感觉剧烈颠簸,她第一次感觉到车队的慌张,不过车篷之内的她也看不懂外面的情况。 马车快速前进弄出很大动静,看着行将与桥头待命的卢克斯等人汇合。 马车不停,修士马肯伯特大喊:“我们先冲过去,你们随后走!” 卢克斯心领神会,他们十人将做断后。 他们大张旗鼓地冲卡太过于明显,老埃里克才不会堂而皇之把他们放过去,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家伙,长久战斗经验使他意识到此事并不简单,发动阻击也几乎是本能。 信号下达,金发战士暴起!同时藏匿于森林的民兵突然杀出来,比短矛先到的是急促箭矢。 精通狩猎的猎户对着把头的马车射箭,精准地射中马匹的脖子、腹部与马腿。 突然间马失前蹄,一马跌倒而并行的另一马还在奔跑,如此前后矛盾顿时弄得马车侧翻。 马肯伯特与其上的武装教士都被甩了出去。 民兵一拥而上,如此又顺利俘虏了剩下两辆马车。 至于卢克斯和他的士兵,此刻已经与冲杀而来的诺曼人厮打在一起。 管他是不是友军,敢于砍杀就是敌人!双方都穿着锁子甲,一方有橘色罩衣另一方就只是暴露的锁甲环。 老埃里克不懂,但卢克斯基本看出门道——桥头的埋伏着就是那些穿着橘色衣服的诺曼人,敌人袭击过奥尔良! 索罗涅枫丹的猎人们在发现后面的马车甩出来的居然都是教士,最后关头他们到底保持了克制。至少昔日的教士们从未针对他们下黑手,现在杀死教士,自己的灵魂说不定真的要下地狱。 唯独在最后的马车…… 女人?这里居然有女人? 女仆长玛利亚受到强烈惊吓,她把小主埃蒙特鲁德死死捂在怀里,她哭成泪人,请求“森林匪徒”,饶命就是此间的用词变成了“森林里的好人”。 “呸!什么森林好人。”一民兵以本地话口气粗俗道:“我们可是萨克森公爵的战士。现在你们被俘虏了!” “对!”另一位民兵紧张嚷嚷:“得把这些奇怪女人押送给公爵大人!” 另一方面,桥头械斗迅速结束了,卢克斯被圆盾夯晕,多名士兵都是这般被俘获。 到底老埃里克没有真的下死手,他留下了一些活口。因为,如果这真是是罗贝尔的人,草率的桥头战斗怕是未来会引起罗贝尔的愤怒,那样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住手吧!”他下令停战。 ,于是,有的战士刚要刺下去的钢剑,顿时也停了下来。 差点就被杀的倒地士兵长出一口气…… 第1598章 奥尔良的客人 “你是谁?你们是谁?!” 老埃里克对着士兵中像是指挥官的家伙拍打一番,待其苏醒后不断追问。 此刻,卢克斯被圆盾边缘猛顶一下,如此才瞬间昏了过去,现在苏醒过来嘴巴又腥又甜,才发觉自己满嘴是血。 他还发现自己被捆住了,站在眼前的尽是那些金发战士。 “你……诺曼人!魔鬼。”他下意识嘟囔。 “魔鬼?胡说八道。” 老埃里克无暇补刀,他不慌不忙从衣服里掏出十字架吊坠。看到如此物件,卢克斯也吓了一跳。 老埃里克再不慌不忙问道:“谁是魔鬼?我看你们才是魔鬼。我的人检查了你们的东西,你们不是图尔的兵。还有,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 被提及女人,卢克斯身子疯狂扭曲蠕动,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大堆。 “你这是求我们杀了你?你不想说?还是……有难言之隐?” 被如此一问后,激动的卢克斯又松软下来。 “嗬,看来是被我说对了。”老埃里克把剑收起来,再随意地坐下,才不管一旁就倒毙着被杀的士兵。“我们没必要杀死你们,我的主人也没这方面的必要。看起来你们的队伍里还有很多教士,那些圣职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想不到你们这些士兵也一言不发。难道,就那么担心我们知道情况?” 卢克斯把脸走到一边,不合作的态度摆明了他有重大隐情。 “算了,你现在不说,今晚也肯定会说。你自己仍旧不说,其他俘虏也会说。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们的身份。” “你们是什么人?!”突然,卢克斯瞪大眼睛质问道。 “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可以告诉你!我的主人是麦西亚王,我和兄弟们是效忠国王的战士!我们……都是骑士。” “麦西亚人?这地方不是香农吗?你们一头金发分明是诺曼人。” “看来你很懂。你愿意和我们聊聊了?年轻人,我明显比你年长很多,看在我们都信仰天主的份儿上,你应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既然你知道麦西亚,也应该能猜到,麦西亚有自己的想法。” 老埃里克意欲以套近乎的方式摸清他们的底细,目前通过缴获的大量物件可以证明这群人的确与图尔毫无关系。至于他们可能是谁,对本地贵族格局几乎一无所知的老家伙就无力猜测了。 染血的嘴唇在颤动,卢克斯的内心在打鼓,犹豫一番后仍然选择闭嘴。 “还是不说?至少我们知道你们这群人是要通过石桥去南方。让我猜猜,你们想去波瓦蒂尔,去见那里的一位……”老家伙想说查理来着,他留了个心眼把话隐去了。 只见眼前的男人双眼颤动更加剧烈,微表情皆在证明问话问到了点子上。 不过,老埃里克使出更干脆的手段。 金发战士以强力手段将老妇与少女拉扯开,少女埃蒙特鲁德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阵仗,今日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士兵被“匪徒”杀戮于自己面前,而自己明显也陷入了“森林匪徒”的控制内。 少女如提线木偶一般像是丧失了全部心智,她没有惊得瘫软在地,现在只是机械性地被金发战士推搡,最后怯生生地坐在地上蜷缩一团。 突然,老埃里克粗暴地掀开少女的头罩,还拉扯着头发将清秀又惊恐的脸拉起来。 “喂!你认得这个女人吗?看起来,这应该是个尊贵的……马车乘客?” “你们!卑鄙的诺曼人!你们是粪土中的蛆……”刚在激烈扭动中骂了一句,卢克斯就被待命的金发士兵打了一闷棍。 老埃里克估计自己已经大致弄清原委,如果只是普通侍女何以让士兵、教士和老妇保护? 少女才是问题的关键,整个马车队也定然因她而存在。 卢克斯以为被诺曼人控制的奥尔良伯爵小姐将遭遇极为凄惨的羞辱,他终于无法再隐藏,愤怒道:“你们她是谁?他是阿基坦国王查理的未婚妻!你们自诩麦西亚人,难道要侮辱阿基坦王后吗?” “啊?”老埃里克一时没听清,他使劲揉揉耳朵,“那个查理的未婚妻?” 其他战士获悉此事,也在讶异中纷纷围过来。 注意到自己的解释很好使,说不定再嚷嚷一番,这群匪徒就会摄于威胁把大家放走。 “你们快点放了我们!我们的使命是护送王后去波瓦蒂尔,与光荣的阿基坦国王完婚!如果,王后在你们手里出了任何闪失,国王会暴怒,会追杀你们所有人,直到世界的尽头。现在放了我们,我还可以不计较,否则!” “够了!”老埃里克呵斥道:“现在算是知道你们的身份了。你们要去见查理?真是一个巧合,我们也即将前往。” “什么?”还想继续口吐芬芳的卢克斯闭嘴了。 老埃里克笑呵呵地环顾四周,不以为意地调侃道:“不就是那个查理嘛。原来你们是投奔他的车队,现在你们不必走了。”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带你们去见麦西亚王,以及萨克森公爵。” 直到现在,卢克斯以及教士们都未曾透露自己来自奥尔良,生怕透露这一消息后,会被敌对的这群诺曼人斩杀,哪怕现在的局面变得非常微妙。 主教枢机马肯伯特已经完全清醒,他仍旧坐于马车,只是车夫已经变成了身着橘色袍子的诺曼人,护送车队的也是这群家伙。 卢克斯现在只是说明了自己的名字,其余信息并未透露。 三辆马车现在两辆运人,最后一辆索性装载尸体。反正香农有着公墓,又是在乱战中被杀的异乡人埋在香农公墓,安葬前还有修道院长的告解,不啻为死者体面的终结。 老埃里克不觉得所谓的查理是什么尊贵的家伙,论尊贵没有谁比得上留里克,以及雷格拉夫·留里克森。 至于查理的未婚妻,估计是某个大贵族的女儿罢了。至于说她尊贵,这女孩像是个温顺兔子,根本没有女贵族该有的坚强与担当。 马车吱吱扭扭,车上人个个垂头丧气。 老埃里克与伙计们步伐也是不慌不忙,他知道大军开拔在即,就算自己扣住这些战俘继续在桥头等待,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也很快在两位统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波瓦蒂尔挺近。 既然有着意外之喜,不如……就让联军担任起护送查理未婚妻南下的卫队吧。 老家伙也不能全信俘虏的描述,他到底也没问出详细情报,也实在不能真把俘虏扣在手中。 队伍非常高调得一路向西,很快便与萨克森人的营地会和。 此时,布鲁诺正做着最后准备,他的萨克森老兵们整顿行囊正忙,就意外得和归来的老埃里克一伙儿相遇, 他们护送的马车当即吸引眼球,一众黑色调的萨克森战士护送着布鲁诺围了过来。 老埃里克急忙走上前,乐呵呵道:“萨克森公爵大人。瞧瞧,这是拜访香农的意外之客。” “马车?老朋友,你们从哪里搞到的它?有了马车,我们南下会更顺利。”布鲁诺欣喜道。 “是马车不假,里面还坐着客人呢。” “客人?” 布鲁诺警惕地走上前检查一番,注意到有一辆马车居然坐满了黑袍教士,所有教士都是垂头丧气。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恐地看向老埃里克。 “可能是某个大贵族的所为,他们要过境我们的地盘就被我拦截了。可恶,这群家伙居然和我们打斗。他们自称是什么……护送查理的未婚妻南下。” “居然还有这种事?” 这些诺曼朋友对天主信仰简直是开玩笑态度,布鲁诺自出生起就接受洗礼,他是较为虔诚的信徒。至少,他对所有教士非常尊敬。 布鲁诺总感觉自己的朋友们闹出来一个不该出现的祸端,他再问:“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是把他们交给雷格拉夫?” “正是如此。” “也罢,事已至此我也跟着你们走吧。” “尊贵的你?”老埃里克有些诧异。 “还能怎么办?你们的手段太野蛮了,在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我可要盯着你们。”说罢,布鲁诺示意一些人留驻营地,二十余人跟在身后加入队伍。 分明只要再过一整个白天大军就要开拔,关键时刻还能出这种怪事,布鲁诺感觉非常蹊跷,他也识趣得明白此事不当由自己来做调查。 在香农,任何事情的定夺权是雷格拉夫独享的,哪怕那是自己的妹夫,作为客居妹夫地盘的军队那些事可做那些不可,这方面的人情世故布鲁诺正快速老成。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那些农民出身的战士基本都准备好自己的装备,他们虽然知道这只是去波瓦蒂尔做一场炫耀式的巡游,距离上战场还要到了春季。 他们此生绝大多数人还没有离开过香农老家,现在前往过去只闻其名的阿基坦,心里即兴奋又忐忑。 他们穿着款式趋于统一的罩袍,武器装备也极为类似。每个人准备斜挎布包、皮包装备个人物品,身后还背着过夜裹身的皮毯或布单。 他们并没有非常充足的御寒衣服,一想到要在冬季走一场远征,不由得心里发怵。或是租借或是购买,士兵想方设法凑齐自己的装备,遂在雷格拉夫集结时,看到的是一支衣着统一的大军。 正是这样视觉上的统一感,掩盖住了大量战士在个人层面的窳劣。 雷格拉夫已经想好了,尽量去波瓦蒂尔耀武扬威以取得查理的信任,罢了再向他要钱要粮要装备。 不仅是下跪宣示效忠哄他,要拿出真正的军队令他觉得自己可靠,他仍旧按照这一策略按部就班做着,静静等待他选定的开拔日。 所有人都在准备,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使者们自身不参与任何军事训练,就在香农驱赶马匹肆意啃食本地荒草。 只有神知道雷格拉夫追加的防骑兵训练是否有意义,他有这方面的想法,显然比自己的主人查理更有见识。 闲下来的阿里奥伯特有空多写一些文件,单纯靠着一张嘴对查理汇报,往往因为遗忘而忽略很多细节。 他被许可在香农自由行动,阿里奥伯特才不关注本地人的民生,一双眼睛观察本地民兵的数量估计他们的实力。 就在所有人摩拳擦掌之际,一位来自布鲁诺的信使快马加鞭而来。 雷格拉夫自己也在军营了整顿服装,一些必要的个人物品将放在驴车上,届时自己也干脆舒服地坐在驴车晃晃悠悠南下罢了。 突然,门外一阵战马嘶鸣。 下马的萨克森战士快速告知执勤的卫兵,罢了重大消息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回事?奇怪的教士还带着贵客,突然就被老埃里克一伙儿拦截了?也罢,我允许了,让教士来见我!我也准备一下。”雷格拉夫做出断然指示。 “遵命。”信使立即退下。 “居然还有这种事,似乎也不是图尔方面来的家伙。”雷格拉夫又思考一番,以最快的速度去修道院将尊贵的博德院长唤来。 他估计图尔和周边地区的大教堂和修道院的高级教士们都互相认识,说不定来者会是博德的朋友,果真如此自己就需要切实的以礼相待了。 博德院长获悉此事也很吃惊,他不理解,出了北方教会的那些狂人敢在冬季活动,本笃休会在其他地狱的分支均在冬季选择蛰伏。 “是哪位尊贵的朋友强行要在冬季过境香农?”博德也想开开眼,于是急匆匆地带上下级教士随行,他自己也戴上了主教高帽。 待到傍晚时分,与修道院长聊了一阵子后,雷格拉夫一拍大腿授意准备一顿美妙斋饭。 相比于修会的那群苦行僧,雷格拉夫这里除了不准备肉食,其他伙食很丰盛。 新烤的面包块、北欧风格烤制死面饼、加了盐的酸奶、乱炖蘑菇菜汤、单纯煎鸡蛋。 相比于傍晚时分修道院的圣餐,这些美食令博德也很期待,但他不直白表现自己的食欲。 另一方面,快速敢来的马车队,枢机马肯伯特与埃蒙特鲁德,以及经历袭击的其他人,他们对未来依旧惶恐不安。 篷幕下是一众紧张的人,透过车棚埃蒙特鲁德能感觉喧闹,以为自己是到了土匪窝子。 实际是香农地区的孩子们凑到路边嘻嘻哈哈围观远道而来的马车,因为没有人驱赶小孩子,很多孩子干脆跑到了路上,再跟在金发诺曼战士的身后,嘻嘻哈哈有样学样地走着。 因为,已经三个月了。雷格拉夫带来的全新生活理念使得所有农民都有机会当兵,最下贱的农奴摇身一变成为直接效忠国王的士兵,小孩子看明白了这一切,心想着自己再过几年也该当兵了。 他们孩子们发现雷格拉夫大人是一位非常年轻的青年,只要效忠了他,以后就是天天有好饭吃。 的确只要给雷格拉夫当兵,绝大多数情况就是顿顿有浓稠麦粥吃。 难得来了新乐子,大量村民也凑来看戏,他们自发凑到军营处,对即将下车的人谈论不已。 “马车,停下来?”埃蒙特鲁德惊恐地嘟囔,小脑袋也左看右看。 女仆长玛利亚泪痕未干,她发誓:“我会拼了命保护你。” 事情完全不是少女所想。 带着主教高帽的博德院长极为吸睛,众背负教士被赶下来,第一眼看得一众高级教士在等候,恐惧忐忑一扫而光。 “你们……居然是你们!” “朋友。”博德院长知道有教士来,他按部就班走上前,态度和善地说明自己的身份:“我乃图尔本笃修会、香农小教区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院长博德,欢迎你们来到香农。” “你是……博德?就是曾经写信到奥尔良的博德?”一瞬间马肯伯特完全绷不住了,他本想保守自己的身份秘密,现在几乎是以吼得说明自己一众来自奥尔良。 “奥尔良?!”雷格拉夫站在一边,他清楚听到这个词汇。他暂时不说话,也令听到此言变得极为敏感激动的卫兵们保持镇定。 他就继续看着两位教士的对话。 只见下了马车的那个尊贵家伙忙着摘掉头罩露出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我是奥尔良圣十字大教堂枢机,我的名字是马肯伯特。” “您,是一位主教枢机?”博德吃了一惊,不禁带着下级教士们微微鞠躬致敬。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到了香农?您就博德院长。” “是我,朋友……”博德想再询问一番,又想了想,将雷格拉夫推向前台。“您看这位年轻的王者,请容许我介绍他的遵名。” “莫非……他就是麦西亚王?”马肯伯特过于急不可耐,实在忍不住抢话问道。 “是我。”雷格拉夫绷着年轻的脸,摘下绒毛,夕阳下他模仿父亲的马尾辫也被照成橘色。“听说我的人袭击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突击南下?” 雷格拉夫谢绝表达欲极强老埃里克的示意,他要教士自己说。 他再掐着腰,考虑到对方必然受到严重惊吓,顺手指了一下天空,特别承诺:“天主在上,我承诺和善对待你们,我已经为你们所有人准备了一顿美餐。哪怕你们真是从奥尔良来的,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我是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我可以与你们做朋友。papa,可以告诉我实情吗?” 马肯伯特一时很动心又有点犹豫。 “怎么,感觉我会是说谎者?放心,图尔是图尔,香农是香农。阿基坦国王封我为香农男爵,我是他的封臣。” “什么?!您……是伟大的查理,是他的封臣?”马肯伯特根本没想到这点。 “当然,以后我还是安茹伯爵,我站在查理的立场。看来你们对查理非常感兴趣?”雷格拉夫循循善诱问道,也把有的没的拿出来标榜自己不凡。 马肯伯特已然破防,哪怕埃蒙特鲁德与查理未曾见过面,甚至查理都不知道奥尔良伯爵还有个小女儿。 他昂起胸膛,公开说明:“我们的确从奥尔良来,我们有知道尊贵的麦西亚王在法兰克。您可知我买的重大使命?我们互送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去波瓦蒂尔,她是奥尔良伯爵小姐,另一个身份……就是阿基坦王国的王后,是查理的妻子。” “她是查理的妻子?” “千真万确。”虽然知道撒谎是错误,马肯伯特没有办法只能破戒。当然他们举行大婚后,自己现在就不是撒谎。 “想不到还有贵客!请让王后下来吧!” 雷格拉夫极短时间内做了一番头脑风暴,自己需要查理的资助,现在帮助他的妻子是否能得到查理满意呢? 再说,控制他的妻子,行为可能卑鄙却能要挟他就范。 “她会成为您的客人吗?”马肯伯特再问。 “当然!是贵客。” “好吧。” 最后在马肯伯特授意下,埃蒙特鲁德不情不愿下了马车,少女勾着头死死抓住女仆长的胳膊,脚步也因为害怕一瘸一拐。 “抬起头吧!尊贵的王后。”雷格拉夫精神紧张地命令道。 此刻,埃蒙特鲁德果然机械式地抬起头,展现罩头之下稚嫩的脸。 “一个少女?一个……奥尔良的少女?”雷格拉夫没想到王后岂止是年轻,简直是……稚嫩。 与此同时,埃蒙特鲁德也看明白眼前少年的诸多细节,他掐着腰的样子极为干练,衣着也颇为华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英武之气。 就仿佛,这就是查理。因为在车篷了她敏感地听到了法兰克语的“国王”一词。 她嗤嗤地问:“您……该不会是阿基坦国王……您是查理?” “查理?什么查理?你难道不是王后吗?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我是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我的国家在不列颠海岛。而香农,是我在欧洲大陆的飞地。” 他的话完全超出埃蒙特鲁德对世界的认知,少女勾下头又不说话了。 埃蒙特鲁德的确不是活泼的女孩。 雷格拉夫再问:“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我……”女孩依旧勾着头,轻声道:“埃蒙特鲁德·苏菲娅·威廉·德·奥尔良。” 她的名字很长,最先说明的“埃蒙特鲁德”是她的本名。 不过这一名字也在暗示一个重大情况,雷格拉夫作为外来者可能不知情,但布鲁诺作为法兰克体系的贵族注意到了,少女仍在用“奥尔良”为后缀。 “奇怪,她不是查理的未婚妻吗?只要订婚了,就该改为阿基坦做后缀。” 布鲁诺不禁多想,可能这里面存在一些欺骗,看得现在雷格拉夫的热情样子,自己用不好干扰了。 他不由地勾头嘀咕一句:“雷格拉夫,你对不请自来的客人都这么友好么?” 第1599章 他如果投降了我们打谁 现在,远行而来的人们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哪怕他们已经获悉,香农当地的军队就是夏季时猛攻奥尔良的野蛮一员。 不过,香农军队却明确表示己方与图尔已经完成切割,到了现在,甚至于名义上都不再是图尔的封臣。 来自奥尔良的伯爵小姐埃蒙特鲁德,她警惕又温顺,怯生生得活像是小绵羊。 雷格拉夫敏锐意识到自己手里多了一个筹码,至于她的奥尔良身份……自己和奥尔良伯爵家族有何仇怨? 是图尔伯爵家族一直在发动攻击,麦西亚与萨克森只是非正式的同盟军。彼此从未签署任何同盟跳跃,再说…… 在军营迎接这些客人?雷格拉夫觉得有些不体面。 紧张的埃蒙特鲁德一直怯生生的,她难道不饿么?面对这样一个无趣的伯爵小姐,雷格拉夫懒得搭理他。 此时,老战士卢克斯与他活下来的伙计被押解下来,其个人嘴巴的伤口已不再流血,脸上也有淤青。 另外六名战士情况相似,个别人的胳膊、手也有伤口。 恰是他们的非致命伤使得还能站在这里,另外的五名士兵已经成了死尸。 也许,奥尔良来的教士会因为种种原因拒绝回答很多问题,罢了在怒斥军队的野蛮。 在这方面雷格拉夫有些露怯,夏季时,为了确保自己军队的物资稳定,以及满足大家发财的梦想,他下令纵兵劫掠。也许就是看到己方忙着劫掠的大包小包向河畔临时码头搬运,图尔军队看着眼红,诱使他们把廉耻放一边加入盛宴。 他不愿意与教士废话,如果对方质问,自己不想做任何辩解,也不想说任何狂话。 那么,去修道院和他们对质非常无趣,任何的事让院长博德去废话吧。 想来想去,前图尔军队驻扎的旧军营,已然要作为客人的居所。 至于让奥尔良的伯爵小姐也住在这里,似乎这非常不体面乃至惊世骇俗,还有别的选择么?至少比露宿户外得好。 再说,自己的乳母斯拉夫人卡娅,以及从罗斯带来的一批女眷现在都住在军营。 它表面上仍是军营,但在性质上它已经是“麦西亚王国在香农的行宫”。 埃蒙特鲁德和她的女仆被送到一边,雷格拉夫令自己的乳母出面接待这些倒霉的女贵族。 待准备的美餐提供来,饥饿的少女看到热腾腾的饭菜,她忍不住激动起来。 在冬季风餐露宿何其痛苦,尤其还要在夜里长时间赶路,少女的精神被严重摧残,她非常希望一个安稳地舒服睡一觉。 那个警惕的小绵羊,总不会见得自己的女眷也一直恐惧吧!雷格拉夫如此想着。 据说是奥尔良大主教麾下枢机之一的马肯伯特,这位教士也跟着修道院长离开了。 访客里就剩下那六名奥尔良来的伤兵。 士兵总是说话敞亮痛快是,那怕他们会破口大骂。 雷格拉夫就以美餐招待他们。 单独的木屋里点燃数占油灯,他们以受伤的手拿起面包,再以受伤的嘴巴咀嚼。 谁能拒绝饭菜?他们一路上吃喝很糟糕,或者说这个时代的远行从来不要奢望赶路途中吃好喝好。 一位金发战士在送完饭菜后,厉声呵斥:“你们快点吃,吃罢之后,我的主人大发慈悲决定正式召见你们。” 罢了,金发战士又特别威胁道:“老实吃饭,不要轻举妄动。你们的那个伯爵小姐,现在可在我们手里。” 最后一语惊得围坐一圈的奥尔良士兵惊愕。 卢克斯不知自己的未来,看看自己垂头丧气的伙计们,态度不禁非常悲观。 “大哥……这会不会就是最后的一餐?”一名伤兵的多嘴,使得悲伤氛围更甚。 “住口。”卢克斯忍着不悦安慰道:“在死之前吃上痛快的一餐,大家死得也体面。再说……万一那个自称麦西亚王的家伙会释放我们。” “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卢克斯加重语气:“咱们是互送埃蒙特鲁德大人南下的卫兵,我感觉那个家伙似乎直接效忠查理,看在我们是给查理送女孩的份儿上,他们应该不会痛下杀手。” “但他们是诺曼魔鬼。” “管他是魔鬼还是天使,快吃饭吧。”卢克斯不再多言,麻利喝起菜汤还舒服得打了个饱嗝。 至于他们携带的物资,此刻已经被雷格拉夫、布鲁诺,带着最信赖的战士将之翻了个底朝天。 士兵被缴械,教士的个人物品也被扣留,在这些个人物件里雷格拉夫没有发现什么决定性的东西。 不过重要物件很快被发现了。 有装饰精美的皮包被发现,打开它就看到其中的羊皮纸卷轴。 借着昏暗油灯,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凑在一起慢慢将之第一卷卷轴拉开,可见其书写规整的拉丁文字。 “这些的都是些什么?”布鲁诺不禁眉头紧锁。 “怎么?你明明也学过拉丁语。” “不精。再说,我是萨克森人。” 雷格拉夫微微一笑:“多亏了父王逼我学拉丁语,这份文件我看得懂。” “是什么内容?” “好像是……”渐渐看下去,雷格拉夫也不好再形容了。 “有什么情况?瞧你眉头紧锁的样子。”布鲁诺催促道。 “不可思议,我看到奥尔良的大主教居然写个波瓦蒂尔的某个高级教士,大主教像是个保人。” “为何事做保?总不会是说奥尔良改投查理了?”布鲁诺随口一说。 “还真是这么回事。” “啊?!” 两兄弟互相看看,就继续研究起文件了。 这里有多份卷轴,很难想象这些访客为何把所有重要文件放在一起。雷格拉夫想想,恐怕他们也觉得就是文件被人窃取,窃贼强盗看不懂拉丁语,得到的依旧是一团废物。 只有少数大贵族精通拉丁语,诸如男爵,以及更低级的其实,基本不要奢望他们懂得拉丁语。 雷格拉夫在这方面也不愧为一位王。 第一份卷轴是大主教热拿写给查理身边的近臣、一位名为阿基乌斯的老教士。 第二份卷轴,其标注了是口述代笔。此乃奥尔良伯爵本人写给查理的信,其中表明了奥尔良决定效忠阿基坦国王查理,并把小女儿埃蒙特鲁德献出。 这份文件的内容颇为微妙,奥尔良伯爵态度非常谦卑,所谓埃蒙特鲁德有幸成为王后是奥尔良的光荣。即便……她作为侍妾,奥尔良方面也能接受。 雷格拉夫早已获悉法兰克的侍妾制度,虽然信仰规定规定贵族只能有一个妻子,“侍妾”却处于灰色地带。 查理曼就有多为侍妾,侍妾也可能升级为王后。 据说查理的母亲,一开始就是“虔诚着”路易的侍妾。 “侍妾”意味着什么?雷格拉夫一下子就明白了。 因为自己的母亲、麦西亚公主玛丽,在身份上就相当于父王的侍妾吧。 侍妾之子当然比不上王后生育的嫡系,可能这就是洛泰尔极为鄙视自己小弟的原因。 随着对“秃头”查理了解的深入,雷格拉夫逐渐对那个家伙也有了共情。 他对布鲁诺描述一番第二卷轴的内容。 “嗬,这下真相大白了,那个女孩叫埃蒙特鲁德,按照我们萨克森人的说法,她该叫埃玛。她根本不是查理的未婚妻,一切只是奥尔良伯爵的一厢情愿吧。” “无妨。反正奥尔良伯爵是不想打了。”雷格拉夫坦言。 “他不想打?我们怎么办?”布鲁诺一阵轻轻的狂妄苦笑:“我们训练军队不就是为了打他吗?他现在要投降,我们的军队打谁?” 雷格拉夫耸耸肩:“他若是不投降就一定龟缩城里,反正我不想打攻城战。你呢?” “嘿嘿,我也不想。除非,是你父亲指挥作战。” “我的能力距离罗斯王还差得太远了。”雷格拉夫慨叹一番想到一件事,“既然……” “如何?你又在思考?” “是。把那个阿里奥伯特带来。他不是查理身边的近臣吗?他一定知道信里提及的阿基乌斯。” “这倒也是!”布鲁诺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差人叫他?” “好。” 另一方面,关于疑似的奥尔良方面的马车被武力拦截一事已经不胫而走,亟待出发的士兵们想得尽是“远征”波瓦蒂尔一事,他们对奥尔良访客的事情暂且不关心。 阿里奥伯特作为老客人,他获悉捕风捉影的消息非常警惕,他本欲明日再找雷格拉夫聊聊,最好直接看看背负的家伙。 没想到当晚麦西亚王召见。 不久,阿里奥伯特来到雷格拉夫的御所。 御所石室依旧比较简陋,务实的雷格拉夫目前也不会关注这些细节。 阿里奥伯特推门而入,动作粗俗了些。 “尊贵的麦西亚王,你找我?” “是。快来坐下,看看这里的信件,我有话问。” “是关于那些奥尔良人的事?”他挠挠脸,随便搬来木凳坐在雷格拉夫对面。“尊贵的王,是什么情况。” 雷格拉夫开门见山:“阿基乌斯教士,他是什么人?” “阿基乌斯?” “就是阿基乌斯,希望我拼读不错。你……知道他?” “我太知道了!他可是尊贵的宫廷主教,是随着查理颠沛流离的人!我……和他非常熟悉。”阿里奥伯特也想不到雷格拉夫从何得知,莫非就是从这信件了。 雷格拉夫眉头紧锁:“还有奥尔良的大主教热拿。” “是他的老师。” “这样……我就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雷格拉夫长出一口气,既然信件已经打开,告知再多的人也无所谓了。 尤其是阿里奥伯特是查理的近臣,白天发生的事件某种意义上与他的未来息息相关。 于是,在雷格拉夫告知他自己所知的情况,阿里奥伯特也倒吸一口凉气:“感谢上帝,你的老将埃里克没有滥杀。” “我会善待伯爵小姐,至于她能否变成王后,这一点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确没必要去和奥尔良死斗。” “你不打奥尔良,你训练的军队为了什么?”阿里奥伯特也问及和布鲁诺一样的问题。 “总有敌人要打,反对查理的军队还有很多。我意已决,他承认我是香农男爵,还有意把安茹赐给我,我就有义务为他打仗。” 阿里奥伯特安心叹道:“他还没有真的赐予你安茹。” “无妨。至少他已经承认我是香农男爵,我和图尔没关系了。如果不打奥尔良,我可以去打欧塞尔、香槟、特鲁瓦、巴黎,我打哪里,此事由查理定夺。” 雷格拉夫当着阿里奥伯特的面把好话说尽,他也并非是查理的鹰犬,但阿里奥伯特是真正的鹰犬。 “等我到了波瓦蒂尔,大叔,务必为我向查理美言几句呐。” “那是当然。我也实在要感谢这些日子在你这里得到的款待。”阿里奥伯特热情答道。 阿里奥伯特是查理一方的证人,再作为查理的使者,他在香农某种意义就是查理的化身。 他可以代表自己的君主决定一些事情,譬如……作为奥尔良的访客的第三方护卫。 阿里奥伯特没有离开,全部的文件他已经获悉内容,一想到奥尔良伯爵很可能立刻加入查理的阵营,他决定努力促成投诚,如此大功一件对自己很有利。 他估计,事成之后查理要给我自己奖赏,奥尔良伯爵也要拿出一些钱财做好处费。 不久,吃过饭的奥尔良老兵卢克斯被带了过来。 也许一个连贵族名分都没有、只是武装修士身份的战士,直面麦西亚王有损国王荣誉。 雷格拉夫暂时不拘小节,在已经摸清了信件内容后,还需要与对方人员好好聊一下。 卢克斯忐忑得被押解而来,手无寸铁坐于木凳,在其面前坐着三位贵族,和包括落魄贵族阿里奥伯特。 双方中间摆着木凳,油灯快速跳动,似乎显示着有的人心烦意乱。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的名字。奥尔良的战士,卢克斯!”雷格拉夫率开尊口。 没有任何繁文缛节,他表达其清晰态度,又特别展示缴获的卷轴,明确说道:“我是懂得拉丁语的,我非常精通。所以今晚我改主意了,我不是在审讯你,而是告知你!” “啊?”卢克斯不禁失声尖叫。 “肃静!”雷格拉夫一声呵斥,此刻,多位战士于门口警惕地探出半个身子。 “关于你们南下的目的,我已经完全清楚。卢克斯,我以麦西亚王的身份做出承诺,你们在我这里将得到款待。虽然夏季事我攻打你们奥尔良,我对你们并无任何仇怨,那个时候我不得不与旧奥尔良伯爵军队并肩作战,现在……已经不必了。我获悉你的主人打算投诚阿基坦国王,我现在的身份之一,就是阿基坦国王册封的香农男爵。” 此事雷格拉夫不得不多废话一番强调,绝非他故意炫耀爵位,而是令战士卢克斯加深记忆。 “所以……您打算让我做什么?”卢克斯警惕地询问道。 “你们该怎样还怎样,不过……你们来的时间点非常微妙。本王,以及这两位尊贵人士。一位是查理大王的全权使者阿里奥伯特大人,另一位是本王的好兄弟、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大人。你这种下等人被许可坐在我们面前,是你平凡人生里巨大的荣誉。你也可以想见能有幸平安坐在这里,本王对你们,和你们互动埃蒙特鲁德毫无恶意。甚至!” 雷格拉夫顿顿气:“如果奥尔良伯爵完成投诚,我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对你们动武。我想,这一切就是伯爵的计谋,我们称赞伯爵的聪明,非常欢迎这一结果。” “啊?您……” “如果你们大摇大摆地走到石桥,我的人完全不会主动攻击。清晨的事是一场误会,好在尊贵的埃蒙特鲁德平安。如何?战士卢克斯?本王赐你的美餐是否可口。” “美妙!无比美妙。” 卢克斯紧绷扔掉精神松弛下来,既然对方如此热情,在非常放松的氛围下,他也说明了战场的另一边、奥尔良城内的一切情况。 他甚至透露了本不该说明了实情——奥尔良正面临着春季无法耕种的危险,以及残酷的844年秋季大饥荒。 “那就不要打了。如果你们不投降,查理大王的军队将向奥尔良发动总攻,到时候不只是图尔的军队。仅仅是我在香农的战士就有一千人,可能会有一万人参与围攻。如果它成为现实,你们就不用考虑饥荒问题了……”雷格拉夫故意把话说得极为严重,故意夸大其词,隐去话语是什么也不言而喻。 卢克斯倒吸一口凉气:“啊,我的主人最担心这种恐怖局面。我的主人是被迫站在皇帝的立场,但是现在。” 雷格拉夫拍拍桌子:“话已经告诉你了,信件我会帮你们好好保存。你回去把,告诉你的伙计们继续担任卫兵的职责。接下来,我的大军在两天之后就要觐见查理大王,你们到时候与我们同行就好。” “好!好的……” 雷格拉夫点点头:“你可以回去了。” 罢了,待命的士兵又把卢克斯带走,此时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双腿打颤,他能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的“囚房”。 “还以为你能和他好好聊聊。”布鲁诺调侃道:“你的确说了很多,这就放他走了?” “还能如何?”雷格拉夫耸耸肩:“他们的所有信件我都看完了,在核对完一些信息,这些家伙都该走开。我们还是按部就班准备南下就好。” 第1600章 去阿基坦 信使快马加鞭直奔埃罗图斯男爵领而去,骑兵的突然出现使得男爵不得不提高警惕。 因为,前些日子国王的信使刚刚过境自己的领地,一支队伍直奔图尔。 事情过去两周了,现在又下了一场雪,那些人仍没有回来的迹象,莫非是在图尔遇到了什么麻烦? 赫伯特·保罗·埃斯伯德·德·埃罗图斯,就如往年一般,他静静待在自己的河畔城堡,虽然外面的世界正爆发残酷战争,和自己似乎关系不大。 男爵赫伯特听从封君波瓦蒂尔伯爵的命令,倘若封君决定带兵参与战争,自己定然召集骑士组织大军加入其中。 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北部的图尔伯爵始终是战争狂人,那些家伙在前线拼杀,使得阿基坦诸贵族没必要直接下场。 不过,近半年时间以来,男爵也觉得事态发展逐渐微妙,自己恐怕不能再置身事外。 他获悉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所谓皇帝洛泰尔战败的风险非常巨大,844年极有可能是决定胜败的一年。洛泰尔一旦战败,谁会成为新的“罗马皇帝”? 无论谁会是最终胜利者,阿基坦都要设法吃掉一块肥肉,如果还不为所动,肥肉要被他人啃食了。 男爵在愈发紧张的氛围里观望,而他目前也只是观望。 谁会在冬季发动作战?就算要集结军队,也要等到春耕完毕后,再将领地内的骑士们召集,也唯有那时,进入农闲时期的农民才可能响应征召。 他认为那些农民根本靠不住,所以毫无发动村民的打算,倘若自己的封君下达了命令,自己召集骑士们出战便是了。 整个世界都在蛰伏,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目前处于终日无所事事的状态。 大雪封门,城堡以及附属市镇都为恶劣环境自我封闭,附近村庄与大城的交流也完全中断,所有人就如冬眠动物一般,躲在家宅里靠着储备粮过冬。 直到这场雪完全融化、大地恢复干燥后,才会有村民离开村子到大城的修道院参与弥撒,而这种有条件离开村庄的村民也非常稀少。 普通旅人要沿着阿基坦大道通行就必然通过埃罗图斯城堡,男爵毫不犹豫对这种毫无豁免权的旅行者收以重税。哪怕是进城做小生意的附近村民一样要缴纳高额的进城税与出城税,苛捐杂税使得埃罗图斯城始终只是一个微型城市。 即便如此,它也是本地区的大城了。 忽有骑兵自北向南狂奔,他们旋即为男爵的执勤卫兵拦截。 信使带着国王特使阿里奥伯特的信物,得以将重大消息传达到男爵的耳朵里。 埃罗图斯男爵换了一身衣服,以颇为正式的姿态,在城堡的高台接见使者。此乃石堡最高的石室,男爵于这里接见客人,可显得自己身份不凡。 “什么?香农男爵训练了一支大军?他的总兵力居然已经超过一千人了。”信使的话惊得男爵浑身发抖,这根本不是因为城堡在高处,冷风透过石窗吹得他发抖。 男爵赫伯特就是被吓到了,他思考了一下还要再问:“所谓的香农男爵真的就是麦西亚王?他还决定带着他的大军从我这里过境?” “千真万确。”信使淡然道:“麦西亚王就是香农男爵,他们宣称会在圣诞节前组织大军从您的领地过境。此事……恐怕没有商量的余地。作为使者,我们只是告知您这一事实。至于您如何处置,我的主人希望您能准备一些食物迎接他们。麦西亚王声称,他会支付一些钱。” 男爵被说得一时哑口无言,犹豫了一阵子才悻悻嘟囔:“可恶。甚至不跟我商量就强行过境,如此蛮横,他们是诺曼人吗?” 信使急忙回答:“他们还真的是诺曼人。大人,请您谨慎。” “啊?图尔伯爵手里有一支诺曼佣兵一事我是知道的,难道就是他们?” “就是他们。这里还有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他们都宣称从您的领地带兵过境。” 由于这些事都事不关己,信使说得非常淡然,只见坐于石椅的男爵已经如坐针毡了。男爵赫伯特咬紧牙关,摆摆手:“知道了,看来我是躲不过他们了。尊贵的使者,你们先去休息,之后继续你们的任务。” 信使告退,独留男爵留在高高的石室继续吹着冷风。 他宁愿让寒冷吹脸,好让自己烦躁的心冷静下来。 男爵赫伯特烦躁的点,是他倾尽全力也无法召集一千名士兵,而且现在手头谨慎下一百余名守卫城堡的亲兵! 因为,“民兵”与“士兵”是两个概念,信使言之凿凿的是香农方面有一千余名“士兵”。民兵都是临时征召,几乎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所谓打仗或是在一边呐喊助威,要么跟在精兵身后做辅助。所谓士兵可是经过训练的,信使的描述换一种说法,实在令男爵联想到,仅仅与自己领地隔了一片森林的香农真的有一千名精兵,且里面有大量金发诺曼战士。 自己现在毫无军事实力可言,没有背后的大军坐镇,自己说话毫无底气。 这样的大军要强行过境,倘若不招待好他们,一旦惹恼他们,自己的家族岂不是当即崩溃!想想看,敢于在冬季行动的的确只有那些来自北方的诺曼人敢做。 对埃罗图斯男爵是一场麻烦事,对住在波瓦蒂尔的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就是大好事了。 信使休息了一夜,次日快马加鞭抵达波瓦蒂尔,此时大地积雪还没有融化殆尽呢。 查理当然希望香农男爵雷格拉夫收到命令前来拜见,他想不到雷格拉夫扬言带着大军而来。来者也不仅仅是这支军队,还有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一个名叫布鲁诺的青年。 虽然自己的全权特使阿里奥伯特还留在香农,仅仅现在传回的部分消息足矣令查理狂喜了! 当然,这份消息也令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不得不深思熟虑。 伯纳德也会好心得让一支大军突然跑到自己的领地,看在国王就在波瓦蒂尔的面子上,他不好以泼冷水之势浇灭国王的欣喜。 反对所谓的友军进入?不可取。 高调得欢迎他们?也不可取。 伯纳德与他的亲戚赫伯特突然间有着相同的哀愁,他们并不愿意香农方向的客军莫名其妙进驻自己的领地,却又不能直白拒绝。 毕竟那些家伙打出的名号使得国王查理亢奋狂喜。 其一,香农男爵声称整个军队将效忠查理。 其二,萨克森公国大公子声称,萨克森将与阿基坦结盟,共击皇帝洛泰尔。 北方驻扎的军队一定要带着拜见国王的旗号南下,时期也定在圣诞节之前,此事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在香农,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按部就班做着准备,就仿佛箭已经搭在弓弦、弓也拉满了,计划之日就是今天,大军开拔! 初升的阳光快速驱散清晨恶寒,已经准备齐全的军队陆续想着埃维纳河畔的码头处集合。 短时间内这里距离了大量士兵,看看他们,一个个为了御寒导致看起来身形臃肿。人人都有斜挎包,也有人背起临时做的双肩包,干脆是麻绳制作的裤腰带别着匕首和手斧。 他们是农民出身的战士,人人扛着一支矛就在河畔造就一片长矛之林。 人们聚在一起熙熙攘攘有说有笑,对接下来的远行充满期待,哪怕现在是冬季。 他们基于飘扬的旗帜聚成两群,尚未整队的香农旗队与阿瓦内旗队就是如此。 包里塞着一些已经过度干燥的黑面包快,背后背负打捆的被服。 因为这不是真的上战场,相当多的装备就留在香农,于是曾经有服役经历的老兵,就将祖传的锁子甲放在家中,唯独戴上头盔与祖传宽刃剑,证明自己并非一般的农民。 重量级的诺曼战士当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码头,他们作为雷格拉夫的亲兵,自然要与麦西亚王一道进抵河畔监视一番训练一个多月的军队,再与辎重车队、客人,以及布鲁诺的萨克森军队会和,弓向旧石桥方向推进。 军队南下耀武扬威,他们走后整个香农将极度空虚,绝大多数壮劳力离开,他们是否能在波瓦蒂尔得到款待,妇女们不得而知。 大量村民走近河畔,或是兴奋、或是不舍,亦或是期待,妇女们带着复杂的心情送别自己的丈夫、儿子,就仿佛真的送他们去战场。 香农罕见得出现万人空巷的场面,其热闹好似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节日巡游一般。 但今日只是平常的一天,唯有本地的修道院长博德带着一些下级教士参与军队的集会,由于根本不是上战场,博德连任何的祝礼仪式也不做。 博德的出现,与其说是与雷格拉夫一道检视军队,不如说是亲自送走自己的学生纪尧姆哈特。 以及,送走来自图尔大教堂的枢机教士马肯伯特。 亟待南下的队伍混迹了形形色色的人。 国王的全权信使阿里奥伯特完全没料到今日的热闹景象,香农大村与阿瓦内大村几乎空空荡荡,他带着伙计们骑马抵达河畔,一眼看去黑压压得是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象。 瞧啊!雷格拉夫和他的诺曼战士终于出现了! 要在人群中分辨诺曼人极为容易,本地高卢人发色更黑,如此使得混在其中的金发诺曼人极为显眼。再说现在是朝阳金光普照大地,诺曼人的金发简直在发光。 骑马的雷格拉夫就是一位极为显眼的点。 只见这位麦西亚国王一身由他亲自设计的罩袍,白色的基底上缝着黄色布条,袍子上点缀着一些像是宝石的饰物。今日的雷格拉夫不戴头盔,他双手攥紧缰绳,驱使坐骑在人群中前进。他有意无意晃动脑袋,令金色马尾辫不断摇晃,所有种种都是为了让村民、士兵好好看清他的风采。 显然比起任何装饰,他那摇曳的金发现在比一顶王冠还要好使。 在他的身后是背着大圆盾的老兵们,所有的诺曼战士都将头盔挂在身上,或是蓬头、或是梳理起密密麻麻小发辫,他们都是金发,连胡须也像是金丝长在了脸上。 一战士捣捣老将老埃里克,轻轻笑嘻嘻调侃:“瞧瞧咱们的国王,他让我想到了一位伟大人物。” “是罗斯王留里克。”老埃里克笑谈道。 “就是罗斯王。啊,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我也是错觉了。”老埃里克耸耸肩:“但他的确是留里克的大儿子,他只要有留里克的一半雄才大略,咱们兄弟就能快速飞黄腾达。依我看,他完全可以。” 来自香农村庄的民兵,仔细去看的话他们的罩衣根本谈不上统一,旧衣服需要使劲去煮才能脱色为素白,但过度清洗麻料便脆,罢了还要再涂抹一点油脂,于是衣服颜色又变得暗淡。 他们整体的色调接近于灰白,其中缝制的黄色布条又为他们提供别样色彩。 沉浸于热烈气氛中所有人充满自信,每一个个体都不再觉得自己非常渺小。 他们即将南下面见查理曼的小孙子、阿基坦国王查理,那是一位与查理曼同名的王子。 对于广大的香农农民,本来这辈子可能见到的最高贵的贵族就是图尔伯爵,至多也是远远瞄一眼。 他们被雷格拉夫许诺,因为大军一定会接受阿基坦国王的检视,每个人都能看到传说中查理王子的脸。 哪怕是与帝国的顶级贵族一面之缘,对生活于穷乡僻壤的农民而言,也是可以和儿子孙子亲朋好友吹嘘一辈子的妙事。 雷格拉夫很快与他的战士们会和,一千余名战士是他耀武扬威的资本,他有着自知之明,仅靠这点军队还不能在父亲面前吹嘘“我有一支大军”。 殊不知,知道内情的阿里奥博特确信,若是雷格拉夫发自真心的要为查理作战,香农地方军队的加入意味着阿基坦王国的作战军队,恐怕瞬间暴涨10%到15%。 因为理论上查理能调动得了的军队规模也只有一万人。 今日大清早的热闹,对某些人完全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尤其是对于奥尔良的少女埃蒙克鲁德,她短暂的十二年生涯第一次离开奥尔良就经历了武装械斗,她第一次看到鲜活的战死阵亡。小小心灵受到强烈冲击,继而被掳到了名为香农的地方,又有了更怪诞的经历。 她本人没有遭遇任何的伤害,还在香农洗脸洗脚,顺带还把头发洗了一番并在火盆前烘烤干净。她在正儿八经的床铺睡了两个晚上,还被明显是试图问些话的“怪女人”搭讪,这些事自然是被自己的老女仆玛利亚亲自打发掉了。 在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当下就要再度启程,而今日早晨的热闹场面,她毫不犹豫想起了某种盛大弥撒。 她坐回了马车,裹上厚实衣物与女仆人在一起。 她依旧像是个温顺又警惕的小绵羊,由于注意到本地的农民似乎全都跑到了河畔,还注意到本地的教士们,他们一身黑袍与民众在一起,不由得多想。 “玛利亚,他们……是在参与什么弥撒游行吗?” “小姐,不要多看了。也不要害怕。”老仆人安慰着解释:“昨天,我和那个老女人谈了谈。这里的男爵的确是麦西亚国王,现在他们要去南方面见查理。整个军队会护送我们去南方,一切都平安了。” “是……这样吗?那个年轻人果然是一位国王啊?”埃蒙克鲁德似乎不在意得问道。 “千真万确。因为那个老女人是麦西亚王的乳母,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 “随便吧。”少女不想多问,她轻轻勾下头不禁打了个哈欠,轻轻低语:“我挺感谢他对我的款待,我也想当面谢谢他。就是……他没有再找我,我也不好意思找他。” “没关系。小姐,你有自己的使命。其他的事情,马肯伯特教士与卢克斯都为你做好了。” “使命,我懂了。” 被教育很好的埃蒙克鲁德很懂得分寸,她自觉得不会与其他贵族、尤其是男性贵族主动说任何话,更不会试图以个人身份与别的贵族有任何形式的主动接触。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和布鲁诺都清楚,这样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是和平解决奥尔良问题的关键。她现在完全是一个筹码,也必须是各种意义上完璧纯洁的筹码,这也就是为什么,雷格拉夫罕见的令自己的乳母、斯拉夫裔妇女喀娅出面,代表自己去和这样一位贵族小姐接触。 哪怕现在埃蒙克鲁德的马车已经抵达河畔,雷格拉夫依旧不可能再与之说上一句话。 即便是接下来的行军行动,来自奥尔良的马车队将被麦西亚-萨克森军队牢牢“护送”,直至抵达波瓦蒂尔。 现在,军队在牛角号、铜号与皮鼓的指挥下快速整队,两支长矛旗队以百人队为一个单元,沿着埃维纳河站成八个小方阵。 整齐队伍之后是雷格拉夫纠集本地的小矮马、驴子而成的辎重车队,手里的这点动力有限的畜力也只能用于拉车了。 他与布鲁诺依旧骑着马,回望自己的战士们以及附属的辎重车队,还要多看一眼阿里奥伯特与其骑马的部下(依旧养伤者还留在香农)、来自奥尔良的马车队。 由于埃维纳河当前是东西走向,他们要先行向上游前进,于是全军直面越升越高的太阳,柔和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冬季寒冷驱散得差不多了。 “现在,走吗?”布鲁诺问。 “那就走吧。等到了前方我们还要与你的人会和,还要去石桥和我们的船队会和……”雷格拉夫不再多言,他举起右手示意号角手。 一位肺活量巨大战士鼓起胸膛,奋力吹响牛角号,像是来自北方峡湾的低吼响彻冬季里不算很冷的埃维纳河下游平原。 今日,最低气温也在冰点之上。 士兵穿着麦西亚军制服,飘扬麦西亚王旗,其中还夹杂着一面萨克森旗。 这支来自香农的身份复杂军队,就在这个晴朗温润的冬日清晨,向着阿基坦开拔。 瞧瞧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一千余人的武装队伍仿佛要上战场。 可以说雷格拉夫沉浸于自己亲手缔造的军事实力里,殊不知这支大军跑到任何一位贵族的领地,都会引得当地贵族紧张发抖。 阿里奥伯特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劝说雷格拉夫收敛一下,哪怕是让步兵走得散漫一些之类的建议也不会说。 他干脆将“秃头”查理交付自己的重量级信物拿出——查理曼的狮子战旗。 这面战旗捆在旗枪上高高扬起,如此一来他相信一定收到信了的埃罗图斯男爵不会恐惧。 第1601章 过了石桥就真的是阿基坦了 军营迎着朝阳前进,明明是一场炫耀实力的巡游,在雷格拉夫的掌控下,如此军队哪怕走向战场问题也不是很大了。 至少,他的军队比绝大多数贵族征召的民兵实力强劲太多,即便广大步兵严重缺乏甲衣。由于他设计的步兵作战方式是结成长矛阵,非必要不进行大规模乱斗,每个士兵身边都是自己的同袍,血肉之躯互相成为同伴的肉盾。再因为数百人被勒令无论进退都要步调一致,敌人不一定会冒失得冲击一个准备得到的方阵,倒是阵列的落单者会被敌人集中攻击。 民兵训练得颇为得体,他们沿路长途行军始终保持队伍整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是雷格拉夫自信的本钱。 队伍碍于狭窄的支线路被拖拉得很长,在与萨克森人的营地会和,布鲁诺剩下的战士加入其中后,队伍就被拖得更长了。 他们大清早出发,每名战士都要走上一个白天的路。他们必须不停行走,唯有到了中午时分全军就地坐在路边的枯草地,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啃食一番,再到旁边的埃维纳河接点冰凉河水,稍事歇歇脚继续进军。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顺利抵达旧石桥。 正值深冬枯水期,埃维纳河达到它水位的最低点。在丰水期,本地的河道宽度能暴涨到一百米,如今仅有不足五十米勉强可供长船航行。 现在恢复干燥的泥地仍有拖曳长船的痕迹,橡木龙骨垦出很多道辙印,旁边也有深深马蹄印记,都暗示着之前长船是如何绕过石桥拉到桥另一边的。 旧石桥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地点! 曾经,此地也有一个古老的定居点,罗马覆灭时期的战争使得村庄覆灭。枯水期河中沙洲完全暴露,在狭长的沙洲处,兴建桥头狩猎营地的人们挖到了大量旧陶片,甚至是碎了一半的陶瓮。在森林边缘地带也找到了似乎是房屋地基的痕迹,利用这些痕迹,一些木屋很容易建设。 石桥两侧连带着中心处的狭长沙洲,该片地域是森林地带包夹之下难得的大片平地,从侧面也证明了本地区曾被开发过。 “停!现在扎营。”雷格拉夫伸出右手示意。 行动了整个白天,再善于干农活的士兵也觉得腿脚有些酸痛,他们急需一场长足的休息。 他们就地砍伐树木,短时间内点燃大量篝火,再将放在小马车、驴车上的陶制炊具搬下来,接一些河水立刻煮麦子。 完全干硬的面包块与面饼只是应急干粮,只要环境安全稳定,军队自然要吃一口热饭。尤其是当前的寒冬,一碗热腾腾的煮麦子再好不过。而且……在桥头营地早已准备的大量熏制肉干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虽然全军储备的盐并不多使得伙食口味比较清淡,能在长途行军时不但吃上热饭,碗里还有正儿八经的肉食,军中曾服役过的老民兵,回忆自己曾给图尔伯爵服役时的经历,当时伯爵提供的都是些什么吃食,只有那些下级贵族吃好喝好,农民兵为了战争时期不饿肚子,指望伯爵给的粮食是杯水车薪,到头来吃得如何还要看从自家拿的粮食有多少。 当时的民兵被禁止搜刮战利品,服役民兵指望通过缴获吃顿好因而也成了一种奢求。 给麦西亚王当兵真是好!行军时的吃食比之前训练时感觉更是量大管饱,大家肆无忌惮伐木点篝火,到了夜里也不必担心有人冻死。 就这样徒步走到波瓦蒂尔还有数日旅程,显然每天的宿营时期都能吃上一顿好的,所有人都将顺利走到目的地,罢了再在波瓦蒂尔逗留一段日子再原路走回来。 这一切都是一种预演,因为明年春季再对奥尔良下手,大家少不了更加艰险的长途跋涉。若是一路上军粮供应稳定,所谓艰难也就不艰难了。 不过,民兵们获悉的消息非常有限,他们并不清楚香农方面极有可能与奥尔良化敌为友。 民兵们以十人小队为一组共享一摊篝火,于是旧石桥猎人营地突然变成巨大军营,夜幕下的篝火出现在河道两侧形成两出巨大的发光区,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焦糊味与诱人的麦香、烤肉香。 雷格拉夫和他的老伙计们凑在一起啃食着留驻兄弟提供的新鲜肉食,鹿腿或野猪腿被烤得囫囵熟,饥肠辘辘的雷格拉夫也顾不得半生不熟肉的腥臊味,与伙计们一道啃起来,吃得半饱了再对前路畅所欲言。 无疑的是使者阿里奥博特完全成了这次南下阿基坦旅途之向导,为了避免行动出现误会,这位向导还承担着更大责任。 他很高兴能与诸多诺曼人凑在一起烤火,所啃食的鲜肉也取自同一头野鹿。 反正已经非常熟悉,精神放松下下来的阿里奥伯特的脸也被篝火烤得发烫,他情绪舒缓地询问道:“到现在为止,你的军队展现出令人惊喜的表现。下一步你打算如何?浩浩荡荡南下?” “你在明知故问。我们按部就班南下,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所有的辎重马车排在最后。”雷格拉夫随口一说。 “不止吧。你们的船还在这里。” “哦,差点忘了。”雷格拉夫定定神,指着夜幕下被篝火照得反光的长船桅杆:“一批物资已经装船,明日早晨我们水路并进。我的人已经查明,罗马大道是靠近河道向南延伸。我们只要沿着埃维纳河进军就好了。” 阿里奥伯特看一眼乐呵呵的诸位,耸耸肩:“你说的不全对。” “如何?” “我们首先要抵达埃罗图斯男爵的城堡,在抵达它之前,我们一路上不可能遇到任何的村庄。我骑马要一整个的白天,而你……我的朋友,你的大军可要在中途扎营过夜咯。” “是这样吗?谢谢你的提醒。”雷格拉夫很满意如此简单的情报,又问:“沿途定然有平坦区域可供我们扎营?” “自然是有的。不过……西边是森林,东边是河道,罗马大道在中间,你的人将排列更长的营地,所以到了明日晚上,连成一片的篝火会造就一条火龙。” “无妨,只要队形不乱就好。” “不仅如此。明日你就要正式进入阿基坦,你砍伐的树木其实都是属于埃罗图斯男爵的财产,那可是他的财产……” 雷格拉夫不仅眯起眼睛:“你在暗示我要给他钱吗?我要是不给呢?” “无所谓。”阿里奥伯特昂起下巴畅谈道:“你若不给,那个男人也不敢向你要。朋友,你有一千多名战士,如果那家伙招人你,你可以轻易击垮他。” “我没必要向我的邻居开战。再说,我这次是去波瓦蒂尔向查理效忠的。” “嗬。”阿里奥伯特最是觉得这种说法极为荒诞,自言自语道:“带着庞大军队去效忠,真有你的。还好,我会帮你解决任何可能的误会。” 阿里奥伯特定了定神,又提出自己的建议:“我的信使告知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准备一些粮食,我想那个男人会照做的。你可以白白拿走他的木材,这笔粮食……” “我带了一笔银币。再说,我准备的银币本来就是打算去波瓦蒂尔买一批粮食的。我也不指望查理真的高高兴兴送我一批粮食,或者是仅靠他提供的粮食就能保证明年战争的军粮。还有……我想我军没必要再和奥尔良方面开战,只有神知道下一步我们回去打谁。如果是向勃艮第人开战,我对军粮的需求只多不少。” “有见地!所以处于邻居间的客气,你给埃罗图斯男爵一笔钱总体是好事。” 阿里奥伯特一直强调这个,其实就是根据他的认知,绝大多数的贵族即贪婪又吝啬,虽然他并清除这种贪婪吝啬都是贵族的自保手段。 如果一位身份高贵、手握重兵的贵族贪婪吝啬,他的邻居实力整体偏弱,他的存在无疑像是悬在其他人头顶的斧头。 他怕雷格拉夫不懂“金钱收买”的招数,这番就频频支招。 雷格拉夫看明白这家伙内心的一些主张,面对篝火昂首挺胸:“我好歹也是国王,我可以给那个埃罗图斯男爵十磅银币!本来没想给他这么多,既然你一贯得提醒,我就多给他一些吧。” 其实阿里奥伯特觉得这点钱还是太少,考虑到那个家伙始终缺钱,仅仅十磅银币入账不啻为意外之喜了。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因为埃罗图斯男爵是波瓦蒂尔伯爵的亲戚,来自北方的大军至多过境时砍一些树,除了它之外再无破坏,四舍五入相当于秋毫无犯,若是其他的大贵族带着同等规模的军队,非常趁机搜刮一番。 如此情况下也甭说的“共同效忠阿基坦国王”的战友了,所谓“我们共同效忠国王不等于你是我的友军”,至于因愤怒向搜刮财富的客军交战,各方首先要掂量一下对方的实力。 阿里奥伯特丧失了阿尔萨斯地区的旧封地,他太想要恢复权势了,于是渴望巴结形形色色的贵族,哪怕是赫伯特·埃罗图斯这样的小贵族,也是巴结对象之一。 莫看雷格拉夫一拍大腿就拿出来十磅银币,他觉得自己事后还能从埃罗图斯手里拿一部分充当好处费呢。 在睡觉之前,阿里奥伯特描述了更多的细节。 之前老埃里克在旧石桥逗留较长时间,他带着一撮兄弟南下探路未有走远,听说走水道可以抵达波瓦蒂尔,就想当然的一位沿着埃维纳河一路向上游前进就可以了。 实则完全不是这回事。 所谓埃罗图斯城堡存在于一个非常微妙的地点,那是两条河的交汇处。 克兰河在此注入埃维纳河,而阿基坦大道在途径埃罗图斯城堡这一交通节点时,它是沿着支流克兰河向南曲折延伸的。大道当然能通向波瓦蒂尔,只因这座“秃头”查理现在居住的行宫是依傍克兰河兴建的城市,它自奥古斯都时代就以兴起。 如果军队抵达埃罗图斯城堡,向西南方向继续沿着罗马大道走,即可一路走到桑特和波尔多直面大西洋,顺便得到一些当地的葡萄酒。 若是继续沿着埃维纳河主航道走水路,即可一路漂到阿基坦南部重镇利摩日。罗马时代,那些筑路者仅在河畔地区修造了支线路,如今它已经严重风化成了较为坚硬的土路,早已开始有强劲草籽忍着夯土春风吹又生,因利摩日与图尔的联络非常有限,如此罗马大道的只线路已不堪大用了。 阿里奥伯特是过于舒服了,他说得天花乱坠,明确表示阿基坦大道直奔海滨的波尔多。 殊不知,雷格拉夫拿着父亲给自己的地图,对“波尔多”有着较为清晰的地理概念,反观阿里奥伯特对海岸线的宏观构造一无所知。 有平坦大道直奔大西洋海岸重镇,有平缓的河流直抵阿基坦东南部重镇利摩日,无论怎样选择,雷格拉夫意识到自己的军队想要快速南下易如反掌。 获悉这一情况,一个疯狂的念头不禁一闪而过。“如果,我手里有一万名战士,最好多一些北方战士。我何必要面对查理恭恭敬敬,灭了他我可以自己做王。他们法兰克人可以做高卢人的王,我何尝不可。” 当然,这仅仅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这一宿,或是一整白天的行军劳顿所有人都睡得很安稳。 到了第二天清晨,人们继续给阴燃的篝火添些木柴,吃过一顿热腾腾早饭后快速拔营出发。 不同于昨日,今天所有待命长船全部解开绳索,随行的教士、奥尔良方向来的客人,以及行军途中不慎崴脚的倒霉蛋,全都安置在长船上。 安静流淌的河水来带的逆行阻力不大,雷格拉夫安排自己的老兵上船参与划桨,同时所有捆着的风帆解开。 他的长船不同于其他丹麦人船只的风范构造,而是在意大利近海颇为流行的三角帆,这也证明了现有的七艘长船就是罗斯军提供的好货,哪怕它们在雷格拉夫手里已经用了三年。 三角帆修修补补再度拉起来,微弱的北风立即给予它动力,因为未来的河道走向发生剧烈转着,无论是罗马大道还是河道均向着南方延伸。唯有冬季的北风可以令船只克服埃维纳河的水流,但是这条河上素来也罕有船只漂行,甚至是小型渔船都是罕见的(即便有也几乎都是村民在偷鱼)。 七条船构成实力强劲的运输船队! 对于随行的奥尔良伯爵小姐埃蒙特鲁德,她也被迫和同伴一起登上诺曼人的长船! 哪怕她不想,在金发战士的蛮横催促下,畏畏缩缩的少女只好挽着老女仆玛利亚的胳膊,怯生生得与枢机教士马肯伯特、老战士卢克斯等人分坐两条船。 士兵被卸了武装,女人与男人分开管理。 此乃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商量后故意为之,伯爵小姐坐于船上,她可以享受绝对的安危,又随时被老兵监控着。 最关键的是这些家伙与他们的辎重分开,还被困于船上,哪怕仍有逃跑的念头现在也是插翅难逃了。因为少女埃蒙克鲁德不会、未来也不可能学会游泳,而冰冷的河水哪怕是对诺曼人也一样危险。 而他们的三辆马车全部被征用,尤其是杂七杂八的炊具,以及一些搭帐篷的材料,一股脑得扔了上去。毕竟这三辆马车可比雷格拉夫从香农拼拼凑凑出来的货色质量好太多了。 小教士纪尧姆伯特,他是修道院长博德的学生,如今就是香农军队的第一随军教士。雷格拉夫体恤此人,一路上这位年轻教士脚不占地得坐于驴车,如今坐在更平稳的长船上,那是一点也不会累着。 老埃里克带着兄弟们押运着人员物资先行一步,长船船队率先开始向南漂行。 雷格拉夫这里动作慢了一点,他需要一点时间将大军再度整顿完毕。 现在,摆在这位年轻王者面前的就是罗马旧石桥,桥面铺设大量原木掩盖桥面的风化破损,在桥对面,昨夜过桥的战士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自己的大人带着剩下军队过桥了。 “朋友。”阿里奥伯特精神抖擞地一甩缰绳,驱使战马走近雷格拉夫,他再举着马鞭直指正南方:“理论上,你过了这座桥基本就算是进入阿基坦了。” “我懂。”雷格拉夫目不转睛地说道。 “出发吧?” “出发!” 雷格拉夫双脚一夹马腹,已经被他驯服的法兰克战马温顺地迈开蹄子,他高傲得顺利通过旧石桥,剩下的战士迈着颇为整齐的步伐过桥。 就在今日的朝阳下,来自香农的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一千余人,正式踏足阿基坦的土地。 对于雷格拉夫和他的老兵们,这算是罗斯人、丹麦人、瑞典人第一次踏足如此南方之地。 对于布鲁诺,也是萨克森一系贵族第一次进入高卢腹地。 看似不过是无聊的过桥,背后的意义不一般。 第1602章 雷格拉夫在埃罗图斯城堡 大道平坦一路向南,哪怕路面的石板早已风吹雨打化作沙土,它坚硬的夯土地基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麦西亚-萨克森联军正排着颇为整齐的长队走在这阿基坦大道上。 雷格拉夫面向南方,他的右手边是茂密森林,左手边就是静静流淌的埃维纳河,与河面漂着的七艘长船。 他们水陆并进以较快速度前进,就速度而言自然还是航行更快,为了安全起见老埃里克也只能迁就民兵的“铁脚板”限制船队速度。 但愈发变短的白昼时间严重削弱军队的行军效率,所谓大清早要拔营,太阳落山前安全的过夜营地就必须建成,一个白昼掐头去尾留给行军的时间就只有折合最多六个小时。若是中途休息再遇到某些麻烦,行军效率还能进一步降低。 一名步兵一天至多走上约莫二十公里,雷格拉夫觉得这很糟糕,但在当今时代的西欧已经做得非常好。 没有人相信会有一支大军在深冬长途进军。 雷格拉夫的军队主力毕竟已经由高卢人构成,他们必须忍受大清早的恶寒而导致的慵懒,需要老兵踢踏一番才能将全军唤醒。 现在,夕阳之下大军沿路扎营,在河面慢悠悠漂了一天的船队调转船头,他们纷纷上岸。 “这里是哪里?”埃蒙特鲁德警惕下了船,她左看右看眼前的只有夕阳下的一片萧瑟荒芜。 老女仆玛利亚眉头紧锁地估测一番,轻轻安慰:“也许是波瓦蒂尔的郊野。别担心,诺曼人无意加害我们。” 须臾,枢机教士马肯伯特带着另一位下级教士而来,来自香农随军教士纪尧姆哈特作为本笃休会的成员,自然迅速与奥尔良来的修会分支成员马肯伯特成为朋友。 持共同信仰者互为朋友,同是神职人员,彼此间不可有任何撒谎。一路上无聊透顶,纪尧姆哈特年轻又富有表达欲,他与马肯伯特相谈甚欢,现在正好担任起安抚疏解奥尔良访客情绪的责任。 “尊敬的小姐。”纪尧姆哈特微微躬身,他头顶的小皮帽正好遮住头顶,却不知帽子下是光秃秃的头皮。 “你……”少女放松警惕,她有限的认知里名表神职人员不是坏人。“这里,是哪里?”她急忙询问。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获悉前方就是埃罗图斯,明天我们就能抵达,我们会在当地驻扎,至于今晚,请您再委屈一下……我们要露宿过夜了。” “埃罗图斯?那是哪里?”少女弱弱地问。 “只是一个必经之地罢了。再过几天我们就会抵达波瓦蒂尔,还请小姐多忍受几日。” 埃蒙特鲁德没有再多言,微微躬身示以礼数又躲回女仆身后。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才不会拿出些许心思去关注少女埃蒙特鲁德的露宿起居,现在已经是阿基坦境内,眼前一切皆未知,他更关注大军扎营安全。 雷格拉夫果断下令:“以行军队列排布就地扎营。立即伐木,挖坑埋灶,立刻支帐篷……” 罢了他再补充命令:“注意清理篝火旁的枯枝败叶,不要弄出森林大火。” 周遭一片荒芜毫无人烟,仔细去看远方连村庄痕迹都没有,若非到处都是武装军队,仅仅是一小撮人从此路过,是个人都十分恐惧安危吧。 如此较为空旷的环境,不会冬眠的狼群活动极有可能很猖獗。 队伍排成狭长队列,短时间内沿路燃起一串篝火。 今日少云,在夕阳落下天穹繁星璀璨之际,营地正上方的天空为火光照的微微发红。 雷格拉夫的军队规模有限,并非战争他也没理由费劲得多摆篝火,即便如此,站在埃罗图斯城堡上也能注意到北方地平线的泛红微光。 本该漆黑一片的北部森林突然有些发红发亮,它绝非森林火灾,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普通卫兵如何知晓。 卫兵警惕得将这重大异常告知刚刚吃过晚饭的男爵大人。 对于男爵赫伯特,深冬的生活充斥着无聊,在平常的和平日子,他的家族最期待圣诞节,届时举家到波瓦蒂尔甚至是利摩日的大教堂参加盛大弥撒活动,是无聊日子里少有了乐子。 但是他获悉了北方大军强行过境的消息,虽不知他们的详细底细,只知道里面夹杂着大量的诺曼人。 过境者就像是狼群,近日即将过境。 赫伯特在不安中等待,自信使离开后他就下令城堡守军高度警惕,又碍于寒冬他不愿去召集骑士们,也摄于过境者“诺曼人”的糟糕名号,更不敢组织庞大军队激发误会。 等待是一种煎熬,他才刚吃过饭,多少喝了些葡萄酒喝得微醉缓解焦虑,突然就被卫兵告知了北方异象。 “荒谬……难道我的森林烧起来了?还是大地裂缝有魔鬼钻出来?” “大人,还请您亲自看看吧。我们知之甚少,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可恶。”赫伯特攥紧拳头,虽没见到异象,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 很快,他披上一件鹿皮大衣站在圆锥形高塔下,这是城堡的最高点,战争时期即可鸟瞰所有攻城敌人的细节,现在也可注意北方异象。 “是他们!是他们……”赫伯特眉头紧锁,或是因为喝了些葡萄酒,他个人的情绪反而非常镇定。 他手指北方迅速下达指令,“是香农来的军队,就是所谓麦西亚王和萨克森公爵的军队。该死的异乡人,他们终于到了。” 地平线如何发红?原因再明显不过,但赫伯特已经没工夫纠结他们在破坏自己的森林点火。只要不闹出火灾,只要过境时落实不撒野的承诺就谢天谢地了。 赫伯特令卫兵行动起来,又令全城不多的和平居民带上贵重财物走出家门。 人们在漆黑一片的城里快速点燃火把,老人、女人、孩子,他们守着大包小包的财物不知男爵大人要做什么。总得看起来这是要逃亡呐! 赫伯特不敢去赌,他获悉的诺曼人,所有说法都指明那是一大群贪婪匪徒。 他令自己的家眷带着他心仪的财宝立刻出城,坐上小船到河对岸的森林避难。 卫兵们的家眷也必须加入其中,以免闹出事端后妇孺财产得以保全。 尤其是赫伯特的两个儿子,他带着悲壮的神情拍打儿子们迷茫的脸没有多言,倒是男爵夫人因为恐惧哭成了泪人。 被痛苦情绪感染,夜幕下的埃罗图斯城闹出一幕幕的生离死别。 赫伯特感觉大难临头,却也可能有转机。他选择把家眷送出去避难,这样诺曼人真的撒野,家眷依旧幸存,混乱之后自己的儿子还能继承爵位。 他竭力组织军队,在第二天大清早,城堡里满是黑泥的小广场里聚集二百名战士,唯有其中的一百名一桌较为整齐,集体都有巨大护鼻的铁皮盔,他们是男爵的“精兵”,剩下的一百名均是临时从城里拉来凑数的男子,发把短矛就算民兵,甚至连半大小子都拉来凑出,稚嫩脸庞中是迷茫的眼神。 所有人紧张迷茫,赫伯特与少数骑马亲信带着这支凑数的军队走出城堡,朝阳之下堵在罗马大道等待未知的客人。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所部距离埃罗图斯城堡就仅有不足十公里了! 本来旧石桥距离埃罗图斯就不远,仅仅是平日里香农与之毫无联系,不远距离早就严重隔阂,他们彼此都不知对方底细。 雷格拉夫花了些时间收拢军队,阿里奥伯特明确告知:“你只要走快点,在中午过去不久即可抵达。为了避免误会,我必须走在队前。” 雷格拉夫深表认同,他可不想闹出乱子。 牛角号吹散人们的睡眼惺忪,大家说说笑笑得拔营列队。他们吃过一顿热饭后,被告知在抵达目的地前都不能再吃饭,甚至是如厕也必须是当事人快速离队去路边解决,罢了快速归队。 战士背负行囊,身后背着一面小盾,肩膀扛着一根长矛。 他们的罩袍显得全军呈灰白色,胸口缝制的黄色线条增加一抹亮色,有条件的老兵被要求戴好铁皮盔。 他们走得非常整齐,也许上一次能走得如此整齐之军队就是罗马军团了,他们也的确走在罗马大道上。 步兵整齐浩荡,显得拖拖拉拉的辎重车队也整齐了。左手边的船队还是老一套,埃蒙特鲁德慵懒得继续蜷缩皮毯里小憩,期待着到了埃罗图斯城堡好好休息一夜。 士兵步伐整齐,集体扛在右肩的长矛造就一片移动树林,在其中的旗帜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阿里奥伯特和他的骑马使者们先行一步,他们将骑矛挂在马鞍,尤其是是阿里奥伯特本人亲自举着“秃头”查理赐予自己的旗帜——查理曼的狮子战旗鲜艳而显眼。 全军里似乎仅有这面战旗有着暗红,阿里奥伯特把它举得很高,他的小型骑兵队也极为显眼。 殊不知那些长船更加显眼,站在城堡顶端的哨兵远远就看到了那些扬着三角帆的长船。那也是异象的一部分,毕竟他们的认知里埃维纳河从未有过大型船只,何况那些船被阳光照得风帆剧烈反光。 “麦西亚王的军队终于到了,做好准备!都不要再懒散了!” 赫伯特骑马巡视一番,把坐在路边的家伙都驱赶起来。 他自己旋即站在队前,不安又期待“客人”到来。 果不其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红色,再仔细看那是一面旗帜,旗帜上明显缝着三只黄色狮子! 阿猫阿狗不可有这种旗帜或纹章,何人可有?赫伯特令紧张的部下可以放松警惕,罢了自己骑马迎过去。 赫伯特很快与阿里奥伯特顺利接触,内心恐惧消失一大半。 “是你?尊贵的使者,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尊敬的男爵大人,暂时我也做起麦西亚王的使者。你瞧!”阿里奥伯特手指北方的一串约蠕动的白色线条:“那是麦西亚军队,他们即将抵达。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准备好了。”赫伯特瞪大眼睛深深咽下口水。 “何必紧张呢?麦西亚王是个好人,他甚至愿意给你十磅银币。” “啊?”赫伯特寻思着这都怎么回事,又想想如果真的捞到一笔钱就太好了。 他们继续等待,因阿里奥伯特在场,士兵们的紧张情绪消散很多,直到注意到一片移动的树林。 不!那不是树林!所有的树干都是长矛,正午阳光下矛头在烁烁放光。 又是不断逼近的长矛队,又是不断前进的船队,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赫伯特非常恐惧。 “不要慌,请看那位骑马的年轻人!”阿里奥伯特安抚赫伯特,笑意盎然地直指某个人:“看他一身白衣,胸口缝着巨大的安德烈十字。还有他的旗帜蓝布之上缝着黄色线条” “啊?他就是麦西亚王本人?我知道麦西亚人的王室纹章。” “千真万确。他是雷格拉夫,合法的麦西亚国王。朋友,你是一位男爵……”阿里奥伯特没有多言。 赫伯特不可能对一位外来王者行单膝跪地礼,不过考虑现在倒霉的局面,自己手里就只有二百个老弱病残,麦西亚军要过境,自己还是恭敬得去行礼吧。 赫伯特令所有骑兵下马,他带着战士们直接迎上去,其个人张开双臂做毫无威胁状。 见状,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更是命令自己的人保持镇定,尤其是队列千万不能乱。 当以什么身份过境埃罗图斯? 雷格拉夫年轻气盛,手握大军非常自信,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时刻有些悲愤。 他决定以麦西亚王的第一身份过境埃罗图斯,至于是以男爵身份还是国王身份进抵波瓦蒂尔,这就要好好思考了。至少现在,考虑到在军中威信,他必须以王者之姿存在。 军队不允许他们的统帅时刻伪装为“香农男爵”。 雷格拉夫昂首挺胸,注意到那个中年举手者,也许那就是本地的贵族。 他暂令军队停下脚步,继而是剧烈踢腿声,行动的长矛林突然立在原地。 雷格拉夫给布鲁诺以眼神,在一些金发战士的护卫下,他大摇大摆地趋势马匹走上去。 见状,人到中年的赫伯特干脆单膝跪地便拜,如此恭敬的举措反倒令雷格拉夫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是谁?不快起来吧。”雷格拉夫命令道。 “您就是麦西亚王?”赫伯特站起身,眉头紧锁询问道。 “你很聪明,本王就是麦西亚王。这里可是埃罗图斯?你,莫非就是……” “是我。”赫伯特捂着胸口继续解释:“我已获悉你们即将抵达,特此在此迎接。我的确是埃罗图斯男爵,欢迎您来到我的领地。” 欢迎?现在不笑脸相迎怕是要面对灭顶之灾吧!他注意到所谓麦西亚王摘下帽子露出金发,如此充分证明其北方血统。 至于另一位骑马的青年,瞧其深黄头发,此人大概就是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吧。毕竟这里的一面旗干脆涂写着“sakson”字样。 雷格拉夫抬头看一眼河畔的石头城堡,称其为河畔的小城也不为过。 他再俯视本地男爵,见其意义复杂的神情,就郑重说明:“我来了,我承诺过不破坏你的领地。我会在城外荒地扎营,不会许可士兵随意进入你的城市。甚至,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直接进城。” 这个年轻人如此好心?虽然是一面之缘,赫伯特对他的感觉很舒服。“您当然可以进来。”赫伯特客套道:“我欢迎一位尊贵的朋友。” “尊贵的朋友?不只是我,也不止是萨克森贵族。我的队伍还有形形色色的人!还有一位地位尊贵的女士。” “一位女士?”赫伯特不解,心想着总不会是麦西亚王后吧。于是随口道:“是您的往后吗?的确是尊贵的女士,我愿意让出我的城堡卧室,租借给你们……” 雷格拉夫看一眼布鲁诺偷笑道:“我的王后还在萨克森呢。她是奥尔良的少女,我获悉她是查理的未婚妻,是未来的阿基坦王后。” “啊?”以赫伯特的身份他不知道这些秘情,自然也无从分辨此事是真是假,只好恭敬道:“我……非常欢迎阿基坦王后大人进驻。” “无妨,我顺势护送王后来的,她可以立刻进城。而我……我就在城外扎营了。等你想好了,做出了邀请,我再进你的城。” 第1603章 埃罗图斯各种意义不设防 突然间,埃罗图斯城堡被一支大军团团围住。 雷格拉夫没有下令攻城,整个军队就在城外驻扎得到处都是,他们就地砍伐树木点燃篝火,就地挖坑埋灶做饭,他们就是在占据埃罗图斯男爵的资源,对此,男爵只能审时度势得采取隐忍态度。 男爵赫伯特先行回到城堡,在与自己人商议一番后,只好敞开大门欢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以及萨克森公爵大公子布鲁诺。 乃至神职人员、来自奥尔良的访客。 赫伯特没有提出任何的条件,城堡外城墙的厚重木门也被打开。 虽是如此,其实这座面相西方的木门也仅供两匹马并行,马车也只能勉强通过。这并非男爵家族为军事防御故意为之,实在是家族并无财力扩建城堡,修修补补一番可算是把环城石墙修造好,而城内绝大多数建筑依旧是纯木制的。 整个埃罗图斯城堡乍一看去是敦厚的,其内不过是一座石堡,石头修道院,其余建筑就是一栋栋木屋。它也毫无石板路,居民总是把烧尽的碳灰等杂物扔到户外,经年累月后城内的土路覆盖一层黑炭,干燥时期还好,一旦下雨就满城黑泥。 灰黑的墙配上黑地,整个城堡始终笼罩灰色中,证明了它饱经沧桑。一如城堡外的阿基坦大道,八百年来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就是现在的年月,也只有军队和僧侣还有胆量通行了。 赫伯特从不奢望能从雷格拉夫手里索要过路费,对往来僧侣更不敢要钱。 “收过路费”完全像是中大奖,他不奢求这个,只求城外的大军不要把最近的树林砍伐殆尽,只求他们不要撕毁默契聚众攻城。 因为现在的赫伯特有如向狼王敞开肚皮扭动撒娇以示臣服的末狼,他的城堡进入不设防状态,雷格拉夫可以带兵随意进出。 入夜,城外灯火辉煌,这里是大军行军的一个关键节点。 军队抵达这里,紧张精神完全松弛的战士围着篝火躺得横七竖八,他们第一时间只能建造少量帐篷,大规模搭建御寒木屋还需明日全面劳动。 至于进城驻扎,此事雷格拉夫不是没有想过。他观察一番又与兄弟们商量一下,还是沿路扎营得好。 篝火劈啪作响,雷格拉夫身后的大帐基本修造完毕。他在火遍坐下烤火,不久等回来报信的阿里奥伯特。 “你回来了?他怎么说?” 阿里奥伯特随即坐下:“那个赫伯特邀请我们进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看起来,他的城堡不设防。” “的确不设防。你如果要攻灭他轻轻松松,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雷格拉夫点点头:“他想和我聊什么?” “没什么,或者是……你想对他说些什么。” “我要粮食。粮食越多越好!我思考了一下,我不立刻去波瓦蒂尔了。” “如何?”阿里奥伯特猛一怔。 “我在想。”雷格拉夫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国王特使:“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国王,我也是个国王。难道,我真的要以香农男爵的身份去见他?再说,我就带着大军过去……我有些担心他会害怕。” “害怕?你若是臣服他,他会高兴。” “但是,其他贵族呢?”拎着一只鹿腿的布鲁诺快步走过来,再麻利得以尖锐木枝插着鹿腿放在烈火上炙烤。“你们的话我听到一些。” “其他贵族?”阿里奥伯特眯起眼睛问。 “你是国王特使,你可以说查理欢迎我们,但是……” “也许波瓦蒂尔伯爵会紧张。此事……你们倒是提醒了我。”阿里奥伯特再看向雷格拉夫:“要去再去报信吗?” “为了避免误会,我看很有必要。”雷格拉夫道。 “也好。”阿里奥伯特笑了笑,心想这小子真得挺懂人情世故。夜幕里他指着南方:“距离波瓦蒂尔只有一天的路,若是骑马一个上午就到。我可以清晨出发,如果查理态度果决,我明晚即可回来报信。” “我看可以。至于这个埃罗图斯城堡,我可以和他好好聊聊。聊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合计了一下,两人要给查理面子,也要给阿基坦本地贵族面子。因为查理是名义上的阿基坦国王,南方贵族宣布拥护他,乃至劝进,但真的拿出自己的军队交给查理,使得查理可以组织起完全由其本人指挥的王国亲兵,目前根本不可能,恐怕未来也不可能。 那么掌握军权的就是那些贵族,贵族们赶走丕平二世迎接流亡的查理,无论是丕平还是查理,他们与阿基坦诸对大贵族都是亲戚,他们这些亲戚不意味着必须互相帮助。 如果查理不听话了,阿基坦贵族可以再换一个。 甚至他们自己粉墨登场,终归多位掌握兵权的大贵族都是查理马特的后代,都有着一定的继承权。 既然埃罗图斯方面给予邀请,雷格拉夫当然要进城,但此地自己说了算,就决定明日组织一番精兵,以麦西亚王的身份进城。 至于奥尔良的访客,他们可以先行进城。 麦西亚人、萨克森人就在城外待着,空旷的城外因入驻的大军变得热闹。 男爵赫伯特对此没有丝毫的快乐,他并非喜欢清净,实在是巴不得这群不可控力量赶紧离开。 阿里奥伯特完全成了双方间的传话人,他带着雷格拉夫的要求进入城堡,面见百爪挠心的赫伯特。 “朋友。”他介绍道:“麦西亚王与萨克森公子,他们决定明日再正式进城。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还有……你紧急下令过河避难的民众,他们其实可以回来。麦西亚王在此以荣誉做承诺,他的大军绝不进城。” “麦西亚王?你一直在说他是麦西亚王,不是香农男爵了?”恍惚间,赫伯特嗅到了词语中蕴含的深意。 “是王。而且,明早我将立刻前往波瓦蒂尔。” “是给国王报信?” “正是。朋友,麦西亚人要在您的城市下临时驻扎。麦西亚王考虑得很多,他决定不贸然南下。” “他何时南下?”赫伯特无比急切地问道。 “这就要看咱们国王的态度了。我想想,此事还要考虑波瓦蒂尔伯爵的态度。” “伯纳德……”赫伯特勾下头忧心忡忡地嘟囔。他猛的想起一件事:“国王的未婚妻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奥尔良伯爵小姐埃蒙特鲁德,她要进入你的城堡休息。当然!”阿里奥伯特不得不诚实承认:“所谓未婚妻,那是奥尔良的威廉一厢情愿。他打算效忠查理渴望停战,又声称交出军队指挥权,只求全家安稳。朋友,我想这种承诺咱们的王会非常欣喜。” “是的。这样,查理就有自己的军队了。为了得到军队,他也一定会接受伯爵的女儿。真是想不到,奥尔良伯爵会倒戈!” “在这混乱时代什么离奇的事都会发生。”阿里奥伯特耸耸肩:“譬如诺曼人洗劫了亚琛,查理曼圣墓被辱,如此皇帝洛泰尔什么都没做,真是令人寒心呐……” 阿里奥伯特的叹息是一记表演,他并不关心加洛林王室的那一堆破事,亚琛被洗劫自己无法用情。他巴不得洛泰尔的家族被屠灭,这样,自己拿回家族在阿尔萨斯地区内的封地概率更大。 “那就让哪位奥尔良小姐进城吧。我孩子的卧室可以让给她。对了,她年纪如何?” “已满十二岁。” “有些小了。” “没办法。”阿里奥伯特遗憾道:“奥尔良伯爵再不行动,明年他全家就会被杀。你瞧城外的麦西亚军队,雷格拉夫训练的大军就是为了攻占奥尔良准备的,里面有很多真正的诺曼人,如果……” 他没有再说,以手掌做匕首状,面目狰狞地抹自己脖子,其中威胁不言而喻。 赫伯特忧心忡忡地转过身:“看来,我要打开粮仓把这群家伙伺候好。” 于是,一直被控制着的少女埃蒙特鲁德终于暂时离开掌控,虽然一路上她个人没遭遇任何伤害,所有经历大大扩展她的见识,却也令她本能得想要逃避。 她进入了城堡,以木讷神情面对男爵赫伯特。在无比尴尬的气氛中,她与自己的女仆们进入男爵女儿的闺房。 赫伯特有女儿,只是年纪太小,闺房现在用来留驻奥尔良的小姐。万一呢?如果查理非常高兴接受这位一厢情愿、不请自来的妻子,自己一介穷男爵也有拥立大功。 看起来这场内战对查理愈发有利,查理若是在战后掌握巨大权力,王后埃蒙特鲁德想到一路上的经历,自己的小小城堡…… 于是,赫伯特竭尽所能提供最好的服务。那女孩因稚嫩而容易恐惧,赫伯特就直接将意愿告知她的老女仆玛利亚:“我也有女儿,我会以对待女儿的态度对待她。” 如此好意玛利亚心领了,就是内心深处有一丝鄙夷——一个阿基坦地方上的男爵如何声称自己的小主人是其女儿。 玛利亚是老仆,之前也是奥尔良伯爵家族的女仆长,未来到了波瓦蒂尔,自己可就是王后王后身边的女仆长了。 哪怕此事还没有成为现实,一路上玛利亚不断自我麻痹,她已经将这个当作“按部就班落实的现实”。 埃蒙特鲁德终于得到了安稳,她睡在真正床铺铺盖真正的被子。 可怜赫伯特的家人们,以及城里的妇孺,男女老幼都在河对岸的森林里避难,赫伯特的儿子、女儿只能在临时的御寒窝棚里躲避。 这一宿,埃蒙特鲁德难得睡得非常安稳,大清早她还产生错觉。 她坐起来安静一阵子,才想明白自己在埃罗图斯城堡。 另一方面,在城外营地睡醒的阿里奥伯特,他召集一些伙伴紧急集结。 清晨的号声使得整个军营苏醒,就是这低沉的号声深入骨髓,苏醒后的赫伯特想想那是诺曼人制造的动静,不由得不寒而栗。 阿里奥伯特和他的人吃过令人舒服的早餐,还给坐骑饲喂了一些黑麦,以确保能以最快速度回到波瓦蒂尔。 他牵着缰绳走近同样为牛角号唤醒的雷格拉夫,此刻只见这位年轻的麦西亚王已经在集结他的精兵了。 “你这是要出发?”雷格拉夫转身问道。 “是的。”阿里奥伯特笑意盎然:“我去去就来,若无特别情况,傍晚之际我就回来了。我会带来查理的好消息。” “那就快去快回吧。而我。”雷格拉夫指着城堡:“我将带着精兵进城。至于他们……” “放心。赫伯特不是傻瓜,他已经解散了突击征召的军队,整个城堡现在无人守卫。他对你非常信任。” “但愿如此。他是如此态度,我也绝对不会无事生非。” 朝阳下的城外营地依旧热闹,煮麦想香味不断弥漫到城里,甚至是站在小石窗处的埃蒙特鲁德也为这香味勾起馋虫。 阿里奥伯特挑选十人为随从,除了带上奥尔良伯爵、圣十字大教堂大主教的亲笔信,这番还带着雷格拉夫以麦西亚王的亲笔信,最后是来自萨克森公子亲笔信。 虽然一些消息已经由先期使者送抵波瓦蒂尔,阿里奥伯特想想自己作为全权特使,如此重要文件由自己亲自递送,此乃职责所在。再说,事情有妥善的结果,自己会因送信再立新功。 阿里奥伯特快马加鞭向南狂奔,阿基坦大道也沿着支流克兰河向西南方向延伸。 从波瓦蒂尔到埃罗图斯,两地的道路距离有约莫十五公里。 如此距离够步兵带着辎重在此白昼时间极短的深冬走上一个白天,轻装行动的骑兵仅需一个小时即可飙到。 于是,当阿里奥伯特抵达查理的行宫甚至不到中午…… 城外,雷格拉夫组织一批麾下诺曼战士,又从香农民兵中挑选精壮者,他组织了三百人。 他们举着麦西亚王旗,衣着统一布袍,尤其是诺曼战士,他们的圆盾如同放大版本的麦西亚徽章。 蓝黄白,如此三色构成这支麦西亚军的主色调。 布鲁诺的萨克森军则是黑色调,他父亲设计的军队色调款式是黑,此事并非柳多夫就是喜欢黑色,实在是那场战争中,萨克森军模仿罗斯军的“色彩模式”,罗斯军是蓝白自己就是黑,如此醒目的色调使得双方互认彼此,同时也与他们的敌人做到视觉上的明显区别。 父辈的色彩规则用在后辈,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组织合计四百战士,排着非常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以两行纵队走过狭窄的城堡大门,进入城市里面。 “嘁,比图尔差远了。”布鲁诺摇头晃脑一脸不屑,又道:“还不如我们骑马进入,也省得弄脏我们的皮靴。” “无妨,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了。”雷格拉夫直指这里最显眼向建筑:“那里就是他的城堡本体。看看,那家伙已经在迎接了。” 今日,赫伯特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他与一小撮侍卫待在城堡门口,身旁又站着一众教士,其中就包括雷格拉夫带来的小教士纪尧姆哈特,还有顺路来的枢机教士马肯伯特。 神职人员凑在一起,他们以另一个角度审视这一切。他们今日在场,也是给赫伯特的定心丸。 不过,看到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阳光下那些诺曼战士无比显着的金发,赫伯特摄于这压迫感还是非常害怕。 终于,他们在城堡之下算是正式接洽了。 雷格拉夫令自己的大军待在城堡外,令老埃里克负责指挥。后者深谙自己的职责,国王上了堡垒就存在某些危险,大军站在城堡外就是时刻监督的眼线。另一方面,城堡大门被控制着,某种意义上麦西亚军接手了埃罗图斯城的防卫。 雷格拉夫、布鲁诺,以及他们极少的随从抵达高塔,在此视野很好之地,与赫伯特对五花八门的事情好好聊聊。 任何的安全许诺都不如踏踏实实的表现,到目前为止大军不过是伐木挖坑的必要扎营举措,最令人恐惧的劫掠杀戮尚未放生。 也只是尚未发生。 室内一面小木桌,此乃男爵一家吃饭用的,哪怕赫伯特身为男爵,就餐环境实际非常朴素。 男爵不意味着生活奢靡,赫伯特这样的穷男爵,日子过得相当凑合。 他们隔着木桌面对面,桌子上也空荡荡得毫无装饰物。 赫伯特一番客套话后公开表态:“我愿意拿出一批粮食,只要……你们能保持现在的安静状态。” “哦?你如此有诚意?”雷格拉夫大喜,不禁乐呵道。 “只要,您能继续履行承诺。” “当然。”只见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不慌不忙得令充当侍卫的几位战士拿出准备好的布口袋,全部十个叮当作响的口袋猛地摆在桌上。 强烈的金属碰撞声简直是全天下最美妙的动静,束口绳没有打开,赫伯特凝视着口袋眼光已经直了。“是……银币?” “我承诺过的。”雷格拉夫一甩脖子,示意手下解开身子,亮出亮闪闪的银币。“十磅银币,都是给你的!算是我军客居你领地的好处费。当然,你若是愿意提供粮食,我很乐意购买,你应该了解到过去两年多我一直在卢瓦尔河打仗。在我抵达图尔之前,我在北方也拿到了一些钱。” 雷格拉夫的意思很明确,自己有钱也愿意买粮食。 于是,本来是令人忐忑的交谈,突然间成了“粮食交易谈判会”。 整个阿基坦都是优秀产粮地,贵族们最拿得出手点资产就是搜刮的余粮,赫伯特这种穷男爵也不能免俗。因手里余粮较多而现金非常稀缺,为了得到钱,赫伯特宁愿让利。 即是直接让利,亦是对驻扎大军的谄媚。 一枚银币竟抵得上二十罗马磅的黑麦或燕麦!雷格拉夫很吃惊。赫伯特自称最多拿出两万磅粮食,换算一番就能兑换出区区十磅银币而已。 因为疯狂战争劫掠,大量流通于西欧、中欧的银币向波罗的海集中,罗斯王国这些年输入型通货膨胀持续,在阿基坦等地因为十年的帝国内战,贵族们的现金正快速萎缩。 大贵族手里当然还有大量现金,可惜小贵族正快速变穷。 十磅银币是麦西亚萨克森联军给的过境费,另外的就是买粮钱。 赫伯特不问他们钱从何来,他只恨自己能拿出的粮食太少,否则……他获悉雷格拉夫此来也为了买粮,他们手里现金很多,可惜这些钱最后都要便宜查理和波瓦蒂尔伯爵了。 因为现金到手,见钱眼开的赫伯特把恐惧警惕完全抛诸脑后。 香农是自己的北方邻居,当地的领主就是麦西亚王。年轻的王者如此好心,自己未来也不必担心北方手握大军的邻居兼并自己。 赫伯特不再多想,就地承诺埃罗图斯对香农彻底开放,唯有香农来的任何客人不必支付任何的过路费、伐木税、取火税、入城税、出城税…… 老小子如报菜名一般罗列一大堆税种,听得雷格拉夫和布鲁诺啧啧称奇,心想着搜刮民众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至少,赫伯特是口头承诺埃罗图斯各种意义的不设防。 第1604章 查理狂喜 经过了一个月的奇遇,阿里奥伯特终于回到了波瓦蒂尔。 他出发的时候有五十骑,如今归来就带着二十个兄弟,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实在引人起疑。 他的行动非常高效,在凛冽北风中那面狮子战旗猎猎作响,狂飙的战马终于安静下来,不安得磨蹭蹄子,马头也上下摆动。 他们停在波瓦蒂尔城北的关卡,难得有外地的访客抵达,关卡守卫履行职责,召集自己人带着武器警惕聚集而来。 阿里奥伯特见状焦急大吼:“快放行!我乃国王特使!我肩负重大使命……” 他有明确信物,关卡守卫在获悉基本情况后,不但把充当路障的挡路木拉开,罢了还给战马提供了一些饮水。 稍事休息,阿里奥伯特一行终于站在了小小的波瓦蒂尔城下。 波瓦蒂尔,始于一座罗马军营,相比于桑特、利摩日这样的阿基坦重镇,波瓦蒂尔发展得晚,作为曾经的罗马军团驻地,它没有被当做商业城市发展,也不是地方上的信仰中心。 它是一座不大的城市,却也是周围最大的一座城市了。 正因为他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地位,查理马特将女儿的子嗣分配于此拥有爵位。 有罗马军团就有奥古斯都行宫,在罗马时期的旧行宫的基础上修修补补,一座敦厚的、拥有喷泉设施的城堡式宫殿,现在成为“秃头”查理的居所,也供他在这里发号施令。 不过,这里的生活谈不上任何奢华,纵有不凡身份,年仅二十一岁的查理只能终日面对卧室粗糙的石墙…… 唯有在泡澡的时候,可以注意到罗马时代遗留下的斑驳马赛克画痕迹。 至少比起埃罗图斯城堡的渺小,这座城的环形城墙有近三千步,尤其是面相克兰河的低矮石墙,它就有一千余步之长。 克兰河当前近乎南北走向,波瓦蒂尔主城在河西岸,在城市附近以及河对岸村庄一片棚户区,那就是依傍大城的农民,有相当的农奴住在这里,这些农民是波瓦蒂尔的契约奴隶。 木匠、制陶匠、铁匠、箍桶匠、烧炭工……形形色色的技术人员已经不是农民,他们直接服务于波瓦蒂尔伯爵,为其亲兵部下、仆人等提供各种必要的生活服务。 以波瓦蒂尔为中心,以伯爵伯纳德为核心,本地的经济情况、人口情况稳步向好发展着,如果没有战争,它将一步一个脚印得日子越来越好,哪怕经济发展极为缓慢。 但战争压力迫使伯爵增加税负,这对广大农民非常痛苦,而对依靠伯爵需求而生活的城郭居民是好事。 哪怕到了冬季,尤其是铁匠铺终日沉浸于叮叮当当中。 罗马时代的军用锁子甲、头盔样式就是高卢人发明和改进,波瓦蒂尔当地人仍是高卢人,本地铁匠继续着古老的行当。 因为阿基坦国王没有住在更好的利摩日,而是稳居这波瓦蒂尔,军队在为明年的战争做准备,伯爵正在增兵,正想方设法加强军备实力。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气息,也能听到呲呲啦啦的淬火声。 带着部下穿行外郭曲折的街巷,忍受奇奇怪怪的气味,阿里奥伯特终于进入了内城。 他地位较高又是国王近臣,他始终举着那面狮子战旗,根本没有傻子胆敢多问。 也许皇家行宫最初是某个军团的指挥所,查理住在这里,就像是困在地穴里的土拨鼠,他终日无聊得面对粗糙石块,慵懒得站在高处鸟瞰热热闹闹的城市。 “可惜,这一切不是真的属于我。”纵使萌生远大抱负,自己现在连完全靠得住的军队都没有,怎么击败大哥,怎么做“法兰克人的王”。 “秃头”查理感觉自己无法比肩自己的祖父大帝。想些实在的吧!自己的三哥统御帝国东方,当地五花八门的部落都听从其指挥,纵使三哥曾在易北河被诺曼萨克森联军打得打败,几乎是一瞬间,“逃回家”的三哥瞬间招募更庞大的军队,现在牢牢控制富庶的阿尔萨斯。 查理感觉,到了明年自己的大哥、皇帝洛泰尔全家都要被自己的三哥灭亡。 三哥路德维希能做新的皇帝?他还是滚回巴伐利亚做他的巴伐利亚国王吧! 想做法兰克人的王手里没兵,靠着阿基坦、图卢兹、卢瓦尔河的高卢人反攻法兰克尼亚,身为查理曼最小的孙子,仔细想想自己的作为真的有些黑色幽默了。 反正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倘若一些诺曼人也宣誓效忠,也是可以接受的了。 查理能控制的军队极为有限,如果从阿尔萨斯、北意大利带来的一小撮亲信叛变了,自己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也恰是因为如此,查理“没有王冠”,手里亲信屈指可数,如此弱势的王子实在是舅舅们的提线木偶。 站在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的立场上,他可以与亲戚们把这位表外甥扶上王位,前提是这小子必须绝对听话。但是现在,局面有点微妙了,伯纳德感觉到一丝不安。 伯纳德可以阻挠查理的一些人事安排,他没有做出阻挠,也不觉得有必要去阻挠——能让图尔地方的战争狂人去和帝国派的法兰克人拼命,最后阿基坦占便宜。 因为伯纳德必须考虑自己的封臣,以及封臣的封臣,他们铺天盖地得有着高卢血统,所有利益也与这片富饶的土地绑定。 国王的使者去了图尔,阿里奥伯特那个倒霉的落魄男爵该不会是被图尔方面谋杀了吧? 突然,那个家伙带着二十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得回来了。 伯纳德关注着事态发展,他不是权臣,还没有狂到教自己的表外甥如何做王,因为他也要考虑其他亲戚的态度,譬如自己的表亲欧坦伯爵…… 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举动,查理对此极为不满却无能为力,在他看来自己未来想落实抱负就必须首先依靠波瓦蒂尔伯爵的军队,至于图尔…… 小雨果“意外暴毙而亡”,使得新的伯爵罗贝尔已经不再完全可信。这个罗贝尔可是前王朝的遗民,如果他想要更进一步,他不但有强兵还有一定的法理权。 但图尔方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知之甚少,有关一群诺曼人当了香农地区的领主,流亡的麦西亚王做了香农男爵,他仅仅知道有这件事而已。 一个月了,他很担心自己的特使被新的图尔伯爵谋杀。 现在亲爱的阿里奥伯特终于回来了! 看到这位老仆人,恐怕这世间没有比此人更亲近的了。 在行宫面见国王,阿里奥伯特理解性得立刻单膝跪地,装着大量羊皮纸卷轴的皮包也垂在地面。 “快请起!我的忠臣。”查理亲手将之扶起来,再急不可待得将他领向自己的卧室。 阿里奥伯特一怔:“陛下,这是否合适?” 查理左右看看:“感觉你带回来了重大信息,任何私密的事情,我要你在我的卧室详谈。我可不想我舅舅知道任何事。” 阿里奥伯特眉头紧皱,小声道:“还真是重大消息,比起我之前安排回来的使者,我带来更重要的。” 查理连仆人也都赶走,简单卧室里独留他与阿里奥伯特两人,他亲自打开石窗木板,两人站在床边。 阿里奥伯特不慌不忙得将四份羊皮纸信件拿出,再摊开了提给国王过目。 查理先瞥了一眼:“那个罗贝尔的信?” “并没有。”阿里奥伯特不紧不慢介绍到:“这里有麦西亚王的亲笔信、萨克森公爵大公子的亲笔信、奥尔良伯爵的亲笔信,以及奥尔良圣十字大教堂大主教的亲笔信。” “怎么回事?居然还有奥尔良?你这一个月……难道你还过了卢瓦尔河去了奥尔良?”查理似乎明白自己的老仆不过是送个消息而消失一个月的原因。 阿里奥伯特摇摇头,恭贺道:“我遇到了奥尔良方面的使者。陛下,真是个好消息,奥尔良伯爵希望停战,那个威廉希望做您的鹰犬……还说,奥尔良的全部军队全都交给你!他只想由您赦免战争罪过。”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突然间查理的双眼烁烁放光,他一把夺过是来自奥尔良伯爵的信件,麻利得读起来。 瞧瞧这信件内容,威廉为了和平愿意放弃很多,甚至把女儿也拿出来。 一瞬间,查理意识到自己突然有一支可以直接指挥的军队,又得到了自己的王后。而这个波瓦蒂尔…… “好事啊!”查理颤抖着双手,罢了这位年轻人激动得反复踱步,“既然如此,我还留在波瓦蒂尔做什么?我该直觉去奥尔良。” 因为看过了信件,阿里奥伯特能对查理的未来举措做出一些预判。就个人而言,阿里奥伯特也不希望自己生活在波瓦蒂尔伯爵的监控中。 “所以,我的王后何在!” 阿里奥伯特就知道这个可怜的青年会因为一个贵族小姐精神亢奋,查理的确到了该大婚的年龄,但没有任何一个大贵族会把女儿嫁给这个可能失败落寞的王子,至于下级贵族,没有疯子敢于高攀。 他继续笑着介绍:“还有您觉得可以利用的麦西亚王。” “就是我承认的那个香农男爵?” “是的。雷格拉夫亲自来了。他是诺曼人里最强大酋长的儿子,是麦西亚公主的独生子。他也曾经历了……”阿里奥伯特调整一下说话方式:“曾经经历与您很相似的艰难时刻。他非常感激您的承认,而且……” “他亲自拜见可见他是个忠臣。他还如何?” “雷格拉夫和萨克森公子布鲁诺,他们带了一千余名战士而来。雷格拉夫带兵来效忠您,布鲁诺则代表萨克森公爵与您结盟,布鲁诺的人愿意听从您指挥。” “好事!好事啊!”现在查理陷于狂喜,他高兴得又蹦又跳简直癫狂似疯子。 站在一边的阿里奥伯特也懒得阻止国王的惊喜尖叫,看着年轻人乱蹦乱跳的样子,他的老脸不禁涌出泪珠。 就是查理的狂喜透过石窗,行宫城堡外的士兵注意到,不久波瓦蒂尔伯爵也获悉自己的表外甥为某些人疯狂了。 喜讯一个接一个,憋屈的查理在连续看过四封信后,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手握大军,很快自己的卧室里还能增添自己的王后。 查理顾不得表舅伯纳德的感受,他个人利益又不是真的和阿基坦绑定。没有自己的基本盘,没有直属领地、直接指挥的军队,纵然有着阿基坦国王头衔,这不仍旧是个“秃头”么。 他粗略把信看完,意识到决定效忠自己的大军以及自己的王后,他们一行人都聚集在不远处的埃罗图斯城堡。 麦西亚王如魔术一般,在香农拉出一千名战士。 萨克森人布鲁诺,其人兵力虽少其中也有一批百战老兵,最关键的是此人就是半个世纪前战败的维杜金德重孙,其在萨克森人里很有威望。布鲁诺会是下一代公爵,他的结盟态度意义大于现实。 查理也看得出,奥尔良伯爵这份态度极为谄媚的信件透露着奥尔良在行将崩溃的边缘,野蛮的图尔军队毁灭了勒芒伯爵一家,奥尔良若是不自救,自己即将得到的王后埃蒙特鲁德……岂不是要死于非命? 查理很鄙视罗贝尔指挥的图尔军队一系列不逊于诺曼人的野蛮行为,再把责任扔给军中的诺曼人很不负责任。 因为听阿里奥伯特的神奇描述,明明的真正的诺曼人,雷格拉夫和他的人治下的香农一片神奇景象,自己的使者与他们虽有误会冲突,伤兵均在香农得到治疗。 真的诺曼人展现出仁慈一面,雷格拉夫在信里也声称“愿意以男爵身份面见陛下”。 不过,阿里奥伯特基于最新的事实做出特别的解释。 “陛下,雷格拉夫毕竟是麦西亚王,他比您小了快十岁,这是个很有前途的未来强者。他会回到海岛做他的王,到了那个时候您恐怕已经是法兰克人的王了。您是大国王,他是小国王,也许……您该为未来好好考虑,在今日的问题上给他体面。” “体面?”激动不已的查理一拍大腿:“就让他以国王身份来!他是香农男爵,更是麦西亚王。就像我爷爷扶持威塞克斯国王那般,本王现在就扶持麦西亚王,此事合情合理!” 听得,阿里奥伯特发自内心得乐了。 现在的阿里奥伯特很大程度成了三方信使,查理、雷格拉夫以及奥尔良伯爵都需要他这个落魄男爵做媒介,甚至他突然发现,如果自己恶意进谗言,以一己之力也能破坏良好局面。 阿里奥伯特不会蠢到扼杀自己的未来,他明白自己必须左右逢源,哪怕是为了自己和滞留在阿尔萨斯的妻儿,他现在都必须好话说尽。 信件里描述的所有结盟意愿的背后都有本笃修会的背书,无论是奥尔良圣十字大教堂还是图尔圣马丁大教堂,教士们慈悲为怀都希望弭兵罢战,本笃修会非常欢迎这种结盟,地方大主教站出来愿意为结盟最保人,使得结盟更有神圣性。 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坐在床铺查理,他上半身是冷静下来,双腿仍然不受控得激动颤抖。 “陛下,您可有重大吩咐?雷格拉夫等人,他们还在城外。” “此事……算了!”查理本想通知一下自己的表舅,可是诸多信件内容已经把查理吹捧成了圣人! 他难得严肃命令:“你快去埃罗图斯,告诉雷格拉夫等人,带着他的大军就以麦西亚王的身份来!他不是准备了麦西亚旗帜吗?让他高高举起!我再赐予他狮子战旗。你回去告诉他,我设想的安茹伯爵……他就是安茹伯爵。让他大胆得来,我就在这里正式册封他是安茹伯爵!” “遵命!” 的确,当前的查理仍旧只能在贵族认命方面采取措施,能拉拢臣服者的方法就是“慷慨赐地”,这里的操作空间其实非常少。 他也获悉阿里奥伯特在图尔遭遇的冷遇,查理并不在乎。 曾经的小雨果身患重病,拖着病体也是对自己很尊重。似乎雷格拉夫和那小子基本同岁,恍惚之间,查理觉得雷格拉夫就是健康版本的小雨果——一个忠臣。 有了忠臣,还要嗜杀成性的罗贝尔干什么?现在,自己仅仅是需要罗贝尔继续指挥图尔军战斗罢了。 等到自己未来掌控奥尔良的军队,身边再有雷格拉夫、布鲁诺坐镇,遥控指挥南特伯爵,引导阿基坦贵族们战斗,那么还要图尔军干什么? “如果我以后不承认罗贝尔的权力,他能奈我何?还能反叛?那个时候他有什么实力搞阴谋?” 查理想得愈发长远,就是针对一堆还没影儿的想法越来越不切实际了…… 第1605章 就像是一片白桦林在移动 得知喜讯,查理一拍大腿就做出决定。一想到自己可以得到直接统帅的大军、自己的王后、一个稳定的直属地,想到可以得到这些梦寐以求的事物,他的理智就扔到了一边。 虽然阿里奥伯特觉得自己主人的决定有些冒险,对未来有一丝担忧。但主人这些年来面容难觅笑意,今日的癫狂怪笑的确离谱,恐怕也是这位有名无实的王者,将过去十年的委屈一股脑发泄吧。 国王的行宫定然发生了某些事情!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他好心得给自己这位表外甥安排了一些仆人,有的是纯粹的侍者,有的自然肩负密探的工作。 国王的狂笑透过石窗令户外巡逻的士兵都听得真切。难道国王发疯了? 消息很快为伯爵伯纳德获悉。 侍者脱下伪装,恭敬地站在伯爵身边,勾着头汇报道:“自阿里奥伯特突然回来,国王陛下突然大笑。看来是有大好事了,恐怕这与陈兵埃罗图斯的那些家伙有关。” “荒谬。难道你没打听到内情?”伯纳德心里很着急,这番厉声苛责问道。 “是。是小人做得不周。但……陛下谢绝了所有侍者,小人也必须离开。” “这是借口吗?”侍者不解释还好,现在给自己找补,在伯爵看来此人已经不可信了。伯爵瞪着眼睛质问:“你就不能偷偷潜伏去偷听?” 密探猛然跪下,惶恐中继续给自己找借口,诸如什么国王亲信侍卫清空了行宫等。 伯爵伯纳德噘着嘴无奈摇摇头,现在他发现踹这家伙一脚,除了令自己失态外毫无意义。 他发现自己突然被信息隔离了,查理究竟想做什么,自己居然不太清楚。 那么,查理到底想干什么? 基于现在的情报,一支大军已经抵达了埃罗图斯,那里距离波瓦蒂尔仅有八个罗马里。 起初伯纳德觉得阿里奥伯特先期归来的使者所汇报的情报不太可信,随着埃罗图斯男爵的使者前来,他有些相信了,却也很怀疑——究竟是怎样的疯子,愿意把一千名战士带到波瓦蒂尔城下? “麦西亚人!雷格拉夫!你这小子还真来了?看来,是真来了……”一声慨叹,罢了伯纳德又嘟囔一番污言秽语。 他令做不好事的密探再探,自己这里基于个人揣测,做出紧急决策。 伯纳德大可自己去询问查理的决策,他会这么做,在那之前自己先令军队集结。 就在中午时分,一小批骑兵冲出波瓦蒂尔城,他们是伯纳德的使者。 这些信使冲向附近的诸多骑士领勒令他们带着扈从紧急向城市集结。 他也命令自己的直属军队,骑兵步兵集结的同时,铁匠也得到了征召令。 甚至是农奴也要武装起来进行突击服役。 就仿佛战争即将爆发。 伯纳德突击下达的命令,他的下属需要一些时间执行。尤其是偏远一些的骑士领,事发突然他们是不可能一天时间完成集结又进抵大城。伯纳德只能把城市周边的军队尽可能的动员,他也感觉这是操之过急。 不过,一支大军出现在城外仅有半天脚程之地,自己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令自己这位阿基坦地区第一伯爵颜面扫地? 阿里奥伯特在查理这里得到新命令,中午刚过他就带着亲信快马加鞭奔向北部。 战马踏过满是黑泥的外郭街巷,突然注意到本该在冬季蛰伏的民众突然有了动作。 尤其是一些男人,他们居然走出家门在户外晃荡,还有的家伙居然在摆弄五花八门的武器了…… “奇怪,一大群农奴得到了什么命令了吗?是伯爵的命令?” 阿里奥伯特本不必和这群下等人有一言半语的交涉,农奴也都畏惧所有的“骑马者”。 或许也只有乱窜的小孩胆子大,也只有小孩童言无忌。 阿里奥伯特心生一计,以一枚银币为诱饵,还差人暂时把马匹藏起来,很快小孩子的解释就传到他的耳朵里。 “啊?伯纳德居然下达了集结令?他已经知道麦西亚王明天抵达了?可恶……”阿里奥伯特没有多言,针对查理的大笑腹诽一番。 快速离开外郭城,马队继续在罗马大道狂奔。 另一方面,已经做好一番准备的伯纳德,他带着满脸皱纹的伯爵夫人,老夫老妻得走向国王行宫。 伯纳德不是权臣也不想做权臣,他内心深处虽然有做权臣的想法,却碍于自己有限是实力,根本无法令阿基坦、图卢兹,还有比利牛斯山下的贵族们臣服。尤其是自己的表亲欧坦伯爵,如果自己就就国王问题上做得过分,表亲就会首先暴起。 哪怕是装模作样,现在的伯纳德也必须表现得和善,于是带上妻子,显得和蔼可亲。 查理才获悉伯爵求看。 “他来干什么?是问我的决议?”查理坐在床边使劲拍拍凉嗖嗖的脸,他已经冷静下来,等待伯爵觐见。 查理换上自己最好服装,把插了金片的铁箍带在头上充当王冠,在亲信侍卫的陪同下走进行宫并不大的大厅,坐于这里摆在高处的木椅静静等待。 哪怕非常寒酸,查理也要竭尽所能展示自己的不凡高贵,可怜的查理只能用奇奇怪怪的道具妆点自己,没有真正的宝石、黄金,没有细腻的丝绸紫袍,表现得只是他臆想的高贵。 不久,伯纳德携夫人进抵王宫,老夫老妻挽着手走入查理的大厅。 较为昏暗的光线里一位年轻贵族坐于高处,两边都有持剑侍卫陪伴。 伯纳德的老脸不禁颤动,心想着这小子如何突然开始摆谱了。 伯纳德仍旧恭敬问道:“陛下,我获悉了一些事情……您因为这些事非常高兴!我也想与您分享这份快乐。” 查理昂着下巴做趾高气昂状:“尊敬的波瓦蒂尔伯爵,看来任何的消息都瞒不过您的耳朵。” 似乎很客气,话语里的倔强与苛责,在场的人都听的明白。 看在伯爵夫人的面子上,查理非常克制。过去自己要看伯纳德的脸色行事,至于未来可就不一定了。 查理并非畏惧自己的表舅,就是因为这位伯爵把持着财税。自己与亲信们的一切吃喝拉撒均来自伯爵的供给,只要伯爵减少食物供应,那就是最可恶的制裁了。 “陛下。”伯纳德微微鞠躬:“我……还是想与您分享您喜悦。” 真是故作心平气和的逼问,若非伯爵夫人在场,查理就暴怒咆哮了。 查理过去当然是不敢咆哮,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哦?难道任何的事情本王都要告知你吗?难道……”查理本来想问自己何时撒尿是否也要汇报。 因过于粗鄙,这种脏话就隐去了。 查理突然的乖戾令伯纳德猝不及防,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他觉得非常强大了? 伯纳德给妻子施以眼色,伯爵夫人代表丈夫以温柔口气轻轻询问:“陛下,看来真的是好事!我看到一位年轻有为的国王站在我面前,让我想起我还是幼童的时候,曾见过查理曼的威严。而您……会是新的查理曼。” 伯爵夫人就是表舅妈,老妇人已经快五十岁,她年龄是比伯纳德大一些。 作为地位较高的传统贵族妇女,她必须参与很多皇家仪式。 她的确见过老态龙钟时期的查理曼,现在对“秃头”查理的话都是奉承。 和一个尊贵老妇人恶语相向很蠢,再者这位老妇人很懂说好话。 查理最欠缺的就是“被尊重”,他也即缺父爱也缺母爱,所谓兄弟情根本只是传说。 如果伯纳德表现出一副谄媚相,哪怕只是表演的谄媚,自己也会把事情高调嚷嚷出来。 伯爵夫人的温柔话使查理破防,另一方面,查理也想炫耀一番。一想到明天无论如何雷格拉夫的军队就会进抵城下,考虑到可能把伯纳德吓破胆,现在还是把事情说开了罢。 查理昂着下巴几乎以鼻孔示人,伯纳德也只好眉头紧锁仰视之。 “明日,朕的香农男爵就带着一千人的军队抵达!还有萨克森公爵大公子的军队。来自奥尔良方面的使者,那是奥尔良大主教、奥尔良伯爵小姐,整个奥尔良已经宣布向我效忠,奥尔良伯爵愿意放弃权力,所有军队为我指挥。” 查理情不自禁得重点说明奥尔良的事情,言外之地就是说明“朕有了直接统治的基本盘”。 奥尔良当地已经有大量的法兰克居民了,自己要做“法兰克人的王”的好高骛远的目标,似乎可以从奥尔良开始逐步实现。 奥尔良还比较遥远,获悉奥尔良伯爵为了和平居然放弃一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查理这血气方刚的年龄,有法兰克人的大贵族交出女儿,这小子当然笑纳。 奥尔良伯爵小姐成了阿基坦王后,只要那女人抵达,查理必把女人带走。伯纳德明白自己毫无权力来对这种联姻指手画脚。 伯纳德眼前更关注所谓麦西亚王的军队,现在话从查理嘴里明确表明,真有一千余名军队要抵达波瓦蒂尔了!自己突击下达的集结令还不算晚。 伯纳德急忙好言道:“既然有如此好事,一位北部的男爵来觐见您。我愿意集结军队作为陛下的仪仗。” “哦?你已经在集结了?”查理明知故问,因为户外的聒噪越来越大。 “可以……立刻集结。” “无妨。你快去做吧!明日,朕要在城外迎接他们。对了?”查理厉声道:“记住,他不仅是香农男爵,是麦西亚王!麦西亚会是朕的次级王国。还有萨克森人,来者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伯纳德!你……并没有他们高贵。” 话语里暗藏匕首,自视甚高的伯纳德可是腹诽一番,明面上还是只能好言回应。 贵族,若是一个贵族连兵也没有,纵使是国王……一无所有的国王还不如农奴。 虽然自己是个伯爵,伯纳德自信于自己可以组织出两千名骑兵,以及一万名步兵!当然这里很大程度会是凑数的、未经训练的民兵,仅仅集结可能都要一个月的时间,庞大的人数足矣令各色贵族忌惮。 这也是他敢于对查理施以压迫感的本钱。 于是,获悉准信的伯纳德愁眉苦脸得离开国王行宫,他觉得查理这小子翅膀硬了,未来自己面对的……说不定的真正意义的实权国王。 不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查理是所有阿基坦大贵族开会决定推举为王,查理只是暂住波瓦蒂尔,如果他乐意,迁居到桑特、利摩日、波尔多都是可以的。 甚至是移居到图卢兹。 就现在查理的态度,这小子是打算去奥尔良了…… 伯纳德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想到未来的事,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己必须从那个各方面都表现得对查理恭恭敬敬了。 另一方面,阿里奥伯特狂飙归来,此刻橘色太阳还挂下西方。 如今抵达城外的麦西亚军营,他觉得与回家差不太多。 他下了马快步走到雷格拉夫的搭帐篷。 见这位朋友高高兴兴归来,雷格拉夫明白事情已经妥了。 “任何事,都完成了?”雷格拉夫一时含糊问道。 阿里奥伯特高兴得衣不卸甲:“都完成了!阿基坦国王说了!您必须以麦西亚国王的身份去见他!” “哦?他如此尊重我?”雷格拉夫心情顿时大好。 “不只是您。”阿里奥伯特又看向站在一边的布鲁诺:“布鲁诺大人,明日也请您以萨克森公爵的身份去。” “居然还有我的事?” “是的。阿基坦国王尊重您,反正您一定会继承爵位。在这里,您的确是萨克森公爵。” 雷格拉夫点点头:“看来这位查理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至于波瓦蒂尔伯爵……他的态度呢?” “他……”阿里奥伯特犹豫的态度分明证明了其中复杂:“他很紧张。” “也是。我带着一千多名战士抵达,如果爆发误会冲突,我军可不会吃亏。” 阿里奥伯特恭维道:“是的。您的部下里有大量的诺曼勇士,他们勇敢而灵活,一旦爆发冲突,波瓦蒂尔的军队会被打得晕头转向。” “可我不想与他作战。”雷格拉夫小道。 “奈何,那个老家伙怕呀!” “无所谓。他害怕与我何干?我这是去见查理,不是阿基坦当地贵族。再说,我和那些家伙又没有结盟!仅仅是……我们共同效忠查理而已。” 阿里奥伯特不再多言,只是重点强调波瓦蒂尔伯爵因为恐惧在大规模集结军队,以至于瘦弱得肋骨可辨的农奴,都要拿着猎矛来当兵。 波瓦蒂尔军仅有骑士以及扈从骑兵有战斗力,至于其他步兵绝大多数都是凑数。且事发突然,雷格拉夫把大军开赴去,还是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兵力占优。 雷格拉夫很喜欢这样的效果,他有耀武扬威的意愿。 第二天,联军集合,这一次连埃罗图斯男爵也加入其中。 长矛扛在肩,士兵排好队。名为麦西亚王国军,实为香农当地高卢人的战士们,他们排好队,高举的旗帜猎猎作响。 今日的雷格拉夫意气风发,既然知道了波瓦蒂尔伯爵高度紧张,那就让他更加紧张吧。 出发之前他对全军下达命令:“战士们!立起你们的矛,带好你们的盾,整理好你们的军服。所有人步伐整齐,把阿基坦士兵吓得尿裤!” 最后一语粗鄙了些,对平凡农民出身的战士们极为适用。 大路上是步伐整齐、整体黄白色调的麦西亚军,一串长矛树林稳步移动。 其中再夹杂一些黑衣人,他们是萨克森军。 在一边的克兰河,七艘龙头战船利用北风向南漂行,与步兵尽量保持同速。 他们带着很强的压迫感南下,哪怕是临时加入其中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也一直敬畏于这种压迫感。殊不知,赫伯特带着骑马侍卫们加入其中,令军队规模看起来更大,更加剧了这种威亚。 另一方面,高兴得几乎一宿没睡的查理,大清早他仍然亢奋得生龙活虎,随便吃了些小食,也不通知伯纳德,他大清早带着侍卫们全体离开行宫。 当太阳升起不久,一面狮子战旗已经在随风飘扬了。 查理丝毫不顾脸被冻得麻木,他站在外郭城之外的抛荒空地,十年来这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查理换上最好的衣服掐着腰趾高气昂,他在等待着。至于身后陆续集结来的波瓦蒂尔军队,他已无暇顾及。 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秃头”查理幻想着自己能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成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当然,自己是大哥。 不久伯爵伯纳德一身战袍走来,“陛下,他们今天真的要到吗?” “不然呢?”查理不屑地瞥一眼:“要不然你也不会组织一千人出来迎接。” “这是您的仪仗。”伯纳德好言道,“我的士兵现在由你指挥。” “哦?既然如此,他们就原地待命吧……” 查理不想和伯纳德多言,两人以及诸多下级贵族也没有多等。 因为在肃杀的灰黑色的冬季世界,任何的亮色都是极为醒目的。 雷格拉夫的大军整体呈现白色,飘扬的旗子还有少见的蓝色与红色。 蓝色是麦西亚王旗,蓝色为基底,远远看去它压过了其中的黄色布条,整体看去偏向天蓝色。 所谓红色,那就是阿里奥伯特举着的狮子战旗。 远远观之查理大喜,可真的看到他们的魅影,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他们终于来了!” 随着那些模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一支来自北部的联军正以怪异的样貌出现! 因为来者居然有真正的龙头战场!再看那些步兵,他们真的是步兵? 就像是一片白桦树林在移动,每一个树梢在阳光下都是亮闪闪的。 他们,居然就是军队。是雷格拉夫的军队! 各方面的整齐划一带来的压迫感,令查理顿时没了喜悦。哪怕他知道这支军队是来效忠自己的,但是……他仍旧感觉到难以明说的危险。 第1606章 称兄道弟 查理从未见过雷格拉夫,仅从信使的嘴里那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真的只有十二岁?信使还解释到,那所谓的十二岁只是少年的自称,因为怎么去看那年轻人至少也得有十五岁。 是啊,如何设想一个只有十二岁的诺曼人男孩能在图尔地方,带着他的军队奋战两年。 “哪怕他再年轻,也得十五岁或者十八岁。”查理在未正式见到那个男孩之前仍旧期待猜测中,无论那孩子多少岁,自己年长、血统更高贵,这就是查理的心理优势。 但是…… 长矛如林,阳光之下所有矛头烁烁放光。麦西亚军不可思议得军容得体,灰黑的世界里突显一串白色的不凡。查理也是首次见到这样的步兵队列,长矛手当然不稀奇,如果全军都是长矛手就太怪了。 在众多人群里,查理扫视着某个骑马者。 他从亲信阿里奥伯特嘴里获悉,年轻的麦西亚拥有黄金般的头发,柔顺的头发被梳理得非常平直,再以一绳子捆扎,在脑后留有“马尾”。据信,这个雷格拉夫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发型,整个麦西亚军队也在模仿其父亲的罗斯军。 看到现在的麦西亚军队,某种意义上等于见到了弱化版本的罗斯军。 查理仅获悉了一些有关罗斯人的野蛮轶闻,在真的与罗斯人接触前他不会全信。因为事到如今,任何的法兰克大贵族都不能忽略诺曼人中的王者、罗斯人对于帝国形势的严峻影响。他也希望和雷格拉夫好好接触,由男孩现身说法,自己获悉一些北方信息。 乃至……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借由雷格拉夫做媒介,自己与各路诺曼首领,尤其是所谓“罗斯人的大酋长”建立不错的关系,倘若可以雇佣罗斯人给自己打仗,也是一种选择。 在这方面查理并没有心理芥蒂,无论是罗斯人、丹麦人的这群诺曼人,还是阿基坦和图卢兹的高卢人,自己的荣辱似乎与这些家伙并无太大的关系。 如果自己在帝国里没有容身之地,那么帝国崩溃,又与自己何干呢? “哪怕我最终只能做一个实权的小国王,再不济,做一个伯爵拥有一片领地,也比颠沛流离、被大贵族们控制一切要好。” 所以,一开始查理真切看到被整训得极为严谨规整的麦西亚军队,他不敢相信很多人出身自香农地区的农民。他起初非常害怕,生怕这群树立的长矛突然横下来,接着士兵端着矛集体冲锋,自己被捅成蚂蜂窝。 见到一大堆凶煞利器就在面前,对方的态度也并明朗,查理的恐惧只是基于本能。 但在一番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后,他眼见为实,意识到自己真的拉拢到了一支强军。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麦西亚王,一位骑马的金发青少年,奇怪的绒帽扣在头上仿佛巨大的蘑菇,帽子下是压制不住的金发,金色马尾正在北风中微微晃动。 那青少年衣着朴素干练,也有着无法掩饰的英武之气,所有透露出的气质都暗示着这个人曾在战场历练。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也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位青年。 “那个男人是谁?就是查理?”他问及身边一边骑马一边举着狮子战旗的阿里奥伯特。 “是的。尊贵的麦西亚王,那位青年就是我的主人,阿基坦国王陛下。” “那么他身后的军队……”雷格拉夫不禁眯起双眼思考起来。 “是波瓦蒂尔伯爵的人,就如我昨日介绍的那般。伯爵伯纳德,在获悉你大军兵临城下之际,非常恐惧得连城外的农奴都武装起来了。” “我真的很可怕吗?我又不会带兵攻击,我是来回应阿基坦国王的。”雷格拉夫不屑地摇摇头。 瞧瞧这话说得。阿里奥伯特笑而不语,心想着你们夏天在奥尔良城外做的事,当然令很多贵族害怕。 “他当然害怕。”阿里奥伯特直白道:“你们黄金般的头发就令他们害怕。当然我主人不会害怕,恰恰相反,我想你们会成为朋友。” “朋友?正合我意。” 双方都有互相利用、彼此拉拢的诉求,这番就是两个年轻人的双向奔赴。 想到自己虽以麦西亚王身份而来,都说到底自己的地位也逊色于阿基坦王国。 因为查理对整个法兰克都拥有继承权,内战给了他机会,查理最终成为新的“罗马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要给这个“大哥”以充足的颜面,若是完全以弟弟自居,那家伙得了面子,自己最终能得到里子。 尤其是现在,自己骑马者而那家伙却是笔挺站立,双方关系怎么看却是不对等,是自己僭越了。 “您……真的打算向他当众行礼?”阿里奥伯特多问一句。 “要行礼!要行大礼。而且,我军队的每一名士兵也要行礼。”雷格拉夫目光坚毅地说道。 罢了,他猛然举起右手拳,身后的战士们就地立正。 他又给予号手和掌旗官以命令,于是伴随着侵彻心灵的低沉号角声,两支步兵旗队以及他的老兵们奔跑起来,纵队快速化作横队。 现在,雷格拉夫的身后是他的金发老兵,左右两翼是持矛新兵,一千一百余人排出了颇为紧凑的队列,他们构成约莫二百米的宽大横向队列。因人墙站得非常整齐,乍一看去显得麦西亚军兵力过于雄厚。 军队快速动作,看得查理以及伴随其列队的波瓦蒂尔伯爵军啧啧称奇,不知麦西亚军是什么意思。 一名名战士不禁握紧剑柄,征召而来的骑士部队,他们也握紧骑矛。 波瓦蒂尔伯爵走近他的国王,警告查理:“陛下,麦西亚人表现出很强的威胁性。怎么办?” “威胁?”查理逆反心上了头,不屑道:“他是来臣服我的。我看呐,他还要在我面前下跪。” “不好说。”伯爵伯纳德绷着嘴摇摇头。 查理根本不屑一顾,随口道:“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你既然害怕,你就站在这里。我!要去见见我的忠臣。” “啊?您……” “不要阻拦我。” 话音刚落,查理就大胆得向前踏步,他握着剑柄带着一小撮亲信护卫向着麦西亚军走去。 此刻的雷格拉夫很高兴自己的训练成果,他下了马突然面向战士们。 他再猛然张开双臂再做下压状态。 “跪!”一声深沉的呐喊来自一位老战士,老埃里克代表战士们回应国王指令。 金发老战士们纷纷单膝跪地,哪怕是跪姿也是整齐划一的。 新兵们动作慢了些,最后全军扶着长矛单膝跪地。 最后唯有萨克森军,以及从奥尔良来的访客还保持站立。 布鲁诺是来结盟的,他与阿基坦、与查理毫无封建关系。现在他突兀地看着一切,心想着自己的妹夫是否做得太过了——查理并没有实力来享受如此大礼。 此刻的查理愣在当场,当然他身后的庞大波瓦蒂尔军队形形色色的战士也都愣住了。 查理没有恐惧也无欣慰,这是什么情况,仅仅一个指令,大军又是队形分列又是集体下跪的,他们就如此听话? 再看到那位已经摘下绒毛的青少年,他定然就是麦西亚王雷格拉夫,这小子正扶着剑柄独自走来。 查理也注意到自己的忠诚老仆人阿里奥伯特伴随其身边,老仆依旧举着狮子战旗,旗帜之下走着的就是麦西亚王。 这画面太美,衣着麦西亚制服的小国王站在查理曼的战旗下,它意义耐人寻味。 查理的双腿不禁打颤,他与雷格拉夫双目对视,接着看到这青少年走近自己约莫五步之地突然单膝跪下。 “尊贵的阿基坦国王陛下。我!是效忠您的香农男爵,也是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留里克森·德·麦西亚-香农,带着军队向您致敬!” 好一番充斥礼节的陈述,还有这下跪的姿态! 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查理现在激动得浑身震颤,激动得他几乎泪涌。因为这些年来他几乎都是处于孤家寡人状态,那些推荐他为王的贵族们,一个个都比他年长,也多以叔伯自居。 客观意义上,大量的大贵族或是表舅或是表叔,他们甚至不向之前的丕平二世下跪,自然不会向他这个“提线木偶”下跪。 查理从未被尊重过,现在,终于有新晋贵族愿意主动向自己做大礼,而且这份礼数有些极端隆重了。 雷格拉夫一直勾着头,感觉查理已经犹豫一阵子了,他不知何故这番猛抬头,再看着查理已经颤动的双眼严肃道:“我!愿意做陛下的剑!我的军队,由陛下指挥!”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完全没想到雷格拉夫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大忠,查理顾不得其中蹊跷,他被抬举得头脑一片空白,现在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脸变得扭曲,泪如泉涌。 “快!尊贵的麦西亚王,快起来!”伴随着话语,查理亲自躬身将雷格拉夫扶起。 他太高兴了,干脆张开双臂将这位第一次见面的金发诺曼贵族狠狠抱住,就仿佛大哥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 国王查理的过激举动惊得所有人震惊,波瓦蒂尔军陷入长久的聒噪,现在集体半跪的麦西亚军士兵们也在交头接耳。 伯爵伯纳德探着脑袋,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啧啧称奇一下子无语了。 有的人无语,有的人就是宽慰。 现在刚刚离开半搁浅龙头战船的教士们,他们一身黑袍站在河边,目睹刚刚发生的一切。 “想不到,这个雷格拉夫真得很会做事。可能就是你年纪太小,敢于放弃所谓的贵族颜面……”枢机教士马肯伯特默默嘟囔,他估计查理与雷格拉夫,以后怕是是要以兄弟相称了。 马肯伯特也在扫视那些站得乱糟糟的波瓦蒂尔军队,同样是士兵列队,麦西亚军像是笔挺的松树林,波瓦蒂尔军就好似一片灌木丛。 这位枢机教士继续扫视对方军中的黑衣人,终于在整体灰黑色调中,找到了衣着最黑之人。 无疑,那就是穿着黑袍的教士,恐怕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就在这里。 查理好好释放一番情绪,对于雷格拉夫而言,他也想不到查理居然如此热情。 如此也好,自己的大礼已经得到积极的正反馈,那么之后向他讨要物资以及封地法权等等,查理不得慷慨赐予? 查理终于松开手,双手又狠狠搭在雷格拉夫的双肩,带着笑意慷慨陈词:“你是国王,我也是国王。我!是大哥国王,你是弟弟国王!你如此尊重我,我们就是兄弟!” 雷格拉夫回以笑意,以热情回应自来熟,非常识趣得继续恭维:“大哥,我就是你来自北方的弟弟。” 于是,麦西亚军再应命令全体起立。 城外的热闹喧嚣终于结束,大量的外郭城区老弱妇孺,已经位被征召的农奴,他们都看到了一支大军的各种举措。 这些民众非常担心外来的客军驻扎城市附近,外来者会涌入城市为非作歹,也担心贵族会再搜刮一番,安抚客军避免他们作乱。 到底城外的热闹实在是冬季难得的乐子,民众看着大军出现,再看得喧嚣结束。 哪怕只是恭维演戏,麦西亚军的确集体行战士大礼了,查理大喜之余,拉着雷格拉夫的手肘,再招来情绪混乱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查理现在热情洋溢,情绪里还多了一分高傲:“瞧!我的伯爵大人,这就是我的麦西亚兄弟,他忠于本王。你不必忧虑了。” “他……”伯纳德与雷格拉夫对视一番,他可不觉得这小子湛蓝的双眼里是真的清澈。既然国王如此高兴,自己也礼节性得寒暄几句吧。 “您就是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早已听说您的大名,如今见到您的军队,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强军。”雷格拉夫对那些寒暄听不进去,这番程序性得说上一番恭维客套。 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金发少年好话说尽,哪怕这根本也不是出于真心。 再说论及军队之强,真的和如此麦西亚人交战,伯纳德不觉得自己能占便宜。 此刻的伯纳德还能说什么,现在要给麦西亚王面子,更要给自己的君主查理面子。他最后恭维道:“欢迎!欢迎麦西亚王光临我的领地。” 局面似乎演变成了雷格拉夫的独角戏,随着布鲁诺高高兴兴走来,氛围变得更加热闹。 妹夫给予查理的礼节太过分,布鲁诺只是来结盟的,这番就面对查理微微鞠躬,表明自己的尊贵身份。 正在兴头的查理大喜:“哦?看来尊贵的萨克森公爵大人,也是愿意与本王做兄弟?” 布鲁诺猛得一怔,急忙调整情绪恭维道:“我的确是下一代萨克森公爵,承蒙国王部下的喜爱,如果您坚持,我愿意做……您的另一位弟弟。” 布鲁诺比查理年轻约莫三岁,硬是拜这家伙为大哥也不是不行,就是自己可没有雷格拉夫那般善于表演。 不过布鲁诺即便演得很拙劣,查理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布鲁诺的手肘。 查理也要做出一个表率,尤其是面对自己的表舅伯爵伯纳德,以及本地的下级贵族们。 查理的左手握住麦西亚王的手肘,右手握住萨克森公爵布鲁诺的手肘。 三个年轻人高举起胳膊,正午的阳光完全驱散冬日寒冷,查理站在三人之中,他年龄也最大、身份也最高贵,但实力最弱。 查理就是在释放自己压抑多年的憋屈,行为艺术般得宣示自己有了左膀右臂,宣示自己真正掌权的时代已经开启。 第1607章 雷格拉夫在波瓦蒂尔罗马古剧场营地 起初,查理不知道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是怎样的人,基于此人在书信里流露的谄媚态度,查理一度陷入狂喜。 他也想不到真的接见这位少年之际,居然是居高临下俯视一颗金色的脑袋——雷格拉夫一如信件里描述的那般,真的跪了下来。 查理本就没有多想,现在更是扔到了一切理性陷入单纯的狂喜里。 他当众宣布自己是雷格拉夫、布鲁诺的兄弟确实欠考虑,随着癫狂情绪稍稍消退,回想刚刚的盛况,查理仍旧意犹未尽。 初见来自北方的贵族,尤其是诺曼和萨克森血统的贵族,表现得如此亲昵是否过分了? 也许是真的过分了。 可那又如何? 自己说到底也是客居于阿基坦,活着又不是给这里的贵族表演。 查理获得了真正的兄弟!至少这一刻他是如此认为的。 获得兄弟,比获得未婚妻更令他精神亢奋。 也是在城外,三位女仆护送一位衣着黑色罩袍的女子前来,在其身后也跟着少量士兵和教士。 阳光下,埃蒙特鲁德亲自摘下头罩展露自己的真容,再很有礼数得向远比自己尊贵的阿基坦国王陛下行礼。 何为美女?似乎任何贵族女性,只要她没有先天残疾,这样的女性在她的少女时代,至多简单打扮就是美不可言的。 在查理的心底里,在收到了来自奥尔良伯爵态度诚恳又极为谄媚的亲笔信,他就御裁定了尚未谋面的少女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只是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埃蒙克鲁德,不得不遗憾于这姑娘真的太稚嫩了!稚嫩得,怎么想都没有到大婚年龄。 不能立刻大婚也无妨!或者说哪怕她与自己几乎同岁,当前局面下也远未到该大婚的时刻。 一番贵族间的交换礼仪后,查理与少女简单说上几句,来自奥尔良的一行人就体面得安排在一边。接着,属于他们事务无非是暂住于王家行宫内。至于与查理共处一室行国王王后之实,还需要一套繁文缛节的仪式,这些事务也由教会包办。 比起得到王后,查理最欢喜得当然是得到一支集体向自己下跪的大军。在他的概念里,唯有自己的爷爷查理曼可以享受这种大礼,冥冥之中就像是一种吉兆——落魄的查理有机会继承祖父大帝的伟业。 查理从未有今日这般快乐与自信,冬季也不再寒冷。 他热情洋溢地拍打两人的肩膀,尤其是针对雷格拉夫:“你们远道而来,今晚你一定要住进我的宫殿里。” “感谢好意。可是……这不合适吧。”雷格拉夫好意回答道。同时,他的眼角也注意着站在一边的波瓦蒂尔伯爵的表情,注视到那家伙绷着的老脸,总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查理正在兴头,随口继续道:“有何不合适的?你们两位可是贵客。” “我也觉得不合适。”布鲁诺稍事调整情绪,故作乐呵。“大哥!”他说:“您是最尊贵的国王,愿意接受我们两兄弟,这是我们最幸福的事。但我们还有资格随意进城,再说,我们的军队还需要妥善安顿。” 布鲁诺的话提醒了查理。 比起狂喜中的查理,以及身份地位非常微妙的雷格拉夫,现在的布鲁诺因自己特别的身份可以表现得颇为游刃有余。他年纪也更大这些年来愈发懂得贵族们的相处之道,明白查理能安全活到现在,关键人物无他,就是站在一边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麦西亚-萨克森联军这番举兵南下拜见阿基坦国王是真,兵锋威胁波瓦蒂尔伯国更是真。若不能和这位绷着老脸似便秘一周的老家伙搞好关系,以后可有得兄弟们未来难受的。 布鲁诺态度轻松得走近那位伯爵,抚住自己的胸膛恭敬道:“我乃萨克森公爵长子。显然,您就是尊敬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 “哼嗯……”伯纳德没有直接开口,像是哼了一口恶气,实则心里已经舒坦很多。 在僵持了十多秒后,老家伙才故作怒气的开口:“如果你们要带着大军前来,明明可以令信使说明你们的情况。” 布鲁诺猛然一惊,心里泛着嘀咕,心想着事情不是早就随着信使告诉这些家伙了吗?他再微微向查理那边扭头,感觉此事怕是查理密而不发。 布鲁诺不做任何辩解,微微躬身道:“是我们做得不周,还请您息怒。请原谅我们这些……无知的孩子。” “无知的孩子?”伯纳德昂起络腮胡的下巴,“你们可不是无知,你很懂礼数!如果你们萨克森贵族都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伯纳德显得非常傲慢,那傲慢也不是真。布鲁诺觉得伯纳德的激烈情绪已经安顿不少,其实到不知自己一方非要考虑一个老家伙的情绪,实在是有求于这个人。 查理现在寄人篱下,他没兵权、没财权,如果诸多阿基坦贵族只把这小子当做提线木偶,那么查理的任何政令定然都出不了波瓦蒂尔的城门。 本地真正的掌权者不是别人,正是伯纳德。北方的军队带着一笔钱财而来是计划着购买粮食的!那些长船仍有非常充裕的仓位,布鲁诺与雷格拉夫计划着在本地大肆采买一番,尤其是花尽银币带着粮食返程。 想到这一点,布鲁诺只能表演得更加谦逊。 他代表自己的妹夫雷格拉夫继续道:“是您保护了国王陛下的安全。而且,我们此来也有一些事情……有求于您。” “有求于我?” “是。” 突然,一个男声吭吭不止,只见查理瞪大眼睛,他虽未有说话,眼神分明是一种抗议。 布鲁诺注意到这一点,赶紧住嘴又后退三步,至于接下来的事就让伯纳德自己猜吧! 小小的变故已经证明了很多事,显然查理与波瓦蒂尔伯爵在和善的外表下掩藏着不和,查理并不希望兄弟二人跟这个老头子走得太近。 或者说两人早有嫌隙,查理有意脱离阿基坦贵族的控制。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又对着查理交谈起来。 “尊敬的大哥国王。”雷格拉夫也嘴甜道:“我的大军不可以进城,而且我来的仓促,您也没做好迎接我们的准备。我们是客人,怎能让主人有一丝半点的难堪?您……应该坐在宫殿里宣布召见我们。我们再带着少量亲信进城,还要卸下武器再拜见您……” 雷格拉夫所言就是复刻自己父王留里克的那一套,外出归来的贵族将领要得到国王命令后,再奉命于街巷招摇过市,最后卸下全部武装,穿着华丽服装面见国王。如此国王与贵族都很体面。 查理不禁多想,这小子如何懂得这些奇怪的繁文缛节?再想想看,自己也的确需要准备一下。要组织一次隆重的正式会面,而不是像现在一般,两支大军陈兵波瓦蒂尔城外搞得要大规模作战似的,细想下去当前情况的确非常不体面。 查理稍稍一想:“你的想法甚合朕意!那就不要在王宫了,就在圣玛利亚大教堂。我是国王,你们两位,一位是王,一位是公爵,我想唯有如此圣洁之地,适合本王召见你们。” 雷格拉夫稍事一想,还有比这更好的场景吗?大教堂里必然有一众地位尊贵高级教士在场,由这些神职人员检视,见面不止具有神圣性,也是对自己的一份人身保险。 本地的神职人员会出面确保自己和布鲁诺以及大军在波瓦蒂尔逗留期间绝对安全。因为这已经是三方问题,使得三方贵族势力彼此间和睦需要有人从中做保人,没有什么人比高级教士更适合做保人的了。 再想到这一点,雷格拉夫想得自己如果一定要住在城里,不如就客居在城内的那座圣玛利亚大教堂。反正自己在图尔的时候,也曾在当地的圣马丁大教堂住过一段时间,还在教会里得到了虔诚的好名声。 他也想在本地的大教堂里翻阅一下古老典籍,打发逗留时期的无聊,顺手也是透过各种文件学习一番波瓦蒂尔地方的历史。毕竟,该伯爵领距离自己的香农仅仅隔着一片森林、一条河罢了。 现在,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做出承诺,军队完全在城外扎营,且不会针对外郭城的任何本地民众,乃至附近村庄的任何居民做出任何伤害。 军队将在一个大家都接受的空地扎营,士兵会做到不与本地人做无端接触。 承诺若有士兵违规离开营地,将责以军棍,若有士兵偷鸡摸狗乃至骚扰妇女,就处以绞刑。 雷格拉夫是如此承诺的,查理并不觉得如此承诺何其庄重,但伯爵伯纳德越想越觉得敬畏。 伯纳德从未想到一个少年崽子的军队还能做到军纪严整,若真如此,一群诺曼海盗和香农农民混在一起的大军本该与流寇土匪画等号,他们还能做到令行禁止,目前表现得恐怕还真是这一回事。 只要一个命令,一千名战士即可集体下跪。若是再一个命令,他们定然发动进攻。 雷格拉夫这小子在金发之下的脑力里有着过人的智慧,老家伙心想着自己的儿子怎就没这般智慧?儿子们都很狂妄,善于骑马疏于拉丁语学习,面对贵族也缺乏该有的礼数。至于长子能否把伯国军队管理得井井有条,那真是一个奢望。 既然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做出承诺,伯纳德大手一指正南方向:“那里!” 兄弟俩顺着手臂的方向,注意到城南的一片覆盖茂密森林的土坡,也注意到坡下还有一片光秃秃整体偏白的地域。 “那里曾是数百年前的一座废城,据说来自罗马。当地是我的采石场,我可以把工人都撤离,你们过去驻扎即可。既然你们做出承诺,我不会为难两位孩子。”伯纳德尤其重点说了“孩子”一词,再道:“你们可以使用当地的森林,进入林子打猎也行。我不会要你们支出费用,只需要你们落实全部的承诺。” 两兄弟点点头,就是因为注意到查理看来是与伯纳德有嫌隙,就没必要热情做礼节了。再说,被这老头子直呼“孩子”,雷格拉夫确有一丝不悦。即便老头子用词是准确的,但……自己可是一位王! 哪怕站得都有些腿酸了,麦西亚-萨克森联军的战士们还是安静得等到大人们就五花八门的事宜商量完毕。 至此,来自奥尔良的访客进入波瓦蒂尔城,伯爵伯纳德为少女埃蒙特鲁德以及随行人员提供住处。随行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向自己的封君述职,汇报一些他的见闻。 查理自然以王的身份要求伯纳德解散突然召集的大军,突击征召的农奴、铁匠、木匠等住在外郭城形形色色的人员陆续回家,倒是被征召的骑士们佯装离开了城市,实则秘密得到伯爵的命令,集体就在城北和城西的树林分散隐藏。 作为一个老家伙,伯纳德还没有蠢到听信两个孩子的承诺,就完全解散军队。 白昼时间是极为短暂的,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落下,来自北方的军队不得不继续沿着克兰河绕开波瓦蒂尔主城与外郭城,他们兵分两路继续南下。 却说波瓦蒂尔城,它在罗马时代的名字是lemonum,其词根来自于高卢语言中的“榆树”。因为附近的树林里多有欧洲白榆与山毛榉,尤其是榆树,当地的古代高卢部落不但使用这些木质优秀的树木做建筑木材,还以它制作木盾。 榆木坚硬,做木盾和矛杆再合适不过。当地的皮克顿(留在欧洲大陆的皮克特人)部落就以这样的武装对战彼时的罗马军团。 凯尔特部落联盟全面战败,诸如图林根这样的部族举族逃亡,大部分部族不得不臣服凯撒。后来,他们集体臣服奥古斯都,皮克顿部落是诸多臣服者的一支,如今部落后裔构成了波瓦蒂尔附近的广大民众。 罗马人在这片土地上兴建的“榆林城”并没有消失,它坐落于克兰河形成的天然河湾处,正好处于一个近乎半岛地形里,它三面环水,一座宏伟石门正对西方,加之厚重的、长满青苔灰黑色石墙,使他多了历史沧桑。 它是军团驻地,后来发展出奥古斯都行宫。热衷于泡澡的罗马人在附近土丘找到了山泉,于是兴建出供历代皇帝享用的罗马澡堂与圆形竞技场。不过西罗马崩溃后,这些建筑都化作废墟,也就成了伯爵伯纳德嘴里的“采石场”了。 “榆林城”回归了它的本名,皮克顿以波瓦蒂尔之名存续。 只是本地人早已忘记,他们与海岛上的苏格兰地方居民,在一千年前是一家子。 没有人去思考那么久远的事情,广大平凡居民只听信教士们的描述,认为《创世纪》就是真理,至于罗马……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法兰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波瓦蒂尔,伯爵老爷与骑士们就是绝对的,教士们就是神圣的,自己只是平凡的农民听从贵族和教士的安排做事,仅此而已。 若非伯纳德的描述,雷格拉夫也无从知晓自己可以安全扎营之地曾是罗马剧场遗址。 他与布鲁诺的萨克森军排着整齐队列,刻意踢正步弄出很有节律的动静,麦西亚王旗与萨克森旗在夕阳下慢慢向南移动。 他们在城市的西大门前路过,唯有在这里没有杂乱的外郭居民区,得以看清历史悠久的古城墙。 七条长船卸下了杂七杂八的人,带着关键辎重继续向克兰河上游漂行,他们先行一步抵达了山坡之下的僻静处,船队在此半搁浅,绳索拉出捆绑在最近的粗壮榆树干上。 不久,浩浩荡荡大军带着他们的小马车、驴车抵达所谓的采石场。 石矿工早就离开了,或者说他们因为较为强壮,早就为伯爵征召为民兵,在城外的对峙结束后,矿工各回各家不再被要求于冬季强行开采。 矿工带走各种细软,仅留下一些空空荡荡的木棚和草垛房,倒是这些简陋的棚舍只需加固一番,就足够部分士兵入住。 既然伯爵伯纳德做出许可,雷格拉夫也就乐呵呵得下令部下伐木了。 其实他也能感觉到伯爵的鸡贼,所谓大军要搭建足够御寒的居舍就会考虑防风防雪,木屋必然建得比较结实。当大军离开,空置下来的军营当然被伯爵笑纳作为更好的矿工营地。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没工夫深思这方面谁赔谁赚,此地算是本地的制高点,站在废墟最高处可以俯瞰波瓦蒂尔城,可以观察附近的开阔地形以及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克兰河。 依山傍水附近有大量石料,在山坡下向地下挖掘很容易挖出泉水,这一情况不禁令随行的猎人想起他们在索罗涅森林的故居。 四周无人,或许跟这里风大有关系。 土丘横亘城南,正好挡住来自北方的风,几乎落光叶子的白榆,即便就剩下复杂的树枝依旧在风中沙沙作响。 一棵棵树被北欧特色的长柄森林斧,靠着北欧“楔子定向伐木术”快速砍倒,一批战士也就地从罗马废墟处搬运现成是石块,他们沿着山坡下的克兰河的河畔地带搭建篝火营地的工作已经展开。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也必须在一个较为被风、靠近水源的地方建设营地。 第1608章 不仅是银币不仅是粮食 克兰河畔山丘之下,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率部搭建他们的过冬营地。 军队不知道要在波瓦蒂尔到底逗留多久,至少也是要待到圣诞节之后吧。 广大民兵并不恋家,对于几乎所有民兵,他们都是首次来到阿基坦。非常微妙的是,波瓦蒂尔是很多人这辈子见到的第一座真正意义的城市,哪怕香农距离图尔很近。 一群乡下人有什么资格去图尔城呢?仅仅呀通过两条小河上的桥梁都要给伯爵老爷缴纳一笔过路费,民众没有闲钱,因为贫穷、因为道路系统糟糕、因为苛捐杂税,他们本该钉死在自己的出生地,就在香农的河畔与森林中度过平凡的一生。 如今,平凡的香农地区高卢农民站在了罗马浴场、圆形竞技场的废墟上。 民兵不懂罗马,夕阳下他们只是感觉古代人放弃了一座很好的城市。他们搬运石料加固木柱,十多人共同搭建一座遮风的木棚。 也在极短时间内,河畔地带亮起一串篝火。 夕阳余晖即将消散,东方的天空已经黑下来,此刻繁星开始摧残,唯有西方还有一点昏黄。恰是在令人慵懒的黄昏暮色下,站在城墙上的波瓦蒂尔卫兵纷纷驻足,他们奉命瞪大眼睛观察“诺曼人”的一举一动。 诺曼人! 直到现在,波瓦蒂尔伯爵私下里就是蔑称那些北来的家伙是诺曼人。他在公共场合会称呼雷格拉夫是麦西亚王,现在短暂的接触告一段落,在正式与那些家伙建立合适外交关系前,伯爵都会暗暗称呼他们为诺曼人。 也只有告知自己的亲信部下来者是“诺曼人”,才足矣迫使部下时刻保持警惕。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事,城市南部的土丘下亮起一串火带,就仿佛那段河水燃起来了。 现在来访的北方军队并未索要一粒麦子,他们显然带了很多给养,恰是因为后勤保障充裕,这群人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 伯爵伯纳德不得不在宅邸里多多考虑,还要通过男爵赫伯特的描述,对该军队做出分析。 孤寂的房间点着一盏油灯,他坐于木椅,两个成年的儿子站在一边候命。 另一个在场者正是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若非必要此人没必要离开封地赶来达成。反正这家伙随着那些军队抵达,定然要汇报一些重大事宜。 伯纳德很感兴趣,就令自己的封臣如实汇报、尽可能详细的汇报! 对此,有着极大表达欲的赫伯特奉命滔滔不绝起来…… 伯纳德这里洗耳恭听,他越听越觉得奇妙。 “他们真的会完全履行承诺?没有在埃罗图斯作乱算那小子讲诚信。就是不知道在我的城市是否诚信。他还打算在我这里购买粮食?得到粮食是为了继续战争?现在奥尔良伯爵投降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家伙还会去打谁?勃艮第人?还是巴黎?此事,图尔的罗贝尔什么态度?” 伯纳德基于赫伯特的描述萌生更多的疑问,不过……那小子愿意拿出真金白银购买粮食,单就这件事自己当然非常欢迎。 伯纳德也确信那小子的钱来得非常肮脏,定然是劫掠村庄、修道院,靠着杀人越货搞到的钱财。只要瞧瞧那些士兵金色的头发,所有关于诺曼人的野蛮传说伯纳德都想起来。 但是钱就是钱!那小子能拿出多少钱? “这么说……那小子单纯买你的粮食,就给了十磅银币?” “千真万确。”赫伯特很聪明得拍拍自己的肚囊,直到这时候伯爵才发觉里面存在金属碰撞声。那是什么金属?已经呼之欲出了。 赫伯特笑呵呵道:“咱们是亲戚,我得了好处岂能忘了你?我带了两磅银币,占了雷格拉夫礼物的十分之一。” 伯爵眼前一亮,灯火里他是双眼明显在颤动:“嗬!你在给我缴纳十一税吗?我其实……并不需要。” 说是这么说,但赫伯特从袍子里将布袋拿出,伯爵随即乐呵呵得命令自己的长子结果口袋,再拉开束口袋带回来。 伯爵探头一看,每一枚银币都有着查理曼的头像,它们成色不错,再油灯下锃光瓦亮。 赫伯特想笑自己的亲戚口是心非,他当然没有给封君交税的义务。他想要报答雷格拉夫的恩情,这又是送钱、又是未在埃罗图斯撒野、又是邻居,哪怕是出于自己的安全,男爵赫伯特必须与北方之邻雷格拉夫保证绝对和平的关系。 此事绝非他个人的问题,自己也要考虑更高级的波瓦蒂尔伯爵的态度。再中午时分看到阿基坦国王与雷格拉夫称兄道弟,赫伯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主张正确且迫切——作为说客,促成自己的封君与雷格拉夫、布鲁诺等建立完全和平关系。 他们彼此毫无血缘关系,如今麦西亚大军突然站在波瓦蒂尔城下,雷格拉夫的手段粗糙且轻狂,一个年轻人的确当如此,但也深深刺激着大贵族。指望双方坐下来,中间站着阿基坦国王做保,双方就能达成盟约是不可能的。 除非伯爵能得到一切切实的利益。 赫伯特注意到自己的封君对卖粮食的问题极为感兴趣,他乐呵呵道:“那个雷格拉夫就买粮问题上给了一个很好的价钱,我就卖出了一部分。他最终给了我二十磅银币。” “啊?这么多?不对!”伯爵伯纳德想了想:“恐怕你也没有卖出很多。” “我的领地太小了,当然比不得你。倒是雷格拉夫向我透露一件事,他们为了继续战争是有意储备大量粮食的。我获悉一件微妙的事。”赫伯特刻意压低声音。 “什么事?”伯爵也眯起眼。 “我感觉,香农和图尔已经闹翻了。雷格拉夫真的只有十二岁,甚至……比这还要年轻一些。” “他?看着得有十五岁,那小子的嘴角明显有胡子。”伯爵不屑得摇摇头。 “这不是问题。萨克森人布鲁诺肯定得有二十岁,这两兄弟都因年轻而容易冲动,不过他们在战争中经历很多,也学到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比如,尊重一些贵人。” “是指尊重被我们推举出来的查理吗?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雷格拉夫现在有兵有封地,他想自己独立做一些事。以后奥尔良会站在我们的阵营,图尔和南特就没理由再攻打它。依我拙见,图尔伯爵肯定不愿意去和勃艮第人开战,那家伙已经打下了勒芒,不打奥尔良就要北上打巴黎。” “然后呢?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与阿基坦无关,但与香农有关。雷格拉夫的军队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确训练有素。我想,雷格拉夫不愿意听从图尔的罗贝尔指挥去继续北上的。我想,查理也不希望这一点。” 因为赫伯特也是个老家伙了,作为自己的表亲,他可不是蠢材。 伯爵伯纳德不禁揪住胡须思考起来:“不打巴黎,雷格拉夫还能去打谁?勃艮第人?” “最好是去打勃艮第人,这样对我们有好处。 “这倒也是。欧坦方面暧昧不清,如果他们把勃艮第人放出来……勃艮第人会快速抵达布尔日,比起攻击图尔,他们更容易攻击我们。” 赫伯特大喜,急忙顺着话道:“如若如此,勃艮第人会首先毁灭我的埃罗图斯。勃艮第人素来渴望南方的土地,如果让他们偷袭得逞……” “呸!我断然不允许这种情况!”伯爵伯纳德勃然大怒,他一拍大腿站起来。 待稍稍冷静下来,伯纳德渐渐明白自己表亲那暗戳戳的意图了。 于是歪着头狞笑道:“你是希望我和那小子完全结盟,我再出上一笔粮食,去撺掇那小子带兵去去欧坦,然后……攻击勃艮第?!” “我没有这么说。”赫伯特退后一步,态度上也没有否认。他犹豫一下再道:“我反正从小子嘴里获悉,他们诺曼人这两年无恶不作,抢掠的金钱现在打算都换成粮食。” “全换粮食?那小子舍得?诺曼人舍得?”伯纳德咄咄逼人地走来。 “我看真就是这么回事。大人,我猜那小子能拿出一百磅银币。甚至……二百磅?反正会是很大一笔钱。” 听得,伯纳德愣住了。 倘若真的有二百磅银币落在自己的口袋,自己可是要暴富一把的。冷静得想,对于他这样的南方大伯爵,手握物产丰饶之地,虽然每年能收获大量的农产品,想要把它们变现还真有些问题。 尤其是波瓦蒂尔地处内陆,每年要花钱去滨海的桑特和波尔多买盐,如果手里现金紧张,就只好组织马车队将粮食运过去换盐。以物易物虽然可以通过通畅的阿基坦大道落实,一来一去中途存在粮食损耗,到了目的地又被当地贵族敲竹杠,每次交易到头来都是己方花了更大的价钱换来盐和银币。 伯爵还听说,罗贝尔一家带着一笔巨款抵达图尔,恰是因为巨款使得他能迅速拉出一支军队、迅速收买当地贵族。 说不定,赫伯特还能描述一番这里面的内情。 伯爵问到:“罗贝尔带着很多钱来,雷格拉夫和那家伙并肩作战至少两年,他可知道一些情况?相关情况你可知晓?” “这……倒是听了雷格拉夫的一些匪夷所思描述。”赫伯特眉头紧锁了。 “如何?” “那小子说了,是他父亲拨款一千磅银币资助罗贝尔,作为交换,罗贝尔的旧封地换了主人。” “啊?莱茵高当地换了主人一事,我现在也是知晓的。那边的家伙都是听从路德维希指挥的,难道……”事到如今,那些曾引起内战中法兰克王国政坛大地震的事情,是伯爵伯纳德不能忽略的。 巴伐利亚、萨克森、图林根、科隆,他们在联合挤压皇帝的势力,他们动静闹得很大。 此事吊轨的事,有相当多的战争就是发生在查理的封地上。 莱茵高、科布伦茨、普法尔茨、阿尔萨斯,这些地方因先王“虔诚者”路易的决意是封给查理的。所以罗贝尔效忠查理,本身就属于落实先王遗诏。 但是现在,听说科布伦茨和普法尔茨经历了严酷战争,当地新贵或许与诺曼人有关系,且已经是路德维希的封臣。 本该是查理的封地,或是在路德维希手里,或者仍被皇帝洛泰尔控制。 听到赫伯特所谓暗示罗贝尔离开旧封地是“向诺曼人势力卖地挣钱”,现在想想这根本不再是捕风捉影。 恐怕此事的幕后黑手就是所谓的罗斯王,也就是雷格拉夫的父亲。 此事亲自问他不就好了嘛! 两个老男人在油灯前沉静下来,独留两个年轻人看着老爹、小叔在这里勾头思考。 “一千磅银币……如果我得了这笔钱,我就不止是发财那么简单。我的军队将空前强大,怕是单靠我自己就能压着勃艮第人打了。”伯爵伯纳德叹言道。 “说到底还是军队问题。”赫伯特顺着话讲:“或是我们训练军队亲自下场,或是雇佣某个势力帮我们打仗。大哥!”老家伙索性亲昵道:“咱们和欧坦伯爵是一家人,勃艮第的那个小狼威尔芬是图尔伯爵夫人的大儿子!依我看,勃艮第贵族攻击图尔,他们肯定不情愿。那个小狼可要考虑自己的母亲住在图尔城里。现在我们与勃艮第是敌对关系,勃艮第人如果动手,一定是先打我们!” “对!肯定是如此。儿子怎么会去攻击他母亲的城市。咱们和勃艮第人毫无关系!” 说到血统方面的问题,伯纳德突然想明白了。 他瞧不上图尔的新贵罗贝尔,一想到那家伙的妻子是正宗图尔老伯爵的女儿。这妇人可谓传奇女子,她的前夫是欧塞尔伯爵,儿子就是所谓勃艮第小国王,离婚是教宗批准的,当年之事在帝国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固然打贵族内部时常是家族成员打得头破血流,儿子带兵攻击母亲之城,导致母亲死于乱军,这种事法兰克从未有过。 伯纳德不懂自己的表兄弟欧坦伯爵为何还是按兵不动,明明那家伙只要出兵即可把勃艮第拦腰斩断的。也许,那家伙是害怕自己这么干了,其他阿基坦贵族不站出来为自己撑腰?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表兄弟真的动手,伯纳德的确不想立刻杀过去驰援。勃艮第人并不弱,别到时候成了自己的军队去和那些家伙实战,而挑起战役的欧坦军逃到森林里看戏…… 得有人打破僵局,譬如雷格拉夫和布鲁诺? 那两个愣头青不是手握一支大军吗?让他们去拼命岂不美哉? 伯纳德再想想,慨叹道:“不仅是银币,也不仅是粮食。赫伯特,你深深提醒我了。那小子看似彬彬有礼,心里太狂了!他敢带着大军在我城门前耀武扬威,有这气势不去如和勃艮第人拼命。” “哦?如果他不去呢?” “他必须去!”伯纳德耸耸肩,笑意中流露一丝邪恶:“他不是要筹措粮食打仗吗?那就去打勃艮第!反正他的香农正好卡在关键道路。勃艮第人要走高卢大道西进,既然他们不打图尔就肯定南下打我们,首当其冲得就得先从香农过境。我就不信那小子不懂这方面的威胁。” “大哥!妙啊!”赫伯特恭维道。 “或者是继续驻扎我这里,得了我的粮食去利摩日,再就走阿格里帕大道直接冲击勃艮第。我可以给他更多的粮食,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去拼命。反正他战死了,我们阿基坦毫无损失。” 伯纳德再想想:“明日清晨,太阳升起后,国王会在大教堂接待他。之后少不了一场宴席,这件事我会在宴席上把话题说开!反正查理是管不住那个罗贝尔的!至于雷格拉夫,他不是下跪了吗?看看这小子敢不敢东进打勃艮第。” 赫伯特其实不希望雷格拉夫真的单挑欧塞尔-勃艮第,说不定到时候还有被赶走的丕平二世的普罗旺斯军加入其中,届时就是雷格拉夫挑战一众大军了。 他估计那两个年轻人很容易被煽动起战争热情,查理一样是年轻人,被伯纳德这个老家伙刺激,说不定就宣布什么阿基坦、图卢兹、南特、图尔,以及新收复的奥尔良,首先集中力量击败帝国派贵族里目前最强大的欧塞尔-勃艮第。 至于图尔、南特、奥尔良是否听诏令……反正到时候阿基坦诸贵族肯定要有动作,没有人乐于看到胜利过世被图尔的新贵罗贝蒂亚家族疯狂啃食。 因为对于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何尝不想趁着机会,从敌对势力处啃下一片新土地。 在他的心里,他是有意组织军队,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一起构成联军的。因为,那个男孩令自己想起早已逝去的青春…… 第1609章 雷格拉夫在波瓦蒂尔城 清晨,雾气笼罩河谷, 慵懒的士兵勉强爬起来,向已经阴燃的篝火里填上些木柴,在莲雾缭绕中纷纷爬起。 阿基坦的冬季又是非常湿冷,今日仅有微风,随着阳光驱散晨雾一切才好起来。 这一宿雷格拉夫和布鲁诺睡得并不好,目前他们仅有临时营地,建筑一些永久木屋还需一些时间。 今日非比寻常意义重大,雷格拉夫麻利爬起来,走近涓涓流淌的克兰河,就用冰冷河水狠狠激一下脸确保清醒,在刮掉鞋底沾着的泥巴。 罢了,他走入营地以他正在变声期的嗓音大吼:“都起来吧!今日我们进城!” 有的战士将作为国王仪仗随雷格拉夫进城,谁会获得如此殊荣?自然是军中强者。 随着篝火续燃,一瓮瓮炊具开始烹煮麦子。 士兵很舍得倾倒麦子,他们也奉命多吃。不仅是很多人今日还要继续搭建营地,同时也是做好战斗准备以防不测。 雷格拉夫还没有心大到完全信任查理和波瓦蒂尔伯爵,哪怕有高级教士背书也不行。 他坐在篝火边,与布鲁诺凑在一起,身边弥漫着木柴焦糊味与不断糜散的麦香。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吃过饭就走?”布鲁诺好心问道。 “我看可以。”雷格拉夫遥望城市随口一说。 “打算带多少人?” “带多少人?”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问:“你打算带多少?” “我?”布鲁诺乐了:“我兵力太少,就带着我的老兵走吧。我至多带上三十个随从。” “才这么点?还以为你连那些猎户也会带上。” “这就算了。”布鲁诺摇摇头:“我的人普遍没有好衣服,我必须凑出衣着最好,看起来最强壮的部下。查理还好说,如果让那个伯爵看到我们外强中干就不好了。” 这话提醒了雷格拉夫:“也是,我也挑选精锐,穿上全套的锁子甲和头盔。还要!让他们背上圆盾。” “嘿嘿,让他们知道你的人都是诺曼人。” 雷格拉夫也想了想:“你出三十人,我就出五十人。剩下的士兵在城外聚集,我想,我安排一些战士排好队在城市附近巡逻,宣示我们一直存在。” “也好,这样亮那个伯爵什么也不敢做。”布鲁诺微微狞笑道。 “也许,没必要把那个家伙想得很坏。我们来这里有意买他的粮食,此事还要好好谈。” “关于这件事。你把你这两年的战利品都拿出来,是否太疯狂了?”布鲁诺在钱的问题上,对雷格拉夫的主张确有非议。 “无妨。”雷格拉夫一贯得不以为意:“我父亲跟我说过,不可做吝啬鬼。咱们这是在赌命!要做就做大事。钱没了可以再抢,只要我们手里有兵有粮就有体力一直去了抢,我相信,长久来看我们抢掠更多。再说,我承诺不在香农搜刮,想要筹集军粮我还能怎么办?” “也罢。三百磅银币,这是你父亲给你的最后资助款,以及你们这两年的战争所得。兄弟们都愿意把钱拿出来?”布鲁诺有些好奇,因为战利品都是大家分的,现在这小子要把钱都收回来。 “他们愿意。”雷格拉夫笑到:“以后他们在麦西亚都是实权领主,如果在乎这点钱,还是不要跟着我打仗了。” 事实是雷格拉夫个人有一笔巨款,这个款项还不到一百磅,他为了拉拢埃罗图斯男爵已经支出了二十磅。 他的战士们手里都有不少积蓄,少的能拿出一磅,多得诸如老埃里克,这家伙可以拿出十磅。 固然他们在战争时期总是劫掠到粮食、麻布等,由于一千磅白银突然流入图尔,民间市场变得活跃,得了军饷的士兵乐于购买粮食,雷格拉夫和他的人就通过变卖五花八门战利品,乃至是强卖手段,合法得换来一批银币。 由于商品经济整体匮乏,雷格拉夫的征兵是通过激发农民的欲望,承诺凭本事劫掠,从而根本不支付现金为军饷。 军队只要确保粮食供应稳定,几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期间并不严格需要货币为媒介。 美美吃上一餐,被选中的战士一肚子麦子,他们也如厕完毕,以最佳状态列队。 雷格拉夫得意的检视这些金发弟兄,此刻的他们人人上身穿着锁子甲,外身上缝着黄布条的罩袍。 因为严重受到罗斯军影响,这些战士在腰间挂上裙甲,从而保护大腿与裆部。表面是皮革上有些许铆钉,在背后就是一些甲片。 这个时代阿基坦地方的民众没有裤子的概念。长筒裤袜一直延伸到胯部,由绳子捆在腰间。若有骑马需求,就在裆部垫上皮革布匹制作的护裆。 有实力的贵族最讲究,就以松软顺滑的丝绸做护裆。 至于平民……有一双单皮鞋就不错了,长筒裤袜是奢望,有长袍遮体已经非常体面。 雷格拉夫这里完全不同,因而罗斯军完全普及裤子乃至正儿八经的内陆,他的麦西亚军的老兵也已效仿。 备用的翻皮鞋现在全部换上,它是高帮款式,皮制鞋带甚至可以当弓弦使用,现在牢牢系住皮靴。 上午的阳光下头盔被擦拭得锃光瓦亮,士兵的罗斯钢剑挂在左腰,个人物品放在右腰的屁兜里。另有匕首与手斧悬于皮带。 他们人人背负一面圆盾,现在样貌好似背着乌龟盖。 好一群强大的诺曼人战士小队,由他们担任麦西亚国王卫队再合适不过。 与自己的兄弟们一样,雷格拉夫换上准备好的新衣,所有的装饰物都拿出来,一堆廉价的玻璃珠伪装为多彩宝石妆点头盔、服装。 他虽为国王可惜并没有如父亲留里克那般自制一顶黄金桂冠。一来是缺乏财力,二来是在法兰克发展还不要太过招摇——在阿基坦和卢瓦尔河,只有“秃头”查理有权给自己设计一顶王冠。 虽然雷格拉夫觉得那家伙用稀烂的材料做王冠,虽然用了金片装饰,还不如不做得好。 “都准备好了吗?!”雷格拉夫立定一声吼。 “好了!”众人异口同声。 “现在,我们走吧!吹号!” 雷格拉夫精选五十名老兵,头盔难以完全遮掩他们的金发,金色胡须更是扎成辫子。 雷格拉夫自己骑着马刻意表现得不凡,老兵跟随身边,麦西亚王旗随军飘扬。 在他旁边是一身黑衣的萨克森军,布鲁诺一样的骑马行动。他做不到雷格拉夫这般强力,黑衣遮掩了服饰、武备的劣势,但黑衣也给人以肃杀威严感。 布鲁诺所谓的萨克森军大部分不是北方人,有的就是从图尔招募的当地地痞流氓。这些一无所有的家伙没有牵挂,因友军是真正的诺曼人,自己也就跟着诺曼化了。 于是,进访波瓦蒂尔的军队怎么看就是一支诺曼军队。 城墙巡逻的士兵暗戳戳得由其形象蔑称为乌龟。 对于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昨夜与亲戚赫伯特长谈一番,考虑到现实,他明白今日必须心平气和得与两位客人谈谈。 当是时,伯纳德也必须一身盛装在圣玛利亚大教堂的门口参与欢迎仪式。 另一方面,查理对今日之事非常重视。他又是兴奋到很晚,两天的亢奋终究严重这家伙的精神,查理沉沉睡了几个小时,在被清晨的公鸡吵醒后,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有些憋屈的木床蹦起来。 “公鸡……又是公鸡。对哦,今日抓些公鸡招待我的客人。”查理坐在床边拍拍自己的脸。 罢了大吼:“侍者!快来!把我的好衣服都拿过来!” 他昨晚以国王的身份与埃蒙特鲁德聊了聊,迎娶这位明显年纪不大的少女已然是自己的宿命,只要自己享有王爵,她就必然是王后。 少女明显经历的事情太少,查理在教士们的陪同下有意好好端详这少女的面容,再说上一些好听的场面话,就是少女还是一副怯懦模样。 直到她听明白“你即将是王后”才终于露出笑意。 查理以自己的热情赢得少女的欢心,埃蒙特鲁德不至于一下子爱上这位尊贵青年,第一感觉至少是不坏的。 波瓦蒂尔圣玛利亚大教堂,当地主教原则上听从桑特大主教的调度安排。 随着查理把自己的宫廷主教、身份尊贵的阿基乌斯带来,这位六十岁的老头子自然代理了波瓦蒂尔本地事务。 书信里也有直接关系阿基乌斯未来的,那便是八十四岁的老主教,奥尔良的热拿自感时日无多,对于奥尔良不仅是当地伯爵愿意交权,当地的本笃修会也要交权。 阿基乌斯只是代理主教,桑特大主教考虑查理的颜面只能暂时默认。如果阿基乌斯得以去奥尔良赴任,对所有教士都是好事。 所谓欢迎会,阿基乌斯自然高高兴兴得把工作接下来。 贵族不得带任何兵器进入大教堂,阿基乌斯也不希望此次纯粹世俗的贵族事务,真的需要借用大教堂的场地。 那就在教堂门口举行欢迎会吧!贵族可以合法得一身戎装,教士们也可在一旁检视。 伯爵与查理乐呵呵得将准备工作交给阿基乌斯,老头子在与奥尔良枢机教士马肯伯特、香农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教士纪尧姆哈特接头后,工作连夜进行。 黑衣教士们甚至仪式的重要性,它会是几年来波瓦蒂尔最隆重的世俗事务。老头子一宿没睡,连带着下级教士们在大清早也是哈欠连连。 顶着黑眼圈,阿基乌斯换上主教黑袍与高帽,凡是高级教士也都顶上三角形的高帽,带着各色法器如塑像一般站在大教堂的门口。 查理来迟了些,今日的他打扮得如同以为将军,身边自然跟着包括阿里奥伯特在内的一小撮亲信。 关于部下在香农与雷格拉夫的人打了误会一仗,此事他非但不追究,对齐无差别救主伤者的义举赞不绝口。从最初的返程信使嘴里获悉这件事开始,他对雷格拉夫已经满是好感。 而且今日上午,就在这历史悠久的罗马时代即有的敦厚圣玛利亚大教堂之门口,麦西亚王还要再跪一次! 当是时,必须由自己这位尊贵的阿基坦国王、法兰克王位有利竞争者,恩准麦西亚王起立。 查理与教士们碰头,不就也迎来贵族、贵族夫人,以及一众戎装的战士们。 也许,查理当穿着法兰克礼服,那是效仿罗马托加长袍的法兰克长袍。 贵族们都标榜自己是武艺高强的战士,自然锁子甲傍身、束腰皮带扎稳。 伯爵伯纳德现在把放在森林的骑士们又召回城市,他们骑着高大战马,尊贵骑士树立骑枪,他们人人一匹黑马,暂且充当仪仗。 唯有参与盛会的贵妇们穿上女性长袍,花色的袍子不禁捶地,盘起是头发由丝绸罩头遮掩,罩头上带着五花八门的宝石、金银饰品。 只有女子修道院的那些修女才打扮得极为严肃,波瓦蒂尔的贵妇们争奇斗艳。 今日,连正式订婚也没有、以客人身份在场的少女埃蒙特鲁德,她已经被查理命令站在自己的附近。 少女恰是连订婚都没有,她就没必要戴任何罩头。她可以随心所欲得抛头露面,这番也就带着父母给的各种饰物待在头上,打扮得花枝招展。 教士们对此虽有微词,既然查理强令如此,没有人敢于异议。 数百人聚集在大教堂门口,一批士兵也在城市的西大门处列队,顺带维持秩序。 即便如此,因为是冬季罕有的大事,有的外郭城居民干脆爬上自己的草垛房顶,乃至爬上居民点的树梢,极为大胆的小孩爬得更高。 “看!诺曼人,他们来了!”有男人兴奋大喊。 数以千计的脑袋注意那些“背负乌龟壳”的男人,雷格拉夫无视那些无聊村民,他要求部下再度整队,以双纵队的模式走于自己两翼。 他们已经进入外郭城,无可避免得踏足这里明显散发臭气的黑泥地,也不禁注意到很多草垛房门口的水坑。 水坑?不对!那是被居民抛弃的废物,混着烧火取暖的灰烬一并扔出来。 波瓦蒂尔敦厚的城墙令雷格拉夫不禁多看几眼,就是这里的卫生情况,怎么看比图尔还要糟糕。 雷格拉夫在香农颁布要求,大村居民把秽物统一扔到一处,再混上泥巴,再声称明年把这样的土扔到农田,麦子长势很好。 此乃粗略的堆肥,民众在得到好处之前是无法杜绝乱扔恶臭废物,一定要扔也不准在大路扔,香农当地就是这样的要求。 真的进入波瓦蒂尔,雷格拉夫对城市的印象很一般。他注意到本地民众的脸庞,一张张木讷的脸看着自己的军队,警惕中还有一丝迷茫。 倒是乱跑的孩童胆子大,敢于三五成群地探头看,再嘻嘻哈哈得躲回去。就是这里的孩子明显衣着单薄,哪怕阿基坦的冬季远不及北方的恶寒,孩子还是粗布衣服,其父母或是粗心或者就是太穷了。 民众是这样的精神风貌,难道波瓦蒂尔真的富余?雷格拉夫有些担心不能在本地拿下大量粮食了。 他们堂而皇之走过外郭城的巷道,得以直观感受波瓦蒂尔底层人,稍稍绕道才抵达城门。 雷格拉夫抬头好好看一眼,发现这大门居然有非常高级的“绞盘铁栅栏系统”,比起单纯的厚重木门,绞盘放下铁栅栏后,令本就困难的攻城战变得如同笑话。 一个可以控制下落的铁栅栏可以制作大量铁器,波瓦蒂尔伯爵并没有,他在加强防御。值此乱世加强自保合情合理,是否是那老头子太过于缩头乌龟了? 雷格拉夫估计会有守城卫兵阻拦,结果那些战士站在大门两翼,目睹自己的金发战士们开始进城,居然都只是做注目礼? 实则不然。 有骑马的贵族就在一边呆呆傻傻的看着,那是伯爵赫伯特的长子,也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小伙子平日很狂,结果……仅仅是与一些步行的诺曼士兵对视,当即就愣住了。 杀戮无度之人的眼神充满侵略性,小伙子本该上来交涉一番再作为引路人的,现在完全因为畏惧,待在原地成了仪仗之一。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无暇顾及这些家伙,因为进入城市后终于有石板路了。 中间微微凸起便于排水,走在这样的道路上较为平稳,而正前方就是一片城市广场。 城内居民多在民居第二层透过木床静静观看,对于他们这种身份高级一些的居民,他们是首次见到诺曼人,只是静静观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交涉、没有欢呼,连交头接耳都没有。 也许他们是被吓到了,雷格拉夫本能得觉得事情不简单,就下令军队时刻捂住剑柄保持高度戒备,恰是如此更惊得围观民众紧张。 好在城市广场明显有一群盛装者,也有明显的黑袍之人。 伯爵以及其亲信、诸教士,尤其是尊贵的查理,他们已经在等待。 雷格拉夫绷着的脸终于露出笑意。 第1610章 睹物思情的雷格拉夫 阳光之下,并不大的城市广场罕见得挤满了盛装人士。 “可能全部贵族都在这里了。”布鲁诺攥着缰绳,驱使坐骑走近雷格拉夫,随口道。 雷格拉夫眯着眼说道:“比昨日正式了些,还是不如我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往事。也罢,他一个伯爵能组织起这么多人,他一定尽量做好了。” “算了吧。”布鲁诺摇摇头,“他是个王,完全比不上罗斯王的排场。今日的查理太寒酸了。” “所以我们衣着盛装给他体面。” “难道……你还要跪?”布鲁诺诧异问道。 “要跪。要给他体面,这是演戏的一部分。他缺乏权势仅有名号,现在很需要我们帮他维系尊贵名号。”雷格拉夫目光笃定重重说道。 背负圆盾的战士站在两翼,随着雷格拉夫举起右拳全军停步。 他们集体立正,啪得一声双脚并直,双手依旧握着剑柄与剑鞘,看样子随时都可拔剑。 伯爵伯纳德保持警惕,他充当仪仗的战士们表情更为紧张。伯纳德也很狐疑,自己大儿子本该做引路人的,怎么并不在场? 再昂气头眺望一番,那小子居然还待在城门处。“小子……你不会害怕诺曼人吧。”他想。 贵族、贵妇、教士、士兵,以及形形色色的围观者,他们看到进城的诺曼人停下脚步,不知这群家伙还有什么举措。 因而,今日的波瓦蒂尔城首次许可真正的金发诺曼人进入——哪怕他们有非常正当且高贵的身份。 雷格拉夫眼神环顾四周,他注意到查理与那些大贵族都站在教堂满口的石阶处。 他麻利得侧身下马,猛得以诺斯语喊一号子,甚至包括那些黑衣的萨克森军,所有士兵聚在一起排成两行队列。 雷格拉夫已与布鲁诺做了商量,毕竟在身份级别上,布鲁诺未来的公爵地位次于阿基坦小王国的王爵。 如今查理的地位,他不做奥古斯都至少也算是个凯撒,所谓得到“共治皇帝”的头衔。 若向这种大贵族当众下跪行礼,布鲁诺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经济损失,在精神上的损失也可忽略。 而查理得到来自萨克森人的精神大礼,此举对萨克森公国的未来,应该有长足的好处。 因为单就萨克森人而言,查理的父亲“虔诚者”路易还是青年时就任萨克森公爵,维杜金德家族后裔继续领威斯特伐利亚伯国。 维杜金德是战败者,但查理曼最终手软,路易选择了仁慈,家族并未入曾经的失败者被灭族。 布鲁诺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查理的父亲路易心慈手软,自己也没有可能继承再度统一的萨克森,也不可能出生。 给查理跪,也算是给故去的路易跪了。 今日,雷格拉夫必为主角,布鲁诺也就乐得听从妹夫的号令了。 两兄弟带着笑意向教堂大门一步一个坑地向前走去,身后战士们已经听从号令集体下跪! 突然之举惊得围观的各色人员哗然,只见那些战士纷纷摘下头盔捧在怀里,阳光直照他们的金发。他们集体单膝跪地,高傲头颅全部垂下。 查理激动而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又见两位贵客行将走到台阶前单膝跪地。 一切就像是昨日城外事情的重演,不同的是此次连萨克森人也跪了。 这两位客人都勾着头,大声说着完全相同的话语,所有言辞都在突出一个——赞美查理。 “啊!我的朋友!”查理眉毛都在颤抖,他再一次陷入狂喜,亲自走下台阶将两人扶起来。 “嗬,年轻人有趣的表演,我的儿子怎就没有这种礼数。”伯爵伯纳德摇摇头,随即给予待命的鼓手与铜号手。 顿时鼓乐大作,继承自罗马时代的军号令气氛激荡、烘托盛况。 接着,大主教阿基乌斯手持一枝新折的龙柏枝,身后就是那位来自奥尔良的马肯伯特,此人抱着纯银打造的圣盆,里面都是玫瑰精油混了清水的省油。 大主教以拉丁语念念有词,他向到访的两位贵客泼洒圣水以祝礼,接着,又走近那些继续半跪的战士们泼水祝礼。 哪怕他们是诺曼人,得此祝礼后,他们的罪恶大部分都被净化了。祝礼之后,人们对于这部分诺曼人的恐惧几乎消散,相当于就是大主教为野蛮人做了安全背书。 雷格拉夫还以为接下来就是进入大教堂,此事先是被查理好言劝说。 既然都已经表演得下跪了,现在机会难得,把剩下的戏剧演完正是时候。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卸下武装,唯有锁子甲没有脱下。两人又脱下鞋,拆掉裹脚布。 哪怕天气寒冷石板冰凉,两人就在主教的检视下走进推开大门的大教堂。 继承自罗马时代的圣母大教堂,它外部敦实厚重,在其内部更令人压抑。 不同于别的大教堂,这里树立着一尊圣母石像,破坏圣像运动时期这尊石像被收藏起来,如今它又被搬了出来。石像用油彩涂抹,因为是由毫无绘画、雕塑经验的教士们亲力亲为,搬运塑像时它不但出现损坏,补油彩后画风也变得非常抽象。 圣母怀抱一个婴儿,它就是耶稣。 有趣的是,塑像的头目头部后端被悬挂着环形金箔铜片,铜片还做了很多芒刺。 雷格拉夫通过在图尔图书馆的奠基知道那叫“圣体光”。玛利亚有圣体光,耶稣更要有圣体光。 在塑像之后就是矗立的十字架,它通体巨大,整体似乎也包了一层金箔。 摆放圣物器具的平台充斥金银,已经一些可能自罗马时代遗留下来的器物,这与教堂墙壁、其他房间陈设截然不同。 大主教阿基乌斯陪同着,他不懂诺斯语,在从那位来自香农的教士纪尧姆哈特处获悉,雷格拉夫很懂拉丁语乃至强大到可以阅览古籍,他觉得有吹捧之嫌,怎料自己以教会拉丁语做介绍,雷格拉夫的确听得懂。 两个年轻贵族走近圣母像突然跪下。 起初这是完全的做戏,但看着这尊塑像,圣母抱着圣子,哪怕油彩做得太抽象,直白表达的母爱直戳雷格拉夫的心。 要成为凯撒,出生之日就是母亲的忌日…… 雷格拉夫从未得到过母爱,他渴望而不可得,现在父亲也在遥远之地。想想自己三年多来的经历,不是从一个战场跑到另一个战场,一个孩子不得不学做一个大人、乃至学做一个能屈能伸的狡猾狐狸。 那些贵族们卸下武器跟随在后,查理可以清楚看到雷格拉夫跪下后的脚底。 查理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敬重自己,居然还是个虔诚者?! 反正如此干脆得面向无聊的圣母像下跪,查理自己做不出来。 或者说,查理对自己的母亲也有不满,自己的降生仿佛就是母亲夺权的工具。母亲已经死了,妹妹嫁为人妇,唯独自己流落阿基坦成了孤家寡人。 如果可以再来过,查理宁愿不降生。但自己已经经历太多,可能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 想到这里,查理不禁疑问:“雷格拉夫,你的命运究竟如何?” 一位王者懊恼于自己是母亲的工具,另一位王者渴求母爱。 雷格拉夫不知道如果自己母亲玛利亚活着,自己在罗斯将有怎样成长。 眼前塑像,圣母就叫玛利亚!她怀中的婴儿…… 触景生情,他抬头凝视塑像,逐渐愁眉苦脸。雷格拉夫没有大哭,但两行热泪化作溪流,身前的石板为之湿漉。 难道痛哭也能装吗? 大主教阿基乌斯大吃一惊,心想这孩子定是经历很多事才如此痛哭。当然在大主教六十年的人生里,还是首次见到有贵族面对圣母像痛哭的。 大主教默默走近,轻轻抚住雷格拉夫的金发头颅,安慰道:“我的孩子,一切苦难都将过去,圣母将以她无限的仁爱,永远爱着你。” 本来这就是万金油的安慰,雷格拉夫听得真切,于是在非常严肃安静的大教堂里,独有一个男孩嚎啕大哭…… 哭声不是什么问题,今日是阿基乌斯正式见到传说里的雷格拉夫。 这孩子有半个麦西亚王族的血统,生长在诺曼人的世界里,看来心灵没有被野蛮人污染。 难怪北方圣人埃斯基尔要做男孩的教父,这孩子会是虔诚的好人。男孩可以是一个例证,野蛮人的后代也可以虔诚。 也许,男孩终将得到“虔诚者”的绰号,就像已经故去的路易。 在大教堂的突发事件实在为雷格拉夫争取了太多好感。 各地本笃修会间信件到处传,有关雷格拉夫的事早已不胫而走。指望一个军事贵族弭兵不可能,这小子手握重兵,他是如此年轻,定然要攻打某个目标。 也许,继续战争是为了最终和平的必要的罪恶,有可能这个男孩可以保留很多良知。 大主教也不奢望一个诺曼人真的可以成为“虔诚者”,但就今日雷格拉夫的表现令波瓦蒂尔当地修会感动,接着描述今日情况细节的信件会送到桑特。 桑特大主教作为阿基坦地区最高贵的大主教、有资格竞争罗马教廷教宗的尊者,会针对雷格拉夫做出重大正面评价。 于是,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演出取得极好效果,那在圣母像前的痛哭,引得所有教士怜悯。 哪怕大主教阿基乌斯很快获悉,雷格拉夫的痛哭是触景生情了。 会带兵、会训兵、对大贵族规规矩矩、对教士虔诚,有一说一,伯爵伯纳德很欣赏雷格拉夫的表现,也进一步遗憾自己的儿子一样也不沾。 他们离开了大教堂,雷格拉夫在阳光下擦干泪痕。 对于刚刚的嚎啕,他暂不做任何解释。 他的手肘被查理热情地握住,如此亲昵就像是大哥握住弟弟。 查理热情洋溢:“想不到你是真正的虔诚者。不过,教士们的圣餐都是些寒酸的黑面包和菜汤,本王为你们准备了一场盛宴。来吧!” 说着,查理就高高兴兴拉扯着雷格拉夫向他的行宫走。 盛情难却雷格拉夫不得不加快脚步,也引得那些待命的士兵们紧随其后走向城市广场的另一边。 却说敦厚的波瓦蒂尔圣母大教堂,它在十世纪末的一场火灾焚毁,顶部木梁垮塌后就剩下石台基与黑黢黢的断壁残垣,新的哥特风格圣母大教堂在台基上复建…… 如今的波瓦蒂尔毫无哥特式元素,它任然像是一座罗马城市,就是内部居民已经换做法兰克人与旧时代贵族遗民,城外之人倒是没变。 罗马人来了,高卢人是仆从,现在法兰克人来了,高卢人仍是仆从。 今日,一位法兰克出身的阿基坦国王,在他的建筑自罗马时代行宫内,招待一位诺曼系贵族、一位萨克森系贵族。 相比于大教堂的严肃,查理的行宫充斥热闹,哪怕这种热闹极为罕见。 查理到底是个王,他要求伯爵伯纳德准备一场宴席,点名了某些菜品,伯纳德出于礼仪只好照办。 再者,伯纳德也乐于在餐桌上就某些事宜与雷格拉夫好好聊聊。 只是伯纳德有些奇怪,查理不要烤绵羊而要一堆烤鸡。 固然烤鸡是波瓦蒂尔当地特色,外郭城的民众广泛养鸡,宴请贵客何必用一堆家禽呢? 殊不知,查理只是想泄愤而已——最近被过早打鸣的公鸡扰了清梦。 其实公鸡还是定时打鸣的,仅仅因为冬至日即将到,阿基坦的纬度仅比巴黎地方低一点,此地的冬至日白昼时间也仅有九个小时出头。这就显得公鸡是在深夜打鸣。 会客厅里热热闹闹,除了宴会主人查理和两位贵客。 其他与会者好友雷格拉夫已经认识的多人。 落魄男爵阿里奥伯特、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以及他的两个儿子。 值此粗鄙喧闹的宴会厅,女眷全部回避,教士们则是按照规定不可参与。 伯爵伯纳德可以召集来更多贵族,然大量贵族级别不够,诸多骑士只能继续在住宿地待着。 雷格拉夫、布鲁诺的部下,现在领了伯纳德给的午餐,只能一个个得待在城市广场,抱着一块干硬黑面包默默啃食。 如今,老兵们已经不习惯这种粗鄙餐食,他们觉得这是伯爵有意怠慢之,实则不然,波瓦蒂尔军队的一般军粮就是这样硬面包。 只有贵族军官可以确保肉食供应。 其实伯纳德可以加强自己军队的伙食,他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完全没有“膳食搭配合理增强军队素质”的概念。 老兵们只能忍耐,好在有警惕的家伙推着手推车来,卸下两个木桶和几个橡木杯后麻利撤离了。 兄弟们狐疑地走来,以匕首撬开木塞,欣喜于里面都是甜蜜葡萄酒,可惜量不够兄弟们分得,只好大家一人两三口把它分享消耗掉。 而在国王的宴会厅充斥着热烈气氛,被烧得有些发黑的烧鸡被端上,肉香充斥偌大的石室。 “干杯!” 当是时,幸福中的查理举起橡木杯,里面的葡萄酒液为之溅落。 盛情难却,雷格拉夫也举起木杯。 这是贵族们的宴会,喝得是波尔多产葡萄酒,吃得是本地产烤鸡。 他们痛饮一杯,查理激动得宣布宴会开始。 第1611章 你什么时候把安茹交给我 一杯酒下肚,身子暖和和,口腔里遗留淡淡酒味,而甜蜜感充斥舌根,雷格拉夫感觉很舒服。 “真是好酒。”布鲁诺大爽,要求侍者又给自己满上。 “很喜欢吗?这是来自波尔多的好酒,也是我最满意的饮料。”伯爵伯纳德得意洋洋说道。 “哦?波尔多阳光明媚能种葡萄,可惜……我的家乡几乎无法种葡萄。”布鲁诺遗憾地摇摇头。 “倒是你故乡的大麦酒,也是一种美妙饮料。”伯纳德恭维道,虽然他并不喜欢麦酒的苦涩。 伯纳德打开话匣子,他试探性地瞟一眼雷格拉夫,再谨慎问道:“尊贵的麦西亚王,你从诺曼人的世界来。你的故乡可有没酒?” “是有的。”雷格拉夫也谨慎描述:“有三种没酒。一种是蜂蜜所造,一种是面包所造,还有一种是普通的麦酒。不过,我的父王有能力将它制作成如水一般的酒。” “如水一般?”伯纳德捋着胡须,“年轻的国王很会说笑,世间竟有如水的酒?” “当然是有的,您不必觉得我是吹嘘。而且,那水般的酒可以燃烧。在北方有一种特别的喝法,真正的勇士敢于喝下燃烧的酒。” “不是吧?岂不是饮下地狱之火?”伯纳德话语言重了些,现在他很确定雷格拉夫在吹嘘。 此刻,查理注意到雷格拉夫那皱起的眉头,他也很好奇“可燃的水”是何等美酒。 气氛有些尴尬,布鲁诺急忙代妹夫发言:“千真万确,那是罗斯人的特产,也是罗斯王的能力。据说,那个男人有北方的神相助。所以,雷格拉夫的确非非凡。” 布鲁诺当然要给妹夫吹捧一番,听得这些奇怪描述,伯纳德虽然继续怀疑,他现在可不会胡扯什么“你父亲是受邪神相助”。 不过伯纳德还没有迂腐到要听教士的各种说辞,倘若本笃修会的那些圣职掌握的都是真理,查理曼也就不会堂而皇之招揽侍妾了。 那么路易也不会效仿,茱蒂丝皇后不会上位,坐在这里的查理也不会出生。 伯纳德继续捋着胡须微笑一番,以此打消尴尬。 查理稍稍说道:“若是美酒,以后就请雷格拉夫拜托他的父亲,让一艘船运来一些,我们可以出钱购买。但愿,价格公道。” 查理的说辞非常平和,没有命令的意思,在用词上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就仿佛,查理把罗斯势力与自己的势力放在同等地位。 雷格拉夫心情不错,他就只喝了一杯酒,在妥善又客套得回答查理的话,就拿起自己的小刀,以此当做餐具开始吃鸡。 每位贵族面前都摆着一只烤鸡,虽然它似乎不该登上国王宴请贵客的餐桌,到底也是波瓦蒂尔的特色。 伯纳德喝了些酒变得话痨,他一边割着鸡肉,一边赞美自己领地里的养鸡业。 “我手里的村庄非常多,他们除了进献粮食,还要鸡和鸡蛋。鸡蛋是各村重要的贡品,当然我要村民拿出鸡,他们也必须拿。我是仁慈的,鸡给得多了,我可以少拿些粮食税……” 伯纳德说了很多,无外乎是在吹嘘他这里家家户户养鸡。 此事不由他说,雷格拉夫与布鲁诺都注意到了,即便在外郭居民区,虽然道路曲折又有臭味,一些家禽在乱窜,篱笆和草垛房顶也卧着一些鸟类,定睛一看居然是有着大冠子、大尾羽的鸡。 “高卢的鸡,名不虚传呐。”雷格拉夫附和道。 “哦?你还懂得这种说法?”伯纳德讶异问道。 “嘿嘿,我在图尔就知道这件事。以后我也想效仿,说实话,这烤鸡真不错。” 查理作为宴会之主居然被晾到一边,又是吹嘘美酒又是吹嘘烤鸡得,自己坐在这里只看到两个贵族乐乐呵呵谈笑。 查理以啃干净的鸡腿骨敲敲木桌:“吃鸡!这是本王的特别要求。阿基坦什么好吃什么好喝,作为国王我是最清楚的。” 言外之意,无外乎让所有人正视他才是宴会的第一尊者。 布鲁诺眼疾手快,旋即举起木杯,双目直视查理:“敬尊贵的阿基坦国王。” 见状,大家再度集体举杯给予查理荣耀。 “好啊!好啊……” 查理还打个饱嗝,再道:“烤鸡之后才有蘑菇菜汤,那也是本地特色。” “我们北方人也爱吃蘑菇。我父亲!我……父亲还发明了一种做蘑菇的方法……” 非常明显的是,雷格拉夫年纪小而不胜酒力,哪怕这葡萄酒真是波尔多出产。因它仅是初步发酵,酒精度数仅有2°左右,雷格拉夫现在已经有些脸红了。 一个人喝得微醺应该话痨,有些不便于说得说不定就嘟囔个没完。对此伯纳德和查理都留了个心眼,拿出甜蜜葡萄酒实在是个阳谋。 雷格拉夫正如他们期待的那般,针对罗斯在内的北方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情,滔滔不绝告知这些阿基坦贵族。 就是,这些说法听起来都是吹嘘,唯有雷格拉夫言之凿凿都是真的,以及布鲁诺在一边附和。 这些并不是伯纳德希望听到的,再是美酒美餐,它们都是生活的调剂,作为大贵族,伯纳德更趋向于“权力动物”。 只见两位贵客面前就剩下吃剩的鸡骨,年轻的雷格拉夫也喝了两大杯甜蜜红酒。 伯纳德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突然直白问到:“所以……我们获悉有一支大军攻击了亚琛。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野蛮人……哦不。诺曼人!诺曼人劫掠很多,听说还杀死了洛泰尔的小女儿……此事,你可知?” “此事。我不太清楚细节,我当然知道有这件事。”微醺的雷格拉夫还是皱紧眉头。 伯纳德再说:“我获悉一些说法,此事与罗斯人有关。” “有关么?我倒是听说查理曼圣墓就在那里。”雷格拉夫虽然推测到如此大事背后一定有罗斯势力参与,他不好做肯定。 “你父亲的王国不是最强大的诺曼势力么?”伯纳德反问道。 “何以见得?丹麦人长期是北方海域的霸主,我获悉查理曼还攻打过丹麦。” “丹麦?也许吧。但是你父亲的势力不是已经拿下丹麦了?还有……”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看着布鲁诺的眼:“你父亲威斯特伐利亚伯爵,因为几年前的战争再度成为萨克森公爵。” “的确如此。”布鲁诺绷着脸:“我见过新的丹麦王!也见识到了罗斯王真的有一万名士兵!还有,如同山丘一般的大船在海上漂行。” 布鲁诺的话依旧被伯纳德认为是夸大的,但绝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哪怕是自己这样的伯爵,若是大规模动员本地下级贵族,征召庞大的自耕农当兵,波瓦蒂尔军也能扩军到一万人。 于是,伯纳德高傲道:“我相信罗斯王可以联合丹麦人组织万人大军。因为!我也可以,仅仅是我就能组织出一万名战士。” 抛开有关罗斯的说法,微醺的雷格拉夫正在兴头,感觉言辞里有威胁情绪,这番干脆拍打胸膛:“我现在只在香农训练了一千名矛手。如有必要,我还能再招募两千人!” “再招募两千人!?哈哈。”伯纳德公然乐了,其他贵族们也不禁捂嘴偷笑。哪怕是查理,也觉得那不会所言是纯粹的吹嘘。 雷格拉夫不以为意,他继续嚷嚷这是真的,什么招募半大小子,把年老者也拉进去,就当他声称征召女兵的离谱话语,突然就被布鲁诺拉住了。 “好吧!我相信你,麦西亚王!”查理帮着雷格拉夫打圆场。 伯纳德暗自窃喜,关于未来的战争,阿基坦不可能置身事外,但谁去一线战斗这就要讨论一番。 酒宴初期的吹嘘赞誉,是伯纳德证明自己的领地很富裕,如果两个客人足够聪明,可以猜到某些可能性——我出钱粮你们出兵出命——但是最后的荣誉,我要争取一下。 伯纳德继续刚刚他挑起的话题:“关于亚琛一事,情报说明了那些诺曼士兵的一些特点。” “是什么?” 伯纳德注视着雷格拉夫的双眼:“你军队的制服,让我想起了那些说法。我这种南方的贵族也获悉罗斯人把圣安德烈十字缝在衣服上,也缝在布上当战旗。区别在于,罗斯人是蓝纹,你的是黄纹。” “哦?”雷格拉夫不禁探头。 “那些攻击亚琛的军队多有这样的服装。麦西亚王!这是教士们传递的信息,尤其是陛下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大人,他收到了来自列日大主教的信件。那位大主教死里逃生……”伯纳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没有再说下去。 抵赖?狡辩?扯谎? 何必掩饰? 雷格拉夫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摊:“好吧!若有这种信息,那就是我父亲的军队!而且!现在的时机很不错,我可以告知一些我保守的秘密。” “那是什么?”现在,查理比伯纳德更心急。 “我的军装就是模仿罗斯军。我是麦西亚王,命中注定与罗斯分割!但,罗斯王是我父亲,我是他第一个儿子。我母亲叫做玛利亚,她生下我就去世了。北方圣人是我的教父,他为我施洗。”雷格拉夫强调这些,都是想证明自己与罗斯虽然关系密切,但自己有全新的命运,为天主厚爱,而非北方诸神。 一番话后,他再道:“我父亲曾告诉我,他希望法兰克可以正视所有的诺曼人。诺曼人想要好好做生意,希望法兰克终止敌对。巴伐利亚大公爵路德维希已经与罗斯、丹麦结盟,罗斯与他们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战争。” “此事我已经知晓。”查理突然插话道,眼神里暗示着对这种行为的不屑。 “是。图尔的罗贝尔得到我父亲的资助,而我!”雷格拉夫干脆站起来,俯视在场所有人,拍打胸膛道:“我就是被罗斯王安排到卢瓦尔河的!父亲让我离开罗斯,去追寻我自己的命运。但他也承诺,只要我安稳待在纽斯特里亚和阿基坦,纵横大海的罗斯舰队绝不发动袭击!只要我与你们做朋友,罗斯人绝对不袭击你们的海岸和内河。也会约束丹麦人不来骚扰。” “居然是这样?”伯纳德从不知道这种事。 “当然如此。”雷格拉夫再道:“所以过去两年没有任何诺曼军队攻击南特。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您是否听说滨海是桑特和波尔多遭遇袭击?” “曾经有丹麦人偷袭过,而且很频繁。现在已经没有了。”突然,伯纳德瞪大双眼:“此事,竟与你有关?” “千真万确,谢谢阿基坦国王陛下的美酒烤鸡。”雷格拉夫再次意味深长地说道。 但是现在,坐着而抬头的查理根本乐不出来。 查理本来一厢情愿得觉得雷格拉夫这种落魄小国王,带着一小撮诺曼精锐,很快会被自己收服成亲信。 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子酒后吐真言,他背后是罗斯,是所有的诺曼人。 雷格拉夫醉意上来,他更加话痨。到现在,布鲁诺已经无法阻止雷格拉夫的酒后吐真言,突然,大家都听到这小子的震惊闻讯:“阿基坦国王陛下!您什么时候把安茹赐予我呀?” 石室安静了…… 雷格拉夫继续看着查理,继续问:“您什么时候赐予我安茹?” “你!你啊……”查理也不生气,在愣神一番,摆摆手让这位激动的兄弟先坐下来。 在这个问题上,查理与表舅伯爵伯纳德已经达成共识,出于纯粹的利益、权力制衡考量,把安茹从图尔拆分不但合法,而且合理。 但是,朕可以给,你来索要就太粗鲁了。 查理等人都没有想到,雷格拉夫的存在就是对阿基坦的安全保障。 事情再明显不过,这些年来诺曼人不可思议得发狂,法兰克势力在诺曼人问题上一再失败,再夹杂着内战影响,法兰克正在快速堕落,一如“罗马的毁灭”。 连马斯河沿岸都被罗斯军劫掠,另一伙儿诺曼人大闹莱茵高和普法尔茨。 到目前为止,阿基坦神奇得突然没有再被诺曼海盗偷袭。如果,己方怠慢雷格拉夫,是否气得那个罗斯王远征呢? 查理倒吸一口凉气,他定定神,待雷格拉夫坐下后继续道:“可以给你安茹,你会是安茹伯爵!本王乐于给你更大的权力!我亲爱的兄弟啊,我们应该做兄弟!” 查理故意言辞亲切,他很高兴这小子对自己两次下跪,但是……这小子已经悄然露出自己的獠牙。查理恍然大悟,突然想起这小子的本质还是个诺曼人。 再想想,麦西亚王国根本就是被罗斯人灭亡的!雷格拉夫本人的降生也不光彩,甚至…… 查理不敢质疑这小子的血统,因为教士们都已经为他背书,加之他的大军就在城外游荡。 “大哥!”兴头正盛的雷格拉夫继续亲昵称谓:“我真的很想要安茹。而且我不会白白得到!您宣称我是兄弟,我们就是兄弟。我还是你的封臣,意味着阿基坦与罗斯算是非正式结盟。我可以为你打仗,而不是跟在图尔伯爵的身后!我的大军就是为战争训练!您让我打谁,我就去打。” 话音刚落,查理还没有开口,这番伯纳德已经高兴得站起来,“此言当真!?” 此刻,布鲁诺醉意上头,他没心思再为雷格拉夫参谋,只好默默看着妹夫一再夸下海口了。 “真的。所以,尊敬的伯爵,我知道你有粮食。我打算倾尽所有买你的粮!作为明年作战我军的军粮。”雷格拉夫再次激动说道。 第1612章 我们的敌人 粮食!它几乎是支持一切行动的根本。 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早已想到雷格拉夫会在有关粮食的问题上提出意见,这小子酒后的说法,竟完全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非常需要粮食么?”伯纳德捏着胡须慢吞吞地问道。 “是!如果……国王能给予我一些粮食。”说话间,雷格拉夫的双眼又瞟向了查理。 可查理哪里有粮食,虽为国王,查理到现在就剩下一小撮私房钱,如今的吃穿用度几乎完全依靠表舅伯爵伯纳德的资助。 查理当然希望这个刚刚夸下海口、自诩背后有强大势力扶持的雷格拉夫,带着其训练的大军给自己打仗。但是,如果缺乏粮草,大军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前线。那样的话,纵使是壮汉也会饿得拎不动斧头。 更要注意的是,这群人的核心是真正的诺曼人。如果诺曼人是饿着肚子去战场,只有神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查理哼哼两声,问及伯纳德:“波瓦蒂尔伯爵大人?您……是否可以给予我们的朋友一批粮食呢?” 突然间国王用了敬语,连用词都极为讲究且正式。 伯纳德坐正身子,手肘搭在桌案,手掌托住下巴做思考状。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试探性问道:“尊贵的麦西亚王,我注意到你应该是带着一批粮食来的。你们在城南扎营,我许可你们搭建永久性营地。难道你们现在就缺粮食了?我看不是。” “我自然是带着一些粮食来。” “尊贵的朋友,请您实话实话吧。”伯纳德继续试探。 雷格拉夫确有自己的底牌,而且认为自己亮出底牌后,他们无法不信息。喝了些酒的雷格拉夫颇为口无遮拦,心性使然,他不会耍酒疯更不会酒后粗俗乱语。 “我带的粮食的确不多。我在出发之前估算了一下,仅仅依靠香农的粮食,不能支持我的军队发动一场远征。” “哦?难道你觉得从我这里得到一批粮食,你就有远征能力了?” “当然。尊贵的伯爵……您刚刚也描述了自己封地的富裕。这里到处是家禽到处是美酒,如果可以得到您的补给,我的军队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是吗?”伯纳德眯起双眼,他看看左右再凝视雷格拉夫的脸庞,眼神中多了一份期待:“我年轻又尊贵的朋友啊!你年少而充满智慧,应该能理解,这世间的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价,甚至是人的生命。” “您是在暗指我要给你一笔金钱吗?” “聪明!”激动的伯纳德猛拍一下木桌,此举技惊四座。 “钱!当然是可以的,而且……我已经准备好。” 没有任何掩饰,雷格拉夫昂起头郑重宣布:“三百磅银币!我愿意拿出三百磅。” 年轻人高昂着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面色红润地看着餐桌一边的伯爵伯纳德。 “三百磅?!我没有听错?”伯纳德并未吃惊,因为数字过于离谱,他又一次本能得表示怀疑。 “就是三百磅。”雷格拉夫再重复一次。 “你……你真富有。” “谢谢夸奖。至于粮食,您……可有对等数量的麦子?” “麦子我自然是有的,而且非常充沛。”现在,渴望银币的伯纳德干脆直白问道:“钱呢?你是否带在身上了?” “那是当然的。就在我大营地里。”雷格拉夫的回答也非常直白。 两个喝得微醉的人现在都直白表达出自己的诉求,一方求财,一方要粮食,双方各自拿出了对方索要之物,但这依旧是一个买方市场。 雷格拉夫早就获悉本地的贵族非常需要银币,仅仅二十磅银币就令埃罗图斯男爵欢喜,三百磅银币让喝醉的伯纳德失态,它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雷格拉夫继续高傲得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价码。 “一枚银币换二十五磅燕麦或黑麦,如果您有小麦,我愿意出高价。” “居然是这样?” “如何?”雷格拉夫再问。 “可以!就这样定了。”激动的伯爵直指餐厅的某个方向,“我的粮仓就在那里,只要你给我钱,我现在就能把粮食交给你。” “钱当然有。三百磅银币货真价实,所以我可以购买你七十五万磅燕麦。当然!看在我是为了阿基坦国王陛下打仗。您……是否愿意再额外赠送我一些呢?”雷格拉夫笑嘻嘻问道。 笑意中带着催促、带着胁迫,现在查理也扭过头来看向伯纳德:“既然麦西亚王有意勇敢战斗,我们的确要为他提供充沛的军粮。这样他的军队才能取得重大胜利。” 伯纳德突然间发觉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一时间他自己还拙劣得掰着手指头来计算三百磅银币与粮食如何换算重量。 查理很欣赏雷格拉夫自信的模样,也相信这小子真的敢打敢拼,他随口催促道:“你至少得给他一百万磅麦子吧?” “算了吧!”伯纳德一咬牙一跺脚,接着扶着桌案勃然而起。他的右拳狠狠砸在木桌,震得酒杯里的葡萄酒溅洒,也吸引了所有贵族的眼神。甚至他的两个儿子都惊惧得不知所措。 “到此为止吧!二百万磅!”伯纳德借着酒劲公然宣布。 这一决定完全超出雷格拉夫的预料,醉酒的布鲁诺亦是惊坐起。 查理也没有想到波瓦蒂尔伯爵怎就如此大方了,但若他真的拿出二百万磅麦子,肯定是一次大出血。但是查理乐见于表舅大出血,如此宣泄自己内心的憋屈。 查理干脆带头鼓掌,见得国王都鼓掌了,哪怕一时间没搞清楚情况,在场的所有贵族纷纷鼓掌,他们为波瓦蒂尔伯爵的土豪行为喝彩。 话已说出口,在场的均是身份高贵的证人,现在伯纳德向收回承诺已经不可能。 伯纳德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口无遮拦了。 可惜“拿出两百万磅麦子”已经公开宣布,他又咬着牙攥紧拳头,再恶狠狠瞪着依旧昂着下巴的雷格拉夫,暗示对方必须支付更高的代价。 再沉静了一番,伯纳德又道:“我可以给你二百万磅麦子!记住是二百万磅!我要立刻看到银币,尊敬的你……可不要那次品来糊弄我。” 雷格拉夫立刻回答:“我断不会骗人,埃罗图斯男爵可以作证。三百磅银币,每一枚都印刻着查理曼的光荣头像。” “那好。但如此多的麦子……”伯纳德本想说支出这么多,恐怕粮仓都快搬空了。固然可以得到一笔现金,钱不能当饭吃,在短时间内,波瓦蒂尔城将余粮告急,这种行为自己是在冒风险。 伯纳德想了想,干脆把更深次的诉求挑明了:“我会收下你的银币,也会立刻给你粮食。但是你得到的粮食太多了,三百磅银币真的够了吗?我不会再要你的银币,在未来的作战中,你也必须履行承诺。你必须坚决效忠阿基坦国王,坚决攻打国王制定的敌人。” “可以。所以,我们的敌人是谁?”雷格拉夫果断看向查理:“针对奥尔良的作战恐怕要终止了。下一步是谁?攻击巴黎?还是向东攻打勃艮第人?” 对于查理而言,巴黎意义非凡! 想要做“法兰克人的王”就一定要夺下巴黎。 巴黎是法兰克人最初宣布建立的都城,克洛维作为法兰克人的第一代国王定都于此,一个真正的法兰克国王,手里就必须拥有这座城。 虽然加洛林王朝在帝国境内确定了多座都城,国王也在一个个城市间巡游。如今帝国分裂已是既成事实,亚琛已经遭遇劫难,且它始终是洛泰尔拥有的城市。 放眼望去,查理发现自己若争取到巨大权力,一定要在法兰克人传统活动区内选一座城,亦或是再造新城来作为自己的都城。 巴黎,不但是务实的选择,亦是象征意义巨大的选择。 但是现在全力攻打巴黎,他估计这群阿基坦贵族们并不会用心。 在面对巴黎的战线上,两年以来图尔的罗贝尔一直带兵作战,勒芒已被其拿下。如今罗贝尔成了图尔伯爵,查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私自行为,若是继续支持他,自己这个阿基坦国王岂不完全是傀儡了? 再说,继续给予罗贝尔以恩惠,估计会引起阿基坦与图卢兹两大区域的贵族们集体不满。 查理不能坐看罗贝尔做大,也不满于自己被南方贵族们控制,更要考虑勃艮第人以及被赶走的王叔丕平二世的战争威胁。 阿基坦与巴黎隔着一个好战的图尔,勃艮第人却是近在眼前。 查理干脆直指餐厅的东方:“本王意已决,要打勃艮第。” “那就打勃艮第!”雷格拉夫回答极为干脆。 “好!打勃艮第!”伯纳德猛地拍打木桌。 由他带头,所有贵族们敲打起餐桌,鸡骨震得乱飞,葡萄酒洒得到处都是。他们的举止毫无优雅得体可言,人们嘴里喊着“勃艮第”,就仿佛勃艮第势力已经还做散落满桌的鸡骨与红酒,就仿佛他们如饿狼一般将勃艮第啃食得就剩下仅剩碎肉的残骸。 不仅是酒精刺激,仅对于阿基坦而言,北方的帝国派贵族属于疥癣之疾,东方的勃艮第自古以来是心腹大患。 因为,勃艮第王国是被法兰克灭国的,查理曼为了治理勃艮第的反复反叛将之一分为四,结果,勃艮第人还是以五花八门的手段意图把已经灭亡的王国再凝聚起来。 如果勃艮第王国复国,它会攻击谁? 沿着第一、第二阿格里帕大道,两条道路通畅的罗马古道,勃艮第人可以疯狂进攻阿基坦。若北上绕行高卢大道,还能攻打奥尔良、图尔等纽斯特里亚地区,那就不是阿基坦方面要考虑的了。 在攻击某个敌人的问题上,现在的查理与阿基坦诸贵族的利益是完全一致。 他们敲打桌子欢呼不止,整个餐厅陷入长久喧嚣欢愉。 终于,他们渐渐安静下来。 查理看看左右,继续赞誉雷格拉夫的勇敢决定,再公然宣布:“麦西亚王在法兰克的身份仅仅是一个香农男爵,这不合适!本王决定,赏赐雷格拉夫为安茹伯爵。雷格拉夫!就是安茹伯爵!” 这是告知而非商议,不过关于此事,伯纳德早已获悉此时,还目睹刚刚雷格拉夫的冒冒失失的索要,他乐见于此时成真。 作为大贵族,伯纳德公开附和:“好啊!勇敢的雷格拉夫当拥有安茹。” 有人带头,在场的贵族也都附和起来。 雷格拉夫想拥有安茹,刚刚也直白得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现在的查理的态度极为认真,他将所有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使得这场国王的宴席真的成了一场贵族们团结的大会。 渐渐的,一个逻辑链已清晰浮现。 雷格拉夫的军队将参与攻击勃艮第,他就需要大量粮食与更多士兵。粮食可以由阿基坦出,至于新兵……此时当有雷格拉夫尽量独自完成。 查理有权赏赐其安茹爵位,同时赐予的也是其在当地的征税权、征兵权等一切权力。 反正安茹是曾经的图尔伯爵雨果三世在十年前内战伊始时抢来的,新的罗贝蒂亚家族继承图尔,这就直接导致了安茹没有了合法继承者。 虽然安茹属于纽斯特里亚的一部分,作为如今帝国南方的统治者,查理可以把安茹赐予任何人。当然这种赐予只是名义上的,想要得到它,还需要当事人带着大军去接受。 其实伯纳德也想要安茹这块地,但是大大咧咧得到它后,肯定要直面图尔方面的怒气。 雷格拉夫分明是个诺曼人,由其出面进驻安茹,图尔方面如果震怒,那和阿基坦肯定毫无关系。再说,雷格拉夫这小子已经在索要安茹了。 伯纳德估计,恐怕这小子聪明的脑袋早就算计了好了,所谓得到安茹后他会饱尝来自图尔的怒气。 不过此事也要考虑安茹当地下级贵族的意愿…… 伯纳德可以料想这样一件事,就是自己麾下有一群失去土地的骑士、骑士扈从。 失地骑士顿时从小领主堕落成了纯靠武装力量给大贵族打工的喽啰,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饱尝这种屈辱? 这些失地骑士几乎都来自安茹,他们的封地十年前就被暴力剥夺,因为他们的父亲战死了,年轻男孩只好逃亡。凡是能活到现在的,至少证明了他们算是合格武夫。 伯纳德不可能将自己的直辖领地分割若干,以表彰手下的这群外地莽夫。他就吊着这群家伙,许诺“谁立了大功就赐予领地”,只是何为大功,解释权在伯纳德手里。 区区一群失地骑士,领着波瓦蒂尔给的薪水,这群家伙不想干了就另投明主,想干了就好好服役,万一啥时候自己心情好了,就给个把幸运儿一片小领地。 但是这群家伙待在自己手里也不是长久之事,失地骑士们心里一直憋着怨气。他们被吊着,没有恒产、无暇婚姻,昔日的年轻崽子年龄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他们万一暴怒闹出某些乱子,或是在战场上因不满待遇突然倒戈——他们都是些自带锁子甲、祖传佩剑的精锐战士呐。 不如,把这群不安定因素都扔给雷格拉夫。 第1613章 桑特伯爵的故事 伯纳德面对着诸多问题,有关安茹方面逃亡而来的无地骑士,相比于勃艮第人的威胁,这算是小问题了。 因为伯纳德不仅仅是波瓦蒂尔伯爵,他首先是奥弗涅(阿维尼翁以北、维希以西)伯爵。 伯纳德的家族在其父辈一代夺下了波瓦蒂尔的控制权,当时全家族作为阿基坦地方的实权大贵族,忠诚于“虔诚者”路易。家族虽然是靠着暴力手段得到了波瓦蒂尔,事后依旧为国王承认。 现在家族的这份忠诚已经转移到了“秃头”查理身上,虽然这种忠诚极为灵活。 家族现在以伯纳德为首,他与表亲欧坦伯爵立场也是一致的,于是波瓦蒂尔-欧坦-奥弗涅,由两个已经分家的堂兄弟,他们的领地呈品字形分布,几乎占有了70%的阿基坦。 除此之外的阿基坦,几乎就剩下面对大西洋的桑特伯爵领了。 桑特伯爵兰德里,他拥有着桑特与波尔多这两座大城市的控制权,亦是牢牢掌控阿基坦大道中段,以及“圣雅阁朝圣之路”的关键路线。 所谓“圣雅阁朝圣之路”,在北方的虔诚信徒要沿着阿基坦大道南下,在抵达波尔多后持续再转入阿斯图里亚斯大道奔向伊比利亚半岛。 波尔多以南已经是图卢兹地区,以当前的帝国领地划分,图卢兹不再是阿基坦的一部分,伯纳德作为阿基坦第一贵族,也不能去打图卢兹的主意。 但伯纳德获悉这样一份未被证实,或者干脆无法被证实的说法。 他派遣的官方买盐商队,曾在桑特城获得一份坊间传说。 如果那些传说只是个别人士嚼舌头可权当是胡扯,但商队从形形色色人嘴里获得了相似的说法,似乎传说不是空穴来风。 所谓,桑特伯爵兰德里,这家伙某次骑马打猎不慎坠马。他人是性命无忧,就是受伤的地方极为尴尬——地面的石块戳中了裆部。 民间传说,可怜的伯爵怕是终生无子嗣了。 民众把这当做粗俗笑话,对于桑特的伯爵家族,可是一场灾难。 这是非常尴尬的事情!兰德里是家族独子,他的母亲是甚至不曾给他生下过姐妹,就染上重疾去世。兰德里的家族不再有沾亲带故旁支可以合法继承爵位,他自己裆部受伤的事情,伯纳德也不可能拔掉这家伙的袍子一探究竟。 不过,伯爵兰德里已经年过三十,如此年龄的大贵族竟没有一儿半女,要么是这家伙是过于虔诚的信徒,对男女之事嗤之以鼻。要么,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现在兰德里没有大婚,守着“朝圣之路”高高兴兴对过往信徒收过路费,他与桑特大主教关系缜密,对外表现的就是一位虔诚者。如此以来到现在还没有子嗣,也算说得过去。 伯纳德还是乐于相信这家伙就是坠马摔坏了裆部,被迫表现得非常虔诚,显得非常体面。 也许恰是这种表现出来的虔诚,使者桑特伯国在过去的年月里对诺曼人的偷袭没有办法,兰德里现在掌握大权,疏于军事忙于信仰,对于帝国内战的态度简直可以谓之为“与我何干”。 如果,兰德里突然暴毙,他的桑特伯国何去何从? 伯纳德想得到桑特,这样自己与表亲的欧坦伯国,一个家族就几乎掌控整个阿基坦的权势,最后就剩下一个利摩日这个教士管理的特殊存在。 考虑到自己比兰德里年长很多,大概率是自己先于兰德里去世,只有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有可能真的吞并之。 其实历史的发展进程早就出现了重大变故。 因为罗斯王国在840年在北方介入法兰克事务,迫使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组织大军反击,结果法兰克军队落得战败结局。 自那以后,诺曼势力突然大举渗透莱茵河中游,继而引得多个曾被法兰克灭国的势力再度崛起。 于是本该在841年爆发于孚日山脉附近的丰唐努瓦决战并未发展,内战也被继续拖延到844年。 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本该在841年丰特努瓦战役阵亡,继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继承波瓦蒂尔,一个继承奥弗涅。 现在,父子三人待在波瓦蒂尔皇家行宫的餐厅里,听着国王查理宣布决定承认雷格拉夫为安茹伯爵。 查理仅仅是在餐桌上借着酒劲小规模宣布,没有相关的正式赐爵礼仪,所有说辞再是有贵族在场做见证人,他的法理效力也是单薄的。 查理当然不是说说而已,伯纳德也希望雷格拉夫就在这个月,最好赶在圣诞节前后正式领取爵位。 伯纳德无视面前的满桌狼藉,给兴奋的查理支招:“既然您承认他是安茹伯爵,赐爵礼仪……我看需要立刻进行!” 查理深深点头:“我看可以。” “我建议,就在圣诞节前。就让今年的节日更加令人快慰吧!” “好!就这么办!”查理高兴站起来,突然右手直指雷格拉夫:“我的好朋友。本王决定了!就在圣诞节前夕,我要在圣玛利亚大教堂赐予你安茹伯爵爵位!” 雷格拉夫大喜,他站起身激动地捂住心脏,目光如炬,一板一眼说道:“伟大的阿基坦国王!感谢您的赏赐,我愿做您的剑!” “哦?!忠诚之言!”查理不禁伸直脑袋。 诸如伯爵级大贵族一般情况舍不得说“我是您的剑”之类的话,这太谄媚了,简直有损自己的荣誉。 雷格拉夫来自北方,他看来这番说辞并不过分,无非是一个侍卫宣布效忠他的首领时的必要说法。法兰克贵族们认为过分贵重的辞藻,在罗斯人看来就很廉价。 关键不是说什么,而是日后怎么做。 他的说辞再度令查理感动不已。 热闹的宴席到此为止,一番喧闹后雷格拉夫的酒劲儿也下去了。他虽年轻但着实没有喝下太多的低度甜葡萄酒,肝脏代谢虽不及真正的成年人,现在也基本恢复到思绪情绪,就是还有一些醉意而已。 查理基本恢复正常,他宣布的圣诞节前夕施行赐爵礼必然说到做到,而且当日的活动不仅是赐爵礼。 赐爵礼仪是当日大弥撒的增补活动,亦是可以作为盛装巡游前的开幕式。 查理心里盘算个计划,那就是自己在诸多教士的见证下,在大教堂里此封雷格拉夫为伯爵,罢了这位新晋伯爵带着他的精锐战士们,以盛装姿态参与环绕波瓦蒂尔城的“圣诞巡游”。 不过伯纳德依旧想着他的那一笔卖粮食的巨款,以及趁机解决手里的无地骑士问题。 伯纳德最后问道:“我的粮食就在城里,二百万磅麦子可以快速筹集。你何时将三百磅银币送到我手里?” 雷格拉夫爽快回答:“明日!我明日即可带着钱财进程!还望那个时候,我能看到您粮仓里满登登的麦子。” “很好!”伯纳德欣喜之余又承诺:“你把钱给我,我就宣布你拥有粮仓的控制权。当然!最后你把粮食运走,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如果你想租用车马,得加钱。” 雷格拉夫耸耸肩:“我的手下尽是诺曼人,我自有办法。” “随你便。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 “雷格拉夫,你是很好的孩子。我非常欣赏你,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您还愿意送礼?好吧,任何的礼物我都要收下。因为,尊敬的波瓦蒂尔伯爵,以后我做了安茹伯爵,我就是您北方的邻居。我们是好友。” “好友吗?”伯纳德默默嘟囔一番,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口气。再郑重道:“我们会是好友,明日我就把大礼带到粮仓处。” 一场热闹的宴席彻底结束了,却是一场新盛会的序幕。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走出餐厅,在阳光下使劲蹦蹦醒醒酒。 他们的随从们在户外闲置良久,见得自己的主人扶肩搭背地走出行宫,席地而坐的他们纷纷站起,乐呵呵围过来。 雷格拉夫看看伙计们,他没有犹豫,旋即命令:“让你们久等了。现在我们回军营。” 那些在城墙附近游荡的麦西亚军队,他们的存在始终令城墙上巡视的卫兵忌惮。由于那些人仅仅是排着队、扛着长矛和旗帜游荡,任何扰民的行为都没有做,外郭的居民起初非常警惕,渐渐的民众乐于站在田间地头去看戏,还有顽童大胆地跑过去,跟在士兵身后学着战士模样走路,孩子们笑声不断。 老埃里克指挥着城外的麦西亚军,士兵几乎都由香农的村民构成。他们对乱窜的顽童非常反感,不过考虑到擅离队伍要被小棍子抽小腿,就只好容忍小孩顽皮。 殊不知,一些眼线盯着这些游荡的士兵。 那是一些自备了头盔、锁子甲以及祖传佩剑的男人,更有甚至还在身上带着自己的家徽。 有关查理打算将法律意义上无主之地的安茹伯国赠与一个亲信,消息不仅而走。 民间把此事当做坊间嚼舌头的谈资,毕竟一个贵族的诞生与平民有何关系。 然而对于曾经从安茹逃走的下级贵族,这群战败者后裔完全把传说当真。 基于那些说法,据说在图尔有一个流亡的小国王,此乃流落在欧洲大陆的麦西亚王,在其身边有一群金发诺曼人,所以谓此人之为“诺曼首领”也不为过。 然而香农地方已经是此人的封地,下一步……极有可能是安茹。 这些落魄骑士们还获悉,麦西亚王虽有王国继承权,海岛上的麦西亚国家却处于纷乱状态。流亡的王需要在欧洲大陆招兵买马,待其羽翼丰满了再反攻海岛。 麦西亚王是流亡者,自己更是流亡者。如果那个男人成了安茹伯爵,流落波瓦蒂尔的兄弟们岂不是可以顺利回家了。 就是今日,已经有人穿着粗布罩袍,乔庄成外郭的普通居民,勾着头静静观察招摇过市的麦西亚军与萨克森军,亲眼目睹了年轻麦西亚王的真容。 现实与他们的幻想出出入很大,据说那是个国王,可怎么看就是个金发诺曼人。 罢了,兄弟们凑在一起,流亡者们自发构成一个小团体,时常在外郭居民区选定一个偏僻的木屋密谋一些事情。 伯爵伯纳德无法随时监控这群莽夫的所有举动,打仗的时候他需要这些家伙骑上马以精锐骑兵姿态参战,并支付其报酬,其余时间因考虑到这群人并非完全可信,索性就放任他们自由活动,至多安排亲信打扮成农奴在其聚集时当哨兵。落魄骑士时长聚集,恰是如此对他们愈发感觉忌惮。 已经是下午,麦西亚人与萨克森人又离开了城市,雷格拉夫不知道的是,他的眼角扫过的一些身披厚实粗布罩袍者,这些人可不是铁匠学徒之类的存在。也许是一些强壮的搬运工? 如此奇怪的强壮之人在一众路边围观者中显得很明显,也许只是一些看热闹的伐木工? 雷格拉夫没有在意,他继续骑着马招摇过市,麦西亚旗在逐渐下落的阳光下更显敞亮。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粗袍男人的关注着,直到麦西亚军完全与城外军队会和,继而在冬季抛荒的麦田处集合整队,再排好队奔向南方的身披河谷营地。 他们离开了,波瓦蒂尔城也迅速结束喧嚣,外郭的平民继续他们平静且枯燥的冬季生活,倒是在石墙之内,查理与伯纳德,以及其他贵族们,他们各有各的快乐。 伯纳德已经行动起来,他估计雷格拉夫会在明日落实承诺,为表自己一样信守承诺,这番就带着亲兵直抵自己的粮仓,检查全部的库存。 循环使用的麻布口袋如砖石般错落有序地堆叠,此地还有一些大木箱,无差别得堆放燕麦和黑麦。这两种麦子是民众与贵族的基本口粮,伯纳德可以吃得好一些,所以专供家族的小麦要精心囤放。 他们不得不当心鼠患、地面潮湿、房顶漏水等系列问题。于是充当粮仓的屋子有的石头地基,木板铺在石头上。 仅靠人手是无法解决鼠患的,粮仓区干脆养了一些猫,猫咪吃了太多老鼠都挺健壮肥硕的,在房顶出时常看到这些小动物乱窜的身影,贵族们把这看做生活的一部分。 就是外郭的居民非常谨慎,需要花些经历避免内城的猫偷偷窜出来,将自家的鸡给叼走。 伯纳德对落魄的无地骑士们也是一视同仁,他们的待遇与伯爵亲信相当。 平日的伙食多是酸味浓郁的黑面包与浓稠燕麦粥混搭,至于想吃鸡打牙祭,就要落魄骑士花钱去买。 麦西亚大军陈兵城外之际,附近的有地骑士带着扈从浩浩荡荡而来。客居城里给伯爵打工的安茹矢地骑士,只能与这群家伙在一起。 都是骑士,有封地的鄙视无敌落魄户,或是嘲讽或是戏谑,落魄骑士们已经非常倒霉,这段日子还被羞辱一番,心底实在难受极了。 终于,落魄骑士感觉到逆天改命的机会就是现在。 夕阳下,二十个年轻人陆续聚集在一座隐蔽的木屋。 他们摘下灰褐色头罩纷纷露出面容,年轻人互相看看,借着木窗透进来的夕阳柔光,开始密谋一些事情。 殊不知,他们的秘密藏身所早就为伯爵伯纳德知晓,伯爵仅仅是差人监视。但是今日,这个秘密窝点可以捣毁了…… 第1614章 贝孔与安茹二十骑士 秘密木屋里,一个蓄着乌黑山羊胡的年轻男子摘下头罩,他环顾四周。 “兄弟们都到齐了吗?” “还有三个伙计还在望风,他们没回来。”一伙计说道。 “算了,不等他们了。”山羊胡的年轻人定定神,伸长脖子神经兮兮说道:“就在刚刚,我认真看清了麦西亚王的脸。而且,也打听到了来自城里的消息。” “大哥,情况如何?” “对啊!那些说法是否是真的?” 年轻人深深咽下唾沫,郑重解释:“我有大概九成的把握,那些说法都是真的。下一代安茹伯爵,应该就是麦西亚王。” “果然是他?!”众多年轻人异口同声,他们坐正身子,纷纷摆出一副如卸重负的模样。 “就是他。”年轻人继续解释:“城里的卫兵给那些进城的诺曼人送饭,顺便窥听到了国王宴会的一些细节。送烤鸡的厨师可是言之凿凿,那个麦西亚王马上要成为……我们的新主人了。” “哦?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回家了?”一兄弟闻之已经兴奋得站起来。 “甘尼休斯,你先坐下!”山羊胡的年轻人摆摆手,又示意其他兴奋的兄弟们保持镇定,不要高兴得太早。 这位年轻人,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伙计算是年长的,恰恰因为年纪最大被大伙儿拥为大哥。 为了配得上“大哥”的称谓,他才续起胡须。上嘴唇蓄胡子耽误喝汤,那里的胡须都被锋利小刀定期小心刮掉,倒是下巴的胡子要尽量续着,显示自己足够年长说话有分量。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如今也才勉强二十四岁罢了。 在贵族集团里,这样的年龄通常被认为难以独当一面,毕竟亚历山大大帝只有一个,年轻的传奇者屈指可数,更遑论一群落魄的失地骑士了。 山羊胡的年轻人名叫贝孔,他乌黑的胡须证明了自己特殊的血统——有较为浓厚的罗马血统。 贝孔就是个高卢罗马人,其家族始终是一个安茹地方的小贵族,奈何混到自己这一带,连祖宗封地都丧失了。 贝孔的家庭经历非常典型,围坐在这间秘密木屋的近二十个兄弟,他们的经历出奇一致。 他们均是战败者的后代,父亲与前代安茹伯爵反抗图尔军队的攻击,在战役中落败被杀。战败的贵族丧失一切,家庭成员悉数被谋杀,侥幸逃脱的男孩流落各地。 扈从的后代往往有着一技之长,可以充当木匠、铁匠等活计给别的贵族打工。 失去骑士父亲庇护的男孩,带着象征家族荣耀的装备,在阿基坦艰难求生。 以贝孔为首,二十名骑士后裔聚集为一个小团体。在逃亡之路上,同病相怜的男孩互相联络,再以团体的身份投奔曾经的波瓦蒂尔伯爵。 再后来,来自南方的奥维涅伯爵攻下波瓦蒂尔,为了安定当心,新的伯爵未对当地下级贵族采取迫害,而是欢迎所有本地贵族前来效忠。顺带得,来自安茹的落魄户们也就顺理成章效忠起新主子。 对于伯纳德,这群无封地崽子反而比那些有地骑士好用,然而将之视为心肺也断不可能。 昔日的他们柔弱可欺,在得道伯纳德的资助后,这群兄弟逐渐变得强壮,又被当做“伯爵之剑”总被安排在第一线。 一些同病相怜的兄弟已经战死,即便到了死,去世者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祖宗封地被光复的那一天。 哥哥死了,弟弟继续在战斗。弟弟阵亡,哥哥就把别家族的男孩当做弟弟。 这场内战逼得二十个兄弟愈发团结,也是战争,逼得他们的武艺在战斗中不断磨练。 他们的父辈身为安茹当地的骑士,早年前父辈之间也有封地间,诸如农田划分、牛羊越界啃草之类的事务产生矛盾,如今他们之间几乎涌现出手足情。 继续给波瓦蒂尔伯爵打工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大家年纪大了还要继续做武夫? 谁不想结婚,活得像是正常的男人?谁不想回到故乡拿回自己的封地? 没有人甘于再做伯纳德的斗犬,只可惜离开这个金主,大家还能怎么活? 现在出现一个机会,大家都在疑问——如果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继承安茹,是否恢复兄弟们丧失的爵位和封地控制权? 最年轻的兄弟希冀大哥贝孔给予大家梦寐以求的答案。 当然也有兄弟务实地说道:“大哥,还有兄弟们。那个麦西亚王也有自己的亲信,如果他得了安茹,岂不会将领地分给自己人?咱们这些落魄之人,还能被他重用?他……何尝知道我们的存在?” “阿克弗雷德兄弟,别说丧气话了。”刚刚那位激动的甘尼休斯说道。 “我只是站在现实层面思考。”说罢,阿克弗雷德又看向大哥:“怎么办?我也获悉,麦西亚人的军营就在南部石矿边的河滩,要不……我们派几个兄弟去问问情况?” 贝孔深深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兄弟们,咱们一直在赌命,现在所有人到了命运攸关之际。我愿意去赌!就赌那个麦西亚王会恢复我们的名誉地位。怎么样?!”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兄弟们:“事不宜迟,我打算今晚就行动。” “好!” 一人附和,接着兄弟们陆续昂起高傲的头颅做出肯定答复。 贝孔站起身,引领所有人起立,他再告知兄弟们:“既然如此,我们就说动了。你们各自回住处,带上自己的武器装备,带上自己的钱财,准备好马匹,待夜幕降临后我们靠着月光指引沿着河道向南走。” 大家低沉吼了一嗓子,接着陆续走出他们的密室。 但…… 凡是刚刚走出木屋的落魄骑士,都为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继而下意识地握紧剑柄。 直到大哥贝孔被户外突然的鼓噪吸引,他干脆拔出佩剑,木着脸走出密室。 只见一批士兵已经把密室附近区域包围,从起装束来看,所有士兵披着锁子甲,头戴巨大护鼻的铁皮盔,少数士兵看来身份高贵,唯独这种人披着罩衣,其上还有黑色的鸢尾花式印染标识。 另外的,贝孔突然看到了那三位缺席的兄弟。 三个兄弟只是平静得与那些士兵站在一起,面色从容可见没有受到任何的胁迫。 当然包围密室的士兵一样面目平静,他们虽然带着武器,灵活的圆盾由麻绳挂在腰间,各自的佩剑依旧插在剑鞘中悬在武装带上。 一些骑马者也在这里,显而易见的是士兵出现使得附近居民全部回避了。 突然,一位高贵的骑马者走出草垛棚屋的掩护,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伯爵伯纳德。 “哟!贝孔!年轻人,你果然在这里。” “伯爵大人。”贝孔见状,以右拳击打胸膛,算是做了一个贵族礼节。又以笑意掩盖难堪,狡辩道:“我买了些好酒,要在这里和我的朋友们畅饮一番。难道我购买的上等麦酒,还能将尊贵的伯爵大人吸引来?” “油嘴滑舌的男孩。”伯纳德歪着脑袋微微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为我效力,当然,骑士你我都知道,你们这些勇敢的战士加入我的军队,只是为了赚取一笔钱,乃至……” 伯纳德把后面的话语隐去了,他审时度势一番,想着这群崽子好歹为自己冲锋陷阵,临近最后的时光,也需要给他们体面的退场。 毕竟时间还很长久,自己的生命也快要进入暮年,让落魄骑士们体面离开阿基坦,日后自己的儿子、孙子,也好与这群恢复名誉的小贵族,保持友善的关系。 伯纳德定定神,抬手直指这间隐藏于城外居民区的木屋:“以后,你们不再需要秘密房间。” “您……想做什么?”听了一阵子,贝孔警惕问到。 “年轻人,你不要太紧张。咱们过去是朋友,未来也会是朋友。我现在只是平静地告诉你,你们兄弟为我效力的日子,到此结束了!你们从未真的效忠过我,作为阿基坦贵族,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安茹方面的小贵族效忠。咱们好聚好散,所以……我现在打算给你们介绍一位新的主人。” 一番言辞和善的描述,使得紧张的气氛缓解,取而代之是大家的疑惑。。 伯纳德这番下了马,夕阳下他张开双臂示意自己完全和平。 他走近贝孔,亲切说道:“年轻人,回到安茹吧!” “啊?” “不要怀疑什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当然,这一消息恐怕你们的眼线也已经获悉。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他将在圣诞节前夕被国王册封为安茹伯爵,他将正式领取整个安茹地方的大权。你们这些人本就是当地贵族,仅仅因为之前的图尔伯爵以卑鄙手段窃取了你们各自家族的权力,我从来都认为那是不合法的!只是……以我的身份,无非对图尔的手段做任何干涉。我只能收留你们!年轻的朋友,很感谢这些年来你们为我做事。” 话语很冗长,所描述内容听起来也很公道。 仅仅的这些话,居然就有年轻人眼含泪花。但被一边站在的兄弟踩上一脚,吃痛后才把行将流淌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贝孔完全没有感动,一番冗长的外交辞令下掩藏的完全是逐客令。 当然,如果可以回到安茹,兄弟们可以立刻收拾行囊策马离开。 贝孔干脆问道:“所以,我们是否该立刻效忠麦西亚王?此事,如果我们现在就去做了,您的意思如何?” “当然是欢迎!我其实知道你们会在这里密谈一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伯纳德故意大声说,罢了再道:“今晚,这间密室将会被我拆毁。我带来的战士就是负责拆房子的,我想你们以后也不再需要它了。” 贝孔面色不改得凝视伯纳德的眼,这一刻他没有半点的出于骑士身份的卑贱感:“如果我们能得到麦西亚王的认可,您大可把这间房拆毁。” “好吧。哪怕你们今日不在这里密会,我也必然差人去你们各自的住处呼唤。” “如何?” “告诉你们一个……你们梦寐以求的好消息。明日,麦西亚王承诺带着钱财来城里购买粮食,我将把粮仓交给他。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你们全部引荐给他。贝孔,你可知道麦西亚王?” “今日好好见过了!他和我擦肩而过,那是个金发的年轻人。”贝孔谨慎回答。 “的确如此,而且这小子打算攻打勃艮第。再告诉你一件事,如今的战争已经迫使我不得不亲自带兵出手了,你们这些人也没有资格置身事外。麦西亚王继承安茹之后,自然要在安茹招兵买马。你们本就是出身安茹的贵族骑士,有义务效忠他并给他作战! 记住,勃艮第是阿基坦的大敌,国王有意对勃艮第用兵,所有效忠阿基坦国王的贵族都有义务出兵作战!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将以安茹伯国骑士的身份出战,就如同……你被图尔旧伯爵杀害的父亲。” 贝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兴奋,故作平静的答复:“如果是这样,我们明日将如何面见他?” “我会让你们全体骑上马进入内城,你们务必穿上最好的衣装。我会亲自为你们引荐。”伯纳德得意洋洋说道。 “哦,那就太谢谢伯爵大人了。”罢了,贝孔当众半跪下来,右手捂着胸膛勾下高贵的头颅,此举胜过千言万语。 而这,也是伯纳德乐于看到的。 他令贝孔站起来,最后说道:“现在可以告诉你的兄弟们安心睡觉,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两清,以后你们与我的波瓦蒂尔-奥维涅,我们就是朋友关系。我不会再给予你们报酬,但愿麦西亚王会慷慨解囊。哈哈,我倒是知道那小子对效忠他的任何人,都会给予很不错的待遇。也许,你们这群年轻人只见合得来。” 于是,事情有了极为戏剧性的发展。 贝孔和他的兄弟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极为体面的离开波瓦蒂尔。 兄弟们朝思暮想的安茹地方家族封地,居然会因为一个诺曼贵族的进驻,轻而易举就夺了回来。 因为伯爵伯纳德言之凿凿说了很多,尤其将阿基坦国王查理搬出来,指明册封是国王的旨意。 他们没有多想,完全听信了伯纳德的说法。 难道此事还有变数吗?大家还不如高高兴兴回到住处,明日集体效忠麦西亚王! 毕竟,那个诺曼贵族的最大身份是麦西亚王,其次是香农男爵,进一步会是安茹伯爵。 一个骑士直接效忠国王,这是何等的光荣,继而拿回了家族丧失十年的骑士领,面子和里子一朝全部拿回。 伯纳德说到做到,安茹落魄骑士的“秘密基地”,在大量缆绳的拉扯下轰然倒塌。 众多年轻人只是回眸一眼,罢了高高兴兴回到住处去打理自己的好衣服了。 伯纳德与安茹骑士们,他们各有所需。尤其是伯纳德,希望明日雷格拉夫带着前来,拿走粮食再带走这些有了新主人的骑士。 当然,这种事情属于额外事件,回到营地的雷格拉夫对此事浑然不知。 雷格拉夫早已听说,曾经安茹地方的一些贵族后裔因战败逃亡,有的就混在波瓦蒂尔的军队里混饭吃。他并没有多想,只是构思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得到了与香农一河之隔的安茹,当如何治理当地。 他想当然的认为可以收拢一下当地流落民间的贵族后裔,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协助自己治理一片大区域。同时也要考察当地的人力物力,以老方面赐予当地人期限内免税的福利来笼络人心,再甄选一批强壮农民征召为兵,许诺其作战时期的口粮,许诺其搜刮战利品的权力。 有此三招不愁不能扩军。 这一夜,雷格拉夫亲自整理自己的钱财,那可是他和伙计们这两三年来通过五花八门手段积攒的银币。很多人聚在他身边,对着篝火检查这些闪亮亮的银币,遗憾于它们很快就有新主。 再看看这些钱财吧!但愿未来可以通过战争大发横财。 第1615章 雷格拉夫的新骑兵 用三百磅银币买下七十五万磅麦子,这已经超出了雷格拉夫的最初设想。 兄弟们围着篝火把银币检查一遍,大家不禁感慨一个——不知何时再劫掠这么多粮食。 雷格拉夫带回来新的战争计划,这使得对未来有些遗憾的军队立刻又燃起战斗欲望。 勃艮第人是什么敌人?反正不是法兰克族人,更不是阿基坦的高卢人。 原本大军要考虑攻击奥尔良城墙的,雷格拉夫也预计必要时刻制作一些长梯令一些勇士强行爬墙。 同时也要考虑防备骑兵攻击,于是才在南下觐见查理之前,增加了防骑兵训练。 也许勃艮第人也善于骑兵作战?可能未来的作战会以旷野战斗为主,这样大家不用面对令人窒息的攻城战。 若是大家必须与阿基坦军队组成联军,那么自己的军队就以长矛方针横冲直闯,犹如一头鬃毛极厚极硬的野猪群在冲击。 雷格拉夫对这样的战斗有极高的胜利把握。 当务之急自然是拿到那些粮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深谙留里克制定的这一战略根本,所谓先预计自己的总兵力,士兵行军、驻扎、作战日不同的食物消耗。 估算出全军可能的作战时间后,就首先准备三个月的军粮。如果三个月内无法结束战争,那就准备半年军粮。 现在毕竟不必之前两年的战争。 兄弟们再不是维持百人规模的百人队,彼时若是食物匮乏,可以通过打猎吃肉满足基本要求。 现在自己和布鲁诺组织的军队,再加上必要的非战斗辅助人员,形形色色人员达到一千五百之众! “一个人一天至少吃一磅麦子,我的军队一天就要至少吃掉一千五百磅。必要时一天要吃掉三千磅。如果我得到七十五万磅,我的人能吃二百五十天。哇!真是富裕仗!” 这个时代的战争,一场战役基本会在当天结束,而其他时间不是行军就是休息。 休息时期,一名士兵吃上一磅麦子足厚,闲暇之际睡大觉即可。 行军时因为消耗增加,人均要吃上两磅麦子。 到了交战日的那几天,为了确保士兵人人精力充沛,就要一天吃上三磅。 雷格拉夫估计到,大军沿着罗马大道的通途抵达勃艮第,至多高强度行军十天,激战日也就一两天,其余时间就是歇着。 譬如现在,战士们在罗马废墟之下,驻扎克兰河之畔。伐木盖房子很费体力,就要加强粮食供应,等御寒房子盖好了,大伙儿天天睡觉即可,伙食也降到最低标准。 雷格拉夫获悉,香农当地的壮年男子,干农活儿的日子,当天伙食也就一磅。 在平常日子,全家人就吃一磅麦子都算是正常的。 他们当然可以吃得更多,然而彼时的图尔伯爵把农民大部分农产品都收税了,农民又被禁止狩猎捞鱼,平凡人家就必须对余粮精打细算,以至于他们“吃饱饭”也仅限于丰收之后的几日。 所以当万圣节时教士们做大规模布施,才吸引得香农各地村庄居民前来蹭饭。 雷格拉夫很清楚自己做的这套军粮标准,令自己的长矛民兵可以经常“吃饱饭”。哪怕一天只能吃到两磅燕麦,这也是过去时之后丰收日可享受的,现在成了常态化。 因为他们从香农走到波瓦蒂尔,行军日里人人都是确保这样的标准。 他们精力充沛,乐于效忠愿意拿出大量粮食喂养战士的麦西亚王。 于是雷格拉夫的计算结果迅速传遍整个军队。 只要国王拿到了波瓦蒂尔伯爵承诺发麦子,军队就得到了至少可支撑200天作战的军粮! 如果再加上已经在香农囤积的粮食,全军有可能持续脱产战斗到明年秋收! 听起来非常梦幻,然精于计算的国王拿出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国王已经落实过他的一系列承诺,未来发所有承诺没有理由会落空! 于是,河畔的营地,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因为军粮储备得有些过了头,他们非常自信,当前也非常安逸毫无忧虑。 麦子是军粮的根本,除此外联军还准备了一批肉干鱼干作为辅食。 行军宿营时顺手打猎也是必不可少的。 矛与剑奠定军队的真理,大军已经对勃艮第开战,掠夺当地的一切,按照诺曼人的理念就是顺理成章的。掠夺式狩猎与抢掠敌人的村庄,也是重要的获取军粮的方式,战士们更希望抢掠行动发大财。 雷格拉夫可不会把维系战斗的方法完全放在劫掠上,先期准备多少军粮,是对战争能打多远做一个兜底。 有了粮食,也要考虑如何运输。 碍于自己与查理等人定下的方案就是打勃艮第。勃艮第的核心区何在?它就在卢瓦尔河上游区域,联军有龙头战船的巨大战略优势,哪怕仅有七艘,一次运输都是惊人的! 而敌人,无法与真正的诺曼勇士打水战! 雷格拉夫再基于北方传统思维,果断优先想到水陆并进方案,届时联军要绕过索罗涅森林,沿着卢瓦尔河逆行直接攻击勃艮第…… 所以一切都要从获得那些粮食开始。 雷格拉夫明白自己现在并没有能力把粮食都运走,而且也需要用城里的大天平,花费不少的时间计量出七十五万磅之巨的麦子。 最后靠着现有长船,一点点得将麦子运回香农,为此还得再在香农搭建一些临时棚屋做仓库。 毕竟伯纳德收了钱就不管了,如何把粮食带走、如何保存,与那个家伙就再无关系。 清晨,雷格拉夫满怀欣喜地早起,他组织一批战士,再度一身戎装走向城市。 这次他们护送一辆驴车,车板上装着一些麻布口袋,解开各自的束口绳均可看到里面亮闪闪的银币——三百磅法兰克银币混着一些东罗马银币都在这里,它也是这些年来雷格拉夫所部劫掠的证明。 这一日,波瓦蒂尔城也在晨曦中骚动起来。 落魄骑士贝孔召集起他所有的落魄兄弟,二十名安茹小贵族后裔骑上各自斥巨资购买的战马,船上父辈留存的甲胄,带上父辈的佩剑,还要套上鸢尾花的罩衣,他们集体聚集于城市广场。 今日,伯纳德也召集了他的本地骑士们。 两波骑士的衣着较为相似,但波瓦蒂尔容不得这些外来户。 真正的骑士就是小领主,波瓦蒂尔的地方领地已经分封完毕,伯纳德是不可能从自己的直辖地里分出大部分赐予外来户,哪怕贝孔和他的兄弟们能征善战——说到底就是一群工具人罢了。 所以当下级贵族们开始聚集,城市广场的闲杂人等都警惕得规避,外郭居民区的民众基于昨日士兵突然出动一事,也纷纷待在家里回避。 今日的查理以及准王后埃蒙特鲁德都未现身。如今,诸如奥尔良的来战士卢克斯,他们顺理成章向查理直接效忠。 查理与他人数扩大的亲信们待在行宫里,透过小窗悄悄观察事态发展。有关买卖粮食一事他支持而不再做干涉,他愿意做一个旁观者。 查理也就静静看着一众骑士沐浴冬日清晨那清冷圣光中。 大教堂的晨钟令平凡生活多了一分庄严肃穆,教士照例坐着自己的工作。 在圣玛利亚大教堂的第二层,一间面对城市广场的石室里,透过拱行小窗可以看到那些已经集结的骑兵。 大主教阿基乌斯、奥尔良主教枢机马肯伯特站在这里,他们已经获悉了一些大事。 “看看那些年轻人。这些流浪者会效忠他们的新主人。”阿基乌斯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们是安茹的流亡者。以我对雷格拉夫有限的了解,他定会收留这些落魄户。而且,会恢复他们的身份。”马肯伯特坦言道。 “他的品德确实不错。”阿基乌斯不禁在胸口划起十字。 马肯伯特看在眼里,不过他无法苟同。雷格拉夫与他手里的诺曼士兵,在夏季时期针对奥尔良手段极为凶残,谓之为撒旦不为过。 可是…… 马肯伯特能从雷格拉夫身上感受到深深的矛盾性,也就待在大教堂太久了的阿基乌斯主教太单纯罢了。 雷格拉夫带兵堂而皇之走过城市大门,这一次伯纳德的两个儿子不再犯怂。但两个青年也没有热心到与雷格拉夫或布鲁诺谈笑。 双方通行且都一言不发,走在城里的石板路,雷格拉夫迅速看到城市广场聚集的骑兵。 “最好准备,以备不测。”雷格拉夫下意识得以诺斯语命令他的战士们。 雷格拉夫必须必须考虑伯纳德见财起意,于是命令随行的老埃里克,去和伯爵的儿子主动套近乎。实则是暗示,必要之际就把伯爵之子当人质。 现在,阳光明媚,冬日也不再寒冷。 骑马的伯纳德早已看到进城的麦西亚押运一辆驴车,其上有多个麻袋,那里面定然都是银币。 伯纳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伸出右手。 见此举动,雷格拉夫先是一怔,接着就看到那个一把胡子的伯纳德下马,继而所有的骑马者陆续站在马头前。 雷格拉夫还注意到,骑兵虽然都下马了,他们居然站成了两部分。 “这是怎么回事?” 雷格拉夫暂不多想,他令自己人立刻停步排队,战士们得令战场笔直的两排排,那辆运输银币的驴车也被驱赶到前排。 雷格拉夫先是象征性的狠狠拍打车板,再与随从的布鲁诺大跨步地走向伯纳德。 不过当伯纳德的两个儿子意欲跟随,均被金发战士笑呵呵地拉扯住,而且笑意里明显带有威胁深色。 雷格拉夫吭吭两声,平视伯纳德,亲切道:“尊贵的伯爵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我已经把钱带来了,你承诺的粮食呢?” 伯纳德也无意废话,直指城内的一个方向:“那里就是我的粮仓,它建在高处。昨日我已经检查一番,现在我即可带你去瞧瞧。”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可去。”话音刚落,雷格拉夫脚步一挪看着就要动身。 “慢着!”伯纳德乐呵呵的制止道:“难道你们诺曼人都如此着急么?我年轻的朋友,现在我还要给予你额外的礼物。” “还有礼物?”雷格拉夫停下来,眉头紧皱感觉很意外。 “是礼物!”伯纳德乐呵呵得帮助雷格拉夫回忆:“你可知你要拿到的安茹是怎样的存在?当年一群战败者可是逃到了阿基坦,尊贵的我接纳了这些落魄之人。如今……” “啊?”雷格拉夫恍然大悟,“我听说过相关事情。” 伯纳德已经面露笑意,故意问到:“你愿意收留他们吗?” “这件事……”雷格拉夫稍稍思考一下,他有所犹豫,不过想想其中利害,他目光如炬断言道:“我要了!凡是从安茹逃难到你这里的,哪怕只是普通难民。你只要愿意给,我就要。但……” “你害怕我讲条件?” “您真聪明!”雷格拉夫态度直白:“您愿意把那些人拿出来扔给我,我就要。若是额外索要某些好处费,我就不收。” “好小子!”伯纳德的笑意中多了一丝狠辣,他当然只是暗示某种可能性,既然雷格拉夫聪慧得猜出并直言反对,自己也就不提了。 伯纳德直指另一边站着的一众年轻人,仅从站位而言,看似有二十名士兵并不与伯爵站在一起,雷格拉夫注意到那些人得了手势命令,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一个不经意,雷格拉夫直接与那留着黑色山羊胡的青年对视。 非常奇怪的是,那个男子目光笃定,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雷格拉夫就看着这群青年不断逼近,眼角也注意到伯纳德那持续不断的笑意。 突然间,这些男子集体单膝跪地,所有高傲的头颅全部垂下。 只听那位山羊胡子的年轻人,以其鼻音很重的法兰克语说道:“我乃安茹地方骑士贝孔,现在向真正的安茹伯爵效忠!” 一人说罢,其余人等像是排了顺序一般接连宣布自己的身份,再宣誓效忠。 二十名男子居然都是来自安茹的骑士,其中也有两人同时发言了,听其所述,是因为两人是亲兄弟。 “他们都是安茹骑士?这么多人?”雷格拉夫下意识慨叹道。 伯纳德得意洋洋解释:“我收留了他们,现在到此为止了。现在,他们都是你的部下。而我我希望今晚你就把他们全部领走。” 事情发展如此完全超出雷格拉夫预料,既然自己被册封伯爵是板上钉钉的事,得此机会立刻收编这群明显自带战马、武器的落魄安茹骑士们。 雷格拉夫定定神,俯视那个山羊胡须的青年:“你?叫做贝孔?” “正是!”年轻人此刻还左手撑着地,他抬起头直视雷格拉夫的脸:“我的家族拥有安茹伯国贝孔村的权势,我的父亲战死了,家园被图尔伯爵窃取。闻听您继任新的安茹伯爵,我特意来投奔。您!就是我们兄弟要消肿的安茹伯爵大人。” “哦?”雷格拉夫基本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他压制着欣喜,指着年轻人身后的那些战马:“那些,都是你们的马匹?” “正是。”贝孔继续道:“我们,现在愿做大人的骑兵。我们仅有一个诉求。” “请讲。” “请……恢复我们在安茹的地位。我们将以骑士身份,为您效力。” 时态发展之顺利超出雷格拉夫的最初设想,高兴之中的他直接迎了上去,亲自把贝孔扶了起来,一如几天前查理高兴得亲自将雷格拉夫扶起来。 或者说,正是雷格拉夫当时的举动被贝孔等人看到,如今这群落魄骑士有样学样跪下,他们也高兴于新伯爵应该是个明主。 雷格拉夫没有任何华丽词藻,他扯着正快速变声的嗓子:“兄弟们,我即将在圣诞节前夕继承安茹,请记住我的另一个身份!麦西亚国王!我先在就以麦西亚王的名义,首先趁人你们是效忠麦西亚的骑士。待我几日后正式成为安茹伯爵,你们所有人被非法褫夺的家族地位,全部恢复!” 话音刚落,一众还在半跪的骑士,他们的脑袋在颤抖,风声掩盖了呜咽,但突然变得湿润的石板正面了一切。 从现在开始,雷格拉夫明白自己得到的不仅仅是安茹地方放骑士们,还获得了一支骑兵。以非常务实是角度看,军队加入一支自带全套武备防具的骑兵部队,大大填补了自己军队的一个短板。 第1616章 好粮与陈化粮 突然间,手里多了二十名精干的自带全套武器、防具、战马的重骑兵,而且均是来自安茹当地的落魄贵族。 他们的封地被外人霸占,谁能给他们做主、恢复权势,他们就会为这个大善人效力。 雷格拉夫旋即令这些新归附的勇士加入队伍,由此为开始,他相信以这些人为骨干,到了明年春季自己即可组织出一支少而精的骑兵队。 就仿佛,自己父亲最初的那二百骑。 冬日阳光也因此显得格外舒服怡人。 事实是这几天的气温较高,这在阿基坦不足为奇,但快到圣诞节了,再到最寒冷的一月份,据称这里的风雪会多起来。 雷格拉夫至多会在圣诞节后逗留几日,罢了就撤回香农。 至于得到安茹爵位后何时要去接收它,工作又要向后排了。 雷格拉夫与伯纳德再在大教堂门口聊了一番,接着队伍直奔城内粮仓而去。 阳光照在草垛房顶,这里明显是城内的坡底,此地安置有一片拥有着石头地基的建筑。 整片区域有木围墙保护,显然是不希望闲杂人等勿入。 “这就是您的粮仓?”站在围墙外的雷格拉夫,他探着头明知故问道。 “正是,我收了你的钱,你可以得到相应的粮食。”伯纳德乐呵呵说到。 雷格拉夫撇了老家伙一眼,想了想又问:“所以,这里面的粮食都是我的?” “刚刚我说过了。正是。” “难道七十五万磅都在这里?” 伯纳德再乐呵呵得继续描述:“甚至会多一些。年轻人,我不会让你吃亏。” “这不好说。”雷格拉夫摇摇头,他看着老家伙的脸平静道:“并非我不相信您,但我们彼此要交易公平。我不少你一枚银币,你也不必少我一磅麦子。当然,如果你愿意多给的话。” “哼,小子!”伯纳德笑意中带着一分苛责,“大天平就在里面,如果你愿意,你自己去称吧!小子!在这方面你可以信任我!” “好吧。叔叔,我信任你。”雷格拉夫逢场作戏般换上亲昵的口气,再看着两扇木门被卫兵拉开。 伯纳德再一甩脖子:“现在跟我进去吧。多带些人手,清点粮食的工作可有你们费事的。” 雷格拉夫点点头,干脆给了新入伙儿的贝孔等二十个新兄弟以信号,再加上布鲁诺带来的战士们,一行人聚集一百之众,浩浩荡荡得陪在伯纳德身边,进入伯爵家族粮仓内部。 雷格拉夫走在石板路上左看右看,只见那些囤粮的房舍透露着一股阴冷氛围,透过一些敞开的木门,可见里面有着大量的麻布口袋。 这一景象立刻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咦?您卖给我的粮,都是麻袋封装好的?” “那是当然!我说过了,不会亏待你。”伯纳德笑道。 老家伙笑得很自然,虽是如此,雷格拉夫不得不考虑这家伙可能会将泥土塞进麻布口袋滥竽充数,虽然这么做对波瓦蒂尔伯国毫无好处。 不过,粮食可能因为糟糕存放发生霉变,这一情况在图尔已经多次发生,以至于从城市运到前线的粮食,纵使一些麦子出现腐坏,亦或是成了完全易碎的陈化粮,战士迫于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把它煮烂了吃掉,口味方面确实一言难尽。 甚至,还有特别情况——圣火。 雷格拉夫想想说道:“这里的亮,都是燕麦?” “还有黑麦。”伯纳德耸耸肩:“你在酒宴上说得明白,黑麦燕麦你都要,你的报价也一致。” “的确如此。其实……我更喜欢燕麦。” “怎么?你对黑麦有意见?诚然黑麦面包有一种奇怪酸味,至少也比燕麦好处理。” 雷格拉夫摇摇头,搪塞道:“我们北方人还是更喜欢吃燕麦浓粥的。譬如把鱼肉干碾成碎屑,和燕麦混在一起煮,最后撒上一把盐。” “听起来倒是不错。我的军队还是更喜欢黑面包。哈哈,尊贵的我是喜欢白面包。” “是吗?那么您的军队……”雷格拉夫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明白了,“在一些战争时期,您的一些士兵可能临战发狂。” “是有这种情况。没关系,我招募的那些农民战士不过是平凡之人,很多人很下贱。他们因为生活中不够虔诚,时常遭遇大天使的小小惩罚。” 雷格拉夫再度提醒:“我说的的是圣火。” “圣火?”伯纳德一拍脑门:“我获悉这种情况,有时候一些民兵就会遭遇如此诅咒。就像教士说的那样,这种人有着罪孽,凡是士兵中有人遭遇圣火……” “您会如何处理?” “当然是绞死再焚烧。不能让恶魔污染我的军队。”伯纳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伯纳德完全的不以为意,他说的话也令雷格拉夫感觉莫名其妙,于是本来想做的提醒,现在何必再说? 但是黑麦…… 因为父亲留里克不喜欢黑麦,究其原因雷格拉夫已经获悉,就是要完全理解如此抽象的解释,真的有些难度。 麦角菌,它形成的麦角通体黑色,很容易与黑麦仁混在一起,这就是引人发狂的根源。 黑麦作为罗斯王国的一种口粮,在军粮选择上能不用就不用,如果一定要带上它,也是优先饲喂马匹和其他牲畜。 雷格拉夫干脆咬咬牙:“我想……只要燕麦。” “嗬!你还挑肥拣瘦的?” “叔叔。”雷格拉夫再度亲昵说到:“咱们以后是朋友,安茹与您的波瓦蒂尔也永远是朋友。看在朋友的份儿上,就不能满足我这样的男孩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倒是挺会利用自己年幼。也罢。”伯纳德不想落得以老欺少的坏名声,再说自己也希望早点结束五花八门的事务,把麦西亚军礼送出境。他随手指着一栋粮仓:“你自己去检查吧!把燕麦挑出来。我承诺了,每个麻布口袋装有二百磅麦子。但愿你能拿走正确的数量。” “一袋二百磅?所以,麻袋也送给我?” “正是。我发现你几乎没有带容器,所以算我送你一些麻布口袋吧。” “好吧。”说话间,雷格拉夫猛然拔剑,此举令伯纳德位置已经。 “小子,拔剑为什么?” “嘿嘿,自然是检查一下。”雷格拉夫看一眼伯纳德,接着就钻进一间房。 站在粮仓内部,雷格拉夫看到自己完全被麻袋所包围。伯纳德愿意送麻袋,也许是因为本地的麻织物不值钱。 他轻轻触摸一下,无论怎么想象都觉得这些编织物过于粗糙。 用它做服装,岂不是浑身皮肤轻易剐得是血丝?倒是切成小片当搓澡巾不错。 因为这东西就是用黄麻制作,而它在北欧的名字就是iotar。它是一种椴树科麻料植物是统称,用这种非常粗糙的麻料制作成衣服的民众,就是日德兰人,或曰朱特人,当地人与整个所处的半岛,干脆也以它命名。 如今,就在欧洲大陆的日德兰人都已经是丹麦的一部分,制作粗糙衣服的手艺虽然还在,聪明人自然还是愿意用柔软的亚麻织物做衣服。 罗斯钢剑都是百炼钢热锻,它富有弹性,而中心部有狭长的放血槽。 这个放血槽还有额外用处,恰如现在充当“粮探子”。 雷格拉夫随便瞄准一些口袋,钢剑狠狠刺入直到抵达剑柄,再缓慢抽出,只见放血槽就铺了一层麦粒。 他再挨个检查这些麦子,确定品种,再把确定的燕麦放在嘴里品尝一下。 新麦坚硬,若是存放一整年,它依旧是坚硬的。就是……放了两年以上定然可被牙齿轻易磨成齑粉,口腔里还弥漫一种怪味——陈化粮的腐朽感。 起初,检查是令他满意的,然而该粮仓房舍的下层存粮,稍稍检查果然混有大量陈化粮。 固然陈化粮不是不能吃,一想到自己可是倾家荡产来买军粮,总不能买到一堆发霉腐朽的垃圾。 他欣喜的面容逐渐沉了下去,好消息是这间房都是燕麦,坏消息是陈化粮也不少。 此刻,户外一众人等到良久,伯纳德不知道小子持剑究竟干什么,总不能去和老鼠较劲。 现在确有一猫咪在房顶上慵懒地趴着,粮仓管理者需要这些可爱的小兽捕鼠,不但不会伤害它们,还会定期投食——毕竟现在粮仓区的老鼠数量太少,根本满足不了猫的胃口。 个别花猫躲在暗处,静静看着雷格拉夫拔剑刺口袋。 不久,雷格拉夫走出粮仓。 “小子,大家都以为你在捕鼠呢。”伯纳德等的不耐烦戏谑道。 雷格拉夫皱着眉径直走去,直言道:“您给了我一些……估计存放了足足三年的燕麦。” “哦?有这么久吗?” “千真万确,在这方面我可不是傻瓜。” 伯纳德素来不理解粮食保管工作,他招来自己委任的几个管理仓库的仆人,这才获悉仓库里却有不少的陈化粮。 雷格拉夫就在一旁听着,仆人所说的一切他听得真切,现在不劳伯纳德做辩解,他先开口:“大叔,陈化粮我可不要。七十五万磅麦子,我现在只要存放不超过两年的燕麦。” “你?!” 雷格拉夫摆出一副固执的神情:“我给您的可是极好的法兰克银币,还有品相极佳的东罗马银币。您总不会用陈化粮搪塞我。” “你这小子……”伯纳德哑口无言,下意识得以笑意掩饰尴尬。“你可难为我了。” 雷格拉夫摇摇头:“我是为国王效力,明年要与勃艮第人作战,总不能让我的大军吃着多年前的麦子去打仗。你已经收了我的钱,现在我有理由提一些意见。” 真是拿人钱财手软,伯纳德咬咬牙:“好吧!随你喜欢。你要七十五万磅去年和今年的燕麦?实不相瞒我暂时无法筹集,不过我可以立刻行动从外地运粮。” “那就谢谢了。”雷格拉夫微微一躬。 雷格拉夫当然不是天真到一手交钱一手拿粮食,就算这里真有巨量好成色麦子,也不是自己一两天功夫可以运走的。 三年多前参与父王发起的远征,在实战中雷格拉夫学到了很多东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一个智慧理念,但如何筹备、运输、使用粮草,就是一个技术活。 罗斯军远征有专门的运粮船,同时士兵亲自背负一些口粮。 一艘长船在作战时承载三十名战士,还能再运输一些货物,必要时它运输五十人也无问题。 二百磅几乎就是一个强壮诺曼战士,,穿戴甲胄武器后的总重量,长船运载四十名这样的士兵可行。 那么,冒险提携,一艘长船一次运走一万磅麦子是可以的。雷格拉夫数着手里现有的船只,暂时只能一次运七万磅。 雷格拉夫已经想好了,粮食早晚都要先运到香浓,尤其是要在旧石桥营地树立起一个仓库。 军队既然要打勃艮第,优先就走大家已经很熟悉的高卢大道,这就需要先拐到图尔,再向索罗涅森林移动。 自己手里还有一些小型驳船,只要数量足够多,加在一起的运力也很可观。 粮食运回香农后如何存放,这也需要自己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仍是把七十五万磅好麦子清点再拿走。 雷格拉夫再与伯纳德商议一番,后者处于各方面的考虑,只能接收年轻人一系列的“刁钻问题”。 尤其是雷格拉夫当前的要求:“我会先清点十万磅,就是五百个口袋,我会先用长船把它们运走。我将立刻展开行动。” 伯纳德只能满口答应,如果对方只是慢慢运粮,自己的确有充足时间把好粮食的缺口补上。 因为波瓦蒂尔伯国的粮仓不仅在这座大城,伯纳德麾下的骑士们手里各有自己的粮仓,同时各地修道院也有自己的粮仓。 伯纳德除非没有办法了才向教会借粮,也不会优先从下级贵族处借。 在自己的奥维涅封地,当地未经帝国内战的混乱,物产也更丰盛,两地有罗马大道直连。 虽然现在要从自己的老封地运粮,其中的路费开销肯定不少。但是明年的战争自己作为阿基坦第一贵族,已经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趁着雷格拉夫索要好粮食,自己不妨趁机给予后方以命令,所谓告知奥维涅的下级贵族开始征兵备战,自己再授意当地搬空粮仓,无论好粮还是陈化粮都向北部集结。 于是,上午完成会晤、粮仓初步检查,待到下午七条已经空载的长船已经漂到波瓦蒂尔城东河畔处,长船纷纷半搁浅。 今日,金发的老战士们与新入伙儿的贝孔等人亲历合作,后者还把自己的战马牵来充当驮马,将麻布口袋运抵河畔就直接装船,直到一艘长船被压得抵达水线的极限。 靠着共同劳动彼此算是认识了,至于首次与真正的诺曼人是什么感觉…… 起初,贝孔有着下意识的忌惮,随着发现这也是一群容易嘻嘻哈哈的男人,一切都释然了。 男人们无聊得谈及女人,无分族群、家乡,他们说起粗俗笑话罢了粗犷大笑,然后是对未来的期许。 因为只要贝孔等人有意,他们回到安茹-香农后都可挑选一个年轻农妇为妻,当然他们愿意看得上那些平凡农家女。 一旦做出这种一生的选择,将立刻被圣马克西姆修道院认定合法,作为小贵族的他们,婚礼也将是修道院长亲自主持。 于是,当发觉人手不足,雷格拉夫毫不犹豫招来营地休息的民兵,那些空置的小马车、驴车都来了,来自香农的民兵押运它们向山坡下河畔的大营集结。 运粮行动必将持续,运走的粮食也干脆放在空荡荡的采石场劳工棚屋处,等待进一步运输。 工作持续了一周时间,又是检查甄别,又是全力运输,有三十万磅甄别后的好燕麦完全处于雷格拉夫的掌控下,而后续的粮食,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只好等待伯纳德的运粮队,陆续将之运抵补齐。 考虑到高卢人严重仰赖畜力运输的现实,雷格拉夫感觉自己获封伯爵后,还需留人在波瓦蒂尔等粮。 雷格拉夫已经提前行动起来,七条长船在满载了惊人的八万磅好燕麦后,在老埃里克带着少量老战士、民兵押运下顺流漂行。 老埃里克带着很多任务回香农,譬如要求当地村民再盖一些木屋做粮仓、收集普通驳船以缆绳串联于长船的船尾。 因为旧石桥是个倒霉的障碍,粮食不得不在那里先行卸货,所以新的粮仓就在当地集中建设,使得狩猎营地被动的堡垒化…… 各方都有自己的任务,雷格拉夫放权给自己的老部下、老朋友放手去干,他留在克兰河畔营地,静静等待圣诞节到来。 他也无需再多等。 第1617章 飘杆投石索 突然,天空开始飘雪。 阴霾之下,大地萧瑟极了,细密的雪子进一步弄得世界灰蒙蒙一片。 很快,雪子变化成雪花,它们再互相粘黏成为鹅毛大雪。 一天一夜的降雪弄得世界变了色彩,站在停工的采石场上,站在这荒废数百年的的罗马剧场废墟的巨大石块上,雷格拉夫张目远眺,不远处的波瓦蒂尔城陷入蒙蒙灰色里,整个世界也仅有黑白灰三色。 空气寒冷而有些潮湿,触手可及之地都已附着一层半掌厚的湿粘积雪。 克兰河依旧静静流淌着,河水早已冰冷刺骨。 好消息是整个世界有着平坦的北风,克兰河与埃维纳河都进入枯水期的极值,所以当运输粮食的老埃里克带着空船返程,他们就不需要直面严峻的水流冲刷,加之河道走向与北风利于船队逆行。 虽然天气恶劣,弄得人只想待在安乐窝里如棕熊般冬眠。 雷格拉夫停不下来,他必须利用好机会尽快得将买到的粮食运回香农,同时……掰着手指头来算日子,圣诞节也近在眼前了。 教宗并没有确定圣诞节的具体日期,各地基于自己的习惯,将冬至日约定俗成得当做圣诞节来过。 哪怕使用了八百多年的儒略历,因为不可避免的计算不精又没有调整,使得真正的冬至日与日历已经不匹配,民众听从教士的安排,普通人无所谓日期如何,他们期待着圣诞节的弥撒活动。 哪怕天气寒冷,各地村民都愿意愿意在圣诞节当日前往最近的修道院,还要早点赶到目的地,在圣诞节前夕的那个傍晚聆听唱诗班歌唱圣歌。普通人在聆听完圣歌,听取教士的神圣宣讲,直到前夕的弥撒活动结束,就可能摸黑赶回家。 因为这些平民并没有财力在修道院附近租住房子,也怯于在严冬露宿,倒是准备一支火把照亮回家路,这点开支还是付得起的。 那些有财力的村民,就愿意住在修道院专营了小旅馆里,实则就是一间小木屋,再花钱购买修道院提供的圣餐,这样一直带到圣诞节当日晚上的弥撒,在参与了最后的庆典,他们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因为波瓦蒂尔距离桑特太近了! 桑特伯国在罗马大道附近修建了一些旅馆,有的是教会经营,有的就是伯爵家族亲自上手,他们直接服务于前往西班牙朝圣的信徒们。 圣雅阁朝圣之路,正因为任何来自北方的虔诚者优选阿基坦-阿斯图里亚斯大道这条前往西班牙的通道,伯爵家族与教会见有利可图,就位络绎不绝的朝圣者提供旅馆服务,同时伯国的军队沿路巡视确保信徒的生命安全。 多年之前,往往有诺曼海盗偷袭这条滨海的朝圣路。 那些海盗都是丹麦人,他们往往一两条长船突然窜出,尤其在清晨或黄昏出动,趁着光线暗淡杀人越货再扬长而去。 伯爵兰德里对此疲于应对,到了后来伯爵干脆在桑特、波尔多两城修造一批临时居所,两城中间区域又修造原理大海一些的、有着木墙保护的军事堡垒,这些设施都为朝圣者提供临时庇护的方便。 那么,收取一些报酬理所当然。但在说法上绝不是“报酬”“住房租金”之类的说法,而是用“供奉”来做描述。这种情况下桑特大主教为之背书,名曰所有供奉都是对教区的捐款,最后大主教与伯爵,两人把交通线上的各种附加收益平分了。 如此盖旅馆的朝圣之路衍生文化不经意间流传到波瓦蒂尔,毕竟这里虽然不是桑特伯国的领地,阿基坦大道的主干道从这里过境,一批来自北方的虔诚信徒意欲朝圣,不可避免过境波瓦蒂尔。 利用交通线赚信徒一笔现金,伯爵伯纳德很喜欢如此额外收入,值此内战时期他更加需要现金!可惜,帝国的全面动乱使得和平时期越来越繁忙的朝圣路……它没有因为诺曼人愈演愈烈的袭扰变得萧瑟,恰是因为大规模战争吓得虔诚者们纷纷选择延缓朝圣日期选择。 波瓦蒂尔的外郭部分,一批像是谷仓的木屋被故意空置着,在必要的节日,它们就用作村民的临时居所。 伯纳德真是恨不得每个月都有一两场节日,这样附近村民就带着钱粮前往大城参加弥撒,自己通过租赁房屋频频赚上一笔租金,罢了还能通过销售食物、干净的水额外赚钱。 长期住在外郭的普通人,一样能从大批外来者手里赚取一批服务报酬,伯爵事后再从普通人手里收取相应税赋。 甚至!士兵在外郭城区那嘈杂的巷道巡逻,发现犯罪者立刻抓捕。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将抓到的窃贼当众绞死,一般情况下窃贼都成了伯爵的奴隶,发配其去伐木、采石,真是很赚的举措。 恰是因为伯爵修造了很多木屋,贝孔和他的伙计们住在这样的房舍里。他们也很容易合理得租到一间房,以一些看似合理的名义来充当“密会基地”。 现在他们都已经撤离,所有兄弟带着他们的战马、各色细软,头也不回得离开自己住了多年的木屋。他们哪怕是在麦西亚军的山坡下营寨里打地铺,哪怕新做的窝棚寒冷漏风,被幸福感、期待感笼罩着的他们,也不想再折返回波瓦蒂尔了。 兄弟们在伯爵处始终是客居,大家从未被伯爵信任。 但在麦西亚军营了,他们即是军队的一部分,更是地位较高的那些人。 他们摇身一变成为雷格拉夫的亲信,作为亲信自然为自己的主人做一位军事服务以外的事情,实则,这些事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几天时间,贝孔等人自己掏腰包,骑着马去附近村庄购买了一些白布,还拜托由当地骑士领骑士经营的印染作坊制作了一些黄布。 罢了他们再从波瓦蒂尔的外郭城处雇佣了一些农妇。 这些妇女精于裁缝,却因为信仰原因一般不会抛头露面,她们的家庭会因为严冬而闲置下来,夫妻以及孩子们的劳动力得不到释放,他们想要赚点外快求而不得。 贝孔等人在市井间待久了,他们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购买到一些裁缝服务。 很快,兄弟们换了一身行头,他们穿戴上所谓麦西亚军特色的罩袍,还给战马做了新的马衣服。 袍子是通体白布的,布匹质感粗糙也耐磨,用作衬里衣服是自讨苦吃,用作罩袍再合适不过。袍子的前胸后背都缝着黄色布条,图案构成硕大的“圣安德烈十字”。 连带着马衣也有大量的黄色条纹,证明着麦西亚军队的身份。 他们的行为实在给雷格拉夫提了个醒! 于是在雷格拉夫的授意下,既然自己人可以在波瓦蒂尔当地搞到大量的染色布匹,何不再出些钱来针对性得采买一番? 事情索性就由贝孔等人亲自出面,他们刚刚暂停搬运粮食的工作,就带上麦西亚王拨出的粮食,以货真价实的燕麦当做货币,直接从村民手里购买清单上的物资。 白色等多种颜色粗布、麻绳、家禽羽毛、鸡骨、羊油,以及奇奇怪怪的“商品”。普通农民并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富余物资,但雷格拉夫索要的一些东西也令他们感觉过于奇怪。 麦西亚-萨克森军队作为客军,他们来波瓦蒂尔已经有些日子。有关这些军队里存在一批诺曼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百闻不如一见的诺曼人龙头战船在河面漂行很多人也都看到了,附近村民非常忌惮这些家伙,不过由黑褐色头发的贝孔等人出面,村民得了粮食后高高兴兴得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还欣然拿出那些他们看来就不算是商品的东西。 雷格拉夫要鸡骨和羽毛干什么? 自然是为战争储备箭矢。 若是为了箭矢飞行稳定,在箭尾处随便捆上一圈小羽毛也能凑合。用天然中空的鸡腿骨,即可快速制作成套筒式箭簇。如此箭矢都是那些随行的持弓猎户在做,所造箭矢用于战争恐怕难堪大任,用来狩猎再合适不过了。 雷格拉夫倒是想复刻父王的罗斯军队,奈何自己太贫穷了,首要一点正是自己严重缺乏铁器,且新的铁器也不是短时间能大量搞到的。 不过……这不意味着正在抓紧时刻扩军的麦西亚军,就只能完全押宝于长矛旗队的刺猬阵横冲直撞。 雷格拉夫那罗斯式的脑袋,还是希望拥有更多的远程武器。 实则早在香农招兵之际,他已经发现当地村民在牧羊的时候,会用投石索打一些霰弹化小石子或干硬土坷垃,这样即可远程控制脱离大部队的绵羊,将之驱赶回羊群。 传说,大卫就是用投石索一弹击穿了歌利亚的脑袋。 投石索本来也是西欧民间广泛使用的一种“玩具”。 只可惜随着军队的甲胄越来越厚实,投石索打石头,能打死打伤有甲敌人纯属运气,虽然骚扰敌人军阵或有效果,它远不及弓箭和标枪来得有效。 甚至如今在诸如波瓦蒂尔伯爵等西欧大贵族看来,弓箭的效果也变得聊胜于无,胜利的关键演变成了重骑兵冲锋,这几乎成了路径依赖。 贫穷指挥官首选的一种廉价远程武器,就是投石索了。不过到了雷格拉夫手里,新造的投石索将变得凶残! 砍伐的榆木顺着纹理继续切削,在切成约莫一人高的木棍后进行精细加工。有人怀疑国王是要制作一些标枪,来弥补军队远程武器方面的劣势。这些聪明人猜对了一半。 一千余名联军战士不可能在完成初步运输粮食的工作就闲着,哪怕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雪,一千多男人凑在一起总想着找点乐子。 留下来的诺曼战士与贝孔等传统法兰克小贵族凑在一起,就把手斧充当玩具,针对一个榆木疙瘩扔斧头玩,谓之为“frankie”。此乃飞斧,是法兰克的特色,也是法兰克的本意。 而到了布鲁诺和他的萨克森人这里,飞斧就成了扔飞刀,当然这也是萨克森的本意。 对木靶射箭一样是乐子之一,不过随军的那些索罗涅枫丹村的猎户,是带着短矛和弓箭直接进入森林,趁着降雪后的机会偷袭饥饿觅食的野鹿,每次进山都能带回一些猎物。 雷格拉夫无意参与奇奇怪怪的活动,来自香农、阿瓦内村的民兵,他们用绳子制作投石索,对着冰冷的克兰河打水漂的娱乐引起他的注意,使得他快速摆弄出更强劲的飘杆投石索。 突然,凡是那些在河畔玩投石索比谁打的水漂数量更多的民兵,被雷格拉夫召集在自己面前。 被麦西亚王本人召见,民兵们并没有受宠若惊。过去训练的时候,年轻的国王始终监督着,未来也一定是并肩作战。 以村民们对国王的了解,凡是如此大规模的召见,对大家而言肯定有好事。 风雪已停,雷格拉夫就在河畔的空旷处同时召见了二十多人。 他的举动引得数百人围观,大家乐乐呵呵地看着站成两排的、分属不同百人队的乡亲们。 的确,一旦上了战场,两支旗队的战士们因为是同乡朋友彼此往往沾亲带故,他们同仇敌忾一事令人信服。 雷格拉夫昂着下巴审视他们一番,此刻,贝孔等人在站在一边探着脑袋围观。贝孔倒是知道自己的君主今日突击命人制作了一些木杆,看那架势是要制作一些标枪——毕竟用作短矛它也太短了。 难得的热闹,贝孔也不可免俗得前来一探究竟。 雷格拉夫看看四周,他背着手心里是很乐意尽可能多的战士前来围观。 他突然问道:“今天把你们喊来只为了一件事。听说你们都善于摆弄投石索?” 罢了,排好队的民兵们异口同声说是。 “很好!但愿在明年的战场上,你们可以用投石索打断勃艮第人的膝盖骨。” 听得,民兵们猛地一怔,又相视乐了。 雷格拉夫再倡言道:“但是!仅仅是投石索还是不够的!我需要安置一些特别的勇士,在厮杀之前,他们将首先用投石索狠狠把敌人打一顿。想想看,首先被一大堆石头砸得脑袋发懵,之后你们再用长矛戳死他们,我看这易如反掌。” 民兵们从未想到这个,围观的民兵旗队长保罗,他从人群中挤到前面。此事人群的聒噪告一段落,他听到了雷格拉夫有关投石索的描述。 此刻,雷格拉夫的眼角也注意到这么一位跃跃欲试的旗队长。 他摆摆手:“保罗,你来!” 闻讯,保罗急忙窜过来,以右拳拍打一下胸膛:“大王!请您吩咐。” “我发现这里有你旗队的兵,也发现他们在摆弄投石索。很好!现在我给你一项特别的任务。” “请讲。” “从你的旗队里挑选一支百人队,我将令他们装备一种新的武器。” “遵命!”话是如此,保罗的脸上写着抑制不住的狐疑。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的疑惑。”雷格拉夫笑着眯眼道:“这些天你也知道,我让你的部下制作了一些木棍。我听说很多人以为我在制作标枪,实则不然。” “那是什么?” “其实就是棍子。只不过,我要你把投石索安在上面!而且,新的投石索网兜要更大,要能装上更大的石块。小石头砸过来难以伤人,若是大些的石头砸下来,纵使勃艮第人有铁皮盔。哈哈!头盔给他砸瘪,头骨都给他砸烂!” “遵命!我立刻差人制作。” 保罗将信将疑地领命,以他的智慧其实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的。 既然大王又令,自己带着战士们按照国王命令去做就好。再说,国王信誓旦旦得说,完成这种木杆投石索,军队战斗力将大大提高,变相得乡亲民在战场上的伤亡概率也降低了。 起初人们多认为雷格拉夫在下令制作一批标枪,就现在的场面来看,某种意义上飘杆投石索就是可以当做标枪来用。 木棍的一头安装有着更大网兜的投石索,另一头可以安装套筒式的矛头。矛头是铁做的,它因为足够沉重还能充当飘杆的配重头。 飘杆投石索是成本极低的武器,所需材料就只有一根坚硬棍子、两条麻绳、一个皮兜,却能将两个拳头大的石块扔到一箭之地外,也就是猎户用短木弓抛射轻箭之极限,约莫一百米前后。 制作飘杆的材料到处都是,作为弹丸的石块更是唾手可得。 如罗斯军那样广泛装备扭力弹弓、扭力投石机,此乃高技术力的武器且成本居高不下,雷格拉夫倒是可以用现有材料,在一个月内就令联军的每一名战士人手一支飘杆投石索。 这种武器砸石头,完全不要奢望它的精度,不过它将密集使用,靠着足够的数量,首先将集结的敌人砸得满头大包。说不定一通乱砸后一些敌人就直接砸晕了,它一旦广泛装备,实在是对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严重匮乏弓弩手的补充。 关键是,它几乎无成本。 如果硬要说成本,那也是波瓦蒂尔伯爵来出资的。联军这些日子一直在掠夺本地的榆树资源,木质坚硬的榆木用来做什么,波瓦蒂尔伯爵并不关心,他早已承诺,有关雷格拉夫对本地木材、野兽、石料的掠夺,伯爵完全是默许的态度。 或者说现在的伯爵更关心另一件事——已经开始有附近村民离开家乡前来大城市租房子了。 这正是伯爵的鸡贼坐在,伯纳德希望在雷格拉夫带兵离开后,联军空下来的营房被立刻为他改造为民居。他目光放得长远些,内战应该快结束了,日后自己作为胜利者一方将迎来“圣雅阁朝圣路”的复兴,届时更多的虔诚者要住宿,那么雷格拉夫现在的营地将成为自己未来的旅馆。 因为伯爵已经发现在,现在的麦西亚-萨克森军营,已经恍若采石场山坡下突然形成了一座有小码头的城镇。 第1618章 封你为安茹伯爵(上) 圣诞节近在眼前,来自国王查理的信使也抵达雷格拉夫的营地。 马蹄踏着积雪,使者站在热热闹闹的麦西亚-萨克森军那如同小镇一般的军营里。眼前的景象令使者有些吃惊,想不到还不到两周时间,一片河畔皇帝突然出现一座小城镇。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查理的老亲信阿里奥伯特。 恰恰也是这个男人,查理对其非常放心,也确信唯有他能将自己的决意准确传递给雷格拉夫。 阿里奥伯特对眼前的军队没有半分畏惧,同样的,金发的战士们一见到是眼熟的他,戒备一下子就消失一大半。 他环顾四周,将马匹交给前来文化的金发诺曼战士,寒暄的同时,眼角也注意到在营地里奇怪的战马。 马匹披上了新麻衣,衣服上有着大量的黄色条纹。有关新投奔雷格拉夫的流亡骑士们的许多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查理也知道了那些军队在富裕的波瓦蒂尔采买五花八门东西一事。 所以他此来不仅要把国王的亲笔信亲自交给雷格拉夫,确保其看到信件。顺手也是视察一下麦西亚军的营地,看看这些人的冬季生活是否正常,罢了将得到的情报口述给查理。 首先,那些披着奇怪马衣的战马就引起他的注意。在注意到一些黑褐色头发的男子牵马而行,不需再做疑问,一切都有了答案。 “嗬,流亡的年轻人,你们居然把自己当做麦西亚军队了?”他心底里感觉很奇怪,因为就衣服而言,流亡的骑士们效忠的分明是麦西亚王,而不是安茹伯爵。 即便这两者实际就是同一人。 阿里奥伯特问到接应的诺曼战士:“你的君主在哪里?我带着查理大王的亲笔信,必须亲自交给他。” “我的王?他在山丘之后的那片旷野。”言必称我王的战士使者白雪覆盖的榆树之山,与山坡的罗马废墟说道。 “山后面?那里不是一片农田吗?附近还有村子。” 一想到阿里奥伯特也算是老朋友了,战士耸耸肩没有多想直接说:“我的国王发明了一种新玩具,他正带着一些朋友训练呢。” “玩具?!” “也许吧。看起来的确是能把敌人脑袋砸烂的玩具。” 既然阿里奥伯特继续坚持,留驻营地的诺曼战士互相谈谈,还是亲自带路将这位资深使者引领到山丘之后。 在波瓦蒂尔城的正南部,这里存在着两座地理构造非常扭曲的土丘。它的确不能谓之为山,土丘最高处实则就比地平线高上区区五十米而已,倒是因为上面长满了山毛榉、白榆等树木,显得土丘更加高大。 曲折的土丘酷似一堵墙,雷格拉夫带着一批挑选的民兵,扛着临时制作的飘杆,以及从采石场捡起的一些拳头至人头大小般的石块,赶着运输石块的驴车就抵达空荡荡的抛荒农田。 附近有村庄,村民也是伯爵的直属领民。 哪怕有些村民得到了麦西亚军的好处,和平交易了一些物资,不意味着村民就对这些士兵放下戒备。 村民躲在家里,少数大胆者站在村口,监视着白雪覆盖的田地上,那些晃动的橘色身影,以及一些飘扬的蓝黄混色的旗帜。 雷格拉夫毫不犹豫将麦西亚王旗插在雪地上,它的基底是一面蓝布,对角线缝着黄色布条。他的战士们穿着白袍与这雪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唯独身上的黄色布条,使得他们在这灰白色的世界格外显眼。 战士们因为运动了一番而喘着粗气,他们眯着眼远眺远处的靶子——木杆临时堆的锥形棚子,充当标靶。 战士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集体操纵飘杆投石棍,将拳头大的石块较为准确地击中那一目标。 虽然这种新造的武器犯不着好好练习,一旦打起仗来,士兵针对敌人也只能进行概率抛射。雷格拉夫想弄清一件事,那就是一个普通民兵究竟能将不同大小的石头抛射到多远。 他从父亲留里克处学到了的数学知识有很多,顺手还有一些简单的力学知识。 留里克教育自己的这个事实上的大儿子,可没有时间教会太多的东西,交给他一些笼统的东西后,儿子能走多远,就看这小子后期的悟性了。 留里克教育的尽是一些务实的概念,所以雷格拉夫现在正靠着“量化统计”的方法,对自己做的新武器做测试。 雷格拉夫太想快速成军弥补己方的战术短板,他决定设计两种标准石弹,一种谓之为“拳头”,另一种就戏称为“脑袋”。 面对靶子,两种不同大小的石弹,战士究竟站得多远才能把石头扔到区域内?把战士击中起来,对着目标不断尝试,他确信靠着充足的样本即可快速摸清答案。 反正圣诞节还没有到,雷格拉夫不想焦急得等,还不如带着一伙儿人在此地扔石头找乐子。 他也不关心查理是否会派遣信使再来,以他的想法,等到了圣诞节前夕自己带着一批亲信再去大城,最后按照教会的流程,在大教堂里把爵位领取就完事了,还能有什么繁文缛节? 突然,骑马的阿里奥伯特进抵这临时的训练场。 只要注意到那些站成一排的麦西亚士兵的奇怪动作,阿里奥伯特就想亲临其中一探究竟。 注意到有信使直接闯来,雷格拉夫下令暂停训练,他再定睛一看,来者不就是那位老信使。 “你来干什么?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查理大王有要事宣我?”他问到刚刚下马的使者。 “正是。”阿里奥伯特不慌不忙得从斜挎包了拿出卷轴,亲自递交:“是国王的亲笔信。有关……您册封为安茹伯爵一事。” “他打算提前封我了?”雷格拉夫看了信使一眼,罢了打开卷轴,亲自阅读上面的文字。 这是一封信,有关册封仪式的日期、与会的贵族和教士,接着是仪式的流程,还有仪式后的宴会。 感觉雷格拉夫基本看完,阿里奥伯特顺势解释:“国王对您的事非常上心,波瓦蒂尔伯爵也准备了很多仪仗,他们保证会让您风风光光的成为伯爵。” “好啊。”雷格拉夫合上羊皮纸卷轴,“您可以告诉国王我非常快乐,再度感谢阿基坦国王陛下的册封。” 一番和善的外交辞令似要催促阿里奥伯特可以快速回去述职了。 使者深吸一口气,笑呵呵问道:“显然,您在这里据说是在实验一种新式武器。” “您还想逗留一番?无所谓。”雷格拉夫耸耸肩,“您当然可以好好看看。为了能顺利击败勃艮第军队,我会抓紧时间训练我的军队。” “好!好呀……我正好在这里瞧瞧。” 此乃一个阳谋,雷格拉夫从不觉得自己的所谓新武器有什么高妙的,不过是严重缺乏弓弩时期凑合的选择,但是他也估计到,将手持飘杆的士兵集中起来使用,也算是如今西欧作战的一种壮举。 因为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雷格拉夫从未觉得图尔、南特、奥尔良、勒芒等地的军队有什么独特之处。如果有,还是他们骑兵。而在骑兵方面,与之结盟的图尔伯国占有优势。 或者说雷格拉夫所知的罗斯军队才是独特的,哪怕是在北方,他所知道的丹麦军队也少用弓箭。大规模使用各种远程武器,罗斯只此一家。 他也觉得自己应当尽量效仿。 在另一个位面的中世纪后期,来自莱昂王国和阿斯图里亚斯王国的一些山地村民,他们带着自作的飘杆组成佣兵集团。使用飘杆,可以将硕大的石弹投掷到一百余米之外。它能投掷石头,就能投掷会爆燃的陶罐,如此怪异的掷弹兵佣兵组织昙花一现,虽为他们为米兰的金主打出一些战果,终究敌不过不断革新的军事装备的反制,击中使用的飘杆部队再强大,也敌不过不断改良的炮兵轰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历史里。 雷格拉夫此举并非什么天才的发明,因为三年多钱他所知道的东法兰克军队,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手下就有数百名的投矛手。那些家伙同投矛棍,将标枪狠狠甩出去,那些士兵也是击中起来使用的,不过…… 在罗斯军的扭力弹弓与长弓抛射的打击下快速落败,因为前者有着无与伦比的射程优势。这也是为什么,罗斯军没必要抽出人手装备飘杆,仅仅现在扭力机械的力量,已经足够是的“母牛投石机”把一般的城市围墙砸个稀巴烂。 当然,雷格拉夫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带着大军盘踞在特里尔到梅斯一带。双方现在,理论上就隔着一个勃艮第人的北部控制区了。 于是,阿里奥伯特在荒地上看了一阵子扔石头的好戏,他亲眼看到十多个男子以浑身力量,抡起那坚硬榆木棍子,将拳头大的石头甩出去,眨眼间他只看到石头黑色的残影,须臾眯着眼方才见到远处雪地激起的一些雪花。 “也许这东西集中起来时候,的确可把勃艮第人砸得脑袋开花。”他脑子思考着,最后客套一番,带着获得的重大情报回去报信了。 现在的波瓦蒂尔城已经人满为患,现在又有多达一万名村民进驻外郭城,伯爵的空置谷仓已经人满为患,同样的伯爵也高高兴兴赚了一笔。 整个波瓦蒂尔因吸收了一大批外来过节的村民,短时间内人口冲到了两万人!若是再将城南不远处山坡河畔驻扎的麦西亚-萨克森军也算上,以圣玛利亚大教堂为中心,半径四公里内聚集的人群已是空前的! 这一场面在当今时代的西欧,颇为罕见。 不能奢望村民拿出大量钱财,伯爵伯纳德收到的也是诸如粮食、奶酪块、鲜鸡蛋等农产品,它们美其名曰供奉和捐款,实则就是缴纳租金。 没有现金也好,自己把城里的好粮食都卖给了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在南方运粮队抵达之前自己手头吃紧,收下这批农产品正好解决自己的麻烦,多余的部分留存下来也是为明年的战争做准备。 这天下午,阿里奥伯特带着情报穿过热热闹闹的外郭街巷,他策马抵达国王行宫,快步走进国王的卧室。 正因为是老亲信,阿里奥伯特甚至不必半跪致意,他如同查理的家人一般站在这里,直面侧坐于床边的查理。 “信件送达了?雷格拉夫怎么说?你还看到了什么?如实说吧。” “是。” 跃跃欲试的阿里奥伯特滔滔不绝,那个男孩的赞誉话语现在查理听来已经是陈词滥调,但是很耐听。 直到对后面事宜的描述…… 查理很惊喜,他直接站起来,哪怕赤足直接踩在冰冷的石地板:“那小子甚至无视降雪,也要带着他的人做军事训练?” “正是。他还说,会用那种武器将石头扔到勃艮第人的头上。” “无所谓。能为我取得胜利,这小子就是忠臣。比起那些只说不做的贵族,反而是这个诺曼人男孩最耿直。”查理继续赞许道。 阿里奥伯特看一眼自己君主无视冰冷的双脚,提醒道:“大王,您该把靴子穿上。” “穿鞋?”查理低头看了一下,无所谓地摇摇头:“这算什么?我被囚禁的是否几乎天天如此,我已经忘记什么是寒冷。所以……”想到过去那些痛苦遭遇,年轻的查理攥紧拳头,他的愤怒涌上心头,现在只想复仇。 手足情是个笑话,他现在更觉得雷格拉夫才是的兄弟,异父异母也无所谓。 查理坐回床铺,蹭蹭已经凉飕飕的双脚,抬头看着老亲信:“现在雷格拉夫已经明确了时间,我们这边准备得如何了?大主教他们……” “他们在积极准备。还有,您的未婚妻。” “埃蒙特鲁德。她……”查理微微低语,关于这件事他当然希望马上与那位伯爵小姐完婚,但是那女孩过于年轻了。 虽然在大主教的主持下完婚,任何人也不能公开的嚼舌头,可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年龄方面低于约定俗成的传统,此事搁置下来对各方都有好处。 不过埃蒙特鲁德现在处在很尴尬的境地,没有婚礼更没有订婚,她就像住在波瓦蒂尔城的客人。 查理想了想,“那就让她继续准备。也要注意她的身份!她就以奥尔良伯爵小姐的身份代表着奥尔良伯爵,来参与本王给雷格拉夫的赐爵仪式。” “遵命。” “日子马上就到。我自己也该好好准备一下。”说着,查理使劲拍拍自己的脸,他察觉到自己的胡茬又长起来了,顿时眉头一紧:“一伙儿你去招来我的专职仆人,给我的脸完全刮干净。哦对了,等到仪式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还要再好好刮一下脸。” 他想到很多,现在直指阿里奥伯特的老脸顺势催促:“还有你。我不求你刮掉胡须,你的胡子必须修得得体。还有其他战士,如果仪式当天有谁衣冠不整,我可要将这种蠢材一脚踢开。” “我会督促大家做好的。”阿里奥伯特嘿嘿笑道。 “我相信你。你可以退下了。”查理心满意足的微笑道。 “遵命。” 待阿里奥伯特真的退下,不大的卧室里独有一个青年躺在并不宽大的木窗。 木窗虚掩着,少量光线招进来,倒是室内的火盆将整个房间烤得比较温暖,靠着床头的几盏青铜油灯照明,查理看着天花板的那些木梁,一想到未来的事情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接着又陷入兴奋怪笑。 他请走了全部仆人,自己躺在床铺身体扭曲精神看似癫狂,查理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他并没有因为多年的囚禁变得发疯,现在只是趁着独处的机会疯狂发泄自己五味杂陈的情绪。 阿里奥伯特是最忠诚的亲信,但是此人没有兵。 瞧瞧现在的局面,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极有可能变成第二位最忠诚的亲信。 查理不求那小子陪在自己身边,他需要一个实干家,甘于落实自己的命令,去和自己选定的敌人拼命。 查理也不是没有想过,一旦让雷格拉夫整合了安茹的小贵族们,一个全新的安茹-香农横空出世,他有步兵有骑兵,背后有诺曼人与萨克森人的大靠山,这种人前途无量。 雷格拉夫会成为新的威胁么?有可能性。不过自己与那小子现在称兄道弟,这些没影儿的顾虑都滚蛋吧! 再说,遥远的未来如何? 只有神知道,只有神会做安排,自己一介凡人不必多想。 第1619章 封你为安茹伯爵(中) 现在,圣诞节前夕之日的前夕。 查理已经挂过脸了,他的脸颊、额头、嘴唇都由手艺精湛的老仆人以青铜小刀小心刮了一遍。他的头发也被打理一番,就现在他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模样,真是好一个“蘑菇头”。 在阿基坦地方素有留着“蘑菇头”的传统,它是多种发型的选择。它本质是虔诚教士喜欢的发型,贵族男子不是教士,前者会将天灵盖的头发故意剃干净,所谓以头皮直面教堂神圣的天花板,谓之为与神圣直接接触。贵族们没有这种极端的需求,再说它的确很不美观。 查理深深黄褐色的头发被打理得非常柔顺,今晚他再令自己的老仆将自己的面度刮一遍。 罢了,借着油灯微光,他又在自己的卧室里亲自检查一番明日要穿戴的所有衣服,乃至那顶所谓的王冠。 王冠随意摆在床铺,查理对这个凑合做的玩具根本不需要爱惜。 它不过是一副皮制头箍,再在上面插了一些金片的东西。 从雷格拉夫处,查理获悉罗斯王有一定“黄金桂冠”。 传说罗马的奥古斯都就有一定黄金打造的特殊王冠,它被制作成月桂环的样子,象征着对整个罗马帝国的统治。 查理最先想到的并非一个诺曼人王者对于罗马名号的僭越,而是一个蛮族酋长都有财富给自己做纯金王冠,自己已经是阿基坦国王了,居然…… 一想到自己被蔑称为秃头他就愤怒,再看着床铺上的所谓王冠,真是恨不得举起拳头将之砸烂。 查理忍住了,因为自己暂时还需要它。 王冠虽然是拼凑出的垃圾货,自己面前的这间皮裘大衣可是好货。 绵羊皮大衣缝着山羊绒的衣领,其上还缝着一些黄金丝线,又有一些宝石做装饰。它是意大利地方裁缝所做,只要穿上它,再以皮带束腰,罢了挂上自己的剑。以为英气富贵的国王出现了! 查理需要一身华服掩盖自己的实力空虚。 还有自己的宝剑…… 查理默默将剑拔出一般,就这火光仔细看,铁剑上不可避免得有一些斑驳锈蚀。虽然它的剑柄与剑鞘有黄金和宝石做装饰,剑就是剑,单论剑的使用意义而言,它的确比不过雷格拉夫手里的亮白色的罗斯钢剑。 他再看着自己的国王宝剑,目光有神地自言自语:“明天,这把剑就会搭在你的肩头。我还会用剑背敲打你的头。雷格拉夫,之后你会获得伯爵的一切权力。你会在大教堂郑重宣誓!希望……你能永远履行誓言。” 圣诞节近在眼前,白昼时间也缩短到全年最短,倒是雪后的世界星光璀璨,夜里的大地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天还未亮,麦西亚-萨克森军的营地已经躁动起来。 波瓦蒂尔城南一片火光,喧闹的人群纷纷整顿自己的装备,今日是圣诞节前夕,广大战士们一样要过节! 只有少数强壮战士有幸跟随自己的君主进入大城的广场,他们必须换上最华丽的服装,见证雷格拉夫成为安茹伯爵。 绝大多数人只能继续在营地待着。大伙儿倒不至于无事可做,大王有令,在他进城的时间里,留驻营地的兄弟们大吃大喝,直到自己的肚子实在塞不下为止。 肆意吃喝至少持续三天,于是从清晨开始,支起的陶瓮开始烧水,燕麦大肆倒进去,很快麦香味弥漫已经很庞大是营地。 不过,讲究苦修的本笃修会教士禁止这种举措,此乃七大罪中的贪婪与暴食之罪。再者,普通人并没有余财供自己大吃大喝。 波瓦蒂尔的外郭城区虽然人满为患,参与节日庆典大弥撒的人们,比起大吃大喝,他们最重视精神上的修行。 在获悉一位大贵族将在今日被册封为安茹伯爵,民众就更感兴趣了! 甚至是一些获悉消息的男子,他们也在等待机会。因为一批出身安茹的流亡扈从,他们多是技术人士才活到现在,他们失去了主人暂时只能给金主打工。 这些人的人数不多,他们不敢贸然从人群里现身,不知道自己赶来投奔是否会被那些诺曼人接受。 除非,那个年轻的诺曼人首领真的成为安茹伯爵。 城市熙熙攘攘,人们吃过早餐就在清晨的寒冷中等待。民众获悉所谓麦西亚王今日必然带着一支精锐卫队进城,反正今日除了弥撒活动村民也找不到别的乐子,不如就向着城市西门集结,去看看那些诺曼人的风采。 在另一边,雷格拉夫已经整顿完他的部下。 他换上自己最好的服装,骑上马后首先为贝孔等安茹落魄骑士簇拥。 这些骑兵人人穿着麦西亚风格的罩衣,战马一样披着缝合黄布条的马衣。 落魄骑士为了表忠心,首先在服装上做文章。他们自掏腰包从印染作坊多买了一些布,于是人人都在自己的骑矛挂上一面旗帜——蓝布的对角线缝合黄布条,麦西亚王旗是也。 广大的诺曼战士身背圆盾,他们的罩衣亦如是。 另有一批香农当地的民兵,他们是民兵里最强者的一百人,现在扛着长矛加入队伍。 既然落魄骑士买的彩布很多,于是每一根长矛摇身一变成了旗杆,基于西欧的传统,矛头下捆扎一个横桁,将一面小旗横向挂上去。 旗帜有着极强的象征意味!虽然雷格拉夫不知道安茹当地的纹章当是什么,反正自己入职之后,麦西亚王旗就是它的纹章图案。 大量旗帜高扬,直接掩盖了军中萨克森友军的存在。不过当队伍伴随着悠远的牛角号声,排着长队踏足于雪地向大城走去,军中的黑衣萨克森战士也就格外显眼了。 雷格拉夫大张旗鼓前进,他就是需要大排场。旗帜在微微北风中晃动,数以万计的村民都看到了不断逼近的华丽军队,村民从未见过这种事,或者说他们无法想象一支军队竟如此华丽多彩。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快聚集着的上万民众弄得城西轰隆隆,仿佛大地都在震动,弄得正在大教堂里积极准备的几位高级教士心神不宁。 今日的雷格拉夫意气风发,他很快看清楚堵在城门围观的男女老少。 女人身着深色长袍头戴围巾,男子的袍子更干练又头戴兜帽。 他还注意有军队在城门处维持秩序,雷格拉夫想了想,估计又是伯纳德的那两个倒霉儿子前来接应了。 “瞧瞧,当地人也在欢呼你要成为伯爵。”布鲁诺轻轻歪着脑袋戏谑道。 “欢迎?我看就是看热闹。再说,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欢迎。” “诶?你希望他们做什么?”布鲁诺又问。 “当然是希望他们立刻搬家,都到我的安茹和香农。” “不过是一群无聊的村民。” “也可能变成善战的士兵。”雷格拉夫顺着话继续展望:“等我到了安茹会需要很多人。我要扩军,也要安顿好民众。” “仁慈?”布鲁诺猛然想到这个词。 “也许吧。否则,我的国也不叫麦西亚。” “不见得是。”布鲁诺噘着嘴摇头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非常好战!这可不是仁慈。” “无所谓。”雷格拉夫没有再说。 因为在西欧天主教的理念里,仁慈意味着反对战争,教士主张所有人仁慈,意味着所有信徒当拒绝当兵、拒绝使用武器,要拒绝一切纷争,唯有教士代表神来做仲裁者。 教士们设想的理想国就是如此。 但是贵族们纷争不止,只要有利益纠葛,贵族们总是想着先下手为强,武装行动是首选,阴谋暗杀也不稀奇,谈判几乎就是最后的手段,谁先提出谈判、谁先服软意味着谁不体面。 所以雷格拉夫面对查理做出的许多举动,于当前西欧的贵族生他下,对他自己实际是不体面的,但对查理而言,后者的虚荣心得到巨大满足。 雷格拉夫不纠结于这些表面的吃亏于否,哪怕有人说他膝盖骨软很容易单膝跪地。 给查理下跪有好处!这不,到了下午自己就是安茹伯爵了。 不过他对伯爵伯纳德的两个倒霉儿子就不可能有任何的过分礼遇,这两个男孩的权势全靠继承他们的父亲,可想而知的是,等伯纳德老掉了,两个男孩各领波瓦蒂尔和奥维涅。可是男孩们有什么战功吗?不过是寄生在他们父亲的势力里,没有一人曾上过战场。 从简单谈吐来看,此二人并无大志向。也许这种生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如此过日子也不错。 雷格拉夫与门口的两兄弟闲聊一番,接着就引领二百余人的盛装军队进入城市。 大量麦西亚旗帜在城中飘扬,外郭民众已经看清楚了麦西亚军的风采,现在是内城居民趴在二楼的木窗,俯视踏着整齐步伐、从石板路走过的军队,并对之品头论足。 雷格拉夫来得正是时候,被伯纳德召集来的骑士早已在城市广场集结。 不能奢望这些穿着花花绿绿的骑士有充足纪律性,他们带着各自的扈从,在地面铺上毯子席地而坐,见得麦西亚人到了,才打着哈欠迅速站起。 恰是此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刺耳的铜号声。 雷格拉夫举起右拳示意部下停下脚步,他眯着眼观察那些本地骑兵的举动。 “衣着五花八门,毫无美感可言,乱糟糟得,我还能说什么?”雷格拉夫摇摇头没有再嘟囔。 “看!是他,伯纳德。”布鲁诺示意雷格拉夫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 雷格拉夫定睛一瞧,近日以来他已经记住伯纳德那张老脸,现在看到果然是那个老家伙,在多位披甲士兵的护送下,骑着马从隐蔽的房后出现。 他也注意到,现在敦厚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大门紧闭,倒是有约莫二十名教士一身黑衣得排成一排横队,他们站在大教堂外的石台阶,好似一尊尊雕塑,像是在等候什么命令。 还是先和伯纳德聊聊吧。 雷格拉夫示意所有部下稍安勿躁,又谢绝了布鲁诺随同的好意。他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就识趣得向前走去。 这一切伯纳德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雷格拉夫再一次证明他善于骑马。 须臾,两人马头相碰。 “真是恭喜麦西亚国王大人!很快,您就将成为尊贵的安茹伯爵。”伯纳德恭维道。 “同喜。看来您得到了阿基坦国王陛下的任务,在此迎接我。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哎呦,年轻的王,您真的过誉了。我是波瓦蒂尔伯爵,很多事情就必须由我来筹办。现在……让我看开始吧。” “啊?”雷格拉夫还以为双方还要进一步的客套闲聊。 “不要犹豫了。国王陛下、大主教都已经在教堂内等待。” “也好。所以按照规律,我是否当卸下全部武器?”雷格拉夫谨慎地问到。 “这件事……按照规定是这样。不过,您可以保留武器。” “哦?大主教许可了?” “许可了。所有参与仪式的贵族都将携带武器,毕竟这不是举行弥撒,毕竟佩剑是贵族的证明。” “也好。”雷格拉夫满意地点点头。 有一个瞬间,雷格拉夫觉得自己不带武器进入一个宽大的秘密房间,就是将自身置于一个危险境地。 他是下意识担心教堂里埋伏刀斧手,虽然这可能性几乎没有。 伯纳德和其他本地贵族当然毫无这种想法,今日增添的一些要求都是查理强令的,阿基乌斯作为宫廷主教与查理关系极为密切,自己的君主如此要求,他酌情思考一番都许可了。 因为,只要查理对王权更进一步,哪怕新的王国不可能有查理曼帝国的荣耀。 首席皇家顾问是谁?非自己莫属了。 阿基乌斯满足查理一切的额外主张,不过是让一些披着甲衣腰悬佩剑的贵族进入大教堂的宣礼堂,这有什么问题? 为了能站下更多的人,大主教连夜组织人将大厅的木椅全部搬走,实在搬不走的也放在墙边,最后留下空空荡荡的大厅,罢了继续组织人手将石地板好好打扫了一番。 厚重的木门继续金币,门口的大厅已经灯火通明。 大主教阿基乌斯、奥尔良枢机教士马肯伯特,以及其他一些本地教士,他们头戴主教高帽,再依等级分别挂上不同的金银宝石装饰。 最尊贵的莫过于大主教。 沉稳内敛又懂得识时务,虽然让贵族带着武器进入大教堂很不合适,如果落实的封爵仪式为的是尽快结束内战,那就是合适的。 什么能做什么禁止做,解释权就在他这里。 现在的查理暂且屈尊于幕后,见到各色贵族、高级教士在自己的指挥下按部就班做事,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全权国王。 查理换上最好的服装,他衣着干练,腰旋佩剑又头戴那顶自制的尽管,他静静坐于一只木椅出,微微闭着双眼若有所思。 在这昏暗的房间了,一位尊贵的少女正心神不宁着。 埃蒙特鲁德,她虽然将以奥尔良伯爵小姐的正式身份参与封爵仪式,还要作为奥尔良方面的见证者,亲眼确认封爵为真。可是现在,自己居然与未婚夫这么不清不楚地同处一室。 少女穿着非常传统的法兰克长袍,细布缝制的服装少了罗马托加长袍的臃肿,它更加干练,而且关键部分有着货真价实的东方丝绸,以及部分部位用紫色布条做的蕾丝边。 她并没有完婚,现在也不是赶路旅途,所以她披散着长发,用一条银饰箍住额头,从鬓角分出的两股发束扎在脑后,使得微卷的棕黄色头发平稳放下。这也是法兰克未婚贵族少女可以享受的一种……小小放纵。 但是,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被纱巾罩头。 她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青年。“阿基坦国王、未来极有可能的法兰克人的王,也许,还有可能成为罗马皇帝……”少女分明被当做王后对待,可是自己连订婚仪式都没有做,自己能坐在这里,完全是查理的一意孤行。 再想到查理居然许可贵族们带着宝剑进入大教堂,虔诚的她根本无法想象,可现实就是这样。 譬如查理,即便光线昏暗,他宝剑剑柄的配重球镶嵌的宝石,仿佛在烁烁放光。 另一些贵族已经站在大教堂之内,也包括查理的亲兵侍卫们,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许久的老兵们,他承诺自己获得巨大权力后,最普通出身的士兵至少也有着骑士爵位与响应封地。 尤其是现在,亲兵们一身盛装之余,各个腰悬佩剑,还要彰显他的头盔与锁子甲。考虑到教士们的颜面,这些武装士兵昨日排着队向大主教忏悔,在得到大主教的告解后,他们才心安理得的披甲持械的站在大教堂内。 否则,士兵们也担心持械进入圣地,如此严重亵渎,自己的灵魂将在地狱永远备受折磨。 他们藏于另一房间,等到仪式进入关键时期,查理本人将带着身份尚未合法的王后埃蒙特鲁德共同出现,接着盛装士兵作为国王仪仗,聚集在宣礼堂的两旁。 只是,查理完全低估了可能进入大教堂宣礼堂的人数。 贵族们都可以、都应该进入大厅,作为见证人、仪仗参与仪式。 雷格拉夫听明白了伯纳德的说法,不禁回望自己劳苦功高的金发老兵们…… 第1620章 封你为安茹伯爵(下) 雷格拉夫也没有想到,偌大的圣玛利亚大教堂,居然许可贵族带武器进入。 话是伯爵伯纳德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说明的,此事……还有些存疑。 雷格拉夫试探性问道:“任何贵族?” “是。任何贵族。感谢国王陛下吧!还有尊贵的主教大人。唯独今日,贵族带着武器进入大教堂,不算亵渎。” “任何贵族?”雷格拉夫再问一个。 “是。” 雷格拉夫深深回望一下身后的战士,一想到他们要在冰冷的户外等待,而自己在大教堂里获封伯爵,确实有些对不住他们。 再说……身边有一群忠诚的武装侍卫跟随,自己什么也不担心了。 “既然如此!”雷格拉夫扯着嗓子说道:“感谢国王陛下与主教大人的赏赐!我!麦西亚小国王!香农男爵,将带着我的骑士们一同进入。” “可以,请来吧。”伯纳德没有多想。 关于这件事他毫无意见,如果贵族带着武器进入大教堂算是一种特许的荣誉,他乐于接受。因为他即将带着自己已经集结的骑士们,穿戴全套甲胄、武器进入大教堂。 雷格拉夫现在下马,他召集自己的金发战士们,以诺斯语简单说上几句。 接着,众战士高举右拳发出一段有节奏又声响动天的战吼,罢了排好队站在自己身后。 雷格拉夫又令贝孔等安茹当地骑士下马。 所有战马现在都由随行的持矛民兵看管着,这里也包括萨克森人的马。 既然阿基坦国王查理的许可针对所有贵族,谁是下级贵族,自然由他们的君主决定。 于是,布鲁诺究极自己随行的老兵们,纷纷站在雷格拉夫身边。 如此浩浩荡荡的人群气势汹汹走向伯纳德,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弄得老家伙不知所措。 “这是干什么?你们所有人?想要全部进入?” 雷格拉夫站在雪地上,昂着下巴看一眼厚重京东大教堂,再歪歪头掐腰问道:“不是说了吗?所有贵族都可进入。” “都是贵族?我感觉,你的人……只是普通战士。至多是扈从侍卫。以他们的地位……” “不。”雷格拉夫立刻打断,又摇摇头自信地微笑道:“都是骑士!至少,是骑士。” 布鲁诺向前一步顺势说道:“没有错。我的部下也都是骑士。既然国王修正了仪式流程,我们当然要全力以赴捧场。想想看,如果一百名骑士参与这场由他主持的仪式,这是何其的光荣。” 似乎有些道理,伯纳德虽然觉得还是很扯淡,他自制拗不过还是放行了。 此刻,站在户外的那些教士忍住压力看着发生的一切,再看到一种威风凛凛的战士握着剑柄走近大教堂的台阶,他们屏住呼吸几乎窒息。 因为教士们都看到了,一众金发的诺曼人,他们仍旧背负圆盾排着队走入大教堂的正门。 此刻信号已经发出,木门之后的大主教绷着各地老脸犹如一块枯木。 大主教阿基乌斯压力也很大,随着木门缓缓打开,他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一股凉气随着敞开大门灌了满堂风,整个宣礼堂大厅的油灯都在剧烈晃动。 伴随冰冷过堂风的是一众怀抱头盔的诺曼人,他们簇拥着自己的主人——麦西亚小国王雷格拉夫再一次进入圣玛利亚大教堂。 大厅里彩色的圣母塑像立于大厅核心,再见它雷格拉夫已经不会再触景生情,进入也不会再做什么虔诚的表演,既然自己已经带着老部下持械进入,蛮横一些似乎也无妨。 随着武装人员越聚越多,站在高处的大主教虽然很紧张,他实在可以轻易通过服装分辨麦西亚人、萨克森人,以及波瓦蒂尔本地贵族们。 大主教慢慢张开双臂,众多下级教士站在他的两翼,气氛随之严肃起来。 大主教再看看左右,清清嗓子示意大家肃静。 “我的孩子们!”他以有些沙哑的嗓子深情宣布道:“所有人,请你们自觉地站在大堂两侧,将最尊贵的位置留给国王陛下。” 他再沉静一下,又宣布道:“尊贵的麦西亚国王陛下,请您站在大厅中心。” 雷格拉夫默不作声,一番手势后,战士们依旧怀抱头盔聚集在墙边。老兵们与萨克森军的老兵聚在一起,他们自发地排成两队,每个人都笔挺站好。 贝孔等落魄骑士,他们见状也有样学样地站好,尽量站得整齐。 伯纳德对此也不得不高看那些金发家伙一眼。至于自己的部下,两个儿子指挥着骑士们,他们聚在一起,首先衣着上花花绿绿,站姿也五花八门。 “可恶,等到以后,我一定会把罩衣图案统一。”伯纳德想着。 短时间内,进入大教堂的贵族各自站好。 大主教深吸一口气,示意教士们各司其职得走下高台,再如黑色雕塑一般站直神曲,他们微微勾头,故意做的秃顶对上大厅的榆木梁。 到目前为止,独自站在大厅中心,被上百人注视的雷格拉夫并没有感觉庄严肃穆,他竟感觉到一种无聊。 “查理,你在哪里?你倒是出现啊?”雷格拉夫继续无聊等待,一直等到肃静的人们也都开始烦躁得交头接耳。 “请肃静!”大主教拍拍手,再度高举双手宣布:“现在,恭迎尊贵的阿基坦国王陛下!与……奥尔良伯爵小姐!” 大主教不得不犹豫一下,埃蒙特鲁现在的合法身份与即将参与的事情,他需要好好思考。 突然,急促又刺耳的铜号声响起,一众盛装士兵从一处暗门后走出。 须臾,一位尊贵的青年,他头戴“金冠”,手挽着一位披发少女,两人双双盛装出现。 今日的埃蒙特鲁德分明是以王后的姿态现身的,她被查理挽着手,这一场面聚集在大厅的所有贵族看得真真切切。 这更是一种宣告,哪怕没有正式婚礼,少女现在就已经是王后待遇,同时也意味着奥尔良全境归位阿基坦国王的统治。 少女现在,更像是一种装饰,一尊鲜活的雕塑物。 查理觉得需要这种作秀高调宣布自己是权势,不过他看到大厅里占满了武装者,不由得心惊肉跳,在思考一番才逐渐露出笑意,心里寻思着:“雷格拉夫老弟,你挺会落实我的临时命令。带着你的诺曼战士来捧场?你……该不会把他们都封为骑士吧。” 但自己的确被众多贵族簇拥着,这份荣耀前所未有。 老亲信阿里奥伯特管理者查理麾下的老兵,今日的他也一身盛装,现在代替嗓音沙哑的大主教,继续交代接下来的仪式流程。 此刻,就在大厅的一旁,一位头戴兜帽、帽顶插着羽毛的不起眼男子,他支起木板,竟将一张羊皮纸铺了上去。此人手持一支羽毛笔,似要记录关键时刻。 查理很理智的估计到自己今日的封爵将成为历史性的一刻,他特别请来画师,意欲将仪式的关键项目好好画上。 虽然不能奢望画师潦草的画技能把人物画得惟妙惟肖,画作连带着附属的拉丁语文字描述,整幅画作不但是仪式的证明,也是能证明雷格拉夫权势的证据。它的原本将被保存在圣玛利亚大教堂里,还会制成手抄本分发到桑特、奥尔良,乃至未来的巴黎等地教堂保存。 尤其是要送到图尔圣马丁大教堂,不仅是当地的文件保存条件特别好,同时也是对图尔伯爵示意——你的确不是安茹伯爵。 阿里奥伯特嗓音更加浑厚,能在大教堂里如此“喧哗”也是人生的第一次。 现在,查理继续挽着埃蒙特鲁德稚嫩的手,两人站在彩色的圣母像下。 查理得意洋洋,埃蒙特鲁德平静外表下可是浑身不自在。 少女的身后就是圣母像,此情此景有着巨大的象征意义,暗示着查理希望自己未来的王后,能顺利为自己生育数量惊人的子嗣。 查理自己带着自信的笑意,他成为整个大厅最尊贵的那个人,次级尊贵的莫过于台下笔直而立的雷格拉夫。 阿里奥伯特站在大厅的左角,教士们也在大主教的引领下,陆续向圣母像集中。 “现在,赐爵仪式正式开始!”说罢,阿里奥伯特率先走下台,继而走近雷格拉夫。 他轻轻低语:“大人,请随我来。按照我的吩咐开始仪式。” 雷格拉夫一言不发,点点头握着剑柄随行而去,直到平时查理的双眼。 “跪下。”查理平静说道。 雷格拉夫依旧一言不发,他故意慢慢地扭动身子,以慢动作之姿缓缓地单膝跪地。他现在左手握着自己的剑柄,右手则抚住自己的心脏位。 他高傲的头颅垂下,将金色的马尾辫直接对着查理的下巴。 到现在为止,雷格拉夫的动作非常令人满意。 查理平静的外表下是艰难抑制的喜悦。 突然,一声剑风嗡嗡声! 围观的贵族们惊得一声呜呜,又见到查理双手持剑,将此宽刃剑的剑背对准自己。 在做出一套耍剑的动作后,剑背搭在了雷格拉夫的头顶…… 接着,便是一番必要的仪式过程。 所谓誓言,阿里奥伯特现在充当查理的喉舌,他以拉丁语说上一句,雷格拉夫流利的重复一句。 “……,忠于国王,忠于天主,仁爱民众,勇于维护国王的荣耀!” 雷格拉夫刚刚说完,搭在自己头顶的剑,又陆续搭在自己的左右双肩。 最终,这把据称是查理曼使用过的铁剑,最后一次搭在雷格拉夫的头顶。 “天主在上!在这神圣的大教堂里,雷格拉夫,永远牢记你的誓言!”说罢,查理深吸一口气,郑重宣布:“封为!伯爵!安茹伯爵!” 最后,他再平静说道:“安茹伯爵,请起立。” 单膝跪了一阵子,雷格拉夫刚刚起身,不经意间忽然有些站不稳。他踉跄的样子仿佛证明着自己的感激。 与此同时,阿里奥伯特首先示意查理的老兵们鼓掌、跺脚乃至喝彩。 大教堂难道不是禁止喧哗吗? 看到自己的君主经过仪式得到重要的地位,金发老兵们为雷格拉夫喝彩,继而布鲁诺和他的人也不必再憋住激动情绪了。 一下子,波瓦蒂尔圣玛利亚大教堂,它前所未有得沸腾起来。人们注意到主教大人那褶皱的老脸难得露出愉悦神色。 难得热闹一番,伯纳德也无意再憋住。他也知道,经过这场仪式后,雷格拉夫和他的军队估计近期就会离开。 至于自己还欠他的粮食,此事可以慢慢运输。 封爵仪式并非冗长,临近中午之际它就已经结束了。 雷格拉夫在法理上成为阿基坦王国承认的安茹伯爵,所有效忠查理的势力也必须承认这个。 至于图尔方面是怎样的态度?此举是否深深伤害罗贝尔的感情? 沉溺于幸福中的查理根本不想去思考。 大教堂今日的喧闹是特许的,仪式刚刚结束,所有闲杂人等全面撤出。 查理也不会闲着,他继续在自己的行宫里备下酒宴。哪怕明知雷格拉夫不胜酒力,自己的酒量一样的糟糕,自己今日一定要与这个小老弟一醉方休。 甚至,凡是来大教堂参与仪式的人们,都有大肆喝酒的权力。 国王是这么要求的,负责提供餐饮的伯纳德也有自己的考虑,所谓把潜力无限的雷格拉夫伺候好,未来自己的阿基坦应该不会再遭遇诺曼海盗的偷袭。把布鲁诺伺候好,阿基坦就与萨克森结盟,估计也不会遭遇这部分北方人的偷袭。 伯纳德下令打开地窖,呵斥两个儿子的不舍:“麦酒没了再酿,葡萄酒没了再买。你们的父亲今日把那些家伙伺候好,等你们两兄弟继承我的地位,能省下很多忧虑!” 两个年轻还是不太理解,礼遇那个雷格拉夫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送酒、乳酪等,给那些农民出身的民兵? 此事实在是伯纳德出于现实的更深层次考虑。 难道波瓦蒂尔和奥维涅真的要集结大军,在明年春季发动对勃艮第人的大规模战争? 伯纳德不想放弃战争红利是真,真的全面下场他也不舍。 如果有某个勇敢者,愿意带上一群勇士去前线拼命,自己也能省下很多事。 伯纳德已经听说奥尔良伯爵方面在战争中蒙受巨大损失,不说遭遇敌人劫掠,仅仅是征兵、加税就已经弄得当地居民怨声载道。 毕竟伯纳德之于波瓦蒂尔,其实也是个外来户。他的父亲带着奥维涅地方军队击败了波瓦蒂尔旧伯爵家族占领这里,虽然得到了当地贵族们的承认,如果要对这些家伙严苛一些,贵族们集体投奔隔壁的桑特伯爵并非不可能。 伯纳德会动员己方的军队,却不太信任波瓦蒂尔当地的骑士军队奋勇敢战,基于传统认知也不相信征召的民兵也是勇往直前的。 现在冒出来两个愣头青,而且备受同样年轻的查理之器重。 不如,在仪式后的酒宴上好好说道一番? “可行!再给他一些废旧武器,既然这小子声称能讲懦弱农民训练成勇敢战士,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我资助他,他自己去安茹再组织一些民兵。变相的不就是我减少出兵了?我的压力也减小很多。”伯纳德对自己设计的“战争代理人”很满意。 “武装友军就是变相武装自己!如果这小子真的把勃艮第人打痛了,日后也是那些家伙针对安茹寻仇,我方肯定没什么损失。” 第1621章 资助与撺掇 大教堂的喧嚣甚至传到了外郭居民区,为了弄清喧哗的来源,一些人爬上高处,如此一看才意识到整个圣玛利亚大教堂在沸腾。 城里栽种着不少榆树,一些老树甚至是罗马时代栽种的,直径之大需要多人合作才能抱住它。 有闲极无聊的人爬上树梢,他们亲眼看到覆雪的城内蠕动着一些鲜亮颜色,又看到很多骑马者开始运动。 就在城里,伴随着大量铜号的宣鸣,阿基坦国王查理高高兴兴的第一个走出大教堂正门。 正所谓尊卑有序,新领了伯爵的雷格拉夫非常聪明得跟在其身后,还微微勾着头全程跟随这位国王的脚步。 所有在大厅内完成仪式的人们几乎都站在冷嗖嗖的户外,唯独留下少数教士把现场整理一番,各色陈设复归远处的工作已经开始。 大主教站在踩踏坚实的雪地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实在也为自己的朋友、国王查理高兴。 另外为之高兴的莫过于仪式的当事人雷格拉夫。 大主教阿基乌斯身份高贵,也估计明年自己就该到奥尔良履职,而波瓦蒂尔地方大主教职位也顺势交给桑特大主教,由其再度任命。 阿基乌斯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热情地对雷格拉夫说:“恭贺你,我的孩子。你现在是伯爵了,接下来,你一定会善待民众。你会是天主的好仆人。” 阿基乌斯此言是发自真心,就是……在场的贵族们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雷格拉夫点点头,礼节性地示意自己会做一个好领主。 只不过,他理解的“好”与教士们以为的“好”完全是两个概念——雷格拉夫自有治理之道。 高兴的查理暂且不想再听大主教的絮叨。“亲爱的主教大人。”他说,“您还是抓紧时间布置大厅,今晚您还要举行盛大弥撒。” “是的。也请尊贵的王参与。” “参与?这就好不好说了。”查理哈哈大笑,拍一下雷格拉夫的后背,继续热情道:“我太高兴了。我会与我的好兄弟聚会一番,还有这些尊贵的大贵族,我要宴请所有人。” 言外之意是查理可能喝个酩酊大醉,难得看到长期情绪阴郁查理今日快乐得如同无忧无虑的小孩,这份畅快对他真是一种奢侈。于是阿基乌斯不再多言,他微微勾头华丽的主教高帽也为之垂下。 “那么,我将顺利举行今晚的弥撒。没有您的亲自参与,也许是一种遗憾,不过,我觉得民众已经沉浸于您伟大的封爵仪式里。” 一位六十岁的老教士把查理哄得非常舒服,现在的查理更加高兴了。 不久,大贵族们再临国王行宫的宴会厅。 相比于上次宴会,今日的宴会厅被伯爵伯纳德好好打理一番。不能奢望这位贵族有一星半点的能力,将宴会厅打造成君士坦丁堡的奢华。 不过是拼装的大木桌铺上崭新白布,纯白代表纯洁,也遮掩了木桌的斑驳粗糙。 其上还有新折的龙柏枝,插在纯银的壶里充当重要装饰,树枝上还挂着一些金箔银箔。 虽然没有圣诞树的概念,今日的伯纳德只是想将宴会厅尽量装扮得多彩。 更多的青铜油灯将房间照得更加光明,房间也更加温暖。 与绿色龙柏装饰相对的,是大量端上的烤肉,哪怕有些已经冷了。 到底伯纳德等贵族喜欢于法兰克的那一套,罗马式的奢华宴席已经失传,蛮族兴起的新王国也没有这方面的文化,法兰克想要学习复兴,奈何…… 所谓餐具仍然是一把小刀,贵族们徒手把烤鸡撕碎,再大口吃鸡肉,罢了就用公用的抹布擦擦手。 上次的聚众吃鸡就是这一套,雷格拉夫也不免俗得用现成的桌布擦干净手。 户外依旧寒冷,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的随从现在都聚集在城内的多间房舍,伯纳德很舍得得拿来大量酒浆。 不管金发诺曼人是否都是骑士,伯纳德统一标准,波瓦蒂尔本地骑士人人分得一只烧鸡,半只羊腿,一块黑面包,以及一大杯麦酒与兑水稀释的葡萄酒。 伯纳德把自己的小仓库搬空,本该自己家族享用很久很久的酒浆,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消耗干净。 所有人举杯痛饮,贝孔等骑士如今也不再落魄,他们是喜悦就写在脸上,但看着手里的餐食,金发诺曼战士们可不觉得这就算是珍馐了。 就在宴会厅里,国王查理高举酒杯。 “来吧!我的忠臣们!庆祝雷格拉夫成为伯爵!庆祝本王的仁慈!庆祝我们必然的胜利!干杯!” 众人起身,将木杯高高举起,大家相视一笑共饮此杯…… 今日没有烤鸡,有的就是多达三只烤绵羊,至于贵族们的吃香,就与优雅没多少关系了。 哪怕是查理,他也是手持刀子把羊肉割得稀巴烂,罢了手抓羊肉往嘴里塞。 雷格拉夫再一次喝得微醉,反倒是查理自己首先喝得太多,尊贵的国王自己瘫坐于木椅,面对一桌子肥腻羊肉,一时间也懒得再上手了。 所有与会贵族都醉了,伯纳德本想在会场上和雷格拉夫再聊聊,他自己脑袋沉溺于眩晕,索性一言不发。 查理设想的一醉方休并未发生,一桌烤羊还有大量肉块混着羊骨头,乱七八糟的铺在已经脏兮兮的白布。 查理的酒品不错,或许就是因为伯纳德把压箱底的波尔多葡萄酒拿出来,甜蜜的滋味使得查理贪杯,这位阿基坦国王率先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哪怕他满是汗毛的双臂沾满了羊油和肉渣子。 雷格拉夫和布鲁诺最后是被他们的部下搀扶着走出,这一宿,所有进城的人们有都在伯纳德的授意下安排了住处。 有醒酒早的战士骑马离开大城,进入城南的麦西亚-萨克森军营后,告知留驻的兄弟直接过节吧。 战士也不是空手而来,马鞍哥挂两个小酒桶,如此波尔多红酒扔到营地里,留住的一千个兄弟,他们有些遗憾君主滞留城中,现在拿到了酒,就用克兰河冰冷河水勾兑之,大家配着煮燕麦继续大吃大喝。 当然,雷格拉夫从罗斯带来的传统不能丢。 多砍伐的树堆成木塔,它被尽量堆高。 冰冷的日子谁会反对烈火呢?只是香农出身的高卢人民兵早已忘记他们祖先的传统,所谓盛大节日中,德鲁伊在部落里点燃大火,男女老少围着圣火跳舞。 反正现在随意伐木毫不缴税,点燃盛大篝火就毫无顾忌,那么何不多做几个火塔呢? 圣诞节前后,巴黎地方的白昼时间已经缩短到勉强九个小时,若是天气阴郁,白昼时间就更短了。阿基坦的纬度比之低了一点,驻扎此地向联军习惯于冬季极短的白昼。 城内在做盛大的弥撒,民众连夜聚集在大教堂是空旷广场,也唯独今日,普通居民缴纳一笔“捐款”可以进入内城。 但城内地位更高的居民不喜欢这些乡巴佬,今日是全年最盛大的盛会,他们进入大教堂内参与弥撒,而非在户外吹冷风,也吩咐家里留人,严密关注木门与窗户,谨防乡巴佬行窃。 这些与城外联军营地,以及在内城呼呼大睡的雷格拉夫等贵族们,似乎都不再有关系了。 户外的火塔一直续柴,它烧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 凡是被火光照过的地方都恢复了干燥,麦西亚军营附近区域也与周围雪地格格不入了。 睡了一夜,雷格拉夫觉得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就是头还有些许昏沉。 在城内温暖的石屋里居住感觉还不错,可惜还是不如自己的军营——因为无法掌控。 伯纳德派来侍者服务,雷格拉夫洗漱一番后就公然表示:“可以告诉你的主人,我将整顿人马回到城外营地。” 男仆一怔:“大人,您如此着急?” “毕竟我已经接受他太多款待,现在还是回到我的营地更高。” “但是大人。我的主人……希望与您单独聊聊。” “聊聊?是与我商议一些事?”雷格拉夫敏锐问道。 “正式。我的主人,希望与您单独交谈。主人他……不希望他人知晓。甚至是国王陛下。”男仆再强调道。 雷格拉夫想了想:“怕是要跟我密谈一些事?也好。我要穿戴好衣装,再召集一些随从。你去告诉你的主人,让他等我。” “是。” “你下去吧。”雷格拉夫斜着眼吩咐道。 现在,雷格拉夫下意识地保持警觉。 他果断把布鲁诺唤醒,再召集一些亲信,罢了令贝孔等人骑上马,将进城的民兵也都组织起来。 当雷格拉夫直面圣诞节当日的冬日阳光时,他与布鲁诺进城的精兵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矗立在城市广场正大光明地站着。 查理仍在酣睡,埃蒙特鲁德回忆昨日的盛会,一种虚妄感不禁涌上心头。 埃蒙特鲁德站在行宫的石窗边,侧着身子关注城市广场的麦西亚军队。她昨晚也注意到城外的火塔,还有现在熙熙攘攘的城市。 因为很多村民在今日就要离去了,站在高处的她远眺一番,就能注意到那些结伴离开的人影,民众踏着前人走过的雪路,形成一条又一条黑色的带,在白雪皑皑的世界格外显眼。 另一方面,等了一阵子的伯纳德终于迎来了他的客人,而且是两个。他本来只想与雷格拉夫好好聊聊,既然布鲁诺执意要来,那就进来吧。 独立的石事内非常温暖,坚硬花岗岩石墙上还挂着大量野兽标本,彰显着伯爵家族的武力。 室内陈设比较简单,木桌放着几盏油灯 “你们两位,真是让我好等。”油灯照得老家伙面色蜡黄,情绪上似乎也有些烦躁。 雷格拉夫耸耸肩,恭维道:“感谢您的美酒。” “美酒?下次宴会就没有了,我把波尔多买来的酒都用上了。当然!这是我的宴请,开支方面都是我的事。” 伯纳德的话语有试探性,雷格拉夫一下便明白了,今日的密谈肯定跟钱财问题有些关系。 雷格拉夫示意布鲁诺,两兄弟搬来木凳坐下。 “那么,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您有什么要说吗?”雷格拉夫问道。 “嗨,我实话实说。”伯纳德两手一摊,开门见山说道:“现在可以说就是新的一年了,844年已到。今年我们将组成联军对勃艮第开战!” “是。”雷格拉夫顺势道:“您不必强调。此事……我已经发过誓。我的军队,将在春耕后对勃艮第开战,到时候,您的军队也会参战,对吧?” “那是当然的。但是!你的军队兵力不够。你已经是安茹伯爵,仅仅一千人是不够的。” “您有建议?”雷格拉夫的心里话按下不表,也示意布鲁诺闭嘴,兄弟俩先天天老家伙的高论。 伯纳德再道:“你们必须增兵!我这么告诉你,我在波瓦蒂尔和奥维涅有着巨大权势,我有计划组织一万名战士。如何?这是何其庞大的军队。” 雷格拉夫不会被这个数字吓住,随口说:“的确,您几乎拥有整个阿基坦的统治权,如果国王同意你的征兵举措。” “他当然是同意的,还希望我尽量多得组织军队。有关征兵备战的命令还会传到桑特、欧坦、图卢兹、阿斯图里亚斯和阿拉贡等地。”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必须大规模征兵?” 伯纳德点点头:“那是当然的。如今你也是个伯爵了,一千士兵肯定不够。也许,你该再扩军一千。” 看雷格拉夫似有话说,伯纳德深处手指抢话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打算再资助你一番。” “资助?”雷格拉夫眼前一亮。 “是的。我愿意给你一些真正的矛头,也许你可以再武装一千名矛兵。你意下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雷格拉夫欣喜道。 布鲁诺适时地白一眼好兄弟,又道:“此事好是好。费用呢?大人,您还欠我们大量的粮食呢!总不会想着用武器抵扣我们所需的粮食。” “哈哈!未来的萨克森公爵。”伯纳德恭维道:“难道我是个奸商吗?想想看,如果勃艮第人做大,首先攻打的就是我的领地。” “不。我看他们会打图尔。”雷格拉夫随口道。 “不可能。儿子不会攻击母亲。”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摇摇手指头:“勃艮第权势的继承者,就是图尔的伯爵夫人。此事你们应该知道。” “这……具体我不太清楚,只是听伯爵夫人说过。”雷格拉夫确实不关心这些贵族混乱联姻破事,过去也不觉得会和听闻中的某些人有交集。 “这是一个事实,只是很多贵族确实懒得关心,但这关系到我的安危,他们家族的奇怪事情我自然要了解一番。” “所以呢?” “你回去攻打勃艮第,以我对你们一贯作风的了解。”伯纳德顿顿气:“你们很习惯劫掠,此事如何我不评价。我告诉你们,勃艮第非常富裕,那里有大量金银,有更多的葡萄酒,还有橘子、苹果、鲜葡萄……”伯纳德如数家珍地说明一串水果、食材,尤其是提到了生蚝,称之为连阿基坦也不曾有过的美味。 他所言非虚,普罗旺斯、托斯卡纳、北意大利等地,乃至地中海,以及西西里岛。 伯纳德直白地提到西西里岛,这个词惊得雷格拉夫一个哆嗦! “西西里?!意大利正南的那个岛屿。” “是富裕的西西里。你?知道它?”伯纳德诧异问道。 “是。我的父王。哎呀!罗斯王已经提过他的富裕。还说,地中之海还有一个马耳他,还有希腊、克里特。小亚……”雷格拉夫炫耀式得列举很多,这下弄得伯纳德不知所措。 他想不到,这个来自北方的小子,似乎还有着地中海游历经历,看看小子颤抖的双眼,可以觉察出小子发财的渴望。 伯纳德压抑着激动,顺势撺掇:“既然如此,你想得到财富就必须击败勃艮第。谁先胜利谁得到最多的战利品,这种好事,如果你懈怠了,我的军队可要跟你抢咯。” “哈哈,还是让我来吧!” “既然如此,给你一千支矛头,你去安茹再训练一千名矛手。当然你若有能力,可以继续增兵。” “但是,我的粮食呢?”雷格拉夫稍稍沉下脸问道。 “此事你不用担心,再说你之前离开的运粮船也没有回来。倒是我的人正紧张押运着粮食一路向北呢?只是,降雪的影响尚未结束,估计你的船队也首次影响,你可能要等待整个一月份。” “是吗?我可以等。您承诺的一千支矛头,何在?” “几天之内就能给你。朋友,这是我的礼物,不附带任何的条件。我期待你的胜利!为了我们的友谊。”伯纳德意味深长地笑了。 笑容的深意雷格拉夫似懂非懂,倒是更年长的布鲁诺基本明白。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作为交换,全新的安茹-香农-萨克森联军,将作为更大规模的帝国西南部贵族联军的先锋,首先踏入勃艮第人的领地,为阿基坦的春季攻势率先打开局面。此举必然风险巨大,但收益一样可观。 第1622章 不只是铁匠 那场圣诞节前的降雪结束了,气温正缓慢回升,在连续多日的封冻后,大地突然开始大规模解冻。 整个世界好似陷入巨大泥淖中,麦西亚-萨克森军那如同小城镇般的营地,现在也到处是泥巴。只要多走动,皮靴就沾染大量清泥。 其实这种青泥非常肥沃,它是河畔特有的泥巴,若是农田里有大量如此的泥土,麦子长势往往会更好。但是现在,人们要花些时间清理泥巴,大部分人宁愿待在营地内,连有意狩猎的人们也都安静下来。 山林里全是泥巴,所有枯叶也都湿漉不堪。 倒是空气愈发令人感觉适宜,金发战士敞开胸怀直面太阳,他们感觉不到寒冷,茂密的金色胸毛也在淡淡北风中摇曳。 世界正在快速干燥,昨日还湿漉的土地今日踩上就不会有太深脚印,又过一天大地已经明显有些干硬了。 现在克兰河变得湍急,整个世界的融雪就近注入河流,以至于河水都变得有些浑浊了。 如此河水不得不澄清一番,在倒进陶瓮里煮沸后倒入麦子,为了掩盖泥腥气,人们干脆购买本地农民储备的干燥百里香枝,捣碎了与之混煮。 在香料问题上,阿基坦地方那个选择可比北方多得太多。迷迭香、鼠尾草和百里香,这些南部传统香料每到春夏开始疯长,本地农民采集他们为自己有限的食物做调理,甚至代替珍贵的盐。 只是没有谁大肆购买它们,农民也就按需采摘自用了。 军队在波瓦蒂尔外郭城区大规模采购,所购之物的名单似乎奇奇怪怪。 因为,这支麦西亚军队手握大量粮食!比起银币和铜币,农民最需要的就是粮食。 通过拿出一些粮食,以物易物得买到超越粮食价格的各种手工产品、特殊农产品,雷格拉夫觉得这是很赚的买卖。 有关麦西亚军队的消息,随着那些进城参与圣诞节大弥撒的人们,迅速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 波瓦蒂尔城以南已经是村庄的海洋,大量村庄的人口虽然可能只有一两百人,由于南方是庞大少丘陵的大平原,它无险可守,骑兵一来一马平川,大平原又是河网纵横,如此环境最适合种地,如此养过整片地区数百万人口,阿基坦与毗邻的图卢兹的人口规模占了法兰克全盛时期的40%。 曾经,自安茹而来的五花八门流亡者,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他们犹豫的态度迅速变得笃定。 因为,新的安茹伯爵已经出现,而且在诸多大贵族的见证下,麦西亚国王获封安茹伯爵一事完全合法。 木匠、铁匠,以及一些旧贵族的流亡扈从,他们拖家带口得离开自己的栖身之所。 在阿基坦这些人都是客人,如果村子出现什么问题,客人就成了“卑鄙的异乡人”遭遇排挤乃至驱逐。 虽然都有着高卢民族的先祖,然高卢人自己也是打打合合。安茹与波瓦蒂尔的民众,祖上是两个社群。大森林与河流阻隔了他们,若非罗马帝国修造的多条大道,两地的联系将变得非常麻烦,隔阂也就更深。 来自安茹的流亡者们现在停止观望。 村中的铁匠不干了!不再给本地的骑士打工,停止客居,哪怕现在是最寒冷日子也要离开! 常燃的炉灶熄火了,五花八门的铁器用皮毯子包起来,一家人合力将各色器械扔到自家的驴车上,最后留下空荡荡的居所和已经燃烬的灶火。 男人驱赶驴车,妻子与孩子们守着他们的财产坐得高高的。驴车赶在雪后大地变得干硬时向着波瓦蒂尔的罗马剧场废墟前进,这种人的“逃亡”之举惊得本地骑士急忙策马拦截。 骑士想要阻拦,可铁匠一家的心已经回到故乡。因为传言流出甚广,新的安茹伯爵对效忠他的人非常好,显然所能提供的资金和社会地位,肯定比现在服务的小骑士给得多太多。 那是故乡的新贵族,投奔去了很可能直接为伯爵效力,没有谁能阻挠技术人员的回乡之路。 骑士还能如何,只能恶狠狠地撂下诅咒撤走了。 杀了这些逃亡者?他们从不是自己的仆人,彼此这些年来只是合作。 再说,如果消息流出引起安茹伯爵的愤怒。只要想想那些家伙的真实身份是诺曼人,理性选择便是各种方面不招惹他们。 木轮吱吱扭扭,铁匠一家人带着强烈的憧憬,直奔那飘扬黄色圣安德烈十字的军营。哪怕知道那里有很多诺曼人,一技傍身且是任何贵族都会重视的打铁技能,他们无所畏惧。 不仅是铁匠,还有木匠、烧炭匠,陶匠…… 因为旧安茹伯爵的战败引起了当地秩序的大崩溃。 广大下级贵族与附庸他们存在的五花八门技术人员,几乎构成了当地的传统秩序。 战败之后,安茹被图尔直接控制了,当地人民遭遇严重的盘剥,所收取的巨额财税都用于了图尔伯爵的战争。图尔的雨果三世去世,继任的小雨果是个病秧子,但整个集团的盘剥并未暂停,随着罗贝尔投奔而来并开始掌权,盘剥实际进一步加剧。 反正安茹不如图尔的传统领地,当地贵族战败后留下大量无主之地,图尔一方就分配问题曾闹出内讧,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伯爵家族法理上占领它,图尔军队继续战争的军费,就从搜刮自安茹的物资里拨出来大家分享。 安茹,被图尔当城了奶牛,且已服务了长达十年! 土地刚刚重新硬化,旷野里多了一些酷似马车的存在,仔细看,还有戴着头巾似妇女的人员坐在车上。 这些人的存在引起雷格拉夫的强烈警觉。 麦西亚-萨克森军主力还是要在波瓦蒂尔逗留些许日子,雷格拉夫在等老埃里克的运粮船队抵达。 不过,比起己方的运粮队,伯爵伯纳德承诺的奥维涅运粮队,他们浩浩荡荡大排场龙,已经开始抵达波瓦蒂尔,甚至非常奇妙的是,这些辎重马车必须首先经过雷格拉夫的营地。 双方做出交涉,马车队暂时停在联军营地附近,在早就恢复干燥的阿基坦大道排成了近乎一个罗马里的队伍。 伯纳德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奥维涅伯爵,遵从命令押运粮食的军队,不仅要卸下一批粮给麦西亚军,另一批就是填补波瓦蒂尔城的粮仓。 伯纳德高高兴兴亲自带着部下策马抵达雷格拉夫的营地,双方高高兴兴得就完成粮食交割。 大量装载燕麦的麻袋被直接推下,至于如何保存它们,此乃雷格拉夫的事。伯纳德不会再热心肠得提供马车与马匹,但之前承诺的一千支矛头是一定要给的。 仅仅半天功夫,这支马车队就完成卸货,于是雷格拉夫的营地迅速出现“粮食山”。 距离完成全部的粮食交割还需要时间,可能还需要同等规模的马车队再运两次。 因为车轴是滑动轴承硬接触,甚至罗斯王国的很多辎重车辆都已经升级为滚轮轴承了,阿基坦地方还是老一套技术如此一来一辆马车的装载量并不多,不得已只能增加马车数量了。 现在,雷格拉夫守着一大堆粮食,他的第一要务就是等自己的船队。 但那些不断迫近的、在荒地上蠕动的“马车”,使得雷格拉夫果断派遣自己的骑兵去一探究竟。 如今,贝孔完全恢复他骑士的身份。他的心态已经变了,一度丧失的高傲完全找回来了,甚至连贵族对下人的傲慢也回来了。 贝孔不只是一个骑士,更是众骑士之长。哪怕队伍里,存在着一个骑士家族存在两个亲兄弟效力,雷格拉夫无出其右得全部封他们为安茹当地的骑士,未来也都将得到封地。 在过去,贝孔是这群伙计的“大哥”,现在他就是雷格拉夫的骑兵队长。 二十名自带甲胄的重骑兵就是骑兵队的核心,有了他们,麦西亚的骑兵队可以快速扩军。 闲来无事,贝孔就吹起口哨,他亲自举着一面麦西亚王旗,就向着最近出现的“马车”奔袭而去,递近一看方才发现不过是驴车,以及车上惊讶的男女与小孩。 再仔细一瞧,贝孔敏锐地注意到驴车的车板上还放着一尊怪东西——有犄角的铁匠台——这是铁匠一家人。 “喂!你们是什么人?铁匠?”他问。 赶车的男人压制住情绪,急忙下车谨慎地解释:“尊贵的老爷,听闻伟大的安茹伯爵拿到了他的权力。我正是来投奔他的。” “是吗?”贝孔有些惊喜了。 “千真万确!因为,我本就来就来自安茹,自十年前的灾难后,我就举家逃走了。” “你们一家竟来自安茹?”贝孔不禁眯起双眼,他来了兴趣:“好吧,你们原本的村庄如何?你们曾为哪个骑士服务?” “贝孔。我们是贝孔家族的仆人?” “你?”万万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山河故人?!贝孔瞪大眼睛,他马上回忆往昔,然后令这个男人摘下帽子,还令其用手捂住蓬乱的胡须,只为看清其相貌。 “安德鲁德?铁匠安德鲁德?”贝孔下意识问道。 且看这铁匠突然颤抖起身子:“您……知道我?” “那么你可曾认识我?”说罢,贝孔摘下自己的头盔,完整展露他的脸,同时也把自己标志性的黑色山羊胡遮住。“安德鲁德,现在你可眼熟?” “这……为什么?我似乎……” “不必怀疑了。”贝孔摇摇头,笑着看向自己的伙计们:“看来,我找到家族的旧部了。兄弟们,估计你们也能在这里找回自己失散的扈从呢。” 说罢,他再看向铁匠,昂首挺胸得继续宣布:“我就是贝孔骑士。我是彼得·菲利普斯·芒特伯特·德·贝孔。战死的贝孔骑士,那是我的父亲。” “您?!”尘封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再仔细看这位骑马的贵人,铁匠安德鲁德越看越熟悉。他不再犹豫,连忙双膝跪地,大喜道:“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贝孔满意地点点头:“安德鲁德,看来你想起来了。十年前我逃走了,现在我回来了。现在你一家人跟我走,我领你们去见见伯爵大人。” “遵命。”铁匠现在完全被幸福环绕。 真是一个喜剧。 贝孔骑士的爵位是世袭的,到了他这里已经是第七世。 自从祖先从大家族里分裂出来自立门户,带着亲信和仆从建立贝孔村,贝孔作为安茹境内的小村,就以骑士领的姿态长存。或者说因查理曼规范了骑士制度,村庄首领有了明确的骑士身份,于是家族向前追溯祖宗,十年前战死的那位就是贝孔六世,这一代本名叫做菲利普斯的青年,就是第七世。 正是因为恢复了身份地位,贝孔才光明正大地宣布自己的尊贵。 他带着“抓获”的人员高高兴兴归来,马不停蹄得就把铁匠安德鲁德一家送到雷格拉夫的面前。 此时,所有人还在等待船队抵达,大家闲来无事,除了吃饭如厕就是在河边闲逛。 虽然训练并未松懈,更多的士兵仍在休息。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是无事不进大城,守着己方的大军两兄弟无比安心。 现在,奇怪的马车终于被骑兵缴获了。 雷格拉夫走出木屋,下马述职的贝孔一脸笑意地走来。 “您看,这些人居然是铁匠!而且是主动来投奔我们的。” 听得,雷格拉夫大喜过望。“我正需要铁匠呢!看来是大天使在必有我们。” “我看的确如此。”贝孔笑嘻嘻恭贺道:“而且,他们居然是我贝孔家族的故人。能在这里遇到我家族旧仆,多亏了您带来的好运。” “居然还有这种事?”雷格拉夫摆摆手暂不听贝孔的奉承,他亲自走近驴车胖紧张的铁匠一家人。 雷格拉夫敲打一下胸膛:“高贵的我就是安茹伯爵。你们究竟是何人?” “我……我只是铁匠。”安德鲁德怎么也没想到,新的安茹伯爵居然是一个有着几乎金子般发色的青年,而且有些过于年轻了。他身份卑贱,说罢就果断闭嘴了。 “既然是铁匠,你来得时机真好。”雷格拉夫笑道,又看一眼贝孔:“你难道要把他进献给我?” “如果大人愿意。至少,我们在战争时期肯定需要随军铁匠的。” “这倒也是。”雷格拉夫摆摆手:“既然是你的旧仆,他当然要跟着你。至多……我们在远征时期,所有的铁匠由我直接指挥。也不论铁匠是谁的仆人,还有修缮的武器是谁的。我们必须追求效率最高。” “遵命。”贝孔低头示意道。 雷格拉夫满意地点点头,在问清铁匠一家的名字、具体籍贯后,当即宣布这一家人即被征用,成为麦西亚-萨克森联军的随军铁匠。 于是在夜幕降临后,修缮武器的工作已经开始。 泥巴堆砌的火炉已经开始燃烧,安德鲁德自家的“皮兜鼓风机”安装好就开始运作。 于是,伐木后变钝的斧子被再度烧红,火钳夹住它,安德鲁德与他年幼的小儿子已经开始上下其手修复它的斧刃了。 至于铁匠大儿子的结局……因为贝孔六世战败被杀,身为随军铁匠的长子也死于乱军中。 投奔是真的投奔了,至于未来如何,想到长子之死,这位铁匠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注意到这支军队里真的有很多金发诺曼人,一想到有关诺曼海盗的恐怖传说,他并没有恐惧,恰恰相反却是安心的。 只要诺曼人出手,敌人应该纷纷落败。 因为,自己已经算是诺曼人的一部分,并开始为他们修缮坏旧的勾斧、森林斧,作为报酬,全家人甚至包括他的妻子,都开始享用吃不完的煮燕麦。 还因为铁匠,安德鲁德被分了一块烤鹿腿。他高高兴兴啃起来,还将最肥的部分割给自己的小儿子。 此事件仅仅两天后,伯爵伯纳德落实他的承诺,马车运来一堆明显生锈的矛头。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也不想说些脏话坏了和气,反正伯爵真的给了一千支矛头,哪怕它的套筒都表面锈蚀了。 不能指望一个大贵族真的慷慨,雷格拉夫觉得那家伙就是扔了一堆破烂,还要标榜自己很有道义。 铁匠已经在办事,修缮旧矛头的工作已经开始。 但是,投奔而来的不只是铁匠!也不只是出身贝孔村的安德鲁德这一家人。 更多的铁匠拖家带口投奔旧主,其他匠人、手艺人也陆续进入联军营地。 闻听给安茹伯爵服务有更好的待遇,一些波瓦蒂尔本地的手艺人,他们只是出卖手艺劳动,没有土地和债务的桎梏,就卷铺盖选择移民。这种人的人数很少,对于他们曾经的金主、本地的一些骑士,如此技术人员的离开实在是对骑士实力的一种削弱。 由于这种行为变相有利于加强波瓦蒂尔伯爵的统治,伯纳德获悉后完全听之任之,但要求亲信看管好为自己家族效力的各色匠人,禁止这些人试图投奔雷格拉夫。 于是在等待船队的时间里,山下河畔的营地火光不断,到了白天,它分明成了一座沿河、沿罗马大道修造的城镇了。 第1623章 运粮队归来 基于儒略历,现在已经进入844年的一月份。 阿基坦地方并没有出现北方人设想的那种苦寒,此地整体的感觉,更像是北方峡湾的深秋。 当大面积的积雪融化后,麦西亚军的营地周围恢复它该有的墨绿色,克兰河变得湍急了些,而持续的北风依旧告知着军队现在是冬季。 欧洲的大环境是缓慢升温,其中虽有波动,在宏观上现在仍处于升温的过程里,比起一百年前,阿基坦当地的冬季更温暖一些。 本地所谓的冬季温暖,使得每个冬日清晨都从浓密晨雾开始,当地人适应了这种阴冷潮湿,对雷格拉夫等北方来客而言,他们只能忍受并习惯它。 浓雾不是好东西,尤其对粮食的贮藏有危害。 为此波瓦蒂尔城内的粮仓都有岩石地基,成麻包的麦子堆在高处,只为尽量避免潮湿腐坏,但腐坏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总会有一些粮食腐朽掉,如此粮食只要用作牛羊的饲料。它是不可能用来饲喂娇贵的战马,开始进入备战状态的伯爵伯纳德,他已经开始用上好的燕麦配着草料喂养己方的战马了。 在浓密的晨雾中,一支船队正划着大桨缓慢前进中。 老埃里克回来了! 运粮队伍在将第一轮麦子运抵旧石桥营地后,老埃里克与带走的兄弟们,可是花费了一番时间安顿好后方,罢了又从香农带上一些青少年男孩,分发给他们木桨令其参与划船。 老埃里克没有办法,他发现自己重新组织的船队规模有些过大了。 哪怕是一般的驳船,用它渡河一次仅能运输四五人,单纯用来运输粮食,一次放上五六个麻袋轻轻松松。 驳船之间以缆绳串联,它们连带着把首的长船,可有十条船连在一起,虽然是空载的,水流缓慢冲刷之下,划桨的人们仍要克服很大阻力。 再说,现在正在快速融雪。 老埃里克硬是组织了近二百人,但对于那些临时喊来帮忙的大男孩们,他们本没有资格加入军队,现在确实在为自己的领主做事了。孩子们还听说,像是自己这般年纪的北方人就已经算是“成年人”,有义务拿起武器参与部落战争,所以很多老辣的诺曼战士,小小年纪就已经上阵杀敌。 这么想来,男爵老爷虽然只有十二周岁,他在诺曼人的环境里就是一个大人。 给老爷卖命据说可以自由劫掠战利品,抢不到金银也能捡到一些锅碗瓢盆,甚至找到一双合脚的皮鞋、一件衣服。 至少,现在跟着老埃里克大人,大人的确严苛了些,一同划桨的大伙儿每天也很累,但吃饭方面从来不是问题。 有一些瞬间,老埃里克觉得自己身边尽是一些年轻的手下。只要假以时日,这些男孩都能被训练成合格的勇士。 其实在潜移默化中,香农当地的高卢部落后裔们,他们不一定变得像是诺曼人,反而更像他们的祖先——部落男子皆战士,仿佛八百年前的全民皆兵的高卢民兵复活。 他们在浓雾中前进,刚吃完煮麦子大家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白昼时间短暂,也恰是白昼里可利用的北风最强烈。 “孩子们!现在把风帆降下来,按我教你们的做。” 得到命令,大孩子们笑嘻嘻地合力解开横桁的麻绳,捆扎的多层麻布缝制的风帆,再在他们的号子中不断升起。 风帆自升起的瞬间就兜住了风,现在无论埃维纳河还是克兰河,它的走向近乎于正南正北,天时地利之下最适合运输物资。 每个老兵带着十多个半大小子,乍一看去长船上全都诺曼人,唯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清楚很多划桨者其实是本地农民。 半大的小子正处于好勇斗狠的年龄,在雷格拉夫来之前他们整体是木讷的,但随着诺曼人不断刺激下,小子们心思躁动。 仅有少数人是真正的懦夫,大部分男孩仅仅用言语刺激,再将之组织起来恐怕就成为不错战士了。 阳光之下,周遭一片开阔,仔细看远处出现一些白色蠕动的存在,那是羊群。 已经有周遭骑士领的村民赶着小羊群来放牧,老埃里克对那些家伙漠不关心,他那已经有些浑浊的衰老双眼,死死盯住南方的滨河城市。 “波瓦蒂尔就要到了?孩子们,我们直接冲过去!我们没空和当地人纠缠!” 听得命令,持续划桨的男孩们集体一声“维京战吼”,接着继续划桨作业。 波瓦蒂尔主城坐落于河湾大拐弯的半岛环境下,如同蛇一般的船队不得不做出巨大扭曲。 在吩咐继续划桨后,老兵们有的是操纵船桨、有的控制船舵,各船队开始训练有素得大拐弯。 宽大横帆强势宣布自己的存在,城墙上巡视的士兵,一双双眼睛紧张地凝视这些缓慢漂过的船队。 甚至是查理也登上城墙,亲眼看看自己开始扶持的安茹伯爵的实力。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希望从中看清一些细节,却讶异地发现船上还坐着更多的诺曼人。 “他果然在增兵,对我,应该是好处的。”查理一边看一边犯嘀咕,也清楚雷格拉夫的船队抵达后,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就该大举撤退了。 说实话,查理已经很习惯雷格拉夫带着士兵驻扎在波瓦蒂尔附近,他们将要离开,自己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船队还河上逆流漂行,船上人员吹响牛角号,即是向城市致意,更是向更南方的军营宣告自己已经抵达。 老埃里克很遗憾没有参加雷格拉夫的封爵仪式,更懊恼因为很多事情的耽搁,闹得自己现在才归来。他也知道自己回来之际,面对是已经是法兰克的安茹伯爵,至于这意味着什么,应该是一个美好未来吧。 低沉的号角声有着极强穿透力,闲极无聊的人们听到它,哪怕是躺在木屋睡觉的人,也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爬起来,喜出望外地窜到户外,他们站在河畔,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北方,欣喜着那些长船终于回来了。 雷格拉夫与布鲁诺闻之大喜,两兄弟高高兴兴站在河畔,在他们身后还聚集着一众撸起衣袖摩拳擦掌的伙计们。 随着船队愈发靠近,他们也注意到其中有趣的细节。 “奇怪,我们在后方还留着大量士兵吗?” 雷格拉夫的自言自语被布鲁诺听到:“嘿嘿,这得问你自己。” “该不会是你的人吧?”雷格拉夫扭头问道。 “我的人?如果真的那就太好了。” 两兄弟又交头接耳一番,才想起来老埃里克这一去是临时喊了一些民夫,只是二人没料到,老家伙居然招了一大堆人! 大桨翻飞,长船如同巨大水黾在移动,显得每条长船坐着极多的人。 实则不然,实在是船只太多给人以错觉,但每支小船队把首的长船,确实聚集了十多人。 终于,一支又一支小船队靠岸,岸上人接过抛来的缆绳,首先将最大的长船牵拉至半搁浅,待橡木龙骨垦在松软泥巴里,再陆续将小驳船拉到岸上,依次解开彼此连接。 雷格拉夫非常开心,不仅是老埃里克来得很及时,也在于所带回来的船只非常充裕。 他走向刚刚下船的老埃里克,后者见得自己的君主亲自走来,赶紧多说几句,命令那些刚刚下船的半大小子们,学着大人模样尽量站得整齐,至少在精神面貌上保持严肃。 雷格拉夫自然主要到那些青少年,他们的棕黄色头发表明着各自身份。 “你终于回来了。”雷格拉夫掐着腰,欣然问道。“一路上可遇到什么麻烦?” “我还是来晚了!”老埃里克捂着胸膛微微躬身说道。 “你来得正是好。让我猜猜,你们一路非常平安。” “是这样。我们甚至平静地从埃罗图斯男爵领地过路,水流湍急了些,除此外毫无麻烦。” “这就好。”雷格拉夫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御所木屋:“走吧,我们好好聊聊。还有……你带回来的孩子们。” “哦,这正是我要向您立刻汇报的。他们的父亲就在军队里,而且我觉得,这些崽子只要发给他们武器,很快就能成为不错的战士。” 雷格拉夫不禁再大量这些男孩,征兵的时候由于香农当地的兵源较为充沛,青少年便被排除掉,他训练的两支长矛旗队都由壮年构成。 “真是意外之喜呀。如果他们敢于打仗,我可以收编他们。”雷格拉夫耸耸肩:“我的确打算扩军。” “哈哈,这么说我带孩子们见世面,算是正确的无心之举?” “正是。也好,让孩子们去找自己的父亲,也省得我们花时间安顿他们。现在我要你述职,其他的事,别的兄弟自会处理。” “遵命。” 只要简单统计,人们就估计到老埃里克是将香农地区所有驳船给征召了,以至于有民兵发现,有的驳船居然有自家的刻印。 所谓驳船平时就是用于渡河用的,如今充当渔船,现在完全成了运粮船。 民兵把自家驳船被征用视作一种荣誉,因为未来的战争,民兵们意识到,那恐怕并不是全是为了领主而战,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为了战争拿出自己全部资产,购买的粮食全军分享,兄弟们如何不誓死效忠? 民兵们高兴地迎来自己的儿子。 如果没有雷格拉夫大人,自己不过是一辈子的农奴,儿子一样是农奴,一辈子就这样了。现在,儿子的眼神里充满渴望,问及儿子故乡发生的事情,男孩说得尽是香农的大规模建设,以及自己坐在船上,与老埃里克大人一道来阿基坦见世面。 所有下船的男孩都有相似的说法,他们如真正的诺曼人划桨,没有人抱怨劳累,有的男孩已经觉得——我就是诺曼人中的小战士。 现在粮食过于充裕,持续多日的大快朵颐是雷格拉夫默许的。至于这是否是“暴食”之罪,让教士的陈词滥调都见鬼去吧! 随行的教士纪尧姆哈特,这个年轻教士回到军营后,就如普通人一般安静待着,当有民兵前来忏悔,他在坐在木屋里为民兵做告解。 雷格拉夫的军营的确越来越像小城镇,这里的一间木屋干脆在人字形房顶树立一尊木棍捆扎的十字架,它就算是随军修道院了。 另一方面,就在雷格拉夫的御所木屋,老埃里克喝了一碗热水暖暖身子,再吃了些肉干垫垫肚子后,开始面对雷格拉夫与布鲁诺,说起自己在香农的工作。 原来,老家伙姗姗来迟确有现实原因。 多亏了雷格拉夫在香农的德政,民众自发地走出家门,在下雪的日子里伐木作业持续。 旧石桥营地按照城堡要塞的规格建造,当地土质非常松软,很容易挖坑埋木桩,由此不仅可以建设木围墙,还能以木桩做地基,在上面大肆盖木屋。 这本是费时费力的工作,如果上千人自带干粮和工具而来,情况就不一样。 基于信仰,这种费体力的劳动村妇是不宜参与的,女人们充当后勤工作,香农、阿瓦内村剩下的青壮年全部投入劳动,孩子与老人也都陆续参与进来。 桥头营地必须改造为军队粮仓,待到三月份大军集结开拔,水路并进的军队必将从香农出发。 出于军事后勤的考虑,大量步兵要直接做过罗马大道,他们必须带上粮食一路向北首先抵达图尔,所需军粮就从旧石桥营地运输。 那么,拼命建设这个营地,实际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们的劳作也不是白白出力,人员管理暂由教士们出现负责,修道院长博德亲自管理着粮食贮藏,以及劳作民夫们的口粮。 在管理粮食方面,修道院长博德经验丰富,他管理的不只是香农地区的信仰工作,连带着民生工作也都管理了。 曾经的图尔驻军就只是驻扎,唯独到了收税的时候,他们与教士们一同出面办事。 现在,雷格拉夫实际进一步向博德放权。后者并非贪婪之人,却也不是极端的苦行僧,他带领着其他修道院长,共同维持着香农当地民生正常。 至于民众现在全力参与战争勤务的事实,教士们选择忽略。他们没有看到民兵杀死杀伤任何敌人,那就不是罪过。再说,未来究竟如何博德也无法预估,他只知道要按照雷格拉夫的命令做事,自己以及后继者未来一切正常事务,就可继续正常展开。 于是,香农当地的教士们摇身一变成为“技术官僚”,支付给教士的报酬是粮食,支付给民夫的一样是粮食。 所有人事实上没有完全的自带口粮劳作,他们得到的报酬购自波瓦蒂尔,事实上就是雷格拉夫和伙计们花费真金白银购买,只是粮食规模很大足够雷格拉夫好好消耗的。 换言之,雷格拉夫正用过去三年积攒拿到战争红利,来建设自己的封地。而他组织起来的军队,将为了更大的财富奋战,如此野蛮血腥的原始资本的积攒行为,已经被赞誉为“为了阿基坦国王而战”,那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听得老埃里克的解释,雷格拉夫深以为意:“你做得很好,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着。” 但老埃里克也有担忧:“您太仁慈了!就像……您的父亲。我们买到的军粮,您愿意把它们支付给干活儿的民夫,他们劳动量很大,每天吃得也多,岂不是……我们每天都在大量消耗粮食?” “是这样!”雷格拉夫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通过劫掠勃艮第人的财富,来补充我们的损失。而且,哪怕我现在已经是安茹伯爵,我也计划给安茹当地民众以赏赐。” “赏赐?该不会,也是免除他们一年的十一税?”老埃里克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就是这样。老朋友,你可真聪明!” 老埃里克的老脸可没有任何笑意,他急忙道:“我当然了解。你父亲都是这样办事的,你不愧是留里克的儿子。” 雷格拉夫顺势道:“我还要在当地再招募一些民兵,再就情况而言,还能从当地借一些粮食。” “借?您何必呢?” “嘿嘿,也是跟我父亲学的。”雷格拉夫直言不讳。 他在839年罗斯大远征的那个秋季,见到了父王发明的“国债”概念。 所谓王国以荣誉为信用,租借广大民众的财富来投入战争军需,许诺战后按照承诺返还本金与利息。此事甚至有保底,那就是如果因为某些情况无法还钱,那就免除债主的税负。 雷格拉夫知道自己去了安茹,自己初来乍到,宣布免除直属领民一年税负只是拉拢。至于能否再借到军粮,这就不好说了。 老埃里克注意到雷格拉夫微表情中的顾虑,老家伙一拍大腿,“哦看呐,你就是太仁慈了!”罢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看看我们的金发!你觉得,他们敢不给吗?” “暴力?不至于。”雷格拉夫恍然大悟,“我还是希望仁慈。” “仁慈固然是好,不过,你以绝对武力控制当地,那些无聊的农奴敬畏你这个主人,你再给他们一些小小的利益就够了!就好似我现在,我结婚了,我妻子一家,现在全都是我的奴隶。哈哈,不过我不会真把他们当做奴隶。” “也许的确如此。”雷格拉夫耸耸肩微笑道:“对我自己的农民严苛,我不想如此。” 老埃里克遗憾地摇摇头:“那么,你就不是一位传统是维京首领咯。你的确与我知道的一些粗人完全不同。当然,我自己是个粗人,那些崽子们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一群狗崽子,哈哈。” 老埃里克没有细说,他实际对自己招募的半大小子很严苛,尤其是划桨作业,如果有人与大部队的频率不符引起紊乱,老家伙就直接抽鞭子了。 用驯兽一般的手段,男孩们迅速有了纪律性。 男孩们却也不敢生气,他们的临时首领可是真正的诺曼人,想要和这种狠人相处,唯有自己也活得像是个诺曼人。 老埃里克其实一直疑惑自己君主身上的那股矛盾性,针对敌人,雷格拉夫真是心狠手辣,对自己的部下,哪怕只是个农奴都当朋友看。 再面对更高级的贵族,又是说跪就跪了。 自己的君主总是表现得很极端,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就像雷格拉夫那极端神奇的出生方式。 经过老埃里克的描述,香农大村与石桥营地都兴建了粮仓,即便那就是有着木桩基地的防潮木屋。而且如果必要,香农的旧军营,以及修道院的粮仓,都能再装载大量粮食。 雷格拉夫很高兴自己的粮食有处平安存放,也期待着好好看到旧石桥营地的建设成果。 既然老家伙已经回来,是时候把粮食装船、军队整训后全军满载而归了。 第1624章 合法的新友军来也 新的一天清晨,当浓厚雾气散去,那些随船而来的青少年,他们被命令聚集在雷格拉夫的面前。 孩子们难以抑制内心的澎湃,在被国王检视时,不止一人身子在下意识颤动,甚至有人的脸庞也在抽搐。 雷格拉夫目光如炬,直面这群与自己其实年纪相仿的男孩,他郑重宣布:“现在我已经是安茹伯爵。你们这些人原本不在我的征兵范围内,但是你们敢于随船抵达阿基坦,证明了你们足够的胆量!我现在收留你们!希望在未来的战争中,你们不畏流血,勇往直前!” 男孩们学着真正诺曼人的样子,集体吼上一声。 “好!很有精神!现在,我把你们交给你们各自的父亲。你们现在全体编入旗队!就由你们的父亲训练你们。” 一百多个青少年孩子,他们身材的确消瘦了些,不过现在加强伙食,很快也会变得强壮些。相比于他们父亲,孩子们太矮小了,这种年幼的士兵究竟能做什么? 固然按照北方传统,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年纪,雷格拉夫觉得这群高卢人崽子来当兵合情合理。 也许他们的父亲可以好好训练这群人,至于让他们冲锋陷阵……当前还是不要奢望了。 若是让他们操纵飘杆投石棍,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在训话之后,这一百多名孩子人人手持一根榆木棍,棍子的一端插着伯纳德送来的矛头,另一头捆着麻绳与网兜。 大人领着孩子去空旷地方扔石头,现在的确不能奢望这群崽子将石块抛投到百米开外,抛投约莫五十米可是轻轻松松。 确实也有男孩奋力挥动飘杆,石头居然扔得极远。 约莫五十米的距离基本就够了。真的打起来,这些青少年先对着敌人扔一些大石块,罢了就以自己轻巧身材钻进己方的长矛阵,与他们的父辈共进退。 甚至再躲到军阵之后,继续隔着己方军阵向敌人扔石头,配合长矛手继续作战,这样战斗变得更为立体,己方更占优势。 而且这些孩子们也能协助军队后勤工作,再说他们小小年纪参与战争,几年之后身体完全长大,他们也成老兵了。 雷格拉夫不由得想到父亲早年间训练的那些少年兵,如今各个是年富力强的老兵了。自己顺势收编这些大胆的崽子,就是复刻父亲的成功经验。 他觉得自己的军队越来越像罗斯军,但……麦西亚军也的确不是罗斯军。 彼此却有很多的相似处。 两支长矛旗队在模仿父亲的斯拉夫长矛队,一百名老兵就是父亲的佣兵卫队。 老埃里克好似耶夫洛叔叔,骑马的贝孔也好似菲斯克叔叔。 如果,自己手里有更多的弓箭手与扭力弹弓,那就更好了。 雷格拉夫决议增兵,被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点拨后,他现在觉得哪怕自己扩军到两千,也不足以彰显自己麦西亚国王的身份。 当然,一个伯爵手握两千名战兵也算够意思。 一些青少年突击训练扔石头,更多的战士开始向半搁浅是船只上堆砌满是粮食的麻袋。 由于单纯承担运粮任务,小驳船干脆平放十个麻袋,它重达两千磅,几乎到了小船的极限。 “都小心点。”老埃里克不得不仔细招呼老兵们:“千万要小心,要是这些该死的小船倾覆,麦子就被糟蹋了!” 八十条小船一次可运十六万磅麦子,七条长船载货量虽大,每条长船至多也就装运五十个麻袋。 因为按照伯纳德对粮食装运的喜欢,一个麻布口袋二百罗马磅,它几乎就是一个壮年诺曼战士,穿上锁子甲和头盔后的体重。 单靠现在的船只,至多运输二十三万磅的麦子,这也意味着大量士兵只能在罗马大道上步行,监控着船队正常漂行,如果船队中途遇险,救援难度也很大。 雷格拉夫只好冒险,他并不恼怒伯纳德不提供更多的载具。 那个老头子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能否把粮食顺利运走,这的确是自己的工作。再说,如果到了战场,自己也必须为大军的军粮调度负责,出了问题也怨不得友军。 雷格拉夫已经与朋友们统一了思想,所谓战争爆发后,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将首先发动攻势。大家当然相信到时候波瓦蒂尔、桑特和奥坦的三位伯爵都会出兵,至于他们投入战争之力度,还是不要太奢望他们。 想到这一点,雷格拉夫确信自己更需要增兵。 麦西亚军营方面有能力将最新运抵的粮食全部运走,介于伯纳德还在运输粮食,属于己方的剩下粮食,雷格拉夫明白还需留下人手在波瓦蒂尔留驻等待。 军营仍需保留,预计还需要两次运输,方可将全部七十五万磅麦子带走。 自己带来的余粮、买到的粮食,以及杂七杂八购买的物资,雷格拉夫动员全都船只与马车、驴车,甚至贝孔等骑兵们的战马也临时当了驮马。 雷格拉夫动员自己的一切载具运输物资,同时自己的士兵,每个人也都背上一些麦子,这样宿营时就不需从船上卸粮食了,同时也是减少载具的负重。 带着巨量物资返程,它更像是一种演习——待到三四月份向勃艮第进军,全军也是这一套水路并进的模式。 雷格拉夫选定了日子,通过经验,老埃里克确信这几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冬季的恶寒在太阳升起后根本不存在,现在不撤更待何时? 麦西亚军营一副热火朝天模样,趁着机会,伯纳德与查理也能窥探这支友军的备战状况。 “他们不是典型的诺曼海盗,他们根本就不是诺曼人吧。也绝对不是法兰克军队。他们……到底算是什么?”伯纳德心中有疑问。 他作为掌握阿基坦大部分区域实权的大贵族绝非庸碌之辈,他曾以为查理曼缔造的法兰克骑兵天下无敌,现在不由得感觉雷格拉夫的步兵也很强力。 骑兵无敌,步兵只是添头,这是法兰克大大小小贵族的普遍认知。 雷格拉夫手里缺马匹,他强烈依靠步兵情有可原。只是,那小子把步兵玩出了花儿。 伯纳德不至于去学习效仿,静静观察倒是真的。而且明年自己的大军以他是合作关系,但令自己的直属部队,以及忠诚的奥维涅地方的贵族军投入与勃艮第人的死战,这是万万不能的。 自己出于联盟的道义,还是要派遣自己信得过的人,首先与雷格拉夫、布鲁诺协同进军,这样就算是波瓦蒂尔方面早早派兵参战了。 谁是信得过的亲信?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是也! 他是自己的亲信,更是自己的亲戚,看来与雷格拉夫那小子有不菲的交集,何不派他去呢? 两人在密室里就这一问题谈了谈,一切尽在伯纳德的预料中——埃罗图斯男爵欣然答应,就由他赫伯特来做波瓦蒂尔-奥维涅伯爵大人的特使。 因为,赫伯特实在要为自己的家族未来做考虑。 譬如伯纳德老家伙自己算是一个武功强人,可这家伙的两个儿子,不见得有其父亲的才能,再者老家伙死去,如今强大的伯爵领会一分为二。 自己虽然与那两个小子也是亲戚,难道他们会重视自己这个表叔? 也许在情感上会尊重,在实力方面,他们不一定会庇护自己的男爵领。还不如与明显潜力巨大的雷格拉夫深度合作,再说就个人情感来看,雷格拉夫给人的感觉非常舒服。 小子有着合法的王爵,手里有兵、背后有诺曼人王者做靠山,待人和善不傲慢。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现在还很弱小。 赫伯特所理解的“弱小”,就是因为雷格拉夫严重缺乏骑兵! 不如,自己究极全领地的战马与他合作。 见得雷格拉夫明显要离去,想想自己,赫伯特在波瓦蒂尔也不会再逗留了。 他带上随从骑马赶到雷格拉夫的营地,置身于这热热闹闹的“城镇”,他发觉这里的士兵经有着不可思议的战争热情。 以他的认知,动员农民参战,那些民兵从来是不情不愿的。到了战场上,若是顺风仗还好,若是骑兵作战出现情况,广大农民步兵定然作鸟兽散。 虽然赫伯特从未大规模组织自己领地的农民参与战斗,他获悉很多大贵族经历的战例,对农民步兵的评价罕有赞誉。 “诺曼人精于步兵作战,也许被他们训练出来的民兵会与众不同。”赫伯特想着。 埃罗图斯男爵之于安茹-香农是邻居,雷格拉夫愿意与之做朋友,后者也是同样态度。 雷格拉夫还要着眼于未来,因为战争总要结束,未来就不能再通过战争劫掠发大财,以他是认知,盘剥百姓赚钱的利益,那还不如做贸易来得痛快。安茹与香农都能种葡萄,酿造的葡萄酒在罗斯可是高价值的硬通货,仅此一个就能发财,但自己比较缺乏劳动力,在这方面自己未来可以与邻居好好聊聊。 赫伯特是朋友,这位埃罗图斯男爵得以直接腰悬佩剑进入雷格拉夫的御所木屋。 昏暗的木屋摆着油灯,地上的陶盆慢燃着篝火,雷格拉夫本来在户外溜达,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就在木屋里与之正式接洽。 赫伯特搬来明显临时制作的木凳坐下:“看来你们要走?” “正是。”同样坐着的雷格拉夫想了想:“我的大军水陆并进离开,我军必须通过你的领地。也许,你担心我的军队不可避免的骚扰到你领地的民众?” “嘿嘿,这倒不至于。”赫伯特笑道:“早些时候我就说了,如果战争开始,我肯定要带兵参战的。现在局面已经明朗,你与布鲁诺大人要攻打勃艮第,作为你的朋友兼友军,我有义务与你并肩作战。” “哦?”雷格拉夫猛然欣喜,眼神为之一亮。 “我这不仅是帮助你,也是我的义务。阿基坦国王陛下下令战斗,我当然要参战,至于如何参战……”赫伯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得到了一定的授权,我可以脱离波瓦蒂尔军主力,去和你并肩作战。” “所以,这是伯纳德许可的?” “是的。我想,聪明的你可以明白其中的某些内涵。” 雷格拉夫捏着下巴上开始长出且越来越长的金色绒毛,思考一番基本悟出了。“我懂了,你不必再推醒我。我的意思很明确!”说着,他看向赫伯特的双眼,换了更亲昵的口气:“我的好朋友,我们会是非常好的战友。” “果然!你是一位年轻的智者。”赫伯特不再废话,他直击问题的核心:“因为是你,我会全力以赴动员我的精锐。你缺乏骑兵,我就动员我领地一切战马,以及所有会骑马的人。” “啊?你是认真的?!”惊喜的雷格拉夫一个激灵窜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赫伯特抬头看着,继续笃定道:“我会尽量为你的进军提供便利。你一定很关心我能组织多少骑兵,对吧?” “对。实不相瞒,我非常需要骑兵。” “至少一百骑。我可以再努力一些,说不定可以凑够二百。我给你一个明确数字,你可以安心了。” “最多二百骑么?”雷格拉夫微微勾头自言自语一番。 “嫌少?” “已经很多了。” “呵呵,不如你自己也努力一番。你可以在新获得的安茹尽量寻找一些战马!当然,如果图尔伯爵没有把那里搜刮干净。”赫伯特旋即又把话题拉回来:“骑兵会有,我还要亲自指挥他们。至于你们很依赖航运运输各种军需品,我觉得局限性太大。” “怎讲?” “你还是需要更多的马车。波瓦蒂尔伯爵自己用需要辎重马车,他的财产可不会给你。倒是我!”赫伯特拍打一番胸膛,“我会尽量组织些驴子、骡子,还有一些不能骑的马,尽量组织一支马车队,专门帮你运物资。” “好啊。太好了。你为我做这么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雷格拉夫不得不询问道。 “当然,我要好处。”赫伯特耸耸肩,接着爽快要求到:“我要利益。你获得先锋作战的资格,你能优先选择战利品。我带兵和你一起行动,你若发了财,我也要分一份。” “好。那就按照我们北方人的习惯,胜利之后凭本事抢。抢到之后就是自己的,切记,咱们自己内部不可哄抢争执。” “就像……你们在奥尔良做过的?”赫伯特急不可耐地询问道。 “正是。要不然……”雷格拉夫也聪明的停顿一下,带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赫伯特继续道:“我也不会给你二十磅银币。” “那就太好了。”赫伯特拍打起大腿:“这下,该是勃艮第人严重损失了。” 于是,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事实上干脆加入到了雷格拉夫的阵营。 双方进入同盟状态,此事是伯纳德的阳谋,但雷格拉夫完全不在乎。 因为攻打勃艮第的公开名义的确是“为了阿基坦国王查理而战”。实际呢?就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财富以及长远未来而战。 第1625章 昂古莱姆、阿让和图卢兹 似乎,冬季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待在家中安静等到春季就好了。 相比于其他年份,今年冬季的波瓦蒂尔格外热闹。 本地的伯爵伯纳德,他本该继续待在城中平静等到冬季,冬季继续观察着帝国不断糜烂的局面,还要从教士、仆从处得到一些外界消息,继而推断时局,确定是否自己是否出手、何时出手。 如果不是雷格拉夫豪横得真的拿出了三百磅品相很好的银币,他也不会破天荒的在冬季集结自己的人手,组织起庞大的运粮队从奥维涅向波瓦蒂尔移动。 来自伯爵大人的命令虽然仓促,伯纳德的部下还是抓紧时间开启这场庞大的粮食调运工作。此举非常的反常识,以至于广大部下相信,阿基坦地方终于将全面出兵加入战争了。 部下的猜测瞬间成为现实。 伯纳德不仅要开启粮食调运工作,针对麾下大大小小贵族的军事动员命令,通过在罗马大道上狂奔的信使,他的命令不仅快速落实到自己的直属部下,也传到了那些同盟友军处。 伯纳德是庞大的纪尧姆海米德家族的领军人物,这个法兰克人家族开枝散叶,大大小小的家族成员早已与他们栖身的阿基坦高卢人环境融为一体,就情感而言,虽然大家还有着“法兰克人”身份,他们更像是高卢人的贵族。 如今的阿基坦是被拆分过的小阿基坦,查理曼在世的时候对帝国进行了一些列拆分,不仅对于武力征服的萨克森、勃艮第、伦巴第和弗兰德斯做拆分,大帝完全对帝国的核心领地内忠心耿耿的大贵族领地,一样进行拆分。 对一些大贵族,接受如此拆分是痛苦的。 但对于更多的贵族成员,他欣然接受了大帝的“推恩”,一批新的男爵、伯爵突然出现,曾经在其旧家族内缺乏继承权的男子,在大帝命令之下,各自领取一片封地,以及名头响亮的爵位。 哪怕,有的伯爵虽有名号,实力方面可对不起这一名号——一大片区域的军事长官。 罗马帝国在兴建的第二阿格里帕大道的中段兴建了一座城市,叫做augustonemetum,但当地的高卢人习惯称之为奥维涅斯。 这座城中又兴建起一座城堡,它就是伯纳德这一脉直系家族的御所,城堡的名字简单粗暴,谓之为“芒特克莱蒙”,意为“如大山一般矗立的堡垒”。 千年后,这座城又更名为克莱蒙费朗,整片巨大区域也更名为奥维涅大区。 波瓦蒂尔城与奥维涅斯城的道路距离有着惊人的三百公里!但彼此间的道路几乎都是直线,哪怕岁月磨损之下罗马大道的石板已经风化为砂砾,它的地基是实实在在的夯土,马车运粮队在连车辙印都几乎没有的平坦大道前进,中途还能经过利摩日这一由教士管理的十字路口城市,队伍不需要担心路途遇到麻烦,于是他们的行军速度极为惊人。 至于有什么可以拖延他们的行动,莫过于最初将粮食从仓库搬运装车时实在浪费了一些时间。 曾经的阿基坦的范围非常巨大,如今它被拆成阿基坦与图卢兹。 奥维涅伯国以南的贵族几乎都算是是图卢兹地区的。 昂古莱姆伯国的图皮永,阿让伯国的纪尧姆,与图卢兹伯国的阿克弗雷德,这三位的图卢兹地方伯爵实力不一,最强大的自然是图卢兹伯爵阿克弗雷德。 三人互为亲戚,因为错综复杂的联姻,他们彼此与波瓦蒂尔-奥维涅伯爵伯纳德,同样有着一定血缘关系。 自然,这三人与国王查理、皇帝洛泰尔,以及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都是远亲的关系。 血缘与姻亲在现实利益面前,仅仅是必要时间拿出来说事儿的存在,贵族们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 起初,这三位贵族效忠丕平二世,见得这位大贵族失去权势,他们虽有不忍,只好向另一位大贵族“秃头”查理宣布效忠,以免自己遭遇军事打击。 无论如何,三人从未有直接效忠皇帝洛泰尔。 不过三人也都清楚,被驱逐的丕平二世,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成了普罗旺斯小国王。 丕平二世必须跟着他的大伯皇帝洛泰尔,只有大伯平叛胜利,才能拿回自己在阿基坦和图卢兹的大权。 昔日的部下迫于现实必须反对他们昔日的君主,图卢兹的三人虽有怨言,面对现实,只能听从新君主的命令。哪怕“秃头”查理命令自己举兵向普罗旺斯进攻,他们也必须参战。 因为,效忠查理或是效忠丕平二世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三人的北方就是已经整合两片大区域、获得绝对权势的伯纳德。伯纳德几乎控制了全部的阿基坦(缩小版),这家伙还直接收留着国王查理,如果做了一些事情落下口实,谁能保证北方的骑兵不会顺着罗马大道直接南下? 昂古莱姆、阿让和图卢兹,三城都坐落在罗马大道处,这意味着三方可以快速动员士兵北上,更意味着北方军队轻易南下。 巴黎以南的区域无险可守,畅通的罗马大道直通比利牛斯山之下。 三位最南方的图卢兹伯爵得到了来自波瓦蒂尔信使的“情况说明”,伯纳德在信件里的口气虽然平和,可他假节国王命令,要求南方贵族在冬季就开始军事动员,又指出军事行动的日期拟定于844年三月,日期不迟于四月底。 “终于,阿基坦要加入战争了。” 三位贵族早已预料这一天的到来,漫长的观望到此为止。 他们很不高兴于信件是以波瓦蒂尔伯爵命令送抵,国王查理的正式诏书何在?到底是他伯纳德是阿基坦王,还是大家推举承认的“秃头”查理是阿基坦王? 无论如何,动员行动必须要开始了…… 如果,阿基坦-图卢兹联军直接沿着阿基坦大道抵达它的南方终点(蒙彼利埃与马赛附近),即可沿着海岸线直接走到普罗旺斯,此举将是对勃艮第人的背后偷袭。 虽然定下的计划的确是攻打勃艮第,战争方式并不是冲着毁掉勃艮第势力一切权势而来的,那些勃艮第人出身的贵族将继续保有自己的权势,他们可以继续生活在全新的法兰克王国内,继续做他们世袭的大贵族。 “秃头”查理与伯纳德,乃至是图尔的罗贝尔,他们从未想过毁灭勃艮第,更不存在这么干的实力。 甚至,查理也希望条件成熟趁机拉拢勃艮第人,他相信那是一群聪明的家伙,一招将之打疼后就以战迫和,不求拉拢其组成友军倒戈洛泰尔,至少迫使勃艮第人退出战争,这就可以了。 那么背刺勃艮第人的方案就不可能做,反而必须在正面战场击败勃艮第势力,尤其是击败其实际掌权者欧塞尔伯爵康拉德,估计问题就解决了。 战争首役将由新的安茹伯爵雷格拉夫带兵挑起,如果这小子战败了,那就是小子倒霉。最后阿基坦方面没有实质性的军事损失,但小子的举动一定弄得勃艮第人如同受伤的猛兽,阿基坦方面再出兵袭击一定可以轻松取胜。 伯纳德这暗戳戳的妙计,他确信聪明的雷格拉夫能悟出来,即便如此,小子也必须带兵义无反顾的冲上去赌命。 至于图卢兹的那三个家伙,伯纳德才不会把如此内情告知他们一星半点。 三人仅仅获悉了圣诞节期间,国王查理新封了一个安茹伯爵,使得空位领地有了主人。至于新伯爵的身份、具体实力,他们懒得多问。于是三人甚至不清楚安茹伯爵其实就是流亡的麦西亚国王,且实力在快速膨胀。 现在,庞大的军队完成集结,雷格拉夫仅留下少量老兵,充当自己滞留于波瓦蒂尔的代表。原则上山坡下的麦西亚-萨克森军营现在仍然归雷格拉夫所有,待大军离去,它的所有权也就事实被伯纳德牢牢把持了。 山坡下的营地已经是一座小城镇了!伯纳德惊喜于雷格拉夫的建设,他忙着思考自己拥有了多少建筑、未来可以作为后方军队现成的军营,却完全忽略到雷格拉夫所部惊人的盖房子速度。 因为,一旦需要长时间驻扎某地,罗斯军一定会建设感观上比较正规的木屋营房。脱胎自罗斯军的雷格拉夫所部,新的麦西亚军有着罗斯军的精神内核,对于驻扎地的木屋营房非常执着。 大大小小的细软已经装船,连带着先一步完成装船的粮食,当前无论长船还是小驳船,它们均以接近运载量的极限。 船只的侧向稳定性已经在接受考验,好在克兰河这条小河哪怕在融雪后涨水时期依旧是平静的,只要没有邪风侵扰,除了大风可能吹得船只倾覆,其他能引起翻船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雷格拉夫集结现有的全部船只、马车,大军现在营地排成浩荡长队,为了确保自己军容威武,凡是士兵皆穿着洗干净的布袍,将长矛扛在肩上,人人背负自己的行囊…… 白袍上缝着蓝色条纹,长矛顶部捆着布条,军中立起大量旗帜,蓝底黄纹的麦西亚王旗在干燥北风下飘扬。 几日以来连续的好天气,使得降雪的糟糕影响已经消失,大地恢复干燥后河畔又复现出枯黄杂草的景象。 一批闻讯而来投奔者加入队伍,雷格拉夫突然间又吸收了多达二百人规模的各色人员。新入伙的家伙以祖籍安茹的流亡手艺人为主,恰是因为这些人是技术人员,收编他们雷格拉夫没有犹豫半点。 有安茹流亡者,更有波瓦蒂尔本地的手艺人。脱离自己的贵族雇主投奔新主是冒险行为,只有是自由身的手艺人家庭才有投奔新主的权力,他们也知道背叛了自己的传统金主,若是在新主子处工作不顺想要再回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些人就是在那家族命运做赌,只求雷格拉夫这个本地独一无二的金发诺曼人大贵族,会让他们这些技术人员得到更多的财富。 至少,在被收编之后所有手艺人都得到了相同的承诺:直接为我效力、永不为奴。 各色手艺人都是有备而来,他们自带的马车现在也承担起帮助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运粮的工作,作为报酬,一路之上这样的家庭所有成员,将得到与士兵相当的伙食待遇,哪怕是妇女、小孩也是同等待遇。 还是在军营留驻的时候,手艺人们就震惊于麦西亚军惊人富裕的伙食情况! 闲来无事,每个人一天的伙食就是一磅燕麦,它在煮熟之后将可膨胀到原先的三倍之巨,熬成浓粥后,在感觉上可是份量极为惊人的。 一个手艺人家庭,男女老少若有十人,雷格拉夫就赏赐给十磅麦子。这并非出于他的仁慈,一来现在手握的粮食非常巨大使得自己有资格进行挥霍,二来反正待在军营里形形色色的人,给予完全一样的待遇下限,在粮食调配方面非常省事。 至于此举是否算是新入伙的家伙们的赏赐,这就智者见智了。 手艺人们至少真的没见过如此慷慨的君主,能为一位流亡的国王兼真正的安茹伯爵效力是自己平凡一生的荣幸,能得到充分的粮食做劳动报酬,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波瓦蒂尔当地的骑士们都不算富裕,能给予手下脱产手艺人的报酬,基本维持在成年劳动者一天一磅燕麦或黑麦的程度。一个家庭里若只有父子两个工匠,全家人一天的伙食,最理想的状态下就是一天两磅。 理想状态,就如同教士们许诺的天堂那般。有时候,骑士姥爷给的报酬就只有一个月二十磅黑麦,手艺人没有土地,全家人只好额外找些小活计补贴生活。 过去的年月还好,现在战争持续,阿基坦地方的骑士们虽然还没有直接参战,他们的扩军行为已经开始,对农民意味着杂税增加,对雇佣的手艺人意味着工作量增加而报酬反倒可能减少。 雷格拉夫的举动如何不是赏赐呢?对于投奔来的手艺人家庭,一个仅有一名主要劳动力的五口之家,其一天获得的口粮,就是旧雇主能提供的五倍到七倍! 萨克森语里麦西亚是“边境之地”的本意,在拉丁语里就是“仁慈”。 手艺人们乐意称呼自己的新雇主是“仁慈王”,至于在抵达安茹之后…… 他们也获得这样的承诺,所谓安茹当地的伯爵直辖地将开放山林,所有人可自取当地资源而不受任何税赋。 香农当地已经落实这项仁政数月有余,当地人已经得了实惠,否则一千名香农农民构成的矛兵也不会士气高昂。 手艺人们信以为真,因为他们更清楚,以自己的才能,一旦能源源不断获得自然资源,能转化的利益将是无可估量的。 所有人大吃大喝一番,浑身充满力气的他们,终于在悠扬深邃的牛角号声中开启了北返的步伐。 今日,雷格拉夫意气风发骑于战马,他的马匹是阿里奥伯特送的,不过身边已经多了一支不可小觑的骑兵力量。 贝孔和他的流亡兄弟们,二十名骑士摩拳擦掌地希望回到老家后迅速拉起各自的骑兵队伍,当兄弟们再聚首,说不定就有二百骑了。 队伍里也有雷格拉夫与布鲁诺的新盟友,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欣赏雷格拉夫待人接物的好态度是一方面,最重视的莫过于彼此深度合作后自己能获得的巨大利益——经济利益与防卫安全利益。 有了雷格拉夫,赫伯特再也不用担心野心勃勃的图尔的罗贝尔找茬,更不必担心潜在的诺曼海盗劫掠。如果不是这小子早已是萨克斯公爵的女婿,他就设想着能否把自己女儿提前许配之。 不能做姻亲是遗憾,倒是,自己的儿子可以在未来更多的跟着雷格拉夫历练,做不成亲戚就让儿子与雷格拉夫做兄弟,譬如通过新的战争促使自己的儿子与之并肩作战,这就好了。 船队先行一步漂过波瓦蒂尔城,满载物资的船只好似巨大水蛇,基于克兰河的狭窄船队必须排成单纵,一字长蛇阵有着巨大的视觉冲击,在城墙上围观的巡逻卫兵们不由得驻足观察。 另一方面,获悉大军即将离开,阿基坦国王查理,他换上盛装还带上尚未正式确认身份的王后埃蒙克鲁德,两人还在本地大伯爵伯纳德极其两个儿子的密切陪同下,在城市之外的罗马大道主路上送别。 查理这番带出了他的全部亲信,同时伯纳德也出于贵族礼仪,纠集自己能迅速召集的全部夏季贵族,换上盛装骑上披着多彩马衣的战马,在大路两侧列队以充当仪仗。 他们将最光荣的位置留给国王查理。 就在这里,阳光之下雷格拉夫与查理,他们面对面站着,就像是哥哥面对弟弟。 一番简单的对话后,众人都看到,查理竟主动得张开双臂迎上去,两人还真如兄弟般拥抱。 “你要是真有的兄弟,说不定你也不必流亡了。”伯纳德平静地看着,不禁喃喃自语。 伯纳德想到了很多,他也觉得此举不仅是查理的情感流露,也是在向自己这个表舅示意——我可以决定谁是我更近亲的人。 伯纳德觉得一切皆无妨,眼前的这支军队构成极为复杂,甚至还夹杂着贩夫走卒。这支以诺曼海盗、安茹旧贵族后裔们为核心的军队将首先进入战场,他们无论胜利或失败,反正自己毫无损失。 如果有要担忧一番的,莫过于自己的亲戚埃罗图斯男爵。 不过,看到那家伙与雷格拉夫自然谈笑的样子,顿时伯纳德觉得自己对其的担忧也变得自作多情了。 第1626章 安茹有多大 清晨,河畔营地陷入浓密的冬雾中,至少太阳升起,待北风再度刮起,大地才回复冬季该有的寒冷干燥。 睡了一宿的士兵纷纷爬起来,娴熟地向引燃的柴堆添加新柴,接着烹煮麦子,在吃了一肚子麦粥后,他们收起炊具灭了篝火,不顾营地一片狼藉各自归队,开始新一天的行军。 行军将从早晨持续到约莫傍晚,若无必要中途不会暂停。 日子确实进入了844年,也是最寒冷的一月份。 一支军队的实力究竟如何,战场上的表现固然最为重要,大规模的战役往往一两天时间就打完了,在那之前就是漫长的驻扎与行军。 带着大量辎重行军是一支军队的常态,士兵马匹似乎就是长期无聊的消耗粮草。 虽然是伴行返回封地的城堡,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与雷格拉夫的大军并肩而行,现在可以美其名曰为数月后的并肩作战做预言。 他注意到,当雷格拉夫下令驻扎时,伴随着不同节奏的牛角号声,整个排队行军的队列迅速停下来。 军队全程没有混乱,各部以百人为规模各组成一支小部队。 小部队间保持一定距离,使得陆路部队的队列拉得虽然很长,他们仍旧保持规整,如此才能做到听到号声后立刻原地立定。 这是赫伯特过去无法想象的。 以他的传统认知,组织的民兵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上战场,在大路行军之际他们理应拖拖拉拉一大群,若是在旷野行军就一定会集成一团,毫无规律的美感。 零距离的观察这支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与他们全天候伴随行军,他们的步兵队列好似行进中的蚂蚁队,在河道行进的船队又如巨大的水蛇。 现在,大军在大路边与河畔的荒地扎营。 赫伯特又注意到,长队分裂为十数个大概是百人队规模的军队,他们各自划定一片区域,接着就地砍伐树木,把木枝和荒草混在一起聚成柴堆,靠着钻木取火的手艺,随着第一座柴堆着火,其他柴堆陆续被引燃。 另一群人则结果船只处抛来的缆绳,无论大船小船都被拉到近岸处,绳索捆在刚刚打下的木桩。 夕阳下的营地迅速炊烟袅袅,赫伯特静下心来,他下了马就在河畔走了走,最后凑到雷格拉夫坐下烤火的篝火边。 他扶着剑柄举手致意。 “你来了。据我所知,这里已经进入你的领地。”雷格拉夫双手扶着膝盖,抬头闲聊道。 “是这样的。”赫伯特坐下来,大手直指正北方:“其实,只要我有意,我现在就可带着随从们直接回家。这地方距离我的城堡已经非常近了。而且,你们现在劈砍的大树,其实都是我的财产。” “哦?你总不会向我索要些买柴钱吧?”雷格拉夫微微笑道。 “难道我是吝啬鬼吗?至于你。你带着大军再此过境我的领地,我看到你的部下完全遵从你的命令。你的军队除了砍了一些树外,没有袭扰我的村长,也没有与效忠我的骑士发生冲突。” “这算是赞誉?岂不是理所当然的?” “并非如此。”赫伯特摇摇头:“我发现你很会治理军队。就像……传说中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或者说,像是凯撒。” 这话明显有着恭维意思,布鲁诺坐在一旁,他斜眼看着雷格拉夫自顾自的傻乐,不禁抬头插话道:“赫伯特,既然如此,明日我们兄弟就不必在你的城堡逗留了。我们的军队赶路要紧。” “我的确也不能再陪同你们了。”赫伯特回想近一个月来的经历,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真是梦幻之旅。你的军队没有骚扰我的村民,但民众注视着你们,我的骑士们一样关注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毕竟……如果你的人胆敢进入村庄袭击,不劳我下令,骑士们自会组织起民兵发起反击。” 话虽然言重了,赫伯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些问题先行说透彻。 他再意味深长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确信等我召集了骑士们,我的精锐勇士将很乐意与你并肩作战。” “很好。我也承诺,任何时候我的人都不会骚扰你的村民。至多……就如现在这般,不得不需要从你这里砍些木柴取暖。” 赫伯特深深点点头:“没关系,我也在这里烤火,算是我用我的木柴给我们一起取暖吧。既然如此,我也承诺!我会约束自己的部下,任何时候都不会越过西部的图埃河,我的人不会窃取你的财产。” “西部的……图埃河?”雷格拉夫敏锐地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关键词汇。 “当然,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清楚意识到安茹到底有多大。”赫伯特急不可耐多说一句,也暴露了他是有备而来。 “非常巨大?”雷格拉夫抬起头来了兴致。 他本想着自己带兵去安茹本城一趟,带着新收编的手下彻底完成封地接受,看着赫伯特这突然龙飞凤舞的表情,傻子也意识到问题吧并不简单。 “当然非常巨大。” “有多大?难道,真的可以和图尔伯国媲美?”雷格拉夫对安茹有着自己的认知,他洗耳恭听来自赫伯特的独到描述。 “恐怕是这样的。以我所知,之前图尔的强大在于它拥有了安茹和布尔日地区的控制权。现在图尔失去了安茹和香农,实力一定大不如以往。”说到这里,赫伯特不禁提及那二十位已经恢复身份的流亡骑士。 赫伯特再道:“朋友,你真的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你手下有着二十位安茹骑士。而我,至多能组织十位骑士。” “哦?意味着安茹的骑士们是你的两倍?” “当然不是。很多骑士家族被昔日的图尔伯爵毁灭,如果十多年前安茹伯爵没有全方位战败,那个男人能组织一百名骑士!每个骑士组织十名骑马扈从,安茹伯爵带着一千名骑兵出战并无问题。我还听说一些古老的传说,几十年前铁锤查理组织大军反击越过比利牛斯山的敌人,安茹伯爵可是带着两千骑兵出战的。” “安茹居然有如此实力?”雷格拉夫在惊喜中猛然站起身,他才不觉得赫伯特所言可能是吹牛。 似乎是吃得天花乱坠,同坐这里的布鲁诺也不觉得这算吹牛。 因为置身于平坦的阿基坦大平原,站在罗马大道向四周张望,在冬季里没了枯草和庄稼的遮掩,暴露在地平线上的村庄非常容易辨认,给予人的感受就是,这里的村庄数量很多。 每个村庄都可能是一个骑士采邑,如果有十个村庄,背后就可能是十名骑士,以及至少一百名骑兵的武装力量。 相比于萨克森,阿基坦与卢瓦尔河地区,因为被开发良久,大片的森林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广袤农田。就算以粗犷的种植模式,此地水草丰美,即便是冬季也鲜有恶寒,它几乎就是整个法兰克最好的平原区域,气候宜人面积很大,如此养活着惊人的人口以及更惊人的战争潜力。 西部的图埃河就是赫伯特声称的男爵领西部边境,如果渡过这条小河,很快就能找到一片城市堡垒的废墟…… 闲来无事,赫伯特决定坐下来,面对着温暖的篝火,好好告诉两位来自北方的年轻人有关安茹与波瓦蒂尔之间的基本事实。 原来,香农南方的大森林,它是图尔伯国与阿基坦地区的天然分界线。 穿行这片森林所遇到的一座小城镇名为卢丹,它其实就在埃罗图斯男爵的辖地内。这座小城以修道院为中心,教士们管理此地居民的日常生活,而小城为数不多的永久居民,也都是为了修道院服务工作。 赫伯特的骑士们主要就分布在卢丹附近的村庄中,少则一村,多则三村,骑士各有自己的采邑村庄,他们就是各自小领地的一切主宰。教士们通过信仰的力量约束着这些下级贵族的行为下限,同样靠着信仰的力量约束着民众的日常生活,贵族与平民,平日的生活整体非常平静。 民众日子过得平凡而清苦,若无战争行动,骑士们的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卢丹市镇的西方就是图埃河,站在河畔,河对岸就是肉眼可见的图阿尔城市废墟(thouar)。 几十年前,阿基坦地区多为贵族反对国王“矮子”丕平的统治发动叛乱,彼时的过往带着年幼的查理曼带兵平叛。 图阿尔城被反叛的贵族修造为一座坚固堡垒,在旷野战斗失败后,叛军进入堡垒坚守。 经过漫长的围城战,城外的王国军耗到城内物资耗尽,最后一击丕平轻松取胜,但为了泄愤,丕平选择了血腥报复……于是,小小的图埃河为之堵塞,河水化作红色。 最后图阿尔城被彻底烧毁。 彼时,年幼的查理曼看到了河畔的大规模行刑现场。丕平有意训练自己的儿子成为真男人,查理曼当年也确实表现得非常淡定。 几十年后,查理曼在奥尔登的森林大规模谋杀投降的萨克森人士兵,所作所为比他的父亲更加疯狂。 图阿尔城是被诅咒之地,每个夜里似乎都能听到被杀者的游魂哀嚎。 就是因为这场战争,效忠加洛林王室的阿基坦地区纪尧姆海米德家族(也是加洛林王族的分支)顺势迅速崛起,不但合法得到了波瓦蒂尔伯国的贵族身份,还进一步扩大了伯国的范围。 但是,新贵不会为了那些反叛者收尸,图阿尔城的烂摊子就摆在旷野里。堵住水流的死尸终在夏季涨水时被冲走,旷野里的骸骨自有秃鹫、狼和狐狸清理。 于是,这座废城成了波瓦蒂尔伯国与安茹伯国约定俗成的南北分界线,再加上南北走向的图埃河,安茹与波瓦蒂尔伯国、埃罗图斯男爵国的分界线也基本确定了。 倒是有一座边境城市,名为维耶尔(vihier),这座小城属于波瓦蒂尔伯国,它的存在实在构成了一个突出部。 维耶尔是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的祖父下令建造的,小城所在区域原本该属于安茹伯国的领地范围,介于当地的原主人(几位骑士)参与了叛乱,战败者丧失了生命更丧失了爵位,因为有国王对行为背书,昔日的安茹伯爵只好认栽。 当然,随着十年前旧安茹伯爵战败,整个伯国被胜利者图尔伯国吞并,波瓦蒂尔方面对北方邻居就领地问题的纠缠不清,一下子结束了。 奈何现在的局面显然更加混乱。 赫伯特像是一个故事大王,他坐在篝火边聚精会神地介绍一些过去的事情。他提及了一些城市、小定居点,所有名词并非随口一说,任何被提及的地名都有着各自的深意。 这样一来,雷格拉夫明白了图阿尔城的毁灭,以及由此带来的是伯纳德所在家族的快速崛起。 还有那座横插在自己新领地内的维耶尔城,那座城本来就该是安茹伯爵的! 赫伯特提及市镇的建城市,除此外没有再说。 通过一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视,赫伯特确实没有多言,他的暗示雷格拉夫与布鲁诺都悟出来了——新的安茹伯爵有理由夺回丧失之地。 安茹,她是一个由安茹主城为中心、囊括周围多条河流以及河畔定居点的大区域,赫伯特能了解的安茹仅是她在卢瓦尔河以南的部分,至于安茹在大河之北的区域的详情,赫伯特作为一介阿基坦地区的男爵就不清楚了。 至于安茹的一些概况,三年以来雷格拉夫早有耳闻,也早就知道被吞并的安茹伯国分成南北两部分。 尤其是被图尔军队占领吞并的勒芒伯国,攻打勒芒的战役雷格拉夫与布鲁诺都是亲历者,当然两人断不会说,交给伯纳德的那三百磅银币里有很多实际就是洗劫勒芒城夺得战利品,沉甸甸的银币沾着血呢。 雨果三世的图尔吞并昔日的安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雷格拉夫一想到罗贝尔的图尔军吞并勒芒一事,他全都明白了。 尤其是安茹伯国在卢瓦尔河以北的北部区域,那里直接与勒芒伯国接壤。 同时,也和阿莫里卡地区的布列塔尼人接壤。 对于北部区域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有自己的了解——那里似乎从来都是个四战之地。 雷格拉夫从不畏惧布列塔尼人,在乘船抵达图尔之际就听说有关这些家伙的传说。在带着兄弟们伴随图尔军队作战时,还从南特伯国的友军处获悉了更多有关布列塔尼人的传说。 传说,那是一群海岛上的失败者。他们很久以前划船逃离了不列颠大岛,再在海对岸扎根下来形成独立的小王国,直到被查理曼打服。 查理曼活着的时候压制着大大小小的反抗实力,待其过世,各路豪杰蠢蠢欲动,如今萨克森人、弗兰德斯人,乃至待在阿莫里卡地区的布列塔尼人,他们全部复兴。 布列塔尼人的阿莫里卡小王国复活了,现在也仅仅在名义上还是效忠洛泰尔的小王国! 这种名义效忠对布列塔尼人很重要,他们可以声称为了洛泰尔而战组织军队出战。不过这些人断不会真的勤王,而是首先攻击最近的法兰克贵族领地,并美其名曰“为罗马皇帝洛泰尔二战”。 首当其冲的就是攻击最近的南特伯国,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尽快得到更大的生存空间。至于举兵攻击好战的图尔伯国,以雷格拉夫的了解,那些家伙从未做过。 “布列塔尼人就是一群看人做饭的怂货,只敢偷袭弱小,不敢正面对战强军。” 雷格拉夫对布列塔尼人有糟糕评价,不过基于现在的情况,自己继任安茹伯爵,未来恐怕要直面这些家伙的正面威胁了。指不定某个时间点,自己还要组织军队和那些家伙打一仗。 好在基于国王查理这个最高仲裁者,雷格拉夫自诩不用担心安茹北方的勒芒、东方的图尔与奥尔良、西方的南特,就更不必担心南方的波瓦蒂尔与埃罗图斯。 除非,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谋反。 除非,南特伯国被布列塔尼人打得大败亏输,自己不得不直面之。 除非,伯纳德去世后其继任的儿子撕毁同盟条约。 宴会里,大家一起撕扯着烤羊肉,高举酒杯欢呼着“友情万岁”。那是真正的友情,却也只是暂时的友情,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情,说不定未来各方为了各自利益再兵戎相见。 完全不劳赫伯特来描述,雷格拉夫比这个老家伙更了解安茹伯国北部区域的基本概况,也早就意识到布列塔尼人是一个需要注意的势力。 现在他了解的南部区域的情况,不由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自己应当理所当然的把维耶尔城拿回来,还有图阿尔废城也拿到手。 雷格拉夫才不管那些有关亡灵、诅咒的说法,他只知道图埃河河畔的图阿尔废墟,此地伯爵伯纳德避之不及,男爵赫伯特不敢要,他们都不要的地方自己何不趁机拿下? 尤其是法兰克贵族们的那些恩怨,与自己这个从北方来的“金发诺曼王者”有何关系? “我弱小的时候必须看着你们的眼色行事,我现在越来越强大,当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 在雷格拉夫表面笑意下藏着的是扩张野心,因为父王留里克建立的罗斯王国就是扩张成性,自己作为事实上的大儿子,要是连这都不继承下来,有何资格做他的儿子? 做大贵族鹰犬的时代,到此为止了。 第1627章 桥堡与二十马力 薄雾中的埃罗图斯城堡敦实厚重,灰黑色调的石墙下,一支黄白色调的大陆浩浩荡荡通过。 男爵赫伯特终于回到的自己的城堡,虽然自己的朋友们不会再在自己宅邸小聚,作为本地的最高领主,他还是抓紧时间组织自己的家族成员、小城的卫兵与为数不多的民众,也紧急邀来最近的骑士。 一众军民聚集在道路两侧,一双双眼睛平静地看着这支大军“平静”走过。 雷格拉夫命令全军踢正步,皮鞋狠狠踏着坚硬路面啪啪作响,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制造出很大的动静。他们行伍整齐步伐几乎一致,虽然是行军,由此诞生的压迫感是所有围观者不可忽视的。 一个月前,有本地骑士远远观察这些客军的动向,担忧这些外来者在自己的采邑村庄造次。骑士当然要带着扈从拼死保卫自己的财产,但若客军只是过路,自己就只是躲得远远的旁观。 这下,有三位骑士应邀前来“欣赏”雷格拉夫的大军返程,他们也被告知这支黄白色调的麦西亚军就是大家的友军。 与一支强大军队联合作战是一件美事,可是,真的看清楚这支水陆并进的队伍,骑士惊得胸闷痛苦,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使得大家几乎窒息。 没有人欢送,男女老少只是瞪着大眼观摩,他们都被吓坏了。 赫伯特也无可奈何于自己手下的平静,他骑着马尽量纠集骑兵,集体站在路边一直观摩着大军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离开了埃罗图斯城堡,联军又平稳行进了三天,非常顺利的回到已经堡垒化的旧石桥。 见得大军归来,忙于建设的民工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驻足观望。 如此,雷格拉夫也进一步看清营地的细节。 他心情非常好:“我军出发的时候,这里是大量的木屋,河中沙洲上只有一些木棚,现在它已经是一个木头城堡了。” “那么你可以叫它石桥城堡。”随行的布鲁诺调侃道。 “就叫桥堡(castoricht)吧。让我好好看看木墙之内是否有大量空仓库。” 最初的猎人营地有了明确的名字——桥堡。 它名字言简意赅生动形象,显而易见的是这地方恐怕数百年前就有着定居点,树林与灌木丛遮掩住它的历史遗迹,然而难以改变的是这里空旷的环境。 雷格拉夫在未名的废墟之上再造一座大型定居点,而且,当数月后阿基坦地方军队参与战争,军队必然通过桥堡。 在那之前,自己的麦西亚军首先在这里大规模集结,空旷的草甸区域太适合大军驻扎了。 所有船只立即靠岸,停步的大军立刻开始卸货,一千余人上下其手,在傍晚之前就将船只全部搬空,又在草地之上人造了一座粮食上。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进入木墙之后也完成了对全部粮仓的检视。 所谓粮仓都是一些木屋,它们都由新砍伐树木打造,构成墙壁的木材绝大多数都没有剥掉树皮,进入空荡荡的阴暗房屋,脚踩的是原木地板,头顶是木材拼凑的人字形房顶。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脂气味,证明着木材是新鲜。老埃里克以他的北方经验大量选用红松与山毛榉该房子,气味过于浓郁松脂味已经不能提神醒脑,它太刺鼻了,这样的木屋暂时是无法住人,却对保护粮食格外有利。 恐怕老鼠也难以忍受这种刺鼻气味。 二十座木屋非常朴素,内部没有别的陈设,每一座屋子都由大量木桩支撑着木地板,显然所有木屋都能囤积大量粮食。固然如此木屋建造非常粗糙,它绝对难以长期的遮风挡雨。 雷格拉夫也不求这些木屋能把粮食安稳囤积一两年,只要能囤积半年时间,应对战争需求这就足够了。 未来当然还要建设更好的粮仓设施,木头地基也理应换成坚硬的岩石。 在香农西边土丘上的那座罗马军营遗址,它就是建设永固城堡的绝佳地点。山坡结构适合排水,到处都是的石材适合快速建造堡垒。 雷格拉夫构思一个未来,那便是自己作为新的安茹伯爵,可以把寓所建在那座土丘上。 这样一来,站在高处可以鸟瞰阿瓦内大村与香农大村,山下是滨河农田区以及自己的小码头。 再仔细看,还能注意到远处被树林半遮掩的康德修道院,以及埃维纳河注入卢瓦尔河的黄白色沙滩。 “也行那土丘再高一些,我能直接看到更西方的安茹城。”他想着。 入夜,桥堡一片热闹。 赶在夜幕之前,一批粮食已经搬入空荡荡的仓库,顿时一间又一间房被满是燕麦的大口袋塞满,彼此排列犬牙交错,感官上好似两堵石墙。 还有大量粮食堆在旷野,考虑到未来几天一定还是好天气,雷格拉夫也就大胆得把粮食仍在户外了。 因为战士们又是行军又是搬粮食,纵使他们高高兴兴搬运属于自己的军粮,身体上的疲惫是精神快乐无法克服的。 一旦松懈下来,累坏了的军队,他们在吃过晚餐后,纷纷裹着毯子围在篝火边倒头就睡。 哪怕是雷格拉夫和布鲁诺,一路骑马的二人不可避免被颠得胯部腰部酸痛,在监视桥堡营地的喜悦消散后,两兄弟也如他们的战士一样,加入到累瘫的大部队种。 因为绝对的安全感,松懈下的联军浑身破绽,雷格拉夫甚至没有留下守夜人,只安排了一些战士守着粮食堆,默许其呼呼大睡。 难道有人敢于盗窃粮食么? 完全没有这种人存在。 此事并非香农当地人有着完美道德,而是在于这些粮食都是军粮,农民构成的军队守卫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粮食,当大军远征,所使用的就是这批粮食,所以在一定意义上它是公有的。若是某些村民因贪婪而盗窃,损害的是全体香农居民的利益。 但粮食是法理归属是领主雷格拉夫。哪个蠢人敢偷大贵族的财产?若是被抓住了,怕是全家都会被绞死吧! 香农居民没见过雷格拉夫立威杀人,支在训练场的绞刑架什么东西也没挂过。绞刑架依旧矗立,证明着大人保留着实施极刑的权力。 至少曾有本地居民因不满于昔日图尔驻军的暴力索税,愤而偷窃粮食,被发现后的确是当众绞死,尸体还被挂在树梢上示众一日的往事。 今晚的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不想与任何人废话,两人受不了木墙内那浓郁的松脂位,索性就与他们的大军一道,在河畔的荒草地扎营露宿。 至多是两人住在麻布支起来的小帐篷里。 漆黑的环境里,石桥处到处是篝火,显得长船的魅影时隐时现。 注意到麦西亚王已经钻进小帐篷,向来说些话的贝孔,以及他的朋友们,也就加入到露宿睡觉的大部队了。 “嗬,这也算入乡随俗么?你们诺曼人似乎在某些方面不太讲究尊卑。”想了想心事,自言自语的贝孔铺好毯子,靠近篝火侧身躺好,他的战马也非常聪明的侧卧在其身边,一人一马很快进入梦乡…… 不久,整个营地鼾声一片,直到次日,斑鸠鸟鸣叫来新一天的萧瑟黎明。 搬运粮食的工作继续,同时一批小船开始在马和驴的牵引下硬生生旱地行舟。 但最关键的还是把那七艘空载的长船拖到石桥的另一侧。 桥堡恢复它的热火朝天,整个定居点成了规模更大的建设现场。 雷格拉夫已经吩咐经验丰富的老埃里克布置一些横线摆放的木桩,它们被刻意砸进泥土里并横着摆放,彼此排列如同轨道的枕木。 因为它们就是枕木,至于轨道,那就是长船底部那坚硬的橡木龙骨了。 曾经对“船”的理解仅限于小型驳船的当地人,认为一艘小船至多承担一人一马的过河行动。本地人是最近四个月才见识到巨大的龙头战船,到现在为止仍然惊讶于它的不凡。 虽然很多人悟出来,由他们亲自奉命铺设的枕木与运输大船有着直接关系。 现在积雪溶化殆尽,大地整体干燥,河畔边缘其余一片泥泞,如此糟糕的环境,大王如何把船运过石桥? 民众与民兵按部就班办事,雷格拉夫也把新入伙的骑士们纠集在自己身边。 瞬间,雷格拉夫面前聚集起二十名自带全套武装的法兰克精锐重骑兵。 “朋友们,我获悉你们昨晚都是露宿的。很抱歉,来到香农后让尊贵的你们席地而睡。”雷格拉夫笑意盎然的客套道。 “不碍事,你也睡在河畔。”贝孔作为大家的代表,再问道:“命令我们集合,可有要事安排?” “有的。”雷格拉夫不废话,他直指桥头一侧刚刚铺在泥巴地里的枕木,“我们很快就要去安茹,我必须带着一批士兵划着船快速前往。到时候你们所有骑士也必须跟随。” 贝孔点点头:“很荣幸互送你去接收安茹。” “我就怕当地的图尔驻军赖着不走。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就用武力逼迫他们离开。所以,我有一个计划……” 时间很充裕,雷格拉夫趁着计划向自己的下级贵族们说明自己设想的小计划。 所谓麦西亚军将挑选二百名勇士,其中的核心自然是真正的金发诺曼人,其次是从民兵里选一些胳膊粗壮的。 二百勇士分坐七条长船,军队顺流而下直达安茹城。 但二十名安茹骑士,以及香农当地现有的少量马匹,将组成三十人的骑兵队,并由布鲁诺带队走陆路抵达安茹城。 安茹本城位于卢瓦尔河的北岸,完全不同于图尔城所处的南岸。 于是,七条长船将首先运输骑兵到卢瓦尔河主航道的对岸,考虑到现实情况,长船仅需要一次运输,即可把全部三十骑运走。 以长船的优秀性能,运输骑兵与战马的行动必然即高效又安全。现在偏偏眼前的石桥挡住了长船的航行,这就需要组织起战马,把船硬生生拖到桥对面。 “原来是这样?!太美妙了!”贝孔惊讶于雷格拉夫的奇思妙想,他没有任何的怀疑,现在不经意间拍打着两腰情绪也愈发激动。因为他觉得此举看似冒险,实则志在必得。 注意到贝孔的兴奋,雷格拉夫多一嘴调侃:“这样我接收完安茹城,你们兄弟自可快速回到自己的旧封地,很快就能拿回自己的权力了。” “哦?这样,我们还需要大人您的船,把我们再送到卢瓦尔河南岸。” “什么?”一瞬间,雷格拉夫微微皱起眉头。 “哎呀,忘记告诉你了。”贝孔以笑意压制尴尬,一拍脑门再代表大家解释:“我们流亡到波瓦蒂尔,就是因为我们各自家族的骑士领都在大河之南。据我所知,大河之北的所有骑士领都崩溃了。也是因为如此,我们各自的父亲战死后,我们这些人才有可能顺利逃亡。” 听得这些,雷格拉夫突然想起了几日之前男爵赫伯特的那些说法。“啊?一百名安茹骑士只剩下你们二十个?原因居然是这个?” “就是如此。” “你早该告诉我。” “可你也没有询问。”贝孔无奈耸耸肩,“再说,你在图尔奋战三年,我们反倒是需要问问你有关安茹故地的事。” “那里的事?我怎么知道?”雷格拉夫微微勾下高傲的头,突然间他又猛抬头,金发为之狠狠一甩。 他带着激动情绪干脆直白说明:“既然安茹北部的骑士领全部崩溃,我收了它们做我的伯爵直辖地就是理所当然。” “是。这是伯爵的权力。除非,如果我们立了战功,你会赏赐英雄一些新封地。” 雷格拉夫点点头:“这就要看你们是否真的立功。在那之前,我们先把船只问题解决。现在召集你们,也是要借用你们强壮的战马。” “没问题。”贝孔一捋那黑色的山羊胡,还撸起衣袖,一副势在必行的态度:“那就不要多言了,我们立刻牵马来。” 因为彼此有着相同的利益,贝孔和他的朋友们执行力极强,须臾间二十匹壮马都迁过来了。 为了避免马匹被勒住气管,大量绳索捆在马鞍处。战马也都临时挂上胸皮甲,另有绳索套在这里,以便战马发力方便。 所有战马排好队,它们得以提供惊人的二十马力! 一马力本来已经很惊人,只见二十马力的牵引下,已经空载的长船,像是被拖拽的小石块般,轻易就脱离河道进入泥泞岸上。 一时间在桥堡逗留的两千军民,都围在枕木道路两侧,欣赏这前所未见的旱地行舟。 也是这戏机会,他们能看到长船的船底结构。 坚固的龙骨的两侧是鳞次栉比的肋板,船底非常低平,于是被战马拖曳时旱地行舟的船完全不会侧翻。 现在他们明白了那些枕木存在的意思,光滑的橡木龙骨摩擦着湿润的松木,接触处传来嘶嘶啦啦的摩擦声,被牵引的龙头战船,那怪异的船艏龙头被套上大量绳索,它好似一头被驯服的恶龙。 战马几乎一瞬间就把第一艘长船拖曳过桥,继而再由民兵喊着号子,把空载长船再推到埃维纳河里。 如此连续操作了七次,罢了,雷格拉夫也没有注意到战马明显的气喘吁吁。但这些大马立下大功,同时这何尝不是对未来作战的一种特殊演习? 龙头长船可以运输战马,战马同样可以拽着长船旱地行舟,两者相辅相成,麦西亚军的战斗力明显更上一层楼。 围观的军民忙着欢呼这精彩的一幕幕,只有聪明人意识到了此举背后的战争潜力。 “辛苦你的战马了。”雷格拉夫深情地拍拍贝孔的肩膀,然后又抚摸一番其温顺的坐骑。 战马像是完全听懂一般,不断伸缩着脑袋示意温顺,还扭过头来调皮地伸出舌头。 “哈哈,这是在讨要劳动报酬呢!”贝孔笑呵呵调侃道。 “是吗?我看也是。你们的战马立下大功!我现在就赏它们十磅燕麦。每一匹战马十磅燕麦,就是现在!” 第1628章 勇士没必要告知懦夫我们来了 进入桥堡已经是进入香农,在阿基坦游历一个月的军队,在波瓦蒂尔城平静的度过圣诞节。 对广大民兵而言,此次漫长的冬季行军,不但是对战争的一场预演,针对每一个个体,也是他们无聊人生里极为罕见的经历。 本该默默无闻一辈子的香农地区农民兵,所有人统一了心态。 他们早就被告知,当春耕结束后军队集结会师东进。现在,这番说法再不是虚无缥缈的事,所有归来的民兵被要求在家休整,趁着春耕之前把各自的武备再修缮一番,其余的时间就是大吃大喝! 就是因为手握巨量的粮食,就算军队真的扩张到两千人,大吃大喝还能浪费到哪里?尤其是现在大吃大喝,有利于士兵体格去全军士气。 雷格拉夫估计,到了战场上真正的中坚仍是自己的老兵,以及在去年整训的一千名民兵。 一千民兵再加上一些士兵的儿子,在香农小规模的再次扩军,两支长矛旗队各扩到了六百人。 其中一百名由少年构成的投石兵,又有五百名成年男子构成的长矛手。这就是现实意义的上阵父子兵,灵活的少年专注于投石,与他们的父亲并肩作战。 在没有作战之前,所有人都可以对战争做出极为乐观的畅享。但士兵身形依旧单薄,他们的身子已经无法再长高,低矮一些的身形倒是很适合操持长矛,如果他们集体强壮那就更好了。 于是,凡事亟待出征的士兵,一人一天分发一磅麦子,为了就是令他们在春耕之前尽量吃胖一些。至于这些额外赏赐的麦子是否被士兵拿出来补给自己的妻子与小孩子们,这件事雷格拉夫就不关心了。 自回到香农后,他们用了三天时间将这一批运回来的二十余万磅燕麦,塞进了桥堡、香农、阿瓦内三地的仓库里。 甚至属于修道院财产的仓库也被利用起来,于是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仓库被塞得几乎没有立锥之地。 继而两个大村里由村民豢养的猫咪和狗子也都被租借过来,这些小兽的职务是防备鼠患,至于没有抓到老鼠,那就用鲜肉饲喂之。 教士们在管理民生方面有他们的智慧,尤其在日常生活里必须好好保管五花八门的东西,又以贮藏粮食为最。因为必须妥善保存羊皮纸手抄书,他们对于潮湿侵蚀极为敏感,应对手段自然比普通村民更好,雷格拉夫也相信由教士盯着,自己就不需要分出大量人手看管仓库了。 无论如何粮食贮存都存在不可避免的损耗,至少由修道院长博德全权负责此事,不必担忧因为春季降雨导致粮仓大规模浸水。至于给予修道院的“报酬”,或曰“供奉”,雷格拉夫许诺:“如果战争结束了,储备军粮仍没有用完,剩余部分就是供奉品。” 难道军队还能把这惊人的粮食消耗殆尽?!因为院长博德获悉,还有约莫四十万磅的麦子,正逐步从阿基坦向着香农运输。 本来香农地区所有修道院都不缺麦子,安茹当地的修道院同样如此。博德对“庞大军队”的概念依旧模糊,对大军能消耗多少粮食就更迷糊了。他觉得自己最后可以得到一笔巨大财富。 院长博德此生还是第一次管理如此多的财富,看他热情洋溢的面容,就好似所有粮食现在都是属于他的财富。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在休息三天后,待精神恢复了再度纠集自己的老兵们。 就在这过去的三天时间了,贝孔和他的朋友们,好好观察了一下被雷格拉夫治理近半年的香农。 村民民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他们普遍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就如雷格拉夫说的那样,本地村民真的在自由伐木,各家各户的门口都堆砌着木柴墙。 农民还修建出篱笆墙,家家门口开辟出小菜园,虽然苗圃空荡荡,一些木杆插在泥地,杆子彼此还有麻绳搭线,据说等到春天到了,豌豆种子撒下去就任由秧苗顺着木杆向上爬。 雷格拉夫承诺844年连最基本的十一税都不收,其余杂税索性全部取消。 在贝孔的认知里,鸡蛋、蔬菜等都属于税收范畴内。五花八门的杂税居然也取消了? 流落阿基坦十年了,贝孔与伙计们饱尝人间冷暖,他感觉到,底层民众渴求是无非就是尽可能多的食物,如果哪个贵族能实实在在让民众得到更多食物,大家也就跟着他走。 如此浅显的道理,唯独自己家族因战败一度堕落成平民般的存在才能理解。不过,贝孔不觉得雷格拉夫真的是圣人,自己倒是对其举措可以效仿一二。 就是不知这位年轻的安茹伯爵,在真的进驻安茹城后将如何治理。 突然间,河畔码头热热闹闹,数以千计看热闹的民众聚集在这里。 他们看到那些金发的诺曼老兵,集体换上洗干净的布袍。恰是因为清洗,他们衣服上的黄布条进一步掉色,曾经的橘黄已经成了浅黄,就如同他们的发色。 带着头巾的妇女抱着裹得非常严实的小孩,欢送她们被选中的丈夫。 一批民兵因身体更强壮些,被要求坐上长船。这对普通民兵而来是何其的荣幸!坐上龙头战船,外人看来自己也是诺曼人了。 诺曼,代表着一种野蛮,野蛮又似乎意味着强大,强大又意味着不会被他人欺负。 老实巴交的农民眼神不再木讷,一旦坐上龙头战船,就仿佛被精神感染,一种莫名的强大勇气涌上心头,仿佛自己不再卑微,会因追随强者变得天下无敌。 骑兵也在这里集结,贝孔与朋友们换上新衣,他们人人手持一支骑矛,矛上分别捆着一面麦西亚王旗。 骑士们虽然恢复了身份,但这个时代纹章与旗帜的文化还处于发展的早期阶段,像是雷格拉夫这种脱胎于罗斯军的全新麦西亚王国军在大量使用旗帜,于当今的西欧实在是异类。 还别说,士兵大量举旗,当军队集结后显得格外威武。非常多的旗帜还能掩饰军队虚实,乍一看去,因为旗帜太多,军队完全成了庞然大物,再在精神上能吓坏敌人吧。 “等我回到贝孔村组织我的军队,我也设计旗帜,我的纹章。”贝孔,或曰贝孔七世骑士如此想着。 阳光照得战士们的头盔锃光瓦亮,战马的大脑袋烦躁得上下摆动,马衣也为之颤动。 此时,站在岸边的雷格拉夫于布鲁诺,两人左右看看。 围观民众的聒噪化作一片低沉呜呜声,由于即将开启武装接收安茹城的工作,战士们摩拳擦掌。尤其是贝孔与他的朋友们,没有谁比他们更兴奋。 雷格拉夫没有多言,示意号角手吹号,他再举起右拳,被选中的步兵骑兵开始行动。 士兵陆续登上半搁浅的长船,大桨把船推进埃维纳河种。在岸上,布鲁诺亲自举着他的萨克森骑,再与贝孔等人共行。于是,船上二百人,岸上三十骑,这支战斗力惊人的小部队,在这阳光明媚的冬季上午,向着安茹城方向漂去。 不需要扬帆也不需要划桨,仅需要两支桨充当方向舵,不断修正船队航行即可。 他们平静抵达两河交汇处的黄白色沙滩,全军就在这里布置过夜营地。一路上他们已经看过了山丘上罗马军营的废墟,灰白色的石块在灰褐色的冬季环境下格外眨眼。再在左手边,圣日耳曼修道院、康德修道院,这些明显近在咫尺、农民平日不去的修道院,随行民兵们坐在长船,以独特角度看着它们渐渐消失于萧瑟森林中。 沙滩的一夜平静无恙,次日清晨,雾气散尽后,由长船负责的骑兵渡河行动开始了。 雷格拉夫掐着腰站在岸边,眯着眼微微咧嘴,看着水花轻轻拍打沙滩。 另一边,战马正被卸掉全部的鞍具辔头,贝孔的朋友们紧张地安抚自己的马。 握住剑柄的贝孔紧张地走近自己年轻的伯爵,他指着宽阔的卢瓦尔河:“现在,过了河基本就到安茹的地界。一条船安置四匹战马,我真的有些担心。” “担心?”雷格拉夫想要哈哈大笑,“难道你们的父辈,面对卢瓦尔河,不是骑兵依旧顺利坐船通过么?” “但是,一船运四马,我无法想象。” 雷格拉夫耸耸肩,他不想炫耀自己的父亲可用船队,一口气运上二百匹战马再在海上漂行一个月。注意到贝孔的紧张,他宽慰道:“我们在帮图尔的罗贝尔打仗时,图尔骑兵就坐着我们的长船过河。五百骑兵!那时候我可以一船运五马!” “啊?”因为过于离奇,贝孔难以置信。“难道不考虑风险。” “考虑了,所以现在才是运四马。再说……”雷格拉夫白了这老哥一眼,噘着嘴口气平和道:“河水冰冷刺骨,河对岸也无敌人。看看你,现在何必穿锁子甲呢?万一不慎落水,谁能救你。” 贝孔看看自己:“不碍事。” “你们还是轻装行动吧。万一战马因为害怕大河而发狂,你们安抚马匹不小心掉水里。我们的长船不会倾覆,倒是你们,不如用绳子捆住腰,这样不慎掉河里其他兄弟也好帮助脱险。” “我们没必要在这方面担忧。”贝孔摇摇头。 “我们没必要冒险。照我说的做吧!”雷格拉夫已经是命令的口气。 贝孔耸耸肩不再反驳,因为他只要摸一下这刺骨冰冷的河水,就明白雷格拉夫所言甚是——如此冰冷,落水后只要冻上一小会儿,人就失去意识沉入冰水了。 好在,温顺的战马一直安静站着,七条长船运着全部战马,以非常平稳的姿态顺利抵达对岸。 很快,留在另一岸的步兵们,也在雷格拉夫的带领下继续进入卢瓦尔河主航道漂行。 接收安茹的军队马不停蹄的继续行动,因为他们明白,只要再在旷野露宿一夜,第二天必然抵达安茹城。 整个下午,水陆并进的军队保持缓速,尤其是长船队。按照北方习惯的速度,船队完全能赶在傍晚抵达安茹。 可以这样,但无必要。 雷格拉夫手里握着一份来自修道院长博德的信件,收信人则是安茹的小马丁修道院的院长雷克蒙德(recmount)。所谓当旧安茹伯爵战败,依附其的大大小小势力都被剪除,教会对于当地的民生管理也遭遇重大打击。 图尔总教区管理安茹当地,但安茹地方主教的职位,在战争之后被临时取消。 圣徒马丁在高卢地区留下大量足迹,大量以马丁为名号的修道院、教堂拔地而起。 安茹地方不再尊贵,安茹城内的“圣马丁大教堂”还有什么资格,与图尔城内的大教堂同享一个名号? 胜利者的旧的图尔伯爵、早就故去的雨果三世,他针对安茹的统治就是直接控制。 当地贵族全被铲除,由于得位并不合法,他无权拆分安茹将一些区域封给立功的部下。 由于他是皇帝洛泰尔的老丈人,尊贵如此,下级贵族遗憾于无法得到新封地,他们连妄议也不敢,仅敢腹诽罢了。 倒是这群家伙跟着新的伯爵罗贝尔打仗,陆续分到了一些勒芒地区的新采邑村庄,也只如此,图尔的下级贵族们先为罗贝尔马首是瞻。 安茹整个地区的村庄,原则上是被图尔伯爵家族直接统治,奈何鞭长莫及,家族不可能大规模分兵驻守,于是仅留下一些驻军于安茹城内,又在边境布置少量军队构筑哨所,谨防阿莫里卡的布列塔尼人偷袭。 如今,罗贝尔统治的图尔伯国,仅在安茹城内留有少量驻军,这件事雷格拉夫早就知道,也大抵知道当地仅有百人队的驻军规模。 至于谁在管理,自然就是当地教士们。 安茹的大教堂被降级了,“圣马丁”也被降级为“小马丁”。 小马丁修道院负责管理整个区域,看似教会难以管理广大区域,然战争破坏与布列塔尼人的侵蚀愈演愈烈,当地高卢人、法兰克人,以及两者的混血儿,他们纷纷向着以安茹城为核心的卢瓦尔河沿线区域集中。 自然也有人逃向最近的南特和勒芒,就是异乡人不被待见罢了。 修道院长雷克蒙德与广大教士成为安茹当地事实的管理者,奈何收税的权力都被那些军队控制着,修道院的日常工作反倒要请求军队的施舍。 雷格拉夫并不认为当地驻军就是绝对的贪得无厌,那些家伙必须听从图尔伯爵的安排,但所有座位对教士们的确是不尊敬。 这些年来罗贝尔指挥图尔军疯狂扩张,所需军需首先就从安茹“大奶牛”处索取。 诸如此类的基本事实雷格拉夫很清楚,也就料想到自己接受安茹定然引起当地图尔驻军的不满。 他也早就通过信使阿里奥伯特在图尔城的倒霉遭遇,深知哪怕是查理的使者都遭遇恶意怠慢,罗贝尔如此过激举动雷格拉夫想想的确合理——自己合法继承安茹,就是在图尔身上割肉。 当然,他估计自己接收完毕,当地教士们会非常高兴。修道院长可以按照传统收取教会十一税,教士们夺回自己的财权,他们被压制的正常工作有你恢复了。 考虑这么多,进抵安茹城一事就不能操之过急,尤其不能为了图时间快在傍晚时分抵达。 傍晚,面对夕阳得到安茹,怎么想都透露着不祥。 倒是背靠朝阳,在明媚阳光中,军队浩浩荡荡以堂堂正正的姿态进驻安茹,那才是讨头彩。 于是在最后的宿营里,全军聚在一起,雷格拉夫指定了明早进城的方案。 至于是否提前派人去通知,这就没必要了。 雷格拉夫实在知道那些图尔驻军,平日里定然在收税问题上非常霸道,那些家伙虽是图尔伯爵的直辖部队,却偏偏从未上过战场,从未经历与奥尔良军队的死磕。 雷格拉夫和兄弟们非常鄙视这种躲在背后的“税吏”。 那就是一群懦夫! 高贵的勇士来了,勇士没必要以任何方式告知懦夫我们来了。 第1629章 金发的救世主来也 两条河流交汇一起,它们汇聚成宽阔的曼恩河,这条河短暂流淌区区约莫三公里,再注入卢瓦尔河主航道。 在三条河的综合交汇处,一座城市兴起了。 曾经的高卢安提卡部落被罗马征服后,他们的定居点兴起这座罗马城市。 它是高卢大道向西方延伸的过路城市,如今,昔日罗马的荣光遭遇褪色。随着新的法兰克移民涌入,安提卡杜鲁姆也在民众口口相传里,成为了安茹。 随着安茹伯爵战败被杀,图尔伯爵针对此地大规模盘剥,令它进一步沉沦。 图尔伯爵为了战争物资的需要,对此地自称合法的盘剥,事到如今已经盘剥十年了。 比起诺曼人的小规模偷袭,这种盘剥才是长久的。 凡是有胆识的当地贵族,或是战败身亡、家族财产被胜利者瓜分,亦或是幸存者带着财产逃亡。 留下来的民众不得不向新的征服者纳税,曾经的农奴摇身一变成了为图尔伯爵工作的奴隶。 恰恰是安茹地区遭遇重创,西部的阿莫里卡的说着传统凯尔特语的布列塔尼人,在新一代强势首领带领下,通过不断的小规模冲突,如阴燃的火,慢慢侵蚀着安茹的西北部区域。 为了躲避袭击,民众虽然意识到图尔伯爵在故意盘剥,那也好过被布列塔尼人抓走做奴隶。 卢瓦尔河与曼恩河交汇处,民众聚集于此,一批新村庄在战争之后拔地而起。 因为这些区域属于旧安茹伯爵的直辖地,于是图尔伯爵合理的直接收税。加上村民住得足够集中,直接对图尔伯爵负责的驻军,收税也更加容易了。 虽然雷格拉夫在图尔地方已经奋斗三年,除了最初抵达图尔时要过境安茹,之后的日子里他并未进入安茹城。 他对城市的了解都来自之后的道听途说,至于几分真几分假,这一次可要一探究竟。 带着有限的情报,雷格拉夫决定以堂堂正正的姿态进入安茹城。 突然间,朝阳普照之下牛角号奏响光彩熠熠的黎明,在河畔枯草丛中过夜的军队纷纷爬起来。 “都起来吧!都去河边洗洗脸,换好我们的衣服,吃过饭了我们出发。”雷格拉夫在小营地里巡视一番,随口发号施令道。 战士们陆续拍拍脸爬起,侧卧的战马也都起身。 不久,脸庞和头发湿漉漉的战士们,围在篝火边等着陶瓮里翻飞的麦粒煮熟,而战马已经在四处啃草了。 此刻,贝孔刚刚吃过饭。他的皮靴塌在干操纵中,站在河畔处举目四望,面前就是愈发宽阔的卢瓦尔河,西北方向是一片森林。 倘若没有森林遮蔽视野,站在河畔的人可以看到远方小马丁修道院尖顶的十字架。 虽然,现在的贝孔还愿意称它为“安茹的圣马丁大教堂”。认清现实吧。教堂的大量圣器、手抄本书籍已经转移到了图尔城里的大教堂,安茹城内的所有修道院已经不剩多少值钱货。 此事绝非图尔伯爵的贪婪,甚至与图尔的贵族毫无关系。 图尔的圣马丁大教堂是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最大的教堂,它是地区总教区的办公地点,还有着全地区最大的图书馆。 大贵族间的战争免不了对教堂的袭扰,为了安全起见,安茹地方大量修道院的圣器书籍,早已被护送到图尔的大教堂。 如果不这么做,有的贪婪士兵极有可能闯入修道院,或是暴力掠夺或是悄悄盗窃,那些家伙哪怕下地狱,也想到此生的财富。对于杀红眼的士兵,教士们根本不奢望这群家伙是可以被说服的。 有关安茹地区将有新伯爵诞生一事,图尔的新伯爵罗贝尔,他只从信使处获悉了这种可能性。 把安茹交给某个贵族?国王查理究竟是认真的?还是仅仅是提一嘴,拿此事给自己示威? 有关安茹会封给雷格拉夫一事,起初的确只是查理的一个构思。但安茹会赐给某个贵族,这件事绝非查理的拍脑袋决定。 在送走使者阿里奥伯特后,暴怒一番的罗贝尔冷静下来。考虑到自己很大可能即将丧失对安茹的占领,不如……再狠狠搜刮一遍。 于是乎,当雷格拉夫高高兴兴赴约去波瓦蒂尔面见国王时,在安茹地方,民众高度集中居住的卢瓦尔河-曼恩河沿岸,当地驻军奉命开始高强度征税。 承诺在收取余粮后,征税的士兵能按比例分一杯羹,哪怕这比例仅有百分之一,也足矣吸引士兵来合法的中饱私囊,哪怕他们野蛮的举措令教士们分成不齿。 骑马持剑的驻军挨个进入沿河村庄,命令当地人把余粮都交出来。 起初,征粮工作还没有如此极端。然而随着有自由农民持械反抗,遭遇士兵的野蛮殴打致死,又有农奴闻讯后扎起木筏强行横渡冰冷的卢瓦尔河又不幸坠河死去。 野蛮行径带来越来越多的惨剧,修道院长雷克蒙德试图劝说阻止,但驻军为了完成伯爵大人的任务,根本将教会的要求无视。 修道院长撂下狠话:“你们如此野蛮与诺曼海盗有什么区别?你们的灵魂已经被魔鬼占有了,你们都会下地狱。” 话语一开始唬住了士兵,他们思考一番又反呛之:“我们是执行伯爵大人的命令,我们无权拒绝。” 言外之意,要下地狱的也是下令的罗贝尔。 强制搜刮的行动既然遭遇反抗,士兵们手段变本加厉。 于是乎,开始有士兵将农民的种子粮也扒出来带走,对哭哭啼啼的村民拳打脚踢。 除此之外,耕地所需的小马、毛驴都被牵走,农民饲养的绵羊、奶牛,乃至是一些家禽,凡是被发现了一并带走。 他们不至于真如诺曼海盗一般杀人越货,不过由于他们的双手已经是黑色的了,现在即便收手了,教士们所谓的肮脏灵魂已经无法洗白,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农民不敢反抗,尤其是农奴们更是不敢反抗图尔伯爵大人。因为,他们担心反抗行为遭遇更野蛮的图尔军重骑兵的践踏。 那些野蛮说法早就流传,因为聚众反抗,图尔军征伐勒芒时,对当地军队采取了极端手段,一些村庄干脆消失了。 谁会真的相信“消失的村庄”是布列塔尼人所为?一定是图尔军假借那些野蛮人的名号,放手去做更野蛮的事。 不敢反抗,若是逃亡那个又要面对冰冷且宽阔的卢瓦尔河,农民干脆选择首先杀死自家的牲畜家禽,至少先让一家人大吃大喝肉食,同时把余粮再埋起来。 一些村庄的情况俨然一副末日狂欢,几天时间全村的鸡和鸡蛋都没有了。有传言,那些发狂的士兵可能连看猫狗都要抓走,于是狗子被放生,猫咪被放逐。 至于有恋家的狗子跑回来,主人仍旧哭哭啼啼得把狗子赶走,还嘱咐其“不想死赶紧逃走”。 村民不觉得自己还能平安活到新一年的秋季,不过当天气回暖,大家再把埋藏的粮食挖出来,大家集体扎起新木筏,漂过不再冰冷的卢瓦尔河后徒步向着南方阿基坦方向前进。 哪怕去了阿基坦给当地贵族做农奴,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其实,民众期盼着一位救世主降临。 修道院长开放了教会的粮仓,奈何平日里院长雷克蒙德手握的粮食就非常有限。教士们的确以他们的慈悲赈济民众,奈何被洗劫一空的饥民很快耗尽了教会存粮。 这下,连教士们也跟着饿肚子了。 教士们有做救世主的心,奈何教士一样在面临苦难。再看那些士兵,他们的军营里粮食满坑满谷,被霸占的马匹驴子很快会拉着辎重车辆,把粮食源源不断运到图尔。 什么是撒旦?那些士兵就是撒旦。 士兵队长非常高兴于自己超额完成了任务,由于手里粮食很多,士兵也就大胆得用粮食饲喂自己的坐骑了。 他们感觉自己做得如此凶残,未来是没法再在安茹待着了。那又如何?这地方会封给新贵族,兄弟未来要去新地方驻扎。 现在把粮食进献给罗贝尔大人,未来兄弟们能被安置在一个好地方驻扎,甚至在战场上捞到功绩直接被封为骑士呢。 他们大口吃肉大杯喝麦酒,居住密集区的村庄被他们清扫一遍,虽然还可以去北部和大河之南的村庄再搜刮一番,风险与成本的问题终于让他们收手了。 因为卫兵们手里的驳船数量太少,加上逃亡村民淹死在冰冷卢瓦尔河一事,令这些士兵也极为恐惧,于是南部的居民不但不知此事,就更无法得知安茹正悄然发生着异变。 被搜刮了的村民突然穷困潦倒,若非安茹地区的冬季罕有极端恶寒,在荒草地里仍有些许枯黄的野菜可以充饥,大规模死亡会立刻发生。 甚至本来充当作料的百里香干叶,现在都被当食物。 饿急的村民开始抓地鼠、土拨鼠,还打树林里布置陷阱捕鸟,然而冻饿而死的村民越来越多,圣诞节前的降雪更是杀死了很多人。 数以万计的村民度过一个苦涩的圣诞节,而情况在新的一月份,似乎还是没有改观。 对于安茹城发生的具体事情,图尔方面是一无所知的!罗贝尔要的是粮食以及别的军需,当地被搜刮至糜烂是一定的,驻军会带着物资永久离开安茹。所谓自己得不到它,别人也休想高高兴兴笑纳。 现在,真正的救世主,正伴随着上午明媚的阳光,或是骑马或是划船,向着安茹地方最后那片森林前进。 不久,坐在船上的雷格拉夫就看到草丛里有蠕动的人影。 他旋即给了岸上行军的布鲁诺、贝孔等人,骑兵迅速行动,很快就把撒腿就跑的村民抓住。 船队临时靠岸,雷格拉夫领着一些部下上岸。五个男性村民被骑兵步兵团团围住,似乎有人还为此吓晕过去。 “是!你们是诺曼人?”一个还算冷静的村民颤抖地询问道。 “你是什么人?”雷格拉夫听的这家伙鼻音很重的法兰克语,掐着腰问道。而他垂下来的金色马尾辫发的确摆明了诺曼身份。 “不要……诺曼老爷不要杀我。” “回答我的问题!”雷格拉夫厉声命令道。 贝孔下马走近,示意雷格拉夫让自己来。 贝孔换上一种很和善的语气,微微躬下身:“农民,我们不是恶人。你瞧,站在这里的是你们真正的主人。全新的安茹伯爵。你们……” 贝孔的眼角注意到村民手里还有用麻绳套住脖子的土拨鼠,在洞口布置绊子陷阱是抓土拨鼠的传统方法,这一点贝孔深入民间,甚至自己都学会了抓老鼠。 贝孔再突然询问:“你们在抓土拨鼠?难道,你们遇到严重饥荒了?” 被这么一问,瑟瑟发抖的村民突然精神放松些许。贝孔旋即示意伙计扔来一点干面包。 黑面包块恐怕是能保存半年的食物,就是它硬得与木材无疑,不加处理去吃就只能如老鼠一般硬啃了。 扔来一块黑面包,只见那村民无论干净与否直接啃起来,啃了一嘴面包渣,也不顾口腔被磨出血,一边咀嚼一边把沾血的面包块给了朋友。 如此极端的行为真的证明他们饿疯了。 行为胜过千言万语,雷格拉夫确信当地人的确出现某种粮食危机。 雷格拉夫再问:“我是新的安茹伯爵,你们这些村民,究竟是什么情况?” 见村民还有狐疑的情绪,想到自己现在手握巨量粮食,雷格拉夫底气十足地说道:“如果,你们现在连面包都没得吃。我作为新的安茹伯爵,会赏赐给你们一些燕麦。我会拯救我们。” “拯救我们?” 那些精神萎靡的村民一听这个词,纷纷振作起来。 在切实大吃大喝之前,村民不会有任何的感动。再说眼前有一群金发战士,仔细看他们的船只绝对是诺曼人特有的大船。 难道诺曼人比那些驻扎城市的野蛮图尔士兵更疯狂? “你就是安茹伯爵?”那最初吃面包的村民慢慢站起来,顾不得磨烂嘴巴的流血,干脆指着安茹的方向,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既然是安茹伯爵,现在去看看你的安茹发生的情况吧!” “发生灾祸了?”雷格拉夫不禁皱起眉头。 “是的。军队在劫掠,教士都被羞辱。我们被洗劫一空,连春季播种的粮食都没有了。你既然说要拯救我们,你会怎么做?” “居然还有这种事?!”雷格拉夫只觉得莫名其妙。 此刻,布鲁诺义愤填膺的凑过来:“兄弟,这种事罗贝尔干得出来。他把安茹当勒芒一般洗劫。说不定……” “如何?”雷格拉夫感到一丝不祥。 布鲁诺再大胆推测:“恐怕阿里奥伯特其实告知了罗贝尔,查理要封你做安茹。所以,那家伙要把安茹的财富全部带走。说不定,我们即将接收的是一个空空荡荡是安茹。” 听到这个合理推测,雷格拉夫白皙的脸庞顿时愤怒通红。 他再问村民:“你们被军队洗劫了?” “是!”村民答得干脆,可见确有其事。 “那些军队逃了吗?” “还在城里。” “都是我的财富!罗贝尔你不讲道理,就别怪我无情!”愤怒之中雷格拉夫猛然拔剑,他再看看左右,厉声说道:“有恶棍在抢劫咱们的财产。不答应!剑在手!跟我走!进安茹!杀强盗!” 情绪到了这里,战士们一声吼。本来大家就担心己方不会平稳的收服安茹,既然真的可能大干一场,那就干吧。 如此,获悉眼前的这伙儿诺曼军队有意对城里那群作威作福的驻军开战,得了些许好处的捕鼠农民果断站出来,在吃过更好的干粮补充体力后,摇身一变成了带路者。 与此同时,安茹城还不知晓一支精英部队正水路并进快速袭来。 安茹,毫无防备。 第1630章 雷格拉夫的安茹之战 森林遮掩之下,水陆并进的军队快速扑向安茹城。 雷格拉夫不能全信带路者的话,考虑到城市卫兵可能把守大门,大概率见到情况不对马上关门了事,那么军队的行动就必须快。 于是在岸上行动的布鲁诺与贝孔等人,他们三十名骑兵必须以最快速度控制城市的至少一个大门。 哪怕过去十年了,贝孔依旧记得安茹城的构造。倘若没有当年的大战,菲利普斯·贝孔自然会顺利继承自己父亲的爵位,现在自己虽然仍是骑士,爵位依旧,命运已经悄然变了——他现在是效忠麦西亚王的骑士。 贝孔带着老朋友们快速行动,弄得其实并不善骑马的布鲁诺不得不艰难跟随。 “你真的知道路?”勉强追上来的布鲁诺大声问道。 贝孔回头一瞧,咬着牙道:“我当然知道。现在我带着你们冲到城市东门,你们跟着我走就好了。” “吼哦!” 他的伙计们一声吼。 贝孔微笑中摇摇头,双手更攥紧缰绳。 他们踩着皮制马镫,双腿夹住马腹整个人趴在马身上。战马在狂奔,马衣不可避免的沾染泥巴,更随着战马狂奔而飘逸。 骑枪固定在马鞍,麦西亚旗帜随风剧烈晃荡。 如风驰电掣一般,这支小型马队冲过森林,开始进入滨河村庄。 他们实际是在滨河的高卢大道狂奔,道路石板早已风化为沙子,留存的夯土地基十分适合马队奔袭。 现在为止他们已经甩开了尽量快速前进的船队,在冲入最近的村庄后,只见大批的潦倒民众居然就倚靠着自家木屋呆傻坐着。 大人无精打采地坐着,小孩无助的左看右看。 明显见有骑兵冲过来,才有大人把孩子拉到简陋房舍里,全家人躲在里面不出来。 行为如同瘟疫传染一样,暴露在外的村民迅速藏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反常情况,因为在最寒冷的冬季,农民居然在家门口闲逛,本身就是反常的。 至于在村子里活动的黑袍教士。布鲁诺操控坐骑的同时瞥一眼,他注意到教士在拖拽麻布包裹的“东西”,透过露出的黑黢黢的脚状物,可以确定教士在搬运死尸。 人们在破败的城市无聊游荡,死尸直接暴露在外,想想看,说不定自己刚刚扫眼的人,那些家伙蜷缩在墙根,恐怕……已经是尸体了。 即便是尸体,附近坐着的人似乎视而不见。 “索多玛?大概就是这样?”布鲁诺已经能看到安茹城敦厚的石墙,以及那敞开的木门。 显然,在城门处游荡的士兵已经行动起来,那些家伙不明所以的晃荡,也许要把敦实的木门关上? 带头的贝孔猛然拔出自己的祖传宝剑,他高高举起,大声喊到:“兄弟们!冲击!” 高高举起的铁剑是最强烈的信号,兄弟们有样学样,他们先是举了一阵子,接着就把剑扛在右肩,左手攥紧缰绳操纵狂飙的马。 他们完全不理会村民与教士,甚至倘若路途有碍事的农民,战马也直接撞过去,哪怕村民被撞死践踏都不能耽搁抢占城门。 一支气势汹汹的骑兵冲来,看其装备与服装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把守东门的卫兵头目,已经在下意识的组织手下把大门慢慢关闭。 大门枢机吱吱扭扭,不过骑兵还是先人一步。 已经披上胸皮甲的战马,以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重开躲闪不及的卫兵。骑兵攻打毫无防备的步兵便是如此,被撞得肋骨折断的士兵,倒在一旁痛苦吐血,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贝孔是奉命办事的,既然雷格拉夫大人命令“杀死霸占安茹的强盗”,那就不必管那么多了。 再说,兄弟们的家族都是被图尔的势力击败,如今再临安茹看到图尔的征服者,还把外郭的村庄折腾得好似索多玛。 现在真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账! 骑兵迅速占领城市东门,逃跑慢的卫兵,或是被撞死,或是直接被铁剑劈砍。 因为这些卫兵图舒服,忙着穿厚皮衣御寒而不穿任何甲衣。居高临下的劈砍,卫兵尽着兜帽的脑袋就搬家了。 一次风卷残云的突破,地上多了六七具倒在血泊的死尸,侥幸逃亡的卫兵还在狂奔。 也许现在当乘胜追击,贝孔挥舞着滴血的剑,居然下令兄弟们暂停追击。 布鲁诺看得真真切切,他意识到这群兄弟真可谓杀敌果断。“如果,我以后也有这么勇的骑兵就太好了。” 但这群兄弟就是不追了。 布鲁诺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询道:“怎么不追了?” “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该等国王的步兵了。” 听着这儿,布鲁诺他眉头紧锁:“不是,兄弟。咱们既然已经杀敌,还要放纵他们回去报信?等他们准备好了……” “还是冷静些吧。”贝孔目光如炬,继续指着内城的一个方向:“你瞧,那里是安茹的圣马丁大教堂。兄弟,我们不可在教堂门口厮杀。” “好吧。是个理由。”因为,布鲁诺基于信仰他可不敢这么做。他又问:“现在怎么办?单纯的等。” “我想……我们就等着。” 贝孔与布鲁诺商量一番,三十骑排成骑墙,他们完全把城市东门堵塞,还故意把死尸拉扯到马队面前,就以这样的姿态来等大概率展开反击的敌人。 另有一兄弟举着麦西亚王旗快速奔到河畔,这兄弟刚刚抵达,就见到划船的步兵们已经开始抢滩登陆。 深谙登陆战的金发老兵们,娴熟操纵长船冲滩,待其半搁浅,老兵们搭着船舷一跃而下,继而迅速的把大圆盾挂在左臂,右手纷纷拔出他们的罗斯钢剑。 被挑选的百余名香农民兵,他们手持长矛陆续下船。 相比于诺曼人老兵,这群农民兵更像是填线用的杂兵,不过今日的他们打扮得颇为华丽,聚集起来看着很有实力。 雷格拉夫眯着眼瞟望安茹城,又看到城外的大量村庄,也注意到一名骑兵正快速向自己奔来。 大家都看到了麦西亚王旗,证明骑兵们已经得手。 须臾,战马在雷格拉夫面前焦躁地z走来走去,马上的骑士不断操纵,又道:“大王。城市东门已经得手,敌人有可能反击,请您带着兄弟们去接收吧。” 雷格拉夫很满意于一切尽在掌握,热情地问道:“你们和守军打过了吗?” “打了。” “哦?”雷格拉夫顿时聚精会神:“真的杀敌了?” “至少杀了五个。他们胆敢关门,找死!” “好吧。”雷格拉夫耸耸肩,他呲着牙看看越聚越多的战士们,拔剑号令道:“兄弟们,武装接收安茹!看着我的剑,我们走!” 雷格拉夫完全把安茹守军定义为敌人,部下的情绪被激发,带着士气旺盛的部下,他气势汹汹地向着目标走去。 他们不可避免的从民生糜烂的村庄穿行,胆小的人都已经藏起来,却仍有大量村民就在墙根、路边坐着,一张张木讷的表情看着船只登陆,看着这群衣统一整齐的“白袍大军”前进。 男女村民只是看着,他们似乎毫无畏惧,也没有欣喜的意味。 雷格拉夫很清楚以后本地的村民皆为自己的子民,无论他们是自由民还是农奴,因为生活在自己这个伯爵的直辖地内,作为大领主,自己当为他们负责。 可是,雷格拉夫感受不到民众的欢呼,更感受不到他们的恐惧。面对一群精干的武装部队,平民至少也该做出一些反应,不似现在他们全都是木讷的。 之间带路的那五个抓土拨鼠的村民,他们走在队前张牙舞爪,对着表情呆滞的村民大吼大叫。 所有吼叫都是在说,诸如真正的安茹伯爵来了,救世主来了之类的话。 然而……只有少数人爬起来,依然摆着木讷的脸庞观望。 雷格拉夫默默思考,难道他们真的是饿到丧失精神了? 他令部下吹响牛角号,低沉的号手就是给把着大门的骑兵以信号。 但这号声实在深深刺激的两波人。 且看安茹城的东大门,在大门附近的小型广场处,正常的年月该小广场就是一个露天集市,旧的安茹伯爵在此设立岗哨,对进城平民收取“进城税”和“出城税”,再监督他们正常的摆地摊卖农产品和工具。 现在,因为民生凋敝,附近村民穷困到闹饥荒,集市因而早就关闭了。 小广场当前聚集起两波武装者,一方是贝孔、布鲁诺等骑兵,另一方正是城市守军。 效忠新图尔伯爵的守军们,他们现在人人骑马,奈何时间太过仓储,队长带着伙计们去马厩拉上战马就来了,有半数人甚至没时间披上锁子甲,戴上铁皮盔就了事了。 这些守军骑兵衣着五花八门,因为不少人昨夜还在喝酒,今早迷迷糊糊得就被拉来抵御入侵者。 队长看到一支衣着统一的骑兵队伍,尤其看到了骑兵举着的旗帜,顿时意识到来者何人。 在图尔驻扎的军队,早就知道图尔伯爵手下有一群“诺曼佣兵”,现在旧伯爵的姐夫罗贝尔继承爵位,佣兵们依旧存在——是流亡是麦西亚人,更是香农男爵的人。 不过,看到那些拥有马衣的骑兵面前摆着几具死尸,队长与他的兄弟们意识到问题已经相当棘手,见对方不行动,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 双方已经隔着尸体互相询问一番,但在言辞方面,双方都极为暴躁。 对于贝孔和他的朋友而言,把眼前的混蛋杀尽理所当然,他们都想为自己战死的父辈报仇。 所以听到守军骑兵要求“你们都滚蛋”的话,贝孔带头反呛道:“等一会儿,我们把你们全部杀死!” 明显自己这边人数占优,守军队长注意到那些家伙分明有备而来,根本不敢贸然进攻。再说,麦西亚人不是与图尔伯爵是联盟么?他们为何会出现于安茹? 随着牛角号突然响起,这些守军也不必再思考了。 不久,一路小跑的雷格拉夫带着老兵们抵达城市东门,步兵从己方马队的缝隙里钻出。 持盾的雷格拉夫干脆钻到队伍的最前头。 也许现在该由他这个新的安茹伯爵,来命令眼前的敌人全部下马投降。 但他没有。 实力暴增带来的更是心态变化,他不再觉得任何的事自己要去听更强大的图尔伯爵安排。想想看,现在的图尔伯爵罗贝尔,拥有图尔本地与布尔日地方的诸骑士,还有被占领的勒芒,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 想到眼前的家伙估计也不是什么贵族,反倒是他们代表图尔方面霸占了安茹。 雷格拉夫更是听到了对方那态度极为炸裂的恶语质问,大伙儿听到了污言秽语,由老埃里克带队的老兵们就是脾气暴躁,一听这些法兰克语脏话,都被刺激得凶猛跺脚。 此处地形狭窄,骑兵无法再施展冲击力。丧失冲击力的重骑兵,就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雷格拉夫看看左右,他毫不废话,钢剑直指,干脆以诺斯语命令:“兄弟们,把他们都杀光!” 得令,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不分主次的全部开始冲锋。 由于麦西亚-萨克森军衣着统一,在所有的战场都有超强辨识度,就算是民兵也不会杀错人。 那些被选中的香农民兵,他们平日生活里就敢于杀羊宰牛,现在还是第一次杀敌。杀羊与杀敌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第一次上阵,民兵在战战兢兢中完成他们此生的首次刺杀。而这种紧张迅速消散,多人持矛针对一个敌人,无助的敌方骑兵被戳于马下…… 长矛轻松戳倒敌方骑兵,金发的剑盾手为图方便,也首先砍杀敌人战马,继而把敌人扒下来刺死。 雷格拉夫的进攻令人猝不及防,更在于守军疏于防备。一群没有醒酒的人稀里糊涂北长矛戳死,一批守军骑兵在马上与贝孔等历练多年的年轻老兵搏斗。 以有甲对无甲,以人多打人少,以愤怒对迷惑,以清醒对醉酒…… 雷格拉夫占尽优势,他的军队轻易占据上风。 像是被狠狠打了一闷棍,守军队长见大势已去,敌人似乎真是麦西亚军,他们现在的作风与诺曼海盗因为差不多了。 他们本来就是诺曼海盗! 凡是能脱离战斗的守军策马逃亡,在被追杀途中也有人被刺杀。 守军队长侥幸逃脱,他从城市北门逃走,兜了一圈先逃入森林,这一刻他发觉自己似乎仅以身免。 不久,才有同样逃出来的部下与之汇合,扫视一眼发现成功逃出城的屈指可数。 “老大,怎么办?” “诺曼人把我们赶走了,咱们该进献给伯爵大人的粮食可如何是好?” 问题一个接一个,队长看一眼正午阳光下的安茹城,突然他觉得这冬日阳光火辣刺眼极了。 他一阵眩晕居然跌落马下,再被部下使劲拍脸一番才苏醒过来。“我们撤!就告诉伯爵大人,香农男爵把安茹给抢了!” 第1631章 清除寄居者 一场大战戛然而止,安茹城东大门的集市空场,极短时间里躺下一地的人、马尸体。 雷格拉夫稍稍冷静一些,注意到敌人的血已经沾染自己皮靴。 寒冷环境下,流淌的热血正散发着极具腥味的蒸汽。 老实说眼前的景象好似地狱,那些第一次真正上战场的香农民兵,他们首次奋战就见识到如同屠宰场的恐怖场面。 不过,对于老兵而言这一切都司空见惯了。 雷格拉夫甩干剑上的血,他左看右看:“有人受伤有人战死吗?” 他问的是自己人,大家互相看看,气踹嘘嘘得分分举手示意自己的平安。 的确没有人战死,倒是有人受了可以忍受的皮外伤。 “立刻打扫战场。”他再命令,“把敌人伤兵都处死,帮他们一个痛快。” 刚刚结束战斗的步兵们纷纷开始清理尸体,他们扒掉敌人的靴子、鞋子。因为晦气,他们才没有扒掉敌人满是血污的衣服。 御寒兜帽、衣服上的饰品、皮带、所有武器都被收缴。 贫穷的民兵被许可自由得扒拉死者衣物,收缴的武器旋即可以自行装备。 雷格拉夫放任这种行为,毕竟他早就对部下承诺过——战后的战利品谁抢到就是谁的。 再者,缴获的武器装备本来就要拿给装备窳劣的民兵,被选中的这些民兵均是其中的佼佼者。放任他们劫掠,实在有利于己方的武器提升与士气提高。 他麾下的金发老兵不屑于扒尸体,也就静静看着民兵积极打扫战场。 雷格拉夫与老兵们待在一边随意坐着,局促环境的一番混战,大家都耗损了不少体力。 就在这时候,追杀敌人的骑兵陆续归来了。 布鲁诺不久骑着马愤愤归来,见得雷格拉夫摘下偷窥,那金发居然在剧烈冒热气。 布鲁诺下马而来:“看来都结束了。现在还有兄弟去追杀,我尽量追杀,可惜,有些家伙跑了。” 雷格拉夫抬起头,眯着眼回应道:“懦夫们滚开了,我们没必要再追。” 布鲁诺再坐下来,直面一地的死者:“干净利落的胜利。我军没有伤亡吧?” “连民兵也没有死亡,个别人受伤都不碍事。”雷格拉夫道。 “一次利落的突袭,不过……咱们实实在在损害了罗贝尔的利益。” “损害?那家伙放纵他的人在我的领地劫掠。从来只有我们劫掠他人,什么时候轮到他了?” “也是。这让我想起那家伙在萨克森的所作所为。”布鲁诺平静说道。 原来,布鲁诺提及的是三年半前的往事,彼时还是莱茵高伯爵的罗贝尔,指挥他的骑兵部队在萨克森地界里,以平叛为由大肆破坏村庄。 布鲁诺接受的贵族教育,使得他瞧不上那些同族的平民,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坐视萨克森平民被杀而视而不见,却也难以当场掀起巨大仇恨。 不过,如果要掀起对罗贝尔的仇恨自己可有充足的理由,三年前按下不表的事可以立刻拿出来。他注意到雷格拉夫愤恨难平,自己也就顺话附和了。 那场战争雷格拉夫同样是亲历者,回忆过去,他还记得罗贝尔被捆起来时是狼狈模样。完全出于考虑对方算是盟友,不好提及其难堪往事侮辱其贵族荣誉,除非必要时。 “反正你我其实都瞧不上罗贝尔,而且查理也不喜欢他。杀了他的人已经是既定事实,我反正不担心那家伙可能生气。接下来怎么办?这些尸体如何处置?”布鲁诺问道。 雷格拉夫想一想:“就按老办法。敌人已经死了,给他们体面埋葬,委托本地教师给死者做告解。至于战马……” “呵。有些惋惜?” “要是战马没被杀我们就能征用了。也罢,我看城外有大量饥民,死马都给他们。” “也好。让我们冷静一下,我想,下一步你该去城里的教堂了。” 雷格拉夫点点头,继续静坐休息。 安茹城的喧嚣突然结束,城内的小马丁修道院的教士们,他们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随着有教士注意到骑兵之间在城内追逐械斗,才明白有军队攻击了城市。 很快又有内城平民向教堂涌去,他们多少为驻军服务费技术人员,同样也有驻军家属。 这些女眷自称她们的丈夫去抵抗敌军,野蛮的战斗再度爆发。 现在,唯有修道院是安全所在。修道院长雷克蒙德浑身颤抖地划着十字,又急匆匆地安顿避难民众,同时也派出大胆的下级教士,待喧嚣结束了去一探究竟。 另一方面,稍事休息的麦西亚-萨克森军士兵,他们已经开始清理死尸。 绳索捆住死者的脚,如拖死狗一般将之拖到城外,直白展示给城外的饥民。守军死者的着装,没有谁比当地村民更了解,雷格拉夫此举虽然不道德,的确让民众看清楚那些死者的身份,之后自有民众疯狂琢磨。 己方的战马多数已经身经百战,它们的见识不亚于人类老兵。战马见识过太多被杀的同类,现在由战马拖曳死马,行动依旧非常顺利。 归来的贝孔等人再指挥着战马将死马拖到城外,他本人再在地上插上一把已经弯折的铁剑与一把旧手斧。 他对着聚精会神看热闹的大胆平民,扯开嗓子一声吼:“全新的安茹伯爵已经来了。马肉就在这里,你们这些平凡人,快来割肉吧!” 说罢,贝孔带着兄弟们又撤了回去。 他们在地上插了多把弯折破损的铁剑,很快被拉出去的马尸也有二十匹之巨。 公平的说马肉的肉质过于粗糙,对比之下强烈的腥臊味都不算问题,马肝还有很强毒性,如果不是饿急了,士兵不会试图吃匹肉。 被守军折腾得已经开始闹饥荒的附近村庄居民,长期大规模聚拢在安茹城附近,奢望守军给一些残羹冷炙的他们见骑马的异装士兵离开,大胆的家伙们三五成群冲过来,甚至有饿疯了的人直接对着马尸的伤口嘬血喝。 见有人切割马肉无人管,越来越多的饥民涌上来,他们无分男女老幼的开始割肉,继而就地生火,把肉块烤得半生不熟就开始食用。 再看那带路的五个人,高高兴兴割上一大块马肉就狂奔向自己的家——滴血又腥臭的马肉可是一家人活命的资本。 先是满地死尸,继而是城外饥民分割马肉,被派出安插情况的下级教士已经被吓得魂飞破绽。也许其人该去城门处游荡的士兵那里闻讯一二,再看到那里有着大量的金发士兵,那不是诺曼海盗又是什么?! 下级教士连滚带爬的逃回去,告知修道院长诺曼人来袭。 “诺曼人?!”雷克蒙德院长表示深深怀疑,然而安茹城已经城破,修道院恐怕已经危险了。 或许这一消息,在修道院里避难的民众顿时哭喊声一片,尤其是那些驻军的家眷,他们确信自己的丈夫、父亲已经死了。 比起去亲自探查情况,修道院长现在把全部精力都用于稳定避难人群的情绪,就在他们磨磨蹭蹭的时间里,休息好了的雷格拉夫再度组织军队。 “嗬!你们真的在割马肉了。你们好好烤肉,未来我还会赏赐你们。”雷格拉夫透过敞开的东门侧脸望之,自言自语一番号令号手把分散休息的战士尽量集中。 他们迅速整队,雷格拉夫注意到部下的白色布袍普遍沾染血迹和污泥,看似的确是几乎没有伤亡,大家士气非常旺盛。 “走!”高举钢剑猛然一甩的雷格拉夫,在贝孔的亲子带路下快速抵达城市广场。 “就到这里,列队。” 再一道命令,军队气势汹汹的站在已经降级为修道院的“安茹圣马丁大教堂”门口。 经过短暂的冷静尴尬后,虚掩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位戴着主教高帽的高级教士,带十多位下级教士,故作镇定地走下台阶。 瞧瞧他们,居然还扛着一支漆黑的大十字架,仿佛此次交涉有着强烈的神圣性。 雷格拉夫示意所有人保持镇定,接下来的事全由自己来做。 他始终带着香农圣马克西姆修道院方面的书信,羊皮纸卷成卷轴鸡插在皮带上。 他收了剑,阳光照在他的金发上,脸上、衣服上是血渍证明着这个年轻人刚刚结束一场大战。 忍受着巨大压力,修道院长保持严肃得独自走来,双方就如此默契的离开各自的人群。 雷格拉夫先是微微点头,接着带着与这身血污极为不相符的温柔微笑,问道:“papa,您就是安茹的圣马丁大教堂的……主教大人?您就是雷克蒙德大人?” 由于全程是用教会拉丁语问询,所以引来的惊讶,可比看到大军在修道院门口列阵,更加刺激院长雷克蒙德的精神。 “我的孩子……你竟然会说神圣语言?而且称我为主教?” “看来,您就是了。”说罢,雷格拉夫不慌不忙地抽出别在腰间的卷轴,递给修道院长。 院长扫视一番,之间那紧皱的脑门逐渐放松下来,倒是双手开始颤抖了:“原来,你就是香农男爵,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 “是的。现在,我是阿基坦国王陛下册封的安茹伯爵。从现在起,我就是本地的最高领主,所以……”雷格拉夫停顿一下语气,再恶狠狠低语道:“凡是破坏我利益的人,都是敌人,都该杀。你可知刚刚发生的事?” “我已获悉,你们在城里做了野蛮的杀戮。这是有罪的!” “但我不会滥杀。”雷格拉夫直白解释道,“是我安茹的居民都会得到我的保护和宽恕。但是寄居的家伙,那是敌人。该杀!已经有很多村民告诉我图尔的驻军在这里做了什么。所以,修道院里可藏有敌人?” “这……没有。”但修道院长犹豫不决的微表情证明了里面确实有些情况。 “也罢。”雷格拉夫耸耸肩,再度用拉丁语强调:“我听说,凯撒宽恕了很多战俘,只诛杀了一部分人。我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而且,我也希望您亲自出面……给那些死者做告解。他们已经战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吧。” “您?果然就是真正的安茹伯爵,我能为您做什么?”修道院长一时语噎,又犹豫一番才卑微地问道。 雷格拉夫继续低语:“还是首先给死者做告解吧。其次,我只是告诉你,我已经顺利接收了安茹。以后教会的活动全部恢复正常,安茹必须立刻恢复正常。我向您保证,在我治下是安茹将立刻恢复和平。” “所以,您可以保证不再杀戮?至少不再在安茹城杀戮了?” “我可以保证。”雷格拉夫扶着胸口真诚承诺。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战斗短时间内结束,很快修道院就被包围了。雷克蒙德若非看到了书信,根本不相信流亡的麦西亚王继任了安茹爵位。 雷克蒙德几年来一直待在安茹,他甚至终年不出城,靠着五花八门的渠道所获悉的消息,获悉了年轻的麦西亚王与其流亡的军队的存在。所有情报特别指出,所谓麦西亚军就是一群诺曼人。所有说法都带着强烈的鄙夷,唯独近几个月的来自图尔地区总教会的信件,大主教对麦西亚王本人的描述还不错。 雷克蒙德不知未来如何,出于安全考虑他完全接受这一现实,至于在修道院里避难的民众…… “我,可以完全信任您么?” 雷格拉夫有些诧异:“您何必这么问。您如此问我,就是再说,您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我。” 修道院长颤动的眼神也显示了自己的不信。 雷格拉夫耸耸肩,又在胸口划一记十字:“我承诺,我的军队任何时候不会骚扰教士的工作,不会阻止你们收取十一税。” 说到这里,修道院长突然眼前一亮,那脸上的喜悦几乎遮掩不住。 雷格拉夫又道:“如果修道院里有着大量平民避难,凡是逃进的士兵,我许可他们立刻离开。” 突然,修道院长问道:“如果还有士兵的家属呢?” “居然还有他们的家属?”这是雷格拉夫始料不及的。 “当然。都是些可怜女人……你的军队,杀了他们的丈夫。” “哦。他们的丈夫劫掠我安茹的财产,强盗都被我消灭了。作为新伯爵,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这些有罪的女人据说都该安置到女子修道院里,未来谁知道呢?我现在只想让这些眷属离开安茹。” “的确有不少这样的女人和孩子。”修道院长焦虑地问道:“您不会……诛杀这些可怜人吧?真是只让他们平静离开?还是……那样的平静呢?” “我会立刻放逐他们。现在就让他们离开!就带着一些口粮永远离开安茹,但愿图尔伯爵可以收留他们。” 雷格拉夫态度坚决,见得这样,修道院长也不再坚持。 第一次接触带来的感觉非常重要,所有教士对麦西亚军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突然发动了野蛮进攻,还杀得守军人头滚滚。所以第一印象并不佳。 安茹的教士们被深深震慑,下级教士不敢于这些家伙多谈,修道院长虽然大胆,也生怕激怒了这群金发的新贵。“好吧。”他说,“我会把那些女眷放出来。天主在看着,希望你能落实自己的承诺。” “我会的。安茹的事应该到此为止。” 起初,避难的人们恐惧于自己会被据说是诺曼人的大军杀死,他们哭哭啼啼跪在十字架前,或是双手捂住胸口,或是不断划着十字,期待着大天使降临拯救自己。 非常奇怪的是,在修道院内维持秩序的教士一言不发。修道院长在户外也待了有一阵子,更奇怪的事户外突然安静下来,就仿佛野蛮的军队已经消失。 修道院内一片宁静,已经有所打探消息的下级教士,注意到院长仍在和“金发的军队首领做交涉”,也许……情况并不坏。 于是,留驻的下级教士也不会告知所有跪地祈祷的人,诸如“你们遭遇的苦难都是因为你们有罪”、“就是因为不虔诚才导致现在的结果”云云。 不久,带着重大交涉成果的教士神采飞扬的走进修道院,所有留驻的下级教士聚集在一起,当即宣布起骇人听闻,却有振奋人心的矛盾命令。 教士是爱“羔羊”们的,至少总会表演得如此。 教士将所有避难者分成两部分,或者说此地的避难者本身就属于两拨人。 驻军与家属均来自图尔,所以当驻军奉命疯狂盘剥时,安茹当地民众苦不堪言,却是驻军及家属发财的机会。 另一部分的避难者均是各种必要的技术人员,铁匠、烧炭工、烧陶匠、裁缝等等,他们曾经侍奉旧安茹伯爵,如今换了给图尔驻军打工。就收入而言,给图尔驻军工作能得到的收益太少,他们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经济上的窘迫。 “所有来自图尔的人们呐!那些士兵要求你们立刻离开安茹,你们要回到图尔的家。只要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将得到安全……” 教士还说了不少话,但是仅此一语就完成了对避难者的分化,修道院内的宣礼大厅瞬间沸腾起来。 于是,大门被缓缓打开,获悉惨剧的士兵家眷在极度恐惧中,非常不情愿的被教士们劝说离开。同样避难的城内技术劳工,他们倒是非常清楚,无论什么新贵来了都需要铁匠、木匠等技术人员,大家还能混口饭吃。 再说万一新的安茹伯爵会给出更高的薪酬呢? 直到现在,避难的安茹各色技术人员,他们尚不清楚城市广场列队的就是隔壁的香农男爵,平凡的他们也并不清楚那飘扬的其实是麦西亚王旗。 他们又是推搡又是呵斥,只求所有寄居在安茹城的图尔人离开,至少也是新的安茹伯爵愤怒杀人时,这些寄居者的血不要沾在自己身上。 站在城外的雷格拉夫很满意教士们的举措,令他讶异的是,一群哭哭啼啼的妇人居然是在一众群情激奋的男女老少的唾骂声中,紧张恐惧地走下石阶。 “牛虻!(指寄生虫)” “坏人!” 乃至更低俗的法兰克语词汇,雷格拉夫听到这些后,基本悟出了这里的情况。 看来已经通过血腥实战证明自己忠心耿耿的贝孔极其骑士兄弟们,这些绝非个例,恐怕是安茹人口密集区的普遍现象。 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求一个完美的救世主,不奢望弥赛亚的降临。还真的应了父亲的教诲,只要给予最贫穷的人一些活下去的食物,他们就会跟随,如果给予这些穷人美餐、新衣,他们就会不离不弃,如果…… 看到那些避难者亲自站出来驱逐剩下的“图尔寄居者”,关于如何治理安茹,雷格拉夫已经心里有数了。 第1632章 烈火前的雷格拉夫 在唾骂声中,那些守军家眷们被赶出修道院。 与此同时,除了修道院这个大避难所,被敦厚石墙包裹的安茹城内的各个住宅已经空空荡荡,那些被撂在家宅里的财物,仿佛就是为了雷格拉夫准备的礼物。 一群人向着另一群人挥舞拳头,那些舞拳者海时不时向自己看来,罢了更加声嘶力竭地唾骂。 所有举措在雷格拉夫看来更像是一场表演,“这就是内城的安茹居民了?也好,可以帮我把寄生虫赶出去。” 如果这群家伙对着另一群人大打出手,雷格拉夫也是懒得阻止的。 他也不会可怜这些被驱赶的守军家眷,自己饶这些人一命就是仁慈之举了。 此时,修道院长与教士们站在一边,他们纷纷戴上黑袍,身后屹立的木十字架与这石板广场发生的乱局,形成鲜明讽刺。 院长雷克蒙德保持缄默,他微微垂下头,高帽也为之前倾。他一边注意着雷格拉夫的举动,也关注着那些情绪非常激动的民众。 感觉闹剧可以告一段落,雷格拉夫这才下令持盾的老兵气势汹汹走过去。 钢剑敲打大圆盾,盾墙阻止了那些忙于表演的“暴民”,再以犀利的眼神将之逼退。 再看那些坐在地上的守军家眷,女人们一个个双目无神,不少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痛苦的孩子纷纷被他们的母亲死死搂在怀疑,还将小脑袋埋起来,意图让孩子看不到悲剧。 有一个瞬间,雷格拉夫也动了恻隐之心,但也是转瞬即逝。 他拔出钢剑气势汹汹走来,锋利的剑只支持城市的东门,呵斥道:“我知道你们的身份!现在立刻离开!永远离开安茹,图尔如果心善自会安置你们。但是我!不欢迎你们!” 接着,他继续以口音仍有些怪异的法兰克语命令这些人离开。 最后在盾墙的威逼下,守军家眷根本没时间拿取财物,都被逼出了城。 此时此刻,东门口的血迹到处都是,所有被杀的守军身体已经堆砌在一起。死者的死马悉数被拖曳到城外,正被蜂拥而来的上千名饥民疯狂切割。 甚至连致命的马肝也有饿疯了的人抱走,至于使用后会发生什么惨剧,雷格拉夫就顾不得了。 守军尸体临时互相堆砌,在城门口好似筑京观的存在。 如此恐怖的场面似乎只有经书里描述过,所谓被大天使制裁后的索多玛。 饥民忙着割马肉,对近在咫尺的死尸根本不管不问。再说,被杀的都是前些日子还作威作福的城市守军,试问各家各户,谁家没被这群该死的守军洗劫过? 饥民们没见过诺曼海盗的暴行,倒是知道什么叫做强盗。 也许那些刚刚登陆的金发士兵就是诺曼人?听那几个在城外荒地抓土拨鼠的人所言,刚刚打进来的士兵的确是诺曼人,其首领就是隔壁香农的领主。如今,安茹已经在同一个大领主的统治下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饥民一边割马肉一边将好消息,连同拎着的滴血马肉带回家里。 近百匹死马,如此多训练好的战马稀里糊涂被杀,短时间内对雷格拉夫是一个损失。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当地人何其仇恨那些搜刮无度的图尔驻军。食其马肉,见驻军被杀,消息如洪水般迅速传遍安茹城附近人口高度密集的村庄群,数万人得到了好消息——一群新贵帮助大家出了恶气。 至于,新贵是否会善待大家,也许真的会吧。 女人抱着孩子匆匆走出城,她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杀的丈夫。求生欲胜过了恐惧,她们继续拉扯、怀抱孩子,没有丝毫的驻足就向城外的旷野狂被。 家眷们双手空空离开,就在这天夜里,与城外森林中藏匿的守军残兵悄然会和。 守军队长恰恰是通过逃回来的家眷,才知道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知道了那些诺曼人的确切身份。 也许,对于守军队长而言是幸运的,他的妻子孩子被放逐,暂时小命是保住了。不过自己丧失了对安茹城的控制,失城是小,丧失了所有对图尔伯爵大人的贡品,这才是最要命的。 他不禁摸摸自己的脑袋,生怕回去了被罗贝尔砍了头。可自己也不能不回去,恐怕现在整顿所有溃兵,带着家眷向图尔方向前进才是上策。 “香农男爵!果然是你!”获悉对方真实身份,所有意欲反击的溃兵,考虑到对方的名号全都怂了。因为那的确是跟着跟着图尔军队战斗的诺曼佣兵,是一群身经百战又心狠手辣的北方狠人。 因为香农从图尔正式分裂一事已经过去数月,香农男爵不是图尔伯爵的封臣,而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 任何的反击偷袭行为,往小了说是溃兵的热血反击,往大了说,实际是代表图尔向安茹开战。后者是最敏感的!十年前,图尔就向安茹开战了。难道历史要重演么?罗贝尔是雨果三世的女婿,这个男人有其老丈人的实力与魄力么? 溃逃的守军队长要求最后的部下尽量安顿好所有逃出城的家眷,奈何严重缺乏食物,战死兄弟的妻儿们只能由言语安慰,有限的给养有限供给战士。 可是清点人数,所有藏匿于森林的男男女女竟有三百人之具!图尔守军自成一个整体,他们长期奉命在安茹驻扎,彼此关系密切,对兄弟们的妻儿也非常了解。 一个集团被驱逐了,所有财产都被没收。女人们嘴上不说,悲愤的眼神里写满了“渴望报酬”。 守军队长努力让自己冷静,他审时度势一番,意识到如果连食物都无法获得,自己带着这样一群人拖拖拉拉得走向图尔,怕是中途都要累死、饿死一大群人。更糟糕的是现在可是冬季,虽然没有暴风雪,大家逃得匆忙连生火的工具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溃兵逃进森林安顿下来,营地里一摊篝火都没有。 也许,自己会成为挑起图尔、安茹新战争的人,守军队长还是做出了艰难的选择。 明知反击举动属于火上浇油,于私,自己手里还有大量女人孩子,为了战死兄弟们家眷能够活着走到图尔,他拼了。 他收拢溃兵人马,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在露水与雾气中,一小队骑兵冲向最近的村庄。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必收敛了,所有溃兵化身强盗,肆意劈砍着所有乱窜的村民。再暴力闯入村民家中,将能找到的一切吃食带走。 意外的是,化身强盗的溃兵发现了这里居然有一些烤熟的肉块,仔细一尝,此肉真是肉质粗糙。已经顾不得太多了,被搜刮过的村民家里仍有一些余粮,凡是能吃的发现即带走。 本来,关于安茹城来了新贵的消息就连夜传遍安茹城附近村庄,这个遭遇袭击的小村刚刚觉得一切都会变好,刚刚清晨,雾气中杀出一对骑兵,顷刻间毁灭了村子的美梦。 但村民们知道这些骑兵与城内的那些士兵一定没关系,看其野蛮作风,遭遇袭击的村民立刻想到前些日子纵马搜刮财富的守军。 不久,冬日阳光驱散阴冷晨雾,被袭击的村庄横七竖八躺着惨死村民,甚至有的一家人倒毙在自己家宅里。 袭击者找到了火种与生火的弓钻,出于“我们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理,这支溃兵队伍临走前公然纵火,进一步引起了当地村民的恐慌。至于纵火会造成什么恶果,忙于撤退的他们仅仅留下一片马蹄印…… 完成这番恶行后,带着抢到的食物,他们一溜烟得逃回森林中的避难营地。 那队长人不下马,着急地勒令所有闲坐的男女立刻起身,有用话语恐吓:“我们快走!那些诺曼人要继续追杀我们!” 至于安茹城内的雷格拉夫所部是否会食言,城外避难的那些人已经没时间思考,顾不得饥饿,就跟在溃兵的身后继续沿着河道向东方逃亡…… 与此同时,随着遇袭村庄的火情越来越糟糕,待在安茹内城休息了雷格拉夫,他与战士们也不能再奢求一个懒觉了。 是教士首先得到了村民的汇报,须臾,修道院长带着如此重磅消息,冲到已经被雷格拉夫所部占领的驻军军营。 消息就传到这位新贵的耳朵里。 “袭击?着火了?我才刚刚得到安茹,究竟是什么人在惹事?”他勃然而起,顾不得换好衣服,就直接离开木床,双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 昨日,修道院长雷克蒙德就与新的安茹伯爵确定了深度合作的关系,虽然这只是刚刚缔结的默契。 由于事发突然,院长的匆忙举动也谈不上任何礼数。 院长紧张地描述具体情况,狐疑的雷格拉夫快速换好衣服,他与早早离开温暖石屋的兄弟们聚集在军营的石板地,只要侧目一瞧,即可看到城市的东北方向浓烟滚滚。 朝阳之下那可怕的浓烟灰黑中泛黄,一看便知那是草垛房顶燃烧后特有的烟尘——本地村庄的房顶都是使用多年的草垛铺设。 雷格拉夫咬紧牙关,他估计已经是昨日成功出逃的守军蓄意而为。 他身边的老兵随口说道:“大王,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呢?” “对呀。”又一兄弟恶狠狠的说:“他们在战场上打不赢我们,就使用卑鄙手段拿本地农民撒气,这是懦夫行为。我们现在追过去,说不能还能追上。” “那就去瞧瞧吧。”雷格拉夫示意大家闭嘴,接着命令所有睡醒的人,暂停今日一切工作,立刻去事发地点一探究竟。 他迅速骑上马,与同样骑马而来的布鲁诺碰头,双双带着上百名战士从城市的北门出发,再转向城市的东北方向。 虽说在城内看到这边浓烟滚滚,真的设身处地来调查,以老兵们的战场经验,他们并不觉得遭遇袭击的现场算是“惨剧”。 被杀的村民不到二十人,对比尸横遍野的战场算不得什么。 但一些受伤的村民在一边无助地坐在,有朋友尽量为之做些帮助。 很多村民因为恐惧藏了起来,现在终于有一些民众,跟随着教士们的脚步返回村庄。一些拎着木桶的人前往最近的曼恩河主河道取水,尽量浇灭越来越严重的大火,可惜村民的房屋连城行,近日以来本地区一直没有降雨降雪,密集房屋配上较为干燥的天气,大火蔓延至快令人绝望,所有浇水举措就越是杯水车薪。 只要看看再度赶来士兵的装束,村民就能意识到谁是袭击者,谁是新贵。 昨日,满是血污的布袍已经洗干净,今早虽然还有些潮湿,现在士兵置身于火场外围,烈火烘烤下他们的黄纹布袍迅速干燥,很多战士的额头也因为炽热而渗出汗水。 冬季烤火总体是让人愉悦的,奈何这大火若是不做任何的处置,一旦蔓延了,说不定安茹城都要陷身火海…… (安茹城内的圣马丁教堂就毁于火灾,之后重建。)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火灾了,它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也许大家现在就可以逃亡,那么,自己会落得懦夫的骂名,之后的安茹也将还做一片黑黢黢的废墟,再想重建它又不知要耗费多少财力。 再说自己要在安茹拉出一直军队用于春耕后的远征,不止是征兵,还要适时的从当地获得一些给养。 某种意义上,之前的驻军搜刮民脂民膏,将物资堆砌在城里,那些家伙弄得民众怨声载道,但粮食是真的聚集在一处。雷格拉夫可以合理扣住这些粮食以充军粮,想必村民也不敢要求新贵归还他们失去的粮食。 昨夜,雷格拉夫就高高兴兴的接收了城内粮仓,连带着马厩里的马匹和驴子一并笑纳,它们的出现大大加强了联军的后勤能力,陪同在雷格拉夫身边的战士们全都乐了。 快乐之余,雷格拉夫也计划分出一部分粮食用于赈济,饥民得了活命的口粮以及春耕的种粮,民众不至于饿死却也完全没有余财。如此贫穷之人就剩下一条命了,再组织一批较为强壮的编入民兵,扩军行动这不就成功了。 但是现在,置身火场边缘的大家根本笑不出来了。 看到戴着主教高帽的修道院长亲自赶来,大量无助的民众纷纷匍匐在他的身边,就仿佛教士们可以用神迹灭掉大火。 “天主啊!请拯救我们吧!”院长雷克蒙德能做的“神迹”不过是高举双手向着天空祈祷,显然大天使没有做出回应,面对烈火他无能为力。 只有蠢材面对大火才会无动于衷。 雷格拉夫浑身被烤得炙热,他的战士们站在这里,所有人没有对烈焰的恐惧,他们都确定了火灾的始作俑者,估计到此事就是逃亡溃兵的恶意行为。 大火已经给予安茹经济损失,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自然是图尔伯爵的头上。 此刻,贝孔等安茹骑士们,他们站在这里其实带着一些愧疚。 贝孔代表大家走进雷格拉夫:“大人,我们已经获悉了情况。昨日没有杀尽那些溃兵,真是我的责任。” “你不必说了。是敌人的责任。”雷格拉夫直面烈火举手示意,“事情已经发生,很多事已经无法挽回。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一切结束。” “灭火?如何灭火?” “我已经想到了一些办法。” 雷格拉夫绝非发呆流汗,他的眼神注意火场四周快速确定了一个方案。便举了个形象的例子告知贝孔:“如果有士兵被箭矢击中胳膊,伤口已经溃烂生蛆,为了活下去,我们就需要给这个士兵截肢。” “您打算……”贝孔已经悟出一二。 “现在你带着人立刻组织骑兵,带上找到的绳索。我们必须拉倒一些民居制造隔火带。损失一些房屋,才能拯救整个安茹。” 贝孔深深点头:“我明白了。” 安茹城附近的村庄都在伯爵直辖地内,雷格拉夫对这里居民有着直接税收权。若非伯爵本人授意,贝孔可不敢破坏当地的一草一木。 得令后的他们迅速骑马归来,继而按照雷格拉夫的紧急规划,绳索捆住一些木梁木柱,战马与人员合力将房屋拉倒。 更多的战士奉命开始行动,继而是教士们得到新晋伯爵的要求,组织起当地居民参与行动。 虽然举措是为了避免全城火灾,真的要让平民甘心扒掉自己的陋室还需要最直接的经济刺激,雷格拉夫做出许诺:参与行动的人将立刻得到粮食报酬,失去房子的人可以住在内城。 沉甸甸的粮食比一万句好话都好使,一听新贵有灭火奇招,再一听听从新贵命令有粮食分,数以千计的村民就冲过来了!这些人无出其右的得了马肉的好处,他们都是男性也只能是男性,吃了马肉后体能恢复了很多。 麦西亚王旗立于火场边缘,金发的诺曼士兵已经赤膊上阵了。他们合力举着木头冲到火场,喊着诺斯语的号子将正在燃烧的房屋推到。 带着马匹的人不断将边缘未燃烧的木屋推到,罢了还尽量将坍塌的木头和草垛拉得远远的。 本是金色毛绒线的胸毛全都贴在身上,诺曼人本该极为白皙的皮肤,也被炙烤得发红。老埃里克和兄弟们已经冲上去了,他们才不是为了这群无聊村民而战,而是非常朴素的为自己的财富而战。 虽然与烈火作战的军队并没有极高的道德觉悟,变相的他们的一切举动可观上保护了数以万计村民。 新贵确实和之前的那些军队不同,民众心里有一杆秤,于是他们自发得奔向曼恩河,或是小桶或是大木桶,乃至是让驴子吃草料的木槽都搬出来,凡是能装水的容器都上阵了。 数以千计的军民上下其手,待到中午,火势虽然依旧惊人却被牢牢控制在一个有限范围内。 制造隔离带的行动非常成功,剩下的似乎就只是等着火场的可燃物熄灭了。 雷格拉夫决定加速这一过程,他发现本地居民的人力已经很好使用,那就继续指挥他们向火场泼水吧!哪怕只是将边缘区域弄得潮湿。 民力调动起来了,趁着机会就当趁机获得民心。一些陶瓮本是村民用来盛水用于灭火了,它们被临时征用,接着民众眼睁睁的看着大量麦子被投了进去。 从火场捡拾的燃烧木条引燃了瓮底的干柴,瓮里的水越来越热,熬煮麦粥的工作也在全面展开。凡是参与灭火的人,只要亮出汗津津的前胸后背,以及身上脸上的黑色碳迹,都能来分一杯羹,雷格拉夫就是如此承诺的。 到了下午,火势开始越来越弱,火场附近也被人为制造了一片泥地。 另一方面,落实承诺的雷格拉夫已经在分发麦粥。即便木碗里的麦子总量不多,能得到伯爵大人的直接赏赐,这还是前所未有的事。 至于谁是纵火恶徒?侥幸逃亡的原图尔驻军是也! 现实的大火在夜里趋于熄灭,民众心头的烈火是彻底燃起来了。 第1633章 香农的成功可以复制 终于,火灾彻底结束,夜幕之下就剩下炙热灰烬。 人们在废墟上游走,捡拾一些可用之物,若发现阴燃处就再倒上一桶河水。 在火场的另一边,浑身炭黑气喘吁吁的人们,正七七八八的坐在一起,捧着各自的木碗来大吃煮熟的燕麦。 他们一边吃一边探讨刚刚结束的无比奇幻的一天。 所有人都断定,纵火者就是那些来自图尔的守军士兵。就是因为新的安茹伯爵前来接受属于他的封地,守军才故意作恶,意欲将安茹变成传说中被大天使执行天主惩罚后的索多玛。 传说中索多玛城的居民荒淫、贪婪、欺骗,尤其对神大不敬,这才遭到天主降下毁灭。 在坐的民众扪心自问,自己可曾有这些恶行? 再说,大火不是大天使的惩罚,而是那些逃跑士兵的阴谋。 可能毁灭城市的大火彻底扑灭,并非神灵的帮助,而是在新的安茹伯爵带领下所有人齐心协力扑灭了火。 人们深深感受到这位金发的新伯爵完全不同。 他还是麦西亚的王? 因为拼读发音问题,麦西亚的国号与教会拉丁语“仁慈”一词拼读非常相似。平凡的民众每周的礼拜日都会去最近的修道院去听教士讲经,教士们宣读着拉丁语书写的经典,在转为法兰克语解释其中深意,教化民众要仁慈、要友善云云。 如果贵族们对其领民都是仁慈的,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民众正在死去。无助的民众无力反抗,只能祈求教士能指点迷津。 教士们能怎么做呢?只能要求民众在生活中“再虔诚一些”。 他们不断的祈祷,终于迎来了字面意义的仁慈王。 他们才不管雷格拉夫曾带着军队,在奥尔良城附近的村庄大肆劫掠。他们不知道这些事,就算知晓了,那些事情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安茹的民众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毫无疑问的是,一场可能毁了安茹的大火被扑灭,雷格拉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但名正言顺继承了安茹爵位,顺手得到了当地民心。 这一夜,凡是家宅毁于大火、被拉倒制作防火带的民众,都被邀请进入内城住宿。 很多村民干脆是因为新伯爵的邀请才第一次进入安茹内城,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好奇。 夜幕下的安茹城又黑又暗,人们走在满是灰尘的石板路上,靠着微微星光左看右看。 由于旧驻军及其家眷全部离开了,内城留下一大批民房。 雷格拉夫与他的人只是来接收安茹全部权势,至于以后将御所放在城内,他并无这方面的想法。 图尔伯爵之前的治理模式有一定的可取之处,那边是留驻少量驻军看管当地,其他事务全部扔给教会,自己就保留收税权,如此管理的成本确实很低。 奈何这种低成本的管理模式被图尔方面玩成了一场灾难,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图尔并不把安茹当做自己的领地,仅仅视作一个随时取得物资的大奶牛。 因为,安茹从不是图尔伯爵的合法封地。不是自己的领地、自己的领命,巧取豪夺何必心疼? 雷格拉夫扪心自问,自己带兵在奥尔良劫掠的时候,对当地农民的死活一样漠视。 一夜之间,安茹城里空置的房屋住进了城外平民。 很多人还是头一次住进有石墙、石板瓦的房屋,其质量可比自家的旧宅好太多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住着草垛房,那些驻军及其家属住得如此好房,心中的不平衡更甚一层。 但雷格拉夫可不是计划着把房子赏赐给这些平民,或者说,住在内城一事是“安茹城居住体验两日游”。 进城居住者拖家带口的,前前后后多达两千之巨。他们可以昂首挺胸进入小马丁修道院参与弥撒活动,还能在内城四处参观,游览一番睡上一夜,罢了各回各家。 村民回到家里,再看得自家的泥土地,全家男女挤在简陋木床,还共用一床旧毯子睡觉。比起那些守军,自己住得简直是牲畜圈舍。 这公平吗?那些士兵又没有贵族身份,仅仅因为他们效忠图尔伯爵? 那么,如果我效忠新的安茹伯爵呢? 如果,我有这样的机会呢? 雷格拉夫与他的人需要一些时间完成一系列的后续事情,譬如好好收拾火灾后的烂摊子,将先前守军遗留的财产全部没收,请点选现有的马匹、驴子和牛,尤其确定那些马匹适合乘骑、适合拉车。 以及最关键的,收缴旧守军的武器、甲胄,组织起投靠来的本城铁匠等各色技术人员。 雷格拉夫先行告诉这些人一则消息:“作为新领主,我计划迅速从安茹征兵,我需要大量武器。” 何为“大量武器”,他具体描述为“需要长矛”。得令的铁匠、木匠、烧炭匠高高兴兴投奔新主人,一瞬间,工匠家庭得到非常充分的粮食供应,匠人们也就乐于全天候劳作。 一把破铁剑不修了,它砸成三节,烧红后一番敲打就是三支矛头。再将矛头底部的套筒固定在榆木杆上,一支矛就完成了。 雷格拉夫也没多想制定一个赏赐标准,铁匠打一支新矛赏五磅麦子,木匠做一根木杆赏一磅麦子,烧炭匠供货按重量给赏赐。 比起那些进城客居游览的村民,匠人们率先得到新主子的赏赐。 新领主如此慷慨,岂有不拼命干活儿的道理? 一场小雪在多日阴沉后终于降临,小雪持续多日,气温也降了一些。 连续的晴朗告一段落,小雪中的世界灰蒙蒙的,阴霾之下的安茹并不平静。 凡是进城游览过的民众,在离城之时都领取了一些救济粮。之后,一批救济粮也分发到各个村庄。 粮食虽然不多,配上之前挖掘的野菜,偷猎的土拨鼠、松树和鱼,村民还能继续维持生活。 但他们并非仅仅带着一些粮食离开,更是带着新伯爵的特别许可出城。 自安茹城飘扬麦西亚王旗始,凡是安茹伯爵直辖地区域内的森林、湖泊、河流、荒草地,对所有辖地内民众开放。 这是难以置信的德政! 因为,几乎所有民众从出生起就被教育,森林与此地的卢瓦尔河、曼恩河河段有了主人,凡是进行捕鱼狩猎伐木又不纳税者,一律视作偷盗,再依照安茹伯爵制定的规则,或是缴纳罚款或是绞死。 雷格拉夫在复刻他在香农的成功,不过令全民民众意识到,诸如自由伐木一事真的无人问责,实在需要一些大胆者做示范,还有时间的发酵。 先是有大胆的人再三去教士处打听,教士连连称是乃至被问得不耐烦,索性撂下话:“不如,你们去问询诺曼人。” 民众还不敢大大咧咧得去问诺曼人,既然有教士背书,第一批大胆者拎着斧头就去了森林。 在小雪中的灰蒙蒙背景环境掩护下,一些小树被砍倒。村民鬼鬼祟祟的将松树拖曳走,再在隐秘处砍成小段。 村民故意选多油脂的松树,新鲜的树干哪怕湿漉,其内的松脂很容易燃烧。村民伐木就是为了取暖用的,他们会直接在自家简陋木屋里挖一个土坑,通过不断烧柴来将四处漏风的房子烧得暖暖的。 起初村民在鬼鬼祟祟活动,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果然没有任何人制裁这种“偷盗”,村民的行为越来越大胆,终于演化成了大规模的伐木行动。 因为本地人口稠密,伐木规模很大,安茹城附近的森林始终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陪着阴霾小雪的天气,就仿佛罕见的雷打雪天气一般。 关于雷格拉夫放任村民的这种行为,布鲁诺以及贝孔等安茹当地骑士们已经脱敏了。 香农当地的村民几个月来都是如此,以至于村民真的制造出一大片荒地,待树根被抛掉后,计划就在今年开垦为农田。凡是新开垦的农田,当年免除一切税收,之后谁开垦的归为谁的财产,此事将得到领主与教会的双重承认,毕竟此事涉及到后续收税问题。 香农当地人有着极高的垦荒热情,这一切与罗斯的东欧腹地所发生的如出一辙。 “凡是农民,他们的诉求都是一样的。他们渴望更多的农田、更多的牛羊,有了这些他们会生育更多的孩子。孩子们长大,会开垦更多的农田、饲养更多的牛羊,他们希望永远持续下去……” 罗斯王曾这么描述过。 已经掌握大权的雷格拉夫,在关于如何治理自己已经相当庞大的封地,想当然的拿出父亲的那套策略。“罗斯模式”在香农成功了,定然意味着在安茹一样大获成功。 他不但知道民众即便面对持续的小雪也在勇敢伐木,更知道有的村民明显就是曾经善于偷猎的猎手,他们拎着短木弓就冲进森林了。 雷格拉夫要求自己的部下,以及贝孔等骑士们,大家就在安茹城里修养。等到这场小雪结束了,后续更大规模的“仁慈”举措再施行。 终于闲下来的战士们平日似乎就做两件事:吃饭、睡觉。 他们守着缴获的物资,一部分粮食等物资已经作为赈济品发给了饥民,剩下的都是军粮! 因为粮食明显更多了,雷格拉夫也就乐于和大家一起大吃大喝,并将手握的粮食当做筹码,赏赐城中热火朝天干活儿的技术工人。 矛头,这东西当然越多越好。实在废旧的金属就制作成箭簇,哪怕是青铜箭簇也好,至少也比骨头箭簇要强太多。 雪中的世界,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松香气息,那是附近村民在大规模烧柴导致的。 安茹与香农最大的区别在于,此地的人口更多!住在安茹伯爵领的各色居民到达了十万人的数量级,虽然领地北部地域因为战乱迫使村民放弃它,村民可是成群结队的逃到了卢瓦尔河沿岸。 以安茹城中心,倚靠大大小小河流定居的农民可有五万之巨。 十年来大量安茹百姓难逃,一批民众逃到了波瓦蒂尔的北部边境市镇维耶尔,并在附近区域扎根下来再造新村庄。 诸如贝孔等二十骑士,他们的家族领地实则还是老样子。 留在安茹城的旧驻军就只负责收税,在该收税的日子,这些人才坐船过河,到南部区域的各村庄索要十一税。因为行动成本问题,图尔伯爵授命的“冬季搜刮”的灾难并未祸及南部。 住在卢瓦尔河南部的安茹居民,除却逃亡的还有约莫四万人,但他们的定居的村庄已经非常分散了。 尤其是一些鸡贼的村民,旧领主骑士家族神秘失踪,村民们突然发觉自己或许自由了。 他们也没有离开安茹,只是放弃固有的村子,全村民众故意移民到安茹与波瓦蒂尔的交接地带,这样一旦北方出现情况,民众直接逃到波瓦蒂尔避难。 民众还抱团取暖,于是在南部区域,一些新的大型的村庄联合体已经形成,随着有教士奉命驻扎此地办公,连新的修道院也公然建成。 有两座新城某种意义上已经存在,只是还没有正式确认。 在军事贵族事实上消失不见后,被派遣来的修道院长承接了所有缺失的领导地位。由于这些教士都派遣自图尔总教区,新兴的大定居点理论上完全在图尔大主教的管辖下。 关于这些情况,病秧子的雨果四世知之甚少、就算知晓了也无力管理,领兵征战的罗贝尔在继任图尔伯爵后,对安茹偏远地带发生的事情就更不知情。 相关事宜只有图尔大主教知道其细节,介于雷格拉夫彼时还不是安茹伯爵,大主教维维安便没有理由将有关安茹地方的一些细节告知之。 这场持续多日的降雪令雷格拉夫的第一批德政充分发酵,得了甜头的村民越来越大胆! 因为将榆树皮磨成粉也是可以吃的,既然森林被开放了,在解决取暖问题后,数以万计的民众就盯上了森林中的白榆。 松树皮和山毛榉皮太苦涩,榆树皮口味可以忍受。 被拔掉树皮的榆树并不会被浪费,他们被木匠拉走用以制作矛杆。恰是因为这件事,使得村民们意识到,新的安茹伯爵真的计划大量征兵。至于相关事宜的细节木匠如何知晓,于是一些谣言就在民间传说,舆论持续发酵,以至于民间开始流传这样一个说法——麦西亚王就是安茹伯爵,麦西亚王会带领大家攻击图尔就火灾一事报仇。 不过,只有一部分适龄男子对战争有兴趣。 他们普遍是老实巴交的村民,眼神里总是充斥着木讷,身形也很单薄。除非是有着深仇大恨,譬如自己的妻子、孩子因为前些日子旧驻军的“强盗行为”导致饿死,这种男人才愿意当兵。 终于,小雪结束了,太阳懒洋洋的从阴霾里钻出,阳光快速驱散乌云,照在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一场雪后安茹变了,似乎一切都变了。 村民扒榆树皮做糊糊果腹后居然没有再闹大饥荒,这是雷格拉夫始料未及的。换个角度想,这也是自己开放山林德政后迅速展现的成果之一。 降雪令例行的弥撒活动暂停,雪后的第一场弥撒,没有什么比这个聚集民众之理由更正当的了。 修道院长雷克蒙德和所有下级教士们,因新伯爵对其物资供应完全恢复,教士们精神完全恢复,他们迫不及待要恢复暂停的活动,也期待着新伯爵在雪后真的会宣布其进一步的德政。 因为根据所有福音书的描述,所有平凡人都是平等了,那么,贵族们占有山林湖泽的行为本来就不对。可惜,各地教会碍于现实因素,只能向掌握军队的贵族们做出妥协。 突然蹦出来一个金发少年,这小子是想要建立一个人间天国么?早有传闻,雷格拉夫在香农已经开放山林,所谓传说已经在安茹施行。 院长雷克蒙德比平民更早知道雷格拉夫下一步的要求。 人人都确信那场大火是溃兵所为,院长宣称“纵火者必在地狱里永远被火烧”,他揣测新伯爵会复仇,他也亲眼看到城内那些投奔新主子的工匠在全力制作武器。 这是要打谁?是向图尔寻仇么? 虽然教士们反对战争,既然雷格拉夫也是遵从与阿基坦国王的命令,教士又有何抱怨呢?好在雷格拉夫宣称不会向图尔寻仇,军队也是与阿基坦军队构成联军共击勃艮第。遂在名义上,安茹与图尔互为友军。 战争的意义突然变得伟大,就是通过一场更大规模战争终止持续多年的内战,令“已知世界”恢复和平。 最后,阿基坦国王查理成为更强大国王,乃至成为第二个查理曼。 小查理还能成为新查理曼?谁知道呢? 院长雷克蒙德基于现实考量,决意与雷格拉夫全方位合作。 即将举行的弥撒活动将是声势浩大的,小小的修道院根本容不得进城的民众。雷格拉夫宣布整个安茹城在约定的弥撒日开放,凡是附近的村民,只要愿意都可以拖家带口来城市广场。 好消息迅速传遍附近的村庄,数万百姓人心骚动。 何止一场盛大弥撒?传言,麦西亚王,或曰安茹伯爵将在弥撒当日宣布重大命令。 那会是什么?肯定与战争有关。 一些被之前图尔驻军害得家破人亡的男子,他们已经攥紧了拳头…… 第1634章 风雪中的图尔伯爵夫妇 一支小规模骑兵队护送一大群难民,他们沿着卢瓦尔河向着图尔方向艰难前进。 四周杳无人烟,他们不得不在森林边缘扎营留驻。 因为食物非常有限,两手空空的难民不得不四处找寻能吃的。 有士兵抓了些田鼠和土拨鼠,小兽的皮剥掉,肉块就串在木枝上火烧。 他们是逃出安茹的溃兵与家属,危难时刻,活着的溃兵只愿意把有限食物给予自己的妻儿,至于其他人…… 一夜之后,一些孩子静静变得僵硬。 队伍无奈的撂下这些死者,继续在严冬中向着图尔挪步。 队伍一边走一边死人,在快到图尔的时候,溃逃的守军队长撂下其他人,仅带着自己的伙计们已经家眷,骑上马走过最后一段旅程。 哪怕他们明白,如此决绝的举措会使得数百人死于饥寒交迫。 很多人已经战死,死者的家眷凡是能活着逼近图尔的,那一定是圣母赐福,至于能否活下来,就要看命运了。 他们在旅途里浪费了很多时间,此刻已经开始降雪,在细密的小雪中,一匹马往往坐着三四个人,不堪重负的战马也在灰白色的朦胧世界里挪动。 直到在凄冷的雾雪中,一座由森林半遮掩的修道院大建筑,隐约现身于大家面前。 「兄弟们再加把劲,我们就要安全了。」溃兵队长艰难说道,他的勉励也被呼呼北风吹散。 那是本届图尔大主教维维安最初任职修道院,它在图尔 城的正北方,与大城隔河相望。 修道院长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安顿了这些拖家带口的士兵,获悉他们从安茹而来就更觉得讶异了。 几日以来,溃兵与家属靠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果腹,没东西吃就靠着毅力硬抗,他们一个个被冻得面无血色,浑身发冷,所有人有着不同程度的冻伤。 教士给这些可怜人最简单的餐食,他们也是狼吞虎咽啃起来。 待精神略有恢复,溃兵队长面见修道院长,这才磕磕巴巴得声称,在修道院的正西方还有大量难民在艰难挪步。 「居然还有这种事?他们在风雪中跋涉,岂不是要冻死了?」修道院长必须为图尔大主教负责,秉承着慈悲,一些教士被组织起来,奉命冒着风雪到西边看看。 于是,一支衣着黑袍的「教士探险队」,他们带着一些黑面包,集体坐上马车沿着河道向西前进。 风雪更大了些,灰蒙蒙的世界能见度很低。 第一日摸索无果,第二日,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些难民。 一群已经被积雪覆盖了的难民…… 被守军队长抛弃的人们,因为完全没了补给,又无工具伐木割草以取火,只好在风雪中躲到林子里抱团取暖。 附近区域并没有村庄,再无人帮助他们,最后他们的全部化作僵硬尸体。 预备的空载马车本欲接走活人,结果被冻得如同冰坨的死者,由下级教士们紧张得扔到车上,最后铺上麻布,待马车 堆满后他们向着修道院返程。 第一批死者运回来,尸体面色平静,母亲与孩子紧紧抱在一起就像睡去了一般。 一些定力不足的下级教士干脆昏了过去,年老的修道院长不停在胸口划着十字。 第一批死者先行运到温暖的宣礼大厅,教士们一厢情愿认为,在这温暖房间里一些冻僵的人顺利解冻就会慢慢苏醒。 他们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奈何死者逐渐松软下来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上帝啊。真是罪过。」修道院长颤抖的右手不断划着十字,所有在场的下级教士全然没有睡意。 第二天,新一批教士继续冒雪去事发现场继续搬运尸体,因获悉死者人数很多,更多的马车被组织起来了。 新一天,恢复精神的溃兵队长被唤到偌大是宣礼厅,面对一地的死者,队长呆滞地站着,双目无神直面之,他一言不发也什么也不想说。 修道院长勾着头,在两位教士的陪同下默默走开。 他先是划一记十字,遗憾说道:「奇迹并没有发生。到底发什么了,如此多的羔羊……迷失在风雪中。」 「是诺曼人。」队长心有不甘,恶狠狠道:「诺曼人攻击了安茹,我们战败了。」 「诺曼人?!」 「都是一些金发的野蛮人。就是诺曼人。」 「真是……一群野蛮人。」眼角注意到守军队长那依旧无神的双眼,至于所谓的「诺曼人」,修道院长心底里有着怀疑,暂且按 下不表。修道院长静静神,又道:「很多人死了,待这场雪结束后我会安葬他们。还有你们!你们经历了很大磨难。」 「谢谢。」 「不必谢,我的孩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队长没有多想,话语言重道:「我要带着我的人过河,我要告诉伯爵大人安茹发生的事。」 「好吧。安茹的事,也许只有图尔伯爵出面可以解决。这都是贵族之间的事,结果受苦受难的尽是羔羊,真是罪过。」一番悲哀,修道院长又在胸口划起十字。 以这位守军队长的脑子,还不能听明白修道院长晦涩话语里的深意。 哪里有什么「诺曼人」,肯定的香农男爵雷格拉夫去了安茹。 图尔大主教对雷格拉夫有着高度评价,各地修道院也都得到相关信件,在接触雷格拉夫本人之前,他们秉承信件描述,对这个年轻贵族的态度与大主教保持一致。 在所有互传的信件里,来自香农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的信件最重要,多份信件都描述了雷格拉夫是个好贵族,就是信件内容过于离奇了——民众对雷格拉夫的爱,不亚于对教士的爱。 有关安茹地区将有新主一事也已经传得满天飞,雷格拉夫带领一支由香农当地人构成的大军,集体前往波瓦蒂尔拜见国王查理一事,消息也随着传信的教士送抵图尔。 大主教维维安估计,查理有一定可能把安茹封给这小子。至少,查理一定 接纳雷格拉夫的军队为效忠他的王***的一部分。 本笃修会的图尔地方修会,高级教士们态度统一,随着十天前来自波瓦蒂尔的教士信使把信件送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往日里,只有教士勇敢且频繁得在罗马大道上赶着马车狂奔。 某种意义上,修道院拥有驿站功能,一些下级教士做了邮递员。 大主教维维安也是最近才知道雷格拉夫已经合法继承了安茹伯爵,他还没来得及把消息送抵附近修道院,不期而至的降雪打破了他的计划,但新晋图尔伯爵罗伯特已经获悉了这件事。 事发突然,安茹有了新主。 罗贝尔万幸的是自己的未雨绸缪大获成功,他早已授命图尔驻军竭尽所能搜刮民脂民膏,撤军之际,带着所有家属、搜刮的财物回到图尔城。 所有安茹地方驻军是一百余名骑兵!罗贝尔如意算盘打得好,这支骑兵队收为自己的直属亲兵,再配上集中居住在布尔日的下级骑士们的军队,他的图尔就能组织出庞大骑兵。 伴随「新安茹伯爵」一事而来的,还有奥尔良伯爵的投诚。 ( 靠着出嫁女儿买来和平,罗贝尔非常不齿,但查理已经下令了,那个奥尔良的少女是阿基坦王后,奥尔良伯爵全境效忠阿基坦国王,之前 与之作战的贵族,必须停止一切针对奥尔良的战争行为。 若非是大主教在场,看了羊皮纸卷轴的罗比尔早就在暴怒中把文 件撕碎了。 罗贝尔压制怒火,在宅邸里愤怒发火。 他砸了一些家具,还对侍者拳打脚踢。 艾德莱德罕见得看到丈夫发怒,问及原因,丈夫的怒气居然是因为图尔不能再对奥尔良动武了。 来自查理的命令直接破坏了罗贝尔的好事,图尔军虽在冬季休战,他们在暗中都在思考如何强攻奥尔良的城墙。 还幻想着香农男爵雷格拉夫会带着他新训的士兵,以先锋姿态发动进攻,之后图尔军站在雷格拉夫所部尸体上,高高兴兴把奥尔良洗劫。 好事成泡影,图尔军是否要按照新的计划去攻击勃艮第呢? 由于还没有查理的直接军事命令,很多事还有变数。不过重大消息来自于查理的近臣、宫廷主教阿基乌斯的亲笔信。 如果罗比尔想看书信,大主教维维安很乐意把信件拿出来。 由信件可知,年迈的奥尔良大主教热拿将卸任,阿基乌斯离开波瓦蒂尔的圣玛丽亚教堂,下一步就是进驻奥尔良圣十字大教堂。 信件说得很明白,国王查理对奥尔良城有着很大兴趣。查理一定会进驻奥尔良,可能还要在当地逗留一段时间。 那么,如果这座城在图尔军的攻击下变得残破不堪,这就不好了。 虽无正式命令,罗贝尔只能在这场小雪中终止相关作战计划。 至于带领图尔军发动对勃艮第人的远征,此事罗贝尔可没有积极态度。 因为,那边有一个「小家伙」,那 是自己儿子同母异父的大哥。 自己年纪也大了,爵位自然传给儿子。罗贝尔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亲儿子与其兄弟兵戎相见,就如这场王国内战。 他可以料想到,妻子在获悉查理计划攻击勃艮第后的态度。 果不其然,妻子也愤怒了。 起初,艾德莱德不理解丈夫的暴怒,在看到主教们传递的信件后,她自己也失态暴怒!户外一片阴暗,细密雪籽仿佛无孔不入。 这一日,伯爵宅邸温暖的石室内,终于冷静下来的夫妻二人,面对一盏油灯相向而坐。 「查理让军队攻击欧塞尔和勃艮第,难道我要攻打我的儿子么?」艾德莱德歇斯底里,满脸都是拒绝。 同样她也在试探丈夫的态度,毕竟康拉德是自己的前夫。 「我也不愿对勃艮第动手。他们的军队非常强大,真的打起来,我们会损失惨重。」 这不是艾德莱德想听的:「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的大儿子威尔芬,拒绝这该死的战役。」 「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威尔芬会继承上勃艮第和欧塞尔,我们的小罗贝尔会继承图尔、布尔日和勒芒。你是他们的母亲,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亲兄弟打起来。」 「是。加洛林王室的内战,不能再在我孩子身上发生。」艾德莱德言重说道。 「但是……」罗贝尔微微抚着胡须:「查理居然命令开战。如果……我们不执行命令,情况会更糟糕。」 「他就是个疯子国 王!是流亡的老鼠!他跑到哪里,灾祸就出现哪里!帝国内战都因为这个家伙而起!」艾德莱德歇斯底里的骂到。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罗贝尔无奈地摇摇头,「茱蒂丝就像是莉莉丝,她是妖妇,哄骗皇帝生下这个被诅咒的男人。」 「如果……查理死掉就太好了。」艾德莱德泄愤道。 「话不能这么讲。」罗贝尔敲敲 木桌:「他现在就算死了,阿基坦和图卢兹就推荐新王,搞不好那个纪尧姆海米德家族的伯纳德,自己就做阿基坦国王了。」 艾德莱德依旧愤愤不平:「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查理诱使我的儿子骨肉相残,我还要感谢他?」 「那么,你觉得雷格拉夫如何?那个金发的诺曼男孩。」 「他?那孩子还不错。如果,我的小儿子有其能力,我就安心了。」 艾德莱德所言并非气话,而是出自一个母亲的情感发言。她很感激罗斯王在自己危难时机提供的巨额资金支持,有了这笔钱,自己回到娘家后轻易就买通上上下下得到大权。 她的感激就转移到雷格拉夫身上,加之这小子早就没了母亲,老妇人不禁心生怜悯。再说,这小子的确善于作战,他与自己的儿子关系也不错。 艾德莱德对雷格拉夫尽是正面评价,关于香农从图尔分成并成为其封地,此事艾德莱德不觉得有太大问题。 「你还挺喜欢他?」罗贝尔苦笑中继续敲敲桌 子。 「不然呢?」 「那么,我告诉你。安茹有了新主,最新的信件指出,查理把安茹赐予他了。」 「无所谓。」艾德莱德无感地耸耸肩:「那地方是我父亲带兵打下来的,我获悉,当年我父亲在当地杀了很多人,战后的安茹也不服图尔。既然查理把安茹封给雷格拉夫,事已至此,我无所谓。」 「你还真的无所谓?我的实力进一步削弱了。」 「是我们的实力!」这下,是艾德莱德敲敲桌子,再度强调:「罗贝尔,因为我家族的权势你才能二度崛起。在这里你得更多听我的!」 「好好好。」罗贝尔摊开双手,他再摇摇头:「我听你的。」 艾德莱德探着头,近乎是对着丈夫发号施令:「雷格拉夫得到安茹,就让他拿着。那孩子对我们又没有威胁,反正我们是要撤离安茹的,现在失去了有何可惜的呢?再说,我很了解雷格拉夫,他做安茹伯爵,以后我们与他也好交流。」 罗贝尔还能怎么说?他选择闭嘴。 因为,当年这位图尔的二小姐,在离婚后就直接北上去了美因茨,之后再抵达威斯巴登。 彼时的艾德莱德依旧年轻颇有姿色,已经有些年纪大了的罗贝尔迎娶她,罗贝尔完全不觉得自己吃亏。 至于艾德莱德,更多的是为了逃离令她恶心的前夫,至于与罗比尔有情愫,那是自然没有的。双双搭伙儿过日子,待有了儿子,小儿子就是 她的新寄托。 在这段感情里,艾德莱德更强势一些,罗贝尔在战场上强硬,在家里很乐意以妻子商量着办事。 因为妻子绝非庸人,她一样有着权力欲,以及一些手段。还有,对于秩序稳定的强烈需求。 罗贝尔与妻子就是否攻击勃艮第军队达成共识。按照查理的命令出兵,此事当然要做,至于接触后厮杀……至多装模作样的打一下,罢了私下里双方秘密谈谈。 夫妻二人都相信,康拉德和威尔芬,会因为亲情,面对战争更加慎重。至少,彼此有着消极的理由。这样对查理有堵嘴的交代,彼此也没有损失。 就在他们给予最新的劲爆情报探讨未来对策,就在河对岸的修道院,逃回来的溃兵等待着降雪结束。 守军队长猜得出伯爵会暴怒,但自己除了效忠别无他处。 伯爵不至于给自己降下大罪吧!毕竟那些士兵登陆后不宣而战,守军拼死抵抗理所当然,再因损失巨大寡不敌众撤退也理所当然。 一个又一个雪夜,队长整理着语言,直到风雪渐渐结束。 免费阅读. 第1635章 我得亲自去安茹一趟 雪停了,一小队骑兵驻足于河畔。 河对岸就是图尔城,阳光照得城墙积雪剧烈反光,天空蔚蓝无云,圣马丁大教堂唯一塔楼之尖顶的镀金大十字架,它也在烁烁放光。 站在这里,守军队长带着复杂情绪直面卢瓦尔河,他不知道伯爵大人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个战败者。 他已经想好一些借口,希望自己和最后的兄弟们可以得到一个体面的新开始。 不久,穿着黑袍的下级教士将渡河驳船拖曳过来。 一位教士走来,昂头眯眼恭敬道:「船已经到了,你们出发吧。一条船只能运一人一马,你们千万小心,若是掉进冰水里……」 队长焦躁地打断话语:「不必多说,我会当心水。」 教士们微微勾头示意,罢了集体撤离。他们并不想和这些士兵有很多交集,再者降雪已经结束,针对数百名死者的合规葬礼,教士们就在今日开始进行。 修道院长组织人手在覆雪的公墓挖坑,为了效率,他们挖掘大坑将死者平静放入。 在埋土之前,被发动起来的教士们蹲下来,直面死者灰白的面容,手捧手抄本福音书做最后的告解。 这是必须的流程,少执行这一程序,人们坚信死者的灵魂就不能顺利进入天堂。 甚至,难产而死的女人,她腹中的死胎也必须接受洗礼再做告解。 这个修道院负责河道北部十多个大小不一村庄五花八门的民生工作,再偏远的村庄需要 葬礼服务,承担任务的教士也要坐着马车、带上必要的圣器和福音书前去。 他们会执行一些严苛、极端的葬礼仪式,但是这一次,有些太极端了。 教士们必须快,因为降雪后很可能快速升温。死者已经搁置多日,再不安葬就糟糕了。 教士们这边忙着热火朝天,在卢瓦尔河上,一条小船不断折返,直到守军队长和他的十多个兄弟顺利过河。 至于他们的家眷,暂时依旧住在修道院里等待后续消息。 关于一苇渡江的一小撮士兵,站在城墙上照例巡视的卫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一状况。 待那些溃逃守军刚刚完成过河,一支已经等了一阵子的图尔一方骑兵迅速踏雪而来。 为首的人带着杀气横剑立马将之包围,再厉声质问:「你们是谁?」 「是我!驻扎在安茹的皮耶赫。」队长处乱不惊,他的部下一样态度平和。 「驻扎安茹的人?我听说过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为何突然来图尔了?」 「发生了重大情况。我必须立刻见到伯爵大人!」 那带头者简单大量一番,瞧瞧这些人的倒霉模样:「难道……你们遭遇袭击了。」 「就是袭击!我们被诺曼人袭击了。快带我见伯爵,我有要事禀报。如果出现了岔子,你担不起责任!」 那带头人被队长的话震慑住,虽然其人并不认识这个自称皮耶赫的安茹驻军队长。「好吧,跟我进城。但愿你们带来 的不全是倒霉消息。」 与此同时,刚刚吃过早饭的罗贝尔忙着在雪后的阳光下舒展身体,连续多日的雾雪毫无阳光,糟糕的天气令他心情一样糟糕,在获悉主教间的信件,罗贝尔的心情就更遭了。 久违的阳光让他心情好了很多,突然,卫兵来报。 「河对岸有大概十名骑兵准备过河?这是意图来图尔的人?安排卡罗特曼去拦截他们,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人。」 那奉命拦截带头者正是罗贝尔麾下的一名资深侍卫,虽然没有正式封爵,人们都相信,作为伯爵的近臣,未来被封为骑士是一定的,成为 男爵也犹未可知也。 他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发觉贵族骑士们纷纷撤离后自己的实力会暴跌,罗贝尔就在这个冬季抓紧时间增补了一批新人。 他扩建了骑兵队,每队维持在一百骑的规模,现在直接由他掌控的骑兵,理论上的满编状态已经是惊人的四百骑。 一些本没有机会翻身的平凡人,摇身一变成了直接效忠伯爵大人的骑兵。 至于这些人的各方面实力……肯定不如那些平日里最大乐趣就是斗武和打猎的贵族骑士。 不过靠着堆砌人数,老兵带着新兵,他们聚集起来实力不容小觑。 当前有四个骑兵队长,叫做卡罗特曼的男人是其中之一。 根据罗贝尔的设想,等安茹驻军奉命归来,自己的直属骑兵就扩充到了五百骑。 如有必要他觉得自己还能 继续扩军,搜刮图尔当地合适马匹,再组织二百骑也不是不行。 若再加上大量来自布尔日地方的贵族骑兵,图尔组织出一千骑兵完全可以。 罗贝尔换上厚实衣服,骑着马带上随从去一探究竟。 城外骑兵进城后,彼此就在城市广场边缘相遇。 过去,驻扎安茹的守军只是定期来图尔述职,所述职的对象也是病重的雨果四世。彼时罗贝尔带着军队在勒芒、奥尔良地区作战,前来述职的守军队长皮耶赫,他与罗贝尔仅有几面之缘。不过罗贝尔已经掌握军权,其妻是雨果四世的二姐。那个时候,所有小贵族都乐于相信,一旦雨果四世病逝,其二姐夫、这个莱茵高的流亡者、罗贝蒂亚家族的罗贝尔就要继承爵位了。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自那个时候开始,安茹守军队长皮耶赫就对其毕恭毕敬,所以谦恭,就是暗示着自己甘心情愿有朝一日效忠新伯爵。 罗贝尔记不清这家伙的长相。不过队长可是深深注意着终于掌握全权的罗贝尔。 队长急忙命令自己人下马,他自己扶着剑柄走近骑马的罗贝尔,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行战士礼。 「你起来吧。你是何人?看你有些眼熟。」 「是我呀!」队长急忙谄媚道:「我是您忠诚的仆人,驻扎安茹的皮耶赫。」 「哦!是你,我想起来了。」罗贝尔突然欣喜一番,有迅速狐疑起来。他扫视这些士兵:「奇怪, 你们就这么空手而来。」 听到伯爵大人如此问,队长急忙给伙计们一个眼色,于是大家按照之前商量过的方案,刚刚起身的他们又集体跪下。 队长啪得一声猛擅自己一巴掌,大手落下,其脸颊明显泛红。 罗贝尔猛一怔:「你何必这么做?」 「我有罪!我有大罪!」 「啊?难道安茹出事了?」罗贝尔鬼使神差的想到此事,赶紧质问道。 「是!一群金发诺曼人冲杀到安茹,他们几乎把我们杀光!我战败了!」 「你战败了?!」罗贝尔脑袋嗡了一下,赶紧探头质问:「粮食呢?我命令你们征集的粮食呢?」 「都被诺曼人抢走了。我们拼死抵抗这才侥幸逃出来,差一点我们全军覆没。」 「该死的诺曼人!一群魔鬼。」罗贝尔深深攥紧缰绳。 但安茹已经是极为微妙的地界,罗贝尔稍稍冷静一下,也许「诺曼人袭击」确有其事,可是此事绝对不简单。 万一是他? 罗贝尔突然想到一个人——距离安茹很近的区域里的确有一群真正的诺曼人,就是雷格拉夫所部。 雷格拉夫自己就是个「金毛」,而且本地人只要看到有着金色乃至金得发白的人,一律谓之为诺曼 ( 人。 即便一些萨克森人也有这样的发色,普遍棕黑、棕黄发色的图尔当地人没功夫去深究辨别。 越是这么想,罗贝尔越觉得接近真相。 他闭上眼冷静一番,再万金油地说道:「跟我走 ,皮耶赫。安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好好汇报。」 「遵命。」 突然吃了一场大败仗,守军队长当然要给自己找补。突然袭击的军队有骑兵有步兵,其中骑兵多棕黑发色,倒是步兵中有着很多金发士兵…… 罗贝尔当然清楚这个战败的队长要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就是这些理由……如果信息基本为真,这就太复杂了。 罗贝尔早已清楚雷格拉夫在其治下的香农征兵备战,此事不足为奇,因为他自己也在积极征兵。 大家都相信844年是决定法兰克命运的最终决战之年,雷格拉夫待在安茹什么也不做才是离奇的。 「难道他在香农训练了一支骑兵?我不是在就把当地的乘骑战马征走了吗?他哪里来的骑兵?」 「难道,这小子还得到了查理的直接资助?他手里有一支来自阿基坦的骑兵?」 一番又一番的思考,罗贝尔现在不恼怒了。雪夜里,他与妻子达成共识,那就是无论雷格拉夫做了什么,只要所有行为不切实损害了图尔伯爵领的利益,就没必要做反制。 而且艾德莱德出于报恩与怜悯的复杂心态,也乐见于雷格拉夫获得更多利益——譬如得到安茹。 恐怕夫妻俩基于对教士信件的分析都对了,如果木已成舟,安茹被他拿走,图尔方面不追究了。 但是,那些粮食! 再说,就算是接受安茹,雷格拉夫的军队何必不分皂白直接开战呢? 近一 年来,那小子三番五次坏了自己的好事,就算一些事并非出自雷格拉夫的真心,得利的是他,受损的是自己。 现在的事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雷格拉夫的自发主张,那小子真的谋杀了一批驻扎安茹的图尔驻军。 没有谁比罗贝尔更知道雷格拉夫与其妹夫布鲁诺在战场上是怎样的存在,教士们声称雷格拉夫是虔诚的好人,实际呢?那小子与其手下心狠手辣,在奥尔良杀了很多人。 诺曼人就是诺曼人!小子伪装得再好,那也是个诺曼人。 他把情报与妻子分享,基于现有情报,夫妻俩已经断定袭击安茹的诺曼人之身份。 试想,怎样的诺曼海盗有船只有骑兵,对平民毫不关心,反而是对着城门精准冲击。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家伙,对安茹城一定有所了解。 最后的溃兵被安置下来,至于守军战败一事罗贝尔不再追究。毕竟那是雷格拉夫的兵。如果一群长期驻扎、远离战场的守军,能以寡敌众击败一大群百战老兵,没有大天使相助怎么赢? 罗贝尔决定亲自去安茹看看,他痛定思痛,守军大规模阵亡固然导致自己实力受损,却并非不能接受。 他获悉战败的队长在安茹拼命搜刮了大量粮食,这批军粮有助于图尔军新一年的作战。 如果是雷格拉夫,小子得了巨额粮食,想要让他吐出来可不容易。 派遣麾下一位骑兵队长去索要,搞不好雷格拉 夫非但不给,罢了还能再打起来。 索性自己亲自去一趟,为了体现自己的不悦,更为了避免误会加深,自己要去,还要带上一支军队。 最后,妻子艾德莱德也一并去。 他们最终商量一番,事情就这么定了。尤其是艾德莱德,她觉得在自己的斡旋下,男人间的乱斗将不会发生,已经发生的误会也会消弭 。 夫妻俩达成新的共识,此去就是为了索要军粮,如果对方不给,索要50%也是可以接受的。 积雪暂时不化,罗贝尔抓紧时间整顿现有的驳船,以及他扩编的两支骑兵队。 他不会在全年最冷的时间段里组织大军行动,虽然冬季作战并非不能做,现在又不是关键时刻何必冒风险。 奈何,失去了雷格拉夫所部的龙头战船,图尔骑兵的过河行动又变得磨磨蹭蹭。 他倒是希望卢瓦尔河变成冬季冰封的易北河,他只能依靠小船磨磨蹭蹭地运输人员物资。 他在过河行动里浪费了一番时间,再一想到今年不会再攻奥尔良,就长出一口气。 缺乏过河手段,并不宽阔的卢瓦尔河也能成天堑。 若是攻击勃艮第势力,就没有多少过河顾虑。 罗贝尔这方在行动,他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此行就是为了把搜刮自安茹的财物要回来。 他也是在河对岸的修道院,进一步获悉了有关安茹的情报。 如此一来对方的身份已经确凿,从旗帜到衣着,占领安茹者就 是麦西亚王雷格拉夫。 还活着的守军家眷的描述出奇一致,罗贝尔有些记恨那个队长没有将一些关键细节如实汇报。 不杀不抢安茹当地人,只对驻扎安茹的图尔方军队穷追猛打,如此针对性的行为岂不是一种示威? 一支骑兵队在雪后的世界,沿着卢瓦尔河北岸的罗马大道,向着安茹快速前进。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正忙着在安茹大规模征兵呢。 一瞬间,安茹内城人满为患,数万百姓曾经觉得这辈子都不能进入内城瞧一瞧,这下新伯爵向大家发出邀请,不大的安茹城被挤得水泄不通。 本次弥撒活动是露天的,最关键的一项活动被确定为教士们巡游。 人群艰难的让开一条路,教士们怀抱圣器肩扛大十字架,沿着安茹城墙下的通路排队步行。 道路两旁挤满了人,平凡人见得修道院长下意识的跪下来,他们又集体高昂着头颅。 因为院长正手持新折的柏枝,不断蘸着圣壶里的圣油向民众泼洒,只要粘上一滴圣油,那就是得到了祝福。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布鲁诺以及他们的士兵排成队,他们高扬起麦西亚王旗与萨克森旗,军队排好队招摇过市。 尤其是雷格拉夫,身为新安茹伯爵,他骑着马位于高处,不带头盔与帽子,只为令所有看到他的人,看清楚那金色的头发与自己的确切面容。 贝孔就是安茹当地出身,他以本地方言不断宣讲诸 如「真正的安茹伯爵在此」、「安茹伯爵就是麦西亚国王」、「安茹伯爵将拯救他的子民」云云。 安茹城极其附近村庄群人口高度稠密,本地区理论上范围很大,不过安茹伯爵领究竟有多大,很大程度取决于伯爵控制了多少人口以及开荒后的农田。 至于其余地方,理论上是安茹领地,实则就是野生动物繁荣的无人区罢了。 超过三万人拖家带口得进城围观盛况,面对如此盛况,一种身为王者的自豪感,也在雷格拉夫心头无法散去。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头顶应当戴上一顶「黄金桂冠」,就如他的父亲留里克。 而安茹之热闹,也令他想起记忆中的新罗斯堡光明节例行的「武装巡游」。 雷格拉夫此举目的并非炫耀,他要让治下百姓明白谁是伯爵,谁是组织灭火的英雄,谁是赐予粮食的大善人,谁组织了军队消灭了坏人。 所有举措目的只有一个——顺利征兵。 一 番热闹结束了,人群久久不能散去。 在新的一天,当人们获悉城市广场立下一面麦西亚王旗,关于征兵的确切消息传得满天飞。 一大群男人兴致勃勃地再度进入内城,在旗帜之下,他们宣城自己要为伯爵而战。 来者之众完全超过雷格拉夫想想象。 免费阅读. 第1636章 安茹招兵记 再度进城的男子有多少?可有一千。 肉眼一瞧,聚集在城市广场、围着当中的麦西亚王旗密集站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 他们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不断试图从驻守的香农地方战士处询问新安茹伯爵的决议。 他们获悉,征兵一事千真万确,至于具体的细节,驻守的士兵暂时也不清楚。 不过,士兵透露了一些细节∶骨瘦如柴者不要、身材矮小者不要、力气差者不要。 换言之,谁身强力壮尤其胳膊有力,只要身子不太矮,应该就选上了。 给安茹伯国当兵似乎意味着许多好处,虽然这么做了会暂时离开家庭,也很可能在某场战斗死去,但当兵了有相比平日非常充足的食物,这对很多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高待遇能吸引很多平凡人加入王***,若是因为仇恨、因为当兵了就有复仇的机会,当兵热情更甚。 这种人加入军队并非为了高待遇,他们就是为了跟随一个强者,以更好的复仇。 所以雷格拉夫就征兵问题定了两个基本原则。 其一,对图尔旧驻军有深仇大恨者,只要身体不是太糟糕即可收编。 其二,普通农民中愿意参军者,针对这些人的身体素质要求较高,满足指标即可收编。 至于招兵多少,计划是从安茹城组织一支新的长矛旗队,理论上满额五百人。 当然,具体征兵多少要基于现实情况,譬如十年以来混迹于安茹附近森 林的偷猎者,凡是善用弓矢的,只要他们愿意加入军队,一律收编。 跑到森林里找到这些藏匿者并不容易,不如以招兵成为王***为诱惑,请他们自己出来当兵。 雷格拉夫修道院处静静观察情况变化,他很欣赏大量农民的参军热情。 此刻,修道院长雷克蒙德就毕恭毕敬地站在这位少年勇者的身边,老家伙也已看了一阵子,虽然老人对少年的德政赞不绝口,可这刚到安茹不久、事态刚刚稳定就迫不及待的征兵,是否…… 雷克蒙德不会说此乃野蛮行为,再说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平凡农民居然踊跃参军。 「太惊人了。大人,您……」 「papa,您有话说?」雷格拉夫平静地回身问道。 「您打算征兵多少?虽然已经知晓您不会攻击图尔,但……」 「看来您还是顾虑很多。」雷格拉夫长出一口气,「旧驻军遗留了很多武器与一些马匹。唔,实不相瞒,我实在计划在安茹扩军一千名。」 「啊?如此大军!」 「这算什么?」雷格拉夫带着年轻人的高傲与血性,再道:「届时我有兵至少两千。我会杀得勃艮第人鬼哭狼嚎。」 「啊?这样,您确实比安茹的旧贵族更为强力。」 「恭维?」 「不。」修道院长意味深长地默默嘟囔:「如果他也有如此大军,就不会战败了。」 「也许吧。我可是个诺曼人!实话告诉你,如 果我无法充分征兵,可就要向着去莱茵河口再招募一些丹麦人了。哦,就是更多的诺曼人。不过……我觉得再招募那些家伙是自讨苦吃。有的军队不听我的话,雇佣他们就是引狼入室。不如我就在本地征兵算了。我还听说,曾经的高卢人勇武善战,八百年过去了,我相信那些人的后裔依旧善战。至于表现的木讷,肯定是缺乏一个真正的首领。哈哈,我就是他们信得过的首领。」雷格拉夫洋洋洒洒说了很多,罢了昂首挺胸,伟岸的造型证明他是不凡的。 雷格拉夫绝非自命不凡,事到如今,他确实膨胀为本地的一 个大势力。 麦西亚王旗飘扬在安茹与香农,沿卢瓦尔河与支流埃维纳河处是人口稠密区,雷格拉夫并无能力做详细的人口普查,但他所直接控制的男女老少已经多达八万人。 若是再加上贝孔等骑士亟待恢复统治的采邑村庄,安茹-香农伯国的人口已经达到十三万至十五万人间。 如此人口实力,世纪已经接近旧时代麦西亚王国传统领地的人口了。 庞大人口意味着雷格拉夫可以征集更多的士兵,以他的经验,完全不喜欢「贵族军团」的那一套,他有自己罗斯式的作战方式,即君主必须拥有针对贵族们压倒性规模的直辖军队。 一名骑士,依靠着搜刮采邑村庄财富,由此购买高级的武器装备武装自己,在武装十多名武装扈从 。一位财富实力强力的骑士或许可以组织五十名骑兵,穷骑士怕是只能带上一两名扈从上阵了。 贝孔等伙计们曾向雷格拉夫做出保证,他们在渡过卢瓦尔河进入安茹南部后,很快就能组织出各自的军队,哪怕会有不少长矛民兵加入。 他们许诺,在四月的第一个星期,安茹南部的骑士联军,就直接进入埃罗图斯男爵领,再走罗马大道直接进入桥堡这样军事据点,与雷格拉夫的军队主力会师。 贝孔等人何时渡河?他们决定等到雷格拉夫这番在安茹城将兵招够,再行过河。 贝孔等人也不会多等,他们的等待不但是为君主助阵,事后,缴获的战马全由他们带走。 军马与农用耕马有所不同,后者当然也能乘骑,但识图令耕马进行半回旋战术与冲击战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有资深老骑兵能快速训出更多骑兵,雷格拉夫大方得放权,最后希望贝孔等人再来时,至少有二百骑兵加入军队。 因为缴获的马厩里军马很多,耕马与牛更多。 可做战马的仍有二百匹,这并非旧守军恶意搜刮,或者说高卢地界本来就可以用来大量养马。一百名守军配上三百匹马不稀奇,配上四百匹也不是不行。恰是安茹库存的马匹很多,旧守军才有信心,所谓一次运输将从安茹搜刮的民脂民膏,以大规模骡马运输队的方式运抵图尔。 如今,旧守军做了大恶人, 雷格拉夫不可能完全归还这些民脂民膏,他需要这些物资转化为自己的战斗力。 也确信,把旧军队搜刮的物资赐予新兵,新兵会非常高兴,即便这些财富本就属于安茹民众。 雷格拉夫所不知道的是,他审时度势的就地征兵,而非过去设想得再从莱茵河口摇人,这是无比睿智的决定。 或是因为疲倦,或是不便明说的极度,丹麦王拉格纳带着他的一千兄弟撤回莱茵河口的大型丹麦移民社区。 如果一定要招募佣兵,雷格拉夫出于情感,定然首先找客居的罗斯人和瑞典人,其次才是丹麦人。 但是,丹麦王在场,一旦让拉格纳获悉还有此等好事,丹麦军定然呜嚷呜嚷得越过布列塔尼半岛,直插卢瓦尔河发动劫掠。 那么挪威海盗首领黑斯廷格,带兵施行惨绝人寰的卢瓦尔河大劫掠一事定然提前发生。 因为,拉格纳从未与法兰克南方贵族签订任何和平条约,没有相关条约等于可以自由劫掠。 现在的雷格拉夫,他不知道大批丹麦人在莱茵河口集结修整,当地的罗斯一系驻军与盟友正按时间得向莱茵河腹地运输给养。 他更不知自己的父王所统御的罗斯联军,正在特里尔乐乐呵呵的守着大量食物和特里尔特有的温泉过冬。 法兰克南方的贵族忙于自己的事,消息闭塞使得他们都不清楚北方与东北方向发生的巨变。以查理为首 ,他们开始有着自 己的主张,雷格拉夫不过是本轮冬季扩军竞赛中的一位参赛者。 就扩军速度而言,雷格拉夫所部速度惊人,且质量上也很不错。 雷格拉夫故意躲在暗处令时间发酵,待那些男人有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再带着随从闪亮登场。 昨日,人们都看清楚了新伯爵那稚嫩又不乏老成感的脸庞。 他们听到低沉悠扬的牛角号声纷纷扭头,见得伯爵大人那一头闪亮的金发,纷纷跪趴在地了。 昔日,这些平民偶然见到旧安茹伯爵巡视,也会纷纷跪趴下来以示尊敬。他们实则不敢不跪,不敬的代价是被卫兵抓获,家属缴纳名为罚款实为赎金的款项,卫兵这才放人。 ( 雷格拉夫扫视一圈,只见或有上千人集体跪倒在麦西亚王旗下。 「你们都起来吧!正面看着你们的国王!」雷格拉夫在这里坚决自称麦西亚王。 人们慢慢起身,出于下意识的恐惧,纷纷勾着头不敢大胆直视之。 雷格拉夫再一次当众巡视一番,他扫视这些人的基本状况,心底里做出一些估计。 有的农民情况好些,有一双靠谱的单皮鞋就证明了很多。 因为更多的农民实际是用皮块、破布与麻绳缠绕在脚上,做出一个酷似鞋子的存在。 绝大多数农民身材不高,整体是瘦弱的。也许有几个月以来人为饥荒的影响因素,不过雷格拉夫相信他们平日里也是这种倒霉模样。 论征兵,这些人绝大多数不 合格,除非农民大吃大喝三四个月,身体变得强壮了再收编军队最合适。 「现在不能奢望他们上阵杀敌,先给予粮食让人强壮,再说以后的事。」雷格拉夫想着。 虽然绝大多数人的身体素质都是糟糕的,既然决定征兵就需要指定一个下限标准。 他巡视一番后就撤到一边,须臾,老埃里克代表君主站了出来。 这位胡须扎起辫子的老诺曼勇士,以口音奇怪的法兰克语宣布国王的新决议,话音刚落,农夫们一片哗然,接着又热热闹闹聊起来。 不久,一块又一块大石头摆在地方。 如此石头,主要有人能将他搬到指定地方,其他方面的条件劣势就全部忽略掉,单靠着体力测试合格一项,即有资格当兵。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搬石头大赛开始了…… 有的人似乎行动不费事,一路小跑就完成测试。这种人到了终点就被请到插着麦西亚王旗处,他们将被加强训练,以作为旗队中坚。 那些抱着石头气喘吁吁、步伐摇晃的,走到终点被送到旗帜的远处,他们扎堆聚集下坐下来。他们当然也会收编,但只能在旗队里担任普通士兵。 至于那些连滚带爬者,石头勉强到了终点,原则上这种人不必收编。不过若征兵不足五百,他们这些人也能候补加入。 那些石头搬不动者、走路一阵子石头坠落,这种人就算了。 雷格拉夫觉得自己的措施很聪明,他同 样觉得本地农民的身体素质对半可以应付得来。 可惜,他高估了。从上午忙活到傍晚,所有来抱石头的人接近一千之巨,连带着勉强搬运成功者,最后雷格拉夫也就凑到了三百余人。 他履行承诺,勉强合格者就算完全合格了。 入夜,不合格的家伙都被遣散,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城市。 雷格拉夫与他的部下待在旧守军的军营中,人们照例吃饭,缴获的大量马匹也饲喂燕麦。三百名征兵成功的男人就不用回家了,现在城里大吃大喝一顿,明日再回家报喜。 就在雷格拉夫临时御所里,兄弟们面对闪烁调动的油灯,奋力扒拉着木碗里的熬得浓稠的煮燕麦。 雷格拉夫吃得半饱,不禁提及白天的事:「一千人就三百人合格,太少了!」 「你嫌少啊。」布鲁诺笑呵呵调侃:「你还真看得上那些普通农民?要不你降低标准,这样凑够五百人。」 「那不行。」雷格拉夫摇摇头,「要是招募一些弱者,战场上这些人就是累赘。」 「依我看,你白天招的人也不怎么样。」布鲁诺言语里有着不客气。 「他们还有的救,我们在香农就很成功。」 「但是香农可没有经历野蛮搜刮。」 雷格拉夫纠结的点就在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安茹如此之大,我难道仅能征兵三百?」 「要不,真的去莱茵河口试试?」 「不必了。我现在信不过那些人,他们还会和咱 们的老伙计抢功。」说话间,雷格拉夫眼神瞟了老埃里克一下。「哎,三百就三百吧。下一步,希望贝孔他们能带回来一支军队。」 贝孔等人不在这里,虽然骑士们都效忠雷格拉夫,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和金发诺曼人互为兄弟。 基于习惯,军队一旦休息,雷格拉夫一定会和自己的老兵们凑在一起,大家说得也尽是诺斯语,在很多习惯上与法兰克贵族完全迥异。 贝孔等人住在城内,被俘的马倌未来会跟着南下的小贵族走。马倌自己就会骑马,一个成为骑兵、通过战功有可能成为有地骑士的机会摆在面前,马倌当然愿意打仗。 安茹城里还有相当多技术人员,他们吃了甜头后对雷格拉夫的警惕当然无存,他要征兵,尤其是铁匠和木匠,他们一定要加入。 事实是雷格拉夫已经收编了他们,然技术人员不可冲锋先择,尤其是铁匠,为军队修缮武器是第一要务,除非危机时刻,否则铁匠不可进驻一线战场。 被选中的三百安茹农民,他们在城里吃吃喝喝难得吃上一顿饱饭。 他们效忠的君主,以实际行动立刻证明了白天的诺言。 待到第二天,吃好喝好又睡了一觉的人,他们没人发放一件信物——一条用火钳烫了一个洞的黄色布条。 似乎这仅仅是雷格拉夫的某种行为艺术。实则不然,烫的洞用于未来串麻绳,这跟布条最后也要捆在矛头上 作为缨子,它是麦西亚王***的证明之一。 当然,被选中的人带着如此信物回去报喜,他们归来的时候展示信物,那个被烫出的洞又能起到防伪标识。 雷格拉夫的征兵并未结束,如果更多自诩勇敢、体能过硬的人愿意来当兵,安茹城的三个大门都为他们展开。 事实是一些人一直注视着局势的发展,他们不会因为雷格拉夫突然广施仁政,就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新领主。 阴谋论得讲,那场大火说不定就是新来的家伙们放的。 起初,离城的失败者们很遗憾自己选兵失败,第二天,成功者将好消息带了出来。 失败带来遗憾、带来嫉妒。成功者又在自己所在的村庄到处炫耀,一些警惕的人,这下也纷纷凑过来询问一二。 尤其是善于藏匿于森林的偷猎者们。这些持弓、善于制作捕兽陷阱的人,饥饿逼得他们成为森林猎人、成为法外之人,但是没有人喜欢这种脱离村庄与修道院如同野兽一般的生活方式。 如果领主继续搜刮无度,猎人们彻底成为啸聚山林的匪徒也就顺理成章了。 索罗涅枫丹村,就是这样逐渐脱离奥尔良伯爵的控制,最后举村成了「森林匪徒」。他们不愿意真的做匪徒,在遇 到明主后又集体归顺。 安茹附近的森林藏匿一些男人女人,他们若是体弱就活不到现在,而今,严苛的生活状态逼得他们变得强壮富有野性。 凡是活下 来的都是精英,这种人也同样是雷格拉夫需要的士兵。 都搞清楚了!新的安茹伯爵手下的确有一群金发诺曼人,既然连诺曼海盗都能堂而皇之的溜达,兄弟们何必对新伯爵敬而远之。 他们本就与村庄居民联络密切,尤其在旧驻军疯狂搜刮民脂民膏之际,藏匿森林的猎人没有能力也不敢杀死骑马的驻军,通过狩猎捕鸟,乃至抓土拨鼠、采蘑菇,将一些可吃的东西送到村子里,这些森林之人在民间的风评越来越好了。 曾经,藏匿森林的人也会盗窃村民财物,如今他们突然有了侠盗的说法。 他们不想真的做侠盗,也想洗白过去对村民曾犯下的盗窃罪行。 五花八门的消息由一些大胆的村民送进森林,另有猎人乔装打扮混入城市。 他们尤其获悉了所谓萨克森军中有一些奇怪的弓箭手,哪怕这些人现在留驻在安茹不远处的香农。 那些家伙与自己的境遇几乎一模一样,如今,森林好汉已经为萨克森公爵大公子收编为亲兵,说不定未来还能成为小贵族。 于是,正当雷格拉夫恼怒招兵不足,却不知局面正在悄然改变。 一伙儿长期隐匿在安茹东部森林的民众,拖家带口现身于冬日阳光下。 他们像是无中生有一般,一双双眼睛注视着这些浑身兽皮的家伙,差一点以为那是站立行动的棕熊。 民众再静静看着这些「熊」走向安茹城的东大门。 免费阅读. 第1637章 森林猎人克莱蒙特 一群如同熊一般的男人堂而皇之都在大路上,他们背着木弓,皮制箭袋里也插着一些箭矢。 厚实皮革做的兜帽包住脑袋,其中不乏有人干脆用森林狼的颅骨充当帽子装饰。 安茹当地区域的熊早就被灭绝了,剩下能猎捕的野兽多是欧洲花豹与森林狼。 这些走出森林的人们一身皮裘,因为他们不是专业鞣皮匠,身上的皮革普遍有些腐烂发臭。 一身臭烘烘的怪物招摇过市,附近村庄的民众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民众默默回避,却不会真的害怕。 一双双眼睛透过门缝,悄悄看着这些森林豪杰离开。 他们走近城门,迅速引起雷格拉夫部下的注意。 他们被长矛顶住,所有的森林猎人全部停步驻足。 卫兵保持高度警惕,卫兵对面的家伙却一脸淡定。 此时,卫兵中的小队长已经麻利得冲进内城,告知雷格拉夫一些怪人意欲进城。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棕黑发色的香农民兵很不客气地质问道。 一位身材矮胖的男人摘下兜帽,露出那一头棕黑色的混乱卷发,此人面目满是皱纹,络腮胡子也明显缺乏打理,整个人显示着他的沧桑。 “我们是住在森林里的人。”他说:“听说,新的安茹伯爵大人在招兵,我们……就来了。” “你们还想当兵?你们……该不会是所谓森林匪徒吧!”香农民兵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匪徒?嘿嘿,也许吧。不过……我们听说只要给伯爵当兵,就不再是匪徒。” 话语有一番道理,这些香农民兵将心比心,若是某个领主压迫民众太甚,就有民众钻进森林做匪徒了,恐怕这些人也是普通农民堕落导致。 “看来,过去的军队没有进入森林杀害你们。”一位民兵继续不客气说道。 只见那胡子拉碴的人仰天笑了一番,又道:“笑话!如果那些来自图尔的恶棍敢进入森林,他们都会被我们杀死,尸首吊起来喂狼。” 鬼知道这是否是吹牛,但无关紧要。 听得,守卫城门的民兵情绪反而舒缓不少。一民兵再问∶“好大的口气。看来,你们是一些很强大的猎人?” “正是。他们没收了我们的农田,把我们逼进森林,活下来的人都成了优秀猎人。也许,新的伯爵大人是个好人?” “那是当然!”说话的卫兵示意兄弟们把矛立直,又得意洋洋拍着胸膛说道:“那不仅仅是伯爵,可是尊敬的麦西亚国王陛下。效忠国王的士兵都能得到款待,你们这些猎人前来投奔。朋友,你们的选择很正确。” “真是这样么?朋友?你们……愿意接受我们是朋友?” “有何不接受的?你们是安茹的农民,我们是香农的农民,现在安茹和香农都在麦西亚国王治下。现在,奴隶都可以当兵恢复自由身,何况你们这些被迫逃亡的兄弟。” “居然是这样?”为首的猎人难以置信,一个衣着整洁的矛手又如此高妙的描述。“我们就是来投奔麦西亚国王的。我们可否进城?” “先不着急。”卫兵举手示意,“你们把狼头戴在头顶,把豹子皮披在身上,谁不知道你们的强大猎人?我们的主人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香农民兵与安茹森林猎人想谈甚欢,民兵不再戒备,猎人们也完全放松精神。 更有民兵干脆与猎人凑在一起详谈起来。 因为,他们彼此都有着几乎一样的出身。大家曾经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究竟是什么原因,将自耕农逼成了农奴?有的人有骨气,不愿做农奴的他们干脆成了森林豪杰,继而逐渐匪徒化。 互相聊一聊,大家发觉自己对图尔都有着怒火,只是怒火有大有小。 安茹与香农太近了,两地的方言几乎一致,农民在长相上也出奇一致——鼻梁骨普遍顶起来,显得男女老少都有大鼻子,面容极为立体。 身份、长相、语言、所经历的苦难几乎都一样,突然间,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的猎人们不再畏惧,既然香农的农民都当兵了,自己前来一定能被新伯爵接纳。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很快获悉了城门处的喧嚣。 居然有一群打扮得如同野兽、携带弓矢的猎人聚在东门? 来者无任何恶意,获知其意图,雷格拉夫高兴得直拍大腿。 “兄弟们聚集起来,我们需要的弓手不请自来了,我们去迎接他们。” 雷格拉夫以诺斯语喊话,迅速纠集起一批金发老兵。 整齐的踢踏声穿越城门洞,不久雷格拉夫带着老兵们屹立于城门口。 他们全体金发,充分证明着诺曼人身份。 见得真正的诺曼人,已经呼啸山林的猎人们并没有多少畏惧。 或许猎人习惯了随行,他们聚集起来,不卸人物武装,集体大踏步地走向雷格拉夫。 “停步!”突然,老战士老埃里克拔剑直指,勒令道。 被这么一激,猎人们集体停了下来。 须臾,为首的那个矮胖的男人恢复谨慎,他向前三步走自曝身份。 “你们哪一位是新的伯爵大人?我们是逃离旧贵族统治的人们,我们是森林之子,所有野兽的征服者。我们听说,新的伯爵大人需要一些勇士加入,我们就来了。” 雷格拉夫静静听着,他突然有些不习惯于这些家伙竟然不单膝跪地行礼,尤其这个满脸皱纹的家伙,似乎很狂妄。 “放肆!”老埃里克怒目圆睁持剑呵斥:“见到君主,为何不跪。” 再见那男人,依旧一副桀骜不驯模样:“跪可以。你们得告诉我伯爵大人是否真的来了。难道你是伯爵?我们听说伯爵是个年轻人。” 暂且在人群后回避的雷格拉夫一边听一边偷着乐,他露出一只湛蓝的眼睛,可以看清那个矮胖子。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因为北方不少桀骜好勇的渔民猎人也是这种倔强脾气。 如果他们唯唯诺诺,反而不好了。 老埃里克继续质问:“先告诉我们你具体的名字。” “好吧。我是克莱蒙特。我本是本地农民,但那些军队杀了我的妻子孩子!我在战场上侥幸未死,回到家只看到烧毁的房屋与被杀的家人。所以……” “哦?你其实本来就当过兵?”老埃里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十年了!我反抗了十年!我是安茹本地人,我效忠真正的安茹伯爵,如果你们不嫌弃我……” 虽然信息不全,这个自称克莱蒙特的男人分明在示意自己是旧伯爵的旧臣。 雷格拉夫悟出了这一切,本来他就意欲收编这些猎手,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收编旧贵族的流亡士兵,是增强自己统治合法性的重要手段,凡是流亡士兵他意欲无差别收编。 再就实用性角度而言,收编流亡士兵,可比训练新兵,更快组织起一支能作战的部队。 雷格拉夫干脆挤过人墙挺身而出,他使劲拳打胸膛:“知道你了!流亡老兵克莱蒙特。现在,我宣布,你的流亡生涯到此结束。” 一个面庞有些稚嫩、身材与成年人无异的金发青年站在这里,他的尊贵不言自明。 “你?就是新的安茹伯爵?是麦西亚王?”矮胖的克莱蒙特瞪大双眼谨慎地问道。 “你很聪明!我就是新的安茹伯爵,是你们的君主。”雷格拉夫比划起右手郑重说道。 此刻,老埃里克立刻补充:“你们这些人,既然见到了伟大国王,现在立刻跪下行礼!就像……你们曾经向旧安茹伯爵下跪。” 这就不劳老埃里克继续勒令了,矮胖的克莱蒙特带着他的人,大家扭扭身子纷纷跪下,一颗颗狼脑袋也为之垂下来。 雷格拉夫满意地点点头,掐着腰命令道:“你们都起来吧!。” 待他们纷纷起身,雷格拉夫再命令道:“看来,你们都已经获悉我的命令。很好!我不关注你们的过去,你们愿意当兵,那么你们就都是我的兵。我注意到你们都带着弓箭,我正需要一些弓手,你们全部加入。而你!” 雷格拉夫直指那个矮胖子:“克莱蒙特,你仍是你队伍的头目!我让你做百夫长,待到战争爆发了,你和你的人就负责放箭!” “遵命。”克莱蒙特立正站好,右手扶住胸膛深深勾头以致意。 一个瞬间,老家伙觉得旧伯爵复活了,或者说是一样战死了的旧伯爵的长子复活。 他效忠一个新主毫无心理芥蒂,更觉得自己带着大家走出森林,所有藏匿者的不正常生活到此结束。 “你们进城吧。”雷格拉夫再示意道:“现在本王正是用人之际,你们的加入我很高兴。” 于是,一众身披厚实兽皮的猎人们紧随诺曼士兵,克莱蒙特聚精会神注意新伯爵的背影。 新的伯爵年轻气盛、手握一支精气神旺盛的军队,他一定有很大作为。最关键的还是新伯爵的年轻,意味着他还有极为漫长的人生,追随这个年轻人,自己与许多流亡兄弟的余生无忧了。 雷格拉夫估计到这些家伙背后定有一些隐情,有的人自称是旧贵族的士兵,能活到现在,说不定当事人当年是个逃兵。 雷格拉夫故意忽略掉一些疑问,他愿意信任这些家伙。至于其中可能有旧时代的逃兵……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在新的战争里仍有逃兵,抓住即绞死以儆效尤,这是没得说的。 他也从修道院长嘴里获悉有关这些家伙的恶劣行径之描述。 有一批森林猎人,在过去年月里,有过多次针对图尔驻军的骚扰。如果因一些人身份是旧伯爵的士兵,效忠旧主而做这些事可以理解,但盗窃本地村民财产就是实打实的罪过,且相关报道很多。 “您说他们很多人是盗窃犯?既然如此,让他们来修道院忏悔!他们会说出心里话,某些人做过什么恶事我就都知道了。”雷格拉夫如此吩咐修道院长。 对于城内的小马丁修道院,教士们也乐意救助这些“迷途的羔羊”,院长还知道,这一批走出森林的家伙是是一小部分,估计也是其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分。 有的村民不堪搜刮就冒险泅渡卢瓦尔河,有的恐惧被淹死就钻进城东的大森林,森林内一定有一些隐秘的小定居点。 如果藏匿者没有在每年冬季被冻死,延续到现在,森林掩藏一千村民也不稀奇。他们都是法外之人,若是旧驻军围剿成功,一定会对所有法外之人斩尽杀绝。 雷格拉夫心善,决定赦免所有法外之人的罪。 不过,有的人曾经盗窃财物,罪行是一个事实。新伯爵意欲赦免,也绝对少不了修道院忏悔的程序。 于是,克莱蒙特等人卸下全部武装,腥臊恶臭的旧皮衣卸下来。 他们被聚集起来用热水擦身子,在尽量清洁一身污泥皮屑后,换上伯爵给的新衣服。 那是麻布做的新袍子,一些衬里皮衣就来自从旧驻军遗留物资。 麦西亚军必须统一着装以确保在战场上分清敌我,安茹地方的妇女多巧手,只要有充足纺织材料与报酬,她们就会抓紧时间制作新衣。 给新伯爵缝制、修缮服装能得到实实在在的粮食,一件布袍赏赐一磅燕麦,且是一手交衣一手得粮,如此日结工资能当天得到报酬。 一批妇女已经行动起来,她们才不管金发的新伯爵才到安茹不久,她们只想赚取利益改善全家人的生活。 在安茹附近的村庄,情况正快速发生改变。 雷格拉夫现在每天都能得到一些新衣服,服装转手穿在新兵身上。 新兵换装需要时间,却也无需长久等待,雷格拉夫估计自己若在安茹最终扩军一千,集齐一千件白底蓝纹的布袍,磨蹭到二月月中也就完成了。 衣服、鞋子、手套、帽子……这些东西多多益善。雷格拉夫就是在用旧驻军搜刮的财物,支付给劳动农民为报酬,大家都很高兴。 得了新衣,克莱蒙特等人感动不已,他们再排着队进入修道院做忏悔,在声泪俱下的自述中,他们的过往陆续清楚了。 雷格拉夫故意暗藏于修道院,他听到了猎人们的大量自述。 原来,真正的旧贵族流亡士兵少之又少,如果士兵侥幸活下来,逃到波瓦蒂尔或南特效忠新主是个很务实的选项。 贝孔等骑士后裔们自知难敌图尔伯爵雨果三世,就只要给波瓦蒂尔伯爵做佣兵。 仅有个别士兵逃入森林并苟活十年到如今,昔日逃入林地的士兵已经十不存一,克莱蒙特认识的旧战友也屈指可数了。 单纯的流亡农民怎么可能虎啸山林呢?恰恰是有正规士兵加入其中,由其领导着才能以定期进剿的守军打游击。 流亡生活极为艰难,很多人病死冻死,他们自称善于狩猎、与野兽搏斗,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素质不行者都死了。 至于到底有多少敢于狩猎森林狼、花豹的森林勇士?把其中实力拙劣的人也算是,忏悔后的克莱蒙特自称有一百人。 不求猎人上阵搏杀,能开弓射箭就够了,获得一百名弓手的确是好事。 换了一身正常人衣服的克莱蒙特等人,他们所谓的强壮居然都是虚胖。厚实的皮裘显得人很壮士,实则几乎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的肋骨,克莱蒙特自己也是一样的。 老家伙比雷格拉夫矮很多,浑身唯独胳膊依旧精壮,据称其人过去并非如此狼狈,完全是森林里恶劣的生存环境,任何壮汉凑合过上一两年也会变得消瘦——因为饿肚子是常态。 老兵有着底子,大吃大喝一个月能恢复很多,其他猎人的境况也一样。在恶劣环境下养蛊而成的这五十个兵,他们各个射艺优秀。 也唯有射箭精准,才能打掉枝头的小型鸟兽、先于狼撕咬前杀了它。 就是不能奢望骨头箭簇有更强的能力。 克莱蒙特等人踏雪而来,有关消息进一步传开。 麦西亚国王陛下赦免了所有森林中法外之人的罪! 曾犯了盗窃罪行的人,罪过都赦免! 有的人对森林之人是同情的,被他们盗窃过的农户心情复杂。 不过,数以万计的村民又把视角放在东方。 雷格拉夫大人刚刚得到他忠诚的安茹不过半个月,怎么又有一支军队来了? 不!他们的来自图尔的骑兵! 那些搜刮无度人恶棍前来寻仇了。一定是这样! 正当雷格拉夫还沉浸于招募新兵比较成功的喜悦里,城外极为强烈的聒噪引他提高警惕。 不久,执勤的卫兵慌慌张张跑来告知,所有数以千计的村民到处逃窜,村民之后一支骑兵队正气势汹汹杀来。 “大胆!什么人意图开战?觉得我现在兵力少?”雷格拉夫勃然大怒,他立刻召集自己的人。 顺便,利用这个机会看看已经凑出的近四百个新兵是否真的面敌不怵。 第1638章 强者罗贝尔在安茹 马蹄踏得积雪泥土飞溅,罗贝尔裹上厚实皮裘,带着他的亲兵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安茹金发。 骑兵队护送着多辆马车,除了一辆载运着一位贵人,其余车辆都是空置的。 罗贝尔已经想好了,此去安茹一定要尽可能多得拿走粮食。他也估计到,占有安茹城的雷格拉夫很可能不会给。 无妨,彼此好好商量一番,雷格拉夫应该会放粮。除此外,别的事情也可聊聊。 毕竟那小子身份又变,未来图尔与安茹的关系……也许应该正式确定下来。 艾德莱德,她少见得离开图尔城,尤其是冬季冒险渡过冰冷刺骨的卢瓦尔河,人生中还是首次。 她穿着有紫色布袋装饰的皮裘,静静坐在颠簸马车里,厚实门帘隔绝户外的冷气,也令她几乎看不到户外的情况,她仅能透过小木床虚掩的缝隙,注意到外部奔驰的马队,以及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马队不得不风餐露宿。 并非几代图尔伯爵针对河畔区域野蛮搜刮,逼得村民逃亡而导致一片原生态景象,其实是这片区域就未曾开发过。 覆雪之下尽是枯草丛生的荒地,想要开荒也要耗费好一番力气。虽然理论上该地区的山林胡泽的自然资源都是图尔伯爵的财产,然伯爵就在这里,温暖舒服的宫殿不会无中生有,他还是只能风餐露宿。 他们砍伐多油脂的松树、杉树点燃篝火,火焰伴随刺鼻味道,虽然围坐的士兵喷嚏连连,也比挨冻要好——如此严冬,贸然宿营有可能直接冻死。 人员聚集在一起,他们围着篝火睡觉,战马聚在一起互相取暖。他们集体钻入森林,靠着密密麻麻的树干遮蔽风寒。 罗贝尔与艾德莱德不必如此凑合,夫妻二人的马车就是临时伯爵御所。 二人始终把儿子放在城内,他们可不会带着儿子如此冒险,或者说这种经历太艰苦了。 小罗贝尔待在图尔城,男孩不必冒此风险。而且,作为爵位第一继承人,真正的伯爵离城办事,继承人留在城内坐镇很合理。 图尔城还有一支强军助手,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罗贝蒂亚家族都会牢牢把控权力。罗贝尔不相信翅膀硬了的雷格拉夫会无端对自己下黑手,但是值此乱世,所有周边贵族都不可信,自己保留一个退路是明智的。 带上妻子艾德莱德也是为行动做的保险,那小子总不至于对一个尊贵妇人下黑手。 他们在荒蛮的覆雪旷野磨蹭多日,终于,空旷大地出现抛荒农田,证明着马队已经到达安茹地界。 由于雷格拉夫宣布开放山林,伐木、打猎完全合法,本来人们畏惧冬季寒冷根本懒得出门,现在不然,村民纷纷带着工具冲进森林。 由于真的没有军队制止这些“盗窃行为”,村民的举动愈发大胆。 靠着人力拉扯,砍倒的大树被拖曳会村子,民众高高兴兴获得了大量燃料。 剥了树皮的树干要放在户外阴干,它们将用于修缮自家房屋。 所有索取不用纳税,正当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忽见一支马队冲向村庄。 那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回来了!虽然就衣服而言,村民可以估计那不是安茹伯爵大人的兵,那些家伙气势汹汹而来,尤其是所来方向。 “是图尔人!他们在寻仇了!” 当有人这么喊一声,一传十十传百,惊得全村男女老少撒腿就跑。躲在家里绝对不安全,他们撂下大量细软就向最近森林冲去。 而罗贝尔果断下令拦截了一些村民。 骑矛几乎抵住了村民的喉头,坐在雪地抱成一团的村民,被当做犯人一般审问。 “这里已经是安茹了?你们的……新伯爵,何在?”有一名图尔骑兵厉声质问道。 农夫被吓得不知所措,细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哀求声不止,瘫坐的村妇也因害怕不停流泪,她襁褓中的孩子就更是哇哇大哭。 骑兵还在质问,还有人下马做踢踏状恐吓,惊得农夫一家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透过窗户缝实在看不下去的艾德莱德急忙走下马车,她缓缓摘下头罩,呵止自己人的粗鲁行径。 “你们都退下!”她命令道,罢了又以轻柔的语气询问:“农夫。你们的新伯爵,可是……一个金发的男人?” 农夫一家在恐惧中看一眼满是皱纹的妇人,见其皮裘上的紫色布带,赶紧自卑地勾下头,明知对方非常尊贵就更加不敢妄言了。 “没关系,把事情如实说出来。之后,你们可以安全离开。尊贵的我会信守承诺。”艾德莱德继续舒缓说道。 农夫稍稍放松精神,缓缓道来:“我们是安茹人,我们的伯爵……是金发诺曼人。” 艾德莱德长出一口气,自觉没必要再听农夫的描述。 她站直身子面相丈夫:“士兵没必要如此粗俗。已经问明白了,就是雷格拉夫。” 罗贝尔也有些奇怪,自己尊贵的妻子什么时候对下贱的农夫心态平和了。“既然如此,我们继续走吧!我们没时间和乱窜的农夫纠缠。”罗贝尔眯着眼不屑说道。 艾德莱德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回马车,罢了马队直接冲进已经基本空荡荡的村庄,目瞪口呆的村民不知那些家伙要干什么…… 见马队离开,留在旷野的农夫一家撒腿就跑。 在空荡荡的村子里,罗贝尔听到的仅有风声与战马不安的嘶鸣。太安静了!就仿佛村民放弃了村子。 他也看到地面随处可见散落的大树,虽有树干都有劈砍痕迹,不少臃肿简陋似牛棚的草垛房前,竟有木柴堆砌的墙。 “又是所谓的开放森林。雷格拉夫,这就是你所谓的好主意?尊贵的你,居然瞧得上卑贱如泥土的农夫?”罗贝尔不理解,自言自语一番就继续前进了。 某种意义上,罗贝尔不清楚图尔军队如何在安茹作恶十年。他刚刚继承爵位半年,殊不知历代图尔伯爵在安茹作恶的结果,责任都由他来背负。 村民避之不及,图尔的马队如同饿狼一般惊得民众东躲西藏,村民仿佛如钻进洞的土拨鼠消失不见,留给罗贝尔的就是处处空荡的村庄。 但是这一次,被当做大奶牛被疯狂挤奶的安茹,它已经有了防备。 罗贝尔当然是要避免和雷格拉夫爆发冲突的,双方好歹并肩作战了三年,虽然彼此的关系一般,那也是同盟关系。 围攻勒芒、奥尔良时,双方策划了方案后就各打各的,诺曼人的强力是他无法忽视的。此事并非因为雷格拉夫的父亲非常强大,是因为这小子的手下本来就英勇善战。 如果双方因为某些大事决裂,一旦爆发冲突,图尔或能取胜……恐怕也是吐血到奄奄一息的惨胜。 消息伴随着逃窜的农民先行传到安茹城,雷格拉夫与布鲁诺都猜测到,所来骑兵定然是图尔骑兵。 来为之前的战斗寻仇?很有可能。 平心而论,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是瞧不上罗比尔的。 雷格拉夫认为当年的罗贝尔没有选择奋战到底,被俘后立刻背叛自己的君主“德意志人”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这是懦夫、是叛徒!再在图尔,他看到了这家伙是个阴谋家。 布鲁诺对罗贝尔的彼时很纯粹,因为这家伙曾纵兵滥杀萨克森民众。虽然布鲁诺也不会高看自己的同族农民,不意味着默许法兰克人可以滥杀。他不喜欢这个篡夺图尔大权的男人,但不会直白表现,彼此讲究贵族体面,明面的虚与委蛇再恶心也要表演。 除非因为某些不可调和的事情撕破脸。 至于从香农、安茹招募的民兵,他们对图尔军就是有着深仇大恨。民兵并非只对罗贝尔有直接仇恨,而是对整个图尔军队都有怒火。 雷格拉夫一声令下,聚集在安茹城内的近四百新兵战了出来。 民兵的武器装备尚未准备好,这都无妨。他们端起新做的矛,或是带上农具改的武器。 诸如克莱蒙特这种失落森林的流亡老兵,带着他的猎人们,带上木弓迅速战出密集队形。 真正的铁簇箭搭在手上,瞄准着逐渐逼近的骑兵。 雷格拉夫很高兴自己动员之速,短时间内六百余名武装战士聚集在城市东门。 一支支矛以及类似矛的武器构成刺猬阵,在最前排还有金发诺曼战士构成的盾墙。 一些弓手由克莱蒙特领着随时可以射箭,也有弓手站在风化有些严重的敦厚石墙上,依命令伺机放箭。 甚至,布鲁诺、贝孔等人骑着马聚在一边。 他们兵力虽少,弓、步、骑都聚齐了。 他们兵力也不算少,六百余人凑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高度军事戒备迫使罗贝尔悬崖勒马。 突然,双方隔着约莫五十米进入对峙状态。 金发战士的头发极为显眼,罗贝尔与雷格拉夫互为老熟人,他摘下帽子与之对视。 此刻,雷格拉夫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呵,居然是罗贝尔。” 他举手示意自己的部下继续保持戒备,罢了向前几步走。 他再张开双臂,大声喊到:“哟!这不是尊贵的图尔伯爵大人吗?如此寒冷的天气,是什么将您吸引到穷酸落魄的安茹?” 罗贝尔觉得有些荒诞,他也扯起嗓子嚷道:“是你!雷格拉夫!你居然真的到了安茹?!” “你知道这件事了?看来某些逃跑的家伙将事情告诉你了。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安茹伯爵。我去了波瓦蒂尔面见国王查理,我在圣玛丽亚大教堂被册封为真正的安茹伯爵,阿基坦诸贵族均已承认此事。尊敬的罗贝尔大叔,很抱歉我回来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件事。真是……抱歉呐!” 雷格拉夫把场面工作做得不错,他自诩抱歉,就是口气上可没有分毫的歉意,那高傲的下巴充分体现着傲气,以及一种说不上来的苛责与挑衅。 罗贝尔并不高兴,那小子分明是用鼻孔看人,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边是剑拔弩张的麦西亚-萨克森联军,看似要战斗,实则是武力展示,是秀肌肉。 一边是在雪地里忍受多日的图尔骑兵,军队的情况并不好,士兵与战马都需要休整。 就在场面陷入尴尬冷寂,一位尊贵的女人走出马车。 艾德莱德摘下罩头露出那已经衰老的容颜,再见雷格拉夫,她明显觉得这小子更加老成。 她大胆走上前。 面对一位老妇人,雷格拉夫也放松了心情。 “夫人,想不到您也来了。”雷格拉夫有些讶异,再轻柔地问道。 “我是该来。雷格拉夫,你的确是一位国王。你们男人之间可能会因为某些误会打起来,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所以我来了,也多亏我来了。你是安茹伯爵,那么……可以允许我们进城做客么?” 艾德莱德释放强烈的善意,雷格拉夫想了想,估计到这妇人是话里有话。“做客可以。”他略有所思:“你们的军队必须待在城外,而且必须承诺保持克制,不可……不可再一次!骚扰我的臣民。” “好的。我可以勒令他们克制,若有人违反禁令,我会下令处死他们。” 雷格拉夫点点头:“夫人,安茹欢迎你们。您与您的丈夫可以进城。当然,也仅有你们两位可以进城。” “如此决定……”艾德莱德有些诧异。 “我是伯爵,这是我的决议。还请您考虑考虑,如果愿意与我和平地聊聊某些事,就请你们两位大胆进城。我不会多等,请两位早下决定。” “好吧。” 艾德莱德转过身,突然间,她觉得肩头压上了千斤重。 她想不到雷格拉夫这小子愈发老成,真不知小子到了波瓦蒂尔被哪个高人指点过。 或许,小子本性如此。 一番虚与委蛇的对话,艾德莱德已经猜到小子的意图,她走近自己骑马的丈夫,直白指出雷格拉夫的决定。 罗贝尔勉强下马,贴近妻子的脸颊,眼角余光还看了不远处雷格拉夫一下:“看来雏鹰是长大了。过去,他还不会如此指使我。” “事到如今你必须面对现实,安茹当地人遵从他们的新首领。我父亲夺取安茹本就不义,现在体面的撤出还来得及。我们独自进城和他谈谈,这样免得伤和气。”艾德莱德的话语很睿智,罗贝尔深表同意。 于是,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图尔骑兵们纷纷下马,他们将骑矛狠狠插在地上,骑兵纷纷坐在大路两侧休息,而马匹就撂在路上。 罗贝尔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无害,罢了他挽着妻子有些苍老可见骨节的手,双双走近等待着的雷格拉夫。 “小子,你现在也是法兰克的大贵族了!”面对雷格拉夫,罗贝尔像是做了一番慨叹,实际呢,也有他自己的遗憾。 雷格拉夫平静说道:“你们要来做什么,我多少猜得出。有的死者死得体面,有的令人悲哀。但事情已经过去,我也想了结此事。” 罗贝尔一声苦笑:“你可以暂且解散你的大军,就如我这样令军队休息。我与夫人进城与你们详细谈谈,我们不带任何随从,希望,所有误会就在今天解决。” “你同意不带随从?我什么没做这方面要求。” “无妨。我们是朋友……不是么?”罗贝尔意味深长地说。 “可以,随我来吧。接下来会是安茹与图尔的深度合作,修道院长会是见证人。” 双方本来就没有战斗的意愿,很多人在过去三年也算是并肩作战,盟友互相砍杀谁都不希望。 再说,彼此法理上都效忠阿基坦国王查理,没有任何内斗的道理。 虽是如此,内斗还是发生了。 罗贝尔自来到图尔后,三年时间从未来过安茹,当地民生如何他一窍不通。 他当然可以辩解,所谓自己继承爵位,按照自己过世老丈人雨果三世的那套搜刮政策很合理,于是也就继续落实了。 至于此举引起民怨沸腾,引得居民大规模冻死饿死,直到雷格拉夫亲自做描述,他才获悉这件事。 当然,罗贝尔依旧不关心平凡农夫的死活。区区农夫,卑贱得如同泥巴里的蚯蚓,死了就死了。 他遗憾于效忠图尔的守军大规模被杀,这件事确实不该随便算了。 第1639 安茹图尔谈判记 双方坐在一间石室,面前一副斑驳略破损的方桌,其上摆着一盏油灯。 双方相向而坐,修道院长与两位随行教士坐在一旁静静地做见证人。 罗贝尔此来大大咧咧提及守军被杀一事,哪怕他被妻子于桌下踢了好几脚,还是止不住丈夫的口无遮拦。 令罗贝尔讶异的是,雷格拉夫听得勃然大怒。 “大叔!”雷格拉夫压制住怒火:“事到如今,您还觉得那些士兵算是效忠你?他们为了掠夺粮食不惜杀人,粮食被夺走,可能有一千人已经冻死饿死。饥荒已经发生,如果我今年冬季没来,安茹饿死一万人也可能!难道这种事是您下令的?” 罗贝尔并不想背上屠夫的恶名,哪怕被一个真正的诺曼人如此质问令他尴尬。 就“屠夫行径”,坐在这里的人其实谁都别说谁是无辜清白的。 只是彼此表现上要表演得道貌岸然。 昔日杀戮针对的是敌对势力,战争难免造成误杀,此事还可以狡辩一番。 但是安茹发生了饥荒…… 罗贝尔急忙找补:“我没有下令他们作恶。我只是……要求驻军把十一税运到图尔,就如过去的那般。每年都是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何今年成了这样子。也许是魔鬼降下灾祸。” “是这样的。”艾德莱德也不得不昧着良心为丈夫找补:“你瞧,现在天寒地冻得,我们来安茹一趟,都必须在雪地里忍受恶寒,若非军队身体强壮,很多人也会冻死。” “哦。夫人的意思是,死者多是因为魔鬼作乱?”雷格拉夫反问道。 “也不尽然。”艾德莱德也不会全然推卸责任:“很抱歉,我们对安茹的驻军疏于管理。有的人野惯了,可能会做出一些坏事。但是……我听说你们刚刚抵达就与他们发生激战。而且住在安茹的图尔客居者,几乎都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雷格拉夫耸耸肩,理直气壮道:“开战一事不假。这里是安茹,有一群匪徒占领城市,我带兵剿灭合情合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匪徒是效忠你们的驻军。所以我释放了所有的被俘者,我获悉那些妇孺是驻军的家属,有数百人被俘,我命令他们立刻离开城市。” 说到这里雷格拉夫两手一摊,气势上明显带着余气:“至于他们是否会死。如果死了,那就是被魔鬼袭击咯。” 艾德莱德没想到这小子如今还学会狡辩了,但是这些事情,战场上打不赢,谈判桌上纵使自己巧舌如簧,人家随时可以掀桌子。 她感觉安茹当地人憋着深深怒气,守军在本地过分搜刮是真,固然普通农夫不敢反抗图尔军队,若是有强人组织他们抵抗,那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教会间传递的书信已经明确表示,雷格拉夫在香农招募民兵一千,说不到在安茹还能再招募一千。 他几乎是瞬间招募了一支民兵陈兵城门,之所以如此顺利,一定是小子利用了仇恨。 图尔现在反而因为丈夫的积极扩张变得衰落,扩张是为了强大,能打得勒芒、安茹、香农、奥尔良等地都有大小不一的怨气,实在令人糟心。 也许,这趁着内战而扩张的举动本来就是错的。 艾德莱德代表丈夫,干脆不再提有关厮杀与迫害的事。 她说:“其实,我们此来是索要十一税的。” “那些粮食?” “对。请给我们,得了粮食我们立刻离开,我们承诺以后未经你的允许,永远不踏足安茹。” “你们的粮食?”雷格拉夫摇摇头:“那是我的粮食。” “可是。”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夫人,我们真的没必要再聊!当然!守军针对我臣民过度搜刮引起饥荒一事,出于和气,我可以大度得既往不咎。” “你!?既往不咎?我是得到你施舍了?”罗贝尔已经忍了很久,他拍案而起。 见状,在场的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也勃然而起。 双方怒目圆睁当场尬住,无奈的艾德莱德左看右看怎样都觉得不对劲。 此刻,修道院长急忙走过来打圆场:“任何的事,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聊,千万不要动怒。” “也罢。”罗贝尔气鼓鼓地坐下来,手指敲打着桌子:“至少,我要拿走一些粮食。杀我人的事,我也可以不追究。” “那不行!”雷格拉夫探着头并不退让:“没让你赔款已经是我这个安茹伯爵大度,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已经保持克制了。他们都是我的臣民,我珍惜他们的生命,我不允许你的人谋杀他们。” “嗬,你什么时候如此仁慈了?” 雷格拉夫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再道:“对敌人如刺骨严寒,对臣民如春日阳光,这是我父亲教导我的。” “留里克……”罗贝尔不再敲桌子,他默默攥紧拳头嘟囔道。 “你觉得如何?”雷格拉夫又问。 “什么?如何?” 雷格拉夫继续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话锋却悄悄有所转变:“任何的争吵都没有意义。那些效忠你的士兵,在我这里搜刮抢掠,恶意制造饥荒,荼毒我的臣民。我不相信那些家伙真的是按照你的决意做了这些事,至少,也是错误理解了你的决定。事情已经发生,我可以向你提出很多要求。各种要求都好谈,唯独一个……” “你这小子。”罗贝尔口气不得不强烈起来:“有什么要求,你快说。” “好吧。有些士兵逃走了,也许真的逃到了图尔。他们畏罪潜逃,我希望你把人带过来,我要当众绞死他们。” 听得,罗贝尔拍案而起:“你!你这是挑衅!” 见图尔伯爵如此激动,雷格拉夫所有在场的随从愤而凑了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罗贝尔横眉扫视一番,态度更加强硬。 终于是修道院长急忙走来,将情绪激动的双方二度拉开。 雷格拉夫依旧坐着,他抬起头面色坚毅如北方的风霜。他面不改色:“我再强调,别的事都好谈,唯独这个!你必须把人犯送过来。” 非得是妻子亲自拉扯,气急败坏的罗贝尔才勉强坐下来,他余气未消:“如果,我不乐意呢?” “那么……我当然可以承诺不向你进攻,我们彼此依旧保持和平。但是我们双方的深度合作到此为止,我们不会再为你提供任何军事支援,包括渡河的船舶再也没有了。大叔!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未来会如何?我可是留里克的儿子,未来我当然要与我父亲,还有萨克森公爵加强联络。未来,卢瓦尔河上会漂行更多的长船。而你会因为今日错误的决定,错失很多机会。而且……” 雷格拉夫刻意停顿一下,“我现在有兵两千,我还将继续扩军。安茹的民众对图尔有着仇恨,难道你就不畏惧这种仇恨么?那些作恶的士兵又不是你的亲兵,处决一些作恶多端的家伙,这是对安茹民众一个交代,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尊贵的你,何必为几个作恶的士兵出头?他们又不是你的亲戚。” “够了!”罗贝尔又是猛然拍桌子,但是这一次他未再勃然而起,因为他听出来了,雷格拉夫口气了暗藏的战争威胁。 这老家伙一样定定神,稍微缕清思绪后,撇着嘴遗憾地摇摇头:“雷格拉夫,你和你父亲一样。在讲条件的问题上很有一套,几年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现在真是长大了!以前我把你当做一个孩子,看来,我不得不真的将你视作一个大人。” “与我套近乎?” “不。你的有些话我不敢苟同,不过……仍有一些我必须认可。尊贵的我的确不该为几个蠢材出头。如你所说,那些家伙曲解了我的意思,他们做错了事,该杀!”这一次是罗贝尔主动退让些许。 目前为止雷格拉夫的心底较为满意,这招胡萝卜加大棒的招数又一次奏效了。 或者说罗贝尔这个家伙曾经被俘导致荣誉受损,那件往事是这家伙“不可重提的痛苦”。若是一小兵酒后嘲讽他的伯爵曾有这等糗事,怕是当夜就不明不白失踪了。 若是一介大贵族提及此事,怕是罗贝尔会羞愧得希望找个地缝钻进去。 雷格拉夫顺势而为:“把人犯交过来,我将当众审判他们?我对动用大刑毫无情趣,不想听死者行刑时的哀嚎。我会将人犯当众绞死,一切都将是迅速的。而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写上一封信宣布你的态度。唔,就说这些家伙的举措是擅自而为,图尔伯爵完全不知情,其被杀是罪有应得。” 就当罗贝尔有些举棋不定,艾德莱德完全没有磨蹭,先于丈夫抢话道:“就这么办?雷格拉夫,你的决定很周密。我们都要体面,你的决定,对任何人都是体面的。也包括哪些该杀之人。” “谢谢你夫人!而且,关于这件事我还可以再做一些退让。” “如何?”艾德莱德继续问道。 只见雷格拉夫两手一摊:“至于你们索要的粮食?如果是索要十一税的税粮,我当然不会给!那是我安茹的财产,算是我征收的税赋。” “此话怎讲?”这一刻,艾德莱德敏锐的注意到这个金发小子有了让步的意愿。 “你们要粮食我可以理解。我甚至愿意给。我在波瓦蒂尔了解很多内情,今年四月或五月,阿基坦乃至图卢兹的军队都会北上,一支超过一万人,说不定有两万人的军队,会从图尔城附近过境。他们虽然会携带粮食,我估计,我们的查理国王,他所带的军粮可能不够吃。到时候谁会接济他呢?我愿意为国王支付一些军粮,或者说,我手里的粮食是为了应对军队的不时之需。” “好了。这件事无需你再强调。”艾德莱德继续说道。 这一刻,伯爵夫人艾德莱德完全取代了她丈夫的角色,图尔的权势现在分明是由这对夫妻共享,罗贝尔自诩不如妻子善于谈判外交,他发觉自己一旦介入其中很容易变成争吵,不如就这么坐着看看妻子能否说服雷格拉夫让步。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这些粮食属于王国军的备用军粮。既然粮食有如此大的用处,我方再来讨要,确实很过分。依我看,一切都当以大局为重。” “尊贵的夫人,你的智慧令我钦佩。您是我见到过的最有智慧的女人。” 这小子嘴巴很甜,艾德莱德清楚以上所有话语皆为奉承。人家都好言相向了,己方态度继续强硬岂不是自讨没趣? “都是为了胜利。图尔效忠查理,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作为王国军的一部分,我们图尔是否有权领到一部分军粮。”艾德莱德觉得自己抓住了雷格拉夫逻辑上的漏洞,如此说道。 她不知道,雷格拉夫就等着这句话呢。 “夫人所说很对。所以我愿意赠予你们一批粮食。” “多少?!”艾德莱德急忙问道。 “一万磅黑麦。” 听了一阵子的罗贝尔猛得一机灵,“啊?就这么点?” “嫌少?”雷格拉夫绷着嘴扭头问道。 “不少了!不少了……”艾德莱德在这桌下又踢了自己愚蠢丈夫一脚,再好言说道:“既然安茹出现了饥荒,你爱戴你的臣民,一定还会拿出一些粮食赈济。我们这些外人还有什么资格多言呢?能资助我方一万磅黑麦,我非常感谢。” “很好。”雷格拉夫满意地点点头,殊不知,此刻他皮靴里的双脚已然冷汗涔涔。 在战场上,小子智慧自己的人合伙儿砍杀无度,第一次于另一位大贵族独自面对面谈判还是第一次。 雷格拉夫已经表演得足够老成,可罗贝尔与艾德莱德带来的两种在性质上有所不同的“贵族压迫感”,还是令他很紧张。 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紧张了。 谈判也到此结束。 这一夜,突然抵达安茹的图尔军队不得不住在城外的荒地,不让这些家伙进城,雷格拉夫需要此举彰显自己对安茹城说一不二的掌控。 进一步证明他实权的举措,莫过于下令的特殊运粮行动。 要让从本地招募的战士于粮仓搬粮,那是万万不可的,他不希望本地人知道,被图尔旧驻军搜刮的粮食就是被新伯爵牢牢扣住不返还民间。 哪怕雷格拉夫估计,就算民众获悉这一情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事,还是不要让他们获悉微妙,图一个不知者不瞎琢磨。 他令自己的老兵搬运粮食,对外宣称粮食要运抵香农,实则搬到长船上的粮食将一路漂到图尔。 没有人该说自己的君主做了个蠢决定,也就是雷格拉夫的大舅子布鲁诺凑过来,直白说明自己的不满。 “兄弟,你还是妥协了。” “妥协?有时候不算错误。依我看各退一步对大家都好,我不喜欢罗贝尔,可是艾德莱德。那位妇人,我们要更多和她打交道,依我看她才是图尔真正的统治者。你不要管什么罗贝尔,我们和伯爵夫人维持好关系就够了。” 布鲁诺不太理解,可能自己妹夫是对的。 想想自己,作为萨克森公爵的唯一继承人,看来查理是不愿意给自己在阿基坦划一片土地封爵,法兰克南方所有的恩恩怨怨与自己没多大关系,那就不必多想了。 不过布鲁诺再自想想,妹夫所谓“提供一万磅黑麦做礼物”也是鸡贼。 黑麦着实不好吃,那东西做成面包酸味浓郁,它还很容易干燥,虽然干燥的黑麦面包非常耐储存,它硬得与木块无异,只有下等人才会吃这东西。 若非万不得已,麦西亚-萨克森联军不会食用黑麦制品,这是兄弟俩的默契。基于这一默契,哪怕是在安茹新招募的民兵,平日的主食也是燕麦呢。 当下因在安茹的粮仓里发现了不少斯佩尔特小麦,军队拥有了更好的军粮补充。如此好东西当然是己方享用,一粒也不会送给图尔。 第1640章 罪犯必死 装满黑麦的麻袋装运木板床,驴子被小木棍抽着,伴随着轮轴吱吱扭扭声,驴车晃悠悠逼近安茹城面对曼恩河的小码头。 现在的最冷时期,河水冰冷刺骨,尚未大规模融雪,大河小溪也都极其缓慢流淌着。 仔细看,在清晨时还能看到河畔附近小塘浮现的薄冰。 驴车抵达半搁浅的长船处,一包包大麻袋扔了上去。 一万磅黑麦就是五百个粗麻袋,说实话,雷格拉夫有点可惜这些麻布口袋,既然承诺将这些糟糕的黑麦送给罗贝尔,把麻袋一并扔了算是额外之礼。 他的执行力很强,刚刚苏醒的罗贝尔从他们的河畔营地爬起来,军队睡眼惺忪时就听到不远处的嘈杂,揉揉眼一瞧,只见雷格拉夫的部下真的在搬粮食。 一支骨节明显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膀。 “艾达……”罗贝尔回过头,“你醒了。” “是醒了。你瞧,他们在搬粮食。” “我都看到了。可恶,这是要驱逐我们。” “无妨,我能感受本地村民的恶意。看来那些驻军做得太过分。那个皮耶赫的命算不得什么,为一个制造麻烦的家伙,岂能搭上我们的荣誉?” 罗贝尔依旧有点讶异:“那家伙……曾经效忠你父亲。” “但不是你的亲兵。而且,图尔的骑士们,没有人关注那些家伙的命。如果有谁不悦我们的决定,恐怕就只有大主教了。不过……这也不是问题。” 罗贝尔点点头,他着实明白妻子的意思。 艾德莱德再看着丈夫的眼,郑重其事道:“无论如何,图尔与雷格拉夫的势力不该有隔阂。他们有些信不过我们,我很警惕。” “那又怎样?”罗贝尔悻悻道。 “我打算暂且留下来。” “啊?荒谬!” 艾德莱德面不改色,继续解释:“我留下来做人质,让雷格拉夫的人安心运粮。你回到城里后立刻将皮耶赫等人控制起来,扭送到他们的长船再运回安茹。” “啊?”罗贝尔扶着脑袋:“慢着,我思绪很乱。” 艾德莱德摆出严肃的面孔,显得她面容满是沟壑饱经沧桑:“按照我的计划做。放心,我留在安茹是让雷格拉夫安心。再说,我留在这里还能进一步知晓他们的意愿。你这个家伙,以为一切都可以用战争解决,战争手段又不是全能的。我是个女人,女人自有女人的手段。” 罗贝尔有些动摇了:“这样做好么?” “绝对完美。而且……你是伯爵,你留在图尔才是正确的。有些事你不便于做,我来做就是合适的。”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罗贝尔不再多言。 目前,双方的关系非常微妙,雷格拉夫与布鲁诺,两人不会亲自出现在码头,罗贝尔一方也不会再进入安茹城拜会一番。 基于密谈做出的交易,在得了粮食后所有图尔军队立刻撤离。但艾德莱德决定留下来做“人质”实在是意外情况。 这位尊贵妇人走进那诺曼人的小头目,她知道那个胡子已经开始灰白的老诺曼人现在算是雷格拉夫麾下名将,由此人负责搬运粮食,算是雷格拉夫对事情的重视。 老埃里克今早负责押送粮食到码头,他也计划亲自去一趟图尔。 突然,看到一旁观望良久的伯爵夫人亲自走来,他举手示意兄弟们暂停所有工作。 “夫人。可有要事?”他平静问道。 艾德莱德依旧微微抬起那高贵的下巴,她瞥一眼正在装运粮食的长船,又看着老家伙的脸:“雷格拉夫是命令你押运粮食去图尔?” “是的。” “很好。若是别人指挥押运,我还不放心呢。现在我有一个决定。” “请讲。” 艾德莱德清清嗓子:“我决定留下来。” “真的?您的决定非常突然。” “是很突然。我想,雷格拉夫其实愿意见到我留下来。图尔军队将全部撤走,只有我留在这里。唔,我至多带上不足十个随从。不知雷格拉夫是否同意。” “此事重大,我无权做主。我可要通报我的君主。” 艾德莱德摇摇头:“你自便吧。我就是要留下来,某些事情的细节我会亲自和他谈谈。” “也好。您自便。” 老埃里克当然清楚这妇人并非善茬,彼此也算是多年老相识,他断不会对这妇人有任何无理之举,过度尊重也不可能。 消息很快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至于图尔伯爵夫人执意留驻,此事还能如何呢?她愿意暂且留驻直到尘埃落定,不嫌弃安茹城市当前的破败,留下也无妨。 于是,两条长船各堆了一千磅黑麦,老埃里克带上二十余名老兵做了上去。 他们喊着号子,以木桨把半搁浅的船推到水里。见状,等了一阵子的罗贝尔,也组织他的人将所有行囊收拾起来,全军上马后,见那两条长船伴随着大桨摇曳慢慢向上游漂去,岸上骑兵旋即伴随东进。 长船上飘扬着麦西亚王旗,在岸上,罗贝尔带着复杂心情,指挥着骑兵以及空空荡荡的马车,他们逐渐离开安茹地界。 艾德莱德直到看清丈夫消失在地平线,她才指使随从互送自己进入安茹城。 就如她估计的那样,雷格拉夫果断对自己施以款待。 现在,没了大大咧咧、好勇斗狠的丈夫搅局,她得以更好得与雷格拉夫、布鲁诺好好谈谈。 有关安茹与图尔未来的关系,彼此两地实际统治者,是应该心平气和地谈判。 另一方面,罗贝尔顶住压力,决定完全落实妻子的计划。 骑兵风尘仆仆地回到图尔城的对岸,两条长船直接停靠图尔的码头。 待粮食囫囵地卸在码头堤岸,这两条长船也不能闲着。 罗贝尔站在河的北岸向南岸招手,刚刚卸完粮食的长船慢慢漂了过来。 就是因为见过这家伙曾经的狼狈样,老埃里克才不会对此人有很高尊重。 “好吧,图尔伯爵。粮食已经卸载,我需要的人犯呢?”他带着傲气问道。 “人犯自然会送给你们,不过,你得把我们一行平安运到对岸。”牵着缰绳的罗贝尔如是说。 老埃里克扫视一眼于河畔徘徊的图尔骑兵,再看看西方夕阳,现在天色渐晚,再不快点渡河就只能搁置到明日。 可是,区区两条长船也无力把所有骑兵快速运回去。 老埃里克想了想:“至多把你和你的亲信运过去。其他骑兵,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老家伙,我可是尊贵的伯爵。” 注意到罗贝尔的不悦,老埃里克故意说道:“啊!对!你是伯爵。曾经的……莱茵高伯爵。” 只此一语,就突然噎得罗贝尔无话可说。他犹豫一阵无奈妥协:“快点办事,我自己过河就好!今晚我就把人犯抓起来,明日你们带着人赶紧走开。” 听得这痛快话,老埃里克都不相信这家伙真的如此痛快。“但愿如此。不过,你若是随便抓几个蠢人充数,这就不好了。”老埃里克的质疑非常刻意。 “你在羞辱我?实话告诉你,逃回来的那个队长名叫皮耶赫,他既然犯有大罪,我就没理由保他。除此外还有十余人从犯,我决定通通交给你们。如若不信,你们可以自行审讯。” “我们相信你。”老埃里克这便微微鞠躬,手指自己的长船:“大人,牵着你的战马来吧。” 罗贝尔不屑地哼了一声,带上自己的亲信这才上船…… 一如罗贝尔承诺的,他刚刚抵达图尔城,此刻太阳也即将落山,哪怕即将夜幕,他顾不得吃饭立刻着手开始行动。 他觉得自己必须迅速,因为夫人还待在安茹。虽然他确信雷格拉夫不会对夫人无礼,如果自己这里磨磨蹭蹭,对夫人、对自己的名誉都是打击。 另一方面,才安定不久的安茹旧驻军溃兵,皮耶赫和他的伙计们待在图尔城里,秉承着自己有一身战斗本领,他们自视甚高,虽说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估计与赏赐失之交臂,为了作战时立下功绩,该得的赏赐一定少不了。 他们本就手握一些钱财,自己的家眷暂且依旧留在河对岸的修道院,留在图尔成立无所顾忌。 兄弟们留驻城内等待伯爵大人的进一步安排,他们花钱买麦酒啃面包,在这无聊的冬季生活依旧无忧。 他们不禁幻想着亲自去安茹兴师问罪的伯爵大人就是帮自己出头,等大人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突然间,大人真的归来了。 罗贝尔着急换上全套甲衣,他点名的部下也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与他同时行动的还有老埃里克在内的二十名金发诺曼老兵。 木门被踹开,一众武装精良的伯爵亲兵破门而入。 “大人!您回来了?!”队长皮耶赫急忙站起来,他兴奋地祝贺,哪怕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罗贝尔绷着脸扫视整个房间:“很好,看来你们都在。” “是都在。您……有什么安排?” 罗贝尔目不转睛地举手示意,须臾,所有待命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在场喝酒啃面包的一众人全部抓获。 皮耶赫自己被按在木桌上,喝到一半的麦酒也撒了一桌子。 “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正当溃兵队长皮耶赫大声质问不断挣扎,一半的脸贴在桌子上,突然他看到一群金发男人走了进来。 老埃里克扫视一番,问道:“就是他们了?” “就是他们。”罗贝尔直指被死死按住的皮耶赫:“他是驻军队长,名叫皮耶赫。我和此人并不熟,他效忠前代伯爵,至于是否效忠我……我觉得并没有。既然他犯下大罪,你将他带走就好。” 老埃里克点点头:“瞧瞧此人挺魁梧的,的确是士兵。” 为了避免罗贝尔诓骗,老埃里克气势汹汹走上去,他弯下腰刻意说道:“听说你就是驻扎安茹的士兵们的头目?我们在城市东门厮杀,你的人几乎都死了!我们把你们死者扔到城外让村民围观,我看到,那些村民在对着死尸抛洒粪便。最后,我们把脑袋一颗颗砍下,插在木枝人任由乌鸦啄食。剩下的尸体,被我们砍砸成碎片了扔到森林喂狼了……” 老埃里克越说越激动,虽然他所描述的根本不是事实,就是这激烈的表情仿佛证明所言都是真的的。 死者的确堆砌起来让村民好好围观一番,罢了死者由教士做告解,最后在修道院公墓处挖掘大坑直接埋了。最终,死者的结局算是体面的。 但被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的溃兵队长,他觉得自己的部下战死了还要被野蛮羞辱,尤其是被那些下贱的农夫羞辱,他挣扎得极为凶猛,可惜都是徒劳的。无可奈何只好嘴上骂骂咧咧过嘴瘾,不料这恰恰证明了他们的确是安茹城之战的溃逃守军。 老埃里克心满意足地站直身子,他看向罗贝尔,乐呵呵道:“感谢大人的诚实。这些人犯我们明早就带走。只是,还请你今晚就将他们交给我们。” 罗贝尔点点头:“当然可以。明日你们带走得是活人还是尸体,我一概不问。至于明日……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是吗?夫人还在安茹呢?” “无妨,那是她的决定,我留在图尔就好。” “也好。” 罢了,罗贝尔带着他的亲信暂且离开,所有溃兵都被捆住,这些人旋即成了诺曼人的人体沙包。 老埃里克与随行的伙计们下手凶狠,一个个倒霉蛋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们嘴巴满是血,牙齿都被强行敲掉了。 他们浑身也到处是淤青,直到老埃里克一行打累了才停手。 就在这间石室,老埃里克一行守着人犯睡了一觉。 溃兵队长皮耶赫被打得精神萎靡,一只眼肿涨过度相当于失明。此人已经获悉自己的命运,所谓在安茹被当众处决。 早知自己会被新的图尔伯爵出卖,还不如当初战死算了! 现在被新伯爵抛弃,被诺曼人虐待,罢了还要当众受刑。尤其是被那些下贱的安茹平民看着自己被杀! 他们这些人如今连咬舌自尽的可能性都没有,不但因为牙齿都被拔掉,还在于人人嘴上塞了一块布,之后嘴巴又被绳子捆起来。 到了第二天,被打得似乎就剩半口气的人,被如同拖死狗一般,由金发战士们大摇大摆地拖到码头处。 老埃里克一行就是要故意如此,他确信罗贝尔看到此幕肚子里绝对窝火。 窝火就对了!自己也是履行自己君主的决议。 所谓如果不作出一些过激举动,图尔方面就不会真的把雷格拉夫当做一个大人物。 所有人犯有十五名,他们被捆住手脚扔到船舱。 老埃里克一声号子,兄弟们摇起大桨向着下游漂去。 与此同时,在安茹城内,雷格拉夫与艾德莱德就如何处置人犯一事已经达成共识。 他们决定在城市广场树立绞刑架,人犯直接绞杀,罢了用准备好的裹尸布包好在放进棺材里。 可以说这种处理方式已经是赏赐给人犯是体面,其实雷格拉夫无意准备如此周祥,大量的细节均是教会高度介入的结果。 修道院长雷克蒙德本着慈悲,他其实反对这种当众行刑,可是那些家伙的确犯下滔天罪孽死有余辜。那些人的灵魂已经被魔鬼腐蚀,其死后必下地狱。教会能做的大抵就是如何收尸了。 公开处刑是非常少见的,此事被散播出去,获悉消息的安茹民众群情激奋! 人犯还没有送抵,已经有闻讯而来的村民在安茹城墙下徘徊了。民众早已拖家带口地涌入城市,等到运输人犯的长船刚刚抵达码头,乌嚷嚷得似有一万人涌入码头。 捆住的人犯被安置在驴车上招摇示众,雷格拉夫的士兵艰难维持秩序,提防着数以千计手持木棍的男人女人冲上来把人犯活活打死。 持棍的村民固然无法接近,手持粪球的人可是想方设法把秽物砸到人犯身上。他们嘴上骂骂咧咧,都在诅咒犯人必下地狱。 因为守军队长过去极为霸道凶蛮,那张该死的脸大家都记得。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民众也都认得出来。 如今,该死之人被捆起来,若被新领主绞死真是便宜这群家伙了。 民众恨不得生啖其肉,犯人不会被大刑伺候,大家并不乐意。 不过人犯将在广场公开处决,所有安茹人都被邀请围观,能亲眼看着仇人被杀也算好事。 雷格拉夫不想磨磨蹭蹭,人犯送抵的当天,这群罪犯集体跪在一件石室内的石地板上。忽然间,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守军队长,赫然看到图尔的二小姐、如今的图尔伯爵夫人艾德莱德就在这里。队长皮耶赫想不到,自己的死刑竟被艾德莱德大人授权! 在简略的严明正身后,就由雷格拉夫亲自宣读犯人的罪状。 他们犯有谋杀、抢掠、偷盗、侮辱女人、侮辱教士、背叛信仰。如此多的罪行叠加,判处火刑都是便宜他们。 当众绞死的确太过于简单干脆,考虑到这是自己与艾德莱德商量后的联合决议,彼此都要体面,就如此执行死刑也好。 恰是大家都要体面,死刑必须立刻执行。 当日,麦西亚-萨克森军大集结,安茹城到处飘扬麦西亚王旗。 在城市广场上,高悬挂密度绞刑架一次落下五个绳套。 士兵护卫并维持秩序。教士检视监督,最后也为罪犯收尸。 数以万计的民众拖家带口而来,连石墙上都站着围观的村民,这比参加圣诞节还要热闹。 雷格拉夫亮着他的金发,在难以描述的嘈杂中细数犯人罪状,无论民众是否听清楚,伴随着悠长的牛角号,该行刑了。 犯人分成三组,陆续押送到绞刑架。 之后的事情变得无聊…… 鼓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待其戛然而止,雷格拉夫示意待命的部下依次踢开木箱。 被打得精神萎靡的犯人开始最后挣扎,不久,第一批犯人没了动静。 待检查人犯确实没了心跳与颈部脉搏,死者这才被放下来,准备好的裹尸布把尸首一缠罢了直接扔到放在一边的木棺里,待命的教士立刻手持木锤将棺材钉死。 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 在人群震耳欲聋的呜嚷声中,人犯全部处决。 数万民众看到了昔日祸乱安茹的恶人伏诛,待棺材都被运走了,大量民众还在绞刑架附近徘徊久久不愿离开。 剩下的工作都是教士们负责了。 雷格拉夫木着脸,与布鲁诺一道回到他的临时伯爵御所。 艾德莱德亲自定下死者的罪状,许可了绞刑方案,出于体面,她不会出现在乱糟糟的现场,然现场之盛大她也远远看到了。 雷格拉夫归来,平静到:“现在他们死了,安茹与图尔过去恩怨两清。” “但愿……如此。”艾德莱德说罢,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您还有些顾虑?” “不好说。有些感觉,我难以描述。” “那就不要说了。夫人,如果您愿意回图尔,我即刻安排人手送您回去。” “这就不必了。”艾德莱德摆摆手,“我坐马车回去。” “还是送送您吧。” “如果你执意如此。雷格拉夫,我现在更愿意安静独处,就让我自己在房间里静一静。” “也好。”雷格拉夫点点头,“请您休息,当您愿意返程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们。至少,我要送送您。” “好的。” 双方对视,彼此尴尬得笑了笑,罢了雷格拉夫率先离开再把木门关上。他没有再说话,继续去忙处刑结束的善后事宜。 譬如,在公墓安置人手,谨防余气未消的村民把死者从坟墓力刨了继续泄愤。 第1641章 君主与君主直辖的安茹民众的约定 刑罚已经结束,在城内徘徊的人们,在继续溜达了一阵子,直到注意到绞刑架被拆除,这才完全离开内城。 当然有村民想将那些死尸挖出来继续泄愤,碍于死者都埋在修道院墓地,真去刨坟掘墓就是真的下地狱的大罪。 村民被迫保持理智,就是所有人的思绪依旧激荡。 一辆马车坐上一位尊贵女贵族。 艾德莱德没有在安茹逗留很久,她决定两手空空得离开,也估计到自己未来再也不会来安茹了。 除非有雷格拉夫的直接邀请。 她仍能感受这里民众的恶意,真不知被父亲军事占领后的安茹如何被折腾得全境民怨沸腾。 虽然那都是一群下贱如粪土的农夫,高贵的自己没必要和这群“泥巴”混在一起,但是…… 艾德莱德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明说的别样恐惧。 雷格拉夫与他的臣民混在一起无可厚非,可能一个来自北方的野蛮小子的确不把这群“泥巴”视作泥巴。可是小子一呼百应的模样是无可想象的,艾德莱德想到,哪怕是自己父亲权势鼎盛时,也未曾见过如此景象。 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若是逗留太久,被当地人获悉自己的身份,怕是会有歹人发动偷袭,那就不好了。 高卢大道见证了太多历史,整整九百年前,凯撒与他的军队就曾沿着卢瓦尔河征战。 本地的高卢人被罗马军团征服,但征服的最终结果是,三十万高卢男子名义上直接效忠凯撒,三百名高卢小首领,突然跟着凯撒进入罗马元老院。 图尔的大教堂里藏着《高卢战记》的羊皮纸手抄本,艾德莱德作为昔日的伯爵家二小姐,在大图书馆学习一些古老典籍是她的义务。 那似乎是遥远时代的事迹,但图尔地方的一批勋贵,其祖上本就承蒙凯撒的恩德。 高卢酋长们的后裔纷纷罗马化,艾德莱德所见的并非另一群人的故事,似乎……就是自己祖先的故事。 想到自己年幼时曾看过典籍之内容,面对新的现实,越是琢磨才越是恐惧。 马车停在坚硬依旧的高卢大道上,这条路能一直延伸到图尔,在过了河又能一直延伸到勃艮第,与其他大道连接,还能连接到梅茨、特里尔…… 获悉伯爵夫人要走,作为本地主人的雷格拉夫旋即调集自己的兵马,他威风凛凛的点兵而来。 贝孔等骑士亲自手握麦西亚王旗,旗帜在烈烈风中飘扬。 事实是骑兵队伍已经在小规模扩张,在安茹民间,一些自称有骑马经验的男人纷纷响应新贵族号召,他们在城外空地亲自证明自己懂得骑马。 很多人前来参与测试,滥竽充数的人坠马摔伤实属活该,而敢于握紧缰绳纵马奔驰还不坠马,这种人必须立刻重用。 譬如,遁入山林成了森林猎人的旧时代老兵克莱蒙特。这个消瘦的男人与他的伙计们,昔日效忠旧安茹伯爵,因为是颇为正规的士兵,懂得骑马就是必须的。 凡是他带出来的森林猎人,十年间的大浪淘沙,身体素质差得早已死于,现在活着的哪怕身体素质被折腾得很差,一个月时间的好吃好喝他们身体也能快速恢复。 对于骑马作战的记忆永远不会忘怀,这些人换上新衣服,干瘪消瘦的头颅戴上铁皮盔,衣服包得厚实些,再手握骑马坐于马鞍,乍一看去就是非常正规的法兰克枪骑兵。 有四十名骑兵突然出现,他们以克莱蒙特为首,直接效忠雷格拉夫本人。 克莱蒙特等人也不是纯粹的枪骑兵,严苛环境逼得他们人人会射箭,他们可以在马上做骑射,下马就是步弓手。 有十个兄弟遗憾得不能上马作战,他们也不会很亏,十名猎人就以弓手身份参战,且编入新编旗队内。因其个个懂得组织人员作战的基本道理,雷格拉夫需要的基层军官,就由这些新兄弟担任。 贝孔等二十骑士,也在安茹招募一些人,只是新招募的骑兵就只是会骑马而已。平均一人招募五名骑兵,平凡的农夫因为会骑马,摇身一变成为骑士扈从,其家庭的命运也彻底改变。 被选中的农夫真是幸运儿,他们发觉自己直接效忠的可不是什么金发诺曼人,而是本地旧骑士的后裔,那就没有丝毫的不适。 归来的骑士们都驻扎卢瓦尔河之南,他们已经随着新伯爵完成在安茹城的事务,下一步就是渡河去南方拿回各自的采邑村庄。 真正的骑兵与凑数的家伙凑在一起,他们首先穿上统一的洗干净的素白罩衣,前胸后背又由黄色布条突击缝上巨大的“安德烈十字”。图案是简单,凡穿上这样的罩衣的人,他们就是麦西亚王国军的一部分。 因为第一批征兵已经结束,安茹当地再贫穷,把一堆麻布衣服煮沸脱色,新招募士兵集体穿上。 步兵骑兵按照要求纷纷站在大路两边,尚未接受正规训练的他们尽量站得整齐。 一道禁令下达,凡是列队者,若因个人原因违规脱队、交头接耳乃至大声喧哗,立刻开除出队伍。雷格拉夫确信无人敢违规,他们一定不想丧失未来大吃大喝的机会。 在安茹城外,艾德莱德与少数随从看到一支难以描述的强大军队。明知这群人几乎都来自本地招募,仿佛一夜之间从泥地里钻出来,这是何等的号召力? “如果,雷格拉夫打算对图尔动粗,这可如何是好?幸亏,我和他关系不错。”艾德莱德自诩与雷格拉夫是朋友了,没有自己暴躁丈夫在场,麻烦事再无发生。 她在马车前端庄地站着,雷格拉夫挺起胸膛慢慢走来。 “夫人,闻听您决定离开。如你所见,我承诺以最高规格欢送,我说到做到。”雷格拉夫带着笑意说道。 “真是无与伦比的高规格呢。图尔伯爵夫人,能得到麦西亚国王大人!以及,萨克森公爵大人的欢送。我是何等幸福的女人!”艾德莱德也以笑意回应,这份笑容却耐人寻味。 “也许,我再差人将您平安送到图尔?”雷格拉夫再客套地询问道。 “不必了。” “可是这一路上没有村庄,您甚至连体面的落脚点都没有。” “风餐露宿又不是第一次了。”艾德莱德摇摇头,再度好意相谢。“麦西亚国王大人,请回吧。图尔与你将并肩作战,我们永远的朋友。” 话音刚落,艾德莱德就将头罩戴好。她沉下头在侍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最后微微打开木窗露出她的半张脸。 “夫人,不送。您多多保重,我们……四月见。”雷格拉夫站在马车边,最后举手示意道。 “谢谢。”艾德莱德最后客套地回应,“我们都将集结军队。让这令人诅咒的战争结束吧!所有人都要平静地生活。” 罢了,她拉上木窗。御夫得到命令,侍卫骑兵护送他们尊贵的主人,图尔的艾德莱德大人奔向她忠诚能到图尔。 她临行前最后一语可谓一语双关。 她希望的不只是帝国内战在844年终结,也是图尔与安茹的纷争彻底终结。 哪怕,她觉得这种事不太容易实现,除非这世间再出现一个查理曼,以其铁腕手段压制全帝国的野心家。 新的查理曼在哪里?“秃头”查理是么?“德意志人”路德维希是么? 罗斯王留里克?可惜,那位年轻王者不是法兰克人。 至于这个雷格拉夫……小子也绝不可能拥有法兰克大权。 也许一个更大的乱世要来了,自己的儿子未来面临的会是更恐怖的未来?谁知道呢。 艾德莱德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安茹,回到大教堂祈祷。 马车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雷格拉夫不知道夫人最后的心路历程,他也犯不着关心。 “她离开了。”布鲁诺望一眼东方地平线,轻轻提醒自己的妹夫:“只有神知道下一次何时见她。不过,我们很快会与图尔军队回合。” “那也是四月份。最多,是四月份。”雷格拉夫慨叹道。 “下一步如何?”布鲁诺再问。 “就按照我们的旧计划进行。” “好啊。又到了民众喜闻乐见的仁慈时刻,他们会欢呼你的仁慈。”布鲁诺笑呵呵地附和道。 “仁慈?也许吧。我只是遵从我父亲的教诲。” 布鲁诺点点头:“事实会再一次证明你父亲是对的。感谢留里克,我学到了很多。” 布鲁诺并非阿谀,在绞刑现场他亲眼看到人山人海,见得囚犯被处决,民众又是山呼海啸的欢呼。 自己的妹夫巧妙利用民众的仇恨,再许诺利益,短时间里拉拢一批民兵,并立刻提供好吃好喝履行承诺。 另有五花八门的旧安茹流亡者,凡丧失荣誉者全部恢复荣誉于身份,有才能者立刻重用。 本该被视作“泥土”的无聊农夫,一个个都在嚷嚷着要为他们的国王拼命到死。 “如果……这些泥巴逐渐吃得强壮了,他们再履行诺言真和敌人拼命到死,泥巴成了铁砧。”布鲁诺靠着一双眼学习观察,他决定把这一套未来放在自己的萨克森公国。 图尔访客一事尘埃落定,而春季也将到来。 今日,天气晴朗,奈何因为天气快速回暖,全地域的积雪开启大规模融雪过程。 突然间大地变得泥泞,不过基于经验,一周内大地会恢复干燥。 雷格拉夫再度进入修道院,现在他更乐意称呼这里是“安茹的圣马丁大教堂”,也尊称修道院长雷克蒙德为“安茹大主教”,虽然当事人没有这方面的身份。 一老一少的两人有些寒酸的坐于办公室内。 最为本笃修会资深且虔诚的老修士,他不求口腹之欲,也不求华丽服装,但也不是绝对的苦行僧。 他非常高兴雷格拉夫继承了安茹权力,而且这位金发的诺曼出身的新贵,表现得比那些法兰克贵族更加虔诚。 “papa,我来你这里只有一件事相求。”雷格拉夫诚恳说到。 “我的孩子,你但说无妨。” “好的。关于安茹的未来……我现在是安茹伯爵,不过暂时无法直接治理此地。” “此话怎讲?”突然间,修道院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雷格拉夫再解释道:“现在安茹与香农一体,我的御所仍在香农。谁来治理安茹呢?我觉得,没有谁比教会更合适。我打算把治理权交给你。” “哦?”修道院长一个激灵,不禁瞪大双眼。 “对于广大平民,我已经开放山林湖泽,我许可他们自由开荒,开荒新田就是自己的财产。 所有的农奴暂且不恢复自由民身份,不过农奴开荒的新田也是他们自己财产。未来,农奴可以出售新田换回自由民身份。 很多人被旧驻军搜刮而变得贫穷,我会发放他们种粮,确保今年春耕一切正常。种粮将是免费的!” 雷格拉夫还没说完,修道院长就激动得站起身,他浑身颤抖眼含热泪:“天主啊!你就是仁慈王。merci!mercia!” 雷格拉夫现在可不会为这种赞誉有一丝半点的感动,他说:“我承诺如此,具体落实下去,还需要教士们监督。尤其是秋收时的十一税!” 十一税一事,雷格拉夫重点强调。 “凡是我的直辖地,844年免除所有人的领主十一税。但……教会十一税还是要收了。我暂时免除全部税负,唯有教会,可以收取一笔十一税。” “前所未有的仁慈。” 雷格拉夫再解释道:“在今年新开垦的农田,844年免税,845年一样免税,征收新田税负放到846年秋收。所以,凡开垦的新田就照例免税一年。哦对了。有些农田是专职种卷心菜等蔬菜的,还有专注种亚麻和椴麻的,这种农田一直免税。唔,这套规定就执行十年,十年之后我再按照情况做调整。” “慢着!”修道院长急忙摆摆手:“你太仁慈了,描述的这些政策也太多了。” “因为,我的臣民变得强大,我才能变得强大。”雷格拉夫解释道。 “所以,你的决定要书写在羊皮纸上。”院长示意雷格拉夫稍等,不久他拿来新的羊皮纸与羽毛笔、墨水:“你再说一下,我把你的决定写下来。最后,整理为律法。哈哈,就像是罗马法。” “铜表法?”雷格拉夫提及一个专有名词。 院长不禁一惊,再激动笑问:“你还知道这个?” “因为,我父亲的罗斯王国已经设立了王国法律。律法还在修修补补呢。我的很多决定,早在罗斯王国落实。” “很好,这样你们比真正的法兰克贵族更像是贵族……” 本来,雷格拉夫是计划与修道院长商量如何治理本地民生,结果变成某种意义上的“修宪”。 本该短时间内完成的事务,从早晨一直折腾到傍晚,然成果斐然。 一份名为《君主与君主直辖安茹民众的约定》的文件被公布,它首先在安茹内城宣读,再由教士手抄文件后,去附近村庄宣读。 《约定》最重要的项目就是有关财税的。 这一次,关于安茹地区完全开放农田湖泽的命令被正式确立。所有民众可以自行取得,但民众不可占领一片森林归位自己私产。 可被定义为私产的只有新开垦的各种农田。专注种麦子的新开垦农田免税一年,特别规定现有农田于844年免税。 这也意味着,本来在伯爵直属农田种植的农奴,他们按照旧契约继续种地,但所有收入都是自己的。 因为在神面前原则上人人平等,所有人要按照传统缴纳教会十一税,安茹也唯有这样一种税负,其余杂税全部取消。 《约定》,由教士检视宣布为真,领主向天主发誓履行承诺。 罗马崩溃后,法兰克设计了新的有关民生法律,就是这法律太过于粗野了。在安茹地界的高卢人自有现成的习惯法,不少就是罗马时代的遗留,没了贪婪领主的盘剥,依靠教士们的管理,各村民众就可以好好生活。 雷格拉夫要做的就是承认这种习惯法完全合法,不对现有情况做干涉就是最好的德政了。 一如雷格拉夫与教士们摄像的那样,成文的《约定》一经颁布,安茹沸腾! 哪怕大地仍然有些泥泞,介于安茹额播种季就在二月底,种粮必须快速发放到位,雷格拉夫和他的人立刻开始行动。 不得已之下,贝孔和他的伙计们,也参与到发放种粮的行动里。 贝孔等人也不亏,完成这最后工作,他们牵着更多的马匹,一批有意愿南下的民众,以及一批关键种粮,亟待过河奔向南部。 农时卡着所有人,村民与贵族都不能磨蹭。 安茹迅速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当然香农地区已经是这样了。人们前所未有的集结准备今年春耕。 第1642章 赏赐一公顷荒地 积雪几乎消融殆尽,河畔区域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干燥。 河边枯黄的芦苇丛处仍有淤泥,七条长船停靠在这里。 过去的一段日子,雷格拉夫好好检视了一番他的安茹城。 城墙完全靠着石头重力堆砌,方方正正石块间还有砂浆填充。这座罗马时代建成的城市,城内就剩下极少数的建筑还有着罗马特色,其余都是后来新造、不断维护修缮,已经基本看不出罗马风格。 城墙敦厚似锥形的砂岩堆,表面有青苔痕迹,枯萎藤蔓还清晰可辨,可想而知一旦春天回归,绿苔藤丝就会覆盖石墙大部,这些植物年复一年地侵蚀着石墙…… 显而易见的是城内小马丁修道院的后墙,已经枯黄的爬墙虎已经覆盖墙面。 空气不再寒冷,温润感令人觉得适宜。 已经的二月处了,对军队而言不能磨蹭,对村民而言农时马上就到! 或者说,播种期已经开始了。 雷格拉夫大人颁布了成文规定,凡种植豌豆、卷心菜、洋葱、甜菜、黄根胡萝卜等蔬菜的土地,十年之期绝对不收税。 蔬菜是对主粮的重要补充,尤其是豌豆这种不挑地方、将藤蔓支起来可以任它爬上房檐的蔬菜,如此就不怎么挤占耕地空间,同时它即是蔬菜也可当主粮。 豌豆至多储存一个冬季。它保存期全是最长的蔬菜,其次是洋葱、卷心菜,但都远不如燕麦、黑麦这种可以储存三年的谷物。 过去,新打出的好粮食首先被领主挑选,上好的新麦先被占领安茹的图尔伯爵搜刮一番,且上好粮食也是对教会的赠予。 今年不收税,仅需缴纳给教会的赠予。 教会十一税是必须缴纳的,这就像喝水睡觉一样是必然也必须的事。作为交换,教士们也会处理民间五花八门的事务,婚礼葬礼均在教士主持下完成。 当领主指定的苛捐杂税消失、领主十一税恩赐免除,连属于领主的私产都被开放。 民众们用有限的数学水平也能计算出自家在844年能获得多少财富。 种粮20%,赠予教会10%,剩下的70%都是自己的! 哪怕这里面一定有储存方面的损耗,一户家庭乐观期望,今年秋收后,自家可以掌控收成的60%应对未来的845年。 但这不是结束,仅仅是好日子的开始。 以安茹城为中心的河畔区域,此地整体是多条河分割的三角洲地带,天然水源滋润大地,使得哪怕连月干旱,靠着密如蛛网的河网浸润,该区域内的农田都不会遭遇旱灾。 也是如此,大量民众高度集中在安茹城所在的卢瓦尔河畔、曼恩河畔。 一大片区域内集中着五万人,可人口还是太少,哪怕是摊大饼式建造村庄,仍有大面积荒地、森林亟待开荒。 民政事务是由教士负责,因为教会必须弄清楚自己负责的教区内有多少村庄、城市,以便向这些区域派遣下级教士担任驻村修士。 他们客观上担任起雷格拉夫的财政官、民政管、邮差、婚丧理事。 可谓就算雷格拉夫撒手不管,教士们得到军权外的各种权力,安茹当地教会完全可以对本地自治。 雷格拉夫也绝不可能对军权的管控,只要手握绝对实力的大军,自己任何时候都可以与他者掀桌子。同时,这支大军的存在,也是对安茹新局面的安全保障。 看明白了《约定》内容,城市附近村庄的民众集体出动。 各村自发地组织出自己的头人,再由驻村教士带领着,玩前往荒地确定自家的新农田。 安茹教会还没有发展出“颁布修订鱼鳞册”这种高级技术,但现实逼得他们开始制作类似概念的文书。 一整张羊皮费了大劲制作的羊皮纸,其上用腐蚀性墨水抽象地绘画着河流与城市,上面以拉丁语密密麻麻标注着地名。 这张地图基本确定了旧安茹伯爵统治下的地区局面。如今很多村庄名存实亡,尤其是河道北方的那些村子,可以当做它们完全消失。 终于安定下来的教士完全恢复收税,能得到了民众的“赠予”,他们就有能力拆迁教士到处办事了。 他们必须确定,现有法理上由雷格拉夫直接控制是村庄各种细节,如名字、位置、人口、农田区域等。 该统计涉及到收税,论及收税,这种说法是否有贪婪之罪的嫌疑。所以美其名曰统计区域内的虔诚羔羊。 驻村教士作为见证人与事实的文书官,同样作为仲裁者,前来监督村民们瓜分荒地。 起初,雷格拉夫的想法非常单纯,民众自发开荒任何的事情都由他们自己处理,如此放权后,各村疯狂划定荒地准备开荒,本来距离较远的村子突然就接壤了,争执也因此不可避免的发生。 单纯让修道院长做最高仲裁者去斡旋已经不合适,唯有领主再对着《约定》打上一个补丁。 于是,雷格拉夫额外定一个标准:一户人家可新开荒一个法兰克顷荒地。 这是如何的概念?实则就是当年还尚在年轻的查理曼,他亲自走了一百大步,长宽一乘就是一个法兰克公顷。 这是对罗马公顷的修订,因查理曼本人颇为高大而腿长,他定的标准土地面积更大,虽然这套土地制度在卢瓦尔河与阿基坦地区并未很好落实。 确权土地本身就是一团糟,对土地面积的描述也是奇奇怪怪的标准。 雷格拉夫以强权要求土地制度就按照法兰克那一套实行。所以安茹新开垦土,将首次严格践行查理曼的制度。 连农奴都可以合法得分得长宽各一百步的巨大荒地,而且今年开荒明年也免税。 可就算收税了,大人承诺就只征收两种十一税,各种杂税、加派取消,如此抛掉储存耗损,到了最后岂不是还有40%到50%的净余粮?! 唯有雷格拉夫大人给予大家赏赐!唯有雷格拉夫大人作为安茹伯爵,才会承认大家拥有土地的合法性。 那么,如果大人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刚刚获得的财富岂不是又要没了?获得自由、可以立刻大翻身的农奴,岂不是又要当牛做马? 暂且仍待在城内的雷格拉夫,他能猜到民众的快乐,却没有意识到德政带来了多么恐怖的积极影响。 所有人只要再忍受接下来的夏荒,只要挨过去了,未来的好日子就到了! 有了对《约定》的突击修订,这下民众间就没必要因瓜分荒地的问题置气。 再生气还能拗得过雷格拉夫大人的决定?一法兰克顷新田各家各户各领一块,敢多要就是贪婪之罪。 哪怕家里的男人羸弱、或是家主过世儿子尚小,针对这种可怜家庭,分地也是一视同仁的。 这也并非雷格拉夫一定要仁慈,跟在他身边的金发老兵们也是一样的态度。 法兰克这边,普通女人居然没有家主权?真是岂有此理。 而在北方,当部落、氏族里的当家男人战死或病死而儿子年幼,妻子摇身一变就是当家主母,有着与她丈夫完全一样的权力。 孩子会长大,可以继承其过世父亲新分的农田,至于有否能力现在垦荒,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甚至连女人都可以做当家的女人,奈何屈从于本地人的习惯,死了父亲的幼年孩子,雷格拉夫就指定这种小孩就已经是家主。 如此分配已经不是简单的考虑公平,实则也是做给当兵的那些安茹民兵看。 战争免不了死亡,甚至受了不大伤口,后期也能溃烂恶化引起死亡。 大人分新田是赏赐,若是自己战死,留在老家的孤儿寡母怎么办? 他们亲眼看到,死了老爹的小孩被请到驻村教士处,围观村民一双双眼睛看到,这个衣衫不整的男孩,以他父亲的名义合法分到一大片荒地。 这类事必须由全村的壮年男人检视,不仅是看着男孩被教士确权,也是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大家互相监督,以后出了任何事,谁都不可抢这男孩的土地——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身死,同乡不准抢自己儿子继承的土地。 现有土地加上新分的荒地,有的自耕农家庭盘算着自己已经成了小地主。 因为有的家庭缺乏人手,最糟糕的是连耕地用的毛驴、小马都没有了(不少当做食物用以挨过饥荒)。他们需要亲自垦荒,此时可以交给有充足劳动力的家庭,秋收时才承诺对方拿走多少比例的收成。 至于自家的未来……应对过多的农田,一家人就需要拼命生孩子。 无论男孩女孩,长到五六岁就是劳动力了。因是夫妻亲自创造的,这种“人形牛马”所要投入的成本似乎就只是粮食。 安茹平静之下涌起一种趋势——人口爆发。 仁慈只针对安茹伯爵的直辖地,名义上的伯爵直辖地非常巨大,奈何能被雷格拉夫实际掌控的就只有河畔地带而已。 尤其是河道之南,直到与波瓦蒂尔伯国的边境,那里就是骑士们的领地了。 雷格拉夫不要求贝孔和他的伙计们,也按照自己的德政面对其自己的采邑村庄领民。 再说,南方到底是怎样的局面,他自己暂且无从得知。 雷格拉夫没必要在自己下级骑士的领地溜达,那是贝孔等人自己的土地、民众,就是他们把当地治理得一团糟,这与伯爵直辖地没什么关系。 雷格拉夫完全尊重这些亟待南下的小贵族,在码头处组织船只送其过河,就是自己最后的送别。 现在,安茹城外一片欣欣向荣模样,数以万计的男女村民,带着各色工具首先冲向现有的熟田。 趁着时节先别熟田垦一遍,大约两周之后开始播种。村民仍然使用落后的撒播模式,完全不似罗斯王国已经普及得差不多的条播与耧车点播。 不过本地水草丰美气候宜人,实在是诺曼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良地,就算是乱糟糟地撒播种子,土地的产出一样还不错。 雷格拉夫不是也不想做农业专家,现在他的头脑里都是针对勃艮第开战,以及拼命扩大自己的实力,为反攻不列颠夺回王权做准备。 现在河畔地带聚集大量人员与马匹,贝孔等人招募了一些农户,后者作为扈从家庭准备南下。 也许留在安茹可以得到雷格拉夫大人的大恩,不过自己跟着效忠的骑士南下,自己在新的环境里做扈从,可比普通村民身份更高级。 扈从已经不是平凡人了,做了扈从是成为骑士的第一步。通过战功而改命的路径还没有被封死,因为被选中的扈从将在今年四月,加入雷格拉夫大人的麦西亚军。 一支数量不菲的骑兵队飘扬麦西亚王旗,所有骑手都有搜刮战利品的权力,若是打仗勇敢,被雷格拉夫大人特别赏识封为骑士完全有可能。 胆子小的甘于做老实巴交农夫,靠着种地慢慢发财。 胆子大的就当兵,希冀战斗后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找到一些银币、希冀立下战功得到提拔。 因为雷格拉夫的确提拔了一些人,新编旗队中,似乎是好勇斗狠者担任起管理十个人的小军官。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没机会了。被提拔的人是否真的勇敢需要战斗验证,看似弱者也可能在战场爆发惊人勇气。 由于安茹全境崩溃过一次,雷格拉夫无法失控如此庞大土地,他需要下放部分权力,委托恢复身份旧贵族、新晋军功者等形形色色的人,合理填补那些空间。 七条长船都被推到河道,第一批过河者已经上船。 人们喊着号子划桨,在船艏半搁浅于对岸的枯黄芦苇丛。船上的金发划桨者不断催促牵着马的人员快点下船。 他们踩着河畔淤泥紧张踏上完全干燥的枯草地,一条长船一次运输四匹马二十人。 妇女抱着孩子,守着他们的细软。 甚至是雷格拉夫一行在波瓦蒂尔偶遇的铁匠家庭,他们的小马车也被拆解一番,连带着关键的铁砧、铁锤等工具,一并运到对岸。 贝孔的伙计们陆续过河,整个行动将有惊人的五百人参与,这当然把妇女与小孩全都算作在内。 风不再冷,贝孔望着河面热热闹闹的景象,不禁慨叹:“天气很舒服,一个好兆头。我去了南方,将顺利拿回我家族失去的权力。这一切,都是承蒙大王您的恩赐。” “的确是我的恩赐。”此刻,快意的雷格拉夫毫不谦虚。“我需要你倾力奋战!而且,我自己也不会在战场外旁观。” “可您过于年轻了。”贝孔有些诧异。 “很多人早已把我视作大人。我为过世的图尔伯爵雨果四世奋战了两年多,我与那个男孩是朋友,但与罗贝尔不是。罗贝尔做了图尔伯爵,我对那里已经毫无留恋,接下来就是为了我自己而战。” 贝孔此刻听得是雷格拉夫的真心话,“既然如此,我们兄弟就是大王忠诚的猎犬。” “奉承?”雷格拉夫侧过脸。 “不全是。呵呵。” “不说这些了,我要你收回权力后尽快拉出一支军队。我不要你带着一群拖拖拉拉缺乏训练的民兵参与,你尽可能组织精锐。你和兄弟们是精干的骑兵,你们构成安茹的骑兵队将被赋予重大角色。” “遵命。我承诺只要精锐,不要平凡农夫。” 雷格拉夫点点头,他目光如炬继续看着河面,又提及另外一事:“我父亲承诺会远征法兰克,他会履行与路德维希的约定。” “传说中的罗斯王?” “是。我有一种预感,我父亲的远征军主力已经到了莱茵河口,如果我按照旧计划去找,应该就能与他联系。” “但是……您改主意了。” “现在也很好。”雷格拉夫满意地叹一口气:“如果让我父亲获悉,我在法兰克待了两年手里仍旧只有一百个老兵,父亲一定斥责我是个蠢货。” “哈哈。现在麦西亚已经有两千名战士了。你的实力已经非常惊人。” “那是自然。”雷格拉夫不由掐起腰自信满满:“可能不只是两千,你若是组织更多精兵,我这里再训练一些民兵,加上布鲁诺的萨克森兵,我或能组织起三千名战士。” “没有人想到您能组织如此多的士兵。”贝孔这不是附和,已经是感慨了。 “我现在有兵有粮,未来我的安茹-香农还有更多的民兵、更多的粮食。那些村民得了我的赏赐,他们可不傻,明知道只有我才能保证他们的财产。所以?”雷格拉夫戛然而止,他扭过头:“贝孔,你会如何对待自己的领民。” “会……学习您的决策。” “那就效仿吧。因为这是是父亲的成功经验,我在香农与安茹城附近又成功了。你学习我,你也一定成功。” “我记得了。”贝孔点头示意。 “最后再准备一下吧。你要渡河了。” 不久,贝孔带着所谓“罗斯王的教诲”,牵着战马站上本就来自罗斯的龙头战船。 雷格拉夫与贝孔隔着宽阔的卢瓦尔河互相招手,两岸麦西亚王旗飘扬! 南岸,等待许久的人们等来了他们的行动指挥官。 贝孔骑上马检视临时休息地,见状大家纷纷起身,很快他的老伙计们已经新晋扈从,纷纷骑上马凑过来。 依旧续着山羊胡的贝孔挥舞着捆着麦西亚王旗的骑枪,号召大家:“兄弟们!现在出发,拿回我们的权力!” 兄弟们集体嗷了一嗓子,一支由形形色色人构成,甚至还有举着木十字架坐在马车上的教士,五百余人拖拖拉拉的队伍,在冬末初春逐渐舒服的阳光下,开始奔向南方。 第1643章 贝孔骑士与赫米莱城圣皮埃尔修道院 当旧安茹伯爵战败后,随之而来的也是安茹当地秩序的大崩溃。 来自图尔的伯爵军针对旧安茹当地贵族的家眷、财产巧取豪夺,连带着为地方小贵族做事的佃农,这些本就可怜人的财产仍旧被征服者觊觎。 一个又一个村庄被废弃,人们拖家带口聚在一起,往往一个村庄的民众凑在一起,他们组成小型移民集团向着南方前进。 危难时刻,修道院不仅仅能为他们提供心灵慰藉,务实得讲,也只有教士会挺身而出,为了“可怜的羔羊”只身挡住图尔伯国的追击军队。 本来,本笃修会的修道院乐于建在较为偏僻的地方。 教士们普遍笃于苦修,他们不喜欢市井的嘈杂,唯有待在诸如森林附近、乡下原野处图清净,便于研读经书来悟道。 奈何,北方难民大量南下,他们聚集在修道院处根本不愿意离开。 教士也不可能真的驱逐这些可怜人,反而必须肩扛大十字架、高举羊皮纸福音书,以呵斥那些图尔骑兵,威胁这些军队若再进一步都将遭遇绝罚。 被这一番威胁,彼时的图尔骑兵纷纷退却。 因为安茹当地各个修道院早就归由图尔总教区管辖,或者说卢瓦尔河中下游绝大部分区域都划归为该总教区了。 安茹南部的修道院,其院长同样由图尔大主教负责任命。凡有图尔大主教身份的高级教士,意味着他有资格、有机会晋级罗马教宗。 由图尔大主教任命的修道院长,也都是身份高贵的教士。 普通的地方骑士,可不敢在如此院长的面前做野蛮、苟且之事。 于是数以千计的民众干脆定居下来。 在安茹南部,有一座早已废弃的罗马小城名为卡米利努姆。小城毁灭自罗马崩溃时期的汪达尔人大劫掠,灾难之后,一座修道院率先在废墟上崛起。 圣皮埃尔修道院! 曾经,它吸收了被汪达尔人袭击的劫后余生高卢民众,四百年过去了,这座修道院依旧屹立。 修道院附近本来仅有少量民居,因为法兰克治下的阿基坦和纽斯特里亚承平日久已经二百年,大规模战争已经消失在当地人的记忆里。 没有战争,一切和平,人们何必待在修道院附近忍受无聊呢?本地的教士同样也不希望,一推门就会面对数以千计的村民,以及叽叽喳喳的市井生活。 否则,圣皮埃尔修道院就不会刻意修造在偏远之地。 不过人们从未忘记修道院是建在卡米利努姆城废墟上,大量建造修道院的石砖就取自昔日废墟。 事到如今,消失四百年的卡米利努姆完全以另一种面貌复活了。 四百年来,因法兰克人不断南下融合,又是移民又是通婚,高卢人的后裔里渐渐增添了法兰克血统,虽然更多的高卢人乐于嚷嚷自己身上有着一定罗马血统。 广大民众所说的语言开始变化,弹舌音越来越淡,鼻音、小舌音越来越重。 卡米利努姆的称谓,也已经变成了口口相传里的赫米莱。 安茹的赫米莱,就是一座因为图尔军大规模入侵而意外诞生的新城。 这座城没有军事领主,修道院长接管了一切。 难道一座连军队都没有、完全靠教士管理的城市,能在诸多军事贵族单眼皮子底下安静发展么? 因为这座新城恰好处在极为微妙的地界。 它是安茹与波瓦蒂尔的南方交接地带,也与安茹和南特的边界不远。 早已故去的图尔伯爵雨果三世有着很强的攻击性,南特与波瓦蒂尔方面畏惧这个家伙继续趁着内战爆发后继续扩张。 因为彼时的雨果三世,是皇太子兼共治皇帝洛泰尔的老丈人,于情于理他都是站在皇太子的立场。旧安茹伯爵反对洛泰尔囚禁皇帝“虔诚者”路易、反对其成为共治皇帝,图尔伯爵抓住这一机会,代表自己的皇太子女婿攻击此等不臣作乱的家伙。 谁又能想到,十年过去了,曾经作为皇太子拥趸的图尔,已经完全成了反对皇帝的急先锋。 或者说,从图尔贵族上上下下合伙儿吞并安茹的举措来看,这群有着部分罗马元老院血统的地方贵族,本身就带着极强的野心,只是过去年月伪装得很好。 当教士们都在抨击雨果三世做的太过,这位老伯爵不得不收手。 有教士干脆嚼舌头,所谓老伯爵唯一的男性继承人突然感染肺结核,就是大天使对其恶行的惩罚。 雨果三世在临终之前做了一些补救,可惜,安茹地方小贵族们隐入民间,雨果意欲恢复这些战败者的旧身份,却发现实在找不到人了。不能把安茹地区封给自己的亲信而坐实一个侵略恶名,毕竟沾满鲜血的手要洗干净,抛开继续飘散的血腥味不谈,至少也要看着表面干净。 最好的办法就是占领后的安茹由图尔伯爵家族直接管理,至于一些区域已经事实上变成由修道院直接管理,雨果三世予以默认。 于是,南部的以圣皮埃尔修道院为核心突然出现的赫米莱城,就这样平静发展长达十年! 它成了一个巨大的非军事的缓冲区,附近的南特伯国与波瓦蒂尔伯国自然乐见于如此现状,却也都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波瓦蒂尔伯爵故意占领了本属于安茹的边境小城维耶尔,将其改造为一座小型军事要塞,又在这里安置一些从安茹逃难来的难民垦荒过日子。 伯爵伯纳德就是担心被图尔控制的安茹再出什么问题,这样若有问题,来自阿基坦的军队能立刻以维耶尔城为基地,对安茹的整个南部区域进行武装干涉。 三位伯爵都是默许的态度,使得赫米莱城形成了酷似更南方利摩日城的情况。 利摩日规模更大,它的教会自治权是查理曼就恩赐的。 该城干脆是一个御用的信仰中心,也是皇家行宫所在。 彼时,当被囚禁的“秃头”查理获释,他就是在利摩日通过一场仪式,被众阿基坦贵族推举为新的阿基坦国王。 只要伯爵伯纳德愿意,他的波瓦蒂尔-奥维涅军,可以如过家家一般占领利摩日,只是这样做毫无意义,还会背上“侮辱教士”的恶名。 赫米莱城有什么?它能安稳得发展到如今仅仅因为三方大贵族的默许。 一批新的村庄在其附近兴起,教士们虽然不喜欢过分热闹的市井生活,如今也必须忍耐。 它毫无军队保护,当地人口也已经变得稠密。 这样一个大定居点,在所有贵族看来都是唾手可得的大肥羊。 它就像是逃脱羊群的绵羊,在山林草原自由生活了多年,浑身羊毛之厚,早已把它挤压得如同一坨巨大的会自由走动的羊毛球。 如今这个“羊毛球”注定要便宜全新的安茹伯爵,对此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就只能瞪着眼睛看。 甚至现在已经不是伯纳德要后悔没有先下手为强了,早年间他若下手吞并,必然遭到图尔军的报复。当前的问题是,自己早年窃取的维耶尔城本来就是安茹的,新的安茹伯爵雷格拉夫是否在未来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呢?那个金发男孩如若讨要…… 现在的伯纳德自送别了军旅严整的麦西亚军,就开始抓紧时间为春季的战争全力准备。 越是这种节骨眼,波瓦蒂尔军越不能对安茹有任何刺激性操作。 伯纳德也完全想不到,曾经给自己打工的那些安茹流亡的小贵族们,如今恢复权力的他们,要在自己面前载歌载舞了! 谁不知道赫米莱城的情况? 安茹城的当地人的确不知道。 可是,贝孔和他的朋友们给波瓦蒂尔伯爵打工近十年,有关边境要塞维耶尔城的事他们都知道,也获悉三不管的赫米莱城发展得越来越好。 赫米莱的情况到底如何?贝孔等人只听说当地汇集了大量民众,因为连收税的贵族都不存在,当地人只向教会缴纳理所当然的十一税,日子估计过得一点也不艰苦。 那座城的核心是圣皮埃尔修道院,这个地方贝孔可不陌生。 因为他出生之际就是在这个修道院里接受洗礼,身边的伙计们很多也有这样的经历。 安茹伯国的南部区域并不大,从卢瓦尔河南岸出发,一路南进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抵达边境城市维耶尔。 圣皮埃尔修道院,距离卢瓦尔河道的直线距离就只有短短的十四公里,走乡村土路,不过是十个罗马里(约十六公里)。 贝孔的老家贝孔村,距离这座修道院也就半天的脚程,若是骑马行动将更加迅速。 只有罗马大道是基于过去罗马皇帝的命令强行开路架桥建造的,大道又分主干道与若干支线路。 更多的道路就是民间往来靠着一双脚走出来的土路,如此土路在雨后必然泥淖不堪,因为走土路的人不多,荒草疯长后仅仅留下约莫仅够两人并行的小径。 恰是这样的土路,已经是贝孔和他的朋友们现在能选择的最佳通途。 这条略显曲折的道路,一定能顺利通达圣皮埃尔修道院——因为当地教士也必须走这条捷径抵达安茹向上级教士述职。 安茹的小马丁修道院,它的地位即便降级仍旧是圣皮埃尔修道院的上级,两地间年年都有教士往来,基于教士们传递的信息,使得图尔城的大贵族,对这么一个偏远地带三不管的新兴市镇并非一无所知。 五百人的队伍走在这条荒草枯萎的小径上。 他们面对着冬末不再恶寒的风持续南下,拖拖拉拉的队伍的确限制了大伙儿的速度。他们在途中过夜,所有人都自然尊奉蓄着山羊胡子的贝孔为头目,听从贝孔的安排,所有人首先要抵达赫米莱城。 年轻的二十位骑士很愿意赶往他们呱呱坠地时接受洗礼的修道院,再在当地拜会一下当地院长,把安茹的尊贵修士雷克蒙德的书信交上去算是问候,同事大家进驻当地,也是在向当地民众宣布,全新的安茹伯国完全恢复对当地统治。 所有人对未来充满信心,尤其是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虽然估计到自己的故居已经破败得被荒草覆盖,万一还能快速修善呢? 他们就在旷野里过了一夜,次日天色才蒙蒙亮,人们就急不可耐地爬起来。 骑兵在前方开路,手持临时制作的防身木矛的村民守着一批小马车、驴车紧随其后。 “都打起精神来,把麦西亚王旗高高举起。”贝孔不仅仅如此强调,遂队行动的安茹地方教士,也被安排坐在辎重马车所有货物的最高处,有木棍捆扎、比一个男人还高大的十字架高高举起。 贝孔刻意张扬,他得到雷格拉夫的直接授权,此番必须光明正大前往南部地区,所有骑士也一定要鲜衣怒马招摇过市。 非得如此,才能显示全新的安茹伯爵恢复统治。 无聊而寒冷的冬季,普通人可不会在旷野无聊溜达。 现在才到二月份,阿基坦地方的春耕即将开始,在这个关键时间节点,农民们首先要检查自己所需的各种工具,继而是检查准备好的种子粮,似乎外界的战争摩擦与赫米莱市镇没什么关系。 城市附近的新兴村庄依傍城市在宏观上呈现环形布置,各村之间的树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是连绵不断的农田。 田地之间均做了垄,就是每块田的面积五花八门。当地到底有多少村庄,村子里大概有多少居民,每个村自田地有多少,收取教会十一税有多少,这些社会数据全由修道院掌控。 非常微妙的是,完全没了军事贵族的盘剥,当地村民只需缴纳了教会十一税,剩下的麦子都是自己的了。村民需要通过销售余粮换取关键的生活用品,他们才不会冒着危险区安茹城兜售,而是直接前往半天脚程的维耶尔城,与当地的波瓦蒂尔驻军做交易。 甚至,赫米莱城的修道院,教会单纯靠着收一笔十一税即可掌控很多粮食。 原则上,修道院消化不完的粮食要运到北部的安茹,可是一旦向北部运粮,定然被驻扎安茹的图尔军队没收。 赫米莱城的圣皮埃尔修道院,手握消化不掉的粮食索性就酿造麦酒。比起单纯卖粮食,还是酿造麦酒再向维耶尔城销售可以得到更大利润。 除却缴纳十一税,向修道院捐款被称为“更大的善行”。其实人们也都知道修道院长领着教士们在酿酒,凡是盛大弥撒活动,修道院都会拿出一些酒与民众分享。 即是出于心里慰藉,也是乐于享受一番麦酒滋味,圣皮埃尔修道院的酿酒作坊持续发展着。 修道院、大教堂有酿酒的业务非但不稀奇,教会就靠着它赚取高额利益,换成金银后铸造圣器以敬天主。 赫米莱城酿酒,维耶尔城把酒买下来。麦酒,它整体价格低廉,和平时期是伯爵犒赏军队的工具,在战争时期,它就成了稳定军心的战略军需品。 维耶尔的驻军总是奉伯纳德的命令都购买一些,多买的酒通过土路抵达东南方向的图阿尔城市废墟,运输队不喜欢这个被诅咒的废墟故意绕着走,队伍再抵达旅途关键的艾尔沃修道院(今airvault,古称aurea),之后便是直抵波瓦蒂尔城。 如此的“麦酒之路”曲曲折折,全程也不过折合一百公里。 三位伯爵不宜去管、完全由修道院管理的赫米莱城是否富裕,从最终运抵波瓦蒂尔的麦酒重量进行估测,伯爵伯纳德自能得到判断。 可惜,现在连同当地的酿酒产业都要便宜新安茹伯爵兼麦西亚王的雷格拉夫了。 当然最先便宜的就是贝孔和他的骑士兄弟们。 一支骑兵队堂而皇之的走来,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不能为当地人忽视。 同样吃惊的也有贝孔等人,他们还是首次抵达赫米莱,完全想不到,自从队伍离开了最后小树林的遮掩,前方区域似乎一棵树也没有了。 放眼望去是一片空荡荡的平原,以及其上隐隐约约出现的团状村庄聚落,其密集程度令人讶异。 “上帝啊,这就是赫米莱?”骑马的贝孔不由划起十字。 “大哥!你快看。”一位骑士直指最大村庄中一个闪亮的存在。 何止贝孔,所有人都把双眼瞄了过去。 突然,骑在马车辎重物上的随行教士,干脆不体面地扯着嗓子喊起来:“你们快看呐!那就是圣皮埃尔修道院!他们真的用黄金做了一个大十字架!” 被教士猛然提醒,贝孔不禁一个哆嗦。 再仔细看,远处的亮点的确越发有着十字架的模样,也许就是随行教士描述的那样——一尊大黄金十字架在朝阳之下烁烁放光。 虽然这不是全部事实,却也接近事实。 靠着销售麦酒赚取利润,靠着数千垦荒完毕后的安茹村民源源不断提供十一税与捐赠,越来越富的圣皮埃尔修道院,已经大胆到制作修道院唯一尖顶的黄金十字架了。 它是坚硬的榆木核心,外包一层火鎏金的铜皮,立在城市最高处。 树立这样的黄金十字架得到所有民众的欢迎,因为失去了贵族保护的民众本身便时刻有着危机感,随着他们自由垦荒后所拥有农田面积越来越大,这种恐慌反而随着财富的累积而增加。 越是这种情况越需要教会提供心理慰藉,一座黄金十字架不仅仅是作为高天之上的天主看,也是告诫附近的大贵族这座修道院的尊贵。只要修道院尊贵了,附近的村庄与民众就不是谁能随心所欲攻击的。 虽然这是大家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是十年以来藏于三个伯爵领交界处的赫米莱市镇一片安宁。 恰是这黄金十字架,给了进军的贝孔以绝对的指引。 军队高扬麦西亚王旗,与那黄金十字架之招摇不相上下。 突然间,还保有着昔日战争恐怖记忆的民众又神经过敏,他们开始东躲西藏,很多人干脆冲到修道院。 大吃一惊的修道院长比格斯岂能保持淡定? 老人家急忙换上主教高帽,又命令所有下级教士保持清醒,所有人换上最体面的教士服装,跟着他毅然决然地走出修道院。 老人家估计来者不善,所不定就是图尔方面打破默契,前来索要钱财。 只有神知道突然出现的骑兵有何意图,想到数以千计民众的安危,年老的修道院长比格斯,决定以生命扞卫他已经保护十年的羔羊。 他们,以一种殉道者的心态走向土路。 不久便看到了不断逼近的骑兵,只见那群人穿着奇怪衣服,更离奇的是骑矛上海挂着布。 “那是什么?白布上标注的是……圣安德烈十字?他们和本笃修会,岂不是毫无关系?他肯定不是图尔来客。” 清晨的金色柔光照在老修士苍老的脸颊,这不是他所知的图尔骑兵。 他们,奇装异服,到底是什么人?! 第1644章 我要从他手里拿到市镇的教会自治 村民迅速藏了起来,哪怕是火速前往圣皮埃尔修道院的人们,看到骑兵们已经非常接近,不管来者到底是什么人,纷纷先跑为敬。 民众大呼小叫得跑走,最后就剩下穿着黑衣的教士们笔挺地站在修道院门口。 微凉的风吹拂他们的脸庞,教士们或是扛着硕大的木十字架,或是手握金银制作的升起,更有甚者干脆抱着一尊装满圣油的银盆。 金银有着别色色泽,哪怕距离较远,骑马的贝孔也清楚注意到,本该是住在穷乡僻壤里的教士手里拿的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或者说他们手持的本身就是货币。 “还针对应那些说法,如今的圣皮埃尔修道院非常富裕。”贝孔喃喃自语。 “老大,我们已经到了。接下来怎么办?”一兄弟问道。 贝孔想了想,暂且他看不清那位头戴主教高帽的老者具体面孔。 也许那会是自己的故人,因为他从安茹城内的修道院处获悉,十年来,圣皮埃尔修道院的院长并未换人。 “难道还是他?如果他还活着,岂不是已经六十多岁了。”贝孔不得不所思考一番,因为在他看来,哪怕是尊贵的教士,能平安活到六十岁也是非常罕见的。 除非是着名人物奥尔良的热拿,这位老主教据称已经活了八十年,无数的战争、灾祸都无法摧毁其意志,他一生虔诚,所以被天主赐福以高寿。 贝孔示意全队停下来,于是一双双眼睛翘首以盼地瞄着那修道院房顶的巨大黄金十字架,也环顾四周,对不远处密密麻麻排列的村庄建筑品头论足。 他又转头凝视那位带着主教高帽的老者,仔细看,这才注意到那老者的帽子上几乎没有装饰物。 他再双脚夹一下马腹,战马缓缓向前走去。 那些教士们纷纷抬头侧目,修道院长保持着很强的定力,全神贯注看着这位蓄着山羊胡子的青年骑手缓缓而来。 此刻的贝孔已经没了任何顾虑,他完全看清老者的脸,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者不可避免衰老很多,那张脸自己可从未忘记呐。 身后的军队、随行人员保持完全克制,他们就停在土路上原地休息。 贝孔不禁回望一眼,很满意兄弟们的完全安静。 当是时,他灵巧下马,腰间的有着宝石装饰的宝剑猛烈抖动。 皮衣之外套着白布袍,其上缝着巨大的“圣安德烈十字”,贝孔又把头盔摘下,一个健步就走进修道院长。 后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不及错愕,就看着这位年轻贵族突然担心而跪。 “papa,我回来了。” 年轻人勾着头单膝跪地,他说的话一副自来熟感觉,完全令修道院长费解。 “我的孩子……”院长下意识地伸出右手,礼节性地盖在年轻人棕黑色的头顶。 此刻,贝孔缓缓抬起头。再次看清院长的脸庞,果不其然就是那位故人。他很激动,倒不至于痛哭。 “难道,您忘记我了?”他问。 “你?” “我们是菲利普斯·贝孔。我是贝孔七世。我父亲战死了,可我没有死!现在,我带着好消息回来了。比格斯大人!这样……您应该记起我了吧?” “啊!你!你们……”修道院长惊得下意识收起手还后退一部,接着胸口拼命划起十字,一张苍老的脸逐渐面对太阳:“你居然是贝孔家的男孩?!天主啊!羔羊得到了拯救……” 奇奇怪怪的人不会冒充贵族,尤其是贝孔村采邑骑士这种安茹地方的小贵族。 外界人的大大小小贵族完全不知道,在安茹南部一隅之地还有这样的小贵族存在。就如很多地方小贵族一样,他们本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守着一两个村子,每年离开村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若无法在战场立功,基本就是默默无闻过一生。 可是,这个贝孔七世突然复现,一切来得太虚幻。 感觉院长还不甚相信,贝孔缓缓起身,摆着手指头介绍起自己随行的伙计们。 他如数家珍一般指出一个个骑士的名号,无出其右的是,这些采邑骑士的村子距离这个圣皮埃尔修道院都不远,言外之意,谁曾为年轻人们施洗已经不必明说。 自从十年前的战争导致东南部的图阿尔城化作废墟,附近的艾尔沃修道院被阿基坦贵族占领。 安茹南部地区能正常运作的,就剩下赫米莱市镇圣皮埃尔修道院一座了。 因为东南部地带曾是大规模血战的现场,当地的安茹地方骑士家族们因为战争都全家族灭。 凡是从安茹逃到波瓦蒂尔的战败骑士们,都来自安茹西南部,贝孔确信自己还能活着逃到波瓦蒂尔,并非自己真的得到了天使庇护,就是因为自己家距离战场远、距离阿基坦近,获悉图尔贵族要赶尽杀绝,当然想方设法逃命。 可惜…… 全家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其他的兄弟们境遇也都是如此。 他们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流亡的骑士之子也有不少在过去十年因各种原因死去。 战败骑士的女儿反倒是可以通过婚姻结束流亡生活,男孩们或是死得窝窝囊囊,或是勇敢打拼。 他们没了亲人,却也有了新亲人。 他们的父辈在和平时期会因为领地上的飞禽走兽、农田划分、河水使用爆发纠纷,发生小规模械斗也不稀奇。父辈的恩怨早就没人提了,活到现在的二十人被新伯爵恢复身份,所有人依旧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贝孔依旧是这伙兄弟团的大哥。 他趁着机会组织简短话语,告知修道院长自己和兄弟们这些年的经历。 尘封的记忆终于被唤醒,院长苍老的双眼又有光。“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贝孔!贝孔七世。保拉,还是我给你取的教名。” “但我的真名是菲利普斯。”贝孔笑呵呵地强调道。 “我都记得。可怜,你父亲定然死在战场,他的遗体无人发现。也许集体葬在某个旷野上的土坑里。” 贝孔深深叹上一口气:“往昔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发动战争的图尔老伯爵,他的家族权力被他的女婿窃取,我们兄弟就算是要报复也找不到正确的对象了。” “所以……你们来赫米莱城必有大事。还有你们的衣服。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是圣安德烈十字。你们所有人是在本笃修会接受的洗礼。”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带着国王的人物而来。papa,接下来的很多事还需要您出面。” “不会真的和战争有关系吧?!”院长眯着眼,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不过他也没想到,贝孔嘴里的“国王”一词,指的可不是阿基坦国王。 “哦?您都知道?” “自然知道。我从维耶尔城获悉了消息,阿基坦国王正在集结军队,南方贵族都在行动,他们要为了今年春天的战争做准备。已经十年了!战争与赫米莱城毫无关系。你们突然出现,总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征集军队,再一次投入这场被诅咒的战争吧。” 院长毫不犹豫展示他对战争的鄙夷,就算流亡的小贵族后裔回来了,仔细想想,院长比格斯对这群地方采邑骑士的认知始终停留在“一群好勇斗狠的莽夫”。 “你们若要招兵投入战争,只会给民众带来灾祸。” “可是。战争总会不请自来。”贝孔无奈说到。 “我还听说,安茹现在终于有了新伯爵?!这件事,与你们突然出现有着关联?” 贝孔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他敲打一下胸膛:“我们就是奉命行事的。您说得对,的确是圣安德烈十字。因为,新的安茹伯爵,他的另一个身份可是麦西亚王。” “麦西亚?不列颠岛上的那个麦西亚?” “是的。看来您都知道。” “知道得很有限。”院长摇摇头,因为现在他的思绪更加混乱。 院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所有出现的外来者都没有恶意,或者说绝大多数人本就是当地人。 具体的详情还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贝孔很乐意与这位二十多年前为自己亲自施洗的老教士,如父与子一般好好聊聊。 其他兄弟也有相似的想法,他们渴望进入修道院里好好瞧瞧、追忆往昔。 罢了,再去自家的采邑村庄看一看。 他们已经想好了,若是村庄比较正常,自身就当即在村子落脚恢复家族统治。 若是村子已经破败,就先行回到赫米莱城,罢了召集一些民众前往自家的封地生活。 因为骑士们直接效忠新安茹伯爵,伯爵最尊贵的身份是麦西亚王。 麦西亚的王室徽章的关键就是圣安德烈十字。 当圣马丁在阿基坦和卢瓦尔河全力传播福音,另一位圣帕特里克则远渡海岛。 彼时,依旧信仰奥丁等北欧诸神的盎格鲁部落才刚刚抵达不列颠,其中,在海岛上兴起的西盎格鲁小王国,因其就是相对于东盎格鲁王国的边境地带,便以边境之名,谓之为麦西亚。 圣帕特里克手持的正是如字母x的圣安德烈十字,这位圣徒在离开爱尔兰地区与苏格兰地区后,就直接进驻不列颠南部。麦西亚王国举国皈依,王室徽章由此定了下来——圣安德烈十字。 这与在法兰克广泛传播的“正十字”的确不同,曾经的麦西亚当地教会,虽听从罗马教廷的全权指挥,却并非本笃修会。 修道院长比格斯的疑惑,在弄清楚其中缘由后也就不疑惑了。 随行民众人数很多,为了暂时方便管理,也为了避免骚扰已经习惯自由自在过日子村民反感,他们就在修道院旁的空地扎营。 贝孔与朋友们高高兴兴走进修道院,环顾宣礼堂的陈设,讶异于这里陈设尊贵异常,随处可见的金银圣器,使得一个瞬间激起个别兄弟的歹意,他们再追忆儿时感慨自己终于平安回来了。 大浪淘沙之下懦夫均以死去,年轻的骑士个顶个的精神刚毅,而且比起各自的父亲,他们虽然年轻各个都是老战士了。 几乎人人都有杀敌记录! 或是在战场是斩杀敌人,或是奉金主波瓦蒂尔伯爵的命令去清缴匪徒,他们的双手曾沾染很多鲜血。 凡杀过人的战士,他们的眼神都变得不同。 现在年轻人坐下来,排着队得面对修道院长做忏悔。 做一次忏悔就仿佛回家后的关键仪式,向着为自己施洗的修道院长忏悔后,自己的肉身与灵魂才算是回到家乡,漂泊的人终于归来了。 一双双湛蓝的眼珠子像是暗藏利刃,院长比格斯小心谨慎地聆听起他们的自述。 年轻人挨个做忏悔,他们过去十年的经历,听得院长比格斯冷汗涔涔。 多亏还戴着圆顶小帽,否则头顶的汗水早就给他洗了把脸,自然帽子已经浸湿了。 听完了他们的忏悔,虚弱的比格斯干脆不愿站起身,他坐在木椅上觉得无比空虚。他完全想不到,赫米莱的生活平静乃至有些无聊,那些流亡的人们却在波瓦蒂尔经历了无数惊心动魄的事! 以及……前几天才发生的大事。 固然在忏悔的时候谈及有关战争的事非常不体面,贝孔情不自禁描述起年轻的麦西亚王拥有庞大军队一件事,乃至,国王安排给自己等人的重大任务。 院长索性绷着脸,隔着小木窗听完贝孔的描述。 至于贝孔所言的我要奉命在赫米莱招募精兵一事,院长暂不做任何表态,不过他的沉默约等于支持了。 …… 消息火速传遍赫米莱市镇附近的村庄群。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村民们七嘴八舌探讨,他们到底是有着自知之明,那就是随着全新的安茹伯爵被封爵与承袭封地,无忧无虑的日子要结束了。 这一夜,修道院附近突现大量篝火。 本来贝孔等所有人,大家觉得抵达目的地后不得不过一段苦日子。尤其是贝孔,他作为大家公认的带头人理应向院长比格斯讨要一些食物,万万没想到,还不及贝孔开口,修道院的仓库打开,一批已经完全干硬的黑面包分发下来。 至于给予贝孔等有着合法身份的骑士们的餐饮,可就丰盛得令他们吃惊。 有小麦面包、有浓稠麦酒、有酸奶乳酪,还有咸黄油! 无论怎样的面包都是硬邦邦的,修道院的仓库中,这等已经与木头无异的面包据称是在秋季集体烤制,教士们在冬季除了两场盛大节日的弥撒活动外,其他时间都保持安静,人数不多的教士就靠着库存的面包生活。 至于巨大储备,那是因为盛大的节日弥撒也是布施的日子,多准备也是好的。 若是“木头面包”囤积太久,那就砸碎了扔到酿酒的木桶里静静发酵。由于总会有黑麦面包扔到了下小麦发酵桶里,如此酿造的麦酒总会有一种黑麦导致的特殊酱香口感,再配上故意扔进去的迷迭这欧芹,喝到如此麦酒,贝孔可没有丝毫的惊奇。 太奇怪了!这酒怎么和大伙儿在波瓦蒂尔城经常买的所谓好酒一个口味? 仅仅一个简单的询问,贝孔全都懂了。 甚至明白了,为什么大家进入宣礼堂内能看到大量的金银圣器。一个建在穷乡僻壤的修道院如何囤积居奇?原来,都是拜本地的酿酒作坊所赐。 曾经,贝孔在波瓦蒂尔城时常花大价钱买一桶好酒,罢了兄弟们聚在一起分享,直到一桶酒喝干净。过去他们完全不知情,只知道从伯爵伯纳德的亲兵处可以买到好酒,今夜完全明白好酒从何而来。也记得有几次,伯爵用好酒抵了大家一些佣兵薪酬。 合着几年以来,大家品尝的好酒本就是故乡出产。 酿酒作坊如同宝藏一般藏匿于此。 “这件事,必须告知国王。还有这满地窖的麦酒,得全部送到麦西亚军队里。”贝孔记下了,仅仅因为初来乍到,不便于大大咧咧得向修道院长索要。 这一宿,随行的人们守着篝火搭起帐篷,在吃过教士提供的丰盛美餐后纷纷满意睡去,因为他们获悉,在自身完全安顿下来前都能得到修道院定期的圣餐施舍。 贝孔与兄弟们自然不必如此寒酸,修道院能提供给旅人的宿舍虽然房间有限,大家挤一挤并无问题。再说大家因为难得的开怀畅饮好酒,喝得醉醺醺的众人根本没什么讲究。 战马暂且被教士们牵走,饲喂干草的同时再增加一些黑麦和燕麦。修道院有自己饲养的马匹和驴子,它们是用于拉车的,也许可以乘骑但没有教士冒险尝试。 由于赫米莱市镇意外得比较富裕,人很少而手握很多粮食的教士,平时就会饲喂大牲口以精粮,现在听从院长的命令,所有骑士战马,每一匹至少加上两磅的精粮。 哪怕院长比格斯明白自己这样安排会狠狠破费一番。 又能如何呢?自己按照规定要听从安茹小马丁修道院的指挥,安茹那边的院长雷克蒙德的信件说得非常详实。 一个旧时代完全结束了,曾经霸道的图尔如今不再是它独霸。 安茹与香农都在新伯爵的掌控下,且新伯爵与最近的埃罗图斯男爵结盟,与南特伯爵的儿子是朋友,与阿基坦国王的关系很好。 新伯爵为安茹缔造了一个比较安全的邻居环境,最重要的是,年轻的伯爵不可思议的在按照《福音书》的描述,在安茹一隅之地努力创造一个人间天国。 人间天国! 雷克蒙德对新伯爵兼麦西亚王雷格拉夫的评价高得惊人,开放山林、免除杂税、领主十一税前前后后免除两年、农奴也可自由垦荒。 这些举措意味着什么?岂不是和赫米莱市镇当前的情况完全一样了? 院长比格斯捧着羊皮纸书信,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带着桌案的油灯火苗也在剧烈震颤。 他作为本地长久是实际统治者,很清楚广大民众就是希望这种安静祥和的生活永远持续下去。可是领主一定要征兵、一定要收重税的话,只能骂骂咧咧一阵后保持忍耐。 如果新的伯爵完全落实自己的承诺…… 院长比格斯已经能估计到,广大的农民会如何拥护他们的新领主。 油灯前的老教士将羊皮纸卷起来,再以麻绳捆扎做成卷轴放入木盒里。罢了,他攥紧苍老的双拳,内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要亲自见到新伯爵雷格拉夫,既然他的主张如此仁慈,我就要求他维持赫米莱市镇现状!我要从他手里拿到市镇的教会自治。就像,利摩日。” 第1645章 骑兵没有骡马运输队可以有而且很庞大 事态发酵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这一宿,数以千计的农民根本睡不着。 他们很担心这些军队发动袭击,但他们看到修道院处密密麻麻的篝火,除此外并无歹人夜间活动。 各村都留着男人手持武器保护村子的牛羊,尤其是他们畜养的马匹——这种大牲口是留着耕地的,没有人希望它们被军队牵走。 那些军队的确没有发动袭击,起初逃离村庄进入森林的人们又纷纷回来了,人们在焦躁中等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结果军队没有来,反而是穿着黑袍的教士,徒步抵达各个村庄,告诫焦虑的人们那些军队的来头。 原来根本就不是敌人,而是失散足有十年的安茹本地贵族。 逃亡的人们回来了,是否意味着一切都安定了呢?可新的问题又出现,那些流亡的小贵族回来,是否要完全恢复过去的统治? 骑士们很可能恢复过去的杂税,大家仅仅向教士缴纳一份十一税的好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无数村民立即包围前来传达消息的教士,可是具体情况教士们也不清楚。 村民们获悉,那些归来的骑士都是旧安茹骑士的后裔,他们也曾经历苦难,如今集体效忠新的安茹伯爵。 安茹居然有了新伯爵?这个新伯爵居然还有这诺曼海盗的血统?他甚至还是流亡欧洲大陆的麦西亚国王? 老实巴交的农民对这些说法很陌生,他们因胆怯而戒备,无人指挥的人们也缺乏主动。 既然教士们已经接受了新局面,普通农民就只能逆来顺受。不过教士们拼命摆动着双手,竭力声称新伯爵是个好人。 好人?谁知道呢? 如果他不征税,他的部下不会拼命搜刮、不会征召男人去打仗,那就是好人! 人们没有多少奢望,因为他们都清楚,现在的好生活才是异常的,大家很可能又要给返乡的贵族们当牛做马。 新的一天,贝孔与伙计们在昏昏沉沉中苏醒,不少人尚未完全醒酒,即便如此,不少兄弟就已经出门上马,带着他们各自在安茹城招募的新晋侍从们,向着自家村庄的方向奔驰而去。 哪怕过去了十年,村子附近有那些溪流、那些树林,已经长大的孩子依旧记得。 年轻骑士们靠着儿时的记忆找寻回家的路。 他们陆续找到了各自的村庄,可惜……这里普遍剩下凋敝的残垣断壁。 贝孔与在波瓦蒂尔偶遇的铁匠一家,加上新募集的侍从一同前往。 大家对贝孔村的现状并无奢求,甚至做好面对一片废墟的心理准备。 可是真的抵达了目的地,眼前的破败景象还是令人咋舌,令人无语凝噎。 老铁匠安德鲁德一家找到了自己过去的作坊,可惜房倒屋塌,支撑房顶的立柱全部折断。仔细看,那折断的木头上还有木耳、蘑菇生长过的痕迹。 年幼的孩子是一家人流亡时所生,小孩不知这里才是自己的故乡,孩子们围着废墟又蹦又跳,不理解自己的发老父亲在叹息什么。 老铁匠的大儿子早已死去,二儿子只依稀记得居家逃亡时的情况,对故乡宅邸就只有碎片化的记忆。 但是贝孔,他对故乡了如指掌。 曾经热闹的采邑村庄,现在到处是残垣断壁,骑士宅邸也彻底坍塌。住宅区、农田区都是荒草疯长。 发生了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村庄的自然瓦解,定然是大家集体逃亡后,图尔军队的追兵果断针对逃亡一空的贝孔村进行报复。 贝孔骑着马在荒野里走了一番,马蹄踏在本是农田的旷野,突然,蹄子踩到某种硬物发出咔滋咔滋的响声。他下马一瞧,赫然看到那是被踩碎的骨头。 是什么骸骨?居然……是人的。 久经战场考验的贝孔不怕死尸也就更不怕骸骨,但在家乡农田看到散乱骸骨,加上现在天气依旧比较寒冷,半蹲的他不禁悲从中来。 他在发现骸骨的地方立下骑矛,然后骑上马回到村庄废墟。 老铁匠带着强烈的忧愁感走上前,昂着头面见贝孔:“大人。这里已经废弃了。如果您要恢复它,恐怕有些艰难。” “先不提恢复村子的事。”贝孔直指插矛处:“那里有一具骸骨,一定是当年逃亡村民。我们是当年成功逃亡的人,那些没来得及跑的,看到都被图尔的追兵残杀。十年以来没有人为死者收尸真是太可怜了。现在我们搜索村子,把找到了骸骨收殓起来统一安葬吧。” 老铁匠一怔,又宽慰道:“大人,您仁慈。” 贝孔攥紧缰绳约束躁动的战马,他再环顾四周,说道:“也许情况还不糟糕。一定有些人成功逃亡,否则赫米莱也不会有密密麻麻的村庄群。” “您的意思是说,大家其实是到了新地方兴建的新村庄?” “估计大部分人是在教士的保护下生活得很好。接下来,我们回到赫米莱找寻我贝孔的流亡村民就好。天主保佑,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贝孔在胸口划起十字。 贝孔的家族就剩下他一个活人,虽孑然一身,并不意味沉沦。 跟着自己的新君主雷格拉夫已经数月有余,这位年轻的诺曼血统新贵实实在在带来了很多新东西。那是一位落寞的王子,固然不凡的出身能给其带来很多人生助力,然而现在的强大大抵是靠其亲手打下来的。 雷格拉夫与一百位诺曼老兵,靠着在野蛮战争中的劫掠迅速暴富,这种富裕虽说不光彩,却非常务实。他有着大抱负,所以不拘泥于手握的大量银币。 贝孔是亲眼看到,自己君主把战争掠夺的金钱全部买了粮食。有了粮食,他便迅速招募了一支军队。有了粮食,便不必在日后向农民索要新粮,也就可以布置他所谓的仁政。 有些高深的东西贝孔不理解,靠着一双眼去看,多少悟出了雷格拉夫所谓仁政的精髓——不收十一税,农民拥护你。 再看看贝孔村现在的局面吧! 破败的村子、荒芜农田,骸骨你泥土融为一体。已经荒地化的田地虽然恢复了肥力,就是再招募一些农民来耕种,首先还是要先垦荒一遍。复耕所需的先期投入太高,金秋就算收获了,得到的粮食定然稀少。 再说,若给予农民好处,广大农民宁愿待在赫米莱继续听从教士的安排。 这里还存在着一个颇为尴尬的局面。 原则上整个安茹伯国的土地物产都属于安茹伯爵,骑士的私产就仅限于骑士领。 圣皮埃尔修道院的教会领地本身极小,数以千计农民依傍修道院生活,他们所建的新村庄、开垦的新农田,法理上都是窃取了伯爵大人的私产。 硬要说的话,修道院附近农田阡陌,都是安茹伯爵的私产,广大农民也都自动成了为伯爵劳作的佃农。 贝孔与其他兄弟们,并没有权力去瓜分赫米莱市镇的农田与农民,硬要做的话,相当于僭越自己的君主。 自己是回到故乡,也同时发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贝孔骑士领依旧存在,这里与随处可见的荒地并无本质区别。 各个骑士都有类似的遭遇,很多人并不像贝孔这样,在故乡的旷野里指挥随从将找到的骸骨收殓安葬,他们回乡一瞧,见到一副破败景象又都垂头丧气地回到修道院。他们互相诉苦,也纷纷向修道院长抱怨家乡的破败。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故乡,家族墓地也在这里。未来,所有的杂物荒草都要清理,全新的贝孔村要兴起。 贝孔、安德鲁德等所有随行人员,他们硬是在残垣断壁中过了一夜,又过了一天原路返回。 这一日,他面色平静地回到修道院,与自己的骑士伙计们闲聊一番,罢了亲自找到修道院长比格斯。 安静的房间弥散着淡淡松香味,仔细闻,还有墨水的气味。 院长比格斯将羽毛笔放在一边,木桌上的羊皮纸字迹斑驳,那是他写到一半的文件,记录的正是返乡骑士们的一些事宜。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贝孔,院长站起身,示意其在自己办公室内随意落座。 “papa,我的确平安回来了。” 只见比格斯搬起木椅,他直接坐在贝孔面前,又心平气和地问道:“看来,有关你家乡村庄的事,你已经完全明白了?” “是。那里已经彻底化作废墟,骑士领虽在,我现在几乎成了无家可归。” “没关系,灾难终将结束。你会重建自己的家园,其他骑士也都会这么做。”院长顿了顿气,趁着机会果断询问道:“关键在于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细究起来可是非常耐人寻味,它毕竟涉及一系列的问题。 重建家乡一事,不仅涉及小小的贝孔村等一系列的骑士采邑村庄,还有整个安茹南部,以及全部的安茹伯国。 贝孔也清楚,当前复兴贝孔村干脆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自己此来的使命是奉王命,在安茹南部拉出一支精英队伍投入今年的战争,其他事都可以向后放放。 他实话实说:“回到故乡看看,无论那里如何我都完成了心愿。现在,我必须落实麦西亚王给予我的使命。” “是新安茹伯爵的命令?你的确要落实。这件事,我会尽量帮你。” “您?!”贝孔不禁眼前一亮,“papa,也许有关征兵的事情……” “不必疑惑。”院长比格斯打断话语:“此事已经不再是你自己的事,而我我们的事。我已经做出决定,当你们决定出征,加入新安茹伯爵军队时,我可是要亲自前往的。” “啊?您……大可不必如此冒险。” “无妨。随军教士里所当然,有我在场,想必安茹的军队也会安心。我知道,你一定要从赫米莱招募一些战士。对于他们,你们现在更像是异乡人,唯独我待在军中,你招募的士兵才不会惶恐。你前两日说得很对,战争已经降临,我们所有人都躲不过去。赫米莱市镇与世无争的好日子已经结束,想要真的和平,我们只能帮助君主打赢战争。” “papa……”贝孔感动得无语凝噎,他以为修道院长是站在更宏大的视角面对这场战场,实则随军行动的计划,也是院长为赫米莱的未来争取一个教会自治。 这是一个机会!通过协助新安茹伯爵打赢战争,日后一定能得到好处。 于是,一拍即合的两人,干脆就在修道院里,堂而皇之的谈论起有关战争的计划。 投入战争,就不只是招兵买马这么简单,战争涉及到一系列的问题。 虽然贝孔等骑士可以按照旧制度,再拿着新伯爵的授权,要求赫米莱周围所有新兴村庄的适龄男子,带着武器组织明兵加入战场。 他们可以这么做,却毫无必要。 雷格拉夫只要精兵,因为麦西亚-萨克森联军只是阿基坦王国军的一部分。 在波瓦蒂尔时大贵族们已经做了约定,实际把控了阿基坦主要权势的波瓦蒂尔-奥维涅伯爵伯纳德,他声称出兵一万人,如此豪言壮语大概率为真。 除此之外还有图卢兹地方军队、欧坦军,乃至是桑特军。 麦西亚军的兵力已经非常多了,若是再在安茹南部大量征兵,军队即臃肿不堪,对粮食需求是惊人的,最糟糕的还是对大贵族们的威胁与嘲讽。 于是,贝孔代表所有返乡骑士,他向院长声明:“希望您能代表我们,劝说附近村长里所有会骑马的男人到修道院处集合,劝说他们在春耕后拿出马匹。我们在赫米莱尽可能的组成一支骑兵队,以及一支骡马运输队。” 队伍将全部有马匹、毛驴已经会骑马的人构成,按照贝孔的说法,凡是徒步行动的士兵一概不要。如此征兵要求是极端苛刻的,却也极大削减了征兵令对赫米莱市镇的伤害。 老实巴交的农夫懂得骑马的人很少,不过各村畜养的马匹和毛驴数量倒是较多。 马与马不同,畜养战马必须市场饲喂麦子、苜蓿草等精饲料,耕地、日常拉车用马匹,饲喂麦秸秆、灯芯草、狗尾草等就够了。 十年来,没有贵族征集民间马匹用作军用,马匹又是民众垦荒、耕地等农业劳动的主要畜力,广泛的需求使得本地大规模养马,以至于家家户户都有马匹和驴子,保有量很大。牛、绵羊、山羊的保有量也非常可观。 完全因为惯性思维,村民们畜养牛就是为了奶制品与牛皮、牛肉,偶尔用之拉车,至于让牛来耕地,那是匪夷所思的事。耕地工作全部交给马匹,这被民间当做铁律。 贝孔自己就带来一些战马,它们明显比民间耕马膘肥体壮,深谙其中道理的院长也就下令,从仓库里搬出粮食来饲喂这些精贵的家伙。 贝孔要招募骑兵多少?竟然是希望再从赫米莱市镇招募二百骑。 “嘿嘿嘿,年轻人呐……”听到贝孔提出一个直白的数字,院长无奈地摇头苦笑。 “papa,我的要求难道……太高了?” “高?何止是高!你的要求我如何完成呢?不过你若是放宽标准,我倒是可以从另一方面,超额完成新伯爵大人的需求。” 贝孔不禁一怔,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我对贵族战争一定的了解。你父亲当年也不是随便拉来一个会骑马的农民,就说自己多了一名骑兵。难道,你奢望一个仅能保证坐在马背上不掉下来的男人就算骑兵了?这种人根本不会战争,去了战场也不过白白送死。” 院长想了想,继续平静说道:“你估计无法招募合格的骑兵,硬要招募的话,或许只能招募十名。但是,若是一支马匹运输队,我可以要求民众拿出五百匹马,驴子还能另算。” “啊?这么多?!我没有听错?” “千真万确。”院长再说:“不仅充足的马匹,我还能再组织一些会骑马的人。切记,那些村民仅仅能保证能看管马匹不乱跑,仅仅能确保自己不会随便从马背上掉下来。他们可根本不是骑兵。” “这就够了!”兴奋的贝孔干脆失态地站起身,在本该严肃的修道院里,面对院长哈哈大笑。 “我的孩子,你不要如此亢奋。”院长摆摆手,待对方坐下来后,继续问道:“所以,那是那个问题。家园会复兴,未来你打算如何对待广大农民。切记,平凡的农民都是务实的,如果你无法给予他们一些好处,他们可舍不得交出自己的马匹。” “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贝孔急不可耐地答道。 “哦?总不会是和你父亲一样,强令村民参战吧。” “那倒不会。”贝孔当然听得出院长话中的责备:“当年的事我还历历在目,若非我当时年纪尚小、是家族第一继承人,我也在图阿尔的战场战死了。我村很多人一去不复返,同样的悲剧不能再发生。我的君主也一定是不希望类似事发生,所以安茹和香农的军队,都是精兵。” 贝孔多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院长安心,所谓新的战争事实上对绝大多数农民并无关系。 “我的君主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方案,不仅是征集军队,还有对待农民的方式。我打算未来在我的封地,完全按照君主的方案做事。君主开放山林,我的贝孔骑士领一样完全开放。我的君主对新垦荒土地两年免税,我也这也做。而且……现在贝孔村已经荒废,如果我不给予村民重大好处,谁会愿意去荒地开荒呢?” “智慧之举!”乐呵呵的院长马上回对:“村民们很惶恐,生怕你们如你们的父辈那样搜刮。你的承诺是发自内心呢?” “是的。我发誓!”贝孔目光坚定,他又在胸口划起十字:“papa,我不敢在这种神圣之地撒谎。” 院长点点头:“那么,我可以帮你去各个村庄,请来各村推举的话事人,来和你们谈谈。你们这些回来的贵族直接告诉他们所有的仁慈之举。此事我会带领教士们做见证人,你所有的话语,都将由我亲自写在羊皮纸上。” 院长的言外之意,就是为了保证所有的骑士们为自己的承诺负责。贵族要脸,哪怕做了恶行也得找理由圆回去。尤其是在教士监视的情况下,作为最低级实权贵族的骑士们,自己做的承诺就必须负责到底了。 否则,高级教士获悉情况后,说不定要拿“绝罚”相威胁。 第1646章 《安茹南方骑士们与各骑士领农民的约定》 很快,各村推举的头人,他们听从教士的命令,纷纷赶到圣皮埃尔修道院门口。 有关回乡骑士的说法进一步发酵,多日以来,军队的确没有骚扰村子,一切都契合着教士们的说法——新的安茹骑士们不会在赫米莱市镇制造混乱。 实际绝大多数村民,他们本就是各个骑士领的民众,原则上他们必须接受骑士的管理。 哪怕经过了十年间颇为自由的生活,这份自由始终存在于修道院脆弱的庇护下,一旦离开了赫米莱市镇的范围,自由的定居者与待宰的肥羊无异。 来自波瓦蒂尔的地方骑士,或是安茹的图尔驻军,可以堂而皇之的将没有领主保护的村民,如同打猎到的野猪、野鹿一般抓走。 被本地骑士控制,在很大程度上并非坏事。尤其是自由农民,全家被其他贵族抓走后只能有着做农奴的命运,待在原籍区域生活,给骑士老爷纳税后,剩余的财产总体是较多的,生活不会过于艰难。 他们的头脑深处始终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想法,几日的舆论发酵,民众完全认清现实。 教士们不可能全天候、无差别的保护村民安危,一旦有地方大贵族无视教士的警告,带兵将赫米莱市镇包围,就能将所有村民都能被气抓走,再运抵其领地集体做农奴。 此事绝非危言耸听,广大村民非常担心波瓦蒂尔伯爵摧毁默契。 因为不远处的维耶尔城就是显着的例子。 一批逃到南方的安茹地方村民,都被波瓦蒂尔伯爵抓住做了农奴,一批人干脆安置在维耶尔城处垦荒屯田。他们被监视、被控制,没有人能从当地驻军手里逃走。 原籍是某个骑士领的村民,还不如趁着机会各找各的主人,说不定,新的骑士会落实那听起来如同“人间天国”般的承诺。 由数十个骑士领民众自发兴建的新村庄超过三十个,安茹南方的战后民众在获悉圣皮埃尔修道院的教士们在拼命拯救羔羊,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形形色色的人们想方设法移民过来。 固有的乡里关系因战争崩溃,却修道院为中心重建。 只要更靠近修道院才更为安全,以至于各村的距离都非常接近,自然每个村的规模也不大,一个村子男女老幼加起来往往只有二三百人规模,其中孩子的比例很高。 村庄间的荒地、森林全都化作农田,为了养活大量人口,新垦荒的农田不断向周遭区域扩展。没有人敢于在太远的区域垦荒,更不敢回到被放弃的村子种植过去的田地。 大量人口集中于此,也是当各村的头人带着复杂心态向修道院集中,在他们的身后,又有大量村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随。 很快,前前后后竟有一千人齐聚在修道院外的空地处。 他们叽叽喳喳聒噪不堪,随着高举着麦西亚王旗的骑兵突然出现,人群突然间家雀无声。 另一方面,贝孔和他的伙计们又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他们一直等到感觉时机成熟了,再从修道院的后墙遮掩处走出。 战马饲喂得膘肥体壮,年轻的骑士目光如炬。安茹二十骑士又跟随着近百人的扈从,前后一百骑聚在一起,他们衣着完全统一、马匹罩着统色马衣,手握的骑枪也完全一个款式。 一百位骑兵已经是庞然大物,看到这令人震撼的真容,已经闭嘴的民众又都因为本能的敬畏纷纷退却。 当时是,修道院禁闭的大门敞开,忙着在户外维持秩序、安抚民心的下级教士们,也都高高兴兴地看到院长大人高调走了出来。 院长比格斯着装正式,他身后的下级教士扛起硕大的木十字架,使得比格斯的存在更加神圣。 这位老教士张开双臂,他头戴高帽的形象宛若一尊雕像,苍老、满是褶皱的脸庞直面所有民众。 与此同时,以贝孔为首的骑兵们,他们操纵战马屹立于修道院一侧,所有人保持淡定,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威慑广大民众不可轻举妄动。 院长比格斯也很讶异来得人如此之多,他扫视一番缓缓开口道:“各村推举的首领,你们都站出来吧!安茹合法的骑士!贝孔七世!他将代表其他合法的骑士,向你们宣布重大事宜。” 话毕,在民众们一番轻度推搡中,约莫三十个男人慢慢走了出来。 出列者多是老者,这一点可从其花白的胡须看得真切。 不少出列者甚至蓄着硕大的络腮胡子,就起较为红润的面色来看,贝孔不觉得这群家伙很老,也可能这些人平日生活不算艰苦,较好的精神面貌遮掩了衰老。 出列者陆续聚集在院长身边,当时是,贝孔示意兄弟们保持镇定,他自己下马走来。 他面对一众老者,只见这些人无不微微躬身点头哈腰。 “你们?可有我昔日贝孔村的村民?”他直白问道。 此刻,以老者不假思索地探头说道:“我就是。” “你?”贝孔仔细看了看,一时间想不出此人的名字。 “大人,尊贵的您一定记不住平凡的我。我是住在村子西南部的亚当,我本是自由民,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衰老。” “是吗?那个时候,我父亲没有把你招进军队?”贝孔有些疑惑。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个自称亚当的男人完全露出自己的右手。 此人折了食指和中指,贝孔一看便知,这样的男人肯定握不住剑柄和矛杆。 战死的父亲秉承传统优先组织骑兵奉命出征,因战败过于突然,本可再组织一批步兵继续战斗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个自称亚当的残疾人甚至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至于他还能被新兴的村子推举为头人,说不定,就是被村民推出来面对麻烦的。 贝孔有意和这老者多聊上一番贝孔村的秘密事宜,老者对一些细节问题对答如流,他是贝孔村旧村民的事实无误。而且,贝孔也获悉果真有相当多的村民成功逃亡,旧采邑村庄体系已经崩溃,幸存的村民已经打乱到各个新村居住,且都已经生儿育女了。 亚当是如此描述贝孔村民众后来的日子,其他人也趁机自述一番,听到他们相识的描述,贝孔自己也不禁面对东方的太阳慨叹一个:“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得好很多呢。” 感慨到此为止,贝孔示意与教士们商议过的仪式,可以进行了。 很快,教士们迈着严肃的步伐,将准备好的巨大木十字架狠狠砸在事先挖好的小土坑中,以令它笔直矗立。 修道院长比格斯顺势站在十字架前,他手持龙柏枝,另一待命的教士则抱着一尊盛满圣油的银盆。 “现在!我宣布进行一场重要议事!”比格斯话毕,眼神示意贝孔可以继续了。 出列的头人们一头雾水,他们听从教士的安排尽量站得笔直聚在一起,围观的民众一样被要求禁止发出奇怪动静。 贝孔最后扫视一眼,他当着人们的面,昂起胸膛宣布《安茹南方骑士们与各骑士领农民的约定》。 约定有多个重大条款。 其一:南方骑士们集体承认,以圣皮埃尔修道院中心的赫米莱市镇,所有种植中的新田地与各骑士毫无关系。至于其产权究竟是村民的,还是修道院教产,还是安茹伯爵私产。都需要由新的安茹伯爵定夺。在伯爵定夺之前,南方骑士们承认赫米莱村现状。 其二:骑士们的封地均已荒废,所有已经抛荒的农田,开放给所有的原籍农民。农民回到过去的村子垦荒,凡是垦荒的农田都属于农民的田产。免除这些田地844年与845年的领主十一税与教会十一税,征税从846年秋收恢复。 其三:凡是曾有农奴身份的村民,立刻恢复为自由民。村民与各个骑士家族的所有债务,全部取消。 其四:开放各骑士领的山林湖泽,取消各骑士领内所有杂税。 如此四条,完全是骑士们赏赐给广大村民拥有了安茹伯爵领的卢瓦尔河南部大片区域的绝对自由。 听明白了的头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听到了菲利普斯·贝孔七世那令人振聋发聩的说法。 年老的亚当浑身颤抖,老者走近贝孔,他只想问明白为什么与凭什么。 “您?真的是要在安茹,建立一个人间天国么?我们这些平凡卑微的人,居然可以自由伐木、自由垦荒了?” 贝孔面不改色,他摆摆手道:“只有天主知道我代表大家集体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我的君主就是这样治理安茹北部的。” “您的意思是,新的安茹伯爵?” “也是麦西亚王。”这一刻,贝孔特意手指骑兵手握骑矛上那黄蓝混色的圣安德烈十字。“麦西亚王是仁慈王,他还是安茹伯爵、香农男爵。” “啊?难道我们这里已经……不是法兰克了?”老亚当敏锐察觉到事情的关键。 “也许吧?”贝孔耸耸肩,“无论如何,安茹还是安茹。国王在他的领地内要求免税,尊贵的我若是回到故乡,如果再对你们索要沉重税赋,就怕国王获悉了会责罚我。” “好吧,这样他真的是仁慈王。” “我就怕你们不愿意相信。仔细想想,国王要求的免税,许可你们随意砍伐森林、自由垦荒,还让所有农奴恢复自由身……你们一定担心国王会食言,担心我们会食言。”。 老亚当面对提问,他表面不说,颤抖的眼神可是说明了一切。 贝孔再指一下矗立的十字架:“所以,十字架立在这里,尊贵的教士们站在这里。我将向天主发誓。” “您?!” 不等老亚当继续疑惑,贝孔眼神示意院长比格斯。 “现在我宣布,起誓仪式,现在开始!”比格斯以略带沙哑的声音喊道,继而下达一些命令。 此刻,在一旁看了有一阵子的骑士们纷纷下马,他们与贝孔站在一起,接着齐刷刷地半跪在十字架前。 同时,三十位村民的头人,也都集体向着十字架跪趴下来。 所谓《安茹南方骑士们与广大农民的约定》已经由修道院长以拉丁语写在了羊皮纸上,它成了一份重大文件。 固然广大村民根本看不懂拉丁语,院长仍旧当众将文件摊开展示给所有人,罢了又将其中的内容再念了一遍。 最后,比格斯难得扯着嗓子,质问半跪的贝孔:“骑士贝孔七世,你作为诸安茹骑士推举的大哥,是否愿意向天主起誓,会完全落实自己的承诺?” 胸口划起十字,贝孔道:“我愿意。如果,我们兄弟违背了与村民的誓言,我们的灵魂就遭遇污染,天主会降下惩罚。” “很好。我作为见证人,承认你们的誓言有效。阿门……” 话音刚落,院长就迫不及待地将新折的龙柏枝插进银瓮里,他向跪下的所有人泼洒省油,象征着天主已经明晰了他们的誓言。 如此起誓仪式之离奇可谓不可思议,高贵的骑士为何自降身价与平民做契约? 事实已经发生了,且教士作为见证人兼主持者承认《约定》的合法。 贝孔本来也的确没必要和平民签订这般契约,出于非常现实的考量,若是不给村民们以令人垂涎的利益,未来的所有事情都免谈。 兄弟们在安茹看到了,得到了雷格拉夫的好处后,当地村民发了疯一般拥护他们的君主。虽说暴力冲突并未发生,但是那些村民们手握长矛怒目圆睁,誓要与突然进抵的图尔骑兵拼命到底的气势可是不能否认的。 贝孔过去的十年见惯了世态炎凉,与兄弟们也明白了普通村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一个丧失了封地的骑士,就靠着一膀子力气给波瓦蒂尔伯爵做佣兵,每次作战、剿灭匪徒都被要求冲在前面,若不不这么做,那位伯爵就拒绝支付佣金。 大家被那个伯纳德当做斗犬,一些兄弟就是这样战死了,可怜死后也是草草埋葬。 所为有身份的骑士,大家无法得到波瓦蒂尔当地贵族的高看,更多的还是一种鄙夷。倒是一些时候实在没钱没饭吃了,那就带着战马去村庄处给那些忙着秋收的自耕农帮忙,事后还能很痛快地得到一些新麦做报酬。 有的兄弟更加倒霉,在民间以近乎农奴的身份混迹多年了才找到失散的其他骑士后裔,靠着这最后的荣誉身份,才又混到当兵作战挣薪酬的新生涯。 恰是因为饱尝过人间冷暖,当贝孔大哥希望兄弟们认同自己的主张,大家没有大的异议,都承诺向家乡的农民让渡利益。 人性的恻隐之心是一方面,更务实地考量,自然是兄弟们将投入新的战争,复兴家乡的事,自己当然没时间亲自上手。 给村民大大的放权,他们会自己垦荒、在废墟上建设新村庄。 由于君主希望招募精兵,绝大多数本地农民根本就没资格被征召,战争行动不会对安茹南部地区制造消极局面。 兄弟们跟着麦西亚王在战场上掠夺大笔金钱,战后带着钱回乡就能轻易就能买到大量的劳动力,命令得了赏钱的村民再给自己盖一个新的骑士宅邸,此事大家都会很高兴。 战争一定将很快结束,届时尘埃落定了,兄弟们守着自己已经基本复兴的骑士领采邑村庄,手握一批战利品,按个时候按照《约定》重新开始收税过日子,继而也该物色一个年轻女人结婚生子,想想如此未来真是美滋滋。 在骑士团队里有贝孔这么一个老大哥,他信任自己的君主雷格拉夫的各种主张,自身也看得长远,兄弟们信任大哥的才能,便完全认同他的长久展望。 于是,在战火中淬炼出的兄弟情,使得安茹南部的各个骑士领,如同锁链一般连成一体。 第1647章 年春耕与安茹骡马运输队 无论如何,战争都是令广大农民厌恶的。 尤其是曾经经历过战争,被迫放弃故乡而靠着修道院的庇护苟安一隅的人们。 村民平静的一生几乎不会经历某些大事,十年前图尔伯国对安茹伯国的全面入侵,给了活下来的民众刻骨铭心的痛苦。 也许十年时间已经足够冲散这种痛苦,战场惨剧究竟造成怎样挥之不去的梦魇、饱尝着痛苦记忆,农民中身体素质的佼佼者是否愿意接受征召加入新的战争,在真的落实君主下达的征兵令前,贝孔并没有十足把握。 贝孔已经与深思熟虑过的修道院长达成共识,所谓新的战争虽然极大概率不会蔓延到安茹伯爵领,安茹地方军队一定要参与其中,唯有如此在战后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也才能获得长足的和平。 贝孔就是担心自己奉命征兵会引起当地人强烈反感。 虽然有反感情绪也无妨,以军队威胁迫使他们上战场是可以的,只是如此征集的军队,怎么想都不算是君主点名的“精兵”。 要让他们乐于当兵,要立刻让潜在的精锐民兵的家庭首先尝到甜头,之后再拿出君主承诺过的那一套,以未来金额尚不明确的巨大利益诱惑有志人士。 首先的甜头,就是那份《约定》。 各村推举出的头人明白了《约定》的主要条款都非常开心,之前的忐忑惶恐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美好生活的期许。 他们不必再待在以修道院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内生活,有更广博的荒草地、森林亟待开发,民众的开发行为得到了骑士们的发誓承诺,今年春耕,村民们充满干劲。 于是趁着这计划中的契机,贝孔向各村的头人,下达了来自新安茹伯爵兼麦西亚王的征兵令。 一听到“征兵”一词,村庄代表们就下意识的身体颤抖,笑开颜的脸又不禁眉头紧锁。 “我知道你们对于战争都是反感的,但是这场战争,只有少数人有资格参与。伯爵大人不需要民兵自备武器、食物,靠着一双脚走上战场。伯爵只要会骑马的人,只要求各村拿出一些马匹充当驮马。会骑马的农民不能超过二百人,征集的驮马至少要有五百匹。南方军队将在春耕结束后北上,我们将在香农与伯爵的主力军会师……” 贝孔代表伯爵雷格拉夫、代表自己的骑士兄弟们,向村民们指明了征兵数量。 先天体弱者绝对不要,不懂骑马的必须排除。 如此一来实则刷掉了非常多的潜在民兵,考虑到安茹的骑士军,在庞大的阿基坦王国联军中,名义上属于辅助军队中的辅助军队。 原则上王国联军的核心军队是波瓦蒂尔-奥维涅军,“秃头”查理是至高的指挥官,在战争胜利后获得最大利益者,也定然是查理和他的表舅伯爵伯纳德。 贝孔知道,名义上自己的君主雷格拉夫是奉命给查理打仗,说白了还是为了自身利益作战。 看看自己和兄弟们,大家其实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论及自身利益,最稳妥的选择其实是不打仗,就是待在家乡闷头种地。 可惜这场仗兄弟们根本躲不开,将人员、物资投入压缩得很低是明智之举。 可也不能压缩得聊胜于无,安茹骑士们要向直接效忠的雷格拉夫,以实际行动表现忠心。 雷格拉夫大人需要什么?贝孔再清楚不过了。 麦西亚-萨克森联军要的是强大的后勤能力,这需要船舶与骡马的运输来实现。 看看兄弟们自身现在有的,给君主提供船舶是不可能,提供骡马可以,而且可以很多。在进驻南部之前,没有人获悉藏匿赫米莱市镇的村庄群居然保有大量民用耕马,它不一定能骑,驮运、拉车绝对是好手,至于饲料需求,令骡马运输队就地啃草就行了,至多辅以少量的麦子。 贝孔向村民们提出了伯爵大人的要求,他知道民众不可能立刻给出准确答复,不如就留下充足的时间以供村民们好好想想。 的确,村民们是该好好想想,尤其是那些懂得骑马、身材也比较魁梧的人。 所谓立刻得到的好处是,村民继续肆意伐木、垦荒都被本地大领主承认合法。村民最信任教士,也亲眼看到直接管控各个村庄的骑士们,集体向着十字架发誓。 村民再无顾及,至此濒临春耕的时期,他们的双脚比头脑行动还要快。 过去他们不敢回到被放弃的村庄,就是担心被经常游弋的图尔驻军抓走做农奴。现在可好,任何外来者再对村民不利,相当于对新的安茹伯爵与骑士集团开战。 村民大摇大摆奔向自己的原籍村庄,他们坐在小马车或驴车上,带着一人高的长柄巨镰刀,迅速抵达荒地,继而全家人齐上阵开始了清除荒草的行动。 同时,就地伐木的工作也在进行。 更有甚者,趁着现在气候略干燥,在以弓钻制造篝火后,村民开始了人为放火烧荒。村民们再在过火后黑黢黢的大地立下标识物,向同乡们宣称“这就是我家以后的田地”。 大家都是同乡,此事也得到骑士的承认,村民也就放心大胆干起来。 以至于他们很快将事情做得过火,空气中开始弥漫刺鼻的焦糊味,远处腾起浓烟,天空都变得有些昏黄。 幸亏安茹南部一样的溪水纵横,显然溪流分割大地,使得人造烈火纷纷在小范围内燃尽可燃物。贝孔也有些担心他们到处放火烧荒,操作不当将森林也烧尽了,殊不知,无数的荒草灰烬顺着热气扶摇而上,本地域从来都是水汽旺盛,突然间无数的凝结核在空中漂着,不久就下起阴冷的冬雨。 冬雨已不再寒冷,它浇灭大地的烈火,无法浇灭村民的欢喜呢。 类似的事情实则在整个安茹发生。 雷格拉夫也不知道他的部下,居然在各自的传统封地落实几乎一模一样的仁政,而广大村民面对即将展开的春耕,也出奇的选择起一种短平快的方式处理荒草地——烧。 尤其是沿河区域,河畔地带整体更肥沃一些,以火烧的方式消灭杂草,今年即可制造出成片的农田。 本地农民对农田的要求很低,只要一片地的杂草、树根清理干净,再感觉时节还不错,他们就干立刻撒播麦种。至于改善土壤肥力、制作灌溉系统,他们没有相关的概念,觉得只要把麦子撒进去就行了,秋季的产出如何,天主自会恩赐虔诚的农民。 放火烧荒是预备垦荒的步骤,在更广大的区域,针对旧有熟田的初步翻垦已经开始。 在摩泽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的科布伦茨地区,这一被山峦河流包裹的盆地,当地居民开始带着农具走向田地。 当地人几乎没有马匹,他们不得不全家齐上阵,用自家的木犁狠狠垦地。 往往在完成翻垦后的第二天,全家老少带着种子粮,人们站成一排较为松散的人墙,向着田地肆意撒麦种。 安茹南部赫米莱市镇的相对富裕,它是多为伯爵互相妥协、互相威慑的产物,当地人使用马、驴来垦荒也是极为奢侈。 仿佛,曾经罗马时代较为繁荣的卡米拉杜鲁姆城真的复活了 哪怕用了畜力,春耕作业都是极为繁重的,凡是被征召准备上战场的男人,现在也都必须待在自家的田地,一直劳作到春耕结束再归队。 留里克不知道,自己的长子雷格拉夫在安茹-香农已经拉出一支兵力颇为雄厚的军队。 雷格拉夫一样不知道自己父王大军就陈兵于特里尔。 自圣诞节前罗斯军针对梅茨的战役结束,本就因持续战争而凋零的梅茨城化作一片废墟,当地人丁崩盘后,844年的春耕作业也就不可能进行,无数农田直接抛荒,当地区域也突然变得人迹罕至。 特里尔也是相似的糟糕境况。罗斯联军驻扎在这里,军队守着依旧雄厚的军粮吃吃喝喝三个月,进入初春,罗斯军的军粮储备依旧令人满意。 科布伦茨、拿骚和威斯巴登,作为罗斯联军的后方后勤基地,当地的农业生产急需大量的劳动力,于是凡是来自当地的战士,已经在一月底坐上长船纷纷漂了回去。 绝大多数罗斯军战士依旧在特里尔修养,他们在此过冬,平日里大吃大喝,又有机会使用这里烫手的温泉。 一个冬季过去了,战士们都胖了很多。 就连留里克自己,棱角分明的脸也圆润了些。 特里尔不会继续荒废下去,战争很可能在今年结束,未来的这座城因航运方便,非常容易为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直接控制。 从周围区域抓到的村民、战争俘虏,乃至是从不远处蒂永维尔招募来的少数村民,上上下下一千余人,他们没有资格做信得过的民兵,当事人也极为排斥战斗,索性就安排他们这群“名义民兵”,就地开垦特里尔城附近田地。 战俘必须参与春耕,招募来的村民们,则许以利益诱使他们乐呵呵地播撒种子。 罗斯军提供种子粮,各种方式控制的民力大肆播种,至于秋季能获得多少燕麦,似乎只能看命运安排了。 因为播种之后无人再打理田地,无人灌溉施肥,今年的温暖期,罗斯联军将继续向着梅茨方向发动第二轮战役攻势。 在留里克看来,自己在特里尔下令播种,理所当然能在秋季打到不少粮食。收获工作可以委托给拿骚-科布伦茨必伯国来做,若是敢有他者抢收麦子,无妨,就以屠刀打回去。 持续修养到二月份的罗斯军,他们听从号角的召唤终于开始大规模集合。 对罗斯骑兵而言,当下正是草地青黄不接之时,单靠吃草马儿定然过于消瘦,不过三个月时间,罗斯军的战马都在辅喂燕麦和黑麦,战马的整体状况还不错,就是想要恢复该有的战斗力,就不得不加强麦子供应,以及等待新一茬青草长起来。 罗斯军因为一批兄弟忙着在后方春耕,留里克尚未恢复该有的军事实力。 他们就像是刚刚结束冬眠的熊,首先要清醒精神,再图新一年的生活。 留里克在城外的空地,检视他蛰伏三个月的士兵。各旗队在进入初春首次大集合,战士回归自己的旗队,他们站得方方正正,船上甲衣和罩衣,背上圆盾腰悬佩剑。 骑兵各队按编制聚集,箭袋挂在马鞍,已经弯曲得近似圆盘的角弓重新上弦,为了这次集结,所有骑兵也表演得似乎可以直接上战场。 这不过是进行新远征前的松松筋骨,留里克骑着马好好审视一番,自己麾下集体脸颊圆润的战士。 同样,战士们也都看到自己的金发君主的脸庞也圆润了。 风不再凛冽,其中还夹杂着草腥味,每个早晨都在浓密晨雾中开始,人们都要面临清晨糟糕的露水。 特里尔地方湿润很多,感觉比北方老家舒服百倍。离开故乡一年的年轻战士,他们知道按照历法,这时候北方大海的冰层依旧坚硬,开航还要等到四月份。 凡来自诺夫哥罗德的战士,也都讶异于特里尔地方居然在二月初就开始播种,这里的春耕早得惊人,当地有着漫长的无霜期,可想而知此地的物产可以何其丰富。 阿基坦地区的农耕情况比特里尔更好,奈何连续的战争持续消耗民力,在安茹地区,绝大多数区域的村子、农田都荒废掉了。 纵使安茹南部的民众以烧荒的方式,试图恢复已经荒草地化的农田恢复如初,他们的所有举措与纯粹的垦荒轻松不了多少。 赫米莱市镇地区的报团定居的近万民众,几乎要全体人员投入春耕,他们的马匹、驴子也都投入生产。 贝孔和他的伙计们才不会牵着战马投入其中,根本不会作秀式得泼洒哪怕一粒麦子。 贝孔自己不懂种地,至多骑着马在田间地头检视垦地播种的农民,观察那些耕马驴子的境况,估测马匹的驮运能力。 而民间的舆论继续发酵,村民在田间地头休息时,纷纷思考战争事宜。 村民几乎不可能与更上位的安茹伯爵有任何交集,倒是能较频繁的和骑士老爷打交道,与骑士扈从更是经常相见。 骑士老爷让大家好好考虑,大家就不得不仔细斟酌。 因为,新的战争似乎与过去差别巨大,唯有强者有资格当兵,同时也被准许在战场上自由劫掠战利品。 没有谁完全拘泥于教士的约束,贫穷的农民当然想在战场缴获一双好鞋子、一件新衣,若能找到一些银币再带回家,全家立刻就富裕了。 本地最尊贵的骑士贝孔七世,他公开承诺许可了劫掠自由,而且此事据称是来自上位的伯爵大人的承诺,此事教士们根本不能指手画脚。 有的村民摩拳擦掌,于是在自家农田播种完毕,就带着自家的耕马来修道院处报道了。 越来越多的农民牵着马、毛驴觐见骑士贝孔,一个个声称自己会骑马,再不济也懂得操控马车。 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撩开袍子可见肋骨的老家伙,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意欲谋个差事,对于这种羸弱的家伙自然要排除掉。 暂时贝孔和伙计们就在修道院附近暂住,此地的空地很便于他们检查有志当兵的农民,以及零距离检视他们拿出的耕马毛驴。 他们的马匹毫无蹄铁,抚摸四条腿,马匹肌肉也远不及战马粗壮,且每一匹马的肩高都逊色了些。 马蹄子要修理一番,这种事情贝孔等曾经流亡的骑士,被逼得自己都会,甚至会给自己的坐骑安装修缮的马蹄铁。 赫米莱市镇固然有铁匠,没有对战马的需求,他们的马匹也都通通不钉蹄铁。 但是现在,耕马将参与一场远征,全面钉蹄铁非常必要。更严峻的问题是,市镇没有充足的铁器,没有足额资源化作踩在泥地的蹄铁。 由此重大劣势,这些耕马就更不可以当做战马来用。 贝孔不得不面对一个倒霉的现实,他奉命征召一批精锐骑兵,想法很好,可惜就知道大家提前招募的新扈从、缴获的战马,这部分扈从可以作为精锐,其规模也就维持在一百余骑的地步。 他不得不断了征召精锐的念想,视野却也放得更开。 贝孔干脆审时度势得调整命令:“你们有三十个村子,每个村子各出二十匹马或是驴子,尽量带上十辆双轮木车。各村至多出五个强壮的男人,尽可能多带粮食,一定带上防身的武器。” 多带粮食并非收税式的征集,农民带的粮食可以卖给新安茹伯爵,大人会拿出真金白银购买。 所谓带上武器,绝非让农民组成民兵去和敌人厮杀,武器就仅仅为了防身。 各村合计出了一百五十个男人,他们绝大多数可以保证骑马时不掉下来,也都能保证驾驭马车。他们集体站在贝孔面前,纷纷撩开上衣展示胸膛和胳膊,相比于那些闹着玩的肋骨明显的老者,这群农民的素质的确不错。 恐怕整个赫米莱市镇,就只有这一百余人相对是精锐了。 计划与之前的设想更美妙,贝孔无法落实君主的计划组织出二百余名安茹地方骑兵队,倒是为君主提供了一支六百匹马和驴的骡马运输队。 队伍不会空载马车去香农报道,或是拉车或是驮运,农民听信素未谋面的伯爵雷格拉夫的承诺,决定多带一些粮食出手,以换取一些关键的农耕生产工具。 他们也本能保持该有的戒备,不会敞开粮仓去交易工具。 他们决定各村多出一个两个村民,这些人专职护送购买后的诸如斧头、铁铲等工具结伴回来,可不会参与战争。 要运输的不只是粮食,修道院方面,院长比格斯有求于雷格拉夫,所以他大手一挥将地窖里的所有麦酒通通拿出来,同时修道院仓库计划酿造新酒的麦子,也通通拿出来。 麦子和麦酒将作为大礼,至于能否“买通”新安茹伯爵,赐予赫米莱市镇现状合法化的权力,他希望一切顺利。 就算大人不准许,一切也无妨。 无论如何,重新武装的安茹伯国军队投入新的战场。 尊贵的小马丁修道院院长,在本地教士的心目里他应该恢复“安茹的圣马丁大教堂主教”身份,如此尊贵就不便于做随军教士。 这项随军重任,偏远地带的圣皮埃尔修道院的比格斯院长,他决定肩负起责任。 第1648章 熊醒了 二月份,新一批粮食运抵波瓦蒂尔,同时而来的还有一批来自奥维涅的军队。 就如伯爵伯纳德声称的那样,他的确要把麾下军队集结得超过一万人。对他而言,出兵若少于一万,感觉就会被其他贵族看成笑话。 来的不止是战士,他们押运大量粮食的同时,一批备用军械一并运了过来。 这批抵达的军队有多达一千名士兵,他们直接听从伯纳德指挥。 后续仍有部队亟待进发,只是他们要忙着在故乡完成春耕,罢了徒步走到波瓦蒂尔城完成集结,这需要时间。 伯纳德可从奥维涅拉出多达三千名直属军队,其中可有五百名重骑兵。这部分军队完全听从他本人的指挥,也是他最得以仰仗的作战力量。 至于当地贵族骑士们,他们出兵多少就看当事人的意愿了。 伯纳德没法强迫这些家伙拿出全部家底投入战斗,他们绝大多数有着部分的高卢血统,很多人也是因为在八十年前跟随“铁锤”查理作战立功而获封,三代人下来,他们已经与脚下的土地完全绑定。 也许会有五十位骑士奉命进军,缺良心的带上五六个扈从就来了,有抱负的说不定能带上二十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奉命来的骑士一定全员骑马,不仅准备自己的坐骑,还要留足了驮运物资的备用马。 最终,骑士军队将立刻组成大规模的骑兵队。 伯纳德想想估测自己集结完毕的大军,集合波瓦蒂尔和奥维涅的武装力量,形形色色人员构成的骑兵军队,可以堆砌到两千骑之巨! 对于他而言,这些骑兵证明了他就是阿基坦地区第一贵族,再次证明了纪尧姆海米德家族对阿基坦的实际统治。 骑兵两千,形形色色的战兵还能堆积到一万人。 若是再加上图卢兹地方军队、阿基坦地区的桑特伯爵军和欧坦伯爵军,这部分联军就可能堆积到两万大军。 奥尔良伯爵已经在持续战争中被折磨得人困马乏,大量军队耗损掉了,他抓紧时间“弃暗投明”了,当前疲乏的他能提供的友军数量定然极为有限,且完全不能奢望这些人拥有战斗意志。不为一年前的恩恩怨怨发生内讧,就已经是天主保佑。 已经开始全面春耕了,意味着大战即将开启。 “秃头”查理值此关键时刻,不得不估测这个阿基坦国王能指挥多少贵族参战。 查理还是比较信任阿基坦与图卢兹的军队,至于图尔、奥尔良、南特,以及被自己封爵的安茹-香农…… 查理实在不喜欢新的图尔伯爵,不喜欢这个僭越过的家伙,可是不能公然表达自己的这种不悦。 因为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她温顺得如同小绵羊,因为自己的这位未婚妻,查理对奥尔良的未来非常期待。 至于新的安茹伯爵雷格拉夫,他是否会落实自己的誓言,作为联军的先锋主攻勃艮第呢? 所有人都在备战,也包括查理的盟友、敌人,以及“非敌人”。 直到现在,查理仍然不清楚有一支实力雄厚的大军陈兵摩泽尔河。他曾经的封地科布伦茨,现在到处飘扬罗斯旗帜。 罗斯军相对于阿基坦大军不是盟友也不敌对。 甚至在法理上,罗斯军对雷格拉夫的安茹,目前也是“非盟友非敌人”状态。 来自奥维涅的军粮,一部分运抵留驻波瓦蒂尔的麦西亚军营地。麦西亚军再用准备好的船只,将麦子航运到新兴军事堡垒的桥堡。 旧石桥有了新的名字,桥堡之名也为伯纳德、查理获悉,它建设在庞大联军的必经之路,一座坚固的后方粮食基地实在是对大军后勤的保障。 伯纳德只是觉得雷格拉夫那小子想得很周到,却没有悟出这里面暗藏的门道。大军的持续战斗力如何,取决于军队存粮数量。雷格拉夫将问题看得很长远,生怕战争还是磨磨蹭蹭到845年才结束,为了应对可能的拉锯战,后勤储备就要多一些冗余量以备不测。 雷格拉夫在解决了安茹问题后,不但得到了一批新军粮,更得到了当地人的大力拥护。 再一次,他将手头所有的资产投入战争,库存的粮食全部投入军需,而没有任何保留。 不同贵族对于这场战争,在态度上有些很大不同。雷格拉夫可以拿出一切做豪赌,因为他输得起。 倘若自己战败,大不了退出阿基坦和卢瓦尔河,再找到自己的父亲再寻求一些资助。 雷格拉夫可以接受这种“流亡”。 其他贵族,尤其是阿基坦的波瓦蒂尔伯爵与欧坦伯爵,这两位来自纪尧姆海米德家族的两兄弟,如果兄弟俩遭遇重大战败,权势也会因为军队损失而暴跌。 伯纳德此战投入甚大,实则还是有着大量保留的。内战断断续续已经十年,阿基坦地区整体却一片祥和,当地有着相比于他地优越的人力物力。伯纳德估计,如果自己遭遇严重损失,退回老家还能再拉出一支庞大军队。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将采取守势。 考虑到单单自己集结一万余人,如此大军还能战败?还能有重大损失? 关于雷格拉夫在其封地大训新兵一事,伯纳德心知肚明。但诸如贝孔等安茹骑士们,在赫米莱市镇招兵买马一事,本该清楚此事的伯纳德居然根本不知道! 因为他的北部邻居直接回归为安茹伯国,波瓦蒂尔已经不需要再提防图尔伯爵找茬了。 自己与雷格拉夫完成同盟条约,约定上没有提边境据点维耶尔市镇的时期。此事不管对方是不知道或是至少知道了不想提,大家即已结盟,己方再在边境囤积军队岂不是挑衅? 维耶尔市镇的波瓦蒂尔驻军全部撤离,同时还带走了一批武装农奴。后者是被迫拿起武器参战的,被许诺参战可恢复自由民身份,这些农奴也就乐于加入了所谓阿基坦军队。 有五百人离开维耶尔市镇,他们沿着“麦酒之路”首先向波瓦蒂尔城集结。 放哨职能的驻军撤了个干净,维耶尔立刻陷入萧条,有关不远处赫米莱市镇的大变局,自然无人知晓了。 兵已招募,雷格拉夫全力以赴加强自己军队的素质。 从安茹城招募的步兵骑兵已经回到香农的训练营地,碍于旧训练营本就是冬季抛荒的田地,现在它已重新翻垦撒过麦种,训练营随即调整在河畔地带。 雷格拉夫现在拥有三支步兵旗队,所有编制方法高度模仿罗斯军。 折合三米长的训练用矛,也换成更长的货色。 针对这些民兵是训练方法依旧是简单且粗暴的。 木杆换上新矛头,由于木杆多用杉木和栎木打造,它的挠度不大,太长的话依旧容易下弯。如此倒有一些好处,士兵的作战变得更加立体了。 长矛手的基本战术就是捅刺,如此操纵这等长矛,又可以大力劈砸。矛头势大力沉砸下来,把敌人夯得头昏脑涨基本就赢了一半,能把敌人夯至骨折就彻底赢了,这就像是操纵链枷夯大麦子,民兵不学自会。 前排兄弟突刺,后面的兄弟大力夯。 过去的法兰克或是高卢时代的民兵,他们从未大规模编组士兵、以长矛结阵作战。 雷格拉夫实行的战术一样是一种冒险,他只见过四年前的冰封易北河上,罗斯-萨克森联军以铺天盖地的长矛,挡住了大巴伐利亚公爵的骑兵集团冲锋,相信自己如此训兵也能成功。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再能调整军队战术了,倘若这套战术在实战中不好使,一时间也不可能修改战术。 雷格拉夫不清楚贝孔等人在安茹南部的作为,不过刨去那些人的努力,自己麾下也基本拼凑出了两千战兵,且训练程度与日俱增。 …… 春风吹拂大地,浅埋的草籽萌动,青草迅速生长,很快连荒地都开始萌发蓝色小花了。 三叶草率先绽放一些蓝花,森林生长新枝芽。 二月份,阿基坦与勃艮第刮起南风,在第戎休整一个冬季的欧塞尔-勃艮第大军,他们结束冬眠纷纷行动起自己生锈的身子。 战马要修剪蹄子,马蹄铁修缮一番重新钉回去。战士打磨自己的矛与剑,所有甲衣摊开晾晒。 欧塞尔-勃艮第的父子指挥官,康拉德和他的儿子威尔芬,经过了一个冬季的蛰伏,对于这一年的战争,两人却有着不同的态度。 勃艮第在这场大战中到底是什么立场?是为了救援皇帝洛泰尔?还是保证勃艮第势力固有的权力? 欧塞尔伯爵在获悉梅茨化作一片废墟,他对前途有着深深忧虑。 奈何自己的儿子威尔芬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普罗旺斯的丕平二世希望战争胜利,拿回自己丧失的阿基坦权势。 这两个年轻的大贵族甚至自己也有密谋。所谓战争胜利了,阿基坦与图卢兹归丕平二世,欧塞尔-上勃艮第-普罗旺斯归威尔芬。如此一来,被查理曼拆分的勃艮第完全复活,丕平二世得到法兰克南部疆土,想想真是两全其美。 要实现这一结果,以勃艮第人为主力的军队,就必须击败蠢蠢欲动的阿基坦-卢瓦尔河的一串贵族,还要击败神秘莫测的“梅茨袭击者”,所谓侵入法兰克许久的罗斯人。 威尔芬渴望建功立业,丕平二世急着复仇。两个年轻人最缺乏老家伙当有的定力,欧塞尔伯爵很欣赏两人的蛮牛冲劲,但对这场战争并没有十全的胜利把握。 早在一月份的降雪结束,一支勃艮第骑兵就离开第戎大营,他们带着给养、铺盖,奉命进抵已经成了废墟的梅茨,在此建设一个观察哨所,警惕那些袭击者。 这批骑兵的兵力有五十骑,他们找到马斯河上游水道,便沿着河一路向北,在抵达凡尔登市镇后,通过马斯河丘陵区山口通道进入梅茨平原。 勃艮第军队已经定下战略方案,所谓欧塞尔留驻军队,以及特鲁瓦、巴黎、香槟等地贵族都采取守势,只要挡住蠢蠢欲动的“秃头”查理的军队即可。 届时勃艮第联军将沿着斥候骑兵所行走的路径,想必会顺利全军抵达梅茨平原。 而到了梅茨,一切也只是“开始”的结束。 路途道阻且长,对于勃艮第军却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帝仍被困在阿尔萨斯的北方,陈兵阿尔萨斯南部的大巴伐利亚公爵迟迟不进攻,定然是因为双方在打拉锯战。 斯特拉斯堡是一座坚城,当地也有大量小贵族坚决拥护皇帝。 已经损失大量精锐的大巴伐利亚公爵能一战攻克斯特拉斯堡绝无可能,否则战争就不会耗到现在。这时候,只要有一支强军增援斯特拉斯堡攻守之势就转换了。 “至少杀了大巴伐利亚公爵,东方贵族一定立刻重新臣服皇帝,接着大军西进,一定迅速击败反叛的阿基坦。”欧塞尔伯爵也有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他觉得这就是这场持续十年内战,最有利于勃艮第势力的解决办法。 所以,所谓袭击梅茨的罗斯军队,这群蹬鼻子上脸的诺曼人必须击败! 勃艮第从未与任何诺曼势力激战过,因为地理环境的局限性,深处帝国南部、地中海之滨的他们,当前的年月甚至没有与丹麦海盗接触。 当前,还没有丹麦、挪威或是罗斯的船只绕过直布罗陀海峡,也仅仅是现在。 梅茨伯爵战败被杀,梅茨城也被付之一炬。那家伙就是愚蠢得把全部家底投入内战,他的战败被勃艮第贵族们看来是因为他蠢。 等勃艮第大军东出马斯河丘陵,再沿着罗马大道横穿孚日山脉后直插阿尔萨斯的莱茵河谷地区,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首先!就是解决掉挡路的所谓罗斯人。 因为对罗斯的了解仅限于逃亡者的少量供述,以及教会里疯传的那些信件。现在的康拉德和他儿子威尔芬都相信,所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根本就是罗斯人的伪装,这群野蛮人不过是另一区来自北方的家伙,他们得到了大巴伐利亚公爵的承认,所以给了个封号,就好似野兽套了件人皮。 大巴伐利亚公爵麾下曾有丹麦佣兵,其头目还曾是丹麦的王(哈拉尔克拉克),现在另一伙儿名为罗斯的佣兵,如同猎狗一样跟在其身边,又能说明什么? 勃艮第人对罗斯的了解非常琐碎,现在也不能判定袭击梅茨的敌人,究竟是纯粹的罗斯人,还是巴伐利亚-罗斯联军。 因为美因茨是巴伐利亚大军的集结地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地方与梅茨可有直接相连的内河航路与罗马大道支线路,大巴伐利亚公爵要派兵过来可以很迅速。 成功逃到山区之西的凡尔登的少量梅茨难民,他们的说法过于离谱。 离谱消息一路南传到第戎,康拉德获悉敌人有大量步兵骑兵,怎么想都像是巴伐利亚军队直接参战了。 猜来猜去什么结果也没有,已经在梅茨废墟建立观察所的军队,他们观察到的是苍茫大地的一片凄凉景象,所有快马加鞭回传的消息,均无有关敌人的动向信息。 勃艮第人仍在按部就班准备着,他们计划着,等到三月份的月中期军队全面开拔。 这支已经慢慢集结达到两万人恐怖规模的欧塞尔-上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计划着翻山进入梅茨,无论梅茨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该地所在的平原区都适合联军作为大型驻扎地。 对此欧塞尔伯爵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设想,所谓自己的儿子威尔芬会继承自己的一切权势,那么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已经崩溃的梅茨伯国一并夺了,为未来的大勃艮第王国添砖加瓦。 但是,巨熊醒了。 被罗斯控制的特里尔正在春耕,军队可是全面苏醒。 与春耕同时进行的,是留里克在入春后首次集结大军。 蛰伏到此结束,已经纷纷吃出肚腩的战士们,必须开始恢复日常的训练。 看呐!特里尔城外的荒地又热闹起来了。 各旗队踩在被动抛荒的农田,将这里改造为训练场。 步兵圆盾堆叠,他们换上全套甲衣,真正的剑换成木棍,各旗队开始了群殴式训练。 双方组成盾墙对冲,木棍为剑互相刺互相砸,各百人队把友军当敌人,往往越斗越急眼,一场战斗下来大家气喘吁吁,一些兄弟干脆被木棍隔着甲衣打出淤青。 淤青不是致命伤,留里克一如既往的鼓励这种野蛮训练。 一切就如故乡那般,罗斯正规军的年轻人,从小就是这样通过互相打架越打越勇,它继承了罗斯部族时代的“比武竞技”,以及斯拉夫庄园赤膊打群架的传统。 因受伤而哀嚎是懦夫表现,被打得鼻青脸肿依旧奋勇当先是勇士。罗斯军里年轻战士比例极大,他们正是最喜欢好勇斗狠的年龄,肉与麦子养出的彪悍体格,令这种野蛮放大了。 特里尔城外迅速形成一片极为热闹的景象,打架式训练的呐喊声响彻城市。 同时,大规模修马蹄、钉马掌的工作稳步进行。 专职射箭的战士们,也被集合起来整训。弓箭手、十字弓手、扭力弹弓和投石机,战士训练集群射箭,罢了检查各自的武器状态。 弓要检查弓弦换取新的,扭力弹弓安装新的扭力绳索并涂油保养。 形形色色的保养与修缮都在全面进行,连带着大量船只也在进行检查修补。 三千罗斯步兵、近两千骑兵、三千约塔兰步兵,以及丹麦、芬同盟军。 另有忙着回老家种地的拿骚-科布伦茨的一千五百人,他们名义上会以民夫的形式回来,不过必要时刻都是可以作战的民兵。 再加上诸如收编自蒂永维尔的一小撮战士。 投诚的于利希高、拉蒙高两位伯爵,以及顾忌两人贵族体面,释放的大量战俘(目前忙着播种的也是他们)名义上又回归为两人各自的军队,这又是一千人。 留里克可以说,自行撤军的拉格纳的丹麦主力军不算,自己可以指挥的联军多达一万人。 下一步,就是按照秋冬时期制定的战略主攻勃艮第人。 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全军休整完毕后向梅茨平原进军。 第1649章 再去梅茨 柔和的阳光照在罗斯旗帜飘扬的特里尔城,空气很适宜,南风令人愉悦。 持续的好天气让北方人忘了其实才刚到初春,须知现在的气温已经相当于北方的夏季。 远征至此的罗斯军队,广大年轻战士在这法兰克腹地度过第一个冬季。它绝非寒冷之冬,春季的温暖突如其来,战士们颇为咋舌。 他们迅速恢复精气神,如同一大群冬眠的熊苏醒起来,战士们以旗队的形式进行集体械斗式训练。 如此野蛮训练已经持续多日,中途虽有一场短暂的春雨,对全军整体风貌可没有丝毫的影响。 一个冬季过去了,很多人或是身体、或是精神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特里尔城的北大门,漆黑的尼古拉斯门上,留里克以城门楼为行宫,安然度过冬季。他自己胖了些,随军的宠妃贝雅希尔,如今已然挺起了大肚子——她又要生了。 宠妃在国王御驾亲征的军队里生下王子或公主,实在是一种吉兆。 尤其是在四年前的冬季,明明是在恶劣的环境下,贝雅希尔仍然顺利得为留里克生下了儿子。 当年的大胜当然不因为这个突然降生的王子,但王子降生,为胜利增添了光荣。 如今可以倒果为因,因为一个新的王子或公主将降生,罗斯也理所当然取得大胜。 她即有过生育史,如今年龄也过了二十岁,身体机能正处于巅峰,再平安生下一个孩子理所当然。 只是,快到生育的日子却偏偏赶上了大军发起全面作战,无形之中这就是命数么? 温润的风透过窄小的石窗灌入行宫,贝雅希尔挺着肚子略显艰难得操持起一般家庭事务。 所谓行宫本就是一栋城门楼子而已,它其实很小,留里克倒是能接受这种局促的房间,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被严重破坏过的特里尔城之高处,站在这里透过小石窗,可以看清城内外的很多细节。 留里克就是在这里监督自己的军队,这些日子完全可以看清城外的那群带着全套护具打成一片的小子们。 “唉。事到如今,过去发生的事又要重演了。我会生下一个男孩,庆祝你的再次胜利。”贝雅希尔低语道。 她的眼神瞟到留里克的背影,又轻轻催促:“不要再看那些战士的乱斗了。你说过的,今日要与很多老兄弟谈谈。” “我看……还来得及。”留里克依旧凝视着石窗之外的热闹景色。 一只小手轻轻举起搭住他的肩头,贝雅希尔把脸颊微微凑过来,喃喃道:“还是快去吧。” “在催我?”留里克终于转过身,轻轻抓住宠妃的手,又下意识地抚摸她挺起的肚子。“应该……快到日子了。” “是的。如果时间提前一些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再度上马作战了。”说着,她微微勾下了头,舒展的黑色长发也遮掩了大半张脸颊。 “这可不行。就算孩子提前降世,你还是要好好休息。至于你想要再度作战,还是算了吧。” “可是……” 贝雅希尔想要再争取一下,她的男人“无情”否决了自己的希望。 “你该继续修养,不过你也的确应该随军作战。我知道你觉得这其实一点都不残忍,一个真正的瓦尔基里,的确不希望因产后的虚弱坏了自己的实力。你还是继续修养吧!战斗的事情,全都交给你的部下。你贵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以后也不必再冲锋陷阵。” “好吧!好吧……” 贝雅希尔没有再说,现在的她也估计到自己的男人要和那群老伙计聊些什么。 绝非闲聊,定然是直接关系到进军与作战的事情。 相比于别的宠妃,留里克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哪一位宠妃如今才是最受宠的。 只是,自己不是王后,也绝无可能成为王后。西方的战争终将结束,甚至很可能在今年结束,届时罗斯大军回国,自己与留里克漫长又短暂的亲密独处也将告一段落。 贝雅希尔很有自知之明,只遗憾有限的时间里就只能生下两个孩子。 故乡的伏尔加河谷、佩切涅格的帐篷群、在河畔草原自由奔驰的马群,一切都成了过去式。她这个昔日的佩切涅格公主已经站在族人前所未见的遥远西方领域,一切都在证明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世界之广博大大超出她的认知。 “户外还是有些风寒,你就继续留在屋子里修养吧。”留里克好生劝说道。 “我不。” 贝雅希尔撅起小嘴,撒娇的小模样惹得留里克怜爱,可爱的外表也完全遮掩了她在战场上的彪悍与果决。 “还是听我的话吧。安静修养,尤其记得三月底、四月初,你的大日子就到了。” “唔?你还真得算着时间?”贝雅希尔有些吃惊。 留里克耸耸肩,搪塞到:“这是神的旨意。你好好休息,我该下楼和兄弟们会和了。” “好吧。我听你的。” 她最好生育一个公主,这样德米扬斯克伯国就只有哈撒勒这一个男孩做继承人。倘若真的再生下一个男孩,留里克估计,自己当在未来时光再在东方划一荒地,交给贝雅希尔腹中男孩继承。 事到如今留里克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因为妻妾太多,目前罗斯王族的人丁已经过于兴旺了。 这固然是自己的父母最乐意看到的景象,不过王子太多,罗斯王国的未来也为此充满挑战。 罗斯军队当前在干什么?倾全国之精兵高强度介入法兰克内战。 法兰克固然有着“分割继承法”的根本性毛病,但就这场内战而言,最大的问题不就是“秃头”查理的“意外降生”。他的存在,直接打乱了老皇帝的分封策略,结果兄弟阋墙,如今战争发展到一方必须砍了另一方的项上人头。 留里克很满意,所谓罗斯还处于公国时代时,自己早早给妻妾们分了等级。 如今公国成为王国后已经是第五年,嫡长子继承制度已经在落实。 后宫明确了等级,贝雅希尔在妻妾里属于第三等。 这一等级的妻妾都有着实权,只是权势大小有所不同。 她们均有封地、军队与臣民,所生育的大儿子将完全继承母亲的封地。 就算自己再爱贝雅希尔,等回到了罗斯老家,枕边人也必须换成王后斯维特兰娜,并尽快让王后生育第三个孩子。 王子公主已经太多,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现实。不过,新生孩子继续增长,就是变相加强了太子奥斯本斯拉夫的尊贵。王后生育的嫡系王子要尽量多,几个一奶同胞的嫡出兄弟,他们构成一个集团,就能在未来上百年的时间里,镇住所有庶出的王子们。 至于一百年后的世界,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 留里克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将罗斯创造成何其庞大的帝国,至少有了这套嫡长子继承的制度,可以确保帝国大权长期把持在罗斯老部族-白树庄园这一血脉集团内部。这一基本盘本身就掌握权势,又有庞大的人口基础,这是维持帝国统一稳定的关键。 至于未来,罗斯的便将区域,那些被刻意安排至偏远地方筚路蓝缕的庶出王子的后裔们崛起,去走一条祖先的帝国路。 无妨。他们都是自己的后裔…… 留里克很清楚自己高强度介入这场法兰克大贵族的混战为了什么,当前在声称所谓“反抗法兰克人对所有诺曼人的压迫”,理由就过于歇斯底里了。 必须让法兰克的各势力清楚意识到罗斯人的强大,靠着战争手段打服或歼灭一些法兰克贵族,罢了扶持罗斯信得过的人物,再与这些家伙签订盟约,确保罗斯未来在法兰克的经济利益,这就够了。 罗斯并无能力在法兰克领地里大肆割肉,一来罗斯无法控制距离老家或有两千公里的飞地,二来彼此信仰迥异,三来罗斯是为钱财而来。 至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这一奇葩。 它难道还算罗斯势力么?哪怕很多法兰克贵族就是说这以伯国是诺曼势力,在法理上,它的确是法兰克系统下的封建伯国,与罗斯的确没有臣属关系。 但现在,这一伯国大大小小的贵族出身都来自罗斯的体系。 至少在一两代人之内,或曰五十年的时间里,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大小贵族们,还是会觉得罗斯王国是自己的如同亲戚一般的存在。 至于未来,任何的亲情都会在四五代人内淡化,最终能将大家拧成一股绳的,就是利益了。利益!天然得彼此距离越近就越有共同利益,哪怕没有血缘关系的贵族也会因为共同利益抱团。 譬如,因为利益,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从坚决作战迅速变成现在乐呵呵的盟友模样。 利益使然,亚琛北部的于利希高、西部的拉蒙高,两位伯爵都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未来处境。他们都是法兰克族人,与勃艮第人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连丝毫的联姻都未曾有过,任何的共情都无可能。 当得知罗斯联军要攻打勃艮第势力,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两人可没有任何的心理不适。只是考虑到避嫌和体面,自己就不易带着极为有限的部下出战,以向留里克证明自己是真心结盟了 因为勃艮第人有两位特殊的大贵族,他们都与一个女人有直接关系,而这个女人,很大程度上与留里克并非陌生——图尔的艾德莱德。 留里克尚未计划召开大规模的军事会议,他粗略估计的计划是军队再梅茨完成大集结后,再集合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军中大大小小的贵族,大家聚集一起,再将攻击勃艮第的具体战略布置好。 此次被贝雅希尔催促的会议,就是要落实先期攻势。 曾经废墟化的特里尔皇家行宫,如今杂物碎石早已清理得干干净净。 宽广大殿石板坚硬,这里铺设一些毯子,在直接堆砌木柴点燃篝火,恍惚间竟有种北方故乡老议事庭的感觉。 由于厚重木门已经毁坏,大厅可谓四处漏风,倒是巨大门洞使然,使得大厅几乎整个白天都很敞亮。 篝火再度燃了起来,留里克作为王者姗姗来迟,他来之后,只见受邀的贵族、军官都到期了。 他扫视一番围火而坐的朋友们,再走到最尊贵的位置,坐在备好的皮毯子上。 他最后审视一番跃跃欲试的大家,客套道:“让你们久等了。” 大家面色都很乐呵,甚至,连投降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都是一脸笑意。 留里克清清嗓子:“咱们如用一大群冬眠的熊,现在所有人都醒了。按照旧方案,我们将立刻开启针对勃艮第人的战时。 我们去年在河谷地带布置了大量拒马鹿砦,结果那些家伙根本没有出现。当时你们就有人说,我的策略过于谨慎。 也许的确是这样。” 留里克笑了笑,大家互相看看也都憨憨地笑出声。 “秃头”菲斯克收起笑意目光如炬:“但是,如果敌人真的愚蠢地进军,那就是鸡蛋撞石头。他们引以为傲的重骑兵,会被无数削尖的木头扎死。至少,也是迟滞他们的冲劲。” “的确如此。”留里克点点头,“现在,这些鹿砦成了我军下一步进军的障碍。好在拆掉它们也很简单。再说我们只做的这些削尖的木头也不能浪费,说不定未来的大规模作战就用上了。再不济,把它竖直砸进泥土,也是栓缆绳的木桩。” “您的意思的,尽量装车运走?”菲斯克问道。 “对。但是你!兄弟,这次小会实际是我要交代你一项重大任务。” “率部首先攻击?还是让我带着一些勇士做先锋?”菲斯克猜测道。 “对。我要你首先进抵梅茨。”说到这里,留里克的双眼又注视到跃跃欲试的小将布洛迪。 留里克突然坐正身子,他一脸严肃:“菲斯克!布洛迪!” “在!”两人异口同声。 “现在,本王赋予你们重大使命。军队将过些时日全面开拔,主力将不再傻傻等待我们拿骚科布伦茨的友军民夫。我要你们两位,一第一和第二骑兵队为开路先锋,而且立刻行动! 你们首先抵达蒂永维尔,再进抵梅茨。你们要检查当地情况,为主力军选定合适地带预备为我军的大营地。 你们两位的行动是为全军下一阶段大规模战争奠定后方基础,我要稳扎稳打,不求你们两位过分冒险。” “遵命!”虽然没有对命令彻底了解,菲斯克与布洛迪先异口同声领命了。 留里克满意得再都吩咐:“我深思熟虑才给你们两位命令。两队有三百骑,我再给你们一百匹备用马。我军实际的战马需求依旧紧张,请你们妥善利用马力。” “此事,您不必担心。”菲斯克拍着胸膛保证道。 “当然。”留里克真诚看着老兄弟:“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国最优秀的骑兵指挥官,所以这份艰巨任务才要交给你领衔实施。” “我会胜利完成任务。”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留里克伸出右手示意道:“我不觉得勃艮第人是傻瓜,在和他们大规模作战之前,还是把他们想象得很睿智,以免我们因轻敌而蒙受不该有的损失。” “您还真瞧得起他们?”菲斯克撇起大嘴一副不屑状。 “谨慎一些是好的,因为骑兵要经过长途跋涉。春季在摩泽尔河上游河畔区域奔袭,我们应该谨慎。你们两位要多带一些箭矢,后备马匹驮运扎营的物资,以及饲喂战马的粮食。你们各自也多带些粮食挂在马鞍上,一定要保证我军战马一直充满力气。” “遵命。”菲斯克自知多说无益,君主要谨慎,自己就奉旨谨慎得好。 留里克确有谨慎的理由,在他看来,倘若勃艮第人很有进取心,他们在冬季就不会继续蛰伏于所谓的第戎大营。 说不定一支勃艮第小规模军队已经占领梅茨,甚至蒂永维尔也被他们夺了。 六百名精锐罗斯骑兵都是身经百战,身为精锐,他们的坐骑最先换了新的马蹄铁。战马蹄子都修得完美,马匹棕毛梳理妥当,战马素质处于巅峰。 倘若真的与驻扎梅茨的勃艮第军队遭遇,敌人兵力少当然是立即进攻。 罗斯军骑兵素来讲究“查打一体”,只要感觉敌人较弱,就力图做到歼灭。 听得大王的详细说明,菲斯克与布洛迪更加期待了,甚至猜测梅茨城废墟已经存在一千名勃艮第驻军。 如果那是一千名骑兵,靠着罗斯骑兵弓矢犀利,可以先行耗损一旦敌军实力。 如果那是一千名步兵,罗斯骑兵就能更好地发动强袭,搞不好还能一战轻易将之打得崩溃。 菲斯克以自己过往经验,猜测自己这个先锋,将再一次为罗斯联军今年的战争拿到首胜。 首胜对士气激励非常重要! 第1650章 骑兵再临蒂永维尔 摩泽尔河畔继续喧嚣,有关骑兵队将做先锋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联军营地。 四支骑兵队,第三、第四队的兄弟们羡慕前两队的精英。 又是他们,每次首战总是他们! 初战胜利的荣誉一定也归了他们。 奉命出动的战士们都在忙着整顿自己的物资装备、照看自己的战马,他们又按照规定从备用马群里牵出一百匹专司驮运。 因为所有战士都在暗暗磨刀,他们都清楚持续的蛰伏即将终止。 骑兵各队也早就做着相应准备,最精锐的第一、第二队,他们奉命进行着更强的武力准备。 两袋箭挂在马鞍上,每一袋插上标准的三十支,也有更谨慎的战士向箭袋里硬生生多塞了些,化作压迫感十足的一袋五十支也不稀奇。 两队骑兵有此愣是能凑出两万支箭!仍有一些备用箭打着捆,恍若一捆又一捆薪柴一般,由后备马匹驮运。 完全是因为留里克谨慎的高估勃艮第人的能力,默认梅茨城废墟已经被敌人趁着冬季占领。 两万支箭的储备,足够罗斯骑兵打一场高强度的战斗,这就是为可能之敌做的“开胃小菜”。 相对于不善大规模使用箭矢的法兰克军队,两万之箭的储备已经算是多得匪夷所思。而罗斯主力当前储备的全部箭矢、标枪,是这“小菜”的近十倍。 罗斯军善箭是因为军队有着刚好的弓,所学习的草原骑兵战术也极为讲究弓马娴熟。有快马,有劲弓,奈何佩切涅格人长期缺乏碳钢箭簇与坚硬的橡木箭杆。 草原人制造拉距惊人的角弓有一手,他们因地理劣势而难造好箭的短板,到了罗斯军这里啥也不是。 铤装箭簇的后端如钢针一般插入橡木箭杆中,碳钢箭簇淬火后奇硬无比,听闻勃艮第军队的披甲率较高,基于这一情报,本次行动的两支骑兵队干脆全面装备破甲箭了。 阳光之下,菲斯克将硬牛皮马鞍装上自己的坐骑。 经过两个多月的完全休整,战马已被饲喂得膘肥体壮。它才安装新的蹄铁,如今浑身充斥着使不完的力道。 非常微妙的是,罗斯军所拥有的战马几乎都是母马。固然母马的冲劲、耐力都逊色于公马,但马匹一到了四月份就进入繁育期,尤其是公马,它容易变得极为暴躁,非得过了这段时间,待公马对母马毫无兴趣了一切才趋于正常。 倒是母马始终是温顺了,全队采取母马注定使得全队集体性损失一些作战实力,却能保证队伍全年保持几乎恒定的作战能力,两相取舍母马为优。 马鞍已经装好,菲斯克情不自禁好好抚摸坐骑的鬃毛。草原突厥马的鬃毛总是很长,骑兵队一如既往按照北方的习惯,战士给自己的头发梳理出奇怪辫发,给续的大胡子也扎成辫子,针对坐骑,鬃毛梳理成麻花辫也理所当然了。 “已经休息快三个月。姑娘,这一次你又可以狂飙了。”菲斯克带着笑意轻浮马脖子,他的坐骑好似听明白了,立刻晃动起马头好似做点头状态,还发出嘶鸣,像是做出肯定答复。 “好样的。说不定我们很快会和新的敌人打一仗,我们又要胜利了。” 高壮的菲斯克骑在马背上总显得有一点滑稽。 草原马的肩高平均逊色于法兰克战马,罗斯军有广泛使用母马,情况就更差一点。 队伍中真正的佩切涅格出身的战士从不觉得有何不妥,这群黑头发圆脸的遥远北亚草原游牧而来的人们,他们在身高上也普遍比金发罗斯战士矮一头。 这样的骑兵配置看着有些奇怪,谓之为“巨人骑兔子”过于戏谑了,倒是实战证明骑兵队的集体作战能力依旧彪悍。 或者说,罗斯军总是将骑马作战视作“高度机动的射箭平台”。不求战马的集团冲击能力,马匹肩高的劣势当前也就无需担忧。 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挂上马鞍,里面尽是菲斯克为自己准备的干粮。 骑兵行动讲究轻便快速,不便于如步兵那般带着铁锅、陶瓮赶路,进入作战时期,骑兵也绝无可能停下来磨磨蹭蹭的埋锅做饭。 这一袋食物以粗制麦饼为主,辅以大量的咸鱼肉干,以及没有任何调料的熏肉。 特里尔城内以及附近区域的磨坊都遭遇毁坏,最关键的石碾子不知所踪。 手握大量麦子的罗斯援军,在刚刚结束的冬季,没有烤房就不再奢望吃面包,倒是以非常传统的方式,以粗制的石磨棒、石磨盘将慢慢碾碎麦子来制作烤饼是可行的。 士兵们负责制作自己的干粮,有时一个小队的兄弟们集体动手,所制作的麦饼因混有大量小麦面粉,就算颗粒粗糙,如此面团摊开放在炽热的石板上,很快便得到品质还不错的烤饼。 这种饼子至少比传统北欧的燕麦饼口感好很多,可它依旧是粗糙的,刚烤好后口味比较软糯,进需稍稍存放迅速干燥硬邦邦,啃食这样的面饼,好似在啃食韧性极强的藤蔓。好在这样的面饼依旧很耐储存。 罗斯战士们日常生活里都习惯吃硬食,一个个被训练得咀嚼肌发达,乍一看下去人人都有圆圆的下巴。 菲斯克的口袋里放了不下二十张干硬如木头的麦饼,另有大量的咸鱼干。 他作为高级军官是如此,麾下的战士们情况也大同小异。 因为骑兵既然总是做先锋,有资格最先获得战功荣誉的同时,就不能奢望行军之际吃得奢侈。上上下下已经习惯啃食这种粗糙的食物,口腔被坚硬食物划伤也无人喊疼。 倒是战士们人人带了一小包盐,他们希望此次作战能在梅茨城附近猎捕到一些土拨鼠、兔子、斑鸠,把野味儿烤熟了撒把盐就是一顿丰盛美餐,运气好还能缴获牧羊人的牛羊,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两支骑兵队一路之上并非没有补给点。 蒂永维尔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那里有上千名村民,有磨坊,有制作烤面包的一切人力物力资源。且在名义上,蒂永维尔全境划归为哥德堡伯国的遥远飞地。 从当地得到食物补给一事已经得到了哥德堡伯爵蓝狐,以及伯爵夫人兼法兰克第四公主吉斯拉的同意。 有了领主的首肯,当地人敢不同意给食物?再者,蒂永维尔当地的少量军队,当前也是罗斯联军的组成部分。 干粮装载完毕,罢了就是两袋箭,以及两张弓。 筋角复合弓是宝贵的,非作战时期它必须卸掉弓弦,再用羊皮包起来确保干燥。菲斯克的另一张弓就是普通的短木弓,此以杉木制作,它劲道远不及角弓,作为狩猎、欺负无甲敌兵的工具倒是够了。 菲斯克自己准备得妥当,他又检查一番部下,就一些情况做出提醒,责令兄弟们查漏补缺,确保以最佳状态面对挑战。 自那场小会后,留里克给予骑兵的就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对于老兵们而言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 清晨,亟待出发的战士们在特里尔城南部的荒地集结。 七百匹战马与近六百名战士站在这里,士兵全套武装,就考量防御与轻便度,他们普遍就只披着一间铆接铁片的马甲,如此板甲衣仅够保护躯干,这就足够了。甲衣准备略显潦草,攻击性武器方面准备得颇为齐全。 他们人人上马于河畔列阵,留里克也适时地带领一批战士,为这些首先出发的伙计们送行。 千言万语的勉励都抵不过国王亲自在河边送行,在留里克与大军的面前,是进入春节涨水期变得有些湍急的摩泽尔河。 河上浮桥依旧,只是它已被湍急河水推出一个剧烈的弧度。 金发随温润南风飘逸,留里克攥紧缰绳,趋势坐骑走上前去。 在他身后是大量列阵的步兵,大量罗斯旗帜飘扬,步兵们出于仪仗礼仪换上全套的武装,铁皮盔遮掩半张脸,头盔的阴影下,一双双湛蓝的眼睛带着羡慕神色,目送这些亟待过浮桥发起首攻的好伙计们。 留里克饶有兴致驱马而来,菲斯克与布罗迪连忙凑来。 “大王,一切安心。我准备得非常妥当,这次没有遇到敌人最好,若是遇敌了,我们会轻易将之歼灭。”菲斯克依旧是这般说辞。 留里克撇过脸申请地望向南方,不由深叹一口气:“从特里尔到梅茨有一段漫长路途,你们要淌过小河,还要经过烂泥地,只有神知道你们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阻碍。” “漫长?我不这么认为。就算是巨石挡路也无法阻挡我军铁蹄,我会快速抵达目标。”菲斯克难掩心中澎湃,如此自傲说道。 “也好。”留里克最后深情地看看两位:“兄弟们都吃饱饭了,可能也是你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一次吃上热腾腾的麦粥。你们去吧!再过些时日,我就带着主力军赶上。” “嗬!这样,当您抵达梅茨的时候,会看到我已经为罗斯预备了一处完美的大军营。” “我相信你。” 菲斯克没有再说,他猛地拉起缰绳,战马为之嘶鸣。“我走咯!” 罢了,这位秃头将军号召战士们,两支骑兵队合计六支百人队,按照事先约定的顺序开始有条不紊地通过月牙形的浮桥。 他们迅速又干练,极端时间内便抵达了河对岸。 广大骑兵注视着河对岸的军队,注视着清晰可辨的罗斯王。 那里有着数以千计的步兵兄弟,还有羡慕嫉妒中的第三与第四骑兵队。 公平的说,论过去的战功,第三与第四队的伙计们也不妨多让。斯温与卡尔,两位队长和麾下兄弟们没来,也许大王对此有更深的考量。而且德米扬斯克女伯爵的草原骑兵,以及去年秋季收编的诸如格但斯克等地骑马贵族,这些人都没有加入。 “也许你算准了我们要打一场硬仗?对哦,当年我带着二百个兄弟一路骑马劫掠,硬是从汉堡南下,杀到科隆和波恩。”菲斯克如此思考着,完全觉得此次行动就是罗斯的利刃出鞘。 骑兵队依旧排成狭长队列,他们行进在数月前布置的河畔拒马鹿砦阵列中。 先行下手的兄弟们只在河畔阵列拆除部分障碍,骑兵队就在阵列缝隙中,靠着长期训练与战争贯彻下来的纪律性,七百匹马恍若行进在小径中,还是在当天中午就冲到了绍尔河口的营地。 去年冬季的大战仍有触目惊心的一级,有上万名战士在此死去,为了埋葬如此众多的死尸,河口地区被迫挖掘了大量土坑,草甸区遭遇破坏,如今已是春季,大片区域的青草仍未长起来。 菲斯克等战士们也是时隔三个多月再来此战场,他们没时间回忆当时的情况,队伍按照记忆顺利找到了绍尔河的可趟水而过的浅滩。 军队暂且就在河畔地带扎营,待到次日早晨,全军战士以粮食饲喂了自己的坐骑,再纷纷坐回马鞍开始渡河行动。 春季,河水不再恶寒刺骨。 只是这样的河水依旧太冷了,战士若在河水里泡得就一些,也会因为失温而昏阙乃至冻死。 哪怕是靴子沾了水,也足够冷水从皮靴缝隙钻进去,弄得裹脚布湿漉漉的,那种感觉可会弄得浑身不自在。 战士们便纷纷将双腿抬起来,技术高超的家伙,或是在马鞍上盘腿而坐,甚至是半蹲在马鞍上,无论何等姿势,靴子固然不会沾水,这过河的姿势实在不雅观。 只要抵达绍尔河的浅滩渡口,无论西进卢森堡还是继续南下,一切都变得极为容易。 能阻挠骑兵行动的障碍不多,尤其是摩泽尔河的左岸(现在是西岸)区域,这里根本不存在明显的河谷地形,附近虽有大量山丘,它们或是距离河道较远,或是仅有微不足道的土丘微微靠近河道。 因此地人烟稀少,加之帝国持续内乱,仅存的村庄也因为人丁凋零而荒废。 马蹄踏足在刚刚长出的翠绿草甸上,新鲜的灯芯草、狗尾草、马唐最是鲜嫩可口,战马最喜欢这种极为容易消化的青草。未来,草甸地带会越来越繁茂,意味着到处都是战马低头即啃的食物。 现在,骑兵队进入较为宽阔又极为平坦的河畔草甸区,战士可以看清摩泽尔河曲折的走向。罗斯船队固然运输能力极为惊人,奈何船只必须屈从于河道走向,现在又进入丰水期,逆流而上的船队必须硬抗摩泽尔河水流。 反观骑兵队,菲斯克带着兄弟们可以无视曲折河道直接笔直行动,甚至从一些土丘缝隙穿过,抄近道以抵达蒂永维尔。 他们的速度,是仅仅又过一个白昼抵达阶段性目标! 从蒂永维尔到特里尔,曲折的河道迫使往来船队硬生生航行近一百公里。 菲斯克的手段更加干脆,朝着概略方向全军突击即可,他们以骑兵之利,自过了绍尔河渡口后,实际狂奔了连五十公里都不到,两支骑兵队带着他们的各色辎重,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蒂永维尔的山脚村庄区。 夕暮之下整个世界有些昏黄,战士与战马因整个白昼的狂奔也倦怠了。 值此昏昏欲睡的氛围里,那突然出现村庄群里赫然耸立着一座有着尖顶的建筑,顶端的十字架以它独特的形状宣示着自己堂堂正正的存在。 菲斯克定睛一瞧大喜过望,他左顾右看,笑着呐喊道:“兄弟们!我还觉得咱们要随便找个河畔好地方扎营,看来奥丁恩赐我们,才一个白天的时间我们已经到蒂永维尔了。” 等身边的兄弟们听闻了乐呵一阵子,他继续喊道:“你们都跟进我!去那个十字架的方向,让我去修道院讨要些面包。” 吃松软的面包,哪怕它是酸味浓郁的黑面包,也好过兄弟们艰难啃食自制得硬如木头的麦饼。 在计划里,骑兵队本来也要在蒂永维尔休整,向当地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讨要一些可口食物也在计划中。 只是大家根本没想到,兄弟们自特里尔大营出发,才用了两昼一夜就顺利抵达了蒂永维尔。 谁能说其中没有神助呢? 于是,昏黄的夕阳下,一大团灰褐色的朦胧影子突然离开山丘的掩护,他们向着目标逼近,立刻吓得本地牧羊人、农民撒腿就跑。 直到有农民看清楚了来着是骑兵,飘逸的旗帜标注着明显的“圣安德烈十字”。 是罗斯人!是驻扎在特里尔的罗斯人! 就算知道这些人应该不是袭击者,本地农民还是不喜欢与通常很蛮横的士兵打交道,村民依旧逃向自己家,罢了关闭家门保持安静。 自然也有农民连滚带爬地狂奔到修道院,以很失态的形象告知院长丕平——罗斯人终于如约而至。 第1651章 那条路通向凡尔登 “他们,终于还是来了……”听闻村民慌慌张张的报告,修道院长丕平站在昏暗的礼堂里,望着十字架不禁慨叹一声。 “papa,该怎么办?”一位下级教士忐忑地问道。 “罗斯人选择的战争又要开始了。他们手里有剑,我无法说服这些野蛮人。再说……吉斯拉大人和那些家伙是盟友,我还能说些什么。” 院长想不出更好的对策,只好硬着头皮安排,他吩咐道:“让村民们尽可能躲起来,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做。” 他再想了想,又道:“既然他们骑马而来,我们给他们提供住处,给马匹提供草料,也许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造次。还有,让阿洛维斯和他的人都走出来,也许士兵之间可以和善地聊聊。” 院长丕平能想到的就是好酒好面包得伺候罗斯骑兵,他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就已经粗暴的在修道院门口的空地集结了。 一批法兰克战士已经闻讯走出他们的营房,昔日敌对的双方现在已经是盟友,不过再次见到罗斯战士,百夫长阿洛维斯和他的伙计们依旧非常谨慎。 百夫长示意所有部下收起武装,还可以把去年拿到的罗斯旗帜铺展开,以彰显自己的同盟者身份。 百夫长内心忐忑自不用说,不料他的名号竟为罗斯人的秃头将军所熟知。 菲斯克攥着缰绳控制躁动的战马,他微微躬身客套道:“哟!这不是老战士阿洛维斯嘛?看来过了一个冬季,你和你的兄弟们一切安好。” “您?认得我?” “当然。你的主人已经是吉斯拉公主,她是尊贵的人,是我君主名义的养女,还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我和蓝狐是好友,也就是说我可是你主人的好友。你是很好的仆人,我自然知道你的名号。” 菲斯克有意再客套一番,他的话顿时驱散了人们的忐忑。 菲斯克又示意兄弟们集体下马,于是狂奔了整个白昼的骑兵们,他们终于站下坚硬的土地。 一时间很多战士竟因为腰部与胯部的酸痛难以挺直腰板,也有人干脆席地而坐好好放松因骑马颠簸折腾得浑身难受的身子。 菲斯克自己情况也差不多,他使劲敲打一下后背,此举正好被阿洛维斯看到。 “您?受伤了?” “不碍事。我们全军骑了一整天的马!哈哈,你绝对不相信,昨日早晨我们还在特里尔大营,今天就到了。” 菲斯克有意无意炫耀自己的恐怖速度,他的描述着实惊煞了百夫长阿洛维斯。 “我听说特里尔就是你们的大营,我现在的主人……也在那里安好?”情形依旧有些尴尬,他再问道。 菲斯克想了想:“当然,她非常好。估计两周左右,联军就要抵达蒂永维尔了。” “你们……果然是要攻击梅茨?” “是的。”菲斯克再审视这些曾看管监牢的驻军:“你们兄弟也会加入战争。阿洛维斯,让你的人好好准备。我看你以后有望被封为贵族,你的战士若是立功了,说不定都能封为骑士。看在以后是战友的份上我与你说这些真心话,你现在好好准备吧。” 阿洛维斯猛地一怔,赶忙道谢。 遂当修道院长拄着木杖带着一些教士忐忑而来,竟看到本地的老驻军与新来的罗斯骑兵,嘻嘻哈哈地凑下一起了。 广大村民陆续听了教士的劝说撤离,大量闲杂人等暂且“避难”后,修道院长也少了很多顾虑。 不过现实的情况比院长想得好太多。 菲斯克态度没有丝毫的蛮横,他本就掌握强大武力,对着一个老迈的教士吆五喝六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勇武。再者,骑马的劳顿折腾得他精神有些萎靡,当前急需吃饭睡觉。 不管这些骑马的北方人是否笃信天主,院长丕平随口便问:“我的孩子们,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菲斯克和善地扫视一番,说道:“给我们面包,给战马草料。” “好吧!迷途的羔羊们,天主会保佑你们,会赐予你们合适的餐食。” “天主?也许吧。这里的确是法兰克世界,你们的法兰克神能赐予我们力量,我就敬祂是个神。”菲斯克没有再纠结这些事。 罗斯骑兵队承诺,全军仅在蒂永维尔留驻一夜,第二天清晨全军离开。 如若承诺真如此,此地少了一番喧嚣,修道院与村民的生活又能迅速回归平静,这是令院长丕平欣慰的。 可是,当他获悉庞大的罗斯联军,以及他们规模惊人的船队,很可能在两周之后全面通过蒂永维尔,看来恼人的喧嚣是少不了的了。 蒂永维尔不会遭遇兵燹,此乃罗斯王的承诺。 然而大军一来,本地村民的日常生活还是要遭遇威胁,说不定会发生大量偷盗事件,考虑到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支,以诺曼人的恶名,盗窃、抢掠、强抢民女之类的事肯定少不了。 于是,院长丕平一方面听从了罗斯人的秃头将军的话,所谓力所能及得为后续军队提供物资支援。他也暗暗下定心思,待骑兵队离开后,就令村民们带着生活给养,继续向山区撤离。 当菲斯克索要大量面包时,丕平满口答应,也承诺今夜教士们可以一直不睡觉,就用库存的面粉为大军烤制面包。 “那就快点去烤吧。黑麦面包也无妨,我要你制作大量的小面团来快速烤制,明早你们烤制多少我们要多少。至少!也要给我们烤二百个。” 菲斯克随口一说的要求可是给了院长很大的压力,突然为这支庞大骑兵队提供伙食,自己要大大破费一番。 为了避免惹恼这群野蛮人,丕平只好安排随从们敞开修道院的粮仓,本该是烤制大面包的泥炉烤箱,现在全面烤制连发酵都没时间做的小面团。 好在罗斯骑兵只求一些“烤熟的面团”,对口感松软之类的要求并没有。 这一夜,骑兵饮马摩泽尔河,战士们就在当地驻军的营房挤挤入睡,甚至空置的谷仓也集满了战士。 本地驻军支起大陶瓮,曾被留里克预言“你们很长时间吃不到麦粥”的情况并未出现。 饱餐一顿,战士们又饲喂战马纯粹的粮食,罢了他们裹着毯子,在五花八门的遮风场所倒头就睡。 很快,过于疲惫的他们喊声阵阵。 与此同时,修道院的烤房,夜幕之下烟囱始终喷着浓烟。 烈火烤得下级教士精神抖擞,四下无人之际他们干脆骂骂咧咧,怒斥罗斯人都是贪婪的魔鬼。 如此诅咒的话语也很贴切,不过就算被罗斯人听到,反而会当做某种赞誉。 菲斯克与布洛迪不想在蒂永维尔浪费时间,他们约束部下,坚决不去逃亡村民的家里“探险”。 两人就算再疲惫,也不会傻傻得倒头就睡。 河畔篝火劈啪作响,阿洛维斯提供了白天捞到的河鲈,谨以此作为个人赠送给两位罗斯人指挥官的礼物。 木鱼头鱼尾和鱼鳞都没了,好似一片多刺的肉被木棍串着,正接受着炙烤。 紧张气氛荡然无存,罗斯骑兵仅留下极少数的哨兵充当守夜人,其余战士均已没了防备。 菲斯克坐下火边,询问起阿洛维斯有关梅茨的事。 “自去年战争已经过去快四个月了。情况如何?梅茨那边可有动静。” “动静?”阿洛维斯略有诧异:“您是指怎样的冬季?” “譬如……当地是否有新的军队进驻?” “军队?”阿洛维斯想了想:“如果您是说骑马的人……” “怎样?”菲斯克与布洛迪条件反射般得来了精神。 “大概在一月份,我看到过骑马的人。那个时候,你们可曾在南部出没?” “一月份?我们全军都在特里尔修整,甚至有的战士已经退回科布伦茨休息了。”菲斯克解释道。 “如此一来……我看到的骑马者就不是你们的人。” 已经不需阿洛维斯再揣测,菲斯克恍然大悟:“是抵达梅茨的敌人?” “不好说,也许是勃艮第人。” “勃艮第!”菲斯克不禁攥紧拳头:“实不相瞒,我的王有意消灭这支势力。我王也考虑到勃艮第人已经趁机占据梅茨,国王命令我们,倘若发现梅茨有敌人,立刻与开战。” 篝火在秃头将军的双眼反衬出跳动的倒影,阿洛维斯感受到强烈杀气。 菲斯克再问:“你看到的很可能是他们的斥候。勃艮第人有多少人?或者说多少骑兵?他们的武器装备如何?是否进一步到蒂永维尔侦查了?” 他一套问题下来,问得后者根本无法作答。 阿洛维斯无奈说道:“我又没有战马,如何去反向侦查梅茨呢?你们在那里开战,把城市一把火烧了,那里是被诅咒的地方,就算我有战马我也不愿过去。” “呵?怨恨我们?” “我不敢。” “好吧。”菲斯克耸耸肩:“至少我可以确定梅茨有敌人。” 何为敌人?按照留里克的定义,凡是梅茨城附近活动的任何人,都是敌人!是敌人,罗斯骑兵就可以奉命随意杀之。 也许那里有一支小规模的哨兵,也可能驻扎了数百人乃至上千人。 因为这个阿洛维斯说得非常明确,梅茨所在发河畔平原区,它的正西方就是所谓马斯河山丘谷地。 山丘流淌出一条小河名奥恩河,它的确可以航行船只,尤其是现在的丰水期非常适合小船通行。 这部分的情报不需要阿洛维斯再说,因为去年罗斯军就派遣了三条船去探险,实战证明了那条支线小河的适航性。 阿洛维斯提供的最重要情报,正是梅茨城向西,可以通过两个山口进入马斯河谷地,尤其是其中的一条路,据称是数百年前罗马帝国修造的大路。 通过这条山口之路,即可抵达凡尔登市镇,可以与当地的修道院联络。 “凡尔登?这个词……”菲斯克不禁微微勾头沉思起来。 “您知道那个修道院?”阿洛维斯问。 “只是我的国王提及过这个名词,还说那个地方,可能是被诅咒之地。会有一百万人死在那里。” 菲斯克用“一千个一千”描述一百万的数量级,这话在阿洛维斯听来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这是您的君主、罗斯王的说法?” “是的。还说什么,罗斯军如果要与勃艮第人大战,战役很可能在梅茨发生。不是梅茨,那就是凡尔登,也可能是第戎。至少,去年我们获悉勃艮第军队的确驻扎在那个叫第戎的地方。” 菲斯克说了很多,他仅仅知道一些地名,对其具体位置一无所知。 阿洛维斯倒是给菲斯克提了一个醒,所谓他们这些驻军,当年就是翻越山口,从兰斯城的方向而来,最终在蒂永维尔驻扎。 兰斯、特鲁瓦、凡尔登、梅茨、蒂永维尔,这条线路虽然并非罗马大道的主干路,也是从所谓巴黎平原到梅茨的捷径,路虽有些闭塞,由于数百年来,各色部族武装、正规军队都走这些路,它成为罕见的热闹支线路。 曾经,勃艮第、东哥特、伦巴第,都曾翻越其山口进入平坦又干燥的马斯河上游谷地。 至于他们为何不走梅茨南方的摩泽尔河上游。 听从阿洛维斯的描述,如果是善于航行的罗斯人那获悉不是什么问题,神奇的龙头长船甚至可以硬闯沼泽地。 当前的时代,梅茨南部地带并未进行土壤改造。 因为全法国大规模的土地改造是拿破仑时代做的,大量的沼泽、泥塘被填平,继而开垦出良田阡陌。 因这项伟大工程,重镇南锡在曾经的泥地快速崛起。 如今,南部地带是人烟极少的多泥塘的烂地,在当地的河畔附近定居,蚊子与臭虫会首先令村民绝望。 倘若硬闯这片烂泥地,就将直冲阿尔卑斯山的西南麓,内河航运将终结,所有人将望山兴叹。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罗斯人会感受到些许故乡的熟悉感——在北欧老家,凡是冬季,山丘必然覆雪且往往封冻半年。 百夫长阿洛维斯对梅茨之南的地理状况仅有琐碎的、道听途说的了解,但论及去梅茨、翻越山口进入凡尔登市镇,没有人比他更懂这条路,。 他的描述实在给菲斯克深深提醒。 突然,菲斯克灵机一动:“无论如何,罗斯军主力都将暂时放弃庞大内河船队,我们的联军将翻越山口进入那个马斯河谷底。我们是国王授命的先遣军,不止是再度占领梅茨,还要为军队的继续进军探明套路。你如何?我希望你跟着我们走,你来做向导带着我们进入凡尔登。” “啊?我?”阿洛维斯大吃一惊,他指着的脸:“让我来?” “怎么?你是不敢?还是不会骑马?” “我当然会骑马,但是让我带着一百个兄弟……” “你带着一些信得过的精锐走就够了。我这里的确有一些备用马匹。你既然勇敢,应该敢于和勃艮第人打一场。”菲斯克继续撺掇道。 “且慢。”阿洛维斯可不曾想到罗斯人会有如此要求。他虽然预料到今年自己和老伙计们不能独善其身,若要参与新的大战,也是在自己的新主子,即帝国的第四公主吉斯拉殿下的麾下。 “难道还需要犹豫不决?朋友,你们去年和我们的人死斗一番,兄弟们认可你们都是真男人。我敬你是勇士,如今我们又是盟友。未来的作战你带上一些精锐跟我走,我获得荣誉,也少不了和你分享。难道……你就不想有朝一日成为世袭贵族么?还是想愚蠢得在蒂永维尔的山脚下孤独终老?” 听得秃头将军似乎很中肯的描述,阿洛维斯勾下头,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像是在深深思考。 不一会,这位曾经负责看管被囚禁老皇帝、查理王子的百夫长,他抬起了头:“那就干吧!不管怎么说你们也需要向导,我可以帮你。明早我会带上大概是个兄弟跟上你们的脚步。但愿!你们提供的备用战马适合我们乘骑。” “聪明的选择!朋友,你的兄弟们会为你今晚的选择赞誉永恒。” 就这样,热情洋溢的菲斯克自诩得到了一位优秀向导,那么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就不只是再度占领梅茨这么简单。 为后续的一万人大军确定通向勃艮第人腹地的通路,就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第1652章 奥恩河涨水了 清晨,再一次浓雾弥漫整个世界。 如此奇妙的气候特色,熟睡的罗斯骑兵已经不会再觉得奇怪。 悠扬的牛角号带来北方的鬼魅,说着诺斯语和斯拉夫语的战士纷纷苏醒。他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整理自己的内务,穿好衣装后迫不及待地奔向各自的马厩,将预备的粮食布袋摊开来饲喂自己的坐骑。 所有战士都被告知,今日骑兵队将针对梅茨发动一场突袭。 在昨晚入睡之际,很多人已经获悉有关南部的情报。既然前些日子有目击者看到了南方身份不明的骑马侦察兵,当地极有可能驻扎着一支军队。 兄弟们估计到,这些年来大家总是冲在大军主力的第一线,身为先锋竟时常代表主力,每场远征、每场战役的先锋之战都是兄弟们打的。 想必今年讨伐勃艮第人…… 恐怕,今日向梅茨进军,一场小规模恶战就在前方等待众人。 士兵饲喂战马,又将马匹牵到河边令其饮水。 士兵也卸下各自的水袋就地将之灌满,固然喝生水容易腹泻一事军中已经人尽皆知,战争时期就不能就卫生问题奢望太多。 河畔地带热热闹闹,到处是聚集起来的战士,以及那四处蠕动的战马。他们集体穿着白色蓝纹罩袍,战马又都是黑色或棕色,如此颜色与晨雾散去后的翠绿大地,形成显着的颜色差异。 约莫三辆驴车被衣着黑袍的教士们驱赶着,小车厢都被麻布遮盖,布匹之下就是教士们连夜烘烤的面包。 蒂永维尔的修道院长丕平一夜没睡,他忍受着困窘憔悴决定亲自递交这些供应军队的口粮,计划着把一大群瘟神送走后,自己再回去好好睡觉。 一双双眼睛注意到逐渐逼近的教士们,遂有战士骑上马警惕地凑上去,他们立刻拦截教士,接着便乐呵呵地护送新烤的大量面包进驻亟待出发的军营了。 与此同时,菲斯克与布罗迪正在与他们的新战友,听着河水清清拍打河岸一边谈笑。 原来,自作业的篝火详谈后,守卫本地的百夫长阿洛维斯,他审时度势地认识到,趁着罗斯军攻打梅茨和勃艮第人的机会,现在就带着少数兄弟构成的精锐跟着走,没有战功也是有苦劳,兄弟们多少会争取一些功绩,未来的日子也会好过。 “加上你,你就组织二十个战士?”菲斯克问道。 阿洛维斯没有丝毫露怯,他掐着腰站在河边,阳光照得他整个人神采奕奕。“二十个人已经够了?我选的都是精英。再说,你们的战马带着大量辎重,再加上我们的加入,岂不是会消耗你们的马力?” “呵,还不至于如此。”菲斯克摇摇头。 “别说这些了。你瞧瞧那边,教士们终于来了。”阿洛维斯手指一番。 一些骑兵护送着明显满载货物的驴车晃晃悠悠而来,看着不断逼近的人们,菲斯克露出满意微笑。 没有闲聊太久,菲斯克便高高兴兴地与修道院长会和。 他面对一脸窘态的院长丕平,问道:“你很累么?” “是很累,你索要的二百个面包,过去的一夜我们做出来了。而且不止是二百个。” “更多?” “我知道你们。你们现在有两队人,每个人一块面包那就是六百块。” “呵?连我们的人数都知道?”菲斯克有些诧异了。 “为何不知道呢?你们不是有一万人么?如果罗斯王要在蒂永维尔留驻,怕是我们这里连最后一枚麦粒也会被你们吃掉。” “这道不至于。”菲斯克听得出抱怨,他摆摆手指着北方:“我的王是仁慈的。再说,吉斯拉公主也在那里。军队不会将你们的粮仓搬空,因为我们自己就储备了大量粮食,这一点不需要你担心了。” “但愿罗斯王会秉承他的仁慈。”说罢,院长示意手下,于是所有驴车的麻布被拉开,将一大堆如同黑褐色大鹅卵石的面包展现得淋漓尽致。 “都是黑面包?”菲斯克欣然问道。 “是的。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讲究苦修。精细的面包供应给贵族,如果您硬要修道院拿出大量的面包,就只有这样的。” “无妨。它有多少个。” “我们拼尽全力做了五百个。”院长带着不舍的情绪说道。 “足够了。你给了我们五百个面包,这份好意我记下了。尊贵的老教士,我会告知罗斯王你的好意。今日我们从你的仓库拿走了很多,未来会归还你很多。” 丕平要的可不是好借好还,他一方面胸口划着十字,一方面又劝说:“我只希望你们仁慈。只希望战争快点过去,我们只希望平静。” 听着像是敷衍,菲斯克无意再在这里磨蹭。 修道院长此刻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瞟向站在这里的百夫长,心想着战士之间果然有一些共同语言。罗斯骑兵整体表现得非常克制,估计确有百夫长从中斡旋的原因。 但是,接着便是院长丕平的震惊时刻! “papa,我们也要出发了。感谢您提供的面包。”话来自百夫长阿洛维斯。 “你?我的孩子,你在说什么?”丕平猛地抬起头。 “是这样的。我们与罗斯王是盟友,我们兄弟现在效忠吉斯拉公主。哦,应该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我们的主人掀起了一场大战,所以我要带上一些精干的兄弟跟着罗斯骑兵一同出发。” “这么早便行动了?罗斯人的主力还没有来呢?”院长丕平诧异地询问道。 “无妨。我们的事您也知道,今年的战争,我们必须履行作战的义务。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就与这些骑马的朋友们一道去一趟梅茨。我只带一些精锐,剩下的兄弟还留在修道院。我们继续保护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随你便吧。”院长丕平不理解阿洛维斯为何如此急切,他再一次下意识地胸口划十字,没有祝愿也没有抱怨,只是最后告诫道:“希望,你对自己的所有决定……永远不后悔。” “谢谢了!papa,未来遭遇任何的事情,我们都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阿洛维斯的话更像是一种诀别! 自兄弟们翻越西部山区进入蒂永维尔,至今已经是第十一个念头。同样,晋级梅茨大主教职位失败的丕平,在偏远地带的蒂永维尔也待了有十年。 偏僻的蒂永维尔变得出名,仅仅因为这里曾囚禁过法兰克的国王与王子。 那场囚禁事件,也被认为是这场漫长内战“开端的结束”。 至于“结尾的结束”是否真的是844年?只有神知道。 诸如阿洛维斯和他逐渐衰老的部下,这些人都只是正常大战中无足轻重的一员。丕平一样是无足轻重的教士,自己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倒是丕平很聪明得知道如何在漫长内战中安全自保。 他早已命令村民拖家带口地藏匿于山区内的避难所,所谓避难,河畔地带的富饶村庄可以暂时放弃,民众就在山坳里建立新的山村,带上较为充足的口粮一直躲藏到秋收是没有大问题的。 这样一来,如果罗斯人发狂了,他们也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村庄撒气,村民可没什么损失。 因为丕平知道,梅茨城附近的大量村庄已经荒废,各村民众也大量死亡。因为,已经死去的梅茨伯爵曾在自己的封地内大肆搜刮民力,命令也传到了蒂永维尔,本地的一些男丁就不情不愿的带上自备的武器加入梅茨伯国军,成为最基层的一员步兵。 梅茨伯爵在附近平原地带征兵极甚,连丕平这样的教士也相信伯爵征集了一万名战士去了战场,且到了现在这一万男子应该已经战死了。 大量适龄男子战死,直接导致梅茨平原区的农业陷入凋敝,饥荒随机发生了。 闻听北部与东部的战争烈度更甚,获悉南部又是一直延伸到大雪山的泥塘与丘陵区,有能力的人都在向西部的山口方向迁移。人们确信,在通过山口进入凡尔登后,当地人会给予饥饿难民以庇护。 自然也有大胆的村民,他们不相信西部地区的勃艮第人会好心得拿出大量粮食。这些人继续在梅茨城附近村庄生活着,结果……罗斯联军来了。 梅茨城附近的一大片区域内村庄凋敝,可以确信的是当地今年的春耕也荒废掉了,倘若当地仍有未被杀死、饿死的村民在求生,生活对他们而言只会更加难。 仅仅感知这里的气候,菲斯克和布罗迪都确信,只要时局恢复和平,梅茨地区绝对是适合生活的好地方。无论是种麦子还是牧马放羊,生活会愈发富足。 现在,阿洛维斯带上他精挑细选的兄弟们,换好全套的法兰克款式甲胄。 铁皮盔普遍锈蚀,锁子甲也多锈迹。为了避免被盟友误伤,无论是出发者还是留驻者,战士们都套上素白罩衣,衣服上又以黑炭涂抹出巨大的正十字。 衣服上做明显标识,军队广泛举起某种旗帜,在过去的时代这似乎是东方式军队的特色。 法兰克人自诩继承自罗马帝国,罗马军队不曾广泛高举旗帜令旌旗猎猎,于是法兰克的骑兵军团,就鲜有旗帜飘扬,且连军队统一制服也做不到。 罗斯骑兵各方面都做得高度统一,远远看去那就是一个整体。加入其中的阿洛维斯,他们也融入罗斯军的独特色调中。 在菲斯克的示意下,号手们集体吹响牛角号,两支罗斯骑兵队排好队列,听从号声集体挪动马蹄,在跟随着旗帜指引向着南方行动。 与此同时,已经上马的阿洛维斯等二十名当地战士,这一次正式以同盟军的身份与最精锐的罗斯骑兵并肩行动。 客观上阿洛维斯等人成了为罗斯骑兵押运辎重的后卫。 这些罗斯人竟储备了大量的粮食、箭矢、搭帐篷的布料,所有物资皆靠马匹驮运。他们不是善于航行从遥远北方跨越大海而来么?现在他们表现得与那些游牧民族简直别无二致。 骑兵队逐渐离开蒂永维尔,在他们的身后,聪明的修道院长丕平,也将一些准备好的旗帜摊开后挂在修道院上。 尤其是一面罗斯的“船桨旗”,按照教士们自我安慰的说法,自己是在本笃修会的修道院墙上悬挂了“圣安德烈十字”,如此一来并不算是亵渎。 整体而言,阿洛维斯这样普通的法兰克战士,他们对罗斯军极为陌生。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误,因为过去几年来,凡是曾与罗斯军大规模交手的法兰克军队,其结果往往是横尸遍野。 不与罗斯军交手,就无法了解他们的情况。交手了,小命休矣。 倘若与罗斯军结盟,其结果更加微妙,很多人干脆以个人身份或成建制得以同盟军的身份成为罗斯的一部分。 阿洛维斯等人属于后者,如今与罗斯并肩作战也是首次。 于是,这才刚刚加入他们的军队,他们当即见识到了罗斯人的惊人速度。 奥恩河,它是注入摩泽尔河的关键支流。它本就可以通航,如今处于丰水期就更适合通航了。因对这条河有所侦查,菲斯克确信等主力军抵达后,船只会尽量利用这条河的水道向着西方尽可能运输后勤物资,以尽量减少进入陆路行军状态的罗斯军的后勤压力。 不过向着河流上游追溯,它的主河道或是可通航的小支流是否向着正西延伸,这方面的情报,罗斯军因缺乏侦查而一无所知。 但丰水期的奥恩河给了罗斯骑兵队巨大的阻力。 离开蒂永维尔没多久,骑兵队的马蹄就踩踏在奥恩河畔松软的泥地处,战士们讶异于明显涨水的河水,居然淹没了很多河畔地带新长出的芦苇。 河畔的泥地都被泡软了!有经验的战士一眼便知,这就是丰水期河道泛滥的杰作,恐怕这条河已经因涨水,使得河道拓宽一倍有余,且河底尽是知名淤泥。 菲斯克看着水声明显的湍急河面,不由得担心河水涨得太甚,骑兵强行淌水过去,怕是会大量闹出溺水情况。 固然所有战士都学会游泳,但战士们最引以为傲的筋角复合弓一旦泡了水,它的性能会暴跌。其他的物资,尤其是士兵、战马最需要保护的粮食,它一旦泡水就将快速腐化,这对军队的后续作战可谓重大打击。 自诩身经百战,现在的菲斯克也不禁因这该死的河水而咬牙切齿。 “强行过河吗?”布罗迪策马而来询问道。 “淌水?我看不行。难道你要尝试?” 听得菲斯克大哥这么问,本也觉得不靠谱的布罗迪,他绷着脸遗憾摇头:“太冒险了。可是,只有过了这该死的河,我们才能到梅茨。” “算是我的失策,如果我有一条长船就好了。哪怕一条小驳船,我也不必如此被动。” “到底怎么办?我们若是不能过河,无法完成任务。” “也许,可以去上游瞧瞧。”菲斯克此话颇有敷衍意味。 布罗迪提醒道:“要不,让我们的新朋友来看看?说不定他能提供一些帮助。” “也好。” 与此同时,不得不与罗斯骑兵一同停下的阿洛维斯,他立刻明白这些策马狂奔的罗斯人何故停步。不久,这位老战士就传令兵被笑嘻嘻地请到河畔,一直请到菲斯克的面前。 正当菲斯克意欲询问,阿洛维斯就抢话道:“奥恩河涨水了。你如果下令强行淌水过去,我敢说,所有骑兵都要被河水冲到摩泽尔河里。” “你?!你把我想问的先帮我回答了。”菲斯克的表情因而有些奇怪,他即乐也悲。 “你是希望我提供一些安全的过河方案。对吧?” “是的。如果你这个本地人也拿不出方案,我可以快马加鞭得差遣传令兵回特里尔一趟。等罗斯王派遣的船只到了,我们以船为桥就能过河。” 阿洛维斯摇摇头:“你没有丝毫的快乐。我想,你的国王听说你索要一条船,他也不会高兴。” “的确如此,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的。”阿洛维斯果断笑呵呵地接话道:“你邀请我来做向导是最聪明的决定。我可以帮你们顺利过河,会给你们提供安全之路。” “太好了。”菲斯克大喜。 “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些要求。” “那是什么?”菲斯克稍微一想,干脆说道:“无所谓,你的任何要求只要合理,我就答应你。” 阿洛维斯耸耸肩:“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不可以随意杀人、不可随意破坏。” “这是两个要求。” “你们的杀戮与破坏是同时进行的。难道罗斯王很高兴你们随意破坏吗?朋友,漫长的战争已经死了太多人。仁慈一些总没有坏处。” “无所谓。”菲斯克耸耸肩:“只要你能引导我们顺利过河,这些要求我可以落实。不过,如果遇到了那些勃艮第军队,亦或是任何与我们有敌对态度的军队,我们可要果断进攻的。” “和勃艮第人作战我也无所谓。”阿洛维斯一样摆出一副怎样都行的表情,他接着直指西方的山丘群。“这条奥恩河穿越山丘而来,我们只要沿着河道逆行即可。” “啊?这样我们岂不是距离梅茨越走越远了?那边的情况我们也没有侦查,只是……”突然间,想到一些事的菲斯克戛然而止。 这位秃头将军立刻拉下脸来,他横眉直对西方,说道:“那就走吧。阿洛维斯,我估计你是希望我们从上游的浅滩渡口过河,再兜一个大圈子平安进入梅茨?” “呵!哪里有什么浅滩?那里可是个定居点,可是有一座木桥的。但愿,当地没有遭遇严重破坏。”阿洛维斯意味深长地如是说。 第1653章 直到圣马丁山之西的科维尔圣约翰修道院 罗斯骑兵面对涨水的奥恩河束手无策的当下,他们实际就在一座山丘之下。 奥恩河从西部山区穿行而出,似乎穿越山区,军队即可进入一片群山环绕的宽大平原区。 梅茨城西部的山丘狭窄修长,从中穿过的奥恩河与之伴随的河谷地带,构成本地区最大的山口通路。 这座山丘名字简单粗暴,因为四百年前传奇的传教士圣马丁,他在高卢地区游历了大半辈子,大量游走于罗马帝国边陲地带的蛮族,因为听信了这位高人的“指点”纷纷诡异天主,于是到处都有关于他的传说,以他名字而命名的事物五花八门。 山丘名为圣马丁山,至于它到底有何神圣的点子可言,无论贵族与民众并不关心。 它本身也不是高山,山脊的平均海拔只有二百米,相对于本地平原的海拔,也不过是平地之上起了一长串一百多米高的土墙,山坡上茂密森林倒是显得它像是无法逾越的屏障。 可是,因为严重的战争破坏,梅茨城已是废城一座,摩泽尔河河道附近的村庄也都变得空荡荡,最富饶的河畔农田如今也全部荒废掉了。 站在奥恩河畔,菲斯克感觉不到南方有着丝毫杀意。 湍急的奥恩河使得河水不断判断河畔草地,抛开这些浪花沙沙声,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就仿佛梅茨城真的成为一座巨大的坟墓。 或者说,真的就是坟墓。 菲斯克与布罗迪信任了阿洛维斯的描述,也确信这家伙一定藏匿了某些事情。 骑兵队带着他们的辎重,就沿着奥恩河左岸的草甸区,向着山区方向快速前进。 他们距离山丘越来越近,很快所有人都看清楚山峦的细节,以及一座果然荒废至房倒屋塌的村子。 这是何人所为?一定是去年首攻梅茨时,担任斥候的那几十个兄弟们干的。 对于此事,菲斯克无意藏着掖着,还把这当做罗斯军的光荣之举。 他攥紧缰绳,带着挑衅意味问询在前方带路的阿洛维斯:“朋友,你可知这片村子废墟是谁造就的?” “当然是你们。”阿洛维斯张口就来。 “哦?我还以为你会思考片刻。” “何必要思考呢?”阿洛维斯摇摇头:“vitriacum,即使这个村子的老名字。” “嗯?你还知道这个?” “我毕竟在这片区域生活十年了。你眼前的废墟,现在也叫vnge。可惜,又被你们毁掉了。” 菲斯克不明白这个阿洛维斯所言的深意,他不屑地嚷嚷道:“这是去年我们的侦察兵顺手破坏掉的村庄之一,它叫任何名字都没意义。你瞧,村子已被焚毁。” “是的。但愿,你们没有毁掉山丘之后的修道院,我们还需要当地的木桥顺利过河。”阿洛维斯意味深长地说道。 因为这个vitriacum(意思为濒临山谷)定居点,它是罗马时代被赋予的名字。村子在勃艮第、东哥特等北方人的移民浪潮中毁掉。 那些人们不会傻傻得一路向南,毕竟继续南下就是一头撞进大片沼泽与孚日山脉南部的无尽丘陵地带,以及更令人痛苦的阿尔卑斯山,那里自古以来人迹罕至。 强行进入梅茨的西部平原,再通过马斯河山谷区的缝隙进入凡尔登,这是近四百年前武装移民的优选方案。 从奥恩河进入梅茨西部平原区域是一条很不错的捷径,河边的通道见证了很多异乡人成群结队地通过,如今罗斯军的钢制马蹄铁,正浩浩荡荡踩踏这河畔通路。 vitriacum村毁灭了,在废墟上兴起法兰克人的vnge村,而它再一次被罗斯人烧毁了…… 历史会进一步证明梅茨、凡尔登,以及从马斯河谷地至摩泽尔河地区的富裕与危险共存,军队一个接一个地来,此地的确是四战之地。 不过,讲究苦行的本笃修会教士们,才不会畏惧这里一再发生的苦难。 哪怕是很多村民虽然没有被敌对方军队袭击,仅仅是恐惧被强行征兵,就惊得一些村民主动放弃自己的村子。 阿洛维斯不清楚这种情况,换做菲斯克和他的兄弟们就更无从知晓了。 骑兵队已经一头扎进圣马丁山,他们完全沿着河畔抵达的道路迂回前进,一双双眼睛也都注意着河道右岸那愈发陡峭的山崖。 天色渐暗,菲斯克更加不敢麻痹大意。 他对此愈发逼仄的通道难以不敬畏,在令部下小心行事后,又责令全队放慢速度。不过广大战士对这里逼仄狭窄的通道环境非常好奇,恐惧感丝毫没有。 菲斯克随口向伴行的阿洛维斯聊到:“你对这条通道可有了解。我们要在山区里走上很远?” “是要走一阵子。你见过羊的肠子么?” “当然见过。你在比喻什么?” “羊的肠子细小又弯曲,就像我们现在走的路。朋友,再忍忍就好了。你放心,我可不会把你们引到错误方向。” 菲斯克耸耸肩:“谅你也不敢。就是这路……一想到后方的一万人大军不得不从这条路线翻山,真是痛苦呢?” “这道不至于。如果是罗斯王,他大可用船只把军队直接运到梅茨,在走更合适的路线经过这个圣马丁山。” “也不见得。”菲斯克打断道:“我们是要进驻凡尔登的。如果这条奥恩河能继续向西方延伸,我们就会尽量利用它的水路便利。能有船只运输人员,总比后面的兄弟徒步前进要好。” “呵!好大的口气。那么,罗斯王就只能钻进这个山谷了。也好,反正你们要去凡尔登,还要再通过一个大山谷。” 阿洛维斯最后一语是在好意提醒,菲斯克现在可是听不下去了。 夕阳逐渐西下,军队自进入山谷后,沿着羊肠般曲折的道路已经走了好一阵子。 全军战士都意识到自己绕过了至少两个大拐弯。 这奥恩河还有多少个弯?暂且无人知晓。 好在他们不必再担忧要在山谷里扎营过夜,就像是牛犊子离开母牛的身体,战士们与战马突然离开逼仄山谷,迎面而来的可是橘红色的夕阳。 “看来我们顺利离开圣马丁山了。”菲斯克如卸重负地慨叹道。须臾,他又问带路的阿洛维斯:“朋友,你说的那个木桥……” “再走走就到了。但愿,你们的侦察兵没有破坏它。” “怎么可能!”菲斯克现在只想哈哈大笑:“如果知道奥恩河要如蛇一般扭曲地钻进圣马丁山,我还要小心谨慎什么?” “你们小心一些也无妨。”阿洛维斯介绍道:“听说河道右岸的悬崖有时候会落下大石块,没砸到人是好事,被溅到水花也很难受。” 这番好意描述立即给菲斯克提了个醒,所谓罗斯船只定然果断利用奥恩河航行便利,那就必然通过一片由巨石构成的悬崖区。若是因为风吹、雨水引起一些大石坠落,还恰巧砸中运输物资的罗斯运输船,岂不是会给军队重大损失。 菲斯克暗暗记下,很快这些情报将如实汇报给留里克。 阿洛维斯话不说完,这个老家伙生怕自己的提醒会被罗斯的秃头将军当做诅咒。他再手指前方:“那里还有个村子,以及一座修道院。朋友,请你落实自己的承诺吧。” “不无端杀戮劫掠吗?好吧!” 随意食言可不好,尤其是刚刚给新的友军向导做过承诺,当下当然要兑现。 于是,菲斯克急令一些兄弟快马加鞭通知全军,很快两支骑兵队的每一名战士都得到了命令。 两队战士们被禁止劫掠,哪怕是愿意支付一些钱财购买当地村庄的农产品也不行,除非菲斯克自己调整决定。 菲斯克的要求简而概之仅有一项——在得道新命令前,不与当地人有任何接触。 命令如风一般传遍整个狭长队伍,传令之快慕煞百夫长阿洛维斯。 “如何?我的人若是敢杀人越货,事后就会罚款,会被踢出军队。我们罗斯军就是这样的,作为高级的指挥者,我可有这方面的大权。”菲斯克如是说。 可在阿洛维斯听来,攻击特里尔、梅茨,以及城市周边区域的行动,均来自罗斯王的直接命令。 也许小规模的罗斯军队不会施展土匪行为,倘若是其大贵族下达命令,他们的表现将与瘟疫无异。 既然菲斯克声称五花八门的村庄都毫无意义,阿洛维斯也不必明说骑兵队即将面对的村庄之名号。他还是非常担心罗斯骑兵下黑手,结果当军队真的进入通过河谷后见到的第一个村庄,才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说起杳无人烟也不对,村子里的确有人员活动的迹象。 只是罕见的村民见到一支大军出现,纷纷拖家带口得撒腿就跑,那行动之果决凸显其在逃跑方面也是训练有素。 “我们承诺不袭击,你们这些村民跑什么?”菲斯克愤愤不平嘟囔道。 看到村庄住宅群整体完好,阿洛维斯如卸重负,心情也舒缓很多。“我听到了。”他说:“村民一定是把你们当成……被派遣来强制征兵的军队。” “这是什么情况?”菲斯克扭过头来问道。 忆往昔,阿洛维斯不由地昂起头叹言:“那是梅茨伯爵的杰作,领地内所有村庄都被他带走大量男人。” “此事我有所耳闻,而且那个愚蠢的家伙也已经战死了。” “情报可能不可靠,梅茨损失惨重倒是一个事实。你瞧。”阿洛维斯继续指着空荡荡的村庄:“这就是证明。不过,我们今晚有合适住处了。” “算了吧。”菲斯克不想在一个废村磨蹭,他抬头看一下山区,估测到:“聪明的村民会逃到山丘中建立一些避难所,他们主动躲起来为我军未来省去了很多麻烦。他们既然要做土拨鼠,我们就没意愿把他们挖出来。我要去你说的那个木桥,继续带路。” “可以,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要通过一个修道院。我还是希望你坚决履行承诺。” “无妨,遇到新的教士,我们不会动粗。”到底会是一个修道院,菲斯克特意笑呵呵保证道:“修道院里的金银器具,我会约束全军一个也不拿。” 甚至,菲斯克希望那些教士也带着贵重物件逃之夭夭,只要留下一座空荡荡的修道院、附属建筑,以及一座木桥就够了。 至于完全不破坏也不可能,因为木桥存在本身对罗斯军的内河船队就是一种障碍。好在它是一座木桥,哪怕有岩石桥墩、唯独桥板是木料,拆了它也不费事。 军队经过的村子名为iof(今梅茨西北方joeuf市镇),它的名号来自罗马帝国早期非常兴盛的朱庇特崇拜。 哪怕昔日罗马帝国整体性皈依天主,大量已经沿用上百年的地区旧名字没有删改,如此偏远地带的村子名字如数百年前的如出一辙,只是这个村子自然是在法兰克墨洛温王朝时期,在旧村庄废墟上修造的。 同时期,在其附近区域、河道的上游些许之地还修造了一座修道院——科维尔的圣约翰修道院( saint-iohana de isis velle)。 或者说,这座修道院本身就是利用罗马时代的行宫遗址上唾手可得的石料快速建造起来的。 骑兵队就堂而皇之的沐浴在下午柔光中,令战士们略感不适的绝非骑马劳顿,而是他们自离开山谷后始终在面对村民逃之夭夭的村子。 对于各村子的名字,完全因为有些村庄有着特殊的功能,而被阿洛维斯这种人熟知,闲极无聊,这个老家伙也就向菲斯克说明一二了。 一个空荡荡的村子名为奥布埃orboe(今auboue),其村庄意思简单粗暴——奥恩河畔农场。 该村庄本质上是为昔日的罗马行宫科维尔做配套服务,此地是昔日佣人的起居场所。 奥布埃村在河道左岸,科维尔行宫在右岸。彼此有一座桥连接。 数百年后,如今因附近山区发现铁矿,一些铁匠就进驻奥布埃村,他们就地取材冶炼铁质工具,继而也为河对岸的圣约翰修道院修善、制作各种金银圣器。 恰恰是因为这些专业铁匠的存在! 军队打仗岂能少得了铁匠参与?梅茨伯爵果断将奥布埃村铁匠全部带走,至于铁匠的家庭如何生活,这就要看当事人的命运了。 梅茨伯爵当时很清楚自己竭泽而渔式的动员民力物力,若是兵力损失巨大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老伯爵本身也将整个家族做赌注,他站在皇帝洛泰尔的立场为之拼命作战,最后落得一个求锤得锤的下场。 整个梅茨伯国也为其领主的豪赌失败陪葬。 奥布埃村,以及附近的村庄之衰败乃至毁灭,全然是梅茨伯爵的责任。 倒是有一些特别的存在,那就是教士。梅茨的伯爵家族可是丝毫不敢触动这些人的利益。 短时间内,圣马丁山之西、奥恩河上游靠近山丘之区域,所有村庄都遭遇毁灭性打击。菲斯克带着骑兵卡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点进驻当地,他们当然遇不到什么村民,倒是可以与本地留驻的教士打打交道。 菲斯克依旧是笃信奥丁的,但他如今长期在法兰克腹地作战,出于对神只的敬畏,现在已经不敢再对遇到的所有修道院巧取豪夺。 因为很多人都在说,既然大家在法兰克作战就需要考虑本地神只的态度。 就像奥丁和托尔等诸神庇护北方世界,法兰克人笃信的天主、大圣母、诸大天使也会庇护法兰克。现在针对修道院、大教堂态度收敛一些,不要再见得黑袍教士就直接骑马砍杀。万一那些“法兰克祭司”做一些诅咒仪式,能征善战的兄弟们说不定就被大天使降下惩罚,军队就在阴沟里翻船。 这只是一种无聊的说辞,菲斯克却也不能完全无视。 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越来越多的菲斯克,也开始理解罗斯王的“仁慈”。 骑兵们堂而皇之进入奥布埃村,菲斯克一眼就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木桥。 他策马快速逼近桥梁,还令兄弟们停下脚步稍安勿躁。 “这就是你说的木桥?看起来也不大。”菲斯克指着桥梁问到阿洛维斯。 后者无奈地耸耸肩:“上次途径此地似乎还是三年前。我的人只是帮助蒂永维尔修道院长来此地送信而已,没想到三年了,木桥还是老样子。” “一个小桥!亏得我们的骑兵暂时不多。” 说着,菲斯克有指向不远处的山坡,那里非常突兀得矗立着一座有尖顶的建筑,其尖顶的木十字架已经完美证明了其修道院的本质。 阿洛维斯望之轻叹一口气:“圣约翰修道院,它还是老样子。” “就怕教士也都逃亡了。” “绝对不会。他们自己开荒、自己种麦子,我所知的是他们还在山坡上修了葡萄园。任何时候教士是不会离开了,他们可以自给自足,除非……野蛮的军队把他们都谋杀。” 知道这伙儿罗斯人基本已经懂得法兰克语,阿洛维斯也就说起一些言辞激烈的词汇。 菲斯克不以为意,说道:“他们似乎珍藏了一些葡萄酒。我倒是可以和留驻的教士做一些交易。他们提供一些酒,这就够了。兄弟们得了酒就在这个奥布埃村住下来,今天我的骑兵队可以不过桥。 而你!阿洛维斯,你可以亲自过桥去和那些教士聊聊。” 这其实是阿洛维斯很高兴的方案,毕竟自己麾下带着的兄弟,曾经可是较为频繁的帮助蒂永维尔方面,向着此地骑马加鞭送信来着。 他更加庆幸于是自己代表罗斯骑兵去和修士们交涉,因为这个修道院的存在是颇为独特的——它其实是一座女子修道院,所以地名后缀增添了“sis”,即isis。 “好吧。”他说:“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先过河,你们就在村子里正常驻扎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一会给你们带回一些葡萄酒。” 第1654章 女子修道院长玛丽安 当骑兵屹立于夕阳柔光之下,不远处依傍低矮土坡建造的科维尔修道院,本该平静生活的女修士们,纷纷获悉这群突然出现的怪人。 一瞬间,惊恐传遍了整个修道院。 女子修道院内充斥着女人们的窃窃私语,她们恐惧、疑惑、敬畏,五花八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似乎唯有院长大人能结束大家的猜测。 可是,突如其来的情况,院长又如何做出完美应对方案呢? 如果……那是野蛮人的军队。 修道院长已经是位六十岁的老妇人,她的脸庞早已沟壑纵生,六十年人生见证了梅茨的沧桑。 在她的记忆里,梅茨自古就是个富饶的地方。 虽然此地也经历大量战乱,院内的羊皮纸书籍就记录着一些古老的说法。 甚至明明白白记录着,墨洛温王朝的一位国王,就在当时的王国内战中在战场殒命。 其战死的地点,就在梅茨西部小平原区的北方,在狭长的dovamount山(今杜奥蒙山)的东麓之下。 过去对于野蛮战争的描述只存在于书籍里的描述,所有描述非常抽象,几乎一生住在山区的女院长,她以一生侍奉天主,不知何为战争,更没有见过战争之后横尸遍野的惨剧。 梅茨伯爵的大规模征兵,导致低矮山坡下的奥布埃村突然萧条,大量男性村民去了东方打仗,战后惨状所有女修士们可没有看到过。 彼时梅茨伯爵也未向修道院索要钱财物资以补充军需,她们就像是旁观者,看着梅茨伯爵的野蛮行径,仅仅做一些不痛不痒的口头谴责。 念及她们都是女修士,梅茨伯爵什么也不说。 终于,她们去年冬季获悉了梅茨城被攻破。 终于,她们去年见识了真正的战争。 战争没有波及到圣马丁山之西的科维尔修道院,此地的资源也无法庇护大量难民。 因为信仰与避讳,就算是逃亡,形形色色的难民也不会主动接受女子修道院的救济,离去的民众至多瞟一眼山坡上的修道院,在获悉里面都是女修士后,无奈地举着行囊继续西行。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至于野蛮人是否也会遵循这个潜规则…… 一时间,老院长压力巨大。她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与来自梅茨、蒂永维尔的教士做联络了。没有来自东部的骑马信使送信,圣马丁山之东广大地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根本无从得知。 直到有女修士奉命大胆走出奥恩河曲折峡谷,接着就注意到心碎的场面——山外村庄以及庞大的梅茨城,都已经化作大火之后黑黢黢的废墟,以及残垣断壁里随处可见如枯枝般的残骸。 女修士们聚集在宣礼大厅,正当几十个女人六神无主之际,女院长带着手抄本《福音书》站出来,命令所有人按照经书的告诫,勇敢淡定地面对刚刚发生的苦难。 但是现在,一群规模很大、衣着特殊的骑兵队赫然站在山坡之下的木桥附近。 她带着众修士聚集在门口,即便她的年纪按照当前的标准已经算是非常衰老,双眼还没有过度昏花,她看清了骑兵队中飘扬的奇怪标致。 “圣安德烈十字?这是什么人?” 她一眼看出罗斯军的飘逸旗帜,再想当然的做出自己的理解,于是对战争恐惧少了些许,疑惑倒是更多了。 她看了一阵子,令大部分女修士藏进修道院内,集体跪在十字架下,祈祷大天使会降下祝福庇佑。 其实此举是让人们先藏好,因为大家都是女人,若是人数太多是否会引起那些野蛮士兵发狂,这就不好说了。 要表演得寒酸,让他们不认为修道院还有更多人、还有更多财物。 不过,院长也做好了另一项准备,所谓如果军队索要物资,仓库存着的大量葡萄酒,可以作为礼物把军队打发掉。 去年酿的葡萄酒损失完了也无妨,今年看情况可以酿造新的。若是野蛮人索要粮食,大家就至少保住大家的口粮。 她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悲观,想着既然对方摆出的是“安德烈十字”,总不会表现得如传说中的诺曼人那般凶狠。 她就站在这里,如一尊塑像一般静静观察山坡下木桥边的怪人们。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家伙像是受了某种指示坚决不过桥。 并非桥梁老旧,它上面通行满载货物的马车也无妨。他们想过桥,现在就可以陆续通过,结果她看到本已经荒废的奥布埃村,因这些异乡人的出现再现袅袅炊烟。 她丝毫乐不出来,随着继续的等待发现那些士兵似乎就只是扎营,黄昏已至,她愈发感觉疑惑。 终于,那些忙于扎营的军队突然有所骚动。 之间约莫三名骑兵堂而皇之地通过了目标。 好好看看这些人! 院长玛丽安眯起衰老的双眼,他看清了一位骑马者,居然堂而皇之地高举一个正十字架模样的物件。 定睛一瞧,那分明就是木枝临时捆的。倒是这东西也在表面来者的无害。 “你们都先回去,唯独我来应付她们。” 院长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女修士们便匆匆退了回去。 院长玛丽安的压力也很大,当此之时也不能奢望骑马者能早点下马,以堂堂正正身份走到科维尔女子修道院门口。 可这三人刚过桥不久就真的下马了,须臾,也仅有一名下马骑兵继续扛着木头十字架走来。 此刻,院长也看清来者身上的罩衣,都是明明白白涂抹着巨大十字架花纹。 只是一时间她看不清来者的脸。 不过随着那人的逼近,院长玛丽安忐忑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接着又有些惊奇。 那人走近自己,玛丽安一脸惊讶地询问道:“是你!阿洛维斯大人!为什么会是你?还有这些军队,是梅茨伯爵大人的?” 阿洛维斯气喘吁吁:“mama,别来无恙呐。可是一切都变了。” “变了?!” “梅茨伯爵全家都死了,一切都变了。我可以保证,我们此来不会对你的修道院有任何无礼。” 听得,院长可是不傻,所谓“承诺不无礼”,也意味着他们只要恼羞成怒就可以撕掉伪善。 如此威胁式的话式,梅茨伯爵的军队可不敢如此放肆。 院长玛丽安又警惕起来,故作畅谈:“我获悉梅茨出现灾祸,那里死了很多人。想不到伯爵本人都死了?战争终于波及到了这里,所以……你现在,到底为谁效力?” 阿洛维斯被这么冷静的一问,不得不多想一些。他稍稍犹豫,干脆把话挑明白:“mama,的确一切都变了。我和我的兄弟们,还有蒂永维尔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现在都站在罗斯人带头的阵营里。” “且慢!罗斯人?”老院长飞快检索记忆,她猛地一怔睁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是那些诺曼人!这都是怎么回事。” “的确,短时间里您难以理解。不过罗斯人与巴伐利亚公爵是同盟。我!现在直接效忠的也是吉斯拉公主。” “哦?皇帝的小女儿?” “是的。公主殿下已经是哥德堡伯爵夫人,虽然您可能难以置信,但是公主殿下已经……向她的父亲开战。” 听起来的确难以置信,不过一想到加洛林王室内部早就互相内斗杀得昏天黑地了。他们过去的内斗只限于宫庭,如今内战已经化作全帝国的大混乱。 可是,那个少女难道还拥有军队了?还敢于举兵反对她的父亲?这怎么可能! 抱着谨慎态度,院长忍受着内心的压抑,抛开全部疑惑又轻轻问道:“所以这支军队,就是吉斯拉公主的?” “当然不是。殿下现在拥有三千名战士,军队驻扎在特里尔。她是真正的查理曼血脉,所以有三千个诺曼人效忠她……”阿洛维斯说得半真半假,院长听得更是头脑混乱。 “您可知梅茨的毁灭,是谁干的?”阿洛维斯刻意提及这关键问题。 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是公主殿下的军队?是那些罗斯人?”院长明知故问。 “是的。这一切都是报复梅茨伯爵和他的追随者。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我从未效忠他,也就谈不上背叛。” “也许你该继续效忠皇帝。”院长冷不丁一记灵魂质问。 突然,阿洛维斯也觉得自己作为变节者的立场之矛盾,只好露怯道:“奥古斯都囚禁他的父王,他们父子都是法兰克是奥古斯都却互相争斗。儿子反对他的父亲,女儿也反对她的父亲,加洛林王室自己谈不上讲道义,我这种快要老死的小人物,呵呵……” “无妨。”院长玛丽安轻轻摆一下手:“我只是偏远地带的女子修道院的院长。我们都是女人,只想在神面前得到安定。我很想知道。你们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的新主人想做什么?” 她现在不想深谈,阿洛维斯就不废话。 “mama,这些年来都是我的人骑马而来传递信件,也出动马力帮你们把桶装葡萄酒送到梅茨城。我们的确是朋友。” “这倒也是。” “所以。”阿洛维斯立刻指着山坡下的木桥:“那里有一位尊贵的诺曼人大贵族,其地位如同梅茨伯爵般尊贵。” 他也不知道处于罗斯权力核心的、与留里克本人是血缘亲戚的菲斯克到底是怎样的级别,就谎称是伯爵级大贵族。 他继续说:“诺曼人贵族只是后续一万人大军的先锋,他们计划攻击勃艮第,所以一定要从奥恩河山谷进入西部开阔地。” “哦?他们还要去凡尔登?”院长敏锐察觉到问题的关键。 “您是无比睿智的。”阿洛维斯恭恭敬敬道:“您只要保持镇定就好,如果您愿意打开仓库,将库存的葡萄酒都拿出来,那就太好了。” “嗬!这是不等他们劫掠,让我自己把酒拿出来吗?” “如果……您不照做是话。只有神知道那些金发的野蛮人会干什么。”阿洛维斯不敢把话说得凶狠,他故作愁眉所言耐人寻味。 此刻,聪明的院长已经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凶手已经自暴身份了!关于山谷之外的村庄废墟是何人所为,就是那些罗斯人。她不愿意相信尊贵的吉斯拉公主,也跟着诺曼人混在一起,变得如同传说中海盗般凶狠。 在无比纠结中,院长玛丽安只好依照奇遇的“老朋友”阿洛维斯的建议,宣称科维尔修道院与即将抵达的大军互为友好势力。 其实毁掉这个仅有几十个女修士留住的修道院易如反掌,阿洛维斯盘算一番,估计到完全保全这个修道院对罗斯联军的未来风评非常重要。 因为,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就在军中,当联军继续进军时,这位曾经非常好战的大主教也必须跟随行动。 如果让这位倒霉的主教大人看到残破的科维尔修道院之惨状,事情就麻烦了。 战争结束后,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要重建自己的主教坐堂。 非常微妙的是,军队只要通过凡尔登的杜奥蒙山之大山口即进入马斯河上游河谷平原。 从河上泛舟,即可一路漂到阿登森林区,通过山区河谷即进入马斯河下游,无论是去纳穆尔、列日、马斯特里赫特,乃至莱茵河口都易如反掌。 不过这些情况,阿洛维斯就没必要和这位年老的女修士多说了,毕竟硬要说下去能一直说到天亮,这需要安抚了罗斯人后再做。 阿洛维斯以老朋友的身份是愿意与这位修士老太太多谈谈,在那之前,把凶燥的罗斯骑兵安抚住才是自己的最关键工作。 修道院方审时度势,院长玛丽安果断承诺拿出所有的葡萄酒,用以犒赏亟待进军的所谓“罗斯联军”。 她是位睿智的老修士,所要犒赏的物资,就只是给吉斯拉公主的军队。 她摆出这样的逻辑:既然蒂永维尔全境成为吉斯拉公主直辖地,当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得到公主的保护,作为与该修道院长期合作的科维尔圣约翰女子修道院,也应该得到公主的保护,同时修道院的各种产业可以为公主服务。 “您做出了非常睿智的决定,也许这片区域,可以让公主大人直接统治。”阿洛维斯继续建议道。 短时间获得巨量信息,修道院长浑身冷汗涔涔,她示意阿洛维斯跟着自己去地窖搬运葡萄酒,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决定合作。 很快,沿着熟悉的道路,阿洛维斯看到了地窖里那堆积得密密麻麻的葡萄酒木桶。 原来,因为梅茨的持续崩溃,本该卖到大城市的葡萄酒全部滞销。 民间对葡萄酒始终有着巨大的消费市场,出售这种“圣血”,修道院能得到很大利益。可是现在农民逃亡、死亡乃至藏起来,无人购买的葡萄酒滞销就只能库存,更糟糕的是连箍桶匠也被征召当兵了,随着最后的备用木桶趋于耗尽,是否在今年继续酿酒成了问题。 院长也没想到,拿出所有库存的酒可以令修道院避免灾祸。 不过,这只是令明显的劫掠,以看似和善的手段继续施展罢了。 阿洛维斯承诺过一会儿再来聊聊,也声称自己可以把懂得教会拉丁语的河对岸诺曼大贵族请来与之亲自谈谈。 与诺曼人直接交谈未免过于惊世骇俗,院长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要发生,她本着下意识逃避之心态,谢绝了如此好意。 阿洛维斯迅速又从河对岸召开一些部下,就在罗斯骑兵的众目睽睽之下,骑马的法兰克战士果然带回来多达八个大木桶。 初步发酵的葡萄酒浆灌注以栎木为主材制作的木桶里,酒浆在其中深度发酵,于是打开灌原浆、封口用的木塞,因内部压力,酒浆干脆喷了出来。 此刻,战士们都聚集过来,各队兄弟排好队,拿着自己吃饭的木碗挨个接酒水。 甜腻又含着酒香的甜型葡萄酒,无意是狂奔一整天的罗斯骑兵的解乏妙物。 他们纷纷喝得微醺,再因身体本就很疲惫,吃过预备的黑面包后,就陆续在被当做军营的奥布埃村呼呼大睡。 那震耳欲聋的鼾声干脆传到修道院,这倒是令紧张的修女们非常安心——饿狼睡觉了,不可愚蠢得吵醒他们。 另一方面,队伍菲斯克而言,既然和那些女修士们的任何接触都是多余的,还不如不接触。 兄弟们也都是吃过见过的,不会轻易因金银而兴奋狂躁,再说大家都很累,明日还要迂回到梅茨城,现在更要好好休息。 不过,阿洛维斯的确对梅茨的现状,向修道院方面问了一番。 菲斯克最后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修女们并未见过勃艮第的侦察兵,大规模的军队更不知情。 也许梅茨城现在根本没有大军?还是说其实是有的,只是他们一直并非沿着奥恩河的水倒前进? 菲斯克稍作思考,想到敌人又不是优秀利用内河航运便利行动,他们的步兵骑兵可以挑选捷径进入梅茨。 毕竟这个修道院也在梅茨的北部,明日骑兵队可以是南下找寻矮丘通路进入梅茨。 也许这才是勃艮第人的进军路线,可能梅茨的确驻扎一千人。 再看这些女修士,她们躲在山沟里对外面事务几乎一无所知,连销售葡萄酒都要朋友修道院代劳。 倒是这个自称玛丽安的女院长很聪明,不宣布与罗斯王合作,而是与吉斯拉公主合作,这样针对科维尔修道院,罗斯军就不能找借口搜刮了。 “一定是你教她们这么干的,你和她们本来就认识。”菲斯克心里暗暗抱怨阿洛维斯,奈何是自己邀请此人贯彻结盟义务,局面成了这样,自己作为承诺不食言的指挥官也只能认了。 倒是修道院给了甜蜜红酒,还承诺把库存全部拿出来。 哪怕酒液理论上进贡给吉斯拉公主,由于罗斯联军的伙食供应讲究一致性,此乃维系军心的手段,同时也令物资分配简便,最终进贡的葡萄酒还是要在联军里平均分配。 “大王,你会因为她们进贡的葡萄酒,会对她们格外开恩吧。反正我们的确有不菲的意外之喜。”菲斯克喝得微醉,很快就在一座木屋里睡着了。 与此同时,阿洛维斯忍着困意,再在天刚黑的时候再去修道院。 这一次,他带着一些特别的礼物而来,以及告知这一偏僻地带的修道院如何在乱世保住生命与信仰。 第1655章 冲过泉源山谷 这一夜,平安无事。 然而,科维尔修道院的修女们几乎一宿没睡。 她们不敢逃亡,本着自己的职责也不能逃亡。事实上所有人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她们与修道院珍藏的各种金银器物在一起,只要山坡下驻扎的罗斯骑兵有意,即可自由索取。 阿洛维斯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作为双方交流之媒介,他自诩说服了那些罗斯骑兵,也说服了修道院方保持冷静。 只是,仅仅令其冷静是不够的。 阿洛维斯在夜幕刚刚降临之际,单枪匹马得再去修道院。 他携带一个布包,将之展示给修道院长玛利亚后,后者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一面旗帜。 旗帜的图案极为简单,一张巨大的素白麻布上,于对角线缝合着蓝色布条。院长当然知道此乃“圣安德烈十字”,按照阿洛维斯的说法,只要将此物公然挂在修道院外墙的醒目处,任何从走出圣马丁山之河谷山口的罗斯军队,都会对科维尔修道院保持礼遇。 “只要把它挂起来就好了?”院长依旧是狐疑的。 “千真万确。蒂永维尔那边已经到处悬挂这种旗帜。其实那些罗斯人,很多根本没有皈依天主,他们崇拜的也不是圣人安德烈。其实这个图案……用他们的话说是船桨。一些划桨手自称罗斯,罗斯军队就是这样的。”终于安静下来的阿洛维斯向院长描述了很多内情。 后者听一半忘一半,倒是很重视百夫长阿洛维斯特别描述的重点——蒂永维尔的修道院因悬挂这种旗帜,过去的半年时间,它非但没有遭遇人员损失,绝大多数财物完好,罗斯人用实际行动落实其“不劫掠”的承诺。 院长玛丽安尚未做好与罗斯人大贵族直接交涉的心理准备,她也知道与之交涉乃至畅谈是一定的。 倘若自己能和所谓的罗斯王直接面谈也好,说不定,那位蛮族出身的北方大贵族,可以一直保持冷静克制。至于劝说其皈依……这种事可不是一介女子修道院有资格做的。 因为按照规定,女子修道院就应该主动避免与男性接触,平日里至多与少数信得过的、从事关键职务的男子接触。 她们平日与山下的农夫也是无往来的! 唯有阿洛维斯和他麾下的战士们是一个特例,科维尔修道院需要这位工作近十年的“信使”,现在更需要其说服野蛮人冷静。 清晨,山谷中的雾气很快消散,一时间天朗气清,太阳也逐渐爬上圣马丁山,金光照便大地。 在早些时候,熟睡的罗斯军战士们纷纷苏醒起来。 当做营地的奥布埃村因为民众早已逃亡,凡是能用的细软皆被村民带走。这里连可以煮汤用的陶盆都化作碎片,清晨的战士们就只好硬啃自带的干粮。 湍急河水不断冲刷唯一的木桥,唯有清晨阳光明媚之际大家可以看清楚该桥梁的细节。 就与揣测的那般,若非此桥有着石头桥墩,它早就被春季融雪导致的洪水冲垮了。 倒是它的桥面就是木板铺设,瞧瞧上面斑驳的痕迹,怕是再有大军强行通过,木板也会被踩碎吧。 菲斯克命令全军在啃食一些干粮后,就地将战马牵到河边饮水。 士兵一样得将各自水袋灌满,若是较为口渴,那就趴下来喝个痛快。 士兵们不得不抓紧时间补充体能,因为他们都被告知,当大清早从木桥通过之后,骑兵队将以极快的速度从圣马丁山的南部小山口冲过去,期间非必要是不可能停步的。那么进军的队伍不会因几个人的个人问题而驻足停顿。 菲斯克也是基于带路者阿洛维斯的描述做出的决断,到目前为止,这位友军非常值得信赖。 山坡下是热热闹闹的士兵营地,山坡上是屹立于晨光中的科维尔修道院。 院长玛丽安一夜未眠,她红着双眼与众修女们站在一起,众人一身黑袍集体站在修道院门口。 她决定赌上一把! 决定堂堂正正站在修道院门口,就去赌罗斯骑兵会按照阿洛维斯的描述,完全落实他们的承诺。 倘若罗斯人最终食言了,大家大不了站在这里就被罗斯人所杀。所谓即便是死,也要以殉道者的身份就义。 这些修女太过于醒目,饮马吃饭的罗斯战士无法不向远处瞟上几眼。 由于已经知道那些家伙都是修女,战士们心头不禁提高警惕。 杀死法兰克人的僧侣不算什么,若是被杀的是女性僧侣,这就很晦气了。 因为罗斯王国的祭司都是女人,似乎由女人来担任祭司是天经地义的,就好比瓦尔基里们只能是女战神。 作为王国常备军中的核心,战士们虽然很喜欢劫掠,到现在也不得不维持一种体面,生怕做了某些事而被同僚议论嘲讽。 菲斯克、布罗迪与部下们的态度非常一致,索性就把那些修女当做木头算了。 突然,集结起来的战士们听从号角的指挥,两队骑兵的六支百人队,他们按照各自的编队顺序,开始有条不紊地过桥了。 此桥可以并行两匹马,显然它就是为单行一辆马车而建造。桥梁较为狭窄,在上面骑马而行要谨慎些。 身经百战的骑兵们有条不紊地过桥,不少人也特别留意一下桥墩,心想着要抡起大锤夯多久,才能将耽误航行的桥墩清理掉。 六支百人队顺利过桥,在其身后的辎重马队也都平安通过。 凡是过桥的骑兵,都被要求向正南方山坡处的科维尔修道院行注目礼,而马头一支向西南方,骑兵队排成狭长纵队,向着最后碍事的土坡走去…… 队伍尚未完全过桥之际,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位指挥官攥紧缰绳就站在桥头。两人监督队伍的行动方向,同时注视着修道院门口那站成一排的修女们。 双方隔着近二百米,这实在是一个很短的距离,只要骑兵乐意,眨眼间即可冲到门口。 如此距离也基本确保彼此可以对视,现在菲斯克与布罗迪所做的就只是与之对视。 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战士“嗬”“哈”等训马的话语。 对视的彼此未作任何的言语交流,院长玛丽安倒是想大胆得与山下的罗斯贵族聊聊,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作罢了。 那些罗斯骑兵的举动难以理解,恍惚间,院长觉得那是威胁,也是一种安抚。她漫长的一生由于长期住在偏僻的修道院,此生对军队的了解很有限,即便如此,罗斯骑兵的风貌令她耳目一新。 她的背后,修道院唯一的尖塔钟楼,在这个醒目的地方一面罗斯旗帜已经连夜挂起来了。 也许罗斯骑兵保持克制与这面旗帜有着巨大的关系。 无论是怎样复杂的心态,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罗斯骑兵,在消耗掉一些葡萄酒后的确没有额外索要。 甚至索要葡萄酒也很难说来自于罗斯人的主观伸手讨要,修道院方可以自称“我们施舍了一些突然出现的迷途羔羊”。 他们消耗的也的确只是葡萄酒。 看呐!当骑兵离开,就在桥头处赫然摆着八个橡木桶——他们居然归还了酒桶。 直到最后一名骑兵为西南方向的土丘与树林遮掩,经历一夜奇遇的玛丽安终于卸下重负。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放松只是短暂的。 她因疲倦突然双腿瘫软,衰老的身躯即刻被身边的修女们搀扶住。 待她恢复精神,即刻有修女焦急地询问:“mama!怎么办呐?” “快!把空酒桶都拿回来。再去……再去地窖检查所有的酒。还要……多做一些安德烈十字好好展示,这样我们才能保全。”她没有多说,从昨日傍晚紧绷到今日上午的精神一旦松弛,想要再振作起来就得是美美睡一觉之后的事了。 一位老修女陷入沉睡,所有下级的修女们还能如何?她们在回收了空酒桶后,在关闭修道院大门并以青铜锁封闭后,也都回到集体宿舍中睡觉了。 罗斯骑兵无意在修道院浪费时间,哪怕昨天傍晚开始的奇遇对主力军的后续行动极为重要。 不过,即便事情有了非常和平的终结,阿洛维斯依旧对那些修女的未来很不放心。 他策马逼近带队快速行动的菲斯克,大声问道:“喂!朋友,你说罗斯王真的会善待那些女人?” “你问什么?”菲斯克实在懒得多说。 “我是说,罗斯王会承认那个修道院是朋友吗?” “你是傻瓜吗?那些女人都已经把我们的旗帜挂起来了,这已经说明了一切。对了!”菲斯克想到最关键的事情:“你说的那些小型山口……我们的方向真的正确?” “千真万确。这一带的情况我非常清楚,我是你们最好的想到。”阿洛维斯还想自吹自擂一番。 话语被菲斯克阻止,“可是,我怎么觉得全队是在想着前面的山丘冲锋?” “是这样。所以那是小山口。” “就是,真正的小?” “是的。”阿洛维斯自信满满的继续描述:“要进入梅茨的山口有很多,其实南部还有更好走的山口通道,但是现在摩泽尔河也涨水了,南部的通道一定很泥泞。如果罗斯王走奥恩河山口,至少道路非常干燥。”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小山口叫做泉水源山谷(beronvaux),我们要从山丘矮坡上翻过去,这样就能一路冲到梅茨城了。” “啊?”菲斯克有些吃惊:“这样,我们居然要翻山?难道骑兵要硬闯山坡的森林么?” “那里根本没有森林,倒是有一条小径。”阿洛维斯拍着胸膛保证:“我以性命担保,我的带路绝对正确。” “好吧。我继续信你。” 虽是如此,罗斯骑兵队目前堂而皇之在开阔的山下荒原进军。 此处荒地正是杂草疯长,到处都是战马爱嚼的灯芯草、狗尾草,骑兵们无暇顾及这里恬静闲适的春光,马蹄踏在松软草地溅起无数的泥巴与青草,马队之后留下狭长一串的乌黑痕迹。 菲斯克以为那是要费一番体力才能通过的土丘,当骑兵队抵近一瞧,才发现分明是茂密的山毛榉林地显得土丘高大了些。 现在完全不需阿洛维斯指点,山坡森林让出一个大口子,存在于夹缝中的所谓“小山口”就在眼前。 “过了山口,沿着小径一路冲刺,我们就能直接到梅茨?”菲斯克最后问道。 在得道肯定答复后,军队的号角手干脆吹响冲锋号。 骑兵队连带着辎重马队都开始了高速机动,一大群人一股脑地冲进山谷,迅速为森林所淹没。 这并非典型意义的山谷,只是山丘的低腰处。随着发现了废弃的村庄,骑兵们也都意识到小山口的形成原理——当地人为了通行方便而将山丘低腰处的树木砍伐,人工造了一条通路。 至于此地“泉源山谷”的称呼也是显而易见的,战士们很快发现了一条涓涓细流,溪水凉爽清澈,溪底还有大量鹅卵石,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补充毫无泥腥味的清水。 而梅茨城就在不远处的山下。 可是现在的梅茨果然已经化作漆黑焦炭了 忽然! 在一片黑黢黢中竟有着异样的颜色。 “注意!”眼神敏锐的菲斯克,他不做任何思考,就以战士的直觉认定那就是传说中的勃艮第敌军。 不等全队兄弟立刻做出反应,他自己率先从马鞍处悬挂的羊皮袋里,将卷曲成一坨的角弓拿出来。 他将之高高举起,只为让兄弟们都看清楚。 指挥官怪异的举动立刻引起附近战士的注意,短时间内所有战士都获悉了情况。 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菲斯克示意最近的号手立刻吹号。 于是,罗斯骑兵队甚至没有中途停歇,甚至没有停下来于山坡上驻足,以便好好观察废墟一片的梅茨城里,那有别于漆黑的一小片亮色究竟是什么。 急促的冲锋号吹响,两队骑兵也懒得管具体情况。 冲锋号又分一些形式,一些简单的节奏组合意味着不同的战术动作。 现在,号声极为急促,这就是命令全队战士紧跟队长发动集团冲锋呢! 看看这些从山坡上下来的骑兵们,训练有素的他们就在马背上,利用马鞍的凸起挂住弓柄,以更长的绳子充当“上弦器”挂住弓稍。这绳子再由战士的脖颈顶住,于是一个使劲后仰,完全松弛的角弓突然紧绷,战士趁机将真正的弓弦挂上。 如此马背上上弦的操作令阿洛维斯大吃一惊,更想不到这群金发的海盗,居然以阿瓦尔人牧民的姿态发动冲击。 两支骑兵队忙于进攻,一时间完全放弃自己的辎重马队。 菲斯克和布罗迪,两队兵马风驰电掣般想着烧焦的梅茨城废墟中那一抹亮色冲杀,留下后面的阿洛维斯一伙儿目瞪口呆。 至于那些拥有亮丽颜色的家伙是否真是勃艮第人,一切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反正梅茨城废墟没有友军,凡是“非友军”的家伙,罗斯骑兵按照大王的要求将之斩尽杀绝并无不妥。就算杀死了“潜在的盟友”又有何妨呢? 介于大家都担心梅茨城废墟被传说中的勃艮第人先一步占领,自脱离大部队伊始,骑兵们就做好了与勃艮第精锐部队打一场的心理准备。 也许大战就是现在! 罗斯骑兵,便是抱着与敌人精兵打一场强而有力的突袭战之心态冲击的。箭矢上弦,只等着骑兵掠过敌人的营地万箭齐发。 现在,双方的武力接触即将爆发。 第1656章 他们是欧塞尔伯爵的人 骑兵一边攥着缰绳一边握紧弓柄,他们的马鞍右侧的箭袋塞满箭矢。 他们如同山洪一般冲下来,向着黑黢黢的梅茨城废墟一路快跑。 本来非常爱惜马力的他们,值此大战之时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菲斯克依旧高举着上弦的角弓,示意团状的骑兵集团调整为纵队。 “patia!”他不断大吼这个单词,示意全队立刻调整为帕提亚轮射战术。 马蹄践其黑泥,一众蓝白色调的骑兵正快速逼近。 此刻,驻扎在废墟外,正享受闲适春光的军队,少数闲逛的士兵直到感觉到大地有些震动,才透过残垣断壁的缝隙,看到一大群骑兵的逼近。 那还什么人?!为何有如此庞大的骑兵集团? 留里克猜测梅茨城被勃艮第人占据,他实在猜对了一部分。 目前,仅有少量骑兵驻扎梅茨,他们是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派遣来斥候。 虽然是斥候,这些人也是后续大军的先遣部队。 就如罗斯军计划将梅茨废墟作为大军营,以作为下一阶段作战的后勤基地。 欧塞尔伯爵作为帝国派贵族最后拥有强大实力者,他也计划着将梅茨作为战略基地。而且,这位伯爵更想摇身一变继任梅茨伯爵,以武力将这一大片地域占为己有。 不过梅茨城化作废墟是一个事实,这一情况令康拉德,以及普罗旺斯小国王丕平二世遗憾与焦虑。 因为严冬以及春季融雪季导致的道路泥泞,欧塞尔军的动作颇为缓慢,至今就只有一小队兵马继续驻扎梅茨。 欧塞尔的斥候们在梅茨废墟已经驻扎长达三个月,近月以来,由于所有河流涨水,他们本该进行四处侦查的举措全部暂停。 再加上背靠一座大城的废墟,不仅残垣断壁到处都是,仔细看,那里竟然还有被烧焦的人类遗骸! 这些斥候不畏惧野蛮厮杀后尸横遍野的战场,但看到如枯枝一般的漆黑骸骨,还是恐惧得将梅茨城视作被诅咒的地方。 他们不但不敢进入废墟内部探索,也因为意志消沉不再乐意四处搜索。 直到春风吹拂黑色的荒地,翠绿青草遮掩很多火烧的痕迹,斥候的心情才好了很多。 梅茨城附近的石桥分明被恶意拆毁,涨水的摩泽尔河也大大淹没了桥墩。不止摩泽尔河,附近的奥恩河等多条河流全部涨水,河流变成天谴,如此更限制了斥候的探索能力。 斥候们无可奈何,除了定期向驻扎在凡尔登市镇的兄弟报信外,就是待在梅茨废墟发呆。 直到奇怪的骑兵突然杀奔而来。 随着罗斯骑兵更加逼近敌人的帐篷群,菲斯克看清了某种类似旗帜的东西。 那似乎是木杆树立一块布,淡黄色的布面横着缝着大量的蓝色布条。 “那是勃艮第人的旗帜?真奇怪。” 菲斯克心里暗暗琢磨,又有条不紊地命令部下,将破甲箭搭在剑柄。 “那是敌人!消灭他们!” 可以说,只有少部分欧塞尔军斥候采取反应,大部分人根本还待在帐篷里睡大觉,他们所有人的马匹也都继续栓在简易木棚马厩了。 斥候们带有锁子甲却以木枝支着挂在帐篷里,一些换洗的麻布袍子一并悬挂。 斥候们穿着都很清凉,长期的无聊驻扎,使得他们甚至连剑都放在帐篷里,骑矛更是当做了晾衣架。 反应过来斥候竟然几乎以赤手空拳,直面已经近在咫尺的罗斯骑兵! 罗斯骑兵来得很不讲道理,他们完全抵达欧塞尔斥候们并不大的营地,接着便是万箭齐发。 菲斯克很诧异,他看清楚了这就是一个小型军营,可是,与自己臆想的大军营之差距也太大了。 再看那些惊恐万分的家伙,纷纷支着粗布单衣,面对骑兵如受惊的羊群东躲西藏。 可看他们较为魁梧的身材,还有不远处马厩里排成队安置的马匹,各方面都证明这些家伙是战士。 以及,那如同旗帜般展示的彩色布块——刚刚在山坡上,大家看到的就是这东西。 破甲箭针对仅着布衣的家伙火力过剩,骑兵针对暴露的敌人无情射箭。 箭矢轻易击穿敌军身体,却因是尖锥尖头,击穿甲衣轻而易举,制造大伤口以放血却不是强项。 身负数箭的敌人忍着痛苦,本能得一边吐血一边逃跑,却被当做靶子遭遇更凶猛的射击。 不懂外面发生了什么,骂骂咧咧走出帐篷额人,他们甚至袒露上身,推开布帘子就以棕色是胸毛,直面转大圈射箭的罗斯骑兵。 发现突然出现的新目标,刚推开布帘的人当即被射得浑身箭矢。 箭簇撕裂帐篷布,干脆也击中了棚子内的人。 直到户外已经嘈杂声一片,直到看到有兄弟被杀,斥候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下意识拔出铁剑纷纷走出帐篷,却发现户外已经横七竖八倒毙一些浑身是箭的兄弟。 那些被杀的人,前胸后背像是长出大量的小麦穗,整个人已纷纷不动,鲜血染红附近的土地…… 两队骑兵已经完全将这不大营地团团围住,又以逆时针转大圈,他们侧身拉弓射箭,以此极为舒服的身位疯狂输出火力! 越是看到持剑的家伙走出帐篷,罗斯骑兵越是兴奋异常。 当菲斯克打算留下一两个俘虏之际,却发现自己人已经杀疯了。 短时间内所有暴露的人都已化作尸体,战斗几乎瞬间结束,令希冀一场畅快大战的战士们非常遗憾。 “都停下吧!”菲斯克高举右拳示意兄弟们暂停,罢了他自己也把套在拇指的鹿骨扳指拔了下来。 战马都停下来,马头上下晃动喘着粗气,两队骑兵依旧以巨大是圆圈包围敌人营地,依旧躁动的战士等待菲斯克进一步的命令。 很快,布洛迪策马走近菲斯克:“大哥,这就打完了?” “我看是结束了。”菲斯克不屑地啐口痰:“简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我们赢得谈不上光荣。” “他们弱得还不如民兵!如果勃艮第人都是这样,我们岂不是轻易胜利了?”布洛迪嘴角轻轻上撇,他的不屑就在脸上。 “可不好说,可能我们击败的就只是斥候部队。” “哦?”菲斯克的话给布洛迪提了个醒:“这么说,他们的大部队可能就在不远处?” “很有可能。” “太好了。咱们兄弟如冬眠的熊休息了三个月,是需要消灭一支强军活动筋骨了。” “那些事还比较遥远。”菲斯克遗憾地摇摇头:“也许还有躲起来的家伙,我们去瞧瞧,但愿能抓一两个俘虏。” 就是没有俘虏也无妨,菲斯克很高兴看到了马厩里安然无恙的战马。罗斯军需要更多的马匹,目视估测一番,此次行动似乎似乎可以牵走约莫三十匹战马,着真是意外之喜。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缴获,对骑兵后续行动必有很大助力。 菲斯克沉静些许,就令一支百人队下马。 背负的圆盾卸下,下马骑兵摇身一变成为剑盾手。 只要下马步战,骑兵战士就是搭盾墙的罗斯步兵。 现在宽大圆盾果然互相堆叠组成墙,他们又抽出钢剑搭在盾上,全队兄弟稳步走向帐篷。 当一些帐篷被拉开,就如大家担心的那样,果然有暂且藏匿的家伙狗急跳墙。 临时穿着的锁子甲,在罗斯钢剑面前意义不大。 罗斯战士人狠无话,专着戳刺的钢剑直接刺穿敌人身体,锁子甲碎片也顺着钢剑扎进伤口。 他们奉命抓俘虏,不求抓得多,留一个活口就够了。而且按照规矩,当俘虏交代有用口供后,下一步就是直接处决。 罗斯骑兵以作战需求,素来是不留俘虏的。 于是,等待这些欧塞尔伯国斥候的,就是一场单方面是杀戮。 最后就仅有一名俘虏,此人被捆住手脚,叽叽哇哇得如同野猪一般,在不断挣扎被罗斯战士不断拖曳到菲斯克面前…… 与此同时,菲斯克也饶有兴致得将那酷似旗帜的东西拿到手里了。 很大程度上,此物就是旗帜。 一根木杆捆有横桁,它好似一个大十字架,横桁上垂下一面方形布,它就是淡黄与深蓝的条纹顺序排布。 也是在这时候,阿洛维斯带着他是人,才率领辎重马队姗姗来迟。 阿洛维斯没有看清刚刚大战的景象,现在看到满地箭矢真是大开眼界——罗斯骑兵果然就是靠不断射箭来作战的。 “你来晚了。”菲斯克屹立于马背,他此刻已经举个那旗杆。 “大人,你们这就赢了?” “是赢了。你瞧。”菲斯克手指一下:“我的人正在清理残敌。无聊的杀戮继续,我只要一个俘虏,其他家伙全部处决。” 菲斯克说话目不转睛怒目圆睁,满脸都是令人惊恐的褶皱。 须臾,菲斯克又展示自己的缴获:“朋友,这就是勃艮第人的旗帜?” “旗帜?”阿洛维斯抬头看了一下,他有些讶异,不过想了想又觉得非常合理了。 “不是勃艮第人的。”他说。 “啊?”菲斯克吃惊地问道:“还有新的敌人?” 阿洛维斯耸耸肩:“其实,也是勃艮第人的。” “荒谬,到底是不是?你们法兰克人说话总是这么弯弯绕?” “情况是这样的。”阿洛维斯以他的认知描述道:“勃艮第是有自己的旗帜,就是……白布上缝上如同网格一样的红布条。” “哦?奇怪。” “是奇怪。就好像凡是见到罗斯旗帜的人们,还以为你们是崇拜圣徒安德烈的,其实你们的图案直指船桨。” “回答我的疑惑。”菲斯克催促道。 “是。”阿洛维斯有些得意地昂起下巴:“以我了解,勃艮第人的图案是在表示某种……被血染红的麻布。或者是被血染红的十字架。” “可我拿着的旗帜,根本没有红色。” “因为这是欧塞尔伯爵的。”阿洛维斯继续道。 “这又是什么家伙?” 阿洛维斯撇起嘴,说道:“欧塞尔伯国就是勃艮第。勃艮第被查理曼灭国了,剩下的贵族又不是死了。他们只是换种身份继续生活。” 菲斯克突然悟到:“哦?所以这个欧塞尔伯爵……” “欧塞尔的康拉德,他其实就是勃艮第的统治者,仅仅是他现在还不能恢复勃艮第的名号。这是我所了解的,至于现在……也许只有战俘能说清楚。哦,但愿你的人别把他们杀尽。” 那边的杀戮还在持续,下马的战士还在搜寻好控制的俘虏。 既然谈起了欧塞尔伯国,阿洛维斯也乐意多说一些自己的了解。 所谓欧塞尔的贵族纹章就是淡黄与深蓝的条纹纵向搭配,似乎很久以前它就是这样的纹章图案了。 若是必须彰显伯爵的权力,旗帜上还要缝上一只有些抽象的黄色狮子,狮子代表查理曼,证明着欧塞尔伯国的权力来源。 蓝色代表水,淡黄代表黄金。他们倒是想使用深黄,然茜草染色太容易掉色了,而靛蓝的蓝色保存得非常长久。 这一情况与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队制服也是一样,黄色太容易掉色。当然,菲斯克也不知罗斯王的大王子,现在已经在距离欧塞尔伯国并不远的安茹-香农拉出一支强军。 欧塞尔伯爵以不雅的、被教士视作“恶魔行为”的举措满足查理曼。 年轻的他被年老的查理曼压在身下,被玩弄、被当做小狗。 康拉德出卖了男人的尊严,但作为勃艮第旧贵族,还是成功拿回了很大权力。 他也要复兴勃艮第,哪怕是以这种拙劣的手段。至少就目前局面而来,欧塞尔的康拉德,是勃艮第地区第一大贵族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了。 此人的身份高贵军事实力不可小觑,有关此人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种事是阿洛维斯这种帝国老兵很了解的。 所谓先帝“虔诚者”路易在位时候,欧塞尔的康拉德就已经表现出复国野心,如今那家伙也许会利用帝国内战拿回大权。 阿洛维斯向菲斯克描述的是他自己的理解,他自诩这与现实大差不差。 但菲斯克实在对欧塞尔的概念一无所知,他能理解的,就是该伯国就是换了一件衣服的勃艮第人,以至于连纹章也变了。 “你瞧,你要的俘虏已经来了。”阿洛维斯指着说到。 如用被活捉的野猪,疯狂挣扎的俘虏被踢了好几脚后才冷静下来。 起初俘虏依旧很不配合,随着被威胁“不听话就废了你男人尊严”,这俘虏下意识夹紧腿,赶紧以口音奇怪的法兰克语说明自己听话。 只是这所谓的法兰克语,令本来就仅会少量法兰克语的罗斯战士们费解。 后者在质问一番,除了看到俘虏怂得开始痛哭,根本得不到有用情报。 “你的人不懂他们的语言。”阿洛维斯要求菲斯克没必要在泄愤式的踢踏,自称那家伙的语言自己倒是略知一二。 “不是法兰克语?” “当然不是。那是勃艮第语,我……略知一二。” “好吧。有你带路真是我们的荣幸。”菲斯克示意阿洛维斯去问问。 起初,这位老兵兴致勃勃而去,他的确略懂勃艮第语,却对这些家伙没有丝毫的共情。 因为查理曼在位时,就是法兰克大军杀服了勃艮第军队,大军灭了勃艮第王,再把它进行大拆分。 阿洛维斯当然不是往昔战争的参与者,他作为曾经直接效忠洛泰尔的老兵,对勃艮第人依旧有高高在上的态度。 阿洛维斯闻讯一番,很容易便得到了关键信息。 他完全以一张严肃的面容,走回菲斯克的战马前。 “你肯定问出大事了。” “是。”阿洛维斯抬头道:“你们现在杀了俘虏也无妨,我把情况都问明白了。” “哦?”不由阿洛维斯再说话,菲斯克一个手势,奉命的战士便一剑刺杀了俘虏。 此举实在吓了阿洛维斯一跳:“何必如此着急?” “你说吧。我看,比起那些俘虏,你才是最有用的。” “嗬,承蒙大人看得起。是这样的,欧塞尔军队的确在凡尔登有所集结,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敌人。你不是渴望一场光荣胜利么?你既然是罗斯军最精锐的,何不直接杀向凡尔登?” 话语里总感觉些许苛责,菲斯克呵呵笑出声了:“你是在催我进军?” “反正这里的确只是他们的斥候,还有不少敌人就在凡尔登。你们越过大山口冲过去,我可以给你带路。” 最后一语实在令菲斯克满意,“正合我意,这个废墟无聊透顶。反正我们在梅茨其实没有太多好停留的。大王早就重点说了那个叫凡尔登的地方!可恶,居然被那个欧塞尔捷足先登了?” “注意。其实那些家伙就是勃艮第人,而且兵力似乎不多,可能与你的人数量相当。”阿洛维斯指正道。 “多一些也好。接下来你依旧带队。朋友!此战要是大胜,可少不了你的带路之攻。我要是大胜,我个人也要送你一笔赏金,哈哈。” 显然这位罗斯的秃头将军已经明白自己的描述,而且有着过于强烈的兴趣了。本着自己就是在赌命,阿洛维斯也豁出去了,就如他自己描述的,对勃艮第人开战,他和兄弟们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现在可以明确的是!敌在凡尔登。 哪怕那里敌人并不多,控制大山口、占领凡尔登是必须的! 第1657章 去杜奥蒙山 欧塞尔伯国就是换了一张皮的勃艮第,倘若认为它只是一个伯国,会觉得该势力的兵力不充足。 倘若认为它是曾经与法兰克分庭抗礼的小王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到底在凡尔登驻扎多少兵力?似乎有一千人? 该伯国联合他们的友军到底集合了多少人?可有一万? 菲斯克并不后悔自己授意部下看了刺死最后一名俘虏。毕竟就算审讯,一来语言几乎不通,就算对方做出描述己方也难以准确理解,二来就算理解了,只有神知道俘虏所言就是真的。 一介士兵如何窥探庞大勃艮第人实力内幕呢? 现在菲斯克至少可以确定,骑兵一路向西通过凡尔登的大山口,可以与当地驻军打一场。 如此孤军冒进有着很大风险,不过菲斯克与布洛迪以及广大战士们,几乎每次作战都会孤军冒进,偏偏每一次都能取得卓越战果。 所谓冒进,不如说是强力的武装侦察。所谓靠着从俘虏嘴里要情报,还不如亲眼去看。对此他们几乎形成了路径依赖,故此就算菲斯克一行人跑得不知踪影,留里克也放心大胆得让这群兄弟冒险去干。 菲斯克不愿意再在梅茨城废墟久留,他带着兄弟们在附近溜达一圈,也干脆进入大火焚城后黑黢黢的废墟,目睹烧焦的残骸与如同枯枝的骨渣,慨叹一个凄惨,他们又都撤出城。 去年十二月,就是罗斯军在梅茨城报复性焚城 ,满城大火以强大热力将附近的积雪都烤化了。 城门烧成黑色,所有墙壁也都糊了一层碳黑。 废墟里非常寂静,倒是有些许坚韧的青草是各个缝隙里钻出,让废城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骑兵集结于欧塞尔军斥候营地,所有被杀了敌兵暂时被拖曳到一边,等待被挖坑掩埋。 罗斯军大可不必处理这些尸体,考虑到主力军仍然可能将梅茨作为大营地,留下这些尸体过于晦气。 但是,菲斯克觉得大王的主力军更乐意由奥恩河通过圣马丁山口,在山后的平原区扎营。 战士们收缴斥候们的各色物资,尤其是他们的马匹,经过一番清点竟发现了六十匹马,除此外还有锁子甲、剑和矛。 敌军的武器非常多余,甚至缴获的马匹相对于骑兵队的行动一样有些多余。 待回收了箭矢后战士们又闲适地聚集在一起,闲聊着下一步当如何。 菲斯克下达命令,全队就在这个营地过夜,明日早晨全军撤离。 他们并非放弃梅茨,而是这片废墟一无所有,留在废墟附近意义不大。 菲斯克有意分兵,留下少部分战士驻扎在奥恩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其余战士继续西进。 究竟哪些战士会与继续西进失之交臂?没有人愿意留下,但也必须有人留驻,必须有人带着从梅茨获得的重大情报,快马加鞭回到特里尔大营报信。 尤其是的缴获的欧塞尔伯国的「旗帜」,必须送到 留里克本人手里。 在傍晚的时候,利用地形的起伏,战士们找到一处大地天然凹陷处,卸下小铁铲就地挖掘浅坑,找到的死尸被丢了进去,罢了就地掩埋制作出一片浅表的大冢。 完成这些工作,战士们这才躺倒在临时搭建的营地休整。 他们只会休整一宿,新的一天,战士们又从慵懒中苏醒。 骑兵上马,因为没有掩盖痕迹的必要,他们过夜的营地干脆放置于现场,以至于很多缴获也仍在原地。菲斯克想得很简单,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营地,如若大王有意,后续大军即可根据这些醒目的参照物,载运大量人员物资的船队直接登陆,再将 小营地改造为万人驻扎的大营。 虽然菲斯克觉得这不太可能。 他已经帮留里克预设了两种设立大营之方案。 其一,就在欧塞尔军斥候的小营地处,改造为梅茨城废墟外平坦地带的大营地。其好处是倚靠摩泽尔河,军队登陆非常容易。 其二,军队将营地设在马丁山之西,奥恩河上游些许,那里有着标志性的科维尔女子修道院。其好处是当地有多座未被破坏的空荡荡村庄,军队正好利用这些民房,也省去了盖营房的时间。最关键的是,在此地建设大营地,有利于继续西进。至于缺点也显而易见,便是大军要通过逼仄的山谷,对行军是一种考验。 现在,两队骑兵的六支百人队聚集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今 日指挥过会抽调一些人员先行撤退,没有人愿意与后续的行动失之交臂,可是,也没有人可以忤逆菲斯克大人的决意。 大家只好昂首挺胸,在清晨的金光下彰显自己神采奕奕之风貌,以向菲斯克暗示「我很强大未来作战少不了我」。 菲斯克当然清楚凡是位列第一、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个个骁勇,无论自己指认谁留驻与回去报信,当事人都是非常不满的。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有着老罗斯部族的血统,尤其第一骑兵队的一众狠人。甚至不少人本身也是斯拉夫小贵族,这些兄弟未来是要继承博雅尔(相当于男爵)爵位的,菲斯克不想惹怒这些兄弟。 但是,终究要有些兄弟结束这段任务。 他已经与布罗迪商量好了一个方案,所以临时制作了一批长短不一的木棍。 却说战士们,他们其实非常担心指挥官大手一挥便安排一个百人队留下来,各百夫长反而比他们的部下更紧张。 阳光照在菲斯克那刻意剃干净的光头,紧张的众人将目光聚焦于他们的指挥官。 菲斯克的耳畔是战士们的窃窃私语,以及战马焦躁的微弱嘶鸣。 突然,他高举右拳,又似攥着什么东西。 他大声宣布道:「我们探查梅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会后续部队选定了两片营区,就让大王来定夺哪一个适合做营地。 我们将立刻开始下一阶段的任务!我将带领一些兄弟继续西进凡 尔登!但!必须有兄弟带着我们的关键缴获与情报,去报告大王。 我知道你们都是勇士,如果我指认任何人回去,都是对你们的不尊重。所以,就让奥丁来选择谁将继续西进,谁将回去报信。」 菲斯克沉静了些许,再宣布起抽签的规则。 十个人里面抽一个,为了公平起见,甚至百夫长也必须参与抽签。至于万一百夫长倒霉抽中了唯一的短棒,菲斯克也有权进行赦免。 理论上两支骑兵队将有五十到六十人脱离大部队,他们将在奥恩河口建立小营地以接应后续大军,同时分出人手进一步去后方报信。 听得菲斯克的安排,大家互相看看又稍稍探讨一番,似乎将一切诉诸于「神的安排」是最公平的了。 骑兵排着队从菲斯克面前走过,每支小队抽出一名中签者,这样似乎最公平,对全军的实力削减也很有限。 抽签仅有一次机会,他们排着队迅速确定了留驻的人选。 中签的人还能如何?只能自认倒霉咯。 不过出于战友情谊,中签的兄弟卸下箭袋,仅留少数箭矢防身外,绝大部分箭矢都给了同队兄弟,还嘱咐着「一定要带着我的热情继续作战」。 这一切尽被阿洛维斯和他的随从们看在眼里,他不理解菲斯克折腾这些有什么意思,倒是很清楚自己撺掇罗斯人抓紧时间继续西进的风险。 阿洛维斯也将自己的性命安危与这群狂人捆绑在一起 ,感觉这位秃头将军已经把要事做完,这便双脚夹一下马腹,他策马走进菲斯克。 「谁进军谁留下,已经安排完毕了?」他问。 「都做完了。朋友,你是要催促我?」菲斯克扭头问道。 阿洛维斯有些难堪地笑了笑,他歪着头叹言:「你们办事挺奇怪的。如果你要进军,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就如我昨的那样,我依旧是你值得信赖的向导。」 「很好。」菲斯克不卑不亢说道:「但愿和勃艮第人厮杀起来,你这一把老骨头依旧敢于拼杀。」 「这个你放心,大不了战死。我和我的老伙计们,可没有一人是怂货。」至少阿洛维斯可以保证自己遇事不怂,至于部下面对勃艮第军是否还有勇气,这就不好说了。 阿洛维斯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拼杀是次要的,关键时刻当然还是保命要紧。 不过他看到了罗斯骑兵,冲锋、厮杀,乃至现在有条不紊得搞抽签,他们各方面均表现得训练有素,恐怕他们与勃艮第人战斗,只要兵力相似一定占据优势。和他们并肩作战估计每一次都会轻松取胜,遇到危机的可能性不大。 自己的主要任务依旧是带路,尤其是骑兵队向凡尔登方向进军,途中势必要经过很多效忠梅茨伯爵的骑士领地。 至于当地的骑士是否存活,这就不好说了。 估计一如军队途径的奥恩河山口的萧瑟景象,当地的几个村庄空空荡荡,连 村民都逃之夭夭了,想必处于圣马丁山与杜奥蒙山之间平原区的一众骑士,不是跟着梅茨伯爵远征而死,就是感觉大事不妙举家逃命。 但也可能有骑士带着扈从战士、民兵坚决守卫骑士领,是否会遇到这种保卫家园的小势力,如若遇到是否开战将之灭亡,这都是一个问题。 阿洛维斯心里有数,他可没工夫指引罗斯骑兵在整个山区夹缝中的平原区里巡视,而是计划沿着罗马古道直奔杜奥蒙山的山口。 终于,牛角号再度吹响,集结完毕的罗斯军在留下一小片依旧规整的营地后,逆着他们昨日冲杀的方向,再一次冲进泉源山谷,又一次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圣马丁山。 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正是梅茨伯国的西部平原,在他们的正西方就是大地之上明显的墨绿色凸起。 西方的山丘有着非常简单干脆的名字——伟大之山。 杜奥蒙山,如今以拉丁字母标注为dovamovnt,这个「dova」来自古代凯尔特语,山的名字就是继承自遥远的时代的说法。该词汇的词根,与罗斯人等一众北方人崇拜的托尔神是同一个,它出自古印欧人对雷电与天空隆隆作响的崇拜,再引申出「伟大」「光荣」等一系列的意思。 不过,杜奥蒙山只是马斯河上游一系列褶皱山峦的一个,由于山丘之东是一片宽度达到四十公里的水草丰美的平原区,使得该地 域非常适合农耕,在任何时代就是极佳的生活空间。 它如此丰饶,同样也成了战乱凭仍之地。 于是在通过泉源山谷后,罗斯骑兵队立刻分裂成两部。 带着回去报信任务的五十多个兄弟,值得带着关键的缴获品之欧塞尔伯国的旗帜,以及菲斯克以烧焦木枝写在粗制纸张上简短的亲笔信,带上缴获的战马,继续沿着他们进军之路原路返回。这些兄弟一定会再度途径奥恩河上木桥与科维尔修道院,他们被菲斯克特别命令,所谓科维尔修道院已经是我们的同盟者,骚扰当地修士的行为将导致惩罚。 去骚扰那些女修士?一想到那是一群法兰克人的女祭司,战士们发自内心的不想和那些奇怪的女人 打交道。五十余骑轻装前进,一溜烟的功夫,他们的身影就渐渐暗淡于春季疯长的青草中。 与此同时,削减了10%兵力的罗斯骑兵,他们在空旷的平原上向着西北方向前进,所谓尽快抵达罗马古道,再排好队在这条沙石路上快步前进。 因为大家都觉得所谓杜奥蒙山明明就在不远处,哪怕是战马以很舒服的步伐,全队也可在今日直接抵达那个大山口。 一来望山跑死马,二来也是低估了这片平原区是真正的水网密布。 骑兵的速度因地形问题频遭限制,以至于队伍不得不在今日多次直接涉水过小溪,他们还没有找到罗马古道,马腹部的鬃毛竟始 终维持湿漉。 骑兵队的确是不断逼近杜奥蒙山的,不过就算找到了大山口,难道全军要在傍晚冲进去,要冒着巨大风险于夜间冲进凡尔登? 大家仅仅知道有凡尔登这个地名,它是怎样的市镇,当地的驻军是一千人还是两千人,仅从有限的情报得不出更多有价值信息。 最关键的是,罗斯骑兵并没有夜战的经验。 罗斯全军各部队也都没有夜晚作战之经验,至多是罗斯王总是积极组织夜间防御,所谓扎营之际在营地外围布置岗哨,乃至在更远一切的位置布置暗哨。与其说这是为夜战做准备,不妨说是担忧敌人在夜间偷袭。 一旦夜幕降临就该睡觉,所谓人员可以忍受困顿继续抹黑进军乃至战斗,战马除了拥有快速行动、载运更多战备物资外,其他方面可不如人员皮实。 战马最需要休息,就算大家的坐骑可是跨越了大半个「已知世界」的突厥马,它们一定要好好休息。就算士兵啃食粗糙干粮,饲喂战马的也必须是准备好的燕麦,再辅以本地随处可见的青草。 甚至!是与杂草共生于农田的燕麦和小麦。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暗淡,是时候找寻一个好地方扎营了。 军队找寻到一处废弃的村庄,又在其中找到了较大的建筑。非常奇妙的是,整个村庄还留着一些值钱的细软,譬如一些陶盆是完好的。 战士们太想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煮麦子了,于 是利用奇迹般缴获的陶盆,从最近的小溪里取水。 夕阳之下已是炊烟袅袅,一个被废弃的骑士庄园,现在聚集着数百名罗斯骑兵,它突然又恢复了活力。 该村庄不仅有很多空地,还有酷似能集训民兵的空场。 村庄正北方有一条较大河流,河面又有一条全新的石墩木桥。 仔细看!过了这木桥后就能看到沙土路!夕阳下,沙土路两侧的荒草毛茸茸,道路颇为笔直,怎么看都是人为精心修造,再注意它的延伸方向,如果说这不是大家急需寻找的罗马古道又是什么路呢? 天色渐渐暗淡,大量解开鞍具的战马,被它们的主人牵着走进「荒地」。 那些出身伊尔门湖畔庄园首领家族的战士,他们参与罗斯王发动的远征即是履行义务,也是为了自己此生的荣誉,与家族未来于罗斯王国内的辉煌地位。可他们的本质也是出身于农庄的贵族,如果分不清什么是麦子什么是杂草就太蠢了。 他们愕然发现自己漫步的荒地实则是农田,看似荒草的存在其实的燕麦。燕麦苗、小麦苗与黑麦苗,它们与真正的杂草混在一起,且不同麦苗也是分片集中出现的。 一想到他们背靠的就是一座荒废村庄,一切都想通了。 战士甚至可以分析出农田的适合抛荒的,定然是去年秋收后,整个村子就被放弃掉了。 至于本地的领主为何连家宅都放弃了,说不定正如那些传 言描述的——梅茨伯爵带着他麾下的下 贵族,都参加远征并悉数战死了。 主人如此,留在故乡的农民见到梅茨城去年滔天大火后岂能不逃? 果真如此,也解释了为何这个废弃庄园还有大量的陶制炊具遗留,实在因为这些东西太沉了不好带。 至于村民去了何方,估计就是沿着罗马古道去了杜奥蒙山的大山口…… 毕竟那是庄稼,比起吃荒草,战马更喜欢吃麦苗。感觉坐骑吃得差不多了,战士将之牵回营地,再继续饲喂口袋里预备的燕麦。 战马吃生燕麦的同时,战士还向这些饲料里加一些盐。 这时,负责煮麦子的兄弟正好提供已经基本做好的麦粥,哪怕它仅仅是煮熟的燕麦粒,再扔进去一些干硬似木头的黑面面包干,最后熬出成一坨颗粒感十足的咸味糊糊。 说实话它的卖相很糟糕,好在夕阳暗淡,碗里黑黢黢的食物也不至于很难看。有热饭吃就不错了!而且,这恐怕是大家在进入所谓杜奥蒙山之大山口前,吃到的最后一顿热饭。 至于明日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很多人已经做好迎接一场大战的心理准备,所谓大家距离山丘已经很近,找到罗马古道后,剩下的工作就是明早开始的长驱直入。 通过山口进入所谓凡尔登市镇,由于不知对方虚实,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默认他者都是敌人,见人就拼杀自不用多说。 想通了这些,安顿 下来的战士们反而睡得非常安心。 罗斯骑兵选中的宿营地自然有它的名字,不过这片平原区被很多小型骑士领瓜分,阿洛维斯可没有功夫去记住一些几乎没有交集的小骑士的家族名号。 阿洛维斯忘记了这个庄园的名字,但也无关紧要。 这实则是加尔西(garcicum,今梅茨城西的jarny市镇)家族庄园,老加尔西自墨洛温王朝末期获封骑士,其家族便世袭骑士。如今的加尔西骑士效忠梅茨伯爵,自然奉命带着自己领地的军队追随伯爵奔向东方。 这一代的加尔西骑士是父子上阵,如果父子二人都阵亡了,家族会因绝嗣崩溃。只要这对父子活到内战结束,哪怕故乡化作一片废墟,还是有机会复兴家族庄园。 不过留在庄园的人们不是傻子,伯爵命令之下,本庄园的适龄男子都参军了,剩下的人们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跟着从梅茨城方向逃亡来的村民,一起构成更大规模的难民潮冲向杜奥蒙山的大山口。 可以说这个小平原的聪明人都带着细软拖家带口西逃了。逃入山林的人们也坚决藏起来,只等待山下的村庄恢复生机了,他们再走出山林回归正常生活。 理论上罗斯骑兵在这片平原区,凡是途径大大小小的村庄是见不到活人的,牲畜与家禽更是难觅踪影。 大地,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原生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58章 vaux 罗斯骑兵在人去楼空的骑士庄园驻扎,一些当地人带不走的炊具,满足了罗斯军对热饭的需求。 很多战士在出发时被告知,由于骑兵作战的特殊性,队伍难以持续多日留驻某个地点,吃上正经饭是奢谈,能安稳睡觉就已经很幸运了。 罗斯骑兵师从佩切涅格人,如今脱离主力展开行动的两队精锐,其中依旧有一些佩切涅格战士。 昔日的骑奴都是罗斯军精锐,而且各个至少是小队长级别的基层军官。这样一个矮个子黑发战士,带上一队十人已经可以施展一些复杂的战术动作。 甚至,一小队骑兵还能再度脱离他们的大部队,去独立执行一些任务。 为两座大山包夹的盆地地形,这里地势平坦、水草丰美,如果这里不适合农耕何处适合呢?不过考虑到两队人马完全进入陌生地域,他们没时间静下心来探索,遂在新一天清晨,战士们再给外层依然烧得发黑的陶瓮再倒上河水,约莫煮沸了倒入麦粒…… 战士们再吃过一餐后,也不再做任何的破坏,他们将睡觉的铺盖快速打包,毯子卷起来以麻绳捆扎,再挂在马鞍后端便纷纷上马集合了。 兄弟们行动很快,当太阳刚刚冲出低矮的东部圣马丁山的山脊,两队兵马已经开始通过最近发现的小木桥。 菲斯克一如既往地屹立在桥头,他牵着马检视兄弟们顺利过桥,罢了再上马快速奔到队首。 完全 不必担心迷路,因为马蹄铁在踏过木桥后,就是踩踏在满是沙石的罗马古道。 仔细看!古道上还能大量石板的遗迹。 可以想见,它修造之际,也是地基部位以巨石夯实,罢了铺盖便于渗水的沙石,最后以大量石板把路拼起来。 哪怕罗马人非常奢侈的用火山泥灰水泥铺设路面令它更平,反而不如天然石板更耐久。即便用了石板,自西罗马崩溃已经四百年了,再好的道路就只剩下沙石地基暗示着它曾经的辉煌。 因为地基被夯得非常密实,在这水草丰美之地,数百年的雨水侵蚀都未能松弛地基。道路两侧的草丛快速疯长,极少数坚毅的草籽勉强在道路中部探头。 也许再过几百年,这条罗马古道会完全被荒草覆盖。 如今,它就是罗斯军狂飙突进的通途——继续沿着大路走,今日中午必到「大山谷」——被简单粗暴誉为vavx vavx,换一种拼写就是vaux,它本身是「山谷」之意。 山谷千千万,能被本地人几乎以专有名词称谓的「山谷」,一来当地的确是战略要地,二来罗马人修造的道路,就是从该山口穿行而过。 当本地人称呼它时,也等于在强调山谷中有一条几乎完全平直的道路。 这条路逢水架桥,随着比较碍事的奥恩河开始曲折地转向南部,罗斯军在进入大山谷前,将不再遇到实质性的碍事河流了。 菲斯克一边检视 部下过桥,也一边审视着奥恩河当前的河道。 他也是听了阿洛维斯的说法,所谓这条河就是奥恩河的上游部分。河道依旧较为宽阔,长船航行是可以的,就是基本不能奢望容许两条长船并行。 两队骑兵全部顺利过桥,现在后部的辎重马队,也开始有条不紊地过桥了。 菲斯克注意到,一些驮马的背部还挂着被烧黑的陶瓮,仔细看上面还有些湿漉,像是被涮洗了。 「嗬?!是哪支小队将缴获的陶瓮也带上了?」菲斯克没有多想,带上一些缴获的家用型炊具不碍事,倒是一个小陶瓮勉强可以一股脑地煮上满足一小队战士食用的麦子。 菲斯克的双眼注视着那些随行的法兰克友军 。 老百夫长阿洛维斯,他歪着脑袋骑在马背,正优哉游哉地过桥。 「朋友……」菲斯克轻轻举起手,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也憋了回去。 还是阿洛维斯率先开口:「菲斯克大人,今日你们做好战斗准备了吗?」 「那是自然。看起来,你和你的人很悠闲的样子。难不成觉得接下来的战斗,我们……必将轻易取胜。」 「难道还有变数么?」 「这可不好说。」 「放心。」阿洛维斯自信满满道:「我会继续给你带路,听我的,一切都会顺利。希望我们今晚就在凡尔登顺利过夜。」 阿洛维斯说得非常轻松,就好似罗斯骑兵队此番是去凡尔登旅行的。 这位老家伙有着别 样的心态,如若他怕死,早就在去年死在蒂永维尔了。至于全队兄弟们几乎都安然,就是全仰仗于吉斯拉公主的手下留情。 他活了一把年纪,作为法兰克族人,对于勃艮第人始终有着心理优势。 凡尔登以及周边区域,现在它已经是勃艮第人的控制区。 被查理曼灭亡的勃艮第,旧贵族们以全新的形态重生。凡尔登地区虽然是兰斯大主教的直管下级教区,当地本不该由军事贵族控制。 可是,凡尔登就在马斯河的上游区域,勃艮第旧贵族带着大军前去,凡尔登当地的教士们,除了口头抗议还能如何?毕竟勃艮第旧贵族们皆已欧塞尔伯爵康拉德马首是瞻,这位伯爵的儿子威尔芬,还是本届「罗马皇帝」洛泰尔的外甥。 威尔芬已经是上勃艮第的统治者,未来继承老爹的欧塞尔爵位顺理成章。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样一位与加洛林王室沾亲带故,与图尔贵族、阿尔萨斯贵族是表亲的勃艮第贵族是前途无量的,此人正值年轻,未来复建勃艮第王国成为复辟王国的国王,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广大的勃艮第旧贵族,他们非常需要自己未来的领袖是年轻有勇气之人,威尔芬完全满足大家对未来君主的希望。 勃艮第人的大军营在第戎,此军事要塞也是传统勃艮第势力的北部边境。 如果勃艮第军继续前进,只要沿着罗马古道北上即可。 在第戎北部 有一座覆灭的罗马市镇名为诺维马斯格姆(noviomasgum),现在,它被赋予另一个名字——新城堡(今讷沙托市镇),它就是勃艮第军更北部的大军营。 第戎→朗格勒(安德曼图努目)→讷沙托(诺维马斯格姆)→凡尔登(杜瓦杜鲁姆,dovadurum),这是一条非常完整的南北走向的罗马大道线路。 尤其是凡尔登,所谓昔日的杜瓦杜鲁姆,它干脆是地区交通的十字路口。 恰是因为这条贯穿整个勃艮第地区的罗马大道,勃艮第军队要走出山峦环抱,首当其中沿着大路夺下凡尔登,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任务。 而这光荣的任务,自然落在万众瞩目的年轻小王者威尔芬的身上——一位看起来仅仅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没有人因这位年轻人太年轻而怀疑其勇气,恰恰是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意味着更强的冲劲,大家相信作战越是威猛军队胜率也就越高。 因为一些贵族知道威尔芬的老父亲,曾做过查理曼字面意义的猎犬。 老康拉德身上一直伴随着某种不堪,贵族们需要一个干净、年轻、勇敢的新贵。 威尔芬真是完美人选,这一情况不但是老康拉德乐意看到的,他也乐意全力以赴支持自己的儿子。 所以,威尔芬干脆带着一批劲旅北上,一部分勃艮第军队堂堂正正走在春季 的罗马大道上,轻易就占领了凡尔登。 当然到这个时候,威尔芬依旧打着他父亲的旗号——欧塞尔伯爵军。 这一情况,进军的罗斯骑兵了解得极为笼统。 不过,以菲斯克的脾气,哪怕知道了凡尔登驻扎了一万人,骑兵队一样要勇敢冲过去。但会考虑到敌我实力过于悬殊,会想着以更巧妙的方式翻越杜奥蒙山,再去凡尔登附近发动偷袭。 骑兵队继续沿着大路西进,很快便钻入一片不大的森林区。 森林平平无奇,带路的阿洛维斯却干脆向菲斯克调侃:「朋友。你们是否经常射杀野狼?」 军队以近乎三倍于步行的速度推进,对于战马而言不算什么。 听得带路者的闻讯,闲极无聊的菲斯克耸耸肩:「如果那些野兽愚蠢的不愿离开,就会被我轻易射杀。」 「的确,你们射杀敌人精准而迅速,射杀野狼也不在话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菲斯克好奇地问。 只见阿洛维斯四处指了指:「很多地方我已经忘了名字,唯独这片森林我很在意。」 「和狼有关?」 「是的。这片林子叫做狼嚎森林。」 「可我没听到狼嚎。」菲斯克饶有兴致问道。 「那是自然。聪明的森林狼都藏了起来,而且我敢说,附近的村民也早就逃之夭夭。我们出了这片森林还会见到一座骑士庄园。」 听到阿洛维斯这么说,菲斯克不禁攥紧缰绳提高警惕。 「朋友,不必紧张。就像我们过夜时的那个骑士庄园, 你遇到的新庄园应该也是空荡荡的。」 「警惕一些也好,说不定还能遇到勃艮第人的侦察兵。」 「这倒也是。」阿洛维斯不以为意地说道。 关于这段旅程阿洛维斯的确对附近环境略知一二,他所谓的「狼嚎森林」一样是一个事实。 骑兵队很快便通过森林,继而占领了一座空空荡荡的骑士领。 两队兵马的身后是荒废的建筑群,稍稍检查并未发现有用财物。 在他们的正西方就是所谓杜奥蒙山,以及那完全展露真身的大山口与大山谷。 马蹄前有一条小溪,它显然发自山泉水,按照阿洛维斯的描述它叫「金溪」,按照本地旧称呼,该骑士领就是manhelle(今马讷勒市镇)。 所谓「狼嚎森林」,随着后世的人口激增,广大森林被改造为农田,森林区就剩下极小部分的遗存,但故地名称始终不变——oievre地区,也是梅茨西部平原的最西部地区,至于广泛分布的森林狼,随着森林的消失也灭绝了。 本地骑士家族消失不见,骑士庄园连带附属村庄也都空空荡荡。 站在此地四目远眺,山坡之下明显还有一些村庄。 菲斯克不着急立刻进入大山谷,他先令战士们在金溪灌满水袋,战马都牵到溪水边饮水。 他又派遣两支小队以最快速度去附近的两个村庄瞧一瞧,随着探查小队又快速归队,他也了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所谓最 近的村子依旧空荡。 「啊!这里的人都消失了?」望着并非巍峨的杜奥蒙山,菲斯克表情略微难看地慨叹道。 「一定是梅茨伯爵要求过甚,农夫去打仗,其他人逃走了。」阿洛维斯再次提醒:「若非我和我的人原则上曾经直接效忠皇帝,否则也被那位伯爵带走参与东征了。」 「真是愚蠢,为了打仗将所有的农夫都征召,他们难道不考虑未来了么?」 听得秃头将军这么说,阿洛维斯想想罗斯联军的情况, 老家伙也干脆壮着胆子问:「依我看,罗斯王的要求也很惊人。你们分明是从已知世界的边缘地区赶来,跨越整个世界来到法兰克,也许……只有传说中的亚历山大有如此的魄力。」 「马其顿的亚历山大?这位英雄我倒是听我的王说过。」 阿洛维斯大吃一惊:「啊?你还知道这位英雄?」 「无妨。我的王就是新的亚历山大,新的凯撒,新的奥古斯都。」说罢,菲斯克再以坚毅的眼神看看左右,下令兄弟们抓紧时间饮马,接着,就是冲击大山口。 据说通过山谷即可抵达凡尔登,考虑到当地一定有勃艮第人驻军,其兵力或与己方相当,如若兵力比是一比一,罗斯骑兵快速冲杀将之歼灭是可行的。 于是,战士们都得到了备战命令。 当战马在勾头饮水时,战士们纷纷两腿别着角弓,先行给弓上弦。 如此早的上弦对弓本身有一定的耗 损,为了闯出山谷立刻作战,大家也都豁出去了。 说不定兄弟们要和广泛披甲的敌军交战,勃艮第人的甲衣款式都是锁子甲,其质量一般,显然无法抵挡罗斯军破甲箭的射击。 战士们遂整体自己的破甲箭,选中的箭矢优先放在右侧身位的箭袋,备用箭放于左侧箭袋。 钢剑安置在左侧身位,便于策马搏杀。 见得罗斯骑兵在快速准备,阿洛维斯也回到自己的小队里,给予二十个老部下以作战命令。 他可懒得把兄弟们集结了再发布一番战备动员,由于兵力过少,他只把大伙聚在一起简单地说明自己的策略,所谓战斗是罗斯人的事情,兄弟们跟在他们身后行动即可,顺手捞取一些战利品。 那么,大山谷大地有多长? 阿洛维斯对其长度有着明确概念,即约莫四个罗马里。 大山谷的道路长度的确达到了折合六公里的地步,杜奥蒙山整体是低矮的,山谷两侧的山坡也较为平缓,就是森林茂密显得它更高大。 大山口处,饱饮溪水的战马精力旺盛,加之现在快要到中午又是阳光明媚,当下正是穿越山谷的绝佳时机。 菲斯克与布罗迪互相看看,两人身后就是排好队的骑兵。 罗马大道的主干道平均宽度按照古老的规定是十步,也就是罗马里的百分之一宽。 当大道状态最好时,表面的石板路确有如此宽度,加之杜奥蒙山附近取石材非常容易,道 路建设的成本实则不高。奈何石板路早已风化为沙,植被侵蚀夯土地基,使得穿行山谷的罗马大道变得狭窄了很多。 所谓狭窄,就只是路面缩减了。道路两边都有荒草,以罗斯人的标准依旧可以称呼这种情况为「道路」。 于是菲斯克干脆带着他的人,全队骑兵摆出四列纵队,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地冲进大山谷。 后续兄弟见状,也都夹紧马腹冲了进去…… 极短的时间内,整个罗斯骑兵队冲入了vaux,一路之上也的确畅通无阻,甚至过于顺利了。 因为这个本该重兵把守的大山谷,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抢先占领凡尔登的勃艮第军队,根本就没有在山谷设立哨所路障。 菲斯克一行实则仅仅用了折合半个小时,就稳稳通过大山谷。 杜奥蒙山已经在身后,他们没有付出任何损失,现在映入眼帘的就是马斯河河谷区,以及右手边的一片市镇——凡尔登。 「这就结束了?那边是凡尔登?」菲斯克觉得事情容易得有些不真实。 从后队迅速赶到对手的阿洛维斯一样觉得顺利得有些蹊跷。「朋友,你已经成功。那边就是凡尔登!我们 如此顺利,说不定凡尔登也不设防。现在去打?」 「打!」 菲斯克再无犹豫,他举起右拳再伸出手指,号令全军:「目标凡尔登,走!毫不留情!杀呀!」 罢了,这位罗斯第一猛将、「秃头」菲斯克一马当先, 引领五百余骑的罗斯精锐发动针对凡尔登的强袭……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59章 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与维埃纳男爵伯特 凡尔登,它的意思来自两个词的拼装。 在这里,durum是ver的地名后缀,谓之为「具有军事用途的市镇」,它再被缩写为dun、den、ton等等。 这个ver有着很多意思,它可以是viro意为「力量」,可以是virt意为「水」,可以是virci意为「十字路口」。 或者说这三个意思全部正确。 当扩张的罗马帝国进军到马斯河上游,就在凡尔登地区与当地高卢部落发生激战并迅速取胜,战败的部落审时度势立刻投降,这些人也就成为罗马治下的普通百姓,随着获得罗马公民权变得极为廉价,当地人也就立刻成为罗马公民。 随着圣人圣丹(saintsantan)来此地传播福音,当地高卢人又都皈依天主。 罗马灭亡了高卢,而高卢人又在三世纪危机时期再度建国,本地区的高卢旧民纷纷响应。 罗马军队又在这片地域击败了高卢军队,但这个时期,罗马的衰落已经无法挽回。 法兰克大王克洛维一世,他几乎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占领凡尔登城,并赐予教士继续管理此地的权力。 于是,从兰斯到沙隆,再到凡尔登,这片地域自克洛维当政之际,就没有封给军事贵族管理。 凡尔登是兰斯大主教辖地,自法兰克王国建立,大主教管理此地已经超过三百年。 此地因为没有任何的军事贵族,索性也不存在教 会直接管理的军队。 此地有的是一些村民的自卫武装,与其说这些武装是防备、攻击敌人,不如说是防备从山林窜出的野兽。 兰斯的大教堂,这是法兰克历代国王时常举行盛大仪式的场所,甚至查理曼也是在兰斯登基成为新一代法兰克国王。 整个兰斯教区的防卫全部交给国王,国王也有义务留驻重兵包围兰斯。 不过,这一届「罗马皇帝」洛泰尔,在经历了多年消耗后,他固然留下一支军队保卫兰斯,能保卫的也仅仅只是兰斯城了。 凡尔登,这座隶属于兰斯大主教管理的东部重镇,皇帝没有军队守卫这里,当地的防备完全处于真空状态。 至于欧塞尔伯爵军派出他儿子威尔芬,即上勃艮第的大军北上凡尔登,并声称「我们将守卫这座城市」是否处出于真心…… 仅仅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恐怕欧塞尔伯爵是真心实意的。 所谓论迹不论心,欧塞尔伯国的标致化作旗帜,它在凡尔登城外的军营飘扬。 凡尔登本城未被这些几乎都由勃艮第族人构成的军队骚扰,包围整个城市的石墙依旧,理论上厚重的城门也不必长久关闭着。 因为所有勃艮第人声称自己效忠国王,又声称奉命驻扎凡尔登也仅仅是暂时的事。还声称很快更多的军队将涌入此城,在通过大山谷后去向东方,强调驻扎仅是临时举措。 曾经,凡尔登的城墙曾为城市居民抵挡住匈 人大王阿提拉的进攻。 就算城外的村庄全部化作焦土,以城内的圣母大教堂为中心,罗马时代的石墙庇护了民众。如今,饱经历史风霜的石墙依旧,若非强劲的攻城武器,可没有军队可以越过石墙杀入蕴藏金银的内城。 凡尔登地方主教海尔度因(hilduin),他个人对于帝国内战完全秉承着消极态度。 他觉得,发生自833年的,彼时还是储君的洛泰尔、对皇帝「虔诚者」路易与小查理的囚禁事件完全是错误的。 他同情被迫害的查理,但也没有公然站出来反对现任皇帝洛泰尔。 至于战争发展到如今的程度,效忠洛泰尔的「欧 塞尔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凡尔登地区,这时候站出来反对洛泰尔就太不明智了。 欧塞尔军几乎都是勃艮第人,他们的一座军营就在城外,且南部地区定然还有更多的军营。真若按照他们的描述,所谓大军要从凡尔登过境再去东方,他们对城外村庄的搜刮一定是必然的,至于这些军事贵族想要得到内城的金银和粮食,那是想都不能想的。 教士们被海尔度因要求不与城外的勃艮第人发生任何联系。 就算有下级贵族试图进入内城去圣母教堂做忏悔,看似合理的诉求依旧为海尔度因严令拒绝。 他实在不喜欢勃艮第贵族们的品行,那些家伙的贪欲就写在脸上,只要许可这些军队进城,他们将城市财富洗 劫殆尽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至于这么做是否会堕入地狱,海尔度因确信那些家伙根本不在乎。 勃艮第人想永久性占领凡尔登,这种**已经昭然若揭。 如果可以选择,海尔度因宁可希望由年轻的查理拥有凡尔登。 如今皇帝洛泰尔实力衰微,说不定兰斯大主教会审时度势的改变态度,整个教区干脆承认阿基坦国王查理掌控大权。 海尔度因的权势来自于罗马教廷的直接认可,他没必要完全听从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的要求,不过兰斯与凡尔登彼此利益一致,值此艰难时刻更需要共进退。 无论如何,海尔度因不会与勃艮第贵族合作,同样不能用一张嘴说服不断聚拢的勃艮第军队退兵。 凡尔登正是处于交通十字路口,此地也自古是并家必争之地,数百年来无数民族武装在此战斗。昔日的勃艮第人也是从大山口钻出来,他们面对昔日还是杜瓦杜鲁姆的凡尔登之石墙兴叹,再把周围村庄洗劫一番后一路向南…… 这些历史书写在羊皮书上,它们放置在教堂图书馆内。 正是清楚相关记载,海尔度因对勃艮第人已经不是警觉,而是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直接以禁闭的大门做表现。 更重要的是,海尔度因对未来局势有着强烈的悲观态度。去年,大量农民不堪忍受梅茨伯爵的盘剥,拖家带口地冲出大山口进入凡尔登。面对数量惊人的难民,本 着慈悲,海尔度因救济了难民。至于将之安置在琐碎山丘怀抱的凡尔登,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 本地农民无法承接数万难民,其中又有大量妇女和孩子,把他们留在凡尔登也很危险。 难民在凡尔登得到少量补给,海尔度因又指派下级教士作为向导,带上他的亲笔信后,带领难民们向着西方的沙隆与兰斯迁移。 他确信,兰斯大主教会妥善安置突然出现的数万难民。 时年五十八岁的海尔度因在这件事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便是以难民潮本身敲打一下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 甚至在信件上也明确写着他的诘问:「效忠洛泰尔的梅茨伯爵,为了参加战争,他在自己的领地内制造无数的混乱。连羔羊都在无助死亡,难道我们还要承认这样的洛泰尔是罗马皇帝么?难道我们要看那些贵族们为了争权夺利,将无数的羔羊迫害致死么?」 信件是拉丁语书写,难民走在西部平原一路畅通,一切问题抛给辛克马尔。 有关海尔度因同情阿基坦国王查理这件事,教会同僚是普遍知道的。他们也相信,若非罗马教宗做保,凡尔登大主教早就会被皇帝洛泰尔换掉。 辛克马尔自会做出有利于兰斯大主教区自身利益的决断。 当前,海尔度因又差遣下级教士坐上马车,将有关勃艮第人占领凡尔登地区一事告知辛克马尔,同样告知的,还有他对时局更加彻 底的 悲观。他甚至预言:凡尔登将再一次遭遇战争蹂躏,沙隆与兰斯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 现在留存的粮食足够困在凡尔登城内的教士、民众吃上很久很久。 本地区水资源过于丰富,城内的水井,往往会在一场大雨后自己喷水。 但是这些资源仅供内城享用,城外的村庄未来会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关于凡尔登城封闭大门的行为也是令城外的勃艮第军队非常无奈的。 勃艮第军当然乐见于主教大人慷慨提供粮食、金钱,主教不乐意,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城外大军也不敢放肆。 大军驻扎一定要选择一个合适之处作为大军营,与其在平坦河畔荒地修造军营,还不如就地占领一个村子。 凡尔登城正南方的贝雷拉斯村(今贝勒赖市镇),名字正是纪念曾经住在凡尔登地区的高卢部落。 地名不变,村庄的选址或会因时代变迁而变。毕竟此地的河谷平原颇为平坦,毗邻马斯河建造的贝雷拉斯村容易为发洪水的马斯河冲垮,如若村庄淹水,当地人就能再找个地方重建村子,不过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在凡尔登城附近的滨河区域定居。 如同宿命使然,当匈人大军入寇,贝雷拉斯村被焚毁。 古代勃艮第人和东哥特人入寇,该村被焚毁。 昔日法兰克大军入寇,保全的只有凡尔登城,城外的很多村庄又被法兰克人洗劫。 如今,打着欧塞尔伯国旗 号的勃艮第人又来了,一如他们的祖先那般,村民闻风逃进了凡尔登城,村子直接变成了勃艮第军的营地。 显然因为该村有多条桥梁,无论是去凡尔登还是进入大山口都易如反掌,此村有着重大的战略意义。 勃艮第军占领它,再把村民带不走的财物笑纳,这些举措简直理所当然。 也恰是这些强盗行径,使得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对城外的家伙们完全一副不信任、不合作的态度。 就好似家里进了一头熊,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最好的办法是把内屋的房门锁上,任熊在外屋糟蹋,要想方设法不让它闯入内屋。 有多达一千名战士驻扎在城南的贝雷拉斯村,他们在这里挂上欧塞尔伯国的蓝黄色条纹的旗帜。 这些勃艮第人士兵抵达凡尔登已经满一个月,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浩浩荡荡的大部队。 他们的任务与其说是驻扎,不如说是充当后续大军的先遣军。 里昂南部毗邻的维埃纳男爵领,男爵伯顿(boton)带领他的军队,代表上勃艮第君主威尔芬,所谓整个欧塞尔-上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的先锋部队进驻勃艮第。 所以率先冲过大山口,跨越无人区而进入梅茨城废墟的那些侦察兵,身份属性上也是属于维埃纳男爵的士兵。 恰是因为如此,这些斥候的语言事实上根本不是法兰克语,而是地地道道的勃艮第语,但两者从古日耳曼语 分出来也就五百年的时间,彼此交流没有太大障碍。 想要进入凡尔登内城看看的是男爵伯顿,他被拒之于门外,只好待在营地静静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相对于这个时代动员、集结士兵作战之拖沓,若能登上一个月就等到主力大军,已经算是行动迅速的了。 维埃纳男爵手头兵力有限,他现有三百骑兵,剩下的八百人是步兵。 步兵又带上约莫四百头驮马与毛驴,这些大牲口复杂为自己的封君提前运输一些给养,马车驴车装载了很多粮食,这是确保大军后续长途行军的关键。 尤其是斥候们前些日子传回关键情报,所谓梅 茨城被可能是罗斯人的敌人破坏,最糟糕的是摩泽尔河石桥被故意砸毁。 敌人将桥面破坏,仍有一些岩石桥墩残骸露出涨水的河面。情况虽然令人痛心疾首,男爵觉得后续大军利用破损桥墩,临时再搭建一座桥并非难事。然而梅茨城被破坏,很可能意味着所谓罗斯人军队就在城市的北方特里尔。 在梅茨或是特里尔与所谓罗斯人打上一仗,很多勃艮第贵族有着心理预期。 由于梅茨城化作废墟,城市西部的平原区的所有村庄都空了,斥候侦查到的尽是一片萧瑟景象,当地连活人都没有,如若敌人大军出现,岂能掩盖其踪迹? 这也正是为什么,维埃纳男爵抵达凡尔登一个月,他手握一千人的大军愣是没有在军 营正东方的大山口驻守,哪怕是用木枝制作一些栅栏充作路障也没有做。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就是懒,就是大胆,就是考虑到杜奥蒙山之东空空荡荡,明明没有敌人还做防御,这种谨慎被同僚知晓可是要被嘲讽的。再说,大家在现在的营地也只是短暂驻扎,等后方大军一道,全军就过了山谷一路向东。 已经是三月份了,主力军正在调动,男爵伯特摆着手指头估计,至多一个星期,自己的封君威尔芬带着上勃艮第主力军抵达就直接东进了。 时间如此急迫,任何防御措施都是多余的。 但是,以维埃纳男爵对于战争的传统理解,他也无法想象,有一支强劲的骑兵队突然间就冲过了大山谷杀奔凡尔登! 罗斯骑兵从特里尔出发,第一天傍晚在绍尔河口旧战场营地驻扎,第二天傍晚在蒂永维尔驻扎,第三天圣马丁山之西卡维尔女子修道院附近驻扎,第四天傍晚在梅茨城废墟驻扎,顺手杀尽了欧塞尔伯国斥候(本质又是维埃纳男爵的人),第五天傍晚在废弃骑士庄园驻扎。 如今是第六天的中午,罗斯骑兵已经冲出了大山谷。 罗斯骑兵走过了旅途实则有二百公里,对于善于长时间长途奔袭的突厥马,六天时间走过这么远已经算是非常磨蹭。奈何罗斯军要频繁地过河、钻山谷、穿越森林,他们无法做到在草原区的快速突进,大量时间用 于对抗复杂地形了。 菲斯克已经下达作战命令,首当其中就是目力所及最近的定居点。 他们才不管最近的那个村庄如何,战士们事实上得到的命令极为干脆——见人即射箭。 骑兵如山洪一般冲出大山谷,随着距离维埃纳男爵的营地越来越近,罗斯骑兵也看清了那个村子的景象。 令人惊讶的一幕尽在眼前,不曾想该村子居然有大量晃动的人影。 这一场面在菲斯克意料之外,稍微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想不到这么快就与驻扎在凡尔登的勃艮第军队接触,那些情报居然全都是真的。 两队骑兵都在冲击,耳畔都是战马嘶鸣、铁蹄践踏的轰鸣,这时候想要令全队停下来已经不可能。 他们向着眼前的桥梁猛冲,此地的三座木桥迅速为罗斯骑兵控制。 与之相对的,就是那些在桥梁附近游荡勃艮第人的惊恐。他们是来河畔大水的,现在纷纷撂下水桶,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上插着的多根箭矢,接着脱力地倒下了…… 罗斯骑兵风驰电掣般杀入不设防的贝雷拉斯村,战斗如晴天霹雳般爆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0章 罗斯骑兵vs维埃纳男爵军 罗斯骑兵迅速出现,快马疾驰冲过马斯河上三座木桥。 勃艮第人为他们的疏忽大意付出惨痛代价,罗斯骑兵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已经重进勃艮第人的军营村庄。 在这里,所有的民居都挤满了人,有时一间草垛房屋能挤下二十人。 效忠维埃纳男爵的步兵战士,他们都是农民出身,住在这样的农舍挤上一挤也无妨。农民战士在故乡也是如此生活,可这样的环境可是苦了精锐骑兵们。 现在天气回暖,男爵麾下的大量骑兵,干脆就在开阔的荒草地搭建帐篷和临时木棚。 比起人满为患屎尿异味不断的农舍,还是在空旷地搭帐篷舒服。 很多人在熟睡,直到他们感觉到大地异常的震动。 「大地在震动?魔鬼作祟?总不会是洪水?」有战士骂骂咧咧拉开帐篷帘,一脸的起床气无处发泄,却见如洪水一般的骑兵杀了过来! 「居然是……是敌袭!」 一瞬间,起床气当然无存,憋了一肚子晨尿的家伙竟被竟得裤裆湿漉。 惊恐的战士顾不上自身不雅,现在也没时间穿上甲衣作战。 一些反应快的 士兵冲出帐篷,很多人干脆赤着后背或仅着衬衣,手持宽刃剑直接斩断拴马绳,把鞍具扔上去麻利爬上去,罢了攥着缰绳就想着突进的怪异敌人发动孤勇的进攻。 与此同时,菲斯克麾下的先锋骑手们,比他们铁蹄先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不管那些素白棚 屋里是否有人,索性就当它有人。箭矢嗖嗖而来,里面的人莫名其妙便被射死射伤。 接着,骑兵干脆冲撞而去。 战马顶翻了帐篷,将里面的人撞倒。由于已经是接触战,开始有罗斯战士突击将上弦的角弓插回皮兜,右手拔出钢剑开始骑马砍杀。 罗斯钢剑善刺不善劈砍,按照规定,发动刺杀冲击时候要将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前方。 来不及骑上马的勃艮第战士,他们还没弄清情况,有的人赤手空拳跑动,就被剑刺穿身体。马的冲击加强剑的戳刺,骑兵瞬间离去,草地上倒毙一名抽搐的伤兵,不过十多秒便失血休克…… 菲斯克注意到敌军营地的特色,他带着本部兵马直冲帐篷多的地方。 骑兵队二百余骑,他们聚在一起可谓庞然大物。 队伍冲垮一个又一个帐篷,莫名其妙的敌兵被顶翻、被戳刺、被践踏。 也有运气好的人趴在地上未被马蹄铁踩死,见敌人骑兵刚刚冲过,逃生意识使然,爬起来就向着凡尔登城的方向逃去。 菲斯克部在左翼,布洛迪部在右,他们冲过木桥就对敌人发动钳形攻势。 不过埃维纳男爵的骑兵与步兵是分开驻扎的,以至于布洛迪麾下二百余骑要面对的都是步兵。 却说菲斯克,他注意到居然有反应过来的敌人发动反冲锋。 「嗬!孤独的勇士?!兄弟们,将敌人射杀!」他大声命令。 隔着很远的距离,那些勇 敢冲锋的男爵麾下骑兵,他们素白单衣迅速被血自染红,***胸膛的箭矢扎中心脏,连他们的战马也中箭受伤。 马失前蹄,战士被甩了下去。菲斯克无暇检查,示意兄弟们继续作战。 布洛迪这边在射死射伤一些敌人后,反应过来的敌方步兵终于逐渐开始反抗。 这些步兵只有少数人有时间穿上锁子甲,带着小盾、铁剑、短矛从营房里鱼贯而出。 步兵试图与罗斯骑兵缠斗,但布洛迪可不会蠢到把自己降级到相当于这些蠢材的水平。 布 洛迪所部正好位于阵线右翼,他们现在搭弓射箭无比舒服,精准箭矢贴脸骑射,试图冲上来以短矛绊马腿的战士都被箭矢精准射杀。 一队骑兵在射击一千余支箭后风驰电掣离去,很快,布洛迪所部就与菲斯克所部,在敌营的后方相会。 两位指挥官擦身而过。 菲斯克看一眼布洛迪,命令道:「我们交换位置!就像给大鱼刮鳞。」 「好嘞!」罢了,布洛迪看一下身后战士,带头冲向敌营的左翼。 两队交换了位置继续战斗,而经过刚刚的一番战斗,更多敌兵反应过来。 大部分勃艮第人已然没时间披甲步兵们普遍带着小圆盾与铁剑,如此便于混战搏杀的武备,在罗斯骑兵密集箭矢打击下纷纷死伤,战斗之简单,仿佛是在射击固定木靶子。 「不好,他们又来了。」勃艮第一方的战士意图救助中箭呻吟的同伴 ,却见那些骑兵又杀奔来。 先与马蹄而来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不管是否击中,箭矢或平射或从天而降,在付出一些伤亡后,勃艮第战士又不得不缩回军营。 更多的勃艮第骑兵反应过来,开始有突击披上锁子甲的战士上马,拿着骑枪的他们开始组成作战小队。 有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在基本弄清境况后带着十多人勇敢冲锋。 不劳布洛迪克命令,他的人不会和这些「法兰克矛骑兵」硬碰硬。 他随即挥舞一下手,队伍跑得更偏一些。 他的这队兵马是逆时针行动,论及骑射,这真是完美的身位。 还想着继续向马斯河冲击的勃艮第人骑兵,突然反应过来身后有敌人。他们调转马头攻击,就遭遇箭矢劈头盖脸的打击。 达到50磅拉力的角弓,面对约莫三十米外的敌人,战士拉满弓发射破甲箭。 淬火的铤装箭簇,好似一支带了尾翼的钉子。它直接凿破敌兵锁子甲的铁环,再继续扎穿敌人皮肉,甚至不但凿穿敌人身体,滴血的箭簇还从身后的索环钻出。 若非击中要害,这样的战士忍着痛苦无视打穿身体的箭矢,还能继续勇敢战斗。 然而布洛迪所部在这一回合,以极短速度打了一千多之支箭,年轻的战士们人狠无言,他们完全不与勃艮第骑兵做接触。 一支反应过来的骑兵小队成了众矢之的,短时间内全队覆没。 射箭、戳刺、重装,菲 斯克所部又在敌营左翼对着敌人步兵犁了一遍。 两队兵马又在进攻伊始时的三座并排木桥处会和。 与此同时,两人都看到地上躺着不少尸体。 再看阿洛维斯和他的人,这些同盟的法兰克人老战士,他们的剑与矛满是血渍,衣服上也尽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菲斯克喘着粗气问道。 此刻,惊讶于罗斯骑兵异样战术的阿洛维斯,他猛地甩掉剑上血渍,严肃道:「肯定是勃艮第人。他们想逃走,就被我们干掉了。」 「你们可有伤亡?」 「杀死一些溃兵罢了。我的人毫无损伤。」 「溃兵是打算逃入凡尔登城?」菲斯克抬头看了一眼,又道:「也好。你带着你的人守卫木桥,我再排出一小队战士帮你守着。切记!如果让敌人钻进凡尔登城,我们可就不好办事了。」 「好吧!祝你们胜利!」阿洛维斯高举铁剑说道,他染血的花白胡须也在风中飘逸。 「切记,千万不能让他们逃到城市!」菲斯克再嘱咐一遍,继续带着自己人再来第三轮攻击。 菲斯克和布洛迪很清楚自己的举 措在疯狂消耗马力,而然值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趁机疯狂杀伤敌人,敌人再集结起来就麻烦了。 敌营一圈已经满是倒毙死者与蠕动伤病,罗斯战士们注意到敌人纷纷钻入有大量木屋、草垛房的内部。 此时此刻,后知后觉的埃维纳男爵伯特,他早晨的懒觉被彻底终 结。 以及顾不得抱怨,在获悉户外的嘈杂、喊杀声居然是敌袭,虽然觉得非常不真实,他麻利地爬起来:「侍从!那我的甲衣,牵我的战马!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些不开眼的蠢材敢攻击我!」 维埃纳男爵伯特确有自己的傲气,他的家族毕竟旧勃艮第贵族出身。封地在维埃纳,此地距离大城里昂仅有一步之遥。 年轻的君主有望复兴大勃艮第,等战争结束了,欧塞尔-凡尔登-梅茨-上勃艮第-普罗旺斯合为一体,作为助力新王复国的勇士,自己把一步之遥的里昂拿到手估计没什么问题。那个时候,自己的家族就继承了里昂伯爵。 埃维纳男爵这是将自己封地的精锐都拿了出来,作为东南部的一位男爵,拿出八百步兵与三百骑兵他实在下了血本。 如此规模的军队可以打硬仗,战败、遭遇严重损失,这是男爵无法相信的。 男爵摩拳擦掌走出自己的独立营房,第一眼就看到半跪在自己身前的侍卫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回事?!你是一个战士!」男爵伯特斥责道。 「但是!大人。」士兵颤颤巍巍举着右手指向不远处。 这时,更多士兵向营地中心聚集。勃艮第人也终于拿起数量有限的弓进行反击,只是他们不敢亮出整个身子,躲在各种障碍物后对着敌人大概出没的方向抛射箭矢,究竟能否击中敌人,还是不凑巧误伤友军,所谓就看神的 安排了。此举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是壮胆。 更多的步兵聚集在他们的男爵面前,数百人集体表现出的惊恐令男爵难以置信。 「我居然遭遇奇怪军队的强袭?!」 男爵自言自语之际,有骑士浑身是血的跑过来:「大人,敌人全都是骑兵。我的人几乎都死了,我自己也严重受伤。」 男爵撇了一眼,只见这位麾下骑士的右手手指居然折断,显然是坠马时手掌撑地,结果…… 男爵脑袋嗡得一下,随口问到:「你还能战斗吗?」 「哪怕用左手持剑。」 「可恶!我要死在这个清晨吗?」男爵仰天长叹,痛定思痛决定坚决反击。 他拔出剑号召麾下战士:「所有人!准备好武器跟我走!团结起来和恶棍决战!」 战士们需要有人力挽狂澜,随着男爵大人振臂一呼,慌忙的战士都镇定下来。 埃维纳男爵的军队已经伤亡很多,但大部分战士仍能战斗。 另一方面,菲斯克和布洛迪,两队兵马已经明显的疲惫了,在第三轮攻击后,他们又陆续撤回木桥处。 马匹在喘着粗气,战士们的情况好还好。 布洛迪看看老伙计:「如果立刻继续第四轮攻击,我们的战马有些脱力呢。」 「也是。让战马喘口气,战士们做好射箭准备。」 菲斯克说罢,考虑到自己背靠马斯河,站在这里当然不安全。 背水一战通常会给自己找麻烦,菲斯克注意到村庄南部的开阔地, 便命令全军向着南边缓步移动。 马匹漫步得到些许休息,战士们攥着缰绳,双眼如狼一般狰狞凝视村庄方向,并随时抽箭继续射击。 突然耳畔传来铜号声,大家怒目圆睁,中午热烈的阳光照射到一批披甲士兵。看!是骑 兵!是步兵!反应过来的勃艮第人出现了! 伤亡了约莫30%,非常糟糕的是骑兵在睡懒觉时被突袭。按照常理而言,有如此损失的军队应该崩溃。 得益于维埃纳男爵尽量调集的是精锐,战斗意志是较强的。加之现在的糟糕局面,就算是逃跑也要把敌人打退,才能为全军争取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意识到自己损失了很多精锐,男爵索性把一些驮马也拉出来,令会骑马的步兵临时客串骑兵。 男爵伯特又凑到近三百骑,至于这种骑兵战斗力如何,男爵自己也没有把握,仅仅能做到表面上很唬人。 「他们来了!」菲斯克高举角弓:「分散开来准备战斗!」罢了他又令阿洛维斯:「带上你的人,跟着我走!」 「啊?你的辎重不要了?」 「大战之后再说!」菲斯克说罢,与布洛迪交换眼神,他们又开始行动。 见得那些衣着白衣、上有蓝纹的骑兵发动攻击,男爵伯特想当然的觉得这群狂人打算发动冲锋。 他命令:「步兵!矛手在前,弓手准备!你们准备防御再厮杀!」 罢了,男爵号召自己的骑兵跟着自己勇敢冲锋。 骑兵 对冲是罕见的,敌人有意如此,菲斯克可不愿和他们对撞。 稍稍休息的罗斯军有分成两翼,他们令男爵的骑兵扑了个空。箭矢于两翼攻击,有如挂鱼鳞一般,男爵的部下又有不少坠马伤亡。 罗斯骑兵继续前进,他们的箭矢非常充足,菲斯克看到那些步兵居然愚蠢得在平地列阵,这不是自寻死路?! 罗斯骑兵对着一大堆「木桩」精射击,秉承着不接触战术的他们,正在进行无比舒服的杀戮。 罗斯骑兵一边射箭战马一边小步走,每一名战士携带60到80支箭,尤其是关键的歇脚之瞬间,不少战士顺手策马走进辎重马队,囫囵地抱起一捆备用箭簇就迅速离去,与同小队的兄弟迅速分享以补充箭矢。 现在他们的箭矢非常充裕。 男爵伯特扑空后率部再杀来,菲斯克与布洛迪所部也旋即跑开。 当男爵意欲拼杀,罗斯骑兵就是一路「逃窜」。 「老鼠!狐狸!你们跟我斗啊!」男爵伯特从未见过所谓放风筝战术,实则这是帕提亚战术的一种,他骂骂咧咧,就是得不到厮杀的机会。 事实是,罗斯骑兵已经具备与敌人硬碰硬的一战之力,然而战术习惯使得他们就是不与敌人接触。 男爵追,菲斯克逃,一边逃还一边射箭骚扰。 如同刮鱼鳞一般,越来越多的男爵骑兵折损,渐渐得,男爵发现自己始终与敌保持距离,兵力居然不断削弱。 而且那 群家伙又折返回大营,奔着自己的步兵冲杀而去。 损失很多兄弟,又看到男爵大人向着南方渐行渐远。 有人绝望中惊呼:「大人抛弃了我们!」 他们的士气不会瞬间崩溃,不过见得那些蓝白色的「死神」又来了,再新一轮箭矢打击下,加上没吃早饭,午饭还没有做好,一些农民战士被折腾得快要脱力。 现在,男爵不得不要为自己在后勤问题的疏忽付出巨大代价。 为了节约粮食,他们集体睡懒觉,等到中午乃至下午再吃一顿,就可以等待夜幕降临了。反正这一天天的无事可做,大家躺在营地睡觉即可,不运动就没有消耗,自然连饭也不用吃。 或者是勃艮第人已经很不长时间没有参与大规模战斗,大量农民兵是第一次作战,小贵族们对战争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他们以为自己会是解救「罗马皇帝」于斯特拉 斯堡绝境的英雄,不曾上设想会在凡尔登狠狠与神秘骑兵打一仗。 男爵的骑兵步兵始终不能触碰到罗斯骑兵,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箭矢,反正大家很快意识到,靠近敌人必遭遇集中攻击,这种打击是骑士老爷也无法抵抗的。 继续报团驻守是自寻死路,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埃维纳男爵的步兵!崩了! 突然间,步兵四散奔逃,首当其冲就是向着凡尔登城逃亡,以求石墙保护,哪怕他们都清楚凡尔登主教对大家有着 鄙夷态度。 难道尊贵的主教还能坐看可怜人被野蛮人谋杀? 可是,这些溃逃的家伙旋即在木桥前,遭遇菲斯克刻意留驻的部队坚决阻击。本就是惊弓之鸟的溃兵,在被箭矢阻挠后,也没有毅力继续冲击。 他们抱头鼠窜,也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起来逃避追杀。 见到到处都是溃逃的步兵,而且敌人骑兵开始追杀了,这一刻男爵是心碎的。 「该死!我败了?」他诘问自己。 「大人,怎么办?继续攻击吗?」 男爵看看自己,恐惧于自己麾下似乎还不足二百骑,不少人锁子甲上还插着箭羽,一些战士是忍着非致命伤继续作战。 「该不会!那就是毁了梅茨的罗斯人?!」男爵恍然大悟,但不能完全肯定。 痛定思痛,他干脆不甘心地命令:「我是战士们,撤到南方新城堡!一切罪责,我来承担!」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1章 马斯河为之不流 男爵抛弃了他的战士! 但是,如果男爵意欲继续战斗,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惨死。 维埃纳男爵面对必输的局面,他无法接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山口处冲出的奇怪敌人击败,碍于现实,也只能收拢骑兵立刻撤退了。 男爵伯特沿着马斯河一路向南,他们的目的地是名为戈迪纳库尔的村庄(gdinaurt)。 该村庄是曾经军事贵族的御所,在加洛林王朝建立伊始,当地贵族被取消爵位。旧贵族曾拥有的整个地方权力,最终为查理曼赏赐给自己信赖的教士斯马拉歌德,与梅茨伯爵家族。 村庄兴起一座圣米迦勒修道院,以修道院为中心,衰落的村庄得到新生。(今马斯河谷的圣米希尔市镇) 斯马拉歌德已经过世十五年了,他的继任者卡尔梅特(aet)守着修道院与大图书馆,与众教士过着平静的修行生活。 曾经拥有这片地域大权的威尔福德(vufad)公爵,在墨洛温王朝末期的内战中战败被杀,他的领地为新崛起的加洛林王室占有,如何分配这片土地,那就与威尔福德公爵后裔没关系了。 墨洛温王朝毁于内战,而窃取权力的加洛林王室现在一样陷入了野蛮内战。 因为修道院里珍藏着大量羊皮纸书籍与卷轴,图书馆里的文献清晰记录着墨洛温王室的内战与崩溃。 甚至,本地昔日的大领主威尔福德家族, 该姓的本意是「狼啸之地」,而他自己也与他追随的王子,战死在杜奥蒙山之东的「狼啸森林」。 凡尔登以及周边地区实在是四战之地,但是贵族战争还不会疯狂到将修道院当做可以劫掠的目标。 不过那些勃艮第贵族是否要颜面,这片地域的诸修道院、大教堂的教士们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伙儿溃兵自北向南逃到圣米迦勒修道院处,关于这伙儿人的身份,修道院长其实非常熟悉。 马斯河谷沿线有着一批村庄,然而绝大多数村子抵触偏远人口也很少。村民愿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战争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唯独在圣米迦勒修道院与其附属的村子里,当地人在一段日子前,眼睁睁见着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奔向北方。 当时,正是维埃纳男爵带着他的先遣军浩浩荡荡北上。男爵伯特要求修道院提供一些粮食,并愿意带领全军就地做一场大规模的祷告。 被大军团团包围,生怕惹恼这群勃艮第人的修道院长卡尔梅特,只好拿出大把的粮食「施舍」这些看起来丝毫不贫穷的大军。 当是时,修道院长便感慨世事的无常,席卷全帝国的内战,终于让长久蛰伏的勃艮第人也投入其中了。 也许这些军队如一阵风般离开,在支付一笔粮食买来和平后,修道院与村子的平静生活仍将继续。 虽然院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因为他从 男爵嘴里获悉,一支极为庞大的军队终将从修道院门口经过。 夕阳下的修道院尖顶被照成柔和的橘色,金色的顶层十字架衬托出某种神圣。 教士们照例在夕阳之际爬上尖顶钟楼,拉动粗如胳膊的缆绳,晃动大铜钟内的铁棒,低沉钟声响彻世界! 而这钟声,也给仓皇逃命的人们指引了方向。 男爵伯特是下午些许撂下步兵们逃亡的,他确信自己再满上几步就会被疑似罗斯人的敌人追上,到时候凡尔登城外的荒野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为了逃亡得轻快,他甚至连锁子甲也抛弃,唯留头盔来保存自己的颜面。 他的部下情况更糟,凡是逃出来的骑士、扈从,某种意 义上他们即是忠臣又是懦夫。 真的勇士已经举着骑矛义无反顾冲向罗斯的弓骑兵了!哪怕只是孤勇者!哪怕连人带马被射得如同刺猬。 他们被杀得丢盔弃甲、又饿又累,战马不但在混乱战场被折腾,如今马匹又被惊慌失措的战士驱赶着狂遁约莫三十公里。 若是马匹吃饱喝好休息好,短时间运动三十公里并无不妥。 然而战马也是仓促上路,这一路逃遁得甚至出现了马失前蹄。 马匹一旦跌倒就是骨折,被摔下去的士兵目睹着跑得渐行渐远的同伴,除了急着直哭什么都做不了。 危难时刻,一些同伴的安危已经是男爵无法顾忌的了。男爵自己的境况也非常糟糕,他急需逃脱战场, 找到一个安全地方获得一夕安寝。 也仅仅是一夕安寝。 溃兵寻着鼓声总算抵达了修道院,他们疲乏地下马,立刻闯入修道院附属村庄找寻食物。 惊惧之下的农夫带着家人撒腿就跑,危难时刻唯有修道院可以保护民众。 村民们很担心这群「骑马匪徒」会杀害村民侮辱妇女等等,又很快讶异的发现,匪徒们就只是找寻黑面包快,甚至是一些晾晒的鱼肉干也不放过。 更有甚者,闯入家禽圈舍,将笼子里的下蛋母鸡给薅出来,就地拔毛洗剥,不顾血渍与腥臭,就串在剑上置于现成的居民篝火处烘烤。 如此场面一如男爵军队全盛时大大咧咧占领凡尔登城外村庄,他们即便溃败了,在修道院门口的村子故态复萌。 不久,愤怒又大胆的修道院长卡尔梅特,带领着教士们前来兴师问罪。 为了表现自己的尊贵,他甚至戴上了镶嵌有宝石的主教高帽。随行的教士也携带一些纯金圣器,以彰显修道院的高贵。 他走近所谓匪徒作乱的村子。 一般的匪徒怎么可能有战马?但这些骑马者确实过于狼狈了。 那些就地烤鸡、将面包块塞进嘴的溃兵,他们看到夕阳下一顶晃动的主教帽,当即肃然起敬起来。 男爵伯特匆匆走来,以邋遢的形象再次面见本地修道院长,他的高傲不再,现在多了一分狼狈。 即便夕阳之下的世界比较昏黄,院长因对之前强行过境的 大军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他实在记清楚了男爵伯特的脸。 此番再见,不曾想看到的居然是一个匪徒? 「你?为什么你?维埃纳男爵?!我的孩子,难道你在北边被狼群袭击了?」 一脸难堪的男爵听得出这是院长的挖苦,修士固然不可以爆粗口,精于修辞学的他们,若是要骂人也可以不吐脏字。 一支强大军队岂能被狼群袭击落得如此倒霉下场? 虽然去了凡尔登再通过山口,面对的的确是狼嚎森林。 男爵无意在这里斗嘴,他令部下暂且放弃哄抢,再狼狈的人也聚集在自己身边。 他走近修道院长,努力做出诚恳态度「papa,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们被一群比狼群凶狠一千倍的野蛮骑兵袭击了!如您所见!我可能……战败了。」 让他说出战败一词很难,任何一个高级些的贵族,本着自己的颜面都不会轻易自称「战败」。 「你战败了?你的人呢?只有这么些了?你明明有着一千人的大军!」教士们的概念里,一千是一个大数。一千名士兵战败被杀,只能说敌人的兵力完全超越院长卡尔梅特的认知。 男爵即刻恳求道「我要面包,要菜汤。明日一早我还要去南方!我们已经如此可怜了,您……能否再救济一下我们这些可怜人。」 按理说,院长遇到快要饿死的乞丐,一定会安排人手提供一块黑面包的。何况维埃纳男爵破天荒 得如乞丐一般乞讨,遥想一个多月前这位贵族威风凛凛地站在修道院门口伸手要粮食,一个曾经敲诈自己的家伙如今如此狼狈,院长埋藏内心深处的恶念正左右着头脑,他暗暗窃喜。 幸灾乐祸属于七大罪中的傲慢之罪,院长马上摆正态度,直言道「我会救济你们。我还看到有的羔羊受伤了,我也会帮助所有的可怜人。」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先不必道谢。快告诉我,那些野蛮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还想干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papa,我很担心那些如同魔鬼一般的恶人要追击。说不定,那就是传说中会骑马的诺曼人!那些恶人已经毁灭了梅茨,也许……」男爵隐去了一些话。 卡尔梅特是被前任院长推荐、由罗马教宗批准就职之人。 在马斯河上游的这座圣米迦勒修道院,它的前身就是墨洛温王族旁支的威尔福德公爵主持修造,虽毁于战火,由由查理曼的挚友在废墟上再造。修道院的大图书馆之藏书比凡尔登的圣母教堂更多,能在此担任院长的卡尔梅特,他并不是只懂吃斋念经的高级教士。 他虽不懂战争,也能感知到那话语里的威胁。 关于梅茨城化作废墟,梅茨大主教生死未卜。这件事也多亏了眼前的维埃纳男爵的斥候侦查,卡尔梅特才获悉。 如果真是那些焚了梅茨的野蛮人,凡尔登城定然危机。 只要野蛮人有意,沿着宽敞平坦还有罗马大道的马斯河谷南下,如洪水般冲垮修道院易如反掌。 「我都明白了!明白了!」院长不禁攥紧拳头,严肃说道「感谢你的警报。这个时候,看来只有欧塞尔伯爵的军队,可以在野蛮人的屠刀前保护所有可怜的羔羊了。」 「您……打算怎么做?」男爵再问。 「我会立刻指挥村民南下。修道院里的一些圣物也将紧急搬运走。而我!我将与修道院共存亡。如果野蛮人敢对我不利,他们必将得到一个空荡荡的修道院。不劳他们纵火,我会先行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站在夕阳中的院长一副殉道者的姿态,他的态度如此果决,就仿佛很早便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男爵没有再废话,当务之急是大家得到补给品,受伤的战士得到医治,连马匹也要检查一番饲喂草料与粮食。 这一宿他们很担心敌兵持续追杀,如果敌人真是魔鬼,夜里也将不再安全。 男爵在赌野蛮人不会夜袭,他实在赌对了。 但是代价…… 男爵伯特还将继续南遁,他很庆幸能在这座修道院得到非常关键的补给,接下来还有约莫两天旅途,得到成分补给的大家将不会担忧。 而那些被恶意抛弃的步兵,凡是没有当即战死的,等待他们的只能说最痛苦的死亡! 却说罗斯骑兵队,菲斯克倒是想对逃跑的敌人发动在追击,他的部下也 确实做出了尝试。 奈何胯下的突厥马就算耐力极佳,它们被驱使着参与一场激烈战斗,战马几乎一刻不停得剧烈运动,耐力再好现在也疲态尽显。 罗斯军没有备用的突厥马,就算缴获敌人的战马,也不能维持之前的战术素养。 有意追击的战士追了一番无功而返,他们调转马头就开始对溃兵的追杀。 被抛弃的勃艮第人步兵,不少人就算穿上了锁子甲,在淬火铤装箭簇的打击下,甲衣形同虚设。固然中箭者一时还能维持意识,靠着意志力继续拼杀,终究持续失血达到一个阈值,忽然间,身 上插着多支箭的战士轰然倒地再也不起。 罗斯骑兵注意到敌人就是要通过那三座木桥去凡尔登城,似乎只要过了桥就一切安全了。 一批骑兵本是奉命留驻木桥坚决不能让敌人通过,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菲斯克带着一批兄弟紧急折返,他此来不是加入留驻部队全力阻击的,情况恰恰相反。 留驻的罗斯战士奉命立刻归队准备故意让出一条逃亡路,偏偏阿洛维斯和他的人大呼不解。 已经没时间解释了!面对估计有数百人的逃亡队伍,如泥石流般想着木桥方向涌来,罗斯人居然因为「害怕」逃跑了。看傻了的阿洛维斯骂骂咧咧,只好指挥自己的人,顺手驱赶着罗斯人一时间也没时间拉走的辎重马队,勉强给逃亡之敌让过了一座木桥。 如果让敌人都逃 入村子,再端着矛架起盾,以木棚、草垛房为掩护,难道罗斯骑兵还要和这群土拨鼠打巷战么? 菲斯克决定给他们一条生路! 有了求生之路,因困于绝境而起的勇气一定突然土崩瓦解。 当一部分开始逃亡且看起来顺利逃了,一定引得整个群体向着该方向逃窜。 但是,那可不是一条生路呐。 菲斯克与布洛迪迅速达成共识,最终假意让出三座木桥任由敌人过桥。 因为过了桥就是凡尔登城,此刻城墙之上已经出现大量晃动的人影,想必很快就是成城门大开了。 两位指挥官也有阴损招数,所谓只要城门洞开收留溃兵,骑兵即蜂拥而至趁乱进城,如此凡尔登城就被罗斯军占领,如此奇功一件,未来少不了大王的嘉奖。 就算凡尔登居民摄于那些溃兵与大杀四方罗斯军而不敢开门,趁乱杀尽这些溃兵也好。 罗斯骑兵因战斗方式特殊不能留俘虏,恰恰是留里克教育最精锐的骑兵们他的战争艺术——杀尽敌人的有生力量,土地、财富,一切都得到了。 于是,最初被放跑的溃兵,他们冲到桥后其实仅有约莫一千米处的凡尔登城西大门。 厚重的木门部分区域还被铜皮加固,历经数百年沧桑,昔日的杜瓦杜鲁姆、今日的凡尔登,城市故意设计的防御措施入故。 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他早早地站在城墙之上,惊恐万分地看着马斯河对岸村庄里发生 的惨剧。他本就讨厌城外的勃艮第军队,维埃纳男爵的灵魂被魔鬼污染,真是贪婪又蛮横。 可是,看到男爵的大军被山口处毫无征兆冲出来的骑兵袭击、杀戮,再看到那些勃艮第人开始过河逃亡,一念之间主教也动了恻隐之心。 但海尔度因不是蠢材,本来一群骑兵善于射箭就已经是惊世骇俗,只见骑兵们居然聚集在三座木桥附近不再发动进攻。 「奇怪的野蛮人突然仁慈了?不!」恍然大悟的海尔度因严令掌管大门的教士,此时此刻不但要稳固门闩,还要紧急推来马车、手推车,作为杂物堵塞大门。 他倒是想开门救一下溃逃的勃艮第人,可他意识到,那些人逃跑的队伍有些狭长,如若开门,队首进了城而队尾还在过桥。如此时刻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兵能趁机行动,野蛮人策马冲入城市,一切都完了! 因为溃兵毫无战斗力可言,城内只有一大批被收留的村民,以及原则上不可以战斗的教士。如今能保护凡尔登的就只有流传自罗马时代的石墙,唯有它能保护城内民众的生命。 第一批溃兵已经逃到城下,他们又哭又嚷,不断敲门见毫无作用干脆谩骂诅咒。 石墙之后,主教海尔度因竭力保持镇定,他闭着眼痛苦忍耐着…… 「啊?看来凡尔登城是不敢 收留这些逃兵了。老大,也许我们该动手了。」有部下实在忍不住,端着弓催促菲斯 克。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菲斯克抬头看一眼,心想着城市若开门也该打开了。 再看看三座桥梁,他不由嘀咕「留里克说的半渡而击就是现在的情况?的确该动手了。」 突然,第一骑兵队吹响战斗号角,又稍稍休息的战士们,这番再把鹿骨扳指套在大拇指上,接着便是对着整在过桥的人射箭。 一时间两支骑兵队再度进攻,突然间形成的交叉火力彻底打崩了溃兵的逃亡信心。 越来越多的中箭者干脆掉进马斯河,在痛苦扑腾后活活溺死。中箭桥梁的落水者,尸体被水流推到旁边下游位的桥梁,石头桥墩将之拦截。 更多的溃兵加速逃亡,慌不择路就推搡前人。有的溃兵还穿着锁子甲呢!被挤下河迅速沉底,再被河底淤泥困住…… 罗斯骑兵不断制造混乱,越来越多人落水。 待射箭到了一定程度,骑兵终于收了弓,他们纷纷拔出剑开始了最后的收割。 终于,残阳如血,凡尔登城外的马斯河河道,无数死尸堵在两座木桥之间,战死的勃艮第人构筑成一座水坝,马斯河为之不流! 而罗斯骑兵,他们没有阵亡,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收了皮外伤,除此外就是频繁拉弓导致的胳膊酸胀、大拇指麻木临时没了感觉罢了。 马蹄踏着死者的躯体,又累又饿又口渴的溃兵,明明身边就是马斯河却无法喝水,他们丧失战斗能力索性坐下来引颈受戮,赶来 的罗斯战士也不客气,持剑将之刺倒。 凡尔登城下俨然一副杀戮场,那是百战老兵针对一众青涩民兵的单方面杀戮。 所有恐怖场面尽被凡尔登主教看得真真切切。 主教海尔度因可不会见自己所看到的归类为「魔鬼」,既然野蛮人真的是从大山口冲出来的! 基于现有情报做出合理返现,他判断来者就是传说中的罗斯人!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1章 马斯河为之不流 男爵抛弃了他的战士! 但是,如果男爵意欲继续战斗,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惨死。 维埃纳男爵面对必输的局面,他无法接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山口处冲出的奇怪敌人击败,碍于现实,也只能收拢骑兵立刻撤退了。 男爵伯特沿着马斯河一路向南,他们的目的地是名为戈迪纳库尔的村庄(gdinaurt)。 该村庄是曾经军事贵族的御所,在加洛林王朝建立伊始,当地贵族被取消爵位。旧贵族曾拥有的整个地方权力,最终为查理曼赏赐给自己信赖的教士斯马拉歌德,与梅茨伯爵家族。 村庄兴起一座圣米迦勒修道院,以修道院为中心,衰落的村庄得到新生。(今马斯河谷的圣米希尔市镇) 斯马拉歌德已经过世十五年了,他的继任者卡尔梅特(aet)守着修道院与大图书馆,与众教士过着平静的修行生活。 曾经拥有这片地域大权的威尔福德(vufad)公爵,在墨洛温王朝末期的内战中战败被杀,他的领地为新崛起的加洛林王室占有,如何分配这片土地,那就与威尔福德公爵后裔没关系了。 墨洛温王朝毁于内战,而窃取权力的加洛林王室现在一样陷入了野蛮内战。 因为修道院里珍藏着大量羊皮纸书籍与卷轴,图书馆里的文献清晰记录着墨洛温王室的内战与崩溃。 甚至,本地昔日的大领主威尔福德家族, 该姓的本意是「狼啸之地」,而他自己也与他追随的王子,战死在杜奥蒙山之东的「狼啸森林」。 凡尔登以及周边地区实在是四战之地,但是贵族战争还不会疯狂到将修道院当做可以劫掠的目标。 不过那些勃艮第贵族是否要颜面,这片地域的诸修道院、大教堂的教士们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伙儿溃兵自北向南逃到圣米迦勒修道院处,关于这伙儿人的身份,修道院长其实非常熟悉。 马斯河谷沿线有着一批村庄,然而绝大多数村子抵触偏远人口也很少。村民愿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战争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唯独在圣米迦勒修道院与其附属的村子里,当地人在一段日子前,眼睁睁见着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奔向北方。 当时,正是维埃纳男爵带着他的先遣军浩浩荡荡北上。男爵伯特要求修道院提供一些粮食,并愿意带领全军就地做一场大规模的祷告。 被大军团团包围,生怕惹恼这群勃艮第人的修道院长卡尔梅特,只好拿出大把的粮食「施舍」这些看起来丝毫不贫穷的大军。 当是时,修道院长便感慨世事的无常,席卷全帝国的内战,终于让长久蛰伏的勃艮第人也投入其中了。 也许这些军队如一阵风般离开,在支付一笔粮食买来和平后,修道院与村子的平静生活仍将继续。 虽然院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因为他从 男爵嘴里获悉,一支极为庞大的军队终将从修道院门口经过。 夕阳下的修道院尖顶被照成柔和的橘色,金色的顶层十字架衬托出某种神圣。 教士们照例在夕阳之际爬上尖顶钟楼,拉动粗如胳膊的缆绳,晃动大铜钟内的铁棒,低沉钟声响彻世界! 而这钟声,也给仓皇逃命的人们指引了方向。 男爵伯特是下午些许撂下步兵们逃亡的,他确信自己再满上几步就会被疑似罗斯人的敌人追上,到时候凡尔登城外的荒野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为了逃亡得轻快,他甚至连锁子甲也抛弃,唯留头盔来保存自己的颜面。 他的部下情况更糟,凡是逃出来的骑士、扈从,某种意 义上他们即是忠臣又是懦夫。 真的勇士已经举着骑矛义无反顾冲向罗斯的弓骑兵了!哪怕只是孤勇者!哪怕连人带马被射得如同刺猬。 他们被杀得丢盔弃甲、又饿又累,战马不但在混乱战场被折腾,如今马匹又被惊慌失措的战士驱赶着狂遁约莫三十公里。 若是马匹吃饱喝好休息好,短时间运动三十公里并无不妥。 然而战马也是仓促上路,这一路逃遁得甚至出现了马失前蹄。 马匹一旦跌倒就是骨折,被摔下去的士兵目睹着跑得渐行渐远的同伴,除了急着直哭什么都做不了。 危难时刻,一些同伴的安危已经是男爵无法顾忌的了。男爵自己的境况也非常糟糕,他急需逃脱战场, 找到一个安全地方获得一夕安寝。 也仅仅是一夕安寝。 溃兵寻着鼓声总算抵达了修道院,他们疲乏地下马,立刻闯入修道院附属村庄找寻食物。 惊惧之下的农夫带着家人撒腿就跑,危难时刻唯有修道院可以保护民众。 村民们很担心这群「骑马匪徒」会杀害村民侮辱妇女等等,又很快讶异的发现,匪徒们就只是找寻黑面包快,甚至是一些晾晒的鱼肉干也不放过。 更有甚者,闯入家禽圈舍,将笼子里的下蛋母鸡给薅出来,就地拔毛洗剥,不顾血渍与腥臭,就串在剑上置于现成的居民篝火处烘烤。 如此场面一如男爵军队全盛时大大咧咧占领凡尔登城外村庄,他们即便溃败了,在修道院门口的村子故态复萌。 不久,愤怒又大胆的修道院长卡尔梅特,带领着教士们前来兴师问罪。 为了表现自己的尊贵,他甚至戴上了镶嵌有宝石的主教高帽。随行的教士也携带一些纯金圣器,以彰显修道院的高贵。 他走近所谓匪徒作乱的村子。 一般的匪徒怎么可能有战马?但这些骑马者确实过于狼狈了。 那些就地烤鸡、将面包块塞进嘴的溃兵,他们看到夕阳下一顶晃动的主教帽,当即肃然起敬起来。 男爵伯特匆匆走来,以邋遢的形象再次面见本地修道院长,他的高傲不再,现在多了一分狼狈。 即便夕阳之下的世界比较昏黄,院长因对之前强行过境的 大军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他实在记清楚了男爵伯特的脸。 此番再见,不曾想看到的居然是一个匪徒? 「你?为什么你?维埃纳男爵?!我的孩子,难道你在北边被狼群袭击了?」 一脸难堪的男爵听得出这是院长的挖苦,修士固然不可以爆粗口,精于修辞学的他们,若是要骂人也可以不吐脏字。 一支强大军队岂能被狼群袭击落得如此倒霉下场? 虽然去了凡尔登再通过山口,面对的的确是狼嚎森林。 男爵无意在这里斗嘴,他令部下暂且放弃哄抢,再狼狈的人也聚集在自己身边。 他走近修道院长,努力做出诚恳态度「papa,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们被一群比狼群凶狠一千倍的野蛮骑兵袭击了!如您所见!我可能……战败了。」 让他说出战败一词很难,任何一个高级些的贵族,本着自己的颜面都不会轻易自称「战败」。 「你战败了?你的人呢?只有这么些了?你明明有着一千人的大军!」教士们的概念里,一千是一个大数。一千名士兵战败被杀,只能说敌人的兵力完全超越院长卡尔梅特的认知。 男爵即刻恳求道「我要面包,要菜汤。明日一早我还要去南方!我们已经如此可怜了,您……能否再救济一下我们这些可怜人。」 按理说,院长遇到快要饿死的乞丐,一定会安排人手提供一块黑面包的。何况维埃纳男爵破天荒 得如乞丐一般乞讨,遥想一个多月前这位贵族威风凛凛地站在修道院门口伸手要粮食,一个曾经敲诈自己的家伙如今如此狼狈,院长埋藏内心深处的恶念正左右着头脑,他暗暗窃喜。 幸灾乐祸属于七大罪中的傲慢之罪,院长马上摆正态度,直言道「我会救济你们。我还看到有的羔羊受伤了,我也会帮助所有的可怜人。」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先不必道谢。快告诉我,那些野蛮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还想干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papa,我很担心那些如同魔鬼一般的恶人要追击。说不定,那就是传说中会骑马的诺曼人!那些恶人已经毁灭了梅茨,也许……」男爵隐去了一些话。 卡尔梅特是被前任院长推荐、由罗马教宗批准就职之人。 在马斯河上游的这座圣米迦勒修道院,它的前身就是墨洛温王族旁支的威尔福德公爵主持修造,虽毁于战火,由由查理曼的挚友在废墟上再造。修道院的大图书馆之藏书比凡尔登的圣母教堂更多,能在此担任院长的卡尔梅特,他并不是只懂吃斋念经的高级教士。 他虽不懂战争,也能感知到那话语里的威胁。 关于梅茨城化作废墟,梅茨大主教生死未卜。这件事也多亏了眼前的维埃纳男爵的斥候侦查,卡尔梅特才获悉。 如果真是那些焚了梅茨的野蛮人,凡尔登城定然危机。 只要野蛮人有意,沿着宽敞平坦还有罗马大道的马斯河谷南下,如洪水般冲垮修道院易如反掌。 「我都明白了!明白了!」院长不禁攥紧拳头,严肃说道「感谢你的警报。这个时候,看来只有欧塞尔伯爵的军队,可以在野蛮人的屠刀前保护所有可怜的羔羊了。」 「您……打算怎么做?」男爵再问。 「我会立刻指挥村民南下。修道院里的一些圣物也将紧急搬运走。而我!我将与修道院共存亡。如果野蛮人敢对我不利,他们必将得到一个空荡荡的修道院。不劳他们纵火,我会先行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站在夕阳中的院长一副殉道者的姿态,他的态度如此果决,就仿佛很早便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男爵没有再废话,当务之急是大家得到补给品,受伤的战士得到医治,连马匹也要检查一番饲喂草料与粮食。 这一宿他们很担心敌兵持续追杀,如果敌人真是魔鬼,夜里也将不再安全。 男爵在赌野蛮人不会夜袭,他实在赌对了。 但是代价…… 男爵伯特还将继续南遁,他很庆幸能在这座修道院得到非常关键的补给,接下来还有约莫两天旅途,得到成分补给的大家将不会担忧。 而那些被恶意抛弃的步兵,凡是没有当即战死的,等待他们的只能说最痛苦的死亡! 却说罗斯骑兵队,菲斯克倒是想对逃跑的敌人发动在追击,他的部下也 确实做出了尝试。 奈何胯下的突厥马就算耐力极佳,它们被驱使着参与一场激烈战斗,战马几乎一刻不停得剧烈运动,耐力再好现在也疲态尽显。 罗斯军没有备用的突厥马,就算缴获敌人的战马,也不能维持之前的战术素养。 有意追击的战士追了一番无功而返,他们调转马头就开始对溃兵的追杀。 被抛弃的勃艮第人步兵,不少人就算穿上了锁子甲,在淬火铤装箭簇的打击下,甲衣形同虚设。固然中箭者一时还能维持意识,靠着意志力继续拼杀,终究持续失血达到一个阈值,忽然间,身 上插着多支箭的战士轰然倒地再也不起。 罗斯骑兵注意到敌人就是要通过那三座木桥去凡尔登城,似乎只要过了桥就一切安全了。 一批骑兵本是奉命留驻木桥坚决不能让敌人通过,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菲斯克带着一批兄弟紧急折返,他此来不是加入留驻部队全力阻击的,情况恰恰相反。 留驻的罗斯战士奉命立刻归队准备故意让出一条逃亡路,偏偏阿洛维斯和他的人大呼不解。 已经没时间解释了!面对估计有数百人的逃亡队伍,如泥石流般想着木桥方向涌来,罗斯人居然因为「害怕」逃跑了。看傻了的阿洛维斯骂骂咧咧,只好指挥自己的人,顺手驱赶着罗斯人一时间也没时间拉走的辎重马队,勉强给逃亡之敌让过了一座木桥。 如果让敌人都逃 入村子,再端着矛架起盾,以木棚、草垛房为掩护,难道罗斯骑兵还要和这群土拨鼠打巷战么? 菲斯克决定给他们一条生路! 有了求生之路,因困于绝境而起的勇气一定突然土崩瓦解。 当一部分开始逃亡且看起来顺利逃了,一定引得整个群体向着该方向逃窜。 但是,那可不是一条生路呐。 菲斯克与布洛迪迅速达成共识,最终假意让出三座木桥任由敌人过桥。 因为过了桥就是凡尔登城,此刻城墙之上已经出现大量晃动的人影,想必很快就是成城门大开了。 两位指挥官也有阴损招数,所谓只要城门洞开收留溃兵,骑兵即蜂拥而至趁乱进城,如此凡尔登城就被罗斯军占领,如此奇功一件,未来少不了大王的嘉奖。 就算凡尔登居民摄于那些溃兵与大杀四方罗斯军而不敢开门,趁乱杀尽这些溃兵也好。 罗斯骑兵因战斗方式特殊不能留俘虏,恰恰是留里克教育最精锐的骑兵们他的战争艺术——杀尽敌人的有生力量,土地、财富,一切都得到了。 于是,最初被放跑的溃兵,他们冲到桥后其实仅有约莫一千米处的凡尔登城西大门。 厚重的木门部分区域还被铜皮加固,历经数百年沧桑,昔日的杜瓦杜鲁姆、今日的凡尔登,城市故意设计的防御措施入故。 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他早早地站在城墙之上,惊恐万分地看着马斯河对岸村庄里发生 的惨剧。他本就讨厌城外的勃艮第军队,维埃纳男爵的灵魂被魔鬼污染,真是贪婪又蛮横。 可是,看到男爵的大军被山口处毫无征兆冲出来的骑兵袭击、杀戮,再看到那些勃艮第人开始过河逃亡,一念之间主教也动了恻隐之心。 但海尔度因不是蠢材,本来一群骑兵善于射箭就已经是惊世骇俗,只见骑兵们居然聚集在三座木桥附近不再发动进攻。 「奇怪的野蛮人突然仁慈了?不!」恍然大悟的海尔度因严令掌管大门的教士,此时此刻不但要稳固门闩,还要紧急推来马车、手推车,作为杂物堵塞大门。 他倒是想开门救一下溃逃的勃艮第人,可他意识到,那些人逃跑的队伍有些狭长,如若开门,队首进了城而队尾还在过桥。如此时刻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兵能趁机行动,野蛮人策马冲入城市,一切都完了! 因为溃兵毫无战斗力可言,城内只有一大批被收留的村民,以及原则上不可以战斗的教士。如今能保护凡尔登的就只有流传自罗马时代的石墙,唯有它能保护城内民众的生命。 第一批溃兵已经逃到城下,他们又哭又嚷,不断敲门见毫无作用干脆谩骂诅咒。 石墙之后,主教海尔度因竭力保持镇定,他闭着眼痛苦忍耐着…… 「啊?看来凡尔登城是不敢 收留这些逃兵了。老大,也许我们该动手了。」有部下实在忍不住,端着弓催促菲斯 克。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菲斯克抬头看一眼,心想着城市若开门也该打开了。 再看看三座桥梁,他不由嘀咕「留里克说的半渡而击就是现在的情况?的确该动手了。」 突然,第一骑兵队吹响战斗号角,又稍稍休息的战士们,这番再把鹿骨扳指套在大拇指上,接着便是对着整在过桥的人射箭。 一时间两支骑兵队再度进攻,突然间形成的交叉火力彻底打崩了溃兵的逃亡信心。 越来越多的中箭者干脆掉进马斯河,在痛苦扑腾后活活溺死。中箭桥梁的落水者,尸体被水流推到旁边下游位的桥梁,石头桥墩将之拦截。 更多的溃兵加速逃亡,慌不择路就推搡前人。有的溃兵还穿着锁子甲呢!被挤下河迅速沉底,再被河底淤泥困住…… 罗斯骑兵不断制造混乱,越来越多人落水。 待射箭到了一定程度,骑兵终于收了弓,他们纷纷拔出剑开始了最后的收割。 终于,残阳如血,凡尔登城外的马斯河河道,无数死尸堵在两座木桥之间,战死的勃艮第人构筑成一座水坝,马斯河为之不流! 而罗斯骑兵,他们没有阵亡,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收了皮外伤,除此外就是频繁拉弓导致的胳膊酸胀、大拇指麻木临时没了感觉罢了。 马蹄踏着死者的躯体,又累又饿又口渴的溃兵,明明身边就是马斯河却无法喝水,他们丧失战斗能力索性坐下来引颈受戮,赶来 的罗斯战士也不客气,持剑将之刺倒。 凡尔登城下俨然一副杀戮场,那是百战老兵针对一众青涩民兵的单方面杀戮。 所有恐怖场面尽被凡尔登主教看得真真切切。 主教海尔度因可不会见自己所看到的归类为「魔鬼」,既然野蛮人真的是从大山口冲出来的! 基于现有情报做出合理返现,他判断来者就是传说中的罗斯人!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2章 凡尔登的堰塞湖与主教海尔杜因的决定 夕阳下,一小批被俘的士兵如死狗般拖到马斯河变,罗斯战士当着凡尔登城墙,将这些战俘全部刺死。罢了再踢上一脚将死尸踢到河中,任由河水将之慢慢推走。 但是,夹在两座桥之间的死者,他们如障碍般逐渐堵塞桥洞,最后硬是制造出水坝。 马斯河谷的地势下降得平缓,尤其河谷地区过于平坦了些。 由死尸构筑的水坝使得河水开始慢慢汇集,然而现在是丰水期,水位上涨的速度仍然快了些。 夕阳正当时,罗斯战士们肉眼可见得发觉河畔的芦苇丛居然慢慢被淹没,桥梁上游的水域面积正在扩大。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些死尸,被淹没他们正在制造堰塞湖。 菲斯克带着一众兄弟,他们于夕阳下屹立于凡尔登城门口。 很快,得胜的布洛迪也策马走来,意欲与大哥聊上一聊。 布洛迪注意到菲斯克正抬着头凝视城墙,他走近询问到「你在看城门吗?我们现在攻城?」 「你来了。平安无事。」菲斯克扭头问道。 「是没事,而且我的人甚至几乎没有受伤。」 「很好,我的人也颇为安全。真是奇妙,我们的胜利似乎太轻松了。」 布洛迪耸耸肩「是我们太强了。勃艮第人蠢得不可思议,大王那个是高看他们了。」他又顿了顿气「现在怎么办?凡尔登还被他们占领着。」 「啊!我倒是想攻破它,可惜我们什么攻城武器都没有。」菲 斯克摇摇头,他希冀自己手里有一台「母牛」投石机,这样以巨石砸门,敌人的厚重木门可以被轻易洞穿。 「算了。」菲斯克攥紧缰绳趋势战马扭头「我们暂且退去。」 「撤退?」 「只是到河对岸建立我们的营地。」 「我还以为你要站在这里隔着石墙和城内人谈谈。」布洛迪遗憾道。 「我看不必了,他们甚至不愿开门将溃兵放进去。难道我在这里和他们谈,凡尔登大门就会打开了?至少,高贵的我们不必和这群懦夫主动谈判。」 「也许可以让阿洛维斯来和他们谈谈。」布洛迪再建议道。 「完全没必要。我们走吧。凡尔登城里聚集着一群懦夫,他们像是圈舍里的羊。他们最好不出来,等大王后续大军抵达,这城也就破了。」 「好吧。你打算就在城外村庄扎营?我们就在村子等着?」 「对的,反正大军要在这里集结,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现在我们已经帮助大王提前占领凡尔登。我们新的任务就是控制这里。」 「但是敌人反扑怎么办?也许我们现在还能继续追击。」布洛迪的话有些矛盾,也体现他对罗斯骑兵当前情况的模棱两可感。 罗斯骑兵的确不该停下来,驻守一地那是步兵的工作,骑兵必须动起来。 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局面,菲斯克还是决定暂且驻守。他估计,自己抵达凡尔登之际,大王的大部队已经开拔。 他们再 度跨越涨水的马斯河,目睹夕阳下在水里上下浮动的死者。漫步于尸横遍野的战场,罗斯骑兵没有丝毫畏惧,很多人干脆下了马,持剑四处游走。 给予重伤的敌人致命一剑,一记干脆的补刀直接令敌人解脱。罗斯军没有丝毫功夫辱没死者,当然也没有时间把死者收殓祭祀。 勃艮第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由于杀戮过甚,再一次的当菲斯克意欲抓一两个「舌头」,很快发现自己的部下果真没有留活口。 这些都无妨,因为马斯河谷一路向南,据说是一条可以延伸到传说中地中海的通途,只要大军 集结完毕再南下,罗斯王饮马地中海的梦想就实现了。 罗斯军仅仅是打着帮助大巴伐利亚公爵的名号远征,本质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就算法兰克的大贵族打得两败俱伤,就算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干脆战死,这对罗斯军恰恰没有损失。 他们损失惨重,更利于罗斯军攫取利益。 甚至……就在地中海岸边找寻一个港口,未来罗斯的大小船只,再堂而皇之漂过传说中的直布罗陀海峡进入神秘的地中海。 过去如梦的想法,也许可以通过击败勃艮第人实现,且马上实现。 罗斯军趁着夕阳余光赶紧打扫战场,他们刺死敌人伤员,到处搜寻箭矢将之回收。 尤其是回收箭矢工作,他们必须做得非常小心。 如果箭杆出现裂纹,这种箭基本不可以二次利用 了。 他们以扳指扣弦搭箭,箭杆搭在弓柄外处,搭在左手大拇指上。如若箭杆裂纹太大,射箭时强大力道直接震断箭杆,告诉冲刺的木屑很可能击穿战士的大鱼际,一名弓骑兵为此要修养很久。 一些淬火的破甲箭簇直接折断,一些箭矢被发现时就断成两截。 还有一批箭矢在最后的攻击时射进了马斯河陷入淤泥,亦或是插在死者身上被水流慢慢推向西北方向的阿登山区…… 他们收缴了大量的短矛、宽刃剑,以及大量完整能到锁子甲。 这些勃艮第人的武器与防具对罗斯军而言毫无意义,倒是可以加强罗斯军后续部队的实力。 菲斯克计划将收缴的武器防具统一安置在一间房里,因为罗斯联军的构成参差不齐,其中的约塔兰友军兵力雄厚,奈何武装水平颇为糟糕,如今缴获的大量短矛和宽刃剑送给他们就是物尽其用了。 而且约塔兰人的首领现在可是蓝狐,菲斯克与这家伙的关系非常友好。 比起收缴武器,他们惊喜于找到了很多马匹很毛驴,以及一些充当粮仓的房屋。 以剑戳刺这里的***袋,抽出剑即可见到放血槽中是满满的麦粒。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菲斯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发现了一个大宝库。 「太好了!现在就用缴获的炊具,烹煮他们的粮食,砍了他们的毛驴。我们吃肉吃麦好好休息!」 菲斯克如此下令,实则不由他 特别声明,战士们已经在自取所需了。 只是,大家对啊啊乱叫的毛驴抱有善意,尤其是一些来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小贵族,他们不禁幻想着把毛驴牵回老家,成为完美的碾麦磨面粉大牲口。 突然听到老大下达了「屠驴令」,虽有不舍他们还是下手了。 八头驴被砍倒,放血后割驴皮,罢了再将腥臭黏糊糊的驴肉割下。战士各取所需,再用木枝穿着,就在最近生起的篝火上烤食。 他们的手艺很差,驴肉或是被烤得发黑或是半生不熟,疲惫的战士迫不及待大快朵颐,很快又围着篝火睡着了。 战士们饱餐一顿,他们的坐骑也肆无忌惮嚼食缴获的粮食。 菲斯克与布洛迪,当夜进驻到一座装饰得很不错的木屋,两人甚至发现了青铜油灯,还有一些装饰布。 「看来,这是勃艮第贵族的住处了。」菲斯克感叹道。 「现在,它是我们的住处,哈哈。」布洛迪高兴地附和道。 「很好,我们就住在这里,村子里还有很多木屋,正好作为我们的营地。不过……还是留下哨兵。」菲斯克也觉得布置夜间哨兵的举措有些多余,然而这是大王定的规矩,常态化的履行规定就好。 这方面,菲斯克 与布洛迪甚至有了强迫症,哪怕两人不认为溃逃之敌还有能力在夜里反扑。 突然间,城外大村换了主人! 菲斯克又一次缴获了欧塞尔伯爵的旗帜,此物再一次证明 敌人身份——勃艮第人。 新一天的黎明,待晨雾散去,阳光照在河畔荒地上的一大片死尸,死者的尸僵状态都要结束了,面部与浑身都变得灰白。 现在天气不错,如果死者无人掩埋,再过一两天就会恶臭不堪。 深谙此道的罗斯骑兵考虑到此地是大军未来的营地,一片合适的河谷平原可布置一串营地,死尸应该在恶臭之前清理。 经过一夜的发展,由死尸构成的水坝已经造就一大片堰塞湖,阳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若是站在凡尔登城墙上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恍惚。 新一天开始,罗斯军再用缴获的炊具大肆烹煮麦子,继续烤食昨日割的驴肉。 他们吃饱喝足还舒服睡了一宿,过去一夜无事发生,只有堰塞湖静静地扩大面积,而且这个过程似乎还在持续。 收缴战利品的工作继续,开始有战士以缴获的战马为畜力,拖拉着缴获的马车,灰白死尸扔上去后运到河畔。 他们选在堰塞湖的下游、当着凡尔登城墙的位置,公然卸下一车的死尸于河里。 也有马匹拖曳死者到岸边,最终都是将之扔到马斯河。 马斯河虽不大,它其实发自于阿尔卑斯山西麓与孚日山脉南麓,无数小溪汇聚为这条河,最终在莱茵河入海口注入大海。 菲斯克确信马斯河会如此流淌,就是不知道死者会废了多少河鲈,如果下游的人们获悉他们是如此处理战死者的,还会堂 而皇之捞鱼吃么? 因为现在,莱茵河口聚集着大量的丹麦人、瑞典人、挪威人、罗斯人,形形***的诺曼人都在那里。 如同倾倒垃圾一般清理死尸,如此疯狂的举措惊得凡尔登居民瑟瑟发抖。 再一次!主教海尔杜因站在城墙上,他乔庄打扮得非常朴素,尤其穿上灰布袍子与敦厚石墙的色彩融为一体。他湛蓝的眼睛惊恐盯着河对岸的一切,看到大量野蛮人的骑兵在耀武扬威。 突然!如同旗帜的东西被立了起来,像是一块蓝白色的布绑在木杆上立在村子里的醒目处。 更多的木杆立起来,稍稍数一数,那些旗帜似有五张。 仔细看!居然是圣安德烈十字?! 主教使劲揉揉眼,再猛然瘫软坐下地上,他背靠墙壁,因恐惧而喘着粗气。 「罗斯人。居然是传说中的罗斯人。居然真的是他们!」 因为有关罗斯人的恶名,早又这几年在各地大主教间随着信件疯传。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对罗斯人有着褒贬不一的评价,起初的信件全是苛责,后期的信件却明确描述为「这群野蛮人有可能全部皈依天主」。 然而,乌得勒支、梅茨、列日、美因茨、科隆,这些地方的大主教传递的信件,休想从中得到对罗斯人任何的溢美。 罗斯人被定义为「所有诺曼人中最凶狠的一群」,并斥责这群人到盗用了神圣的安德烈十字。 可是这一切罗斯军毫不在乎,手里没 兵或仅有少量佣兵教士们,他们就剩下骂骂咧咧的臭嘴了。 通过旗帜,凡尔登主教断定了来者身份,那么下一步该如何? 城内民众惊恐万分,尤其是现在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时期——春耕。 本来,勃艮第人大军出现,就惊得凡尔登附近村民逃向村庄。村民希冀勃艮第人赶紧离开,不曾想他们是不走了。 勃艮第人的确占领城外村子,逼迫村民逃到城内得到庇护。事实如此,就算当时维埃纳男爵声称不对其他村子不利,对勃艮第人不信任的本地高卢人农民,还是选择拖家带口去山区森林躲藏了。 超过十个大小不一的村子变得空荡荡,凡尔登附近超过三千名农民躲在山林里,他们隐匿自身存在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甚至马斯河谷大部分区域的村子都闻风荒废,村民躲起来,他们害怕被勃艮第人抓走当兵、害怕妻女被军队羞辱、害怕财物被搜刮殆尽。 他们本该进行春耕作业,摄于勃艮第大军的潜在威胁,他们放弃熟田宁可躲到深林里再开荒。就算这么做风险太大,也好过全家现在被勃艮第军当做大肥羊。 只有少数村民就近得到了修道院、教堂的庇护。 但是春耕作业还是废了。 也许……现在播种还来得及。 凡尔登主教想起一些往事,四百年前,匈人大王阿提拉兵临罗马城,彼时的教宗亲自走出城门,以一些话语劝说了匈人军队撤 离。 靠着一张嘴岂能说服野蛮人?内情是罗马拿出一批金银,如此向阿提拉买来了和平。 「也许,我也可以试试。」 就算下级教士们都在劝阻,主教海尔杜因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与野蛮人聊聊。 圣母教堂内,一众教士包围他们的主教大人,大家一脸愁容,都在劝说主教大人不要冒险。 而教堂外,大量避难的村民跪在地上,他们哭哭嚷嚷着祈求大人不要出城。因为他们的眼里,主教大人就是主心骨,村民还没有感觉到绝望,就是因为主教大人与大家同在。 海尔杜因力排众议,坚决决定出城与他们谈判,为此也特别准备了两皮箱的银币。 事到如今这些钱币已经毫无意义了。 到了这天下午,继续打扫战场的罗斯战士,赫然看到石墙吊下一根绳子,几个衣着黑袍的家伙从上爬了下来。 海尔杜因已经五十九岁,他爬下来已经很勉强了。 他顾不得擦掉身上的泥土与青苔,下了强的他急忙嘱咐自己的随从谨慎,再麻利的戴上主教高帽,还检查了一下那两箱礼物。 他奢望立刻与罗斯人的指挥官见面,希冀把钱给了,野蛮人就识趣地走开。 他也觉得这是奢望。 罗斯骑兵身经百战,这也意味着他们曾与很多法兰克教士打过交道。 菲斯克曾在科隆城下敲诈其大主教五千磅银币,对如此高级教士没有丝毫的敬畏,不过鄙夷也谈不上。 一众 骑兵迅速冲上来,下城的教士们当即惊慌起来。 「都不要乱。」海尔杜因双臂护住随从。 须臾,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罗斯骑兵居高临下围着教士大转,突然,一位头盔插着多根羽毛的战士,突然以有些别扭的拉丁语问道「你们是什么教士?是要与我们的首领谈话?」 此刻,海尔杜因大吃一惊,「为什么?!你们罗斯人会说拉丁语?」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罗斯人?」为首的骑兵质问道。 「看看你们的衣服,那是圣安德烈十字。你们为什么出现在凡尔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为首者是斯拉夫小贵族出身的老兵,其人就是当年参与敲诈科隆城的一员,现在看到一个戴着主教高帽的家伙,还想着戏耍一番呢。 「嗬!看你是凡尔登的主教。你有话要说吗?我们领你去见我们的首领,任何的事你去那边说吧。放心,我们不会杀了你。」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2章 凡尔登的堰塞湖与主教海尔杜因的决定 夕阳下,一小批被俘的士兵如死狗般拖到马斯河变,罗斯战士当着凡尔登城墙,将这些战俘全部刺死。罢了再踢上一脚将死尸踢到河中,任由河水将之慢慢推走。 但是,夹在两座桥之间的死者,他们如障碍般逐渐堵塞桥洞,最后硬是制造出水坝。 马斯河谷的地势下降得平缓,尤其河谷地区过于平坦了些。 由死尸构筑的水坝使得河水开始慢慢汇集,然而现在是丰水期,水位上涨的速度仍然快了些。 夕阳正当时,罗斯战士们肉眼可见得发觉河畔的芦苇丛居然慢慢被淹没,桥梁上游的水域面积正在扩大。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些死尸,被淹没他们正在制造堰塞湖。 菲斯克带着一众兄弟,他们于夕阳下屹立于凡尔登城门口。 很快,得胜的布洛迪也策马走来,意欲与大哥聊上一聊。 布洛迪注意到菲斯克正抬着头凝视城墙,他走近询问到「你在看城门吗?我们现在攻城?」 「你来了。平安无事。」菲斯克扭头问道。 「是没事,而且我的人甚至几乎没有受伤。」 「很好,我的人也颇为安全。真是奇妙,我们的胜利似乎太轻松了。」 布洛迪耸耸肩「是我们太强了。勃艮第人蠢得不可思议,大王那个是高看他们了。」他又顿了顿气「现在怎么办?凡尔登还被他们占领着。」 「啊!我倒是想攻破它,可惜我们什么攻城武器都没有。」菲 斯克摇摇头,他希冀自己手里有一台「母牛」投石机,这样以巨石砸门,敌人的厚重木门可以被轻易洞穿。 「算了。」菲斯克攥紧缰绳趋势战马扭头「我们暂且退去。」 「撤退?」 「只是到河对岸建立我们的营地。」 「我还以为你要站在这里隔着石墙和城内人谈谈。」布洛迪遗憾道。 「我看不必了,他们甚至不愿开门将溃兵放进去。难道我在这里和他们谈,凡尔登大门就会打开了?至少,高贵的我们不必和这群懦夫主动谈判。」 「也许可以让阿洛维斯来和他们谈谈。」布洛迪再建议道。 「完全没必要。我们走吧。凡尔登城里聚集着一群懦夫,他们像是圈舍里的羊。他们最好不出来,等大王后续大军抵达,这城也就破了。」 「好吧。你打算就在城外村庄扎营?我们就在村子等着?」 「对的,反正大军要在这里集结,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现在我们已经帮助大王提前占领凡尔登。我们新的任务就是控制这里。」 「但是敌人反扑怎么办?也许我们现在还能继续追击。」布洛迪的话有些矛盾,也体现他对罗斯骑兵当前情况的模棱两可感。 罗斯骑兵的确不该停下来,驻守一地那是步兵的工作,骑兵必须动起来。 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局面,菲斯克还是决定暂且驻守。他估计,自己抵达凡尔登之际,大王的大部队已经开拔。 他们再 度跨越涨水的马斯河,目睹夕阳下在水里上下浮动的死者。漫步于尸横遍野的战场,罗斯骑兵没有丝毫畏惧,很多人干脆下了马,持剑四处游走。 给予重伤的敌人致命一剑,一记干脆的补刀直接令敌人解脱。罗斯军没有丝毫功夫辱没死者,当然也没有时间把死者收殓祭祀。 勃艮第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由于杀戮过甚,再一次的当菲斯克意欲抓一两个「舌头」,很快发现自己的部下果真没有留活口。 这些都无妨,因为马斯河谷一路向南,据说是一条可以延伸到传说中地中海的通途,只要大军 集结完毕再南下,罗斯王饮马地中海的梦想就实现了。 罗斯军仅仅是打着帮助大巴伐利亚公爵的名号远征,本质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就算法兰克的大贵族打得两败俱伤,就算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干脆战死,这对罗斯军恰恰没有损失。 他们损失惨重,更利于罗斯军攫取利益。 甚至……就在地中海岸边找寻一个港口,未来罗斯的大小船只,再堂而皇之漂过传说中的直布罗陀海峡进入神秘的地中海。 过去如梦的想法,也许可以通过击败勃艮第人实现,且马上实现。 罗斯军趁着夕阳余光赶紧打扫战场,他们刺死敌人伤员,到处搜寻箭矢将之回收。 尤其是回收箭矢工作,他们必须做得非常小心。 如果箭杆出现裂纹,这种箭基本不可以二次利用 了。 他们以扳指扣弦搭箭,箭杆搭在弓柄外处,搭在左手大拇指上。如若箭杆裂纹太大,射箭时强大力道直接震断箭杆,告诉冲刺的木屑很可能击穿战士的大鱼际,一名弓骑兵为此要修养很久。 一些淬火的破甲箭簇直接折断,一些箭矢被发现时就断成两截。 还有一批箭矢在最后的攻击时射进了马斯河陷入淤泥,亦或是插在死者身上被水流慢慢推向西北方向的阿登山区…… 他们收缴了大量的短矛、宽刃剑,以及大量完整能到锁子甲。 这些勃艮第人的武器与防具对罗斯军而言毫无意义,倒是可以加强罗斯军后续部队的实力。 菲斯克计划将收缴的武器防具统一安置在一间房里,因为罗斯联军的构成参差不齐,其中的约塔兰友军兵力雄厚,奈何武装水平颇为糟糕,如今缴获的大量短矛和宽刃剑送给他们就是物尽其用了。 而且约塔兰人的首领现在可是蓝狐,菲斯克与这家伙的关系非常友好。 比起收缴武器,他们惊喜于找到了很多马匹很毛驴,以及一些充当粮仓的房屋。 以剑戳刺这里的***袋,抽出剑即可见到放血槽中是满满的麦粒。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菲斯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发现了一个大宝库。 「太好了!现在就用缴获的炊具,烹煮他们的粮食,砍了他们的毛驴。我们吃肉吃麦好好休息!」 菲斯克如此下令,实则不由他 特别声明,战士们已经在自取所需了。 只是,大家对啊啊乱叫的毛驴抱有善意,尤其是一些来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小贵族,他们不禁幻想着把毛驴牵回老家,成为完美的碾麦磨面粉大牲口。 突然听到老大下达了「屠驴令」,虽有不舍他们还是下手了。 八头驴被砍倒,放血后割驴皮,罢了再将腥臭黏糊糊的驴肉割下。战士各取所需,再用木枝穿着,就在最近生起的篝火上烤食。 他们的手艺很差,驴肉或是被烤得发黑或是半生不熟,疲惫的战士迫不及待大快朵颐,很快又围着篝火睡着了。 战士们饱餐一顿,他们的坐骑也肆无忌惮嚼食缴获的粮食。 菲斯克与布洛迪,当夜进驻到一座装饰得很不错的木屋,两人甚至发现了青铜油灯,还有一些装饰布。 「看来,这是勃艮第贵族的住处了。」菲斯克感叹道。 「现在,它是我们的住处,哈哈。」布洛迪高兴地附和道。 「很好,我们就住在这里,村子里还有很多木屋,正好作为我们的营地。不过……还是留下哨兵。」菲斯克也觉得布置夜间哨兵的举措有些多余,然而这是大王定的规矩,常态化的履行规定就好。 这方面,菲斯克 与布洛迪甚至有了强迫症,哪怕两人不认为溃逃之敌还有能力在夜里反扑。 突然间,城外大村换了主人! 菲斯克又一次缴获了欧塞尔伯爵的旗帜,此物再一次证明 敌人身份——勃艮第人。 新一天的黎明,待晨雾散去,阳光照在河畔荒地上的一大片死尸,死者的尸僵状态都要结束了,面部与浑身都变得灰白。 现在天气不错,如果死者无人掩埋,再过一两天就会恶臭不堪。 深谙此道的罗斯骑兵考虑到此地是大军未来的营地,一片合适的河谷平原可布置一串营地,死尸应该在恶臭之前清理。 经过一夜的发展,由死尸构成的水坝已经造就一大片堰塞湖,阳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若是站在凡尔登城墙上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恍惚。 新一天开始,罗斯军再用缴获的炊具大肆烹煮麦子,继续烤食昨日割的驴肉。 他们吃饱喝足还舒服睡了一宿,过去一夜无事发生,只有堰塞湖静静地扩大面积,而且这个过程似乎还在持续。 收缴战利品的工作继续,开始有战士以缴获的战马为畜力,拖拉着缴获的马车,灰白死尸扔上去后运到河畔。 他们选在堰塞湖的下游、当着凡尔登城墙的位置,公然卸下一车的死尸于河里。 也有马匹拖曳死者到岸边,最终都是将之扔到马斯河。 马斯河虽不大,它其实发自于阿尔卑斯山西麓与孚日山脉南麓,无数小溪汇聚为这条河,最终在莱茵河入海口注入大海。 菲斯克确信马斯河会如此流淌,就是不知道死者会废了多少河鲈,如果下游的人们获悉他们是如此处理战死者的,还会堂 而皇之捞鱼吃么? 因为现在,莱茵河口聚集着大量的丹麦人、瑞典人、挪威人、罗斯人,形形***的诺曼人都在那里。 如同倾倒垃圾一般清理死尸,如此疯狂的举措惊得凡尔登居民瑟瑟发抖。 再一次!主教海尔杜因站在城墙上,他乔庄打扮得非常朴素,尤其穿上灰布袍子与敦厚石墙的色彩融为一体。他湛蓝的眼睛惊恐盯着河对岸的一切,看到大量野蛮人的骑兵在耀武扬威。 突然!如同旗帜的东西被立了起来,像是一块蓝白色的布绑在木杆上立在村子里的醒目处。 更多的木杆立起来,稍稍数一数,那些旗帜似有五张。 仔细看!居然是圣安德烈十字?! 主教使劲揉揉眼,再猛然瘫软坐下地上,他背靠墙壁,因恐惧而喘着粗气。 「罗斯人。居然是传说中的罗斯人。居然真的是他们!」 因为有关罗斯人的恶名,早又这几年在各地大主教间随着信件疯传。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对罗斯人有着褒贬不一的评价,起初的信件全是苛责,后期的信件却明确描述为「这群野蛮人有可能全部皈依天主」。 然而,乌得勒支、梅茨、列日、美因茨、科隆,这些地方的大主教传递的信件,休想从中得到对罗斯人任何的溢美。 罗斯人被定义为「所有诺曼人中最凶狠的一群」,并斥责这群人到盗用了神圣的安德烈十字。 可是这一切罗斯军毫不在乎,手里没 兵或仅有少量佣兵教士们,他们就剩下骂骂咧咧的臭嘴了。 通过旗帜,凡尔登主教断定了来者身份,那么下一步该如何? 城内民众惊恐万分,尤其是现在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时期——春耕。 本来,勃艮第人大军出现,就惊得凡尔登附近村民逃向村庄。村民希冀勃艮第人赶紧离开,不曾想他们是不走了。 勃艮第人的确占领城外村子,逼迫村民逃到城内得到庇护。事实如此,就算当时维埃纳男爵声称不对其他村子不利,对勃艮第人不信任的本地高卢人农民,还是选择拖家带口去山区森林躲藏了。 超过十个大小不一的村子变得空荡荡,凡尔登附近超过三千名农民躲在山林里,他们隐匿自身存在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甚至马斯河谷大部分区域的村子都闻风荒废,村民躲起来,他们害怕被勃艮第人抓走当兵、害怕妻女被军队羞辱、害怕财物被搜刮殆尽。 他们本该进行春耕作业,摄于勃艮第大军的潜在威胁,他们放弃熟田宁可躲到深林里再开荒。就算这么做风险太大,也好过全家现在被勃艮第军当做大肥羊。 只有少数村民就近得到了修道院、教堂的庇护。 但是春耕作业还是废了。 也许……现在播种还来得及。 凡尔登主教想起一些往事,四百年前,匈人大王阿提拉兵临罗马城,彼时的教宗亲自走出城门,以一些话语劝说了匈人军队撤 离。 靠着一张嘴岂能说服野蛮人?内情是罗马拿出一批金银,如此向阿提拉买来了和平。 「也许,我也可以试试。」 就算下级教士们都在劝阻,主教海尔杜因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与野蛮人聊聊。 圣母教堂内,一众教士包围他们的主教大人,大家一脸愁容,都在劝说主教大人不要冒险。 而教堂外,大量避难的村民跪在地上,他们哭哭嚷嚷着祈求大人不要出城。因为他们的眼里,主教大人就是主心骨,村民还没有感觉到绝望,就是因为主教大人与大家同在。 海尔杜因力排众议,坚决决定出城与他们谈判,为此也特别准备了两皮箱的银币。 事到如今这些钱币已经毫无意义了。 到了这天下午,继续打扫战场的罗斯战士,赫然看到石墙吊下一根绳子,几个衣着黑袍的家伙从上爬了下来。 海尔杜因已经五十九岁,他爬下来已经很勉强了。 他顾不得擦掉身上的泥土与青苔,下了强的他急忙嘱咐自己的随从谨慎,再麻利的戴上主教高帽,还检查了一下那两箱礼物。 他奢望立刻与罗斯人的指挥官见面,希冀把钱给了,野蛮人就识趣地走开。 他也觉得这是奢望。 罗斯骑兵身经百战,这也意味着他们曾与很多法兰克教士打过交道。 菲斯克曾在科隆城下敲诈其大主教五千磅银币,对如此高级教士没有丝毫的敬畏,不过鄙夷也谈不上。 一众 骑兵迅速冲上来,下城的教士们当即惊慌起来。 「都不要乱。」海尔杜因双臂护住随从。 须臾,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罗斯骑兵居高临下围着教士大转,突然,一位头盔插着多根羽毛的战士,突然以有些别扭的拉丁语问道「你们是什么教士?是要与我们的首领谈话?」 此刻,海尔杜因大吃一惊,「为什么?!你们罗斯人会说拉丁语?」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罗斯人?」为首的骑兵质问道。 「看看你们的衣服,那是圣安德烈十字。你们为什么出现在凡尔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为首者是斯拉夫小贵族出身的老兵,其人就是当年参与敲诈科隆城的一员,现在看到一个戴着主教高帽的家伙,还想着戏耍一番呢。 「嗬!看你是凡尔登的主教。你有话要说吗?我们领你去见我们的首领,任何的事你去那边说吧。放心,我们不会杀了你。」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3章 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骑兵队要在凡尔登城外待多久,菲斯克估计再待上一周时间,大王的后续主力军就将抵达梅茨的西部平原区。 至于大王主力是否立刻动身翻越杜奥蒙山,其中还有一些变数。 哪啦是对于罗斯骑兵而言,他们的行动速度也太快了。自兄弟们离开特里尔大营,到现在为止大家的生活就是行军、夜里睡觉、作战的循环。 尤其是最后的作战! 兄弟们在过去的一周始终在高强度的探索性前进,最后在凡尔登城外发动强袭大战,事后证明了罗斯骑兵就是在以少敌多且取得奇胜。 骑兵队的作战素质明显比敌人高,且敌军意外的疏于防备,以突袭对睡觉、以体力充沛对饿肚子、以有甲对普遍没时间穿甲,若是这样能失败就有鬼了。 事后固然得到如此结论,然而菲斯克下令过了山口便发动强袭,罗斯军义无反顾面对这些风险。 一番大战后罗斯骑兵们人与战马都非常疲惫,浑身的劳累积攒在一起,它可不是一天的懒觉就能消解掉的。 而且大军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才休整一天就勒令全队兵马恢复之前的状态,一样是一种奢望。 他们要休息的是身体与精神,由于短时间作战间高强度射箭,大量战士胳膊、手指酸痛,若是这些肢体未修养好,下一步的作战其实力可要打折扣。 菲斯克意外于那些尸体堵塞了马斯河,尸体苟住河坝本身就极为罕 见,而它成了事实。由此特殊的河坝堵水造就出的巨大堰塞湖,涨起的河水浸润之前的草地,其深度固然有限,实则骑兵可以轻易趟水于之前发草地、待播种农田,就是再浸润一下到处都是烂泥潭了。 本身在每年夏季,阿尔卑斯山与临近的孚日山脉下上一场大雨,就会导致附近所有小河大量涨水。 大量溪流注入马斯河,这条河就会泛滥。夏季洪水冲毁一些河畔农田,茁壮成长的燕麦化为乌有也不稀奇。 然而因堰塞湖导致河面宽度至少扩张了十倍就太离奇了,因为它不只是宽,其纵深也极长。 菲斯克估计到持续扩张的堰塞湖,它的宽度将达到「一箭之地」。时间逐渐到了这天下午,堰塞湖似乎逼近了它的极限。 河水就要漫过桥梁,而在桥的两侧,本该是干燥土地的地方,如今就只能淌水强行通过。 河水至少漫过了脚踝,若非三座木桥都有轻度拱形的结构,河水也一定漫过桥面。 突然间,人们可以听到清脆的水流声。 仔细去看,就能看到河水正从那死尸构成的水坝上留下,如此竟然形成了瀑布。 堰塞湖的存在使得罗斯骑兵也要评估一下现在的营地是否可靠,倘若继续涨水,营地陷入泥淖就太难受了。 菲斯克意识到这个堰塞湖也有好处,那就是它在上游形成一大片泥塘,虽不至于令敌人无法通行,至少可以保证敌人意欲前往 凡尔登,要么硬生生踩着泥浆而来,要么就是组织船队赶来。 勃艮第人还能组织庞大的内河船队?他们若反攻,还是老老实实踩泥巴吧。 它的存在也实在挡住了罗斯骑兵的南下之路,同样也挡住了可能的勃艮第骑兵的反击。 至于未来……到时候把堵桥的死尸全部推开,或是把桥梁也拆毁,堰塞湖也将迅速消失。被水泡过的荒草地,它经过暴晒很快恢复干燥,等罗斯大军抵达,也不耽误大军南下作战。 菲斯克想得很好,他也清醒于军营出于地势较高处。 他不得不「感谢」勃艮第人的先头部队选了一个极好的营地,现在这座村子飘扬着罗斯旗帜,住在其中的罗斯骑兵并不担 心被淹。 菲斯克给全军放假三天,兄弟们的任务就是休整。 就以营地中那挂得最高的旗帜为中心,以东南西北角的旗帜为边界,主要人员在这个范围内做什么事都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站在凡尔登城墙上的主教海尔杜因看到了五面旗帜。 罗斯骑兵不可能犯战败者的错误,维埃纳男爵傲慢得懒得设防落得战败,罗斯骑兵现在固然有着突然形成的堰塞湖做屏障,一批骑兵仍被要求担任巡逻队。 因为,菲斯克注意到西部地区的山丘较为疏散,其中一定有大量的山口可供大军通行。 军队需要提防神秘敌人从西方突击。 为公平起见,多个三十人队轮岗巡逻。奉命巡逻 的队伍再分成三小队,轻装行动闲庭若步,确保敌人反击部队一旦出现身影,立刻吹响代表作战警报的号角。 如此一来,刚刚下了石墙的主教哈尔杜因,当即被巡逻的骑兵俘虏了。 已经没时间思考为何野蛮人会说拉丁语,没时间欣赏这群人完全有别于勃艮第、法兰克骑兵的装束。 主教与随从被严密监控,一行人带着礼物被武装护送着,走向那基本淹没于水中的木桥。 已经顾不得泥泞,主教的皮靴踩在泥浆中,他的靴子迅速灌满水,袍子也迅速潮湿。 他顾不得这种痛苦,因为下一秒就看到了心碎震惊的一幕,当即愣在泥浆中,呆若不鸡又开始发抖。 「蠢货们快走!」罗斯骑兵战士粗俗的催促道。 主教毫不生气,他猛的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桥墩里怎么都是人的脸?!你们居然把死者都扔到这里!真是魔鬼的行为!」 「别废话,快走!」 干脆有战士拔剑威胁,这才逼得已经惊恐心悸的主教,艰难地站在昔日再熟悉不过的木桥上。 这边的骚动已经引得休整的战士们注意,很多忙着烤驴肉的战士起身,悠哉悠哉地向木桥与堰塞湖方向走去。 得到部下的汇报,只想安静躺着的菲斯克,一时间也懒得把板甲衣套上,随即把剑挂在皮带上,随手抓来自己插着羽毛的铁皮盔扣在头上,也不捆裹脚布,双脚踏进皮靴,如此吊儿 郎当的走出自己的宿舍。 松懈下来的菲斯克似乎过于悠哉了,由于布洛迪和他的亲信正聚在一起烤驴肉,也就率先接待起一小撮不速之客。 超过一百名看热闹的战士凑过来,他们绝大多数没穿戴甲衣,甚至蓝纹罩衣也没穿。 其实是大量洗净血污的板甲衣、罩衣正在晾晒,它们挂得到处都是。 于是袒露金色胸毛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大大咧咧来看热闹也不稀奇。 也恰是如此,主教哈尔杜因看清楚这群野蛮人的内在,他不得不惊叹于很多有些稚嫩的面孔,居然有这酷似石头的壮硕肌肉,那胳膊之强壮简直如大腿,似乎很多人都是大力士。 这与他所知的农民士兵完全不同。胳膊纤细、胸膛肋骨可见,如此瘦弱之人,与这些北方战士徒手搏斗必然占下风,若是那群武器搏杀,谁赢谁败不战自明。 海尔杜因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军队,还听到他们说着奇怪的语言,不过某些话语的语气、短句,让这位五十九岁高领的老主教有一种熟悉感。 「这里还能有斯拉夫人?」他心里打鼓。 战士们干脆将这些一腿泥巴的教士团团围住,黑袍教士兄弟们见得太多了,兄弟们的眼神都注意到其带来的两个小皮箱,用故乡的语言探讨起里面放的是金币还是银币。 终于,布洛迪先行一步,他驱散了看热闹的兄弟们, 再上下打量一番浑身泥巴的教士。 他掐 着腰趾高气昂的以拉丁语质问「你?来自凡尔登的教士?」 「骑士!你是这支强大军队的……指挥官?」 「我可不是骑士,我还没有爵位。」布洛迪很高兴彼此可以用拉丁语交流,他索性试探性问道「你居然还带着高帽子。你是凡尔登主教?」 「是我。我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很难堪,主教抖了抖布袍,还将帽子扶正,郑重说明自己的尊贵身份。 海尔杜因的介绍很长,什么被查理曼看中、得到虔诚者路易认命、罗马教宗支持…… 可是,这一切与罗斯王国有什么关系? 布洛迪没有等太久,菲斯克握着剑柄大步流星走来,此刻所有休息中的战士们很高兴迎来这么个乐子,几乎所有人都凑过来,不少人为了看清凡尔登城来客的情况还骑上了马。 「大哥,你终于来了。」见菲斯克挤过人群,布洛迪平静地扭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教士……」菲斯克眼珠子一转,他立刻换了口气,再问及一番教士的身份。 无奈,海尔杜因估计来者是军队真正的指挥官,他又是一番荣冗长的自我介绍。 「停!」菲斯克呵斥闭嘴,「你是凡尔登主教?你自称叫做海尔杜因是吧?所以,你这个家伙不劳我们攻城,就亲自城和我们谈判了?」 「是……是!」海尔杜因嘴唇颤抖了一番,才勉强肯定。 「嗬!你这个蠢人,就像是一只大肥羊,主 动钻进狼群。怎么?你是打算与狼群谈谈,如何请求我们撤军?」菲斯克口气之傲慢,仿佛下一秒就是拔剑将剑刃抵在老家伙脖子上。 海尔杜因实在没想到,敌方的指挥官如此痛快,如此看清了自己谋划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准备的一番话术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人家到底是野蛮人,已经狂到对查理曼、对教宗都是蔑视。 倒是对方已经明示了,他们懂得谈判,也可以接受某种谈判结果。 能谈,就能拖时间、就能花钱买和平,总比二话不说直接滥杀要好。 菲斯克考虑到这个男人或许对罗斯军主力非常重要,有关凡尔登城已经周边地区的情况,也可基于这老教士的嘴获悉呢。 不过他可没有心思非常和善的与这家伙交谈,一如他调侃所言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来人呐!」菲斯克易一声令下「把这些教士全部抓获!全部捆起来塞进木屋,还有他们带着的东西,全部拿下。」 围观的战士们早就摩拳擦掌,于是上下其手,连带着老主教的黑袍子都被扒掉,露出里面缝着大量紫色布条和金饰的衬衣。 菲斯克眼疾手快,亲自薅了主教的帽子。 最后,凡是下城的教士,都像是被剪了毛后的羊,主教海尔杜因现在已经无所谓体面与否,他以拉丁语发出诅咒「你们必在地狱里被烈火焚烧」,接着被麻绳捆住嘴,整个人被捆着手,被 粗鲁推搡到一间小木屋。 至于他们遗留的两个木箱,再被撬开后展现出里面满登登的银币。 吃过见过的罗斯骑兵们可不会因为这点钱就见财眼开,由此倒是可以估计到,大门紧闭一副老乌龟模样的凡尔登城,万一里面有一座银币堆砌的小丘呢? 「啊?看来凡尔登里有大量财富。兄弟们,这些钱财是意外之喜!大王赐予我自***力,这些钱我们分了!」菲斯克俯视皮箱有感而发,做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决定。 听得老大如此宣言,兄弟们高兴得高声怪叫、哈哈大笑。 几乎一瞬间,两 个小皮箱内的银币被分享,每个战士哪怕只是分得两枚而已。连带着之前回去报信的兄弟,他们的那一份儿,菲斯克也留下来自己控制,声称只是暂为代管。 菲斯克与布洛迪也不贪,普通战士拿两枚,自己也绝不多拿,突出得就是一个绝对公平。 深谙过去部族文化的菲斯克很清楚这么干的意义,兄弟们目前是孤军作战,干得尽是刀口舔血的战斗,若是轻伤自己忍着,若是重伤,能被同伴补刀得一个痛快都算幸运。 当下,公平分配战利品是维持士气的优选方案。 再者,菲斯克已经有了四个妻子,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家族的财富已经非常充裕,这点钱财根本不会引诱他贪墨。 夕阳下,他看看手里的主教高帽,不由得欣然一笑。 凡尔登主教说不定就 是城市的实际控制者,把他扣住说不定凡尔登直接就崩了,如此一来,自己可以将已经投降的凡尔登城,连带城内的金钱、粮食、牲口等等献给罗斯王,还能告诉大王——我们没有人牺牲就获得凡尔登之战的胜利。 菲斯克更喜欢得到这种胜利荣誉,而非手里沉甸甸的黄金白银。 一如他在十多年前,还是小孩时的菲斯克,对彼时首领独子的留里克的誓言——我是你的剑。 罗斯骑兵第一第二队,就像是对空抛射的箭,他们与大部队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菲斯克并非故意怠慢教士,他对教士们其实是公平的,哪怕是罗马教宗站在自己面前,立马上去踢上几脚,再把教宗更华丽的帽子、袍子扒掉。没有直接杀了凡尔登的这几位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主教大人被野蛮人俘虏、扒掉布袍,尤其看到主教大人的帽子也被恶意摘掉。 果然野蛮人不可信,与他们谈判分明是一种错误! 主教大人被捆起来推推搡搡得消失在村庄建筑中,恐怕大人已经被谋杀了。 主教恐怕成了殉道者,其他人呢? 凡尔登城陷入彻头彻尾的绝望。 男人垂头丧气,女人蜷缩一团哭干了眼泪,也许只有一些过于年幼的孩子,因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呆呆的在父母身边走来走去。 现在的凡尔登城几乎等同于其中的圣母大教堂 ,主教大人生死未卜,剩下的教士当即没了主心骨。哪怕主教海尔杜因为自己万一遇害备齐了方案,当下级教士真的看到主教大人疑似遇害,从未经历大事件的他们立刻懵了,所有预案都成了废纸。 凡尔登城,时间恍若停止了。 没有人想着守卫城市,但堵塞城门洞的杂物、禁闭的门闩入故,罗斯人要想进城仍要强攻石墙与大门。 如此以来城内民众也不愿主动投降,他们完全没人组织,就算有人进入教堂祈求得到教士的指引,教士群体自身陷入停摆,再无一人哪怕给予无助民众一丁点言语慰藉。 城内民众什么都不做,唯有饥饿感驱使着身体,去做本能的进食反应。 事实上倘若菲斯克现在快速砍伐一棵大树,将之凑合着改为可攀爬梯子,一组士兵顺着树干爬上城头,凡尔登城也就顺利占领了。 菲斯克不知城内民心崩溃的事实,他以过去的作战为参考,心想着擒拿了对方一个大人物,剩下的家伙们为了求生也会狗急跳墙誓死抵抗。 一定有很多人看到罗斯军俘虏了主教,他们会因为愤怒一时间同仇敌忾。 由愤怒煽起的士气,会随着时间发酵而消解,就算要想办法攻城,最好的时间一定不是现在。 因为诸多原因,菲斯克只是下令擒拿、监禁凡 尔登主教海尔度因,至于攻城…… 攻城是一定要做的,突破口不在于禁闭的大门与石墙, 而是在于被擒拿的家伙。 菲斯克决定在夜里亲自去试一试,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得命令海尔度因携凡尔登城投降。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3章 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骑兵队要在凡尔登城外待多久,菲斯克估计再待上一周时间,大王的后续主力军就将抵达梅茨的西部平原区。 至于大王主力是否立刻动身翻越杜奥蒙山,其中还有一些变数。 哪啦是对于罗斯骑兵而言,他们的行动速度也太快了。自兄弟们离开特里尔大营,到现在为止大家的生活就是行军、夜里睡觉、作战的循环。 尤其是最后的作战! 兄弟们在过去的一周始终在高强度的探索性前进,最后在凡尔登城外发动强袭大战,事后证明了罗斯骑兵就是在以少敌多且取得奇胜。 骑兵队的作战素质明显比敌人高,且敌军意外的疏于防备,以突袭对睡觉、以体力充沛对饿肚子、以有甲对普遍没时间穿甲,若是这样能失败就有鬼了。 事后固然得到如此结论,然而菲斯克下令过了山口便发动强袭,罗斯军义无反顾面对这些风险。 一番大战后罗斯骑兵们人与战马都非常疲惫,浑身的劳累积攒在一起,它可不是一天的懒觉就能消解掉的。 而且大军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才休整一天就勒令全队兵马恢复之前的状态,一样是一种奢望。 他们要休息的是身体与精神,由于短时间作战间高强度射箭,大量战士胳膊、手指酸痛,若是这些肢体未修养好,下一步的作战其实力可要打折扣。 菲斯克意外于那些尸体堵塞了马斯河,尸体苟住河坝本身就极为罕 见,而它成了事实。由此特殊的河坝堵水造就出的巨大堰塞湖,涨起的河水浸润之前的草地,其深度固然有限,实则骑兵可以轻易趟水于之前发草地、待播种农田,就是再浸润一下到处都是烂泥潭了。 本身在每年夏季,阿尔卑斯山与临近的孚日山脉下上一场大雨,就会导致附近所有小河大量涨水。 大量溪流注入马斯河,这条河就会泛滥。夏季洪水冲毁一些河畔农田,茁壮成长的燕麦化为乌有也不稀奇。 然而因堰塞湖导致河面宽度至少扩张了十倍就太离奇了,因为它不只是宽,其纵深也极长。 菲斯克估计到持续扩张的堰塞湖,它的宽度将达到「一箭之地」。时间逐渐到了这天下午,堰塞湖似乎逼近了它的极限。 河水就要漫过桥梁,而在桥的两侧,本该是干燥土地的地方,如今就只能淌水强行通过。 河水至少漫过了脚踝,若非三座木桥都有轻度拱形的结构,河水也一定漫过桥面。 突然间,人们可以听到清脆的水流声。 仔细去看,就能看到河水正从那死尸构成的水坝上留下,如此竟然形成了瀑布。 堰塞湖的存在使得罗斯骑兵也要评估一下现在的营地是否可靠,倘若继续涨水,营地陷入泥淖就太难受了。 菲斯克意识到这个堰塞湖也有好处,那就是它在上游形成一大片泥塘,虽不至于令敌人无法通行,至少可以保证敌人意欲前往 凡尔登,要么硬生生踩着泥浆而来,要么就是组织船队赶来。 勃艮第人还能组织庞大的内河船队?他们若反攻,还是老老实实踩泥巴吧。 它的存在也实在挡住了罗斯骑兵的南下之路,同样也挡住了可能的勃艮第骑兵的反击。 至于未来……到时候把堵桥的死尸全部推开,或是把桥梁也拆毁,堰塞湖也将迅速消失。被水泡过的荒草地,它经过暴晒很快恢复干燥,等罗斯大军抵达,也不耽误大军南下作战。 菲斯克想得很好,他也清醒于军营出于地势较高处。 他不得不「感谢」勃艮第人的先头部队选了一个极好的营地,现在这座村子飘扬着罗斯旗帜,住在其中的罗斯骑兵并不担 心被淹。 菲斯克给全军放假三天,兄弟们的任务就是休整。 就以营地中那挂得最高的旗帜为中心,以东南西北角的旗帜为边界,主要人员在这个范围内做什么事都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站在凡尔登城墙上的主教海尔杜因看到了五面旗帜。 罗斯骑兵不可能犯战败者的错误,维埃纳男爵傲慢得懒得设防落得战败,罗斯骑兵现在固然有着突然形成的堰塞湖做屏障,一批骑兵仍被要求担任巡逻队。 因为,菲斯克注意到西部地区的山丘较为疏散,其中一定有大量的山口可供大军通行。 军队需要提防神秘敌人从西方突击。 为公平起见,多个三十人队轮岗巡逻。奉命巡逻 的队伍再分成三小队,轻装行动闲庭若步,确保敌人反击部队一旦出现身影,立刻吹响代表作战警报的号角。 如此一来,刚刚下了石墙的主教哈尔杜因,当即被巡逻的骑兵俘虏了。 已经没时间思考为何野蛮人会说拉丁语,没时间欣赏这群人完全有别于勃艮第、法兰克骑兵的装束。 主教与随从被严密监控,一行人带着礼物被武装护送着,走向那基本淹没于水中的木桥。 已经顾不得泥泞,主教的皮靴踩在泥浆中,他的靴子迅速灌满水,袍子也迅速潮湿。 他顾不得这种痛苦,因为下一秒就看到了心碎震惊的一幕,当即愣在泥浆中,呆若不鸡又开始发抖。 「蠢货们快走!」罗斯骑兵战士粗俗的催促道。 主教毫不生气,他猛的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桥墩里怎么都是人的脸?!你们居然把死者都扔到这里!真是魔鬼的行为!」 「别废话,快走!」 干脆有战士拔剑威胁,这才逼得已经惊恐心悸的主教,艰难地站在昔日再熟悉不过的木桥上。 这边的骚动已经引得休整的战士们注意,很多忙着烤驴肉的战士起身,悠哉悠哉地向木桥与堰塞湖方向走去。 得到部下的汇报,只想安静躺着的菲斯克,一时间也懒得把板甲衣套上,随即把剑挂在皮带上,随手抓来自己插着羽毛的铁皮盔扣在头上,也不捆裹脚布,双脚踏进皮靴,如此吊儿 郎当的走出自己的宿舍。 松懈下来的菲斯克似乎过于悠哉了,由于布洛迪和他的亲信正聚在一起烤驴肉,也就率先接待起一小撮不速之客。 超过一百名看热闹的战士凑过来,他们绝大多数没穿戴甲衣,甚至蓝纹罩衣也没穿。 其实是大量洗净血污的板甲衣、罩衣正在晾晒,它们挂得到处都是。 于是袒露金色胸毛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大大咧咧来看热闹也不稀奇。 也恰是如此,主教哈尔杜因看清楚这群野蛮人的内在,他不得不惊叹于很多有些稚嫩的面孔,居然有这酷似石头的壮硕肌肉,那胳膊之强壮简直如大腿,似乎很多人都是大力士。 这与他所知的农民士兵完全不同。胳膊纤细、胸膛肋骨可见,如此瘦弱之人,与这些北方战士徒手搏斗必然占下风,若是那群武器搏杀,谁赢谁败不战自明。 海尔杜因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军队,还听到他们说着奇怪的语言,不过某些话语的语气、短句,让这位五十九岁高领的老主教有一种熟悉感。 「这里还能有斯拉夫人?」他心里打鼓。 战士们干脆将这些一腿泥巴的教士团团围住,黑袍教士兄弟们见得太多了,兄弟们的眼神都注意到其带来的两个小皮箱,用故乡的语言探讨起里面放的是金币还是银币。 终于,布洛迪先行一步,他驱散了看热闹的兄弟们, 再上下打量一番浑身泥巴的教士。 他掐 着腰趾高气昂的以拉丁语质问「你?来自凡尔登的教士?」 「骑士!你是这支强大军队的……指挥官?」 「我可不是骑士,我还没有爵位。」布洛迪很高兴彼此可以用拉丁语交流,他索性试探性问道「你居然还带着高帽子。你是凡尔登主教?」 「是我。我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很难堪,主教抖了抖布袍,还将帽子扶正,郑重说明自己的尊贵身份。 海尔杜因的介绍很长,什么被查理曼看中、得到虔诚者路易认命、罗马教宗支持…… 可是,这一切与罗斯王国有什么关系? 布洛迪没有等太久,菲斯克握着剑柄大步流星走来,此刻所有休息中的战士们很高兴迎来这么个乐子,几乎所有人都凑过来,不少人为了看清凡尔登城来客的情况还骑上了马。 「大哥,你终于来了。」见菲斯克挤过人群,布洛迪平静地扭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教士……」菲斯克眼珠子一转,他立刻换了口气,再问及一番教士的身份。 无奈,海尔杜因估计来者是军队真正的指挥官,他又是一番荣冗长的自我介绍。 「停!」菲斯克呵斥闭嘴,「你是凡尔登主教?你自称叫做海尔杜因是吧?所以,你这个家伙不劳我们攻城,就亲自城和我们谈判了?」 「是……是!」海尔杜因嘴唇颤抖了一番,才勉强肯定。 「嗬!你这个蠢人,就像是一只大肥羊,主 动钻进狼群。怎么?你是打算与狼群谈谈,如何请求我们撤军?」菲斯克口气之傲慢,仿佛下一秒就是拔剑将剑刃抵在老家伙脖子上。 海尔杜因实在没想到,敌方的指挥官如此痛快,如此看清了自己谋划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准备的一番话术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人家到底是野蛮人,已经狂到对查理曼、对教宗都是蔑视。 倒是对方已经明示了,他们懂得谈判,也可以接受某种谈判结果。 能谈,就能拖时间、就能花钱买和平,总比二话不说直接滥杀要好。 菲斯克考虑到这个男人或许对罗斯军主力非常重要,有关凡尔登城已经周边地区的情况,也可基于这老教士的嘴获悉呢。 不过他可没有心思非常和善的与这家伙交谈,一如他调侃所言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来人呐!」菲斯克易一声令下「把这些教士全部抓获!全部捆起来塞进木屋,还有他们带着的东西,全部拿下。」 围观的战士们早就摩拳擦掌,于是上下其手,连带着老主教的黑袍子都被扒掉,露出里面缝着大量紫色布条和金饰的衬衣。 菲斯克眼疾手快,亲自薅了主教的帽子。 最后,凡是下城的教士,都像是被剪了毛后的羊,主教海尔杜因现在已经无所谓体面与否,他以拉丁语发出诅咒「你们必在地狱里被烈火焚烧」,接着被麻绳捆住嘴,整个人被捆着手,被 粗鲁推搡到一间小木屋。 至于他们遗留的两个木箱,再被撬开后展现出里面满登登的银币。 吃过见过的罗斯骑兵们可不会因为这点钱就见财眼开,由此倒是可以估计到,大门紧闭一副老乌龟模样的凡尔登城,万一里面有一座银币堆砌的小丘呢? 「啊?看来凡尔登里有大量财富。兄弟们,这些钱财是意外之喜!大王赐予我自***力,这些钱我们分了!」菲斯克俯视皮箱有感而发,做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决定。 听得老大如此宣言,兄弟们高兴得高声怪叫、哈哈大笑。 几乎一瞬间,两 个小皮箱内的银币被分享,每个战士哪怕只是分得两枚而已。连带着之前回去报信的兄弟,他们的那一份儿,菲斯克也留下来自己控制,声称只是暂为代管。 菲斯克与布洛迪也不贪,普通战士拿两枚,自己也绝不多拿,突出得就是一个绝对公平。 深谙过去部族文化的菲斯克很清楚这么干的意义,兄弟们目前是孤军作战,干得尽是刀口舔血的战斗,若是轻伤自己忍着,若是重伤,能被同伴补刀得一个痛快都算幸运。 当下,公平分配战利品是维持士气的优选方案。 再者,菲斯克已经有了四个妻子,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家族的财富已经非常充裕,这点钱财根本不会引诱他贪墨。 夕阳下,他看看手里的主教高帽,不由得欣然一笑。 凡尔登主教说不定就 是城市的实际控制者,把他扣住说不定凡尔登直接就崩了,如此一来,自己可以将已经投降的凡尔登城,连带城内的金钱、粮食、牲口等等献给罗斯王,还能告诉大王——我们没有人牺牲就获得凡尔登之战的胜利。 菲斯克更喜欢得到这种胜利荣誉,而非手里沉甸甸的黄金白银。 一如他在十多年前,还是小孩时的菲斯克,对彼时首领独子的留里克的誓言——我是你的剑。 罗斯骑兵第一第二队,就像是对空抛射的箭,他们与大部队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菲斯克并非故意怠慢教士,他对教士们其实是公平的,哪怕是罗马教宗站在自己面前,立马上去踢上几脚,再把教宗更华丽的帽子、袍子扒掉。没有直接杀了凡尔登的这几位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主教大人被野蛮人俘虏、扒掉布袍,尤其看到主教大人的帽子也被恶意摘掉。 果然野蛮人不可信,与他们谈判分明是一种错误! 主教大人被捆起来推推搡搡得消失在村庄建筑中,恐怕大人已经被谋杀了。 主教恐怕成了殉道者,其他人呢? 凡尔登城陷入彻头彻尾的绝望。 男人垂头丧气,女人蜷缩一团哭干了眼泪,也许只有一些过于年幼的孩子,因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呆呆的在父母身边走来走去。 现在的凡尔登城几乎等同于其中的圣母大教堂 ,主教大人生死未卜,剩下的教士当即没了主心骨。哪怕主教海尔杜因为自己万一遇害备齐了方案,当下级教士真的看到主教大人疑似遇害,从未经历大事件的他们立刻懵了,所有预案都成了废纸。 凡尔登城,时间恍若停止了。 没有人想着守卫城市,但堵塞城门洞的杂物、禁闭的门闩入故,罗斯人要想进城仍要强攻石墙与大门。 如此以来城内民众也不愿主动投降,他们完全没人组织,就算有人进入教堂祈求得到教士的指引,教士群体自身陷入停摆,再无一人哪怕给予无助民众一丁点言语慰藉。 城内民众什么都不做,唯有饥饿感驱使着身体,去做本能的进食反应。 事实上倘若菲斯克现在快速砍伐一棵大树,将之凑合着改为可攀爬梯子,一组士兵顺着树干爬上城头,凡尔登城也就顺利占领了。 菲斯克不知城内民心崩溃的事实,他以过去的作战为参考,心想着擒拿了对方一个大人物,剩下的家伙们为了求生也会狗急跳墙誓死抵抗。 一定有很多人看到罗斯军俘虏了主教,他们会因为愤怒一时间同仇敌忾。 由愤怒煽起的士气,会随着时间发酵而消解,就算要想办法攻城,最好的时间一定不是现在。 因为诸多原因,菲斯克只是下令擒拿、监禁凡 尔登主教海尔度因,至于攻城…… 攻城是一定要做的,突破口不在于禁闭的大门与石墙, 而是在于被擒拿的家伙。 菲斯克决定在夜里亲自去试一试,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得命令海尔度因携凡尔登城投降。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4章 它象征着凡尔登城已经投降 漆黑的木屋里,几个倒霉的男人暂被关在这里。 主教海尔杜因估计到自己会遭遇野蛮待遇,不曾想那些罗斯人,一边以拉丁语与自己交谈,突然又凶相毕露。 「真是可恶,就算是阿提拉也对教宗是礼遇的。我!为什么!?」 海尔杜因很后悔自己听信了来自北方圣人的描述。 各地主教对罗斯人有不同程度的描述,绝大多数主教都是谩骂之声,就只有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有一些溢美之词。 绝境中的凡尔登需要希望,海尔杜因恨不得自抽几个嘴巴,自己失了智,居然信了埃斯基尔的信件描述。 可他也无法自抽,现在嘴巴被麻绳捆住,手脚被绑得很紧。 夜幕降临,户外的罗斯人营地非常嘈杂,仔细闻闻,居然有烤肉的香气钻进房屋。 「不是吧!这群魔鬼就是这样对待那些死者的?真是疯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就是不懂,一群杀戮无度的野蛮人,有什么资格懂得神圣的拉丁语。野蛮人也不信仰天主,他们是北方怪物的信徒,凭什么会说拉丁语? 海尔杜因陷入深深的精神混乱,再加上很饿,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户外实在是另一番景象。 被维埃纳男爵当做驮骡用的毛驴,它普遍在250斤上下,换算为罗马磅便是300磅左右。以罗斯骑兵粗犷的屠驴手段,一头驴割掉100罗马磅的驴肉就已经不错。 五百多人怎么着 也得一人一天一磅肉,有的战士吃得更多,于是一天屠八头驴才能满足罗斯骑兵巨大的胃口,缴获的毛驴将在几天之内吃完。 大家孤军深入四面八方全都是危险,抓住机会当然要大快朵颐! 菲斯克与布洛迪已经商量好了,缴获的马匹全部控制,毛驴则一头不留。 驴子就是耐力惊人,但试图骑兵突破就不能奢望。毛驴也不是不能骑,只是它仅仅能满足农民的生活需求罢了。 菲斯克有意将缴获额毛驴屠尽,战士们在吃肉问题也是挑三拣四,粗糙马肉不吃(哪怕战场上有一批死马),细腻的驴肉大快朵颐。兄弟们扒了驴皮,就地用篝火灰烬涂抹蹭蹭,算是初步的鞣革,本来能吃的内脏下水直接扔到马斯河里。 驴骨头可要留下,譬如驴腿骨,用手斧砸断之再放在火上烤,这就是字面意义的析骸而爨了。骨髓中的油脂甚至都燃起来,取出烧黑的驴骨灭火,待其凉了些,撒上一点盐后,战士就能无比痛快地吮吸骨髓,那滋味妙不可言。 菲斯克、布洛迪与阿洛维斯,三人凑在旷野的篝火边。 星光月光照得堰塞湖波光粼粼,不远处的凡尔登城漆黑一片,微风带着细弱的哨子,仔细听仿佛夹杂着女人的哭泣。 就仿佛凡尔登城正陷入绝望。 与之相对的是城外村庄的欢愉,罗斯骑兵控制此地已经有两天,停下来的大军一直在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 就连跟着作战的阿洛维斯所部,他们一行二十人现在一样大肆啃食撒了盐的驴肉,而且缴获的银币也一并分享,兄弟们手里都拿了两枚。 但罗斯人把凡尔登主教擒拿,「秃头」菲斯克下一步想干什么。 菲斯克当然不是真秃头,一段时间不刮脑袋,那金毛就密密麻麻长起来成为圆平头发型。 他把持着小刀,吃饱喝足了就在篝火边小心刮胡子,至于刮脑袋,暂且不做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阿洛维斯问到。 「继续作战一事?我打算继续在城外等。」 「我的意思是。凡尔登主教?」阿洛 维斯谨慎询问道。 「那个家伙……朋友,你是担心我们杀了他。」 阿洛维斯难堪地笑了笑「确实……有这方面担心。」 「嘁,区区一个主教,我们杀了他,罗马城方面一定会再指派一个。我军已经处死了特里尔主教和梅茨主教,那些家伙的诅咒全都失灵,看来法兰克人的神没有帮助他们。还是伟大的奥丁,在高天之上不断赐予我们力量。」 阿洛维斯实在无法认同诺曼人的信仰,不过他对凡尔登主教本人的事有所听说。 想来菲斯克要杀人,就不会将主教留在现在。 阿洛维斯被篝火烤得很舒服,这时候就差一杯甜蜜的红葡萄酒来。 他畅谈道「这个凡尔登主教,这个人很奇妙。」 「如何奇妙?」菲斯克来了精神,他振作起来「我一会儿 打算和那家伙好好聊聊,如果……」 「那么你的确该和他好好聊。」阿洛维斯抢话道。 他继续说道「我听说,这位主教其实是对皇帝的一系列行为非常反感的。皇帝囚禁了他的父亲和弟弟,自那时候起,帝国的内战就爆发了。」 「啊?你还称呼洛泰尔是皇帝?你现在又不效忠他。」 阿洛维斯苦笑一番「我和我的兄弟们算不得什么。我们奉命监管被囚禁的先王,这种事难道我们就乐意么?很多贵族反对这种监禁,只是那时候洛泰尔实力强大。」 「可是现在,那个蠢材正走向战败。」菲斯克顺势笑道。 「但是凡尔登主教一直反对囚禁行为,为此海尔杜因遭遇打压。依我看,这位主教从未真心实意支持洛泰尔,你与他好好聊聊,至少我们和他们不必直接敌对。」 「居然还有这种事?」菲斯克不禁摸起下巴思考起来。 这时候,布洛迪附和道「大哥,阿洛维斯说得有道理。名义上,咱们与巴伐利亚公爵是盟友,阿洛维斯大叔和他的人现在也效忠吉斯拉公主。」 「所以呢?争取他加入我们的阵营?不过,我军攻破凡尔登估计易如反掌,杀了他我看也无妨。」 「呵呵,你不会下黑手。」阿洛维斯笑到。 「你说我不敢?」 阿洛维斯继续摇摇头道「你若杀人早就动手了。你还是留下他吧!留下凡尔登主教,说服他投降,要求他公 开反对洛泰尔,我看这就够了。」 「就只是反对洛泰尔?」菲斯克又思考起来,须臾郑重肯定道「就这么干。」 「对。以我听说的,那个老家伙脾气很倔强,想让他与你们结盟,我看很难。让他改为效忠巴伐利亚公爵也不可能,不过……」 「如何?」 「其实你们的人占有的科布伦茨,或者说特里尔以北都是小查理的封地,先王还把兰斯交给小查理,但是……」 「兰斯?我倒是听过那个大主教埃斯基尔说起此地。」 阿洛维斯耸耸肩「我的意思是,我听说凡尔登主教同情落难的查理,我还听说流亡的查理去了阿基坦。如果,查理在阿基坦势大,说不到凡尔登闻风就加入小查理阵营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吗?嘿嘿,你可真是一位伟大的向导。不过,我对那边的查理一无所知。」说着,菲斯克眼神示意布洛迪,笑道「我们兄弟倒是俘虏过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 「如果要摊牌,这些事不可以与海尔杜因说明白。也许那个男人会审时度势。」 菲斯克最后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未来我一定帮你在罗斯王面前请功。」 说罢他便站起身,觉得事不 宜迟,招呼几个兄弟,带着特别礼物走向关押囚犯的木屋。 看一眼那秃头将军发背影,阿洛维斯笑意盎然地勾下头,继续啃一番撒了盐的烤驴肉。 突然,紧闭的木 门被凶暴拉开,几个举着火把的彪形大汉走进去,如拉扯待宰肥羊一边,将主教海尔杜因拉到户外草地。 饿了快一天是海尔杜因吱哇乱叫,他瞪大双眼就见有罗斯士兵半蹲下来,手里拿着火把下明晃晃是刀子,难道野蛮人要用这个割断自己的喉头? 结果割断的只是浑身的绳子。主教不解地坐在地上,他扭扭自己酸痛的手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菲斯克挤过举火把的兄弟,火焰照得他的脑袋有些发亮,他勾头掐腰「凡尔登主教,我们又见面了。」 「你?」海尔杜因猛抬头「怪物!恶魔!你们罗斯人想干什么?」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你还能怎么想?」 「那就动手吧!」海尔杜因索性闭上眼。 「你还想做殉道者?很抱歉,你的愿望不可能实现。朋友!」菲斯克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也许,我们从来不必互相为敌。饿了吧?来吃吧。」 海尔杜因微微睁开眼,继续怒斥「你们是一群凶残的吃人的魔鬼,我宁可饿死。」 「你在胡说些什么?知道你们都是一大群苦修者。你还想吃肉?想得美。给你的就只是煮熟的燕麦,我们饲喂战马的是这个,反正你应该是讲究苦修的,吃马饲料我看也无妨。」 海尔杜因看了看,只见木碗里装的的确是麦粒,仔细问问还有麦香。 饥饿感控制头脑,他知道接受野蛮人的餐食意味着 什么。不过目前看来,自己本就是打算和他们谈判,对方释放了某种善意,自己接住就好了。 吃了罗斯人给的饭食不久,海尔杜因精神恢复了很多。 很快,这位被剥得已经打赤足的老教士,他真如经书描述的经典苦行僧一般的踉跄形象,被领到的篝火处。 仍在啃肉的阿洛维斯,不曾想那个菲斯克居然是如此对待尊贵主教的。 阿洛维斯也是第一次观察只闻其名的凡尔登主教,他看到的是一个脸庞比较干瘦的老头子,想想人家都已经几乎六十岁了,生命基本走到尽头。 当然,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个老年人互相看看,无形中对某些事达成共识。 对菲斯克而言,凶相毕露可以,善待之也可以。他现在选择后者,本着有共同敌人就可以进行一些合作的原则,海尔杜因被要求坐在篝火边,突然间成了座上宾。 「既然你想谈谈,我们就好好谈谈吧!」坐下来的菲斯克,他顺手指了一番河对岸的凡尔登城。 晦暗光线下城墙隐约,皈依的堰塞湖因微风,湖水居然开始拍打曾是草地的湖岸。 「你们……想谈谈什么?」海尔杜因谨慎询问道。 「这恰恰是我要问的,在那之前,我该向你好好介绍一番强大的我们。」 菲斯克心情不错,这便用拉丁语与法兰克语混着说明自己的过往。 什么罗斯王国拥有北方,什么王国入侵法兰克就是对查理曼当 年行为的报复,还有什么罗斯王要的不是随意杀戮,而是建立一个新秩序。 但在海尔杜因听来,昔日只会划船而来杀人越货的诺曼海盗,其中涌现出的新王者,居然要僭越「罗马皇帝」的大权! 不过,多地教堂保存的文献都指出,四百年前的法兰克首领也是趁着欧洲大乱成为新的王者。 难道诺曼人中的罗斯人还想让历史 重演? 那些都是太遥远的事情,海尔杜因很快获悉了自己的处境,以及凡尔登的处境。甚至!是勃艮第、兰斯以及巴黎平原和阿基坦的处境。 罗斯人集合形形***的人,其中居然有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吉斯拉公主的军队。罗斯人是巴伐利亚公爵的盟友,还有萨克森人、弗里斯人、图林根人、奥伯特里特人,莱茵河以北的势力都行动起来加入内战。 现在又增加了拉蒙高伯国、于利希高伯国、锡格堡宫廷伯爵。 在教士界,北方教区、科隆教区、乌得勒支教区、美因茨教区、拉策堡教区,都站在巴伐利亚公爵立场上反对罗马皇帝洛泰尔,也均与罗斯王国结盟。 菲斯克掰着指头说明这些势力的名号。 海尔杜因这时候突然变得聪明了,要相信吉斯拉公主没有死,相信皇帝的女婿拉蒙高伯爵反叛,如此两件事如何轻信? 菲斯克对老家伙的疑问完全不以为意「如果是我,我也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我不是让你相信什么 ,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菲迪克干脆指向杜奥蒙山的方向「罗斯王组织了超过一万名战士的士兵,我们兄弟仅仅是大军的二十分之一!」 他特别指了指海尔杜因暴露的手脚「手指脚趾合计二十个,我们就只是罗斯军队中的大拇指,仅此而已。像我们这么强大的,后面还有十九个。」 他又道「很快,拉蒙高、于利希高,以及吉斯拉公主的军队也要到。我的国王已经在特里尔驻扎一个冬季了!没错,就是我们焚烧了梅茨,下一步,大军就要翻越大山,凡尔登城附近将成为超过一万名战士驻扎的大营!我们将与愚蠢的勃艮第人直接开战。」 听了这些话,海尔杜因的头脑飞转,因为自称叫做菲斯克的将军已经做了十足的暗示。 「你是希望我们……与你们罗斯无条件的结盟?」 「聪明!」菲斯克笑道「其实你无论做出怎样决定,估计十天之后罗斯王就过了大山口。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发现凡尔登城还没有投降,对你们很不利。」 说到此,菲斯克以手为刀,做了一记杀头的动作。 这一举实在是最严厉的恫吓,海尔杜因其人脾气是倔强了些,还不至于是犟驴一头。 他在昨日下午真正看到了野蛮杀戮,耀武扬威的勃艮第人先头部队,突然间就被罗斯骑兵消灭了。 海尔杜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长叹一口气「结盟… …可以。关于以怎样的方式结盟!」 「呵呵,你还是打算谈条件?我允许你说说。当然我们也有条件。」菲斯克难掩威胁地笑道。 「就像北部的那些教区一样,我的凡尔登教区,就与教区的名义与你们结盟。我不与你们敌对,你们……也请不要杀戮迫害我教区的民众。」 菲斯克点点头「这是可以的。」 「你答应了?」海尔杜因喜出望外。 「算是吧。不过让我们的战士不劫掠……唔,战士们的狼、是豹、是熊,你们提前准备大量的财富,他们就不会劫掠了。我的意思是,你把凡尔登城的财富都拿出来献给罗斯王,我们就不劫掠不再杀人。」 此刻,海尔杜因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行,财富都给你们,把我放回去就行。」 「那不行。」 「啊?为什么。」 菲斯克意味深长地笑到「反正我的王很快就到,你可能认识的一些故人,诸如列日大主教也很快就到。我打算就在城外等待,你就留在我们的军营里。」 「你……」 「我是罗斯军的先 锋,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凡尔登。以我的身份,还没有十足向权力来接受你的投降或结盟,我可以承诺,在大军抵达前不会攻打凡尔登城。只是,我希望在罗斯军主力抵达后,罗斯王看到的是大门洞开的城市。」 打开大门,就好似肥羊敞开肚皮面对屠夫,屠刀刺下仅仅是屠夫一念之间的事。 凡 尔登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这一刻海尔杜因完全无所谓自己的安危,他要考虑全城居民的命。 「我真的应该相信你?」海尔杜因谨慎问道。 「我的话已经说明白了。」菲斯克也没有再说。 于是,海尔杜因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二天清晨,疑似死了的凡尔登大主教,就在罗斯骑兵的「护卫」下,他们通过满是泥巴的木桥,淌过没过人膝盖的浅水,主教被从马上下来,再一次戴上主教高帽直面凡尔登城。 连带着昨日下城的下级教士,也都站在了主教身边。 六神无主的居民突然有了主心骨,他们被告知,凡尔登教区已经与罗斯人结盟,被要求立刻打开城门。 打开大门岂不是可以任由罗斯人劫掠?但是,主教大人说了这就是民众活命的唯一机会。 于是乎,菲斯克与布洛迪也没有多等,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见外面的骑兵不为所动,大门才彻底洞开。 接着城内的教士们站在门口,一身黑袍的他们构成一堵人墙,在其身后就是一众民众。他们集体双目无神,不知下一步当如何。 「把我放回去吗?」主教海尔杜因抬头问道。 菲斯克摇摇头「你不能走,你还是留在城外。倒是你的随从可以通通平安回去。」 「好吧!好吧……」 「我们也可以和善对待你们,记住,大门打开但任何人不要出城,否则我的骑兵将把逃亡者直接杀死 。」菲斯克又嘱咐了一些,海尔杜因只好答应。 于是,当昨日下城的小教士回去不久,城墙上立起一支木杆,悬挂的罗斯旗帜随风飘扬。 它象征着凡尔登城已经投降!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4章 它象征着凡尔登城已经投降 漆黑的木屋里,几个倒霉的男人暂被关在这里。 主教海尔杜因估计到自己会遭遇野蛮待遇,不曾想那些罗斯人,一边以拉丁语与自己交谈,突然又凶相毕露。 「真是可恶,就算是阿提拉也对教宗是礼遇的。我!为什么!?」 海尔杜因很后悔自己听信了来自北方圣人的描述。 各地主教对罗斯人有不同程度的描述,绝大多数主教都是谩骂之声,就只有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有一些溢美之词。 绝境中的凡尔登需要希望,海尔杜因恨不得自抽几个嘴巴,自己失了智,居然信了埃斯基尔的信件描述。 可他也无法自抽,现在嘴巴被麻绳捆住,手脚被绑得很紧。 夜幕降临,户外的罗斯人营地非常嘈杂,仔细闻闻,居然有烤肉的香气钻进房屋。 「不是吧!这群魔鬼就是这样对待那些死者的?真是疯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就是不懂,一群杀戮无度的野蛮人,有什么资格懂得神圣的拉丁语。野蛮人也不信仰天主,他们是北方怪物的信徒,凭什么会说拉丁语? 海尔杜因陷入深深的精神混乱,再加上很饿,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户外实在是另一番景象。 被维埃纳男爵当做驮骡用的毛驴,它普遍在250斤上下,换算为罗马磅便是300磅左右。以罗斯骑兵粗犷的屠驴手段,一头驴割掉100罗马磅的驴肉就已经不错。 五百多人怎么着 也得一人一天一磅肉,有的战士吃得更多,于是一天屠八头驴才能满足罗斯骑兵巨大的胃口,缴获的毛驴将在几天之内吃完。 大家孤军深入四面八方全都是危险,抓住机会当然要大快朵颐! 菲斯克与布洛迪已经商量好了,缴获的马匹全部控制,毛驴则一头不留。 驴子就是耐力惊人,但试图骑兵突破就不能奢望。毛驴也不是不能骑,只是它仅仅能满足农民的生活需求罢了。 菲斯克有意将缴获额毛驴屠尽,战士们在吃肉问题也是挑三拣四,粗糙马肉不吃(哪怕战场上有一批死马),细腻的驴肉大快朵颐。兄弟们扒了驴皮,就地用篝火灰烬涂抹蹭蹭,算是初步的鞣革,本来能吃的内脏下水直接扔到马斯河里。 驴骨头可要留下,譬如驴腿骨,用手斧砸断之再放在火上烤,这就是字面意义的析骸而爨了。骨髓中的油脂甚至都燃起来,取出烧黑的驴骨灭火,待其凉了些,撒上一点盐后,战士就能无比痛快地吮吸骨髓,那滋味妙不可言。 菲斯克、布洛迪与阿洛维斯,三人凑在旷野的篝火边。 星光月光照得堰塞湖波光粼粼,不远处的凡尔登城漆黑一片,微风带着细弱的哨子,仔细听仿佛夹杂着女人的哭泣。 就仿佛凡尔登城正陷入绝望。 与之相对的是城外村庄的欢愉,罗斯骑兵控制此地已经有两天,停下来的大军一直在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 就连跟着作战的阿洛维斯所部,他们一行二十人现在一样大肆啃食撒了盐的驴肉,而且缴获的银币也一并分享,兄弟们手里都拿了两枚。 但罗斯人把凡尔登主教擒拿,「秃头」菲斯克下一步想干什么。 菲斯克当然不是真秃头,一段时间不刮脑袋,那金毛就密密麻麻长起来成为圆平头发型。 他把持着小刀,吃饱喝足了就在篝火边小心刮胡子,至于刮脑袋,暂且不做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阿洛维斯问到。 「继续作战一事?我打算继续在城外等。」 「我的意思是。凡尔登主教?」阿洛 维斯谨慎询问道。 「那个家伙……朋友,你是担心我们杀了他。」 阿洛维斯难堪地笑了笑「确实……有这方面担心。」 「嘁,区区一个主教,我们杀了他,罗马城方面一定会再指派一个。我军已经处死了特里尔主教和梅茨主教,那些家伙的诅咒全都失灵,看来法兰克人的神没有帮助他们。还是伟大的奥丁,在高天之上不断赐予我们力量。」 阿洛维斯实在无法认同诺曼人的信仰,不过他对凡尔登主教本人的事有所听说。 想来菲斯克要杀人,就不会将主教留在现在。 阿洛维斯被篝火烤得很舒服,这时候就差一杯甜蜜的红葡萄酒来。 他畅谈道「这个凡尔登主教,这个人很奇妙。」 「如何奇妙?」菲斯克来了精神,他振作起来「我一会儿 打算和那家伙好好聊聊,如果……」 「那么你的确该和他好好聊。」阿洛维斯抢话道。 他继续说道「我听说,这位主教其实是对皇帝的一系列行为非常反感的。皇帝囚禁了他的父亲和弟弟,自那时候起,帝国的内战就爆发了。」 「啊?你还称呼洛泰尔是皇帝?你现在又不效忠他。」 阿洛维斯苦笑一番「我和我的兄弟们算不得什么。我们奉命监管被囚禁的先王,这种事难道我们就乐意么?很多贵族反对这种监禁,只是那时候洛泰尔实力强大。」 「可是现在,那个蠢材正走向战败。」菲斯克顺势笑道。 「但是凡尔登主教一直反对囚禁行为,为此海尔杜因遭遇打压。依我看,这位主教从未真心实意支持洛泰尔,你与他好好聊聊,至少我们和他们不必直接敌对。」 「居然还有这种事?」菲斯克不禁摸起下巴思考起来。 这时候,布洛迪附和道「大哥,阿洛维斯说得有道理。名义上,咱们与巴伐利亚公爵是盟友,阿洛维斯大叔和他的人现在也效忠吉斯拉公主。」 「所以呢?争取他加入我们的阵营?不过,我军攻破凡尔登估计易如反掌,杀了他我看也无妨。」 「呵呵,你不会下黑手。」阿洛维斯笑到。 「你说我不敢?」 阿洛维斯继续摇摇头道「你若杀人早就动手了。你还是留下他吧!留下凡尔登主教,说服他投降,要求他公 开反对洛泰尔,我看这就够了。」 「就只是反对洛泰尔?」菲斯克又思考起来,须臾郑重肯定道「就这么干。」 「对。以我听说的,那个老家伙脾气很倔强,想让他与你们结盟,我看很难。让他改为效忠巴伐利亚公爵也不可能,不过……」 「如何?」 「其实你们的人占有的科布伦茨,或者说特里尔以北都是小查理的封地,先王还把兰斯交给小查理,但是……」 「兰斯?我倒是听过那个大主教埃斯基尔说起此地。」 阿洛维斯耸耸肩「我的意思是,我听说凡尔登主教同情落难的查理,我还听说流亡的查理去了阿基坦。如果,查理在阿基坦势大,说不到凡尔登闻风就加入小查理阵营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吗?嘿嘿,你可真是一位伟大的向导。不过,我对那边的查理一无所知。」说着,菲斯克眼神示意布洛迪,笑道「我们兄弟倒是俘虏过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 「如果要摊牌,这些事不可以与海尔杜因说明白。也许那个男人会审时度势。」 菲斯克最后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未来我一定帮你在罗斯王面前请功。」 说罢他便站起身,觉得事不 宜迟,招呼几个兄弟,带着特别礼物走向关押囚犯的木屋。 看一眼那秃头将军发背影,阿洛维斯笑意盎然地勾下头,继续啃一番撒了盐的烤驴肉。 突然,紧闭的木 门被凶暴拉开,几个举着火把的彪形大汉走进去,如拉扯待宰肥羊一边,将主教海尔杜因拉到户外草地。 饿了快一天是海尔杜因吱哇乱叫,他瞪大双眼就见有罗斯士兵半蹲下来,手里拿着火把下明晃晃是刀子,难道野蛮人要用这个割断自己的喉头? 结果割断的只是浑身的绳子。主教不解地坐在地上,他扭扭自己酸痛的手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菲斯克挤过举火把的兄弟,火焰照得他的脑袋有些发亮,他勾头掐腰「凡尔登主教,我们又见面了。」 「你?」海尔杜因猛抬头「怪物!恶魔!你们罗斯人想干什么?」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你还能怎么想?」 「那就动手吧!」海尔杜因索性闭上眼。 「你还想做殉道者?很抱歉,你的愿望不可能实现。朋友!」菲斯克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也许,我们从来不必互相为敌。饿了吧?来吃吧。」 海尔杜因微微睁开眼,继续怒斥「你们是一群凶残的吃人的魔鬼,我宁可饿死。」 「你在胡说些什么?知道你们都是一大群苦修者。你还想吃肉?想得美。给你的就只是煮熟的燕麦,我们饲喂战马的是这个,反正你应该是讲究苦修的,吃马饲料我看也无妨。」 海尔杜因看了看,只见木碗里装的的确是麦粒,仔细问问还有麦香。 饥饿感控制头脑,他知道接受野蛮人的餐食意味着 什么。不过目前看来,自己本就是打算和他们谈判,对方释放了某种善意,自己接住就好了。 吃了罗斯人给的饭食不久,海尔杜因精神恢复了很多。 很快,这位被剥得已经打赤足的老教士,他真如经书描述的经典苦行僧一般的踉跄形象,被领到的篝火处。 仍在啃肉的阿洛维斯,不曾想那个菲斯克居然是如此对待尊贵主教的。 阿洛维斯也是第一次观察只闻其名的凡尔登主教,他看到的是一个脸庞比较干瘦的老头子,想想人家都已经几乎六十岁了,生命基本走到尽头。 当然,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个老年人互相看看,无形中对某些事达成共识。 对菲斯克而言,凶相毕露可以,善待之也可以。他现在选择后者,本着有共同敌人就可以进行一些合作的原则,海尔杜因被要求坐在篝火边,突然间成了座上宾。 「既然你想谈谈,我们就好好谈谈吧!」坐下来的菲斯克,他顺手指了一番河对岸的凡尔登城。 晦暗光线下城墙隐约,皈依的堰塞湖因微风,湖水居然开始拍打曾是草地的湖岸。 「你们……想谈谈什么?」海尔杜因谨慎询问道。 「这恰恰是我要问的,在那之前,我该向你好好介绍一番强大的我们。」 菲斯克心情不错,这便用拉丁语与法兰克语混着说明自己的过往。 什么罗斯王国拥有北方,什么王国入侵法兰克就是对查理曼当 年行为的报复,还有什么罗斯王要的不是随意杀戮,而是建立一个新秩序。 但在海尔杜因听来,昔日只会划船而来杀人越货的诺曼海盗,其中涌现出的新王者,居然要僭越「罗马皇帝」的大权! 不过,多地教堂保存的文献都指出,四百年前的法兰克首领也是趁着欧洲大乱成为新的王者。 难道诺曼人中的罗斯人还想让历史 重演? 那些都是太遥远的事情,海尔杜因很快获悉了自己的处境,以及凡尔登的处境。甚至!是勃艮第、兰斯以及巴黎平原和阿基坦的处境。 罗斯人集合形形***的人,其中居然有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吉斯拉公主的军队。罗斯人是巴伐利亚公爵的盟友,还有萨克森人、弗里斯人、图林根人、奥伯特里特人,莱茵河以北的势力都行动起来加入内战。 现在又增加了拉蒙高伯国、于利希高伯国、锡格堡宫廷伯爵。 在教士界,北方教区、科隆教区、乌得勒支教区、美因茨教区、拉策堡教区,都站在巴伐利亚公爵立场上反对罗马皇帝洛泰尔,也均与罗斯王国结盟。 菲斯克掰着指头说明这些势力的名号。 海尔杜因这时候突然变得聪明了,要相信吉斯拉公主没有死,相信皇帝的女婿拉蒙高伯爵反叛,如此两件事如何轻信? 菲斯克对老家伙的疑问完全不以为意「如果是我,我也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我不是让你相信什么 ,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菲迪克干脆指向杜奥蒙山的方向「罗斯王组织了超过一万名战士的士兵,我们兄弟仅仅是大军的二十分之一!」 他特别指了指海尔杜因暴露的手脚「手指脚趾合计二十个,我们就只是罗斯军队中的大拇指,仅此而已。像我们这么强大的,后面还有十九个。」 他又道「很快,拉蒙高、于利希高,以及吉斯拉公主的军队也要到。我的国王已经在特里尔驻扎一个冬季了!没错,就是我们焚烧了梅茨,下一步,大军就要翻越大山,凡尔登城附近将成为超过一万名战士驻扎的大营!我们将与愚蠢的勃艮第人直接开战。」 听了这些话,海尔杜因的头脑飞转,因为自称叫做菲斯克的将军已经做了十足的暗示。 「你是希望我们……与你们罗斯无条件的结盟?」 「聪明!」菲斯克笑道「其实你无论做出怎样决定,估计十天之后罗斯王就过了大山口。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发现凡尔登城还没有投降,对你们很不利。」 说到此,菲斯克以手为刀,做了一记杀头的动作。 这一举实在是最严厉的恫吓,海尔杜因其人脾气是倔强了些,还不至于是犟驴一头。 他在昨日下午真正看到了野蛮杀戮,耀武扬威的勃艮第人先头部队,突然间就被罗斯骑兵消灭了。 海尔杜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长叹一口气「结盟… …可以。关于以怎样的方式结盟!」 「呵呵,你还是打算谈条件?我允许你说说。当然我们也有条件。」菲斯克难掩威胁地笑道。 「就像北部的那些教区一样,我的凡尔登教区,就与教区的名义与你们结盟。我不与你们敌对,你们……也请不要杀戮迫害我教区的民众。」 菲斯克点点头「这是可以的。」 「你答应了?」海尔杜因喜出望外。 「算是吧。不过让我们的战士不劫掠……唔,战士们的狼、是豹、是熊,你们提前准备大量的财富,他们就不会劫掠了。我的意思是,你把凡尔登城的财富都拿出来献给罗斯王,我们就不劫掠不再杀人。」 此刻,海尔杜因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行,财富都给你们,把我放回去就行。」 「那不行。」 「啊?为什么。」 菲斯克意味深长地笑到「反正我的王很快就到,你可能认识的一些故人,诸如列日大主教也很快就到。我打算就在城外等待,你就留在我们的军营里。」 「你……」 「我是罗斯军的先 锋,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凡尔登。以我的身份,还没有十足向权力来接受你的投降或结盟,我可以承诺,在大军抵达前不会攻打凡尔登城。只是,我希望在罗斯军主力抵达后,罗斯王看到的是大门洞开的城市。」 打开大门,就好似肥羊敞开肚皮面对屠夫,屠刀刺下仅仅是屠夫一念之间的事。 凡 尔登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这一刻海尔杜因完全无所谓自己的安危,他要考虑全城居民的命。 「我真的应该相信你?」海尔杜因谨慎问道。 「我的话已经说明白了。」菲斯克也没有再说。 于是,海尔杜因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二天清晨,疑似死了的凡尔登大主教,就在罗斯骑兵的「护卫」下,他们通过满是泥巴的木桥,淌过没过人膝盖的浅水,主教被从马上下来,再一次戴上主教高帽直面凡尔登城。 连带着昨日下城的下级教士,也都站在了主教身边。 六神无主的居民突然有了主心骨,他们被告知,凡尔登教区已经与罗斯人结盟,被要求立刻打开城门。 打开大门岂不是可以任由罗斯人劫掠?但是,主教大人说了这就是民众活命的唯一机会。 于是乎,菲斯克与布洛迪也没有多等,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见外面的骑兵不为所动,大门才彻底洞开。 接着城内的教士们站在门口,一身黑袍的他们构成一堵人墙,在其身后就是一众民众。他们集体双目无神,不知下一步当如何。 「把我放回去吗?」主教海尔杜因抬头问道。 菲斯克摇摇头「你不能走,你还是留在城外。倒是你的随从可以通通平安回去。」 「好吧!好吧……」 「我们也可以和善对待你们,记住,大门打开但任何人不要出城,否则我的骑兵将把逃亡者直接杀死 。」菲斯克又嘱咐了一些,海尔杜因只好答应。 于是,当昨日下城的小教士回去不久,城墙上立起一支木杆,悬挂的罗斯旗帜随风飘扬。 它象征着凡尔登城已经投降!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5章 森林中的图勒的圣艾弗尔修道院与上勃艮第君主威尔芬的决定 维埃纳男爵大败亏输,他在凡尔登南部的圣米迦勒修道院休息一夜,收拢残兵继续南下。 一夜无忧,大抵意味着那些骑马的野蛮人没有追上来。 男爵伯特在清晨对自己的残兵一番清点,直到这时候,他才数清楚目前麾下还有多少健在的战士。 有的士兵伤势过重,多亏了修道院宅心仁厚的收留才能活命,既然被收留照顾也意味着这些人不能继续为男爵效力。 「可恶,难道我手里连一百骑都凑不够了?」伯特的心碎的,他的兵力经过一场稀里糊涂的大败,已经彻底折损了90%。 如果现在宣布退出战争,他估计其他贵族也不会嘲笑,上勃艮第的王者威尔芬,也不会怪罪自己的撤退。 但自己不能撤!战败之耻,这口气岂能咽下?! 可是,男爵伯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无法再从封地征召一支新军的。 纠集封地的全部贵族与大量精干民兵上战场,一些骑士已经阵亡,死者的爵位当然要有其儿子继承,但自己已经无力再把阵亡骑士那年幼的儿子也拉上战场。 也许民兵的命不值钱。若是继续强征兵力,意味着农田无人耕作,结果无非是彻底断送男爵领的未来。 他实在已经清楚梅茨伯爵豪赌失败后的惨剧。 泱泱梅茨伯国,现在到处是荒废是村庄,上万名民兵被其拉着去了东方战场,恐怕又有十万民众强行逃离男爵领,再从凡尔 登城一路逃向西方的兰斯。 梅茨伯爵已经死了,城市被毁,更意味着阿达尔伯特家族绝嗣。 固然这给予了威尔芬大人占领梅茨伯国的机会,荣誉与财富是属于大人的,自己作为一介男爵,没必要为了大人的梦想再把自己封地的未来全部赌上。 伯特点齐可怜的兵马,面色凝重得带领大家快马加鞭南下。 还不到半天的功夫,他们沿着马斯河畔平坦的罗马大道,就抵达了这一路上的一处关键十字路可。 却说曾经四通八达的罗马帝国道路系统,一批主干路因往来人员较为平凡,它依旧被使用着。所谓使用,可不是每天都有行人往来。 至少还是有教士、贵族信使,以及住在道路附近的村民,这些人会时不时的使用道路。他们仅仅是使用,维护它可谈不上。 于是一些道路是彻底荒废掉,哪怕它的夯土地基还是长不了树木,道路两侧的荒草疯狂侵蚀道路使得它一点点变得狭窄,道路两侧的森林因无人砍伐拼命生长。 以至于在梅茨城南部区域的罗马大道之只线路,森林取得了胜利。 梅茨之南是森林、沼泽与河流,曾经名为图勒姆(tvv,今图勒tu)的罗马城市已经荒废掉了,它以另一种卑微的姿态继续存在着。 图勒姆曾经也是罗马帝国的交通枢纽城市,帝国毁灭后一连串的战争破坏了它的一切,城市没有再次于废墟中崛 起。至少现在如此。 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建设于海拔高达300米的土丘上,站在山坡上的教士们可以看到山下平静流淌的摩泽尔河以及其支流,还能清楚看到已经退化为村庄的图勒姆旧城。 图勒姆城的位置的确得天独厚。 自凡尔登城背靠着的杜奥蒙山,该山的南部被称作梅讷山区(eine)。 图勒姆城处于梅讷山区的天然大山谷中,山谷平均宽度接近两公里,其中有一条已经被森林完全遮盖的罗马古道,它已经不适合大军同行,倒是可以满足山区村民与教士们出山的需求。 曾经的这条古道连接着马斯河与摩泽尔河,它的存在完全是彼时 的罗马人处于经济投入的考虑,修造一条道路明显比挖掘深沟造运河省钱。 这条连接两条河的古道有约莫十二公里,它的东侧就是图勒姆城,西侧则是谓之为「十字路口」的城镇。 十字路口镇一样衰落,然而比起淹没于森林之海的图勒姆旧城,十字路口就是字面意义的十字路口,哪怕现在该地区已经退化成了丁字路口,其交通的重要性不可小觑。 这片地域已经区域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管理,在退化为丁字路口的区域,在旧市镇的原址上重生了两座村庄——维迪村与维孔村。 两村的名字合在一起,几乎就是拉丁语的旧称,即河水边的十字路口市镇。 两个村子因图勒姆城的衰 落,已经无法复现昔日的交通繁荣,以至于两村该享有的桥梁,它就剩下一些时常淹没于洪水中的石桥墩,无声诉说着昔日辉煌。 两村的西方是奥尔南河的源头,奥尔南河流入索河,索河再流入马恩河,于是离开东部丘陵地带进入庞大的巴黎平原区。 从兰斯出发,寻着马恩河找到其河源后,再通过宽阔山谷进入马斯河的十字路口市镇,继而抵达图勒姆城。这曾经是有别于通过凡尔登城的大山谷,第二条前往梅茨城的路线。 可惜,这条线路已经废止了。 图勒姆修道院负责一片小教区,其北部的圣米迦勒修道院又负责一片小教区。两者距离凡尔登教区都很近,不等于两者都被凡尔登方面节制。 修道院长与地方主教,某种意义上是另一种诸侯系统。 图勒姆修道院的上级直接是兰斯大主教,而比兰斯地位更高者,就是罗马教宗了。 于是,上勃艮第小王国与兰斯主教区,两者的界限就是这个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 至于这个修道院有什么能力?值此帝国内战时代,它其实什么能力也没有。 修道院长伏罗泰(frthaire),他不可能有财力去组织村民铲除覆盖图勒姆旧城的森林,庇护小教区内民众的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处于旧时代十字路口市镇处的两个村庄,维迪村与维孔村的百姓,已经被他审时度势的全部迁移到山区 内了。 伏罗泰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勃艮第人绝对没安好心,趁着帝国内战局面加剧一定要趁机扩大自己的领地。 自去年秋收后不久,伏罗泰就已获悉勃艮第人意欲北上。如果上勃艮第的统治者威尔芬要动手,首当其冲的就是勃艮第大军如饿狼一般,将维迪、维孔两村生吞活剥。 粮食被抢光,村中男子被强行充军,甚至村妇…… 为了避免灾祸,村民在教士的要求下,带着所有粮食、农具、牲畜,以及所有能用的东西,他们趁着秋季枯水期,将暴露在外的旧桥墩处铺设原木构筑临时桥梁,罢了村民集体过河进入山区,事后再把桥梁拆掉了。 凡是山区外的村庄,他们归圣艾弗尔修道院管理,既然院长大人声称这么做是避免战争威胁,村民集体搬家,赶在冬季到来前,就在图勒姆旧城附近的森林中,找寻一处又处被树林环绕的空地,在此建立新定居点。 梅讷山区不大却也不小,藏匿约莫三千名村民隐居并无问题。 作为修道院长,伏罗泰愿意全力以赴庇护这些羔羊。如若勃艮第人为了征兵,意欲进入森林抓人充军,他就指挥教士们带着大家在山区东躲西藏。若是被抓住,自己就挺身而出跟勃艮第贵族据理力争。 于是,当维埃纳男爵军,作为勃艮第大军的先头部队浩浩荡荡北上时,他们经过的是两座被恶意荒废的村庄。 有少数村 民 对修道院长的举措是不理解的,自从注意到一支庞大军队居然强忍着冬季寒冷也要北上、军队居然打出的是欧塞尔伯爵的纹章旗帜,这一切完全应证了修道院长的判断。 于是乎,断定那些村民藏得比土拨鼠都严密,战败溃逃的维埃纳男爵就不奢望能从维迪维孔村得到任何补给。 精简后的一百骑快马加鞭,过了这两个村子又是沿着马斯河一路狂遁约莫三十五公里。 多亏了罗马大道,他们一行才能在这一天快速本地五十公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甚至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 此刻,上勃艮第的君主威尔芬,早已奉其父亲的命令在「新堡垒」驻扎。 所谓新堡垒,就是昔日的诺维马斯格姆,它驻扎着威尔芬的大军。 却说这支由勃艮第人为主的联军,欧塞尔伯爵目前坐镇第戎大营,他的儿子威尔芬,以上勃艮第王者的身份,带着多达五千人的大军已经抵达新堡垒了。 威尔芬自领一千名骑兵又有四千步兵,战士的披甲率很高,军队的士气颇为不错。 里昂城是上勃艮第的核心,附近的村庄星罗棋布,当地人人口众多,这就是威尔芬能组织大军的基础条件。 里昂城被这个年轻人控制在手,他身后是强大的欧塞尔伯爵、也是全体勃艮第族的贵族们最信任的贵族。因为这一层血缘身份,众多勃艮第贵族,如今正是团结在这两位父子身边。 这一情况是普罗旺斯小国王丕平二世也不得不承认的。只有做皇帝的叔叔洛泰尔在内战中翻盘、只有勃艮第人帮助皇帝打赢内战,自己才能拿回阿基坦国王的身份地位。 反之,自己待在普罗旺斯吆五喝六,当地大大小小的勃艮第贵族必然极为反感。 丕平二世也发现了,自己想要调动手下的贵族是做梦,这些贵族还是乐意听从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或是威尔芬的调动。 丕平二世的普罗旺斯王徒有其表,手下军队无论贵族还是民兵,他们几乎都是勃艮第人。既然调动不了他们,索性自己就做一个老好人,任何的事听从欧塞尔伯爵安排好了。 欧塞尔伯爵是这样安排的。 其一,维埃纳男爵首先去控制凡尔登,派出斥候侦查梅茨敌情。 其二,威尔芬的上勃艮第军队首先离开第戎大营,进抵北部建立「新堡垒大营」,等春耕结束开拔去凡尔登。 其三,威尔芬完全占领凡尔登,部分军队通过大山口进入梅茨西部平原,后续联军再进入凡尔登。 一千人、五千人、一万五千人到两万人,欧塞尔伯爵自觉筹划的不错,他联合盟友拼尽所能,正想办法将军队凑到三万人。 也恰是组织了庞大军队,其规模已经达到了勃艮第人武装之巅峰。 因为这可是接近三万人的战兵,有超过一半人披着不同程度的甲衣,武器装备方面也是前所未有之强大。 欧塞尔伯 爵康拉德,他为了勃艮第完全复国已经隐忍了大半辈子,自己人生暮年赌上一把,就是对自己一生的交待。 不过,康拉德并非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那样的莽夫。 康拉德想得更长远,如果自己战败了,勃艮第不会二次出兵,勃艮第族人不会为了这场战争战斗到最后一个男人。一旦战败,剩下的勃艮第人全力龟缩先有领地防守。 阿达尔伯特家族都是老法兰克贵族,其与梅茨当地的高卢人、法兰克族平民并非共荣的立场。 这个时代,勃艮第还存留一定的部族遗风,贵族与民众因为几十年前被灭国,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怨气,恰是这种怨气促使他们还可以团结在一起。 如果勃艮第战败了怎么 办?那就全力防御咯。 突然损失了两三万人,对于如今的勃艮第已经不会再伤筋动骨了。 勃艮第到底有多少人?如今旧王国境内的民众已经达到了百万人级别,它们分布在一片南北走向的长条形范围内,民众普遍沿着罗纳河居住,河流一路向南注入地中海,气候条件也越来越好。 勃艮第在几十年前战败后的集体隐忍,使得他们得了半个世纪的稳定发展期。 臣服法兰克,反而令人口快速增长。 他们绝不承认法兰克王国提供了哪些福祉,更多的人口使得隐忍的勃艮第贵族们拥有了复仇的底气。 当前,时间正到了一个微妙的节点。 这一日,驻扎新堡垒 的威尔芬,他与自己的贵族部下们已经在准备着大军开拔前的最后事宜了。 所以无论凡尔登出现了任何新情况,威尔芬所部的五千大军都要开拔! 广大战士正做着最后的战备,大量的备用武器装备、物资、粮食都已装车了。 他的确拥有一千名可以作战的骑兵,并不意味着这支部队就只有一千匹马。 威尔芬拥有的马匹、毛驴多达三千匹。 好的马匹充当战马,次一等的就安排拉车驮货,如此后备马匹还有一千匹呢。如若必要,后续的一千匹驮马,摇身一变成为战马供会骑马的步兵骑乘也不是不行。 非常奇妙的是,威尔芬手里居然有两千头毛驴,这就实在是勃艮第人的特色了。 驴子从西亚来,早就被生活在北非的柏柏尔人广泛用于生活。 随着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战败,以及大食的黄金时代结束,在伊比利亚新兴的埃米尔国被法兰克击溃。两个国家体系,两个信仰系统,彼此隔着比利牛斯山基本保持和平状态的对峙已经持续了近一百年。 广义普罗旺斯地区与广义的巴塞罗那地区接壤,后者与埃米尔国的民间贸易已经非常频繁,出口毛驴正是埃米尔国乐意做的。 毛驴能用来拉犁、推动石碾、驮货、拉车,唯独不可作为骑兵的坐骑。勃艮第人需要大牲口干活儿,埃米尔国的商人就把此物卖出高价。因为不存在毛驴骑兵,商人对毛驴 的贸易就肆无忌惮了。 事实是,图卢兹、阿基坦和勃艮第的民间都在养驴,将大量毛驴用作战争勤务,勃艮第人也是不得已为之。 威尔芬早已发现,自己想要有更大作为,显然是无法得到勃艮第北部的那些修道院长、主教的全力支持。 一些教士干脆带着村民逃得无影无踪,他倒是想就地得到新补给,再抓一些村民当民兵来扩大实力,梦想都是奢望。 就在威尔芬兴致勃勃即将开拔之际,维埃纳男爵却慌慌张张逃了回来,这家伙的回来,实在是给年轻的威尔芬一记晴天霹雳。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这一伙儿骑兵,见得有人高举着黄蓝布条构成的粗略旗帜,明白那是自己人。 威尔芬的实际年龄还不满二十岁,他的母亲毕竟是图尔的艾德莱德,这副身体实在有着一定的高卢罗马老贵族的血脉,于是发色是偏黑一些的。 坐镇御所即将开拔,获悉卫兵来报,居然是维埃纳男爵亲自赶来。 难道凡尔登那边出了什么事么?应该是大好事吧。 威尔芬旋即着急一些小贵族,一行人走到大营的门口,值此有些令人疲倦的下午,他一眼认出了正在大营外侧木篱笆附近踌躇的男爵。 「喂!那不是尊贵的维埃纳男爵吗?!」年轻人热情洋溢地走来。 见得年轻的君主,自知有罪的男爵伯特,他无视威尔芬的一脸笑意,当即半跪下 来还故作凶猛地扇了自己几 巴掌。 威尔芬实在吓了一跳「伯特?!你这是何意啊。」 「陛下。」伯特故意捂着脸抬起头,他眉头紧锁一脸惭愧「真是一个悲剧。我!居然战败了。」 「什么?战败了?」 「千真万确,如您所见,我的一千人大军,现在……就只剩下一百人。很多骑士,也阵亡了。」 「不可能。荒唐,我不信。」威尔芬说着抬头扫视一眼下马的众多骑兵,他的笑容消失不见,再看半跪的男爵伯特,已经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传说中的罗斯人!我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就是罗斯人。他们毁灭了特里尔、毁灭了梅茨,现在连凡尔登也毁掉了。战争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骑兵兵力雄厚,我输死抵抗却还是战败……」 男爵伯特又说了很多,他的话语里安插了相当多的杜撰成分。他毕竟是战败者,把敌人吹得过分强大,也是在给自己丧失的颜面找补。 伯特实在知道如威尔芬这般年纪的大贵族的心气儿,自己的先锋部队被强大敌人击败,作为更高级的指挥官岂不是颜面尽失,下一步当然是全力报仇。 遂在伯特的吹嘘中,庞大的罗斯军队有骑兵有步兵,突然间冲出杜奥蒙山的大山口,他们有一万人如洪水般冲杀来…… 威尔芬不至于全信,不过哪怕罗斯人真的有一万人,自己一样敢于进攻。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惊讶是有的,在起初的惊讶过后,年轻 人不禁攥紧拳头。他亲自把男爵伯特扶起来,严肃说道「我知道了。是传说中的罗斯人?我管他是什么人,遇到我的都该死!」 「陛下,看来……凡尔登已经被他们占领,那些骑马的诺曼人……也就是罗斯人。他们一定会杀戮当地的教士、村民。他们是一群魔鬼。」男爵伯特谨慎说道。 「他们没资格做魔鬼,只是一群恶棍。凡是被我抓住,不留情面,全部绞死!」威尔芬愤然说道。 同时,一个瞬间他也很高兴传说中的罗斯人居然大举出现于凡尔登,求战心切的威尔芬巴不得与某个敌人练练手,敌人这不就来了? 威尔芬实在知道自己大军的心态,长期的驻扎没有仗可打,从贵族到士兵大家都很焦躁。大家离开故乡是为了什么,就是打仗!管他敌人是什么,只要有仗可打,自己现在的行为才有意义。 五千之众都处于求战状态,威尔芬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提前一日开拔。目标!击败出现在凡尔登的敌人。 至于敌人真的有一万人? 年轻的威尔芬,突发奇想得想要来一场查理曼式的胜利。 曾经,查理曼亲率数千重骑兵,以不讲道理的集团冲锋,一举冲垮了阿瓦尔人的军阵,这种有别于半回旋战术的骑墙冲锋战术一战定乾坤。 自己的军队全力以赴,给拉车的马匹按上马鞍就能凑够两千骑兵,再加上维埃纳男爵撤下来的骑兵,集合 手头的所有骑兵首先发动一次强袭,一举冲垮那些家伙将他们全部杀尽。 那才是真男人的壮举。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5章 森林中的图勒的圣艾弗尔修道院与上勃艮第君主威尔芬的决定 维埃纳男爵大败亏输,他在凡尔登南部的圣米迦勒修道院休息一夜,收拢残兵继续南下。 一夜无忧,大抵意味着那些骑马的野蛮人没有追上来。 男爵伯特在清晨对自己的残兵一番清点,直到这时候,他才数清楚目前麾下还有多少健在的战士。 有的士兵伤势过重,多亏了修道院宅心仁厚的收留才能活命,既然被收留照顾也意味着这些人不能继续为男爵效力。 「可恶,难道我手里连一百骑都凑不够了?」伯特的心碎的,他的兵力经过一场稀里糊涂的大败,已经彻底折损了90%。 如果现在宣布退出战争,他估计其他贵族也不会嘲笑,上勃艮第的王者威尔芬,也不会怪罪自己的撤退。 但自己不能撤!战败之耻,这口气岂能咽下?! 可是,男爵伯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无法再从封地征召一支新军的。 纠集封地的全部贵族与大量精干民兵上战场,一些骑士已经阵亡,死者的爵位当然要有其儿子继承,但自己已经无力再把阵亡骑士那年幼的儿子也拉上战场。 也许民兵的命不值钱。若是继续强征兵力,意味着农田无人耕作,结果无非是彻底断送男爵领的未来。 他实在已经清楚梅茨伯爵豪赌失败后的惨剧。 泱泱梅茨伯国,现在到处是荒废是村庄,上万名民兵被其拉着去了东方战场,恐怕又有十万民众强行逃离男爵领,再从凡尔 登城一路逃向西方的兰斯。 梅茨伯爵已经死了,城市被毁,更意味着阿达尔伯特家族绝嗣。 固然这给予了威尔芬大人占领梅茨伯国的机会,荣誉与财富是属于大人的,自己作为一介男爵,没必要为了大人的梦想再把自己封地的未来全部赌上。 伯特点齐可怜的兵马,面色凝重得带领大家快马加鞭南下。 还不到半天的功夫,他们沿着马斯河畔平坦的罗马大道,就抵达了这一路上的一处关键十字路可。 却说曾经四通八达的罗马帝国道路系统,一批主干路因往来人员较为平凡,它依旧被使用着。所谓使用,可不是每天都有行人往来。 至少还是有教士、贵族信使,以及住在道路附近的村民,这些人会时不时的使用道路。他们仅仅是使用,维护它可谈不上。 于是一些道路是彻底荒废掉,哪怕它的夯土地基还是长不了树木,道路两侧的荒草疯狂侵蚀道路使得它一点点变得狭窄,道路两侧的森林因无人砍伐拼命生长。 以至于在梅茨城南部区域的罗马大道之只线路,森林取得了胜利。 梅茨之南是森林、沼泽与河流,曾经名为图勒姆(tvv,今图勒tu)的罗马城市已经荒废掉了,它以另一种卑微的姿态继续存在着。 图勒姆曾经也是罗马帝国的交通枢纽城市,帝国毁灭后一连串的战争破坏了它的一切,城市没有再次于废墟中崛 起。至少现在如此。 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建设于海拔高达300米的土丘上,站在山坡上的教士们可以看到山下平静流淌的摩泽尔河以及其支流,还能清楚看到已经退化为村庄的图勒姆旧城。 图勒姆城的位置的确得天独厚。 自凡尔登城背靠着的杜奥蒙山,该山的南部被称作梅讷山区(eine)。 图勒姆城处于梅讷山区的天然大山谷中,山谷平均宽度接近两公里,其中有一条已经被森林完全遮盖的罗马古道,它已经不适合大军同行,倒是可以满足山区村民与教士们出山的需求。 曾经的这条古道连接着马斯河与摩泽尔河,它的存在完全是彼时 的罗马人处于经济投入的考虑,修造一条道路明显比挖掘深沟造运河省钱。 这条连接两条河的古道有约莫十二公里,它的东侧就是图勒姆城,西侧则是谓之为「十字路口」的城镇。 十字路口镇一样衰落,然而比起淹没于森林之海的图勒姆旧城,十字路口就是字面意义的十字路口,哪怕现在该地区已经退化成了丁字路口,其交通的重要性不可小觑。 这片地域已经区域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管理,在退化为丁字路口的区域,在旧市镇的原址上重生了两座村庄——维迪村与维孔村。 两村的名字合在一起,几乎就是拉丁语的旧称,即河水边的十字路口市镇。 两个村子因图勒姆城的衰 落,已经无法复现昔日的交通繁荣,以至于两村该享有的桥梁,它就剩下一些时常淹没于洪水中的石桥墩,无声诉说着昔日辉煌。 两村的西方是奥尔南河的源头,奥尔南河流入索河,索河再流入马恩河,于是离开东部丘陵地带进入庞大的巴黎平原区。 从兰斯出发,寻着马恩河找到其河源后,再通过宽阔山谷进入马斯河的十字路口市镇,继而抵达图勒姆城。这曾经是有别于通过凡尔登城的大山谷,第二条前往梅茨城的路线。 可惜,这条线路已经废止了。 图勒姆修道院负责一片小教区,其北部的圣米迦勒修道院又负责一片小教区。两者距离凡尔登教区都很近,不等于两者都被凡尔登方面节制。 修道院长与地方主教,某种意义上是另一种诸侯系统。 图勒姆修道院的上级直接是兰斯大主教,而比兰斯地位更高者,就是罗马教宗了。 于是,上勃艮第小王国与兰斯主教区,两者的界限就是这个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 至于这个修道院有什么能力?值此帝国内战时代,它其实什么能力也没有。 修道院长伏罗泰(frthaire),他不可能有财力去组织村民铲除覆盖图勒姆旧城的森林,庇护小教区内民众的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处于旧时代十字路口市镇处的两个村庄,维迪村与维孔村的百姓,已经被他审时度势的全部迁移到山区 内了。 伏罗泰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勃艮第人绝对没安好心,趁着帝国内战局面加剧一定要趁机扩大自己的领地。 自去年秋收后不久,伏罗泰就已获悉勃艮第人意欲北上。如果上勃艮第的统治者威尔芬要动手,首当其冲的就是勃艮第大军如饿狼一般,将维迪、维孔两村生吞活剥。 粮食被抢光,村中男子被强行充军,甚至村妇…… 为了避免灾祸,村民在教士的要求下,带着所有粮食、农具、牲畜,以及所有能用的东西,他们趁着秋季枯水期,将暴露在外的旧桥墩处铺设原木构筑临时桥梁,罢了村民集体过河进入山区,事后再把桥梁拆掉了。 凡是山区外的村庄,他们归圣艾弗尔修道院管理,既然院长大人声称这么做是避免战争威胁,村民集体搬家,赶在冬季到来前,就在图勒姆旧城附近的森林中,找寻一处又处被树林环绕的空地,在此建立新定居点。 梅讷山区不大却也不小,藏匿约莫三千名村民隐居并无问题。 作为修道院长,伏罗泰愿意全力以赴庇护这些羔羊。如若勃艮第人为了征兵,意欲进入森林抓人充军,他就指挥教士们带着大家在山区东躲西藏。若是被抓住,自己就挺身而出跟勃艮第贵族据理力争。 于是,当维埃纳男爵军,作为勃艮第大军的先头部队浩浩荡荡北上时,他们经过的是两座被恶意荒废的村庄。 有少数村 民 对修道院长的举措是不理解的,自从注意到一支庞大军队居然强忍着冬季寒冷也要北上、军队居然打出的是欧塞尔伯爵的纹章旗帜,这一切完全应证了修道院长的判断。 于是乎,断定那些村民藏得比土拨鼠都严密,战败溃逃的维埃纳男爵就不奢望能从维迪维孔村得到任何补给。 精简后的一百骑快马加鞭,过了这两个村子又是沿着马斯河一路狂遁约莫三十五公里。 多亏了罗马大道,他们一行才能在这一天快速本地五十公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甚至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 此刻,上勃艮第的君主威尔芬,早已奉其父亲的命令在「新堡垒」驻扎。 所谓新堡垒,就是昔日的诺维马斯格姆,它驻扎着威尔芬的大军。 却说这支由勃艮第人为主的联军,欧塞尔伯爵目前坐镇第戎大营,他的儿子威尔芬,以上勃艮第王者的身份,带着多达五千人的大军已经抵达新堡垒了。 威尔芬自领一千名骑兵又有四千步兵,战士的披甲率很高,军队的士气颇为不错。 里昂城是上勃艮第的核心,附近的村庄星罗棋布,当地人人口众多,这就是威尔芬能组织大军的基础条件。 里昂城被这个年轻人控制在手,他身后是强大的欧塞尔伯爵、也是全体勃艮第族的贵族们最信任的贵族。因为这一层血缘身份,众多勃艮第贵族,如今正是团结在这两位父子身边。 这一情况是普罗旺斯小国王丕平二世也不得不承认的。只有做皇帝的叔叔洛泰尔在内战中翻盘、只有勃艮第人帮助皇帝打赢内战,自己才能拿回阿基坦国王的身份地位。 反之,自己待在普罗旺斯吆五喝六,当地大大小小的勃艮第贵族必然极为反感。 丕平二世也发现了,自己想要调动手下的贵族是做梦,这些贵族还是乐意听从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或是威尔芬的调动。 丕平二世的普罗旺斯王徒有其表,手下军队无论贵族还是民兵,他们几乎都是勃艮第人。既然调动不了他们,索性自己就做一个老好人,任何的事听从欧塞尔伯爵安排好了。 欧塞尔伯爵是这样安排的。 其一,维埃纳男爵首先去控制凡尔登,派出斥候侦查梅茨敌情。 其二,威尔芬的上勃艮第军队首先离开第戎大营,进抵北部建立「新堡垒大营」,等春耕结束开拔去凡尔登。 其三,威尔芬完全占领凡尔登,部分军队通过大山口进入梅茨西部平原,后续联军再进入凡尔登。 一千人、五千人、一万五千人到两万人,欧塞尔伯爵自觉筹划的不错,他联合盟友拼尽所能,正想办法将军队凑到三万人。 也恰是组织了庞大军队,其规模已经达到了勃艮第人武装之巅峰。 因为这可是接近三万人的战兵,有超过一半人披着不同程度的甲衣,武器装备方面也是前所未有之强大。 欧塞尔伯 爵康拉德,他为了勃艮第完全复国已经隐忍了大半辈子,自己人生暮年赌上一把,就是对自己一生的交待。 不过,康拉德并非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那样的莽夫。 康拉德想得更长远,如果自己战败了,勃艮第不会二次出兵,勃艮第族人不会为了这场战争战斗到最后一个男人。一旦战败,剩下的勃艮第人全力龟缩先有领地防守。 阿达尔伯特家族都是老法兰克贵族,其与梅茨当地的高卢人、法兰克族平民并非共荣的立场。 这个时代,勃艮第还存留一定的部族遗风,贵族与民众因为几十年前被灭国,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怨气,恰是这种怨气促使他们还可以团结在一起。 如果勃艮第战败了怎么 办?那就全力防御咯。 突然损失了两三万人,对于如今的勃艮第已经不会再伤筋动骨了。 勃艮第到底有多少人?如今旧王国境内的民众已经达到了百万人级别,它们分布在一片南北走向的长条形范围内,民众普遍沿着罗纳河居住,河流一路向南注入地中海,气候条件也越来越好。 勃艮第在几十年前战败后的集体隐忍,使得他们得了半个世纪的稳定发展期。 臣服法兰克,反而令人口快速增长。 他们绝不承认法兰克王国提供了哪些福祉,更多的人口使得隐忍的勃艮第贵族们拥有了复仇的底气。 当前,时间正到了一个微妙的节点。 这一日,驻扎新堡垒 的威尔芬,他与自己的贵族部下们已经在准备着大军开拔前的最后事宜了。 所以无论凡尔登出现了任何新情况,威尔芬所部的五千大军都要开拔! 广大战士正做着最后的战备,大量的备用武器装备、物资、粮食都已装车了。 他的确拥有一千名可以作战的骑兵,并不意味着这支部队就只有一千匹马。 威尔芬拥有的马匹、毛驴多达三千匹。 好的马匹充当战马,次一等的就安排拉车驮货,如此后备马匹还有一千匹呢。如若必要,后续的一千匹驮马,摇身一变成为战马供会骑马的步兵骑乘也不是不行。 非常奇妙的是,威尔芬手里居然有两千头毛驴,这就实在是勃艮第人的特色了。 驴子从西亚来,早就被生活在北非的柏柏尔人广泛用于生活。 随着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战败,以及大食的黄金时代结束,在伊比利亚新兴的埃米尔国被法兰克击溃。两个国家体系,两个信仰系统,彼此隔着比利牛斯山基本保持和平状态的对峙已经持续了近一百年。 广义普罗旺斯地区与广义的巴塞罗那地区接壤,后者与埃米尔国的民间贸易已经非常频繁,出口毛驴正是埃米尔国乐意做的。 毛驴能用来拉犁、推动石碾、驮货、拉车,唯独不可作为骑兵的坐骑。勃艮第人需要大牲口干活儿,埃米尔国的商人就把此物卖出高价。因为不存在毛驴骑兵,商人对毛驴 的贸易就肆无忌惮了。 事实是,图卢兹、阿基坦和勃艮第的民间都在养驴,将大量毛驴用作战争勤务,勃艮第人也是不得已为之。 威尔芬早已发现,自己想要有更大作为,显然是无法得到勃艮第北部的那些修道院长、主教的全力支持。 一些教士干脆带着村民逃得无影无踪,他倒是想就地得到新补给,再抓一些村民当民兵来扩大实力,梦想都是奢望。 就在威尔芬兴致勃勃即将开拔之际,维埃纳男爵却慌慌张张逃了回来,这家伙的回来,实在是给年轻的威尔芬一记晴天霹雳。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这一伙儿骑兵,见得有人高举着黄蓝布条构成的粗略旗帜,明白那是自己人。 威尔芬的实际年龄还不满二十岁,他的母亲毕竟是图尔的艾德莱德,这副身体实在有着一定的高卢罗马老贵族的血脉,于是发色是偏黑一些的。 坐镇御所即将开拔,获悉卫兵来报,居然是维埃纳男爵亲自赶来。 难道凡尔登那边出了什么事么?应该是大好事吧。 威尔芬旋即着急一些小贵族,一行人走到大营的门口,值此有些令人疲倦的下午,他一眼认出了正在大营外侧木篱笆附近踌躇的男爵。 「喂!那不是尊贵的维埃纳男爵吗?!」年轻人热情洋溢地走来。 见得年轻的君主,自知有罪的男爵伯特,他无视威尔芬的一脸笑意,当即半跪下 来还故作凶猛地扇了自己几 巴掌。 威尔芬实在吓了一跳「伯特?!你这是何意啊。」 「陛下。」伯特故意捂着脸抬起头,他眉头紧锁一脸惭愧「真是一个悲剧。我!居然战败了。」 「什么?战败了?」 「千真万确,如您所见,我的一千人大军,现在……就只剩下一百人。很多骑士,也阵亡了。」 「不可能。荒唐,我不信。」威尔芬说着抬头扫视一眼下马的众多骑兵,他的笑容消失不见,再看半跪的男爵伯特,已经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传说中的罗斯人!我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就是罗斯人。他们毁灭了特里尔、毁灭了梅茨,现在连凡尔登也毁掉了。战争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骑兵兵力雄厚,我输死抵抗却还是战败……」 男爵伯特又说了很多,他的话语里安插了相当多的杜撰成分。他毕竟是战败者,把敌人吹得过分强大,也是在给自己丧失的颜面找补。 伯特实在知道如威尔芬这般年纪的大贵族的心气儿,自己的先锋部队被强大敌人击败,作为更高级的指挥官岂不是颜面尽失,下一步当然是全力报仇。 遂在伯特的吹嘘中,庞大的罗斯军队有骑兵有步兵,突然间冲出杜奥蒙山的大山口,他们有一万人如洪水般冲杀来…… 威尔芬不至于全信,不过哪怕罗斯人真的有一万人,自己一样敢于进攻。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惊讶是有的,在起初的惊讶过后,年轻 人不禁攥紧拳头。他亲自把男爵伯特扶起来,严肃说道「我知道了。是传说中的罗斯人?我管他是什么人,遇到我的都该死!」 「陛下,看来……凡尔登已经被他们占领,那些骑马的诺曼人……也就是罗斯人。他们一定会杀戮当地的教士、村民。他们是一群魔鬼。」男爵伯特谨慎说道。 「他们没资格做魔鬼,只是一群恶棍。凡是被我抓住,不留情面,全部绞死!」威尔芬愤然说道。 同时,一个瞬间他也很高兴传说中的罗斯人居然大举出现于凡尔登,求战心切的威尔芬巴不得与某个敌人练练手,敌人这不就来了? 威尔芬实在知道自己大军的心态,长期的驻扎没有仗可打,从贵族到士兵大家都很焦躁。大家离开故乡是为了什么,就是打仗!管他敌人是什么,只要有仗可打,自己现在的行为才有意义。 五千之众都处于求战状态,威尔芬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提前一日开拔。目标!击败出现在凡尔登的敌人。 至于敌人真的有一万人? 年轻的威尔芬,突发奇想得想要来一场查理曼式的胜利。 曾经,查理曼亲率数千重骑兵,以不讲道理的集团冲锋,一举冲垮了阿瓦尔人的军阵,这种有别于半回旋战术的骑墙冲锋战术一战定乾坤。 自己的军队全力以赴,给拉车的马匹按上马鞍就能凑够两千骑兵,再加上维埃纳男爵撤下来的骑兵,集合 手头的所有骑兵首先发动一次强袭,一举冲垮那些家伙将他们全部杀尽。 那才是真男人的壮举。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6章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与驴车战术 战败的维埃纳男爵对击败他的罗斯人有着不切实际的描述,他当然要为自己的战败找补,好歹是一位男爵,把敌人吹得过于强大,自己还能找回些许颜面。 不过,很多贵族不认为这是事实。 冷静下来的勃艮第贵族们集结在他们的君主身边,为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小狼」威尔芬出谋划策。 当然,战败的男爵伯特作为当事人,也必须出席连夜举行的紧急军事会议。 站在威尔芬身边的,是一位地位显赫的伯爵——波图瓦伯爵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德吉格尼德(guignide)。 这位本名叫做安德烈的伯爵,坐拥里昂南部的一大片土地。他的御所,在领地内的靠近罗讷河的瓦朗讷斯市镇。(今瓦朗斯市) 他的北方邻居就是维埃纳男爵伯特,对于伯特的自身实力,以及其对战败的说法,安德烈有自己的判断。 安德烈初步判断,伯特对敌人的情况过度夸大其词了。 不过,敌人的强力也不可忽视。 年轻人心头一团火,这时候劝说威尔芬冷静一些是不可能的。再说,何必冷静呢? 凡尔登是勃艮第大军行动的必经之路,当地被野蛮人占领,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考虑到维埃纳男爵的颜面,伯爵安德烈在此就不提其人损兵折将还顿时一大批粮食给养的倒霉事了。 木屋里站着诸多贵族,点燃的油灯好似被室内的杀气感染,它们在剧烈颤 抖。 伯爵安德烈是勃艮第地区的老牌贵族,手握的大军占据着上勃艮第近一半的兵力。他有兵三千,其中骑兵就有五百。 而这,只是安德烈在这个新堡垒大营集结的军队。 波图瓦伯国还有一批军队目前留在第戎,由安德烈的大儿子统领,并命令留在后方大营的军队听命于欧塞尔伯爵的指挥。 对于此事,伯爵安德烈可没有任何的心理不适。 诸勃艮第贵族都明白,欧塞尔伯爵仅仅是碍于法理不便于公开称王,顶着伯爵的头衔行昔日勃艮第国王故事,这很合理。 这就是安德烈得以堂而皇之站在威尔芬身边的底气,某种意义上,这位老家伙还肩负着参谋的工作。 于是这场突击的军事会议,威尔芬年轻气盛如一头青壮斗牛,他已经下达「立刻开拔」的作战命令,这一命令不会改变。 伯爵安德烈虽有一些担忧,他的态度与自己年轻的君主实际的完全一致的。 当众一些小贵族的面,安德烈公开表态「我完全支持威尔芬大人的决定。」 有了这位老伯爵开口,在场的诸位立刻喝彩。 「但是!」安德烈话语突然有所转折,他看向身边站着的威尔芬「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你说吧。」威尔芬催促道。 「是。关于大人你计划立刻集合所有骑兵发动强袭,固然我们可以突然组织出超过两千名骑兵。考虑到敌人的实力……敌人比较强劲,仅 仅靠着骑兵是否足够呢?我看还不够。」 听得,威尔芬不禁掐起腰「我看足够了。查理曼带领数千骑兵大破阿瓦尔人,那些会骑马的诺曼人是另一种野蛮人。查理曼做得,我也做得。」 「但是,查理曼只有一个。」 「难道我就不能做第二个查理曼?」年轻人起了牛脾气,他抬起头完全以下巴对着身边的老伯爵。 伯爵安德烈绷起一张老脸「至少我们的运气如此。勃艮第,我看无法取代法兰克。现在仅仅是能够成功 复国,已经是天主保佑。」 「你在质疑我的气力?」 「我不敢。不过,若是你父亲在这里,他一定会选择更稳妥的策略。」 「稳妥?我看强袭敌人事不宜迟。」威尔芬再一次抢话道。 安德烈并没有否定作战方案的意思,所以这番并不做任何退让,他再道「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仅仅靠集合全部骑兵的行为还是很冒险。敌人是否真有一万人?我看是维埃纳男爵大人眼花了。他们没有一万人,五千人应该是有的。若是没有五千人,那也得有三千人……」 就敌人兵力问题,安德烈的眼角注意到伯特那难堪的脸,他转移话题「两千骑兵不足以稳妥胜利。依我看,就把全部兵力压上去。我们以五千对他们五千,以强袭对他们的疏忽。」 说这话的时候,安德烈当然不能肯定凭什么敌人会「疏忽」。 「难道你希望步兵的两 条腿,可以和我们的战马跑得一样快?」威尔芬觉察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两条腿当然不可能,若是坐上驴车就完全不同了。」安德烈定了定神,他面对威尔芬,面对在场的其他贵族,勾勒出一副更宏大的作战蓝图。 所谓大军按照旧计划浩浩荡荡开拔,就必须花费大量精力用于押运庞大辎重。 勃艮第大军准备的粮食等物资,是用以接下来的远征使用。 凡尔登城就在新堡垒大营的北方,战败的男爵狂奔两天就回来了,同样意味着集合的两千骑兵也能用两天时间杀回去反击。 不过真的这么做了,上勃艮第小王国的骑兵,就不得不以颇为疲惫的身姿,去攻打盘踞在凡尔登城的敌人,就算己方可能兵力占有,过于疲惫的话还是要吃亏。 伯爵安德烈不愿意在凡尔登与所谓的罗斯人浪费时间,更不希望在当地蒙受很大损失。 因为欧塞尔-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的目的是前往阿尔萨斯地区勤王,只有把落难的皇帝洛泰尔拯救了,事后大家才能得到巨大的奖赏。 现在冷静想想,安德烈觉得事到如今这一决定已经非常冒险了。 就像是搭在弓弦的箭,如今弓已经拉满了,箭矢不得不发,现在大军不得不进攻。 前方出现一大群罗斯人,这群家伙的存在已经导致联军有了惊人的一千人损失。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伙儿敌人歼灭,威尔芬的主张完 全正确,就是这小子太高估己方骑兵的实力,也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安德烈的主张是这样的,因为现在集结军队抵达战场,哪怕是步兵,快速走上三天也到了。 步兵何必真的要用两条腿呢? 在安德烈的特别计划下,拉车的马匹安上马鞍,如此新添一千名名义上的骑兵。 数量惊人的毛驴当如何? 毛驴固然不能骑,一头驴拉着已经空载的平板车,车上坐着四五个步兵,这不就能快速抵达战场了? 驴车拉人的主张令在场众人耳目一新。 威尔芬从未想到这一点,他恍然大悟后就是一拍大腿「就这么办!让士兵把物资立刻卸下。待装车的物资也都不装了。」 安德烈很高兴自己年轻君主开窍了,老家伙笑道「就应该这么办。营地就留下极少量的士兵驻扎,依我看留下一百人就够了。」 「这样,我们岂不是……五千人全部出动?!」威尔芬讶异说道。 「有两千人骑马行动,剩下的人坐在驴车上。依我看明早行动绝无问题,我们在平坦的罗马大道前进,驴子就算拉了很多战士,驴车速度也比走路快。我估计还是用上两天时间,我们的大军即可抵达凡尔登。我们 是去作战,带上够吃四到五天的粮食就足够。还有!」 说到这里,安德烈不得不提一嘴凡尔登的情况。 「凡尔登城被野蛮人蹂躏,我们去处决所有的野蛮人。那些家伙不可能几 天时间就把凡尔登的财富拿走,我们杀了强盗,凡尔登全城的财富就是对我们的奖赏。」 安德烈的话隐去了很多阴暗的想法,所谓估计到教士、民众都被残杀,城市财富归谁呢?上勃艮第军队杀过去,将凡尔登的财富收归自己,事后若是兰斯大主教过问此事,就说财富都被野蛮人霸占就好了。 毕竟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种,罗斯人会骑马,说不定和阿瓦尔人也有些关系。无论那是什么,敌人都是野蛮人,财富在野蛮人手里不知所踪,这很合理。 老伯爵安德烈,他的这番不便于明说的话当场点醒了在场所有的聪明人。 此刻,就连男爵伯特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狠辣与狡猾。 当时的伯特只希望凡尔登城主动进献一些财富犒劳自己的军队,这个安德烈狮子大开口,分明是要打着「讨伐诺曼罗斯人」的名义计划把凡尔登城洗劫一遍。如果出现任何的乱子,譬如勃艮第大军纵兵劫掠,事后一切罪责扔给诺曼人就好了。 他们嘿嘿笑出声,连威尔芬也佩服这位老伯爵的睿智。 贵族们说干就干,来自威尔芬的修正过的命令当夜传遍整个营地。 这一夜广大战士们上下其手得将已经装车的物资卸下,月光照在一辆辆平板车上,平滑的木板正剧烈反光。 新的一天大军开拔。 毛驴与战马被罕见的大量饲喂粮食,广大战士也在大清早吃上丰盛一餐 。 军营里大规模煮麦子,他们有意多煮上一些,把煮好的燕麦、黑麦沥干了水倒进麻布口袋,这样煮熟的食物会快速风干,待到这天晚上,士兵把它就地兑水泡一下就能立刻吃了。 一辆驴车甚至坐上六名步兵,他们的锁子甲、破甲、小圆盾,以及五花八门的武器一并放在车上。 一头毛驴拉运做了如此多战士的平板车,在出发的时候毛驴要费一些力气,真的行动起来,速度会逐渐变快。 六百余辆驴车,实际出动一千余头毛驴。 加上维埃纳男爵的败兵,威尔芬凑出了两千一百骑。 全军大快朵颐一番后,当太阳完全升起,集结完毕的上勃艮第大军的五千之众,自昨天下午受到战争警报,这才过了约莫十八个小时,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攻就开始了。 五千人紧急出动,不过按照旧计划,这几日也是大军开拔之日,广大战士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急迫。 恰恰很多人早就为无聊的驻扎折腾得不耐烦,他们毕竟有一半人是波图瓦伯爵的人,有关维埃纳男爵军战败,那是那家伙蠢,己方有睿智的伯爵大人、年轻有为的国王威尔芬大人,此次出战,凡尔登的游弋的野蛮人必败。 就这样,骑兵在前,运载三千名步兵的驴车在后。 战马在嘶鸣,毛驴又是啊啊大叫,再伴随着车轱辘的吱吱扭扭,士兵见对未来战士的乐观谈笑。 行动的大军带来巨大的轰鸣 ,诚如伯爵安德烈所说,广大步兵坐上驴车,他们很快就与行动中的骑兵大军保持相似的速度。 因为骑兵出战,按照法兰克模式训练的勃艮第骑兵,行军之际就是战马快步走,待到与敌接战,也是短距离冲锋,以半回旋战术,用极长的骑矛轮番戳刺敌人军阵。 正常的行军,骑兵保持着步兵的两倍速。恰恰拉了一车人的驴车,毛驴完美展现出它强大的耐力,以快步走动,也能保持步兵的两 倍速。 很快,新堡垒大营变得空空荡荡。 被留下来的守军,他们本就因为崴脚、肢体受伤、腹泻等形形***的原因,这些人其实属于「非战斗减员」,就是按照旧计划,他们在伤愈之前难以跟上大部队,现在负责留下来看大营,也算人尽其用了。 庞大军队整体保持相当于一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这个速度看似很磨蹭,对勃艮第军队而言已经是在创造行军的奇迹了。 前队的两千余骑兵开路,后面的驴车大部队不得不因为道路狭窄变得拖拖拉拉。 骑兵们可以忍受一些很崎岖的道路,战马在荒草地走没有任何不适,于是骑兵可以在罗马大道两侧的草地前进,但驴车就只能严格沿着大道走向行进。 多亏了他们行进的是昔日罗马帝国的主干道,多亏了和平时期勃艮第地方与兰斯大主教区的联络比较频繁,这条路走得多了,草丛对路面的侵蚀显得非常缓 慢,大道宽度仍有十个罗马步(约莫十六米),并排行进两辆驴车并不不妥。 道路便利令波图瓦伯爵的驴车战术可以立刻施行,即便如此,庞大的军队还是在这天上午硬生生的变成长度大道约莫四公里的狭长队伍。 这些日子虽有阴雨,偶然的小雨转瞬即逝,近日以来南风比较强烈,天气很适宜,这太适合作战了。 当日刚过中午,上勃艮第军就已经抵达昔日的十字路口市镇,军队通过空荡荡的维迪、维孔两村,就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阶段性目的地——圣米迦勒修道院。 站在修道院长卡尔梅特的立场上,他在前天收留了维埃纳男爵的溃兵,一些伤兵还留在修道院修养。虽然明白南方集结的大军一定要从修道院门口过境,怎料到值此柔和的下午,一小撮骑兵带着象征欧塞尔伯爵的蓝黄条纹的旗子抵达修道院,宣称有多达五千人的大军要在修道院附近过夜驻扎。 勃艮第人?这么此举已经是跨越了传统辩解! 维埃纳男爵就只是男爵,然而接踵而至的可是上勃艮第的王者威尔芬。 威尔芬携五千大军而来,其意义就太重大了。 卡尔梅特实在不希望这群家伙在修道院附近驻扎,他信不过这些军队。 勃艮第军固然不会堂而皇之把圣米迦勒修道院的财富搬空,估计士兵们手痒痒,会把附近村庄洗劫一空。卡尔梅特不相信那些家伙的军纪,好在 自己在昨日就给了附近村庄以警报,一些人已经带着细软撤到山林了。 仍有很多大胆的村民没有规避,现在……也许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乎,卡尔梅特一边虚与委蛇地告知勃艮第人的传令兵,所谓自己欢迎大军的驻扎,另一方面也是指挥下级教士,赶紧告知还没有撤离的村民立刻逃。 可惜,他的举措还是晚了一步。 威尔芬绝得天色渐晚,加之今日全力赶路已经人困马乏,对休息的渴望反而趋势骑兵更快行动。 修道院长卡尔梅特突然感觉到大地震动,须臾,便是勃艮第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这些携带超长骑枪的法兰克风格骑兵,他们犹如马斯河畔行走的森林,骑矛如林遮天蔽日,夕阳柔光又照着他们锃光瓦亮的头盔烁烁放光。 大军一到,可怜的就是那些没即使撤走的村民。 勃艮第骑兵立刻占领修道院的附属村庄,未逃走的男女村民都被控制。 男的充军做民兵,女的一并带走充当厨娘。老实巴交的村民如何要为勃艮第人打仗呢?多亏了修道院长卡尔梅特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带走了所有被俘虏的村民。 被保下的就只是村民,村子里所有未被村民带走的财物当即被勃艮 第人笑纳。 以道德做批判?以「下地狱」做诅咒? 年轻的王者威尔芬不吃道德批判这一套,他是很典型的军事贵族,又正值青春期的尾巴最是好勇斗狠。 至于诅咒其 下地狱,卡尔梅特开不了口。他实在知道勃艮第人的狠辣,若是自己乱说话,保不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再说,这种话也不能对着威尔芬说,此子是上勃艮第王者、欧塞尔伯爵之子,图尔伯爵二小姐的大儿子,此人因而还是皇帝洛泰尔的表外甥。威尔芬就算是把修道院附属村庄的村民都杀死,自己想骂他就只能腹诽,在明面上还是要对这小子笑脸相迎。 这一次,修道院长卡尔梅特见到了已经长为大人的威尔芬,也是第一次看到据说是五千人的大军陈兵修道院。 他完全手足无措了。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6章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与驴车战术 战败的维埃纳男爵对击败他的罗斯人有着不切实际的描述,他当然要为自己的战败找补,好歹是一位男爵,把敌人吹得过于强大,自己还能找回些许颜面。 不过,很多贵族不认为这是事实。 冷静下来的勃艮第贵族们集结在他们的君主身边,为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小狼」威尔芬出谋划策。 当然,战败的男爵伯特作为当事人,也必须出席连夜举行的紧急军事会议。 站在威尔芬身边的,是一位地位显赫的伯爵——波图瓦伯爵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德吉格尼德(guignide)。 这位本名叫做安德烈的伯爵,坐拥里昂南部的一大片土地。他的御所,在领地内的靠近罗讷河的瓦朗讷斯市镇。(今瓦朗斯市) 他的北方邻居就是维埃纳男爵伯特,对于伯特的自身实力,以及其对战败的说法,安德烈有自己的判断。 安德烈初步判断,伯特对敌人的情况过度夸大其词了。 不过,敌人的强力也不可忽视。 年轻人心头一团火,这时候劝说威尔芬冷静一些是不可能的。再说,何必冷静呢? 凡尔登是勃艮第大军行动的必经之路,当地被野蛮人占领,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考虑到维埃纳男爵的颜面,伯爵安德烈在此就不提其人损兵折将还顿时一大批粮食给养的倒霉事了。 木屋里站着诸多贵族,点燃的油灯好似被室内的杀气感染,它们在剧烈颤 抖。 伯爵安德烈是勃艮第地区的老牌贵族,手握的大军占据着上勃艮第近一半的兵力。他有兵三千,其中骑兵就有五百。 而这,只是安德烈在这个新堡垒大营集结的军队。 波图瓦伯国还有一批军队目前留在第戎,由安德烈的大儿子统领,并命令留在后方大营的军队听命于欧塞尔伯爵的指挥。 对于此事,伯爵安德烈可没有任何的心理不适。 诸勃艮第贵族都明白,欧塞尔伯爵仅仅是碍于法理不便于公开称王,顶着伯爵的头衔行昔日勃艮第国王故事,这很合理。 这就是安德烈得以堂而皇之站在威尔芬身边的底气,某种意义上,这位老家伙还肩负着参谋的工作。 于是这场突击的军事会议,威尔芬年轻气盛如一头青壮斗牛,他已经下达「立刻开拔」的作战命令,这一命令不会改变。 伯爵安德烈虽有一些担忧,他的态度与自己年轻的君主实际的完全一致的。 当众一些小贵族的面,安德烈公开表态「我完全支持威尔芬大人的决定。」 有了这位老伯爵开口,在场的诸位立刻喝彩。 「但是!」安德烈话语突然有所转折,他看向身边站着的威尔芬「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你说吧。」威尔芬催促道。 「是。关于大人你计划立刻集合所有骑兵发动强袭,固然我们可以突然组织出超过两千名骑兵。考虑到敌人的实力……敌人比较强劲,仅 仅靠着骑兵是否足够呢?我看还不够。」 听得,威尔芬不禁掐起腰「我看足够了。查理曼带领数千骑兵大破阿瓦尔人,那些会骑马的诺曼人是另一种野蛮人。查理曼做得,我也做得。」 「但是,查理曼只有一个。」 「难道我就不能做第二个查理曼?」年轻人起了牛脾气,他抬起头完全以下巴对着身边的老伯爵。 伯爵安德烈绷起一张老脸「至少我们的运气如此。勃艮第,我看无法取代法兰克。现在仅仅是能够成功 复国,已经是天主保佑。」 「你在质疑我的气力?」 「我不敢。不过,若是你父亲在这里,他一定会选择更稳妥的策略。」 「稳妥?我看强袭敌人事不宜迟。」威尔芬再一次抢话道。 安德烈并没有否定作战方案的意思,所以这番并不做任何退让,他再道「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仅仅靠集合全部骑兵的行为还是很冒险。敌人是否真有一万人?我看是维埃纳男爵大人眼花了。他们没有一万人,五千人应该是有的。若是没有五千人,那也得有三千人……」 就敌人兵力问题,安德烈的眼角注意到伯特那难堪的脸,他转移话题「两千骑兵不足以稳妥胜利。依我看,就把全部兵力压上去。我们以五千对他们五千,以强袭对他们的疏忽。」 说这话的时候,安德烈当然不能肯定凭什么敌人会「疏忽」。 「难道你希望步兵的两 条腿,可以和我们的战马跑得一样快?」威尔芬觉察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两条腿当然不可能,若是坐上驴车就完全不同了。」安德烈定了定神,他面对威尔芬,面对在场的其他贵族,勾勒出一副更宏大的作战蓝图。 所谓大军按照旧计划浩浩荡荡开拔,就必须花费大量精力用于押运庞大辎重。 勃艮第大军准备的粮食等物资,是用以接下来的远征使用。 凡尔登城就在新堡垒大营的北方,战败的男爵狂奔两天就回来了,同样意味着集合的两千骑兵也能用两天时间杀回去反击。 不过真的这么做了,上勃艮第小王国的骑兵,就不得不以颇为疲惫的身姿,去攻打盘踞在凡尔登城的敌人,就算己方可能兵力占有,过于疲惫的话还是要吃亏。 伯爵安德烈不愿意在凡尔登与所谓的罗斯人浪费时间,更不希望在当地蒙受很大损失。 因为欧塞尔-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的目的是前往阿尔萨斯地区勤王,只有把落难的皇帝洛泰尔拯救了,事后大家才能得到巨大的奖赏。 现在冷静想想,安德烈觉得事到如今这一决定已经非常冒险了。 就像是搭在弓弦的箭,如今弓已经拉满了,箭矢不得不发,现在大军不得不进攻。 前方出现一大群罗斯人,这群家伙的存在已经导致联军有了惊人的一千人损失。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伙儿敌人歼灭,威尔芬的主张完 全正确,就是这小子太高估己方骑兵的实力,也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安德烈的主张是这样的,因为现在集结军队抵达战场,哪怕是步兵,快速走上三天也到了。 步兵何必真的要用两条腿呢? 在安德烈的特别计划下,拉车的马匹安上马鞍,如此新添一千名名义上的骑兵。 数量惊人的毛驴当如何? 毛驴固然不能骑,一头驴拉着已经空载的平板车,车上坐着四五个步兵,这不就能快速抵达战场了? 驴车拉人的主张令在场众人耳目一新。 威尔芬从未想到这一点,他恍然大悟后就是一拍大腿「就这么办!让士兵把物资立刻卸下。待装车的物资也都不装了。」 安德烈很高兴自己年轻君主开窍了,老家伙笑道「就应该这么办。营地就留下极少量的士兵驻扎,依我看留下一百人就够了。」 「这样,我们岂不是……五千人全部出动?!」威尔芬讶异说道。 「有两千人骑马行动,剩下的人坐在驴车上。依我看明早行动绝无问题,我们在平坦的罗马大道前进,驴子就算拉了很多战士,驴车速度也比走路快。我估计还是用上两天时间,我们的大军即可抵达凡尔登。我们 是去作战,带上够吃四到五天的粮食就足够。还有!」 说到这里,安德烈不得不提一嘴凡尔登的情况。 「凡尔登城被野蛮人蹂躏,我们去处决所有的野蛮人。那些家伙不可能几 天时间就把凡尔登的财富拿走,我们杀了强盗,凡尔登全城的财富就是对我们的奖赏。」 安德烈的话隐去了很多阴暗的想法,所谓估计到教士、民众都被残杀,城市财富归谁呢?上勃艮第军队杀过去,将凡尔登的财富收归自己,事后若是兰斯大主教过问此事,就说财富都被野蛮人霸占就好了。 毕竟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种,罗斯人会骑马,说不定和阿瓦尔人也有些关系。无论那是什么,敌人都是野蛮人,财富在野蛮人手里不知所踪,这很合理。 老伯爵安德烈,他的这番不便于明说的话当场点醒了在场所有的聪明人。 此刻,就连男爵伯特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狠辣与狡猾。 当时的伯特只希望凡尔登城主动进献一些财富犒劳自己的军队,这个安德烈狮子大开口,分明是要打着「讨伐诺曼罗斯人」的名义计划把凡尔登城洗劫一遍。如果出现任何的乱子,譬如勃艮第大军纵兵劫掠,事后一切罪责扔给诺曼人就好了。 他们嘿嘿笑出声,连威尔芬也佩服这位老伯爵的睿智。 贵族们说干就干,来自威尔芬的修正过的命令当夜传遍整个营地。 这一夜广大战士们上下其手得将已经装车的物资卸下,月光照在一辆辆平板车上,平滑的木板正剧烈反光。 新的一天大军开拔。 毛驴与战马被罕见的大量饲喂粮食,广大战士也在大清早吃上丰盛一餐 。 军营里大规模煮麦子,他们有意多煮上一些,把煮好的燕麦、黑麦沥干了水倒进麻布口袋,这样煮熟的食物会快速风干,待到这天晚上,士兵把它就地兑水泡一下就能立刻吃了。 一辆驴车甚至坐上六名步兵,他们的锁子甲、破甲、小圆盾,以及五花八门的武器一并放在车上。 一头毛驴拉运做了如此多战士的平板车,在出发的时候毛驴要费一些力气,真的行动起来,速度会逐渐变快。 六百余辆驴车,实际出动一千余头毛驴。 加上维埃纳男爵的败兵,威尔芬凑出了两千一百骑。 全军大快朵颐一番后,当太阳完全升起,集结完毕的上勃艮第大军的五千之众,自昨天下午受到战争警报,这才过了约莫十八个小时,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攻就开始了。 五千人紧急出动,不过按照旧计划,这几日也是大军开拔之日,广大战士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急迫。 恰恰很多人早就为无聊的驻扎折腾得不耐烦,他们毕竟有一半人是波图瓦伯爵的人,有关维埃纳男爵军战败,那是那家伙蠢,己方有睿智的伯爵大人、年轻有为的国王威尔芬大人,此次出战,凡尔登的游弋的野蛮人必败。 就这样,骑兵在前,运载三千名步兵的驴车在后。 战马在嘶鸣,毛驴又是啊啊大叫,再伴随着车轱辘的吱吱扭扭,士兵见对未来战士的乐观谈笑。 行动的大军带来巨大的轰鸣 ,诚如伯爵安德烈所说,广大步兵坐上驴车,他们很快就与行动中的骑兵大军保持相似的速度。 因为骑兵出战,按照法兰克模式训练的勃艮第骑兵,行军之际就是战马快步走,待到与敌接战,也是短距离冲锋,以半回旋战术,用极长的骑矛轮番戳刺敌人军阵。 正常的行军,骑兵保持着步兵的两倍速。恰恰拉了一车人的驴车,毛驴完美展现出它强大的耐力,以快步走动,也能保持步兵的两 倍速。 很快,新堡垒大营变得空空荡荡。 被留下来的守军,他们本就因为崴脚、肢体受伤、腹泻等形形***的原因,这些人其实属于「非战斗减员」,就是按照旧计划,他们在伤愈之前难以跟上大部队,现在负责留下来看大营,也算人尽其用了。 庞大军队整体保持相当于一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这个速度看似很磨蹭,对勃艮第军队而言已经是在创造行军的奇迹了。 前队的两千余骑兵开路,后面的驴车大部队不得不因为道路狭窄变得拖拖拉拉。 骑兵们可以忍受一些很崎岖的道路,战马在荒草地走没有任何不适,于是骑兵可以在罗马大道两侧的草地前进,但驴车就只能严格沿着大道走向行进。 多亏了他们行进的是昔日罗马帝国的主干道,多亏了和平时期勃艮第地方与兰斯大主教区的联络比较频繁,这条路走得多了,草丛对路面的侵蚀显得非常缓 慢,大道宽度仍有十个罗马步(约莫十六米),并排行进两辆驴车并不不妥。 道路便利令波图瓦伯爵的驴车战术可以立刻施行,即便如此,庞大的军队还是在这天上午硬生生的变成长度大道约莫四公里的狭长队伍。 这些日子虽有阴雨,偶然的小雨转瞬即逝,近日以来南风比较强烈,天气很适宜,这太适合作战了。 当日刚过中午,上勃艮第军就已经抵达昔日的十字路口市镇,军队通过空荡荡的维迪、维孔两村,就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阶段性目的地——圣米迦勒修道院。 站在修道院长卡尔梅特的立场上,他在前天收留了维埃纳男爵的溃兵,一些伤兵还留在修道院修养。虽然明白南方集结的大军一定要从修道院门口过境,怎料到值此柔和的下午,一小撮骑兵带着象征欧塞尔伯爵的蓝黄条纹的旗子抵达修道院,宣称有多达五千人的大军要在修道院附近过夜驻扎。 勃艮第人?这么此举已经是跨越了传统辩解! 维埃纳男爵就只是男爵,然而接踵而至的可是上勃艮第的王者威尔芬。 威尔芬携五千大军而来,其意义就太重大了。 卡尔梅特实在不希望这群家伙在修道院附近驻扎,他信不过这些军队。 勃艮第军固然不会堂而皇之把圣米迦勒修道院的财富搬空,估计士兵们手痒痒,会把附近村庄洗劫一空。卡尔梅特不相信那些家伙的军纪,好在 自己在昨日就给了附近村庄以警报,一些人已经带着细软撤到山林了。 仍有很多大胆的村民没有规避,现在……也许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乎,卡尔梅特一边虚与委蛇地告知勃艮第人的传令兵,所谓自己欢迎大军的驻扎,另一方面也是指挥下级教士,赶紧告知还没有撤离的村民立刻逃。 可惜,他的举措还是晚了一步。 威尔芬绝得天色渐晚,加之今日全力赶路已经人困马乏,对休息的渴望反而趋势骑兵更快行动。 修道院长卡尔梅特突然感觉到大地震动,须臾,便是勃艮第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这些携带超长骑枪的法兰克风格骑兵,他们犹如马斯河畔行走的森林,骑矛如林遮天蔽日,夕阳柔光又照着他们锃光瓦亮的头盔烁烁放光。 大军一到,可怜的就是那些没即使撤走的村民。 勃艮第骑兵立刻占领修道院的附属村庄,未逃走的男女村民都被控制。 男的充军做民兵,女的一并带走充当厨娘。老实巴交的村民如何要为勃艮第人打仗呢?多亏了修道院长卡尔梅特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带走了所有被俘虏的村民。 被保下的就只是村民,村子里所有未被村民带走的财物当即被勃艮 第人笑纳。 以道德做批判?以「下地狱」做诅咒? 年轻的王者威尔芬不吃道德批判这一套,他是很典型的军事贵族,又正值青春期的尾巴最是好勇斗狠。 至于诅咒其 下地狱,卡尔梅特开不了口。他实在知道勃艮第人的狠辣,若是自己乱说话,保不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再说,这种话也不能对着威尔芬说,此子是上勃艮第王者、欧塞尔伯爵之子,图尔伯爵二小姐的大儿子,此人因而还是皇帝洛泰尔的表外甥。威尔芬就算是把修道院附属村庄的村民都杀死,自己想骂他就只能腹诽,在明面上还是要对这小子笑脸相迎。 这一次,修道院长卡尔梅特见到了已经长为大人的威尔芬,也是第一次看到据说是五千人的大军陈兵修道院。 他完全手足无措了。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7章 泥泞中的小狼威尔芬 年轻的君主趾高气昂,他发黑的发色更彰显尊贵。 十年多年前,还是下级教士的卡尔梅特见过欧塞尔伯爵之子威尔芬。 那个时候,上勃艮第王国一样不存在。 这个上勃艮第王国是贵族妥协的产物。 自从832年发生的皇帝囚禁事件,很多事因此就改变了。 勃艮第人必须获得更大的权势,诸勃艮第贵族才承认发动「囚禁皇帝」行动的太子洛泰尔行为合理。 洛泰尔承认上勃艮第王国,为了避免其实力太大,遂将被阿基坦的高卢派系贵族驱逐的大侄子丕平二世,将此子转移到普罗旺斯。 丕平二世担任普罗旺斯小国王,在洛泰尔的设想里,此人的存在是限制勃艮第的权力。 洛泰尔就算成为法兰克的第三代「罗马皇帝」,诚如现在的帝国全面内战,他根本无力如他的父亲、祖父那般,以各种手段压制、收复帝国内形形***的势力。 他对勃艮第贵族们所有的限制举措,在这个844年初,手段已经彻底失效。 勃艮第人重新崛起的趋势势不可挡,这一次,他们也集结出前所未有之庞大兵力。 至少勃艮第人讲道理,他们得以复国乃至做大,真是多亏了洛泰尔的赏赐。 现在洛泰尔全家姓名不保,现在打着勤王的旗号远征,真是非常符合道义。 就是勃艮第人的现实中的作为,实在令圣米迦勒修道院院长卡尔梅特遗憾。 老院长抬头一脸难以置 信地凝视骑于壮马的威尔芬。 「我认得你。威尔芬大人,想不到凡尔登发生的事情,值得你带着大军全面进攻。」 威尔芬低头严肃道「我也认得你。教士卡尔梅特,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看来你比我更知道凡尔登发生的惨剧。」 「是的。我听说野蛮人攻击了他们,你的大军是去消灭敌人的。可是,我看到你的战士,居然在我的村庄,迫害我的村民。」 对此苛责抱怨,威尔芬没有任何内疚。「所以呢?」他不以为然地问「村民都已经释放,都已经进了修道院,我的人再怎样也不会如野蛮人那般将凡尔登圣母大教堂洗劫一空。」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凡尔登城已经……」卡尔梅特大吃一惊。 「已经毁灭了!」 这件事完全是威尔芬杜撰的,关于凡尔登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仅有极少的了解。 威尔芬这番下马,年轻的他抬着下巴高傲又不乏气势地说道「我获悉,那些野蛮人把凡尔登毁了,所有人都被杀。我的战士拼死抵抗,还是被优势敌人击败。所以我特别带着大军前来反攻,我会杀死所有野蛮人,对被杀的人们复仇!」 他说得听起来非常合理,给予这个逻辑,圣米迦勒修道院拿出所有财富犒劳正义之师,岂不是完全合理? 威尔芬也不想真的把这个修道院搬空,好歹听说自己在维埃纳的大教堂接收洗礼的时候,这个 卡尔梅特作为很有前途下级教士,当时也是见证人。 威尔芬不会对这么一位故人下黑手,但也不会真的秋毫无犯。 大军干脆就在修道院外的村庄驻扎,一瞬间,这个不大的村子住满了军队。 最好的木屋留做贵族们的御所,最大一间就是威尔芬的指挥部。 疲惫的战士倒头就睡,以至于不少坐一天驴车的战士,他们下车踢腿扭腰,吃了干粮后,随便把毯子裹在身上倒头就睡。 篝火边睡得尽是战士,村民被拉走的牛羊,当夜就被宰杀割肉。上好的烤肉归为贵族,次一些的分给诸下级骑士们,到了 士兵这一层面就只有肉渣了。 至少还有一些贵族不要的牛骨羊骨,它们在火上烤得冒油,少数战士把骨髓吮吸干净了。 这一夜,修道院大门紧闭。神圣之地不该有人爆粗口,奈何没带走的财产被勃艮第人霸占掠夺,差点自己也被掳走充军,躲在修道院的村民骂骂咧咧,有的人干脆公开诅咒∶希望诺曼野蛮人把你们这群勃艮第野蛮人消灭。 对诸贵族而言,进抵凡尔登就只有一天路程。 未来之路依旧非常平摊,不过考虑到有敌人大军盘踞在凡尔登,威尔芬估计自己一来,就是直接带领军队全面进攻。 马斯河谷整体宽阔,若是五千大军同时行动,那就显得有些逼仄。 更糟的是,罗马大道处于马斯河的左岸,凡尔登城却是在河右岸。 凡尔登当地 有三座石墩木桥联通河两岸,现在大军只能继续沿着河左岸的道路前进。 想必交战也是在左岸区域进行,更狭窄些的道路,必然限制大军的进攻面宽幅。 睿智的波图瓦伯爵估计,战场宽度对己方不利,一定也对敌人更不利。 听说这群骑马的诺曼人很善于射箭,那么当勃艮第骑兵集团出击,超长骑矛一致向前,在比较狭窄的战场,如石碾子一般碾碎麦子发动集团冲击,诺曼人又当如何应对?会骑马的诺曼人,还能跑到山丘森林迂回? 前锋两千骑兵,后方是坐驴车来、腿脚利索的三千步兵。 五千大军不讲理的冲杀,胜利属于勃艮第! 波图瓦伯爵为自己的战术沾沾自喜,诸贵族也都认可此乃妙计。 威尔芬完全认同这一方案,遂在新一天的早晨,苏醒后的军队立刻开始作战准备。 战马与驴车快速前进,在中午时分就能抵达凡尔登,战斗也将在中午左右爆发。 考虑这一点,威尔芬下令全军立刻披甲执锐。 才刚吃过早饭,全体士兵无论骑兵步兵,立刻将准备好的各色甲衣穿上。 他们互相帮助穿戴锁子甲,还特别留意捋顺自己的胡须。接着是头盔、护臂戴好扎稳,最后由一条武装带将锁子甲固定好。 无论骑兵步兵,他们均在躯干部位有充足保护,至于大腿小腿,就只有少部分区域得以保护了。 因为广大勃艮第人数百年前离开北欧老家 ,他们在地中海之滨生活了数百年,长于农耕就必须承受某种诅咒。 半个世纪没有大规模战争,勃艮第人口得以长足发展,普通人的身材却逐渐的拉丁化。 勃艮第战士普遍不高,如此以来下半身确实不需要过度防御。战士厮杀之际,剑与矛打击的都是敌人躯干,若是攻击敌人的腿部、裆部,反倒是将自身的破绽展示给敌人。 加之南部区域已经是地中海气候了,勃艮第人宁可袒露胳膊腿脚去战斗,只为散热方便。 如此一来广大步兵的下身只有连贯的布袍折体,因天气整体越来越热,少部分人才准备了长裤袜为可能的御寒做准备。 他们普遍穿着一双翻皮鞋,又普遍预备一双备用的单皮鞋。 出身农民的广大步兵,能凑够一副锁子甲已经很不错,次一些的将硬牛皮裁减、组装为皮甲。 倒是广大骑兵,他们作为勃艮第如今最强的武装力量,其中一千精骑兵的确人人着锁子甲,连带战马也有马衣,以及一套可以挂在马胸膛的特殊皮甲,不少战马甚至连头部也由皮甲做防护。 威尔芬拿出了上勃艮第地区的最强武力,后续大军的武器装备水平也于此相当。 他们的武装还是不如查理曼治下巅峰时的法 兰克骑兵军团,如今庞大骑兵集结,清晨金光下到处是披着五颜六色马衣的战马,以及穿着锁子甲剧烈反光的战士,仿佛消亡的重骑兵军团已 经复活。 阳光照在逐渐消散的晨雾,整个世界陷入已经入梦幻的帘幕中,无形中有一种神圣感。 战士在修道院外再度集结,待太阳完全升起,已经准备好的勃艮第大军,随着威尔芬一声令下,全军伴随着铜号刺耳声响,五千大军开始了最后的进军。 摆在大军面前的就只是一条整体长度约莫三十公里通路,军队一如既往走在几乎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他们得以继续保持高速。 一如他们突然出现在圣米迦勒修道院门口,现在又如滔滔洪水般去了马斯河下游,只留下被占领的修道院附属村庄的一片狼藉。 威尔芬与诸贵族做好了作战准备,因大清早就下达战斗命令,全体战士都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按照计划,勃艮第军根本不会花时间排兵布阵,谁先抵达战场就率先发动攻击,就仿佛马斯河的夏季洪水那般。 不过很快的,马斯河的异样逐渐显现。 那是什么?!远方怎么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波光粼粼?! 带队冲锋的威尔芬不得不突然勒马,因为马斯河现在已经无法再称之为河流,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大片开阔水域。 「这是怎么回事?路呢?」他攥着缰绳正徘徊不定。 波图瓦伯爵从未料到这种情况,他快马走近自己年轻的君主「看来马斯河因为不明原因出现洪水。」 「可恶,千算万算怎么没人告诉我发洪水了?」大吃一惊的威尔芬突然 急躁得命令维埃纳男爵立刻来说明情况。 此刻,因为大军突然减速,全力追赶骑兵脚步的广大步兵,突然间后队堵了个乱七八糟,战士们嚷嚷毛驴大叫,混乱得如同集市。 大量披甲的战士干脆跳下驴车,张目远望意图弄清大堵塞的原因,于是纷纷看到正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片湖。 维埃纳男爵伯特姗姗来迟,他直接看到威尔芬那憋红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凡尔登城外什么时候出现了湖泊?」 男爵如何清楚缘由呢?他遗憾道「可是,我撤军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情况,湖泊是这几天出现的。也许,诺曼人用了某种恶魔巫术?」 「荒谬,他们要是会魔法,怎么不召唤落雷把我们都劈死?」气急败坏的威尔芬不知所措,他固然非常有勇气,这种勇气谓之为鲁莽也不为过。 诸贵族很喜欢一位充满活力的年轻王者,现在轮到重要的波图瓦伯爵为这位鲁莽小狼出谋划策。 有骑兵实验性的走近水域,一番淌水赫然注意到这湖水浅得离谱。 仔细看,阳光照射湖面,清澈的湖水里大量水草随波摇曳呢。可那不是水草,马蹄掀起所谓水草,清晰可辨那就是普通杂草。 波图瓦伯爵顿时萌生一个大胆决定「看来诺曼人过于狡猾,他们用某种手段堵塞河道制造这该死的堰塞湖。他们以为这就能挡住我们的大军,他们真是太蠢了。」 「以湖水阻止我 ?」威尔芬质问道。 「是的。你现在有两种方案,或是从西部的山区兜圈子去凡尔登,或是直接冲过这片湖。」 「湖水深吗?」威尔芬想都不想问道。 「若是步兵进军,至多……没过膝盖。若是战马突击,我看什么都不会影响。」波图瓦伯爵如是说。 话已至此,威尔芬果决道「冲!骑兵冲过前湖杀到凡尔登。其他步兵,淌水进军!」 罗斯军从未计划制造堰塞 湖阻挡敌人反攻的脚步,菲斯克这番无心插柳之举,被反攻的勃艮第大军当做阴谋。 威尔芬与诸贵族是真的莽,料定湖水极浅,作为王者的威尔芬便一马当先地冲到湖水里。 他带了一个好头,后续骑兵纷纷跳水水中。 一切如睿智的伯爵判断那般,所谓湖泊,它浅得就没过马小腿一半罢了。 马蹄踏在昔日的河畔草地、抛荒农田,若非湖水已经淹到了附近的树林,骑兵可以稍稍绕一下走更干燥的林下通路。 马斯河在凡尔登段依旧是小河,一旦夏季洪水爆发,河道会短时间突然暴涨数倍。因为桥梁被堵塞,导致马斯河水位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此地过于平坦了些,形成的堰塞湖最大宽度已经扩大成近乎五公里宽度了,继续谓之为堰塞湖已经很牵强,不如说它实在形成了一大片浅水滩。 合计两千一百骑依旧在马斯河左岸突进,他们集体踏水,马蹄将水下的草甸踩得稀烂 ,于是黑泥、杂草碎片被溅得飞起,本来五颜六色的马衣,短时间内被黑泥污染成了黑褐色。 一时间威尔芬已经顾不得肮脏,他们的坐骑浑身是你,自己的锁子甲也被渗入的泥浆弄得黏糊糊的。 一切阻碍都无法阻挠威尔芬的决定,见到年轻的国王如此神勇,在泥浆中前进的骑兵,他们继续忍耐极端不适,义无反顾继续前进。 骑兵可以全力冲击,步兵们可就倒了大霉。 庞大骑兵的身后,清澈的湖面荡然无存,阳光下依稀可辨的「水草」仅存与泥巴混在一起的残片。 骑兵之后是彻头彻尾的烂泥地,兵力庞大的步兵不得不带着自己的武器防具,硬着头皮走进泥巴地。 也亏得步兵普遍连长裤袜都不曾准备,真正穿裤子的寥寥。 遮羞的兜裆布由布袍遮掩,步兵们纷纷将锁子甲下端的布袍部分撩起来,将衣角塞进武装带。 很多人干脆暴露两条腿,为了保证自己宝贵的皮靴不在泥浆中泡烂,索性脱下来,牛皮绳携带互相系着挂在脖子上。 比起穿鞋子,在泥浆中前进还是赤脚挪步效率最高。 骑兵们已经把步兵甩在后面,后者依然在行动,只不过庞大步兵都开始了泥浆中的蠕动,行动速度可比步行慢多了。 他们带着沉重的武器防具,泥泞中的步兵乱糟糟得毫无队形可言。 他们仍在进军,只是不知道一双赤足要在泥巴地里走多久。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7章 泥泞中的小狼威尔芬 年轻的君主趾高气昂,他发黑的发色更彰显尊贵。 十年多年前,还是下级教士的卡尔梅特见过欧塞尔伯爵之子威尔芬。 那个时候,上勃艮第王国一样不存在。 这个上勃艮第王国是贵族妥协的产物。 自从832年发生的皇帝囚禁事件,很多事因此就改变了。 勃艮第人必须获得更大的权势,诸勃艮第贵族才承认发动「囚禁皇帝」行动的太子洛泰尔行为合理。 洛泰尔承认上勃艮第王国,为了避免其实力太大,遂将被阿基坦的高卢派系贵族驱逐的大侄子丕平二世,将此子转移到普罗旺斯。 丕平二世担任普罗旺斯小国王,在洛泰尔的设想里,此人的存在是限制勃艮第的权力。 洛泰尔就算成为法兰克的第三代「罗马皇帝」,诚如现在的帝国全面内战,他根本无力如他的父亲、祖父那般,以各种手段压制、收复帝国内形形***的势力。 他对勃艮第贵族们所有的限制举措,在这个844年初,手段已经彻底失效。 勃艮第人重新崛起的趋势势不可挡,这一次,他们也集结出前所未有之庞大兵力。 至少勃艮第人讲道理,他们得以复国乃至做大,真是多亏了洛泰尔的赏赐。 现在洛泰尔全家姓名不保,现在打着勤王的旗号远征,真是非常符合道义。 就是勃艮第人的现实中的作为,实在令圣米迦勒修道院院长卡尔梅特遗憾。 老院长抬头一脸难以置 信地凝视骑于壮马的威尔芬。 「我认得你。威尔芬大人,想不到凡尔登发生的事情,值得你带着大军全面进攻。」 威尔芬低头严肃道「我也认得你。教士卡尔梅特,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看来你比我更知道凡尔登发生的惨剧。」 「是的。我听说野蛮人攻击了他们,你的大军是去消灭敌人的。可是,我看到你的战士,居然在我的村庄,迫害我的村民。」 对此苛责抱怨,威尔芬没有任何内疚。「所以呢?」他不以为然地问「村民都已经释放,都已经进了修道院,我的人再怎样也不会如野蛮人那般将凡尔登圣母大教堂洗劫一空。」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凡尔登城已经……」卡尔梅特大吃一惊。 「已经毁灭了!」 这件事完全是威尔芬杜撰的,关于凡尔登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仅有极少的了解。 威尔芬这番下马,年轻的他抬着下巴高傲又不乏气势地说道「我获悉,那些野蛮人把凡尔登毁了,所有人都被杀。我的战士拼死抵抗,还是被优势敌人击败。所以我特别带着大军前来反攻,我会杀死所有野蛮人,对被杀的人们复仇!」 他说得听起来非常合理,给予这个逻辑,圣米迦勒修道院拿出所有财富犒劳正义之师,岂不是完全合理? 威尔芬也不想真的把这个修道院搬空,好歹听说自己在维埃纳的大教堂接收洗礼的时候,这个 卡尔梅特作为很有前途下级教士,当时也是见证人。 威尔芬不会对这么一位故人下黑手,但也不会真的秋毫无犯。 大军干脆就在修道院外的村庄驻扎,一瞬间,这个不大的村子住满了军队。 最好的木屋留做贵族们的御所,最大一间就是威尔芬的指挥部。 疲惫的战士倒头就睡,以至于不少坐一天驴车的战士,他们下车踢腿扭腰,吃了干粮后,随便把毯子裹在身上倒头就睡。 篝火边睡得尽是战士,村民被拉走的牛羊,当夜就被宰杀割肉。上好的烤肉归为贵族,次一些的分给诸下级骑士们,到了 士兵这一层面就只有肉渣了。 至少还有一些贵族不要的牛骨羊骨,它们在火上烤得冒油,少数战士把骨髓吮吸干净了。 这一夜,修道院大门紧闭。神圣之地不该有人爆粗口,奈何没带走的财产被勃艮第人霸占掠夺,差点自己也被掳走充军,躲在修道院的村民骂骂咧咧,有的人干脆公开诅咒∶希望诺曼野蛮人把你们这群勃艮第野蛮人消灭。 对诸贵族而言,进抵凡尔登就只有一天路程。 未来之路依旧非常平摊,不过考虑到有敌人大军盘踞在凡尔登,威尔芬估计自己一来,就是直接带领军队全面进攻。 马斯河谷整体宽阔,若是五千大军同时行动,那就显得有些逼仄。 更糟的是,罗马大道处于马斯河的左岸,凡尔登城却是在河右岸。 凡尔登当地 有三座石墩木桥联通河两岸,现在大军只能继续沿着河左岸的道路前进。 想必交战也是在左岸区域进行,更狭窄些的道路,必然限制大军的进攻面宽幅。 睿智的波图瓦伯爵估计,战场宽度对己方不利,一定也对敌人更不利。 听说这群骑马的诺曼人很善于射箭,那么当勃艮第骑兵集团出击,超长骑矛一致向前,在比较狭窄的战场,如石碾子一般碾碎麦子发动集团冲击,诺曼人又当如何应对?会骑马的诺曼人,还能跑到山丘森林迂回? 前锋两千骑兵,后方是坐驴车来、腿脚利索的三千步兵。 五千大军不讲理的冲杀,胜利属于勃艮第! 波图瓦伯爵为自己的战术沾沾自喜,诸贵族也都认可此乃妙计。 威尔芬完全认同这一方案,遂在新一天的早晨,苏醒后的军队立刻开始作战准备。 战马与驴车快速前进,在中午时分就能抵达凡尔登,战斗也将在中午左右爆发。 考虑这一点,威尔芬下令全军立刻披甲执锐。 才刚吃过早饭,全体士兵无论骑兵步兵,立刻将准备好的各色甲衣穿上。 他们互相帮助穿戴锁子甲,还特别留意捋顺自己的胡须。接着是头盔、护臂戴好扎稳,最后由一条武装带将锁子甲固定好。 无论骑兵步兵,他们均在躯干部位有充足保护,至于大腿小腿,就只有少部分区域得以保护了。 因为广大勃艮第人数百年前离开北欧老家 ,他们在地中海之滨生活了数百年,长于农耕就必须承受某种诅咒。 半个世纪没有大规模战争,勃艮第人口得以长足发展,普通人的身材却逐渐的拉丁化。 勃艮第战士普遍不高,如此以来下半身确实不需要过度防御。战士厮杀之际,剑与矛打击的都是敌人躯干,若是攻击敌人的腿部、裆部,反倒是将自身的破绽展示给敌人。 加之南部区域已经是地中海气候了,勃艮第人宁可袒露胳膊腿脚去战斗,只为散热方便。 如此一来广大步兵的下身只有连贯的布袍折体,因天气整体越来越热,少部分人才准备了长裤袜为可能的御寒做准备。 他们普遍穿着一双翻皮鞋,又普遍预备一双备用的单皮鞋。 出身农民的广大步兵,能凑够一副锁子甲已经很不错,次一些的将硬牛皮裁减、组装为皮甲。 倒是广大骑兵,他们作为勃艮第如今最强的武装力量,其中一千精骑兵的确人人着锁子甲,连带战马也有马衣,以及一套可以挂在马胸膛的特殊皮甲,不少战马甚至连头部也由皮甲做防护。 威尔芬拿出了上勃艮第地区的最强武力,后续大军的武器装备水平也于此相当。 他们的武装还是不如查理曼治下巅峰时的法 兰克骑兵军团,如今庞大骑兵集结,清晨金光下到处是披着五颜六色马衣的战马,以及穿着锁子甲剧烈反光的战士,仿佛消亡的重骑兵军团已 经复活。 阳光照在逐渐消散的晨雾,整个世界陷入已经入梦幻的帘幕中,无形中有一种神圣感。 战士在修道院外再度集结,待太阳完全升起,已经准备好的勃艮第大军,随着威尔芬一声令下,全军伴随着铜号刺耳声响,五千大军开始了最后的进军。 摆在大军面前的就只是一条整体长度约莫三十公里通路,军队一如既往走在几乎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他们得以继续保持高速。 一如他们突然出现在圣米迦勒修道院门口,现在又如滔滔洪水般去了马斯河下游,只留下被占领的修道院附属村庄的一片狼藉。 威尔芬与诸贵族做好了作战准备,因大清早就下达战斗命令,全体战士都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按照计划,勃艮第军根本不会花时间排兵布阵,谁先抵达战场就率先发动攻击,就仿佛马斯河的夏季洪水那般。 不过很快的,马斯河的异样逐渐显现。 那是什么?!远方怎么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波光粼粼?! 带队冲锋的威尔芬不得不突然勒马,因为马斯河现在已经无法再称之为河流,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大片开阔水域。 「这是怎么回事?路呢?」他攥着缰绳正徘徊不定。 波图瓦伯爵从未料到这种情况,他快马走近自己年轻的君主「看来马斯河因为不明原因出现洪水。」 「可恶,千算万算怎么没人告诉我发洪水了?」大吃一惊的威尔芬突然 急躁得命令维埃纳男爵立刻来说明情况。 此刻,因为大军突然减速,全力追赶骑兵脚步的广大步兵,突然间后队堵了个乱七八糟,战士们嚷嚷毛驴大叫,混乱得如同集市。 大量披甲的战士干脆跳下驴车,张目远望意图弄清大堵塞的原因,于是纷纷看到正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片湖。 维埃纳男爵伯特姗姗来迟,他直接看到威尔芬那憋红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凡尔登城外什么时候出现了湖泊?」 男爵如何清楚缘由呢?他遗憾道「可是,我撤军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情况,湖泊是这几天出现的。也许,诺曼人用了某种恶魔巫术?」 「荒谬,他们要是会魔法,怎么不召唤落雷把我们都劈死?」气急败坏的威尔芬不知所措,他固然非常有勇气,这种勇气谓之为鲁莽也不为过。 诸贵族很喜欢一位充满活力的年轻王者,现在轮到重要的波图瓦伯爵为这位鲁莽小狼出谋划策。 有骑兵实验性的走近水域,一番淌水赫然注意到这湖水浅得离谱。 仔细看,阳光照射湖面,清澈的湖水里大量水草随波摇曳呢。可那不是水草,马蹄掀起所谓水草,清晰可辨那就是普通杂草。 波图瓦伯爵顿时萌生一个大胆决定「看来诺曼人过于狡猾,他们用某种手段堵塞河道制造这该死的堰塞湖。他们以为这就能挡住我们的大军,他们真是太蠢了。」 「以湖水阻止我 ?」威尔芬质问道。 「是的。你现在有两种方案,或是从西部的山区兜圈子去凡尔登,或是直接冲过这片湖。」 「湖水深吗?」威尔芬想都不想问道。 「若是步兵进军,至多……没过膝盖。若是战马突击,我看什么都不会影响。」波图瓦伯爵如是说。 话已至此,威尔芬果决道「冲!骑兵冲过前湖杀到凡尔登。其他步兵,淌水进军!」 罗斯军从未计划制造堰塞 湖阻挡敌人反攻的脚步,菲斯克这番无心插柳之举,被反攻的勃艮第大军当做阴谋。 威尔芬与诸贵族是真的莽,料定湖水极浅,作为王者的威尔芬便一马当先地冲到湖水里。 他带了一个好头,后续骑兵纷纷跳水水中。 一切如睿智的伯爵判断那般,所谓湖泊,它浅得就没过马小腿一半罢了。 马蹄踏在昔日的河畔草地、抛荒农田,若非湖水已经淹到了附近的树林,骑兵可以稍稍绕一下走更干燥的林下通路。 马斯河在凡尔登段依旧是小河,一旦夏季洪水爆发,河道会短时间突然暴涨数倍。因为桥梁被堵塞,导致马斯河水位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此地过于平坦了些,形成的堰塞湖最大宽度已经扩大成近乎五公里宽度了,继续谓之为堰塞湖已经很牵强,不如说它实在形成了一大片浅水滩。 合计两千一百骑依旧在马斯河左岸突进,他们集体踏水,马蹄将水下的草甸踩得稀烂 ,于是黑泥、杂草碎片被溅得飞起,本来五颜六色的马衣,短时间内被黑泥污染成了黑褐色。 一时间威尔芬已经顾不得肮脏,他们的坐骑浑身是你,自己的锁子甲也被渗入的泥浆弄得黏糊糊的。 一切阻碍都无法阻挠威尔芬的决定,见到年轻的国王如此神勇,在泥浆中前进的骑兵,他们继续忍耐极端不适,义无反顾继续前进。 骑兵可以全力冲击,步兵们可就倒了大霉。 庞大骑兵的身后,清澈的湖面荡然无存,阳光下依稀可辨的「水草」仅存与泥巴混在一起的残片。 骑兵之后是彻头彻尾的烂泥地,兵力庞大的步兵不得不带着自己的武器防具,硬着头皮走进泥巴地。 也亏得步兵普遍连长裤袜都不曾准备,真正穿裤子的寥寥。 遮羞的兜裆布由布袍遮掩,步兵们纷纷将锁子甲下端的布袍部分撩起来,将衣角塞进武装带。 很多人干脆暴露两条腿,为了保证自己宝贵的皮靴不在泥浆中泡烂,索性脱下来,牛皮绳携带互相系着挂在脖子上。 比起穿鞋子,在泥浆中前进还是赤脚挪步效率最高。 骑兵们已经把步兵甩在后面,后者依然在行动,只不过庞大步兵都开始了泥浆中的蠕动,行动速度可比步行慢多了。 他们带着沉重的武器防具,泥泞中的步兵乱糟糟得毫无队形可言。 他们仍在进军,只是不知道一双赤足要在泥巴地里走多久。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8章 我们是战术规避 凡尔登城外的河谷地带都是低洼的开阔地,现在马斯河因主河道堵塞导致水位上升终于达到极限,被水浸泡区域的最大宽度,也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公里。 大片的农田被浸泡,介于今年至今还没有开始春耕,本就松软的抛荒田地再被河水泡上一天,当即就成了令人痛苦的烂泥地。 而且很多地域已经被泡了长达三天了。 菲斯克与他的兄弟们继续驻扎在凡尔登城外的村庄,哪怕现在城市大门洞开,也没有人再敢冒险出城。 游弋巡逻的罗斯骑兵说到做到,他们在夜里布设岗哨提防有人逃跑,在真的杀死一些逃亡者后就没有人再试图逃亡了。 菲斯克是这样想的,所谓凡尔登城内自有它的财富,大门洞开使得军队随时可以突入其中。主教海尔度因控制在罗斯骑兵手里,就是逼得城内的圣母教堂方面不敢轻举妄动。 罗斯骑兵毕竟深入法兰克腹地,谓之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是非常贴切的。如果骑兵进驻凡尔登城,岂不是作茧自缚了? 骑兵必须随着保持机动性,倘若遇到敌人反叛,必须做到抓紧时间上马,无论是整队出战还是战术规避,确保罗斯军不要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菲斯克自诩这番想法何其聪明,现在他给予兄弟们的三天假期也结束,所有战士奉命保持临战状态。 理论上只要号角吹起,五百余兄弟即可上马作战,这种战备状态 已经是恢复后的第二天了。 菲斯克和布罗迪都注意到奇葩的堰塞湖变得宽度过大,以至于蔓延的河水触碰到河谷两侧的林地了。 它是河道、浅滩、烂泥地的集合体,菲斯克与布罗迪以合计,估计敌人再疯狂也不会硬冲堰塞湖。罗斯军主要提防着西侧的诸多山丘,提防着可能反扑的勃艮第人从那个方向杀出来。 如果敌人兵力不多,罗斯骑兵就和他们再打一场。如果敌人太多…… 该问题,菲斯克已经没有时间去好好想了。 这天中午刚过,才吃过午饭罗斯战士,照例被要求保持清醒,甚至战士们睡午觉都不行。 他们被告知敌人随时可能反扑,军队必须在探查到敌情就立刻上马备战。 各百人队、三十人队乃至十人小队,他们做出了不同程度的备战举措,因为总是在胜利,加之才杀了他们一千人,骄傲的战士们不认为敌人会立刻反扑。 他们以娱乐打发时间,一些小队始终带着本队的「幸运小黑猫」而非寄养在后方,现在被从藤笼里拿出来,战士们混流抱着撸猫。 他们比赛射箭、扔匕首,乃至是学着法兰克人,玩扔手斧的游戏。 从故乡携带的那些硬纸卡片就是扑克牌了,印制的图案已经被玩弄的模糊,士兵就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写上字符,凑合着玩耍他们自己才懂的牌戏。 无论做什么,士兵们都不可以睡午觉、不可以怠惰,必须武器 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时刻保持清醒。 同时,每天的不同时间段,派遣不同的百人队集合巡逻。 因为这是菲斯克的命令,再有意怠惰的家伙,现在也必须始终保持底线化的机警。 突然间,聚众打牌的战士盘腿坐于草地,他们清楚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越来越多的罗斯战士,他们注意到一些黑影突然出现在远方的水域。这团黑影还在逼近,其规模真是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身经百战的第一、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没有思考就离开做出准确的判断。 很多战士还是高喊着「敌袭」,各百人队的号角手也鼓起胸膛,奋力吹响警报号。 纸牌立 刻塞进布兜,怀里的小黑猫赶紧塞回藤笼…… 战士又是喊又是吹口哨,哪怕菲斯克与布罗迪没有下达命令,他们都狂奔到各自百人队的驻地区,奔向各自三十人队的马厩,将故意放在马厩处的鞍具、一些装备立刻安装。 所有战士明白自己的动作必须快,似乎稍有磨蹭就可能被敌人打上一个凶狠的偷袭。 菲斯克眯起眼睛眉头紧锁,他刚刚披上板甲衣,站在木屋之外亲眼看到一团黑影逐渐逼近。虽然料到敌人会反扑,完全想不到,摆着手指头才不过四日,敌人就的反击不但来了!而且……那团黑影,怎么看都是敌人主力的架势。 「他们疯了吗?!要反击我,宁可在水里狂奔?」 他慨叹之际,布洛迪慌 慌张张地骑马而来「大哥!肯定是勃艮第人,他们来寻仇了。」 「只能是他们了。可恶,几天前放跑的敌人居然喊了这么多人。」 「看来大王料事如神,我们要和勃艮第人决战了。怎么办?」布洛迪大声问道「在这里和他们打?」 「打?不打!我们只是前锋军,就这点兄弟和敌人主力硬拼,那是找死!」菲斯克果断最初决定「命令战士立刻上马,一切能带走的东西,立刻带走!」 「啊?大哥,你的意思是一箭不放就撤?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装运。还有这里的粮食……」 「撤退?我们是规避,这是战术。别***头砸过来,你还要把脸迎上去?你不会躲吗?」菲斯克非常排斥「撤退」一词。 他又想了想,觉得也不能便宜了这群勃艮第人,这便左看右看,欣然看到那些烹煮麦子的陶瓮,嗡下的火堆仍在燃烧。 「我们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愤愤然的菲斯克再下命令「把篝火余烬扔到木屋,把缴获的马全部捅一剑。」 布洛迪大吃一惊「把马给杀了?」 「快!」菲斯克挺足了胸膛怒吼道「把马杀了!把驴子杀了!把房子都烧掉!」 「好吧。」布洛迪狠狠点头,罢了策马指挥自己的部下赶紧实施破坏。 罗斯骑兵得到的居然是大肆破坏战利品的命令,他们大惑不解却有不得不行动。 缴获自勃艮第人的战马还需要一段 时间的训教,它们就能听懂罗斯人的命令词汇,公平的说现在这些马匹的确不容易管教。 如此战马牵着走用以充当驮骡没问题,立刻乘骑作战还不够。 战士们只能抱憾地对着马胸膛迅猛刺一剑,在众马的躁动惊恐中,所有缴获的马匹都废了。 多亏了菲斯克实施了各百人轮流巡逻的制度,一部分罗斯骑兵始终保持着立刻作战的能力。 一支百人队最先目睹那些马踏烂泥的庞大骑兵军团,相对的是勃艮第军也看清了传说中的罗斯骑兵。 「该不会是勃艮第人?」一位伊尔门湖出身斯拉夫裔百夫长,自知迎战就是蚍蜉撼树,他果断命令「立刻回营,告知菲斯克老大勃艮第人来了。」 这部分罗斯骑兵转身就跑,将后背亮给敌人。 此举在过去被罗斯人当做懦夫的象征,部落时代的一些勇敢者文化,根本不适合大规模作战。 他们的身后背着标志性的大圆盾,在马鞍两侧的布袋都插着大量箭矢。 这支百人队确有一战之力,但身经百战的百夫长太清楚法兰克人的那套骑兵战术了。 角弓的有效射程有一百步,要想击穿敌人甲衣的致命射击,彼此距离就要缩减到二十步(约30米)。眼光下那些骑兵身上泛光,怎么看都是集体穿着重甲。马皮黑黢黢得,远远看去好似还有大量的皮甲( 其实的满是泥巴的马衣)。 敌人很快会通过泥淖,阻碍马蹄 的泥巴消失,人数庞大的敌军速度会更快。 看看那些敌人,清一色的举着惊人长度的矛。值此逼仄的环境下,弓骑兵如何做到机动展开? 当罗斯骑兵与敌人达到了角弓抛射可及的距离,如此距离敌人不过喘口气的功时间就能冲到。 再说,就算射击了,估计因为距离太远,破甲箭簇卡在锁甲铁环里,那杀伤相当于臭虫叮咬。 倘若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罗斯骑兵无法于侧翼规避消解敌人的冲劲,大家的结局就是被勃艮第骑兵军团的骑矛戳得千疮百孔。 一位百夫长能想到这一点,菲斯克与布洛迪对局面的严峻性有着更清楚的认识。 与此同时,进军的勃艮第骑兵们,他们紧紧跟随勇敢的国王「小狼」威尔芬,在发现前方的敌人,以及更远处明显的城市,所有战士顿时大喜。 勃艮第军声威大震,高兴得威尔芬胳膊都在颤抖,以至于骑矛都抓得不是太紧了。 「战士们!」他大声呐喊「是诺曼人!杀尽他们!一个不留!」 他的呐喊被骑兵冲击的轰鸣掩盖,不劳他进一步命令,广大骑兵分分放平自己的骑矛,再集体放低身子。 终于,在烂泥地与浅水里折腾一段时间的勃艮第骑兵,马蹄终于站在了坚硬草地上。 与此同时,巡逻的百夫长早已带着他的伙计们撤回打赢,并完成归队。 两支骑兵队在营地完成集结,连带着同盟的阿洛维斯与他的 伙计们,也都紧张万分地上了马。 在他们的身后,驻扎的村庄营地已经燃起明火,放在木屋内的大量粮食已经陷入令人窒息的浓烟中。 「大哥,还有些东西来不及搬运,怎么办?」布洛迪焦躁地问道。 菲斯克赶紧询问「箭、粮食、肉干,带得如何?」 「尽量带了。」他再补充一个「尽量带在身上了。」 菲斯克听得出来,再看一眼布洛迪有些难堪的表情,一定是还有很多必要物资没时间装运。 眼看着敌人陆续通过泥淖,菲斯克狠下心来「没时间犹豫了。我们立刻撤退,我们不和敌人纠缠。」 「撤退?去哪里?」 菲斯克下意识撇一下西方的山口「就走西山口。对了!带上凡尔登主教,把这家伙掳走!」 于是,不知所措的主教海尔度因,吱哇乱叫中又被捆住了手脚,再被当做货物一般,被一位罗斯骑兵扔到马背上…… 因为敌人的兵力出奇庞大,这一情况菲斯克不得不做出一些割舍。 罗斯骑兵已经做得够好,他们在菲斯克的命令下,集体奔向凡尔登西部。 情况变得有些讽刺。 菲斯克非常担心敌人从西山口突入,当地遂布置了一些岗哨。考虑到堰塞湖是存在,马斯河上游即凡尔登北部是一大片泥塘,那里就疏于防备了。 如今敌人主力于疏于防备处全力突入,设防那个点西山口简直是在防御空气。 至于罗斯军的北部,据说 沿着马斯河走就会冲进庞大的阿登山区,那是绝对错误的撤退路线。 去东部呢?去东方与大王主力会和? 堰塞湖的存在对罗斯军也是障碍,「尸体水坝」的下游是涨水期滔滔河水。 也许罗斯骑兵踏过泥塘,回到杜奥蒙山大山口即可逃走。 看敌人的架势,他们就是举着骑枪不要命地冲来。撤向东方己不可能,磨蹭半步就被敌人追上,一切就完了。 于是在威尔芬的视角下,大量衣着蓝纹白袍的敌人集结完毕,那些家伙居然集体向西方移动。 有关罗斯人最重要的说法,就是这群野蛮人窃用了圣安德烈十字。集体穿白袍,上面有呈「x」的蓝纹,有此装束的不是罗斯人还是什么。 「把他们都杀尽!」一位年轻的小国王发出狼嚎般的呐喊。 威尔芬的呐喊远不及他身先士卒的行为有用,大王带头冲锋,浑身泥浆的骑兵军团,无数泥巴块从马身上掉落,他们集体保持高速,待罗斯骑兵撤离不久,他们就再度占领了营地村庄。 此刻,村子里浓烟滚滚,很多地方已经看见明火了。更怪异的是,有稍稍停下来的勃艮第骑兵,看到简陋马厩里倒毙、弥留挣扎的战马。 很多人明知骑马的罗斯人钻入了西方的山口逃命,他们还是因贪欲停下来,威尔芬可丝毫不想停。 不过他这位上勃艮第国王从来不是实权国王,麾下大小贵族都卖欧塞尔伯爵的面子 ,这才乐意听从还不到二十岁的威尔芬指挥。 很多骑士带着其扈从干脆就地抢掠战利品,此刻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所抢掠的本身就是自己军队的物资。维埃纳男爵几天前丢失的物资失而复得,这一刻他也只能尴尬地看着友军,愚蠢的放着敌人成功逃亡而、停下脚步哄抢了。 想想看这一情况实属活该。大量的「会骑马的步兵」突击扮演骑兵,这群乡巴佬根本不是骑士扈从,见到一点微小的利益就罔顾大局,倒是突显了他们是一群乡巴佬。 「波图瓦伯爵大人,你的兵也是一群见识短浅的强盗。」维埃纳男爵默默嘲骂。 年轻的威尔芬对自己的军队第一次极为无语,下一步就是暴怒了。 他高举骑矛,训斥身边的战士「谁让你们停了?现在别管这个村子,跟着我继续冲啊!让敌人跑了,我要绞死你们!」 话音刚落,威尔芬不顾坐骑的疲惫,双脚使劲夹一下马腹又冲向西方。 见国王又开始追击,他为数不多的亲信立刻跟上,不久终于吸引到三百名勃艮第骑兵全力跟进。见此情况,骑兵实力最强的波图瓦伯爵,他令部下纷纷停止搜刮战利品,又急忙组织骑兵跟上年轻国王的脚步。 再快些,勃艮第就赢一场突袭。他们扑了个空,大量骑兵居然停下来抢夺战利品,时间又耗费很多。 威尔芬没想更多,他双眼如饿狼般死死盯住一 直逃遁的敌人,他甚至没有考虑紧跟自己行动的就只有三百骑而已,他们勇敢地对敌人穷追不舍,那气势恢宏好似兵力翻了十倍。 生怕自己的小王孤军深入被狡猾的罗斯人打反击,波图瓦伯爵紧急带上二百余骑全力协助,在他的身后,随着更多人反应回来,开始加入继续追击的大军。 勃艮第骑兵原本的凶狠突击,被这一番折腾,强大的冲击力于无形中被化解掉了。 刚刚有些许安全罗斯骑兵不敢掉以轻心,五百余战士、六百匹马,他们因放弃了很多缴获物资换来更多的撤离时间,这番一路小跑,他们成功进入西部山口。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8章 我们是战术规避 凡尔登城外的河谷地带都是低洼的开阔地,现在马斯河因主河道堵塞导致水位上升终于达到极限,被水浸泡区域的最大宽度,也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公里。 大片的农田被浸泡,介于今年至今还没有开始春耕,本就松软的抛荒田地再被河水泡上一天,当即就成了令人痛苦的烂泥地。 而且很多地域已经被泡了长达三天了。 菲斯克与他的兄弟们继续驻扎在凡尔登城外的村庄,哪怕现在城市大门洞开,也没有人再敢冒险出城。 游弋巡逻的罗斯骑兵说到做到,他们在夜里布设岗哨提防有人逃跑,在真的杀死一些逃亡者后就没有人再试图逃亡了。 菲斯克是这样想的,所谓凡尔登城内自有它的财富,大门洞开使得军队随时可以突入其中。主教海尔度因控制在罗斯骑兵手里,就是逼得城内的圣母教堂方面不敢轻举妄动。 罗斯骑兵毕竟深入法兰克腹地,谓之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是非常贴切的。如果骑兵进驻凡尔登城,岂不是作茧自缚了? 骑兵必须随着保持机动性,倘若遇到敌人反叛,必须做到抓紧时间上马,无论是整队出战还是战术规避,确保罗斯军不要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菲斯克自诩这番想法何其聪明,现在他给予兄弟们的三天假期也结束,所有战士奉命保持临战状态。 理论上只要号角吹起,五百余兄弟即可上马作战,这种战备状态 已经是恢复后的第二天了。 菲斯克和布罗迪都注意到奇葩的堰塞湖变得宽度过大,以至于蔓延的河水触碰到河谷两侧的林地了。 它是河道、浅滩、烂泥地的集合体,菲斯克与布罗迪以合计,估计敌人再疯狂也不会硬冲堰塞湖。罗斯军主要提防着西侧的诸多山丘,提防着可能反扑的勃艮第人从那个方向杀出来。 如果敌人兵力不多,罗斯骑兵就和他们再打一场。如果敌人太多…… 该问题,菲斯克已经没有时间去好好想了。 这天中午刚过,才吃过午饭罗斯战士,照例被要求保持清醒,甚至战士们睡午觉都不行。 他们被告知敌人随时可能反扑,军队必须在探查到敌情就立刻上马备战。 各百人队、三十人队乃至十人小队,他们做出了不同程度的备战举措,因为总是在胜利,加之才杀了他们一千人,骄傲的战士们不认为敌人会立刻反扑。 他们以娱乐打发时间,一些小队始终带着本队的「幸运小黑猫」而非寄养在后方,现在被从藤笼里拿出来,战士们混流抱着撸猫。 他们比赛射箭、扔匕首,乃至是学着法兰克人,玩扔手斧的游戏。 从故乡携带的那些硬纸卡片就是扑克牌了,印制的图案已经被玩弄的模糊,士兵就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写上字符,凑合着玩耍他们自己才懂的牌戏。 无论做什么,士兵们都不可以睡午觉、不可以怠惰,必须武器 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时刻保持清醒。 同时,每天的不同时间段,派遣不同的百人队集合巡逻。 因为这是菲斯克的命令,再有意怠惰的家伙,现在也必须始终保持底线化的机警。 突然间,聚众打牌的战士盘腿坐于草地,他们清楚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越来越多的罗斯战士,他们注意到一些黑影突然出现在远方的水域。这团黑影还在逼近,其规模真是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身经百战的第一、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没有思考就离开做出准确的判断。 很多战士还是高喊着「敌袭」,各百人队的号角手也鼓起胸膛,奋力吹响警报号。 纸牌立 刻塞进布兜,怀里的小黑猫赶紧塞回藤笼…… 战士又是喊又是吹口哨,哪怕菲斯克与布罗迪没有下达命令,他们都狂奔到各自百人队的驻地区,奔向各自三十人队的马厩,将故意放在马厩处的鞍具、一些装备立刻安装。 所有战士明白自己的动作必须快,似乎稍有磨蹭就可能被敌人打上一个凶狠的偷袭。 菲斯克眯起眼睛眉头紧锁,他刚刚披上板甲衣,站在木屋之外亲眼看到一团黑影逐渐逼近。虽然料到敌人会反扑,完全想不到,摆着手指头才不过四日,敌人就的反击不但来了!而且……那团黑影,怎么看都是敌人主力的架势。 「他们疯了吗?!要反击我,宁可在水里狂奔?」 他慨叹之际,布洛迪慌 慌张张地骑马而来「大哥!肯定是勃艮第人,他们来寻仇了。」 「只能是他们了。可恶,几天前放跑的敌人居然喊了这么多人。」 「看来大王料事如神,我们要和勃艮第人决战了。怎么办?」布洛迪大声问道「在这里和他们打?」 「打?不打!我们只是前锋军,就这点兄弟和敌人主力硬拼,那是找死!」菲斯克果断最初决定「命令战士立刻上马,一切能带走的东西,立刻带走!」 「啊?大哥,你的意思是一箭不放就撤?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装运。还有这里的粮食……」 「撤退?我们是规避,这是战术。别***头砸过来,你还要把脸迎上去?你不会躲吗?」菲斯克非常排斥「撤退」一词。 他又想了想,觉得也不能便宜了这群勃艮第人,这便左看右看,欣然看到那些烹煮麦子的陶瓮,嗡下的火堆仍在燃烧。 「我们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愤愤然的菲斯克再下命令「把篝火余烬扔到木屋,把缴获的马全部捅一剑。」 布洛迪大吃一惊「把马给杀了?」 「快!」菲斯克挺足了胸膛怒吼道「把马杀了!把驴子杀了!把房子都烧掉!」 「好吧。」布洛迪狠狠点头,罢了策马指挥自己的部下赶紧实施破坏。 罗斯骑兵得到的居然是大肆破坏战利品的命令,他们大惑不解却有不得不行动。 缴获自勃艮第人的战马还需要一段 时间的训教,它们就能听懂罗斯人的命令词汇,公平的说现在这些马匹的确不容易管教。 如此战马牵着走用以充当驮骡没问题,立刻乘骑作战还不够。 战士们只能抱憾地对着马胸膛迅猛刺一剑,在众马的躁动惊恐中,所有缴获的马匹都废了。 多亏了菲斯克实施了各百人轮流巡逻的制度,一部分罗斯骑兵始终保持着立刻作战的能力。 一支百人队最先目睹那些马踏烂泥的庞大骑兵军团,相对的是勃艮第军也看清了传说中的罗斯骑兵。 「该不会是勃艮第人?」一位伊尔门湖出身斯拉夫裔百夫长,自知迎战就是蚍蜉撼树,他果断命令「立刻回营,告知菲斯克老大勃艮第人来了。」 这部分罗斯骑兵转身就跑,将后背亮给敌人。 此举在过去被罗斯人当做懦夫的象征,部落时代的一些勇敢者文化,根本不适合大规模作战。 他们的身后背着标志性的大圆盾,在马鞍两侧的布袋都插着大量箭矢。 这支百人队确有一战之力,但身经百战的百夫长太清楚法兰克人的那套骑兵战术了。 角弓的有效射程有一百步,要想击穿敌人甲衣的致命射击,彼此距离就要缩减到二十步(约30米)。眼光下那些骑兵身上泛光,怎么看都是集体穿着重甲。马皮黑黢黢得,远远看去好似还有大量的皮甲( 其实的满是泥巴的马衣)。 敌人很快会通过泥淖,阻碍马蹄 的泥巴消失,人数庞大的敌军速度会更快。 看看那些敌人,清一色的举着惊人长度的矛。值此逼仄的环境下,弓骑兵如何做到机动展开? 当罗斯骑兵与敌人达到了角弓抛射可及的距离,如此距离敌人不过喘口气的功时间就能冲到。 再说,就算射击了,估计因为距离太远,破甲箭簇卡在锁甲铁环里,那杀伤相当于臭虫叮咬。 倘若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罗斯骑兵无法于侧翼规避消解敌人的冲劲,大家的结局就是被勃艮第骑兵军团的骑矛戳得千疮百孔。 一位百夫长能想到这一点,菲斯克与布洛迪对局面的严峻性有着更清楚的认识。 与此同时,进军的勃艮第骑兵们,他们紧紧跟随勇敢的国王「小狼」威尔芬,在发现前方的敌人,以及更远处明显的城市,所有战士顿时大喜。 勃艮第军声威大震,高兴得威尔芬胳膊都在颤抖,以至于骑矛都抓得不是太紧了。 「战士们!」他大声呐喊「是诺曼人!杀尽他们!一个不留!」 他的呐喊被骑兵冲击的轰鸣掩盖,不劳他进一步命令,广大骑兵分分放平自己的骑矛,再集体放低身子。 终于,在烂泥地与浅水里折腾一段时间的勃艮第骑兵,马蹄终于站在了坚硬草地上。 与此同时,巡逻的百夫长早已带着他的伙计们撤回打赢,并完成归队。 两支骑兵队在营地完成集结,连带着同盟的阿洛维斯与他的 伙计们,也都紧张万分地上了马。 在他们的身后,驻扎的村庄营地已经燃起明火,放在木屋内的大量粮食已经陷入令人窒息的浓烟中。 「大哥,还有些东西来不及搬运,怎么办?」布洛迪焦躁地问道。 菲斯克赶紧询问「箭、粮食、肉干,带得如何?」 「尽量带了。」他再补充一个「尽量带在身上了。」 菲斯克听得出来,再看一眼布洛迪有些难堪的表情,一定是还有很多必要物资没时间装运。 眼看着敌人陆续通过泥淖,菲斯克狠下心来「没时间犹豫了。我们立刻撤退,我们不和敌人纠缠。」 「撤退?去哪里?」 菲斯克下意识撇一下西方的山口「就走西山口。对了!带上凡尔登主教,把这家伙掳走!」 于是,不知所措的主教海尔度因,吱哇乱叫中又被捆住了手脚,再被当做货物一般,被一位罗斯骑兵扔到马背上…… 因为敌人的兵力出奇庞大,这一情况菲斯克不得不做出一些割舍。 罗斯骑兵已经做得够好,他们在菲斯克的命令下,集体奔向凡尔登西部。 情况变得有些讽刺。 菲斯克非常担心敌人从西山口突入,当地遂布置了一些岗哨。考虑到堰塞湖是存在,马斯河上游即凡尔登北部是一大片泥塘,那里就疏于防备了。 如今敌人主力于疏于防备处全力突入,设防那个点西山口简直是在防御空气。 至于罗斯军的北部,据说 沿着马斯河走就会冲进庞大的阿登山区,那是绝对错误的撤退路线。 去东部呢?去东方与大王主力会和? 堰塞湖的存在对罗斯军也是障碍,「尸体水坝」的下游是涨水期滔滔河水。 也许罗斯骑兵踏过泥塘,回到杜奥蒙山大山口即可逃走。 看敌人的架势,他们就是举着骑枪不要命地冲来。撤向东方己不可能,磨蹭半步就被敌人追上,一切就完了。 于是在威尔芬的视角下,大量衣着蓝纹白袍的敌人集结完毕,那些家伙居然集体向西方移动。 有关罗斯人最重要的说法,就是这群野蛮人窃用了圣安德烈十字。集体穿白袍,上面有呈「x」的蓝纹,有此装束的不是罗斯人还是什么。 「把他们都杀尽!」一位年轻的小国王发出狼嚎般的呐喊。 威尔芬的呐喊远不及他身先士卒的行为有用,大王带头冲锋,浑身泥浆的骑兵军团,无数泥巴块从马身上掉落,他们集体保持高速,待罗斯骑兵撤离不久,他们就再度占领了营地村庄。 此刻,村子里浓烟滚滚,很多地方已经看见明火了。更怪异的是,有稍稍停下来的勃艮第骑兵,看到简陋马厩里倒毙、弥留挣扎的战马。 很多人明知骑马的罗斯人钻入了西方的山口逃命,他们还是因贪欲停下来,威尔芬可丝毫不想停。 不过他这位上勃艮第国王从来不是实权国王,麾下大小贵族都卖欧塞尔伯爵的面子 ,这才乐意听从还不到二十岁的威尔芬指挥。 很多骑士带着其扈从干脆就地抢掠战利品,此刻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所抢掠的本身就是自己军队的物资。维埃纳男爵几天前丢失的物资失而复得,这一刻他也只能尴尬地看着友军,愚蠢的放着敌人成功逃亡而、停下脚步哄抢了。 想想看这一情况实属活该。大量的「会骑马的步兵」突击扮演骑兵,这群乡巴佬根本不是骑士扈从,见到一点微小的利益就罔顾大局,倒是突显了他们是一群乡巴佬。 「波图瓦伯爵大人,你的兵也是一群见识短浅的强盗。」维埃纳男爵默默嘲骂。 年轻的威尔芬对自己的军队第一次极为无语,下一步就是暴怒了。 他高举骑矛,训斥身边的战士「谁让你们停了?现在别管这个村子,跟着我继续冲啊!让敌人跑了,我要绞死你们!」 话音刚落,威尔芬不顾坐骑的疲惫,双脚使劲夹一下马腹又冲向西方。 见国王又开始追击,他为数不多的亲信立刻跟上,不久终于吸引到三百名勃艮第骑兵全力跟进。见此情况,骑兵实力最强的波图瓦伯爵,他令部下纷纷停止搜刮战利品,又急忙组织骑兵跟上年轻国王的脚步。 再快些,勃艮第就赢一场突袭。他们扑了个空,大量骑兵居然停下来抢夺战利品,时间又耗费很多。 威尔芬没想更多,他双眼如饿狼般死死盯住一 直逃遁的敌人,他甚至没有考虑紧跟自己行动的就只有三百骑而已,他们勇敢地对敌人穷追不舍,那气势恢宏好似兵力翻了十倍。 生怕自己的小王孤军深入被狡猾的罗斯人打反击,波图瓦伯爵紧急带上二百余骑全力协助,在他的身后,随着更多人反应回来,开始加入继续追击的大军。 勃艮第骑兵原本的凶狠突击,被这一番折腾,强大的冲击力于无形中被化解掉了。 刚刚有些许安全罗斯骑兵不敢掉以轻心,五百余战士、六百匹马,他们因放弃了很多缴获物资换来更多的撤离时间,这番一路小跑,他们成功进入西部山口。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9章 凡尔登城躲不开的劫难 附近的区域已经探查明白,为了看清大地构造,两天前甚至有战士爬上附近最高的土丘。 死人山,它现在还只是凡尔登城西北方向的一处无名山。那场高地的反复争夺战,无数炮弹葬送了无数战士,捧一把硝烟味的黑土,即能得到无数的弹片与无数碎骨烂肉。至于森林的碎片木渣,它早就在炮火准备中化作齑粉青烟。 现在,死人山无名,它如凡尔登附近的诸多琐碎山丘那般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前些日子罗斯战士攀登的一座看起来很高的山丘,发现上面山顶存在一座废弃的建筑的石头地基。 那是凡尔登的圣母大教堂最初坐落处,随着被废弃的罗马城市杜瓦杜鲁姆在法兰克治下复兴为现在的凡尔登,在山丘上避难的教士纷纷下山。 待在山丘上连水源都没有,就算讲究苦修的教士希求一个清静,再在山顶定居过于艰苦了,且小小的修道院已经无法许可教士们开展更多的事务。 教士们下山,他们的存在使得凡尔登的大教堂,在本地区的作用越来越大,主教与诸下级教士俨然成了一定程度的封建领主。 恰是站在废弃修道院的石头地基处,这里始终没有被疯长的植被覆盖,罗斯战士方可看清西方的具体情况——西方仍有低矮山丘,更西方就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空旷。 为了佐证战士的眺望所见,一小撮骑兵特别充当斥候,他们昨日带着 侦查到的重大消息,于昨日下午才送到还处于风平浪静的罗斯骑兵大营。 战士眺望观察、斥候亲自探访,以及从阿洛维斯嘴里获悉的有关巴黎-兰斯平原的说法。 菲斯克把敌人想象得强大且聪明,反击的敌人会从这条被发现的通途杀过来,那个时候,罗斯骑兵一旦感觉敌不过,就只能向着北方快速撤退了。 敌人的确强大,只是现在的举措有些不聪明。 或者说,勇敢得如同一群只会横冲直撞的野猪群。 全面撤退的罗斯骑兵在狂奔的同时也在竭力摆脱被动局面,菲斯克亲眼看到了敌人如同一堵暗黑之墙威压下来,他庆幸于自己撤得果决又快速,更庆幸于部下连「撤退」的道路都探查明白了。 广袤的温带森林未被清除,好在骑兵干脆就是在罗马大道上狂奔。 完全没有修善的大道果不其然的就只剩下夯土地基,道路两侧也被杂草侵蚀的厉害。 显然这条大道不但是凡尔登城西部的出山之路,也是兰斯连接凡尔登的最便捷道路。 它利于罗斯军撤离,也同样利于勃艮第骑兵继续追击。 一边是撤退,一边是穷追不舍。端着骑矛的勃艮第骑兵们生怕自己的小国王威尔芬,因追得过猛脱离大部队遭遇部队,他们便以累死马的程度,不断以马刺刺激战马持续狂奔。 结果,勃艮第人居然在持续逼近。 菲斯克还没料到这种情况,按理说敌人在泥淖 中已经消耗一番体力,现在又是冲锋、又是追击得,怎么还有耐力?怎么还有冲击力? 勃艮第的精锐到底拥有怎样的优秀马匹? 菲斯克有些遗憾自己处决了那些缴获的马匹,可再一想,不突击处决就是便宜了敌人。 己方的突厥马仍有耐力优势,就是充当辎重驮骡的备用马,它们可没有这般耐力呢。而且辎重马队正在拖延整个队伍的速度。 不如…… 在真正离开山区之前,凡尔登周边就没有一处可供骑兵灵活作战的宽大空场,两军在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你追我赶,战斗俨然成了线性追击问题。 意识到事情的麻烦性,菲斯克只好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于是,他立刻下令一支亲信小队,这队人马稍稍放慢脚步迅速抵达队尾。兄弟们看到阿洛维斯和他的人还在艰难坚持着,倒是那些拉货的马匹,被缰绳拖拽,以一种很拧巴的姿势奔跑。 奉命行动的战士们不由分说,他们陆续斩断彼此串联的缰绳,干脆将八十匹辎重马放弃。 「混蛋,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阿洛维斯完全不理解罗斯人何故如此。 只见有罗斯战士收了剑,攥紧缰绳凑近阿洛维斯,厉声督促「老大说了,现在已经是性命攸关,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该抛弃。不想被敌人戳死的兄弟,你们加速跑啊!」 阿洛维斯就不理解了,罗斯人明明弓马娴熟,结果面对勃艮第骑兵居然 灰溜溜地逃?还是说,这也是那个秃头将军的某种战术。 随着他好好扭头看一眼敌人的情况,只见并不宽阔的道路中挤满了勃艮第人。那些持超长骑矛的军队,下午阳光照在他们的甲衣仿佛本体在发光。 「上帝啊,查理曼的骑兵军团!居然复活了?这些年勃艮第人已经这么强了?」 立场相左,加之现在的战斗局面下,处于队伍的自己被敌人追上,一定会被马蹄践踏成肉酱。阿洛维斯和他的伙计们不想惨死,为了逃得更快,有些人甚至连生活细软也扔掉,最后就剩下代表战士荣誉的剑还留在身上。 阿洛维斯固然一把年纪,求生本能驱使它使劲催促坐骑奔跑。 罗斯两队骑兵的境况一样不妙,抛弃了拖延速度的辎重马队,意味着罗斯军丧失了全部的后备物资。 危难时刻菲斯克已经顾不得太多,他明白自己已经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唯独庆幸于自己撤得够快,兵力尚未有任何折损。 当务之急就是沿着罗马大道冲出马斯河谷山区,直接进入巴黎-兰斯平原再图其他。 令他意外惊喜的是,被放弃的辎重马队,随着缰绳被割断,马匹们陆续停了下来。本来为了行动方便管理使得多匹马被串联在一起,它们现在站位如同一串又一串锁链,赫然成了障碍物,挡住了追击中的勃艮第人。 偏偏这些马匹被一番折腾始终精神紧张,如此智慧的生物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也想逃命。 马匹下意识向道路两旁的森林逃窜,有的向左有的向右,一串马队的多匹马各有逃跑方向,队首队尾居然在较劲。还有的马队因为互相较劲干脆集体跌倒,这下更成了严峻的障碍物。 多串马队干脆横在道路上,除非勃艮第骑兵是跨栏高手,若不紧急勒马,那就直接与之撞个七荤八素。 忙着追击的威尔芬大呼不妙,他急忙攥紧缰绳。坐骑被突然这么一扯,缰绳猛然勒住马的脖子,若非他的坐骑是精挑细选过的宝马,可能因为窒息就突然昏过去,再把它的主人甩下去来一记嘴啃泥。(勃艮第骑兵还是拘泥于传统将缰绳拴在马脖子,紧急勒马对马匹伤害很大。) 也多亏了勃艮第人的战马被好一番折腾纷纷疲惫,它们被各自的主人强令穷追不舍,这番因意外事件集体暂停,马匹刚刚停下脚步,便纷纷勾下头剧烈气喘。 哪怕是威尔芬,他也清楚意识到自己胯下宝马的疲态。 他轻轻抚摸坐骑的脖颈,不但一手湿润,还能清楚感受到战马血脉的躁动。 再抬头看一眼那些狡猾的罗斯人,居然逃得更远了。 「可恶!你们这些懦夫不要逃。」他眉头紧锁好似干旱龟裂的大地,年轻的小王又接连骂个不停。 也亏得这次紧急制动,受地形限制拖曳得极长的追击部队,终于以他们的王为中心逐渐聚拢。 就像是一场马拉 松 ,运动员已经跑了好一阵子,突然停下来再想恢复之前的速度就有些困难了。 马匹都在休息,战士们见国王停了下来,一时间也不愿冒头主动继续追。他们并非觉得自己继续追击的举措可能是僭越,纯粹的爱惜自己的马力。 兄弟们又不是所谓上勃艮第王的仆人,大家好歹也是骑士,此行参战是尽封臣义务。 宝贵的优秀战马难道要累死吗?若是有了闪失,威尔芬大人事后会赔吗? 再说,赶走了这伙儿骑马的罗斯人,凡尔登的危局不就完全解除了? 罗斯人还遗留下很多辎重,敌人为了逃命还割舍了很多战马呢。瞧瞧这么马匹,还有很多物资安置在马背上。 此情此景,谁能说上勃艮第的英雄们没有取得一场伟大的胜利? 数量庞大的扈从骑兵首先遵从骑士老爷的决定,骑士们不追,大家就彻底停步。 威尔芬所谓的亲兵几乎都是来自里昂当地的封建骑士。骑士与扈从自备武器、战马、军粮等等,他们有义务对国王服兵役,作为交换他们也享有自由劫掠的权力。 此事,没有人觉得不公平。 在两军对垒的状态下,如此封建军事制度是较为有效的。 至于能否带领着贵族精锐部队与强敌死战到底,这就要考验君主是否有十足的人格魅力,亦或是许诺的胜利奖赏大到贵族们无法割舍。 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只是一群被罗斯王赋予了巨大自 由权力的先锋队。菲斯克侦查梅茨、为罗斯主力挑选良地建立大营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的事,他可以率部归队,也可以大闹法兰克世界。 菲斯克如果决定超额完成任务,他必须自己承担全部后果,若是损兵折将严重,那就是没脸回去述职了——不能说的默契,便是战败者就自裁谢罪吧。 现在菲斯克的态度是全军坚决「撤退」,全力以赴与勃艮第人脱离接触。 至于这样做明显的非常不体面,任何的事情等大家逃出生。 在撤退过程中,罗斯骑兵几乎没有放箭。 一来勃艮第人不会因为一些箭矢骚扰停止追杀,二来距离太远,抛射坠下的箭矢对敌人锁子甲的杀伤力削减得已经极为严重。 见到射箭阻挠毫无效果,罗斯人也就收了弓全力撤了。 这一次,可以说是罗斯骑兵第一次可以谓之为「不体面撤退」的举措,菲斯克很懊恼于自己完全低估了勃艮第人反扑的力量、敌人反击的方向,他敢断定一旦兄弟们进入安全地带,很多人会对他这个指挥官的一系列举措满嘴非议。 「你骂也好。到时候骂舒服了,我们再找点敌人撒气。你们的愤怒全部投向新敌人吧!」菲斯克默默想着。 勃艮第人一旦停下脚步就真的再也无法追击。 任凭冷静下来的威尔芬呼吁兄弟们继续追,真正的响应者寥寥。那些决定奉命追击的骑士,见身后没有伙伴 跟着,这便陆续撤了回来。 因为停步的骑士们纷纷算了笔账,还是现在停步收益最大。 威尔芬勃然大怒「为什么?你们跟着我追啊?你们就甘心看着罗斯匪徒逃跑了?」 他接连叫嚷了一番,骑士们面面相觑,权衡利弊后的他们,对于国王的命令,要么大家同时出击继续追杀,要么就都憋着。 刚刚已经有勇敢者抑郁做出头鸟,结果无人跟紧落得尴尬境地。 现在谁愿继续当尴尬之人。 或者说,谁愿意跟着骄傲的威尔芬大人将自己的战马活活累死? 「到此为止吧!」终于波图瓦伯爵安德烈赶上来,他注意到威尔 芬那遗憾与悲愤交织的情绪,这便策马继续上前,以一位智者的形象安抚道「罗斯匪徒终于是逃跑了,你驱逐了他们,你获得了首场胜利。」 「嗬!我人生第一场胜利,就是如此尴尬吗?再说,我没有杀死一人,这也算是胜利?」 威尔芬此次作战的确是人生首次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指挥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发动大战。他希望取得一场残酷胜利,最好杀得敌人尸山血海,最好自己身上满是敌人的血,那仿佛是一场洗礼,宣示着所有勃艮第人的王者在血色中诞生。 「罗斯人是诺曼人的一种,敌人的狡猾人尽皆知。你瞧。」伯爵再安慰道「他们向你展示了背影,还丢弃了很多物资。他们是一群懦夫,你就不要指望那些家 伙敢于与你正面作战。」 威尔芬依旧愤愤不平「难道这就是你的安慰?我要你的安慰吗?」 「呵呵,可是我们的确丧失了继续追击的本钱。我们一支在狂奔,战马都要累死了,难道……我们要为了追杀一群懦夫,害死我们的战马?没了马匹,我们如何去阿尔萨斯救助皇帝?」 「可是!」威尔芬理解了一些道理,他是听劝的,觉得继续追击已经变得出力不讨好。「我还是难以接受。」 「孩子,我这是以长辈的身份告诫你。你是要成为真正勃艮第国王的男人,记住你的伟大使命。尊贵的你,没必要为一群罗斯匪徒的事耿耿于怀。我们带着战利品回去吧!凡尔登已经是你的了。」 年轻又身份显赫的男性贵族,他很高兴其他尊贵者的赞誉。威尔芬被这么一哄终于冷静下来,他安慰自己「至少还是夺了敌人的很多物资」,于是正式下令返回凡尔登城。 终于,上勃艮第军主力以毫无伤亡的代价,换言之也是兵不血刃的代价,拿回了凡尔登城的控制权。 当骑兵回来的时候,在烂泥地里走得气喘吁吁的步兵,他们不但完全占领了城外村庄、私自在燃烧的村庄里「抢救」出大量物资。 步兵没时间灭火,他们兵力庞大也未曾想住在存在。 烂泥与浅滩中三座木桥突兀矗立,有很多战士猜到堰塞湖产生的原因——桥墩的缝隙被故意堵塞。 只是 ,他们根本想不到堵住所有桥墩的居然是…… 在河水中,一些人形的物体隐隐约约,仔细看那居然是泡得发胀的死者。 固然很多农民出身的步兵不畏惧血淋淋的场面,晕血、怕尸体者也不可能被领主征召。 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怪异的尸体,且数量有些太多了。只见两座桥之间全是如此怪异恐怖的死者,多亏了被他们踩踏的污浊泥浆被河水推了下来,马斯河变得浑浊不堪,这才彻底掩盖死者身影。 没有人想着收殓死者,而是胆战心惊地呕吐。 一些步兵稍事休息,他们大胆的无视桥下的可怖死者,目击到凡尔登城居然大门洞开,没有多想便继续踏着泥水冲了过去。 虽然广大步兵的自由劫掠权被贵族剥夺掉了,现在贵族老爷们骑着马去追击敌人,兄弟们几乎无人约束呢! 如果这时候蜂拥冲进凡尔登城,把里面可能的野蛮人杀尽,也算是解救了这座城市。 至于谁是野蛮人…… 掠夺的**涌上心头,勃艮第人本身就不能与凡尔登当地的高卢后裔共情,数百名浑身泥巴的战士淌过泥水,他们顾不得把挂在脖子的皮靴穿上,打着赤足嗷嗷叫地冲进城市。后面的战士见状,纷纷调转方向冲向凡尔登城。 他们旋即开始了疯狂劫掠。 本该是劈向罗斯人的剑,现在砸在城内居民的头顶。 非常讽刺的是, 罗斯军只是在城外杀死意欲逃跑之人,勃 艮第人则是冲进城内无差别杀戮。 勃艮第步兵也有自己的借口,城墙上分明飘扬着一面罗斯人的旗帜,那个酷似圣安德烈十字的标致何其扎眼。 对哦!凡尔登城内没有善类,所有人就是罗斯人! 见到同伴居然真的抢到了银币,其他步兵见状跟着大胆起来。 直到有胆大妄为者踹开圣母修道院的大门。 有战士操持着勃艮第语,高举铁剑呵斥所有的避难者「你们这些诺曼人,受死吧!」 因为教士们早已因为他们的主教大人被扣留集体陷入不知所措,下级教士无人指挥,此刻教堂的大厅里挤着一群无辜又无助的民众。 他们被勃艮第军故意当做罗斯人,于是乎,甚至那圣母像彩塑都溅上了无辜者的血。 当威尔芬闷闷不乐地带着骑兵回来,他看到的是燃烧的城外村庄,以及一片混乱的凡尔登本城。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人在攻击城市?」他大呼不解。 一瞬间,波图瓦伯爵大户不妙,他厉声叫骂「这群步兵!一群十足的乡巴佬!他们居然不听指挥,直接去抢掠城市了。」 威尔芬大吃一惊「啊?岂能如此!那都是我的钱财呀!」 「陛下,现在是时候去凡尔登恢复秩序了。」波图瓦伯爵谏言道。 「好。我得杀几个败类立威。」 说罢,勃艮第调转马头紧急冲向凡尔登。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69章 凡尔登城躲不开的劫难 附近的区域已经探查明白,为了看清大地构造,两天前甚至有战士爬上附近最高的土丘。 死人山,它现在还只是凡尔登城西北方向的一处无名山。那场高地的反复争夺战,无数炮弹葬送了无数战士,捧一把硝烟味的黑土,即能得到无数的弹片与无数碎骨烂肉。至于森林的碎片木渣,它早就在炮火准备中化作齑粉青烟。 现在,死人山无名,它如凡尔登附近的诸多琐碎山丘那般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前些日子罗斯战士攀登的一座看起来很高的山丘,发现上面山顶存在一座废弃的建筑的石头地基。 那是凡尔登的圣母大教堂最初坐落处,随着被废弃的罗马城市杜瓦杜鲁姆在法兰克治下复兴为现在的凡尔登,在山丘上避难的教士纷纷下山。 待在山丘上连水源都没有,就算讲究苦修的教士希求一个清静,再在山顶定居过于艰苦了,且小小的修道院已经无法许可教士们开展更多的事务。 教士们下山,他们的存在使得凡尔登的大教堂,在本地区的作用越来越大,主教与诸下级教士俨然成了一定程度的封建领主。 恰是站在废弃修道院的石头地基处,这里始终没有被疯长的植被覆盖,罗斯战士方可看清西方的具体情况——西方仍有低矮山丘,更西方就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空旷。 为了佐证战士的眺望所见,一小撮骑兵特别充当斥候,他们昨日带着 侦查到的重大消息,于昨日下午才送到还处于风平浪静的罗斯骑兵大营。 战士眺望观察、斥候亲自探访,以及从阿洛维斯嘴里获悉的有关巴黎-兰斯平原的说法。 菲斯克把敌人想象得强大且聪明,反击的敌人会从这条被发现的通途杀过来,那个时候,罗斯骑兵一旦感觉敌不过,就只能向着北方快速撤退了。 敌人的确强大,只是现在的举措有些不聪明。 或者说,勇敢得如同一群只会横冲直撞的野猪群。 全面撤退的罗斯骑兵在狂奔的同时也在竭力摆脱被动局面,菲斯克亲眼看到了敌人如同一堵暗黑之墙威压下来,他庆幸于自己撤得果决又快速,更庆幸于部下连「撤退」的道路都探查明白了。 广袤的温带森林未被清除,好在骑兵干脆就是在罗马大道上狂奔。 完全没有修善的大道果不其然的就只剩下夯土地基,道路两侧也被杂草侵蚀的厉害。 显然这条大道不但是凡尔登城西部的出山之路,也是兰斯连接凡尔登的最便捷道路。 它利于罗斯军撤离,也同样利于勃艮第骑兵继续追击。 一边是撤退,一边是穷追不舍。端着骑矛的勃艮第骑兵们生怕自己的小国王威尔芬,因追得过猛脱离大部队遭遇部队,他们便以累死马的程度,不断以马刺刺激战马持续狂奔。 结果,勃艮第人居然在持续逼近。 菲斯克还没料到这种情况,按理说敌人在泥淖 中已经消耗一番体力,现在又是冲锋、又是追击得,怎么还有耐力?怎么还有冲击力? 勃艮第的精锐到底拥有怎样的优秀马匹? 菲斯克有些遗憾自己处决了那些缴获的马匹,可再一想,不突击处决就是便宜了敌人。 己方的突厥马仍有耐力优势,就是充当辎重驮骡的备用马,它们可没有这般耐力呢。而且辎重马队正在拖延整个队伍的速度。 不如…… 在真正离开山区之前,凡尔登周边就没有一处可供骑兵灵活作战的宽大空场,两军在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你追我赶,战斗俨然成了线性追击问题。 意识到事情的麻烦性,菲斯克只好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于是,他立刻下令一支亲信小队,这队人马稍稍放慢脚步迅速抵达队尾。兄弟们看到阿洛维斯和他的人还在艰难坚持着,倒是那些拉货的马匹,被缰绳拖拽,以一种很拧巴的姿势奔跑。 奉命行动的战士们不由分说,他们陆续斩断彼此串联的缰绳,干脆将八十匹辎重马放弃。 「混蛋,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阿洛维斯完全不理解罗斯人何故如此。 只见有罗斯战士收了剑,攥紧缰绳凑近阿洛维斯,厉声督促「老大说了,现在已经是性命攸关,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该抛弃。不想被敌人戳死的兄弟,你们加速跑啊!」 阿洛维斯就不理解了,罗斯人明明弓马娴熟,结果面对勃艮第骑兵居然 灰溜溜地逃?还是说,这也是那个秃头将军的某种战术。 随着他好好扭头看一眼敌人的情况,只见并不宽阔的道路中挤满了勃艮第人。那些持超长骑矛的军队,下午阳光照在他们的甲衣仿佛本体在发光。 「上帝啊,查理曼的骑兵军团!居然复活了?这些年勃艮第人已经这么强了?」 立场相左,加之现在的战斗局面下,处于队伍的自己被敌人追上,一定会被马蹄践踏成肉酱。阿洛维斯和他的伙计们不想惨死,为了逃得更快,有些人甚至连生活细软也扔掉,最后就剩下代表战士荣誉的剑还留在身上。 阿洛维斯固然一把年纪,求生本能驱使它使劲催促坐骑奔跑。 罗斯两队骑兵的境况一样不妙,抛弃了拖延速度的辎重马队,意味着罗斯军丧失了全部的后备物资。 危难时刻菲斯克已经顾不得太多,他明白自己已经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唯独庆幸于自己撤得够快,兵力尚未有任何折损。 当务之急就是沿着罗马大道冲出马斯河谷山区,直接进入巴黎-兰斯平原再图其他。 令他意外惊喜的是,被放弃的辎重马队,随着缰绳被割断,马匹们陆续停了下来。本来为了行动方便管理使得多匹马被串联在一起,它们现在站位如同一串又一串锁链,赫然成了障碍物,挡住了追击中的勃艮第人。 偏偏这些马匹被一番折腾始终精神紧张,如此智慧的生物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也想逃命。 马匹下意识向道路两旁的森林逃窜,有的向左有的向右,一串马队的多匹马各有逃跑方向,队首队尾居然在较劲。还有的马队因为互相较劲干脆集体跌倒,这下更成了严峻的障碍物。 多串马队干脆横在道路上,除非勃艮第骑兵是跨栏高手,若不紧急勒马,那就直接与之撞个七荤八素。 忙着追击的威尔芬大呼不妙,他急忙攥紧缰绳。坐骑被突然这么一扯,缰绳猛然勒住马的脖子,若非他的坐骑是精挑细选过的宝马,可能因为窒息就突然昏过去,再把它的主人甩下去来一记嘴啃泥。(勃艮第骑兵还是拘泥于传统将缰绳拴在马脖子,紧急勒马对马匹伤害很大。) 也多亏了勃艮第人的战马被好一番折腾纷纷疲惫,它们被各自的主人强令穷追不舍,这番因意外事件集体暂停,马匹刚刚停下脚步,便纷纷勾下头剧烈气喘。 哪怕是威尔芬,他也清楚意识到自己胯下宝马的疲态。 他轻轻抚摸坐骑的脖颈,不但一手湿润,还能清楚感受到战马血脉的躁动。 再抬头看一眼那些狡猾的罗斯人,居然逃得更远了。 「可恶!你们这些懦夫不要逃。」他眉头紧锁好似干旱龟裂的大地,年轻的小王又接连骂个不停。 也亏得这次紧急制动,受地形限制拖曳得极长的追击部队,终于以他们的王为中心逐渐聚拢。 就像是一场马拉 松 ,运动员已经跑了好一阵子,突然停下来再想恢复之前的速度就有些困难了。 马匹都在休息,战士们见国王停了下来,一时间也不愿冒头主动继续追。他们并非觉得自己继续追击的举措可能是僭越,纯粹的爱惜自己的马力。 兄弟们又不是所谓上勃艮第王的仆人,大家好歹也是骑士,此行参战是尽封臣义务。 宝贵的优秀战马难道要累死吗?若是有了闪失,威尔芬大人事后会赔吗? 再说,赶走了这伙儿骑马的罗斯人,凡尔登的危局不就完全解除了? 罗斯人还遗留下很多辎重,敌人为了逃命还割舍了很多战马呢。瞧瞧这么马匹,还有很多物资安置在马背上。 此情此景,谁能说上勃艮第的英雄们没有取得一场伟大的胜利? 数量庞大的扈从骑兵首先遵从骑士老爷的决定,骑士们不追,大家就彻底停步。 威尔芬所谓的亲兵几乎都是来自里昂当地的封建骑士。骑士与扈从自备武器、战马、军粮等等,他们有义务对国王服兵役,作为交换他们也享有自由劫掠的权力。 此事,没有人觉得不公平。 在两军对垒的状态下,如此封建军事制度是较为有效的。 至于能否带领着贵族精锐部队与强敌死战到底,这就要考验君主是否有十足的人格魅力,亦或是许诺的胜利奖赏大到贵族们无法割舍。 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只是一群被罗斯王赋予了巨大自 由权力的先锋队。菲斯克侦查梅茨、为罗斯主力挑选良地建立大营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的事,他可以率部归队,也可以大闹法兰克世界。 菲斯克如果决定超额完成任务,他必须自己承担全部后果,若是损兵折将严重,那就是没脸回去述职了——不能说的默契,便是战败者就自裁谢罪吧。 现在菲斯克的态度是全军坚决「撤退」,全力以赴与勃艮第人脱离接触。 至于这样做明显的非常不体面,任何的事情等大家逃出生。 在撤退过程中,罗斯骑兵几乎没有放箭。 一来勃艮第人不会因为一些箭矢骚扰停止追杀,二来距离太远,抛射坠下的箭矢对敌人锁子甲的杀伤力削减得已经极为严重。 见到射箭阻挠毫无效果,罗斯人也就收了弓全力撤了。 这一次,可以说是罗斯骑兵第一次可以谓之为「不体面撤退」的举措,菲斯克很懊恼于自己完全低估了勃艮第人反扑的力量、敌人反击的方向,他敢断定一旦兄弟们进入安全地带,很多人会对他这个指挥官的一系列举措满嘴非议。 「你骂也好。到时候骂舒服了,我们再找点敌人撒气。你们的愤怒全部投向新敌人吧!」菲斯克默默想着。 勃艮第人一旦停下脚步就真的再也无法追击。 任凭冷静下来的威尔芬呼吁兄弟们继续追,真正的响应者寥寥。那些决定奉命追击的骑士,见身后没有伙伴 跟着,这便陆续撤了回来。 因为停步的骑士们纷纷算了笔账,还是现在停步收益最大。 威尔芬勃然大怒「为什么?你们跟着我追啊?你们就甘心看着罗斯匪徒逃跑了?」 他接连叫嚷了一番,骑士们面面相觑,权衡利弊后的他们,对于国王的命令,要么大家同时出击继续追杀,要么就都憋着。 刚刚已经有勇敢者抑郁做出头鸟,结果无人跟紧落得尴尬境地。 现在谁愿继续当尴尬之人。 或者说,谁愿意跟着骄傲的威尔芬大人将自己的战马活活累死? 「到此为止吧!」终于波图瓦伯爵安德烈赶上来,他注意到威尔 芬那遗憾与悲愤交织的情绪,这便策马继续上前,以一位智者的形象安抚道「罗斯匪徒终于是逃跑了,你驱逐了他们,你获得了首场胜利。」 「嗬!我人生第一场胜利,就是如此尴尬吗?再说,我没有杀死一人,这也算是胜利?」 威尔芬此次作战的确是人生首次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指挥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发动大战。他希望取得一场残酷胜利,最好杀得敌人尸山血海,最好自己身上满是敌人的血,那仿佛是一场洗礼,宣示着所有勃艮第人的王者在血色中诞生。 「罗斯人是诺曼人的一种,敌人的狡猾人尽皆知。你瞧。」伯爵再安慰道「他们向你展示了背影,还丢弃了很多物资。他们是一群懦夫,你就不要指望那些家 伙敢于与你正面作战。」 威尔芬依旧愤愤不平「难道这就是你的安慰?我要你的安慰吗?」 「呵呵,可是我们的确丧失了继续追击的本钱。我们一支在狂奔,战马都要累死了,难道……我们要为了追杀一群懦夫,害死我们的战马?没了马匹,我们如何去阿尔萨斯救助皇帝?」 「可是!」威尔芬理解了一些道理,他是听劝的,觉得继续追击已经变得出力不讨好。「我还是难以接受。」 「孩子,我这是以长辈的身份告诫你。你是要成为真正勃艮第国王的男人,记住你的伟大使命。尊贵的你,没必要为一群罗斯匪徒的事耿耿于怀。我们带着战利品回去吧!凡尔登已经是你的了。」 年轻又身份显赫的男性贵族,他很高兴其他尊贵者的赞誉。威尔芬被这么一哄终于冷静下来,他安慰自己「至少还是夺了敌人的很多物资」,于是正式下令返回凡尔登城。 终于,上勃艮第军主力以毫无伤亡的代价,换言之也是兵不血刃的代价,拿回了凡尔登城的控制权。 当骑兵回来的时候,在烂泥地里走得气喘吁吁的步兵,他们不但完全占领了城外村庄、私自在燃烧的村庄里「抢救」出大量物资。 步兵没时间灭火,他们兵力庞大也未曾想住在存在。 烂泥与浅滩中三座木桥突兀矗立,有很多战士猜到堰塞湖产生的原因——桥墩的缝隙被故意堵塞。 只是 ,他们根本想不到堵住所有桥墩的居然是…… 在河水中,一些人形的物体隐隐约约,仔细看那居然是泡得发胀的死者。 固然很多农民出身的步兵不畏惧血淋淋的场面,晕血、怕尸体者也不可能被领主征召。 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怪异的尸体,且数量有些太多了。只见两座桥之间全是如此怪异恐怖的死者,多亏了被他们踩踏的污浊泥浆被河水推了下来,马斯河变得浑浊不堪,这才彻底掩盖死者身影。 没有人想着收殓死者,而是胆战心惊地呕吐。 一些步兵稍事休息,他们大胆的无视桥下的可怖死者,目击到凡尔登城居然大门洞开,没有多想便继续踏着泥水冲了过去。 虽然广大步兵的自由劫掠权被贵族剥夺掉了,现在贵族老爷们骑着马去追击敌人,兄弟们几乎无人约束呢! 如果这时候蜂拥冲进凡尔登城,把里面可能的野蛮人杀尽,也算是解救了这座城市。 至于谁是野蛮人…… 掠夺的**涌上心头,勃艮第人本身就不能与凡尔登当地的高卢后裔共情,数百名浑身泥巴的战士淌过泥水,他们顾不得把挂在脖子的皮靴穿上,打着赤足嗷嗷叫地冲进城市。后面的战士见状,纷纷调转方向冲向凡尔登城。 他们旋即开始了疯狂劫掠。 本该是劈向罗斯人的剑,现在砸在城内居民的头顶。 非常讽刺的是, 罗斯军只是在城外杀死意欲逃跑之人,勃 艮第人则是冲进城内无差别杀戮。 勃艮第步兵也有自己的借口,城墙上分明飘扬着一面罗斯人的旗帜,那个酷似圣安德烈十字的标致何其扎眼。 对哦!凡尔登城内没有善类,所有人就是罗斯人! 见到同伴居然真的抢到了银币,其他步兵见状跟着大胆起来。 直到有胆大妄为者踹开圣母修道院的大门。 有战士操持着勃艮第语,高举铁剑呵斥所有的避难者「你们这些诺曼人,受死吧!」 因为教士们早已因为他们的主教大人被扣留集体陷入不知所措,下级教士无人指挥,此刻教堂的大厅里挤着一群无辜又无助的民众。 他们被勃艮第军故意当做罗斯人,于是乎,甚至那圣母像彩塑都溅上了无辜者的血。 当威尔芬闷闷不乐地带着骑兵回来,他看到的是燃烧的城外村庄,以及一片混乱的凡尔登本城。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人在攻击城市?」他大呼不解。 一瞬间,波图瓦伯爵大户不妙,他厉声叫骂「这群步兵!一群十足的乡巴佬!他们居然不听指挥,直接去抢掠城市了。」 威尔芬大吃一惊「啊?岂能如此!那都是我的钱财呀!」 「陛下,现在是时候去凡尔登恢复秩序了。」波图瓦伯爵谏言道。 「好。我得杀几个败类立威。」 说罢,勃艮第调转马头紧急冲向凡尔登。 inf。inf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0章 都是罗斯人干的 凡尔登城陷入一片混乱,神圣教堂为失控的军队破坏。 普通农民出身的勃艮第步兵们,他们平日里生活贫穷,这贫穷的本源是来自骑士们的合力盘剥,可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以为每年将大量粮食进献给故乡的领主、教士天经地义。 他们非常渴望在新的战争中掠夺一些战利品,哪怕他们并没有公开劫掠的权力。 贵族们忙着追击逃跑的罗斯人,姗姗来迟的三千步兵,他们在面对城门大开的凡尔登城索性蜂拥而入。 无端杀人、偷窃是下地狱的恶行,在看到同伴劫掠颇丰,却没有看到同伴遭遇传说中「大天使降下落雷劈死」,他们越来越大胆,凡尔登城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威尔芬带领骑兵这番归来,马蹄踏过三座桥,在淌过泥水后,一千余名骑兵将凡尔登城团团围住。 只是站在城外,他这位年轻的过往就能清楚听到城内的尖叫、喊杀、哭嚎。 甚至,看到有步兵高高兴兴地带着抢到的财物大摇大摆地走出城。 另一方面,发财的战士赫然看到城外聚集着成群的骑兵。 仔细看,那不是己方的骑士老爷们又是什么? 发自骨髓的恐惧使得他们撂下抢掠到的财物,纷纷又逃进城里。 「可恶,谁让他们劫掠城市的。这是恶行!可耻!」 威尔芬倒不是谴责这种暴行,恰恰他支持这种暴行,但大发横财的人当人得是贵族。 什么时候由乡巴佬构 成的普通步兵,可以在一座富裕城市尽享金山银山了? 波图瓦伯爵策马走进之,老家伙昂起络腮胡,整张脸傲慢地对着城门:「步兵们果然帮你把城市占领了。可惜,也带来了混乱。」 「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看来,我得下令处决一些人惩治。」 「的确如此。大王,此事其实不用你愤怒,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波图瓦伯爵看似是提供一些方案,同时也隐去了自己的小算盘。 威尔芬没有多想,他自己到现在也很疲惫了,胯下坐骑更是急于喘息。 他授权这位最信赖的伯爵处理凡尔登城的善后事宜,自己这番下马,旋即找一块干燥的草地直接坐下来休息。坐骑满是干涸泥巴的马衣被扯下,马鞍也卸下,他还将铁剑插在草地上,放掉缰绳,让终于可以休息的战马自由地就地啃草。 来自里昂地区的骑士,他们自诩是国王的亲兵。 骑士以及扈从骑兵纷纷靠拢在他们的过往身边,集体坐下好好休息。 另一方面,波图瓦伯爵带兵堵住了凡尔登城所有的大门。 由于进城私自劫掠者有近一半都是他的兵,就算那是一群乡巴佬,真如国王的要求那般处决一些私自劫掠者,伯爵也是于心不忍的——他当然不愿意因这点小事自削实力。 不过当伯爵亲自进入城市意欲收拢自己作乱的战士,立刻看到夕阳下一片狼藉的石板道路。 很多无辜民 众倒毙当场,石板路为血水污染。 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景象,甚至城中最大的建筑之圣母大教堂,如此神圣之地居然被自己人毁坏得如同炼狱。 他亲眼看到,所有的教士都倒在血泊中。「啊?难道凡尔登主教也死了?」 伯爵安德烈,早在战斗爆发之前,他就希望窃据凡尔登的罗斯人以彻底野蛮人的形象将凡尔登屠尽。如此,勃艮第军不但得到了大笔财富,才能打着「为死难民众复仇」的旗号继续作战。 他倒是想掩盖罪证,可是所有死者明明是刚刚被自己人谋杀,还有些弥留之人在哭丧着脸求救呢。 他左看右看,下意识地胸口划起十字。 「真是荒唐。我的人居然成了谋杀者。」 「大人?怎么办?」伯爵的一位亲信老兵问道。 按照老兵们的意思,步兵们的手段过于粗暴,从中挑几个典型恶棍处以绞刑并不为过。伯爵身边的亲信们虽然必须完全听从伯爵的意思,他们依旧有着自己的朴素正义感,再者伯爵的亲信好歹也是贵族阶层的末等,有身份地位的他们看不惯乡巴佬伯爵一副诺曼海盗的姿态。 不曾想,伯爵大人居然下达令人瞠目的命令。 「你们去告诉各地作乱的步兵。」他说:「凡是我波图瓦伯国的人,交出抢到的金银、银币等滚出城市,其他的事我就既往不咎。至于城内还没有死透的人,立刻给一个痛快。」 不去救援反而 要屠尽整个凡尔登?亲信骑兵们互相看看,简直不敢相信伯爵大人居然如此决议。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传令?」 见部下依旧在愣神,只见持矛的伯爵亲自走进一名瘫倒在路边无助吐血的重伤避难村民,下一步便是冷漠地狠狠刺去,为显凶狠还将宽刃矛头狠狠拧了一下。 罢了,他狰狞地扭过头,直面震惊中的亲信们,恶狠狠道:「记住你们看到的一切!是罗斯人杀死了凡尔登,所有杀戮都是罗斯人干的。」 至此亲信们还能如何?只能说大人英明了。 对于广大步兵而言,只要把抢到的金银交出来,其他的诸如锅碗瓢盆之类的战利品,他们能拿走就尽量拿走吧。 于是,哪怕死者的衣服沾染血污还是被贫穷的步兵扒下来。 谁会在乎布匹上有血污泥巴呢?洗干净后缝纫一番,哪怕是一块碎布,也能缝在衣服上做布丁。 普通勃艮第步兵,很多人的确配备了锁子甲,殊不知相当多的甲衣可谓「自古以来」。有的战士自己也上年纪了,身上的锁子甲还是其爷爷、祖爷爷,或是某个古老亲戚在世时抢到的。 甲衣修了又修,有的甲衣甚至已经用了两百年,它没有自然锈蚀掉完全是因为时常涂油保存,亦或是拆了铁环回炉再锻打编织。 连教士的黑袍也被扒掉,被刀剑割成小块为战士们分享。 死难者的靴子、皮鞋更是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带 着这些廉价的战利品走出成门的人,都要经过波图瓦伯爵的骑兵好好检查,确保没有偷藏金币银币了再放行。至于有聪明人忍着剧痛将金银塞进一些奇怪的地方而没有被发现,纯粹这些人的行为太恶心,自视甚高的骑兵也懒得详细检查。 伯爵的部下还是抓到了一些仍然不愿交出金银的战士,他对这部分人区别对待。 凡是本伯国的步兵,此事既往不咎,倒是要被打上几棍子长长记性。 若是来自里昂附近的步兵被抓了现行,正好挑几个绞死之以儆效尤。 波图瓦伯爵已经想到如何向国王威尔芬交待,同时,在他的命令下凡尔登城彻底陷入死寂。 刚刚入夜,大批战士干脆就在城外驻扎。 因河对岸的村庄的火焰从未被扑灭,入夜后整个村子燃起大火,一些未被抢救出来的粮食,就随着烈焰化作焦炭残渣了。 倒是村庄的大火成了完美的照明物,数千人聚集在河对岸的凡尔登城下,介于石墙之内已经是一片如同诅咒的死域,才没有勃艮第战士意欲进入了。 威尔芬坐在篝火边已经休息了好一阵子,他的精力恢复很多。关于凡尔登城的事情,冷静下来的他根本不愿意直接面对。 毕竟有些事情可以贵族们聚在一起暗戳戳地密谋,真的将密谋之 事公开合法化,他脸上可挂不住。 波图瓦伯爵骑马归来,他找到了年轻的国王,这便下了马,握住剑 柄木着老脸大步走来,罢了随即坐下来。 他注意到连维埃纳男爵也坐在这里,估计到这位老小子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话想嘟囔。 伯爵这便说道:「已经查明了,那些逃跑的罗斯人毁掉了凡尔登,野蛮人就是在杀戮,连教士们也死了。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大人,也死了。」 哪怕根本没找到海尔度因的尸体,介于教士的袍子、靴子都被乱兵搜刮,伯爵无法做出分辨,就当做主教本人已经被杀。 「果然……是那些野蛮人?!」事到如今的威尔芬还不敢完全昧着良心。 「就是野蛮人所为。」伯爵面色凝重特别强调道。 哪怕这张老脸被篝火烤得发亮发烫,给予人的感觉依旧如同一块坚冰。 「真是一个悲剧啊!」维埃纳男爵干脆狠下心,他附和道:「尊贵的波图瓦伯爵所言极是,那些野蛮人杀人不眨眼,我们刚刚都看到了过来,野蛮人居然连马厩的战马都杀死了。怕不是土拨鼠会钻洞,也要被这群恶魔杀死。」 重要的贵族都这么说了,威尔芬又当如何呢? 年轻的王狠下心,郑重说道:「就是罗斯人所为!这些野蛮人屠了特里尔,还屠了梅茨,我们获悉的一些说法全都是真的!现在,野蛮人还把凡尔登屠了。」 「都是罗斯人干的。」伯爵继续附和道。 罢了,伯爵没有再说,他苍老的脸庞有着一双鹰的眼,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他与 在场的诸位交流眼神。大家亦是阴冷地互相看看,没有再提「究竟是谁屠了凡尔登城」一事。 因为就结果而言,连教士们都死了,意味着凡尔登地区彻底成了人员真空状态,当地就剩下一个地名了。城市、村庄全部空荡荡,河谷区的农田也都没了主人。 这难道不是勃艮第人渴求的么? 如此一来,南部的大大小小贵族们,正好在战后完全控制这里,贵族带着贫穷村民移民而来,凡尔登以及周边地区,永远地成为复活的勃艮第王国牢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们暂时不会处理凡尔登城内由他们亲手制造的尸体。 论及要处理尸体,随着堰塞湖形成的原因完全查明,堵在桥墩中的那无数死者,更要抓紧时间清理。 经过一天的行军与战斗,疲惫不堪的勃艮第军全体在城外扎营。他们集体处于城市的西北方向,在这里马斯河的河道完全正常,河道两畔的草地依旧荒草翠绿。 不过,等到清理了河道中的尸体,整个堰塞湖的水量都将迅速冲下来,一场洪水不可避免。 第二天上午,清除堰塞湖的工作就紧张启动了。 将凡尔登城市的杀戮嫁祸给罗斯人,那是勃艮第军自欺欺人。 数以百计卡在三座木桥缝隙中的死者,恶意抛尸、恶意堵塞河道,这的的确确是罗斯人所为。 威尔芬法理上统帅一支一度达到六千人的大军,维埃纳男爵的损失一千之巨,名 义上一样是他的损失。 一夜过去,因骑兵、步兵践踏的烂泥水已经流入下游,上午的阳光下,桥墩处卡得密密麻麻的死者,透过浅水那狰狞古怪的形象清晰可辨。 难道要把死者想办法拉出水再安葬吗? 似乎只要毁了石墩桥的木头桥板,再站在桥墩上以木棍将死者全部推掉,强大的水流自会把死者全部推到下游。 哪怕是农民出身的步兵也十分晦气去给阵亡的维埃纳男爵的人收尸,最好的办法就是所谓「水葬」了。 水葬并不符合他们的信仰。 无论水葬还是火葬,死者无法落得尘归尘土归土的结局,恐怕灵魂也无法升如天堂。 一想到自己其实在圣母大教堂内公然杀戮,再把死者扔到马斯河认其漂流到阿登山区,恶行已经做过,再做一次也无妨。 再说,大家不过一些被征召的农民,命令都是贵族们下达的。难道大天使会因为那些人是贵族,肮脏的灵魂在其寿终正寝时还能继续升入天国么? 哪怕是骑士扈从也不会执行这等肮脏、被诅咒的工作。 一批步兵被组织起来,今日他们不但要处理卡在桥墩的数百名死者,罢了还要将凡尔登城内的死者收集起来,最后全部扔到马斯河中。 于是针对三座桥梁的临时拆除工作全面进行…… 拆桥的工作颇为简单,砸掉铺设在桥墩上的榆木板基本就解决问题,若是继续砸毁石桥墩则是难事。和平的日 子里,凡尔登的这三座桥梁是要定期维护,或是两年或是三年,石桥墩上的木料要更换成最新的坚硬榆木。 在斧头不断敲击下,快到这天傍晚时,有两座桥被拆得仅剩桥墩。 勃艮第人留下三座桥中上游的那座,奉命办事的步兵手持长木棍,拼命去推水下的尸体。也有人努力抛去绳套,在挂住死者的肢体后将之奋力拉出。 凡是以各种手段退出的死者,马斯河水旋即将之卷入下游。 哪怕堰塞湖的整体水位其实很低,正处于春季涨水期的马斯河水量也是不容小觑。上游集聚了一大滩水,部分区域经出现宽度达五公里的「浸泡区」。 待死者清理得逼近一个阈值,水压终于开始起作用。 待到太阳开始落山,被堵塞数日由于的马斯河凡尔登段,形同溃坝一般,滔滔河水迅速冲走了亟待清理的死者。 河水裹挟着死者、淤泥、杂草,乱七八糟的东西形成壮观的泥石流冲向下游。 因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可怖景象,勃艮第人全部撤离下游的近岸处。 骑兵步兵,他们站在较远的位置,看到泛滥的河水以前所未有的力道侵蚀河岸,大水裹挟着更多的青草、泥浆,乃至侵蚀了过于靠近河道的小树,泥石流把小树也裹挟到洪流中。 滔滔河水真正通过了现在还没有名字的死人山,一些死者连带着树枝真的搁浅在河道拐弯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凡尔登 地区在过去的一千年里,高卢人、罗马人、阿勒曼尼人、勃艮第人、东哥特人、法兰克人……以及现在的罗斯人与梅开二度的勃艮第人,各色势力的武装光顾于此,河谷中的马斯河也不是第一次漂下大量死者。 八百年前的罗马帝国在此大战本地高卢部落,罗马军队杀戮更甚。 不过论及战争的破坏力,这几日暂告一段落的战斗,烈度几乎已经追平的八百年前的战争。 威尔芬自己没有想太多,他能清楚看到通向东方世界的杜奥蒙山大山口,臆想着等父亲的大军抵达后,可能有三万人欧塞尔-勃艮第联军直接出山。 波图瓦伯爵充足的人生阅历,他确信事情丝毫不简单。老家伙估摸着,军队追杀的骑马罗斯人一定进入西方的兰斯平原了,就好似将狼群放入羊圈,兰斯大主教区可是根本没有军队的,大平原处处不设防,到处都是野蛮人随时取夺的大肥羊。 罗斯人的骑兵有一定规模,他们一定也是罗斯人的先锋队,一如威尔芬大人是作为勃艮第联军的先锋。那么敌人真正主力就在西方! 波图瓦伯爵有意保留很多分析,想到威尔芬在战场上分明是个鲁莽小子,告知小子一些谋略,只怕他 根本听不明白,与其如此不如闭嘴。 再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海量辎重都在南部,堰塞湖显然短时间内就能消失,再等大地干燥了些,继续使用驴车 、小马车运输物资的工作就要恢复。 掐着手指算日子,欧塞尔伯爵、真正的勃艮第王者,可能在十天或两周左右就该抵达凡尔登,届时就是四月份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1章 就打欧塞尔 罗斯骑兵全部冲出最后的山谷,他们看到前方已经是漫无边际的大平原,身后是墨绿群峦。 「老大,说不定勃艮第人没有继续追击!」 「不能停,我们继续狂奔!直到找到某个村子落脚。」菲斯克对说话的伙计大声说道。 后面的骑兵紧跟队首脚步,菲斯克引导着全军贴着山区向南行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前往何处,脱离凡尔登的两队罗斯骑兵,看似漫无目的的持续向南。 直到,他们发现远处出现村庄的痕迹。 菲斯克没有做任何犹豫,他高举右拳、胳膊做了一番比划,得令的战士们迅速展开队形。 所有人都明白,前方的村庄已经标识为敌人,下一步便是群起攻之,今晚军队就在该村留驻。 经过一个白天的折腾,罗斯军已经人困马乏。 考虑到未名的村庄可能存在抵抗力量,战士们不敢掉以轻心,骑兵分列左右两翼,箭矢搭弓迅速突入这个不大的村庄。 他们的箭矢精准而凶狠,手段极为狠辣。 预想的抵抗根本没有发生,一座小村庄迅速为他们占领,村民也尽数屠之。 就像是所有关于诺曼人的说法那般,作为诺曼人里最强大的势力,骑马的罗斯人秉承着凶残彪悍发动攻击。 目睹一个小村被毁灭,跟着他们行动的阿洛维斯早已见怪不怪。 是手下留情还是屠尽一切,全看那位秃头将军现在的心情。 阿洛维斯与兰斯大主教区的那 一众教士没有利害关系,更不会对其治下的一个小村共情。他与二十个老朋友算是上了贼船,如果秃头将军杀戮无数,自己作为其中的一员,就算未杀任何一名无辜者,身上的罪孽与罗斯人等同。 想到这些,他索性与罗斯人同流合污了。 不过,让被掳来的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看到了被杀戮村庄的惨剧,老家伙心碎得干脆哭出声。 疲乏的菲斯克可没有时间去考虑一个老东西的痛苦,海尔度因如同一件被捆绑的货物,被骑兵一路搬运到这里。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座被消灭的村庄正是罗斯骑兵急需的落脚点。 他们在此村发现了小溪,以及溪水尽头的一座小湖。 附近区域森林茂密,小湖周围的一大片区域已经明显化作农田。 再细看这里的森林,它们呈团状分布,如果这不是自认形成的,就意味着附近仍有大量的村庄。如果所有的村子都如这个不设防的村庄一般不设防,岂不是处处都是待宰的大肥羊。 自去年开始,不是行军就是打仗的菲斯克,很难想象世间还有如此恬静的乡村,还有如此这般对战争毫无感觉的村民。 菲斯克终于可以暂停脚步,回想刚刚结束的战斗,战士们所谓的战斗,就好似进入羊圈挨个屠羊般简单。 死者撂在原地,罗斯骑兵就地入住。 村民的草垛房成了罗斯人临时的军营,刚刚长出青苗的黑麦、燕麦,干 脆成为战马的饲料。 湖泊里浮萍太多,这种腥味过甚的水还是不要饮马,战士就牵着缰绳将战马领到小溪处。他们自己也趴下来,用流动清水好好洗一把脸缓解掉紧张情绪。 夜幕终于降临,发现身后真的没有追兵,战士们终于可以彻底静下来享受安宁。 大家对白天的战斗非常痛苦,就算勃艮第人看起来就是兵力过于强大,菲斯克老大下令的紧急撤退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可大家简直就是不战而逃,在心理上,年轻战士们的自尊心都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菲斯克,他何尝不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呢? 篝火劈啪作响,他们以缴获的村民炊具烹煮麦子,顺手也将村民家中的余粮搜刮干净。 粮食在陶瓮里翻腾,被突击屠宰的牛羊化作滴血的鲜肉置于篝火上烧烤。 逃亡时确实有些狼狈,现在他们倒也不缺少食物补给,所有损失的食物都由劫掠补充,至于食物如果吃完了,再找给新目标搜刮殆尽就好了。 战士们完全不愁饿肚子,只是发愁于未来当如何。 篝火劈啪作响,菲斯克估计到战士们对自己会有非议,他还是将所有百夫长叫到身边,以及跟着成功逃命的阿洛维斯。 有八个人凑在一起,共同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菲斯克明人不说暗话,他扫视一圈兄弟,直言道:「我没有料到敌人的疯狂反扑,没料到敌人居的骑兵军团宁可踏着泥浆冲杀而来 。我带着你们紧急脱离凡尔登,原定的计划现在不得不调整了。对于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周。不过……我们脱离大部队行动,总是会遭遇这种情况,大王授权给我自由行动,也许现在的局面就如四年前。」 菲斯克并不是在承认自己有错,只是懊恼于自己低估了敌人反扑。早知自己能遭遇勃艮第人全面反击,还不如早做准备,所谓遇到敌情跑得更彻底。 他看一眼阿洛维斯,继续道:「看来我们真的完全脱离山区。所谓的兰斯平原,应该就是这里吧。」 「的确如此。」阿洛维斯明白,当前的局面下自己仍将发挥巨大作用,哪怕与罗斯人深入合作会增加自己的罪孽。「兰斯大主教区根本没有军队驻扎,你们在这里当然可以随意杀戮、随意劫掠。我敢说,教士们只敢藏匿在城市里,靠着厚重石墙自保。至于城外的村庄,他们可就无力保护了。」 菲斯克顺势说道:「那好。我们就攻打这些村子。」 「就像现在你做的?」 「对。罗斯王授权于我,如果骑兵队迷失了方向,就在法兰克世界尽量制造混乱。我们四年前也是远远脱离大部队,我们在科隆附近活动。哈哈,科隆大主教为了打发我们离开,可是给了兄弟们五千磅银币。如果我们再去兰斯一趟,兰斯大主教是否也要给我们一笔巨款呢?」 这一记反问阿洛维斯如何作答?他对高级 教士的事情一无所知,所谓科隆大主教花巨款买和平一事,现在倾向于菲斯克在吹牛。 阿洛维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可以继续为罗斯人提供情报,乃至引导这支为杀戮而生的军队找寻新目标。 唯独被打击的目标不可以是兰斯或是沙隆。 因为兰斯,它可是整个法兰克帝国的信仰中心。 昔日的罗马帝国不断衰弱,被招安的法兰克部落迅速演变成效忠罗马皇帝的附属邦国。法兰克人首先拥有兰斯,接着才拥有巴黎,继而东征西讨扩大疆域。 兰斯大主教区最早与法兰克部族建立关系,大量部落民也是在那时诡异天主。正是因为这些历史原因,兰斯大主教区被法兰克赋予独特的权力。 在以兰斯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内,甚至连骑士阶层都不存在。所有居民接受着大主教、地方主教、驻村教士的层层管理。 教士们以福音书上的描述为蓝白,设想着在大主教区建立梦想中的人间天国。 既然它是人间天国,就必须排斥战争。既然无法说服法兰克贵族们放下武力、停止一切争端,大主教区就阉割掉自己的军事能力,全力突出它的神圣性。 法兰克的大贵族始终与兰斯保持着一种默契,大主教区被纯粹法兰克系贵族包围,即是作为保护同时也是一种监视,乃至是达成一种平衡。 巴黎伯国、苏瓦松-圣康坦伯 国、梅茨伯国、特鲁瓦伯国,这四位对 加洛林王室有亲缘关系的封国,代表「罗马皇帝」保卫兰斯。 如此,兰斯地方可以继续落实他们建立人间天国的梦想,作为交换,教士们必须为法兰克君主的合法性背书。 成为法兰克王,就必须在兰斯加冕。要成为罗马皇帝,就需要教宗于罗马为之加冕。 固然巴黎是墨洛温王朝的开创者克洛维定下的「永远的都城」,在加洛林时代,巴黎已经赏赐给贵族。加洛林贵族在帝国境内设立了多个都城与行宫,以至于再没有一座城市是绝对都城。 如此混乱下,兰斯因其地位始终稳固,它成为极为神圣之地。 阿洛维斯对兰斯充满敬畏,非常担心自己真的把罗斯骑兵引到兰斯,哪怕无法攻破破坏,瞧瞧这群骑兵的破坏力,怕是人口众多的城外村庄,可是要处处发生惨剧了。 到底有没有「最后的审判」?也许是有的,只是那些事情都是死后的了。 阿洛维斯也担心活着的时候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曾经效忠皇帝洛泰尔,奉命看管被囚禁的老皇帝,如今又效忠吉斯拉公主。 他觉得自己就是加洛林王室豢养的一条狗,哪怕是狗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希望罗斯人是在自己的引导下,对着纯粹的信仰之都穷追猛打。 所以越是声称兰斯伟大又神圣,就如同拿着一块烤熟的滋滋冒油的肥肉在野兽面前晃悠。 阿洛维斯明白,罗斯人的秃头将军需要自己 提供有关继续作战的建议。 他想了一番,赶紧有意识的做出辩解:「兰斯城防备非常严密,哪怕当地没有驻军,周围也是很多大贵族的封地。仅靠你现在的兵力,难道战马还能飞跃如小山高的城墙吗?」 「啊?兰斯的石墙特别高大?」菲斯克有些不敢相信。 「对。罗斯王可以暴力砸毁梅茨的石墙,绝对无法砸毁兰斯的墙。再说,那里可是宽广的平原,如果我们在当地逗留太久,附近的军队就会蜂拥而至。」 「哦?我可不认为大王的投石机无法砸毁那该死的墙。」菲斯克不屑嘟囔道。 见自己的描述适得其反,生怕秃头将军对兰斯起兴趣,阿洛维斯赶紧转移话题:「朋友。我们可是被勃艮第人偷袭的。难道,你不应该去复仇么?」 「去反杀勃艮第人?嗬,现在再折返回去还有意义么?」菲斯克摇摇头,「依我看,敌人主力既然打算进入凡尔登,罗斯王的大军自会将之全面消灭。光荣是罗斯王的,我们兄弟自有别的光荣。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抵达兰斯大主教区了吗?我还是打算对着这里毫无防备的村庄大肆攻击,这样即制造了混乱,还引得附近大贵族们疲于追赶,我们也不必担心补给问题。」 话音刚落,在场的百夫长们互相看看,纷纷觉得菲斯克的决定有些合理性。 既然兰斯是个神圣而不设防的地方,被敌人追杀、被迫 放弃凡尔登的耻辱,即可通过疯狂破坏兰斯地区找补回来。 菲斯克横眉再不怀好意地慢慢说道:「让法兰克大贵族自认神圣的地方蒙羞,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突然,阿洛维斯竟勃然而起。「我看没必要!」 「朋友?你何必激动。」菲斯克抬头问道。他突然也想到一事,有些不怀好意道:「哦对了,差点忘记你也是个法兰克人。」 「和这没关系。我!只是遗憾你们明明非常强大,下一步计划的作为,你们若真的这么做,简直就是一群森林匪徒。只有匪徒才主动攻击无聊的村庄,因为匪徒知道,农民们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根本无法抵抗劫掠。划船就是海盗 ,骑马了就做匪徒,难道罗斯王最骄傲的你们会做这些事?」 他的话令一众自视甚高的百夫长很无语,多人伸着手指勒令其闭嘴。 看起来有效果了,阿洛维斯这才坐下,他扫视一眼,又道:「我可是和你们一起撤退的。不管你们是否承认,我们难道不是在逃吗?让我们蒙羞的是勃艮第人,既然要复仇就对着勃艮第贵族复仇,而不是欺负连士兵都没有的兰斯。」 「你这简直是废话。」菲斯克摇摇头。 「不是废话。难道……你们忘记了欧塞尔伯国的身份吗?」阿洛维斯稍稍定神,他郑重说明「欧塞尔」这一地名,直到在场的大家来了兴趣。 阿洛维斯的确是个小人物,倒 也不是卑微之人。因为奉命看管被囚禁的老皇帝「虔诚者」路易,如此污点使得他永远只能是底层人物。 如果不是这番倒霉经历,阿洛维斯可以成为帝国常备军的高级军官,手握一支骑兵队,再获封男爵统治一片地域。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倒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必须全力以赴促使罗斯人不要攻击兰斯或沙隆,而是引导这群饿狼在欧塞尔伯国领地肆虐。 他对于多为大贵族封地的大致位置是了解的,五十多年的人生使得他有充足时间去获悉这些情况。 于是,他指向南方:「我们沿着山区继续向南,很快就能抵达特鲁瓦伯国的领地。据我所知,特鲁瓦伯爵支持皇帝,说不定那个伯国与勃艮第人合作了呢。不管怎么说,你们若攻击特鲁瓦合情合理。」 「还有这种事?」菲斯克眼前一亮,因为稍稍思考一下,针对毫无防备的村庄大肆杀戮确实不光荣。要知道罗斯最精锐的两队骑兵,当年可是直接擒获了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如今不断的与无聊村民纠缠,确实无法说出口。 「千真万确。而且!」 「如何?你快说!」 「是。特鲁瓦伯国的南方就是欧塞尔伯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据我所知勃艮第人真正的统治者,其实就是这个欧塞尔伯爵。既然他们集结大军去了凡尔登,估计欧塞尔当地就没兵了。当地也多平原,你们哪怕 是破坏村庄,针对欧塞尔当地村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报复勃艮第人。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菲斯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看在场的兄弟们,尤其问了一下布罗迪的决定。 大家随便聊了聊,瞬间达成共识。 白天的时候大家忙着逃亡甚至抛弃了所有的辎重马队,在凡尔登所有缴获全部丧失。那毕竟是罗斯王提供的辎重马队,罗斯军本来就非常缺马匹,被扔掉的马匹恐怕反倒被勃艮第人缴获。此事已经发生,若是无法用新的战果弥补这些损失,兄弟们在面子上可过意不去,只怕大王还会怪罪。 「就打欧塞尔!顺手我们再在特鲁瓦伯国的地方破坏一番。明日,我们就动身!继续南下。」菲斯克郑重决定。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2章 罗斯骑兵在马恩河 一个村子一夜之间被消灭,待到第二天清晨,袭击者扬长而去,只剩下被掠夺一番的粮仓、圈舍,随处可见的死者,以及死寂的村庄。 罗斯骑兵在村子留下大量脚印、马蹄印,以及一些烧火烹煮的痕迹。 他们甚至连奶牛、绵羊全部杀死,牛腿羊腿全被消失,其实是被战士们砍下又用麻绳捆着带走。 与往常的袭击完全不同,菲斯克并未授命部下降村子焚毁。 他们仅是带着军队所需的食物与少数值钱物件离去,如若纵火不过是将篝火的火把扔到草垛房顶的小事,考虑到军队的行动还需暂时保密,大肆破坏的事情还是留着去欧塞尔再做吧。 清晨,在吃过一顿饱饭后,军队留着烹煮麦子的篝火任其自然熄灭,架在火上的陶瓮仅余食物残渣任其被烧干烧硬。 他们继续沿着山麓的走向,整体向着南部偏西方向移动。 在广袤的平原区,骑兵穿梭于一团又一团森林间。 马蹄时而践踏纯粹荒草地,时而踏过正茁壮成长的麦苗。 放眼望去有很多可以袭击的村庄,不过罗斯军不是真的的狼群。饿狼进了羊圈,会出于杀戮本能咬死所有,哪怕它只需要咬死一只羊就够吃上很多日子。 左右所见的村庄并非军队需要袭击的目标,除非部队给养匮乏了。 当下,军队通过劫掠已经解决了给养问题,全军在平坦大地上匀速前进,人员觉得舒服战马也不类。 军中不乏有佩切涅格裔战士如此描述:「就好似我们的故乡,部落游牧的时候也是这样平静移动。」 骑兵哪怕是缓步走,一小时也能走上约莫十公里。 全军以菲斯克和布罗迪两人为标准,两位队长不加速,兄弟们就跟在身后慢吞吞了。 没有人需要逼迫战马飚速,即便如此,随着已经过了春分日,白昼时间开始超越夜晚,他们一天里有更多时间用于赶路。 一些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他们远远看到一支庞大军队沿着山势一路向南。 附近的村庄都被兰斯大教堂直接管辖,本地区突然出现一支看起来像是某个伯爵麾下的大军过境,一时间很多村民不想着回避,而是呆傻地站在地头目送这支军队远去。 与此同时,菲斯克就像是看一群稻草人一般,他的眼角撇一下远方木讷的家伙,甚至不分出士兵去抓几个俘虏问问此地的地理情况,他们犹入无人之境般持续进军。 村民陆续目送军队离开,罢了再在农忙休息时和同伴闲聊刚刚发生的奇闻轶事。 的确对于这些村民,哪怕是贵族军队从本地过境都是极为罕见的,何况那还是一支庞大军队。 广大村民无大事不离村,他们平日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每周日去最近的修道院参加礼拜活动。 兰斯大主教区以金字塔的结构,垂直管理着花名册上的每一个村庄,教区除了放弃军权,俨然就是一个 等级森严的小王国。在这样的环境下,村民要做的就是忙于农活,春耕秋收、婚丧嫁娶,以及每周去一次修道院参与活动。 绝大多数民众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前往兰斯和沙隆这样的大城参与更盛大的弥撒活动,他们会在本村附近度过安然平静的一生,域外的一切纷争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 罗斯骑兵在早晨行动,当中午刚过,一条较大的河流突然横亘在面前。 不知道河水深浅,也不知河底淤泥如何,骑兵们为避免麻烦一时间都停顿于河畔。 菲斯克当然不知道这河的名字,他叫来担任向导的阿洛维斯,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河?」 「什么河?」阿洛维斯如 何清楚呢?老家伙扫视一眼空旷的环境,想了想诚实说道:「我们已经经过了很多小溪,突然遇到这样一条河。我只是猜测。也许……我们到马恩河了。」 「马恩河?你居然记得这个名字。它很重要吗?」菲斯克问。 「不好说。」骑马的阿洛维斯耸耸肩:「如果你们要袭击沙隆,沿着河向下游走就好。这样你们甚至可以杀到巴黎。」 「啊?居然还可以杀到传说中的巴黎?」 一瞬间菲斯克有些动心了,他早就听留里克说过,巴黎对于法兰克非常重要,那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城内一定有着丰厚的宝藏。 「算了吧。」菲斯克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以及昨晚制定的作战计划:「如果要 攻击巴黎,荣耀还是留给大王吧。我们还是要找到欧塞尔伯国的地盘寻仇。」 「也好。无论如何我们只要南下就一定会路过马恩河,说不定这条河就是。如果你要弄清楚情况,我们到附近攻击一个村庄,抓些村民就能问明白了。」阿洛维斯如此建议道。 菲斯克摇摇头:「不必了。如果附近的村庄拥有桥梁,我们就稍微攻击一下。现在时间还早,我不想在毫无抵抗的村庄处浪费时间。」 「所以,你不打算直接淌水过河了?」 菲斯克再稍稍一想,「既然时间充分,我们向上游搜索看看。我可不想弄得战马浑身泥浆。」 说罢,他大手一挥,军队沿着疑似马恩河的河流直奔上游而去,在突进了约莫三公里,绕过一片森林终于看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 马蹄踏在青苗上,一支军队在农田里列阵。 瞧这威风凛凛的架势,在附近劳作的村民下意识地逃向村子。 布罗迪策马而来:「大哥,怎么办?看起来这个村子有顺利过河的桥梁,打不打?」 「打!当然要打。我们不但要打,你瞧!」菲斯克眯着眼微侧身子,伸手指向远处酷似教堂尖顶的存在:「那里面肯定有金银。咱们都到这里了,什么都不带走也不合适。」 「太好了,我们估计能顺势发财。」布罗迪的喜悦就在脸上。 「抓几个村民恐怕会被吓得不敢说话,如果是询问教士一些都 不同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布罗迪听明白了言外之意,他心里有些讶异,不攻击女子修道院是大家觉得做了此事很晦气,针对一般的修道院,除非盟友势力否则赶尽杀绝。他问道:「绕他们一命?」 「我们就是没时间纠缠,如果村民要逃,就让他们滚蛋!我们从修道院搬走一些金银,问教士一些话就走。如果那些家伙不合作,就杀。」 是饶恕还是无情全赖菲斯克的意思,所以,前方的大村并未被判处死刑。 各百人队迅速得到命令,骑兵队开始以作战姿态向着大村前进。 他们如风一般冲到村庄,旋即针对躲闪不急的村民展开杀戮。 此次袭击的确非比寻常,仅仅是在战士视野中的敌人被砍杀、被射击,凡是拖家带口撒腿就跑的人,哪怕那些家伙是在空旷农田上逃命,罗斯骑兵明明可以策马赶上去拦截砍杀,各百夫长、三十人长约束部下的杀戮欲,并没有人对着随处可见的逃亡者追杀。 也确实有战士手痒痒追击了一番,见没有同伴跟着又都退了回来。 到底有多少村民在逃亡?乍看下去这个沿河村庄跑出去了五百人,亦或者更多。 它的确不是一个小村,尤其是核心是一座有尖顶、铜钟的修道院,以及一片足够全军集结的中心广场。 称之为村庄已经不合适了,谓之为城市恰如其分。 此刻,修道院内人满为患, 来不及逃走的村民只能迅速教士们的保护。 所有人从未想到过平静的日子会为某一支撒野的军队毁坏,看起来这支大群衣着很体面,他们为何要在兰斯大主教辖地里见人就杀?人间天国还能变成人间地狱? 就是教士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下级教士们同样需要修道院长的庇护。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院长的认知。 战争、匪徒袭击,这些事情似乎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因为至少半个时间的时间,兰斯大主教区内的确没有发生任何的战争。 绝大多数村民至多活到六十岁,哪怕是从事圣职的教士,生命到了六十岁就已经是糟老头子,能活到七十岁就被认为「因虔诚得到天使赐福高寿」。 于是在这片小地域内,绝大多数村民根本不知道何为战争,他们逃亡仅仅是出于本能的趋利避害。 唯独修道院长见过一些世面,他知道大主教区的外面正发生了帝国全面战争。他唯一能理解的是,内战中的某个大贵族,已经癫狂到将兰斯作为攻击目标。 然而真实的情况,已经彻底毁掉了很多教士们的三观。 因为用斧头砸开修道院大门的是一群金发战士,他们皮肤白皙胡须金黄,所有人身材颇为高壮,威风凛凛的站在被砸毁的大门处,虎视眈眈地看着尖叫的人们。 他们一反常态,仅仅是带着武器矗立着。 仔细看,所有的金发战士穿着图 案统一的罩袍,袍子正面都缝着巨大的x纹路。识货的修道院长一眼认出这是圣安德烈十字,再考虑这些人独特的面孔,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该不会是萨克森人? 即便是萨克森人,将十字架缝在衣服上,在如今分明是莫名其妙的举措。 最大的疑问依旧是,金发的萨克森人怎么会出现在马恩河畔? 与此同时,菲斯克早已聊到修道院里会藏匿很多难民。要取得修道院的金银,就需要这个碍事的家伙消失。杀死他们,会令才洗干净的衣服,满是腥臭血污。哪怕是杀戮也很浪费时间,战士们没空浪费太多时间,更美计划就在这个大村住宿。 于是,在菲斯克的命令下,把门的战士暂且退下,将修道院包围了的骑兵们,也特意让出一条开阔路。 针对如何高效的抢掠修道院,身经百战的罗斯骑兵早已有成熟的套路。 战士们将修道院的侧门堵住,此次被砸毁的正门外广场「空空荡荡」,罗斯军给逃亡者让出一条路。 「嗬,难得你们仁慈一回。」阿洛维斯作为罗斯军的使者,他带着几个随从站在大门处,以鼻音较浓的法兰克语,要求避难的所有村民立刻逃离村子,否则格杀勿论。 在一番犹豫后,见得大门外的广场似乎真的空空荡荡,随着大胆者走出大门真的没有被谋杀,更多的人顺势逃亡。 此刻,罗斯骑兵就集结在广场边缘,一双双锐 利的眼神虎视眈眈所有的逃亡者。 生怕被追杀的逃亡村民,他们头也不回多路狂奔,哪怕跑丢了靴子也不敢回去捡,看到大路上受伤的村民也不敢救援。 短时间内修道院内的避难者逃了个干净,目前为止菲斯克的军队没有再杀一人。 突然间宣礼堂变得空空荡荡,这里喊一嗓子都能听到回声。 修道院长衣着黑袍大义凌然地站在这里,在他的身边是多达二十位瑟瑟发抖的下级教士。他们都是圣职,凡能担任教士者,都被要求时刻坚守戒律,在面对危险时始终坚守信仰,哪怕最终殉道。 只是从没有人想到,自己突然会成为殉道者。 兰斯大主教区自诩人间天国,本地域的教士们可谓最坚守戒律。 他们不会离开修道院半步,修道院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谓在痛斥贵族军「向魔鬼出卖了灵魂」,再被谋杀成为殉道者。 如同一片黑色木桩屹立在十字架下,菲斯克本以为教士们也会趁乱逃走,不曾想自己下了马走进修道院,还能看到一群木头人大义凌然地站着。 城市广场再度被占领,战士们纷纷下马稍作休息。他们被要求可以在大村自由劫掠,在听到号角声后必须立刻集结。 菲斯克与布罗迪,二人带上一些亲信握紧剑柄大摇大摆走入宽敞宣礼堂。 两人毫不犹豫展示自己的面容,气势汹汹站在那些木讷的教士面前。 「你们?是魔鬼?! 」修道院长以法兰克语质问道。 不料,菲斯克就以口音颇为奇怪的拉丁语短语反问:「这里?马恩河?什么村庄?什么修道院?」 只有大贵族才会说拉丁语,难道「金发萨克森人」也会说了? 虽然搞不清楚情况,既然对方愿意问话,意味着情况还不是非常危急。 修道院长压制惶恐,说明了一些名词,对本地区的概况也做一番描述。 一如阿洛维斯估计的那般,村庄毗邻的河流就是马恩河,村庄名字维克特鲁姆(victrum,今马恩河畔维特里市镇,一战时期此地处于马恩河战役主战场,1500名村民为德军杀死)。 该村有着颇为悠久的历史,它曾经罗马帝国早期的军营,军营名字即为「胜利营地」,后世村庄由此得名。 罗马军队在此修渡河桥梁与营地,自那以后定居点长存至今。 村庄有着历史底蕴,因此才在844年的当下聚集着大量人口。若非兰斯大主教区处处不设防,否则这个大村高低也要建立城墙,哪怕只是木头围墙。 村内的圣彼得修道院是一片区域内的信仰核心,修道院长直接听从兰斯大主教的指挥。该修道院管理附近多达三十个大小不一村庄五花八门的事务,除了没有资格建立军事事务,其余事务都归修道院管理。 修道院长有意解释维克特鲁姆村在兰斯颇为重要,他意欲吓退这些撒野的贵族军,不曾想 此举彻底激起了菲斯克的掠夺欲。 菲斯克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一些词听得很含糊,他可以确信这个修道院储存着不少宝贝。至少眼前可见的是一些放在台面上的金银器具,这些物件都是要搬走的。 「你说完了吗?闭嘴吧!」菲斯克呵斥道。 「不!萨克森人,请你们离开。你们犯了大罪,现在忏悔来还来得及。」修道院长还在据理力争。 「萨克森人?愚蠢的教士。我们是诺曼人!我,不信仰你们的神。」 菲斯克不再废话,因为这个修道院本身也不大,眼前就摆着一些金银器具,通向地窖的入口也摆在明显处。 他再说:「今日我们心情好,你们这些人没有抵抗,也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我要把你们关起来,等我们将金银全部带走了再把你们放出来。」 居然是传说中的诺曼人?虽然仍旧搞不清楚情况,修道院长与下级教士都在罗斯战士的威逼下连连后退,最终二十余人全被塞进一个小房间里,他们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 深谙劫掠之道的菲斯克,很清楚一个典型的法兰克修道院当有什么构造。战士们拎着麻布口袋将台面上的金银器具一扫而空,装圣油的银瓮在倒掉里面的玫瑰精油后扔进口袋。 战士们精准进入地窖,轻易缴获了两个大木箱。 皮箱难以携带,战士便奉命抛弃箱子,将银 币分装在多个布袋里直接带走。 修道院的金银一 扫而空,羊皮纸书籍、信件等几乎原封不动放在原处,也许继续搜索一番还能有发现,但菲斯克已经决定从这个无聊的地方离开了。 伴随着号角声,在全村搜刮的军队就地集结。 菲斯克注意到,一些战士的马鞍上居然挂着一些活家禽。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战士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按照过去的习惯,罗斯军离开一个被攻破的村镇肯定要再放一把火的。这一次菲斯克饶恕了教士的命,放火一事也免了。并非仁慈,因为点火在纵火,战士们又要耗费一些体力。 何必呢?兰斯大主教区对于罗斯,它不是朋友也不是一定要袭击的敌人,这一势力甚至连军队也不存在,更像是这场大战中的中立方。 他已经得到了需要的情报,这便率领大军带上意外之财,高高兴兴通过维克特鲁姆村的马斯河桥。 罗斯骑兵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前前后后还不到两个小时。 以至于数百村民干脆就躲在附近村子里,目睹那些骑马的贵族军过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觉得非常安全了陆续回到村子里。 对于教士和村民们,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修道院长的头脑完全是懵的,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才断定自己处于现实世界里。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3章 我们已经进入特鲁瓦伯国 针对一个村庄的放过还是毁灭,全看罗斯骑兵当前的需求。 凡是欧塞尔伯爵治下的村子,发下一个毁灭一个。同样处于敌对立场的特鲁瓦伯爵,其治下的村子也都可以破坏掉。 菲斯克定下如此基本作战计划,也并不意味着在抵达目的地前,对其他势力的村庄秋毫无犯。 在离开马恩河畔维克特利姆村后,罗斯骑兵又南下走了约莫十公里。 前方又出现一个村庄,现在的菲斯克的确可以各种意义上不再心慈手软。 因为根据那个被饶命的修道院长描述,兰斯大主教区辖地的东部区域,就是以马恩河与特鲁瓦伯爵领划界的。 也有部分南部的滨河的村庄仍属于管理,更南的区域就归特鲁瓦伯国了。 也许被选定的过夜村庄是某个骑士的领地,彪悍军队也不可能在旷野或是森林中过夜。 菲斯克决定狠狠打一仗,无论前方村庄到底什么情况,大军一到一定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五百余名骑兵在平坦的农田上快速突进,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展开六队,又以钳形队形前进。 此时已经是傍晚,田间劳作的村民已经陆续回家,那些在小溪旁洗衣服的人还在继续劳动。 一支劲旅毫无征兆地出现,洗衣人纷纷站起来,突然间便被赶来的骑兵射杀。 活着的人疯狂逃窜,结果陆续被无情杀死。 事情还真的让菲斯克猜对了,罗斯骑兵已经进入特鲁瓦伯国境内, 军队自凡尔登逃脱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他们在兰斯大主教辖区的东部边缘几乎走了一条直线,当前以极快速度杀入特鲁瓦,这次袭击事实上的成为了罗斯军与当地贵族的首战。 只是这场夕阳下的战斗纯粹属于以大欺小。 一位骑士拥有三个采邑村庄,骑士一家住在最大的村子里。 因为特鲁瓦伯爵被其盟友建议将军队组织起来,以抵抗可能来自图尔伯爵与阿基坦国王的进攻。特鲁瓦伯爵阿勒兰(aleran),他在特鲁瓦本城已经组织了自己的亲兵部队,还命令直辖的所有村庄保持武装戒备。 伯爵令各村按照查理曼规定征兵,即每户农民出一男丁,自带武器随时以民兵身份参战。 欧塞尔伯爵是特鲁瓦伯爵的盟友,就实力而言,前者可以把勃艮第人组织起来拼凑出三万人的庞大军队。 特鲁瓦伯爵是个法兰克族人,出于感情而言,他并不想听一个勃艮第出身的大贵族指手画脚。只因大家都效忠皇帝洛泰尔,特鲁瓦的阿勒兰也就认真听了欧塞尔方面的“建议”了。 除此之外,伯爵阿勒兰最大的问题是他至多能集结出一千人的直属部队。 曾经的特鲁瓦也是大伯爵,并非如今这般寒酸,实在因为伯爵阿勒兰的父亲将大量的精力用在了伊比利亚半岛。大概二十年前,很多特鲁瓦战士跟随“虔诚者路易”的帝**出征,他们为了守卫 巴塞罗那与拥有另一个信仰的埃米尔国战斗到死。 当此时,伯爵阿勒兰所拥有的特鲁瓦伯国正处于衰落时代。 掂量一下自身,自己即无实力远去东方勤王,也没有能力西征图尔和阿基坦。 他现在只能自保,同时明知现在的皇帝洛泰尔的权势已经岌岌可危,出于自身长远利益考量,特鲁瓦方面都要继续支持洛泰尔。 因为,只有洛泰尔承诺未来将巴塞罗那等地赐予特鲁瓦伯国。 倘若阿勒兰表现得不是忠臣,伯国昔日付出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其实他也没得选,特鲁瓦周边的贵族都比自己强大且都支持洛泰尔,若己方有任何不臣之举,最近的欧塞尔伯国会果断将自己吞并——对欧塞尔的康拉德,吞并战争的胜利唾手可夺。 伯爵阿勒兰索性坚守城市,他要求麾下的骑士们各自守卫自己的领地。 如此一来,伯国的军事能力实际被分散掉了,可伯爵又能如何? 伯国已经没有能力再组织军队发动一次远征,昔日在比利牛斯山地区与埃米尔国的战争令伯国元气大伤。 现在的骑士们都被战死者的儿子继承,年轻人固然有勇气,可惜各骑士领的实力都遭遇削弱。一个骑士再好勇斗狠,面对数量庞大的敌人,除非大天使以神力帮助,否则就是被群殴惨死呢。 各骑士保护自己的骑士领理所当然,事实是伯爵本人对麾下骑士并无义务出兵帮助。 于是 ,特鲁瓦面相西南、西方的骑士领,它们纷纷进行征兵并保持高强度戒备。 在面向北方的几个骑士领,由于大家直面的是连军队都不存在的兰斯大主教区,难道还要时刻保持戒备去提防教士? 这几个骑士领的确接受伯爵的建议,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征兵,但是没有人做好与敌人厮杀的准备。 何况,突然间一个小骑士领面对五百余装备精良的骑兵强攻。 菲斯克带兵攻打的是效忠特鲁瓦的利诺尼斯(loni,今特鲁瓦东北部lgon村)骑士,这位骑士麾下只有十位亲信扈从,至多能从治下的三个村子里合计组织三十人参与远征。 三十名步兵,十名扈从,加上骑士自己,如此四十余人就是小小的利诺尼斯能那出的远征力量。如此寒酸的部队还要妄图去解救被困于阿尔萨斯的“罗马皇帝”?未免痴心妄想。 利诺尼斯骑士家族也在约二十年前的“巴塞罗那保卫战”中元气大伤,三个村子在骑士治下有微弱的远征能力,倘若他们获悉会有一支军队杀奔而来,也能组织出多达二百名村民武装起来自保。 当下杀奔而来的罗斯骑兵总数,已经与三个采邑村庄的人口相当。 号角吹响进攻指令,各百人队又是呼喊又是吹口哨,他们迅速抵达眼前最大的村子。 骑兵杀入连木墙都不存在的村子,他们高举钢剑见人就是戳刺劈砍。 本地 骑士也有所防备,奈何看到夕阳下铺天盖地的骑兵,勉强组织一小支军队的利诺尼斯骑士,迅速因为寡不敌众战败被杀。 骑士及扈从甚至没有与敌人交战,就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刚刚穿上的锁子甲也为多支破甲箭凿穿,因严重的内出血,抽搐一番阵亡。 至少,骑士的确是战死的。 罗斯骑兵本来以为这又是一次对农夫的杀戮,突然看到武装者意欲反抗,就像是饿狼看到了受伤的鹿,战士们变得极为暴躁。 被射伤的扈从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动不动的骑士老爷,捂住伤口本能逃命,很快就被赶来的罗斯骑兵一剑砍死,也有人被下马的罗斯兵干净利落刺中要害而亡。 等到菲斯克稍迟一些进入村庄,战斗已经结束。 他注意到,一些求饶的村民还是被处决,所有伤者更是干净利落无情刺死。 他面目平静,仿佛身边的战士只是在杀鸡宰羊,一切都那么自然。 不过,如活捉的猎物一般,被捆住手脚嘴巴塞布团的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他仍被捆于马背,这一次又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野蛮人的杀戮。 主教本以为在上一个村子能和当地修道院长聊聊,哪怕只是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只要那个修道院获悉凡尔登主教被俘,消息只要传到兰斯,仅仅一个消息足够兰斯方面浮想联翩,他们一定会做出非常积极的反应。 恐怕兰斯方 面要很久以后才能知道凡尔登受袭。他被动跟着罗斯骑兵走,意识到这群金发的野人或是杀戮、或是饶命,一切都在那个秃头指挥官一念之间。 哪怕在上一个村子放跑很多人,最终罗斯人也没有明确自己的身份。即便他们暴露身份又如何?野蛮人来去如风,如洪水一般冲垮一切,最后留下水灾后的一片狼藉。 主教海尔度因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罗斯人也没有给自己松绑说话的机会。他在内心里默默诅咒野蛮人下地狱,再凭一双眼记住野蛮人的罪证,倘若自己能活着逃亡,为了自己所见所闻一定写成文献永世流传。 海尔度因现在痛恨自己当初何故打开大门,早知道勃艮第人要杀过来,能将罗斯骑兵赶走,自己就在城内守着石墙多坚守些日子就好。虽然勃艮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家伙至多索要一些金银,总不至于杀死“可怜的羔羊”吧。 目睹未名大村到处死者的惨剧,他觉得之前北方主教埃斯基尔对罗斯人的溢美之词,通通都是鬼迷心窍的胡诌。 其他教士对罗斯人等诺曼人的说法都是真的,恐怕那些主教出于个人的道德修养,还大大收殓了修辞使用。 海尔度因嘴巴被塞着,内心里早已用自己所知的脏话将野蛮人腹诽了一万遍。 结果他为了活命,为了不激怒野蛮人,现在表现得活像是失神的木头人。 暂时间大家都忘了手 头里还控制着一名教士,菲斯克暂且也不需要这家伙提供什么情报。 因为兰斯大主教辖区不可能有封建贵族,罗斯军轻易杀死了全部武装者,再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村中活人。 他们搜刮了村中最大的建筑,兄弟们高高兴兴发现了马厩、未使用的锁子甲、剑与矛等可以证明主人是小贵族的物件。 菲斯克依旧木着脸,他下了战马,在随从陪同下握紧剑柄走入那最大建筑。 他随便看一眼,就断言道:“看来,我们这是一个贵族领地,也许我们干掉了一个效忠特鲁瓦伯爵的骑士。” 随行的阿洛维斯也扫视一番室内陈设:“也许吧。我也可以断定,我们已经离开兰斯了。” “所以我们距离特鲁瓦本城还有多远?” 听得菲斯克这么问,阿洛维斯的眼珠微微一颤:“朋友,你该不会又想打特鲁瓦城的主意?” “攻击一座有石墙防卫的城市,我现在没有胆量。若是攻击城外的村庄、修道院,这方面的胆子我不但有,而且很大。” 阿洛维斯平静答复:“无妨,你想怎么打兄弟们奉陪就是了,反正我和我的人已经剑锋染血。你的人杀戮太过于果断,以至于我们连审讯几个俘虏的机会都没了。” 菲斯克被这么一提醒,现在想想自己杀无赦的命令有些草率,但自己不会后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又问:“这里距离特鲁瓦城很近吗?” “据 我所知,特鲁瓦伯国不大也不小,我们只要继续南下就好。只是……” “如何?”菲斯克追问道。 “我们已经在袭击骑士领,继续南下会遇到更多。我们此次攻击的是无防备敌人,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倘若敌人开始戒备……考虑到你们凶狠的作风,只怕再遇到有防备的村庄,你们就要面对整个村庄民众的抵抗。” “哈哈,不过是一群仅着粗布的农民。” “这可不好说。如果我们的存在被特鲁瓦伯爵知道,那家伙说不定能组织两千名乃至三千名战士找你寻仇。我们是在他的领地内破坏,完全不像是勃艮第人,要发动远征迫使很多农民带着武器离开家乡打仗。村民要保卫自己的村子,他们想要活命,特鲁瓦伯爵可能会利用这种情绪,他能集合整个领地的农民跟你战斗。” 菲斯克点点头,阿洛维斯说明的与隐去的意思他都听明白了。 倘若一个单纯的猛将,听到身边的友军如此描述敌人,当然是以老手段以强击强的。敌人组织大军也无妨,想办法将他们全部杀死就好,最好通过一场大战,一战将之全部歼灭。 菲斯克如今已经锻炼的如同狡猾狐狸。 突然间,他的眼神锐利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现在该通知军队保持秩序,立刻临近的两个村庄杀戮一切,明日离开之际,该放的火也免了。” 其实阿洛维斯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他并不希望罗斯人在特鲁瓦伯国境内破坏。 并非他对这里人有什么感情,也并非他的老家就在特鲁瓦。 阿洛维斯的很多老兄弟的故乡还在圣康坦西边,那里现在是巴黎伯爵和香槟伯爵的地盘,在兄弟们年轻的时候,当地可是查理曼与“虔诚者”路易的直辖地。罗斯骑兵攻击都不是自己的老家,与他们合作,自身心理负担不大。当然祸水一定要南引,让勃艮第人的实力承担痛苦,确保自己的故乡不要被这群魔鬼袭扰。 去世的路易在位时地位不稳,因为路易也是通过一场短粗内战脱颖而出。为了表彰帮助自己顺利继任国王兼罗马皇帝的贵族们,一些王室直辖地就赏了出去。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阿洛维斯也不希望罗斯人因在本地过度破坏引起特鲁瓦伯爵的全力反击,最好就对其领地进行有限的破坏,罢了以骑兵之速突然消失。 如果能让特鲁瓦伯爵以为是有一群森林匪徒四处破坏,那就太好了。 如此一来骑兵们最终抵达欧塞尔伯国大肆破坏,特鲁瓦方面并没有十足的义务帮助欧塞尔“解决问题”还可以用“我们要在领地内剿匪”之合理理由拒绝南下帮助。 见菲斯克似乎不清楚自己的深意,阿罗思维不得不好好描述一番,所谓罗斯骑兵不应该同时招惹两个大贵族,不能给这两家合兵行动的机会。 但是,菲斯克只听进去了一部 分。 在他看来,阿洛维斯其人就是待在山区里太久,这群法兰克人盟友秉承着他们对于战争的狭隘认知,完全不能理解罗斯骑兵一路走来杀死了多少敌人。 所谓只要进入开阔地,罗斯骑兵只要可以舒服地展开队形,就能用狡猾手段慢慢折磨死兵力雄厚的敌人。 罗斯军暂时当然要隐藏自身的存在,此绝不意味着就放过遇到的村庄。 这里已经不是兰斯,如果说他们对于杀死教士的行为还诱些许晦气感,毁灭特鲁瓦麾下的骑士领几乎成了理所当然,战士们谓之为充满荣耀的战斗。毕竟那是本地的军事贵族,特鲁瓦当地的骑士们倘若连被杀的觉悟都没有,如何做骑士乃至更高级的贵族呢? 今日遇到罗斯骑兵,骑士领被一个个拔除,那就是受害者活该了——疏于防备、浑身破绽的战士,更强的战士有理由直接杀了他。 于是在夜幕降临前,利诺尼斯骑士领的三个采邑村庄都被捣毁了,罗斯骑兵跑得更远一些,追杀了一些村民再折返回来。 他们就在最大村子里,窃据空空荡荡的民居呼呼大睡,以缴获的大量粮食直接喂马。 骑士家里的值钱东西又是被搜刮一番,这一次,罗斯军很高兴从骑士家中搜到了储盐罐。 白花花已经板结的盐块被夺走,一批已经硬邦邦的干酪也被夺走。 村民与武装扈从倒毙在已经化作战场的村内道路,这一代利诺 尼斯骑士,突然间就死在了家乡。该骑士家族没有在二十年前的巴塞罗那战场崩溃,却因罗斯骑兵的突袭绝嗣。 直到家族绝嗣了,死者都不知自己被何人袭击。 第二天,罗斯军踢开余烬,随便以沙土埋了篝火。 他们奉命不对三个村庄纵火,明知一些村民逃入附近林子也不再追击。不过他们带走了家禽,将带不走的牛羊直接处死,罢了高高兴兴将砍下来的羊腿捆起来挂在马鞍上。 因为这次袭击的是一个骑士领,菲斯克高高兴兴缴获了十匹马。也许这些战马还无法顺利成为罗斯军的坐骑,凡是能被牵着走还保持温顺的就留着吧。 倘若有马匹突然尥蹶子,顺手刺死也无妨,至少这些缴获的战马可以驮运一些物资以减轻军队的负重。 甚至…… 菲斯克不禁多思考一番。几日之前他为了快速撤退抛弃了大量辎重马匹,罗斯军宝贵的战马倘若能以这样的方式失而复得,想必大王会将此事功过相抵。 一个骑士领缴获十匹马,再多偷袭几个骑士领,所有损失的辎重马匹不就回来了。 如此行动可以在大闹欧塞尔伯国的时候好好施行,在那之前,现在特鲁瓦伯国多搞一些马匹。 菲斯克如此想着。 再一次,罗斯军果断扬长而去,他们留下三座死寂的村庄,没有大肆纵火短时间内就不会引起附近骑士领的注意,也就不会快速引起特鲁瓦伯爵组织兵 力反击。 全军沿着发现的未名小溪继续向南方前进,如此行动必然会遇到新的骑士领。 这正和菲斯克的意愿。 现在,他们正直奔奥布河与巴尔河前进,而这两条河最终都将汇入最终注入巴黎的塞纳河。 暂时这一情况菲斯克与布罗迪还不清楚,本地区去一样逐渐陌生的阿罗思维,就仅仅对一些重要地名有所了解。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骑兵队与罗斯军主力的距离,已经持续拉大到十分惊人程度。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3章 我们已经进入特鲁瓦伯国 针对一个村庄的放过还是毁灭,全看罗斯骑兵当前的需求。 凡是欧塞尔伯爵治下的村子,发下一个毁灭一个。同样处于敌对立场的特鲁瓦伯爵,其治下的村子也都可以破坏掉。 菲斯克定下如此基本作战计划,也并不意味着在抵达目的地前,对其他势力的村庄秋毫无犯。 在离开马恩河畔维克特利姆村后,罗斯骑兵又南下走了约莫十公里。 前方又出现一个村庄,现在的菲斯克的确可以各种意义上不再心慈手软。 因为根据那个被饶命的修道院长描述,兰斯大主教区辖地的东部区域,就是以马恩河与特鲁瓦伯爵领划界的。 也有部分南部的滨河的村庄仍属于管理,更南的区域就归特鲁瓦伯国了。 也许被选定的过夜村庄是某个骑士的领地,彪悍军队也不可能在旷野或是森林中过夜。 菲斯克决定狠狠打一仗,无论前方村庄到底什么情况,大军一到一定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五百余名骑兵在平坦的农田上快速突进,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展开六队,又以钳形队形前进。 此时已经是傍晚,田间劳作的村民已经陆续回家,那些在小溪旁洗衣服的人还在继续劳动。 一支劲旅毫无征兆地出现,洗衣人纷纷站起来,突然间便被赶来的骑兵射杀。 活着的人疯狂逃窜,结果陆续被无情杀死。 事情还真的让菲斯克猜对了,罗斯骑兵已经进入特鲁瓦伯国境内, 军队自凡尔登逃脱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他们在兰斯大主教辖区的东部边缘几乎走了一条直线,当前以极快速度杀入特鲁瓦,这次袭击事实上的成为了罗斯军与当地贵族的首战。 只是这场夕阳下的战斗纯粹属于以大欺小。 一位骑士拥有三个采邑村庄,骑士一家住在最大的村子里。 因为特鲁瓦伯爵被其盟友建议将军队组织起来,以抵抗可能来自图尔伯爵与阿基坦国王的进攻。特鲁瓦伯爵阿勒兰(aleran),他在特鲁瓦本城已经组织了自己的亲兵部队,还命令直辖的所有村庄保持武装戒备。 伯爵令各村按照查理曼规定征兵,即每户农民出一男丁,自带武器随时以民兵身份参战。 欧塞尔伯爵是特鲁瓦伯爵的盟友,就实力而言,前者可以把勃艮第人组织起来拼凑出三万人的庞大军队。 特鲁瓦伯爵是个法兰克族人,出于感情而言,他并不想听一个勃艮第出身的大贵族指手画脚。只因大家都效忠皇帝洛泰尔,特鲁瓦的阿勒兰也就认真听了欧塞尔方面的“建议”了。 除此之外,伯爵阿勒兰最大的问题是他至多能集结出一千人的直属部队。 曾经的特鲁瓦也是大伯爵,并非如今这般寒酸,实在因为伯爵阿勒兰的父亲将大量的精力用在了伊比利亚半岛。大概二十年前,很多特鲁瓦战士跟随“虔诚者路易”的帝**出征,他们为了守卫 巴塞罗那与拥有另一个信仰的埃米尔国战斗到死。 当此时,伯爵阿勒兰所拥有的特鲁瓦伯国正处于衰落时代。 掂量一下自身,自己即无实力远去东方勤王,也没有能力西征图尔和阿基坦。 他现在只能自保,同时明知现在的皇帝洛泰尔的权势已经岌岌可危,出于自身长远利益考量,特鲁瓦方面都要继续支持洛泰尔。 因为,只有洛泰尔承诺未来将巴塞罗那等地赐予特鲁瓦伯国。 倘若阿勒兰表现得不是忠臣,伯国昔日付出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其实他也没得选,特鲁瓦周边的贵族都比自己强大且都支持洛泰尔,若己方有任何不臣之举,最近的欧塞尔伯国会果断将自己吞并——对欧塞尔的康拉德,吞并战争的胜利唾手可夺。 伯爵阿勒兰索性坚守城市,他要求麾下的骑士们各自守卫自己的领地。 如此一来,伯国的军事能力实际被分散掉了,可伯爵又能如何? 伯国已经没有能力再组织军队发动一次远征,昔日在比利牛斯山地区与埃米尔国的战争令伯国元气大伤。 现在的骑士们都被战死者的儿子继承,年轻人固然有勇气,可惜各骑士领的实力都遭遇削弱。一个骑士再好勇斗狠,面对数量庞大的敌人,除非大天使以神力帮助,否则就是被群殴惨死呢。 各骑士保护自己的骑士领理所当然,事实是伯爵本人对麾下骑士并无义务出兵帮助。 于是 ,特鲁瓦面相西南、西方的骑士领,它们纷纷进行征兵并保持高强度戒备。 在面向北方的几个骑士领,由于大家直面的是连军队都不存在的兰斯大主教区,难道还要时刻保持戒备去提防教士? 这几个骑士领的确接受伯爵的建议,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征兵,但是没有人做好与敌人厮杀的准备。 何况,突然间一个小骑士领面对五百余装备精良的骑兵强攻。 菲斯克带兵攻打的是效忠特鲁瓦的利诺尼斯(loni,今特鲁瓦东北部lgon村)骑士,这位骑士麾下只有十位亲信扈从,至多能从治下的三个村子里合计组织三十人参与远征。 三十名步兵,十名扈从,加上骑士自己,如此四十余人就是小小的利诺尼斯能那出的远征力量。如此寒酸的部队还要妄图去解救被困于阿尔萨斯的“罗马皇帝”?未免痴心妄想。 利诺尼斯骑士家族也在约二十年前的“巴塞罗那保卫战”中元气大伤,三个村子在骑士治下有微弱的远征能力,倘若他们获悉会有一支军队杀奔而来,也能组织出多达二百名村民武装起来自保。 当下杀奔而来的罗斯骑兵总数,已经与三个采邑村庄的人口相当。 号角吹响进攻指令,各百人队又是呼喊又是吹口哨,他们迅速抵达眼前最大的村子。 骑兵杀入连木墙都不存在的村子,他们高举钢剑见人就是戳刺劈砍。 本地 骑士也有所防备,奈何看到夕阳下铺天盖地的骑兵,勉强组织一小支军队的利诺尼斯骑士,迅速因为寡不敌众战败被杀。 骑士及扈从甚至没有与敌人交战,就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刚刚穿上的锁子甲也为多支破甲箭凿穿,因严重的内出血,抽搐一番阵亡。 至少,骑士的确是战死的。 罗斯骑兵本来以为这又是一次对农夫的杀戮,突然看到武装者意欲反抗,就像是饿狼看到了受伤的鹿,战士们变得极为暴躁。 被射伤的扈从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动不动的骑士老爷,捂住伤口本能逃命,很快就被赶来的罗斯骑兵一剑砍死,也有人被下马的罗斯兵干净利落刺中要害而亡。 等到菲斯克稍迟一些进入村庄,战斗已经结束。 他注意到,一些求饶的村民还是被处决,所有伤者更是干净利落无情刺死。 他面目平静,仿佛身边的战士只是在杀鸡宰羊,一切都那么自然。 不过,如活捉的猎物一般,被捆住手脚嘴巴塞布团的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他仍被捆于马背,这一次又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野蛮人的杀戮。 主教本以为在上一个村子能和当地修道院长聊聊,哪怕只是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只要那个修道院获悉凡尔登主教被俘,消息只要传到兰斯,仅仅一个消息足够兰斯方面浮想联翩,他们一定会做出非常积极的反应。 恐怕兰斯方 面要很久以后才能知道凡尔登受袭。他被动跟着罗斯骑兵走,意识到这群金发的野人或是杀戮、或是饶命,一切都在那个秃头指挥官一念之间。 哪怕在上一个村子放跑很多人,最终罗斯人也没有明确自己的身份。即便他们暴露身份又如何?野蛮人来去如风,如洪水一般冲垮一切,最后留下水灾后的一片狼藉。 主教海尔度因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罗斯人也没有给自己松绑说话的机会。他在内心里默默诅咒野蛮人下地狱,再凭一双眼记住野蛮人的罪证,倘若自己能活着逃亡,为了自己所见所闻一定写成文献永世流传。 海尔度因现在痛恨自己当初何故打开大门,早知道勃艮第人要杀过来,能将罗斯骑兵赶走,自己就在城内守着石墙多坚守些日子就好。虽然勃艮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家伙至多索要一些金银,总不至于杀死“可怜的羔羊”吧。 目睹未名大村到处死者的惨剧,他觉得之前北方主教埃斯基尔对罗斯人的溢美之词,通通都是鬼迷心窍的胡诌。 其他教士对罗斯人等诺曼人的说法都是真的,恐怕那些主教出于个人的道德修养,还大大收殓了修辞使用。 海尔度因嘴巴被塞着,内心里早已用自己所知的脏话将野蛮人腹诽了一万遍。 结果他为了活命,为了不激怒野蛮人,现在表现得活像是失神的木头人。 暂时间大家都忘了手 头里还控制着一名教士,菲斯克暂且也不需要这家伙提供什么情报。 因为兰斯大主教辖区不可能有封建贵族,罗斯军轻易杀死了全部武装者,再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村中活人。 他们搜刮了村中最大的建筑,兄弟们高高兴兴发现了马厩、未使用的锁子甲、剑与矛等可以证明主人是小贵族的物件。 菲斯克依旧木着脸,他下了战马,在随从陪同下握紧剑柄走入那最大建筑。 他随便看一眼,就断言道:“看来,我们这是一个贵族领地,也许我们干掉了一个效忠特鲁瓦伯爵的骑士。” 随行的阿洛维斯也扫视一番室内陈设:“也许吧。我也可以断定,我们已经离开兰斯了。” “所以我们距离特鲁瓦本城还有多远?” 听得菲斯克这么问,阿洛维斯的眼珠微微一颤:“朋友,你该不会又想打特鲁瓦城的主意?” “攻击一座有石墙防卫的城市,我现在没有胆量。若是攻击城外的村庄、修道院,这方面的胆子我不但有,而且很大。” 阿洛维斯平静答复:“无妨,你想怎么打兄弟们奉陪就是了,反正我和我的人已经剑锋染血。你的人杀戮太过于果断,以至于我们连审讯几个俘虏的机会都没了。” 菲斯克被这么一提醒,现在想想自己杀无赦的命令有些草率,但自己不会后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又问:“这里距离特鲁瓦城很近吗?” “据 我所知,特鲁瓦伯国不大也不小,我们只要继续南下就好。只是……” “如何?”菲斯克追问道。 “我们已经在袭击骑士领,继续南下会遇到更多。我们此次攻击的是无防备敌人,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倘若敌人开始戒备……考虑到你们凶狠的作风,只怕再遇到有防备的村庄,你们就要面对整个村庄民众的抵抗。” “哈哈,不过是一群仅着粗布的农民。” “这可不好说。如果我们的存在被特鲁瓦伯爵知道,那家伙说不定能组织两千名乃至三千名战士找你寻仇。我们是在他的领地内破坏,完全不像是勃艮第人,要发动远征迫使很多农民带着武器离开家乡打仗。村民要保卫自己的村子,他们想要活命,特鲁瓦伯爵可能会利用这种情绪,他能集合整个领地的农民跟你战斗。” 菲斯克点点头,阿洛维斯说明的与隐去的意思他都听明白了。 倘若一个单纯的猛将,听到身边的友军如此描述敌人,当然是以老手段以强击强的。敌人组织大军也无妨,想办法将他们全部杀死就好,最好通过一场大战,一战将之全部歼灭。 菲斯克如今已经锻炼的如同狡猾狐狸。 突然间,他的眼神锐利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现在该通知军队保持秩序,立刻临近的两个村庄杀戮一切,明日离开之际,该放的火也免了。” 其实阿洛维斯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他并不希望罗斯人在特鲁瓦伯国境内破坏。 并非他对这里人有什么感情,也并非他的老家就在特鲁瓦。 阿洛维斯的很多老兄弟的故乡还在圣康坦西边,那里现在是巴黎伯爵和香槟伯爵的地盘,在兄弟们年轻的时候,当地可是查理曼与“虔诚者”路易的直辖地。罗斯骑兵攻击都不是自己的老家,与他们合作,自身心理负担不大。当然祸水一定要南引,让勃艮第人的实力承担痛苦,确保自己的故乡不要被这群魔鬼袭扰。 去世的路易在位时地位不稳,因为路易也是通过一场短粗内战脱颖而出。为了表彰帮助自己顺利继任国王兼罗马皇帝的贵族们,一些王室直辖地就赏了出去。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阿洛维斯也不希望罗斯人因在本地过度破坏引起特鲁瓦伯爵的全力反击,最好就对其领地进行有限的破坏,罢了以骑兵之速突然消失。 如果能让特鲁瓦伯爵以为是有一群森林匪徒四处破坏,那就太好了。 如此一来骑兵们最终抵达欧塞尔伯国大肆破坏,特鲁瓦方面并没有十足的义务帮助欧塞尔“解决问题”还可以用“我们要在领地内剿匪”之合理理由拒绝南下帮助。 见菲斯克似乎不清楚自己的深意,阿罗思维不得不好好描述一番,所谓罗斯骑兵不应该同时招惹两个大贵族,不能给这两家合兵行动的机会。 但是,菲斯克只听进去了一部 分。 在他看来,阿洛维斯其人就是待在山区里太久,这群法兰克人盟友秉承着他们对于战争的狭隘认知,完全不能理解罗斯骑兵一路走来杀死了多少敌人。 所谓只要进入开阔地,罗斯骑兵只要可以舒服地展开队形,就能用狡猾手段慢慢折磨死兵力雄厚的敌人。 罗斯军暂时当然要隐藏自身的存在,此绝不意味着就放过遇到的村庄。 这里已经不是兰斯,如果说他们对于杀死教士的行为还诱些许晦气感,毁灭特鲁瓦麾下的骑士领几乎成了理所当然,战士们谓之为充满荣耀的战斗。毕竟那是本地的军事贵族,特鲁瓦当地的骑士们倘若连被杀的觉悟都没有,如何做骑士乃至更高级的贵族呢? 今日遇到罗斯骑兵,骑士领被一个个拔除,那就是受害者活该了——疏于防备、浑身破绽的战士,更强的战士有理由直接杀了他。 于是在夜幕降临前,利诺尼斯骑士领的三个采邑村庄都被捣毁了,罗斯骑兵跑得更远一些,追杀了一些村民再折返回来。 他们就在最大村子里,窃据空空荡荡的民居呼呼大睡,以缴获的大量粮食直接喂马。 骑士家里的值钱东西又是被搜刮一番,这一次,罗斯军很高兴从骑士家中搜到了储盐罐。 白花花已经板结的盐块被夺走,一批已经硬邦邦的干酪也被夺走。 村民与武装扈从倒毙在已经化作战场的村内道路,这一代利诺 尼斯骑士,突然间就死在了家乡。该骑士家族没有在二十年前的巴塞罗那战场崩溃,却因罗斯骑兵的突袭绝嗣。 直到家族绝嗣了,死者都不知自己被何人袭击。 第二天,罗斯军踢开余烬,随便以沙土埋了篝火。 他们奉命不对三个村庄纵火,明知一些村民逃入附近林子也不再追击。不过他们带走了家禽,将带不走的牛羊直接处死,罢了高高兴兴将砍下来的羊腿捆起来挂在马鞍上。 因为这次袭击的是一个骑士领,菲斯克高高兴兴缴获了十匹马。也许这些战马还无法顺利成为罗斯军的坐骑,凡是能被牵着走还保持温顺的就留着吧。 倘若有马匹突然尥蹶子,顺手刺死也无妨,至少这些缴获的战马可以驮运一些物资以减轻军队的负重。 甚至…… 菲斯克不禁多思考一番。几日之前他为了快速撤退抛弃了大量辎重马匹,罗斯军宝贵的战马倘若能以这样的方式失而复得,想必大王会将此事功过相抵。 一个骑士领缴获十匹马,再多偷袭几个骑士领,所有损失的辎重马匹不就回来了。 如此行动可以在大闹欧塞尔伯国的时候好好施行,在那之前,现在特鲁瓦伯国多搞一些马匹。 菲斯克如此想着。 再一次,罗斯军果断扬长而去,他们留下三座死寂的村庄,没有大肆纵火短时间内就不会引起附近骑士领的注意,也就不会快速引起特鲁瓦伯爵组织兵 力反击。 全军沿着发现的未名小溪继续向南方前进,如此行动必然会遇到新的骑士领。 这正和菲斯克的意愿。 现在,他们正直奔奥布河与巴尔河前进,而这两条河最终都将汇入最终注入巴黎的塞纳河。 暂时这一情况菲斯克与布罗迪还不清楚,本地区去一样逐渐陌生的阿罗思维,就仅仅对一些重要地名有所了解。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骑兵队与罗斯军主力的距离,已经持续拉大到十分惊人程度。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4章 欧奈骑士领之战 向导阿洛维斯的话有些道理,如果特鲁瓦伯爵因为自己领地内出现大量很乱,他的关注重心就将全部放在领地内,未来就无暇顾及邻邦的欧塞尔伯国发生的任何事情。 菲斯克并没有与特鲁瓦伯国开战的意图,虽然他率领兄弟们已经在袭击骑士领的采邑村庄了,长此以往引起本地领主的疯狂反扑,恐怕是一种必然。 骑兵沿着未名的小河持续前进,基于现有情报可以做出一些推测,军队只要继续南下就能抵达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横亘在大家面前。 让战马弄得满是泥浆,让皮靴、裤子沾染泥水,哪怕这里的气候愈发事宜,倘若能找到顺利过河的桥梁,兄弟们根本没必要泅渡。 于是,骑兵队沿着未名小河的左岸前进,虽说大家在之前的偷袭中已经补足了给养,兄弟们如今不得不通过一些沿河村庄,仅仅是秉承“恶意制造混乱”的主张,破坏活动就成了他们的义务。 仿佛洪流自北面来,罗斯军铁马金戈,以剑与箭凶狠地将路遇的村子梳理一遍。 他们仅在被袭村庄逗留极短的时间,考虑到农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粮食,想要从寒酸的草垛房里搜出大量银币,那是痴心妄想。 他们没时间精细杀戮,对于逃走的村民也一概不追击。 还是老方法,因作战的特殊性,该放的大火一概不点燃。骑兵队计划在今日,就在被袭的村子拿走非常有 限的缴获,无视十多具藏匿、逃亡不及时的被害村民遗体,头也不回地继续南下以袭击新目标。 一个上午时间,骑兵队风卷残云破坏了三个村庄。 相对于罗斯军过于的那套野蛮手段,他们上午在村子里杀死杀伤五十余人,且几乎没有逗留,如此举措就杀敌成果而言可谓忽略不计,但就制造的恐怖气氛,菲斯克可以说此举完全达成了阴险意图。 有一伙儿装备精良、衣着考究的骑马匪徒沿着梅尔丹松(ldanion)河肆意破坏? 大量受惊的村民什么也顾不得,农夫带着妻儿夺路而逃,一些在村中办事的教士没有做殉道者,也跟着村民夺路而逃。 村民们集体想着本地领主的宅邸狂奔,不管那些袭击者是什么,当此时也只有拥有武力的领主可以保护大家了。 小小的梅尔丹松河很快会注入较大的奥布河,后者最终会在特鲁瓦城注入塞纳河。 小河与奥布河的交汇区域有一个自古以来的名字——欧奈(aulnaie)。 地区名字来自于本地较多分布的赤杨树,很久以前一支高卢部落居住于此,就以高卢语中的“赤杨”命名自己。或者说当年的高卢人从未消失,古代人的后裔就是现在的本地人。 仅仅是昔日的统治者是部落酋长,如今是一位法兰克族出身的骑士家族。 欧奈骑士领距离特鲁瓦城已经较近了,家族手里有多达十 个采邑骑士,其在伯爵领内也算是实力较强的下级贵族。 但是,他仅仅是一个下级贵族。 欧德(eudo)·德·欧奈,他这一代的确只是骑士爵位。 因为特鲁瓦伯爵根本没有资格,在自己领地内分出一片土地立一个伯爵领。 如今,能赐予一个贵族为男爵、伯爵资格者,只有国王级大贵族有权这么做。 欧塞尔伯爵却是特别的一员,勃艮第派系贵族的复国野望昭然若揭,欧塞尔顶着伯爵的头衔,如今埃蒙特鲁德干得都是国王的事情。可即便如此,要脸的欧塞尔也不会肆意册封亲信为男爵,他才不希望部下、盟友们因为贵族荣誉身份一事内讧。 欧奈骑士算是实力较强的一位,二十年前巴塞罗那保卫战,昔日的欧奈军以骑兵姿态参与决定性的骑兵大战。 很多骑士扈从阵亡,好在老骑士负伤未死。欧奈骑士军毕竟立下战功且未死,彼时的特鲁瓦伯爵能做的赏赐,就是将欧奈大村不远的小河雷文特河reven畔的三个村庄,作为欧奈骑士领的世袭领地。 那三个村庄未在战争中蒙受损失,也是如此,彼时的欧奈骑士的实力并未遭遇严重衰落。 两条小河都要注入奥布河,骑士领的核心因河之走向犹如一块长方形。这里地势非常平坦,三条水道的滋润使得骑士领很适合农耕。 如此一来,欧奈骑士手里拥有一个对罗斯骑兵极具吸引力的 东西——可以通过奥布河的桥梁。 罗斯军一边破坏制造混乱与恐惧,也在积极搜索情报里描述的奥布河,再找寻过河之桥。 秉承着过去的经验,本地人也需要频繁过桥,凡村庄密集的区域就应该有桥梁的存在。 “前面那个村子,看起来规模较大!”菲斯克手指远方大声命令:“我们捣毁它!” “老大,说不定又是一个骑士领。说不定……” 菲斯克打断了随从的警告:“他们无论来几百人都无妨!兄弟们,只杀死农夫太无趣,让我们再灭一个骑士或者修道院。我们走!” 听得号角声,两队骑兵开始调转方向。 阿洛维斯在这方面的警告值得大家担忧,一路之上太顺了,如果遇到强敌围剿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兄弟们要做狐狸那就狡猾到底,两队兵马又是兵分两路,他们离开一直贴着行动的河流,奔向作为新目标的大村。 他们按照条例保持戒备,骑兵们保持慢速前进,箭矢搭在弓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徐徐靠近。 与此同时,得到难民警告的欧奈骑士,当前的局势,骑士本人没时间思考了。 不同于一般的骑士,欧奈骑士在宅邸处做了一圈木墙,同时树立木塔以了望。 有扈从战士慌慌张张从木塔爬下,连滚带爬地跑到骑士面前。 “大人,村民说的匪徒真的出现了。” 此刻,正被无数难民包围着的骑士焦头烂额,听到匪徒意欲攻打欧 奈村,反而让他瞬间清醒。 有的人哭嚎、有的人瑟瑟发抖……突然,骑士欧德振臂一呼:“所有人冷静!匪徒胆敢攻击我们,他们是自寻死路。所有男人,拿起武器跟我走。跟我走!” 很大程度上,因为态度较为谨慎与连续袭击村庄人员战马都有些疲态,罗斯军为了恢复精力正缓慢逼近目标。 他们的谨慎,客观上为欧奈骑士集结民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欧奈骑士欧德,他得以立刻从马厩里牵出所有马匹,迅速清点一番居然有一百匹! 虽然很多马匹肚子里还有刚刚成型的小马驹,很多马本身只能用来拉车,考虑到敌人清一色是骑兵,自己决定抗争,至少在明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很强大,当此时所有马都上,先打退、吓跑敌人,任何的事未来再说。 骑士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便是集结大量民兵,让袭击者觉得无利可图就灰溜溜离开。 至少骑士奥德做好准备,他不会与袭击者做任何交流,除非对方派出一两个使者前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整个骑士领的主心骨,如果袭击者很不地道得趁着交涉时把自己刺杀或扣留,集结起来的军队一定作鸟兽散,那么所有人就是待宰羔羊了。 骑士欧德抓紧时间套上祖传的锁子甲,非常微妙的是,他手里握着的可不是法兰克风格宽刃剑,而是一支货真价实的大马士革弯刀。 甚至于他的扈从们 都是这样的装备,此并非他有什么魔法获得这样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武器。 它们是过世老骑士的战利品,同样从巴塞罗那战场带回来的,还有一些具有埃米尔国风格的矛头。 毕竟那是大马士革弯刀,熟铁与锻钢混合打造,它是一种碳钢武器,论性能完胜法兰克宽刃铁剑。 当年,胜利的欧奈骑士被彼时的皇帝“虔诚者”路易许可带走这样的战利品,不过直接使用敌人的武器全面武装自己,这样的贵族是否是在说“我很穷”呢? 欧奈骑士确实不富裕,与其自己打造新武器,还不如拿着运回来的一马车埃米尔国的旧货武装,还能美其名曰“我们的武器证明了昔日的胜利荣誉”。 就务实的角度而言,欧奈骑士仅具备小规模出兵远征的实力,若是论及保卫家乡,介于整个骑士领的十个村庄比较集中,已经被折腾一番的村子在骑士的带领下,这番迅速拼凑出五百人的恐怖数量之军队。 这一代的欧奈骑士欧德,他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规模军事力量。 镰刀逆装用麻绳迅速捆了做短矛,劈柴的小斧头和勾刀也捆在木棍上。 最重要的武器还是那一批缴获的埃米尔国的旧矛头,以及本部保留的猎矛。 不能奢望武装农民有什么防具,被命令参战的农民第一次看到乡亲们都带着武器行动起来,到处是自己认识的人且人数真的庞大,似乎只有 领主儿子大婚的之后,才可能出现如此盛况。 身处大集体的个人突然勇气万分,哪怕他们只是一身布衣、乱糟糟的靴子,以农具做武器就来打仗了。 再当他们看到骑士大人组织了一支前所未有规模的骑兵,顿时声威大震! 一百名骑马者聚集起来完全形成一个庞然大物,这是欧奈骑士的骑兵队,民兵们看得咋舌。 失败、痛苦、哀愁的情绪荡然无存,凡是来欧奈大村避难的男人们,哪怕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找到一根木棍也加入亢奋的人群里。 也就是各村民众因恐惧而拖家带口逃到欧奈大村,骑士才能几乎一瞬间集结出一支强大民兵力量。 若非死亡逼近所有人,否则骑士几乎不可能组织出事实上超过五百人的军队。 当然,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就只是二十名骑马的扈从战士,以及五十余名白胡子拉碴的昔日老兵了。 而在菲斯克看来,那个大村安静异常。“该不会附近村民都被我吓跑了吧?!晦气,我可不想攻打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正当菲斯克与战士们有些疑惑,不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铜钟响声。 这悠长的声响惊得罗斯战士们猛一哆嗦。 “暂时停步!”菲斯克伸出右手,他附近的三支百人队听令停步。 须臾,布洛迪策马而来:“大哥,有异常?” “你听,钟声。” “听到了。嗬,丧钟为敌人而鸣。” “可不好说。”菲斯克绷着 脸摇摇头:“我总感觉有一群狂人要和我们战斗到死。” “狂人?来一个杀一个,咱们一路上已经消灭太多了。”布洛迪毫不犹豫将杀戮欲摆在脸上。 菲斯克在侧着身子看看左右,拍成整齐队列的六支百人队,战士们普遍挺直腰板坐在马鞍,战马则摇晃大脑袋,还有的勾头就地啃食青苗。 “再等等。”菲斯克命令道:“相信我的直觉。” 难道真就让阿洛维斯的乌鸦嘴说中,当地人已经有所防备打算殊死抵抗? 此刻混在军中的阿洛维斯本人,老家伙和他的老伙计们一样感觉到一种危机。兄弟们已经老了,而且并不愿意与特鲁瓦伯爵的人发生冲突。 他们在大村之外没有等待很久,这才刚过中午,开始有骑马者浩浩荡荡离开草垛房的遮掩。 “不可思议。他们居然有这么多骑兵?”菲斯克不禁瞪大双眼,事态之严峻迫使他赶紧把同样吃惊的阿洛维斯喊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是特鲁瓦的大贵族?”菲斯克急迫地问。 阿洛维斯如何知晓这边的情况:“我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个骑士领。” “到底什么骑士,居然有这么多骑兵?你不是说一个骑士至多就十个扈从么?” “也许这里的情况有变。” 就在两人探讨之际,欧奈村藏匿的所有武装者走出村庄。 五百余人有步兵有骑兵,在菲斯克看来当地的一个男爵要与自己死战呢。 事实是阿洛 维斯的推测与事实相当,只是他的认知里,还不能想象何为“人民的战争”。 法兰克早已不是部族时代,如今的时代里,农民们都认为自己只是可怜的羔羊,是贵族治下的凡人,根本没有资格觊觎贵族的权力。贵族间的纷争与平民有多大关系?再者贵族间战争,没有疯狂到以杀死敌方村民为目的——否则会被大主教宣布绝罚。 贵族之间留有最后一丝底线,罗斯军做事可以毫无底线。 菲斯克再与布洛迪、阿洛维斯说说话:“不管那是什么家伙,看起来就是要与我们作战,我决定杀了他们,再毁掉这个村子。” “我知道你可以。就怕你的人会伤亡。”阿洛维斯摇摇头,又小声说:“我……其实不想参战。” “你?”菲斯克本想骂这老东西懦夫,再想想老东西是个法兰克人,本地农民估计也都是法兰克人,老家伙不愿意自相残杀。 “也罢,你就留着你的仁慈,看着我们为数不多的后勤物资、俘虏留在这里。兄弟们去去就来。” 罢了,菲斯克直接下达作战命令,号角手吹号进攻,六个百人队发动袭击。 战斗突然间便爆发了! 骑士欧德寄希望于自己突然集结的强大兵力能吓跑袭击者,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袭击者真面目。他对罗斯人、骑马的诺曼人等消息一概不知,摄于敌人强大的兵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料袭击者率先进攻。 “可恶 ,那就战吧!”骑士奥德拔出自己的大马士革弯刀,高举之,没有多想就带领麾下一百名骑马者奋勇出击。 罗斯骑兵看得出,这是打算与己方勇敢对冲。 他们看似很勇敢,但这种骑兵步兵直觉脱节的行动分明就是犯蠢,再说,敌方骑兵明显不多,搞不好敌人有必胜的战术?。 法兰克骑兵与敌对骑兵对冲,如果这些法兰克人是真的重甲骑兵,罗斯骑兵被他们追上肯定吃大亏。 但距离逼近了,大伙儿一看不禁鄙夷地笑出声,罢了再如射击移动靶一般射击敌人。 罗斯骑兵从敌侧翼掠过,速射大量箭矢,不射人而先射马,受伤的马匹陆续马失前蹄,将骑兵狠狠甩了出去。 仅仅三个回合的高强度射箭,以帕提亚战术与绝对的兵力优势,罗斯骑兵直接打崩了欧德骑士——这时候,大家尚不知道这里是欧德骑士领。 见骑士大人与那些扈从骑兵突然间战败,衣着光鲜的骑士老爷也坠于马下生死未卜。 再看敌人,那彪悍的形象让大家只能联想到魔鬼。 民兵们的热情顿时散了,他们变得极为绝望,继而开始大溃逃。 村民果然作鸟兽散,但对于被自己受伤严重的坐骑,压住双腿动弹不得的欧奈骑士欧德本人,一切都变得无意义了。 骑士与所有扈从一战而败,他们清楚意识到,自己就是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射翻。 躺在麦地青苗上,双腿被压得毫无 知觉,骑士欧德静静等待自己最后时刻。 他只想知道如此强悍的袭击者到底是谁。 不过,情况并非他想得这般绝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4章 欧奈骑士领之战 向导阿洛维斯的话有些道理,如果特鲁瓦伯爵因为自己领地内出现大量很乱,他的关注重心就将全部放在领地内,未来就无暇顾及邻邦的欧塞尔伯国发生的任何事情。 菲斯克并没有与特鲁瓦伯国开战的意图,虽然他率领兄弟们已经在袭击骑士领的采邑村庄了,长此以往引起本地领主的疯狂反扑,恐怕是一种必然。 骑兵沿着未名的小河持续前进,基于现有情报可以做出一些推测,军队只要继续南下就能抵达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横亘在大家面前。 让战马弄得满是泥浆,让皮靴、裤子沾染泥水,哪怕这里的气候愈发事宜,倘若能找到顺利过河的桥梁,兄弟们根本没必要泅渡。 于是,骑兵队沿着未名小河的左岸前进,虽说大家在之前的偷袭中已经补足了给养,兄弟们如今不得不通过一些沿河村庄,仅仅是秉承“恶意制造混乱”的主张,破坏活动就成了他们的义务。 仿佛洪流自北面来,罗斯军铁马金戈,以剑与箭凶狠地将路遇的村子梳理一遍。 他们仅在被袭村庄逗留极短的时间,考虑到农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粮食,想要从寒酸的草垛房里搜出大量银币,那是痴心妄想。 他们没时间精细杀戮,对于逃走的村民也一概不追击。 还是老方法,因作战的特殊性,该放的大火一概不点燃。骑兵队计划在今日,就在被袭的村子拿走非常有 限的缴获,无视十多具藏匿、逃亡不及时的被害村民遗体,头也不回地继续南下以袭击新目标。 一个上午时间,骑兵队风卷残云破坏了三个村庄。 相对于罗斯军过于的那套野蛮手段,他们上午在村子里杀死杀伤五十余人,且几乎没有逗留,如此举措就杀敌成果而言可谓忽略不计,但就制造的恐怖气氛,菲斯克可以说此举完全达成了阴险意图。 有一伙儿装备精良、衣着考究的骑马匪徒沿着梅尔丹松(ldanion)河肆意破坏? 大量受惊的村民什么也顾不得,农夫带着妻儿夺路而逃,一些在村中办事的教士没有做殉道者,也跟着村民夺路而逃。 村民们集体想着本地领主的宅邸狂奔,不管那些袭击者是什么,当此时也只有拥有武力的领主可以保护大家了。 小小的梅尔丹松河很快会注入较大的奥布河,后者最终会在特鲁瓦城注入塞纳河。 小河与奥布河的交汇区域有一个自古以来的名字——欧奈(aulnaie)。 地区名字来自于本地较多分布的赤杨树,很久以前一支高卢部落居住于此,就以高卢语中的“赤杨”命名自己。或者说当年的高卢人从未消失,古代人的后裔就是现在的本地人。 仅仅是昔日的统治者是部落酋长,如今是一位法兰克族出身的骑士家族。 欧奈骑士领距离特鲁瓦城已经较近了,家族手里有多达十 个采邑骑士,其在伯爵领内也算是实力较强的下级贵族。 但是,他仅仅是一个下级贵族。 欧德(eudo)·德·欧奈,他这一代的确只是骑士爵位。 因为特鲁瓦伯爵根本没有资格,在自己领地内分出一片土地立一个伯爵领。 如今,能赐予一个贵族为男爵、伯爵资格者,只有国王级大贵族有权这么做。 欧塞尔伯爵却是特别的一员,勃艮第派系贵族的复国野望昭然若揭,欧塞尔顶着伯爵的头衔,如今埃蒙特鲁德干得都是国王的事情。可即便如此,要脸的欧塞尔也不会肆意册封亲信为男爵,他才不希望部下、盟友们因为贵族荣誉身份一事内讧。 欧奈骑士算是实力较强的一位,二十年前巴塞罗那保卫战,昔日的欧奈军以骑兵姿态参与决定性的骑兵大战。 很多骑士扈从阵亡,好在老骑士负伤未死。欧奈骑士军毕竟立下战功且未死,彼时的特鲁瓦伯爵能做的赏赐,就是将欧奈大村不远的小河雷文特河reven畔的三个村庄,作为欧奈骑士领的世袭领地。 那三个村庄未在战争中蒙受损失,也是如此,彼时的欧奈骑士的实力并未遭遇严重衰落。 两条小河都要注入奥布河,骑士领的核心因河之走向犹如一块长方形。这里地势非常平坦,三条水道的滋润使得骑士领很适合农耕。 如此一来,欧奈骑士手里拥有一个对罗斯骑兵极具吸引力的 东西——可以通过奥布河的桥梁。 罗斯军一边破坏制造混乱与恐惧,也在积极搜索情报里描述的奥布河,再找寻过河之桥。 秉承着过去的经验,本地人也需要频繁过桥,凡村庄密集的区域就应该有桥梁的存在。 “前面那个村子,看起来规模较大!”菲斯克手指远方大声命令:“我们捣毁它!” “老大,说不定又是一个骑士领。说不定……” 菲斯克打断了随从的警告:“他们无论来几百人都无妨!兄弟们,只杀死农夫太无趣,让我们再灭一个骑士或者修道院。我们走!” 听得号角声,两队骑兵开始调转方向。 阿洛维斯在这方面的警告值得大家担忧,一路之上太顺了,如果遇到强敌围剿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兄弟们要做狐狸那就狡猾到底,两队兵马又是兵分两路,他们离开一直贴着行动的河流,奔向作为新目标的大村。 他们按照条例保持戒备,骑兵们保持慢速前进,箭矢搭在弓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徐徐靠近。 与此同时,得到难民警告的欧奈骑士,当前的局势,骑士本人没时间思考了。 不同于一般的骑士,欧奈骑士在宅邸处做了一圈木墙,同时树立木塔以了望。 有扈从战士慌慌张张从木塔爬下,连滚带爬地跑到骑士面前。 “大人,村民说的匪徒真的出现了。” 此刻,正被无数难民包围着的骑士焦头烂额,听到匪徒意欲攻打欧 奈村,反而让他瞬间清醒。 有的人哭嚎、有的人瑟瑟发抖……突然,骑士欧德振臂一呼:“所有人冷静!匪徒胆敢攻击我们,他们是自寻死路。所有男人,拿起武器跟我走。跟我走!” 很大程度上,因为态度较为谨慎与连续袭击村庄人员战马都有些疲态,罗斯军为了恢复精力正缓慢逼近目标。 他们的谨慎,客观上为欧奈骑士集结民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欧奈骑士欧德,他得以立刻从马厩里牵出所有马匹,迅速清点一番居然有一百匹! 虽然很多马匹肚子里还有刚刚成型的小马驹,很多马本身只能用来拉车,考虑到敌人清一色是骑兵,自己决定抗争,至少在明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很强大,当此时所有马都上,先打退、吓跑敌人,任何的事未来再说。 骑士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便是集结大量民兵,让袭击者觉得无利可图就灰溜溜离开。 至少骑士奥德做好准备,他不会与袭击者做任何交流,除非对方派出一两个使者前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整个骑士领的主心骨,如果袭击者很不地道得趁着交涉时把自己刺杀或扣留,集结起来的军队一定作鸟兽散,那么所有人就是待宰羔羊了。 骑士欧德抓紧时间套上祖传的锁子甲,非常微妙的是,他手里握着的可不是法兰克风格宽刃剑,而是一支货真价实的大马士革弯刀。 甚至于他的扈从们 都是这样的装备,此并非他有什么魔法获得这样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武器。 它们是过世老骑士的战利品,同样从巴塞罗那战场带回来的,还有一些具有埃米尔国风格的矛头。 毕竟那是大马士革弯刀,熟铁与锻钢混合打造,它是一种碳钢武器,论性能完胜法兰克宽刃铁剑。 当年,胜利的欧奈骑士被彼时的皇帝“虔诚者”路易许可带走这样的战利品,不过直接使用敌人的武器全面武装自己,这样的贵族是否是在说“我很穷”呢? 欧奈骑士确实不富裕,与其自己打造新武器,还不如拿着运回来的一马车埃米尔国的旧货武装,还能美其名曰“我们的武器证明了昔日的胜利荣誉”。 就务实的角度而言,欧奈骑士仅具备小规模出兵远征的实力,若是论及保卫家乡,介于整个骑士领的十个村庄比较集中,已经被折腾一番的村子在骑士的带领下,这番迅速拼凑出五百人的恐怖数量之军队。 这一代的欧奈骑士欧德,他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规模军事力量。 镰刀逆装用麻绳迅速捆了做短矛,劈柴的小斧头和勾刀也捆在木棍上。 最重要的武器还是那一批缴获的埃米尔国的旧矛头,以及本部保留的猎矛。 不能奢望武装农民有什么防具,被命令参战的农民第一次看到乡亲们都带着武器行动起来,到处是自己认识的人且人数真的庞大,似乎只有 领主儿子大婚的之后,才可能出现如此盛况。 身处大集体的个人突然勇气万分,哪怕他们只是一身布衣、乱糟糟的靴子,以农具做武器就来打仗了。 再当他们看到骑士大人组织了一支前所未有规模的骑兵,顿时声威大震! 一百名骑马者聚集起来完全形成一个庞然大物,这是欧奈骑士的骑兵队,民兵们看得咋舌。 失败、痛苦、哀愁的情绪荡然无存,凡是来欧奈大村避难的男人们,哪怕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找到一根木棍也加入亢奋的人群里。 也就是各村民众因恐惧而拖家带口逃到欧奈大村,骑士才能几乎一瞬间集结出一支强大民兵力量。 若非死亡逼近所有人,否则骑士几乎不可能组织出事实上超过五百人的军队。 当然,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就只是二十名骑马的扈从战士,以及五十余名白胡子拉碴的昔日老兵了。 而在菲斯克看来,那个大村安静异常。“该不会附近村民都被我吓跑了吧?!晦气,我可不想攻打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正当菲斯克与战士们有些疑惑,不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铜钟响声。 这悠长的声响惊得罗斯战士们猛一哆嗦。 “暂时停步!”菲斯克伸出右手,他附近的三支百人队听令停步。 须臾,布洛迪策马而来:“大哥,有异常?” “你听,钟声。” “听到了。嗬,丧钟为敌人而鸣。” “可不好说。”菲斯克绷着 脸摇摇头:“我总感觉有一群狂人要和我们战斗到死。” “狂人?来一个杀一个,咱们一路上已经消灭太多了。”布洛迪毫不犹豫将杀戮欲摆在脸上。 菲斯克在侧着身子看看左右,拍成整齐队列的六支百人队,战士们普遍挺直腰板坐在马鞍,战马则摇晃大脑袋,还有的勾头就地啃食青苗。 “再等等。”菲斯克命令道:“相信我的直觉。” 难道真就让阿洛维斯的乌鸦嘴说中,当地人已经有所防备打算殊死抵抗? 此刻混在军中的阿洛维斯本人,老家伙和他的老伙计们一样感觉到一种危机。兄弟们已经老了,而且并不愿意与特鲁瓦伯爵的人发生冲突。 他们在大村之外没有等待很久,这才刚过中午,开始有骑马者浩浩荡荡离开草垛房的遮掩。 “不可思议。他们居然有这么多骑兵?”菲斯克不禁瞪大双眼,事态之严峻迫使他赶紧把同样吃惊的阿洛维斯喊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是特鲁瓦的大贵族?”菲斯克急迫地问。 阿洛维斯如何知晓这边的情况:“我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个骑士领。” “到底什么骑士,居然有这么多骑兵?你不是说一个骑士至多就十个扈从么?” “也许这里的情况有变。” 就在两人探讨之际,欧奈村藏匿的所有武装者走出村庄。 五百余人有步兵有骑兵,在菲斯克看来当地的一个男爵要与自己死战呢。 事实是阿洛 维斯的推测与事实相当,只是他的认知里,还不能想象何为“人民的战争”。 法兰克早已不是部族时代,如今的时代里,农民们都认为自己只是可怜的羔羊,是贵族治下的凡人,根本没有资格觊觎贵族的权力。贵族间的纷争与平民有多大关系?再者贵族间战争,没有疯狂到以杀死敌方村民为目的——否则会被大主教宣布绝罚。 贵族之间留有最后一丝底线,罗斯军做事可以毫无底线。 菲斯克再与布洛迪、阿洛维斯说说话:“不管那是什么家伙,看起来就是要与我们作战,我决定杀了他们,再毁掉这个村子。” “我知道你可以。就怕你的人会伤亡。”阿洛维斯摇摇头,又小声说:“我……其实不想参战。” “你?”菲斯克本想骂这老东西懦夫,再想想老东西是个法兰克人,本地农民估计也都是法兰克人,老家伙不愿意自相残杀。 “也罢,你就留着你的仁慈,看着我们为数不多的后勤物资、俘虏留在这里。兄弟们去去就来。” 罢了,菲斯克直接下达作战命令,号角手吹号进攻,六个百人队发动袭击。 战斗突然间便爆发了! 骑士欧德寄希望于自己突然集结的强大兵力能吓跑袭击者,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袭击者真面目。他对罗斯人、骑马的诺曼人等消息一概不知,摄于敌人强大的兵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料袭击者率先进攻。 “可恶 ,那就战吧!”骑士奥德拔出自己的大马士革弯刀,高举之,没有多想就带领麾下一百名骑马者奋勇出击。 罗斯骑兵看得出,这是打算与己方勇敢对冲。 他们看似很勇敢,但这种骑兵步兵直觉脱节的行动分明就是犯蠢,再说,敌方骑兵明显不多,搞不好敌人有必胜的战术?。 法兰克骑兵与敌对骑兵对冲,如果这些法兰克人是真的重甲骑兵,罗斯骑兵被他们追上肯定吃大亏。 但距离逼近了,大伙儿一看不禁鄙夷地笑出声,罢了再如射击移动靶一般射击敌人。 罗斯骑兵从敌侧翼掠过,速射大量箭矢,不射人而先射马,受伤的马匹陆续马失前蹄,将骑兵狠狠甩了出去。 仅仅三个回合的高强度射箭,以帕提亚战术与绝对的兵力优势,罗斯骑兵直接打崩了欧德骑士——这时候,大家尚不知道这里是欧德骑士领。 见骑士大人与那些扈从骑兵突然间战败,衣着光鲜的骑士老爷也坠于马下生死未卜。 再看敌人,那彪悍的形象让大家只能联想到魔鬼。 民兵们的热情顿时散了,他们变得极为绝望,继而开始大溃逃。 村民果然作鸟兽散,但对于被自己受伤严重的坐骑,压住双腿动弹不得的欧奈骑士欧德本人,一切都变得无意义了。 骑士与所有扈从一战而败,他们清楚意识到,自己就是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射翻。 躺在麦地青苗上,双腿被压得毫无 知觉,骑士欧德静静等待自己最后时刻。 他只想知道如此强悍的袭击者到底是谁。 不过,情况并非他想得这般绝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5章 那是特鲁瓦伯爵斥巨资建造的大教堂 一众战败的骑兵与他们的坐骑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家乡卖田上,本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步兵,见局面已经无可挽救干脆作鸟兽散。 数百步兵若是全力出击,不见得不能给罗斯军造成一些伤害。 但也仅能造成有限的伤害…… 他们被吓破了胆,脑袋听从双腿指挥,都认为当此时撒腿就跑才是上策。 他们逃回欧奈大村,继而向着更东方的雷文特河狂奔。 如果继续向东逃亡就可以窜入山区躲避,这需要时间。若是钻入最近的森林,说不定袭击者就能放过。 见得出战的男人们才刚刚走出村,怎么一番喊杀后就都失心疯般逃回来? 数百人的狂奔引起全面恐慌,绝望的村妇带着孩子,被溃兵裹挟着向着雷文特河小桥逃去。 短时间内,就剩下欧奈骑士的宅邸里,骑士欧德的妻儿坚决留在家中。 并非他的妻子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好歹也是骑士夫人,如果选择逃亡就是抛荣誉于不顾。再说逃亡就是好办法?丈夫生死未卜,自己若是逃了,也妄为他的妻子。 老仆人哆哆嗦嗦地将木门锁死,还奋力将拉干草的木车推来,卸了轮轴的铁销子,让沉重木车做障碍物。 骑士家的仆人很少,按照信仰女人是断不能拿起武器的,宅邸的仆人也有一些上年纪老妈子,她们与骑士夫人待在一起,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欧奈骑士的两个儿子都还不到能拿起刀剑的年龄 ,不到十岁的男孩平日子也不能吃好喝好,比起同年龄的罗斯小贵族的男孩,两个孩子又瘦又矮。 骑士长子命中注定要继承爵位,次子等到了年纪要去最近的修道院进修。如果这世间绝对和平,欧奈骑士家族即可按照这一套缓慢稳定发展,逐渐成长外大贵族犹未可知。 因为欧奈骑士萌生了一个自诩高妙的想法,所在在骑士领南方不远处,那里有着一座大型教堂。把小儿子送到那里学习一定能接受极为优良的教育,师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士,未来估计能成为一个小教区的主教。 想要为父报仇的长子被母亲拉回来,此刻虽有木墙保护,欧奈骑士家的“木头小堡垒”事实毫无防护。 如果菲斯克决议进攻到底,放一把火即可让大村里所有藏匿者化作灰烬。 附近的村民一时间聚集在欧奈村寻求庇护,待欧奈村也命运不保,他们全体撤离,上千人挤在雷文特河小木桥。逃命之人无法保证秩序,小木桥挤得水泄不通后,他们开始泅渡过河,得幸于这其实算是一条小河,民众忍着河底烂泥淌过河,凡过河者又开始逃遁。 他们非常担心袭击者杀到河畔,那些骑兵恍若是传说中的“天启四骑士的使徒”,连来欧奈骑士领办事的教士也跟着跑了,哪怕教士理应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去南部的大教堂述职的。 欧奈村内并没有驻村修道院,因为骑 士的老父亲根本没钱在领地内盖一个得体的机构建筑,没钱盖房子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去借款,欧奈骑士索性不盖。 同时,这个骑士家族也无意斥巨资,去南部资助欧塞尔伯爵建造那个巴尔河畔的大教堂,当然也没有人斥责一个骑士抠抠搜搜。 教士也顾不得体面,黑袍子沾满了腥臭河泥,盲从的跟着难民继续东逃。 与此同时,菲斯克与布洛迪暂时可没有追击逃兵的意愿。 罗斯骑兵当然可以按照刚刚的计划把敌人赶尽杀绝,因为菲斯克看着躺倒一地的精锐武装者,顿时改了主意。 数百骑兵围着战败者转圈子,箭尾槽扣在弓弦,他们随时可以补上一箭。 他们在等待菲斯克的补刀命令,现在得到“饶恕”的新指令。 菲斯克大声命令道:“不要追懦夫!现在把战败者全部俘虏。” 因为一路走来至今,菲斯克自意识到阿洛维斯对这片地域几乎没有了解,若要继续作战,实在需要就地控制几个俘虏。 恐怕能在村庄附近住一辈子的农民什么有意义情报都不能拿出来,看着战败的本地小贵族,哪怕抓几个骑士扈从也好。 下马的战士们四处搜索,很快就抓出一些装死的家伙。 他们回收箭矢,对敌人的重伤员刺上一剑,再收起死者的武器。 很快,战士在奋力拔出插在锁子甲环中的箭矢时,看到了散落在一边的弯刀。 大马士革弯刀!罗斯骑兵 还是第一次见识过这种武器。 一把弯刀被献给菲斯克。 只见菲斯克讶异地端详此物,还在手里下意识甩了甩。“奇怪,让我想起了罗斯部族的圣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马刀?” 好在军中的佩切涅格裔战士很识货。 “老大。”一个已经晋级为三十人长的矮个子战士解释道:“在故乡的时候,有可撒人跑到部落推销他们的弯刀。” “哦?就是这个?” “没有这种花纹,不过那些的确是弯刀,以我们所知,它比较善于骑马作战。” “善于骑马作战?”菲斯克捏一下胡须,“我记得大王也有意制作一批弯折的剑,莫非……” 罗斯钢剑非常适合盾墙结阵时的疯狂刺杀,因为过于专精,罗斯骑兵并不善于马上劈砍。 菲斯克再看看手里的宝具,尤其凝视上面的花纹,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难道,我们缴获了和部族圣物极为相似的宝贝?有些武器该献给大王,在那之前,我们先用着。” 罢了,菲斯克问及献礼的战士:“你从哪里搞到的?地上还有多少?全部拿回来。” “遵命!”战士乐呵呵说道。 菲斯克实在知道罗斯部族保留的那把花纹长剑从何而来,因为他还是幼童时,尚未战死的父亲多次提到“首领当年在南边买了个宝贝”,说的就是那把花纹剑。 老父亲的言外之意,也是希望自己搞到一些好宝贝,同时也在自嘲自己缺乏才能 与运气。 那把花纹剑,留里克实则一直带在身上,至今也一直随军处于特里尔大营,它已经丧失上战场的机会,完全成了一种象征权力的礼器。 越来越多的花纹刀被收缴,本来大家觉得它极为珍惜,因发现得太多,它的稀缺性完全没了。 他们收缴了二十把花纹马刀,甚至还有对应的金属剑鞘。大家震惊于剑鞘上的花纹过于华丽绚烂,怎么看都不是法兰克的那种粗糙风格。 “显然这个小贵族也是从某个奇怪的地方买到这些宝贝。哈哈,现在都是罗斯骑兵的武器了。”菲斯克心理暗爽,当他想再找寻好刀时,再也无法从一地死者中掏到宝贝。 欧奈骑士欧德没有死,他的双腿也侥幸只是挫伤没折断。他被战士拉出来,闭上双眼等待死期,又如死狗一般被拖到菲斯克面前。 只看一眼,菲斯克就意识到此人身份不凡,估计是这支法兰克骑兵队的首领。 “他们的头目?”菲斯克问。 战士高兴回答:“估计是的。” “他死了?” “那倒没有。我们检查一下,这家伙有可能是摔下马后昏迷了。” “是这样吗?”菲斯克想了想,从马鞍处解下皮水袋,打开木塞狠狠给装死的骑士洗洗脸。 突然,已经看了一会儿戏的阿洛维斯实在受不了这家伙拙劣的演技,就以鼻音浓厚的法兰克语大声说:“朋友,你战败了!我们无意杀你,你睁开眼,我们 好好聊聊,我们满意了说不定就放你走。” 一听这个,心头一惊的骑士欧德才不慌不忙睁开眼。 “哼!凉水浇不醒你,现在你不装了?”菲斯克摇摇头怒斥道。又想到阿洛维斯至少在身份、语言上有优势,不妨令他好好来问一下。 还是因为罗斯军以外缴获宝贝,将前方的大村毁灭……此事也可以放弃。 被俘的家伙有二十多人,这些家伙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个装死的能力远胜过骑马作战。按理说这群蠢材将在问话之后处决的,想到比起杀敌更需要制造恐慌,菲斯克心里已经打算最后放逐这群家伙。 当然,前提是被俘的敌方小首领很配合。 是毁灭还是饶恕,一切都在罗斯人的秃头将军的一念之间。 阿洛维斯已经明白菲斯克的意图,再想到被俘者能完美听懂法兰克语,出于同族的情感,阿洛维斯友谊帮一下这种素未谋面的小贵族。 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附近的情况,这附近的村子即可保全。 只要好好合作,骑兵就不会到处放火。 于是,识趣的欧奈骑士,他明白现在的局面容不得自己怀疑,于是把有的没的如实如说明。 欧奈骑士礼节性地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尤其说明自己效忠的大贵族就是特鲁瓦伯爵本人,也说明了自己的骑士领距离特鲁瓦城就剩下两天马程。 因为欧奈骑士家族的荣誉不全来自伯爵,家族能得到附近雷文特河 的三个村子为采邑,那是来自皇帝的直接授权。 大战之后活下来的各地骑士都要得到赏赐,彼时的“虔诚者”路易采取阳谋,所谓合情合理地拆分一些大贵族的直属领地,赏赐给大贵族的封臣。路易不会粗暴得将一些骑士提拔为男爵,要赏赐的骑士超过一百人,对付这些人的奉上,路易有能力对着卷宗、地图逐个封赏。 这便精准赏赐了欧奈骑士领三个新村庄。 特鲁瓦伯爵不可能无故放弃一些采邑村庄给封臣,倘若命令来自皇帝,就只能无奈答应了。当然,拿了新封地的骑,就不准索要金银等实物赏赐,缴获的武器、甲衣等可以立刻加强武力的器械除外。 欧奈骑士家族得到过世的老路易恩惠,家族一样也不会反叛大贵族特鲁瓦。 骑士指明了自己的封地,以及自己的骑士邻居们,虽然袭击者没有询问,他还是特别强调:“我是特鲁瓦的封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我的封君开战。” 阿洛维斯好意相劝,为了活命的骑士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譬如,骑士欧德特别强调了一个存在——湖畔的大教堂。 “他还是一个忠臣?可惜,忠诚度有限。”菲斯克听罢阿洛维斯的转述,兴致盎然地点点头:“既然南方还有一座大湖,过了湖就是特鲁瓦伯爵斥巨资建造的大教堂。毁了它!” 罗斯人和诸多诺曼人一样,分明是对修道院、大教堂有仇恨 。阿洛维斯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罗斯人这么干,不过那个大教堂听说就是特鲁瓦伯爵斥资修造,一个教堂在荒地里拔地而起,它若是毁灭了,伯爵未来再造一个也罢。 骑士的话令阿洛维斯回忆起一些说法,据说至少三代特鲁瓦伯爵在自己的封地大兴土木,漫长的工期已经结束,一座大教堂拔地而起。 封地内有一座大教堂,这被大贵族视作光荣。因为无论如何,为了一座大教堂,贵族领主不仅需要大量优秀木材与石料,还要准备金银器具等等,最后还需要罗马教廷的批准。 一套流程走下来能耗费几十年,累计花费巨大,最后贵族彰显了财力也获得的荣耀,以及得到“顺利前往天堂的许可”。 阿洛维斯内心里的善念使然,还是不希望罗斯人的行动是以杀戮平民为荣。“我好好想了想,此事我也有所听说,为了建造那座大教堂特鲁瓦伯爵花了很多钱。教堂内估计有很多金银,你们毁了它,如同是骑在伯爵头上屙屎。” “就这么干。我们把教堂洗劫一空!”说罢,菲斯克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大村,有笑意盎然地看着趴在地的欧奈骑士,话语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给我们提供了一座银币堆成的山。本来我们计划是杀尽你的人,毁了你全部点村子。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和你活着的人都可以活命,凡是逃亡的村民我一概不追杀,我今天心 善,不抢掠你的粮食和牛羊,很快我们就走。” 欧奈骑士难以置信,他基本听懂了眼前的高壮秃头将军的一番豪言。 骑士不得不好好闻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肯让了我们?” “我们是诺曼人!哈哈,骑马的诺曼人,没想到吧。”菲斯克掐着腰尽显傲慢,到现在他并没有高傲地说明自己来自罗斯王国。 菲斯克说到做到,所有看似无伤,至少可以徒步逃命的骑士扈从,这些人卸下全部武器,被许可赤手空拳地走开。 被放逐的人战战兢兢逃亡,他们两步一回头,生怕那些骑马的诺曼人背后射箭。 待彼此距离拉远,他们撒腿就跑…… 菲斯克不担心放跑这些职业武装者会带来不良影响,逃跑的家伙会去散步恐怖气氛,他们会到处宣传“骑马的诺曼人见人就杀”之类的话。那些家伙若是用最恶毒的话宣传罗斯骑兵就太好了。 “现在,你们可以放走我了吗?”仍旧躺在地上的欧奈骑士祈求道。 “你?”菲斯克笑呵呵俯视着:“我可从未承诺一定放走你。你的领地可以保全,你要跟着我走。” “你们?骗子!” “骗子?我们可是诺曼人。现在跟着我们走,等你完全丧失利用价值了,我们自认会念及你的苦劳释放你。放心!”菲斯克最后强调:“你不愿向你的封君开战?我不逼你背叛,你只要告诉我哪里金银多就可以了。” 菲斯 克没时间和这家伙废话,旋即命令部下:“来人呐!拿来绳子把这家伙捆在马上,把他的嘴巴也捆住。”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5章 那是特鲁瓦伯爵斥巨资建造的大教堂 一众战败的骑兵与他们的坐骑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家乡卖田上,本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步兵,见局面已经无可挽救干脆作鸟兽散。 数百步兵若是全力出击,不见得不能给罗斯军造成一些伤害。 但也仅能造成有限的伤害…… 他们被吓破了胆,脑袋听从双腿指挥,都认为当此时撒腿就跑才是上策。 他们逃回欧奈大村,继而向着更东方的雷文特河狂奔。 如果继续向东逃亡就可以窜入山区躲避,这需要时间。若是钻入最近的森林,说不定袭击者就能放过。 见得出战的男人们才刚刚走出村,怎么一番喊杀后就都失心疯般逃回来? 数百人的狂奔引起全面恐慌,绝望的村妇带着孩子,被溃兵裹挟着向着雷文特河小桥逃去。 短时间内,就剩下欧奈骑士的宅邸里,骑士欧德的妻儿坚决留在家中。 并非他的妻子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好歹也是骑士夫人,如果选择逃亡就是抛荣誉于不顾。再说逃亡就是好办法?丈夫生死未卜,自己若是逃了,也妄为他的妻子。 老仆人哆哆嗦嗦地将木门锁死,还奋力将拉干草的木车推来,卸了轮轴的铁销子,让沉重木车做障碍物。 骑士家的仆人很少,按照信仰女人是断不能拿起武器的,宅邸的仆人也有一些上年纪老妈子,她们与骑士夫人待在一起,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欧奈骑士的两个儿子都还不到能拿起刀剑的年龄 ,不到十岁的男孩平日子也不能吃好喝好,比起同年龄的罗斯小贵族的男孩,两个孩子又瘦又矮。 骑士长子命中注定要继承爵位,次子等到了年纪要去最近的修道院进修。如果这世间绝对和平,欧奈骑士家族即可按照这一套缓慢稳定发展,逐渐成长外大贵族犹未可知。 因为欧奈骑士萌生了一个自诩高妙的想法,所在在骑士领南方不远处,那里有着一座大型教堂。把小儿子送到那里学习一定能接受极为优良的教育,师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士,未来估计能成为一个小教区的主教。 想要为父报仇的长子被母亲拉回来,此刻虽有木墙保护,欧奈骑士家的“木头小堡垒”事实毫无防护。 如果菲斯克决议进攻到底,放一把火即可让大村里所有藏匿者化作灰烬。 附近的村民一时间聚集在欧奈村寻求庇护,待欧奈村也命运不保,他们全体撤离,上千人挤在雷文特河小木桥。逃命之人无法保证秩序,小木桥挤得水泄不通后,他们开始泅渡过河,得幸于这其实算是一条小河,民众忍着河底烂泥淌过河,凡过河者又开始逃遁。 他们非常担心袭击者杀到河畔,那些骑兵恍若是传说中的“天启四骑士的使徒”,连来欧奈骑士领办事的教士也跟着跑了,哪怕教士理应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去南部的大教堂述职的。 欧奈村内并没有驻村修道院,因为骑 士的老父亲根本没钱在领地内盖一个得体的机构建筑,没钱盖房子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去借款,欧奈骑士索性不盖。 同时,这个骑士家族也无意斥巨资,去南部资助欧塞尔伯爵建造那个巴尔河畔的大教堂,当然也没有人斥责一个骑士抠抠搜搜。 教士也顾不得体面,黑袍子沾满了腥臭河泥,盲从的跟着难民继续东逃。 与此同时,菲斯克与布洛迪暂时可没有追击逃兵的意愿。 罗斯骑兵当然可以按照刚刚的计划把敌人赶尽杀绝,因为菲斯克看着躺倒一地的精锐武装者,顿时改了主意。 数百骑兵围着战败者转圈子,箭尾槽扣在弓弦,他们随时可以补上一箭。 他们在等待菲斯克的补刀命令,现在得到“饶恕”的新指令。 菲斯克大声命令道:“不要追懦夫!现在把战败者全部俘虏。” 因为一路走来至今,菲斯克自意识到阿洛维斯对这片地域几乎没有了解,若要继续作战,实在需要就地控制几个俘虏。 恐怕能在村庄附近住一辈子的农民什么有意义情报都不能拿出来,看着战败的本地小贵族,哪怕抓几个骑士扈从也好。 下马的战士们四处搜索,很快就抓出一些装死的家伙。 他们回收箭矢,对敌人的重伤员刺上一剑,再收起死者的武器。 很快,战士在奋力拔出插在锁子甲环中的箭矢时,看到了散落在一边的弯刀。 大马士革弯刀!罗斯骑兵 还是第一次见识过这种武器。 一把弯刀被献给菲斯克。 只见菲斯克讶异地端详此物,还在手里下意识甩了甩。“奇怪,让我想起了罗斯部族的圣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马刀?” 好在军中的佩切涅格裔战士很识货。 “老大。”一个已经晋级为三十人长的矮个子战士解释道:“在故乡的时候,有可撒人跑到部落推销他们的弯刀。” “哦?就是这个?” “没有这种花纹,不过那些的确是弯刀,以我们所知,它比较善于骑马作战。” “善于骑马作战?”菲斯克捏一下胡须,“我记得大王也有意制作一批弯折的剑,莫非……” 罗斯钢剑非常适合盾墙结阵时的疯狂刺杀,因为过于专精,罗斯骑兵并不善于马上劈砍。 菲斯克再看看手里的宝具,尤其凝视上面的花纹,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难道,我们缴获了和部族圣物极为相似的宝贝?有些武器该献给大王,在那之前,我们先用着。” 罢了,菲斯克问及献礼的战士:“你从哪里搞到的?地上还有多少?全部拿回来。” “遵命!”战士乐呵呵说道。 菲斯克实在知道罗斯部族保留的那把花纹长剑从何而来,因为他还是幼童时,尚未战死的父亲多次提到“首领当年在南边买了个宝贝”,说的就是那把花纹剑。 老父亲的言外之意,也是希望自己搞到一些好宝贝,同时也在自嘲自己缺乏才能 与运气。 那把花纹剑,留里克实则一直带在身上,至今也一直随军处于特里尔大营,它已经丧失上战场的机会,完全成了一种象征权力的礼器。 越来越多的花纹刀被收缴,本来大家觉得它极为珍惜,因发现得太多,它的稀缺性完全没了。 他们收缴了二十把花纹马刀,甚至还有对应的金属剑鞘。大家震惊于剑鞘上的花纹过于华丽绚烂,怎么看都不是法兰克的那种粗糙风格。 “显然这个小贵族也是从某个奇怪的地方买到这些宝贝。哈哈,现在都是罗斯骑兵的武器了。”菲斯克心理暗爽,当他想再找寻好刀时,再也无法从一地死者中掏到宝贝。 欧奈骑士欧德没有死,他的双腿也侥幸只是挫伤没折断。他被战士拉出来,闭上双眼等待死期,又如死狗一般被拖到菲斯克面前。 只看一眼,菲斯克就意识到此人身份不凡,估计是这支法兰克骑兵队的首领。 “他们的头目?”菲斯克问。 战士高兴回答:“估计是的。” “他死了?” “那倒没有。我们检查一下,这家伙有可能是摔下马后昏迷了。” “是这样吗?”菲斯克想了想,从马鞍处解下皮水袋,打开木塞狠狠给装死的骑士洗洗脸。 突然,已经看了一会儿戏的阿洛维斯实在受不了这家伙拙劣的演技,就以鼻音浓厚的法兰克语大声说:“朋友,你战败了!我们无意杀你,你睁开眼,我们 好好聊聊,我们满意了说不定就放你走。” 一听这个,心头一惊的骑士欧德才不慌不忙睁开眼。 “哼!凉水浇不醒你,现在你不装了?”菲斯克摇摇头怒斥道。又想到阿洛维斯至少在身份、语言上有优势,不妨令他好好来问一下。 还是因为罗斯军以外缴获宝贝,将前方的大村毁灭……此事也可以放弃。 被俘的家伙有二十多人,这些家伙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个装死的能力远胜过骑马作战。按理说这群蠢材将在问话之后处决的,想到比起杀敌更需要制造恐慌,菲斯克心里已经打算最后放逐这群家伙。 当然,前提是被俘的敌方小首领很配合。 是毁灭还是饶恕,一切都在罗斯人的秃头将军的一念之间。 阿洛维斯已经明白菲斯克的意图,再想到被俘者能完美听懂法兰克语,出于同族的情感,阿洛维斯友谊帮一下这种素未谋面的小贵族。 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附近的情况,这附近的村子即可保全。 只要好好合作,骑兵就不会到处放火。 于是,识趣的欧奈骑士,他明白现在的局面容不得自己怀疑,于是把有的没的如实如说明。 欧奈骑士礼节性地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尤其说明自己效忠的大贵族就是特鲁瓦伯爵本人,也说明了自己的骑士领距离特鲁瓦城就剩下两天马程。 因为欧奈骑士家族的荣誉不全来自伯爵,家族能得到附近雷文特河 的三个村子为采邑,那是来自皇帝的直接授权。 大战之后活下来的各地骑士都要得到赏赐,彼时的“虔诚者”路易采取阳谋,所谓合情合理地拆分一些大贵族的直属领地,赏赐给大贵族的封臣。路易不会粗暴得将一些骑士提拔为男爵,要赏赐的骑士超过一百人,对付这些人的奉上,路易有能力对着卷宗、地图逐个封赏。 这便精准赏赐了欧奈骑士领三个新村庄。 特鲁瓦伯爵不可能无故放弃一些采邑村庄给封臣,倘若命令来自皇帝,就只能无奈答应了。当然,拿了新封地的骑,就不准索要金银等实物赏赐,缴获的武器、甲衣等可以立刻加强武力的器械除外。 欧奈骑士家族得到过世的老路易恩惠,家族一样也不会反叛大贵族特鲁瓦。 骑士指明了自己的封地,以及自己的骑士邻居们,虽然袭击者没有询问,他还是特别强调:“我是特鲁瓦的封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我的封君开战。” 阿洛维斯好意相劝,为了活命的骑士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譬如,骑士欧德特别强调了一个存在——湖畔的大教堂。 “他还是一个忠臣?可惜,忠诚度有限。”菲斯克听罢阿洛维斯的转述,兴致盎然地点点头:“既然南方还有一座大湖,过了湖就是特鲁瓦伯爵斥巨资建造的大教堂。毁了它!” 罗斯人和诸多诺曼人一样,分明是对修道院、大教堂有仇恨 。阿洛维斯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罗斯人这么干,不过那个大教堂听说就是特鲁瓦伯爵斥资修造,一个教堂在荒地里拔地而起,它若是毁灭了,伯爵未来再造一个也罢。 骑士的话令阿洛维斯回忆起一些说法,据说至少三代特鲁瓦伯爵在自己的封地大兴土木,漫长的工期已经结束,一座大教堂拔地而起。 封地内有一座大教堂,这被大贵族视作光荣。因为无论如何,为了一座大教堂,贵族领主不仅需要大量优秀木材与石料,还要准备金银器具等等,最后还需要罗马教廷的批准。 一套流程走下来能耗费几十年,累计花费巨大,最后贵族彰显了财力也获得的荣耀,以及得到“顺利前往天堂的许可”。 阿洛维斯内心里的善念使然,还是不希望罗斯人的行动是以杀戮平民为荣。“我好好想了想,此事我也有所听说,为了建造那座大教堂特鲁瓦伯爵花了很多钱。教堂内估计有很多金银,你们毁了它,如同是骑在伯爵头上屙屎。” “就这么干。我们把教堂洗劫一空!”说罢,菲斯克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大村,有笑意盎然地看着趴在地的欧奈骑士,话语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给我们提供了一座银币堆成的山。本来我们计划是杀尽你的人,毁了你全部点村子。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和你活着的人都可以活命,凡是逃亡的村民我一概不追杀,我今天心 善,不抢掠你的粮食和牛羊,很快我们就走。” 欧奈骑士难以置信,他基本听懂了眼前的高壮秃头将军的一番豪言。 骑士不得不好好闻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肯让了我们?” “我们是诺曼人!哈哈,骑马的诺曼人,没想到吧。”菲斯克掐着腰尽显傲慢,到现在他并没有高傲地说明自己来自罗斯王国。 菲斯克说到做到,所有看似无伤,至少可以徒步逃命的骑士扈从,这些人卸下全部武器,被许可赤手空拳地走开。 被放逐的人战战兢兢逃亡,他们两步一回头,生怕那些骑马的诺曼人背后射箭。 待彼此距离拉远,他们撒腿就跑…… 菲斯克不担心放跑这些职业武装者会带来不良影响,逃跑的家伙会去散步恐怖气氛,他们会到处宣传“骑马的诺曼人见人就杀”之类的话。那些家伙若是用最恶毒的话宣传罗斯骑兵就太好了。 “现在,你们可以放走我了吗?”仍旧躺在地上的欧奈骑士祈求道。 “你?”菲斯克笑呵呵俯视着:“我可从未承诺一定放走你。你的领地可以保全,你要跟着我走。” “你们?骗子!” “骗子?我们可是诺曼人。现在跟着我们走,等你完全丧失利用价值了,我们自认会念及你的苦劳释放你。放心!”菲斯克最后强调:“你不愿向你的封君开战?我不逼你背叛,你只要告诉我哪里金银多就可以了。” 菲斯 克没时间和这家伙废话,旋即命令部下:“来人呐!拿来绳子把这家伙捆在马上,把他的嘴巴也捆住。”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6章 罗斯骑兵在布赖讷骑士领 双脚踏在马镫,小腿又被牢牢捆在上面。 欧奈骑士被反剪双手捆绑,嘴巴里塞了一团布,又被麻绳捆着并在后脑打结。 他的双眼到没有被蒙住,如此得以看到浩浩荡荡的诺曼人骑兵前往奥布河桥,更注意到自己封地的采邑村庄并没有燃起滔天大火。 想不到骑马的诺曼人居然履行了承诺,虽说这些恶棍到处撒野杀死了很多人,好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安全的,绝大多数村民也都存活。被释放的扈从哪怕是赤手空拳逃走,他们尚有一战之力。 欧奈骑士欧德,他对自己的未来完全没有概念。 他还听说过一些疯狂的传说,便是诺曼人会故意抓一些俘虏,以离奇的手段杀死后进献给邪神。 奈何自己被层层束缚,就是想逃跑也没有机会。 也趁着机会,他得以好好观察这支疯狂的军队,寄希望好生窥探一番,去破解他们如何迅速取胜的。 欧奈骑士同样也注意到,这群野蛮人带着的恐怖不止自己一个俘虏。 那个老男人是怎么回事? 衣着破旧黑袍,光秃秃的脑袋唯独两鬓续着一圈灰白短发,其人看起来也没有胡须…… “该不会是一个教士吧?野蛮人为何带着一个教士赶路?难道他地位尊贵?” 再仔细端详一番那位精神萎靡的教士,欧奈骑士本以为自己封地北部的那个修道院的院长,他认得那位可敬的老修士,现在定睛一瞧可以断定不是那 位故人。 “还能有谁?” 欧奈骑士忙着胡思乱想有的没的,他计划趁着今日夜色找机会溜走,不料事情比他想得更极端。 罗斯骑兵作战就是看人下菜碟,仅仅因为菲斯克需要一个本地贵族做向导,加之被俘的欧奈骑士很配合,作为交换,欧奈骑士领在一触即战败后并没有被毁灭。 菲斯克的目的已经达成,进军之路上遇到的其他骑士领,当然是一锅端了。 甚至对于接下来的作战,欧奈骑士哪怕不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向这数百名流窜的精锐骑兵透露出重大情报。 菲斯克率部过桥后继续向南,这一次,基于欧奈骑士的描述,罗斯骑兵在冲杀大教堂之前,突然有了一个亟待毁灭的目标、亦是南下进军时必然经过的目标。 倘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领,罗斯军可以以浪费时间为由放过他。 倘若那个骑士领与特鲁瓦伯爵家族沾亲带故,毁了他岂不是理所当然?! 据称南方有一片大湖,特鲁瓦家族的亲戚在湖泊北部定居,那里的一大片区域划归为骑士领地。大部分沿湖村庄都是该骑士领的采邑。 在湖泊的南岸,以及到巴尔河河畔之地,就是所谓大教堂辖区,其规模实则有限。 两片区域非常微妙得有一条罗马大道支线路连通,其实也正是这一原因,在欧奈骑士领的正南有一条修善得很不错的木桥。 罗斯骑兵分明走在一条畅通无阻的道 路,哪怕数百年前的石板路早已化作沙土,由于连成一串的骑士领的人群流动较为平凡,荒草休想覆盖大路,也是如此,罗斯骑兵只要放心大胆地沿路快速行动即可! 上午到中午刚过,他们风卷残云般击败了欧奈骑士,自他们再度出发,事实上就沿着黄褐色的罗马古道行进了还不到一小时,就已经杀入所谓布赖讷骑士领(briene)。 在这个时代,布赖讷家族最近三代人才从特鲁瓦伯国分家。 还是因为伯爵并没有直接拆分自己领地、册封一个男爵的权力,这一代的特鲁瓦伯爵阿勒兰,只能承认自己的表亲的头衔是骑士。除非“皇帝”洛泰尔额外找一块无主之地将这位亲戚拉过去,无论做男爵还是伯爵都是洛泰尔的意愿。 唯独一点,特鲁瓦伯国可以接受领地内有更多的骑士领,绝不接受有一位男爵横空出世,再把正统的统治者家族替换了。 出于血缘与感情,布赖讷骑士领的范围可比欧奈骑士领大更多。 在特鲁瓦城的正东方有一片天然洼地,奥布河分出细小的支流将洼地注满水,最后形成三片湖泊,在夏季雨水充沛时,三座湖泊连成一片,溢出的河水率先注入南方的巴尔河,继而注入塞纳河。拜这三座湖所赐,一时间特鲁瓦城毗邻的塞纳河,也会因为上游存在这样一个“水库”而快速涨水。 最近的日子没有暴雨,连续 的好天气令罗斯骑兵有些担忧,他们明显感觉到空气很潮湿,每一个早晨他们都是从浓雾中醒来,生怕过几日下一场大雨弄得大家浑身湿漉。 现在,趁着天气尚好当然要扩大战果。 五百余精锐骑兵突然杀入新的骑士领,首当其冲的就是名为莱斯蒙特的村庄。 村子就坐落于罗马古道旁边,极好的地理位置使得平日里村民往来之交通难得便利,也是如此,敌人快马加鞭而来同样非常便利。 顷刻间,毗邻大路的村庄遭遇灭顶之灾。 时间恰逢傍晚,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夫陆续拎着工具麾下,放牛羊的牧童待一会儿也要回去。 莱斯蒙特村是布赖讷骑士的采邑,这里的土地都是骑士家族的,村民普遍是农奴,少部分才是佃农,而他们所拥有的值钱财产,就是驯养的牛羊与家禽了。倘若遇到了灾祸,活不下去的佃农也就卖身为奴。 正收工回家的农夫赫然看到一群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他们本能的觉得那是一河之隔的欧奈骑士。 贵族领主间也打算夜间拜会么?还是说欧奈骑士得到了更上位的伯爵大人的命令? 这个骑士领的农民,因其领主与伯爵是直接亲缘关系,他们得以窥探一些活动空间外的消息,譬如获悉整个已知世界都在打仗。 特鲁瓦伯国面临着战争风险,贵族间的战争一般不会毁了普通小民的生活,贵族为战争投入而增加赋税,这才 是农民们最担心的。 然而,昏黄阳光之下,农夫们看到那些疑似欧奈骑士领的骑兵队,居然直奔村子而来。 那些骑兵见人就杀毫不留情,第一批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村民,顷刻间又被精准的箭矢射杀。 留在村里的居民果断逃进家中,却不料迅速控制整个村庄的骑兵,居然开始了恶意放火! 菲斯克在之前的作战中一再保持他定义的仁慈,途径的很多村庄并未放火。 可怜的莱斯蒙特村,完全因为它是布赖讷家族采邑村庄,如此遭遇烈火惩罚。 罗斯骑兵在村口处找到一团篝火,村民们其实是围着篝火集体烘烤衣服。长期住在如此水草丰美的地域,恼人的臭虫藏匿在麻布衣服上吸血咬人,村民想到的招数便是收集衣服集体烘烤,意欲热死所有虫子和虫卵。 甚至附近的森林都属于骑士家族的财产,农奴与佃农连捡拾煮麦粥的柴火都要缴纳一笔税赋,如此一来民众自己算账,也就更乐意去最近的磨坊和烘焙坊做大面包了。而磨坊与面包房也都是骑士的财产。 点火完全为了杀灭臭虫,这种事是骑士许可的。 他们如何能料到,难得点燃一摊烈火,突如其来的庞大骑兵队,士兵就地捡拾燃烧的木枝,嘴巴念叨着本地人听不懂的语言将之扔到草垛房上。 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人站在村外目睹村子燃起浓烟,夕阳下扶摇直上的烟尘完全成了橘色, 它壮观瑰丽,可在被俘的主教海尔度因看来,仿佛大地裂开一个口子,无数魔鬼顺着烟尘冲了起来。 海尔度因见过疯狂杀戮,他已经精神脱敏,不至于被吓的疯掉。 被俘的欧奈骑士欧德,他依旧被捆得严实,睁大双眼目睹莱斯蒙特村的覆灭。他很害怕,于是裤子、靴子都湿了。他很自责,是自己给骑马的诺曼人指了这条路,此身分明已经是与魔鬼合作了。他同时也很清醒,幸亏自己提供了正确情报,否则被烈火吞没的就是自己家了。 罗斯骑兵有充足能力将并不大的村子团团围住,不甘被活活烧死的村民陆续出逃,结果刚刚逃到村口就见到平生前所未见的景象。 菲斯克面色如铁,他的战士们也是人狠话不多。 他们箭矢精准,行动又好似打猎。 逃亡必被射杀,退回必被烧死,进退维谷的村民很快全部死于包围圈中。 见得村庄毁得差不多,菲斯克再一眼昏黄的夕阳,觉得时间还有一些,是时候继续扩大战果! 他注意到如果沿着大路前进,在正南方向还有一个村子。 也许还有人在大火中诸如钻入地窖等手段存活,菲斯克不愿继续逗留,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村子已经废了,零星的逃亡者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他大手一挥,勒令号手吹号。 他再大声命令:“兄弟们袭击下一个村庄,我们在当地过夜!” 明知道傍晚的突袭战可能会引起所 谓布赖讷骑士的反扑,倘若那家伙胆敢反扑,能在战场上将之擒拿最好,次一点的就是直接杀死。不过菲斯克内心里已经将那个,仅仅从欧奈骑士嘴里获悉的、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布赖讷骑士,他已经将此人判了死刑。 至于生擒了,对如此俘虏的手段是耻辱性的杀死——这是展现诺曼人恐怖的重要方式。 新目标的名字无关紧要,因为它马上就要消失。 五百余骑兵在回收了箭矢,来不及擦干净箭簇的血迹,马不停蹄攻击新目标——奥兹村(auzon)。 奥兹村所在地数百年前就有这样的名字,它曾是一个凯尔特部落的定居点之一,地域居民来了又去,罗马人、勃艮第人、法兰克人……如今甚至是佩切涅格人也混在罗斯人中光顾这里。 不同的是,罗斯军毫无定居之意。 奥兹村作为一个很小的采邑村庄,村中五十余名村民本来已经做完农活,待在家中修养身体享受晚餐,不曾想今日的晚餐就是最后一餐。 村子成了罗斯骑兵的落脚点,仅仅因为大家要利用一些民居驻扎才没有纵火破坏,倒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燃烧的莱斯蒙特村已经染起滔天大火,夜幕之下它无比显着。 …… 篝火破啪作响,作战一整天的战士们终于坐下来,他们以缴获的粮食饲喂战马,牵着马匹到小溪旁河水。 他们梳理一天的战果,兄弟们连续在两个骑士领内 作战,整个白天不是作战就是行军非常充实,现在静下来强烈的疲惫感也逼得大家吃过干粮倒头就睡。 难道本地领主意识到灾祸降临会连夜组织军队反击? 法兰克人什么时候懂得野战了? 考虑到布赖讷骑士应该不是大傻瓜,菲斯克自己非常疲惫,他仍旧命令战士们睡觉时不准卸板甲衣,武器必须放在触手可及处。对于战马一样有着别与过往的要求,马匹不能舒服的侧躺于草地睡觉,马鞍与箭袋依旧挂着,战马只能跪着四肢蜷缩睡觉。 所有的举措都是提防敌人可能在明日早餐发动的偷袭。 为此,菲斯克按照罗斯军的老传统,一些精力不错或是自告奋勇的战士,他们被安排在村外的草地上,三人组成哨所小组,这样的小组有四个。每个小组各有一支牛角号,三人轮流执勤,发觉敌情立刻吹号。 没有人觉得菲斯克的举动过于谨慎,一来罗斯王留里克对“军队扎营必布置哨兵”的执念根深蒂固,二来这个村子据说距离布赖讷骑士的老巢已经很近了。 之所以不乘胜追击端了那骑士的家,菲斯克倒不是高看那家伙有什么实力,实在是兄弟们太累了。 不仅战士疲乏,再是耐力强大的突厥马,一个白天的高强度作战,若不能好生休息,万一在下次作战不慎马失前蹄,一匹劳苦功高的英雄坐骑就此潦草谢幕…… 菲斯克与布罗迪也都清楚, 军队停滞不前就是给敌人充分的喘息,恐怕敌人会比被俘的欧奈骑士反应强烈数倍。 那可是特鲁瓦伯爵的血亲,搞不好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连夜将消息告知到特鲁瓦城呢。 如此一来,坐在篝火边的菲斯克不得不对未来做出一些审慎的思考。 六位百夫长都坐在这里,同样坐着的还有被俘的欧奈骑士欧德。 可怜的欧德裤子湿漉漉,他被不怀好意问了一下,虽然本人不想承认,诸位百夫长就是嘲笑这家伙是个怂货。 菲斯克让兄弟们乐一阵子才打断大家的欢愉,再看着仍被捆住双手的骑士。 “欧德。我们的手段你都看到了,哈哈,如果你不是合作态度,你手里的十个村庄都将像我们身后的那个。你瞧,天空的云朵都被烧红了。” 骑士不情愿谄媚,他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为了家乡的妻儿与村民的安慰,他抑制住情绪,这便愤愤说道:“你们毁了那个莱斯蒙特村,现在把奥兹村也毁了。我知道,你们明早一走一定会点燃村子。” “聪明。毕竟你说了,这地方属于那个布赖讷骑士,那家伙是特鲁瓦伯爵的亲戚,所以本地的村民我见一个处决一个。” 菲斯克的话很轻巧,好似杀死无辜村民如打死一只野兔般简单。 欧奈骑士不能直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他灵光一闪,干脆说道:“你们还不如像之前那样不纵火,这样布赖讷骑士就不知道你 们的存在。可惜,莱斯蒙特村有着滔天大火,那个骑士必然看到,待到明天,你们势必要与他战斗。” “战斗?好啊,能战场杀了他也算是那小子最后的光荣。”年轻的布罗迪不怀好意地插话,“既然如此,我来问你。我军的新敌人,他强吗?比之你如何?” 只恨自己实力太多又毫无准备,虽然做到了迅速集结军队奋起反击,还是败于实力不济。欧奈骑士将自身全部的不甘,都化作对布赖讷骑士的吹捧。 “那个男人叫安格贝特,据我所知,他与伯爵阿勒兰的爷爷有着共同的父亲。” “哦?”菲斯克眼前一亮,虽然自己的法兰克语不怎样,欧奈骑士的这番话他听得懂。布赖讷骑士与特鲁瓦贵族是这样的血缘关系非常好理解,大抵自己与留里克本人也是这样的关系。 昔日的罗斯部族的本部人员都是沾亲带故,最早的那批人始终把持着部族权势的上层,于是从其他部落陆续迁移来的民众,他们被接纳后自动归入部族的下层。当年的部落上层、中层的后裔,现在构成整个罗斯王国的核心。 尤其是已经杀到特鲁瓦伯国的两支精锐骑兵队,超过一半的兄弟,都是昔日部落中上层人士的直接后裔。 他心里默默低估:“布赖讷之于特鲁瓦,就好似我之于留里克。” 想到自己在留里克心中的地位、在军中的地位,就更加深了菲斯克必须毁 灭布赖讷骑士家族的决心。 “那个家伙能组织多少人?他能调动多少骑兵?骑兵可广泛布置甲胄?”菲斯克问。 与布赖讷关系其实很一般的欧奈骑士,他倒不是有意帮着那家伙炫耀,仅仅是为了恶心、吓唬骑马的诺曼人,便故意吹嘘道:“他毕竟是伯爵的亲戚!仅仅因为规定禁止才只能做一个骑士。依我看,那个男人其实也有成为男爵乃至伯爵级大贵族的资格。至少现在他肯定能组织出五百骑兵与一千名步兵。” “这么多?”菲斯克摇摇头:“我不信。” 注意到秃头将军有些急躁,欧奈骑士得意洋洋地继续吹牛:“五百骑兵普遍有甲衣,一千步兵很多也有甲衣。你们在他的地盘到处杀戮、放火,所有农民都会团结起来和你们拼命,到时候……” “又是一触即溃?”菲斯克已经不想再听了,便笑呵呵打断话语。 “你不信他很强大?” “我信了。所以,我们距离他到底多近?” 欧奈骑士也知道自己吹牛得过了头,还是继续说明:“你们要去南部的那个大教堂破坏,就必须先毁灭布赖讷。你们在这里做得非常过分,特鲁瓦伯爵说不定得到消息,就集结城内的精锐和你们决战。你们敢不敢打?伯爵的军队会歼灭你们。”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菲斯克心情躁动地催促道。 “好吧。估计只有半天的脚程就到布赖讷家族城堡了( 今pey村)。” “一个城堡?可有木墙?” “是一圈石墙。”这一点欧奈骑士确实没有吹牛,又故意拱火地反问:“难道你们的战马还能插上翅膀飞过石墙?” “你在讥讽我?当心我处决你。” 欧奈骑士急忙否认,有好似自嘲地苦笑:“我已经向魔鬼出卖了良心,我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舍不得杀我。” 看看这家伙死皮赖脸的模样,菲斯克也想不到中午时分这家伙以寡敌众率部冲锋英勇无畏,现在像是个痞子无赖。 “也罢,我的确舍不得杀你。”菲斯克长出一口气,“我们是公平的。你提供了情报,使得我们顺利在特鲁瓦伯国破坏,未来我的国王会赏赐你。” “诺曼人还有国王?你们……”突然,欧奈骑士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这群装备精锐的野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仅仅是“诺曼人”根本说不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以告诉你真相了。我们是罗斯国王的骑兵,我们从梅茨方向而来,我们愚巴伐利亚公爵结盟,凡是效忠法兰克国王的贵族,我们都将按照盟约攻击。仅此而已。” “啊?!”菲斯克已经说明了事实,可是如此多的信息砸下来,根本不是小小的欧奈骑士能接得住并理解的。 倒是有一点欧奈骑士终于有了清楚的认知——眼前的骑马诺曼人,就是一个强大势力的正规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6章 罗斯骑兵在布赖讷骑士领 双脚踏在马镫,小腿又被牢牢捆在上面。 欧奈骑士被反剪双手捆绑,嘴巴里塞了一团布,又被麻绳捆着并在后脑打结。 他的双眼到没有被蒙住,如此得以看到浩浩荡荡的诺曼人骑兵前往奥布河桥,更注意到自己封地的采邑村庄并没有燃起滔天大火。 想不到骑马的诺曼人居然履行了承诺,虽说这些恶棍到处撒野杀死了很多人,好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安全的,绝大多数村民也都存活。被释放的扈从哪怕是赤手空拳逃走,他们尚有一战之力。 欧奈骑士欧德,他对自己的未来完全没有概念。 他还听说过一些疯狂的传说,便是诺曼人会故意抓一些俘虏,以离奇的手段杀死后进献给邪神。 奈何自己被层层束缚,就是想逃跑也没有机会。 也趁着机会,他得以好好观察这支疯狂的军队,寄希望好生窥探一番,去破解他们如何迅速取胜的。 欧奈骑士同样也注意到,这群野蛮人带着的恐怖不止自己一个俘虏。 那个老男人是怎么回事? 衣着破旧黑袍,光秃秃的脑袋唯独两鬓续着一圈灰白短发,其人看起来也没有胡须…… “该不会是一个教士吧?野蛮人为何带着一个教士赶路?难道他地位尊贵?” 再仔细端详一番那位精神萎靡的教士,欧奈骑士本以为自己封地北部的那个修道院的院长,他认得那位可敬的老修士,现在定睛一瞧可以断定不是那 位故人。 “还能有谁?” 欧奈骑士忙着胡思乱想有的没的,他计划趁着今日夜色找机会溜走,不料事情比他想得更极端。 罗斯骑兵作战就是看人下菜碟,仅仅因为菲斯克需要一个本地贵族做向导,加之被俘的欧奈骑士很配合,作为交换,欧奈骑士领在一触即战败后并没有被毁灭。 菲斯克的目的已经达成,进军之路上遇到的其他骑士领,当然是一锅端了。 甚至对于接下来的作战,欧奈骑士哪怕不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向这数百名流窜的精锐骑兵透露出重大情报。 菲斯克率部过桥后继续向南,这一次,基于欧奈骑士的描述,罗斯骑兵在冲杀大教堂之前,突然有了一个亟待毁灭的目标、亦是南下进军时必然经过的目标。 倘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领,罗斯军可以以浪费时间为由放过他。 倘若那个骑士领与特鲁瓦伯爵家族沾亲带故,毁了他岂不是理所当然?! 据称南方有一片大湖,特鲁瓦家族的亲戚在湖泊北部定居,那里的一大片区域划归为骑士领地。大部分沿湖村庄都是该骑士领的采邑。 在湖泊的南岸,以及到巴尔河河畔之地,就是所谓大教堂辖区,其规模实则有限。 两片区域非常微妙得有一条罗马大道支线路连通,其实也正是这一原因,在欧奈骑士领的正南有一条修善得很不错的木桥。 罗斯骑兵分明走在一条畅通无阻的道 路,哪怕数百年前的石板路早已化作沙土,由于连成一串的骑士领的人群流动较为平凡,荒草休想覆盖大路,也是如此,罗斯骑兵只要放心大胆地沿路快速行动即可! 上午到中午刚过,他们风卷残云般击败了欧奈骑士,自他们再度出发,事实上就沿着黄褐色的罗马古道行进了还不到一小时,就已经杀入所谓布赖讷骑士领(briene)。 在这个时代,布赖讷家族最近三代人才从特鲁瓦伯国分家。 还是因为伯爵并没有直接拆分自己领地、册封一个男爵的权力,这一代的特鲁瓦伯爵阿勒兰,只能承认自己的表亲的头衔是骑士。除非“皇帝”洛泰尔额外找一块无主之地将这位亲戚拉过去,无论做男爵还是伯爵都是洛泰尔的意愿。 唯独一点,特鲁瓦伯国可以接受领地内有更多的骑士领,绝不接受有一位男爵横空出世,再把正统的统治者家族替换了。 出于血缘与感情,布赖讷骑士领的范围可比欧奈骑士领大更多。 在特鲁瓦城的正东方有一片天然洼地,奥布河分出细小的支流将洼地注满水,最后形成三片湖泊,在夏季雨水充沛时,三座湖泊连成一片,溢出的河水率先注入南方的巴尔河,继而注入塞纳河。拜这三座湖所赐,一时间特鲁瓦城毗邻的塞纳河,也会因为上游存在这样一个“水库”而快速涨水。 最近的日子没有暴雨,连续 的好天气令罗斯骑兵有些担忧,他们明显感觉到空气很潮湿,每一个早晨他们都是从浓雾中醒来,生怕过几日下一场大雨弄得大家浑身湿漉。 现在,趁着天气尚好当然要扩大战果。 五百余精锐骑兵突然杀入新的骑士领,首当其冲的就是名为莱斯蒙特的村庄。 村子就坐落于罗马古道旁边,极好的地理位置使得平日里村民往来之交通难得便利,也是如此,敌人快马加鞭而来同样非常便利。 顷刻间,毗邻大路的村庄遭遇灭顶之灾。 时间恰逢傍晚,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夫陆续拎着工具麾下,放牛羊的牧童待一会儿也要回去。 莱斯蒙特村是布赖讷骑士的采邑,这里的土地都是骑士家族的,村民普遍是农奴,少部分才是佃农,而他们所拥有的值钱财产,就是驯养的牛羊与家禽了。倘若遇到了灾祸,活不下去的佃农也就卖身为奴。 正收工回家的农夫赫然看到一群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他们本能的觉得那是一河之隔的欧奈骑士。 贵族领主间也打算夜间拜会么?还是说欧奈骑士得到了更上位的伯爵大人的命令? 这个骑士领的农民,因其领主与伯爵是直接亲缘关系,他们得以窥探一些活动空间外的消息,譬如获悉整个已知世界都在打仗。 特鲁瓦伯国面临着战争风险,贵族间的战争一般不会毁了普通小民的生活,贵族为战争投入而增加赋税,这才 是农民们最担心的。 然而,昏黄阳光之下,农夫们看到那些疑似欧奈骑士领的骑兵队,居然直奔村子而来。 那些骑兵见人就杀毫不留情,第一批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村民,顷刻间又被精准的箭矢射杀。 留在村里的居民果断逃进家中,却不料迅速控制整个村庄的骑兵,居然开始了恶意放火! 菲斯克在之前的作战中一再保持他定义的仁慈,途径的很多村庄并未放火。 可怜的莱斯蒙特村,完全因为它是布赖讷家族采邑村庄,如此遭遇烈火惩罚。 罗斯骑兵在村口处找到一团篝火,村民们其实是围着篝火集体烘烤衣服。长期住在如此水草丰美的地域,恼人的臭虫藏匿在麻布衣服上吸血咬人,村民想到的招数便是收集衣服集体烘烤,意欲热死所有虫子和虫卵。 甚至附近的森林都属于骑士家族的财产,农奴与佃农连捡拾煮麦粥的柴火都要缴纳一笔税赋,如此一来民众自己算账,也就更乐意去最近的磨坊和烘焙坊做大面包了。而磨坊与面包房也都是骑士的财产。 点火完全为了杀灭臭虫,这种事是骑士许可的。 他们如何能料到,难得点燃一摊烈火,突如其来的庞大骑兵队,士兵就地捡拾燃烧的木枝,嘴巴念叨着本地人听不懂的语言将之扔到草垛房上。 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人站在村外目睹村子燃起浓烟,夕阳下扶摇直上的烟尘完全成了橘色, 它壮观瑰丽,可在被俘的主教海尔度因看来,仿佛大地裂开一个口子,无数魔鬼顺着烟尘冲了起来。 海尔度因见过疯狂杀戮,他已经精神脱敏,不至于被吓的疯掉。 被俘的欧奈骑士欧德,他依旧被捆得严实,睁大双眼目睹莱斯蒙特村的覆灭。他很害怕,于是裤子、靴子都湿了。他很自责,是自己给骑马的诺曼人指了这条路,此身分明已经是与魔鬼合作了。他同时也很清醒,幸亏自己提供了正确情报,否则被烈火吞没的就是自己家了。 罗斯骑兵有充足能力将并不大的村子团团围住,不甘被活活烧死的村民陆续出逃,结果刚刚逃到村口就见到平生前所未见的景象。 菲斯克面色如铁,他的战士们也是人狠话不多。 他们箭矢精准,行动又好似打猎。 逃亡必被射杀,退回必被烧死,进退维谷的村民很快全部死于包围圈中。 见得村庄毁得差不多,菲斯克再一眼昏黄的夕阳,觉得时间还有一些,是时候继续扩大战果! 他注意到如果沿着大路前进,在正南方向还有一个村子。 也许还有人在大火中诸如钻入地窖等手段存活,菲斯克不愿继续逗留,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村子已经废了,零星的逃亡者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他大手一挥,勒令号手吹号。 他再大声命令:“兄弟们袭击下一个村庄,我们在当地过夜!” 明知道傍晚的突袭战可能会引起所 谓布赖讷骑士的反扑,倘若那家伙胆敢反扑,能在战场上将之擒拿最好,次一点的就是直接杀死。不过菲斯克内心里已经将那个,仅仅从欧奈骑士嘴里获悉的、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布赖讷骑士,他已经将此人判了死刑。 至于生擒了,对如此俘虏的手段是耻辱性的杀死——这是展现诺曼人恐怖的重要方式。 新目标的名字无关紧要,因为它马上就要消失。 五百余骑兵在回收了箭矢,来不及擦干净箭簇的血迹,马不停蹄攻击新目标——奥兹村(auzon)。 奥兹村所在地数百年前就有这样的名字,它曾是一个凯尔特部落的定居点之一,地域居民来了又去,罗马人、勃艮第人、法兰克人……如今甚至是佩切涅格人也混在罗斯人中光顾这里。 不同的是,罗斯军毫无定居之意。 奥兹村作为一个很小的采邑村庄,村中五十余名村民本来已经做完农活,待在家中修养身体享受晚餐,不曾想今日的晚餐就是最后一餐。 村子成了罗斯骑兵的落脚点,仅仅因为大家要利用一些民居驻扎才没有纵火破坏,倒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燃烧的莱斯蒙特村已经染起滔天大火,夜幕之下它无比显着。 …… 篝火破啪作响,作战一整天的战士们终于坐下来,他们以缴获的粮食饲喂战马,牵着马匹到小溪旁河水。 他们梳理一天的战果,兄弟们连续在两个骑士领内 作战,整个白天不是作战就是行军非常充实,现在静下来强烈的疲惫感也逼得大家吃过干粮倒头就睡。 难道本地领主意识到灾祸降临会连夜组织军队反击? 法兰克人什么时候懂得野战了? 考虑到布赖讷骑士应该不是大傻瓜,菲斯克自己非常疲惫,他仍旧命令战士们睡觉时不准卸板甲衣,武器必须放在触手可及处。对于战马一样有着别与过往的要求,马匹不能舒服的侧躺于草地睡觉,马鞍与箭袋依旧挂着,战马只能跪着四肢蜷缩睡觉。 所有的举措都是提防敌人可能在明日早餐发动的偷袭。 为此,菲斯克按照罗斯军的老传统,一些精力不错或是自告奋勇的战士,他们被安排在村外的草地上,三人组成哨所小组,这样的小组有四个。每个小组各有一支牛角号,三人轮流执勤,发觉敌情立刻吹号。 没有人觉得菲斯克的举动过于谨慎,一来罗斯王留里克对“军队扎营必布置哨兵”的执念根深蒂固,二来这个村子据说距离布赖讷骑士的老巢已经很近了。 之所以不乘胜追击端了那骑士的家,菲斯克倒不是高看那家伙有什么实力,实在是兄弟们太累了。 不仅战士疲乏,再是耐力强大的突厥马,一个白天的高强度作战,若不能好生休息,万一在下次作战不慎马失前蹄,一匹劳苦功高的英雄坐骑就此潦草谢幕…… 菲斯克与布罗迪也都清楚, 军队停滞不前就是给敌人充分的喘息,恐怕敌人会比被俘的欧奈骑士反应强烈数倍。 那可是特鲁瓦伯爵的血亲,搞不好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连夜将消息告知到特鲁瓦城呢。 如此一来,坐在篝火边的菲斯克不得不对未来做出一些审慎的思考。 六位百夫长都坐在这里,同样坐着的还有被俘的欧奈骑士欧德。 可怜的欧德裤子湿漉漉,他被不怀好意问了一下,虽然本人不想承认,诸位百夫长就是嘲笑这家伙是个怂货。 菲斯克让兄弟们乐一阵子才打断大家的欢愉,再看着仍被捆住双手的骑士。 “欧德。我们的手段你都看到了,哈哈,如果你不是合作态度,你手里的十个村庄都将像我们身后的那个。你瞧,天空的云朵都被烧红了。” 骑士不情愿谄媚,他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为了家乡的妻儿与村民的安慰,他抑制住情绪,这便愤愤说道:“你们毁了那个莱斯蒙特村,现在把奥兹村也毁了。我知道,你们明早一走一定会点燃村子。” “聪明。毕竟你说了,这地方属于那个布赖讷骑士,那家伙是特鲁瓦伯爵的亲戚,所以本地的村民我见一个处决一个。” 菲斯克的话很轻巧,好似杀死无辜村民如打死一只野兔般简单。 欧奈骑士不能直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他灵光一闪,干脆说道:“你们还不如像之前那样不纵火,这样布赖讷骑士就不知道你 们的存在。可惜,莱斯蒙特村有着滔天大火,那个骑士必然看到,待到明天,你们势必要与他战斗。” “战斗?好啊,能战场杀了他也算是那小子最后的光荣。”年轻的布罗迪不怀好意地插话,“既然如此,我来问你。我军的新敌人,他强吗?比之你如何?” 只恨自己实力太多又毫无准备,虽然做到了迅速集结军队奋起反击,还是败于实力不济。欧奈骑士将自身全部的不甘,都化作对布赖讷骑士的吹捧。 “那个男人叫安格贝特,据我所知,他与伯爵阿勒兰的爷爷有着共同的父亲。” “哦?”菲斯克眼前一亮,虽然自己的法兰克语不怎样,欧奈骑士的这番话他听得懂。布赖讷骑士与特鲁瓦贵族是这样的血缘关系非常好理解,大抵自己与留里克本人也是这样的关系。 昔日的罗斯部族的本部人员都是沾亲带故,最早的那批人始终把持着部族权势的上层,于是从其他部落陆续迁移来的民众,他们被接纳后自动归入部族的下层。当年的部落上层、中层的后裔,现在构成整个罗斯王国的核心。 尤其是已经杀到特鲁瓦伯国的两支精锐骑兵队,超过一半的兄弟,都是昔日部落中上层人士的直接后裔。 他心里默默低估:“布赖讷之于特鲁瓦,就好似我之于留里克。” 想到自己在留里克心中的地位、在军中的地位,就更加深了菲斯克必须毁 灭布赖讷骑士家族的决心。 “那个家伙能组织多少人?他能调动多少骑兵?骑兵可广泛布置甲胄?”菲斯克问。 与布赖讷关系其实很一般的欧奈骑士,他倒不是有意帮着那家伙炫耀,仅仅是为了恶心、吓唬骑马的诺曼人,便故意吹嘘道:“他毕竟是伯爵的亲戚!仅仅因为规定禁止才只能做一个骑士。依我看,那个男人其实也有成为男爵乃至伯爵级大贵族的资格。至少现在他肯定能组织出五百骑兵与一千名步兵。” “这么多?”菲斯克摇摇头:“我不信。” 注意到秃头将军有些急躁,欧奈骑士得意洋洋地继续吹牛:“五百骑兵普遍有甲衣,一千步兵很多也有甲衣。你们在他的地盘到处杀戮、放火,所有农民都会团结起来和你们拼命,到时候……” “又是一触即溃?”菲斯克已经不想再听了,便笑呵呵打断话语。 “你不信他很强大?” “我信了。所以,我们距离他到底多近?” 欧奈骑士也知道自己吹牛得过了头,还是继续说明:“你们要去南部的那个大教堂破坏,就必须先毁灭布赖讷。你们在这里做得非常过分,特鲁瓦伯爵说不定得到消息,就集结城内的精锐和你们决战。你们敢不敢打?伯爵的军队会歼灭你们。”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菲斯克心情躁动地催促道。 “好吧。估计只有半天的脚程就到布赖讷家族城堡了( 今pey村)。” “一个城堡?可有木墙?” “是一圈石墙。”这一点欧奈骑士确实没有吹牛,又故意拱火地反问:“难道你们的战马还能插上翅膀飞过石墙?” “你在讥讽我?当心我处决你。” 欧奈骑士急忙否认,有好似自嘲地苦笑:“我已经向魔鬼出卖了良心,我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舍不得杀我。” 看看这家伙死皮赖脸的模样,菲斯克也想不到中午时分这家伙以寡敌众率部冲锋英勇无畏,现在像是个痞子无赖。 “也罢,我的确舍不得杀你。”菲斯克长出一口气,“我们是公平的。你提供了情报,使得我们顺利在特鲁瓦伯国破坏,未来我的国王会赏赐你。” “诺曼人还有国王?你们……”突然,欧奈骑士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这群装备精锐的野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仅仅是“诺曼人”根本说不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以告诉你真相了。我们是罗斯国王的骑兵,我们从梅茨方向而来,我们愚巴伐利亚公爵结盟,凡是效忠法兰克国王的贵族,我们都将按照盟约攻击。仅此而已。” “啊?!”菲斯克已经说明了事实,可是如此多的信息砸下来,根本不是小小的欧奈骑士能接得住并理解的。 倒是有一点欧奈骑士终于有了清楚的认知——眼前的骑马诺曼人,就是一个强大势力的正规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7章 惊弓之鸟 一名卫兵匆匆跑进骑士宅邸。 “什么事这么慌张?”正与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饭的布赖讷骑士,暂且放下手中的面包愤愤问道。 站在一边的卫兵瞥一眼木桌上被撕扯成碎片的烧鸡,他下意识地咽下唾沫,又继续慌慌张张地说:“出大事了。我们北方的世界好像烧起来了。大人!您快出门看看吧!天空都在燃烧。就好似,炽天使降临了。” “炽天使降临?”骑士看看自己的家人不禁乐出声,“以你愚蠢的脑袋好好想想,我要是能被炽天使看中就好了。” 骑士摆摆手示意其离开,又对自己的家人嘟囔:“平凡人没见过世面。咱们先吃饭,等一会儿我再去瞧瞧。” 骑士根本不以为意,但报信的卫兵根本不愿离开。 啃了些鸡肉的骑士抬头一瞧:“诶?你怎么还在?” “大人。真的出大事了。”卫兵哆哆嗦嗦地继续解释:“我求求您出门看看吧!现在整个城堡都出乱子了,大家都在说北方的天空在燃烧。” “天空在燃烧?那不是晚霞吗?” “但是大人?您见过北方的晚霞吗?” 卫兵话音刚落,骑士勃然而起。尊贵的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无意斥责自己部下的讥讽,难道晚霞还能出现在北部?莫非北方真的出乱子了? 撂下仍旧吃饭的家人,骑士一身便装纷纷离开餐厅。 他的身份虽然是伯爵,却是住在一座真正的石头城堡中。家宅的核心 都是石料,主要房舍的房顶是坚硬的榆木、栎木,房顶瓦片一样是石板。 住在全由石头制作的堡垒不见得比住在木屋里舒服,倒是它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更能免除雨水的侵蚀。 毕竟布赖讷骑士领背靠大森林与大湖,本地的水有些太多了,待到夏季降雨频繁时,自己的石头城堡完全不担心淹水与木料发霉的窘境。 恰恰是核心建筑被石墙团团包围,骑士意欲看清楚堡垒外发生的情况,就不得不登上石墙一探究竟。 他才刚刚站在户外,就看到自己的卫兵们居然已经自发聚集起来,他们举着火把情绪激动七嘴八舌讨论着一些大事,这在以往绝无可能。 再看石墙上,可见一些卫兵于夜幕下朦胧的身影。 哪怕骑士尚未站在石墙,他抬头一看就能感觉到北方的天空明显明亮。 直到他真的站在城垛之上,现在浑身的颤抖可比那报信的卫兵更甚。 “大人。难道……北方出现了森林大火?”一名卫兵审慎地询问道。 “我怎么知道?可恶……准没好事。别是有村民点火做饭时引燃了森林。难道……”忽然,一个糟糕至极的念头浮在脑中。 骑士又看了一阵子,意识到情况很棘手,这便抓紧时间将堡垒内乱糟糟的卫兵集合一番,作为军事贵族的骑士安格贝特,本能的觉察到恐怕北方真的燃起大火。 现在正是战争时期,自己的血亲、特鲁瓦伯爵已 经与勃艮第人签订契约。所谓伯国实力孱弱并不具备大举征兵并远征勤王的实力,勤王重任就由欧塞尔伯爵与普罗旺斯小国王牵头。 特鲁瓦伯国只要守住现在封地就好,但这不意味着待在老家当缩头乌龟。 所谓敌对的图尔伯国必然在新一年里继续猛攻奥尔良,奥尔良伯国的战败恐怕是无法避免的。 一旦奥尔良的威廉战败,做大的图尔必将直接进攻巴黎,或是趁着欧塞尔空虚,向着东北方向继续进攻。 届时,不出兵勤王的巴黎、圣康坦-苏瓦松、欧塞尔、特鲁瓦,就必须全面下场与做大的图尔战斗。因为那不止是图尔伯爵,而是来自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的敌意,甚至敌对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也要全面北上了。 作为伯爵的亲戚,布赖讷骑士已经做出动员。 骑士不相信普通农夫构成的民兵,能在可能发生的大战中狠狠击败来自图尔的大军。他信得过的就是自己的精锐扈从们,除此外就是从各村选拔的身强力壮者。 一如被罗斯骑兵俘虏的欧奈骑士所不切实际吹牛的那般,布赖讷骑士领当然拿不出两千名战士,组织起三百名骑兵还是可以的。 环湖区域地势平坦,由于湖泊季节性的涨落,湖畔大片区域根本不支持树木生存。到处是草甸的环境使得本地人适宜饲养牛羊,也就更适宜饲养马匹。 也是如此,布赖讷骑士的确有能力组织 出三百名“骑马士兵”,只是其中可谓之为骑兵的,就只有一百人。 在这一百人里,又有一半人平时留在各自的滨湖村子务农,若有战事才会将他们征集起来。 被布赖讷骑士以财产供养的完全脱产士兵就只有五十名,他们平日负责城堡防卫、下乡征收税赋、为领主送信等,当此夜幕之下乱作一团的也是这些士兵。 安格贝特的爵位虽然是骑士,他觉得自己明显应该被封做男爵。 不过平日里任何的抱怨在现在都该憋着,倘若有敌人袭击特鲁瓦,作为伯爵家族的血亲,自己当然要出击。 夜幕蒙蔽双眼,也更加显得北方的天空一团火热。 他担心有敌人发动了一次偷袭,现在已经是春季了,考虑到去年间他获悉的一些消息,所谓图尔伯爵的那一群如野人般的贵族骑兵,在奥尔良城附近的村庄恶意杀戮,所用手段与诺曼人无异! 说不定奥尔良已经战败,一支图尔骑兵已经极其狡猾地摸了过来,出其不意的打算从特鲁瓦的北部发动大规模进攻。 无论是全面进攻还是偷袭佯攻,特鲁瓦方面的关注点一定会转移到北方。 特鲁瓦的西北方向直接与奥尔良伯国接壤,伯国将精力转移到北部后,图尔军队说不定就能大摇大摆的兵临城下,届时自己的表亲、特鲁瓦的阿勒兰又当如何面对? 布赖讷骑士短时间的头脑风暴过后更加感觉事态棘手,他是 一个聪明人,即想到了伯爵家族与整个特鲁瓦城面临危机,也想到倘若大规模战争爆发,自己的家族当何去何从。 家族城堡可以抵挡涨水的湖泊侵蚀,如何抵挡恶意攻击自己的图尔军队呢?就算那些家伙缺乏攻破城墙的能力,只要大量骑兵在城外转悠,完全靠消耗战也能耗死自己。 在内心深处,布赖讷骑士不相信北方发红的天空是什么“炽天使带来的焚天之火”,他不断的心理暗示,觉得那就是图尔伯爵的渗透部队,针对自己骑士领的边缘村庄发动偷袭。如此一来再荒谬的揣测都成了“事实”,为了验证自己研判是正确的,骑士便挑选十名勇士以夜幕为掩护去北边一探究竟。 他召集部下丑话说在前,所谓此次侦查很可能遭遇图尔伯爵的渗透部队偷袭…… “你们的任务是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放火。你们只是去看看!无论是大地真的发生裂缝,无数魔鬼钻出来。还是图尔军渗透过来搞破坏。我要你们快点去一探究竟,发现情况就带着消息火速回来。对于所有的勇士,我会赏赐他们每人十枚银币!” 大家互相看看,一听有十枚银币的赏钱,紧张感逐渐消散,他们变得跃跃欲试。 骑士首先支付了一枚银币的定金,又承诺剩下的九枚回来了再给。 十名骑兵都是老扈从,这番穿上锁子甲,为了避免自身暴露,还特意浑身裹了一层黑布 。 他们打扮得时分灰暗,这便悄咪咪地离开城堡向北而去。 …… 此刻,罗斯骑兵在奥兹村全面呼呼大睡,唯独留在村外的四个哨所保持警惕。 也许今夜又是安静无聊的,轮流执勤的战士愈发松懈。他们在打瞌睡,远方的大火将世界照得微微亮,哨兵看一眼由他们亲自制造的烈火才稍微兴奋一下。 北方因大火明亮,南方就是一片灰暗了。 就算欧奈骑士声称本地领主的宅邸并不远,彼此由罗马古道连接,距离也是折合五公里之远。 除非罗斯战士长着一双猫头鹰般的眼睛,否则如何看清五公里外的布赖讷城堡的城墙上那晃动的火把呢? 一边罗斯骑兵连人带马呼呼大睡,另一边是十名布赖讷骑兵沿着大路摸黑侦查。 由于燃起大火的是莱斯蒙特村,该村距离城堡的支线距离超过十公里,骑兵赶夜路侦查本就是一种冒险举措,为了安全起见,奉命行动的十名侦察者就互相照应着在大道上谨慎前进,每隔一段时间还以保存的火种点燃浸泡松油的火把照明。 照明是其次,主要是确保同伴不要走散。 他们过于招摇,当一些晃动的光点赫然出现在平地上,昏昏欲睡的罗斯哨兵顿时不困了。 哨兵踢醒自己的同伴,一个小组的三人合计一下立刻吹响准备好的牛角号。 安静的夜里号角声何其响亮? 十名布赖讷骑兵其实远远就看到北部的暗夜下出现 一些篝火,他们都清楚那里可能是奥兹村的所在。通常当地人砍柴烧火是要交税了,倘若领主没有发现,这群村民捡拾枯枝点篝火一事就无从追究。 村民“夜间偷火”不过是多缴纳一些粮食的小罪,反倒是看到了这里有活生生的定居点,十名骑兵对走夜路的恐惧顿时消散不少。 但突如其来的号角声,那难道不是来自地狱的呼嚎? 十名骑兵纷纷哆嗦顿时不敢继续前进了。 仅仅短暂的犹豫,他们就听到不远处突然热闹起来。 原来,神经紧张的罗斯战士听到号角声本能地以为有敌袭。他们纷纷爬起来,抄起手边的武器就要战斗。 身经百战的功勋战马们也都被唤醒,一批先苏醒的战士顾不得睡眼惺忪,上了马就开始集结,罢了再互相询问“敌人到底在哪里”。 大家都在询问敌人何在,一些战士干脆举着火把在奥兹村附近兜圈子。 大量出现的火把干脆吓跑了那十名骑兵,为首之人根本没有深入奥兹村探查,他觉得已经没有冒险侦查的意义。 于是,对于哨兵而言,他们看到了身后的兄弟们慌慌张张起来迎战,也注意到不远处晃动的光点正快速向南方移动,仔细听还能清楚听到马匹嘶鸣与马蹄踏步的响声。 在罗斯军的营地,乱糟糟的场面逐渐恢复秩序,回来述职的哨兵向一脑门起床气的菲斯克说明情况。 经验丰富的菲斯克几乎没有琢 磨,就断定那就是敌人的侦察兵。 这下可好,大家刚睡去没多久敌人的侦察兵就来了,几乎铁定意味着明日必有一场大战。趁着大家已经紧张苏醒意欲打一场罕见的夜战,趁此机会,菲斯克干脆告知聚集起来的人们:“敌人完全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明日一早,我们就沿着大路猛攻!所有人做好大战的准备。” 就算再疑虑的战士也调整好心态,罗斯战士们因为一路上太顺利,普遍有了轻敌意识,一时间大家已经忘了前些日子自己还是被勃艮第骑兵追得撒腿就跑。 敌人居然嚣张到敢在夜晚派出侦察兵,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另一方面,慌张逃回来的十位侦察兵,对于他们,获得剩下的九枚银币的赏赐完全是次要问题的。 整个骑士领被大军压境,虽说没有人说得清窃据奥兹村的强大势力是什么。 诡异的号角声、夜幕下到处都是的火把,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隆隆声,一切都暗指着骑士大人的判断完全正确——图尔伯国的渗透部队真的出现了。 十位骑兵带着他们自以为全部正确的情报抵达城堡,聚在一起向他们的主人汇报骇人的悲剧。 惊恐的骑士在石室里踱步,照明的油灯似乎都摄于惶恐而疯狂跳动。 骑士安格贝特冷汗涔涔,他一边走动一边骂骂咧咧:“我宁可希望那是大地裂开口子是无数魔鬼钻出来。居然真的是图尔伯国 的恶棍,他们居然把奥兹村毁了。难道那该死的大火,是我莱斯蒙特村在燃烧?” 一位骑兵惶恐地附和:“大人,说不定我们的北部邻居,欧奈骑士已经毁灭了。我们居然……浑然不知。” “还好,睿智的我还有一些时间准备。” 骑士安格贝特都要气晕过去,他虽然与欧奈骑士平日里关系平淡,这番大难临头,对方居然不派遣任何的信使来报告灾难么? 还是说,欧奈骑士自知不敌干脆和图尔伯爵军同流合污了。 急疯了的安格贝特只相信自己的老战士们,考虑到敌人就在奥兹村,只要敌人想攻击,明早待晨雾散去,野蛮的骑兵就能杀来。 安格贝特早就听说过图尔贵族骑兵的野蛮做派,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几乎不可能一夜之间凑够三百骑兵。 就算凑够了又如何?图尔骑兵在奥尔良的暴行,证明了那群向魔鬼出卖灵魂的恶人就是以杀戮为乐。他们固然不能飞跃城堡的石墙,但是会对遇到的每个村庄赶尽杀绝,北方的大火就是明证! 所有人都在等待骑士老爷的决定,尤其被惊醒的家人们,意识到大难临头,骑士夫人哭丧着脸爬过来,抱住丈夫的大腿哀嚎:“我们这是要死了么……” 一时间妻子哭孩子闹,在场的老扈从们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亲戚普遍依傍着骑士城堡居住,倘若敌人杀过来,自己的家人可没有石墙保护,他们 都将殒命。 骑士安格贝特,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恶梦。奈何北方的天空似乎越烧越旺。 终于,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做出了身为军事贵族最耻辱的一个决定——带上细软,趁着夜色组织所有能联系的平民,逃向特鲁瓦城。 骑士家族的亲眷必须撤离,卫兵扈从们的亲眷也必须连夜跟着走。考虑到图尔军队的恶名,不想被杀的村民也一定要跟着走。 至少,骑士安格贝特在下达耻辱性的命令后,没有将耻辱进行到底。 他决定带领尽可能组织起来的骑兵,为所有的逃亡者做殿后,如此就不能说自己是不战而逃。 虽说大家都是要撤到特鲁瓦城的,对于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可以向自己的表亲、特鲁瓦伯爵阿勒兰描述:“为了广大民众的生命,我护送他们来了。现在是我们向图尔伯爵复仇的时机。” 就是基于这些真假难辨但领主完全确信的情报,布赖讷骑士领连夜开始大逃亡。 恐慌情绪随着传令骑兵传递到沿湖的各个村子,疑惑的民众听说莱斯蒙特村、奥兹村被杀戮毁灭,所有倦意全无,各村各户收拾细软就开始摸黑逃命。 至于命令各村组织民兵抵抗? 布赖讷骑士从来不觉得集合的民兵能发挥什么战斗力,危急时刻他就只要求记录在册的“会骑马的人”,带着分散在各村的战马来城堡报道,仅此而已。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7章 惊弓之鸟 一名卫兵匆匆跑进骑士宅邸。 “什么事这么慌张?”正与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饭的布赖讷骑士,暂且放下手中的面包愤愤问道。 站在一边的卫兵瞥一眼木桌上被撕扯成碎片的烧鸡,他下意识地咽下唾沫,又继续慌慌张张地说:“出大事了。我们北方的世界好像烧起来了。大人!您快出门看看吧!天空都在燃烧。就好似,炽天使降临了。” “炽天使降临?”骑士看看自己的家人不禁乐出声,“以你愚蠢的脑袋好好想想,我要是能被炽天使看中就好了。” 骑士摆摆手示意其离开,又对自己的家人嘟囔:“平凡人没见过世面。咱们先吃饭,等一会儿我再去瞧瞧。” 骑士根本不以为意,但报信的卫兵根本不愿离开。 啃了些鸡肉的骑士抬头一瞧:“诶?你怎么还在?” “大人。真的出大事了。”卫兵哆哆嗦嗦地继续解释:“我求求您出门看看吧!现在整个城堡都出乱子了,大家都在说北方的天空在燃烧。” “天空在燃烧?那不是晚霞吗?” “但是大人?您见过北方的晚霞吗?” 卫兵话音刚落,骑士勃然而起。尊贵的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无意斥责自己部下的讥讽,难道晚霞还能出现在北部?莫非北方真的出乱子了? 撂下仍旧吃饭的家人,骑士一身便装纷纷离开餐厅。 他的身份虽然是伯爵,却是住在一座真正的石头城堡中。家宅的核心 都是石料,主要房舍的房顶是坚硬的榆木、栎木,房顶瓦片一样是石板。 住在全由石头制作的堡垒不见得比住在木屋里舒服,倒是它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更能免除雨水的侵蚀。 毕竟布赖讷骑士领背靠大森林与大湖,本地的水有些太多了,待到夏季降雨频繁时,自己的石头城堡完全不担心淹水与木料发霉的窘境。 恰恰是核心建筑被石墙团团包围,骑士意欲看清楚堡垒外发生的情况,就不得不登上石墙一探究竟。 他才刚刚站在户外,就看到自己的卫兵们居然已经自发聚集起来,他们举着火把情绪激动七嘴八舌讨论着一些大事,这在以往绝无可能。 再看石墙上,可见一些卫兵于夜幕下朦胧的身影。 哪怕骑士尚未站在石墙,他抬头一看就能感觉到北方的天空明显明亮。 直到他真的站在城垛之上,现在浑身的颤抖可比那报信的卫兵更甚。 “大人。难道……北方出现了森林大火?”一名卫兵审慎地询问道。 “我怎么知道?可恶……准没好事。别是有村民点火做饭时引燃了森林。难道……”忽然,一个糟糕至极的念头浮在脑中。 骑士又看了一阵子,意识到情况很棘手,这便抓紧时间将堡垒内乱糟糟的卫兵集合一番,作为军事贵族的骑士安格贝特,本能的觉察到恐怕北方真的燃起大火。 现在正是战争时期,自己的血亲、特鲁瓦伯爵已 经与勃艮第人签订契约。所谓伯国实力孱弱并不具备大举征兵并远征勤王的实力,勤王重任就由欧塞尔伯爵与普罗旺斯小国王牵头。 特鲁瓦伯国只要守住现在封地就好,但这不意味着待在老家当缩头乌龟。 所谓敌对的图尔伯国必然在新一年里继续猛攻奥尔良,奥尔良伯国的战败恐怕是无法避免的。 一旦奥尔良的威廉战败,做大的图尔必将直接进攻巴黎,或是趁着欧塞尔空虚,向着东北方向继续进攻。 届时,不出兵勤王的巴黎、圣康坦-苏瓦松、欧塞尔、特鲁瓦,就必须全面下场与做大的图尔战斗。因为那不止是图尔伯爵,而是来自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的敌意,甚至敌对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也要全面北上了。 作为伯爵的亲戚,布赖讷骑士已经做出动员。 骑士不相信普通农夫构成的民兵,能在可能发生的大战中狠狠击败来自图尔的大军。他信得过的就是自己的精锐扈从们,除此外就是从各村选拔的身强力壮者。 一如被罗斯骑兵俘虏的欧奈骑士所不切实际吹牛的那般,布赖讷骑士领当然拿不出两千名战士,组织起三百名骑兵还是可以的。 环湖区域地势平坦,由于湖泊季节性的涨落,湖畔大片区域根本不支持树木生存。到处是草甸的环境使得本地人适宜饲养牛羊,也就更适宜饲养马匹。 也是如此,布赖讷骑士的确有能力组织 出三百名“骑马士兵”,只是其中可谓之为骑兵的,就只有一百人。 在这一百人里,又有一半人平时留在各自的滨湖村子务农,若有战事才会将他们征集起来。 被布赖讷骑士以财产供养的完全脱产士兵就只有五十名,他们平日负责城堡防卫、下乡征收税赋、为领主送信等,当此夜幕之下乱作一团的也是这些士兵。 安格贝特的爵位虽然是骑士,他觉得自己明显应该被封做男爵。 不过平日里任何的抱怨在现在都该憋着,倘若有敌人袭击特鲁瓦,作为伯爵家族的血亲,自己当然要出击。 夜幕蒙蔽双眼,也更加显得北方的天空一团火热。 他担心有敌人发动了一次偷袭,现在已经是春季了,考虑到去年间他获悉的一些消息,所谓图尔伯爵的那一群如野人般的贵族骑兵,在奥尔良城附近的村庄恶意杀戮,所用手段与诺曼人无异! 说不定奥尔良已经战败,一支图尔骑兵已经极其狡猾地摸了过来,出其不意的打算从特鲁瓦的北部发动大规模进攻。 无论是全面进攻还是偷袭佯攻,特鲁瓦方面的关注点一定会转移到北方。 特鲁瓦的西北方向直接与奥尔良伯国接壤,伯国将精力转移到北部后,图尔军队说不定就能大摇大摆的兵临城下,届时自己的表亲、特鲁瓦的阿勒兰又当如何面对? 布赖讷骑士短时间的头脑风暴过后更加感觉事态棘手,他是 一个聪明人,即想到了伯爵家族与整个特鲁瓦城面临危机,也想到倘若大规模战争爆发,自己的家族当何去何从。 家族城堡可以抵挡涨水的湖泊侵蚀,如何抵挡恶意攻击自己的图尔军队呢?就算那些家伙缺乏攻破城墙的能力,只要大量骑兵在城外转悠,完全靠消耗战也能耗死自己。 在内心深处,布赖讷骑士不相信北方发红的天空是什么“炽天使带来的焚天之火”,他不断的心理暗示,觉得那就是图尔伯爵的渗透部队,针对自己骑士领的边缘村庄发动偷袭。如此一来再荒谬的揣测都成了“事实”,为了验证自己研判是正确的,骑士便挑选十名勇士以夜幕为掩护去北边一探究竟。 他召集部下丑话说在前,所谓此次侦查很可能遭遇图尔伯爵的渗透部队偷袭…… “你们的任务是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放火。你们只是去看看!无论是大地真的发生裂缝,无数魔鬼钻出来。还是图尔军渗透过来搞破坏。我要你们快点去一探究竟,发现情况就带着消息火速回来。对于所有的勇士,我会赏赐他们每人十枚银币!” 大家互相看看,一听有十枚银币的赏钱,紧张感逐渐消散,他们变得跃跃欲试。 骑士首先支付了一枚银币的定金,又承诺剩下的九枚回来了再给。 十名骑兵都是老扈从,这番穿上锁子甲,为了避免自身暴露,还特意浑身裹了一层黑布 。 他们打扮得时分灰暗,这便悄咪咪地离开城堡向北而去。 …… 此刻,罗斯骑兵在奥兹村全面呼呼大睡,唯独留在村外的四个哨所保持警惕。 也许今夜又是安静无聊的,轮流执勤的战士愈发松懈。他们在打瞌睡,远方的大火将世界照得微微亮,哨兵看一眼由他们亲自制造的烈火才稍微兴奋一下。 北方因大火明亮,南方就是一片灰暗了。 就算欧奈骑士声称本地领主的宅邸并不远,彼此由罗马古道连接,距离也是折合五公里之远。 除非罗斯战士长着一双猫头鹰般的眼睛,否则如何看清五公里外的布赖讷城堡的城墙上那晃动的火把呢? 一边罗斯骑兵连人带马呼呼大睡,另一边是十名布赖讷骑兵沿着大路摸黑侦查。 由于燃起大火的是莱斯蒙特村,该村距离城堡的支线距离超过十公里,骑兵赶夜路侦查本就是一种冒险举措,为了安全起见,奉命行动的十名侦察者就互相照应着在大道上谨慎前进,每隔一段时间还以保存的火种点燃浸泡松油的火把照明。 照明是其次,主要是确保同伴不要走散。 他们过于招摇,当一些晃动的光点赫然出现在平地上,昏昏欲睡的罗斯哨兵顿时不困了。 哨兵踢醒自己的同伴,一个小组的三人合计一下立刻吹响准备好的牛角号。 安静的夜里号角声何其响亮? 十名布赖讷骑兵其实远远就看到北部的暗夜下出现 一些篝火,他们都清楚那里可能是奥兹村的所在。通常当地人砍柴烧火是要交税了,倘若领主没有发现,这群村民捡拾枯枝点篝火一事就无从追究。 村民“夜间偷火”不过是多缴纳一些粮食的小罪,反倒是看到了这里有活生生的定居点,十名骑兵对走夜路的恐惧顿时消散不少。 但突如其来的号角声,那难道不是来自地狱的呼嚎? 十名骑兵纷纷哆嗦顿时不敢继续前进了。 仅仅短暂的犹豫,他们就听到不远处突然热闹起来。 原来,神经紧张的罗斯战士听到号角声本能地以为有敌袭。他们纷纷爬起来,抄起手边的武器就要战斗。 身经百战的功勋战马们也都被唤醒,一批先苏醒的战士顾不得睡眼惺忪,上了马就开始集结,罢了再互相询问“敌人到底在哪里”。 大家都在询问敌人何在,一些战士干脆举着火把在奥兹村附近兜圈子。 大量出现的火把干脆吓跑了那十名骑兵,为首之人根本没有深入奥兹村探查,他觉得已经没有冒险侦查的意义。 于是,对于哨兵而言,他们看到了身后的兄弟们慌慌张张起来迎战,也注意到不远处晃动的光点正快速向南方移动,仔细听还能清楚听到马匹嘶鸣与马蹄踏步的响声。 在罗斯军的营地,乱糟糟的场面逐渐恢复秩序,回来述职的哨兵向一脑门起床气的菲斯克说明情况。 经验丰富的菲斯克几乎没有琢 磨,就断定那就是敌人的侦察兵。 这下可好,大家刚睡去没多久敌人的侦察兵就来了,几乎铁定意味着明日必有一场大战。趁着大家已经紧张苏醒意欲打一场罕见的夜战,趁此机会,菲斯克干脆告知聚集起来的人们:“敌人完全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明日一早,我们就沿着大路猛攻!所有人做好大战的准备。” 就算再疑虑的战士也调整好心态,罗斯战士们因为一路上太顺利,普遍有了轻敌意识,一时间大家已经忘了前些日子自己还是被勃艮第骑兵追得撒腿就跑。 敌人居然嚣张到敢在夜晚派出侦察兵,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另一方面,慌张逃回来的十位侦察兵,对于他们,获得剩下的九枚银币的赏赐完全是次要问题的。 整个骑士领被大军压境,虽说没有人说得清窃据奥兹村的强大势力是什么。 诡异的号角声、夜幕下到处都是的火把,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隆隆声,一切都暗指着骑士大人的判断完全正确——图尔伯国的渗透部队真的出现了。 十位骑兵带着他们自以为全部正确的情报抵达城堡,聚在一起向他们的主人汇报骇人的悲剧。 惊恐的骑士在石室里踱步,照明的油灯似乎都摄于惶恐而疯狂跳动。 骑士安格贝特冷汗涔涔,他一边走动一边骂骂咧咧:“我宁可希望那是大地裂开口子是无数魔鬼钻出来。居然真的是图尔伯国 的恶棍,他们居然把奥兹村毁了。难道那该死的大火,是我莱斯蒙特村在燃烧?” 一位骑兵惶恐地附和:“大人,说不定我们的北部邻居,欧奈骑士已经毁灭了。我们居然……浑然不知。” “还好,睿智的我还有一些时间准备。” 骑士安格贝特都要气晕过去,他虽然与欧奈骑士平日里关系平淡,这番大难临头,对方居然不派遣任何的信使来报告灾难么? 还是说,欧奈骑士自知不敌干脆和图尔伯爵军同流合污了。 急疯了的安格贝特只相信自己的老战士们,考虑到敌人就在奥兹村,只要敌人想攻击,明早待晨雾散去,野蛮的骑兵就能杀来。 安格贝特早就听说过图尔贵族骑兵的野蛮做派,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几乎不可能一夜之间凑够三百骑兵。 就算凑够了又如何?图尔骑兵在奥尔良的暴行,证明了那群向魔鬼出卖灵魂的恶人就是以杀戮为乐。他们固然不能飞跃城堡的石墙,但是会对遇到的每个村庄赶尽杀绝,北方的大火就是明证! 所有人都在等待骑士老爷的决定,尤其被惊醒的家人们,意识到大难临头,骑士夫人哭丧着脸爬过来,抱住丈夫的大腿哀嚎:“我们这是要死了么……” 一时间妻子哭孩子闹,在场的老扈从们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亲戚普遍依傍着骑士城堡居住,倘若敌人杀过来,自己的家人可没有石墙保护,他们 都将殒命。 骑士安格贝特,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恶梦。奈何北方的天空似乎越烧越旺。 终于,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做出了身为军事贵族最耻辱的一个决定——带上细软,趁着夜色组织所有能联系的平民,逃向特鲁瓦城。 骑士家族的亲眷必须撤离,卫兵扈从们的亲眷也必须连夜跟着走。考虑到图尔军队的恶名,不想被杀的村民也一定要跟着走。 至少,骑士安格贝特在下达耻辱性的命令后,没有将耻辱进行到底。 他决定带领尽可能组织起来的骑兵,为所有的逃亡者做殿后,如此就不能说自己是不战而逃。 虽说大家都是要撤到特鲁瓦城的,对于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可以向自己的表亲、特鲁瓦伯爵阿勒兰描述:“为了广大民众的生命,我护送他们来了。现在是我们向图尔伯爵复仇的时机。” 就是基于这些真假难辨但领主完全确信的情报,布赖讷骑士领连夜开始大逃亡。 恐慌情绪随着传令骑兵传递到沿湖的各个村子,疑惑的民众听说莱斯蒙特村、奥兹村被杀戮毁灭,所有倦意全无,各村各户收拾细软就开始摸黑逃命。 至于命令各村组织民兵抵抗? 布赖讷骑士从来不觉得集合的民兵能发挥什么战斗力,危急时刻他就只要求记录在册的“会骑马的人”,带着分散在各村的战马来城堡报道,仅此而已。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8章 潦草之战 骑士夫人带着孩子们,在仆人的簇拥下,他们坐上多辆马车连夜逃亡。 夫人不明白,骄横惯了的丈夫在连敌人面目都毫无知情的情况下,大手一挥就是整个骑士领耻辱性的撤退。 她这一个老妇人不关心战争,最关心的莫过于家族的荣誉。自己的儿子是要继承布赖讷骑士爵位的,未来成为男爵乃至伯爵也有可能。但是由此不战而逃的污点,自己儿子的未来也会受影响。 骑士夫人心情很矛盾,她生怕传说中图尔的骑兵大肆杀戮将屠刀砍到自己头上,有生气于丈夫并不想与这些入侵者直接战斗。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丈夫带领骑士领的骁勇直接杀尽所有入侵者。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夜晚不再漆黑,撤退的人们摸黑走在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他们纷纷点燃火把,夜幕下形成一条明亮的火龙。 得到消息的村民,只要使劲肉肉双眼看一下北方被烧红的天空,就因为恐惧带上细软、禽畜逃亡。曾经,有关图尔伯**队在奥尔良地区,针对无辜村民恶意杀戮的说法,由于那地方距离特鲁瓦的东北部有些远,布赖讷地方的村民还觉得那是远在天边的事情,倘若为真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所谓事情教人一教就懂,意识到自己会死的村民,逃亡之果断可比贵族还要快。 因为平民普遍没有多少财产,赶着自己的小马、毛驴和牛羊就可以撤了。 村民 坐在木车上,以木棍驱赶着牛和马奋力拉车,他们身下的衣服铺盖也不多,除却衣物、工具外最重要的就是活命的口粮。 播种已经结束,秋收成果是好是歹就交给天主来裁决,意味着村民们可以不管农田未来情况就夺命而逃。 很快,罗马大道上就出现大量点燃火把的牛车、马车乃至驴车,牲畜的嗷嗷声混着村民七嘴八舌的讨论,他们整体沿着湖边大路前进,但前往特鲁瓦城的旅途并不轻松。 绝大多数村民甚至没有去过特鲁瓦城,过去的日子,只有被骑士老爷选定为“可征召士兵”的壮年男子,骑上马充当骑兵,跟在老爷的地方在大城外溜达一圈罢了。 布赖讷骑士年年都会召集部下拼凑起一支看似非常强大的骑兵队,骑士老爷安格贝特的确总能带着他的三百骑兵去大城市面见表亲伯爵阿勒兰。 他属于无事不到大城,往往是举行盛大弥撒巡游的时候,特鲁瓦境内所有骑士都要参加,这时候就是各个下级贵族鲜衣怒马炫耀实力的机会。 作为伯爵的血亲,布赖讷骑士必须好好炫耀实力,哪怕很多骑兵只能说是“会骑马的演员”,这种人也要拉过来凑数。 和平的日子里,布赖讷骑士每逢盛大节日,召集自己的骑兵力量,大家穿着尽可能华丽的衣服,沿着湖畔的罗马大道,首先拐到湖泊东南部的蒙蒂埃拉姆圣彼得大教堂光顾一番, 在沿着全新的东西走向的罗马大道,奔向特鲁瓦的外郭村镇、路旁的鲁西纽姆,继而直奔特鲁瓦。 村镇鲁西纽姆,这里已经是特鲁瓦伯爵治下的采邑村庄了。 该村早在八百年前就已出现,彼时修造罗马大道的工人需要一处野外的宿舍,于是一个村庄拔地而起。该村子巧妙地建设在两条大路构成的丁字路口,遂以拉丁语简单粗暴命名为lviv。地名不变,其上的定居点位置略有变化,当地人为了生活便利,鲁西纽姆村更加偏移到了巴尔河畔。(今巴尔河畔吕西尼) 巴尔河,它最终注入塞讷河,每逢夏季大雨后,涨水的湖泊溢出大量溪流,巴尔河的河道便被季节性洪水侵蚀出较深的河道。该河流与大森林,构成了布赖讷骑士领与特鲁瓦伯爵直辖地的天然边界线。 摸黑逃亡的村民在深夜构成一条火龙,恐惧令人兴奋,他们急于逃亡,所谓只要逃到伯爵大人的直辖地,强大的伯爵的大军只要出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乎,人们都在传说只要逃到最近的鲁西纽姆村镇就安全了。 他们不得不沿着罗马大道硬生生走上约莫十三公里!这对于平常就因生活所迫勤于步行干农活的农民而言丝毫不是问题,村民们无论男女普遍消瘦,他们身材也普遍比较低矮,但每个人的耐力都很不错。 不能奢望这种人在打仗的时候勇武异常, 也是如此,布赖讷骑士考虑到自己领民那成群结队的“小身板”,素来没有计划将一群瘦子投入战斗。 由于有更多细软要带走,尤其是家中的存银必须好好保管,带着大量细软的骑士夫人不得不拖拖拉拉,他们混在逃亡的队伍里,碍于道路开始拥挤与糟糕的黑夜,不得不慢吞吞地奔向南方。 突然间!夜的寂静被打破。 这个时代,特鲁瓦伯爵根本没有能力发动人力物力兴修水利,去解决城东大湖每逢夏季的洪水问题。 千年之后,特鲁瓦城东的三大湖,由水道互相连接,那里不但建设的船闸,连发电站也建成了。夏季洪水依旧是年年发生,人们为之修造了专用的泄洪道,并人工修造了巴尔河的新水道。于是巴尔河与人工水渠合并,本地人终于可以控制大湖湖水最终注入塞纳河的水量。 当前,巴尔河的夏季洪水问题并不会困扰地势较高的特鲁瓦城,摄于洪水威胁,就只有鲁西纽姆村因其处于交通要道难以迁移外,河道两旁是没有别的村子。 村庄都建在高处,尤其是特鲁瓦伯爵三代人斥巨资建造的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该教堂考虑到防御夏季洪水问题,特意建设在更靠近湖泊的、巴尔河的右岸(北岸)。如此湖泊涨水,倾泻的湖水就是绕着大教堂而去,如此建造的后果,就是教堂修士们必须通过鲁西纽姆村上的木桥,方可 前往特鲁瓦城。 守夜的教士们亲眼看到了大湖北方那异常的天象,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一条火龙又在湖泊西部缓慢移动。 因大教堂已经落成,特鲁瓦主教的办公地点已从城内迁移到更好的蒙蒂埃拉梅。 主教阿雷马尔(arrear)非常喜欢这一清静之地,隔绝了城市世俗的喧嚣,此地更适合他们苦修。 下级教士们七嘴八舌,说什么大地裂开了口子、魔鬼喷涌而出,又说什么一群发光的魔鬼在湖畔出没。 教士们希望主教大人解释这一切,大家非常恐惧无数从地下冒出来的魔鬼,把严肃的大教堂毁灭。 主教阿雷马尔,他审慎地走到户外。 所有下级教士,乃至唱诗班的男孩,形形色色一百余人齐聚在主教身边。 阿雷马尔见多识广,唯独没见过北方的焚天异象。 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发生了森林火灾,或者是某个村庄因不明原因燃起来了。 至于教士们所言“魔鬼从大地裂缝钻出”的说法,认真想想有这种可能,但不多。 “都散了吧!”阿雷马尔顶住内心的疑惑,干脆转过身对大家说:“肯定是贵族们的把戏,那边的火龙,估计就是骑兵举着火把。没什么好看的,所有人回去保持安静。” 既然主教大人都发话了,大家互相看看,虽然心里疑惑万分,这番还是听从主教的安排为妙。 因为他们都是修士,哪 怕是唱诗班的男孩,也年龄到位后直接成为下级修士。作为修士就必须倚靠着大教堂生活,离开了教堂的安排他们无处可去。 主教能感受到一丝威胁,在文学、修辞学、罗马法律学也有所建树的阿雷马尔,他只是从一些文献资料的辞藻描述中去理解大规模战争场面,对真正的野蛮战争一无所知。 毕竟,哪个贵族会向修道院、大教堂下黑手呢?至多是掌权的大贵族撤换不合心意的主教,就算人被撤换了,罗马教廷也会安排失去权势的高级教士换个地方继续任职。 主教阿雷马尔只听说,只有诺曼海盗会故意袭击修道院,只有那些魔鬼才会杀戮修士、抢掠财宝。 以他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有的诺曼势力骑马而来业已兵临城下。 …… 清晨,当天空蒙蒙亮时,雾气开始蒸腾。 绝大部分获悉消息且行动果决的村民,已经拖家带口地通过了鲁西纽姆村镇的木桥。 骑士夫人不知丈夫和骑兵们情况如何,好歹自己丈夫是伯爵大人的表亲,一家人得到庇护自然理所当然。至于广大骑士领的领民如何安置,那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左右的。 突然间鲁西纽姆村人满为患,此地即是伯爵的直辖采邑已经开始有民兵守卫。起初连夜起来的民兵不希望北部骑士领的民众闯过来,奈何近两千名农户拖家带口而来,守兵再仔细看看北方有些奇怪的发亮天空, 傻瓜也意识到出大事了。 卫兵仍旧不乐意难民过桥,结果被急于逃命的难民硬生生冲垮人墙。 所有难民迅速过桥,顺势也裹挟着大吃一惊的鲁西纽姆村民众一起开始了大逃亡。 遂当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鲁西纽姆村也几乎空荡荡了。 另一方面,整装待发的罗斯骑兵,他们抱着今日必有血战的心态,在浓雾中吃过早饭后,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武器装备开始行动。 早晨阳光迅速驱散浓雾,两支彪悍的骑兵队快步走于罗马大道,不久即见到前方硕大的村镇。 “停步!”菲斯克伸出右拳,又令号手吹响号角。 得令的罗斯骑兵迅速由纵队分裂为两列横队。 菲斯克看一眼另一侧的布罗迪,两人交换眼神后,他再高举右拳,拳头直至前方。 于是,两队兵马开始缓慢推进。 此刻,布赖讷骑士费劲巴力得连夜召集了二百名骑兵。 他明知道不少所谓的士兵其实算是演员,那些家伙骑着马跟着逃亡的村民一起跑了,布赖讷不怪罪这群本来就不能算优秀战士的人员是懦夫。 凡是留下来的就已经算是勇士了,大家躲在城堡的外围村子处,靠着草垛房、荒草堆遮蔽骑兵身影,一双双眼睛目睹浩浩荡荡而来的奇怪骑兵,骑士领的战士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恶,大天使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能和这种军队打。看看他们,所有人衣着整齐,头盔在阳光下 泛光。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甲衣?!我怎么和他们斗?!我要是撤退了合情合理。” 布赖讷骑士一番自言自语,为自己的撤退计划找到更充分的合理性。 他见得敌人逐渐逼近,意识到自己敌也敌不过,想要保住村子和城堡也没了可能性。 如果连打照面都不做即撒腿就跑太不是男人了,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只好硬着头皮招呼战士们突击现身。 也仅仅是现身,而非献身。 站在菲斯克与布罗迪的视角,突然间那个的确有城堡的村庄出现一群兵马。 早有准备的战士已然搭弓上箭,兄弟们就等着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呢。 菲斯克不忙着进攻,他勒令全军暂且停下。他无意和对方有任何的交涉,介于与法兰克的军队有很多交战,明白自己只要给对方足够排兵布阵的时间,法兰克贵族就能将自己所有军队全部拿出来。 法兰克贵族的头脑在繁文缛节上充满智慧,在打仗方面似乎不怎么讲计谋,甚至普遍不懂留预备队之类的招数,会将手头军队全部拿出来再发动全面进攻。 菲斯克一方手头就这五百多号人,在空旷之地也无暇藏匿预备队。 罗斯军求得就是敌人把军队全部拉出来堂堂正正决战,因为菲斯克审时度势,他才不希望这群家伙逃回村庄,靠着那个堡垒负隅顽抗。 罗斯军无意与敌人打恼人的巷战,也完全没有能力打攻城战。 菲斯克扬起下巴 ,估测列队中的敌人兵力、防具能力、作战方法,他尤其估测彼此的距离,再估测箭矢抛射能否击中敌人。 于是,他干脆伸出大拇指,靠着罗斯王留里克早年间教给的技术,顺利估测出彼此的位置, 因为自己的胳膊长度、大拇指宽度几乎不会变,敌人的影像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小,大拇指做尺子即可测定敌人影像宽度,头脑里计算一番后,菲斯克已经估测出己方应当抛射的射角。 再说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他带兵不可能距离敌人很远,却也不能离得很近。 他不能真的撂下一个“不战而逃”的骂名,于是两军距离就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约210米)。 这一距离卡得很巧妙,所谓敌人一旦发起冲锋,己方有足够的时间做反应。 如此以来,骑士领军队就是被优势敌人追杀,再靠着战马善于奔跑的优势一溜烟撤出战场,这就算“发生过战斗”了。 突然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尴尬。 终于,菲斯克给予部下以示意,他以诺斯语大声喊道:“四十度!准备抛射!” 得令的第一骑兵队迅速听令,旁边的第二队也在布罗迪的指挥下有样学样。 突然,一声令下。 五百余支破甲箭飞射而来,它们都因距离较远力道大为缩减,最后主要靠着地球引力快速下坠。 距离的确很远,罗斯骑兵已经无法保证精度,碍于敌人是列阵的,他们遂选用轻箭用以远程 抛射。 很多战士干脆站在马镫上,小腿夹紧马腹部,再腰腿助力双臂拉弓。 五百余轻箭犹如一根根钢针,如此距离对付着甲的敌人杀伤力已经非常有限,奈何布赖讷骑士的手里可是有着大量的演员。 箭矢本身虽轻,箭簇刺破了布衣直接扎进无甲骑兵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战马一样被箭矢深深扎入。受伤的战马当即因痛苦发狂,将无论手上与否的战士甩了下去。 就连其实安格贝特本人,他的铁皮盔也被箭簇蹭到,整个脑袋嗡嗡的。 待他有所清醒,只见刺激肩膀上居然插着两支箭! “啊?我受伤了?!”仔细一感觉,自己也没觉得除了脑袋眩晕以外的不适感。 罗斯骑兵此番虽然主要带的是破甲箭,箭矢又分轻重两种。 贴脸骑射以重箭杀敌,远距离抛射就用轻箭骚扰。 罗斯军短时间打出三轮齐射,顷刻间就是合计一千六百支箭,令仅仅二百人的布赖讷骑士军好好洗了把脸。 箭簇卡在铁环,少数箭簇扎进皮肉表层。 骑士与他的五十名最精锐的扈从基本毫发无损,奈何次级骑兵以及一百余名奉命来充数的演员可就遭殃了。 很多人被三轮箭雨打懵,受伤的战马甩下来大量演员。 现在不劳骑士亲自下达撤退令,那些临时征召的演员骑兵,甚至顾不得身上还插着箭,攥紧缰绳就驱使战马赶紧向南方逃跑。 骑士看看左右,他从未加过如此怪 异的骑兵作战模式,顿时横下一条心,他大手一挥:“我们撤!” 对于菲斯克而言,他就是希望一番箭雨抛射打得敌人出现破绽,阵型乱了自己带兵追杀。 “他们也太不经打了?这样就逃跑?” 菲斯克有一丝感觉,仿佛敌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为逃亡做准备。 现在当如何?他再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追!狠狠追!”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8章 潦草之战 骑士夫人带着孩子们,在仆人的簇拥下,他们坐上多辆马车连夜逃亡。 夫人不明白,骄横惯了的丈夫在连敌人面目都毫无知情的情况下,大手一挥就是整个骑士领耻辱性的撤退。 她这一个老妇人不关心战争,最关心的莫过于家族的荣誉。自己的儿子是要继承布赖讷骑士爵位的,未来成为男爵乃至伯爵也有可能。但是由此不战而逃的污点,自己儿子的未来也会受影响。 骑士夫人心情很矛盾,她生怕传说中图尔的骑兵大肆杀戮将屠刀砍到自己头上,有生气于丈夫并不想与这些入侵者直接战斗。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丈夫带领骑士领的骁勇直接杀尽所有入侵者。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夜晚不再漆黑,撤退的人们摸黑走在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他们纷纷点燃火把,夜幕下形成一条明亮的火龙。 得到消息的村民,只要使劲肉肉双眼看一下北方被烧红的天空,就因为恐惧带上细软、禽畜逃亡。曾经,有关图尔伯**队在奥尔良地区,针对无辜村民恶意杀戮的说法,由于那地方距离特鲁瓦的东北部有些远,布赖讷地方的村民还觉得那是远在天边的事情,倘若为真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所谓事情教人一教就懂,意识到自己会死的村民,逃亡之果断可比贵族还要快。 因为平民普遍没有多少财产,赶着自己的小马、毛驴和牛羊就可以撤了。 村民 坐在木车上,以木棍驱赶着牛和马奋力拉车,他们身下的衣服铺盖也不多,除却衣物、工具外最重要的就是活命的口粮。 播种已经结束,秋收成果是好是歹就交给天主来裁决,意味着村民们可以不管农田未来情况就夺命而逃。 很快,罗马大道上就出现大量点燃火把的牛车、马车乃至驴车,牲畜的嗷嗷声混着村民七嘴八舌的讨论,他们整体沿着湖边大路前进,但前往特鲁瓦城的旅途并不轻松。 绝大多数村民甚至没有去过特鲁瓦城,过去的日子,只有被骑士老爷选定为“可征召士兵”的壮年男子,骑上马充当骑兵,跟在老爷的地方在大城外溜达一圈罢了。 布赖讷骑士年年都会召集部下拼凑起一支看似非常强大的骑兵队,骑士老爷安格贝特的确总能带着他的三百骑兵去大城市面见表亲伯爵阿勒兰。 他属于无事不到大城,往往是举行盛大弥撒巡游的时候,特鲁瓦境内所有骑士都要参加,这时候就是各个下级贵族鲜衣怒马炫耀实力的机会。 作为伯爵的血亲,布赖讷骑士必须好好炫耀实力,哪怕很多骑兵只能说是“会骑马的演员”,这种人也要拉过来凑数。 和平的日子里,布赖讷骑士每逢盛大节日,召集自己的骑兵力量,大家穿着尽可能华丽的衣服,沿着湖畔的罗马大道,首先拐到湖泊东南部的蒙蒂埃拉姆圣彼得大教堂光顾一番, 在沿着全新的东西走向的罗马大道,奔向特鲁瓦的外郭村镇、路旁的鲁西纽姆,继而直奔特鲁瓦。 村镇鲁西纽姆,这里已经是特鲁瓦伯爵治下的采邑村庄了。 该村早在八百年前就已出现,彼时修造罗马大道的工人需要一处野外的宿舍,于是一个村庄拔地而起。该村子巧妙地建设在两条大路构成的丁字路口,遂以拉丁语简单粗暴命名为lviv。地名不变,其上的定居点位置略有变化,当地人为了生活便利,鲁西纽姆村更加偏移到了巴尔河畔。(今巴尔河畔吕西尼) 巴尔河,它最终注入塞讷河,每逢夏季大雨后,涨水的湖泊溢出大量溪流,巴尔河的河道便被季节性洪水侵蚀出较深的河道。该河流与大森林,构成了布赖讷骑士领与特鲁瓦伯爵直辖地的天然边界线。 摸黑逃亡的村民在深夜构成一条火龙,恐惧令人兴奋,他们急于逃亡,所谓只要逃到伯爵大人的直辖地,强大的伯爵的大军只要出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乎,人们都在传说只要逃到最近的鲁西纽姆村镇就安全了。 他们不得不沿着罗马大道硬生生走上约莫十三公里!这对于平常就因生活所迫勤于步行干农活的农民而言丝毫不是问题,村民们无论男女普遍消瘦,他们身材也普遍比较低矮,但每个人的耐力都很不错。 不能奢望这种人在打仗的时候勇武异常, 也是如此,布赖讷骑士考虑到自己领民那成群结队的“小身板”,素来没有计划将一群瘦子投入战斗。 由于有更多细软要带走,尤其是家中的存银必须好好保管,带着大量细软的骑士夫人不得不拖拖拉拉,他们混在逃亡的队伍里,碍于道路开始拥挤与糟糕的黑夜,不得不慢吞吞地奔向南方。 突然间!夜的寂静被打破。 这个时代,特鲁瓦伯爵根本没有能力发动人力物力兴修水利,去解决城东大湖每逢夏季的洪水问题。 千年之后,特鲁瓦城东的三大湖,由水道互相连接,那里不但建设的船闸,连发电站也建成了。夏季洪水依旧是年年发生,人们为之修造了专用的泄洪道,并人工修造了巴尔河的新水道。于是巴尔河与人工水渠合并,本地人终于可以控制大湖湖水最终注入塞纳河的水量。 当前,巴尔河的夏季洪水问题并不会困扰地势较高的特鲁瓦城,摄于洪水威胁,就只有鲁西纽姆村因其处于交通要道难以迁移外,河道两旁是没有别的村子。 村庄都建在高处,尤其是特鲁瓦伯爵三代人斥巨资建造的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该教堂考虑到防御夏季洪水问题,特意建设在更靠近湖泊的、巴尔河的右岸(北岸)。如此湖泊涨水,倾泻的湖水就是绕着大教堂而去,如此建造的后果,就是教堂修士们必须通过鲁西纽姆村上的木桥,方可 前往特鲁瓦城。 守夜的教士们亲眼看到了大湖北方那异常的天象,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一条火龙又在湖泊西部缓慢移动。 因大教堂已经落成,特鲁瓦主教的办公地点已从城内迁移到更好的蒙蒂埃拉梅。 主教阿雷马尔(arrear)非常喜欢这一清静之地,隔绝了城市世俗的喧嚣,此地更适合他们苦修。 下级教士们七嘴八舌,说什么大地裂开了口子、魔鬼喷涌而出,又说什么一群发光的魔鬼在湖畔出没。 教士们希望主教大人解释这一切,大家非常恐惧无数从地下冒出来的魔鬼,把严肃的大教堂毁灭。 主教阿雷马尔,他审慎地走到户外。 所有下级教士,乃至唱诗班的男孩,形形色色一百余人齐聚在主教身边。 阿雷马尔见多识广,唯独没见过北方的焚天异象。 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发生了森林火灾,或者是某个村庄因不明原因燃起来了。 至于教士们所言“魔鬼从大地裂缝钻出”的说法,认真想想有这种可能,但不多。 “都散了吧!”阿雷马尔顶住内心的疑惑,干脆转过身对大家说:“肯定是贵族们的把戏,那边的火龙,估计就是骑兵举着火把。没什么好看的,所有人回去保持安静。” 既然主教大人都发话了,大家互相看看,虽然心里疑惑万分,这番还是听从主教的安排为妙。 因为他们都是修士,哪 怕是唱诗班的男孩,也年龄到位后直接成为下级修士。作为修士就必须倚靠着大教堂生活,离开了教堂的安排他们无处可去。 主教能感受到一丝威胁,在文学、修辞学、罗马法律学也有所建树的阿雷马尔,他只是从一些文献资料的辞藻描述中去理解大规模战争场面,对真正的野蛮战争一无所知。 毕竟,哪个贵族会向修道院、大教堂下黑手呢?至多是掌权的大贵族撤换不合心意的主教,就算人被撤换了,罗马教廷也会安排失去权势的高级教士换个地方继续任职。 主教阿雷马尔只听说,只有诺曼海盗会故意袭击修道院,只有那些魔鬼才会杀戮修士、抢掠财宝。 以他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有的诺曼势力骑马而来业已兵临城下。 …… 清晨,当天空蒙蒙亮时,雾气开始蒸腾。 绝大部分获悉消息且行动果决的村民,已经拖家带口地通过了鲁西纽姆村镇的木桥。 骑士夫人不知丈夫和骑兵们情况如何,好歹自己丈夫是伯爵大人的表亲,一家人得到庇护自然理所当然。至于广大骑士领的领民如何安置,那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左右的。 突然间鲁西纽姆村人满为患,此地即是伯爵的直辖采邑已经开始有民兵守卫。起初连夜起来的民兵不希望北部骑士领的民众闯过来,奈何近两千名农户拖家带口而来,守兵再仔细看看北方有些奇怪的发亮天空, 傻瓜也意识到出大事了。 卫兵仍旧不乐意难民过桥,结果被急于逃命的难民硬生生冲垮人墙。 所有难民迅速过桥,顺势也裹挟着大吃一惊的鲁西纽姆村民众一起开始了大逃亡。 遂当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鲁西纽姆村也几乎空荡荡了。 另一方面,整装待发的罗斯骑兵,他们抱着今日必有血战的心态,在浓雾中吃过早饭后,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武器装备开始行动。 早晨阳光迅速驱散浓雾,两支彪悍的骑兵队快步走于罗马大道,不久即见到前方硕大的村镇。 “停步!”菲斯克伸出右拳,又令号手吹响号角。 得令的罗斯骑兵迅速由纵队分裂为两列横队。 菲斯克看一眼另一侧的布罗迪,两人交换眼神后,他再高举右拳,拳头直至前方。 于是,两队兵马开始缓慢推进。 此刻,布赖讷骑士费劲巴力得连夜召集了二百名骑兵。 他明知道不少所谓的士兵其实算是演员,那些家伙骑着马跟着逃亡的村民一起跑了,布赖讷不怪罪这群本来就不能算优秀战士的人员是懦夫。 凡是留下来的就已经算是勇士了,大家躲在城堡的外围村子处,靠着草垛房、荒草堆遮蔽骑兵身影,一双双眼睛目睹浩浩荡荡而来的奇怪骑兵,骑士领的战士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恶,大天使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能和这种军队打。看看他们,所有人衣着整齐,头盔在阳光下 泛光。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甲衣?!我怎么和他们斗?!我要是撤退了合情合理。” 布赖讷骑士一番自言自语,为自己的撤退计划找到更充分的合理性。 他见得敌人逐渐逼近,意识到自己敌也敌不过,想要保住村子和城堡也没了可能性。 如果连打照面都不做即撒腿就跑太不是男人了,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只好硬着头皮招呼战士们突击现身。 也仅仅是现身,而非献身。 站在菲斯克与布罗迪的视角,突然间那个的确有城堡的村庄出现一群兵马。 早有准备的战士已然搭弓上箭,兄弟们就等着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呢。 菲斯克不忙着进攻,他勒令全军暂且停下。他无意和对方有任何的交涉,介于与法兰克的军队有很多交战,明白自己只要给对方足够排兵布阵的时间,法兰克贵族就能将自己所有军队全部拿出来。 法兰克贵族的头脑在繁文缛节上充满智慧,在打仗方面似乎不怎么讲计谋,甚至普遍不懂留预备队之类的招数,会将手头军队全部拿出来再发动全面进攻。 菲斯克一方手头就这五百多号人,在空旷之地也无暇藏匿预备队。 罗斯军求得就是敌人把军队全部拉出来堂堂正正决战,因为菲斯克审时度势,他才不希望这群家伙逃回村庄,靠着那个堡垒负隅顽抗。 罗斯军无意与敌人打恼人的巷战,也完全没有能力打攻城战。 菲斯克扬起下巴 ,估测列队中的敌人兵力、防具能力、作战方法,他尤其估测彼此的距离,再估测箭矢抛射能否击中敌人。 于是,他干脆伸出大拇指,靠着罗斯王留里克早年间教给的技术,顺利估测出彼此的位置, 因为自己的胳膊长度、大拇指宽度几乎不会变,敌人的影像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小,大拇指做尺子即可测定敌人影像宽度,头脑里计算一番后,菲斯克已经估测出己方应当抛射的射角。 再说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他带兵不可能距离敌人很远,却也不能离得很近。 他不能真的撂下一个“不战而逃”的骂名,于是两军距离就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约210米)。 这一距离卡得很巧妙,所谓敌人一旦发起冲锋,己方有足够的时间做反应。 如此以来,骑士领军队就是被优势敌人追杀,再靠着战马善于奔跑的优势一溜烟撤出战场,这就算“发生过战斗”了。 突然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尴尬。 终于,菲斯克给予部下以示意,他以诺斯语大声喊道:“四十度!准备抛射!” 得令的第一骑兵队迅速听令,旁边的第二队也在布罗迪的指挥下有样学样。 突然,一声令下。 五百余支破甲箭飞射而来,它们都因距离较远力道大为缩减,最后主要靠着地球引力快速下坠。 距离的确很远,罗斯骑兵已经无法保证精度,碍于敌人是列阵的,他们遂选用轻箭用以远程 抛射。 很多战士干脆站在马镫上,小腿夹紧马腹部,再腰腿助力双臂拉弓。 五百余轻箭犹如一根根钢针,如此距离对付着甲的敌人杀伤力已经非常有限,奈何布赖讷骑士的手里可是有着大量的演员。 箭矢本身虽轻,箭簇刺破了布衣直接扎进无甲骑兵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战马一样被箭矢深深扎入。受伤的战马当即因痛苦发狂,将无论手上与否的战士甩了下去。 就连其实安格贝特本人,他的铁皮盔也被箭簇蹭到,整个脑袋嗡嗡的。 待他有所清醒,只见刺激肩膀上居然插着两支箭! “啊?我受伤了?!”仔细一感觉,自己也没觉得除了脑袋眩晕以外的不适感。 罗斯骑兵此番虽然主要带的是破甲箭,箭矢又分轻重两种。 贴脸骑射以重箭杀敌,远距离抛射就用轻箭骚扰。 罗斯军短时间打出三轮齐射,顷刻间就是合计一千六百支箭,令仅仅二百人的布赖讷骑士军好好洗了把脸。 箭簇卡在铁环,少数箭簇扎进皮肉表层。 骑士与他的五十名最精锐的扈从基本毫发无损,奈何次级骑兵以及一百余名奉命来充数的演员可就遭殃了。 很多人被三轮箭雨打懵,受伤的战马甩下来大量演员。 现在不劳骑士亲自下达撤退令,那些临时征召的演员骑兵,甚至顾不得身上还插着箭,攥紧缰绳就驱使战马赶紧向南方逃跑。 骑士看看左右,他从未加过如此怪 异的骑兵作战模式,顿时横下一条心,他大手一挥:“我们撤!” 对于菲斯克而言,他就是希望一番箭雨抛射打得敌人出现破绽,阵型乱了自己带兵追杀。 “他们也太不经打了?这样就逃跑?” 菲斯克有一丝感觉,仿佛敌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为逃亡做准备。 现在当如何?他再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追!狠狠追!”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9章 当烈火烧到巴尔河 见大事不妙,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带领部下撒腿就跑。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败得这么离谱,自知磨蹭一番被敌人追上,只要让那些骑马的诺曼人有精准射箭的机会,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罗斯骑兵发动追击,布赖讷骑士军赶紧逃跑。 一边是长于耐力逊于短距狂奔的突厥马,一边是短距极速耐力较差的高卢马。仅论快速逃跑而言,布赖讷骑士的部队却有这方面的优势,倘若罗斯军持续追击,这种优势就渐渐消失了。 危难时刻,骑士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兵。 马匹受伤而被甩下来的士兵,这些人普遍是一种演员。他们仅仅会骑马,想要较为娴熟的马上厮杀还需要较长时间的训练。 受伤的士兵被追杀的罗斯骑兵践踏、砍杀,短时内全部毙命。 罗斯军追了一阵子,奈何那些家伙明显越跑越远,只有神知道继续追击会遇到什么幺蛾子。 突然意识到留里克提醒过“穷寇莫追”,菲斯克又考虑到已经高强度作战十多日,还是战士们的功勋坐骑各自仅有一匹,还是不要逼迫坐骑拼老命。 “到此为止吧!”带队冲击的他勒紧缰绳,待停稳后回身大声命令道。 众将士健壮也都停下来。 他们抚摸着战马因汗水湿润的鬃毛,不少人干脆下马舒坦一下筋骨。 不久,布罗迪策马走进对手,询问停步的菲斯克:“大哥,为什么不追了?” “让他们滚蛋吧。” “是因为你觉得追杀懦夫很晦气?” “那到不至于。”菲斯克耸耸肩:“也许布赖讷骑士已经跑了,他留下了一个大村庄,让我们回去看看能找到多少宝贝。” “嘁,比起找到金钱,我更想看着敌人血流成河。”布罗迪遗憾地摇摇头。 “老弟,你会有机会的。我们暂且回去,等我们一把火把该死的村庄与堡垒焚烧,再进军也不迟。”说罢,菲斯克调转马头带领部下原路折返。 另一方面,殿后的阿洛维斯等人,他们在乱军中暂且救下了几个战败的弥留者。 阿洛维斯倒不会和本地士兵共情,严格意义而言彼此因各自的主人是敌对状态,彼此也理应是敌对的。再说,即便弥留者是法兰克族裔,伤者就要死了,也许更仁慈的手段是对着要害补上一剑,让弥留者早点解脱。 他仅知道罗斯人中的秃头将军,对于用野蛮手段折磨敌人伤兵毫无兴趣,留下活口在套取情报后,若非还有利用价值就直接干净利落处决。手段是干脆,就是屡屡违背承诺的行为很虚伪无耻。 又一次,他亲眼看到罗斯骑兵站在马镫上,如同步弓手一般,完全以大规模箭雨抛射击败了敌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但胜利来得如此简单还是令他大开眼界。 而对于被俘的欧奈骑士、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两人被一路裹挟到布赖讷,亲眼看到本地骑士在箭雨下潦草溃败,无不 震惊得不知所措。 尤其欧奈骑士。 布赖讷的军事力量远强过欧奈,骑士欧德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想不到一个比自己强很多的贵族败得如此唐突。“难道我的认知始终是错的?不对劲,是这些罗斯人太强了吧。” 欧奈骑士欧德,他看清楚了作战的全过程,估计到倘若自己是那边的军队,怕是连逃亡的能力都没有。几日之前,自己竟不自量力的主动冲击这群罗斯骑兵,真是自寻死路。 事实上,倘若存在一支兵力雄厚的法兰克重骑兵,他们身披铆接锁子甲并辅以铁片保护要害,战马的主要部位也安装正片的牛皮甲保护,手持超长骑矛想着草原弓骑兵发动正面突袭。只要草原骑兵躲闪不急就是必死无疑的。 只有查理曼能组织起五千名铁甲重骑兵,向着阿瓦尔人的游牧大营地发动强袭并迅速取胜。 菲斯克与布罗迪深知己方骑兵的优势与劣势,哪怕人数占优,也坚决不在战斗伊始与敌人硬碰硬。 角弓近距离发射重箭,并不一定击穿敌人的重装铆接锁子甲,倘若击穿也不过是钢制箭簇扎进一半,在穿透士兵衬里的衣物后,在士兵的表皮制造微小伤口罢了。 奈何法兰克的兵力早已被稀释到各地,布赖讷骑士拥有五十名精锐,倘若一百名这样的骑士同时听从一位王者的调度,就算罗斯军主力来了也难以占到便宜。 特鲁瓦伯国本就因二十 年前的战争元气大伤,如今实力又被境内的各个骑士领稀释,显得实力更加孱弱。 不过,若当各地骑士感觉事态生死攸关,且带着精锐聚集在特鲁瓦城。伯国的实力反而因为恐惧、因为兵力被动集中,变得比平日里强大了。 菲斯克与布罗迪迅速折返回来,战士们纷纷下马回收箭矢,同时也检查一下死尸,发现伤者补上一剑。 菲斯克拍拍自己的脸颊,在战场处他一眼看到了阿洛维斯与其几个部下,这便牵着缰绳而言,又直接看到地上被捆着的三个俘虏。 他瞥一眼战俘,又看向阿洛维斯的脸:“本来没想留活口的,奈何敌人逃跑的本领远胜于作战。这三个人是你俘虏的?” “是我。”阿洛维斯得意洋洋道:“就怕你的人斩尽杀绝,我的人不参与追击,帮你抓俘虏的能力还是有的。” “很好。这样我就可以问问俘虏此地的情况。” “好吧,我可以帮你问。” 阿洛维斯确信在闻讯结束后,丧失利用价值的普通战士会被杀杀死。 没有办法,不过是一般的士兵,其价值在说明情报后的那一瞬间就完全丧失了。 既然如此,阿洛维斯觉得自己代替罗斯人做处决俘虏的恶人,至少可以给必死的俘虏一个痛快。 还是承诺“说出真相免死”,此言一出,三名战俘干脆争相恐后的招供了。 于是,有关布赖讷骑士的各种情况,实则只是被从村子里 拉来凑出的“演员骑兵”,一五一十地说明他们所知的骑士领情况。尤其是说明骑士老爷今日的作战意愿——根本就不想作战。 “你都问完了?”菲斯克问道说明情况的阿洛维斯。 “都问完了。你听我慢慢讲。” 待老家伙一五一十地说完,本就对逃跑懦夫唾弃的菲斯克,现在对布赖讷骑士只有恶心。 将心比心,倘若有外敌意欲攻灭罗斯部族,彼时的罗斯可是男女皆兵全面迎战的。十五年前的罗斯部族,就是因“灭亡危机”才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最终击败了当年的丹麦王哈夫根与其统治的大部族。 听闻布赖讷骑士领控制的村庄可能有三十个,环湖地区的村子都是他的。 南部法兰克本就人口众多(相对于罗斯人的认知),该骑士领难道就动员不出两千名民兵么? 骑士原计划居然只是做做样子就撤退,反倒是罗斯军真的对这他们铺天盖地一顿箭雨,迫使对手算是“交战不敌而撤退”。 “够了。”菲斯克明知阿洛维斯还要说,他抬手示意闭嘴。又道:“难道那个家伙搬空了有价值财产?我倒是要看一看。那家伙不敢抵抗,只想带着他的人全体逃亡。我就成全他!我们所到之处,全部毁灭。” “那么,你就干吧。我无权拦着你。”阿洛维斯耸耸肩。 “剩下的事。”菲斯克眼角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 “我会安排人去做。” “也好 。” …… 于是,罗斯军快速彻查了空空荡荡的堡垒,除了看到一些洒落在地的麦粒,混乱摆放的枯草,堡垒内的金属器具空荡荡,像是餐厅的房间,划痕严重的木桌还摆在这里。 堡垒核心是石屋,这里的可燃物太少了,倒是石墙之外仅是有草垛房顶的木屋,近日以来没有有效降雨,所有房屋简直一点就找。 罗斯军这便奉命点火,所谓当北部的莱斯蒙特村的大火尚未燃尽,布赖讷城堡的大火初见苗头。 在湖畔边,三名丧失利用价值的战俘反绑着双臂跪在这里,三人的眼睛为布蒙住。 阿洛维斯亲自拎着剑来做刽子手,而在俘虏身后,城堡已经燃起浓郁黑烟……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们食言了。我与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结盟,我们与巴伐利亚的大王结盟,反对罗马皇帝。你们落在诺曼人手里会死得很惨,现在就由我来赐予你们死亡。放心,一下子就过去了。” 阿洛维斯嘟囔了一堆,最后擦干净铁剑又道:“朋友们,怨恨我吧。今日,让你们死个明白。” 老家伙手起刀落,三人陆续被斩首。 老家伙与他的老伙计们今日的所作所为,都被罗斯骑兵们看得清清楚楚。在大家的记忆里,这群结盟的法兰克人敢于与大家一道在战场拼杀,亲自处决战俘一事倒是没有。 阿洛维斯等人把缺失的一点补足,他们得到了罗斯人的完全信任,对于 自己,更是完全断送了回头路。 “快点烧!把一切都烧毁!” 菲斯克很满意阿洛维斯和他的人所作所为,现在站在大村之外亲自监督部下恶意报复。 他已经决定了,等城堡外围的房屋都着火后,收拢军队再沿着大路南下。 罗斯骑兵将始终保持火种,凡是目力所及的村庄,发现一个焚毁一个。 这即是丧病的破坏,也是有意制造恐怖氛围。罗斯军大肆杀戮,奈何村民不是傻瓜,他们逃亡之速极为惊人。 遗留村庄可是插翅难逃,焚烧殆尽后将难民全部扔给特鲁瓦伯爵,如此单纯的安置大量难民的生存,就是对其实力的严重内耗了。 感觉所有房屋燃起大火,心满意足的菲斯克勒令部下全部归队。 终于,橘红色的火焰喷涌向上,黑灰色的浓烟突然变得暗淡,烈焰之中似乎藏匿着一条火龙,它正疯狂扭动炽热的身体。 布赖讷骑士城堡成为炽热核心,短时间内竟发生了火风暴效应,橘红烈焰逐渐变黄,它奔涌的高度分明比附近的森林大树还高。 战士们心满意足目睹着这震惊的一幕,他们再听从菲斯克的命令,全军马头向南,队伍开始慢步走开始了追杀之旅。 罗斯骑兵不图飚速,单纯的战马慢走也远快于人员步行,只是人的耐力更疯狂。 他们很快抵达河畔的一座空荡荡的小村,预备的火种就地点燃草垛房顶,待明火显现,骑兵队又开始 袭击下一个目标。 布赖讷骑士领的大部分村庄沿着湖畔的罗马大道自北向南分布,和平时期村民就是直接从琥珀处挖出狭长的引水渠,令湖水充分浸润大地从而直接免去灌溉之苦。 他们为了生产生活方便把村子摆成一字长蛇,多达八个中、小型村庄,排着队被罗斯骑兵烧毁。 恶意放火也需要时间,罗斯军的行为实在给了全力逃亡的布赖讷骑士以充分时间。 逃亡的骑士快速冲到空空荡荡巴尔河畔的鲁西纽姆村。 村子居然空荡荡!倒是随处可见海量的人与畜的脚印,乃至车辙印也清晰可辨。 “大人,看来夫人他们已经成功去了特鲁瓦,我们怎么办?”一位披甲侍从紧张问道。 侍从的言外之意是自己的家人也随着大部队平安抵达特鲁瓦,骑士看看身边的精锐扈从们,估计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骑士长舒一口气,“肯呢个鲁西纽姆村的人们也知道了真相。没有人想要和那种怪物战斗,我们的亲自已经安全,现在我必须马上赶到特鲁瓦城。” “大人。”又一人紧张地问道:“野蛮人一定会追杀,此事我们应该告知大教堂的教士们。” “不必了。天主会保佑大主教。阿雷马尔大人会平安的。大天使没有保佑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现在跟着我继续撤。” 众人嗯了一声,却又有人提出建议:“大人,留着桥梁在,敌人就能轻易过河 。他们兵力很多,如果伯爵大人无法快速集结兵力反击,您的亲戚也会很困扰。” “你是建议我毁了桥梁?那是伯爵的财产!算了!我们把该死的桥毁掉。”布赖讷骑士审时度势地认识到留着此桥就是给诺曼人飚速的机会。 桥梁的立柱是坚固石墩,桥面铺设木板,奈何年年大湖涨水,溢出的湖水形成巴尔河中的洪水,又是洪水太强将木板冲掉不稀奇。 该木桥的返修成本不高,只要石墩稳固,日后修复它不成问题。 再说,夏季洪水期也着实不远了。 于是,他们利用就地找到的绳索捆住桥板,又用斧头和剑在薄弱处砍砸一番。 最后靠着战马的力量,以蛮力硬生生拉倒了桥板,这座关键的巴尔河桥迅速就剩下两座突兀的花岗岩桥墩。 当他们毁掉了桥梁,只见北方又燃起新的浓烟。 虽然知道自己撤退后野蛮人会拿着遗留的村庄泄愤,当他们真的开始纵火,气得骑士跺脚大骂,可惜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溃败的骑兵们在空荡荡的鲁西纽姆村发呆了一阵子,却见到北方出现更多的浓烟燃点,就仿佛一个无形的力量,带着它们来自地狱的恶意向着南方扑来。 骑士犹豫于自己唐突地撤到特鲁瓦找到伯爵亲戚阿勒兰报信,是否过于显得自己懦弱愚蠢。 现在他觉得无需犹豫,恰恰该立刻抵达大城,告诉阿勒兰野蛮人已经兵临城下。 他大声呐 喊:“战士们,我们快走!” 一溜烟的功夫,鲁西纽姆村又变得空荡荡。 不过在约莫一个半小时后,一支庞大的骑兵队,带着他们燃烧的火把顺利抵达巴尔河。 但碍于夏季洪水啃噬出来的深谷沟壑,以及被毁掉了的木桥,所有骑兵字面意义的悬崖勒马。 事情之唐突令菲斯克实在无语:“坏了!狡猾的敌人居然毁了桥,前面的村子何其巨大,我如何毁了它?” 菲斯克叫骂一番,就又与布罗迪好好商量起来。 “大哥,咱们现在可没时间修桥。沟壑太深了,咱们的战马过不去。”布罗迪遗憾说道。 “我懂。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欧奈骑士说的巴尔河。这里距离特鲁瓦……”菲斯克基于情报向西方看去,远方朦胧一片,他可以看到两片森林中出现一片纵深深邃的平原,又注意到阳光下再明显不过的罗马大道的存在。 “沿着路我们就能杀到特鲁瓦城下,到时候遇到村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焚毁。可惜……”菲斯克摇摇头,恍然间又想到兄弟们本来是要毁掉伯爵建造的大教堂的。“对了!我们去东边把他们的教堂毁灭。兄弟们!毁灭教堂可不需要过河,我们向东!” 围在河畔的战士们异口同声一阵呐喊。 “大哥。这个村子也不能平白放过它。”布罗迪又提醒道。 “也对。安排几个战士,下马涉水也要想办法过河,该死的村子全部烧毁。 ” “我看不必派人去。”布罗迪想到一招,在高调告知菲斯克后,换来对方畅快地哈哈大笑。 很快,细碎布条蘸着找到的羊脂,捆在箭簇再点火。 罗斯骑兵迅速制作了一些燃烧的箭,对着敌人房屋大概的位置发动抛射。 数十支箭拖着浓烟飞跃巴尔河缓速降下,一小部分落在干燥的草垛房顶,这就足够了。 战士们耐心地等了些许,只见中箭的放低开始飘起青烟,逐渐地燃起明火。 此刻,菲斯克满意地点点头,他大手一挥:“兄弟们,现在让我们找到他们的大教堂。金银,都是我们的!我们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79章 当烈火烧到巴尔河 见大事不妙,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带领部下撒腿就跑。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败得这么离谱,自知磨蹭一番被敌人追上,只要让那些骑马的诺曼人有精准射箭的机会,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罗斯骑兵发动追击,布赖讷骑士军赶紧逃跑。 一边是长于耐力逊于短距狂奔的突厥马,一边是短距极速耐力较差的高卢马。仅论快速逃跑而言,布赖讷骑士的部队却有这方面的优势,倘若罗斯军持续追击,这种优势就渐渐消失了。 危难时刻,骑士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兵。 马匹受伤而被甩下来的士兵,这些人普遍是一种演员。他们仅仅会骑马,想要较为娴熟的马上厮杀还需要较长时间的训练。 受伤的士兵被追杀的罗斯骑兵践踏、砍杀,短时内全部毙命。 罗斯军追了一阵子,奈何那些家伙明显越跑越远,只有神知道继续追击会遇到什么幺蛾子。 突然意识到留里克提醒过“穷寇莫追”,菲斯克又考虑到已经高强度作战十多日,还是战士们的功勋坐骑各自仅有一匹,还是不要逼迫坐骑拼老命。 “到此为止吧!”带队冲击的他勒紧缰绳,待停稳后回身大声命令道。 众将士健壮也都停下来。 他们抚摸着战马因汗水湿润的鬃毛,不少人干脆下马舒坦一下筋骨。 不久,布罗迪策马走进对手,询问停步的菲斯克:“大哥,为什么不追了?” “让他们滚蛋吧。” “是因为你觉得追杀懦夫很晦气?” “那到不至于。”菲斯克耸耸肩:“也许布赖讷骑士已经跑了,他留下了一个大村庄,让我们回去看看能找到多少宝贝。” “嘁,比起找到金钱,我更想看着敌人血流成河。”布罗迪遗憾地摇摇头。 “老弟,你会有机会的。我们暂且回去,等我们一把火把该死的村庄与堡垒焚烧,再进军也不迟。”说罢,菲斯克调转马头带领部下原路折返。 另一方面,殿后的阿洛维斯等人,他们在乱军中暂且救下了几个战败的弥留者。 阿洛维斯倒不会和本地士兵共情,严格意义而言彼此因各自的主人是敌对状态,彼此也理应是敌对的。再说,即便弥留者是法兰克族裔,伤者就要死了,也许更仁慈的手段是对着要害补上一剑,让弥留者早点解脱。 他仅知道罗斯人中的秃头将军,对于用野蛮手段折磨敌人伤兵毫无兴趣,留下活口在套取情报后,若非还有利用价值就直接干净利落处决。手段是干脆,就是屡屡违背承诺的行为很虚伪无耻。 又一次,他亲眼看到罗斯骑兵站在马镫上,如同步弓手一般,完全以大规模箭雨抛射击败了敌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但胜利来得如此简单还是令他大开眼界。 而对于被俘的欧奈骑士、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两人被一路裹挟到布赖讷,亲眼看到本地骑士在箭雨下潦草溃败,无不 震惊得不知所措。 尤其欧奈骑士。 布赖讷的军事力量远强过欧奈,骑士欧德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想不到一个比自己强很多的贵族败得如此唐突。“难道我的认知始终是错的?不对劲,是这些罗斯人太强了吧。” 欧奈骑士欧德,他看清楚了作战的全过程,估计到倘若自己是那边的军队,怕是连逃亡的能力都没有。几日之前,自己竟不自量力的主动冲击这群罗斯骑兵,真是自寻死路。 事实上,倘若存在一支兵力雄厚的法兰克重骑兵,他们身披铆接锁子甲并辅以铁片保护要害,战马的主要部位也安装正片的牛皮甲保护,手持超长骑矛想着草原弓骑兵发动正面突袭。只要草原骑兵躲闪不急就是必死无疑的。 只有查理曼能组织起五千名铁甲重骑兵,向着阿瓦尔人的游牧大营地发动强袭并迅速取胜。 菲斯克与布罗迪深知己方骑兵的优势与劣势,哪怕人数占优,也坚决不在战斗伊始与敌人硬碰硬。 角弓近距离发射重箭,并不一定击穿敌人的重装铆接锁子甲,倘若击穿也不过是钢制箭簇扎进一半,在穿透士兵衬里的衣物后,在士兵的表皮制造微小伤口罢了。 奈何法兰克的兵力早已被稀释到各地,布赖讷骑士拥有五十名精锐,倘若一百名这样的骑士同时听从一位王者的调度,就算罗斯军主力来了也难以占到便宜。 特鲁瓦伯国本就因二十 年前的战争元气大伤,如今实力又被境内的各个骑士领稀释,显得实力更加孱弱。 不过,若当各地骑士感觉事态生死攸关,且带着精锐聚集在特鲁瓦城。伯国的实力反而因为恐惧、因为兵力被动集中,变得比平日里强大了。 菲斯克与布罗迪迅速折返回来,战士们纷纷下马回收箭矢,同时也检查一下死尸,发现伤者补上一剑。 菲斯克拍拍自己的脸颊,在战场处他一眼看到了阿洛维斯与其几个部下,这便牵着缰绳而言,又直接看到地上被捆着的三个俘虏。 他瞥一眼战俘,又看向阿洛维斯的脸:“本来没想留活口的,奈何敌人逃跑的本领远胜于作战。这三个人是你俘虏的?” “是我。”阿洛维斯得意洋洋道:“就怕你的人斩尽杀绝,我的人不参与追击,帮你抓俘虏的能力还是有的。” “很好。这样我就可以问问俘虏此地的情况。” “好吧,我可以帮你问。” 阿洛维斯确信在闻讯结束后,丧失利用价值的普通战士会被杀杀死。 没有办法,不过是一般的士兵,其价值在说明情报后的那一瞬间就完全丧失了。 既然如此,阿洛维斯觉得自己代替罗斯人做处决俘虏的恶人,至少可以给必死的俘虏一个痛快。 还是承诺“说出真相免死”,此言一出,三名战俘干脆争相恐后的招供了。 于是,有关布赖讷骑士的各种情况,实则只是被从村子里 拉来凑出的“演员骑兵”,一五一十地说明他们所知的骑士领情况。尤其是说明骑士老爷今日的作战意愿——根本就不想作战。 “你都问完了?”菲斯克问道说明情况的阿洛维斯。 “都问完了。你听我慢慢讲。” 待老家伙一五一十地说完,本就对逃跑懦夫唾弃的菲斯克,现在对布赖讷骑士只有恶心。 将心比心,倘若有外敌意欲攻灭罗斯部族,彼时的罗斯可是男女皆兵全面迎战的。十五年前的罗斯部族,就是因“灭亡危机”才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最终击败了当年的丹麦王哈夫根与其统治的大部族。 听闻布赖讷骑士领控制的村庄可能有三十个,环湖地区的村子都是他的。 南部法兰克本就人口众多(相对于罗斯人的认知),该骑士领难道就动员不出两千名民兵么? 骑士原计划居然只是做做样子就撤退,反倒是罗斯军真的对这他们铺天盖地一顿箭雨,迫使对手算是“交战不敌而撤退”。 “够了。”菲斯克明知阿洛维斯还要说,他抬手示意闭嘴。又道:“难道那个家伙搬空了有价值财产?我倒是要看一看。那家伙不敢抵抗,只想带着他的人全体逃亡。我就成全他!我们所到之处,全部毁灭。” “那么,你就干吧。我无权拦着你。”阿洛维斯耸耸肩。 “剩下的事。”菲斯克眼角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 “我会安排人去做。” “也好 。” …… 于是,罗斯军快速彻查了空空荡荡的堡垒,除了看到一些洒落在地的麦粒,混乱摆放的枯草,堡垒内的金属器具空荡荡,像是餐厅的房间,划痕严重的木桌还摆在这里。 堡垒核心是石屋,这里的可燃物太少了,倒是石墙之外仅是有草垛房顶的木屋,近日以来没有有效降雨,所有房屋简直一点就找。 罗斯军这便奉命点火,所谓当北部的莱斯蒙特村的大火尚未燃尽,布赖讷城堡的大火初见苗头。 在湖畔边,三名丧失利用价值的战俘反绑着双臂跪在这里,三人的眼睛为布蒙住。 阿洛维斯亲自拎着剑来做刽子手,而在俘虏身后,城堡已经燃起浓郁黑烟……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们食言了。我与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结盟,我们与巴伐利亚的大王结盟,反对罗马皇帝。你们落在诺曼人手里会死得很惨,现在就由我来赐予你们死亡。放心,一下子就过去了。” 阿洛维斯嘟囔了一堆,最后擦干净铁剑又道:“朋友们,怨恨我吧。今日,让你们死个明白。” 老家伙手起刀落,三人陆续被斩首。 老家伙与他的老伙计们今日的所作所为,都被罗斯骑兵们看得清清楚楚。在大家的记忆里,这群结盟的法兰克人敢于与大家一道在战场拼杀,亲自处决战俘一事倒是没有。 阿洛维斯等人把缺失的一点补足,他们得到了罗斯人的完全信任,对于 自己,更是完全断送了回头路。 “快点烧!把一切都烧毁!” 菲斯克很满意阿洛维斯和他的人所作所为,现在站在大村之外亲自监督部下恶意报复。 他已经决定了,等城堡外围的房屋都着火后,收拢军队再沿着大路南下。 罗斯骑兵将始终保持火种,凡是目力所及的村庄,发现一个焚毁一个。 这即是丧病的破坏,也是有意制造恐怖氛围。罗斯军大肆杀戮,奈何村民不是傻瓜,他们逃亡之速极为惊人。 遗留村庄可是插翅难逃,焚烧殆尽后将难民全部扔给特鲁瓦伯爵,如此单纯的安置大量难民的生存,就是对其实力的严重内耗了。 感觉所有房屋燃起大火,心满意足的菲斯克勒令部下全部归队。 终于,橘红色的火焰喷涌向上,黑灰色的浓烟突然变得暗淡,烈焰之中似乎藏匿着一条火龙,它正疯狂扭动炽热的身体。 布赖讷骑士城堡成为炽热核心,短时间内竟发生了火风暴效应,橘红烈焰逐渐变黄,它奔涌的高度分明比附近的森林大树还高。 战士们心满意足目睹着这震惊的一幕,他们再听从菲斯克的命令,全军马头向南,队伍开始慢步走开始了追杀之旅。 罗斯骑兵不图飚速,单纯的战马慢走也远快于人员步行,只是人的耐力更疯狂。 他们很快抵达河畔的一座空荡荡的小村,预备的火种就地点燃草垛房顶,待明火显现,骑兵队又开始 袭击下一个目标。 布赖讷骑士领的大部分村庄沿着湖畔的罗马大道自北向南分布,和平时期村民就是直接从琥珀处挖出狭长的引水渠,令湖水充分浸润大地从而直接免去灌溉之苦。 他们为了生产生活方便把村子摆成一字长蛇,多达八个中、小型村庄,排着队被罗斯骑兵烧毁。 恶意放火也需要时间,罗斯军的行为实在给了全力逃亡的布赖讷骑士以充分时间。 逃亡的骑士快速冲到空空荡荡巴尔河畔的鲁西纽姆村。 村子居然空荡荡!倒是随处可见海量的人与畜的脚印,乃至车辙印也清晰可辨。 “大人,看来夫人他们已经成功去了特鲁瓦,我们怎么办?”一位披甲侍从紧张问道。 侍从的言外之意是自己的家人也随着大部队平安抵达特鲁瓦,骑士看看身边的精锐扈从们,估计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骑士长舒一口气,“肯呢个鲁西纽姆村的人们也知道了真相。没有人想要和那种怪物战斗,我们的亲自已经安全,现在我必须马上赶到特鲁瓦城。” “大人。”又一人紧张地问道:“野蛮人一定会追杀,此事我们应该告知大教堂的教士们。” “不必了。天主会保佑大主教。阿雷马尔大人会平安的。大天使没有保佑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现在跟着我继续撤。” 众人嗯了一声,却又有人提出建议:“大人,留着桥梁在,敌人就能轻易过河 。他们兵力很多,如果伯爵大人无法快速集结兵力反击,您的亲戚也会很困扰。” “你是建议我毁了桥梁?那是伯爵的财产!算了!我们把该死的桥毁掉。”布赖讷骑士审时度势地认识到留着此桥就是给诺曼人飚速的机会。 桥梁的立柱是坚固石墩,桥面铺设木板,奈何年年大湖涨水,溢出的湖水形成巴尔河中的洪水,又是洪水太强将木板冲掉不稀奇。 该木桥的返修成本不高,只要石墩稳固,日后修复它不成问题。 再说,夏季洪水期也着实不远了。 于是,他们利用就地找到的绳索捆住桥板,又用斧头和剑在薄弱处砍砸一番。 最后靠着战马的力量,以蛮力硬生生拉倒了桥板,这座关键的巴尔河桥迅速就剩下两座突兀的花岗岩桥墩。 当他们毁掉了桥梁,只见北方又燃起新的浓烟。 虽然知道自己撤退后野蛮人会拿着遗留的村庄泄愤,当他们真的开始纵火,气得骑士跺脚大骂,可惜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溃败的骑兵们在空荡荡的鲁西纽姆村发呆了一阵子,却见到北方出现更多的浓烟燃点,就仿佛一个无形的力量,带着它们来自地狱的恶意向着南方扑来。 骑士犹豫于自己唐突地撤到特鲁瓦找到伯爵亲戚阿勒兰报信,是否过于显得自己懦弱愚蠢。 现在他觉得无需犹豫,恰恰该立刻抵达大城,告诉阿勒兰野蛮人已经兵临城下。 他大声呐 喊:“战士们,我们快走!” 一溜烟的功夫,鲁西纽姆村又变得空荡荡。 不过在约莫一个半小时后,一支庞大的骑兵队,带着他们燃烧的火把顺利抵达巴尔河。 但碍于夏季洪水啃噬出来的深谷沟壑,以及被毁掉了的木桥,所有骑兵字面意义的悬崖勒马。 事情之唐突令菲斯克实在无语:“坏了!狡猾的敌人居然毁了桥,前面的村子何其巨大,我如何毁了它?” 菲斯克叫骂一番,就又与布罗迪好好商量起来。 “大哥,咱们现在可没时间修桥。沟壑太深了,咱们的战马过不去。”布罗迪遗憾说道。 “我懂。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欧奈骑士说的巴尔河。这里距离特鲁瓦……”菲斯克基于情报向西方看去,远方朦胧一片,他可以看到两片森林中出现一片纵深深邃的平原,又注意到阳光下再明显不过的罗马大道的存在。 “沿着路我们就能杀到特鲁瓦城下,到时候遇到村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焚毁。可惜……”菲斯克摇摇头,恍然间又想到兄弟们本来是要毁掉伯爵建造的大教堂的。“对了!我们去东边把他们的教堂毁灭。兄弟们!毁灭教堂可不需要过河,我们向东!” 围在河畔的战士们异口同声一阵呐喊。 “大哥。这个村子也不能平白放过它。”布罗迪又提醒道。 “也对。安排几个战士,下马涉水也要想办法过河,该死的村子全部烧毁。 ” “我看不必派人去。”布罗迪想到一招,在高调告知菲斯克后,换来对方畅快地哈哈大笑。 很快,细碎布条蘸着找到的羊脂,捆在箭簇再点火。 罗斯骑兵迅速制作了一些燃烧的箭,对着敌人房屋大概的位置发动抛射。 数十支箭拖着浓烟飞跃巴尔河缓速降下,一小部分落在干燥的草垛房顶,这就足够了。 战士们耐心地等了些许,只见中箭的放低开始飘起青烟,逐渐地燃起明火。 此刻,菲斯克满意地点点头,他大手一挥:“兄弟们,现在让我们找到他们的大教堂。金银,都是我们的!我们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0章 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的毁灭 毁灭正在逼近,蒙蒂埃拉梅的大教堂有所察觉,但主教阿雷马尔错误的预判,使得大教堂完全丧失了应对机会。 昨夜的「火龙」究竟意味着什么?北方的天空诡异发亮又是什么? 自从有了主教大人的随口描述,众多下级教士懒得瞎琢磨,就自顾自地回宿舍睡觉了。 教士们照例在清晨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照例祈祷,照例敲响塔楼的大铜钟,照例在早晨的仪式完成后聚在一起吃简陋朴素的生产。 本笃修会是一个贯穿法兰克境内的修道院联盟,二百年前的圣人本笃号召所有教士节俭苦修,追寻这位圣人事业的教士们,在吃穿用度上严格要求自己。 非常讽刺的是,他们仍然在民间大肆敛财,所谓「金银是献给神的最好礼物」,却基于规定,他们无法用金银带来的丰厚利益弄得平时生活奢侈。 主教阿雷马尔今日与往日一样,一身普通的布袍与他的学生们、同僚们待在一起。 但在下午时分,情况之恶化已经令教士们无法再袖手旁观,他们渐渐感觉某种毛骨悚然的东西正向大教堂逼近。 大教堂在湖泊的东南角,它背靠湖东的大森林,正南部就是巴尔河。 与下游的巴尔河之深谷沟壑的河道差别巨大的是,只要过了大教堂,河流上游河道就平坦很多。 因为湖泊涨水导致的夏季洪水,必从大教堂的西部不远处溢出,那里自然形成了宽大的 凹陷,其内全是暴晒之下发白的河沙了。 当前,湖泊南部的沙口处零星分布一些青草,此地湖泊含沙量极大,恰是因为倘若此地存在着水泥制造相关产业,如此完美的河沙可谓制作混凝土的完美材料。 罗斯骑兵的身后是要一连串的起火点,它们呈现行排布,烈焰之上浓烟滚滚,好似一座座烽燧。 马蹄踩得大地轰鸣,骑兵队身后是一片烟尘滚滚。 菲斯克敏锐注意到前方的异常:「注意!前方可能是干涸河道。」 队伍义无反顾地冲过去,马蹄又纷纷踩在松软的沙地。 基于情报,菲斯克确信只要过了这一小片浅坑洼地,就该抵达聚集财富的大教堂。 他们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当全军再度在草地大步狂奔,很快大教堂的修士们站在高处就注意到那逐渐逼近的怪物。 起初没人觉得那是敌人,一些修士因在高耸钟楼能看清楚那是骑兵,他们向下面的人员说明情况,大家议论纷纷,所谓一切情况都是特鲁瓦伯爵搞的鬼,此番赶来的估计也是伯爵本人。 不过,主教对修士们的猜测不屑一顾。 「快关闭大门!」主教慌忙命令道。见主教大人一脸惶恐,修士们也就照做了。 不止是大门,连教堂的所有侧门都关闭了。 很多修士被要求前往二楼,尤其是唱诗班的男孩们,更是要全体躲起来。 修士们不知主教大人何必如此恐惧,莫非……来者根本就 不是伯爵大人? 仍在高处的修士逐渐看清真相,来者是一群衣着奇怪的骑兵。军队兵力雄厚,所有人员衣着统一,白袍之上皆有蓝色布条,很多人的头盔上还插着羽毛。 所有装束与他们认知的特鲁瓦伯爵军截然不同。 同样,透过紧闭大门的缝隙,主教阿雷马尔在令闲杂人等藏起来后,就待在宣礼大堂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他静静窥探那些在大门外徘徊的骑兵,赫然听到了奇怪的语言。 「总不会是勃艮第人吧?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伯爵邀请他们来助战?还是他们不请自来?这群人来了准没 好事。」以主教的认知,他仅能如此猜测。 特鲁瓦伯国素来不喜欢勃艮第,因为南方的欧塞尔就已经是勃艮第人的势力范围。 欧塞尔不等同于勃艮第,然而那些贵族想要复活勃艮第王国的野王已经昭然若揭,最终趁着特鲁瓦虚弱将此地吞并也犹未可知。 可能有大量勃艮第军队正通过东方的山口浩浩荡荡开赴而来,在门外徘徊的骑兵就是那些大军的先锋。 如此也解释了那些燃起的「烽燧」是什么意思——急需给养的勃艮第人在劫掠。 主教阿雷马尔以最糟糕的想法评估勃艮第人,他可不希望这群狂躁的人跑到大教堂打秋风。 另一方面,罗斯骑兵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蒙蒂埃拉梅大教堂。 此地建筑恢宏,厚重的石制建筑畜力于此,仿佛它早在数 百年前就诞生了。 大教堂刻意建在僻静之地,厚重大门直面河流,在其后方则是有木墙包裹的教士生活区。 讲究苦修的教士们不需要杂七杂八的平民照顾起居,他们自食其力甚至亲自开辟了农田、蔬菜地,以及每个大教堂都竭力开辟的葡萄园。 菲斯克放松缰绳抬头望之:「就是在这里了。可恶,教士们害怕我们,一个都不出来。」 布洛迪不久策马走来:「大哥,我已经安排兄弟们把教堂团团围住,里面的人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干得好。只是里面到底藏着人还是都跑了?太安静了。仿佛我们扑了个空。」 「无妨。」布洛迪摇摇头:「派几个兄弟持斧把门砸来,这很容易。」 菲斯克点点头,他正想下达指令,又想到兄弟们乱糟糟地展开抢掠也不好。他并非突然对教士们心慈手软,只是希望搬运财物的时候有秩序。 他想了想:「把凡尔登主教带过来。」 不久,因心情过于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凡尔登主教海尔杜因,他才被解开束缚,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菲斯克身边,又看着大教堂不知所措。 菲斯克无意让这家伙去喊话,待到破门之后,老东西才有用处。 他安排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兄弟,只见这两兄弟从马鞍卸下长柄森林斧,怒吼一声直奔大门而来。 他们的出现惊得门后的主教惊恐地连连后退。 突然,斧头势大力沉地砸下来,顿时 厚重木门被砸得木屑横飞。 门后的主教惊得瘫坐在地,再连滚带爬地逃到一边,因为太过于恐惧,颤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绝望地看着青铜门锁都被砸毁了。 两兄弟砍砸一番,感觉时机已到,怒踹一脚后大门缓缓打开了。 昏暗的宣礼大厅终于透进光明,此刻户外已经是黄昏,两位金发巨人手持战俘进入,如同死神一般站在门口。 此刻的主教阿雷马尔与在场的教士们,就只有失声尖叫的份儿了。 「果然里面藏着人。」菲斯克纷纷嘟囔,又勒令已经下马待命的战士们:「除非!把找到的人全部拽到外面!」 战士们一声吼,一百余人背着圆盾,手持泛着寒光的钢剑浩浩荡荡冲进去。 战士已经得到命令,凡是不反抗的教士全部擒拿,集体扭送到户外。 不配合者先痛打一顿,坚决反抗者立刻杀死。 换做别的诺曼酋长,不讲道理的纵兵杀戮是管用手段。 菲斯克在劫掠修道院方面已经是专家,暂且饶过修士的命,都是为了之后更从容的搬空地窖的金银,至于修士是放逐是处决,之后再说。 本笃修会的教士因戒律使然,他们不得施展暴力,面对绝望境地 也不可自我了解。 一些大主教会争权夺利,过多的陷入世俗权力的争夺。普通教士不应该也不可能与这些事纠缠一起,身心都献给天主的他们,在发觉逃亡无望后,纷纷闭上眼睛引颈 受戮。 菲斯克的部下见状,纷纷从容地抛去绳套,如同牵羊牵牛一般,将非常配合的教士一串又一串的带出来。 他们嗷嗷叫地冲上大教堂的二楼。理论上这里是教士馆藏书籍的所在,凡罗斯精锐骑兵都不同程度懂得拉丁语,法兰克人的典籍被一眼认出。罗斯人认定书籍也是「宝贝」,它们在可以劫掠的范畴内。 他们不但发现了大教堂的图书馆,设想中的巨大图书馆虽不存在,本地的藏书、卷轴也着实不少。 他们还发现了藏起来的唱诗班男孩,一群孩子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就被一样很年轻的罗斯战士以简单的拉丁语催促着,成群结队地驱赶到了户外。 冲进大教堂的战士们,他们以过去劫掠的成功经验迅速找到了大教堂的地窖和图书馆,内部的小仓库也被翻出。 所以藏匿的人都被揪出来,全程无人伤亡,一脸懵的教士如羊群一般傻乎乎地站在教堂外,他们被庞大军队包围,到此时还以为自己是被粗俗的勃艮第军队控制了。 但是,主教阿雷马尔已经获悉了令人颤栗的真相——他们是骑马的诺曼人,此来的目的就是杀戮与破坏。 菲斯克一眼认出谁是所有教士里德高望重者,于是安排被俘的凡尔登主教与之交谈一番。 惊恐的阿雷马尔不知所措,突然间,他觉得野蛮人把一众教士拉到户外,仅仅是为了杀戮更方 便。最终所有人的尸体会被他们恶意扔到巴尔河里。 此刻夕阳已经把世界照得一片橘红,在大教堂的西方已经是一片遮天蔽日烟尘的可怕景象。 凡尔登主教向不知所措的阿雷马尔说明了真相,这支骑兵队自离开凡尔登,沿着大路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称谓其为魔鬼实至名归。 大湖西岸所有村庄都燃起来了,最近的起火点已经是伯爵直辖地的鲁西纽姆村。 感觉两个老头子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下马的菲斯克亮出自己的光头,捋一把金色胡须面对战战兢兢的本地主教。 他以较为娴熟的拉丁语问道:「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情况。你是本地的主教,我明确告诉你。」说着,菲斯克举手指着大教堂:「我们将焚毁它。」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诺曼人如何会说神圣拉丁语的问题,主教阿雷马尔下意识的严词拒绝:「不可以。你们是魔鬼,不可以毁灭圣域。」 「你也知道我们是魔鬼呐!哈哈,我们恰恰要毁了这个大教堂。倒是你!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呢。」 「你……你们想杀了我们。魔鬼,你们必下地狱。」 菲斯克才不以为意,他耸耸肩:「我听说,你们法兰克人在毁灭萨克森人神树的时候,把祭司们都杀死了。虽然我们有自己的神树,也不能无视你们的行为。杀戮你们这些教士不算什么。」 「魔鬼!」 「还在骂?」菲斯克举起拳头,就给 了老家伙一拳。 主教阿雷马尔哪里经受过这种虐待,他被打倒在地踉踉跄跄坐在地上。 此刻凡尔登主教海尔杜因看得目瞪口呆,他真的觉得罗斯人下一步就是大肆杀戮,这对他们很容易。 突然,一股大无畏的正气左右头脑,海尔杜因挺身而出。「菲斯克大人。」他直呼其名:「你不要这么做。」 「我?我不要做什么?」菲斯克扭过头,凶相毕露地问道。 「不要 杀死他们。他们只是教士,甚至不能使用任何武器。你们既然讲究战士的荣誉,何必如此……希望你们……就按照对待我的凡尔登。」 「闭嘴吧!」菲斯克呵斥道。 罢了差人将已经很多嘴的海尔杜因拉到一边。 哪怕是杀戮也是很费力气的事情,罗斯军今日又是从清晨战斗到傍晚,大家也不能确定特鲁瓦伯爵不会连夜反击。 倘若抓的教士太少,处死之不费事。 显而易见的是被俘的教士恐怕超过百人,让他们全部逃走,比杀戮他们能引起的恐怖氛围更深。 菲斯克想了想,至少当众拉几个倒霉教士处死。 于是,他找到几个战士耳语几句,罢了随便拉出两个倒霉蛋,当着所有懵懵懂懂的教士将之刺死。 倒霉教士当场死亡,一度安静的教士们突然因恐惧陷入狂乱,他们被待命的战士奋力弹压控制。 阿雷马尔此刻心如死灰,嘴里不断骂着「魔鬼」,估计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被 拎起来的阿雷马尔双腿瘫软,老家伙发脑袋被菲斯克猛拍一巴掌:「你都看到了?杀死你们如同杀死一只绵羊。不过我改主意了。」 「啊?你……你想做什么?」 菲斯克掐着腰高调说道:「我会放逐你们!除了你。你要跟着我们去欧塞尔。我会释放其他教士,但愿森林里的野兽不会杀死他们。」 罢了,菲斯克又把阿雷马尔拉到一边,他站在绝望的教士们身前,大声呐喊道:「我们是诺曼人!我要烧了你们的大教堂!今天我心情好,你们这些蠢货可以逃走了。」 很快包围教士们的士兵奉命让出一条路,诡异的是被吓傻了的教士居然不敢逃。 菲斯克随即给布洛迪老弟一个眼神,再做了一个手势。 须臾,十几名战士毫不犹豫抬手就是射箭。 一些倒霉的教士中箭,直到此刻,受惊发教士们终于开始了逃亡。 受伤者顾不得拔箭也要逃,有的走着走着就因为内出血严重倒毙当场。 教士们成群结队逃入森林,连唱诗班的男孩也很快逃得没了踪影。 主教阿雷马尔陷入巨大痛苦,他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生命安危,一切都是梦魇,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待那些教士全都消失,菲斯克不慌不忙地攥紧主教布袍衣领,呵斥道:「现在,你来带着我们进入教堂,我要把你们储藏的所有宝贝全部带走。」 「你……杀了我。」阿雷马尔恶狠狠低 吼道。 「杀了你?凡尔登主教说你地位尊贵,留着你我们还能讨要一笔赎金。放心,你死不了。不过……」 菲斯克终于松开手,他指着黄昏中暗淡的大教堂:「听说这是特鲁瓦伯爵建造的,我要烧毁它。」 阿雷马尔勾下头,以他的人生阅历,突然估计到这伙儿自称诺曼人的奇怪骑兵,恐怕根本不是其所说的那样。 诺曼人怎么会说拉丁语,凡尔登主教说这群人从梅茨方向来,其背后的势力莫非是巴伐利亚公爵? 倘若如此,效忠巴伐利亚公爵的诺曼佣兵,针对敌对的特鲁瓦伯爵势力大肆破坏也合理。 他感觉这伙儿人无力攻击特鲁瓦城,城外的一切村庄、修道院就是他们的泄愤目标,现在看来野蛮人就是这么做的。 阿雷马尔没有承诺合作,也没有拒绝,他如用行尸走肉一般,跟随诺曼人的秃头将军走进大教堂的宣礼大厅。 接着,便是罗斯骑兵们喜儿乐见的行动。 他们计划搬空所有有价值物,罢了兄弟们就在宽大的宣礼 庭与教堂后的教士宿舍区好好睡上一觉。 明日一早,再烧毁一切。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1章 燃烧的大教堂 夜幕之下,大湖西畔的燃烧村庄形成一串亮光带,罗斯骑兵们可以站在湖东畔,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们顺利占领大教堂,所有财物全都落入兄弟们的口袋。 一箱又一箱从地窖里搬出来,快速清点一番居然有二十箱! 菲斯克也想不到这座教堂可真能藏钱,以火把做照明,撬开木箱的青铜锁,可见绝大部分的银币品相很糟糕。 有大量的银币已经不是圆形,甚至三角形的也有很多,所有银币有一个共同特点——人物头像千奇百怪,几乎都不是查理曼。 「居然是罗马银币?在这里发现如此多的烂货,我该说他们富裕,还是该说他们穷呢?」 菲斯克有些遗憾,考虑到再劣等的旧银币,回炉之后就是银锭,即便这些劣等货色的含铅量一定不低,大家的确发了一笔财。 值钱物除了大量银币、少量金币、摆在台面的金银器具外,似乎就没有了。 广大战士其实不觉得大教堂二楼的藏书有什么重要的,兄弟们信仰奥丁,罗斯也有自己的《萨迦》。新一代的罗斯人对法兰克帝国毫无敬畏恐惧,法兰克人频繁战败,意味着他们的信仰没什么了不起,他们的书籍、卷轴一把火烧了也无妨。 但菲斯克老大的说法很奇妙:「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些书籍最后运到科隆,那里的大主教一定愿意出巨资购买。」 深谙贸易之道的罗斯人一点就会,所有 存放木箱里、摆在木架的卷轴其貌不扬,它们都是另一种意义的钱财呐。 特鲁瓦伯国保存的书籍,绝大多数都已从城内转移到这个偏僻的大教堂。 伯爵阿勒兰可谓粗枝大叶的武人,他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考虑到旧教堂保存的文件几乎都是经文典籍,自己又不是僧侣何必专注这些,涉猎一番觉得无聊晦涩就不再关心。 对于教士,他们也乐于带着五花八门的圣物、典籍离开过于世俗化的大城,他们觉得湖畔的大教堂就是「人间伊甸」。 特鲁瓦伯爵家族需要利用塞纳河上游的水利之便,家族乐于销售物资挣钱,这与认为做贸易等同于高利贷罪行的教士们,完全态度相左。 世俗生活与神圣信仰一定程度分割,彼此分割的距离也仅有罗马大道上的约莫十五公里而已。 存放数百年的羊皮纸卷轴一股脑地被扔到麻布口袋里,装订不错的羊皮纸书籍一样扔进去。 不算大的图书馆被搬空,只留下空荡荡的书架,木地板散落着羽毛笔,打翻的墨水壶的墨水流淌一地。 二楼尽是咚咚咚的脚步声,被捆住手脚的主教阿雷马尔心如死灰地坐在宣礼堂的长椅。 老家伙眼看着自己昔日只闻其名、今日得尝所见的凡尔登主教海尔杜因坐在自己身边,两位老教士年纪差不多,如今都被捆住手脚,嘴巴还被麻绳捆住,彼此只能互换眼神,尝试呜呜地发出声 响尽量交流。 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诺曼人卸下甲衣,将长椅拼装起来充当床铺,也有人直接在地面铺上皮毯子就地躺下。 一批战士不仅搬空了二楼的值钱物,那里也顺手成了罗斯骑兵的大宿舍。 行军打仗难得找到一块干燥又平坦的场地睡觉,大教堂的二楼简直完美满足兄弟们的需求。 一个百人队在二楼睡觉,大教堂宣礼堂更是横七竖八躺下二百人。 其余人员就利用普通教士的宿舍休息,一些尚未使用的房间干脆成了马厩。 教堂之外燃起篝火,罗斯军以缴获的炊具烹煮麦子。大教堂的仓库被撬开后,凡能带走的粮食全部打包,尤其是现成的黑面包快搜刮殆尽。 至于带不走的东西,还是省省力气不要打砸,为了明日故意放火破坏更顺利,本来是饲喂驴子、小马的草垛,罗斯军利用缴获的草叉将至尽量运到大教堂的石墙处,尤其是在木门左右大肆堆放。 哪怕是纵火,一座有着厚重花岗岩墙壁的大教堂,它能燃烧的就只有木门、木窗与木梁了,即便是这些可燃物,它们也不会轻易可着火的。 只有高炉才能直接烧化铁矿石!凡是见识过、听说过罗斯王国的埃隆堡冶炼中心的战士,他们很清楚如何才能正确把石头烧成「发光的水」。 石墙不能烧化,只会被烧得表层全是黑炭。特里尔就被焚烧过,其中的大教堂剩下过火的断壁残垣。 菲 斯克倒是希望以某种方法,将兄弟们今夜栖身的巨大建筑夷为平地,奈何他无法想象有什么方法可以一蹴而就的毁了它。 也许托尔神降下惊雷,可以把大教堂炸成碎片。 菲斯克就以自己的方法,再要求一些兄弟劳累一把,大量草垛、干柴、长椅、木凳堆起来,只为明日能快点制造烈火。 这一夜,菲斯克与布洛迪无意与新晋背负的主教多言。 两位指挥官考虑到今日缴获颇丰,这固然是好事,带着大量财物继续战争,就是变相削弱骑兵实力。 两人与阿洛维斯待在户外,他们舒服地啃着烤肉,有探讨起未来。 甚至欧奈骑士欧德也坐了下来,不用前些日子,这位倒霉蛋身上的束缚已经解除。 欧德很吃惊,似乎自己得到了诺曼人的信任。 他当然想到逃跑,可是自己跟着他们一路抵达了这里,哪怕自己没有参与作战,一切都已经说不清了。 菲斯克看得出欧德的纠结,带着凶相说到:「你的裤子上沾了泥巴,不是屎也是屎。现在你只能跟着我们走,若是被特鲁瓦伯爵抓到,他肯定要杀了你。听着,我们可以根据你的情报顺利抵达大教堂,明日一早我们就点火。」 「所以不要想逃。」布洛迪态度和善一些地痛陈利害:「跟着我们走,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这种人,换个地方还能继续做贵族,现在好好给我们做事,你未来就不只是一个 骑士。」 骑士欧德一言不发,他手里被塞了一只烤得半数的羊腿,香味钻进鼻孔,心里非常纠结的他可丝毫没有食欲呐。 「犹豫不决?明早你就会下定决心。」说罢,菲斯克又看向在坐的另外两位。「该讨论一下下一步了。我们该怎么走?是过河继续南下?还是西进直接去特鲁瓦城附近破坏?」 菲斯克主要是问阿洛维斯的意思,哪怕这位朋友对法兰克南方地域的认知已经越来越暗淡。 「你们已经在特鲁瓦制造大混乱,伯爵不聋不瞎,他东方的村子到处点火,我们要是西进,一定要和他打大战。」阿洛维斯又道:「我的意思是直接南下。」 菲斯克与布洛迪并没有异议,当前的境况也实在容不得两兄弟异议了。 「南下?能顺利去欧塞尔吗?」菲斯克问。 「估计能摸到欧塞尔的边缘地带。你们只有沿着大路走,经过特鲁瓦主城才能直接抵达欧塞尔主城。倘若我们直接过河继续南下,就只能在旷野里前进了。」 「哦?难道向东方延伸的大路,不能拐弯延伸到特鲁瓦?」菲斯克问。 「当然不能。以我的认知,那条路又要进入山区,你们东进能抵达第戎。就是……又到了勃艮第人的地盘。」 菲斯克有些惊讶,他敏锐地问道:「难道通向勃艮第的道路,还有两条?」 「当然。」阿洛维斯呵呵笑出声:「何止两条。除非你们打算偷袭勃 艮第的传统领地。你们带着大量财物,恐怕现在也做不了此事了。」 一想到在凡尔登的逼仄河谷区,被勃艮第优势骑兵追着打的恶心敢,菲斯克可不想再唐突地钻山沟。 「这样的话。」他捏一下胡须思考一番:「勃艮第人若是来到开阔平原,我们慢慢磨死他们。我还是要攻击欧塞尔,我要逼他们走出山沟救援。布洛迪,你怎么看?」 大哥扭头来问,布洛迪没有多想:「听你的,我们继续南下。」 「好!就这么办。」 罗斯军基本敲定下一步方案,明知继续南下将无法利用罗马大道也要走,攻击的重点不是欧塞尔主城,而是它外围的大大小小村庄与骑士领城堡。 凡城堡,能攻灭就打,如果遇到有石墙保护、骑士坚决不出城迎战的堡垒,罗斯骑兵直接放过。 所谓带着大量缴获财物的军队,尽可能不与有备而来的敌人作战,就针对发现的村庄、修道院恶意破坏。 罗斯军指定的方略极为狠毒,由于必须让阿洛维斯也听明白,三人尽可能以法兰克语交谈。 欧奈骑士表面发呆,耳朵可是聆听诺曼人的磕磕巴巴的说辞。 他听得毛骨悚然,再也坐不住了。 骑士勃然而起,手里的羊腿也扔到火堆里:「你们太恶劣了。难道那些村民与你们有仇,你们居然探讨如何杀尽他们。」 「闭嘴!」菲斯克昂起头呵斥道。他又道:「我们是诺曼人,战争 就是这样。如果我们是划船而来,那些村民的确无需杀死,全部都要被我们抓走做奴隶。哈哈。」 「你们这么做,是会下地狱的!」欧奈骑士以他朴素的认知继续呵斥。 「地狱?我们是在血祭奥丁。你这家伙如此放肆,不怕我杀了你?」 「那就杀吧!」欧奈骑士正在气头,他横下一条心。 「杀你?没必要。」菲斯克冷静下来,悻悻然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看来你还是很动摇。你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我们走。告诉你,我们疯狂破坏又快速离开,你要是被特鲁瓦伯爵抓住,那家伙追不上我们只会拿你泄愤,各种酷刑给你用上,你的家人一样会被谋害。你只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的家人才是安全的。」 秃头将军的话内有深意,欧奈骑士只好灰溜溜地坐下来,又陷入毫无生气的沉默,算是默认。 菲斯克又哼了一声,复述道:「明早太阳升起,我们饱餐一顿就出发。这该死的大教堂,全部烧尽。」 …… 就如阿洛维斯说的那样,特鲁瓦伯爵阿勒兰不聋不瞎,城市处于绝不会被夏季洪水侵蚀的高处,站在城堡高处,伯爵本人就能清楚看到东北方向怪异的天象。 伯爵完全不必思考那奇怪天象是什么,因为带着恐怖真相前来大城避难的男女老少可有三千之巨! 特鲁瓦主城处于巴尔河与塞纳河的交汇处,它虽是本时代的大城市 ,人口也不过两千人罢了。 广大民众住在乡村,尤其是大城的西南方向,当地星罗棋布的村庄普遍毗邻罗马大道,交通便利土地肥沃,它们皆为伯爵的直辖采邑。 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交通被特鲁瓦伯爵牢牢控制,领地的外围区域才赐予效忠伯爵家族的骑士们。 作为血亲的布赖讷骑士是一个例外,所以得到城东湖泊附近的肥沃土地。 突然间,来自布赖讷骑士领的海量民众,拖拖拉拉的挤在大城之下。他们自称遭遇「野蛮人」的恐怖攻击,唯有得到伯爵大人的庇护才能幸存。 突然到来的民众可比城市常住人口多太多,一时 间伯爵想的根本不是安抚惊魂未定的村民,而是担忧这群家伙四处作乱。 城市卫兵紧急集合,住在大城附近的扈从骑兵,奉命集合向大城移动。 伯爵为了应对来自图尔伯国的恶意,他早已动员了多达五百名骑兵。这些骑兵绝非布赖讷骑士麾下的一大群演员,他们的确可以称之为战士。 大量军队直接来自伯爵直辖地村庄,骑兵出自村中的富裕户,家庭水平差的就带上剑与盾成为步兵。 特鲁瓦伯爵至多集合一千人规模的军队进行远征,若论单纯的保卫领地、保卫村庄,能集合的军队就多上太多。 秉承着查理曼时段征兵制度的遗存,虽然特鲁瓦已经远没有之前的实力,伯爵一声令下,传令兵快马加鞭抵达各个直 辖村庄,早已为作战而待命的军队,立即上马向大城集结。 起初,战士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到他们陆续抵达特鲁瓦城,只见海量的村民围着城墙已经搭建起了临时营地。 村民的连夜逃到城下,他们并没有得到伯爵的究极,不过只是能看到高耸厚重石墙的魅影,惶恐的心情就得以缓解了。 第二天,战败的布赖讷骑士逃了过来。骑士紧张的进入城市,至于发生了什么,城外的民众无从得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大量难民把城市围起来了,伯爵阿勒兰从未见过这种事。还在自己的亲戚回来了,他问清了事情的原委,所有的怒火也顿时消失了。 现在已经不是气氛一个骑士管不住自己村民的事,而是兵力雄厚、战力惊人的野蛮人,正浩浩荡荡向特鲁瓦城杀来。 敌人是什么人?难道是图尔伯爵的军队? 战败的布赖讷骑士拿不出任何情报,不过这日夜里,东方的天空亮了起来,夜间的云朵都在发亮,事实证明敌人在四处放火。 还要纠结敌人是什么身份?他们已经兵临城下了! 这个时候,伯爵唯一能庆幸的是,自己的骑兵已经聚集在城外。 他顾不得恼怒或庆幸,就在城内振臂一呼,决定在新的一天出城迎战。 大湖西畔的大火持续燃烧,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处于丁字路口的鲁西纽姆村的浓烟依旧扶摇直上。 待晨雾散去,无暇顾 及城外难民的伯爵阿勒兰,联合他的亲戚布赖讷伯爵,勉强凑出近六百名骑兵。 很多骑兵一时间没穿戴锁子甲,他们实在顾不上这些。 伯爵集结了手头全部兵力,六百骑兵与三百步兵,至少一半人穿戴了甲胄,待城门打开后,军队浩浩荡荡奔向浓烟滚滚的东方。 广大难民对此不敢造次,他们终于见到了一身锁子甲的伯爵大人,也知道若是胆敢阻挠大人的进军之路,当即就会被砍杀。 此次反击,特鲁瓦城已经空荡荡 折合十五公里的旅途一个小时即可杀到,仓促行动的他们还是浪费了很多时间,待到成功抵达燃烧中的鲁西纽姆村,伯爵完全被热浪所包围。 战士还能忍受烈火与浓烟,可战马纷纷受惊了,即便很多骑兵安抚自己的坐骑,受惊发狂的马甩下来不少人。 「可恶!这是我的村子啊。难道破坏了桥梁,野蛮人还是杀过来了?」 伯爵被烈火烤得浑身汗水,他寄希望于自己亲戚毁了桥梁能阻挡灾祸,奈何敌人如魔鬼一般行动。 突然间,努力排除昏黄天空的干扰,伯爵惊讶地看到更东方也冒起浓烟。 一个不祥的念头浮上心头:「啊!我的大教堂!我的大教堂啊!」 那是伯爵家族斥巨资修造的大建筑,有了它,对伯爵家族做生意指手画脚的 教士们才同意将主教坐堂迁移到城外。 大教堂是特鲁瓦的荣誉,现在居然正在被野蛮人洗 劫焚烧?尊贵的主教阿雷马尔难道要遇难了?如果那位尊敬的教士如此被杀,立刻就是特鲁瓦的耻辱。 伯爵汗流浃背、急得几乎尿裤,他怒气上头,攥紧缰绳号召徘徊不前的部下:「勇士们!别管该死的火,跟着我救援大教堂!把野蛮匪徒全部杀尽!」 说罢,他义无反顾地冲入鲁西纽姆村的烈焰。 见伯爵大人如此冲动,布赖讷骑士心里有愧,干脆利落地号召自己人一样冲入火海。 贵族们都冲锋了,扈从骑兵们只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他们经过烈焰考验,冲出火海后再度沿着巴尔河向东狂奔。 桥梁被拆了,只要抵达河流上游区域即可躺过河抵达大教堂。 伯爵觉得自己只要够快,就能截杀正在作恶的匪徒。 只是他们根本不清楚,奉命纵火的少量罗斯骑兵也撤离了,菲斯克的大部队已经带着缴获品,先行一步淌水过了几乎淹到马腹的巴尔河向南。 罗斯军到处点了小火苗,拜昨日故意摆放的可燃物所赐,小火苗缓慢地变成大火,在烈焰炙烤下,大教堂的二楼木板、木梁终于抵达了可燃的临界点。 这时候弄烟滚滚,明火逐渐可见,一切都无可挽回……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2章 这里是塞纳河畔勃艮第奥市镇 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建立竣工,至它被罗斯骑兵放了一把大火,前后才不过八个年头。 自特鲁瓦伯爵阿勒兰二十岁时,在「虔诚者」路易的册封下正式成为特鲁瓦合法的伯爵,那时是公元820年。 如今已经四十四岁的他,带领军队绝望地站在巴尔河的南岸,看着大教堂在橘红色的大火中摇摇欲坠。 「我的大教堂!我的大教堂呐!难道尊贵的阿雷马尔大人已经殉道!」 他站在战马旁,双手捂着脑袋不知所措,渐渐的干脆双膝跪地。 他既没有下令军队竭尽所能扑灭大火,也没有发动对袭击者的追杀。 一来,火势已经严重到军队无能为力,就算硬着头皮灭火,手里连拎水的木桶都没有,如何救援呢 二来,大火越烧越旺,附近却是一片安静。此处较低平的河谷处有何大量泥浆翻涌的痕迹,显然袭击者是从那个方向过河并继续南下的。 阿勒兰实际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边的异常,然而他哪怕是用脚指头想一想,明知袭击者逃亡的正确方向,也不敢真的发动追击。 他能短时间内召集数百战士拼命追杀,证明了他不是个懦夫。 只是真的向明显南下的袭击者追杀,由此引起某些乱子,可是丝毫不亚于敌对的图尔伯爵与阿基坦贵族大举入侵呢。 因为身份未名的「骑马匪徒」,他们既然真的从眼前的区域过河道南下,很快就会进入 欧塞尔伯国的领地。 康拉德治下的欧塞尔伯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强大与祸心。 那是已经虚弱不堪的特鲁瓦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加之自己与对方才签订完盟约,伯爵阿勒兰审时度势地认识到不能给勃艮第人落下任何不利于己的口实。 勃艮第人的复国梦昭然若揭,康拉德似乎注定是勃艮第人新时代的英雄。 已经年老的康拉德绝,在其年轻时并非仅仅卑微的给查理曼做小狗,并非仅以一些极端的行为满足年老的罗马皇帝的奇怪需求,从而换来权力。 他一度活成了玩具,高级教士也要唾弃一口痰斥责其肮脏行为必下地狱,当然教士们还不敢斥责查理曼在这一问题上有任何的不检点。 饱受通风苦楚的查理曼因而在心理上得到很大满足,就像赏赐忠犬一块肥肉似的,欧塞尔的大权便赏给了康拉德。 一个隐忍许久的青年突然间龙归大海,康拉德举目四望,觉得所有人都是敌人! 所有曾嘲讽自己的家伙都该死。 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勃艮第,在查理曼晚年进一步拆分。以至于勃艮第的一部分干脆送个了阿基坦贵族,或者说是查理曼亲妹妹的儿子。 欧坦伯爵家族出自加洛林王室旁支,查理曼非常珍惜自己唯一的妹妹,奈何妹妹没有自己的高寿,对过世妹妹的哀思转化给两个外甥的赏赐。 欧坦与奥维涅,两个伯爵地皆由他的亲外甥拥有。 以 外甥控制阿基坦大部分,还将原属于勃艮第的部分土地划归给阿基坦。 查理曼的许多拆分领土、新封贵族的举措,都是为了确保自己死后,被征服的地方贵族们不要再作乱! 所以,康拉德表现得与忠犬无意,心满意足的查理曼自然而然认为这个年轻人及其家族,会永世效忠加洛林王室。 不过等到查理曼一死,在欧塞尔已经完全站稳脚跟的康拉德,他果断开始了扩张行为。 欧塞尔伯国境内有着大量的勃艮第族人,它的邻居势力也多是如此。 欧塞尔军直接武装吞并了托内尔伯国(torodoren)、阿瓦隆伯 国(avallon)、奥苏瓦伯国(auxois),还毁掉了桑斯伯爵家族,侵蚀掉大量土地后仅保留了桑斯主教的一片直辖地。 欧塞尔军又向着西方进军,意欲完全吞并讷维尔(nevers)伯国,达到饮马卢瓦尔河的目的。 如此疯狂的扩张举动完全违背了查理曼昔日的设想,但新一代的「罗马皇帝」路易追认了欧塞尔扩张行为的合法性。 只是此举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欧坦伯国的安危,欧坦伯国顺势北上,硬生生将讷维尔城夺了下来,之后单方面与欧塞尔讲和。 彼时,又一次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大军,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再一次严重威胁到法兰克的生存。 「虔诚者」路易审时度势,在面临强大外地入侵 的时期,只能要求国内陷入内斗的贵族们停战。对内斗胜利者、取得优势者,所有行为全部既往不咎,默认其成果全部合法。对于内斗中还幸存的失败者,就承诺将其改封。 靠着这些手段,路易顺利组织庞大的国王-贵族联军,在以巴塞罗那为中心的战场,法兰克军队再一次挫败了埃米尔国的野心。 有了胜利功业的康拉德,他更加坐稳了权势。其他的勃艮第贵族看得真真切切,这样一位好战的贵族,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他在勃艮第贵族圈子里的盟主地位。 欧塞尔可是短时间内吞并了合计五个伯国,这些昙花一现的小国本是查理曼故意用来分裂勃艮第的,勃艮第的势力的确因分散而削弱,反之也极容易令欧塞尔有机会各个击破快速吞并。 被吞并者除了新生的伯爵家族痛苦外,广大民众与下级贵族,想想自己的身份便审时度势拥护强大的欧塞尔的康拉德。 如此拥护,使得康拉德的势力更加膨胀。 比起刚刚获封伯爵时期,康拉德用了二十年将欧塞尔的领地扩张了三倍有余。 他俨然成了勃艮第的盟主、一位无冕之王。 基于这场已经发展为全国内战的大战,诸勃艮第贵族看清楚了,全新的「罗马皇帝」洛泰尔其实已经无力翻盘。 勃艮第的诸位帮他是情分,为了自身的利益,只有帮助合法的皇帝,才能为自己的扩张行为做合法性背书 。 诸贵族出于情感,不便于承认欧塞尔的康拉德成为复国后的勃艮第王国的首任国王。 若是承认康拉德的儿子威尔芬为王,大家达成共识。 威尔芬是在勃艮第腹地的埃维纳大教堂接受洗礼,诸多老牌贵族家族作为见证人参与仪式。 如今,年轻人的勇武也不输其父亲,想必诸贵在他的带领下,能顺利继续啃食兰斯大主教辖地,趁着梅茨伯国大崩溃,顺手把梅茨也吞并。 勃艮第历代国王做不到的事情,说不定威尔芬能做成。 基于欧塞尔与特鲁瓦曾签署的契约,两地的东北、东方向就以塞纳河上游划界。 所以对于在大教堂点燃大火的罗斯军而言,菲斯克率兵绕着一片森林走,马队在旷野荒草中前进,只要在南下十公里左右,即可抵达塞纳河右岸(北岸)。 罗斯军也不可避免的撞见一座有驻军把守的市镇——勃艮第奥(bulgundio,今塞纳河畔的bourguignons) 一如市镇的名字的意思「勃艮第人之地」,这座城就是康拉德近二十年前下令建造,市镇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向河对岸的特鲁瓦伯爵宣示自身的存在与权势。 这个时代,贵族们还没有「边防军」的概念,边境线只是画在抽象的羊皮纸地图上的抽象线条,比起树立界碑更有效的,就是安排少数军队再领地边缘的关键节点建立哨所。 河畔的勃艮第奥, 就是这样发展出的哨所关卡市镇。 此城人口接近五百,定居者是第一批驻军,以及军队的家眷。 当地军队兵力不足一百,他们在身份上依旧属于欧塞尔伯爵家族的直属部队,由于长期没机会上战场,他们当下的实力究竟如何,伯爵并不知情。 康拉德本人已经抽掉自己伯国的主力去了东方,留在欧塞尔主城与其他关键城市的军队,不但兵力少,士兵的素质也很糟糕。 带领主力离开所伴随的风险,上年纪的康拉德此举并非老糊涂了。 新的战争就是一场豪赌,人生暮年的康拉德决定狠狠赌上一把,只要成功了,勃艮第就将进入全新辉煌。至于失败的代价……那就不要失败。 欧塞尔伯国几乎成了空架子,他令自己的亲戚、被吞并小伯国的贵族守卫主要城市,要求他们带领守军保持防守姿态。 同时,欧塞尔与欧坦进行密谈,密约规定,欧坦伯国可以在名义上反对皇帝洛泰尔,但行为上必须保持克制中立。倘若欧坦决定举兵反叛皇帝,勃艮第贵族们将转过头来围攻之。 难道欧坦不会支持皇帝么 这怎么可能欧坦伯爵支持皇帝,就等于反对自己的兄弟波瓦蒂尔-奥维涅伯爵。此事绝无可能,欧塞尔一方对此心知肚明,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考虑到自身的安危,秘密会谈时的欧坦伯爵,只能承认这没有增加奇怪附加条件之密约。 如此 一来,非常关键的讷维尔城的卢瓦尔河浮桥,因其是在欧坦伯爵手里控制,倘若西方阿基坦的军队走此桥过河,等同于欧坦伯爵毁约。 条约不一定绝对有效,由于勃艮第势力随时可以围攻欧坦,康拉德愿意相信,欧坦方面考虑自身安全会恪守条约。 因为哪怕是上游河段的卢瓦尔河也不能算是小河。 讷维尔城面对大河,这里的浮桥只要砸断铁锁链即可毁掉。 越是庞大军队,在过河问题上越是麻烦重重。 小股军队以少量驳船即可过河,数千兵马要过河,非组织大量驳船而过不得。 本来法兰克帝国丧失了建造长桥的技术,能再度恢复制造浮桥的技术已然是「加洛林复兴」的重要成果之一。 持续的战争使得争斗中的彼此将驳船都尽量藏起来,鲜有的浮桥必成为争夺的焦点。 若非欧塞尔与欧坦很早就做了契约,康拉德也实在不好意思攻占讷维尔城,亲手毁了那浮桥。 只要毁了浮桥,凡图尔、阿基坦、图卢兹贵族想要进入勃艮第,或是面对卢瓦尔河想破脑袋地过河,要么指挥军队绕道东南的阿尔卑斯山区走一巨大且危险的圈子。 正因为做了这些准备,康拉德才较为放心的带上主力去了第戎。 奈何老东西千算万算,完全想不到有一万名士兵的罗斯远征军突然加入法兰克帝国的全面内战。 非常黑色幽默的是,被他儿子带领骑兵精锐击溃 的罗斯骑兵,突出山区后,就在平原地带一路破坏一路南下。 罗斯骑兵即将进入欧塞尔伯国,康拉德浑然不知,欧塞尔本土驻军更是一窍不通。 当然,菲斯克对于自己打到哪里了,他尚未从阿洛维斯、欧奈骑士嘴里获得有价值情报,被俘的蒙蒂埃拉梅大教堂主教阿雷马尔心如死灰,根本不能就当前局面说出个所以然。 他可不会磨磨蹭蹭地停下来倾听朋友、俘虏的推测。 无论前方发现的市镇是什么情况,罗斯骑兵的四面八方都是敌对势力正是事实,昨夜调整的战略现在就可以落实了 。 骑兵慌慌张张离开燃烧的教堂,暂且不知道身后时候有追兵。 也许追兵是存在这,那么罗斯军就必须马不停蹄的前进。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前方出现的市镇,也看清了那里存咋较宽阔的河沟与一座木桥。 菲斯克定睛一瞧,以他老战士的直觉意识到情况变得很棘手。 在法兰克世界,凡是拥有桥梁的村镇,就意味着它必然是很有战略价值的地理节点。 他甚至都没有整顿大声训话一番,更没时间做任何的战前动员。 突然间,号手鼓起胸膛,牛角号传出响彻身心的轰鸣——进攻号已被吹响。 号声胜过一切动员话语,那号声传达出非常干脆的命令,即全速攻占前方市镇,杀尽一切。 于是,本来是匀速快步走的马匹突然受令加速,两支并不满编的骑兵队 暂且顾不上后方,押运大量缴获品的人数、马匹都很少的后勤队。 阿洛维斯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罗斯骑兵嗷嗷叫地冲向大河沟,他以自己的认知已经揣测到那就是塞纳河的上游,也知道理论上过此地的河塞纳河河段就真正进入了欧塞尔伯国。 「你们就滥杀吧。」他带着鄙夷的默默嘟囔:「勃艮第人会跟你们拼命到底。或许你们渴望的就是这个。」 阿洛维斯才不会愚蠢地带着自己的老伙计陷入混乱中,他们守住缴获的物资原地待命,于是一双双眼睛看着已经顺利杀入桥梁的罗斯骑兵,如洪水一般冲过木板桥杀入市镇。 这是罗斯军与欧塞尔伯国的第一战,同时也是罗斯军首次主动进攻勃艮第势力的合法领地。 罗斯骑兵已经在杀戮几乎没有防备的欧塞尔边境守军,训练有素的他们在牢牢控制了桥梁建立桥头堡后,后方的兄弟们快马加鞭鱼贯而出,如同五百个死神一般,菲斯克带兵给勃艮第奥市镇的所有人判了死刑。 即将傍晚,勃艮第奥被罗斯骑兵不讲道理的突袭彻底征服。 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人双双率部完成对市镇的占领,也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分明在攻击一个军事据点。 骑兵发现了在众多草垛木屋的包围中,存在一片有木墙围着的建筑区。 木墙围起的范围不能说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必是军事据点。 骑兵们不劳他们的 指挥官命令,战马撞开徐徐关闭的大门,抽出钢剑与缴获弯刀的战士,随即戳刺、劈砍来不及防卫的守军。 一些守军闻听户外的嘈杂,才走出营房就与那些奇怪衣着的骑兵打了个照面,罢了连滚带爬钻回营房。 欧塞尔与特鲁瓦已经许久没有作战了,守卫边境的士兵即家属,与其说是守卫边境,不如说是在为伯爵大人屯垦。 以塞纳河上桥梁为分界线,河右区域都是特鲁瓦伯国领地,当地不可种欧塞尔的田。 勃艮第奥市镇处于南岸的河左区域,此地不存在巨大围墙保护整个定居点,唯有核心的军营尚有木墙。为了生活方便,村民走在曲折小道很容易走进附近农田,村民的马厩、牛棚与羊圈也都只有篱笆围起来,市镇的粮仓也都摆在军营之外。 军营木墙之外顷刻间成为人间地狱,罗斯战士考虑到此地很可能有守军,他们心态谨慎,针对当地人的杀戮也为此异常凶残。 那些逃入宿舍的守军,哪怕他们是一群「老弱病残」,面对突袭的敌人不做任何反击也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最后的守军陆续杀出来,带着剑和斧,与已经下马步战的罗斯战士打成一团。 也是此时,这些连二流军队都算不上的勃艮第偏远地域守军,第一次见识 到了传说中诺曼人才有的盾墙。 即便如此,二十余名年龄各异的守军,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免费阅读. 第1685章 贝孔骑士运输队的远行 在安茹伯国的南部,集聚了大量人口的赫米莱市镇热热闹闹,一支亟待出发的庞大骡马队伍在这里集结。 所以当罗斯军主力在特里尔-梅茨一带高强度活跃,菲斯克带领罗斯骑兵精锐打穿凡尔登、进入兰斯平原,杀入特鲁瓦与欧塞尔之际。 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以安茹伯爵的身份也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全部准备,凡效忠雷格拉夫的贵族们全部行动起来。 一支来自安茹南部不为所知的生力军,在贝孔骑士的指挥下为他的君主开始行动。 实则到了这个时候,雷格拉夫仍旧不知道他年轻的父王就在东部地带,父子二人也都将攻击勃艮第人势力当做战略目标。 麦西亚军与罗斯军,值此三月底,两军在各自的战线上,都结束了冬季蛰伏开启了战争。 赫米莱市镇的核心依旧是圣皮埃尔修道院,基于才与教士们做的约定,以贝孔为首的安茹南部地区诸多骑士,他们单方面默认修道院合法管理了大量的逃难人口。 教士们当然清楚,自己以信仰、慈悲和道义来庇护形形色色的战争难民,一切的祥和仅仅来自于多方贵族无法顾忌赫米莱市镇。 安茹有了新的伯爵,赫米莱市镇必须正确到自己的合法存在。 也许那位安茹伯爵、流亡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真是一位善人。 修道院长比格斯已经处理了大量事务,他决定亲自去一趟香农,面见传说中的雷 格拉夫,亲自向其“购买”赫米莱市镇的教会自治权。 他不会空手而去,明知新生的安茹伯国要全力投入战争,在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拿出除却教士日常生活口粮之外的所有粮食,作为对新伯爵的赞助。 赞助粮食是在支持战争,这与和平的信仰完全相左。修道院一方不会派人随军,院长可以说“我只是拿出粮食让更多的可怜人好好活下去”,那就毫无罪过了。 赫米莱以及周边区域的春耕完全结束,贝孔骑士算着时间,总感觉自己这边的工作过于拖沓了。 春耕结束已经将时间拖到了三月下旬,他生怕自己迟迟未归,待到终于率部抵达香农后,君主雷格拉夫因实在等不及已经带兵东征。 终于,一支由六百匹马和驴、一百五十辆马车,以及一百五十个本地农民构成的骡马运输队,或是拉运或是驮运,带着大量的粮食亟待出发。 贝孔与他的伙计们,原班人马聚在一起,他们来时一百余骑,现在如故。 他到了现在的确仍旧没有完成雷格拉夫的需求,在安茹南部再招募二百名骑兵的计划,基于这边特殊状况无论如何都无法落实。作为补偿,大量普通马匹和毛驴构成的队伍将大大改善麦西亚军队的后勤。 贝孔更是觉得自己会得到称赞。 看看这些聚集的驴马,它们驮运物资的模样个个都是一座庞然大物,那脊背托着的粗麻布口袋里塞 的可都是粮食,出自修道院的慷慨,贝孔在这边筹集了远超设想的粮食! 五十辆马车,每一辆都堆了二十个麻袋,每个麻袋普遍塞了二百磅麦子。由于车轴就是金属圆环的硬接触,这种最原始的轴承质量不佳,还需要大量油脂来润滑。 如此马车给人以感觉是,如果继续堆麦子,车轴就会断裂。 凡好用的马车都被征集,赫米莱市镇已经被榨干了运力,三十个村子基于实际能力,平均只能拿出五辆载货马车,即便如此一样足够了。 待贝孔率军离开后,当地将不剩下一辆大型马车。 民众处于利益考虑,各个村庄乐于奉献他们的财富。因为当下手里的财富说白了无人保护,唯有给新的伯爵献上大礼,他们才是真的有了主人,至此之后,凡是胆敢向村子下黑手的家伙,等同于向安茹伯爵开战。 六百匹马、驴,除却拉车的马匹外还有三百匹,大力的驮三麻袋,力若一些的驴子就驮一包,它们硬生生驮了六百余个大麻袋。 马车载货更是重量级,合计载运接近三千大麻袋。 贝孔究竟从赫米莱市镇拿到了多少粮食?他与教士们稍微做一番汇算,估计出了一个接近于现实的惊人数字——七百万磅。 这个数字在罗斯人眼里注定疯狂,却在贝孔等本身就出身安茹的小贵族眼里,它总量的确惊人,但不是非常惊人。 倘若更细致的思考,这笔粮食相 当于赫米莱居民,无分男女老幼平均每人拿出八十磅麦子。 本地农田的燕麦公顷产出总是超过折合四千磅,一个农民的耕种极限基本如此,若是全家老小齐上阵,能伺候的农田能再多上折合半公顷。没有人嫌弃自家收获的粮食太多,因为家里总是孩子很多,村民不佳的储粮方法使得粮食自损率很高,他们只能通过多种植、多收获对冲掉各种风险。 贝孔筹集的粮食,事实仅相当于本地人再缴纳了一笔“领主十一税”,介于大量粮食本就是修道院资助,又变相显得本地农民的负担并不严重。 农业凋敝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战争破坏,赫米莱市镇则处于多方面原因,成为混战年代里的例外。 这里的农业依旧欣欣向荣,诠释了了法兰克南部丰饶地区正常的农业产出水平,所谓投入二十磅种子粮总能收获一百磅到一百二十磅的麦子。 加上附近贵族不是战死就是逃亡,大量田地几乎成了无主之地,逃难来的农民也就顺手播种。他们仅需要向圣皮埃尔修道院缴纳唯一的十一税,抛去种子粮、各种原因的耗损,每个村庄手里的余粮依旧很多。 粮食问题进一步量化,倘若二十磅的种子最终变成一百磅的收获,农民缴纳十一税赋、储存损耗、吃掉,就要耗损七十磅,剩下的三十磅就成了绝对余粮。这些年来没有贵族盘剥,用余粮扩大再生产或是 捐赠修道院,都是村民的自由。 以至于大量村民高高兴兴把余粮捐赠给修道院,以此作为“善良之举”,确保死后的灵魂顺利升入天堂。他们也乐于这么做,因为,现在村民们的存在不清不楚,唯一能保证村民安全的就只有修道院。 倘若有贪婪的贵族出现,唯有修道院出现为村民说清。如此大肆捐赠余粮的行为,是在变相的购买安全感。 此地正常情况的粮食亩产,比罗斯人治下最丰饶的诺夫哥罗德地区要多上近一倍。诺夫哥罗德的高产良田数量很有限,反观安茹这里简直到处是良田。 以修道院为中心,三十个村庄聚集了八千人口,此地也有大量早就开垦过的熟田。战争破坏使得大量良田被动抛荒,土地肥力也因此被动提升。遂在人口陆续聚集后的几年里,民众在修道院的庇护下得到了重大土地红利。 民众毕竟是带着生产工具逃难,坐着马车逃离战争也不稀奇,一大批抛荒良田迅速就复耕了。 赫米莱市镇就是个香饽饽,南特、图尔、波瓦蒂尔都想单方面得到它,也清楚谁先动手就必然引起其他两家的暴怒,继而挑起大规模战争,逼得三方都不敢率先出手。 如此宝贝终于被新的安茹伯爵拿下,新伯爵手里握有重兵,背后亦有强大的内部、外部的同盟势力支持。 对此局面,已经知晓情况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只能彻底放弃 对赫米莱市镇的侵占计划。 伯纳德甚至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自己还要将已经侵占的维耶尔市镇正式吐出去。 庞大的车队、马队在土路处集结,数以千计的村民前来修道院处围观。 与贝孔来时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行动,马头全部面向南方。 一支规模庞大的粮食运输队,在一百余骑兵的护送下亟待出发。 贝孔看看蓝天,又看看聚集的村民,倾听人们的热烈呼喊。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一介骑士突然有了大贵族的待遇。 就这样,带着赫米莱近万民众的期许,押运着当地人七百万磅粮食与六百匹驴马的“投名状”,贝孔正式下令行动。 马蹄踩踏脚印,较松软的土路立刻被车轮压出辙印。 辙印深深应证了物资的沉重。 修道院长比格斯与随从们,他们一身黑袍,携带少量必要的金银圣器,以及一尊纯黑色的巨大木质十字架,集体坐在一辆为他们专属的马车上。 运输队排出狭长队列,一身黑袍的教士们非常显眼,比他们更显眼的莫过于立在马车上的巨大十字架了。 为了这次行动,圣皮埃尔修道院不仅仅几乎搬空了粮仓,还将酿酒作坊的全部成品麦酒拿了出来。加入芫荽子、莳萝子的麦酒风味独特,倘若是运到波瓦蒂尔城卖掉,定然大赚一笔。 当前完全不是钱财的问题,掏空酒窖也要赠予新的安茹伯爵,院长更是准备了两个 装满银币的小木箱。赫米莱市镇积聚财富的能力非常强大,奈何毫无军事能力自保,比格斯这番就是来买安全的。 整支队伍不得不沿着唯一的土路前进,道路狭窄逼得马车只见难以超车,为了安全起见各车也都不敢高速行动。 他们硬生生拖延成了约莫四公里的队伍,这一情况完全在贝孔的预料内,所以也就不奢求队伍能跑得更快。只要大家还在行动就好,哪怕速度磨蹭得与步行无异。 卢瓦尔河的左岸(南岸)没有规整道路,骑兵自然可以才河畔草地快速狂奔,马车遇到的阻力就太大了。 当地还存在一个麻烦,处于南部的图埃河在注入卢瓦尔河时河道会突然变宽,在河口地带没有桥梁使得马车队顺利过河。 不借助船只而顺利确保庞大车队抵达香农,队伍就不得不沿着“麦酒之路”行动。 贝孔一行首当其冲的就是沿着土路直奔东南方向的维耶尔市镇。 介于队伍拖曳得太长,当排头的骑兵抵达时,末尾的马车还被远远甩在后方呢。 他们上午出发,一直磨蹭到了傍晚才全部抵达维耶尔。 与大家设想有巨大出入的是,此地本该有波瓦蒂尔伯国的驻军,结果这里空空荡荡的仅剩下极个别的农民没有离开。 快到傍晚,逐渐橘红的太阳照得车马劳顿的人们非常慵懒,阵阵风吹来,无形中又增加了些许凄凉。 马车都没有减震设施,坐在上 面的农民见终于停下来,大家下车便是使劲扭动腰身,不少人干脆高抬腿以舒展麻布的筋骨。 骑兵们一样不舒服,贝孔等人完全没有罗斯骑兵那种超长时间骑马的经验,他们在空荡荡的维耶尔市镇左顾右看,并大胆地走近一件件木屋,讶异地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看似是民居的所在,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俨然成了空荡的谷仓。 见下马车的修道院长在四处观望,贝孔扶着剑柄走去:“太奇怪了。papa,你该对这里非常了解,难道……我们来错了地方了。这里不是维耶尔?” 院长比格斯面露难色:“千真万确!这里就是维耶尔,只有上帝才知道这里为何空荡荡了。对了。” “怎么?” “维耶尔本来是属于安茹的,它被波瓦蒂尔伯爵占领。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告诉新的安茹伯爵,它的维耶尔市镇非常和平的失而复得。”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贝孔摇摇头,“我就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几个被擒拿的村民被骑兵扭送过来。 “大哥。”一骑士高兴说道:“看看给你带来的礼物。” 说罢,惊慌的村民就被推了一把,一个不慎就坐在地上。 “不要怕!朋友,你若是维耶尔本地人,就是我们的人。我们可是安茹伯爵的部下,会保护你的安全。”贝孔态度和善地说道。 那村民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与自己的同伴一道谨慎地站在贝孔面前。 村民确认没有危险,一五一十地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获悉当前境况的修道院长比格斯真是五味杂陈,这位老教士愤愤不平起掐起腰,难得严厉地斥责:“哼,这些驻军,之前运输麦酒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克扣一部分。这里明明属于安茹伯国,一群窃贼居然连教士的资产都要收税,真是不道德的窃贼。一群窃贼,现在居然灰溜溜跑了。” 贝孔骑士不知那些过往,实则是他告知了院长比格斯,圣彼得修道院酿造的优质麦酒可是在波瓦蒂尔卖出了高价,此事一直令人愤愤不平。 一部分酒作为“税收”,待运酒马车运抵波瓦蒂尔城,当即就被伯爵差人强行收购。彼时本着能快速把酒换成金银的原则,比格斯本人还留在家里,他对交易的过程无暇过问,若非遇到了贝孔骑士,根本不知道波瓦蒂尔伯爵在从中做二道贩子呢。 得知原委的贝孔骑士一样愤愤:“我本不想再和波瓦蒂尔伯爵打交道。估计是看在我的君主已经实力做大,那个家伙不想无端惹出事件就撤军了。papa,您说得对,本地的驻军就是一群窃贼。他们居然裹挟着村民逃亡,留给我们的几乎是一座空城。”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院长问:“接下来的道路可是能直接连通波瓦蒂尔城的。” “我打算从图阿尔废墟过河, 然后一路向东。” 贝孔的话令院长很警觉:“果真如此,你是要带领队伍通过……卢丹?” “就是卢丹。” “从卢丹顺利通过,自然可以接近香农……可是。” “您完全不必顾虑。”贝孔耸耸肩:“我知道卢丹,那里的所有村庄都属于埃罗图斯男爵。哈哈,前些日子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总之我们与那位朋友已经是朋友。而且……” “如何?” “就是那位男爵与我们做了约定。从安茹南部征召的军队,就从他的领地过境,拐到罗马大道后前往香农。说不定我们还能直接与男爵的军队会和,一同前往香农呢。” “居然还有这种事?”院长不清楚内情,也懒得多问。既然贝孔骑士自称完全没有问题,那就是没问题。至于有问题,等遇到了再说。 庞大的队伍就在空荡荡的维耶尔过了一夜,这一夜平静且安全。 新的一天他们再度动身,继续沿着平坦的“麦酒之路”,在当天下午顺利抵达阿图尔城市废墟。 虽然波瓦蒂尔之前占领了维耶尔市镇,为了维系对它的控制,修善道路的工作也由这位伯爵负责。 无论是阿让通河、图埃河,或是其他的河流,凡“麦酒之路”的必经河流均修造了可供骑兵通行的木桥。 奈何贝孔高兴得有些早了。 队伍顺利抵达阿图尔废墟,这是当年的大战现场,旧的安茹伯爵在此战败被杀,菲利普斯·贝孔的父亲、 第六代贝孔骑士在此阵亡。 贝孔没时间祭奠,他的朋友们也觉得这地方过于肃杀。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葬身于此,在这已经被荒草、灌木丛覆盖的荒野与城市废墟,如何找到骸骨呢?哪怕仍有骸骨没有被清理,这里阴森恐怖的气氛令人们躲闪不急。 大家急于找到传说中的桥梁,却发现这里根本不存在一座桥。 如果说存在桥,它过去确实存在。 图埃河上有明显的桥墩,奈何本该存在的石拱桥荡然无存。 带着大量马车辎重的队伍完全丧失了涉水过河的能力,当此时,贝孔就差怒扇自己几个巴掌。 要么是自己记错了,要么是埃罗图斯男爵记错了。或许这里有着可供马匹泅渡的浅水滩,坐拥大量辎重马车的队伍,必须坐船或过桥,否则无法过河。 事情丝毫没有陷入绝境。 修道院长直接为贝孔指出明路:“我们沿着道路继续走,在抵达艾尔沃修道院后就可以过河了,到时候你再带队北上就好。” 于是,贝孔一行俨然就是沿着“麦酒之路”向着波瓦蒂尔城前进,现实逼得他们必须严格按照道路的走向行动,遂当他们抵达艾尔沃修道院时,天是彻底黑了。 艾尔沃修道院与附属的村庄的确处于波瓦蒂尔伯国境内,该修道院已经获得自治权,伯爵不会派兵在这里驻扎,修道院同样也排斥各种军队在这里赖着不走。 但份属于安茹伯爵的贝 孔一行强行抵达,艾尔沃修道院就只能忍受住突如其来者的骚扰。 多亏了圣皮埃尔修道院长亲自随军而来,由他出面斡旋并做出承诺,骚乱才没有发生。 村庄里掩藏着伯爵派来的密谈,突然间一支庞大车队摸黑赶到,被震惊的密谈觉也不睡了,骑上马披星戴月得向着波瓦蒂尔城狂奔。 就是在艾尔沃修道院,贝孔一行终于利用这里的桥梁顺利过河。 他们秉承昨晚的承诺,待晨雾刚刚起来的时候马车队就开始过桥,等太阳完全升起,他们已经沿着新的土路奔向北方。 明知时间紧迫的贝孔根本不愿在某个地方停留,恨不得整个白昼时间都用于行军,他以老兵的标准要求被征召的农民,整个队伍在高压下只能闷着头皮快速行动,凡到夜间休息,人们基本倒头就睡。 几乎就是因为图埃河的阻挠,贝孔一行当前的举措都是为了马车队得以顺利过河,哪怕桥梁较远也只能硬着头皮绕远路过桥。 他们完全兜了一个大圈子,好在贝孔骑士拼命催促,整个队伍一路上没有遇到致命问题,在克服了抛弃掉三辆轴承断裂的马车、卸下物资重新装运的麻烦后,待到出发后的第三天,太阳行将落山之际顺利抵达了卢丹地区。 待到第四天的下午,经过好一番折腾的马车队,他们终于得以看到不远处的埃罗图斯城堡那被夕阳照得有些发红的石墙。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5章 贝孔骑士运输队的远行 在安茹伯国的南部,集聚了大量人口的赫米莱市镇热热闹闹,一支亟待出发的庞大骡马队伍在这里集结。 所以当罗斯军主力在特里尔-梅茨一带高强度活跃,菲斯克带领罗斯骑兵精锐打穿凡尔登、进入兰斯平原,杀入特鲁瓦与欧塞尔之际。 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以安茹伯爵的身份也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全部准备,凡效忠雷格拉夫的贵族们全部行动起来。 一支来自安茹南部不为所知的生力军,在贝孔骑士的指挥下为他的君主开始行动。 实则到了这个时候,雷格拉夫仍旧不知道他年轻的父王就在东部地带,父子二人也都将攻击勃艮第人势力当做战略目标。 麦西亚军与罗斯军,值此三月底,两军在各自的战线上,都结束了冬季蛰伏开启了战争。 赫米莱市镇的核心依旧是圣皮埃尔修道院,基于才与教士们做的约定,以贝孔为首的安茹南部地区诸多骑士,他们单方面默认修道院合法管理了大量的逃难人口。 教士们当然清楚,自己以信仰、慈悲和道义来庇护形形色色的战争难民,一切的祥和仅仅来自于多方贵族无法顾忌赫米莱市镇。 安茹有了新的伯爵,赫米莱市镇必须正确到自己的合法存在。 也许那位安茹伯爵、流亡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真是一位善人。 修道院长比格斯已经处理了大量事务,他决定亲自去一趟香农,面见传说中的雷 格拉夫,亲自向其“购买”赫米莱市镇的教会自治权。 他不会空手而去,明知新生的安茹伯国要全力投入战争,在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拿出除却教士日常生活口粮之外的所有粮食,作为对新伯爵的赞助。 赞助粮食是在支持战争,这与和平的信仰完全相左。修道院一方不会派人随军,院长可以说“我只是拿出粮食让更多的可怜人好好活下去”,那就毫无罪过了。 赫米莱以及周边区域的春耕完全结束,贝孔骑士算着时间,总感觉自己这边的工作过于拖沓了。 春耕结束已经将时间拖到了三月下旬,他生怕自己迟迟未归,待到终于率部抵达香农后,君主雷格拉夫因实在等不及已经带兵东征。 终于,一支由六百匹马和驴、一百五十辆马车,以及一百五十个本地农民构成的骡马运输队,或是拉运或是驮运,带着大量的粮食亟待出发。 贝孔与他的伙计们,原班人马聚在一起,他们来时一百余骑,现在如故。 他到了现在的确仍旧没有完成雷格拉夫的需求,在安茹南部再招募二百名骑兵的计划,基于这边特殊状况无论如何都无法落实。作为补偿,大量普通马匹和毛驴构成的队伍将大大改善麦西亚军队的后勤。 贝孔更是觉得自己会得到称赞。 看看这些聚集的驴马,它们驮运物资的模样个个都是一座庞然大物,那脊背托着的粗麻布口袋里塞 的可都是粮食,出自修道院的慷慨,贝孔在这边筹集了远超设想的粮食! 五十辆马车,每一辆都堆了二十个麻袋,每个麻袋普遍塞了二百磅麦子。由于车轴就是金属圆环的硬接触,这种最原始的轴承质量不佳,还需要大量油脂来润滑。 如此马车给人以感觉是,如果继续堆麦子,车轴就会断裂。 凡好用的马车都被征集,赫米莱市镇已经被榨干了运力,三十个村子基于实际能力,平均只能拿出五辆载货马车,即便如此一样足够了。 待贝孔率军离开后,当地将不剩下一辆大型马车。 民众处于利益考虑,各个村庄乐于奉献他们的财富。因为当下手里的财富说白了无人保护,唯有给新的伯爵献上大礼,他们才是真的有了主人,至此之后,凡是胆敢向村子下黑手的家伙,等同于向安茹伯爵开战。 六百匹马、驴,除却拉车的马匹外还有三百匹,大力的驮三麻袋,力若一些的驴子就驮一包,它们硬生生驮了六百余个大麻袋。 马车载货更是重量级,合计载运接近三千大麻袋。 贝孔究竟从赫米莱市镇拿到了多少粮食?他与教士们稍微做一番汇算,估计出了一个接近于现实的惊人数字——七百万磅。 这个数字在罗斯人眼里注定疯狂,却在贝孔等本身就出身安茹的小贵族眼里,它总量的确惊人,但不是非常惊人。 倘若更细致的思考,这笔粮食相 当于赫米莱居民,无分男女老幼平均每人拿出八十磅麦子。 本地农田的燕麦公顷产出总是超过折合四千磅,一个农民的耕种极限基本如此,若是全家老小齐上阵,能伺候的农田能再多上折合半公顷。没有人嫌弃自家收获的粮食太多,因为家里总是孩子很多,村民不佳的储粮方法使得粮食自损率很高,他们只能通过多种植、多收获对冲掉各种风险。 贝孔筹集的粮食,事实仅相当于本地人再缴纳了一笔“领主十一税”,介于大量粮食本就是修道院资助,又变相显得本地农民的负担并不严重。 农业凋敝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战争破坏,赫米莱市镇则处于多方面原因,成为混战年代里的例外。 这里的农业依旧欣欣向荣,诠释了了法兰克南部丰饶地区正常的农业产出水平,所谓投入二十磅种子粮总能收获一百磅到一百二十磅的麦子。 加上附近贵族不是战死就是逃亡,大量田地几乎成了无主之地,逃难来的农民也就顺手播种。他们仅需要向圣皮埃尔修道院缴纳唯一的十一税,抛去种子粮、各种原因的耗损,每个村庄手里的余粮依旧很多。 粮食问题进一步量化,倘若二十磅的种子最终变成一百磅的收获,农民缴纳十一税赋、储存损耗、吃掉,就要耗损七十磅,剩下的三十磅就成了绝对余粮。这些年来没有贵族盘剥,用余粮扩大再生产或是 捐赠修道院,都是村民的自由。 以至于大量村民高高兴兴把余粮捐赠给修道院,以此作为“善良之举”,确保死后的灵魂顺利升入天堂。他们也乐于这么做,因为,现在村民们的存在不清不楚,唯一能保证村民安全的就只有修道院。 倘若有贪婪的贵族出现,唯有修道院出现为村民说清。如此大肆捐赠余粮的行为,是在变相的购买安全感。 此地正常情况的粮食亩产,比罗斯人治下最丰饶的诺夫哥罗德地区要多上近一倍。诺夫哥罗德的高产良田数量很有限,反观安茹这里简直到处是良田。 以修道院为中心,三十个村庄聚集了八千人口,此地也有大量早就开垦过的熟田。战争破坏使得大量良田被动抛荒,土地肥力也因此被动提升。遂在人口陆续聚集后的几年里,民众在修道院的庇护下得到了重大土地红利。 民众毕竟是带着生产工具逃难,坐着马车逃离战争也不稀奇,一大批抛荒良田迅速就复耕了。 赫米莱市镇就是个香饽饽,南特、图尔、波瓦蒂尔都想单方面得到它,也清楚谁先动手就必然引起其他两家的暴怒,继而挑起大规模战争,逼得三方都不敢率先出手。 如此宝贝终于被新的安茹伯爵拿下,新伯爵手里握有重兵,背后亦有强大的内部、外部的同盟势力支持。 对此局面,已经知晓情况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只能彻底放弃 对赫米莱市镇的侵占计划。 伯纳德甚至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自己还要将已经侵占的维耶尔市镇正式吐出去。 庞大的车队、马队在土路处集结,数以千计的村民前来修道院处围观。 与贝孔来时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行动,马头全部面向南方。 一支规模庞大的粮食运输队,在一百余骑兵的护送下亟待出发。 贝孔看看蓝天,又看看聚集的村民,倾听人们的热烈呼喊。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一介骑士突然有了大贵族的待遇。 就这样,带着赫米莱近万民众的期许,押运着当地人七百万磅粮食与六百匹驴马的“投名状”,贝孔正式下令行动。 马蹄踩踏脚印,较松软的土路立刻被车轮压出辙印。 辙印深深应证了物资的沉重。 修道院长比格斯与随从们,他们一身黑袍,携带少量必要的金银圣器,以及一尊纯黑色的巨大木质十字架,集体坐在一辆为他们专属的马车上。 运输队排出狭长队列,一身黑袍的教士们非常显眼,比他们更显眼的莫过于立在马车上的巨大十字架了。 为了这次行动,圣皮埃尔修道院不仅仅几乎搬空了粮仓,还将酿酒作坊的全部成品麦酒拿了出来。加入芫荽子、莳萝子的麦酒风味独特,倘若是运到波瓦蒂尔城卖掉,定然大赚一笔。 当前完全不是钱财的问题,掏空酒窖也要赠予新的安茹伯爵,院长更是准备了两个 装满银币的小木箱。赫米莱市镇积聚财富的能力非常强大,奈何毫无军事能力自保,比格斯这番就是来买安全的。 整支队伍不得不沿着唯一的土路前进,道路狭窄逼得马车只见难以超车,为了安全起见各车也都不敢高速行动。 他们硬生生拖延成了约莫四公里的队伍,这一情况完全在贝孔的预料内,所以也就不奢求队伍能跑得更快。只要大家还在行动就好,哪怕速度磨蹭得与步行无异。 卢瓦尔河的左岸(南岸)没有规整道路,骑兵自然可以才河畔草地快速狂奔,马车遇到的阻力就太大了。 当地还存在一个麻烦,处于南部的图埃河在注入卢瓦尔河时河道会突然变宽,在河口地带没有桥梁使得马车队顺利过河。 不借助船只而顺利确保庞大车队抵达香农,队伍就不得不沿着“麦酒之路”行动。 贝孔一行首当其冲的就是沿着土路直奔东南方向的维耶尔市镇。 介于队伍拖曳得太长,当排头的骑兵抵达时,末尾的马车还被远远甩在后方呢。 他们上午出发,一直磨蹭到了傍晚才全部抵达维耶尔。 与大家设想有巨大出入的是,此地本该有波瓦蒂尔伯国的驻军,结果这里空空荡荡的仅剩下极个别的农民没有离开。 快到傍晚,逐渐橘红的太阳照得车马劳顿的人们非常慵懒,阵阵风吹来,无形中又增加了些许凄凉。 马车都没有减震设施,坐在上 面的农民见终于停下来,大家下车便是使劲扭动腰身,不少人干脆高抬腿以舒展麻布的筋骨。 骑兵们一样不舒服,贝孔等人完全没有罗斯骑兵那种超长时间骑马的经验,他们在空荡荡的维耶尔市镇左顾右看,并大胆地走近一件件木屋,讶异地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看似是民居的所在,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俨然成了空荡的谷仓。 见下马车的修道院长在四处观望,贝孔扶着剑柄走去:“太奇怪了。papa,你该对这里非常了解,难道……我们来错了地方了。这里不是维耶尔?” 院长比格斯面露难色:“千真万确!这里就是维耶尔,只有上帝才知道这里为何空荡荡了。对了。” “怎么?” “维耶尔本来是属于安茹的,它被波瓦蒂尔伯爵占领。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告诉新的安茹伯爵,它的维耶尔市镇非常和平的失而复得。”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贝孔摇摇头,“我就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几个被擒拿的村民被骑兵扭送过来。 “大哥。”一骑士高兴说道:“看看给你带来的礼物。” 说罢,惊慌的村民就被推了一把,一个不慎就坐在地上。 “不要怕!朋友,你若是维耶尔本地人,就是我们的人。我们可是安茹伯爵的部下,会保护你的安全。”贝孔态度和善地说道。 那村民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与自己的同伴一道谨慎地站在贝孔面前。 村民确认没有危险,一五一十地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获悉当前境况的修道院长比格斯真是五味杂陈,这位老教士愤愤不平起掐起腰,难得严厉地斥责:“哼,这些驻军,之前运输麦酒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克扣一部分。这里明明属于安茹伯国,一群窃贼居然连教士的资产都要收税,真是不道德的窃贼。一群窃贼,现在居然灰溜溜跑了。” 贝孔骑士不知那些过往,实则是他告知了院长比格斯,圣彼得修道院酿造的优质麦酒可是在波瓦蒂尔卖出了高价,此事一直令人愤愤不平。 一部分酒作为“税收”,待运酒马车运抵波瓦蒂尔城,当即就被伯爵差人强行收购。彼时本着能快速把酒换成金银的原则,比格斯本人还留在家里,他对交易的过程无暇过问,若非遇到了贝孔骑士,根本不知道波瓦蒂尔伯爵在从中做二道贩子呢。 得知原委的贝孔骑士一样愤愤:“我本不想再和波瓦蒂尔伯爵打交道。估计是看在我的君主已经实力做大,那个家伙不想无端惹出事件就撤军了。papa,您说得对,本地的驻军就是一群窃贼。他们居然裹挟着村民逃亡,留给我们的几乎是一座空城。”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院长问:“接下来的道路可是能直接连通波瓦蒂尔城的。” “我打算从图阿尔废墟过河, 然后一路向东。” 贝孔的话令院长很警觉:“果真如此,你是要带领队伍通过……卢丹?” “就是卢丹。” “从卢丹顺利通过,自然可以接近香农……可是。” “您完全不必顾虑。”贝孔耸耸肩:“我知道卢丹,那里的所有村庄都属于埃罗图斯男爵。哈哈,前些日子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总之我们与那位朋友已经是朋友。而且……” “如何?” “就是那位男爵与我们做了约定。从安茹南部征召的军队,就从他的领地过境,拐到罗马大道后前往香农。说不定我们还能直接与男爵的军队会和,一同前往香农呢。” “居然还有这种事?”院长不清楚内情,也懒得多问。既然贝孔骑士自称完全没有问题,那就是没问题。至于有问题,等遇到了再说。 庞大的队伍就在空荡荡的维耶尔过了一夜,这一夜平静且安全。 新的一天他们再度动身,继续沿着平坦的“麦酒之路”,在当天下午顺利抵达阿图尔城市废墟。 虽然波瓦蒂尔之前占领了维耶尔市镇,为了维系对它的控制,修善道路的工作也由这位伯爵负责。 无论是阿让通河、图埃河,或是其他的河流,凡“麦酒之路”的必经河流均修造了可供骑兵通行的木桥。 奈何贝孔高兴得有些早了。 队伍顺利抵达阿图尔废墟,这是当年的大战现场,旧的安茹伯爵在此战败被杀,菲利普斯·贝孔的父亲、 第六代贝孔骑士在此阵亡。 贝孔没时间祭奠,他的朋友们也觉得这地方过于肃杀。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葬身于此,在这已经被荒草、灌木丛覆盖的荒野与城市废墟,如何找到骸骨呢?哪怕仍有骸骨没有被清理,这里阴森恐怖的气氛令人们躲闪不急。 大家急于找到传说中的桥梁,却发现这里根本不存在一座桥。 如果说存在桥,它过去确实存在。 图埃河上有明显的桥墩,奈何本该存在的石拱桥荡然无存。 带着大量马车辎重的队伍完全丧失了涉水过河的能力,当此时,贝孔就差怒扇自己几个巴掌。 要么是自己记错了,要么是埃罗图斯男爵记错了。或许这里有着可供马匹泅渡的浅水滩,坐拥大量辎重马车的队伍,必须坐船或过桥,否则无法过河。 事情丝毫没有陷入绝境。 修道院长直接为贝孔指出明路:“我们沿着道路继续走,在抵达艾尔沃修道院后就可以过河了,到时候你再带队北上就好。” 于是,贝孔一行俨然就是沿着“麦酒之路”向着波瓦蒂尔城前进,现实逼得他们必须严格按照道路的走向行动,遂当他们抵达艾尔沃修道院时,天是彻底黑了。 艾尔沃修道院与附属的村庄的确处于波瓦蒂尔伯国境内,该修道院已经获得自治权,伯爵不会派兵在这里驻扎,修道院同样也排斥各种军队在这里赖着不走。 但份属于安茹伯爵的贝 孔一行强行抵达,艾尔沃修道院就只能忍受住突如其来者的骚扰。 多亏了圣皮埃尔修道院长亲自随军而来,由他出面斡旋并做出承诺,骚乱才没有发生。 村庄里掩藏着伯爵派来的密谈,突然间一支庞大车队摸黑赶到,被震惊的密谈觉也不睡了,骑上马披星戴月得向着波瓦蒂尔城狂奔。 就是在艾尔沃修道院,贝孔一行终于利用这里的桥梁顺利过河。 他们秉承昨晚的承诺,待晨雾刚刚起来的时候马车队就开始过桥,等太阳完全升起,他们已经沿着新的土路奔向北方。 明知时间紧迫的贝孔根本不愿在某个地方停留,恨不得整个白昼时间都用于行军,他以老兵的标准要求被征召的农民,整个队伍在高压下只能闷着头皮快速行动,凡到夜间休息,人们基本倒头就睡。 几乎就是因为图埃河的阻挠,贝孔一行当前的举措都是为了马车队得以顺利过河,哪怕桥梁较远也只能硬着头皮绕远路过桥。 他们完全兜了一个大圈子,好在贝孔骑士拼命催促,整个队伍一路上没有遇到致命问题,在克服了抛弃掉三辆轴承断裂的马车、卸下物资重新装运的麻烦后,待到出发后的第三天,太阳行将落山之际顺利抵达了卢丹地区。 待到第四天的下午,经过好一番折腾的马车队,他们终于得以看到不远处的埃罗图斯城堡那被夕阳照得有些发红的石墙。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6章 埃罗图斯男爵出战 夕阳照得城堡石墙发黄,在城堡周边,村庄的民众春耕忙。 埃罗图斯男爵领内大部分村子已经完成播种,这不意味着农民可以闲下来。 各村开始将生活重心调整到畜牧、纺织,他们竭尽所能把控时间劳作,只求家庭的利益最大化。 今年不比往年,本来民众们都觉得帝国内战与自己毫无关系,住得闭塞些的村子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但男爵的信使已经走访了领地内所有村庄,那些看起来就身材强壮讲的村民被无条件征召,身体素质差一些的一样被拉进军队。 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本不至于为了阿基坦国王的要求,为了战争而耗尽自己的人力物力。 哪怕波瓦蒂尔伯爵是自己的亲戚,一样不至于全力招兵。 不过,新的安茹伯爵横空出世,为了男爵领的未来发展他决议多招些兵马。 赫伯特深思熟虑一番,决定凑够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一骑兵与四百步兵,这支军队可谓男爵领的精华,倘若战斗后损失很大,对男爵领不会造成致命打击,吐血三升倒是真。 实则五百兵力之于一个男爵领已经是巨大的投入,他并未如之前那样,给过境的雷格拉夫展示得那般强大,倘若仅以金钱库存衡量,赫伯特的确不富裕。 若论领民的人口、可提供的兵源,就算是比较富裕了——他就是单纯的缺钱,缺乏把农副产品变成金银的手段。 卢丹地区自然而然 得到了征兵令,一些村民奉命带上祖传的武器奉命出发。 步兵们自带武器、防具、干粮,男爵会再提供一些粮食,但主要供给的依旧是骑兵。 赫伯特一度拍着大腿声称:“我可以拿出二百骑兵。” 这压根是过于兴奋时嘴瓢了,真的回到城堡自己斟酌,他还是决定凑出一百骑就够了。 只有最亲信的五位骑士与男爵同行出征,他们或是赫伯特的亲戚,或是家族姻亲。他并没有能力拿出大量富裕地送给这些亲戚,这便对大家许诺,所谓在战争中获得胜利,应该会得到阿基坦国王赏赐,至少获得金钱收益。 战争是发大财的机会,也只有胜利了才可以发财。 由于是要向勃艮第人开战,战争必然非常凶险,凡决定参加的骑士,他们不便于直白说明自己的担忧,就在实际行动上仅带少量扈从前来,以如此行为艺术暗示对远征的忧虑。 倒是缺乏财富的农民士兵对战争充满热忱。 他们还是第一次得到上战场的机会,为了安抚这些家伙,赫伯特干脆承诺“你们可以自由劫掠”,又说“袭击如魔鬼一般的勃艮第人不是罪恶”。 勃艮第人是魔鬼?不知道。既然大人说击败他们可以自由搜刮战利品,那就干吧。 于是,当贝孔骑士的队伍磨磨蹭蹭抵达埃罗图斯城堡,这里的小城已然聚集了大量武装者。 骑兵人少而装备精良,步兵装备过于普通而士气 旺盛。 整体的情况令赫伯特满意。 他也是才将军队集结完毕,正欲带兵去北部的桥堡集结。 波瓦蒂尔方向的贵族们理应从自己领地过境,已经是三月底了还没有动静。 “难道你们真的是看着我先行动了,再磨磨蹭蹭赶过来?你们就真的乐意看到我和麦西亚人首先与勃艮第人拼命?” 某些瞬间,赫伯特觉得圣诞节时诸贵族间的契约、誓言是个笑话,好话说了太多,等问题临近了,是否落实契约还得看情况。 突然间,就在男爵军队即将北上之际,一支庞大队伍突然出现兵临城下。 赫伯特没有丝毫害怕,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支马车队属于自己的亲戚、波瓦蒂尔伯爵的,当前去探查情况的士兵紧急跑回堡垒,他才明白居然是贝孔骑士的人。 “好啊!他们真是说到做到!看来,雷格拉夫对这场战争非常认真,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赫伯特很高兴贝孔履行约定,就是他们来的时间点有些奇怪。 他着急军队立刻走出城堡,很快,一支约莫三百人的步其队伍成群地走出小城的西大门。 夕阳柔光照得士兵们浑身发红,此情此景贝孔有些诧异,虽然知道那还埃罗图斯男爵的人,身为老战士的本能还是驱使着身子保持戒备。 贝孔甩一把脖子,示意老朋友们骑马迎上去。 他自己更是举着一面旗帜,那是真正的麦西亚王旗,哪怕靛蓝底色在夕阳 下不很明显,对角线缝制的布条可是明明白白标注了“圣安德烈十字”。 在南部法兰克诸贵族中,哪怕是标注特别纹章的行为都是少见的,能把纹章做成旗帜特别战士出来,以埃罗图斯的赫伯特的认知,只有麦西亚军队这么干。 如此,赫伯特一眼看懂那旗帜最后一丝戒备也荡然无存了,这便攥着缰绳招呼战马走上前。 他难掩心头喜悦,哈哈大笑一番再道:“我们早做过约定,果然你履约了。” 贝孔歪头闲适地笑了笑:“大人,我承蒙麦西亚国王的恩惠,奉命在安茹南部再拉出一支军队,我岂能辜负国王的命令。今日从您发领地借道北上,我们也说实在打扰了您领地居民的安宁。” “朋友,你太客气了。是我告诉我这条路,你是我的客人。” “所以……”贝孔想谈谈驻扎一事,他再客套一下,暗示赫伯特做全权决定。 赫伯特本就非常欢迎来自安茹方向的队伍,再仔细一看,发现所谓的军队简直是一支庞大的骡马运输队,他就更加安心了。 两人就在夕阳下交涉一番,当即一拍即合。 “你们明日还要出发,过去几天你们始终在赶路。看来雷格拉夫大人是等不及了,你们归队之后,麦西亚军队一定发动远征。”最后的客套说罢,赫伯特指明自己的安排:“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哪怕你们明日不来,我都可以率部出发。我和你的 君主有约在先,我不会爽约。” “看来我们来得很是时候。” “时间把握得不错。可惜,阿基坦诸贵族有些磨蹭。我不会再等他们,我们组成联军,明早一起出发,哪怕我们不行前进,估计后天傍晚我们就能抵达旧石桥(桥堡)了,我的信使声称,雷格拉夫大人已经在那里了。” “就这么做。”贝孔最后说道。 贝孔所部途径埃罗图斯男爵领可谓秋毫无犯,他们点燃大量篝火一事也为男爵默许。 因为在赫伯特看来,自己未来参与的行动绝对不亏。 他所知的雷格拉夫看来是跟他罗斯王父亲学了很多奇妙的东西,譬如作为联军的一部分,跟着雷格拉夫一同作战,自己的五百兵马甚至可以不亲自准备军粮。 哪怕自己带兵空手而去,无论行军还是打仗,雷格拉夫都要为自己提供军粮。 赫伯特不会做得如此不要脸。 前些日子,有一支运粮的船队从自己的城堡处漂过。船上都悬挂麦西亚王旗,他们就是来自埃维纳河上游的运粮队,事实证明着雷格拉夫的军队还在积极筹措粮食。 有关麦西亚军到底在干什么,介于城堡到桥堡的距离不远,赫伯特早已派遣骑兵去那边一探究竟。原来旧石桥处已经建起了规模不小的军营,当地也建成了粮仓。 只是赫伯特尚不清楚,雷格拉夫的人在当地的建设,是为了兴建一座永固的城市,还是仅仅作为一座 为了远征而存在的临时大营。 无论如何,只要南方军队陆续抵达之际,都会注意到雷格拉夫的努力。 贝孔骑士和朋友们在埃罗图斯城堡度过平静一晚,高强度行军的人们得以喘息。 他们都很明白,现在的行动不过是对未来更漫长远征行为的一种预言。 尤其是是来自赫米莱市镇的民兵,他们本就是安茹伯国境内的农民,哪怕先前战争迫使伯国崩溃,他们也没有逃出伯国的领地范围。 很多人本来是命中注定要在家乡度过平静的一生,本该无欲无求的最平凡者,战争给了他们很多机会。他们得以用一双脚探索法兰克的广大,哪怕仅仅是抵达埃罗图斯城堡,也已经超越他们先前对世界规模的认知。 民兵的世界观注定持续刷新着,他们敢于从军就不会恐惧于未知,所见所闻都是新东西,每一天的见闻都在刺激着民兵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他们本就士气高涨,一路之上不过是走得腿脚酸痛腰酸腿疼,在吃饭方面贝孔大人可不曾亏待过大家。 早就听说新伯爵是一位勇敢的善人,一想到再过两天就能见到伯爵大人,民兵们无不心情激动。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民兵,绝非拎着一把斧头、一支草叉就上战场。 所有人至少可以保证骑在马背上不会因马匹颠簸轻易掉下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御夫,押运马车从故乡到这里,一路上没出大的 纰漏,完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贝孔当然无法落实雷格拉夫的要求,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老骑兵,他对于骑兵的标准定得较高。仅仅会骑马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骑兵。 不过……雷格拉夫的标准得很低,贝孔估计实在不行就让一群御夫骑上马,扮演骑兵也算交差了。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早已安排了行动计划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审时度势地提前一日展开行动。 赫伯特带上自己的大儿子出发,率领五百兵马与一批辎重,大胆地离开自己的领地与贝孔骑士等友军挥师北上。 他是个聪明人,深知自己一介处于大贵族夹缝中的男爵,必须练就左右逢源的本事。 莫看现在的菲利普斯·贝孔七世的头衔仅仅是骑士。 一个骑士带着另一群骑士兄弟,他们构成一个集团,几乎一瞬间就在安茹南部拉出一支军队。军队实力姑往不论,他们掌握的马车与拉运、驮运的大量粮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贝孔还能算是一个骑士吗?此人的主人毕竟是合法的麦西亚王,等雷格拉夫做大了,只怕一高兴就封贝孔位伯爵了。因为雷格拉夫实在有这样的权力。 赫伯特就带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五位骑士,他带上自己能拿得出手的精锐,虽然不想赌上家族命运,实则男爵领精华尽出,他仅将小儿子留在老家,就是为家族延续做了保底。 加上赫伯特本人与大 儿子,一百名骑兵人人披甲。他们可以穿戴着很标准的法兰克重骑兵装束,自认为刀枪不入。 他们在行军之际自然是怎么轻便怎么来,哪怕是靠着一双腿赶路的步兵,也将自己全部的防具扔到马车上。 男爵军显得其貌不扬,赫伯特虽然有自己的徽章,把徽章扩展为旗帜在公然展示出来,此举怎么想都是会更高级贵族的僭越,他可没脸如此嚣张。 于是,集合为更庞大队伍的安茹诸骑士-埃罗图斯男爵联军,公开飘扬的居然只有麦西亚王旗。 倘若仅从旗帜判断队伍的贵族,它难道不是麦西亚军队么? 与此同时,两方军队正在积极筹备。 赫伯特抱怨自己的亲戚磨磨蹭蹭实在事出有因,所谓集结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与集结一支有着一万名战兵的军队行动,两者面临的困难绝非差了二十倍。 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集结的战兵已达一万两千人,他们皆由伯爵伯纳德指挥。这支庞大军队名义上也是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直属军队,实际的管理权当然由伯纳德牢牢掌控,由于这对舅甥的利益很一致,在新的战争问题上还没有时间发酵出嫌隙。 何止这一个伯国? 昂古莱姆、阿让、图卢兹,三地的伯爵也都举兵移动到了波瓦蒂尔。甚至是控制了波尔多与阿斯图里亚斯朝圣路的桑特伯爵,也难得亲自带兵加入战争。 或是真心实意,或是心 怀鬼胎,比利牛斯山以北,卢瓦尔河以南,所有在法理上效忠“秃头”查理的军队都已经集结在了波瓦蒂尔城。 当地突然涌入了多达两万名士兵!这虽然与诸多大贵族夸下海口的征兵数量缩减不少,他们聚集起来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 一时间,查理沉浸于军队的欢呼中。 哪怕这里几乎没有能直接调动的亲兵军团,哪怕只是做一场美梦也好。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第二个查理曼。 两万战士分属不同的贵族,来自图卢兹的军队与阿基坦本地军队说着不同的方言,尤其最南方的军队,不少人干脆就是西哥特人。 大贵族间沾亲带故彼此好说话,聚焦普通战士,他们是高卢人、法兰克人、哥特人,彼此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很多战士均已获悉,未来要首先激战的是勃艮第人。 自己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领主大人下达征兵令,自己也有带上武器响应征召。 他们与勃艮第人毫无仇怨,生活中也见不到任何一个勃艮第人。 他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奉命从军仅仅是落实义务而已。 或许,只有拥兵一万两千人的伯纳德对战争最为热忱。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是,他最早的封地奥维涅地区,只要通过东部山区就算是进入勃艮第人传统领地了。击败或重挫勃艮第,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巨大的利益诱惑驱使他真的集结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 其他伯爵也不是傻子,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大家都清楚。 带着各自兵马的南部伯爵们,他们在波瓦蒂尔城大吃大喝,一定程度上就是在试探伯纳德的耐心。 为此,伯纳德也只能硬着头皮好生招待。 他倒是希望军队尽早浩浩荡荡展开行动,只要庞大联军离开了,盘踞在波瓦蒂尔的饕餮巨兽就算是转移到勃艮第人的地盘去祸祸那些敌人。 可是,法理上的君主“秃头”查理明显不是特别着急。 阿基坦-图卢兹联军一直在行动,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的速度如同蠕动的蜗牛。 与之做强烈对比的,实在是雷格拉夫一方的高效。 雷格拉夫顺利从安茹主城周边区域的村子招募了一千名战士,尤其是意外获得的诸如名叫克莱蒙特的落草为寇之人。一些旧安茹伯爵的旧部归队了,以他们为基干力量,两支新的旗队横空出世。 至此雷格拉夫手握四支旗队,麾下又有去南部招兵买卖的贝孔等骑士,再加上自己最精锐的北欧老兵,他估计自己拼拼凑凑出两千五百人到三千人问题不大。 昔日,父王带着三千人规模的大军已经横行霸道。 自己比不上父王,哪怕手头军队仅有昔日父王实力的二分之一也已经非常强大。 对内,雷格拉夫不再自称香农男爵或是安茹伯爵,他只有一个最正确的名号——麦西亚国王。 领地内的民众缝纫出大量服装,哪怕只是 一件粗布袍子,一定要以染成黄色的布条缝处巨大的“圣安德烈十字”。 由于春耕完全结束,收工的农民摇身一变就是战士,他们回各自的旗队报道,其中最初训练的两支旗队已经先行一步抵达桥堡大军营。 “旧石桥”的称谓已经是过去式,因为石桥被突击翻新一遍,桥梁两侧的森林被清理很多,一大批木屋在河畔开阔地拔地而起。 刻意为之的木杆笔直耸立,一根横桁将旗帜铺展开,整个桥堡军营悬挂起不下石棉麦西亚王旗。 雷格拉夫也将御所临时迁移到了桥堡,一切都是为了等到预定时间一到立刻进军。 在他看来,无哪怕阿基坦的军队因各种原因来得晚,都不等于自己的麦西亚军能心安理得的磨蹭。 他在诸多大贵族、大主教面前的誓言不是开玩笑,自己亲自立下的忠义人设,不能因为各种险阻而污染。 甚至于哪怕贝孔等骑士迟迟未归,只要时间一到,麦西亚军主力立刻沿着罗马大道向东方进军。 终于,一支飘扬着麦西亚王旗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向着同样麦西亚王旗飘扬的桥堡走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6章 埃罗图斯男爵出战 夕阳照得城堡石墙发黄,在城堡周边,村庄的民众春耕忙。 埃罗图斯男爵领内大部分村子已经完成播种,这不意味着农民可以闲下来。 各村开始将生活重心调整到畜牧、纺织,他们竭尽所能把控时间劳作,只求家庭的利益最大化。 今年不比往年,本来民众们都觉得帝国内战与自己毫无关系,住得闭塞些的村子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但男爵的信使已经走访了领地内所有村庄,那些看起来就身材强壮讲的村民被无条件征召,身体素质差一些的一样被拉进军队。 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本不至于为了阿基坦国王的要求,为了战争而耗尽自己的人力物力。 哪怕波瓦蒂尔伯爵是自己的亲戚,一样不至于全力招兵。 不过,新的安茹伯爵横空出世,为了男爵领的未来发展他决议多招些兵马。 赫伯特深思熟虑一番,决定凑够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一骑兵与四百步兵,这支军队可谓男爵领的精华,倘若战斗后损失很大,对男爵领不会造成致命打击,吐血三升倒是真。 实则五百兵力之于一个男爵领已经是巨大的投入,他并未如之前那样,给过境的雷格拉夫展示得那般强大,倘若仅以金钱库存衡量,赫伯特的确不富裕。 若论领民的人口、可提供的兵源,就算是比较富裕了——他就是单纯的缺钱,缺乏把农副产品变成金银的手段。 卢丹地区自然而然 得到了征兵令,一些村民奉命带上祖传的武器奉命出发。 步兵们自带武器、防具、干粮,男爵会再提供一些粮食,但主要供给的依旧是骑兵。 赫伯特一度拍着大腿声称:“我可以拿出二百骑兵。” 这压根是过于兴奋时嘴瓢了,真的回到城堡自己斟酌,他还是决定凑出一百骑就够了。 只有最亲信的五位骑士与男爵同行出征,他们或是赫伯特的亲戚,或是家族姻亲。他并没有能力拿出大量富裕地送给这些亲戚,这便对大家许诺,所谓在战争中获得胜利,应该会得到阿基坦国王赏赐,至少获得金钱收益。 战争是发大财的机会,也只有胜利了才可以发财。 由于是要向勃艮第人开战,战争必然非常凶险,凡决定参加的骑士,他们不便于直白说明自己的担忧,就在实际行动上仅带少量扈从前来,以如此行为艺术暗示对远征的忧虑。 倒是缺乏财富的农民士兵对战争充满热忱。 他们还是第一次得到上战场的机会,为了安抚这些家伙,赫伯特干脆承诺“你们可以自由劫掠”,又说“袭击如魔鬼一般的勃艮第人不是罪恶”。 勃艮第人是魔鬼?不知道。既然大人说击败他们可以自由搜刮战利品,那就干吧。 于是,当贝孔骑士的队伍磨磨蹭蹭抵达埃罗图斯城堡,这里的小城已然聚集了大量武装者。 骑兵人少而装备精良,步兵装备过于普通而士气 旺盛。 整体的情况令赫伯特满意。 他也是才将军队集结完毕,正欲带兵去北部的桥堡集结。 波瓦蒂尔方向的贵族们理应从自己领地过境,已经是三月底了还没有动静。 “难道你们真的是看着我先行动了,再磨磨蹭蹭赶过来?你们就真的乐意看到我和麦西亚人首先与勃艮第人拼命?” 某些瞬间,赫伯特觉得圣诞节时诸贵族间的契约、誓言是个笑话,好话说了太多,等问题临近了,是否落实契约还得看情况。 突然间,就在男爵军队即将北上之际,一支庞大队伍突然出现兵临城下。 赫伯特没有丝毫害怕,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支马车队属于自己的亲戚、波瓦蒂尔伯爵的,当前去探查情况的士兵紧急跑回堡垒,他才明白居然是贝孔骑士的人。 “好啊!他们真是说到做到!看来,雷格拉夫对这场战争非常认真,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赫伯特很高兴贝孔履行约定,就是他们来的时间点有些奇怪。 他着急军队立刻走出城堡,很快,一支约莫三百人的步其队伍成群地走出小城的西大门。 夕阳柔光照得士兵们浑身发红,此情此景贝孔有些诧异,虽然知道那还埃罗图斯男爵的人,身为老战士的本能还是驱使着身子保持戒备。 贝孔甩一把脖子,示意老朋友们骑马迎上去。 他自己更是举着一面旗帜,那是真正的麦西亚王旗,哪怕靛蓝底色在夕阳 下不很明显,对角线缝制的布条可是明明白白标注了“圣安德烈十字”。 在南部法兰克诸贵族中,哪怕是标注特别纹章的行为都是少见的,能把纹章做成旗帜特别战士出来,以埃罗图斯的赫伯特的认知,只有麦西亚军队这么干。 如此,赫伯特一眼看懂那旗帜最后一丝戒备也荡然无存了,这便攥着缰绳招呼战马走上前。 他难掩心头喜悦,哈哈大笑一番再道:“我们早做过约定,果然你履约了。” 贝孔歪头闲适地笑了笑:“大人,我承蒙麦西亚国王的恩惠,奉命在安茹南部再拉出一支军队,我岂能辜负国王的命令。今日从您发领地借道北上,我们也说实在打扰了您领地居民的安宁。” “朋友,你太客气了。是我告诉我这条路,你是我的客人。” “所以……”贝孔想谈谈驻扎一事,他再客套一下,暗示赫伯特做全权决定。 赫伯特本就非常欢迎来自安茹方向的队伍,再仔细一看,发现所谓的军队简直是一支庞大的骡马运输队,他就更加安心了。 两人就在夕阳下交涉一番,当即一拍即合。 “你们明日还要出发,过去几天你们始终在赶路。看来雷格拉夫大人是等不及了,你们归队之后,麦西亚军队一定发动远征。”最后的客套说罢,赫伯特指明自己的安排:“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哪怕你们明日不来,我都可以率部出发。我和你的 君主有约在先,我不会爽约。” “看来我们来得很是时候。” “时间把握得不错。可惜,阿基坦诸贵族有些磨蹭。我不会再等他们,我们组成联军,明早一起出发,哪怕我们不行前进,估计后天傍晚我们就能抵达旧石桥(桥堡)了,我的信使声称,雷格拉夫大人已经在那里了。” “就这么做。”贝孔最后说道。 贝孔所部途径埃罗图斯男爵领可谓秋毫无犯,他们点燃大量篝火一事也为男爵默许。 因为在赫伯特看来,自己未来参与的行动绝对不亏。 他所知的雷格拉夫看来是跟他罗斯王父亲学了很多奇妙的东西,譬如作为联军的一部分,跟着雷格拉夫一同作战,自己的五百兵马甚至可以不亲自准备军粮。 哪怕自己带兵空手而去,无论行军还是打仗,雷格拉夫都要为自己提供军粮。 赫伯特不会做得如此不要脸。 前些日子,有一支运粮的船队从自己的城堡处漂过。船上都悬挂麦西亚王旗,他们就是来自埃维纳河上游的运粮队,事实证明着雷格拉夫的军队还在积极筹措粮食。 有关麦西亚军到底在干什么,介于城堡到桥堡的距离不远,赫伯特早已派遣骑兵去那边一探究竟。原来旧石桥处已经建起了规模不小的军营,当地也建成了粮仓。 只是赫伯特尚不清楚,雷格拉夫的人在当地的建设,是为了兴建一座永固的城市,还是仅仅作为一座 为了远征而存在的临时大营。 无论如何,只要南方军队陆续抵达之际,都会注意到雷格拉夫的努力。 贝孔骑士和朋友们在埃罗图斯城堡度过平静一晚,高强度行军的人们得以喘息。 他们都很明白,现在的行动不过是对未来更漫长远征行为的一种预言。 尤其是是来自赫米莱市镇的民兵,他们本就是安茹伯国境内的农民,哪怕先前战争迫使伯国崩溃,他们也没有逃出伯国的领地范围。 很多人本来是命中注定要在家乡度过平静的一生,本该无欲无求的最平凡者,战争给了他们很多机会。他们得以用一双脚探索法兰克的广大,哪怕仅仅是抵达埃罗图斯城堡,也已经超越他们先前对世界规模的认知。 民兵的世界观注定持续刷新着,他们敢于从军就不会恐惧于未知,所见所闻都是新东西,每一天的见闻都在刺激着民兵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他们本就士气高涨,一路之上不过是走得腿脚酸痛腰酸腿疼,在吃饭方面贝孔大人可不曾亏待过大家。 早就听说新伯爵是一位勇敢的善人,一想到再过两天就能见到伯爵大人,民兵们无不心情激动。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民兵,绝非拎着一把斧头、一支草叉就上战场。 所有人至少可以保证骑在马背上不会因马匹颠簸轻易掉下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御夫,押运马车从故乡到这里,一路上没出大的 纰漏,完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贝孔当然无法落实雷格拉夫的要求,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老骑兵,他对于骑兵的标准定得较高。仅仅会骑马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骑兵。 不过……雷格拉夫的标准得很低,贝孔估计实在不行就让一群御夫骑上马,扮演骑兵也算交差了。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早已安排了行动计划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审时度势地提前一日展开行动。 赫伯特带上自己的大儿子出发,率领五百兵马与一批辎重,大胆地离开自己的领地与贝孔骑士等友军挥师北上。 他是个聪明人,深知自己一介处于大贵族夹缝中的男爵,必须练就左右逢源的本事。 莫看现在的菲利普斯·贝孔七世的头衔仅仅是骑士。 一个骑士带着另一群骑士兄弟,他们构成一个集团,几乎一瞬间就在安茹南部拉出一支军队。军队实力姑往不论,他们掌握的马车与拉运、驮运的大量粮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贝孔还能算是一个骑士吗?此人的主人毕竟是合法的麦西亚王,等雷格拉夫做大了,只怕一高兴就封贝孔位伯爵了。因为雷格拉夫实在有这样的权力。 赫伯特就带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五位骑士,他带上自己能拿得出手的精锐,虽然不想赌上家族命运,实则男爵领精华尽出,他仅将小儿子留在老家,就是为家族延续做了保底。 加上赫伯特本人与大 儿子,一百名骑兵人人披甲。他们可以穿戴着很标准的法兰克重骑兵装束,自认为刀枪不入。 他们在行军之际自然是怎么轻便怎么来,哪怕是靠着一双腿赶路的步兵,也将自己全部的防具扔到马车上。 男爵军显得其貌不扬,赫伯特虽然有自己的徽章,把徽章扩展为旗帜在公然展示出来,此举怎么想都是会更高级贵族的僭越,他可没脸如此嚣张。 于是,集合为更庞大队伍的安茹诸骑士-埃罗图斯男爵联军,公开飘扬的居然只有麦西亚王旗。 倘若仅从旗帜判断队伍的贵族,它难道不是麦西亚军队么? 与此同时,两方军队正在积极筹备。 赫伯特抱怨自己的亲戚磨磨蹭蹭实在事出有因,所谓集结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与集结一支有着一万名战兵的军队行动,两者面临的困难绝非差了二十倍。 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集结的战兵已达一万两千人,他们皆由伯爵伯纳德指挥。这支庞大军队名义上也是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直属军队,实际的管理权当然由伯纳德牢牢掌控,由于这对舅甥的利益很一致,在新的战争问题上还没有时间发酵出嫌隙。 何止这一个伯国? 昂古莱姆、阿让、图卢兹,三地的伯爵也都举兵移动到了波瓦蒂尔。甚至是控制了波尔多与阿斯图里亚斯朝圣路的桑特伯爵,也难得亲自带兵加入战争。 或是真心实意,或是心 怀鬼胎,比利牛斯山以北,卢瓦尔河以南,所有在法理上效忠“秃头”查理的军队都已经集结在了波瓦蒂尔城。 当地突然涌入了多达两万名士兵!这虽然与诸多大贵族夸下海口的征兵数量缩减不少,他们聚集起来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 一时间,查理沉浸于军队的欢呼中。 哪怕这里几乎没有能直接调动的亲兵军团,哪怕只是做一场美梦也好。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第二个查理曼。 两万战士分属不同的贵族,来自图卢兹的军队与阿基坦本地军队说着不同的方言,尤其最南方的军队,不少人干脆就是西哥特人。 大贵族间沾亲带故彼此好说话,聚焦普通战士,他们是高卢人、法兰克人、哥特人,彼此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很多战士均已获悉,未来要首先激战的是勃艮第人。 自己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领主大人下达征兵令,自己也有带上武器响应征召。 他们与勃艮第人毫无仇怨,生活中也见不到任何一个勃艮第人。 他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奉命从军仅仅是落实义务而已。 或许,只有拥兵一万两千人的伯纳德对战争最为热忱。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是,他最早的封地奥维涅地区,只要通过东部山区就算是进入勃艮第人传统领地了。击败或重挫勃艮第,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巨大的利益诱惑驱使他真的集结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 其他伯爵也不是傻子,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大家都清楚。 带着各自兵马的南部伯爵们,他们在波瓦蒂尔城大吃大喝,一定程度上就是在试探伯纳德的耐心。 为此,伯纳德也只能硬着头皮好生招待。 他倒是希望军队尽早浩浩荡荡展开行动,只要庞大联军离开了,盘踞在波瓦蒂尔的饕餮巨兽就算是转移到勃艮第人的地盘去祸祸那些敌人。 可是,法理上的君主“秃头”查理明显不是特别着急。 阿基坦-图卢兹联军一直在行动,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的速度如同蠕动的蜗牛。 与之做强烈对比的,实在是雷格拉夫一方的高效。 雷格拉夫顺利从安茹主城周边区域的村子招募了一千名战士,尤其是意外获得的诸如名叫克莱蒙特的落草为寇之人。一些旧安茹伯爵的旧部归队了,以他们为基干力量,两支新的旗队横空出世。 至此雷格拉夫手握四支旗队,麾下又有去南部招兵买卖的贝孔等骑士,再加上自己最精锐的北欧老兵,他估计自己拼拼凑凑出两千五百人到三千人问题不大。 昔日,父王带着三千人规模的大军已经横行霸道。 自己比不上父王,哪怕手头军队仅有昔日父王实力的二分之一也已经非常强大。 对内,雷格拉夫不再自称香农男爵或是安茹伯爵,他只有一个最正确的名号——麦西亚国王。 领地内的民众缝纫出大量服装,哪怕只是 一件粗布袍子,一定要以染成黄色的布条缝处巨大的“圣安德烈十字”。 由于春耕完全结束,收工的农民摇身一变就是战士,他们回各自的旗队报道,其中最初训练的两支旗队已经先行一步抵达桥堡大军营。 “旧石桥”的称谓已经是过去式,因为石桥被突击翻新一遍,桥梁两侧的森林被清理很多,一大批木屋在河畔开阔地拔地而起。 刻意为之的木杆笔直耸立,一根横桁将旗帜铺展开,整个桥堡军营悬挂起不下石棉麦西亚王旗。 雷格拉夫也将御所临时迁移到了桥堡,一切都是为了等到预定时间一到立刻进军。 在他看来,无哪怕阿基坦的军队因各种原因来得晚,都不等于自己的麦西亚军能心安理得的磨蹭。 他在诸多大贵族、大主教面前的誓言不是开玩笑,自己亲自立下的忠义人设,不能因为各种险阻而污染。 甚至于哪怕贝孔等骑士迟迟未归,只要时间一到,麦西亚军主力立刻沿着罗马大道向东方进军。 终于,一支飘扬着麦西亚王旗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向着同样麦西亚王旗飘扬的桥堡走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7章 这是雷格拉夫强大的麦西亚军队 沿着河边大路前进的贝孔终于看到前方的开阔地,那里突然出现大片建筑,最重要的莫过于肆意树立的旗帜。 “我们终于到了。”贝孔如卸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接着露出得以笑容。 骑马立于贝孔身旁的男爵赫伯特闲适地歪着身子:“据我所知,你的君主已经在这里集结了。旧石桥变成了一座城市,看来很多军队已经驻扎。” “太好了。我们走吧!我得昂首挺胸。”说罢,贝孔挺直胸膛双腿夹一下马腹,战马快速前进,那标志性的黑色山羊胡子也为之剧烈震颤。 归来的安茹南部骑士们高高兴兴回到他们的君主身边,此刻,待在桥梁南部的人们注意到南方大路的情况,消息迅速传到桥梁北侧大营,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 “太好了,我的骑士们回来了。”雷格拉夫勃然而起,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闲适坐着的老埃里克不觉有太多可激动的:“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如果再不来,我们可要出发了。” “他们还是按时到了。走吧,我要去看看他招募的士兵。” 雷格拉夫其实对贝孔的征兵行动没有过高期望,考虑到安茹地区被长期战乱的严重侵蚀,想从当地招募一支大军别无可能。 南部地区遭遇的侵害相对北部要低,那也是遭遇到了侵害,安茹好歹也是一个伯爵领,贝孔完成征集二百骑兵的任务估计勉强可以完成。 麦西亚军现在 空有兵力,作为大家普遍共识的战斗强力者的骑兵可是极为稀少。 从安茹城获得的马匹数量有限,如此有限的马和驴主要用于拉车,命令御夫骑马充当骑兵,只能作为演员吓唬敌人。 如此就凸显出阿里奥伯特与其部下的重要性,只是他们是盟友骑兵,雷格拉夫天然的对他们不能彻底放心。 贝孔与诸骑士是封臣,雷格拉夫天然的信任他们,在过去近两月时间,他实在希望这群封臣拉出三百名骑兵胜利归队。 已经是傍晚,今天如果再无大事,在旧石桥的桥堡集结的大军就要集体煮饭再睡觉了。所有士兵也清楚,如此闲适的日子即将终结。 归来的贝孔所部骑兵列队在前,站在桥头的人们暂且不能看清队伍狭长的纵身,仅从队首的模样来推测,就仿佛真有一支强力骑兵部队浩浩荡荡而来。 实际是贝孔麾下仍旧是那一百多骑兵而已,他们站位非常密集,就像炸毛的猫那般仿佛身材巨大,实力并非像他们展示的那般。 贝孔的举措一时间令雷格拉夫也大吃一惊。 一大批步兵奉命集结,他们拿起竖直摆在营房木屋外的长矛,在牛角号声中紧急列队。 短时间内,先行抵达的两支步兵骑兵的一千名战士,他们仿佛突然出现,长矛阵构成两片树林,两支旗队分裂桥头两翼,矛头在阳光下烁烁放光,其中蕴含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衣装一致、武 器一致,他们列队成矩阵,显然只需一个命令,所有矛头一致向前,即可将敌人捅得千疮百孔。 雷格拉夫与他最得意的老兵们站在两旗队中间,他刻意留着的金色马尾辫,在下午的柔光里更加显着。 不远处的贝孔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君主,这便招朋友们立刻下马。 众骑士与他们的扈从,全体牵着马走过铺满坚硬木料的旧石桥,全部进抵桥梁之北。 他们再集体松开缰绳,走近自己的君主集体半跪行礼。 “你们都起来吧。”雷格拉夫微微抬起下巴,他难掩内心激动,考虑到自己作为国王的高贵振奋,就握着剑柄保持矗立,奈何身子已经在不自主地震颤了。 众人得令纷纷起身。 贝孔实在无法保持镇定,他激动地走上前:“大王,我们来晚了。” “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你们即刻归队,我们即将发起远征。” 也许因为自己的君主只是一个少年,作为一个男孩总会心直口快,难以掩饰内心的深意。 雷格拉夫声称“即刻远征”,搞不好意思是在说全军在之后的一两天即开始行动。 “但是。”贝孔还是要陈述自己的失职:“对不起,我并没有完成陛下交待给我的任务。” “给你的任务?对哦,我希望你征召三百名骑兵,亦或是同等数量的精锐步兵。瞧瞧你的队伍!真是一个庞然大物呢!” 很显然,君主是将盟友的五百兵马也 当做自己伯国的人了,贝孔实话实在:“陛下,那是您的朋友,埃罗图斯男爵的军队。他们有五百人,而我……只为您带来了一百五十名,……姑且可以称之为骑兵的人员。” “哦?是这样吗?” “是的。” 贝孔支支吾吾一番以为君主会不悦,却听到雷格拉夫这么说:“他们会骑马就好。比如在开战之后,突然通过骑马的方式冲到敌人的侧翼,一百余名下马作战的步兵也能狠狠打击我们的敌人。你做得已经很好。” “可是陛下……” “你还有话要说么?”雷格拉夫问。 “是。因为这些骑兵……”贝孔想了想,索性就不再在军队人数上做文章。他决意好好介绍一番安茹南部不为人所知的富裕市镇赫米莱,介绍的突破口,就在于那惊人的后勤物资。 “我的确没有给您带来足够的骑兵,不过,我为您带来的大量的粮食,甚至是一些品质非常不错的麦酒。” 贝孔在提及一些名词时简直是扯着嗓子喊的,雷格拉夫为之吓了一跳,倒是连所有列阵的长矛手都听清楚的那些词汇。 燕麦、麦酒、马、驴、木车、麻布口袋…… 据称自己的君主是跟他的罗斯王父亲学习的指挥作战,以至于麦西亚军非常重视后勤物资,哪怕速度会磨蹭一些,军队宁愿携带大量物资进军,以及在发现并击败敌人之前,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将充足的军粮运到前线。 君主的这样的心性,无力征集二百到三百名骑兵的贝孔,就投其所好在筹集军粮的问题上大做文章。 一如贝孔估计的那般,当雷格拉夫获悉所有运输的粮食可能有七十万磅的时候,一瞬间的反应是难以相信,一定要贝孔敲打胸膛保证数量基本无误,这才开始喜悦。 “你真行啊!”雷格拉夫兴奋地给了贝孔一拳,笑呵呵道:“早知如此,我为何还拿出这些年弄得的金银去和波瓦蒂尔伯爵买粮食?” 贝孔也笑呵呵地回应:“赫米莱市镇是突然出现的,它本身只是一个修道院。我获悉,是战争因素导致一万人聚集在当地,有关他们的故事只怕我说上一晚上也说不完,总之他们都是您的臣民,他们都愿意臣服于您。所以,心甘情愿献上如此多的粮食。” 贝孔越是这么说,雷格拉夫越是觉得事情很离奇。 在此之前没有人告诉他,自己新封地的南端还有一处富裕地。 它仿佛无中生有,如今的存在就是天使降下祝福。 “真是天佑我。”雷格拉夫深深感慨自己的好运。 列阵的步兵保持安静,一千人基本都听到了贝孔刻意为之的呐喊,于是意识到军队有增添的一批总量惊人的军粮,令本就高涨的士气更加狂热。 提及赫米莱市镇,就不能忽视当地的实际统治者——圣皮埃尔修道院院长比格斯。 一个修道院负责管理很多很多村庄,多个修道院 听从地方主教的指挥,地方主教再听从更高级的教区大主教指挥,最终罗马教廷拥有着至高权力。 教廷梦想着所有的军事贵族收起刀兵做虔诚的僧侣,最终以教会自上而下的金字塔形管理模式,将人间世界改造为信仰中完美的人间天国。 凡是掌握了区域内绝对权力的教士,都在致力于将一隅之地改造为梦想的天国。 赫米莱市镇就是这样的存在。 同样的,当雷格拉夫没有抵达香农地区之际,抛去昔日图尔伯爵在此地只管秋季收税的驻军,整个香农地区五花八门的事务,都有当地的几个修道院共同管理,在教士们的庇护下,香农地区的百姓并没有遭遇严重盘剥。 香农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与安茹南部的圣皮埃尔修道院,两地的教士在过去的年月里并无来往,不过香农一方明确记录着本地区所有修道院的名称与坐标。 两地教士可谓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如今人员间相会也是历史性的首次。 难道农民们会甘心情愿拿出巨量的粮食?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当地实际统治者的支持。 雷格拉夫就在旧石桥处见到了那位修道院长比格斯,后者则讶异于新的安茹伯爵居然是一位金发少年。 不!应该称之为麦西亚国王。 一位亲自扛着巨大木头十字架的老教士站在雷格拉夫面前,在一番寒暄后,院长比格斯抬起那苍老的头颅,拉掉自己黑色头罩,露 出光秃秃的天灵盖。 “强大的麦西亚国王,您也是安茹伯爵。我知道您会善待您的臣民,我的修道院已经为您庇护了近乎一万名可怜的羔羊。在最危急的时刻,是我挺身而出保护了他们。我恳请您许可我在您领地的南部维持现状,我将继续协助您管理好一切……” 院长的态度似乎很卑微,雷格拉夫无论如何够感觉到一股难以明说的进攻性。老家伙是在要求自己对既定事实进行默认,哪怕老家伙没有明说,教士索要的就是自治权! 就是因为太功利了,直白地说出来有悖于朴素的生活作风,比格斯才把话说得弯弯绕,希冀伯爵兼国王的雷格拉夫能明白。 “你是要地区自治?!” 远征猛地一怔,没有矢口否认即为承认。 雷格拉夫点点头:“你如果是这样的要求,一切都不是问题。我已经授予安茹地方的修道院,代表我对当地进行管理。我决定了,安茹的南部地区你就代我管理。” 院长比格斯完全想不到新的伯爵会如此痛快,再三询问后,他终于明白梦想中的幸福时光已经降临。 因为对于雷格拉夫而言,突然得到整个安茹伯爵领的法权,不等于立刻对其牢牢控制。 恰恰相反的是,自己得到的安茹是一个烂摊子。这个烂摊子之麻烦,甚至是图尔地方贵族都不愿认真经营。 大量名义是安茹的土地,已经被它的邻居侵占。 不过大量民 众已经逃难到个别区域集中,管理核心人口的成本反而不高。 被封为安茹伯爵的代价,就是作为阿基坦王国的先锋部队出战。遂在一定年月内,自己根本无法直接管理安茹,如此对现实做出妥协,将管理权让渡给当地的教士们,就是成本最低的方案。 雷格拉夫不会再与教士们花费时间交谈,赫米莱市镇的比格斯院长既然来了,他一定与香农本地的修道院长博德有无尽的共同语言。 两位修道院长都不会参与到麦西亚军队的远征,雷格拉夫也没有意愿逼迫两位一定跟着走。 身份太高级、太重要的教士随军行动或许是个累赘,他已经选定了一个名为纪尧姆哈特的年轻教士随行,仅由此人与少量级别更低的教士,为军队提供关键的信仰服务。 他在桥头处与骑士们、修道院长寒暄一番,在石桥另一侧的埃罗图斯男爵军,战士们终于停下脚步,不少人干脆原地坐下歇歇脚。 男爵赫伯特很懂得贵族间的礼数,对方虽然是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香农男爵,归根到底就是“已经变得文明的诺曼人”。 雷格拉夫那家伙可以不讲礼数行事粗俗,自己可是要在不少问题上谨小慎微。譬如现在自己已经处于安茹-香农伯国的领地,自己的军队不可以随意走动,更不能主动与当地人接触,尤其不可骚扰当地村民,生怕落下口实对很久以后自己家族带 来不利。 赫伯特就耐心地在河对岸等着,直到那边下达明确的信号,他在得道许可后才带着自己的亲信骑兵们过桥。 赫伯特一介男爵,法理上直接对阿基坦国王负责,他不必对雷格拉夫行大礼。 虽是如此,他聪明地保持着绝对谦逊,态度非常和善地介绍道:“尊贵的麦西亚王,我按照承诺带兵来了。我有一百名骑兵,四百名步兵,也自带了不少粮食、车马。我并没有实力再召集更多军队,这五百兵马都是我的精锐。我已经尽力了,作为你信得过的友军,请一定要相信我的战斗力。” 五百兵马可不是小数目,雷格拉夫乐在心头:“我尊贵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信不过您呢?五百名精锐战士,我们构成的联军一定能痛打勃艮第人,哈哈。” 似乎勃艮第人很容易揍似的,赫伯特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他哈哈的笑声中掩藏着忧虑。 雷格拉夫收起笑容,他左看右看,又问道:“除了你的军队,阿基坦的军队还没有来?” 赫伯特无奈地耸耸肩:“只有天主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啊?难道伯纳德会爽约吧!?” “他不敢。”赫伯特矢口否认:“也许波瓦蒂尔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你打算如何?倘若他们继续磨蹭下去……” “我不管他们。”雷格拉夫果断地摆摆手:“这是我的战争,由你助战,有阿里奥伯特大人助战,我们构成的 联军已经实力雄厚。” 一位尊贵少年如此昂首挺胸,恍惚间赫伯特觉得少年所言有些大言不惭。 看起来雷格拉夫对阿基坦军队的问题并不太在意,有无传说中的“三万人大军”,都不影响麦西亚军队的任何决断。 或者说,雷格拉夫今日傍晚表现出的态度,就是在落实数月之前在“秃头”查理面前的承诺。麦西亚军队的任务就是在勃艮第人的地盘,将当地贵族搅得天翻地覆,到了那个时候阿基坦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痛快地收获最大的胜利果实。 麦西亚军队仿佛是“秃头”查理实现大抱负的工具,成为工具人不寒碜,甚至很多贵族想做这个工具人,或是完全没有实力,或是身份地位不够格呢。 但麦西亚军也注定不是一群工具人。 所谓良心?所谓道义? 如果一支军队存在军魂,这支麦西亚军队灵魂就是罗斯军队,是一支换了一层皮的低配版罗斯军。 法兰克人与丹麦人、瑞典人、罗斯人有共同祖先,高卢人的先祖更是纵兵数次毁了罗马城。似乎是神圣信仰将昔日的野蛮人驯化成了温顺绵羊,实则不然,整整半年的时间,一些高卢后裔在雷格拉夫的训练下又恢复了被掩藏的暴力基因,也恐怕比他们的先祖更加暴力。 难道杀人不是下地狱的巨大罪恶么? 只要说明“勃艮第人都是被魔鬼蛊惑”就好了,罢了再让教士们站出来对这种说 法做道貌岸然的合理性背书。既然敌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杀死他们就不算罪恶,抢掠魔鬼手里的财富就更谈不上罪恶了。 于是对于雷格拉夫而言,就在他行将出征之际,突然间手头多了一支实力强劲的友军,以及一支能力强大的后勤运输队。 雷格拉夫掰着手指头算一算,惊喜地发现自己与友军一道,居然真的聚集起三千人规模的军队。 数月之前最乐观的设想,以自己的努力、朋友的神助攻,乃至一些过于奇妙的好运气,它已经实现了。 四支步兵旗队两千之众、以骑士与扈从们拼凑出的二百骑兵、一百五十名可以临时充数的“御夫骑兵”,一百名北欧老兵。 另有男爵阿里奥伯特的五十名骑兵,男爵赫伯特的五百兵马。 居然真的拼凑出了三千之众,同时拥有的用于后勤运输的马匹、毛驴、少数骡子,加在一起也超过的一千匹。 且这个数字还能再增加一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7章 这是雷格拉夫强大的麦西亚军队 沿着河边大路前进的贝孔终于看到前方的开阔地,那里突然出现大片建筑,最重要的莫过于肆意树立的旗帜。 “我们终于到了。”贝孔如卸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接着露出得以笑容。 骑马立于贝孔身旁的男爵赫伯特闲适地歪着身子:“据我所知,你的君主已经在这里集结了。旧石桥变成了一座城市,看来很多军队已经驻扎。” “太好了。我们走吧!我得昂首挺胸。”说罢,贝孔挺直胸膛双腿夹一下马腹,战马快速前进,那标志性的黑色山羊胡子也为之剧烈震颤。 归来的安茹南部骑士们高高兴兴回到他们的君主身边,此刻,待在桥梁南部的人们注意到南方大路的情况,消息迅速传到桥梁北侧大营,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 “太好了,我的骑士们回来了。”雷格拉夫勃然而起,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闲适坐着的老埃里克不觉有太多可激动的:“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如果再不来,我们可要出发了。” “他们还是按时到了。走吧,我要去看看他招募的士兵。” 雷格拉夫其实对贝孔的征兵行动没有过高期望,考虑到安茹地区被长期战乱的严重侵蚀,想从当地招募一支大军别无可能。 南部地区遭遇的侵害相对北部要低,那也是遭遇到了侵害,安茹好歹也是一个伯爵领,贝孔完成征集二百骑兵的任务估计勉强可以完成。 麦西亚军现在 空有兵力,作为大家普遍共识的战斗强力者的骑兵可是极为稀少。 从安茹城获得的马匹数量有限,如此有限的马和驴主要用于拉车,命令御夫骑马充当骑兵,只能作为演员吓唬敌人。 如此就凸显出阿里奥伯特与其部下的重要性,只是他们是盟友骑兵,雷格拉夫天然的对他们不能彻底放心。 贝孔与诸骑士是封臣,雷格拉夫天然的信任他们,在过去近两月时间,他实在希望这群封臣拉出三百名骑兵胜利归队。 已经是傍晚,今天如果再无大事,在旧石桥的桥堡集结的大军就要集体煮饭再睡觉了。所有士兵也清楚,如此闲适的日子即将终结。 归来的贝孔所部骑兵列队在前,站在桥头的人们暂且不能看清队伍狭长的纵身,仅从队首的模样来推测,就仿佛真有一支强力骑兵部队浩浩荡荡而来。 实际是贝孔麾下仍旧是那一百多骑兵而已,他们站位非常密集,就像炸毛的猫那般仿佛身材巨大,实力并非像他们展示的那般。 贝孔的举措一时间令雷格拉夫也大吃一惊。 一大批步兵奉命集结,他们拿起竖直摆在营房木屋外的长矛,在牛角号声中紧急列队。 短时间内,先行抵达的两支步兵骑兵的一千名战士,他们仿佛突然出现,长矛阵构成两片树林,两支旗队分裂桥头两翼,矛头在阳光下烁烁放光,其中蕴含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衣装一致、武 器一致,他们列队成矩阵,显然只需一个命令,所有矛头一致向前,即可将敌人捅得千疮百孔。 雷格拉夫与他最得意的老兵们站在两旗队中间,他刻意留着的金色马尾辫,在下午的柔光里更加显着。 不远处的贝孔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君主,这便招朋友们立刻下马。 众骑士与他们的扈从,全体牵着马走过铺满坚硬木料的旧石桥,全部进抵桥梁之北。 他们再集体松开缰绳,走近自己的君主集体半跪行礼。 “你们都起来吧。”雷格拉夫微微抬起下巴,他难掩内心激动,考虑到自己作为国王的高贵振奋,就握着剑柄保持矗立,奈何身子已经在不自主地震颤了。 众人得令纷纷起身。 贝孔实在无法保持镇定,他激动地走上前:“大王,我们来晚了。” “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你们即刻归队,我们即将发起远征。” 也许因为自己的君主只是一个少年,作为一个男孩总会心直口快,难以掩饰内心的深意。 雷格拉夫声称“即刻远征”,搞不好意思是在说全军在之后的一两天即开始行动。 “但是。”贝孔还是要陈述自己的失职:“对不起,我并没有完成陛下交待给我的任务。” “给你的任务?对哦,我希望你征召三百名骑兵,亦或是同等数量的精锐步兵。瞧瞧你的队伍!真是一个庞然大物呢!” 很显然,君主是将盟友的五百兵马也 当做自己伯国的人了,贝孔实话实在:“陛下,那是您的朋友,埃罗图斯男爵的军队。他们有五百人,而我……只为您带来了一百五十名,……姑且可以称之为骑兵的人员。” “哦?是这样吗?” “是的。” 贝孔支支吾吾一番以为君主会不悦,却听到雷格拉夫这么说:“他们会骑马就好。比如在开战之后,突然通过骑马的方式冲到敌人的侧翼,一百余名下马作战的步兵也能狠狠打击我们的敌人。你做得已经很好。” “可是陛下……” “你还有话要说么?”雷格拉夫问。 “是。因为这些骑兵……”贝孔想了想,索性就不再在军队人数上做文章。他决意好好介绍一番安茹南部不为人所知的富裕市镇赫米莱,介绍的突破口,就在于那惊人的后勤物资。 “我的确没有给您带来足够的骑兵,不过,我为您带来的大量的粮食,甚至是一些品质非常不错的麦酒。” 贝孔在提及一些名词时简直是扯着嗓子喊的,雷格拉夫为之吓了一跳,倒是连所有列阵的长矛手都听清楚的那些词汇。 燕麦、麦酒、马、驴、木车、麻布口袋…… 据称自己的君主是跟他的罗斯王父亲学习的指挥作战,以至于麦西亚军非常重视后勤物资,哪怕速度会磨蹭一些,军队宁愿携带大量物资进军,以及在发现并击败敌人之前,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将充足的军粮运到前线。 君主的这样的心性,无力征集二百到三百名骑兵的贝孔,就投其所好在筹集军粮的问题上大做文章。 一如贝孔估计的那般,当雷格拉夫获悉所有运输的粮食可能有七十万磅的时候,一瞬间的反应是难以相信,一定要贝孔敲打胸膛保证数量基本无误,这才开始喜悦。 “你真行啊!”雷格拉夫兴奋地给了贝孔一拳,笑呵呵道:“早知如此,我为何还拿出这些年弄得的金银去和波瓦蒂尔伯爵买粮食?” 贝孔也笑呵呵地回应:“赫米莱市镇是突然出现的,它本身只是一个修道院。我获悉,是战争因素导致一万人聚集在当地,有关他们的故事只怕我说上一晚上也说不完,总之他们都是您的臣民,他们都愿意臣服于您。所以,心甘情愿献上如此多的粮食。” 贝孔越是这么说,雷格拉夫越是觉得事情很离奇。 在此之前没有人告诉他,自己新封地的南端还有一处富裕地。 它仿佛无中生有,如今的存在就是天使降下祝福。 “真是天佑我。”雷格拉夫深深感慨自己的好运。 列阵的步兵保持安静,一千人基本都听到了贝孔刻意为之的呐喊,于是意识到军队有增添的一批总量惊人的军粮,令本就高涨的士气更加狂热。 提及赫米莱市镇,就不能忽视当地的实际统治者——圣皮埃尔修道院院长比格斯。 一个修道院负责管理很多很多村庄,多个修道院 听从地方主教的指挥,地方主教再听从更高级的教区大主教指挥,最终罗马教廷拥有着至高权力。 教廷梦想着所有的军事贵族收起刀兵做虔诚的僧侣,最终以教会自上而下的金字塔形管理模式,将人间世界改造为信仰中完美的人间天国。 凡是掌握了区域内绝对权力的教士,都在致力于将一隅之地改造为梦想的天国。 赫米莱市镇就是这样的存在。 同样的,当雷格拉夫没有抵达香农地区之际,抛去昔日图尔伯爵在此地只管秋季收税的驻军,整个香农地区五花八门的事务,都有当地的几个修道院共同管理,在教士们的庇护下,香农地区的百姓并没有遭遇严重盘剥。 香农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与安茹南部的圣皮埃尔修道院,两地的教士在过去的年月里并无来往,不过香农一方明确记录着本地区所有修道院的名称与坐标。 两地教士可谓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如今人员间相会也是历史性的首次。 难道农民们会甘心情愿拿出巨量的粮食?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当地实际统治者的支持。 雷格拉夫就在旧石桥处见到了那位修道院长比格斯,后者则讶异于新的安茹伯爵居然是一位金发少年。 不!应该称之为麦西亚国王。 一位亲自扛着巨大木头十字架的老教士站在雷格拉夫面前,在一番寒暄后,院长比格斯抬起那苍老的头颅,拉掉自己黑色头罩,露 出光秃秃的天灵盖。 “强大的麦西亚国王,您也是安茹伯爵。我知道您会善待您的臣民,我的修道院已经为您庇护了近乎一万名可怜的羔羊。在最危急的时刻,是我挺身而出保护了他们。我恳请您许可我在您领地的南部维持现状,我将继续协助您管理好一切……” 院长的态度似乎很卑微,雷格拉夫无论如何够感觉到一股难以明说的进攻性。老家伙是在要求自己对既定事实进行默认,哪怕老家伙没有明说,教士索要的就是自治权! 就是因为太功利了,直白地说出来有悖于朴素的生活作风,比格斯才把话说得弯弯绕,希冀伯爵兼国王的雷格拉夫能明白。 “你是要地区自治?!” 远征猛地一怔,没有矢口否认即为承认。 雷格拉夫点点头:“你如果是这样的要求,一切都不是问题。我已经授予安茹地方的修道院,代表我对当地进行管理。我决定了,安茹的南部地区你就代我管理。” 院长比格斯完全想不到新的伯爵会如此痛快,再三询问后,他终于明白梦想中的幸福时光已经降临。 因为对于雷格拉夫而言,突然得到整个安茹伯爵领的法权,不等于立刻对其牢牢控制。 恰恰相反的是,自己得到的安茹是一个烂摊子。这个烂摊子之麻烦,甚至是图尔地方贵族都不愿认真经营。 大量名义是安茹的土地,已经被它的邻居侵占。 不过大量民 众已经逃难到个别区域集中,管理核心人口的成本反而不高。 被封为安茹伯爵的代价,就是作为阿基坦王国的先锋部队出战。遂在一定年月内,自己根本无法直接管理安茹,如此对现实做出妥协,将管理权让渡给当地的教士们,就是成本最低的方案。 雷格拉夫不会再与教士们花费时间交谈,赫米莱市镇的比格斯院长既然来了,他一定与香农本地的修道院长博德有无尽的共同语言。 两位修道院长都不会参与到麦西亚军队的远征,雷格拉夫也没有意愿逼迫两位一定跟着走。 身份太高级、太重要的教士随军行动或许是个累赘,他已经选定了一个名为纪尧姆哈特的年轻教士随行,仅由此人与少量级别更低的教士,为军队提供关键的信仰服务。 他在桥头处与骑士们、修道院长寒暄一番,在石桥另一侧的埃罗图斯男爵军,战士们终于停下脚步,不少人干脆原地坐下歇歇脚。 男爵赫伯特很懂得贵族间的礼数,对方虽然是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香农男爵,归根到底就是“已经变得文明的诺曼人”。 雷格拉夫那家伙可以不讲礼数行事粗俗,自己可是要在不少问题上谨小慎微。譬如现在自己已经处于安茹-香农伯国的领地,自己的军队不可以随意走动,更不能主动与当地人接触,尤其不可骚扰当地村民,生怕落下口实对很久以后自己家族带 来不利。 赫伯特就耐心地在河对岸等着,直到那边下达明确的信号,他在得道许可后才带着自己的亲信骑兵们过桥。 赫伯特一介男爵,法理上直接对阿基坦国王负责,他不必对雷格拉夫行大礼。 虽是如此,他聪明地保持着绝对谦逊,态度非常和善地介绍道:“尊贵的麦西亚王,我按照承诺带兵来了。我有一百名骑兵,四百名步兵,也自带了不少粮食、车马。我并没有实力再召集更多军队,这五百兵马都是我的精锐。我已经尽力了,作为你信得过的友军,请一定要相信我的战斗力。” 五百兵马可不是小数目,雷格拉夫乐在心头:“我尊贵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信不过您呢?五百名精锐战士,我们构成的联军一定能痛打勃艮第人,哈哈。” 似乎勃艮第人很容易揍似的,赫伯特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他哈哈的笑声中掩藏着忧虑。 雷格拉夫收起笑容,他左看右看,又问道:“除了你的军队,阿基坦的军队还没有来?” 赫伯特无奈地耸耸肩:“只有天主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啊?难道伯纳德会爽约吧!?” “他不敢。”赫伯特矢口否认:“也许波瓦蒂尔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你打算如何?倘若他们继续磨蹭下去……” “我不管他们。”雷格拉夫果断地摆摆手:“这是我的战争,由你助战,有阿里奥伯特大人助战,我们构成的 联军已经实力雄厚。” 一位尊贵少年如此昂首挺胸,恍惚间赫伯特觉得少年所言有些大言不惭。 看起来雷格拉夫对阿基坦军队的问题并不太在意,有无传说中的“三万人大军”,都不影响麦西亚军队的任何决断。 或者说,雷格拉夫今日傍晚表现出的态度,就是在落实数月之前在“秃头”查理面前的承诺。麦西亚军队的任务就是在勃艮第人的地盘,将当地贵族搅得天翻地覆,到了那个时候阿基坦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痛快地收获最大的胜利果实。 麦西亚军队仿佛是“秃头”查理实现大抱负的工具,成为工具人不寒碜,甚至很多贵族想做这个工具人,或是完全没有实力,或是身份地位不够格呢。 但麦西亚军也注定不是一群工具人。 所谓良心?所谓道义? 如果一支军队存在军魂,这支麦西亚军队灵魂就是罗斯军队,是一支换了一层皮的低配版罗斯军。 法兰克人与丹麦人、瑞典人、罗斯人有共同祖先,高卢人的先祖更是纵兵数次毁了罗马城。似乎是神圣信仰将昔日的野蛮人驯化成了温顺绵羊,实则不然,整整半年的时间,一些高卢后裔在雷格拉夫的训练下又恢复了被掩藏的暴力基因,也恐怕比他们的先祖更加暴力。 难道杀人不是下地狱的巨大罪恶么? 只要说明“勃艮第人都是被魔鬼蛊惑”就好了,罢了再让教士们站出来对这种说 法做道貌岸然的合理性背书。既然敌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杀死他们就不算罪恶,抢掠魔鬼手里的财富就更谈不上罪恶了。 于是对于雷格拉夫而言,就在他行将出征之际,突然间手头多了一支实力强劲的友军,以及一支能力强大的后勤运输队。 雷格拉夫掰着手指头算一算,惊喜地发现自己与友军一道,居然真的聚集起三千人规模的军队。 数月之前最乐观的设想,以自己的努力、朋友的神助攻,乃至一些过于奇妙的好运气,它已经实现了。 四支步兵旗队两千之众、以骑士与扈从们拼凑出的二百骑兵、一百五十名可以临时充数的“御夫骑兵”,一百名北欧老兵。 另有男爵阿里奥伯特的五十名骑兵,男爵赫伯特的五百兵马。 居然真的拼凑出了三千之众,同时拥有的用于后勤运输的马匹、毛驴、少数骡子,加在一起也超过的一千匹。 且这个数字还能再增加一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8章 我们从奥尔良过河 突然,下雨了。 近日以来安茹与香农两地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团状云朵成群结队从南方飘来,如此天气下的晚霞极为瑰丽,就是一场雨也可能在移来的路上。 一股来自地中海的积雨云自南向北而来,图卢兹、阿基坦纷纷开始下雨,继而是卢瓦尔河谷地带,继续影响到东北方向的凡尔登。 菲斯克带领的罗斯骑兵在大闹特鲁瓦伯国之际,突然间的降雨迫使他们暂时停止“癌症的蔓延”。 安茹与香农地区的降雨早了两天,万幸的是,贝孔骑士的运粮队伍赶在降雨前抵达了桥堡大营。 三月份本该多雨,一度被本地人当做异常干燥之三月,终于在月底淅淅沥沥起来。 天空在打雷,积雨云压得很低,细密雨水迅速浸润大地。 此播种完毕没多久,一场及时的甘霖对麦子的生长极为有利,刚刚萌发的青苗在雨水浸润下茁壮成长。 春季降雨有利庄稼,历年春雨再正常不过。 今年不用于往年,军队集结亟待初征,这场月末的春雨分明是一场吉兆。 集结的民兵都在闲聊,所谓打赢了战争,带着战利品回来时并不耽搁秋收今年的圣诞节大家将过得非常舒服。 军队士气旺盛可见一斑,持续四日的降雨也丝毫没有浇灭麦西亚军队的战争热情,恼人的降雨也不令人痛苦。 因为雷格拉夫早有准备,凡是作为粮仓的木屋,它们全被铺设木地板,木墙的缝隙 也被各种东西堵住。木屋的房顶首先是木板鳞次栉比地排列,最后铺上一层枯草。 倘若降雨,那些房顶木板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腐朽损坏,一个季度内完全不必担心这些粮仓浸水。 意识到快要下雨了,麦西亚军不得不基于现实推迟进军计划。 他们将新到的粮食再塞进粮仓,于是桥堡、香农、阿瓦内三处的粮仓,都被塞得满满登登。 户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桥梁两侧的土地已经满是泥浆。 泥泞对行军是痛苦,对某些工作却是巨大利好。 一些战士赤膊上阵,他们把缆绳扛在身上,又牵来一些毛驴,人与大牲口合力,将内河运粮的七条长船硬生生拖曳到桥梁的另一侧。 橡木龙骨垦出深深辙印,它们都被拖到维埃纳河下游,这是为军队水陆并进做最后的准备。 本地人天然适应这里的潮湿,在卢瓦尔河地区奋战已经第三个年头的雷格拉夫也适应了。 它再潮湿,也远比北方极寒与稀少阳光令人舒适。 金发战士们在去年与本地人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婚礼,婚礼纷纷有了成过,老战士的妻子都已经怀孕。 雷格拉夫承诺所有的老兵至少是麦西亚王国的骑士,暂且兄弟们还没有封地,至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均已存在。 他们离开北方老家已经太久了,如今也没有人再愿意回去。他们已经在法兰克腹地安家,漂泊的灵魂也为此安顿下来,甚至于 自己哪怕战死了,也有自己的孩子继承国王承诺的爵位。 难道老兵还会战死么?凡是水平不行、运气不佳的伙计,在过去的两年都战死了。 活下来的战士们不但装备精良,每一人的战斗水平都极为高超。 倘若让部下分散下去,雷格拉夫估计他们每个人都能做百夫长。不过秉承着过去的经验,手下的老兵是自己的决战武器,一定要集中使用。 兄弟们已经不需要任何作战都冲锋在前了,哪怕装备精良也保不齐阴沟里翻船。 未来的战斗让步兵们带上长矛冲上去,待发现敌人破绽了,再令重甲老兵趁虚而入。 昔日,罗斯军就是这类战术,深谙此道的雷格拉夫决定效仿。 留里克是父亲,自己作为大儿子估计难以复刻罗斯的光荣。一切都无妨,在自己手里的麦西亚王国有独特的命运。 起初,他想让父亲看看自己的强大军队,就是向父亲证明自己是真男人。 待手下真的有三千名货真价实的战兵,当他们开始集结,雷格拉夫的心态也已经变了。 他实在受不了新的图尔伯爵、“强者”罗贝尔的那一套蛮横做派。 不如…… 户外的小雨依旧淅沥沥,它似乎有停止的趋势。 在桥堡大营内,一时间此地已经驻扎了两千兵马,另有两支从安茹城附近招募的步兵旗队,因之前的突击整训,还驻扎在香农的训练场大营。 待在桥堡大营的指挥所内的雷格拉 夫,他聚集了麾下高级军官、封臣骑士,乃至的盟友贵族。 可以说雷格拉夫的举措是不拘小节,可是对于男爵赫伯特而言,让他承认一个自耕农出身的本地高卢人一样坐在这里,简直显得自己变得卑贱了。 譬如农民保罗,他得到提拔成为香农旗队的旗队长,手下拥兵五百,只听令于雷格拉夫本人。 各色人等聚集在一间大木屋,大家盘腿而坐于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特有的醒脑气味,以及浸水后的泥土腥味。 这里俨然成了罗斯习惯的“杜马”,或曰北欧的alhg。保罗的身份虽卑贱,他毕竟真的被授权拥兵五百,这种人按照北方的标准已经是一位实力不错的小酋长了。 他们聚集在一起开会,哪怕一些盟友不适应,那就努力适应吧。 大舅子萨克森大公子、各旗队长、各百夫长、在桥堡驻扎的金发老兵、所有安茹骑士,以及两位盟友男爵。 超过一百人聚集在一间大木屋里,哪怕只是闲聊,引起的动静也过于热闹了。 直到雷格拉夫决定发言,大家才迅速安静下来。 昏暗的光线透过木窗,潮湿空气伴随细密水珠钻进来。 只见雷格拉夫张开双臂,以他正在变声能当嗓音宣布自己的正式决定——待这场雨结束后三天,麦西亚-萨克森-埃罗图斯联军正式出征。 他公布这件事,立刻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早就按捺不住战争 热情的人们,他们知道这时候需要各抒己见,君主也乐意听听大家的说法,在所有话语了,谈得最多的正是“我们为何还要等上三天”。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大家的讨论中有了答案。 持续降雨浸润大地,固然军队会沿着罗马大道进军,但军队将带着大量辎重马车,兵力庞大迫使军队不会完全按照大路走向行动。人与大牲口可以忍受潮湿,如果土地太软,车轮陷入泥地可就要拖累全军行动了。 与其在路上磨磨蹭蹭,还不如等到土地恢复干燥再前进。 因为对于习惯于步行的农民士兵,为了干农活儿而一天走上折合三十公里也是可以忍受的。 加之现在的白昼时间越来越长,理论上步兵可有更多时间用于行军。 一名步兵一天时间走得太远,只要路程量上来了,哪怕防护得很好,腿脚上的损伤也不可避免。 除非全军骑马与坐马车前进。但麦西亚军手里的大量大牲口,抛去那些体质不能胜任的,留下来的马匹、驴子,针对它们,雷格拉夫这里勉强安装了新蹄铁。 贝孔带来的马匹数量令人惊讶,奈何这部分马匹毫无蹄铁。 这样那样的原因迫使军队可以在初期行军时保持高速,如果从一开始就高速行军,军队的后劲可就不足了。难道军队要以疲惫姿态与勃艮第人战斗么? 或者想想某些办法,在与勃艮第人激战之前,减少徒步旅程。 军队为 了作战目的走一个捷径,雷格拉夫与老兵们的确商量出一个,仅有自己能施行的全新行军方案。 军事行动施行之前针对性的休整三天,这是罗斯军的老传统,师承罗斯的麦西亚军队效仿之,其实没有什么理由,似乎它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坐的人们可以有五花八门的理由证明它的必要性,罢了再称赞国王雷格拉夫的睿智。 大雨之后的确需要休整,每个战士要晾晒衣物,还要打理头发与胡须,整理绑腿布与皮靴,将武器擦拭得锃光瓦亮等等。 趁着三天时间,军队备用的马蹄铁立刻用上。尤其是贝孔带来的马匹毛驴,抓紧时间给它们修一下蹄子,再将蹄铁钉上。 于是,联军可有三天时间在后勤问题上查漏补遗,战士们做最后的休息,最终全军以最佳心态进军。 “我还以为你要再等等阿基坦的军队。我看呐,你甚至不愿意与他们协同作战。”阿里奥伯特听了好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 他在麦西亚军中已经待了数月,身份固然已经成了“秃头”查理的代表,在雷格拉夫这里,他完成了友军,麾下的一小群骑兵成了重要友军。 雷格拉夫毫无否定阿里奥伯特的话,此刻一双双眼睛或是看着男爵阿里奥伯特,或是等待自己的国王还有什么高论。 “也许阿基坦因为很多原因继续耽搁时间,这场雨会进一步干扰他们的速度。我的父亲告诉我, 求人不如求己。罗斯王国靠着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我的麦西亚,也理应如此。”年轻人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不经意的举动大家看得真真切切。 雷格拉夫说到激动处,他再道:“我们会按照原定的进军路线前进,阿基坦人哪怕磨蹭到五月份也无妨。不过!中途我们要去图尔城一趟。” 听得最有一句,众人纷纷抬起头。 “你要和图尔伯爵交涉?你在安茹的时候,那个家伙的霸道我可是知道的。”阿里奥伯特不由得又说起自己的内心感受:“那个家伙是窃贼,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联军就是要在图尔城下耀武扬威。” “如何?你还打算先把图尔城打下来?哈哈,我们不是盟友吗?”阿里奥伯特笑着反问道。他像是在笑,笑意里藏着杀气,似乎非常希望看到图尔被奋起的麦西亚军杀得血流成河。 “当然不是攻城。不过……未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雷格拉夫耸耸肩。他作为一介国王居然没有立刻矢口否认如此疯狂的揣测,不由得让一些人浮想联翩。 “让我猜猜,你是去耀武扬威的。”阿里奥伯特再次笑道。 “没错。现在我有骑兵步兵,还有……”雷格拉夫看看在坐的男爵赫伯特:“还有我强大的盟友们。我不但要高举麦西亚旗帜,还要把查理曼的旗帜亮出来。记住我们的身份,我军是 阿基坦王国陛下的先锋部队。” 雷格拉夫这番并非在吹捧阿基坦的国王“秃头”查理如何强大,查理根本就不强大,只是这家伙可以授权其他大贵族做一些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兄弟们还要委身于那个家伙。罗贝尔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让我听他的命令,我弱小的时候可以忍受,现在……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王,怎么能久居人下?现在我已经非常强大,我就是要吓唬他!不仅如此……” 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道:“不管罗贝尔怎么想,他现在是做图尔伯爵了,那些封臣会如何?还有我们的新盟友奥尔良伯爵,他又会是什么态度?信使应该把消息传到两千,我想看看他与我是否是盟友。” “奥尔良的威廉?”阿里奥伯特想了想,雷格拉夫这小子不会无故提及那个家伙。 还是去年的四月五月,雷格拉夫带兵就在奥尔良四处破坏。不要看这小子只是个少年,的确在安茹与香农广施德政,他在奥尔良城外的罪行太大了。 “你难道打算……亲自去奥尔良与那个威廉交涉?如果他……”阿里奥伯特隐去一些话,又问:“他让你不悦,你还会打他?” 雷格拉夫摇摇头,又扫视一圈:“我想威廉会很聪明,他会与我倾力合作。现在我有七条长船又有大量驳船。难道我军真的要走罗马大道,从那个欧坦伯爵的领地过境,再去攻 击欧塞尔?” 他是国王,当他进行反问的时候,答案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阿里奥伯特大吃一惊:“你打算用现有的船只强行过河?!” 雷格拉夫暂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太疯狂了!三千大军要横渡卢瓦尔河?” “我看这不算难事。” “可是,我们的骑兵怎么过河?没有桥梁,难道我的人也要坐上船只过河?”阿里奥伯特追问道。 雷格拉夫根本不以为意,老战士们也笑呵呵起来。 “对,就是坐船。去年,我们一百个战士划着船轻易过河,这次是运输三千战士。我看并没有大问题。”雷格拉夫笑道。 阿里奥伯特面色严肃的紧急强调:“至少还有一千匹马匹和驴。” “慢慢运输绝对没有安全问题。我相信,奥尔良伯爵会为了他未来安全全力帮助我们。” 看起来雷格拉夫就是势在必得,恐怕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他一个少年鲁莽的一己之见,看看在坐的那些金发战士,估计就是他们合伙商量的办法。 因为欧塞尔伯国以及特鲁瓦伯国,两地均与奥尔良伯国不同程度接壤。 奥尔良方面嫁女投降阿基坦,现在局面下,对于麦西亚军队而言奥尔良就是联军的一部分。 如果奥尔良方面不做出任何的有意表态,这个友军就只是名义上的友军。 “你要从奥尔良进军,要这么做了,还是与年初制定的计划严重不符。”阿里奥伯特特别强调 道。 雷格拉夫不甘示弱:“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击败勃艮第人,只要完成目标就行,难道我所有的行动必须听查理的指挥?攻打勃艮第,首攻欧塞尔与特鲁瓦,哪怕联军借道欧坦伯国的桥梁,还是要北上攻击的。我不认识欧坦伯爵,也不想和他慢慢谈。别到时候我军已经在桥畔了,欧坦伯国不让我们过桥。到了那个时候,我即便不愿和他们无端开战,也不得不开战了。” “那可不行。”阿里奥伯特急忙回避开战的可能性:“欧坦伯爵也是阿基坦国王的舅舅,千万不能开战。欧坦的确没有明确表示是我们的盟友,倘若开展,他们就站在我们对立面了。” 雷格拉夫耸耸肩:“这就更不能去那边了。” 雷格拉夫在描述他要走一个捷径。 因为渡过卢瓦尔河的唯一桥梁就在欧坦伯国控制的内维尔城,庞大马车队去那里必须走罗马大道经过布尔日地区。 布尔日当地到处在骑士领,他们都效忠图尔伯爵。那群家伙什么德行雷格拉夫再清楚不过,自己是诺曼人,烧杀劫掠会被认作理所当然,结果布尔日当地的骑士们,打着诺曼人的旗号也是如此行动。 他不喜欢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对罗贝尔的封臣们一样作呕。 没有利益的考量,没有为什么。如果说有原因,雷格拉夫出于个人情绪,很恶心那群家伙在劫掠的时候自称诺曼人。都已经劫 掠了,是多么卑鄙的小偷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雷格拉夫打算再走去年的进军之路,军队就是在索罗涅森林北部的河畔地带集结。 当地有着被废弃的旧军营,正好作为麦西亚-萨克森-埃罗图斯联军的渡河营地。 雷格拉夫估计着,哪怕要在过河问题是花费些时间,也比在罗马大道兜一个大圈子更节约时间。 既然阿基坦方面自称的两万到三万大军好没有动身,只有神知道他们何时出发。他们或是消极态度,或是单纯的磨蹭,那就没有资格对麦西亚军队的自主行动指手画脚。 于是,雷格拉夫单方面调整进军路线,届时真的陈兵图尔城下,就不仅仅是耀武扬威了。 因为按照新定的行军路线,图尔城已经是必经之路。 雷格拉夫态度已决,他的大舅子布鲁诺,一百个老兵,这些有话语权的精锐们讨论一番达成共识。 四个旗队的两千步兵完全效忠雷格拉夫本人,来开会的旗队长百夫长没有任何质疑的资格。 贝孔等二十骑士,他们作为封臣也理所当然听从雷格拉夫的决定。 见状,两位同盟的男爵互相看看只好认同。 虽然以现有船只直接在奥尔良城所在的卢瓦尔河段过河,决议听起来非常冒险,想想看也确实真得冒险。 冒险成功后的利益太大了,还能规避很多麻烦,何乐不为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8章 我们从奥尔良过河 突然,下雨了。 近日以来安茹与香农两地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团状云朵成群结队从南方飘来,如此天气下的晚霞极为瑰丽,就是一场雨也可能在移来的路上。 一股来自地中海的积雨云自南向北而来,图卢兹、阿基坦纷纷开始下雨,继而是卢瓦尔河谷地带,继续影响到东北方向的凡尔登。 菲斯克带领的罗斯骑兵在大闹特鲁瓦伯国之际,突然间的降雨迫使他们暂时停止“癌症的蔓延”。 安茹与香农地区的降雨早了两天,万幸的是,贝孔骑士的运粮队伍赶在降雨前抵达了桥堡大营。 三月份本该多雨,一度被本地人当做异常干燥之三月,终于在月底淅淅沥沥起来。 天空在打雷,积雨云压得很低,细密雨水迅速浸润大地。 此播种完毕没多久,一场及时的甘霖对麦子的生长极为有利,刚刚萌发的青苗在雨水浸润下茁壮成长。 春季降雨有利庄稼,历年春雨再正常不过。 今年不用于往年,军队集结亟待初征,这场月末的春雨分明是一场吉兆。 集结的民兵都在闲聊,所谓打赢了战争,带着战利品回来时并不耽搁秋收今年的圣诞节大家将过得非常舒服。 军队士气旺盛可见一斑,持续四日的降雨也丝毫没有浇灭麦西亚军队的战争热情,恼人的降雨也不令人痛苦。 因为雷格拉夫早有准备,凡是作为粮仓的木屋,它们全被铺设木地板,木墙的缝隙 也被各种东西堵住。木屋的房顶首先是木板鳞次栉比地排列,最后铺上一层枯草。 倘若降雨,那些房顶木板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腐朽损坏,一个季度内完全不必担心这些粮仓浸水。 意识到快要下雨了,麦西亚军不得不基于现实推迟进军计划。 他们将新到的粮食再塞进粮仓,于是桥堡、香农、阿瓦内三处的粮仓,都被塞得满满登登。 户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桥梁两侧的土地已经满是泥浆。 泥泞对行军是痛苦,对某些工作却是巨大利好。 一些战士赤膊上阵,他们把缆绳扛在身上,又牵来一些毛驴,人与大牲口合力,将内河运粮的七条长船硬生生拖曳到桥梁的另一侧。 橡木龙骨垦出深深辙印,它们都被拖到维埃纳河下游,这是为军队水陆并进做最后的准备。 本地人天然适应这里的潮湿,在卢瓦尔河地区奋战已经第三个年头的雷格拉夫也适应了。 它再潮湿,也远比北方极寒与稀少阳光令人舒适。 金发战士们在去年与本地人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婚礼,婚礼纷纷有了成过,老战士的妻子都已经怀孕。 雷格拉夫承诺所有的老兵至少是麦西亚王国的骑士,暂且兄弟们还没有封地,至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均已存在。 他们离开北方老家已经太久了,如今也没有人再愿意回去。他们已经在法兰克腹地安家,漂泊的灵魂也为此安顿下来,甚至于 自己哪怕战死了,也有自己的孩子继承国王承诺的爵位。 难道老兵还会战死么?凡是水平不行、运气不佳的伙计,在过去的两年都战死了。 活下来的战士们不但装备精良,每一人的战斗水平都极为高超。 倘若让部下分散下去,雷格拉夫估计他们每个人都能做百夫长。不过秉承着过去的经验,手下的老兵是自己的决战武器,一定要集中使用。 兄弟们已经不需要任何作战都冲锋在前了,哪怕装备精良也保不齐阴沟里翻船。 未来的战斗让步兵们带上长矛冲上去,待发现敌人破绽了,再令重甲老兵趁虚而入。 昔日,罗斯军就是这类战术,深谙此道的雷格拉夫决定效仿。 留里克是父亲,自己作为大儿子估计难以复刻罗斯的光荣。一切都无妨,在自己手里的麦西亚王国有独特的命运。 起初,他想让父亲看看自己的强大军队,就是向父亲证明自己是真男人。 待手下真的有三千名货真价实的战兵,当他们开始集结,雷格拉夫的心态也已经变了。 他实在受不了新的图尔伯爵、“强者”罗贝尔的那一套蛮横做派。 不如…… 户外的小雨依旧淅沥沥,它似乎有停止的趋势。 在桥堡大营内,一时间此地已经驻扎了两千兵马,另有两支从安茹城附近招募的步兵旗队,因之前的突击整训,还驻扎在香农的训练场大营。 待在桥堡大营的指挥所内的雷格拉 夫,他聚集了麾下高级军官、封臣骑士,乃至的盟友贵族。 可以说雷格拉夫的举措是不拘小节,可是对于男爵赫伯特而言,让他承认一个自耕农出身的本地高卢人一样坐在这里,简直显得自己变得卑贱了。 譬如农民保罗,他得到提拔成为香农旗队的旗队长,手下拥兵五百,只听令于雷格拉夫本人。 各色人等聚集在一间大木屋,大家盘腿而坐于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特有的醒脑气味,以及浸水后的泥土腥味。 这里俨然成了罗斯习惯的“杜马”,或曰北欧的alhg。保罗的身份虽卑贱,他毕竟真的被授权拥兵五百,这种人按照北方的标准已经是一位实力不错的小酋长了。 他们聚集在一起开会,哪怕一些盟友不适应,那就努力适应吧。 大舅子萨克森大公子、各旗队长、各百夫长、在桥堡驻扎的金发老兵、所有安茹骑士,以及两位盟友男爵。 超过一百人聚集在一间大木屋里,哪怕只是闲聊,引起的动静也过于热闹了。 直到雷格拉夫决定发言,大家才迅速安静下来。 昏暗的光线透过木窗,潮湿空气伴随细密水珠钻进来。 只见雷格拉夫张开双臂,以他正在变声能当嗓音宣布自己的正式决定——待这场雨结束后三天,麦西亚-萨克森-埃罗图斯联军正式出征。 他公布这件事,立刻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早就按捺不住战争 热情的人们,他们知道这时候需要各抒己见,君主也乐意听听大家的说法,在所有话语了,谈得最多的正是“我们为何还要等上三天”。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大家的讨论中有了答案。 持续降雨浸润大地,固然军队会沿着罗马大道进军,但军队将带着大量辎重马车,兵力庞大迫使军队不会完全按照大路走向行动。人与大牲口可以忍受潮湿,如果土地太软,车轮陷入泥地可就要拖累全军行动了。 与其在路上磨磨蹭蹭,还不如等到土地恢复干燥再前进。 因为对于习惯于步行的农民士兵,为了干农活儿而一天走上折合三十公里也是可以忍受的。 加之现在的白昼时间越来越长,理论上步兵可有更多时间用于行军。 一名步兵一天时间走得太远,只要路程量上来了,哪怕防护得很好,腿脚上的损伤也不可避免。 除非全军骑马与坐马车前进。但麦西亚军手里的大量大牲口,抛去那些体质不能胜任的,留下来的马匹、驴子,针对它们,雷格拉夫这里勉强安装了新蹄铁。 贝孔带来的马匹数量令人惊讶,奈何这部分马匹毫无蹄铁。 这样那样的原因迫使军队可以在初期行军时保持高速,如果从一开始就高速行军,军队的后劲可就不足了。难道军队要以疲惫姿态与勃艮第人战斗么? 或者想想某些办法,在与勃艮第人激战之前,减少徒步旅程。 军队为 了作战目的走一个捷径,雷格拉夫与老兵们的确商量出一个,仅有自己能施行的全新行军方案。 军事行动施行之前针对性的休整三天,这是罗斯军的老传统,师承罗斯的麦西亚军队效仿之,其实没有什么理由,似乎它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坐的人们可以有五花八门的理由证明它的必要性,罢了再称赞国王雷格拉夫的睿智。 大雨之后的确需要休整,每个战士要晾晒衣物,还要打理头发与胡须,整理绑腿布与皮靴,将武器擦拭得锃光瓦亮等等。 趁着三天时间,军队备用的马蹄铁立刻用上。尤其是贝孔带来的马匹毛驴,抓紧时间给它们修一下蹄子,再将蹄铁钉上。 于是,联军可有三天时间在后勤问题上查漏补遗,战士们做最后的休息,最终全军以最佳心态进军。 “我还以为你要再等等阿基坦的军队。我看呐,你甚至不愿意与他们协同作战。”阿里奥伯特听了好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 他在麦西亚军中已经待了数月,身份固然已经成了“秃头”查理的代表,在雷格拉夫这里,他完成了友军,麾下的一小群骑兵成了重要友军。 雷格拉夫毫无否定阿里奥伯特的话,此刻一双双眼睛或是看着男爵阿里奥伯特,或是等待自己的国王还有什么高论。 “也许阿基坦因为很多原因继续耽搁时间,这场雨会进一步干扰他们的速度。我的父亲告诉我, 求人不如求己。罗斯王国靠着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我的麦西亚,也理应如此。”年轻人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不经意的举动大家看得真真切切。 雷格拉夫说到激动处,他再道:“我们会按照原定的进军路线前进,阿基坦人哪怕磨蹭到五月份也无妨。不过!中途我们要去图尔城一趟。” 听得最有一句,众人纷纷抬起头。 “你要和图尔伯爵交涉?你在安茹的时候,那个家伙的霸道我可是知道的。”阿里奥伯特不由得又说起自己的内心感受:“那个家伙是窃贼,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联军就是要在图尔城下耀武扬威。” “如何?你还打算先把图尔城打下来?哈哈,我们不是盟友吗?”阿里奥伯特笑着反问道。他像是在笑,笑意里藏着杀气,似乎非常希望看到图尔被奋起的麦西亚军杀得血流成河。 “当然不是攻城。不过……未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雷格拉夫耸耸肩。他作为一介国王居然没有立刻矢口否认如此疯狂的揣测,不由得让一些人浮想联翩。 “让我猜猜,你是去耀武扬威的。”阿里奥伯特再次笑道。 “没错。现在我有骑兵步兵,还有……”雷格拉夫看看在坐的男爵赫伯特:“还有我强大的盟友们。我不但要高举麦西亚旗帜,还要把查理曼的旗帜亮出来。记住我们的身份,我军是 阿基坦王国陛下的先锋部队。” 雷格拉夫这番并非在吹捧阿基坦的国王“秃头”查理如何强大,查理根本就不强大,只是这家伙可以授权其他大贵族做一些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兄弟们还要委身于那个家伙。罗贝尔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让我听他的命令,我弱小的时候可以忍受,现在……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王,怎么能久居人下?现在我已经非常强大,我就是要吓唬他!不仅如此……” 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道:“不管罗贝尔怎么想,他现在是做图尔伯爵了,那些封臣会如何?还有我们的新盟友奥尔良伯爵,他又会是什么态度?信使应该把消息传到两千,我想看看他与我是否是盟友。” “奥尔良的威廉?”阿里奥伯特想了想,雷格拉夫这小子不会无故提及那个家伙。 还是去年的四月五月,雷格拉夫带兵就在奥尔良四处破坏。不要看这小子只是个少年,的确在安茹与香农广施德政,他在奥尔良城外的罪行太大了。 “你难道打算……亲自去奥尔良与那个威廉交涉?如果他……”阿里奥伯特隐去一些话,又问:“他让你不悦,你还会打他?” 雷格拉夫摇摇头,又扫视一圈:“我想威廉会很聪明,他会与我倾力合作。现在我有七条长船又有大量驳船。难道我军真的要走罗马大道,从那个欧坦伯爵的领地过境,再去攻 击欧塞尔?” 他是国王,当他进行反问的时候,答案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阿里奥伯特大吃一惊:“你打算用现有的船只强行过河?!” 雷格拉夫暂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太疯狂了!三千大军要横渡卢瓦尔河?” “我看这不算难事。” “可是,我们的骑兵怎么过河?没有桥梁,难道我的人也要坐上船只过河?”阿里奥伯特追问道。 雷格拉夫根本不以为意,老战士们也笑呵呵起来。 “对,就是坐船。去年,我们一百个战士划着船轻易过河,这次是运输三千战士。我看并没有大问题。”雷格拉夫笑道。 阿里奥伯特面色严肃的紧急强调:“至少还有一千匹马匹和驴。” “慢慢运输绝对没有安全问题。我相信,奥尔良伯爵会为了他未来安全全力帮助我们。” 看起来雷格拉夫就是势在必得,恐怕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他一个少年鲁莽的一己之见,看看在坐的那些金发战士,估计就是他们合伙商量的办法。 因为欧塞尔伯国以及特鲁瓦伯国,两地均与奥尔良伯国不同程度接壤。 奥尔良方面嫁女投降阿基坦,现在局面下,对于麦西亚军队而言奥尔良就是联军的一部分。 如果奥尔良方面不做出任何的有意表态,这个友军就只是名义上的友军。 “你要从奥尔良进军,要这么做了,还是与年初制定的计划严重不符。”阿里奥伯特特别强调 道。 雷格拉夫不甘示弱:“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击败勃艮第人,只要完成目标就行,难道我所有的行动必须听查理的指挥?攻打勃艮第,首攻欧塞尔与特鲁瓦,哪怕联军借道欧坦伯国的桥梁,还是要北上攻击的。我不认识欧坦伯爵,也不想和他慢慢谈。别到时候我军已经在桥畔了,欧坦伯国不让我们过桥。到了那个时候,我即便不愿和他们无端开战,也不得不开战了。” “那可不行。”阿里奥伯特急忙回避开战的可能性:“欧坦伯爵也是阿基坦国王的舅舅,千万不能开战。欧坦的确没有明确表示是我们的盟友,倘若开展,他们就站在我们对立面了。” 雷格拉夫耸耸肩:“这就更不能去那边了。” 雷格拉夫在描述他要走一个捷径。 因为渡过卢瓦尔河的唯一桥梁就在欧坦伯国控制的内维尔城,庞大马车队去那里必须走罗马大道经过布尔日地区。 布尔日当地到处在骑士领,他们都效忠图尔伯爵。那群家伙什么德行雷格拉夫再清楚不过,自己是诺曼人,烧杀劫掠会被认作理所当然,结果布尔日当地的骑士们,打着诺曼人的旗号也是如此行动。 他不喜欢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对罗贝尔的封臣们一样作呕。 没有利益的考量,没有为什么。如果说有原因,雷格拉夫出于个人情绪,很恶心那群家伙在劫掠的时候自称诺曼人。都已经劫 掠了,是多么卑鄙的小偷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雷格拉夫打算再走去年的进军之路,军队就是在索罗涅森林北部的河畔地带集结。 当地有着被废弃的旧军营,正好作为麦西亚-萨克森-埃罗图斯联军的渡河营地。 雷格拉夫估计着,哪怕要在过河问题是花费些时间,也比在罗马大道兜一个大圈子更节约时间。 既然阿基坦方面自称的两万到三万大军好没有动身,只有神知道他们何时出发。他们或是消极态度,或是单纯的磨蹭,那就没有资格对麦西亚军队的自主行动指手画脚。 于是,雷格拉夫单方面调整进军路线,届时真的陈兵图尔城下,就不仅仅是耀武扬威了。 因为按照新定的行军路线,图尔城已经是必经之路。 雷格拉夫态度已决,他的大舅子布鲁诺,一百个老兵,这些有话语权的精锐们讨论一番达成共识。 四个旗队的两千步兵完全效忠雷格拉夫本人,来开会的旗队长百夫长没有任何质疑的资格。 贝孔等二十骑士,他们作为封臣也理所当然听从雷格拉夫的决定。 见状,两位同盟的男爵互相看看只好认同。 虽然以现有船只直接在奥尔良城所在的卢瓦尔河段过河,决议听起来非常冒险,想想看也确实真得冒险。 冒险成功后的利益太大了,还能规避很多麻烦,何乐不为呢?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9章 麦西亚军出征 一场席卷整个西欧的降雨,给愈发火热的战争狠狠降温,但降得不多。 至少这场雨让本就磨蹭的阿基坦军队变得更加磨蹭,丰饶的阿基坦与图卢兹,两地的土地肥沃很依赖充沛降雨。 倘若雨水过于充足,对于行军作战真是痛苦折磨。 阿基坦-奥维涅伯爵伯纳德,他实力之强可由其真的集合一万两千名战兵可见一斑。其他贵族不聋不瞎,看得出这家伙的野心,不由得内心忌惮。 甚至出于报复心理,故意要多拿多占。 同盟的诸伯爵带兵而来,他们原则上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也知道这里真正的强者就是大伯爵伯纳德。 他们向国王索要粮食、盐和葡萄酒,查理作为国王一定要赏。 查理手里甚至连亲兵都屈指可数,又有什么资源可以赏赐的呢?如此看似非常合理的赏赐,就要求自己的舅舅伯爵伯纳德来落实。 伯纳德不得不给,倘若不给,联盟各部的解散就是必然,到时候一些最尊贵的贵族就颜面尽失了。 诸伯爵带兵积极大吃大喝,对于进军态度消极。尤其是滨海的桑特伯爵兰德里,他明明极为富裕,此番难得带兵出战,不但兵少将寡还故意少带给养,就差将「消极」一词刻在脸上。 这场战争毕竟不是二十年前与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死战的局面,那是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南方诸伯爵才拼命死斗。此次大战更多的是 大伯爵伯纳德与国王「秃头」查理的主张,以及叠加新图尔伯爵的野心,就算联军取得胜利,与更南方诸伯爵实在关系有限。 他们有消极的理由和资格,时逢连日大雨,他们就更消极了。 持续降雨终于停了,阿基坦全境进入暂时性的泥泞不堪。 两万战兵与大量车马辎重的巨大规模,罗马大道也显得过于狭窄了。 如此降雨对大道额夯土层几乎没法侵蚀,倘若立刻进军,车马在大道上前进固然没问题,就是队伍必然被拉得极为漫长。 本来很多步兵就是要在旷野前进,靴子踩入湿漉漉的草地泥地,士兵双脚长期浸泡,皮肤溃烂可比脚底板磨出水泡痛苦百倍。 所以麦西亚军队可以在雨后最后修政三天再进军,阿基坦的庞大军队就不得不继续磨蹭。 在埃维纳河下游河畔,香农到桥堡一线,超过一百条各色船只在河边集结。 雷格拉夫倾尽全力搜集船只,连安茹城发现的可用驳船也拉了回来。 七艘长船是运兵运粮的绝对主力,剩下的小型驳船运力虽糟糕,只要数量上来了,它们共同构成的运载力不可小觑。 花钱购买得阿基坦粮食全部运抵香农,在叠加从安茹南部赫米莱市镇获得的意外之喜,雷格拉夫已经筹措到过于冲盈的军粮,以至于他可以奢侈得天天饲喂战马以燕麦。 几天时间,赫米莱圣皮埃尔修道院长比格斯,他历史性的与香农 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长博德相会,就信仰上的问题深度探讨,其次是对民生问题的担忧。 两人不至于忧虑安茹与香农的安危,对于雷格拉夫本该有的赞誉,在一番讨论后,两人的态度也变得保守。 对于安茹伯国雷格拉夫可谓善人,但其组织大军即将出征,对于勃艮第人必然是一场浩劫。半年的安稳给两位教士一种错觉,仔细想想才想起,他们可是一群诺曼人,变得温顺的狼依旧是狼。 至少,雷格拉夫对于安茹和香农是难得的善人。 两人苦涩地慨叹,罢了继续自己的工作。 两位修道院长虽然不会参与远征,他们有理由对亟待出发的人们施以祝福。 他们从修道院的庭院折下雨后的龙柏枝,带上装着省油的银翁,扛着巨大木十字架,带着众多下级教士聚集在桥堡。 终于,约定的日子已到。 在前一天,香农训练场集训的两支步兵旗队,浩浩荡荡抵达桥堡大营。 四支步兵旗队人手一支折合四米长的矛,每个旗队有一百人还带着飘干。 诸如克莱蒙特这样的昔日老兵,他带着自己的老伙计,以安茹当地精锐士兵的姿态加入队伍。也是这些藏匿于森林的战士,他们有旧甲衣,森林生活逼着他们善于射箭。 一百余名老兵可谓安茹新编旗队的精锐,其余仅九百人就是当地农民。 纵观四支步兵旗队,雷格拉夫根本没有财力物力为他们广泛装备甲 胄,仅有十分之一的人有锁子甲,五分之一的人有铁皮头盔。 极度缺乏甲衣的他们唯独给自己准备一副木盾做防御。 他们头戴遮阳帽、铁皮盔,这方面的装备五花八门,唯独在罩袍穿着上完全统一。 四支步兵旗队总集结,集体性的灰白色罩袍,显得全军极为规整。 全体骑兵也套上这样的布袍,袍子上全部缝上形状淡黄色布条。 久违的阳光再现,朝阳照在他们身上更显浑身亮白,与周遭青绿色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们恰恰不需要迷彩,士兵要尤其尽量穿着华丽。华丽代表着富裕,富裕代表着装备精良,装备强大还意味着平日里一定吃饱喝足,也就意味着作战之际占尽优势。 实则雷格拉夫远没有他奢望的那般富裕,他的大军打扮得规整由绚丽,实在是对武器方面偏劣势的掩饰。 武器糟糕防具也糟糕,被集合的民兵就只能结阵作战了,在所有结阵的模式里,最简单上手的也只有长矛阵。 于是每一根矛头下都捆着蓝色、黄色布条,它即是突现强大的装饰品,在作战时也能晃荡得敌人眼花缭乱。 所有船只装运了粮食,老埃里克和萨克森大公子布鲁诺,两人带着各自的伙计们奉命押运粮食,以至于一些上年纪的打渔者也跟着行动。 每一条长船再拉十条驳船,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去年的森林河畔之营地,此次行动,船队忽然在图尔城前 的卢瓦尔河主航道略过。 近三百人执行这项任务,连从索罗涅枫丹村招募的猎人,也必须如诺曼人一样划桨。或者说这些高卢后裔的猎人已经是某种形式的诺曼人了。 所有的行动方案,雷格拉夫与伙计们在昨晚做了最后的商议,各贵族都有分工,于是麦西亚军暂时又要兵分两路。 老埃里克与布鲁诺的任务,是带着船载辎重在森林河畔营地建立过河基地,同时公然立下旗帜让河对岸的奥尔良城看个清楚。 在那之前,船队必须在图尔城前放慢速度。不为别的,就是在桅杆上悬挂麦西亚王旗,向图尔伯爵耀武扬威。 那只是有限的耀武扬威,雷格拉夫计划自己带着步兵前去,大军干脆要在图尔城下驻扎一晚,再来一个大规模布置篝火,好好吓唬一下图尔的「强者」罗贝尔。 于是,三千大军在河畔集结,教士们也站成一排。 这里有七个银瓮,瓮里都是圣油。 广大步兵罕有被教士施以圣油祝礼,在他们本该平凡的人生里,仅有参加圣大弥撒活动时,才有少数村民得偿幸运。 所有人都相信,身上沾了圣油就会得到天堂祝福。 也许是保佑大家上战场不死,至多受伤。亦或是不幸阵亡了,灵魂立刻飞升去天堂。 令他们震惊的是,教士们排好了队站在大路两边。 六人负责泼洒圣油,其余人等干脆就是在唱经。 因为连马克西姆修道院的小型唱 诗班的男孩都被拉了过来,孩子们有别于那些黑袍教士,他们背靠临时矗立的黑色大十字架,穿着一身素白的短袍,等待军队经过时候,以天籁之音祝福战士们。 这是修道院长能想到的最好送别方式,事实上成了客人的另一位院长比格斯,他参与这场极为特殊的弥撒活动,也恰恰是通过此次活动,代表赫米莱市镇进一步支持了雷格拉夫的远征。 骑兵集结,庞大队伍后是更庞大的步兵,最后段则是浩浩荡荡的骡马运输队。 精挑细选后的一千匹优秀马匹、毛驴和骡子参与行动,很多马匹背负的物资堆成小山,它们所拉运的马车也多达惊人的二百辆! 粮食、甲衣、备用军械,乃至是旷野搭帐篷必要的工具,林林总总的东西都仍在马车上。 此举确保了战士们得以轻装步行,所有人都估计到,在真正进入欧塞尔伯国境内之前几乎是没有作战的需求,没有人蠢到穿着甲衣进行远征。 雨后的世界清凉宜人,战士们轻装行动也不会觉得一路上太热。 他们必须从桥堡沿着罗马大道之阿基坦大道先行走到图尔,两地之间有两天的脚程。 倘若是骑兵,一天时间轻轻松松飚速即到,带着大量辎重马车的麦西亚军行事必须更稳妥。 数以万计的民众聚集在河畔,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妇女们,她们在欢送自己的丈夫、儿子参与伟大的远征。至于自家的男 人会不幸阵亡……至少所有人在出发之际都会得到圣油祝福,死亡似乎也不再恐怖。 「看起来你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现在出发吧。」阿里奥伯特位列队前,平静说道。 自觉的确准备妥当的雷格拉夫,骑在马上的他回过头看一眼,深深点点头,示意号手吹号。 突然间,军中的牛角号、铜号大作,继而所有的牛皮鼓同时敲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89章 麦西亚军出征 一场席卷整个西欧的降雨,给愈发火热的战争狠狠降温,但降得不多。 至少这场雨让本就磨蹭的阿基坦军队变得更加磨蹭,丰饶的阿基坦与图卢兹,两地的土地肥沃很依赖充沛降雨。 倘若雨水过于充足,对于行军作战真是痛苦折磨。 阿基坦-奥维涅伯爵伯纳德,他实力之强可由其真的集合一万两千名战兵可见一斑。其他贵族不聋不瞎,看得出这家伙的野心,不由得内心忌惮。 甚至出于报复心理,故意要多拿多占。 同盟的诸伯爵带兵而来,他们原则上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也知道这里真正的强者就是大伯爵伯纳德。 他们向国王索要粮食、盐和葡萄酒,查理作为国王一定要赏。 查理手里甚至连亲兵都屈指可数,又有什么资源可以赏赐的呢?如此看似非常合理的赏赐,就要求自己的舅舅伯爵伯纳德来落实。 伯纳德不得不给,倘若不给,联盟各部的解散就是必然,到时候一些最尊贵的贵族就颜面尽失了。 诸伯爵带兵积极大吃大喝,对于进军态度消极。尤其是滨海的桑特伯爵兰德里,他明明极为富裕,此番难得带兵出战,不但兵少将寡还故意少带给养,就差将「消极」一词刻在脸上。 这场战争毕竟不是二十年前与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死战的局面,那是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南方诸伯爵才拼命死斗。此次大战更多的是 大伯爵伯纳德与国王「秃头」查理的主张,以及叠加新图尔伯爵的野心,就算联军取得胜利,与更南方诸伯爵实在关系有限。 他们有消极的理由和资格,时逢连日大雨,他们就更消极了。 持续降雨终于停了,阿基坦全境进入暂时性的泥泞不堪。 两万战兵与大量车马辎重的巨大规模,罗马大道也显得过于狭窄了。 如此降雨对大道额夯土层几乎没法侵蚀,倘若立刻进军,车马在大道上前进固然没问题,就是队伍必然被拉得极为漫长。 本来很多步兵就是要在旷野前进,靴子踩入湿漉漉的草地泥地,士兵双脚长期浸泡,皮肤溃烂可比脚底板磨出水泡痛苦百倍。 所以麦西亚军队可以在雨后最后修政三天再进军,阿基坦的庞大军队就不得不继续磨蹭。 在埃维纳河下游河畔,香农到桥堡一线,超过一百条各色船只在河边集结。 雷格拉夫倾尽全力搜集船只,连安茹城发现的可用驳船也拉了回来。 七艘长船是运兵运粮的绝对主力,剩下的小型驳船运力虽糟糕,只要数量上来了,它们共同构成的运载力不可小觑。 花钱购买得阿基坦粮食全部运抵香农,在叠加从安茹南部赫米莱市镇获得的意外之喜,雷格拉夫已经筹措到过于冲盈的军粮,以至于他可以奢侈得天天饲喂战马以燕麦。 几天时间,赫米莱圣皮埃尔修道院长比格斯,他历史性的与香农 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长博德相会,就信仰上的问题深度探讨,其次是对民生问题的担忧。 两人不至于忧虑安茹与香农的安危,对于雷格拉夫本该有的赞誉,在一番讨论后,两人的态度也变得保守。 对于安茹伯国雷格拉夫可谓善人,但其组织大军即将出征,对于勃艮第人必然是一场浩劫。半年的安稳给两位教士一种错觉,仔细想想才想起,他们可是一群诺曼人,变得温顺的狼依旧是狼。 至少,雷格拉夫对于安茹和香农是难得的善人。 两人苦涩地慨叹,罢了继续自己的工作。 两位修道院长虽然不会参与远征,他们有理由对亟待出发的人们施以祝福。 他们从修道院的庭院折下雨后的龙柏枝,带上装着省油的银翁,扛着巨大木十字架,带着众多下级教士聚集在桥堡。 终于,约定的日子已到。 在前一天,香农训练场集训的两支步兵旗队,浩浩荡荡抵达桥堡大营。 四支步兵旗队人手一支折合四米长的矛,每个旗队有一百人还带着飘干。 诸如克莱蒙特这样的昔日老兵,他带着自己的老伙计,以安茹当地精锐士兵的姿态加入队伍。也是这些藏匿于森林的战士,他们有旧甲衣,森林生活逼着他们善于射箭。 一百余名老兵可谓安茹新编旗队的精锐,其余仅九百人就是当地农民。 纵观四支步兵旗队,雷格拉夫根本没有财力物力为他们广泛装备甲 胄,仅有十分之一的人有锁子甲,五分之一的人有铁皮头盔。 极度缺乏甲衣的他们唯独给自己准备一副木盾做防御。 他们头戴遮阳帽、铁皮盔,这方面的装备五花八门,唯独在罩袍穿着上完全统一。 四支步兵旗队总集结,集体性的灰白色罩袍,显得全军极为规整。 全体骑兵也套上这样的布袍,袍子上全部缝上形状淡黄色布条。 久违的阳光再现,朝阳照在他们身上更显浑身亮白,与周遭青绿色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们恰恰不需要迷彩,士兵要尤其尽量穿着华丽。华丽代表着富裕,富裕代表着装备精良,装备强大还意味着平日里一定吃饱喝足,也就意味着作战之际占尽优势。 实则雷格拉夫远没有他奢望的那般富裕,他的大军打扮得规整由绚丽,实在是对武器方面偏劣势的掩饰。 武器糟糕防具也糟糕,被集合的民兵就只能结阵作战了,在所有结阵的模式里,最简单上手的也只有长矛阵。 于是每一根矛头下都捆着蓝色、黄色布条,它即是突现强大的装饰品,在作战时也能晃荡得敌人眼花缭乱。 所有船只装运了粮食,老埃里克和萨克森大公子布鲁诺,两人带着各自的伙计们奉命押运粮食,以至于一些上年纪的打渔者也跟着行动。 每一条长船再拉十条驳船,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去年的森林河畔之营地,此次行动,船队忽然在图尔城前 的卢瓦尔河主航道略过。 近三百人执行这项任务,连从索罗涅枫丹村招募的猎人,也必须如诺曼人一样划桨。或者说这些高卢后裔的猎人已经是某种形式的诺曼人了。 所有的行动方案,雷格拉夫与伙计们在昨晚做了最后的商议,各贵族都有分工,于是麦西亚军暂时又要兵分两路。 老埃里克与布鲁诺的任务,是带着船载辎重在森林河畔营地建立过河基地,同时公然立下旗帜让河对岸的奥尔良城看个清楚。 在那之前,船队必须在图尔城前放慢速度。不为别的,就是在桅杆上悬挂麦西亚王旗,向图尔伯爵耀武扬威。 那只是有限的耀武扬威,雷格拉夫计划自己带着步兵前去,大军干脆要在图尔城下驻扎一晚,再来一个大规模布置篝火,好好吓唬一下图尔的「强者」罗贝尔。 于是,三千大军在河畔集结,教士们也站成一排。 这里有七个银瓮,瓮里都是圣油。 广大步兵罕有被教士施以圣油祝礼,在他们本该平凡的人生里,仅有参加圣大弥撒活动时,才有少数村民得偿幸运。 所有人都相信,身上沾了圣油就会得到天堂祝福。 也许是保佑大家上战场不死,至多受伤。亦或是不幸阵亡了,灵魂立刻飞升去天堂。 令他们震惊的是,教士们排好了队站在大路两边。 六人负责泼洒圣油,其余人等干脆就是在唱经。 因为连马克西姆修道院的小型唱 诗班的男孩都被拉了过来,孩子们有别于那些黑袍教士,他们背靠临时矗立的黑色大十字架,穿着一身素白的短袍,等待军队经过时候,以天籁之音祝福战士们。 这是修道院长能想到的最好送别方式,事实上成了客人的另一位院长比格斯,他参与这场极为特殊的弥撒活动,也恰恰是通过此次活动,代表赫米莱市镇进一步支持了雷格拉夫的远征。 骑兵集结,庞大队伍后是更庞大的步兵,最后段则是浩浩荡荡的骡马运输队。 精挑细选后的一千匹优秀马匹、毛驴和骡子参与行动,很多马匹背负的物资堆成小山,它们所拉运的马车也多达惊人的二百辆! 粮食、甲衣、备用军械,乃至是旷野搭帐篷必要的工具,林林总总的东西都仍在马车上。 此举确保了战士们得以轻装步行,所有人都估计到,在真正进入欧塞尔伯国境内之前几乎是没有作战的需求,没有人蠢到穿着甲衣进行远征。 雨后的世界清凉宜人,战士们轻装行动也不会觉得一路上太热。 他们必须从桥堡沿着罗马大道之阿基坦大道先行走到图尔,两地之间有两天的脚程。 倘若是骑兵,一天时间轻轻松松飚速即到,带着大量辎重马车的麦西亚军行事必须更稳妥。 数以万计的民众聚集在河畔,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妇女们,她们在欢送自己的丈夫、儿子参与伟大的远征。至于自家的男 人会不幸阵亡……至少所有人在出发之际都会得到圣油祝福,死亡似乎也不再恐怖。 「看起来你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现在出发吧。」阿里奥伯特位列队前,平静说道。 自觉的确准备妥当的雷格拉夫,骑在马上的他回过头看一眼,深深点点头,示意号手吹号。 突然间,军中的牛角号、铜号大作,继而所有的牛皮鼓同时敲响。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0章 图尔城下遇友 突然间,一直队伍浩浩荡荡逼近谢尔河桥。 这座桥是前往图尔城的必经之路,桥梁也是伯爵的私有财产,哪怕是进城销售农产品的本地农民,无论进城出城,凡过桥都要交一笔过桥费。 如今的情况不比以往。 之前的桥梁守军遭遇偷袭,至于到底是谁干的,图尔伯爵罗贝尔没有凶手是石锤证据,他只能靠猜的,于是锁定了一些嫌疑人。那又能如何?即便真是嫌疑人干的,自己如何反制?有何必要做反制?现在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那些家伙终究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兵,一群上年纪的战士安排来看守桥梁简直是一种慈善行为,突然死于夜色,死了也就死了。 罗贝尔固然生气,但不多。 非常微妙的是,附近的村庄对谢尔河桥守军被谋害一事,民众们实在是暗中叫好。 民众早就受不了那些借着伯爵的威仪吃拿卡要的家伙,有「暗夜英雄」干掉他们真是太好了。 奈何新一批守桥人很快上岗,新来的家伙丝毫没有吸取教训,针对进城的农民照例继续吃拿卡要。 村民巴不得英雄再度出手把他们干掉,可惜,新的守桥人自诩已经获悉了事实真相,他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罗贝尔猜测,数月前的事情只能、也必须是布鲁诺带着他的萨克森人干的。 作为萨克森大公子,下一代公爵唯一继承人,布鲁诺无法不自视甚高,任何拥护他的人都因能为下 一代萨克森公爵效力而光荣。 恰恰如此光荣的年轻贵族,在图尔城居然遭遇怠慢,甚至于被迫屈尊去帮着彼时还不是伯爵的罗贝尔打仗。 心头憋屈的戾气需要发泄,他也不好直白的和罗贝尔叫板,就采取了一些阴谋手段敲打一下对方。 布鲁诺还没有恶意到要在图尔的核心领地杀人越货,他的阴谋手段是拐走了索罗涅枫丹村的所有居民为己所用。 阴谋更像是一种宣示,所谓流落在卢瓦尔河的麦西亚-萨克森集团,在旧伯爵雨果四世去世后,与新伯爵「强者」罗贝尔已经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深夜杀死桥头卫兵的凶手另有其人——偷偷过境的奥尔良军队。 一支奥尔良队伍护送着埃蒙特鲁德过境图尔,彼此剑拔弩张,奥尔良伯爵的嫁女换和平的行动就必须隐秘的进行。他们不得不走谢尔河右岸的支线道路隐秘行动,明知要冒着风险也要硬穿一些森林,他们也无法光明正大的通过谢尔河桥,护送伯爵小姐的卫兵就在深夜袭杀了睡梦里的守军再扬长而去。 所以谁是凶手?考虑到这些日子能从谢尔河桥通过者,要么是雷格拉夫的诺曼人、要么是布鲁诺的萨克森人,要么就是使者阿里奥伯特和其随从。 扪心自问的罗贝尔意识到自己的确怠慢了他们,彼此都是好勇斗狠之人,又有战争中故意劫掠的行动,彼此也都能把事情做得卑鄙。 真 相什么的似乎已经不再重要,总之那个男孩嫌疑最大。 杀死几个卫兵不算什么,合法的从图尔伯国,将香农和更庞大的安茹割走,这岂止是割肉,简直是割了图尔的大腿、胳膊,偏偏自己还不能公开暴怒。 因为继承图尔的罗贝尔赫然发现,自己的国际环境已经过于复杂危险。 现在彼此没有剑拔弩张,仅仅因为大家或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或是与这位国王结盟。有国王从中斡旋与震慑,彼此没有公开争斗的理由。 谁都不是傻瓜,安茹与图尔素有仇怨,奥尔良方面这几年被图尔打得很惨,没有仇怨也已经酿出深仇大恨。 南特伯国也做出了新的选择。 南特伯国处在卢瓦尔河河口,不但要直面阿莫里卡的布列塔尼人的攻击,还要提防诺曼人的袭击。新的安茹伯爵根本就是一个强大的诺曼后裔,南特伯爵考虑自身的安危,当与谁结盟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早以聪明的派遣自己的小儿子威伯特,带着少量精锐与雷格拉夫并肩作战。遂在集体劫掠奥尔良农村的野蛮行动里,的确存在着南特伯***队的身影。 威伯特自己双手染血,他本来基于朴素的信仰认为这是下地狱的大罪,由于见得太多,整个人在战场也变得如同诺曼人一般凶残。 所谓倘若天主是真的公义,诺曼人为何非但没有被惊雷劈死,反而越 是劫掠越有钱? 劫掠行动到底算不算罪恶?还是它本质是「战争中不可避免的附带伤害」。 无论如何,南特伯爵也是宣誓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 伯爵不聋不瞎,尤其是自己领地的东部直接与安茹接壤。兰伯特二世何尝不想蚕食安茹扩大自己的领地?奈何自己已经被北部布列塔尼人,以及频频来海岸偷袭的诺曼人折腾得很难受,根本不希望再给自己惹来第三个麻烦。 如今新的安茹伯爵神奇的稳定了局面,既然无法东侵索性彻底死了这条心。 再说,继续东侵已经演变成了自杀行为。 安茹伯爵还是麦西亚王,更是诺曼人中最强大的罗斯王国的流亡王子。 威伯特的年龄比布鲁诺还要大上两三岁,他甚至被许借用北欧的习惯,自称雷格拉夫的大哥。去年,在针对奥尔良的战争中,三位年轻人切实的培养出的战友情。 于是,借由威伯特的闻讯,南特伯爵获悉了非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他不便于离开御所,更不能派出长子带兵支持阿基坦国王。因为比起帝国内战,南特伯国在过去的三十年始终面临着生死危机。 查理曼活着的时候,阿莫里卡的凯尔特族裔的布列塔尼诸酋长,全部是温顺的臣服者。查理曼一死,这群酋长开始内斗并对外积极用兵,法兰克越是在内战中迷失,那些布列塔尼人就越是扩张,与他们隔河相望的南特 伯国就是首当其冲被攻击的对象。 伯爵兰伯特二世与长子兰伯特三世,这对共享同一个名字的父子在决战之年的举动怎么看都是非常消极,实在是他们担心自己带着大军出发,很快布列塔尼酋长浩浩荡荡带兵过河,南特因兵力空虚,全境被毁灭。 要继续守卫家园也必须派兵回应阿基坦国王的命令,最佳方案就是派出一支兵力不多不少的军队,由小儿子威伯特来指挥。 或者说这种安排有太多的好处,原本对爵位没有继承权的威伯特,可以通过建立军功,被阿基坦国王赏赐封地成为新贵。这样两兄弟不会就伯国的权力问题有任何嫌隙乃至内讧,兄弟俩各领一处封地,彼此可以互相照应,家族权势也为之扩展了。 南特伯爵对继承图尔的「强者」罗贝尔态度非常平淡,还听说这家伙曾被罗斯王国俘虏,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当时还是罗斯王子的雷格拉夫就是见证人。 年龄差异不是问题,前提是对方必须强大。 兰伯特二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儿子因「分割继承法」削弱南特的实力,才主动要求小子走出去见世面。他可不希望小儿子不明不白战死,也不希望小子跟着一个昏庸贵族变得平庸。 所有证据都证明了,已经是安茹伯爵的雷格拉夫是最值得套近乎的贵族。他庆幸自己的布局,此次为了支持雷格拉夫,伯爵分给小儿子的军队 ,也破天荒的达到了三百人之巨! 似乎这是一支规模不多的军队 ,一个伯国拿出这点人来回应帝国内战简直是开玩笑。 实则伯爵已经尽力了。 三百人中有一百名骑兵,其余的二百步兵也都穿戴锁子甲与铁皮盔。 伯爵分给小儿子的军队全部披甲又普及铁皮盔,又分出五十匹驮马装运物资。 这三百军队也旷野作战中可谓好手,介于南特伯国现在没有野战必要,各个据点进入防守状态,依靠石头城堡、木塔楼做防御,士兵只要盯着河对岸的动向就行了,没有主攻进攻布列塔尼人的意图,伯爵也无需过度武装。 伯爵也告知小儿子话术,在见到阿基坦国王查理后,倘若对方问及南特为何就出兵这么一点,到时候就说:「带上太多民兵只会早早把军粮吃完,不如出动精锐披甲战士,更好的与敌人战斗。」 遂在春耕结束后,威伯特带领这支劲旅出征。 南特方面虽然没有在圣诞节前参与南方波瓦蒂尔召开的贵族大会,信使传来国王的亲笔信,有关844年大规模战争、新安茹伯爵继任等诸多事宜,伯爵都是清楚的。 阿基坦与图卢兹可能集结两万到三万的大军,组织更多军队也有可能。 军队规模如此庞大,三三两两穿越森林、荒原绝无可能,带着巨量辎重的他们必须严格按照罗马大道的走向行军,所以在约莫两周之前已经通过了谢尔河桥 ,威伯特的南特军队干脆暂时驻扎在图尔城的东部。 罗马大道的主干道是在河左岸(现在是南岸),它会一直延伸到布尔日。 谢尔河桥恰恰卡在阿基坦大道与高卢大道形成的丁字路口,威伯特本来没必要过桥驻扎,实在出自于图尔伯爵的命令,他们才不情不愿挪挪身子。 因为图尔方面也害怕呐。 尤其是罗贝尔,去年联军攻击奥尔良不成,大家提及劫掠附近村庄泄愤,南特军兵力虽少手段也是心狠手辣。罗贝尔现在继承爵位,再见到南特一方派来的都是精兵,倘若这群人在自己的采邑村庄到处撒野,祸害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实力。 不如就把这群人安置在自己目力所及之地,譬如城东的荒地。 罗贝尔做过强盗,知道南特友军也做过强盗,再如此猜疑链叠加下,罗贝尔不远出门与威伯特会晤,后者也根本不想进入图尔城生怕闹出乱子。 双方就在这种不尴不尬中迎来三月底的降雨。现在雨停了,阿基坦方向的大军还未出现,情况突然起了重大变化。 一支军队举着大量旗帜浩浩荡荡走出森林,他们目的明确的直冲谢尔河桥。 看呐!那蓝底黄纹的旗帜,居然是麦西亚王旗! 那立于队首的一面罕见的红底旗帜,居然是少见的查理曼战旗! 难道,阿基坦国王的主力军一定到了?! 正被守桥卫兵检查、盘剥的村民,突然看到一支大军走出森 林不断逼近,凡是聚集的村民都开始回避,谁曾聊到那些卫兵跑得比村民都快。 卫兵如躲瘟神一般跑了个干净,村民见状也撒腿就怕。 顷刻之间桥梁两侧空荡荡,不少村民也非常鸡贼的直接过桥,这样就少缴一笔过桥费呢。 雷格拉夫远远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不禁纳闷一群人怎么四散而逃。 他不由的吐槽一番。 「你又有何疑惑的?」阿里奥伯特笑呵呵说道:「他们又不是傻子,看到我们的强大联军出现,怕是跑慢一步就要被马蹄踩死呢。」 「嗬,我又不可能在图尔的核心领地破坏。」 「不破坏?也许吧。」阿里奥伯特继续他的乐呵:「等到我们故意兵临城下时,你哪怕真的没有任何 破坏,也足够吓得图尔战战兢兢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雷格拉夫耸耸肩:「倒是他们逃了个干净,也为我们省去很多麻烦。」 「你预测得很对,那些守军看来的确是聪明人,已经逃得找不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个罗贝尔会怎么办。」 过了谢尔河桥再走上大概两公里,就能抵达图尔城的南大门。 临近桥梁,号手以号声勒令全队暂时停步。 很快,骑马的传令兵向后队疾驰而去,一边奔驰一边传达雷格拉夫的命令。 随着传令兵归队,代表继续进军的号角声吹响。 得令的战士们一概长时间行动的颓势,个个昂首挺行开始跨越谢尔河桥。 战士们排着队 过桥,步兵们因步伐过于一致,所引起的共振效应,居然真的桥梁些许石屑落入河道。它毕竟是一座有着大量桥拱的石桥,也是为数不多的被一直修善着的罗马遗迹。 桥梁修修补补,一如忒修斯之船,它的主体早已不是数百年前的老物,唯有个别石墩硬生生被河水冲刷的数百年,其表面已经被冲得过于光滑。 高举麦西亚王旗与查理曼战旗的军队稳步过桥,雷格拉夫有意就在城下摆出大阵,当夜就在城外扎营点篝火过夜,计划着明日就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以以模拟战争的姿态,将军阵排列开来。 雷格拉夫实在不知道亚历山大大帝的那套排兵布阵的方法,结果按照他的计划,一边是四支长矛旗队构成四个矛头林立的步兵方针,一边是骑兵构成的集团,一千年前的马其顿军队时常如此布阵。 或者说那是基于己方的武器装备水平,为了作战效能最大化的布阵方法。 雷格拉夫决意这么做,谁料图尔城还没有明确反应,一支军队居然嗷嗷叫地冲过来。 已经是下午了,阳光照得不断逼近的军队浑身发凉,仔细一瞧,这群步骑混合的队伍规模较大又身披锁子甲。 「是敌人?!图尔伯爵是疯了吗?!」待在队首的阿里奥伯特惊愕问道。 雷格拉夫咬咬牙,不论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己方先采取备战状态为敬。 号声再响,不 同节奏、频率的号声代表不同复杂度的阵型变换,已经被训得听得懂号令的步兵,四支步兵队每个战士完全归队,一支支长矛对准不断逼近的「敌人」。 突然间一堵长矛之墙落成,不断逼近的披甲布骑大吃一惊。 威伯特不理解,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吗?这就是阿基坦军队的风采?可是他们明明飘扬着大量的麦西亚军特头的旗帜,还有这些战士的衣着,抵近一看皆一身白袍,袍子正面都缝合着形状的黄色布条。 突然间,威伯特恍然大悟,他紧急勒马,命令持续进军的部下全部停步。 「是麦西亚人!是雷格拉夫。」 威伯特默念一番,再令全队原地停步后,自己先是张开双臂示意毫无恶意,再驱使马匹单骑上前。 彼此距离不远,雷格拉夫已经明白对方所表现的和平善意,他再定睛一看,那边走来的骑兵居然有着一副熟悉的面孔。 「威伯特?居然是南特的威伯特?!」 「你认识?」注意到雷格拉夫愈发激动的脸,阿里奥伯特不禁问道。 「当然。他可是我战场上的兄弟呀!」说罢,雷格拉夫亲切地招招手,双脚再猛夹一下马腹,驱使战马大胆地冲上去……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0章 图尔城下遇友 突然间,一直队伍浩浩荡荡逼近谢尔河桥。 这座桥是前往图尔城的必经之路,桥梁也是伯爵的私有财产,哪怕是进城销售农产品的本地农民,无论进城出城,凡过桥都要交一笔过桥费。 如今的情况不比以往。 之前的桥梁守军遭遇偷袭,至于到底是谁干的,图尔伯爵罗贝尔没有凶手是石锤证据,他只能靠猜的,于是锁定了一些嫌疑人。那又能如何?即便真是嫌疑人干的,自己如何反制?有何必要做反制?现在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那些家伙终究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兵,一群上年纪的战士安排来看守桥梁简直是一种慈善行为,突然死于夜色,死了也就死了。 罗贝尔固然生气,但不多。 非常微妙的是,附近的村庄对谢尔河桥守军被谋害一事,民众们实在是暗中叫好。 民众早就受不了那些借着伯爵的威仪吃拿卡要的家伙,有「暗夜英雄」干掉他们真是太好了。 奈何新一批守桥人很快上岗,新来的家伙丝毫没有吸取教训,针对进城的农民照例继续吃拿卡要。 村民巴不得英雄再度出手把他们干掉,可惜,新的守桥人自诩已经获悉了事实真相,他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罗贝尔猜测,数月前的事情只能、也必须是布鲁诺带着他的萨克森人干的。 作为萨克森大公子,下一代公爵唯一继承人,布鲁诺无法不自视甚高,任何拥护他的人都因能为下 一代萨克森公爵效力而光荣。 恰恰如此光荣的年轻贵族,在图尔城居然遭遇怠慢,甚至于被迫屈尊去帮着彼时还不是伯爵的罗贝尔打仗。 心头憋屈的戾气需要发泄,他也不好直白的和罗贝尔叫板,就采取了一些阴谋手段敲打一下对方。 布鲁诺还没有恶意到要在图尔的核心领地杀人越货,他的阴谋手段是拐走了索罗涅枫丹村的所有居民为己所用。 阴谋更像是一种宣示,所谓流落在卢瓦尔河的麦西亚-萨克森集团,在旧伯爵雨果四世去世后,与新伯爵「强者」罗贝尔已经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深夜杀死桥头卫兵的凶手另有其人——偷偷过境的奥尔良军队。 一支奥尔良队伍护送着埃蒙特鲁德过境图尔,彼此剑拔弩张,奥尔良伯爵的嫁女换和平的行动就必须隐秘的进行。他们不得不走谢尔河右岸的支线道路隐秘行动,明知要冒着风险也要硬穿一些森林,他们也无法光明正大的通过谢尔河桥,护送伯爵小姐的卫兵就在深夜袭杀了睡梦里的守军再扬长而去。 所以谁是凶手?考虑到这些日子能从谢尔河桥通过者,要么是雷格拉夫的诺曼人、要么是布鲁诺的萨克森人,要么就是使者阿里奥伯特和其随从。 扪心自问的罗贝尔意识到自己的确怠慢了他们,彼此都是好勇斗狠之人,又有战争中故意劫掠的行动,彼此也都能把事情做得卑鄙。 真 相什么的似乎已经不再重要,总之那个男孩嫌疑最大。 杀死几个卫兵不算什么,合法的从图尔伯国,将香农和更庞大的安茹割走,这岂止是割肉,简直是割了图尔的大腿、胳膊,偏偏自己还不能公开暴怒。 因为继承图尔的罗贝尔赫然发现,自己的国际环境已经过于复杂危险。 现在彼此没有剑拔弩张,仅仅因为大家或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或是与这位国王结盟。有国王从中斡旋与震慑,彼此没有公开争斗的理由。 谁都不是傻瓜,安茹与图尔素有仇怨,奥尔良方面这几年被图尔打得很惨,没有仇怨也已经酿出深仇大恨。 南特伯国也做出了新的选择。 南特伯国处在卢瓦尔河河口,不但要直面阿莫里卡的布列塔尼人的攻击,还要提防诺曼人的袭击。新的安茹伯爵根本就是一个强大的诺曼后裔,南特伯爵考虑自身的安危,当与谁结盟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早以聪明的派遣自己的小儿子威伯特,带着少量精锐与雷格拉夫并肩作战。遂在集体劫掠奥尔良农村的野蛮行动里,的确存在着南特伯***队的身影。 威伯特自己双手染血,他本来基于朴素的信仰认为这是下地狱的大罪,由于见得太多,整个人在战场也变得如同诺曼人一般凶残。 所谓倘若天主是真的公义,诺曼人为何非但没有被惊雷劈死,反而越 是劫掠越有钱? 劫掠行动到底算不算罪恶?还是它本质是「战争中不可避免的附带伤害」。 无论如何,南特伯爵也是宣誓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 伯爵不聋不瞎,尤其是自己领地的东部直接与安茹接壤。兰伯特二世何尝不想蚕食安茹扩大自己的领地?奈何自己已经被北部布列塔尼人,以及频频来海岸偷袭的诺曼人折腾得很难受,根本不希望再给自己惹来第三个麻烦。 如今新的安茹伯爵神奇的稳定了局面,既然无法东侵索性彻底死了这条心。 再说,继续东侵已经演变成了自杀行为。 安茹伯爵还是麦西亚王,更是诺曼人中最强大的罗斯王国的流亡王子。 威伯特的年龄比布鲁诺还要大上两三岁,他甚至被许借用北欧的习惯,自称雷格拉夫的大哥。去年,在针对奥尔良的战争中,三位年轻人切实的培养出的战友情。 于是,借由威伯特的闻讯,南特伯爵获悉了非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他不便于离开御所,更不能派出长子带兵支持阿基坦国王。因为比起帝国内战,南特伯国在过去的三十年始终面临着生死危机。 查理曼活着的时候,阿莫里卡的凯尔特族裔的布列塔尼诸酋长,全部是温顺的臣服者。查理曼一死,这群酋长开始内斗并对外积极用兵,法兰克越是在内战中迷失,那些布列塔尼人就越是扩张,与他们隔河相望的南特 伯国就是首当其冲被攻击的对象。 伯爵兰伯特二世与长子兰伯特三世,这对共享同一个名字的父子在决战之年的举动怎么看都是非常消极,实在是他们担心自己带着大军出发,很快布列塔尼酋长浩浩荡荡带兵过河,南特因兵力空虚,全境被毁灭。 要继续守卫家园也必须派兵回应阿基坦国王的命令,最佳方案就是派出一支兵力不多不少的军队,由小儿子威伯特来指挥。 或者说这种安排有太多的好处,原本对爵位没有继承权的威伯特,可以通过建立军功,被阿基坦国王赏赐封地成为新贵。这样两兄弟不会就伯国的权力问题有任何嫌隙乃至内讧,兄弟俩各领一处封地,彼此可以互相照应,家族权势也为之扩展了。 南特伯爵对继承图尔的「强者」罗贝尔态度非常平淡,还听说这家伙曾被罗斯王国俘虏,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当时还是罗斯王子的雷格拉夫就是见证人。 年龄差异不是问题,前提是对方必须强大。 兰伯特二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儿子因「分割继承法」削弱南特的实力,才主动要求小子走出去见世面。他可不希望小儿子不明不白战死,也不希望小子跟着一个昏庸贵族变得平庸。 所有证据都证明了,已经是安茹伯爵的雷格拉夫是最值得套近乎的贵族。他庆幸自己的布局,此次为了支持雷格拉夫,伯爵分给小儿子的军队 ,也破天荒的达到了三百人之巨! 似乎这是一支规模不多的军队 ,一个伯国拿出这点人来回应帝国内战简直是开玩笑。 实则伯爵已经尽力了。 三百人中有一百名骑兵,其余的二百步兵也都穿戴锁子甲与铁皮盔。 伯爵分给小儿子的军队全部披甲又普及铁皮盔,又分出五十匹驮马装运物资。 这三百军队也旷野作战中可谓好手,介于南特伯国现在没有野战必要,各个据点进入防守状态,依靠石头城堡、木塔楼做防御,士兵只要盯着河对岸的动向就行了,没有主攻进攻布列塔尼人的意图,伯爵也无需过度武装。 伯爵也告知小儿子话术,在见到阿基坦国王查理后,倘若对方问及南特为何就出兵这么一点,到时候就说:「带上太多民兵只会早早把军粮吃完,不如出动精锐披甲战士,更好的与敌人战斗。」 遂在春耕结束后,威伯特带领这支劲旅出征。 南特方面虽然没有在圣诞节前参与南方波瓦蒂尔召开的贵族大会,信使传来国王的亲笔信,有关844年大规模战争、新安茹伯爵继任等诸多事宜,伯爵都是清楚的。 阿基坦与图卢兹可能集结两万到三万的大军,组织更多军队也有可能。 军队规模如此庞大,三三两两穿越森林、荒原绝无可能,带着巨量辎重的他们必须严格按照罗马大道的走向行军,所以在约莫两周之前已经通过了谢尔河桥 ,威伯特的南特军队干脆暂时驻扎在图尔城的东部。 罗马大道的主干道是在河左岸(现在是南岸),它会一直延伸到布尔日。 谢尔河桥恰恰卡在阿基坦大道与高卢大道形成的丁字路口,威伯特本来没必要过桥驻扎,实在出自于图尔伯爵的命令,他们才不情不愿挪挪身子。 因为图尔方面也害怕呐。 尤其是罗贝尔,去年联军攻击奥尔良不成,大家提及劫掠附近村庄泄愤,南特军兵力虽少手段也是心狠手辣。罗贝尔现在继承爵位,再见到南特一方派来的都是精兵,倘若这群人在自己的采邑村庄到处撒野,祸害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实力。 不如就把这群人安置在自己目力所及之地,譬如城东的荒地。 罗贝尔做过强盗,知道南特友军也做过强盗,再如此猜疑链叠加下,罗贝尔不远出门与威伯特会晤,后者也根本不想进入图尔城生怕闹出乱子。 双方就在这种不尴不尬中迎来三月底的降雨。现在雨停了,阿基坦方向的大军还未出现,情况突然起了重大变化。 一支军队举着大量旗帜浩浩荡荡走出森林,他们目的明确的直冲谢尔河桥。 看呐!那蓝底黄纹的旗帜,居然是麦西亚王旗! 那立于队首的一面罕见的红底旗帜,居然是少见的查理曼战旗! 难道,阿基坦国王的主力军一定到了?! 正被守桥卫兵检查、盘剥的村民,突然看到一支大军走出森 林不断逼近,凡是聚集的村民都开始回避,谁曾聊到那些卫兵跑得比村民都快。 卫兵如躲瘟神一般跑了个干净,村民见状也撒腿就怕。 顷刻之间桥梁两侧空荡荡,不少村民也非常鸡贼的直接过桥,这样就少缴一笔过桥费呢。 雷格拉夫远远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不禁纳闷一群人怎么四散而逃。 他不由的吐槽一番。 「你又有何疑惑的?」阿里奥伯特笑呵呵说道:「他们又不是傻子,看到我们的强大联军出现,怕是跑慢一步就要被马蹄踩死呢。」 「嗬,我又不可能在图尔的核心领地破坏。」 「不破坏?也许吧。」阿里奥伯特继续他的乐呵:「等到我们故意兵临城下时,你哪怕真的没有任何 破坏,也足够吓得图尔战战兢兢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雷格拉夫耸耸肩:「倒是他们逃了个干净,也为我们省去很多麻烦。」 「你预测得很对,那些守军看来的确是聪明人,已经逃得找不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个罗贝尔会怎么办。」 过了谢尔河桥再走上大概两公里,就能抵达图尔城的南大门。 临近桥梁,号手以号声勒令全队暂时停步。 很快,骑马的传令兵向后队疾驰而去,一边奔驰一边传达雷格拉夫的命令。 随着传令兵归队,代表继续进军的号角声吹响。 得令的战士们一概长时间行动的颓势,个个昂首挺行开始跨越谢尔河桥。 战士们排着队 过桥,步兵们因步伐过于一致,所引起的共振效应,居然真的桥梁些许石屑落入河道。它毕竟是一座有着大量桥拱的石桥,也是为数不多的被一直修善着的罗马遗迹。 桥梁修修补补,一如忒修斯之船,它的主体早已不是数百年前的老物,唯有个别石墩硬生生被河水冲刷的数百年,其表面已经被冲得过于光滑。 高举麦西亚王旗与查理曼战旗的军队稳步过桥,雷格拉夫有意就在城下摆出大阵,当夜就在城外扎营点篝火过夜,计划着明日就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以以模拟战争的姿态,将军阵排列开来。 雷格拉夫实在不知道亚历山大大帝的那套排兵布阵的方法,结果按照他的计划,一边是四支长矛旗队构成四个矛头林立的步兵方针,一边是骑兵构成的集团,一千年前的马其顿军队时常如此布阵。 或者说那是基于己方的武器装备水平,为了作战效能最大化的布阵方法。 雷格拉夫决意这么做,谁料图尔城还没有明确反应,一支军队居然嗷嗷叫地冲过来。 已经是下午了,阳光照得不断逼近的军队浑身发凉,仔细一瞧,这群步骑混合的队伍规模较大又身披锁子甲。 「是敌人?!图尔伯爵是疯了吗?!」待在队首的阿里奥伯特惊愕问道。 雷格拉夫咬咬牙,不论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己方先采取备战状态为敬。 号声再响,不 同节奏、频率的号声代表不同复杂度的阵型变换,已经被训得听得懂号令的步兵,四支步兵队每个战士完全归队,一支支长矛对准不断逼近的「敌人」。 突然间一堵长矛之墙落成,不断逼近的披甲布骑大吃一惊。 威伯特不理解,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吗?这就是阿基坦军队的风采?可是他们明明飘扬着大量的麦西亚军特头的旗帜,还有这些战士的衣着,抵近一看皆一身白袍,袍子正面都缝合着形状的黄色布条。 突然间,威伯特恍然大悟,他紧急勒马,命令持续进军的部下全部停步。 「是麦西亚人!是雷格拉夫。」 威伯特默念一番,再令全队原地停步后,自己先是张开双臂示意毫无恶意,再驱使马匹单骑上前。 彼此距离不远,雷格拉夫已经明白对方所表现的和平善意,他再定睛一看,那边走来的骑兵居然有着一副熟悉的面孔。 「威伯特?居然是南特的威伯特?!」 「你认识?」注意到雷格拉夫愈发激动的脸,阿里奥伯特不禁问道。 「当然。他可是我战场上的兄弟呀!」说罢,雷格拉夫亲切地招招手,双脚再猛夹一下马腹,驱使战马大胆地冲上去……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1章 耀武扬威 随着号手再度吹号,一时间已经摆出长矛方阵的麦西亚军,战士们得令之后纷纷收矛。 一度集体向前的矛头再度矗立,又恢复了「树林」的面貌。 牛角号带来北方峡湾的低鸣,声音虽然有些沉闷但穿透性极强,以至于军队布开大阵,全军各个角落都能听到声响。 仅仅是一些不同节奏的号声,就精准操控了方阵的布置与收队。 才刚过桥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本来以为很了解雷格拉夫的全新麦西亚军,现在再看,依旧觉得自己了解得还很肤浅。 他啧啧称奇,不知该慨叹牛角号太好用,还是慨叹四支农民构成的长矛队训练水平太高。 现在,赫伯特的脑子比较乱。 突然间一群明显装备非常精良的武装者,冲着刚刚过桥的军队冲来。本以为可能莫名其妙的打一场遭遇战,现在彼此居然有莫名其妙的称兄道弟了? 赫伯特没有贸然动身,他示意自己的部下保持镇定,所有人静看事态的发展。 另一方面,始终待在队首的雷格拉夫,已经欣然策马前去。 两位年轻的指挥官马头相碰,时隔半年时间,并肩作战的两兄弟再度碰面。 「哟,这不是尊贵的威伯特大哥吗?让我看看,你麾下居然有一群……铁人?」雷格拉夫惊讶中赞誉道。 他此言并非完全的客套,抵近观察可知对方就是约定中的南特伯***队,令他意外的是这支兵力不多不少的军队 居然人人披甲,以至于很多人连衣袖都由锁子甲套住呢。 牛皮武装带将保护整个上半身的锁子甲扎得很牢稳,能明显展示士兵身形而没有臃肿感。至于士兵的下半身,除了裆部有一定防护,其他部分似乎就只是一般的服装。 当雷格拉夫打量对方的时候,威伯特一样在打量麦西亚军队。 年轻人使劲揉揉眼,考虑到雷格拉夫就骑着马立于自己面前,老弟半年时间明显成长了不少,就是他身后的大军,如同施展魔法一般无中生有。 「我没有看错吧?!」他讶异地问道:「你身后的军队……都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你瞧,到处飘扬我的旗帜。大哥,我可是麦西亚国王。」 雷格拉夫难得的得意洋洋,笑意盎然的面目突显他无与伦比的自信。威伯特难以置信这一结果,在犹豫一番后,只能暂且恭维道:「半年前你还只有一百人,看起来……你这是带了一万人来?」 「一万人?也许未来我的可以集结这么多兵力。等我反攻海岛收回我的王国时,我一定会想办法组织一万人。哈哈,到时候大哥你也一定要带着你的精兵来捧场。」 「是吗?咱们兄弟一场,你看得起我,我就带着我的人帮你。」威伯特如是说。 说着有意,听者也明白有一方露怯了。 贵族之间最讲究实力,再高的头衔而没有一支大军诠释实力,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倘若是 一个年轻的女贵族,空有头衔毫无实力,就成了各路贵族眼里的波斯猫,可以夺之亵玩,还能把女贵族的头衔拿来自己用。 昔日的雷格拉夫只有一百个老兵,空有王爵实力仅相当于一个富余骑士。彼时并没有明确爵位、仅是南特伯爵次子的威伯特,手里的军队都比他多。 威伯特本想着自己拥有三百精兵,等到今年战争爆发之际与雷格拉夫会和,好好向兄弟炫耀一番肌肉,罢了在以兄长的姿态来教育老弟如何打仗。 现在看来所臆想的完全荒谬,差一点自己就成小丑了。 威伯特态度变得非常卑微谦逊,雷格拉夫不会在兄弟面前得意忘形,鉴于自己的兵力 已经切实的配得上自己的国王身份,也就顺理成章昂起胸膛。 他伸出右手展示三个手指:「我的军队以及现在的同盟军,现在有作战兵力三千人。」 「啊?这么多?让我猜猜,你们现在根本就不是阿基坦军队。你是带着自己的意愿来的。」 「聪明,不过……话不绝对。要不然我也就不会刻意举着查理曼的狮子战旗了。」雷格拉夫能感受到南特方面对南方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居然分得清麦西亚军的确是略微有别于阿基坦王***,有一定权力独立行动。 他再道:「现在加上你的人,我们的实力更强大了。」 「是这样。」威伯特没有否认,更是迫不及待的说:「实不相瞒,我的父 亲命令我代表南特伯国参战。我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的,我的父亲也说,一旦我与你相遇,我们就如去年那样再次组成一同行动的联军。」 「真是太好了。你的父亲是一位智者。」 「智者?」威伯特的眼神不禁瞥一眼不远处的图尔城墙,略微难堪的苦笑道:「我们至少不是大傻瓜。」 南特不是傻瓜,或许意味着有人是傻瓜。这一带有哪一位贵族的傻瓜,威伯特的微表情已然在暗示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就是傻瓜。 「你带了多少人?」雷格拉夫没有多想,继续问道。 「三百人。」 「三百披甲的精兵?这种战士每一个都能以一敌十。」说罢,雷格拉夫还点点头,示意自己的推测很有真实性。 「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还是说说你吧。真是天主降下祝福?听说你做了新的安茹伯爵,真的恭喜你,莫非这支庞大的军队就是从安茹召集的?」 「是。也不全是。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兄弟!请容许我先表演一场戏剧,任何的事情我们夜里扎营时再说。」 「戏剧?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一样没有多想的威伯特在问道。 「那就……带上你的军队,陪着我们一道在城下列队吧。我虽然无意破坏同盟……今日就是要让罗贝尔看看我的实力。」 威伯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也受不了罗贝尔那莫名其妙的骄横,自己与雷格拉夫都是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聚在一起以秀肌肉的方式向罗贝尔示威,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连南特军队加入行动。 恰是趁着这个机会,威伯特第一次见识到已经羽翼丰满的雷格拉夫,与其名为「麦西亚王***」的英姿。 看呐!在图尔城的南大门外,一支总兵力已经达到三千三百人的大军快速集结布阵。 由号角指引,四支步兵旗队在各自旗队长的指挥下迅速列队完毕。每个方阵,每一排密集站位六十人,它的纵深有八排,士兵们肩膀互相碰触,双手持矛将长矛稳稳畜力如同一棵小树。 步兵站成非常密集的阵列,各旗队间留出充足缝隙,掌旗手站在其中,令麦西亚王旗随风飘扬。 骑兵们集体聚集在步兵队列的右侧,那是贝孔骑士等安茹本地贵族构成的骑兵队,以及加盟的阿里奥伯特与其麾下骑兵们。 因为是单纯的秀肌肉,一批拉车的马匹临时从车架卸下,一百余名御夫骑上它扮演骑兵。 短时间内他们就凑出了三百余骑兵,暂不提其战斗力如何,仅仅是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麦西亚军站位非常规整,同盟的埃罗图斯男爵军聚集在队伍的左侧,他们的形象较为拉胯,胜在兵力足够多,由人数支撑出的规模显示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再加上意外会和的威伯特军队,阳光照在这三百人故意外露的锁子甲烁烁 放光,也无愧于雷 格拉夫赞誉其为铁人。 城外喧嚣依已久,城市附近的村庄里一些大胆村民闻讯来看热闹,在看到一支奇怪大军居然把图尔城围了起来,不由得惊恐逃会村子躲起来。 雷格拉夫表现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此举已经惊成城市守军关闭大门。 他想当然的认为图尔伯爵罗贝尔就在城内,实则不然,此刻留在城里的只有伯爵夫人艾德莱德。 老妇人穿着罩袍登上城墙,她眯起眼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些旗帜——居然是麦西亚军。 雷格拉夫再度来图尔城了,这小子勤于练兵意欲跟着阿基坦大军东征,为什么突然陈兵图尔城下。 真是人心叵测,见对方已经摆开阵势,艾德莱德突然间无法判断那小子如今还是否算是朋友。 她下令大门紧锁,凡是待在城内的守军立刻武装起来,所有弓箭手登上城楼。 图尔城有些磨蹭的做出防御架势,城市以沉默来回应麦西亚军的耀武扬威。 罗贝尔的确不在城内,他实在也没有跑远。 图尔伯国境内绝大多数区域并没有开发,本地森林资源非常充沛,也就意味着森林里鸟兽也颇为泛滥。 杀死鹿、野猪可谓军队提供肉食,若是杀死狼和花豹,不但获得了红肉,还能证明一个男人的强力。 在昔日的莱茵高封地,面对当地比图尔还要充沛的森林资源,罗贝尔就已经非常乐忠于打猎。 他是粗俗武人,热衷于战斗,也罢狩猎行 为当做战斗的预演。 很快就是新的战争,碍于奥尔良伯爵已经无耻的投降了阿基坦国王,本来做好了来年再战准备的图尔军,突然间已经不可以再攻打奥尔良了。 无处发泄怨气的罗贝尔,就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去东部森林打猎。 他很纠结,原定计划是干掉奥尔良伯爵后侵吞当地,罢了直接北上巴黎,杀了巴黎伯爵杰拉德后,逼迫阿基坦国王承认自己是新的巴黎伯爵。到了那个时候,图尔-勒芒-奥尔良-巴黎连成一片,届时自己就是真正的纽斯特里亚侯爵了。带了那个时候,丧失了对安茹的控制,相比于对于北部地区的统治,已经不算是什么大损失了。 就像在昔日封地那般,自降雨结束后,罗贝尔就带着麾下二百骑兵冲向东部的蒙托内利山地森林。 他在狩猎也在训练自己的骑兵,同时通过猎物喂饱战士们的胃。 要首先绕过蒙托内利山地,才能抵达规模非常庞大的索罗涅森林。 这座山地可谓图尔城的后山,它的所有资源属于图尔伯爵,当地人只有物资的使用权,无论是猎获鸟兽还是割草放牧,哪怕是砍伐一棵小树,村民都要向伯爵纳税。 所以罗贝尔的狩猎行为,还有监督当地农民纳税的理由,换言之便是索要贡品。 掌握绝对武力的他为了新的战争,加紧了对领地采邑村庄的盘剥,村民的偷猎、盗猎行为将遭遇严重罚款, 倘若拿不出钱财或粮食,当事人就被编入军队充当普通步兵。 给这位大人物打仗普通民兵能得到什么好处?大家没有劫掠权,连粮食也要自己携带,在战争时期出力怠慢还会遭到伯爵的鞭笞,战死了也无人收尸,教士的临终祷告想都不要想。 平凡的图尔农民整体厌战,因为他们得不到丝毫好处。倘若是强制征兵,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这方面,安茹与香农的农民,他们对战争的态度已经反了过来。 罗贝尔每天早晨去打猎,傍晚带着猎物高兴归来。东边的山地森林蕴藏着大量猎物,每次行动都能扛会几头鹿,运气好还 能抓到本地已经非常罕见的花豹。 在阿基坦大军过境图尔之前,罗贝尔都会重复这样的日子。悠哉打猎是他最喜欢的消遣,但是今日,突然间图尔城迎来不可思议的喧嚣,带着猎物归来的他迅速意识到严峻性。 二百余骑兵迎着夕阳风驰电掣归来,他以为阿基坦的军队已经到了,不料居然看到了城外那大量飘扬的麦西亚旗帜。 或者说罗贝尔根本不用思考旗帜的主人,在他的认知里,敢于在法兰克境内大张旗鼓行动的只有两种势力——罗斯军队与麦西亚军队。 两者本身也是父子关系,唯有二者乐忠于展示旗帜。 因为罗马军团各大队有一面大队旗,多个大队拼装出的军团有一面军团鹰旗,除此外军团不会再准备 更多的旗帜。 学到罗马军队皮毛的法兰克军队顺理成章继承这种文化。 反观大肆准备旗帜的军队文化,俨然是一种东方式的文化特色。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那些人携带大量旗帜,恨不得在每一根骑矛上也挂着一面绿旗。 先不说这种行为能否增加军队时期,士兵挥舞旗帜的模样的确唬人,也能让其他人远远看清这支军队的身份。 罗贝尔作为武夫,他清楚人情那军队的身份。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三个多月前雷格拉夫去了安茹,彼时那小子手里的兵也没有这么多呐。 「难道他从安茹当地招募了五花八门的农民?他有这方面的能力吗?当地人要是如此乐意参军,我早就从当地招募至少两千人了。」 罗贝尔仅有疑惑毫无畏惧,他要讨个说法,这就带领狩猎归来的骑兵直接冲向城市。 站在雷格拉夫等人的立场,大军同时呐喊所制造出的巨大轰鸣简直地动山摇,图尔却像是聋子傻子一般,甚至没有派出一名信使做交涉。 大家可以看到城墙上有晃动的人影,随着天色渐渐暗淡,那些影子也愈发模糊。 又是一群骑兵出现,偏偏这些人还是从军阵的右侧冲击而来。 雷格拉夫注意到那边不断逼近的身影,立刻命令待命的骑兵调转马头,一支支骑矛也朝向那里。 本来大家已经被图尔城的木讷折腾得疲惫,大家已经懒得再呐喊,就等着雷 格拉夫宣布扎营。当下情况有变,所有人一改疲态,精神又紧绷起来。 昏暗阳光模糊了罗贝尔的身影,直到双方距离足够接近,雷格拉夫才看清那张非常熟悉的老脸。 「是罗贝尔,他居然从东边跑回来了?」阿里奥伯特讶异地嘟囔道。 「我看清楚了,就是他。」雷格拉夫如是说,接着继续保持镇定。 大家看得出这位突然杀奔回来的家伙并无战斗意愿,罗贝尔即以明白对方身份,完全确定自己单枪匹马抵近也毫无危险。 双方干脆就在夕阳下的图尔城外相会了。 「果然是你!谁能布置大量的旗帜?除了你就是你父亲,我真是太熟悉了……」 罗贝尔攥着缰绳控制躁动战马,如此询问似乎蕴涵深意,像是有很多苛责。 雷格拉夫自知表面功夫要做好,这便令部下拿来查理曼战旗。旗杆被他狠狠插在松软泥地里,他再指着旗帜,昂首挺胸道:「我奉阿基坦国王的命令,带领麦西亚军以及诸多盟友组成国王的先锋部队。这次特意经过图尔,向您致敬。」 「原来……你们是查理的先锋?」罗贝尔眯起眼睛,又小声嘟囔:「大军围了我的城,这就是你的致敬?」 「是致敬。尊敬的罗贝尔大人,这次我只是想告诉你,昔日弱小的我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我非常强大,看看我的大军,我会打得勃 艮第人痛哭流涕。」 雷格拉夫笑里藏刀,罗贝尔 不禁去想,小子自称能痛打勃艮第人,也就能转过矛头痛打自己的图尔。 罗贝尔只好假意祝贺,态度虚与委蛇地祝贺:「既然你是国王先锋,真的祝愿你击败勃艮第人。那是很强大的势力,你敢招惹勃艮第人,就要做好战败被杀的准备。查理可真是看得起你,让你来做先锋,你就是要冒最大的风险。」 「哦?你是再说……国王是要我去死么?」雷格拉夫加重了语气。 「哼!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你,不要过高的估计自己的实力,也不要把那个查理当做什么聪明人。」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 从一开始,罗贝尔就不觉得雷格拉夫可以是亲密战友。四年前被留里克击败,被释放之后因战败之耻进一步遭遇大巴伐利亚公爵的迫害。一时间罗贝尔觉得当时的自己还不如战死算了。 能活着抵达老丈人家的图尔,此事又是来自留里克的施舍,他当然果断接受这种资助,如今作为图尔伯爵再度变得强大,想想当年的施舍,它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侮辱? 有一个留里克来侮辱就够了,现在那家伙的大儿子合理合法的占有了香农和安茹,完全是骑在自己头上***屎呢! 罗贝尔的表情好似便秘七天一般的难堪,他甚至不愿再说客套话,绷着一张臭脸问道:「你们何时出发?你的大军陈兵图尔,已经吓的我的臣民无法生活。既然你们要 远征,我要求你们立刻离开。」 「逐客?我可是你同盟的友军呢?」雷格拉夫无赖笑道。 「你这狂妄的男孩,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是打算攻城吗?」 「我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大叔,瞧瞧现在的局面,倘若我要攻城……我为何要攻城?我的兵里巨大,我的人现在就可以擒拿你。」 「你!」突然间,罗贝尔感受到的已经不只是挑衅,还有暗藏的杀意。 「你……你打算如何?」 雷格拉夫耸耸肩:「大叔,你怕了?你会害怕一个男孩?还是害怕这面狮子战旗呢?」 见对方保持缄默,向着自己耀武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便说到:「你应该感谢我的好心,我不会在你的领地多逗留。我的庞大船队正在赶来的路上,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作为先锋的我们正在行动。等我见到了我的船队,我军将继续东进。」 「好吧。」罗贝尔松了一口气:「你们船队何时抵达?」 「不好所,也许是明天,也许还要等两天。你可以放心,我的人不会洗劫你的村庄。也奉劝你的人保持镇定,倘若出现了误会,我的兵马可不会心慈手软。听着,我们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的军队,我们被授权拥有查理曼狮子战旗,我们继承了查理曼的光荣。」 一个诺曼崽子还能做查理曼后裔?查理曼要是活过来看到此番此景还得活活气死。 罗贝尔不想多谈,他调整话题再问:「你 们先到了,阿基坦军队何在?还在后方?」 「是的。大叔,你就好好等待吧!」雷格拉夫顺着话语继续说道:「在我等到船队之前,我就在图尔城外驻扎。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国王大军就好。我也不要你提供任何的粮食物资,待船队一道我军继续东进。」 雷格拉夫的态度俨然是无视,亦是一种变相的蔑视。 罗贝尔气得浑身发抖,夕阳柔光掩盖了他红温的脸。他没有再说话,当着雷格拉夫的面啐了一口痰,就带领打猎的骑兵队扬长而去。 顺便,他也看清了那列队规整的庞大步兵方阵,因愤怒而红温的脸,迅速因敬畏变得煞 白。城门终于打开,图尔骑兵在全部进入后又果断关闭。 「那家伙离开了。」阿里奥伯特望着罗贝尔的背影,不屑地嘟囔:「我不喜欢他。他能做图尔伯爵,全靠她的妻子。雨果三世要是复活,看着他的女婿是这样,肯定又要气死。」 「无妨。我们就在城外扎营,这次我还是要广布篝火,我要进一步吓唬他。」雷格拉夫最后说道。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1章 耀武扬威 随着号手再度吹号,一时间已经摆出长矛方阵的麦西亚军,战士们得令之后纷纷收矛。 一度集体向前的矛头再度矗立,又恢复了「树林」的面貌。 牛角号带来北方峡湾的低鸣,声音虽然有些沉闷但穿透性极强,以至于军队布开大阵,全军各个角落都能听到声响。 仅仅是一些不同节奏的号声,就精准操控了方阵的布置与收队。 才刚过桥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本来以为很了解雷格拉夫的全新麦西亚军,现在再看,依旧觉得自己了解得还很肤浅。 他啧啧称奇,不知该慨叹牛角号太好用,还是慨叹四支农民构成的长矛队训练水平太高。 现在,赫伯特的脑子比较乱。 突然间一群明显装备非常精良的武装者,冲着刚刚过桥的军队冲来。本以为可能莫名其妙的打一场遭遇战,现在彼此居然有莫名其妙的称兄道弟了? 赫伯特没有贸然动身,他示意自己的部下保持镇定,所有人静看事态的发展。 另一方面,始终待在队首的雷格拉夫,已经欣然策马前去。 两位年轻的指挥官马头相碰,时隔半年时间,并肩作战的两兄弟再度碰面。 「哟,这不是尊贵的威伯特大哥吗?让我看看,你麾下居然有一群……铁人?」雷格拉夫惊讶中赞誉道。 他此言并非完全的客套,抵近观察可知对方就是约定中的南特伯***队,令他意外的是这支兵力不多不少的军队 居然人人披甲,以至于很多人连衣袖都由锁子甲套住呢。 牛皮武装带将保护整个上半身的锁子甲扎得很牢稳,能明显展示士兵身形而没有臃肿感。至于士兵的下半身,除了裆部有一定防护,其他部分似乎就只是一般的服装。 当雷格拉夫打量对方的时候,威伯特一样在打量麦西亚军队。 年轻人使劲揉揉眼,考虑到雷格拉夫就骑着马立于自己面前,老弟半年时间明显成长了不少,就是他身后的大军,如同施展魔法一般无中生有。 「我没有看错吧?!」他讶异地问道:「你身后的军队……都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你瞧,到处飘扬我的旗帜。大哥,我可是麦西亚国王。」 雷格拉夫难得的得意洋洋,笑意盎然的面目突显他无与伦比的自信。威伯特难以置信这一结果,在犹豫一番后,只能暂且恭维道:「半年前你还只有一百人,看起来……你这是带了一万人来?」 「一万人?也许未来我的可以集结这么多兵力。等我反攻海岛收回我的王国时,我一定会想办法组织一万人。哈哈,到时候大哥你也一定要带着你的精兵来捧场。」 「是吗?咱们兄弟一场,你看得起我,我就带着我的人帮你。」威伯特如是说。 说着有意,听者也明白有一方露怯了。 贵族之间最讲究实力,再高的头衔而没有一支大军诠释实力,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倘若是 一个年轻的女贵族,空有头衔毫无实力,就成了各路贵族眼里的波斯猫,可以夺之亵玩,还能把女贵族的头衔拿来自己用。 昔日的雷格拉夫只有一百个老兵,空有王爵实力仅相当于一个富余骑士。彼时并没有明确爵位、仅是南特伯爵次子的威伯特,手里的军队都比他多。 威伯特本想着自己拥有三百精兵,等到今年战争爆发之际与雷格拉夫会和,好好向兄弟炫耀一番肌肉,罢了在以兄长的姿态来教育老弟如何打仗。 现在看来所臆想的完全荒谬,差一点自己就成小丑了。 威伯特态度变得非常卑微谦逊,雷格拉夫不会在兄弟面前得意忘形,鉴于自己的兵力 已经切实的配得上自己的国王身份,也就顺理成章昂起胸膛。 他伸出右手展示三个手指:「我的军队以及现在的同盟军,现在有作战兵力三千人。」 「啊?这么多?让我猜猜,你们现在根本就不是阿基坦军队。你是带着自己的意愿来的。」 「聪明,不过……话不绝对。要不然我也就不会刻意举着查理曼的狮子战旗了。」雷格拉夫能感受到南特方面对南方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居然分得清麦西亚军的确是略微有别于阿基坦王***,有一定权力独立行动。 他再道:「现在加上你的人,我们的实力更强大了。」 「是这样。」威伯特没有否认,更是迫不及待的说:「实不相瞒,我的父 亲命令我代表南特伯国参战。我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的,我的父亲也说,一旦我与你相遇,我们就如去年那样再次组成一同行动的联军。」 「真是太好了。你的父亲是一位智者。」 「智者?」威伯特的眼神不禁瞥一眼不远处的图尔城墙,略微难堪的苦笑道:「我们至少不是大傻瓜。」 南特不是傻瓜,或许意味着有人是傻瓜。这一带有哪一位贵族的傻瓜,威伯特的微表情已然在暗示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就是傻瓜。 「你带了多少人?」雷格拉夫没有多想,继续问道。 「三百人。」 「三百披甲的精兵?这种战士每一个都能以一敌十。」说罢,雷格拉夫还点点头,示意自己的推测很有真实性。 「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还是说说你吧。真是天主降下祝福?听说你做了新的安茹伯爵,真的恭喜你,莫非这支庞大的军队就是从安茹召集的?」 「是。也不全是。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兄弟!请容许我先表演一场戏剧,任何的事情我们夜里扎营时再说。」 「戏剧?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一样没有多想的威伯特在问道。 「那就……带上你的军队,陪着我们一道在城下列队吧。我虽然无意破坏同盟……今日就是要让罗贝尔看看我的实力。」 威伯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也受不了罗贝尔那莫名其妙的骄横,自己与雷格拉夫都是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聚在一起以秀肌肉的方式向罗贝尔示威,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连南特军队加入行动。 恰是趁着这个机会,威伯特第一次见识到已经羽翼丰满的雷格拉夫,与其名为「麦西亚王***」的英姿。 看呐!在图尔城的南大门外,一支总兵力已经达到三千三百人的大军快速集结布阵。 由号角指引,四支步兵旗队在各自旗队长的指挥下迅速列队完毕。每个方阵,每一排密集站位六十人,它的纵深有八排,士兵们肩膀互相碰触,双手持矛将长矛稳稳畜力如同一棵小树。 步兵站成非常密集的阵列,各旗队间留出充足缝隙,掌旗手站在其中,令麦西亚王旗随风飘扬。 骑兵们集体聚集在步兵队列的右侧,那是贝孔骑士等安茹本地贵族构成的骑兵队,以及加盟的阿里奥伯特与其麾下骑兵们。 因为是单纯的秀肌肉,一批拉车的马匹临时从车架卸下,一百余名御夫骑上它扮演骑兵。 短时间内他们就凑出了三百余骑兵,暂不提其战斗力如何,仅仅是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麦西亚军站位非常规整,同盟的埃罗图斯男爵军聚集在队伍的左侧,他们的形象较为拉胯,胜在兵力足够多,由人数支撑出的规模显示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再加上意外会和的威伯特军队,阳光照在这三百人故意外露的锁子甲烁烁 放光,也无愧于雷 格拉夫赞誉其为铁人。 城外喧嚣依已久,城市附近的村庄里一些大胆村民闻讯来看热闹,在看到一支奇怪大军居然把图尔城围了起来,不由得惊恐逃会村子躲起来。 雷格拉夫表现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此举已经惊成城市守军关闭大门。 他想当然的认为图尔伯爵罗贝尔就在城内,实则不然,此刻留在城里的只有伯爵夫人艾德莱德。 老妇人穿着罩袍登上城墙,她眯起眼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些旗帜——居然是麦西亚军。 雷格拉夫再度来图尔城了,这小子勤于练兵意欲跟着阿基坦大军东征,为什么突然陈兵图尔城下。 真是人心叵测,见对方已经摆开阵势,艾德莱德突然间无法判断那小子如今还是否算是朋友。 她下令大门紧锁,凡是待在城内的守军立刻武装起来,所有弓箭手登上城楼。 图尔城有些磨蹭的做出防御架势,城市以沉默来回应麦西亚军的耀武扬威。 罗贝尔的确不在城内,他实在也没有跑远。 图尔伯国境内绝大多数区域并没有开发,本地森林资源非常充沛,也就意味着森林里鸟兽也颇为泛滥。 杀死鹿、野猪可谓军队提供肉食,若是杀死狼和花豹,不但获得了红肉,还能证明一个男人的强力。 在昔日的莱茵高封地,面对当地比图尔还要充沛的森林资源,罗贝尔就已经非常乐忠于打猎。 他是粗俗武人,热衷于战斗,也罢狩猎行 为当做战斗的预演。 很快就是新的战争,碍于奥尔良伯爵已经无耻的投降了阿基坦国王,本来做好了来年再战准备的图尔军,突然间已经不可以再攻打奥尔良了。 无处发泄怨气的罗贝尔,就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去东部森林打猎。 他很纠结,原定计划是干掉奥尔良伯爵后侵吞当地,罢了直接北上巴黎,杀了巴黎伯爵杰拉德后,逼迫阿基坦国王承认自己是新的巴黎伯爵。到了那个时候,图尔-勒芒-奥尔良-巴黎连成一片,届时自己就是真正的纽斯特里亚侯爵了。带了那个时候,丧失了对安茹的控制,相比于对于北部地区的统治,已经不算是什么大损失了。 就像在昔日封地那般,自降雨结束后,罗贝尔就带着麾下二百骑兵冲向东部的蒙托内利山地森林。 他在狩猎也在训练自己的骑兵,同时通过猎物喂饱战士们的胃。 要首先绕过蒙托内利山地,才能抵达规模非常庞大的索罗涅森林。 这座山地可谓图尔城的后山,它的所有资源属于图尔伯爵,当地人只有物资的使用权,无论是猎获鸟兽还是割草放牧,哪怕是砍伐一棵小树,村民都要向伯爵纳税。 所以罗贝尔的狩猎行为,还有监督当地农民纳税的理由,换言之便是索要贡品。 掌握绝对武力的他为了新的战争,加紧了对领地采邑村庄的盘剥,村民的偷猎、盗猎行为将遭遇严重罚款, 倘若拿不出钱财或粮食,当事人就被编入军队充当普通步兵。 给这位大人物打仗普通民兵能得到什么好处?大家没有劫掠权,连粮食也要自己携带,在战争时期出力怠慢还会遭到伯爵的鞭笞,战死了也无人收尸,教士的临终祷告想都不要想。 平凡的图尔农民整体厌战,因为他们得不到丝毫好处。倘若是强制征兵,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这方面,安茹与香农的农民,他们对战争的态度已经反了过来。 罗贝尔每天早晨去打猎,傍晚带着猎物高兴归来。东边的山地森林蕴藏着大量猎物,每次行动都能扛会几头鹿,运气好还 能抓到本地已经非常罕见的花豹。 在阿基坦大军过境图尔之前,罗贝尔都会重复这样的日子。悠哉打猎是他最喜欢的消遣,但是今日,突然间图尔城迎来不可思议的喧嚣,带着猎物归来的他迅速意识到严峻性。 二百余骑兵迎着夕阳风驰电掣归来,他以为阿基坦的军队已经到了,不料居然看到了城外那大量飘扬的麦西亚旗帜。 或者说罗贝尔根本不用思考旗帜的主人,在他的认知里,敢于在法兰克境内大张旗鼓行动的只有两种势力——罗斯军队与麦西亚军队。 两者本身也是父子关系,唯有二者乐忠于展示旗帜。 因为罗马军团各大队有一面大队旗,多个大队拼装出的军团有一面军团鹰旗,除此外军团不会再准备 更多的旗帜。 学到罗马军队皮毛的法兰克军队顺理成章继承这种文化。 反观大肆准备旗帜的军队文化,俨然是一种东方式的文化特色。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那些人携带大量旗帜,恨不得在每一根骑矛上也挂着一面绿旗。 先不说这种行为能否增加军队时期,士兵挥舞旗帜的模样的确唬人,也能让其他人远远看清这支军队的身份。 罗贝尔作为武夫,他清楚人情那军队的身份。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三个多月前雷格拉夫去了安茹,彼时那小子手里的兵也没有这么多呐。 「难道他从安茹当地招募了五花八门的农民?他有这方面的能力吗?当地人要是如此乐意参军,我早就从当地招募至少两千人了。」 罗贝尔仅有疑惑毫无畏惧,他要讨个说法,这就带领狩猎归来的骑兵直接冲向城市。 站在雷格拉夫等人的立场,大军同时呐喊所制造出的巨大轰鸣简直地动山摇,图尔却像是聋子傻子一般,甚至没有派出一名信使做交涉。 大家可以看到城墙上有晃动的人影,随着天色渐渐暗淡,那些影子也愈发模糊。 又是一群骑兵出现,偏偏这些人还是从军阵的右侧冲击而来。 雷格拉夫注意到那边不断逼近的身影,立刻命令待命的骑兵调转马头,一支支骑矛也朝向那里。 本来大家已经被图尔城的木讷折腾得疲惫,大家已经懒得再呐喊,就等着雷 格拉夫宣布扎营。当下情况有变,所有人一改疲态,精神又紧绷起来。 昏暗阳光模糊了罗贝尔的身影,直到双方距离足够接近,雷格拉夫才看清那张非常熟悉的老脸。 「是罗贝尔,他居然从东边跑回来了?」阿里奥伯特讶异地嘟囔道。 「我看清楚了,就是他。」雷格拉夫如是说,接着继续保持镇定。 大家看得出这位突然杀奔回来的家伙并无战斗意愿,罗贝尔即以明白对方身份,完全确定自己单枪匹马抵近也毫无危险。 双方干脆就在夕阳下的图尔城外相会了。 「果然是你!谁能布置大量的旗帜?除了你就是你父亲,我真是太熟悉了……」 罗贝尔攥着缰绳控制躁动战马,如此询问似乎蕴涵深意,像是有很多苛责。 雷格拉夫自知表面功夫要做好,这便令部下拿来查理曼战旗。旗杆被他狠狠插在松软泥地里,他再指着旗帜,昂首挺胸道:「我奉阿基坦国王的命令,带领麦西亚军以及诸多盟友组成国王的先锋部队。这次特意经过图尔,向您致敬。」 「原来……你们是查理的先锋?」罗贝尔眯起眼睛,又小声嘟囔:「大军围了我的城,这就是你的致敬?」 「是致敬。尊敬的罗贝尔大人,这次我只是想告诉你,昔日弱小的我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我非常强大,看看我的大军,我会打得勃 艮第人痛哭流涕。」 雷格拉夫笑里藏刀,罗贝尔 不禁去想,小子自称能痛打勃艮第人,也就能转过矛头痛打自己的图尔。 罗贝尔只好假意祝贺,态度虚与委蛇地祝贺:「既然你是国王先锋,真的祝愿你击败勃艮第人。那是很强大的势力,你敢招惹勃艮第人,就要做好战败被杀的准备。查理可真是看得起你,让你来做先锋,你就是要冒最大的风险。」 「哦?你是再说……国王是要我去死么?」雷格拉夫加重了语气。 「哼!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你,不要过高的估计自己的实力,也不要把那个查理当做什么聪明人。」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 从一开始,罗贝尔就不觉得雷格拉夫可以是亲密战友。四年前被留里克击败,被释放之后因战败之耻进一步遭遇大巴伐利亚公爵的迫害。一时间罗贝尔觉得当时的自己还不如战死算了。 能活着抵达老丈人家的图尔,此事又是来自留里克的施舍,他当然果断接受这种资助,如今作为图尔伯爵再度变得强大,想想当年的施舍,它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侮辱? 有一个留里克来侮辱就够了,现在那家伙的大儿子合理合法的占有了香农和安茹,完全是骑在自己头上***屎呢! 罗贝尔的表情好似便秘七天一般的难堪,他甚至不愿再说客套话,绷着一张臭脸问道:「你们何时出发?你的大军陈兵图尔,已经吓的我的臣民无法生活。既然你们要 远征,我要求你们立刻离开。」 「逐客?我可是你同盟的友军呢?」雷格拉夫无赖笑道。 「你这狂妄的男孩,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是打算攻城吗?」 「我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大叔,瞧瞧现在的局面,倘若我要攻城……我为何要攻城?我的兵里巨大,我的人现在就可以擒拿你。」 「你!」突然间,罗贝尔感受到的已经不只是挑衅,还有暗藏的杀意。 「你……你打算如何?」 雷格拉夫耸耸肩:「大叔,你怕了?你会害怕一个男孩?还是害怕这面狮子战旗呢?」 见对方保持缄默,向着自己耀武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便说到:「你应该感谢我的好心,我不会在你的领地多逗留。我的庞大船队正在赶来的路上,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作为先锋的我们正在行动。等我见到了我的船队,我军将继续东进。」 「好吧。」罗贝尔松了一口气:「你们船队何时抵达?」 「不好所,也许是明天,也许还要等两天。你可以放心,我的人不会洗劫你的村庄。也奉劝你的人保持镇定,倘若出现了误会,我的兵马可不会心慈手软。听着,我们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的军队,我们被授权拥有查理曼狮子战旗,我们继承了查理曼的光荣。」 一个诺曼崽子还能做查理曼后裔?查理曼要是活过来看到此番此景还得活活气死。 罗贝尔不想多谈,他调整话题再问:「你 们先到了,阿基坦军队何在?还在后方?」 「是的。大叔,你就好好等待吧!」雷格拉夫顺着话语继续说道:「在我等到船队之前,我就在图尔城外驻扎。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国王大军就好。我也不要你提供任何的粮食物资,待船队一道我军继续东进。」 雷格拉夫的态度俨然是无视,亦是一种变相的蔑视。 罗贝尔气得浑身发抖,夕阳柔光掩盖了他红温的脸。他没有再说话,当着雷格拉夫的面啐了一口痰,就带领打猎的骑兵队扬长而去。 顺便,他也看清了那列队规整的庞大步兵方阵,因愤怒而红温的脸,迅速因敬畏变得煞 白。城门终于打开,图尔骑兵在全部进入后又果断关闭。 「那家伙离开了。」阿里奥伯特望着罗贝尔的背影,不屑地嘟囔:「我不喜欢他。他能做图尔伯爵,全靠她的妻子。雨果三世要是复活,看着他的女婿是这样,肯定又要气死。」 「无妨。我们就在城外扎营,这次我还是要广布篝火,我要进一步吓唬他。」雷格拉夫最后说道。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2章 向着索罗涅森林进军 夜幕逐渐降临,漆黑的大地突然亮堂起来。 那是麦西亚联军大肆点燃的篝火,黄白色光点连成一片,仅仅是它们存在本身,就是对图尔城的强力威慑。 城市的南大门与东大门的空地完全被雷格拉夫占领,他的确恪守承诺,勒令自己的军队不准骚扰本地人,也呼吁盟友全部保持克制。 本来城东即有威伯特的南特军营地,现在与麦西亚军营连成一片。城北是卢瓦尔河,城西干脆是卢瓦尔河与支流谢尔河交汇处。 城南城东是连成片的篝火群,如此环境下,称呼图尔城是被全面包围并不为过。 至少雷格拉夫证明了,只要他想,突然之间就能带领军队把图尔城围起来。 就好似家里进了一头公牛,敢走犟牛很麻烦,暴力驱赶就会引得犟牛横冲直撞。无奈的房主似乎只能静静等候它自行离开。 雷格拉夫的背后是阿基坦国王查理,城外军队掌握一面查理曼战旗,图尔一方任何的主动驱赶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为对查理、对查理曼的不敬。 罗贝尔毫无办法,他这个外来户继任图尔伯爵,其法理权是受制于人的。 如果仅仅因为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女婿,就可以继任图尔伯爵,那么同位雨果三世女婿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他一样有资格继任图尔。再说,洛泰尔是皇帝,是全法兰克的合法国王。 图尔伯国等大量贵族反对皇帝公然开战,洛泰尔理 所当然不可能承认罗贝尔继任图尔,甚至已经过世的雨果四世,那个男孩的图尔爵位一样被洛泰尔宣布取消。 被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他手握一支重兵却迟迟不敢与他的三弟「德意志人」路德维希打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战。 时局把洛泰尔逼得没有后路可走,他还是不敢冒险决战,索性以一副乌龟姿态拒绝决战。 他希望拖延时间令自己的被动局面有所改变,还拿出自己合法皇帝的威严,宣布各路反对自己的贵族,其爵位全部非法。又声称,只要继续效忠取消爵位一事一笔勾销。 他以为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妙计,不料却把大量贵族,尤其是阿基坦、图卢兹贵族推到对立面,哪怕是摇摆不定者,这下都跟着「秃头」查理跑了。 只有「秃头」查理能承认罗贝尔的爵位合法,所以罗贝尔现在虽然拥有大兵,面对查理恶意缓慢拆分图尔伯国一事,他也只能咬碎牙齿咽进肚子。 也就只能忍着怒火,眼睁睁的看着雷格拉夫那小子指挥大军在夜里继续耀武扬威了。 毕竟雷格拉夫摆开的篝火阵规模巨大,他命令部下合计点了一千摊篝火,为此附近的树林被狠狠砍伐一番。 被盗砍树木不是什么损失,罗贝尔很清楚罗斯人的那一套讹诈套路,譬如一千人的军队点上五百摊篝火,就仿佛有五千到六千人驻扎,不懂内情的军队见敌人是此情 况都要吓死了。 罗贝尔亲眼估测了对方的兵力实力,所以今夜看到的篝火阵,他觉得这就是武力威慑——暗示着麦西亚军可以动员一万人。 无论罗贝尔如何估测情况,他能意识到城中居民的恐惧。 过去从未出现这种事情,居然有一支大军如同示威一般将图尔城团团围住。 幸好,这只是示威。 另一方面,行动已经整整两天的麦西亚联军,他们刚刚卸下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后,就是挖坑、埋灶与点火。除却大量故意吓唬人的篝火堆,留着灶坑的火堆,烈火煮沸河水,很快煮熟的麦子散发令人垂涎的麦香。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被迫驻扎在城东的南特军队,他们得不到任何来自图尔城的物资支援。 鉴于手头的物资有限,威伯特无法许可自己人大快朵颐。 南特军在与主力军会和之前都要省吃俭用。 由于不能细节附近的村子,威伯特就派遣部下那些银币、铜币去村庄换取一些农产品。起初农民非常恐惧,由于南特骑兵真的拿出了现金,彼此也就真的进行了交易。 农民任何时候都需要现金,更需要有人能买走他们的富余农产品。因为他们只是农民,除了种地的本事外几乎就是庸才。新伯爵罗贝尔当年带着一千磅银币抵达图尔,那笔巨款迅速支出以流落民间,然而得到好处的是广大下级骑士、扈从,以及能提供诸如打铁、裁缝、皮革制 作服务的工匠。 普通农民没有分得太多好处,却因为突然间的「输入型通货膨胀」,使得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涨价,变相显得出售的商品粮价格下降。 农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只知道生活变得更艰难了。 南特军队乐意掏钱购买,农民就不必缴纳过桥费、入城费去图尔城的市场兜售,能与南特军队正常交易,农民能额外得到利益。 于是,南特军通过购物获得了一定的食物补给,此事也是图尔伯爵默许的。 威伯特手握一支规模不算小的披甲军队,他看似可以大摇大摆的去最近的山林里狩猎,奈何图尔伯爵一样带兵在那里打猎。图尔骑兵的存在就仿佛防着南特军似的,逼得威伯特就只能如呆瓜一般待在营地不动。 南特军没有迎来阿基坦国王的主力大军,真是天使开眼,居然与实力已经非常强大的兄弟战友会师了。 篝火劈啪作响,贵族们凑在一起,人人怀里捧着一小陶瓮,里面盛满了煮熟的燕麦。 煮麦中里加了一小块黄油,还放了盐、欧芹碎做调料。 由圣皮埃尔修道院提供的加了芫荽子的麦酒,一直作为特别军需装在马车上,现在大军驻扎图尔成为,战士们自然要享受一下。 每个百人队分享一木桶的啤酒,落实到士兵处,每人就只能喝到一小杯。 这就足够了。喝得太多人必晕,影响未来的行动。人人只喝一点可谓公平 ,一小杯口味复杂美妙的饮料,也是为漫长行军的枯燥乏味的调剂。 麦西亚联军还没有设计出专门的后勤部队,出于本地人的习惯,带着诸如厨娘等女子出征,一来是晦气,二来也有损当事女子的荣誉。于是,这支联军清一色是能打仗的男子,雷格拉夫作为最高军事统帅,他居然就是全军最年轻者。 全军人员都可以打仗,所有后勤物资押运问题也都有战士们自己负责。 联军完全是带着粮仓远征,这种事实在令威伯特诧异,倒是木杯中的清甜浓香的芫荽子麦酒,令他感觉现在的微妙感受,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去年和这小兄弟并肩作战时,彼此的境遇都还是寒酸的,非得是合伙劫掠了奥尔良的村庄,大家才变得富余了些。 怎么才过了大半年,雷格拉夫的脸庞变得成熟了些,嘴唇下巴的金色绒毛也变得粗壮。雷格拉夫愈发像是成年男子,他麾下的军队似乎也太「肥硕」了。 威伯特实在想不出很好的词汇描述现在的情况。 他喝得微醺,又被篝火烤得浑身暖和,以一种极为闲适的姿态嘟囔道:「想不到你这里有吃不完的麦子、喝不完的好酒。难道我们未来作战时期,每天都能过得这么说舒服?」 雷格拉夫头脑很清醒,他盘腿而坐晃荡着身子,一样很闲适的回应:「你猜的很对,为了今年的大战,我准备了足够两千人吃 上半年的粮食。」 「这么多?!」 「当然。 我从阿基坦买了二百万磅麦子,又意外的从安茹南部得到了七十万磅。如果算上我从香农筹集的,从安茹城附近筹集的,我手里真的有三百万磅粮食。」雷格拉夫侃侃而谈道。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多岂止我们吃半年?」 「也许我高估了我们的胃口。」雷格拉夫耸耸肩:「这都是我父亲教给我。叫做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军队任何时候手握一笔充分的军粮,就能将战争一直进行下去。」 「是罗斯王吗?啊,我真想见见他。」 「也许,未来你就有机会了。」 粮食不是无中生有,就算已经手握三百万磅粮食,将它们运抵前线依旧是技术活儿。能带着大粮仓同时进军,非常考验麦西亚军的能力。 因为雷格拉夫从来不是武夫,罗斯王珠玉在前,自己是在追寻着父王的脚步做好一个王。身为国王要考虑的事情很多,率部带头冲锋,那是昔日罗斯部落酋长、自己的爷爷奥托才干的事。 身为国王需要退居幕后总揽大局,带头冲锋者自有合适的将领。 威伯特带着三百精锐加盟,似乎意味着联军的实力更强了。实则是统帅需要安顿好这三百兵马,全军战马要养得膘肥体壮、士兵要吃好喝好,否则就是一群空有人数的乌合之众。 趁着机会,雷格拉夫面对威伯特谈及自己过去数月的经历, 对阿基坦诸贵族也提及独到的评价,令威伯特对素未谋面的南方诸贵族有了有别以往的认知。 因为在雷格拉夫看来,阿基坦最大伯爵伯纳德,他的野心与图尔的罗贝尔是一个级别的。伯纳德要统治整个阿基坦和图卢兹,罗贝尔想统治包括巴黎在内的整个纽斯特里亚。 这两位都明显有意染指王爵,如此疯狂的野心当事人固然不会承认,诸多大贵族可不傻,那种称王称霸的趋势谁能看不出来呢。 雷格拉夫有比之年轻不相配的成熟,或是因为高人指点,或是因为在战场上悟出的道理。比之这位老弟,威伯特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下一步你计划如何?我们如何进军?」趁着头脑还算清醒,威伯特问道。 「我要过河。」 「过河是么……」 「对。就从去年我们的森林营地过河。」 「哦……啊?!」突然间,威伯特一个机灵,他猛地定定神,探着脑袋问道:「我们怎么过河?去年我们兵少,坐着你的船就直接过河了。难道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雷格拉夫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所以我要等待我的庞大船队。兄弟,奥尔良伯爵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 「是。这件事我知道,可是……他可信么?」 「可信与否,我们的三千大军兵临城下,威廉只要不傻,就必须出城笑脸相迎。还有!去年我们劫掠他村长的事情,我敢说威 廉完全不会提及。」 「他怂?」 「他必须怂,而且还要拿出一些粮食资源满足我们的需求。否则……」雷格拉夫没有再说下去。 威伯特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兄弟,你这是在冒险,你要抄近道攻击欧塞尔。真是太冒险了,哈哈,我喜欢。」 于是,加入联军的南特军,与雷格拉夫等人达成共识。 联军的确筹集到了总计达到三百万磅规模的多种谷物,雷格拉夫此番行动,车马叠加船舶运输,运了全部粮食的一半。 负责水路运输的布鲁诺与老阿里克,他们沿着埃维纳河浩浩荡荡漂向下游,期间的确进需要控制船舵就好。 然而船队进入宽阔的卢瓦尔河后,不可避免的遇到逆水行舟的问 题。 每一条长船身后拖曳连成串的小型驳船。 小船塞满了物资,大船则在船中脊堆着满是粮食的麻袋。 七条长船上的人们一方面要奋力划桨以克服水流,还有扬帆借助风力辅助前进。 自从降雨结束后,大地始终挂着温润的南风。卢瓦尔河在图尔城附近河段,河道微微向西北延伸,如此河道走向有利于船只降下巨大衡帆,以折线形施展逆水行舟。 队首的长船频繁走折线,身后的一串驳船被动摇摆。全部的七个船队自进入卢瓦尔河后不得不频繁进行神龙摆尾,就仿佛七条水蛇在河道里在扭曲中不断前进。 较为糟糕的内河航行状况,逼得船上人员成为 划船高手,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是诺曼人,也被现实逼成了「黑褐色头发的诺曼人」。 终于,在陆路部队出发后第三天的下午,久违的船队终于抵达图尔城的北侧。 由于河岸处已经留有人员站岗,七支船队看到那飘扬的麦西亚王旗,就明白此处是临时靠岸的保底。 船队才不会在图尔城的码头靠岸,一来大家都不喜欢新伯爵罗贝尔,二来那个码头完全没有实力收留这支船队。 或者说亟待进军的奥尔良城,它的城外码头早就被破坏了,倘若那码头还存在,依旧无法满足船队靠岸需求。 维京长船对于靠岸停泊的需求也很简单,船只只要能挑选一个松软地冲上去半搁浅就好,接着就是在土地里砸上木桩,将缆绳捆住以固定船只即可。 介于麦西亚联军所驻扎之地距离主航道也很近,见船队浩浩荡荡抵达,一众骑兵带着更多的麦西亚旗帜风驰电掣般抵达图尔城东北方面的河畔荒草地。 船队如同七条蛇,蛇头已经半搁浅,先行下船的人已经在砸木桩以固定大船,也有人开始牵引缆绳,将队伍后方的载物驳船拖曳到岸边。 随着骑兵的抵达,更强力的战马取代人力,短时间内所有船只停泊靠岸。 至此,麦西亚联军终于完成它的最终形态。 布鲁诺一样与南特的威伯特以兄弟相称,拜彼此并肩作战的过往,布鲁诺还未与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本 人见面,就已经承诺未来的萨克森公国与南特伯国保持友好关系。 形形***的贵族、军官聚集在图尔城外,他们点燃更多的篝火,如今连河畔抵达也是灯火辉煌。 联军干脆举行起一场宴会,即便是索罗涅枫丹村的那些猎人出身的士兵,也被一视同仁的发了一大碗加了盐的麦粥。 手握巨量粮食就是可以大快朵颐,雷格拉夫还奢侈到给拉车的毛驴也饲喂麦子。 城外在举行盛会,阵阵麦香随风弥漫到图尔城。 罗贝尔还是老样子,命令手下坚守城门,由呵斥有意外出和雷格拉夫谈谈的妻子艾德莱德禁止出城。 不止是妻子,连图尔主教也禁止出城。 看起来图尔城一副坚守的姿态,看似罗贝尔非常倔强。他其实已经很自卑,为何自己没有能力召集如此规模的军队?浓郁的麦香与烤鱼特有的焦香不会骗人,雷格拉夫现在不仅有重兵,手里粮食也非常充沛。 不作出回应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 同样,雷格拉夫现在也不想和罗贝尔再有什么纠缠,图尔城大门紧闭真是再好不过。 大家大宴一场,唯独今晚不能痛饮麦酒。 按照计划,既然船队已经抵达,联军必须恢复水路并进的姿态,接着便是沿着卢瓦尔河的滨河荒草地逆流而上,直到抵达索罗涅森林北部的滨河的、与奥尔良城隔河相望的旧营地。 新的一天,自阳光驱 散晨雾,已经将扎营所用细 软全部扔上马车的联军,陆续集合起来等待出发命令。 已经驻扎有段日子的南特军队,这番拆了全部的帐篷,放弃空荡荡的木棚,威伯特整理了物资,一样等待雷格拉夫下达出发令。 诸贵族已经达成共识,雷格拉夫虽年轻,手里有着联军中最多军队。年轻不是问题,并非传说的奥古斯都,也夺得罗马帝国大权时也只是一个少年。 南特军、埃罗图斯都愿意听从雷格拉夫的指挥,并乐意将骑兵与步兵进行拆分。 南特与埃罗图斯的步兵作为两支步兵旗队存在。他们不会用于正面战斗,恰恰因为这些步兵的披甲率非常高,作为战术预备队再合适不过。 试想当四支长矛旗队与敌人步兵酣战淋漓,交战双方逐渐疲惫,这时候己方数百名披甲重步兵从一侧杀出,定然打得敌人大败亏输。 至于规模变得更大的骑兵,雷格拉夫另有安排。 朝阳中,三千战士开始排队,伴随着船队,联军在河畔处构建起水陆并进的大军,他们全体面向朝阳。站在城墙上焦急等待局面变化的图尔守军,一个个都在祈祷这群家伙赶紧离开。 终于,随着牛角号愚铜号大作,急不可耐的战士们终于奉命迈步。 一时间旌旗飘扬,今日南风略大,温柔的风令人感觉非常舒适。南风横扫河面,七条长船解开全部束缚,它们的巨桨在河面翻飞,再牵引后方一长串的驳船,又借 风势行动。 联军将士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渐渐隐匿于城东的山丘森林中——他们向着索罗涅森林头也不回的进军了。 对此,直到看到麦西亚军的身影彻底变得模糊直指消失,站在城头的罗贝尔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很好,现在我们可以打开城门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2章 向着索罗涅森林进军 夜幕逐渐降临,漆黑的大地突然亮堂起来。 那是麦西亚联军大肆点燃的篝火,黄白色光点连成一片,仅仅是它们存在本身,就是对图尔城的强力威慑。 城市的南大门与东大门的空地完全被雷格拉夫占领,他的确恪守承诺,勒令自己的军队不准骚扰本地人,也呼吁盟友全部保持克制。 本来城东即有威伯特的南特军营地,现在与麦西亚军营连成一片。城北是卢瓦尔河,城西干脆是卢瓦尔河与支流谢尔河交汇处。 城南城东是连成片的篝火群,如此环境下,称呼图尔城是被全面包围并不为过。 至少雷格拉夫证明了,只要他想,突然之间就能带领军队把图尔城围起来。 就好似家里进了一头公牛,敢走犟牛很麻烦,暴力驱赶就会引得犟牛横冲直撞。无奈的房主似乎只能静静等候它自行离开。 雷格拉夫的背后是阿基坦国王查理,城外军队掌握一面查理曼战旗,图尔一方任何的主动驱赶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为对查理、对查理曼的不敬。 罗贝尔毫无办法,他这个外来户继任图尔伯爵,其法理权是受制于人的。 如果仅仅因为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女婿,就可以继任图尔伯爵,那么同位雨果三世女婿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他一样有资格继任图尔。再说,洛泰尔是皇帝,是全法兰克的合法国王。 图尔伯国等大量贵族反对皇帝公然开战,洛泰尔理 所当然不可能承认罗贝尔继任图尔,甚至已经过世的雨果四世,那个男孩的图尔爵位一样被洛泰尔宣布取消。 被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他手握一支重兵却迟迟不敢与他的三弟「德意志人」路德维希打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战。 时局把洛泰尔逼得没有后路可走,他还是不敢冒险决战,索性以一副乌龟姿态拒绝决战。 他希望拖延时间令自己的被动局面有所改变,还拿出自己合法皇帝的威严,宣布各路反对自己的贵族,其爵位全部非法。又声称,只要继续效忠取消爵位一事一笔勾销。 他以为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妙计,不料却把大量贵族,尤其是阿基坦、图卢兹贵族推到对立面,哪怕是摇摆不定者,这下都跟着「秃头」查理跑了。 只有「秃头」查理能承认罗贝尔的爵位合法,所以罗贝尔现在虽然拥有大兵,面对查理恶意缓慢拆分图尔伯国一事,他也只能咬碎牙齿咽进肚子。 也就只能忍着怒火,眼睁睁的看着雷格拉夫那小子指挥大军在夜里继续耀武扬威了。 毕竟雷格拉夫摆开的篝火阵规模巨大,他命令部下合计点了一千摊篝火,为此附近的树林被狠狠砍伐一番。 被盗砍树木不是什么损失,罗贝尔很清楚罗斯人的那一套讹诈套路,譬如一千人的军队点上五百摊篝火,就仿佛有五千到六千人驻扎,不懂内情的军队见敌人是此情 况都要吓死了。 罗贝尔亲眼估测了对方的兵力实力,所以今夜看到的篝火阵,他觉得这就是武力威慑——暗示着麦西亚军可以动员一万人。 无论罗贝尔如何估测情况,他能意识到城中居民的恐惧。 过去从未出现这种事情,居然有一支大军如同示威一般将图尔城团团围住。 幸好,这只是示威。 另一方面,行动已经整整两天的麦西亚联军,他们刚刚卸下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后,就是挖坑、埋灶与点火。除却大量故意吓唬人的篝火堆,留着灶坑的火堆,烈火煮沸河水,很快煮熟的麦子散发令人垂涎的麦香。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被迫驻扎在城东的南特军队,他们得不到任何来自图尔城的物资支援。 鉴于手头的物资有限,威伯特无法许可自己人大快朵颐。 南特军在与主力军会和之前都要省吃俭用。 由于不能细节附近的村子,威伯特就派遣部下那些银币、铜币去村庄换取一些农产品。起初农民非常恐惧,由于南特骑兵真的拿出了现金,彼此也就真的进行了交易。 农民任何时候都需要现金,更需要有人能买走他们的富余农产品。因为他们只是农民,除了种地的本事外几乎就是庸才。新伯爵罗贝尔当年带着一千磅银币抵达图尔,那笔巨款迅速支出以流落民间,然而得到好处的是广大下级骑士、扈从,以及能提供诸如打铁、裁缝、皮革制 作服务的工匠。 普通农民没有分得太多好处,却因为突然间的「输入型通货膨胀」,使得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涨价,变相显得出售的商品粮价格下降。 农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只知道生活变得更艰难了。 南特军队乐意掏钱购买,农民就不必缴纳过桥费、入城费去图尔城的市场兜售,能与南特军队正常交易,农民能额外得到利益。 于是,南特军通过购物获得了一定的食物补给,此事也是图尔伯爵默许的。 威伯特手握一支规模不算小的披甲军队,他看似可以大摇大摆的去最近的山林里狩猎,奈何图尔伯爵一样带兵在那里打猎。图尔骑兵的存在就仿佛防着南特军似的,逼得威伯特就只能如呆瓜一般待在营地不动。 南特军没有迎来阿基坦国王的主力大军,真是天使开眼,居然与实力已经非常强大的兄弟战友会师了。 篝火劈啪作响,贵族们凑在一起,人人怀里捧着一小陶瓮,里面盛满了煮熟的燕麦。 煮麦中里加了一小块黄油,还放了盐、欧芹碎做调料。 由圣皮埃尔修道院提供的加了芫荽子的麦酒,一直作为特别军需装在马车上,现在大军驻扎图尔成为,战士们自然要享受一下。 每个百人队分享一木桶的啤酒,落实到士兵处,每人就只能喝到一小杯。 这就足够了。喝得太多人必晕,影响未来的行动。人人只喝一点可谓公平 ,一小杯口味复杂美妙的饮料,也是为漫长行军的枯燥乏味的调剂。 麦西亚联军还没有设计出专门的后勤部队,出于本地人的习惯,带着诸如厨娘等女子出征,一来是晦气,二来也有损当事女子的荣誉。于是,这支联军清一色是能打仗的男子,雷格拉夫作为最高军事统帅,他居然就是全军最年轻者。 全军人员都可以打仗,所有后勤物资押运问题也都有战士们自己负责。 联军完全是带着粮仓远征,这种事实在令威伯特诧异,倒是木杯中的清甜浓香的芫荽子麦酒,令他感觉现在的微妙感受,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去年和这小兄弟并肩作战时,彼此的境遇都还是寒酸的,非得是合伙劫掠了奥尔良的村庄,大家才变得富余了些。 怎么才过了大半年,雷格拉夫的脸庞变得成熟了些,嘴唇下巴的金色绒毛也变得粗壮。雷格拉夫愈发像是成年男子,他麾下的军队似乎也太「肥硕」了。 威伯特实在想不出很好的词汇描述现在的情况。 他喝得微醺,又被篝火烤得浑身暖和,以一种极为闲适的姿态嘟囔道:「想不到你这里有吃不完的麦子、喝不完的好酒。难道我们未来作战时期,每天都能过得这么说舒服?」 雷格拉夫头脑很清醒,他盘腿而坐晃荡着身子,一样很闲适的回应:「你猜的很对,为了今年的大战,我准备了足够两千人吃 上半年的粮食。」 「这么多?!」 「当然。 我从阿基坦买了二百万磅麦子,又意外的从安茹南部得到了七十万磅。如果算上我从香农筹集的,从安茹城附近筹集的,我手里真的有三百万磅粮食。」雷格拉夫侃侃而谈道。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多岂止我们吃半年?」 「也许我高估了我们的胃口。」雷格拉夫耸耸肩:「这都是我父亲教给我。叫做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军队任何时候手握一笔充分的军粮,就能将战争一直进行下去。」 「是罗斯王吗?啊,我真想见见他。」 「也许,未来你就有机会了。」 粮食不是无中生有,就算已经手握三百万磅粮食,将它们运抵前线依旧是技术活儿。能带着大粮仓同时进军,非常考验麦西亚军的能力。 因为雷格拉夫从来不是武夫,罗斯王珠玉在前,自己是在追寻着父王的脚步做好一个王。身为国王要考虑的事情很多,率部带头冲锋,那是昔日罗斯部落酋长、自己的爷爷奥托才干的事。 身为国王需要退居幕后总揽大局,带头冲锋者自有合适的将领。 威伯特带着三百精锐加盟,似乎意味着联军的实力更强了。实则是统帅需要安顿好这三百兵马,全军战马要养得膘肥体壮、士兵要吃好喝好,否则就是一群空有人数的乌合之众。 趁着机会,雷格拉夫面对威伯特谈及自己过去数月的经历, 对阿基坦诸贵族也提及独到的评价,令威伯特对素未谋面的南方诸贵族有了有别以往的认知。 因为在雷格拉夫看来,阿基坦最大伯爵伯纳德,他的野心与图尔的罗贝尔是一个级别的。伯纳德要统治整个阿基坦和图卢兹,罗贝尔想统治包括巴黎在内的整个纽斯特里亚。 这两位都明显有意染指王爵,如此疯狂的野心当事人固然不会承认,诸多大贵族可不傻,那种称王称霸的趋势谁能看不出来呢。 雷格拉夫有比之年轻不相配的成熟,或是因为高人指点,或是因为在战场上悟出的道理。比之这位老弟,威伯特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下一步你计划如何?我们如何进军?」趁着头脑还算清醒,威伯特问道。 「我要过河。」 「过河是么……」 「对。就从去年我们的森林营地过河。」 「哦……啊?!」突然间,威伯特一个机灵,他猛地定定神,探着脑袋问道:「我们怎么过河?去年我们兵少,坐着你的船就直接过河了。难道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雷格拉夫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所以我要等待我的庞大船队。兄弟,奥尔良伯爵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 「是。这件事我知道,可是……他可信么?」 「可信与否,我们的三千大军兵临城下,威廉只要不傻,就必须出城笑脸相迎。还有!去年我们劫掠他村长的事情,我敢说威 廉完全不会提及。」 「他怂?」 「他必须怂,而且还要拿出一些粮食资源满足我们的需求。否则……」雷格拉夫没有再说下去。 威伯特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兄弟,你这是在冒险,你要抄近道攻击欧塞尔。真是太冒险了,哈哈,我喜欢。」 于是,加入联军的南特军,与雷格拉夫等人达成共识。 联军的确筹集到了总计达到三百万磅规模的多种谷物,雷格拉夫此番行动,车马叠加船舶运输,运了全部粮食的一半。 负责水路运输的布鲁诺与老阿里克,他们沿着埃维纳河浩浩荡荡漂向下游,期间的确进需要控制船舵就好。 然而船队进入宽阔的卢瓦尔河后,不可避免的遇到逆水行舟的问 题。 每一条长船身后拖曳连成串的小型驳船。 小船塞满了物资,大船则在船中脊堆着满是粮食的麻袋。 七条长船上的人们一方面要奋力划桨以克服水流,还有扬帆借助风力辅助前进。 自从降雨结束后,大地始终挂着温润的南风。卢瓦尔河在图尔城附近河段,河道微微向西北延伸,如此河道走向有利于船只降下巨大衡帆,以折线形施展逆水行舟。 队首的长船频繁走折线,身后的一串驳船被动摇摆。全部的七个船队自进入卢瓦尔河后不得不频繁进行神龙摆尾,就仿佛七条水蛇在河道里在扭曲中不断前进。 较为糟糕的内河航行状况,逼得船上人员成为 划船高手,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是诺曼人,也被现实逼成了「黑褐色头发的诺曼人」。 终于,在陆路部队出发后第三天的下午,久违的船队终于抵达图尔城的北侧。 由于河岸处已经留有人员站岗,七支船队看到那飘扬的麦西亚王旗,就明白此处是临时靠岸的保底。 船队才不会在图尔城的码头靠岸,一来大家都不喜欢新伯爵罗贝尔,二来那个码头完全没有实力收留这支船队。 或者说亟待进军的奥尔良城,它的城外码头早就被破坏了,倘若那码头还存在,依旧无法满足船队靠岸需求。 维京长船对于靠岸停泊的需求也很简单,船只只要能挑选一个松软地冲上去半搁浅就好,接着就是在土地里砸上木桩,将缆绳捆住以固定船只即可。 介于麦西亚联军所驻扎之地距离主航道也很近,见船队浩浩荡荡抵达,一众骑兵带着更多的麦西亚旗帜风驰电掣般抵达图尔城东北方面的河畔荒草地。 船队如同七条蛇,蛇头已经半搁浅,先行下船的人已经在砸木桩以固定大船,也有人开始牵引缆绳,将队伍后方的载物驳船拖曳到岸边。 随着骑兵的抵达,更强力的战马取代人力,短时间内所有船只停泊靠岸。 至此,麦西亚联军终于完成它的最终形态。 布鲁诺一样与南特的威伯特以兄弟相称,拜彼此并肩作战的过往,布鲁诺还未与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本 人见面,就已经承诺未来的萨克森公国与南特伯国保持友好关系。 形形***的贵族、军官聚集在图尔城外,他们点燃更多的篝火,如今连河畔抵达也是灯火辉煌。 联军干脆举行起一场宴会,即便是索罗涅枫丹村的那些猎人出身的士兵,也被一视同仁的发了一大碗加了盐的麦粥。 手握巨量粮食就是可以大快朵颐,雷格拉夫还奢侈到给拉车的毛驴也饲喂麦子。 城外在举行盛会,阵阵麦香随风弥漫到图尔城。 罗贝尔还是老样子,命令手下坚守城门,由呵斥有意外出和雷格拉夫谈谈的妻子艾德莱德禁止出城。 不止是妻子,连图尔主教也禁止出城。 看起来图尔城一副坚守的姿态,看似罗贝尔非常倔强。他其实已经很自卑,为何自己没有能力召集如此规模的军队?浓郁的麦香与烤鱼特有的焦香不会骗人,雷格拉夫现在不仅有重兵,手里粮食也非常充沛。 不作出回应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 同样,雷格拉夫现在也不想和罗贝尔再有什么纠缠,图尔城大门紧闭真是再好不过。 大家大宴一场,唯独今晚不能痛饮麦酒。 按照计划,既然船队已经抵达,联军必须恢复水路并进的姿态,接着便是沿着卢瓦尔河的滨河荒草地逆流而上,直到抵达索罗涅森林北部的滨河的、与奥尔良城隔河相望的旧营地。 新的一天,自阳光驱 散晨雾,已经将扎营所用细 软全部扔上马车的联军,陆续集合起来等待出发命令。 已经驻扎有段日子的南特军队,这番拆了全部的帐篷,放弃空荡荡的木棚,威伯特整理了物资,一样等待雷格拉夫下达出发令。 诸贵族已经达成共识,雷格拉夫虽年轻,手里有着联军中最多军队。年轻不是问题,并非传说的奥古斯都,也夺得罗马帝国大权时也只是一个少年。 南特军、埃罗图斯都愿意听从雷格拉夫的指挥,并乐意将骑兵与步兵进行拆分。 南特与埃罗图斯的步兵作为两支步兵旗队存在。他们不会用于正面战斗,恰恰因为这些步兵的披甲率非常高,作为战术预备队再合适不过。 试想当四支长矛旗队与敌人步兵酣战淋漓,交战双方逐渐疲惫,这时候己方数百名披甲重步兵从一侧杀出,定然打得敌人大败亏输。 至于规模变得更大的骑兵,雷格拉夫另有安排。 朝阳中,三千战士开始排队,伴随着船队,联军在河畔处构建起水陆并进的大军,他们全体面向朝阳。站在城墙上焦急等待局面变化的图尔守军,一个个都在祈祷这群家伙赶紧离开。 终于,随着牛角号愚铜号大作,急不可耐的战士们终于奉命迈步。 一时间旌旗飘扬,今日南风略大,温柔的风令人感觉非常舒适。南风横扫河面,七条长船解开全部束缚,它们的巨桨在河面翻飞,再牵引后方一长串的驳船,又借 风势行动。 联军将士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渐渐隐匿于城东的山丘森林中——他们向着索罗涅森林头也不回的进军了。 对此,直到看到麦西亚军的身影彻底变得模糊直指消失,站在城头的罗贝尔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很好,现在我们可以打开城门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3章 雷格拉夫再临奥尔良 水陆并进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索罗涅森林最北端,卢瓦尔河在那里走了一个大拐弯,联军的目的地正是那拐弯的。 在其对面就是奥尔良城。 麦西亚联军刻意大张旗鼓的进军,原本会在河畔地带游弋的村民旧不多,突然间出现三千人的队伍,他们衣着统一旗帜飘扬,有步兵骑兵的同时,河面上还有令奥尔良胆寒的维京长船。 从任何角度看来,这支军队都是一个狠角色,且一定要攻破某个目标。 起初是布卢瓦男爵发现了河对岸的情况。 对面蠕动的军队是谁?又是去年肆意游荡的诺曼人? 可是,那些真正的诺曼人兵力很少。这是怎么回事?庞大的军队一身白袍,为何还有大量一样穿白袍的骑兵? 男爵站在城墙高处,使劲揉揉眼希望看清细节。他的战士惊恐而焦躁,有关诺曼人在奥尔良附近村庄疯狂劫掠的恶行令人恐惧,难道河对岸的大军会发狠把布卢瓦给拆了? 战士希望男爵大人指明正道,可男爵并不能判断对方的身份。 于是,城堡大门紧锁,城外的村民被要求立刻进城避难,太远的村子已经无法通知,城内军民只好胸口划起十字,即为自己祈祷,也为城外对情况一无所知的村民祈祷。 布卢瓦城堡这便被吓得人员到处乱窜,热热闹闹的场面令三百余米外的麦西亚联军,也能觉察到河对岸的聒噪。 卢瓦尔河在这里的河道已 经收束到勉强二百米,在河左岸行动的麦西亚军,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河对岸的动静。 他们对那边的城堡并无兴趣,看着对面人员的混乱,也为自己无聊的行军增添点乐子。 「那边就是布卢瓦男爵的城堡了。」雷格拉夫心情不错,他对随行的阿里奥伯特介绍到。 「布卢瓦?是你的敌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雷格拉夫特别强调一番。 阿里奥伯特很诧异:「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 「以我所知,布卢瓦就是已故图尔伯爵的亲戚。」 「那个雨果四世?」 「对。布卢瓦男爵与罗贝尔没有关系。当时贵族们拥护罗贝尔成为新伯爵,布卢瓦也来参与祝贺了。」 「那么……他并不是特别乐意支持的?」阿里奥伯特敏锐地询问道。 「他不支持又能怎么办?伯爵夫人是他的亲戚。等到罗贝尔死了,小罗贝尔继任伯爵,他们两家依旧是亲戚。只是关系已经很淡了。」 「所以,这与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么?」 「没有关系。」雷格拉夫耸耸肩,「除非他们愿意派遣军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甚至……我可以说服他。」 「你看得起他?」 「多一个盟友也好。再说,布卢瓦如果现在就与我们并肩作战,罗贝尔与他一定产生嫌隙,那样的话我的计划就达到了。」 「你……可真有你的。」阿里奥伯特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尴尬笑一笑回应自己的 佩服。 因为雷格拉夫不经意间提及的想法暗藏刀子,那是一把切肉小刀,可以一刀一刀的将巨大的图尔伯国削得只剩骨头。 阿里奥伯特作为「秃头」查理的近臣,他深谙自己的任务,与雷格拉夫一道行动,存在本身就象征着「查理的凝视」。 他像是查理安排来的监军,同时代表了查理的阿基坦国王的尊严。 这一点雷格拉夫非常清楚,自己也恰恰需要利用这一点。 于是,实际情况变成了麦西亚联军的任何行动,都由阿基坦国王对其合法性背书,倘若联 军做得太过分,遭到的骂名查理也要为之背黑祸。 雷格拉夫是个聪明人,借用查理的名号可以做很多事,可能这就是父王提及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奥尔良对于未来的查理意味着什么? 阿里奥伯特深知查理内心里很不不愿意待在波瓦蒂尔,当然不愿意被自己的表舅摆布。 订婚约等于结婚,埃蒙特鲁德是奥尔良伯爵小姐,此番联姻不仅仅是奥尔良伯爵与加洛林王室结亲,对于查理,奥尔良在未来就是他理所当然的战略后方。 奥尔良伯爵与当地圣十字大教堂得信件不是开玩笑,奥尔良方面意欲将各种权力交给查理,作为交换,伯爵家族的安全必须得到保全。 查理梦寐以求的就是得到一片实控辖地,奥尔良就是他的福地,也将成为他的王座所在。 对于这件事,奥尔良伯爵 还不知道自己的领地已经变得成神圣不可侵犯之地,那么奥尔良附近的小贵族当何去何从? 诸如布卢瓦男爵,一个男爵爵位已经很高,如此男爵理论上要直接效忠国王。谁是国王?查理是也。 联军根本没有逗留,他们走了整整一个白天,河对岸的布卢瓦军民硬是看着这支军队逐渐消失在天际。 但在夜里,布卢瓦东北方向一片灯火通明,那是联军有意无意而点燃的大量篝火,夜空的团装云朵也被照得发红发亮。 毕竟那是三千余人的军队,兵马在较为逼仄的河畔驻扎,营地显得狭长而密集。他们点了多达四百摊篝火,各摊篝火的间距都很近。 四月初的夜里依旧凉嗖嗖的,横扫河道的风吹得篝火剧烈燃烧,很快营地也弥漫于浓郁麦香。 联军一如既往的大吃大喝,再配上随军带着的麦酒,好吃好喝后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在抵达河畔旧营地前,军队仅会临时驻扎。 只有少数人将帐篷支起来,绝大部分人员就是裹上各自带的布毯子,围着篝火蜷缩一团了事。 他们的篝火不可避免的照红天空,不远处的奥尔良城军民,他们抬头即可看到西南方向的神奇天象。 被战争袭扰已久的他们已经不会觉得大惊小怪,有一支军队又来了,该不会又要攻击奥尔良? 伯爵威廉坐卧难安,他本已睡觉,这下因惊恐彻底清醒过来。 黑夜掩盖军队的真身,唯 有烧红的天空预示着他们的到来。 「图尔人,又是图尔人?」 站在城墙上的威廉焦躁地看着那边的天象,攥紧拳头好似要压碎手骨。 「大人。真的……又是图尔人?」一位随从紧张地嘟囔,显然是回忆起去年的痛苦了。 「可恶,图尔的罗贝尔,他岂敢!我女儿可是阿基坦国王的妻子,他要是敢打,就是背叛国王。」 威廉歇斯底里的低吼,考虑到罗贝尔的野蛮心性,保不齐就又带着大军来惹事了。 毕竟去年那个恶棍在城外放下狠话,所谓「你们洗好脖子等我,明年春季我来砍了你们的脑袋」。 在撂下狠话后图尔军灰溜溜的撤了,最后剩下那些诺曼人佣兵继续在河道游弋了一阵子。 嫁女已经取得巨大成功,信使来报,查理对埃蒙特鲁德非常满意。 完全是因为女儿纪太小,哪怕再年长一些,就第一时间被查理抱进寝殿了。 同时,奥尔良方面也由信使获悉了查理的重大决定——携阿基坦、图卢兹大军攻击「皇帝」洛泰尔。 要打洛泰尔就要灭了那些效忠皇帝的帝国派贵族,勃艮第人首当其中就是必须击败的目标。哪怕只是打得勃艮 第人改弦易辙。 如果诸贵族都按照查理的决定行动,奥尔良一定不会遭遇危险。但图尔的罗贝尔是个特例…… 在确定奇怪军队的正式身份前,奥尔良方向干脆在深夜里命令城内最大的圣十字大教堂敲响警 钟。 钟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它在深夜敲响,方圆十公里的区域都能听到它的低沉动静。 「钟声?」熟睡的雷格拉夫迷迷糊糊坐起来。 他轻轻推开毯子坐看右看,大部分战士还在熟睡,随处可见的篝火也不再热烈。 士兵的鼾声与战马微弱的低鸣,显得世界格外安静。 世界也的确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河水拍打河岸的浪花声,就跟突现那钟声悠扬。 难道某个大教堂要在深夜敲钟?现在又不是卡可以举行盛大弥撒的日子。 「奥尔良?是你吗?也好……知道我们到了,明日我们也好交涉。」想到这个,雷格拉夫又躺下了。 他能估计到奥尔良方面的举措,但事情比他想得更严重。 图尔军发动围城之战逼得奥尔良非常痛苦,退兵之后,因为秋收被耽搁,大片的农田绝收欠收。 加上军队针对城市附近村庄的疯狂破坏,凡是成功逃亡的村民也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奥尔良是圣十字大教堂所在,大主教热拿不仅高寿,在帝国内更是德高望重。 热拿已经八十四岁了,去年冬季经历的太多事情几乎催夸了他的精神与身躯,老教士命不该绝,虽然衰弱得厉害,硬是待在暖房里挨到了844年的春天。 或许是又到一年春暖花开,老教士的身体居然有些恢复。 此事被绝境中的军民视作一种吉兆,本该病故的老主教转危为安,一定意味着大天使默 默的降下祝福,暗示着奥尔良最绝望的日子已经结束。 在过去的冬季,大量避难的村民冻饿而死,仅仅教士安葬的死者最终达到两千之巨。 凡是体弱者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们在天气回暖后陆续出城重建村庄,以及关键的春耕。 这种局面下想要在收取十一税已经不合时宜,伯爵承诺城市的大门始终对民众打开,如果敌人再度进攻,只要向着奥尔良逃命就好了。 这一次,伯爵连夜履行了他的承诺。 骑兵连夜冲到正重建的村庄,熟睡的村民纷纷苏醒,完全不需要任何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带着必要的细软撒腿就跑。 一夜之间,又是近两千村民逃到奥尔良城,一时间小城又变成人数超过三千人的大难民营。 比起之前困与围城战的痛苦,奥尔良伯爵又四处筹措储备了一些粮食。有经验之后,他确信自己再遭围城战,可以更从容的应对很长时间,能把可恶的图尔军拖得退兵。 奥尔良的威廉做了最坏打算,他估计哪怕图尔的罗贝尔做孬种继续攻击,只要奥尔良把时间拖到阿基坦国王大军降临,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紧急避难民众很快不再惊恐,只是依旧不知道那些大军的身份,一时间谣言四起。 在复杂的情绪里,奥尔良军民迎来看似平静的清晨。 不远处,休整的麦西亚联军站起来,他们吃过一顿饱饭后再度行动,为此本该清洗干净的 炊具,随便扔到马车就不管了。 雷格拉夫下达命令:「我们抵达去年的旧营地扎营,争取今天就开始渡河行动!」 本就吃好喝好浑身力气的战士们,听到统帅如此命令顿时士气大振。 他们昂首挺胸旗帜飘扬,以最光荣的姿态继续沿河前进。 他们不仅旗帜多,每一支扛在肩头的长矛,矛头处都绑着黄蓝混色布条。 河道上庞大船队依旧与陆路部队保持接近的速度,最后约莫十公里的旅途几乎是笔直的一条线,马车压在草地留下深深辙印,马蹄把草地踩得坑坑洼洼。 他们有条不紊的抵达旧营地,三千余大军屹立于河畔,在他们的对面就是奥尔良城。 「奥尔良到了。」雷格拉夫抬头望之不禁慨叹。 「这就是奥尔良?」阿里奥伯特眯着眼摇摇头,「国王似乎高看它了。」 「它本就不是大城,至少没有图尔大。其实如果人生有机会,你可以去罗斯的新罗斯堡看看,那才是巨大城市。」 阿里奥伯特好奇的闻讯:「你熟悉的故乡?我的确有些好奇。已知世界尽头的大城市么……」 因为法兰克的城市几乎都是服务当地贵族领主和教士的,能有资格为城墙保护的民众人数很少。贵族们也不屑于与农民交流过甚,至多许可村民将村子建在城市附近。 新罗斯堡当年是作为罗斯部族新定居点建造,部族内形形***的家庭都要在城市有一块地,部族 内部讲究公平,所以城市从一开始就做了很大布局,乃至留下空地让居民扩建房屋。当罗斯迅速发展,待内城空间已经不够了,房屋开始向上层扩展,同时内城外兴起更多卫星城。连卫星城都在扩建,涅瓦河口的一系列定居点彼此连成一片。 罗斯的城市已经是内城、外城、城乡接合部、乡村的渐进格局,如此住上两万人也不稀奇。 倘若以罗斯的标准定义城市,奥尔良城也要把附近村子算作范畴内。 奈何那些村子已经在去年被系统性焚毁,现在展现的奥尔良城,俨然就是一座有厚重城墙保护的巨大城堡要塞了。 此时,船队开始靠岸。 哪怕七条长船拖曳着连成串的载货驳船,轻而易举就能从奥尔良城外的河滩登陆,在得到雷格拉夫明确命令前,每人敢贸然行动。 布鲁诺奋力跳下船,在他的身后,一众兄弟如纤夫一般,以缆绳将各条驳船拖曳靠岸。 他回望一番城市围墙,握着剑柄愤愤然走进已经在河边闲逛的雷格拉夫。 「你来了。」 「我是来了。兄弟,奥尔良方面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他们仿佛一只乌龟。」布鲁诺蔑视道。 「估计是怕我们顺手又把城市包围了。这次,我们的联军可比去年的图尔军兵力更多。」 「该不会。你是计划先把军队送过河,把城市包围了再命令他们打开城门?」 「那倒不至于。」雷格拉夫耸耸肩,示 意插在泥地上的查理曼狮子战旗:「我们现在可是阿基坦国王的先锋军。奥尔良敢不与我们合作?依我看,就差遣一位使者先行过河,带上狮子战旗和他们聊聊。」 言外之意,谁是使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于是,阿里奥伯特自信地走进那战旗,奋力将之拔起来又扛在肩膀。 一双双眼睛旋即朝他看来。 「诶,都看着***什么?别担心,这件事由我负责。我本就是国王的使者,由我与奥尔良伯爵交涉,是我分内之事。」 看他如此主动,雷格拉夫与大家交换一下意见便毫无意义。 好歹阿里奥伯特也是男爵级贵族,在身份上实在不比奥尔良差多少。还是作为查理信得过的近臣,有他出场谈判,可比麦西亚军亲自差人去,更能令对方放心。 「你打算何时让我出发?」阿里奥伯特再问。 「我看现在就行。如果你不觉得很累……」 「无妨。尊敬的 麦西亚王,我知道你希望趁早过河,我会努力实现它。愿天主保佑我迅速成功。」阿里奥伯特最后划了一番十字后,就与负责管理船舶的老埃里克和布鲁诺浅谈一番。 很快,一艘长船被从一串的驳船队里分出,这条船上一位中年男子,他站在船艏面色凝重,手握查理曼标志性的红色金纹狮子战旗,随船快速漂向河对岸。 一系列令人惊讶的场面展现给奥尔良城守军,伯爵威廉低调的站在城墙,他 估测对方的真实身份,随着一条长船突然登陆,就当很多守军以为新的战斗爆发而倒吸一口凉气,看清楚那红色旗帜上金色的狮子图案的威廉,几乎一瞬间,他的惶恐就化作了宽慰。 河对岸的哪里是什么敌人?!虽然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阿基坦国王的军队。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3章 雷格拉夫再临奥尔良 水陆并进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索罗涅森林最北端,卢瓦尔河在那里走了一个大拐弯,联军的目的地正是那拐弯的。 在其对面就是奥尔良城。 麦西亚联军刻意大张旗鼓的进军,原本会在河畔地带游弋的村民旧不多,突然间出现三千人的队伍,他们衣着统一旗帜飘扬,有步兵骑兵的同时,河面上还有令奥尔良胆寒的维京长船。 从任何角度看来,这支军队都是一个狠角色,且一定要攻破某个目标。 起初是布卢瓦男爵发现了河对岸的情况。 对面蠕动的军队是谁?又是去年肆意游荡的诺曼人? 可是,那些真正的诺曼人兵力很少。这是怎么回事?庞大的军队一身白袍,为何还有大量一样穿白袍的骑兵? 男爵站在城墙高处,使劲揉揉眼希望看清细节。他的战士惊恐而焦躁,有关诺曼人在奥尔良附近村庄疯狂劫掠的恶行令人恐惧,难道河对岸的大军会发狠把布卢瓦给拆了? 战士希望男爵大人指明正道,可男爵并不能判断对方的身份。 于是,城堡大门紧锁,城外的村民被要求立刻进城避难,太远的村子已经无法通知,城内军民只好胸口划起十字,即为自己祈祷,也为城外对情况一无所知的村民祈祷。 布卢瓦城堡这便被吓得人员到处乱窜,热热闹闹的场面令三百余米外的麦西亚联军,也能觉察到河对岸的聒噪。 卢瓦尔河在这里的河道已 经收束到勉强二百米,在河左岸行动的麦西亚军,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河对岸的动静。 他们对那边的城堡并无兴趣,看着对面人员的混乱,也为自己无聊的行军增添点乐子。 「那边就是布卢瓦男爵的城堡了。」雷格拉夫心情不错,他对随行的阿里奥伯特介绍到。 「布卢瓦?是你的敌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雷格拉夫特别强调一番。 阿里奥伯特很诧异:「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 「以我所知,布卢瓦就是已故图尔伯爵的亲戚。」 「那个雨果四世?」 「对。布卢瓦男爵与罗贝尔没有关系。当时贵族们拥护罗贝尔成为新伯爵,布卢瓦也来参与祝贺了。」 「那么……他并不是特别乐意支持的?」阿里奥伯特敏锐地询问道。 「他不支持又能怎么办?伯爵夫人是他的亲戚。等到罗贝尔死了,小罗贝尔继任伯爵,他们两家依旧是亲戚。只是关系已经很淡了。」 「所以,这与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么?」 「没有关系。」雷格拉夫耸耸肩,「除非他们愿意派遣军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甚至……我可以说服他。」 「你看得起他?」 「多一个盟友也好。再说,布卢瓦如果现在就与我们并肩作战,罗贝尔与他一定产生嫌隙,那样的话我的计划就达到了。」 「你……可真有你的。」阿里奥伯特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尴尬笑一笑回应自己的 佩服。 因为雷格拉夫不经意间提及的想法暗藏刀子,那是一把切肉小刀,可以一刀一刀的将巨大的图尔伯国削得只剩骨头。 阿里奥伯特作为「秃头」查理的近臣,他深谙自己的任务,与雷格拉夫一道行动,存在本身就象征着「查理的凝视」。 他像是查理安排来的监军,同时代表了查理的阿基坦国王的尊严。 这一点雷格拉夫非常清楚,自己也恰恰需要利用这一点。 于是,实际情况变成了麦西亚联军的任何行动,都由阿基坦国王对其合法性背书,倘若联 军做得太过分,遭到的骂名查理也要为之背黑祸。 雷格拉夫是个聪明人,借用查理的名号可以做很多事,可能这就是父王提及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奥尔良对于未来的查理意味着什么? 阿里奥伯特深知查理内心里很不不愿意待在波瓦蒂尔,当然不愿意被自己的表舅摆布。 订婚约等于结婚,埃蒙特鲁德是奥尔良伯爵小姐,此番联姻不仅仅是奥尔良伯爵与加洛林王室结亲,对于查理,奥尔良在未来就是他理所当然的战略后方。 奥尔良伯爵与当地圣十字大教堂得信件不是开玩笑,奥尔良方面意欲将各种权力交给查理,作为交换,伯爵家族的安全必须得到保全。 查理梦寐以求的就是得到一片实控辖地,奥尔良就是他的福地,也将成为他的王座所在。 对于这件事,奥尔良伯爵 还不知道自己的领地已经变得成神圣不可侵犯之地,那么奥尔良附近的小贵族当何去何从? 诸如布卢瓦男爵,一个男爵爵位已经很高,如此男爵理论上要直接效忠国王。谁是国王?查理是也。 联军根本没有逗留,他们走了整整一个白天,河对岸的布卢瓦军民硬是看着这支军队逐渐消失在天际。 但在夜里,布卢瓦东北方向一片灯火通明,那是联军有意无意而点燃的大量篝火,夜空的团装云朵也被照得发红发亮。 毕竟那是三千余人的军队,兵马在较为逼仄的河畔驻扎,营地显得狭长而密集。他们点了多达四百摊篝火,各摊篝火的间距都很近。 四月初的夜里依旧凉嗖嗖的,横扫河道的风吹得篝火剧烈燃烧,很快营地也弥漫于浓郁麦香。 联军一如既往的大吃大喝,再配上随军带着的麦酒,好吃好喝后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在抵达河畔旧营地前,军队仅会临时驻扎。 只有少数人将帐篷支起来,绝大部分人员就是裹上各自带的布毯子,围着篝火蜷缩一团了事。 他们的篝火不可避免的照红天空,不远处的奥尔良城军民,他们抬头即可看到西南方向的神奇天象。 被战争袭扰已久的他们已经不会觉得大惊小怪,有一支军队又来了,该不会又要攻击奥尔良? 伯爵威廉坐卧难安,他本已睡觉,这下因惊恐彻底清醒过来。 黑夜掩盖军队的真身,唯 有烧红的天空预示着他们的到来。 「图尔人,又是图尔人?」 站在城墙上的威廉焦躁地看着那边的天象,攥紧拳头好似要压碎手骨。 「大人。真的……又是图尔人?」一位随从紧张地嘟囔,显然是回忆起去年的痛苦了。 「可恶,图尔的罗贝尔,他岂敢!我女儿可是阿基坦国王的妻子,他要是敢打,就是背叛国王。」 威廉歇斯底里的低吼,考虑到罗贝尔的野蛮心性,保不齐就又带着大军来惹事了。 毕竟去年那个恶棍在城外放下狠话,所谓「你们洗好脖子等我,明年春季我来砍了你们的脑袋」。 在撂下狠话后图尔军灰溜溜的撤了,最后剩下那些诺曼人佣兵继续在河道游弋了一阵子。 嫁女已经取得巨大成功,信使来报,查理对埃蒙特鲁德非常满意。 完全是因为女儿纪太小,哪怕再年长一些,就第一时间被查理抱进寝殿了。 同时,奥尔良方面也由信使获悉了查理的重大决定——携阿基坦、图卢兹大军攻击「皇帝」洛泰尔。 要打洛泰尔就要灭了那些效忠皇帝的帝国派贵族,勃艮第人首当其中就是必须击败的目标。哪怕只是打得勃艮 第人改弦易辙。 如果诸贵族都按照查理的决定行动,奥尔良一定不会遭遇危险。但图尔的罗贝尔是个特例…… 在确定奇怪军队的正式身份前,奥尔良方向干脆在深夜里命令城内最大的圣十字大教堂敲响警 钟。 钟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它在深夜敲响,方圆十公里的区域都能听到它的低沉动静。 「钟声?」熟睡的雷格拉夫迷迷糊糊坐起来。 他轻轻推开毯子坐看右看,大部分战士还在熟睡,随处可见的篝火也不再热烈。 士兵的鼾声与战马微弱的低鸣,显得世界格外安静。 世界也的确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河水拍打河岸的浪花声,就跟突现那钟声悠扬。 难道某个大教堂要在深夜敲钟?现在又不是卡可以举行盛大弥撒的日子。 「奥尔良?是你吗?也好……知道我们到了,明日我们也好交涉。」想到这个,雷格拉夫又躺下了。 他能估计到奥尔良方面的举措,但事情比他想得更严重。 图尔军发动围城之战逼得奥尔良非常痛苦,退兵之后,因为秋收被耽搁,大片的农田绝收欠收。 加上军队针对城市附近村庄的疯狂破坏,凡是成功逃亡的村民也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奥尔良是圣十字大教堂所在,大主教热拿不仅高寿,在帝国内更是德高望重。 热拿已经八十四岁了,去年冬季经历的太多事情几乎催夸了他的精神与身躯,老教士命不该绝,虽然衰弱得厉害,硬是待在暖房里挨到了844年的春天。 或许是又到一年春暖花开,老教士的身体居然有些恢复。 此事被绝境中的军民视作一种吉兆,本该病故的老主教转危为安,一定意味着大天使默 默的降下祝福,暗示着奥尔良最绝望的日子已经结束。 在过去的冬季,大量避难的村民冻饿而死,仅仅教士安葬的死者最终达到两千之巨。 凡是体弱者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们在天气回暖后陆续出城重建村庄,以及关键的春耕。 这种局面下想要在收取十一税已经不合时宜,伯爵承诺城市的大门始终对民众打开,如果敌人再度进攻,只要向着奥尔良逃命就好了。 这一次,伯爵连夜履行了他的承诺。 骑兵连夜冲到正重建的村庄,熟睡的村民纷纷苏醒,完全不需要任何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带着必要的细软撒腿就跑。 一夜之间,又是近两千村民逃到奥尔良城,一时间小城又变成人数超过三千人的大难民营。 比起之前困与围城战的痛苦,奥尔良伯爵又四处筹措储备了一些粮食。有经验之后,他确信自己再遭围城战,可以更从容的应对很长时间,能把可恶的图尔军拖得退兵。 奥尔良的威廉做了最坏打算,他估计哪怕图尔的罗贝尔做孬种继续攻击,只要奥尔良把时间拖到阿基坦国王大军降临,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紧急避难民众很快不再惊恐,只是依旧不知道那些大军的身份,一时间谣言四起。 在复杂的情绪里,奥尔良军民迎来看似平静的清晨。 不远处,休整的麦西亚联军站起来,他们吃过一顿饱饭后再度行动,为此本该清洗干净的 炊具,随便扔到马车就不管了。 雷格拉夫下达命令:「我们抵达去年的旧营地扎营,争取今天就开始渡河行动!」 本就吃好喝好浑身力气的战士们,听到统帅如此命令顿时士气大振。 他们昂首挺胸旗帜飘扬,以最光荣的姿态继续沿河前进。 他们不仅旗帜多,每一支扛在肩头的长矛,矛头处都绑着黄蓝混色布条。 河道上庞大船队依旧与陆路部队保持接近的速度,最后约莫十公里的旅途几乎是笔直的一条线,马车压在草地留下深深辙印,马蹄把草地踩得坑坑洼洼。 他们有条不紊的抵达旧营地,三千余大军屹立于河畔,在他们的对面就是奥尔良城。 「奥尔良到了。」雷格拉夫抬头望之不禁慨叹。 「这就是奥尔良?」阿里奥伯特眯着眼摇摇头,「国王似乎高看它了。」 「它本就不是大城,至少没有图尔大。其实如果人生有机会,你可以去罗斯的新罗斯堡看看,那才是巨大城市。」 阿里奥伯特好奇的闻讯:「你熟悉的故乡?我的确有些好奇。已知世界尽头的大城市么……」 因为法兰克的城市几乎都是服务当地贵族领主和教士的,能有资格为城墙保护的民众人数很少。贵族们也不屑于与农民交流过甚,至多许可村民将村子建在城市附近。 新罗斯堡当年是作为罗斯部族新定居点建造,部族内形形***的家庭都要在城市有一块地,部族 内部讲究公平,所以城市从一开始就做了很大布局,乃至留下空地让居民扩建房屋。当罗斯迅速发展,待内城空间已经不够了,房屋开始向上层扩展,同时内城外兴起更多卫星城。连卫星城都在扩建,涅瓦河口的一系列定居点彼此连成一片。 罗斯的城市已经是内城、外城、城乡接合部、乡村的渐进格局,如此住上两万人也不稀奇。 倘若以罗斯的标准定义城市,奥尔良城也要把附近村子算作范畴内。 奈何那些村子已经在去年被系统性焚毁,现在展现的奥尔良城,俨然就是一座有厚重城墙保护的巨大城堡要塞了。 此时,船队开始靠岸。 哪怕七条长船拖曳着连成串的载货驳船,轻而易举就能从奥尔良城外的河滩登陆,在得到雷格拉夫明确命令前,每人敢贸然行动。 布鲁诺奋力跳下船,在他的身后,一众兄弟如纤夫一般,以缆绳将各条驳船拖曳靠岸。 他回望一番城市围墙,握着剑柄愤愤然走进已经在河边闲逛的雷格拉夫。 「你来了。」 「我是来了。兄弟,奥尔良方面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他们仿佛一只乌龟。」布鲁诺蔑视道。 「估计是怕我们顺手又把城市包围了。这次,我们的联军可比去年的图尔军兵力更多。」 「该不会。你是计划先把军队送过河,把城市包围了再命令他们打开城门?」 「那倒不至于。」雷格拉夫耸耸肩,示 意插在泥地上的查理曼狮子战旗:「我们现在可是阿基坦国王的先锋军。奥尔良敢不与我们合作?依我看,就差遣一位使者先行过河,带上狮子战旗和他们聊聊。」 言外之意,谁是使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于是,阿里奥伯特自信地走进那战旗,奋力将之拔起来又扛在肩膀。 一双双眼睛旋即朝他看来。 「诶,都看着***什么?别担心,这件事由我负责。我本就是国王的使者,由我与奥尔良伯爵交涉,是我分内之事。」 看他如此主动,雷格拉夫与大家交换一下意见便毫无意义。 好歹阿里奥伯特也是男爵级贵族,在身份上实在不比奥尔良差多少。还是作为查理信得过的近臣,有他出场谈判,可比麦西亚军亲自差人去,更能令对方放心。 「你打算何时让我出发?」阿里奥伯特再问。 「我看现在就行。如果你不觉得很累……」 「无妨。尊敬的 麦西亚王,我知道你希望趁早过河,我会努力实现它。愿天主保佑我迅速成功。」阿里奥伯特最后划了一番十字后,就与负责管理船舶的老埃里克和布鲁诺浅谈一番。 很快,一艘长船被从一串的驳船队里分出,这条船上一位中年男子,他站在船艏面色凝重,手握查理曼标志性的红色金纹狮子战旗,随船快速漂向河对岸。 一系列令人惊讶的场面展现给奥尔良城守军,伯爵威廉低调的站在城墙,他 估测对方的真实身份,随着一条长船突然登陆,就当很多守军以为新的战斗爆发而倒吸一口凉气,看清楚那红色旗帜上金色的狮子图案的威廉,几乎一瞬间,他的惶恐就化作了宽慰。 河对岸的哪里是什么敌人?!虽然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阿基坦国王的军队。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4章 奥尔良伯爵威廉的抉择 一艘长船迅速抵达奥尔良城外的河岸,阿里奥伯特回望一眼河对岸的麦西亚联军,他双手攥紧旗杆,奋力跳下半搁浅的长船。 绝大部分划船者不会下船,跟随他上岸的都是他的老随从。 雷格拉夫就是知道法兰克贵族比较重视繁文缛节,尤其是一些堪称象征性的行为艺术,在关键时刻不得不做。譬如,船上的战士哪怕靠岸了也不下船,这就代表着联军并未真的再次兵临城下。 此次前来的仅仅是阿里奥伯特与其随从,他们的身份本身就是阿基坦国王的使者,此番扛着的也是查理曼狮子战旗。 遂在形式上,使者们不过是借用麦西亚军的船只过河而已。 从河滩到城市南门的距离很近,奥尔良就是这样一座滨河城市,故此滨河的城墙也最为厚重。 一下批披甲士兵早已等候在城墙上,他们攥着短木弓奉命监控局面,一旦有变,同样站在城头的伯爵自会采取断然措施。 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些下船者。 伯爵威廉特别关注那位奋力摇晃旗帜的中年人,心想着能掌握查理曼战旗的家伙绝非等闲。 「莫非,他是个贵族?至少也是一个骑士。」威廉不敢掉以轻心,他命令城头的战士们把箭都树立摆放在城垛后,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放箭。 河对岸是铺天盖地的黄蓝混色旗帜,一些旗帜被做得非常巨大,其上明显标注着「圣安德烈十字」,这与去年 在河道游弋的船只所悬挂旗帜如出一辙。 威廉并未与雷格拉夫正面接触过,他的人倒是被兵力有限的麦西亚军逼得不敢下河捞鱼,因为维京长船太过于张扬,始终悬挂旗帜进行活动,实在令奥尔良守军记忆犹新。 至少威廉和他的战士们能明白,去年发动围城战的敌人之一已经在河对岸盘踞。 只是没有人明白这群家伙兵力缘何如此庞大,为何他们还能掌握一面狮子战旗。 于是,阿里奥伯特成为万众聚焦。 之间他持续挥舞着旗帜逼近禁闭的城门,他料定了守军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着查理曼战旗放箭,因为这事关贵族的誓言与荣誉。 待旗帜狠狠插在城门口的土地,阿里奥伯特抬起头大声喊话道:「威廉!奥尔良的威廉!我知道你在城墙上。我乃阿基坦国王的特使,我乃科尔马男爵阿里奥伯特,请放我进城!我要和你谈谈。」 一个男爵?更是查理的特使? 难怪,此人有资格举着查理曼战旗。 既然是特使,岂不是意味着河对岸的军队就是效忠查理的。 奥尔良已经归降查理,两个月前虽然有使者快马加鞭将国王的命令传达到位,一个自称男爵的人亲自作为使者面见,威廉至多高兴了几秒,接着陷入深深怀疑。 威廉一边听着城下之人继续喊话,又多看又看生怕有伏兵,所谓趁着城门打开之际鱼贯而入。 因为现在的奥尔良已经无力集结 大军,他空有伯爵的身份,根本不能短时间里集结一支军队,指望着城里避难的农民成为敢战民兵实在痴心妄想,他所能倚靠的就是现在为数不多的披甲者。 「也许和对方谈好了,可以消弭一场没必要的战斗。」他想了一阵子,终于下令稍稍打开城门。 于是,一位披甲侍从代表自己的主人,对城下奋力喊话:「男爵大人!请进吧!仅有你一人可以进入,我的主人愿意与你谈谈。」 阿里奥伯特这番也喊累了,他抬着头面目难堪的回应:「好吧。我自己进入。告诉你的主人,我们与你们无意战斗,请打开大门让我进城。」 威廉早就被去年数月为围城战打 得精神过敏,伪造查理曼战旗并非不可能,如果城外都是狡猾的诺曼人,谎称贵族再诈骗开门继而破坏,他们也没有丝毫负罪感。 多达五十名甲士奉命聚集在城南门处,他们纷纷拔剑持盾待命,防着的就是敌人趁虚而入。 威廉本人也亲自下楼迎接,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于是又有三百名临时武装的农民,带着五花八门的农具充当武器,成群结队藏在各个民居中。倘若敌人真的使诈,守军打一场小规模战斗将趁虚而入的敌人赶出去并没有问题。至于之后的事情,奥尔良大不了再打一场悲壮的守城战。 因为时局已经把奥尔良伯爵逼到绝境,军民损失惨重,贵族家族荣誉遭到严重打 击。奥尔良不会跪着求和,他们宁可被敌人活活耗死在城市,或是城破后战到最后一人。 倘若城外的家伙真的承诺和平,奥尔良就当以主人的姿态许可客军借住,至于为他们提供各种资源,想到不要想。 因为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在他本人大驾光临奥尔良之前,威廉决心不向任何贵族卑躬屈膝。毕竟查理已经的威廉的女婿,意味着威廉已经没有资格、更不应该向任何贵族卑微求和,否则就是辱没阿基坦国王的尊严呢。 现在的奥尔良穷困交加,威廉的心气儿也是真的高。他身披锁子甲岔开双腿,头盔之下的络腮胡打理得规整。他再握紧剑柄,俨然一副老战士的模样。 威廉站在城门之后就是为了展现坚守与奋战的决心,无论开门之后走来者是人是鬼,己方的底线就是绝不投降。 终于,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大门仅打开一半,便有一名披甲战士探出半个身子,很不客气地呼喊:「使者,你进来吧!」 士兵获悉那是贵族,即便如此还是奉行伯爵的命令粗俗喊话。 阿里奥伯特不以为意,这便将旗帜扛在肩头,勒令随从原地驻守,神情淡然的走进城门。 他才刚进大门,仅在城门洞内就看到两排精神紧张的战士,还没迈出两步,身后的木门就被关进,厚重门闩再挂上。 「嗬!我们有这么恐怖吗?你觉得我很恐怖吗?奥尔良伯爵大 人?!」 阿里奥伯特看清前方站着一持剑人,其人衣着考究,右手握着宝剑,而剑柄上的宝石装饰证明了此人极为尊贵。 他想不都不想确定此人就是奥尔良的威廉,特意大声喊道。 威廉为猛然一问,再一听此人特别的说话口音,那浓厚的鼻音果然是从南边来的家伙。 「你认识我本人?」 「现在就算认识了。」阿里奥伯特继续双手扛旗,他有十足把握确定奥尔良方面必须对自己好礼相待。「我的确是阿基坦国王陛下的特使,我更是他的近臣。朋友,埃蒙特鲁德大人在波瓦蒂尔过得非常舒心,你就不必担心了。」 「她?」威廉眼前一亮。 固然有很多民兵待命以备不测,威廉想了想,看来自己的一切过激反应可以告一段落,这便伸手示意所有紧张的战士宝剑入鞘,城墙上待命但是弓箭手也把箭卸下。 阿里奥伯特的眼见侦查四面八法,隐约中确认了守军暂时放下了戒备。 前方仅有威廉一人,恰逢扛旗的自己也仅有一人。 两人见面,彼此仍有不小的尴尬感。 双方互相大量一番,还是急于破局的威廉率先开口。就这样,双方干脆以埃蒙特鲁德这位奥尔良伯爵小姐为突破口,他们消弭了尴尬,也稍稍增加了互信。 威廉终于从使者嘴里明白了河对岸军队的明确身份,他可没有丝毫的宽慰,恐惧、痛苦、愤怒、庆幸…… 他五味杂陈。 「这 么说,去年攻打我们的,居然还有流亡的麦西亚国王?为什么。我又没有招惹他,为何要打我……」憋了好一阵子情绪,威廉才憋出如此幼稚的疑问。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朋友,现在我们都是效忠阿基坦国王,彼此再无征战的理由。我奉劝你把去年的事情忘掉,这样对你有好处。」阿里奥伯特笑呵呵的回答,如此劝人大度的说辞当然会引人不满,可那又如何呢?现在的奥尔良又能如何? 他作为跟随查理流亡多年的老家伙,若是能力逊色早就死在流亡路上了。他能清楚察觉到奥尔良城内暗藏杀机,仔细听还可以听到明显是女人、孩子发出的动静。 城里藏了大量民众,也必然藏匿着大量突击武装的民兵。空有奇怪的动静而不见活人,甚至在城门口的空场一个教士都没有。 再说这过于空旷的场地,居然连装运杂物的车辆都没有,它干净得有些过度,就仿佛是为了打一场血战,奥尔良伯爵特意腾出了一块战斗场地。 他再摇晃一下旗帜:「的确,河对岸的尊贵者就是麦西亚王。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安茹伯爵。」 「啊?原来被封爵的那个人,就是他?」威廉稍稍以回想,这与两月前信使所传递的消息完全一致。 「是他,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香农男爵。河对岸的不止是他,还有南特伯爵小儿子、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以及波瓦 蒂尔伯爵的亲戚埃罗图斯男爵。如果再加上被霸占了封地的我,五位大贵族在这里,我想你应该感觉荣幸。」 威廉不会轻易被这些形同吹牛的说法唬住,他干脆直切问题要害:「你们带了多少军队来。你们来奥尔良究竟为了什么?」 「三千三百战兵,骑兵就有五百。我们的目的是攻击欧塞尔,继而攻击整个勃艮第。我们只是国王的先头部队,被赋予了非常特殊但是使命。不要感觉我们的联军已经是庞然大物,在后方,国王的三万大军正在浩浩荡荡北上。尊贵的伯爵大人,感谢你的女儿吧!埃蒙特鲁德大人注定是王后,你的奥尔良也将是暂时性的王都。现在我要求你打开城门欢迎诸贵族,我想,麦西亚国王也愿意与你在河畔好好谈谈。」 对方竟有三千多人,且只是国王军的十分之一。 奥尔良的守军,倘若把临时拼凑的可战民兵也算上至多五百人,对方兵强马壮又拥有大量船只,过河登陆恍若走过青草地般随意。 无论如何奥尔良已经不能再承担绝望,威廉决定相信眼前家伙的所有说辞。 「好吧,奥尔良城可以为你们敞开。我愿意跟你走。」 「这么痛快?」阿里奥伯特眼前一亮。 「我愿意与麦西亚王亲自谈谈。就像你是亲自进城的,我也决定亲自出城。我要求单独与麦西亚王谈判,如果……那位勇士愿意赏脸……」 「智慧之 举!朋友,没有蠢人赶在查理曼战旗下做卑鄙小人,我们可以完全互信。」 「那就走吧。现在就走。」 …… 可以说阿里奥伯特的谈判极为成功,奥尔良方面有自己的底线,这就跟在战旗后大胆走出城市。 威廉才刚出城,大门又再度关闭。 「朋友,你不必如此紧张。莫非还信不过我们?」 「呵呵,如果不信任我又如何亲自出城?」威廉就以苦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既然如此。要不,你坐上我们的船只到对岸。你……敢不敢?」 面对阿里奥伯特侵略意思十足的闻讯,威廉审时度势,干脆咬咬牙:「我去!本来河对岸的大森林也是我的财产!我为 什么不敢去?」 「很好。我们走吧。」 说威廉不是战战兢兢那是假的,他人生中首次坐上诺曼人的长船,新鲜感还是让位于紧张。 他非常诧异,似乎才刚上船就漂到了河对岸,在那里庞大的军队正驻足眺望呢。 雷格拉夫这番并没有觉得等待太过于劳神,终究阿里奥伯特是查理的近臣,自己与之算是朋友,其中友情实则非常一般。奥尔良还能谋害国王特使?那是绝无可能的。 联军暂时扎营,考虑到己方带着大量给养,现在展开过河行动至多将一小部分物资运到对岸。再说,尚未与奥尔良方面达成哪怕是口头的和平条约,倘若自己这边热热闹闹的登陆卸货,万一把对方吓得疯狂反击如何是 好? 绝非雷格拉夫畏首畏尾,他生怕奥尔良在绝望中派遣一小撮死士发动决死攻击,只要死士成功毁坏联军的军粮,那就是令联军痛苦的损失。 谨防偷袭是要务,单纯是运输物资过河压根也不是轻松事,决定抄近道就必须忍受过河的麻烦。 他甚至做出了很保守的估计,所谓所有军粮、马匹、毛驴、人员,以及其他物资成功运过河,就算手握大量船只又齐上阵,最快也要两个白天完成任务。 过河后也不是万事大吉,过河行动是对联军的强烈折腾,大军必须修养哪怕一天,继而开始新的作战。 在雷格拉夫看来,奥尔良对查理或许会非常重要,对于联军只是进军之路上必须通过的节点。奥尔良以善意待之最好,那群家伙据守城市,联军为赶时间也懒得和他们主动接洽。 他最乐观的估计是奥尔良伯爵亲自开门迎接,最悲观的估计则是彼此隔着城墙互不打扰。 不曾想,奥尔良方面的态度比最乐观的设想更加美妙。 威廉紧紧跟在阿里奥伯特身后,归来使者身边突然来了一位看起来就尊贵的陌生人,所有围观者不由心生怀疑。不少人窃窃私语——该不会是奥尔良伯爵亲自拜见我们的国王吧? 雷格拉夫瞥一眼突然出现的红黄混色的狮子战旗,欣欣然走来。 「阿里奥伯特,看来你取得了很大成功?」 「当然!我的好朋友,看看我给你带来 的贵客。」 雷格拉夫再瞥一眼,赫然看到一个木着老脸的蓄着络腮胡的大叔。 贵客?何为贵客?恐怕就是河对岸的那个伯爵? 「你?」他走上前,微微抬起头,以那正处于剧烈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直白问道:「该不会就是奥尔良伯爵?你是威廉?」 「是我。你?孩子……」 「放肆!岂敢称呼我们的王是孩子。」当即就有围观的金发战士斥责,罢了一众老兵纷纷围上来,一阵剑风嗡嗡,阳光下就是一片亮白钢剑,剑尖直指威廉本人。 瞧这阵仗,威廉差点大呼上当,也俨然明白了面前的男孩何许人也。 「你们先退下。」雷格拉夫只是摆摆手,众老兵钢剑入鞘纷纷后退两步。「如你所见。我的战士们脾气都不太好,因为他们每个人至少杀死了一百个敌人。死在我军手里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这里。」 言外之意他也是那话敲打身份已经完全暴露的奥尔良伯爵,所谓去年疯狂袭击奥尔良附近村庄、小市镇的军队,至少有一部分就站在这里。而且,是作战最凶残的那一部分,就站在这里。 雷格拉夫已经点名真相,就是要看看初次见面的奥尔良的威廉如何应对。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4章 奥尔良伯爵威廉的抉择 一艘长船迅速抵达奥尔良城外的河岸,阿里奥伯特回望一眼河对岸的麦西亚联军,他双手攥紧旗杆,奋力跳下半搁浅的长船。 绝大部分划船者不会下船,跟随他上岸的都是他的老随从。 雷格拉夫就是知道法兰克贵族比较重视繁文缛节,尤其是一些堪称象征性的行为艺术,在关键时刻不得不做。譬如,船上的战士哪怕靠岸了也不下船,这就代表着联军并未真的再次兵临城下。 此次前来的仅仅是阿里奥伯特与其随从,他们的身份本身就是阿基坦国王的使者,此番扛着的也是查理曼狮子战旗。 遂在形式上,使者们不过是借用麦西亚军的船只过河而已。 从河滩到城市南门的距离很近,奥尔良就是这样一座滨河城市,故此滨河的城墙也最为厚重。 一下批披甲士兵早已等候在城墙上,他们攥着短木弓奉命监控局面,一旦有变,同样站在城头的伯爵自会采取断然措施。 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些下船者。 伯爵威廉特别关注那位奋力摇晃旗帜的中年人,心想着能掌握查理曼战旗的家伙绝非等闲。 「莫非,他是个贵族?至少也是一个骑士。」威廉不敢掉以轻心,他命令城头的战士们把箭都树立摆放在城垛后,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放箭。 河对岸是铺天盖地的黄蓝混色旗帜,一些旗帜被做得非常巨大,其上明显标注着「圣安德烈十字」,这与去年 在河道游弋的船只所悬挂旗帜如出一辙。 威廉并未与雷格拉夫正面接触过,他的人倒是被兵力有限的麦西亚军逼得不敢下河捞鱼,因为维京长船太过于张扬,始终悬挂旗帜进行活动,实在令奥尔良守军记忆犹新。 至少威廉和他的战士们能明白,去年发动围城战的敌人之一已经在河对岸盘踞。 只是没有人明白这群家伙兵力缘何如此庞大,为何他们还能掌握一面狮子战旗。 于是,阿里奥伯特成为万众聚焦。 之间他持续挥舞着旗帜逼近禁闭的城门,他料定了守军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着查理曼战旗放箭,因为这事关贵族的誓言与荣誉。 待旗帜狠狠插在城门口的土地,阿里奥伯特抬起头大声喊话道:「威廉!奥尔良的威廉!我知道你在城墙上。我乃阿基坦国王的特使,我乃科尔马男爵阿里奥伯特,请放我进城!我要和你谈谈。」 一个男爵?更是查理的特使? 难怪,此人有资格举着查理曼战旗。 既然是特使,岂不是意味着河对岸的军队就是效忠查理的。 奥尔良已经归降查理,两个月前虽然有使者快马加鞭将国王的命令传达到位,一个自称男爵的人亲自作为使者面见,威廉至多高兴了几秒,接着陷入深深怀疑。 威廉一边听着城下之人继续喊话,又多看又看生怕有伏兵,所谓趁着城门打开之际鱼贯而入。 因为现在的奥尔良已经无力集结 大军,他空有伯爵的身份,根本不能短时间里集结一支军队,指望着城里避难的农民成为敢战民兵实在痴心妄想,他所能倚靠的就是现在为数不多的披甲者。 「也许和对方谈好了,可以消弭一场没必要的战斗。」他想了一阵子,终于下令稍稍打开城门。 于是,一位披甲侍从代表自己的主人,对城下奋力喊话:「男爵大人!请进吧!仅有你一人可以进入,我的主人愿意与你谈谈。」 阿里奥伯特这番也喊累了,他抬着头面目难堪的回应:「好吧。我自己进入。告诉你的主人,我们与你们无意战斗,请打开大门让我进城。」 威廉早就被去年数月为围城战打 得精神过敏,伪造查理曼战旗并非不可能,如果城外都是狡猾的诺曼人,谎称贵族再诈骗开门继而破坏,他们也没有丝毫负罪感。 多达五十名甲士奉命聚集在城南门处,他们纷纷拔剑持盾待命,防着的就是敌人趁虚而入。 威廉本人也亲自下楼迎接,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于是又有三百名临时武装的农民,带着五花八门的农具充当武器,成群结队藏在各个民居中。倘若敌人真的使诈,守军打一场小规模战斗将趁虚而入的敌人赶出去并没有问题。至于之后的事情,奥尔良大不了再打一场悲壮的守城战。 因为时局已经把奥尔良伯爵逼到绝境,军民损失惨重,贵族家族荣誉遭到严重打 击。奥尔良不会跪着求和,他们宁可被敌人活活耗死在城市,或是城破后战到最后一人。 倘若城外的家伙真的承诺和平,奥尔良就当以主人的姿态许可客军借住,至于为他们提供各种资源,想到不要想。 因为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在他本人大驾光临奥尔良之前,威廉决心不向任何贵族卑躬屈膝。毕竟查理已经的威廉的女婿,意味着威廉已经没有资格、更不应该向任何贵族卑微求和,否则就是辱没阿基坦国王的尊严呢。 现在的奥尔良穷困交加,威廉的心气儿也是真的高。他身披锁子甲岔开双腿,头盔之下的络腮胡打理得规整。他再握紧剑柄,俨然一副老战士的模样。 威廉站在城门之后就是为了展现坚守与奋战的决心,无论开门之后走来者是人是鬼,己方的底线就是绝不投降。 终于,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大门仅打开一半,便有一名披甲战士探出半个身子,很不客气地呼喊:「使者,你进来吧!」 士兵获悉那是贵族,即便如此还是奉行伯爵的命令粗俗喊话。 阿里奥伯特不以为意,这便将旗帜扛在肩头,勒令随从原地驻守,神情淡然的走进城门。 他才刚进大门,仅在城门洞内就看到两排精神紧张的战士,还没迈出两步,身后的木门就被关进,厚重门闩再挂上。 「嗬!我们有这么恐怖吗?你觉得我很恐怖吗?奥尔良伯爵大 人?!」 阿里奥伯特看清前方站着一持剑人,其人衣着考究,右手握着宝剑,而剑柄上的宝石装饰证明了此人极为尊贵。 他想不都不想确定此人就是奥尔良的威廉,特意大声喊道。 威廉为猛然一问,再一听此人特别的说话口音,那浓厚的鼻音果然是从南边来的家伙。 「你认识我本人?」 「现在就算认识了。」阿里奥伯特继续双手扛旗,他有十足把握确定奥尔良方面必须对自己好礼相待。「我的确是阿基坦国王陛下的特使,我更是他的近臣。朋友,埃蒙特鲁德大人在波瓦蒂尔过得非常舒心,你就不必担心了。」 「她?」威廉眼前一亮。 固然有很多民兵待命以备不测,威廉想了想,看来自己的一切过激反应可以告一段落,这便伸手示意所有紧张的战士宝剑入鞘,城墙上待命但是弓箭手也把箭卸下。 阿里奥伯特的眼见侦查四面八法,隐约中确认了守军暂时放下了戒备。 前方仅有威廉一人,恰逢扛旗的自己也仅有一人。 两人见面,彼此仍有不小的尴尬感。 双方互相大量一番,还是急于破局的威廉率先开口。就这样,双方干脆以埃蒙特鲁德这位奥尔良伯爵小姐为突破口,他们消弭了尴尬,也稍稍增加了互信。 威廉终于从使者嘴里明白了河对岸军队的明确身份,他可没有丝毫的宽慰,恐惧、痛苦、愤怒、庆幸…… 他五味杂陈。 「这 么说,去年攻打我们的,居然还有流亡的麦西亚国王?为什么。我又没有招惹他,为何要打我……」憋了好一阵子情绪,威廉才憋出如此幼稚的疑问。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朋友,现在我们都是效忠阿基坦国王,彼此再无征战的理由。我奉劝你把去年的事情忘掉,这样对你有好处。」阿里奥伯特笑呵呵的回答,如此劝人大度的说辞当然会引人不满,可那又如何呢?现在的奥尔良又能如何? 他作为跟随查理流亡多年的老家伙,若是能力逊色早就死在流亡路上了。他能清楚察觉到奥尔良城内暗藏杀机,仔细听还可以听到明显是女人、孩子发出的动静。 城里藏了大量民众,也必然藏匿着大量突击武装的民兵。空有奇怪的动静而不见活人,甚至在城门口的空场一个教士都没有。 再说这过于空旷的场地,居然连装运杂物的车辆都没有,它干净得有些过度,就仿佛是为了打一场血战,奥尔良伯爵特意腾出了一块战斗场地。 他再摇晃一下旗帜:「的确,河对岸的尊贵者就是麦西亚王。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安茹伯爵。」 「啊?原来被封爵的那个人,就是他?」威廉稍稍以回想,这与两月前信使所传递的消息完全一致。 「是他,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香农男爵。河对岸的不止是他,还有南特伯爵小儿子、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以及波瓦 蒂尔伯爵的亲戚埃罗图斯男爵。如果再加上被霸占了封地的我,五位大贵族在这里,我想你应该感觉荣幸。」 威廉不会轻易被这些形同吹牛的说法唬住,他干脆直切问题要害:「你们带了多少军队来。你们来奥尔良究竟为了什么?」 「三千三百战兵,骑兵就有五百。我们的目的是攻击欧塞尔,继而攻击整个勃艮第。我们只是国王的先头部队,被赋予了非常特殊但是使命。不要感觉我们的联军已经是庞然大物,在后方,国王的三万大军正在浩浩荡荡北上。尊贵的伯爵大人,感谢你的女儿吧!埃蒙特鲁德大人注定是王后,你的奥尔良也将是暂时性的王都。现在我要求你打开城门欢迎诸贵族,我想,麦西亚国王也愿意与你在河畔好好谈谈。」 对方竟有三千多人,且只是国王军的十分之一。 奥尔良的守军,倘若把临时拼凑的可战民兵也算上至多五百人,对方兵强马壮又拥有大量船只,过河登陆恍若走过青草地般随意。 无论如何奥尔良已经不能再承担绝望,威廉决定相信眼前家伙的所有说辞。 「好吧,奥尔良城可以为你们敞开。我愿意跟你走。」 「这么痛快?」阿里奥伯特眼前一亮。 「我愿意与麦西亚王亲自谈谈。就像你是亲自进城的,我也决定亲自出城。我要求单独与麦西亚王谈判,如果……那位勇士愿意赏脸……」 「智慧之 举!朋友,没有蠢人赶在查理曼战旗下做卑鄙小人,我们可以完全互信。」 「那就走吧。现在就走。」 …… 可以说阿里奥伯特的谈判极为成功,奥尔良方面有自己的底线,这就跟在战旗后大胆走出城市。 威廉才刚出城,大门又再度关闭。 「朋友,你不必如此紧张。莫非还信不过我们?」 「呵呵,如果不信任我又如何亲自出城?」威廉就以苦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既然如此。要不,你坐上我们的船只到对岸。你……敢不敢?」 面对阿里奥伯特侵略意思十足的闻讯,威廉审时度势,干脆咬咬牙:「我去!本来河对岸的大森林也是我的财产!我为 什么不敢去?」 「很好。我们走吧。」 说威廉不是战战兢兢那是假的,他人生中首次坐上诺曼人的长船,新鲜感还是让位于紧张。 他非常诧异,似乎才刚上船就漂到了河对岸,在那里庞大的军队正驻足眺望呢。 雷格拉夫这番并没有觉得等待太过于劳神,终究阿里奥伯特是查理的近臣,自己与之算是朋友,其中友情实则非常一般。奥尔良还能谋害国王特使?那是绝无可能的。 联军暂时扎营,考虑到己方带着大量给养,现在展开过河行动至多将一小部分物资运到对岸。再说,尚未与奥尔良方面达成哪怕是口头的和平条约,倘若自己这边热热闹闹的登陆卸货,万一把对方吓得疯狂反击如何是 好? 绝非雷格拉夫畏首畏尾,他生怕奥尔良在绝望中派遣一小撮死士发动决死攻击,只要死士成功毁坏联军的军粮,那就是令联军痛苦的损失。 谨防偷袭是要务,单纯是运输物资过河压根也不是轻松事,决定抄近道就必须忍受过河的麻烦。 他甚至做出了很保守的估计,所谓所有军粮、马匹、毛驴、人员,以及其他物资成功运过河,就算手握大量船只又齐上阵,最快也要两个白天完成任务。 过河后也不是万事大吉,过河行动是对联军的强烈折腾,大军必须修养哪怕一天,继而开始新的作战。 在雷格拉夫看来,奥尔良对查理或许会非常重要,对于联军只是进军之路上必须通过的节点。奥尔良以善意待之最好,那群家伙据守城市,联军为赶时间也懒得和他们主动接洽。 他最乐观的估计是奥尔良伯爵亲自开门迎接,最悲观的估计则是彼此隔着城墙互不打扰。 不曾想,奥尔良方面的态度比最乐观的设想更加美妙。 威廉紧紧跟在阿里奥伯特身后,归来使者身边突然来了一位看起来就尊贵的陌生人,所有围观者不由心生怀疑。不少人窃窃私语——该不会是奥尔良伯爵亲自拜见我们的国王吧? 雷格拉夫瞥一眼突然出现的红黄混色的狮子战旗,欣欣然走来。 「阿里奥伯特,看来你取得了很大成功?」 「当然!我的好朋友,看看我给你带来 的贵客。」 雷格拉夫再瞥一眼,赫然看到一个木着老脸的蓄着络腮胡的大叔。 贵客?何为贵客?恐怕就是河对岸的那个伯爵? 「你?」他走上前,微微抬起头,以那正处于剧烈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直白问道:「该不会就是奥尔良伯爵?你是威廉?」 「是我。你?孩子……」 「放肆!岂敢称呼我们的王是孩子。」当即就有围观的金发战士斥责,罢了一众老兵纷纷围上来,一阵剑风嗡嗡,阳光下就是一片亮白钢剑,剑尖直指威廉本人。 瞧这阵仗,威廉差点大呼上当,也俨然明白了面前的男孩何许人也。 「你们先退下。」雷格拉夫只是摆摆手,众老兵钢剑入鞘纷纷后退两步。「如你所见。我的战士们脾气都不太好,因为他们每个人至少杀死了一百个敌人。死在我军手里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这里。」 言外之意他也是那话敲打身份已经完全暴露的奥尔良伯爵,所谓去年疯狂袭击奥尔良附近村庄、小市镇的军队,至少有一部分就站在这里。而且,是作战最凶残的那一部分,就站在这里。 雷格拉夫已经点名真相,就是要看看初次见面的奥尔良的威廉如何应对。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5章 麦西亚联军在尚吉村 「你就是那位新的安茹伯爵?我还记得,安茹伯爵是个老头子。」威廉很直白的明知故问。 「我的新的。而且我也实在认识你。」雷格拉夫顿顿气:「奥尔良的威廉!」 「不错,是我。看来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可隐瞒的了。」 「哦?难道你这里还需要隐瞒什么事?去年的时候,奥尔良城附近可是被赚了一大圈子,任何暗藏之物都被我揪出来了。」 「你!」 威廉一事语噎,眼前的金发小子很狂妄,而且这小子居然真的有狂妄的底气。 他再看看围观的那群得意洋洋的金发老兵,为了不输气势,自己也昂起胸膛。 他压制怒气再想了想,问道:「去年的事我可以大度的既往不咎。我问你,你的军队来奥尔良究竟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战端再开?」 「战争?如果你愿意打,我可以奉陪。」 「嗬。我本人就在这里,你的人可以轻易把我捉住。当然……我也可以拔剑轻易刺死你。」 威廉所言并非完全是撂狠话,雷格拉夫瞥一眼这家伙腰旋的宽刃法兰克剑,以及挂在皮带另一侧的匕首。 雷格拉夫笑了笑:「那样的话,奥尔良将被我军杀得鸡犬不留。哪怕我知道你是埃玛的父亲,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埃玛?你怎么知道……你和她……」威廉大吃一惊,不由得退后一步。埃玛是女儿的小名,难道眼前的金发少年,去年时间与自己的女儿 还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仅此而已。你们的车队在我的领地贸然通过,难道我是聋子瞎子?当然,我是个好人。去年我在你这里奋战,你当然可以骂我野蛮。你也不能因为这些事,否定我在自己的领地是善人。实话告诉你吧!」雷格拉夫得意洋洋地指着身后的大森林:「很多被你鄙夷的匪徒,他们本该是你的臣民,奈何你愚蠢的鄙视他们、攻击他们。现在,所有的森林之民都站在我这里。本来就有很多奥尔良居民不满你的统治,你落得如此倒霉的下场,都怪你自己。」 威廉听得脑子有些乱,他本想说这小子满嘴歪理邪说的,看看小子身后看起来就是训练有素的大军,还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么说,我的女儿在你的领地得到善待?」 「那是当然。如果图尔的罗贝尔会偷袭你们的车队,我可不会如此。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一件事。」雷格拉夫卖关子说道。 「什么事?」 「安茹和香农是我的领地,我们与图尔再无瓜葛。去年的事情,完全因为我们是图尔伯爵的附庸。如今的我是真正的麦西亚国王,阿基坦国王也认同我为小国王。我可以承诺再不攻击你的奥尔良,除非你亲手毁掉我对你的善意。」 虽然威廉已经从使者嘴里获悉河对岸的大军并不愿意再开战端,此事必须是大军的指挥者 亲口把话说明,才有现实的意义。 威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唯独在明面上还是要以强硬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所以,让我猜猜。你善待了我的女儿,护送我的车队去了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笑了笑:「岂止如此。我已最好的美食美酒招待你的车队,连护送她的修女都得到美餐。哈哈,要不是那个叫卢克斯的老战士发誓效忠你,我就将其感化收编到我的军队里了。」 「卢克斯……」威廉不禁攥紧拳头。「除了卢克斯,你还认识什么人?」 「比如,教士马肯伯特。车队里形形***的人我都调查过,战士得到烤肉,教士得到黑面包,我甚至是用蜂蜜招待你的女儿。我对待盟友就是这样的态度,所 以对于你……」 威廉确信自己的奥尔良是被饶恕了,不过大军一旦过河,奥尔良现在可没有丝毫财力供养这群怪物。他也不会感恩所谓「不杀之恩」,毕竟去年的大仇,受害者的痛苦岂能随意忽略掉。 甚至,凶手之一就站在这里,雷格拉夫将罪责推给图尔的罗贝尔,岂不是推诿? 威廉也无需什么道歉,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无法消弭奥尔良曾遭遇的残忍破坏。 寒暄到此为止,既然对方声称奥尔良已经是单方面透明,威廉这边也就干脆直白的拿出自己的底线。 其一:奥尔良城没有任何富余资源提供给麦西亚联军。 其二:城市不会开放给 联军战士,倘若没有威廉的准许,就算是雷格拉夫本人也不能进城。 其三:奥尔良不欢迎大军在城外久居,但许可联军一处村镇废墟做暂住场所。 其四:伯爵主观上不支持奥尔良大主教派人去联军营地探访,如果是主教有意,伯爵也不拦着。 这四条决意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意思——奥尔良伯爵方面无法阻止联军过河,也绝不会主动与之合作。 雷格拉夫听得清清楚楚,本来联军就不打算在奥尔良城逗留。再看威廉一副混不吝的姿态,意图说服这家伙现在就真心合作也是痴心妄想吧。 再说,联军集合三千三百名战兵,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有何必要去从残破不堪的奥尔良城索要一些军事支援?守军兵力衰弱,加之去年打了大半年的围城战,守军没有仇怨也打出仇怨。 哪怕奥尔良伯爵愿意象征性的支援一些士兵,联军方面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收编进来的所谓盟友说不定会偷偷烧了联军粮仓以泄愤吧。 「你说完了吗?」 「该说的就这些。现在我愿意称呼你为麦西亚王。所以,国王。你打算如何?」威廉昂着下巴问道。 雷格拉夫一样昂起下巴以鼻孔示人:「你其实没资格提这些条件,你也根本没实力与我谈条件。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掀起新的大战,考虑到你我本身算是盟友,我就赦免你的傲慢之罪。」 「随你高兴。听说你要攻击欧塞 尔?你去吧。如果……」 「如何?」雷格拉夫微微察觉,这家伙的态度明显有些缓和。 「我可以差遣向导,引导你的大军抵达我与欧塞尔的边境。明确告诉你,我臣服查理不等于要与欧塞尔开战。除非阿基坦国王命令我对欧塞尔伯爵宣战。你想攻打他们,我可以借道。如果你觉得我提供的向导不靠谱,你自己进军即可。你意下如何?是否相信我?」 「哼!」雷格拉夫微微一笑:「我看你这是巴不得我快点立刻。我相信你!为何不相信呢?我的大军就是阿基坦国王的先锋军,借道你的奥尔良也是战略的一部分。你能派遣向导给我们带路最好,没有向导,我们过河都直奔东方也能顺利杀到欧塞尔。」 「既然如此,你就过河吧。我以奥尔良伯爵的身份许可你暂时驻扎在尚吉村,你们休整好了请立刻离开。我会迅速给你提供至少一名靠谱的向导。」 「可以,但是你必须快点。我军后河完毕至多休整一个白天即开拔。你最好适时的派出向导,我们可不会浪费时间。」到目前为止,雷格拉夫就情况较为满意。 威廉得到了他想要的,彼此的交流虽然有些过继,奥尔良终究避免了一些兵燹。他第一次认识的金发国王雷格拉夫,还是不清楚这小子是善还是恶,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一个好人、一个勇士? 即便对方声称自己完全无害,在庞大军 队离开奥尔良城之前,所有大门都将继续关闭,期间能出城的也 仅有教士。他确信,本来病入膏肓的大主教热拿,在获悉雷格拉夫其人带着大军抵达城外,搞不好自己都要被人搀扶着出城去看看。 威廉在过去的日子听说过有名叫「雷格拉夫」的奇人,据称是神秘大贵族的儿子,居然拥有麦西亚的合法继承权,居然还令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亲自为其施洗。当年,各地的大主教知道这件事后,都礼节性的写信祝贺,并予以承认。 大主教热拿,当年他祝贺了这件事。 非得是见到雷格拉夫本人,威廉才想起一些几乎忘记的古老记忆。 高级教师给一些蛮族王公施洗不足为奇,给一个贵族男婴施洗更是理所当然。 雷格拉夫其人确有他的特殊性,威廉现在想想,那真是太特殊了。特殊到自己不知以何种辞藻去评价。 至少这孩子以少年之身,居然硬生生纠集出三千余人的大军,还集合了不少贵族捧场。只能说此子有着人格魅力与天生王霸之气,只要给予他足够时间,真是不可估量。 威廉内心中的强硬态度现在只留驻于表面,他的内心进一步松动。 麦西亚联军的渡河行动得到本地主人的许可,行动就在这天下午全面开始了。 很快,威廉坐上船又漂到河对岸。他面色凝重的走回城市,刚一进门,那厚重木门又再度封闭。他说到做到,声称近 期不再与雷格拉夫直接交涉,现在就以大门紧锁回应自己所宣布的为真。 不过,他顾不得安排城防,第一时间就是急匆匆走进城内的圣十字大教堂。 严格意义的落实不再和雷格拉夫交涉,怎么想已经有悖奥尔良当前的利益。自己才夸下海口,也不便于再舔着脸去城外的联军营地与他们交谈。 大主教热拿一定是有大天使祝祝福,年迈的主教大人头发脱落殆尽,面目也有着大量老年斑,偏偏主教大人近日以来精神明显有所恢复。 也许现在还是不要再折腾主教大人为妙,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威廉也只能硬着头皮拜访大主教热拿,请求这位垂暮老人再去城外与雷格拉夫谈谈。 将威廉送过河的船只还下来不少先遣士兵,他们集体奔向城市的正西方。 那里有一片小市镇的废墟,名为尚吉村。 它的名字来源自高卢语言中对「交易商品」的一种描述。 尚吉是奥尔良的城外市场,在和平的日子里,附近村庄就在这里交易农产品,从而犯不着伯爵家族再在其实并不大的奥尔良城再设市场。 它理所当然在去年遭遇图尔联军的洗劫,彼时的雷格拉夫、布鲁诺也就加入行动了。 麦西亚军有钱去波瓦蒂尔买粮食,有一部分银币就是从尚吉村抢的。 非常微妙的是,当年罗贝尔带着大量钱财抵达图尔,钱财为其重塑权势,整个图尔有权有势者分到一杯羹 ,钱财再通过流转流入民间。一部分钱财干脆就这么流转到距离图尔并不远的奥尔良,农村之间还比较流行以物易物的当下,因贸易而存在的尚吉村成为奥尔良重要的钱币流转地。 始于罗斯王国的那一笔投给罗贝尔一家的风险投资,兜兜转转后,一部分落入雷格拉夫的口袋。 钱财换成的粮食,三百磅银币顺理成章又流入阿基坦。 可惜,现在的尚吉村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 终于在这天入夜前,雷格拉夫坐船进驻尚吉村。临时营地搭建起来,先过河的战士已经点燃篝火开始烹煮麦子,联军抓住白昼时间的尾巴,夕阳柔光照得河面一片慵懒橘色,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还在如蚂蚁搬家一般,将人员、马匹和物资从对岸运来。 奥尔良城墙上始终留驻 一些战士关注不远处尚吉废墟的情况,他们也关注河面上浩浩荡荡渡河的船队。兵力极为有限的守军庆幸伯爵大人为城市赢取到了和平,但那些家伙如果突然卑鄙翻脸,再把城市团团围住也是轻轻松松。 雷格拉夫这边简直意欲一夜之间把人员物资全部运过河,人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刚刚入夜,营地里铺天盖地的篝火与天上繁星遥相呼应。 城墙上的守军依旧紧张凝视西部令人紧张的场面。尚吉村好似从未出现过,那里是一片巨大的军营,只要瞧瞧其巨量的篝火数,就能估测出军队兵 力雄厚。 「我还以为你又要大肆点燃篝火再把奥尔良吓唬一番。」闲坐在瓦砾石块上布鲁诺已经吃饱喝足,心情很不错的谈笑道。 雷格拉夫与大多数战士一样,兄弟们都在拼命干饭。 他捧着木碗打了一记饱嗝,再把吃了一半的麦粥放在一边。「再吓唬他们已经没有意义,再说我们仅仅是按照需求点燃足量篝火堆,已经能把天上云朵照得发红发亮。现在的情况比我想得更好,恐怕到了明日傍晚,我军就全部渡河了。」 「这么说来,我军要等到大后天再度启程?」 「对。」 布鲁诺想了想:「我们的时间似乎还算充裕,就是明天要大规模运输马车了。那些车辆着实不好运输,到时候还要拆了车板、车轴和车轮。」 「是这个道理,所以只求兄弟们再加把力了。」 单纯运输物资过河其实恰恰不是麻烦事,成麻袋的粮食,麻绳打捆的其他物资,乃至是军械用品,一股脑扔到船上很快就漂到对岸。 最困难的就是马匹、毛驴和车辆的运输。 小型驳船一次仅能运输一匹马,期间还要确保马匹绝对温顺,否则一旦因恐惧发狂,非得折腾得全体落水 就算是长船全力参与行动,一次也只能安全运输四匹马。长船将主要承担运输拆成零件的马车之任务,除非必要才兼顾运输马匹、毛驴。 遂在雷格拉夫的计划里,哪怕河水还是凉飕飕的,至少它不再 致命,明日参与运输行动的战士尽量赤膊上阵,且所有会游泳的战士有义不容辞的重大责任。 当然对于承担最艰巨的驳船任务者,将得到利益赏赐,譬如直接赏赐银币或是粮食,鉴于此等赏赐不能立刻兑付,雷格拉夫自有妙计。 军队不是带着大量的芫荽子麦酒么?结束一天艰苦驳船作业的战士,他们不仅要大鱼大肉、麦粥敞开了吃,最好的麦酒必须充分提供,大吃大喝一番后劳累的身子再经过一整天的休息,再疲惫的人也应该恢复精力。 雷格拉夫还没有下达正式命令,他很聪明的通知一些亲信,令这些兄弟凑到各个篝火边,以闲聊的姿态告知烤火吃饭的伙计们。 消息甚至连夜随着小船漂到对岸,此时大量战士守着巨量物资,河道两岸形成两大片篝火群。 有关新一天大规模过河的命令迅速传播得人尽皆知,只有会游泳又不怕水凉的战士有机会获得赏赐,只是国王的重赏绝非随随便便就能获得。 明知道明日整个白天都要频繁往返于河道两侧,每次航行都有落水风险,就算会游泳仍可能因为过度疲惫不慎落水溺亡。 那些风险根本不算什么。 一些最平凡的民兵,因在日常生活中被迫练就了游泳能力,现在国王在召唤,还承诺给予立刻可以兑现的赏赐,为何不参加呢? 会游泳的战士们摩拳擦掌,那些旱鸭子也因为可能一天之内剩 下的人员物资全部顺利过河,也迫不及待新的一天快点到来。 终于,新的一 天到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5章 麦西亚联军在尚吉村 「你就是那位新的安茹伯爵?我还记得,安茹伯爵是个老头子。」威廉很直白的明知故问。 「我的新的。而且我也实在认识你。」雷格拉夫顿顿气:「奥尔良的威廉!」 「不错,是我。看来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可隐瞒的了。」 「哦?难道你这里还需要隐瞒什么事?去年的时候,奥尔良城附近可是被赚了一大圈子,任何暗藏之物都被我揪出来了。」 「你!」 威廉一事语噎,眼前的金发小子很狂妄,而且这小子居然真的有狂妄的底气。 他再看看围观的那群得意洋洋的金发老兵,为了不输气势,自己也昂起胸膛。 他压制怒气再想了想,问道:「去年的事我可以大度的既往不咎。我问你,你的军队来奥尔良究竟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战端再开?」 「战争?如果你愿意打,我可以奉陪。」 「嗬。我本人就在这里,你的人可以轻易把我捉住。当然……我也可以拔剑轻易刺死你。」 威廉所言并非完全是撂狠话,雷格拉夫瞥一眼这家伙腰旋的宽刃法兰克剑,以及挂在皮带另一侧的匕首。 雷格拉夫笑了笑:「那样的话,奥尔良将被我军杀得鸡犬不留。哪怕我知道你是埃玛的父亲,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埃玛?你怎么知道……你和她……」威廉大吃一惊,不由得退后一步。埃玛是女儿的小名,难道眼前的金发少年,去年时间与自己的女儿 还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仅此而已。你们的车队在我的领地贸然通过,难道我是聋子瞎子?当然,我是个好人。去年我在你这里奋战,你当然可以骂我野蛮。你也不能因为这些事,否定我在自己的领地是善人。实话告诉你吧!」雷格拉夫得意洋洋地指着身后的大森林:「很多被你鄙夷的匪徒,他们本该是你的臣民,奈何你愚蠢的鄙视他们、攻击他们。现在,所有的森林之民都站在我这里。本来就有很多奥尔良居民不满你的统治,你落得如此倒霉的下场,都怪你自己。」 威廉听得脑子有些乱,他本想说这小子满嘴歪理邪说的,看看小子身后看起来就是训练有素的大军,还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么说,我的女儿在你的领地得到善待?」 「那是当然。如果图尔的罗贝尔会偷袭你们的车队,我可不会如此。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一件事。」雷格拉夫卖关子说道。 「什么事?」 「安茹和香农是我的领地,我们与图尔再无瓜葛。去年的事情,完全因为我们是图尔伯爵的附庸。如今的我是真正的麦西亚国王,阿基坦国王也认同我为小国王。我可以承诺再不攻击你的奥尔良,除非你亲手毁掉我对你的善意。」 虽然威廉已经从使者嘴里获悉河对岸的大军并不愿意再开战端,此事必须是大军的指挥者 亲口把话说明,才有现实的意义。 威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唯独在明面上还是要以强硬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所以,让我猜猜。你善待了我的女儿,护送我的车队去了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笑了笑:「岂止如此。我已最好的美食美酒招待你的车队,连护送她的修女都得到美餐。哈哈,要不是那个叫卢克斯的老战士发誓效忠你,我就将其感化收编到我的军队里了。」 「卢克斯……」威廉不禁攥紧拳头。「除了卢克斯,你还认识什么人?」 「比如,教士马肯伯特。车队里形形***的人我都调查过,战士得到烤肉,教士得到黑面包,我甚至是用蜂蜜招待你的女儿。我对待盟友就是这样的态度,所 以对于你……」 威廉确信自己的奥尔良是被饶恕了,不过大军一旦过河,奥尔良现在可没有丝毫财力供养这群怪物。他也不会感恩所谓「不杀之恩」,毕竟去年的大仇,受害者的痛苦岂能随意忽略掉。 甚至,凶手之一就站在这里,雷格拉夫将罪责推给图尔的罗贝尔,岂不是推诿? 威廉也无需什么道歉,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无法消弭奥尔良曾遭遇的残忍破坏。 寒暄到此为止,既然对方声称奥尔良已经是单方面透明,威廉这边也就干脆直白的拿出自己的底线。 其一:奥尔良城没有任何富余资源提供给麦西亚联军。 其二:城市不会开放给 联军战士,倘若没有威廉的准许,就算是雷格拉夫本人也不能进城。 其三:奥尔良不欢迎大军在城外久居,但许可联军一处村镇废墟做暂住场所。 其四:伯爵主观上不支持奥尔良大主教派人去联军营地探访,如果是主教有意,伯爵也不拦着。 这四条决意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意思——奥尔良伯爵方面无法阻止联军过河,也绝不会主动与之合作。 雷格拉夫听得清清楚楚,本来联军就不打算在奥尔良城逗留。再看威廉一副混不吝的姿态,意图说服这家伙现在就真心合作也是痴心妄想吧。 再说,联军集合三千三百名战兵,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有何必要去从残破不堪的奥尔良城索要一些军事支援?守军兵力衰弱,加之去年打了大半年的围城战,守军没有仇怨也打出仇怨。 哪怕奥尔良伯爵愿意象征性的支援一些士兵,联军方面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收编进来的所谓盟友说不定会偷偷烧了联军粮仓以泄愤吧。 「你说完了吗?」 「该说的就这些。现在我愿意称呼你为麦西亚王。所以,国王。你打算如何?」威廉昂着下巴问道。 雷格拉夫一样昂起下巴以鼻孔示人:「你其实没资格提这些条件,你也根本没实力与我谈条件。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掀起新的大战,考虑到你我本身算是盟友,我就赦免你的傲慢之罪。」 「随你高兴。听说你要攻击欧塞 尔?你去吧。如果……」 「如何?」雷格拉夫微微察觉,这家伙的态度明显有些缓和。 「我可以差遣向导,引导你的大军抵达我与欧塞尔的边境。明确告诉你,我臣服查理不等于要与欧塞尔开战。除非阿基坦国王命令我对欧塞尔伯爵宣战。你想攻打他们,我可以借道。如果你觉得我提供的向导不靠谱,你自己进军即可。你意下如何?是否相信我?」 「哼!」雷格拉夫微微一笑:「我看你这是巴不得我快点立刻。我相信你!为何不相信呢?我的大军就是阿基坦国王的先锋军,借道你的奥尔良也是战略的一部分。你能派遣向导给我们带路最好,没有向导,我们过河都直奔东方也能顺利杀到欧塞尔。」 「既然如此,你就过河吧。我以奥尔良伯爵的身份许可你暂时驻扎在尚吉村,你们休整好了请立刻离开。我会迅速给你提供至少一名靠谱的向导。」 「可以,但是你必须快点。我军后河完毕至多休整一个白天即开拔。你最好适时的派出向导,我们可不会浪费时间。」到目前为止,雷格拉夫就情况较为满意。 威廉得到了他想要的,彼此的交流虽然有些过继,奥尔良终究避免了一些兵燹。他第一次认识的金发国王雷格拉夫,还是不清楚这小子是善还是恶,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一个好人、一个勇士? 即便对方声称自己完全无害,在庞大军 队离开奥尔良城之前,所有大门都将继续关闭,期间能出城的也 仅有教士。他确信,本来病入膏肓的大主教热拿,在获悉雷格拉夫其人带着大军抵达城外,搞不好自己都要被人搀扶着出城去看看。 威廉在过去的日子听说过有名叫「雷格拉夫」的奇人,据称是神秘大贵族的儿子,居然拥有麦西亚的合法继承权,居然还令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亲自为其施洗。当年,各地的大主教知道这件事后,都礼节性的写信祝贺,并予以承认。 大主教热拿,当年他祝贺了这件事。 非得是见到雷格拉夫本人,威廉才想起一些几乎忘记的古老记忆。 高级教师给一些蛮族王公施洗不足为奇,给一个贵族男婴施洗更是理所当然。 雷格拉夫其人确有他的特殊性,威廉现在想想,那真是太特殊了。特殊到自己不知以何种辞藻去评价。 至少这孩子以少年之身,居然硬生生纠集出三千余人的大军,还集合了不少贵族捧场。只能说此子有着人格魅力与天生王霸之气,只要给予他足够时间,真是不可估量。 威廉内心中的强硬态度现在只留驻于表面,他的内心进一步松动。 麦西亚联军的渡河行动得到本地主人的许可,行动就在这天下午全面开始了。 很快,威廉坐上船又漂到河对岸。他面色凝重的走回城市,刚一进门,那厚重木门又再度封闭。他说到做到,声称近 期不再与雷格拉夫直接交涉,现在就以大门紧锁回应自己所宣布的为真。 不过,他顾不得安排城防,第一时间就是急匆匆走进城内的圣十字大教堂。 严格意义的落实不再和雷格拉夫交涉,怎么想已经有悖奥尔良当前的利益。自己才夸下海口,也不便于再舔着脸去城外的联军营地与他们交谈。 大主教热拿一定是有大天使祝祝福,年迈的主教大人头发脱落殆尽,面目也有着大量老年斑,偏偏主教大人近日以来精神明显有所恢复。 也许现在还是不要再折腾主教大人为妙,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威廉也只能硬着头皮拜访大主教热拿,请求这位垂暮老人再去城外与雷格拉夫谈谈。 将威廉送过河的船只还下来不少先遣士兵,他们集体奔向城市的正西方。 那里有一片小市镇的废墟,名为尚吉村。 它的名字来源自高卢语言中对「交易商品」的一种描述。 尚吉是奥尔良的城外市场,在和平的日子里,附近村庄就在这里交易农产品,从而犯不着伯爵家族再在其实并不大的奥尔良城再设市场。 它理所当然在去年遭遇图尔联军的洗劫,彼时的雷格拉夫、布鲁诺也就加入行动了。 麦西亚军有钱去波瓦蒂尔买粮食,有一部分银币就是从尚吉村抢的。 非常微妙的是,当年罗贝尔带着大量钱财抵达图尔,钱财为其重塑权势,整个图尔有权有势者分到一杯羹 ,钱财再通过流转流入民间。一部分钱财干脆就这么流转到距离图尔并不远的奥尔良,农村之间还比较流行以物易物的当下,因贸易而存在的尚吉村成为奥尔良重要的钱币流转地。 始于罗斯王国的那一笔投给罗贝尔一家的风险投资,兜兜转转后,一部分落入雷格拉夫的口袋。 钱财换成的粮食,三百磅银币顺理成章又流入阿基坦。 可惜,现在的尚吉村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 终于在这天入夜前,雷格拉夫坐船进驻尚吉村。临时营地搭建起来,先过河的战士已经点燃篝火开始烹煮麦子,联军抓住白昼时间的尾巴,夕阳柔光照得河面一片慵懒橘色,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还在如蚂蚁搬家一般,将人员、马匹和物资从对岸运来。 奥尔良城墙上始终留驻 一些战士关注不远处尚吉废墟的情况,他们也关注河面上浩浩荡荡渡河的船队。兵力极为有限的守军庆幸伯爵大人为城市赢取到了和平,但那些家伙如果突然卑鄙翻脸,再把城市团团围住也是轻轻松松。 雷格拉夫这边简直意欲一夜之间把人员物资全部运过河,人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刚刚入夜,营地里铺天盖地的篝火与天上繁星遥相呼应。 城墙上的守军依旧紧张凝视西部令人紧张的场面。尚吉村好似从未出现过,那里是一片巨大的军营,只要瞧瞧其巨量的篝火数,就能估测出军队兵 力雄厚。 「我还以为你又要大肆点燃篝火再把奥尔良吓唬一番。」闲坐在瓦砾石块上布鲁诺已经吃饱喝足,心情很不错的谈笑道。 雷格拉夫与大多数战士一样,兄弟们都在拼命干饭。 他捧着木碗打了一记饱嗝,再把吃了一半的麦粥放在一边。「再吓唬他们已经没有意义,再说我们仅仅是按照需求点燃足量篝火堆,已经能把天上云朵照得发红发亮。现在的情况比我想得更好,恐怕到了明日傍晚,我军就全部渡河了。」 「这么说来,我军要等到大后天再度启程?」 「对。」 布鲁诺想了想:「我们的时间似乎还算充裕,就是明天要大规模运输马车了。那些车辆着实不好运输,到时候还要拆了车板、车轴和车轮。」 「是这个道理,所以只求兄弟们再加把力了。」 单纯运输物资过河其实恰恰不是麻烦事,成麻袋的粮食,麻绳打捆的其他物资,乃至是军械用品,一股脑扔到船上很快就漂到对岸。 最困难的就是马匹、毛驴和车辆的运输。 小型驳船一次仅能运输一匹马,期间还要确保马匹绝对温顺,否则一旦因恐惧发狂,非得折腾得全体落水 就算是长船全力参与行动,一次也只能安全运输四匹马。长船将主要承担运输拆成零件的马车之任务,除非必要才兼顾运输马匹、毛驴。 遂在雷格拉夫的计划里,哪怕河水还是凉飕飕的,至少它不再 致命,明日参与运输行动的战士尽量赤膊上阵,且所有会游泳的战士有义不容辞的重大责任。 当然对于承担最艰巨的驳船任务者,将得到利益赏赐,譬如直接赏赐银币或是粮食,鉴于此等赏赐不能立刻兑付,雷格拉夫自有妙计。 军队不是带着大量的芫荽子麦酒么?结束一天艰苦驳船作业的战士,他们不仅要大鱼大肉、麦粥敞开了吃,最好的麦酒必须充分提供,大吃大喝一番后劳累的身子再经过一整天的休息,再疲惫的人也应该恢复精力。 雷格拉夫还没有下达正式命令,他很聪明的通知一些亲信,令这些兄弟凑到各个篝火边,以闲聊的姿态告知烤火吃饭的伙计们。 消息甚至连夜随着小船漂到对岸,此时大量战士守着巨量物资,河道两岸形成两大片篝火群。 有关新一天大规模过河的命令迅速传播得人尽皆知,只有会游泳又不怕水凉的战士有机会获得赏赐,只是国王的重赏绝非随随便便就能获得。 明知道明日整个白天都要频繁往返于河道两侧,每次航行都有落水风险,就算会游泳仍可能因为过度疲惫不慎落水溺亡。 那些风险根本不算什么。 一些最平凡的民兵,因在日常生活中被迫练就了游泳能力,现在国王在召唤,还承诺给予立刻可以兑现的赏赐,为何不参加呢? 会游泳的战士们摩拳擦掌,那些旱鸭子也因为可能一天之内剩 下的人员物资全部顺利过河,也迫不及待新的一天快点到来。 终于,新的一 天到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6章 大主教热拿来了 新的一天,当清晨阳光驱散弥漫卢瓦尔河的晨雾,所有熟睡的人们在微微潮湿中苏醒。 奥尔良所处地带气候非常宜人,在那些来自北欧的金发老战士看来,本地环境美妙得如同人间仙境,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定居。 偏偏如此宜人的地方,在去年的大战中被自己疯狂摧毁。 老战士们没有丝毫负罪感,只是可惜去年做得太过火,除却奥尔良城外目力所及的村庄,或是拉倒建筑或是一把火烧尽,以至于今年的远征,居然没留给自己一个靠谱居所。 好在联军在奥尔良城外不过客居两三日,至多也不过五日。 战士们乐观估计,过河行动在今日全面展开,到了夜幕降临时全军基本完成过河。 倘若中间出现茬子,晚上一两天也可以接受。 战士们如此想,雷格拉夫可比大家更加心急。 比起划船摆渡,以搬家般一点点的以驳船将人员物资运过河,当然没有直接走一座桥梁来得痛快。 理论上将空载驳船以首尾相接的形式连成串,在河面建造一座浮桥也不是不行。 奈何前些日子才下过一场雨,卢瓦尔河的水流明显急促了一些。 事实上以老战士的感知,河水也不是很湍急,就是它的宽度非常惊人。 卢瓦尔河不比易北河上的那座铁链浮桥。 唯有查理曼有财力硬生生建造一座坚固浮桥,再借由此桥更廉价的统治完成征服的北部萨克森, 以及强力干涉丹麦人与奥伯特里德伯国的举动。 铁索连环韧性极高,涨水的易北河的流量终有上限,可不会讲铁链拉扯断。 雷格拉夫看看自身的情况,难道仅仅靠着麻绳捆绑就能在更宽阔的卢瓦尔河构筑浮桥么? 如果所有小型驳船首尾相连,的确可以建造一座横跨大河的浮桥,然而它的强度仅仅存在于理论。 理论上可行的方案,雷格拉夫实在没有财力物力实现下。就算浮桥拼凑完毕,只要有一个节点被水流冲段,整座浮桥就毁了,届时正忙于过桥的人与马匹,非得被折腾到水里。 雷格拉夫还能头脑设想一下强行建设浮桥的结果,而大量战士只要看一眼过于宽阔的卢瓦尔河,想到浮桥方案就直接摇头。 浮桥方案完全让位于驳船方案,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得世界陷入金色帘幕中,感觉置身于圣境的战士们陆续起身展开行动。 根据雷格拉夫的安排,联军驻扎的尚吉村就是大军的总集结地,凡是过河的人员立刻卸下物资向此地移动。 全面渡河行动在昨日已经进行,如果不是他们没有夜间大规模渡河能力,否则现在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开始自发行动,赤膊上阵者操纵大小船只就开始运输货物。 马车被清空物资,罢了车板、车轮等被拆成零件。 战士们甚至十多人合力,将一辆马车的车板搬到半搁浅的长船上,罢了再将车轮、 车辕抱着扔上去,最终十多人也跟着上了船参与划桨。 搬运一辆呈零件化的马车并不轻松,多亏联军兵力足够充沛,才令繁重的工作不是特别困难。 然而各种大小问题叠加下来,雷格拉夫奢望再用一个白天完成渡河,怎么看都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是亟待运输的车辆太多,或许是联军携带的物资本就规模巨大。 固然今日成果非常显着,仍有一批车辆、马匹和毛驴还在河对岸等待过河。 反倒是战士们被折腾得浑身疲惫。 一个白昼的劳作,不少人崴了脚扭伤了胳膊 ,因为要奋力拖拽缆绳,很多人的胳膊都没磨伤发红。傍晚时分,疲惫的战士们汗津津地坐在河滩与尚吉村营地,很多人顾不得泥土肮脏,直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雷格拉夫眉头紧锁地审视一番今日行动成果,他也是进入营地考察就愈发觉得难受。 布鲁诺、赫伯特、威伯特等贵族,他们表面不说,内心里对年轻统帅的操之过急颇有微词。 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明日继续行动。同时,原定的任务结束的休息日向后顺移。 基于现状,等到休息日再提供大量美餐美酒已经太迟了。 雷格拉夫一声令下,全军今日大摆宴席,所有陶瓮支起来使劲煮麦子,任何大胃口之人都可以畅快得吃撑。 针对那些赤膊划船的战士,他们付出了最多的劳动理应享受最好伙食,承诺的麦 酒提前供应,而且也不影响明晚继续大肆喝酒。 没能一日之间完成渡河,不少战士是不甘心的。既然国王非但没有苛责,还赐予好酒好饭,大不了今晚吃饱喝足了明日再战。 也恰恰是大吃大喝的行为,战士们虽疲惫,士气之旺恍若那爆裂燃烧的篝火群。大家疲惫的根源问题完全是因为手里的军粮数额庞大,搬运大量的粮食口袋足够压得人腰酸背痛,不过一想到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大家根本就不愁可能会在战场吃不饱饭,今日所有的疲劳都是为了未来数月不难受,当前的苦楚直接忍了。 奥尔良城外弥漫着强烈的麦香位,香味随风漂入城市,勾得城里避难的四千军民垂涎欲滴。 现在的城市真是陷入矛盾中,既然城外的军队承诺不攻城,在过去的一个白天也完美履行诺言,岂不是证明了奥尔良根本就是在提防一头无害的壮牛?那头牛既然不打算横冲直撞,大家还躲着它有何意义? 民心思动之下,奥尔良伯爵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他能察觉到村民都渴望赶紧出城各回各家,毕竟数千人挤在一起,甭说烹煮食物的燃料是个大问题,仅仅是数千村民的随地便溺,就已经迅速折腾得城市一片恶臭狼藉,与城外的饭菜香味形成极端对比。 联军不止是过河,一些小船分出来,带上兜网就地捞鱼。 去年失败的围城战时期,雷格拉夫的部下为 了解决自身给养就霸占河道,麻绳编织的大兜网频繁撒进水域,他们捞到了很多河鲈,当前的渡河行动,他们一如既往捞到不少河鲈、梭子鱼和鳟鱼,运到岸上后找出一些最大最肥美的送给雷格拉夫与其他高级贵族。 也就是联军没有带上活鸡活羊行动,否则今晚的雷格拉夫一定要攥着半只烤羊腿美美啃食。 有鲜美烤河鲈佐餐麦粥,其余捞到的渔获大规模的赏赐给出力最多者。 可以说此乃国王的选贤任能,也可以说国王对最普通的战士也非常重视。 目睹这一情况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南特的威伯特非常诧异,一位王者何必要与最低等的民兵共情?岂不是有辱自己的尊贵? 倒是阿里奥伯特看清了门道,此乃雷格拉夫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小子在香农训兵的时候就是奖罚分明,尤其给予普通民兵的伙食也绝不含糊。他在香农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睁睁看着一群骨瘦如柴的农民,在雷格拉夫手里很快被训得强壮。 白天里大量民兵赤膊划船,不少人如此无法再以衣物遮掩他们肌肉膨胀的胳膊。 须知去年秋季这还是一群肋骨清晰可辨的农夫。 如果外人声称这是雷格拉夫使用了魔法,纯粹是一无所知下的胡诌。阿里奥伯特实在知道内情,雷格拉夫用几年来作战积攒的钱财毫无保留的用于养兵了,以至于现在也不得不和他的战士吃同样 的麦粥,至多是多了一条烤鱼。 仅仅是对那些农夫的尊重,就能引爆农夫们的强大战斗力。阿里奥伯特依旧理解有限,倒是很满意雷格拉夫手握一支强兵。毕竟自己可是接受雷格拉夫的邀请,带着老部下骑上马与这群农夫「玩游戏」,令一群持矛的农民逐渐变得训练有素。 民兵若是一触即溃,阿里奥伯特也会感觉耻辱。 他可以对任何人声称,雷格拉夫的联军绝非乌合之众。 否则靠着拼拼凑凑而构成的三千多人的军队就主攻欧塞尔,很可能一战被对手击败。大家若无充足自信,岂敢千里送人头? 城外的麦西亚联军不得不碍于现实推迟行动时间,待在城内的伯爵威廉可不会完全忽略城外的大军。他请求大主教热拿为了全城的安危再努力一把,也告知衰老的主教一个令人咋舌的真相——十二年前由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亲自世袭的男孩,就是这小子带领大军把奥尔良围了。 难道热拿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几乎只是回光返照么? 老主教很感激天主再为自己增加一些寿命,按照教士们的理论,一些德高望重的圣人在完成「人间的事务」就当回归天国,如此一来热拿必定仍有一些事务尚未完成。 整个圣十字大教堂的教士们对此完全坚信,诸多下级教士便奉命围在大主教身边,最后倾听热拿的教诲。 对于还能活到新一年的春季,热拿对自 己被天主赐予的特别任务还是没有头绪。 也许是日常工作尚没有交接完毕,哪怕自己已经决定让出大主教的位置给查理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恐怕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近日以来,待在大教堂里的大主教也知晓了城外再起波澜,可惜一位衰朽老者根本无力阻止一场战争。 直到伯爵威廉亲自进驻大教堂拜访…… 一瞬间,热拿明白了自己为何还活着! 老人家精神上振作起来,他虽无法再凭自己的能力站起身躯走出城外,精神抖擞恍若一个巨人。 教士们按照大主教的命令,从图书馆翻出一些书籍和卷轴。 很快,大主教下达明确命令:「孩子们,是时候拯救奥尔良,拯救所有可怜的羔羊。让我们出城吧!我要和那位雷格拉夫好好聊聊。」 …… 本来,威廉觉得城外的麦西亚联军再在今日休整一天就该扬长而去,奇怪的是怎么他们仍然在以驳船过河? 威廉并没有给雷格拉夫找到合适的向导,毕竟避难军民对城外的军队又怕又恨,哪怕仅仅是带路将之引导到奥尔良与欧塞尔的边境市镇即算完成任务,难道那不是对杀人如麻的恶棍提供服务了吗? 守城甲士不耻,广大平民不耻更不敢。 威廉又不能再派遣自己的家眷当带路人,不如就给雷格拉夫那小子扔去一张地图,之后的事情随那小子开心。不过,暂时还不是投放地图的好时机,等那些 家伙们整装待发明显意欲离开奥尔良之际,自己再派使者出城将地图扔去也不迟。 「哼,你声称一天时间全军过河,你根本做不到这种疯狂的事。」城墙上率部围观的威廉内心里低语,可转念一想,那些军队明明过河很迅速,今日已经是他们抵达奥尔良第三天,现在仍旧在过河,变相的就是表明他们的兵力规模非常庞大。 实则是威廉并不清楚,麦西亚联军是带着粮仓发动远征。 如果联军军粮有限,无论奥尔良是主动献粮还是全面拒绝,联军一定会想办法将城内的粮仓洗劫一空。再不济,奥尔良伯国的那些偏远村庄也将遭遇大军洗劫。 麦西亚联军爱走不走,今日 还有一桩重头戏呢。 正当威廉聚精会神眺望河面上蠕动的驳船,一名甲士呼唤道:「大人!主教大人开始出发了。」 威廉猛一机灵,这便回过头看下城内的土地,只见大主教热拿坐在一辆马车上。 大主教已经没有能力随意走动,老人家头脑清晰奈何身体过于衰朽。他穿着华丽长袍头顶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身边随行的教士们都穿着黑袍,人人都戴着一副纯银的十字架项链,刻意将之戴在黑袍之外。 大主教亲自代表奥尔良出城与城外大军好好聊聊,他们尽显圣十字大教堂的威严与光荣,就是一身华丽而无任何武装护卫,只要城外军队摆出一副流氓姿态,主教使团必会 被抢掠得干净。 使团这边干脆吹起铜号,他们才刚出城就因过于张扬,被城西驻扎的联军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纯粹的诺曼军队,看到如此照耀而无防备还衣着华丽者,哪怕指挥官三令五申要求部下保持克制,兄弟们定然按捺不住激动拎着剑与斧就把一群蠢材劫了。 联军战士几乎都是本地人,他对劫掠教士一事有着极度洁癖与愧疚感,平日里见了最下级的教士都是毕恭毕敬的。 似乎只要对教士不利,当事人就是受了魔鬼蛊惑,哪怕是日后忏悔还是要下地狱。他们敢于针对敌对势力的村庄大肆劫掠,唯独不敢对教士下黑手。 而且对于广大民兵而言,他们这辈子罕有机会亲自见到某个地区大主教,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只要看看这不断逼近营地的教士使团,来者衣着过于华丽威严,一切信息都在暗示来者至少也是奥尔良大主教亲自派遣使者来了。 营地里一片聒噪,雷格拉夫与他的老伙计们闻风前来一探究竟。 「是教士。看起来还是大主教,总不会是……」布鲁诺微露笑意,伸手指着访客不由揣测道。 雷格拉夫绷着嘴唇:「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大主教热拿。」 「既然如此,如果是他本人来了,就一定是主动见你。只有神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打算怎么应答?」 事发突然,雷格拉夫摇摇脑袋:「和他聊聊再说。对了,得命令全 军保持镇定,我们没必要对一群尊贵教士下手。」 「也好。依我看,我们有必要对他非常尊重,哪怕只是做一场戏剧。我现在把其他贵族喊来。」布鲁诺最后说道。 「尊重是么?也好。」 当大主教热拿真的进入麦西亚联军的营地,他衰老的双眼看到的是一片热闹景象,这里有着随处可见的战士,堆积如小山的麻布口袋,还有大量在河畔、草甸区勾头啃草的马匹和毛驴。 河畔暂且停泊一些小船,而河道上仍有大量船只往返于两畔。 昔日的尚吉村市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军营。 只有亲自步入其中才能感受它的巨大,热拿左看右看,标注着「圣安德烈十字」的黄蓝混色旗帜到处都是,见多识广的他一眼认出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麦西亚王室徽章。 凡是有些名气的贵族都不耻于盗用其他贵族的徽章,麦西亚流亡的国王进入法兰克一事早已不是秘密,不过一个落魄王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此事早已被大量贵族、教士遗忘。 热拿有一个优点,那便是他的寿命极长。他年轻时见证了查理曼的崛起、帝国的巅峰,以及现在如巨石滚下山坡般疯狂堕落。 他也知道远方海岛的那些故事,曾经击败威塞克斯的麦西亚,其实就是在查理曼的直接干涉下完成反击,之后的麦西亚就已经颇为衰落。 一个流亡的麦西亚王子? 圣十字大教堂 的藏书 非常丰富,大主教间往来的信件,也会被制作为羊皮纸卷轴保存。教士们没有权力销毁文件,他们反倒有义务将各色文件、书籍保存到天荒地老。 在出城之前,热拿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尘封的卷轴被打开捆扎的绳带,那是十多年前北方大主教差人送来的亲笔信。 当年的埃斯基尔非常忠实的记录了他在罗斯王国的见闻,以及被罗斯王要求给其大儿子施洗。一时间,埃斯基尔都觉得罗斯王有意带着所有世界尽头的迷路羔羊诡异天主,可惜真的被许可皈依的,仅仅是其事实上的大儿子。 有关罗斯王与麦西亚公主的那些事情,埃斯基尔出于戒律与精神洁癖只是一笔带过,文件切实的证明了雷格拉夫本人的确是麦西亚王室后裔,至少是母系的后裔。 只要正宗绝嗣,旁支也绝嗣,外孙就可以继承姥爷的王位,于是麦西亚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者自然就是这个名叫雷格拉夫的婴儿。 那份卷轴属于有关雷格拉夫其人的最早文件档案,在那之后很多年,法兰克的一些地方主教所再次获悉的,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子抵达了图尔。 期间有好多年的空白,且对于雷格拉夫,大主教热拿只知其名,当年一事圣十字大教堂方面也不过是走个程序,代表奥尔良承认那个王子有权继承王位。 现在真的要面见金发少年雷格拉夫,要对他说些什么?或许与 其长谈,仅仅是亲自见到这少年,就不失为一种奇迹。 正当热拿浑浊的双眼四处观望,一些明显衣着考据、看似就是贵族的男人们,正握住剑柄大步走来。 来者的确是雷格拉夫,也不止是他一位国王。 凡是过河者,哪怕是安茹的骑士们也都被邀请加入其中来面见奥尔良的教士们。 谁是大主教?那位头戴三角形主教高帽者就是了,帽子上还镶嵌着宝石、黄金,只有大主教才有资格头戴这个。 来者,就是传说中极为高寿的大主教,奥尔良的圣热拿。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6章 大主教热拿来了 新的一天,当清晨阳光驱散弥漫卢瓦尔河的晨雾,所有熟睡的人们在微微潮湿中苏醒。 奥尔良所处地带气候非常宜人,在那些来自北欧的金发老战士看来,本地环境美妙得如同人间仙境,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定居。 偏偏如此宜人的地方,在去年的大战中被自己疯狂摧毁。 老战士们没有丝毫负罪感,只是可惜去年做得太过火,除却奥尔良城外目力所及的村庄,或是拉倒建筑或是一把火烧尽,以至于今年的远征,居然没留给自己一个靠谱居所。 好在联军在奥尔良城外不过客居两三日,至多也不过五日。 战士们乐观估计,过河行动在今日全面展开,到了夜幕降临时全军基本完成过河。 倘若中间出现茬子,晚上一两天也可以接受。 战士们如此想,雷格拉夫可比大家更加心急。 比起划船摆渡,以搬家般一点点的以驳船将人员物资运过河,当然没有直接走一座桥梁来得痛快。 理论上将空载驳船以首尾相接的形式连成串,在河面建造一座浮桥也不是不行。 奈何前些日子才下过一场雨,卢瓦尔河的水流明显急促了一些。 事实上以老战士的感知,河水也不是很湍急,就是它的宽度非常惊人。 卢瓦尔河不比易北河上的那座铁链浮桥。 唯有查理曼有财力硬生生建造一座坚固浮桥,再借由此桥更廉价的统治完成征服的北部萨克森, 以及强力干涉丹麦人与奥伯特里德伯国的举动。 铁索连环韧性极高,涨水的易北河的流量终有上限,可不会讲铁链拉扯断。 雷格拉夫看看自身的情况,难道仅仅靠着麻绳捆绑就能在更宽阔的卢瓦尔河构筑浮桥么? 如果所有小型驳船首尾相连,的确可以建造一座横跨大河的浮桥,然而它的强度仅仅存在于理论。 理论上可行的方案,雷格拉夫实在没有财力物力实现下。就算浮桥拼凑完毕,只要有一个节点被水流冲段,整座浮桥就毁了,届时正忙于过桥的人与马匹,非得被折腾到水里。 雷格拉夫还能头脑设想一下强行建设浮桥的结果,而大量战士只要看一眼过于宽阔的卢瓦尔河,想到浮桥方案就直接摇头。 浮桥方案完全让位于驳船方案,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得世界陷入金色帘幕中,感觉置身于圣境的战士们陆续起身展开行动。 根据雷格拉夫的安排,联军驻扎的尚吉村就是大军的总集结地,凡是过河的人员立刻卸下物资向此地移动。 全面渡河行动在昨日已经进行,如果不是他们没有夜间大规模渡河能力,否则现在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开始自发行动,赤膊上阵者操纵大小船只就开始运输货物。 马车被清空物资,罢了车板、车轮等被拆成零件。 战士们甚至十多人合力,将一辆马车的车板搬到半搁浅的长船上,罢了再将车轮、 车辕抱着扔上去,最终十多人也跟着上了船参与划桨。 搬运一辆呈零件化的马车并不轻松,多亏联军兵力足够充沛,才令繁重的工作不是特别困难。 然而各种大小问题叠加下来,雷格拉夫奢望再用一个白天完成渡河,怎么看都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是亟待运输的车辆太多,或许是联军携带的物资本就规模巨大。 固然今日成果非常显着,仍有一批车辆、马匹和毛驴还在河对岸等待过河。 反倒是战士们被折腾得浑身疲惫。 一个白昼的劳作,不少人崴了脚扭伤了胳膊 ,因为要奋力拖拽缆绳,很多人的胳膊都没磨伤发红。傍晚时分,疲惫的战士们汗津津地坐在河滩与尚吉村营地,很多人顾不得泥土肮脏,直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雷格拉夫眉头紧锁地审视一番今日行动成果,他也是进入营地考察就愈发觉得难受。 布鲁诺、赫伯特、威伯特等贵族,他们表面不说,内心里对年轻统帅的操之过急颇有微词。 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明日继续行动。同时,原定的任务结束的休息日向后顺移。 基于现状,等到休息日再提供大量美餐美酒已经太迟了。 雷格拉夫一声令下,全军今日大摆宴席,所有陶瓮支起来使劲煮麦子,任何大胃口之人都可以畅快得吃撑。 针对那些赤膊划船的战士,他们付出了最多的劳动理应享受最好伙食,承诺的麦 酒提前供应,而且也不影响明晚继续大肆喝酒。 没能一日之间完成渡河,不少战士是不甘心的。既然国王非但没有苛责,还赐予好酒好饭,大不了今晚吃饱喝足了明日再战。 也恰恰是大吃大喝的行为,战士们虽疲惫,士气之旺恍若那爆裂燃烧的篝火群。大家疲惫的根源问题完全是因为手里的军粮数额庞大,搬运大量的粮食口袋足够压得人腰酸背痛,不过一想到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大家根本就不愁可能会在战场吃不饱饭,今日所有的疲劳都是为了未来数月不难受,当前的苦楚直接忍了。 奥尔良城外弥漫着强烈的麦香位,香味随风漂入城市,勾得城里避难的四千军民垂涎欲滴。 现在的城市真是陷入矛盾中,既然城外的军队承诺不攻城,在过去的一个白天也完美履行诺言,岂不是证明了奥尔良根本就是在提防一头无害的壮牛?那头牛既然不打算横冲直撞,大家还躲着它有何意义? 民心思动之下,奥尔良伯爵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他能察觉到村民都渴望赶紧出城各回各家,毕竟数千人挤在一起,甭说烹煮食物的燃料是个大问题,仅仅是数千村民的随地便溺,就已经迅速折腾得城市一片恶臭狼藉,与城外的饭菜香味形成极端对比。 联军不止是过河,一些小船分出来,带上兜网就地捞鱼。 去年失败的围城战时期,雷格拉夫的部下为 了解决自身给养就霸占河道,麻绳编织的大兜网频繁撒进水域,他们捞到了很多河鲈,当前的渡河行动,他们一如既往捞到不少河鲈、梭子鱼和鳟鱼,运到岸上后找出一些最大最肥美的送给雷格拉夫与其他高级贵族。 也就是联军没有带上活鸡活羊行动,否则今晚的雷格拉夫一定要攥着半只烤羊腿美美啃食。 有鲜美烤河鲈佐餐麦粥,其余捞到的渔获大规模的赏赐给出力最多者。 可以说此乃国王的选贤任能,也可以说国王对最普通的战士也非常重视。 目睹这一情况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南特的威伯特非常诧异,一位王者何必要与最低等的民兵共情?岂不是有辱自己的尊贵? 倒是阿里奥伯特看清了门道,此乃雷格拉夫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小子在香农训兵的时候就是奖罚分明,尤其给予普通民兵的伙食也绝不含糊。他在香农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睁睁看着一群骨瘦如柴的农民,在雷格拉夫手里很快被训得强壮。 白天里大量民兵赤膊划船,不少人如此无法再以衣物遮掩他们肌肉膨胀的胳膊。 须知去年秋季这还是一群肋骨清晰可辨的农夫。 如果外人声称这是雷格拉夫使用了魔法,纯粹是一无所知下的胡诌。阿里奥伯特实在知道内情,雷格拉夫用几年来作战积攒的钱财毫无保留的用于养兵了,以至于现在也不得不和他的战士吃同样 的麦粥,至多是多了一条烤鱼。 仅仅是对那些农夫的尊重,就能引爆农夫们的强大战斗力。阿里奥伯特依旧理解有限,倒是很满意雷格拉夫手握一支强兵。毕竟自己可是接受雷格拉夫的邀请,带着老部下骑上马与这群农夫「玩游戏」,令一群持矛的农民逐渐变得训练有素。 民兵若是一触即溃,阿里奥伯特也会感觉耻辱。 他可以对任何人声称,雷格拉夫的联军绝非乌合之众。 否则靠着拼拼凑凑而构成的三千多人的军队就主攻欧塞尔,很可能一战被对手击败。大家若无充足自信,岂敢千里送人头? 城外的麦西亚联军不得不碍于现实推迟行动时间,待在城内的伯爵威廉可不会完全忽略城外的大军。他请求大主教热拿为了全城的安危再努力一把,也告知衰老的主教一个令人咋舌的真相——十二年前由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亲自世袭的男孩,就是这小子带领大军把奥尔良围了。 难道热拿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几乎只是回光返照么? 老主教很感激天主再为自己增加一些寿命,按照教士们的理论,一些德高望重的圣人在完成「人间的事务」就当回归天国,如此一来热拿必定仍有一些事务尚未完成。 整个圣十字大教堂的教士们对此完全坚信,诸多下级教士便奉命围在大主教身边,最后倾听热拿的教诲。 对于还能活到新一年的春季,热拿对自 己被天主赐予的特别任务还是没有头绪。 也许是日常工作尚没有交接完毕,哪怕自己已经决定让出大主教的位置给查理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恐怕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近日以来,待在大教堂里的大主教也知晓了城外再起波澜,可惜一位衰朽老者根本无力阻止一场战争。 直到伯爵威廉亲自进驻大教堂拜访…… 一瞬间,热拿明白了自己为何还活着! 老人家精神上振作起来,他虽无法再凭自己的能力站起身躯走出城外,精神抖擞恍若一个巨人。 教士们按照大主教的命令,从图书馆翻出一些书籍和卷轴。 很快,大主教下达明确命令:「孩子们,是时候拯救奥尔良,拯救所有可怜的羔羊。让我们出城吧!我要和那位雷格拉夫好好聊聊。」 …… 本来,威廉觉得城外的麦西亚联军再在今日休整一天就该扬长而去,奇怪的是怎么他们仍然在以驳船过河? 威廉并没有给雷格拉夫找到合适的向导,毕竟避难军民对城外的军队又怕又恨,哪怕仅仅是带路将之引导到奥尔良与欧塞尔的边境市镇即算完成任务,难道那不是对杀人如麻的恶棍提供服务了吗? 守城甲士不耻,广大平民不耻更不敢。 威廉又不能再派遣自己的家眷当带路人,不如就给雷格拉夫那小子扔去一张地图,之后的事情随那小子开心。不过,暂时还不是投放地图的好时机,等那些 家伙们整装待发明显意欲离开奥尔良之际,自己再派使者出城将地图扔去也不迟。 「哼,你声称一天时间全军过河,你根本做不到这种疯狂的事。」城墙上率部围观的威廉内心里低语,可转念一想,那些军队明明过河很迅速,今日已经是他们抵达奥尔良第三天,现在仍旧在过河,变相的就是表明他们的兵力规模非常庞大。 实则是威廉并不清楚,麦西亚联军是带着粮仓发动远征。 如果联军军粮有限,无论奥尔良是主动献粮还是全面拒绝,联军一定会想办法将城内的粮仓洗劫一空。再不济,奥尔良伯国的那些偏远村庄也将遭遇大军洗劫。 麦西亚联军爱走不走,今日 还有一桩重头戏呢。 正当威廉聚精会神眺望河面上蠕动的驳船,一名甲士呼唤道:「大人!主教大人开始出发了。」 威廉猛一机灵,这便回过头看下城内的土地,只见大主教热拿坐在一辆马车上。 大主教已经没有能力随意走动,老人家头脑清晰奈何身体过于衰朽。他穿着华丽长袍头顶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身边随行的教士们都穿着黑袍,人人都戴着一副纯银的十字架项链,刻意将之戴在黑袍之外。 大主教亲自代表奥尔良出城与城外大军好好聊聊,他们尽显圣十字大教堂的威严与光荣,就是一身华丽而无任何武装护卫,只要城外军队摆出一副流氓姿态,主教使团必会 被抢掠得干净。 使团这边干脆吹起铜号,他们才刚出城就因过于张扬,被城西驻扎的联军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纯粹的诺曼军队,看到如此照耀而无防备还衣着华丽者,哪怕指挥官三令五申要求部下保持克制,兄弟们定然按捺不住激动拎着剑与斧就把一群蠢材劫了。 联军战士几乎都是本地人,他对劫掠教士一事有着极度洁癖与愧疚感,平日里见了最下级的教士都是毕恭毕敬的。 似乎只要对教士不利,当事人就是受了魔鬼蛊惑,哪怕是日后忏悔还是要下地狱。他们敢于针对敌对势力的村庄大肆劫掠,唯独不敢对教士下黑手。 而且对于广大民兵而言,他们这辈子罕有机会亲自见到某个地区大主教,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只要看看这不断逼近营地的教士使团,来者衣着过于华丽威严,一切信息都在暗示来者至少也是奥尔良大主教亲自派遣使者来了。 营地里一片聒噪,雷格拉夫与他的老伙计们闻风前来一探究竟。 「是教士。看起来还是大主教,总不会是……」布鲁诺微露笑意,伸手指着访客不由揣测道。 雷格拉夫绷着嘴唇:「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大主教热拿。」 「既然如此,如果是他本人来了,就一定是主动见你。只有神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打算怎么应答?」 事发突然,雷格拉夫摇摇脑袋:「和他聊聊再说。对了,得命令全 军保持镇定,我们没必要对一群尊贵教士下手。」 「也好。依我看,我们有必要对他非常尊重,哪怕只是做一场戏剧。我现在把其他贵族喊来。」布鲁诺最后说道。 「尊重是么?也好。」 当大主教热拿真的进入麦西亚联军的营地,他衰老的双眼看到的是一片热闹景象,这里有着随处可见的战士,堆积如小山的麻布口袋,还有大量在河畔、草甸区勾头啃草的马匹和毛驴。 河畔暂且停泊一些小船,而河道上仍有大量船只往返于两畔。 昔日的尚吉村市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军营。 只有亲自步入其中才能感受它的巨大,热拿左看右看,标注着「圣安德烈十字」的黄蓝混色旗帜到处都是,见多识广的他一眼认出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麦西亚王室徽章。 凡是有些名气的贵族都不耻于盗用其他贵族的徽章,麦西亚流亡的国王进入法兰克一事早已不是秘密,不过一个落魄王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此事早已被大量贵族、教士遗忘。 热拿有一个优点,那便是他的寿命极长。他年轻时见证了查理曼的崛起、帝国的巅峰,以及现在如巨石滚下山坡般疯狂堕落。 他也知道远方海岛的那些故事,曾经击败威塞克斯的麦西亚,其实就是在查理曼的直接干涉下完成反击,之后的麦西亚就已经颇为衰落。 一个流亡的麦西亚王子? 圣十字大教堂 的藏书 非常丰富,大主教间往来的信件,也会被制作为羊皮纸卷轴保存。教士们没有权力销毁文件,他们反倒有义务将各色文件、书籍保存到天荒地老。 在出城之前,热拿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尘封的卷轴被打开捆扎的绳带,那是十多年前北方大主教差人送来的亲笔信。 当年的埃斯基尔非常忠实的记录了他在罗斯王国的见闻,以及被罗斯王要求给其大儿子施洗。一时间,埃斯基尔都觉得罗斯王有意带着所有世界尽头的迷路羔羊诡异天主,可惜真的被许可皈依的,仅仅是其事实上的大儿子。 有关罗斯王与麦西亚公主的那些事情,埃斯基尔出于戒律与精神洁癖只是一笔带过,文件切实的证明了雷格拉夫本人的确是麦西亚王室后裔,至少是母系的后裔。 只要正宗绝嗣,旁支也绝嗣,外孙就可以继承姥爷的王位,于是麦西亚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者自然就是这个名叫雷格拉夫的婴儿。 那份卷轴属于有关雷格拉夫其人的最早文件档案,在那之后很多年,法兰克的一些地方主教所再次获悉的,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子抵达了图尔。 期间有好多年的空白,且对于雷格拉夫,大主教热拿只知其名,当年一事圣十字大教堂方面也不过是走个程序,代表奥尔良承认那个王子有权继承王位。 现在真的要面见金发少年雷格拉夫,要对他说些什么?或许与 其长谈,仅仅是亲自见到这少年,就不失为一种奇迹。 正当热拿浑浊的双眼四处观望,一些明显衣着考据、看似就是贵族的男人们,正握住剑柄大步走来。 来者的确是雷格拉夫,也不止是他一位国王。 凡是过河者,哪怕是安茹的骑士们也都被邀请加入其中来面见奥尔良的教士们。 谁是大主教?那位头戴三角形主教高帽者就是了,帽子上还镶嵌着宝石、黄金,只有大主教才有资格头戴这个。 来者,就是传说中极为高寿的大主教,奥尔良的圣热拿。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697章 雷格拉夫对大主教热拿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上坐着一位头戴华丽高帽的尊者。 老人一脸的老年斑,衰老得好似即将逝去。 大主教在冬季亲自领着教士们出城以处理不幸的死者,他本就衰老的身体在那时遭遇重创。 数月过去了,热拿只是没有死,他现在已经丧失走路的能力,当前坐在马车上,以长袍遮掩萎缩的双腿,勉强显得不至于过分衰弱。 “肯定是大主教。”布鲁诺给雷格拉夫再使一个眼色。 “如何?” “主动走上去,跪下去亲他的手。”布鲁诺淡然回答道。 “这么做……至于么?” “依我看很至于。”布鲁诺想起一些事,又缓缓解释:“查理会进驻一定会奥尔良,你在这里的所有作为,查理都将一清二楚。你无比尊重奥尔良大主教,这件事必定传播得很远。听着,很多贵族根本没这种光荣机会呢。” 雷格拉夫明白过来,他微微扭过头:“看起来他好似一具骷髅,真可怜。也罢,我会跪,你如何?” 布鲁诺笑了笑:“我一样跪。新一代萨克森公爵尊敬奥尔良大主教,没什么不对的。你可以是演戏,我就不会。” “哼,你也学会他们繁琐的礼节了。” “至少对你我都有好处。”布鲁诺最后说道。 凡是对奥尔良大主教有所了解的贵族,哪怕他们过去不曾见过热拿本人,大主教的名声早已传遍帝国。 诸如贝孔等骑士,年轻的他们在意识到大主教居然亲自出城,膝盖当场就软了。 雷格拉夫再看看左右,示意大家走上前。 由他本人带队,大大小小的贵族走近马车。 一生见过大场面的热拿没有丝毫紧张,反倒很欣慰。 突然间,贵族们走近马车集体单膝跪地,他们还都摘下头盔以此行礼。 再见大主教热拿,他从袍子里伸出形同枯槁的右手,直接伸向那位最年轻的金发贵族。 他一眼就知道雷格拉夫的身份,男孩的父亲是一位北方的蛮族酋长,母亲则是货真价实的麦西亚公主,那么这个男孩必须有着如同黄金般的头发。 金发,不意味着高贵,恰恰的一头黑发才凸显尊贵。 不过这个年轻贵族居然真的带来了庞大军队,如果忽视这群战士的旗帜、衣服上广泛标注的安德烈十字,他不禁想起当年查理曼治下的强大军队。 一个瞬间,热拿想起无数过往。 他已经伸出右手,非常满意的看到那金发少年接过自己的手,当众亲了一下。 罢了,少年再平静地抬起头。 雷格拉夫看清了衰老大主教的脸,也看到大主教的笑意。 “保罗,你是保罗。”热拿平静的问道。 雷格拉夫一怔,自己差点都忘了自己的教名。“是我。”他说:“我是保罗。我是麦西亚王雷格拉夫。” “孩子,自你在北方接受洗礼,我就知道你的存在。所有的大主教都知道你,我们都承认你的王爵。时隔十多年,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papa……”一时间,雷格拉夫也不知说什么好。 热拿此来并不是来谈判的,作为地位极高的教士,他也没必要参与贵族间的一切纷争。 热拿抬起头,看着那风中飘扬的麦西亚王旗又说道:“当我年轻时,强大的麦西亚王国击败了威塞克斯,后来查理曼支持威塞克斯反攻。保罗,我知道你的身世。现在,你是最后的麦西亚王室,的确再没有贵族有权继承麦西亚王位。看起来现在的你也的确有实力夺回自己的王位。” “papa,过往的事情我不懂。” “那么,你懂什么?你现在……带着大军驻扎在奥尔良城外,你打算做什么呢?” “我只是驻扎而已,很快我就要离去。” “我知道的。”热拿微微点点头:“你是要去攻打欧塞尔,我还知道,这是阿基坦国王给你的任务。你可以去做这件事,我不会有任何的阻拦。只是……” 雷格拉夫竖起耳朵,老主教陈述一番,现在才要说明他的决议。 “我漫长的人生经历过太多,你与勃艮第人并没有仇怨,完全因为阿基坦国王命令你进攻。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唯有战争才能阻止更多的战争。” “哦?”雷格拉夫眼前一亮:“您……其实是支持战争的?” “我当然不支持。只是……有时候,战争是必要的罪恶。孩子,你作为流亡法兰克的国王,有可有什么主张?” “主张?如何治理我的国?” 热拿点点头:“你很聪明。我希望你做一位好王。善待你的臣民,崇敬天主,带领军队保护民众与教士,而不是袭击其他王国。这样,你就是最伟大的仁慈王。” 热拿当然有自己的主张,他希望所有的国王、大贵族都是各安其职的仁慈者,奈何帝国在查理曼死后就纷争不住。 查理曼以战争手段维持帝国稳定,举兵攻打域外敌人维持帝国不乱,在热拿看来虽然这不是教士们设想的完美方案,却是最不坏的统治方案。 “听说你已经继承了安茹和香农,还在封地开放了山林湖泊,免除了民众领主十一税?” “是这样的。”雷格拉夫真诚回答道。 “你的眼睛清澈如湖水,你没有说谎。信使告诉我有关你在香农的事迹。孩子,坚持下去。如果你能治理更多的领地,也请你继续这样善待你的臣民。也许……”热拿顿了顿气:“说不定,你可以建立真正的人间天国。” “我会的,凡我领地,我都会如此善待他们。”雷格拉夫也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下来。 热拿满意地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与你见面,我已经太老了,我的灵魂本该进入天国,是天主赏赐我寿命,就是为了现在与你见面。” 听得,雷格拉夫着实非常震撼,双眼不由得剧烈颤动。尤其是在场的诸多贵族,他们清楚听到了大主教对雷格拉夫的说法,其中震撼必雷格拉夫本人更甚。 “papa,我何德何能……” “你有资格得到天主祝福,你比那些凶残的贵族更有资格。比如,你现在已经落实了承诺,手握大军而没有再袭扰奥尔良。我想你会继续落实承诺。” “对,我不会袭击奥尔良,以后也不会。” 雷格拉夫所回答的正是热拿希望的。 热拿需要得到城外大军的安全声明,从而自己回城后再告知数千军民他们其实是安全的。 热拿再问:“你承诺不会在奥尔良长久驻扎,岂不是……军队渡河完毕就离开了?” “是的。我希望奥尔良伯爵能为我提供合格的信使……” 热拿想了想:“我的孩子,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怎么?” “奥尔良伯爵对你非常恐惧,城中民众对你恐惧更甚。在你表示真正的善意前,他们所有人对你仍是恐惧的。”热拿的言外之意就是催促麦西亚联军赶紧出发。 听懂意思的雷格拉夫直白说道:“等我大军完成过河,至多再休息一天就出发。papa,还请你告诉威廉不要恐惧。我承诺的事情不会食言,我向您发誓。” “天主在上,你的誓言被诸天使凝视。”大主教再把干枯的右手盖在雷格拉夫金发的头颅上:“愿天主与你同在,阿门。” 雷格拉夫已经单膝跪了很久,现在众贵族看到了大主教做后的举动。 奥尔良的热拿本也有资格晋级教宗,但罗马教宗仅有一位。热拿在年轻与中年时代过度介入了法兰克宫廷事宜,这使得他获悉很多有关加洛林王室的秘史,恰是与王室走得太近,就不再适合进驻梵蒂冈的圣伯多禄大教堂了。 热拿丝毫不觉得这有任何可遗憾的,现在的他就是痛心于和平的法兰克,因无数贵族的野心最终陷入全面内战,且贵族间的战争最终波及到平民的生活。再叠加诸如诺曼人、埃米尔国,乃至东方蛮族的袭扰,帝国内外困顿交加,似乎末日就在未来了。 也许还有办法终止灾难,必要的罪恶已经不算罪恶。 倘若有一些大贵族挺身而出,将一些蛮横的小贵族杀死,通过战争消弭新的战争,说不定几年之后混乱的法兰克会以新姿态恢复和平。 热拿实在对无才能的洛泰尔失望透顶,身为第三代法兰克的“罗马皇帝”,正是在他在位时期帝国全面战争爆发。事实是因为热拿对洛泰尔彻底失望,让纠结于是否改投“秃头”查理的奥尔良伯爵,彻底拿定了主意。 奥尔良伯国本没有意愿参与战争,还是被时局裹挟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 绝望之中雷格拉夫横空出世,也许他能成为全新的查理曼。 因为罗马永存,它无论叫法兰克还是麦西亚,终究可以以“罗马帝国”的名号长存。 热拿知道自己的设想很不切实际,至少现在如此。雷格拉夫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许一个全新发查理曼正在成长,只可惜自己看不到人间天国的盛况了。 首次见面,热拿便对雷格拉夫有着高度评价,不禁是这个年轻王者非常主动的对大主教施以最合适的礼数,还在于他的大军的确保持克制。 热拿不禁想,倘若当年的麦西亚王国手握如此大军,就算查理曼干涉不列颠岛内事务,威塞克斯根本没有能力反击麦西亚复国。 比起内战数年的法兰克,不列颠岛上的列国林立,各王国纷争不止。只是差一点,麦西亚就统治各国,距离统一全岛也未时不远。奈何彼时的麦西亚王根本没有能力维持统治,麦西亚霸权如昙花一现。 也许,雷格拉夫至少可以完成他先祖的事业。 热拿确信自己为奥尔良拿到了最绝对的安全保证,他示意所有半跪的贵族起身,再令随行人员抱来装着圣油的金瓮。 他以衰老的右手攥紧柏枝,蘸着圣油对大大小小一切贵族施以祝福。 既然事已至此,雷格拉夫灵机一动,干脆命令自己凡是过河的大军紧急集合。 热拿本想离开,突然间便被雷格拉夫邀请暂驻。 “papa,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还请你为我的战士们也施以祝福。” 热拿恍然大悟,“你所有的北方战士,也都已经皈依天主了?”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热拿决定哪怕会非常疲惫,为这支大军施以祝福再累也要做。 于是,伴随着号角声,凡过河的战士立刻排队。那些还在河对岸的人们,得到消息也都临时划船到对岸接受奥尔良大主教的祝福。 此事本不在圣十字大教堂的计划内,不过凡被施以祝福者,他们就绝对不能再袭扰奥尔良的一草一木,否则就是卑鄙的亵渎者,灵魂必下地狱。 有教士紧急回城取来更多圣油,哪怕那是稀释严重的兑了玫瑰精油的清水。 战士们排成纵队,继而组成惊人长度的队伍。 所有骑兵下马,再尊贵的战士也必须脱掉甲衣。 突然间所有战士好似没了高低贵贱,他们仅着衬里衣物,或紧张、或激动得从大主教身边走过。 尤其是平民士兵,他们一辈子都不会与大教区的大主教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哪怕是远远看到大主教的面孔都是无比荣幸。 现在,他们正被大主教亲自施以祝福。 譬如身上沾染了圣油的衣服,突然间它就变得神圣,等战争结束后,这件衣服哪怕已经变成残破碎片,也要作为传家宝长存。 雷格拉夫此举实在的将计就计,更是一箭多雕。 奥尔良进一步得到安全声明,联军得到大主教祝福,也在奥尔良留下好名声以让后继抵达的阿基坦军队获悉。 伯爵威廉一直待在城头,城外发生的一切他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麦西亚联军排成长队接受祝福。 威廉即安心又惊恐,在五味杂陈中等到大主教回到城市。 热拿也不知道自己抬手多少次,虽然双腿已经虚弱无力,频繁抬起胳膊施展祝福还是可以做到。奈何他实在低估了城外联军的兵力,以及每一名战士的热情。 他才刚刚回到城市,威廉便急匆匆跑到大主教的车架。 “papa,刚刚所有发生的事情,我在城墙上都看得非常清楚,您……” 威廉本想问问有关大规模施展祝福一事,胳膊酸痛、精神疲惫的热拿无意多说。 老主教忍受着不耐烦,他本就衰老的脸庞更显疲态:“我为奥尔良迎来了绝对的和平。雷格拉夫和他的军队很快就将离开。此事……不再需要你做什么表态。你还是做好新的准备吧。” “新的准备?” “迎接阿基坦国王,很快查理的大军就会抵达。啊……也许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不知我能否看到查理军队抵达的那一天。你也不用再担心,查理一到,我的学生阿基乌斯一定抵达。阿基乌斯将继承我的身份,到了那个时候新的大主教会继续帮你。” 正当威廉还想再问问,疲劳的老主教干脆闭上眼。随行的下级教士站成人墙,呼吁尊贵的伯爵暂且回避。 威廉实在不好多问,虽说连普通避难的村民都是心里有数,所谓神奇高寿的大主教终究不能摆脱凡人之躯的命运,高贵的灵魂怕是即将升入天国了。 大主教不需要在最后的日子轰轰烈烈,他只想得到平静。 几乎折腾了半天时间,这日下午热拿回到他的圣十字大教堂内,在户外还能强作镇定的精神,此身进入卧室当即如泄了气的皮球。 热拿不觉得身体疼痛,也没有任何头疼脑热,只觉得自己非常的疲惫,好似想要睡觉,有好像…… “恐怕,天主赐予我的最后使命就是这个,也许真正见证了一位仁慈王的崛起。就像……干涸的沙漠突然降雨,一株芽苗破土萌动……” 热拿又支支吾吾说了很多,很快就囫囵睡着了。 如今的他唯有人生中最后一个梦想,那便是等到查理的阿基坦大军。他等待并非“秃头”查理本人,或者说他从来不觉得查理可以是挽救帝国,或是再造新帝国的英雄。 他等待的就是自己的学生阿基乌斯,身为宫廷主教的学生将是这圣十字大教堂的主持。 教士不可结婚,热拿一生也是洁身自好,他出身的家族也有旁支后裔,只可惜那些年轻贵族或是沉沦或是死去,与自己的关系就好似墨汁滴入清水般淡漠。 反倒是学生阿基乌斯成了完美的传后人,那位一样不年轻的宫廷主教继任奥尔良大主教。 热拿愿意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将自己掌管的圣器全部移交给学生,再书写信件发给罗马教廷与其他地方大主教,以宣布自己正式隐退,以及宣布阿基乌斯正式开始在奥尔良办公。 他完全确信,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同时,自己曾赞誉的那个统一又强大的法兰克,也不可避免的沉沦下去,所有光荣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好在世界不会毁灭,干涸大地总会长出新生的苗圃。 他相信,雷格拉夫就算回到了不列颠,绝不甘于只做麦西亚故地的王。新的麦西亚已经包含了在欧洲大陆上的安茹与香农,各方面的实力比旧麦西亚更强。 加之曾经的麦西亚曾获得不列颠霸权,雷格拉夫比他的祖先更有实力,只要他愿意扩张权势,威塞克斯王国再也没有法兰克这一强大外援做后盾,其战败崩溃几乎是一个定局,那个时候麦西亚就又获得了霸权。 男孩毕竟是男孩,只要不沾染恶疾、不出现坠马受伤等意外,雷格拉夫至少还能再活五十年,甚至天主再赐予“仁慈王”更长久的生命,活到如自己八十四岁的高龄可能性也很大。 说不定,麦西亚王国在雷格拉夫有生之年,一点点的取代法兰克的权威,全新的罗马也就复兴了。 第1698章 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与欧塞尔大主教赫里巴德 大军渡河可谓一个技术活儿,就算拥有大量驳船的雷格拉夫,在卢瓦尔河两岸前前后后也折腾了多达四天。 这还是建立在虚弱的奥尔良城没有任何繁殖措施的基础上,倘若现在的奥尔良伯爵威廉还有比较充分的兵力,雷格拉夫就不能轻松过河。 不管怎么说,两位大贵族虽然同时宣布效忠阿基坦国王,不等于彼此就是亲密战友。 奥尔良方面有充分的理由,要求远道而来的雷格拉夫不可过河。 奈何就算把话说出口,哪怕是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在手握强军的雷格拉夫看来,也只是一条败犬的无能狂吠罢了。 奥尔良的威廉不会自取其辱,他无法摆出大军震慑渡河的麦西亚联军,只能从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来宣称自己才是本地真正的主人,以及……有关许可麦西亚联军的诸贵族在奥尔良驻扎,仅仅是领主的赏赐。 终于,所有军队渡过卢瓦尔河,全军进入尚吉村大营。 有关奥尔良地方的很轻情况,不劳威廉亲自说明,去年之际雷格拉夫、布鲁诺带着他们的伙计们,已经用剑与斧亲自探查清楚了。 去年大家划着长船公然针对奥尔良伯国沿河村庄进行劫掠,凡是被他们发现的一并破坏。以至于一些长船沿着小河就想着奥尔良城北部的森林区域钻,碍于小河迅速收窄,他们没有深入太甚。 garrigoialum(雅尔若),gian(旧日安),brules(卢瓦尔河畔乌祖埃尔),capsiacus(切西)…… 大大小小的河畔村镇,无论它有名或无名,凡是被盯上了,长船冲岸后,大量金发战士风卷残云般将村镇洗劫一空。其中还要叠加图尔骑兵与南特同盟军的联合劫掠,那些笃信天主的战士纷纷自称“我就是诺曼人”,然后昧着良心高高兴兴参与掠夺。 没有教士敢于批评一众尊贵的骑士们居然扮演诺曼海盗作恶。 哪怕是图尔、奥尔良等地方大主教,获悉这些事情后,骂骂咧咧的将事情写在文件上保存,在出了大教堂的门不会再与任何贵族谈及此事。哪怕图尔大主教明知道那些前来图尔参与各种仪式的骑士们,他们的双手沾满鲜血。 各地大主教有着非常灵活的道德标准。 本笃修会是由各地大主教自发拼装起来的修会联盟,所有圣职者的最终目的是效仿经书上描绘的天堂圣境,也要尝试在凡间建立一个人间天国。 为了这一究极目标的落实,一些过程中的必要之恶,也不能不能容忍。 基于这一妥协性原则,再一次病重的热拿完全忽略掉,去年里就属于雷格拉夫和他的金发战士们,就劫掠一事表现得最为凶残。 甚至于森林中的圣拜尔修道院珍藏的有关圣马丁的圣遗物,也纷纷由当地教士紧急转移到奥尔良城内的圣十字大教堂。 否则,那座修道院的金银器物,一定被雷格拉夫和他的人抢走。因为修道院真的被洗劫了,凡是没有被搬走、或是被遗忘的值钱物,最终变成了雷格拉夫买粮食的货款。 超过二十个大大小小沿河村庄被洗劫,使得这些村子仅仅还只是名义存在,奥尔良只要差人前往,即可看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景象。 也许这就是宿命使然,在诺曼人高频率活动的大背景下,卢瓦尔河沿岸的数以百计定居点,在几十年的光景里都被洗劫一番简直就是命运。 在另一个位面上,挪威大海盗黑斯廷格,带着他的峡湾部族浩浩荡荡南下。黑斯廷格的大军主要来自卑尔根峡湾与奥斯陆峡湾,并夹杂着一些途中入伙儿的丹麦海盗。 鉴于很多地方都被同行老乡洗劫过,黑斯廷格就带着他的挪威-丹麦联军向更南方的领域探索,于是引爆了“卢瓦尔河大劫掠”。 如今,黑斯廷格本人已经出生,非常微妙的是,此子当前只是一个十岁的挪威男孩。 原本就该是此人带兵把奥尔良的沿河村庄全部劫掠一遍,如今首开记录者成了雷格拉夫的老伙计们,以及本地的图尔军队。 一年之前,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忙于沿河劫掠,图尔骑兵便深入内陆洗劫。 一边是海盗一边是马匪,他们都有着超强的机动性,对劫掠行为也无负罪感,奥尔良伯国就在不断打击下迅速衰弱。 很多森林区域的村庄已经化作焦土,大量家园被毁的农民钻入森林。 只要民众逃得足够快,他们即可躲过图尔骑兵的兵锋,遁入森林建立冬季避难所,待到新的一年,活着的人走出森林再造家园。可是大量的奥尔良民众已经死去,活下的人手中余粮也不多,他们在播种之后还需要伯爵的救济,奈何伯爵缺乏这方面的意识也缺乏能力。 疲敝的威廉没有能力派兵去忙于重建家园的村民手里增税(就是索要粮食),也就意味着他也无法出动军队阻止村民离开奥尔良。 于是很多村民在奥尔良感受的的只有深深绝望,他们拖家带口,带上细软离开避难的森林,背井离乡逃亡最近的贵族领地。 至少从明面上看来,奥尔良的村民有两条看起来安全的逃亡之路。 其一,直接北上前往枫丹白露森林,继而抵达巴黎伯爵领,哪怕是给巴黎伯爵做佃农,也比在奥尔良如野草般死去。 其二,沿着现有的土路向东走,在通过蒙塔日后直接进入欧塞尔伯国。 连平凡村民都知道如今的欧塞尔伯爵实力雄厚,就算这意味着因战争而破产的农民逃过去只能面对当牛做马的农奴日子,至少主人不会让农奴随随便便被杀,有强大军队的存在,也一定能反制各种真真假假诺曼人的袭击。 前往枫丹白露森林道阻且长,期间又有大量无人区,森林中的花豹、狼乃至是熊甚至以人为食极为凶险,因为就连前去森林打猎的贵族都要带上甲衣,以防狩猎不成反被野兽咬死。 那么前往蒙塔日以到欧塞尔伯国避难,就成了绝大部分逃亡者认为的最有性价比的方案。 遂在刚刚如春的使节,大量在森林里的避难屋挨过冬季的民众,他们走在初春的土路上浩浩荡荡走进蒙塔日。 很多孩童、老人完全因为体弱,已经永远的留在上一个冬季的森林中。 凡是能活下来的人,至少证明了他们的身体素质较好,奈何经过一个冬季的折腾,绝大部分人员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衰落。 似乎只要逃到蒙塔日,一切都将好起来。 前后超过五千名男女村民,他们组成多支难民队伍涌入蒙塔日。 这座市镇属于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他是伯爵康拉德所在家族的旁支的旁支,至少彼此也是有一点沾亲带故,遂被封爵骑士,还被发配到伯国的西部边境。 蒙塔日骑士自被封爵后,就一直驻守在奥尔良与欧塞尔的西部边境。安德鲁斯有着自知之明,以自己的实力与血统,根本不要奢望能再欧塞尔伯国有任何发展,如今能做世袭骑士也完全出自伯爵的赏赐。 因为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欧塞尔伯国疯狂扩张,它早已确定自身在诸多勃艮第派系贵族中的老大地位,如今已经成为各路勃艮第派系伯爵的盟主。 快速扩张的的大背景下,伯爵意识到很多地方都需要人员驻守,这就迫使康拉德大肆封爵。无论是血亲还是姻亲,哪怕关系已经比较疏远了,也提拔起来封个骑士。凡血缘疏远者就安置到边境地带,康拉德设想着,自己对不少已经活得几乎是平民的远方亲戚封爵骑士,得此大恩岂能不会亲尽全力效忠。 如何证明其人的忠诚?不如就安排到边境地带以此证明忠诚。 当然欧塞尔伯国的所有边境根本不可能贫瘠,当地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仅仅是因为缺乏人口进行开发显得过于原生态。 只要森林、荒地被开辟为农田,贫穷的边境区域骑士也能快速富裕起来。 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他的木头城堡坐落于卢万河畔。 一座木桥连同河道两岸。 卢万河颇为狭窄,它不过是注入塞纳河的无数涓涓细流的其中一支。 木桥甚至没有桥墩,仅仅在桥梁两侧做了倾斜桥肋做加强而已。 突然间,前后五千人口堵在了蒙塔日木桥外。骑士从未预料过会有这般景象,一时间他还以为是奥尔良方面突然组织了一支军队要从桥梁过境。 安德鲁斯并不知道,早在上年年底,奥尔良方面已经悄悄的改为投奔“秃头”查理。此事奥尔良从未声张,也就使得欧塞尔方面依旧认为奥尔良与自己是盟友关系。 虽是盟友,在两方伯爵谈好条件之前,任何奥尔良军队不可以通过蒙塔日桥进入欧塞尔境内。恪守原则的安德鲁斯没有义务、更没有资格许可邻居的军队过桥。 除非来者根本就不是军队。 随着抵达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干脆在卢万河的属于奥尔良的那一侧搭建起住宿窝棚。反正连自己逃亡一事奥尔良伯爵都不管,就在当地大肆砍树盖窝棚,奥尔良当然也不管。 村民搭建起大量的木棚,每一天都有人苦苦哀求守卫桥梁的战士开放木桥。 自然也有人试着涉水过境,在得到明确命令之前,巡逻的扈从骑兵将偷渡者抓获,再通过木桥将其释放到对岸。 因为骑士安德鲁斯非常纠结于自己是否应该接收这些村民。 几日以来的接触,他和部下都明白来者可谓一个士兵也没有,所有人村民都是因为奥尔良遭遇了“诺曼人”的残酷打击,不得以前来欧塞尔避难的。 如果少量的村民前来避难,安德鲁斯也就打开大门将之接纳。 奈何难民越来也多,放眼望去河对岸临时营地铺天盖地。 现在的欧塞尔伯爵已经带领伯国的绝对主力去了第戎,作为边境骑士一定要把守各个关卡要道。 蒙塔日因其桥梁而关键,是否把海量的难民放进来……这件事安德鲁斯思考了很久。 随着使者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欧塞尔城,大主教赫里巴德获悉此事后当机立断给予安德鲁斯命令——打开大门开放桥梁,将所有奥尔良难民送到欧塞尔城。 因为,当欧塞尔伯爵纠集全境大军展开所谓的“勤王东征”,欧塞尔本城的一切事务都委托给了大主教赫里巴德。 这位大主教绝非等闲。 当他还只是教堂男童时,就已经在查理曼的身边工作。 年老的查理曼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彼时的康拉德与赫里巴德都伺候过这位“罗马皇帝”。 两位早在查理曼的宫廷时就彼此认识,一些过往的秘密也仅有两人知晓。 甚至于一些秘密若是被他人获悉,知情者如果身份地位不高,一定落得不明不白死去的结果。 伯爵康拉德比主教赫里巴德年长不少,倘若后者不是在做教士,彼此以兄弟相称都不过分。或者说,两人在年轻时也确实是一定程度的兄弟。 正因为他们有着过于亲密的过往,康拉德才愿意将欧塞尔交由大主教管理。 抛开个人情感问题,把欧塞尔完全委托给大主教,康拉德也完全不担心主教大人会突然反叛。 因为这位赫里巴德可谓深受皇恩,当他年仅十七岁时,因伺候查理曼过于卖力,令皇帝高兴得干脆设立了一个新官职——宫廷主教。 于是,赫里巴德就是法兰克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宫廷主教,自他开始,各地王子也就陆续设立起自己的宫廷主教。 以赫里巴德的三观,他只愿意承认法兰克仅有一位皇帝,且这位皇帝的权威不容其他王子僭越亵渎,哪怕当事王子是皇帝的亲弟弟。 年老的“虔诚者”路易,竟为了新出生的小儿子彻底打乱了分封格局。 原本三位王子已经确定了彼此的权力,长子洛泰尔就是下一任当之无愧的“罗马皇帝”,另外两位王子也宣誓恪守敕令忠诚于自己的大哥,奈何…… 因为小王子查理的诞生,导致817年敕令不再算数,那么所有王子甚至包括洛泰尔本人,都不必再忠诚于昔日的誓言。 赫里巴德反对老皇帝的愚蠢主张,他坚决支持洛泰尔是合法的“罗马皇帝”,还认为最后出生的“秃头”查理本不该出生,朱迪斯皇后就像是传说中的莉莉丝,老皇帝被蒙蔽了,于是才有查理的诞生。 “秃头”查理简直是恶魔之子,其诞生即掀起帝国内战,引起生灵涂炭。 现在越是皇帝洛泰尔吃瘪,赫里巴德越是支持皇帝的正统性,也就愈发反对那些反叛的阿基坦、图卢兹贵族,以及对凶猛的图尔贵族嗤之以鼻。 赫里巴德老教士一位,他根本不懂军事,鉴于一生笃信的“皇室正统理论神圣不可侵犯”,自己被杀、被流放,哪怕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改变自己所坚持一生的。 哪怕现在皇帝洛泰尔面对的局面极为凶险。 赫里巴德不懂战争,但懂如何保境安民,又以此慈悲之心毅然决然要求接受来自奥尔良的数千难民。 大主教德高望重,又与伯爵大人关系匪浅。有了大主教明明白白写在羊皮纸上的文件,骑士安德鲁斯即可大胆的打开大门开放桥梁。 前后耽搁的近一周时间,愈发感觉绝望的数千难民终于等到了救赎的这一天。 桥头的大门被打开,木制的蒙塔日城堡临时开放。士兵们站在桥头,以武器、盾牌弹压聒噪的村民,再针对他们挨个检查,确认的确是平民后许可其带着本就很少的细软进入欧塞尔。 凡是过河的平民不可再在蒙塔日留驻,他们被命令沿着土路继续向东走,直到抵达欧塞尔城下。 终于,逃亡的村民们不再慌张恐惧,大主教安排城市守军与教士们出城迎接所有迷途羔羊。 欧塞尔城附近还有大量荒地,奈何一个农夫能耕种照看的农田面积有限。伯国永远都是缺乏人力物力的,突然涌入的数千难民,只要欧塞尔能将之成功消化,很快就能令伯国更加强大。 同时,安顿难民令其恢复和平生活,也是教士们义无反顾的职责。 大主教赫里巴德有这方面非做不可之义务,因此善举而得到的荣誉赞誉,他其实并不在意。 欧塞尔可以为所有奥尔良难民提供生活所必须的口粮,作为交换,他们自开荒后的新农田,理所当然成为伯爵家族的私产,难民集体成为伯爵的农奴,同样生命安全也得到伯爵的庇护。 此举被视作理所当然的,教士愿意救济外地难民,不意味着欧塞尔伯爵也乐意,除非能令伯爵得到未来的长久好处。 这也可以被解释为“通向未来人间天国的必要罪恶”,大主教干脆亲自主持这件事,对于有幸生还的难民,大家还能有什么非分诉求呢? 终究大家祖上几乎都是高卢人,逃难到勃艮第人的地盘避难,租种他们的土地再缴纳高昂地租,想想也没什么不妥的。现在还有传说中查理曼的首任宫廷主教、如今的欧塞尔大主教,亲自为大家解决生计问题。 也许跪下赞誉欧塞尔伯爵与大主教的仁慈才是正确的。 然而谁都不知道,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从特鲁瓦方向而来,自三月底的大雨后,一支强大又神秘的骑兵军队,如同魔鬼一般为了杀戮而杀戮。 魔鬼般的骑兵开始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的清扫,那是欧塞尔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模式…… 它,正在发生。因为那些骑兵杀戮太精细,以至于没有人将东北方向发生的恐怖消息告知到欧塞尔城。又仿佛是癌症,正在难以下察觉的情况下快速蔓延恶化。 第1699章 目标战略要冲之地蒙塔日 终于,雷格拉夫统帅的麦西亚联军完全过河了,他履行承诺,全部全军再在尚吉村大营休整一日,在下一天的清晨开拔。 不过尚吉村大营也不会因此被直接放弃。 船队带来的庞大物资将转为陆路运输,在未来的作战行动中,联军几乎转为纯粹的陆上作战,联军的舰船优势为此可以忽略掉。 因为欧塞尔主城在内陆,非常微妙的是,因奥尔良北部和东部的森林地势较高,它完全就是卢瓦尔河与塞纳河的分水岭。 大量溪流注入北部的塞纳河,流经欧塞尔城的河流也是如此。 联军根本没有能力如过去施行的很多次劫掠那般,将一支数百人的劲旅以船运的模式,突然间输送到目标城市实现兵临城下突然袭击。 倘若如此,事情就好办了,联军也犯不着大费周章得带着一个粮仓行动。 雷格拉夫承诺不对奥尔良动武,也承诺大军渡河后撤离。如此承诺不等于联军继续行动后,不再在奥尔良附近留驻任何一人。 因为联军拥有的马车、驴车运力有限,多出来的大量粮食当下非常需要一个稳固的营地存放。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虽不会再为后续作战运兵、突袭提供便利,它们仍旧肩负着从后方的香农运输新的军粮。 就算联军的确对奥尔良城以及属地村庄没有入侵劫掠的意愿,就算伯爵威廉出于各种原因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奥尔良都必须作为联军行动的一个人员、物资的中继站。 尚吉村营地,就是一个完美的中继站。 雷格拉夫要带着精锐继续行动,分出来少量亲信,再勒令一些从安茹城招募的新兵留驻,也许这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此以来,少数老战士带着一众安茹农民,兄弟们划着船往返于奥尔良与安茹,平均一周时间走一个来回,单次运输的军粮即够全军吃上半个月乃至更多。 再说那些安茹新兵,他们的训练水平很糟糕,这种战士或许能在战场上激发出非凡勇气,他们整体较差的素质恐怕会拖累全军。 雷格拉夫决定留下一支步兵旗队驻扎,又从老兵里抽调出二十个兄弟留驻。 谁会愿意脱离大部队呢?也许只有用抽签的方式,让神来做仲裁者,这样算是公平的。 留驻的军队不等于脱离战争,他们肩负起为前线提供后勤援助的重大使命。甚至于倘若联军围攻欧塞尔不利,这些后方军队立刻作为战术预备队跟上主力。 雷格拉夫从安茹城附近招募的两支步兵旗队,最弱一支奉命驻扎奥尔良。一些曾效忠旧安茹伯爵的老战士,他们穿着生锈的锁子甲、头盔,带领农民战士们,看管着联军在奥尔良的后勤物资。 如果驻扎的军队在名义上不算军队,那么他们就不是军队。比如声称,留驻者只是一些农民和渔民,存在的目的仅仅是给联军押运物资而已。 至于威廉是否相信一群农民为何打扮得和战士看起来没有差别,雷格拉夫是不做解释的。 掌握着强大军队的他可以好好的与威廉玩一把文字游戏,也确信后者就算眼巴巴得看着飘扬着麦西亚王旗的尚吉村,突然间开始出现立柱与简易篱笆墙,乃至是开始搭建避风避雨的木屋,也只能干瞪眼睛,至多是暴跳如雷跺脚而已。 遂在伯爵威廉的视角下,城外的军队前一日接受大主教热拿的集体祝福,怎么第二天居然开始修筑堡垒了?他因女儿成了众阿基坦贵族承认的王后变得心气很高,最近扬言不会再与城外的雷格拉夫主动谈判,他断不会食言,不过雷格拉夫说一套做一套的场面令他抓耳挠腮。 威廉需要对方好好就修筑堡垒一事给个合理的说法。同时,自己断不会派遣向导为之带路,倒是可以将准备好的地图送过去。只要那小子脑子足够好,看得懂画风抽象的地图就能顺理成章抵达两个伯国交汇处的战略要冲之地——蒙塔日。 奥尔良是断然不会攻击蒙塔日,曾经不会未来也不会。 据称,联军还要再驻扎一日。 姑且完全相信他们吧!倘若明早联军还不整队开拔…… 威廉实在也不知道,倘若联军赖着不走自己当如何应对。 这天下午,终于有信使带着信件快步抵达尚吉村的联军营地。 使者至少见过大世面,作为一名战士,此番出城为了代表伯爵大人的善意,他什么甲胄都不穿戴,偏偏穿着得体的布袍,谨慎的将伯爵信件亲自递交到雷格拉夫手上。 营地里热热闹闹,那些耐不住性子的人,纷纷待在已经装载完毕物资的马车旁,他们谈笑间都在谈论能在针对欧塞尔的战争中劫掠多少财物。 也有不少战士继续从附近森林伐木,就在军营里,以斧头将把原木削掉枝杈,将一段削成尖锥状态,便往挖掘的土坑里埋。 联军营地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场面,看起来他们似要长久驻扎,也好似即将要出发。 使者不仅来送信,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介于自己卑微得仅仅是伯爵的一名普通侍从,不敢僭越身份贸然接询问麦西亚国王的意图。 好不容易迎来威廉的使者,雷格拉夫这边迅速纠集一批贵族,就在刚刚搭建出框架的木棚里,召见了这位使者。 “你起来吧。”坐于木桩上的雷格拉夫手里正好拿着威廉的信件。 “遵命。” 使者刚刚起身,微微勾着的脑袋下,小眼神立刻四处打探,不经意间也与不少同样凝视之的贵族对视。 正当雷格拉夫通读那份信件,以及附带的一张图画,突然间布鲁诺勃然怒斥之:“喂!小子。你长了一双狐狸的眼睛吗?你在看什么?” 突然的呵斥竟吓得使者双腿发软坐在地上。使者实在识货,直到咆哮者可是下一代的萨克森公爵大人。 雷格拉夫早就意识到使者眼神飘忽鬼鬼祟祟,很多贵族也都意识到这一点。 使者到处打探又何妨?一定是威廉给此人下达了命令,无外乎代表其本人来看看联军营地的内部情况。 雷格拉夫正关心这份信件,书信的内容很简短,最后的一句话“但愿你能看得懂书面的法兰克语”完全带有挑衅意味。 区区书面法兰克语!就是教会拉丁语,自己一样娴熟掌握!那些从大教堂拿到的书籍可不是白看的! 雷格拉夫完全没想法诸如当面嘲讽奥尔良的威廉鼠目寸光。 “都别说了。布鲁诺,你把使者都吓傻了。”雷格拉夫眼不离信件随口说道。 “这小子值得怀疑,说不定要摆弄一些阴谋。” “弱小的奥尔良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摆弄阴谋。一会儿我们可以好好审审这家伙……” 所谓信件有着很多缺乏意义的描述,再一次证明了法兰克大贵族喜欢在修辞学上做文章,以显得自己的不凡。可是说来说去,信件里通篇都是呼吁麦西亚联军按时出发,以及感觉上是假惺惺的祝愿联军迅速胜利。 信件里特别提到了一个地名——蒙塔日。 该地名也在信件附属的地图上有着明确标注。 一张羊皮纸上画着抽象的地图,观察腐蚀性墨水的痕迹,可以判定它一定是最新绘画的。 卢瓦尔河道走向被划得很抽象,好在它的“大拐弯”与索罗涅森林、奥尔良北部森林,描绘得很容易令人理解。 奥尔良城标注得很清楚,甚至还在城市附近标注了一些村庄名,其中就包括联军所驻扎的尚吉村。也许这信件出自威廉本人,非常微妙的是所有被标注的村子都分布在河畔地带,他标注这些有什么用? “呸!这是在向我示威抱怨呢!所有标注的村庄都在去年被袭击破坏。你这是在骂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雷格拉夫好一顿腹诽,自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恼火,也不可能为去年的事表达任何歉意。 地图上标注了一条路径,它愈发脱离卢瓦尔河主河道,想着东北方向迁移,一直抵达一个标注为蒙塔日的市镇。显然是怕自己不理解,绘图者还在标注蒙塔日市镇的地方做了小子批注——这是欧塞尔边境城市。 威廉在信件上对蒙塔日市镇有更详细的描述,该城市有贵族把守,它直面一条河流,河上有桥梁,这座城也是奥尔良与欧塞尔交流的必经之地。 因为路是人走出来的,奥尔良与欧塞尔在旧时代干脆就是直接以便利的船运进行联络,大不了是船队抵达河滩登陆,再走上一段时间抵达欧塞尔城。两地本无路,现在也被往来商人和教士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威廉实在给了雷格拉夫一张进军路线图,只要按照他提供的“路线图计划”行动,侵入欧塞尔可在两三天时间内落实。 也许比起向导只因,威廉提供的地图更加靠谱。雷格拉夫也不奢望那家伙提供向导,一个或傲慢、或胆怯的家伙在此,就不要奢望他还能做得更多。 再看看一进军营就鬼鬼祟祟的送信使者,雷格拉夫更觉得威廉那家伙性子里不够坦然磊落。 他把信件与地图卷起来,清清嗓子:“使者,现在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强大的麦西亚王对他不派出向导一事很愤怒,但对他提供了地图较为满意。” “遵命。”使者战战兢兢答复,下一秒就像转身就走。 “你不要着急。”雷格拉夫又定定神:“你一定带着威廉的其他使命。你!想要探查一下我军营的具体情况。” 此言一出,使者又是一阵哆嗦。 雷格拉夫的确过于年轻,然而作为三千大军的统帅,天然就带有着强烈的威仪。最懂等级尊卑的使者吓得不轻。 使者一个没绷住,干脆支支吾吾中将威廉的意图说了个清清楚楚。 “嗬!是在质疑我为何要在奥尔良城外修造堡垒?这是诸贵族的联合做出的决定,作为麦西亚王,我当然要在城外修造一个长期营地。你可以告诉你的主人,这是阿基坦国王交待我的,我有权在进军路上选定一些地方作为军营。麦西亚联军在这个尚吉村建立大营是奥尔良的荣幸,至于威廉担心我长期驻扎继续围攻奥尔良,这是犯蠢。” 雷格拉夫想了想,在平复一下暴躁后,又道:“你告诉你的主人,让威廉安心吧!的确会有人员留驻,他们不是士兵,只是一群拿着工具具有一定防卫能力的民夫。难道你的主人已经蠢到恐惧一些来自安茹的农民?我要在奥尔良城外建立一个粮仓,以支持我下一步的持续作战,我当然要留下一些民夫为我的军队慢慢运输粮食。 你再告诉你的主人,倘若奥尔良方面胆敢打我粮仓的主意,就意味着战争。我的大军一定转过头来把奥尔良毁灭。所以……我的粮仓可千万不要着火或淹水呀!” 雷格拉夫最后一句着实意味深长,连使者也听得出其中的威胁。 所谓哪怕奥尔良军民始终躲在城中且成门禁锁,只要城外的麦西亚联军营地出现异常状况,只要出现人员物资的损失,奥尔良方面就有责任,就可以被判定为反叛。 此事丝毫都不公平。 那有如何? 奥尔良在过去的年月里始终反对“秃头”查理,始终支持皇帝洛泰尔。如今洛泰尔要不行了就想着给自己找退路,看似聪明的跳反行为看似弃暗投明,拿嫁女一事做投名状,还有大主教为此事做保,真的能得到卢瓦尔河下游诸贵族、阿基坦诸贵族、图卢兹诸贵族的完全信赖?能得到查理国王的完全信赖? 奥尔良方面必须保证,任何驻扎在其领地的效忠于查理的军队绝对安全,否则即可认为有再度反叛的嫌疑。 于是,信使灰溜溜地逃回奥尔良城。 此人带着雷格拉夫的口信回来,口头传话中一些消息固然失真,使者因在军营里遭遇恫吓,现在回禀给威廉的话语里,可就多了大量来自于雷格拉夫和布鲁诺的威胁。 “哼!难道他的人得了恶疾我也要负责吗?雷格拉夫,但愿你小子在面对欧塞尔军队时,继续保持你的狂妄傲慢。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占领蒙塔日。那个欧塞尔伯爵重点建设的堡垒,可不是你能随便攻破的。”的确,奥尔良的威廉一怒之下也就只能怒了一下。 夜幕下的奥尔良城一片沉寂,连续几日的成本闭锁,使得城内涌入的巨量村民,在明知城外大军恐怕并无恶意,碍于根本无法出门,所有人只能忍受城中的憋屈,以及越来越多排泄物带来的愈发严重的恶臭。 万幸的是城中有很多眼水井,数千军民的生活用水得以正常供应,他们还能喝到比较干净的水才没有突然引发瘟疫。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 这一天一如以往那般,奥尔良城弥漫与卢瓦尔河那浓密的晨雾中。 本地区的水汽一直很厚重,在太阳升起前,雾气首先弥漫大地弄得能见度极差,只要太阳升起,雾气也在极短时间内消散。 战士们在潮湿中苏醒,即便此刻天才是蒙蒙亮,他们再对几乎阴燃状态的篝火填入一下潮湿的木柴。 待火燃起来后,抓紧时间将麦子煮熟。当联军战士忙着吃饭时,大雾也到了浓密之顶峰。 再待阳光普照大地,世界笼罩于如仙境的缕缕帘幕中,联军战士开始集结。 待雾气彻底散去,只见一支列队完毕的大军,突然集结在奥尔良城下。 雷格拉夫不奢求威廉亲自来送行,考虑到这几日的过往,那家伙若是出城送行,最尴尬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虽是如此,只要看一眼不远处奥尔良城那厚重的城墙,即可看到大量晃动的人影。那些家伙脑袋在返照金光,不用怀疑便知那一定是城市守军。 雷格拉夫骑上马对着那边好好看了一眼,不禁对身边的战友们慨叹:“看来,奥尔良的威廉也在凝视我们。” “事到如今你还在乎他?”同样骑马伴行的阿里奥伯特面带嘲讽戏谑地问道。 “无所谓。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也好。”阿里奥伯特点点头:“接下里,就是你对欧塞尔伯爵的首战。放心,我会全力帮你。” “谢谢。现在我们又将穿越森林,但愿那倒霉的土路不会引出什么岔子。”他一甩金色马尾,扭头示意待命的牛角号手、铜号手准备吹号。 终于,随着低沉的号角声,联军兵马车骑同时行动。 浩浩荡荡的大军一如他们来时那般人马兵车俱全,全军又是带着一支骡马运输队行动,这削弱了全军的行动速度,却因军队是带着能吃至少两个月的粮食在行动,他们的作战持续性极强。 就好似一头大象,体型庞大、速度略慢,最大的特点是皮糙肉厚,单纯靠着自己的大体量也能挤死敌人。 他们沿着崎岖土路奔向北方森林,在他们身后就是堆积了大量粮食的尚吉村大营,以及一百多条大小船只。 此时此刻,威廉带着他的兵士一直站在城墙上观摩情况,哪怕他亲眼看到麦西亚联军主力的末尾也进入了森林抵达,依旧不能令他掉以轻心。 因为河畔抵达仍有一座大军营,尚吉村本已化作废墟,如今整个奥尔良被折腾得非常疲惫,要恢复民生都需要很久,就不能奢望市场快速复兴、村民正常交易等等。 尚吉村这一交易市场可以换个地方再造,何时何地再造,等局面安稳了再说也不迟。 威廉频繁再胸口划着十字,他确信奥尔良最危险的时刻已经结束。不过现在转念一想,也许的确是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因为雷格拉夫一直在声称自己与新的图尔伯爵完全决裂,去年攻打奥尔良本就是图尔的罗贝尔的主意,彼此互有新身份又决裂,麦西亚联军可就没有丝毫理由要对奥尔良动武了呢。 无论如何,自己以绝对的保守赢来奥尔良的一夕安寝,接下来…… “我该好好准备一下,迎接阿基坦国王了!也不知道国王的大军何时抵达。” 第1700章 空空荡荡的苏瓦西骑士领与雷格拉夫的新战术 麦西亚联军突然削减了约莫五百名战士,过去一直在为军队提供助力的船队,因军事行动为安全变为陆路,船只也没了用武之地。 至少联军后勤得到充分保障,尚吉村的军营作为粮仓,后续的军粮将源源不断运抵这里。 而奥尔良城外的尚吉村,它也只是联军针对欧塞尔伯国作战时,其中一个关键节点。 只有莽夫才会觉得打仗就是一大群男人凑在一起,再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一蜂窝地冲上去。 那只是规模很大的打群架,绝非真正的军事作战。少数身材高大、力气爆棚者,这种人能在乱战的初期讨得一些便宜,只要战斗持续下去他们必死。 鉴于奥尔良伯爵声称那个蒙塔日市镇处于关隘要冲,它即是两个伯国交界处的关卡市镇,更是一个军事据点。 要强攻一个生来就为军事防御所打造的堡垒,纵使手里握有一支大军,雷格拉夫断然不会无脑冲过去。 因为那份羊皮纸地图上明明白白标注着一条河——卢万河。 雷格拉夫依旧觉得自己训练的大量长矛手实力有限,现在三支长矛旗队出征,他们秉承的作战模式几乎决定了普通战士没有单打独斗的机会。再说,绝大部分的矛手根本没有甲衣,多达70%的矛手只能头戴御寒的皮兜帽,顺手再套上一顶草帽遮阳。 矛兵唯一的防具就是困在右臂上的木盾,所在结阵作战之际,双手持矛缓步突进,唯一的小盾遮掩住驱赶大部。队伍先锋的矛手自然由自备甲衣、头盔的士兵担纲,后方战士都是布衣。 倘若是与敌人在旷野中激战,雷格拉夫自然可以从容的指挥步兵、骑兵作战。 蒙塔日是一座据河扼守道路的堡垒,联军不得不打一场共成长。 倘若去年的图尔军队懂得如何攻城,奥尔良在去年就已经城破。 据称蒙塔日的核心是一座木头堡垒,也许攻破木墙比攻破石墙容易得多。但最大的问题是那座堡垒直面河流,堡垒还扼守着一座木桥,只要敌人将大桥封堵,联军面临的麻烦就太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联军断然不会停下脚步。 即便攀爬湿滑的河滩非常艰难,也必须有战士攻下桥头堡。 如果敌人有能力毁掉桥梁…… 突然间,雷格拉夫萌生一个念头,一个他自认为一定非常奏效的战术。 联军在太阳升起的时刻出发,他们首先沿着小小的森斯河,想着茂密森林前进。 这个时代很不不存在欧塞尔-奥尔良运河,还因修造运河的需要,森斯河的巨大部分河道干脆被改造为运河的一部分。 本时代的人们对欧塞尔与奥尔良两座城市彼此间的空间关系都很模糊,哪怕是要修造运河,两城之间的森林地带是本地区分水岭,如果没有船闸抬升水位,两地根本无法以船运直连。 运河事实上还要借用卢万河的水道,为了适配船运,卢万河一样被人工修善了河道。运河穿越了大森林与平原区,在铁路网行将建设的时代,两城优选这条运河。 奥尔良-蒙塔日-欧塞尔运河,它绝非无中生有得平地挖水渠。自法兰克时代起,两座城就已经极为重要,靠着人员车马压出来的土路,随时间的发展越来越宽,一些眼线的小村庄逐渐被赏赐给下级贵族为骑士领。 以至于一些自古就有的骑士领逐渐升级为男爵领,乃至是伯爵。 甚至,法兰西王国的第一代蒙塔日伯爵是一位女贵族,那又是另一个时代的事情了。 运河沿着千百年来商人、僧侣走出来的土路的脉络挖掘,同时利用一些天然河道,使得曲折河道被修得横平竖直,只是穿越奥尔良北部森林的运河,碍于清理森林非常麻烦,修造者干脆在旧土路旁边挖掘深沟。 这样古代道路毗邻之处出现运河航道,本地人本就习惯于旧道路,一条运河沿旧路修造,更方便了两地的交流。 现在才是公元844年,很多事情初有苗头,一切才刚刚开始。 能最终能扩展为运河的道路,现在只是被森林包夹中的小土路。 能令骑士领升级为蒙塔日伯爵的家族,现在还没有从卡佩(现在是图尔伯爵罗贝尔)家族分裂出来。蒙塔日依旧只是一个骑士领,骑士也是勃艮第出身。 联军似乎能一路摸到森斯河的尽头,突然间,沿河发展又愈发逼仄的土路遇到一座小石桥。 至此,已经对攻击蒙塔日想了大半天的雷格拉夫,处在队首的他伸出右拳。 紧接着是号手紧急吹号,已经完全深入森林的大军逐渐停顿下来。 战士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他们纷纷坐在道路两旁的枯叶上好生休息。也有战士走进旁边的森斯河,把喝得一半的皮水袋灌满。 不少人闲适地昂起头,如今春意盎然,森林中的杉树、山毛榉、鹅掌楸,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树木全在奋力吐新芽,沉浸在森林中的人们,仰头一看尽是翠绿景象。远方还传来密集的鸟鸣,只是鸟兽发觉一支大军正穿行森林,它们本能躲得远远的,待其感觉安全又开始鸣叫。 林子里安静且惬意,耳畔还有流水潺潺,因为快抵达森斯河的源头,它已经成了小溪,于是石桥也只是一座很小的石板桥罢了——只能单独通过一辆马车。 雷格拉夫把地图卷轴翻出来,摊开了瞪大眼睛观察,再看看四周的环境。 很快,处于后队的布鲁诺策马疾驰到队首。 “兄弟,怎么突然停下来了?迷路了?” “那倒不至于。”雷格拉夫暂放下卷轴,直指石桥以及桥后继续延伸的道路。“看来森斯河已经到头了,我们要全军东进。” “是吗?”布鲁诺太抬头一瞧:“道路似乎的确向东延伸,只是我们在林子里也很可能迷路。如果奥尔良的威廉欺骗我们,那就遭了。” “他敢骗我们,就真的围攻他。”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问:“后队战士们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都很好。只是……” “如何?”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森林。这里的落叶容易长蘑菇可是长不出青草,如果我们浪费时间,就只能完全用粮食饲喂我们的马匹和毛驴。” 雷格拉夫稍稍一惊,他忽略了这种情况。纵使联军手握大量粮食,还没有奢侈到给马匹顿顿喂粮食。 即便是战马,在完全行军状态下也主要以青草为食,再到夜里饲喂一些粮食避免掉膘。 “继续进发吧!我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只要威廉没有骗我们,在傍晚之前我们即可冲出这片森林。” “那就不要犹豫,我们过桥吧。”布鲁诺最后催促道。 跨越已经成为小溪的森斯河唯有这座小石桥,小小的桥梁扛起它这个体型难以承载之重量。 如果硬生生淌水过河也不是不行,就是所有的靴子现在河边的烂泥中,靴子里灌上大量腥臭的泥浆,再叠加糟糕的湿漉漉感觉,所有人宁愿排队过桥。 多亏了平日的队列训练,雷格拉夫的三支步兵旗队得以保持规整队列从容过桥。这一千五百人是步兵中坚,他们过桥后,辎重马车旋即面临不小的挑战。 如果有敌人藏匿在道路两旁林地,敌军突然杀出,一定能给予麦西亚联军以重大打击。因为军队受环境所困,队伍被拉长得如同一条极长的蟒蛇,它仿佛在枯枝败叶中曲折前进,处于这种环境下太容易顾头不顾腚。 雷格拉夫莫名恐惧于这种逼仄环境,鸟兽早被躁动的大军吓跑,一时间森林里安静极了,无形中的幽闭恐惧逼得大家都想快点离开森林。 万幸的是,他们在太阳行将落山之际终于离开森林。 大半个白天都在林子里摸索,骑兵率先冲到开阔地享受畅快自由,继而是步兵与辎重马队。尤其是运输粮食的马车、驴车,押韵物资的战士最后走出森林,也是最后呼吸开阔地自由空气的人们。 他们发现,自己刚刚赶着马车离开林子,先行抵达的战士居然把更远处的一个村庄占领了。 联军已经抵达贝宗河,这条可以涉水而过的小河最终注入卢万河。 贝宗河畔有一个定居点,它是苏瓦西村,或者说此地就是苏瓦西骑士领。(今bellegarde,也是波旁王朝的贝勒加德公爵核心领地) 曾经的苏瓦西骑士已经在与图尔伯国的战斗中战败被杀,家族在后续的“图尔骑兵大劫掠”时,因奉命守卫奥尔良城,家族后裔再一次战败被杀。 奥尔良的苏瓦西骑士至此崩溃,唯独一片村庄废墟留在贝宗河畔,空留一个地名证明着此地曾经也很繁荣。 图尔骑兵根本就没有穿越森林到这片地点破坏,雷格拉夫和布鲁诺在去年也根本没这么做过,否则也不会疑惑于,刚刚走出森林的庞大军队居然找到了一处堪称完美的宿营地。 却说一段时间前,浩浩荡荡五千难民涌入蒙塔日以求强大的欧塞尔伯国庇护,其中很多人口完全就是苏瓦西骑士领的民众。 领主全家战败被杀,骑士领大量青壮也死于战场。 恐惧战争的平民很清楚丧失贵族庇佑的下场。 并非平凡村民就是贱骨头,倘若他们甚至没有贵族、君主庇护,所有人就是更强者的盘中肥肉,被杀戮或是以更加残忍的方式对待,都不会有人为其做主。 开始有村民逃亡,很快掀起奥尔良伯国东北部的集体民生崩溃,凡是有能力逃跑的村民,沿着土路都跑了。 事实上村民的大规模逃亡没过去几日,再早一些的降雨连下数日,大量村民的踩踏使得土路满是脚印。 麦西亚联军的战士们很高兴在无名的大村有正常的木棚住,大家都好奇于村民神秘消失了,有心探查的骑兵则在土路两侧发现大量的脚印,乃至是车辙印。 只要再下上一场雨,所有印痕都会消失。它们之所以现在存在,只能证明一件事! 贝孔和他的伙计们在做佣兵时期长期混迹于市井,总是被金主波瓦蒂尔伯爵当鹰犬使用,频繁冲在第一线的他们被迫锻炼得很狡黠。 贝孔与伙计们骑马探查了一段路,他们赫然发现,怎么越是向东延伸,土路上以及道路两侧的脚印就越多?仔细瞧,一些印痕根本就是赤脚走出来的。 谁会留下纯粹的脚印?农民?贫穷的农民的确可以。 贝孔起初仅仅是断定近些日子有大量农民在向东方移动,他又转念一想,马上想到了一些令人颤栗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雷格拉夫知道自己的部下自发探查情况了,他很高兴麾下的贝孔等骑士有这样积极主动的作战态度,于是对其私自行动也没有多管。 营地里已经燃起篝火,一些随军携带的陶瓮已经开始烹煮麦子。 走了一天路的人们最渴望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麦粥,广大步兵待在未名的大村里坐得到处都是,大家翘首以盼大陶瓮中的麦子煮熟。哪怕煮得半熟也好,那也比吃干粮要舒服。 雷格拉夫与他的亲密战友们对未来的作战充满信心。 他们选定一间最大的木屋作为指挥所,殊不知这里就是昔日的苏瓦西骑士的宅邸,只是骑士家族战败崩溃后,家中剩下的财物就被本地村民如蝗虫般搬了个干净,以至于所有木屋变得空空荡荡。 众人暂且待在屋子里等待开饭,同盟的南特军、埃罗图斯军,则在大村的外围分开扎营。 雷格拉夫已经休息了一阵子,正当他与阿里奥伯特、布鲁诺以及老埃里克谈笑,突然户外一连串的战马嘶鸣。 “哈哈,看来是我们的侦察兵回来了。”布鲁诺高兴得站起身。 雷格拉夫欣喜地走出屋子,他很希望贝孔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结果果就在户外看到了诸骑士一张张拧巴严肃的脸。 续着山羊胡的贝孔快步走来,情急之下甚至没有行礼。“大王,出大事了。” “大事?”一瞬间,雷格拉夫收起笑意:“很严重?” “非常严重。而且……”贝孔干脆指着最近的篝火:“还请您把所有篝火熄灭。而且,今晚也不要再布置篝火。” “啊?这是为什么?!”雷格拉夫不解地问道。 一样吃惊的布鲁诺干脆走上前质问:“对啊。贝孔,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总不会是……敌人?” “不存在敌人。可是土路上全都是脚印。前些日子才下过雨,更早的脚印、车辙印都会被雨水冲刷干净,我看到的脚印又多又清晰。而且这个空空荡荡的大村……”贝孔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我带着兄弟们甚至去了附近的一个小村,那里一样彻底空了。没有任何人破坏村子,村民就是抛弃他们完好的房屋离开的。我怀疑,所有村民都在向东逃亡,他们的目标……” 事已至此简直已经真相大白。 这下子甚至不劳贝孔再提醒,恍然大悟的雷格拉夫深处右手,指着正在烧陶瓮煮麦的篝火立刻扑灭。 “慢着!”布鲁诺一把攥住妹夫的胳膊:“雷格拉夫,不要操之过急。” “可是,再晚一些我们就暴露了。哎呀。”意识到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误大事的雷格拉夫,抬起左手就狠狠拍打自己的脑门。 好在现在突击调整策略还来得及。 当夜,很多人翘首以盼的热饭并不存在,甚至整个军营也被要求仅点燃少量篝火。 倘若再像过去那样,全军十人一组享有一摊篝火,固然它驱散夜里的潮湿寒冷,由此形成的巨大亮光矩阵一定能把夜间云朵照得发亮,只要敌人不是瞎子、傻子,就能判断出有军队在逼近。 蒙塔日方面恐怕并不知道麦西亚联军的存在,但让当地守军看到被烧红的天空,必然吓得他们坚守大门甚至突击毁了木桥。大军的身份对守军不重要,守军只要意识到有大军逼近,据城自保就是本能。 倘若让蒙塔日保持战斗戒备,联军就丧失了突袭可能。 本来雷格拉夫就有意安排贝孔等骑士,以及南特的威尔芬,由他们这些善于骑马作战的兄弟先行一步,以骑兵优势趁敌不备,一不做二不休把蒙塔日城堡占领。再不济,将由蒙塔日骑士控制的桥梁夺下来,建立桥头堡等待联军主力抵达。 雷格拉夫意识到比起占领蒙塔日,只要把桥梁占领就等于打赢了90%。 今夜无法烤火,获悉利害的同盟部队也就鲜有篝火。 庞大军队所有点燃的篝火区区十摊,彼此距离也较为松散,遂在黑夜里它们的存在可以被忽略。 在夜幕刚刚降临,雷格拉夫的临时指挥所里,一众贵族骑士、百夫长聚在一起。 提供重大情报的贝孔无疑成为大家的焦点。 雷格拉夫难掩心中的窃喜与后怕,见大家来得差不多了,这便长叹一口气,再道:“差一点我们就让蒙塔日发现了。至少本地村民好似听到了信儿似的,但愿村民不知道是我们来了。还好我们赶紧扑灭了篝火,情况还不麻烦。” “你很瞧得起那个蒙塔日?”布鲁诺能明白此刻不该暴露联军的存在,不过就算暴露了又何妨? “至少蒙塔日木桥对我军非常重要。” “这倒也是。”布鲁诺耸耸肩:“大不了你明日派遣骑兵先行一步,把木桥先夺下来就好。” 布鲁诺明显还有话说,雷格拉夫顺势抢话,他一边拍打起大腿,一边心怡地嚷嚷:“我想了很久,我正有这个意思。既然如此……” 他再看看在场的兄弟们、朋友们,孤独的油灯照得他的笑意有一丝阴险狡猾,同样有着强烈的催促意味。 见此情况,谁率先出发再明白不过了。 “我去!”贝孔举手示意:“是我发现东部抵达有很多异常,既然要把握时机发动突袭,光荣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可以。”雷格拉夫想都不想说道:“我任命你做我军队的先锋。不过……” “担心我和兄弟们的兵力太少?大王,此事你可以放心。突袭作战冲杀在前,我们兄弟是专业的。无论蒙塔日守军如何抵抗,我和兄弟们都会把敌人消灭。” “你们的确是专业人士。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质疑。但是……”雷格拉夫慢慢看向友军南特的威伯特。“威伯特大哥,你觉得如何?我的贝孔骑士的身份现在只是骑士,你是南特伯爵之子,如果你也参与其中,会令我们的先锋部队更加光荣。” 威伯特作为家中次子,不想在修道院结束无聊的一生,就只能在战场上拼杀博功业了。“哦?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就帮你立刻打赢第一战。”他说。 “就这么办。明日一早,我们补上夜里没烤火的遗憾,所有步兵与留驻部队,等吃过舒服的一餐再出发。安茹诸骑士与南特的威伯特大人,你们的重骑兵先行一步。但愿,当主力军抵达蒙塔日时,你们已经将它完全占领。” 骑兵当然比步兵跑得快,联军中一番拼凑,倘若将埃罗图斯男爵骑兵也算入其中,可以充当战斗骑兵的战士们凑在一起,雷格拉夫可以凑出来一支四百人的骑兵队,且军队的披甲率很高。 计划中的突袭作战,联军事实上要出动接近二百五十名骑兵。他们人人都有一副锁子甲,尤其是威伯特的南特骑兵,其装备更胜一筹。 着甲的重骑兵当然不可以长时间作战,再者马匹也受不了长时间驮载一个沉重的疙瘩。 好在基于地图显示,离开贝宗河后继续沿着土路走,此地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哪怕是全程穿着甲胄前进,战马也只要快步走上一阵子,即可在当日上午抵达目标。 接着,就是一场锁子甲骑兵对蒙塔日的突袭了。 大家对明日的行动充满信心,美中不足令人遗憾的恐怕就是,为何等发起收场战斗的就只有一小撮人,真是惹得另外两千多名战士羡慕又嫉妒。 第1701章 当战马撞开木门 又是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联军战士再一次在潮湿的环境中苏醒。 没有烤火而席地而睡实在难受,没有吃上一顿热饭就更令人难受了。 雷格拉夫的老兵已经鲜有经历这种折腾,好在他麾下的一千五百米矛手,他们出身农民,平日里就在于恶劣环境做斗争,囫囵睡上一觉不算什么。 贝孔拍拍有些昏沉的脑袋,他在雾气中集合自己的兄弟们。 众安茹骑士陆续爬起来,每个人再集合自己的扈从,就地互相帮忙穿戴锁子甲与头盔。 贝孔的锁子甲被狠狠束紧,又蹦蹦跳跳一番,弄得浑身叮当响。 “很好,就这样准备就绪,我的宝剑终于该砍杀了。”他自言自语一番,马上究极自己的人尽快集合。 遂当晨雾渐渐散去,第一缕阳光在雾气里形成无数帘幕,整个世界一个刚刚的潮湿,温暖感令人舒适。 夜里不让大肆点燃篝火,现在天亮了,所有掩饰大军存在的举措现在都将告一段落。 在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被限制的篝火开始大规模扩燃。 陶瓮里倒入大量麦子,要煮得沸腾好需要一定的时间。想到这个废弃的大村未来的用处已经很有限,它完全可以作为联军后续运输队的中继点,却不需要它非常巨大。 一些民房、木棚干脆被拆毁,拆下的干燥木料再被劈砍一番作为优质木柴。 这一宿雷格拉夫睡得很浅,苏醒之后的他在户外又蹦又跳,耳 畔尽是战士们的聒噪,再瞧一眼太阳,旋即开始清晨视察。 很快,仅着便装的他就看到了一大群正忙着于集结的骑兵。 “贝孔,你们很快嘛……”心头一震窃喜,雷格拉夫马上钻回他的指挥所。 待他再度现身时已经换了一身得体衣服,又带上一批随从,决定最后送送亟待行动的骑兵们。 二百余重骑兵集合,大量步兵正在帮助这些战士做最后准备。 尤其是南特重骑兵,即便他们仅有一百名,因为甚至上臂都有锁子甲保护,他们的甲衣被擦拭得非常光滑整洁,正在朝阳下泛着圣洁金光,令人感觉神圣又强大。 雷格拉夫踏着大步走来,他走近贝孔,示意部下不必下马行礼。 他抬起头眯着眼赞誉起来:“今天我们出发得早,蒙塔日一定一战即克。期待你们迅速胜利。” “感谢大王的器重。您还是多与威伯特大人说说话,他的重骑兵会是此战的最先锋。” “话是这个理。不过,你是我的封臣。奋勇杀敌,也注意千万别受伤。” “遵命。”贝孔敲打一下胸膛,他又轻轻问道:“我们获胜之后,当地的守军怎么办?” 雷格拉夫本想说杀无赦的,他转念一想:“干脆这样,凡是抵抗的和逃跑的,全部杀死。不抵抗与决定投降者,饶命。” “听说当地还有一个蒙塔日骑士。他怎么办?也是饶命?”贝孔再问。 “还是这么办,但愿那家伙是 聪明人。” 贝孔深深点头,又狠狠敲打一下胸口锁子甲。“我明白了,您的主力傍晚抵达时,会看到我们已经高扬旗帜。” 接着,雷格拉夫又与威伯特浅谈一番。 所有战马已经饲喂了大量麦子,亟待出发的骑兵也都吃了一碗新煮好的热腾腾麦粥。 人与马精力旺盛,全体披甲的二百余重骑兵开始行动。 联军驻扎的大村庄距离蒙塔日市镇有近二十公里的旅途,倘若战马在狂野前进,马蹄踏足疯长的青草,全队快步行动,战马的负荷很大。 现在全队在坑坑洼洼的土路前进,就算驮着各自的披甲主人,战马也不会觉得很累。 每一匹马快步走,他们迎着朝阳进军。战士肩扛骑枪腰悬佩剑,也有不少战士带着一张刚刚上弦的短木弓,以及箭矢若干。 战士们一路无言,他们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对此次突袭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蒙塔日骑士对不断逼近的死亡完全不知情。 才奉大主教命令接收海量难民,为了迎接这群家伙,可是把守军累得不轻。 终于,所有难民看似都已经过河,后续是否还有更多的难民?他们一定有,再根据大主教的命令,蒙塔日木桥一定要为他们开放。 木桥一侧设有木门,桥上还刻意摆上一些障碍物。木门上有一把青铜锁,它始终紧闭,除非难民聚集到了一定数量。 蒙塔日骑士此举并非防御军队袭击,凡是过境 的奥尔良村民必须接受检查,有了这些障碍,村民才愿意老老实实聚在一起,再由木桥另一侧的大门阻挡,不得不保持镇定接受蒙塔日守军的一切安排。 前些日子,骑士安德鲁森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他终于得了清净,他的扈从军队也终于能安心躺下来。 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待在桥梁处照例盯梢的尽是一些老家伙,一批骑兵轻装出发,照例在卢万河的东岸巡逻。 因为两个伯国早有约定,安德鲁斯谨小慎微,为了避免给奥尔良日后算账的借口,他的军队才不会越过卢万河行动。 哪怕自己是欧塞尔伯爵的部下,最大的问题是,只要边境出了大问题,奥尔良日后愤怒了,最先遭殃的必定是自己的骑士领。 也多亏了大主教下达命令,他才敢于让难民入境。 突然间,西部的林子里突然钻出大量的骑马者。 看呐!那些家伙身体在发光。 不!那是一群披甲的骑士,所谓发光是锁子甲剧烈反光。 大吃一惊的桥头盯梢人吓得撒腿就跑,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到旁边的蒙塔日堡垒下,扯着嗓子大喊有敌袭。 很快,震惊中的骑士安德鲁斯,他踉踉跄跄爬上堡垒木城墙,一瞬间便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敌人?这是奥尔良的军队?他们居然……” 安德鲁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的部下更是完全没有做好迎接神秘敌人突袭的准备。 另一方面,二百余名 重骑兵可谓拍马杀到,他们刚刚穿越最后一片小树林,走入开阔地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河沟与一座堡垒。 贝孔本以为行动回非常迅速,怎料敌人居然给木桥也修了一座门。 “大哥,怎么办?”一位随行的骑士在颠簸中急忙问道,这兄弟的问询也是大家的意思。 贝孔咬咬牙:“硬冲!就让战马把那该死的木门撞开!” “可是,这么做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天使会保佑我们成功。”贝孔也不知天使如何一定会帮自己,他决定已定。 以战马撞木门的确冒险,不过飚速的马匹很难急刹车。马儿对各种尖锐物非常恐惧,对一堵墙就不一定了。 贝孔干脆去赌,所谓自己只要带头冲锋,自己胯下坐骑就能冲开那明显看着就单薄的木门。 众骑士见自己的大哥说到做到,真的高举铁剑冲杀在前,兄弟们被这恢宏气势鼓舞,一百余骑兵义无反顾对着木门就冲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是约定好了让我先冲?你们这是要立功,还是去送死。你们居然在硬冲木门……”南特的威伯特不明白那些家伙为何莽撞,既然兄弟们已经冲了,自己的重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的资格。 威伯特咬紧牙关,变相得成了被贝孔一伙儿裹挟着去赌命,倒是这种疯狂冲锋,令也就刚过二十岁的他感觉无比刺激亢奋。 二百余重骑兵一刻未停,给予守军防御的机 会转瞬即逝。 正当蒙塔日骑士脑袋发懵时,贝孔与他的伙计们已经冲了木桥。 已经是最后时刻了! 贝孔闭上眼睛,此刻他的坐骑根本无法停下,铁蹄踏在木桥上木屑横飞,人与马合计近乎半吨重的庞然大物,凶狠地撞击桥梁木门。 像贝孔本人这般疯狂的,在其身后还有二百多名。 他不得不闭上眼,自己或是在碰撞中粉身碎骨,或是跌落马下被友军踩成肉泥。 小小的青铜锁无法阻挠骑兵冲击,撞击的一瞬间那青铜锁就碎裂了。摆在木桥上的杂物,战马也轻松一跃而过,或是将其挤到河道里。 木门干脆被整体撞倒,倒显得它杵在桥头恍若立了一张纸片罢了。 意识到自己不但平安而且还在前进的贝孔,他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意窃喜,也就顺势带领兄弟直接将蒙塔日木城堡包围起来。 二百余重骑兵可谓没有经历任何抵抗,他们完全占领了蒙塔日木桥,如今还将堡垒的外围开阔地完全掌控。 那些没有逃入堡垒的士兵,他们或是被重骑兵撞倒,被马蹄踩死,或是遭遇骑矛戳刺与铁剑劈砍。凡是在旷野里忙着逃跑者,纷纷被重骑兵追上砍杀。 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完全被打懵了,他慌慌张张下令紧闭大门,好在他的部下比他更积极。 所有木门都关闭了,即便外面还有士兵在逃命,这个时候一些兄弟死活已经顾不上了。 墙外的人哭嚎着希 望墙内的兄弟把自己救进去,奈何墙内的战士惊恐的又喊又叫,没有人敢于打开木门哪怕是留出一个小缝,恰恰相反还要扛来木头将堡垒所有的门顶住。 贝孔与威伯特,两人指挥的作战轻易取得阶段性胜利,奈何这座木头堡垒…… 守军迫于压力开始自发的射箭反制,那些箭矢只能起到骚扰作用,迫使神秘的敌人不要距离木墙太近。 且看贝孔这一边,打攻城战绝非他的意图。乘胜破城机会已经丧失,现在一些兄弟已经下马,他们卸下短木弓对空抛射。 一时间双方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彼此都人数有限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朝着一个大致的目标概略射击。战斗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射箭与回敬射箭简直是闹着玩。大部分箭矢扎在城内的建筑上,守军几乎无法快速回收这些箭矢进行反击。 趁着互相射箭的当口,至少整个木堡被更严密控制起来。 城外的重骑兵巴不得守军走出来与之旷野决战。蒙塔日骑士可是不傻,敌人就得为了杀戮而来,自己真的出门迎战不过是以卵击石,兵力、装备均劣势的守军,一定一触即溃继而被他们全部杀死。 蒙塔日方面清楚堡垒被包围,对当前的麻烦依旧毫无头绪,他们抛射箭矢的反抗完全出自本能,也是唯一的反击。 也许当看到大股重骑兵突然出现时就该撒腿就跑,那时候牵马逃命还来得及,现在已 经太迟了。 站在贝孔与威伯特的视角,蒙塔日骑士并没有直接现身,木桥上时刻有一些晃动的身影,还不时地抛射一些箭矢,一定是因为守军箭矢快速消耗,现在连射箭反击的频率都已经很低。 威伯特对现在的战局很不满意,他骂骂咧咧攥着缰绳与贝孔回合。“这算什么,我们的敌人是缩头乌龟吗?奥尔良的威廉说蒙塔日的防守很强,就这?” “难道不强么?”贝孔一阵苦笑:“他们在做乌龟方面非常强,我们现在并无办法破城。” “怎么办?真的等到雷格拉夫的主力抵达?实在不行,我们想办法生火,把敌人熏出来和我们决战。或者,把整个木头堡垒连人一起烧毁。” 威伯特说得尽是气话,哪怕是木头堡垒也绝不是一点就着。加之几天前还在下雨,很多房屋的草垛房顶还是比较湿漉的,就算燃起了一大团明火,想要引燃整个堡垒可需要好一段时间。 “要不。我试试劝降?”贝孔绷着脸说道。 “也许可以再想办法强攻一番。” “我看不至于,如果有办法快点占领蒙塔日,我愿意去尝试。” 他都这样说话了,自己又何必阻拦呢?威伯特耸耸肩,只好赞誉道:“你会冒着风险和他们谈判,但愿那些家伙不会偷袭射箭。” “说不定他们真的敢偷袭。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下令强袭,我什么话都不说。”于是,贝孔深吸一口气, 双脚夹一下马腹,他硬着头皮走近木城堡。 此刻,堡垒内为数不多的守军,以及一些毫无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女,他们噤若寒蝉。一双双眼睛透过木墙微小的缝隙观察墙外的重骑兵,那些有能力抵抗的战士,在箭矢几乎射尽的当下,也基本丧失了反制措施,所有人发觉自己居然被包围,无不木然的等待未知的命运。 因为就连骑士本人也丧失了斗志,见自己的主人如此,所有扈从战士的斗志彻底丧失。 整个蒙塔日堡垒现在就剩下看似坚固的木墙,以及墙内一大群待宰羔羊。 当此绝望之际,墙外居然有一名穿着罩袍的骑兵慢慢走来。 此人于大部分发动袭击的骑兵衣着非常相似,白色的罩袍已经沾染了一些血迹与灰尘,任何污渍都不能掩饰那巨大的黄色状标识。 小小的蒙塔日骑士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唯一可以确定一点,奥尔良军队绝对没有这样的着装。除非近月以来奥尔良伯爵突发奇想,给他的军队增添了一套衣服。 “大人。说不定是……敌人派来的使者。”一名扈从哆哆嗦嗦地说道。 哪怕扈从不说,骑士安德鲁斯也看得懂敌人意图。 “这是要和我们谈判的。感谢天主,一大群疯子居然愿意与我们谈谈。” 感觉大抵找到了活命机会,安德鲁斯急忙爬上木城墙上,以木垛墙遮掩大半个身子,露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关注那 已经走到正门下的骑兵。 他求活心切,干脆大胆地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进入蒙塔日?为什么进入欧塞尔?为什么在我们的领地随意杀人?!” 难道和强盗还有道理讲?安德鲁斯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收手,至少也要弄清楚对方的条件。 被城墙上某个家伙突然一问,贝孔也为那家伙的胆量吃了一惊。 贝孔抬起头,他断定城垛之后肯定藏匿着一些坐卧的守军,那些家伙很可能手持弓箭。 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贝孔摊开双手首先做无害状,接着扶着头盔将之慢慢取下来。他当众亮出自己送黑色的头发与山羊胡须,叠加今日阳光明媚,整个世界非常亮堂,反而更突显出他暗色的头发更加黝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1章 当战马撞开木门 又是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联军战士再一次在潮湿的环境中苏醒。 没有烤火而席地而睡实在难受,没有吃上一顿热饭就更令人难受了。 雷格拉夫的老兵已经鲜有经历这种折腾,好在他麾下的一千五百米矛手,他们出身农民,平日里就在于恶劣环境做斗争,囫囵睡上一觉不算什么。 贝孔拍拍有些昏沉的脑袋,他在雾气中集合自己的兄弟们。 众安茹骑士陆续爬起来,每个人再集合自己的扈从,就地互相帮忙穿戴锁子甲与头盔。 贝孔的锁子甲被狠狠束紧,又蹦蹦跳跳一番,弄得浑身叮当响。 “很好,就这样准备就绪,我的宝剑终于该砍杀了。”他自言自语一番,马上究极自己的人尽快集合。 遂当晨雾渐渐散去,第一缕阳光在雾气里形成无数帘幕,整个世界一个刚刚的潮湿,温暖感令人舒适。 夜里不让大肆点燃篝火,现在天亮了,所有掩饰大军存在的举措现在都将告一段落。 在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被限制的篝火开始大规模扩燃。 陶瓮里倒入大量麦子,要煮得沸腾好需要一定的时间。想到这个废弃的大村未来的用处已经很有限,它完全可以作为联军后续运输队的中继点,却不需要它非常巨大。 一些民房、木棚干脆被拆毁,拆下的干燥木料再被劈砍一番作为优质木柴。 这一宿雷格拉夫睡得很浅,苏醒之后的他在户外又蹦又跳,耳 畔尽是战士们的聒噪,再瞧一眼太阳,旋即开始清晨视察。 很快,仅着便装的他就看到了一大群正忙着于集结的骑兵。 “贝孔,你们很快嘛……”心头一震窃喜,雷格拉夫马上钻回他的指挥所。 待他再度现身时已经换了一身得体衣服,又带上一批随从,决定最后送送亟待行动的骑兵们。 二百余重骑兵集合,大量步兵正在帮助这些战士做最后准备。 尤其是南特重骑兵,即便他们仅有一百名,因为甚至上臂都有锁子甲保护,他们的甲衣被擦拭得非常光滑整洁,正在朝阳下泛着圣洁金光,令人感觉神圣又强大。 雷格拉夫踏着大步走来,他走近贝孔,示意部下不必下马行礼。 他抬起头眯着眼赞誉起来:“今天我们出发得早,蒙塔日一定一战即克。期待你们迅速胜利。” “感谢大王的器重。您还是多与威伯特大人说说话,他的重骑兵会是此战的最先锋。” “话是这个理。不过,你是我的封臣。奋勇杀敌,也注意千万别受伤。” “遵命。”贝孔敲打一下胸膛,他又轻轻问道:“我们获胜之后,当地的守军怎么办?” 雷格拉夫本想说杀无赦的,他转念一想:“干脆这样,凡是抵抗的和逃跑的,全部杀死。不抵抗与决定投降者,饶命。” “听说当地还有一个蒙塔日骑士。他怎么办?也是饶命?”贝孔再问。 “还是这么办,但愿那家伙是 聪明人。” 贝孔深深点头,又狠狠敲打一下胸口锁子甲。“我明白了,您的主力傍晚抵达时,会看到我们已经高扬旗帜。” 接着,雷格拉夫又与威伯特浅谈一番。 所有战马已经饲喂了大量麦子,亟待出发的骑兵也都吃了一碗新煮好的热腾腾麦粥。 人与马精力旺盛,全体披甲的二百余重骑兵开始行动。 联军驻扎的大村庄距离蒙塔日市镇有近二十公里的旅途,倘若战马在狂野前进,马蹄踏足疯长的青草,全队快步行动,战马的负荷很大。 现在全队在坑坑洼洼的土路前进,就算驮着各自的披甲主人,战马也不会觉得很累。 每一匹马快步走,他们迎着朝阳进军。战士肩扛骑枪腰悬佩剑,也有不少战士带着一张刚刚上弦的短木弓,以及箭矢若干。 战士们一路无言,他们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对此次突袭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蒙塔日骑士对不断逼近的死亡完全不知情。 才奉大主教命令接收海量难民,为了迎接这群家伙,可是把守军累得不轻。 终于,所有难民看似都已经过河,后续是否还有更多的难民?他们一定有,再根据大主教的命令,蒙塔日木桥一定要为他们开放。 木桥一侧设有木门,桥上还刻意摆上一些障碍物。木门上有一把青铜锁,它始终紧闭,除非难民聚集到了一定数量。 蒙塔日骑士此举并非防御军队袭击,凡是过境 的奥尔良村民必须接受检查,有了这些障碍,村民才愿意老老实实聚在一起,再由木桥另一侧的大门阻挡,不得不保持镇定接受蒙塔日守军的一切安排。 前些日子,骑士安德鲁森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他终于得了清净,他的扈从军队也终于能安心躺下来。 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待在桥梁处照例盯梢的尽是一些老家伙,一批骑兵轻装出发,照例在卢万河的东岸巡逻。 因为两个伯国早有约定,安德鲁斯谨小慎微,为了避免给奥尔良日后算账的借口,他的军队才不会越过卢万河行动。 哪怕自己是欧塞尔伯爵的部下,最大的问题是,只要边境出了大问题,奥尔良日后愤怒了,最先遭殃的必定是自己的骑士领。 也多亏了大主教下达命令,他才敢于让难民入境。 突然间,西部的林子里突然钻出大量的骑马者。 看呐!那些家伙身体在发光。 不!那是一群披甲的骑士,所谓发光是锁子甲剧烈反光。 大吃一惊的桥头盯梢人吓得撒腿就跑,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到旁边的蒙塔日堡垒下,扯着嗓子大喊有敌袭。 很快,震惊中的骑士安德鲁斯,他踉踉跄跄爬上堡垒木城墙,一瞬间便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 “敌人?这是奥尔良的军队?他们居然……” 安德鲁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的部下更是完全没有做好迎接神秘敌人突袭的准备。 另一方面,二百余名 重骑兵可谓拍马杀到,他们刚刚穿越最后一片小树林,走入开阔地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河沟与一座堡垒。 贝孔本以为行动回非常迅速,怎料敌人居然给木桥也修了一座门。 “大哥,怎么办?”一位随行的骑士在颠簸中急忙问道,这兄弟的问询也是大家的意思。 贝孔咬咬牙:“硬冲!就让战马把那该死的木门撞开!” “可是,这么做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天使会保佑我们成功。”贝孔也不知天使如何一定会帮自己,他决定已定。 以战马撞木门的确冒险,不过飚速的马匹很难急刹车。马儿对各种尖锐物非常恐惧,对一堵墙就不一定了。 贝孔干脆去赌,所谓自己只要带头冲锋,自己胯下坐骑就能冲开那明显看着就单薄的木门。 众骑士见自己的大哥说到做到,真的高举铁剑冲杀在前,兄弟们被这恢宏气势鼓舞,一百余骑兵义无反顾对着木门就冲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是约定好了让我先冲?你们这是要立功,还是去送死。你们居然在硬冲木门……”南特的威伯特不明白那些家伙为何莽撞,既然兄弟们已经冲了,自己的重骑兵没有丝毫犹豫的资格。 威伯特咬紧牙关,变相得成了被贝孔一伙儿裹挟着去赌命,倒是这种疯狂冲锋,令也就刚过二十岁的他感觉无比刺激亢奋。 二百余重骑兵一刻未停,给予守军防御的机 会转瞬即逝。 正当蒙塔日骑士脑袋发懵时,贝孔与他的伙计们已经冲了木桥。 已经是最后时刻了! 贝孔闭上眼睛,此刻他的坐骑根本无法停下,铁蹄踏在木桥上木屑横飞,人与马合计近乎半吨重的庞然大物,凶狠地撞击桥梁木门。 像贝孔本人这般疯狂的,在其身后还有二百多名。 他不得不闭上眼,自己或是在碰撞中粉身碎骨,或是跌落马下被友军踩成肉泥。 小小的青铜锁无法阻挠骑兵冲击,撞击的一瞬间那青铜锁就碎裂了。摆在木桥上的杂物,战马也轻松一跃而过,或是将其挤到河道里。 木门干脆被整体撞倒,倒显得它杵在桥头恍若立了一张纸片罢了。 意识到自己不但平安而且还在前进的贝孔,他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意窃喜,也就顺势带领兄弟直接将蒙塔日木城堡包围起来。 二百余重骑兵可谓没有经历任何抵抗,他们完全占领了蒙塔日木桥,如今还将堡垒的外围开阔地完全掌控。 那些没有逃入堡垒的士兵,他们或是被重骑兵撞倒,被马蹄踩死,或是遭遇骑矛戳刺与铁剑劈砍。凡是在旷野里忙着逃跑者,纷纷被重骑兵追上砍杀。 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完全被打懵了,他慌慌张张下令紧闭大门,好在他的部下比他更积极。 所有木门都关闭了,即便外面还有士兵在逃命,这个时候一些兄弟死活已经顾不上了。 墙外的人哭嚎着希 望墙内的兄弟把自己救进去,奈何墙内的战士惊恐的又喊又叫,没有人敢于打开木门哪怕是留出一个小缝,恰恰相反还要扛来木头将堡垒所有的门顶住。 贝孔与威伯特,两人指挥的作战轻易取得阶段性胜利,奈何这座木头堡垒…… 守军迫于压力开始自发的射箭反制,那些箭矢只能起到骚扰作用,迫使神秘的敌人不要距离木墙太近。 且看贝孔这一边,打攻城战绝非他的意图。乘胜破城机会已经丧失,现在一些兄弟已经下马,他们卸下短木弓对空抛射。 一时间双方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彼此都人数有限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朝着一个大致的目标概略射击。战斗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射箭与回敬射箭简直是闹着玩。大部分箭矢扎在城内的建筑上,守军几乎无法快速回收这些箭矢进行反击。 趁着互相射箭的当口,至少整个木堡被更严密控制起来。 城外的重骑兵巴不得守军走出来与之旷野决战。蒙塔日骑士可是不傻,敌人就得为了杀戮而来,自己真的出门迎战不过是以卵击石,兵力、装备均劣势的守军,一定一触即溃继而被他们全部杀死。 蒙塔日方面清楚堡垒被包围,对当前的麻烦依旧毫无头绪,他们抛射箭矢的反抗完全出自本能,也是唯一的反击。 也许当看到大股重骑兵突然出现时就该撒腿就跑,那时候牵马逃命还来得及,现在已 经太迟了。 站在贝孔与威伯特的视角,蒙塔日骑士并没有直接现身,木桥上时刻有一些晃动的身影,还不时地抛射一些箭矢,一定是因为守军箭矢快速消耗,现在连射箭反击的频率都已经很低。 威伯特对现在的战局很不满意,他骂骂咧咧攥着缰绳与贝孔回合。“这算什么,我们的敌人是缩头乌龟吗?奥尔良的威廉说蒙塔日的防守很强,就这?” “难道不强么?”贝孔一阵苦笑:“他们在做乌龟方面非常强,我们现在并无办法破城。” “怎么办?真的等到雷格拉夫的主力抵达?实在不行,我们想办法生火,把敌人熏出来和我们决战。或者,把整个木头堡垒连人一起烧毁。” 威伯特说得尽是气话,哪怕是木头堡垒也绝不是一点就着。加之几天前还在下雨,很多房屋的草垛房顶还是比较湿漉的,就算燃起了一大团明火,想要引燃整个堡垒可需要好一段时间。 “要不。我试试劝降?”贝孔绷着脸说道。 “也许可以再想办法强攻一番。” “我看不至于,如果有办法快点占领蒙塔日,我愿意去尝试。” 他都这样说话了,自己又何必阻拦呢?威伯特耸耸肩,只好赞誉道:“你会冒着风险和他们谈判,但愿那些家伙不会偷袭射箭。” “说不定他们真的敢偷袭。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下令强袭,我什么话都不说。”于是,贝孔深吸一口气, 双脚夹一下马腹,他硬着头皮走近木城堡。 此刻,堡垒内为数不多的守军,以及一些毫无战斗能力的老弱妇女,他们噤若寒蝉。一双双眼睛透过木墙微小的缝隙观察墙外的重骑兵,那些有能力抵抗的战士,在箭矢几乎射尽的当下,也基本丧失了反制措施,所有人发觉自己居然被包围,无不木然的等待未知的命运。 因为就连骑士本人也丧失了斗志,见自己的主人如此,所有扈从战士的斗志彻底丧失。 整个蒙塔日堡垒现在就剩下看似坚固的木墙,以及墙内一大群待宰羔羊。 当此绝望之际,墙外居然有一名穿着罩袍的骑兵慢慢走来。 此人于大部分发动袭击的骑兵衣着非常相似,白色的罩袍已经沾染了一些血迹与灰尘,任何污渍都不能掩饰那巨大的黄色状标识。 小小的蒙塔日骑士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唯一可以确定一点,奥尔良军队绝对没有这样的着装。除非近月以来奥尔良伯爵突发奇想,给他的军队增添了一套衣服。 “大人。说不定是……敌人派来的使者。”一名扈从哆哆嗦嗦地说道。 哪怕扈从不说,骑士安德鲁斯也看得懂敌人意图。 “这是要和我们谈判的。感谢天主,一大群疯子居然愿意与我们谈谈。” 感觉大抵找到了活命机会,安德鲁斯急忙爬上木城墙上,以木垛墙遮掩大半个身子,露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关注那 已经走到正门下的骑兵。 他求活心切,干脆大胆地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进入蒙塔日?为什么进入欧塞尔?为什么在我们的领地随意杀人?!” 难道和强盗还有道理讲?安德鲁斯也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收手,至少也要弄清楚对方的条件。 被城墙上某个家伙突然一问,贝孔也为那家伙的胆量吃了一惊。 贝孔抬起头,他断定城垛之后肯定藏匿着一些坐卧的守军,那些家伙很可能手持弓箭。 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贝孔摊开双手首先做无害状,接着扶着头盔将之慢慢取下来。他当众亮出自己送黑色的头发与山羊胡须,叠加今日阳光明媚,整个世界非常亮堂,反而更突显出他暗色的头发更加黝黑。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2章 雷格拉夫征服蒙塔日 黑发,意味着一种高贵。 贝孔就是这有着这样的发色,在自己的老家,因为大量小贵族都是如此,没有人觉得自己非常高贵。 直面普遍金黄头发的勃艮第人,自己就能摆出头发说事儿。 他分明是将自己的要害摆给敌人,脑袋就在这里,只要城墙上的弓手打得够准,自己的命也就结束了。 在过去十多年日子里,身经百战的贝孔总是被迫冲锋在前,正是因为经历过奇奇怪怪凶险的事情而不死,才有胆量比较从容地摘下头盔。 不过城垛后的骑士安德鲁斯也不傻,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弓箭手放箭,无论是否击中,奇怪的休战局面必然戛然而知,己方遭到城外重骑兵的持续攻击。 木墙能抵挡一阵子却不能长久,毕竟重骑兵不可能单独出现,任何的森林土匪都不可能有如此精良装备,在敌人的背后一定有更多的军队。 敌人来者不善,说不定甚至蒙塔日也不是神秘大军的袭击目标。 城堡下的贝孔大声喊道:“蒙塔日!蒙塔日的贵族在这里吗?如果不是胆小鬼,就亮出你的真身。” 城下之人说的是法兰克语,奈何鼻音太重,显然就是阿基坦那边的家伙。 安德鲁斯作为一个勃艮第族裔小贵族,只要听听口音就知道那些家伙从何而来。突然间,所有的说法都成真了。 难道阿基坦军队真的开始行动了?有关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们不会甘于坐看 帝国内战,那些家伙集体推选出新的国王,完全站在了所有帝国派贵族的对立面。 想到这一点,安德鲁斯真不知自己是否该直面这场挑战。他倒是清楚,小小的蒙塔日可是根本无力抵抗阿基坦军队的。 “喂!难道你们的贵族已经死了?还是说你们没有贵族?派个有资格说话的家伙站出来!”贝孔继续催促叫骂,感觉对方态度愈发消极,他的嘴里也开始充斥起脏话。 微妙的是,他骂来骂去都是安茹、阿基坦这样南部地带的脏话骂法,很多脏话干脆是从高卢罗马时代延续下来的。 躲起来的安德鲁斯当然听得懂那是骂人,可他丝毫恼怒不起来。恰恰是这些地域性极强的脏话词汇,更验证了来者的身份——从南边来的家伙。 做出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想到堡垒内自己亲如家人的老部下、自己真正的血亲,以及部下们的家人,还有铁匠、木匠、陶匠等形形色色为骑士领服务的匠人。安德鲁斯是所有人的头儿,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带着大家活命。 终于,安德鲁斯也摘下自己的头盔。 突然间一位中年人走出藏匿的垛墙,此人深黄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逸。 此人干脆大喊道:“阿基坦人!你们是阿基坦人?” “阿基坦?”贝孔深深吃了一惊,某种意义上麦西亚联军也属于更庞大的阿基坦王**的一部分。 “好吧!我们就是阿基坦军队。你是 谁?!”贝孔伸手指着那家伙鼻子问道:“此地是蒙塔日,你就是此地的骑士?” “是我!”安德鲁斯答得干脆,他木着脸进一步高调地说明自己的身份。 “是吗?安德鲁斯·纪尧姆·德·蒙塔日,我记住你了。如你所见,你已经战败了!实话告诉你,我们的主人是安茹伯爵,就在今天下午,安茹伯爵的三千大军就全部抵达。你也许可以靠着木墙再苟活半日!但是……” 正当贝孔还要威胁一番,只见安德鲁斯干脆抢话道:“事已至此,我们愿意投降。朋友,听你的口音是阿基坦那边的人吧?” 投降?自己还没有说明条件,对方就声称要投降了?还有那些问话,岂不是在套近乎? 贝孔想了想:“我们只能接受你的无条件投降!你应该感谢我的主人,强大的安茹伯爵早就点了你的名,只要蒙塔日骑士决定投降,麦西亚……哦不,安茹伯爵将赦免所有投降者。包括你堡垒内的所有妇孺,他们不会被伤害。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并没有很多时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们,现在就打开大门,否则。” 说着,贝孔又指向太阳,再次威胁道:“当太阳开始落山,如果我的君主没有看到你堡垒的木墙上没有飘扬我们的旗帜,就意味着你坚决抵抗。想想你的家人,安德鲁斯,现在投降对你只有好处。” 扪心自问,安德鲁斯根本不想投降。倘若早知 今日遭此浩劫,不如昨日就把桥梁毁掉,并快马加鞭向欧塞尔城传递战争警报。 奈何桥梁已经被敌人占领,堡垒守军只要武装出征就会被重骑兵踩死,反而成全了敌人对蒙塔日的彻底占领。 安德鲁斯理应死守,一想到家人、亲朋的命都攥在自己首领。 “好的!我投降!愿你恪守自己的承诺,愿你的主人恪守他的承诺。否则,所有恶性根本逃不过大天使的眼睛。” 于是,随着禁闭的大门撤下门闩,将铁剑高高举起的安德鲁斯本人,毅然地走出堡垒,罢了将剑直接仍在地上。一名战士失去了剑,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他已战败,一个男人的尊严也丧失了。 安德鲁斯很清楚这是自辱,最后的尊严使然,使得他不会再单膝跪地行礼,除非传说中的安茹伯爵本人亲自抵达。 “你的决定很聪明。让你的人都出来,把所有的武器也都交出来。你们所有人无论男女聚在一起等候,切记千万不要在堡垒内留伏兵。等我的君主抵达了,你们都能得到体面的新开始。”贝孔最后吩咐道。 贝孔已经有所顾忌,以君主雷格拉夫的心性,眼前的家伙只要乐意投降,军队就可以将他们收编。 不过安德鲁斯并不清楚“体面的新开始”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机械性的答应下来,回到堡垒就开始催促所有精神崩溃的人们走出堡垒,一切任由征服者的处置。 恰恰 因为大家都被吓坏了,既然骑士老爷声称给大家找到了活命的方法,老老实实照做就好。 很短时间内,蒙塔日堡垒变得空空荡荡,三百余名男女老幼聚在一起,他们进一步被命令集体坐下,就这样在正午阳光下默默晒太阳,静静等待傍晚的降临,继而是未知的黑夜。 安德鲁斯卸下了全部武装,现在的他就好似被剃光了毛的绵羊,还偏偏柔弱地趴在地上,好似任人宰割。 整个蒙塔日的军民就仅有三百余人,这还是将哇哇啼哭的小孩也算在内的统计结果。 安德鲁斯的身份只是骑士,他拼尽全力能招募的扈从战士仅有五十人规模,也许从远处的村子再纠集一些民兵可以大大充实自己的实力。 究竟能纠集多少人?三百人?更多的话,自己已经毫无能力。 就算招募了五百人又如何?仅仅的眼前的这群重骑兵,只要敌人以半回旋战术用骑矛戳刺一番,己方军阵就崩溃了,继而是敌人的无情追杀。 万幸的是,看来自称安茹伯爵部下的军队,自堡垒沦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就只是握住剑柄监控放下武器的大家,并没有做任何有悖贵族道义的事情。 很快,一批战士涌入空荡荡的堡垒,他们带着笑嗷嗷叫地冲进堡垒。守军除了自己的性命得以保全,堡垒的全部财物都被征服者拥有。 很快,木墙上立起一根高耸木杆。仔细看,它分明就是 一根细长骑矛,矛头在阳光下剧烈反光,旗下就是在风中剧烈摇晃的旗帜。 “浅蓝的底色,对角线还用黄布条缝成巨大的。安德烈十字?安茹伯爵什么时候有这种喜好了?且慢,安茹伯爵不是早就死了,难道阿基坦国王封了新的。” 安德鲁斯感觉那旗帜所标注的纹章,与欧塞尔伯爵的纹章配色很相似,倘若那些黄色布条是横着排列,就是欧塞尔徽章了。 对方有着绝对实力,不战而降的安德鲁斯并没有负罪感,他只有深深的震撼与不解。 普通守军战士与平民就坐在城堡外继续晒太阳,有人口渴了,征服者就用木桶从卢湾河调上一桶水,如果有人饿了,征服者就拿出自备的干粮。 “他们人还怪好得嘞……”惊恐的人们又是河水又是吃饭,恐惧为之迅速淡化,那些鬼鬼祟祟左顾右看意欲逃跑者,这些也都安定下来。 并非贝孔和威伯特要对这群家伙仁慈,大家又不是虔诚修士。兄弟们参与战争,是打着效忠阿基坦国王的旗号进入欧塞尔疯狂劫掠。劫掠发财是目的,如果不杀人而命令当地人把财物交出来,事情就变得特别简单。 不过两位年轻人不会粗鲁地告知安德鲁斯联军的主张,再说就算麦西亚联军可以保持克制,难保后续的阿基坦、图卢兹大军不会洗劫一切。 很快,安德鲁森摇身一变成为征服者的座上宾,也是这时候,他 终于明白了征服者的真实身份。 他们是安茹伯爵的军队,更是麦西亚国王军。即将抵达的大军还有一批强大的同盟战士,譬如站在这里明显实力更强的重骑兵,他们干脆就是南特伯爵的最爱,指挥官就是伯爵次子。 突然间,被欧塞尔诸贵族所轻视的蒙塔日骑士,自己好大的面子居然被域外国王、伯爵、男爵以及一大群骑士联合攻击。 如此能打赢才有鬼,哪怕蒙塔日坚守一天都是人间奇迹。 安德鲁斯自己很庆幸,据说名为安茹伯爵实为麦西亚国王的大人,他暗示投降得顺话就能得到好处。 要不然……直接全部投奔他算了。 他也是现在才听说,麦西亚国王非常年轻,其人来自遥远北方,背后站着更强大的实力。 非常微妙的是,那位国王有着黄金般的头发,比很多勃艮第贵族发色更加金黄。勃艮第诸贵占领了曾经罗马人的高度聚居区,他们感觉自己非常卑贱,反观罗马哪怕毁灭,它高贵的灵魂长存。 凡是有财力的勃艮第人都想要和罗马遗留的贵族、富裕平民结婚,最普通的勃艮第人也希望妻子有一头黑发。 勃艮第人整体的发色正逐渐变深,他们虽然普遍忘记了自己祖先来自于奥斯陆峡湾与日德兰半岛,本质上与丹麦人、瑞典人都是亲戚。 他们唯独清楚,凡是见到任何人就纯金般的发色,就可以估计他来自寒冷北方。 一个诺曼 人做了国王,麾下有大量安茹贵族簇拥,大量安茹附近的贵族支持。 一个诺曼人凭什么? 安德鲁斯其实已经知道了真相,奈何他了解的越多头脑越混乱,也许只有见到麦西亚国王本人,一切乱七八糟的才能捋顺。 于是,被认为守卫严密的蒙塔日堡垒居然就是一个一踹就倒的破房子。 在另一个位面,英格兰军占领奥尔良,并在蒙塔日建立坚固堡垒。卢万河上被挖深了些,还在必过的桥梁附近埋下大量拒马鹿砦。 圣女贞德与迪卢瓦公爵面对被树立的吊桥一度一筹莫展,最后他们想到奇妙招数,将本来用于强攻奥尔良制作的攻城楼车推倒,硬生生在卢万河上造了一座桥,法兰西军队就踩在攻城楼车上蜂蛹冲进英格兰的蒙塔日堡垒,继而三天之内杀到奥尔良城下。 但对于重武器的浪费,也令法兰西军队在城下又折腾很久。 那个时代,被人们踏出来的森林道路更加开阔坚固,比之早上六百年,现在的麦西亚联军沉着走出森林,他们正有条不紊走向蒙塔日。 在联军主力行将抵达之际,贝孔已经安排几个兄弟去后方迎接。 手持骑矛的骑士如一尊雕塑立于路边,挂在矛上的旗帜一直在飘扬。 正当下午,在世界一片橘色时,麦西亚军主力终于抵达了今日目标。 雷格拉夫与接应的骑士欣然聊了一番,他诧异,想不到蒙塔日骑士的投降如此顺 滑? “嗬,我还想着发动强攻,真是我高看勃艮第人了。也好,省了一场大战。”他喃喃自语一番,针对顺滑投降的骑士安德鲁斯已经想到了对策——收编。 庞大军队排着颇为整齐的步伐进抵木桥,一时间长矛如林,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令所有等待命运的投降者震撼又诧异。 安德鲁斯乖乖地候在桥边,他被贝孔亲自领着。 威伯特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他梦想着自己率部冲垮敌阵,在乱战中大杀四方,这种成为真男人的机会现在肯定是没有了。 至少自己打赢了蒙塔日,虽然自己人真的没有付出很多。 他率部陈列桥梁两侧,夕阳下重骑兵浑身都在反射柔和之光。 只见雷格拉夫攥住缰绳坐骑缓步走来。 贝孔轻轻踢了一脚投降的安德鲁斯,“看到了吧?那个年轻人,脑后留着高耸马尾辫的年轻人,他就是麦西亚王。” “他?不可思议。”安德鲁斯肚子里憋着一些话,仔细看那位年轻的王居然有一些女相。 因为勃艮第人的传统妇女特别喜欢续起大辫子,她们是学习罗马妇女发式,最后大辫子如花环一般盘在后脑,发辫盘得越大越显妇女的尊贵。 要做巨大发盘的前提是大辫子,只见那位年轻国王,唯独他续着巨大马尾辫。 的确,雷格拉夫非必要不会割头发。他在尽力模仿自己的父亲,凡是知道内情的老战士也非常拥护君主的行为 。 桥头站着一些人,桥后很近之地就是一座木头堡垒,上面已经是麦西亚王旗飘扬。 雷格拉夫这里干脆飘扬着一面查理曼战旗,安德鲁斯非常识货的看清了那旗帜上的狮子纹章。 “居然还有查理曼?” “那是阿基坦国王授权的。朋友,你很聪明……”低语之后,贝孔意味深长地拍了下安德鲁斯的后背。 于是,雷格拉夫与众贵族集体下马,他扶着剑柄饶有兴致走近他忠诚的蒙塔日。 安德鲁斯见状快步走上去,突然间当众双膝跪地,再如用猎犬一般爬了过去。 耻辱?对更高贵的王爵级贵族跪趴下来,没人可以说这是对骑士的羞辱。 雷格拉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此人就是刚刚接应自己的部下所说的本地骑士? “停步!”有侍卫走上去,以皮靴踩住安德鲁斯的手。 “且慢。”雷格拉夫示意部下退下。 罢了,他亲自坐上去。雷格拉夫站在安德鲁斯面前,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德鲁斯真的抱住满是尘土的靴子一顿啃。 这才是真正的羞辱,不过为了军民的安危,自己可以不要脸。 “够了。”雷格拉夫收回靴子,还呵斥一声:“你可真的愿意做狗啊?你是蒙塔日骑士?给我单膝跪地。” 听懂话的安德鲁斯真的跪得板正,他在对麦西亚国王行战士礼。 突然间,雷格拉夫拔出钢剑,在对方毫无察觉之际,锋利剑刃 已经搭在安德鲁斯的肩头。 至此两个男人直接对视,雷格拉夫为了避免尴尬,果断问道:“你真的是蒙塔日骑士?” “是。伟大的麦西亚王,伟大的安茹伯爵。我……的确是蒙塔日骑士。” “很好,现在我觉得册封你为我麦西亚王国的蒙塔日骑士!”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在安德鲁斯脑袋懵懵中,他就成了雷格拉夫的部下。 安德鲁斯被命令站起身,被迫直面君主那有些稚嫩又得意洋洋的脸。 “这样,你就是我的部下了,你的堡垒就是我们的堡垒。安德鲁斯,现在我们好好谈谈吧。” “遵命……”自己还能怎么说,心情复杂的安德鲁斯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只好对更强大的征服者言听计从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2章 雷格拉夫征服蒙塔日 黑发,意味着一种高贵。 贝孔就是这有着这样的发色,在自己的老家,因为大量小贵族都是如此,没有人觉得自己非常高贵。 直面普遍金黄头发的勃艮第人,自己就能摆出头发说事儿。 他分明是将自己的要害摆给敌人,脑袋就在这里,只要城墙上的弓手打得够准,自己的命也就结束了。 在过去十多年日子里,身经百战的贝孔总是被迫冲锋在前,正是因为经历过奇奇怪怪凶险的事情而不死,才有胆量比较从容地摘下头盔。 不过城垛后的骑士安德鲁斯也不傻,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弓箭手放箭,无论是否击中,奇怪的休战局面必然戛然而知,己方遭到城外重骑兵的持续攻击。 木墙能抵挡一阵子却不能长久,毕竟重骑兵不可能单独出现,任何的森林土匪都不可能有如此精良装备,在敌人的背后一定有更多的军队。 敌人来者不善,说不定甚至蒙塔日也不是神秘大军的袭击目标。 城堡下的贝孔大声喊道:“蒙塔日!蒙塔日的贵族在这里吗?如果不是胆小鬼,就亮出你的真身。” 城下之人说的是法兰克语,奈何鼻音太重,显然就是阿基坦那边的家伙。 安德鲁斯作为一个勃艮第族裔小贵族,只要听听口音就知道那些家伙从何而来。突然间,所有的说法都成真了。 难道阿基坦军队真的开始行动了?有关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们不会甘于坐看 帝国内战,那些家伙集体推选出新的国王,完全站在了所有帝国派贵族的对立面。 想到这一点,安德鲁斯真不知自己是否该直面这场挑战。他倒是清楚,小小的蒙塔日可是根本无力抵抗阿基坦军队的。 “喂!难道你们的贵族已经死了?还是说你们没有贵族?派个有资格说话的家伙站出来!”贝孔继续催促叫骂,感觉对方态度愈发消极,他的嘴里也开始充斥起脏话。 微妙的是,他骂来骂去都是安茹、阿基坦这样南部地带的脏话骂法,很多脏话干脆是从高卢罗马时代延续下来的。 躲起来的安德鲁斯当然听得懂那是骂人,可他丝毫恼怒不起来。恰恰是这些地域性极强的脏话词汇,更验证了来者的身份——从南边来的家伙。 做出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想到堡垒内自己亲如家人的老部下、自己真正的血亲,以及部下们的家人,还有铁匠、木匠、陶匠等形形色色为骑士领服务的匠人。安德鲁斯是所有人的头儿,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带着大家活命。 终于,安德鲁斯也摘下自己的头盔。 突然间一位中年人走出藏匿的垛墙,此人深黄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逸。 此人干脆大喊道:“阿基坦人!你们是阿基坦人?” “阿基坦?”贝孔深深吃了一惊,某种意义上麦西亚联军也属于更庞大的阿基坦王**的一部分。 “好吧!我们就是阿基坦军队。你是 谁?!”贝孔伸手指着那家伙鼻子问道:“此地是蒙塔日,你就是此地的骑士?” “是我!”安德鲁斯答得干脆,他木着脸进一步高调地说明自己的身份。 “是吗?安德鲁斯·纪尧姆·德·蒙塔日,我记住你了。如你所见,你已经战败了!实话告诉你,我们的主人是安茹伯爵,就在今天下午,安茹伯爵的三千大军就全部抵达。你也许可以靠着木墙再苟活半日!但是……” 正当贝孔还要威胁一番,只见安德鲁斯干脆抢话道:“事已至此,我们愿意投降。朋友,听你的口音是阿基坦那边的人吧?” 投降?自己还没有说明条件,对方就声称要投降了?还有那些问话,岂不是在套近乎? 贝孔想了想:“我们只能接受你的无条件投降!你应该感谢我的主人,强大的安茹伯爵早就点了你的名,只要蒙塔日骑士决定投降,麦西亚……哦不,安茹伯爵将赦免所有投降者。包括你堡垒内的所有妇孺,他们不会被伤害。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并没有很多时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们,现在就打开大门,否则。” 说着,贝孔又指向太阳,再次威胁道:“当太阳开始落山,如果我的君主没有看到你堡垒的木墙上没有飘扬我们的旗帜,就意味着你坚决抵抗。想想你的家人,安德鲁斯,现在投降对你只有好处。” 扪心自问,安德鲁斯根本不想投降。倘若早知 今日遭此浩劫,不如昨日就把桥梁毁掉,并快马加鞭向欧塞尔城传递战争警报。 奈何桥梁已经被敌人占领,堡垒守军只要武装出征就会被重骑兵踩死,反而成全了敌人对蒙塔日的彻底占领。 安德鲁斯理应死守,一想到家人、亲朋的命都攥在自己首领。 “好的!我投降!愿你恪守自己的承诺,愿你的主人恪守他的承诺。否则,所有恶性根本逃不过大天使的眼睛。” 于是,随着禁闭的大门撤下门闩,将铁剑高高举起的安德鲁斯本人,毅然地走出堡垒,罢了将剑直接仍在地上。一名战士失去了剑,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他已战败,一个男人的尊严也丧失了。 安德鲁斯很清楚这是自辱,最后的尊严使然,使得他不会再单膝跪地行礼,除非传说中的安茹伯爵本人亲自抵达。 “你的决定很聪明。让你的人都出来,把所有的武器也都交出来。你们所有人无论男女聚在一起等候,切记千万不要在堡垒内留伏兵。等我的君主抵达了,你们都能得到体面的新开始。”贝孔最后吩咐道。 贝孔已经有所顾忌,以君主雷格拉夫的心性,眼前的家伙只要乐意投降,军队就可以将他们收编。 不过安德鲁斯并不清楚“体面的新开始”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机械性的答应下来,回到堡垒就开始催促所有精神崩溃的人们走出堡垒,一切任由征服者的处置。 恰恰 因为大家都被吓坏了,既然骑士老爷声称给大家找到了活命的方法,老老实实照做就好。 很短时间内,蒙塔日堡垒变得空空荡荡,三百余名男女老幼聚在一起,他们进一步被命令集体坐下,就这样在正午阳光下默默晒太阳,静静等待傍晚的降临,继而是未知的黑夜。 安德鲁斯卸下了全部武装,现在的他就好似被剃光了毛的绵羊,还偏偏柔弱地趴在地上,好似任人宰割。 整个蒙塔日的军民就仅有三百余人,这还是将哇哇啼哭的小孩也算在内的统计结果。 安德鲁斯的身份只是骑士,他拼尽全力能招募的扈从战士仅有五十人规模,也许从远处的村子再纠集一些民兵可以大大充实自己的实力。 究竟能纠集多少人?三百人?更多的话,自己已经毫无能力。 就算招募了五百人又如何?仅仅的眼前的这群重骑兵,只要敌人以半回旋战术用骑矛戳刺一番,己方军阵就崩溃了,继而是敌人的无情追杀。 万幸的是,看来自称安茹伯爵部下的军队,自堡垒沦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就只是握住剑柄监控放下武器的大家,并没有做任何有悖贵族道义的事情。 很快,一批战士涌入空荡荡的堡垒,他们带着笑嗷嗷叫地冲进堡垒。守军除了自己的性命得以保全,堡垒的全部财物都被征服者拥有。 很快,木墙上立起一根高耸木杆。仔细看,它分明就是 一根细长骑矛,矛头在阳光下剧烈反光,旗下就是在风中剧烈摇晃的旗帜。 “浅蓝的底色,对角线还用黄布条缝成巨大的。安德烈十字?安茹伯爵什么时候有这种喜好了?且慢,安茹伯爵不是早就死了,难道阿基坦国王封了新的。” 安德鲁斯感觉那旗帜所标注的纹章,与欧塞尔伯爵的纹章配色很相似,倘若那些黄色布条是横着排列,就是欧塞尔徽章了。 对方有着绝对实力,不战而降的安德鲁斯并没有负罪感,他只有深深的震撼与不解。 普通守军战士与平民就坐在城堡外继续晒太阳,有人口渴了,征服者就用木桶从卢湾河调上一桶水,如果有人饿了,征服者就拿出自备的干粮。 “他们人还怪好得嘞……”惊恐的人们又是河水又是吃饭,恐惧为之迅速淡化,那些鬼鬼祟祟左顾右看意欲逃跑者,这些也都安定下来。 并非贝孔和威伯特要对这群家伙仁慈,大家又不是虔诚修士。兄弟们参与战争,是打着效忠阿基坦国王的旗号进入欧塞尔疯狂劫掠。劫掠发财是目的,如果不杀人而命令当地人把财物交出来,事情就变得特别简单。 不过两位年轻人不会粗鲁地告知安德鲁斯联军的主张,再说就算麦西亚联军可以保持克制,难保后续的阿基坦、图卢兹大军不会洗劫一切。 很快,安德鲁森摇身一变成为征服者的座上宾,也是这时候,他 终于明白了征服者的真实身份。 他们是安茹伯爵的军队,更是麦西亚国王军。即将抵达的大军还有一批强大的同盟战士,譬如站在这里明显实力更强的重骑兵,他们干脆就是南特伯爵的最爱,指挥官就是伯爵次子。 突然间,被欧塞尔诸贵族所轻视的蒙塔日骑士,自己好大的面子居然被域外国王、伯爵、男爵以及一大群骑士联合攻击。 如此能打赢才有鬼,哪怕蒙塔日坚守一天都是人间奇迹。 安德鲁斯自己很庆幸,据说名为安茹伯爵实为麦西亚国王的大人,他暗示投降得顺话就能得到好处。 要不然……直接全部投奔他算了。 他也是现在才听说,麦西亚国王非常年轻,其人来自遥远北方,背后站着更强大的实力。 非常微妙的是,那位国王有着黄金般的头发,比很多勃艮第贵族发色更加金黄。勃艮第诸贵占领了曾经罗马人的高度聚居区,他们感觉自己非常卑贱,反观罗马哪怕毁灭,它高贵的灵魂长存。 凡是有财力的勃艮第人都想要和罗马遗留的贵族、富裕平民结婚,最普通的勃艮第人也希望妻子有一头黑发。 勃艮第人整体的发色正逐渐变深,他们虽然普遍忘记了自己祖先来自于奥斯陆峡湾与日德兰半岛,本质上与丹麦人、瑞典人都是亲戚。 他们唯独清楚,凡是见到任何人就纯金般的发色,就可以估计他来自寒冷北方。 一个诺曼 人做了国王,麾下有大量安茹贵族簇拥,大量安茹附近的贵族支持。 一个诺曼人凭什么? 安德鲁斯其实已经知道了真相,奈何他了解的越多头脑越混乱,也许只有见到麦西亚国王本人,一切乱七八糟的才能捋顺。 于是,被认为守卫严密的蒙塔日堡垒居然就是一个一踹就倒的破房子。 在另一个位面,英格兰军占领奥尔良,并在蒙塔日建立坚固堡垒。卢万河上被挖深了些,还在必过的桥梁附近埋下大量拒马鹿砦。 圣女贞德与迪卢瓦公爵面对被树立的吊桥一度一筹莫展,最后他们想到奇妙招数,将本来用于强攻奥尔良制作的攻城楼车推倒,硬生生在卢万河上造了一座桥,法兰西军队就踩在攻城楼车上蜂蛹冲进英格兰的蒙塔日堡垒,继而三天之内杀到奥尔良城下。 但对于重武器的浪费,也令法兰西军队在城下又折腾很久。 那个时代,被人们踏出来的森林道路更加开阔坚固,比之早上六百年,现在的麦西亚联军沉着走出森林,他们正有条不紊走向蒙塔日。 在联军主力行将抵达之际,贝孔已经安排几个兄弟去后方迎接。 手持骑矛的骑士如一尊雕塑立于路边,挂在矛上的旗帜一直在飘扬。 正当下午,在世界一片橘色时,麦西亚军主力终于抵达了今日目标。 雷格拉夫与接应的骑士欣然聊了一番,他诧异,想不到蒙塔日骑士的投降如此顺 滑? “嗬,我还想着发动强攻,真是我高看勃艮第人了。也好,省了一场大战。”他喃喃自语一番,针对顺滑投降的骑士安德鲁斯已经想到了对策——收编。 庞大军队排着颇为整齐的步伐进抵木桥,一时间长矛如林,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令所有等待命运的投降者震撼又诧异。 安德鲁斯乖乖地候在桥边,他被贝孔亲自领着。 威伯特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他梦想着自己率部冲垮敌阵,在乱战中大杀四方,这种成为真男人的机会现在肯定是没有了。 至少自己打赢了蒙塔日,虽然自己人真的没有付出很多。 他率部陈列桥梁两侧,夕阳下重骑兵浑身都在反射柔和之光。 只见雷格拉夫攥住缰绳坐骑缓步走来。 贝孔轻轻踢了一脚投降的安德鲁斯,“看到了吧?那个年轻人,脑后留着高耸马尾辫的年轻人,他就是麦西亚王。” “他?不可思议。”安德鲁斯肚子里憋着一些话,仔细看那位年轻的王居然有一些女相。 因为勃艮第人的传统妇女特别喜欢续起大辫子,她们是学习罗马妇女发式,最后大辫子如花环一般盘在后脑,发辫盘得越大越显妇女的尊贵。 要做巨大发盘的前提是大辫子,只见那位年轻国王,唯独他续着巨大马尾辫。 的确,雷格拉夫非必要不会割头发。他在尽力模仿自己的父亲,凡是知道内情的老战士也非常拥护君主的行为 。 桥头站着一些人,桥后很近之地就是一座木头堡垒,上面已经是麦西亚王旗飘扬。 雷格拉夫这里干脆飘扬着一面查理曼战旗,安德鲁斯非常识货的看清了那旗帜上的狮子纹章。 “居然还有查理曼?” “那是阿基坦国王授权的。朋友,你很聪明……”低语之后,贝孔意味深长地拍了下安德鲁斯的后背。 于是,雷格拉夫与众贵族集体下马,他扶着剑柄饶有兴致走近他忠诚的蒙塔日。 安德鲁斯见状快步走上去,突然间当众双膝跪地,再如用猎犬一般爬了过去。 耻辱?对更高贵的王爵级贵族跪趴下来,没人可以说这是对骑士的羞辱。 雷格拉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此人就是刚刚接应自己的部下所说的本地骑士? “停步!”有侍卫走上去,以皮靴踩住安德鲁斯的手。 “且慢。”雷格拉夫示意部下退下。 罢了,他亲自坐上去。雷格拉夫站在安德鲁斯面前,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德鲁斯真的抱住满是尘土的靴子一顿啃。 这才是真正的羞辱,不过为了军民的安危,自己可以不要脸。 “够了。”雷格拉夫收回靴子,还呵斥一声:“你可真的愿意做狗啊?你是蒙塔日骑士?给我单膝跪地。” 听懂话的安德鲁斯真的跪得板正,他在对麦西亚国王行战士礼。 突然间,雷格拉夫拔出钢剑,在对方毫无察觉之际,锋利剑刃 已经搭在安德鲁斯的肩头。 至此两个男人直接对视,雷格拉夫为了避免尴尬,果断问道:“你真的是蒙塔日骑士?” “是。伟大的麦西亚王,伟大的安茹伯爵。我……的确是蒙塔日骑士。” “很好,现在我觉得册封你为我麦西亚王国的蒙塔日骑士!” 一顿操作行云流水,在安德鲁斯脑袋懵懵中,他就成了雷格拉夫的部下。 安德鲁斯被命令站起身,被迫直面君主那有些稚嫩又得意洋洋的脸。 “这样,你就是我的部下了,你的堡垒就是我们的堡垒。安德鲁斯,现在我们好好谈谈吧。” “遵命……”自己还能怎么说,心情复杂的安德鲁斯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只好对更强大的征服者言听计从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3章 罗斯骑兵在欧塞尔 持续降雨终于结束,在沙乌斯庄园休整了好几日的罗斯骑兵,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好好享受一番。 他们将潮湿的衣服翻出来,随处找到木制将之挂起来晾晒。 所有人的板甲衣也都摊开,战士多以满是甲片的背面对着太阳,以求阳光把甲片与皮革缝隙处好好晒干。 放眼望去一时间到处是闪亮景象。 毫无束缚的战马被牵到附近草地啃食青草,罢了再牵回有石地板的庄园。 菲斯克有令,缴获的麦子就地撒到地上,令战马随意嚼食。 沙乌斯庄园作为一个半废弃的皇家庄园,它实在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它主要是石头建筑,想要把它破坏成一堆碎石废墟可是麻烦,倒是对主要建筑纵火还是可以的。 菲斯克下达很多命令,骑兵队所有战士都在准备新的作战,战士们也的确要好好做最后休整。 这一夜,庄园内的开阔地到处是篝火。 白天的时候,战士们扛来一些新砍的木柴,再加上从当地找到的储备柴火,一股脑得堆到各个主要建筑里。 战士们聚在一起煮食一些麦子,架在火上的陶瓮多为缴获,吃过这顿晚饭后所有的瓮都要直接抛弃掉。 菲斯克悠闲地盘腿坐在石板地,他烤着火又以勺子?着麦子吃。 他狠狠打了一记饱嗝,想到未来的事情情不自已慨叹道:「接下来就是针对所有欧塞尔村庄的破坏,我们发现一个烧一个,把他们全部杀死 。」 「这会是一个大工程,大哥……我们这几百号人真的可以?」布洛迪随口说道。 「我们尽量破坏。首先我们去那个托内尔,我们再抓获一些村民,全部押到大城之下当众处决。我就是想要守军出来和我们战斗,这样我们就能更好的杀了他们。」 「可是这样会吓死他们。」 「哈哈,那样就好了。」菲斯克最后说道。 菲斯克所言凶残狠辣,他必定说到做到,对此布洛迪完全认同。 如果有人是懦夫,就无法从北方老家浩浩荡荡杀到法兰克南部。一路之上有无数人死在罗斯军手里,战士们早已对杀戮麻木,就仿佛杀人比杀羊都容易。 没有人有任何负罪感,而且这种杀戮也不是全然无差别。谁可杀谁可饶恕,全然看指挥官对形势的判断,如此一来也更显他们的冷酷无情。 被俘的凡尔登大主教海尔杜因,一路之上他一直在见证罗斯人的杀戮。 只要他们袭击一个村子,所有村民都会被谋害。老家伙早就骂够了,谩骂诅咒对真正的魔鬼毫无意义。 时至今日海尔杜因已经无所谓自己的安危,也许那个时候自己被他们杀掉也好。若非老家伙有着极长的人生阅历,见过很多大世界,否则就因为过度绝望直接精神崩溃疯掉了。 吃过了饭,菲斯克又将全军的百夫长、三十人长召集起来,同时欧奈骑士、百夫长阿洛维斯,都被要求参与军事会议 。 尤其对于欧奈骑士,他已经跟着罗斯骑兵太久了,已然无法自辩什么「我并没有与诺曼骑兵同流合污」,骑士干脆破罐子破摔,自己一样可以与诺曼人一道作战,且是发自真心。 会议迅速结束,骑兵队全体下级军官完全遵从于菲斯克的命令,他们回到各队后,也迅速转述会议精神。 罗斯骑兵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基层战士都有各自的任务。于是在新的一天,他们从容地开启新的行宫动。 骑兵队主力集结在沙乌斯庄园外,菲斯克看着自己住了到多日子的地方,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一座主要以石料搭建的庄园可 在雨天保持干燥,倘若它移植到罗斯王国,成为自己的宅邸,再对它装修一番,当然是令人舒服的宅子。也好顺利安置自己的四个妻子和一群儿子女儿。也好让老母亲享受一番晚年福祉。 「开始吧。」幻想时间结束,菲斯克命令号手吹号。 一批战士带着点燃的木枝一直待命,在听到号声后立刻展开行动。 那些堆砌的木柴逐渐燃烧,奉命纵火的战士一直等到浓烟滚滚才纷纷撤出来。 菲斯克不急于撤离,直到那些大建筑彻底陷入浓烟,直到房顶能看到鲜红明火,他才下令全队撤离。 于是,五百余骑兵的背后是燃烧的旧庄园,战士们头也不回地向着大概南方快速前进。 当房顶燃起来,庄园的结局注定是过后黑黢黢的断壁残 垣,一些墙壁因过火变脆也会崩塌。 纵火行为恍若祭旗出征,预示着整个托内尔都要陷入地狱烈火。 雨后复出的骑兵首当其责毁掉了名为「亚麻村」的村子。 这个采邑村庄种植亚麻,每到收获季再制成麻线,继而纺织为麻布,或是更粗糙的布匹做口袋、麻绳。 村民数量还没有骑兵多,菲斯克突袭而来轻易解决战斗,在杀死所有被发现的村民后,村庄一把火烧尽。 至于那些逃遁森林的村民,那些家伙侥幸生还。这一情况绝非罗斯骑兵有了一丁点的仁慈,仅仅因为发动追杀完全是浪费时间。 托内尔是欧塞尔伯国的一部分,只要继续南下人口必然愈发密集,更多地村庄等待破坏,骑兵队也就犯不着与零星逃亡的村民较劲。 村子在平原地带分布得较为密集,此地至多有一些小溪能对罗斯骑兵实现微不足道的迟滞,每个村子的人口都远少于骑兵兵力。 菲斯克这边以多打少,以强力武装对手无寸铁,他们针对毫无设防的村子挨个打击。 甚至一天时间连续毁了十个村子,他们不是在摧毁村子就是在摧毁村子的路上。 短时间内大量村庄浓烟滚滚,近日少风,浓烟扶摇直上形成骇人烟柱。 那些未被袭击的村子意识到危险,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北方浓烟滚滚,恐惧趋势这很多人开始逃难。 却说托内尔城的大胖子小伯爵,虽然这是 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也被很多人敲敲称为「大肥羊」。他本人确实对平民缺乏同情心,毕竟他仅需要对自己的表亲欧塞尔伯爵负责就好。 小伯爵的手下有一些聪明人对着小伯爵反复劝说,后者才同意打开大门接收难民。 然而,本地区人口较为密集,托内尔城也不是大城,短时间内涌入多达三千名村民,加之城内已有的村民,托内尔城内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小伯爵对于自己无法快活一事怨声载道,然而很快任何抱怨者都冷静下来。 从城里跑出五十名轻装骑兵,当大量村民拖家带口涌入城市避难,唯独他们逆行向着浓烟滚滚之地冲锋。 结果这些只是探查情况的轻骑兵,与正忙着纵火的罗斯骑兵撞了个满怀。 战斗瞬间爆发,侦察兵在短促交战后就被乱箭射死。 被俘的伤兵很快吐露情况,随后便被抹了脖子…… 罗斯军已经抓获了不下一百名村民,战战兢兢的人被罗斯骑兵驱赶着,一直押解到了托内尔城下。 肥胖的小伯爵勉为其难站在城头,他一时间好在抱怨,结果就看到城下骇人的场面。 骑兵们的确没有能力攻城,即便托内尔的城墙不高,战马可无法长一双翅膀飞上去。 「终于到了托内尔,咱们还能攻下它? 」布洛迪明知故问。 「当然不可能。再说这地方并不是欧塞尔城,我可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说罢,菲斯克抬手 示意。 得令的骑兵吹着口哨就将所有被俘村民团团围住,他们就好似围猎一般绕着「猎物」转圈。 在得到进一步命令后,逆时针旋转的骑兵拉弓放箭,包围圈中的村民纷纷被射倒。 菲斯克这是在血祭奥丁,很快所有被俘者都已经倒下,最后战士们再下马将弥留者全部处死。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战士毫不留情地将死者的头颅割下,再放在临时杵在土上的立柱。 如此骇人怪异的场面,如今已经是罗斯军特别的血祭模式,更进一步就是造京观。 这是给奥丁的献礼,但对于托内尔城战战兢兢中的人们,他们所看到的分明是某种野蛮人在祭祀邪神。 城墙上鸦雀无声,一直养尊处优的小伯爵,因过度惊恐呆若木鸡,倒是地面一片湿漉漉证明了他的恐惧。 托内尔城没有任何的反制措施,或者说本城守军本就很少。五十名侦查骑兵不知所踪,怕不是已经被野蛮人消灭。 如此一来守军人数更早,而且因为欧塞尔伯爵先期的大规模征兵,连逃进来的村民绝大多数也是妇孺,当然被罗斯骑兵刚刚杀戮的也是如此。 没有任何士兵敢于出城与敌人战斗,对于现状已经被吓傻的小伯爵一筹莫展,现在唯一能保护托内尔城的仅有城墙了。可是如果野蛮人持续在城外徘徊,海量的避难村民岂敢出城回家?就算回家,可是大量村庄还是浓烟滚滚。 并不 必强力攻城,只要把城市外围洗劫破坏一番就是削弱大城的实力,加之大量村民避难对于大城也是短时间内对物资的疯狂消耗,只要再围城一阵子,城市自己即会因为缺粮烧水而崩溃。 因为诸如托内尔城之类的法兰克城市,根本不是为了村民避难做准备。城内的物资储备有限,一瞬间涌入数千人,由于井多,饮水可能不是问题,但粮食、木柴都是有限的。 甚至于柴火的缺乏导致烹煮麦子、烘烤面包成为不可能。到了那种地步,避难者就只能痛苦地干嚼麦子了,很多人也会因此闹肚子。 也恰恰是这种原因,欧塞尔城虽然比托内尔城要大不少,却也不是特别巨大。 欧塞尔根本没有能力接收来自奥尔良的五千难民,于是临时管理一切事务的大主教,将难民全部安置于城外荒地。 大主教可以筹措一批粮食,以施舍的名义赐予难民。然后命令他们垦荒,就地伐木建立新村庄。 这一切仁慈之举的背后都有着沉重代价,垦荒农田、新造房屋的产权都属于欧塞尔伯爵。难民造房子必须伐木,就伐木的税款日后也要交给伯爵。 一批新村庄在欧塞尔南部拔地而起,村民意识到自己要付出巨大代价,为了活命只能接受苦涩。 奥尔良已经不安全,五千难民刚刚开始兴建他们的新村庄,对于垦荒也有热情。 他们以为逃到了欧塞尔,就能避免在图尔 与奥尔良的战争中被杀,然而没有人料到还有新的怪物自东南方向杀奔而来。 菲斯克在托内尔城下耍了一番行为艺术,他们留下一个颗插在木枝上的脑袋,与城墙上的守军凶狠对视一番,五百余骑兵从容撤离。 或者说奔向亟待破坏的村子进攻。 如果继续向南进攻,就能抵达名为阿瓦隆的地界。只要向南一瞧,那里的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极为明显。 欧塞尔是出于平原区,继续南下纯属于南辕北辙。 罗斯骑兵干脆向着西部前进,如此一来正是直奔欧塞尔而去。 所有骑士令都出兵参战,欧塞尔的主力在东部的第戎。 欧塞尔本城就只有一千名士兵驻扎,他们防御相对集中,以伯爵康拉德看来,留下一千战士足够做防守了。 只要奥尔良伯爵还在卢瓦尔河坚持,欧塞尔一方就是平安的。至于奥尔良战败……他们最好不要战败。 欧塞尔伯爵深知自己在豪赌,自己老家完全是兵力空虚,他赌的就是敌对的图尔伯爵浑然不知,赌的就是同盟的奥尔良伯爵还在坚守。 伯爵千算万算彻底误判了局势,他只关注自己已知的敌人,却不知真正的敌人直接如一堵铜墙铁壁,把他的大军堵在了凡尔登的山谷左右。 因为罗斯军主力已经行动,梅茨平原进驻一支兵力强大的军队,直接堵住了他与普罗旺斯小国王的道路。 而在他的老家,五百余名罗斯骑兵已 经成功摸到了欧塞尔的核心领地。 站在菲斯克的立场,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敌人! 骑兵再度开始杀戮村民放火烧村,坚持以卑鄙的打法恃强凌弱。 他们一路烧杀,因为办事过于残酷,甚至罕有成功逃脱者,就更没有人去欧塞尔城报信。 或者是,徒步传递灾难信息的人,根本怕不过骑兵的战马。 终于菲斯克杀到了一大片人员集中居住之地。 那是卢万河上游与塞纳河上游地带,欧塞尔大主教将奥尔良难民安置于此。 大主教心想着,这五千人里青壮年并不少,他们开垦新地后安顿下来,大概在第二年即可为欧塞尔提供源源不断的税赋。 城市南部与东南部的荒地,终于因为这些劳动力的加入得到开发。大主教对未来有着期望,现在就是吃惊与绝望了。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是人?」吃了一惊的菲斯克下定决心,他扭头看看左右,举起右拳做了一番动作。 全军再在号角的指引下排出宽大队列,战士们奉命拔剑,现有的骑矛也都摆向正前方。 箭矢已经耗损很多,罗斯骑兵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放箭。欺负无防备的平民也不需要大肆放箭,这便将剑高高举起,杀入正在盖房子的难民群中。 戳刺、劈砍、践踏、冲撞,本不善于骑墙攻击的罗斯骑兵,这一次也罕见发动如此攻势。 有数百人正忙着修造一个村子,荒地上到处是木材与新砍的 原木。 骑兵们如绞肉机一般,他们横扫之后留下一片狼藉。 菲斯克再令部下「碾压」两遍,马蹄之下村民横七竖八躺倒,一些弥留者还在哀嚎。 「走!我们攻击新目标。」菲斯克再次下令,骑兵队旋即攻击最近新目标。 五百骑兵追着五千人奔跑,海量难民向着欧塞尔城狂奔。难民群还裹挟着当地人放弃自己的村子跟着逃亡,哪怕很多人还看不到野蛮骑兵的杀戮,他们只是本能的加入夺命狂逃的队伍里。 难民们发疯般冲进城门,虽然不懂为什么,城门守卫下意识地阻挡发狂的村民,奈何在无数人的挤压下,少数守卫被推到,数千难民鱼贯而入。 大主教根本没有料到还能出现这种情况,短时间内就有多达六千人涌入城市。 欧塞尔城外郭区域的村子突然间空荡荡,那些还在观望中的村民很快遭遇厄运。 因为罗斯骑兵一路杀到欧塞尔城门口,脑袋懵懵的守军下意识放箭。 箭矢迫使菲斯克没有继续逼近城墙,使得守军在最后关头把大门关闭。 此刻那些还在城外意 欲逃进城的村民可就傻了眼。 菲斯克狠狠看了一眼欧塞尔城,他啐了一口痰,高举的钢剑瞄准远处那些吓懵的村民。 罗斯骑兵奉命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发动攻击,接下来,便是城外目力所及的所有村庄陆续燃起浓烟,再到夜里,欧塞尔城完全被火光包围。 罗斯骑兵还是不可 能攻破有更厚重城墙的欧塞尔城,此地的人口也更加密集,破城无望,针对城外村庄的破坏进一步开始。 菲斯克意已决,要在城市守军发动反击之前拼命破坏,待守军大规模现身,兄弟们就钻进森林。 等到敌人是反击部队被自己溜得团团转,待其疲惫了,罗斯骑兵再发动偷袭。 经过一个白天的破坏,欧塞尔城已经成了巨大难民营。 罗斯骑兵则遁入一片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留下夜幕中处处燃烧的村庄,超过二十个大小不一村子燃起来了,天空也为这些火光照亮。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3章 罗斯骑兵在欧塞尔 持续降雨终于结束,在沙乌斯庄园休整了好几日的罗斯骑兵,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好好享受一番。 他们将潮湿的衣服翻出来,随处找到木制将之挂起来晾晒。 所有人的板甲衣也都摊开,战士多以满是甲片的背面对着太阳,以求阳光把甲片与皮革缝隙处好好晒干。 放眼望去一时间到处是闪亮景象。 毫无束缚的战马被牵到附近草地啃食青草,罢了再牵回有石地板的庄园。 菲斯克有令,缴获的麦子就地撒到地上,令战马随意嚼食。 沙乌斯庄园作为一个半废弃的皇家庄园,它实在再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它主要是石头建筑,想要把它破坏成一堆碎石废墟可是麻烦,倒是对主要建筑纵火还是可以的。 菲斯克下达很多命令,骑兵队所有战士都在准备新的作战,战士们也的确要好好做最后休整。 这一夜,庄园内的开阔地到处是篝火。 白天的时候,战士们扛来一些新砍的木柴,再加上从当地找到的储备柴火,一股脑得堆到各个主要建筑里。 战士们聚在一起煮食一些麦子,架在火上的陶瓮多为缴获,吃过这顿晚饭后所有的瓮都要直接抛弃掉。 菲斯克悠闲地盘腿坐在石板地,他烤着火又以勺子?着麦子吃。 他狠狠打了一记饱嗝,想到未来的事情情不自已慨叹道:「接下来就是针对所有欧塞尔村庄的破坏,我们发现一个烧一个,把他们全部杀死 。」 「这会是一个大工程,大哥……我们这几百号人真的可以?」布洛迪随口说道。 「我们尽量破坏。首先我们去那个托内尔,我们再抓获一些村民,全部押到大城之下当众处决。我就是想要守军出来和我们战斗,这样我们就能更好的杀了他们。」 「可是这样会吓死他们。」 「哈哈,那样就好了。」菲斯克最后说道。 菲斯克所言凶残狠辣,他必定说到做到,对此布洛迪完全认同。 如果有人是懦夫,就无法从北方老家浩浩荡荡杀到法兰克南部。一路之上有无数人死在罗斯军手里,战士们早已对杀戮麻木,就仿佛杀人比杀羊都容易。 没有人有任何负罪感,而且这种杀戮也不是全然无差别。谁可杀谁可饶恕,全然看指挥官对形势的判断,如此一来也更显他们的冷酷无情。 被俘的凡尔登大主教海尔杜因,一路之上他一直在见证罗斯人的杀戮。 只要他们袭击一个村子,所有村民都会被谋害。老家伙早就骂够了,谩骂诅咒对真正的魔鬼毫无意义。 时至今日海尔杜因已经无所谓自己的安危,也许那个时候自己被他们杀掉也好。若非老家伙有着极长的人生阅历,见过很多大世界,否则就因为过度绝望直接精神崩溃疯掉了。 吃过了饭,菲斯克又将全军的百夫长、三十人长召集起来,同时欧奈骑士、百夫长阿洛维斯,都被要求参与军事会议 。 尤其对于欧奈骑士,他已经跟着罗斯骑兵太久了,已然无法自辩什么「我并没有与诺曼骑兵同流合污」,骑士干脆破罐子破摔,自己一样可以与诺曼人一道作战,且是发自真心。 会议迅速结束,骑兵队全体下级军官完全遵从于菲斯克的命令,他们回到各队后,也迅速转述会议精神。 罗斯骑兵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基层战士都有各自的任务。于是在新的一天,他们从容地开启新的行宫动。 骑兵队主力集结在沙乌斯庄园外,菲斯克看着自己住了到多日子的地方,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一座主要以石料搭建的庄园可 在雨天保持干燥,倘若它移植到罗斯王国,成为自己的宅邸,再对它装修一番,当然是令人舒服的宅子。也好顺利安置自己的四个妻子和一群儿子女儿。也好让老母亲享受一番晚年福祉。 「开始吧。」幻想时间结束,菲斯克命令号手吹号。 一批战士带着点燃的木枝一直待命,在听到号声后立刻展开行动。 那些堆砌的木柴逐渐燃烧,奉命纵火的战士一直等到浓烟滚滚才纷纷撤出来。 菲斯克不急于撤离,直到那些大建筑彻底陷入浓烟,直到房顶能看到鲜红明火,他才下令全队撤离。 于是,五百余骑兵的背后是燃烧的旧庄园,战士们头也不回地向着大概南方快速前进。 当房顶燃起来,庄园的结局注定是过后黑黢黢的断壁残 垣,一些墙壁因过火变脆也会崩塌。 纵火行为恍若祭旗出征,预示着整个托内尔都要陷入地狱烈火。 雨后复出的骑兵首当其责毁掉了名为「亚麻村」的村子。 这个采邑村庄种植亚麻,每到收获季再制成麻线,继而纺织为麻布,或是更粗糙的布匹做口袋、麻绳。 村民数量还没有骑兵多,菲斯克突袭而来轻易解决战斗,在杀死所有被发现的村民后,村庄一把火烧尽。 至于那些逃遁森林的村民,那些家伙侥幸生还。这一情况绝非罗斯骑兵有了一丁点的仁慈,仅仅因为发动追杀完全是浪费时间。 托内尔是欧塞尔伯国的一部分,只要继续南下人口必然愈发密集,更多地村庄等待破坏,骑兵队也就犯不着与零星逃亡的村民较劲。 村子在平原地带分布得较为密集,此地至多有一些小溪能对罗斯骑兵实现微不足道的迟滞,每个村子的人口都远少于骑兵兵力。 菲斯克这边以多打少,以强力武装对手无寸铁,他们针对毫无设防的村子挨个打击。 甚至一天时间连续毁了十个村子,他们不是在摧毁村子就是在摧毁村子的路上。 短时间内大量村庄浓烟滚滚,近日少风,浓烟扶摇直上形成骇人烟柱。 那些未被袭击的村子意识到危险,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北方浓烟滚滚,恐惧趋势这很多人开始逃难。 却说托内尔城的大胖子小伯爵,虽然这是 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也被很多人敲敲称为「大肥羊」。他本人确实对平民缺乏同情心,毕竟他仅需要对自己的表亲欧塞尔伯爵负责就好。 小伯爵的手下有一些聪明人对着小伯爵反复劝说,后者才同意打开大门接收难民。 然而,本地区人口较为密集,托内尔城也不是大城,短时间内涌入多达三千名村民,加之城内已有的村民,托内尔城内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小伯爵对于自己无法快活一事怨声载道,然而很快任何抱怨者都冷静下来。 从城里跑出五十名轻装骑兵,当大量村民拖家带口涌入城市避难,唯独他们逆行向着浓烟滚滚之地冲锋。 结果这些只是探查情况的轻骑兵,与正忙着纵火的罗斯骑兵撞了个满怀。 战斗瞬间爆发,侦察兵在短促交战后就被乱箭射死。 被俘的伤兵很快吐露情况,随后便被抹了脖子…… 罗斯军已经抓获了不下一百名村民,战战兢兢的人被罗斯骑兵驱赶着,一直押解到了托内尔城下。 肥胖的小伯爵勉为其难站在城头,他一时间好在抱怨,结果就看到城下骇人的场面。 骑兵们的确没有能力攻城,即便托内尔的城墙不高,战马可无法长一双翅膀飞上去。 「终于到了托内尔,咱们还能攻下它? 」布洛迪明知故问。 「当然不可能。再说这地方并不是欧塞尔城,我可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说罢,菲斯克抬手 示意。 得令的骑兵吹着口哨就将所有被俘村民团团围住,他们就好似围猎一般绕着「猎物」转圈。 在得到进一步命令后,逆时针旋转的骑兵拉弓放箭,包围圈中的村民纷纷被射倒。 菲斯克这是在血祭奥丁,很快所有被俘者都已经倒下,最后战士们再下马将弥留者全部处死。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战士毫不留情地将死者的头颅割下,再放在临时杵在土上的立柱。 如此骇人怪异的场面,如今已经是罗斯军特别的血祭模式,更进一步就是造京观。 这是给奥丁的献礼,但对于托内尔城战战兢兢中的人们,他们所看到的分明是某种野蛮人在祭祀邪神。 城墙上鸦雀无声,一直养尊处优的小伯爵,因过度惊恐呆若木鸡,倒是地面一片湿漉漉证明了他的恐惧。 托内尔城没有任何的反制措施,或者说本城守军本就很少。五十名侦查骑兵不知所踪,怕不是已经被野蛮人消灭。 如此一来守军人数更早,而且因为欧塞尔伯爵先期的大规模征兵,连逃进来的村民绝大多数也是妇孺,当然被罗斯骑兵刚刚杀戮的也是如此。 没有任何士兵敢于出城与敌人战斗,对于现状已经被吓傻的小伯爵一筹莫展,现在唯一能保护托内尔城的仅有城墙了。可是如果野蛮人持续在城外徘徊,海量的避难村民岂敢出城回家?就算回家,可是大量村庄还是浓烟滚滚。 并不 必强力攻城,只要把城市外围洗劫破坏一番就是削弱大城的实力,加之大量村民避难对于大城也是短时间内对物资的疯狂消耗,只要再围城一阵子,城市自己即会因为缺粮烧水而崩溃。 因为诸如托内尔城之类的法兰克城市,根本不是为了村民避难做准备。城内的物资储备有限,一瞬间涌入数千人,由于井多,饮水可能不是问题,但粮食、木柴都是有限的。 甚至于柴火的缺乏导致烹煮麦子、烘烤面包成为不可能。到了那种地步,避难者就只能痛苦地干嚼麦子了,很多人也会因此闹肚子。 也恰恰是这种原因,欧塞尔城虽然比托内尔城要大不少,却也不是特别巨大。 欧塞尔根本没有能力接收来自奥尔良的五千难民,于是临时管理一切事务的大主教,将难民全部安置于城外荒地。 大主教可以筹措一批粮食,以施舍的名义赐予难民。然后命令他们垦荒,就地伐木建立新村庄。 这一切仁慈之举的背后都有着沉重代价,垦荒农田、新造房屋的产权都属于欧塞尔伯爵。难民造房子必须伐木,就伐木的税款日后也要交给伯爵。 一批新村庄在欧塞尔南部拔地而起,村民意识到自己要付出巨大代价,为了活命只能接受苦涩。 奥尔良已经不安全,五千难民刚刚开始兴建他们的新村庄,对于垦荒也有热情。 他们以为逃到了欧塞尔,就能避免在图尔 与奥尔良的战争中被杀,然而没有人料到还有新的怪物自东南方向杀奔而来。 菲斯克在托内尔城下耍了一番行为艺术,他们留下一个颗插在木枝上的脑袋,与城墙上的守军凶狠对视一番,五百余骑兵从容撤离。 或者说奔向亟待破坏的村子进攻。 如果继续向南进攻,就能抵达名为阿瓦隆的地界。只要向南一瞧,那里的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极为明显。 欧塞尔是出于平原区,继续南下纯属于南辕北辙。 罗斯骑兵干脆向着西部前进,如此一来正是直奔欧塞尔而去。 所有骑士令都出兵参战,欧塞尔的主力在东部的第戎。 欧塞尔本城就只有一千名士兵驻扎,他们防御相对集中,以伯爵康拉德看来,留下一千战士足够做防守了。 只要奥尔良伯爵还在卢瓦尔河坚持,欧塞尔一方就是平安的。至于奥尔良战败……他们最好不要战败。 欧塞尔伯爵深知自己在豪赌,自己老家完全是兵力空虚,他赌的就是敌对的图尔伯爵浑然不知,赌的就是同盟的奥尔良伯爵还在坚守。 伯爵千算万算彻底误判了局势,他只关注自己已知的敌人,却不知真正的敌人直接如一堵铜墙铁壁,把他的大军堵在了凡尔登的山谷左右。 因为罗斯军主力已经行动,梅茨平原进驻一支兵力强大的军队,直接堵住了他与普罗旺斯小国王的道路。 而在他的老家,五百余名罗斯骑兵已 经成功摸到了欧塞尔的核心领地。 站在菲斯克的立场,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敌人! 骑兵再度开始杀戮村民放火烧村,坚持以卑鄙的打法恃强凌弱。 他们一路烧杀,因为办事过于残酷,甚至罕有成功逃脱者,就更没有人去欧塞尔城报信。 或者是,徒步传递灾难信息的人,根本怕不过骑兵的战马。 终于菲斯克杀到了一大片人员集中居住之地。 那是卢万河上游与塞纳河上游地带,欧塞尔大主教将奥尔良难民安置于此。 大主教心想着,这五千人里青壮年并不少,他们开垦新地后安顿下来,大概在第二年即可为欧塞尔提供源源不断的税赋。 城市南部与东南部的荒地,终于因为这些劳动力的加入得到开发。大主教对未来有着期望,现在就是吃惊与绝望了。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是人?」吃了一惊的菲斯克下定决心,他扭头看看左右,举起右拳做了一番动作。 全军再在号角的指引下排出宽大队列,战士们奉命拔剑,现有的骑矛也都摆向正前方。 箭矢已经耗损很多,罗斯骑兵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放箭。欺负无防备的平民也不需要大肆放箭,这便将剑高高举起,杀入正在盖房子的难民群中。 戳刺、劈砍、践踏、冲撞,本不善于骑墙攻击的罗斯骑兵,这一次也罕见发动如此攻势。 有数百人正忙着修造一个村子,荒地上到处是木材与新砍的 原木。 骑兵们如绞肉机一般,他们横扫之后留下一片狼藉。 菲斯克再令部下「碾压」两遍,马蹄之下村民横七竖八躺倒,一些弥留者还在哀嚎。 「走!我们攻击新目标。」菲斯克再次下令,骑兵队旋即攻击最近新目标。 五百骑兵追着五千人奔跑,海量难民向着欧塞尔城狂奔。难民群还裹挟着当地人放弃自己的村子跟着逃亡,哪怕很多人还看不到野蛮骑兵的杀戮,他们只是本能的加入夺命狂逃的队伍里。 难民们发疯般冲进城门,虽然不懂为什么,城门守卫下意识地阻挡发狂的村民,奈何在无数人的挤压下,少数守卫被推到,数千难民鱼贯而入。 大主教根本没有料到还能出现这种情况,短时间内就有多达六千人涌入城市。 欧塞尔城外郭区域的村子突然间空荡荡,那些还在观望中的村民很快遭遇厄运。 因为罗斯骑兵一路杀到欧塞尔城门口,脑袋懵懵的守军下意识放箭。 箭矢迫使菲斯克没有继续逼近城墙,使得守军在最后关头把大门关闭。 此刻那些还在城外意 欲逃进城的村民可就傻了眼。 菲斯克狠狠看了一眼欧塞尔城,他啐了一口痰,高举的钢剑瞄准远处那些吓懵的村民。 罗斯骑兵奉命调转马头,浩浩荡荡发动攻击,接下来,便是城外目力所及的所有村庄陆续燃起浓烟,再到夜里,欧塞尔城完全被火光包围。 罗斯骑兵还是不可 能攻破有更厚重城墙的欧塞尔城,此地的人口也更加密集,破城无望,针对城外村庄的破坏进一步开始。 菲斯克意已决,要在城市守军发动反击之前拼命破坏,待守军大规模现身,兄弟们就钻进森林。 等到敌人是反击部队被自己溜得团团转,待其疲惫了,罗斯骑兵再发动偷袭。 经过一个白天的破坏,欧塞尔城已经成了巨大难民营。 罗斯骑兵则遁入一片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留下夜幕中处处燃烧的村庄,超过二十个大小不一村子燃起来了,天空也为这些火光照亮。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4章 双向奔赴的两军 约纳(yonne)河自南向北静静流淌,它流经桑斯城,再在蒙特罗城注入塞纳河主河道。 欧塞尔城的主城坐落在河的西岸,厚重石墙包裹整个城市。它滨河的一面顺应河道走向,构筑有较深内凹的石墙。 城市本欲按照传统修造出近乎于圆形的围墙,就因河道走向问题,在宏观上形成如同“日偏食”般的构型。 它沿用罗马时代的旧城墙,其最大长度不过一公里,最宽处也不过八百米。 城市的核心即为城市中心的大教堂,城内最大的建筑也是它。 次一级的大建筑才是伯爵宅邸的石头城堡。 即便如此,这些建筑规模都不大,城内建筑分布得也不是非常密集,以至于在大教堂门口特别留出了一片开阔的城市广场,它通体铺设石板,在举行各种仪式的日子,欧塞尔伯爵与他的忠诚部下,就在城市广场跑马巡游。 约纳相比于塞纳河要狭窄很多,在欧塞尔城所在河段,它在丰水期的宽度只能达到60米。 但是现在,罗纳河正处于四月份的枯水期。不同于其他河流,短时间的降水可以造成它水位快速上涨,雨水一过水位又快速回落。它深受地中海降雨的影响,遂在七月份到十月份才是全年的丰水期。 欧塞尔城作为滨河城市,利用水利之便,伯爵乘坐驳船即可顺利漂到巴黎。 城市码头就在那河道构成的天然凹陷处,如何河湾区建造的 码头还能得到弧形城墙的策应。 也是因为这个码头,欧塞尔的桥梁全部修在了上游位置。三座木桥均留驻岗哨,也唯有三座木桥同时启用,才能满足伯爵召集的大军同时快速通过。 近些日子,三座桥梁的守军构筑起屏障,所有从西方来的奥尔良难民,没有人可以过桥继续向东。 难民们为了活命,只能冷静下来就地建立新村庄,在麻木的接受自己未来的农奴命运。 难民是躲避饥荒、战争杀戮而来,之所以大家没有北上前往枫丹白露森林再得到巴黎伯爵的庇护,那是因为难民也获悉,疯狂的图尔伯国实力派,其最大的野心就是占领巴黎。哪怕没有在途径枫丹白露时被森林野兽咬死,去了巴黎难保未来无忧。 他们认为欧塞尔就是安全之地,怎料东部地区杀来一群魔鬼! 三座木桥的守卫者一直盯着难民们的异动,他们被大主教告知,倘若有难民胆敢越界就以棍棒驱赶回去。若有乱民试图硬闯,守卫者可以自便。 大主教断不会下令诸如“不服从者直接处死”的决定,爱惜名节的赫里巴德不会留下任何不利于己的文件。 守卫者们心领神会,奈何他们也无法料到会有强军从背后杀来。 菲斯克的罗斯骑兵风驰电掣而来,轻而易举就杀尽了桥梁守军,也顺手占领了全部桥梁。 只要将杵在河床上的立柱拉倒若干,桥梁就会因自身重力垮塌。 哪怕只要垮塌一部分,桥梁便暂时性废了,要修复它虽然也不难,施工必须在安全的环境下有序进行。但罗斯军现在根本不会给欧塞尔城内的军民出城的机会,除非城市守军是打算集体出城决战。 罗斯骑兵要给自己留下退路就没有拆桥,菲斯克也注意到眼前的大城居然拥有码头,河湾处居然停泊着一些小木船。 他注意到这一点,对于那些驳船的处置暂时还有一点犹豫。 石墙当然不可能贴着河道修筑,因为河水持续冲刷下,再叠加科里奥利力影响,河湾的扭曲会非常严重。本时代的人们虽然不知道这方面的具体原因,只知道河水一旦有机会浸润石墙附近的土地,城墙的垮塌就为时不远了。 城墙距离河道有约莫二百米远,实则在二百年前这个距离还有近三百米。 罗斯骑兵已经杀死了大量刚刚开始垦荒的奥尔良难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杀戮的家伙究竟什么身份,总之按照菲斯克的命令做就对了。针对此地就是欧塞尔的核心区,所有当地人都被定义为敌人,每一名战士都有发动攻击的义务。 鉴于恐慌已经形成,大量村民涌入城市,紧闭的大门可是马匹撞不开的,菲斯克也就全然没有攻城的计划。 攻城不成,耗死敌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菲斯克反而更担心敌人会趁乱逃跑,譬如利用那些小船…… 只要有一些人走出城市,狂奔到驳船 处,爬上去即可顺流而下。据说欧塞尔城面对的河流能一直流淌到传说中的巴黎,倘若当城市居民利用小船逃出升天,岂不是罗斯骑兵的新耻辱。 显而易见的是,罗斯骑兵在城外肆虐,两天以来针对性的毁掉了不下二十个村庄,城市守军还是一副老乌龟的姿态。 究竟是他们被吓傻了?还是城市本身就兵力空虚? 菲斯克仔细想想,还是认为“兵力空虚”即为答案。否则也就无法解释,兄弟们才在凡尔登城下站住脚就被兵力过于优势的勃艮第骑兵追赶。 罗斯骑兵将营地放置在城市西部的森林区。 连片的森林中树木并不密集,树木之下没有青草,战马在林子里穿梭,只要不命令马儿狂奔,马队面对的无穷树干就不算是阻碍。 夜里,战士们公然在营地外大肆点燃篝火。所有人都清楚敌人都集中于中城市内部,为了进一步恐吓他们,一些战士奉命举着火把在城外乱晃。 也夜幕做掩护,他们再利用袭杀那些村庄找到的杂物,将之聚拢起来再点燃一把火。 于是,当首战当然袭击过的村庄所燃起的大火行将自然熄灭,新的火光又在夜间诞生。 每一摊篝火处恐怕都有军队驻扎,篝火之多好似有数千人把欧塞尔城围起来了! 即便如此菲斯克仍觉得自己的疑兵战术可以加大火力,于是又派遣战士通过被篝火照得火光冲天的木桥,这些兄弟就奉 命驻守桥梁的兄弟会和后,悄咪咪地窜到河东岸。 木棍包裹浸润了油脂的破布,他们在东岸点上一摊篝火后将火把点燃,再高举火把排成纵队抵达木桥,再自大西岸的营地。 由于城市守军迟迟不出城战斗,浑身力气无处撒的罗斯骑兵,也就乐忠于陪着菲斯克老大一起演戏吓唬人了。 一夜演戏两场,每场出动一支百人队。 近一百个兄弟先是摸到趁夜色摸到河对岸后,再集体举着火把过桥,夜幕之下一条火龙在行动! 那些在城墙上守夜的欧塞尔士兵,他们的确没有能力与城外的野蛮人作战。再加上守军以自己对于战争的认知揣摩敌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敌人就只是纯粹的骑兵。 这不,敌人的步兵分明就是趁着夜色增兵呢! 虽然守军里没有任何人能看破黑暗,他们就看到城外的篝火越来越多,一夜里有两道狭长的火光慢慢自东向西而来。 待到白天,城外并没有聚集大量兵士,可是那些身着蓝纹白袍的骑兵还在城外游荡。 就这样,菲斯克与布罗迪把“篝火疑兵”战术耍了整整三天,再加上第一日的大规模破坏,他们已经在欧塞尔城外肆虐了整整四天。 哪怕到了第四天的夜里,把戏还要继续耍。 森林营地里篝火劈啪作响,罗斯战士们在这里吃着煮麦啃着肉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与之相对的,则是欧塞尔城内五千多张嘴已经开 始硬嚼麦子,那些体弱者已经开始因消化不良出现腹泻。大主教起初还能维持他的绝对仁慈,奈何欧塞尔的粮食储备突然间变得岌岌可危,本来干净整洁的城市广场终日坐着大量人员,那里现在到处是恶臭的便溺物。 困守之下曾经的体面人也都变得愈发暴躁,把守粮仓的士兵终于开始对饿疯了的难民拔剑相向。 这种情况下,大主教干脆将所有的抢粮者定义为“被魔鬼占据了灵魂”,士兵杀死这些家伙不是罪孽。 于是,再不是拔剑相向以威胁,而是纯粹的砍杀。 城外就是越来越多的军队,围城大军一定在白天藏进了森林,而在每一个夜里敌人又扎堆出现,以上总总像极了经书里关于魔鬼的描述。 但在这一日,罗斯骑兵突然集结了两支百人队。 菲斯克在森林中集合他的伙计们,闲暇时他已经用小刀刮干净了自己的头皮,一颗大光头直面被选中的战士。 他拔剑指向城市方向,面目中就差将大笑写在脸上。 “兄弟们,我们已经和那些蠢材演戏好几日。他们迟迟不敢出城战斗,因为他们都被吓傻了!我们的确无力攻城,如果能把他们饿死、吓死也算我们赢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坐船逃跑。我们还没有袭击他们的码头,现在就是时候了。兄弟们,我们走吧!” 菲斯克再一声吼,气氛已经烘托到位,大家都拔剑怒吼以做回应。 “那就走吧!”乐呵呵的菲斯克以剑柄敲敲胸膛,罢了全队人马跟随其后,突然间一支骑兵队便从森林里杀出。 经过持续五天的折腾,欧塞尔城已成惊弓之鸟。 守城的士兵非常担心城外的军队发动攻城战,也很担心城内的数千难民引起骚乱。直到这个时候,守军也不知道城外军队的底细,敌人就好似地缝里钻出来的魔鬼,那是突然出现的家伙,出现即杀人纵火毫无道理可言。 大主教赫里巴德倒是想差人出城与敌人的头目聊聊,仅从城墙上观摩,他能注意到那些骑兵衣着光鲜,恐怕也都是些体面人。敌人好似与欧塞尔有仇,贵族间的战争如何要对平民撒气?似乎那些军队是崇拜圣安德烈十字,既然如此,他们竟不觉得自己几日以来的行为是对信仰的亵渎。 可是敌人那套做派看起来根本不愿意与欧塞尔守军主动谈判,赫里巴德想派人亲自去谈,一来无人敢去,二来也不知道敌人具体营地在哪里。 原本欧塞尔一方可以趁着夜色将少数人放出城,再在码头处拿到驳船开始漂流,只要漂到了桑斯,至少可以告诉当地的大主教危机降临了。继而是漂到巴黎,请求巴黎伯爵派兵支援。 按理当如此的,可是一旦让巴黎伯爵获悉,欧塞尔城居然被神秘敌人偷袭,还被打得抬不起头。这就不仅仅是耻辱问题,还能被北方的贵族们意识到欧塞 尔已经外强中干,消息倘若再传到敌对势力耳朵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就在束手无措之际,骑兵队突然杀到城下。 骑兵毫无攻城能力,看似就是沿着城墙狂奔。 敌人不攻城,守军也就不放箭。就这样,城墙上的战士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骑兵又把码头给占领了,本就不多的驳船被砍断固定绳后被牵走。 几日的犹豫至现在,这下子守军连划船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型驳船都被战马拖曳到远处,再被拖拽到岸上。它们纷纷被翻过船底,斧头遂在船底砸出大洞,彻底把船废掉了。 搞出一个大阵仗就只是毁掉十几条小破船? 乍一看来是如此,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菲斯克顺手观察了一下欧塞尔城,也注意到了那些站在城垛处晃动的人影。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士气,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就是听到城内嗡嗡声一片,就好似无数军民的惊恐哀嚎叠加起来,犹如一群绿头苍蝇搅扰不停。 执行完命令的骑兵直接撤回森林,而且在那之前大家还在河边好好洗了把脸,又令马匹喝了个无比舒畅。 归来,布罗迪已经等候多时,小兄弟笑着问道:“看起来懦夫们确实不敢出城迎战。” 不忙着下马的菲斯克不屑道:“他们都要吓破胆了。不是说那个欧塞尔伯爵非常强力么?我们已经打到他的母城,怎么守军坚决做乌龟。只恨我们手里没有攻城武 器。” “还是别抱怨了。大哥,我们与大王的距离已经太远了。”布罗迪皱着眉头再问:“敌人的船也毁了,下一步怎么办?还是继续围着城市堵他们?” “继续围困!不过,我们也该注意观察周围。我军兵力有限,也保不齐会有敌人的援军增援。万一在我们没有觉察的时候,有人坐着小船去下游报信……” “我懂了。”不待菲斯克说完,布罗迪便深深点头:“是该安排侦察兵去远一些的地方探查。” “可以。若是发现小村庄就直接发动攻击。我想……我们是该向西方继续探索一番了。据说西方还有一个奥尔良,大王的地图上早就把这个地方标注了。听说奥尔良与欧塞尔也是同盟,如果要提防敌人的援军,那就该提防奥尔良。” “我懂了。”布罗迪最后说道,罢了便去牵缰绳。 因为站在罗斯军的立场,哪怕是留里克也不清楚当前奥尔良伯国的具体情况。罗斯军掌握的情报明示着奥尔良也是帝国派大贵族,那便是罗斯军的敌人之一。 奥尔良到底意味着什么,菲斯克与他的伙计们本来只有一个笼统概念。由于欧奈骑士与百夫长阿洛维斯很乐意分享一番自己所知道的奥尔良,菲斯克才对其有较深的认知。 曾经的奥尔良伯国也是较为强大的,二十多年前反击入寇的埃米尔国,奥尔良方面也是出力甚多。 那场战争法兰克帝国取得 了惨胜,损失最大的莫过于南部贵族。 奥尔良始终没有缓过劲来,结果在这些年遭遇了与图尔伯国的疯狂消耗战,最后还是斥巨资请欧塞尔一方的客军解围。这部分情况是连欧奈骑士也一无所知的,菲斯克与布洛迪就更无从知晓。 欧塞尔城以及已经途径的托内尔城,当地贵族清一色的乌龟模样,所有村庄都像是剥光了羊毛的肥羊,各个都是待宰模样。 杀了一路的罗斯骑兵战士纷纷产生错觉,兄弟们再在这里已经难遇强敌。欧塞尔本地是没有,保不齐很快就会遭遇来自奥尔良的援军,届时免不了一场大战。 两位骑兵队长达成共识,这一夜罗斯骑兵继续贯彻持续多日的篝火疑兵战术,所有的百夫长也被菲斯克召集到身边。 这里有六位百夫长坐在篝火边,他们长相各异,甚至还有黑头发的佩切涅格战士。 已经有骑奴靠着军功一直爬上了百夫长的位置,只要骑兵继续扩军,这种就是新队伍的旗队长。 另外也有两位斯拉夫裔百夫长,他们本就是当前被迫从军的斯拉夫小贵族后裔,起初哭哭啼啼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久经沙场的青年将校。 谁愿意带着自己的兄弟去西边武装侦查?不出意外的是所有百夫长都抢着去,无奈之下菲斯克只好采取抽签的模式,美其名曰“就让奥丁抉择谁能获得新战功”。 于是,出身自钓鱼人庄园的雅罗波克· 托里耶维奇运气好。 他是庄园族长托里·姆斯耶维奇之子,在罗斯军中的资历非常老。 不同于别的庄园主当年被迫从军,因钓鱼人庄园属于早期举族投奔罗斯部族,全庄园即得到优待,庄园中的所有男孩纷纷是获益者,尤其是庄园主托里,闻听彼时头衔还是王公、名义上还是至高统帅的奥托招兵,他也就把儿子交出来去做高贵的骑兵。 年轻的雅罗波克如此崛起,加之自己的战功与早期贵族的身份,被提拔为百夫长没有人有异议。 再者罗斯的“博雅尔”贵族几乎可以与法兰克的“男爵”画等号,以雅罗波克的战功与现在的地位,继承钓鱼人庄园理所当然。 不过,雅罗波克在担任百夫长的同时也担任三十人长。三个三十人小队拼装出一个百人队,百夫长并非一成不变的,而由一个战功卓着的三十人队统领另外两支队伍。 也是如此,当面对重大作战事宜之际,菲斯克必须将全部的三十人长纠集起来开会。 雅罗波克兄弟就是运气好,闭着眼睛抽中了那根长签子。 他的百人队目前只有八十人,兄弟们各个被锻炼得骁勇善战。他们得到的不止是武装侦查的命令,还有发现村庄立刻发起攻击。 因为抢掠的钱财,只要不是诸如金银等贵重物品都可尽入自己的口袋,这就是为什么六个百夫长都在争夺机会。 于是,新的一天,雅罗波克百人队 向西行动。 他们绕过了城西的森林,顺手就洗劫了首个发现的村庄。 beaurepaire村(今沙尔比斯村),它始终是欧塞尔大主教的采邑,当地村民也仅需向大教堂方面纳税,欧塞尔伯爵不可以染指。当地人在前些日子受到了奥尔良难民群的影响,介于该村就是大主教采邑,任何难民都只能绕着村子走。 毫不知情的罗斯军二话不说就将之洗劫,村民尽被屠戮。 就算它是采邑村庄,存在的目的仅仅是给大主教提供粮食罢了。 罗斯骑兵在这里痛痛快快喂饱了马,出于隐蔽的考虑,这个村子并未放火烧尽。 由于南方区域明显的又有一片森林,马蹄也踏足于一条小溪,向北有着明显的开阔地,这支百人队也就顺理成章的向北移动。 结果,雅罗波克与他的伙计们,居然遇到了看起来是难民的存在。 的确有一批村民自北方而来,他们沿着小溪正向南走,其目的就是躲避兵祸抵达欧塞尔城。他们根本不是奥尔良难民,而是来自伯国的西北方向,那片区域的村庄正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捣毁。 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沿着卢万河的北部支流沿河大劫掠,而且打穿了一片开阔地,军队已经站在约拿河的主河道前了。 茹瓦尼村,如今它仅仅是欧塞尔的一个主教采邑,这个时代当地还不归军事贵族管理,茹瓦尼男爵自然也不存在。 这个处于欧 塞尔城下游的村庄,当地人的确不知道欧塞尔城正被围困。欧塞尔城近几日也的确不曾有人出城逃亡顺水漂流,平静生活的村民忙于耕种庄稼,怎料一伙儿来自西方的重骑兵将之占领了。 茹瓦尼村的全部财产被没收,那些胆敢反抗者全部被杀死,至于逃得够快撤,重骑兵没有再针对性的追杀。也是如此,附近的村庄才获悉茹瓦尼村的毁灭,为了避免灾祸上身,一些村子收拾细软赶紧逃亡。 结果他们才奔向南方不久,就又与雅罗波克的百人队撞了个满怀。 “哈哈!他们又是带着牛羊又是带着粮食,居然还有马车!兄弟们,都是我们的!”一声令下,雅罗波克毫不犹豫举起他新缴获的花纹钢刀,兄弟们唱着歌就把一群吓破胆的难民杀戮一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4章 双向奔赴的两军 约纳(yonne)河自南向北静静流淌,它流经桑斯城,再在蒙特罗城注入塞纳河主河道。 欧塞尔城的主城坐落在河的西岸,厚重石墙包裹整个城市。它滨河的一面顺应河道走向,构筑有较深内凹的石墙。 城市本欲按照传统修造出近乎于圆形的围墙,就因河道走向问题,在宏观上形成如同“日偏食”般的构型。 它沿用罗马时代的旧城墙,其最大长度不过一公里,最宽处也不过八百米。 城市的核心即为城市中心的大教堂,城内最大的建筑也是它。 次一级的大建筑才是伯爵宅邸的石头城堡。 即便如此,这些建筑规模都不大,城内建筑分布得也不是非常密集,以至于在大教堂门口特别留出了一片开阔的城市广场,它通体铺设石板,在举行各种仪式的日子,欧塞尔伯爵与他的忠诚部下,就在城市广场跑马巡游。 约纳相比于塞纳河要狭窄很多,在欧塞尔城所在河段,它在丰水期的宽度只能达到60米。 但是现在,罗纳河正处于四月份的枯水期。不同于其他河流,短时间的降水可以造成它水位快速上涨,雨水一过水位又快速回落。它深受地中海降雨的影响,遂在七月份到十月份才是全年的丰水期。 欧塞尔城作为滨河城市,利用水利之便,伯爵乘坐驳船即可顺利漂到巴黎。 城市码头就在那河道构成的天然凹陷处,如何河湾区建造的 码头还能得到弧形城墙的策应。 也是因为这个码头,欧塞尔的桥梁全部修在了上游位置。三座木桥均留驻岗哨,也唯有三座木桥同时启用,才能满足伯爵召集的大军同时快速通过。 近些日子,三座桥梁的守军构筑起屏障,所有从西方来的奥尔良难民,没有人可以过桥继续向东。 难民们为了活命,只能冷静下来就地建立新村庄,在麻木的接受自己未来的农奴命运。 难民是躲避饥荒、战争杀戮而来,之所以大家没有北上前往枫丹白露森林再得到巴黎伯爵的庇护,那是因为难民也获悉,疯狂的图尔伯国实力派,其最大的野心就是占领巴黎。哪怕没有在途径枫丹白露时被森林野兽咬死,去了巴黎难保未来无忧。 他们认为欧塞尔就是安全之地,怎料东部地区杀来一群魔鬼! 三座木桥的守卫者一直盯着难民们的异动,他们被大主教告知,倘若有难民胆敢越界就以棍棒驱赶回去。若有乱民试图硬闯,守卫者可以自便。 大主教断不会下令诸如“不服从者直接处死”的决定,爱惜名节的赫里巴德不会留下任何不利于己的文件。 守卫者们心领神会,奈何他们也无法料到会有强军从背后杀来。 菲斯克的罗斯骑兵风驰电掣而来,轻而易举就杀尽了桥梁守军,也顺手占领了全部桥梁。 只要将杵在河床上的立柱拉倒若干,桥梁就会因自身重力垮塌。 哪怕只要垮塌一部分,桥梁便暂时性废了,要修复它虽然也不难,施工必须在安全的环境下有序进行。但罗斯军现在根本不会给欧塞尔城内的军民出城的机会,除非城市守军是打算集体出城决战。 罗斯骑兵要给自己留下退路就没有拆桥,菲斯克也注意到眼前的大城居然拥有码头,河湾处居然停泊着一些小木船。 他注意到这一点,对于那些驳船的处置暂时还有一点犹豫。 石墙当然不可能贴着河道修筑,因为河水持续冲刷下,再叠加科里奥利力影响,河湾的扭曲会非常严重。本时代的人们虽然不知道这方面的具体原因,只知道河水一旦有机会浸润石墙附近的土地,城墙的垮塌就为时不远了。 城墙距离河道有约莫二百米远,实则在二百年前这个距离还有近三百米。 罗斯骑兵已经杀死了大量刚刚开始垦荒的奥尔良难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杀戮的家伙究竟什么身份,总之按照菲斯克的命令做就对了。针对此地就是欧塞尔的核心区,所有当地人都被定义为敌人,每一名战士都有发动攻击的义务。 鉴于恐慌已经形成,大量村民涌入城市,紧闭的大门可是马匹撞不开的,菲斯克也就全然没有攻城的计划。 攻城不成,耗死敌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菲斯克反而更担心敌人会趁乱逃跑,譬如利用那些小船…… 只要有一些人走出城市,狂奔到驳船 处,爬上去即可顺流而下。据说欧塞尔城面对的河流能一直流淌到传说中的巴黎,倘若当城市居民利用小船逃出升天,岂不是罗斯骑兵的新耻辱。 显而易见的是,罗斯骑兵在城外肆虐,两天以来针对性的毁掉了不下二十个村庄,城市守军还是一副老乌龟的姿态。 究竟是他们被吓傻了?还是城市本身就兵力空虚? 菲斯克仔细想想,还是认为“兵力空虚”即为答案。否则也就无法解释,兄弟们才在凡尔登城下站住脚就被兵力过于优势的勃艮第骑兵追赶。 罗斯骑兵将营地放置在城市西部的森林区。 连片的森林中树木并不密集,树木之下没有青草,战马在林子里穿梭,只要不命令马儿狂奔,马队面对的无穷树干就不算是阻碍。 夜里,战士们公然在营地外大肆点燃篝火。所有人都清楚敌人都集中于中城市内部,为了进一步恐吓他们,一些战士奉命举着火把在城外乱晃。 也夜幕做掩护,他们再利用袭杀那些村庄找到的杂物,将之聚拢起来再点燃一把火。 于是,当首战当然袭击过的村庄所燃起的大火行将自然熄灭,新的火光又在夜间诞生。 每一摊篝火处恐怕都有军队驻扎,篝火之多好似有数千人把欧塞尔城围起来了! 即便如此菲斯克仍觉得自己的疑兵战术可以加大火力,于是又派遣战士通过被篝火照得火光冲天的木桥,这些兄弟就奉 命驻守桥梁的兄弟会和后,悄咪咪地窜到河东岸。 木棍包裹浸润了油脂的破布,他们在东岸点上一摊篝火后将火把点燃,再高举火把排成纵队抵达木桥,再自大西岸的营地。 由于城市守军迟迟不出城战斗,浑身力气无处撒的罗斯骑兵,也就乐忠于陪着菲斯克老大一起演戏吓唬人了。 一夜演戏两场,每场出动一支百人队。 近一百个兄弟先是摸到趁夜色摸到河对岸后,再集体举着火把过桥,夜幕之下一条火龙在行动! 那些在城墙上守夜的欧塞尔士兵,他们的确没有能力与城外的野蛮人作战。再加上守军以自己对于战争的认知揣摩敌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敌人就只是纯粹的骑兵。 这不,敌人的步兵分明就是趁着夜色增兵呢! 虽然守军里没有任何人能看破黑暗,他们就看到城外的篝火越来越多,一夜里有两道狭长的火光慢慢自东向西而来。 待到白天,城外并没有聚集大量兵士,可是那些身着蓝纹白袍的骑兵还在城外游荡。 就这样,菲斯克与布罗迪把“篝火疑兵”战术耍了整整三天,再加上第一日的大规模破坏,他们已经在欧塞尔城外肆虐了整整四天。 哪怕到了第四天的夜里,把戏还要继续耍。 森林营地里篝火劈啪作响,罗斯战士们在这里吃着煮麦啃着肉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与之相对的,则是欧塞尔城内五千多张嘴已经开 始硬嚼麦子,那些体弱者已经开始因消化不良出现腹泻。大主教起初还能维持他的绝对仁慈,奈何欧塞尔的粮食储备突然间变得岌岌可危,本来干净整洁的城市广场终日坐着大量人员,那里现在到处是恶臭的便溺物。 困守之下曾经的体面人也都变得愈发暴躁,把守粮仓的士兵终于开始对饿疯了的难民拔剑相向。 这种情况下,大主教干脆将所有的抢粮者定义为“被魔鬼占据了灵魂”,士兵杀死这些家伙不是罪孽。 于是,再不是拔剑相向以威胁,而是纯粹的砍杀。 城外就是越来越多的军队,围城大军一定在白天藏进了森林,而在每一个夜里敌人又扎堆出现,以上总总像极了经书里关于魔鬼的描述。 但在这一日,罗斯骑兵突然集结了两支百人队。 菲斯克在森林中集合他的伙计们,闲暇时他已经用小刀刮干净了自己的头皮,一颗大光头直面被选中的战士。 他拔剑指向城市方向,面目中就差将大笑写在脸上。 “兄弟们,我们已经和那些蠢材演戏好几日。他们迟迟不敢出城战斗,因为他们都被吓傻了!我们的确无力攻城,如果能把他们饿死、吓死也算我们赢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坐船逃跑。我们还没有袭击他们的码头,现在就是时候了。兄弟们,我们走吧!” 菲斯克再一声吼,气氛已经烘托到位,大家都拔剑怒吼以做回应。 “那就走吧!”乐呵呵的菲斯克以剑柄敲敲胸膛,罢了全队人马跟随其后,突然间一支骑兵队便从森林里杀出。 经过持续五天的折腾,欧塞尔城已成惊弓之鸟。 守城的士兵非常担心城外的军队发动攻城战,也很担心城内的数千难民引起骚乱。直到这个时候,守军也不知道城外军队的底细,敌人就好似地缝里钻出来的魔鬼,那是突然出现的家伙,出现即杀人纵火毫无道理可言。 大主教赫里巴德倒是想差人出城与敌人的头目聊聊,仅从城墙上观摩,他能注意到那些骑兵衣着光鲜,恐怕也都是些体面人。敌人好似与欧塞尔有仇,贵族间的战争如何要对平民撒气?似乎那些军队是崇拜圣安德烈十字,既然如此,他们竟不觉得自己几日以来的行为是对信仰的亵渎。 可是敌人那套做派看起来根本不愿意与欧塞尔守军主动谈判,赫里巴德想派人亲自去谈,一来无人敢去,二来也不知道敌人具体营地在哪里。 原本欧塞尔一方可以趁着夜色将少数人放出城,再在码头处拿到驳船开始漂流,只要漂到了桑斯,至少可以告诉当地的大主教危机降临了。继而是漂到巴黎,请求巴黎伯爵派兵支援。 按理当如此的,可是一旦让巴黎伯爵获悉,欧塞尔城居然被神秘敌人偷袭,还被打得抬不起头。这就不仅仅是耻辱问题,还能被北方的贵族们意识到欧塞 尔已经外强中干,消息倘若再传到敌对势力耳朵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就在束手无措之际,骑兵队突然杀到城下。 骑兵毫无攻城能力,看似就是沿着城墙狂奔。 敌人不攻城,守军也就不放箭。就这样,城墙上的战士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骑兵又把码头给占领了,本就不多的驳船被砍断固定绳后被牵走。 几日的犹豫至现在,这下子守军连划船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型驳船都被战马拖曳到远处,再被拖拽到岸上。它们纷纷被翻过船底,斧头遂在船底砸出大洞,彻底把船废掉了。 搞出一个大阵仗就只是毁掉十几条小破船? 乍一看来是如此,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菲斯克顺手观察了一下欧塞尔城,也注意到了那些站在城垛处晃动的人影。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士气,也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就是听到城内嗡嗡声一片,就好似无数军民的惊恐哀嚎叠加起来,犹如一群绿头苍蝇搅扰不停。 执行完命令的骑兵直接撤回森林,而且在那之前大家还在河边好好洗了把脸,又令马匹喝了个无比舒畅。 归来,布罗迪已经等候多时,小兄弟笑着问道:“看起来懦夫们确实不敢出城迎战。” 不忙着下马的菲斯克不屑道:“他们都要吓破胆了。不是说那个欧塞尔伯爵非常强力么?我们已经打到他的母城,怎么守军坚决做乌龟。只恨我们手里没有攻城武 器。” “还是别抱怨了。大哥,我们与大王的距离已经太远了。”布罗迪皱着眉头再问:“敌人的船也毁了,下一步怎么办?还是继续围着城市堵他们?” “继续围困!不过,我们也该注意观察周围。我军兵力有限,也保不齐会有敌人的援军增援。万一在我们没有觉察的时候,有人坐着小船去下游报信……” “我懂了。”不待菲斯克说完,布罗迪便深深点头:“是该安排侦察兵去远一些的地方探查。” “可以。若是发现小村庄就直接发动攻击。我想……我们是该向西方继续探索一番了。据说西方还有一个奥尔良,大王的地图上早就把这个地方标注了。听说奥尔良与欧塞尔也是同盟,如果要提防敌人的援军,那就该提防奥尔良。” “我懂了。”布罗迪最后说道,罢了便去牵缰绳。 因为站在罗斯军的立场,哪怕是留里克也不清楚当前奥尔良伯国的具体情况。罗斯军掌握的情报明示着奥尔良也是帝国派大贵族,那便是罗斯军的敌人之一。 奥尔良到底意味着什么,菲斯克与他的伙计们本来只有一个笼统概念。由于欧奈骑士与百夫长阿洛维斯很乐意分享一番自己所知道的奥尔良,菲斯克才对其有较深的认知。 曾经的奥尔良伯国也是较为强大的,二十多年前反击入寇的埃米尔国,奥尔良方面也是出力甚多。 那场战争法兰克帝国取得 了惨胜,损失最大的莫过于南部贵族。 奥尔良始终没有缓过劲来,结果在这些年遭遇了与图尔伯国的疯狂消耗战,最后还是斥巨资请欧塞尔一方的客军解围。这部分情况是连欧奈骑士也一无所知的,菲斯克与布洛迪就更无从知晓。 欧塞尔城以及已经途径的托内尔城,当地贵族清一色的乌龟模样,所有村庄都像是剥光了羊毛的肥羊,各个都是待宰模样。 杀了一路的罗斯骑兵战士纷纷产生错觉,兄弟们再在这里已经难遇强敌。欧塞尔本地是没有,保不齐很快就会遭遇来自奥尔良的援军,届时免不了一场大战。 两位骑兵队长达成共识,这一夜罗斯骑兵继续贯彻持续多日的篝火疑兵战术,所有的百夫长也被菲斯克召集到身边。 这里有六位百夫长坐在篝火边,他们长相各异,甚至还有黑头发的佩切涅格战士。 已经有骑奴靠着军功一直爬上了百夫长的位置,只要骑兵继续扩军,这种就是新队伍的旗队长。 另外也有两位斯拉夫裔百夫长,他们本就是当前被迫从军的斯拉夫小贵族后裔,起初哭哭啼啼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久经沙场的青年将校。 谁愿意带着自己的兄弟去西边武装侦查?不出意外的是所有百夫长都抢着去,无奈之下菲斯克只好采取抽签的模式,美其名曰“就让奥丁抉择谁能获得新战功”。 于是,出身自钓鱼人庄园的雅罗波克· 托里耶维奇运气好。 他是庄园族长托里·姆斯耶维奇之子,在罗斯军中的资历非常老。 不同于别的庄园主当年被迫从军,因钓鱼人庄园属于早期举族投奔罗斯部族,全庄园即得到优待,庄园中的所有男孩纷纷是获益者,尤其是庄园主托里,闻听彼时头衔还是王公、名义上还是至高统帅的奥托招兵,他也就把儿子交出来去做高贵的骑兵。 年轻的雅罗波克如此崛起,加之自己的战功与早期贵族的身份,被提拔为百夫长没有人有异议。 再者罗斯的“博雅尔”贵族几乎可以与法兰克的“男爵”画等号,以雅罗波克的战功与现在的地位,继承钓鱼人庄园理所当然。 不过,雅罗波克在担任百夫长的同时也担任三十人长。三个三十人小队拼装出一个百人队,百夫长并非一成不变的,而由一个战功卓着的三十人队统领另外两支队伍。 也是如此,当面对重大作战事宜之际,菲斯克必须将全部的三十人长纠集起来开会。 雅罗波克兄弟就是运气好,闭着眼睛抽中了那根长签子。 他的百人队目前只有八十人,兄弟们各个被锻炼得骁勇善战。他们得到的不止是武装侦查的命令,还有发现村庄立刻发起攻击。 因为抢掠的钱财,只要不是诸如金银等贵重物品都可尽入自己的口袋,这就是为什么六个百夫长都在争夺机会。 于是,新的一天,雅罗波克百人队 向西行动。 他们绕过了城西的森林,顺手就洗劫了首个发现的村庄。 beaurepaire村(今沙尔比斯村),它始终是欧塞尔大主教的采邑,当地村民也仅需向大教堂方面纳税,欧塞尔伯爵不可以染指。当地人在前些日子受到了奥尔良难民群的影响,介于该村就是大主教采邑,任何难民都只能绕着村子走。 毫不知情的罗斯军二话不说就将之洗劫,村民尽被屠戮。 就算它是采邑村庄,存在的目的仅仅是给大主教提供粮食罢了。 罗斯骑兵在这里痛痛快快喂饱了马,出于隐蔽的考虑,这个村子并未放火烧尽。 由于南方区域明显的又有一片森林,马蹄也踏足于一条小溪,向北有着明显的开阔地,这支百人队也就顺理成章的向北移动。 结果,雅罗波克与他的伙计们,居然遇到了看起来是难民的存在。 的确有一批村民自北方而来,他们沿着小溪正向南走,其目的就是躲避兵祸抵达欧塞尔城。他们根本不是奥尔良难民,而是来自伯国的西北方向,那片区域的村庄正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捣毁。 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沿着卢万河的北部支流沿河大劫掠,而且打穿了一片开阔地,军队已经站在约拿河的主河道前了。 茹瓦尼村,如今它仅仅是欧塞尔的一个主教采邑,这个时代当地还不归军事贵族管理,茹瓦尼男爵自然也不存在。 这个处于欧 塞尔城下游的村庄,当地人的确不知道欧塞尔城正被围困。欧塞尔城近几日也的确不曾有人出城逃亡顺水漂流,平静生活的村民忙于耕种庄稼,怎料一伙儿来自西方的重骑兵将之占领了。 茹瓦尼村的全部财产被没收,那些胆敢反抗者全部被杀死,至于逃得够快撤,重骑兵没有再针对性的追杀。也是如此,附近的村庄才获悉茹瓦尼村的毁灭,为了避免灾祸上身,一些村子收拾细软赶紧逃亡。 结果他们才奔向南方不久,就又与雅罗波克的百人队撞了个满怀。 “哈哈!他们又是带着牛羊又是带着粮食,居然还有马车!兄弟们,都是我们的!”一声令下,雅罗波克毫不犹豫举起他新缴获的花纹钢刀,兄弟们唱着歌就把一群吓破胆的难民杀戮一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5章 相遇 在完全占领蒙塔日后,麦西亚联军在当地做了一番休整。 就算当起骑士安德鲁斯宣布臣服效忠,雷格拉夫不可能一瞬间便确认此人及其麾下不多的军队是自己的可用之兵。 他们并不可信,再加上这群人宁可做缩头乌龟也不做任何像样的反击,想着接下来的战斗这些人可以有用武之地,那是绝无可能的。 安德鲁斯和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大战,这番强迫他们上战场,一群怯战者反倒会干扰联军的进程。 于是,他们都被缴械。 仅有安德鲁斯本人可以保留他祖传的铁剑与锁子甲、头盔,因为它们象征着一位贵族的荣誉,雷格拉夫断不会在这方面无端羞辱。 至于其麾下战士的所有武器、防具一律没收,那些库存的武备也都没收。 被缴械后的守军倘若再要反抗,那就只用用木棍、石块来战斗了。因为他们连战马、毛驴和牛都被没收,美其名曰征用。 甚至于整个蒙塔日城堡就剩下留给当地人活命的口粮,五花八门的富余物都用来扩充联军的实力。 多亏了安德鲁斯带着他的军民果断滑轨,联军在得道一批物资补给后再未对当地人实以加害。 最终的情况与贝孔骑士最初劝降时有所出入。 又能如何呢?大军袭来,小小的蒙塔日城堡根本无力抵抗,至少现在大家还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雷格拉夫拥有王爵,他可以自由的册封某个小贵族为骑士,若 是册封诸如男爵、伯爵之类的大贵族,原则上他有这方面的权力。只是他再册封贵族,几乎不可能立刻兑现封地,所封贵族空有一个仅仅被麦西亚国王承认的名号,一个无地贵族实属图一乐。 安德鲁斯则不同,他在欧塞尔伯国是有地骑士,现在投降了麦西亚王国,就属于麦西亚的有地骑士。当前的麦西亚在名义上是作为阿基坦王国的附属小王国,于是,安德鲁斯已经算是了阿基坦国王麾下一员。 木堡上飘扬麦西亚王旗,安德鲁斯被命令继续守卫自己的土地,看好桥梁,以保证麦西亚联军后续的运粮队稳定通过。 联军在当地再休整了一个白天,趁着休息的机会,雷格拉夫、布鲁诺以及其他贵族,都从安德鲁斯嘴里获悉了有关欧塞尔更扎实的情报。 甚至是一个本该由骑士守口如瓶的重大情报——欧塞尔城已经兵力空虚。 兵力空虚其实是相对的,当地仍有一千名战士守卫大城。有一千名披甲执锐的战士驻扎,一般的入侵者的确无力撼动欧塞尔。 那是一千名精锐战士,如果有必要,当地守军还能再突击武装一批农民,将军队扩充到三千人并非不可能,就是其战斗力是否强大难以评估,倒是可以做到声势浩大吓退敌人。 大量小贵族奉命掏空了自己的家底,他们带着扈从军队跟随伯爵远征,唯有那些处于边境抵达的小贵族未在调令 名单上,就好似一枚蚌壳,看着它还有坚固外壳,可是内部已经空了。 一千名战士仅仅负责驻守欧塞尔本城,其他地方俨然成了不设防的存在,大量的骑士领一瞬间已经丧失了武装力量,言外之意便是当地人丧失了防御能力。 安德鲁斯认为这是最重要的情报,他还提及了一项自己认为并非重要的情报。 原来一段日子前,大量的奥尔良居民浩浩荡荡堵在木桥外,自己在得到了大主教批准后,才将等候多时的难民都放出来。 难民群或有数千人,他们涌入欧塞尔城,至于大主教如何安置难民,就是蒙塔日方面一无所知的了。 安德鲁斯奉上了很多情报,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太多,也包括他自己背 弃了效忠欧塞尔伯爵的誓言。他已经看出来,欧塞尔伯国在新的战争中必败无疑,自己可犯不着带着蒙塔日的全体军民,去为了康拉德的「大勃艮第」美梦陪葬。 既然知晓前方敌人防备空虚,麦西亚联军果断决定大胆突进。 卢万河在蒙塔日段宽度有限,它继续流淌河道逐渐变宽,以至于长船绝对可以畅通无阻地航行。它最终注入塞纳河,而在蒙塔日段上游,超过二十条大大小小的溪流注入它的主河道。 尤其是一条基本呈现东西走向的重要支流瓦纳河。 瓦纳河流速非常缓慢,一来它水流量本就非常有限,二来它的宽度与水深的比例过于离 谱。河道很多地方的宽度达到折合五十米,可所有区域都可以淌水而行,一些名义上的河道的地方,河水仅仅没过脚踝。拜这条河流的浸润,两岸平坦的土地非常适合耕种,如此美妙的农耕地带拔地而起的村庄,纷纷成为欧塞尔伯爵或欧塞尔大主教的采邑。 马车、驴车以及纯粹的驮货马匹,辎重队伍花费了不少时间才从蒙塔日木桥谨慎通过。 安德鲁斯震惊麦西亚军物资充盈之余,也意识到真是他们带着大量粮食行动,才不至于将自己领地的财物全部搜刮殆尽。 雷格拉夫只洗劫了蒙塔日堡垒的物资,除此外,凡是属于该骑士领的村庄全都得到赦免。 至于其他的村庄,注定全部遭殃。 新的一天,好好休息一番的大军再度集结。 他们依旧摆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士兵押运着辎重车队,骑兵部队继续作为排头兵。 他们进入卢万河的支流瓦纳河,这下头也不回的奔着正西方前进。 因为雷格拉夫与他的朋友们已经敲定接下来的行动方阵,军队一路向西直接摸到约纳河畔,那是一座比卢万河要宽很多的河流,本地区也仅有它是唯一宽阔且向北流淌的河流。 在约纳河畔还有一个叫茹瓦尼的村庄,它是一座有小港口的村子,占领它作为联军攻击蒙塔日的大营实在再合适不过。 目标已定,联军旋即展开对瓦纳河谷的大劫掠。 一个又一个村庄被 搜刮一空,因为有着安德鲁斯的情报,当战士们发现各个村庄都是空荡荡的,大家不以为奇。本地人一定是受到奥尔良难民群的影响也开始了逃亡,说不定那些难民已经把多个村子搜刮过一遍,以至于联军抵达之地,所有缴获差强人意。 终于,他们平静的进军之路遇到了一个钉子。 那是「瓦纳城堡」(今沙托勒纳尔),它是欧塞尔伯爵修造了一个小型军事据点。当地留有少量士兵驻扎,又有一些村民在此定居。 本就奉命作为先锋的贝孔骑士与他的伙计们又是一马当先,在蒙塔日未曾取得首功的南特的威伯特,两班人马二百余重骑兵直接脱离大部队。 他们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占了瓦纳城堡,将当地守军毫不客气的全部杀死,所有村民也都莫名其妙死在他们的剑与矛下,待当大部队抵达时候,得胜了重骑兵已经在清点、搬运战利品了。 有价值的东西,重骑兵收入自己的口袋。这是雷格拉夫承诺过的,大战之际兄弟们凭本事劫掠战利品,好东西自然是先到先得。至于并非贵重物品的粮食,就留着等后续大部队搬运罢。 还有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头盔、锁子甲和皮甲,虽然满是血污,将之拎到河边洗一下还能二次使用。就是被铁矛桶穿的锁子甲,洗干净后是否还有足够的防御力……有总比没有得好。 雷格拉夫不挑食,他解除了 蒙塔日骑士的武装,所有军械全部用来武装自己的无甲步兵,这番看到自己的重骑兵 秒杀了一个军事据点,脏兮兮的防具洗干净后当然要继续用来武装步兵。 来自香农和安茹的长矛手一样不挑剔,一身布衣的他们哪怕套上一件破损严重的锁子甲也是信心百倍。 如果小规模的战斗再多一些,麦西亚联军的武备将持续加强,一千五百名长矛手全部皮甲也犹未可知也。 但瓦纳城堡就是联军在兵临城下之前遇到的最后一个有防备的军事据点了。 突然间,瓦纳河出现大拐弯,进一步变窄变浅的河道拐向南方。 联军在河边扎营,结束了整个白天的猪突猛进。 他们休息一夜继续前进,重骑兵照例在前方开路,二百余猛士沿着一条小溪持续东进,在穿越薄薄的森林后,成功冲到了茹瓦尼。 威伯特与贝孔在茹瓦尼毫不留情,凡是没有逃入修道院避难的村民都被他们杀死。 两人还没有疯狂到要公然杀死黑袍修士,仅有第一时间被教士庇护的村民得以幸存。听得教士的诅咒谩骂,两人和他们的伙计们不为所动,重骑兵旋即开始对周围地区展开清扫,遂在后续大部队抵达之前,重骑兵将附近的五个村庄清扫一空。 从瓦纳河畔营地到茹瓦尼村,联军要徒步走上折合二十五公里,由于押送着大量物资,这段旅程他们硬是从上午走到了傍晚。 待雷格拉 夫抵达战略目标茹瓦尼,实在得到了一座颇为富裕的村庄。 当地修道院长以及所有下级教士被扣住,那些已经被杀的村民遗体全部拖曳到河边扔到水里,被教士庇护的村民也被士兵带走。 雷格拉夫的仁慈仅对自己的臣民有效,至于新晋被俘的村民,已经拥有王爵的他断不会公开实施处刑。 老埃里克心领神会,老家伙与真正的北欧兄弟将这些村民带到僻静之地处决,遗体直接扔进约纳河里任其自行漂走。 如果所有贵族都能被教士们的道德谴责说服,所有战争也将在苗头初现时就消失于无形。 一个瞬间里雷格拉夫有一些恻隐之心,他转念一想,自己麾下战士以及盟友军队,三千余人的大军必须得到充足物资奖励才能保持高昂的战斗意愿,也就心狠手辣了。 如此以来,喋喋不休的修道院长变得非常碍事。 老埃里克依然是心领神会的。 于是,在大军抵达的当日深夜,老埃里克带着一众一头金发的战士冲入修道院,他们将教士们直接刺死,在以布毯子将人全部裹起来,再拖曳到河边扔到河里。 雷格拉夫的确没有下达明确命令,他仅仅是对教士们的存在感到厌烦,于是老埃里克便施展野蛮手段。待到第二天,有关本地修道院突然间神秘的空空如也,雷格拉夫不做任何点评,对于教士们的失踪毫不关系,其他人也就讳莫如深了。 那些 普通步兵慢慢理解了真相,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君主的狠辣。又能如何呢?大家已经在分享战利品了,君主正在落实他半年前的承诺,这就足够了,何必去管本地勃艮第人的死活…… 终于,麦西亚联军几乎做到了兵临城下。 茹瓦尼是一个大村,一夜之间他们扔到河里的死者都不下五百人。 大量漂浮的死者有不少就在下游的桑斯城搁浅,桑斯大主教虽然名义上管理者大片地域的事务,如今的他被大贵族挤兑得就只能管理桑斯一城。 突然间城外的河畔出现大量死者,只要稍稍检查死者伤口即可判断他们死于刀剑。 桑斯城当即被吓得噤若寒蝉,唯有教士带着铲子挖坑将收殓的遗体就地埋葬,罢了大主教赶紧封闭城门。 抵达茹瓦尼村后,雷格拉夫要把 此地当做进攻欧塞尔的大营,他仍旧不知道「秃头」查理的大军合适出现,或是自己进军太快或是对方故意磨蹭。 当前,联军正处于一个很矛盾的时间点。 欧塞尔战役到底打不打。是由麦西亚联军先动手?还是等到阿基坦、图卢兹以及杂七杂八的南方军队基本到位了,再联合发动进攻? 毕竟谁最先开战,主要的功劳就是谁的。若是麦西亚联军直接攻破了欧塞尔,谁会取得最大的荣耀已经不言而喻。 尤其此次作战以击败欧塞尔伯国以及整个勃艮第势力为战略目标,欧塞尔是敌人的头儿, 破了这个城有如打蛇打七寸呢。 军队要进一步休整,贵族们要对下一步作战统一意见。原则上只要雷格拉夫愿意进攻,他自己带上主力军即可把欧塞尔城团团围住。 现在,恰恰是雷格拉夫自己有些犹豫。 值此新的一天,他派遣重骑兵南下武装侦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次侦查故意不沿着约纳河河道行动,而是在森林之间的宽大缝隙摸索前进。 就算欧塞尔防御空虚,当地据称也有一千名披甲战士,倘若过早的令城市戒严,欧塞尔保不齐就地武装上千名民兵。 倘若那时候欧塞尔守军全体出动,真的要在城外与麦西亚联军打一场大决战…… 雷格拉夫不怕打仗,就怕守军保卫家园与进攻方死战,到时候联军取得胜利搞不好也是惨胜,那样对联军而言就得不偿失了。 手下的三千大军是自己的筹码,非万不得已不可以全部压上。 按照他的设想,身经百战的贝孔骑士和他的伙计们纠集一百骑兵迂回侦查,发现小型村庄立刻发动袭击,也尽量做到将当地村民杀尽以免走漏风声。也要提防欧塞尔城外的军营,一旦发现堡垒要塞之类的存在,感觉敌人兵力空虚立刻发动偷袭,如果兵力强大就记录下来返回报信。 于是,贝孔骑士有着较高的自由权限,他纠集一众老伙计脱离大部队,沿着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溪向南方摸索前进。 与此同时,的确 有大量村民在连夜逃跑。 逃亡村民突然被来自南方的神秘骑兵队截杀,骑兵贴脸骑射,罢了将载着物资的马车、驴车缴获。 这就是雅罗波克的百人队,罗斯骑兵暂时无暇顾及战利品,他们意识到继续向北肯定还有缴获,在回收箭矢后高高兴兴持续北上。 直到他们与贝孔骑士的一百个兄弟遭遇。 尴尬!非常尴尬! 就在荒草疯长的溪水畔旷野,两支兵力相当的骑兵队突然相遇了。 由于遭遇得太过于离奇,他们一时间都没想着发动进攻。 双方就隔着一箭之地大眼瞪小眼,下意识的他们均将彼此认定为敌人,而且一定与欧塞尔伯国有关的军队。 由于过度紧张,彼此干脆忽略掉他们彼此在着装上的相似性。 譬如彼此都穿着罩衣,贝孔骑士所部,全队兄弟们在素白布袍上缝着黄色的状布条。 罗斯骑兵则是蓝色的状布条。 最后,还是贝孔骑士最先绷不住了,他高举起骑矛,号召兄弟们果断发动冲锋,以求先发制人取得胜利。 面对一百名重骑兵冲锋,身经百战的罗斯骑兵队立刻分成两组,兄弟们各个箭矢搭在弓柄,开始战术迂回。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5章 相遇 在完全占领蒙塔日后,麦西亚联军在当地做了一番休整。 就算当起骑士安德鲁斯宣布臣服效忠,雷格拉夫不可能一瞬间便确认此人及其麾下不多的军队是自己的可用之兵。 他们并不可信,再加上这群人宁可做缩头乌龟也不做任何像样的反击,想着接下来的战斗这些人可以有用武之地,那是绝无可能的。 安德鲁斯和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大战,这番强迫他们上战场,一群怯战者反倒会干扰联军的进程。 于是,他们都被缴械。 仅有安德鲁斯本人可以保留他祖传的铁剑与锁子甲、头盔,因为它们象征着一位贵族的荣誉,雷格拉夫断不会在这方面无端羞辱。 至于其麾下战士的所有武器、防具一律没收,那些库存的武备也都没收。 被缴械后的守军倘若再要反抗,那就只用用木棍、石块来战斗了。因为他们连战马、毛驴和牛都被没收,美其名曰征用。 甚至于整个蒙塔日城堡就剩下留给当地人活命的口粮,五花八门的富余物都用来扩充联军的实力。 多亏了安德鲁斯带着他的军民果断滑轨,联军在得道一批物资补给后再未对当地人实以加害。 最终的情况与贝孔骑士最初劝降时有所出入。 又能如何呢?大军袭来,小小的蒙塔日城堡根本无力抵抗,至少现在大家还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雷格拉夫拥有王爵,他可以自由的册封某个小贵族为骑士,若 是册封诸如男爵、伯爵之类的大贵族,原则上他有这方面的权力。只是他再册封贵族,几乎不可能立刻兑现封地,所封贵族空有一个仅仅被麦西亚国王承认的名号,一个无地贵族实属图一乐。 安德鲁斯则不同,他在欧塞尔伯国是有地骑士,现在投降了麦西亚王国,就属于麦西亚的有地骑士。当前的麦西亚在名义上是作为阿基坦王国的附属小王国,于是,安德鲁斯已经算是了阿基坦国王麾下一员。 木堡上飘扬麦西亚王旗,安德鲁斯被命令继续守卫自己的土地,看好桥梁,以保证麦西亚联军后续的运粮队稳定通过。 联军在当地再休整了一个白天,趁着休息的机会,雷格拉夫、布鲁诺以及其他贵族,都从安德鲁斯嘴里获悉了有关欧塞尔更扎实的情报。 甚至是一个本该由骑士守口如瓶的重大情报——欧塞尔城已经兵力空虚。 兵力空虚其实是相对的,当地仍有一千名战士守卫大城。有一千名披甲执锐的战士驻扎,一般的入侵者的确无力撼动欧塞尔。 那是一千名精锐战士,如果有必要,当地守军还能再突击武装一批农民,将军队扩充到三千人并非不可能,就是其战斗力是否强大难以评估,倒是可以做到声势浩大吓退敌人。 大量小贵族奉命掏空了自己的家底,他们带着扈从军队跟随伯爵远征,唯有那些处于边境抵达的小贵族未在调令 名单上,就好似一枚蚌壳,看着它还有坚固外壳,可是内部已经空了。 一千名战士仅仅负责驻守欧塞尔本城,其他地方俨然成了不设防的存在,大量的骑士领一瞬间已经丧失了武装力量,言外之意便是当地人丧失了防御能力。 安德鲁斯认为这是最重要的情报,他还提及了一项自己认为并非重要的情报。 原来一段日子前,大量的奥尔良居民浩浩荡荡堵在木桥外,自己在得到了大主教批准后,才将等候多时的难民都放出来。 难民群或有数千人,他们涌入欧塞尔城,至于大主教如何安置难民,就是蒙塔日方面一无所知的了。 安德鲁斯奉上了很多情报,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太多,也包括他自己背 弃了效忠欧塞尔伯爵的誓言。他已经看出来,欧塞尔伯国在新的战争中必败无疑,自己可犯不着带着蒙塔日的全体军民,去为了康拉德的「大勃艮第」美梦陪葬。 既然知晓前方敌人防备空虚,麦西亚联军果断决定大胆突进。 卢万河在蒙塔日段宽度有限,它继续流淌河道逐渐变宽,以至于长船绝对可以畅通无阻地航行。它最终注入塞纳河,而在蒙塔日段上游,超过二十条大大小小的溪流注入它的主河道。 尤其是一条基本呈现东西走向的重要支流瓦纳河。 瓦纳河流速非常缓慢,一来它水流量本就非常有限,二来它的宽度与水深的比例过于离 谱。河道很多地方的宽度达到折合五十米,可所有区域都可以淌水而行,一些名义上的河道的地方,河水仅仅没过脚踝。拜这条河流的浸润,两岸平坦的土地非常适合耕种,如此美妙的农耕地带拔地而起的村庄,纷纷成为欧塞尔伯爵或欧塞尔大主教的采邑。 马车、驴车以及纯粹的驮货马匹,辎重队伍花费了不少时间才从蒙塔日木桥谨慎通过。 安德鲁斯震惊麦西亚军物资充盈之余,也意识到真是他们带着大量粮食行动,才不至于将自己领地的财物全部搜刮殆尽。 雷格拉夫只洗劫了蒙塔日堡垒的物资,除此外,凡是属于该骑士领的村庄全都得到赦免。 至于其他的村庄,注定全部遭殃。 新的一天,好好休息一番的大军再度集结。 他们依旧摆出浩浩荡荡的队伍,士兵押运着辎重车队,骑兵部队继续作为排头兵。 他们进入卢万河的支流瓦纳河,这下头也不回的奔着正西方前进。 因为雷格拉夫与他的朋友们已经敲定接下来的行动方阵,军队一路向西直接摸到约纳河畔,那是一座比卢万河要宽很多的河流,本地区也仅有它是唯一宽阔且向北流淌的河流。 在约纳河畔还有一个叫茹瓦尼的村庄,它是一座有小港口的村子,占领它作为联军攻击蒙塔日的大营实在再合适不过。 目标已定,联军旋即展开对瓦纳河谷的大劫掠。 一个又一个村庄被 搜刮一空,因为有着安德鲁斯的情报,当战士们发现各个村庄都是空荡荡的,大家不以为奇。本地人一定是受到奥尔良难民群的影响也开始了逃亡,说不定那些难民已经把多个村子搜刮过一遍,以至于联军抵达之地,所有缴获差强人意。 终于,他们平静的进军之路遇到了一个钉子。 那是「瓦纳城堡」(今沙托勒纳尔),它是欧塞尔伯爵修造了一个小型军事据点。当地留有少量士兵驻扎,又有一些村民在此定居。 本就奉命作为先锋的贝孔骑士与他的伙计们又是一马当先,在蒙塔日未曾取得首功的南特的威伯特,两班人马二百余重骑兵直接脱离大部队。 他们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占了瓦纳城堡,将当地守军毫不客气的全部杀死,所有村民也都莫名其妙死在他们的剑与矛下,待当大部队抵达时候,得胜了重骑兵已经在清点、搬运战利品了。 有价值的东西,重骑兵收入自己的口袋。这是雷格拉夫承诺过的,大战之际兄弟们凭本事劫掠战利品,好东西自然是先到先得。至于并非贵重物品的粮食,就留着等后续大部队搬运罢。 还有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头盔、锁子甲和皮甲,虽然满是血污,将之拎到河边洗一下还能二次使用。就是被铁矛桶穿的锁子甲,洗干净后是否还有足够的防御力……有总比没有得好。 雷格拉夫不挑食,他解除了 蒙塔日骑士的武装,所有军械全部用来武装自己的无甲步兵,这番看到自己的重骑兵 秒杀了一个军事据点,脏兮兮的防具洗干净后当然要继续用来武装步兵。 来自香农和安茹的长矛手一样不挑剔,一身布衣的他们哪怕套上一件破损严重的锁子甲也是信心百倍。 如果小规模的战斗再多一些,麦西亚联军的武备将持续加强,一千五百名长矛手全部皮甲也犹未可知也。 但瓦纳城堡就是联军在兵临城下之前遇到的最后一个有防备的军事据点了。 突然间,瓦纳河出现大拐弯,进一步变窄变浅的河道拐向南方。 联军在河边扎营,结束了整个白天的猪突猛进。 他们休息一夜继续前进,重骑兵照例在前方开路,二百余猛士沿着一条小溪持续东进,在穿越薄薄的森林后,成功冲到了茹瓦尼。 威伯特与贝孔在茹瓦尼毫不留情,凡是没有逃入修道院避难的村民都被他们杀死。 两人还没有疯狂到要公然杀死黑袍修士,仅有第一时间被教士庇护的村民得以幸存。听得教士的诅咒谩骂,两人和他们的伙计们不为所动,重骑兵旋即开始对周围地区展开清扫,遂在后续大部队抵达之前,重骑兵将附近的五个村庄清扫一空。 从瓦纳河畔营地到茹瓦尼村,联军要徒步走上折合二十五公里,由于押送着大量物资,这段旅程他们硬是从上午走到了傍晚。 待雷格拉 夫抵达战略目标茹瓦尼,实在得到了一座颇为富裕的村庄。 当地修道院长以及所有下级教士被扣住,那些已经被杀的村民遗体全部拖曳到河边扔到水里,被教士庇护的村民也被士兵带走。 雷格拉夫的仁慈仅对自己的臣民有效,至于新晋被俘的村民,已经拥有王爵的他断不会公开实施处刑。 老埃里克心领神会,老家伙与真正的北欧兄弟将这些村民带到僻静之地处决,遗体直接扔进约纳河里任其自行漂走。 如果所有贵族都能被教士们的道德谴责说服,所有战争也将在苗头初现时就消失于无形。 一个瞬间里雷格拉夫有一些恻隐之心,他转念一想,自己麾下战士以及盟友军队,三千余人的大军必须得到充足物资奖励才能保持高昂的战斗意愿,也就心狠手辣了。 如此以来,喋喋不休的修道院长变得非常碍事。 老埃里克依然是心领神会的。 于是,在大军抵达的当日深夜,老埃里克带着一众一头金发的战士冲入修道院,他们将教士们直接刺死,在以布毯子将人全部裹起来,再拖曳到河边扔到河里。 雷格拉夫的确没有下达明确命令,他仅仅是对教士们的存在感到厌烦,于是老埃里克便施展野蛮手段。待到第二天,有关本地修道院突然间神秘的空空如也,雷格拉夫不做任何点评,对于教士们的失踪毫不关系,其他人也就讳莫如深了。 那些 普通步兵慢慢理解了真相,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君主的狠辣。又能如何呢?大家已经在分享战利品了,君主正在落实他半年前的承诺,这就足够了,何必去管本地勃艮第人的死活…… 终于,麦西亚联军几乎做到了兵临城下。 茹瓦尼是一个大村,一夜之间他们扔到河里的死者都不下五百人。 大量漂浮的死者有不少就在下游的桑斯城搁浅,桑斯大主教虽然名义上管理者大片地域的事务,如今的他被大贵族挤兑得就只能管理桑斯一城。 突然间城外的河畔出现大量死者,只要稍稍检查死者伤口即可判断他们死于刀剑。 桑斯城当即被吓得噤若寒蝉,唯有教士带着铲子挖坑将收殓的遗体就地埋葬,罢了大主教赶紧封闭城门。 抵达茹瓦尼村后,雷格拉夫要把 此地当做进攻欧塞尔的大营,他仍旧不知道「秃头」查理的大军合适出现,或是自己进军太快或是对方故意磨蹭。 当前,联军正处于一个很矛盾的时间点。 欧塞尔战役到底打不打。是由麦西亚联军先动手?还是等到阿基坦、图卢兹以及杂七杂八的南方军队基本到位了,再联合发动进攻? 毕竟谁最先开战,主要的功劳就是谁的。若是麦西亚联军直接攻破了欧塞尔,谁会取得最大的荣耀已经不言而喻。 尤其此次作战以击败欧塞尔伯国以及整个勃艮第势力为战略目标,欧塞尔是敌人的头儿, 破了这个城有如打蛇打七寸呢。 军队要进一步休整,贵族们要对下一步作战统一意见。原则上只要雷格拉夫愿意进攻,他自己带上主力军即可把欧塞尔城团团围住。 现在,恰恰是雷格拉夫自己有些犹豫。 值此新的一天,他派遣重骑兵南下武装侦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次侦查故意不沿着约纳河河道行动,而是在森林之间的宽大缝隙摸索前进。 就算欧塞尔防御空虚,当地据称也有一千名披甲战士,倘若过早的令城市戒严,欧塞尔保不齐就地武装上千名民兵。 倘若那时候欧塞尔守军全体出动,真的要在城外与麦西亚联军打一场大决战…… 雷格拉夫不怕打仗,就怕守军保卫家园与进攻方死战,到时候联军取得胜利搞不好也是惨胜,那样对联军而言就得不偿失了。 手下的三千大军是自己的筹码,非万不得已不可以全部压上。 按照他的设想,身经百战的贝孔骑士和他的伙计们纠集一百骑兵迂回侦查,发现小型村庄立刻发动袭击,也尽量做到将当地村民杀尽以免走漏风声。也要提防欧塞尔城外的军营,一旦发现堡垒要塞之类的存在,感觉敌人兵力空虚立刻发动偷袭,如果兵力强大就记录下来返回报信。 于是,贝孔骑士有着较高的自由权限,他纠集一众老伙计脱离大部队,沿着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溪向南方摸索前进。 与此同时,的确 有大量村民在连夜逃跑。 逃亡村民突然被来自南方的神秘骑兵队截杀,骑兵贴脸骑射,罢了将载着物资的马车、驴车缴获。 这就是雅罗波克的百人队,罗斯骑兵暂时无暇顾及战利品,他们意识到继续向北肯定还有缴获,在回收箭矢后高高兴兴持续北上。 直到他们与贝孔骑士的一百个兄弟遭遇。 尴尬!非常尴尬! 就在荒草疯长的溪水畔旷野,两支兵力相当的骑兵队突然相遇了。 由于遭遇得太过于离奇,他们一时间都没想着发动进攻。 双方就隔着一箭之地大眼瞪小眼,下意识的他们均将彼此认定为敌人,而且一定与欧塞尔伯国有关的军队。 由于过度紧张,彼此干脆忽略掉他们彼此在着装上的相似性。 譬如彼此都穿着罩衣,贝孔骑士所部,全队兄弟们在素白布袍上缝着黄色的状布条。 罗斯骑兵则是蓝色的状布条。 最后,还是贝孔骑士最先绷不住了,他高举起骑矛,号召兄弟们果断发动冲锋,以求先发制人取得胜利。 面对一百名重骑兵冲锋,身经百战的罗斯骑兵队立刻分成两组,兄弟们各个箭矢搭在弓柄,开始战术迂回。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6章 打的是友军 两支兵力相近的骑兵队突然打了照面,在犹豫片刻后都选择直接作战。 一时间贝孔骑士也顾不得眼前的家伙到底的什么人,既然他们出现在欧塞尔城附近,恐怕就是欧塞尔的军队。 麦西亚联军已经进入欧塞尔伯国有几日,万一有逃得快的村民将消息传抵大城,城内守军排成一组骑兵勘察情况也犹未可知。 与此同时,奉命武装侦查的雅罗波克所部也有相似的认知。罗斯骑兵五百余号人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一直在欧塞尔伯国肆虐,被兄弟们烧毁的村子说不定有五十个了,可是大家始终未遭遇明确抵抗。 就算据说是比较弱的特鲁瓦伯国,当地小贵族还拼命抵抗来着,虽然打得不好,那也是纠集大量战士抵抗过了。 贝孔骑士按照传统的骑兵战术,对付敌方骑兵就再不能使用半回旋战术,全队兵马排成梭子型阵,骑矛直挺挺地对着前方。他们不会将矛抓得很牢靠,只要矛头触碰敌人身子,以马匹的冲击力,估计那矛头就该扎进去,很多时候就算有锁子甲也无法阻止被矛头洞穿的结果。 贝孔不愧为身经百战,他和兄弟们冲锋之际全部压低身子,如此骑兵对冲的一瞬间,己方有就很大概率躲过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但骑兵互冲仅有一次,接着便是马队搅在一切,接着就是比拼谁的防具更好,谁更善于马上搏杀了。 怎料他们所识别的敌人压 根不想发生搏斗。 却说雅罗波克和他的战友们,大家从遥远的新罗斯堡一路骑马走来,期间已经打过太多场战役。上次骑兵对冲还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在库尔兰与当地的首领发生过骑兵作战。 在进入法兰克后,今日终于见识到正规的法兰克骑兵作战了。 上次与法兰克骑兵交手还是在四年前,现在兄弟们已然更加强大。 一番口哨招呼,雅罗波克的八十名战友兵分两路。他们假意与敌人对冲,在快要接触的时候突然分开。 「现在!射击!」雅罗波克一声令下,他与位于左侧的兄弟们纷纷向右手边率先射箭。 射击角度虽不佳,破甲箭距离较远,那些锥形箭镞还是纷纷击中敌人身子。 贝孔大吃一惊,因为自己持矛的右臂居然中了一箭,箭簇被铁环阻挡,只有一部分扎进皮肉。即便如此,他突然吃痛不由手掌松脱,骑矛干脆掉了下去。 他慌忙地回头一瞧,心碎的看到居然有部下不慎坠马,更糟心的是还被马镫挂住了脚,一番挣脱后整个人是掉在草地上,并结结实实地翻滚一番。 最凶险的攻击来自于右侧的罗斯骑兵,他们以非常舒服的角度射箭。但因为贝孔骑士所部是以冲击战术狂奔来着,高卢马的短距加速度惊人,对付速度过快的目标,罗斯骑兵本可做到箭簇打脸,现在就只能凭运气了。 即便如此也有箭矢阴差阳错击中了一 些骑兵的脖子,法兰克风格的战士始终缺乏对脖颈的保护,箭簇击穿动脉静脉,更有甚者直接被打断了颈骨当场阵亡。 仅仅是第一回合,贝孔骑士并未伤及神秘骑兵分毫,己方却有十人坠马生死未卜。 这里面可是有二十个与自己同生共死十年的老兄弟呐! 贝孔的冲锋好似铁锤暴打奈何扑了个空,他与兄弟们在一边奋力整队,稍稍平复一下焦躁与惶恐,闻讯兄弟们检查自身的情况,这才意识到竟然有老战友已经坠马。 另一方面,雅罗波克完成毫无损伤的第一轮射击,他迅速整队意欲再战。 他算是看出来了,敌人至多装备了骑矛与剑,丝毫没有射箭能力。敌人虽然都有锁子甲,显然敌人甲胄太单薄,破甲箭终于用 在最合适它的敌人身上。 「有伤亡吗?」他问。 各十人队互相报了一下,大家全都平安。 「很好。兄弟们,咱们算是遇到硬茬了。要是刚刚我们被他们撞上,怕是很多人要被他们的矛戳死。」现在想来,雅罗波克脑补一番骑兵互冲的场面,倘若罗斯骑兵以那样的战术作战,怕是成功抵达法兰克就只有一半兄弟了。 在贝孔一方,他为损失了手下悲愤至极。因为已经有效忠于麦西亚王的骑士可能已经阵亡,问题变得棘手,如果不能消灭眼前的神秘敌人,自己如何向大王汇报? 再者,贝孔也是第一次打这种离奇的仗。 他想 了想,凭借着自己往昔的经验赶紧调整战术。看起来敌人根本就是不愿意直接搏杀,既然如此自己就把队伍分散开。 二十个骑士各有一些扈从,已经有骑士阵亡,剩下的兄弟都听从贝孔老大的决意。 遂在另一方的雅罗波克看来,敌人居然开始分散扩展成横队。 「他们是要干什么?还是要和我们对冲?」 刚刚自问一番,只见那边的骑兵果然开始了第二轮冲锋。 贝孔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己能追上,全队的骑矛肯定能戳死一些。 法兰克骑兵的骑墙袭来,雅罗波克见状当机立断命令道:「兄弟们,我们向北走!边走边放箭。」 心领神会的罗斯骑兵心领神会,全队兵马全部北上。 罗斯骑兵师从佩切涅格人,直到现在,凡有编制的每二十个骑兵里就有一名佩切涅格战士。 尽量避免搏杀、尽量创造射箭机会,以箭矢射杀射伤强敌,待敌疲惫再发动搏杀,这就是佩切涅格的草原战术。 逼仄的环境下这套战术根本无用武之地,恰恰这片溪谷区域足够开阔可以纵横捭阖。 于是,罗斯骑兵一边北上,一边回身射箭,以放风筝般的战术不断消耗着法兰克骑兵的实力。理论上只要战斗持续下去,敌人兵锋被磨损掉,剩下的就是罗斯骑兵的反杀。他们赖以作战的箭矢储备尚算冲锋,雅罗波克也就放心大胆这么干了。 还别说,虽然距离足够远,破甲 箭并不能击穿敌人的锁子甲,也是可以击中战马的身体。马儿受伤吃痛,马失前蹄的情况下便有倒霉的骑兵被直接甩了出去,也多亏了这地方土壤松软青草茂密,摔上一个筋骨断裂有些难,摔出淤青是必然。 可是贝孔和他的战士们咬紧牙关,他们持续蒙受着损失就是死死将敌人咬住。他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就算自己人无法完成追击,只要将神秘敌人赶到茹瓦尼大营,海量的友军就会将他们团团围住,到时候这群善于逃跑的懦夫就是插翅难逃。 对于雅罗波克,他也很诧异身后的骑兵战斗意志如此强烈,好在己方带着的箭矢很充裕,不少还是从未使用过的破甲箭。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狂奔多久,只见自己但凡想要从敌人布置的「追击之网」的边缘溜走,敌人都会调整布置进行堵截。 除非罗斯骑兵停止北上狂奔,反过头来对敌人对冲。但是那样自己就上当了,只要己方被敌人纠缠上,在搏杀中罗斯骑兵定然吃大亏。 并非兄弟们不善于搏斗,而是此次行动最初的目的仅仅是在梅茨城探查情况,初期任务已经完成,菲斯克老大为了荣誉决定施行罗斯王赐予的特权——独自行动许可令。 兄弟们仅有躯干和胯部有板甲衣保护,双臂可都是布衣和皮衣。这样射箭是真的舒服轻便,搏杀之际可是要吃大亏的。 好在看起来前方地域愈发开 阔,兄弟们大不了继续狂奔就好,反正胯下 马儿的耐力惊人,兄弟们就陪那群穷追不舍的傻子继续「放风筝」好了。 但是,雅罗波克完全错判了情况。 好一番你追我赶,站在罗斯骑兵的视角,前方突然出现大型村庄,仔细看,那里怎么有着剧烈的反光。 且慢!那是士兵铁皮盔的反光。 再好好看,居然还有旗帜在飘扬,而且……怎么有一种罗斯旗帜的感觉? 雅罗波克大惑不解,转念一想,惊觉自己恐怕是带着一众老兵跳进敌人的陷阱了。 与此同时,深知处于欧塞尔城临近地带的麦西亚联军一直处于战备状态,说不定当地守军狗急跳墙就会组织大量军队出城决战。 贝孔和一众骑兵武装侦查的同时,留在后方的所有骑兵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南特的威伯特与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以及暂时失去封地的科尔马男爵阿里奥伯特,他们与自己的部下随时可以上马作战,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自吃完早饭后就是上半身的锁子甲挂身上。的确有些累,于是大家都是到处找地方坐下待命。 有些待命的战士不解于自己为什么要摆出一副行将上战场的姿态,漫长的远征终于抵达目标,难道欧塞尔的守军还能劫营不成? 忽然,很多战士讶异的发现,怎么会有大量骑兵向大营方向狂奔。 仔细看,那似乎不是自己人! 突厥马与高卢马在外形上即有区别 ,罗斯骑兵在装束上更有显耀特征。 他们的头盔已经制作出尖顶构造,如此头盔不但更容易制作,也更容易在顶部插上羽毛。 雅罗波克作为百夫长,他头盔的蓝白混色的羽毛最多,其余战士依级别愈来愈少,到了普通战士就只插一根纯白大雁羽毛。如此以来,各级战斗都能仅从头盔羽毛分辨出自己的长官在哪里,更能在战斗中轻易分出敌我。 一群奇怪装束的骑兵正想着大营奔来,仔细看这些怪人的身后正在狂奔的,岂不是贝孔骑士和他的伙计们? 麦西亚联军的骑兵人人携带一根骑矛,再加上贝孔所部全体穿着罩衣,或者说麦西亚军在整个法兰克在装束上独树一帜,己方也很容易辨认友军。 如此就很奇怪了,异装的骑兵怎么也穿着罩衣,他们是欧塞尔伯国的兵马? 威伯特、赫伯特和阿里奥伯特,三人纷纷整顿自己的骑兵,短时间内又究极出二百余骑兵参与堵截。再加上所有步兵自发的行动骑矛,他们感觉战斗即将开始,纷纷拿起长矛就在大营展开防御。 雅罗波克从未料到自己奉菲斯克老大的命令展开武装侦查,居然真的在欧塞尔城北发现一支大军。敌人有着极强的敌意,自己必须立刻撤回去报信! 他意识到敌人已经展开反制,一定是要摆出一个包围圈。 他首先决定向东部发动突围,因为人的心脏在左,保护心脏是一个本 能,决定撤退的雅罗波克下意识地驱使马匹相左方挪动,这便是向东突围。 怎料一群重骑兵拍马赶到,那些家伙纷纷放平骑矛开始进军,真要和这群狂人发生对冲,雅罗波克觉得自己是要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了。 「不好!我们向西方撤!撤到那该死的河边溜走!」 他想得很好,人数占优的麦西亚联军却已经行动起来。 因为,那是雷格拉夫本人下达的命令! 虽然感觉非常离奇,雷格拉夫使劲揉揉眼睛,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种自己本该非常熟悉的军队,强烈的熟悉感令他不觉得那些家伙是敌人。 他实在看清楚了神秘骑兵的罩衣上有着巨大的蓝色,又进一步看清那些骑兵居然在使用反曲 弓对追击的军队射击。 雷格拉夫闻听有敌袭,特别与一众麾下的金发老兵来探查情况。「不是吧?难道发生奇迹了?还是我眼花了?!」 他使劲揉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得不错,接着在大营前疑惑,身后不少老兵已经惊得浑身颤抖。 突然有人冷不丁吼了句:「罗斯骑兵!我们的骑兵!」 只此一语令人恍然大悟,因为雷格拉夫的老兵有不少人就是罗斯军的退役老战士呐。 老埃里克意识到异常,他赶紧站在自己的君主面前:「怎么办?搞不好你父亲的军队已经来了。」 听得,雷格拉夫猛地一哆嗦:「难道我父亲居然……」 「不好说。如果这就是罗斯军, 我们必须和他们停战。」 「对!赶紧阻止这一切,得把他们全部阻止。我要和他们亲自谈谈。」雷格拉夫急匆匆发布指令,继而干脆亲自带队,一众紧急集合的步兵,拿上手头任何的武器就向河边狂奔。 他短时间究极了超过七百人,在己方骑兵仍在追击之际,他们先行一步冲到了河畔,然后站成人墙,各种武器尤其是长矛对准前方,只为逼停狂奔的骑兵。 雅罗波克惊觉自己搞不好要在阴沟里翻船,奇怪的敌人兵力不俗,自己今日的行动倒霉透顶,难道兄弟们就要在这里和敌人拼杀到底了。 他仍试图逃脱,奈何身后的骑兵穷追不舍,非常糟糕的是胯下战马已经狂奔有一阵子,马儿气喘吁吁速度明显降下来了。 前方就是河道,只见那里居然站了大量士兵? 「不!是包围圈!」 惊呼之际自己的百人队根本不能停,最终还是平静流淌的约纳河边自己被困住。 趁此机会,各路狂奔而来的麦西亚联军战士将之团团围住。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贝孔骑士恼羞成怒地叫骂,他的坐骑更是马头剧烈抖动喘着粗气。 联军战士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近三千人聚集一处构筑起一个包围圈,因为麦西亚站在这里,国王亲自带队都没有对敌人最后一击,其他人见状也就保持克制了。 反观包围圈里的雅罗波克,他听得耳畔是一大群士兵唧唧喳喳, 自己与兄弟们居然成了陶瓮里老鼠,真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再看当前的情况,只怕敌人也并不想一拥而上杀了自己。 「法兰克人!自诩勇士的就站出来和我们单挑!」雅罗波克说着蹩脚的法兰克语,他实在懂得有限,不并能确定士兵的头目能否听懂。 对于雷格拉夫,直到狂奔的骑兵终于停下来,站在人群中的他才能好好审视这群家伙。他越是仔细看,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熟悉感就愈发强烈。 他轻轻踢了一下老埃里克,只见老家伙微微一笑,这便拔出钢剑走出人群。 只听已经胡须头发开始变得灰白的老家伙,以诺斯语一声吼:「下马!我来做你的对手把。」 「好啊!」雅罗波克随口便答:「老家伙你很勇敢。杀了你,我之后就算死了也能去瓦尔哈拉。」 「瓦尔哈拉?我可不想死,我已经背叛了奥丁。」说话间,老埃里克干脆将自己用了四年依旧打磨保养非常锋利的罗斯钢剑插在河畔泥地,他再张开双臂猛地哈哈大笑一番,再以诺斯语喊话道:「大傻瓜,你是罗斯人!留里克大人,还好吗?」 直到这时候,雅罗波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用诺斯语说了不少,他瞪大双眼一时语噎。 就在这个时候,雷格拉夫怀抱头盔挤出人群,他木着脸使劲甩一甩自己的金色马尾辫。 一瞬间,一位外貌方面极其酷似 少年留里克的金发少年站在 这里,雅罗波克看呆了双眼,当此时自己脑子转的飞快,虽然感觉还是太离奇,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猛然浮现脑海,继而脱口而出:「雷格拉夫?你是……雷格拉夫?」 「是我。」雷格拉夫强忍住激动,实则他都要哭出声来,他大声喊话道:「我是雷格拉夫。我的父亲是罗斯大王留里克!这是我的军队,我是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 彼此全程使用诺斯语交谈,虽然再好好想想还是觉得过于离奇,雅罗波克注意到自己的兄弟们已经放松了精神,绷着的脸纷纷露出笑意。 他干脆下了马,也示意兄弟们全部下马。 不管怎么说雷格拉夫都是罗斯王的大儿子,哪怕其并没有资格继承罗斯王位,也是属于罗斯的大贵族。 雅罗波克只是一位尚未继承博雅尔爵位的青年贵族,他与一众兄弟如今都拿着罗斯王室的俸禄,再者当年兄弟们首次进入法兰克作战,那个时候雷格拉夫本人也参战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全都知道,大王有意安排雷格拉夫渗透如法兰克,环顾四周,看来大王当年的决意无比高妙。 被一支大军围追堵截到脱不开身真是耻辱,若是被雷格拉夫的大军成功堵住,是否算耻辱就不好说了。 雅罗波克走上前,见此雷格拉夫掐着腰一脸淡定,殊不知尚不知内情的围观战士们内心何其忐忑。 突然间,雅罗波克单膝跪地,他的右拳又扶住 心脏处自报具体的身份。 「你来自钓鱼人庄园?你叫雅罗波克?」雷格拉夫仔细想想,自己虽然忘却了很多,诸如钓鱼人庄园、牛犊庄园等等依旧清楚。 「是的。」 「你起来吧。」 待雅罗波克刚刚起身,雷格拉夫再问道:「我父亲的军队已经抵达了?至少菲斯克叔叔肯定到了。」 「对。我们正是奉菲斯克老大的命令前来探查,结果……真是一个奇迹。我们的骑兵主力就在南边的河畔。」说着诺斯语,雅罗波克颤抖着嗓音说了一番,接着就笑出了声。 见此情况,雷格拉夫差一点喜极而涕,他明智眼前的男人还有话说,任何的话等见到了菲斯克再好好聊。 他拉扯住雅罗波克的手腕,将之刚刚举起,再当众对所有围观的贵族、士兵宣布:「所有人注意,他们是友军!他们是罗斯王国的军队,是我父亲的军队。任何敌对态度到处结束,全军解散!」 紧张的麦西亚联军突然从高度紧张放松下来,大家稍稍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闹了半天打的是友军。 「该死!」无比懊恼的贝孔狠狠在河畔泥地跺出深深脚印,自己居然与传说中的罗斯军队打个了昏天黑地,友军之间差点同归于尽,那些战死的兄弟死得莫名其妙……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6章 打的是友军 两支兵力相近的骑兵队突然打了照面,在犹豫片刻后都选择直接作战。 一时间贝孔骑士也顾不得眼前的家伙到底的什么人,既然他们出现在欧塞尔城附近,恐怕就是欧塞尔的军队。 麦西亚联军已经进入欧塞尔伯国有几日,万一有逃得快的村民将消息传抵大城,城内守军排成一组骑兵勘察情况也犹未可知。 与此同时,奉命武装侦查的雅罗波克所部也有相似的认知。罗斯骑兵五百余号人在过去的十多天里一直在欧塞尔伯国肆虐,被兄弟们烧毁的村子说不定有五十个了,可是大家始终未遭遇明确抵抗。 就算据说是比较弱的特鲁瓦伯国,当地小贵族还拼命抵抗来着,虽然打得不好,那也是纠集大量战士抵抗过了。 贝孔骑士按照传统的骑兵战术,对付敌方骑兵就再不能使用半回旋战术,全队兵马排成梭子型阵,骑矛直挺挺地对着前方。他们不会将矛抓得很牢靠,只要矛头触碰敌人身子,以马匹的冲击力,估计那矛头就该扎进去,很多时候就算有锁子甲也无法阻止被矛头洞穿的结果。 贝孔不愧为身经百战,他和兄弟们冲锋之际全部压低身子,如此骑兵对冲的一瞬间,己方有就很大概率躲过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但骑兵互冲仅有一次,接着便是马队搅在一切,接着就是比拼谁的防具更好,谁更善于马上搏杀了。 怎料他们所识别的敌人压 根不想发生搏斗。 却说雅罗波克和他的战友们,大家从遥远的新罗斯堡一路骑马走来,期间已经打过太多场战役。上次骑兵对冲还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在库尔兰与当地的首领发生过骑兵作战。 在进入法兰克后,今日终于见识到正规的法兰克骑兵作战了。 上次与法兰克骑兵交手还是在四年前,现在兄弟们已然更加强大。 一番口哨招呼,雅罗波克的八十名战友兵分两路。他们假意与敌人对冲,在快要接触的时候突然分开。 「现在!射击!」雅罗波克一声令下,他与位于左侧的兄弟们纷纷向右手边率先射箭。 射击角度虽不佳,破甲箭距离较远,那些锥形箭镞还是纷纷击中敌人身子。 贝孔大吃一惊,因为自己持矛的右臂居然中了一箭,箭簇被铁环阻挡,只有一部分扎进皮肉。即便如此,他突然吃痛不由手掌松脱,骑矛干脆掉了下去。 他慌忙地回头一瞧,心碎的看到居然有部下不慎坠马,更糟心的是还被马镫挂住了脚,一番挣脱后整个人是掉在草地上,并结结实实地翻滚一番。 最凶险的攻击来自于右侧的罗斯骑兵,他们以非常舒服的角度射箭。但因为贝孔骑士所部是以冲击战术狂奔来着,高卢马的短距加速度惊人,对付速度过快的目标,罗斯骑兵本可做到箭簇打脸,现在就只能凭运气了。 即便如此也有箭矢阴差阳错击中了一 些骑兵的脖子,法兰克风格的战士始终缺乏对脖颈的保护,箭簇击穿动脉静脉,更有甚者直接被打断了颈骨当场阵亡。 仅仅是第一回合,贝孔骑士并未伤及神秘骑兵分毫,己方却有十人坠马生死未卜。 这里面可是有二十个与自己同生共死十年的老兄弟呐! 贝孔的冲锋好似铁锤暴打奈何扑了个空,他与兄弟们在一边奋力整队,稍稍平复一下焦躁与惶恐,闻讯兄弟们检查自身的情况,这才意识到竟然有老战友已经坠马。 另一方面,雅罗波克完成毫无损伤的第一轮射击,他迅速整队意欲再战。 他算是看出来了,敌人至多装备了骑矛与剑,丝毫没有射箭能力。敌人虽然都有锁子甲,显然敌人甲胄太单薄,破甲箭终于用 在最合适它的敌人身上。 「有伤亡吗?」他问。 各十人队互相报了一下,大家全都平安。 「很好。兄弟们,咱们算是遇到硬茬了。要是刚刚我们被他们撞上,怕是很多人要被他们的矛戳死。」现在想来,雅罗波克脑补一番骑兵互冲的场面,倘若罗斯骑兵以那样的战术作战,怕是成功抵达法兰克就只有一半兄弟了。 在贝孔一方,他为损失了手下悲愤至极。因为已经有效忠于麦西亚王的骑士可能已经阵亡,问题变得棘手,如果不能消灭眼前的神秘敌人,自己如何向大王汇报? 再者,贝孔也是第一次打这种离奇的仗。 他想 了想,凭借着自己往昔的经验赶紧调整战术。看起来敌人根本就是不愿意直接搏杀,既然如此自己就把队伍分散开。 二十个骑士各有一些扈从,已经有骑士阵亡,剩下的兄弟都听从贝孔老大的决意。 遂在另一方的雅罗波克看来,敌人居然开始分散扩展成横队。 「他们是要干什么?还是要和我们对冲?」 刚刚自问一番,只见那边的骑兵果然开始了第二轮冲锋。 贝孔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己能追上,全队的骑矛肯定能戳死一些。 法兰克骑兵的骑墙袭来,雅罗波克见状当机立断命令道:「兄弟们,我们向北走!边走边放箭。」 心领神会的罗斯骑兵心领神会,全队兵马全部北上。 罗斯骑兵师从佩切涅格人,直到现在,凡有编制的每二十个骑兵里就有一名佩切涅格战士。 尽量避免搏杀、尽量创造射箭机会,以箭矢射杀射伤强敌,待敌疲惫再发动搏杀,这就是佩切涅格的草原战术。 逼仄的环境下这套战术根本无用武之地,恰恰这片溪谷区域足够开阔可以纵横捭阖。 于是,罗斯骑兵一边北上,一边回身射箭,以放风筝般的战术不断消耗着法兰克骑兵的实力。理论上只要战斗持续下去,敌人兵锋被磨损掉,剩下的就是罗斯骑兵的反杀。他们赖以作战的箭矢储备尚算冲锋,雅罗波克也就放心大胆这么干了。 还别说,虽然距离足够远,破甲 箭并不能击穿敌人的锁子甲,也是可以击中战马的身体。马儿受伤吃痛,马失前蹄的情况下便有倒霉的骑兵被直接甩了出去,也多亏了这地方土壤松软青草茂密,摔上一个筋骨断裂有些难,摔出淤青是必然。 可是贝孔和他的战士们咬紧牙关,他们持续蒙受着损失就是死死将敌人咬住。他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就算自己人无法完成追击,只要将神秘敌人赶到茹瓦尼大营,海量的友军就会将他们团团围住,到时候这群善于逃跑的懦夫就是插翅难逃。 对于雅罗波克,他也很诧异身后的骑兵战斗意志如此强烈,好在己方带着的箭矢很充裕,不少还是从未使用过的破甲箭。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狂奔多久,只见自己但凡想要从敌人布置的「追击之网」的边缘溜走,敌人都会调整布置进行堵截。 除非罗斯骑兵停止北上狂奔,反过头来对敌人对冲。但是那样自己就上当了,只要己方被敌人纠缠上,在搏杀中罗斯骑兵定然吃大亏。 并非兄弟们不善于搏斗,而是此次行动最初的目的仅仅是在梅茨城探查情况,初期任务已经完成,菲斯克老大为了荣誉决定施行罗斯王赐予的特权——独自行动许可令。 兄弟们仅有躯干和胯部有板甲衣保护,双臂可都是布衣和皮衣。这样射箭是真的舒服轻便,搏杀之际可是要吃大亏的。 好在看起来前方地域愈发开 阔,兄弟们大不了继续狂奔就好,反正胯下 马儿的耐力惊人,兄弟们就陪那群穷追不舍的傻子继续「放风筝」好了。 但是,雅罗波克完全错判了情况。 好一番你追我赶,站在罗斯骑兵的视角,前方突然出现大型村庄,仔细看,那里怎么有着剧烈的反光。 且慢!那是士兵铁皮盔的反光。 再好好看,居然还有旗帜在飘扬,而且……怎么有一种罗斯旗帜的感觉? 雅罗波克大惑不解,转念一想,惊觉自己恐怕是带着一众老兵跳进敌人的陷阱了。 与此同时,深知处于欧塞尔城临近地带的麦西亚联军一直处于战备状态,说不定当地守军狗急跳墙就会组织大量军队出城决战。 贝孔和一众骑兵武装侦查的同时,留在后方的所有骑兵也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南特的威伯特与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以及暂时失去封地的科尔马男爵阿里奥伯特,他们与自己的部下随时可以上马作战,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自吃完早饭后就是上半身的锁子甲挂身上。的确有些累,于是大家都是到处找地方坐下待命。 有些待命的战士不解于自己为什么要摆出一副行将上战场的姿态,漫长的远征终于抵达目标,难道欧塞尔的守军还能劫营不成? 忽然,很多战士讶异的发现,怎么会有大量骑兵向大营方向狂奔。 仔细看,那似乎不是自己人! 突厥马与高卢马在外形上即有区别 ,罗斯骑兵在装束上更有显耀特征。 他们的头盔已经制作出尖顶构造,如此头盔不但更容易制作,也更容易在顶部插上羽毛。 雅罗波克作为百夫长,他头盔的蓝白混色的羽毛最多,其余战士依级别愈来愈少,到了普通战士就只插一根纯白大雁羽毛。如此以来,各级战斗都能仅从头盔羽毛分辨出自己的长官在哪里,更能在战斗中轻易分出敌我。 一群奇怪装束的骑兵正想着大营奔来,仔细看这些怪人的身后正在狂奔的,岂不是贝孔骑士和他的伙计们? 麦西亚联军的骑兵人人携带一根骑矛,再加上贝孔所部全体穿着罩衣,或者说麦西亚军在整个法兰克在装束上独树一帜,己方也很容易辨认友军。 如此就很奇怪了,异装的骑兵怎么也穿着罩衣,他们是欧塞尔伯国的兵马? 威伯特、赫伯特和阿里奥伯特,三人纷纷整顿自己的骑兵,短时间内又究极出二百余骑兵参与堵截。再加上所有步兵自发的行动骑矛,他们感觉战斗即将开始,纷纷拿起长矛就在大营展开防御。 雅罗波克从未料到自己奉菲斯克老大的命令展开武装侦查,居然真的在欧塞尔城北发现一支大军。敌人有着极强的敌意,自己必须立刻撤回去报信! 他意识到敌人已经展开反制,一定是要摆出一个包围圈。 他首先决定向东部发动突围,因为人的心脏在左,保护心脏是一个本 能,决定撤退的雅罗波克下意识地驱使马匹相左方挪动,这便是向东突围。 怎料一群重骑兵拍马赶到,那些家伙纷纷放平骑矛开始进军,真要和这群狂人发生对冲,雅罗波克觉得自己是要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了。 「不好!我们向西方撤!撤到那该死的河边溜走!」 他想得很好,人数占优的麦西亚联军却已经行动起来。 因为,那是雷格拉夫本人下达的命令! 虽然感觉非常离奇,雷格拉夫使劲揉揉眼睛,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种自己本该非常熟悉的军队,强烈的熟悉感令他不觉得那些家伙是敌人。 他实在看清楚了神秘骑兵的罩衣上有着巨大的蓝色,又进一步看清那些骑兵居然在使用反曲 弓对追击的军队射击。 雷格拉夫闻听有敌袭,特别与一众麾下的金发老兵来探查情况。「不是吧?难道发生奇迹了?还是我眼花了?!」 他使劲揉揉眼睛确认自己看得不错,接着在大营前疑惑,身后不少老兵已经惊得浑身颤抖。 突然有人冷不丁吼了句:「罗斯骑兵!我们的骑兵!」 只此一语令人恍然大悟,因为雷格拉夫的老兵有不少人就是罗斯军的退役老战士呐。 老埃里克意识到异常,他赶紧站在自己的君主面前:「怎么办?搞不好你父亲的军队已经来了。」 听得,雷格拉夫猛地一哆嗦:「难道我父亲居然……」 「不好说。如果这就是罗斯军, 我们必须和他们停战。」 「对!赶紧阻止这一切,得把他们全部阻止。我要和他们亲自谈谈。」雷格拉夫急匆匆发布指令,继而干脆亲自带队,一众紧急集合的步兵,拿上手头任何的武器就向河边狂奔。 他短时间究极了超过七百人,在己方骑兵仍在追击之际,他们先行一步冲到了河畔,然后站成人墙,各种武器尤其是长矛对准前方,只为逼停狂奔的骑兵。 雅罗波克惊觉自己搞不好要在阴沟里翻船,奇怪的敌人兵力不俗,自己今日的行动倒霉透顶,难道兄弟们就要在这里和敌人拼杀到底了。 他仍试图逃脱,奈何身后的骑兵穷追不舍,非常糟糕的是胯下战马已经狂奔有一阵子,马儿气喘吁吁速度明显降下来了。 前方就是河道,只见那里居然站了大量士兵? 「不!是包围圈!」 惊呼之际自己的百人队根本不能停,最终还是平静流淌的约纳河边自己被困住。 趁此机会,各路狂奔而来的麦西亚联军战士将之团团围住。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贝孔骑士恼羞成怒地叫骂,他的坐骑更是马头剧烈抖动喘着粗气。 联军战士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近三千人聚集一处构筑起一个包围圈,因为麦西亚站在这里,国王亲自带队都没有对敌人最后一击,其他人见状也就保持克制了。 反观包围圈里的雅罗波克,他听得耳畔是一大群士兵唧唧喳喳, 自己与兄弟们居然成了陶瓮里老鼠,真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再看当前的情况,只怕敌人也并不想一拥而上杀了自己。 「法兰克人!自诩勇士的就站出来和我们单挑!」雅罗波克说着蹩脚的法兰克语,他实在懂得有限,不并能确定士兵的头目能否听懂。 对于雷格拉夫,直到狂奔的骑兵终于停下来,站在人群中的他才能好好审视这群家伙。他越是仔细看,那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熟悉感就愈发强烈。 他轻轻踢了一下老埃里克,只见老家伙微微一笑,这便拔出钢剑走出人群。 只听已经胡须头发开始变得灰白的老家伙,以诺斯语一声吼:「下马!我来做你的对手把。」 「好啊!」雅罗波克随口便答:「老家伙你很勇敢。杀了你,我之后就算死了也能去瓦尔哈拉。」 「瓦尔哈拉?我可不想死,我已经背叛了奥丁。」说话间,老埃里克干脆将自己用了四年依旧打磨保养非常锋利的罗斯钢剑插在河畔泥地,他再张开双臂猛地哈哈大笑一番,再以诺斯语喊话道:「大傻瓜,你是罗斯人!留里克大人,还好吗?」 直到这时候,雅罗波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用诺斯语说了不少,他瞪大双眼一时语噎。 就在这个时候,雷格拉夫怀抱头盔挤出人群,他木着脸使劲甩一甩自己的金色马尾辫。 一瞬间,一位外貌方面极其酷似 少年留里克的金发少年站在 这里,雅罗波克看呆了双眼,当此时自己脑子转的飞快,虽然感觉还是太离奇,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猛然浮现脑海,继而脱口而出:「雷格拉夫?你是……雷格拉夫?」 「是我。」雷格拉夫强忍住激动,实则他都要哭出声来,他大声喊话道:「我是雷格拉夫。我的父亲是罗斯大王留里克!这是我的军队,我是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 彼此全程使用诺斯语交谈,虽然再好好想想还是觉得过于离奇,雅罗波克注意到自己的兄弟们已经放松了精神,绷着的脸纷纷露出笑意。 他干脆下了马,也示意兄弟们全部下马。 不管怎么说雷格拉夫都是罗斯王的大儿子,哪怕其并没有资格继承罗斯王位,也是属于罗斯的大贵族。 雅罗波克只是一位尚未继承博雅尔爵位的青年贵族,他与一众兄弟如今都拿着罗斯王室的俸禄,再者当年兄弟们首次进入法兰克作战,那个时候雷格拉夫本人也参战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全都知道,大王有意安排雷格拉夫渗透如法兰克,环顾四周,看来大王当年的决意无比高妙。 被一支大军围追堵截到脱不开身真是耻辱,若是被雷格拉夫的大军成功堵住,是否算耻辱就不好说了。 雅罗波克走上前,见此雷格拉夫掐着腰一脸淡定,殊不知尚不知内情的围观战士们内心何其忐忑。 突然间,雅罗波克单膝跪地,他的右拳又扶住 心脏处自报具体的身份。 「你来自钓鱼人庄园?你叫雅罗波克?」雷格拉夫仔细想想,自己虽然忘却了很多,诸如钓鱼人庄园、牛犊庄园等等依旧清楚。 「是的。」 「你起来吧。」 待雅罗波克刚刚起身,雷格拉夫再问道:「我父亲的军队已经抵达了?至少菲斯克叔叔肯定到了。」 「对。我们正是奉菲斯克老大的命令前来探查,结果……真是一个奇迹。我们的骑兵主力就在南边的河畔。」说着诺斯语,雅罗波克颤抖着嗓音说了一番,接着就笑出了声。 见此情况,雷格拉夫差一点喜极而涕,他明智眼前的男人还有话说,任何的话等见到了菲斯克再好好聊。 他拉扯住雅罗波克的手腕,将之刚刚举起,再当众对所有围观的贵族、士兵宣布:「所有人注意,他们是友军!他们是罗斯王国的军队,是我父亲的军队。任何敌对态度到处结束,全军解散!」 紧张的麦西亚联军突然从高度紧张放松下来,大家稍稍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闹了半天打的是友军。 「该死!」无比懊恼的贝孔狠狠在河畔泥地跺出深深脚印,自己居然与传说中的罗斯军队打个了昏天黑地,友军之间差点同归于尽,那些战死的兄弟死得莫名其妙……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7章 叔侄合兵 一场本就不该发生的冲突戛然而止,多亏了战斗双方意识到彼此是友军,伤亡才没有持续扩大。 正当雷格拉夫将百夫长雅罗波克的胳膊高高举起,懊恼不已的骑士贝孔握紧剑柄悻悻然走上来。 他的右臂依旧插着一支箭,哪怕箭杆已经折断了,箭簇卡在铁环缝。他意识到自己受伤非常轻微,不过是胳膊被凿了一个小洞,奈何一些兄弟就没有自己这般运气了。 贝孔走上前,此刻雅罗波克也注意到这位蓄着黑色山羊胡的男人,一下子想到刚刚带兵与自己交手的军官头目就是他。 雅罗波克瞥了一眼此人的右臂,就以蹩脚的法兰克语问道:「你没事吧。看来,我们的箭没有伤到你。」 「我不碍事。真是差一点我们的矛就戳中你们。」贝孔暂且不提部下阵亡之事,他讶异住懊恼与怒气,理性使然,自己已经不可以在对传说中突然出现的罗斯军队动怒。 「的确,真是非常凶险。」雅罗波克无奈地耸耸肩:「只差一点你们就撞上我了,那个时候死的就是我们。」 「可惜,我的一些兄弟已经战死。」 雷格拉夫猛地诧异,他瞪大眼睛问道:「战死了?你们已经爆发过严重冲突了。」 雅罗波克实话实说,所谓自己亲眼看到不少骑兵被罗斯军引以为傲的反曲弓射死射伤,但他断不会对误会冲突做任何道歉。 因为在当时,双方都表现出巨大勇气,所有战术都是计划着杀尽对方。可以说大家都是真正的勇士。 「真是一个悲剧。」双手拍在脸上,雷格拉夫难免很懊恼。他实在懂得罗斯军队的传统做派,现在确实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过当前还有补救的措施。 一些误会之战阵亡的兄弟,只好安置在茹瓦尼村的修道院墓地就地埋葬。 受伤之人抓紧时间带回来,抢救一番说不定还能转危为安。 雅罗波克和他的兄弟们虽然毫发无损,那也是因为最后关头雷格拉夫大人看清了彼此身份,特意下令仅仅拦截不再战斗,兄弟们才没有落得全军覆没的结果,他根本不会也不能沾沾自喜。 「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抢救你的人。」雅罗波克说道。 「我会做。对了,菲斯克叔叔到底驻扎在哪里?」雷格拉夫稳定询问。 「骑兵主力就在欧塞尔城的南部森林,我们来这里已经有几天了。大人!」雅罗波克恭恭敬敬的以诺斯语急忙介绍道:「您父亲的大军组织了一万人的大军,我们已经从遥远北方全面进入法兰克,大规模战争已经爆发。菲斯克老大获得大王授权,期间发生了很多的事,于是……」 「所以,与我的接触是一个意外?」 「搞不好这场冲突是洛基神的恶作剧。误会已经解除,人人都知道您才是罗斯的大王子,依我看,我们的菲斯克老大很乐意跟着你一起干。」 雅罗波克的言外之意,正是希望雷格拉夫快点带兵进入欧塞尔南部与罗斯骑兵队会和,届时合并一道将欧塞尔城攻破。 对于雷格拉夫而言,自己率领的联军已经远远跑在了阿基坦军队的前面,当前是否立刻攻击欧塞尔城反而成了问题。他一度担心自己立刻发起进攻,会遭遇欧塞尔的疯狂抵抗,到时候自己就算赢了也是严重损兵折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一旦有精锐的罗斯骑兵加入自己的阵营,情况便完全不同。 他实在知道自己的菲斯克叔叔是怎样的人物,也知道骑兵队里都是些怎样的怪物。 几年时间里,雷格拉夫完全不知道罗斯骑兵进行了大扩军,兵力翻了四倍,武器装备方面也有长足提升。他对罗斯骑兵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之 前,现在听得钓鱼人庄园之子雅罗波克的描述,仿佛是只要安插了翅膀,罗斯骑兵就能飞上城墙。 那么自己的部下在误会之战中丧生只能是一场悲剧。也亏得自己的麦西亚骑兵并非弱旅,否则一定要蒙受巨大损失了。 雷格拉夫基于现状,在命令广大战士坚守茹瓦尼大营后又立刻召集骑兵集合。 贝孔等诸安茹骑士带着各自的扈从再度集结,这一次他们将以同盟军的身姿进抵欧塞尔城南的罗斯骑兵大营。 也不只是他们,威伯特、赫伯特与阿里奥伯特,三位法兰克高级贵族都想切实地瞧瞧罗斯骑兵队的风采。三人各自集合自己的队伍,短时间里又凑出二百余名骑兵,他们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雷格拉夫就是在诺夫哥罗德城外的空地学会的骑马,那时候他还是个幼童,当年的雅罗波克一样也只是名青少年。彼此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学习骑马的,遂当雷格拉夫换上一身衣服跃然于马上时,雅罗波克和兄弟们没有丝毫意外。 于是,麦西亚联军的骑兵几乎倾巢而动,至于谁来暂时性的统帅茹瓦尼大营,布鲁诺就接下了这份重任。 布鲁诺虽然知道菲斯克,个人与其并不熟。他是家族独子,必然是下一代的萨克森公爵,留在大营指挥留驻的两千余人军队,大大满足了这位未来大贵族的光荣感。 布鲁诺也并非只是驻扎,刚刚结束的误会之战,无论死伤凡是还滞留余战场的战士都要被拉回来。 这天才到下午,庞大的麦西亚联军骑兵在雅罗波克的百人队指引下,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径走向罗斯骑兵营地。在他们身后,就是驾驶着马车的步兵,这些人用以收拾战后残局。 很快,联军骑兵途径战场,死者和弥留者都被台上平板马车。 有两名安茹骑士阵亡,全部伤亡多达十五人,其中五人虽然还活着,他们的情况非常糟糕。 因为真正伤情不重者,他们坠马后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走回大营了。 雷格拉夫没有在战场浪费多少时间,他麾下的骑兵只是观望一下被平板车拉走的战死兄弟,就继续跟随国王的脚步奔向南方。 大家都很理性的意识到,要短时间攻克欧塞尔城急需罗斯骑兵队的加盟,闻听从远方杀奔而来的罗斯骑兵有五百之巨,彼此合并一处就能拼凑出多达一千人的庞大骑兵。 如此庞大的骑兵力量,绝大多数人装备甲胄。以法兰克传统贵族的认知,凡是有一千名重骑兵的贵族,即可在帝国内有着巨大的话语权。 在过去几年里,罗贝尔就是纠集了图尔伯国的五百重骑兵,才在奥尔良、勒芒等地横行霸道。 一路之上,很多战士都在基于他们才听说的畅谈甚欢。雷格拉夫大人与那些罗斯骑兵的指挥官真的是叔侄关系么? 雷格拉夫大人作为麦西亚王的同时也是神秘罗斯王国的第一王子。 查理曼有很多侍妾,「虔诚者」路易一样有很多侍妾。就是因为不同侍妾生育了很多儿子,都有继承权的王子们掀起了法兰克的帝国内战。 雷格拉夫大人恰恰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就算是罗斯王的第一个儿子,按照法兰克贵族的理解,他只是罗斯王的一个地位一般的侍妾所生,于是被其父王放逐。 残忍是真的残忍,现在想来,一众处于联军中大大小小的法兰克贵族,也不得不佩服罗斯王的聪明——避免了王室内战。 作为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心腹近臣,阿里奥伯特以观察者兼友军的姿态跟着雷格拉夫一起行动,有关罗斯王国的事情他获悉很多,如今与罗斯骑兵的交锋一下子令他耳目一新。 那个带兵俘虏过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的 罗斯将军菲斯克,此人居然就在欧塞尔城下。据说此人的确是雷格拉夫的远亲,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另一方面,盘踞在欧塞尔城南的罗斯骑兵主力,今日白天照例继续他们施行多日的把戏。 骑兵继续在城外溜达吓唬守军,依旧把守住三座木桥保证罗斯军有退路。 所有战士始终处于备战状态,因为菲斯克也不能确定城内守军是否会狗急跳墙得出城作战。兄弟们已经围困城市有几日,敌人的城市毗邻河流,只要挖上几口井就不愁河水问题。至于敌人的食物问题,只怕在经过几日的围困粮荒问题就可能爆发了,他们若不想坐以待毙肯定要出城寻求决战机会。亦或者,放逐大量被保护的村民,令这群人自寻生路。 菲斯克的态度其实非常简单,他并不愿意与欧塞尔守军做什么和平谈判。 兄弟们此来的目的非常干脆——杀戮。 至于非得施行如此疯狂的作战计划有什么深意,事到如今,普通的罗斯战士根本不会对自己的野蛮手段有任何辩解,大家已经演化成为杀而杀了,除非菲斯克老大对特定的敌人下达止杀令,兄弟们才会勉为其难的放下屠刀。 兄弟们真的巴不得欧塞尔守军走出城决战,也希望将守军全部消灭后就把城市彻底洗劫,最后一把火烧掉了再寻找新的目标继续干。 大家不知道城市守军还能坚持多久,至少己方因为前些日子的大规模劫掠,辎重马队驮载的粮食很多,兄弟们在城外旷野大摆宴席,在较长一段时间里完全不必担心食物短缺。 倘若真的缺少给养也无妨,兄弟们一直在法兰克附属地区游荡,大不了再抢掠几个村子就好了。 反正在烧了欧塞尔城,大家还是要继续找目标破坏来着。 突然间,从森林营地的西北方向,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正缓步向走向营地。 被布置在大营边缘的哨兵,由于看到那大军兵力雄厚,高度警惕的战士压根没有仔细看那大军里还混着头盔插羽毛的罗斯骑兵,就火速解开捆在树干上的缰绳,骑上忙于啃草的坐骑,一溜烟穿过薄薄林子抵达己方大营。 哨兵很失态的进入大营就大喊大叫:「敌袭!敌人的骑兵出现了!」 对「敌袭」非常敏感的兄弟们,当即如炸了毛的猫。 的确,罗斯骑兵一直把玩着一些从库尔兰搞到的小黑猫,有些倒霉的猫咪经不住漫长行军的劳苦,以及士兵过度亵玩等奇奇怪怪原因死掉,到现在菲斯克手里仍有几只小黑猫。 战士紧张得勃然而起,怀中小猫受惊炸了毛,就被粗鲁地塞进挂在马鞍上的藤篮,再以麻绳束口。 瞬间牛角号声大作,留在营地的近四百名战士,大家暂且顾不上在欧塞尔城外溜达的兄弟,他们先行聚集在菲斯克老大身边。很多物资暂且扔下不管,他们带上武器轻装向西北方向移动。 牛角号带着北欧的杀意驱散了一大片区域的鸟儿,那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 对此麦西亚联军听得真真切切,介于雷格拉夫的军队也一直使用牛角号来进行指挥,大家见怪不怪,这下漫步行动的联军骑兵都可以确定,自己还没有见到罗斯骑兵主力之本体,对方已经神奇的获悉自己一方这好几百重骑兵的存在。 「是哨兵,哨兵发现我们了。」雅罗波克笑呵呵地对雷格拉夫说。 「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是这样。」雷格拉夫耸耸肩,他稍稍一想,自己提前被发现反倒证明了对方的确是罗斯精锐。 「当然如此。大人,您也是一样的。哈哈,如果您军队的罩衣缝上的是蓝色布条,只怕大王看到您,也会下意识觉得那是一支罗斯军队吧。」 「我是有意为之。」雷格拉夫 攥紧缰绳得意洋洋地说道:「等我见到了父亲,我可是要让他好好看看我的军队。」 「也许您很快就会见到罗斯王。」雅罗波克恭维道。 雷格拉夫这边仍在按部就班前进,他也猜到自己的菲斯克叔叔已经做好迎战准备了。 己方高扬着蓝底黄纹的麦西亚王旗,同时也多准备了一些白底黄纹的旗帜。 黄色布条缝在方形布块的对角线,如果它是蓝色的,那与罗斯旗帜并无不同。仅仅高举这些旗帜,雷格拉夫就怕叔叔忘记了何为麦西亚旗帜。 他特别要求雅罗波克的百人队走在前方,至少罗斯骑兵肯定不会误伤自己人。 很快,在那低沉牛角号沉寂不久,一伙儿骑兵就从藏匿的林子里鱼贯而出。 他们数量惊人装备精良,每一名战士的头盔都插着一根羽毛。 罗斯骑兵一般情况不装备骑矛,或者说反曲弓与大量箭矢的组合,很大程度取代了骑矛的战术作用。哪怕双方距离远了些,雷格拉夫也清楚注意到远方骑兵那挂在马鞍的箭袋,其上塞着大量箭矢呢。 「听!」雷格拉夫一声令下,他再举起右拳,身边的骑兵们陆续勒马停步。 「大人。菲斯克老大就在那边。」雅罗波克笑呵呵进一步问:「您是等我去通报一下?」 「不必了。我亲自去。而且……」说话间,雷格拉夫又摘下铁皮盔将之挂在马鞍上,他再使劲甩一甩脑袋,令后脑勺的金色马尾剧烈抖动:「你觉得如何?我的样子是否像我父亲?」 「简直一模一样。」 「这就好,我生怕菲斯克叔叔认不出我。现在,我要走在你百人队的前面。」 雷格拉夫继续命令自己的部下及同盟骑兵保持淡定,却不知他脱离大部队的一意孤行非常令人担忧。很多战士只知道雷格拉夫与罗斯军队关系非常密切,却不知道此种密切到底是什么地步。 再说今日的事情也太离奇了,在昨日,谁又能想到一支庞大的骑兵队就在欧塞尔的城南呢? 两支军队一南一北,却因为一场本不该发生的误会冲突相遇。 很多人下意识担心自己的君主遭遇不测,这种担心在雷格拉夫看来完全多余。 只见他干脆策马走在罗斯百人队前,他依旧穿着麦西亚军的橘黄色罩衣,时不时地甩一下自己的脖子,令金色马尾使劲抖抖。 不远处的菲斯克一时间的确没认出那飘扬旗帜的军队是友军,再说欧塞尔伯国的军队的徽章、旗帜也是黄蓝混色,可自己清楚看到,上午派出去的骑兵队,与那些神秘骑兵混在一起。 还有那个奇怪的金发男子是怎么回事?居然独自一人骑着马脱离大部队? 「雅罗波克,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一番,菲斯克也命令所有准备战斗的部下把弓都收起来。 对方的骑兵主力似乎缺乏战意,己方也就没必要高度紧张。 菲斯克双眼死死盯住那个不断逼近的金发骑马者,随着那人愈发逼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渐渐的,一个离奇的念头油然而生。 「不是吧?!难道是他?」想到有可能是阔别三年多的雷格拉夫,菲斯克浑身一哆嗦,他一时间不能完全确认,至少自己可以先把头盔摘下来。 很快,菲斯克亮出自己故意为之的大光头。 他可不是真的秃子,脑袋需要几日一刮,否则很快会变成头发茂密的金发男子。 由于是这两天才用锋利小刀刮干净脑袋,阳光正好照得大光头烁烁放光。 那是菲斯克本人的标志性打扮,在全体骑兵中俨然是其专属。 他想得 很单纯,如果对方真是雷格拉夫,只要看到自己的大光头,一切都妥了。 的确,雷格拉夫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那位骑马的光头男子,当即露出笑意。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番高高举起右手使劲招呼一番,双脚猛夹马腹,本是平稳步伐的马儿突然加速。 他一边狂奔还一边以诺斯语大喊:「菲斯克叔叔。」 到这里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果然是雷格拉夫!是雷格拉夫!」大喜过望的菲斯克干脆扭过头,对最近的部下大喊道:「兄弟们,是雷格拉夫的军队!是雷格拉夫本人!」 不及兄弟们是否听明白,菲斯克一甩缰绳,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 战马相会,笑意盎然的两人当场聚在一起。 「好小子,我真是太幸运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你。雷格拉夫,你长大了。」 「叔叔!」毕竟雷格拉夫再强作坚强,他也是个才年满十二岁的男孩,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干脆哭出声。 「小子,你哭什么。」 「我太高兴了,居然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快就要再见到父亲。我……就是想哭。」 「那就哭吧。痛哭一场也好,然后我们再哈哈大笑。」说罢,菲斯克使劲拍拍自己这位地位尊贵的远房侄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8章 给予欧塞尔以死刑 终于,雷格拉夫抵达了罗斯骑兵队在欧塞尔城南的大营。 一支庞大的骑兵营地藏匿于森林中,这里已经进行过一番不知,甚至一批树枝搭建的窝棚也立了起来。 雷格拉夫带领他一样很庞大的骑兵队进入友军营地,他左看右看,心想着这与自己认知的已经有所不同了。 很快,菲斯克下达命令,那些在城外溜达的骑兵全部归队,归来的战士们诧异片刻后,都非常高兴见到有如天降的雷格拉夫。 就在这天下午,城市西南区域突然集结出进九百名骑兵。 到处都是身着板甲衣的战士,他们所穿着的罩衣都缝着蓝色布条。 罗斯战士衣着出奇的一致,武器、头盔,乃至是胯下骏马也几乎一模一样。 当战士们全副武装集结,似乎只能从头盔插着的羽毛颜色与数量来分清级别。 战士们很高兴与阔别多年的雷格拉夫相会,很多老战士看到今日的大王子,思绪当即回到了很多年前——雷格拉夫就好似年轻很多的留里克本人。 但是对于他麾下的大军依旧有着戒备。 因为来者不仅仅是雷格拉夫的直属部队,他的同盟贵族军并非罗斯的同盟,何况这些贵族的骑兵人人披着锁子甲,看着丝毫不弱。 雷格拉夫在菲斯克的营地到底是客,两军在城市的南北两地扎营,某种意义上背靠大河的欧塞尔城已经被团团围住。 他的军队不会在菲斯克这里过夜,倒是贵族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聊,至少大家要达成共识。 于是,麦西亚联军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战略意图,那就是攻击欧塞尔以及所有勃艮第一系贵族军。这一切真是神奇的与罗斯联军的战略意图不谋而合。 双方战略一致,那么合力攻破欧塞尔就是顺理成章。 做客的联军骑兵公开聚集与城外空地,他们的装束与罗斯骑兵差异较大,所以存在当即惊得欧塞尔城墙巡逻的守军如坐针毡。 战斗持续到现在,罗斯军再没有与欧塞尔守军进行交战。 起初,连续几日都有骑兵在深夜里举着火把通过桥梁,他们靠着布置大量篝火、火把的疑兵战术吓唬敌人。 如今有了麦西亚联军的加盟,欺诈战术突然间就不再是欺诈了,因为围城的作战军队真的已经接近四千人。 以当今西欧的战争规模,这四千军队可不是临时征召的民兵,他们聚在一起不仅规模很大,作战能力一样惊人,足够一位君主建立一番霸业了。 近九百骑兵出没,阳光照在他们的甲衣、头盔烁烁放光,再聚在一起就是铺展开的庞然大物。欧塞尔大主教对当前城内已经愈演愈烈的混乱困扰得焦头烂额,再看到巨量骑兵出没,以其对军队的理解,怕是骑兵背后还有十倍数量的步兵吧! 究竟是谁有能力组织如此庞大的军队?如今仅有唯一的可能性了。 「主啊!难道欧塞尔要被野蛮的阿基坦军队毁灭吗?难道查理真的要毁掉我们吗?」大主教下意识划着十字。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估计到仅有阿基坦军队可以包围欧塞尔,这也证明了奥尔良伯爵或是战败或是投降。 无论如何欧塞尔的屏障已经丧失,伯爵大人带领主力在东方,大人的豪赌失败了,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偏偏欧塞尔城已经没有援兵。 却说麦西亚联军骑兵,广大战士不会在罗斯营地耗到夜里,战士们在城北有茹瓦尼村大营,那里的居住条件可比罗斯人的森林营地强上百倍。 诸位贵族聚在一起,大家笑呵呵地坐在草地上。 菲斯克盘腿而坐,他扫视一番雷格拉夫带来的贵族:「现在互相认识一下吧。」 「也好。雷格拉夫点点头:「看来,叔叔你也带来不少同盟贵族。」 「这倒是。无论在场的大家身份如何,我想我们的战略意图基本一致,那就是击败欧塞尔和所有的勃艮第贵族。」 雷格拉夫竭力压制住内心兴奋,他很清楚菲斯克叔叔又是拿到父王的守军,带领精锐骑兵远远的脱离了大部分。 罗斯军主力到底在哪里?父王的大军究竟有多强大?父王意图是如何?自己与他何时相见。 而且现在,雷格拉夫不得不再考虑一下自身发处境了。 自己法理上带领麾下众贵族效忠阿基坦王「秃头」查理,倘若父王的大军抵达,自己当然要带着大军跟着父王一起行动。 儿子跟着父亲走理所当然,何况自己…… 雷格拉夫自打有记忆以来,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离开罗斯,这是可悲的放逐确实自己不可违逆的命运。 即便是第一王子,罗斯王国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作,等到一切尘埃落地,母亲的墓也要从伊尔门湖畔迁走。 他巴不得立刻向父王证明,一个被「放逐」的王子已经非常强大,并将更加强大。 在这里,南特伯爵之子威伯特、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科尔马男爵阿里奥伯特,以及安茹的贝孔骑士,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紧接着,罗斯骑兵一方的菲斯克、布洛迪,以及所有百夫长做了番自我介绍后,同盟的百夫长阿洛维斯和欧奈骑士,也纷纷郑重介绍了自己。 非常微妙的是,在场的法兰克的贵族们彼此本不认识,哪怕和平时期也鲜有契机相识。现在坐下来好好聊聊,并没有立刻构建出友谊,彼此反而更加陌生了。 尤其是欧奈骑士欧德,作为特鲁瓦伯爵麾下贵族,怎么就跟着罗斯骑兵一起干了?仅仅是因为战败投降吗? 贵族之间有着千言万语,雷格拉夫与菲斯克、布洛迪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因为全盛时期的法兰克实在太大了,那些臣服于法兰克的大大小小边缘势力也都参与战争。现在域外强权的罗斯王国也带兵参战,仿佛整个已知世界已经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南方贵族不知帝国东北方、北方的情况,在和平时期因彼此距离太远也几乎没有交流。 大家掌握的消息已经过时太久了,若非欧奈骑士做了介绍,雷格拉夫一方完全不知特鲁瓦伯国几乎成了空壳子,。 特鲁瓦是欧塞尔的近邻,本来雷格拉夫与他的朋友们还担心这方面的军队出发救援欧塞尔,想不到那地方已经被菲斯克带兵血洗了一遍了。 欧塞尔的东南部近邻就是奥尔良与图尔,菲斯克与他的人一样通过雷格拉夫的 嘴才获悉,罗斯骑兵本来也要提防的奥尔良,当地大贵族居然已经改换阵营了。 有的贵族跳反,有的贵族外强中干,至于本该非常强大的欧塞尔,居然如乌龟一般躲在城市内,其中原因已经彻底明晰。 原来,勃艮第军队的主力都去了东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菲斯克的骑兵队经历了了一番奇幻漂流,居然从山区里的凡尔登进入到逼近卢瓦尔河的遥远南方,进抵那些曾是传说的地域。 而这也是罗斯军队历史性的进入法兰克南部、处处是高卢罗马后裔的地域。 只有法兰克的大贵族接受过更高级的教育,他们虽然对「已知世界」只有抽象的理解,对于一些大贵族领地以及其境内大城市是了解的。 至少,在坐的几位男爵清楚诸如奥尔良、欧塞尔、特鲁瓦、桑斯、兰斯、凡尔登、梅茨与特里尔间的地理位置之关系。 彼此间有着一大片山区相隔绝,要从帝国南方去东北方向就必须走过 一些关键道路。 遥想当年,阿基坦与图卢兹地区的军队,在接受查理曼征讨入寇的阿瓦尔汗国之召令后,精锐的贵族军队就是抵达莱茵河谷与阿登森林交汇处的关键市镇凡尔登。 帝国南方军队从这里的传奇大山口通过,在抵达梅茨平原后,庞大法兰克重骑兵进一步集结,超过一万名骑兵去了美因茨,继而头也不回的奔向东方,最终一战击败阿瓦尔汗国…… 诸如埃罗图斯男爵,他的先祖就是远征的当事人,在坐的大大小小法兰克贵族,各自的祖先都参与了那场战争,也因此大家才是世袭贵族。 罗斯王居然组织了一万名战士成功远征?大军早在去年就一定抵达了?莱茵河以北的所有贵族、大主教都构建起战略同盟,连图林根候爵、奥伯特里迪特小王国,都组织精锐参与战争。 所以在名义上,拥有超过一万名披甲士兵的罗斯远征军,不但是大巴伐利亚公爵的盟军,还是基于841年同盟条约主动参战。 法兰克的内战如同命中注定,击败「罗马皇帝」洛泰尔是南北方贵族的共识。 至于出于内战核心区的阿尔萨斯地区,这片大而富庶的莱茵河谷地区,皇帝与大巴伐利亚公爵仍在对峙。 至于勃艮第人为何组织大军向着凡尔登方向狂奔,已经了解到情况的菲斯克,就把内情通报给在坐的所有人。 虽然双方没有同盟条约,被授权可以自由行动的菲斯克,想都不想就宣布,至少自己麾下的战士们,现在就与雷格拉夫的麦西亚联军结盟。 在名义上,这部分罗斯骑兵可以听从雷格拉夫的指挥。 蓄着金发马尾的雷格拉夫太像留里克,作为罗斯王的骨血,这一瞬名义上效忠他,广大战士没有丝毫不适。 同时对于雷格拉夫,自己的远亲菲斯克叔叔,他的突然加盟不仅仅是提供了五百名精锐。 菲斯克是罗斯足智多谋的大将,有了他做参谋,一支更强大的联军将变得更加凶猛。 菲斯克这一瞬表现得并非凶残形象,他以很蹩脚的法兰克语向雷格拉夫和盟友们分析起当前局势。 「勃艮第人主力军要去救援他们的皇帝,但是罗斯军主力已经占领梅茨,他们想要救援,就必须于罗斯军决战。 强大的罗斯王会击败勃艮第人,以为对敌人的了解,勃艮第军并不强大。敌人是一群大傻瓜,最终罗斯王会很快胜利。罗斯军要击败勃艮第所有贵族,逼迫他们无力救援他们的皇帝。这与你们的目的,看来差不多。」 雷格拉夫当然不知道自己父王的战略意图,他很清楚罗斯军的野蛮做派。 「这样的话,勃艮第人在凡尔登那边一旦战败,父王……岂不是要横扫勃艮第人的全部领地了?」他问。 菲斯克点点头,又问:「雷格拉夫,你现在名义上是那个阿基坦国王的部下?」 「是的。」 「那个家伙岂不是大王说的那个小查理?」 雷格拉夫点点头:「就是他。」 「原来真是那个男人。嗬,一个蠢材。」菲斯克轻蔑一笑,明示自己对「秃头」查理的鄙夷。「我看你没必要效忠一个蠢货。」 雷格拉夫看看左右,「可我向他发誓了。」 雷格拉夫说话之际眼神不断颤动,内心里必然埋着千言万语。菲斯克笑而不语,他清楚这小子在入夜后不会立刻回到麦西亚大营,小子要在罗斯营地留驻一宿,任何秘密事宜届时两人可以好好谈谈。 菲斯克再问:「那个阿基坦国王对勃艮第是什么态度?他的大军如何了?你的麦西亚军进驻欧塞尔,你决定如何?」 一番闻讯雷格拉夫只好如实作答: 「查理的意思与父王的决定差不多,不过,查理希望勃艮第人至少退出战争,并没有意图大肆杀死他们。」 「都已经打得尸山血海了,勃艮第是纯粹的懦夫么?」菲斯克轻蔑一笑,否定了「秃头」查理的一厢情愿。 雷格拉夫耸耸肩:「勃艮第人要是真的不投降,就杀得他们投降。」 「很好,所以我打算毁了欧塞尔,逼他们投降。大王也不是一定要杀尽勃艮第人,他们战败后只要缴纳一笔贡品,我想大王可以考虑赦免他们。」菲斯克一副得意洋洋势在必得模样,言外之意,毁灭欧塞尔城就是以战逼降的关键。 于是,菲斯克干脆挑明话语,尤其郑重告知在场的诸贵族:「欧塞尔城必须灭亡,城内军民都该死。不知你们是什么意见。」 坐在这里的罗斯军大将如同刽子手,突然间便要赐予整个城市以死亡,诸贵族一事语噎,他们希望雷格拉夫拿出明确意见。 菲斯克见情形有些过于平静,又严肃问道:「看来,你的人在顾虑很多。雷格拉夫,你来拿定主意吧。干!还是不干?」 「那就干吧!」 雷格拉夫答得颇为干脆,他已经看出来了,菲斯克带兵已经在欧塞尔城外徘徊数日,无论自己是怎样的意见,罗斯骑兵都想毁了整座城。 「真是果断抉择呀。真不错。」菲斯克长舒一口气:「这样,你就与你父亲的主张一样了。」 「可我还是有话要说。」雷格拉夫抬起头。 「你说。」 「我们现在并没有攻城武器,如何破城呢?」 「困死他们。」菲斯克脱口而出:「我已经获悉城里有很多人,也有有两千、三千或者更 多,再加上城内的守军,那是一张巨大的嘴巴,只要他们吃光了粮食就只能饿肚子。等他们全部饿死了,我们进去搬财宝就好。」 说到这里,菲斯克再问一个:「听说你的军队很多。如何?你带的粮食够吃吗?」 「非常充足,再吃个半年都没问题。」后勤优势是雷格拉夫洋洋自得的点,必须重点炫耀一番。 「这就好。我掠夺的粮食也非常充沛,咱们就把城市包围住,我们和敌人打消耗战。反正根本没有新的援军支援欧塞尔,我们必须把它困死。」 菲斯克决定采取围困战术,这种战术实际对于法兰克一系的军队也是不常用的。交战双方都会主动找寻决战机会,通过一场短促战斗解决一切。 并非交战双方都是耿直之辈,彼此也都愿意以较少伤亡取得胜利,奈何彼此的后勤总是一团乱,后勤物资短缺往往掣肘双方,这就逼得双方主动决战。 当前,菲斯克与雷格拉夫的确掌握了大量军粮,加之被提防的特鲁瓦伯国是个空架子(只怕未来解决勃艮第问题顺手也要把特鲁瓦城拆了),各路勃艮第军队一定会在东方与罗斯军主力搅在一起。 根本没有人救援欧塞尔,大家大不了天天在城外露天烧烤大吃大喝,最后耗死城市,联合起来的两军再把财宝搬空,如此作战己方估计是不会有伤亡的。 双方一拍即合,诸贵族凑在一起,当即决定接触一切藏匿,从明日白天开始,联军正式亮出真身,军队就在城外堂而皇之的建立环形营地,将滨河而建的欧塞尔城全面包围。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9章 让港湾的宅女海上君主号出发 为了更大规模的战争,罗斯军以及被直接控制的同盟势力,整个冬季他们都在默默积蓄力量。 冬季的莱茵河水流变得极为舒缓,河水冰冷刺骨,不慎落水者若不能及时被捞上来,很快就会死于失稳,这些困难都被忙着运输战略物资的罗斯船队忽略掉。 莱茵河的从奈梅亨至入海口下游河段,基本趋于平直的东西走向,自奈梅亨开始,该定居点上游河道就已经有着约莫45度角的倾斜。 当莱茵河处于春夏的丰水期,不存在自持动力的风帆大船必须依靠大量划桨长船串联起来拖曳前进。即便罗斯船只全面使用三角帆,使得各船在复杂风向下都可以找寻最舒服的位置,逆水行舟根本不是难事。 但莱茵河相比于大海还是太过于狭窄,即便很多罗斯军的水手已经感觉到,当前北风愈发强劲,各个大船甚至是罗斯海军的那艘巨无霸都可以扬帆硬冲内河了,在没有驻守莱茵河口的红狐大人批准之下,就算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决定冒一次险,大型船队也不能立刻泊地向内陆区域送物资。 可是风力真的越来越大,来自北大西洋的强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也吹得渴望立大功的小胖子红狐动了心思。 作为“狐狸家族”最小的男孩,岂能郁郁做一介罗斯远征军的“物资调度员”? 当前,运输船队利用北风可以较为顺畅的运输大宗物资,奉命管理着莱茵 河入海口罗斯社区的红狐,他终于决定来一场冒险。 他当然也知道,倘若巨舰搁浅、损毁,自己犯下的就是杀头大罪。 “赌一把!不可以失败。成功了,我也能成为英雄。” 罗斯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她如同一座漂浮的小山已经在莱茵河口停泊许久。船舱里堆积着五花八门的物资,尤其是大量的粮食与备用箭矢,它们被陆续卸货堆积在岸上的社区仓库中妥善保存,再在之后的日子里逐渐向拿骚-科布伦茨输送。 待到843年深冬,海上君主号几乎被搬空了,就剩下船底的配重石不可搬走。 法兰克腹地的大规模战争,并没有影响莱茵河口地带愈发繁荣的经济局面。 罗斯远征军带来了大量大型船只,它们起初是运输士兵、物资,如今的作用就太大了。 来自弗兰德斯伯国的富余羊毛、河口捕捞的干燥海货、尼德兰伯国的豌豆洋葱等农产品、科隆教区的麻布,乃至是河流上游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葡萄酒…… 各势力的聪明人很高兴可以借由罗斯人的大船,将自己的富余物资卖到远方。在利益的驱使下,同盟中的大大小小贵族纷纷调整自己领地内的产业,尤其是弗兰德斯与尼德兰,当地土地相对贫瘠多闹水患,养羊卖羊毛、皮革带来的利益,可比种粮食高太多。 整个北方世界都有各方面的物资需求,而且,当前已经进入法兰克腹 地的一万余名罗斯联军战士,他们巨量的军需品正引起一场经济景气。 北风能吹得大量扬帆的武装货船与风帆驱逐舰直接进入莱茵河中上游,这是夏季时期难以想象的。 这一次,小胖子红狐干脆决定施行一场最疯狂的运输计划——海上君主号拔锚启航。 在听到年轻的小胖子意欲如此,已经悠闲数月的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他突然觉得凛冽的北风也变得比和煦春风更加令人舒适。 同僚早已深入法兰克腹地建功立业,罗斯海军主力却在港口赋闲。大家在罗斯老家的时候,主要负责监管铁矿石、原木的运输,尤其是铁矿石运输工作。 即便矿石运输被拔高成王国的战略工程,奈何波罗的海的海洋战争已经结束,当下仅仅需要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指挥一些船只,即可维护大半个波罗的海的治安。 小规模的渔民械斗当然不可能杜绝,那些家伙再怎么斗都属于小打小闹,昔日的海上部族战争,几十条长船互相功伐的盛况已经不存在了。 留驻老家的罗斯海军力量只需要震慑就好,小规模械斗压根不会伤及罗斯王国的北方海域霸权。 如此以来,大将歌德伦德和他的伙计们,空有海军的名号,如今坐拥大量大型舰只却不能得到功绩。难道大家跨越半个已知世界到莱茵河入海口,就是单纯在做渔民或是港口赋闲吗? 近些日子,莱茵河入海口的 丹麦社区人声鼎沸。 仔细一瞧,原来是拉格纳带着大量战利品回来了。 人家是丹麦王,作为罗斯的将领,歌德伦德不愿意主动与之接触,他倒是通过一些归来的丹麦士兵获悉了远方的很多消息。 仿佛很多丹麦人心里憋着一股气,罗斯军在其国王的指挥下持续获得胜利,丹麦军作为盟友,他们就仿佛是被耀眼阳光遮掩的星星一般。 丹麦军俨然成了跟在猎人身边的猎犬,战争持续至今大家至多吃了点残羹冷炙。 好处几乎都被罗斯军占有,而且此事丹麦人也不好意思抱怨什么。罗斯军就是在打最艰巨的战斗,甚至击败了一支可能有一万人的法兰克军队,反观丹麦军队在损兵折将。 所有撤回来的丹麦人必须承认罗斯军的强大,介于自己的丹麦身份,他们跟着自己的国王拉格纳算是体面的撤了回来。 自丹麦军全面撤回,整个莱茵河入海口区域各种消息满天飞,定居于此的所有居民为之轰动。岂止是所有的北欧移民,弗兰德斯和尼德兰的大大小小贵族都得知了更加具体的消息。 尤其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听闻自己的邻居、长期处于敌对关系的那慕尔伯爵吉尔伯特居然战败了。丹麦人传回来的消息非常离奇,因为又有传言表示,战败后的家伙干脆与罗斯军结盟。 先是战败,又是结盟,那慕尔与罗斯结盟,自己同样是罗斯的盟友, 岂不是意味着弗兰德斯不可以再对那慕尔动手?在消息未明晰的当下,弗兰德斯方面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无论如何,帝国内战已经席卷整个帝国,弗兰德斯地区与尼德兰地区都理性的不想涉入战争太多。 他们不愿意派遣士兵直接参战,对罗斯远征军提供物资倒是有着充足的兴趣,而且行动力非常旺盛。 从莱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据点抵达罗斯远征军控制下的科布伦茨,划桨航行要持续行动一周时间,固然返程时可以利用水流之便快速行动,然卸货行动一定要消耗至少一整天,划桨的战士们也需要好好休息。 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来自后方的物资每个月可向科布伦茨输送两次。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红狐手下的运输队都是优先运输最关键的军需品,诸如备用的箭矢、盐。 在未来的行动中,红狐理应恪守既定方略,持续向罗斯军主力输送这一类关键物资,其中盐的优先级最高,其次是风干的鱼肉干与炼制的牛油和羊油。 随着战事持续,运输粮食的优先级必须提高了。 红狐并不知道大王在战争中掠夺了多少,也不清楚以拿骚和科布伦茨当地的物资生产,是否就可以满足罗斯军的军粮耗损。 大军毕竟是带着大量粮食远征,鹿特斯塔德的罗斯社区粮仓,里面的物资可是非常充盈。 于是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小胖子红狐决定来一次 豪横的运输。 他提前差人将自己的消息告知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急于需要获悉将军的态度。 信使回禀,所谓海军大将在听到那疯狂计划后,绷着的脸当即眉飞色舞。 还有什么顾虑的么?大将歌德伦德根本就是同意这一计划的。 日子已经悄然过了光明节,继而是当地人的圣诞节。 无论以哪个标准来看,日子都已经进入了公元844年。一月份已到,开年第一批运输船队已经胜利完成任务,并从科布伦茨成功返航归港,紧接着便是本月的第二批船队亟待启航。 红狐意识到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了,倘若自己再磨蹭一下,臆想中的出动海上君主号运输物资的计划,就将因为时节错过不得不放弃。 因为三月份气候就将全面温暖,莱茵河入海口区域的春耕甚至在二月末就已经开始,待到三月似乎整个法兰克世界都要刮起温润西南方,这种情况下仅有轻便的龙头长船的航行不会遭遇什么影响。大战舰则不同,其带着大量物资硬闯莱茵河,一来无法高效利用风,二来拖曳大船的诸多划桨长船,也必然会被涨水的莱茵河冲得七荤八素。 红狐意识到,给予自己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自己必须把握住二月初的第一轮运输。因为无论如何,时间进入四月份后,哪怕是龙头战船构成的船队,也必须与涨水急流的莱茵河做抗争,那个时候并非不能运输 物资,只是频繁的划桨将严重透支战士的体力,完成一次物资输送任务,战士就必须好好修养酸痛的胳膊、后背,否则人都废了。 一月份,低地地区最冷的一个月。 最近才下过一场小雪,继而又变成了阴冷冬雨。莱茵河依旧在静静流淌,与之相对的则是入海口以外大西洋的风高浪急。近几日所有的捕鱼工作全部暂停,绝非是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比之捕鱼,定居于此的丹麦人、瑞典人和罗斯人宁可在木屋里待着吃储备食物。 已经是堡垒化的罗斯社区俨然成为一座小型城市,高大的木墙的作用就是避风,以红松云杉布置的墙壁完美保护了内部的粮仓。 罗斯海军的小型船只都被拖曳到岸上避风,那些大型的武装货船、风帆战舰,乃至是最大战舰海上君主后,全部被拖曳到河道边缘,在抛锚的同时又由大量缆绳将之串联。 所有作为都是用以规避风袭,如此一来罗斯海军一月份的第二轮物资运输计划不得不有所推迟。行动不会推迟太久,只要恶劣天气结束,运输行动立刻施行。 就在这个夜黑风高又大浪的夜里,罗斯社区的一座厚重木屋内,一老一小的两位罗斯将领相向对坐。 红狐是鹿特斯塔德的总督,歌德伦德则是海军大将,双方虽没有明确爵位,谁能说他们不是罗斯贵族呢? “大叔,我的使者已经告诉你计划,关于二月份的 运输计划,我想……你会同意的。”红狐开门见山如是说,他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奈何还是没有控制住,因为太过于兴奋,那肥硕的肚腩都在剧烈颤抖呢。 年轻人因一些伟大的事情而亢奋,老将歌德伦德可以理解,诸如红狐高兴得发癫着实有些极端。 歌德伦德绷着老脸,面前的油灯将他的脸照得过于凝重了些。“孩子,你的计划非常疯狂,而且贸然出动大战舰,似乎违背了大王最初的计划。” “我知道。大王是要让海上君主号一直停在近海,可是这样一艘大船只是孤零零的摆在这里,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么?” 话语说到歌德伦德的心坎:“她是一名战士,生来是以强大的力量震慑、击败所有与罗斯为敌的海上敌人,可不是用来运输物资,或是活得像是居家的小姐。” 歌德伦德暗讽自己有权指挥的罗斯第一巨舰是港口宅女,可再仔细想想,这世间还有比之更大的船只,到头来海上君主号还是要做罗斯的超级运输船。他充分表明了自己对大战舰当前处境的不甘,倘若海上君主号可以说话,一位化身为舰的女武神也一定不甘于待在平静港口泡澡吧。 “那就让她动起来。老叔……我是在请求你的同意。我已经决定派遣海上君主号参与二月份的运输,而且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有效运输。我已经从丹麦人那里获悉情报,大王 极大可能要在三月份发动对法兰克人的决战,到了那个时候,大王手里的各色物资当然的越多越好。 几个月以来我们一直在组织小型船队运输物资,这么做根本不能提前我们的能力。 我打算再一次将海上君主号船舱塞满,等到二月份,趁着当地还在刮西北风,趁着莱茵河还在枯水期,我们趁机把物资都送到科布伦茨。到了那个时候,海上君主号就停在科布伦茨……” 红狐干脆提供了一套行动方案,虽然他还没有去过科布伦茨,那里俨然成了他心头的神圣港口。毕竟自己的三哥黑狐与三嫂索菲娅·海因里希·冯·拿骚就在那里,如今的科布伦茨就是哥嫂现在的统治核心区。 何止是三哥连二哥蓝狐与二嫂吉斯拉,他们的哥德堡大军一样以科布伦茨为最近的后方基地。 拿骚毕竟处于河谷地带,与之毗邻的科布伦茨盆地,那是一片被两条河流包夹的平原区域,实在适合大军集结、物资囤积。 歌德伦德听得这小子说了很多,似乎海军只要抓住二月份的时间窗口,海上君主号一定可以安然抵达科布伦茨并卸货。 “你的想法很美妙。”他绷着嘴说道:“就是太理想化了。” 红狐吃了一惊:“是觉得太冒险了?” “当然过于冒险,不过……我喜欢。” 歌德伦德呵呵一笑,直接引得红狐哈哈大笑,就仿佛他已经完全支持了这番冒险。 “既然如此 ,我们就该抓紧时间搬运物资了。我也不止打算仅仅让海上君主号出发,再派上一些武装货船,还有……” 红狐还有很多话要说,突然间歌德伦德打断道:“你还真觉得我完全同意了?而且你居然还要出动更多人手吗?” “诶?大叔,你不是完全同意了吗?” 歌德伦德并没有否定,他就是受不了一个臭小子将一切想得太过于简单。他沉下一张脸冷冷问道:“小子,你可知如果你主持的行动出了什么问题……我已经老了,我的年龄允许我做人生中的最后冒险,可你还很年轻。也许……” 老家伙隐去的话红狐再明白不过,小胖子探着他的肥头大耳:“我懂,大不了就是死。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保证不要有任何失败。” “你是鹿特斯塔德总督,我也有海军大权。你执意如此的话,我其实也有权力拒绝你拿着罗斯第一巨舰冒险。可你毕竟是大王授予全权的总督,我和兄弟们听从你的调度也不为过。也罢!兄弟们就陪你冒险!” “太好了。”终于,红狐长出一口气:“有你指挥,我什么都不担心了。” 红狐只是担任总督,若非小子是已经过世有三年的老古尔德的嫡出小儿子,他才没有今天的身份地位。 红狐的卧榻已经躺着弗兰德斯伯爵的女儿,按照北欧的说法,岳父与生父是近似的存在,弗兰德斯的博杜安就是自己的第二个父亲。 至于尊重岳父博杜安,他至多逢场作戏。 博杜安与红狐可谓互相利用,可是看着自己的哥哥们掌握实权实力越来越大,家族里最年轻的红狐岂能不眼红? 红狐作为鹿特斯塔德总督,他控制区的北部就是尼德兰伯国,当地贵族是自己三哥的岳父,向北部扩展自己的势力万万不能。 向着南方扩展,与老丈人的弗兰德斯伯国混在一起倒是可以。甚至取代老丈人的傻儿子,以女婿的身份最终成为全新的弗兰德斯伯爵也犹未可知也。因为,早就被消灭的大海盗霍里克,此人最初就是自称弗兰德斯伯爵,如此僭越行为气得真正的伯爵博杜安牙根疼。 那个蠢材的僭称行为纯属自娱自乐,自己可是真真正正的弗兰德斯伯爵的女婿。先是经济控制该伯国,继而扩充自己的亲兵。博杜安本人毕竟并不年轻,也许十多年后就过世,那个时候自己正值壮年,估计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一大堆了。 届时再带兵直接控制安特卫普、根特,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要实现这一潜藏在内心的梦想,尚未有任何军功的自己就必须想方设法建立功绩。默默的为罗斯远征军提供物资,持续向北欧世界输送五花八门物资,所有工作并不是大家普遍认知的攻击。 默默无闻的付出,可没有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来得痛快,但是手握大量钱财的确可以快速招募一支佣兵部 队。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老家伙成为大将之际罗斯海军已经掌握波罗的海霸权,老将的确拿不出来什么战功,他最擅长的就是组织船队押运物资进行长途跋涉,这一能力正好契合了二月份大规模物资运输之需要。 红狐与歌德伦德一拍即合,前者为冒险行动提供合法性并承担失败的全部责任,自然只要成功了也收获最大功绩。 歌德伦德与赋闲的海军水手们全面出动,他们为行动提供技术支持。 即便如此行动还是需要更多的人手参与,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拿出实打实的银币与麦子口粮,根本不愁丹麦、瑞典乃至是从挪威峡湾窜过来过日子的北方渔民报名做用兵。 并非所有的丹麦人都愿意为拉格纳效命,绝大部分北方渔民是日子人,有的人表面上是丹麦人,实则对“丹麦”这一概念缺乏认同。有些移居到莱茵河口的家庭已经该信了天主,或是从属于根特教区,或是从属于乌得勒支教区,哪怕他们还是只会说诺斯语。 弗兰德斯和尼德兰,双方都已经招募了一批皈依天主的常备佣兵,这些多是丹麦出身的战士,像是效忠昔日的部族首领一般效命自己的伯爵。后者也给予佣兵以生活特权,其中最大的特权就是免税。 只有少数人可以给贵族做佣兵,更多的男人期待当差的机会。 招兵买马的事情红狐颇为在行,他决定招募一批划 桨手参与二月份的疯狂行动。 他已经开始抓紧时间行动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09章 让港湾的宅女海上君主号出发 为了更大规模的战争,罗斯军以及被直接控制的同盟势力,整个冬季他们都在默默积蓄力量。 冬季的莱茵河水流变得极为舒缓,河水冰冷刺骨,不慎落水者若不能及时被捞上来,很快就会死于失稳,这些困难都被忙着运输战略物资的罗斯船队忽略掉。 莱茵河的从奈梅亨至入海口下游河段,基本趋于平直的东西走向,自奈梅亨开始,该定居点上游河道就已经有着约莫45度角的倾斜。 当莱茵河处于春夏的丰水期,不存在自持动力的风帆大船必须依靠大量划桨长船串联起来拖曳前进。即便罗斯船只全面使用三角帆,使得各船在复杂风向下都可以找寻最舒服的位置,逆水行舟根本不是难事。 但莱茵河相比于大海还是太过于狭窄,即便很多罗斯军的水手已经感觉到,当前北风愈发强劲,各个大船甚至是罗斯海军的那艘巨无霸都可以扬帆硬冲内河了,在没有驻守莱茵河口的红狐大人批准之下,就算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决定冒一次险,大型船队也不能立刻泊地向内陆区域送物资。 可是风力真的越来越大,来自北大西洋的强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也吹得渴望立大功的小胖子红狐动了心思。 作为“狐狸家族”最小的男孩,岂能郁郁做一介罗斯远征军的“物资调度员”? 当前,运输船队利用北风可以较为顺畅的运输大宗物资,奉命管理着莱茵 河入海口罗斯社区的红狐,他终于决定来一场冒险。 他当然也知道,倘若巨舰搁浅、损毁,自己犯下的就是杀头大罪。 “赌一把!不可以失败。成功了,我也能成为英雄。” 罗斯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她如同一座漂浮的小山已经在莱茵河口停泊许久。船舱里堆积着五花八门的物资,尤其是大量的粮食与备用箭矢,它们被陆续卸货堆积在岸上的社区仓库中妥善保存,再在之后的日子里逐渐向拿骚-科布伦茨输送。 待到843年深冬,海上君主号几乎被搬空了,就剩下船底的配重石不可搬走。 法兰克腹地的大规模战争,并没有影响莱茵河口地带愈发繁荣的经济局面。 罗斯远征军带来了大量大型船只,它们起初是运输士兵、物资,如今的作用就太大了。 来自弗兰德斯伯国的富余羊毛、河口捕捞的干燥海货、尼德兰伯国的豌豆洋葱等农产品、科隆教区的麻布,乃至是河流上游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葡萄酒…… 各势力的聪明人很高兴可以借由罗斯人的大船,将自己的富余物资卖到远方。在利益的驱使下,同盟中的大大小小贵族纷纷调整自己领地内的产业,尤其是弗兰德斯与尼德兰,当地土地相对贫瘠多闹水患,养羊卖羊毛、皮革带来的利益,可比种粮食高太多。 整个北方世界都有各方面的物资需求,而且,当前已经进入法兰克腹 地的一万余名罗斯联军战士,他们巨量的军需品正引起一场经济景气。 北风能吹得大量扬帆的武装货船与风帆驱逐舰直接进入莱茵河中上游,这是夏季时期难以想象的。 这一次,小胖子红狐干脆决定施行一场最疯狂的运输计划——海上君主号拔锚启航。 在听到年轻的小胖子意欲如此,已经悠闲数月的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他突然觉得凛冽的北风也变得比和煦春风更加令人舒适。 同僚早已深入法兰克腹地建功立业,罗斯海军主力却在港口赋闲。大家在罗斯老家的时候,主要负责监管铁矿石、原木的运输,尤其是铁矿石运输工作。 即便矿石运输被拔高成王国的战略工程,奈何波罗的海的海洋战争已经结束,当下仅仅需要萨列马岛伯爵斯普尤特指挥一些船只,即可维护大半个波罗的海的治安。 小规模的渔民械斗当然不可能杜绝,那些家伙再怎么斗都属于小打小闹,昔日的海上部族战争,几十条长船互相功伐的盛况已经不存在了。 留驻老家的罗斯海军力量只需要震慑就好,小规模械斗压根不会伤及罗斯王国的北方海域霸权。 如此以来,大将歌德伦德和他的伙计们,空有海军的名号,如今坐拥大量大型舰只却不能得到功绩。难道大家跨越半个已知世界到莱茵河入海口,就是单纯在做渔民或是港口赋闲吗? 近些日子,莱茵河入海口的 丹麦社区人声鼎沸。 仔细一瞧,原来是拉格纳带着大量战利品回来了。 人家是丹麦王,作为罗斯的将领,歌德伦德不愿意主动与之接触,他倒是通过一些归来的丹麦士兵获悉了远方的很多消息。 仿佛很多丹麦人心里憋着一股气,罗斯军在其国王的指挥下持续获得胜利,丹麦军作为盟友,他们就仿佛是被耀眼阳光遮掩的星星一般。 丹麦军俨然成了跟在猎人身边的猎犬,战争持续至今大家至多吃了点残羹冷炙。 好处几乎都被罗斯军占有,而且此事丹麦人也不好意思抱怨什么。罗斯军就是在打最艰巨的战斗,甚至击败了一支可能有一万人的法兰克军队,反观丹麦军队在损兵折将。 所有撤回来的丹麦人必须承认罗斯军的强大,介于自己的丹麦身份,他们跟着自己的国王拉格纳算是体面的撤了回来。 自丹麦军全面撤回,整个莱茵河入海口区域各种消息满天飞,定居于此的所有居民为之轰动。岂止是所有的北欧移民,弗兰德斯和尼德兰的大大小小贵族都得知了更加具体的消息。 尤其是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听闻自己的邻居、长期处于敌对关系的那慕尔伯爵吉尔伯特居然战败了。丹麦人传回来的消息非常离奇,因为又有传言表示,战败后的家伙干脆与罗斯军结盟。 先是战败,又是结盟,那慕尔与罗斯结盟,自己同样是罗斯的盟友, 岂不是意味着弗兰德斯不可以再对那慕尔动手?在消息未明晰的当下,弗兰德斯方面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无论如何,帝国内战已经席卷整个帝国,弗兰德斯地区与尼德兰地区都理性的不想涉入战争太多。 他们不愿意派遣士兵直接参战,对罗斯远征军提供物资倒是有着充足的兴趣,而且行动力非常旺盛。 从莱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据点抵达罗斯远征军控制下的科布伦茨,划桨航行要持续行动一周时间,固然返程时可以利用水流之便快速行动,然卸货行动一定要消耗至少一整天,划桨的战士们也需要好好休息。 在最理想的情况下,来自后方的物资每个月可向科布伦茨输送两次。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红狐手下的运输队都是优先运输最关键的军需品,诸如备用的箭矢、盐。 在未来的行动中,红狐理应恪守既定方略,持续向罗斯军主力输送这一类关键物资,其中盐的优先级最高,其次是风干的鱼肉干与炼制的牛油和羊油。 随着战事持续,运输粮食的优先级必须提高了。 红狐并不知道大王在战争中掠夺了多少,也不清楚以拿骚和科布伦茨当地的物资生产,是否就可以满足罗斯军的军粮耗损。 大军毕竟是带着大量粮食远征,鹿特斯塔德的罗斯社区粮仓,里面的物资可是非常充盈。 于是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小胖子红狐决定来一次 豪横的运输。 他提前差人将自己的消息告知海军大将歌德伦德,急于需要获悉将军的态度。 信使回禀,所谓海军大将在听到那疯狂计划后,绷着的脸当即眉飞色舞。 还有什么顾虑的么?大将歌德伦德根本就是同意这一计划的。 日子已经悄然过了光明节,继而是当地人的圣诞节。 无论以哪个标准来看,日子都已经进入了公元844年。一月份已到,开年第一批运输船队已经胜利完成任务,并从科布伦茨成功返航归港,紧接着便是本月的第二批船队亟待启航。 红狐意识到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了,倘若自己再磨蹭一下,臆想中的出动海上君主号运输物资的计划,就将因为时节错过不得不放弃。 因为三月份气候就将全面温暖,莱茵河入海口区域的春耕甚至在二月末就已经开始,待到三月似乎整个法兰克世界都要刮起温润西南方,这种情况下仅有轻便的龙头长船的航行不会遭遇什么影响。大战舰则不同,其带着大量物资硬闯莱茵河,一来无法高效利用风,二来拖曳大船的诸多划桨长船,也必然会被涨水的莱茵河冲得七荤八素。 红狐意识到,给予自己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自己必须把握住二月初的第一轮运输。因为无论如何,时间进入四月份后,哪怕是龙头战船构成的船队,也必须与涨水急流的莱茵河做抗争,那个时候并非不能运输 物资,只是频繁的划桨将严重透支战士的体力,完成一次物资输送任务,战士就必须好好修养酸痛的胳膊、后背,否则人都废了。 一月份,低地地区最冷的一个月。 最近才下过一场小雪,继而又变成了阴冷冬雨。莱茵河依旧在静静流淌,与之相对的则是入海口以外大西洋的风高浪急。近几日所有的捕鱼工作全部暂停,绝非是什么风浪越大鱼越贵,比之捕鱼,定居于此的丹麦人、瑞典人和罗斯人宁可在木屋里待着吃储备食物。 已经是堡垒化的罗斯社区俨然成为一座小型城市,高大的木墙的作用就是避风,以红松云杉布置的墙壁完美保护了内部的粮仓。 罗斯海军的小型船只都被拖曳到岸上避风,那些大型的武装货船、风帆战舰,乃至是最大战舰海上君主后,全部被拖曳到河道边缘,在抛锚的同时又由大量缆绳将之串联。 所有作为都是用以规避风袭,如此一来罗斯海军一月份的第二轮物资运输计划不得不有所推迟。行动不会推迟太久,只要恶劣天气结束,运输行动立刻施行。 就在这个夜黑风高又大浪的夜里,罗斯社区的一座厚重木屋内,一老一小的两位罗斯将领相向对坐。 红狐是鹿特斯塔德的总督,歌德伦德则是海军大将,双方虽没有明确爵位,谁能说他们不是罗斯贵族呢? “大叔,我的使者已经告诉你计划,关于二月份的 运输计划,我想……你会同意的。”红狐开门见山如是说,他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奈何还是没有控制住,因为太过于兴奋,那肥硕的肚腩都在剧烈颤抖呢。 年轻人因一些伟大的事情而亢奋,老将歌德伦德可以理解,诸如红狐高兴得发癫着实有些极端。 歌德伦德绷着老脸,面前的油灯将他的脸照得过于凝重了些。“孩子,你的计划非常疯狂,而且贸然出动大战舰,似乎违背了大王最初的计划。” “我知道。大王是要让海上君主号一直停在近海,可是这样一艘大船只是孤零零的摆在这里,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么?” 话语说到歌德伦德的心坎:“她是一名战士,生来是以强大的力量震慑、击败所有与罗斯为敌的海上敌人,可不是用来运输物资,或是活得像是居家的小姐。” 歌德伦德暗讽自己有权指挥的罗斯第一巨舰是港口宅女,可再仔细想想,这世间还有比之更大的船只,到头来海上君主号还是要做罗斯的超级运输船。他充分表明了自己对大战舰当前处境的不甘,倘若海上君主号可以说话,一位化身为舰的女武神也一定不甘于待在平静港口泡澡吧。 “那就让她动起来。老叔……我是在请求你的同意。我已经决定派遣海上君主号参与二月份的运输,而且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有效运输。我已经从丹麦人那里获悉情报,大王 极大可能要在三月份发动对法兰克人的决战,到了那个时候,大王手里的各色物资当然的越多越好。 几个月以来我们一直在组织小型船队运输物资,这么做根本不能提前我们的能力。 我打算再一次将海上君主号船舱塞满,等到二月份,趁着当地还在刮西北风,趁着莱茵河还在枯水期,我们趁机把物资都送到科布伦茨。到了那个时候,海上君主号就停在科布伦茨……” 红狐干脆提供了一套行动方案,虽然他还没有去过科布伦茨,那里俨然成了他心头的神圣港口。毕竟自己的三哥黑狐与三嫂索菲娅·海因里希·冯·拿骚就在那里,如今的科布伦茨就是哥嫂现在的统治核心区。 何止是三哥连二哥蓝狐与二嫂吉斯拉,他们的哥德堡大军一样以科布伦茨为最近的后方基地。 拿骚毕竟处于河谷地带,与之毗邻的科布伦茨盆地,那是一片被两条河流包夹的平原区域,实在适合大军集结、物资囤积。 歌德伦德听得这小子说了很多,似乎海军只要抓住二月份的时间窗口,海上君主号一定可以安然抵达科布伦茨并卸货。 “你的想法很美妙。”他绷着嘴说道:“就是太理想化了。” 红狐吃了一惊:“是觉得太冒险了?” “当然过于冒险,不过……我喜欢。” 歌德伦德呵呵一笑,直接引得红狐哈哈大笑,就仿佛他已经完全支持了这番冒险。 “既然如此 ,我们就该抓紧时间搬运物资了。我也不止打算仅仅让海上君主号出发,再派上一些武装货船,还有……” 红狐还有很多话要说,突然间歌德伦德打断道:“你还真觉得我完全同意了?而且你居然还要出动更多人手吗?” “诶?大叔,你不是完全同意了吗?” 歌德伦德并没有否定,他就是受不了一个臭小子将一切想得太过于简单。他沉下一张脸冷冷问道:“小子,你可知如果你主持的行动出了什么问题……我已经老了,我的年龄允许我做人生中的最后冒险,可你还很年轻。也许……” 老家伙隐去的话红狐再明白不过,小胖子探着他的肥头大耳:“我懂,大不了就是死。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保证不要有任何失败。” “你是鹿特斯塔德总督,我也有海军大权。你执意如此的话,我其实也有权力拒绝你拿着罗斯第一巨舰冒险。可你毕竟是大王授予全权的总督,我和兄弟们听从你的调度也不为过。也罢!兄弟们就陪你冒险!” “太好了。”终于,红狐长出一口气:“有你指挥,我什么都不担心了。” 红狐只是担任总督,若非小子是已经过世有三年的老古尔德的嫡出小儿子,他才没有今天的身份地位。 红狐的卧榻已经躺着弗兰德斯伯爵的女儿,按照北欧的说法,岳父与生父是近似的存在,弗兰德斯的博杜安就是自己的第二个父亲。 至于尊重岳父博杜安,他至多逢场作戏。 博杜安与红狐可谓互相利用,可是看着自己的哥哥们掌握实权实力越来越大,家族里最年轻的红狐岂能不眼红? 红狐作为鹿特斯塔德总督,他控制区的北部就是尼德兰伯国,当地贵族是自己三哥的岳父,向北部扩展自己的势力万万不能。 向着南方扩展,与老丈人的弗兰德斯伯国混在一起倒是可以。甚至取代老丈人的傻儿子,以女婿的身份最终成为全新的弗兰德斯伯爵也犹未可知也。因为,早就被消灭的大海盗霍里克,此人最初就是自称弗兰德斯伯爵,如此僭越行为气得真正的伯爵博杜安牙根疼。 那个蠢材的僭称行为纯属自娱自乐,自己可是真真正正的弗兰德斯伯爵的女婿。先是经济控制该伯国,继而扩充自己的亲兵。博杜安本人毕竟并不年轻,也许十多年后就过世,那个时候自己正值壮年,估计那时候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一大堆了。 届时再带兵直接控制安特卫普、根特,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要实现这一潜藏在内心的梦想,尚未有任何军功的自己就必须想方设法建立功绩。默默的为罗斯远征军提供物资,持续向北欧世界输送五花八门物资,所有工作并不是大家普遍认知的攻击。 默默无闻的付出,可没有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来得痛快,但是手握大量钱财的确可以快速招募一支佣兵部 队。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老家伙成为大将之际罗斯海军已经掌握波罗的海霸权,老将的确拿不出来什么战功,他最擅长的就是组织船队押运物资进行长途跋涉,这一能力正好契合了二月份大规模物资运输之需要。 红狐与歌德伦德一拍即合,前者为冒险行动提供合法性并承担失败的全部责任,自然只要成功了也收获最大功绩。 歌德伦德与赋闲的海军水手们全面出动,他们为行动提供技术支持。 即便如此行动还是需要更多的人手参与,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拿出实打实的银币与麦子口粮,根本不愁丹麦、瑞典乃至是从挪威峡湾窜过来过日子的北方渔民报名做用兵。 并非所有的丹麦人都愿意为拉格纳效命,绝大部分北方渔民是日子人,有的人表面上是丹麦人,实则对“丹麦”这一概念缺乏认同。有些移居到莱茵河口的家庭已经该信了天主,或是从属于根特教区,或是从属于乌得勒支教区,哪怕他们还是只会说诺斯语。 弗兰德斯和尼德兰,双方都已经招募了一批皈依天主的常备佣兵,这些多是丹麦出身的战士,像是效忠昔日的部族首领一般效命自己的伯爵。后者也给予佣兵以生活特权,其中最大的特权就是免税。 只有少数人可以给贵族做佣兵,更多的男人期待当差的机会。 招兵买马的事情红狐颇为在行,他决定招募一批划 桨手参与二月份的疯狂行动。 他已经开始抓紧时间行动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0章 一千名划桨手 二月底到三月初,莱茵河口区域繁重的春季播种期就到了。 哪怕这片地区水草过于丰美,对种植诸如小麦、黑麦等传统主粮不利,种植其他农作物就是当地人的必要之举。 直到来自罗斯和瑞典的船只带来北方渔民的大兜网,或者说就是罗斯渔民大肆普及拖网捕捞,莱茵河口的弗里斯、布拉班特、瓦隆等各族百姓都开始积极学习,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当地人的渔获捕捞量开始显着提升。 巨大的兜网是以细麻绳编制,波罗的海盐度极低,海水对麻绳的腐蚀很弱,而在大西洋捞鱼,即可捞到更大个头、更多数量的海鱼,鱼儿力量更强,再叠加海水侵蚀,导致渔民每次出海后都需要大规模修善自己的渔网。 哪怕是已经长期定居于此的丹麦人、瑞典人,也不得不在河口区域的荒地披荆斩棘,继而立刻种植亚麻与黄椴麻。麻类作物大规模用以制作缆绳、风帆用布、渔网,这一情况与他们在北欧老家已经截然不同了。 当地太适合适合饲养绵羊与牛,以羊毛织毛衣,各方面的效果都比麻布要好。而牛皮,它在北欧属于较奢侈的存在,在莱茵河口是绝大多数北欧渔民消费得起的。 新开垦的荒地首先种植亚麻等作物,待到盛夏即可收割。收获完毕再撒一遍种子,这样在深秋又能再割一茬。 对渔网的大量需要逼得当地人与移民都在加大力度 种麻,此地并不缺乏衣服,民众首要解决的永远是吃饭问题,大家可以不吃麦子,只要吃下充足的鱼肉、鱼油,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如此一来将麻类作物纺织成布继而裁减成衣服,销售到远方所获得的利润,那还不如制作成渔网捕获大量的鱼,再进一步制作成风干咸鱼利益大。 因为在这个时代,易北河接近入海口的吕讷堡尚未发现盐矿,面相大西洋的各色低地势力,都在就地取材煮海熬盐。咸腌鱼至少可以保存半年,就算本地域气候湿度大,只要使用过量的盐,腌鱼保存一整年至多轻度腐坏。若是食用时觉得太咸了,大不了河水清洗一下。 他们算了一笔经济账,于是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渔获量。 值此即将结束的冬季,莱茵河口的各色贵族势力、村庄,乃至是散居的移民家庭,因为罗斯远征军的巨大物资需求,他们并没有于冬季赋闲。 马斯河与莱茵河入海口趋于由五花八门的水道彼此连接,其中的鹿特河已经被大量定居者改造得不再泥泞不堪。鹿特斯塔德城,以这座港城为核心的庞大定居点,其繁荣以远胜昔日的杜里斯特港十倍。 它更是一座非常自由的港区,罗斯、瑞典、丹麦和挪威主要峡湾的移民蜂拥而至,当地通行北方的习惯法,却也不排斥教士布道。 因为罗斯远征军自842年开始在此地盘踞,至今已经进入第三 个年头。844年,罗斯海军形形色色的大战舰陈列鹿特斯塔德近海,大量的小型船只每逢大风浪就拖曳到堡垒化的罗斯社区附近的荒滩。 哪怕是丹麦王拉格纳回来了,他也休想独占此城的一隅霸权。 罗斯的总督小胖子红狐,这位年轻人背后就是庞大的罗斯海军,又与最近的两个法兰克一系的伯爵有着姻亲关系。基于一层套一层的关系,本地区的各色移民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与这位小胖子长期构筑起互利关系。 因为西兰岛的十多个部族,早年在罗斯组织联军同时征讨丹麦的僭越者霍里克酋王,他们当时集体与罗斯构筑同盟条约,继而在罗斯王国的主持下,联合将流亡的英雄拉格纳推举成新的丹麦王。 丹麦王?当然没有罗斯王伟大。 谁是北欧的真正霸主不言自明,哪怕那位尊者目前仍旧顶着一个王爵的尊号。鉴于越来越多的移民与莱茵河口的法兰克势力接触愈发频繁,普通人也开始获悉法兰克国王享有的尊号是“罗马皇帝”。 也许,罗斯王会挑一个好时候,再在乌普萨拉神庙宣誓成为北方的“罗马皇帝”。 那些名头都是虚的,罗斯远征军真的有一万人进盘踞在法兰克腹地,更伟大的尊号是给坐拥强悍大军的罗斯王的注脚。 一万大军也绝对不是其兵力的极限。 莱茵河口区域各色民众憋着一口气,很多丹麦移民并不乐意对 拉格纳马首是瞻,兄弟们佩服此人,是因为拉格纳可以带着大伙儿抢掠发财。如果他不愿意再在844年进入深入法兰克劫掠,兄弟们何必跟着走呢? 实际上,归来后不久的拉格纳又一次决定等到春季后去大海对面的不列颠碰碰运气。 这些年月,越来越多的挪威人因地利之便,划着长船就窜入昔日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境地。当地的维京约克王国充斥着峡湾移民,比勇尼大王已经在当地站稳脚跟,那里简直是为奥丁神为所有峡湾之民准备的福地。 威塞克斯王国是在查理曼的帮助下复国,这些年月里,自从北部的麦西亚王国崩溃又陷入大动乱,它接受了一大批不甘与维京移民混在一起的麦西亚民众,看似实力因人口变多而变得强大,整个王国实则处处漏风,大到贵族小到村民,都必须时刻提防突然登陆的维京海盗。 过去的三年里,拉格纳带兵去威塞克斯劫掠未尝败绩,连伦敦外围区域都被抢了一遍,偏偏自己主动带兵跟着留里克去打法兰克的大贵族,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败仗,一些老兄弟折戟在卢森堡地区。 他就是怂了,或曰非常狡猾。想着与其在法兰克腹地吃力不讨好,还不如继续去威塞克斯安全薅羊毛。 一月底到二月底,冬末至初春的一个月恰好是一段尴尬的时间,这一期间莱茵河口不可耕种,鱼类的产卵期要在三月份, 当前进入海洋捞鱼的收益自然远不及春季。 百无聊赖的人们似乎就该全部坐下来制作渔网、修善农具,以应对三月份开始的农牧渔劳作。 倘若这时候有一位实力强劲的大贵族振臂一呼,声称所有赋闲的劳动力可以安全的挣上一笔钱,还承诺赶在农忙前夕安全返回老家,那真是再好不过。 民间憋着一股强烈的发财渴望,凡是有力气的男人,甚至的弗兰德斯人和布拉班特人,都想跟着诺曼人一道去赚一笔块钱。 于是,大家期盼的机会突然降临了。 红狐先是与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做了商议,在达成共识后,就是与各主要舰只的舰长商议一番。更详细的商议,是确定在海上君主号历史性的驶入莱茵河深处的同时,哪些舰只作为僚舰同行。 不止是同行僚舰,介于庞大的船队哪怕是可以利用西北风或北风,还是要时刻面对莱茵河水流冲刷。万一未来一段日子突然挂上一阵温润南方,舰队就难以利用风力了。 所谓海上君主号仅龙骨就近乎五十米,它若是横亘在莱茵河的科布伦茨段,船身即可占有河道六分之一宽度。她是罗斯第一巨舰,也是王国斥巨资、立项到海试成功耗时两年半、集合新罗斯堡所有能工巧匠建造的大战舰,同时也是一座移动大粮仓。 在逼仄的水道里很容易出闪失,触礁、搁浅是所有人高度警惕的,可未来的行动大家都 必须考虑返航掉头的问题。 当运货完成,海上君主号早晚都要回到大海,她必须在科布伦茨段进行掉头,那样的工作必定要慎之又慎。 如果大家畏首畏尾,这场远征从苗头伊始就会被掐灭。 红狐决定动手,而且决定亲自出手。 因为先期散播了一些消息,住在不远处乌得勒支的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第一时间听到了风声。住在莱茵河口的罗斯人要有大动作,一切当然都与罗斯王的远征有直接关系,只是红狐那小子想施展哪些手段,亨利拿骚一时间无从抓手。 亨利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己的女儿女婿在自家的拿骚老家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事情,在震惊之余,老父亲居然嫉妒起自己的女儿。 威斯巴登,曾经的莱茵高伯爵的御所之城,如今已经并入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版图。亨利从未想过如此盛况,女儿女婿不但基本获得了昔日莱茵高伯国全境,势力扩展到了整个科布伦茨盆地,乃至延伸到了南方的萨尔河。可惜,老家的一切都与自己家族的未来,当前彼此还有一些关系,未来的关系注定淡漠。 红狐派遣的使者抵达乌得勒支,亨利急于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坐着小船迅速漂到鹿特斯塔德。 就在武装成堡垒的罗斯社区内,他与红狐、歌德伦德好好交谈了一番,并立刻对新的提案达成共识。 亨利拿骚依旧秉承着老态度,自己家族移 居到低地,还不能彻底管理当地的弗里斯族人和布拉班特族人。再者家族由此奇幻漂流,皆因四年前的大战败。 作为军事贵族的亨利并不畏惧战争,昔日的战败使得他更加审慎。 红狐邀请亨利参与新的战争,后者客套得拒绝出兵,并没有拒绝参战。亨利断不会派遣士兵,再提供一批物资,号召本地骑士拿出一批农奴做苦力,赶在播种季之前赚上一笔,谁会拒绝呢? 双方一拍即合,亨利拿骚号召他的二十名骑士,集体拿出大概五百名会游泳的农奴(债务奴隶),以劳务输出的方式为罗斯海军做划桨手。 基于信仰,教士们非常反感破产农民卖身给贵族做奴,但事情一再发生,很多双方都同意的事情,迫使乌得勒支教区只能在道德上做谴责。 谁会甘心做奴隶?只要有办法得到一笔财富赎身,农奴便是要为金主赴汤蹈火。 另一方面,低地的骑士领主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不道德者,那些因各种原因破产的农民、渔民都要饿死了,自己为之提供一些活命的手段,如此仁慈之举教士们为什么要抨击?难道贵族就要割舍一些财产给那些破产的农民? 自亨利高高兴兴回到乌得勒支,附近的骑士在闻听有钱赚,就纷纷骑马抵达大城。大家达成共识,遂在临近一月底,大量农奴高高兴兴抵达鹿特斯塔德,红狐差人清点一番,来者居然有近六百人 ! 对于红狐和歌德伦德而言,招募划桨手自然是用工价格怎么便宜怎么来。 就地招募丹麦、瑞典和挪威划桨手,要支付的佣金可是不少。 大家都是从北欧来的,彼此什么心性谁能不知?恰恰是这些迁移于此的武装渔民,往往几户人家组成一个小团体,如此几家男人女人拼出二十人坐上他们自己的船,即可组成小型劫掠组织亲自去动手了。 红狐很明白,只要自己出动,船队身后一定会跟上一些丹麦长船,那是跟在强者身后捡漏的聪明人,指望这种人打硬仗是愚蠢的。 几日以来,红狐放出消息后还是有一批主要是丹麦裔出身的渔民自告奋勇,一番筛选后有二百人决定留下。 毕竟还有很多离开故乡的散兵游勇希冀在莱茵河口碰运气,那些个人实力强劲的男子纷纷给弗兰德斯伯爵和尼德兰伯爵做了佣兵,剩下的体弱者或是干脆来晚者,就期待着投奔新主子。 尼德兰伯国拿出六百名会游泳的农奴,红狐给予他们的薪金低到一个月四枚银币,且用工时间也仅有一个月。 且说四枚银币,其中的一半要交给他们的主子。 除此之外,乌得勒支主教也派人介入了,教士要求从薪金里得到一枚银币,所谓命令农奴补缴拖欠的十一税。 乌得勒支主教在平日里当然谴责农奴行为,抛去道德因素之外,就在于破产农民卖身为奴的行为也伤及教会利益 ,本该由当事人年年缴纳的十一税,修道院算是收不上来了。这笔钱或是粮食理应由农奴的主人,即各地的骑士代为缴纳,此事骑士们当然是各种推诿,钱粮是断然不给。 至少农奴们参与行动还有一枚银币拿,至少一个月的合同里大家还有免费的粮食。比起什么都不做,待在家里消耗余粮熬到今年第一批粮食、蔬菜收获,还不如跟着罗斯大人去打工。 这件事上,弗兰德斯伯爵留在莱茵河口的眼线,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送到已经恢复部分商业行为的安特卫普港,消息又顺着河流迅速传到根特。 尼德兰伯爵组织农奴给罗斯人打工,居然还有如此痛快的挣钱招数? 想到那是自己女婿红狐的决定,哪怕女婿没有通知自己,这等好事弗兰德斯岂能修生旁观? 这不,弗兰德斯伯爵赶在一月份的尾巴干脆在辖地找了二百名农民,这些人统统欠了伯爵的钱财,在可见的未来也不见得都能还债。 至少亨利拿骚还要点脸,乌得勒支主教在敛财上也要找些道貌岸然的理由,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就是把贪婪写在脸上。 二百名弗兰德斯农奴将不会得到任何的报酬,最终所有薪金的八百枚银币,伯爵博杜安第一时间就拿到手里了。他将二百名农奴扔到罗斯社区,还特别将自己的管家丕平也安置于此。 奇妙的是,明知道自己的薪金都被伯爵大人扒干 净了,大家并不觉得气愤。毕竟那笔钱能偿还一些债务,给罗斯大人划桨每天都有免费的餐食,何乐不为? 红狐就是拿出这点薪金给新招募的家伙,而罗斯海军的水手们,级别最低者的薪金也是十枚银币,且大家平日的伙食皆由军队统一调配,吃饭、住宿方面根本不需要水手花钱。 就是这样的底薪,弗兰德斯和尼德兰的八百名农奴都为罗斯大人感恩戴德。 可是这样做了,无疑是给那些前来找差事的丹麦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些人悻悻然离开,并直接痛骂红狐是个吝啬鬼。那些决定留下来者都接受了这种底薪,因为有的丹麦移民有着更长远的打算。 彼此签订的合同虽然只有一个月,本质上只要船队成功抵达科布伦茨任务就算基本完成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与红狐可以修改合同,哪怕被定义为“任务只完成一半”,拿上两枚银币的薪酬也可以接受。 他们可不蠢,因为“无骨者”伊瓦尔还待在特里尔呢!那位年轻王子虽然天生是个瘸子,此人跟在罗斯王身边数年有余,若非得到罗斯王重用岂能如此?拉格纳又是计划带着一批人去贫穷的不列颠碰运气,自己还不如找到罗斯远征军,直接效忠伊瓦尔算了。 人人都知如今追随伊瓦尔的战士很少,现在快点投奔效忠,说不定未来充满梦幻。 于是,有的人急于偿还债务,有的人只是借 罗斯海军为跳板去投奔新主子,红狐硬是招募了一千名由各种族裔构成的划桨手。 如此再加上在编海军水手,以及长期在罗斯社区办差的水手。 红狐与歌德伦德决定此次行动合计出动一千五百人! 一月的第二轮物资运输行动临时取消,缺失的行动与二月份的超大规模行动合并。 组织大量人手的背后是大量资源投入,红狐确信自己的疯狂主张,将能把囤积在鹿特斯塔德罗斯社区大仓库的五花八门物资一次性全部运到科布伦茨。 此次运输也注定要耗时漫长,他确信三月份到来前自己绝对可以完成任务。 他已经敲定了时间,这不,大规模的物资装运行动已经紧张开始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0章 一千名划桨手 二月底到三月初,莱茵河口区域繁重的春季播种期就到了。 哪怕这片地区水草过于丰美,对种植诸如小麦、黑麦等传统主粮不利,种植其他农作物就是当地人的必要之举。 直到来自罗斯和瑞典的船只带来北方渔民的大兜网,或者说就是罗斯渔民大肆普及拖网捕捞,莱茵河口的弗里斯、布拉班特、瓦隆等各族百姓都开始积极学习,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当地人的渔获捕捞量开始显着提升。 巨大的兜网是以细麻绳编制,波罗的海盐度极低,海水对麻绳的腐蚀很弱,而在大西洋捞鱼,即可捞到更大个头、更多数量的海鱼,鱼儿力量更强,再叠加海水侵蚀,导致渔民每次出海后都需要大规模修善自己的渔网。 哪怕是已经长期定居于此的丹麦人、瑞典人,也不得不在河口区域的荒地披荆斩棘,继而立刻种植亚麻与黄椴麻。麻类作物大规模用以制作缆绳、风帆用布、渔网,这一情况与他们在北欧老家已经截然不同了。 当地太适合适合饲养绵羊与牛,以羊毛织毛衣,各方面的效果都比麻布要好。而牛皮,它在北欧属于较奢侈的存在,在莱茵河口是绝大多数北欧渔民消费得起的。 新开垦的荒地首先种植亚麻等作物,待到盛夏即可收割。收获完毕再撒一遍种子,这样在深秋又能再割一茬。 对渔网的大量需要逼得当地人与移民都在加大力度 种麻,此地并不缺乏衣服,民众首要解决的永远是吃饭问题,大家可以不吃麦子,只要吃下充足的鱼肉、鱼油,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如此一来将麻类作物纺织成布继而裁减成衣服,销售到远方所获得的利润,那还不如制作成渔网捕获大量的鱼,再进一步制作成风干咸鱼利益大。 因为在这个时代,易北河接近入海口的吕讷堡尚未发现盐矿,面相大西洋的各色低地势力,都在就地取材煮海熬盐。咸腌鱼至少可以保存半年,就算本地域气候湿度大,只要使用过量的盐,腌鱼保存一整年至多轻度腐坏。若是食用时觉得太咸了,大不了河水清洗一下。 他们算了一笔经济账,于是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的渔获量。 值此即将结束的冬季,莱茵河口的各色贵族势力、村庄,乃至是散居的移民家庭,因为罗斯远征军的巨大物资需求,他们并没有于冬季赋闲。 马斯河与莱茵河入海口趋于由五花八门的水道彼此连接,其中的鹿特河已经被大量定居者改造得不再泥泞不堪。鹿特斯塔德城,以这座港城为核心的庞大定居点,其繁荣以远胜昔日的杜里斯特港十倍。 它更是一座非常自由的港区,罗斯、瑞典、丹麦和挪威主要峡湾的移民蜂拥而至,当地通行北方的习惯法,却也不排斥教士布道。 因为罗斯远征军自842年开始在此地盘踞,至今已经进入第三 个年头。844年,罗斯海军形形色色的大战舰陈列鹿特斯塔德近海,大量的小型船只每逢大风浪就拖曳到堡垒化的罗斯社区附近的荒滩。 哪怕是丹麦王拉格纳回来了,他也休想独占此城的一隅霸权。 罗斯的总督小胖子红狐,这位年轻人背后就是庞大的罗斯海军,又与最近的两个法兰克一系的伯爵有着姻亲关系。基于一层套一层的关系,本地区的各色移民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与这位小胖子长期构筑起互利关系。 因为西兰岛的十多个部族,早年在罗斯组织联军同时征讨丹麦的僭越者霍里克酋王,他们当时集体与罗斯构筑同盟条约,继而在罗斯王国的主持下,联合将流亡的英雄拉格纳推举成新的丹麦王。 丹麦王?当然没有罗斯王伟大。 谁是北欧的真正霸主不言自明,哪怕那位尊者目前仍旧顶着一个王爵的尊号。鉴于越来越多的移民与莱茵河口的法兰克势力接触愈发频繁,普通人也开始获悉法兰克国王享有的尊号是“罗马皇帝”。 也许,罗斯王会挑一个好时候,再在乌普萨拉神庙宣誓成为北方的“罗马皇帝”。 那些名头都是虚的,罗斯远征军真的有一万人进盘踞在法兰克腹地,更伟大的尊号是给坐拥强悍大军的罗斯王的注脚。 一万大军也绝对不是其兵力的极限。 莱茵河口区域各色民众憋着一口气,很多丹麦移民并不乐意对 拉格纳马首是瞻,兄弟们佩服此人,是因为拉格纳可以带着大伙儿抢掠发财。如果他不愿意再在844年进入深入法兰克劫掠,兄弟们何必跟着走呢? 实际上,归来后不久的拉格纳又一次决定等到春季后去大海对面的不列颠碰碰运气。 这些年月,越来越多的挪威人因地利之便,划着长船就窜入昔日的诺森布里亚王国境地。当地的维京约克王国充斥着峡湾移民,比勇尼大王已经在当地站稳脚跟,那里简直是为奥丁神为所有峡湾之民准备的福地。 威塞克斯王国是在查理曼的帮助下复国,这些年月里,自从北部的麦西亚王国崩溃又陷入大动乱,它接受了一大批不甘与维京移民混在一起的麦西亚民众,看似实力因人口变多而变得强大,整个王国实则处处漏风,大到贵族小到村民,都必须时刻提防突然登陆的维京海盗。 过去的三年里,拉格纳带兵去威塞克斯劫掠未尝败绩,连伦敦外围区域都被抢了一遍,偏偏自己主动带兵跟着留里克去打法兰克的大贵族,结结实实吃了一记败仗,一些老兄弟折戟在卢森堡地区。 他就是怂了,或曰非常狡猾。想着与其在法兰克腹地吃力不讨好,还不如继续去威塞克斯安全薅羊毛。 一月底到二月底,冬末至初春的一个月恰好是一段尴尬的时间,这一期间莱茵河口不可耕种,鱼类的产卵期要在三月份, 当前进入海洋捞鱼的收益自然远不及春季。 百无聊赖的人们似乎就该全部坐下来制作渔网、修善农具,以应对三月份开始的农牧渔劳作。 倘若这时候有一位实力强劲的大贵族振臂一呼,声称所有赋闲的劳动力可以安全的挣上一笔钱,还承诺赶在农忙前夕安全返回老家,那真是再好不过。 民间憋着一股强烈的发财渴望,凡是有力气的男人,甚至的弗兰德斯人和布拉班特人,都想跟着诺曼人一道去赚一笔块钱。 于是,大家期盼的机会突然降临了。 红狐先是与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做了商议,在达成共识后,就是与各主要舰只的舰长商议一番。更详细的商议,是确定在海上君主号历史性的驶入莱茵河深处的同时,哪些舰只作为僚舰同行。 不止是同行僚舰,介于庞大的船队哪怕是可以利用西北风或北风,还是要时刻面对莱茵河水流冲刷。万一未来一段日子突然挂上一阵温润南方,舰队就难以利用风力了。 所谓海上君主号仅龙骨就近乎五十米,它若是横亘在莱茵河的科布伦茨段,船身即可占有河道六分之一宽度。她是罗斯第一巨舰,也是王国斥巨资、立项到海试成功耗时两年半、集合新罗斯堡所有能工巧匠建造的大战舰,同时也是一座移动大粮仓。 在逼仄的水道里很容易出闪失,触礁、搁浅是所有人高度警惕的,可未来的行动大家都 必须考虑返航掉头的问题。 当运货完成,海上君主号早晚都要回到大海,她必须在科布伦茨段进行掉头,那样的工作必定要慎之又慎。 如果大家畏首畏尾,这场远征从苗头伊始就会被掐灭。 红狐决定动手,而且决定亲自出手。 因为先期散播了一些消息,住在不远处乌得勒支的尼德兰伯爵亨利拿骚第一时间听到了风声。住在莱茵河口的罗斯人要有大动作,一切当然都与罗斯王的远征有直接关系,只是红狐那小子想施展哪些手段,亨利拿骚一时间无从抓手。 亨利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己的女儿女婿在自家的拿骚老家做出了令人震惊的事情,在震惊之余,老父亲居然嫉妒起自己的女儿。 威斯巴登,曾经的莱茵高伯爵的御所之城,如今已经并入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版图。亨利从未想过如此盛况,女儿女婿不但基本获得了昔日莱茵高伯国全境,势力扩展到了整个科布伦茨盆地,乃至延伸到了南方的萨尔河。可惜,老家的一切都与自己家族的未来,当前彼此还有一些关系,未来的关系注定淡漠。 红狐派遣的使者抵达乌得勒支,亨利急于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坐着小船迅速漂到鹿特斯塔德。 就在武装成堡垒的罗斯社区内,他与红狐、歌德伦德好好交谈了一番,并立刻对新的提案达成共识。 亨利拿骚依旧秉承着老态度,自己家族移 居到低地,还不能彻底管理当地的弗里斯族人和布拉班特族人。再者家族由此奇幻漂流,皆因四年前的大战败。 作为军事贵族的亨利并不畏惧战争,昔日的战败使得他更加审慎。 红狐邀请亨利参与新的战争,后者客套得拒绝出兵,并没有拒绝参战。亨利断不会派遣士兵,再提供一批物资,号召本地骑士拿出一批农奴做苦力,赶在播种季之前赚上一笔,谁会拒绝呢? 双方一拍即合,亨利拿骚号召他的二十名骑士,集体拿出大概五百名会游泳的农奴(债务奴隶),以劳务输出的方式为罗斯海军做划桨手。 基于信仰,教士们非常反感破产农民卖身给贵族做奴,但事情一再发生,很多双方都同意的事情,迫使乌得勒支教区只能在道德上做谴责。 谁会甘心做奴隶?只要有办法得到一笔财富赎身,农奴便是要为金主赴汤蹈火。 另一方面,低地的骑士领主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不道德者,那些因各种原因破产的农民、渔民都要饿死了,自己为之提供一些活命的手段,如此仁慈之举教士们为什么要抨击?难道贵族就要割舍一些财产给那些破产的农民? 自亨利高高兴兴回到乌得勒支,附近的骑士在闻听有钱赚,就纷纷骑马抵达大城。大家达成共识,遂在临近一月底,大量农奴高高兴兴抵达鹿特斯塔德,红狐差人清点一番,来者居然有近六百人 ! 对于红狐和歌德伦德而言,招募划桨手自然是用工价格怎么便宜怎么来。 就地招募丹麦、瑞典和挪威划桨手,要支付的佣金可是不少。 大家都是从北欧来的,彼此什么心性谁能不知?恰恰是这些迁移于此的武装渔民,往往几户人家组成一个小团体,如此几家男人女人拼出二十人坐上他们自己的船,即可组成小型劫掠组织亲自去动手了。 红狐很明白,只要自己出动,船队身后一定会跟上一些丹麦长船,那是跟在强者身后捡漏的聪明人,指望这种人打硬仗是愚蠢的。 几日以来,红狐放出消息后还是有一批主要是丹麦裔出身的渔民自告奋勇,一番筛选后有二百人决定留下。 毕竟还有很多离开故乡的散兵游勇希冀在莱茵河口碰运气,那些个人实力强劲的男子纷纷给弗兰德斯伯爵和尼德兰伯爵做了佣兵,剩下的体弱者或是干脆来晚者,就期待着投奔新主子。 尼德兰伯国拿出六百名会游泳的农奴,红狐给予他们的薪金低到一个月四枚银币,且用工时间也仅有一个月。 且说四枚银币,其中的一半要交给他们的主子。 除此之外,乌得勒支主教也派人介入了,教士要求从薪金里得到一枚银币,所谓命令农奴补缴拖欠的十一税。 乌得勒支主教在平日里当然谴责农奴行为,抛去道德因素之外,就在于破产农民卖身为奴的行为也伤及教会利益 ,本该由当事人年年缴纳的十一税,修道院算是收不上来了。这笔钱或是粮食理应由农奴的主人,即各地的骑士代为缴纳,此事骑士们当然是各种推诿,钱粮是断然不给。 至少农奴们参与行动还有一枚银币拿,至少一个月的合同里大家还有免费的粮食。比起什么都不做,待在家里消耗余粮熬到今年第一批粮食、蔬菜收获,还不如跟着罗斯大人去打工。 这件事上,弗兰德斯伯爵留在莱茵河口的眼线,第一时间就把消息送到已经恢复部分商业行为的安特卫普港,消息又顺着河流迅速传到根特。 尼德兰伯爵组织农奴给罗斯人打工,居然还有如此痛快的挣钱招数? 想到那是自己女婿红狐的决定,哪怕女婿没有通知自己,这等好事弗兰德斯岂能修生旁观? 这不,弗兰德斯伯爵赶在一月份的尾巴干脆在辖地找了二百名农民,这些人统统欠了伯爵的钱财,在可见的未来也不见得都能还债。 至少亨利拿骚还要点脸,乌得勒支主教在敛财上也要找些道貌岸然的理由,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就是把贪婪写在脸上。 二百名弗兰德斯农奴将不会得到任何的报酬,最终所有薪金的八百枚银币,伯爵博杜安第一时间就拿到手里了。他将二百名农奴扔到罗斯社区,还特别将自己的管家丕平也安置于此。 奇妙的是,明知道自己的薪金都被伯爵大人扒干 净了,大家并不觉得气愤。毕竟那笔钱能偿还一些债务,给罗斯大人划桨每天都有免费的餐食,何乐不为? 红狐就是拿出这点薪金给新招募的家伙,而罗斯海军的水手们,级别最低者的薪金也是十枚银币,且大家平日的伙食皆由军队统一调配,吃饭、住宿方面根本不需要水手花钱。 就是这样的底薪,弗兰德斯和尼德兰的八百名农奴都为罗斯大人感恩戴德。 可是这样做了,无疑是给那些前来找差事的丹麦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些人悻悻然离开,并直接痛骂红狐是个吝啬鬼。那些决定留下来者都接受了这种底薪,因为有的丹麦移民有着更长远的打算。 彼此签订的合同虽然只有一个月,本质上只要船队成功抵达科布伦茨任务就算基本完成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与红狐可以修改合同,哪怕被定义为“任务只完成一半”,拿上两枚银币的薪酬也可以接受。 他们可不蠢,因为“无骨者”伊瓦尔还待在特里尔呢!那位年轻王子虽然天生是个瘸子,此人跟在罗斯王身边数年有余,若非得到罗斯王重用岂能如此?拉格纳又是计划带着一批人去贫穷的不列颠碰运气,自己还不如找到罗斯远征军,直接效忠伊瓦尔算了。 人人都知如今追随伊瓦尔的战士很少,现在快点投奔效忠,说不定未来充满梦幻。 于是,有的人急于偿还债务,有的人只是借 罗斯海军为跳板去投奔新主子,红狐硬是招募了一千名由各种族裔构成的划桨手。 如此再加上在编海军水手,以及长期在罗斯社区办差的水手。 红狐与歌德伦德决定此次行动合计出动一千五百人! 一月的第二轮物资运输行动临时取消,缺失的行动与二月份的超大规模行动合并。 组织大量人手的背后是大量资源投入,红狐确信自己的疯狂主张,将能把囤积在鹿特斯塔德罗斯社区大仓库的五花八门物资一次性全部运到科布伦茨。 此次运输也注定要耗时漫长,他确信三月份到来前自己绝对可以完成任务。 他已经敲定了时间,这不,大规模的物资装运行动已经紧张开始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1章 莱茵河上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一次内河航运行动开始了 莱茵河口乃至整个低地,这里水网纵横时常面临莱茵河与马斯河的季节性洪水,定居于此的弗里斯人、布拉班特人乃至其他人,没有学会游泳者往往活不到成年。甚至是当地女人也大量懂得游泳,即便基于当地人的信仰,女人面临的限制很种,学会游泳是保命技能,不可不学。 水道将田地割裂得极为琐碎,尤其是乌得勒支城北部的那一片处处小岛的淡水沼泽。 弗里斯人就在无数小岛种植蔬菜、粮食作物,要照看自家农田就必须乘坐小型驳船。尤其是弗里斯族人,他们的祖先本就来自北方,与丹麦人有着亲缘关系。 昔日的杜里斯特港早已是丹麦移民扎堆的所在,当地早已游荡龙头战船或是更敦厚的龙头商船,当地人对那些大型船只并不陌生。 但是罗斯人带着他们如同小山一般的大船来了,当地人对于大船的认知被彻底刷新。 罗斯势力已经在莱茵河口盘踞到第三个年头,以后的趋势也是长期定居,如今的当地人已然见怪不怪。 本地居民本就大规模的懂得游泳与划船,只是三十人聚在一起整齐划龙舟,对绝大多数人还是令人陌生的挑战。 他们只是与北方人接触得较少,鉴于很多人远远看过又听说过丹麦人喊着号子集体划桨,看的多了心里有底,大家不由幻想如果自己也坐在那种船上,应该可以快速学会如何划桨。 只要做了诺 曼人,不必向领主纳税也不必向教士纳税。难道跟着诺曼人一起去作恶就必须下地狱么? 再说,那些人在劫掠的同时也是商人,以教士的说法,一名商人想要上天堂比奶牛钻针孔都难。 这话本来是说骆驼钻针孔来着,奈何当地人从不知有骆驼这种动物,乌得勒支的教士一样不懂,就将经书里描述的骆驼比喻成一种牛。 当年霍里克首领与他的人,在杜里斯特港为所欲为。四年前,那个霍里克战败被杀,难道这就是教士们所谓的“下地狱”?当地人与罗斯人接触得多了,才知道杀掉霍里克者是更强大的罗斯王国,甚至获悉那家伙的死法是被烈火烤成了熏猪,与什么“大天使的惩罚”并无关系,倒也契合“在地狱烈火里被炙烤”的诅咒终局。 他们还获悉,鹿特斯塔德的罗斯总督是由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亲自施洗,他与很多贵族又是姻亲关系。 可总督大人最重要的身份就是一个商人。 尼德兰伯国交出的六百名农奴几乎都是弗里斯人,从面相上来看,很难将之与丹麦移民做区分,如果硬要区分,就是双方的语言有所不同,非常微妙的是,彼此实质上交流并无障碍。 弗里斯族人是公元499年开始由日德兰半岛大规模移民到莱茵河口,仅仅250年后,丹麦移民也开始南下。 自己已经拿着罗斯人的薪金给主教大人纳税了,那么给其 办差就不算亵渎信仰。 由于参与的只是划船行动,任务期间原则上不会介入任何战斗,也就不会违反杀人大罪。 他们也并不是拘泥于各种教义的条条框框,以至于活得如同一介俗家修士。因为大规模战争并未导致莱茵河口北部区域的尼德兰伯国大规模人口损失,域外强敌的屠刀杀不到自己的头上,当地人也就不会因悲愤奋起反抗。 与他们不同的是,由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派遣来的二百个家伙,他们就是运气好,没有在当年的安特卫普之战被罗斯军消灭。 当年这些农奴甚至还不是如此下贱身份,因为博杜安战败了,为了找补损失故意提高税负,于是领地内的一批农民直接破产。 农奴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给博杜安大人办事或是给罗斯贵族办事倒是也有些区别,至少罗斯人承诺“给我办事管饭”。 一千名划桨手就位,他们或是平静看待任务,或是警惕于罗斯人。有的人只把给罗斯人办事当做跳板,最终目的是乘船进入法兰克腹地,去找寻他们自诩前途不可估量的丹麦王子“无骨者”伊瓦尔。 距离二月上旬的行动还需一些时间,红狐与歌德伦德的海军水手们,他们的阵营里虽然多了一千名划桨手,可惜这些人尚不够格。 划桨不是难事,困难在于三十人可以有条不紊地划桨而不在中途出乱子。 所有人都需要集中整训,期间也 必须用“老带新”的模式,将五花八门的雇员训得可以步调一致。 于是,大量农奴第一次坐上了罗斯人的龙头战船。最初的新鲜感、震撼感很快就为繁重枯燥的划桨训练所盖过去,时间有限,这些人将全天绝大多数时间用于划桨。 罗斯人、瑞典人、丹麦人、弗里斯人和布拉班特人,各族人员坐在同一条穿上,新入伙儿的雇员被集体发了一套粗麻布罩衣,暂时缺乏蓝色染料,索性新罩衣的前胸后背就以碳墨涂上巨大的。 如果说凡是在龙头战船上划桨的家伙就是诺曼人,那么曾经老实巴交的弗里斯和布拉班特农民,就可以被远方的人们默认为诺曼海盗。 一个白天的训练,唯有罗斯海军带队的老家伙们不觉疲惫,第一次参与划桨的当地人可是叫苦不迭。 他们腰酸背痛尤其是双臂又酸又涨,又进行了三天时间的高强度集训,罗斯军最需要的划桨纪律性,一众农奴划桨手算是达到了红狐满意的纪律水平。 罗斯军在训练当天就落实承诺了,那些农奴可以敞开肚子大肆咀嚼麦粥喝咸鱼干,最后纷纷吃了个肚皮硬邦邦。 他们将这视作罗斯老爷的赏赐,实则不然。 红狐无法确定在二月份的行动依旧是北风吹个不停,倘若二月上旬就开始刮南风,届时整个船队就只能收帆,完全靠着大量龙头战船拖曳大战舰前进。 也是担心气候条件不佳, 红狐才特别招募了一千名划桨手,他们可以操纵多达三十艘专职拖船,就靠着奋力划桨在逆水流又逆风的情况下,依靠人多力量大把大战舰拖到科布伦茨。 他必须保证手下有一支强有力的划桨手队伍,该队伍整体的体能可以逊色一些,最关键的点是他们必须容易控制。 红狐对那些丹麦移民无法不有偏见,所谓三年前罗斯第一波次远征军,针对法兰克的亚琛发动大规模偷袭,大量丹麦移民也跟在强者身后高高兴兴前往。那就是一群跟在狼群后的狐狸,不敢、不愿正面与法兰克军队交锋,在大战之后倒是安全偷窃、抢夺,吃饱喝足了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客居的大量丹麦渔民个个有着强有力的臂膀,只是难保他们在行动中萌生二心。 反观由本地大贵族交出的农奴,这群家伙的家人被贵族、教士拿捏死死的,于是一个个活像是会说话的牛马。他们唯有老实听话、任劳任怨才算是妥善完成此次行动,而且也是为自己积攒下次行动的机会。 他们集体性的吃苦耐劳,当下只是整体体弱,如此最大缺陷可以靠着提供大量食物进行弥补。 所以,红狐已经通过自己的手下获悉那些新招募的丹麦裔划桨手就是有二心,考虑到这群家伙的目的是打算投奔那个伊瓦尔,这就没有问题了。 如此也解释了这群人为何吃饱了撑得要来挣一个月四银币的 低薪,合辙是为了抵达科布伦茨后与罗斯的后方部队合兵,一同奔向位于更南部的罗斯联军冬季营地。 因为交通相对困难,导致红狐方面直到与撤回来的丹麦远征军接触,才在一月份获悉留里克大王将特里尔作为了冬营。 同样的,红狐与罗斯海军在莱茵河口计划一个大动作,在特里尔忙于休整与备战的罗斯联军也一无所知。 留里克与众臣、众联盟贵族经商讨后达成共识,全军定下战略大目标后,至多在战术上面再做一些商榷,待时间一到军队一定要行动。 某种意义上留里克已经忽略掉自己手下还有一支大舰队。 莱茵河口的驻军如果可以想方设法提供更多更好的后勤物资,那真是再好不过。倘若他们在二月、三月断了后方补给,对远征军的影响也可以忽略掉了。 黑狐治下的拿骚河谷区、科布伦茨盆地、威斯巴登河湾区,从当地征集的物资完全可以补充罗斯联军欠缺的后勤,很大程度上留里克在用已经改头换面的莱茵高伯国的资源,为远征提供物资。 只需要黑狐在二月底到三月初在科布伦茨地方组织一支船队,将后方的士兵、粮草运抵特里尔,远征即可全面开始。 科布伦茨方面也不必拘泥于船运,黑狐手里的确掌握一大批长船,鉴于摩泽尔河两岸都有草甸道路可以通行,远征军仍有大量驯鹿留在后方,鹿群驮运物资再靠着 四条腿就能安稳走到特里尔。 完全不同于战马,驯鹿的驮载能力差归差,它的复杂胃对青草乃至树皮都有超强的消化能力,意味着这些鹿根本不必饲喂粮食即可维持强劲耐力。 倘若驯鹿真的中途死了,那就立刻分割鹿尸,化作供军队享用的肉块。 于是,罗斯远征军就在一月底二月初,实在被分割为三个部分。 多达一万人的罗斯军主力已经定下今年目标的击败勃艮第势力,奈何一场春雨大大干扰了留里克的计划。 时间已经悄然进入二月份,整个欧洲的气候在剧烈变动。 一股来自非洲的干热气团闯入地中海,裹挟着海洋水汽冲入阿基坦和勃艮第,接着整个西欧、中欧乃至北欧都降了一场雨。 这场冬末春初的降雨是一个预兆,奈何这场二月初的降雨,在莱茵河口显得过于猛烈些了。 正值海军出动的关键时期,大海突然变的狂暴,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整个世界充斥着湿冷泥泞。 糟糕的天气迫使红狐的行动再度推迟,他很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因为当新招募的划桨手在一月末全力以赴训练划桨之际,大量赋闲的水手,以及就地招募的日结民夫,开始将罗斯社区大仓库囤放的各色物资,大规模地向大船搬运。 海上君主号大而敦厚,她被两条划桨长船慢慢拖曳到近岸处。她必须在莱茵河主河道的岸边停泊,因其吃水较深,为避免 搁浅当下不得已停在距离岸边约莫五十米的位置。 铁锚埋在河口淤泥里,她平稳定在河面上,这时诸多小船干脆以大量缆绳串起来拼成一座浮桥,戴着三角遮阳帽的武装水手监督苦力办事,于是大量热得赤膊上阵的人,将装着五花八门物资的麻袋硬生生扛到大船编。 处在高处船舷的武装水手放下兜网,靠着本来用于升降船帆的滑轮组系统,快速将一兜又一兜的物资拉回来。 他们没法不苦笑调侃:“早知大战舰要出动,我们当时就不该把货物全部卸载。” 按照红狐的计划,海上君主号将以满载姿态出动。以罗斯军的战斗模式,各色箭矢的消耗量非常惊人。红狐这番要把社区仓库的所有箭矢运上船,同时在即将过去的冬季,自己在莱茵河口购买的本地人制作的新箭矢,一并打捆运走。 箭矢一样有着保质期,哪怕罗斯箭矢的箭杆都放在松脂里浸泡了一番,奈何只要时间持续,箭杆依旧会缓慢变弯。至于新购置的本地人制作之箭矢,当地人可没有这样的加工工艺,使得箭杆至多半年就废了。 以箭矢为首的武器,从罗斯老家运来至今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怕是其下了生产线也有一年了。箭矢若不使用也要自然报废,罗斯社区的确没有再储存的必要。 粮食、奶酪块、盐、咸鱼肉干、牛肉干、羊肉干、干燥豌豆、炼制牛油和羊油、腥味 浓郁的鱼油、布匹、缆绳,乃至其他奇奇怪怪的物资,都被一股脑装运大船。 海上君主号为旗舰,另有两艘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之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与铁松鼠号。 最大战舰计划由八艘长船拖曳,两艘风帆巡洋舰则为四艘,仅仅这十六条长船就需要五百名划桨手。 武装货船出动六艘,各由两条长船拖曳,如此又占用了近四百名的划桨手名额。 行动部队剩下的六百人,他们或是独自坐着长船划桨伴行,以备舰队行动时出乱子了好立即补充。或是待在穿上亲自押运货物,还要操纵方向舵与升降帆作业。 大船均没有航行自持力,她急需要仰仗划桨的拖船提供动力,也不能忽略掉西北风的动力,加之莱茵河越是上游河道越曲折,尤其在杜塞尔多夫到科隆河段,莱茵河的拐弯有些过多了,届时船上的水手必须紧盯方向舵,同时期还要安排划桨长船在两翼拉扯着缆绳待命,从而确保大船不要因为惯性冲滩。 因为大船看似庞大坚固,实则是个较为脆弱的存在,龙头长船通常在不使用的时候直接冲滩半搁浅,继而进行修缮保养。反观大船,异常冲滩陷入淤泥算是神灵保佑,若是冲滩撞到尖锐物,船底就破裂了。 于是,谁来划桨谁来操纵大船,行动时期出动多少人员多少船只,在这场二月初的阴冷春雨之际,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明晰了 自己的使命。 物资已经装满,等雨停后还可以再装一些物资。 红狐决定亲自参与这场行动,他是行动的发起者,如果失败他就是第一责任人,如果成功,自己就能获得最多荣耀。红狐并不在乎荣耀,他必须瞪大眼睛好生监督,因为失败的责任他是担当不起的,就是砍自己脑袋一万次都不能为失败谢罪。 终于,阴冷春雨结束了。 结束它的并非暖风,二月份来自北大西洋的冷风又占了上风,大地又开始挂起较为干冷的西北风。本地人非常清楚,当前的冷风算是最后的寒冷,一些作物诸如洋葱和豌豆现在就可以播种了。 对于整个亟待行动的罗斯海军,他们万事俱备只待西北风,现在风力不强不弱,倘若不好好利用它,船队就只能完全依靠划桨手的蛮力,以极其磨蹭的速度漂到科布伦茨,怕是到了那个时候罗斯军主力的远征已经开始。 也许,皈依了天主的人们已经没有理由再去祭祀大海。 无论是在海上还是内河捕鱼,水流总是无情了,无数关于河怪、海怪的传说令当地人每一次出海捕鱼都必须谨慎。 有一个海怪叫克拉肯,它一旦出现就能撞沉渔船,这怪物似乎自古以来就有,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 在弗里斯人渔民的传说里,还有一种名为埃吉尔的海怪,在丹麦、瑞典和挪威峡湾的传说里更有着名的耶梦加得巨蛇。 之所以龙头战 船的船艏要雕刻一个名为drie的异兽,它代表着划桨者的期许,所谓“我们战胜了大海蛇”,暗喻划桨者是骑着海蛇行动,船只一定不会翻。 但耶梦加得是比德里克更大的海蛇,莱茵河口以西又有奇奇怪怪的海怪传说,如果不祭祀些什么,难保行动不出岔子。 红狐就地从本地的骑士领主手里买了十头老奶牛,后者高高兴兴领了一笔钱。 队伍里并非所有人都信仰天主,就算信仰了天主那也是灵活信仰。 西北风迅速吹得大地干燥,今日阳光还不错,整个世界也不算寒冷。 由于鹿特斯塔德的罗斯社区搞出了大动作,附近的丹麦移民纷纷划着船来看热闹,甚至是拉格纳本人也低调的参与其中。 丹麦军在一个不起眼的河口小岛集合数百人,拉格纳在此树立起他的黑色渡鸦旗,一众人远眺罗斯社区的动作。 闻听红狐与罗斯海军部分大船要硬闯内河,还是要在自己的老家附近靠岸,亨利拿骚急忙点齐兵马前来参与盛会。他依旧不可能出兵参与战争,在精神上做鼓励倒是很用心。 数以千计的民众从乌得勒支方向划船来看热闹,自然本地主教也派遣教士前来打探情况。 那些黑袍教士是有备而来,本来是打算向所有出征着泼洒圣水施以祝福,却见到一大群金发的家伙在河边公然宰牛。 “又是祭祀邪神的仪式,诺曼人人还是死性不改。 ”目睹此举的教士们气得抱着满是圣油的银瓮就撤了回去。 红狐按照罗斯的方式祭祀海怪与河怪,所谓将牛血流入大海,继而把牛尸也扔进去,海怪寻着牛血而来,再吃了牛肉后就不会袭击船队。 一众习惯于冗长弥撒仪式的当地人,他们过去可是不敢在杜里斯特港围观当时丹麦移民的野蛮仪式,如今看到罗斯人在此杀牛祭祀海怪顿感耳目一新,那血淋淋的场面扣动心弦,哪怕只是在宰牛。 前前后后有一万人前来看热闹,很多荒岛也站着人,不少小船干脆就在入海口处漂着,渔民们为了来看热闹干脆暂停捕鱼。 他们清一色满意这种无害的祭祀活动,本地渔民嘴上不说,他们实则非常希望某种祭祀活动可以安抚海怪,这样大家未来一段时间的捕鱼工作就会很安全。 这种事是信则灵的,渔民巴不得诺曼老爷多做祭祀,最好每月来上一次,如此大家图一个安心。 红狐此举就是为了让所有人安心,同时也是令自己这个行动指挥官安心。他是真的相信莱茵河里有河怪与河神,或者说两者是一体的,否则也不能解释为何莱茵河与马斯河突然在某些年月就发洪水。 牛放干了血再扔到水里,依然静静流淌的莱茵河将之推倒大洋。 祭祀仪式结束,意味着所有待命的人们可以开始行动。 此刻所有划桨手已经就位了,他们就等着红狐大人登上旗 舰。 终于,红狐与歌德伦德顺着绳梯爬上海上君主号,这对小胖子红狐是一番挑战,他还是高高兴兴平安站在高处。 “吹号!挂旗!升帆!拔锚!我们走!” 随着命令下达,船舱里四个男人喊着号子推动绞盘,海上君主号的大铁锚缓缓升起。 突然间,待命的划桨手们为之一振。因为莱茵河水已经在推动大船后移,当此之时,各长船上的老水手立刻嘶吼起来,所有放平的大船桨伴随口号全部倾斜立起来。 他们集体喊着号子,所有拖曳大船的划桨长船,无数大桨上下翻飞,它们克服了水流开启了逆水行舟的征程。 至此,莱茵河上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次内河航运开始了,新的历史也由此开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1章 莱茵河上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一次内河航运行动开始了 莱茵河口乃至整个低地,这里水网纵横时常面临莱茵河与马斯河的季节性洪水,定居于此的弗里斯人、布拉班特人乃至其他人,没有学会游泳者往往活不到成年。甚至是当地女人也大量懂得游泳,即便基于当地人的信仰,女人面临的限制很种,学会游泳是保命技能,不可不学。 水道将田地割裂得极为琐碎,尤其是乌得勒支城北部的那一片处处小岛的淡水沼泽。 弗里斯人就在无数小岛种植蔬菜、粮食作物,要照看自家农田就必须乘坐小型驳船。尤其是弗里斯族人,他们的祖先本就来自北方,与丹麦人有着亲缘关系。 昔日的杜里斯特港早已是丹麦移民扎堆的所在,当地早已游荡龙头战船或是更敦厚的龙头商船,当地人对那些大型船只并不陌生。 但是罗斯人带着他们如同小山一般的大船来了,当地人对于大船的认知被彻底刷新。 罗斯势力已经在莱茵河口盘踞到第三个年头,以后的趋势也是长期定居,如今的当地人已然见怪不怪。 本地居民本就大规模的懂得游泳与划船,只是三十人聚在一起整齐划龙舟,对绝大多数人还是令人陌生的挑战。 他们只是与北方人接触得较少,鉴于很多人远远看过又听说过丹麦人喊着号子集体划桨,看的多了心里有底,大家不由幻想如果自己也坐在那种船上,应该可以快速学会如何划桨。 只要做了诺 曼人,不必向领主纳税也不必向教士纳税。难道跟着诺曼人一起去作恶就必须下地狱么? 再说,那些人在劫掠的同时也是商人,以教士的说法,一名商人想要上天堂比奶牛钻针孔都难。 这话本来是说骆驼钻针孔来着,奈何当地人从不知有骆驼这种动物,乌得勒支的教士一样不懂,就将经书里描述的骆驼比喻成一种牛。 当年霍里克首领与他的人,在杜里斯特港为所欲为。四年前,那个霍里克战败被杀,难道这就是教士们所谓的“下地狱”?当地人与罗斯人接触得多了,才知道杀掉霍里克者是更强大的罗斯王国,甚至获悉那家伙的死法是被烈火烤成了熏猪,与什么“大天使的惩罚”并无关系,倒也契合“在地狱烈火里被炙烤”的诅咒终局。 他们还获悉,鹿特斯塔德的罗斯总督是由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亲自施洗,他与很多贵族又是姻亲关系。 可总督大人最重要的身份就是一个商人。 尼德兰伯国交出的六百名农奴几乎都是弗里斯人,从面相上来看,很难将之与丹麦移民做区分,如果硬要区分,就是双方的语言有所不同,非常微妙的是,彼此实质上交流并无障碍。 弗里斯族人是公元499年开始由日德兰半岛大规模移民到莱茵河口,仅仅250年后,丹麦移民也开始南下。 自己已经拿着罗斯人的薪金给主教大人纳税了,那么给其 办差就不算亵渎信仰。 由于参与的只是划船行动,任务期间原则上不会介入任何战斗,也就不会违反杀人大罪。 他们也并不是拘泥于各种教义的条条框框,以至于活得如同一介俗家修士。因为大规模战争并未导致莱茵河口北部区域的尼德兰伯国大规模人口损失,域外强敌的屠刀杀不到自己的头上,当地人也就不会因悲愤奋起反抗。 与他们不同的是,由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派遣来的二百个家伙,他们就是运气好,没有在当年的安特卫普之战被罗斯军消灭。 当年这些农奴甚至还不是如此下贱身份,因为博杜安战败了,为了找补损失故意提高税负,于是领地内的一批农民直接破产。 农奴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给博杜安大人办事或是给罗斯贵族办事倒是也有些区别,至少罗斯人承诺“给我办事管饭”。 一千名划桨手就位,他们或是平静看待任务,或是警惕于罗斯人。有的人只把给罗斯人办事当做跳板,最终目的是乘船进入法兰克腹地,去找寻他们自诩前途不可估量的丹麦王子“无骨者”伊瓦尔。 距离二月上旬的行动还需一些时间,红狐与歌德伦德的海军水手们,他们的阵营里虽然多了一千名划桨手,可惜这些人尚不够格。 划桨不是难事,困难在于三十人可以有条不紊地划桨而不在中途出乱子。 所有人都需要集中整训,期间也 必须用“老带新”的模式,将五花八门的雇员训得可以步调一致。 于是,大量农奴第一次坐上了罗斯人的龙头战船。最初的新鲜感、震撼感很快就为繁重枯燥的划桨训练所盖过去,时间有限,这些人将全天绝大多数时间用于划桨。 罗斯人、瑞典人、丹麦人、弗里斯人和布拉班特人,各族人员坐在同一条穿上,新入伙儿的雇员被集体发了一套粗麻布罩衣,暂时缺乏蓝色染料,索性新罩衣的前胸后背就以碳墨涂上巨大的。 如果说凡是在龙头战船上划桨的家伙就是诺曼人,那么曾经老实巴交的弗里斯和布拉班特农民,就可以被远方的人们默认为诺曼海盗。 一个白天的训练,唯有罗斯海军带队的老家伙们不觉疲惫,第一次参与划桨的当地人可是叫苦不迭。 他们腰酸背痛尤其是双臂又酸又涨,又进行了三天时间的高强度集训,罗斯军最需要的划桨纪律性,一众农奴划桨手算是达到了红狐满意的纪律水平。 罗斯军在训练当天就落实承诺了,那些农奴可以敞开肚子大肆咀嚼麦粥喝咸鱼干,最后纷纷吃了个肚皮硬邦邦。 他们将这视作罗斯老爷的赏赐,实则不然。 红狐无法确定在二月份的行动依旧是北风吹个不停,倘若二月上旬就开始刮南风,届时整个船队就只能收帆,完全靠着大量龙头战船拖曳大战舰前进。 也是担心气候条件不佳, 红狐才特别招募了一千名划桨手,他们可以操纵多达三十艘专职拖船,就靠着奋力划桨在逆水流又逆风的情况下,依靠人多力量大把大战舰拖到科布伦茨。 他必须保证手下有一支强有力的划桨手队伍,该队伍整体的体能可以逊色一些,最关键的点是他们必须容易控制。 红狐对那些丹麦移民无法不有偏见,所谓三年前罗斯第一波次远征军,针对法兰克的亚琛发动大规模偷袭,大量丹麦移民也跟在强者身后高高兴兴前往。那就是一群跟在狼群后的狐狸,不敢、不愿正面与法兰克军队交锋,在大战之后倒是安全偷窃、抢夺,吃饱喝足了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客居的大量丹麦渔民个个有着强有力的臂膀,只是难保他们在行动中萌生二心。 反观由本地大贵族交出的农奴,这群家伙的家人被贵族、教士拿捏死死的,于是一个个活像是会说话的牛马。他们唯有老实听话、任劳任怨才算是妥善完成此次行动,而且也是为自己积攒下次行动的机会。 他们集体性的吃苦耐劳,当下只是整体体弱,如此最大缺陷可以靠着提供大量食物进行弥补。 所以,红狐已经通过自己的手下获悉那些新招募的丹麦裔划桨手就是有二心,考虑到这群家伙的目的是打算投奔那个伊瓦尔,这就没有问题了。 如此也解释了这群人为何吃饱了撑得要来挣一个月四银币的 低薪,合辙是为了抵达科布伦茨后与罗斯的后方部队合兵,一同奔向位于更南部的罗斯联军冬季营地。 因为交通相对困难,导致红狐方面直到与撤回来的丹麦远征军接触,才在一月份获悉留里克大王将特里尔作为了冬营。 同样的,红狐与罗斯海军在莱茵河口计划一个大动作,在特里尔忙于休整与备战的罗斯联军也一无所知。 留里克与众臣、众联盟贵族经商讨后达成共识,全军定下战略大目标后,至多在战术上面再做一些商榷,待时间一到军队一定要行动。 某种意义上留里克已经忽略掉自己手下还有一支大舰队。 莱茵河口的驻军如果可以想方设法提供更多更好的后勤物资,那真是再好不过。倘若他们在二月、三月断了后方补给,对远征军的影响也可以忽略掉了。 黑狐治下的拿骚河谷区、科布伦茨盆地、威斯巴登河湾区,从当地征集的物资完全可以补充罗斯联军欠缺的后勤,很大程度上留里克在用已经改头换面的莱茵高伯国的资源,为远征提供物资。 只需要黑狐在二月底到三月初在科布伦茨地方组织一支船队,将后方的士兵、粮草运抵特里尔,远征即可全面开始。 科布伦茨方面也不必拘泥于船运,黑狐手里的确掌握一大批长船,鉴于摩泽尔河两岸都有草甸道路可以通行,远征军仍有大量驯鹿留在后方,鹿群驮运物资再靠着 四条腿就能安稳走到特里尔。 完全不同于战马,驯鹿的驮载能力差归差,它的复杂胃对青草乃至树皮都有超强的消化能力,意味着这些鹿根本不必饲喂粮食即可维持强劲耐力。 倘若驯鹿真的中途死了,那就立刻分割鹿尸,化作供军队享用的肉块。 于是,罗斯远征军就在一月底二月初,实在被分割为三个部分。 多达一万人的罗斯军主力已经定下今年目标的击败勃艮第势力,奈何一场春雨大大干扰了留里克的计划。 时间已经悄然进入二月份,整个欧洲的气候在剧烈变动。 一股来自非洲的干热气团闯入地中海,裹挟着海洋水汽冲入阿基坦和勃艮第,接着整个西欧、中欧乃至北欧都降了一场雨。 这场冬末春初的降雨是一个预兆,奈何这场二月初的降雨,在莱茵河口显得过于猛烈些了。 正值海军出动的关键时期,大海突然变的狂暴,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整个世界充斥着湿冷泥泞。 糟糕的天气迫使红狐的行动再度推迟,他很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因为当新招募的划桨手在一月末全力以赴训练划桨之际,大量赋闲的水手,以及就地招募的日结民夫,开始将罗斯社区大仓库囤放的各色物资,大规模地向大船搬运。 海上君主号大而敦厚,她被两条划桨长船慢慢拖曳到近岸处。她必须在莱茵河主河道的岸边停泊,因其吃水较深,为避免 搁浅当下不得已停在距离岸边约莫五十米的位置。 铁锚埋在河口淤泥里,她平稳定在河面上,这时诸多小船干脆以大量缆绳串起来拼成一座浮桥,戴着三角遮阳帽的武装水手监督苦力办事,于是大量热得赤膊上阵的人,将装着五花八门物资的麻袋硬生生扛到大船编。 处在高处船舷的武装水手放下兜网,靠着本来用于升降船帆的滑轮组系统,快速将一兜又一兜的物资拉回来。 他们没法不苦笑调侃:“早知大战舰要出动,我们当时就不该把货物全部卸载。” 按照红狐的计划,海上君主号将以满载姿态出动。以罗斯军的战斗模式,各色箭矢的消耗量非常惊人。红狐这番要把社区仓库的所有箭矢运上船,同时在即将过去的冬季,自己在莱茵河口购买的本地人制作的新箭矢,一并打捆运走。 箭矢一样有着保质期,哪怕罗斯箭矢的箭杆都放在松脂里浸泡了一番,奈何只要时间持续,箭杆依旧会缓慢变弯。至于新购置的本地人制作之箭矢,当地人可没有这样的加工工艺,使得箭杆至多半年就废了。 以箭矢为首的武器,从罗斯老家运来至今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怕是其下了生产线也有一年了。箭矢若不使用也要自然报废,罗斯社区的确没有再储存的必要。 粮食、奶酪块、盐、咸鱼肉干、牛肉干、羊肉干、干燥豌豆、炼制牛油和羊油、腥味 浓郁的鱼油、布匹、缆绳,乃至其他奇奇怪怪的物资,都被一股脑装运大船。 海上君主号为旗舰,另有两艘阿芙罗拉级风帆巡洋舰之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与铁松鼠号。 最大战舰计划由八艘长船拖曳,两艘风帆巡洋舰则为四艘,仅仅这十六条长船就需要五百名划桨手。 武装货船出动六艘,各由两条长船拖曳,如此又占用了近四百名的划桨手名额。 行动部队剩下的六百人,他们或是独自坐着长船划桨伴行,以备舰队行动时出乱子了好立即补充。或是待在穿上亲自押运货物,还要操纵方向舵与升降帆作业。 大船均没有航行自持力,她急需要仰仗划桨的拖船提供动力,也不能忽略掉西北风的动力,加之莱茵河越是上游河道越曲折,尤其在杜塞尔多夫到科隆河段,莱茵河的拐弯有些过多了,届时船上的水手必须紧盯方向舵,同时期还要安排划桨长船在两翼拉扯着缆绳待命,从而确保大船不要因为惯性冲滩。 因为大船看似庞大坚固,实则是个较为脆弱的存在,龙头长船通常在不使用的时候直接冲滩半搁浅,继而进行修缮保养。反观大船,异常冲滩陷入淤泥算是神灵保佑,若是冲滩撞到尖锐物,船底就破裂了。 于是,谁来划桨谁来操纵大船,行动时期出动多少人员多少船只,在这场二月初的阴冷春雨之际,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明晰了 自己的使命。 物资已经装满,等雨停后还可以再装一些物资。 红狐决定亲自参与这场行动,他是行动的发起者,如果失败他就是第一责任人,如果成功,自己就能获得最多荣耀。红狐并不在乎荣耀,他必须瞪大眼睛好生监督,因为失败的责任他是担当不起的,就是砍自己脑袋一万次都不能为失败谢罪。 终于,阴冷春雨结束了。 结束它的并非暖风,二月份来自北大西洋的冷风又占了上风,大地又开始挂起较为干冷的西北风。本地人非常清楚,当前的冷风算是最后的寒冷,一些作物诸如洋葱和豌豆现在就可以播种了。 对于整个亟待行动的罗斯海军,他们万事俱备只待西北风,现在风力不强不弱,倘若不好好利用它,船队就只能完全依靠划桨手的蛮力,以极其磨蹭的速度漂到科布伦茨,怕是到了那个时候罗斯军主力的远征已经开始。 也许,皈依了天主的人们已经没有理由再去祭祀大海。 无论是在海上还是内河捕鱼,水流总是无情了,无数关于河怪、海怪的传说令当地人每一次出海捕鱼都必须谨慎。 有一个海怪叫克拉肯,它一旦出现就能撞沉渔船,这怪物似乎自古以来就有,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 在弗里斯人渔民的传说里,还有一种名为埃吉尔的海怪,在丹麦、瑞典和挪威峡湾的传说里更有着名的耶梦加得巨蛇。 之所以龙头战 船的船艏要雕刻一个名为drie的异兽,它代表着划桨者的期许,所谓“我们战胜了大海蛇”,暗喻划桨者是骑着海蛇行动,船只一定不会翻。 但耶梦加得是比德里克更大的海蛇,莱茵河口以西又有奇奇怪怪的海怪传说,如果不祭祀些什么,难保行动不出岔子。 红狐就地从本地的骑士领主手里买了十头老奶牛,后者高高兴兴领了一笔钱。 队伍里并非所有人都信仰天主,就算信仰了天主那也是灵活信仰。 西北风迅速吹得大地干燥,今日阳光还不错,整个世界也不算寒冷。 由于鹿特斯塔德的罗斯社区搞出了大动作,附近的丹麦移民纷纷划着船来看热闹,甚至是拉格纳本人也低调的参与其中。 丹麦军在一个不起眼的河口小岛集合数百人,拉格纳在此树立起他的黑色渡鸦旗,一众人远眺罗斯社区的动作。 闻听红狐与罗斯海军部分大船要硬闯内河,还是要在自己的老家附近靠岸,亨利拿骚急忙点齐兵马前来参与盛会。他依旧不可能出兵参与战争,在精神上做鼓励倒是很用心。 数以千计的民众从乌得勒支方向划船来看热闹,自然本地主教也派遣教士前来打探情况。 那些黑袍教士是有备而来,本来是打算向所有出征着泼洒圣水施以祝福,却见到一大群金发的家伙在河边公然宰牛。 “又是祭祀邪神的仪式,诺曼人人还是死性不改。 ”目睹此举的教士们气得抱着满是圣油的银瓮就撤了回去。 红狐按照罗斯的方式祭祀海怪与河怪,所谓将牛血流入大海,继而把牛尸也扔进去,海怪寻着牛血而来,再吃了牛肉后就不会袭击船队。 一众习惯于冗长弥撒仪式的当地人,他们过去可是不敢在杜里斯特港围观当时丹麦移民的野蛮仪式,如今看到罗斯人在此杀牛祭祀海怪顿感耳目一新,那血淋淋的场面扣动心弦,哪怕只是在宰牛。 前前后后有一万人前来看热闹,很多荒岛也站着人,不少小船干脆就在入海口处漂着,渔民们为了来看热闹干脆暂停捕鱼。 他们清一色满意这种无害的祭祀活动,本地渔民嘴上不说,他们实则非常希望某种祭祀活动可以安抚海怪,这样大家未来一段时间的捕鱼工作就会很安全。 这种事是信则灵的,渔民巴不得诺曼老爷多做祭祀,最好每月来上一次,如此大家图一个安心。 红狐此举就是为了让所有人安心,同时也是令自己这个行动指挥官安心。他是真的相信莱茵河里有河怪与河神,或者说两者是一体的,否则也不能解释为何莱茵河与马斯河突然在某些年月就发洪水。 牛放干了血再扔到水里,依然静静流淌的莱茵河将之推倒大洋。 祭祀仪式结束,意味着所有待命的人们可以开始行动。 此刻所有划桨手已经就位了,他们就等着红狐大人登上旗 舰。 终于,红狐与歌德伦德顺着绳梯爬上海上君主号,这对小胖子红狐是一番挑战,他还是高高兴兴平安站在高处。 “吹号!挂旗!升帆!拔锚!我们走!” 随着命令下达,船舱里四个男人喊着号子推动绞盘,海上君主号的大铁锚缓缓升起。 突然间,待命的划桨手们为之一振。因为莱茵河水已经在推动大船后移,当此之时,各长船上的老水手立刻嘶吼起来,所有放平的大船桨伴随口号全部倾斜立起来。 他们集体喊着号子,所有拖曳大船的划桨长船,无数大桨上下翻飞,它们克服了水流开启了逆水行舟的征程。 至此,莱茵河上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次内河航运开始了,新的历史也由此开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2章 海上君主号在科布伦茨 二月上旬,难得的好天气,最后的西北风横扫莱茵河,所有航行于内河的船只均可利用这最后的风之利逆水行舟。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坐镇旗舰,他做了一番手势后,麾下水手们旋即可是升帆作业。 海上君主号作为罗斯人掌握的第一艘盖伦型船只,她几乎就是将旧船型进行扩大,框架式结构使得将小船扩展成大船并非难事,然而它也有一个扩大的极限。 如果可以砍伐一棵约莫六十米的大云杉,待树干自然阴干,无论是做龙骨还是主桅杆都是完美材料。 海上君主号采取拼接龙骨,船艏于船艉的部分都是拼装在主龙骨上。大大小小的船肋靠着榫卯结构互相拼接,船板在拼装之后,在连接处还要进一步以铁钉加固。 拼装龙骨之长足有约莫五十米,为了安全起见她的最大宽度超过十米,倒是在顶层甲板有着明显的内收。 她并没有美妙的流线型,整体显得很敦实,虽然安装了球鼻艏,至多可以确保在大海航行时能减少海浪影响,对航速的助力是很少的。仅仅船底偏扁平依旧不够,进一步安装的舭龙骨使得她更加稳定。 因为罗斯海军根本不需要这艘大战舰可以快速航行,她必须作为一座非常安全的海上大仓库,扁平船底故意铺设一层压舱石,当此之时,其上又堆积了大量的粮食与备用军械,使得她的重心更加贴近船底。 如此以来以一 棵巨大云杉制造的主桅杆仿佛突破云霄,其上安装的风帆已经全面为衡帆,唯有如此她才能在大海上全力以赴兜住海风。 所有抵抗海洋颠簸的措施,在平静的莱茵河无法显现优势。为兜住风力所不知的大衡帆,在曲折内河里的用处也很有限。 某种意义上,她像是一个巨大的橡木桶漂在大河上,八条划桨长船又如水面上的大蜈蚣,二百五十人合力拖曳着它。 前后两座主桅杆大衡帆挂起来了,俯冲向前的前桅杆的小衡帆却收拢起来。 后端的那座副桅杆升起唯一的大三角帆,它的意义非常重大,即要兜住风力,也是靠它辅助方向舵不断调整方向。 大战舰如此,两艘大型僚舰也是如此,唯有那些武装货船,依靠着主桅的三角帆,在逐渐收束的莱茵河主航道跑得游刃有余。 靠着风力之便,所有拖曳大船的划桨手们暂时不觉得很累,说他们轻松也是无稽之谈。 所有人硬着头皮忍受着无聊,大桨上下翻飞,整支舰队也在持续缓慢前进。 他们平静通过了昔日杜里斯特港的位置,那里的近岸沼泽还杵着大量的木屑,此乃旧港口栈台的遗迹。在干燥岸上还有大量明显过火了的废墟,黑黢黢的木柱附近又长满露头的青草。 已经没有人愿意复兴杜里斯特港,当奶奶大巴伐利亚公爵泄愤式的派兵毁掉这里,凡是没有及时逃走的丹麦移民都惨遭重骑 兵践踏。此地一定被诅咒了,从北方源源不断移民而来的丹麦人,他们获悉了这些事情,也就不屑于深入废墟。 鹿特斯塔德为核心的莱茵河口,这里安全而稳定,随处可见的荒岛名义上归本地贵族所有,实则都是未开发之地,丹麦移民在此建立小型渔村,弗兰德斯伯爵和尼德兰伯爵的态度就是坐视不管。 “应该是过杜里斯特了。”站在船艏的歌德伦德提醒红狐。 小胖子就过头看向左手边,他没有丝毫唏嘘,只是平静地扫视一番那边青绿的废墟。“我们继续走。”他说,“这地方被诅咒了。我们需要找个好地方做我军的夜间营地。” “就去前方的那片沼泽地,过了它,我们就在岸上扎营。” 听得,小胖子点点头没有异议。 莱茵河与马斯河汇聚之后拼凑出更加复杂的水道,每逢涨潮,大量水道就充斥起海水,潮水退去淡水回归。当地人也不清楚河流与海洋的分界点在哪里,倒是普遍知晓上游区域的一片沼泽地,因为过了那片沼泽的上游区域,其南岸区域名义上属于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的拉蒙高伯国首府那慕尔,他对于自己领地北部的管控可谓仅仅是名义上管理。 北部的滨河区域处处沼泽,附近居民也不会愚蠢到要在沼泽地中盖房子,因为每逢春夏当地的蚊子臭虫就会将路过的旅人逼退。 拉蒙高伯国在北部,于一 处高地建造了一座木头堡垒,是为伯国的军事据点。ha堡垒,它即以成为定居点,也许会慢慢发展成城市埃因霍温,现在仅仅的一个哨所型的据点,其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拉蒙高伯国用以提防敌人的眼线。 彼时,拉蒙高伯国的敌人有很多,弗兰德斯伯国与盘踞莱茵河口的丹麦人都是敌人,近些年有多了一个更强大的罗斯人势力,他们全部是敌对的。 只是局势突然改变,战败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摇身一变与他昔日的敌人全部结盟。 一切巨变都始于843年冬季,详细消息并未第一时间传到后方,拉蒙高伯国的各个据点并不知情。 天气依旧偏冷,奋力航行一整天的船队成功通过了那片沼泽地,他们选在一处较为干燥的荒滩登陆。 当前还未到蚊虫肆虐的季节,莱茵河一样也未进入涨水期。所有大船就地抛锚,龙头长船全部冲滩半搁浅。 他们在荒滩搭建营地过夜,当太阳才落山,营地里就一定处处篝火。 一千五百余人聚在一起构成一处大营地,划桨一整天的人们终于得以喘息。犒劳所有划桨手的充分供应的煮燕麦,再佐以豌豆、腌鱼干制作成咸味麦粥。 他们大快朵颐得以快速恢复体力,因为大部分人过于疲惫,他们干脆不给自己铺一个窝棚,就蜷缩在篝火边呼呼大睡了。 船队第一天的行动速度差强人意,红狐与歌德 伦德估计,倘若以这样的速度前进,怕是抵达科布伦茨都要半个月后了。 又能如何呢?莱茵河水在慢慢变得急速,当前还能利用的西北风有可能戛然而止。 最大的问题在于大船载运的物资太多,船队完全做不到快速行动,比起速度,当前竭力确保大船与物资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速度慢很多只能忍受。 新一天,继续航行。 自出发后的第三天傍晚,船队终于抵达了奈梅亨废墟。 城市早已在多年前为丹麦人袭击,并不大的城市毫无设防,下船的士兵将城市劫掠一空又付之一炬,始作俑者正是当年流亡的拉格纳。 事件已经过去四年了,城市自破坏后再没有恢复。 奈梅亨坐落于一大片区域的干燥地带,附近没有比它更适合建造大型定居点的地方。它虽然化作了废墟,现在作为罗斯船队的过夜营地可谓完美。 红狐与歌德伦德并没有功夫守在废墟旁伤春悲秋,罗斯军袭击的村庄城镇不胜枚举早已见怪不怪,奈梅亨虽然是丹麦人摧毁的,当年一事也确实与罗斯人参与的大规模战争有直接关系。 自美因茨城下游的整个莱茵河主航道,短短四年时间罗斯人已经摸得非常通透,曾经加在法兰克帝国的光荣魅影已经荡然无存,罗斯人完全祛魅,他们航行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抵达奈梅亨废墟仅仅是开始的结束,至此开始,前方将出现 大面积的滨河森林,船队也将进入丘陵地带。 航行枯燥无聊,他们硬着头皮漂了整整一周。 一如红狐担心的那样,虽然河道开始呈现巨大倾斜,船队终于可以完美利用西北风的助力。好事没有持续两天,或是森林茂密稀释了风力,或是周围的丘陵削弱了风,渐渐的船队几乎完全仪仗于划桨手的双臂。 好在当前的莱茵河仍有约莫三百米宽,只要船队保持队形,自然不会有撞船、搁浅等奇奇怪怪的突发事件。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们恍若行进在无人区,向前向后看,宽阔又悠长的大河,唯有飘扬罗斯旗帜的船队在前进,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这一千五百号人存在。 直到前方终于出现了村庄痕迹,继而看到了远处的一片村子居然也悬挂着有着巨大图案的罗斯旗帜——他们平静通过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在鲁尔河畔的据点。 杜伊斯堡,黑狐在这里建立小型港口,同时也落成了小型仓库。住在附近的萨克森人纷纷聚拢而来,他们在罗斯势力控制下的杜伊斯堡享有安全生活。 虽然名义上这地方归为科隆大主教直接管辖,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要控制鲁尔河沿岸,科隆方面只能干瞪眼。迫于战争流离失所的萨克森人主动回到鲁尔河口,他们刚刚开始重建家园,前途不可估量。 黑狐治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与萨克森公国是盟友,附 近的萨克森族人本着朴素的情感,一批人干脆高高兴兴做起了黑狐的仆从,继而宣布自己举家投奔了拿骚伯国。 他们只愿做老实巴交的农民,并不愿意拿起武器打仗,倘若有敌人砍倒他们的头上,大家大不了再一次拖家带口地向鲁尔河上游逃亡。 杜伊斯堡形成了一片小型社区,黑狐安置在此地的驻军很容易招募到一批佣工。由此杜伊斯堡形成一个非常稳定的小型商业城市,来自拿骚与科布伦茨的物资在此集散,同时与科隆购买的物资汇聚于此,二度装船后直接运往莱茵河口。 杜伊斯堡罗斯旗帜飘扬,在它不远处就是大城市科隆。 一隅之地有着双城格局对大家都好,这样黑狐与往来的罗斯运输船,不必要直接和科隆的那群教士打交道。科隆大主教虽然就是靠着手工业、商业积攒财富,也必须在明面上宣称“我不喜欢做生意”,的确不宜直接与那些罗斯商人交易,哪怕这很虚伪。 来自莱茵河口的运输船队,每个月都要从杜伊斯堡、杜塞尔多夫和科隆的门口漂过,很多时候一个月要来两拨船队。 当地人早已见怪不怪,那些曾经令人瑟瑟发抖的龙头战船,它们再从科隆城外的河道漂过,普通人至多侧目看上几眼。面对大河的城门照常打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飘扬着“安德烈十字旗帜”的家伙是盟友,同时更是商业伙伴。 昔日的诺曼海盗,如今就是一大群喜欢做羊毛纺织生意的商人罢了。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再漠视。 大船过境,全城轰动。 前所未有的巨舰在八艘长船的拖曳下平稳漂过科隆城,平民、教士以及城市佣兵,形形色色的人涌向河畔,他们使劲擦亮双眼围观巨舰过城。 “方舟!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方舟?!”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在众教士的簇拥下站在城外,他喃喃自语,明知那巨舰与经书上的方舟毫无关系,奈何以他的认知,也只能以“方舟”还形容海上君主号了。 有三艘大型船只过境,她们的存在显得那些本来也很大的武装货船颇为渺小,龙头长船更是小得如蝼蚁。 之前输送羊毛的至多是武装货船,它们也由划桨长船拖拽,论及哪种船只是运货主力,龙头长船是也,或者说仅仅是频繁使用龙头长传运货,就可以满足科隆城手工业对纺织原料的需求了。 大主教非常清楚深入法兰克腹地的罗斯王计划在今年展开大规模战争,瞧瞧那被八条长船拖曳的巨舰,只有神知道船舱里装了多少东西,他可以肯定,罗斯人一定在向他们的过往输送军需物资。 数以千计的民众聚集在河畔围观,他们没有欢呼雀跃,反倒是集体性的鸦雀无声。 那些自诩见多识广的老者,这一刻也必须承认自己的无知。 没有欢呼、没有恐惧,民众木然地看着船队渐行 渐远。 与此同时,那些招募的划桨手绝大多数人也是第一次经过科隆城。他们一边划桨一边侧目向左手边看去,因为比起他们认知力的乌得勒支城,科隆真可谓一座巨大城市,那敦厚的石墙包裹全城,只有神知道城内蕴藏着多少财富。 “现在科隆已经到了,接着就是最危险的山谷区。”歌德伦德特别提醒忙着欣赏科隆城的红狐。 红狐攥紧旗舰船艏的木栏,他嗯了一声,双眼又继续盯着科隆。 “别看了,这地方被菲斯克敲诈过一番,看着是一座大城,里面的家伙都是一群怂货。”歌德伦德不屑道。 “至少他们很乐意做生意。我一定要好好瞧瞧,等大战结束后,我还要靠着这群家伙发大财。” 歌德伦德摇摇头没有回答,作为一介老战士,他不想思考有关贸易的事情。 红狐不懂操控大型船队,歌德伦德完全接过指挥棒,船队在通过锡格河与莱茵河交汇处后,前方有眼可见就是巨大的丘陵区。 爬在海上君主号主桅杆上的了望员,他对前方世界有着更直观的感触。 歌德伦德并未进入这片丘陵区域,船队里有执行过很多次运输任务的战士,他们对周遭环境颇为清楚。 平原地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绿色海浪”。森林覆盖每一座山头,层峦叠嶂的地貌是北欧所没有的。 船队在丘陵夹缝中航行,虽谈不上在峡谷河流里前进,左右 手都是山峦,河边仅有逼仄的区域是平地,那里居然还生长着树林,最终只有非常狭窄的河畔草甸可供人员徒步前进。 虽然莱茵河依旧维持着约莫三百米的宽度,船队进入山区后不得不经过几处非常明显的狭窄区域,部分地带收束到仅有约莫七百米宽,海上君主号还是在众长船的拖曳下义无反顾扎了进去。 船队就像是在洞穴里前行,这给了歌德伦德非常奇妙的航行体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压抑感,继而是对狭窄河道的恐惧。 因为地势狭窄很可能意味着河道里暗藏礁石,几乎满载的海上君主号吃水很深,只要碰上礁石一切都完了。 据说之前执行任务的船队对河道进行了测量,所有情报都显示,科布伦茨下游的莱茵河很深,而在其上游的确有一片致命浅滩。 科布伦茨上游不远处的斯派河湾区,如今河道下埋着大量石块,或是期待洪水摧毁这些石头,或是以人为手段把河道疏通。幸亏划桨长船吃水浅可以无所畏惧地通行,至于拖曳着武装货船通行,没有人可以为安全打包票。 船队干脆在山谷河道里谨慎小心地钻了整整两天,终于,就像是探洞者走出山洞,一切豁然开朗。 的确磨磨唧唧航行了长达两周时间,海上君主号终于平安进入科布伦茨盆地。 巨舰一经出现,立即引起当地人的高度注意。 她的高耸主桅飘扬着罗斯旗帜,科 布伦茨当地人一眼认出旗帜,只是大家无法想象那不断逼近的巨物居然是一艘船。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当红狐的船队胜利抵达科布伦茨已经是二月下旬,甚至再有几天就到三月了。 他与歌德伦德抵达的时间点非常微妙,因为来自特里尔的国王信使在通报留里克的命令后刚刚返程,黑狐这边全力为准备准备物资,同时拿骚-科布伦茨伯**队不仅仅要押运,大量战士本就要直接参战。 拿骚军必须倾巢而出,尤其是法理上是女伯爵的索菲亚·海因里希·冯·拿骚,哪怕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如今必须直接参战来亲自践行盟约。 狐狸家族的老三黑狐,他再过一些日子即筹措人员物资完毕,连行动的日子都大抵规划好了。黑狐不敢怠慢更不可敷衍,因为信使说得非常明白,罗斯军就是在等待后方的人员物资就位呢。 恰是这微妙的时刻,一支神奇的巨型船队突然冲入科布伦茨。 黑狐早就听说罗斯第一巨舰抵达莱茵河口,难道…… 他站在山坡上的石头堡垒使劲揉揉眼睛,难以置信一艘巨型大帆船,她在众划桨长船的拖曳下与众僚舰同行,整个船队正本着科布伦茨的港口缓慢前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2章 海上君主号在科布伦茨 二月上旬,难得的好天气,最后的西北风横扫莱茵河,所有航行于内河的船只均可利用这最后的风之利逆水行舟。 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坐镇旗舰,他做了一番手势后,麾下水手们旋即可是升帆作业。 海上君主号作为罗斯人掌握的第一艘盖伦型船只,她几乎就是将旧船型进行扩大,框架式结构使得将小船扩展成大船并非难事,然而它也有一个扩大的极限。 如果可以砍伐一棵约莫六十米的大云杉,待树干自然阴干,无论是做龙骨还是主桅杆都是完美材料。 海上君主号采取拼接龙骨,船艏于船艉的部分都是拼装在主龙骨上。大大小小的船肋靠着榫卯结构互相拼接,船板在拼装之后,在连接处还要进一步以铁钉加固。 拼装龙骨之长足有约莫五十米,为了安全起见她的最大宽度超过十米,倒是在顶层甲板有着明显的内收。 她并没有美妙的流线型,整体显得很敦实,虽然安装了球鼻艏,至多可以确保在大海航行时能减少海浪影响,对航速的助力是很少的。仅仅船底偏扁平依旧不够,进一步安装的舭龙骨使得她更加稳定。 因为罗斯海军根本不需要这艘大战舰可以快速航行,她必须作为一座非常安全的海上大仓库,扁平船底故意铺设一层压舱石,当此之时,其上又堆积了大量的粮食与备用军械,使得她的重心更加贴近船底。 如此以来以一 棵巨大云杉制造的主桅杆仿佛突破云霄,其上安装的风帆已经全面为衡帆,唯有如此她才能在大海上全力以赴兜住海风。 所有抵抗海洋颠簸的措施,在平静的莱茵河无法显现优势。为兜住风力所不知的大衡帆,在曲折内河里的用处也很有限。 某种意义上,她像是一个巨大的橡木桶漂在大河上,八条划桨长船又如水面上的大蜈蚣,二百五十人合力拖曳着它。 前后两座主桅杆大衡帆挂起来了,俯冲向前的前桅杆的小衡帆却收拢起来。 后端的那座副桅杆升起唯一的大三角帆,它的意义非常重大,即要兜住风力,也是靠它辅助方向舵不断调整方向。 大战舰如此,两艘大型僚舰也是如此,唯有那些武装货船,依靠着主桅的三角帆,在逐渐收束的莱茵河主航道跑得游刃有余。 靠着风力之便,所有拖曳大船的划桨手们暂时不觉得很累,说他们轻松也是无稽之谈。 所有人硬着头皮忍受着无聊,大桨上下翻飞,整支舰队也在持续缓慢前进。 他们平静通过了昔日杜里斯特港的位置,那里的近岸沼泽还杵着大量的木屑,此乃旧港口栈台的遗迹。在干燥岸上还有大量明显过火了的废墟,黑黢黢的木柱附近又长满露头的青草。 已经没有人愿意复兴杜里斯特港,当奶奶大巴伐利亚公爵泄愤式的派兵毁掉这里,凡是没有及时逃走的丹麦移民都惨遭重骑 兵践踏。此地一定被诅咒了,从北方源源不断移民而来的丹麦人,他们获悉了这些事情,也就不屑于深入废墟。 鹿特斯塔德为核心的莱茵河口,这里安全而稳定,随处可见的荒岛名义上归本地贵族所有,实则都是未开发之地,丹麦移民在此建立小型渔村,弗兰德斯伯爵和尼德兰伯爵的态度就是坐视不管。 “应该是过杜里斯特了。”站在船艏的歌德伦德提醒红狐。 小胖子就过头看向左手边,他没有丝毫唏嘘,只是平静地扫视一番那边青绿的废墟。“我们继续走。”他说,“这地方被诅咒了。我们需要找个好地方做我军的夜间营地。” “就去前方的那片沼泽地,过了它,我们就在岸上扎营。” 听得,小胖子点点头没有异议。 莱茵河与马斯河汇聚之后拼凑出更加复杂的水道,每逢涨潮,大量水道就充斥起海水,潮水退去淡水回归。当地人也不清楚河流与海洋的分界点在哪里,倒是普遍知晓上游区域的一片沼泽地,因为过了那片沼泽的上游区域,其南岸区域名义上属于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的拉蒙高伯国首府那慕尔,他对于自己领地北部的管控可谓仅仅是名义上管理。 北部的滨河区域处处沼泽,附近居民也不会愚蠢到要在沼泽地中盖房子,因为每逢春夏当地的蚊子臭虫就会将路过的旅人逼退。 拉蒙高伯国在北部,于一 处高地建造了一座木头堡垒,是为伯国的军事据点。ha堡垒,它即以成为定居点,也许会慢慢发展成城市埃因霍温,现在仅仅的一个哨所型的据点,其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拉蒙高伯国用以提防敌人的眼线。 彼时,拉蒙高伯国的敌人有很多,弗兰德斯伯国与盘踞莱茵河口的丹麦人都是敌人,近些年有多了一个更强大的罗斯人势力,他们全部是敌对的。 只是局势突然改变,战败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摇身一变与他昔日的敌人全部结盟。 一切巨变都始于843年冬季,详细消息并未第一时间传到后方,拉蒙高伯国的各个据点并不知情。 天气依旧偏冷,奋力航行一整天的船队成功通过了那片沼泽地,他们选在一处较为干燥的荒滩登陆。 当前还未到蚊虫肆虐的季节,莱茵河一样也未进入涨水期。所有大船就地抛锚,龙头长船全部冲滩半搁浅。 他们在荒滩搭建营地过夜,当太阳才落山,营地里就一定处处篝火。 一千五百余人聚在一起构成一处大营地,划桨一整天的人们终于得以喘息。犒劳所有划桨手的充分供应的煮燕麦,再佐以豌豆、腌鱼干制作成咸味麦粥。 他们大快朵颐得以快速恢复体力,因为大部分人过于疲惫,他们干脆不给自己铺一个窝棚,就蜷缩在篝火边呼呼大睡了。 船队第一天的行动速度差强人意,红狐与歌德 伦德估计,倘若以这样的速度前进,怕是抵达科布伦茨都要半个月后了。 又能如何呢?莱茵河水在慢慢变得急速,当前还能利用的西北风有可能戛然而止。 最大的问题在于大船载运的物资太多,船队完全做不到快速行动,比起速度,当前竭力确保大船与物资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速度慢很多只能忍受。 新一天,继续航行。 自出发后的第三天傍晚,船队终于抵达了奈梅亨废墟。 城市早已在多年前为丹麦人袭击,并不大的城市毫无设防,下船的士兵将城市劫掠一空又付之一炬,始作俑者正是当年流亡的拉格纳。 事件已经过去四年了,城市自破坏后再没有恢复。 奈梅亨坐落于一大片区域的干燥地带,附近没有比它更适合建造大型定居点的地方。它虽然化作了废墟,现在作为罗斯船队的过夜营地可谓完美。 红狐与歌德伦德并没有功夫守在废墟旁伤春悲秋,罗斯军袭击的村庄城镇不胜枚举早已见怪不怪,奈梅亨虽然是丹麦人摧毁的,当年一事也确实与罗斯人参与的大规模战争有直接关系。 自美因茨城下游的整个莱茵河主航道,短短四年时间罗斯人已经摸得非常通透,曾经加在法兰克帝国的光荣魅影已经荡然无存,罗斯人完全祛魅,他们航行在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抵达奈梅亨废墟仅仅是开始的结束,至此开始,前方将出现 大面积的滨河森林,船队也将进入丘陵地带。 航行枯燥无聊,他们硬着头皮漂了整整一周。 一如红狐担心的那样,虽然河道开始呈现巨大倾斜,船队终于可以完美利用西北风的助力。好事没有持续两天,或是森林茂密稀释了风力,或是周围的丘陵削弱了风,渐渐的船队几乎完全仪仗于划桨手的双臂。 好在当前的莱茵河仍有约莫三百米宽,只要船队保持队形,自然不会有撞船、搁浅等奇奇怪怪的突发事件。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们恍若行进在无人区,向前向后看,宽阔又悠长的大河,唯有飘扬罗斯旗帜的船队在前进,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这一千五百号人存在。 直到前方终于出现了村庄痕迹,继而看到了远处的一片村子居然也悬挂着有着巨大图案的罗斯旗帜——他们平静通过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在鲁尔河畔的据点。 杜伊斯堡,黑狐在这里建立小型港口,同时也落成了小型仓库。住在附近的萨克森人纷纷聚拢而来,他们在罗斯势力控制下的杜伊斯堡享有安全生活。 虽然名义上这地方归为科隆大主教直接管辖,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要控制鲁尔河沿岸,科隆方面只能干瞪眼。迫于战争流离失所的萨克森人主动回到鲁尔河口,他们刚刚开始重建家园,前途不可估量。 黑狐治下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与萨克森公国是盟友,附 近的萨克森族人本着朴素的情感,一批人干脆高高兴兴做起了黑狐的仆从,继而宣布自己举家投奔了拿骚伯国。 他们只愿做老实巴交的农民,并不愿意拿起武器打仗,倘若有敌人砍倒他们的头上,大家大不了再一次拖家带口地向鲁尔河上游逃亡。 杜伊斯堡形成了一片小型社区,黑狐安置在此地的驻军很容易招募到一批佣工。由此杜伊斯堡形成一个非常稳定的小型商业城市,来自拿骚与科布伦茨的物资在此集散,同时与科隆购买的物资汇聚于此,二度装船后直接运往莱茵河口。 杜伊斯堡罗斯旗帜飘扬,在它不远处就是大城市科隆。 一隅之地有着双城格局对大家都好,这样黑狐与往来的罗斯运输船,不必要直接和科隆的那群教士打交道。科隆大主教虽然就是靠着手工业、商业积攒财富,也必须在明面上宣称“我不喜欢做生意”,的确不宜直接与那些罗斯商人交易,哪怕这很虚伪。 来自莱茵河口的运输船队,每个月都要从杜伊斯堡、杜塞尔多夫和科隆的门口漂过,很多时候一个月要来两拨船队。 当地人早已见怪不怪,那些曾经令人瑟瑟发抖的龙头战船,它们再从科隆城外的河道漂过,普通人至多侧目看上几眼。面对大河的城门照常打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飘扬着“安德烈十字旗帜”的家伙是盟友,同时更是商业伙伴。 昔日的诺曼海盗,如今就是一大群喜欢做羊毛纺织生意的商人罢了。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再漠视。 大船过境,全城轰动。 前所未有的巨舰在八艘长船的拖曳下平稳漂过科隆城,平民、教士以及城市佣兵,形形色色的人涌向河畔,他们使劲擦亮双眼围观巨舰过城。 “方舟!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方舟?!”大主教哈德博尔德在众教士的簇拥下站在城外,他喃喃自语,明知那巨舰与经书上的方舟毫无关系,奈何以他的认知,也只能以“方舟”还形容海上君主号了。 有三艘大型船只过境,她们的存在显得那些本来也很大的武装货船颇为渺小,龙头长船更是小得如蝼蚁。 之前输送羊毛的至多是武装货船,它们也由划桨长船拖拽,论及哪种船只是运货主力,龙头长船是也,或者说仅仅是频繁使用龙头长传运货,就可以满足科隆城手工业对纺织原料的需求了。 大主教非常清楚深入法兰克腹地的罗斯王计划在今年展开大规模战争,瞧瞧那被八条长船拖曳的巨舰,只有神知道船舱里装了多少东西,他可以肯定,罗斯人一定在向他们的过往输送军需物资。 数以千计的民众聚集在河畔围观,他们没有欢呼雀跃,反倒是集体性的鸦雀无声。 那些自诩见多识广的老者,这一刻也必须承认自己的无知。 没有欢呼、没有恐惧,民众木然地看着船队渐行 渐远。 与此同时,那些招募的划桨手绝大多数人也是第一次经过科隆城。他们一边划桨一边侧目向左手边看去,因为比起他们认知力的乌得勒支城,科隆真可谓一座巨大城市,那敦厚的石墙包裹全城,只有神知道城内蕴藏着多少财富。 “现在科隆已经到了,接着就是最危险的山谷区。”歌德伦德特别提醒忙着欣赏科隆城的红狐。 红狐攥紧旗舰船艏的木栏,他嗯了一声,双眼又继续盯着科隆。 “别看了,这地方被菲斯克敲诈过一番,看着是一座大城,里面的家伙都是一群怂货。”歌德伦德不屑道。 “至少他们很乐意做生意。我一定要好好瞧瞧,等大战结束后,我还要靠着这群家伙发大财。” 歌德伦德摇摇头没有回答,作为一介老战士,他不想思考有关贸易的事情。 红狐不懂操控大型船队,歌德伦德完全接过指挥棒,船队在通过锡格河与莱茵河交汇处后,前方有眼可见就是巨大的丘陵区。 爬在海上君主号主桅杆上的了望员,他对前方世界有着更直观的感触。 歌德伦德并未进入这片丘陵区域,船队里有执行过很多次运输任务的战士,他们对周遭环境颇为清楚。 平原地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绿色海浪”。森林覆盖每一座山头,层峦叠嶂的地貌是北欧所没有的。 船队在丘陵夹缝中航行,虽谈不上在峡谷河流里前进,左右 手都是山峦,河边仅有逼仄的区域是平地,那里居然还生长着树林,最终只有非常狭窄的河畔草甸可供人员徒步前进。 虽然莱茵河依旧维持着约莫三百米的宽度,船队进入山区后不得不经过几处非常明显的狭窄区域,部分地带收束到仅有约莫七百米宽,海上君主号还是在众长船的拖曳下义无反顾扎了进去。 船队就像是在洞穴里前行,这给了歌德伦德非常奇妙的航行体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压抑感,继而是对狭窄河道的恐惧。 因为地势狭窄很可能意味着河道里暗藏礁石,几乎满载的海上君主号吃水很深,只要碰上礁石一切都完了。 据说之前执行任务的船队对河道进行了测量,所有情报都显示,科布伦茨下游的莱茵河很深,而在其上游的确有一片致命浅滩。 科布伦茨上游不远处的斯派河湾区,如今河道下埋着大量石块,或是期待洪水摧毁这些石头,或是以人为手段把河道疏通。幸亏划桨长船吃水浅可以无所畏惧地通行,至于拖曳着武装货船通行,没有人可以为安全打包票。 船队干脆在山谷河道里谨慎小心地钻了整整两天,终于,就像是探洞者走出山洞,一切豁然开朗。 的确磨磨唧唧航行了长达两周时间,海上君主号终于平安进入科布伦茨盆地。 巨舰一经出现,立即引起当地人的高度注意。 她的高耸主桅飘扬着罗斯旗帜,科 布伦茨当地人一眼认出旗帜,只是大家无法想象那不断逼近的巨物居然是一艘船。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当红狐的船队胜利抵达科布伦茨已经是二月下旬,甚至再有几天就到三月了。 他与歌德伦德抵达的时间点非常微妙,因为来自特里尔的国王信使在通报留里克的命令后刚刚返程,黑狐这边全力为准备准备物资,同时拿骚-科布伦茨伯**队不仅仅要押运,大量战士本就要直接参战。 拿骚军必须倾巢而出,尤其是法理上是女伯爵的索菲亚·海因里希·冯·拿骚,哪怕她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如今必须直接参战来亲自践行盟约。 狐狸家族的老三黑狐,他再过一些日子即筹措人员物资完毕,连行动的日子都大抵规划好了。黑狐不敢怠慢更不可敷衍,因为信使说得非常明白,罗斯军就是在等待后方的人员物资就位呢。 恰是这微妙的时刻,一支神奇的巨型船队突然冲入科布伦茨。 黑狐早就听说罗斯第一巨舰抵达莱茵河口,难道…… 他站在山坡上的石头堡垒使劲揉揉眼睛,难以置信一艘巨型大帆船,她在众划桨长船的拖曳下与众僚舰同行,整个船队正本着科布伦茨的港口缓慢前进。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3章 拿骚-科布伦茨军在行动 大船传来号角声,拖曳大船的人们喊着口号,整支船队准备靠岸。 海上君主号挂起的铁锚突然释放,它掀起巨大水花,很快这铁锚挂住河底的石块,本来因惯性原因还在前进的大战舰,顷刻间猛地一怔。 当此时,所有拖曳她的长船同时斩断缆绳。 缓慢流淌的莱茵河水推动大船,最终,她稳在河面坚如磐石。 短时间内所有大型船只全部抛锚,众多划桨长船本着满是泥巴的河滩冲击而去。 牛头山下的科布伦茨大定居点地势非常平坦,两条河流滋润大地土地肥沃。 二月底,此地的农民已经开启紧张农耕,因为罗斯老爷提供了一批高级农具,农民们自843年完全稳定下来,今年的844年农耕他们有着无比旺盛的热情。 很多比较强壮的农夫还有另一项工作,所谓老家的燕麦、黑麦播种完毕后,就带上先前战争缴获武器、防具,以拿骚-科布伦茨军的身份参与战争。 当年,被绞杀的法兰克之卢森堡军营驻军,这群家伙浩浩荡荡前来讨伐,顷刻间就被罗斯老爷的“铁人”砍瓜切菜般消灭。 一瞬间胜利者就缴获数百件防具,武器更是不可胜数,它们的存在迅速武装了当地民兵。 跟着罗斯老爷打仗,自己生还可能性非常大,每个人都能在战后得到战利品,战争也被本地的教士们宣布“并非犯罪”,参与战争何乐不为。 农民们紧张耕田 ,他们希望早点完成农活儿就集合起来。因为罗斯王的使者才回去,国王已经在催促拿骚军快点带着后勤物资参与远征了。 就在这个颇为微妙的时间节点,自诩已经跟着罗斯老爷见过不少世面的科布伦茨农民,目睹举行船队抵达,以及好一番行云流水的登陆行动,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鼠目寸光。 带着铁铲的农民停步,拉动曲辕犁的驯鹿也因为皮鞭不再催促而停顿下来。 农夫农妇侧目观望,他们的孩子扣着鼻子,不理解那是什么。 一千余人同时登陆,人们穿着一样的服装,人人胸口都有巨大的。 不久,小胖子红狐顺着绳梯下了小船,当他登陆只是,先前登陆的人们已经与黑狐的守军会师。 “大牙”埃里克与瓦迪,两人作为拿骚军的重要将领,如今领男爵爵位,手下还有不少扈从。他们带着自己的人,乐呵呵地先行与远道而来的红狐相聚,明知这小胖子中黑狐的弟弟,两人眉宇之间非常像似,奈何彼此间见面次数极少,现在相会大家都有些含蓄。 拿骚军并未进行大规模扩军,以黑狐的计划,此次行动自己仍旧只带上老兵与精锐民兵,拼凑出五百到六百人就够了。 那骚军仍将作为后勤军队参与远征,稳妥押运物资是最大责任。因为执行这一任务的不仅仅是他们,那些远征大半年时间的“黑发矮人”,他们也有五百人 之巨,留驻于此的部分驯鹿旗队的成员,当前奉命听从黑狐调动。 大量的养鹿人担任后勤士兵,必要时刻拿起木弓充当步弓手。 如此一来黑狐手里形形色色的战士就有一千名。 宰食耗损与充当垦荒大牲口之外,依旧可以使用的驯鹿还有两千头之巨。 留驻后方的驯鹿群已经集中于科布伦茨三角洲,按照计划,它们将拖拉大量辎重木车,乃至靠着单薄脊背驮运一些物资。 陆路畜力运输的效率远不及航运,黑狐考虑到自己必须将效率最大化,他的计划是准备妥当后倾巢而出。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弟弟带着海量物资突然抵达,一下子扰乱了他的计划。 无论如何弟弟还是来了,桅杆上飘着一面特殊旗帜,它的左上角的一面罗斯旗,其他区域标着罗马字母r字样,是为rooeard的缩写。 鹿特斯塔德总督旗没有明确定义,红狐临时在旗帜写下文字缩写凑合用着,两年来他们长期在莱茵河上跑船运,黑狐一眼认得是自己的弟弟,也就高高兴兴从山上下来。 很快,两位小胖子在码头相遇,两兄弟抱在一起,肥硕肚腩为之碰撞。 谁也别说谁胖,家族里目前就二哥蓝狐瘦了下来,但那大圆脸看来是不能再瘦了。 他们一番寒暄,红狐毫不犹豫介绍其身边的老叔。 “兄弟,你可记得这位老叔吗?” “他?” 歌德伦德吭吭两 声,笑着调侃有些木然的黑狐:“小子,你是忘了我。也对,你们兄弟的老父亲灵魂去了瓦尔哈拉,我也是那个时候被大王提拔为海军大将。” “是你?歌德伦德?”黑狐恍然想起。 “是我。” “你年纪更大了。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有意进入我这个比较寒酸的地方?” “小子,你的谦虚很多余。”歌德伦德注意到这小胖子的眼角一直在瞥向大战舰。他不再寒暄,转过身来豪迈手指道:“海上君主号!罗斯第一巨舰,王国的骄傲。现在船舱里堆满了各种军需品,每一款都是大王急需的。” “啊?传说中的大战舰……是她?”黑狐揉揉眼睛脱口而出:“我知道这艘大船,我得上船好好瞧瞧。不可思议,莱茵河不可能有如此大船出现,你们是用魔法把她拖曳来的?” 红狐笑呵呵地耸耸肩:“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以后你就习惯了。” 黑狐懂得这个道理,他再问道:“你们一月份就来了一次,二月初的船队也没有来。你就是在准备这个?” “当然,这不比磨磨蹭蹭的运输更有效率?鹿特斯塔德的仓库已经搬空了,我打算把物资都卸载到你这里。我想大王会满意的。” “满意,非常满意。”黑狐再仔细端详面前的巨舰,“她停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想把她再拖曳到摩泽尔河非常困难。” “我 不会再冒险了。所以我准备了一批货船,你瞧,这些货船全部交给你,它们全由你处置。”红狐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他的人不会参与接下来的远征行动。 家族里最小的两兄弟聚首,如今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也都萌生起迥然不同的野望。 他们一奶同胞,在莱茵河上处于同一条利益链,今日合作一拍即合。 按照原计划,从莱茵河口招募的划桨手已经结清过工资,至多休息一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二百名丹麦人情况颇为特殊,一开始不少家伙就表明来意,于是就领了一半的工钱。 他们急于找到丹麦王子“无骨者”伊瓦尔,在获悉王子的确在特里尔的大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当此时集体自愿接受黑狐的管理。 科布伦茨一片热闹景象,本地农民在耕种之余突然来了新活计。那些已经完成播种的人们,意识到船队行动还需一些时日,他们便撸起袖子跑到码头做起了日结的搬运工,也是趁着机会零距离欣赏罗斯第一巨舰的魅影。 海上君主号,她巨大的船舱仿佛装着无穷货物。她被缆绳尽量拉得再靠近河岸,又有多达十条粗制缆绳在岸上固定,每一根缆绳都绷得笔直。 小型驳船拼装出浮桥,搬运工排成流水线,将五花八门物资输送到岸上。 三艘大型舰只皆以这种模式装卸货物,唯有众多武装货船是一麻袋的粮食也不卸下。 按照黑 狐的旧计划,他手里坐拥的一批划桨长船与驳船,载运物资的同时再运输一批战士。船队与岸上的驯鹿队伍并行,待春耕结束全军出动来着。 突然间四弟降临,大舰队奇迹般的出现突然间令黑狐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调整运输方案。他们带来的船只太多了!尤其是队伍最需要长船与武装货船。 近一千名劳动力的出现也令他眼馋,在获悉这群农夫急于回到莱茵河口的老家春耕,所有人都是农奴身份,他们要离开黑狐并不拦着。 原本大量人员还是要坐着划桨船原路返回,难道就不能将之全部塞进几条船里,如运牲口一般直接运回去?返航并不需要划桨,只要掌控好方向舵避免触礁与搁浅就可以了。他们毕竟只是大贵族手里的农奴,没必要在给他们优待,譬如将一百人乃至更多人员塞进一条武装货船并无什么不妥。 既然已经想到使用武装货船,再把货船搬空,远不及直接将一群亟待回家的农奴塞进风帆巡洋舰里。 摩泽尔河更为狭窄,上游航路也非常曲折,因其整体为南北走向,夏季时期摩泽尔河航运对无毫无自持力的风帆船队极为不利。 三艘风帆大船当前并无用武之地,载着农奴撤回,仅需要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与铁松鼠号执行任务就够了。为了确保安全,两船各自由两条长船拖曳,只为确保返航时大船保持稳定航行在河道中 心区域。 两兄弟商议之后,农奴撤离方案敲定,作为交换,拿骚军顷刻间多了二十条长船与六艘武装货船,拿骚军的运货能力如虎添翼。 奈何,碍事的春雨又降临了! 三月初的春雨横扫整个摩泽尔河流域,西欧大地正快速恢复生机。这和平时期,缺乏灌溉技术的农民急需天降甘霖,尤其是播种后的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堪称大天使的恩赐。 持续多日的降雨硬是给军民烈火般的热情狠狠降温,他们四处躲雨,非常美妙的是,连那些武装货船都成了美妙的躲雨良地。 罗斯的大型舰只都是为了海洋而生,甲板上留有大量的透水孔,甲板与下层的通道口留有凸起结构,海洋航行时通道全部盖上。无论货船还是大战舰仿佛密封的巨大橡木桶,无论怎样摇曳,巨浪把海水掀到加班,它很快就顺着密密麻麻的透水孔流回海洋。 大浪都不会危害船舱,区区细如牛毛的春雨更不会危害货物。 对于所有登陆的人员,那些农奴不得不搁置自己的返乡计划。令他们讶异的是,自己居然被安排到非常美妙的木屋里。 牛头山下的科布伦茨三角洲平原,其最宽处达到惊人的四公里。一片荒地被改造成大军营,大规模建设的有木地板之木屋皆是罗斯王国主流的款式,同时也加入了本地特色。 就地取材的石头开始逐渐取代木桩构筑地基,一些附属建筑也干 脆都石料构筑墙壁,部分建筑还开始建造二楼。最关键的房顶区域,缺钱的农户就用茅草堆在挡水木板上凑合着使用,每年进行修缮基本不愁房子漏水。 黑狐的大军营平日里驻扎着自己的战士,也充当仓库使用。它本是为了策应罗斯王国已经持续多年的大规模远征建造,以现有的房屋规模,挤挤住上一万人并非不可能,至于让一千余名农奴、水手入住,居住空间实在非常宽敞。 完全不同于那些村民,有财力的黑狐抓住机会就在军营普及石板瓦,当此时先期铺设的草垛房顶正在逐渐换代。 牛头山的石材仿佛取之不竭,将石块敲成拨片,本地的石匠就有相关的技术。这等人才已经得到重用,老师傅教育新人,黑狐再赐予其高薪,并承承诺石匠家族永远都可以为拿骚科布伦茨伯爵家族效力。工匠因而有着十足的热情,就是要修缮的房屋实在太多了,更新石板瓦的工作以匀速施行着。 除了制作石瓦,凿得趋于球形的石块已经制作一大堆。 留在科布伦茨的罗斯工匠,他们修缮了大量扭力弹弓,所有石弹都为这些重武器配套。 资深工匠卡姆涅,他离开诺夫哥罗德已经太久了。昔日留里克手下第一个男奴,如今壮如巨熊。 卡姆涅与手下已经制作了“母牛”投石机这种超重武器,它发射的巨石成功砸塌了梅茨城墙一角,作为代价,提供 扭力的麻绳筋腱大规模断裂。 早已有工匠前往特里尔大营,他们就在当地修缮各种重武器,同时就地取材建设小火炉,把士兵的坏损武器再修一下。 一批工匠等辅助人员一直待在特里尔大营,一半的养路人驱赶着一批驯鹿也在当地驻扎。 黑狐调整计划,待降雨结束后大概三天,当大地基本恢复干燥后全军出动,届时后方必然变得空空荡荡,仅留下少量民兵继续看管从大战舰卸下的物资。 终于三月初的春雨结束了,罗斯联军为此实在耗损了很多时间。 留里克很高兴自己派去的信使冒雨归来,他获悉了黑狐的军队正在做最后准备,理论上十天之后后勤军队载运物资即可到位。 罗斯军对后勤给养的重视已经近乎于一种偏执,粮草凑不齐、余粮不能让人安心,军队宁可再等等。 一万人的大军步兵、船兵、骑兵、后勤兵齐全,要确保如此规模大军作战顺利,所要考虑的可比过去那般两三百名战士出战的情况复杂百倍。 非常微妙的是,倘若留里克的使者在科布伦茨大营再等待五六日,即可见到巨大战舰抵达港,劲爆消息仍能早一点告知留里克。 特里尔的万人大军在雨后做着自己的出征准备,留里克手里本就掌握一批长船,他们在河道处修道起浮桥。 最先奉命行动的是菲斯克与布洛迪的骑兵队,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探查梅茨、为联军 确定大营最佳,他们也被授权可以独自行动。 留里克希望菲斯克跑得远一些,最好干脆和勃艮第人贵族进行小规模军事冲突。 独立行动的骑兵队肩负着武装侦察的工作,远远去看,自然不如与敌人打一仗,罢了把最准确的消息传回来。 三月初降雨一过,菲斯克与布洛迪奉命率部出征,在那个时候兄弟们还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在法兰克腹地经历一番奇幻漂流。 留里克这边在雨后按部就班准备,殊不知科布伦茨之热闹,仿佛它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红狐出于自己的任务不可以长期脱离他的莱茵河口驻地,在科布伦茨与三哥三嫂的相会,也多亏了刚刚结束的春雨使得汇聚时间又多了几日。 终究庞大军队将要出征,现在春光明媚,莱茵河与摩泽尔河的流速有了明显提升,大河的涨水期开始了。 摩泽尔河宽度为涨水已经悄然提高到近百米,其上游的河道虽然收束得厉害,长船拖曳武装货船确实没问题。 一批修缮完毕的扭力弹弓和投石机干脆搬运到货船上,所有蓄力麻绳干脆现在就涂了一层从莱茵河口运来的油脂,棘轮单元全部不上劲,重武器以一种很松弛的状态运上船,还用粗布包裹住。 大量驯鹿几乎个个驮货,继而再拖曳一批装满物资的货车。 岸上是两千头载货驯鹿,摩泽尔河面上大大小小船只多达一百艘。 五花八门的出征人 员凑在一起还是达到了一千人之巨,如果再加上两千头驯鹿,能比之庞大所媲美的就只有已经在特里尔盘踞的罗斯军主力。 岸上,两个小胖子做最后的道别。 在他们身边,八百名来自莱茵河口的农奴即将回家。超过两千名本地农民拖家带口得来看热闹。 乃至是牛头山上,更多的农民攀登高处,打算目送内河船队浩浩荡荡离开。 “兄弟,只有神知道大王会打到哪里。说不定,大王会打穿勃艮第人的领地进入地中海。”红狐赞誉的同时也是对三哥的期许。 “哪怕大王打到世界尽头,我们都有义务随行。”黑狐自信满满慨叹道,他拍拍老弟的肩膀:“我们有各自的任务,莱茵河口是罗斯、是我们家族发大财的命脉之地,你镇守那里确保安全,责任丝毫不比参与战争轻呐。” 红狐点点头:“我懂,所以我才要快点离开。很抱歉我不能与你去看看大王,就请你带我问好。” “好的。” “还有……关于大战舰的事情。”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黑狐已经获悉老弟为了一揽子得将海量物资运到位,冒着杀头风险违背了留里克在半年前的命令。“无论如何你成功了,海上君主号在这里,以后也好让美因茨大主教开开眼。这样,也是展示罗斯的光荣。我想大王会满意你的冒险。” “我不求那些法兰克贵族震惊,你如实汇报大王就好。” “ 就这么办,我即将出发。兄弟保重!” “保重。” 说罢,黑狐登上了靠岸的长船。 依旧是按照罗斯的传统,有驯鹿被牵到河边放血,他们以鹿血祭祀河神,所有人都安心了。 顿时鼓声、号角声大作,祭河神的行动刚刚结束,待命的军队奉命开拔。 随着处于队首的长船划桨手一声吼,拿骚-科布伦茨军终于行动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3章 拿骚-科布伦茨军在行动 大船传来号角声,拖曳大船的人们喊着口号,整支船队准备靠岸。 海上君主号挂起的铁锚突然释放,它掀起巨大水花,很快这铁锚挂住河底的石块,本来因惯性原因还在前进的大战舰,顷刻间猛地一怔。 当此时,所有拖曳她的长船同时斩断缆绳。 缓慢流淌的莱茵河水推动大船,最终,她稳在河面坚如磐石。 短时间内所有大型船只全部抛锚,众多划桨长船本着满是泥巴的河滩冲击而去。 牛头山下的科布伦茨大定居点地势非常平坦,两条河流滋润大地土地肥沃。 二月底,此地的农民已经开启紧张农耕,因为罗斯老爷提供了一批高级农具,农民们自843年完全稳定下来,今年的844年农耕他们有着无比旺盛的热情。 很多比较强壮的农夫还有另一项工作,所谓老家的燕麦、黑麦播种完毕后,就带上先前战争缴获武器、防具,以拿骚-科布伦茨军的身份参与战争。 当年,被绞杀的法兰克之卢森堡军营驻军,这群家伙浩浩荡荡前来讨伐,顷刻间就被罗斯老爷的“铁人”砍瓜切菜般消灭。 一瞬间胜利者就缴获数百件防具,武器更是不可胜数,它们的存在迅速武装了当地民兵。 跟着罗斯老爷打仗,自己生还可能性非常大,每个人都能在战后得到战利品,战争也被本地的教士们宣布“并非犯罪”,参与战争何乐不为。 农民们紧张耕田 ,他们希望早点完成农活儿就集合起来。因为罗斯王的使者才回去,国王已经在催促拿骚军快点带着后勤物资参与远征了。 就在这个颇为微妙的时间节点,自诩已经跟着罗斯老爷见过不少世面的科布伦茨农民,目睹举行船队抵达,以及好一番行云流水的登陆行动,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依旧鼠目寸光。 带着铁铲的农民停步,拉动曲辕犁的驯鹿也因为皮鞭不再催促而停顿下来。 农夫农妇侧目观望,他们的孩子扣着鼻子,不理解那是什么。 一千余人同时登陆,人们穿着一样的服装,人人胸口都有巨大的。 不久,小胖子红狐顺着绳梯下了小船,当他登陆只是,先前登陆的人们已经与黑狐的守军会师。 “大牙”埃里克与瓦迪,两人作为拿骚军的重要将领,如今领男爵爵位,手下还有不少扈从。他们带着自己的人,乐呵呵地先行与远道而来的红狐相聚,明知这小胖子中黑狐的弟弟,两人眉宇之间非常像似,奈何彼此间见面次数极少,现在相会大家都有些含蓄。 拿骚军并未进行大规模扩军,以黑狐的计划,此次行动自己仍旧只带上老兵与精锐民兵,拼凑出五百到六百人就够了。 那骚军仍将作为后勤军队参与远征,稳妥押运物资是最大责任。因为执行这一任务的不仅仅是他们,那些远征大半年时间的“黑发矮人”,他们也有五百人 之巨,留驻于此的部分驯鹿旗队的成员,当前奉命听从黑狐调动。 大量的养鹿人担任后勤士兵,必要时刻拿起木弓充当步弓手。 如此一来黑狐手里形形色色的战士就有一千名。 宰食耗损与充当垦荒大牲口之外,依旧可以使用的驯鹿还有两千头之巨。 留驻后方的驯鹿群已经集中于科布伦茨三角洲,按照计划,它们将拖拉大量辎重木车,乃至靠着单薄脊背驮运一些物资。 陆路畜力运输的效率远不及航运,黑狐考虑到自己必须将效率最大化,他的计划是准备妥当后倾巢而出。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的弟弟带着海量物资突然抵达,一下子扰乱了他的计划。 无论如何弟弟还是来了,桅杆上飘着一面特殊旗帜,它的左上角的一面罗斯旗,其他区域标着罗马字母r字样,是为rooeard的缩写。 鹿特斯塔德总督旗没有明确定义,红狐临时在旗帜写下文字缩写凑合用着,两年来他们长期在莱茵河上跑船运,黑狐一眼认得是自己的弟弟,也就高高兴兴从山上下来。 很快,两位小胖子在码头相遇,两兄弟抱在一起,肥硕肚腩为之碰撞。 谁也别说谁胖,家族里目前就二哥蓝狐瘦了下来,但那大圆脸看来是不能再瘦了。 他们一番寒暄,红狐毫不犹豫介绍其身边的老叔。 “兄弟,你可记得这位老叔吗?” “他?” 歌德伦德吭吭两 声,笑着调侃有些木然的黑狐:“小子,你是忘了我。也对,你们兄弟的老父亲灵魂去了瓦尔哈拉,我也是那个时候被大王提拔为海军大将。” “是你?歌德伦德?”黑狐恍然想起。 “是我。” “你年纪更大了。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有意进入我这个比较寒酸的地方?” “小子,你的谦虚很多余。”歌德伦德注意到这小胖子的眼角一直在瞥向大战舰。他不再寒暄,转过身来豪迈手指道:“海上君主号!罗斯第一巨舰,王国的骄傲。现在船舱里堆满了各种军需品,每一款都是大王急需的。” “啊?传说中的大战舰……是她?”黑狐揉揉眼睛脱口而出:“我知道这艘大船,我得上船好好瞧瞧。不可思议,莱茵河不可能有如此大船出现,你们是用魔法把她拖曳来的?” 红狐笑呵呵地耸耸肩:“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以后你就习惯了。” 黑狐懂得这个道理,他再问道:“你们一月份就来了一次,二月初的船队也没有来。你就是在准备这个?” “当然,这不比磨磨蹭蹭的运输更有效率?鹿特斯塔德的仓库已经搬空了,我打算把物资都卸载到你这里。我想大王会满意的。” “满意,非常满意。”黑狐再仔细端详面前的巨舰,“她停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想把她再拖曳到摩泽尔河非常困难。” “我 不会再冒险了。所以我准备了一批货船,你瞧,这些货船全部交给你,它们全由你处置。”红狐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他的人不会参与接下来的远征行动。 家族里最小的两兄弟聚首,如今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也都萌生起迥然不同的野望。 他们一奶同胞,在莱茵河上处于同一条利益链,今日合作一拍即合。 按照原计划,从莱茵河口招募的划桨手已经结清过工资,至多休息一两天就可以回去了。 二百名丹麦人情况颇为特殊,一开始不少家伙就表明来意,于是就领了一半的工钱。 他们急于找到丹麦王子“无骨者”伊瓦尔,在获悉王子的确在特里尔的大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当此时集体自愿接受黑狐的管理。 科布伦茨一片热闹景象,本地农民在耕种之余突然来了新活计。那些已经完成播种的人们,意识到船队行动还需一些时日,他们便撸起袖子跑到码头做起了日结的搬运工,也是趁着机会零距离欣赏罗斯第一巨舰的魅影。 海上君主号,她巨大的船舱仿佛装着无穷货物。她被缆绳尽量拉得再靠近河岸,又有多达十条粗制缆绳在岸上固定,每一根缆绳都绷得笔直。 小型驳船拼装出浮桥,搬运工排成流水线,将五花八门物资输送到岸上。 三艘大型舰只皆以这种模式装卸货物,唯有众多武装货船是一麻袋的粮食也不卸下。 按照黑 狐的旧计划,他手里坐拥的一批划桨长船与驳船,载运物资的同时再运输一批战士。船队与岸上的驯鹿队伍并行,待春耕结束全军出动来着。 突然间四弟降临,大舰队奇迹般的出现突然间令黑狐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调整运输方案。他们带来的船只太多了!尤其是队伍最需要长船与武装货船。 近一千名劳动力的出现也令他眼馋,在获悉这群农夫急于回到莱茵河口的老家春耕,所有人都是农奴身份,他们要离开黑狐并不拦着。 原本大量人员还是要坐着划桨船原路返回,难道就不能将之全部塞进几条船里,如运牲口一般直接运回去?返航并不需要划桨,只要掌控好方向舵避免触礁与搁浅就可以了。他们毕竟只是大贵族手里的农奴,没必要在给他们优待,譬如将一百人乃至更多人员塞进一条武装货船并无什么不妥。 既然已经想到使用武装货船,再把货船搬空,远不及直接将一群亟待回家的农奴塞进风帆巡洋舰里。 摩泽尔河更为狭窄,上游航路也非常曲折,因其整体为南北走向,夏季时期摩泽尔河航运对无毫无自持力的风帆船队极为不利。 三艘风帆大船当前并无用武之地,载着农奴撤回,仅需要斯佩洛斯维利亚号与铁松鼠号执行任务就够了。为了确保安全,两船各自由两条长船拖曳,只为确保返航时大船保持稳定航行在河道中 心区域。 两兄弟商议之后,农奴撤离方案敲定,作为交换,拿骚军顷刻间多了二十条长船与六艘武装货船,拿骚军的运货能力如虎添翼。 奈何,碍事的春雨又降临了! 三月初的春雨横扫整个摩泽尔河流域,西欧大地正快速恢复生机。这和平时期,缺乏灌溉技术的农民急需天降甘霖,尤其是播种后的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堪称大天使的恩赐。 持续多日的降雨硬是给军民烈火般的热情狠狠降温,他们四处躲雨,非常美妙的是,连那些武装货船都成了美妙的躲雨良地。 罗斯的大型舰只都是为了海洋而生,甲板上留有大量的透水孔,甲板与下层的通道口留有凸起结构,海洋航行时通道全部盖上。无论货船还是大战舰仿佛密封的巨大橡木桶,无论怎样摇曳,巨浪把海水掀到加班,它很快就顺着密密麻麻的透水孔流回海洋。 大浪都不会危害船舱,区区细如牛毛的春雨更不会危害货物。 对于所有登陆的人员,那些农奴不得不搁置自己的返乡计划。令他们讶异的是,自己居然被安排到非常美妙的木屋里。 牛头山下的科布伦茨三角洲平原,其最宽处达到惊人的四公里。一片荒地被改造成大军营,大规模建设的有木地板之木屋皆是罗斯王国主流的款式,同时也加入了本地特色。 就地取材的石头开始逐渐取代木桩构筑地基,一些附属建筑也干 脆都石料构筑墙壁,部分建筑还开始建造二楼。最关键的房顶区域,缺钱的农户就用茅草堆在挡水木板上凑合着使用,每年进行修缮基本不愁房子漏水。 黑狐的大军营平日里驻扎着自己的战士,也充当仓库使用。它本是为了策应罗斯王国已经持续多年的大规模远征建造,以现有的房屋规模,挤挤住上一万人并非不可能,至于让一千余名农奴、水手入住,居住空间实在非常宽敞。 完全不同于那些村民,有财力的黑狐抓住机会就在军营普及石板瓦,当此时先期铺设的草垛房顶正在逐渐换代。 牛头山的石材仿佛取之不竭,将石块敲成拨片,本地的石匠就有相关的技术。这等人才已经得到重用,老师傅教育新人,黑狐再赐予其高薪,并承承诺石匠家族永远都可以为拿骚科布伦茨伯爵家族效力。工匠因而有着十足的热情,就是要修缮的房屋实在太多了,更新石板瓦的工作以匀速施行着。 除了制作石瓦,凿得趋于球形的石块已经制作一大堆。 留在科布伦茨的罗斯工匠,他们修缮了大量扭力弹弓,所有石弹都为这些重武器配套。 资深工匠卡姆涅,他离开诺夫哥罗德已经太久了。昔日留里克手下第一个男奴,如今壮如巨熊。 卡姆涅与手下已经制作了“母牛”投石机这种超重武器,它发射的巨石成功砸塌了梅茨城墙一角,作为代价,提供 扭力的麻绳筋腱大规模断裂。 早已有工匠前往特里尔大营,他们就在当地修缮各种重武器,同时就地取材建设小火炉,把士兵的坏损武器再修一下。 一批工匠等辅助人员一直待在特里尔大营,一半的养路人驱赶着一批驯鹿也在当地驻扎。 黑狐调整计划,待降雨结束后大概三天,当大地基本恢复干燥后全军出动,届时后方必然变得空空荡荡,仅留下少量民兵继续看管从大战舰卸下的物资。 终于三月初的春雨结束了,罗斯联军为此实在耗损了很多时间。 留里克很高兴自己派去的信使冒雨归来,他获悉了黑狐的军队正在做最后准备,理论上十天之后后勤军队载运物资即可到位。 罗斯军对后勤给养的重视已经近乎于一种偏执,粮草凑不齐、余粮不能让人安心,军队宁可再等等。 一万人的大军步兵、船兵、骑兵、后勤兵齐全,要确保如此规模大军作战顺利,所要考虑的可比过去那般两三百名战士出战的情况复杂百倍。 非常微妙的是,倘若留里克的使者在科布伦茨大营再等待五六日,即可见到巨大战舰抵达港,劲爆消息仍能早一点告知留里克。 特里尔的万人大军在雨后做着自己的出征准备,留里克手里本就掌握一批长船,他们在河道处修道起浮桥。 最先奉命行动的是菲斯克与布洛迪的骑兵队,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探查梅茨、为联军 确定大营最佳,他们也被授权可以独自行动。 留里克希望菲斯克跑得远一些,最好干脆和勃艮第人贵族进行小规模军事冲突。 独立行动的骑兵队肩负着武装侦察的工作,远远去看,自然不如与敌人打一仗,罢了把最准确的消息传回来。 三月初降雨一过,菲斯克与布洛迪奉命率部出征,在那个时候兄弟们还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在法兰克腹地经历一番奇幻漂流。 留里克这边在雨后按部就班准备,殊不知科布伦茨之热闹,仿佛它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红狐出于自己的任务不可以长期脱离他的莱茵河口驻地,在科布伦茨与三哥三嫂的相会,也多亏了刚刚结束的春雨使得汇聚时间又多了几日。 终究庞大军队将要出征,现在春光明媚,莱茵河与摩泽尔河的流速有了明显提升,大河的涨水期开始了。 摩泽尔河宽度为涨水已经悄然提高到近百米,其上游的河道虽然收束得厉害,长船拖曳武装货船确实没问题。 一批修缮完毕的扭力弹弓和投石机干脆搬运到货船上,所有蓄力麻绳干脆现在就涂了一层从莱茵河口运来的油脂,棘轮单元全部不上劲,重武器以一种很松弛的状态运上船,还用粗布包裹住。 大量驯鹿几乎个个驮货,继而再拖曳一批装满物资的货车。 岸上是两千头载货驯鹿,摩泽尔河面上大大小小船只多达一百艘。 五花八门的出征人 员凑在一起还是达到了一千人之巨,如果再加上两千头驯鹿,能比之庞大所媲美的就只有已经在特里尔盘踞的罗斯军主力。 岸上,两个小胖子做最后的道别。 在他们身边,八百名来自莱茵河口的农奴即将回家。超过两千名本地农民拖家带口得来看热闹。 乃至是牛头山上,更多的农民攀登高处,打算目送内河船队浩浩荡荡离开。 “兄弟,只有神知道大王会打到哪里。说不定,大王会打穿勃艮第人的领地进入地中海。”红狐赞誉的同时也是对三哥的期许。 “哪怕大王打到世界尽头,我们都有义务随行。”黑狐自信满满慨叹道,他拍拍老弟的肩膀:“我们有各自的任务,莱茵河口是罗斯、是我们家族发大财的命脉之地,你镇守那里确保安全,责任丝毫不比参与战争轻呐。” 红狐点点头:“我懂,所以我才要快点离开。很抱歉我不能与你去看看大王,就请你带我问好。” “好的。” “还有……关于大战舰的事情。”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黑狐已经获悉老弟为了一揽子得将海量物资运到位,冒着杀头风险违背了留里克在半年前的命令。“无论如何你成功了,海上君主号在这里,以后也好让美因茨大主教开开眼。这样,也是展示罗斯的光荣。我想大王会满意你的冒险。” “我不求那些法兰克贵族震惊,你如实汇报大王就好。” “ 就这么办,我即将出发。兄弟保重!” “保重。” 说罢,黑狐登上了靠岸的长船。 依旧是按照罗斯的传统,有驯鹿被牵到河边放血,他们以鹿血祭祀河神,所有人都安心了。 顿时鼓声、号角声大作,祭河神的行动刚刚结束,待命的军队奉命开拔。 随着处于队首的长船划桨手一声吼,拿骚-科布伦茨军终于行动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4章 特里尔会师记 一支庞大部队正在摩泽尔河上蠕动,因对这片地域已经非常熟悉,水陆并进的拿骚-科布伦茨军走在一条颇为无聊的道路上。 前方没有任何敌对势力,虽然军队一定穿越山区,河畔地带尽是草甸通路,连阻挡车辆的大石块都不存在。 非但没有阻拦,山坡之下河畔边缘,灯芯草、狗尾草等等青草疯长,长期驻扎后方的驯鹿群,它们驮运物资,随时可以勾头吃草,随时可以到河边饮水。 平均一个养鹿人管理着十头鹿,他们骑在鹿身上,原本的马鞍成了鹿鞍,防身用的弓挂在鞍具上,箭袋挂在另一边。 驯鹿做坐骑只能用于行军,它们完全不能充当战马,现在它们正以强劲耐力,即驮运物资也拉动木车,大量为战争准备的军械物资,正稳速向特里尔大营前进。 绝大部分人员待在船上,他们频繁划桨本来是比陆路部队快很多,为避免彼此脱节以便互相照应,宁可迁就于鹿群。 在他们身后的科布伦茨大营与拿骚河谷,当地农民基本完成了春耕,春季最忙碌的时期趋于结束,普通人开始他们年复一年的平均生活。 就仿佛法兰克帝国的内战与这里的人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有最勇敢、最有野心、最无所顾忌的农夫乐于加入军队,黑狐还没有狂到要强征领地的农民。 拿骚和科布伦茨当地农民,以及一小撮从威斯巴登赶来的家伙,再加上手 里的一百余名老兵,黑狐凑出了六百人的军队。 所有战士都有明确的战斗觉悟,没有人逼迫他们作战,大家根本懒得考虑战争伤亡,满脑子都是寄希望于新的胜利继续发财。 所有人甲胄俱全,手里的武器一样充沛。因为大部分武器装备都缴获自正规的法兰克士兵,他们打扮成法兰克常备军的模样,再在外身穿上罩衣。他们是一般意义上的装备精良,广大战士的确有蔑视阵亡的资本。 拿骚军的罩衣偏灰色,前胸后背倒是缝着蓝色布条。他们高举的旗帜依旧是罗斯旗帜,当此时似乎仅能从其衣服色调偏暗上面,分辨出他们并非罗斯军主力。 不过,经过了半年时间,有如此气势的拿骚军已经不能称之为留里克的辅助部队,他们两年前偷袭萨尔河的时候就不是弱旅,如今这六百号人就是一支强军。 当前拿骚军各方面的实力远超黑狐最初的设想,他确信信使已经告知大王自己的情况,奈何四弟红狐神兵天降,情况已与通报的计划大不相同了。 拿骚军完全是拉着一座小粮仓进军,武装货船满载的都是成麻袋的粮食,这样的货船多达六艘。原计划是驯鹿驮运、拉运粮食,士兵挤在原有船只行动。 如今额外多了二十余条长船,以及六艘货船,黑狐估计,自己这一轮行动额外运输的粮食,就有三十万磅。 摩泽尔河水深已经探查明白,河底 只有淤泥使得哪怕满载吃水较深的武装货船也不必担心搁浅。 罗斯军的豪横即在于武器犀利,更在于后勤物资总是保持充沛。 一名战士在战争期间高强度行动,一天吃上三磅麦子并不稀奇,罗斯军中那些披重甲戴熊头装饰头盔的狂战士,一场血战之后甚至能吃上五磅燕麦。 黑狐算了笔账,自己额外运的三十万磅粮食,可让一万名士兵敞开肚子吃上十天。此乃最悲观的估计,因为军队并非由一万名大胃王构成,战争真的爆发后,先锋与后卫不可避免的队形脱节,给养难以稳定运到一线,先锋部队并不能时常做到一天吃上三磅麦。 再乐观估计一番,如此三十万磅麦子,大概可以供应全军一个月的消耗。 他也清楚特里尔大营已经是一个粮仓,在过去的日子里,来自科布伦茨军营的粮食一直缓慢向南方运输。 罗斯军自己也在驻扎时期积极生产,即将大战之后获得的死亡战马等做成熏肉,休整重点展示耐不住无聊,他们在摩泽尔河上进行捞鱼,又窜到附近林地打猎来打牙祭。 在休息时期,唯有被大雪困在军营的时间里士兵才会一天仅吃一磅麦子,接着回营继续睡大觉。 休整时期整个罗斯联军都在养膘,经过两个月的大休整与一个月的整训,罗斯军状态正佳。 留里克已经万事俱备,就差拿骚军带着给养会和。 部下一直没见动静,留 里克已经急得打算再派使者去探查情况。部分骑兵已经提前行动,见得菲斯克所部高高兴兴跑了个无影无踪,还在大营的兄弟们急得浑身难受。 一条长船脱离拿骚军大部队,他们奉黑狐之命全力赶路,自科布伦茨启程,在第三天太阳行将落山之际,它冲出山峦,夕阳照得旗帜泛红,人们定睛一瞧,很多人干脆欢呼起来——拿骚军终于到了! 已经有些慵懒的留里克勃然而起,现在已经不是等待开饭的时间,他急忙走到特里尔码头,待那条长船刚刚靠岸,便立刻与下船的使者接触。 来者里有不少金发老战士,其中有人就是从罗斯正规军里退役的老兵,细究起来还有罗斯部落时代的老家伙。 曾经的罗斯部族是个数千人的大群体,有实力的家庭都团结在老首领奥托的身边。那些实力弱的家伙处于部落的边缘地带,也是如此,出身罗斯部族而地位卑微者,更乐意换一个首领找机会。 黑狐、红狐、蓝狐、斯普优特,乃至是跑得无影无踪的雷格拉夫,他们都是可以效忠的罗斯系贵族。 终究大家殊途同归,无论如何发展,大家又团结在罗斯王身边共谋大事。 老战士立刻半跪在留里克身边,宣称黑狐的大军正在赶来。 “你起来吧。你的主人让兄弟们好一番等待,他终于是到了。”掐着腰的留里克难掩脸上的苛责。 起身的使者直言道:“大 王,情况有所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 “是好事。大王,红狐大人来了,而且带来了一批战士,以及……数目惊人的物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哦?”留里克轻轻眯起眼:“我派去的信使已经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 “是的。谁能想到,大王的使者才回去,红狐大人就押着一支庞大船队抵达科布伦茨。甚至是……”信使抿抿嘴,俨然是心里有重要信息要透露。 “居然是红狐?”留里克稍微一想,自己可从未命令过红狐可以亲自押运物资进入内陆区域。 “千真万确,鹿特斯塔德总督,还有您的海军大将都来了。有一件事……”说到此,使者的双眼剧烈颤抖起来。 “你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是。您引以为傲的大战舰,海上郡主号,她载运着整个莱茵河口的物资已经平安抵达了科布伦茨。” “啊!?”使者明显还想再说,留里克已经惊得长大嘴巴。 在吃惊之余,留里克也故作怒气:“那小子违背我的命令,我可没让大战舰进入内河。不过……” 他再话锋一转,微微转过身环顾一番左右战士,又撇着嘴角厉声说道:“那小子背着我冒险,要是大战舰触角或搁浅,我可要砍了他的脑袋。哼!念他把物资送到,任何事情以后再说。你下去休息吧,本王赐你和你的伙计们一顿烤肉大餐 。” 留里克不便于第一时间表示自己的狂喜,倘若被部下意识到,只要行动成功,所有冒险之举都可以被日后追问,一次两次还好,若是大家以后都习惯于冒险独走就糟了。 对于红狐进行批判惩罚不可取,此次远征,红狐一直在向远征军稳定输送物资,其中又以白花花的盐最为重要。粮食与盐,确保联军所有战士保持极为充沛的体力,因为物资储备颇为充裕,以至于战败被俘的于利希高和拉蒙高的民夫,他们普遍的低血钠病症迅速得到改变。 也多亏了给战俘的麦粥里多放了盐,一千名家伙才在心理和身体力气上有干劲耕地播种。 红狐的功绩不可否定,这次冒险运输实在是军事上的壮举,表彰是一定要做的,却不是现在,哪怕是表彰也不可大张旗鼓去做。 留里克想着日后再赏赐给红狐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譬如黄金白银,事情低调处理就好。 于是,自使者抵达两日之后庞大的拿骚军终于抵达了。 已经获悉有庞大运输船队抵达,留里克这边临时拆毁了浮桥,以便让大型运粮船不再卸载,而是命令它们继续南下,直接到梅茨城扎营。他还令广大战士做好迎接准备,只待黑狐的运输船队抵达,大伙儿就走出营地,尽可能站在河畔为友军摇旗呐喊。 旗帜必须多,号角声与鼓声必须猛烈,气氛越热闹越好。 留里克还没有等来骑兵队 回馈的消息,从特里尔到梅茨实在有一段旅程,以过去的作战经验而言,六百名罗斯精锐骑兵完全可以击败五倍于己的法兰克军。 他放心大胆的让菲斯克去干,他们如果真的武装探查巨大区域,罗斯军主力想要再找到他们,短时间里的确困难。 所以在菲斯克、布洛迪所部出发之际,留里克已经做好找不到他们的准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菲斯克确定梅茨地区安全无忧,一定会留下一小撮战士驻守。 一切都无妨,试问哪个势力敢与一万人规模的罗斯联军打遭遇战呢?三个月前梅茨城被付之一炬,罗斯唯一能遇到的强敌就只有勃艮第势力。 如果能与他们的主力打遭遇战,那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留里克实在希望通过一场短粗决战取得胜利。 当此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艘接一艘的划桨长船,巨大桨叶在河面翻飞。 很快,由大船拖曳的武装货船,那修长又顿时的船体明显深深埋入水中。凡是对这种王国量产型货船有了解的人,都注意到陆续抵达的货船吃水异常之深,如此也契合了前些天归来使者所描述的那般,即每一艘货船都已是一座漂浮粮仓。 三千罗斯正规步兵,三千哥德堡同盟军,一千五百名骑兵,以及形形色色的辅助部队与友军,大家每一天都要消耗很多粮食。全军战士深知特里尔城内就设立的一座大粮仓, 近日以来特里尔城外的区域,一千名战俘以“拉蒙高同盟军”的身份进行了大规模播种,燕麦的生长周期要四个月,特里尔是罗斯控制的地区,理论上战俘播撒的种子,其成果将在七月初开始尽入罗斯军的口袋。 从老家带来的粮食消耗严重,军队已经非常依赖从同盟势力手里获取资源,同时战争掠夺也是必要的手段。 留里克早已给自己算了一笔账,他计算可得,以现有的粮食储备还能正常消耗到夏季,基本上可以与夏末秋初的收获季进行衔接。他将自己的计算结果告知军官、贵族,消息自上而下的传达到每一名战士。 消息在传播过程中出现一些重大漂变,留里克本来估计军队有概率在夏末出现粮草青黄不接的情况,士兵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军粮可以一直吃到秋收新粮”。 士兵自觉完全没了后顾之忧,考虑到全军弥漫着非常乐观的情绪,留里克也就默认这种大胆的认识,才不会宣布什么辟谣来削弱自己的士气。 现在情况大变,随着黑狐的运粮船队抵达,罗斯联军不但完全弥合了军粮衔接障碍,超出预期数量的长船抵达,更是加强了物资运输能力。 龙头战船在不打仗的时候就充当商船,在风平浪静的内河航道,它可以进行极限载运,所谓只要河流中心的水深能淹没人的腰部,操纵长船的人们就敢于把它压的几乎淹没。 因 为在梅茨城的北部有一条明显向西延伸的河流,本地区的河流冬季不会封冻,那条河在去年成了联军行动的巨大障碍,为此长船并排以充当浮箱,其上铺设新砍的原木做桥板,如此才令攻城重武器顺利通过。 那条河自然来自西方,善于在内陆河流深入探险的罗斯人,都感觉到那河说不定能通向更西方的一些大山。至少去年战争之际,人们就发觉西方不远处就是山区。能从山区里流淌的往往是一条小河,但当在大军面前的是一条较为宽阔的河流,一切信息都证明了,该河的通过了西边不远的小规模山区,它的源头必然非常深邃。 留里克对“法兰克”的地理构造了解有限,如今他曾亲自抵达梅茨城并攻破了它,再通过战俘,对一些本时代的重要城市的地理位置有了更明确的理解,虽然那些俘虏能提供的信息一样很有限。 各种琐碎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他悉梅茨城的正西方就有凡尔登城,再向西就是香槟沙隆、兰斯乃至是巴黎。 凡尔登城已经是罗斯联军一定要占领的点。 此事完全不是留里克基于某些恶趣味一定要攻占它,或者说凡尔登身处要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罗斯联军不攻占它就显得君主非常愚钝。 勃艮第人想离开他们地盘前往更广阔的世界,就必须北上抵达凡尔登再进行扩散。换言之罗斯军要击败勃艮第,就需要 冲到凡尔登,由此南下压着勃艮第人打。 军中所谓的盟友拉蒙高伯爵与于利希高伯爵,他们掀起的反击战的结果是全军覆没,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在见识到真正强权后,年轻人狂躁的心突然冷了下去。与罗斯王国结盟是无奈的,他与年老的于利希高伯爵埃伯哈德处于自身未来利益考量,只能接受苦涩的结盟条件。 彼此是有条件结盟,作为战败者的两人,连带着真正的战争发起人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留里克一样考虑未来的局势,决定与此三位达成协议。 三人与其势力残部,以同盟军的身份暂时加入罗斯联军,他们必须向勃艮第势力宣布宣战。在罗斯联军完全占领凡尔登后,三位即可在当地坐上船只顺流而下了。倘若三人中有人乐意继续跟着罗斯见世面,留里克也不会拒绝。 马斯河源远流长,它流经凡尔登城钻入阿登森林,小船离开山区河谷后,首先遇到的大势力就是拉蒙高伯国,如今伯国的伯爵吉尔伯特巴不得赶紧带着残部回家。事实上倘若让他再去选择,大半年前的他宁可唾骂列日大主教,自己背负对皇帝不忠的骂名也坚决不出兵。因为战败后的人员损失太过于巨大,吉尔伯特自知怕是未来十年时间,自己都只能在封地里做缩头乌龟。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4章 特里尔会师记 一支庞大部队正在摩泽尔河上蠕动,因对这片地域已经非常熟悉,水陆并进的拿骚-科布伦茨军走在一条颇为无聊的道路上。 前方没有任何敌对势力,虽然军队一定穿越山区,河畔地带尽是草甸通路,连阻挡车辆的大石块都不存在。 非但没有阻拦,山坡之下河畔边缘,灯芯草、狗尾草等等青草疯长,长期驻扎后方的驯鹿群,它们驮运物资,随时可以勾头吃草,随时可以到河边饮水。 平均一个养鹿人管理着十头鹿,他们骑在鹿身上,原本的马鞍成了鹿鞍,防身用的弓挂在鞍具上,箭袋挂在另一边。 驯鹿做坐骑只能用于行军,它们完全不能充当战马,现在它们正以强劲耐力,即驮运物资也拉动木车,大量为战争准备的军械物资,正稳速向特里尔大营前进。 绝大部分人员待在船上,他们频繁划桨本来是比陆路部队快很多,为避免彼此脱节以便互相照应,宁可迁就于鹿群。 在他们身后的科布伦茨大营与拿骚河谷,当地农民基本完成了春耕,春季最忙碌的时期趋于结束,普通人开始他们年复一年的平均生活。 就仿佛法兰克帝国的内战与这里的人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只有最勇敢、最有野心、最无所顾忌的农夫乐于加入军队,黑狐还没有狂到要强征领地的农民。 拿骚和科布伦茨当地农民,以及一小撮从威斯巴登赶来的家伙,再加上手 里的一百余名老兵,黑狐凑出了六百人的军队。 所有战士都有明确的战斗觉悟,没有人逼迫他们作战,大家根本懒得考虑战争伤亡,满脑子都是寄希望于新的胜利继续发财。 所有人甲胄俱全,手里的武器一样充沛。因为大部分武器装备都缴获自正规的法兰克士兵,他们打扮成法兰克常备军的模样,再在外身穿上罩衣。他们是一般意义上的装备精良,广大战士的确有蔑视阵亡的资本。 拿骚军的罩衣偏灰色,前胸后背倒是缝着蓝色布条。他们高举的旗帜依旧是罗斯旗帜,当此时似乎仅能从其衣服色调偏暗上面,分辨出他们并非罗斯军主力。 不过,经过了半年时间,有如此气势的拿骚军已经不能称之为留里克的辅助部队,他们两年前偷袭萨尔河的时候就不是弱旅,如今这六百号人就是一支强军。 当前拿骚军各方面的实力远超黑狐最初的设想,他确信信使已经告知大王自己的情况,奈何四弟红狐神兵天降,情况已与通报的计划大不相同了。 拿骚军完全是拉着一座小粮仓进军,武装货船满载的都是成麻袋的粮食,这样的货船多达六艘。原计划是驯鹿驮运、拉运粮食,士兵挤在原有船只行动。 如今额外多了二十余条长船,以及六艘货船,黑狐估计,自己这一轮行动额外运输的粮食,就有三十万磅。 摩泽尔河水深已经探查明白,河底 只有淤泥使得哪怕满载吃水较深的武装货船也不必担心搁浅。 罗斯军的豪横即在于武器犀利,更在于后勤物资总是保持充沛。 一名战士在战争期间高强度行动,一天吃上三磅麦子并不稀奇,罗斯军中那些披重甲戴熊头装饰头盔的狂战士,一场血战之后甚至能吃上五磅燕麦。 黑狐算了笔账,自己额外运的三十万磅粮食,可让一万名士兵敞开肚子吃上十天。此乃最悲观的估计,因为军队并非由一万名大胃王构成,战争真的爆发后,先锋与后卫不可避免的队形脱节,给养难以稳定运到一线,先锋部队并不能时常做到一天吃上三磅麦。 再乐观估计一番,如此三十万磅麦子,大概可以供应全军一个月的消耗。 他也清楚特里尔大营已经是一个粮仓,在过去的日子里,来自科布伦茨军营的粮食一直缓慢向南方运输。 罗斯军自己也在驻扎时期积极生产,即将大战之后获得的死亡战马等做成熏肉,休整重点展示耐不住无聊,他们在摩泽尔河上进行捞鱼,又窜到附近林地打猎来打牙祭。 在休息时期,唯有被大雪困在军营的时间里士兵才会一天仅吃一磅麦子,接着回营继续睡大觉。 休整时期整个罗斯联军都在养膘,经过两个月的大休整与一个月的整训,罗斯军状态正佳。 留里克已经万事俱备,就差拿骚军带着给养会和。 部下一直没见动静,留 里克已经急得打算再派使者去探查情况。部分骑兵已经提前行动,见得菲斯克所部高高兴兴跑了个无影无踪,还在大营的兄弟们急得浑身难受。 一条长船脱离拿骚军大部队,他们奉黑狐之命全力赶路,自科布伦茨启程,在第三天太阳行将落山之际,它冲出山峦,夕阳照得旗帜泛红,人们定睛一瞧,很多人干脆欢呼起来——拿骚军终于到了! 已经有些慵懒的留里克勃然而起,现在已经不是等待开饭的时间,他急忙走到特里尔码头,待那条长船刚刚靠岸,便立刻与下船的使者接触。 来者里有不少金发老战士,其中有人就是从罗斯正规军里退役的老兵,细究起来还有罗斯部落时代的老家伙。 曾经的罗斯部族是个数千人的大群体,有实力的家庭都团结在老首领奥托的身边。那些实力弱的家伙处于部落的边缘地带,也是如此,出身罗斯部族而地位卑微者,更乐意换一个首领找机会。 黑狐、红狐、蓝狐、斯普优特,乃至是跑得无影无踪的雷格拉夫,他们都是可以效忠的罗斯系贵族。 终究大家殊途同归,无论如何发展,大家又团结在罗斯王身边共谋大事。 老战士立刻半跪在留里克身边,宣称黑狐的大军正在赶来。 “你起来吧。你的主人让兄弟们好一番等待,他终于是到了。”掐着腰的留里克难掩脸上的苛责。 起身的使者直言道:“大 王,情况有所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 “是好事。大王,红狐大人来了,而且带来了一批战士,以及……数目惊人的物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哦?”留里克轻轻眯起眼:“我派去的信使已经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 “是的。谁能想到,大王的使者才回去,红狐大人就押着一支庞大船队抵达科布伦茨。甚至是……”信使抿抿嘴,俨然是心里有重要信息要透露。 “居然是红狐?”留里克稍微一想,自己可从未命令过红狐可以亲自押运物资进入内陆区域。 “千真万确,鹿特斯塔德总督,还有您的海军大将都来了。有一件事……”说到此,使者的双眼剧烈颤抖起来。 “你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是。您引以为傲的大战舰,海上郡主号,她载运着整个莱茵河口的物资已经平安抵达了科布伦茨。” “啊!?”使者明显还想再说,留里克已经惊得长大嘴巴。 在吃惊之余,留里克也故作怒气:“那小子违背我的命令,我可没让大战舰进入内河。不过……” 他再话锋一转,微微转过身环顾一番左右战士,又撇着嘴角厉声说道:“那小子背着我冒险,要是大战舰触角或搁浅,我可要砍了他的脑袋。哼!念他把物资送到,任何事情以后再说。你下去休息吧,本王赐你和你的伙计们一顿烤肉大餐 。” 留里克不便于第一时间表示自己的狂喜,倘若被部下意识到,只要行动成功,所有冒险之举都可以被日后追问,一次两次还好,若是大家以后都习惯于冒险独走就糟了。 对于红狐进行批判惩罚不可取,此次远征,红狐一直在向远征军稳定输送物资,其中又以白花花的盐最为重要。粮食与盐,确保联军所有战士保持极为充沛的体力,因为物资储备颇为充裕,以至于战败被俘的于利希高和拉蒙高的民夫,他们普遍的低血钠病症迅速得到改变。 也多亏了给战俘的麦粥里多放了盐,一千名家伙才在心理和身体力气上有干劲耕地播种。 红狐的功绩不可否定,这次冒险运输实在是军事上的壮举,表彰是一定要做的,却不是现在,哪怕是表彰也不可大张旗鼓去做。 留里克想着日后再赏赐给红狐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譬如黄金白银,事情低调处理就好。 于是,自使者抵达两日之后庞大的拿骚军终于抵达了。 已经获悉有庞大运输船队抵达,留里克这边临时拆毁了浮桥,以便让大型运粮船不再卸载,而是命令它们继续南下,直接到梅茨城扎营。他还令广大战士做好迎接准备,只待黑狐的运输船队抵达,大伙儿就走出营地,尽可能站在河畔为友军摇旗呐喊。 旗帜必须多,号角声与鼓声必须猛烈,气氛越热闹越好。 留里克还没有等来骑兵队 回馈的消息,从特里尔到梅茨实在有一段旅程,以过去的作战经验而言,六百名罗斯精锐骑兵完全可以击败五倍于己的法兰克军。 他放心大胆的让菲斯克去干,他们如果真的武装探查巨大区域,罗斯军主力想要再找到他们,短时间里的确困难。 所以在菲斯克、布洛迪所部出发之际,留里克已经做好找不到他们的准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菲斯克确定梅茨地区安全无忧,一定会留下一小撮战士驻守。 一切都无妨,试问哪个势力敢与一万人规模的罗斯联军打遭遇战呢?三个月前梅茨城被付之一炬,罗斯唯一能遇到的强敌就只有勃艮第势力。 如果能与他们的主力打遭遇战,那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留里克实在希望通过一场短粗决战取得胜利。 当此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艘接一艘的划桨长船,巨大桨叶在河面翻飞。 很快,由大船拖曳的武装货船,那修长又顿时的船体明显深深埋入水中。凡是对这种王国量产型货船有了解的人,都注意到陆续抵达的货船吃水异常之深,如此也契合了前些天归来使者所描述的那般,即每一艘货船都已是一座漂浮粮仓。 三千罗斯正规步兵,三千哥德堡同盟军,一千五百名骑兵,以及形形色色的辅助部队与友军,大家每一天都要消耗很多粮食。全军战士深知特里尔城内就设立的一座大粮仓, 近日以来特里尔城外的区域,一千名战俘以“拉蒙高同盟军”的身份进行了大规模播种,燕麦的生长周期要四个月,特里尔是罗斯控制的地区,理论上战俘播撒的种子,其成果将在七月初开始尽入罗斯军的口袋。 从老家带来的粮食消耗严重,军队已经非常依赖从同盟势力手里获取资源,同时战争掠夺也是必要的手段。 留里克早已给自己算了一笔账,他计算可得,以现有的粮食储备还能正常消耗到夏季,基本上可以与夏末秋初的收获季进行衔接。他将自己的计算结果告知军官、贵族,消息自上而下的传达到每一名战士。 消息在传播过程中出现一些重大漂变,留里克本来估计军队有概率在夏末出现粮草青黄不接的情况,士兵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军粮可以一直吃到秋收新粮”。 士兵自觉完全没了后顾之忧,考虑到全军弥漫着非常乐观的情绪,留里克也就默认这种大胆的认识,才不会宣布什么辟谣来削弱自己的士气。 现在情况大变,随着黑狐的运粮船队抵达,罗斯联军不但完全弥合了军粮衔接障碍,超出预期数量的长船抵达,更是加强了物资运输能力。 龙头战船在不打仗的时候就充当商船,在风平浪静的内河航道,它可以进行极限载运,所谓只要河流中心的水深能淹没人的腰部,操纵长船的人们就敢于把它压的几乎淹没。 因 为在梅茨城的北部有一条明显向西延伸的河流,本地区的河流冬季不会封冻,那条河在去年成了联军行动的巨大障碍,为此长船并排以充当浮箱,其上铺设新砍的原木做桥板,如此才令攻城重武器顺利通过。 那条河自然来自西方,善于在内陆河流深入探险的罗斯人,都感觉到那河说不定能通向更西方的一些大山。至少去年战争之际,人们就发觉西方不远处就是山区。能从山区里流淌的往往是一条小河,但当在大军面前的是一条较为宽阔的河流,一切信息都证明了,该河的通过了西边不远的小规模山区,它的源头必然非常深邃。 留里克对“法兰克”的地理构造了解有限,如今他曾亲自抵达梅茨城并攻破了它,再通过战俘,对一些本时代的重要城市的地理位置有了更明确的理解,虽然那些俘虏能提供的信息一样很有限。 各种琐碎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他悉梅茨城的正西方就有凡尔登城,再向西就是香槟沙隆、兰斯乃至是巴黎。 凡尔登城已经是罗斯联军一定要占领的点。 此事完全不是留里克基于某些恶趣味一定要攻占它,或者说凡尔登身处要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罗斯联军不攻占它就显得君主非常愚钝。 勃艮第人想离开他们地盘前往更广阔的世界,就必须北上抵达凡尔登再进行扩散。换言之罗斯军要击败勃艮第,就需要 冲到凡尔登,由此南下压着勃艮第人打。 军中所谓的盟友拉蒙高伯爵与于利希高伯爵,他们掀起的反击战的结果是全军覆没,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在见识到真正强权后,年轻人狂躁的心突然冷了下去。与罗斯王国结盟是无奈的,他与年老的于利希高伯爵埃伯哈德处于自身未来利益考量,只能接受苦涩的结盟条件。 彼此是有条件结盟,作为战败者的两人,连带着真正的战争发起人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留里克一样考虑未来的局势,决定与此三位达成协议。 三人与其势力残部,以同盟军的身份暂时加入罗斯联军,他们必须向勃艮第势力宣布宣战。在罗斯联军完全占领凡尔登后,三位即可在当地坐上船只顺流而下了。倘若三人中有人乐意继续跟着罗斯见世面,留里克也不会拒绝。 马斯河源远流长,它流经凡尔登城钻入阿登森林,小船离开山区河谷后,首先遇到的大势力就是拉蒙高伯国,如今伯国的伯爵吉尔伯特巴不得赶紧带着残部回家。事实上倘若让他再去选择,大半年前的他宁可唾骂列日大主教,自己背负对皇帝不忠的骂名也坚决不出兵。因为战败后的人员损失太过于巨大,吉尔伯特自知怕是未来十年时间,自己都只能在封地里做缩头乌龟。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5章 罗斯进军 号角声大作,战士们呼朋引伴冲向河畔。 拿骚军主力终于到了,凑成罗斯联军的最后一块终于按在了拼图上,它变得完美,甚至……已经过于完美了。 所有战士都清楚拿骚军何以磨磨蹭蹭。这群战友可不是胆怯之辈,他们奉命负责押运联军的军粮以及备用军械,拿骚军的努力与否关系到罗斯联军的后劲儿是否充足。 大量长船不仅是巨大桨叶翻飞,船上堆砌大量麻袋,也有的长船分明在运输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 长船后拖曳着收帆的武装货船,它们吃水之深令人震惊,很多战士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意识到战争哪怕进行到明年大家也完全不必担心军粮不足。 短时间内超过五千人聚集在河畔,还有不少磨蹭的战士从四面八方涌来。 大家笑呵呵地欢迎他们的友军,甚至是腿疾的伊瓦尔,也被他的亲兵抬起来欣赏盛况。 固然拉格纳带着一群老兵离开,他与残疾的儿子实在有了一些分歧,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将之留在留里克身边,也是表明丹麦王国的一个明显态度。双方国王有着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分歧,只是这种分歧没有任何傻瓜会放在台面上暴露,所谓分歧尽在不言中。 伊瓦尔完全有资格享有丹麦王国的白底黑纹的渡鸦旗,遂在众多罗斯旗帜摇曳的当下,一面渡鸦旗显得何其耀眼。 计划投奔他的丹麦战士,他们分坐 六条长船,当此之时各船急忙有人站起身,迅速爬上桅杆将准备好的自制渡鸦旗帜挂起来。 三个月的休整时期,伊瓦尔蜷曲萎缩的残疾双腿没有任何改观,他坐在饺子上被手下抬过肩膀,本来自己是受邀参与欣赏拿骚军的运粮部队,万万没想到那里居然有一众士兵高举着渡鸦旗。 「父亲你又来了?你不是撂下狠话不来的吗?不对,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伊瓦尔喃喃自语,继而眼睁睁看着有六条长船向自己坐在的河岸冲来。如此鲁莽的举动惊得抬他的四个伙计都接连后退,不明就里的部下干脆组成盾墙保护他们的首领。 伊瓦尔再是残疾,那也是丹麦王的长子,有了这个身份在,追随他的兄弟们不愁未来的财富地位。也许追随一个高贵的瘸子传出去不好听,大家转念一想,拿骚军法理上的首领还是个少女,想想就释然了——只要大家能发大财,首领是只猫也无妨。 他们本身就是与拿骚军伴行,连长船也是自带的,所以在风帆款式上也是基于丹麦的老传统。他们脱离拿骚军主队,就在伊瓦尔面前冲滩。 战士们纷纷从半搁浅的船上跳下,接着纷纷半跪于地,口口声声说着找寻丹麦王子伊瓦尔。 大家不是从日德兰来的就是西兰岛,两拨人简略的互报家门,接着便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幸福来得之快伊瓦尔始料未及,他迅速弄清楚 状态,非常高兴自己手里已经有三百余名士兵。 三百余名有战斗意识的战士,他们可丝毫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留里克叔叔应该会看得起我了。唔,至少阿斯卡德那小子肯定看得我。我实力几乎和他一样。」伊瓦尔不禁喃喃自语。 如此纷乱的世界里拳头强硬即为真理,阿斯卡德作为留里克的大侄子不等于一定中用,这小子手握第七旗队,手下五百名战士。第七旗队在罗斯联军整体中只是一个标准作战单元,殊不知如此规模的军队搁在任一大贵族手里,都是该贵族争霸的核心力量。实在是罗斯军太过于庞大,让其中的诸多功勋部队不再有太阳的光辉。 阿斯卡德的确有嘲讽残疾伊瓦尔的本钱,因为伊瓦尔在八年前经过一番奇幻漂流开始客居在诺夫哥罗德,他与诸多罗斯新 一代的贵族男孩一同成长。 既然父亲与留里克结义互认兄弟,自己与阿斯卡德也算是兄弟,现在的随军大祭司维莉卡就是大姐,还有不知跑到哪里的雷格拉夫就是自己的弟弟。 在诺夫哥罗德之时自己的亲弟弟比约恩顺利出生,老弟是完全正常的男孩,可是自己却…… 兄弟之间打架,自己一个瘸子只能在木地板上蠕动。那群兄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残疾,尤其是阿斯卡德,那家伙可没少抬脚踢自己。 残疾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伊瓦尔变得愈发隐忍。他断然不会为 以前的琐事找阿斯卡德寻仇,再说,那个家伙作为罗斯旁系贵族,根本没有资格在未来涉及到罗斯王室的核心利益。 反观自己,不管怎样都是丹麦王的长子,而身体健全的老弟比约恩还待在遥远的诺夫哥罗德。自己需要趁着现有的优势壮大队伍,倘若自己也能如父亲那般组织起一千名丹麦士兵,再加上继续与留里克叔叔合作,未来谁是丹麦的统治者不言自明。 伊瓦尔将联军讨伐勃艮第人当做爆发的契机,手下仅有三百余名士兵的局面也不绝对。看看有着大圆脸的黑狐,那家伙可是哥德堡伯爵,手下三千名战士难道真的愿意在未来紧紧追随他? 丹麦与哥德堡之间仅有一条海峡,过去时代彼此为了捞鱼权没少争斗,如今在罗斯王的斡旋下明面的战争全部停止。 大家都说着诺斯语,如果自己带着丹麦人取得战绩,说不定立刻就有一些哥德堡军士兵脱离他们的主人,摇身一变成为丹麦军的一份子。 五百人构成的步兵旗队,可以充当一个大贵族或北方部落的核心武装力量,它处于庞大罗斯联军中的确不显眼。于是没有多少人关注伊瓦尔突然收编了一支劲旅,就更没有人估测小瘸子未来的作为。 罗斯军正规军的目光跟着大王走,今日的留里克头戴金冠,他已经知晓黑狐带着庞大舰队而来,故此早就对自身做了一番打扮。 来者不仅仅 是黑狐本人,还有真正的拿骚-科布伦茨伯爵索菲娅。 众多长船靠岸,庞大鹿群也在特里尔城所在河段的对岸荒滩驻足。 拿骚军士兵登陆之后纷纷在岸边继续工作,他们暂且将长传尽量拖曳靠岸,扯下缆绳后,捆扎在刚刚砸进泥地的木桩上。大小船只都以这种方式固定,办这种事情兄弟们是专业人士。 黑狐完全不担心登陆行动出岔子,今日,他一介小胖子笑呵呵地挽着妻子索菲娅的手,两人几乎同时下了船。 索菲娅已经活到人生第十二个年头,按照北方传统可以说已经成年。仅以她的面向与身材来看,整个人正快速退去稚气,她的鼻梁愈发高挺,今日衣着华丽,盘在头顶的辫子构成花环,上满挂着大量的装饰品。 她打扮成法兰克风格贵妇模样,因为法理上两人并非正式结婚,象征已婚妇女的头巾她不会戴,于是原本当挂在头巾上的金银宝石,一股脑得全部挂在头发上。 阳光之下索菲娅一头得珠光宝气,她清秀的面庞如今也因为身后是一支强力军队而多了一分锐气。 两人手挽着手走向前,在众多围观的罗斯贵族中,一眼便认出了那可以蓄着金色络腮胡与金色马尾的罗斯王。 留里克的身后站着一众勋贵,甚至是诸如拉蒙高伯爵、于利希高伯爵这种临时的同盟者。黑狐与未婚妻乌鸫站在一起,只此一瞬,乌鸫看一眼索菲娅那 珠光宝气的模样,双眼剧烈颤抖内心为之动容。那姑娘是一位女伯爵,而自己……现在的身份依旧模模糊糊。 尤其是当前的局面,罗斯联军会师完毕,下一步就是占领梅茨继而对勃艮第下手。 曾经的乌鸫也不是未曾想过自己的命运,彼时自己还是帝国第四公主吉斯拉,公主从不能自我决定命运,此身或是嫁给某个大贵族,或是被发配到修道院。公主天然可以被当做拉拢大贵族的工具,加洛林王室始终与勃艮第一系的贵族有复杂的关系,倘若没有这场大规模战争,父王将自己许配给某位勃艮第贵族也犹未可知。 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帝国公主成了诺曼人的哥德堡伯爵,伯国拥有三千名士兵,自己作为人尽皆知的哥德堡伯爵夫人,要为广大金发战士的一切作为做合法性背书。想到这一点,乌鸫看看自己双手上的「生命符文」,一切都释然了。 此刻,留里克非常满意与黑狐与索菲娅向自己行礼。一个是行半跪的战士礼,另一个则是双手捏住裙摆微微下蹲,那是法兰克贵妇的礼节。 「你们都站直身子吧。」留里克满意笑道,罢了犀利双眼直勾勾凝视着小胖子黑狐:「小子,看看你面前的战士们。一万名士兵!他们等待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 黑狐听得出大王言辞里有苛责意味,急忙承认起自己磨蹭有错。他是个聪明人,大王一 定知道了红狐与大战舰一时,大王不提自己就不说,更不会将此事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是一个劲的承认自己磨磨蹭蹭的确有罪。 「哼,知道有错就好。」留里克终止他的怒气表演,话锋一转又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他对着横亘在摩泽尔河面上的武装货船:「所有大船里全是粮食,我们以前在标准吃水线的地方做了标志。看看!标志都埋在水里,你真的搬运来六座粮仓」 「千真万确。大王,实不相瞒,关于这些武装货船一事……」 黑狐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可以亲自向大王说明一下红狐的事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留里克再吭吭两声:「你弟弟的事我都知道,红狐的忠心我很满意,等我战争胜利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有关红狐的事情留里克没有再提,那个狐狸家族年纪最小的小胖子的任何事情,与当前罗斯军面临的大事不再有严密联系,一切尽在不言中。 黑狐的拿骚军抵达,同时驯鹿旗队的五百个小矮人合兵一股,此时罗斯军手里掌控的所有驯鹿会和一处,它们仍有两千五百头之举。 超过一大半驯鹿已经以各种原因消耗掉了,按照原计划剩下的驯鹿也要在今年消耗掉。所有驯鹿仅是温顺好管的母鹿与阉鹿,从一开始就断了繁殖的可能性。现在的集结正是驯鹿的繁殖季,罗斯军手里的母鹿明显有了进入繁殖期的特征 ,所有特征都是用以吸引雄鹿的,奈何军中并无狂躁雄鹿,故此罗斯军的驯鹿运输队仍能正常服役。 起初黑狐觉得自己抵达特里尔大营后还要再休整几日,大王非得全军处于最佳状态再下令起兵。殊不知罗斯联军早就准备完毕,留里克在河边针对「你们磨磨蹭蹭」的苛责可不是发牢骚,摩拳擦掌的战士们本来就是急得想骂人。 驯鹿运输队准备完毕,运输船队规模更甚。 还需继续休整么?至多再休息一个白天。 于是,就在所谓的休息日,摩泽尔河上铺满亟待逆流而上的船只,为了避免拥堵与装船,所有划船前进的队伍必须遵照罗斯王制定的方案,若干船只构成一个船团,各船团间保持间隔,如此一来一个船团出现问题导致停滞,其他船团还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应对。 摩泽尔河已经进入涨水期,现阶段逆水行舟要付出很大力气,更糟糕的是温润南风令风帆基本无意义。 大船前进几乎完全依靠划桨,亦或者以驯鹿畜力,以缆绳拖拽船只向上游进军。 留里克与战士们更担心突然再来一场春雨,届时河流进一步 涨水,两岸草甸突然泥泞,一切就糟了。 所谓的休息日全军将士并没有真的休息,他们抓紧时间最后检查一番自己的武备与生活物资,各个旗队长都在敦促部下做最后认真清点。 少部分人员会驻守特里尔,他们都是近些日子 以各种原因受伤,乃至是吃坏了肚子的战士。除却这些战士,特里尔的防卫工作将完全交给黑狐。 明眼的贵族看得出,特里尔未来一定会由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牢牢控制。附近区域已经被罗斯军杀成了无人区,空余的大量已开垦土地,罗斯远征军当然不可能长期控制,最终他们都将化作最近大贵族的私产。 谁是最近的大贵族?就是黑狐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该伯国的大手也不仅仅捂住特里尔,梅茨大概率也彻底成了白地,待罗斯军的远征结束,黑狐的势力占领梅茨继而经营它实在有着可观的前景。 如果黑狐的部下全面参与厮杀,谁来负责后勤呢? 命令他的人操持大量船只,在战争时期维持着摩泽尔河交通线,实现科布伦茨-特里尔-梅茨的交通线稳定。如此一来大后方的物资源源不断运到前线,前线的伤兵与缴获的新物资也可源源不断运抵后方。 所谓财富,银币金币是看得见的浮财,对于由大量农民构成的拿骚军,他们眼里最贵重的财富就是已开垦的土地。所谓跟着伯爵夫妇发财,战斗厮杀是挣一笔快钱,趁着机会在无人区圈一块开垦过的熟田,自己的妻子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需要黑狐的势力到处圈地,新征服的地域有亲近罗斯的势力把控,域外贵族倘若觊觎乃至入侵,当即会 遭遇得利的农民强烈反抗。如此一来,罗斯又能找到借口发动新的远征,继而捞取更大的利益。 利益不在于获得一些金银,留里克深知自己在这个交通非常不方便的年代,根本没有能力直接控制特里尔和梅茨这样大地域,委托部下管理是综合评估后性价比最高的手段。 罗斯要的就是经济利益,亲近罗斯势力的广大农民在战后的土地上恢复生产,所生产的物资当然要首先销售给作为盟友的罗斯。 作为强权的罗斯,自然有资格给各种低级农产品定义价格,继而在向民众运来五花八门有助于生产生活的工具,譬如铁铲、铁犁等等,赚取高额溢价,最终肥了罗斯王室的金库。 双方的合作非常默契,凡是加入拿骚军的战士,大家愚罗斯军协同作战,一定会在特里尔与梅茨分得一片自己的土地,这也是普通农民几辈子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 黑狐留下一部分战士接管特里尔的防务,在可见的未来,梅茨城建立新的大营后,他还会进一步接管梅茨大营的防务。 特里尔城黑黢黢的尼古拉斯门阁楼,留里克已经从这个住了三个月的行宫搬出。一部分陈设家具留在室内,它的房顶,一面罗斯旗帜依旧。 留驻人员奉命看管行宫,士兵在继续务农的同时,也要继续保持警惕,虽然大家觉得所有防备敌人的警惕措施都很多余。附近区域凡有两天脚程 的地方都被勘察过,罗斯骑兵以野蛮手段针对一些他者,远方已经没有活人了,连牲口家禽都被消灭干净,还要防备什么呢?野兽?但体型大过松鼠兔子的野兽,在过去的冬季也被闲极无聊的罗斯驻军抓了个干净。 特里尔依旧是个大仓库,去年用于攻城的两座「母牛」投石机,暂时依旧放在城内。梅茨已经被摧毁,目前是不需要这两尊怪物继续发力,还是处于运输成本的考虑,除非万不得已,留里克并不打算把用于攻克梅茨特别制造的重武器磨磨唧唧运到远方。 梅茨情况未名,非常奇怪的是菲斯克的 骑兵按照道理也该派人回来报信,他们却如消失了一般。 真实的情况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一来留里克这边为了等待拿骚军抵达实在额外消耗了不少时间,二来菲斯克所部已经在奥恩河与梅茨城废墟一线经历了一番奇遇,同样浪费了不少时间。 骑兵队已经分出人手回去报信,奥恩河口为接应大部分建立的临时小营地也刚刚挂起旗帜,就在这个颇为巧合的时间点,罗斯军在沉寂了三个月后终于开始了新征程。 计划之日,出征之时。 按理说今日可以进行一场盛大的祭司,留里克看得出摩拳擦掌的战士早就急得浑身难受,做一场盛大的祭司活动其实可以,就是太消耗时间的话大家一定会抱怨。 祭祀是为了提振士气,一个标志性的仪式 也是告诫大家一个新开始。 于是,随军大祭司维莉卡,以及随军第二祭司的哥德堡伯爵夫人乌鸫,二女撸起衣袖各自拎着一把短剑,干净利索割断了作为祭品的两头驯鹿。 乌鸫早就对这种事轻车熟路,这一刻没有人再记得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吉斯拉公主,人们之注意到一个额头上纹着生命符文的女祭司娴熟地处理就祭品,还将鹿肝高高举起,任由腥臭鹿血溅得一脸血红。 二女宣布远征大吉,接着等待出征的战士们听到了发令号角声,他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河面上待命的船队,陆路行动的骑兵、辎重车队与徒步士兵,同时开始了南下进军。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5章 罗斯进军 号角声大作,战士们呼朋引伴冲向河畔。 拿骚军主力终于到了,凑成罗斯联军的最后一块终于按在了拼图上,它变得完美,甚至……已经过于完美了。 所有战士都清楚拿骚军何以磨磨蹭蹭。这群战友可不是胆怯之辈,他们奉命负责押运联军的军粮以及备用军械,拿骚军的努力与否关系到罗斯联军的后劲儿是否充足。 大量长船不仅是巨大桨叶翻飞,船上堆砌大量麻袋,也有的长船分明在运输扭力弹弓和「公牛」投石机。 长船后拖曳着收帆的武装货船,它们吃水之深令人震惊,很多战士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肚子,意识到战争哪怕进行到明年大家也完全不必担心军粮不足。 短时间内超过五千人聚集在河畔,还有不少磨蹭的战士从四面八方涌来。 大家笑呵呵地欢迎他们的友军,甚至是腿疾的伊瓦尔,也被他的亲兵抬起来欣赏盛况。 固然拉格纳带着一群老兵离开,他与残疾的儿子实在有了一些分歧,那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将之留在留里克身边,也是表明丹麦王国的一个明显态度。双方国王有着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分歧,只是这种分歧没有任何傻瓜会放在台面上暴露,所谓分歧尽在不言中。 伊瓦尔完全有资格享有丹麦王国的白底黑纹的渡鸦旗,遂在众多罗斯旗帜摇曳的当下,一面渡鸦旗显得何其耀眼。 计划投奔他的丹麦战士,他们分坐 六条长船,当此之时各船急忙有人站起身,迅速爬上桅杆将准备好的自制渡鸦旗帜挂起来。 三个月的休整时期,伊瓦尔蜷曲萎缩的残疾双腿没有任何改观,他坐在饺子上被手下抬过肩膀,本来自己是受邀参与欣赏拿骚军的运粮部队,万万没想到那里居然有一众士兵高举着渡鸦旗。 「父亲你又来了?你不是撂下狠话不来的吗?不对,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伊瓦尔喃喃自语,继而眼睁睁看着有六条长船向自己坐在的河岸冲来。如此鲁莽的举动惊得抬他的四个伙计都接连后退,不明就里的部下干脆组成盾墙保护他们的首领。 伊瓦尔再是残疾,那也是丹麦王的长子,有了这个身份在,追随他的兄弟们不愁未来的财富地位。也许追随一个高贵的瘸子传出去不好听,大家转念一想,拿骚军法理上的首领还是个少女,想想就释然了——只要大家能发大财,首领是只猫也无妨。 他们本身就是与拿骚军伴行,连长船也是自带的,所以在风帆款式上也是基于丹麦的老传统。他们脱离拿骚军主队,就在伊瓦尔面前冲滩。 战士们纷纷从半搁浅的船上跳下,接着纷纷半跪于地,口口声声说着找寻丹麦王子伊瓦尔。 大家不是从日德兰来的就是西兰岛,两拨人简略的互报家门,接着便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幸福来得之快伊瓦尔始料未及,他迅速弄清楚 状态,非常高兴自己手里已经有三百余名士兵。 三百余名有战斗意识的战士,他们可丝毫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留里克叔叔应该会看得起我了。唔,至少阿斯卡德那小子肯定看得我。我实力几乎和他一样。」伊瓦尔不禁喃喃自语。 如此纷乱的世界里拳头强硬即为真理,阿斯卡德作为留里克的大侄子不等于一定中用,这小子手握第七旗队,手下五百名战士。第七旗队在罗斯联军整体中只是一个标准作战单元,殊不知如此规模的军队搁在任一大贵族手里,都是该贵族争霸的核心力量。实在是罗斯军太过于庞大,让其中的诸多功勋部队不再有太阳的光辉。 阿斯卡德的确有嘲讽残疾伊瓦尔的本钱,因为伊瓦尔在八年前经过一番奇幻漂流开始客居在诺夫哥罗德,他与诸多罗斯新 一代的贵族男孩一同成长。 既然父亲与留里克结义互认兄弟,自己与阿斯卡德也算是兄弟,现在的随军大祭司维莉卡就是大姐,还有不知跑到哪里的雷格拉夫就是自己的弟弟。 在诺夫哥罗德之时自己的亲弟弟比约恩顺利出生,老弟是完全正常的男孩,可是自己却…… 兄弟之间打架,自己一个瘸子只能在木地板上蠕动。那群兄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残疾,尤其是阿斯卡德,那家伙可没少抬脚踢自己。 残疾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伊瓦尔变得愈发隐忍。他断然不会为 以前的琐事找阿斯卡德寻仇,再说,那个家伙作为罗斯旁系贵族,根本没有资格在未来涉及到罗斯王室的核心利益。 反观自己,不管怎样都是丹麦王的长子,而身体健全的老弟比约恩还待在遥远的诺夫哥罗德。自己需要趁着现有的优势壮大队伍,倘若自己也能如父亲那般组织起一千名丹麦士兵,再加上继续与留里克叔叔合作,未来谁是丹麦的统治者不言自明。 伊瓦尔将联军讨伐勃艮第人当做爆发的契机,手下仅有三百余名士兵的局面也不绝对。看看有着大圆脸的黑狐,那家伙可是哥德堡伯爵,手下三千名战士难道真的愿意在未来紧紧追随他? 丹麦与哥德堡之间仅有一条海峡,过去时代彼此为了捞鱼权没少争斗,如今在罗斯王的斡旋下明面的战争全部停止。 大家都说着诺斯语,如果自己带着丹麦人取得战绩,说不定立刻就有一些哥德堡军士兵脱离他们的主人,摇身一变成为丹麦军的一份子。 五百人构成的步兵旗队,可以充当一个大贵族或北方部落的核心武装力量,它处于庞大罗斯联军中的确不显眼。于是没有多少人关注伊瓦尔突然收编了一支劲旅,就更没有人估测小瘸子未来的作为。 罗斯军正规军的目光跟着大王走,今日的留里克头戴金冠,他已经知晓黑狐带着庞大舰队而来,故此早就对自身做了一番打扮。 来者不仅仅 是黑狐本人,还有真正的拿骚-科布伦茨伯爵索菲娅。 众多长船靠岸,庞大鹿群也在特里尔城所在河段的对岸荒滩驻足。 拿骚军士兵登陆之后纷纷在岸边继续工作,他们暂且将长传尽量拖曳靠岸,扯下缆绳后,捆扎在刚刚砸进泥地的木桩上。大小船只都以这种方式固定,办这种事情兄弟们是专业人士。 黑狐完全不担心登陆行动出岔子,今日,他一介小胖子笑呵呵地挽着妻子索菲娅的手,两人几乎同时下了船。 索菲娅已经活到人生第十二个年头,按照北方传统可以说已经成年。仅以她的面向与身材来看,整个人正快速退去稚气,她的鼻梁愈发高挺,今日衣着华丽,盘在头顶的辫子构成花环,上满挂着大量的装饰品。 她打扮成法兰克风格贵妇模样,因为法理上两人并非正式结婚,象征已婚妇女的头巾她不会戴,于是原本当挂在头巾上的金银宝石,一股脑得全部挂在头发上。 阳光之下索菲娅一头得珠光宝气,她清秀的面庞如今也因为身后是一支强力军队而多了一分锐气。 两人手挽着手走向前,在众多围观的罗斯贵族中,一眼便认出了那可以蓄着金色络腮胡与金色马尾的罗斯王。 留里克的身后站着一众勋贵,甚至是诸如拉蒙高伯爵、于利希高伯爵这种临时的同盟者。黑狐与未婚妻乌鸫站在一起,只此一瞬,乌鸫看一眼索菲娅那 珠光宝气的模样,双眼剧烈颤抖内心为之动容。那姑娘是一位女伯爵,而自己……现在的身份依旧模模糊糊。 尤其是当前的局面,罗斯联军会师完毕,下一步就是占领梅茨继而对勃艮第下手。 曾经的乌鸫也不是未曾想过自己的命运,彼时自己还是帝国第四公主吉斯拉,公主从不能自我决定命运,此身或是嫁给某个大贵族,或是被发配到修道院。公主天然可以被当做拉拢大贵族的工具,加洛林王室始终与勃艮第一系的贵族有复杂的关系,倘若没有这场大规模战争,父王将自己许配给某位勃艮第贵族也犹未可知。 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帝国公主成了诺曼人的哥德堡伯爵,伯国拥有三千名士兵,自己作为人尽皆知的哥德堡伯爵夫人,要为广大金发战士的一切作为做合法性背书。想到这一点,乌鸫看看自己双手上的「生命符文」,一切都释然了。 此刻,留里克非常满意与黑狐与索菲娅向自己行礼。一个是行半跪的战士礼,另一个则是双手捏住裙摆微微下蹲,那是法兰克贵妇的礼节。 「你们都站直身子吧。」留里克满意笑道,罢了犀利双眼直勾勾凝视着小胖子黑狐:「小子,看看你面前的战士们。一万名士兵!他们等待你好久了,你终于来了。」 黑狐听得出大王言辞里有苛责意味,急忙承认起自己磨蹭有错。他是个聪明人,大王一 定知道了红狐与大战舰一时,大王不提自己就不说,更不会将此事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是一个劲的承认自己磨磨蹭蹭的确有罪。 「哼,知道有错就好。」留里克终止他的怒气表演,话锋一转又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他对着横亘在摩泽尔河面上的武装货船:「所有大船里全是粮食,我们以前在标准吃水线的地方做了标志。看看!标志都埋在水里,你真的搬运来六座粮仓」 「千真万确。大王,实不相瞒,关于这些武装货船一事……」 黑狐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可以亲自向大王说明一下红狐的事情。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留里克再吭吭两声:「你弟弟的事我都知道,红狐的忠心我很满意,等我战争胜利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有关红狐的事情留里克没有再提,那个狐狸家族年纪最小的小胖子的任何事情,与当前罗斯军面临的大事不再有严密联系,一切尽在不言中。 黑狐的拿骚军抵达,同时驯鹿旗队的五百个小矮人合兵一股,此时罗斯军手里掌控的所有驯鹿会和一处,它们仍有两千五百头之举。 超过一大半驯鹿已经以各种原因消耗掉了,按照原计划剩下的驯鹿也要在今年消耗掉。所有驯鹿仅是温顺好管的母鹿与阉鹿,从一开始就断了繁殖的可能性。现在的集结正是驯鹿的繁殖季,罗斯军手里的母鹿明显有了进入繁殖期的特征 ,所有特征都是用以吸引雄鹿的,奈何军中并无狂躁雄鹿,故此罗斯军的驯鹿运输队仍能正常服役。 起初黑狐觉得自己抵达特里尔大营后还要再休整几日,大王非得全军处于最佳状态再下令起兵。殊不知罗斯联军早就准备完毕,留里克在河边针对「你们磨磨蹭蹭」的苛责可不是发牢骚,摩拳擦掌的战士们本来就是急得想骂人。 驯鹿运输队准备完毕,运输船队规模更甚。 还需继续休整么?至多再休息一个白天。 于是,就在所谓的休息日,摩泽尔河上铺满亟待逆流而上的船只,为了避免拥堵与装船,所有划船前进的队伍必须遵照罗斯王制定的方案,若干船只构成一个船团,各船团间保持间隔,如此一来一个船团出现问题导致停滞,其他船团还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应对。 摩泽尔河已经进入涨水期,现阶段逆水行舟要付出很大力气,更糟糕的是温润南风令风帆基本无意义。 大船前进几乎完全依靠划桨,亦或者以驯鹿畜力,以缆绳拖拽船只向上游进军。 留里克与战士们更担心突然再来一场春雨,届时河流进一步 涨水,两岸草甸突然泥泞,一切就糟了。 所谓的休息日全军将士并没有真的休息,他们抓紧时间最后检查一番自己的武备与生活物资,各个旗队长都在敦促部下做最后认真清点。 少部分人员会驻守特里尔,他们都是近些日子 以各种原因受伤,乃至是吃坏了肚子的战士。除却这些战士,特里尔的防卫工作将完全交给黑狐。 明眼的贵族看得出,特里尔未来一定会由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牢牢控制。附近区域已经被罗斯军杀成了无人区,空余的大量已开垦土地,罗斯远征军当然不可能长期控制,最终他们都将化作最近大贵族的私产。 谁是最近的大贵族?就是黑狐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该伯国的大手也不仅仅捂住特里尔,梅茨大概率也彻底成了白地,待罗斯军的远征结束,黑狐的势力占领梅茨继而经营它实在有着可观的前景。 如果黑狐的部下全面参与厮杀,谁来负责后勤呢? 命令他的人操持大量船只,在战争时期维持着摩泽尔河交通线,实现科布伦茨-特里尔-梅茨的交通线稳定。如此一来大后方的物资源源不断运到前线,前线的伤兵与缴获的新物资也可源源不断运抵后方。 所谓财富,银币金币是看得见的浮财,对于由大量农民构成的拿骚军,他们眼里最贵重的财富就是已开垦的土地。所谓跟着伯爵夫妇发财,战斗厮杀是挣一笔快钱,趁着机会在无人区圈一块开垦过的熟田,自己的妻子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需要黑狐的势力到处圈地,新征服的地域有亲近罗斯的势力把控,域外贵族倘若觊觎乃至入侵,当即会 遭遇得利的农民强烈反抗。如此一来,罗斯又能找到借口发动新的远征,继而捞取更大的利益。 利益不在于获得一些金银,留里克深知自己在这个交通非常不方便的年代,根本没有能力直接控制特里尔和梅茨这样大地域,委托部下管理是综合评估后性价比最高的手段。 罗斯要的就是经济利益,亲近罗斯势力的广大农民在战后的土地上恢复生产,所生产的物资当然要首先销售给作为盟友的罗斯。 作为强权的罗斯,自然有资格给各种低级农产品定义价格,继而在向民众运来五花八门有助于生产生活的工具,譬如铁铲、铁犁等等,赚取高额溢价,最终肥了罗斯王室的金库。 双方的合作非常默契,凡是加入拿骚军的战士,大家愚罗斯军协同作战,一定会在特里尔与梅茨分得一片自己的土地,这也是普通农民几辈子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 黑狐留下一部分战士接管特里尔的防务,在可见的未来,梅茨城建立新的大营后,他还会进一步接管梅茨大营的防务。 特里尔城黑黢黢的尼古拉斯门阁楼,留里克已经从这个住了三个月的行宫搬出。一部分陈设家具留在室内,它的房顶,一面罗斯旗帜依旧。 留驻人员奉命看管行宫,士兵在继续务农的同时,也要继续保持警惕,虽然大家觉得所有防备敌人的警惕措施都很多余。附近区域凡有两天脚程 的地方都被勘察过,罗斯骑兵以野蛮手段针对一些他者,远方已经没有活人了,连牲口家禽都被消灭干净,还要防备什么呢?野兽?但体型大过松鼠兔子的野兽,在过去的冬季也被闲极无聊的罗斯驻军抓了个干净。 特里尔依旧是个大仓库,去年用于攻城的两座「母牛」投石机,暂时依旧放在城内。梅茨已经被摧毁,目前是不需要这两尊怪物继续发力,还是处于运输成本的考虑,除非万不得已,留里克并不打算把用于攻克梅茨特别制造的重武器磨磨唧唧运到远方。 梅茨情况未名,非常奇怪的是菲斯克的 骑兵按照道理也该派人回来报信,他们却如消失了一般。 真实的情况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一来留里克这边为了等待拿骚军抵达实在额外消耗了不少时间,二来菲斯克所部已经在奥恩河与梅茨城废墟一线经历了一番奇遇,同样浪费了不少时间。 骑兵队已经分出人手回去报信,奥恩河口为接应大部分建立的临时小营地也刚刚挂起旗帜,就在这个颇为巧合的时间点,罗斯军在沉寂了三个月后终于开始了新征程。 计划之日,出征之时。 按理说今日可以进行一场盛大的祭司,留里克看得出摩拳擦掌的战士早就急得浑身难受,做一场盛大的祭司活动其实可以,就是太消耗时间的话大家一定会抱怨。 祭祀是为了提振士气,一个标志性的仪式 也是告诫大家一个新开始。 于是,随军大祭司维莉卡,以及随军第二祭司的哥德堡伯爵夫人乌鸫,二女撸起衣袖各自拎着一把短剑,干净利索割断了作为祭品的两头驯鹿。 乌鸫早就对这种事轻车熟路,这一刻没有人再记得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吉斯拉公主,人们之注意到一个额头上纹着生命符文的女祭司娴熟地处理就祭品,还将鹿肝高高举起,任由腥臭鹿血溅得一脸血红。 二女宣布远征大吉,接着等待出征的战士们听到了发令号角声,他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河面上待命的船队,陆路行动的骑兵、辎重车队与徒步士兵,同时开始了南下进军。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6章 敌人不主动罗斯军可要主动了 又是一支骑兵队先于大部队全力南下。 那还「猪鼻」斯温所部,这位翻鼻孔的家伙天生异象,面相令人想到财富神弗雷的胯下坐骑,也是某种福相,他带领近三百名骑兵在山谷河畔狂飙突进,很快便经过了此行的必经之路蒂永维尔。 也是在这里,他们获悉了先前行动的菲斯克所部在这里的经历。 「真是想不到,守军居然全跟着他们跑了。」斯温攥紧缰绳,在基本弄清情况后再挥手招呼自己的部下。 所有分散的战士立刻归队,那些把马匹拉到河边饮水的人也都撤了回来。 如今,修道院长与他身后的民众已经不再恐惧罗斯军,蒂永维尔也飘扬起罗斯旗帜,而且按照计划,此地将作为罗斯联军的一个后勤运输中继站。 也许本地人通过充当帮工可以专点苦力钱,乃至大胆者在农闲时期坐上长船与罗斯人走得更远,在得到实实在在财物之前,他们还是保持戒备。 修道院长唯唯诺诺抬头问道:「所以,罗斯王真的要来了?还有公主大人……」 斯温随口撂下话:「至多三天他们必到。对了,南边可有什么异常?之前来的军队,仅仅是过来暂住一天就离开了?看来真的平安无事?」 修道院长给予肯定答复,又一次看似迂腐地胸口划起十字,声称「这是不义之战」。 没有人在乎院长的感受,甚至于蒂永维尔的修道院还能再战争中被动获得 一些利益,院长口口声声说不义,因为大量村民为了提高收益哪怕到河畔给罗斯军后勤做苦力,修道院实在能村民手里得到更多的十一税,乃至村民更多的捐赠。 当此之时,守在奥恩河口的一小撮罗斯骑兵,还没有将最新消息告知后方。 梅茨与特里尔虽有摩泽尔河相连,一些区域道路逼仄,骑兵自然可以无视障碍绕着山丘与旷野中抄近路,庞大船队就只能老实按照河流走向行动。 留里克的主力军考虑到安全稳定不得不放慢速度。 看一眼修道院长,斯温再撂下话:「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到做到没有再磨蹭,心理也犯嘀咕,究竟为什么蒂永维尔的一小撮法兰克守军精锐策马跑了。菲斯克到底要干什么? 从蒂永维尔到奥恩河口基本有着通途,斯温获悉菲斯克所部早就从这里通过,超过一周的时间里那些家伙音讯全无,只有神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 斯温非常清楚南方区域倒霉的小河,说不定菲斯克忙着在那边搭建桥梁呢。不过大王指挥着船队心动,充足船只使得罗斯军几乎没有桥梁需求了——长船并排绳子一捆就是桥。 阳光明媚的世界已经一片翠绿,在绿色中突然出现一面白底蓝纹旗帜。 「大哥,是菲斯克的人。」一名骑兵伸手指道。 斯温定睛一瞧,不由得摇摇头:「人太少了,怕是菲斯克和布洛迪都在梅茨待着。看来这里 真的非常安全。走吧!兄弟们!」 斯温毫不犹豫命令全队放心大胆进军。 两支部队举着相同的旗帜,很快他们就在奥恩河口相聚。 暂且驻扎河口的骑兵仅是菲斯克所部的十分之一,他们带着重大却有感觉无聊的情报,计划营地搭建完毕后再差人北上报信。 留驻的战士在这里捕鱼烧烤,面对完全变成激流的奥恩河束手无策。河道涨水厉害,哪怕搭建浮桥也有些麻烦了。 斯温策马走近小型营地,所有闲适的人笑呵呵地站起身。 他下了马扫视一圈:「奇怪,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斯温兄弟呐。看来大王的大军已经来了?」一位老战士 问道。 「是来了。」 「真是有些慢呐。」 「慢?」斯温摇摇头:「你可没资格质疑大王。」 「我不敢。只是我们在梅茨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事情。」 「是和勃艮第人的战争?」斯温脱口而出。 「算是吧。」说罢,老战士一记响指,令战友拿出重要的纹章旗帜。 留驻战士说得轻描淡写,眯起眼的斯温不好平叛什么,在看到对方摆弄出一面黄蓝混色的旗帜,不禁问道:「奇怪旗帜。勃艮第人的?」 「我们的蒂永维尔友军说是。具体而言是什么……」由于名词非常新颖,老战士不得不想想:「是欧塞尔伯爵的军队。」 「哪些人?奇怪的名字。」 「是奇怪,倒是我们真有重大发现。斯温兄弟,你级别不 够,等大王到了我亲自汇报。」 「嗬!」斯温顿时突起青筋,嘴角也咧得很难看,「我看?你是想升职了。」 老战士耸耸肩笑而不语。 各骑兵队间都有竞争关系,第一骑兵队里小贵族的比例极多,反观最后成立的两队,虽有精锐之名、战斗的确犀利,就是上上下下的资历太浅。 第一队成立已经八年,第二队成立较晚,然骨干都是从第一队抽掉,俨然眼前的家伙就是一员老兵。 「也罢。」斯温摇摇头,河流湍急他看得清楚:「涨水了,这该死的河比去年还棘手。好在大王手里船只很多。」 「如何?」老战士再问:「你们是要前往梅茨。可惜,没有船只我们是无法直接淌水过河的。」 「似乎是这样,你们守在这里,只能说明菲斯克带兵钻进山区了。不要把我当做傻瓜,上游一定有浅滩,你们是绕过去进入梅茨。」 「够聪明。」老战士没必要对战友隐瞒,他告知斯温一些基本事实,后者顿时兴趣大增。 「也好,我这就带人去瞧瞧。」斯温看起来就要再度上马,他的马缰绳突然被拉扯住。 「诶?你干什么?」 「你现在不能去。」老战士笑呵呵道。 「为什么?菲斯克让你拦我的?」 「当然不是。朋友,山区里可有我们的新朋友,当地没有浅滩却有桥梁。那里有一座女子修道院,以及一片空荡荡的村庄。菲斯克可是建议大王在那里 建立一个营地,我就是怕你把我们的朋友一股脑杀死。」 「居然还有这种事?」皱眉的斯温态度也舒缓下来。 「千真万确。梅茨已经是一片空地,当地敌人斥候都死了。既然大王很快就到,你就不要太激进,不如停下来与我们一起休息。」 斯温断不会被这些话说服,但他权衡一番后,还是决定去山谷里瞧一瞧,另一方面再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向继续进军的罗斯军报信。斯温也做出承诺,进入山谷后的骑兵队将保持十足的克制。 于是,当留里克几乎抵达奥恩河口,来自斯温所部的骑兵突然出现在那座女子修道院的门口。 以罗马行宫庄园为根基建造的科维尔女子修道院,前些日子它被罗斯骑兵光顾,修道院长玛丽安与菲斯克的军队有了一定接触。 杀死法兰克人的「女祭司」令罗斯人感觉晦气,非常微妙的是,倘若是丹麦人和依旧信仰旧神的萨克斯人,可要疯狂杀害这些女修士了。并非那群家伙心理丧病,野蛮举措纯粹的一种报复,因为当年法兰克重骑兵摧毁了萨克森人的圣树,男女祭司都被杀,丹麦人、旧信仰的萨克森人决定以牙还牙。 留里克完全纵容部下对法兰克的修道院进行劫掠,如今科维尔女子修 道院被饶恕,明面上的确是对「女祭司」令人敬而远之,最实在目的是菲斯克要为罗斯军建立一个安全稳定的西征基地。 军队可以在修道院大肆破坏罢了放火,就是要担心大王主力军抵达后,目的到处恶臭死尸全军都要难受,更有风险是引起森林火灾,奥恩河两岸的数个空荡荡村庄一旦荒废,罗斯军就不得不亲自造营地,大家更乐意霸者旧村庄占便宜。 因为奥恩河谷是个山口,无论任何风向,这里都有大风,风助火势可要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终于,时隔一周之后新的罗斯骑兵赫然占领了河上石桥,院长玛丽安早有对策,于是命令修女将一面罗斯旗帜摊开。 这旗帜本来放在修道院高处,待菲斯克所部离开她就令人把它拿下,因为旗帜是保命用的,却不可挂起来亵渎修道院的神圣与清净。 玛丽安完全以殉道者的姿态与新来的骑兵试图聊聊,事到如今自己不可以再藏于幕后。 令她震惊的是,新来的骑兵尽是一些毛头小子,他们有着金发,衣着打扮与之前的骑兵一模一样,偏偏这种年轻战士懂得一些拉丁语词汇,简单的交流居然可行。 只有天使知道骑马的诺曼强盗为何会说神圣语言,彼此至少做了交流,可能的冲突也化解于无形。 梅茨城背靠的大山完全在罗斯骑兵的控制范围,斯温所部的骑兵成功走科维尔修道院的石桥,在绕了个大圈子后抵达断壁残垣的梅茨城。 也是在这里,他们看到了战斗遗迹,以及明显刚刚堆砌的死者坟茔。 为了证明道路 通畅,探险成功的骑兵快速兜了大圈子,突然间他们又抵达奥恩河畔,隔着激流与对岸兄弟笑呵呵相望。 才是隔了一天时间,庞大的罗斯船队与驯鹿运输队,他们拖曳成狭长队伍,浩浩荡荡抵达奥恩河口。 急于报信的老战士终于见到了国王,旋即将所有重大缴获的信物提交上去。 留里克才下船,他掐着腰环顾四周,不禁慨叹世界空旷。 仔细看,正南方的确有城市的痕迹,它在空旷大地何其突兀。 带着信物的战士半跪于地,留里克注意到有人怀里揣着一件多彩的布。 「是菲斯克留下的战士?起来吧。」留里克命令道。 老战士暂不起身,而是将叠好的旗帜不慌不忙地摊开。 留里克吃了一惊:「这是旗帜?什么旗帜?前些天有信使告诉我,你们和欧塞尔伯爵的人打了一仗?」 「千真万确,这就是他们斥候部队的旗。」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说明白的,这时候老战士才站起来,自报了身份后,毛遂自荐得希望亲自好好汇报。 留里克点点头:「大军劳师袭远已经很疲惫,本王也不求今日就冲到梅茨。全军就在这里休息,任何事情你今夜好好汇报。」 所谓老战士也不是真的老,此人是个二十余岁年轻人,出身自定居新罗斯堡的商人家庭。 有一批商人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将孩子送到罗斯军里当骑兵,为此还额外掏了一大笔钱。一般情况 下商人崇拜财富神弗雷,与崇拜奥丁的战士们不是一路人。多亏当年留里克放宽标准,才有一些商人做了疯狂的风险投资。 这一夜,老战士好好说明了先期骑兵的奇幻经历,尤其话语说到了醉后。 菲斯克的确完成了任务,倘若让数百精锐傻傻待在梅茨,完全是一种浪费。 留里克的确授权菲斯克独自行动,现在他获悉部下这群狂人,居然奔向西方狂奔了。 基于更相信的情报,尤其是那位女子修道院的院长玛丽安供述,所谓河流名为奥恩河,河 流源头大概在遥远西方的山脉里。 那里有一条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的大路,路的尽头就在名为凡尔登的市镇。 原来留里克希望在梅茨平原与勃艮第势力打一场大决战,梦想很好,就是这种想法实现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没了。 梅茨平原只有敌人斥候,为数不多的战俘已经处决。战俘在死前提供的情报声称勃艮第诸贵族联合起来,欧塞尔伯爵就是他们的盟主。 勃艮第人果然发动了「勤王远征」,他们计划首先抵达凡尔登,继而东出山口进入梅茨。斥候骑兵队出现本身,就证明着勃艮第大军一定要进入梅茨平原并东进。再从部下提交的缴获锁子甲、铁剑来看,勃艮第人的武装水平怕是在法兰克克世界里属于中上流水平,罗斯军不见得如过去的那些战斗可以如砍瓜切菜般快速胜利。 罗斯军基于 掌握的情报,留里克在战略大方向上的研判基本正确。 只是留里克以己方的速度、效率揣摩敌人,近月以来恼怒于自己的大军磨磨蹭蹭,想不到勃艮第人还要磨蹭。 基本情况他已经获悉,新的一天他高高兴兴走出临时帐篷。 大清早的奥恩河口全都是人,空气中弥漫着煮麦子的香气,耳畔除了战士们的谈笑,还有大量战马、驯鹿的嘶鸣。 奥恩河口区域实则已经非常宽阔,终于知道这地方的具体名字,现在天气晴朗,罗斯军战士获悉去年秋冬季的营地其实就建在这里,只是一定要剥开疯长的青草才可以看到营火黑黢黢的痕迹。 留里克振臂一呼,召集众贵族、联盟贵族、众军官,甚至于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也被邀请在一边旁听。 大主教哈特加名义上是盟友,实则只看起来是个盟友。罗斯军彻底摧毁了列日大教堂,还杀了很多没走的教士,换位思考一下,哈哈特加岂能放弃仇恨。老头子现在还算听话仅仅是聪明的委曲求全。 此人还有重大用处,将之放逐回他的列日教区,老头子一定要想想自己未来立场。列日处于低地,留里克希望整个低地的贵族、教士人员不变,当地人必须接受罗斯实力的存在,并向罗斯输出利益换取和平。这群家伙都被打了一顿,明面上就是被打服气了,倘若罗斯杀了一些高级教士,教廷再委派一个强 硬派宣布连非公开的合作都停止,罗斯还要发兵再打一遍,长此以往罗斯也吃不消。 大清早,军事会议就在河边草地召开。留里克与众人是诺斯语、法兰克语乃至拉丁语混着说,哈特加听得七七八八,完全不敢发表任何言论,就将所见所闻继续记在心里。 众贵族都听留里克的方略,至多在战术细节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见。 于是,留里克基于所有新得到的情报做出重大决定。 其一,梅茨大营必须建立,然营地要建造以奥恩河口的区域,要有一半营地延伸到奥恩河之南的平原区。 其二,水流湍急,奥恩河上不建浮桥。 其三,军队深入河流,通过山谷后占领神奇的科维尔女子修道院。任何人禁止骚扰修士,但又违背者斩首。 其四,罗斯军主力在山后建立进攻营地,蓝狐的哥德堡军在奥恩河口大营保持战备,黑狐的拿骚军就在岸上建立物资基地。 …… 命令干脆罗列在硬纸上,留里克列下十多条命令,它被抄写了很多份,使得各部贵族、将领都能明白自己的职责。 法兰克军队可没有这种招数,主帅都是口头告知部下命令,其中产生歧义五花八门,以至于军队打起来也总是难以指挥。 于是,吉尔伯特与埃伯哈德,这两个战败后改旗易帜的同盟贵族看着手里的「莎草纸 」心里五味杂陈,尤其是吉尔伯特还带着一千民夫,理论上这就是他 的士兵。吉尔伯特的拉蒙高被要求留在河口营地,所谓任务就是原地休息。 留里克已经确定了最终任务,那就是沿着菲斯克已经走过的道路,向着正西方的大山继续冲。 于是,原计划的梅茨大营突然间又成了进攻营地,敌人既然磨磨蹭蹭,罗斯军何故傻傻去等? 留里克决定主动出击,无论如何攻击勃艮第必得凡尔登,敌人不主动,罗斯军可要主动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7章 留里克在奥布埃村大营 杜奥蒙山并不高大,很多地域甚至很低平。 条状山峦阻隔了马斯河谷与梅茨平原。 尤其是梅茨平原,背靠着的土丘继续将它分割为梅茨的摩泽尔河谷平原与山后的狼嚎森林平原。 一部分罗斯军步兵已经通过了山谷,他们并非徒步而去,很多人手里攥着缆绳,只为确保在曲折又逼仄的峡谷河道中划桨航行的运货长船,不要意外撞上岩石与意外冲滩。士兵客串纤夫确保了船只顺利通过峡谷区,中间虽然不可避免的出现拥堵,只要几十人合力拉动绳索即可将船只脱困。 罗斯军在科维尔修道院不远处的奥布埃村建立大营,也是在这里士兵发现了生火的痕迹,更是注意到大量的蹄印。 罗斯骑兵的马蹄铁都为锻钢打造,形制上与法兰克骑兵的款式有所差异。基于痕迹,士兵毫不犹豫判断现在所发现的一切,就是菲斯克所部扎营的证明。 在亲自目睹这些痕迹后,留里克也不禁感慨:「菲斯克真是为我挑选了一处更好的营地呢。」 问题又来了,菲斯克、布洛迪所部,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难不成真的奔着凡尔登的方向冲了过去? 如果那边即为勃艮第人的营地,兵力缩减到五百余人的罗斯骑兵真的要与恐怕几十倍于己的敌人拼命? 留里克与众多将领为那群家伙的未来担忧,在担心的同时也实在羡慕。 荣誉与风险是并存的,当年也是这群家伙 脱离大部队,从易北河直接摸到了科隆与波恩。如果不是布洛迪那小子生擒的大巴伐利亚公爵,此子如何一蹴而就成为新编的第二骑兵队的队长? 难道那群狂人还能对勃艮第人的头目发动斩首攻势? 当前大家顾不上狂飙突进的友军,哪怕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也只能向诸神祈祷。 奥布埃村的石桥看似其貌不扬,却是罗马大道上一座关键的基础设施。 古代的罗马人修造了很多桥梁,自帝国毁灭四百多年后,能保存到现在的寥寥无几。 曾经奥恩河口也有桥梁,附近多个村庄也很繁荣。奈何在「民族大迁徙时代」,哥特人、汪达尔人、勃艮第人接踵而至,村庄与桥梁都遭遇破坏,曾经的梅茨城也被洗劫。 彼时的蛮族只有勃艮第人笑到了最后,摇身一变成为区域一霸,皈依天主后的他们完全洗刷了野蛮人的身份。 当年部分勃艮第人就是嫌桥梁碍事,他们的船只冲入奥恩河后,将大量桥梁拆得仅剩桥墩。石头桥墩的间隔完全可以满足船只通过,于是大铁锤就对桥墩手下留情。 在奥恩河口,数百年的河水冲刷使得桥墩就剩下小基座,它始终埋在河水中。 时过境迁,梅茨伯爵并没有再在奥恩河口修造桥梁。因为梅茨城在摩泽尔河上拥有更好桥梁,它一直被维护着,奈何不能奢望法兰克人的梅茨伯爵拥有罗马帝国的修造能力。 如今同样的 问题时隔四百年出现了罗斯人的面前。 留里克下达命令,决定拆毁奥布埃村的奥恩河木桥。 此次将拆得非常彻底,连石墩都要拆掉。 当年的罗马人就是依靠着一些巨大石块蹲在河底,它们足够厚重,形制上也堆成梭形,如此完全可以硬抗河水冲刷。 山坡下热热闹闹,山坡上的修女们看着那些金发野蛮人居然对着桥梁又打又砸,木制桥板很快荡然无存,继而是赤膊上阵的壮汉,以潜水的方式在桥墩巨石处捆绑大量绳索,岸上待命的战士们再以拔河的模式,将石墩拉开。 把巨石拉到河岸上实在费力不讨好,留里克又令,小一些的石块能搬即搬,大家伙拉 到河边芦苇丛不妨碍船只同行就好。 于是,一些有半人高的石块,时隔数百年重现天日! 长久的冲刷使得花岗岩的棱角早已非常光滑,凡被拉上的石头又被大锤打砸一番。罗斯军实在需要一些石块,构成桥墩的石头更便于处理成小块,它们将作为投石机的后备弹丸。 桥梁被拆毁,第一条长船划着桨顺利通过,人们在岸边欢呼了一阵子,更多的待命船只开始继续西进。 因为罗斯军的奥恩河口-梅茨城大营与奥布埃村进攻营地之间,存在着一条逼仄的河谷通道。局促的环境限制这罗斯军人员物资的运输,倘若优势敌人突然从西方杀过来,罗斯军在作战中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无论是 撤退还是增援,也一定会在河谷通道里陷入混乱。 扎营之地存在风险,哪怕留里克估计其中风险并不大。他厌恶风险,于是面对着城市西方、离开山丘后更开阔的平原区,罗斯军一定要布置一些哨所。 更重要的是,罗斯军必须尽量寻找奥恩河的劲头。他们可不是什么地理探险家,派出去的船队肩负一项使命,找寻上游的新村庄、找寻奥恩河可通航的尽头,为军队建设新的前哨基地。 谁能获得如此光荣机会呢? 各旗队都在请战,留里克想了一想,就给予大侄子阿斯卡德这份光荣机会。 那小子是国王的侄子,如今阿里克带着一批兄弟一直统治着斯摩棱斯克地区,本无爵位的阿里克终为斯摩棱斯克公爵。阿里克只有两个儿子阿斯卡德与基尔,按照传统,这位阿斯卡德日后要继承爵位。 如果一个男人缺乏战功,就算成了公爵也要受人轻视嘲讽。 留里克的确有意让大侄子做军队主力的先锋,为了确保安全,他也派出了罗斯军另外两支精锐骑兵队,「猪鼻」斯温与「八字胡」卡尔所部出战。 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队,他们的船队在河道上排成一字纵队,也因奥恩河已经变得颇为狭窄,龙头战船已经无法河面调头,更不能排成两队。 不过若是遇到问题调头也简单,划桨手换个方向坐下,船艉瞬间变成船艏。长船的特点便是如此,它的首尾 几乎是一样的,那一边是船艏只取决于划桨手的面朝的方向。 二十条船押运着一批物资向上游继续进军,在其两翼均有骑兵队护航。 罗斯军拥有大量船只,奈何奥恩河狭窄,大量长船只能暂且停在河口区域与摩泽尔河畔,就连奥布埃村大营,这里停靠半搁浅的长船数量也不多。 奥恩河中行动的长船将是循环使用的,它完全成了一种代步工具,只为确保罗斯军不用很累就将步兵送到靠近更西部大山的区域。 因为,罗斯军不得不明确态度,大家面对的战争模式已经变了。 过去战争,罗斯军总如「海军陆战队」般战斗,作战区域永远不会距离自己的船队太远。这次不然,罗斯联军一万余人,他们将以真正的陆军姿态,很可能远离自己的船队作战,其中不仅面临着作战方式改变后水土不服的风险,军队惯常使用的武器也必须进行一番调整。 后方大营运来一批长矛,它们被麻绳捆着放置于长船中心位置。有战士合力将打捆的矛扛起来,待运输船被岸上的兄弟尽量拉扯到岸边后,所有的长矛重重仍在地上。 此乃留里克为陆路作战的武器,它廉价又高效,之前的大战证明了,罗斯军摆起传统的盾墙,前排派出最强壮的兄弟身披重甲压阵,后方战士手持长矛搭在前面兄弟的肩膀,以疯狂无章法的戳刺,乃至是矛头捆一把斧头来一记势大 力沉的劈砍,都能取得很好的作用。 待留里克下令奥布埃村为进 攻大营后,短短两天的时间,或是徒步或是坐船,已经有五千名战士通过弯曲的河谷进入大营。 战士们立刻住进附近的空置村庄中,菲斯克当时机智的手下留情,使得罗斯军主力完全不用再搭建新房屋。 从iof村到奥布埃村,大军驻扎在一片长度折合2500米的河湾区域内。虽然桥梁被拆毁,罗斯军迅速以小型驳船铺设出可以迅速拆解的浮桥,凡运输船队需要通过,浮桥解开绳索,所有小驳船拉到一边,待船队迅速通过后再视情况将浮桥重新拼起来。 很快,营地里炊烟袅袅,大量竖起的木杆飘扬起罗斯旗帜,整个营地弥漫在煮麦烤肉的香气中,战士、马匹乃至驯鹿产生的聒噪化作低沉轰鸣在山谷中回想。 与此同时,不远处山坡上的女子修道院,院长玛丽安又将罗斯旗帜挂了起来。她当然不希望这群野蛮的战士打扰女修士们的情景苦修,大家干脆就是为了躲避俗世烦恼,甚至有的女人压根就是躲避男人才有意在这山坳里苦修一生的。 奈何大家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重大危机,科维尔修道院中的所有人仿佛站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完了。 玛丽安将酒窖里剩下的麦酒、葡萄酒全部拿出,她亲自举着一面自制的「圣安德烈十字」旗,在四位修女的帮助下,赶着唯 一的驴子将一木车麦酒送到罗斯人的营地。 留里克实则有意和这位老女人聊聊,考虑到对方有着明显抗拒的神态,自己与之不聊也罢。再说,能和她们一众女修士能聊多少? 男修士会积极介入世俗生活,妄图说服各个贵族领主,将俗世改造为梦想里的人间天国。那些女修士根本没有这些「非分想法」,她们一生清修自我隔绝于俗世,面对外界之人避之不及,就不能奢望她们能提供什么有关军事的情报。 好在她们的女院长很聪明,留里克收下了所有的酒令之离开,罢了再承诺会保证修道院的安全。 于是,修道院的酒窖空空如也,旁边的葡萄园,今年新生的藤蔓正在快速攀爬。院长并不可惜损失了全部酒浆,原本最大客商是最近的梅茨伯爵,奈何伯爵家族连带整个梅茨都被诺曼人杀得鸡犬不留,修道院再入往年那般酿造太多的葡萄酒,还有什么意义呢?大不了今年什么也不做,就在空地上种些大麦、燕麦和豌豆确保口粮就行了。 院长玛丽安相信山坡下的「诺曼人大酋长」会讲信用,毕竟对方会说很标准的教会拉丁语,收取了礼物再做出承诺,那个家伙一定不会违背诺言。 院长为所有人带来了安全证明!修女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院长还不敢掉以轻心,当此之时只有面对十字架默默祈祷,才能令远征玛丽安真正安心。 她有 一种预感,事情还远未结束。 另一方面,第七旗队与两支骑兵队的西进,一下子就带走了罗斯军精锐部队里的一千两百人。 如此军队完全有与敌人的一战之力,他们的侦查行动也完全是一次武装侦查。 倘若他们遇到了大股敌人,后撤非但不是羞耻的,反而是战术的一部分。 留里克有一种自己也觉得不切实际的想法,所谓勃艮第大军冲入西方大山,敌人大军击溃了自己派出去的一千余人军队。阿斯卡德且战且撤,将敌人引诱到奥布埃大营附近,届时罗斯军主力一拥而上将之彻底歼灭。臆想中的大决战将以罗斯联军一次漂亮的防守反击打赢。 也要考虑其他方面的可能性,勃艮第人进入梅茨平原有多条线路,万一他们从南方区域绕道呢?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即便罗斯军早就获悉梅茨平原南部是一大片沼泽地,摩泽尔河浸润了一大片平坦土地,那里并没有可供大军同行的通途,倒是安排 小部队灵巧通过可以。 出于安全起见,留在奥恩河口的军队完全处于防守状态。 他非常高兴与有二百个丹麦战士加入了伊瓦尔的部队,最终三百余名丹麦军的存在,他们可以增强后方大营的防守。 于心于理,留里克都不希望自己名义上的侄子伊瓦尔有什么闪失,他也知道那位小瘸子的建功立业意愿极强。三百余名身穿甲胄的丹麦步兵已经是一支 很强力的后备奇兵,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系下,留里克不愿动用这群兄弟去武装侦查。 先战有先攻,于心于理留里克也一定要首先使用自己的嫡系部队去作战。 相对而言,蓝狐的哥德堡军不是嫡系胜似嫡系,他们是第二梯队的军队,兵力庞大的哥特堡军还吸收了一批丹麦裔战士,甚至是低地、科布伦茨、威斯巴登的散兵游勇。这支军队人员依旧以约塔兰族人为核心,大量部族士兵背井离乡一年了,原理故土的他们可没有太多思乡情。 他们思念的是故乡的妻儿,如今在气候适宜土地肥沃的法兰克腹地作战,战士们环顾四周,纷纷萌发起在战争之后将妻儿老小接过来居住,哪怕是住在莱茵河口地区也比老家更事宜。 大部分罗斯正规军已经进入奥布埃大营,接着是蓝狐的哥德堡军,他们或是徒步或是坐船。介于大部分房屋都被罗斯主力占领,仅有少部分空置谷仓扔给了蓝狐。 哥德堡军知道自己的身份,作为罗斯的同盟军,能跟在强者身后顺利发财已经是好事,大家也从未想着还能霸了敌人完好的村庄当营房,现在伐木搭棚子,或者干脆围着篝火露天睡觉,大家都可以接受。 只是真的看到罗斯主力军住在完好的木屋里,席地而睡的哥德堡军岂能不心生一些嫉妒。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河对岸山坡上的修道院,敦厚的大石屋的正门之 上挂着一面罗斯旗帜。蓝狐与乌鸫已经知晓对方的身份,作为贵族,两人也得到了留里克特别拿来的本地佳酿。 自一百多年年前美因茨大主教路路斯发表《圣血论》,酿造再销售葡萄酒完全成了各地教会的垄断产业。修士圣职不可以从事任何商业活动,可不这么做如何获得大量财富呢?《圣血论》发表后被教宗批准为合法着作,因为基于该论述思想,各地教会都发现自己可以绕开那些清规戒律,合理合法的赚取财富。 蓝狐出身就是商人,去年夏季首次偷袭梅茨,他就是当时的指挥者。那时候,蓝狐、黑狐、阿斯卡德,彼此各带一支精兵在梅茨城下大闹一番,奥恩河口的一系列村庄就是那时候摧毁。 当秋季罗斯远征军真正主力抵达,最后的奥恩河口到梅茨城的所有村庄都被摧毁。 夏季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深入河流,否则整整一年前就会发现藏在山坳中的这座女子修道院。 某种意义上蓝狐比留里克更懂这一带的情况,他以自己商人的直觉,清楚意识到该修道院酿造的葡萄酒口味极为甜腻,它容易令人贪杯,如此美酒可不是一般平民能享受的。 装载木桶里的酒算是一种基酒,大贵族得到的一定是不加稀释的原浆,平民得到的就一定是兑了不知多少水的了。 再瞧瞧那些女修士规避俗世的模样,她们不愿与任何外来者过多交谈,恐 怕销售葡萄酒,也不是她们亲自押运酒浆进入梅茨城。 说不定和平时期就是梅茨伯爵等附近区域的贵族派人来山坳里收酒,同时将买酒的金币银币放下。 修道院附近还有什么大贵族吗?梅茨伯爵家族毁灭了,萨尔河附近的贵族都被消灭了,卢森堡当地更是被罗斯联军在去年血洗。 下一步就是袭击勃艮第,蓝狐是坚信罗斯 必胜,且是以较小代价大获全胜的。 自己的三弟、四弟必须在法兰克腹地建立功业,两兄弟构筑的贸易网络向波罗的海世界供应五花八门商品,所有船队一定要先行通过丹麦海峡,届时谁首先获利不言自明。 三弟黑狐还忙着组织船队往来于大后方与奥恩河口大营,蓝狐为了自己的利益,以及兄弟情,一定要帮帮自己的老弟。 蓝狐盯上了这座修道院的葡萄酒产业,他估计对方为了未来,非常需要一个新的大客户垄断购买修道院的葡萄酒。 谁是新的大客户?自然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也许并不绝对,附近区域的敌对贵族被砍瓜切菜般消灭,特里尔、卢森堡和梅茨甚至被杀得杳无人烟了,三弟的伯国可以立刻占领这些区域。 也是因为这些地区民生凋零,指望从农民劳动里赚取大量利润,还不如赶紧将尚未被摧毁的经济产业保护起来。 喝得微醺的蓝狐不禁思考起来。 夜幕之下,罗斯军大营篝火冲天,到处是人们 嬉笑的声音。经过长时间的内河航行,加之大量搬运物资,全军需要修正以备大决战,留里克也就默许战士们放纵了。 于是修道院提供的葡萄酒、麦酒一天时间就被消耗殆尽,它被掺了水,罗斯军主力以及已经抵达的哥德堡军,战士们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 蓝狐微醉中越看自己的伯爵夫人越是喜欢,如今的乌鸫也安于自己的身份。她曾是金丝雀,从未想着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如今,在真正掌握一些权力后,她也愈发大胆起来。 神情凝视乌鸫,蓝狐就想起自己的弟妹索菲娅。那女孩作为拿骚-科布伦茨的女伯爵,拥有着路德维希承认的伯爵爵位。本身拿骚家族的男爵爵位就是先代罗马皇帝赐予,过去时代拿骚只是附庸莱茵高。莱茵河之北的土地既然被大巴伐利亚公爵宣布统治,拿骚顺理成章成了那家伙的封臣,如今升级为伯爵国,合法性也没的说。 当然,真正的罗马皇帝洛泰尔断不会承认这种事。那又能如何呢?如今还坚决效忠洛泰尔的大贵族已经所剩无几了。 索菲娅就待在奥恩河口的大营,她与黑狐坐镇当地,现在正好把这姑娘请来去与修道院的女院长聊聊。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8章 平地造堡垒的人们 科维尔修道院院长玛丽安,她很抵触与陌生男子的任何接触,除非相关接触是不得已为之。 蓝狐将自己的弟妹索菲娅请来,后者作为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女伯爵,身份高贵只是一方面,却不是最重要方面。哪怕她法理上掌握着一支实力很强的军队,大军威压过来丝毫不会让一座女子修道院屈服。 索菲娅还是少女,教籍关系也是在美因茨-沃尔姆斯教区。 她的这一身份,使得科维尔圣约翰女子修道院的大门可以为她展开。 少女在快速成长,不仅体现在那愈发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愈发果决的心性。 拿骚方面近年来一直靠着战争与贸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累财富,一个山坳里出身的小贵族的小女儿,第一次睁眼看世界,在短暂的炫目之后,时局推着她向前走,她便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她在抵达罗斯联军的奥布埃村大营,见过罗斯王后,再在一些士兵护卫下走过浮桥,最终唯有她一人站在修道院的大门口。 她并未到可以合法大婚的年龄,倒是按照北方人的习惯,她就是黑狐之妻。也是如此才不需要戴上已婚女人的头巾,就以纯洁少女之姿进入修道院。 院长玛丽安嘴上不说,行动上也不会主动,实则修道院方面非常需要了解山坡下大军的意象。突然闯入一位自称女伯爵的少女,不管她身份是否高贵,其存在正好迎合了玛丽安的 需求。 她们聊了很多,不过有关战争之类的事宜,玛丽安一直闭口不问,对此索菲娅也就没必要直接说明。 索菲娅是带着目的来的。 蓝狐看上了修道院酿造的葡萄酒,索菲娅自己品味了一番确实感觉口味非常不错。 一个商人还能上天堂?那肮脏的灵魂只会遭到地狱烈火的惩罚。她已经不再相信教士们的说法,因为绝大多数罗斯远征军信仰异神,他们的心目中也有着美妙的阿斯加德圣域,在那里也能游荡死去商人的英灵。 就像是黑狐与蓝狐过世的父亲,灵魂已经在阿斯加德了。 她对辩经没有任何的兴趣,也不会去想谁对谁错。 因为酿造销售葡萄酒是被豁免的,给予《圣血论》的那套说法,如果葡萄酒可以卖到信仰异教之地,也能感化当地的野蛮人。虽然索菲娅觉得这绝无可能,自己也绝无可能成为女修士。 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从来只会遗憾自己生产的葡萄酒太少,倘若有某些修道院可以把酒全部打包卖出,己方很乐意将当年的佳酿全部买下,并在进货的同时拿出银币。 她仅仅提出这一套方案,当即直切玛丽安的要害。 以银币结算葡萄酒看似非常合理,却不能满足修道院的需求。 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一项协议,科维尔修道院继续酿造葡萄酒,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提供麦子。作为体现诚意的证明,很快就会有一些麦子运过新造 的浮桥放在修道院门口。 「用麦子换葡萄酒,我们以物易物不算是做生意,你们维持信仰纯洁,我们也得到想要的。」索菲亚所言更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人,所思所想要考虑对方的感受。她实在让玛丽安暂且安了心,至于小姑娘能否兑现承诺,还要看接下来的发展。 双方达成了口头承诺,只有当拿骚-科布伦茨方面真的在秋季带着粮食交换了修道院的葡萄酒,双方才可能缔结书面的合作条约。 在那之前,玛丽安果然看到了山下罗斯人送来的几麻袋麦子。 修女们本来就习惯于清贫的生活,戒掉所有欲望以求灵魂更接近天国。她们人人都是消瘦的,年老的院长玛丽安,倘若她摘掉头巾,可见其头发都掉了很多。她 们集体性的气血不佳固然与频繁斋戒有关系,也在于科维尔修道院的储粮一直不多。 即便是过去和平富足的日子,修女们一日的圣餐不过两顿,一顿是黑面包一顿就是燕麦粥。现在局势已经严重恶化,修女们种植了一些麦子,在麦收之前他们仅能保证日均一顿餐食。 她们不至于饿死,基于信仰也不可去做一些重体力劳动,拿起武器去打猎、畜养牲畜家禽一样不可以。曾经的修道院会由梅茨伯爵定期提供物资,山下的诸多村庄也会频繁的捐赠。 修女们收了堆在门口的数个麻袋,又拖又拽得将之拖曳到房屋内,再拆开束 口绳可见里面满登登的燕麦。 「把它们全部带到仓库。我要求你们忘掉这件事,以后继续平静做事。」院长玛丽安面色严肃的催促欣喜若狂的修女们。 众修女早已习惯院长那张严肃的脸,也就收起笑意继续工作了。 其实在玛丽安看来,未来的生活恐怕慢慢恢复到过去那般。梅茨的阿达尔伯特家族崩溃了,梅茨也必然迎来新的主人。那位拿骚的索菲娅非常年轻,如果她的确是一位大贵族,她所生育的儿子极大概率继承梅茨与特里尔。 摩泽尔河附近之地将被一位大贵族统治,至于是谁来统治,玛丽安只求那位贵族是天主信徒就好,哪怕不会很虔诚。 实际上,玛丽安甚至可以接受勃艮第一系的贵族统治梅茨。那些勃艮第人早已皈依天主,再怎样都不会对一个女子修道院无礼。 可是现在看来勃艮第人估计讨不到什么便宜,山坡下的大军就是讨伐那些人的。 看看吧!阳光照在山坡下的村庄,那里人声鼎沸,到处是闪耀的存在。 因为罗斯正规军全面披甲,其中更是有一千套整体胸板甲,锁子甲与板甲衣普及全军的同时,还有足够防具保护士兵的胳膊与小腿。 所有甲具需要保养,长期晾晒避免潮湿生锈显得非常必要。凡是晴朗的日子一定有战士晾晒甲衣,近日以来天气着实不错,罗斯军在奥布埃村大营也就造就如此闪亮的一片了。 另 一方面,脱离罗斯军大营的西进部队,阿斯卡德的第七旗队,以及伴行的第三、第四骑兵队,他们始终沿着奥恩河向西移动,最终在一片空荡荡的居民区为一座木桥所挡住。 前些日子菲斯克所部骑兵途径此地,他们当时不清楚该村庄的名字,后继的罗斯军就更无从得知。 此地乃加尔西骑士庄园宅邸,奈何战争毁灭了本地区的一切,所有村民在获悉梅茨城遭遇劫难后,就在去年拖家带口通过杜奥蒙山大山谷进入凡尔登,继而是继续西逃。 再一次,新来的罗斯军队发现大量扎营点篝火的痕迹,河畔区域又一次到处可循马蹄印记,再通过马蹄铁的痕迹清晰可辨就是友军的作为。 持续西进的军队停了下来,也是在这里奥恩河进行了大分叉。有一条小支流从南部注入主河道,那支流浅得仅能没过膝盖,唯有主河道还有继续逆流航行的可行性。 只是意图继续西进,只能把碍事的木桥拆毁。 到了这个时候,西进部队终于产生的分歧。 因为只要向西看一下就好,正西方的山丘已经太清晰了,恐怕军队即将摸到河流的源头——一些来自山丘的小溪。 继续划船西行的意义到底有多大?大王要求西进的先锋队再为大军找一个好营地,瞧瞧眼前的景象,有空荡荡的村庄,也有好似堡垒的存在。河流上建有稳定的木桥,偏偏桥梁两侧有着平坦道路 。 一条光秃秃的道路笔直向西延伸,与周遭青绿世界格格不入。道路明显直接连接大山,似乎契合了那个 说法,所谓有罗马大道穿越山丘直抵凡尔登。 无论如何持续西进的军队都要休整,现在人困马乏,阿斯卡德在拆毁木桥前休想再令船队行进,他注意到两支骑兵队的战士们已经纷纷下马,自己也就命令全军下船扎营了。 他们完全不需要搭建帐篷,利用缴获的大量空置房屋,大家挤一挤足够全军休息了的。 当夜,得到两侧篝火通明。 下马的骑兵、步兵,他们围着篝火有说有笑,那些自感疲惫的人在吃过饭后进入临时的营房,毯子裹身倒头就睡。 少年蜷腿坐在篝火边,他湛蓝的双眼里跳动着火苗。 两位年龄大他很多的家伙同坐这摊篝火旁,斯温与卡尔理论上要听阿斯卡德的指挥,只是真的到了要战斗的地步,经验更丰富的「猪鼻」斯温才是指挥者。 兄弟们在去年曾与瑟米加利亚人狠狠打了一仗,阿斯卡德是少年英雄,带着他的第七旗队打仗真是勇。小子更是杀入过法兰克的都城,不过论及与装备精良的敌人硬碰硬,阿斯卡德还欠缺经验。 「你看得火苗炯炯有神,你还想继续西进吗?」斯温捣一捣阿斯卡德,问道。 「我想。」少年脱口而出。他再想了想:「明日我们就把木桥拆了,我们继续西进。」 「我看不必了。」斯温 断然回绝道。 「为什么?」少年不解地昂起头。 「没什么。我们不可以冒险,大王让我们建立一个新的进攻营地,我看这里就好。」 「可是,我们明明可以继续西进。还是说,你畏惧了。」 阿斯卡德噘着嘴吧猛然一问,一句话把斯温噎了一下。「嗬!」他愤愤道:「小子,我知道你不舒服,事到如今你需要听我和卡尔的安排。名义上你是西进先锋军队的指挥者,遇到决策性问题还是我和卡尔商量着来。大王就是怕你冒进,才让我们还约束你。」 「咦?我又说些什么了吗?」阿斯卡德早已想到自己的质疑会被怼回来,只好悻悻然地犟嘴。 他没有再强求,再说军队真的与敌人打一场遭遇战,守着排在狭长河道一字长蛇阵的船队,自己的第七旗队的确伸展不开。不似斯温与卡尔的骑兵,是追是走随心所欲。 他至多呈口舌之快,就是因为曾经在战斗中差点阴沟里翻船,现在的阿斯卡德颇为听劝。 虽不知这一营地的旧时名称,它坐落在一片平原抵达,有村庄、有河流更有桥梁,甚至连平坦大路都有,说不定此地过去的主人还是一个男爵级的贵族。 沉下心来仔细想想,恐怕拆了桥继续西进也难觅如此完美的扎营之地。 三位指挥官坐在一起一合计,罗斯军最西的营地也就确立下来。 虽说阿斯卡德还是有些不甘心,在新的一天,在他的 命令之下,第七旗队摇身一变成为建筑队。 年轻战士们从船上卸下五花八门的工具,他们就地伐木、锯木,将新鲜的木料搭建成框架,再将树枝搭上充当篱笆墙。 也有不少人就地掘土,在营地外围挖出环形沟壑,挖出来的土在堆成环形土丘。 卡尔的第四骑兵队,战士们下马后全体充当土木工人。 一时间有近一千人参与掘土伐木,以木桥为中心,营地被分成南北两部分,奥恩河从中间经过,就在土木工程开启的当天,一座颇大的环形篱笆墙就初见规模。 一天的劳动战士们累得气喘吁吁,大家一边干活儿一边嘀咕,无数人都认为自己在做无用功。 在旷野中扎营,将营地建得如同小型堡垒,罗斯军靠着这一招倒是在去年成功完胜了来自卢森堡方向 的一万人的法兰克军队。 如果大家知道有数目庞大之地袭来,累死累活原地搭建堡垒也就忍了。 现在连勃艮第人的影子都没见到,怎就继续平地起堡垒? 难道「猪鼻」斯温真的绝得勃艮第人主力会翻越大山全力攻击? 一时间战马客串驮骡,或是拖拽木料,或是拉运土方。本地区土地非常潮湿,铁铲向下挖掘约莫一米,不久就有地下水渗出,待到夜里土坑里的水都能淹没膝盖了。 这一行罗斯军压根没想着要建造环绕营地的水沟,偏偏地下水渗出来达成如此战术效果。可话又说回来,敌人 的影子都没出现,罗斯军这番大兴土木怎么看都像是在防备空气。 又过了一天,在当天清晨,近千人继续忙于伐木与掘土。好在大家带的给养颇为充沛,昨晚大吃大喝后大家迅速恢复了精神。所有人在潮湿的雾气中苏醒,待太阳升起,所有阴燃的篝火又开始熊熊燃烧。 朝阳之下,罗斯军营地到处是赤膊的男人。 石块堆砌成的灶台上摆着从罗斯老家带来的大铁锅,其中烹煮的尽入燕麦。在指挥官下达终止令前建设不会停止,步兵第七旗队与骑兵第四队的年轻人不得不继续奋力掘土伐木。 至于「猪鼻」斯温,在前一天他便带领着第三骑兵队继续履行西进先锋队的侦查作业。 颇为微妙的是,西进部队选定的位置,接近于梅茨西部平原的中心区域。 斯温所部的三个百人队在以大营为起始点,沿着已经探明的罗马大道为基本方向,他们分散开来想着西方武装侦查。 三个百人队都进入到了狼嚎森林,于是,接触发生了。 因为三队兵马整体排成横队,构成搜索面颇大的「梳子」,他们在集体冲出森林后,只要骑兵战士向西去看,很容易看到那清晰可辨的大山口。 杜奥蒙山是低矮的,大山谷vaux是连贯山丘中巨大凹陷,且越是向西探索骑兵们越能发现马蹄下的大道向那里延伸。 他们陆续通过了狼嚎森林,兄弟们持弓立马与山丘之下 。 一双双眼睛注意到一处巨大的山口,以及山口外的一个定居点。 那里居然驻扎着一些士兵?罗斯骑兵注意到金属返照光,精神紧张的战士们本能的认定那就是敌人。 「兄弟们!」斯温高举自己的反曲弓,他环顾四周,果断命令自己直接率领的百人队:「跟着我冲锋!杀尽敌人!」 他不假思索就锁定了敌人,继而军中的号角手吹响进攻号。在他左右两翼的另外两只百人队,见到旗队长下令攻击,己方果断跟上。 会不会那里是菲斯克、布罗迪所部的友军?绝无可能!倘若是友军,他们早就将证明自己罗斯军身份的旗帜树立起来。 不树立罗斯旗帜的就是敌人,如果出现误会,那肯定不是进攻方的责任。 秉承这种信条的「猪鼻」斯温所部,当他们后方的军队开启第一天的掘土伐木,在当然下午,斯温已经冲到了大山谷的谷口,对着敌人发动一场突袭。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19章 山谷接触战 「猪鼻」斯温所部已经抵达杜奥蒙山大山口,他们发现了一个村庄,以及确信驻扎在村子里的定然是敌人的兵马。 除了菲斯克、布洛迪所部,更西的区域再无友军。 三百骑兵冲杀而来,他们是突然出现的,不过驻扎村庄的士兵并非全然无措。 一小群身披锁子甲的士兵紧急上马,这群人的确很慌张,却没有一人坐以待毙。他们迅速解开马匹缰绳,一蹴而就上了鞍具,又是呼喊又是双腿使劲夹马腹,只为跑得更快些。 斯温定睛一瞧,想不到那些家伙不但掩藏了一些马匹,居然在逃跑方面非常娴熟。 「不好,敌人要逃。快追。」 他下达命令,一时间各百人队不分主次向前方你追我赶。 他们一边追击一边放箭,如此作战并无准头,在射击一番后大家索性收了弓。因为大家又意识到,因为今日以来大家始终在摸索中西进,马匹已经有些劳累,现在逼着马儿加速狂奔,追不上那群以逸待劳的家伙情有可原。 现在的情况也颇为蹊跷,大家只要再看看周遭的景象,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浮上心头了。 「大哥,咱们已经进入山谷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山谷?如果继续追下去,岂不是……」说话的战士已经在暗示前方有可能就是凡尔登城。 此刻,追击一番毫无成果的斯温所部干脆放慢了速度,最终完全停滞于山谷中。 战士们抬起右好好审视四 周,附近区域静得可怕。 再看那群逃跑的家伙,他们人数不多逃得飞快,就仿佛是一支诱饵部队。 众将士都聚集在斯温身边,是追是撤全听老大的安排。 翻鼻孔的斯温想了想,对众将士说道:「大王早就说过存在一个叫凡尔登的地方,那是我们讨伐勃艮第人必须占领的市镇。传说有一条山谷大道直通它,说不定我们脚下的这条路就是了。」 「但是大哥!」一位百夫长问道:「到现在我们在没有发现菲斯克他们的踪迹,难不成他们已经冲到凡尔登了?」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去瞧瞧。万一他们遇到了灾祸,我们去一探究竟,也好把消息告知大王。」 虽说大家都觉得斯温的暗示是看扁了最精锐的两队骑兵。 斯温与卡尔所部是第三、第四队,所有战士仅有军官是老兵,其余战士尽是些半大小子。他们与菲斯克所部的确有所不同。 小子们多是罗斯-斯拉夫混血,他们穿着板甲衣外包一层罩袍,衬里的则是斯拉夫风格花纹布。越是半大小子越是好勇斗狠,只要给小子以机会,他们在搏杀中必定忽略受伤之苦,哪怕敌人兵力雄厚,只要气氛上涌照样敢于大无畏冲锋。 他们唯一受不了的就是被骂做懦夫。 山谷区域并非绝对的逼仄,只是附近的平地多杂草灌木,马儿在上面行动障碍很多,能稳定同行的就只有山谷中心的罗马大道,如此 显得道路逼仄很多。 军中憋着一股气势,斯温决定顺应这种勇气。不过他也有言在先:「我决定继续冲了!一旦我们发现敌人兵力太多,那就赶紧撤回来。我们必须为大王带领主力军去创造一个决战机会。」 大家统一了意见,这番磨蹭之际人与战马也做了一番休整。 从罗斯军的西进营地到vaux大山口有近二十公里,此山谷又长约六公里。所有地段均有平坦笔直的罗马古道连接,战马在大路上可以快速追击,自然也便于逃跑之人逃之夭夭。 斯温估计那些疯狂逃跑者一定是敌人的斥候,敌人身份还能是谁?定然就是勃艮第人势力,说不定就是那个欧塞尔伯爵的人。 他们整顿武器继续进军,比之刚刚不分主次的冲杀,现在斯温所部完全充当起侦察兵。 杀敌已经是次要的了,发现敌人大营、估测敌人兵力,这是最主要的。 斯温带队小步慢跑,战士们一边握住缰绳一边握着弓柄。 全队分成三支百人队,彼此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此一来倘若部队遭遇敌人的围攻,可在逼仄的环境下迅速后队改前队撤离。 却说那些逃亡的神秘骑兵,斯温对他们的估测不全正确。 那是「小狼」威尔芬的骑兵斥候,事到如今,威尔芬追杀菲斯克所部失败,在缴获一批罗斯军放弃的马匹物资后,气鼓鼓的回到被他们胜利光复的凡尔登城。 勃艮第大军已 经进入了凡尔登,他们得到的实在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 城市民众全部被杀,菲斯克所部骑兵没有下的黑手,最终由勃艮第人来落实了。 后者也有为自己野蛮杀戮做辩解的理由。 因为凡尔登城为了保命,接受了罗斯骑兵赠予的旗帜。 罗斯旗挂在城墙上,不就是证明全城已经投降? 菲斯克与布洛迪所部逃得实在狼狈,再对于追杀至此的勃艮第大军而言,谁敢说城内没有敌人,很多士兵放弃追杀逃亡的罗斯骑兵,屠刀立刻转向凡尔登城。 如此暴行威尔芬默许之,另一方面,因为维埃纳男爵的军队损失惨重,一想到当时凡尔登大主教禁止自己的军队进城驻扎,由此遭遇奇怪敌人的凶猛偷袭,他面对凡尔登城被杀成了废城,也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骑兵与步兵完全淌过堰塞湖所制造的泥淖,后续的毛驴、马匹的辎重车队也都陆续就位。 勃艮第军队将城中找到的尸首一样扔到马斯河里,趁着现在进入涨水期,只求河水赶紧把杀戮的罪证冲刷干净。 凡尔登城顷刻间变成了大军营,威尔芬也就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他的辎重车队在抵达后,五花八门的物资也运到城内。 从这一刻开始,勃艮第人可以说自己终于夺得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凡尔登城,堵在勃艮第人扩张之路的那块巨石,已经被挪开了。 威尔芬麾下军队主要是波图瓦伯爵安德烈的 ,其次属于维埃纳男爵,真正能让他调动的亲兵少之又少。 安德烈与威尔芬有着共同的诉求,那就是建立一个大勃艮第。 再者,威尔芬未来的第一爵位一定是欧塞尔伯爵,勃艮第地区其他地方的统治权……作为里昂附近的第一大贵族,波图瓦伯爵自诩能在这场战争中为自己捞到巨大好处,哪怕得不到新领地,趁机捞些金银也好。 安德烈,他很希望自己未来可以直接统治包括凡尔登地区在内的「下马斯河谷」地区。 在暂时收拾了凡尔登城的烂摊子,勃艮第军才开始试探性的通过大山谷去探索东方的梅茨平原。 威尔芬,其人名字就暗合着他父亲的野望。勃艮第人早就想取代法兰克人的阿达尔伯特家族的梅茨爵位,因为梅茨平原里存在一片狼嚎森林,康拉德就将儿子命名为「狼」。 介于对未知世界的警惕,磨磨蹭蹭而来的勃艮第人还没有胆子立刻大举东进。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己方才派出一组斥候,才刚在山谷外的村庄站稳脚跟就遭遇了一群骑兵的围攻。 斯温所部与菲斯克、布洛迪所部的衣着完全一样,全部四队罗斯正规骑兵聚在一起,似乎只有从各队队旗方面分出彼此,再就是从各骑兵队长那迥异的外表来分出彼此。 逃回来的斥候马不停蹄,他们甚至冲过威尔芬布置的境界关卡,好不回头地冲到凡尔登城 ,马蹄塌得石板路 溅起一些石屑,骑兵们紧急找到他们的主人,大家已然顾不得被主子斥责放肆,一只只大手清一色指向山口的方向。 斥候队长深知自己的放肆冒着杀头风险,他结结巴巴呼号:「国王陛下!是之前的骑马怪人!新的怪人又从山谷里冲出来了。」 斥候再描述一下敌人的形象,一下子,在场的威尔芬,波图瓦伯爵与维埃纳男爵,没有再恼怒部下的放肆。 三人脑子嗡了一下,继而是波图瓦伯爵注意到「小狼」威尔芬那骤然红温的脸。 「他们是自寻死路!我们打跑了他们的先锋,说不定他们的主力已经到了。」威尔芬猛然跺脚,那力道简直能将石板踏成齑粉。 「依我看还是敌人的小股部队。既然敌人正在杀来,现在就应该把他们全部干掉。」波图瓦伯爵安德烈愤愤说道。 「就这么干。我们现在召集骑兵!这次,我可不愿放跑他们。」 哪怕现在已经是下午,如果敌人一定要逃,勃艮第一方也不会追击太久。 气氛已经到位,现在有人再基于环境、天气、时间等客观条件找保守行动的理由,实在太蠢了。 三位大贵族决定紧急集合优势兵力发动反制。 突然间,勃艮第的凡尔登大营沙哑又高亢的铜号声大作。 广大骑兵本以为今日又是无趣的一天,他们只想得到天暗下来后吃饭睡觉,怎料君主突然下来的作战号令。 很多骑兵甚至顾不得套上 锁子甲,只在外身套上一件后皮衣,就带上武器集合了。 皮衣外面套锁子甲,再在外层套上罩衣。 一名标准的勃艮第枪骑兵,人与战马穿戴好所有装备实在需要一些时间,在没有仆人的帮助下,尊贵的骑士也只能轻装紧急上阵。 短时间内就有一千余名骑兵集合,还有骑兵因穿着甲衣继续浪费着时间。 威尔芬等大贵族已经顾不得太多,他们在凡尔登城外集合,一时间骑枪如林,下午柔和阳光将全军照得橘黄,长矛在阳光下剧烈反光。 年轻的威尔芬作为各勃艮第贵族们公认的「国王」,他的勇敢配得上这一大家推举给他的称号。 之前的追击战他扑了个空,现在面对衣着完全一样的敌人,自诩反应足够迅速的他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再扑空。 勃艮第骑兵浩浩荡荡冲向大山口,在他们身后,还有后继的骑士带着他们武装完毕的扈从骑兵跟上。 大量步兵也不甘示弱,虽说国王没有要求步兵参战,一旦大规模战斗打起来,大家说不定就有机会捞取战利品。 因为广大勃艮第步兵本就是被征召的南部山民,他们普遍不是自愿来打仗的,只因个人有为贵族、君主服役的义务才奉命集结。想开了的步兵将战争想成发财的机会,他们带上自己的武器也陆续向大山口集结。 于是,两支骑兵队突然相会于山谷中。 或是因为过于谨慎,也或是因为勃艮第 人反应非常过激,终究「猪鼻」斯温带兵尚未冲出山谷,尚未一览山坡下凡尔登城的景象,就被勃艮第军队结结实实的堵住了。 此刻,一方挂起一面旗,它是蓝白混色的布条,象征着欧塞尔伯国,一样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勃艮第势力。 威尔芬干脆冲锋在前,如今的他还没有狂到要给自己的头盔安一个镀金的「荆棘王冠」,在众多骑兵中并不显眼。 他定睛一瞧,顿时火冒三丈。 看看那边的敌人,尤其是白色的罩袍,袍子上又是x形制的蓝色布条。敌人又是偏尖顶的头盔,顶端一样插着羽毛。 「是敌人!」他振臂一呼,骑矛率先对准最前方。命令已经下达,凡排队在前的骑兵,树立的骑矛一致向前。 逼仄的山谷道路至多满足约莫二十名骑兵挤在一起发动骑枪冲锋,除非有骑兵决定冒险冲到旁边的草丛中。那样的风险很大,万一草丛中有坑有石头,马儿看不清情况来一记马失前蹄,骑兵或是摔伤,马匹往往摔得骨折。 威尔芬顾得不太多果断冲锋,他身后的骑兵虽然无法展开,见前方的兄弟们都在冲,自己也只好跟着冲了。 斯温一样的震惊,但在震惊之余万幸自己想好了对策。 「后队改前队,号手快吹号!」他催促道。 双方在大眼瞪小眼愣神的短暂片刻,一方决定追击,一方决定撤退。 逼仄环境下,善于游击迂回的弓骑兵去与敌 人的枪骑兵硬碰硬,完全是拿脑袋顶石头。 现在撤退不算耻辱,只要将敌人引诱到山谷外的开阔地,罗斯骑兵就有机会慢慢耗死他们。 斯温这边撒腿就跑,他们一边撤退一边向身后放箭。混乱状态下射箭很难有准头,且山谷几乎是东西走向,现在太阳在西,夕阳刺眼使得罗斯骑兵更只能眯着眼概略射箭。 倒是这样的骚扰还是迟滞了勃艮第骑兵的兵锋。 逼仄环境下斯温很难看清楚敌人纵深之深,他也不知道敌人的兵力究竟如何,只意识到这群家伙就是来拼命的。 当此之时,罗斯人只能不断催促战马狂奔,即便知道这是在浪费马力。战士们已经顾不上太多,当务之急是撤到山谷外开阔地,再窜入森林找机会手势这群人。 终于,斯温所部原路返回,他们回到了山口外的开阔地带,本想着在此停下发动迂回攻击,以不断发射破甲箭击败敌人。 怎料那群骑兵简直没玩没了的冲出山谷,只有神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意识到根本不可能取胜,甚至试图发动迂回袭击,稍有不慎被他们追上,必被骑枪戳得全军覆没。 斯温已然顾不得太多,他振臂一会:「兄弟们,撤到森林里。我们把握时机慢慢磨死他们。」 三百好人要和数倍于己的敌人硬碰硬未免太高看自己,刚刚还勇气爆棚的一群年轻人,现在突然泄了气。 在乱箭骚扰后大家纷纷撤 到森林里,以此同时,看似又要扑了个空的威尔芬,这下带兵奔着森林就冲了过去。 突然间,就有破甲箭好巧不巧蹭着他的头盔划过。 年轻脑袋被震得眩晕,狂奔的马儿也在主人下意识的指令下停步。 威尔芬双手扶住脑袋好一阵痛苦,他觉得刚刚拿一击自己的脖子都要被震断。 见君主本人都停步了,继续追击的骑兵陆续撤了回来。也有倒霉的家伙刚刚进入森林,骑枪就成了十足的障碍,他们抛下骑枪持剑继续追,不慎就在较为阴暗的环境下,被撤退的罗斯骑兵故意射伤了战马。也有的勃艮第骑兵身子驱赶中箭,已经坠马倒在了林地里生死不明。 难道又一次无功而返? 差一点那箭矢就击中面部,自己的生命说不定当即终结。威尔芬反而颇为平静,他被亲兵保护着缓缓退却,自己也摘下头盔,赫然看到头盔侧面有着明显的凹陷,仔细看还能注意到极长的划痕。 获悉君主出现情况,紧急前来探查的波图瓦伯爵很快与沉静下来的威尔芬相会。 他看到威尔芬正抱着自己的头盔喃喃自语。 「你没事吧?」 「我没事。差一点!万幸,有天使保佑着我。」 伯爵悬着的心放下了,今日的事情也过于蹊跷,那些敌 人神出鬼没,非但不愿意战斗现在又全部钻进了狼嚎森林里。 「现在怎么办?继续追击?我的不想追了。以我的经验,奇怪敌人的 主力一定在东部。」伯爵随手一指:「说不定这群敌人就是打算引诱我们上钩,倘若我们以现在的姿态追击,怕是要被他们埋伏呀。」 之前的威尔芬或许会脑袋一日不管不顾继续冲,他脑袋隔着头盔与衬里皮帽挨了一箭反倒清醒了。 「你说得对。所以,你打算如何?」威尔芬冷静问道。 伯爵想了想:「按理说我们要等到你父亲的大军全部到位,甚至还要等普罗旺斯国王的人。看看现在的情况,我军现在有五千人,完全有能力打一场大战。」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威尔芬没有抱怨,便说道:「如果是大军出山谷作战,我支持你。我任命你做战斗指挥,我们把奇怪的野蛮人都消灭。」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0章 勃艮第人进军 夕阳之下的狼嚎森林暗淡幽静,马蹄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全部撤入森林的斯温所部骑兵,无数树干好似一堵篱笆墙,顷刻间遮掩了他们的身影。 就在刚刚,双方还在接近边缘之地有过一番激战。 双方骑兵并没有接触作战,碍于冲锋在前的勃艮第骑兵武装占有,罗斯人引以为傲的破甲箭,在乱战中并未讨取多大便宜。 少数战马载着受伤的主人归队,也有倒霉蛋一只脚挂在马镫上,整个人倒挂于马鞍,身上插着箭矢正嗷嗷乱叫。 「小狼」威尔芬作为勃艮第下一代的王,在众贵族的万般吹捧下,一度认为自己战无不胜。 奈何这些日子所经历的糟心事,令他不得不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尤其这一次,或是坐骑跑慢半个身位,那箭矢就要击中自己的面门。 威尔芬妙就妙在听劝,他在胸口划起十字感慨自己果然有天使保佑,另一方面又理性地想,如果敌人派出的就是诱饵部队,自己就这么带兵冲上去,也只有天使知道浪嚎森林里是否埋伏大量骑兵。 带着长骑枪的队伍断然不能再森林区域辗转腾挪,反观那群穿着蓝纹罩袍又插羽毛的弓骑兵,敌人在森林里反而可以较为灵活的移动。 虽说凡尔登城的活人已经被他们亲手消灭,敌人的名号已经大白——罗斯人。 罗斯人不在是远在天边的传说!数年前诺曼人突然支棱起来,与萨克森人在北 境痛打骄傲的大巴伐利亚公爵,幕后黑手就是诺曼人中最凶野的罗斯人。 威尔芬与诸贵族放弃了幻想,锁定了敌人,下一步便是研究如何一战灭掉罗斯人的远征军。 勃艮第发动「勤王远征」可以称得上正义,他们为了救援皇帝,无论如何都要通过梅茨平原。哪怕勤王失败了,靠着勃艮第强大的兵力,将梅茨平原纳入未来的勃艮第王国版图,想想也理所当然。 威尔芬屹立于vaux大山口的东部出口,身后的山谷里一轮红日正缓缓落下。在他面前就是广博的梅茨平原,仅仅是一个最大纵深约莫四十公里的梅茨西部平原,就足够迁移巨量的勃艮第人定居。 数百年来,勃艮第人只能住在狭窄的罗讷河平原与马斯河上游平原,凡是好开垦的河畔土地都已被瓜分殆尽。 人口在缓慢增长,所需的土地也越来越多。 并非所有的小贵族都打算把家中的次子、三子送到修道院做一辈子僧侣,所有无奈的选择全都因为家族领地已经无法扩展,将土地均分给孩子们,不出两代人全家族都要变得贫穷。 他们从不拘泥于「财产均分制度」,只有在财富充足时,家族里其他的男孩才能分得一份包括土地在内的财富,否则,老贵族生得太多,就是给修道院源源不断提供唱诗班男孩罢了。 无疑,波图瓦伯爵安德烈对梅茨平原垂涎已久,他麾下的大量骑士 已经参加了刚刚的战斗,当此之时大家都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广博平原。 纵深四十公里的平原当然比不上更平坦更富庶的欧塞尔等地,奈何那是波图瓦伯爵等罗讷河一派贵族没资格抢夺的——那里未来必然是「小狼」威尔芬的私产。 如果在梅茨西部平原绞杀所有的罗斯势力,再进入梅茨东部河谷平原扫清敌人,基于谁出兵多谁在分享战利品时话语权最大的拳头原则,波图瓦伯爵比威尔芬更有求胜欲。 威尔芬站在大山口瞩目良久,一位老贵族走近他。 波图瓦伯爵谏言道:「敌人已经现身,剩下的事情都好办了。你不要再在这里发呆,我们现在撤回去,明日整顿兵马再发动决战。」 「嗬,我倒是希望他们现在就现身。一群会钻树林的懦 夫!放箭就跑,到现在也不敢探出头。」 「估计是回去报信了。」伯爵继续谏言道:「敌人是一伙儿装备精良的骑兵,代表着他们的指挥者一定富裕。一个富裕的贵族不可能是傻瓜,说不定他们已经摆好了大营呢。我们应该集结所有兵力,准备完毕后一拥而上,不能再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 「你说的很对。」威尔芬微微扭过头,说罢又继续望向愈发暗淡的东方,意味深长地慨叹:「狼嚎森林,它是我的命运之地呀。」 他最终转过身,怀抱自己瘪了的头盔走近自己的坐骑,娴熟地翻身上马与亲兵 暂且撤了回去。 一场虎头蛇尾的遭遇战戛然而止,勃艮第一方损失了极少的伤亡,罗斯一方则是毫无损失。如果硬说有损失的话,斯温所部实在浪费了不少箭矢。 由众多年轻人构成的第三、第四骑兵队,战士们骑马射箭的技术自然比不得久经沙场好多年的菲斯克所部。他们浪费了很多箭矢,于是大量箭矢完好无损***泥地里。 勃艮第人可不是傻瓜,他们尽量趁着太阳没落山找寻箭矢留作己用。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缴获了一批箭矢,也从伤亡者身上拔下来一些。 尖锥型的破甲箭能高效地撑破锁子甲的锁环,箭簇足够长,在破甲后还能扎进皮肉。这种箭簇与勃艮第人所用的宽刃箭簇差异巨大。这是它要高效破甲,就需要射手打得精准,整体而言它远胜勃艮第人手头的货色。 勃艮第军已步骑兵为主,军中的弓箭手尽是在老家招募的山民猎户。当地人已经开始用紫杉制弓,但征召的猎户所用木弓都是自己制作,所用箭矢一样是自制的,他们的武器品质达不到统一,弓手人数也太少。 勃艮第军的优势就是重骑兵,所谓步兵,除了一批保护他们主人的徒步亲兵,就是一大群征召的民兵,区别于其他势力的民兵,来自罗讷河的勃艮第民兵皮夹率更高,装备更好。 于是,威尔芬留下少部分兵力继续坚守大山口的东出口,在这里点燃一些篝 火后又收复了山口外的村庄营地。 这一部分勃艮第军完全不想把胜利功绩与他人分享。 威尔芬不愿等到父亲的主力抵达,更不想再继续等磨磨蹭蹭的普罗旺斯军队。难道五千大军是个小数目么?凡尔登大营应该全军出动,威尔芬已经计划明日全军开拔,带着辎重驴车立刻通过大山谷了。 他决定全军通过山谷后,就在狼嚎森林更东部的平坦地带,依傍奥恩河扎营。到了那个时候,只要罗斯人主力出现,大军一拥而上,以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取得胜利。 狼嚎森林正应和威尔芬的名字,那是命运中的胜利之地呐。 另一方面,撤入森林的罗斯骑兵完全冷静下来。 各百人队清点自己的人马,大家互报平安后,消息汇总到「猪鼻」斯温这里。 一度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并没有向敌人发动决死冲锋,大家有些懊恼,同时也颇为庆幸。 斯温将全部的十人队长都请到身边,渐渐天色暗淡,大家干脆坐在松软落叶上开起了「黑会」。 耳畔是士兵们的低语以及战马的嘶鸣,战士解下睡袋自己喝了一番,剩下的全部灌进坐骑的嘴里,罢了再将额外准备的装满粮食的布袋打开,将之塞到战马嘴边任其嚼食。即便如此也只能有限缓解马匹的疲惫。 天色太暗,斯温一时间根本看不清大家的脸,众人间只能以说话声音判断话主的身份。 「本以为是发现小股敌 人,没想到是捅了敌人老窝。」斯温与其愤愤:「还好咱们兄弟撤得快,否则大王交待的侦查任务就失败了。」 「接下来怎么办?西边有很多亮光,敌人根本就没有撤走。」一位佩切涅格裔的下级军官问道。 又有人随口揣测:「怕不是等我们天亮出去和他们战斗吧?如果真是如此,明早我们休息好了再收拾他们。」 「算了吧。」又有下级军官无情打断:「现在兄弟们的战马又饿又累,人可以忍耐马匹可不行。再说,咱们的作战时已经浪费了很多箭矢,此行我们本来只是侦查的,可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啊!要是箭矢用完了,我们拿什么和他们的骑枪斗?」 「都听我说!」斯温呵斥一声,待大家完全安静下来,再道:「情况如何我们都知道了。敌人的骑兵很多,以我们对法兰克人的了解,一名骑兵的身后可能有十名步兵。敌人骑兵有多少?看起来可能有一千人,或许更多。大王神机妙算,勃艮第人果然是要进入梅茨平原,或许……我们在那个神秘贵族的地盘上修造营地真的做对了。」 他的话点醒了黑暗中的大家,于是斯温再做决定:「明日我们继续藏在森林里留意敌人的情况,也要去反制敌人的侦察兵。我打算派些人回去报信,这样,大王与在大营驻扎的兄弟们也不会再无聊了。要决战就必须快,我们明日拂晓行动。」 斯 温下达断然命令,他将已经现身的勃艮第人与过去遭遇的法兰克军队画等号,敌人会按照传统的法兰克军模式大举行动,以求以决战形式在一两天内定输赢。 而这也是留里克希望达成的。 不过不同于法兰克军习惯于在旷野里决战定胜负,罗斯军更乐意把握条件突击把预设的战场布置一下,哪怕布置得比较潦草,也胜过纯粹的旷野之战。 至于敌人是否会傻傻的冲向被布置的战场,罗斯军实在需要一些手段。 第二天,拂晓。 晨雾弥漫马斯河谷,凡尔登城的勃艮第大营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军队通过大山口,再通过现成的横穿森林的罗马大道即可快速通过狼嚎森林,勃艮第军对梅茨平原本就有所了解,哪怕是在两年前,勃艮第贵族与梅茨伯爵还有过交涉。 当时,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完全明白勃艮第人觊觎自己的封地,不过封地大小从来基于拳头的力量。彼时的梅茨兵强马壮,凡尔登等地又是被兰斯教区管理的神圣之地,就算勃艮第贵族的野望昭然若揭,梅茨方面完全不必将之视作威胁。 如今一个曾经强大的大伯爵毁灭,其伯国留下的权力真空需要新的主人接替。 过去勃艮第的使节并非单纯在梅茨平原赶路,他们必须经过一些沿路的骑士领,在慨叹平原广大土地肥沃的同时,纷纷幻想勃艮第人可以搬进来。 事到如今,梦想 说不定就实现了。 待晨雾散去,朝阳照射在一众斗志昂扬的战士身上。 骑兵与步兵总集合,他们吃过了干粮等待君主的进攻命令。 威尔芬换了一副头盔,又换上最华丽的衣服。他鲜衣怒马监视自己的大军,指着大山口的方向高调的宣讲战争的好处。 「那里是最肥沃的土地!梅茨伯爵已经死了,我们将是梅茨的新主人!所有的小贵族都将得到大量的农田,麦子、蔬菜、牛、羊,你们将变得非常富裕!」 威尔芬的动员非常务实,他的军队里骑士们才是最关键的战斗力量。每一名骑士麾下有一批骑马扈从,又有大量的武装民兵。 每一名骑士俨然是一个小型作战单元的指挥官,虽说在作战时骑兵会与步兵分来来作战,在行军之际,骑士们自然各顾各的。 武装民兵哪怕装备再精良,他们也是依附于骑士或是更高位阶的贵族正常生活。 威尔芬出于自己的身份以及平日里接受的教育,他看轻麾下的普通步兵,所有有关财富的许诺都是说给贵族子弟,而这就够了。 只要君主取胜,骑士老爷一定会赏赐他的忠臣。就好似一只烤羊,老爷得到最好的部分,扈从们都能分到滋滋冒油的一大块,普通的步兵也难得吃上肉。 至少胜利,所有参与者必然得到好处,最普通的战士要求很低,他们已经很满足,已经心甘情愿为威尔芬拼命。 至于是否会战 死,那就是天主的安排了。 沙哑又刺耳的铜号响起,勃艮第军开始陆续走进大山口。 各贵族管自己的人,五千余名士兵以缓慢速度通过大山谷,待到这天中午,终于有第一支小贵族部队抵达山谷东出口,第一眼看到了杜奥蒙山东方的开阔世界。 当然勃艮第军的举动,都被掩藏在森林里的斯温所部静静盯着。 这一天双方并未再发生冲突,给予勃艮第人的感觉是,神秘的罗斯骑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于是在这天下午,勃艮第军已经正式进入狼嚎森林。起初开路的骑兵担心突然遭遇埋伏,介于附近居然还能听到鸟鸣,估计意味着敌人早就溜了。 也是在这天傍晚时分,第一批勃艮第骑兵冲出来森林地带,他们看到了的是大片的灌木平原,以及像是抛荒农田的存在。看呐!远处哪有像是村庄的存在。 有一组骑兵大胆冲上去,当此之时突然看到有一伙儿骑兵从中窜了出来。 勃艮第人以为即将爆发冲突,怎料那些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骑兵专注于向东方狂奔,渐渐淹没于夕阳昏暗的光影中。 他们没有再追击,威尔芬大人确定的新大营选址就是这里了。 一个荒废的村庄,它毗邻奥恩河上游水道,大军驻扎于此完全不愁水源,有明确的住房也能让君主与大贵族们驻扎时享有体面。 勃艮第军止步于此,只待后续部队陆续抵达,而这注定 不是一两天时间就能到位的。 却说另一边的罗斯军,有关勃艮第人乍现的消息已经在这天早晨就快马加鞭送到了还在忙着掘土伐木的阿斯卡德手里。 年轻人不敢怠慢,在获悉情况后他甚至没有任何疑惑,仿佛看透了事实一般高高兴兴地召集身边的兄弟,高调宣传:「勃艮第人已经出现!我们现在不是瞎忙活!把堡垒做好,就让这里成为勃艮第人的葬身之地!」 斯温所部的信使断不会诓骗,当此之时该骑兵队已经分散开来,构成多达九个侦查小组默默地藏匿在这一环形营地的外围区域,一旦发现西方有重大敌情,情报即会迅速回禀。 于是,大家对建设西部营地的劲头更胜,鉴于勃艮第人明显有很多骑兵,营地外围也就故意布置一些障碍物,哪怕只是挖个能拌马腿的土坑。 不同粗细的木杆随便削一下就歇着***土里,营地内部的所有原有建筑也被快速拆毁,所拆的木板、木条全部用于增高栅栏,若是缺乏材料就干脆用泥土堆砌湿漉漉的胸墙。 随军携带的扭力弹弓被战士合力扛到高处,现在即为所有扭力单元涂抹腥臭油脂,并将战斗之际需要用的铸铁弹丸与标枪放在触手可及之处…… 阿斯卡德语卡尔加紧了土木工作,同时信使报信后马不停蹄继续冲向东部的罗斯营地。 消息传来,罗斯军主力聚居的奥布埃村大营顿时炸了锅!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1章 罗斯的西部堡垒 来自第三骑兵队的信使快马加鞭冲如罗斯的奥布埃村大营,他们来得极为仓促,甚至不屑于与河畔闲适坐着的友军打招呼。 待他们刚刚离开,众多坐着的士兵面面相觑站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骑兵如此着急?莫非…… 一种令人亢奋的情绪迅速在军中蔓延起来。 信使直接冲到留里克在村中的指挥所,马匹被卫兵拦住后,一行人顾不得太多礼数急匆匆面见国王。 他们的出现令忙着研究地图的留里克大吃一惊。 他收了简略的地区地图,只要瞧瞧部下半跪行礼时那紧张的神态,骑兵队到底发现了什么,他心里实则已经有了数。 「大王!我们是第三骑兵队的战士,我们奉队长命令紧急汇报。」使者铿锵有力地禀报:「勃艮第人的主力出现了。」 「一切不出我所料,敌人来得甚至比我设想得更快一些。」留里克的双目为之动人,兴奋的浑身不自主地颤抖,「你们都起来。快告诉我敌人的一切!对了,跟着我一起看地图。」 所谓地区地图就是留里克亲手绘制的,基于现有的情报,他已经基本摸清楚整个梅茨平原的构造。至于凡尔登这个极为关键的节点,连带着它背靠的杜奥蒙山,那里大概是决战之地,留里克更是特别标注了清楚,就是在比例尺方面的刻画与现实差异很大。 收起来的地图又摊开在桌案,学过文化知识的骑兵们都 看得懂以拉丁字母拼写的诺斯语与斯拉夫语,地图上的标识的文字,信使完全看得懂。 留里克将信使请到身边,要求你根据地图直接把敌人大概出现的位置标识出来。 于是,使者的右手食指直接指向地图上原本简略标识的大山口。 「在这里,传说中的大山口。它不但存在,恐怕有一千名敌人的重骑兵冲了出来,我们与他们打了一场遭遇战,我们全身而退。而且……」 「如何?」留里克急不可耐地追问。 「我们亲眼看到,就在大清早,大股勃艮第人走出了山口。您……希望的大决战,说不定就要爆发了。」 真是饿了有人送饭吃,大喜的留里克仅仅基于使者的这点描述便做出重大判断——一个千载难逢的决战机会不可放过。 他继续追问:「斯温本人何在?」 「旗队长还在继续侦查。斯温已经与卡尔、阿斯卡德商议好了对策。他说,第七旗队与第四骑兵队会在西部营地坚守。我们就在奥恩河上游修筑了一座堡垒,甚至挖掘了沟渠。至于未来如何,全凭大王判断。」 留里克实在想不到事态发展之快,心想着自己才派出阿斯卡德没两三天,怎么勃艮第人就大举压上了。再稍微想想,倘若自己再磨蹭两天,战争的主动权搞不好就被勃艮第人把控了。 信使重点描述了出现的敌人拥有黄蓝混色的旗帜,那的确是勃艮第贵族的标识物。 一 千名骑兵的背后可能有一万人,或许敌军并没有这么多。 再考虑到己方在去年冬季大破卢森堡方向法兰克援军,彼时的敌人的确有一万人的规模。 一千精锐骑兵,再配上两千披甲步兵,剩下的数千军队说不定就是仅着布衣的民兵。还是把敌人想得强力一些吧!万一勃艮第人真是倾尽全力出战,自己放在西部营地的那千把人马上就要深陷重围了。 深陷重围?难道不是好事么? 想到这里,顿时一个欣喜与担忧共存的想法浮上心头。 留里克立刻发布命令,顿时整个军营号角声大作,众贵族、众军官被命令立刻前来指挥所的木屋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由于有关作战的消息已经传播开,大家都相信西进部队真的发现了敌人,战士们磨刀霍霍,众贵族军官实在是神采奕奕地前来面见国王呢。 当日下午,留里克的指挥所里挤满了人。 在稍微等待的时间里他已经充分听取了信使的回报,甚至包括斯温所部在大山谷中的奇遇,以及箭矢射击队敌人甲胄攻击有些乏力的事实。 众将齐聚于此,留里克严肃地吭吭两声,旋即正式宣布勃艮第大军大举现身的事实。 他没有丝毫的客套,开门见山便指明敌人出现的大抵位置,再基于现有信息推测出敌军兵力可能在五千到一万人,且有一千名骑兵,装备不可谓不强劲、兵力不可谓少。 他越是将敌人描述得 强大,在场众将越是精神亢奋。 干脆有旗队长实在压抑不住行将爆炸的情绪,第八旗队队长塞德里克冒失地站起来,挥舞着右拳怒吼道:「大王!下命令吧!」 一句话引爆了情绪,只见在场的所有人高举右拳全在高呼战争,所有人都在请战。 「都肃静。」留里克摆着手,好一阵子才压制住大家狂躁的心。 末了,他再喊话道:「我要你们来不是宣布立刻展开决战。难不成你们这些家伙是要我带着你们,现在就拿起武器不要命的冲到西方?我们不是莽夫,我军打仗从来讲究聪明。我们才在这里建立大营,敌人居然现在就现身了。我可不想贸然的将所有战士全部开赴前线,再说我们的目的以最小的伤亡代价全歼他们,就算你们每个人都是勇敢的,战争可不是一群男人带着武器搅在一起乱砍乱杀。我们要讲究战术。」 或许是出于为王的敬畏,或是觉得留里克所言非常有道理,军官们躁动情绪舒缓下来,终于恢复理智。 如果罗斯军习惯于一窝蜂冲上去将战斗打成难看的群殴,那丝毫没有战争美感,军队伤亡也注定极大。 留里克的内心实则很贪,他想要歼灭敌人,也不希望己方有任何人阵亡。 在西方布置新的进攻营地,它建设初衷并非军队驻扎的大营,其存在本身就有极为强烈的进攻意义,就是罗斯军故意布置的一个突出部,也像 是扔进鱼塘里的打窝的诱饵。 只是他没想到敌人出现之快,营地应该才刚开始建设,难道就被优势兵力的敌人盯上了? 既然如此,就应将计就计。 因为诱导敌人先攻,己方打防守反击,那是罗斯军大兵团作战的拿手好戏,亦是留里克最擅长的战法了。 罗斯一方短时间内做出新规划。 既然第八旗队队长塞德里克一心求战,小子都已经站起来带头请战了,立即增援「西部堡垒」的重任就赐予他。同时前往的还第九旗队,得到出征令的旗队长奥拉夫无比欢畅。 他们的求战绝非戏言,而是自上而下磨刀霍霍。 从第七到第十一旗队,这五支旗队虽然都是后续新组建部队,其人员有大量罗斯-斯拉夫混血,也主要是罗斯部族与伊尔门湖斯拉夫诸庄园联姻的结晶。除此外,来自当地庄园的斯拉夫男孩,凡体能达标者被选做士兵。 他们经历了充分训练,又参与征讨斯摩棱斯克的战争,在获得战争经验后才得享资格参与此次远征。 一千名步兵奉命驰援,他们将背负武器、给养完全靠着步行走到西部的堡垒。 他们并不是要与敌人打一场可能的大规模野战,考虑到「西堡垒」已经有兵一千,再增派一千人前去,是为了确保堡垒坚如磐石。 堡垒必须成为一个显耀的地标,成为勃艮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诱使敌人主动来攻,罗斯再以己方优秀的远 程武器克制之。 于是,每一名士兵都要多背负一些箭矢,携带的十字弓相应增加。 罗斯军的扭力弹弓有相适配的手推车,现在将重武器安置在手推车上,留里克安排两支步兵旗队掌控五十座弹弓,或是发射标枪或是铸铁弹丸,以便克制骑兵。 即便如此留里克仍觉不足,遂又安排军中的芬兰兵参战。 凯尔哈的芬兰弓手有一百名,他们人人携带长弓,虽说这些士兵清一色身材矮小,双臂都训练得非常粗壮,拉动拓木长弓有充足体能实现多次射击。 手推车、驯鹿,以及单纯用于运货的长船…… 留里克以强弓劲弩加强「西堡垒」的防御,最终奉命支援者前后有一千两百人。 这一宿,得令的战士们抓紧时间做最后准备,在次日早晨舒服地吃了顿丰盛早餐,就带着物资给养,沿着奥恩河以及骑马信使的带路下,浩浩荡荡向西堡垒前进。 同时去的还有留里克的一份命令。他任命经验更丰富的「猪鼻」斯温为指挥官,其第一任务就是想方设法引诱敌人攻击堡垒,继而死守它。 另一方面,留里克在后方大营全力调兵遣将。 既然决战比预想的来得更快,所有在奥恩河口-梅茨营地的军队,都没有再在当地徘徊的意义。 传令兵在开会当日就穿过了曲折的河谷,太阳几乎完全落山了,传令兵也抵达了大山之东的大营。 当此之时,凡是还在此地驻 扎的士兵,无论是哪个贵族的士兵,现在必须向大山之西的奥布埃村大营移动,仅有黑狐的拿骚-科布伦茨军继续着后勤物资运输的工作。 三百名丹麦战士就在命令范畴内,「无骨者」伊瓦尔大喜过望,他不懂勃艮第人是什么东西,既然是叔父留里克认定的敌人,消灭他们理所当然。自己也有必要通过这一战,带着麾下三百勇士打出威风。 当增援部队的身影渐行渐远,奥布埃村大营逐渐涌入新的部队。 此时留里克还有第十旗队、第十一旗队,以及作为王牌的步兵第一旗队的「熊头铁人」们。 精锐的四支骑兵虽然都派了出去,大营里还有一路上招募、扩充的数百骑兵,很多新晋小贵族急需要一场胜利,证明自己对罗斯王国的忠诚。 哥德堡伯国的三千步兵一下子成了主力军,他们庞大的兵力弥补了人员素质、武器装备上的劣势。 最后是投降后结盟的拉蒙高伯爵与于利希高伯爵,这两位战败的贵族也不得不带上最后的一千士兵混入罗斯联军之中。 留里克还能直接掌控的作战兵力累计还有六千人规模,倘若投降的那一千名拉蒙高伯国民兵也愿意全力奋战,那就是七千之巨了。 因为是决战,很多事情可以不再顾忌,譬如现在的大营未来只需要极少数人看管,哪怕临时抛下大量军粮是有风险的。先至多让驯鹿旗队的养鹿人,在看管 鹿群的同时顺手看管大营。 留里克在全力以赴纠集士兵,这即需要一些时间,一直等到西部打起来一样需要未知的时间。 他实在希望西部堡垒陷入防御作战,待敌人打得疲敝之际,自己再带着主力军全力压上来,想必敌人也就崩溃了,那个时候就是杀戮时刻。 一千二百名增援士兵沿着奥恩河进军,战士们扛着长矛背负行囊,他们斗志昂扬。 过去日子长久的步行训练,使得他们根本不会抱怨走得太远。 他们人人披甲,还要背负未来一段时日的口粮,每人的负重都非常惊人。 介于西部堡垒与奥布埃大营沿着河道行进的距离有约莫十四公里,军队 本质上还是沿着光秃秃的罗马大道走,快速走过去不可避免腰酸背痛脚腕发麻,抵达目的地的战士大抵不能立刻投入战斗。 敌人不是才出现吗?难不成兵力庞大的勃艮第人刚刚冲出山口,就对着罗斯人刚建设的堡垒强攻? 正如罗斯军还不能看清敌人的面貌,勃艮第人对罗斯人的存在一样模糊。 留里克估计到,自己派去的西进部队着实率先占领了地图中心点,天然具备修造堡垒摆着让敌人打的优势。 增援部队从大清早出发,待到中午时分,狭长的队伍终于陆续抵达目的地。 高强度行军的战士们复出不小的代价,队伍刚刚停下来,战士们就立刻坐在地上休息,待休息一阵后大量人员干脆冲 到小河旁,如羚羊般趴下来河水,一时间完全忘了这样做可能会闹肚子。 士兵一系列邋遢的行为被各自的旗队长紧急制止,罢了,士兵们最终进入了西部堡垒。 此时此刻,斯温自己已经撤到了堡垒了。 一个上午的侦查,派出去的各队斥候普遍有一些重大收获。他们聚焦的重点都在那条横穿狼嚎森林的罗马古道上,哪怕是援军抵达的当下,仍有大量敌人源源不断离开大山口后进入那条古道。 继续侦查的意义已经不大,只因勃艮第人已经明牌,或者说罗斯军的西部堡垒已经完全暴露给了敌人。 甚至于勃艮第人已经不屑于遮掩自己的身份,一批骑兵堂而皇之地游荡,他们仗着自己的兵力正在快速提升耀武扬威,分明的挑衅行为就是在引诱堡垒里的罗斯守军先攻,可是谁都不是傻瓜。 斯温也想不到,时隔一天后的下午大王就派遣了一支劲旅增援。 斯温、卡尔以及阿斯卡德,他们各自组织士兵向新到的兄弟们执意,后进入堡垒人们也向堡垒的修造者致意。 一番短暂的礼节后,带着国王亲笔信的第八旗队长塞德里克,他将信件亲手交给斯温。「这是大王给你的最新命令。」他言辞有些粗鲁。 「我?」斯温一想绝对有大好事,他拆开硬纸信封打开信件,仅仅扫视一眼就乐开了花。「哈哈,我是军队的指挥官了?」 「千真万确。」塞德 里克是真的羡慕这个翻鼻孔的家伙,羡慕中夹杂着明显嫉妒:「大王给你重大使命,兄弟们现在只能听从你的指挥。听着,大王是要你死死拖住敌人,把敌人拖得疲惫,大王再带主力把敌人全部消灭。明白了吗?」 「我懂。大王的信件说得很明白。嗬!塞德里克兄弟。」斯温放下信件带着怒气怼道;「就仿佛你是指挥官一样,现在是大王给了我新职务。」 「事实是如此,如果你不能妥善完成任务,大王也会怪罪你。你瞧。」塞德里克的眼神瞟了一眼心情正五味杂陈的阿斯卡德,戏谑道:「恐怕连阿里克之子阿斯卡德,也有些怀疑你的指挥力。」 「得了吧。不要无故伤了和气。」斯温摆摆手,又问:「你除了带兵来,还带了多少给养?多少武器?」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塞德里克笑了笑也不废话,「每个战士带了三十支箭,每一座扭力弹弓附带二十支标枪,铸铁弹丸无算。咱们的芬兰兄弟还带了一些重箭,钢臂十字弓的转用重箭也非常充沛。」 「很好,这下可以重挫敌人了。」 斯温即已为西部堡垒的作战指挥,整个人顿时支棱起来。他非常清楚此次提拔的意义,哪怕自己只是中规中矩完成任务,战后论功行赏少不了自己的好处。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家族将在罗斯有更多的机会。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2章 勃艮第军先走棋 一瞬间,西部堡垒的兵力增加一倍,而起防御力增加数倍不止。 原本已经安置在土坡矮墙上的十座扭力弹弓立刻增添新战友,现在堡垒守军已经有六十座弹弓了。 所谓西部堡垒,它以桥梁为中心,奥恩河穿行其中,遂在宏观上堡垒还能再因河道走向,细分为北部与南部。 战士全力以赴挖掘了环形矮墙,再在上面建设更高一些的篱笆墙。土石方被挖走后形成的土坑完全渗水,既然如此士兵干脆将所有土坑与河流相同,于是硬造了一圈泥泞沟渠。 堡垒仅留了一个陆路缺口,倘若敌人全力攻击,缺口将迅速为杂物堵塞,它也必将由重兵把守。 现在两队骑兵全部进入堡垒内部,如今再加入一千两百人,堡垒内部实在很拥挤了。 拥挤归拥挤,士兵与战马的住宿问题不是问题,饮水方面就更不是问题。 他们将更多的旗帜树立起来,众多白底蓝纹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西部堡垒的周围尽是抛荒农田,青草疯长,骑兵公然带着战马在堡垒外围觅食。 斯温与卡尔故意为之,就是要让敌人看到罗斯骑兵的存在,趁着机会,进入日代步兵抓紧时间加固堡垒。 现在,堡垒内部不再仅有一座木桥,为了两部分联络方便,停泊的长船又拼出两座浮桥。 在堡垒外游荡的骑兵在施展障眼法,一组骑兵趁机撤到了东部的一片林地。 撤离者奉命充当眼线, 一旦堡垒真的遭遇围攻,他们将离开向东方的罗斯军主力报信。 哪怕乍现之敌迟迟不进攻,约莫三天之后,罗斯军主力一样要进抵西部堡垒。 打一场漂亮的防守反击固然很好,如果战役变成双方集结完毕正面对攻,罗斯军一样可以接受。 斯温、卡尔、阿斯卡德、塞德里克、奥拉夫与凯尔哈,六支队伍拼凑出两千余人的大军。 他们装备非常精良,法理上都听从斯温的指挥。 「猪鼻」斯温不比菲斯克,他缺乏「继续进取」的性子,凡作战都较为保守。 恰是如此,他在大山谷与优势敌人相遇,最初所想就是撒腿就跑,继而也是组织后面的兄弟赶紧全力加强堡垒防御。 现在斯温正式成为西部堡垒的指挥官,他也没有因此变得焦躁狂妄,而是继续按照留里克的命令默默加固防御。 即便,敌人就在堡垒西部不远处扎营了。 罗斯一方完全可以组织骑兵发动一场试探性进攻,如果是菲斯克或是布洛迪带兵,自然一定要打打看。 摄于敌人兵力的确众多,斯温决定继续保守行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派出小股兵力刺激敌人进攻,只要罗斯军继续在堡垒外围游荡,应该可以吸引敌人先攻。 于是,堡垒矮墙唯一的缺口敞开着,只要敌人发动进攻,游荡的罗斯骑兵立即撤回。 堡垒在等待勃艮第人主攻,整个罗斯军都在等待勃艮第人全面进攻,留里克 的战略看似非常保守缺乏勇气,其内涵何其阴险? 罗斯军只要扪心自问,倘若是自己进攻一个装备大量弓弩与其他重型远程武器的堡垒,要通过一片非常开阔的区域,继而直面泥泞水沟,在进攻之际未被五花八门的箭矢、标枪击伤的幸运儿,到了最后也要在土坡费力佯攻,届时守军的长矛可不是开玩笑的。 罗斯军深知自己摆出的是带刺的乌龟阵,它易守难攻。 以过去的经验,法兰克一系各路贵族在与罗斯军交手之前根本没打过类似的仗。进攻防御妥当的旷野堡垒要吃大亏,往往却只有在真正吃亏之后,他们才知道这种铜墙铁壁贸 然冲不得。 在战场的另一边,勃艮第骑兵划定了一片开阔地,立于马背上的战士可以远远眺望正东方的一小片像是小土丘的凸起物。 再仔细一瞧,可以看到那边飘扬着像是「圣安德烈十字」的旗帜。 波图瓦伯爵就叫安德烈,如今的他并不知晓罗斯旗帜的真实内涵,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摆出那样旗帜的家伙就是罗斯人,凡罗斯者必杀之。 一名又一名骑士带着自己的部下抵达,伯爵本人带着大量亲兵而来,依靠人数庞大的亲兵,他才真正做到在自己庞大封地里说一不二。 波图瓦伯爵的实力比之欧塞尔的康拉德差距当然非常巨大,倒也是勃艮第阵营里的数一数二的势力。 带着给养辎重走出狼嚎森林的 军队就在被占领的废弃村庄扎营,最好的房间留给大贵族,当能居住的房舍被骑士们瓜分殆尽,后继者就只能露天扎营了。 大量小树被砍倒,一批木棚子迅速拼出框架,最后搭上破布做成帐篷,一个棚子里即可躺下四五名士兵睡觉。 勃艮第人不会在旷野里修造城寨,他们的大军营里除了贵族有像样的住房,绝大多数人就是露宿。倘若军队不是发现了一处废弃村庄,再高贵的人也只能住进帐篷里。 广大士兵早已习惯这种艰苦的行军打仗生活,骑士们将之调侃做「成为真男人必要的修行」。 他们清早离开凡尔登大营,横穿大山谷又横穿森林,一天时间前后走了近二十五公里。士兵已经达到一天行军的极限,若是再逼迫士兵在下午时分立刻针对远方的敌人堡垒发动进攻,不过是将一群疲惫不堪的肉块推入绞肉机。 当此之时实际是勃艮第军最疲惫的时刻,波图瓦伯爵非常清楚,于是命令精力依旧较为旺盛的骑兵在营地外围警戒。 于是乎,勃艮第军与罗斯西部堡垒,双方的直线距离约莫三公里,此地空气澄澈地势平坦,虽说彼此根本看不清对方细节,都能判断出对方不容小觑。 停下来的勃艮第步兵纷纷坐在草地上,他们脱下鞋子揉搓自己酸痛的脚,也有人检查自己的翻皮鞋,对着磨烂的孔洞频频说脏话。 他们自带干粮,现在就这 河水啃食硬邦邦的面包块。普通士兵平日里吃的食物堪称猪食,既然大家是被征召的农民,平时在故乡就是吃黑面包和燕麦粥度日,他们不奢望卑贱的自己居然可以吃到贵族才享有的美餐,习惯于贫穷的他们思想都很单纯,吃过饭的人们现在只想围着篝火蜷曲睡觉,至于明日是否打仗,全凭贵族们的指派了。 渐渐的夜幕降临,与勃艮第营地截然不同的是罗斯堡垒内战士们的好吃好喝。 矮墙被进一步加高,没有木桩做篱笆,干脆就用满是叶子的树枝覆盖缺口。矮墙被全面加高成胸墙,那些刚刚抵达的士兵当天就加入繁重的土木作业,因其是有备而来,更多的铁铲加入掘土,更多麻绳用于捆扎,堡垒加固之速远超斯温的设想。 作为代价的是所有战士浑身泥土、满脸写着疲惫。 堡垒内部到处是篝火,从运货长船卸下的铁锅烹煮的尽是麦子。等麦子煮熟后,战士的木碗装得满登登,士兵再以个人需求放入一块自备的黄油,以及一块盐。 得到了来自莱茵河口的重要补给品,现在罗斯联军的食盐储量非常巨大,已经奢侈到能随心所欲向战马嘴里灌盐,战士们的食盐需求更是过度满足。 堡垒守军的体能迅速恢复,只要再睡上一觉,明日必是精力旺盛。 由于近日来吹的是温润的西南方,战场之上,勃艮第军营在西,罗斯堡垒在东。罗斯 军大吃大喝的香气断然不会漂到勃艮第人营 地,后者也就无从得知罗斯军居然还有一些葡萄酒喝了。 夜幕降下,「小狼」威尔芬已经抵达他忠诚的大军。 他不需要再暗夜里寻找,只要瞟一眼东方地平线出的一片亮光,即可锁定那里盘踞的就是罗斯人。 他吃过了简单一餐,非常寒酸的是,贵为「勃艮第国王」的大贵族,野战之际吃的也不过是白面做的面包块与鲜肉干。现在正是春季,贵族们的餐桌上也难觅绿色,至多有一些淡绿的豌豆。 威尔芬所食用的野战食物都是偏硬的,或者说他们平日里的餐食都硬邦邦。 他小小年纪就练成了粗壮的腮帮子,若非天生一张长脸,否则整个脑袋必然圆得像个球。 他吃饱喝足,握着剑柄站在营地的边缘。 在他身边正好是波图瓦伯爵亲自陪同。 夜晚的凉风吹散脸庞的燥热,威尔芬已经冷静下来,他指着东方的光点慨叹道:「梅茨平原都是我们的,现在居然让可恶的罗斯人窃据。他们在那边扎营,我可要抓紧时间把他们全部消灭。」 波图瓦伯爵深以为是。「必须消灭,我们没必要留活口,把野蛮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所以,你决定明日进攻?」 「我看可以。战士们休息一夜,明日我军全力压上去,一下子就赢了。」 威尔芬说得轻巧,如此简单粗暴的计划也很符合其人二十岁出头特头的狂躁性 子。 波图瓦伯爵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全军贸然出击万一遭遇阴谋可不好。 「全军出击我看没问题。只是。」他故意耐人寻味的停顿下。 「你在担忧我们中埋伏?」 「对。你是大家推举的王,所有人都需要你的勇气。唯独这次作战,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 「谨慎……也对。」威尔芬点点头:「你建议如何?」 「派出一支小规模军队试探性进攻。我们既要明白罗斯人的营地情况如何,更要弄清楚他们的兵力。如果……他们的兵力与我们相似,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 「如果他们兵力比我们少很多呢?」威尔芬跃跃欲试地反问道。 「那就全力压上去。」说到此处,伯爵长出一口气:「我只希望胜利来得更顺利些。」 「好的,我同意你派出一支队伍试探性打一下,就按你的想法做吧。」 离开大山口进入梅茨平原的勃艮第军有五千之众,他们再磨磨蹭蹭通过森林区,最后一批部队抵达之际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全军哪怕休息一整天,恐怕也不足以恢复体力打一场打仗。 不过两军隔着一片开阔地遥望对峙,己方只是扎营什么都不做,位面太不够英雄。 波图瓦伯爵提议派出小部队先攻,事情是他提议的,再由他组织人员发动进攻,谁也不会有半点抨击。 伯爵同样也不会命令效忠自己的骑士带兵出击,除非有骑士愿意做先锋一探究竟。 他本人更不会冒险出现在队伍阵前,可不想莫名其妙战场被杀。 波图瓦伯爵所部开了一场小会,归根结底伯爵还是需要一位或两位小贵族为首功带头。 由于贵族间的默契,当战争胜利后整个梅茨平原易主,凡是参战的波图瓦伯国小贵族都有资格在梅茨分得一片土地,倘若立下战功,分得的土地必然更多。 于是当即有多为骑士挥手执意,明知率先进攻必然很有风险,一想到可以因此获得战功,土地、财富的诱惑太强,所有风险都被骑士们忽略掉了。 先攻的荣誉只能归一人所有,凡是报名的骑士只好通过抽签确定谁带队出击。 波图瓦伯爵的营地里,一群衣着考究的其骑士凑在一起,他们热闹叫嚷,令抽签小会过于热闹。 终于,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骑士笑到了最后。他高举抽到的那根最短木棒,乐呵呵地瞟一眼失败的众人,在胸口划一个十字感谢天使赐予的运气,还不忘才嘲讽一下其他骑士运气实在不佳。 「哼,你就乐吧。格朗德特,你应该感谢你老婆给你生了三个男孩,你留在老家小儿子还有机会继承家业。」一位抽签失败的骑士态度不屑,言语中有着明显的讽刺。 老骑士确实老了,他实在受不了年轻人的嘲讽,突然收起笑容呵斥道:「你当我傻瓜?你在诅咒我失败?」 「我不敢。但是,的确也只有傻瓜会觉得敌人不堪一 击。」 「得了吧。如果机会让给你,你就是另一种说法。」 「你!」话语说到心坎里,那位拿话呲老家伙的骑士干脆闭嘴了。 凡坐在这里在伯爵大人监督下抽签的骑士,大家都在争取首攻机会。 首攻即首功,哪怕战死了,功绩也不会被抹去。 老骑士格朗德特若无战死的觉悟就不会一把年纪出发,他还带上长子与次子,并将三子从修道院接出来,留在家里以备不测。 伯爵很满意这样的抽签结果,更是清楚老家伙对功绩的渴望。末了,伯爵安德烈单独与老骑士聊了聊,干脆说明白:「我可不希望你莫名其妙战死。我要你指挥一支三百人的队伍试探性进攻,我要你打探敌人的实力,一旦你觉得有危险立刻撤退。听着!我不会怪罪你的正确撤退。你活着把打探的消息告诉我,就算你成功。」 得到了伯爵大人的首肯,老家伙顿感年轻的起码三十年。 新一天,阳光驱散晨雾,勃艮第营地已经准备一番的先攻部队,他们已经在伯爵安德烈本人的组织下集合。 老骑士格朗德特就是这群人的指挥官,骑士与两个儿子、众扈从拼凑出约莫三十名骑兵,其余尽是伯爵本人提供的步兵。 先攻部队区区三百人,今早他们先好好吃上一顿,伙食根本谈不上好,胜在这次量大管饱。不同于自告奋勇的老骑士,伯爵指派来的步兵实在匮乏昂扬斗志。很多 人把今日早餐当做最后一餐,纵使人人套了一件锁子甲,突然间脱离兵力强大的大部队先攻,自己一旦落单可就凶多吉少了。 不久,勃艮第军营吹响刺耳铜号,亟待出发的先攻部队集体怒吼一声,老骑士带领三百步骑直奔情况未名的罗斯堡垒而去。 另一方面,被故意安置在堡垒外围草丛中的哨兵,他们本该在天亮后撤回堡垒。 当前正是这些夜间哨兵返程之时,赫然看到居然有一支军队在进军。那些步兵身穿的锁子甲正在朝阳下烁烁放光,骑兵的存在令疲倦的哨兵顿时精神抖擞。 哨兵们干脆一遍狂奔一边猛吹脖子挂着的牛角号,分明是敌军来袭,豁出自己这条命也得让睡眼惺忪的友军清醒过来。 昨日又是忙活了一整天,广大罗斯战士吃好喝好,如果无人打扰,他们普遍能硬生生睡到中午。 突然的牛角号惊得所有酣睡者鲤鱼打挺,很快便有仅着衬衣的战士先行冲上土坡,双搜扶着木篱笆向着西方一瞧,当即就清醒了。 堡垒内到处有人呼喊,在获悉有敌人来袭后,全体将是立刻开始准备。 此时,原本要等太阳升高后放出去的骑兵,战马依旧关在堡垒中心的临时马厩内。堡垒唯一的陆路出口立即用各种杂物封锁,尤其是原本运输扭力弹弓的手推车,现在推倒之制作为路障。 战士们麻利地穿上板甲衣,时间紧急已经无暇套上罩衣 。 持矛的战士背负圆盾在堡垒中心立正待命,持十字弓、长弓的战士们立刻爬上土坡待命,凡是射角可对向西方的扭力弹弓立刻对准那里。 下马的骑兵立刻转化为步弓手,由于靠墙的位置都被待命的战士填满,大量弓手只好在后方站成矩阵,等待旗队长的抛射命令了。 斯温、卡尔与阿斯卡德趴在堡垒西北部矮墙,透过缝隙观察不断逼近的敌人。 跃跃欲试的阿斯卡德疑惑地嘀咕:「他们是来送死的?我怎么看……敌人也就二百人?」 「说不定还是来谈判的呢。」卡尔揣测道:「斯温,你怎么看?」 「谈判?大王可没命令我们和他们谈,就算对方有意谈判,我们也没有资格谈。」 「这倒也是。」卡尔点点头:「那就是打咯?」 「对。就是打。卡尔,现在带着你的人先撤下来。我们这边把敌人放进了痛打一番,等敌人开始溃逃了,我要你带领骑兵冲出去。看起来附近也没有敌人,这一次我们得把眼前的敌人全部歼灭。」 话止于此,卡尔深表认同。「这么打估计大王会非常满意。就这么干,我去了。」 说罢,卡尔笑嘻嘻地先行撤了下去,趴在土堆上阿斯卡德扭头看看那家伙欢快离开的场景何其不痛快。 「小子。」斯温干脆拍了阿斯卡德一下:「别看了。敌人马上就到,你旗队的十字弓手做好准备,没有我的命令可不要擅自放箭 呐。」 阿斯卡德咬了咬牙:「算了,就依你。」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3章 小规模战斗 低矮篱笆墙的缝隙里掩藏着一双双眼睛,罗斯战士倚靠土墙纷纷蜷缩着身子,凡是在此埋伏的士兵都怀抱一支蓄力又上箭的十字弓。 埋伏墙后的士兵集中在堡垒的西北方向,由于锋线宽度优先,第一排士兵埋伏的同时,后续的战士手持更多的十字弓,随时将新家伙递上去。 驻守堡垒的罗斯军根本不会主动与敌人旷野战斗,倚靠土墙篱笆作战不仅来自国王的命令,也在于这么打的确是伤亡最小的战斗模式。 「都安静,不要再交头接耳。」斯温皱起眉头,厉声呵斥后方排队的战士们。 似乎就走来三四百个敌人?敌军妄图就以此有限兵力攻破堡垒?分明就是来送死的。 敌人的形象愈发清晰,恰是如此,待命的罗斯军队敌人更加轻视,所有交头接耳仔细去听,无不是对敌人的嘲笑。 西南风吹拂清早疯长的旷野,奥恩河平静流淌,直至流进罗斯军的西部堡垒。 奉命出战的勃艮第军,他们在老骑士格朗德特的指挥下谨慎前进,随着距离不断拉近,传说中罗斯军的魅影,正逐渐以最现实的姿态展现出来。 骑在马上的老骑士昂起头,赫然看到前方分明是屹立着一座木城堡。 「奇怪,梅茨平原有贵族给自己修造堡垒吗?」他暂且收起疑惑,因为堡垒处立着一些木杆,杆头飘扬着一片完全一致的旗帜,正在西南风中猎猎作响。 白布为基底, 对角线缝着蓝色布条,似乎是在标识「圣安德烈十字」,实际呢?只有魔鬼知道罗斯的图案表示什么意思。 由于己方距离敌人已经较近,带队的老骑士干脆带着全部骑兵撤到步兵身后。 一瞬间,步兵们成了在先锋。 他们暂且停在原定,所有人仔细去听周遭的动静。温润西南风吹得青草剧烈晃动,不远处的河流极为安静。 再看不远处的堡垒,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光物,仔细去听也听不到嘈杂声——就仿佛堡垒空荡荡。 老骑士深深吸上一口气,他拔出铁剑鼓足勇气,剑锋直指前方:「士兵!进攻。」 进攻令终于下达了,得令的二百余名步兵互相看看,他们纷纷小圆盾抵在胸前,操持着手中的短剑、短矛和战斧,硬着头皮开始小步慢跑。 在远方,大量勃艮第军士兵远眺这片的动向。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与「小狼」威尔芬,他们并非完全要指示一支小部队作战。此次试探性的最大意义是探明敌人虚实,凡进攻者怕是要蒙受不小的损失。 他们也像是诱饵,如果罗斯人展开追击离开营地,在追击之时一定难以保证队形,到了那个时候,由树林遮掩身影的勃艮第骑兵主力一拥而上,阻挠离开营地的罗斯人逃回去,剩下的问题不过是多长时间取得胜利。 波图瓦伯爵对自己的妙计沾沾自喜,计谋也完全契合「小狼」威尔芬的进攻主张。 于是, 约莫一千五百名勃艮第骑兵,在老骑士出发伊始,他们即开始互相帮助将锁子甲穿上。这些骑兵人人穿着多彩的服装,基本上每一名骑士极其扈从都有非常严重的个人色彩,在混战之际扈从们通过衣服紧跟自己的骑士老爷作战,如此基本不会跟错主人,老爷要撤退时自己也不会落单。 五颜六色的骑兵们一旦集结必然是旷野里最亮丽的风景线。此时,整装待发的他们以树荫做掩护,全军身影藏于朦朦胧胧中,没有任何的太阳反光暴露他们的存在。 勃艮第人暗藏阴谋,伯爵预判己方派遣的士兵一定毫无战果,也预判罗斯人会主动出击一次。 身经百战的罗斯军为什么不会预判勃艮第人的预判呢? 派出小部队做肉侦是罗斯军惯常的拿手好戏。 因罗斯军总是实力更强,哪怕是肉侦部队往往也能意识到自己强过发现的敌人,于是派遣的部队可谓查打一体,把敌人打一顿后成功脱离,再将消息告知大部队。 甚至于年轻的阿斯卡德也意识到了敌人的小心思,毕竟真的打起来,敌人究竟是多么愚蠢才会派出一支怎么看都窳劣不堪的家伙攻击? 斯温给那些待命的扭力弹弓以命令,所有安装在发射槽中的标枪全部拔出来。 他估计到敌人留有阴谋,罗斯军出战即暴露强大火力,未免显得自己这位被国王指认的指挥官过于稚嫩。 他决定就以一些十 字弓反制,而且一定要把敌人放进了打。 另一方面,奉命进攻的二百余名勃艮第步兵,他们排成松散的人墙缓步前进。他们保持十足的警惕,此身也不断逼近已经搭成篱笆墙的土墙。 他们赫然看清楚了歇着插在泥土里的木杆,每一根杆子的末端都成了尖锐的刺。 这是要阻挠进攻么?难道是在提防骑兵冲击? 普通步兵还没见过防骑兵的鹿砦,他们在尖刺中挪动,忽然又看到面前出现一条水沟。 已经有士兵几乎走到了罗斯堡垒的矮墙边,只要跨过至多没过大胯的水沟即可开始攀爬了。 直到这个时候,维持埋伏状态的罗斯军仍旧保持安静。人员的小声嘀咕与马匹细微的嘶鸣被风声掩藏了很多,如果仔细去听,进抵水沟的勃艮第军就不会以为堡垒空荡荡。 一度紧张的心弦终于松懈,二百余名士兵面对浑浊水沟愈发迷糊。很多人微微抬头,他们不知水沟多深,至少清楚只有淌水过去才能强行攀爬。 他们并不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于是居然有人放下圆盾,将铁剑插在泥地里,躬下身子处理自己的布袍。 此刻,躲在篱笆墙后面的罗斯战士都要为敌人的愚蠢松懈笑出声了。 斯温自觉机会已经成熟,他一声令下:「射击!」 顷刻间,埋伏起来的战士终止蜷缩,他们站起身,将强劲的钢臂十字弓搭在篱笆上,随便对准一个敌人便是扣动扳机 。 水沟就在墙下,由于积水几乎都引自最近河流,河水漫过沟渠最深处,硬是制造着一片平均宽度有十米的泥泞区。 双方的距离至多二十米,在如此距离之上,哪怕勃艮第人穿着双层锁子甲,也顶不住半磅种的破甲箭射击呢! 短粗的弩箭势大力沉砸来,碳钢箭簇撞断锁环直接击穿士兵的胸膛,全部动能作用于身,整个人都被强劲力道带倒。只要击中士兵驱赶,只此一击,中箭者当场到底,在不断抽出吐血中很快没了动静…… 第一轮齐射打出五十支箭,当即便杀得勃艮第一方二十多人倒地。 一切还只是开始。 射击过的十字弓被奋力扔到后面,排队的战士旋即抵上一支装填过的新家伙。 仅需三四秒的耽搁,一名射手即发射第二支强劲破甲箭。 斯温这番将全军的钢臂十字弓集合起来,他本来也没想到敌人居然大胆到一直走到水沟处,既然对方要送死便赐予他们死亡。 罗斯军进入自由射击状态,所有蓄力的钢臂十字弓陆续打完了一回合。要给这种极高磅数的武器蓄力需要绞盘,蓄力一次可是要不小的时间。 但二百余名勃艮第步兵已经付出巨大伤亡,活着的人也被短促的攻击打懵了。 钢臂十字弓用尽,更轻便的木臂十字弓接替,罗斯军的自由射击仍在持续,就是所用箭矢的力道已经大打折扣。 罗斯射手的脸颊贴在木托,三点一线 瞄准敌兵的要害再扣动扳机。 斯温不是随意挑人站于锋线,三支步兵旗队要将军中最好的射手集合起来,由他们施行频繁的精准狙杀。 轻箭专打敌人的脖子与腿部,尤其是攻击士兵无甲的双腿。 被打懵的勃艮第人已经开始本能退却,他们背身于罗斯堡垒,开始有士兵被击中后腿吃痛跌倒。一些箭簇略微扎进皮肉,更多的是被锁子甲卡在环缝。自然也有实在倒霉的家伙被击中后脑,这种人倒是瞬间毙命,不必再忍受不断失血休克的痛苦。 遂在不远处观战的老骑士看来,自己派出去的步兵才摸到敌人堡垒之下,就莫名其妙被箭矢打退。 步兵全线撤退,他们狂奔之快好似身后有一群魔鬼穷追不舍。不断有人跌倒,倒下者几乎都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骑士瞪大双眼,他脑袋冷汗涔涔,活到一把年纪还没见过士兵如此莫名其妙的溃逃。 与此同时,斯温早就盯上那些屹立于远处的骑兵。 「哼,你让步兵来试探,自己在远处观战是吗?你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斯温非常鄙夷贵族作战小兵去送命,真的勇者不如亲自带队冲锋。 「你以为自己逃得了?」骂上一句,斯温旋即给待命的卡尔所部以命令。 早就急的浑身痒痒的骑兵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卡尔大喜,他麻利地指挥兄弟们上马,罢了高举右拳呼喊道:「兄弟 们!绞杀敌人!」 骑兵第四队的战士们奋力一吼,他们集体冲向堡垒的唯一露露缺口。 此刻所有堆在缺口处装满土石方的手推车被紧急推开,近三百名骑兵鱼贯而出。 当是时,老骑士格朗德特已经接受了一些溃兵。所有撤下来的战士难掩惊恐,不少人因过度惊愕还感觉不到疼痛,身上明明插着箭矢还在下意识地向后方走动。 中箭还能继续走的人是幸运的,他们不过是被轻箭击中,若是一开始被十字弓发射的重弩箭命中,刚才依旧已经死了。 撤回来的士兵约莫一百五十人,其中还有不少人身上挂彩。 短粗接触就有一百人丧失战斗能力,大抵都死了,不死者估计过一阵子也要断气。 老骑士这边束手无策,他觉得自己还没有侦查出什么结果,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就几乎无法完成。难道要回去告诉大人,罗斯人的箭矢过于犀利,己方还没见到敌人的面就被打死了一般人? 先不说这种说法能否令大人信服,如此极端的伤亡比,肯定要被其他骑士疯狂嘲讽。 老骑士格朗德特可拉不下这张脸。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犹豫了。 突然间从罗斯堡垒处杀出一支骑兵,来者兵力颇为惊人,实在是老骑士与扈从们无法抵挡的。 「父亲,我们得撤退了!」关键时刻,老骑士的长子叫醒了迷茫中的他。 「可恶,我们走吧!」 格朗德特奉命参与远征 ,他带来的是清一色骑兵。他带着自己人驾马就跑,完全不管那些步兵的死活了。步兵毕竟是直接效忠波图瓦伯爵的,那些家伙就算全部被杀,自己的骑士领毫无损失。 一溜烟的功夫,格朗德特带着自己人跑开好远,在他们的身后,众多步兵当即遭遇灭顶之灾。 没了战斗意志的士兵与一群待在肥羊没有区别,纵使还拎着铁剑,这种人已经没有任何挥舞的勇气。 丧失意志的勃艮第战士被追杀上来的罗斯骑兵如砍瓜切菜般消灭。 卡尔所部甚至不 屑于持弓射箭,战士高举起钢剑,剑尖一致向前,他们难得发动一场骑墙攻击。 约莫一百五十名勃艮第步兵被撞得支离破碎,那些丢盔弃甲逃命者被钢剑刺倒,跌倒者又被铁蹄践踏。 简直是喝口水的功夫,首攻的勃艮第步兵全部命丧沙场。 作为远征军的步兵,这些人死在战场上算是求仁得仁,只可惜他们的死得不到罗斯军任何的尊重。同样的,杀死一群溃逃的懦夫,卡尔也不觉得有什么光荣的。 马蹄踩着敌人尸体,卡尔远望跑远的敌人,在他身后的堡垒又是一众战士们的欢呼。 他不愿就此罢休,索性将计就计再追一阵子。 「兄弟们!我们继续走!」 说罢,卡尔一马当先开启了罗斯骑兵的追击。 另一方面,自知失败的老骑士格朗德特正以最快速度撤到勃艮第军的大营。自己失去了伯爵大 人交付的全部步兵,就算大人说「你带着情报撤回来就算你成功」,难道大人可以坦然接受二百余名步兵稀里糊涂的折损。 老骑士还没有撤入森林,反倒是一千余名埋伏于树荫之下的勃艮第重骑兵集体现身了! 因为,威尔芬、伯爵安德烈和男爵伯特,三位大贵族一时间忽略了狂奔回来的老骑士,他们都死死盯着那一群突然乍现又穷追不舍的罗斯骑兵。 罗斯骑兵太好辨认了!集体穿着白色布袍,袍子上缝着蓝色布条,头盔样貌相似,每只头盔都插着羽毛。 三位贵族面色如铁,他们并不在意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上是全然不知那里发生了怎样的惨剧。终归罗斯人现身了,一群被从堡垒里钓出来的骑兵,来者看着兵力多又不多,至少己方比对方多上太多。 当下正是全体重骑兵出动,将罗斯人的一支骑兵消灭夺下首胜。 威尔芬以国王的身份愤然下令,他拔出铁剑对准前方,以勃艮第语怒吼:「进攻!」 衣着五颜六色的勃艮第重骑兵得到号令,他们手握骑矛迅速走出树荫。 前后多达一千五百名重骑兵现身,阳光之下尽显他们绚烂色彩。 密集如树林般的骑矛,矛头顶端还捆着一些彩色布条。现在矛头集体对准前方,勃艮第骑兵开始了集团冲锋。 卡尔实在被吓了一跳,众罗斯骑兵当即勒紧缰绳。他们悬崖勒马,众将士忽听卡尔的 新指令,罢了迅速调转马头赶紧撤退。 现在的局面已经与勇气与否不相干,卡尔与斯温作为资深老兵,在开战之初就考虑到敌人有可能大规模出现。 只是卡尔没参与过山谷的遭遇战,哪怕他亲自参与了,碍于山谷的逼仄也难以估测敌军骑兵之众。 一千五百余名重骑兵集体出现,在其身后还有五百名无甲的骑兵跟随。 前后两千骑兵都要加入这场声势浩大的骑兵突击,其前锋就是势大力沉的一千余名重骑兵的骑枪冲击。 但是,勃艮第军的举动真的明智之举吗? 卡尔只求全队兵马抓紧时间撤回堡垒,届时,守卫堡垒的兄弟们自会送给这群声势浩大的蠢材最完美的「礼物」。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4章 泥泞中的小狼 卡尔的八字胡在风中凌乱,他带着部下策马跑路。 他们撤得非常迅速,怎么看不像是佯装败退。 因为这实在是很大程度上的溃逃,战士们奔着堡垒狂奔,一溜烟的功夫就穿过刚刚的杀戮场。只要撤到堡垒内一切就安全了,凡是落单者怕是能被敌人的骑矛戳得千疮百孔。 此刻,那些在篱笆墙后欢呼的战士不再笑了,他们注意到自己人在拼命向己方靠拢,在其身后是居然是规模庞大的骑兵集团! 阳光照在多彩的骑兵身上,勃艮第军衣着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没有丝毫统一色调的美感,所有形象倒是与周遭青绿色彩完全两样,防守堡垒的罗斯军很容易辨别敌人。 斯温就防着敌人这一手,他就是没想到敌人居然大股突击。 「嘁,你们还想用骑兵飞过来?你们都不要命了?」厉声唾骂的斯温行动起来,急忙所有待命的士兵做好战斗准备。 在他的命令下,已经摆在高处的扭力弹弓再度蓄力。得令的战士迅速将木桶里粘稠腥臭的膏油涂抹滑道,最后连亟待发射的标枪,其木杆也迅速涂上一层。 更多的扭力弹弓连带着承载它的手推车被硬生生推到篱笆墙处。 因建造堡垒颇为仓促,在建造篱笆围墙之前首先是上千战士集体持铲子掘土,在堆砌处环形矮墙土坡后再在上面插木桩,以及用大量多叶子的树枝将随处可见的孔洞赌上。 此时已经顾不 得什么严密防御,斯温勒令推倒一部分围墙,让所有扭力弹弓的射击正方向没有任何障碍。 「标枪!」 「给我膏油!」 「等一会瞄准敌人的战马打!」 …… 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互相要喝,他们又是四人成组,所谓一人递送弹药,两人配合摆动绞盘蓄力,最后一人负责瞄准射击。 备用标枪矛头抄下插在地上,待敌人还没有冲到射击范围,标枪木杆都被抹上了油脂。 不止如此,所有弹弓的扭力单元,那些混了马匹鬃毛、鹿筋的麻绳也突击涂抹油脂。 斯温还在命令。 「阿斯卡德、塞德里克、奥拉夫,你们的十字弓手全部就位。」 「凯尔哈,你的长弓手全部使用重箭。」 他继续命令自己的直属部下,令第三骑兵队的所有下马骑兵,现在以步弓手的姿态进入矮墙处。 军中数量庞大的长矛手,虽说手持的矛是为了这次作战突击赶制,绝大多数矛杆的弹性韧性都糟糕,对付一般作战也够用。罗斯军并没有研发出诸如积竹木柲的技术,长矛被当做一种消耗品,尤其是反骑兵作战,凡扎中敌人几乎就是一扎就断。 归根结底,罗斯步兵惯常喜欢持剑结盾墙。 罗斯堡垒一方还在手忙脚乱的准备,卡尔所部的第一名骑兵终于撤了回来。 三百名骑兵全力狂奔,他们开始冲入堡垒缺口,两侧的守军战士更是在声嘶力竭中挥舞拳头催促。 那是推着堆满 土石方手推车的士兵,他们在看到自己人终于全部撤了回来,赶紧把手推车推上,继而再将准备好的木杆歇着搭在手推车处,木杆尖头对准外部做关键防御。 「你是个渔夫,你是把海怪给调上来了!」回来报信的卡尔,结结实实被亢奋的斯温敲打了一圈。 「得了吧,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果不是兄弟我跑得快,大家都要被那群五颜六色的蠢材戳死。」卡尔咧着嘴巴抱怨继续道:「你低估了形势。」 「我看反而更好。以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和敌人打一场决战。」 「别 太高看自己了。」卡尔摇摇头,再示意道:「现在该把信号旗挂起来,如果我们遭遇围攻,到底能坚持多久很难说。现在该给大王发信号了。」 「也好。勃艮第人要决战,就给他们决战。」斯温点点头。 军中立起的木杆突然升起一面缝着红色条纹的旗帜,再青绿的世界里一抹红色非常扎眼。 那是做给远处树林掩藏友军看的,他们躲在东部的传令兵,当看到一抹红旗升起来就必须提高警惕,倘若看到红旗突然落下,那就不能再犹豫——必须骑上马以最快速度跑到奥布埃大营告知大王决战爆发。 另一方面,不断追击的勃艮第庞大的骑兵军团,他们渐渐发现情况有些微妙。 撤回来的老骑士很快归队,并立刻与他的伯爵主子会和。 老骑士想要汇报自己的经历,奈何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听了些许就完全不耐烦了。 因安德烈已经获悉自己派出去的步兵全军覆没,固然他可以接受先锋士兵伤亡很大,突然间全军覆没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 简直是吃块面包的功夫士兵就都战死了?这倒地是怎样的战争?罗斯人倒地是怎样的怪物? 安德烈感觉到深深不祥感觉,可自己已经下令进攻。 再瞥一眼不远处带队的「小狼」威尔芬,君主有十足的勇气身先士卒,倘若这时候以不安全唯有劝说其撤退,怕是暴怒的年轻国王抬手就是对自己一鞭子。 安德烈干脆命令:「格朗德特,你回到军阵与我们一起进攻!这次,我们的马蹄要踏平敌人该死的堡垒。」 踏平?也许吧!步兵攀爬矮墙本来就没问题,也许阻挠大家前进的水沟也非常浅。只要没有敌人的阻挠,骑兵直接冲上堡垒完全没问题。 但是,敌人的箭矢太犀利了! 伯爵大人根本不听劝,甚至要以肉身去和那离奇的箭战斗。老骑士还能如何?明知己方很可能吃大亏,作为封臣的他只好调转马头继续作战。 三公里的长度重骑兵根本做不到全力冲刺,勃艮第骑兵在追击一阵子发现敌人溜得极快,为战马保存体力也就陆续恢复小步快走了。 他们在罗斯堡垒的西北方向派出颇为宽大的阵型,因战场被奥恩河分割,战马当然可以淌水过河,为了避免过河时乱糟糟,进 军的勃艮第大军还是不要过河贸然扩大战场范围要好。 威尔芬决定指挥军队直接从罗斯堡垒的西北角展开突破。 作战命令已经下达,军队即将抵达堡垒外围的环形沟渠处,也许在倾听撤下来的老骑士所汇报情报后,他可以更从容的指挥部队,甚至不会如现在这般冒险。 要指挥大兵团作战太难了,尤其是冲锋令已经下达的当下,纵使指挥官有意,全军也难以短时间内接受新的命令,更无谈保持镇定了。 于是,骑兵军团与堡垒的位置已经极短。 「可恶,不就是一个小土坡?该死的罗斯人,这下你们不逃了?!」威尔芬暗骂道。 推倒了大量篱笆墙,阳光照在罗斯战士人手一顶的铁皮盔上,头盔烁烁放光。 由于看清了敌人真面目,威尔芬二话不说,他高举着骑矛,继而矛头直指前方。 「战士们!跟着我冲呀!」 如果勃艮第王国复兴,威尔芬就是复国后的第一代国王。众骑士需要他们的年轻国王勇敢,当此之时的威尔芬勇敢得就像是狼王,正带着他的狼群发动突袭。 只是这种奋勇冲锋究竟是勇敢还是鲁莽呢? 大地在震动,原本平静的水沟与不远处的河流都泛起涟漪。 渐渐地,土坡上的土块砂 砾都在抖动,端着十字弓的战士趴卧在突破矮墙,就等着斯温的命令。 在突破之下,多达二十名牛角号手被集合起来。 终于时机成熟了。 所有 号手吹响战斗号角,二十名号手共筑的低沉号声,它声音不大感染力、穿透力惊人。 远在约莫两公里外埋伏的信使都被这号声震得浑身鸡皮疙瘩。 战斗终于开始。 骑兵们撕扯着喉咙声势好到,他们纷纷左手攥紧缰绳,右手持超长骑矛如利剑般向前猛冲。 得令的扭力弹弓小组多达三十组!全部六十个弹弓小组不再进行均匀布防,一般的作战力量集合与堡垒的西北角。 命令下达,首先便是三十支滑溜无比的标枪,眨眼间势大力沉击中目标。 就算很多战马在胸膛处披挂了保护性皮甲,哪怕皮面铆接了锁子甲或铁片,在沉重标枪近距离打击下也薄如纸。 标枪的表面渗碳枪头击穿甲衣,半根标枪都扎进了战马身体,当即击穿心脏与肺脏。狂奔的战马瞬间马失前蹄种种跌倒,还将骑兵狠狠甩了出去。 同时,所有待命的十字弓手、步弓手集体射击。箭矢扎进战马与骑兵的皮肉,锁子甲能做一定防御,可他们的战马几乎就尽在正面套了皮甲。 破甲箭盯着敌人的战马打,仅仅第一回合,就有大量马匹伤亡,连带着不知甩下来多少骑兵。 即便如此,这都不足以阻止一千五百名骑兵不要命的狂冲。 绝大多数士兵根本无暇顾及同伴突然的死亡,也更顾不上有的战马躲闪不急硬生生撞上了斜插的鹿砦尖锐凸起。 战场已经非常拥挤,马蹄踏过千人的 身体,还将倒地的士兵直接踩死。 终于有骑兵硬生生冲上了土坡。 此时此刻的威尔芬是真的勇敢,他的坐骑更加忠诚。战马跨越泥塘水沟,硬是冲到土坡还爬到了顶端。 勇敢的威尔芬直接顶得十多名罗斯战士向后翻滚下去,大伙儿结结实实吃了个嘴啃泥。 然而威尔芬没有为自己的成功突破有任何高兴,接下来让他看到自己这辈子终身难忘的一刻! 只见在突破之后正密密麻麻埋伏着怕是有上千名士兵。他们人人头戴铁皮盔,身着完全一样的罩袍,在胳膊与腿都有防具。 「居然全都是……重步兵?!」 还没来得及威尔芬继续吃红,超过三十名长矛手一拥而上,威尔芬自己尚未做任何的反击便连人带马被戳了下去。 战马当即重伤,威尔芬自己也被甩飞。 他自己在空中飞了至少两秒钟,在砸中一个同伴后,又掉进了已经浑浊不堪的水沟了。 也多亏了水沟泥浆的缓冲,他未被摔出骨折,身上连擦伤都没有,就是猛地一摔还是有些吃痛。 他喝了不少泥水,感觉到恶臭而呕吐,呕出的都是一些黑泥水。 他在无数马蹄冲跌跌撞撞爬出乱成抓泥鳅现场般乱套的战场,突然耳畔还有无尽的嗖嗖声,又突然感觉肩膀吃痛,定睛一条右肩居然中了一箭。 万幸自己批了两层锁子甲,该死的细针般的箭簇肯定扎到皮肉,好在伤势一定不重。 威尔芬浑 身泥浆,所有显眼的服装在一番乱局后都成了黑灰色,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同时还散发令人作呕的泥腥味。 很多骑兵根本没有他们君主的好运。 自然有骑兵成功破阵,手持的骑矛也在冲击土墙的一瞬间真的给罗斯军造成伤亡。 这也是开战之后,勃艮第军第一次给罗斯军以伤亡。 勇敢的骑兵冲到了堡垒内,一旦丧失了冲击力与一坨肥肉有何不同?拔剑持斧的战士当即将这些勇敢者大卸八块。 针对堡垒缺口的冲击是最凶猛的,因为那里有着唯一的陆路通道,奈何突然布置的障碍物大大迟滞了骑兵的突击。 这个方面也布置了十座扭力弹弓,第一轮射击就击倒了几名骑兵,倒毙的马匹进一步成为阻挠作战的障碍物。 各个扭力弹弓小组在最初的混乱后行动起来,个别阵位被骑兵冲坏,弹弓倾覆而不能用。 凡是能继续作战的,士兵爬起来就是疯狂转动绞盘,一时间无论是标枪还是铸铁弹丸,甚至是战士腰间的匕首。扭力弹弓妙就妙在滑道较深且都故意涂了油脂,装填上的奇奇怪怪东西都能顺利打出去,奇怪的东西固然不能保证远程射击的稳定,针对十多米开外的敌人根本无所谓。 已经无需瞄准,因为到处都是敌人。 勃艮第骑兵已经完全丧失了冲劲,一些丧失马匹的骑兵干脆下马徒步作战。他们在泥泞中攀爬土丘,或是被近距离的弓 矢击伤击毙,就是被矛头戳下去送命。 勃艮第人引以为傲的重骑兵,顷刻间成了泥泞中野兽,纵使再凶猛,在非常湿滑的环境下攀爬又作战,他们的体力正在快速削弱。 虽然不想承认,波图瓦伯爵已经确信继续作战胜利无望。 难道要把后方的步兵也派上来?不!那些家伙看到重骑兵集体吃亏,还有多少战斗意志可与敌人血战到底呢? 波图瓦伯爵干脆下令全面撤退,此时很多部下的死活他已经顾不上了。因为自己一样陷入危险中,怕不是很快自己会被敌人盯上,被离奇的箭矢击杀。 波图瓦军率先撤退,闻讯撤离的还有维埃纳男爵剩下的兵马。两位贵族构成了这部分勃艮第骑兵的主力,一时间伯爵根本不知道君主「小狼」威尔芬的安危,当务之急是先撤再说。 万幸的是,威尔芬在吃大亏后已经混到乱战军队的后方,他浑身泥浆与其他士兵无异,身上没有任何明显标识可以摆明他的高贵。 他勒令一名骑兵接上自己参与撤退,于是就成功混迹在撤退的骑兵中。 他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再度骑在马上已然斗志全无。 己方到底伤亡了多少?只要回望一眼还能成功撤退的骑兵,怕是一半重骑兵都折损在那该死的矮墙之下。 另一方面,就在堡垒之外。罗斯军挨过敌人第一轮重拳打击后,就完全成了自己的主场表演。五花八门的远程武器攻 击随处可见的固定靶,拥挤又泥泞的战场令绝大多数敌人无法逃脱。纵使有着锁子甲,罗斯军的弓手精准射击敌人无防护的面部自不是问题。 很多人干脆被受伤或毙命的战马压住动弹不得,即便如此抛射的重箭势大力沉从天而降,勃艮第军的铁皮盔干脆被直角砸穿,士兵当场死亡。 见敌人骑兵撂下一大群半死不活的同伴全面撤退,斯温下令部下立刻发动反击,数百名剑盾手冲出,对着逃不及时的敌人一顿砍杀。 斯温是保守的,若是换以为指挥官这时候就要再出动己方骑兵乘胜追击。 他生怕勃艮第人还在西部的林子里留有后手,当前保守举措或许不能扩大战果,倒是切实遵守大王的命令,日后说起来大王也不会恼怒。 再说,大王的主力军怕是今日傍晚左右就到。 因为红色信号旗已经降下来,同时堡垒处杀声震天,在东部林子埋伏的信使又不是笼子。 信使一看信号旗落下,意味着决战已经爆发,当起骑上马向东部大营狂奔而去……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5章 大战前 失败的骑兵军团撤回了他们的出发地,待在营地中的庞大步兵看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的场面。 比起突击之时的雄心万丈,归来的骑兵一个个都如斗败的公鸡,他们垂头丧气浑身脏兮兮的同时,所有步兵能明显感觉到归来者少了一半。 「小狼」威尔芬,他拍拍骑手的肩膀后从战马上下来。一副鞍具坐两个人非常勉强,摔在泥浆里已经弄得他浑身酸痛,现在也就无所谓鞍具硌屁股。 他浑身的泥浆趋于干燥,面部不多的胡须附着着大量干硬土坷垃。他没工夫找水洗脸,刚刚回到营地就随处找地方坐下来。 凡是撤回来的骑兵们甚至忽略了组织防御,他们看到身后并没有乘胜反击的敌人,想来罗斯人在防御成功后就是不敢出营继续战斗。 罗斯人就是一群懦夫!只敢靠着泥塘、土墙苟且防御,根本不敢站出来像是真男人一般堂堂正正的战斗。 归来的骑兵没有任何人服气自己的失败,可是审视当前的境况,短时间内再组织大军反攻时机并不成熟。 时机非但不成熟,由于勃艮第军引以为傲的重骑兵罕见的严重吃瘪,是否继续再攻、何时再攻,一切都是贵族的主张。 进攻作战本就不是普通士兵要考虑的,凡是参与战争的士兵,在出征之际就做好了战死的觉悟。他们纷纷在故乡安顿好了后事,自己一旦战死他乡,故乡的家人还要坚强的继续 生活。 慷慨赴死与莫名其妙战死是两个概念,三千余名步兵看到的是先锋部队与重骑兵集团的失败。 罗斯人的实力太恐怖了,难道威尔芬大人还要继续带着大家向着地狱猛冲么? 步兵们甚至忽略掉,归来的威尔芬本人差点丧命。 归来的波图瓦伯爵安德烈,他暂时无暇统计自己的损失,当务之急是在撤回来的军队里找到威尔芬。 倘若威尔芬阵亡或是被俘,对整个远征军虽不至于是致命打击,也无异于是重伤。 因为康拉德就这一位引以为傲的儿子,倘若小子阵亡了,难道康拉德还要继续培养明显性格软弱的小儿子吗? 几十年前,年轻的康拉德侍奉年老的查理曼,为了自己的野心宁可忍受痛苦。直到查理曼病故,康拉德本人才离开亚琛的帕拉丁宫。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能活得像是个正常的男人。 贵族间有嘲讽康拉德的恶言,所谓他或主动或被动成了阉人。因为康拉德是勃艮第出身贵族,是战败者后裔,法兰克一系大贵族对其恶语相向理所当然。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男人,在恢复自由身后不久他便于图尔伯爵之女结婚。那个时候,初为***的艾德莱德也听说了「阉人」的说法,她大哭大闹一度弄得很尴尬,也弄得还是准新郎的康拉德怀恨在心。 康拉德为了证明自身,遂在婚后以颇为暴躁的手段令新婚妻子做了准母亲。 艾德莱德 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实在受不了丈夫的粗暴便频频拿出丈夫昔日的不堪说事,这种宣泄情绪的方式反而引得康拉德更加暴躁。于是,艾德莱德干脆扔下二子出逃,一路逃到了帝国的东北部边疆地带的莱茵高…… 妻子先是出逃再与自己离婚,康拉德深受打击后有所收敛,在获悉前妻又给莱茵高伯爵生了两个儿子,心底里最后的情谊已经荡然无存。 遂在「小狼」威尔芬看来,母亲的逃亡是最可恶的背叛。 已经长大的威尔芬继承了父亲的勇武,同时每每想起母亲的事,又渴望又怨恨。现在可好,莱茵高伯爵摇身一变成了图尔伯爵,母亲也成了伯爵夫人,图尔为首的纽斯特里亚与勃艮第也完全是敌对关系。 坐在草地上 的威尔芬,他在恍惚间想了很多事。 本来勃艮第的复国大业当由自己实现,奈何才刚刚进入梅茨平原,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三天以来两次差点送命,这到底是天使的庇佑,还是天使在警告呢? 突然,两条满是土坷垃的马腿出现在目光呆滞的威尔芬面前。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到是波图瓦伯爵。 「哦!感谢上帝,我的主人,你还活着。」激动的伯爵安德烈急忙胸口划起十字,再赶紧下马坐到君主的身边。「差一点,我一位你除了大事。」 「的确,我差点死了。」 安德烈注意到君主的右肩还插着半 支箭杆顿时大吃一惊:「您……受伤了?」 威尔芬平静的脸庞终于露出懊悔恨意:「小伤而已。真是可恶,我们的冲锋居然失败了。我不接受。」 论及损失,绝大部分损失是波图瓦伯爵的。作为大贵族的安德烈,自己蒙受严重损失自己也懊恼得浑身难受,现在也就更不可能安抚自己的君主。 安德烈没工夫自怨自艾,说到:「原本我们是计划明日再总攻的。战争总是这样,一旦开战后很多事连我也左右不了。如果可以冲来,今日我不会发动进攻。」 「难道明日进攻你就十拿九稳?」威尔芬扭头问道。 「也不好说。罗斯人都是魔鬼,他们的箭矢标枪犀利。他们究竟是怎么发射这些致命武器的?我们的甲衣箭矢毫无意义。」 「可恶。」威尔芬攥紧了拳头:「埃维纳男爵在凡尔登战死了快一千人,就算那是一大群罗斯骑兵偷袭。我应该早点估计这场失败的后果。到了现在,我居然还是拿人命去和魔鬼硬碰硬。」 安德烈摇摇头:「还是想想对策吧!战斗不能停,如果我们不打,等到你父亲的大军抵达还是要继续打。要是让你父亲看到你垂头丧气,对所有人可不是好事。」 「你有对策?」威尔芬催问道。 「我想到了一些方法。但愿可以。」 波图瓦伯爵的确想到了招数,既然罗斯人箭矢犀利,难道那些该死的剑还能射穿石头? 士兵可 以砍伐一些小树,用麻绳将树枝捆扎起来做成巨大的防箭板。 军队里有很多辎重马车和驴车,大量驴车是双轮的,它们可以迅速改造成手推车。将做好的防箭板堆立在木车上,士兵推着它向前推进就好,更多的士兵躲在木车之后,就能在进军之际硬抗敌人的箭矢和标枪。 只要军队成功推进到土墙下的泥塘处,之后靠着勃艮第军的兵力优势,大家一同而上将战斗拖成白刃战,己方就有很大赢面。 波图瓦伯爵提议这么干,现在的大军也主要来自波图瓦伯国。今日的战斗,伯爵安德烈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说到做到。 然而当大军开始统计战损,军队不得不直面一个心碎的答案。 参与冲锋的一千五百余重骑兵,平安撤回来的还不到一千人! 最终有近六百骑兵死在了罗斯人的堡垒处,以罗斯人的野蛮调性,他们肯定全部死了。 这个时代法兰克的分封制度确立成型还不足百年,一个大伯国境内的骑士领也不多。固然广封爵位有明显泛滥趋势,「无地骑士」也开始出现,但在勃艮第人的地盘里,爵位远未泛滥到阿猫阿狗都能做骑士。 波图瓦伯爵带来的骑士各个有名有姓,他们均是伯国境内的小型实权封建领主。 这一次,调头再战的老骑士格朗德特以生命践行了他的忠诚,连带阵亡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他的家族并不会因此消亡,已 经还俗的小儿子将在未 来直接继承骑士爵位,只是损失大量扈从骑兵的骑士领,它欲恢复实力也要好多年月了。 多个骑士领就是如此,原本是带着儿子见世面的骑士参与到他们自认为肯定大胜的集团冲锋。 以一般理性想来一千五百重骑兵的冲锋焉有不胜的道理? 查理曼的六千重骑兵冲锋毁灭整个阿瓦尔人的大营地,一战定乾坤的成功战役是后世的很多贵族有意效仿的。 奈何波图瓦伯爵与威尔芬根本不知道,四年前莱茵高伯爵就是带着毁天灭地的两千五百名骑兵,去硬冲罗斯-萨克森-丹麦联军的长矛阵,固然军阵被冲得七零八落,结果自身也被战斗意志过于强劲的罗斯联军硬生生拖死了。 之后,罗斯联军又继续与大巴伐利亚公爵的骑兵军团死斗,后者再一次硬冲军阵,也再一次被拖死。 区区一千五百名重骑兵,难道还能比巅峰期的大巴伐利亚公爵强力? 尤其是硬冲早有准备、完全进入防御状态的罗斯堡垒,能损失三分之一兵力撤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多位骑士父子殒命沙场,也有家中儿子幸存,当即继任为骑士。损失最大的还是波图瓦伯爵自身,他直接控制伯国大部分的土地与采邑村庄,所以阵亡的大量骑兵就是他的扈从们。 能成为扈从者,意味着这样的农民家庭少缴或免税。 罗纳河谷较为狭窄,附近的山区适 合种植葡萄、亚麻等,偏偏不适合广种麦子,于是掌控伯国境内最丰饶河谷区域的伯爵安德烈,他的领民聚居高度集中,要从采邑村庄里招募新的扈从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阵亡的扈从骑兵,其家中的一个儿子可以继承阵亡父亲的身份,死者家族的减税、免税的优待也不会因士兵阵亡轻易解除。 恰是靠着这一套策略,伯爵麾下的扈从们对他本人高度忠诚。也必须通过慷慨赴死般的忠诚,得以确保自己的家庭,可以在波图瓦伯国一直处于较为上层的阶层。 伯爵并不担心撤回来的骑兵不敢再冲第二次,他承认今日的作战时机把握得非常糟糕。不过到了明日情况估计就不同了。 自认为已经弄清楚罗斯人招数的他,自诩想到了最佳克制手段。明日全军一拥而上,定然杀得所有罗斯人脑袋搬家。 另一方面,得胜的罗斯堡垒守军正在对敌人遗留下来的死尸做最野蛮的处理。 大家又不是天主的信徒,恶意毁坏尸体才不会下所谓的地狱。 恰恰相反,大家都是奥丁的战士,今日大战分明是血祭奥丁呐! 当年远征斯摩棱斯克、一揽子解决「瓦季姆问题」时候,大王留里克已经为军队做出了一种表率。 把敌人脑袋剁下来,如堆石头一般堆砌起来,真是令人惊心动魄的祭祀奥丁之仪式。 大战之后全军已经很累,再者己方也蒙受了伤亡。 冲入堡垒的 骑兵造成了罗斯军超过五十人的伤亡,有十人被骑矛直接戳中阵亡,又有五人在乱战中重伤身亡。 伤者多是四肢外伤,需要紧急清创再把伤口缝起来。 西进的堡垒守军只能以最粗糙的手段处理伤兵的伤口,他们煮沸河水令其降温澄澈后不断清洗伤兵的伤口,直到看到鲜红的肌肉不再渗血,罢了再以麻绳和粗针暴力缝合,伤兵都为之疼昏了过去。 罗斯军各部均有不同程度损失,有下马骑兵,没有死在骑马作战中,而是以不步弓手的姿态作战之际被敌人骑枪戳死,死得着实莫名其妙了些。 罗斯军的死者有名有姓,各旗队的战士互相不仅仅是舒适,有的干脆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兄弟被 杀,所有仇恨当然发泄到敌人死尸身上。 于是,未死者被砍杀,脑袋被剁下来后硬生生插在木枝上,罢了在立在战场的泥浆处。 有罗斯战士这么干,其他人见状都很满意这种泄愤的方法,于是纷纷效仿。 折断的骑矛插在泥地,一颗颗头颅密密麻麻地看着勃艮第人营地的方向。 斯温、卡尔等人都认为这是很好的祭祀奥丁的方式。 他们也都清楚,这么做也是对敌人最疯狂的羞辱,只会激发起敌人最疯狂的反扑,而那恰恰是大家所希望的。 罗斯军抓紧时间加强防御,那些战马与士兵的尸体意外成了迟滞敌军进攻的好材料。 一批战士又劳累一番,奋力将 死马拖拽一番拼凑出新的矮墙,敌人的无头死尸再堆上去。 在由各种死尸构成的矮墙外就是数百颗脑袋。 只要敌人再从这个方向进攻,先是遭遇一大堆可怖脑袋的精神恫吓,继而是「死尸矮墙」的迟滞,继而是烂泥地,最后是堡垒的矮墙。 斯温与卡尔,乃至广大罗斯战士根本不愁敌人不攻,因为传令兵已经闻风向东方狂奔了。 大王的主力军或是立刻支援,或是到了明早再出发支援都无妨。 只要大王抵达,罗斯堡垒的一切防御措施大抵都变得没了意义。 实战已经证明勃艮第军最强力的骑兵是外强中干,敌人穿得花里胡哨,到最后还不是一群泥地中的黑泥鳅。 大王主力一到,罗斯军再无防御作战的必要,届时所有守军直接走出堡垒,全军压上直接打崩敌人。 于是,战场突然陷入宁静,今日残阳如血,血红的阳光照在罗斯保卫西北处那一地的死尸,构筑一副地狱画卷。 在远处,勃艮第军营地照常燃起篝火。 普通士兵奉命连夜砍树,伐木的动静为风声掩盖。士兵们均以得到明日全面作战的指令,为了避免在冲锋时无意义的折损,士兵们全力制作放箭板,乃至是加强自己的小圆盾。 小圆盾本是一种非常灵活的攻防一体器具,当务之急是全力加强它的防箭能力,于是大量木枝、木棍加固于盾面,哪怕它变得沉重也不雅观,也好过进 军途中被罗斯人犀利箭矢莫名其妙炸死。 这边是大战前的宁静,在十多公里外的罗斯军奥布埃大营,这里已然热闹非凡。 传令兵风驰电掣冲来,再一次告知留里克西部发生的大决战。 广大战士早就为决战摩拳擦掌了,现在士兵声称西方正在爆发决战,勃艮第人甚至派出大量骑兵围攻堡垒。 也许这个时候留里克自当带领主力立刻发动防守反击,在冷静一番后,他决定再缓缓。 缓一下并非故作高明,更不可能是怯战。 自己全力加强的堡垒绝对可以抵挡敌人的猛攻,至少当上一两天的围攻绝无问题。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更多的是拼体力,士兵持剑肉搏一番很快就会疲惫,战斗也因此不得不暂停。 罗斯军主力可以立刻支援,只是现在出发,等到大军抵达之际已经是傍晚。 夜间作战也不是不行,小股部队可以夜间偷袭,罗斯军后方主力六千人的大军如何能在夜里发动决战呢? 最稳妥的处置方法就是明早出击。 留里克这便紧急下达命令,今夜篝火不灭,待天快亮时就全力煮麦子,所有士兵仅留下少数继续把手大营。其余战士,除了计划披重甲的士兵轻装行动外,其余士兵全体穿上保护躯干的板甲衣或锁子甲。 其余附属甲具扔到随行的鹿车与手推车上。 大军团作战绝非 将士兵送到位即可,留里克要确保大战之际军队人人身着甲胄的同时 还保存不错的体力,且必要的重武器尽量带够。 他的胃口很大,想要一口气全歼出现的勃艮第军。 留里克已然觉得机会已经达成。 趁着天还没黑,又有传令兵骑着马向西方狂奔。 传令兵欣然看到罗斯堡垒那众多的罗斯旗帜依旧在夕阳中飘扬,怎么看都是守军扛住了敌人的猛攻。 传令兵立刻分成两组,一组高举旗帜确保不会被误伤,冲到守卫成功的堡垒告知守军明日上午主力就到。 另一组传令兵趁着落日最后的迂回全力赶路,待夜幕已经降临,靠着大营处一大片火光成功归来,向留里克汇报堡垒刚刚打赢一场战斗。 本就狂热的士气更加狂暴,奥布埃大营人声鼎沸,战士们确信明日赢定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6章 狼嚎森林战役爆发 传令兵摸黑归来,跪在留里克面前欣然汇报西部营地的好消息。 在场的贵族、军官听得汇报,无比为之雀跃。 留里克大喜:「太好了,勃艮第人受挫,我军继续坚守。敌人最好继续进攻,到了明日,我们就把这群疲惫的蠢材全部收拾了。」 指挥室内的众人再乐呵呵的互相瞧瞧,都为明天的行动充满欣喜。 「你下去吧。」留里克吩咐道。突然又示意:「先赏你一块烤肉。」 好消息再度传遍全军,本来一些战士已经睡着,突然就为新的喧闹吵醒。士气本来就很旺盛的战士们,对明日大战志在必得。 就这样,隔着近两十公里的两支庞大军队,他们抱着不同的心情等到了新一天的黎明。 罗斯军主力一方在积极准备,战士们在浓郁的麦香味中苏醒。 当东方天空愈发金黄,全军将士在营地坐得到处都是,他们大口吃着煮麦子,以最佳体力奔赴战场。 在勃艮第军大营,这里的四千多名还能继续战斗的战士,他们一样坐在草地上吃饭。 两军有诸多不同。 罗斯军主力兵多、武器防具吃,吃喝方面更是优越。 勃艮第军还在啃食面包干与煮麦子,由于今日是计划中的决战之日,普通步兵难得美美吃上一顿。 虽说单纯的煮燕麦硬嚼起来口味一般,能吃得吃撑肚皮对普通战士就是难得享受。 吃饱了饭后的勃艮第士兵士气不错,他们还连夜准备了一 些防箭大盾,虽然那些东西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大家心想诸多防箭盾可以在进攻途中抱住大家的小命,想到这一点战士的士气就更好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安装在手推车上的东西是否好用,总比没有强。 这一次,指挥作战的波图瓦伯爵已经想好对策。 五花八门的骑兵再拼凑一番,昨日未参战的那数百无甲的骑马者加入骑兵大阵,军队还能再拼凑出约莫一千五百骑,就是骑兵集团的质量已经大不如前。 骑兵都金贵,若是严重损失直接意味着波图瓦伯国的实力严重受损。 步兵则不同,普通步兵身上的锁子甲和头盔比他们的命都值钱。武装民兵稍加训练就是合格步兵,只要承诺当兵减免税负,有意当兵的农夫要多少有多少。 波图瓦伯爵有意让步兵走在前方,他们推着安装了防箭大木板的车辆前进,大量士兵躲在车后。 就让最廉价的步兵打开局面!只要战斗终于陷入到大规模乱战,待命的一千五百名骑兵出发,到时候一定一揽子解决问题。 伯爵为自己的妙计沾沾自喜,因为逻辑上颇为通顺,「小狼」威尔芬也觉得这么干胜算极大。 不然呢? 这部分勃艮第军也没有别的破敌之策,希望速胜的他们决定在近日清晨来一次乾坤一掷。 波图瓦伯爵一身重甲,他披上双层锁子甲,正在朝阳中烁烁放光。 他骑马审视自己的部下,众多忙着吃饭 的战士纷纷站起身。 「你们快点吃饭,一会儿会有教士为你们祝福。感谢吧!你们平凡的灵魂终将升入天堂。」他不断重复这些话。 听到大战之前会有教士祝福,战士们紧张的心情大大缓解了。 就当勃艮第军忙于吃饭,二十公里外的罗斯军主力正式吹号开拔。 一时间号声、鼓声大作,高举旗帜的他们排好队,开始沿着奥恩河陆陆续续向西方进军。 绝大多数给养就仍在大营地,很短时间内,就剩下拿骚军与部分养鹿人旗队战士驻扎。 黑狐按照约定,此次大战不派兵直接参战。看着别人能得到巨大荣誉,战士们何尝不是羡慕嫉妒? 然而大营需要军队把守,战前就做好的规划也不可轻易修改,拿骚军的众将士只能奉命各司其职。 他们也不是纯粹置身于事外,倘若前线吃紧,留驻大营的军队必须立刻驰援战场。 这种安排堪称在维持拿骚军的体面。前前后后已经有近一万名士兵奔向西方,庞大的罗斯联军焉有不胜的道理? 全军披甲的罗斯军不能保持高速,此次作战的确不比以往,罗斯军历史性的大规模抛弃船只,以纯粹陆军的姿态徒步奔赴战场。 这实在是一种进步,意味着罗斯步骑的大兵团可以脱离惯常的船只支援,深入旷野腹地进行作战。 罗斯联军早已进入梅茨西部平原,当下他们正走向平原最西端的狼嚎森林。 罗斯军进入战 场还需要一些时间,士兵徒步走动的速度维持在一小时四公里,这是令人舒适的速度,确保大军进抵战场可以保证非常充沛的体力。作为代价,他们怕是要硬生生走上三个多小时方能抵达西部堡垒。 也是如此,罗斯军在太阳刚升起时全面开拔。阳光照在他们身后,全军背靠朝阳神采奕奕,士兵一肚子美餐精神抖擞。 战场另一边的勃艮第人,他们根本不知道罗斯军的兵力远不止不远处堡垒驻扎的那一群,比己方总兵力还多的罗斯军主力正在赶来。 勃艮第人还在忙于做战前的最后准备,吃过饭的士兵纷纷离开营地,他们互相帮助把甲衣穿戴好,再在营地外的荒地自发聚集成线列。 一些士兵已经奋力将安装防箭板的手推车推到阵前,仿佛每辆车安装了木墙,远远看去就是奇怪矗立的大木板。 罗斯堡垒是利用一个骑士宅邸改造的,堡垒中心有一座石质建筑,只可惜它的人字形顶结构完全不可作为扭力弹弓的发射平台。 好歹这建筑有二楼结构,两座扭力弹弓由绳子被战士硬生生拉扯上去,立在窗户处,射角瞄准西北方向。 有战士爬上阁楼,最后干脆骑在人字形的房顶上。士兵胯下是裂纹严重的石板瓦,一根木杆狠狠扎破房顶,罗斯旗帜迎风飘扬。 视力优秀的罗斯战士充当哨兵,近几日天气一直不错,士兵能注意到三公里外敌人的 基本举动。固然看不清细节,分辨出敌人是否即在进军并无问题。 于是,高处的战士发来明确信号,他挥舞小旗示意远处敌人有了明显动作。 更多的战士站在矮墙上向远方探头,大家定睛一瞧,的确看到那边有着明显异动。 因为,朝阳照在西方的披甲士兵身上,那边到处都有明显的反光。 斯温掐着腰站在土坡上,他目视西北方向,天然外翻的鼻孔一样对着西北方。 不戴头盔的他好似长着一张猪头,事到如今没有人再嘲讽他的猪脑袋,恰恰相反,由于之前由他指挥的防御战大获成功,「猪鼻」斯温在众将士眼里,就像是弗雷神胯下的那头黄金大野猪的具象化表现。 难道不是么?斯温真的被朝阳照得好似浑身发光。 「兄弟们!敌人准备进攻了。大王已经说了中午之前必到!看到敌人已经迫不及待要来送死了!」 「等大王抵达之际,我们要给大王看看满地的尸体!」 「都听好了,我要你们杀得敌人全部倒下。」 好一番豪言壮语,附近的战士怒吼一声举手示意。 堡垒守军并非干等敌人进攻,就目前的态势,敌人怎么看都是打算发动全面进攻的,要不然西北方向也不会到处闪闪发光。 守军就昨日的激战再做一番准备,这一次持矛战士更为积极,土坡出也做了进一步加固。 弓箭手必须发挥出自己的战术优势,于是凯尔哈与他的芬兰 长弓手,被要求集体爬上各个房舍的房顶,哪怕房顶处一定立足不稳,那里是战术制高点,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出长弓的射程优势。 还在于芬兰弓手全都是矮个子,一旦战斗陷入肉搏战,这些胳膊粗壮的「小矮人」一定在白刃战中吃亏,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躲得高高的,始终站在高处拼命放箭即好。 罗斯堡垒一方决定打一场立体化的防御战,斯温真的指挥着两千余人完全放弃了机动作战,摇身一变成了皮糙肉厚的大野猪。 此刻,三公里之外。 无数战士半跪在地。 凡锋线的步兵人人披着锁子甲,半跪的他们勾着头。在他们身后是更多跪下的士兵,不同于前排,士兵的甲胄皮质在抵减。 随军的教士终于行动起来,他们是来自维埃纳大教堂的资深人士,现在特意抱着传承数百年的圣壶与其他圣器,众教士行走在士兵面前。 一位来自大教堂的枢机代表大主教,他头戴主教高帽衣着考究。当下没找到龙柏树,他便手持从狼嚎森林折取的新鲜杉树枝,一边念着经文一边以树枝蘸着圣油,为亟待出征的众将士施以祝福。 因为讨伐的是罗斯人,那是野蛮诺曼人中的一支。 杀死诺曼人非但不是罪过,还是扞卫信仰的义举,所以凡是在今日大战中阵亡或伤重不治者,他的灵魂将立刻升入天堂。那些战争胜利后活下来的战士,也会因为今日的义 举,待自己终老后灵魂也将上天堂。 没有人愿意莫名其妙战死,教士们现在的宣传大家信以为真,至少战死变得不再恐怖。 仪式很快结束,广大士兵起身。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获得神力加持,剩下的就是杀尽敌人。战士们怒目圆睁,远处那飘扬旗帜的罗斯堡垒面目可憎。 军中有人鼓动,顿时全军嚎叫起来,他们的怒吼化作低沉的呜呜声,三公里外的罗斯堡垒守军听得真真切切,怎么想那都是敌人进攻的信号。 波图瓦伯爵、维埃纳男爵、「小狼」威尔芬,骑马的他们身后是待命的一千五百名各色骑兵。昨夜威尔芬检查的自己的伤口,右肩像是被凿了个小洞,伤口不深,区区小伤自己忍忍也就罢了。 骑兵们脏兮兮的衣服突击洗了一下后烤干,奈何现在衣服上还普遍留着污渍痕迹,如此倒也增添一抹沧桑感觉。 伯爵与威尔芬对视一下,罢了拔出铁剑。 所有待命的铜号手集体吹号,得令的三千余名勃艮第步兵,他们得到指令,开始推着安装防箭大木板的手推车,缓速向前方推进。 勃艮第军保持慢速,他们一方面要提防罗斯人突如其来的箭矢,另一方面更要保持充足体力以应对肉搏战。 他们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前进,一座座硕大的防箭大盾互相掩护,远远看来如一堵墙般不断向罗斯堡垒逼近。 这些安装在手推车的东西大而招风,偏偏 今日上午仅有徐徐南风。 罗斯守军远远看不清那边的端倪,直到勃艮第人逼近约莫到了一公里的位置,才发现这群家伙今日带了些新东西过来。 「那是什么?」匍匐在土墙上的斯温自言自语疑惑道。 身边的年轻战士想到了一些往事。 「老大,记得《科文战纪》里有描述,当年科文人做了很多木板妄图克制我们的十字弓。」 部下稍微一提醒,斯温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哎呀,这 群蠢材居然变聪明了。可恶,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的大木板怎么样。」 罗斯王国将过去的胜利战争都以叙事故事的形式书写下来,继而在活字印刷技术施行后,以及国营的印刷局成立后,首先大规模印刷的便是有关各种战争胜利的纪实故事。 所有的《战纪》都在歌颂罗斯王留里克、老国王奥托,以及形形***罗斯先人的英勇。介于很多被征服的部族已经与罗斯融为一体,遂在诸如《科文战纪》这样的着作里,对彼时的科文人之鲶鱼部落与灰松鼠部落均有高度评价。 也是如此,当年战争的细节使得十几年后的人们依旧能津津乐道。 《科文战纪》白纸黑字描述了当年科文人以新鲜树干捆扎的大木板,居然真的有效抵抗了罗斯军的十字弓射击。 《战纪》也对这种事做出解释,所谓新鲜树干富含水分韧性十足,如果是干燥的木板,定然被短粗的十字弓专用 弩箭打得木屑横飞千疮百孔了。 斯温急忙将悟出的情报告知亟待作战的战士们,一想到敌人居然使用了「防箭大盾」,战士们开始忧虑自己手中的家伙是否依旧强劲。 斯温并不信邪,那些大盾或许可以挡住十字弓射击,能否挡住扭力弹弓的标枪呢? 他执意操持弹弓的各小组保持镇定,没有命令不准射击。 距离持续拉进,勃艮第步兵也展现出真容,突然间庞大的步兵又开始匪夷所思的战术动作。 短时间内分散的步兵突然消失了,定睛一看他们居然集体躲在了防箭大木板之后。 如此举动恰恰契合了斯温的分析。 「可恶,你们居然这么聪明。让我怎么快点杀了你们?!」愤怒的斯温勃然而起,他挥舞钢剑急忙给攀爬在各个房顶的长弓手以命令。 骑在房顶的凯尔哈得令,立刻以古芬兰语对着自己的乡亲们发号施令。 高磅数的长弓这次专打轻箭,此举虽然很伤弓。处在高处发动概略抛射,当前风向对箭矢飞行影响也很小,这一百名芬兰长弓手各个是奋战多年的精英,当前只有他们可以创造一次超远距离抛射奇迹。 斯温心满意足地回过头,他再对着前方竖起大拇指,以敌人个别晃动的身影判断距离。 终于,它觉得距离已经差不多。 两军相隔约莫三百五十米,勃艮第军推着不下二十辆矗立大木板的手推车,每车后面战士们拥挤成两行 纵队,后人紧跟前人,躬着身子姿态猥琐前进。 这部分士兵有约莫一千人,他们人人披着锁子甲。在他们身后还有两千余名士兵,他们甲衣匮乏很多,好在所有人都已自己的方式加强防御,乃至有自鸣得意的家伙干脆双手扛着如门板般的东西跟着走。 觉得距离已经合适,斯温向着高处发出信号。 「就是现在!大家小心站起来,我们射击!」凯尔哈说罢率先站起来,这位已经十四岁的青少年比他的同族更高一些,出生起即吃好喝好,现在的他双臂粗壮而坚硬。 以他的年龄还拉不动更硬的弓,倒是他的同乡们都拎着百磅级别的战弓参与远征。 士兵谨慎地站在房顶上,这些芬兰苏欧米部族的战士此刻的身材矮小反而成了优势,他们天然重心更靠下,站在逼仄又有些倾斜之地下盘很稳。 站在奇奇怪怪地方的芬兰人腰背助力,粗壮胳膊尽量将弓拉得最大,直到鹿肠与牛皮绳拧成的弓弦贴住自己的嘴巴和脸颊。 随着凯尔哈一声令下,长弓阵列发射一百支轻箭。虽是轻箭那也是破甲箭,故意旋羽的射击令其有着极强的抗风偏能力,就是会削弱它的最大射程,战士们都站在高处弥补了旋羽 的劣势。 突然间天空飘来大量黑线,躬着背的勃艮第步兵还在分离推着手推车。他们很担心被该死的标枪和奇怪箭矢击中,怎料在他们认为绝无可能的 距离,居然有箭矢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一百支轻箭被抛到了近百米的高度,继而以刁钻角度急速坠落。破甲箭那针状箭簇砸下来,强大力道直接砸断铁环,普通勃艮第士兵的锁子甲在其凿击下变得意义不大。 有战士突然背部中箭,强大力道贯穿身体,直到被躯干正面的锁子甲拦截。 突然间,勃艮第战士目睹到自己同伴的伤亡,他们还没有搞清楚情况,新一轮齐射又来了。 亏得是凯尔哈手下只有一百名精锐弓手,每一轮齐射就只能打出一百支箭,距离太远大家也只能概略射击,相对的火力密度很低。 射死射伤敌人不重要,打乱敌人的节奏,震慑敌人的精神虚弱其士气才重要。 勃艮第人果然慌了神,他们不得不继续冒着从天而降的箭矢硬着头皮继续推进,他们没有资格后退,只能在推进中不断祈祷该死的箭矢不要击中自己。 芬兰长弓手的抛射密度很低,很快又进入到自由射击状态,凯尔哈给部下的命令变得非常简单——把你们储备的轻箭打完就好。 如果轻箭用完又当如何?那就使用致命的重箭!不过一旦到了使用重箭的时候,攻防战最惨烈的局面估计也来临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7章 箭如雨下 勃艮第步兵顶着稀疏的箭雨前进,虽然火力密度目前还很低,奈何一旦被高速坠落的破甲箭击中,那专克普通锁子甲的箭簇,以细针之姿深深扎入皮肉,只要扎中肺部、心脏,受伤士兵的死亡似乎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即便如此,勃艮第军当前受到的阻力还很微弱。 他们连夜打造的防箭大盾的确起到了作用,巨大木板都是新绿的上面还有明显的枝杈与树叶。树细胞都是活的且富含水分,这种木杆韧性惊人,普通箭矢势大力沉的正面射击,也会被新鲜木杆以柔克刚。 不过,若是用扭力弹弓正面射击呢? 斯温对芬兰长弓手的射击效果很不满意,射击杀伤了一些敌人,然更多的士兵完全躲在那不断蠕动的巨大木板后。 敌人如一堵墙般持续前进着,好在,敌军终于即将摸到罗斯军故意以人与马尸体堆砌的特殊矮墙。 忽然间,进军的勃艮第军看清楚了前方的奇怪凸起物。他们以为那是新的突破,推动木车的士兵们互相商量,很多推车小组打算加把力气冲过去,在确保树立的巨大木板不倾覆后,继续推着木车进军,直到抵达该死的水沟处。 因为那挡箭的大木板还是跨越水沟的跳板,哪怕只是削弱一部分泥塘水沟的泥泞侵蚀,也远好过战士们先淌上一段烂泥地再施展白刃战要好。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士兵看清那怪异的矮墙,下一步便是 集体性的震惊。 哪里环形土坡?分明的人与战马的尸体,而且死者的脑袋全部不翼而飞。 死者头颅何在? 那里的……岂不是…… 一颗颗脑袋***在木杆上,罗斯守军砍了数百个脑袋枭首示众。 经过整整一夜的发展,那些失血的头颅已经变成恐怖的灰白色,死者的铁皮盔还扣在头上,如此恐怖的行为艺术是血祭奥丁的方式,当此时也完全是对硬着头皮进军的勃艮第军强烈的士气打击。 但更麻烦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如果勃艮第人执意从堡垒西北方向继续进攻,就必须跨越死尸构成的矮墙。如果还要确保防箭大木板正常使用,士兵就必须挪走一些障碍物。 勃艮第军或者进行迂回作战,可这又涉及跨越奥恩河。凡是意欲迂回到罗斯堡垒其他方位进攻,渡河行动就足够折腾得勃艮第军浑身难受,且半渡之际也给了罗斯骑兵突然杀出堡垒偷袭的机会。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实则没有想得很多,他的战术决策非常呆板,那就是一根筋得向前冲,在昨日吃亏的地方再攻上去,如野猪群般凶猛突击。 他就是这样的军事贵族,以为打仗理所当然是两群人大规模持械互殴。 他也深知麾下士兵都是什么水平,指望一群自带武器的农民执行复杂的战术,士兵根本做不到。 勃艮第人做不到的,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已经长达十五年的罗斯军队就做得到。 斯温 在等待一个好机会。 尸体做的矮墙本来就不是防御防箭大盾的,倘若罗斯军知道敌人提前准备了这些东西,就好的手段就是在敌人进军路上拼命挖坑,把荒地挖得坑坑洼洼足够废了敌人的阴谋。 尸体矮墙倒是起到了类似的反制效果。 不过它最大的特点是给弓弩手定位。 扭力弹弓要射中矮墙处的死尸,射击诸元要如何调整,经过简单的弹道测试后,各弹弓小组完全可以精准击中那边的人与战马的尸体。 于是,勃艮第人的三千余步兵陆续在尸体矮墙处停下,他们瞪大双眼围观骇人一幕,一时间甚至忽略掉大量罗斯士兵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观望着。 骑在高处的芬兰弓手的轻箭发射得差不多,他们奋力抛射一番现在也需要休息。 凯尔哈看到低处发来信号,所有的抛射行动迅速暂停。长弓手们在稍息的同时,立刻有下面的士兵,以长矛挂着成捆的新箭向高处递送。 长弓手陆续接受新的箭矢,定睛一瞧所有递送的都是箭杆粗壮的重箭,说它是箭,谓之为小型标枪更贴切些。 长弓手突然偃旗息鼓,斯温指挥着在低处的战士们也都保持镇定。十字弓全部装填,各个扭力弹弓阵位也在忙于最后的蓄力。 一些罗斯战士如行为艺术般直白地站直身子,他们就是要让不远处忙于翻墙的勃艮第人看清自己的身子。有的战士干脆掀起裤裆,嘴里不干 不净大声骂着法兰克语脏话。有一人这么干,其他战士纷纷效仿。 一时间罗斯堡垒矮墙处突然出现白花花一大变,一坨又一坨白色的东西又扭又晃。 脏话隔着几百米依然清晰可辨。 骂战,也是作战的一种方式。 勃艮第人一边奋力推走死尸流出进军的通道,一边昂起脑袋以勃艮第语回骂之。 奇景降临两军之间,双方似乎就只是扯着嗓子谩骂。勃艮第军的愤怒被激发,越来越多是战士干脆放弃躲藏,跳出来昂起胸膛扯着嗓子骂。 殊不知罗斯军就是希望这群家伙可以堂堂正正现身了。 罗斯战士不会因对方的回骂愤怒,因为他们不会再针对即将死掉的人呈口舌之快。战士们暗暗嘲讽对面的蠢材,大家就是要让敌人继续放松警惕,再等待斯温的作战命令。 终究还是勃艮第军最先绷不住情绪。 勃艮第弓箭手只是步兵的补充,当大军冲锋之际,弓箭手混在士兵里向前方放箭。一旦打起来,弓箭手也抄家伙近身肉搏。 后面的士兵不太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现在明显没有传说中致命箭矢,后面战士愈发大胆的向前拥。混在其中的弓手开始向前方放箭,他们抛射带倒刺的箭矢,它飞射一百米绝对没有问题,当然这种箭矢对罗斯军的板甲衣完全无效。 不断嘲讽的罗斯士兵意识到敌人居然反制射箭,骂骂咧咧又连滚带爬撤下来。 有防备的士兵急 忙将大圆盾举国头顶,于是终于有士兵看到敌人箭簇居然击穿了盾,可恶的倒钩箭簇距离自己的胳膊几乎仅有一指。 斯温一直在等待时机,就是他按兵不动的样子已经引得广大战士越来越焦躁。 「还不反击吗?」不远处的卡尔气鼓鼓地喊话道。 卡尔是高级军官,他的呐喊传递的是广大战士的心声。顿时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死死盯住斯温。 再憋下去人都要憋死了。 斯温最后看看左右,终于愤而站起身,他再猛地拔剑使劲挥舞一番。 终于,最致命的反击信号下达了。 所有待命的扭力弹弓几乎同时发射,处于不同阵位、不同高度的多达四十座弹弓同时向西北方向的敌人射击。 罗斯军硬是憋到勃艮第军失去耐心后恢复乱糟糟的人群局面,致命标枪以极低的抛物线砸来,那势大力沉的攻势已经不是双层乃至三层锁子甲能阻挡的,因为哪怕标枪被挡住,强劲力道作用士兵身上,也能将之砸倒再震得吐血三升。 本来常用与海上作战的扭力弹弓,它们被好生保养为的就是类似于今日的大战。 一支标枪已不再是仅仅贯穿两名敌军这么简单。 勃艮第士兵站得摩肩接踵,标枪往往在扎穿两人后,枪头最终淹没于第三人的身躯里。一连扎穿四个人并伤及第五人的情况也存在。 士兵被扎得好似糖葫芦,中者在哀嚎中迅速丧失战斗力,再等待十多秒, 便是大量失血后的突然两眼一黑,距离最终死亡也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了。 顷刻间勃艮第军就被扭力弹弓杀伤了多达白人,而这仅仅是开始。 钢臂十字弓、木臂十字弓紧随其后集群发射,顷刻间又造成敌军上百人的伤亡。 处于锋线的勃艮第军步兵突然蒙受巨大损失,他们瞬间被打懵,奈何扭力弹弓的第二轮射击又来了。 斯温看到敌人的惨状大喜,旋即下令:「兄弟们!自由射击!」 他早早发布自由射击命令。 以罗斯军过去的经验,强势箭雨的几轮齐射即可打崩对方士气,之后再以自有射击逼迫敌军溃逃,最终便是罗斯军主力一拥而上的杀戮。 斯温就怕敌人受不了打击现在就逃,只是他也实在低估了这些勃艮第步兵目前面对的局面。 步兵之后是大量骑兵,波图瓦伯爵早有要求,那些擅自撤回来的家伙就是逃兵,当即斩杀没的说。 一千五百名各色骑兵俨然成了督战部队,他们的存在断绝了步兵的退路。 固然是被打懵了精神,深知后退必死的步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防箭的大木板?所有本该起到奇效的工具现在丧失了用武之地,它无法再掩护步兵一路推进到堡垒之下,倒是现在可以为很多战士充当避难的大挡板。 的确有标枪直接命中挡箭木板,新鲜的木枝成功挡住标枪的攻击。枪头部分击穿,整支标枪卡在当中。 在一座 座木板之后,是大量坐立难安士兵的哀嚎。 不少人干脆下意识匍匐下来,亦或是躲在尸体矮墙之后,靠着昨日阵亡的同伴身躯躲藏。 但是任何的躲藏如何能防御从天而降的攻击呢? 骑在高处的芬兰长弓手,他们休息一番后全面使用重箭。 每一支重箭有半磅重,它的重量注定了用高磅数长弓发射的射程也有限。 凯尔哈依然不要求自己的士兵精准射击,矮个子的芬兰弓手就是胳膊粗壮,战士咬紧牙关奋力拉弓,朝着一个概略方向射击。 一支重箭在空中划过一条明显的黑影,它以慢速飞上高空,如小型标枪一般垂直落下。 抛射这种重箭,它从高处坠落能深深扎进冻得瓷实的冻土层,勃艮第步兵所有的甲胄在它的垂直打击下彻底成了薄薄一层纸。 正面是十字弓、标枪的平射,从天而降是长弓抛射的重箭。 罗斯堡垒现在箭矢充裕,留里克也要求前线的士兵使劲射箭。 因为箭矢也有保质期,远征自842年秋季筹备,大量箭矢自那时开始制作,哪怕是搁置到现在一些箭矢下生产线也快两周年了,再不消耗,未来再行射击这些老箭,必有巨大概率直接炸箭。 重箭击穿头盔、击穿士兵头颅,匍匐的人被击穿胸膛,整个人又被重箭钉在土地。 罗斯军这边箭如雨下,百米开外的勃艮第步兵哀嚎一片。 终于那些不愿坐以待毙的家伙,硬是冒着 箭矢打击开始了坚决进攻。 士兵跨越同伴尸体构筑的矮墙,再穿越枭首示众的「头颅之林」,他们以盾抵在胸前,右手高举铁剑或战斧,张牙舞爪地向前冲锋。 奈何…… 十字弓手奉命纷纷撤了下去,现在是五百余名经验丰富的骑射手上阵。 斯温与卡尔的直属部下,他们取代十字弓手,以非常密集的队形站在土丘之上。此刻所有加强防御的篱笆墙都被推倒,堡垒外围的防御土丘留下 明显又突兀的扭力弹弓阵位,除此外便是下马骑射手们站立的人墙。 最致命的射击就是现在,两军不足百米,双方士兵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那些挨过一连串箭矢、标枪打击的勃艮第步兵,他们还要淌过一片泥泞才有机会与敌人肉搏战。他们看到一大群罗斯士兵站起人墙,还以为对方射箭射累了,下一步就是扼守矮墙与进攻方拔剑血战。 结果,他们看到这群家伙集体掏出了弓。 下马骑射手以最舒服的姿态射击,再也没有战马颠簸的影响,射手的反曲弓被拉到最大拉距,轻箭击中仅有五十米外的敌人身躯,仿佛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那些冲在最前方的步兵顷刻间被万箭穿心,谁冲得越靠前,谁越是众多弓手的活靶子。 而高处的长弓手与诸多扭力弹弓小组,大家依旧在射击,至此罗斯军的箭阵以达到它的火力极值。 战斗发展成这个样子也大大出乎斯温 的预料,他原本就希望敌人不要命的正面进攻,如何正好大大发扬罗斯军最引以为傲的火力优势。 自己居然低估了己方的火力,他愈发觉得已经不需要大王的主力军赶到,战斗再拖延一番,只要敌人死战不退,敌军就要全体死在密密麻麻的箭矢中。 勃艮第步兵现在是进攻打不动,撤退就怕被己方的重骑兵踩死。 前狼后虎的局面下他们东躲西藏,然所有的迟疑携带,都使得罗斯军能更从容地射箭。 鹿腿骨做的扳指不断扣弦,作战经验不够丰富的第三、第四骑兵队,就以下马步弓手的姿态酣畅淋漓的施展这场杀戮。 到处都是活靶子,偏偏这群张牙舞爪的蠢材就只有举剑咒骂的份儿。 毕竟敌人想要攀爬矮墙来砍自己,还要再在一片环形泥塘处淌水过来,泥浆迟滞脚步,于是那些最勇敢的勃艮第士兵最终止步于堡垒矮墙下的泥塘。 如此近距离已经不需要箭矢打击,有罗斯战士双手举着一根长矛奋力一捅,就结果了浑身是箭的勇敢士兵。 似乎锁子甲的每一个环缝都卡着一支箭,不甘死去的士兵怒目圆睁双手抱住捅穿自己身躯的矛杆,嘴唇颤动像是咒骂,继而就是不住地呕血,直到倒毙在泥浆里。 少数冲到泥浆处的勃艮第勇士都是这样的结局,罗斯军掩藏的长矛手们纷纷觉得该轮到自己表演,奈何前面的弓手兄弟就是不撤下来,焦 急万分的他们只好继续排队,于是纷纷凑到矮墙处,他们将长矛树立,短时间就在弓手身后构筑起一支长矛之墙。 罗斯军突然的异动彻底摧垮了勃艮第步兵的意志。 冒着致命箭雨冲到矮墙之下,想不到罗斯人还准备了长矛阵。在泥浆里艰难挪步的勇士们,突然就一个个被敌人捅死。 这可怎么打? 罗斯军的箭矢仿佛没玩没了,实际情况就是罗斯堡垒的箭矢库存非常充沛,且近距离攻击威力更加凶残的铸铁弹丸,也开始由扭力弹弓发射。 罗斯军已经奢侈到随心所欲发射铁疙瘩,被一磅重的弹丸打中胸膛,就不再是锁子甲碎一地的程度,士兵胸膛被砸烂,中弹者当场阵亡,恐怖的场面则对其身边的同伴带来前所未有的精神打击。 勃艮第步兵已经很努力的打到堡垒矮墙之下,他们的进军脚步也到此为止了。 步兵开始大规模退却,很快演化成全军还活下来、能挪步的人集体反向冲锋。 至少在远处等待时机的骑兵军团看来,己方的步兵就是在反向冲锋。 「可恶,即便如此还冲不下吗?罗斯人,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这一刻,看到骇人场面的波图瓦伯爵,他已经 无暇对部下溃逃做批评,也不想真的执行「溃逃者杀无赦」的策略。 勃艮第军所付出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了,高到波图瓦伯爵已经无法容忍失败。 哪怕是最终的惨胜,也远 胜过现在撤退。 即便在场的他与「小狼」威尔芬、维埃纳男爵伯特,都意识到继续投入兵力有些得不偿失。要与罗斯人死斗,最理性的选择是等到后方更庞大的勃艮第军主力到位,再在欧塞尔伯爵康拉德的指挥下发动进攻才好。 波图瓦伯爵不想沦为笑柄,不想余生在嘲讽中度过,更不想自己的家族后裔为其他大贵族永世鄙夷的对象。 还不如为了勃艮第的荣誉冲上一把。 「大王。」他对威尔芬说:「现在我们必须冲了。为了荣誉。」 「你……」威尔芬有些犹豫,他还没有做出明确表态,只见波图瓦伯爵已经下达了骑兵集团全面出击的命令。 这下,作为名义上全军统帅的「小狼」威尔芬,也不得不高举骑矛第二次向着地狱猛冲。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8章 绞肉机般的战斗 被罗斯军的箭雨打至崩溃的勃艮第步兵,他们抛弃所有受伤的同伴,向着来时的方向溃逃。 他们已经丧失了作战意识,失败情绪传染全军。 但罗斯军不会轻易让这群家伙逃走,弓箭手们继续对空放箭,以求进一步加剧敌军的崩溃。 突然间,很多罗斯战士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异样。 远方的那一群家伙是什么? 难不成还是一大群骑兵? 自远处,大量衣着鲜亮的存在正快速逼近中,还在放箭的罗斯战士们,越来越人注意到西北方向迫近的危险。 斯温刚刚还沉浸于大规模射箭打崩敌人的快乐中,此番定睛一瞧,顿时浑身冷汗涔涔。 「不好!骑兵来了,迎战!」 他撕扯起嗓子不断呐喊。 越来越多的战士看明白敌人的细节,一切就仿佛昨日大战的重演,又是铺天盖地的骑兵冲杀而来。敌军衣着鲜亮规模庞大,毕竟每一名骑兵立在荒原就是一尊庞然大物,现在这样的怪物有一千五百之众。 沉没成本太大了,波图瓦伯爵自觉任何的怠惰都是巨大耻辱,他亲自带领最后的骑兵全力冲锋,就以自己的命践行自己的誓言——战死在梅茨平原,永远好过逃回故乡在嘲讽、唾骂中了此残生。 伯爵实在知道自己的冲锋意味着什么。 虽然的确是最后的骑兵,实则骑兵队兵力雄厚,放在其他的战役战场,一千余名重骑兵的狂冲绝对是致胜法宝。 现在的局 面却意外的令人难受,重骑兵大规模冲锋居然遇到了硬骨头。 骑士扛着骑矛,战马小步快跑,在距离罗斯堡垒快一千米的距离,伯爵下达了全速冲锋命令。 即便大量溃逃的步兵正向着冲锋的骑兵队靠拢。 正如战前对士兵说明的那般,倘若进攻受挫开始溃逃,待命的骑兵队就将以残酷手段制裁逃兵。 溃逃的步兵傻了眼,因为他们实在清楚进入狂奔状态的骑兵集团根本撒不住。倘若先锋阵位的骑兵紧急勒马,后方的同伴停止不及时,两名骑兵就追尾了。人与马重达五百公斤的庞然大物追尾,两名骑兵双双跌倒,往往造成致命后果。 遂在大规模的骑兵冲锋面前,手足无措的溃逃步兵,他们现在就好似一片无助的荒草灌木从。 骑兵集团势大力沉冲过来,作为战友的骑兵们,至多会将已经放平的骑矛抬起来。 战马开始冲撞这些步兵,一群溃逃的家伙当地被一个接一个地撞倒,继而被后续骑兵的马蹄践踏。被骑墙冲锋横扫过的溃兵,还能侥幸完好的已经十不存一。 士兵没有死在罗斯军的箭雨里,就是被己方的铁蹄踏成肉泥。伤兵在烂泥中扭曲蠕动,撕心裂肺的哀嚎完全为战马嘶鸣与大地震动声所淹没。 罗斯军死死盯住这快速逼近的死亡,基于昨日作战的经验,这一次罗斯军又是有备而来。 他们不是要冲土墙吗?就让他们冲!让愚蠢 的骑兵冲到罗斯堡垒也无妨,五花八门的障碍物会进一步阻止他们的冲劲。一旦重骑兵停下来,不过是一群亟待砍砸的鲜肉罢了。 斯温躬下身子,紧急命令身边的兄弟赶紧从矮墙撤下来。 「扭力弹弓不管了,就放在上面。」 「所有人跟着我下来。」 「喂!下面推手推车的人,赶紧把车都拉过来。」 他下达一系列的命令,慌乱之中有多少人听明白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很多战士看到了敌人的骑兵居然在大规模冲撞自己的步兵,感慨战斗惨烈之余居然忘记自己该怎么应对下一 步作战。 斯温顾不得叫醒一群呆子,他自己带上一伙儿兄弟撤下来,就地找寻本是用于快速输送备用箭矢的手推车。 他们抓住找到的手推车就像矮墙处猛推,继而是势大力沉将之侧倾推倒。 被拆毁的篱笆墙也有用,又被士兵紧急扶起来,以残片的形式倾斜着靠在已经故意倾覆的手推车处。 危急时刻五花八门的杂物向土墙推放,再配合昨晚已经深深打下的木桩,再堡垒的内部又一条松散防线拼凑起来。罗斯军根本不求所谓的防线固若金汤,杂七杂八的东西扔过来,任何能有助于迟滞敌军冲劲的东西都变得有用。 刚不久还堂堂正正站在矮墙上拼命射箭的下马骑射手,他们撤到堡垒内部后,是大量的长矛手接替这群兄弟的职位。 大部分扭力弹弓小组抛弃自己的重 武器扯了下来,他们与自己的旗队同伴聚在一起,端起准备好的长矛,亦或者干脆只是一根顶端捆了匕首的长木棍。 第七、第八、第九步兵旗队的大部分战士,在各自旗队长的指挥下,短时间里一千多根粗细不一、品质不同的长矛,齐刷刷地对准西北方向。 撤下来的下马骑射手也不闲着,两队人突击卸了弓弦,将卷曲的反曲弓直接***裤腰带里,罢了直接拔剑双手握紧,与众长矛手们协同作战。 罗斯军的反应速度很快,而勃艮第骑兵集团因为各种不可抗力,他们的冲击速度始终提不上来。 在一连撞翻溃逃的步兵后,骑兵集团又被迫止步于那由死尸拼凑的环形矮墙。现在的局面更加棘手,地面仅是浑身箭矢、标枪的新死者,那些本被认为能堪大用的防箭大木板,现在依旧处在战场,定睛一瞧木板之上的确有大量箭矢。 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骑兵们之神现场才能感受得到。 「小狼」威尔芬看明白了情况,可他已经没有任何犹豫的资格。 骑兵们再度跨越死尸,继而是纵马越过死尸矮墙。矮墙既然能阻挠步兵的推进就更能迟滞骑兵的冲劲,现在处于高处的罗斯军继续向着西北方向概略射击,甭管箭矢能否击穿重骑兵的甲胄,骚扰一下也好的不得了。 芬兰弓手继续抛射重箭,果不其然有一些骑兵挨上致命一击。 箭矢扎穿战 马身体,吃痛的马儿把骑士甩了下去。 凡跌落马下的骑兵几乎没有再爬起来的机会,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同伴践踏致死…… 介于罗斯军已经全面龟缩,也许可以再创辉煌的罗斯箭阵,其规模严重削减了。换做冲锋的骑兵视角,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家伙,突然如土拨鼠一般多了起来。 就是堡垒处的那些建筑的顶部依旧骑着很多衣着统一的士兵,飘扬的旗帜还在对勃艮第军做嘲讽。 但骑兵军团的绝大部分骑兵还是冲到了堡垒之下。 那是昨日大军无法触及的领域,骑兵们开始大规模硬冲泥泞壕沟,对步兵迟滞作用的泥塘,对骑兵的影响较小。 参与过昨日大战的骑兵们,已经抱着被奇怪标枪连人带马扎死的结局,大家还在诧异为何今日大战罗斯人的火力悉数。 只有他们真的冲到了土丘之上,才能明白可恶的罗斯人又摆弄起新的阴谋。 那些冲锋在前的骑兵定睛一瞧,土墙之后到处都是士兵! 可是,现在紧急停步已经做不到了。 骑兵们干脆闭上眼,他们来不及慨叹自己真的在向地狱俯冲,就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他们的确冲到了罗斯堡垒内部,怎料五花八门杂物构成的新防线,居然真的阻挠了大量骑兵的冲击。 也 许很多骑兵可以大无畏冲锋死尸如归,胯下坐骑突然见到前面有障碍物,想到的的确是跨越,可看到密密麻麻泛着寒光的 长矛墙,战马的本能反应就是紧急停步。 可惯性太强了,战马的血肉之躯在通过杂物之墙后,依旧以颇为强劲的力道撞击三支罗斯步兵旗队拼凑的长矛大阵里。 一匹战马往往被三四根长矛扎中,强大的力道当场别断了矛杆,被扎穿心脏的战马几乎是瞬间死亡,庞然大物瘫倒下来甚至压中了不少躲闪不急的罗斯步兵。 这些被长矛戳死戳伤的骑兵,又成了他们后继同伴的新障碍,亦是最棘手的障碍物了。 后面的骑兵被前面倒地的同伴阻挡,战马被绊倒后,干脆把骑手甩了出去。 凡是被甩到罗斯军长矛阵内的勃艮第人,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罗斯人操持着钢剑、战斧一拥而上,纵使穿上三层锁子甲也挨不住这样的打砸。 骑兵们还在源源不断通过矮墙,在外面的人们看不清内部到底是怎样糜烂的绞肉机,他们只是遵从命令继续冲击,越是冲锋就是越为绞肉机压入新的鲜肉。 「小狼」威尔芬被众多部下裹挟的,作为王者他完全将自己置身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不过对于波图瓦伯爵安德烈,事情已经变得非常简单了。 安德烈是真正的冲锋在前,身为伯爵的他必须以身作则,方可鼓舞众部下的勇气。 只是他正因为自己的勇猛,干净利落地撞上了罗斯人准备好的长矛阵。 他的坐骑当场暴毙,身上插着数支矛杆的同时,持矛的众多罗斯士兵, 硬是咬紧牙关将之顶倒。 安德烈被甩了出去,在混乱中头盔震落。 脑子嗡嗡乱叫的他正欲弄清楚现在的形式,右手有下意识地拔出佩剑,可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一支伐木用的北欧森林斧,势大力沉的击中安德烈的脑袋。 波图瓦伯爵,突然间遭遇裂颅的结局。他出身一个古老的的勃艮第贵族家族,当有此结局倒也贴切。 甚至于这部分勃艮第大军在844年,在梅茨西部平原遭此大败,也是对近二百年前那场大战的重演。 当年,墨洛温王朝陷入大规模内战,作用帝国西南部的大贵族,以彼时绰号「狼公爵」的大贵族指挥,麾下大军绝大多数是被灭国的勃艮第军队。当年也是一支主要由勃艮第人构成、贵族们集体扶持一位法兰克王子,去参与那个时代的墨洛温王朝全面内战。 「狼公爵」战败了,其阵亡之地甚至就在这片森林里,狼嚎森林也自那个时代有了响当当的大名。 乱战之际没有人注意到波图瓦伯爵本人已经阵亡,实际上连带他的儿子也一样死在乱军中。 在骑兵冲锋的最后冲劲被阻挠后,战斗终于演变成了肉搏战。 因为后续的骑兵哪怕冲过了土墙,也发现前方就是个巨大的屠宰场,战马碍于杂物、木头、人与战马的死尸,根本再没有落脚点以冲锋。 战士们本能地加入战斗,他们跳下马,拔出佩剑卸下挂在马鞍的小 盾,就以重步兵的姿态陷入战斗。 到处都是障碍物,罗斯军此刻也难以阻止起缜密盾墙。 双方都杀红了眼,士兵此刻就是身上中了一剑也感觉不到痛苦,非得是失血严重再两眼一黑倒下。 战斗已经毫无美感可言,参与肉搏战的罗斯战士,罩衣纷纷被染成红色。 似乎哪一方兵多,哪一方战士更强壮,就决定着乱斗的胜负。 「小狼」威尔芬这次难得运气不错,他自己虽被甩下战马,幸运地打了几个滚就站 了起来。他没有再冒失地拔剑继续冲锋,而是本能的后退几步。 身边还活着的亲信急忙赶到,他们当即持剑盾将自己的君主保护起来。 可是一群人明显在保护一个重要人物,成了显眼包后当即遭遇集中攻击。 骑在房顶的芬兰长弓手所看到的就是下方一片大乱斗的景象,以至于他们想要找寻一个目标都要担心射杀了自己人。 凯尔哈注意到那群保护要人的家伙,战斗至此,想必就算留里克亲自在场,归为罗斯大王的他也必然要与战士们一道,以步兵姿态参与搏杀吧。 只有神知道被勃艮第人重点保护的家伙什么来头。倘若自己指挥部下射杀了敌方的一个大人物,岂不是巨大功绩? 「小狼」威尔芬在部下的保护下怯战且退,就算他本人不想就这么可耻地推出战斗,他的亲信扈从比自己的主人更加理智。 「大王,你若是死了,我们的复 国伟业怎么办?」有人冒死怒斥自己的君主。 威尔芬刚想发怒,突然就见得怒斥自己的老兵喷了自己一口血,再定睛一瞧,老兵身上已经中了三根「短矛」,一支箭簇已经贴住了自己的锁子甲。 「大王。快逃。」这就是护主老兵的遗言。 二十多名芬兰弓手再凯尔哈的指挥下对着一撮敌人发动齐射,大家的胳膊已经非常酸痛,他们无法做到拉满弓,重箭也就无法确保准头与力道。 威尔芬又是捡了一条命,若是有射手再准一些,勃艮第复国的救星就要死在梅茨平原了。 一些亲信护主阵亡,活下来的人就更要拉着君主逃命。 凡是能确保理性的人都看得出,这部分勃艮第军的全面进攻已经失败。战士们已经做得足够好,奈何罗斯人都是魔鬼。 在众人护卫下,威尔芬终于撤出了罗斯堡垒。 他当然不想就此逃脱,干脆挣脱部下的护卫,怒斥道:「我不能走!不能让大家看到他们的国王抛弃勇士逃走。」 「可是大王,再不走……」 「闭嘴!」威尔芬握紧拳头怒斥胆敢反驳的部下,再命令道:「谁敢带走我,到了安全之地我就下令绞死他。」 若有抗命的士兵合理把自己的君主控制住,再扭送着脱离战场也好。 威尔芬的执拗可谓勇敢,可谓对自己部下的负责任,也为自己的坚持断送了逃亡机会。 因为,不远处一支庞大军队正在赶来! 东方 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来者正是留里克亲自率领的罗斯军主力。他们排好队列推进,扛在肩头的长矛像是一片移动树林,无数面旗帜随风飘扬,骑在高处的芬兰弓手只要向东方一看,就能看到那编白花花的一片。 白色的不是雪,与青绿大地截然不同的是罗斯军标志性的白底蓝纹罩衣,它太明显了。 先于步兵脚步而来的是剩下的骑兵,这一次,去年从库尔兰收服的一群骑奴也加入战斗。 罗斯军仍有骑兵,因为德米扬斯克女伯爵即将生育,留里克断然不可能让自己勇敢的爱妾上阵。 贝雅希尔是挺着大肚子与军队同行,她麾下的德米扬斯克军作为罗斯联军的一部分,完全由草原骑兵构成。佩切涅格族裔的战士混着一些新晋的斯拉夫族裔骑兵,他们是该伯国当前的军事主力,如今也是罗斯军很强劲的后备骑兵力量。 德米扬斯克军、库尔兰骑奴、骑马的格但斯克诸贵族,以及从军中抽掉的一些会骑马的战士。他们以德米扬斯克军的佩切涅格人为先导,后续骑兵紧跟前人。 因为罗斯堡垒处杀生震天,留里克不可能变戏法般将剩下的大军突然传送到 堡垒处。 也许守军正面临巨大的危险,当务之急就是派出一支奇兵,给敌人来一记强劲的「右勾拳」。 就这样,约莫五百人的由五花八门人员构成的全新罗斯骑兵出动,他们骑乘五花八门的战 马风驰电掣般抵达战场,接着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继而全面加入战斗,首当其冲就是封堵住勃艮第人的逃亡后路。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29章 被俘之狼 一支全新的骑兵队突然杀入战场,他们面目各异,衣着上与罗斯的正规骑兵也有不小的差异。 很多骑兵并未穿着罗斯军标志性的蓝纹罩袍,至多在外身套上一件素白外套,用木炭涂抹出「x」型纹路。 他们多手持铁剑与短矛,身着的甲衣也较为单薄。 他们本就是五花八门的实力拼凑出的同盟军,身份各异也没有明确的指挥官。 德米杨斯克骑兵与格但斯克贵族骑兵,他们是这支新骑兵队的主体,目前为止大家集体绕道战场的北部,以「右勾拳迂回」堵住了勃艮第人的退路。 格但斯克人卡西米斯瓦夫,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代的波美拉尼亚公爵。 住在波美拉尼亚的卡舒本人贵族们,他们是各个村庄的首领之子,留里克打手一挥,把他们所有人封为博雅尔,相当于法兰克的男爵爵位。 作为效忠的证明,各村派遣子弟随罗斯军出征,他们的首领就是这位卡西米斯瓦夫。 起初对远征并不情愿的他,在不断的进军与作战中快速成长。因为他清楚看到,罗斯人发动的战争就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从遥远东方杀到传说中的西方世界的尽头,胜利总是唾手可得,战争一直是顺风仗,自己岂有怯战的道理。怕是慢人一步,连捞取战利品的机会都没了。 卡西米斯瓦夫带着自己的族人们,再搭配跟随着的库尔兰骑兵,他们一百多号人迅速 堵住了勃艮第步兵的退路。 那些挨过一番己方骑兵集团冲撞的步兵,凡是没被马蹄踩死的家伙都是万分幸运。 从泥地里爬起来的士兵检查一下身体,再在战场磨蹭一番恢复情绪,又开始连滚带爬地逃跑。 那些轻伤者或是还能蠕动者,都在求生本能下向着西部森林边缘的大营地移动。 大营并没有任何的医生,有的是一些等待战斗结束处理善后的教士们。伤兵需要教士提供一些慰藉,就算是死,死在教士身边还能享受临终告解的「特权」,死得可比其他人体面。 勃艮第大营几乎空了,教士、少量仆从、之前战斗撤回来的无力再战的伤兵,他们脱离主战场等待未知的未来。 结果,全新的骑兵队杀过来。 不同于德米杨斯克骑兵,卡西米斯瓦夫带着他的波美拉尼亚兄弟们,现在对着溃逃的勃艮第步兵一顿砍杀,在看到西方有一片帐篷群后,顿时来了巨大兴趣。 「兄弟们!」卡西米斯瓦夫高举滴血的铁剑,以故乡的语言呼唤自己的朋友们:「不要和这些士兵纠缠,跟着我去把他们的营地拆了。」 没人知道这家伙是被哪个神只赐福变得如此大胆,卡西米斯瓦夫真的一马当先冲向勃艮第军大营。 他知道自己的行动非常冒险,倘若那边还有敌人的守军,自己就这么冲上去就是鸡蛋撞石头。 他已经没有后悔余地,胯下坐骑飞奔如风,扭头一 瞧,由同族人构成的骑兵紧随其后。 他们是住在波美拉尼亚的卡舒本斯拉夫人,再混着一群库尔兰人。此次突袭实在创造历史,全由波美拉尼亚小贵族构成军队突击在前,凶猛地杀进了勃艮第人的营地。 他们信仰自己的神只,当前留里克也不要求这群家伙改信奥丁。他们并不排斥奥丁,对祂本来也不陌生,在大家看来奥丁是一位战争之神,现在的大战是罗斯王国血祭奥丁,所有的战场勇士都将成为真男人。 他们对教士、伤兵一顿砍杀,在骑兵横扫后,战士跳下马,对着那些弥留者、哀嚎者继续补刀。 波美拉尼亚人干净利落杀死了所有随军教士,很快被占领的大营被清扫殆尽。 粮食、木车、毛驴、马匹,已经其他形形***的东西。原本用来供应五千人规模军队的一切物资,随着勃艮第人大规模阵亡,所有物资都被罗斯军占领了。 或者说,此次占领成功是波美拉尼亚同盟军的功劳。 卡西米斯瓦夫迅速检查一番,他放纵兄弟们就地搜刮有价值财物,自己也加入掠夺中。于是一些随军带着的金银器具被战士们砸成稀巴烂,譬如用于存放圣油的金瓮、银瓮,被斧头砸成碎片后就被大家瓜分。 被杀死的来自埃维纳大教堂的枢机,当事人的主教高帽与袍子被扒下拉,金银宝石都被抠下被战士们瓜分。 最后无用的尸体被扔到了一边。 很 多骑士将贵重物品留在营地,他们在前线的泥淖中与罗斯堡垒守军血战,各自器具哪怕再贵重,凡不利于战斗都扔到营地,如今都成了胜利者的缴获。 过去,卡西米斯瓦夫和他的族人们,大家被迫加入罗斯军远征,他们的存在就好似跟在狮群后的鬣狗群。大家之后战场捡漏的份儿,虽说此次突击一样是如此,此次捡漏太完美了,实在让大伙儿发了财。 另一方面的德米杨斯克骑兵此来就是打仗。 法理上他们是德米杨斯克伯***队,只要再在军中安置一些新兵凑够约莫五百人,谓为「罗斯骑兵第五队」也没问题。 都是因为女伯爵大人腹中孩子就要出生,国王留里克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宠妾冒险。她若是身体状态优良,此次突进必是她带队出战。 少了女伯爵出战也无妨,众骑兵落实罗斯王的指令,命令是「堵住退路」,就坚决在敌人撤离之路死顶着不退。 至于那些波美拉尼亚人,与敌人溃兵接触一下就冲到敌人大营…… 德米杨斯克骑兵顾不得那群偷袭大营友军,也不羡慕那群家伙的举措,自己只要恪守任务就好了。于是,他们以钢剑、反曲弓袭杀继续逃亡的勃艮第步兵,躲过骑兵军团践踏的幸运儿,所有的好运气到此结束。 箭矢无情结果丢盔弃甲的士兵,钢剑又是戳刺又是劈砍。 继续逃亡者剑逃亡无门,一时间彻底精神崩溃不 知所措。就在一群家伙犹豫不决时,德米扬斯克骑兵如压路机一般继续追杀。 堡垒处是罗斯守军与勃艮第骑兵集团的大乱斗,在顶住第一轮也是唯一的一轮骑兵冲击后,罗斯军迅速转守为攻,再在混乱搏杀中占了上风。 守军看到大王庞大的援军抵达,看到风驰电掣的友军骑兵发动迂回战,已经在砍杀中有疲惫的战士声威大震,突然间纷纷感觉自己浑身又充斥起力量。 浑身是血污、泥浆的罗斯守军完全攻上的堡垒矮墙,继而如猛虎下山般冲向矮墙下的水坑。 此刻,水坑里已经被人与战马的尸体填满,且更多的尸体填入其中,激起无数的泥浆水花。 手持剑盾的他们冲到泥塘处,对着敌人伤兵又刺又砍,凡是看似还没死的敌人都补上一剑。 甚至是杀红眼的战士,带着斧头就将一名又一名敌人的面部砸得面目全非。 堡垒处呈现出一副地狱画卷,在于罗斯军队全面开战之前,勃艮第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群如魔鬼般凶残的家伙们。 只是绝大部分勃艮第步骑兵都死伤了,当下尚有一战之力的战士已十不存一。 「小狼」威尔芬已经顾不上其他大小贵族是死生,被亲信卫兵裹挟着,如无头苍蝇般逃遁。 事实上波图瓦伯爵本人脑袋开花当场阵亡,不久后陷入重围的埃维纳男爵伯特,他意欲逃脱战场,竟恰巧被长弓手的重箭射伤。 男爵运气不 好 ,他来不及拔掉身上的箭矢,明知那该死的箭已经打穿自己的身躯,求生本能驱使下还是一边咳血一边逃跑,就被跳下矮墙、越过泥塘的罗斯战士赶上后乱剑刺死。 再高贵的战士,当此之时都是罗斯战士的猎物。 罗斯守军自己也在战斗最激烈时蒙受不小损失,他们顾不得把己方伤兵脱离战场,杀红眼的下马骑兵一时间都忘记回到马厩处上马作战,凡是能参与反攻的人员,几乎都以步兵姿态发动追杀。 威尔芬在部下的护卫下已经不知所措,他们找不到合适的马匹快速逃脱,再看下去真是前狼后虎,只好且战且退地向奥恩河移动。 但是,威尔芬已经无处可逃。 留里克亲率的所有军队完全抵达战场,当前的局面只要瞥一眼,任何人都明白谁将取得最终胜利。 他大喜过望,再果断下令:「全军不分主次赶到战场。记住!尽量抓活的。」 想要在乱战之中抓到俘虏是非常困难的,抓不到完好无缺的,抓一些敌方伤兵也好。留里克并非对战俘有多少恻隐之心,对方都是勃艮第人,就算留下一些俘虏也不可能为己所用,失去利用价值后干净利落的斩首,就算是罗斯军的仁慈了。 除非战俘里有一些高贵的家伙。 哪怕是抓到一两个骑士也好,毕竟从普通士兵嘴里问不出什么好结果,抓到一个小贵族往往可以问出一些重要事宜。 后续军队立 刻将所有护卫的辎重车辆、鹿群运输队撩在当场,战士们带着武器加入最后一击。 战场西方是勃艮第大营,当地被罗斯军的波美拉尼亚同盟军占领。 战场东方是罗斯守军与后续主力正在追击。 战场北方有一部分罗斯援军大规模威压而来。 战场南方干脆就是平静流淌的奥恩河。 五千余名勃艮第战士已经十不存一,最后有约莫三百人仍有一战之力,他们撤出主要战场,意识到自己非但难以突围,身后就是奥恩河。 已经是上游的奥恩河并不宽阔,河水深度也有限,但河底淤泥较多。 强行跳进河里,要在可能没过膝盖的河泥里挪动约莫三十米,这种情况下凡是跳进河流者,都是铺天盖地追杀而来的罗斯人面前最完美的箭靶。 当前,意识到突围无望的威尔芬,他的目光瞟向河流,对自己可悲的命运扼腕叹息。 他的亲信们带着哭腔不断劝阻。 「大王,我们必须渡河。到了河对岸我们还能继续撤。」 「大王,你就答应我们撤吧。」 但威尔芬不为所动,或者说前所未有的危局已经令他头懵。 他继续的犹豫不决使得仅存的逃生窗口也丧失了。 勃艮第骑兵集团的最后一击彻底崩溃,再也没有骑马者,有的只是一小撮背靠河流的下马骑兵与精神崩溃的步兵。 背水一战还能取胜才是极为罕见的,现在的他们就是被逼入悬崖的羊罢了。 战士们护卫 着他们的君主,约莫二十步外,罗斯军已经围了上来。 河边被士兵挤得水泄不通,因为大王要求尽量抓活的,现在已经是把最后敌人包围起来,兄弟们一拥而上将之砍杀成肉糜,看起来已经变得没必要。 矛、箭,乃至拉满的弓,各色武器对准被水的士兵。 突然有人以法兰克语喊到:「投降!活命!」 仅仅是两个单词,很快上千士兵同时喊起来,他们的呐喊震耳欲聋,他们的脸部是怒目圆睁。 强大的气场是摧毁勃艮第战士以后士气的一级,终于,包围圈里的溃兵 总崩溃。 最后的勃艮第人扔下武器,纷纷如失了魂般瘫倒。 意识到大势已去的威尔芬仰望苍穹,慨叹自己愚蠢短暂的一生。「主啊!这里就是我的葬神之地吗?」 威尔芬已经放弃抵抗,若非信仰的桎梏,他大可拔出匕首自裁以免受辱。 他不可以自裁,倒是可以借敌人的手给自己一个痛快,后人也会描述「勃艮第人的小国王战死沙场」。作为一位顶级军事贵族,在战场上被敌人的贵族所杀,也算体面。 威尔芬卸下自己的武装皮带,手里拎着自己宝石装饰的铁剑。 他对护卫自己的亲信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都是忠臣,现在,你们去追寻自己的命运吧。」 人人都知道自己的王想要干什么,事到如今理应继续护主,可是…… 亲信们放松身子,目送自己的君主持剑走向死亡 。 威尔芬散乱着头发浑身脏兮兮,倒是透过已经干燥的泥巴仍可看到他衣着考究,尤其是手持的铁剑还有宝石黄金做装饰。 这是一位勃艮第人的高级贵族?众多罗斯战士泛着嘀咕。 威尔芬走到阵前,高举着铁剑张牙舞爪,他瞪大眼睛怒斥:「卑鄙的罗斯人,来一个高贵的家伙杀了我!」 他像是斗犬一般怒吼,平举铁剑随机指着一名罗斯战士,嘴里不停地问:「你可敢杀了我?」 威尔芬自曝高贵的身份,还给予法兰克的方式,将自己奇奇怪怪的头衔都说清楚了。 他尤其说明自己是欧塞尔伯国的第一继承者,以及未来新崛起的勃艮第王国第一任国王。 可是,他的叫嚣无法引起普通战士的兴趣。谁都不傻,既然对面的年轻人可能是个王爵级贵族,自己一介普通战士,就算挺身而出将他刺死,可驾驭不了之后的荣誉呐。 毕竟当年布洛迪也只是擒获了大巴伐利亚公爵,根本没有动手杀人。 即便要杀了这个家伙,也得是罗斯王亲自动手更靠谱。 终于有高级身份的罗斯人站了出来。 突然间从人群里钻出一位长着猪鼻子的男人。 「猪鼻」斯温,他出现了! 「难道你就是勃艮第人指挥官?!」斯温拎着钢剑怒斥问道。 威尔芬定睛一瞧,顿时心生鄙夷,张口就骂:「你?长得像头愚蠢肥猪,一头从粪坑里爬出来的黑猪。你是什么人?」 「嗬 !你以为激怒我,就能敞开胸膛让我刺死?你想得美。还是看看你自己吧!像是失去主人的狗。」斯温说罢,又是勾下头一阵耻笑。 「你!」意识到妙计被识破的威尔芬,更加感觉到耻辱。他继续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斯温!」斯温拍拍胸膛,再大声说道:「我就是堡垒的指挥官,就是我带领军队几乎杀光了你的人。就是我,几乎杀尽了你的人。」 斯温故意强调自己的指挥官身份。 「你?!」听得,威尔芬差点急火攻心,之前胳膊的箭伤突然崩裂,顿时热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就是我。是我打得你战败,可我只是罗斯王麾下的一名普通将领而已。勃艮第人的王,我知道你是求死。可是,谁又能杀了尊贵的你呢?至少我不能。」 「你……你想如何?」 斯温继续以蹩脚的法兰克语满怀嘲讽地说道:「既然你想死,现在到河边洗干净脖子。我们的国王或许愿意亲手砍了你的脑袋。」 真是奇耻大辱,气得威尔芬干脆举剑向着斯温冲来。他这已经不是一心求死,眼前翻鼻孔的家伙是导致自己惨败的敌方指挥官,现在 的冲锋就是报私愤。 然而,威尔芬已经没有足够的气力,所谓持剑冲锋就是无妄的反击。 斯温压根没心思与之决斗,战士们一拥而上,「小狼」威尔芬被众多战士按在泥地里,继而在骂骂咧咧中被麻绳捆住手脚。 因其骂得太凶,有战士干脆脱了靴子,把臭烘烘的裹脚布塞进其嘴巴。 威尔芬就这样最终难逃耻辱性的被俘。 如此结果,很难说比那些阵亡的大贵族要好。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0章 朕不杀你 一场大决战在太阳落山前就全部结束了。 从勃艮第大军走出大山谷到他们全军覆没,前前后后仅有三天而已。 大战发生之快也完全出乎留里克的预料。 自己明明只是派遣大军在西部修筑一座堡垒,其存在的意义本来也是作为大军西进时的物资中转站,其次才是侦查意义。 站在罗斯军的视角,大军抵达梅茨平原到击败勃艮第人,前后也就一周的时间。 好在罗斯军早在冬季时期全军将士就统一了意志,每一名士兵都清楚新的敌人是勃艮第人,也明白未来必有一些大规模战斗,自身也可能在决定性战役中阵亡。 罗斯军就是抱着决战的目的而来,也知道战役总是不期而至。 当大规模战斗真的爆发,他们也能较为从容的应对。 不过留里克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失算了。 罗斯王迈着高傲的步伐走进罗斯军堡垒,他注意到矮墙之中的那些建筑,一切都应证了之前传回的说法——军队利用一处疑似旧法兰克贵族的宅邸快速修造了堡垒。 大军完全控制住了局面,留里克本人很快也进入堡垒内。 就在不久前这里喊杀声震天,当他进入走入堡垒,立刻便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战马、人员的尸体如无数石块堆叠在一起,其中有夹杂着五花八门的杂物。 「绞肉机!」留里克能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当他抵达之际,堡垒内的战士刚刚开始打扫战场。 他们从 尸体堆里拖出罗斯军的伤兵,也将己方已经阵亡的兄弟一并拖出。 有的人被勃艮第军的骑矛刺穿胸膛壮烈阵亡,有的在搏杀中身负重伤失血而死,有的干脆是被敌人倒毙的战马压断了肋骨在窒息而死…… 鲜血已经凝固成一坨又一坨膏状物,空气中弥漫着催人呕吐的腥味。 至少从尸堆里很容易辨别那些阵亡者属于罗斯军,一名又一名年轻战士被拉出来。死者被拉到堡垒内的空处,遂当留里克抵达时,赫然看到一些阵亡战士已经排成矩阵平躺在较为平整的土地。 他脑袋嗡了一下,再急忙拍拍脸恢复情绪。 大量的伤兵,凡是还能喘气的都被拉出尸堆,暂且他们安置在一处等待进一步的检查与救治。 留里克也看到了那些靠着大建筑坐下来休息的伤员,幸亏不少战士带着一些可以充当纱布的布条,现在临时捆住伤兵的胳膊,伤口渗血沾湿了布条,深深痕迹清晰可辨。 在卫兵的护卫下,留里克走近这些伤员。 众人看到大王来了顿时肃然起敬,凡是能站起身的人哪怕扶着也要站起来,至于伤势太重的,只能敲打一下胸膛在高举起右臂,向自己的王行使最高敬意的军礼。 见得大王亲自抵达,所有拉扯尸体的战士也都停下来。 一双双眼睛颤抖得涌出泪花,战士们太激动了,他们急于向大王汇报自己打赢了数倍于己的强敌。 留里克以相同的 礼节回敬他们,再走近众多伤兵,半蹲下来亲自检查一些重伤员的情况。 大部分人是四肢受了割伤,也有的明显已经骨折。 至于受伤更严重者,已经纷纷躺在地上阵亡了。阵亡者数目之众,今日的大战可谓罗斯军远征至今损失最严重的一次,死者究竟有多少,也许有两百人乃至更多。 眼前的一些伤员情况不容乐观,他们还能坐在墙根行礼仅仅因为还有一口气。 留里克也明白,有的重伤员就算接受了救治,也可能在两三天内伤重不治。 当务之急是稳定 全军的士气,尤其是针对伤员与阵亡者的善后处理,体现着君主的良心。 留里克深深叹上一口气,既然大军已经取得完胜,堡垒之外的旷野到处是敌人的死尸,暂且就不需要考量敌人的情况慨叹罗斯的大胜。 他昂下巴,摘下头盔再把黄金桂冠戴上,此举只为让所有人看清楚他们高大似巨人的国王,就站在糜烂似绞肉机的战场。 他清清嗓子,再大胜宣布:「所有打赢勃艮第军队的勇士们!奥丁看到了你们的勇敢,你们都是勇士!」 一句话,激得全军喊声震天,很多战士带着哭腔呐喊,声音都变了味。 留里克继续宣布:「所有牺牲的勇士,他们的灵魂已经去了瓦尔哈拉,他们的骨灰将最终运回国。所有的伤兵,很快你们将回到我军的后方大营,本王会使用最好的药品救助你们。」 他也清楚,桀骜不驯的战士并不像因为一些小伤就被迫错失未来的新大战,在勃艮第人宣布战败之前,罗斯军要持续作战。 哪怕勃艮第人战败了,也不意味着罗斯军的远征就告一段落。 留里克想了想继续说:「所有受伤的战士,我会把你们最终送到科布伦茨修养。那些凡是伤口愈合能继续挥动钢剑的人,他将迅速归队。」 于是,伤兵们的情绪得以安抚。 伤员总数也较多,如果狠心一些,不少士兵包扎一下还能继续投入战斗。只是这样做了完全体现出一位君主的暴政,凡是从诺夫哥罗德抵达法兰克腹地的士兵,都经历了好一番奇幻漂流,让受伤的战士快速投入新的大战再无意义死去,完全是对一名精锐战士的浪费。 罗斯军还没有穷困到要让伤兵投入杀阵的,再说后方还有不少士兵可以迅速补充上来。 留里克实在知道黑狐的拿骚-科布伦茨军内部的不满情绪,攻打勃艮第人即能赚取荣誉更能获得利益,偏偏那群兄弟全力负责大军后勤,与前线作战失之交臂。 拿骚军中有很多善战老兵,哪怕是出身自拉恩河谷的拿骚村民,在黑狐手里参军打仗,如今已经锻炼成了老兵。他们可以补充进人员损失较大的步兵旗队。 伤兵要首先运回奥恩河口-梅茨城的大营,在大营医治后平安了的伤兵,坐上船只回到科布伦茨。 至于所有阵亡的罗 斯战士,他们的遗体迅速运到奥恩河口,就在当地进行大规模的火葬。 按理说,战死士兵能就地掩埋,牺牲者已经得到最大的体面。 大部分情况下,胜利者指挥收殓己方士兵的尸体再统一掩埋,敌人的尸体就曝尸荒野,为秃鹫、乌鸦、狐狸、熊等形形***的动物「处理」。 为何要给敌人收殓尸体?大战之后的胜利者仅仅是找寻、收殓己方尸体就已经累得半死,何故再管敌人的? 罗斯军实在有所不同,或者说是否收殓掩埋敌人的死尸,完全在于罗斯军自身的需求。 当前,大战之后的罗斯堡垒还要继续履行它的职责,罗斯军必须在梅茨城的西部平原建设一座物资中转站,以便大军继续西进、翻越大山进入凡尔登后,确保身后还有一座储藏有大量物资的基地。 战场的死尸都要处理,敌军尸体可以顺势挖坑掩埋。 留里克暂时不管在堡垒外打扫战场的军队,他看到更多的士兵撤回堡垒自发开始打扫战场搜罗战利品,这种事是军队对战士们的承诺,现在战士们在尸体堆里捡到了金锭,自己也不会去管。 堡垒由河流分成两部分,穿行堡垒的奥恩河上有木桥一座浮桥两座。战场击中在堡垒的北部区域,在南部区域,那里的防御依旧,堡垒的篱笆墙也没有变化。最关键的是南部区域集中了罗斯军的战 马,当前仅有少数骑兵还在看管骑兵队 的马匹。 「哼,你们都忘了自己是骑兵?居然像是步兵一般去乱斗了?」 留里克啧啧嘴巴,干脆就找寻堡垒内的那座拥有石墙的最大建筑。他走进其中,确认这是个法兰克旧贵族的宅邸,空荡荡的墙壁已经挂上了罗斯旗帜、圆盾与装饰性的战斧,可见它早就被改造为了罗斯军的指挥所。 「斯温,你干得好啊。」留里克满意地自言自语,随即就找到低矮的木椅坐下来。 罢了示意身边的侍卫:「你们去找寻各旗队的队长,命令他们集体来见我。哪怕是受伤了,也立刻来见我。」 众侍卫皆称是,迅速在乱糟糟的战场找寻那些分散开来的旗队长。 奉命行事的侍卫并不担心找不到人,因为罗斯王已经抵达,各旗队长本就想要告知大王本部军队的情况。 尤其是立下大功的「猪鼻」斯温,他高高兴兴俘虏了勃艮第人的最高指挥官,说不定真是一个王爵级的大贵族,若是将之扭送到大王面前,真是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至于其他扔下武器的勃艮第士兵,基于国王的命令,现在就是完美的抓俘虏时机。 虽说大家也不知抓到俘虏后大王会有什么赏赐,也不知俘虏未来留着有什么用。抓到一名俘虏再扭送个大王,估计也可以得到一点奖赏,众将士一拥而上,二百余名身体完好的俘虏就被捆了起来。 可怜的「小狼」威尔芬,他被反剪双臂捆住,嘴 里还塞着不知何人的臭烘烘裹脚布,恶臭的气味已经逼得他干呕两次了。 「快走!马上带你见我们的王。」 生怕这小子又主动激怒战士一心求死,斯温不得不亲自押运者,嘴里更是骂骂咧咧催促。 威尔芬如失了魂一般,他感觉自己真的要被罗斯人亲自砍掉脑袋。 逃是不能逃的,看看脚边的情况,到处是死尸,尸体上插着箭矢与标枪。他再一次回到那由死尸构成的矮墙,如今所谓矮墙增添了更多死尸,因近几日气温一直较高,空气中在弥漫极重的腥味同时,已经开始弥漫腐烂的恶臭。 看看好好遍地死尸,所有死者留在原地,再过三天时间这片地域必然臭到任何人不敢接近。 再仔细看看苍天,太阳正嘘嘘罗山,天空中居然出现很多小黑点。 那是嗅着血腥味和臭味飞过来的乌鸦,会食腐鸟类早就闻着味儿飞过来了,只是摄于人类还在大决战,它们不敢飞到死尸矮墙处啄食。 开始有旗队长回到堡垒内部,再陆续走进堡垒指挥所。 凡是回来的旗队长都在兴高采烈汇报自己的见闻,随着卡尔、阿斯卡德归来,有关大战的细节留里克通过这两位滔滔不绝的描述,很快弄清楚了。 不久,旗队长们几乎都回来了。 留里克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由他亲自任命的「堡垒指挥官」的斯温。 「斯温何在?那家伙还在打扫战场?」 「他呀?」卡尔注意 到大王看向自己,突然想到:「斯温带着很多兄弟去堵敌人的溃兵了。一些溃兵被堵在河边,只怕现在都***掉了吧。」 的确,卡尔和他的下马骑士没有搀和最后的围堵。 留里克耸耸肩,略带遗憾地叹言:「我还希望抓一些高贵的俘虏,看来要失败咯。」 「大王别担心,也许会有奇迹。」卡尔笑着宽慰,又急不可耐地问道:「我们恐怕杀尽了勃艮第人,他们后续没兵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八字胡」卡尔就差直白谏言「我们应该立刻乘胜追击」。 留里克对着 笑呵呵的众人摆摆手:「我知道你们都很着急,你们都先别急。大战是结束了,战后的事宜还多着呢。」 指挥所里一片胜利后的快活氛围。 至于军队是损失……哪怕修造了矮墙、插上鹿砦,敌人非要不要命的冲锋,守军还是要付出不小代价。罗斯军蒙受的损失相对于整个大军而言很有限,至于勃艮第人的损失,当此之时大家都普遍认为,此次大战所歼灭的就是勃艮第人的主力。 不然呢?卡尔言之凿凿,他们连续两天遭遇敌人庞大骑兵集团的狂冲,以罗斯军国王的经验,法兰克人只有在打决战时会发动骑兵决死冲锋,勃艮第人师从法兰克,他们这么干了岂不是就是赌上一切来决战。 基于这样的认知,指挥所里的众人开始乐观估计勃艮第人距离宣布战败就剩一步之遥了 。 罗斯军在确定今年的战争计划时,并没有将杀尽勃艮第人当做战略目标。一来罗斯远征军不可能有能力在物理上灭亡勃艮第势力,二来罗斯本来就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到了可以收手的时候可以放敌人一马,三来罗斯军的出战理由始终是「帮助路德维希打赢内战」,不管这理由何等的牵强与虚伪,从来不意味着罗斯军要与勃艮第人死斗到底。 杀尽了勃艮第人主力军,留里克不禁思考,等自己带着大军抵达凡尔登后怕是不会再与勃艮第军发生大规模战争。 勃艮第人肯定仍有一战之力,只是他们损失数千人,理性而言是要掂量一下继续战斗的危害。届时,留里克愿意做出一些让步,若是双方统帅可以在凡尔登签署一个条约,令勃艮第人宣布对皇帝洛泰尔宣战,罗斯也可以与勃艮第结盟,继而再转道进军巴黎灭掉最后的「帝国派」贵族。 实际情况呢? 并非留里克与众旗队长嚼舌头谈笑所探讨的情况。 留里克只约束自己的直属军队,蓝狐的哥德堡军,以及波美拉尼亚盟友、库尔兰盟友,以及德米扬斯克骑兵,他们愿意在战场上随便搜刮由他们去好了。 自己的承诺是针对所有人的,战斗结束后大家凭本事搜刮战利品,除了战友之间禁止因为抢掠战利品自相残杀(发生情况被举报属实就剥夺劫掠权),他们抢到什么都可以踹进腰 包。 除非留里克本人额外做出批示,既然现在没有新的指示,数千人就在战场上踢踏每一具尸体,给弥留者补刀,再把死尸上所有值钱东西扒掉。 于是,所有尸体短时间内都成了赤足,罗斯联军可不会放过任何能穿的鞋子。 终于,走丢的斯温高高兴兴回到堡垒。 他亲自攥着绳索,牵着一名高贵且年轻的俘虏走进指挥所。与此同时,看清楚堡垒内部一片惨状的威尔芬,这位年轻人几乎要疯了。 威尔芬本就抵触骑兵军团决死冲锋,偏偏就是波图瓦伯爵执意豁出性命去冲,现在那老家伙求锤得锤估计已经死在乱军中。 威尔芬现在还是渴求一个配得上自己身份地位的体面死亡,目睹太多死尸,完全没有颜面想着逃亡。 未来如何都变得没了意义,现在的他只想见到罗斯王本人,哪怕最终被砍了脑袋,也要看清楚敌人大王的脸,也好让自己死个明白。 「我回来了。」斯温高高兴兴地走进们,他一眼就看到被众人簇拥的罗斯王留里克。「大王!」他继续兴高采烈嚷嚷道。 「你!斯温,我还以为你战死了。」留里克的不悦迅速被快乐取代,再走上前意欲拍拍这翻鼻孔兄弟的肩膀,罢了再与之好好聊聊。 怎料斯温还献上一份礼物。 只见斯温猛一拉绳子,一个年轻人如被牵着的山羊般拉进大门。斯温再猛地一踢腿 ,年轻人整个人普通跪地。 「这是怎么回事?此人是谁?」留里克吃惊疑问的同时,隐隐猜到此人是个贵族。 「他自称是勃艮第人的国王。嗬,一个年轻的王。大王,世间只有您是年轻又伟大的王。跪着的战败者自称勃艮第王,我觉得不可信。」 「勃艮第王?谁知道呢?也许这小子没说错。」留里克吃了一惊,又想想看也的确觉得不可能。他耸耸肩,继而就伸出靴子,以靴背抵住战俘的下巴令其抬头。 终于,两个年纪相仿的王者,进行了一番完全不对等的对视。 「怎么回事?此人嘴巴里塞了一团布?」留里克问。 「是臭烘烘的裹脚布,哈哈。」笑罢,斯温亲自弯下腰,费了些劲把威尔芬嘴里的破布拔出来。 罢了,只见威尔芬撅着嘴呲着牙,眼神颤抖地低吼:「杀了我。快杀了我。」 「杀了你?我听得懂你的法兰克语。你居然命令本王杀了你,你一个俘虏岂敢命令我?」留里克鄙夷地勾头笑了笑:「听说你自称勃艮第的王?奇怪,勃艮第何时有王了?你该不会是愚蠢的僭越者吧。」 「罗斯人,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就是勃艮第的王。你杀了我,罗斯人的……酋长。」 威尔芬用了一个粗鄙之词,该词汇本来是用于描述布列塔尼半岛上的那些统治者。 留里克不太清楚该词的贬义,从对方龇牙咧嘴的面部来看,他觉得此人还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你想死啊 ?我偏不杀你。在弄清楚你之前,朕不杀你。不过……你的自称若是僭越王爵,我会差人阉了你,再拔光你的头发,放进木笼里示众,最后饿死。」 「你!你可耻!」 留里克尽显侮辱词汇,这下嘴硬的威尔芬气得想要站起来,哪怕用脑门撞击也算是反击了。 可是,威尔芬就是被死死按住,脑袋继续贴到了地板。 突然间,留里克又把靴子伸过来,逼着俘虏亲吻自己的右脚。哪怕俘虏不愿意,事实已经发生。 当前的情况,不管这俘虏是否真的高贵,也许此子真是所谓的「勃艮第王」,那样的话让罗斯的勋贵们看到勃艮第王亲吻罗斯王的靴子,何其壮哉!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1章 留里克对威尔芬 威尔芬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再亲吻过留里克的靴子,他被拉起来,双腿蜷曲这坐正身子。 留里克满意地笑了笑,在看清楚这小子的脸后,畅快地搬来小木桌,双腿岔开闲适地坐下。 「如果你只是一个下级贵族,一定没有胆量与尊贵的我对视。」 在看到眼前的小子眼神激动颤抖,哆嗦的嘴唇像是又要骂脏话。 留里克想了想,如果自己直白询问此人是否有着高贵身份,如果对方是个说谎者,大可继续自称「勃艮第之王」。 进入法兰克后,罗斯军已经有了奇奇怪怪的见闻。如今连拿骚伯国法理上的伯爵是个少女,这种事情都已经是现实。一个年轻人真的是所谓勃艮第王也说不定,一如拥有年轻身体的自己不也是罗斯王么。 最真实的情况一定可从闻讯中不经意间的回答中透露,若是说谎者,一百句对话里估计也有一句说漏嘴。也许此人是个训练有素的说谎者,倒是也能从侧面证明此人是勃艮第大贵族身边的近臣,还是能透露很多关键性情报,这就够了。 留里克再探着头继续骄傲地宣称:「我乃罗斯王,我手下有超过一万名战士。是我指挥大军杀光了你的人,现在就剩下你这个蠢材。你的战士都死了,唯独你幸存。蠢货!如果我是你,我宁可拔剑自刎。」 「你!」威尔芬立刻啐了口痰,颤抖着嘴唇怒斥:「罗斯人,你不如一剑杀 了我。」 「嗬,还要一心求死?」留里克挠挠脸看看左右,讥讽道:「我想起来了。你们的信仰非常奇怪,什么叫做自尽者不能上天堂?也许你被我一剑刺死可以上天堂,可你在天堂又有什么颜面去见那些被杀的士兵?你真蠢!居然以为使用庞大的骑兵队,就真的可以冲破我们的阵地。」 「可恶。我就是人少,如果我的人多,赢的就是我!」威尔芬立即打断留里克的话,若非肩膀一直被人按着,整个人非得蹦起来。 「你人多就能赢?我手里可有一万名战士,难道你就拿得出一万名士兵与我战斗。」 「怎么不可能?」威尔芬的反驳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就意味着后面的发言必然大部分真实。「你不要以为打败了我你就赢了!愚蠢的罗斯人,我手里只有六千人,可我父亲麾下还有超过两万名战士。不!三万人!他们就要抵达凡尔登了。」 听到这里,刚刚还因讥讽笑呵呵的留里克突然变了脸色。 「凡尔登?!」 「对!凡尔登。」 「你父亲是谁?」留里克绷起脸急忙追问。 「欧塞尔伯爵。愚蠢的家伙,但愿你认识我高贵的父亲。」 小子话音刚落,就因为言辞过于激烈,便被听懂法兰克词汇的战士狠狠按住脑袋,力道之大简直要挣断小子的脖颈。不过威尔芬依旧硬如一块石头,他的脊椎绷直得一同一根钢筋,挺直的腰身没有一 丝弯曲。 留里克若有所思,示意部下:「你们先松开手。」 待部下退下,他再捏着胡须试探性说道:「我倒是听说过欧塞尔伯爵,他是你们勃艮第人中一位很尊贵的人。」 「哼,看来你们这些北方冰天雪地里钻出来的蠢人也知道我父亲的大名。」 「小子,注意你自己的嘴巴。」留里克耸耸肩,他回忆起一些事情,尤其是蓝狐曾给自己做的大量汇报,乃至是蓝狐的老弟黑狐做的汇报。「我想起来了,你父亲也许真的尊贵。不过我听说他的妻子因为一些事离他而去,然后与莱茵高伯爵结婚,可有其事。难道你……」 留里克还没有确定自己基于那些汇报所说的事情就是完全真实的,突然间被捆缚的家伙又精神躁动, 无疑自己所言触及到小子的痛苦。 「难道我说对了?我记得那个女人生了两个儿子,然后抛弃了她的第一任丈夫与两个孩子。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欧塞尔伯爵是个蠢人吗?」 「你!罗斯人,你要下地狱!」威尔芬又要跳起来,当即又被刚刚退下的侍卫一拥而上控制起来。 提及一个女人就迫使小子如此激动,留里克点点头,这么看来蓝狐、黑狐的汇报是真实的,这小子自吹自擂的身份多半也是真的。甚至于,此子的具体身份已经非常清楚。 留里克故意绷起一张脸,示意在场所有恼怒的军官、贵族稍安勿躁。 「我记得 ,你的母亲叫做艾德莱德。」 憋屈悲愤的威尔芬大吃一惊:「嗯?你知道我母亲?」 「看来这就对了。呵呵,原来她留在勃艮第的那个儿子,难道……就是你?」 「是我!」威尔芬答得干脆,他横眉怒视之,暂且不再多言。 「很遗憾,我并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不过我的部将,本王的哥德堡伯爵,以及拿骚-科布伦茨伯爵,他们认识你的母亲。小子,你珍重你的母亲么?」 这话问得……威尔芬听来实在不是滋味。 对一般人而言,被这么问与当众羞辱没任何区别,暴怒之余直接上拳头殴打都合情理。 可是,威尔芬自觉是被母亲故意抛弃。 彼时的他就是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一夜之间母亲消失。也是在后来,他在获悉失踪的母亲摇身一变成了北部的莱茵高伯爵夫人,还为那个叫罗贝尔的大贵族生下了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 以为已经失踪身亡的母亲就这么戏剧性的出现,被蒙在鼓里的少年一朝清醒。起初,他渴望再与母亲谈谈,但愈发琢磨就越觉得愤怒。 留里克清清嗓子:「小子,看来你身上还有很多故事。」 威尔芬勾下头算是默认了。 「我的确知道你的母亲。四年前,我带领大军在易北河击败了那个莱茵高伯爵,之后连那个巴伐利亚公爵也击败了。自那之后,我们在易北河畔签订了一个约定。我其实可是杀掉那个莱茵高伯爵 罗贝尔,我没有这么做。你……觉得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诺曼人都是魔鬼,谁会知道魔鬼的心思。」 留里克摇摇头,他自觉已经给了这小子明确的暗示,奈何并未所有贵族都是聪明人。 「还是本王亲自跟你说吧。我释放了战败的贵族,我们再在汉堡签署了一份条约。于是,我与莱茵高伯爵,拿骚男爵,乃至是尊贵的巴伐利亚公爵以及效忠此人的各个势力,都成为了盟友。本王与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结盟,这次战争,罗斯也是应巴伐利亚公爵的邀请,进行大规模远征帮他打赢内战。」 留里克所描述的一半正确一半就是为战争找借口,罗斯远征军是不请自来,不过巴伐利亚公爵也清楚罗斯人早已出现。罗斯军有着绝对的自***,如何作战完全是留里克自己说了算,倒是在客观上罗斯军一个接一个的消灭「贵族派」大贵族,客观上就是在减轻巴伐利亚公爵的压力。 因为威尔芬不经意间的豪言壮语,所谓自身的数千人战败被杀,并不影响身后可能还有三万人的勃艮第大军继续进军。 留里克听清楚了夹在在谩骂词汇里的关键信息,心想着若是罗斯军没有搀和战争,勃艮第人可能有三万大军突然偷袭巴伐利亚,到时候搞不好「皇帝」洛泰尔真的可以翻盘。 因为留里克实在清楚为何巴伐利亚公爵要赖在阿尔萨斯地区(莱茵河谷 )南部。 倘若此人的精锐没有折戟在易北河 畔,怕是公爵路德维希已经赢了,那样的话法兰克内战的确不会磨蹭到844年还没有结束。 留里克不厌其烦地告诉小子罗斯军在易北河畔的辉煌战果,尤其描述了这样的情况——因为罗斯与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结盟,意味着罗斯王与莱茵高伯爵夫人艾德莱德也是盟友。 「罗贝尔损失了自己的骑兵,还带着巴伐利亚公爵给的一批重骑兵冲向地狱。四年前,我的军队击败的可是三千骑兵的冲锋,你又如何觉得,仅仅依靠一千名骑兵的冲锋就能赢呢?」 这话把威尔芬问得哑口无言,所谓「如果我人多就能赢」的豪言也成了妄语。 留里克继续说道:「罗贝尔战败后,他与你母亲遭遇巴伐利亚公爵的迫害。一家人待在山区里几乎要冻死饿死!好在拿骚男爵领留有我的人。记住!是罗斯人在你母亲几乎冻死时提供了木柴与粮食,在那之后,我资助了你母亲一千磅银币!听着!是一千磅。我再组织船队把你母亲运回了图尔。」 「图尔……居然是你干的?」 「是本王批准的。如何?你还知道什么?」 威尔芬现在已经不是愤怒,他自己掌握一些有关图尔伯爵的情况。听到罗斯王这番花言巧语,突然间很多事情就对上了。 所谓母亲与罗贝尔是突然出现在图尔城的,图尔伯爵是个年幼的病秧子人尽皆 知,原本处于守势的图尔伯国突然崛起,合辙背后的原因是因为那一千磅白银? 没钱的军队没法打仗,威尔芬毕竟是勃艮第大军的先锋部队指挥官,哪怕他过去没有相关概念,带领数千军队势必面临很多问题,他也必须亲自出面去解决问题,于是对于钱财、军队战斗力方面有着愈发深刻的认知。 有钱意味着可以为军队购置更好的武器装备,还能买到更多的亡命之徒。一千磅白银是不可思议的巨款,再加上一个年富力强、有着强烈报复心的失地伯爵的加入,图尔伯国突然强劲完全解释得通。 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怀疑威尔芬的身份。 哪怕这小子不是「勃艮第之王」,肯定是欧塞尔伯爵的儿子,至少可以确定必然是那个艾德莱德的长子。 威尔芬这便说起自己说知,所谓罗贝尔已经在去年成为新的图尔伯爵。此事当然不会被诸勃艮第贵族承认,不过罗贝尔早就与其他的妻子掌控了图尔伯国的一切,现在的局面不过是化无名为有名。 「罗贝尔已经是图尔伯爵?」这下轮到留里克吃惊了。 「这是真的。」 「真的?!」留里克不得不追问一下。 看着罗斯王莫名其妙激动,威尔芬也觉得里面还有一些隐情。 「你还知道什么?比如说,那个罗贝尔身边是否还有一些同盟贵族?」 威尔芬不知罗斯王为何这么问,他随口说来:「听说那个 混蛋身边还跟着一个落难的麦西亚国王,南特伯爵也派人帮那个混蛋。勒芒伯国被他毁灭,奥尔良被他蹂躏。」 「等等!你刚刚说了麦西亚国王?」留里克颤动着眼神问道。 「哼!麦西亚王?我听说那不过是一群诺曼人假扮的,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长船,奥尔良如何被图尔轻易袭击。」威尔芬没有意愿就此事细谈。 因为欧塞尔城距离卢瓦尔河城并不远,城市南部区域地势较为平坦,森林被砍伐一番后涌现出一批村庄与肥沃农田。 只要图尔伯国有意把战争扩大化,他们即可乘坐所谓麦西亚国王提供的长船,使得骑兵、步兵快速又非常安全的过河,继而对欧塞尔展开疾风暴雨的攻击。因为图尔伯国就是这样袭击奥尔良的,若非城墙坚固,奥尔良早就亡了。 威尔芬的情报一样是严重过时的,勃艮第一系的贵族们并不知道,原本对「皇帝」洛泰尔忠贞无二的奥尔良伯爵,摇身一变已经是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岳父。奥尔良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方针,现在得到整个阿基坦贵族的保护,图尔伯国没有任何理由再对其动武。 同时,勃艮第贵族们更不知道,被他们讥讽作「伪装为麦西亚人的诺曼海盗」,现在已经是拥有三千战兵的庞然大物。 这一事情不仅勃艮第贵族一无所知,连阿基坦贵族也知之甚少。南方诸贵族只知道流亡的麦 西亚王在训练民兵,其总兵力到底如何,接受训练的民兵战斗力如何,在真正看清楚大军真容前,在这真正打仗之前,「秃头」查理不知情。 在这个时间点,法兰克南部正发生着巨变。 当留里克在梅茨平原大破勃艮第军,俘虏其指挥官「小狼」威尔芬,时间还是三月下旬。 同时,雷格拉夫的麦西亚联军三千之众浩浩荡荡已经开拔,他们才开始浩浩荡荡奔向图尔城外的集结地。 另一方面,菲斯克与布洛迪所部还在完全陌生的兰斯平原神游,他们已经摸到了特鲁瓦伯国的边缘,属于他们五百多号骑兵的大规模独立作战,才刚刚开始。 三年来,留里克与自己事实上的长子雷格拉夫完全处于失联状态。 眼前的小子怨恨抛弃他的母亲,扪心自问,自己一样算是抛弃了长子。 可是,雷格拉夫注定不能留在罗斯,不仅仅他是麦西亚王国合法的继承人,基于其被赋予的信仰使得他在罗斯毫无立锥之地,更是因为这个大哥的存在,必然导致太子奥斯本斯拉夫变得尴尬。 现在的威尔芬只是明确说明,图尔新伯爵手下的确有个所谓的麦西亚国王,还进一步声称那就是个少年。也是如此,威尔芬进一步声称:「一个少年孩子还能是麦西亚王?不过是那个罗贝尔给自己脸上贴金,找个小丑假扮一个来自不列颠岛的流亡贵族,假装自己还有很多贵族 支持。」 留里克勃然而起,他非常高兴,对于这小子的狂言没有丝毫愤怒。 他想了想又心满意足地坐下。 幸福来得太快了,长子在图尔城继续帮着那个罗贝尔打仗,三年不见不知道小子成长得如何了?图尔,它就在梅茨是西南方向,本来罗斯军攻击勃艮第势力也势必要向着西南方向进攻。 帮着巴伐利亚公爵打仗?呸!不过是罗斯军的借口。 同样的,恐怕他们勃艮第人,也一样是想着打着支援「皇帝」的旗号,趁着法兰克内战扩大勃艮第人的地盘吧。否则,眼前的小子为何敢自称「勃艮第之王」呢? 「我与你母亲是盟友,意味着我与你本可以不做敌人。当年我在易北河俘虏了巴伐利亚公爵,到最后我还和他共进晚餐。小子,到现在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本名。」留里克再道。 「罗斯人的王,你又叫做什么名字?」威尔芬已经捉摸不透自己的处境,立刻反问道。 「也好。本王是留里克,整个北方海域的统治者,整个东方世界的统治者。易北河以北的所有贵族,都是罗斯的盟友。记住本王的名字,我乃留里克。」 「好的,留里克,我知道你了。」威尔芬昂起下巴,轻浮地直言留里克的名讳。再道:「我就是勃艮第的王。我是欧塞尔伯爵的继承人,下一步就是复国的勃艮第王国的国王。我的名字是威尔芬。」 他说明自己的本名是 威尔芬,继而不厌其烦地说明自己五花八门的尊号,在留里克看来,小子不过是在宣称自己对这个村子那个小城有着统治权罢了。 「好吧,威尔芬。我不杀你 ,你也不必再寻死。」 「你到底想如何?」 「刚刚已经给你明示了。你战败,不等于我就要杀了你。」 「难道要与我结盟?」 「可你并不是勃艮第王。勃艮第现在也没有王。」留里克耸耸肩说道。 「是如此,你不杀我,等我父亲死了,我首先是欧塞尔伯爵,下一步就是勃艮第王。」 「也许吧。不过你父亲肯定不会收兵,刚刚你也说明了,你父亲手里还有三万军队。难道他已经进驻凡尔登了?」 「还没有。」 听得,留里克眼前一亮。所谓「还没有」就是「未来一定有」。 攻击凡尔登可谓军国大事,由于当地环境逼仄,其地理天然的易守难攻。威尔芬所言非常痛快,背后的隐情,只怕就是摆明了勃艮第主力军暂时还没有到凡尔登,现在被罗斯军消灭的勃艮第军队,他们灭亡之后的凡尔登八成就是空城一座。 留里克心里顿时做出重要判断。 他再站起身,俯视着威尔芬说道:「现在还不能给你松绑,等到夜里本王愿意与你亲自聊聊。小子,看在你母亲的份儿上我会保全你的性命,我也奉劝你未来不要自讨没趣。听着!罗斯无意灭亡勃艮第,只是我想你父亲不会乖乖地与我谈 判。」 「你到底想干什么?」威尔芬抬头问道。 「我希望你们退出战争,集体投靠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如果你们觉得这不体面,大可宣布保持中立。那样的话,如果你这小子愿意称王,本王可以考虑承认你就是勃艮第国王。」 威尔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下来,更想不到,自己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的母亲,她居然是罗斯与勃艮第之间交流的媒人。 他仍不知自己的未来,倒是非常清楚一件事——罗斯与勃艮第间的战争仍将持续。 双方最终怎样收尾,只有神知道。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2章 威尔芬是我们的客人 威尔芬被押解下去,他依旧被捆住双臂,在留里克对其开恩之前,身上的束缚是少不了的。 两名高壮如小巨人的战士将他架起来带离指挥所,暂时安置在一间木屋内等待进一步发落。 在指挥所里,有着千言万语的军官们互相瞧瞧,对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交谈,因内容信息量过于庞杂,一时间可不好理解。 留里克一直紧绷着情绪,自己不宜在战俘面前失态,现在亢奋情绪终于得以宣泄。 「太好了!那小子还在继续战斗。雷格拉夫,你手里要是有几百个战士,你去了不列颠,肯定能再拉起两千人的军队。」 「你既然还在图尔,我就打到图尔。小子,你给我在图尔好好等着。」 留里克又是一番兴奋的自言自语。 大家难得见到国王又蹦又跳,也跟着乐呵起来。既然雷格拉夫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大家也为那小子的现在高兴。 留里克亢奋了一阵子,他余兴未消再扫视一番军官们。 他说:「那个威尔芬透露了很多消息,不知你们是否听懂了那小子的法兰克语。」 他再定定神:「大战刚刚结束,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开始。勃艮第人看来是倾尽全国之力进行远征,我们干掉了他们可能有五千人,敌人可能还有三万人。我军……依旧面临一个强敌啊。」 留里克停顿下来,等着大家发言。 这时,桀骜不驯的阿斯卡德傲然道:「叔叔,我们不要 听那小子胡扯。他们怎么可能还有三万人?」 「这可不好说。」斯温估计一番,「咱们去年干掉了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的一万人,检查一下那些战死者。哼,那也算是士兵?不过是一群拿起草叉子的农民。」 「这倒也是。」卡尔也回应道:「大王,我们今日歼灭的或许是敌人精锐。如果我们再与敌人大战,面对的估计就是一大群连甲胄都没有的武装农民了。再看看咱们,每一名士兵都有甲衣,连那些约塔兰人也都通过大规模披甲了。干掉一群武装农夫,如杀羊一般简单。」 卡尔说罢,指挥所里又传出欢快笑声。 披甲执锐者与武装农民,名义上都是士兵,实际情况分明是两个概念。 留里克很清楚蓝狐所部的情况。在冬季时期,一些来自莱茵河口的丹麦客居者,他们闻讯划船漂到内陆的科布伦茨大营。 新来的家伙或信仰奥丁或改信了天主,信天主的加入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信奥丁的加入哥德堡伯国。 也是如此,哥德堡军的总兵力维持在恐怖的三千之众。因为总体而言丹麦地区因为连年战争已经支离破碎,日德兰半岛对面即是哥德堡,丹麦人与约塔兰人说着同样的语言,一方加入另一方毫无问题。 哪怕哥德堡军中的丹麦人意识到,罗斯联军里已经存在丹麦王子伊瓦尔的军队,因为自己已经加入哥德堡,追随明显更强大的蓝 狐也就断了回归丹麦的念想。 蓝狐现在并未第一时间进入指挥部,倘若他当时就在场少不了与威尔芬好好聊聊。 哥德堡军忙着打扫战场,不同于同样在办事的广大罗斯正规军战士。前者广泛寻找敌人的武器,把沾血的锁子甲扒下来,拉到奥恩河边立刻清洗。 战死的尽是勃艮第人精锐,哥德堡军战士把箭矢拔掉,洗干净的破损甲衣套在身上,还高高兴兴地于同伴炫耀。 罗斯正规军士兵不屑于搜罗锁子甲,因为自身的板甲衣明显质量更好,更不谈精锐中的精锐更是有近五百套整体锻造的胸板甲。 他们忙着在尸体、泥地搜罗五花八门的箭矢与标枪。 战士们 发现,碳钢箭簇硬撞敌人甲衣,箭簇多半并无大碍,奈何箭杆已经断裂很多。 一场大战下来罗斯军损失很多箭矢,固然立刻削些木头,简单的把箭簇捆在杆子上,还能凑合着做些箭。 倘若再打几次大战,罗斯军受不了这种规模的消耗。 如此一来,短粗的十字弓专用弩箭反而是最耐消耗的。 削一根粗木棍,把铤装箭镞直接捆上,所谓尾翼就用木片代替,只要箭簇不断,实在可以随意浪费。 凡是在昏黄夕阳下,感觉箭杆没明显断裂的箭矢都被拔下来,再由麻绳打捆再做进一步检查。 断了的箭矢也不浪费,收拢箭簇看看情况,择机再制作一支凑合可用的。 联军战士不会放过任何一具 尸体,至于最后的那些生还的勃艮第士兵,他们被捆起来集体仍在一片完好空地处。 至于那些不配合者,均在第一时间被战斧斩杀。 到最后,还有勉强二百名俘虏失魂落魄坐在一起,以他们对诺曼人的认知,觉得自己未来就是给那群家伙做奴隶。 还不如直接战死免受未来的痛苦…… 只是这群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去死,因为他们的君主是「小狼」威尔芬,不仅仅因为此人是个大贵族,更在于其母亲算是罗斯军的故人。 留里克无意再羞辱威尔芬,为了确保那小子的体面,所有战俘在甄别一番后,也会缴械后恢复自由。 还是在指挥所里,蓝狐姗姗来迟。 夜幕已经降临,大战之后的战士们由继续打扫战场,他们疲惫不堪一击没力气生火煮麦子了。 大家随地而坐啃食干粮,至多把污浊的河水沉淀一番再煮沸澄凉以饮用。 哪怕这河水有着奇怪的腥味,大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近万战士口渴难耐,只能陪着咸鱼干捏着鼻子饮用。 蓝狐突然回来,此刻在指挥所的留里克已经就未来的作战方案,与罗斯军主力的各位军官聊了聊。 「大王。我回来了。」圆脸的蓝狐笑呵呵登场。 他一来瞬间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怎么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蓝狐,你来迟了。」留里克笑呵呵说。 「我错过一些大事了?」 「当然。还记得当年你 和黑狐救助的那个罗贝尔一家?」留里克突然提及此事。 蓝狐想了想:「确有其事。可是……」 「罗贝尔的妻子,那个女人把他大儿子留下了勃艮第。哈哈,现在,我们击败的正是那女人的儿子。」 「啊?!」 「你先不要惊讶。你来的正好,等一会儿我会带你去见见那小子。我感觉他还是不老实,你既然认识那个女人,可以与那小子谈谈。我要让他安心,可不想押解着一个不安分的战俘继续战争。」 「好的。」蓝狐点头遵命,也看得出罗斯军现在又有所图。 「你来得非常及时。」留里克继续说:「刚刚我已经与兄弟们谈过了,大战刚刚结束,本王将掀起新的大战。」 「难道是进攻凡尔登?那个城市?」蓝狐脱口而出。 「聪明。我军将继续按照计划行动。现在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如果我军速度足够快,可以赶在勃艮第人的主力军抵达之前占领它。」 「啊?难道我们现在击败的并非他们的主力?」蓝狐惊愕道。 「嘿!你想什么呢。也是……」留里克想了想:「直到现在我才获悉,勃艮第人想要复国,他们投入全部力量投入战争。我们杀了他们五千人,可能后面还 有三万战士。」 「这么看来我们岂不是兵力逊色于他们?」 「这可不好说。」留里克耸耸肩:「我军都是精锐。尤其是你,你的哥德堡军实力已经变强了吧?」 「 这倒是。且慢!」蓝狐知道大王不会平白无故赞誉自己,他暗暗笑道:「大王,您该不会是打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领衔一次新的进攻?」 留里克毫不犹豫说道:「如果我把这光荣的进军任务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我将立刻征服凡尔登!」蓝狐猛地敲打胸膛宣誓必胜,又道:「如果当地还有守军,我把他们全部消灭。」 「很好。我要你明早吃过早餐立刻出发。」 「这么着急?」蓝狐不经意扣扣耳朵,他简直不敢相信留里克的催促。 「现在局面对我们非常严峻。罗斯军主力各旗队已经很疲惫,又有不少人受伤与牺牲。反倒是你!你的三千大军,还有伊瓦尔的丹麦军。你们并未参与今日的全面大战,我想,看到罗斯人获得光荣,你手下的约塔兰人和丹麦人肯定不甘心。」 话说得很在理,蓝狐点点头:「大家此来就是和敌人拼命的,可惜总找不到,血祭奥丁的机会。」 「如何?你干不干?」 「干!」蓝狐再敲打胸膛说道。 「很好。听着,勃艮第军主力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要抵达凡尔登。我要你们夺下城市后立刻建立防御。」留里克再次强调:「我会尽快带着剩下军队抵达。倘若敌人在我抵达前先到,你就全力守卫凡尔登城。」 「遵命!」 「切记,不可贸然主动进攻,我要你的任务就是防御。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斯温与卡尔 的骑兵会随你行动。你是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你会带着联军一半的兵力出动。本王,现在就授权你本次新行动的指挥权。」 「太好了。蓝狐激动地答复:「拼上我的命,我也要完成使命。」 「嗬,哪里有如此悲壮。」留里克笑着耸耸肩:「我只是让你占领凡尔登而已。等我军集结完毕,到了那个时候才可以与勃艮第人继续决战,倘若大战,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不要贪功。」 有关蓝狐的哥德堡军立刻突进凡尔登的决议,此事即是留里克的意愿,也是大家讨论一致的结果。 各旗队长直接对留里克负责,自己也保留一定的主观能动性。各旗队到底情况如何大家非常清楚,精锐部队大战后必须休息,倘若继续逼着主力继续推进,再强壮者也会变成病秧子。 反观哥德堡军,他们兵力雄厚、战士求战、精力旺盛。其中的核心力量,本身也参与过一些血战,他们曾与罗斯人一道大破大巴伐利亚公爵的法兰克精锐,对战勃艮第人可是有着很强自信。 留里克估计,如果凡尔登城已经有勃艮第驻军,首先让哥德堡军去和他们拼命。倘若损失巨大,吃亏的绝不是罗斯精锐。 这种考虑就不能直白说出来,留里克确定蓝狐也知道其中风险,彼此都默契的避而不谈。 于是,蓝狐高高兴兴赶回哥德堡军的临时营地,他立即告知随地而坐的大家明日还要继 续进攻。 坐在尸横遍野的战场的他们,虽说找到大量战利品,大家清楚杀死勃艮第军的功劳可与自己没关系,血祭奥丁是荣耀属于罗斯人。 突然间,他们听说自己被罗斯王赋予重大使命。 凡尔登?那个城市对广大哥德堡军战士完全陌生,据说那是勃艮第人的城市,现在大家被赋予占领它的光荣。 战士们精神亢奋,高举着拳头集体呐喊。 蓝狐命令部下明早开拔, 亢奋的大家若非夜晚限制,他们现在就想出征。 宣布明日继续作战,蓝狐又奉命回到知乎所。 此刻罗斯堡垒的死尸根本清理不及,早就对尸横遍野战场脱敏的战士,就是在死者周围睡觉也不觉得恐惧。 蓝狐在与留里克接头后,双双走进关押威尔芬的木屋。 蓝狐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阿德莱德的那个儿子,他还在油灯的昏暗光线下好好看看那小子的脸,弄得威尔芬非常不自在。 如果不是罗斯王留里克在这里,威尔芬肯定要啐口痰以应对冒犯。 「像,你真的像你母亲。」 一句话,令心情不适的威尔芬瞪大双眼:「你是谁。你认识我母亲。」 「算认识。我乃哥德堡伯爵,我是个罗斯人,不过……我见过巴伐利亚公爵、萨克森公爵。我去过雷根斯堡,也去过科隆,我甚至还去过亚琛。我不但知道你的母亲,当年就是我在大雪中资助她木炭、面包,乃至是葡萄酒。」 「你?」 蓝狐 看看留里克,交换一番眼神又道:「我记得你母亲的脸,现在看到你。你肯定是她的儿子。以我所知,你母亲一直念叨她在勃艮第还有个儿子,若非不是我们谈了谈,就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了。」 威尔芬勾下头,他思考了很多,默默低语:「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嘿嘿,你就不想再看看你的母亲么?以前你没机会,现在可就有了。」 「没错。」留里克摊开双手,还展示一番自己的皮带:「小子,其实我们没必要做对手。你瞧,这次来我连匕首都不带。我会解开你的绳子,奉劝你一会儿说话的时候你不要胡闹。」 「无所谓。」威尔芬把头扭到一边。 留里克废了一番劲解开威尔芬的束缚,年轻人扭扭自己非常酸痛的胳膊,再做一番畅快的深呼吸。 留里克在直白说道:「闲杂人等都不在,这里仅有你、我和哥德堡伯爵三人,有些真心话,本王愿意与你聊聊。」 「你想聊什么?」威尔芬又扭回头,噘着嘴一脸倔强。 「聊聊你的未来。你们勃艮第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就真的效忠那个洛泰尔?那家伙就要战败了,现在效忠一个行将战败得蠢人并不明智。你,到底为什么而战?如果你是为勃艮第的复国而战,我想……你我两国可以停战。」 「如何?」 「本王可以承认你就是勃艮第国王。」 「真的?」威尔芬猛地绷直身子。 「 现在是我们的密谈,我没必要骗你。你父亲不一定同意,不过……我好好想了想,我的意图只是希望你们退出战争。如果勃艮第成为独立王国,我很乐见这一结局。如果你们不再是法兰克的一部分,我们彼此就不用大战了。恰恰相反,我们甚至可以结盟。」 「这样的话,倒也可以。」威尔芬想了想:「可我父亲还在第戎,距离凡尔登也较远。他并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 不经意间威尔芬透露出一个关键情报,压制着激动,留里克急忙与蓝狐对视,以眼神与笑意暗示占领凡尔登一事稳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需要带着你出发。其实我与欧塞尔伯爵的确没必要大战,就算打起来,他的大军也不见得打得过我。再说,如果勃艮第人损失惨重,你的复国大业又有什么军队可以维持呢?」 「你打算如何?」 「我要带着你出发。一旦我军与你父亲相遇,我希望你可以从中斡旋。我们不怕大战,就是这场大战对你我双方完全可以避免。我现在就可以承认你是勃艮第国王,我也可以立刻释放那些被俘的士兵。 本王给你体面,你可以回到勃艮第,未来我也会找个机会,让你去图尔见见你的母亲。」 「你!」威尔芬的双眼涌动泪水,现在想他已经不觉得罗斯王面目可憎。「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些?」 「想听真话?」 「想。」 留里克深深一口气 :「因为你提及的那个麦西亚国王。跟在图尔的罗贝尔身边的那个麦西亚国王。他其实是我的儿子。」 「啊?!」 「他叫雷格拉夫,他有自己的命运,唯独不可留在罗斯。可以说是我故意抛弃了他,我对我的儿子有亏欠。说不定,你母亲的离开你也有难言之隐。 我的儿子在图尔,你的母亲也在图尔。我一定要去,顺手带着你一起去。你觉得如何?要去吗?」 「要去。我就是要问问她为什么抛弃我。」威尔芬噘着嘴,越说越激动,继而竟然呜呜地哭红了双眼。 留里克待小子情绪稳定了,再说:「也好。到时候你就以勃艮第国王得身份去见她,我想你就得到答案。」 于是「小狼」威尔芬获得了自由。 留里克不担心这家伙逃跑,恰恰相反觉得此人只能与罗斯军混在一起。 勃艮第复国是大军的最终目的,只要能复国,只要自己成为国王,只要勃艮第势力还控制着当前的地盘,与罗斯媾和并无不妥。 威尔芬被缴械,他的宝剑被留里克保存起来。当他再度出现在罗斯军众军官面前时已然换了一身整洁衣服。 留里克面对面面相觑的大家,当众宣布:「兄弟们都注意,勃艮第人的指挥官威尔芬,他就是勃艮第王。现在,他是我们的客人。也就仅仅是他与他的人,是我们的客人。」 罗斯与勃艮第的战争并未结束,哪怕双方其实都没有互相 公然宣战。留里克的想法就是一战迫和,战后再给战败的勃艮第贵族以体面,之后签署一个条约结盟,至少也是互不侵犯条约。 留里克的举措令人大跌眼镜,众旗队长难以接受敌人一夜之间成了朋友。 「难道我们和勃艮第人停战了?」有人以诺斯语谨慎问道。 留里克给予明确答复:「目前仅仅威尔芬是我们的客人。只有他,目前是我们的客人。」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3章 罗斯军再临凡尔登 「小狼」威尔芬摇身一变成为罗斯军的客人,突然间的身份转变,令众将领觉得大王的决定实在草率。 留里克一样觉得自己的决定草率了些,也不知如此仁慈对待一个战败的大贵族,对未来的一切行动一定有益处。 同样的,威尔芬面对一群罗斯人贵族怎么可能从容对待。 他一眼看出那个翻鼻孔的家伙,正是此人亲手俘虏了自己…… 留里克看得出彼此的尴尬,白天的时候双方还杀得昏天黑地,现在立刻握手言和绝无可能。 反过来想,倘若胜利者是勃艮第军,威尔芬可不会如此善待战败者。 「这就算是认识了。威尔芬,你觉得我的战士如何?」留里克故意问到。 威尔芬还能怎么说,他撇过脸:「你的人很强大。」 「罗斯军的确强大。朋友,很快我会让你看看某些新朋友。说不定……你其实认识他们。或者,他们也认识你。」留里克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们是谁?」 「一些过去的战败者,现在已经是罗斯的盟友。」 留里克不再赘述,直接点名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以及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 「这两位勇士同你一样勇敢,他们带着一万人向我军进攻。可惜……」留里克摇摇头,「可惜打得不好。一万名士兵被我军杀了九千。至于剩下的一千人,我赐予这些战俘拥有同盟军的新身份。」 言至于此,无需留里克在再多说,威尔芬 也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 「我和你还不是盟友。」他再度强调。 留里克点头道:「你手下还活着的人,他们估计已经所剩无几。凡是幸存者也是朋友。所以,我需要有人打扫战场,所有战死者应该埋葬,死了的战马也要处理。我要你的人做这些事。」 「好吧,我可以安排他们去做。如果……你的确信守承诺。」 「哼?还是不相信我?」 「我信。」威尔芬只能硬着头皮答复。 今晚让众将士看清威尔芬的脸,主要目的并非彰显罗斯王的仁慈。 留里克生怕此人做客之际被己方的军官、战士刺杀,彼此认识一下把规矩点名,省得未来节外生枝。 威尔芬也不仅仅是一个客人,留里克自诩最终给了这家伙体面,作为勃艮第的大贵族,这家伙应该会诚实地说明大量情况。 留里克不急着继续审问,他将威尔芬留在大营,安排士兵全方位监控。 大战之后,罗斯军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挨到了新的一天。 清晨的阳光驱散晨雾,朝阳照在战场上一片灰白色的尸体,不久一批站起来的人员开始就地挖坑立下大铁锅开始烹煮麦子,全然无所谓旁边就是尸体。 从勃艮第人大营撤回来的波美拉尼亚人,他们高高兴兴向留里克汇报自己的重大缴获。 就算罗斯军在梅茨的大营距离战场很近,与其运输粮食当然不如战场缴获来得痛快。 本可供养五千人规模大军战 斗数日的粮食,顷刻间化作罗斯军的军粮。 但罗斯军得到的不仅仅是这一批丰厚粮食,因为仅仅带上数日口粮,一旦吃光了粮食怎么办?一定是撤回大山谷回到凡尔登城再拿补给。 亦或是派遣运输队将粮食从凡尔登运到梅茨平原。 留里克用脚指头想想也可以确定凡尔登城必有一个大粮仓,现在尽快夺下它,只要检查后确定军粮充足,罗斯军大可很长时间不向西方输送补给,自身减少了后勤压力,变相就是增强己方战斗力呐。 波美拉尼亚人的骑兵就在 勃艮第军大营舒服过了一夜,卡西米斯瓦夫和他的人大吃大喝,因发现了敌人带着一些红酒,不少战士因喝得太多,现在骑马归队还可看得出明显醉醺醺。 甚至是库尔兰人骑奴,他们也得了便宜,吃饱喝足归队的他们带着奇奇怪怪战利品归来,吃得太饱暂时是提不动刀了。 清晨,吃过饭的罗斯战士继续收缴随处可见的武器装备。 折断的骑矛、铁剑、短矛、战斧,它们仍在一处堆砌成数座小山。 在战场的一片空地,吃过饭的军队开始集结。 他们是蓝狐的哥德堡军,以及奉命协同作战的斯温、卡尔两队骑兵。 今日的哥德堡军有所不同,因为伯爵夫人已经加入军中。 每一名战士早已知晓他们的伯爵夫人的旧身份——反叛的法兰克公主。 乌鸫的吉斯拉公主身份,反而使得哥德堡军的行 动更有正当性。 因为按照法兰克的一套继承原则,大贵族的女儿固然难有继承权,女儿的儿子就有继承权了。 查理曼在这方面做出表率了,大帝唯一的妹妹生育了两个儿子,妹妹自己不能继承庞大封地,她的儿子却合法瓜分了整个阿基坦。 「皇帝」洛泰尔一旦死亡,其大儿子就是帝位的第一继承人。倘若没有这场大战,亦或者罗斯军没有高强度介入法兰克内战,依旧生活在亚琛王宫的深闺中的吉斯拉,她的结局不过是发配到女子修道院了此残生。 妹妹对哥哥的大权也是巨大威胁,如今的吉斯拉以乌鸫的新身份出现,她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也是罗斯王国的副祭司。 对于太子洛泰尔二世而言,最小的妹妹的确成了他的大敌。 一旦尝到掌握大权的快乐,乌鸫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今早,她掀开自己的刘海,向哥德堡军众将士展示自己额头的「生命符文」。 她决定做一次简短的祭祀,于是在众多缴获的毛驴里牵来十头。 几位手持长柄战斧的士兵,他们在乌鸫的吩咐下,势大力沉地砍死全部的毛驴。 罢了,她将驴血涂在自己的面部,再戴上准备好的鹿角盔面相朝阳,以诺斯语歌颂一番神圣的祈祷词。 太阳,它是奥丁神的化身。 仪式进行时,三千战士齐刷刷面对太阳,阳光照在脸上,仿佛每一名战士都得到神圣加持。 哪怕信了异教, 她都是法兰克「皇帝」的小女儿,只要有这份身份在,再加上手下真有一支大军,哥德堡军在法兰克腹地横行霸道再占山为王,很大程度上的确有着合法性。 当然,所有的合法性都需要军队来诠释与维持。 当哥德堡军这番大作祭祀,集结后的两支骑兵队的战士们就乐呵呵地看着。 「猪鼻」斯温与「八字胡」卡尔笑嘻嘻地碰头,继而欣赏那位帝国公主以诺曼人的方式血祭奥丁。 看着乌鸫张开双臂赞美太阳,斯温不禁慨叹:「她还真像一回事。老实说我挺羡慕那个小胖子的。」 「蓝狐?这小子怕是有弗雷神庇佑,运气太好了,我们羡慕也没办法。」 「再过几年,乌鸫就该给他生孩子了。等蓝狐的儿子出生,那还得了?」斯温继续说。 「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卡尔耸耸肩:「蓝狐命运如此,他十几年前就老实给大王办事,任何的事情都办得很好。现在大王让他领军出战,任务也理应完成。」 「这倒也是。再说,之前的事情我非常不甘心。只差一步,我就冲过那个该死的山口了。」说话间,斯文攥紧了拳头。 「就是那个威尔芬和 他的部下狂得像一群野猪。」 「野猪群非常凶猛。只是那个蠢材驾驭不住。」斯温想了想再说:「至少我知道当地的地形,这一次你我依旧冲在前方,上次突进失败的耻辱,我要立刻洗刷。」 留里克已经 对蓝狐所部充分放权,加上派去支援的两支骑兵队,哥德堡军就有三千五百之众。 他们在战场边缘先是祭祀,继而号角声、鼓声大作。 他们举着罗斯旗帜开拔,步兵骑兵聚集一处,长矛扛在肩,圆盾背在后,每个战士自带一些干粮。 他们带上一些缴获的驴车,将必要的甲胄仍在上面,集体性轻装行进在平坦笔直的罗马大道上。 歌德堡军的约塔兰人杀向凡尔登。 殊不知,他们的约塔河老家,几乎就是与四百多年前勃艮第人的家园重合。 某种意义上,在老家未走并继续发展的人们,他们摇身一变就是约塔兰人。 时隔四百年历史重演了。 骑兵在前,斯温与卡尔在之前的大战中伤亡了高达五十个兄弟,他们兵力惨遭损失,遂在见到被罗斯王定义为「客人」的威尔芬,当然面露凶相。 大王意欲与勃艮第人讲和?大王当然是认真的,只不过这从不意味着罗斯军在见到勃艮第人后应该手下留情。 恰恰相反,现在双方还是战争状态,罗斯军的任何部队,必须以最凶残的态度针对敌人,靠着野蛮杀戮杀服敌人,逼着后方的勃艮第大军主动请和。 也许这是一厢情愿,然留里克已经给西进的哥德堡军下达明确任务——杀尽凡尔登一切活人。 因为罗斯军本就不需要很多俘虏,在梅茨平原战场饶恕一小撮战俘事出有因,主要因为海量敌军尸体需要 处理,埋尸是体力活,这种事当然是战俘来做。其次才是卖威尔芬一个面子。 马队站在平坦大道,斯温一声令下,两队骑兵风一般冲向西方。 至于等下哥德堡军的庞大步兵…… 「不等蓝狐的人了?」马上的卡尔最后追问。 「蓝狐若是磨蹭是他的问题,我们不等他。哈!」斯温带着骑兵西进,很快就与蓝狐所部拉开距离。 两队罗斯骑兵一溜烟就完全淹没在狼嚎森林里,不久浩浩荡荡的哥德堡军排成狭长纵队,也进入茂密森林。 步兵在树林里走了近乎一个上午,在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vaux大山谷。 整体低平的杜奥蒙山独此大山口,两侧舒缓山麓长满松树与山毛榉,显得山谷逼仄很多。 此刻骑兵已经完全进入山谷,他们速度极快,距离冲出山谷近乎一步之遥。 蓝狐抬头看看周遭情况,他一眼看到山口处树立的一面罗斯旗帜。 「你们跑得太快了。要是和勃艮第人的军队打起来,我可怎么帮你?」自言自语一番,蓝狐下达一系列明确指令。 于是,平静的行军到此为止。 广大战士奉命停步,他们从驴车上卸下锁子甲陆续穿上,最后套上罗斯军标志性的罩衣。 蓝狐等待各部准备妥当,他觉得时机基本成熟,果断下令:「全军!快速突进!」 已经不可以磨蹭,只因骑兵队冲得太快,一旦友军陷入苦战,实力雄厚的哥德堡军姗姗来 迟,损失的不仅仅是罗斯联军整体的实力,蓝狐考虑自己在王国里高贵的身份,可不想自己留下见死不救的污点。 因为威尔芬的确透露所谓凡尔登虽无主力军把守,当地也有不少守军。守军控制城市,可以依托城墙据险守卫。 蓝狐以他商人的思想很厌恶风险, 他越是实力强大,作战时就愈发谨慎。 山谷中三千哥德堡军快步走,他们仅仅需要一个小时即可通过大山谷约合六公里的道路。 不过蓝狐实在是太谨慎多虑了。 起初,斯温与卡尔也觉得凡尔登一定会驻扎一支强军。 如果罗斯军面临相似的情况,一定会在贮藏物资的大营处留下一支强军把守。 两位将领实在高估了勃艮第军的智力,或者说两人到现在为止也就认为那个威尔芬就是军队统帅,殊不知已经被砍烂脑袋的波图瓦伯爵才是实际统帅。 正是因为觉得自己赢定了,勃艮第军才扔家大部分辎重冲过大山口,他们几乎倾巢而出,尽在凡尔登城留下一小撮完好的士兵守卫粮仓,其余的留驻者尽是原属于维埃纳男爵麾下的一群伤兵。 凡尔登与梅茨战场隔着杜奥蒙山,东方发生任何事情,在西方的凡尔登都是一无所知的。 这天中午,凡尔登为数不多的守军看到有骑兵突然冲出山谷,他们下意识以为那是归来的友军骑兵。 定睛一看,之间那些骑兵穿着白底蓝纹的罩袍,头盔顶端 还插着硕大羽毛。 「是罗斯人!」 正因为之前有过大规模作战,驻守凡尔登的士兵识得来者身份。虽然不清楚怎么又有一群罗斯人冲过来,在城外悠哉游荡的守军战士,本能地冲向城门。 把守大门的战士一边奋力关门,一边也在奋力号召城外的兄弟赶紧回来。 可惜守军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斯温与卡尔深知一旦敌人关闭大门,要是再针对一座石头城猛攻,只有神知道罗斯要付出多大代价。 骑兵队全力冲锋,侥幸赶在大门关闭前冲进了成门洞。战士抽出钢剑当即对守军展开斩杀,有勇士控制大门后,立刻奋力将厚重木门彻底推开。他们招手示意后面的兄弟,罗斯骑兵鱼贯而入,小小的凡尔登城当即被控制起来。 战士们落实留里克的命令,他们杀死了所有守军战士,也看到一些放屋里静躺着一些伤兵。罗斯人二话不说处决所有伤兵,短粗战斗结束,城市守军全部被杀,城头之上再一次飘扬起罗斯旗帜。 「奇怪,这地方发生过战斗吗?」骑着马在城内外检查过一番的斯温,就当前情况不禁做出思考。 他带着一些战士待在城外空地,不久归来的卡尔亲自带来一些奇怪的缴获。 那是一些完全是罗斯骑兵才用的武器装备,譬如打捆未拆封的破甲箭、备用的罩衣,甚至是备用的板甲衣,以及别的物件。 「奇怪,他们怎么会有我们的东 西?」斯温现在更加疑惑了。 卡尔想想:「之前菲斯克的部队从这里通过,只怕他们和勃艮第人已经打过了。也许,菲斯克没有击败他们,带着兄弟们……跑了?」 卡尔可不敢贸然说什么菲斯克战败之类,不过勃艮第人手里真的有不少原属于罗斯人的物资。 「敌人都被杀尽了?」斯温急忙问道。 「按照大王的吩咐。没有活口。」 「可恶。应该留个活口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斯温呲着牙抱怨自己今日做事太粗糙。 「也罢。菲斯克和布洛迪自有诸神保佑,现在我们继续落实任务就好。你瞧。」卡尔指指石墙:「我们的旗帜已经立起来了。」 看一眼旗帜,斯温回过头来,他的双目又朝向大山谷方向:「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蓝狐的人。」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4章 凡尔登已完全成为罗斯军的囊中之物 蓝狐仍旧带领他的军队以尽量快的速度冲出大山谷。 持续的高速行军弄得战士们都很疲惫,在约塔兰人的故乡,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地貌,三千人硬大山谷也属首次。 杜奥蒙山是整体低平的大山丘,夹缝中的大山谷,在绝大部分区域有着不小宽度。 它唯独在西部出口突然收束到仅有一百余米。逼仄之地仅有这一处,只要砍伐附近的森林,山谷宽度又能扩大到数百米。 携带辎重的步兵才不会愚蠢的脱离平坦大路,既然有坚硬道路可走,何必再冲进两侧的荒草地呢?再说现在正是青草疯长的时节,杂草普遍没过膝盖了,如此境况下的哥德堡军战士们,他们受环境限制,队伍纵深进一步被拉成,三千人的队伍最后硬是被拖到了近三公里。 蓝狐一再催促军队快点走,奈何队伍拖曳之长好似一条大蛇在谷间蠕动,速度已然不能提上去。 他到底很庆幸,据称从梅茨平原抵达凡尔登的捷径独此一条,如果勃艮第人在这里设下关卡,派出一支精锐驻守,罗斯军必然遭遇重***烦。 那样的话,纵使敌人敌不过罗斯军,他们依托山谷逼仄节节抵抗,再时不时从山谷两侧树林是偷袭放箭。 罗斯军硬着头皮打穿山谷,再抵达凡尔登所处的马斯河谷平坦地带,勃艮第军主力以逸待劳,届时疲惫的罗斯军主力可要吃亏。 蓝狐这么想着,倘若自己 是那个被俘的威尔芬,肯定要如此配置自己的军队。 「幸好,愚蠢的勃艮第人不懂防守。」 正前方像是非常空旷,似乎那里就是山谷尽头。 如果现在还没有听到喊杀声,要么说明横冲直撞的罗斯骑兵已经击败了敌人,要么凡尔登完全是空城一座。也不能排出一种可能——凡尔登的情况与那个威尔芬描述的非常不同。 蓝狐谨慎之中不敢过于乐观,他一直处于队前,号召身后的战士们尽量克服疲惫打起精神。 最终在即将突破大山口时,他正式下达了「穿甲令」。 放下缴获驴车上、手推车上的锁子甲被士兵拿取,战士早给自己的甲衣做了记号,或是在甲环上穿插一件私人物品。 由于是集体停步穿甲,很多人误以为先行一步的骑兵已经与勃艮第守军打了起来。 过去,贫穷的约塔兰人简直一无所有,他们蛮横而无所畏惧,光着膀子拎着一把斧头就敢与海对岸的丹麦人拼命。现在他们享受到战争红利变得富裕,人性使然,他们即贪图于更大的战争利益,也终于有物质条件,想方设法确保自己有命劫掠也有命享受。 他们花些时间穿上锁子甲,再戴好缴获的法兰克式铁皮盔。士兵解下背负的维京大盾捆在胳膊上,双手端着额外捆了手斧的长矛,以持盾戟兵的姿态集合。 约塔兰人中混着一些丹麦人,他们已经有共同的身份——哥德堡军。 他们不再是武装渔民,一系列的胜利后,那些罗斯正规军不屑于缴获的「破烂」被这群家伙捡走。 约塔兰人中的工匠对废旧武器敲敲打打做翻新,最终也做得有模有样。 曾经的他们极度匮乏金属,三千名战士集合了约塔兰人大部分男性壮劳力,通过缴获,曾经极为珍惜的宽刃铁剑已经不算什么,手斧更是人手一把乃至更多。 就凭着法兰步兵喜欢先扔斧头再搏杀的劲,打赢战役后收缴的大量小型手斧,就被这群北方好汉别进裤腰带里。他们可不会奢侈到把手斧当飞斧用,而是纷纷捆在矛下充当战戟。 约塔兰人大规模使用约莫两米长的短矛,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基于他们滨河定居的环境下,基于生活习惯所制作的长 柄鱼叉,鱼叉被如此大改就成了能戳、能砸、能砍的战戟。 大量战士在穿好锁子甲后,干脆把罩衣折叠起来,他们不怕在乱战中被友军误伤,但是罩衣是用很好的麻布缝纫的,若是被敌人血污弄得腥臭黏糊糊可就太糟蹋衣服了。 蓝狐发现身后的士兵恍若人人都是铁人。 他从未独立指挥如此庞大的军队,也是首次独立带领完全听从自己指挥的大军,来打一场非常富裕的仗。 哪怕军队全面武装起来需要一些时间,在山谷里集体穿甲衣也冒险。 蓝狐把担忧扔到一边,他满意地回头欣赏阳光下集体「发光」的大军。 他猛地拔 剑,剑锋直指西山口:「兄弟们!我们开战!杀尽凡尔登的勃艮第人!」 三千已经是完全姿态的重步兵,他们浩浩荡荡冲出山口,在山口看到的第一座大定居点显然就是凡尔登。 一时间他们看不清那边的细节,想着友军一定陷入苦战,全军便嗷嗷叫地向着他们认为存在着的敌人,发动全力突进。 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值此天气最适宜的时刻,无数战士冲出山谷。 他们浑身剧烈反光,他们气势如虹。 只是……他们分明在向着虚构的敌人冲锋。 哥德堡军的战士们发出震天呐喊,当声音传到凡尔登城的时候,已经彻底完成军事占领的罗斯骑兵们,听到的就已经是低沉震动了。 斯温与卡尔已经在城外等了一阵子,骑兵们在消灭完全部敌人后,第一时间就在打扫战场,顺手发现了不少宝贝。 譬如,他们发现了传说中的粮仓,推开木门后战士毫不犹豫杀死躲起来的守军,继而高高兴兴欣赏由麻布口袋堆成墙的粮食。 骑兵在城内就得到丰厚的战利品,不要骑兵也顺着木桥抵达对岸的营地,在这里他们可是发现了更多奇妙的存在。 目前马斯河呈南北走向,凡尔登城在东岸,在河西还有一片勃艮第军的营地。 河西营地以一座村庄为核心建立,那里有着马蹄印、脚印,以及其他随处可见的特殊痕迹。前去探查情况的骑兵战士很快发现令人惊讶 的存在,譬如一些其貌不扬的民居,那些木头房门上居然镶嵌着已经断了了破甲箭。 凡是断裂的箭矢分布极为平均,若是它存在,就一定出现于营地的东部和北部,西部和南部则没有。 勃艮第人如何有铤装风格的罗斯破甲箭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前些日子西进的菲斯克所部,曾在凡尔登城与守军激战过。 骑兵继续探查消息,以至于他们进入到之前浸水的平坦草甸。 凡是淹过水的草地,将比其他地域更加泥泞。 因为的确有近六千人以及大量的驴车从这里经过,曾经的草地在浸水后被疯狂踩踏,待堰塞湖消散,留下的就是一大片夹杂无数草叶的烂泥地。多亏了这些日子天气不错,表层泥浆快速失去水分,奈何下层依旧是松软烂泥浆,罗斯军的战马只要踏上,顷刻间就几乎淹没马小腿。 干脆有马匹跌倒在泥地中,马失前蹄后战士被摔进泥浆。 好端端的罩衣变得肮脏不堪,战士骂骂咧咧从泥地里爬起来,再奋力把战马拉出困境。 凡是探查至此的战士们,他们的目光纷纷朝向南方,直觉使然,他们觉得庞大的敌军正从南方向凡尔登的方向前进。 很多探查情况的骑兵跑远了,他们侦查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在傍晚到来前他们不会归队。 斯温默许骑兵斥候分散开来,所谓与其占据凡尔登城后被动等待更多的勃艮第人可能的大举 进攻,还不如派出斥候跑得远远的,只要有任意一名骑兵发现敌军,消息就将风驰电掣般传到自己耳朵里,己方就能早做应对。 在凡尔登城的东南方向,大量士兵出现并跑步前进。 斯温一眼认出来者身份,原本握紧剑柄的右手随即松弛下来。 「他们来的太磨蹭了。」卡尔撅着嘴唇不屑调侃道。 斯温探着头啧啧嘴:「反正约塔兰人是来了。我们站在这里,一会儿与蓝狐好好聊聊。」 与此同时,那些冲锋的约塔兰人很快发现自己是在对着空气发泄怒吼。哥德堡军加入臆想中的凡尔登城大战,怎料他们真的逼近城市了,赫然看到敦厚的石头城墙飘扬的尽是罗斯旗帜。 有不少骑兵就在城墙下游荡,城门打开,衣着罗斯风格罩衣的骑兵在成门洞里进进出出。 斯温那翻鼻孔的形象过于标致,他作为旗队长,头盔顶部插着的羽毛也多于普通战士。 蓝狐一眼认出那位面部特征非常明显的家伙。 他带着极大的不满与遗憾要求亢奋的部下全体冷静,于是疯狂冲锋的战士逐渐停步,前面的兄弟慢步走,后面的人也纷纷减速。 很快,收了剑的蓝狐亲自带队走到凡尔登城下,也亲自走到骑马的斯温面前。 蓝狐掐起腰,先是表情抽搐般的苦笑一下,昂起头眯起眼:「斯温,你动作太快了。说好的是我带队,结果你根本把我们远远甩开。」 斯温还是高 傲地骑在马上,他耸耸肩:「虽然大王授权给你,可是……我们骑兵从来都是冲锋在前。我们兄弟给你的做先锋,你应该感谢。你是要责怪我吗?你太慢了。」 「随便你说吧。斯温,你先下来。」 「也罢。」斯温给卡尔一个眼色,两人双双下马。 蓝狐懒得再问那些有的没的,立刻直白地询问关键问题:「城内可有守军,你们与他们激战了吗?」 「哼。不过是一点守军,干掉他们比踩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不至于吧。勃艮第人不至于这么弱。」 斯温已经知道自己的直属部下已经缴获了敌人的大粮仓,仅仅这份功劳就可以向大王邀得大战功。「敌人就是太弱了。依我看,如果敌人主力军再来,你的人和我的人,咱们双方继续合作,不劳大王亲自出马就能杀尽剩下的勃艮第军队。」 蓝狐听来感觉这翻鼻孔的家伙怕是吃了熊胆,区区一介旗队长,居然在自己面前狂得没边。 「你太狂了。听说勃艮第人还有三万人。」蓝狐提醒道。 「只有诸神能在高天之上洞察敌人的真实兵力。朋友。」说话间斯温直指正南方:「敌人要来也是从那边过来,睁大你的双眼看看周遭的形势,此地环境逼仄,传说中的马斯河就在这里。河流穿行河谷,把平原分割成两部分。如果敌人敢来,他们无法组织出宽大的阵营,就算真有三万人,不能展开队形 的大军算什么?」 蓝狐虽然觉得翻鼻孔的斯温很狂,仔细听来这家伙的话也有不少道理。 他举手示意斯温先别忙着絮叨,这便审视一番南部的大环境,在好好扫视一番深深点起头。 「你说的不错,如果三万勃艮第军全力进攻,我们只要在一些关键区域做好防御,估计就能化解敌人的兵锋。到时候,哪怕大王带领的后续军队没有出动,我们也能狠狠削弱敌人。」 「看来聪明的蓝狐大人也完全明白我们的处境了。那么我也不必赘言了。」斯温终于憨厚地笑起来。 蓝狐心情畅快地回答:「这样,我们就更要加强凡尔登的驻防。还好,我们带了很多 铲子。」 「还是像在之前的西部营地那般堆砌土墙?朋友,恕我直言这很累。」 「得了吧!」蓝狐豪横地指着滔滔马斯河水:「你就没发现,这河比摩泽尔河都湍急?怕是这便也进入丰水期了,我们何必再堆什么土墙?依我看就应该抓紧时间挖坑。对了,还有把河上该死的桥梁拆掉。」 「啊?我们后续不过河了?」 「我军就把桥板拆掉,等我军要用的时候将桥板装回去就行。朋友,你可不要忘了,我是大王授权的行动指挥。原则上,你应该听我指挥。」蓝狐言重提醒道,他说话时表情略显狰狞,也是做出威胁。 「无妨,兄弟们就听你的。」斯温微微摊开双手,放松的精神算是宣示他愿 意听从蓝狐指挥。他又直白说明:「你的确太慢了。我已经派出骑兵去远一些的地方侦查,无论他们是否发现什么情况,在夜晚之前都会归队。」 「干得好。这样敌军若是出现,我们不会被动。」 「你打算什么时候展开行动?」 蓝狐明白斯温是指全力展开布防作业,他不假思索道:「就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带着兄弟们挖坑。哈哈,挖掘水沟可比堆墙容易。」 「可是这两者也并不矛盾。」 蓝狐继续道:「无所谓,我的军队全天都在行军,现在急需休息。既然你已经安排骑兵去远处侦查,不如……明日让他们走得再远点,尤其是要再向西边看看。我们扩大搜索面积,敌人主力出现在任何地方,我们都能发现。」 斯温与蓝狐就驻防的意见基本达成一致。 原则上蓝狐是当下凡尔登驻军的指挥官,斯温与卡尔也应该听从他的指挥。 奈何蓝狐的正式身份是罗斯王的地方大封臣,反观斯温与卡尔支流,虽然并没有爵位,两人手底下各有一众人马,他们直接对罗斯王本人负责。 想让斯温真的听命于蓝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蓝狐的聪明也明白这一点,纵使有大王授权,大封臣是「极为紧密的盟友」,斯温之流则是「高级家奴」,彼此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遇到大事还需商量着来。 于是,凡尔登的城墙悬挂更多面罗斯旗帜 ,待傍晚降临,行军一日又发动短促突袭战的罗斯军,他们集体进入休息。 高贵的骑兵不屑于在战后处理城内死尸,搬运尸体的工作直接抛给了蓝狐。 哥德堡军队约塔兰人,他们曾经极度贫穷,当前的远征军人人换了一身衣服,心灵的贫穷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善了。他们无权闯入罗斯骑兵控制的诸如粮仓等必然蕴含财务的房屋,斯温声称这部分关键缴获将直接献给大王。 约塔兰人识趣的离开,他们把死尸拖曳到河畔,扒干净一些有价值物后,就将尸体抛进滔滔马斯河中。 已经是三月底,这一宿突然刮起一阵阴凉邪风,周遭的森林激烈作响,在户外点燃的众多篝火,都在愈发强劲的大风中剧烈震颤。 气温骤降,还在河畔抛尸的战士,在完成工作后迅速撤回城里。 只有傻瓜才乐意在城外的空地吹冷风,当下过密的云彩遮蔽了星空,一些都预示着未来要有一场降雨。 气候虽然整体转暖,然而突然一场来自北大西洋的冷涡袭来,西欧地区气温降上十多度也很正常。 的确,一团冷空气从波尔多方向冲进西欧,它携带着北大西洋的寒冷,如同一记重拳一改一个月以来的温暖局面。如此春季的突然降温很常见,待冷空气袭扰后,气候反而不可阻挡的更加温暖适宜。 全军就在凡尔登城内过夜,所有战马也都迁到了城内。 凡尔登城的圣玛利 亚教堂,现在就成了军队的集体宿舍。 虽说蓝狐皈依了天主,广大战士都知道他们的伯爵大人就是虚与委蛇,大人肯定依旧是信仰奥丁的。 但是这个地方对乌鸫而言真是五味杂陈。 她亲自背叛了天主,还把脖子上的纯银十字架吊坠亲手扔到莱茵河里。 彼时还能称之为吉斯拉公主的乌鸫,她根本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甚至身体也不能随意为自己的意志所掌控。 自从背叛天主改信奥丁后,在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之后是获得大权的畅快感。 乌鸫本来对勃艮第人就没理由共情,倒是以全新的身份进入已经成了军队宿舍的教堂大厅,一种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驱使她只想离开这个令她不适的大建筑。 另一方面,蓝狐也不会将指挥所放在教堂。 他在城里找到一处坚固的石头建筑,自己与乌鸫就此住下来。两支骑兵队也在城内找到别的建筑住下来,至于战士们想要住的宽敞,那是绝无可能的。 整个凡尔登摇身一变成为大军营,一座小城突然涌入多达三千五百人,乃至五百匹战马与二百头毛驴,城市陷入前所未有的拥挤与喧嚣。 这一夜,城外是凄厉风声与森林剧烈摇晃的沙沙声,插在城头的旗帜猎猎作响。 城内是战士们密集的鼾声,再配上战马与毛驴低沉声响。 整个环境是安静与嘈杂并存。 现在,夜幕之下的凡尔登城,已经完全成为罗 斯军的囊中之物,针对它的加强防御之行动,无论明日天气如何,必将如期展开。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5章 挖堑壕的人 突然间,连日来的好天气戛然而止。 冷风扫过西部的那些山口,凶猛地灌入马斯河谷地。 天空一片阴霾,整个世界灰蒙蒙的,气温也下降很多。哥德堡军的战士抬头看天,一瞬间竟觉得有一种故乡的奇妙感觉。 北欧在进入秋冬月份,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尤其进入九月份后,似乎整个世界都是阴冷的,再到十月份就可能下雪了。 马斯河上游谷地再寒冷也远暖过北欧地区,原本就是滨河而居的哥德堡军,士兵的头顶是阴霾天空,冷风吹得人们的金发自由摇曳,大家面前就是滔滔马斯河水。 「也许,我们可以把它叫做约塔河?」 「得了吧。这里不是故乡,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挖沟,赶紧把水坑挖好就可以休息了。」 …… 超过一千名身强力壮的战士摇身一变成了土木工人,他们带上掘土用铁铲,乃至是卸下斧刃的矛,开始针对性的挖掘一道壕沟。 在凡尔登城的东南方向本来有一座村庄,当马斯河桥被尸体堵塞后,一座愈发庞大的堰塞湖突然出现,哪怕所谓的湖泊河水很浅,它实在对这座村庄产生了致命侵蚀。 普通村民能用什么材料搭建房屋呢?不过是用木料做框架,再就地取材使用石块与粘土砌墙,最后在房顶用厚实的草垛覆盖。本地区的民居都已这样的模式建造,普通村民的财富有钱,明知道如此房屋质量不好,需要非常频繁 的修善,他们也唯独负担得起这样的平凡房产。 村民或死或逃亡,遗留的村庄经过各路豪杰的搜刮,值钱物件实在没有了。 民居都成了空荡阴冷的空谷仓,突然又被大水浸泡,大量房屋因地基变得如同浆糊般柔软已经倒塌。 一片被诅咒的村庄?新到的军队目睹南部的坍塌村子,考虑到那边还是一片泥泞沼泽,哪怕为了自身衣服的干净,也不会跑到南边挖坑。 无论如何,挖坑的哥德堡军战士必须在大山谷西出口的南部挖掘一连串的土坑,按照蓝狐的设想,土坑必须尽量挖深,之后各坑的间隔被挖开拼凑出堑壕。 于是在阴霾之下,一群战士在山谷南部全面挖掘大坑。 倘若所有的土坑连成一片,一定会早就出长度约莫一千五百米的堑壕,届时再与马斯河连同,壕沟灌满水足够阻挠敌人的进攻。 蓝狐决定以河水代替土墙,比起平地筑墙,他觉得还是水沟与河流更令敌人难以逾越。 很多战士掘土过于用力,纵使现在气温骤降,他们也脱掉上衣,将后背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也许明日甚至是今日就会下雨,战士们至少庆幸于自己可以进入城市,躲在有石壁的房屋内躲雨与居住。他们觉得自己的动作必须要快,不仅仅是这泥泞的苦差事令人不适,更在于一旦开始降雨,继续挖掘的工作将变得困难重重。 多亏了哥德堡军的众多战士之前 从新罗斯堡进口的一批铁铲,挖土变得容易。 凡是有利于生产生活的工具,约塔兰人从来只觉得太少,由他们构成的哥德堡军便带上不少掘土专用的铲子。因为它不仅可以掘土,铲子边缘被故意打磨得锋利,还能凑合着当做斧子或砍刀。 起初挖掘工作非常顺利,因为一大片区域在一段时间前都被漫涨的河水浸泡过,表层泥土被泡松了自然便于挖掘,然而挖到士兵腰部开始,继续向下挖就明显感觉吃力了。 因为,凡尔登城以及周边区域就是这样的土质。 继续挖掘的泥土偏灰白一些,因为整个马斯河上游河谷都来自白垩纪的底层抬升,在表层泥土之下就有着大量的白垩泥,它比之一般的土壤可 是坚硬很多。 炮弹炸在这样的泥土上,爆炸剥离掉表层土壤后,对于下层的富含白垩土壤之侵蚀很有限。 也是如此,一战的凡尔登战场,当法军炮兵疯狂向德军轰炸时,自以为已经极大消灭掉躲在堑壕中的德军,怎料本地区土质坚硬,藏在堑壕内部坑洞中的德军士兵,绝大部分至多是耳膜震裂,他们再如土拨鼠一般钻出来还能继续战斗。 一千年的时间至多让表层土壤更厚实一点点,大环境依旧不为改变。 德军调来挖掘战壕的机械高效掘土,本位面的哥德堡军,就只能以铁铲尽量掘土了。哪怕仅仅是普通铁铲,也是他们手中的掘土利器。 坚硬的灰白色白垩泥被掘出来,它们被铁铲一块又一块掀到平地,又如同石块一般堆砌。 士兵掘土已经累得浑身酸痛,所以干脆有人以大锤敲打铁铲的木柄,再以木柄为杠杆,将大块的坚硬泥块撅起来。 山谷南部奋力办事的战士以各种方法把泥土挖上来,他们人手足够多,狭长的壕沟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挖越深。 凡是掘出的泥块都不会浪费,它们铺在壕沟内侧,杂乱的泥块被长柄铁锤、长柄森林斧使劲夯打。拜白垩泥坚硬所赐,被夯打过的泥土开始连成一片,横截面呈梯形土墙正在形成。 该土墙完全与壕沟并行,它的东端终点直接连接杜奥蒙山的森林区域,它的西端终点就是马斯河。 考察附近区域的地形,蓝狐与斯温其实都做出相似判断。 马斯河将河谷地区一分为二,因凡尔登的河的东岸,罗斯的哥德堡军就在东岸地区大兴土木。 倘若勃艮第人后续主力军在马斯河的西岸进军,当敌军抵达凡尔登城下,首先面对的就是涨水后的滔滔马斯河。只要拆毁桥梁,勃艮第人只能隔河干瞪眼。 敌军若是全力从东岸进军,他们就必然止步于哥德堡军挖掘的灌水壕沟。纵使敌人想办法通过壕沟,也要佯攻倾斜的土墙。 从东岸进军的敌军当然也可以直接冲到杜奥蒙山,硬生生尝试从山坡上的森林中绕过哥德堡军的防御。只是那样的 话勃艮第军士兵必将变得极为分散,在这个时代只有骑兵可以适应分散行动,凡是持剑、持矛的步兵,一旦分散行动处处都是破绽。 虽说哥德堡军装备的弓矢远逊于罗斯军主力军,然随行的两支骑兵队,骑兵们人人都是优秀弓手,甚至于下马充当步弓手,没了马匹颠簸,战士的射艺更加精准。那些分散行动的敌人都会是步弓手最喜欢的靶子。 哥德堡军林林总总的人士归根结底都出自约塔河的几个大型村庄,其中也包括「折骨」戈姆这号带着一群部众的特殊人物。 戈姆在法理上是维纳恩斯塔德伯爵,他与他的人住在约塔河上游。曾经的这群人与下游的人们一直就水域捕鱼权问题打来打去,如今罗斯王作为仲裁者,罗斯人蓝狐做起下游的哥德堡伯国的伯爵,彼此若再有纷争,显然是极不明智行为。 「折骨」戈姆如今无意强调自己也是一个效忠罗斯王的伯爵。再高贵的爵位,如果没有足量的军队来扞卫,很难说它就是真的高贵。 戈姆乐意听从蓝狐的指挥,抛开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自己唯独与蓝狐本人毫无恩怨,现在与这家伙搞好关系,未来大家能继续和和气气。戈姆的听话,也是在向哥德堡地区的那几位获封男爵的部族首领们做表态。一个小伯爵听从一位大伯爵的安排,自远征至此即将一周年,哥德堡军内部因各位贵族的 理智与默契,从未出现过乱子。 于是,戈姆和他的人在今日负责拆毁全部的桥梁。 哪怕河水滔滔,要在湍急的马斯河上架起浮 桥也不是难事。自堰塞湖崩解,河道已经恢复为约莫五十米。 凡尔登城外的三座桥梁已经遭遇破坏,硬木桥板天然的变得松动后,桥梁上的士兵以大锤和森林斧打砸一番进一步疏松,士兵再将绳索牢牢捆住,岸上的一群壮汉合力拉扯,就将桥板硬生生拉到河水里,他们再继续使劲拉上岸。 他们没有能力快速砸毁桥墩,同样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愿。 理论上三座桥梁通过拆桥板的方式毁掉了,实则要恢复它很容易。 所谓容易也仅仅是对拆桥者而言。 一旦勃艮第大军抵达,那些家伙看到的就是被河水不断冲刷的光秃秃桥墩,想要过河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就地伐木,以树干凑合着当桥板。 占领凡尔登的哥德堡军都是傻瓜么?岂能坐看敌人铺桥。 只要勃艮第军主力出现并计划着过河,守军必将毫不犹豫半渡而击。 一个上午的时间桥梁仅剩下桥墩,原本该大规模派出去的斥候骑兵,现在也仅派出寥寥。 桥梁凑合着重新铺设,拼出仅供单骑同行的「独木桥」,区区十名骑兵进入马斯河的西岸。 他们有的南下有的西进,为了延长身影,罗斯军标志性的蓝纹白袍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就是装粮的麻袋改造的灰褐色的斗 篷,哪怕今日毫无太阳,斥候也将容易反光头盔挂在马鞍,戴上御寒的黑色熊皮圆顶帽,以通体灰褐色的形象与世界融为一体。 经过一个白天的挖掘,被哥德堡军占领的凡尔登城,它的防御措施就已初见规模。 一千余人齐挖土,坑是越挖越深,站在地面的数百人全力以赴协助挖坑的兄弟,直到人的脑袋与地面持平。 「仿佛我们是在给自己掘墓。」 「得了吧。等灌了河水,这地方就是河流的一部分。」 「哼,也许我们真的在掘墓,但墓主人是那群勃艮第军队。」 …… 堑壕内的兄弟们如同土拨鼠,无数土块被铁铲掀到岸上。他们奋力挖掘又七嘴八舌讨论自己的工作意义,靠着闲聊打发着枯燥与疲惫。 所有耽搁土坑陆续连接,在当日下午贯穿一体的堑壕大功告成。 不少掘土的兄弟已经累得几乎拎不动铲子,非要腰上捆上绳子,被地面的同乡兄弟合力拉扯才能勉强爬上岸。 很多人累到不讲究干净,干脆躺倒在倾斜土坡上深深喘着粗气,同时就自己又酸又涨的胳膊叫苦不迭。 一整天的过量劳动对哥德堡军是很严重的摧残,好在军队的后勤补给非常充分,当前敌人的影子还没出现,天空阴霾也预示着降雨,疲惫的士兵有充足时间恢复体力。 受乌云影响,今日不可能有晚霞,天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也来得更早。 蓝狐闻听部下汇报,所谓 堑壕挖掘大功告成。 他便高高兴兴走出城市,为了彰显自己对兄弟们工作的重视,这次还特意拉着伯爵夫人乌鸫一同来慰问。 蓝狐可不是空手而来。 当战士们在城外的工地干活儿热火朝天之际,蓝狐在凡尔登城内全力盯着大军的后勤。他作为军事长官的同时还兼顾后勤主管,在大军与敌人交战之前,军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饭。 一旦下雨,以木柴为主的燃料很可能受潮。 只有神知道未来的春雨会持续多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迫在眉睫。 蓝狐顾不得后方的留里克,他现在只能顾得上自己。 幸运的是,军队在城内发现了磨坊与烤面包房,他对这些建筑与设备毫不陌生。 磨坊里还储存 着一些粗制面粉,面包房里还有储存一些干硬得好似大木块的黑面包。 趁着还没有下雨,利用自带与缴获的陶瓮,蓝狐命令一批战士充当厨师,全力为干活儿的兄弟们熬煮麦粥。教堂外的石板广场是不错的空地,石块堆出临时灶台,燃烧的木柴不断为大陶瓮加温。 以如此方法就想把麦子煮熟需要不少的时间,每一座临时灶台的灶火从早晨烧到下午,凡倒进陶瓮的黑麦、燕麦是煮熟了。 占领的磨坊抓紧时间继续碾压麦粒做面粉,烤面包房再度开火。 战士不懂如何操纵泥土打造的大型面包烘箱,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不懂火候,其次是毫无时间去等 待揉成球的面团发酵。 黑麦粉、燕麦粉,以及少量小麦粉,五花八门的粗制面粉揉成团,再被客串面包师的士兵分割揉成小团,最后敲打成饼状备起来。 当制作的面饼足够多,就一股脑扔到热烘烘的面包烘箱,干脆烤熟了就用铁钩子勾出来。 哥德堡军是在制作故乡很流行的燕麦饼,他们曾经只能用石磨棒制作非常粗制的面粉,揉成的面饼烤熟后也是一碰就碎。 现在不然,他们烤熟的面饼表面略发黑,整体倒是一直保持完整,刚出炉的时候可以嗅到诱人的麦香,可惜只要放置一会儿,它们就开始变得像是木头般坚硬。 又有一批人干脆去附近山区伐木,他们尤其盯着富含油脂的松树砍伐。城内一些没用的木料也被收拢,凡是能被当做燃料的东西集中起来。蓝狐相信,哪怕降雨开始,城内的面包房的烘箱还能持续开火,只要燃料供应充足,大军仍能在雨天吃上不错餐食。 蓝狐亲手拎着一只藤篮,里面尽是才出炉不久的烤饼。 饼子依旧通体粗糙,因烤糊的缘故,表层裹了一层薄薄碳粉,它卖相看似不好,实则也远胜过哥德堡军战士在老家自制的麦饼。 蓝狐很快走进热热闹闹的挖掘现场,躺得横七竖八的人们见自己的伯爵亲自来了,其实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蓝狐在平日里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真是相由心生,蓝狐本人是个很 好说话的男人,众将士感觉不到这家伙的威严,很高兴这家伙愿意秉承北方传统,面临各种事情商量着来。 但大家还是纷纷站起身了。 不为别的,只因伯爵夫人也来了。 他们是尊重乌鸫么?不,他们敬畏的是乌鸫的大祭司身份。 今日的乌鸫将额头的刘海撩起来,她将生命符文展露无疑,大祭司在此,怕是冥冥之中诸神都在云层之上窥探,聪明人还是不要怠惰得好。 大量战士凑在蓝狐身边,他们七嘴八舌说起今日繁重的劳动,其中不乏对挖堑壕的质疑。 蓝狐听到了一些非议,实则在壕沟开挖之际,他就明白没有质疑才见了鬼。 只有兄弟们在见到勃艮第军主力之际,只有那些家伙开始面对河水直跺脚,今日的挖掘工作才有意义。 人在极度劳累的时刻需要大吃一顿,然后享受一番呼呼大睡。 跟在蓝狐身后的号角手吹响号角平息了众人聒噪,接着,蓝狐双手托举起篮子:「兄弟们,这里面都是麦饼。我很高兴你们的付出,我为你们准备了麦饼和麦粥,现在都回城吃饭吧!」 蓝狐连续说了很多次,越来越多的人听明白。一听立刻就有热乎饭吃,身心的不适感瞬间为吃饭欲抵消。 还有什么比吃饭重要? 明知道一会儿就要开始壮观的灌水作业,大量士兵带着工具冲回城市,不久挖掘现场就变得空荡荡。 蓝狐这便弯折夫人细嫩的胳膊, 两人双双站上 梯形矮墙,继而探着头向深深壕沟探头。 「好深啊。这要是跌进去怕是要摔伤。」乌鸫眉头紧锁,赶紧把脑袋缩回来。 蓝狐同样感觉到危险,撤回身躯悻悻然:「这是我们给敌人准备的大礼,这样他们若是从河东岸进军……勃艮第人止步于此了。」 「他们真的从东岸行军?」乌鸫又问道。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至少我们已经做好了防范。」 突然,有战士急匆匆跑过来。「报告伯爵大人!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是否……」 「开工!」蓝狐不假思索命令道。 「好嘞!」 十多名战士把持着一座木头挡板。 所谓连成一条线的堑壕已经挖掘了浅浅的引水渠,它被覆盖泥土的木板挡住以充当闸门,只要蓝狐下令,闸门即可解除封锁。 得令的士兵将木板拉开,顷刻间河水开始涌入。水流推着一些泥浆涌入堑壕,水流渐渐变大,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蓝狐与乌鸫就在岸上看着,一直看到堑壕内的水位与马斯河的水位持平。 到现在为止,蓝狐终于可以说自己的凡尔登防御方案已经大功告成。 其实,他实实在在就用了一整天就完成了布防。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6章 阿尔勒伯爵来了 温润的地中海海风吹拂北方的陆地,罗讷河入海口的普罗旺斯地区,展现它得天独厚的的气候环境。 这里有着很多阳光沙滩,靠近大陆的地区还有很多离岛。近岸处巨大的贝尔湖恍若普罗旺斯的珍珠,虽然附近区域多山,有这座巨大的淡水湖的存在,它整体处于高地,自大湖引流下来的很多小溪,轻易即可浇灌附近的葡萄园、橄榄树林,乃至是本地特有的橘子林。 贝尔湖与罗讷河浸润一大片土地,使得本该相对干燥的地中海北岸的大地呈现一副奇妙景象。 大地总是湿润的,春夏时期空气却时常较为干燥。 不过一旦进入冬季,本地区时常弥漫大雾。在夏季,因一些气候波动而突然出现的地中海风暴,偶然间也会想罗纳河谷倾泻一场大暴雨,乃至引起泥石流。 相比于阿基坦地区,这个时代普罗旺斯似乎并没有它平静与优渥。 谁不知道西部巨大的阿基坦和卢瓦尔河美妙呢?勃艮第一直在向西方世界拓展,他们本来一直尝试着武力扩张,在被法兰克大军打得国家崩溃后,战败投降的勃艮第贵族一改策略,希望以大规模联姻的方式,以求几代人的时间慢慢将西方的那些贵族转变成心向勃艮第的。 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欧坦伯爵杜达(duda)、阿尔勒伯爵居林(guierin),这些大贵族都已经是混血贵族。 三位的父系家族 出处各异,在家族的一些世代里,均混入了勃艮第贵族血统。 欧塞尔的康拉德,他本身也不是灭亡的勃艮第王国后裔,他的父系祖先甚至来自巴伐利亚,就是某个曾在墨洛温王朝时代被克洛维大帝征服了的小酋长之后裔。 自己归属于谁,全赖自身的意愿。 康拉德与很多贵族一样,身体里有着一部分百年前勃艮第王室的部分血统。 哪怕只要有一丁点血统,这就够了。 甚至于如今控制着大半个阿基坦地区的波瓦蒂尔-奥维涅伯爵伯纳德,他的老祖母虽是查理曼的亲妹妹,他的母亲却有着勃艮第血统。伯纳德的弟弟,欧坦伯爵杜达,他也是如此情况。 于是,诸如欧塞尔的康拉德,他声称自己是勃艮第贵族,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如果康拉德要强调自己巴伐利亚贵族的身份,同样也没有人质疑。 他有着多重身份,要调用哪个身份为自己贴标签,全看当前自己势力面临的局面。 康拉德的大儿子「小狼」威尔芬,到了他这里,身份转化也就更加灵活。 威尔芬,他甚至可以声称「我乃西罗马帝国末代元老的后裔」,也可声称「我乃墨洛温王室的支系」,乃至自称「我乃加洛林王室的旁支」。 他们可以摆出五花八门的名号,再对名号之后的领地做出所有权宣称。 要真正落实所谓的领地所有权,完全仰赖庞大的军队为自己撑腰。 那些没 了军队的贵族,哪怕拥有着王爵,哪怕与手下的大贵族彼此间都是亲戚,还不是要看人家的脸色? 在阿基坦避难、意欲进取的「秃头」查理是如此。这位年轻的王子面临的境况在整体变好,他在竭力摆弄权术,游走于各个大贵族之间。他没有私人财富所谓赏赐,就许诺未来的头衔与封地,以诸多「空头支票」为诱饵,笼络了一批有意进取的贵族。 因为领地扩张不止需要军队撑腰,单纯靠着军队大大咧咧行动,那叫做武力侵略。财富受损的一方必将组织军队反击,且后者因为师出有名,靠着防守反击侵吞入侵者的一大片领地,反而变得非常正当。 谁才是真正的罗马皇帝?所谓的罗马皇帝还有 多少的合法性? 地方贵族们手握重兵,他们推举自己的加洛林王朝的王爵级贵族参与法兰克世界的大战,这样以来他们师出有名。 因大家效忠同一位王爵级贵族,贵族们调集军队为他们效忠的王而战,也趁此机会见面,大家坐下来谈谈过去的恩恩怨怨,一些矛盾也就因为一些畅快的饭局酒局无形间化解。 同派系间的贵族们若有纷争,反正必来自领地、人口,以及联姻方面的那些私事。 彼此间领土的所有权纵使难以说清楚,不如承认这些争议的存在,暂且搁置它。当大军出动后新占领的敌对阵营的土地后,大家再坐下来分配战果。之前谁 吃亏了,就在新领地内分得一块大蛋糕,如此贵族间过去的矛盾,在新晋的领地并入后,它们因这些增量收益消弭于无形。 至少勃艮第一方的贵族们决定这么干,他们还在集体做着每梦。 所谓大军占领凡尔登,将这片教会直辖地变成贵族领。继而攻占庞大且富饶的整个梅茨平原,还听闻北部的特里尔教区被一伙儿神秘的诺曼人打崩了,当地一样富饶,勃艮第大军乘胜占领它后,还能宣称「信仰天主的正义军队赶走了野蛮人」。 所有勃艮第贵族都觊觎梅茨平原与摩泽尔河谷。 军队东出占领两地,之后继续向东进攻,一直打到孚日山脉处。 到了那个时候是否真的履行自己声称的,所谓救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还真的非常重要么。 毕竟勃艮第贵族们人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 不同于集团实力以及自身王权不断变强的「秃头」查理。 沦落到普罗旺斯的丕平二世,他有的仅仅是国王头衔,以及一小撮听命自己的军队罢了。 谁才是普罗旺斯小王国掌握实权者?就是阿尔勒伯爵。 阿尔勒伯爵居林,他的封地囊括整个罗讷河下游,普罗旺斯王国绝大部分地域就在这里。 整整一百年前,柏柏尔人大军越过比利牛斯山,在阿基坦地区,他们的兵锋一度推到了卢瓦尔河,终于「铁锤」查理力挽狂澜击败了入侵者 主力。 同时期,另一支柏柏尔人军队沿着海岸线进攻,他们直接杀到了罗讷河。勃艮第人节节败退,直到败退到了里昂城下。彼时的勃艮第人无力击败柏柏尔人,被迫与敌人签下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斥巨资买来了敌人退兵。 柏柏尔人干脆赖在罗讷河的海岸线区域,使得勃艮第人突然丧失了出海口。 但法兰克的「铁锤」查理不能坐看勃艮第人的崩溃,以及由勃艮第人花钱买和平的可耻行为所给予法兰克的耻辱。最终是法兰克大军帮助勃艮第人解了围,被割让的诸如尼姆斯、马赛、蒙彼利埃等地,又都回归法兰克的版图。 被柏柏尔人重创的勃艮第人,在战争结束后立刻遭到法兰克君主的制裁,尤其是诸如蒙彼利埃干脆被割让给了图卢兹伯爵。 当制裁愈甚,就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勃艮第人最终掀起了属于他们的报复。可惜,勃艮第人崛起的举措被查理曼无情打压,最终勃艮第被拆了个支离破碎,连内部的贵族也被替换了一番。 阿尔勒伯爵居林根本不是纯粹的勃艮第人,他的封地在这里,手里海量的村民都是勃艮第人。他的利益在这里,他有一部分旧贵族血统,那么他就是一位勃艮第大贵族。 也多亏了曾经的柏柏尔人肆虐,大量本地小贵族阵亡,大量村庄、城堡被捣毁。战后重建至今又过了百年,阿尔勒伯爵家族拥有的 是一大片空白地域,领地在废墟上复兴,重现与新生的诸多小城镇、村庄完全由伯爵 家族控制,仅有少数偏远一些的领地会分给家族的支系。 阿尔勒伯国与北部的波图瓦伯国接壤,两个大型伯爵领的分界线,也区分了上下勃艮第。 阿尔勒伯爵居林,他的核心领地在滨海的阿尔勒到马赛一带,在更北部的地区也有他名义上的封地。 在里昂城的北部之马孔地区,原则上这片地域也是属于他的家族。 法兰克帝国的内战始于「王子囚禁皇帝」事件,彼时的勃艮第人反对大王子洛泰尔囚禁皇帝「虔诚者」路易,并干脆出兵,还计划东出梅茨平原后偷袭蒂永维尔,救出被软禁的路易与小王子「秃头」查理。 只可惜勃艮第贵族们的行动失败了,洛泰尔大大军沿着罗讷河一路打到了马孔城,他毁掉了这座城市,马孔地区至此人丁凋敝。 居林的亲妹妹就住在城中,她乘船逃亡遭遇险情,不幸溺死在罗讷河里。 亲妹妹都因为洛泰尔发动的战争行为死去,阿尔勒伯爵居林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之后干脆亲自去洛泰尔的大营跪下来认错。 战争有了戏剧性的转变,所有反叛的勃艮第贵族集体去认错,也是自那时起,所有勃艮第一系贵族都宣誓效忠洛泰尔。 如今自那场戛然而止的战争已经过去十二年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强大的洛泰尔是帝国内战 的始作俑者,如今趋近于灭亡。 难道阿尔勒伯爵不知道那家伙快要灭亡了吗? 当年,居林忍住妹妹死亡一事的痛苦,也要前往有深仇大恨的洛泰尔面前跪下道歉。 那是最严重的耻辱不假,倒是自取其辱能切实的为勃艮第人及时止损。 如今洛泰尔要不行了,倘若勃艮第大军沿着十二年前的道路再次出马,感觉能打赢就帮他解围,这样未来一定能得到很多好处。 感觉打不赢就袖手旁观,如果洛泰尔战败被杀,勃艮第即可废掉丕平二世的普罗旺斯王位,同时拥立欧塞尔伯爵的儿子威尔芬为整个勃艮第的国王,那样复国大业也完成了。 老谋深算的阿尔勒伯爵已经进化成权力动物,柏柏尔人帮助他干掉了很多勃艮第自数百年前部落时代的旧贵族,没了这些家伙的桎梏,他可以直接控制领地内的庞大人口。 所谓的普罗旺斯国王的尊号,不过是彼时还强大的洛泰尔给他战败落难的侄子丕平二世的挽尊。 大家是否尊重丕平二世,根本不在于此人品性如何。「皇帝」洛泰尔强大事,这个丕平二世就是「伟大的普罗旺斯王」,如果洛泰尔死了或是失去大权,丕平二世就是一条流浪狗。 现在洛泰尔还没有死,只要勃艮第大军加入东部的战场,说不定他就能翻盘。 也是如此,阿尔勒对丕平二世还有一定的尊重,要知道在去年时期,他对丕平二世 还有这恭维态度。 寄身的大伯爵态度突变,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结果,丕平二世如何不知道呢? 普罗旺斯本质上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一介逃离阿基坦的逃跑国王,岂能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普罗旺斯国王」了? 不想被第二次驱逐成为野狗的丕平二世,他明白自己必须照顾好栖身的阿尔勒伯爵的情绪。 如今,阿尔勒伯国联合附近的一批小贵族,他们组织出一支多达一万人的大军。丕平二世很清楚,眼前的大军名义上就是普罗旺斯军,名义上该听从自己指挥,实则骑兵步兵,乃至是一小撮手持弯刀的柏柏尔人海盗佣兵,他们只听从于阿尔勒伯爵居林的指挥。 丕平二世在公开场合宣称自己非常感谢所有战士,为解救皇帝而出征的义举。 在背后,他决定为阿尔勒伯爵 的一切行动做合法性背书,甚至于一些极端情况,他都要为勃艮第人的特殊举措做背书。 苦于自身尴尬又艰难的处境,丕平二世只能无奈认怂。 居林根本不觉得这家伙能翻出多大水花,民间也早对突然来的丕平二世有着微词。粗俗农民希望这个丕平滚回阿基坦,因为大家的生活承平日久,在阿尔勒伯爵的统治下,至少生活不会糟糕下去。 普通农民觉得丕平二世是一个麻烦制造者,因为这家伙的存在,迫使整个勃艮第要组织大军离开故土。因为它已经不是简单的贵族 战争,战争已经切实的关系到每一个农夫的利益。 普通农夫不理解更不关心远方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大贵族们又在密谋着勃艮第复国计划。 既然是复国战争,广大农夫想想自己的身份,一种难以明说的豪情喷涌而出。 在北部地区,当地的勃艮第贵族大规模征兵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毕竟施行的是复国战争,大量被强征入伍,但农民们很快接受了这一现实,他们归根到底是勃艮第族人,他们并不是真的厌战。 在南部的普罗旺斯地区,这里富庶却战乱频仍,如果法兰克不再强盛,谁又能来遏制柏柏尔人呢?那还不如重现一个勃艮第王国,让勃艮第自己成为一个强权,想必柏柏尔人也轻易不敢入寇了。 阿尔勒伯爵代表着普罗旺斯势力,他们是勃艮第也不完全是勃艮第。 阿尔勒方面早已与欧塞尔方面就战争问题作出不可告人的密谋。所谓勃艮第王国一旦复国,居林的家族不但继续拥有现有封地,诸如勃艮第的第戎大军营一并让渡给他,届时,居林将成为罗讷河的第一大贵族,头衔也升级为「公爵」。 这件事上康拉德可以非常慷慨,反正自己的核心地盘不在罗讷河,反正自己的儿子必将被大家推举为勃艮第王。 再说,如此的权力交换,实则是让战后地盘变得更大的居林从南北方向包夹波图瓦伯爵。 康拉德在亲身侍奉老年查理的时候 ,不仅跪趴下来当小狗,也顺手学习了查理曼如何把大大小小的贵族当猴耍。那些驾驭贵族的技巧是查理曼津津乐道一生的美事,大帝悟出了「权力制衡」的美妙,时常自言自语自己的功绩,竭力侍奉的康拉德洗耳恭听。 于是,学成之后的康拉德在回到欧塞尔后立即开始拉一派打一派,远交近攻快速扩大地盘。 康拉德已经老了,待自己死后可不能留给儿子威尔芬一个被几个大贵族控制的勃艮第。 他实在有自己的小算盘。 未来的罗讷河流域,其中的里昂城必须被国王牢牢控制,之后加封维埃纳男爵为伯爵,继续赏赐一些土地。 波图瓦伯爵坐拥旧领地的同时,此人既然首攻凡尔登,就把凡尔登赐予他。 到时候,实力强大的阿尔勒伯爵的确会获得罗讷河流域更多土地,也必须直面自己领地比较破碎,以及波图瓦与维埃纳的大贵族变得更强大的事实。 届时,新生的勃艮第王国,她北方庞大且统一,她的南方则如毛线团般拧巴,几个大贵族分享这片领地归属复杂的区域。 康拉德觉得这是自己此生的最后一战,也是最光荣的一战,恰恰是儿子威尔芬的成为王者的大战。他本人仍在第戎大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亲率的超过一万人主力仍为行动,其中大量调集自欧塞尔的精锐还在大营里继续天天啃面包。 难道首先派去的六千大军还 能在凡尔登遇到什么挫折? 儿子威尔芬或许年龄鲁莽了些,波图瓦伯爵安德烈,自己早就与之密谋过他就是凡尔登未来的领主。若非如此,这家伙也不愿当先 锋。 实则康拉德主要是在等丕平二世,他要落实与南方军队联合,也不能真的等待那群磨蹭的家伙到天荒地老。 在阿尔勒伯爵与丕平二世的军队走到第戎之前,康拉德不会调动手下的全部军队北上。趁着被动等待的机会,康拉德大可继续征兵。 结果南方军队还没到,第戎大营附近的几个小伯爵,倒是带着数量不多的军队抵达。 譬如住在山区的贝桑松伯爵,他虽然就带着五百名骑兵而来,这些人个个都是装备铁皮盔与锁子甲的精锐,也基本上该伯爵的全部家底。 在大家的认知里,一个重骑兵往往是胜过十个武装农夫,有五百重骑兵加盟,可是让康拉德的军队如虎添翼。 反正春耕已经结束,康拉德下令部下就地抓农夫扩军,手段已经变得肆无忌惮。 虽然已经有六千大军远离第戎大营,康拉德手里的兵力仍在向着两万人发展着。要说那些被强征的农夫有多少战斗力?真的爆发大规模战役,以他的认知,兵力优势盖过一切,遇事不决扩军就好了。 至于大军的给养问题……派去征兵的部下不仅抓人,连农夫家里也洗劫一遍,至于农夫的妻儿未来要怎么活?那就是教士们的问题 了。 教士会赈济没饭吃的村民,如果教士坐看农民饿死,也不能说这就是军队的主要责任。 似乎,所有人都要为了勃艮第复国的大局付出一些,康拉德觉得自己与诸贵族在做最伟大的行动,大量平民的死活已经无需顾忌了。 奈何康拉德还没有等来南方的大军,却等来了三天的阴冷春雨。 大雨一下就是三天,第戎大营储备的军粮干脆部分受潮。 在降雨结束后天空继续阴着,太阳时隐时现。现在比起考虑进军,消弭降雨的影响变得更加重要。士兵广泛的晾晒衣服、锁子甲,所有受潮的粮食都倾倒出来继续晾晒。士兵还要时刻提防山雀,折断树枝挥舞之,再大喊、吹号,只为赶走窃取粮食的鸟儿。 现在的康拉德根本无力顾及儿子的遭遇,虽然有段时间没有信使传来先遣军的报告,他完全不考虑儿子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的等待终于趋于结束,北方没来信使,来自南方的信使则在雨后快马加鞭而来。 那是阿尔勒伯爵的使者,信使此来只为通报一件事:「南方大军有一万人,他们已经离开索恩河畔沙隆,三天之内必将抵达第戎。」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7章 骑马的柏柏尔海盗来了 一位棕色头发又高鼻梁的青年贵族骑于马上,他衣着考究,其上不乏有象征尊贵的黄金坠饰与罕见的紫色绸带,衣领与袖口都有丝绸做进一步装饰。 在他的身后,是披甲执锐的浩浩荡荡大军,乃至是一些衣着花里胡哨的怪人。 雨后的世界空气清新,阳光照得士兵头盔烁烁放光,也令这位青年贵族头盔上的「黄金荆棘王冠」更加神采奕奕。 他不是别人,正是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是也。 只是,庞大的军队仅仅是名义上的普罗旺斯军,战士们的身份几乎都是阿尔勒伯***。 至于混在其中蓄着浓密胡须的奇异人士,那是一群花钱雇来的柏柏尔人海盗。 这群家伙还在头盔上包裹起彩色头巾,衣着锁子甲又配着罕见的外穿扎甲。他们的腰旋弯刀,背负着小而沉的铁皮盾,手持骑矛坐在马上。 并非所有的柏柏尔人都乐于听从拥有几乎整个伊比利亚半岛的埃米尔国统治,尤其是被征服了西哥特人。一批不愿意纳税,又坚决继续信仰天主者,他们离开伊比利亚,操纵船只在西地中海纵横。 一些亡国的西哥特人与一些真正的柏柏尔人海盗混迹一起,他们集体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至于信仰……他们的信仰就是金钱。 柏柏尔海盗在西地中海的劫掠行为,丝毫不比诺曼人的手段仁慈。 一样是攻占目标船只,一样是杀尽船员后把财物据为己有。 自法兰克亡国与埃米尔国的新一轮大规模战争告一段落,看在金钱的份儿上,海滨的阿尔勒伯国又开始对外做生意。贸易对象包括且不限于西班牙的埃米尔国、北非的一连串埃米尔国,北意大利地区与罗马城。甚至是漂到东罗马销售阿热勒特产的葡萄酒、橘子和橄榄油。 那些招安的海盗拿着佣金做佣兵,因大量海盗本质是西哥特人,大量人士本身也是信仰天主。他们既然有意愿拿这份佣金,遂在被招安后,集体送抵阿尔勒城的修道院进行大规模忏悔。 海盗团伙摇身一变成了扞卫阿尔勒伯国的海军力量,现在北方有大战,上岸的海盗摇身一变,又成了阿尔勒伯国的雇佣骑兵。 凡被招安者,他们必须皈依天主,必须宣誓向阿尔勒伯爵效忠,必须在善于航海的同时懂得骑马。满足这三个大条件后,阿尔勒伯爵立即预付一些金钱,还赐予他们马匹。 多达三百名招安海盗成了新的骑兵部队,至于这些家伙是否真的信仰天主,至少他们或是突击进行洗礼、突击进行忏悔。伯爵不太相信经过这些仪式后,被招安的家伙还能无耻到毫无底线? 伯爵自知是冒着风险做这项事业,透过招安海盗的供述,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士,在大海远处的西班牙比比皆是。甚至于伯爵还获悉了这样的情况,所谓那边的埃米尔国内部也是诸侯林立,一旦担任大 埃米尔的阿卜杜拉赫曼二世镇不住那些诸侯,怕是突然涌现出一大群将军各个自称「我是真正的埃米尔」。 西班牙地区有陷入混乱的趋势,届时阿斯图里亚斯伯国、莱昂小王国、巴斯克伯国,乃至是巴塞罗那伯国,都能趁机扩大地盘,乃至是趁机发动「伟大的再征服」。 只可惜自己的伯国距离那里有些远,想趁着未来可能爆发的大混乱趁机攫取领地,完全是奢望。 不过每逢混乱时期必定涌现出一些英雄人物,一些失去领地、财富的勇士需要更高贵的主人为他们撑腰。 伯爵不需要一些流亡贵族在自己愈发复述的领地分割自己的财富,不如招募一些好勇斗狠的流亡者做长久的佣兵,以后若有战事就让这群佣兵先上。反正不过是一群佣兵,有命挣钱没命花,战死了只能说这是神的安排。 他们毕竟也只是一群佣兵,被杀后雇主连抚恤都不用给。 招募的不是自己领地的农民,阵亡者是一群自带武器防具的佣兵,大规模阵亡后阿尔勒伯国根本不会有损失。 这么干到底对不对?伯爵考虑自身的处决感觉这么干不但省钱,民众也不会因为征兵问题怨声载道。 只是现在的局面下,阿尔勒伯爵只是刚刚开始这样的行动。他的万人大军里几乎都是由本地农民、渔民构成,大规模的征兵行动闹的民众颇有怨言,于是伯爵力排众议,把一群花钱买 来的佣兵拉到岸上。 伯爵早就招安了一群海盗,过去这群家伙只是在海上保卫伯国的贸易线,伯爵赐予其头目一个离岛做窝点,定期从贸易利润中拨一些款项给他们充当佣金。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招安海盗不可以擅自进入大陆区域,在一些重大的节日,海盗们则有义务盛装上岸参与弥撒与巡游活动。他们即以招安就必须皈依天主,虽说平日里正经的贵族、农夫都歧视这群草寇,他们必须通过参与仪式活动证明自己是「虔诚信徒」,哪怕在活动中装模作样也必须来,此乃伯爵对他们的服从性测试。 这群柏柏尔海盗某种意义上有向着封臣发展的趋势。 他们的大头目是一个混血后的西哥特人,按其自称居然还有部分灭亡了的西哥特王室血统。 究竟是真是假?全凭这小子一张嘴说咯。 此人三十余岁,自称叫做拉赫马,这名字怎么想也不是西哥特风格。可此人有着高鼻梁、微卷曲的深棕色头发,在面向、肤色都不似纯粹的柏柏尔人。 大海盗拉赫马靠着血腥的内斗成为头目,他还带着自己的亲信继续杀死了很多反对者。 一些人对海上漂泊自由自在的日子很满足,大家何故要上岸了去听一个勃艮第贵族的指挥? 拉赫马考虑到兄弟们的未来,主要还是自己的未来的前景,自觉继续抢掠下去,怕不是阿尔勒伯爵以后都不愿意再走海路销售商 品,宁愿走陆路绕道图卢兹,宁愿缴纳一笔不费的过境费继续卖货。 兄弟们以后枪无可抢,难道还要去西西里岛谋出路?那里的希腊海盗团伙与其他的柏柏尔人海盗团伙,可不希望一群来自西班牙地区的家伙来他们的劫掠海域「抢生意」。 遂站在阿尔勒伯爵的视角,一直让他难受的海盗们,突然间像是消失无踪一般停止了野蛮行动。又过了段日子,有海盗居然堂而皇之的登陆,继而被岸上的军队团团围住立即缴械。 那是大海盗拉赫马派出的使者。 使者们用麻布口袋装着一些像是扁南瓜的东西,打开束口绳一瞧,岸上的士兵惊呼那居然是一堆头颅。使者自称所有脑袋都是来自不愿意投降阿尔勒伯爵的家伙。 很快伯爵居林就亲自审讯了使者,获悉了海盗头目的招安请求。 双方一拍即合,所有海盗上岸,先到修道院皈依天主,再集体跪在伯爵面前宣誓效忠,海盗们接受了伯爵的各种条件。 海盗一方的确没有异议,毕竟凡是有异议者都在内斗中***掉,一批不愿意皈依天主者,也都悄然间划着小船跑了。 大海盗拉赫马不愁一群异议者逃亡,凡是留下来的家伙都愿意跟着自己干。 且本就信仰天主的西班牙的哥特人,若有机会可以换一个地方继续生活,也不是难以接受的。 海盗团伙不愁有新生力量如果,过去人们听说「海盗」一词 ,或是毛骨悚然,或是谩骂吐口水。倘若海盗不再是海盗,而是阿尔勒伯国的佣兵组织,脏的岂不就洗白了?如此一来,加入拉赫马的团伙也变得有一定吸引力。 皈依、忏悔与效忠,拉赫马带着一群兄弟上了岸。 小小的阿尔勒城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生怕被缴械的海盗突然又发狂,伯爵调集一批精干骑兵驻扎城外,城内一样留驻大量战士。 在城市广场,拉赫马亲自带着数百兄弟集体单膝跪地,若非挨个亲吻伯爵的皮靴太过于麻烦耗时,伯爵高低也要让他们做此事。 至少,伯爵居林之后将拉赫马本人请到御所,他再拖了皮靴,撤下裹脚布,将酸臭的脚丫子摆在拉赫马面前。 后者没有办法,明知这是一种极端的服从性测试,为了自己未来的发达可能,只能硬着头皮把嘴凑了过去,继而忍着干呕舔了起来。 拉赫马的举动令伯爵居林非常满意,面前的家伙就是自己巴不得抓到后扒皮抽筋的海盗头目,如今似乎已经成了自己养的一条狗——只有猎犬喜欢伸出舌头舔主人的靴子。 伯爵大可设下鸿门宴一揽子的干掉海盗问题,但后者给住的方案令他无法拒绝。 海盗们自称求财求生存,兄弟们以后给阿尔勒伯国的商船护航,顺手打击其他海盗团伙,定期拿到伯爵的一些赏金就够了。 招安的海盗独享一座小岛,有了这一据点,自称作为有 着部分西哥特王室血统的拉赫马大可在海盗上建立一个小王国,实则没有多少人真信这小子的血统,再说虽然做了岛主,拉赫马连任何正式的贵族头衔都没有。 伯爵可以赐予一个骑士头衔,伯爵过去没有赐予,未来可就说不定了。 所有招安海盗都宣誓为伯爵而战,现在接受命令,全体会骑马的海盗带着各自的武器装备上岸。 海盗之岛为之一空,就剩下少数不善战者,以及一批从西班牙漂来的妇孺,乃至是奴隶。 任何花花绿绿的装饰物都往身子上放,海盗们的财宝都是抢掠来的,身上展示的珠宝越多,越能显示当事人的实力,即便奇怪的装饰品堆在一起毫无和谐的美感。 上岸后的柏柏尔海盗便是如此,拉赫马一身花花绿绿,他与兄弟们的样貌在整个大军中可谓奇葩。 高贵的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他十分反感阿尔勒伯爵怎么把一群不逊色诺曼海盗的魔鬼请上岸,现在这群家伙还在做佣兵! 可是一个毫无兵力财力、仅有一个高贵头衔的丕平二世,又有何资格对着阿尔勒伯爵指手画脚。 偏偏骑马的海盗要作为大军的先锋部队走在前面。 一来,这群家伙一身花花绿绿,虽无和协的美感,一身珠光宝气还能彰显军队的尊贵。 二来,他们装备水平较强,遇到作战出击在前,理论上总是可以打出不俗战果,若是死了,也是死不足惜。 这就 苦了丕平二世,他不希望与一群海盗为伍,走在前面的自己显得仿佛就是他们的头目。他也不能表达任何的不满,因为阿尔勒伯爵居林本人就在自己面前。 庞大军队顺利通过小小的里昂城,他们在抵达索恩河畔沙隆城时遭遇阴冷春雨。 军队在此驻扎休息长达四天时间,待雨后的大地变得较为坚硬才再度开拔。 海盗骑兵一如既往走在前面,大海盗拉赫马也得偿机会继续充当大军的引领者。 于是,在信使快马加鞭狂奔到第戎大营的三天之后,庞大的普罗旺斯军开始陆续抵达。 第戎多处的河谷平原极为平坦,这里即可作为优渥的农耕区,更适合大军集结。 到处都是木头搭建的营房,也步伐一些临时性的帐篷。因大军在此驻扎已经大半年时间,起初的一些临时建筑被不断加固,名义上虽然还是棚屋,谓之为永久性民居已经不为过 。 大军名义上是救援被困的皇帝,可他们明显没有展现出此事非常急迫的模样。 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对正片区域吆五喝六,哪怕该地域在法理上压根就不是他的领地。 在法理上,第戎属于阿尔勒伯爵。在第戎以北的河谷区域,法理上直接属于「皇帝」洛泰尔,当地的教会代表王权,以神的名义管理着。 大战一开,过去的那一系列的规则都必须让道于披甲执锐的大军。 康拉德已经等候多时,长期的等待已经令 他对进军不再有急迫感。 他花了些时间换上了最好的服装,再命令吹号擂鼓令散漫的军队集合起来。不久,他亲自组织一支骑兵,骄傲地离开大营,并在南方与浩浩荡荡的普罗旺斯王***会和。 其实康拉德完全明白对方的真实情况。 丕平二世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傀儡,一旦皇帝走向末路,傀儡当即没用,可以选择抛弃了。 现在皇帝还没有完蛋,大军集结出征的目的恰恰是救援皇帝。 丕平二世是所有贵族推举出来的首领,一个毫无实力的吉祥物。 至于向这小子行礼……得了吧。 贵族们就在罗讷河畔相会,上年纪的康拉德刻意展露他蓄起的胡须,以此证明自己本身就是个真男人。 康拉德与丕平二世鲜有接触,现在倒是很容易从万军中找到那个戴王冠的家伙。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神色,只是平静地与之打了个照面,就自顾自地拽一下缰绳,命令战马走近阿尔勒伯爵处。 康拉德当然认得最南端的勃艮第人大贵族居林。 「哟!我的朋友,看来天使赐予你神力,我可看不出你有任何衰老神色。」康拉德见面便是笑呵呵地恭维。 居林笑对:「我的老朋友,看来你也是宝剑不老。」 「不。我还是老了,但就追逐胜利的决定可是丝毫不老呀。」说着康拉德捋一下花白的胡须,这才提及在场的丕平二世。「尊贵的普罗旺斯国王, 很高兴你亲自参与战争。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营救皇帝,还能再痛击反叛的巴伐利亚公爵。」 「好,好啊。」丕平二世皮笑肉不笑,殊不知内心里早把这个康拉德骂了一千遍。 康拉德不会真的尊敬一个毫无权势的王爵级大贵族,他早就获悉居林就把这小子治得服服帖帖,自己就更不能热脸相迎。 康拉德再问居林:「朋友,也许你带来了一万人的大军?」 「你好眼力,居然洞察了我的实力?!」 「只是猜测。」 「那么在赌桌上你就是最令人胆寒的对手。」恭维的言辞间,微微透露着居林的威胁神色。 康拉德耸耸肩:「一万人也好,现在我倾尽全力组织了两万人。还有其他的贵族已经抵达第戎,瞧瞧。」他顺手一指,又把长期住在深山的贝桑松伯爵介绍了一下。 好一番谈笑后,居林突然问到:「我怎么没见你的儿子?还有,波图瓦伯爵何在?」 「他们?因为迟迟等不到你们的抵达,他们一心求战,这便带着数千人先行北上了。想必现在他们已经牢牢控制凡尔登,我们继续进攻梅茨平原必将非常顺利。」 「听得倒是我的不对。是我太磨蹭了么?」居林故作怒气道。 「我不敢。嘿嘿,看来你的手下……还有一群非常尊贵的骑士。」 「骑士?」居林早就注意到老头子康拉德在左顾右看审视自己的军队,他一下子明白老东西说 的什么人。这便立刻吩咐下去,不久一身花里胡哨的大 海盗拉赫马骑马而来。 「这是保罗,我麾下非常值得信任的骑士。」 听得伯爵大人的介绍,大海盗拉赫马也大吃一惊,首先保罗是自己的教名,还是最近才在修道院被那个神甫取的,其次伯爵以骑士称呼自己,实属首次。 「一位骑士?」康拉德下意识的不相信,他上下打量眼前的家伙,总感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也罢,居林住在最南端,那边是柏柏尔人、希腊人、西西里人、意大利人乱窜,涌入一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根本不稀奇。 「是一位骑士。」居林再度强调。 「哦。那就是一位实力强劲的骑士。」 康拉德加大了音量,他对这一小插曲不想再多谈。 趁着机会,大海盗拉赫马倒是看清楚了传说中勃艮第人最强大贵族的真面目,随着南部的大军在第戎与北部军队会师,勃艮第军也达到了它的兵力顶峰。 到处都是士兵,勃艮第的强大果真不是自己昔日的海盗团伙可以与之抗衡,拉赫马感慨于自己的投降接受招安的举动无比正确。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8章 让海盗先冲 入夜,第戎的勃艮第大营。 一尊厚重的石头堡垒内,强大的欧塞尔伯爵为远道的客人准备起一桌丰盛晚宴。 他差人宰了一头肥羊,待烤全羊被侍者奋力端上餐桌,那些再想保持矜持的贵族,攥着切肉小刀的手都在下意识的剧烈颤抖。 虽说他们本身也没太多贵族的讲究。 勃艮第最南部的大贵族就属阿尔勒伯爵,他麾下仅有少量男爵,倒是骑士有很多。 区区一介骑士按理说不能参与高级贵族的晚宴,事实也确实如此。 阿尔勒伯爵此次就带来了麾下的奥兰治男爵。 这个奥兰治(orange)有着非常具体的地域坐标——一大片橘子林。 甜味,这个时代令人欲罢不能的美妙滋味。 当人们还不懂得如何以蜂箱养蜜蜂获取蜂蜜,采蜂人就只能巡山找蜂窝冒险采蜜,使得黄澄澄的蜜就是「液体黄金」。 橘子酸甜可口,如今欧洲的绝大区域还不能终止橘子树,勃艮第的海滨是一个例外,本地大贵族阿尔勒伯爵家族也有意载重一大批橘树。 橘子树的果子是橙黄的,漫长的培育后果子逐渐变大,虽然里面还有籽实,吃的时候吐出来就好。有着硬皮的橘子非常耐储,搾出汁水陪着葡萄酒又是特别风味。 奥兰治的地名就出自橘子的颜色,所谓奥兰治男爵,名义上他有一大片封地,实则就是为阿尔勒伯爵看管伯国的巨大财富。 奥兰治男爵的军队 护卫橘子林,胆敢有农民去盗窃,凡被发现即被逮捕。 伯爵大人心善,见不得有窃贼受刑。 于是作为伯爵表亲的男爵,在逮捕窃贼后,就公然在罗讷河畔树立绞刑架,再把附近有头有脸的村民请来观看针对窃贼的处刑。 奥兰治男爵参与此次晚宴合情合理,可是,海盗头子拉赫马居然也一身盛装参加了。 在众多男爵、伯爵乃至是王爵大贵族参与的烤羊晚宴,一个海盗头子突然以骑士的名义参加,未免太过于离谱。 至少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就是个快要爆炸的高压锅,只是考虑到自身的处境,自觉还不能戳穿那个混蛋是招安海盗的事实。 欧塞尔伯爵康拉德被蒙在鼓里,只知道在白天的时候,听到居林那个家伙称呼麾下一桌花里胡哨的家伙叫做保罗,爵位仅仅是一个骑士。 骑士?这种人在庞大的欧塞尔有很多,自己带来第戎驻扎的骑士都有一百位。 康拉德的视线时而瞥到那个叫保罗的骑士身上,不得不疑惑居林为何偏爱之,莫非…… 他也不敢用极端的恶意做揣测,但自己年轻时也做过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个保罗的脸似沙皮狗,在卸下奇奇怪怪装饰后总透露着难以明说的沧桑感。 「莫非还是阿尔勒伯国的一员大将?居林就是个吝啬鬼,明明自己身份地位足够高,私自封几个男爵级贵族为自己看管封地又何妨。在四战之地时 常面临海盗袭击,多安置几个贵族帮你看管领地,是很难的事吗?偏偏是一片橘子林,为了一片林子你勉为其难的封了你表弟一家做男爵……」更多的腹诽就只是腹诽,任何的批评嘲讽都压在心里。 康拉德决意一会儿再好好问问那家伙,尤其要想办法让此人多喝点酒,所谓人一旦微醉兴奋,怕是很多不便于说的真心话就脱口而出了。 使者端来橡木桶,刀子撬开软木塞,喷涌而出的就是香浓琼浆。 纯银的酒杯配上甜蜜的葡萄酒,又搭配油腻的烤羊,只是春季的餐桌上见不得任何的绿色蔬菜。 酒杯充足,所有人都 接了满满一杯。 作为宴会之主,康拉德高调地昂起下巴,端着的酒杯也高高超越他脱发的头顶。 「为了拯救我们的皇帝!为了伟大的事业!为了胜利!我们干杯!」 已经全部起身的众贵族,他们有样学样得将酒杯高高举起,在重复一番豪言后满饮此杯。 至于拯救皇帝?康拉德也是程序性地一说,至于能否拯救,还得看情况。 那被故意隐去真实所指的「伟大事业」,它才是使得诸勃艮第贵族聚集一起的原因。 也是如此,康拉德的豪言干脆是用勃艮第语喊的。 无节制的痛饮甜蜜红酒是大贵族的特权,只是喝酒的模样谈不上优雅,再当他们依照爵位高地切羊肉时就尽显贪婪了。 丕平二世是最尊贵者,可他知道自己只是名义 尊贵。 就算两大伯爵笑嘻嘻地催促自己去割下第一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两人的眼神在暗示一句反问——你真的配吗? 丕平二世站在烤羊边端着刀子犹豫再三,干脆以标准的法兰克语恭维道:「你们带领大军拯救皇帝,你们都是最忠诚的人。依我看,你们谁的兵力最多,才最有资格切下第一刀。」 康拉德有些吃惊,他很不理解丕平二世这个节骨眼何必如此谦虚。既然这小子已经把刀子放在桌案还坐回木椅,自己只好拔出自己的匕首,毫不推让的接下丕平二世的好意。 「既然谁出兵最多谁最有资格,我就结果伟大的普罗旺斯国王的好意。我来切下第一刀。」 就这样,康拉德切下了颇为鲜嫩的烤羊前肢。 一只烤全羊,就仿佛法兰克糜烂现状的具象化。 强大的帝国在烈火上炙烤,好端端的整体被切得分崩离析,所有贵族都乐意割下一块心怡肥肉。康拉德的举动有着十足的象征意味,他当然要割下最好的一块肉,也暗示着在本次军事行动中,欧塞尔伯国应当得到最大的土地利益。 一番切割后,轮到地位最低的海盗头子拉赫马割肉,他分到的就是一堆羊肋了。 烤羊排可没有烤羊腿好吃,他倒也不觉得自己亏了。 在冬季的时候,自己还是团伙里的小头目,难知未来的自己还能活多久。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贵族的座上宾,硬说的话 ,居然能和普罗旺斯国王共进晚餐。 如此殊荣意味着什么?自己为何要被更多大贵族们看中? 一定是因为自己麾下有着三百名骑兵。 拉赫马有着自知之明,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待到大战打起来,兄弟们必须骑着马冲在最前。也许那样做会突然被杀,若是能活下来就完全不同,凡是打赢战斗的兄弟享有劫掠权,哪怕是抢到巴掌大的金块,当事人一样能占为己有,至于能否守得住另说。阿尔勒伯爵承诺,凡是招安了的海盗可以在对外战争中继续享有劫掠权,哪怕上岸做了骑兵,凡针对伯国敌对方的战斗,下放的劫掠权依旧不变。 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他们见财眼开。拉赫马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更清楚自己的兄弟们是什么样子。 他终于喝得微醉,难得的葡萄酒意犹未尽,羊排虽难啃,胜在这东西大贵族不屑一顾,自己完全可以包圆了。 微醉的拉赫马已经完全不顾吃相,吃得满手是羊肉竟就在自己华丽服装上使劲蹭蹭。 哪怕是吃相再难看的大贵族,还不会蠢到要用自己的名贵的衣服当擦手布。 本就对此人有好奇又怀疑的欧塞尔伯爵,现在更觉此人就是来路不明。 亲自对那家伙敬酒?侍奉过查理曼的大贵族,岂能向一个据称是骑士爵位的家伙有 任何敬意? 康拉德这便先与居林聊一聊,这才透过酒后吐真言的居林之口获悉此 人居然个被招安的柏柏尔海盗。 一个海盗头子还能进入贵族们的宴会厅? 见多识广的康拉德大吃一惊之余压制住情绪,他并未愤怒,冷静后反而感觉此子是个奇男子。 「喂,你自我介绍一下吧。」他厉声命令道。 在场的众人完全没想到那海盗头子有着无穷表达欲,微醉的拉赫马就是话多,继而是满嘴不着调的话。什么自己是灭亡的西哥特王国的王族后裔,什么自己的名字叫做拉赫马,又说伊比利亚的埃米尔国一团糟…… 明知阿尔勒伯爵在场,他反而将之前劫掠伯爵商船的行动,作为标榜自身实力的丰功伟绩。 一瞬间,听明白的居林努得嘴唇颤抖,不过很快又情绪舒缓下来。 因为站起来的拉赫马如自残一般敲打胸膛,向着众贵族发誓:「我就是你们的的先锋部队,我会帮助你们解救被困的法兰克皇帝,哪怕为此献出生命。」 此言对丕平二世很受用,奈何仔细想想,豪言壮语出自一个喝醉酒的海盗头子之口,还有几分值得信服的? 其他诸贵族实在觉得滑稽,干脆在大笑中猛地敲打桌子,震得一桌碎肉、骨渣乱飞。 见状,不决自己所言荒诞滑稽的拉赫马,也随大流傻傻地笑出来。 拉赫马并没有恭维之意,作为先锋就能尽快投入战斗,所有抢到的好东西都能第一时间装入怀中。他们才不想和那群勃艮第人分享任何的战利品。 上 岸海盗在战争结束后还能存活几人,这就是个未知数了。 归根到底拉赫马所在的团伙在之前的岁月一直令阿尔勒的经济受损,居林不喜欢这个自求招安的家伙,如果可以把一群海盗以对外战争的方式耗损掉,自己的仇也就报了。 封一个骑士?要得。这个骑士可以给任何一个海盗,反正那个离岛上依旧留驻不少人,等到拉赫马在战争中被杀,自己再去岛上扶持一个更听话的就好。 现在的拉赫马一副敢战模样,他求着大贵族们给自己一个出征的机会,还大言不惭的说:「我要为曾经的海盗行为赎罪。」 对其人居然是个海盗而鄙夷恼火的康拉德干脆将计就计。骑马的海盗不是带着五颜六色的装饰物吗?把所有宝贝穿戴上,随其所愿望,令其在大军开拔后先行前往正北方的凡尔登,与自己留驻在当地的六千余人大军会师。 等到全军离开杜奥蒙山进入庞大的梅茨平原,依旧命令骑马海盗做先锋。 哪怕是大军抵达孚日山脉,开始进入阿尔萨斯正式开始援救皇帝,也就令骑马海盗冲锋在前。 康拉德完全不信此人有着贵族血统,倒是此人麾下有着一群刀口舔血的兄弟是一支可以利用的军事力量,而且数百人的生死与自己毫无关系。如果谁会稀罕他们,恐怕就是有阿尔勒伯爵,可是看起来居林那家伙也不把一群招安海盗放在心上。 忍住内 心里的鄙夷,康拉德又站起身,他端着一杯葡萄酒非常唐突地走近拉赫马。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他罕见第面露笑意:「显然,你其实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骑士。你与你的战士们将为帮助法兰克的皇帝倾力奋战,所有人都会记住你们的勇敢。」 被夸耀一番后,拉赫马瞬间变成一个自负的混蛋。他一把夺过康拉德的酒杯,猛地一饮而尽,罢了还用华丽的衣袖使劲擦擦嘴唇与胡须。 瞧瞧此人粗鲁的动作,倒弄得自己很难看。康拉德带着胁迫低声斥责:「嗬。我可没说这酒是给你的。」 「 是给我的。」 「你太贪婪了,你会下地狱。」康拉德实在憋不出,说出了些许心里话。 拉赫马倒也干脆承认:「我无所谓地狱。我就是个势利之徒,您给钱,我给您办事。任何的事!」 喝得微醉的拉赫马彻底暴露自己的本性,一群上岸的海盗为钱财而来,暗示只要哪个贵族开价高就可以宣誓效忠之。 倘若突然蹦出来一位开价更高者,反叛旧主也是一瞬间的事吧。 意识到这一点的康拉德实在需要考虑一下居林的感受,他也不要被玷污的酒杯了,郑重说道:「至多三天时间,大军全力进抵凡尔登。保罗·拉赫马,我要你明日就带着你的人出发。」 「可以。」 「很好,你回答得很干脆。但愿明日的你不会因为今晚的醉酒继续神志不清。」 「这道不会。」 拉赫马摇摇头:「在伊比利亚,我们可没有喝酒的机会,倒是在你这里……我由衷感谢勃艮第最伟大贵族赐予我的美酒。」 拉赫马难得用了溢美之词,且是勃艮第语的「gracta」一词,他称呼康拉德是「最伟大者」,将欧塞尔伯爵拔高到足以僭越查理曼的高位。 康拉德瞬间拉下脸来,毕竟在坐的还有着拥有王爵的丕平二世。自己又曾是查理曼脚下的「宠物」,一个宠物有何资格触碰查理曼独享的「great」。 「算了吧。我不需要你这种疯子来拍马屁,如果你能在战场上发挥出色,真正的皇帝会给予你充足奖赏。说不定,还能给你封一个男爵爵位。」 话虽如此,骄傲的洛泰尔倘若在内战中翻盘,得胜的皇帝一定要清算所有曾反对自己的贵族,再针对有功之臣封赏。至于一群海盗佣兵……何以封赏? 二十多年前,当埃米尔国的大军打到巴塞罗那和图卢兹,彼时的「虔诚者」路易御驾亲征,当时洛泰尔作为王太子就是领兵大将。洛泰尔对柏柏尔人势力从不心慈手软,对待柏柏尔海盗,自然是抓一个杀一个。 居然还有一群海盗救援了自己?康拉德估计,战后的皇帝会觉得自己受到奇耻大辱,一群肮脏的海盗也配资格去拯救强大的法兰克君主? 康拉德再与居林交换了一下眼神,双方均无愤怒神色,也许,大家都觉得拉 赫马和一群骑马的海盗都是接下来战争的消耗品。 在海上快意恩仇的人们如何知道法兰克大贵族们内心深处的黑暗? 就是因为太相信义气,拉赫马才亲自带着兄弟上岸接受招安。一念之差,阿尔勒伯爵居林没有趁机出兵将之全部斩杀,拉赫马现在活得很好,仅仅是因为居林事后想清楚了,意识到这群家伙有利用价值,才不断给予自己「仁慈」。 喝醉的居林做出承诺,无论勃艮第大军何时开拔,第二天的上岸海盗骑兵一定先行出发。 遂在新一天早晨,集合后的勃艮第军队已经是两万五千人的庞然大物。 「小狼」威尔芬在被俘时向留里克吹嘘,所谓勃艮第军有三万士兵本意是吹牛,结果其总兵力真的达到这样的规模了。 军队兵力多,在决战之战场有着巨大优势,奈何在赶到战场前,它的臃肿磨蹭的特点展露无疑。 勃艮第军队是各个贵族拼凑出的联合武装,大贵族之下又有大量骑士,每个骑士拥有一小支独立部队。就算大贵族的直属兵力很多,战士的编组依然很松散,当行军之际,队形必然被拉得很长,定睛一看各处细节,战士又呈现三五成群的模样结伴而行,宏观与微观都无秩序可言。 反倒是骑马的海盗们,他们就更有秩序。 海盗团伙在海上操纵很 多船只构成劫掠船团,而一条大型划桨船上坐着惊人的五十人乃至八十人。 因为拉赫马的海盗团伙所拥有的船型与罗斯人等北欧势力操纵的龙头战船截然不同,诞生自古希腊时代的三桨座战舰依旧通行于地中海,他的船只尽是这种货色。 拉赫马手里没有三桨座战舰,他的主力船只是单桨座与双桨座版本,靠着大量划桨手的驱动,船只不仅载人多,可以完全忽视风向影响,完全靠着人力划桨在任何方向高速移动,遂在跳帮作战中,划桨手们抄家伙集体冲击,八十名划桨手摇身一变成为步兵,以至于拉赫马和他的伙计们发现目标后发起攻击,胜利总是较为容易的。 这样的劫掠氛围下,海盗们打仗颇为团结。拉赫马的嫡系侵袭都曾是一条双桨座战舰的兄弟,他是个善于指挥的狠人,兄弟们跟着老大总是胜利发财,如今也继续跟着他干。 骑马的海盗还是以在海上的那一套编组,三百名骑兵天然的分成六个小团伙,昔日在船上做船老大的家伙,现在就是骑兵的小队长。 现在的他们尽量打扮成法兰克重骑兵的样子,身上依旧花花绿绿,为彰显自己是杀人越货无数的狠人,昔日缴获的各种奇怪宝贝一股脑挂在身上。 清晨的阳光照在热热闹闹的第戎大营。 海盗骑兵即将出动,欧塞尔伯爵分出一小撮骑兵为这群家伙做向导,并声称:「你们抵达凡尔登后,就接受我儿子威尔芬的指挥。」 也许在狂妄海盗看来自己 的大公子可能其貌不扬,伯爵再特别强调:「威尔芬,必然是新一代的勃艮第国王。该怎么做,聪明的你们应该很清楚。」 话是如此,康拉德和居林都不会为一群花里胡哨的海盗做出征送行。 拉赫马也无所谓,他觉得兄弟们已经到齐了,又对被分派来的向导不管不顾。 他以故乡的中古西班牙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兄弟们端着骑矛,双脚猛夹马腹,整个团伙便向北方奔驰而去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39章 凡尔登的新接触 拉赫马和他的人以尽量快的速度通过朗格勒地区,因无人监督,他大可纵兵抢掠一番。 他也确实打算这么做,奈何一番寻找连当地人也没有发现,不由地感慨:「看来那群家伙到处抓农民当兵,已经把这地方的人都抓完了。」 朗格勒地区变萧条的原因之一,正是一大片本地精壮农民已经被带去了北方的凡尔登。 「小狼」威尔芬手里就有一批来自该地的农民。 更多的农夫不堪战争之苦先行逃跑,留下的妇女把地种了也抓紧时间逃亡。 村民带着细软消失,留下的尽是些空荡荡的房屋,他们甚至把陶瓮也都搬走,坚硬的木床拆成零件,扛着也要带走。 大量村民并未走远,在罗讷河的西部就是朗格多克山区,那里丘陵密布野兽横行人迹罕至。 过去村民害怕进山太深遭遇野兽袭击,现在征兵的贵族明显更恐怖,区区野兽已经无所谓了。 拉赫马就在空荡荡的民房过夜,第二天,海盗们把马匹牵出房屋,他们啃了一些干粮就欲继续北进。 被安排给他做向导的欧塞尔伯国骑兵,昨日里这一小撮人一直疲于奔命。他们在昨日晚些时候赶上了海盗,领头者现在对海盗头目的举措极为不满。 见海盗们又要自顾自地狂奔,十多人的向导们赶紧纵马拦在拉赫马的面前。 领头的战士气鼓鼓地猛甩缰绳,待坐骑走近海盗头子,当即怒斥道:「你做得任 何事我都看到了。你们居然打算抢掠本地!谁给你们的胆子?现在效忠我们的君主,你们岂敢在君主的领地撒野?」 拉赫马听得都想大笑,他耻笑一番,歪着头眯起眼扫视身后的兄弟。他又扭回头,以蹩脚的法兰克语说道:「我想做什么,你这种废物管不住。」 向导们本就瞧不起这群上岸海盗,被粗俗话语一激顿时暴怒。「如蛆虫般卑贱的海盗,大人赏赐你洗心革面的机会,你们是要违背自己的誓言?」 「誓言?我会为你们打仗。这样……」拉赫马故作笑意摆摆手:「你过来,有些心里话我愿意好好与你讲讲。」话是如此,拉赫马已经新生杀心。 那向导头目以为海盗会说些好话,这便冒失地驱马前去。 怎料还没有开口,拉赫马猛地拔出弯刀,凶狠一抽,向导便是血流如注地倒下。带着面部巨大伤口坠马的向导头目,在地上抽搐一番就不动了。 此刻,拉赫马面如雄狮,他的大胡子也为血水沾点发红。 他以中古西班牙语顺势命令:「兄弟们,把这群蠢货消灭!」 杀了勃艮第大贵族的兵又如何?被杀的是欧塞尔伯爵的人,可不是阿尔勒伯爵的。 杀了这群家伙,不算违背与阿阿尔勒方面的契约。再说,把尸体藏起来,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毫无准备的向导被拉赫马出其不意的悉数袭杀。 因是突袭,海盗骑兵们毫发无伤,他们擦干 净矛与弯刀上的血迹,纷纷下马检查所有死尸。 拉赫马很不屑地对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家伙吐口说,再鄙夷地嘟囔:「很多人就是死于多嘴多舌。死的是你,你才是蛆虫。」 罢了,他立刻对部下下令:「你们都把尸体拉到林子里,把他们的甲胄扒掉,洗干净了咱们自己就是勃艮第人……」拉赫马一番号令,很快冲突现场消失于无形。 那些向导看似也没有消失,只不过变成了乔装打扮后的柏柏尔骑马海盗了。 这下拉赫马更加无所忌惮,他感慨世界的广大,似乎到处都是发展机会,所见所闻可比狭窄的船舱令人舒服。 这伙儿海盗骑兵携 带者划着十字的大白布,必要时候挂起来证明自己信仰天主。 他们也带着黄蓝条纹交织的布匹,它象征着欧塞尔伯国,如今更代表着整个勃艮第势力。 他们顺利抵达了「大堡垒」营地,即讷沙托大营。这里依旧静坐着一批伤兵,以及尚未运抵凡尔登的物资。 待在此地养伤的多是维埃纳男爵的人,他们诧异地看着一群衣着奇怪的家伙抵达。 同样的,拉赫马已经获悉有这样一个大营地的存在,他还估计可以在此地遇见所谓威尔芬大人的军队。 某种意义上拉赫马真的和威尔芬的人相遇,但是情况令他讶异。 凡尔登曾爆发大战!勃艮第军队伤亡很大。维埃纳男爵的军队为此折损了十之八九。 而且,自从春 雨结束后,本该从凡尔登方向来一些人员现在完全销声匿迹。 并没有人获悉凡尔登城现在的境况,还在这营地里养伤的伤兵也不能继续北上。伤兵手里还有大量的物资补给,尤其是一些用简陋黏土烤箱烤熟的面包。 拉赫马不挑,立刻纵兵将营地的可用物资抢了个干净。对付伤兵也没必要用强力手段,再者他们扬言「我们效忠欧塞尔伯爵」,轻易就带着大量硬邦邦的黑面包继续北上了。 凡尔登与第戎虽有几乎笔直是通途,两地距离还是很远。 拉赫马根本不需要向导,他明白那些***掉的家伙是在监视自己,关键时刻肯定要出面阻止自己劫掠。 抢掠村庄属于小事,真的把修道院洗劫了对自己可是不利。那些教士们互相都认识,倘若自己把一些修道院拆毁,到最后兄弟们在阿尔勒城也无立锥之地了。 于是,他放过了沿途的那座关键性修道院。 院长卡尔梅特对那些埃米尔国的柏柏尔人形象有所了解。修道院大门禁锁,他现在使劲揉揉眼,令所有人屏住呼吸,祈祷着这群诡异的怪物赶紧离开。 却说拉赫马和兄弟们在修道院外稍稍驻足,看来本地修道院无意与自己交涉,他想了想拒绝了部下提议的劫掠方案。 「我们走吧。就放过这群缩头乌龟。」 他的离开当然不是仁慈,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他也估计在此遇到的定居点肯定就是凡尔 登,因为本地的地理已经发生巨变。 罗讷河已经不存在了,骑兵仍旧沿着一条河继续走,河流已经向北流淌,那么它只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马斯河。 据说,沿着马斯河不断向下游走去,甚至可以抵达法兰克人有着「新罗马」之称的亚琛。 但是拉赫马完全误判了凡尔登的局面。 骑马海盗忙着去想在凡尔登见到了勃艮第人未来的国王说些什么,拉赫马已经想到了一些虚与委蛇的话,而且如果自己能得到那个威尔芬的重用,日后肯定捞取很多好处。 事实上,现在的海盗骑兵团伙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他们如果突然转道,即可在法兰克的大地四处兜兜转转,靠着阿尔勒伯爵给的马匹直接由海盗转变为马匪,继续抢掠难说有什么负罪感。 甚至于阿尔勒伯爵也在暗中希望一群海盗这么做,无论这群恶棍袭击谁,终归自己毫无损失。如果他们能袭击欧塞尔伯爵的势力令其受损,变相看来岂不是自己得利么。 阿尔勒方面需要勃艮第诸贵中有一人站起来起头,却也不希望这个家伙实力过去强大。 至于欧塞尔伯爵何以放任一群海盗骑兵堪称独走的北进,也在于第戎乃至更北方一些的地方本身在法理上就属于阿尔勒伯爵,这些年的情况是阿尔勒方面无法切实占有它。如果海盗们搞破坏,凡是不是破坏自己的 辖地。 各方都有着小心思,虽然都考虑 到海盗骑兵可能的失控,一想到一群恶棍就算失控了,自己应该也没有损失,就完全同意他们离开。 如果拉赫马可以完全参透两只老狐狸的心思,他大可以带着兄弟们在马斯河谷自作主张。他们都是无家之人,凡是留在那个离岛窝点的女人们根本不是妻子,不过是一群奴隶。同样那些没上岸的兄弟……大家既然做了海盗就是干着刀口舔血的伙计,岸上骑行的兄弟完全没必要去管岛屿上兄弟的死活。 现在,海盗骑兵们集体沿着马斯河的西岸前进。西岸区域土地更加平坦,疯长的青草为战马提供无尽食物,骑马者挂在马鞍的布口袋又装着大量的黑面包与腌制鲜肉,拉赫马完全不愁未来一段时间兄弟们的吃饭问题。 他们没必要全力赶路,晃晃悠悠走着的人们意外地发现前面的道路出现一些状况。 常年混迹于海上的他们对滩涂非常明显,如果有一大片地区被水浸泡过,他们几乎都能一眼认出。 拉赫马急忙命令兄弟们停下,他再站在马鞍上张目四望。「奇怪。这地方发生过洪水吗?」 很快,一名亲信策马走过来:「老大,怎么停下了?」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办?继续走?」 「再看看。我……要亲自检查一下。」 如果拉赫马不是足够小心,他早就死于埃米尔***队的追杀。 他更年轻的时候在伊比利亚也是做杀人越货 的勾当,再陆地没了容身之所才转移到海上。也是如此,才在颇为年轻的时候就学会了骑马。 浸泡过水的土地过于松软,本该疯长青草的区域像是被开垦过一番。仔细看,依旧湿润的土壤里夹杂着无数青草残骸。 青草是非常坚毅,只要有一点土壤、水分滋润就能存活,在石头缝里冒头也不稀奇。只是大量叶子分明是从泥土里钻出,眼前的青草稀稀拉拉,具体样貌与远一些的区域截然不同。 拉赫马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也没有发觉马蹄印或脚印,车辙印就更不存在了。 这也契合了之前那个「大堡垒」的一群伤病所言为真——春雨之后凡尔登方向的信使没有到。 他检查了好一番没有发现有价值情报,想到大家不宜在空旷区域扎营,如果可以尽快通过眼前奇怪的区域,估计很快就抵达凡尔登城了。 「我们走吧!」他最后命令:「我们一定要在那个凡尔登过夜。」 就这样三百海盗骑兵冲进了一段时间前还是巨大泥塘的区域。 正是因为数千步骑硬冲泥塘,威尔芬率部把脚下的低浅水域踩得乱七八糟。海盗骑兵完全不知相关内情,对于凡尔登的真实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拉赫马就是抱着已经彻底过时的情报,臆想着在于威尔芬见面后说些好话。 殊不知,一双又一双眼睛就藏在远处林木之间,静静凝视着这边的一切。 那是衣着 灰褐色布袍的罗斯骑兵,麻布口袋盖的袍子与突厥马的毛色非常接近,也与树干的颜色极为相似。 凡是从南方赶来的军队一定是勃艮第军,一些斥候南下很远,他们是驻扎凡尔登的罗斯军最外围的眼线,兄弟们之间相距较远,奈何海盗骑兵一身花花绿绿太过显眼,大家清楚看到一大群骑兵出现,本能做出共同的判断——勃艮第人来了。 伪装?已经没必要再做藏匿森林的哨兵了。 兄弟们不久前还在梅茨平原与大规模敌军交战,血腥厮杀仿佛还是昨日之事。斥候们精神过敏,下意识以为出现的骑兵就是勃 艮第人真正主力的先锋部队,甚至于那些衣着花里胡哨的家伙就是敌人是首战部队,否则如何去解释敌人衣着过于多彩呢? 掩藏的斥候上马回撤,遂被松软土地快步行动的拉赫马突然注意到。 「奇怪?」他眯起眼自言自语:「突然出现的骑马者是什么人?凡尔登的驻军?」 当他的部下面面相觑时,拉赫马突然感觉情形过于微妙。 他不觉得其中有诈,只想追上前方的骑马者问清楚一二,这便下令全体兄弟猛抽马鞭子,集体如疯狗般冲上去。 却说撤离观察阵位的罗斯斥候,他们都来自于第三骑兵队。 驻守凡尔登的蓝狐决定严格恪守大王的命令,所谓兵力庞大的哥德堡军就老实待在城内,再对着城外一些区域大修土木工程,意欲将 凡尔登堡垒化。很难说修造堡垒是为了和兵力未明、行踪亟待商榷的勃艮第真正主力大决战,至少凡尔登所在区域是山脚下的一大片得天独厚平坦区,一万人的罗斯联军在此扎营最合适不过。 斥候骑兵们看得身后出现追兵,断言那就是勃艮第全新先锋军队的追杀。 被他们追上抓住还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再说,如果不快点把情报告知凡尔登城的兄弟们,怕是大王可能会在未来的大决战中陷入被动。 罗斯军斥候边撤边吹响牛角号,很快低沉号声远远早过骑兵本人传到了还处于有些闲适状态的凡尔登城。 斥候不是乱吹,牛角号被故意吹得节奏很别扭。 别扭的声音令人难受,它反而更加令人提高警惕。 那些闲逛的战士隐隐听到奇怪声响,陆续集合的士兵面面相觑,很快「敌袭」的传言迅速传遍全军。 兄弟们驻扎在危机四伏之地始终保有警惕,虽然现在有灌水沟渠和马斯河本体做屏障,一旦敌人大军出现,倘若勃艮第军主力不计代价强行过河战斗,罗斯守军势必面临非常大的压力。 蓝狐本人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他顾不得穿上甲胄,随便端着自己的宝剑走冲上凡尔登的城墙。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他像是询问身边侍从,可大伙儿如何知晓呢? 随着号角声越来越接近,很快少数骑兵的魅影突然出现。 归来的斥候骑兵干脆 抛弃做伪装的外罩,露出里面的白底蓝纹的罗斯布袍,他们继续纵马继续吹号。 很快,所有疑惑的战士都不必再疑惑,只因斥候身后不是很远处更庞大的黑影出现了。 马斯河上的桥梁全部被拆掉桥板,当此时仅仅留下少数桥板简单堆在桥墩上,所谓的桥梁堪称独木桥。 罗斯军需要过河去河西岸施行一些行动,蓝狐这番故意保留最低限度的过河能力。 发现敌情的斥候骑兵飞一般赶回独木桥,再迅速过河冲回大营,此刻已经集体上马、高度戒备的第三、第四骑兵队的战士们已经列阵,斯温很高兴派出的斥候回禀重大事宜。 不斥候说得再多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一大群衣着过于华丽的骑兵集团赫然勒马于马斯河西岸,他们正与河对岸的罗斯军队隔河相望。 场面瞬间陷入剑拔弩张中。 「是敌人!」斯温顿时杀心起,他猛然看向兄弟们,高举自己的反曲弓。 众将士深谙意思,骑兵们纷纷站在马鞍上,以颇为怪异的姿势将反曲弓彻底拉满。 「射箭!」 没有什么比给敌人一轮箭雨打击更好的礼物了。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来自远距离的密集箭雨也是拉赫马与他的部下从未经历过的。 正当一大 群海盗骑兵欣喜于自己应该是抵达了凡尔登,看到不远处一身白衣的大军,想必那就是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其人的威尔芬大人的军队? 他们放松警惕,全 军意欲走到桥梁处于河对岸的人们交涉一番,为此拉赫马还下令把收藏的黄白纹路的纹章旗帜展示出来。 可怜的拉赫马根本不知道对方已经把自己等所有人定义为敌人,当他们注意到河对岸的军队似乎是剑拔弩张姿态,死亡来得何其突然。 空中一阵嗖嗖声,接着便是无数箭矢从天而降。 拉赫马的兵马披甲率率固然很高,仍有一半的士兵仅能用硬质牛皮冒充铠甲。他们至少普及了铁皮盔,尖顶式的头盔还普遍包上一圈布。 有箭矢砸在拉赫马的头盔上,多亏了头盔的样式,箭矢猛地蹭了一下就被弹到一边,就是自己的脑袋被震得一阵头蒙。他再瞪大眼,努力克服眼冒金星的窘况,赫然看到竟有一些兄弟中箭坠马,以及马匹中箭发狂,把部下直接甩了出去。 一轮箭雨后,十多名海盗突然跌落草地,又有一些马匹带着身上的箭矢发狂,甚至有倒霉蛋靴子卡在马镫,正被发狂的马匹拖着头蹭草地。 终归罗斯军就打了一轮箭雨,斯温的目的是给敌人一个下马威,顺手宣示「我们选择战斗」。他抬手示意停手,于是有意再来一轮的战士,纷纷放下了弓。 起初弄不清情况,现在的拉赫马的求生欲胜过一切。 他以中古西班牙语又是叽里呱啦一阵喊。 骑马海盗们撂下哀嚎的伤兵,紧急撤得好远,直到撤到奇怪箭矢肯定够不到的距离。 这下, 是罗斯骑兵再冒险冲过独木桥趁机抓「舌头」的机会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0章 我们应该趁机干掉这群蠢货 突然,一小组骑兵冲过独木桥,他们仅有五人,在从容过去后迅速冲到刚刚的战场。 罗斯骑兵以角弓抛射轻箭,在风向较为有利时,至多把箭矢抛到二百米外。 五百余人集体抛射一轮,重点打击了一小片区域。 那些中箭的骑马海盗还在草地上痛苦打滚,拉赫马完全没功夫救助伤亡部下,他生怕自己再迟疑一下,奇怪箭矢就要了自己的命。 中箭的海盗发觉突然有白袍的骑兵杀来,他们下意识爬起来意欲逃走,结果捂住伤口踉踉跄跄走上几步就有跌倒在地。 极短时间里罗斯骑兵就抵达现场,有战士下马就地快速建起一些箭矢,另几位战士把绳索做绳套,套住敌人伤员的脚,就如拖死狗一般在草地拖曳,硬生生拖过了独木桥。 与此同时,继续搜寻箭矢的战士,将怀中的成把箭矢直接以麻绳打捆,顺手还将无主游荡的马匹牵走。 此刻,逃遁一番的拉赫马已经停步,他讶异地看着那些白袍骑兵居然在自己这里打秋风。 「可恶,从来只有我们抢别人,怎么还被他们抢?」他叫气得脸红叫骂道。 「老大。要比我们折返回去砍死他们?」有人建议道。 「算了吧。」拉赫马昂起满是胡须的下巴,愤愤道:「勃艮第人不讲道理,居然把我们当成了敌人?!依我看,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就看着他们把我们受伤那个点兄弟抓走?」 「无妨 。」拉赫马摇摇头,「他们一旦知道咱们是友军,应该不会再对我们射箭。我们就在这里等。」 直到这时候拉赫马认定袭击自己者就是勃艮第人的大贵族威尔芬,据说那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那么二话不说就发动攻击也很符合年轻人的暴躁气质。 一群海盗骑兵就在远处观察凡尔登城的情况,而在罗斯军眼里,突然出现的敌人一样过于离奇。 捡箭的战士顺手抽出钢剑,顺手刺死敌人的重伤者,再蹲下来把死者衣服上那花里胡哨的装饰物拔下来。 战士定睛一看,震惊于死者衣服上还有黄金、红宝石等吊坠。见多识广的战士以为那是红色玻璃,扒下自己看看,镶嵌在金子上的根本就是纯正红宝石。 大喜的战士立刻据为己有,在回收滴血的箭后,再把死者奇妙的花纹弯刀收缴。 按照留里克指定的劫掠方案,战士凭本事找寻战利品,除了发现的大粮仓、大钱库必须交给国王处置,倘若士兵在死人堆里找到重大财物,据为己有完全合法——因为那是财富神弗雷的恩赐。 每逢战斗士兵都可能发现宝贝,他们都有着一战暴富的机会,且所掠夺的宝贝据为己有后立刻得到规定的保护。 放纵士兵去劫掠并默认劫掠成果是自身合法财产,留里克就是靠着这套看起来一所当然的传统,维持军队有很高的战斗热情。 有关这群衣着花哨之敌的基本 信息,随着有伤兵拖回凡尔登后瞬间传遍整个大营。 抓伤兵的战士还没有把敌人扒个底掉,如死狗般拖曳的伤兵,带着那一身的花花绿绿的装饰品在罗斯军的营地里被动招摇。 约塔兰人、丹麦人,以及罗斯骑兵战士,很多人注意到敌人伤兵的情况。 他们本来非常鄙夷抓到的俘虏,现在看得其貌不扬的战俘身上居然有黄金装饰。 「难道,我们抓的是勃艮第的贵族?可是也不像啊。」 战士们开始对敌人具体身份起疑,纷纷嘀咕起来。 被抓的伤兵仅有三人,他们被硬生生拖到斯温身前。 此刻,蓝狐已经从城墙上下来 ,站在斯温身边,静候战俘被押解来。 可怜的伤兵本就被破甲箭击穿身躯,薄薄皮甲现在如同一张纸,再挨了拖行之苦,这番刚刚停下就勉强爬起来呕了不少鲜血。 「你的人差点把俘虏拖死。如果他是个贵族,我们就要有所损失了。」蓝狐摇摇头,他双眼一直盯着俘虏胸口挂着的多幅黄金吊坠,遂下此判断。 斯温摇摇脑袋:「你觉得他是贵族?我看未必。现在正好审审他。」 三个战俘身上插着多支箭矢,他们被架起来,憔悴痛苦的正脸直面对审讯饶有兴致的斯温。 很多法兰克人有着大鼻子,可是此三人鼻子小而细长。观其发色也更黑一些。 有一个战士是带着武器拖曳而来,只见其武装皮带上挂着一把弯刀,腰间还别 着匕首。刀鞘与剑鞘上明显被黄金、白银装裱过,那些红色斑点怕不是红宝石? 斯温审视一番更加疑惑,他撇过脸问及蓝狐。「是勃艮第人?和我们之前见到的很不同。」 「我看未必,他看着不像是勃艮第人,也不像是那些高卢人。」 「连见多识广的你都不好判断么?」 斯温摇摇头,干脆以蹩脚的法兰克语询问对方身份。 被抓的三人不过区区小兵,昔日在船上也都是小人物。他们是刀口舔血的柏柏尔人海盗,「骨气」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存在。 其中一个相貌奇怪者,此人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柏柏尔人。此人在故乡因盗窃被关进监狱,作为对首犯的惩罚,首先被当地官员下令砍掉了左手大拇指,而这已经是非常轻的责罚。他逃出管理稀疏的监狱后不再做窃贼,每每看到自己少了手指的手掌就愤恨在心,于是摇身一变成为活跃在伊比利亚东部沿海区域的强盗,如此巧遇忙着打家劫舍的强盗头子拉赫马,又进阶为海盗。 骑马的海盗在被抓获后,顾不得身上还插着箭矢,就叽里呱啦地说起故乡语言。 他语速极快,甚至边说边呕血,至于到底说了什么,斯温与蓝狐实在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一个同样断指的会法兰克语的俘虏,这个柏柏尔人磕磕绊绊的道出自己的身份。当然此人并不会公然宣称「我是柏柏尔人」,生怕自己因信仰一段, 被勃艮第人文火慢慢烧死。 所谓他们整个团伙来自于海上,大家追随首领登陆之后集体投奔强大的阿尔勒伯爵。 也是如此,此人重点宣称「我们是阿尔勒伯爵大人的兵马」。 阿尔勒伯爵是普罗旺斯国王的大封臣,也是欧塞尔伯爵的朋友。 甚至于此次脱离大部队,首先北上凡尔登就是得到了欧塞尔伯爵的任务命令。 被俘的家伙忍着痛苦说出这样的话:「你们是威尔芬大人的人,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我们也是勃艮第军队的一员,请不要杀了我,不要再攻击我们。」 这都哪里跟哪里? 蓝狐与斯温虽然听出了很多关键名词,把它们结合起来后头脑就成了一团浆糊。 蓝狐闭着眼仔细想想,他把诸多名字摆在一起尽量捋顺彼此的关系,突然间,一个奇妙的念头油然而生。 「听得懂我的话吗?」蓝狐以法兰克语反问。 「懂。」那说话者点点头。 「你们是来找威尔芬的?你们也是勃艮第军的一员?」 那人再点点头。 「威尔芬的欧塞尔伯爵的儿子,你们是奉命来投奔他的?」 「是。」 「所以,欧塞尔伯爵大人,很快就要到了?」 虽然不明白眼前的金发又圆脸的家伙何故问这么多, 一介海盗就没有起疑的资格。他如实回答:「他们就在后面,可能再过三天,最快两天。欧塞尔伯爵的军队,还有所有的勃艮第人就到了。」 「所有的?」 「是的 。可能有两万人。」 「啊?」蓝狐大吃一惊,故作和善的面容顿时拧巴起来,话语也变得急迫:「先说你们。你们有多少人?」 「三百。」 「这么多?而且,其实你们来自于海上。你们不是勃艮第人?」 凡是上岸的海盗身份都已经洗白,如果被一些大贵族获悉自己曾是匪徒,岂不是要被绞死。 对方已经起疑心,下一步就是杀心吧?!掩饰旧身份还不如承认自己已经「洗心革面」,三人急忙解释一番,慌忙之中把团伙头目拉赫马的情况也一清二楚说明。 怎料此人所说的信息量过于巨大,对地中海世界基本一无所知的蓝狐,完全被更多的名字弄晕了。 「你先住口!」蓝狐呵斥道。又问:「也就是说你们是一群海盗?一群……骑马而来的海盗?」 「是的。请不要杀我,现在我们都已经皈依天主。勃艮第大人!我们是你们的友军呐。」 「行,不杀你。你们的首领何在?也许,可以寻个机会我们彼此聊聊。」 「那么,就请把我放回去。误会。一切都是误会。」那个会法兰克语的说话者赶紧发自肺腑地一阵谄媚笑意。 「我会放了你。」 蓝狐觉得自己透过战俘的情报基本弄清情况,他确定大战不可不免,怕是罗斯军在凡尔登可能要硬挺敌人的猛攻。 那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倒是一旦大王的后续兵力抵达,己方在凡尔登的劣势就成 优势了。 他觉得一群来自奇怪区域的「上岸海盗」,错把自己当成了驻守凡尔登的那个「小狼」威尔芬。想想其实也合理,归根结底前些日子发生在梅茨平原的大战,战役也是罗斯骑兵深入敌境挑出来的,威尔芬鲁莽小子一个,指挥他手下的军队就全力东出打决战,此事完全不在勃艮第人原计划内。 威尔芬已经战败,那么后方的勃艮第大军就无法通过信使获悉凡尔登城的情况,叠加连日阴冷的春雨影响,远方的勃艮第军就更不知这边具体情况了。 虽说蓝狐还是不能摸清具体情况,如果可以靠着诸如诱骗的手段,将那些衣着花哨的「海盗」悉数歼灭是一个优选。 歼灭他们,一来可以削弱敌军的实力,毕竟每一名骑兵都能抵得上数名武装农民。 二来这群家伙明明是小兵,还要把大量贵重物品摆在身上,他们不是狂妄就是太蠢,在蓝狐看来,分明是一群傻子要给罗斯军送钱,这就没有理由不要了。 现在,天色渐暗。 凡尔登的罗斯守军并没有能力为战俘治疗,而且蓝狐也不觉得这三人能被救活。就算把为数不多的药剂拿出来,至多做一些清创处理。三名俘虏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箭矢贯穿伤,那个说话滔滔不觉着,大抵是胃部中了一箭,然胳膊肘可是被两根箭矢击穿呢。 感觉已经套取足够情报,蓝狐大可下令把他们都砍了。 恰恰 相反的是,他现在最需要三人活着,最次的也至少要有一人跌跌撞撞逃回敌人的临时营地。 蓝狐、斯温和卡尔,大家都断言受了如此重的伤的人,就算尽量治疗,大概一段时间后还要死于伤口感染引起的热病。哪怕是罗斯战士自己身受这样的伤势,能最终幸存都是芙蕾雅神降下恩典。 再说,罗斯军何必救他们? 蓝狐满意地点点头,指着独木桥的方向:「你们三 个说得很好。你们……可以离开了。回去告诉你们的首领。唔,那个叫做拉赫马的家伙?」 蓝狐又想了想,他躬下身凝视那长相有些奇特而话多的家伙,特意大声地说明:「我们!就是威尔芬大人的军队。只有尊贵的人才能进入凡尔登见到我们尊贵的大人。现在大人好心,许可你们的首领明日盛装再来桥头。懂了吗?」 「懂了懂了。」那人点头如捣蒜。 蓝狐再吩咐:「记住!带上欧塞尔伯爵给你们的证明物,把纹章用木棍挑起来。」说着,他又指了指夕阳下凡尔登城墙那立成一片的罗斯旗帜。「看明白那些纹章了吗?」 「看到了。」 「记住,那是威尔芬大人的纹章,那是勃艮第人之王的纹章,那叫做圣安德烈十字。」蓝狐刻意继续谎称道。 只见说话者继续点头如捣蒜,慌慌张张自称完全听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明白了。」 「好吧。」蓝狐点点头:「你回去还 要告诉你的首领,本来尊贵的大人根本不屑于与你们这群上岸的海盗多说话,既然你们是来投奔大人的,就要完整彰显自己的实力。如果你们还要冒失地硬闯大人的凡尔登城,他的战士会用箭矢把你们全部射杀!」 「懂了,懂了!」那人继续慌慌张张回应。 「你可以带着你受伤严重的兄弟滚了!」 凡是能活上多年的老海盗,在海上漂泊的日子已经逼得他们练就不错的体魄。虽然身负数箭,还被骑兵当死狗一般拖行,此三人直到现在都没有死亡,不过也确实离死不远了。 多亏了神奇的肾上腺素,三人的眼睛一直瞪得如铜铃,仿佛已经忘记了眨眼。三人身负重伤却感觉不到疼痛,甚至忽略掉身上还插着折断的箭矢。 那说话最多的柏柏尔人,他左手的断指数量也最多。他奋力拔掉肚子上的断箭,情急之中根本不顾一直有鲜血如涓涓细流外涌。他干脆抛弃了剩下两个重伤者奋力逃到桥上,再竭力逃到了河对岸,向着远方海盗骑兵驻足官方的区域奔去。 另外两个伤势最重者,哪怕是如蜥蜴般爬行也要爬过桥去。他们身上的值钱物都被扒掉,武器也被收缴,当三人全部过河后就几乎是简单布衣了。 蓝狐这边心里已萌生计谋,就是他释放俘虏的行为实在令斯温与卡尔疑惑。 「三个将死之人都过河了。你怜悯他们?」斯温知道肯定不是 这么一回事,故意问道。 「你看我像是会怜悯海盗的人么?」 「刚刚确实听到,那些蠢人自称海盗。」斯温复述道。 「哼,估计是传说中地中海来的海盗。大王早就说过,如果我们打穿勃艮第人的地盘,就能见到传说中的南方大海。凡是大海就肯定有海盗活动,只可惜,哈哈……」蓝狐隐去的话语再简单不过。 斯温与卡尔相视一笑,罢了「八字胡」卡尔眺望远处嘲讽起来:「海盗?他们也配自称海盗?咱们罗斯军打的就是海盗。」 蓝狐耸耸肩:「的确如此。而且,那些蠢人似乎是把我们当成那只小狼狗了。」 「威尔芬?」斯温急忙询问道。 「就是他。这群家伙是奉命来投奔威尔芬的。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蠢人,居然以为咱们就是威尔芬的军队。」 「他们是真的纯极了。」 「不错。蠢人不配活着。」「八字胡」卡尔深知蓝狐已经是锻炼成神人的老狐狸,便问道:「你打算利用他们的误判?」 「聪明!我释放了假情报,但愿我们释放的蠢人能告诉他们的头目信以为真。」 斯 温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万一他们不信呢?我们的箭雨可是结结实实给了他们打击。」 「那有怎样?你没有看到这群海盗张扬得把他们曾经抢夺的财物都挂在身上?他们是一群蠢人却带着无数黄金。你们骑兵总是发财,这一次也得让我手下的约塔兰人 兄弟们发一笔财吧。」 蓝狐点到为止,现在斯温与卡尔已经清楚明日自己应该怎么做。 固然蓝狐是打算恪守大王的命令坚守凡尔登,现在情况有变。一方面他打算连夜派遣骑马信使去东方告诉大王凡尔登大营出现危机,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采取更为进取的防御策略。 蓝狐,他想趁机干掉一群骑马的蠢货。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1章 如若怯懦了就没有资格做团伙首领 罗斯军的破甲箭,它的箭簇细长有棱。棱角便于更好撑开锁子甲的甲环,对付一般的皮甲,「凿洞」的能力卓越。 恰是看到了那些疑惑绚丽的奇怪骑兵身上有着很多反光,罗斯军下意识认定敌人普遍有着厚甲。 罗斯骑射手的远程抛射根本不求杀伤多少敌人,如此破甲箭除非击中敌人心脏、脖颈、面门等要害,否则受伤敌人还能捂住伤口跌跌撞撞逃跑。 那三个离开独木桥的柏柏尔人,他们拖着严重受伤的身体,尽量逼近其头目临时设下的营地。 此刻,海盗头子拉赫马,他已经带上自己的部下隐入最近的树林。 直到挨了一阵箭雨,他才撤离冷静下来,张目四望探查周围的情况。 不远处的城市拥有城墙,它一定是凡尔登城。在城市不远处,即河对岸的区域还有一片像是营地的存在,它又仿佛遭遇火灾,怎么看都是一副破败景象。 「难道在之前的大营地遇到的那些伤兵……他们的说法是真的?」 拉赫马本来打算在凡尔登过夜,他的承诺令所有疲于赶路的部下维持着不错士气。 只要抵达凡尔登,就能新烤制的面包与葡萄酒。 只要抵达凡尔登,威尔芬大人就会热情接收大伙,并承认是精锐。 只要抵达凡尔登,大人会第一时间要求兄弟们东进,在东部的所谓梅斯平原,兄弟们有权自由劫掠。 给大贵族做佣兵就理应享有劫掠权,大家把 素未谋面的威尔芬想得很不错。 怎料兄弟们来到凡尔登就挨了一闷棍,撂下一些伤亡的兄弟遁入这该死的森林。 那还是大家臆想中的好贵族么?威尔芬大人怎么二话不说,就令他的部队放箭呢?再说那箭矢之犀利,从西班牙转战到这边的兄弟们,无论是陆地还是海上,可从未见过可谓之为箭雨的战术。 阴冷春雨才刚结束,虽说白天的气温颇为宜人,待到夜里又恢复了阴冷。 骑马海盗们将马匹拴在最近树桩,他们想尽办法终于令较为新鲜的树枝燃烧起来,继而把枯草、鲜木枝堆砌起来制造出第一摊篝火。 他们点燃篝火的速度非常磨蹭,不似河对岸不远处的凡尔登城,罗斯军在那边轻易点燃大量篝火。 蓝狐已经与斯温、卡尔做好计划。 无论那边的家伙是否听信逃回去的家伙,罗斯军这边一定要大肆点火。既然在扮演已经战败的威尔芬,那就尽量伪装出此人的强大。 蓝狐这边广布篝火,待夜幕渐渐降临,阳光逐渐消失于马斯河谷西侧的无尽山峦中,罗斯军在城外荒地大摆宴席,战士们聚在一起大吃大喝。 战士们已经被通报了有关敌人的基本情报,敌军并非真正的勃艮第人,竟是从更远的南方来的一群上岸的海盗。 海盗也会骑马?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聚在火堆前高高兴兴嚼食煮麦子的约塔兰人战士们,他们很清楚以后自己的伯 爵大人肯定要训练自己的骑兵。待伯爵大人建设骑兵部队,参与本次远征的立功者肯定要成为首支骑兵队的一员。 约塔兰人一路走来,他们看清楚了四支罗斯精锐骑兵队的英姿,不仅幻想着骑在马上奔袭如飞的人就是自己。 可惜自己在前些年还被他人称之为海盗。 过去兄弟们在海上、河道与大湖捕鱼,生产生活都依赖海洋,姑且可以被其他族群的渔民蔑称为海盗。 约塔兰人与丹麦人、日德兰人,乃至是博恩霍尔姆岛的家伙们,就丰饶渔场的捕鱼权可是无休止的大打出手,彼此互骂对方就是海盗。 再说,在海上 生存的人们,发现落单的对手渔船,岂有不冲上去袭击的道理? 约塔兰人现在有着非常正规的名分——罗斯王国的大封臣之哥德堡伯国与维纳恩斯塔德伯国。 所以,明日的战斗就是上岸的海盗大战同样上岸的海盗? 感觉非常荒诞滑稽的战士们,捧着木碗里的美餐畅快地哈哈大笑。 他们将敌人当做一头头待宰的猪,期待着明日上午,敌人真就傻乎乎地集体聚集到凡尔登城下。到了那个时候,大家一拥而上将之干掉,再把敌人衣服上所有花花绿绿的宝贝扒下来据为己有。 罗斯军中这边对胜利抱有十足信心,若论有哪些要特别考虑,也许就该考虑敌人发觉中计后夺路而逃——岂不是相当于猎人不慎放跑了猎物。 蓝狐就是担 心上当的敌人还有能力逃亡,为此自己必须差人对明日「会面」的现场做一番布置。 当大军抵达凡尔登城之后立刻开始对周边区域的调查,斯温派出的骑兵回馈大量关键性情报。譬如城市附近有很多山丘,它们都被较为茂密的原始树林存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头像是有人居住,于是有战士冒雨前去探查一二,发现那的确是建筑物,却已经荒废太久了。 最先抵达凡尔登的罗斯军已经发现了本地最早的那座修道院。所谓数百年前的大圣人「圣本笃」,此人确定了修道院制度,亲手促成了本笃修会,即诸多修道院、大教堂的联盟,就是他的努力,使得西方教会在西罗马覆灭后的时代,建成了自上而下、等级森严的教廷体系。于是,西方大牧首才第一次有资格自称教宗。 因为圣本笃建立的第一座修道院就建在山顶,相近时代新兴的修道院,也都故意建在各个山顶。 如今凡尔登的旧修道院仅剩断壁残垣,那些坚硬花岗岩石块在数百年风吹雨打下已经变得非常圆润。探查情况的士兵不觉得一片废墟有什么意思,倒是觉得用铁质撬棍和大铁锤对着石块敲敲打打,可以制作一些可供投石机发射的石弹。 充当斥候的罗斯骑兵跑得很远,即便那几日大家保守阴冷春雨之苦,仍有年轻战士自命不凡,为了探查敌情宁可冒雨探索。因为他们是吃着 罗斯王俸禄的精锐,队长与其他人不悔抹杀勇士的所有勇敢行为,冒雨侦查固然冒险,万一穿越一些狭窄山谷,发现远处居然有大量敌军驻扎呢? 由罗斯精锐骑兵扮演的斥候甚至摸到了东北方向的「死人山」,自然在当今的时代,那座不高的山丘郁郁葱葱,更不可能是几十万人埋骨的巨大坟场。然而……沿河搜查的战士发现了河道拐弯大处,被腐朽树枝挂住了两坨白乎乎的东西。 战士大胆探查一下,用木枝使劲挑动那柔软之物,待其翻过来,赫然看到居然是已经极度浮肿的、勉强认得出是人的死尸,这也解释了空气中除了下雨天特有的淡淡泥腥味,怎么还有一些令战士很熟悉的臭味。 相关情报已经冒雨汇报给蓝狐等人,死尸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如此重大发现也契合了大战之后被俘的威尔芬所做的一系列说明。 所谓一群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入大山谷,与凡尔登守军爆发激烈战斗。威尔芬当然要为自己的战败做找补,便自称「我亲自把那些家伙赶跑,他们撂下很多物资逃到了西方,应该逃出了山区」。 威尔芬考虑自身安危,断然不会吹嘘「我杀了他们」,现在言之凿凿声称没有杀死那些人中的任意一人,也就省得罗斯王为此生气。 他再考虑自己的荣誉,不会说自己放任军队谋杀了凡尔登城的平民、教士,也不会把脏水泼在罗 斯军身上。他对凡尔登城的境况语焉不详,只说明当地还有一些驻军,至于当地之前发生了什么干脆装糊 涂。他还带着一定威胁的口气「好言劝说」,所谓「你们去晚了,你们就要直面勃艮第主力军」。 自结束大战到占领凡尔登,乃至是探查城市附近区域,全程才不过三四天的时间。 山丘之下有很多林地,林间也存在着明显被人为踩踏出的羊肠小道。蓝狐、斯温以及普通战士,大家没有一人是侦探,至多有一些高明的战士目光犀利,能发觉地上的脚印并判断来者何人。 他们不能判断此地过去有多少居民,做斥候的骑兵很乐意多走一走,发现每一座山头之间都有比较平坦的谷地,大部分舒缓山谷都有浅浅溪流呢。如果在山丘之间绕着走,居然可以兜个大圈子再看到马斯河。 就是这个原因,当拉赫马带着他的人突然出现在前些日子的堰塞湖浸水区的边缘,就被远处暗中观察的罗斯斥候发觉。因为斥候们是兜圈子而来,也就不可能在大水退去后松软泥地上留下任何的脚印。 待夜深,「八字胡」卡尔奉命带着自己的部下通过桥梁。 此刻独木桥已经重新铺设了木板,士兵牵着缰绳轻装过桥,为保密起见,他们在过桥后不能上马,全程也不得点燃火把,直到军队抵达西部的森林地带。 树林里只有羊肠小路可供顺利通行,如若不然就 只能在道路两侧的草地上挪步了。 夜间行军对任何军队都非常困难,罗斯军以及所遇到的各方军队,都对此达成了共识,于是进入夜晚后,激战的军队一定要罢兵回营。 并非交战双方集体犯蠢,恰恰是他们都太聪明。除非月明星稀又天朗气清的夜晚,靠着有限的微光,士兵之间才能彼此看清。如果在夜里排兵布阵,谁又能看得到谁呢? 哪怕是查理曼大帝,他带着诸多伯爵、男爵出征,等到了战场上,各级贵族也是独立率领自己的部队行事。待在乱糟糟的人群里,连代表进攻令的铜号声都能淹没在聒噪里,布面糊上一层朱砂与雌黄所做的狮子战旗就显得极为重要。士兵只要看到那面红色的战旗在移动,跟着它移动的方向走就好了。 「八字胡」卡尔奉命进行迂回包抄,今三百号骑兵一直牵着马走,这样始终避免引起大地震动令敌人起疑心。他们速度也不快,鉴于之前探查过周遭地形,军队尚能借助月光从容行动。 理论上他们可以夜幕之下偷跑,发动一次夜袭也未尝不可。 蓝狐等人并不敢冒险,因为他们也本能地认为自己做不到成功的夜袭,最后反倒令敌人从容逃亡。 一想到明日之战,无论敌人是否中计,负责迂回的大伙儿都能通过烟雾信号进行攻击。 卡尔与兄弟们志在必得,这样敌人真的发生溃逃时,兄弟们早已在河畔以 逸待劳了。 迂回部队行动非常隐密,待到下半夜,在兜了个大圈子后,卡尔所部终于又见到了马斯河,才在这里安顿下来,等待明早的杀戮黎明。 蓝狐这边在积极磨刀,除了暗中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做最后补刀者外,其余的行动堪称阳谋。 恰恰是在扮演威尔芬的大军,若是做得不是大张旗鼓,恐怕反倒令敌人起疑了。 另一方面,那三个跌跌撞撞逃亡的家伙终于赶在天黑前找到了他们的首领。 焦虑不已的骑马海盗迎回来了他们的受伤同伴。 一直弄不清境况的拉赫马心中窃喜,在表面上则必须维持自己的傲慢与怒气。他根本不顾三人有很重的伤势,立刻命令属下把人全部带到自己的身边。 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拉赫马恼怒于自己在城下莫名其妙吃瘪,这便对着三人恶语相向:「你们是跑到勃艮第人的营地喝酒了吗?怎么这么晚才被他们放出来?」 拉赫马就是擅自定义了河对岸不远处大军的身份就是勃艮第人。 本来,蓝狐就在谎称自己是威尔芬所部的勃艮第军,听得老大这么一说,那个断指又懂法兰克语的柏柏尔人,忍着身上的伤势剧痛呲着牙解释:「就是……就是威尔芬的人。」 「果然是他?那个康拉德的儿子?你见到那家伙了?」 「没……没有。」 「那你回来有什么意思?!」 此刻肾上腺素水平已经降下,中了多支箭的家 伙又失血很多,现在心脏跳得厉害,说话也愈发气喘:「请……给我一点水喝。」 「喝水?好啊!我可以解开腰带喂你一点尿。蠢货,快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遇到了他们的一个小首领。那个家伙说,明日一早威尔芬会带着他的人出城。他要求老大你带着兄弟们去城下,威尔芬要亲自见你。」 「是这样吗?」拉赫马暂且收起暴躁,狐疑道。 「是这样。」 「还有什么?」 「那些勃艮第人还说。如果……你明日不去的话,他们就把我们全部当做敌人。老大!」说话者忍住虚弱,努力打起精神继续建议:「那个威尔芬会是未来的王,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勃艮第人在骗我们。」 「算了吧。」拉赫马摇摇头:「我们已经与勃艮第人结盟,兄弟们来这里是为了发财的。你这个蠢货以为我们的金主会食言?」 「老大,还请你考虑一下。你瞧,我身上所有的宝贝都被他们搜刮了。那些勃艮第人都很傲慢,居然……」 「我看你就是糊涂了。」拉赫马没有再让此人说下去。 作为团伙了老大,拉赫马在西班牙故乡时便杀人如麻。他并不善于耍弄阴谋诡计,始终信奉暴力至上。是逐渐恶化的局面逼得他变得有些狡猾,上岸接受招安本意是为了长远之计,怎料大家又不得不离开可以无法无天的海岛,去遥远的北部内陆给勃 艮第人打仗。 如果远征不能发财,兄弟们不是白来了么?现在已经有兄弟被杀,若是还不能发财…… 拉赫马能做老大是因为他凶狠,如若怯懦了就没有资格做团伙首领,聚集在身边的狂徒也会另寻狂人做新老大。 已经上年纪的他要为自己的未来找出路,譬如给大贵族做佣兵,现在混上一个骑士头衔,肮脏的身份也就洗白了,罢了再把心怡的奴隶扶上正妻的位置,甚至是迎娶某个正经贵族的女儿,自己就真正入列贵族了。 至于代价…… 团伙兄弟们的死活他并不真的在乎。 拉赫马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些蹊跷,甚至感觉到一丝危险。 奈何上百个兄弟围上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嚷着明日必须去和勃艮第人的年轻大贵族威尔芬见一面。 哪怕逃回来的三人只能提供一些只言片语的情报,广大海盗只乐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他们就是认为那个威尔芬既然是未来的国王肯定非常富有,兄弟们自带马匹、武器而来,对方岂有不好好接待的道理。之前的冲突都是误会,明日只要老大出面,误会肯定会解除。 拉赫马没有资格做怀疑,他作为团伙首领,现在被一群急于发财的兄弟们催促者,倘若现在告诉大伙「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怕是当即就有人跳出来篡夺团伙首领地位。 拉赫马并无退路,他的心思全部用在稳定人心上,也就无暇顾及周遭森林 里存在极为隐密的异动,根本不知道对手已经把战场布置好了。 ,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2章 我们打的是傻瓜 拂晓,驻扎凡尔登的罗斯军在朦朦胧胧中苏醒,此刻天空才是深蓝,他们抓紧时间给阴燃的篝火添些柴,在把麦子煮熟后狼吞虎咽一般。 所有战士都被告知今日必有一场大战,为了在作战中确保体力充沛,大家也就难得的吃上一顿丰盛早餐。 早餐不是必须的,勃艮第军队基于习惯不会在清晨吃饭,他们习惯于一天两餐,实在也是他们在日常生活里根本没有充足食物满足大快朵颐。 罗斯军有充足是军粮供应,现在就算是蓝狐率领的约塔兰人构成的三千大军,一样普及了一日三餐。 拂晓煮饭,赶在晨雾生起时大家已经吃饱,待晨雾散去,战士得以以充分体力与敌军肉搏。 蓝狐与斯温带领自己人吃饱喝足,随着太阳开始升起,马斯河谷的浓雾逐渐蒸腾起来。 恰恰是这一时刻,蓝狐决定率部过桥。 战士把矛扛在肩膀,身后背负大圆盾,其余杂七杂八的行囊全部仍在凡尔登城里。 凡是拥有锁子甲的士兵被要求走在前面,那些仅着皮甲或是厚实皮革者,干脆就担任起军队弓箭手,这些人走在队伍最后。 罗斯联军麾下的哥德堡军以全新姿态投入战争,他们都是步兵,蓝狐就是要带着这群兄弟与那些骑马海盗硬碰硬。 蓝狐当然不是孤军奋战,斯温与他的骑兵们无论如何都要与敌人打一场。 昨日,兄弟们通过俘虏获悉了敌人的装备情况, 得知敌人广泛装备锁子甲,也获悉敌人的马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法兰克式骑兵普遍给自己战马准备胸皮甲、头部皮甲,乃至是套上粗布缝纫的马衣,以确保施行半回旋战术乃至集团冲锋时战马不会大量伤亡。 那些上岸的海盗未给坐骑做任何防御,以至于打猎用的宽刃箭簇,即可马匹造成致命伤害。 斯温干脆改变战术,他告知兄弟们,所谓在战斗爆发后,大伙儿准备好对步兵的「宽刃猎箭头」,射手不打敌兵,一定对着马匹射击。 只要放倒了敌人战马,敌兵就被甩下来,接下来就是那些约塔兰人一拥而上将坠马敌兵砍砸成肉酱…… 斯温设想得很好,他在雾气中整顿自己已经全部过河的部下。 浓雾遮掩住他们的真容,如果这时候趁着雾气正盛发动一次强袭,有可能一战灭掉不远处扎营的海盗骑兵。 斯温完全可以这么做,但考虑到联军间的和气,战机摆在面前,他还是有意将机会让给哥德堡军。 甚至于当战斗打起来,骑兵也不会参与对敌人死尸的搜刮。没有人知道那些上岸海盗何故把财物明晃晃地挂在身上,在大家看来那即是炫耀也是挑衅。 斯温愿意让渡劫掠权,骑兵方面就负责关键时刻打崩敌人,再让步兵们首尾,也由步兵们将敌人死尸扒得底裤都不剩。 于是在雾气中,他乐呵呵地告诫大家:「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不要因为一点宝石、一点金子就看花了眼。如果有人表现如此,他就是蠢人。我要你们严格按照我的要求行动,打起来后不要去掠夺财物。我要你们尽力射杀敌人的马,只要可以也把敌人本身干掉。我们血祭奥丁!」 战士们听到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的集体吼了一声。 近三百名骑兵突然的维京战吼算是震耳欲聋,浓雾里像是掩藏着一头猛兽,声音悄然传到不是很远处的海盗骑兵营地。 当骑兵在雾气里基本集结完毕,带上全套武器、防具的约塔兰人,他们按照各自出身的村庄,团结在各自的小贵族身边。三千约塔兰军里有三个男爵,以及「折骨」戈姆这样的小伯爵,他们构成四个近似于旗队 编制的步兵队。 约塔兰人实在乔庄打扮了一下。 那些***掉了凡尔登城最后守军,其武器装备都被收缴了。 勃艮第军士兵普遍性的不穿罩衣,他们总是将锁子甲直白地穿在外面,如此在阳光之下,大军尽显一副锃光瓦亮模样。此举其实的无声地恫吓敌人:我们都穿铁甲,我们会轻松干掉你们。 今日的蓝狐命令部下全体不穿罩衣,士兵在完全暴露锁子甲与铁皮盔的同时,那些缴获的欧塞尔伯国纹章旗帜,也都特别挂起来充当特殊旗帜。 如今只有罗斯军喜欢大肆准备旗帜,每逢大战必定大张旗鼓。 法兰克诸侯虽然萌生了旗帜意识,一支大军 准备的旗帜屈指可数,往往只有大贵族本人摆出一副纹章性质的旗帜证明自身身份。 蓝狐在凡尔登城缴获的旗帜很少,不过欧塞尔伯国以及其他勃艮第势力,他们惯用蓝色与黄色布条拼凑做纹章。 欧塞尔伯国的纹章就是一片黄蓝条纹缝在一起,若是不断缝下去拼出一张打布,铺在桌子上一定也是多彩炫目的桌布。 蓝狐将找到的纹章做成旗帜,又在城里找寻了些许相近颜色的布,裁剪撕扯成布条,直接缝在罗斯旗帜上。 依靠制作一些旗帜来冒充欧塞尔伯爵的人,或曰假装自己就是「小狼」威尔芬的兵马。 他用力过猛,竟连夜制作了多达三十面旗帜。 当士兵扛着旗帜立在阵前,黄蓝条纹的旗帜在微风中震颤,蓝狐根本不愁对方认不得自己是所谓勃艮第人的军队。 藏匿于浓厚晨雾中的罗斯骑兵,他们的呐喊声被远处的拉赫马隐隐听到。 此刻,昨完连滚带爬逃回来的三人终因伤势过重失血休克,在刚刚过去的夜里平静断气了。 拉赫马无所谓这三个倒霉的伙计,此三人并非自己的亲信,现在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海盗们依旧相信盘踞在凡尔登城的大军就是那个威尔芬的人,凡是有人提出异议,都会被意志坚定者斥责。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中,连拉赫马也推翻了昨夜的狐疑,这下真的相信威尔芬就待在城市里,且说刚刚听到的那些吼声 ,就仿佛是一种召唤。 拉赫马闻风而动,他站起身随意踢踢睡得横七竖八的部下。「蠢货们,你们都快醒了。我带你们去发财。」 过去几日上岸海盗们一直在赶路,他们身子很疲倦,因为总是睡在糟糕的环境下,疲惫身子根本不能及时解乏。 终究被发财的诱惑所感染,海盗们陆续爬起来,就地如厕又喝点水,啃食一番坚硬似木头的黑面包,就开始解开战马的缰绳。 他们断不会在雾气中会见传说中的威尔芬,众海盗们也明白初次见面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愿意以最完美的形象觐见。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性…… 兄弟们跟着拉赫马干是为了发财,倘若自己突然被威尔芬看中,成为那家伙的专用佣兵,身份地位岂不是一下子就上去了? 威尔芬据说会是未来的勃艮第国王,凡是被他看中的幸运儿,未来也能成为禁卫军的一员吧。 海盗们难得抽出时间把自己打扮一番,他们还走近马斯河,趴下来好好把肮脏的面部、头发尽量洗干净。 就是这种举动,有着一股「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的荒诞。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弥漫河谷的浓雾快速消散。 雾气愈薄,拉赫马眯着黑洞洞的双眼,逐渐看清凡尔登城方向赫然出现一支已经列阵完毕的大军。 「军队?勃艮第人威尔芬的军队?他……是打算召见我?还是打 算杀了我?」 他下意识地觉察到危险, 又开始感觉其中可能有诈。 他示意亲信部下把欧塞尔伯爵本人给的那面纹章拿出来,折叠好的黄蓝条纹的粗布被摊开,继而横着悬挂在一根木制,再由一支短矛整体挑起来。 部下还没有集合完毕,现在拉赫马骑上马,双手将挂着纹章的短矛高高举起。他脱离营地些许,面对不远处集结的军队奋力挥动手里的家伙。 此刻,已经把大军集结完毕的蓝狐清楚看到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异象。 他探着大脑袋定睛一瞧,不禁笑得胡须震颤。 「折骨」戈姆好歹也是个小伯爵,他本人凑在蓝狐身边,反问道:「你笑什么?笑得有些夸张了。」 「哈哈,我笑他们真的上当了。」 「就是那个骑马的举旗者?」戈姆伸手指着问道。 「对。蓝黄间色,难道不是传说中欧塞尔伯爵的纹章。你看看我们是身后……哈哈,也不枉我昨晚连夜做了一堆仿制品了。」说罢,蓝狐决定将计就计。 多达十名举起的战士走到阵前,他们被要求疯狂晃动手中的旗杆。 突击制作的「欧塞尔伯爵旗」在剧烈摇晃,它们数量很多,士兵摇旗的动作在远处的拉赫马看来,肯定是那个威尔芬在呼唤自己。 不久,散落的海盗骑兵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他们骑上马陈列在拉赫马之后。 蓄着络腮胡的拉赫马最后转身看看兄弟们,他再把手中的旗帜高高举起,热情洋溢地喊道:「兄弟 们,勃艮第人回应我了。看来,所有误会已经解除。我们走!」 众人大喜,不仅仅来自于首领的说法,也在于那边的军队仍在摇晃着黄蓝间色的旗帜。 洗过脸又整顿好衣装,他们依旧把自己昔日掠夺到的宝贝展示在身上。 一身花花绿绿的骑马海盗紧随拉赫马的脚步,他们刀剑入鞘,构成一个颇为庞大的骑兵集团,极为大胆地向凡尔登城的方向走出。 可以说海盗们放下了一切戒备,他们早已自我催眠,现在又看到持续飘扬的旗帜,就仿佛看到金山银山在向自己招手呢。 实则在不远处,广大的约塔兰人战士也觉得一群黄金在向自己款款走来。 愚蠢的骑马海盗是来送死的,现在就等蓝狐大人下达作战指令了。 蓝狐收起笑容,他其实毫无意愿与对方做任何语言交涉。 他急忙告知等待许久的戈姆:「等我觉得距离足够,我就要求放箭。接着是骑兵突然冲杀出来,等到斯温的骑兵开始作战,我就下令全军猛攻,你就带着你的人全力冲上去。」 戈姆毅然地深深点头,罢了当即遁入军阵内,与他的维纳恩斯塔德伯国的乡亲们高高兴兴站在一起。 一场维京海盗对地中海海盗的大战即将爆发,拉赫马依旧蒙在鼓里。 海盗骑兵昂起胸膛进军,拉赫马已经准备好了面见威尔芬的谄媚言语。 直到他们走进罗斯军的射程内。 蓝狐带了大部分军队过河 ,他们排成宽大的人墙,一时间长矛如林。充足的人数掩盖了人墙后掩藏的骑兵,斯温率部已经骑在马上,战士们手持角弓,就等着蓝狐首先下达射箭命令。 只见蓝狐一直伸着右手大拇指,他眯起左眼,就以右眼来判断敌人的光影形象与自己大拇指的大小比例。 突然,他觉得时机成熟。 那些摇旗的战士闻讯扔了伪装的欧塞尔伯国旗,而这恰恰是射箭信号。 待命的约塔兰人射手与罗斯正规骑兵,多达八百名弓箭手突然发动 一轮抛射。 密集的箭矢在空中划破无数黑线,它们飞跃一百余米,约五六秒后开始疯狂坠落。 如此短的时间里,人员聚得非常密集的海盗骑兵哪里有规避的机会。 他们只听到空中突然有一阵嗡嗡声,微微抬头只见无数黑线,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箭雨打击。 他们毫无防备,当即便蒙受巨大伤亡。反倒是一直站在队首的拉赫马,未被任何箭矢击中。 不过,拉赫马的好运也趋于尾声了。 「现在!出击!」斯温爆喝一声。 所有掩藏在人墙之后的罗斯骑兵突然从军阵的右侧杀出。 蓝狐实在是根据敌人的行动方向,对战场进行了将计就计的布置。马斯河呈南北走向,凡尔登呈在河之东岸,当前的战场就在河之西岸。 如此战场,北是凡尔登城的罗斯驻军,南是蒙在鼓里的拉赫马海盗骑兵,西是丘陵的土坡,东是滔滔马斯 河。 战场实则非常逼仄,它并不便于骑兵部队的展开。 现在斯温带着兄弟们突然杀出,如同右勾拳一般向着拉赫马海盗骑兵杀来。 刚刚挨了一顿更可怕箭雨的海盗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突然又遭遇骑射手的攻击。 斯温毕竟是从己方军阵的右侧杀来,所有战士均可以极为舒服的姿势,对准陷入混乱的敌军发动骑射。他们左手持弓的同时还多攥着几支箭,以八字扣弦法快速搭箭,套着鹿古扳指的大拇指如同肌肉记忆般的拉弓抽射。 战士们早以得到命令,他们要如游隼般掠过地面,利爪扑一下猎物就离开。他们不必追究很高的射击精度,狩猎用宽刃箭簇对着敌人的马匹就是疯狂射击。 凡被击中的马匹身上当即出现大口子,只要前肢后肢中箭,吃痛的战马当即蹄子一软,就将骑手摔下来,甚至将骑手直接压在身下。 根本没打算战斗的海盗们一度被打懵,在挨了对方骑兵的一番射击后,尚且能战斗的家伙们,当即下意识地拔出自己的弯刀。 可是,他们并不打算与所谓的「勃艮第人」战斗。 拉赫马情急之中干脆觉得自己被勃艮第人阴了,当务之急不是怨恨什么,他拔出弯刀号召部下:「兄弟们,我们快撤!」 打不过当然就跑,只是在同一地方二度跌倒的他们,当前还有多少人能顺利逃亡呢? 斯温根本无意与这群家伙拔剑硬碰硬,罗 斯骑兵见还能骑马的敌人正在夺路而逃,他便带着兄弟们原地驻足,如打移动靶子般,对从河畔区域掠过的敌人定点清除。最后,才是针对仍能逃跑的敌人发动追杀。 大家仍旧对着敌兵的坐骑一顿猛打,不断有战马被击中,逃窜的敌人重重摔在泥地里,也有个别的倒霉蛋连人带马摔进马斯河。 另一方面,蓝狐已经下令全面吹响进攻的号角。 所有待命的步兵们,他们的情绪早已憋得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 得令的战士们集体怒吼,超过两千人将长矛对准前方,蓝狐亲自率领他们发动最终攻击。 同时,凡尔登城里也冒出异常的浓烟。 黑烟滚滚扶摇直上,那是给予已经完成大迂回,并在河边守株待兔的「八字胡」卡尔所部的信号。 凡是来不及逃走的海盗,无论坠马与否,都被追上来的罗斯军之约塔兰人战士当了血祭奥丁的祭品。 他们迅速杀死敌人,接着便开始哄抢敌人身上的财物。 战场俨然成了单方面的屠宰场,它毫无美感可言。 见多识广的蓝狐才不会因为一点金银就失态,他注意到自己的战士真的 在被砸成肉酱是死尸身上又扒又捡,也下意识鄙夷自己人的短视。 「折骨」戈姆一样放任自己人劫掠,他很大方,索性自己就不加入捡尸行动了。 要在乱军中找到蓝狐很容易,毕竟那人干脆站在乱糟糟的杀戮场之外,正带着诡异的笑 意扫视捡尸的人们。 「原来你在这里?!」戈姆追上来忙着问道。 「你是。戈姆,你不去抢点好东西?」 「得了吧。」戈姆摇摇头:「蓝狐,你笑得像是个怪物。我们算是打赢了?」 「应该是的。哈哈,我们打的是一群傻瓜。」 「可是还有不少敌人骑马跑了。」戈姆耸耸肩说道。 「不碍事。斯温已经带兵去追了。再说,昨夜卡尔已经悄悄迂回过去,这次我们可以歼灭敌人,等他们把敌人的首领生擒带回来,我们可以好好审讯一下。」 「我看未必。」戈姆目视南方,憨憨笑道:「他们是罗斯王手里最精锐的战士,斯温和卡尔会把敌人全部杀死,只怕你一个高贵点的俘虏也抓不到咯。」 蓝狐不以为意地轻叹一口气:「无妨。至少我们干掉了几百个骑马蠢货。我会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再插在木枝上。等真正的勃艮第大军抵达之际,首先下破他们的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3章 俘获 直到现在,拉赫马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遭遇打击。 明明是带着兄弟们来凡尔登城奉命投奔威尔芬,难道那家伙不是欧塞尔伯爵康拉德的儿子? 还是,从始至终都是康拉德的阴谋。 难道自己的金主阿尔勒伯爵,对兄弟们的死活其实是不管不顾的。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带着兄弟们就地做马匪。就像……在故乡那样。」 拉赫马攥着缰绳加紧时间逃跑,他整个人几乎趴在马背上,以此尽量躲开追兵的箭矢。 他本来带着三百号弟兄出发,当前损失掉了在之前大营地拿走的物资,最严重的损失莫过于大量人员的伤亡。 凡是坠马的、落单的,一定被那些不讲道理的勃艮第人杀死。 现在扭头看看身前身后的兄弟们,三百人怕是就剩下四十多人。 奈何那些「勃艮第骑兵」依旧穷追不舍地放箭。 拉赫马带着残部并无很好的去处,他左手边是马斯河,右手边就是丘陵森林。左右都没有逃亡之路,唯有奔着南方多路狂奔。 他既想抓紧时间夺路而逃,也出于愤怒,决定凡是见到勃艮第人就拔刀将之砍死。 然而,前方突然出现一大群人影。 「八字胡」卡尔已经看到远方腾起的黑烟,它扶摇而上成为黑色的柱子,在山峦中显得何其突兀。 待黑烟刚有苗头,卡尔就蹦起来唤醒所有闲适等待的部下。 「兄弟们快起来,来活儿了!」 「赶紧上马准备作战 !」 …… 卡尔带着兄弟们抹黑迂回到马斯河畔,他们此来靠着月亮微光,还对场地做了一些布置。 战士拿出准备好的斧子与双人锯,原本是用于宿营时期伐木搭窝棚用的工具,现在用来制造路障再合适不过。他们并无体力精力砍伐大树,倒是用诸如双人锯快速锯倒树干仅有碗口大的小松树。 松树倒塌后,再以绳子套住,令马匹将之拖曳到河畔区域。 每个十人小队或用锯子或用手斧,至少也砍伐了三棵小树。树干不剥离任何枝芽,它们被铺设在河畔构成一堵总长达到百米的矮墙。 已知敌人都是骑兵,很难说这矮墙真的可以防住他们。 其实不然,卡尔预判敌人挨了一顿打后,最乐观估计能逃出来的家伙占敌军总兵力的一半。 如果敌兵驱赶战马来一记纵马一跃,树枝矮墙也就飞跃过去了。 卡尔故意留下明显缺口,就是故意引诱慌不择路的敌人向缺口处猛钻。 那实在是一个字面意义的陷阱,因为罗斯骑兵已经用铁铲快速挖了土坑,多亏此地的表层土壤非常松软,他们很快就挖出没腰深的坑,现在坑里也被渗出的水灌满。 卡尔所部在矮墙后列阵,他们手持角弓的同时,还将临时做的短骑矛插在马鞍上。 他们做出一系列的土方作业如何不疲惫了,这也迫使待卡尔看到北方的烟柱后,只好粗俗地用靴子踢踏疲惫昏睡的战士们。 一想到 今日有仗可打,苏醒的战士以河水稀巴烂,再使劲抽自己几巴掌,立刻变得清醒。 北部突然闯出一些黑影,随着目标逼近,卡尔亲眼看到一小撮花花绿绿的家伙在向自己的河畔防线逼近。 逃亡的拉赫马大吃一惊,他注意到前方居然凭空出现了路障,竟然又有一群家伙在那边阻挠。 好在,他看到了路障中留有一块极为明显的缺口。 他大喜,高举着弯刀即可号召还活着的兄弟们:「所有人,跟着我冲过去。」 他根本不想与这群发疯的「勃艮第人」纠缠,只求冲过缺口逃之夭夭。 所有逃亡的海盗骑兵,一下子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很多人后背插着箭矢,因情绪亢奋暂时感觉不到疼痛,就是时不时的咳血、战马脖颈的鬃毛都被咳出的血染红,证明着士兵实则受了很重的伤。 在求生欲加持下,他们以最快速度冲击缺口,结果闯入了早为之准备好的泥潭。 冲在前面的三名骑兵突然马失前蹄,战马重重跌入水坑,骑手被狠狠摔在已经湿漉漉的泥地。前面有人绊倒立刻成为后面骑兵的路障,恰是在这个时候,拉赫马本人都被甩了下来,摔在泥地后只觉一阵眩晕就昏了过去。 卡尔见状又气又喜。 他气的是敌人就这点兵力,早知如此兄弟们何故费劲半夜伐木做路障? 他喜的是胜利来得如此简单,还不劳兄弟们用长矛戳死他们,敌人自己就在障 碍物处摔了个横七竖八。 「哈哈,抓活的!」卡尔一声令下,待命的战士们收起弓矢,拔出钢剑又拎着麻绳开始最后的行动。 大胡子被泥水污染的拉赫马像是死了,当检查此人的罗斯战士把手凑过去试探到明显的鼻息,就立刻向检查战场的卡尔说道:「大哥,这家伙昏过去了。」 「晕过去了?」卡尔闻讯走来,随口道:「昏倒的家伙没用,砍死他。」 「大哥,这家伙衣着不一般,怕不是他们的小头目吧?」 经过手下兄弟的提醒,卡尔这便走来。他踢踢昏迷的家伙,总感觉自己在踢一只死狗。 他再躬下身稍微检查一些,对比其他被俘虏的家伙,确实感觉此人比其他敌兵衣着更考究。 卡尔将手伸进此人的衣服,硬生生摸到一些像是圆形的东西。 「银币?」一个念头萌起,他猛地拽出东西,随便擦拭上面的泥土,赫然看到黄金色泽。「哎哟,是金币。第纳尔金币?!」 罗斯王国的新罗斯堡已经发展成北方的明珠,全波罗的海的财富都向那里涌动,涅瓦河畔的一座多达三万人的庞大定居点,她迸发出这个时代罕有的巨大经济活力,天南海北的金属货币涌入这便的市场。 来自遥远世界的第纳尔银币与第纳尔金币,它们有别于法兰克银币。法兰克帝国的货币在铸造时都有着阳文的查理曼投降。 阿巴斯王朝铸造的第纳尔货币,因完全 禁止偶像崇拜等缘故,它不仅金银比例足量,其上都是像是单纯线条的文字。 这些特点是的它在罗斯王国非常好辨认,还因为含金量、含银量非常高,民众对它的喜爱与查理曼督造的法兰克银币一致。 仅仅通过摸到的一些货币,卡尔觉得这进一步佐证了海盗们的来源。 「也许这家伙真是个头目。」他又踢了几脚,就令部下将昏迷的家伙捆起来。 其他人就没有拉赫马这般好运,卡尔所部一共就抓了五个活口,其余家伙全部***掉了。 遂当穷追不舍的斯温抵达时,卡尔已经带着兄弟们打扫战场了。 虽说早有约定,唯独此战罗斯骑兵不与哥德堡伯***的约塔兰人争抢战利品,现在蓝狐带领的哥德堡军没有出现,眼前的骑马海盗所有财物当然被兄弟们吃干抹净。 现在的卡尔已经在摆弄着缴获的弯刀,军中的佩切涅格族裔战士最是识货,干脆声称:「听说东方的那些罗马人就喜欢这样的刀。」 因为这个时代,库曼人、乌古斯人、佩切涅格人乃至是可萨汗国等凡是与突厥沾边的,他们集体从东方迁移而来,深受唐帝国的影响,遂在武器方面很喜欢用环首刀发展一千年而演变 的单手横刀。 横刀并不适合骑马劈开,但要实现整个部族大规模装备弯刀,还需要进一步与南方沙漠各路埃米尔国的接触。 查理曼建立的大帝国在诸子全面内战中 冲向地狱,与之并立的南方强权的阿巴斯王朝,也全面进入腐化堕落时期,各地的军事首领纷纷自称「埃米尔」,在庞大地域上,如今已经事实上山头林立。 伊比利亚的大埃米尔是阿卜杜拉赫马二世,他在内忧外患中靠着军事手段稳固自己的地位,如今只能控制着伊比利亚70领地。 他一方面要直面北方莱昂、阿斯图里亚斯、巴斯克等天主小国的反扑,又要在境内平叛剿匪,其余地方已经不是他能涉及的。 所以,蓝狐与斯温、卡尔剿灭的实际是一支柏柏尔人的军队,被杀者中发色偏黑的家伙清一色高鼻深目,奈何完全不似高卢人普遍性的大鼻子,其长相甚至令罗斯骑兵中的佩切涅格战士有意思熟悉感,就仿佛有被杀的家伙是自己的远亲。 早在一百年前,一批来自东方草原的「突厥奴隶」,因其善于骑马、狡猾又骁勇,就被王朝各地的军事长官买来做私人奴隶。一群由奴隶组成的禁卫军,因其没有其他的桎梏,只能为自己的主人马首是瞻,他们得到信任。 这些突厥人就好似第一批马穆鲁克,遂在伊比利亚突然入住了一群突厥人。当禁卫军上了年纪,埃米尔大发慈悲许可老家伙做自由民,这些人便顺理成章的娶妻生子成为并不普通的臣民,因为其子孙中凡是有骁勇者,都有资格优先被选取为埃米尔的宫廷侍卫与禁卫军。 二十多年前爆发了一系列大战,彼时依旧骁勇强大的「虔诚者」路易御驾亲征,他带领法兰克大军在阿斯图里亚斯伯国东部的卡斯蒂利亚地区重创敌军。 彼时伊比利亚埃米尔国的统治者阿卜杜拉赫马一世,他的北伐失败反遭法兰克的全面反击,大败之后不久便郁郁而终。 他死后,埃米尔国立刻陷入一场短促内斗,世代从军的突厥一系禁卫军,开始各为其主战斗。那些在内战中的失败者,或是被赦免罪行,或是战死,或是被处决。 也有不少人因父兄支持了失败的贵族,怕被牵连索性一走了之。没了生计的家伙干脆沦落为打家劫舍的强盗,乃至是海盗…… 拉赫马的团伙里有相当多的成员是这般来源,也是如此,他们带着家里祖传的武器防具,在海盗界可谓翘楚了。 直到他们遇到了强大的罗斯军…… 斯温在路障前勒马,呲着牙勉强挤出笑意,隔着树枝与卡尔对视:「我们追杀猎物至今,没想到被你拦截了。」 「是你跑的太慢了。」卡尔昂首眯着眼调侃道:「现在猎物钻进我的陷阱,现在就是我的了。」 「得了吧,这是我们的胜利。」斯温想了想:「你有什么发现吗?可否抓获了他们的首领?」 「首领?」 「昨日俘虏交待,他们的首领叫什么拉赫马。」 「谁知道呢?」卡尔继续摆弄着缴获的花纹弯刀。 斯温立刻对此物新生好奇 :「你拿的是什么?缴获品?」 「他们的弯刀。哈哈,这群海盗唯独此物让我觉得满意。」 「你小子运气好。」 「你嫉妒了?」卡尔笑道。 「没有。敌人的武器有什么好的?根本不如我们的。」 「至少是我们的战利品。再说了,大王早有计划给咱们装备弯刀,现在我们有的敌人的货色,说不定很快就能仿制。兄弟,马上作战用剑,是真的没有用弯刀舒服呀。」 「你就这么肯定?」斯温问道。 「你瞧。」于是,卡尔当着斯温的面操持弯刀耍弄起来,不提他的手艺如何,花里胡哨的样子确实令斯温感觉有趣。 「别表演了。」斯温催促道:「你到底抓获敌人头目了吗?」 「你刚刚提到了一个叫拉赫马的家伙?谁知道呢。倒是我的人似乎擒拿了一个小头目。」 「说不定就是此人。如果真的是他就太好了。」斯温总觉得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现在的他率部完全与卡尔混在一起,军队在谨慎地通过路障后,也看到了被捆得似待宰肥羊。 下马的斯温检视俘虏,的确看到一个衣着有别于他人的。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战俘?」 「是不是你说的拉赫马,谁知道呢?」随行的卡尔耸耸肩。 「无所谓。它死了?」 「就是晕了。」 「我看他不够清醒,无妨。」于是,斯温很不雅地撩开裤子,对着精神萎靡的家伙灌了一脸的黄汤。 被黄汤洗脸的拉赫马 居然苏醒了,他微微张开眼再定睛一瞧,只见到处都是那些奇怪的勃艮第人。 「勃艮第!你们背信弃义,你们都是恶棍。」他话语磕巴地叫骂起来,情绪也逐渐激动。 斯温与卡尔听得太不清楚,倒是能听明白对方的激烈情绪。 斯温提起皮带,躬下身以磕磕绊绊的法兰克语问道:「你叫什么?拉赫马?」 「对!我是……拉赫马。我是你的父亲。而你,是我愚蠢的儿子。」说罢,歪着头的家伙啐了口血痰。 「是那个头目无误。而且,他在骂你。」卡尔转头便是调侃。 「蠢货,看我踩死你!」斯温盛怒之下便是抬脚,不过转念一想,就是把此人脑袋踩扁了反而便宜他了。斯温的皮靴最终轻轻踩在那人脸上,笑道:「我改主意了,你也是一对兵马的首领,留着你的命还有用。」 然而,已经战败的拉赫马心如死灰。 「勃艮第……勃艮第人!我诅咒你们在……火狱里,永远被烈火炙烤。」 拉赫马怒目圆睁,他一边咳血,一边一板一眼地对着勃艮第人拼命诅咒。 这时候,斯温与卡尔反倒不怒了,听得敌人头目还在叫嚣着「勃艮第人」,两人就差失态地捧腹大笑。 「蠢货,谁告诉你我们是勃艮第人了?」斯温又一次俯视问道。 「什么?」拉赫马突然瞪大双眼,颤抖着嘴巴不再叫骂。 「你上当了。我们是罗斯军队,凡尔登城已经是我们的 了。至于勃艮第人……很快,我们的罗斯王会击败勃艮第。」 「你们……」 罗斯王国是拉赫马闻所未闻的,斯温现在所言如同说天书。 斯温也不想和此人废话,既然基本验明正身,此人看着没有受致命伤,于是下令部下将这个黄汤洗脸的战败者,捆起来后剥得就剩遮羞单衣,他被捆在缴获的战马上。 阳光之下,受过箭伤的后背直接面对太阳。 抓到敌人头目的一瞬间,基本意味着其他战俘没有留命意义。最终斯温与卡尔留了五人之命,至于其余的死尸就仍在原地好了。 因为大家知道,勃艮第主力军不但存在,怕是在几天之后他们就要敌法凡尔登。把一地已经散发恶臭的人与战马尸体留给勃艮第军,算是罗斯王国给他们的一份气味非凡的见面礼,还未开战就让敌人见到骇人场面,肯定能挫败敌人士气。 既然已经和蓝狐商量好了,所谓***掉的海盗骑兵,一颗颗脑袋砍下来,插在木枝上枭首示众。 得胜的罗斯骑兵带着高级战俘返程,殿后的 兄弟再费些功夫,将几十颗脑袋杵在木枝处,无头死尸也被战马拖曳集中,战士们奋力将死尸堆砌成白花花的「死亡之塔」。木棍枭首围着「死亡之塔」,罗斯骑兵以他们的恶趣味俨然制作了一尊恐怖祭坛,不为别的,这就是血祭奥丁。 待祭坛完成,他们才得意洋洋地收工归队。 另一方面, 大规模战场就是一片绞肉机,泥腥、血腥混在一起,马斯河又一次为污泥血水染色。得胜的哥德堡军战士们以极快速度搜刮了战利品,他们再斩断敌人头颅,再一次将死尸扔到马斯河,任其为河水推动到阿登山区的狭窄河谷里…… 当斯温、卡尔开始归队时,哥德堡军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在木枝上插脑袋。 大规模的枭首示众举措,时隔十天又在凡尔登战场重演。 其实他们实在不知道,在一个月前,此地战场也是更可怖的战场,维埃纳男爵的兵马遭遇菲斯克所部突然强袭,一千人折损十之八九。 不过维埃纳男爵本人已经死在梅茨战场,连带着他的军队也全军覆没。维埃纳男爵领仅剩下家族的小儿子还留守故乡,这一位大贵族已经没有军队守卫自己的领地,孤儿寡母的男爵领名存实亡。 梅茨平原大战的结果,其实是意味着里昂城附近的大贵族势力崩溃,会有新的大贵族立刻占领之。何人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必然是实力毫无损失的勃艮第最南方的大伯爵,阿尔勒伯爵居林,唯有他还拥有强大兵力,可以直接吃掉波图瓦伯国、维埃纳男爵国。 但是,这一切的巨变居林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居林、康拉德、丕平二世也无所谓海盗骑兵的命运。从一开始拉赫马和他的人就是弃子,甚至于居林巴不得这群海盗全部阵亡,所谓招安实在是缓 兵之计,他内心里对海盗的仇恨根本无法释怀。 现在拉赫马所部的确可以说是全军覆没,此事也不是居林可以高兴的。 因为凡尔登城,现在飘扬着的是罗斯旗帜。且罗斯王和他的主力军,在阴冷春雨结束,以及其他一些事务结束后,正式开拔翻山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4章 英灵与梅斯塔夫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一支军队脱离主力奔向凡尔登。 留里克仍然留在梅茨平原战场处理战后事宜,他必须将事情妥善处理好,再以最好的精神状态面对新的行动。 阵亡的罗斯战士仿制在平板车上,他们的身躯以罗斯旗帜覆盖。 众将士洗干净满是血污的衣服,再穿戴上全套的武器防具,他们列阵于道路两侧。 全军的号角手、鼓手集合起来,也包括军中带着笛子的战士。 悠扬低沉的号声划破天空,鼓声撕裂大地,配合吹响的骨笛更增加悲壮感。 宠妾诺伦培训了一些乐手,由她编纂的音乐为很多人学习。那些来自峡北极湾的调子空灵而悲怆,那是对阵亡将士英灵的悼念,也像是来自阿斯加德的召唤。 毛驴拉着满载战死者,死者为旗帜覆盖,所有列阵的战士送自己的战友最后一程。 押运阵亡者的士兵全程面目严肃,拉扯的毛驴似乎也沉默下来,被人牵着缰绳没有任何乱叫。 所有的阵亡者将被一路带回奥恩河畔的罗斯军大营。 留里克没有更多的时间余量,倘若战士的身躯开始腐朽到能嗅到臭味,那就是对英灵的亵渎了。 按照计划,随军祭司在奥恩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设立祭坛。阵亡将士被河水清晰干净后,就在烈火中化作灰烬,最后的骨灰封在木箱中,连带放入的还有阵亡者的一些私人物品。 封箱后刻上阵亡者的名字,最后在大 军凯旋时送回老家。 所有在编的罗斯战士,在出征之前身份信息就做过颇为严密的统计。 在士兵衣服上都缝着一片特别的细布,其上还用更细的麻线锈上文字,以标注士兵名字以及出身的城市或村庄。 阵亡者的木棺将首先被士兵家属捡拾,归来的私人物品是由家属取走留念,还是随棺木下葬,全凭家属的意愿。 甚至于阵亡者本身,是葬在庄园或家族的墓地,还是葬在新罗斯堡的大公墓,也全凭家属意愿。 通常而言,仍在奋战的士兵考虑到自己若是战死、受伤病中而死,都希望自己最后魂归新罗斯堡的「人间瓦尔拉哈」,士兵家属也希望牺牲的子侄魂归那里。 或者说,整个罗斯王国都知道「人间瓦尔哈拉」这一大墓地的存在,再平凡的人也希望自己有幸埋骨那里。 也唯有那里,在每年的主要节日,罗斯王国的大祭司都举办公开仪式祭祀英灵。那些只是寿终正寝、意外身亡者,顺便也能沾上英灵的光得到祭祀。 所有人都清楚,老国王奥托垂垂老矣,老人得享诸神赐予的高寿,可人固有一死。老国王终将故去,他的灵魂一定会前往英灵殿,而留在凡尘的躯体一定会埋在「人间瓦尔拉哈」。 运输阵亡者的驴车仪式性地在战士们的直径中抵达临时的码头,原本运输物资的长船在这里集结,现在就有船只将他们首先运抵后方的奥布 埃大营。 一些战士在大战后受了很重的伤,就算得到了救治,那也算是临终关怀。 一个战士,没能第一时间阵亡于厮杀,他的灵魂能否升入英灵殿呢? 留里克宣布战场上受伤而死者,灵魂一样可以升天。 一场大战歼灭掉勃艮第五千余人大军,最终仅有两百个敌人被饶命。 罗斯军前前后后付出的代价只是接近一百人阵亡。 同时,那些伤势较重者已经平静死去,凡活下来的伤势较轻,且经过伤口清创处理、麻线暴力缝合外伤、烈酒涂抹伤口周边等行为,理论上靠着士兵自身的免疫力就能对抗感染,之后再辅以大量高蛋白、高糖分的伙 食,伤者很快便能康复。 伤亡者接近三百人,其中二百个出身各异的伤兵暂时要缺席未来作战了。就算有人觉得自己还能战斗,留里克可不希望将遥远老家带回来的精锐白白浪费掉。 按照计划,伤兵要一路坐船抵达科布伦茨大营。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当地驻军,待形势有变,他们就与当地的拿骚-科布伦茨伯***一道,继续奉留里克之命参与战争。 此刻,留在奥布埃大营的人们还在等待前线的捷报。 在胜利的第一刻,就有信使快马加鞭的告知驻扎大营的黑狐等人前线大捷,留里克的长女维莉卡,闻讯已经带着众随军女祭司抵达大营。 维莉卡获悉有不少战士英勇阵亡,剩下的事情就是众祭司的事务了 。 每逢大战必有一些战士阵亡,就算罗斯军武装到了牙齿,获悉此次大战勃艮第人居然出动了惊人数量的众骑兵,己方可能就阵亡一百人,可谓战争奇迹。 黑狐扪心自问,若是带着自己手头的拿骚军直面敌军,估计全军都能被勃艮第骑兵踩成肉糜。 黑狐即以收到来自前线的新命令,他这个掌管大军后勤的家伙就必须行动起来。 拿骚军手里如何有大量的木箱呢? 固然科布伦茨当地有很多木匠,随军行动的卡姆涅等上百名罗斯工匠,大家就算抓紧时间制作最终承载死者骨灰的木箱仍需要一些时间。 现有的木箱集合起来如何够用?本来那些木箱是安置杂物的,把五花八门东西搬出来,最后安放骨灰,是否算是对死者不敬。 本是存放腌鱼的木箱最后安置死者,黑狐自己也觉得不合适。 于是,他的目光瞅向了数百米外的科维尔女子修道院。 那些女修士根本不愿意与在俗男人做任何交谈,就算院长玛丽安审时度势地与拿骚-科布伦茨签订了新的《葡萄酒条约》,黑狐尊重对方意愿,自己不便于直接攀上山坡与那些女人直接交涉。 这种情况下,少女索菲娅·拿骚再次显现出她的村庄,唯独她可以做这项工作。 木箱可以,木桶就更可以了。 若是采用曾经储藏葡萄酒的木桶安置阵亡者的骨灰,或许可以解释为一种荣幸。 曾几何时,在北方世 界的葡萄酒是极为珍贵的珍馐,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嘬上一口。它在北方本无任何的神性,不似法兰克世界将之描绘为「圣血」,但它的确价格昂贵,哪怕到了如今,它的价格也不是普通农夫、渔民可消费的。 索菲娅向院长玛丽安索要至少一百个空酒桶,后者当然要询问小姑娘所有酒桶的用处。 玛丽安非常紧张,她上年纪了不意味着傻,她待在山区里修行也需要资金维持修道院的一票修女正常生活。 她当然清楚拿骚所在hn河谷也出产葡萄酒,拿走自己一百个空酒桶,拿骚方面想干什么?! 绝大多数贵族满脑子是打仗与狩猎,对商业获利一无所知。索菲娅和他的丈夫,这对伯爵夫妇反其道而为,他们手里的科布伦茨、威斯巴登,乃至是陶努斯山区,均可大规模种植葡萄。 这些日子玛丽安想了很多,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他人施舍了。可是又能如何呢? 她以为小姑娘索要大量酒桶都是用来装载拿骚伯国自己的葡萄酒,索菲娅第一时间予以否认。 只是玛丽安再追问下去,索菲娅扭扭捏捏语焉不详,最后在老妇人不断逼问下,才不得不答出令人足矣昏阙的真相。 因为玛丽安真的晕了过去,众多修女为之事态地大呼小叫,多亏了修道院突然变得足够聒 噪,昏迷的玛丽安才缓缓苏醒,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凝视索菲娅的 脸。 玛丽安并不是藏匿深山不问世间俗事,她知道一些大贵族的事情,对勃艮第贵族也有些了解。 就算勃艮第贵族再次掀起新的大战,就算他们复兴灭亡的王国,与自己管理的修道院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不到,一支勃艮第大军已经翻越杜奥蒙山,却在梅茨西部平原的狼嚎森林,被山坡下的这群「北方野蛮人」砍死了五千之巨。 数字超过一千,她就开始觉得那是个天文数字,五千士兵战死的消息还是由索菲娅稚嫩的嘴唇平淡说出,玛丽安脑子又嗡嗡响,差点又昏过去。 玛丽安就差直白唾骂索菲娅胡说八道,可转念一想,梅茨城就是被这群野蛮人毁掉的。如果自己激怒他们,小小的修道院也会被他们拆了。 勃艮第方面死了五千人,野蛮的罗斯人才死了一百人? 索菲娅根本无意炫耀什么罗斯军的战功,因为仅仅是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她自己也会很快吓晕。 「阵亡五千」与「阵亡一百」,她感觉那是很抽象的概念,所以在声称索要一百个橡木酒桶装运骨灰,一样是非常抽象的,以至于完全感觉不到其中的恐怖。 玛丽安这下全都明白了,合辙酒桶用来装运尸体? 骨灰?!死者岂能被烧成灰烬?岂不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 且慢! 那些死了的罗斯人是野蛮人,他们根本不承认全能的天主,他们肮脏的灵魂一定要下地狱! 玛丽安可不 敢把诅咒的话摆在台面,倒是心中有一抹窃喜。 她完全不明白,按照罗斯等北方人信仰乃至是东部斯拉夫人的信仰,甚至是随军的那数百个芬兰人、养鹿人的信仰,死者在烈火中化作灰烬、化作青烟,就视作灵魂回归天宇。 既然无法拒绝,玛丽安痛快地拿出一百个木桶,还虚与委蛇地承诺:「如果你们的人死亡太多,我这里还有更多的木桶可以提供。」 就是院长的话令索菲娅总感觉莫名不适,在谢过后又承诺:「未来我会送回来一些新造的酒桶,拿骚和科布伦茨的箍桶匠会造成更好的橡木桶。」 不久,装运死者的长船回来了,战士们惊异地看到大营处已经摆放了大量开盖的酒桶。 维莉卡以随军大祭司的身份,亲自与归来者交涉一下,干脆再准备一番,就带着众多女祭司登上另外的船只,顺着奥恩河漂向下游河口的更大营地。 大部分罗斯战士就在「西部营地」就地休整,一批战士则跟着留里克撤了回来。 从最西的营地到奥恩河口营地,两地间有水道连接,更有罗马古道直连。 倘若没有罗斯军的存在,勃艮第大军也会优选这条道路快速抵达梅茨。 留里克在处理完「西部营地」事务后,带上一小批亲信,就亲自护送着伤兵们向下游最大的军营汇聚。 他很快通过奥布埃大营,在获悉大女儿已经亲自护送着所有阵亡者去了奥恩河 口,在此未作停留就继续漂行。 当他抵达奥恩河口-梅茨大营时,平坦的河滩地带已经出现一团又一团的「草垛」,其数量非常惊人。 不!那就是为阵亡者量身打造的祭坛。 号角声冲出山谷,龙头战船的异首冲出林木的遮掩,留里克与众多战士在一起顺利抵达开阔地。 那些衣着素服的祭司们还在忙着处理阵亡者的身体,一批留驻的拿骚军战士还在忙着处理薪柴。 现在的天空逐渐晦暗,好似在酝酿一场降雨。 但对阵 亡者的葬礼不能暂停,仪式必将在一两天内举行。 在众多女祭司中,留里克一眼认出的自己的女儿。 他一记响亮的口哨,立即引起维莉卡的注意,女孩扶着自己的头发麻利地跑回来。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她笑意盎然,完全无所谓刚刚做的事情。 「我胜利归来。看来,你已经要举行仪式了。」 「就等你下命令了。」她说。 「你准备得很妥当,看来我们明日即可举行仪式。」 维莉卡点点头,她又突然拉住父亲的手,再抬起头踮起脚,把脸颊凑到父亲的耳畔,「还有一件好事。贝雅希尔她……」 「终于?!」留里克猛然瞪大双眼。 「是的。你快去看看吧。」 「也好,我这就去。」说罢,留里克抬起头,半搂着女儿,在她的额头狠狠亲了一下,就直奔不远处的那一座木屋。 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她也是留里 克远征时期照顾生活的宠妾。 有人戏称这位黑头发的佩切涅格人的公主,就是留里克身边的「瓦尔基里」。当她身体一切正常的时候,没有蠢人敢质疑她是英勇的女战士。 只是现在作为孕妇的贝雅希尔身子过于柔弱,她理所当然的将手里的所有骑兵交给自己的国王丈夫指挥,那些多以佩切涅格人构成的弓骑兵,也的确在绞杀「小狼」威尔芬的作战中立下汗马功劳,乃至有战士牺牲。 「贝雅希尔!」留里克闯入宠妾居住的木屋,正看到一头汗水的她,正下意识地捂住膨大异常的肚子。 「你……你回来了。」她的憔悴引人怜爱,留里克迎上去,当即半跪在宠妾身边,轻抚她柔弱的脸,擦拭额头的汗水。 「我感觉,他要出来了。可能……就这一两天。」贝雅希尔勉强挤出笑容。 「我懂。我都懂。一场大战刚刚结束,我击败了勃艮第人的小国王,还生擒了他。」 「啊!消息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可汗的荣耀。」她赞誉中挤出笑意,可是还是难掩憔悴。 「还在叫我可汗?也罢。我击败了一支强敌,现在我们第二个孩子就要降生,真是两件好事。」 「不。这都是命运,而且你已经预言了我的大日子。你……就是我的神。」 贝雅希尔难掩激动,双眸间静静流淌出泪水。 留里克的确预言了宠妾的预产期,日子还真与预言对得上。贝雅 希尔以为自己要在摩泽尔河畔的大营平静的把孩子生下来,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因为来自科布伦茨懂得如何接生的产婆已经在做准备了。 突然间自己的国王丈夫归来,一切如何不是命运呢? 「给你儿子取个名字吧。」她说。 「万一是女儿呢?」 「不。肯定是儿子。这小子不断踢我,我现在很难受。只有你的儿子会这么强力,以后……他也会是个强力的骑马战士。」 「好吧。就是儿子。」 留里克心里早已给儿子或女儿预定了名字,既然孩子是在大战时期诞生的,名字也正好用于纪念这场胜利。 今年战争的首要目的的击败勃艮第人,要击败他们,首先就要完全占领梅茨。 梅茨已经在罗斯的掌控下,就是一座丰饶的大城,如今已经非常萧条。 「是儿子,就叫梅斯塔夫(mestav)。若是女儿,就叫梅斯塔多特。(mestadotter)」 孩子的名字意义,代表着罗斯王国对梅茨地区的征服。 就好似屋大维的 继子大德拉库斯,此人带领罗马军团首次杀入日耳曼诸部的领地,遂被誉为「日尔曼尼库斯」。他的儿子降生后,干脆将自己的称号作为儿子的名字。 日尔曼尼库斯·尤利乌斯·凯撒,在身份上就是罗马皇帝屋大维的孙子,其名字代表着罗马帝国对日耳曼行省的绝对权势。 看着爱妾的模样,留里克估计几 个小时后孩子就能呱呱坠地。 就是今日的天气不太好,过几日怕是有降雨,阴冷潮湿的环境对新生儿很有威胁。好在自己在关键时刻归来,可以全身心盯着,确保自己的孩子平安。 另一方面,全力以赴做事的维莉卡,在她的指挥下庞大的祭坛已经搭建完成。 每一名阵亡士兵,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佩切涅格族裔,在以摩泽尔河水洗净身躯后,换上一件新衣就被安置在柴垛之长。 柴垛有近一百座之巨,它们密集排布在河畔。 一座临时的石船祭坛搭建完毕,石材均就地取材,唯独一块石头是从老家的大祭坛拔下来的。看似其貌不扬的纺锤形石头被誉为「拥有神性」。 十头驯鹿被迁到祭坛,维莉卡已经准备好放血的刀子。 既然父王已经归来,维莉卡与众修女抓紧时间完成了最后工作,当夜,她便请求父王批准施行仪式。 一想到一旦下雨,火葬祭祀的事就不得不搁置。今夜伸手不见五指,天空阴霾一片,其实并非进行仪式的好日子,可他没得选。 「做吧。」他命令道。 留里克下达了命令,既然自己也在场,干脆戴上黄金桂冠,又换了一件衣服亲自参与。 一样是故乡的仪式礼仪,在乐队伴奏下,众祭祀昂首吟唱对阵亡者的挽歌。之后准备好的驯鹿被刺死,鹿血流淌在祭坛内,化作小溪流入摩泽尔河。一些鹿血被保留在一尊缴 获的银瓮了。 此瓮过去是盛放玫瑰精油即「圣水」的,它落在罗斯军手里,倒也继续履行着它仪式圣物的职责。 女祭司分头行动,手指蘸着鹿血分别在死者额头画上一道血印,再用银币盖住死者的双目。 若非罗斯军没有充足的旗帜,否则留里克也有意愿将死者继续以旗帜覆盖。以罗斯的船桨旗做裹尸布,最后与死者一道化作灰烬与青烟。 那些待命的战士举着火把,待女祭司们完成最后工作,他们在留里克授意下开始大规模点火。 渐渐的,所有死者被烈焰包围…… 火焰可能要烧上两天,直到阵亡者的骸骨被烧得一碰即碎。 就在当晚,当烈火持续燃烧之际,天空终于开始降雨。 细密的春雨很快弄得世界一片湿冷,然这点降雨丝毫不能浇灭烈焰。 一边是春雨,一边是烈焰,夜幕下的仪式现场无比奇妙。 恰是这样的环境下,一座木屋里先是传来女人强烈的呻吟声,接着即使一阵婴儿震耳欲聋呼喊哭闹,那动静与春雷遥相呼应。 「是个男孩!」来自科布伦茨的产婆欣然呼唤道。 留里克闻讯冲进那木屋,还没进屋就已经听到孩子的哭声。 婴儿被擦干净的胎脂,正被柔软细布包裹。产婆立刻将孩子交给罗斯王,留里克谨慎撩开襁褓一瞧:「哈!果然是个男孩。你是……梅斯塔夫。」 「是你的儿子。」一头汗水的贝雅希尔,微弱的油灯 照着她的脸更显憔悴,她挤出欣慰的笑容努力坐正身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战士的灵魂在烈焰中去了英灵殿,虽然乌云密布却是春雷滚滚,那是托尔 神在回应地上的人们。恰是这一时刻,一个男婴呱呱坠地,他是罗斯王最新的儿子。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5章 留里克进军凡尔登 持续的春雨始终未能浇灭河畔的柴堆,那些阵亡士兵在烈火中逐渐化作一碰即碎的骸骨。 河畔大营驻扎的战士不断添加新柴,硬生生对抗着持续降雨,直到这场春雨结束。 至此,近一百座柴堆仅剩下一摊灰烬,已经混在其中的灰白骨渣…… 收拢遗骸的人们还发现了已经被烧得变形银币。 他们在草木灰中搜索骸骨,将之放入准备好的葡萄酒桶里,由于木桶很大,不少战士干脆操持起铲子,连带着那些草木灰也一并倒了进去。 每名阵亡者身份均已查明,待骨灰装填完毕后,士兵的私人物品用粗布包上,直接塞进大桶。 圆形的木桶盖子盖好,以铁钉钉牢,最后以匕首在木盖上刻好阵亡者的名号。 这是阵亡者的临时木棺,当死者运抵新罗斯堡,待真正下葬时,还要按照传统准备船型木棺。 罗斯军在遥远西方世界的尽头作战,伤者得以救治,阵亡者的全部遗骸最终运抵故乡。 还待在奥恩河口大营的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两位战败的伯爵看得真真切切。 两人都是军事贵族,臆想着组织自己的贵族军团击败罗斯入侵者,怎料遭遇他们此生闻所未闻的打败仗。 两位伯爵根本无法将阵亡贵族的遗骸带回去,至少所有阵亡者入土了,高贵的阵亡者避免了曝尸荒野的耻辱。 年轻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内心震撼,再想到罗斯王与自己年纪相仿, 他能带着大军做出惊人战争成就。也许……他会是全新的亚历山大。 吉尔伯特已经见怪不怪了,罗斯军杀了勃艮第人至少五千人,据说还把那个威尔芬俘虏了。 「小狼」威尔芬,他至少欧塞尔伯国的大公子。年轻人正是年富力强,已经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 欧塞尔伯爵不仅实力强大,在血统方面也非常高贵,其子威尔芬的血统就更高贵了。 倘若没有席卷帝国的大战,怕是无数贵族都要把自己心仪的女儿拿出来,再亲自送到欧塞尔城任那小子挑选。 吉尔伯特当然不羡慕那种可能性,自己手段强硬绑了帝国公主,作为对野蛮行为的赎罪,自己的确倾尽全力为皇帝而战了。 奈何,马斯河下游集结的一万大军,竟被罗斯联军迅速击败。 那还是堂堂正正的作战,自己发起正面进攻却遭到全面失败。 吉尔伯特同样获悉,军队素质明显比自己高很多的勃艮第军队,一千名重骑兵的冲锋硬是被罗斯军部分军队的击败,当威尔芬亲自带兵再战,便是直接全军覆没…… 打不赢就是打不赢。 威尔芬被那些家伙称之为「勃艮第小国王」,他们必然众志成城,没有人可以质疑那些士兵的战斗意志。 可惜,威尔芬的正面冲锋就好似用鸡蛋砸石头,至少属于他的战斗结束了,但对于整个勃艮第势力,那只是「开始的结束」。 吉尔伯特一直带着他最后剩 下的士兵待在奥恩河口大营,他与艾伯哈特已经与罗斯军结盟,由于两人在各方面都被拿捏着,留里克根本不担心这两人会叛离,亦或是带着最后士兵在罗斯军大营作乱。 两人的封地距离莱茵河口很近,倘若他们背盟,罗斯军日后大可将拉蒙高、于利希高以及周边地区杀得完全恢复自然森林风貌。 留里克还不不能全信他们,所谓制衡只对理性的聪明人有效。 但拿骚-科布伦茨军的存在足够压制着所有作乱的可能性,黑狐针对自己封地内百姓的减税乃至免税政策换来大量人心,普通人会做比较,唯有黑狐索菲娅夫妇统治,大家才能 减免税负、才有资格在战役之后自由掠夺战利品,其他贵族根本做不到这般的仁慈。由大量农民构成的民兵,也才乐意自带武装一路漂到梅茨追随自己的伯爵。 于是,一小撮原本住在东部的拉蒙高民兵,他们战败后侥幸未死,现在对比吉尔伯特与黑狐对民众的态度,干脆混在返程科布伦茨的船上逃之夭夭。一小撮拉蒙高伯国的布拉班特人,就黑在拿骚,成了黑狐的臣民。 对于这种挖掘他人劳动力的好事,明知这算是对吉尔伯特的冒犯,黑狐明知船上有一些奇怪的家伙,索性装作看不见。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他们最后剩下的一千人,经过一番逃亡后就剩下区区五百人了。他们在留驻奥恩河口大营 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有人跳上拿骚军的船只逃亡。 这种情况实在也是两位战败伯爵无法阻挠的。 本身就是两人针对农民强征入伍发动远征,农民普遍并不愿意,现在军队大败,民兵十不存一,伯爵一样的身陷囹圄又有何能力阻挠农民逃亡呢。 站在黑狐的立场,他其实巴不得战俘中布拉班特族裔全部逃到自己的地盘,未来就给他们圈上一块地令其自由开垦,至于收取农业十一税的事情,可以等上几年再收。就好比获得一只羊羔子,也要两年后的秋季才能开始割羊毛。 战俘中还依旧对两位战败伯爵忠心的人,他们几乎都是法兰克族裔。 法兰克裔民兵也可以另寻一个贵族附庸,只是一想到自己是被一群金发诺曼人击败,他们骨子里的荣耀使然,对附庸诺曼人一事感觉可耻。再说,正牌的皇帝只是困在斯特拉斯堡又不是死了。 那些布拉班特人、黑森人、普法尔茨人可以与金发诺曼人混在一起,那是因为他们不曾拥有荣耀,唯有跟着诺曼人打家劫舍,才能获取那可悲的荣耀。 战俘中的法兰克裔民兵的态度与同样被俘的列日大主教态度相似,他们现在只想回家,要实现这一梦想,首先还要跟着罗斯联军抵达凡尔登。 罗斯王要带着大部队进军凡尔登? 显然就当下的形式,它再不是流传于军中的说法,因为罗斯王已经定下了全面进军 的时间。大军的计划是击败勃艮第逼其退出战争不假,要进军勃艮第人的腹地有多条道路,选择进军凡尔登反而是有些绕路,然而明白帝国权力基本结构的大贵族,已经看出来留里克的狠辣凶残。 列日大主教全程围观了罗斯人对阵亡者的葬礼,他是大主教亦是「皇家宫廷顾问」,罗斯人普遍性的笃信异教,大主教围观了罗斯人的大规模葬礼仪式,不得不承认他们对于阵亡者的礼遇过高了。 大主教更加考虑,如果罗斯联军真的完全进入凡尔登,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真的和所有勃艮第贵族开战?瞧瞧那个留里克的决心,还有罗斯军依旧不改的野蛮士气,只怕勃艮第人又要吃上败仗。 所以,之后呢? 夺了凡尔登,罗斯人还可以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挥师西进。 那条大道本来连通梅茨城,沿着道路向西走,就是沙隆香槟,就是兰斯,就是苏瓦松,就是巴黎……那样的话,一切都完了! 因为大主教哈特加实在知道,如果留里克继续西进,如果他的军队依旧保持强大兵力,罗斯军将轻易冲进完全不设防的兰斯大主教领。至于苏瓦松-圣康坦伯爵、特鲁瓦伯爵、欧塞尔伯爵能否挡住罗斯人? 且慢,欧塞尔伯爵…… 欧塞尔伯爵一定带领大量兵马在勃艮第的核心区,恐怕连欧塞尔城已经兵力空虚。只要欧塞尔伯爵大溃败,的确再无强力伯 爵阻止罗斯人未来的西进。 巴黎,危险了。 大主教哈特加做了一番头脑风暴,奈何自己身陷囹圄完全丧失组织军队再战的能力。 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恐怕皇帝洛泰尔真的要战败,也许自己是时候该好好考虑自身的未来了。 罗斯人不是与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结盟了么?大不了日后投奔他,以自己的身份说不定还能得到极高礼遇的款待。 但罗斯人来者不善,他们与勃艮第的战争无论以哪种方式结束,占领了凡尔登的他们都可以直接西进。倘若野蛮人连兰斯都洗劫了…… 哈特加能想到的只有「世界末日」这一个词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这个落魄大主教能左右的。 哈特加在遭遇一系列打击后被迫变得非常低调,所有尊贵的衣装不见了,镶满宝石的主教高帽不知遗失何处,盛放圣油的银瓮被罗斯人拿去用于盛放鹿血祭祀邪神。 老家伙满脑子想法,他以麻袋改的粗布罩袍遮盖全身伪装成一位苦行僧。他再是伪装,在过去近半年时间里,都有罗斯战士奉命盯着老家伙的一举一动。 留里克才不担心老家伙会自尽,一名高级神职人员恰恰不敢冒着「下地狱的诅咒」自我终结。也恰是如此,老家伙才是一枚奇货可居的棋子,指不定在未来可以用上。 待葬礼仪式彻底结束,摩泽尔河上一支船队在集结。 新一批人员要返回科布伦茨,那 是近百座酒桶木棺,以及二百名伤情稳定平静养伤的伤兵。 留里克了解过红胡子腓烈特的故事,这位神罗皇帝意外落水身亡。基于其信仰,皇帝的遗体不可被玷污,他必须运回帝国安葬。遗体放入巨大的葡萄酒桶内,大量盐巴减慢了腐坏,浓郁酒香遮掩了臭味。高情商地讲,葡萄酒即为「圣血」,装载皇帝的酒桶就成了某种圣器。可装在酒桶里的皇帝还是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运了回来,属于他的远征也潦草结束。 黑狐手下的一些民夫要顺船返航,同时一批后续部队也乘船抵达了。 事到如今,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精锐不得不补充进罗斯军,这对渴望建功立业的老战士真是天大的好事。 罗斯军折损三百人,现在可有同等数量的拿骚军加入。 已经获封男爵的斯拉夫人瓦迪统帅这支部队,代表黑狐与索菲娅参与远征。 一支新的军队在奥恩河口集结,拿骚伯国远征军正式并入罗斯联军,同时在名义上,拉蒙高伯国与于利希高伯国,两位战败的伯爵带着他们手里还没有逃跑的五百个民夫,继续以各自伯国的名义,与罗斯军一道西进。 留里克不再做保留,除却黑狐带着拿骚伯国剩下的军民留驻已经彻底占领的特里尔、梅茨,继续经营着摩泽尔河上各个沿河的交通节点,罗斯联军的作战兵力倾巢而动。 新的一天,阳光明媚。 准备完毕 的留里克在摩泽尔河畔检视他剩下的军队,接着下令开拔。他们毕竟是最末尾的军队,留里克懒得再准备一场祭祀活动, 当军队开拔之际,运输伤亡者的船队也听从号角指引,船队在摩泽尔河水推动下向着科布伦茨丰饶的三角洲前进。 留里克这里,他以王者姿态亲自押运大量军事物资,剩下罗斯军水路并进钻入奥恩河。 已经下过一场阴冷春雨,也许在之后的十天都不会再下雨了。 未来的气候也只会越来越温暖湿润,对新出生的婴孩极为友好。 贝雅希尔抱着自己的二儿子,她安然地坐在长船上,双目一会儿看一眼儿子,一会看一眼岸上骑马的罗斯王那年轻伟岸的身影。她只恨自己现在极为虚弱,不能继续以女伯爵的身份带 兵作战。她也为本能的母性左右,纵使联军开始了全面西进,自己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小儿子梅斯塔夫身上。 留里克暂且也不顾上这个在远征中降生的男孩,他很高兴与儿子的降生为全军狠狠提了士气。 军队平静抵达奥布埃大营,在此停留一夜后,次日下午就抵达了之前的战场。 在这里,完全放弃抵抗的「小狼」威尔芬接受了现实。罗斯人履行承诺,被俘的勃艮第人全部得以保命,即便活着的仅有二百人。 威尔芬成了客人,可供出了波图瓦伯爵与维埃纳男爵不知所踪。随着在清扫战场时发现了两具明显高贵 的尸体,其中一人干脆的脑袋被砍掉一般极为骇人,通过死者身上诸如纹章之类的信物暴露了身份,可以断定两位主战的大贵族全部战死。 同样战死了的还有全部的骑士。 作为先锋军团的统帅,威尔芬可以辩解所谓所有冲动作战的决定都是波图瓦伯爵制定,可是那样做的话就太没有担当了。 威尔芬公开宣布:「是我主张大军突进。」 言外之意就是在说自己已经全力以赴,奈何罗斯军太强根本打不过。 这种刚强的作风是大家都欣赏的,留驻在「西部堡垒营地」的罗斯诸贵族、诸高级军官,均评价这小子是「勇敢的莽夫」。哪怕是鲁莽式的勇敢也是好事,威尔芬所部就是没有被聪明人指导。倘若是罗斯王留里克治军,倘若勃艮第人也在联军中,威尔芬一定能对其他强敌打出惊人战果。 威尔芬也可以说自己在狼嚎平原几天之内与罗斯军连战三次,却幸运的三次没有战斗阵亡。若有第四次作战的机会,自己能否保持幸运就难说了。 因为根据经书的描述,天主给了亚当三次机会,直到亚当犯了第四次错误被逐出伊甸。 威尔芬自然对罗斯人信仰的北方神不屑一顾,但他迷信「必然失败的第四次。」 再一次见到留里克,他的态度已经和善很多。 罗斯联军在平坦的狼嚎森林边缘集结,他坚信先行一步的蓝狐已经在凡尔登站稳脚跟了。 这 天夜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煮麦与烤肉香味,其中夹杂的还有些许葡萄酒与麦酒的香气。 一摊篝火坐着一群尊贵的人,留里克闲适地席地而坐,他见威尔芬一副轻松模样,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像是个战败者。 「待在我们的军队里,你还觉得舒服吗?」留里克问。 「还好。也许我可以说服我的父亲。几天以来我想明白了,这场战争本就不是我们勃艮第人需要参与的。我与你就应该联起手来把那个洛泰尔干掉,到时候我的勃艮第王国直接复国。」 威尔芬已经喝了一些葡萄酒,他在微醉中说了此番真心话。 就是这番话语在拉蒙高伯爵、于利希高伯爵听来太过于激进。 留里克本就希望威尔芬多说些激进言论,他特意命令意欲低调行事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参与篝火聚会,一来是让老头子看看罗斯军真的俘虏的欧塞尔伯爵的大公子,二来也是让老头子听听勃艮第人的大贵族有何高论。 老家伙该郁闷的早就郁闷过了,晦暗的夜里他难以确认那个年轻人是否真是「小狼」威尔芬。也许有此狂言的的确的那小子。起初,他听来小子的暴论差点心梗,在缓过劲来后又想了想,勃艮第是被法兰克武力征服的,当地贵族本就有着诸多不满,如今趁着法兰克全面内战的虚弱期背刺也合情合理。 老家伙已经了解到,曾被查理曼征服的弗兰德斯、萨克 森、图林根和奥伯特利迪特都选择了背刺。 在听到年轻人声称要说服欧塞尔 伯国退出战争,他觉得一切已经完了。 因为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就只有威尔芬这一个靠谱的儿子,既然小子决定背刺,康拉德当然只能迁就儿子的疯狂举动。再想想罗斯王的那一套做派,留里克估计真的很乐意与康拉德签订什么和平条约。 也是在这里,留里克顺手介绍了一番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 「喂!我知道你!」没有人料到威尔芬会突然亢奋,就算是喝了酒,现在伸出手指指着另一位大贵族的鼻子说话,搁在其他场合此举足以掀起一场有关荣誉的战争。「我听罗斯王听说你也战败了!那慕尔城的主人吉尔伯特,你绑架公主一事人尽皆知。兄弟!你可真是个男人。这种事我想都不敢去想。」 冒犯?明明的高度赞赏。 吉尔伯特在过去数月一直活在尴尬中,突然被勃艮第的年轻大贵族赞赏强大的男子气概,心里顿感美滋滋。 话匣子已经打开,留里克在谈笑间又团结了一批贵族。 按照计划,军队再在营地休整一夜,明日上午吃过饭全军将穿越狼嚎森林,再尽量在当天通过杜奥蒙山的大山谷,至少要有一部分军队抵达凡尔登城。无论如何,上午吃过饭后全军将被动抛下船只,人员以步行、物资以骡马驯鹿运输的方式,严格走在平坦的罗马大道上西进,直 到夜幕降临军队就地扎营埋灶吃晚餐。 但在计划之日的大清早,来自第三骑兵队的信使冲回了「西部堡垒」。 这个时间点里,驻扎凡尔登的军队已经通过俘虏获悉了上岸海盗拉赫马的情况,蓝狐判断该部队就是勃艮第军主力的先锋,就其身份继续推测,这些家伙怕是勃艮第人故意释放的诱饵。 这位骑马信使比较话多,在给留里克的描述中,添油加醋地说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主观感受。遂在留里克听来,可能有一千名全员披锁子甲的重骑兵在攻打凡尔登。 想想看可能性非常大!如果真是传说中的三万人的勃艮第军掀起,在浪嚎平原消灭他们五千人,敌人仍有两万五千之众,蓝狐做了一番防御措施,难保能坚持很久。 战斗会在今日爆发么?不好说。无论如何罗斯军主力仍需整个白天用于赶路,若是执迷于驰援,怕是要以疲惫之师去与敌人精锐硬碰硬。 「蓝狐,你既然挖掘了水沟,就能在凡尔登再坚持一下。大战打起来了,你哪怕只要坚持一天,我就带领主力到了。唔,今天应该不是凡尔登的大战之日吧。哼!这凡尔登绞肉机。」 留里克秘不告知大军有关凡尔登真的出现严重敌情的情况,同样也不通知军中做客的威尔芬其父亲的大军可能已经抵达。 罗斯联军依旧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吃饭,罢了,全军开始进军。 前方是骑兵与重 步兵,中部是运输重武器的马车,最后是运输各种军需品、军粮的骡马驯鹿毛驴等五花八门畜力,再然后便是那些投降后充当民夫的战俘队伍。 斯拉夫人瓦迪带领的拿骚军,以及一小撮骑兵殿后。 队伍被拉扯得极为狭长,他们走在罗马大道上好似一条蛇在蠕动。 待到下午,先头部队已经有条不紊地摸到vaux山谷的东口,殿后的军队才刚刚进入茂密森林不久。 骑马的留里克处于队首,他深情看一眼低矮的杜奥蒙山,暗暗慨叹:「凡尔登真是个被诅咒的地名?难道我还是要在这里与两倍于我的勃艮第人打一场决战?已经死了至少五千士兵还要继续跟我打?也罢,一万对两万五千,优势在我。」 接着,留里克站在马镫上,他扭过身子挥手对后方战士们致意。 罗斯军正式开始通过大山谷,距离抵达凡尔登仅仅是一步 之遥。 不过留里克还不清楚,约七公里外正是一片血腥战场。 蓝狐、斯温与卡尔,轻松解决掉一支三百人之众的骑兵队,他们的首领拉赫马,如猎获的鹿一般被带回凡尔登城,还被捆在木桩上,在蓝狐授意下,士兵奉命带着皮鞭将之抽了个皮开肉绽。 无他,只为杀杀这家伙的傲气,然后再审讯。 蓝狐已经获悉对方其实是个海盗首领,对待这种人,丧失情报价值后,干脆用鞭子抽死算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6章 留里克的堡垒计划 庞大的军队陆续进入杜奥蒙山的大山谷,留里克始终骑马跃于队前,也是他首先通过这低平而宏大的山谷。 「看来战败的勃艮第人完全无法阻止我。如果是我来防守,一定要在这里设下关隘。」 留里克已经获悉凡尔登城已经为自己的先前部队牢牢控制,蓝狐带领部下冒着阴冷春雨也在强行挖掘壕沟。他已经获悉那边的基本情况,所谓凡尔登本城处于马斯河的东岸,蓝狐所部也就在东岸挖掘出一条纵向壕沟,再令其灌满水。 凡尔登城自然也有桥梁,据说固定的桥板都被破坏拆除,当军队需要大规模过河,再把新的桥板临时堆在石桥墩即可。 蓝狐所部以河流、灌水壕沟充当屏障,留里克窃喜,这样的话即便勃艮第后续主力抵达啊,敌军没有过河能力的话就只能望河兴叹了。 但是,这也限制了罗斯军主力的过河行动。 事到如今,留里克觉得与勃艮第军的最终大决战可能不再必要。 决战,唯有两军统帅都对一场大决战有强烈意愿,才能列阵大打出手。 只怕马斯河分割两军,到时候勃艮第人被迫冷静下来,哪怕他们自己的兵力很雄厚,在看到罗斯联军的实力丝毫不弱,理性者会掂量一下开战之后的那些难以捉摸的可能性。 哪怕是惨胜,对勃艮第人而言与惨败也差不多吧。 留里克连与勃艮第大贵族谈判时该有怎样说辞也想了一番, 正所谓要劝人就需要站在对方的切实利益做考量,如果自己继续以罗斯军兵力强盛来做威压,怕是对方萌生强烈的逆反心理,反而逼得对手死战到底。 勃艮第人不就是想复国嘛! 一个惨胜或惨败的结果,全都意味着他们的城市到乡村人丁凋零。大战损失大量男性劳动力,就算它最终复国,一个连正经军队都无力再组织的王国,被临近势力轻取之,那么复国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留里克以理性做思考,认为对方会冷静坐下来好好谈谈。 但罗斯军也保留着与之大决战权力,留里克生怕对方看到凡尔登城已经被罗斯军占领会暴怒,想要和谈就需要让对方冷静。 也许,顺势把敌人痛打一顿,靠着以战迫和的手段将之拉入和谈。 现在天色渐暗,夕阳将世界照得一片橘红。 大山谷几乎是纯粹的东西走向,当留里克开始走出山谷的西部山口,后续的大军完全迎着夕阳进军。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习惯于划桨高速行动的战士们,难得花了大把时间走路。 本来就走得脚踝酸痛的战士,他们沐浴在夕阳中更显疲惫,好在一想到离开大山谷就是凡尔登,全军可以在一定牢不可破的全新堡垒扎营休整,所有困窘再忍忍就好。 留里克已然走出大山谷,他刻意戴上黄金桂冠。 完全不同于法兰克国王惯用的荆棘王冠,留里克为自己打造的黄金桂冠干脆 就在效仿早已作古的罗马皇帝与古希腊的统治者。桂冠在夕阳下也成了橘红色,不变的是罗斯军高举的大量旗帜,哪怕世界已经一片橘红,它们风采不改。 大山口出于高处,在下行一片土坡后就正式进入马斯河的平坦河谷平原。 河水浸润大地,接近河道处有约莫三十米就是长满芦苇的河滩。 一个月前,菲斯克所部强袭这里,他们制造处堰塞湖阻挠勃艮第大军的进军。当堰塞湖的积水排空,那些被严重浸泡的芦苇丛反而长势更好了。 河道的东岸芦苇茂盛,西岸则因为疯狂踩踏,依旧保持一片狼藉模样。 留里克已从被俘的「小狼」威尔芬嘴里获悉了一个月前的那些事,他可 以断定菲斯克、布洛迪带兵远去,他们就是向西狂奔而去,彼时的威尔芬一直追击逃跑的罗斯骑兵到山区的边缘。 这也意味着菲斯克所部根本没有直接沿着马斯河向上***动,而是一路向西进入了平坦又毫无防备的兰斯教区。 留里克对兰斯并非一无所知,他对该地区的绝大多数认知都来自「北方圣人」埃斯基尔的描述。自己与那个老头子也算是朋友,好歹老家伙也在新罗斯堡被自己故意软禁半年。 老头子敢于在北欧世界到处乱窜式的传播天主信仰,不仅是这人非常大胆、对信仰极为忠贞虔诚,也在于他有着充分的经济基础。 就是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定期给 埃斯基尔打钱,那些丹麦的小酋长们乃至是一些普通渔民家庭,他们经受不住金钱诱惑,收了银币顺势就接受洗礼皈依了。 倘若不是那个兰斯的辛克马尔经年累月的投资,丹麦世界也不会快速出现越来越多的天主信徒。 留里克对兰斯一直有所兴趣,当务之急是解决勃艮第人的问题,事情结束后,自己也可带兵去兰斯逛逛。 说不定,现在菲斯克和布洛迪已经带兵杀到兰斯城下,以他们的一贯作风,怕是大量村庄已经被兄弟们洗劫。 站在高处的留里克轻而易举看到了不远处的凡尔登城,只见厚重的石墙上树立大量旗杆,罗斯旗帜被夕阳照得微微发红,其上巨大的x图案清晰可辨。 他又注意到河对岸区域还活跃着一些人,无论从哪方面去瞧都与勃艮第人毫无关系。 河对岸活跃着一些骑兵,士兵头盔明显插着羽毛。 勃艮第骑兵与法兰克骑兵都没不做这样的头盔装饰,那是独属于罗斯骑兵的特色。 「哼哼,看来我来得太及时了。我赶在敌人大军主力之前抵达,哪怕我只是快上一天。如果明日敌人主力抵达,我就算是以逸待劳,优势真的在我。」 留里克自诩牢牢把握住了必胜的战绩,自言自语一番后便急令全军,如回瀑布、如潮水一般冲出大山口,冲向凡尔登。 全军将士被要求扯着嗓子呐喊,一想到大家真的要抵达安稳的凡尔登城 ,所有积攒的压力这一刻集中释放。 突然大山口处杀声震天。 此刻,经过上午的那场颇为轻松的升力,已经闲适下来的凡尔登的罗斯守军本来都打算享受一个安稳夜晚。 听到呐喊声后他们又都紧张起来,一双双眼睛向传来声响的地方看去,握紧剑柄的手松懈下来,绷着的表情也露出舒缓笑意。 因为罗斯军的后续大军终于到了。 最初与留里克接头的守军战士尚未有时间将消息告知其他兄弟们,拜罗斯军大声呐喊所致,这下待在城里的战士们也意识到大王已经抵达。 此刻,被捆于城外一根木桩上的海盗头子拉赫马,老小子续着的大胡子被故意割掉几撮,身上的遮羞布被鞭子抽得破败不堪,浑身上下都是血痕。 经不住毒打的拉赫马已经供出了一些情报,老小子求活路,实则蓝狐压根就不想此人活。 前者也猜到了这群假冒为勃艮第贵族的罗斯人的意图,那么自己更要保留一些情报,如钓鱼一般钓着他们,直到对方松口了愿意放逐自己。 但蓝狐也明白过来此人肯定还藏着一些秘密,既然老小子不说,那就继续打。 要不然,用刀子把此人骟了。 蓝狐突然获悉大王抵达,他急忙换好了衣服走出城。 他不是独自出城,这下还特意挽着乌鸫的手腕。在侍卫陪同下,两位尊贵者结伴而行,最后停在城市的南门不远处。 就在 蓝狐的左手边,被 殴打一番的拉赫马已经垂下身子,半张的嘴巴静静流淌带血的口水。 蓝狐冷眼观之,招呼手下赶紧来汇报。 须臾,持鞭的战士乐呵呵地走来:「大人,有何吩咐?」 「那家伙死了吗?」 「还没有。如果您愿意……」 「幸亏没被打死。」蓝狐长出一口气:「看来那家伙的嘴巴硬得如石头。也罢,此人算是我们上午大战的成果。既然大王已经来了,就由大王定夺生死吧。」 城外很快聚集起上千名士兵,在河对岸游弋的人们,他们轻易看到那位尊贵骑马者头顶烁烁放光的黄金桂冠,以及随风轻轻摇曳的那标志性金色马尾鞭。 罗斯王留里克的英姿极为标致,人们为他欢呼。 这一刻,蓝狐手下的三千约塔兰人也纷纷向留里克摘帽、挥拳致意。因为这位年轻王者就是他们理解中最伟大的首领,就像是存在于人间的真神。 留里克很满意于凡尔登城聚集大量军队,他越是逼近城市越是觉得光荣。厚重石墙上果真飘扬自己的旗帜,法兰克帝国的一座重镇,已经落入自己的囊中。 一千年的时间大地会有多么巨大的变动呢?除非来上一场大地震,最好弄得全域性的地动山摇,周遭的一切才有巨变。 「哼,果然哪个时代的凡尔登都是小城呢。倒是地理位置真的关键。这个十字路口是我的了。」留里克心里得意洋洋,体现在脸上就是止不住的笑意 。 他看不到任何勃艮第军队的影子,前方肯定是自己的哥德堡军,河对岸游弋的就是自己的骑兵队。 留里克很快看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此人壮而微胖,就是长着一张大圆脸——减肥成功的蓝狐是也。 蓝狐才不似一些男人为了追求男子气概续起大胡子,他故意在嘴角续出较为浓厚的八字胡,胡子留长了还打着弯。反倒是下巴的胡须被故意刮得很短。 就好似真正的北极狐,狐狸的嘴边有很长的胡须,北极狐就是依靠这个感受积雪的轻微震动,判断雪窝之下是否有田鼠或兔子。 蓝狐在展露狡黠一面的同时尽显他的得意,见得罗斯王闲适地策马走来,他便乐呵呵迎上去。 「大王,欢迎降临您忠诚的凡尔登城。」 说罢,他捂住心脏乐呵鞠躬,站在其身边的乌鸫,也礼节性地半蹲双腿,躬身的同时拉扯自己的衣裙,做法兰克式的宫廷礼节。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俯下身来顺势问道:「你的使者快马加鞭告诉我大事,听说你已经与勃艮第人主力打起来了?」 留里克话语有些轻浮,蓝狐甚至听出了一些苛责。 「勃艮第人主力?他们的确存在,只是……您说到的战斗,今日上午我们确实干掉了三百个效忠勃艮第的骑兵。」 「哦?岂不是他们的先头部队?」 「就是如此。」 「干得好。」留里克长出一口气:「抵达凡尔登的一刹那,我还 因为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敌人主力疑惑。看来奥丁是眷顾我们的,我军比敌人更早一步抵达。」 「您会为我们带来更伟大的胜利。」蓝狐顺势恭维道。 「也好,现在全军主力在凡尔登会师,是时候在这里与敌人打上一仗。对了,你可抓到敌军俘虏?是否问到了一些情报。」 蓝狐又是微微一躬身:「我正想向您汇报此事。」 「干得好。」 「至于您说的战俘。很抱歉,现在我手里只有一个俘虏。」 「是吗?看来……你们白天的战斗打得一定非常激 烈。」 「也有好消息。」蓝狐笑道:「那个战俘其实是军队的指挥官。」 「三百个骑兵的头目?」 「他就在那里。」 蓝狐顺势令高高兴兴参见大王的部下让开路,很快留里克就看到一名被捆在木桩上的家伙。 「好吧。看来你的人的确好好伺候了那家伙,瞧瞧那皮开肉绽的样子,怕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吧。」 「这倒没有。如果您觉得那人肮脏不堪,下令将之斩首的话,我愿意效劳。」 「不用。」留里克不想与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家伙说话,他摆摆手:「既然对方是个指挥官,也许,咱们军中的威尔芬会认识他。再说,威尔芬已经为我军提供了非常多的情报。我现在就想知道勃艮第军主力的情况。蓝狐,那人怎么说?」 只见蓝狐极为干脆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战俘说三天时间敌人大军 就赶到。」 「啊!居然还有三天吗?」留里克慨叹之余瞟向夕阳,他更加觉得自己来早了。 且慢! 「三天?」留里克猛地追问道。 「唔,是包括今天在内的三天。」蓝狐一拍脑门急忙解释。 「那就是两天咯?两天时间,对我也够了。」 留里克这才终于下了马,他微微蜷曲双腿站立,使劲扭扭自己因骑马太久而酸痛的腰身。不禁再度慨叹:「早知道敌人如此磨蹭我就不逼着大军全力赶路,使者居然说你们今天就与敌人主力打起来了,我生怕你们三千人敌不过敌人的三万人。」 「也不好说,万一我们能持续杀伤敌人呢?」蓝狐站在留里克身边,得意附和道。 「那样的话,光荣可真就独属于你了。」 「哈哈,感谢大王抬举。您既然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您尽可吩咐,兄弟们绝对完成您的一切要求。」 「是吗?本王的确要求你们做一些事情。放心,一切都是为了作战。」 留里克最终的目的是打算与勃艮第人大贵族和谈,尤其是与那群贵族集团真正的头目,也即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本人好好谈谈。 谈判是目的,为了和谈顺利释放善意也很必要。 不过,一旦让对方感觉到占领凡尔登的罗斯军有些羸弱,哪怕仅仅是看起来可能拉胯,大战就大概率爆发。 一想到威尔芬的那股鲁莽劲,留里克生怕父亲像儿子,要是欧塞尔伯爵也率部不要 命的猛冲,怕是马斯河水都挡不住他们。 罗斯军后续部队陆续进入凡尔登城外的空地,城内的空间自然远远不够,越聚越多的战士就地扎营,好消息则是可供扎营的荒地到处都是。 唯独,留里克禁止军队在河对岸扎营。 趁着夕阳余光,他快速检视蓝狐控制下的凡尔登,他注意到此城已经被建设得初步堡垒化,河水与灌水沟渠的存在,真的起到了城墙的作用。 下一步就当抓紧时间增强现有的防御措施。 留里克对被俘的家伙没什么兴趣,他要求待在军中的威尔芬去探查一下,怎料那家伙只是瞥一眼就自称已经明白一切。 那是何人?居然是一个被阿尔勒伯爵招安的海盗? 约莫两年前,威尔芬曾在埃维纳大教堂参加弥撒仪式时,见到过同时参与仪式的阿尔勒伯爵居林。伯爵本人不是什么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伯爵身边跟着一个怪人。 几番打听后,威尔芬才获悉那人居然是一个被招安的海盗头子,更糟糕的是,此人在招安之前还信仰异端。 威尔芬对拉赫马虽然仅有一面之缘,此人的形象与身份都非常突出 ,令人记忆犹新。 他直白地告知留里克:「在勃艮第,人人都是阿尔勒伯爵豢养了一群海盗。普罗旺斯的军队其实以阿尔勒伯爵为主导,那群海盗军队参与战争合情合理。」 威尔芬所言与蓝狐提供的新情报不谋而合,磨磨蹭蹭的普罗 旺斯军已经与欧塞尔伯爵的大军会师,不日即可抵达凡尔登城。 威尔芬不耻与任何海盗说上一句话,高贵的他更乐意将捆在木桩上的濒死海盗当做射箭的靶子。 既然威尔芬也觉得那人肮脏又卑鄙,留着也的确没意思。留里克倒是获悉了此人以及其***掉的部下尽是柏柏尔人的事实,在惊讶了一阵子后又释然了——勃艮第人的南部控制区距离西班牙的确很近。 于是,蓝狐得到了明确的授权,在众多吃饱了麦粥无所事事的正牌罗斯战士围观下,他所命令的持鞭部下,硬生生将拉赫马活活鞭挞致死。 一代强盗兼大海盗以及他的整个团伙,迅速彻底葬送在罗斯军的手里。 对整个西欧世界,拉赫马这种人看似很强大,实则不过是大贵族眼中的小喽啰。但此人体现了西地中海社会的一种缩影,海域之上游弋着一群海盗,相似的环境造就他们与维京海盗相似的风貌。 但是现在,罗斯王国早已没了昔日的海盗文化,她已经是一个王国,一个扩张欲极强的王国。 留里克刚到凡尔登,本人几乎不做休息就对麾下贵族、军官下达重要指示。 他的指示非常干脆,即是将凡尔登完全建设成一座驻扎一万名士兵的堡垒。 以他的堡垒计划,全军就在马斯河的东岸盘踞,已经被拆毁的桥梁现在重新把木板安装,再想些方法把木板固定牢。 一旦勃艮第军主 力抵达,他们只能陈兵与马斯河西岸,除非他们觉得硬生生在河东岸持续行军,再面对罗斯军故意修造的灌水壕沟能飞跃过去。 灌水壕沟的宽度已经是战马也无法逾越的了,那地方还要再埋设一些削尖的鹿砦,留里克就是迫使对方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在马斯河西岸驻扎。 那样的话两军只能隔河对峙,三座恢复通行的桥梁则是联络的关键。 马斯河水作为可观存在,会逼得勃艮第军冷静下来。 反正留里克自己在确定战机之前不会主动进攻,且对方若是乐意谈判,双方也可站在木桥的两头隔着马斯河喊话建立互信,为真正的谈判建立基础。 总之罗斯军必须将现有防线构筑成乌龟壳,可通行的桥梁处还要建立桥头堡。 留里克决定再留上一手,那些扭力弹弓集中于桥头堡两侧,倘若勃艮第军觉得战争解决问题最简单粗暴,进攻也只能硬着头皮闯桥梁。 到时候桥头堡的扭力弹弓与弓弩手会好好教育他们什么叫做塔防游戏。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7章 勃艮第军主力来了 终于,集结完毕的勃艮第大军决定全军北上。 康拉德、居林以及丕平二世,这些身居高位者根本无所谓那群派出去的海盗骑兵的未来。因在计划里所有海盗骑兵的结局就是全部战死,趁着他们还活着给他们做出一些慷慨许诺,也好骗取一群亡命徒为了荣华富贵死战到底。 大贵族们依旧坚信着凡尔登城牢牢掌控在「小狼」威尔芬的手里,不过两周的时间而已,那边肯定没有什么变数。 难道会出现什么意外? 在大军挺进梅茨平原以及普法尔茨平原之前,肯定不可能遇到可以敌人,只怕连强盗都见不着。 浩浩荡荡的军队实则还是水路并进。 他们在第戎大营完成集结,泱泱两万五千名士兵聚会,这就是勃艮第人能拿出的最强军队。倘若在加上先行一步的六千兵马,勃艮第就有三万大军了。 有此大军何愁王国不复辟呢。 这样的大军未来突然出现在阿尔萨斯的莱茵河谷,如钢刀一般***大巴伐利亚伯爵的侧肋骨,定能将围困皇帝的敌军冲垮。 身前身后就是庞大军队,置身其中的欧塞尔伯爵也只觉自己的渺小。 他同时也觉得自己身影伟岸,三万大军里有两万人可由自己直接指挥。 自己还是伯爵么?在法理上的爵位的确就是伯爵。 康拉德基于自己现在的实际作为,对比早已作古的那几位勃艮第国王,他们都没有自己这般强大。 大军背靠 南方,阴冷春雨过后,温润南风横扫罗讷河上游河谷区域。 骑兵、步兵以及骡马运输队与辎重车队,他们正式脱离罗讷河流域,在迈过较为低平的地区分水岭后,正式进入马斯河流域。 河水蜿蜒浸润宽阔谷地,这片区域水草过于丰美了,以至于种植麦子很容易涝死。平坦的河谷地带很适合畜牧,奈何勃艮第的人口有限,过去年月的战争迫使该地域的人口被迫向更南方集中。 马斯河上游河谷本可承载更多的居民,如今就剩下少数在关系上隶属于附近修道院的村子,以及凡尔登这座大城。 「新堡垒大营」即为讷沙托,一座小村庄在勃艮第军控制下经营大半年,它完全成了一座堡垒。 除却这座因战争而突然兴起的大型定居点外,本地区就仅剩下凡尔登一座城。 凡尔登城本身也不大,因其坐落于罗马古道十字路口与马斯河航运必经之地,它的战略意义无与伦比。 幸亏,这座关键城市已经被勃艮第牢牢控制,未来它也只能是复国的勃艮第王国治下的一座重镇。 康拉德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段旅程可能存在风险。 按照他的设想,大军要在「新堡垒」休整一日,与儿子在当地的驻军会和后,搬空当地的军营仓库,还要进一步利用当地的小型驳船缓解后勤运输压力,待大军全面与凡尔登会师后,休整几日立刻东出。 直到先头部队正式抵达「 新堡垒」,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副萧条景象。 康拉德在获悉信使汇报,当即带着一批亲信,策马扬鞭迅速抵达堡垒。这里或坐或卧大量伤兵,他下意识以为是那些海盗骑兵贼心不改,一群海上野人突然发狂,就把军队在这里的仓库洗劫一番,还袭击了守军杀死杀伤不少人。 正当他呲着牙扬言去找阿尔勒伯爵讨个说话,不曾想有伤兵拄着木棍跌跌撞撞走来,告知了这位大伯爵一个恐怖的真相…… 「什么?一个月前,一群实力强劲的骑兵袭击了凡尔登?你们是维埃纳男爵的人,伯特他损失惨重?」 伤兵谨慎地继续汇报情况,还声称威尔 芬大人已经带兵讨伐,就结果而言,大人击溃了敌军。 至于敌军撂下了多少尸体夺路而逃,伤兵自称有一百人,再详细的情报就不是普通士兵能知晓的了。 威尔芬在掀起大战之前首先要解决凡尔登的烂摊子,他不能说自己全力以赴反攻却没有杀死、擒获任何一个敌人。己方阵亡者以及凡尔登城的那些死者的尸体都被扔到河里,一切已经死无对证,威尔芬对自己的军队声称杀了敌军一百人,那就是一百人咯。 敌人具体的身份,至少在「新堡垒」修养的伤兵根本提供不出具体情报。 不过,威尔芬确实在追击逃亡军队时得到一些缴获品,其中就包括遗留下来的罗斯旗帜,部分战利品送到「新堡垒」,用 以证明自己打赢了一批敌人。 伤兵拿出折叠好的旗帜,将之摊开后可见那是一面很大的「圣安德烈十字旗」。 「啊?不会真的是罗斯人吧!」康拉德恰是知晓罗斯的存在,他大吃一惊。 诸如欧塞尔伯爵这样的大贵族,对域外的那些势力不但关心也有些了解。 还因为欧塞尔距离兰斯很近,高级教士间传递的一些私密性很强的信件,康拉德可借由自己的关系搞到信件,他自己更能熟练使用拉丁语,也就干脆看到过来自埃斯基尔的亲笔信。 北欧世界不断发生着前所未有之变革,基由信件,康拉德已经获悉莱茵高地区和科布伦茨巨变的真实原因,关于是谁袭击了亚琛城他也已经明白。 罗斯人不是突然出现的,埃斯基尔写给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的多份信件拼凑起来,就可以推测出罗斯人崛起的路线图。 因为埃斯基尔本人就待在汉堡,关于罗斯人大规模远征一事,消息已经由往来的教士传到了兰斯。有心的欧塞尔伯爵意识到恐怕会有很多罗斯人聚集在莱茵河口蠢蠢欲动,说不定普法尔茨也盘踞着大量敌人,否则也难以解释为何梅茨城崩溃了。 康拉德对罗斯人的了解非常有限。他本人看不起战败的萨克森人,对崇尚奢侈的科隆教区很有意见。至于从莱茵高逃跑的罗贝尔,此人拐跑了自己的老婆,被罗斯人击败就逃到岳父家,据称还窃 了权力自称新的图尔伯爵。 康拉德恨不得亲手阉了罗贝尔报私仇,而在军事上,他对那家伙充满了鄙夷,也希望做出一番伟大事业,向逃跑的首任妻子艾德莱德证明她的逃跑是犯蠢。 他谁都瞧不起,若非之前梅茨伯爵手握重兵,他对伯爵阿达尔伯特的鄙视将直接挂在脸上。反正现在梅茨已经在战争中崩溃,怕是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已经在东方死透了。 康拉德与威尔芬,这对父子就是勃艮第的第一贵族,如今也是效忠皇帝的「帝国派」里第一贵族。他谁都瞧不起,甚至于对如今陷入内忧外患的「皇帝」洛泰尔一样有鄙夷态度。 他们都是鼠辈、蠢货、懦夫或莽夫,他们被区区罗斯人击败当然是因为他们蠢。 罗斯人?大抵是大号的丹麦人,一群北方海盗被自称罗斯的势力联合起来,趁着帝国内乱到处偷袭。现在真正的大军杀过来了,区区罗斯人,识相点就赶紧走开。 罗斯人有着最显着的特征,便是他们总是展示自己的旗帜——圣安德烈十字旗。 可他们一群信仰邪神的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崇敬圣徒安德烈了?估计旗帜的花纹有其他意思。 由此旗帜,康拉德断定敌人一定是罗斯人。一群罗斯人的骑兵被自己的儿子驱赶到了西方,不过又是一群骑马的海盗罢了,根本不足为虑。同时更契合了他对罗斯人等诺曼人的刻板印象——善于 搞阴谋偷袭的海盗。 但是,这也难以解释很 多事情。 梅茨、特里尔都遭遇惨痛袭击是不争的事实。 康拉德鄙视那些罗斯人的同时心中还是有着一丝疑虑,只是每每看到手中的庞大军队,澎湃感由然而生,一切疑虑当即消散成青烟。 「新堡垒」的奇遇令他错愕,本想在这里与儿子完成会师,届时父子合并好好给普罗旺斯来的那群贵族开开眼,怎料听到的都是糟糕消息,看到了是一片破败景象。 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些上岸的海盗果然把军营抢掠了一遍。 就算驻守的伤兵声称那群狂野的「大胡子」没有杀人,抢掠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好吧,那群家伙果然有罪。谁能相信他们不杀人呢? 康拉德在此地驻足没多久,后续军队陆续抵达,战士们需要得到充分补给,奈何这里的仓库本该满登登的粮秣仅剩残渣,寄希望于用小型驳船运输物资以减轻后勤压力,奈何马斯河上一条驳船也没有。 一瞬间,战士们从希望坠入失望深渊。 长途行军的人们浑身酸痛,他们渴望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麦粥,有些身份的小贵族可希望得到伯爵大人的些许麦酒赏赐。 康拉德早就在「新堡垒」做布局,他检查一番后,再结合伤兵的报告,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恰是这样糟糕的时刻,来自普罗旺斯方向的军队紧随其后,他们也开始进入传说中的那座营地。 阿尔勒 伯爵居林,一旦勃艮第复国,他愿意支持年轻的威尔芬成为国王,只是这并不等同于他认同康拉德也是勃艮第的英雄。 英雄?查理曼的宠物罢了,以及一个放任妻子逃跑的蠢人。 就是因为此人兵力非常强大,居林才夹着尾巴做人。 希望中的大营一片萧条,已经有士兵在谣传驻扎凡尔登的军队遭遇挫败。 居林在军队中很快找到神情复杂的康拉德,他攥紧缰绳驱马走去,与踌躇中的老家伙相会。 「看来,你经营的营地出现了一些状况。你食言了,我没有看到你宣称的粮仓。」说罢,居林故意笑了笑,其嘲讽意味已经不容解释。 康拉德恼羞成怒,他没有反唇相讥,先是对着夕阳一阵怒吼,在怒目圆睁瞪着居林的脸:「都怪你。你豢养的那些海盗,居然毁了我的营地。」 「哦?是拉赫马?」居林收起笑容,当即面色如铁。 「不是他们,还有谁?我的士兵说,你的海盗见人就杀,抢了很多物资后就跑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放任那些恶棍。」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居林能意识到这地方一定发生过严重祸端,其严重性绝非一小撮海盗能造成。他继续抬杠:「我手里有那群招安海盗,他们都在大教堂做忏悔了。如果你信不过他们,在会议上你大可拒绝他们脱离大军独自行动。明明就是去同意他们行动,还催促他们快点走。出现这种事 情又能怨得了谁?」 「你?!狡猾得如同一只狐狸。」 「得了吧。」居林摇摇头:「不要再伤和气。我与众贵族宣示效忠皇帝,这次带兵也是解救皇帝,又不是为了你来打仗。」 「你真的有那么高尚么?」 「至少不比你卑微。」居林呛道。 康拉德还想继续逞点口舌之快,突然看到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攥着缰绳摇摇晃晃过来。他再努力心平气和道:「让你的海盗都见鬼去吧。我们不说海盗,如你所见这里发生了一些大事。」 「你的堡垒营地像是被袭击了,总不会是凡尔登也出了大问题?」居林完全意识不到事态的危险性,随口便问。 康拉德当然也不清楚,他 令部下拿出缴获的旗帜,再令之摊开。 「圣安德烈……十字?」居林下意识捋起胡须不知所谓。 「呸!那些诺曼海盗笃信异教。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诺曼人的标致。」 「然后呢?你不会是告诉我,他们袭击了凡尔登?」 「的确如此。我儿子已经带兵杀过去了,波图瓦伯爵和维埃纳男爵也在城里。一群新的诺曼人袭击过凡尔登,想不到这群海盗贼心不死,他们肯定就盘踞在梅茨城。」 「无所谓。」居林闲适得就差吹口哨:「区区诺曼人,你自己带兵把他们消灭就好。现在弄得你好像很恐惧他们。」 「我何曾恐惧?」 「我看你现在挺畏惧的。」 康拉德收起一脸的红 温,撂下内涵嘲讽的狠话:「你好似长着骆驼舌头。希望你在战争中的勇气,胜过你现在的口舌。」罢了,他便懒得再多言。 这一夜,两万五千人在「新堡垒」过了萧条的一夜。 没有得到充分补给的大军只能消费自己带着的给养,可是持续消耗下去,他们自带的物资根本无力支持全军长期作战。 越是庞大的军队越是一张饕餮巨嘴,勃艮第人前前后后真的动员了三万人,这就是他们能拿出的有史以来最大兵力。 「新堡垒」讷沙托,以及凡尔登城,两座城市是勃艮第军的进攻性据点,两城均设有粮仓。 城内储存的粮食本身就不能支持大军持续作战很久,这就需要后方更多的粮草竭力式的向前方补充,好在罗讷河谷与马斯河上游河谷地势非常平坦,且有罗马古道可利用,都便于骡马运输队运粮。 维埃纳男爵显然遭遇严重损失,自己的儿子迅速反击重新夺下了凡尔登。虽然那已经是两周前的事情,春雨之后凡尔登方面虽然没有信使南下传递消息,那边一定没什么大的情况。 康拉德当然不会说维埃纳男爵的事情,在诸贵族凑在一起议事的时候,他直白的提出这种可能性:「名为罗斯的诺曼人集团,就是他们袭击破坏了梅茨,他们自去年得手后就盘踞在梅茨。野蛮人赖着不走,这是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去砍呢。」 他继续解释现在大 家所经历窘况的原因:「有一股骑马的诺曼海盗偷袭凡尔登,我的儿子威尔芬指挥先行一步的贵族击败了他们。骑马海盗全部被杀死,战后,一些受伤的战士就撤回来休息。绝大部分物资已经运抵凡尔登,此地自然变得萧条。」 康拉德安抚掌兵的众贵族,只是多次提及「骑马海盗」这一词组,完全就是在拿话讥讽居林。 后者还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暴起与康拉德打起来,无形之中,双方因「小狼」威尔芬勉强建立起来的互信,已经出现很多了裂痕。 丕平二世注意到两位大伯爵间的嫌隙,他也懒得站出来做斡旋者。 两人各自代表着上勃艮第与普罗旺斯两大势力,毫无根基的他实在是谁都惹不起,索性冷眼旁观。 新的一天,勃艮第大军继续行动。 普通战士不会因为大贵族间的争吵或欢笑来改变自己对这场战争的认识,大部分士兵就是被强征入伍的农民,连武器防具都是自带的,战士间的实力水平参差不齐。 甚至于有来自于马赛或土伦的穷家伙,在经过「新堡垒」后,脚上的皮靴已经破烂了。他们并没有备用靴子,为了不想脚丫被土地磨的血肉模糊,只能硬着头皮踩踏破鞋跟着队伍走。 正是确信凡尔登完全在己方手里,哪怕可能经历一些坏事,它还是勃艮第人控制下的城市。 他们现在恰恰就在做一种名为劳师袭远的愚蠢举措。 军队士气在恶化,来自普罗旺斯最南部的武装民兵,他们与老家的距离已经有约四百公里了,士兵需要连续数日的休息,需要在凡尔登吃上热饭。 如果两万五千人突然进抵凡尔登,当地驻军能妥善应对一张张饥饿的嘴巴? 为了确保会师时不出岔子,康拉德决定再派一支小规模骑兵去通知威尔芬做好迎接准备。 于是,一组约莫三十人的骑兵队脱离主队又向北方狂奔而去。 康拉德已经彻底忽略掉那些海盗骑兵的事,恐怕威尔芬已经顺利接收了那些人,也知晓大军即将抵达。 儿子容易鲁莽冲动,他可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康拉德才不会相信一群招安海盗的汇报,就能让威尔芬联想到应该大规模烤制面包迎接后续军队。 三十名骑兵风驰电掣,他们迅速掠过那座被频繁光顾的修道院,又快速抵达曾被堰塞湖浸润过的土地。 突然间,前方像是有诡异的障碍物,凑近一看居然是……战场?! 只见松树倾倒成了墙,到处是死马的尸体,还有一些无头的士兵。 死亡士兵的脑袋也没有消失,而是杵在木棍上直勾勾地立在泥地。 所有死者都有着大胡子,其身份再直白不过——先行一步的柏柏尔人海盗骑兵。 奉命行动的三十骑兵也获悉凡尔登曾遭遇袭击,他们人人留了个心眼,心想着威尔芬大人估计没有这方面的恶趣味,怕是附近还有传说中骑 马的罗斯系诺曼人活动。 因为伤兵声称诺曼人被击溃,只怕逃跑的家伙们不甘受辱,就藏在附近森林里准备袭杀继续往来的士兵,这也解释了为了很长一段时间,凡尔登方向没有再派信使南下,只怕信使的确存在,都被藏起来的敌人偷袭了。 三十骑兵一番头脑风暴,心想着怕是触碰到了严重敌情。 他们继续大胆前进,眼睛与耳朵也都变得敏锐起来。 他们持续在马斯河的西岸前进,或者说整个勃艮第军主力基于行军之惯性,军队因需要利用罗马大道的走向,全军在进入马斯河谷地后,也就顺势在西岸行动。 骑兵大胆又张扬,把头者还临时将欧塞尔伯国黄蓝条纹的纹章做成旗帜,捆在骑矛上只为让凡尔登的友军看到。 怎料友军已经葬送了,凡尔登城已经迅速变成一座堡垒,驻扎当地的清一色是罗斯军队。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威尔芬本人也的确就待在凡尔登城。奈何小子的身份已经巨变,他当前不再是一军之统帅,做卑微的阶下囚也不准确。威尔芬是罗斯王的「客人」,至于小子算是得到礼遇还是被软禁,就难以评说了。 凡尔登城由河流、灌水沟渠保护,在河滩附近还突击插了一些木桩,又随便堆了一些松软松树枝。那是留里克下令全军进一步制造的障碍,所谓提防敌人可能的抢滩登陆。 也许敌人有一些小驳船,利用它就能 组织一些人出其不意过河。那样也无妨,过河之敌会被一堆松树枝和木桩迟滞,他们难以摆出队形,凡是分散的敌军岂不是罗斯军弓弩手的活靶子? 突然,河西方向出现一抹令人警觉的黄蓝色,在河西游弋的一小撮罗斯骑兵注意到这伙儿家伙,想到全部被处决的战俘临死前的供述,敌军在两天之内就可能抵达。 现在算着日子,似乎比情报说明的晚了一天。 头盔插着羽毛的罗斯骑兵与敌人四目相对,后者已经看到凡尔登城大规模飘扬的「圣安德烈十字」。 被击溃?!呸!凡尔登已经被诺曼人占领了! 奉命报信的勃艮第人三十骑兵大吃一惊,意识到事态重大赶紧调转马头夺路 而逃。 另一方面隶属于罗斯第三骑兵队的一支三十人队,队长迅速点齐自己手里是三个十人小队,把握住战机当即追杀过去……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8章 对峙 勃艮第军主力仍在按部就班行军,康拉德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出于队列之前。 在他的身后,骑兵们将骑矛杠在肩上,出于行动轻便的需要,所有甲胄分别放在伴行的驮马处。 骑兵之后又是浩浩荡荡的步兵,他们也把短矛扛在肩头,腰里挂着铁剑、手斧,腰后又挂着灵巧的小圆盾。 军中的弓箭手不多,猎户出身的射手会在大战开始后为友军提供有限支援,决定性的胜利仍来自于全军突击近战肉搏。 他们轻装行动,运输物资的马匹、车辆承载着极大的压力。 原计划当然是在大军抵达「新堡垒」后,利用准备好的驳船辅助运输。士兵以及运货的牲畜越来越疲惫,他们虽然听说了凡尔登曾遭遇袭击,现在周遭的一切一片平静。 没有敌人的踪迹何必自己吓自己。 全军上下放松警惕,康拉德自己的情绪也非常安逸。 士兵还能持续坚持,是因为他们觉得晚上抵达凡尔登后,应该可以人人领到一块面包以及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 负责去报信的三十名骑兵是上午离开了,这才刚到下午,他们就向着南方夺路而逃。 在他们的身后,自发展开追击的罗斯骑兵,在追击一阵子无果后索性改变战术。 三十人长随即点名几人,厉声命令:「你们几个火速返程,去告诉大王我们的发现。这伙儿敌人估计是敌军斥候,我要跟着他们去看看敌军虚实。 」 话已至此,那几人急忙调转马头。 见同伴返程,这位三十人长带上剩下的二十多个兄弟决定继续追,他们都看清了地上的马蹄印记,确信追击一定不会走偏。 另一方面,逃亡的勃艮第骑兵风驰电掣般回来,他们欣喜于很容易在浩浩荡荡大军中看到自己主人的身影。 同时康拉德也注意到自己派去的传令兵已经这番,不由的心情更加愉悦。他兴致勃勃地对左右叹言:「看来威尔芬已经知晓我们已经抵达,今晚的大餐是少不了的咯。」 他振作起来,待能看清传令兵的脸,却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像是受到了惊吓。 突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康拉德一时也没有多想,待传令兵们聚集在自己身边,他随口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了吗?怎么像是遭遇惊吓。」 「大人。是敌人。我看到……」一人抬手直指北方:「是罗斯人。凡尔登城到处是罗斯人的旗帜。」 「罗斯人?」康拉德一时头蒙:「你看清楚旗帜样貌了?圣安德烈十字?」 「千真万确。」另一人打着哆嗦发誓道:「如果我撒谎,甘愿被绞死。」 传令兵们传达着完全相同的说法,他们都是自己从欧塞尔老家带来的扈从亲信,没有人比这群家伙更忠心的了。 就是他们所声称的过于炸裂。 康拉德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又问:「你们没有见到威尔芬?」 众人面面相觑,又有人说 明:「我们身后本来有一些追兵。他们都是骑马的家伙,头盔上插着羽毛,还不断用弓箭射击我们,多亏大家跑得够快……」 「够了!」康拉德顿时拉下脸来,虽然难以置信,可那就是传说中罗斯骑兵的装束。 退下来修养的伤兵一直在强调,威尔芬事实是击溃了敌人,到底杀死了多少敌兵根本没个准数。想到这一点,康拉德有些觉得是自己的传令兵遭遇了徘徊于山峦森林里的罗斯骑兵的偷袭,他们看花了眼,以为凡尔登城被敌人占领了。 问再多都不如亲自去看看,反正这里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 「你们先归队吧。我军亲自去凡尔登一探究竟,那些罗斯匪徒一旦出现,全部干掉。」他说。 伯爵大人的话是绝对的,众人面面相觑只得归队。 前路究竟如何,康拉德已然没了刚才的闲适,他郁闷至极,总觉得真的站在凡尔登城下会见识到一些引人极度不适的事情,虽然他也说不出那算什么。 康拉德不会因为如此情报就谨慎得下令全军暂停行军,倒是他自己令一些骑兵挪到阵前,本人则低调地处于众亲信的保护中。 他也没有郁闷太久,因为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伙儿衣着独特的骑兵。 另一方面,决定追击的罗斯骑兵也看到了前方的敌情。 「不可思议!河道西岸,怎么全都是人?!」三十人长仿佛要惊掉下巴。 虽说大家早有心理准备, 罗斯联军几乎注定要在凡尔登城与勃艮第人的主力军见面,据称敌人或有实打实的三万兵马,大战恐怕无可避免。 河道西岸到处都是人,本来这地方因连年战争就已经人丁凋零,本来活人比野兽都罕见,突然间河畔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占领,他们的头盔在阳光下集体反光,蕴含的杀意根本藏不住。 康拉德也有一定的心理预期,可真的看到了异域的敌人横亘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吓了一跳。 「大王说对了,勃艮第军主力已到。」 「老大?怎么办?」 三十人长摇了摇牙,他看一圈同伴后大吼:「兄弟们,给勃艮第人一份见面礼。拉弓给他们一箭,然后撤退。」 众人抽出破甲箭,战马站成一排,他们各个站在马镫上,以最大拉距对着勃艮第人就是概略抛射。 后者集体停步,后队不断挤压前队,就在康拉德有所犹豫之际,二十多支破甲箭从天而降。 康拉德是幸运的,就是护卫他的亲信们,有人不幸挨了一箭。 受伤士兵当即捂住肩膀哀嚎,多亏了这批亲信一直穿着锁子甲,破甲箭没有造成致命的贯穿伤,却也是临时废了该士兵手持骑枪的右臂。 一轮箭矢打击是挑衅信号,罗斯骑兵释放一轮齐射策马就撤。 按照一般情形而言,遭遇挑衅的军队会勃然大怒,勃艮第军理应头脑一热全力追杀。 那恰是罗斯骑兵渴望看到了,因为大部分战士觉 得平白无故就与勃艮第人谈判毫无意义,己方不乐意,勃艮第人一样不乐意。想必大王也乐于看到敌人不要命的猛攻,到时候罗斯军即可打一场声势浩大的防守反击——那也是罗斯军最喜欢的战役方法。 然而,康拉德狡猾又善于隐忍,一个钢铁直男会因为一些挑衅瞬间情绪暴躁似狂熊。可他并非直男,此事也是顶级贵族们人人知晓的。 众部下受不了挑衅,纵使自己有些疲惫,收拾一群胆大包天的骑马匪徒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你们不准追!这是敌人卑鄙的阴谋。」康拉德勒令躁动的部下全体安静。 他又稍稍想了想,立刻给予身边的传令兵以新的命令:「你们立刻告知后队的兄弟,无论骑兵步兵立刻穿甲。告诉大家,我军必须持甲抵达凡尔登,其他的事情你们切莫多嘴多舌。我警告你们,敢有多嘴者,事后绞死。」 现在已经不是关心威尔芬和他麾下五千余士兵具体情况的时刻,虽然难以置信,恐怕凡尔登城真的遭遇了新的灾祸。 全军将士本就被长途行军折腾得困顿,现在奉命再穿上沉重甲衣为了什么? 估计是伯爵大人需要大家保持恢弘军容进抵凡尔登,说白了还是为了贵族颜面罢了。 康拉德故意隐去内情,哪怕是集体穿 甲一事也不会告知更后方的普罗旺斯军队。 当前方的欧塞尔军以及其他小伯爵的军队完成穿甲,后方 的普罗旺斯军也才刚刚抵达, 阿尔勒伯爵还以为那个康拉德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两军已经在比较狭窄的西岸的草甸区相会,前面的家伙再不走,全体都要堵在这里过夜。 终于完成换装的康拉德再度出发,他的军队全面穿甲,再遇敌手至少自己不再是毫无防备。 另一方面,自发现敌情的游弋骑兵返回起,罗斯军就开始了大规模备战。 若日一整天,近万名士兵还在赤膊上阵修筑防御工事,也多亏了他们兵力雄厚,大量松树取自身后的杜奥蒙山,一片森林原地消失,继而成就了扑在河道东岸处的一地乱糟糟的树枝。 甚至有多人合力砍伐的大一些的红松,他们被人与马匹合力拖曳到河畔,硬生生将半截树干推到河道。马斯河水无力推走坍塌的大树,这类松树成了反制敌军驳船的更为特殊的障碍。 他们耗费大量体力,在大量进食又好好睡了一觉后,战士们精气神恢复得都不错。 当那些带着黄蓝条纹旗帜的奇怪骑兵突然出现,警觉的罗斯军战士远远就注意到他们。 事实上,藏匿在森林里的一些哨兵始终在暗中观察,他们很早便注意到敌人出现,为避免打草惊蛇已经先行退了一些。 那些在河滩处游弋的罗斯骑兵,他们才是留里克故意布下的明哨。 大部分时候,除非自己亲临督促,精干部下才会保持克制。如果敌人乍现,布置好的骑兵 一定会展现查打一体的特殊价值,留里克也就远远关注有约莫三十名骑兵开始追杀敌人,罢了他便紧急下令全军备战。 凡尔登城外热热闹闹,到处都是呐喊声、鼓声、号角声。 现在的「小狼」威尔芬已经孑然一身,自从他被俘就被解除一切武装,镶嵌宝石的佩剑也被「保管」起来。几位高壮猛士看管着他,名为护卫实则控制。 威尔芬也没了怨言,在战斗中他遭遇内伤本就行动有些不便,要养好筋骨需要不少日子。即便他身体一切正常,想要与几个金发彪形大汉搏斗,对方可是要教育他何为力量。 威尔芬被软禁起来,有同样待遇还有列日大主教哈特加。 令他错愕的,拉蒙高伯爵与于利希高伯爵,这两个西北部的大贵族非但没有和罗斯人死战到底,现在两位大伯爵不但腰旋佩剑在城内自由闲逛,还能与罗斯王本人聚在一起谈笑。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两位已经彻底背叛了皇帝。 「哼。你绑架了帝国公主,你就是洛泰尔的女婿。到最后你还是背叛你的岳父。」 威尔芬佩服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大胆到绑架又强娶公主,鄙夷此人的被判。 又能如何呢?凡尔登成空空荡荡,城内的大教堂内任何值钱东西不翼而飞,他其实明白一切——凡尔登被洗劫屠戮过,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只是这种丑事,威尔芬可要隐瞒一辈子,既然自己与落难 的列日大主教关押在一起,他就小声说:「瞧瞧,诺曼人洗劫了城市。现在我父亲的军队终于来了,他们要大打出手。」 威尔芬获悉欧塞尔伯国大军出现,他第一时间提出自己应该去河对岸,立即作为斡旋人促成双方和谈。 麻烦的点在于,罗斯联军一路走来总是习惯于第一时间用刀剑解决问题,路径依赖的他们已经全力发布备战信号,现在勒令全军冷静下来已经不可能。 留里克很满意联军各部开始列队,他自己骑上马突进城市,再握住剑柄走进关押威尔芬的大教堂。 站在门口的壮汉见到大王降临,纷纷敲打胸膛行礼致意。 骑马的留里克看看左右,回收回应,又厉声道:「听着,无论城外发生任何事。关在教堂的人必须安然无恙。」 他干脆骑着马冲入本该极为神圣的大教堂,很快便与情绪激动的威尔芬再度交谈起来。 「诶?我父亲的大军已经到了?你同意让我去交涉了。」威尔芬满怀期盼地抬头问道。 留里克勾着头严肃回应:「我是想好了。你就留在教堂内,什么都不要多想。我推测你父亲兵力过于雄厚,罗斯军队已经行动起来了。」 「啊?还是要打?你的承诺呢?」 留里克目不转睛答复道:「只有把你父亲打疼,对方才乐意与我谈判吧。再说,不再干掉一些敌军,不再掠夺你们的物资,我的一万人大军可就缺乏后劲了 。」 他此来简直就是告知威尔芬「我要杀你们的人了」,罢了骑着马扬长而去,战马还似乎故意留下一坨新鲜马粪,独留威尔芬在空荡荡大厅里凌乱。 留里克也要看看威尔芬的情况,确保大战爆发后小子不要想着逃跑。 他对吉尔伯特、艾伯哈特两位伯爵已经颇为放心。 两人手里的约莫五百名血统较为纯正的法兰克人民兵,这群人当然不被信任,目前为止仍被当做民夫在使用者,相关人员也与他们的贵族主子分开安置。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站在城墙上,事实的成为了战争观察员,两人对自己的处境也很有自知之明。大家已经混在罗斯军中,就好似自己身上占了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一旦罗斯人的阵营出现什么问题,一旦勃艮第军主力杀进来,两人为求自保也不得不拿出武器参与战斗。 那些民夫也有相似的心态,打起仗来,勃艮第人不会因为对方是法兰克族人就手下留情,一来无法在战斗中辨别对方身份,二来获悉对方是法兰克人,反而下更大的死手也说不定。 因为当年攻灭勃艮第王国者,就是法兰克国王。 实战已经证明哥德堡的约塔兰人不是孬种,凡是远征到这里的人都可谓之为精锐。三千约塔兰士兵严重缺乏远程武器,他们退而求其次倒是准备了大量长矛,把兄弟们组织起来构成长矛墙共进退,他们密密麻麻站在一 起后,树立的长矛就在凡尔登城外构成一片诡异的反光树林。 罗斯军各步兵旗队,乃至是由男爵瓦迪带领的三百拿骚军,丹麦王子「无骨者」伊瓦尔的三百丹麦重步兵,他们都在城外列阵。 承载扭力弹弓的手推车,它们聚在一起成为一个火力点。一个火力点集中十座扭力弹弓,这样的火力点有六个。 除此外,还有五十座扭力弹弓分开布置,一旦某处遭遇敌人强袭,战士推着车子即可快速增援。 另有三十座小型一些的公牛投石机,它们是可以把板砖般的石块抛投到三百米外的怪物,抛投人头大的花岗岩石块也能将之抛到二百米外。 有如此重武器,留里克还没有计算他手里的弓弩手、长弓兵。 固然人人都声称真正的男人敢于持剑近身血斗。在罗斯这里,战士们总是习惯于最强劲的弓弩射杀敌人。 至于罗斯军的狂战士…… 生怕敌人不要命的猛冲桥梁,留里克这边也纠集全军的壮汉。那是一群身高普遍达到约莫180厘米的彪形大汉,也唯有他们能在穿上一层锁子甲后,再在胸膛套上专门打造的整体胸板甲与铁片裙甲。 狂战士,它的词根就是熊。罗斯王国定义的狂战士,再继承狂熊的作战意志,一定要披最重的盔甲。 五百壮汉的头盔特别安装保存良好的棕熊脑 袋,熊头已经成了标本,满是长牙的上颌骨成了头盔独特的帽檐。革 化的熊皮厚重坚硬仍旧比较柔软,制作的小型披风正好保护狂战士的脖颈。而他们的主武器就是安装矛头的长柄战斧,武装带上插着的手斧、短剑也是五花八门。 留里克完全是抱着与敌人决战的态度集结军队,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神经过敏般的集合是否是自己吓自己。 如果又是只来了一小撮敌军,那就太浪费感情了。 下午是否会掀起一场大战?那些探查情况的骑兵们已经返回,他们向陈兵河东的罗斯军明确说明了敌人大军真实存在。 好战的罗斯军为之一振,射手们已经虎踞桥头,打算与敌军来一场血腥的塔防游戏。 那些负责暗哨的士兵也陆续跑回来,他们都在声称「一支规模巨大、浑身发亮的敌军正浩浩荡荡赶来」,所有哨兵都声称敌军兵多且集中在河西。 敌人也意外的没带船只。至于船只……呵,现在还能用的驳船都成了罗斯军的缴获,正好待大战之后,把吉尔伯特、艾伯哈特等人顺着马斯河送回老家。 敌人愈发逼近,待命的罗斯战士们也愈发焦躁。 他们已经等了一阵子,终于他们无需再等待。很多人看到河谷南方赫然出现一片反光,那反光越来越近。 留里克大喜,他生怕敌军走得太慢。 「传我命令,把浓烟点燃,号手吹号吸引他们。」 不久,两股浓烟在凡尔登城外腾起,那酷似烽燧信号,实则告知敌军罗斯军的存 在。 康拉德远远注意到那黑暗,直到这时候他都要放弃幻想了。当大军开始通过由死马、无头尸体、倒塌大树与一个堆满战马尸体的大泥坑,他彻底放弃了幻想。 勃艮第军持续前进,这下连普通小兵都看清凡尔登城处有大量的反光点。 已经是下午,偏柔和的阳光照得罗斯军的头盔烁烁放光。仔细看,那边还有大量的旗帜,蓝白花纹无比明显。 「罗斯人?!主啊,这些野蛮人怎么会在凡尔登?我的儿子呢?」 康拉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他身后的战士们已经陷入不可思议的质疑里,大家开始明白为何大人突然命令全军穿甲,合辙是要在这天下午与那些泥地里钻出来的诺曼人打仗? 终于消失的海盗骑兵全部出现,一颗颗长者偏黑胡须的脑袋被刻意枭首示众,成为进军凡尔登时必须经过的一片恐怖的风景线。 如此一来,全都披着重甲的两军隔着蜿蜒的马斯河大眼瞪小眼。 先到的是上勃艮第诸贵族,普罗旺斯诸贵族随后即到,他们越聚越多,隔河列阵的罗斯联军目睹敌军之庞大,不禁啧啧称奇。 留里克也是第一时间看到如此多的敌军同时出现,心想着自己集合一万大军已经是庞然大物,看来还是低估了所谓三万士兵拥挤在逼仄马斯河西岸草甸的境况。 不过……敌人只是密集聚集,他们似乎已经进入罗斯军的重武器抛射的最大 射程内。 留里克站在阵前,前面就是驻守三座桥头的弓弩手们。 他完全放弃河对岸的区域,因为那里被定义为战区,且河对岸纵深三百米范围都在罗斯军重武器抛射打击之下。如果有军队突破这三百米,再向西部继续前进一些,就要面对河畔森林与郁郁葱葱的土丘山包了。或者说,罗斯军的重武器可以攻击直径约莫600米的敌军,如此长度都要赶上马斯河谷可通行区域平均宽度的一半了。 留里克伸出右手大拇指,以某个人影做参照物,估计彼此的距离,慢慢笑出声……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49章 他们在溃逃 勃艮第军主力已经抵达凡尔登,那些先到的人们都注意到河对岸的草甸区,不可思议地聚集着海量军队。 罗斯军衣着过于规整,他们站立聚集也非常整齐。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支庞大军队今日下午聚集,摆明了就是想打一场大战。 可是,广大勃艮第战士并没有做好决战准备。在他们看来,战场被马斯河分割,两军如何大规模搏杀呢。 先到的战士注意到危险,后进的士兵还是一头懵的,后者被裹挟着向马斯河畔聚拢,他们被无数颗脑袋阻挡,一时看不到河对岸的情况,就听到耳畔无尽的嘈杂声,以及似乎来自对岸的擂鼓声与号角声。 因为留里克的确在命令号角手吹响号角准备作战。 现在原本奉命驻守桥头堡的六个扭力弹弓火力阵位,全部六十座弹弓奉命安装标枪。 它们被调整到约莫60度角,以求发射的标枪在确保射程足够的同时,再通过增强射高,力求标枪坠落时有足够力道。 何止这六十座?留里克又紧急调来四十座新的弹弓,全军凑出一百座,准备给敌军来一份恐怖的见面礼。 军中的长弓手也纷纷聚集在桥头,下马的罗斯骑兵也以步弓手的姿态准备作战。 全部的公牛投石机也已经在装填石弹。 待命的战士攥紧卡榫的绳索,弓箭手们将亟待发射的箭矢插在脚边泥地,他们纷纷侧身,一双双眼睛注意着留里克的手势。 突然,那高举的大手落下。 瞬时间鼓声、号角声大作,受此激烈气氛所感染,待命的近战士兵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 他们的呐喊掩盖住箭矢标枪划过空气的嗖嗖声。那些标枪打着旋飞向高空,在飞行约莫二百米后开始急剧坠落。 绝大部分勃艮第战士根本弄不清自己的处境,与其关注河对岸的奇怪军队,他们更关注同伴挤着自己。 他们不像是来打仗,更像是来参加一场盛会。 突然间,死亡降临…… 一百根标枪在空中划出密集黑线,它们都很沉重,再从约莫60米的高度开始坠落,最终以近乎90度的极端角度撞击地面目标。 已经不需要具体瞄准了,密密麻麻的勃艮第军就是巨大的靶子,罗斯军只要将各种远征武器扔过去即可打出巨大杀伤。 标枪带着嗡嗡声砸中士兵,再厚重的锁子甲也无法抗住它的强大动能。 连带着铁环都被砸碎,士兵的头盔完全没有意义。 披甲的士兵被狠狠钉死在地,标枪打穿士兵身躯,遭遇致命伤的人顿时血流如注,唯一幸运的是中了标枪者没有再承受痛苦,因为基本上当场阵亡。 投石机也扔过来石块,那多是取材自特里尔城的花岗岩,甲衣变得缺乏意义,哪怕甲衣没有碎裂,它们当即砸得士兵颅骨碎裂、肢体骨折。强大力道把人带倒,受伤士兵在哀嚎中渐渐咽了气。 紧随其后的又是长弓兵与下 马骑射手的攻击,虽然为了最大射程打的都是轻箭,它们自高处坠落,对勃艮第军中的缺甲士兵可有巨大打击,对披甲士兵也能造成痛苦的皮外伤,削弱其战力。 第一轮攻击,挤成一团的勃艮第军一时间被打懵,大家根本搞不清楚自身境况,只是发现有些同伴莫名其妙就是死了。 但罗斯军的第二轮射击接踵而至。 「要是我手里有望远镜就好了。可恶,他们还没有发生骚乱吗?」留里克探着头观望之,下意识呲着牙。 瞧瞧河对岸的家伙们,空有大量装甲却站得好似上万名傻子。 留里克继续自言自语:「你快点陷 入混乱,快点自相踩踏,最好你们的尸体堵得马斯河为之不流。」 要促成敌军发生大规模踩踏,可能经过几轮齐射后才能发生。他们不踩踏也好,傻乎乎地站在河对岸,就是罗斯军最喜欢的箭靶。 留里克干脆派出传令兵,紧急通知正在攻击的弓弩手。 于是各阵位得令,大家不在拘泥于集群射击之命令。 全军进入自由射击状态,不求精确瞄准,只要以最快速度把标枪、箭矢投送出去就好。 马斯河对岸,持续吃亏的勃艮第军战士们终于弄清楚情况,只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了。 恐慌也因而全面爆发。 被同伴挤得太靠近桥梁的战士,他们蒙受最大的伤亡。 河畔草地已经倒下一地士兵,他们身上插着的箭矢,就好似一片 麦田。 标枪、箭矢插在阵亡者身上,到底有多少人伤亡根本无从统计,然而这群士兵即不敢冲上桥梁与虎视眈眈的优势罗斯步兵厮杀,也因为后路被同伴堵住逃无可逃,他们陷入绝境,在不知所措中被射杀。 一些大胆者发现藏无可藏就干脆跳进马斯河,奈何一些待命的十字弓手,干净利落的精准狙杀这些蠢货,最后河水淹没他们的尸体…… 罗斯军射手们向敌军纵身攻击,越是自由射击越是显得火力强劲。 更多的勃艮第战士开始蒙受伤亡,他们争先恐后向后方挤压,又是推搡又是殴打,很多人干脆脚下一滑躺在泥地,继而就是无数只皮靴踩下来,那些不慎倒地者干脆被自己人活活踩死。 康拉德庆幸与自己骑着马撤得很快,虽然不理解敌军为何有如此离奇的箭矢,生死攸关之际他已经顾不上手下的一万名步兵。 康拉德带着他的骑兵们抓住机会窜到箭矢射程之外,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步兵们在持续打击中步入总崩溃。 「大人,我们现在只能暂且规避。」 「对呀。您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康拉德的亲信们都在劝说主人赶紧撤,奈何他还要考虑自己的颜面。 他执拗道:「可恶,我是被魔鬼攻击了吗?我现在就撤,那个居林会嘲讽我。」 他决定再等等,毕竟自己从欧塞尔以及附近地区招募的都是精锐兵员,也许大家撤退一番后就能稳 定阵脚。 可是战局在持续恶化,根本不可能按照康拉德的臆想发展。 先是规避再是溃败,现在已经演化成溃逃了。溃兵如潮水般向后方涌来,他们丢盔弃权大吼大叫,所有人像是被魔鬼夺去了灵魂。 突然美梦破碎,现在也被自己的溃兵裹挟着,稀里糊涂得与凡尔登城渐行渐远。 马斯河西岸的可通行地带本就不宽阔,普罗旺斯诸贵族的军队有一万之众,他们普遍能意识到前方发生了惨烈情况,具体是什么谁都说不清。 突然间,他们看到北方冲下来无数人员,连带着运输辎重的车队都在向后放挪动。 阿尔勒伯爵大吃一惊,他振臂一呼,令自己的重骑兵全部站在阵前,又令步兵握紧长矛待命。 「这是怎么回事?」平日不会多言的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感觉到了恐惧,「康拉德的军队明明在前方?他们在反向冲锋?」 咬紧牙关的居林已经做好措施,他回应道:「无论如何我们不能退。我们不能被康拉德和他手下的蠢货冲垮,他们有人敢冲,我就杀了他们。」 居林说到一到,此时此刻纵使大家基本都是勃艮第族人,普罗旺斯的以阿尔勒伯***为主的大军,为求自保只能被迫向上勃艮第的同胞亮剑。 于是,前排的 重骑兵构成一堵墙,待看到溃兵下来了,他们集体大吼:「后退者杀!」 他们一直在呐喊,奈何溃兵意识到后方友军紧急 做了一堵墙,溃兵也不想傻乎乎地撞上去,奈何身后的兄弟们还在疯狂挤压,自己想要停步,凡停下来怕不是还能被他们踩死。 溃兵终于撞上了待命的重骑兵,诸多阿尔勒骑兵最次也是个骑士扈从,他们举起骑枪对着溃兵疯狂戳刺。 在战场上杀死逃兵本就无可指摘,何况这群溃兵多是欧塞尔伯国的民兵,干掉这群家伙,阿尔勒伯国的骑马小贵族们丝毫不手软。 康拉德的军队在撂下一地尸体后已经全部脱离罗斯军的射程,然溃逃已经发生,士兵逃到什么时候只有神能知道。 一个瞬间,康拉德觉得自己发起的远征,因为今日下午的离奇遭遇已经可以潦草结束了,纵使很不甘心恐怕也已经无能为力。 他也看到,居林的人居然在对着自己的溃兵又刺又砍。 本就痛心疾首的康拉德突然暴怒,阿尔勒伯爵居然在自己身上撒盐。「居林!」康拉德朝向南方暴怒喊话:「你敢杀我的人!?以后我也杀你的人!」 呐喊自然被无数溃兵的尖叫所掩盖,他抱着脑袋闭着眼,无比希望当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一些士兵临时逃入附近树林,绝大部分士兵还是与南部军队撞在一起。 阿尔勒伯爵的兵马在斩杀溃兵,后者真是屠刀砍在自己身上了,绝境中的欧塞尔伯***干脆踏着同伴尸体,向着那些该死的重骑兵反击。 离谱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欧塞 尔伯爵与阿尔勒伯爵,两位大伯爵的兵马就在逼仄的马斯河西岸自相攻击,其场面正趋向于全面战争。 站在后方的阿尔勒伯国的步兵被遮掩视线,他们弄不清情况,只是意识到前线突然爆发血战,便本能地向前线拥挤,管不得那么多就欲端着长矛加入厮杀。其他小贵族见到阿尔勒伯爵军这么干,他们也就顺势冲上去。 这下又轮到阿尔勒伯爵居林绝望了。 他向着自己人呐喊:「都别打了!快停手。自己人不要再砍杀自己人!」 一如康拉德无可奈何,居林这里也是无力回天。不过居林的兵马坚决不退,他们损失了一些人然阵线依旧稳固。 在宏观上,马斯河西岸挤压这两万余兵马,他们本是联军却挤在一起,构成一条约莫一千米的厮杀线。 他们的自相残杀何时停止?也许只有大家杀得精疲力尽了,才终于能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打的是友军。 大乱局已经发生并持续恶化,勃艮第人的自相残杀随着夕阳西下终于停止下来。 本就有些疲惫的欧塞尔军已经耗尽了体力,大量战士终于冷静下来,没后再向南方的友军进攻。 阿尔勒军始终在力图自保,见对方不再进攻,自己还是定在原地坚决不反攻。 此刻,夕阳普照大地上上万名半死不活的士兵,上午还斗志昂扬的勃艮第军,现在的战斗意志已经所剩无几,更糟的是他们已经集体性的疲惫 至极。 他们自相踩踏死伤难以计数,冲在最前的欧塞尔军本来也是勃艮第大军里实力最强者,恰是他们蒙受巨大损失。 被踩死的人陷入泥地,一些死者就算披着锁子甲,却连胸骨都被踩碎了。 他们更多损失发生在凡尔登城西的战场。 罗斯军完全没有与敌接触,远程武器集中杀伤了很多人,留里克希望的敌军自相踩踏不但发生了,而且敌军明显用力过猛。 留里克面露笑意,他乐见于自己人加重敌人的溃逃。 他也留了个心眼,看起来敌军就是全面溃逃,万一敌军里还藏着一支劲旅战斗意志顽强……在溃逃之敌逃远之前,罗斯军不会通过桥梁展开补刀。 直到敌人撂下一地尸体真的逃得远远的。 就像过去多次大战那样,仅仅靠着标枪、箭矢和石头就打崩了敌人,罗斯战士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大家心想着浩浩荡荡的敌军已经不敢再战,除非他们都打算去死。 可是,这对一些观战的大贵族是何等恐怖的演出。 上年纪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他的眼神依旧犀利,当勃艮第人刚出现,一眼就认出他们举着的一面旗帜,此旗帜的确证明着欧塞尔伯国的身份,继而想到了那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康拉德。 他看到了罗斯军在疯狂射箭,那些陈列甚众的重武器,一直在持续发射标枪。 罗斯军全力展现自己的远征火力,站在凡尔登石墙上的他得以 鸟瞰战场,他亲眼看清楚欧塞尔伯爵大军的溃逃全过程。 他与站在身边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双双看到勃艮第人抛弃大量伤兵夺路而逃。 「他们跑远了。」艾伯哈特下意识捂住心脏,此刻他衰老的心狂跳得如同新生儿。 「传说的康拉德……他的人如此愚蠢。我以为他们是狼群,不过是一群狗子。」年轻的吉尔伯特对勃艮第人说不出什么好话,他摇摇头却也没有再多说嘲讽。 「你也不要多指责他。我们也曾试图击败罗斯人,我们也是被他们的恐怖箭矢打败。」自己的确技不如人,遭遇惨败后艾伯哈特输得心服口服。 吉尔伯特不以为意:「无论如何我们全力以赴,一万大军几乎全军战死。可是他呢?他在溃逃。呵!我听说那家伙以前是查理曼的宠物,现在……就是一条被打断脊梁的狗。」 「倒是这条狗生了一条狼。我们不得不承认,威尔芬那家伙是真的敢打。」 艾伯哈特的话很中肯,对此吉尔伯特深以为意。 吉尔伯特不喜欢康拉德,现在看来此人的确不是「真男人」。「他如老鼠般逃跑,现在咱们再看看罗斯人还打算干什么。」 两位贵族对勃艮第人品头论足,他们都是法兰克贵族,看到勃艮第军稀里糊涂遭遇大败,非但没有任何的痛心,其实巴不得罗斯人把他们杀光杀尽。 所谓不能仅仅是自己被罗斯军杀得大败亏输,最 好凡是与罗斯军遭遇的贵族军队都被击败。如此一来,自己的战败也就不算耻辱性的事。 罗斯军太能打了,只有查理曼死而复生,再带着他复活的军团才能干掉他们。 现在,两人注意到罗斯军开始放下弓弩,继而看到大概一千名战士好好叫地冲过桥梁,开始对河对岸的战场展开清扫。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50章 一个勃艮第王国的存在最符合罗斯的利益 夕阳照得大地一片橘红,马斯河西岸的勃艮第军一片半死不活的萧条状。 当标枪、箭矢打得他们抱头鼠窜不久,感觉时机已经成熟的留里克,下令一批步兵通过桥梁打扫战场。 战争持续到现在,就算罗斯军在尽量妥善手中的各色箭矢,它们都已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自然破损。并非说罗斯军因自然因素削弱了箭矢优势,未来的仗就难以打了。 如果可以不接触得远远射杀敌人,一如今日下午之战,隔着约莫二百米,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就将敌军重步兵扎成刺猬,一切作战都变得好办高效。 奉命过河的战士们奉命收拢战场是箭矢、标枪,无论它还能否二次乃至三次利用,只要箭杆没有震断,奋力拔掉它,暂且不清洗箭簇粘黏的泥土和血迹,以麻绳打捆后再进行进一步检查。 那些折断的也不可浪费,箭簇与标枪矛头回收,罗斯军的随军工匠能就地伐木,用工具快速加工出一支可用的新货。 他们摘下敌军的铁皮盔,收缴五花八门的武器。鉴于鲜血已经凝固成腥臭浆糊,严重粘连在破损锁子甲上,意欲扒掉甲衣的举措纷纷放弃。 一场大战仅仅靠着箭矢打击就答应了?在此之前,留里克也没想过号称战兵三万的勃艮第军主力,挨了一顿箭雨就惶恐撤退。 留里克觉得事情断不会如此潦草的结束,敌军吃了大亏,他们怕是撤到安全地带冷 静一夜,明日卷土重来。 此战到底射杀了多少敌人呢? 打扫战场的罗斯军拎着钢剑游弋,他们面色如铁,对着敌军那弥留抽搐的重伤员,对着缺乏保护的脖颈就是刺上一剑,以此了解伤兵痛苦。 每一具尸体都踢一脚,因为大王也要求兄弟们尽可能找到点身体健全的活口,抓获后带回来审讯一番,估计能得到非常关键的情报。 万一有人装死怎么办?瞧瞧这样的情形,遍地躺着的勃艮第军士兵,聪明人应该会装死。 罗斯战士干脆不讲武德的踢踏尸体的裆部,不久便有装死着捂住要害嗷嗷大叫。这种倒霉蛋真是罗斯军需要的完美战俘,哪怕身上中了一箭,至少还能吃痛大叫,说明伤得不重。 被捆起来的战俘像是被生擒的野猪,乱叫中被拖曳到对岸,等到被一顿拳打脚踢才终于安静下来。 有多达二十名战俘被拽到了东岸,多亏了罗斯军抛射的尽是长针一般的破甲箭,倘若才能宽刃有倒钩的猎箭簇,要给一群战俘拔箭,非得首先割掉一些皮肉才能将箭簇退出来。不过,真正中了猎箭簇的家伙,怕是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只要宣称老实交代即可免死,全部战俘纵使被打得鼻青脸肿都争先恐后地说明自身的情况。 留里克也欣然得到了敌军的第一手资料。 他觉得绝望中的人会竭力抓住那救命稻草,求活的他们已经无法判断征服者是否在拿 话术诓骗。 按照罗斯军的一贯作风,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战俘赐予痛快死亡。 现在则不然,要考虑到观瞻影响,留里克决定履行承诺饶了这群家伙的命,甚至还大发慈悲的特批了一些清创的烈酒药剂,令人给伤兵包扎。 「大王对一群蠢人网开一面?何必呢。这群人活着只会浪费粮食。」 众将士议论纷纷,大家对留里克的仁慈颇为不满。 于是,本该是兼职为伤兵包扎治疗的随军女祭司们,她们上上下下都抵触给勃艮第人抱闸。留里克不会逼迫自己人做此不乐意的事,反正军中还有二百个之前被俘的勃艮第人,就让那群家伙妥善伺候自己的同伴吧。 今日傍晚,留里克一切仁慈之举都是做给软禁中 的威尔芬看的。 大教堂外的世界不再过分喧嚣,待在大厅的威尔芬坐立难安,他揣测现在的局面,说不定父亲的军队暂时退了下去。 不久,厚重的木门打开了。 留里克换了一身衣服,熊皮大衣披在身上,一条皮带随性地束腰,他没戴头盔,头顶依然戴着那顶黄金桂冠。 「罗斯王!」威尔芬愤然而起,仅仅是严肃称呼留里克的尊号,等同于将所有疑问和盘托出。 「你先坐下吧。」留里克一脸悠闲地摆手指示道。 威尔芬无动于衷。 「哦?显然你非常关注战斗的情况。」 「当然!」威尔芬面不改色,「你们与我父亲打起来了?结果呢?」 「他 战败了。」 留里克说得轻飘飘,威尔芬绷着脸下意识的无法相信。 「你不相信?」留里克直指大门的方向:「我可以让你去看看战场。朋友,你以为你父亲怎么败的?你好好想想,估计你已经想明白了。」 仅仅一个点拨,威尔芬全都懂了。年轻人攥紧拳头,勾着脑袋低语:「你们也算是真正的男人?是男人就该戴上盔甲全面搏斗。」 「也许吧。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哼,战争不是斗兽场里一群野狗互相撕咬,我们都是人,人的战争应该更加聪明。看来,你还是太单纯了。我不说废话,跟我去看看战场。」 威尔芬还能说些什么,他早就被卸下武装,现在跟在留里克身后已然没有之前在「西部堡垒」时,与罗斯军诸贵族喝酒吃肉的乐呵劲头。 东岸是堆积一地的头盔、各色武器,西岸是躺得横七竖八的尸体。 勃艮第军主力并没有消失,他们已经在很南方的区域布置营地了,罗斯军站在已经堡垒化的凡尔登,可以清楚看到那边于河畔处出现的密密麻麻亮光。 威尔芬检视了战场,他推测此战欧塞尔军因各种原因死亡者得有一千人。 真是两军披甲执锐正面对砍,厮杀之际死亡一千人,可是需要两军狠狠砍上一段时间。 留里克在亲卫的护送下陪着「小狼」威尔芬审视罗斯的杰作,顺便告诉此人欧塞尔伯爵是如何溃逃的。 「你父亲的军 队像一群羊,因为受惊就开始到处乱窜。我的弓弩手没有杀死很多人,反倒是他们互相踩踏死了很多。听说你父亲是勃艮第第一大贵族,你是他儿子,你之前亲率重骑兵猛攻我的堡垒,我损失了三百个老战士。 我以为你父亲比你更强,怎料居然是这样……」 留里克是在赞誉吗?威尔芬实在乐不出来。前前后后折损了六千人,两个大贵族被杀,到头来换取的只是罗斯军的三百人伤亡。 威尔芬也不会向留里克坦露内情,所谓父亲军中的一批精锐其实是在自己手里,尤其是已经全部阵亡的亲卫队,那几百号战士都是身价不菲的重骑兵。 父亲手里也有精锐,只是构成兵力最多的就是普通步兵,那些后续招募的战士估计连护身的厚实皮革也没有。欧塞尔伯国地盘庞大,召集一万名步兵不难,难点在于给全军普及头盔和锁子甲。 威尔芬被困于罗斯军,他能亲眼看到这群「诺曼海盗」的真实情况。 事到如今哪个不开眼的蠢材还会蔑称他们是海盗?一万人的军队人人披甲,甚至有一千个重步兵力大如牛,身上还挂着好似整块铁板锻打的重甲。 即便是两军在平原里摆开阵列,欧塞尔伯国联合普罗旺斯诸贵族,勃艮第贵族联军就算人多,三万人干掉一万披甲重步兵,很难。 还在第戎大营积蓄力量之际,诸贵族只是知晓了存 在「罗斯人」这样 的据称强大的诺曼人势力。诸贵以自己的认知,以为那就是个大号的「霍里克」。 罗斯人的王名叫留里克,听起来还真与那个被招安的大海盗有几分相似。一想到霍里克与留里克都控制着莱茵河口的水道区域,在接触留里克的一瞬间,威尔芬还以为两个名字指的是同一个人。 直到威尔芬获悉了那个真相——大海盗霍里克,被扒掉衣服捆起来,放在烟囱上被做成了一坨熏猪肉,最后烧成了灰。 勃艮第军从未想过要与罗斯的远征军爆发大决战,还以为所谓罗斯不过是一群打家劫舍的散兵游勇,看到浩浩荡荡的勃艮第军至少也会保持沉默躲得远远的。 夕阳余晖之下,站在尸横遍野的河畔战场,威尔芬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遗憾地告诉留里克:「我们的计划已经破产了。勃艮第军根本无力救援洛泰尔。我现在应该去南部的营地,告诉我父亲可以到此为止。你不是要与我们谈判么?我看正是时候。」 留里克耸耸肩,平静地看着南方的若隐若现的一边篝火:「这可不好说,我不相信你父亲只是损失一些兵力就不打了。否则你的家族如何一跃成为勃艮第第一贵族?」 「你抬举我。」 「不。如果换做我,吃了大亏后一定要再战,否则我颜面上过意不去。」 「可是,以你们的实力……」威尔芬顿了顿气:「说不定你会干掉我们一万 人,到了那个时候勃艮第就完蛋了。难道你还能信守承诺么?法兰克人来过,接着是罗斯人来,你会给我们带来一场浩劫么?」 「你信不过我?」留里克转过身终于挤出笑意:「我要是食言,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早就被杀掉了。听着,解决你们的问题后,这两位伯爵会带着他们剩下的人回家,我绝不背后射箭。」 「既然如此,你就该把我放回去,我亲自与父亲说明白。」 留里克凝视威尔芬急躁的面庞,立即挑明态度:「还不到时候。」 「那么,什么时候?」 「也许我不必放你去,你父亲还会再带大军来。我有种预感,明日你们勃艮第人会组织一支精兵,尝试着冲破我们的桥头堡到东岸与我们厮杀。甚至会连夜制作一些木筏意欲过河作战。」 「你就如此笃定?」威尔芬问。 「难说,但可能性有。我抓了几个战俘,他们都说有个普罗旺斯国王,那家伙应该不是勃艮第贵族吧?我获悉你们是一支联军,你父亲遭遇失败,说不定普罗旺斯国王觉得自己能行。」 「那个丕平?!丧家之犬罢了,既然如此,你真正要提防是那个阿尔勒伯爵!你们干掉的那些骑马的柏柏尔海盗,也是那家伙的人。」 留里克眼前一亮:「阿尔勒伯爵?你瞧不起他?」 「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家伙名叫居林。他愿意承认我做新的勃艮第国王,可我并不喜欢他 。」 「时因为那边还有个普罗旺斯国王?」留里克顺势问道。 「不全是。丕平是从阿基坦逃难过来的,此人窃取我们勃艮第人的权力,纵使你不出手,等我掌握大权也得想办法把此人赶走。」 留里克捏捏胡须:「对哦,此人我有所耳闻。看来你们勃艮第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的确没有你的罗斯联军团结。」威尔芬带着怒气回应道。 「我记下了。谢谢你的提醒。」说罢,留里克摆摆手让自己的卫兵退的远一些。 留里克又道:「现在四下里就我们两个活人,我可以对你再做一个男人的承诺?」 「什么?」 「新的大战结束后 ,我会仁慈的立刻处死无可救药重伤员,那些轻伤者会得到救治,好端端的战俘会释放。我不会趁你们的人吃了败仗就发动偷袭,罗斯军就待在凡尔登等着你们的人进攻。」 威尔芬感觉到了罗斯王提出的善意,他悻悻嘟囔:「可是,这样很蠢。」 「那我宁愿犯蠢。我真的彻底击败勃艮第……我有这样的能力,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严重失败后,我又无力吞并你们的领地。罗斯远征军未来会回家,那时候你们的地盘会被阿基坦和意大利吞并,到时候我可怎么办?」说到此处,留里克双手猛然搭在威尔芬的肩膀,目不转睛瞪着对方的脸:「一个勃艮第王国的存在最符合罗斯的利益。」 一番话触及威尔芬的 灵魂深处。 「你还是打算重创我们。」 「是,也不是。我很高兴你已经意识到勃艮第无法击败罗斯,可你的父亲不清楚,那个普罗旺斯王,还有……阿尔勒伯爵也不清楚。等他们脑袋撞石墙知道疼了,自然会冷静下来谈判。那个时候,我就把你放回去。」 「可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没办法,这就是战争。」留里克又想了想,提出这样的可能性:「对了,你不是讨厌那个普罗旺斯国王么?」 「丕平二世,他是丕平的儿子。」 威尔芬已经获悉一些惊人的真相,谣传帝国的小公主已经惨死在亚琛王宫,实则摇身一变她已经是罗斯王的养女,以及哥德堡伯爵夫人。诺曼人并不反对一个女人做实权大贵族,所谓哥德堡伯国现在是被两位贵族统治,有三千名重步兵听从小公主指挥。 丕平二世就是小公主的堂兄,两人的年龄差距也不是特别极端。 「你是打算处理那个丕平?」威尔芬萌生一股不祥预感。 「可以想办法干掉他。」 「啊?!」威尔芬故作惊讶,其实内心狂喜呢。 「我听说,此人是洛泰尔强加给你们的,他来做普罗旺斯王就是为了瓦解你们,实在鼓励你们自相残杀。依我看,上勃艮第和普罗旺斯应该合并。如果是你们使用阴谋手段杀了丕平二世,所有骂名都要由你承担。倒是我!」留里克刻意拍拍胸膛:「我甚至 可以公开绞死那个家伙。到时候我可以说,都是此人为了救援洛泰尔,逼迫你们勃艮第人背井离乡去打仗。处决此人后,你们就可以体面回家了。」 人人都想赶走丕平二世,念及其高贵身份没有人敢下逐客令。倘若此人是在战场上被诺曼人杀掉那就太好了。 威尔芬看看四周,远处站着的只有留里克的卫兵,自己脚下的阵亡士兵也都死的透透的。 他凑近留里克的耳朵,严肃说道:「如果可以干掉丕平二世,那就太好了。我希望,你们到时候下手干净利落。」 「可以。」留里克言简意赅地答复道。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51章 让橘子男爵再打一次 士兵精疲力竭地原地坐下,勃艮第军先在凡尔登城下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致命打击,当大家撤退时由于友军装在一起。 事实上,冲在最前的欧塞尔伯***在吃了大亏后发生营啸。 没有人能判断那该死的标枪、箭矢会击中谁,也不知道敌人的射程究竟有多远。 在他们的认知中,箭矢射程不过百步,可敌军的射程远超概念。 遂在阿尔勒伯爵军看来,前方的友军都像是被魔鬼附体,每个人都极具攻击性,为了避免自己军阵被友军冲垮,伯爵居林只能出此下策攻击友军。 两位大伯爵的军队砍杀一番,军队尚未与敌人厮杀首先严重内耗的一番。 那些重骑兵被故意偷袭了马腿,导致战马腿部骨折、受切割外伤,一匹战马等同于废掉,也意味着一名重骑兵可能只好无奈的做下马重步兵。 居林无所谓自己人杀死多少欧塞尔伯爵的手下,他很遗憾于自己的重骑兵居然被友军偷袭。 居林憋着一肚子气,好在那些家伙已经精疲力尽,溃逃也因此戛然而止。他在乱军中找寻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急切地要找到那家伙讨个说法。 另一方面,康拉德失态得如同丧家之犬,带着亲信们干脆冲向不远处的树林,继而硬是掩藏在土丘上。 未开发的森林遮天蔽日,这些温带的松树和山毛榉有着巨大树荫,它们遮蔽阳光迫使树干下寸草不生,不断覆盖的腐殖质经过 真菌分解,底层的已经开始土壤化。 这样的森林缺乏绊住脚的藤蔓,山坡上也存不住水,马队硬闯进去的话勉强也能行军。 康拉德待在密不透风的森林里,直到天色暗淡后,他兜了个小圈子才撤到了被认为绝对安全的后方。 他惊魂未定,待走出树林看到河畔已经点燃一串篝火,仔细听,那边游弋的士兵都在用勃艮第语交谈,顿时感觉如卸重负。 「走吧!我的战士们,我们已经安全。」他向身后回收,招呼部下进入安全区吃饭。 直到这时候,欧塞尔伯国那庞大步兵的安危也是他顾不得的。 一支兵力多达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在蒙受突袭后主将临阵脱逃,士兵们怨在心头,却因为自己身份低贱可不敢公开抱怨自己的大伯爵是个老蠢货。 康拉德带兵干脆闯入了普罗旺斯诸贵族的营地了,他实在是带着一众骑兵来,在军营里过于鲜艳了。 很快,急于找他寻仇的阿尔勒伯爵居林终于找到了这位抛弃大军的贵族。 如果说居林过去时光对康拉德表面上的客客气气,来自于对欧塞尔军的忌惮,现在他觉得那群家伙外强中干,其军队的确兵力雄厚,论素质显然就是一坨烂泥。 居林骑上马,终于也落日余光中与康拉德碰头。 此刻他已没了什么客套,摆着一张好似便秘一周的痛苦老脸,斥责道:「你似乎是去森林里游玩了?看看你做的好事!你 的人全在逃命,他们已经疯了,居然在砍杀我的人。」 「啊?你说什么?」康拉德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我是说,你的人没胆子和敌军厮杀,现在忙着砍杀我的人。」 「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居林继续愤怒道:「你亲自去看看吧。你也该感谢我,多亏了我的战士堵住你的人的退路,否则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一时间康拉德无话可说,在弄清楚具体情况前,他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对策。而且现在自己肚子咕咕叫,饥饿感加剧里情绪消沉,康拉德只想吃点东西再从长计议。 短时间内上勃艮第诸贵族军队到底损失多少 ,他们自己没有能力调查清楚。 小贵族与他们的部下失联,混在一起的步兵也在积极寻找他们的主人。 一条死亡之线分给了上勃艮第军与普罗旺斯军,这条线上到处是尸体,以及一些无助哀嚎的声音。 康拉德顺着声音来,看到了一副令他终生难忘的场面。他从未想到自己人还能厮杀起来,再想想刚刚居林对自己的斥责,现在轮到他自己暴怒了。 他目睹尸体掐着腰微微低头怒斥道:「居林,你也看看你做的好事。你的人分明在杀我的人!」 康拉德啃了一点黑面包,他自己气都气饱了,这便带着一些亲信气哄哄地再度进入普罗旺斯军的营地,找寻居林把事情好好谈清楚。 却说康拉德到底损失多少?把 所有伤者统计在内,一万五千人的大军事实上已经折损了两千人,也许会有很多伤兵在修养一个月的时间后可以再次上战场,但战争根本不会为了这群伤兵做任何等待。 按理说蒙受如此大的伤亡,主要由武装服役农民构成勃艮第步兵应该全面溃逃,从而让这次远征土崩瓦解。 他们的确全面溃逃了,多亏了马斯河谷地形逼仄,所有逃兵只能向一个方向逃窜。 居林在最初面对康拉德时说的那一席话也没有错。若非普罗旺斯诸贵族派兵构筑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康拉德的一万五千人的大军怕是抛弃辎重全体跑完了。 虽然不清楚北方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惨剧,当战斗爆发之际,阿尔勒伯爵居林、奥兰治男爵艾尔蒙诺等贵族,以及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都听到了那边杀声震天,不久便看到无数士兵向南方夺路而逃…… 至少这些普罗旺斯诸贵族可以从溃兵处获悉一些残酷真相,所谓凡尔登城肯定不在「小狼」威尔芬的手里。 那里盘踞着一支强大军队,每个人都戴着铁皮头盔,敌军必然实力雄厚。 敌军树立了非常多的旗帜,该行为是所有法兰克贵族不会做的。所有旗帜都是「圣安德烈十字」,它干脆证明了敌军就是诺曼人中最可恶的罗斯军。 欧塞尔伯爵被罗斯人打得抱头鼠窜,反正死的不是自己人,居林对那些罗斯人还是不以为意。 也 许罗斯人的确很强,万一是自己不得不与他们交战,估计不会输。至于胜利,瞧瞧前面的欧塞尔军队被打得这么惨,打赢也是惨胜吧。 再说,现在自己的兵马遭遇溃兵偷袭已经蒙受损失。 现在的居林没有萌生退意,他们从地中海之滨浩浩荡荡冲入内陆的阿登森林,原计划是顺利控制由教士们管理的凡尔登城,怎料事情变成了这样。 即便遇到千难万险,军队必须克服困难驰援皇帝。哪怕只有一部分军队抵达也好,纵使皇帝最后战败了,普罗旺斯诸贵也可以自豪地宣称「我们恪守了效忠诺言」。 至少丕平二世的态度矢志不渝。 原本驰援皇帝的不只有勃艮第军,来自伦巴第的意大利方向友军也声称赴约救皇帝,结果那边的贵族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拖延时间。 说不定就是故意拖延呢。 那边打大贵族娶了「秃头」查理的妹妹,现在查理反对他的皇帝大哥,意大利方面的诸贵族实在需要对未来好好考虑。因为,固然意大利地区的贵族也出身于加洛林王室,他们根本不是「虔诚者」路易的直系后代。当地贵族与王室的血脉联系已经比较淡了,迎娶「秃头」查理妹妹的行为是一种亲上加亲的行为,彼时查理还在意大利流亡,当地贵族是靠着这份姻亲为自己增加一份筹码,同时收留感染了肺结核的流亡太后朱迪斯,一样是增加筹码。 北意大利的大贵族多出 自加洛林王室,小贵族尽是罗马贵族后裔与伦巴第贵族后裔,广大平民就是普通伦巴第人、罗马人和少量希腊人。 意大利的贵族们可以坐山观虎斗,还因为教宗直接控制了半个亚平宁,最南部还有一些地域被东罗马帝国管理,令贵族们要考虑很多。 贵族们可以道貌岸然地声称「我们不喜欢」战争,再继续隐忍。毕竟就算皇帝战败,北意大利诸贵族的日子还是老一套。 勃艮第人本也来不关心那边的家伙们,阿尔勒伯爵平日里忙着与东边的意大利贵族做诸如橄榄油、渔获和柑橘的生意,双方早就建立坚实互信,才不会担心自己带着大军北方后,意大利贵族趁机来占地盘。 普罗旺斯军搭起了帐篷,在光秃秃的河滩上,居林建好了他的指挥所。 康拉德与几位山区的小伯爵一道前来与友军讨论,他知道居林肯定没憋好皮,好在自己也是怒火中烧。 于是,卫兵的大声通报话音未落,康拉德就气哄哄地冲进帐篷。 他掐着腰扫视一圈,只见在坐的诸贵族纷纷勃然而起。 「好吧,朋友们。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尤其是你!」康拉德极为失礼地直指居林的鼻子:「我要与你好好谈谈。」 居林当即反呛道:「谈谈?正好啊!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好好谈谈。」 两位憋着一肚子话的大贵族,就在帐篷里大声争吵起来。 他 们吵归吵,哪怕吵得再凶也没有人气急败坏拔刀子。 居林的意思很干脆,所谓欧塞尔伯爵自称强大,仅仅前线小挫,全军就吓得夺路而逃。「你应该感谢我!我还是那句话,杀了你的逃兵避免你生下的人全部逃走。没有我,你的大伯爵颜面就没有了。」 同样的话把康拉德呛得很无语,因为话语里有些还真就是事实。 「至于你说我杀了你的人。是啊!我就是干了。」居林探着头又问:「不过是干掉了一些逃兵,只是一群逃跑的武装农民而已,这种士兵要多少有多少。朋友,你还是思考一下我们其他的几位朋友的安危吧!波图瓦伯爵安德烈,维埃纳男爵伯特,还有你的儿子威尔芬,他们人呢?你难道不该考虑你的儿子吗?」 这下,康拉德真是哑口无言了。 居林干脆把话语说得很重:「我听说诺曼人会做一些恐怖刑罚。说不定你儿子已经战败,威尔芬被他们抓住,被诺曼人活活剥了皮,还把脑袋砍掉串在长矛上,甚至血肉都被……」 「够了!」一直很克制的康拉德这下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他握住剑柄猛地拔剑,剑锋直指居林:「你住口!」 「拔剑?谁还没有剑呢?」居林面不改色,他与普罗旺斯诸贵也纷纷拔剑。 一时间没有人站出来做斡旋者,本可斡旋的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故意等双方冷静后才站出来。 丕平奋力摆摆手 :「都是勃艮第人,何必拔剑相向。」 「也罢。」居林率先服软:「看在国王陛下的面子上,我就不抱怨你的错误。」 「你……」 「怎么?难道我们双方还能打起来?」居林不怀好意地反问,罢了又问道:「现在还是讨论一下未来怎么办?」 康拉德宝剑入鞘,带着嘲讽问道:「还能怎么办?难道你打算打道回府?」 「你在讥讽我?」 「我可不敢。反正我看到你的骑兵对我逃亡的步兵重拳出击,不知道你部下在面对罗斯人时是否还有如此勇气。」 康拉德话里已经做出充足暗示,所谓战争必须继续,以某种方式暂停或结束再说,总不能因为全军一点小挫折就打道回 府。 再说,威尔芬与另外两位大伯爵神秘失踪,至少还有五千兵马不知所踪。 让勃艮第贵族们相信威尔芬与其先头部队的数千兵马全军覆没,他们宁可相信公牛会爬树。 欧塞尔伯爵的大军准备不当遭遇挫折,溃逃时又被友军踩踏、杀伤损失无数。 在这个问题上,普罗旺斯诸贵族不能说自己有资格看对方的笑话。 康拉德想了想干脆提出明确要求:「如果是你的人走在前面,罗斯人会大量杀伤你的兵。现在我为你弄清楚了敌军的虚实,下次作战理应由你带兵猛攻。」 本来,居林就不是怯懦之人,之前被一群柏柏尔海盗弄得没脾气,是因为那群恶棍总是喜欢偷袭。一旦正 规的柏柏尔人军队决定列阵作战,勃艮第军也敢于与他们正面厮杀。 为表自己的勇气,居林果断答复:「可以,明日让你的人让开一条路,我组织一支精兵猛冲。」 「很好。」这一答复康拉德求之不得:「你打算让谁去?还是说……勇敢的你决定一马当先?」 身先士卒?这种事居林自己可不会干。他真的觉得威尔芬恐怕已经被罗斯人谋杀祭祀了邪神,只怕另外两位大贵族也一并身首异处。 居林越是想越觉得罗斯人不好对付,可是表面上自己不能露出任何怯懦感。 他的眼角瞥一眼自己的表亲,顿时心生一计。 「我决定了!」他说。「我打算让我的表亲奥兰治男爵领一批精锐,明日伤亡对罗斯人发动强袭。」 「啊?!我!」奥兰治男爵艾尔蒙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表亲。 居林的这一决定也领康拉德很意外,因过于惊讶,一些本不该说的话也脱口而出:「他?他就是给你种橘子的人。他也行吗?」 「不错。我想我的表情也不甘于只是做一位橘子农民。」说罢,居林给奥兰治男爵还以眼色。 「可是……」 「就这么定了!」男爵还想讨论讨论,怎料居林决心已定。「放心。」他再安慰道:「我分给你精锐重骑兵,你带领军队开路,把敌军冲垮后,其他军队顺利冲击,我想罗斯人也就败了。」 话说得如此轻巧,就仿佛胜利唾手可 得。 康拉德明明还想告知居林有关罗斯军队的一些细节,既然居林如此有信心,自己何必再说不吉利的话。 康拉德这便看着明显浑身难受的奥兰治男爵,现在也不再称呼此人是「橘子农夫」,恭敬地赞誉道:「强大的奥兰治男爵,冲垮敌军的重任交在你的肩头。天主保佑之下,你会击败那些被魔鬼俯身的野蛮人。你只要突破敌军方向,我定然带着所有欧塞尔军扩大战果。放心,我现在承诺,战斗后的最大功劳就是你的,我不贪功,想必你的表亲也不贪功。」 虽说康拉德一直很讨厌,现在这老小子的话也很中听,居林窃喜,这便鼓励自己的表亲:「打赢敌人你就是头功。我提议,战后的凡尔登就归你了。」 「既然如此,我也同意。」康拉德顺势而为地支持,也窃喜于有个傻瓜乐意于用肉身为全军开道。 普罗旺斯国王还能怎么说?丕平二世现在手里就剩下「赐爵权」可以摆弄,他便说道:「奥兰治男爵若是帮助全军打开局面,我愿意封你做凡尔登伯爵。别人的态度我不管,你的合法性我会承认。」 一时间,奥兰治男爵被推举成的风云人物。 一如康拉德的蔑称,艾尔蒙诺之于居林就是个无害的表亲,就是一介种橘子的农夫,因为「oran」的名号压根就是指的橘子。 再说橘子林的产权也是属于居林的,他名义上是个 男 爵,手里除了两个采邑村庄提供粮食等农产品维系男爵的体面,其他的荣耀都属于大伯爵居林。 获得空荡荡的凡尔登有什么意思? 艾尔蒙诺差一点就被丰厚的许诺冲昏头脑,他勉强冷静下来也提出自己的意见:「让我进攻没问题,我要凡尔登,也要故乡的橘子林。我要橘子林的一半产权,如何?」 「可以。」居林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好,那就做吧。」艾尔蒙诺觉得是时候赌命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52章 立正挨打的军队 这位奥兰治男爵与莱茵河口的奥兰治毫无关系,该地名直指普罗旺斯特有的橘子,它表皮橙黄果肉泛红口感妙不可言。 阿尔勒伯爵掌控着这个时代极为稀缺的酸甜果子,能消费得起橘子的人也多是贵族。 伯爵突发奇想,承诺将橘子林一般产权让渡给自己的表亲,倘若其中没有什么变数,所谓奥兰治男爵才真的有名有实。 如果不是做出经济上的重大让渡,表亲岂能仅仅为了几个虚头巴脑的爵位去拼命呢? 掌控橘子林的产权,对男爵而言自己就不再是给表亲打工的佃农,自己可以独立卖橘子赚钱。 他根本就不愁销路,因为法兰克控制下的地域,如今仅有面朝地中海的普罗旺斯一隅之地可以种橘子树,附近买家有很多。 意大利的波河平原也可以种橘子,当地贵族们不重视这方面的技术。更南部则是无穷尽的山区,当地被教宗管控之后,所有的商业活动因信仰戒律而被抑制,当地的种植业反而萎缩。 奥兰治男爵已经在做美梦了,因为秋季即为新一轮收获季,那些摘下来的厚皮橘子存放到冬季仍能保持不错口感,自己可用约莫三个月的时间将手头的橘子全部卖掉,将黄澄澄的橘子变成黄澄澄的金子。 要实现这一梦想还需要自己的奋力一搏。 男爵艾尔蒙诺也不是没想过自己领兵出战是更高阶贵族的阳谋,好歹自己也是个男爵,理应 有一块丰厚封地,掌控一批采邑村庄、庄园,就像其他男爵一样在领地内「自立为王」,奈何自己的爵位简直来自表亲的施舍。 阿尔勒伯爵掌控着领地内的一切,男爵艾尔蒙诺意识到,自己胜利后理应迫使伯爵履行承诺,得到部分橘子林的产权就是破天荒的行为,意味着伯爵居林真的在让渡大权。 万一在明日之战阵亡又当如何? 一想到胜利后可以获得巨大利益,男爵就忽略了全部的危险。 好歹他也是个男爵,手里的采邑村庄虽少,艾尔蒙诺也召集了一小撮骑兵,但就其兵力而言,区区一百名拼凑起来的骑兵队,与阿尔勒伯爵的万人大军做对比,彼此完全不成比例。 后者的骑兵有多达千名,且个个穿戴铁皮盔和锁子甲。 男爵艾尔蒙诺只能拼凑出十多副锁子甲武装自己的兵马,他超过半数的骑兵并未无铁甲,主要以厚实皮革来凑数。 男爵拥有的是一支轻骑兵,执行侦查任务远胜过发动冲锋。 居林决定再拿出手下的二百名重骑兵,与艾尔蒙诺的人凑在一起就是三百骑了,以贵族们的认知,三百名多为重装骑兵的部队发动突袭,基本能够锁定胜局。 居林与康拉德到现在也摸不清楚消失的威尔芬到底在那里,如果他们获悉威尔芬集合了多达一千五百名骑兵的冲锋硬生生被罗斯军的防守反击歼灭,也就不会妄想着三百骑兵就能突破 罗斯军固若金汤的凡尔登堡垒。 康拉德向居林提供了一些关键性情报,所谓凡尔登原有的三座桥梁还在,但罗斯人掌控桥梁后分明做了防御。 居林只关心桥梁是否宽阔,骑兵冲锋是否可以突进。 在得道肯定答复后,居林自认为一切妥了。 急于求胜的大贵族忽略掉很多变数,他没见到过桥梁具体的情况,既然康拉德认为问题不大,那就是没问题。再说,如果自己表现的怯懦,定然反遭那个老头子的嘲笑。 居林把话添油加醋一番告知亟待出征的男爵艾尔蒙诺,后者同样不知凡尔登的真实情况,男爵听信了那些情报,完全忽略它们可能不靠谱。 男爵已经构思出如何作战,所谓军队向着桥梁突袭, 冲破敌人防线后随意砍杀。 自己的任务是打出缺口控制桥梁,三座桥梁哪怕只控制一座也好,这样浩浩荡荡的步兵即可蜂拥而入,勃艮第人再靠着决定的人数优势打赢战役。 就在这臆想的必胜信念下,奥兰治男爵艾尔蒙诺沉沉睡去了。 新的一天,亟待出征的军队在晨雾中做着准备。 三百骑兵奉命出战,这一次居林破天荒的又筹集了一些甲衣,于是男爵手里的那些缺甲的轻骑兵,摇身一变成了善于突破的重骑兵。 居林还得意洋洋地走近表亲,赞誉道:「给你的兵马全都是重骑兵,你从未有今日这般强大。你只要正面突破就好,后方会有超 过三千重步兵紧随其后,只要你打开突破口,他们全都冲上去。」 三千重步兵是为了继续扩大缺口制造出全面厮杀的局面,只要一切顺利,勃艮第军今晚将在凡尔登城过夜。 言外之意,居林已经将今日定义为决战之日。 一种悲壮感油然而生,艾尔蒙诺觉得自己这位本来有名无实的男爵,将为即将诞生的勃艮第王国创造奇迹。 在战士们的欢呼声中,三百重骑兵树立起他们的高耸骑矛,较为整齐的从军营穿过。 「哼,一群送死者。」康拉德暗讽艾尔蒙诺被他的表亲出卖,在明面上还是要笑脸相迎。 待男爵骑马从自己身边走过,康拉德难得抬起头仰望,还赞誉道:「你一定会创造奇迹。我没做到的事,你……应该可以做到。」 艾尔蒙诺从未想过自己能被欧塞尔伯爵面对面赞誉,他精神振作突然高呼着必胜。 欧塞尔军战士们让出一条路,昨日自相残杀的烂摊子还没收拾明白,普通士兵再恼火也不敢拦在一群重骑兵面前。 他们听从自己主人的安排,很高兴于一会儿将有一群来自普罗旺斯的军队去与罗斯人死战。 康拉德个人不愿意再冒失得蹚浑水,他手下的战士们也需要进一步休息恢复情绪与士气。一双双眼睛便送走了不怕死的三百骑兵,罢了他们全军向着身后的森林区域靠拢,给更多亟待送死的普罗旺斯战士让路。 不久,康拉德 看到了那骑着马趾高气昂的居林,他也骑上马再凑上去说些好话,但在居林听来所谓好话更像是风凉话了。 居林在履行他的承诺,的确有三千步兵准备做直接支援,只是他所谓的重步兵并非全身做防护的战士,那些只是躯干部位穿戴锁子甲的也算是重步兵,这三千大军实在有着水分。 除此之外更多的步兵则连甲衣都没有,倒是人人有一顶铁皮盔,以及皮革加固的圆盾做有限防御。 对付一般的敌人,居林调集的一万大军完全可用绝对人数优势完成碾压。 但就士兵装备水平,他的人的确逊色于康拉德的。这方面居林非常清楚,也恰是如此,在见到了康拉德的人抱头鼠窜,本有自卑感的居林也因此自负,他乐见于那个老头子吃亏,心想着自己若是获得一场作战的惨胜,也是获得了巨大荣誉,以后康拉德就不该再对自己趾高气昂。 但是,他们又在向着地狱冲锋…… 另一方面,那些被扒了装备的死尸还是仍在昨日乱糟糟的战场。 死者纷纷结束尸僵,皮肤也变成可怖的灰白,至于流淌的血早已与河滩黑泥混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铁锈味,再夹杂着雾气的特殊气味,令凡尔登今日早晨的空气引人不适。 罗斯军被通知敌军极大概率贼心不死,昨日结结实实吃了一份致命的见面礼,今日估计要组织大军前来送死。 战士们下意识以为敌 军 会做伪装,因为河对岸的那个已经烧成废墟的村庄可以藏上一些人,说不定会有鬼鬼祟祟的敌军趁夜摸过来。 一些罗斯战士故意利用雾气做掩护过河,他们在废墟里搜索一番并未发现藏匿的敌军,这才长舒一口气。 罗斯军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却有绕过低矮山丘的道路,可使得军队从正西方的森林缝隙里出现。 大家生怕敌人突袭,到时候再打得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现实令人惊掉了下巴,继而是集体性的嘲讽。 因为勃艮第人居然不屑于掩饰自身的存在,大军仍旧沿着马斯河的西岸河滩前进,昨日欧塞尔伯爵就是在这条路上吃了大亏,居林带兵原封不动的推进。 留里克看一时间都弄不清敌人是在干什么,真就是一根筋得继续用脑袋撞墙? 只见不屑于掩藏自身存在的阿尔勒伯爵居林,他就是让男爵艾尔蒙诺走在前,自己再驱使三千重步兵跟进。 居林本人带着剩下的军队跟在后方,同时随行的还有普罗旺斯国王本人。 他们以大贵族的荣耀自认为没必要躲藏,反倒是迂回到森林再试图突破有损贵族荣誉。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一旦大军集体性钻进森林怕是要集体性的走丢,再想将军队集合起来就不知浪费多少时间了,只怕到时候反遭罗斯人的偷袭。 看似愚蠢的行军套路,实则是居林能想到的最不坏的方案。 可在罗斯军看 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蠢的了。 笑归笑,既然敌军又来送死,罗斯军这边的扭力弹弓、投石机和弓弩手们,干脆自顾自地整顿自己的武备。大家估计只要敌军进入武器射程了,大王一定会下达射击命令。 这一次他们错判了留里克的决定。 朝阳驱散了晨雾,也照得勃艮第军那人头攒动的脑袋集体发光。 斯温站在留里克面前,远远指着那边的情况:「我看勃艮第人又来找死了。怎么办?他们进射程了,我的人就打?」 留里克刚刚已经激动的笑了一阵子,他仍旧难掩愉悦:「一进射程就打,怕是很快把他们打跑了。我本来只是想打退他们再考虑谈判,看来勃艮第人是要和我们决战啊。」 「难道把他们全部消灭?」 留里克耸耸肩:「他们要送死我能怎么办?你去告诉你的人,没我命令不准放箭。这一次,我们把敌人放近了打。」 随着勃艮第军越走越近,罗斯军发现敌人没有携带任何携带任何驳船。 敌军将如何进攻,是打算猛攻桥梁吗? 三座桥梁的厚实木板可以快速撤掉,于是留里克下令绳索捆住桥板,再令岸上待命的壮汉合力将之拉到河水里。 突然间三座木桥仅存一座,如此一来勃艮第人不攻则已,进攻就必须硬冲独木桥。 那桥梁可以并排通行两辆辎重马车,不可谓变宽阔,如实数千兵马要快速冲过桥梁就太拥挤了。 留里克也不 知道那群家伙看到「独木桥」的窘况是否会选择进攻,他们最好如公牛一般冲击,这样也更好地杀伤他们。 罗斯军这边剑拔弩张,留里克将全军的射手集中起来,以至于各步兵旗队中的射手百人队,带着各色十字弓集结于河畔,他们手握武器排好队,等待留里克的命令实行轮射。 留里克压根不愁那群家伙不冲,只要足够多的敌人聚集在河对岸,罗斯军绝大部分远程武器都能够得到他们,到时候就是不分皂白的把各种东西扔过去就好。 他就怕那群家伙不敢走过来立正挨打。 在罗斯军众目睽睽之下,毫不 知情的艾尔蒙诺真的带着三百重骑兵进抵凡尔登城下。 一路之上勃艮第人看到了一些尸体,直到看到昨日大战的战场。 到处都是死尸怕是有数百具至多,居林本人直到看到了战争真相,才意识到为何康拉德的军队如何发生集体性溃逃。 一个瞬间居林萌生退意,也许可以再好好研究一下,然凡尔登那边罗斯野蛮人已经摆好决战架势,自己已经组织大军来讨伐,若是撤退了,定然要被友军、敌军集体耻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勃艮第一方根本不愿与罗斯人阵前谈判,后者对此也是不屑一顾。 此刻,罗斯军已经是箭在弦上,隔着马斯河,双方战士都能看清对方的脸了。 这部分勃艮第士兵不懂对面的金发魔鬼为何半跪于地,手里端着 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桥头附近还摆着一堆手推车,其上的方形东西到底是什么? 倒是有一些东西他们认得——弓手。 那是凯尔哈的芬兰长弓手,此刻已经彻底修养好的矮个子战士们,他们的双臂依旧粗壮似大腿,当前十多支重箭插在面前的泥地上,长弓手们将对敌人抛射「轻型标枪」。 大家刻意让一群重骑兵排队,留里克估计那群家伙是打算突破木桥的。无妨,自己还生怕蠢材们不敢冲呢。 留里克故意派遣一批剑盾手守住桥头,实则有不少壮汉躲在军中,他们像是赤手空拳,实则长矛就放在他们的脚边。 见敌人的重骑兵基本集合完毕,留里克这边也准备好了,战场反而进入到一种奇怪的宁静。 并非双方准备完毕就可以立刻开战,于是十多名罗斯战士笑呵呵地走出军阵走到唯一木桥上,当众对着敌军撩起袍子,再做上一些非常不雅的动作。 男爵艾尔蒙诺勃然大怒。 他爆喝一声,如此大战爆发! 只见骑兵们的骑矛一致向前,见状,那些撂袍子的罗斯战士见滚带爬地钻回军阵。 很快,三百重骑兵向着桥梁发动冲锋。 说时迟那时快,当开始有骑兵冲到木桥上,那些待命的壮汉突然弯下腰,突然间端起暗藏的长矛。 说那是长矛,不如说就是突击砍倒的小松树。 树干比碗口小一些,它被剥离了粗糙树皮,一头被削得尖锐,它是新 鲜的使得树干兼顾韧性与强度。 此刻,忙着在桥梁上冲锋的骑兵根本没料到罗斯军会来这一招,他们已经没时间停步,战马结结实实首先与突然深处的树干撞在一起。 一番猛烈的撞击,罗斯壮汉都被震道,然冲锋的重骑兵也被直接遏制住,连人带马掉进了马斯河。穿着重甲的士兵掉进河里就无力爬上来,奋力扑腾两下就被河水淹没。 「哼!塔防游戏已经开始了。」 留里克满意地撅起嘴,他终于下达了全面作战的命令。 突然间万箭齐发,已经在河对岸排队的勃艮第步兵,他们的脚边就是昨日被杀的那群士兵,真就应了留里克对此「记吃不记打」的嘲讽。 他们也不是非要与死人站在一起,奈何河对岸的区域本就逼仄,不站在尸体旁边,难不成站在烧毁的村庄废墟上? 骑兵们在桥上乱作一团,突破行动已经失败,他们自己就互相挤压,开始有人掉进河里。 扭力弹弓对着战马就是精准射击,标枪打穿战马迫使骑手被甩下来。 凡是重甲士兵掉进马斯河必定溺毙,罗斯战士也就故意对着更大目标的战马攻击了。 短时间内艾尔蒙诺志在必得的突袭就土崩瓦解,他还想再冲几下,怎料手里的骑兵还待在岸上, 就莫名其妙的被标枪打了个对穿。 当他意识到河对岸处的那些「盒子」居然在发射势大力沉的标枪已经为时已晚,好在这位奥兰治 男爵足够幸运,意识到待在原地就是敌军的靶子,他也主动逃了。 颇为讽刺的是,逃亡之路与昨日康拉德所选的基本一样。 那些步兵们在铺天盖地的标枪、箭矢打击下蒙受伤亡,原本不善于抛射的十字弓,这下也向对岸抛射短粗的弩箭。 箭簇***木条内,贴上木片尾翼,割出浅浅的箭尾槽,这就是不错的弩箭,也是罗斯军可在战时快速制作的。 锁子甲对箭矢打击的防御普遍有效,奈何罗斯军广泛使用的尖锥破甲箭,棱角撑破铁环,甲衣已经无效。 更不提那些投石机还在不断扔石头,纵使有甲衣也行动虚设。 昨日康拉德遭遇了怎样打击,不信邪的居林也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还因为居林的兵马站得更密集,更多人员处于罗斯军火力范围内,也因此蒙受着更严重的损失。 留里克还以为这群家伙会如野猪群般横冲直撞,自己为此把轮射战斗都搬出来,为了就是以最大火力投送效率对付勇敢的敌军。 罗斯军真的在轮射,譬如射击完毕的十字弓手立刻撤到队尾,罢了脚踩铁环,以绞盘为钢臂十字弓上弦。 那些芬兰弓手更是重量级,他们完全不必瞄准,敌军站位比昨日还密集,大家只要奋力拉满弓把重箭抛出去就好。一百名长弓兵短时间就打出了一千支重箭,继而还觉得不过瘾,开始用轻箭继续射击。 居林可曾见过如此密集的箭雨? 他平生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作战模式,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很快便绝望的看到自己的重步兵、重骑兵都在向着南方夺路而逃。 男爵艾尔蒙诺逃得极快,很快就脱离了战场,此刻他已经无所谓荣誉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53章 可以和谈了 奥兰治男爵艾尔蒙诺夺路而逃,在他身后更多的步兵又是被打得丢盔弃甲。 居林被他自己的溃兵裹挟着,不得不将荣耀放在一边。他没有采取任何阻止措施,显然任何呼吁溃兵再战都不能唤回战士的斗争。 稳住阵脚的前提是己方兵力还足够、大家觉得镇定了情绪还能反攻。 现在居林如泄了气的皮球。 阿尔勒伯***蒙受了比康拉德更严重的损失,他们根本无法与敌人厮杀,根本无力突破那致命箭雨。 不久,撤下来的军队就与后方仍旧修养的康拉德所部撞在一起。 在河滩坐得到处都是的战士惊讶地看着那些出征的家伙们原路跑回来,他们没有站起来鄙夷嘲讽,很多人与他们在一起被裹挟着继续逃窜。 直到他们逃累了方才停下来,感觉浑身难受的康拉德,只好带着骑兵向更南的区域继续收拢走丢的人。 整个勃艮第军惊慌失措,战前再有自信的贵族现在也面无笑意。 居林撤了下来,他估计自己根本无力突破凡尔登了。继续死斗下去,大军怕是再在下一场战斗受挫,自己就彻底无力回天。 居林首先与丕平二世撞在一起,后者面色严肃,紧绷的脸显得额头沟壑综合,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痛苦得仿佛突然成了六十岁老头子。 丕平亲眼看到了那如雨点般的箭矢标枪,亲眼看到军队无处躲藏无助死去。 他惊慌中与居林凑在一起,哆哆嗦 嗦问道:「你的人撤了下来,再攻一次吧。」 「继续进攻?军队已经崩溃了。」居林想都不想回应道:「现在我必须撤到安全地点,任何事情以后再说。」 「可是……」 居林觉得丕平在催战,他本就轻视这个强加给自己的国王,现在新败,对可能是崔战态度的丕平完全没有好脸色。 老伯爵难得呲起牙,暴怒道:「救亡皇帝?见鬼去吧。勃艮第人不能为了你大伯的事情全军覆没。」 「你……」丕平并没有崔战的意思,他无助地看着居林策马跑远,自己很快也为乌嚷嚷的溃兵所淹没。 丕平听明白了居林的气话,再现在自己面对的局面,估计依靠勃艮第人的力量,自己真的不能揽下解救皇帝之功了。 不似居林硬生生拦着溃逃的康拉德,时隔一天前者也在溃逃。居林已经撤到康拉德所在营地,他生怕那老小子会如昨日的自己那般行事,好在他看到欧塞尔伯***非但不阻拦,结果集体都在逃跑。 这种情况究竟该高兴还是绝望呢? 「难道,勃艮第的远征到这里就崩溃了?」 过了好长一阵子,忙着搜罗溃兵的居林才与同样如此的康拉德相遇,两人各带一群骑兵,各自跟着一群惊慌失措丢盔弃甲的兵。 他们在河滩草甸相遇,彼此对视一片漠然。 当晚,大部分溃兵已经回到了河畔的大营地。并非战士们又恢复了斗志,是因为营地里粮食充 裕,周遭的村子看起来都已经凋零,逃亡估计不是好选择。 也有不少士兵铤而走险逃了,农民们又不是奴隶,他们与大贵族签署了服役协议,这也不意味着士兵就全力为贵族卖命。 一旦大家觉得继续卖命怕是根本得不到承诺的收益,带着自带的武器逃跑贵族岂能指摘? 一批勇敢的家伙三三两两结伴逃亡,他们带着一些干粮手持利器防身,心想着食物吃完了大不了就地打猎。只要大家逃到了那个大堡垒,当地还有一些残羹冷炙可以果腹,之后继续逃亡就好。 到底死了多少人?到底多少伤兵在营地哀嚎?到底又有 多少人逃走? 还是那一座大帐篷,居林、康拉德、艾尔蒙诺、丕平二世,以及其他几位贵族。 没有人互相嘲讽、指责,奉命突破大败亏输的艾尔蒙诺,他本该毫无颜面的坐在这里,不过大家都知道此人输得非常绝望。 要怪罪谁?居林自己才是最大的责任。 大家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坐得好似一群木桩,简易木桌上的油灯的火苗也很平静。 气氛尴尬了好一阵子,直到户外有烤火的战士被燃烧松木呛人的烟雾呛到,一阵剧烈的咳嗽传到帐篷,尴尬才到此结束。 居林清清嗓子:「情况已经如此。我低估了罗斯人的实力,早知如此我就该想想更从容的办法。」 昨日趾高气昂的居林已经服软,手下精锐损失很多。 大仇得报的康拉 德根本乐不出来,他反而更加绝望。所谓自己的兵马经过一天的气氛发酵,已经畏战厌战。现在连好战的居林也怂了,未来的作战如何进行? 康拉德放下软话:「在作战之前没有人知道罗斯人如此野蛮。他们不配做男人,只敢射箭不敢刀剑肉搏,我鄙视他们。」 「鄙视?又有什么用?他们守着桥梁,想要砍杀他们必须过桥,可是在过桥时间,我的人都被他们射杀了。」居林摇摇头,郁闷得好似心头压了巨石。 康拉德不好意思直言自己已经有了退意,他托同盟的小贵族代自己发言。 诸位山区的小伯爵本来就只想在南方的山峦里静静过日子,他们带来的兵不多,质量方面也乏善可陈。多亏了大贵族在前方拼命,纵使蒙受巨大损失,死的也不是他们的人。 不过战争持续下去,他们这些小贵族也不得不冲在前面了。 这下,诸多小伯爵集体发言,所有话语凑合在其,说白了大家就是要散伙儿。 康拉德这边假惺惺地斥责这种厌战行为,其实他比谁都想撒腿就跑。 「继续战斗?」居林才不信老小子还存有斗志,苦笑道:「你的阵营里很多贵族要撤,我这里也有很多人要撤。」 「你愿意撤吗?」康拉德猛地抬头问到,期待居林亲自把「撤退」说出口。 居林可不傻,右手轻轻捂住嘴,微微摇头无奈苦笑。 此刻,丕平是看明白了两个老头子 在虚与委蛇,他勃然而起:「为什么要撤?你们集结大军不是为了解救皇帝吗?你们深受王室恩情,现在怎么要撤?」 「撤?我可曾说过?」康拉德当即反驳。 「既然如此,你应该整军再战。」丕平继续斥责。 「再战?说得轻巧。大王。」居林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丕平二世,言语明显嘲讽地问道:「要不,你带着一些兵马冲锋。你是普罗旺斯王,估计天使会祝你刀枪不入。想想看,强大的普罗旺斯王亲自杀入敌阵砍杀野蛮人,就好似传说中的亚历山大杀到了世界尽头。」 丕平也知道自己上阵不过是给河滩增添一具高贵尸体,他气呼呼地坐下来。 他已彻底为两位大贵族绝望,想到远征只能无功而返了。 恼火的丕平干脆提问康拉德:「波图瓦伯爵、维埃纳伯爵不知去了哪里。你的儿子威尔芬,他又在哪里?总不会被罗斯人杀了?」 「住口!」那是康拉德不可触碰之痛,他猛地拔出切肉小刀,狠狠砸进木桌。 此举吓了丕平一跳。 康兰德气氛的如同呲牙的狼王,见状丕平也不说了。 但威尔芬失踪一事不能随便算了,居林带对方冷静下来,平静说道:「我支持你儿子做上勃艮第的王,甚至于……」居林瞥一眼丕 平二世,事到如今干脆直白地说:「哪怕是整个勃艮第的王也可。前提是,他必须活着,否则……丕平依旧是我的王。」 丕平二世仅有一点亲兵护卫,他所受的尊崇都来自阿尔勒伯爵的施舍。 之前,勃艮第贵族们以为自己联合起来必可救老皇帝于水火,奈何现在大家连凡尔登都无力突破。 居林已经对远征绝望,那么自己也就不必再尊崇丕平。 康拉德稍稍冷静:「我们不能随随便便离开。」 「就在营地驻守?」居林文。 「还能如何?我打算驻守。我会派人去附近找寻威尔芬。他手里可有五千兵马,就算大败也一定有不少残兵。我不信他会遭遇不测,说不定他打不过罗斯人……已经脱离山区去了兰斯避难。」 「说不定真是如此。」居林以为这种可能性不大,骄傲的威尔芬不愿做丧家之犬。不过,这估计是威尔芬唯一活命的可能性。 大家讨论得毫无结果,遂在明面上,河滩的篝火依旧,勃艮第军的营地还是坚如磐石。 这给了新胜的罗斯军以误判,大家秉承自己对于战争的认知,桀骜不驯的敌人会战斗到最后一人。 北方的部族战争就是如此,直到杀到部族里就剩下一小撮男人,才会想到逃离家园。 留里克也估计到敌军第二次吃亏可能还会酝酿第三轮攻击。 他决定等等敌人,今日大战之后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再把武器修缮一番准备第三天的大战。 但是,驻守凡尔登的罗斯联军剑拔弩张,从大清早等到傍晚,勃艮第军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营地,白天的 时候那边燃起密集炊烟,傍晚之际篝火也燃起来了。 勃艮第军待在马斯河的西岸草甸地带,营地绵延实际达到了四公里,人员、马匹、骡子与其他辎重极为密集。 留里克恪守对威尔芬的诺言,的确没有罗斯军出去趁机劫营。 他派人在马斯河的东岸的山丘摸索,有视力很好的人爬上山,他们在山顶死死盯着勃艮第军营情况,只见那里到处是晃动的脑袋和马匹,确定敌军并未离开。 如果受挫的是罗斯军,留里克势必想一些办法,收拢精锐继续作战。 他与诸将领擅自以己度人,以为敌军会在新一天全力反扑。 罗斯军在乱糟糟的战场又收拢了多达一千把宽刃铁剑,超过两千把手斧。另有其他的不菲缴获。 到底杀了多少敌军,罗斯军缴获了一千二百个头盔,至少证明着相当数量的敌军丢盔弃甲了。一个连武器防具都没有了的士兵,难道只能捡起木棍当武器战斗吗? 大家估计此战杀了敌军有一千人。敌军逃得足够快,否则集中箭矢罗斯军可以歼灭他们。 一些伤兵被拽了回来,甚至有玩好者。那是被战马压住身子的骑兵,马匹给骑手挡住了致命标枪,骑手或昏阙或装死,其人还是如死狗一般被拖到了凡尔登大营。 此次作战罗斯军逮住了多达二十名战俘,他们几乎都是骑兵,能被俘也多是因为被死亡战马压住无力逃亡。 他们本以为自己 被诺曼人抓住将被这么致死,怎料这群被缴械的重骑兵被绳捆索绑并未被杀。 骑兵身份被甄别一番,留里克还是老套路,所谓降者免死。 他们听信了说法,因为罗斯人真的提供了麦粥和葡萄酒。审讯他们的是蓝狐本人,这位圆脸的大贵族乔装打扮,特别将十字架展示在胸口。 之前,阿尔勒伯爵军完全不懂罗斯人,从来没想到这里还有天主信徒,如此也令他们意识到,恐怕那飘扬的就是「圣安德烈十字」。 战俘里也有奥兰治男爵的人,他们的意志远没有阿尔勒的人鉴定。 战俘说明了情况,尤其说明此次作战何人策划,留里克也就完全明白拼命冲桥者的身份。 不过,战俘声称不知道有第三轮进攻,留里克不能相信。 战俘先被关押起来,自己履行降者免死的承诺,继续给他们好吃好喝供着,还对这群家伙提出新的方案:「你们的小国王威尔芬在我手里。你们就算是死了,忘掉过去的身份,以后你们就跟着威尔芬,全力保护他就好。」 新一天,罗斯军完全没有等到新攻势,紧张一天的战士们等到夕阳,所有人松懈下来。 敌军即没有跑也没有进攻,估计他们真的被打懵了,却有不好意思无功而返。 留里克到底也不是想和敌军战斗到最后一人,也许和谈的机会已经到了。 这天傍晚,投降的骑兵通通押解到软禁威尔芬的大教堂里。 已 经直到打败真相的威尔芬,他估计到父亲以及阿尔勒伯爵定然心灰意冷。 远征已经失败,自己留在罗斯军中,未来如何呢…… 突然,一批绳捆索绑的家伙被押解进来。 百无聊赖的威尔芬勃然而起,他急匆匆走近留里克:「这是怎么回事?战俘?」 「是战俘,以后就不是了。都是阿尔勒伯爵的人,以后就是你的兵。」 「你……恪守了承诺?」威尔芬谨慎问道。 「我还能骗你?」留里克摊开手笑到:「我的兵只是在打扫战场,可没有趁机追杀你们。我以为今日你父亲还要继续作战,估计……他被我杀怕了。」 威尔芬眯起眼,静静问道:「你终于觉得可以释放我了?」 「我睡说过吗?」 「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威尔芬摇摇头,眼神里流露着不信任。 留里克解释道:「就怕把你放出去,你父亲的军队以为你是袭击者。我是打算与你父亲谈谈。真是可笑,你以为胜利者要姿态卑微的去找失败者谈判?高贵的你能不理解吗?」 「我理解。你到底打算如何?」 留里克想了想:「你父亲的军队全部在河西岸,本王会派骑兵带着你在东岸行动。到时候你可以隔着河与你父亲相见,如何?」 「好!」威尔芬想都不想答复道。 「哼,还以为你会很倔强。你……就是个离不开父亲的大男孩。」留里克摇摇头,又道:「我会让我的大将斯温 带你去。我想你现在已经非常知道他。」 「那个有着猪鼻子的家伙。」威尔芬不经意间已经攥紧双拳。 「我看他人很合适。是时候和谈了!我要你隔着河对你父亲喊话,告诉他想要和谈,就亲自来凡尔登桥。对了,还有那个阿尔勒伯爵和普罗旺斯国王。」 说到此,留里克又想到一计:「尤其是普罗旺斯王,名义上他才是你们军队的指挥者。我以罗斯王的名义给他写信,如果……那家伙拒绝我的好意,那就继续打。」 威尔芬想想:「可以。而且……」他又笑了笑:「你想杀了他。」 「随你以为。你就准备一下,希望你能做很好的调停者。」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1754章 丕平二世的安危已经不重要了 再次失败的勃艮第军情绪一片消沉,跑掉了一批士兵,剩下的战士也有很多骚动。 之所以还没有出现更大规模逃亡,是因为贵族们在以强力压制,贵族又突击拿出更多食物赐予战士们,更拿出了一些只有贵族可以享受的珍馐,大军看似勉强才镇定下来。 其实不少士兵在偷偷存粮,打算时机成熟携粮逃命。 至于贵族们意欲命令全军继续冲击,广大战士掂量一下自己,他们没有人愿意再去冒险。 再次大败后的勃艮第军待在军营无所事事耗了一整天,贵族们凑在一起吵吵嚷嚷以外什么也没做。 罗斯军这边一样进入防守状态。 就是这样平静的一天,留里克与威尔芬已经研究明白下一步的方案。 留里克已经获悉勃艮第军目前事实上存在三位大贵族。 欧塞尔伯爵因为其子威尔芬的情况,是需要争取的对象。 罗斯军与阿尔勒伯爵本无宿冤,据悉这家伙与欧塞尔方面存在竞争关系。 这其实是好事,欧塞尔与阿尔勒互相竞争的局面持续,哪怕勃艮第复国,这种矛盾会在未来的王国里继续存续乃至发酵。罗斯到底也是不需要一个过于团结的勃艮第。 在通知威尔芬后,留里克顺势在硬纸上以拉丁语写明信件。 那是写给两位大伯爵的书信,信上描述梅茨平原的基本战斗情况,也针对过去两天发生的战斗,对勃艮第军做溢美之词,虽然留里克觉得吹嘘那群蠢材意义有限。 信件更像是一份邀请函,想要谈判就来凡尔登的桥头。 在这里留里克特别点名了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本人,和谈的前提建立在丕平二世必须领衔出面,倘若那家伙不赴约,罗斯联军就可能采取更进取的作战方案。 “我手里控制着威尔芬,康拉德在得知真相后不会再容忍自己的儿子身陷囹圄。”留里克估计到,就算那个丕平二世不愿赴约,欧塞尔伯爵等也会逼着他来。 于是在新的一天,一支骑兵队在城外空地集结完毕。 留里克身为王者,断然不会亲自押着威尔芬逼近敌军。他指派斯温押送前往也是故意为之,因为就是这位“猪鼻”斯温参与歼灭了威尔芬所部,后者对前者已经有着很强的心理阴影,押运期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一次,威尔芬骑上一匹拉车用挽马,他也不再享有任何武装。 “护卫”他的罗斯骑兵们则是甲胄齐全,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他们高贵的战俘。 一批挽马拉车驮货都不错,作为战马实在太糟了,威尔芬骑着如此劣马,就算有意逃亡也逃不快。留里克已经给予此人仁慈,如果执意要羞辱,不如扒掉上衣令其倒骑驴,再拉到河边给河对岸的勃艮第军展示。 此时凡尔登堡垒最南端的那墙篱笆墙打开一个缺口,原本铺设在桥墩上的木板,现在分出若干搭在人工故意挖掘的壕沟上。 出堡垒办事的罗斯军严格走在河东岸,斯温所部之所以甲胄齐全,也是要考虑勃艮第军失利之后会向着绕开该死的桥梁,于上游过河后再从河东岸前进。 就算藏在土丘顶部小树林里的斥候们一直静悄悄观察勃艮第军的情况,留里克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威尔芬一旦成功逃亡,自己手里就是损失了一张王牌。 “走吧!小子。”斯温故意撅撅他的猪鼻子,“但愿你老爹还认得你的脸。呵,在我们这里,几天时间你似乎吃胖了。” 威尔芬还能说什么?他胯下是一批粗俗的挽马,所谓马鞍就是一层毯子,可恶的是连马镫都没有,如果双腿不夹紧马腹还容易掉下来。 他哼唧两声,只得与罗斯骑兵伴行。 此刻他已经获悉到,当初自己首次进入狼嚎森林,林子里突然射出一箭,狠狠蹭着自己的头盔飞过。当时直觉脖子猛地一后仰,颈骨咯嘣一声后整个脑袋都是嗡嗡作响。只要那一箭稍稍偏斜,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 更糟心的是,当初射出那一箭的凶手一定就在军中。此人,就掩藏在这支骑兵队里。 威尔芬根本没心情说话,木然地走出罗斯军的大营。 他清楚不远处就是勃艮第大营,纵使自己可以回去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宣泄。 作为欧塞尔伯国的权势的第一继承人,自己不但葬送了父亲给自己的一批精锐,波图瓦伯爵与维埃纳男爵,两位对自己完全效忠的大贵族都殒命沙场。前前后后葬送六千兵马,还有什么面目对其他贵族趾高气昂呢? 勃艮第军营风貌逐渐清晰,河对岸百无聊赖的士兵们突然看到一伙儿来者不善的骑兵队快速逼近,他们纷纷警觉起来。 军中所招募的猎户纷纷拿起自己的木弓警戒,至少他们抛射箭矢,可以把箭抛到马斯河对岸。 斯温留了个心眼,他的骑兵故意远离河滩,这令勃艮第军根本无法隔河反制,倒是引起的躁动很快吸引了帐篷里垂头丧气的贵族们前来围观。 康拉德、居林、丕平,以及其他贵族纷纷走进河边。 他们看着那些可恶的罗斯人高举着旗帜疯狂挑衅。 “你们不敢与我堂堂正正地作战,现在打算激怒我吗?我要是举兵再战,岂不是还要被你们射杀成刺猬。”康拉德摇摇头,他才不愿再上当。奈何对方挑衅得厉害,他攥紧拳头不在明面上失态。 此刻,斯温突然下马,再干脆领着同样下马的威尔芬公然走到河滩。 罗斯骑兵看起来不像作战的样子,一批大胆的勃艮第战士索性壮着胆子走近河滩,双方隔着马斯河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面容。 自然斯温那明显的翻鼻孔令人印象深刻,公平的说他这长相确实有些丑陋,引得不少勃艮第人捧腹大笑。 斯温才不管那些无聊的笑声,他推一把威尔芬,又厉声道:“知道你会游泳,我担心你会趁机游过河。放心,你若是这么干了,下游会看到你后背插箭的尸体。” “你怕我逃?我令你恐惧吗?”威尔芬猛地扭头瞪眼戏谑问道。 “不好说。我希望看到你父亲了,你好好说话。” “得了吧,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些什么?” 威尔芬现在确实不想与康拉德多说话,自己能站在这里约定于与罗斯人合作,任何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解释得通的。 年轻人昂起胸膛,也让对面的战士看清楚自己的脸。 几乎所有被征召的农民,他们还是通过此次远征有幸见到普罗旺斯国王、欧塞尔伯爵这些大贵族。说不定这也是他们此生唯一的与如此高阶的大贵族见面机会。 但是很多贵族认得威尔芬的那张脸。 他们也必须认得,所谓日后这位年轻人成为复国后的第一代国王,大家还需巴结他以获得更多封赏。 说来奇怪,神秘失踪的先头部队不知在那里,偏偏一个长相酷似威尔芬的“哑巴”站在河对岸。 很多贵族狐疑于那可能是罗斯人请来的演员。 康拉德可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他大胆地走近河滩,皮靴都被河水淹没。他张开双手探着头喊话起来:“威尔芬!是你吗?” 听得,略微勾头的年轻人猛地昂起胸膛,威尔芬看清了父亲,顿时眼含热泪。 斯温轻轻踢一下他的小腿:“看来是你父亲。你和他说说话。” “可我能说些什么?” “的确,废话就不必了。你就告诉他,你就是你。” “也好。” 威尔芬只得做出简短回应,在除了证明自己就是威尔芬的同时,还高声喊话说明自己的母亲、弟弟的小名,一些仅存在于欧塞尔伯国家族内部的说法由他说出来,这下由不得康拉德不信。 康拉德从未怀疑河对岸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威尔芬就站在那里,事情已经变得过于复杂了。当他再询问一番,威尔芬选择了沉默。 此刻斯温站了出来,他以蹩脚的法兰克语喊话道:“勃艮第人!你们的小国王在罗斯做客。现在,罗斯王给你们写了信件。” 说罢,待命的战士持弓走来。 斯温又道:“信件发射给你!欧塞尔伯爵,你好好看看。明天,但愿你给出明确答复。” 罗斯骑兵办事懒得拖泥带水,斯温这边刚说完话,持弓的士兵就完成一次精准抛射。 可是,众骑兵却看到对面的勃艮第人居然有集体性的躲闪动作,还有持盾的家伙以盾遮掩身子。 “哼,真是被箭矢吓怕了。这一情况得告知大王。”斯温暗暗嘀咕道。 箭矢颇为进准地扎在康拉德不远处的泥地,老家伙急忙捡起箭,拆开麻绳后,将捆在箭上的“坚硬莎草纸”摊开,看到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拉丁语文字。 信件的落款明确标注着“rus kanog rvrik”的字眼。 那是康拉德能看懂的教会拉丁语,他想不到野蛮人里也有使用这种神圣语言的高人? 斯温没有再在河滩久留,他明确看到对方拾起了信件,最后撂下话:“你们好好考虑,明日,罗斯等你们的答复。” 罢了,罗斯骑兵继续押解着威尔芬扬长而去,就仿佛勃艮第的小国王已经站在了罗斯人的阵营。 康拉德下意识抬手挽留,奈何那些家伙撤得足够快。 他再仔细看看手中的信件,品读其内容愈发触目惊心,很多之前一头雾水的事情现在真相大白,现在心里有了一些打算。 仿佛发生了一场闹剧,一头雾水的勃艮第战士又回到自己的窝棚。所有小贵族没有得到新指令,他们与自己的士兵凑在一起不进不退,完全就是待在原地消耗军粮。 另一方面,康拉德攥着信件回到大营。 不久后诸位伯爵、男爵级大贵族聚在这里,其中最尊贵者莫过于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但是在得到信件后,康拉德看丕平的眼神都变了。 康拉德看看聚来的众贵族,他瞥一眼丕平,就把罗斯人随箭射过来的信件铺在桌面。 “大家都看看吧。”他说:“罗斯人要求我们去和他们谈判,他们有一个自称罗斯王的家伙,此人扣押了我的儿子。而且……” 康拉德定定神,直勾勾地盯着丕平二世的脸:“尊敬的普罗旺斯王,罗斯人要求你以国王的身份去桥边谈判,此事关系到我们的未来,请你好好考虑。” 他这是以命令的口气要求丕平二世,后者瞪大眼睛,想不到欧塞尔伯爵也开始对自己吆五喝六了。 “你是在命令我?”丕平惊讶地问道。 “正是。”康拉德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做任何掩饰,干脆说道:“罗斯人说,你是一个国王,那个留里克也是国王。罗斯要我们出一位国王级贵族去谈判。”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 “正是。信件在此,你可以自己看看。” “哼。你满口一个罗斯,好似你与他们都已经媾和了。”丕平二世心里憋屈,他勉为其难地扒拉来信件,扫视一番后顿时气急败坏地将它撕碎。 “你在干什么!”康拉德勃然而起,他撞开丕平,避免了信件被撕成无数碎片。 丕平差点被撞了个嘴啃泥,他已经看到了信件内容,其中猫腻多少已经猜到。 “你!”他恶狠狠地盯着康拉德:“欧塞尔伯爵,你打算出卖尊贵的我?” “不敢。我希望高贵的你为和平出面斡旋。” “你呢?”丕平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居林:“该不会,你也打算出卖我?” 此刻,居林还是表示沉默。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即便如此,居林只是看一眼丕平二世,就继续昂着脑袋闭眼养神,他的动作分明在表示自己对这场远征已经失望。 “现在……你们都打算出卖我?”丕平二世深深叹上一口气。 康拉德花了些时间把信件重新拼好,看着丕平如此态度,他干脆威胁道:“事到如今你还能说些什么?如果你不去,罗斯人继续跟着我们干。波图瓦伯爵已经死了,维埃纳男爵也死了。我的人死了很多,难道我真的要为了你家族的事情,耗尽我们勃艮第的最后一滴血?此事,你不去,我就绑着你去。丕平,希望你保持体面。” 丕平并未第一时间松口,他又坐下来一言不发。 “你是逼我来硬的。”康拉德威胁道,看着下一步就要动手。 丕平二世无可奈何只好松了口:“好吧。我可以去,但是你们几位,必须跟我同去。” “可以。”康拉德没意见。 听到丕平这么说了,一直闭嘴的居林也松了口:“你愿意去,我跟你一起去。” 两位大贵族实在知晓勃艮第军现状,每天都有人趁机带着一些粮食逃跑,只要军队继续在河畔赖着,怕是再过几天一大半人都逃了。 大贵族也不能逼着自己人去拼命,一来以他们的战斗决心,现在是没法再战。二来他们继续大规模战死,伯国未来就无人守卫了。 康拉德与居林必须接受一个现实,远征已经失败。 不过让康拉德态度大转变的直接原因是,信件上一行文字写明了,“罗斯王国可以承认新的勃艮第王国”。 这句话恰恰也是引起丕平发狂撕纸的原因。 勃艮第贵族已经被瓦解了,丕平自觉又遭遇了不亚于阿基坦贵族集体反叛的背叛,不用点在于,上一次贵族背叛自己还有时间逃跑,这一次已经逃无可逃。 不过,情况也许不至于太糟糕。 “罗斯人真的会杀了我这个国王?我要不去,怕是勃艮第人先下黑手。”丕平只能无奈吞下苦果。 康拉德与居林达成共识,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进行了反叛,即卸了丕平本人的武装,还扣押了他为数不多的卫兵。 一如罗斯人亲自押着威尔芬来河对岸交涉,康拉德与居林一合计,决定明日带着丕平再去战场一趟。 当然不同于注定单衣的丕平,两位大贵族生怕罗斯人耍阴谋,他们决定再穿一套锁子甲,只要发现风头不对撒腿就跑。 至于丕平二世的安危,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毫无权势空有王爵的大贵族,此人的权势全赖皇帝洛泰尔的恩赐。 如今勃艮第勤王已告失败,皇帝已经无可救药,这时候的丕平二世,活着也等于死了。 第1755章 一个王杀死了另一个王 一夜之间变了天,本该高高在上的过往,现在竟被两位大伯爵合起伙来软禁起来。 不信邪的阿尔勒伯爵居林已经蒙受很大损失,在此之前,他寄希望于通过这场战争为自己捞取巨大的好处,显而易见的是远征已经失败了。 难道远征失败就只意味着单纯失败么 失败,不意味着没有好处。 当时,居林看到了河对岸的威尔芬。那小子既然战败了还能被罗斯人许可比较自由的活动,观其面相也不像遭遇羞辱。 一个长着猪脑袋的罗斯人以蹩脚的法兰克语喊了一些话,居林自打听到后情绪就已经变了。 他在大帐篷里故意保持沉默,就是要看欧塞尔伯爵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康拉德居然勃然而起,首次针对普罗旺斯王丕平二世无礼。 最终,一无所有的丕平被一些欧塞尔伯国的精锐战士,以保护安全的名义监控起来。 在另一件帐篷里,简易木桌上的油灯剧烈晃动着,两位大贵族凑在一起。 即便他们之前一度发生激烈争吵,彼此间多有怨言,现在双方的利益再一次一致,是应该静下心来做长远打算。 夜幕再一次降临马斯河谷,大战之后的死尸被扒掉全部甲胄后还仍在原地,仔细去闻,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很淡的臭气。倘若仍旧没有给死者收尸,再过三天时间,凡尔登城西的区域必然变得臭不可闻了。 普通的勃艮第战士仍旧无所事事,这 天夜里依旧有自认为偷到足够军粮者,呼朋引伴得与故乡父老一道趁机逃走。 注意到更多兄弟已经跑了,留下来的人们心情更加躁动。 铺在全军的浮躁情绪作用在每个人身上,那些本来战斗意志坚定者其实不畏罗斯军箭矢,奈何大贵族突然摆出消极避战的态度,再勇敢的人心灰意冷,也只能跟着贵族们一起消极。 独立帐篷内,两位大伯爵脸对着脸,微暗的油灯火苗照得脸庞忽明忽暗。 他们分明是在策划一场阴谋。 被撕裂的信件合在一起,为保证平整,多片纸条还用硬木压着。 康拉德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至于已经发生过的惨败已然无力回天。 他故作一脸愁容,实则沮丧的心情舒坦了不少:「波图瓦和维埃纳的贵族已经死了,他们手里的骑士们也都亡了。真是天使保佑,我的儿子还活着。」 「波图瓦的安德烈,我的北方邻居,想不到那家伙居然战死了。」 康拉德动动眼珠子,特意低声问道:「如何难道高贵的你不希望那家伙去死」 「我怎么会希望呢他可是我的邻居大贵族。」居林也小声说话,窃喜之余尽显虚与委蛇。 「现在的情况是安德烈已经死了,他手下的骑士们也大规模灭亡。对于这场战争的未来,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居林故意定下神来,他又小声嘟囔些有的没的,不急于正面回答。 「得了 吧。你伤亡严重,我的情况一样糟糕。当然,没有谁比波图瓦伯爵损失最惨。」 「所以,你打算如何你的儿子还活着。我!」居林特意加重语气:「他只要获释,我仍旧愿意支持他为国王。只不过,我为了你的家族付出了太多了。我有很多士兵逃亡,至少超过一千名战士阵亡,甚至于我的表亲奥兰治男爵差点战死了。」 康拉德听得真想哈哈大笑,心想着被诓骗而发动「死亡冲锋」的善于种橘子的奥兰治男爵,什么时候在居林这里变得如此亲如手足了。 康拉德忍住了情绪,轻轻慨叹:「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好处。」 「不然呢」 「既然如此,现在的勃艮第只有两位尊贵者。你的家族,和我的家族,我们同等尊贵。这样吧。以后波图瓦归你,维埃纳归我。」 「这么干脆」居林对这样的领地瓜分有着心理预期,当康拉德直白的把话说出来,他内心还有些感动。 「我再补充一下,里昂理所当然作为新王国的王城。我的儿子是在维埃纳的大教堂接受洗礼,我得到他理所当然。」 「我支持。」 「以后我们双方就以维埃纳划界。我知道你在北部地区也有一些封地,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村民跑得干净村庄全部废弃,你得到他难以得到什么利益。倒是你得到了波图瓦,顿时增加了很多人口,以后给你纳税的民众会更多。」 得到一大片战 争严重摧残过的荒地,法理上封地大了很多,奈何自身根本无法从废墟上攫取利益,反倒要输出资源、人口复兴新领地。若是自己得到开发成熟的波图瓦,就是相当于康拉德让渡了一座金矿。 可话也说回来了,康拉德以家族的名义索要里昂以北的战争荒地有何意图 既然对方吃相已经很难看,自己也不必有任何文雅。 「这么交换领地也好,你要一大片荒地干什么你还是惦记着东边的梅茨」 「至少我得拥有凡尔登。」康拉德笑道。 「你控制凡尔登,日后还要要挟兰斯、桑斯,还有其他教区」 「是这个道理。可叹我这一生无法复兴勃艮第,我把权力让渡给威尔芬,为他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还指望未来时光,你的家族可以继续支持他。」康拉德几乎就是以王者姿态命令居林履行一些承诺。 居林虽然心有不爽,他顾全大局又兼顾自己的利益,说道:「可以。我只要能得到稳定的利益,自然会好好支持新国王。」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倘若国王不能带来利益,变得更强大的阿尔勒伯国会选择抛弃国王。 此时居林完全不必做解释,任何的威胁言语都没必要,因为居林已经抛弃了普罗旺斯王丕平二世。 这件事两位大伯爵心照不宣,那个国王对两人已经变得不重要,他被杀了才是最重要的。 总之任何勃艮第贵族不能背负弑君的 恶名。 罗斯人是野蛮人的一支,他们的首领也自称国王,趁此机会,最好能激怒罗斯人把丕平二世处决。 仅就信件的意思,罗斯王留里克暗示着罗斯将战争罪责推给了丕平,声称罗斯与勃艮第本无决战必要,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恶人从动挑拨。 罗斯在给勃艮第一个体面的台阶,居林与康拉德根本无力再承受战争损失,也就愿意顺坡下驴了。 恰是这个原因,丕平二世「出访」罗斯人控制的凡尔登必须仅着一件单衣。 美其名曰是战斗失败了普罗旺斯王展示谈判诚意,实则是区区一件单衣遮掩身体,毫无甲胄防身更便于罗斯人杀了他。 被软禁中的丕平二世被一双双眼睛监控着,他在另一间帐篷里彻夜不眠,清晨时分因实在熬不住了才小憩一会儿。 丕平被唤醒后吃了些饭,待晨雾散去后,仅着单衣的他抱着前往刑场的心态骑上了马。 另一方面,居林与康拉德纷纷带着一批重甲骑兵,以护卫的名义靠拢丕平二世。 只要看一眼这群战士的装扮,就意识到他们的准备过于充分了。 重骑兵再套上一层锁子甲,康拉德与居林也不抱怨重甲狠狠压迫肩膀,两人不但穿着双层锁甲,外身又裹了一张牛皮罩衣。两人实在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头盔款式也就与普通战士别无两样了。 一时间丕平二世完全认不出凑近自己的家伙,居然是两位大伯爵。 「你 们终于到了。」他噘着嘴言语轻浮,暗示着内心的强烈不满。 「是到了。」康拉德说。 「呵,高贵的你理应衣着华丽。今天看着你像是裹了一身野猪皮,你在害怕什么你瞧我,一件单衣。」 丕平二世一身灰白色布袍,唯独长筒皮靴的黑色的。他的确没有任何武装,镶金腰带还是要穿戴好,头顶的镀金王冠也少不了。 小国王都会为自己打造一顶「荆棘王冠」,凡是有财力者,都要搜刮个头最大的宝石镶嵌上。 唯独这顶王冠能清楚证明丕平的身份,该王冠实则有两个意思:阿基坦国王与普罗旺斯国王。 之前他是带着王冠从阿基坦出逃,后来当地大贵族迎来流亡的「秃头」查理,面对手头无王冠的窘况,小查理只好凑合做了一顶新的,抱着凑合的态度继续戴着,对外声称那就是真正的王冠。 那是属于阿基坦王爵的王冠,纵使连华丽服装都被剥夺,也没有人可以剥夺自己的王冠。 就这样,丕平二世戴着他最后的荣耀,在事实上已经反叛的大贵族「押送」下,走向自己未知的命运。 他对未来还有一些幻想,譬如自己承认那个诺曼人的酋长是罗斯王,对方考虑到自己的尊崇身份,一并会承认自己依旧是普罗旺斯王。 两位国王站在一起,情况总不会更坏。 再说,一个北方的王者会轻视一位已经手无寸铁的加洛林王室大贵族 纵使丕 平不希望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当护送他的骑兵队不断逼近昨日乱糟糟的战场,他们一行人很快看到了被罗斯人占领的凡尔登城之细节,当地一如昨日那般还是聚集着大量战士。 罗斯人的旗帜密密麻麻随风飘扬,一大片营地热闹非凡。 另一方面,留里克也获悉勃艮第人接受了自己的邀请。 乱糟糟的营地突然响起号角声,得令的战士们还以为敌军终于要开始新一轮进攻。大家迅速准备起来期待着一场厮杀,很多人也的确注意到不远处出现一支重骑兵部队,敌军的甲胄在阳光下剧烈反光,就起规模而言,倒是看不出勃艮第人要发动新的攻势。 罗斯军中已经流传开来一些说法,所谓大王留里克使出妙计分化瓦解敌人。 勃艮第的大贵族会亲自前来将和,到了那个时候,大王会采取一些强力手段。 令大家非常期待的说法是,大王会穿上一身战甲,装扮得就好似强大的托尔神,以大英雄的形象站在桥头接受勃艮第大贵族的觐见。 也许罗斯王不该再次亲临第一线,倘若大王出了什么闪失,对全军而言根本不敢想象。 战士们却恰恰很吃这一套,在大家的理解中,罗斯大王首先是一位勇敢战士。大王是所有战士的表率,士兵们也有义务以国王的戎装英姿与赫赫武功为榜样。 在凡尔登城内,有士兵紧急觐见留里克,汇报起勃艮第重骑兵再次出 现的情况。 「他们的大贵族来了吗」留里克问及半跪的士兵有关敌军的详情。 战士实话实话:「他们都是重骑兵,每个人都衣着重甲。倒是有一个怪人。」 「如何」 「只见那人一身素白袍子,偏偏头顶上还……」 「该不会是顶着王冠吧」留里克饶有兴致地问道。 「大王英明。」 「哈哈。那个家伙应该就是普罗旺斯国王。」留里拍打着大腿心情无比愉悦,「你退下吧。接下来,看看本王给你们所 有人做出表演。」 在此之前留里克已经和自己手下的诸贵族商量好了,甚至还借由蓝狐的嘴巴告知了乌鸫。 无论如何,改头换面的乌鸫依旧与普罗旺斯王是亲戚,两人的爷爷都是「虔诚者」路易。 留里克决定干掉普罗旺斯国王丕平,哪怕丕平可能仅有一个王爵头衔并无实际势力,综合考量下,他就是觉得杀死此人对罗斯更有利。 也不能是阿猫阿狗杀死这位王爵级大贵族,荣誉必须由自己获得。 哪怕在辈分上是表兄妹,乌鸫对那个丕平没有任何的亲戚感情,过去的日子里彼此几乎只有一面之缘。 如果丕平被杀,乌鸫并没有什么内心触动。 其他罗斯贵族都支持杀死丕平,对于此事,连被软禁的「小狼」威尔芬也松了口,在与留里克亲自交流时坦露了自己的支持态度。 因为要建立大勃艮第,一个新的王国版图之下必须包括整个普罗 旺斯,那么丕平二世的存在就是多余的。阿基坦诸贵族合伙驱逐丕平,是因为当地的大贵族伯纳德是查理曼亲妹妹的后裔,他是丕平的表舅,看在最后的亲戚情谊上也不便于直接谋害丕平,于是驱逐了事。 勃艮第人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只是考虑到谋害会引来很多骂名,现在就连威尔芬也希望,最终杀死丕平的就是留里克。 本来,留里克还希望找个更妥当的由头将丕平二世骗过来,譬如以签署和平条约做诱饵,摆出鸿门宴,再以摔杯为号灭了他。 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 留里克换上战甲,他今日偏偏不戴头盔,特意顶上黄金桂冠,腰旋佩剑高调地走出城。 他下令准备作战的士兵全部保持戒备,战士们干脆集合起来向河对岸的家伙们展现赫赫武威。 如今的勃艮第军队,马蹄踏足满是死尸的战场,此地已经弥漫着明显的臭味。 丕平目睹着触目惊心的一幕幕,他心脏狂跳不知说什么好。 事实上整个勃艮第骑兵队都处于惶恐中,康拉德与居林都低调的混在军中,两人攥着缰绳,决定只要看到苗头不对劲撒腿就跑。 他们抱着上坟的心态终于抵达唯一尚可通行的木桥处,接连吃了两次大亏后,康拉德与居林都意识到罗斯人掌握一些秘密武器,那些装载在木车上的东西,就是它们在发射致命标枪。仔细看,罗斯人的弓箭手又都列 阵了。 何止弓弩手来自哥德堡伯国的三千约塔兰战士,他们树立的长矛好似一片树林,大部分矛头捆着布条,那是在厮杀时绕段敌军视线的小部件,现在更显得长矛之林很有美感与杀意。 更不提诺曼人那特有的剑盾手,只见那些图画着相同纹路的大圆盾堆叠一起,罗斯人构筑起他们的盾墙。 突然间,康拉德注意到一位头戴金冠的男人。 何人有资格戴金冠莫非就是那个留里克 康拉德还未曾亲眼见过罗斯王留里克,倒是一眼认出站在那人身边的一位年轻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威尔芬。 非常奇妙的是,自己看到的威尔芬依旧穿着一身很洁净的衣服,它虽然不华丽,确确实实维持了一位贵族的体面。最关键的是,儿子手脚都是自由的,乃至可以自由的站在罗斯王的身边。 康拉德窃喜,本来自己就已经打算与罗斯王讲和。说不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儿子已经与罗斯王建立了某种较为亲善的关系,日后再与他们讲和的成功可能性会更高。 所以,为了讲和成功,勃艮第这边还要献上最重要的筹码——普罗旺斯王丕平二世。 两军隔着马斯河桥大眼瞪小眼。 留里克掐着腰昂起胸膛,此刻不需要他说任何话,只要如小巨人般站在这里,姿态就足够说明一切。 他等着对方先开口。 很快,勃艮第一方就有了非常积极的动作。 被多位重骑兵 掩护着的康拉德喊了一嗓子:「是罗斯国王留里克大人吗现在,有请我们的普罗旺斯国王站出来。」 威尔芬一下便知那是自己父亲的声音,他也认出了那个头戴荆棘王冠又衣着朴素者就是丕平。这便悄悄告知留里克一些新的情况。 留里克点点头:「也好,那个家伙不穿甲胄,本王也可以不穿。」 留里克再向前一步走,木着脸庞,亲自脱掉了自己护住上半身的板甲衣,罢了连武装带上的佩剑都卸下来交给侍卫。 他张开双臂炫耀式地转了两圈,向自己人与敌人展示自己的「手无寸铁」。 已经下马的丕平二世可以确认那个脱掉战甲的男人就是罗斯王,今日一看不得不惊讶于那人真的高大强壮。 相比之下,丕平看看自己纤细的胳膊,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难道我要和这个男人讲和吗他还能再收留我」 一瞬间,丕平觉得自己仅仅是站在这里就如同经历一场噩梦,恍惚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参与这场战争了。 「你就是罗斯王留里克」丕平昂首问道。 「你可是丕平」这就是丕平二世首次听到传说中罗斯王的金口玉音。 「是我!我乃尊贵的普罗旺斯国王丕平。罗斯王,你与你的大军何故出现在凡尔登你何故挡住我们的去路」 这话问得简直无聊,留里克心想着就算杀死此人,也得让他死得明白,这便张开双臂走 上桥梁,边走边说:「你想知道原因来,走近我。我就怕你不敢。」 「我不怕你!」丕平难得硬气了一回,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有什么硬气的资本。 丕平踏上木桥,极为大胆地走向留里克。 不久,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两位王者站在一起。 罗斯王是亲自打拼出来的王者,而丕平的王爵仅仅来自于他人的施舍,在身材去气势上,两个男人孰强孰劣一目了然。 留里克俯视着丕平二世,特意以拉丁语问道:「听说你也是一个王」 丕平一惊,同样以拉丁语回应:「你的法兰克语很蹩脚,你居然会说神圣语言」 「不然呢那份信件可是本王亲自撰写,看来你与你的朋友们都很识趣。」 丕平不想废话,他昂起头故作勇敢,实则已经被真正王者的气场压制得难以为继。「罗斯王留里克,你究竟打算如何你们,为何要待在凡尔登」 「不为什么。我知道你们打算前往阿尔萨斯解救那个该死的洛泰尔,你以为自己的举措可以成功洛泰尔必死无疑,你们的救援举动必然徒劳无功。」 丕平很诧异,一个诺曼人的新贵怎么对战争情况如此了解。他狡辩道:「如果不是你们挡在这里,我们就顺利抵达抵达斯特拉斯堡,之后我们就能解救皇帝。」 「呵,一个行将崩溃的家伙还有资格自称皇帝」 丕平萌生一股勇气,昂着头凝视留里克的 眼睛,得意洋洋说道:「洛泰尔就是皇帝,他的尊贵不是你可以僭越的。」 「也许换一种人生,你会是一位雄辩家。」 「可我是一个王。」 「不。你已经死了。」留里克已经懒得再废话,他注意到这家伙的确是赤手空拳,倒是自己在后腰藏了一把匕首。 且慢,说不定丕平自己也藏着匕首。 趁着对方毫无察觉,留里克猛地抬起右臂,势大力沉地肘击丕平二世的鼻子。这一击太过于凶猛,一下子打断了丕平那高傲的鼻梁。正当丕平被打懵倒地的一瞬间,留里克拔出自己藏好的匕首。 手中短刃泛着寒光,留里克注意到倒地的丕平真得什么武器都没有藏。 就这样以阴谋杀死普罗旺斯王是否太过于卑鄙了。 他半跪下来,以膝盖抵住丕平的后背,在犹豫片刻后,举起的匕首干净利落地刺进丕平的后脑。 一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丕平二世彻底没了动静,匕首留在尸体上,留里克顺手捡起那顶掉落的王冠,攥在手中站起来。 这时,留里克长叹一口气,上万人亲眼目睹罗斯王杀死了普罗旺斯王,罗斯军在短暂的镇定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目睹全程的康拉德与居林像是哑巴了,两人瞪大双眼保持缄默。 头顶黄金桂冠的留里克,一脚踏在丕平二世那静静淌血的尸身上,左手把玩着传说中的「阿基坦国王的荆棘王冠」,右手直指桥对岸一群 呆若木鸡的重骑兵。 留里克雄浑的嗓音几乎能压制住身后大军的战吼,他如巨熊般怒吼,再凶猛喊话:「康拉德!居林!勃艮第的贵族们!我知道你们都在。丕平已经死了,可以和谈了。」 免费阅读. 第1756章 我们勃艮第不需要再被法兰克人定义 虽然康拉德与居林早有预感,所谓罗斯王会控制丕平,再以某种手段将之杀死。 两人完全想不到,那个高壮金发的年轻男人,就在马斯河木桥上,如同杀鸡宰羊般亲手处死了普罗旺斯国王丕平。 一个王杀死了另一个王!手段干净利落。 留里克摆弄一番手中的荆棘王冠,对着不远处诧异的重骑兵们喊话。 错愕中的两位大贵族深知自己不能再藏匿于暗处,但两人又担心,如果自己直白现身,万一被罗斯王再度点名谋害呢 两人都注意到河对岸那些剑拔弩张的战士,尤其是能发射标枪的恐怖武器,在如此近的距离系啊,只要罗斯人有意,现身的两人顷刻间就可能被万箭穿心。 留里克猜得出那些重骑兵里藏着大贵族,想想看,凡是亲眼目睹了自己杀死丕平一事之人,现在都处于惊恐中吧。 「你们出来吧!康拉德!居林!或是别的大贵族。罗斯与勃艮第的恩怨已清,本王没必要再与你们战斗。」 话是如此,纵使留里克雄浑地怒吼,对方还是不为所动。或者说大部分重骑兵都被刚刚惊世骇俗的阵仗吓到。那算是单挑吗不。大家看到了罗斯王在偷袭,但一个王亲手袭杀另一个王,此事完全震碎勃艮第重骑兵们的三观。 见对方呆若木鸡,留里克勾下头无奈地将缴获的王冠挂在腰带上。 他回过身来,向着瞪眼震惊的威尔芬挥手致意。 刚 刚的景象实在将威尔芬吓得不知所措,因为丕平二世如此潦草得死了,实在想不到留里克的手段如此粗暴,在犹豫一阵子后只能走上桥梁。 威尔芬谨慎地站在留里克身边偏厚处,他注意着到底的丕平后脑不还在静静流血,仔细瞧还能看到身子在微微抽搐。 「他死了吗」 「丕平可能没有死透。无妨,就当他已经彻底完了。」留里克对丕平二世也没有夙愿,奈何此人选择去救援洛泰尔,那就成了罗斯王国有理由干掉的敌人。 虽然一切都是加洛林王室的家务事,罗斯军总要为自己万里迢迢的远征找到合法性——那就是履行与大巴伐利亚公爵的《841年汉堡条约》,罗斯有权力消灭所有支持洛泰尔的势力。 留里克定定神说道:「你的父亲应该在对面,可能他被吓坏了。你如何我打算与你父亲好好谈谈,甚至……就在这里。」 「也许你应该选择一处更好的地方。」威尔芬低声说。 「就怕你父亲不敢赴约。如果是我,我肯定要好好掂量一下。」 「呵。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威尔芬微微苦笑,基本猜到了留里克的意图。 所谓谈判,在那之前首先要建立基本的互信,至少现在肯定不是正式谈判的好时机。 留里克又想了想:「干脆这样,你现在就可以走回去。你去亲自和你父亲说,如果勃艮第愿意谈判,明日想明白了,就再次前 往河西的战场。我会帮你们掩埋死尸,再在村庄废墟外搭建一个帐篷作为我们的谈判地点。就怕……你父亲还是不敢呐。」 听起来是个可信的方案,威尔芬不敢掉以轻心:「愿意放我回去你就不怕我跑掉」 「那有如何」留里克耸耸肩,轻松的口气里埋着致命威胁:「我的一万余人的大军几乎没有折损,反观你们勃艮第,仅仅是你的兵马就被我杀了五千。你要逃跑也好,大不了我继续待着大军沿着马斯河谷一路向南,到时候焚毁所有的村庄,连你们的里昂城一并毁掉。我已经毁灭了梅茨和特里尔,不差一个里昂。」 留里克威胁意味过于浓厚,威尔芬明白过来,自己若是不能说服父亲前 来谈判,你就给了罗斯军继续进攻的口实。 「我懂了。」威尔芬说罢,他张开双臂直面一众呆滞的重骑兵。 他向前没走多久,便有一名衣着过度厚实的骑兵走出掩护。只见此人费了些力气摘下头盔,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欧塞尔伯爵康拉德。 显然儿子已经获释,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显得丕平二世被杀一事已经彻底的无关紧要。 康拉德咱不管儿子,他昂起苍老的头颅对那边的金发男子致意,再以拉丁语喊话道:「罗斯王!让你久等了。我就是欧塞尔伯爵康拉德。」 「真的是你你的名字是康拉德。」 「是我。很遗憾, 我们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相会。」 「但是情况不会再糟糕下去。」留里克挤出一抹营业式的笑意,继续张开臂膀,刻意言语轻浮地反问:「我还以为你会被吓傻。如你所见,我杀了普罗旺斯国王。看来你并没有成为傻瓜。」 明知那是挑衅,现在的康拉德可不会就范:「我有那么胆小吗罗斯王,我不得不承认你非常强大,倘若是其他敌对贵族当在我面前,大军早已将之歼灭。没想到,我居然遇到了你们。」 「这就是命运。勃艮第人,现在本王赐予你们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生存还是死亡听好了,本王其实不介意将你们全部杀死。趁着我现在心情好,奉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愿了,只要你容许我考虑一下,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能说出这一番话,充分证明这康拉德已经服软。留里克窃喜,言语上也收回所有挑衅,又嚷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现在我还给你儿子,你若是选择的结局是生存,明日中午就来这里与我相会。」 康拉德点点头,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想到的方案只对自己的欧塞尔伯国有效,至于同盟的那些实力弱小的山区伯爵与男爵,乃至是实际掌控普罗旺斯大权的阿尔勒伯爵,只怕他们各有方案,自己还不能代他们说话。 就这样,留里克趁此机会释放了威尔芬 。 战败的小子重回欧塞尔军的阵营,父子相见一片无语,康拉德一时间的确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令儿子赶紧骑上马,任何的事撤回去再说。 康拉德与居林就怕罗斯人使阴谋,待威尔芬刚刚上马,整支马队赶紧逃之夭夭,一溜烟的功夫就远远逃到罗斯军弓弩手的射程之外。 一场疯狂的演出暂停了,木桥之上多了一具高贵的尸体。 丕平已经死透了,甚至于血也几近流尽。尸体被拖曳会凡尔登城,曾经高贵的普罗旺斯国王如此成了一具苍白尸体,罗斯联军中的大贵族纷纷前来围观,对着尸体嘻嘻哈哈地品头论足。 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以及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两位与罗斯结盟的伯爵可丝毫笑不出来。 可怜的丕平二世何罪之有所谓罪过,恐怕仅仅是因为在帝国内战中站错了队罢了。 倘若当时的丕平二世对「皇帝」洛泰尔的态度,不是支持而是反对,也不至于被阿基坦、图卢兹、卢瓦尔河等地贵族联合驱逐。如此一来他依旧稳坐阿基坦王位,而「秃头」查理只能继续在北意大利如丧家之犬般流亡。 吉尔伯特掐着腰凝视尸体一言不发,与其他笑呵呵的罗斯贵族截然不同。 留里克就是要看看众贵族的态度,既然吉尔伯特如此面色沉重,他走近这位年轻的伯爵,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罗斯大王您……」 「看来,他的死对你很触 动。」 「唉……」一声 叹息胜过千言万语。 「你有话说」 「可怜呐。听说上一个丕平是打猎时坠马受伤不治身亡,独留这个小丕平继承王位。罗斯王。」吉尔伯特特别之处留里克还攥在手里的那顶荆棘王冠,「你可知你得到的王冠,它到底是什么」 「它」留里克双手碰撞自己手中的镶满宝石的金冠,「普罗旺斯王位的王冠。」 「不准确。我听说它首先是阿基坦王位的王冠。它现在你手里,也许……你可以带着大军再向阿基坦做出一些努力。」吉尔伯特此言算是阿谀奉承,倒是也给留里克提出了一种更加进取的方案。 把祸水向法兰克的西南方向引,这种事在吉尔伯特看来属于损人利己。他与南方的高卢人并无夙愿,在经济上也没什么合作,恰恰未来要抱紧以罗斯人为首的诺曼人之大腿,即可得到「没有战争」的承诺,还能通过销售各种农产品源源不断挣钱呢。 「我还能能是阿基坦国王」留里克摇摇头自觉过于离谱了。 「万一呢」 「谁知道呢」留里克再次摇摇头,倒是他自己端详起手中的王冠,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便随口告知吉尔伯特:「勃艮第人告诉我,流亡的麦西亚王在图尔当地活跃着。麦西亚王可是我的儿子,如果说谁能得到这顶王冠,依我看,我还不如送给我的亲儿子。」 「哦居然还有此事」吉 尔伯特仅仅是通过罗斯士兵篝火边的嚼舌头,对相关事情有点只言片语的了解,对于那些传闻,因感觉过于离谱而不敢相信。 现在留里克居然郑重其事声称确有此事,言语间还明示了了罗斯军下一步的进军方向。 吉尔伯特想了想:「依我看康拉德愿意与你讲和。之后呢他们明日亲自来与你谈判,你又当如何真就放了他」 「没那么简单。我打赢了他,如果白白放走他和他的军队,我们罗斯不是白打了吗勃艮第人要宣布退出战争,再把军粮交给我们。我决定大发慈悲的将那些普通民兵释放,至于贵族的军队……」 「如何」吉尔伯特追问道。 「至少要与我们大吃大喝几日。我愿意与康拉德父子共进晚餐,也许通过几场酒席,所有恩怨就能抹消掉。哈哈!」留里克兴致勃勃地顺势敲打一番吉尔伯特的肩膀:「到时候尊贵的你也要到场。还有吉斯拉公主,不对……是哥德堡伯爵夫人,你们都要参加。」 「好吧。你愿意与战败的贵族们共进晚餐,我想勃艮第人也会佩服你。」吉尔伯特此言也是尽显谄媚。 只是吉尔伯特根本不清楚,留里克设想的「多日大摆宴席」暗藏深意。 勃艮第诸贵族手里的士兵绝大部分是征召的民兵,先不论那群家伙原本有多少战斗力,经历轮番战败,损失最多的也莫过于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只怕 这群家伙早已经怠战厌战,只要给他们一个合法离开的机会,怕是广大民兵一哄而散。 到最后勃艮第贵族们手里就只剩下各自的扈从了,纵使贵族的扈从们装备精良,他们兵力太少已然彻底对罗斯联军没有任何威胁。 留里克有意在宴请贵族的时候让民兵先行逃离,之后顺理成章对各贵族进行拿捏。他也计划着不把事情做绝,罗斯军的下一个进攻目标其实已经非常明确——巴黎。 只要结束了勃艮第问题,「帝国派」贵族里只怕就剩下一个巴黎伯爵了。巴黎必定富裕,巴黎东北部的平坦地带名曰鲁昂,那里就是传说中「诺曼底公爵领」。这个时代还没有「诺曼底」概念,当地还是叫做鲁昂伯国,只是所谓的鲁昂伯国恐怕还是巴黎伯爵牢牢掌控着。 诺曼底那地方面朝大海,土地平整,适 合农耕畜牧,距离莱茵河口也不远。罗斯军在未来掌控阿基坦极为牵强,若是占领鲁昂地域,不啻为一种可行方案。 现在,丕平的尸体被当做战利品鉴赏一番后拖曳到了大教堂内。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对丕平二世是陌生的,在获悉其人居然是当年的阿基坦国王、如今的普罗旺斯王,当即扑在苍白的尸体上痛哭,就仿佛死的是他的亲戚。 留里克对哈特加无话可说,之所以把丕平的尸体扔给这老家伙,就是希望哈特加为丕平按照天主信仰准备一场葬礼 。无论如何丕平二世不会曝尸荒野,老主教可以亲自清洗死者的尸体,再对死者进行一番告解,声称丕平的灵魂顺利去了天堂。最后丕平就地埋葬在凡尔登圣母大教堂的公共墓地,得到体面的结束。 至于那些已经开始发臭的士兵尸体,血浆都成了浓黑浆糊,没有来得及扒下的锁子甲因而变得臭不可闻。再不给广大死者收尸,说不定罗斯军的饮用水都要受到污染了。 再考虑到马斯河的下游就是那慕尔、列日等地,将尸体扔到河里固然是很容易的处理方案,如此作为必然污染下游的那慕尔。那是拉蒙高伯国的核心城市,吉尔伯特可不希望自己的核心封地突然漂浮一些恐怖的东西,再污染水源毒害一票百姓。 此时手中的勃艮第战俘就成了完美工具,留里克承诺这些人很快就能回家。在此之前他们已在罗斯军中吃了好几天饱饭,肚子持续被填饱,使得不少人萌生一种错觉——我们效忠的是罗斯大王。 勃艮第民兵的本质就是农民,无论住在哪一位大贵族的领地,都要承担沉重赋税与兵役。有些人的态度悄然改变,似乎和罗斯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罗斯大王舍得给大家食物。 战俘带着工具集体走到河对岸,他们在罗斯战士监督下开始大规模掘土。 松软的表层土壤很容易挖坑,在挖到约莫一米深后情况才发生明显变化。 他 们挖出了一座有一座浅坑,发臭的战死者被拖曳进去,一日之内十多个乱葬岗就满是死体,最后覆盖泥土化作一座座浅冢。 另一方面,原本带领六千大军的「小狼」威尔芬,他失去了自己的军队,连带着亲信护卫都丧失了。他与父亲一道回到勃艮第军的大营,一路之上父子二人无话可说,待抵达营地,威尔芬看到一片萧条景象,对未来的局势也完美没了念想。 打仗就指望一群毫无斗志的人去战斗正是待在罗斯军内有一段日子,纵使很多时候被监视软禁,他留了一个心眼,对罗斯军队的诸多细节有了自己的理解,掂量一番后,确信任何时候的勃艮第军都打不过他们。 再说,很多迹象表明,罗斯人没有意愿将勃艮第赶尽杀绝。 无语的父子俩回到昨日议会的那间帐篷,见去谈判的贵族归来,待命的诸多小贵族纷纷走过来。 大家注意到那位衣着简单的男子,下意识以为丕平回来了,接着震惊地看到回来的居然是威尔芬。 很快,帐篷里陷入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 威尔芬损兵折将,他平静地看看在场的几位贵族,自卑得不知说些什么好。 还是他的老爹康拉德率先开口:「丕平已经死了,我的儿子已经归来。大家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居林抱紧自己的双臂,一副失望透顶的态度:「属于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让 我们感觉结束这一切,我要打道回府。」他在强调一下:「康拉德,关于我们的约定。」 「一定!」 「约定」威尔芬猛然抬起头:「父亲,你们间做了一些约定吗」 「当然。」居林还特别提醒道 :「威尔芬,昨天坐在这里的可是普罗旺斯国王丕平,可惜他已经死了。你以为我和你父亲会谈些什么」 「不是什么好事」威尔芬问。 康拉德立刻说道:「是好事。以后不再有普罗旺斯王,而你,我的儿子,你将是勃艮第国王。」 「好吧。」威尔芬摊开双手,他本想找个由头提及此事,自己已经不必掩藏。 有关罗斯王愿意承认一个新兴勃艮第王国一事,他告知了父亲与阿尔勒伯爵居林。罗斯人竟然有这样的决定!果真如此,勃艮第的确没有继续与罗斯作战的需要。 非但不必作战,双方完全可以结盟。 结盟真的可能吗听说罗斯军中还扣押着列日大主教哈特加,另有很多贵族已经与罗斯结盟。有些贵族只知名号不见其人,威尔芬倒是已经与吉尔伯特、艾伯哈特凑在一起喝酒了。 威尔芬这边突然间滔滔不绝,俨然成了留里克的说客。他能说这么多,在康拉德看来,儿子在那边是得到了礼遇。 「既然如此。」康拉德打断儿子的话:「罗斯王给我们生存还是灭亡的选择。我们当然选择生存。」 「其实我没得选。」居林遗憾地摇 摇头,有些话他不便于过于直白地说。所谓欧塞尔一方再不济可以向着西北方向逃之夭夭,反观自己的领地在南方,罗斯人要是发狂,一定沿着河谷迅速南下,待杀到罗讷河谷,一定是一路杀到地中海。 「我打算去和他讲和,付出一些代价结盟也好。」居林审时度势明确了自己的态度,说罢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情况不至于这么糟糕。」威尔芬安慰道:「明日是一个机会,我们当以什么身份去与罗斯将和那个留里克愿意承认我是勃艮第国王,不如这样,我们就以勃艮第王国的姿态,去和他们讲和。不!是结盟。」 「啊」康拉德大吃一惊,儿子还是那个狂气十足的青年,在罗斯人的军队里似乎学到了一些豪迈。 威尔芬耸耸肩:「丕平已死,我们已经没什么理由去支援洛泰尔。我们已经损失惨重,如果继续损失下去,我还有什么资格做勃艮第国王我见识过罗斯人手段,不服那个留里克的。赶尽杀绝!」 他的最后一语几乎是吼的,在坐诸位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康拉德无奈松了口:「既然如此,我们明日就出发吧。大贵族去,小贵族……他们就算了吧。呵,我们勃艮第不需要再被法兰克人定义。」 还能如何呢勃艮第不被法兰克人定义,就要被罗斯人定义了。 居林对康拉德的豪迈言论毫无共鸣,面对惨淡的现实只能接受 ,再期待着未来会好起来。 免费阅读. 第1757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日之内,勃艮第人已经想通了。 绝大部分士兵早已丧失战斗意志,那些为数不多意志坚定者,在明晰了贵族们的态度后,也纷纷泄了气。听说大人物们不仅仅想与罗斯人讲和,甚至打算趁此机会与对方结盟。 早知如此何必打动兵戈呢数千人岂不是白白送了命 也好,这样应该不会再有人被莫名其妙被杀。 罗斯人传来的态度非常明确,所谓勃艮第之所以被卷入战争,都是那个普罗旺斯国王丕平二世的挑拨。如今丕平已死,勃艮第不再被那些法兰克大贵族摆布,诸多小贵族们一直期待着一位出身勃艮第的新贵成为王,可能时机已经成熟了。 不过贵族间谋划的事情与普通士兵有多少关系呢 有关丕平被杀的消息,几乎一瞬间传遍了勃艮第那狭长的营地。 营地必须依傍着马斯河建立,那些处于最南端扎营的士兵在,在获悉此事之后就完全不再考虑未来的某些可能。 这部分士兵几乎都来自阿尔勒伯国,他们深知当地名义上的最大贵族就是普罗旺斯王。 连国王都死了,战争岂不是马上要输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阿尔勒伯队的崩溃已经是伯爵居林无法组织的了,他现在也实在没有手段控制局面。手下的重骑兵也无心再战,逼迫他们向着逃亡的士兵下手,重骑兵们也没心思下黑手。 溃兵带着武器私自占领了运粮马车和驴车,与 看管粮食的人员爆发小后,就开始大规模私分粮食。 丕平是上午死的,伯队的崩溃是下午发生的。 原本一万人的军队,几天时间内伤亡与逃亡就占据半数,居林的手下仅存不足四千人,尤其这日下午发生的逃亡浪潮,直接戳中他的脊梁骨。 自己军队的萎缩肉眼可见,居林心想着这群家伙再怎么逃也是带着粮食逃回老家,终归自己还需要农民解甲归田继续种麦子。他们逃得飞快,往好处想,自己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居林也仅能如此自我安慰,他与康拉德、威尔芬商议完毕,尤其是未来的勃艮第王国境内的诸多封地如何划分权属,自己就划分方案已经很满意了,仅就阿尔勒伯国而言,继续战争已经不切实际,抓住见好就收借坡下驴的机会赶紧撤退最好。 居林身为勃艮第南方的大伯爵,他需要颜面上挂得住,急需一个体面退场的机会。 他默许自己人逃之夭夭,以消极的态度向康拉德表明自己对继续战争的失望。 不过,康拉德的兵马还不能随意逃亡。 欧塞尔伯国吞并周边的小伯国,当年被查理曼故意打散的上勃艮第,在康拉德二十年励精图治下欧塞尔又成大势力。他仍有一万非常健全的兵马握在手中,倘若他是与罗斯联军在旷野上进行决战,欧塞尔方面仍有一战之力。 这一万多兵马就是康拉德父子的底气,却也是 最后的底牌。 他是不敢再无脑进攻了,一旦大军再有闪失,几年之内伯国都无力再招募合格新军,甚至于连命令普通老农拿起农具做民兵,都不会招募太多。 勃艮第大营全面戒备,在明面上,大贵族们仍有高傲的重骑兵为自己撑起颜面。 康拉德对罗斯王留里克无法全信,生怕那群家伙的家伙再使出阴谋。 清晨,亟待赴会的贵族们在大营里集结。 明明是参与一场缔结和平的会晤,众人愁眉苦脸,不知道罗斯人会提出哪些苛刻条件。 亦或者,今日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场阳谋。 去了可能遭遇阴谋袭击,不去恰恰给了罗斯人继续战争的借口 。 虽然勃艮第这里没有「鸿门宴」的概念,他们不得不留下一个心眼。 康拉德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似乎感觉不到其中的狡诈,只见换了一身得体服装的威尔芬忙于整理他的战马,老伯爵走过来,敲打敲打儿子的肩头。 「父亲」 「你……」康拉德仍有着千言万语,他想了想,问道:「你觉得那个留里克到底是怎样的人是一个残忍的人吗」 「他我看未必。以我看来,那是个讲道理的人。」 「诺曼人还会道理」康拉德觉得很荒诞,他摇摇头:「你说,我们这一去是否会被他们偷袭。」 「应该不会吧。因为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也在。再说,还有吉斯拉公主也在罗斯的阵营。」 威尔芬说得很随性, 是因为已经完全接受了很多事实,但这些事实在康拉德听来也是惊世骇俗。 「他们阵营里还有……吉斯拉洛泰尔的吉斯拉不是早有传闻吗她在亚琛袭击事件中被谋害了。」 「谁知道呢以我所知,那个女人爱上了当年的袭击者。」威尔芬耸耸肩,还不忘吐槽一句:「这就是加洛林王室。吉斯拉背叛了一些,却被更多的诺曼人拥护,她成了数千个诺曼人的首领,就好似……传说中的斯基泰女酋长。」 「那些都是传说。哼,不过……既然那是查理曼的的后裔,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也不为过。」 因为当勃艮第大军派出一群骑马海盗进抵凡尔登之际,当时的城市已经被一支军队控制。恰是因为威尔芬始终被软禁着,有关大海盗拉赫马如何被杀、手下全军覆没一事,他将有关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父亲。 乌鸫即是吉斯拉公主,那贵族的身份不会因为改了名字、背叛信仰又做了纹身而被彻底抹杀,因为她手下真的有三千彪悍的金发士兵。 如果现在还以为之前对战的敌人只是罗斯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康拉德又建议道:「我想了想,今日的事情你就留在大营最为稳妥。我与居林亲自去见留里克,哪怕他真的使出阴谋最终还能保留你。」 「让我离开为什么」 「就像是保留火种。因为,你是未来的王。」 「荒谬!今日我必须去 。」说到激动出,威尔芬拍打自己的胸膛:「我知道留里克的意思,他就是打算与我们讲和。如果他真的打算灭了勃艮第,我已经在梅茨平原被杀了。他杀了丕平就是为了成全我。」 康拉德看着儿子倔强的态度,无奈拉下长脸深叹一口气,不再做阻拦。 勃艮第在施行一场毫无,只要罗斯人说话不算话,大贵族们被一网打尽,勃艮第恐怕再无翻身之力。 另一方面,在凡尔登城西,留里克已经为今日的会晤搭建起了帐篷。 他有意将和谈地点建设在之前的战场处,所有死尸都已经清理,清风也吹散了臭气,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想象这里曾是战场。 留里克一身盛装,他的战士们也都装扮精良。 五百名身穿整体胸甲的狂战士,今日的他们不在穿上罩衣,就令甲胄在阳光下烁烁放光。更精妙的在于他们的头盔,所有人的熊头装饰已经挂扣上,仿佛战士们就是长着熊头,也暗合了berserker的本意。 同时出场是还有两支骑兵队,斯温与卡尔所部,所有战士把羽毛插在盔顶,他们难得一次集体手握骑矛,矛头下又捆扎着大量布带,继而一些战士的矛上又捆扎住罗斯旗帜。 两支骑兵队现在起到仪仗作用,他们也都是全副武装的,但凡留里克突然下达进攻令,待命的两队兵马即可出战。 留里克的确想与勃艮第人和谈,他为彰显自己 的胜利者姿态,前前后后让一千名简直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做仪仗,再列队整齐,谁能肯定他们不是在准备开战的呢 留里克身边又聚集不少贵族,吉尔伯特、艾伯哈特,乃至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这三位去年战败被俘的家伙也要迎来自己的结局,所谓按照约定,当与勃艮第构建和平关系后,三人即可带着剩下的武装民夫回家。 此次和谈,三位地位尊崇的低地贵族、高级教士,也需要作为亲历者与参与者参与其中。 为此留里克可是连夜起草了《和平条约》的方案,其中的一些条款,在许多暴躁的罗斯战士看来,大王又在施展他那过度仁慈的善良了。 其实按照广大士兵的态度,与勃艮第讲和本身就是荒谬的。罗斯兵威正盛,不如乘胜追击,把他们全部砍杀后,大军一路劫掠到传说中的地中海之滨。 留里克也想过这种方案,如今局势有巨变,留着勃艮第可比灭了他有用。 他决定承认「勃艮第王国」,更是正式承认威尔芬为国王,此事还要落在纸面上,以神圣的拉丁语写成条约,最后附上大贵族的签名。 也许《条约》很容易被撕毁,新败的勃艮第不至于今天签约不足一年就毁约。 留里克不会把勃艮第人逼得全体反抗,他得饶人处且饶人,决定让渡一些既成事实,譬如凡尔登的归属权。 既然完全占领了凡尔登,它完全可以交给罗 斯的同盟势力管理——由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控制。然而就现实来看,控制拿骚的黑狐与索菲娅,能成功消化被打成白地的梅茨平原就是巨大成功,再欲牢牢控制杜奥蒙山以东的凡尔登简直痴人说梦。 恰恰相反,杜奥蒙山可以作为两个势力的天然边界,其中的大山谷也是两个势力间的通路。 不如就把凡尔登让渡给勃艮第,此举算是安抚他们,也是对未来的拿骚方面减少治理成本,而且两个势力靠着山脉做领地划分,它就不会轻易变动,因为山脉就杵在那里,它不会改变,双方不会再未来随随便便爆发领地冲突。 《条约》已经准备完毕,它一式两份,以拉丁语写在桦木皮制作的硬纸上。 该条约不仅仅意味着罗斯与勃艮第会进入和平状态,两个王国必须互相承认,同时,一些参与和谈的大贵族也在文件上落笔,承认勃艮第王国复国。 甚至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留里克就是逼着这个老头子也要在文件签字。 哈特加即是大主教,也是皇家宫廷顾问,他理应完全效忠洛泰尔。老头子深知如果自己签署条约承认了勃艮第复国,就是对洛泰尔的被判。可惜自己别无选择,因为他非常清楚,当勃艮第人退出战争,属于洛泰尔的时代就真的结束了。 谁是法兰克未来的统治者未来还会存在法兰克吗只有天主知道。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罗 斯王留里克并不打算毁掉天主信仰,只要自己成功回到列日,在废墟上重建主教坐堂,一切都会好起来。 罗斯阵营的诸多大贵族态度达成一致,甚至是包括锡格堡宫廷伯爵这种全程看戏的所谓大贵族,也愿意慷慨承认勃艮第复国。 凡尔登这边做出很大的动静,大量贵族齐聚东岸,大家期待着勃艮第人赴约。只是……只要看看身后的大军,大家实在担心勃艮第人陷入深深猜忌不敢上前。 「也许我做得过火了无所谓,我的士兵绝不撤。」留里克心一横,反而将更多的士兵从西岸调集到东岸。 与此同时,勃艮第人正在沿河北上。 康拉德、居林、威尔芬、艾尔蒙诺, 以及其他几位小伯爵,他们一样为了彰显自己并非弱者,这次集合五百名骑兵声势浩大地赴约。 康拉德此举也是为了己方做关键的保险,倘若罗斯人玩阴的,勃艮第方面不至于束手无措。对方的箭矢犀利是无解的,所以参会的所有士兵多穿一层锁子甲,尽量抵挡一番。 他们全程没有笑意,心里嘀咕着罗斯王究竟要提出多少苛刻条件,有哪些是可以妥协的,有哪些又是寸土不让。 康拉德的底线很明确,无论如何勃艮第势力的现有领地不可丧失,除此外凡尔登也要尽力争取过来。 只是远征开始之前,勃艮第诸贵对梅茨平原的渴望,应该只能化作无尽失望了。 不久,进军 的他们就看到北方一片亮闪闪,众将是顿时大吃一惊。 康拉德急忙拉住缰绳,惊恐得双腿哆嗦。「怎么回事!」他惊呼:「罗斯人列阵了,这是要与我们厮杀」 居林也看到了那边的震撼景象,策马走进康拉德悲哀地嘟囔:「我就知道罗斯人有大问题。怎么办和他们打还是撤」 「你打算撤」康拉德急忙问。 「不然呢!我的兵马折损逃亡一大半,我手里没兵了,根本承担不住更大的损失。你如何和他们打」 「我不打。可是……不对劲呐。」 康拉德愈发觉得莫名其妙,勃艮第重骑兵们就尬在河滩,他们的存在也为列阵的罗斯军注意到。 双方都甲衣外露,上午和煦阳光下,大家都是闪亮亮的。 留里克走出帐篷定睛一瞧,面带笑意地掐起腰:「好啊,他们终于到了。」 「可他们似乎停步了,是被我们的军队吓到了吧。」站在他身边的蓝狐一眼看清了门道。 「仅仅这点兵马就吓到他们了不可思议。」 「因为大王的军队都是铁人,是我,我也害怕。」蓝狐笑呵呵地恭维道。 「也许真是如此。我只是摆出合理的仪仗,仅仅如此就吓得他们裹足不前了么」 留里克捏着金色胡须故作思考,他令军队全员待命,那些衣着重甲坐地休息的战士全员起来。罗斯这边吹响集结号,但在远处的勃艮第人听来,仿佛就是进攻信号。 勃 艮第军如一群傻狍子般愣在原地,如果现在撤退就是给了罗斯人继续作战的口实,如果前进……康拉德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生怕它被罗斯人砍成两节。 威尔芬实在想不到自己叱咤风云的老父亲现在畏首畏尾。他攥紧缰绳凑近父亲:「仅仅如此就害怕了」 「小子,留里克到底是怎样的人」康拉德追问道:「我看,他是准备开战。」 「他是讲道理的。」 「讲道理就是用剑和斧头讲道理吗」 「你觉得他们列阵是为了开战」威尔芬自问自答道:「我看可不是。留里克那个家伙年龄比我差不多,我听说那家伙十岁就开始领兵作战,他是个老战士,很讲究盛大场面与个人荣誉。」 「哦你的意思是,那些士兵莫非是他的仪仗」居林谨慎问道。 「应该是的。」 康拉德继续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有阴谋。」 「算了吧!」威尔芬已经受不了父亲的犹豫不决,撂下狠话:「要是都如你这边疑神疑鬼,你不如现在就把欧塞尔的爵位让给我。」 「你!」 就当康拉德打算以老父亲的身份斥责顶嘴的儿子,只见威尔芬猛甩缰绳干脆骑着马脱离大队,还撂下一句话:「就由我来做使者,我先和留里克谈谈。」 免费阅读. 第1758章 一个王国的复活 威尔芬可不希望罗斯人真的把上勃艮第和普罗旺斯地区狠狠破坏,基于这样的心理,他相信留里克不会食言。 但也不远处的罗斯军看着像是摆出厮杀阵仗,父亲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一人一马离开骑兵队,本以为又会从满是尸体的战场通过,不曾想本该是战场遗迹的地方一夜之间变得空荡荡。 「难道罗斯人真的按照承诺那般打扫战场了」威尔芬心里泛着嘀咕,心想着他们既然做了这件事,估计其他的承诺也都会意义兑现,嘴角难得的挤出一丝笑意。 他很快就抵达留里克布置好的大阵,有士兵早早地进行迎接,一把拽过他的缰绳,将战马一支拉到准备好的谈判大帐篷前。 阳光照得列阵士兵们浑身发光,一双双眼睛凝视这位不速之客。 阳光下的留里克还特意戴上木框墨镜,配上他的黄金桂冠与一身华丽服装,整个人显得一种荒诞感。毕竟那遮阳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太奇怪了。 留里克摘下镜子,微微昂起头:「你们是怎么回事既然来赴会,结果还是你自己孤身前来威尔芬,你父亲的态度呢」 威尔芬急忙下了马,他再微微抬起双手示意完全和平的态度。 他走近留里克,故作遗憾的说:「大家是愿意来和谈的。只是,我们前前后后有一万人伤亡,大家都畏惧你,生怕……」 「生怕我趁着和谈的机会,把你父亲以及其他贵族 全部谋害」留里克微微侧着头不怀好意问道。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只是你个人认为吧。看来你父亲吃亏后太谨慎了。嘁!」留里克勾下头啐了口痰:「我就猜到你父亲会畏惧。威尔芬,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身后站着的都是尊贵者。你看那位!」 留里克特意指着一位身穿灰黑色粗制布袍者,此人在感官上很衰老,粗糙的头套遮住脑袋看不出细节,倒是此人扛着一副树枝捆扎的大十字架,证明了其人教士的身份。 「哈特加大人要以苦行僧的姿态参与会议,他会作为证明人。看在大主教的面子,难道……勃艮第人还要继续畏惧吗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不敢来现在就可以走。只是代价,就是继续战争!」留里克的话语已经非常强硬。 也许他可是做出一定妥协释放亲善意愿,他又想了想,还是以强硬手段吓唬对方为妙。 威尔芬点点头:「我懂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父亲不要再磨蹭。」 「你快去快回,我许可你父亲腰悬佩剑来见我。让你们的全体骑兵过来也无妨。呵!就算你们发动冲锋,也会被我的军队全部干掉。」 威尔芬没有再说,他已经看明白罗斯人真的联合了很多法兰克的贵族,就是要在眼前的这座简陋的旷野帐篷内确定某些和平条约。 如果勃艮第人还要继续犹豫,逼得留里克不耐烦,一切就完了。 上马后 的威尔芬风一般的跑回去,他急忙凑在父亲身边。 此刻,康拉德焦急等待得已经满头是汗了。「那边情况怎么样」他问。 「留里克说了,如果我们不去,那就继续打。父亲,他许可我们带着整支军队去赴会。」 「哦他就不怕我们发动冲锋把他们冲垮」 「他想到了。」威尔芬遗憾的竭力劝慰道:「为了我们的未来,你不要这么做。」 在一旁同样焦急的居林已经不想再犹豫:「康拉德,到此为止吧。你的事情我不管,我愿意和罗斯人谈谈。」 康拉德仍旧犹豫不决,不料居林带着他的人已经先行一步,倒逼着康拉德带领着欧塞尔军队赴急忙追上去赴 会。 骑矛扛在肩膀,骑手昂首挺胸,战马小步慢走。 就算他们没打算发动愚蠢进攻,独属于重骑兵集团的压迫感袭来,也令留里克几乎出自本能地展开防备。于是,一批罗斯弓弩手站在阵前做防备,短粗的弩箭已经装填完毕。在他们身后就是突击调过来的长矛手,他们又是将矛立得如同一片树林。 两支骑兵队处于阵型的右手边,处于该位置的其射手们,他们发动骑射手感极为舒服。现在,反曲弓挂上牛皮绳弓弦,破甲箭的箭尾槽扣在弦上。 两军互相提防,也都保持着克制,好在战斗始终没有发生。 康拉德能清楚看清留里克的脸,他定睛一看,只见罗斯王的身边还有更多衣着干 练华丽的人们。 他摘下头盔,将自己饱经沧桑的老脸示人。 「那边站着的巨人,不正是罗斯王吗!」他扯开嗓门恭维道。 「是我。」留里克绷着严肃脸庞向前三步走,张开双臂笑呵呵地恭维:「我知道你,欧塞尔伯爵大人。看来,你已完全愿意回应我的邀请。」 康拉德没心思客套,他继续扯着嗓子询问:「那些都是真的吗」 「你是指什么」 「真的打算与我们讲和」 「不然呢」留里克心底实在是暗骂这老小子疑神疑鬼,明面上还是副上笑意:「我们是一支联军,所有的贵族都在这里。勃艮第人,我愿意承认你们是一个王国。」 那本来就是康拉德所希望的,想不到罗斯王会亲口承认。 「承认我们是王国!」 「勃艮第王国会建立,我们都愿意承认威尔芬是你们新的国王。现在我方连文件都起草完毕,就等你签署条约了。」 「你们居然还准备了书面文件你们真有心。好吧。看来,我只能信任你了。」说罢,康拉德在欣喜中下了马。 勃艮第军队并未被缴械,所有重骑兵停在原地,战士被要求全部下马,守着各自的马匹休息。 重骑兵只有集合起来发动冲击,它才具备战术价值,他们一旦停下来反而会变得很脆弱。现在披重甲的士兵全部下马,在数倍于己的罗斯战士注视中,就更加脆弱了。 留里克履行承诺,勃艮第贵 族都没有被要求卸下武器。 他实在知道这群人的倔强,自己手里还扣着威尔芬的佩剑,事件结束后,那东西还是要归还回去。 与会的勃艮第大贵族寥寥,欧塞尔的康拉德父子,以及阿尔勒伯爵居林及其亲戚奥兰治男爵艾尔蒙诺,就现实角度而言,这四位贵族几乎可以体现当前勃艮第的一切。 寥寥四人代表一个大势力,也令留里克很诧异。 四人走近留里克,负责防卫的士兵的眼睛死死盯着觐见者腰旋的武器。 留里克倒不会害怕贵族突然拔剑,一来他自己就穿着板甲衣,二来真的打起来,就自己这身材与武艺,怎可能害怕两个胡子灰白的老头 康拉德与居林的确衰老得太过于明显了。 康拉德大摇大摆地走近留里克,直到两人可以脸对脸。虽然如此,足足比留里克矮了一头的他只能昂起脑袋。「果然,你就是留里克,高大得……就像是吉安特。」 「我的确是个巨人。或者说北方的巨人有很多。欧塞尔伯爵,我不需要你无聊的赞誉,战场上你打不过我,战场之下我也懒得诸如把你扣留。感谢我仁慈吧!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彻底毁灭勃艮第的意愿。」 「好吧……感谢你的仁慈。」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被一个看着就比自己年轻几十岁的人居高临下训斥,康拉德心中觉得 很不是滋味。 倒是居林听到留里克那并不流畅的法兰克语之 描述,觉得这个年轻王者是真心打算放勃艮第一马。 居林也急忙走近留里克,正式说明自己的身份,顺便还将自己的表亲奥兰治男爵送到台前。 又是一番吹捧,说好话方面居林可以「不要脸」。 居林一生都在圆滑处世,因为他的伯国就是靠着「虔诚者」路易的指挥的法兰克大军的奋战,才从柏柏尔人手中拿回全部失地。 阿尔勒伯国的实力本来就不强,既然罗斯人把战争罪责推到被杀的丕平二世头上,他急忙借坡下驴,更要好好吹捧留里克大王杀伐果断。 但这也令留里克对这位老小子很感兴趣。 什么叫做「丕平二世是战争发起者」,真正发起战争的不就是在场的大贵族们么留里克没心思做任何拆穿,否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留里克深深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回应道:「阿尔勒伯爵居林,我深深记住你了。我获悉,你的手里还有诸如马赛、土伦这样的港口,你手里似乎还有一些海盗佣兵。也许有朝一日,我的北方船队会穿越直布罗陀海峡,进入你的领地,在你的港口直接做生意。到了那个时候,希望我们贸易愉快。」 一席话中信息量巨大,刚刚还抱以谄媚笑容的居林,转瞬间瞪大双眼,一阵短促的头脑风暴后,很快又恢复谄媚笑容,就是此刻内心深处,他已经觉得脊背发凉了。 因为留里克点名了「直布罗陀」,声称通过那 里可以直达阿尔勒伯国的港口。 直布罗陀的本意是「柏柏儿人杰里克埃米尔的山丘城堡」,如今它依旧是柏柏尔人控制下的一座要塞。要塞处于科尔多瓦埃米尔国的大埃米尔管控下,大型商船只要从那里穿越,势必要被无数的三桨座战舰围攻。 诺曼人的航海能力名声在外,留里克这么说了,是否意味着他们连强大的柏柏尔人也想打呢 如果能与罗斯进行正常贸易,靠着交易建立互信,哪怕是顺手再给他们一比贡品购买和平,这种事情居林愿意干。 帐篷之外,众贵族寒暄一番,罢了他们带着各自的武器进入大帐篷。 此刻,罗斯诸贵、法兰克系贵族与勃艮第系贵族,形形地位显赫者凑在一起,令简陋的帐篷热闹非凡。 仅仅是诸位贵族自报身份就消磨了很多的时间,如此一来,康拉德实在的大开眼界。老家伙看到了明明战败被俘大半年却眉飞色舞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还有一脸严肃的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 摘下头罩的老者自称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亦是宫廷顾问。这位大主教对今日的盛会没有丝毫的好脸色,却也没有否定此次会议的意义。 一个女人也可能参与会议吗 乌鸫换了一身法兰克贵族妇女的布袍,发式也做了调整。她名义上已经是蓝狐的妻子,按照法兰克的礼仪,只要有了名分者就不再是少女,她可以按照法 兰克传统戴上头巾。 如此一来,头巾上悬挂一些金银装饰,它完全覆盖了乌鸫额头处的生命符文刺青。 她以标准的法兰克语自称「吉斯拉公主」,当着康拉德与居林的面,尤其是特别宣称:「我反对我的父亲。」 康拉德听说过罗斯军队里居然掩藏着失踪的吉斯拉公主,他觉得此事过于离奇完全不可信。 今日看到了女方本人,还是难以置信。因为康拉德记忆里,只瞥见过还是婴儿时期的吉斯拉,她长大的模样毫无概念。 直到乌鸫故意提及一些亚琛王宫隐藏的某些密室,一些事情的确与康拉德本人有关,她只是提了个醒就令 康拉德浑身难受汗流浃背。那是康拉德往昔的丑事,也是一些知情的大贵族取消他的把柄,更是当年妻子愤而逃亡的重要诱因。 乌鸫并没有意思炫耀自己的旧身份,如今的她也永远不是当年的那个囚禁于王宫里的金丝雀了。 只有亲自了解到罗斯联军贵族们的构成,康拉德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肤浅。 勃艮第面对的是一支贵族联军,即便有的贵族无论怎么看就是凑数的,他们代表着一种意志——整个莱茵河北部的贵族全体反对洛泰尔。 留里克注意到康拉德与居林的惊愕,他适时地拿出准备好的文件,直接递送到康拉德手里。 「莎草纸」 「算是吧。」留里克随口解释:「这不是和谈的文件,而是同盟的文 件。全文以拉丁语书写,希望你能看懂。」 「我看得懂,我看得懂!」刚说完话,康拉德的双手就开始颤抖了。 因为《条约》文件的重要条款并不多,就是在措辞上令人颤栗。 贵族间以签署书面文件取代口头约定,于当今的时代还是比较新颖了。 往昔只有教士们严格遵循这套繁文缛节,因而大型修道院、大教堂都会独立建设一个图书馆,五花八门的文件可比那些手抄本福音书多很多。 康拉德、居林和威尔芬,三位最重要的大贵族亲自审视文件。 只要签署了这份文件,就可视为勃艮第对「皇帝」洛泰尔宣战。 昔日的勃艮第王国被毁灭,战败的贵族们似乎应该全部被清洗,然查理曼或是安抚或是有所图,给了大量投降贵族以爵位,如今的勃艮第诸贵的权势即来自于加洛林王室的赏赐。 签署了文件,即是对赏赐的否定,却也是全新勃艮第王国的开始。 文件上写的明明白白,与罗斯王国签订条约的是勃艮第王国,文件进一步指明罗斯王是留里克,勃艮第王就是「小狼」威尔芬。 文件的细则部分也比较简单,最关键者莫过于两个大地块的归属权——凡尔登归勃艮第,梅茨平原(含卢森堡)归拿骚科布伦茨伯国。 后者是一个怎样的怪胎,康拉德略有耳闻,那群家伙攒出的非法伯国完全就是罗斯人的傀儡。事到如今,连合法的「皇帝 」洛泰尔都要终结了,纠结于合法非法已经没了意义。 倒是罗斯人居然把牢牢控制的凡尔登主动吐出来,这是康拉德难以置信的,如果换做他自己,肯定不会主动就领地归属让步。 基于这份条约,新生的勃艮第王国的最北部区域就是凡尔登,因为继续向北就是阿登森林了。 阿登森林人迹罕至,纵使其中有贯穿整个森林的罗马古道,除了巴斯托涅的修道院与唯一的附属村庄,再无别的定居点。森林外的普通村民考虑到当地野兽众多,也不敢冒着死亡风险进去开辟定居点。 阿登森林的北方就是拉蒙高伯国,而列日大主教区也囊括着森林中唯一的修道院。 年轻的吉尔伯特虽然战败了,他也要趁着大乱世抓紧时间扩张地盘,哪怕一些地盘似乎没什么经济价值。 遂与留里克的私下谈判中,人迹罕至的阿登森林就归吉尔伯特控制,如此一来地盘扩大了的拉蒙高伯国,就与新生的勃艮第王国接壤,这一交汇点就在于凡尔登。 也是如此,吉尔伯特必须在文件上郑重署名。 固然和谈可以讨价还价,瞧瞧现在的阵势,康拉德不觉得自己有还价的本钱。再说罗斯人对勃艮第已经做出重大让步,再得寸进尺就是自讨没趣了。 一个全新的勃艮第被以罗斯大王为首的贵族们承认,罗斯王国的本体还是太 过于遥远,然而在场的还有一些地区大贵族,他 们有意在文件上署名以承认勃艮第复国,同时承认威尔芬是国王。 承认王国和国王一事当然不能如此草率,它必须经过一些重要的仪式,威尔芬还必须在某个大教堂接受加冕,加冕地点最好是欧塞尔或里昂,倘若可以在更尊贵的兰斯大教堂加冕,那就太好了。 仅仅是一些贵族支持还不够,新生的王国需要更多的贵族来支持。 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康拉德、居林、威尔芬与艾尔蒙诺,四人代表全体的勃艮第一系贵族完全承认这份合约,他们急忙在两份完全一样的文件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当所有在场的贵族排着队签署完成,乃至是列日大主教也不情不愿地署名。 至此,勃艮第王国死而复生。 至此,罗斯王国与勃艮第王国已经没有死战的意义。 至此,再无勤王军队支援的「皇帝」洛泰尔,似乎只有在斯特拉斯堡继续慢慢等死了。 免费阅读. 第1759章 我们去欧塞尔 南起地中海之滨的普罗旺斯,北抵阿登森林,东自孚日山脉与阿尔卑斯山西麓,西抵卢瓦尔河上游,全新勃艮第王国的疆界可比上一个要大不少。 她南北纵横的直线距离已经近乎七百公里了,奈何经过严重的战争摧残,勃艮第人并没有太多的军队保障自身。再者,就算一个新的王国拔地而起,就算与罗斯人讲和,她仍然面临着西方的严重军事威胁——图尔伯国与整个阿基坦。 文件是签署完毕了,看似应该是加大欢喜的结果,康拉德也看起来不合时宜地点名自己的担忧。 勃艮第还要按照留里克的要求,突击付出一些代价,那都是零零碎碎无关紧要的了。 譬如,原本用于远征而储备的军粮,现在要输送给罗斯联军。大量征召的战士要开始遣返,留里克的这一要求倒是很容易完成。 康拉德直白地向留里克说明自己的担忧:「居林带着他的人回南方老家我不管,我会带着剩下的军队回到欧塞尔,只是士兵们是否会回到乡村务农实在不好说。近年来图尔伯爵一直在攻击我们,如果奥尔良伯爵无法抵挡住他们,欧塞尔只能对图尔全面开战。」 「奥尔良图尔」留里克捏起胡子想到很多事。 留里克听说自己的长子雷格拉夫在那边艰苦奋斗,可能已经成就了一些事业。只是自己当年给予儿子几乎没有资助,小子和执意去闯荡的萨克森 大公子布鲁诺,这两兄弟难道还在寄人篱下 再说,既然图尔伯国在与奥尔良、欧塞尔是敌对态度,现在欧塞尔与罗斯已经结盟。 且慢!基于这份刚刚签署的条约,罗斯有充分的理由「帮助」欧塞尔打图尔,战争理由已经极为充分了。 留里克故意隐去很多细节,他告诉康拉德:「既然你的领地遭遇西方的威胁,基于我们的条约,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威胁。」 「哦你要打图尔」康拉德眼前一亮,本可隐藏的心意脱口而出。 留里克点点头,又皱起眉头:「但是我们帮你打仗,你……是否应该支付我一些好处」 「这……你打算要什么」 「没什么。我知道你有些怨气。」 「我不敢。」康拉德矢口否认。 「还是承认吧。朋友,我要你解散所有的民兵,把绝大部分军粮送给我,连带着驮运货物的马匹毛驴都送给我。那些都是你的财产,你一定会说我贪婪。」 康拉德绷着脸保持缄默,算是默认了留里克的说辞。 「你瞧,我拿了你的物资再帮你打仗。你不能再说我的贪婪。再说……」 「如何」 「现在我已经获悉有关图尔伯爵的情况。想不到那个手下败将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伯爵。」说到此,留里克特意定下神来:「康拉德,作为一个男人,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你恨那个罗贝尔,在易北河的时候,我也不喜欢那家伙,我可以帮你打 他。」 话说到康拉德的心坎了,留里克点到为止,在众多贵族面前不提及康拉德被戴绿帽的事实,实在给他留了面子。 「那就干吧。」康拉德意味深长地说:「你是年轻的英雄。我们本不至于打起来,既然如此,我们组成联军。」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留里克伸出右拳,康拉德不太理解,下意识攥起拳头凑过去,两个男人就此碰拳了。 康拉德当然觉得留里克不会如此慷慨,罗斯人一定另有所图。 奈何自己就算通过某些渠道获悉了罗斯人的阴谋,己方又能如何呢 谁会承认新生的勃艮第王国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作为老皇帝的第三子,现在最高 爵位只是公爵,「秃头」查理倒是去年私自成了阿基坦国王。 勃艮第复国也是私自行为,自己与那些家伙非但没有定立盟约,彼此也不见得和平。 这世间唯有罗斯人以及他们的同盟者们,愿意承认一个王国的复活。靠着一纸盟约,康拉德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拿捏住了。 一张写在「莎草纸」上的文件不会保存很久,文件理应写在羊皮纸上,罗斯人非常狡诈,留里克此举是否暗示着本条约本就不会维持多久无妨,只要条约在几年内有效就够了。 勃艮第毕竟真的前前后后损失一万人,王国元气大伤,剩下的精力要放在自保上。 在帐篷外,罗斯战士们一直盯着那群下马重骑兵,后者 也保持警惕,随着时间推移双方又都开始懈怠,阳光之下很多人干脆摘下头盔百无聊赖地坐下。 直到休闲中的战士们看到衣着英武的贵族走出大帐篷。 那些重骑兵惊讶地看到,金发的罗斯王与自己的主人笑呵呵地说了不少话,显然他们就很多事情谈妥了。 留里克的确与康拉德、居林确立了很多事情。 按照约定,两位勃艮第的大伯爵要解散民兵。 所谓让服役的农民回家,不单单是口头声称的许可他们走。民兵必须带上一些粮食离开,他们的武器多半也是农具改的,尤其是斧头与猎矛,这些武器也不予没收,名曰防身用。 阿尔勒伯爵居林,他的兵马一分为二,贵族军积蓄留在凡尔登,与罗斯军一道大吃大喝尽享和平后的欢愉,民兵们带着口粮、武器徒步离开。 居林没有任何异议,他本来就不想打仗了,等自己带着一批贵族战士再在凡尔登大吃大喝一番,罗斯人自称要去欧塞尔,乃至是袭击图尔,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居林打算吃饱喝足回到南方老家,他庆幸于自己还能保有大量健全的农民,所有农夫还有趁手的武器,使得自己的伯国在未来还能突击组织一群规模不菲的民兵。可能大军缺乏远征能力,保卫家乡肯定没问题。 居林考虑的是自己势力未来的战争潜力,留里克考虑的则是眼前的事情——他分化了两位大伯爵的兵马 ,剩下的贵族军已经不足为虑。 于是,留里克就在凡尔登摆开宴席。 居林急于回到营地遣散他本就行将崩溃的民兵们,留里克便派遣使者,监督阿尔勒伯国的遣返工作,顺手也是把驴车以及粮食带走。 彪悍的罗斯骑兵承担监督工作,留里克直到勃艮第人对他们已经萌生畏惧情绪。 斯温与卡尔带着他们五百余骑兵出发,作为交换,威尔芬本人就留在留里克身边继续「做客」。 彼此互有提防,也都心照不宣。 一如留里克估计的那样,厌战畏战的民兵,在得到他们主人的许可后,纷纷抄其工具自发地拿取粮食,他们的举动很快变成了哄抢,逼得居林不得不派兵弹压。 此刻,那些民兵完全忽略了罗斯骑兵就在一旁列阵监督,他们只求拿上一些口粮逃之夭夭。 贵族们上午赴会,下午刚到大营宣布贵族们的决议,大营立刻就进入全面崩溃的状态。 哪怕是来自欧塞尔等地的民兵,他们也要徒步走回第戎大营,再从此地走上西行的罗马古道,在山峦里快速穿梭,然后各回各家。 太过的民兵已经成了累赘,康拉德也巴不得他的人立刻回家。他抵达自己的营地后,仍有一万余人规模的欧塞尔军,顷刻间也分崩离析了。 他们人手一个布口袋,贪婪地扒拉粮食,带着武器赶紧与同乡汇聚,接着结伴而走。 他们不敢动作磨蹭,只 因合法地瓜分贵族 的军粮实属首次,万一主人突然变卦令大家再把粮食交出来,那就不好了。 几天之间很多伤兵已经罹患败血病,罗斯军只是有办法避免这种恶疾发生,那是罗斯战士生了「热病」,留里克一样是束手无策。 勃艮第人的伤兵遗憾地看着同伴作鸟兽散,他们在绝望无助中弥留,默默步入死亡了。 康拉德与居林已经顾不得小兵的死活,两人现在不得不尽可能地讨好罗斯人,哪怕是以谄媚的态度。 因为,当天夜里两人就已经发现,自己手里似乎没兵了。 很多骑士见状带着扈从离开,到最后居林就剩下手头的扈从亲信,以及自己种橘子的亲戚艾尔蒙诺。 康拉德这边的情况虽然要好,也仍有超过半数的骑士带着自己的民兵、扈从撤退了。 骑士们完全可以不走,但有些骑士在上午的时候,就以重骑兵的姿态护送康拉德进抵罗斯大营,他们知道了罗斯人的明确态度,回到己方大营后,现在不撤更待何时 因为大贵族们已经决定把军粮和驮马送给罗斯人。骑士们自己不愿意忍痛割肉,他们本来就是自带物资远征,难道还要把这些东西交给罗斯人 不交!非但不交,还要利用「约定」中的漏洞,趁机去扒走大贵族的资产。 康拉德无意阻止民兵的撤离,小贵族大规模离开他则无力阻止。 整个下午,斯温与卡尔带兵监督,亲眼见证了勃艮第军的 最终崩溃。 「瞧瞧他们,所有人抢了粮食就逃命。我们可以趁机出马,这就是一群待宰羊。」卡尔鄙夷地嘟囔。 「算了吧。他们自己崩溃了,我可不想出手。」斯温蔑视道。 「呵,无聊。我们今晚就在他们的营地驻扎」卡尔再问。 「就在这里。明早我们还要把剩下的粮食押运回去。」斯温再深深叹了口气:「但愿那些民兵不要把粮食扒干净。」 罗斯骑兵就在勃艮第大营外围扎营,这一晚,勃艮第人的崩溃仍在持续,待到深夜,仍有想了很久的骑士决定不辞而别。 康拉德与居林完全不知天亮后手里还有多少兵马,两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扈从亲信们不会逃走。 另一方面,勃艮第军的真的崩溃了,带着粮食撤离的民兵,夹杂着很多小贵族,他们三五成群地沿着马斯河向上游进发。 到了夜里他们就地生火,把烹煮用的陶瓮架在火上,他们高高兴兴地吃煮麦子,吃饱了倒头就睡。自己的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只想快点回家。 待到第二天早晨,糜散在河谷地带的民兵继续启程,他们如浪潮一般从修道院门口经过。 修道院长卡尔梅特,他已经从最先逃亡者嘴里获悉了情况,因为修道院里就呆着一些饥饿溃兵。 仁慈的的院长不希望战争,但也不希望浩浩荡荡的勃艮第大军出现什么灾难。奈何灾难已经发生…… 最先逃亡者人数就已 经非常庞大,很多人带着极为有限的食物长途步行,累坏了的人把修道院当做救命之所。 卡尔梅特竭力救助这些可怜人,奈何修道院本身的储备粮就只供修士们自用。修道院几乎第一时间就失去粮食储备,院长秉承着信仰决定全力接济,如今,他们也不不与溃兵一道开始饿肚子。 直到全新的溃兵开始通过,带着粮食而来的骑士们有意去修道院一趟,他们陆续做了忏悔,获悉了修道院粮仓被搬空一事,慷慨地拿出粮食做捐赠。 恰是这一契机,院长卡尔梅特获悉了勃艮第诸贵与罗斯人媾和一事,以及令人窒息的事实——罗斯 国王当众杀死了普罗旺斯国王。 更恐怖的是,传说中诺曼人里最致命的罗斯人,这群野蛮人将在他们的大酋长带领下去西方,恐怖大军要从修道院门口经过。 待夜深人静之际,卡尔梅特跪在修道院宣礼堂的大十字架下,孤寂一人不断划着十字:「主啊!难道我们要去避难吗」 幽暗大厅里油灯柔光闪烁,修道院外则是睡倒一片的溃兵鼾声阵阵,卡尔梅特与教士们不知所措,这一夜他们并未得到天主的「启示」。 其实院长卡尔梅特的担忧已经是多余的了。 留里克不会随意撕毁自己亲笔签署的条约,除非缔约的另一方首先毁约。对方的毁约,他断不会绥靖,只要对方敢毁约,罗斯军队不久即可杀到。 既然与勃 艮第结盟,凡是划入该王国版图内的一切定居点、一切村民,都不再是罗斯人的攻击目标。 固然可能有士兵手痒痒私自劫掠,针对这种犯错者的处罚是剥夺劫掠权与罚款。仅仅不让劫掠一事,就足够约束了。 留里克对下属犯错的惩罚整体很轻,远征至此,他没必要对敌军保持军纪严明,毕竟以后这里也不是己方要长久经营的地盘。 好在大量村民为了躲避战争,或是逃入深山与野兽呲牙,或是沿着河谷南下进入阿尔勒伯国定居,令河谷区本就不多的村庄直接荒废了,罗斯军也没有劫掠的目标。 新一天,康拉德收拢他的大军,随便清点一番,竟发现手下已经不足两千人。 战士脸上也没有荣光,伯爵大人令大家集结,他们就勉为其难的揍起来等待进一步命令。 至于扔在河滩的海量辎重马车,卡尔与斯温也只能勉为其难的亲自带走。 两位骑兵将领带着辎重车辆归来,与他们伴行的勃艮第军队看似非常巨大,然而这就是他们最后兵马了。 一度确实达到三万人规模的勃艮第大军,到现在萎缩到不足两千五百人。似乎浓缩的都算是精锐,他们的体量就是如此,所谓精锐也只是在武器装备上比逃跑的家伙们要好,就斗志而言,他们已经丧失了。 看到大量辎重可被自己管理,再听取两位将领的汇报,留里克很高兴自己的目的顺利达成,也 惊讶于勃艮第人是真的厌战。 「哼,逃得比进攻还要快。」 留里克不会把嘲讽情绪埋在心里,明面上对两位勃艮第大贵族始终笑脸相迎。 一如他承诺的那般,为了庆祝罗斯王国与勃艮第王国的结盟,全军大宴三天。 三天时间不干别的,全军大吃大喝睡大觉。 宴会包含所有人,剩下的勃艮第军队也都卸下甲衣,尽享吃不完的煮麦子,再宰掉一些多余的毛驴,全军吃烤肉。 罗斯军库存着一批红酒,那些不走的勃艮第骑士们,也都高高兴兴接受了罗斯人的馈赠。 留里克以美酒烤肉麻痹他们,令勃艮第大大小小贵族们最后的警惕,在酒香中慢慢消弭了。 三天时间,留里克已经与威尔芬、康拉德定下未来方案,甚至于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也突击改了主意。 此刻,因为拉蒙高伯国名义上已经与勃艮第王国接壤,吉尔伯特与康拉德、威尔芬都成了互相签字的盟友。 既然图尔方面还在威胁着欧塞尔,哪怕自己手头约定于没有士兵,吉尔伯特本人也要继续待在联军。 各方达成共识,吸纳了勃艮第大贵族后的联军将不再前往兰斯大主教区,而是在休整完毕后继续南下,抵达第戎后走上罗马大道一路向西。 这条路是抵达欧塞尔乃至奥尔良的捷径,也意味着兰斯大主教不会遭遇 损失。 既然罗斯人是这样的态度,本来打算拉下老脸恳求罗斯王不袭 击兰斯的列日大主教哈特加,他现在一改愁眉苦脸,反而是眉飞色舞地赞誉留里克的仁慈了。 免费阅读. 第1760章 一种新方案、一场王爵葬礼与一份路线图 经过三天大吃大喝,还剩下的勃艮第军队,他们对罗斯军的警惕消散得差不多。 至少罗斯王国承认了勃艮第王国的复国,但是威尔芬要作为国王,还是缺乏最关键的加冕仪式。 留里克手里掌控着真正的阿基坦王冠,它已经是筹码,就算威尔芬一方乐意出个好价格也是断不会交易的。 因为阿基坦已经有了新王——「秃头」查理。 留里克发觉自己手里的「黄金荆棘王冠」,是让小查理不再头秃的关键。 于是,勃艮第方面就只能自己再做一顶王冠。除非,他们能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把遗失的前王国王冠扒出来。 威尔芬与其父康拉德合计了一些新的计划。 包括欧塞尔在内的整个勃艮第都背叛了「皇帝」洛泰尔,消失的王国重现,不意味着就可以高枕无忧。 为了安全,勃艮第需要更多的盟友。 罗斯人终究要回去,勃艮第已经结交的那些盟友实力存疑。 威尔芬当然不敢拿取阿基坦的王冠,他与父亲康拉德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父子俩至多想了想,或许可以把欧坦伯爵拉入勃艮第阵营了。 欧坦伯爵杜达,他的封地正好卡在阿基坦与勃艮第之间,一条关键的罗马大道从其领地横穿,只要勃艮第拉拢成功,新王国的实力大增。 可能欧坦伯爵囿于其与波瓦蒂尔伯爵是同一个爷爷奶奶的兄弟,欧坦方面就帝国内战始终摆着中立态度,恐怕还是 更心向阿基坦。 勃艮第未来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与阿基坦结盟,就算「秃头」查理实力不怎么样,他的那些阿基坦表亲们在打着他的旗号蠢蠢欲动。如果只是图尔伯爵发了疯进攻,欧塞尔还能坚守乃至反击,倘若整个阿基坦也加入战争,欧塞尔是万万顶不住的。 康拉德可以确信自己的豪赌已经失败,救援洛泰尔的行动,因罗斯联军横插一刀彻底崩溃,现在自己最需要做的就是返回欧塞尔稳定局面,继而想办法去与「秃头」查理结盟。 老谋深算的康拉德,想想自己在年轻的罗斯王面前已经足够低声下气,再面对那个小查理,继续态度卑微也无妨。 甚至于完全抛弃洛泰尔! 康拉德想到一种更疯狂的新方案,那就是联合兰斯、桑斯、圣康坦、特鲁瓦等地的大贵族大主教,集体支持小查理的合法,把秃头的家伙推举成新的皇帝。 当然这种构想,康拉德不愿意向留里克坦白。 大吃三天之后,罗斯军都不忙着出发,威尔芬与康拉德已经急不可耐。 这天,父子二人以拜会为借口,他们识趣地特别卸下武器,前往凡尔登城内觐见留里克。 留里克头顶王冠,和善地接待起两位贵客。 他注意到这二位的面庞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便额外端起两只彩色玻璃杯,倒上葡萄酒递过来。 「你们似乎很快乐。喝吧,是美酒。」 康拉德接过酒杯,理解性地 抿上一口。 罢了,留里克也端着自己的酒杯,俯视起衰老的康拉德:「让我猜猜你的想法。该不会……你是觉得宴会结束后我们就该出发了」 「您是无比智慧的。」一番恭维,康拉德急忙问道:「如何我们何时出发」 「我想……再等等。」留里克说。 「我看没必要再等了。」 「你很着急」 「着急」康拉德稍作犹豫又矢口否认:「我不急,就怕……」 「你有些顾虑,让我想想。对了,你是担心那个图尔伯爵打你。」 「您又猜对了。」康拉德其实担忧的有很多,急忙说:「我后方兵力不足,万一……」 留里克耸耸肩,反问道:「我不信你的人守不住。你要是真的没底气,如何组织三万大军远征」 「这件事……你就别说了。」 「好吧。你的糗事我不说。」留里克不再逼这个可怜的老头子,反正他的兵马都在罗斯军的监控内。 其实康拉德与威尔芬想撤,何许询问罗斯军的态度老家伙上午说明情况,下午即可带领残部打道回府。 康拉德实际担心的是,兵力过于庞大罗斯联军在没有自己的监督和劝说下,罗斯人到了第戎就打家劫舍,进入欧塞尔领地后更是抢掠得鸡犬不留。他估计,至少自己监督之下,罗斯人还能基于他们自己签署的条约维持一个底线。 留里克没有想这么多,也懒得估计康拉德父子的阴谋。他想的是 在欧塞尔转一圈看看情况,瞻仰一下这个时代的奥尔良城,继而就情况而定是否立即全力北上攻击巴黎。 因为无论欧塞尔还是奥尔良,与巴黎就只是隔着一片枫丹白露森林,森林中也有罗马古道,冲入巴黎有捷径。 留里克,他的计划已经调整为把巴黎的财富搬空呢。 在进行新远征之前,凡尔登这边还有很多事务要解决。同样,罗斯军后方也要安顿一下,譬如因为地理环境因素,罗斯远征军与作为大后方拿骚科布伦茨的距离已经很远,军队的补给线已经拉得太长。 虽然罗斯联军手里的军粮仍旧充沛,未来是否可以通过劫掠补充消耗,它是不确定的。唯一可以确定的陆路运输,因距离拉长变得不可靠。 除非……换一种思路。譬如命令罗斯舰队带着物资冲向塞纳河。 毕竟罗斯海军主力一直驻扎在莱茵河口。当地还有尼德兰伯国、弗兰德斯伯国两个盟友。难道友军要一直蛰伏吗 不要那两个友军也无妨,让海军水手们客串陆战队,再在低地招募一些客居的北欧渔民,西拼八凑组织起两千人的军队,继续打着罗斯的旗号突入塞纳河直捣巴黎,可行! 留里克暂且安抚着急出发的康拉德父子,他也给了这对父子一个不可能拒绝的留驻理由——普罗旺斯王国的葬礼。 丕平二世已经死去多日,尸身被圣油清洗干净后,列日大主教哈特加, 就与勃艮第方面来的随军教士联合起来,他们抱起换了新衣的尸体平静放入木棺。 教士们对丕平二世做了告解,基于本笃修护对于戒律的坚守,有着王爵的丕平,他没有任何的随葬品。手指、脖子上的宝石首饰,是他的私人物品,在棺材里维持着王者最后的尊贵。 尸体不能继续存放下去了,当留里克去大教堂视察时,教士们已经完成了封棺,甚至于连墓穴都给挖好了。 凡尔登城就是丕平二世的葬身之地,他葬在教士公墓里不显得孤单,最后坟墓上树立一尊十字架,不起眼也不突出,除非仔细看看木十字架的名分,很难想象这里埋葬着一位加洛林王室的王爵大贵族。 现在葬礼尚未开始,仪式结束后丕平的坟墓该是怎样的,留里克已经有了预期。 已经没有人能为丕平二世举办一场隆重葬礼,且这位所谓的君主,生前没有实权,死得也很窝囊。 作为胜利者,留里克自觉要看到这位亲手干掉的战败者入土,他决定带上一票罗斯军的贵族、将领们参与葬礼。 又是新的一天,凡尔登城外的教士公墓。 处于较高位置的墓地被一片极为低矮的石墙圈起来,青苔附石杂草疯长,在和平时期也只有教士们愿意光顾这里,附近的村民就算是放牧 牛羊,也不敢靠得太近。 这一天,还留在军营的勃艮第大大小小贵族,他们骑着马赶到罗斯军的凡尔 登大营,在康拉德与居林的带领下送丕平二世最后一程。 当他们策马抵达时,罗斯军的将领们早已有说有笑地聚集在墓园周围。 他们甚至可以放声大笑,嘲讽躺在简陋棺木中的丕平二世一生都很窝囊倒霉。 在众多贵族中,与死者关系最密切的就是乌鸫。 虽然两人有着共同的爷爷,乌鸫对丕平没有任何的情感。权力已经异化了整个加洛林王室,可怜乌鸫只是一个女人,倘若自身也是一个王子…… 乌鸫懒得再多想下去,去年起跟着罗斯军穿越「已知世界」,如今以军事贵族的身份重返法兰克。昔日,她从未在法兰克世界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如今的她更乐意以「诺曼人女酋长」的姿态,带领她的部下大肆劫掠。 留里克本不好意思直接询问乌鸫的感受,他便借助自己女儿维莉卡的帮助,获悉了乌鸫对葬礼的真实感受——没有感受。 无情仔细想想,对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表哥,乌鸫有感情才算奇怪。留里克挺理解她的。 教士们完全负责丕平二世的葬礼,墓穴已经挖掘完毕,棺木已经放入。按照流程,不过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换上一件凑合得体的服装,对着福音书念上一段有关「尘归尘土归土」的经文,伴随着最后一声阿门,就可以埋土了。 哈特加非常鄙夷一群信仰异神的诺曼贵族来围观一位虔诚者的葬礼,他看到了很多 金发男子说说笑笑,再想到死者的表妹吉斯拉公主就在这里,却以「哥特兰女酋长乌鸫」之名站在这里,对死者一副漠视姿态就痛心不已。 在哈特加心里,他已经想好了,所谓等自己回到列日重建主教坐堂,在书写自己这段传奇经历时,要就一些人或物着重那些笔墨。他已经想好了很多最恶毒的词汇,用以诅咒、斥责吉斯拉公主的背叛。因为叛徒比信仰异神的家伙还可恶! 信仰异神者,他再凶残也可能通过感化令其改邪归正。那些背叛信仰者,一定是向撒旦出卖了灵魂。遂在哈特加心里,吉斯拉公主道貌岸然的站在这里,她已经与女妖无异。 哈特加也知自己必须装模作样,否则就可能被罗斯人野蛮谋杀。他们已经谋杀了很多位大主教,像是这样主持葬礼,他半年前就已经做了。 梅茨大主教与避难的特里尔大主教,就是哈特加强忍悲痛主持了两位圣职的葬礼。 他已经获悉勃艮第人一定会来参与葬礼,一想到那群高贵的家伙居然与诺曼人媾和,所谓高贵也变得如粪土般恶臭肮脏。 终于,那些骑马的勃艮第贵族到了。他们不会对墓穴里的丕平二世有任何的悲伤,康拉德此来,一是程序性的参与一场葬礼,二是接着机会与留里克讨论一下未来的行动方案。 康拉德面对现实,不得不将罗斯大军带入自己的欧塞尔主城,之后试着撺 掇他们攻打图尔,亦或是把他们引向巴黎方向。好一手祸水西引的招数,要实现这一目标,就不得不放任他们在勃艮第腹地高傲穿行。 如何确保野蛮成性的罗斯人在穿越勃艮第时不撒野,这是康拉德、威尔芬和居林最忧虑的。 康拉德设计了路线图,他对葬礼一事心不在焉,为留里克提供一份画在羊皮纸上的「行军路线图」才是最重要的。 至少,连那些下级骑士都被拉来凑数,显得勃艮第一方的贵族们人数很多。他们一样的面目平静,不少小贵族间有说有笑。 本就对勃艮第贵族大失所望的哈特加,现在眯起眼睛,对道貌岸然的康拉德全是鄙夷 。 可葬礼还是要按照流程进行呐。 简单的葬礼在大大小小贵族们有说有笑的围观中进行,哈特加努力平复心情,权当围观的家伙们都是空气。他拿出破旧的手抄本福音书,口音平静、沙哑又苍白地以拉丁语念道:「……,你满脸汗水才能吃上饭,你来自于尘土,也终将回归尘土,愿主的慈爱永远与你相伴,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哈特加说完,他如卸重负,长叹一口气后静静合上了那本破旧的书籍。 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些勃艮第贵族,以及混在罗斯军中的伯爵吉尔伯特、伯爵艾伯哈特,一众人道貌岸然地胸口划起十字。 多么讽刺的一幕啊。 哈特加不再说话,他示意从勃艮第 来的随军教士开始填土,接着便勾着头一言不发…… 丕平二世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罗斯军的凡尔登大营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虽然三天的大吃大喝已经结束,鉴于大王并未下达出征命令,闲下来的战士们依旧保持着休闲状态。他们也都清楚罗斯的远征还要持续,大王究竟要打到哪里也是众说纷纭。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罗斯联军很快又要出发了。 当大吃大喝的假日刚刚结束,就有信使奉命带着大王的书信,快马加鞭向奥恩河口的营地冲击。那是留里克基于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命令,它的具体内容普通人无从得知。 战士之间乐忠于打听,早就有传言,所谓法兰克境内名为巴黎的城市非常富裕,哪里富裕哪里就是目的地。 如今大王已经与勃艮第结盟,再把盟友抢掠一番就是背信弃义。 巴黎伯爵据称也是个死硬的「帝国派」贵族,勃艮第倒戈之后,再灭了巴黎,「帝国派」贵族就消亡了。只要对方是「帝国派」的成员,罗斯军就有十足的借口去打它。 其实战争的目的很干脆——劫掠。 留里克许可勃艮第方面媾和,乃至赠送不少既得利益,就是因为它看到了未来的无限可能。罗斯可以扶持勃艮第,日后再通过与当地的贸易,购进诸如橄榄、橄榄油、橘子、葡萄酒,以及其他北方世界没有的农产品。 留里克实在知道普罗旺斯就是 盛产葡萄酒的福地,鉴于拿骚方面的葡萄酒目前产能有限,以及北方老家对这种珍馐的需求量无比旺盛,供给需求的严重不匹配,罗斯王室在其中就有大利可图。 勃艮第的控制区,尤其是阿尔勒伯爵的领地到处是葡萄酒产地,而购进、运输、销售葡萄酒一事几乎就是罗斯王室差人经营的产业。 留里克很注重通过贸易产生的利润充盈国库,他还向阿尔勒伯爵居林承诺,罗斯在法兰克的商业代理人,即拿骚-科布伦茨伯国,会全力收购来自普罗旺斯的葡萄酒。因为大战之后贸易线已经完全打通,南方的葡萄酒在运抵凡尔登后,向东穿越大山口进入梅茨,装船后顺着摩泽尔河一路漂行就好了。阿尔勒伯爵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以马车将成桶的葡萄酒运抵梅茨的内河港口,之后一手交货一手得到沉甸甸银币,不愁海运风险、不怕海盗偷袭、也不必担心柏柏尔马匪袭扰,卖给罗斯人似乎毫无风险。 有了如此重磅的商业许诺,在尝到甜头前还不能彻底对留里克放松警惕。他也无比期待罗斯人守信用,盼望着自己能因此大赚特赚。 没有人再想着墓穴中的丕平,居林想着卖货发财,康拉德想着的就是祸水西引。 趁着机会,两位大伯爵高高兴兴地在凡尔登城意欲再次觐见罗斯王留里克。 康拉德亲手攥着那涨他连夜手绘的路线图,决定亲手 送到留里克处。 他走近罗斯王在城内的御所,向卫兵展示自己真的毫无武器,特别声称有礼物献给罗斯王。 执勤的侍卫可不会对自称欧塞尔伯爵的老头子放心,既然此人带了一份卷起来的「布」,不如摊开看看是否藏了伤人匕首。 眼前的金发卫兵各个强壮如小巨人,他们都是自己惹不起的狠角色。 康拉德只好摊开了地图,腹诽一群北欧野蛮人看不懂拉丁语。 其实不然,罗斯王国早就使用罗马字母来诠释诺斯语,康拉德本人的文笔写得再潦草,单词都是二十余字母的排列组合,卫兵看得一知半解,康拉德的手书单词能拼读,就是图画过于抽象。 刚刚结束葬礼的留里克其实是赶回御所喝些水,罢了再看看抱孩子的宠妾贝雅希尔。 户外一阵嘈杂,在获悉是欧塞尔伯爵本人觐见,就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康拉德。」留里克探出头,继续俯视问道。 「看来,尊贵的罗斯王还有很多事要忙。」 「现在不忙了。你有什么事总不会,还是来催促我行动的吧我再告诉你,我还要再等等。」 康拉德也不客套了,「没错。罗斯王,你何时动身呢你瞧,为了你的新行动,我甚至为你准备了礼物。」 「那是什么」 「一份地图。」 「地图该不会是你勃艮第的地图」 「算是吧。」康拉德旋即把羊皮纸地图摊开。 本时代的法兰克贵族所了解 的地图绘制方法,图画是上西下东排布。 留里克挠挠头,无奈要求老头子在摊开地图的时候调增一个方向,即便这样的话,写在地图的城市名称就变得很别扭了。 康拉德随了留里克的要求,接着就解释起来这就是他为罗斯-勃艮第联军准备的一份行军路线图。 按照该计划,联军自凡尔登出发,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南下,途径「新堡垒大营」、朗格勒、第戎。在抵达第戎后,联军走入西行的罗马大道支线路,抵达阿瓦隆城后继续西行,抵达约讷河后沿着河道向下游走,这就顺利抵达欧塞尔城。 该路线度在空间位置上其实是兜圈子,按理说联军可有捷径,但考虑到实际情况,联军一万余人还携带大量辎重物,如此大军在旷野行军,看似可以抄近道,实则就是自讨没趣。 春夏季的荒草可以没腰深,越是草丛密集越是蚊虫多,步兵与辎重部队硬闯面临的阻碍太大了,唯有骑兵尚可辗转腾挪无视之。 至少这里有着畅通的罗马古道可用,看起来就是兜圈子,其实是联军唯一可用的坦途。 当然,抵达欧塞尔后只是「开始的结束」。 康拉德滔滔不绝地向留里克介绍行动方案,非常心机地介绍起进攻图尔或巴黎的更进一步之方案,还非常贴心的将路线标注得非常清楚。这一刻,老家伙就仿佛留里克身边的大军师。 突然间留里克对这老头子 的热情非常不适,他已经猜到此乃祸水西引的招数,也很难说康拉德的主张有什么阴谋的。 攻击图尔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雷格拉夫还在那边奋战。父亲怎么能攻击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个罗贝尔,留里克也不想打他。 攻击巴黎它的确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战略方针,只是进军路线由康拉德提供,一个战败后被迫签署城下之盟的老头子,居然亲自指导胜利者如何行军打仗,这个老家伙未免太傲慢了。 留里克依旧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他收了康拉德的「路线图」,搪塞道:「我的大军需要对漫长行军做筹备,此事还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 还能如何一度进攻神速的罗斯人,这下突然慢了下来。 难道真的要再等一个星期 康拉德没有办法,他和部下顾忌太多,仿佛一副无形的手铐脚镣束缚了勃艮第贵族们,他们只好笑脸答应,继续等待留里克的决定。 免费阅读. 第1761章 留里克在第戎 留里克只是通过勃艮第人的描述,听说了图尔伯国以及阿基坦贵族们可能有所行动。 康拉德急于带着自己的扈从亲信们回家,却有碍于现实原因不能独自撤兵。 他现在至多相信留里克的个人人品,对其下属可不会信任。 他认为必须亲自监督罗斯大军入境,即便自己作为监督者,不意味着罗斯军恪守条约。 但是,倘若自己不在,罗斯人应该会自由劫掠。 康拉德恰恰是将心比心的做了估测,如果自己统帅如此强大的军队,管他什么条约,大军所到吃干抹净。 留里克也猜到了老家伙是这样的心态。老头子不是着急吗那就再等等,反正罗斯军手握大量粮食并不着急。 其实留里克有着多方面的考虑。 譬如短时间内发生两场大战,纵使罗斯军里有一些铁一般的狠人,大部分战士没有特异功能,普通人被凡人的身体所制约。 军队仍需进一步休整,因为未来还有一场漫长的行军,就算是现在出动,罗斯军全体也要在五月初才能抵达欧塞尔。既然如此,更要稳定后方,各战士更要养精蓄锐。 同样,留里克还需要那些被恩赐携粮逃亡的溃兵顺利返乡。他们毕竟是溃兵,每天的逃亡里程不会很远。 留里克需要他们去散布失败情绪,以及散布罗斯人手下留情。 溃兵的所有情绪会感染沿途的居民,他们慢慢回到家乡,定然将自己的奇遇告诉父老 乡亲。 他们会声称罗斯人实力雄厚、勃艮第贵族过于逊色,最重要的肯定是告诉乡亲们:「和金发的罗斯人打仗是自寻死路,贵族们再征兵,我们逃进山林绝对不去。」 留里克寄希望于大量溃兵将厌战情绪带到各地乡村,这样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康拉德与威尔芬就难以召集更多步兵,到最后只能依靠手头的亲信扈从,以及一些有些财富的小贵族,以纯粹贵族军的姿态参与战争。 勃艮第还能再组织三万人大军估计十年之内没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留里克本人留在凡尔登,就是等待黑狐方面的信息。 自信使出发后的第五天,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信使带回了黑狐的亲笔信。 信使亲自将信件交付到留里克的手里。 黑狐的回信归根到底只有一句话——我们谨遵大王命令。 黑狐发动过拿骚军的独自远征,这方面他已经有了经验。基于罗斯王的新命令,他必须联合四弟红狐与海军大将歌德伦德一道,发动剑指巴黎的「塞纳河攻击战」。 那些留在后方养伤的伤员,前前后后三百伤兵或有一半人可以重返战场。拿骚与科布伦茨当地的一些农民,在得了战争红利的甜头也可以当兵参与新的远征。 留里克对黑狐等人非常放心,甚至于巴不得他们偷袭巴黎之时,就在当地大肆破坏。 可以攻城的「母牛」投石机还放在特里尔大营,把它运到巴黎城 下太过于艰难,但拆成零件就没问题了。至于靠着黑狐的手段,把零件化的重武器拼装回去,此事就有些困难了。 留里克给了黑狐、红狐、歌德伦德极大的自,并不认为他们真的可以攻破巴黎。不过,也得给这群兄弟一些极端的许诺,哪怕可能不切实际。 因为在送去的信件里留里克写了这样的话:「你们虽然是主力军的先锋,如果感觉可以攻破就可以尝试,你们完成破城后,可以自由掠夺巴黎财富。切记掠夺的一半金银给我。」 留里克知道,要激发拿骚的民兵、招募的丹麦海盗、罗斯武装水手、罗斯军伤兵的战争热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赏赐劫 掠权。 既然得到了黑狐的回信,留里克所顾忌的可以扔到一边了。 至于黑狐何时动身留里克没法再做指导。 现在至少可以宣布罗斯联军的战后大休整结束了。 得了消息后,留里克召集军官、贵族们进入凡尔登城开会,会议的核心命令只有一个——开拔。 基于计划,联军用一天的时间把五花八门的物资打包装车,到了第二天上午正式开拔。 消息迅速由传令兵告知勃艮第人,搭帐篷内百无聊赖的康拉德,他消沉的精神顿时矍铄。 于是在最后的准备之日,凡尔登城的三座桥梁全部铺设木板,为了确保明日行军井然有序,最麻烦的辎重部队,凡是车辆装货完毕,就由马匹、毛驴拉过 桥梁。到了当地下午,马斯河东岸已经是驴马一片,堆成小山的木车到处都是。在河西岸,还有大量辎重车辆等待过桥。 毕竟勃艮第人真的死了一万人,又有一万多人逃亡。原本供应三万人的军粮,随着军队已经萎缩到区区两千余人,多出的巨额粮食余量,以及相应的物资运力,通通被罗斯军笑纳了。 留里克惊喜的发现,自己本来非常担心的后勤问题,靠着战争劫掠居然迎刃而解。 罗斯军这边在做准备,勃艮第贵族们集体性的如卸重负,他们对战争已经失去耐心,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就是回家。由于绝大多数物资已经作为结盟的条件让渡给了罗斯军,手头里没有多少细软,军队反而可以轻装前进。 事实上康拉德让渡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在第戎经营了大半年,一座小城变作大军营,待大军北上,小城又成为了大粮仓。他感觉到,如果自己不能提供充足的物资来满足罗斯人的那张深渊巨口,发狂的家伙们会立刻撕毁条约文件,还是要四处劫掠。 好端端的粮食运回去岂不是很好 康拉德也不是没有想过,权衡一番后,还是把粮食奉上再哭穷,换取罗斯人绝对的恪守条约。无论是「新堡垒」,还是朗格勒,亦或是最大的仓库所在第戎,其中粮秣都属于欧塞尔伯国的财产,康拉德对其有着绝对的支配权,送礼、运走甚至是烧掉,当 地的粮仓守卫者必须听从伯爵大人的命令。 伴随着手绘的抽象地图一并奉上的,就是有关三个营地里粮食储备的概况。 留里克信以为真,如此以来哪怕只是为了获得军粮,庞大的罗斯联军也必须接受康拉德的好意进军第戎。 全新的一天,待弥漫整个马斯河谷的晨雾静静散去,黄金般的朝阳照得无数顶铁皮盔烁烁放光,战士们精神矍铄,他们衣着整齐,已然大规模聚集在马斯河东岸。 凡尔登城又空荡荡起来,敦厚悠久的石墙内没有活人,大教堂萧条破败。整个城市安静极了,它俨然成了一座被抛弃的废城。 城内有价值物被勃艮第、罗斯分别劫掠,没有一把火焚烧,已经是最后征服者的罗斯基于条约保持了克制。 留里克对凡尔登城本来有着独特的好奇。奈何这个时代里,根本不能想象另一个时空的凡尔登以及周边地区,一片河谷地带竟有一百万名士兵伤亡。 不过以当今时代的标准,勃艮第人围绕着凡尔登前前后后死了一万人,另有一万多人夺路而逃,此地也可以谓之为「绞肉机」了。 恐怕在当年勃艮第王国战败被灭的那场大战,他们恐怕都未曾遭遇如此损失。 留里克终究不是第二个查理曼,审视自身的情况,罗斯根本没有能力统治凡尔登,继而从勃艮第啃掉飞地再进行经营也没有能力。 罗斯不要凡尔登,拉蒙高伯爵吉尔伯 特 基于条约不会索要该地治权,该地理论上已经归勃艮第了,康拉德与威尔芬现在也无力治理这座废城。 尤其是威尔芬,他作为不久前那场屠戮的当事人,很清楚谋杀全城百姓者几乎都是波图瓦伯爵的军队,然而作为军队的统帅,他个人难辞其咎。 波图瓦伯爵以及其大军全军覆没,知情人都死了,此事索性翻篇。 城市仿佛遭遇了诅咒,康拉德命令手下一名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驻扎在凡尔登。 这位骑士来自于已经被取消的阿瓦隆伯国,其与灭亡的伯爵家族并无血缘关系,包括骑士本人在内区区二十名骑兵,这就是当前的康拉德能分配出来的「凡尔登守军」。 守军真的太寒酸了,至少黄蓝条纹的欧塞尔纹章旗帜会挂在城墙,象征着欧塞尔就是本地的主人。至于兰斯大主教方面是否承认,所谓原本是由凡尔登主教管理一切事务的区域,大权被欧塞尔一方私自拿下,此事已经不重要了。 人生阅历非常丰富的康拉德,几天时间里每次见到留里克本人,都觉得其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是一个年轻人,想法无穷无尽。 如果此人愿意做第二个查理曼,恐怕在今年晚些时候,兰斯大主教就不得不亲自来迎接这位来自北方的怪物了。兰斯方面都可能自顾不暇,还管得着凡尔登的归属 全军在拂晓时分就吃过饭,终于要开始新 的远征,战士们士气旺盛,再一想到要进入勃艮第腹地,好奇心驱使着他们奋勇向前。 虽然全新的行动调整了计划,战士们无法看到传说中的地中海。 作为交换,大军要兜个圈子最终攻击巴黎。 军官将大王的态度告知每一名士兵,军队一定要攻克法兰克王国第一个都城——巴黎。 加洛林王朝并没有明确的都城,亚琛、巴黎、美因茨、斯特拉斯堡均可作为都城。巴黎作为永恒都城的荣光已经不再,它在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的手中,它的历史底蕴犹在,城内的金银堆积如山。 因为康拉德真是这样介绍巴黎的。 基于留里克对于另一个位面的巴黎的理解,那座城市自古以来就没有穷过,大军开赴过去肯定能榨取巨额财富。 步兵、骑兵排好行军方阵等待命令,大量的辎重车辆大排场龙。 留里克不会随便下令出发,他在军中各挑选了九头驯鹿、九头毛驴和九匹驮马,因军中的畜力意外的非常充沛,在祭司选用牺牲的用量方面,可以做得非常奢侈。 维莉卡与乌鸫组织起随军女祭司们,她们又是快速堆积一座石船祭坛,在上万名战士的围观下,于马斯河畔再次开始北欧风情十足的野蛮祭祀。 大畜的血流入马斯河,那头最壮的鹿被维莉卡剖开鹿肝,拎着短剑的少女干这件事已经非常熟络。 也是她,继续以随军大祭司的身份,代表诸神的意 愿,宣布罗斯军第三阶段的远征必将取得伟大胜利。 马斯河谷吼声震天,一万人的维京战吼惊得不少拉车的马匹都受惊了,多亏了驮马都被束缚着,否则御夫都不好收场。 留里克要的就是这种仪式感,骑在马上的他一如既往展示自己的金色马尾辫与黄金桂冠,生怕将士们看不清楚他们的国王。 他一脸严肃,眼神里充满刚毅。 随着正式的命令下达,排成矩阵的号手集体吹号,罗斯联军就这样开拔了。 旗队之间保持间隔,各旗队行伍整齐。 两支精锐骑兵队的战马似乎都保持整齐节奏,骑手们头盔插着羽毛,那些端着骑矛的人将之扛在肩头,矛头之下就是在温润南风中猎猎作响的罗斯旗 帜。 每个旗队都有至少一面旗帜,就算布匹的纺织成本很高,留里克就是要做到字面意义的「大张旗鼓」,已经很难说罗斯军到底飘着多少旗帜,只要站在远处眺望一眼,即可确定一个庞然大物正在行动中。 勃艮第人轻而易举看到了自己的罗斯友军在行动,气势之盛令康拉德咋舌。 老头子集合自己的兵马在河畔集结,欧塞尔与阿尔勒当前的兵马不足两千五百人,大部分士兵情绪很平和,这番看到罗斯军浩浩荡荡走来顿时紧张,继而演化成了恐惧——他们又想到了之前被罗斯军强大战力所倾轧之苦。 多亏了头顶铁皮盔,此刻康拉德满脑袋冷汗,头 盔为他遮羞。 「他们来了。」威尔芬意气风发地指引道。 显然这位年轻的勃艮第王对留里克的态度已经非常友善,康拉德不喜欢儿子这种缺乏提防的性子,现在也没时间指摘。 很快,父子俩就在罗斯军的排头部队处看到了罗斯王本人。 留里克就是故意讲究排面,他一身盛装,头顶金冠,布袍上装饰着琳琅满目的宝石,连战马的脑袋都插着羽毛。 他本来不至于如此张扬,一想到要给战败媾和的康拉德、居林炫耀军力,趁这机会当然要好好炫耀,让他们亲眼看看罗斯军的盛况,断了大贵族们未来的某些念想。 两军接触,就如留里克估测的那般,剩下的勃艮第军完全被行伍整齐的罗斯军震慑到,一双双眼睛完全是再看一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大军。 他与康拉德做了短暂寒暄,勃艮第军队被要求走在队伍前方带路。 此事也随了康拉德的心愿,至少有欧塞尔伯国精锐军队在前开路,可以避免很多误会。他还是为了保险起见,让儿子威尔芬统领前面的军队,自己则进入罗斯军的队列,骑着马位列留里克身边,美其名曰为年轻王者出谋划策。 于是,属于罗斯联军的新远征真正开始,留里克首先面对的,就是可能长达半个月的无聊行军。 自出征的那个早晨算作第一天,他们用了三天时间进入「新堡垒」,即讷沙托。 康拉德在此带走了所有 的勃艮第伤兵,还留在当地的物资全由罗斯军笑纳。 又用了两天时间,他们顺利抵达了朗格勒城,罗斯军又笑纳了当地的仓库,搬空了所有。因为这里已经存在普通村庄,村民看到远处庞大军队出现下意识撒腿就跑,留里克恪守条约,也没有命令骑兵去远些地方袭击那些村子。 再过了两天时间,行军途中最关键的第戎,它已经呈现在留里克的面前。 欧塞尔伯国骑兵先行一步抵达第戎,他们立刻疏散当地一无所知的村民,还将本就不大的小城内的居民,责令其带着细软赶紧逃走。原本第戎城就涌入一些溃兵,附近居民听了溃兵的说法,近期已经自行疏散了一波,剩下观望着的居民在听到了骑兵们的说法,现在抓紧时间逃亡。 最终当留里克抵达传说中的第戎,他看到的就是一座纯粹军事化的小城。 明明丰饶的河谷地带还有很多村庄,无论怎么看,那些村子都像是被突击放弃一般。其中的猫腻留里克可太清楚了,为了避免尴尬,他不需要康拉德做解释,自己也懒得多问。 毕竟第戎之于整个漫长的行军,其唯一的作用就是庞大联军最重要的驿站。 「那边就是你的第戎」还没进城,留里克指着不远处明显非常低矮的石墙询问道。 康拉德憋了一肚子话,既然罗斯王问了,自己干脆滔滔不绝说起来。老家伙也无需顾忌什么,先行一 步的骑兵已经知会第戎当地居民连夜离开家避祸,若是 还不走,之后被野性难驯的罗斯人偷袭,那就不要怪好心的伯爵大人没有提醒。 康拉德干脆说道:「第戎的大门为你敞开。罗斯王,城内的仓库是你的了。」 「很好。」 「不过……我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履行承诺。」康拉德点拨道。 「没有问题。没有我的命令擅自劫掠,抓住即绞刑。」留里克说。 听起来罗斯人很够意思,康拉德稍稍一想又觉得这话暗藏玄机。合辙只要罗斯王因为某些事被惹怒了,下令一万兵马立刻就地劫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老家伙觉得自己是在以虎谋皮,要把罗斯人送走、要消弭图尔对欧塞尔的军事威胁,最后把祸水引到巴黎,好一手驱虎吞狼的妙计。康拉德自觉自己是在鸡蛋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完了。 留里克懒得犹豫,他随口一说:「大军每天都在行军,七天时间里战士们都很疲惫。我要在你的第戎休整三天时间。」 「三天这么久」 「觉得我滞留时间太长,你想赶我走」留里克眯起眼睛斥责询问道。 「不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年老的康拉德又一次觉得自己想是一条狗。他勾下头,如同条件反射般向更强者示好,继续说道:「我会想方设法招待好罗斯军队。」 「你用心做好分内之事就好,我们进城。」留里克最后挥手示意进 军。 免费阅读. 第1762章 去阿瓦隆城瞧瞧 前方就是传说中的第戎城,它与众多本时代的城市的确有所不同。 留里克远远看到了城市那灰黑色的城墙,与许多建立了防御墙不同的是,第戎的城墙怎么看都太有历史感了。 既然拥有第戎主权的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就骑着马走在自己身边,留里克也就饶有兴致地询问一下老小子有关这里的情况。 留里克高傲地扬起 将车门打开,坐进去的他,脑海之中不断重复着唐妙禹那有些胆怯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神。 但美夏在后面充当后排法师,安全打出qw二连,弹出来的【破碎发球】aoe,直接秒掉半血螳螂,又把挡在前面的泰坦炸成残血,再e链住泰坦打出电刑,由婕拉收下人头。 “锁灵符!专克制你们这种妖孽自爆内丹!我没点手段又如何来窥觑你的蛟丹”中年修士一脸的自得。 “先离开这里吧。”清时扶起曦禾,一旁的柳莘见状也连忙上前搀扶。 更为诡异的是,他们根本不受九转销魂散影响,神魂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气息依旧强大稳定。 看来是有人趁他不在故意来报仇来了,等到将家里收拾好,张巧已经缓过来了。 第二轮兵线到达,美夏成功抢二w拉近距离q,在劫反手q的瞬间w回归标记,无伤消耗。 不仅仅是跟随冰秃鹫首领飞回巢穴的冰秃鹫中一只抓住二转级数的猎物。 秦似雪呜咽了一下,又难受地呼吸了好几口,这才低低地笑了起来。 众同学纷纷诧异,看向帝江这十二个兄弟姐妹的好奇目光,让十二人很不舒服。 后室之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心无旁骛的阳云汉渐渐进入空灵境界,脑中所想,心中所思,唯有龙甲神诀武功绝学而已。 其实吕玄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按说狼妖对钱多多和阮春儿都“宠幸”过,为什么钱多多就身中妖气,而阮春儿就没事呢 紧跟在他俩身后的,是一位手里拿着扳手的大个子,那个大个子留着个寸头,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浑身的肌肉疙瘩像个蛮牛一样粗犷。 来的正好,刘星皓正打算看看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到底长了三头还是六臂呢。 从观内烧完香出来,夏建又到李东敏那里拿了些香蜡烛表,然后要了她的手机筒,便去了师父的坟地。 大力猿,虽天生好战,但并不嗜血,性格灵动,直来直往,是较容易接触交往的灵兽。当然,所谓较容易也只是相对来说。并非就真的容易。 他将信将疑,把鞋子反反复复观察了一遍,在鞋底上吐了口口水,鞋底马上出现了个黑洞。 霍叔一听,这点子似乎还挺靠谱的,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往后,梦云烟老师又给他们讲了一些天河系其他星球的少年天骄人物和事迹。 杨旭闻言冷笑一声彻底撕去了伪装威胁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冷芊芊转身离开,在他看看来冷芊芊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断不会轻易放弃的。 苏辰看了一眼说道:你都收着吧,我不需要,我只需要这枚青玉果。 待得第三道雷霆轰隆而至,宋游腰间的七星龙渊‘刷’地一声出鞘。没有多余的花俏,只是由下往上的一记直斩,硬生生的以修为怼刚天劫。 可是现在,他受的伤,比虎贲重多了,战斗力也是大幅下降。现在在打起来,能否干掉对方 第1763章 在阿瓦隆城下 留里克得到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城市,唯一令人高兴的是粮仓非常充盈。 没有杂七杂八的居民干扰,也省得罗斯军与当地人产生冲突,继而导致浪费时间。 那些空载的车辆通通被装满粮食的粗麻袋堆满,凡是装载不了的就想办法突击制成熟食。 鉴于城内的面包作坊和磨坊还能继续使用,利用这些设备,罗斯军抓紧时间制作粗面粉,随便揉成团后就各凭本事烤成面饼。 只要把面团烤熟就行,很多人干脆就以木制穿着自己揉搓的团块,放在篝火上烤成棕褐色的团块。它甚至没经过发酵,最终制成的就是迅速脱水后坚硬无比的团块。 这可难不倒久经考验的战士,他们再把硬邦邦似木头的「面饼」,以斧头砸成无数碎片,之后存在口袋里,充当随时抓取食用的干粮。 大部分罗斯战士都有着比较方正的下巴,因为大家平日里吃坚硬的时候比较多,包括留里克本人,下巴的咬合肌也被动训练得非常强劲。 罗斯联军上上下下在为继续行军做准备,阶段性目标也被定义为阿瓦隆城。 第戎的东方是汝拉山脉的群峦,西方则是罗讷河与塞纳河的分水岭,军队即将再度进入山谷,仿佛如蛇一般在草丛中穿行。 近日以来天气始终不错,当大军在第戎驻扎时,天气开始了变化。 一场小雨不期而至,如果它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军队的粮食就要受污染了 。 万幸的是这场小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计划的出发日到达,天气固然还是一片阴暗,恼人的降雨可算是结束了。 一度乱糟糟的城市广场被小雨洗刷了一遍看似颇为整洁,但在城市里的那些难以窥见的角落,已经陆续成为征服者的临时厕所。 第戎城可没有罗斯都城的那一套排水系统,由于大家只是过客,留里克也无意下达诸如「禁止随地大小便」的命令。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的街巷附近随地便溺,被城市治安巡逻队抓到要缴纳一笔罚款,在第戎,战士们可以尽享违背律法的刺激感,虽然大王未做相关规定。 罗斯军只是随地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除此外就顺手拿取当地人撤离之际带不走的一些物件,尤其是小型陶瓮。联军里有大量的随军铁锅,它可以一次性烹煮大量食物,奈何围观的战士必须饿着肚子等上较长时间。行军、作战若能缴获一些陶瓮就太好了,他们还在陶瓮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确保休整时期用自己的餐具烹煮一顿小灶。 他们拿走一些细软后再没有进行更多掠夺,也是因为第戎城本身就没有更多财富。 按照约定,留里克下令城内军队整顿行装后平静出城,最终城内没有任何罗斯战士留驻。他还给康拉德一座空城,扒房、焚烧之类的恶行一个都没有。 他履行了承诺,无形之中也给康拉德塑造了新的好感。 这日早晨,温润又潮湿南方自地中海吹来,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咸味。 天空还是一片阴云,太阳若隐若现。 因为第戎城完好无缺,城市附近的多个村庄也一片平静,五花八门的民众藏了起来,所有躲进山坳的人们成功等到了罗斯大军的离去。 康拉德的心情非常好,因为今日罗斯军总集结,他们即将钻进河谷向西行动。 他攥紧缰绳驱使自己的坐骑走近留里克,左顾右看,附近的平坦地带都是罗斯士兵排队的身影。多亏了这些日子与罗斯人共同行军,年老的康拉德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得理所当然,罗斯人多日行军都是行伍整齐,如同巨蛇蠕动,就算队伍被迫拖拉得很狭长,他们可是丝毫不乱。 「今日是个完美的日子,恼人的小雨结束 了。」康拉德其实是没话找话。 留里克挤出一丝笑意,随口说到:「你瞧,第戎安然无恙的还给你。我说话算话,我们只是过客。」 「你是我见过……仅次于查理曼的王者。」康拉德继续恭维道。 「谢谢你的赞誉,我想未来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本人太过于参与。」 「哦」 「你已经老了,我看你的儿子更有前途。我与你儿子算是同龄人,我是罗斯王,他是勃艮第王,以后是我们的时代。」 听起来留里克已经在与威尔芬称兄道弟,康拉德知道最近儿子与留里克走得很近,倘若两人建立起很好的私 人关系,对勃艮第的未来大有裨益。 他也听出来了,留里克这是在要求自己全面放权 放权也可以,在战争全面结束后,康拉德觉得自己继续保留伯爵头衔,其他一切事务都扔给威尔芬就足够了。几年以来老家伙已经被无数事端折腾得心累,如果可以,他宁可找个修道院做个隐居修士,让俗世烦恼由儿子继承,自己图个清静。 留里克不再多言,当他等到全军整装完毕,这就下达了出征命令。 留里克一身盛装位于大队之前,他要求康拉德与威尔芬伴行身边,即作为向导也是充当人质。 罗斯军秉承着传统的行军模式,两支精干的骑兵队在前方开路,他们距离主队保持数百米的距离,在留里克身后则是延绵了数公里的狭长队伍。 毕竟乌克河畔的罗马古道并非主干大道,它虽然也很平坦,就是比之大道狭窄很多。 遂当先头骑兵已经穿越了山区,成功抵达了分水岭的顶部,末尾殿后的部队才刚刚进入山区。 此刻乌克河主河道已经拐向南方,罗斯军则要继续西行。 因为是联军,军队不但飘扬着罗斯旗帜,队首处一样欧塞尔伯国的旗帜。 留里克已经通过山峦最密集的区域,放眼前方,那边还是有不少突兀山峦。 「还要继续在山谷中穿行你的欧塞尔城是在山区里」留里克对无聊的行军又有些厌烦了,穿行山区令他浑身难受。 康拉德 不做否认:「有山,但是不多。」趁着说话的机会,他又急忙建议:「接下来我们遇到的任何村庄,它们的治权都是我的。所以……」 「我懂。我不会破坏任何村庄,如果当地村民愿意帮我昨日,我也会大发慈悲的给予他们一些粮食做佣金。」留里克继续承诺道。 康拉德不得不完全相信:「既然如此,我们很快会抵达桑贝农村。我们可以在当地过夜。」 「好吧。但愿村民不会被吓跑。」 留里克估计村民远远的看到大军出现,就定然收拾细软赶紧撤离。 怎料村民根本不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人们纷纷站在道路两旁平静地看着大军越走越近。 知道罗斯-勃艮第联军抵达村庄,留里克才逐渐弄清事情原委。 原来村民们清楚看到了欧塞尔伯国的纹章,他们想当然的以为那就是伯爵大人的军队。数月之前,来自欧塞尔的大军就是从贝桑松村门口经过,一些男性村民也被征召进了军队。 原本大量被放逐了勃艮第溃兵里就有一些贝桑松村民,非常奇怪的是,本该逃回家的村民并没有回来。 固然有些民兵已经战死,还有应该有很多村民平安返回。结果按照村民的说法,自庞大军队突然从东方乍现,之前的一段时间并没有人涌进来。 逃亡的上万人都去了哪里 当初两军媾和后,被要求可以带着粮食自行回家的民兵,一想到强大的罗斯军 最终要抵达欧塞尔,他们见识了战争的恐怖,纷纷下意识觉得不能立刻回家。 他们在陆续逃到第戎后,就开始盲从于首先撤离的小贵族们的脚步。三三两两的民兵纵使带着武器硬闯东部的山区,当地遇到凶猛野兽的概率很高,哪怕是结伴而行也可能被森林狼、花豹袭击。 鉴于很多小贵族去了他们的西部山区的老家,以及一路向南去更富庶、安全的里昂,大量民兵也就继续南下了。 至少向南走的话完全不愁遇袭和没饭吃。 实则阿尔勒伯爵也乐见于五花八门的溃兵一路向南走到自己的领地。因为波图瓦伯爵和维埃纳男爵已经战死,两位大贵族仅剩幼子留驻老家,损失巨大的贵族无法守住家业,居林与康拉德做了秘密协议后,里昂以南的领地就归了阿尔勒伯国,居林打算顺势褫夺那些贵族家族的权势,自己立刻成为南方一霸。 居林可是要利用勃艮第军远征失败的机会,抓紧时间扩充自己的势力。至于原属于欧塞尔伯国的大量民兵为了一口饭吃逃到自己的领地,此事自然是大大欢迎,但是他们未来想要回家,这种事就不要想了。倒是可以采取一些折中的方案,譬如未来将民兵的家属接到阿尔勒来过日子。 大量民兵去了里昂方向,也有一些人在抵达索恩河畔沙隆后,向东拐入了欧坦伯国避难。 溃兵的逃亡非常磨蹭,当罗斯联军已 经开始西行,第一批溃兵才沿着罗马大道开始进入欧坦。 这一夜,桑贝农村成为罗斯-勃艮第联军的大营地。 当地三百多名村民并没有等回出征的家人,他们也想不到欧塞尔伯爵大人居然之带着寥寥兵马返回,而所谓的「欧塞尔军」居然是另一伙儿人。 当地人住在地区分水岭之上,他生活在空气澄澈的高地,与世无争有如在隐居,若非伯爵大人强制征兵,域外的俗世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 村民不敢询问伯爵大人有关自己家人的情况,看到那些金发的高大异乡人抵达就更不敢主动做接触。 直到村民得到了一些粮食,他们开始帮助罗斯联军烹煮粮食,之后全村老少跟着罗斯军一道大吃特吃。 这一夜看似非常祥和,然而当有大胆的村民开始与康拉德的亲兵开始一番闲聊,终于得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那些金发的小巨人全部都是传说中的诺曼强盗。 勉强萌生的好感瞬间消散,诺曼人的恶名早已流传广泛,村民们觉得自己侍奉的是一群魔鬼,可是伯爵大人为何与魔鬼混在一起 村民们生怕惹恼了诺曼人,待村外大规模驻扎的军队陷入梦想,紧张的村民连夜疏散妇孺,最后仅留下一些男人彻夜不眠,惊恐地等待天亮。 那些往来的教士和吟游诗人,以及一些做小生意的商人,他们行进在这条罗马古道上,将有关诺曼人是传说告 知与世无争的村民。村民们对恐怖的认知多来自于饿狼、花豹、熊之类的猛兽,除此之外就是魔鬼了。 诺曼人被描述成经书中的魔鬼,教士称任何侍奉魔鬼者,他的灵魂都遭到不可挽回的污染,死后必然下地狱。 难道伯爵大人也要下地狱吗那些随行的亲兵也要下地狱么整个村子昨日也侍奉了那些魔鬼,大家都要下地狱么 留驻的村民在惶恐中等待未知的命运,结果他们等待的确实大军的扬长而去。 留里克根本对这个村子毫无兴趣,劫掠他们当然是轻轻松松的事情,饶恕他们也只是弹指间的小事。他不想浪费时间,穿行山区是最费时间的,现在密集山区已过,下一步就是沿着道路闷头走就好。 按照康拉德与威尔芬进一步的说法,只要全军 保持匀速,今日早晨出发,到了明日下午即可走到阿瓦隆城下。 悠扬的牛角号响彻整个营地,全军在旷野里迅速排好队,在没有逼仄的河谷阻挠军队,他们再不用把队伍拉长得如同巨蛇。 于是,在经过两个白天的无聊又平静的行军,罗斯-勃艮第联军顺利抵达阿瓦隆城下。 那是一座背靠低矮土山的有矮墙防护的城市,按照康拉德的说法,此城完全由他掌控,当地暂时不设贵族管理,就由来自欧塞尔的驻军与当地居民构成的民兵联合管理治安,其余的事务都有修道院长负责。 阿瓦隆城可 谓是有康拉德直辖,实则这座城市的情况远比他描述的更加负责。 因为基于「虔诚者」路易于817年的敕令,老皇帝从三个儿子的封地里割肉,拼拼凑凑之后送给自己的小儿子查理。 阿瓦隆伯国就是那个时候从勃艮第分离,割让给了「秃头」查理。 在康拉德看来,此举哪里是老父亲对小儿子的爱,分明是打着幌子割裂勃艮第,就是老皇帝暗戳戳地使坏。 自老皇帝被囚禁,康拉德抓住机会就靠着战争手段彻底吞并阿瓦隆伯国,此举也直接导致他与南方的欧坦伯国关系变得非常紧张。 曾经的康拉德兵力强大,在吞并阿瓦隆与讷维尔,又完全掌控第戎,他针对欧坦伯国就是呈现三个方向的包夹势头,逼得欧坦方面向隔壁的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示好。 康拉德的强大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想要再组织五千人的大军都颇为困难,纵使把兵力拼凑起来,其质量也堪称开玩笑。 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兵力空虚。 康拉德对未来也有自己的想法,大量兵马不知逃到了那里,自己在抵达阿瓦隆后还能再招募一些战士,最终抵达欧塞尔后,那里还有一千名精干守军。 最终,自己的兵力也不见得寒酸。 但是今日的阿瓦隆,情况看起来非常的复杂。 大军一直在平坦地带行军,道路两侧有着非常明显的田垄结构,那些绿油油的就是庄稼。 康拉德与 威尔芬寄希望于在阿瓦隆扩军,他们也欣喜于罗斯王留里克的诸如不进城的承诺。 留里克的确不想再一座山区城市浪费时间,广大战士们普遍对自己的手下败将非常傲慢,继而产生鄙夷蔑视情绪,纷纷认为就算大王下令把阿瓦隆城洗劫,也休想从这座贫穷的城市捞取多少银币。 罗斯军计划在城外的平坦地带扎营,随着天色渐暗,他们竟然看到城市附近居然燃起大量的篝火,那些明亮的光点清晰可辨。 留里克觉得情况肯定很复杂,他笑着询问康拉德:「奇怪,你的人很喜欢露营吗」 此刻,不明情况的康拉德拉下老脸,「不可能,村民才不会露营,守军也不会露营。」 「那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些情况。」话是如此,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心情平静的康拉德顿时觉得有巨石压在胸口,压得他几乎窒息。 因为那些篝火太多了,近期也没有任何的弥撒活动,点燃篝火者从何而来 那些人肯定不是自己失散的溃兵,再想到自己的欧塞尔、托内尔城都在北部,那边还有很多村庄。难道是……有新的袭击者出现了 他急忙命令威尔芬带上骑兵去一探究竟,还特别嘱咐将欧塞尔的旗帜高高扬起,只为告知那些露宿荒野者自己的身份。 免费阅读. 第1764章 本王可以帮你 夕阳中,一大群骑兵突然出现在东方的斜坡上。 骑马的威尔芬处在地势较高处,他可以俯瞰整个阿瓦隆城,只见城外有着难以计数的篝火摊,密密麻麻的人们坐得到处都是。 「远远看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从哪里来」威尔芬自言自语,他实在弄不清情况。 夕阳中的骑兵被照成橘红色,他们兵力其实不多,虚光影响下恍若一尊庞然大物,威尔芬带领他们快速冲来。 只见那些或坐或立的人们看到东方的异象,他们纷纷爬起来,争先恐后地向着城市的方向跑去。 聚拢在城外的人们之所以被迫在城外扎营,就是因为城市大门紧锁,根本不会将这群「饿狼」放进来。 在城墙上,城市的民兵手持短弓不断巡逻,过去一段时间,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城外越聚越多的难民。现在,他们震惊地看到突然又有骑兵出现,一时间不知所措。 守军队长并无任何爵位,不过是康拉德从手里分出来的亲兵扈从,职位只是百夫长。 百夫长波莫斯带着手下五十多个弟兄长期驻守在阿瓦隆城。大部分战士都参与伟大的远征,被强令滞留余阿瓦隆的战士们并不甘心。 如果,这群兄弟获悉勃艮第的远征遭遇离奇的耻辱性大败,恐怕也会庆幸自己没有去送死吧。 虽然如此,驻扎阿瓦隆的战士正面临着另一种焦灼局面,他们在绝望中已经苟活了一段日子。 大 概两周前,突然间开始有难民自北方而来。 那些来自北方的家伙扶老携幼,他们抵达城墙之下明显惊魂未定,身体情况比其萎靡的精神更加糟糕。这些人声称自己来自托内尔,继而告知阿瓦隆的守军自己的村庄遭遇了袭击。 其实很多村庄并未受袭,可的确有多个村子被奇怪的袭击者夷为平地。 附近的村民注意到灾祸,在平息最初的恐惧后,各个村庄都开始了向南方撤离。他们描述得绘声绘色,就仿佛自己的家人被袭击者谋杀一般。 逃亡途中的确有人受伤,也有人神秘失踪,被森林野兽偷袭之类的事也频频发生。 所有恐惧叠加在一起,就仿佛难民身后有无数追兵。 起初,阿瓦隆城还能接收一些难民,随着事态急剧恶化,小小的城市已经无法承载海量的难民。 就算修道院长本着慈悲心意图倾尽所能接受难民,理性占据上风的守军断然拒绝了教士那自杀式的慈悲。 只有神知道还有多少难民。只有神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魔鬼在制造混乱。 守军可是知道,只要打开城市大门,难民如潮水般涌来,城市粮仓的储备可无法支撑海量难民吃很久。再说,应付了这群吃粮不花钱的难民,阿瓦隆城的居民以后怎么办 百夫长决定坚决自保,纵使修道院长唾骂自己「没良心」,为了自身的安危,全城四个大门全部封锁。那些早期被接受的难民不 做驱逐,全城百姓中的男子被要求武装起来,他在城内又召集了一百名民兵,如此凑够不足二百人来守卫整个城市。 毕竟就算接收了一小撮难民,如今的阿瓦隆城也仅有区区四百个居民而已。 反观城外,难民正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且情况进一步发生恶化。 因为新来的一伙儿难民聚集在城墙下,他们竟然扯着嗓子自称来自欧塞尔方向。 这群人带着哭丧着脸吼叫一个事实——一支庞大的军队盘踞在欧塞尔城,伯爵的大城正在走向崩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仿佛一夜之间天塌地陷。 小小的百夫长无法想象欧塞尔城发生了怎样的惨剧, 守军只知晓存咋一个大趋势,即好战又凶残的图尔伯国一直在强攻奥尔良,倘若奥尔良战败,下一个目标就是欧塞尔。 搁在以前,强大的伯爵根本不怕图尔军。 奈何现在的欧塞尔将主力军全部投入东方的远征,欧塞尔守军不多、质量也一般。 难道图尔伯爵的大军已经击败了奥尔良,现在正围攻欧塞尔如果敌军围攻不成,一定会针对城市附近的村子进行大规模劫掠,因为这就是敌军获得给养的捷径,一如图尔军去年时间在奥尔良城外做过的那般。 阿瓦隆城虽不大,远一些的村庄也知道这是一座关键性城市。 难民们盲从得向这边涌来,他们与托内尔方向来的难民混在一起,就在城市之外的荒地交流 起自己的恐怖见闻。 好在大量难民带着一些余粮逃难,他们不至于在阿瓦隆城下集体饿死,就是手里的粮食已经不支持他们再支撑很久了。 他们没有更好的去除,至少背靠低矮的城墙大家还能获得片刻安宁。 直到一支看起来非常庞大的骑兵队突然从东方出现…… 威尔芬带兵冲下来,士兵高扬的欧塞尔伯国旗帜。 只是橘红的夕阳改变了旗帜颜色,欧塞尔那黄蓝条纹的旗帜当前时间远远看去可丝毫不显眼。 担惊受怕的难民感觉像是敌人袭击,他们冲到城墙下苦苦哀求,很快低矮的石墙就挤压着密密麻麻的人。男人女人痛苦中使劲扒拉着石墙,他们抬头哀求,就算手指都挠得出血。挠碎了指甲也继续扒。 城墙上的守军没有任何的援助举措,百夫长咬紧牙关反倒命令守军准备好箭矢。战士站在高处呵斥城下难民不准扒墙,声称违反者会被射杀。 广大守军还是更关注那些冲下来的骑兵,那些家伙才是最应该提防的。 很多没时间逃亡的妇女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孩子,就算魔鬼会肆意杀戮,母亲也要以身躯捂住孩子,让幼儿还有一线生机。 遂站在威尔芬的视角,放眼望去的难民肯定都属于庞大的欧塞尔伯国的居民,自己已经成为国王,他们全都是自己的臣民,王者有义务保护他们。 威尔芬不可能对自己的臣民下手,骑兵很快冲入难民堆 了,所有战士握紧缰绳驻足徘徊。他们将骑矛直接插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乱糟糟的景象,实在想不通如无头苍蝇乱窜的难民在恐惧什么。 不久,那些自觉小命不保的人意识到突然出现的骑兵无心杀戮。 再仔细一瞧,举着旗帜的战士,那旗帜分明显示的就是欧塞尔伯国的纹章。 居然……是伯爵大人的兵马 威尔芬不可能立刻控制全场,他感觉五花八门的难民得有一万人。 他左看右看,咬紧牙关下了马,随便走到一个惊魂未定的妇女身边,询问老妇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妇人哆哆嗦嗦不知说得是什么,他没有多问,长叹一口气告诉自己的部下:「到此为止了,我们都下马。这群家伙全都吓坏了,我们不要再吓唬他们。」 难民仿佛是在自己吓自己,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们先前必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威尔芬令部下尽量分散开,令每一个战士尽量告诉身边的难民们欧塞尔伯爵大人归来。 他自己则带着一些战士径直走近城墙,昂着头向城市守军宣告自己的身份。 威尔芬摘下头盔,他首先会继承欧塞尔爵位,继承老爹留下来的扈从亲兵们。 阿瓦隆城是欧塞尔伯国治下为数不多可称为城市的定居点之一,有关本城守军情况他也颇为清楚。 「喂!波莫 斯!」城下一位年轻的勇士直呼守军头目其名。 城墙上的波莫斯大吃一惊,他定 睛一瞧,那位英勇的年轻人岂不是…… 「是威尔芬大人居然是您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城外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比起被无数难民围城更离奇的,莫过于在这个傍晚看到下一代的伯爵大人。 波莫斯心里有着一万句话,激动之中的他干脆口不能言。 「算了吧!你站在城墙上好好等着!很快我父亲就到了。」 「遵命。」百夫长波莫斯最后憋出这样一句话。 渐渐的难民也发现自己的慌乱实属莫名起来,来者非但不是敌人,而是拯救大家的天使。 女人们跪趴在草地上激动痛苦,张开双臂感慨自己得救。 很多男人凑到士兵旁,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向自己的军队诉说所经历的苦难。 至少威尔芬控制住了局面,他完全没有高兴,恰恰在获悉欧塞尔城遭遇围攻这件事后顿时火冒三丈。 虽说难民们根本没有提供诸如敌兵具体情况之类的信息,这世间还有谁有能力围攻欧塞尔城、袭击托内尔城呢强大的罗斯军队尚未下手,能做出这种恶行的,除了图尔伯爵绝无第二人。 不久,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阿瓦隆城。 抵近城市的留里克实在想不到,一座小城竟被无数难民包围,远处看不清楚,现在一瞧真是直呼不可思议。 其实非常吊轨的是,袭击托内尔城明显就是自由行动的罗斯骑兵,菲斯克与布洛迪根本没有掩藏身份,他们的确无力攻破 城市,就对着附近村庄大肆破坏。他们的手段非常野蛮,办事也干净利落,凡被袭击的村庄在杀死看到的所有村民后,再一把火付之一炬。 于是难民只知有敌军在四处破坏,并没有谁切实看清楚袭击者的真容。 遂当难民看到了罗斯王本尊的大军也都不以为意,下意识的以为眼前的庞大军队就是欧塞尔军。因为伯爵大人真的在这里,那么身后的大军就一定的家乡人构成的大军。 留里克会继续履行承诺,两天的行军告一段落,现在又有了突况,他在命令全军沿着道路就地扎营后,就带领一些亲兵与康拉德凑在一起,一同前往乱糟糟的阿瓦隆城弄清楚情况。 很多人跪在康拉德的身边,七嘴八舌地向伯爵大人诉苦。 近些日子老家伙已经见识过数不清的棘手场面,他已经被折腾的身心俱疲,现在耳畔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欧塞尔城正被围攻。 他捂住心脏简直要吐血,关键时刻还是痛定思痛走进城市。 关闭长达两周的阿瓦隆城门终于打开了。 这天夜里,罗斯军大营弥漫着煮麦粥的香味。海量难民又回到他们的营地,继续啃食着自己的干粮。难民虽然开始觉得有些蹊跷,依旧普遍性误以为那就是伯爵大人带来的东方军队,所有士兵也都是住在东部和南部的勃艮第族人。 曾经的勃艮第王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住在欧塞尔地区的 人们知晓东方和南方还有很多同族,彼此虽然关系很生疏,至少不会平白做敌人。 这一夜,留里克带领一些亲兵进入城市,他对阿瓦隆城没有任何奢望,进入城市感觉到城市只是一座堡垒,瞧瞧所谓的道路还都是土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尿骚味,仔细听,居然还能听到绵羊的咩咩叫声。 修道院长和百夫长当然认得伯爵康拉德父子,不曾想伯爵父子居然对一位金发的年轻人毕恭毕敬。 修道院有着较为宽阔整洁的大厅,原本神圣的地方该拒绝刀 兵的,非常时期这里临时成为贵族们的议会场所。 留里克握紧剑柄,在极为强壮手下的陪同下高调进入。在修道院外,一批精壮战士身背圆盾,手里拎着钢剑随意晃荡。可以是罗斯军事实上接手了阿瓦隆城的防务。 不及修道院长问询,留里克瞪一眼衣着黑袍的秃顶老者,厉声以拉丁语说道:「不要紧张,我的大军与你们已经是盟友。」 修道院长与百夫长被王霸气场蛰伏,两人一斤不敢闻讯来者的真实身份。 只见康拉德迫不及待开口问道:「告诉我,波姆斯,你守卫这里到底发生了事」 「是……」百夫长先是哆嗦一阵,再基于自己所知,告诉大人有关城市遭遇强敌袭击一事。 「看来和城外居民所说一样。」康拉德已经惊恐过了,他没有被惊得心脏骤停,现在老头子已是满脑子愤怒。 威 尔芬迫不及待说道:「有些村民告诉我,我们的大城被强敌围攻,依我看肯定是图尔伯爵的人。」 「且慢。」留里克刚刚也听到一些说法,再回想之前获悉的一些情报,现在也急忙询问道:「难道,那个图尔的罗贝尔,真的打败了奥尔良开始袭击你的欧塞尔了。」 油灯昏暗,依旧无法掩饰康拉德已经红温的脸。 他可以从难民中挑选几个人好好温情情况,自觉已经摸清楚一切的他干脆断言袭击者就是图尔伯爵。 康拉德拍打起大腿无法掩饰自己的急迫,他干脆失态地恳求:「算我求你。你说过,你击败过那个罗贝尔。现在他又来了,我不求你再击败他,只要你能赶走他就好。」 「哦」留里克本不想乘人之危的,瞧瞧康拉德急迫的表情,他下意识地捏起胡须,像是打算讨价还价。 「我求你了。反正我们都是要抵达欧塞尔,现在敌军在围攻它。」 「可是,你完全可以再组织一些军队发动反击呐。」留里克也知道自己现在所言都是屁话,言辞里满满的嘲讽,他就是要说。 康拉德继续憋红着脸苦笑:「如果我有足够兵马,怎会求你呢」 「要不,让我带着剩下的精锐再冲一次」好战的威尔芬愤而起身。 年轻人被康拉德一把拉下来:「小子,你要冷静。」 「可是,我们的家人眷属还在城里。」 「记住,你是一个王。关键时候,可 能要舍弃一些。」康拉德忍痛隐去了很多话。 留里克没工夫听一对父子的争吵,虽然不知道欧塞尔城具体情况,至于出兵帮助……留里克其实不相信那个罗贝尔真的支棱起来,如果硬是按照过去的条约,自己与罗贝尔也没必要打起来。 再说,万一真是罗贝尔发动围攻,保不齐自己的儿子也在进攻队伍里。 「雷格拉夫。」留里克勾下头低语,默默攥紧拳头。 他犹豫了一下,一阵短促的头脑风暴后,做出令康拉德父子欣慰的决定:「你们的争吵到此为止吧!朋友,我们是盟友。这一次我愿意主动帮你,我可以不要报酬,我会帮你解围。」 「啊我没有听错」康拉德大喜。 「当然。」留里克站起身,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康拉德,以及其身边的威尔芬。「我是罗斯王,我们也是签署条约的盟友。攻击欧塞尔的军队也是我的敌人。既然你说攻击者是那个罗贝尔,看来,我的确要出兵调停了。」 「你打算……向罗贝尔开战」 「不。是调停。而我,打算做一个斡旋者。」留里克想了想又说:「不过……」 「果然」 「你可以抓紧时间从难 民中收拢一些人员当兵,我们继续构成联军出动。我估计,罗贝尔只要知道是我来了,那家伙想到四年前的打败就会主动收手,然后坐下来和你谈判。那个时候,你手里要是缺少士兵也不体面 。现在抓紧时间征兵,明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按照留里克这番大义凌然的说法,情况不明的欧塞尔城有救了。康拉德完全不相信留里克会履行「我不要报酬」的说法,怕是时候狡猾的罗斯人还是打算索要某些有形或无形的东西。 又能如何呢如果现在不依靠罗斯军的帮助,仅仅是当前的难民问题就足够把自己折腾得崩溃。 免费阅读. 第1765章 勉强拼凑的民兵们 在阿瓦隆城内,留里克与康拉德就下一步行动紧急确立了方案。 考虑到城外有着大量难民,他们即是不安定因素,也是可以征召的兵源。 一想到现在的康拉德几乎无兵可用,此人必须快速再武装,否则下一步行动就不好做了。留里克大发慈悲的播出五辆辎重马车,五车粮食无偿送给城外难民,以帮助康拉德快速征兵。 考虑现状,康拉德毫不犹豫接受这些粮食,至于感谢的事情要放在后面,未来留里克索要怎样的好处他现在也顾不上。他第一步全是完全收编阿瓦隆城的守军,包括之前招募的民兵也都摇身一变成为正规军。之后城内军队全部离开,阿瓦隆城将被迫变得不设防。 百夫长波姆斯手下有着一百五十人,一介本来很普通的老战士,机缘巧合下成为重要将领。康拉德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去抱怨军队质量奇差,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堆砌数量,再许诺一些好处激发民兵们的战斗热情。 譬如,就在城内,康拉德突击提拔百夫长波姆斯为骑士,哪怕现在百夫长还没有明确的封地。他进一步许诺,那些在战斗中奋勇杀敌者将得到赏赐,或是家属免税或是一袋银币。 康拉德现在连金钱都拿不出来,只能寄希望于做一些空头承诺换取将士用命。 夜渐渐深了,点燃火把的战士陆陆续续走出城门。起初,难民们因为饥饿疲惫根本不 愿意爬起来,谁会理睬那些举着火把的人知道他们听到一些吆喝声,再看到有几辆马车向着营地走来。 五辆装满粮食的辎重马车开赴乱糟糟的难民营,听闻是伯爵大人分发粮食,饥饿的人们顿时勃然而起,他们努力使出力气,哪怕是用匍匐爬行也要爬到马车旁。 无数人聚集在马车边,大家七嘴八舌言辞里满是哭腔,请求把控粮食的士兵给予赏赐。 不久,只见两位大贵族骑马而来,欧塞尔的骑兵驱散了一批难民,再在火把照耀下,康拉德本人立马于马车前,整个人显得杀气十足。 他审视着众多难民,看清楚这些男人女人憔悴的脸庞。他目光扫视,意图在人群里找寻一些成年男子,奈何左看右看能看到的尽是一些少年与胡须都灰白的老者。 看来也有很多年前的女人,不过他也不可能将女人组织起来编入军队。 考虑现状,似乎只有将一群少年拉入军队了。 老者与妇女差不多,一旦战斗打起来,他们的存在没什么意义,倒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很有前途,哪怕他们普遍身形都很瘦多,也比老年人更为好用。如果自己再许诺一些利益,应该不愁少年们踊跃参军。 曾经的康拉德完全不觉得一群十二岁到十五岁的青少年可以做合格战士,就算是贵族子弟,也往往要等到十六岁之后才有资格接受册封。 自从与罗斯军结盟,他第一次了 解到曾经敌军的情况。令人讶异的是,罗斯军里所谓的「正规军」,各旗队的主要士兵普遍只有十五岁。更令他惊讶的是,仅从体格来看,谁能相信他们才只有十五岁呢稚气未脱的面孔依旧显示着战士过于年轻。 他更是获悉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情况,很多战士还是幼童时就接受教育。 本该是乡村的放羊牧童,竟被留里克那家伙组织起来学习战斗,如此才吃着留里克给的伙食生活数年,于是就有了今日的风貌。 留里克分明是在以豢养扈从的心态,组织大量的幼童训练数年,如此训练处一支完全忠于他本人的大军。 康拉德也有相似的作为,只是以欧塞尔伯国的财力,只能在民间优中选优。他的家族只能组织数百名精锐扈从,进一步训练成骑兵部队。奈何大量精锐已经被儿子 威尔芬败光了,剩下的士兵虽然也可称之为精锐,他们多是半脱产的富裕农户,整体而言的忠诚度是亟待商榷的。 不过,今日不同于彼时。 当自家的家园遭遇图尔伯国的攻击,再获悉那些入侵者的作为可丝毫不比诺曼海盗仁慈,哪怕仅仅是保卫自己的房子、财产和家人的命,凡是有良知的人都该奋起反抗吧。 康拉德很想学习留里克治军,幻想着当战争结束了,自己就顺势收拢一些战争孤儿进行培养。纵使自己已经老了,在人生剩下的时光培养几百个幼童, 待到自己的灵魂去了天堂,收养的幼童也都长大,这些人将直接效忠于威尔芬,成为勃艮第王国最好的禁卫军。 他没有时间等到一群消瘦的少年长大,现在就要将眼见的崽子们提拔成直接效忠自己的战士——成为扈从。 于是,康拉德高傲地昂起头,再扫视一番后厉声喊话道:「男人们!拿起武器跟着我。我就是你们的伯爵,跟着我,只有我可以带领你们打败袭击者。」 他扯着嗓子喊了很多次,怎料难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交头接耳弄得一震嗡嗡声,身体上却是不为所动。 此刻的威尔芬绷着连看看父亲,心想着老爹继续重复大段话语,听着固然很有力量,仔细想想也很互撩。 威尔芬实在忍不住,干脆打断父亲的叫嚷:「父亲,你和一群农夫说这么多什么」 「啊你不要打断我。」 「我是说,他们只是平凡人,高贵的你和他们说这么多。他们……怎么可能听懂呢」 康拉德狠狠咬咬牙,心中有些窝火的他直接对儿子叫嚷:「要不,你来喊。」 「行。」 只见威尔芬清清嗓子,以更清脆的嗓音喊道:「男人们!愿意当兵的人,过来拿粮食。」 只要当兵了就有粮食,这对饿坏了的难民们有着最强的吸引力。 饥肠辘辘的难民看看自身的条件,大家手里虽有余粮,无论如何已经撑不了太久。他们在城外已经徘徊十天了,瞧瞧阿瓦隆城 的吝啬鬼形象,大家是休想得到城市方面的援助。难民中的理性者很清楚如何结束一切灾祸,即是赶走入侵者回归安宁的农村生活。 大家审视一番自身条件,终于开始有人站了出来。 丈夫出征行踪不明,妇女们非常担心也只担心毫无用处。伯爵大人就在这里,她们可没有胆量亲自去问。 现在抵达阿瓦隆的大军估计是勃艮第的南方部队,从欧塞尔征召的士兵也许驻扎在东方。 妇女们手里的粮食不多,尤其家中孩子多的,她们即要保护后不多的粮食避免被他人偷窃、抢夺,还要节约开销确保全家人还能生存,如今情况在快速恶化。 为了活下去,妇女们无可奈何的把尚可当兵的儿子交出来,甚至是只有十二岁的勉强可称之为少年的男孩。 少年们稚气未脱,他们端着农具改的武器走出难民营,陆陆续续向康拉德身前集中。 「可恶,居然真的是一群小孩。我还能怎么办」康拉德默默闭上眼,一想到自己的强大军队已经化作泡影,自身凄惨到只能让男孩当兵拼凑军队。 最可悲的是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母亲最后抱一下当兵的儿子,明明只是稚嫩少年,从此就要为伯爵大人效力,刚刚当兵还没经过什么搏杀训练,就要随贵族们开赴解救欧塞尔城的战场。 这一别可能就是诀别了。 康拉德顺利开始快速增兵,夜幕下的难民营也是哭喊声一 片。 年轻少年还不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很多人连看到杀牛宰羊 都恐惧,何谈上阵杀敌。 他们能使用的武器都是家中农具,至于防具可是一个都没有,连一面小木盾都没有! 一夜之间到底征召了多少人只有等到天亮的再做计算。 就算征召了一千人,一想到自己招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康拉德丝毫乐不出来。 凡当兵者,他的家庭就得到一些救急的粮食。 从辎重马车上粮食消耗情况来估测,康拉德觉得自己也没有得到多少新兵,同样的未来也不奢求这种人奋勇拼杀。 终于,天亮了。 阿瓦隆城外继续弥漫着浓郁煮麦粥的香味,罗斯军照例大规模烹煮早饭。留里克给全军下达了命令,今早每个战士必须吃饱,因为今日白天行军不会再中途埋灶,至多大军在中午原地休息时,可以给战士们坐下来啃干粮的时间。 吃过饭的留里克饶有兴致地骑马赶来城下,他想和康拉德再聊聊,着重看看老家伙一夜之间征召几何,新兵素质又如何。 他左看右看,难民营似乎还是老样子。他与亲信们在营中穿过,接受着难民们平静的注视,几乎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就算马蹄从身边踩过,难民如木桩般席地而坐,明显的没有丝毫恐惧,或者说他们早就麻木。 要在难民营中找到康拉德本人很容易,只见营地里树立着一支骑矛,矛顶悬挂着黄蓝条纹的欧 塞尔旗——康拉德父子必然在那里。 走近了的留里克又看到一批手持短矛的武装者,乍看下去兵力还算不错,他再定睛一看就只有唏嘘了:「可怜的家伙,你已经落魄到招募孩子来打仗了吗如果一群少年敢于战斗还好。我可不觉得他们真的会为你卖命。」 一群少年战士面色极差,他们握着手中的短猎矛乱糟糟地站在一起,稚气面庞中还有着深深怯意。留里克仔细注视一阵子,感觉也就三百人的水平。 当前的康拉德也有所谓的精锐步兵,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大量装备了覆盖驱赶的锁子甲。「呵,不就是阿瓦隆城的守军。」 留里克大摇大摆而来,很快就与踌躇中的康拉德碰头,特意礼节性的恭维道:「我看到你又得到了一支大军。你征召了多少新兵看起来,有一千人!」 「你太看得起我的了。」康拉德遗憾地苦笑:「不要再挖苦。」 「具体有多少」留里克追问道。 康拉德心有怯意,他绷紧嘴巴抬起右手,再伸出五只手指。 「五百人」 「大概,是这样。」 「你的兵……」留里克再好好审视一眼,确定情况后满眼都是遗憾。一想到三周前这老小子还是叱咤风云,现在如此堕落,就像是被拔了毛的公鸡。 留里克想不挖苦都难,这便口气明显地嘲讽道:「他们成排地站在一起,轻而易举就能为一支骑兵队冲垮。不对!应该是 看到骑兵冲锋就瞬间蹦哭,骑兵再从他们身后把所有人砍死踩死。」 被这样说后的康拉德恼得厉害,他很不甘心地反驳道:「我至少我首例还有三个自由村,其中就有我们必须通过的马桑吉村。我会在那里再征召一些步兵,甚至可能新组建一些骑兵。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征召一支强兵。」 老小子说得言之凿凿,就仿佛三个只闻其名的村庄已经备好了一支军队,亟待主人去接收。 「诶那不是自由村吗习惯自由的村民会乐意为你打仗」留里克也只这种说法很无趣,他硬是要呛老小子。 「得了吧。」康拉德不屑地摇摇头:「他们的自由是加洛林王室赐予的,本来我们勃艮第就没有同意。现在皇帝自身难保,勃艮第已经复国。马桑吉村是否继 续享有自由,都是我说了算!」 留里克看着康拉德情绪以及更过于就懂了,这便耸耸肩,言辞也松弛下来:「也罢。我知道你的庞大步兵就来自各个村庄。三个自由村恐怕是大村吧。或许你可以在当地再征召五百名……真的可以称之为士兵的男人。」 见留里克松口,康拉德也不再强硬,他深深叹上一口气:「现在的我只能需要他们了。」 「你打算几时出发」留里克突击问道。 「嗯」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进军马桑吉。」 「你的罗斯军莫非现在就要走」康拉德问。 「不错。我军基 本用餐完毕,我想你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对方表明了催促态度,康拉德想了想:「也好。我会很快出发,今晚我们的联军就在马桑吉驻军。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要派出小部队去欧塞尔看看情况。」 「哦我还以为你打算休息一夜就马不停蹄继续回欧塞尔。」 康拉德又想了想:「一个善于走路者,持续走上一个白天即可从马桑吉走到欧塞尔,如果是骑兵,不到一个上午就能跑回去侦查情况。我在担心一些事。」 「你担心什么」 「可能,我们真的要在城市东部地带与图尔军队开战了。到时候怎么办如果开战……」 「即便你现在衰弱了,你也不至于怕他吧。」留里克问道。 「你又高看我了。如果是小,我现在自然不害怕。如果……」 「你担心大」留里克在明知故问,他看得明白康拉德的顾虑,这便闭上眼突击来上一场头脑风暴。他想到了一种策略,随口承诺道:「你的骑兵还有不少,你大可派遣他们去侦查情况。如果真的确定有大军围攻城市,自然可以紧急撤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帮你收拾图尔的蠢货。」 「哦」康拉德眼前一亮:「一言为定」 「可以。」 「可是,代价是什么」 康拉德的一句话问过来,留里克突然不知如何给答案了。是啊,欧塞尔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如今的欧塞尔还有 什么值钱的东西做代价 留里克实在没时间顾虑,干脆脱口而出:「这样吧。你靠着自己的兵马顺利解围最好。如果不成,本王帮你解围,事成之后你给我一千磅银币。」 「成交!」康拉德干脆是在抢答。 留里克其实是考虑到老小子现在一定疲弱,己方狮子大开口后对方肯定是无法支付报酬。 一千磅银币对于诸如科隆大主教这种富裕户不算问题,可能对穷兵黩武又新败的欧塞尔就是巨大负担。想到这个伯国规模很大,伯国大公子又是复国后的第一代勃艮第国王,筹措金钱支付罗斯军佣金,是很难的事情么现在给不起,以后慢慢还钱也好。 既然康拉德如此痛快,留里克想到自己作为大王应该是一言九鼎之人,也就不好意思再改口多要钱了。 双方做了口头约定,下一步便是等到所有人吃完饭,继续沿着罗马古道离开阿瓦隆。 下一站,艾尔沃森林里,处于丘陵碍口中的马桑吉村。 免费阅读. 第1766章 马桑吉村 休息一夜的大军开始新的征途。 罗斯军一如既往的排成整齐队列,在号角声与旗帜的指引下,战士迈着雄壮步伐奋进于平坦的罗马古道。 罗斯军士气旺盛,听说此次进军很可能与曾经的手下败将爆发激烈冲突,军中的资历最老的战士们摩拳擦掌,广大新兵们经过一年多的淬炼也都成为老兵,大家都听说过四年前的往事,一度将之理解为某种神话,现在想来又要把那个手下败将按在地上打了,战士们跃跃欲试。 当前的欧塞尔军得到了一定的补充,康拉德与威尔芬,这对父子对手头的军队境况即不满又无奈。 被强制征召的少年勉强聚在一起,他们带着五花八门可称之为武器的工具,在一些骑兵的监视下走向战场。 在本也不多的欧塞尔骑兵看来,自己仿佛在押送一群奴隶。 康拉德非常看重马桑吉村,它是三个自由村中最大的一个,而今自己将打破默契,取消村民们的自由权力,虽说这么做残酷且无道义,事到如今他已经顾得不很多。 马桑吉,库塔尔努和迪桑吉斯,三个村庄呈现品字形结构。三村的东西两侧都有条状丘陵,其上森林郁郁葱葱。 村子排布在较为宽阔的山谷中,约讷河的支流瑟兰河从中穿过,罗马古道就依傍着这条河建设。 该古道一直延伸到约纳河,河对岸又是一片平坦地带,那里已经是欧塞尔城的郊区,城市就 在河对岸。 当初进军的时候,康拉德带兵浩浩荡荡从马桑吉村路过,他并非故意耀武扬威,毕竟该罗马古道是前往第戎的畅通捷径。 但他也事实的向当地人展示了自己的赫赫军威。 三个村庄的人口加在一起可能有三千人,当地既然是自由村,他们只用向当地的修道院缴纳十一税,没有领主的控制与盘剥,当地人的生活状况明显优于附近的其他村子。 一百多年前,村民的祖先组织民兵帮助了「铁锤」查理,在得到自治权后,他们的田园牧歌生活持续至今。 马桑吉的圣辛福里安修道院管理者本地事务,村庄是自由的,修道院也就可以在这一隅之地建立心目中的「人间天国」。 修道院隶属于欧塞尔的圣日耳曼大教堂,修道院长也听从本地区主教的管理。 欧塞尔伯爵的确不掌握本地治理权,在教会角度看来,马桑吉以及其他两个自由村,始终处于欧塞尔郊区的绝对管控中。 教士们设想中的「人间天国」绝对排斥战争,非常讽刺的是,村庄的自治权之获得,就来自于当年的修道院长亲自组织民兵帮助「铁锤」查理在内战斗胜利。 「铁锤」查理赐予三个村子自治权,本身也是在给勃艮第贵族使坏。马桑吉村恰在罗马古道处,该路是从巴黎抵达里昂的捷径,该村如同关隘一般卡在山谷中。 三个村子不属于任何大贵族,「罗马皇帝」不 控制他们,勃艮第贵族也不要做。这样,如果勃艮第人再度反叛,「皇帝」的大军自可走这条路杀来。 倘若村子被勃艮第贵族占领,那又意味着已经撕破脸,「皇帝」的讨伐也就毫无顾忌了。 在勃艮第贵族们的统治腹地留着三个自由村,即是加洛林王室的阳谋。奈何第三代「罗马皇帝」洛泰尔趋于崩溃,所有谋略也都成了泡影。 没有贵族领主,修道院长长期履行着领主的职责。 这一次,康拉德决定一举更改一百多年的默契,取消村庄的自治权。 骑马的他内心很纠结,他并不担心罗斯军会撕毁条约把三个村庄洗劫,而是担心村民们对当兵一事非常抵触。 恐怕抵触是必然的 ,一旦征兵不顺,或许自己还需要继续让渡一些权力,换取村民们的支持。 甚至是与他们再修订一个契约,就像是当年村民帮助「铁锤」查理那般,这一次再帮助自己解决欧塞尔的大危机,顺势继续承认他们的自治权。作为交换,三个村庄有出兵的义务,一如那些普通的封建领主,有为大贵族临战服役的义务。只不过是服役的落实者,从明确身份的小贵族本人,变更为整个马桑吉村的村民团体。 严重削弱的欧塞尔军,在吸收了阿瓦隆城一众歪瓜裂枣,也就拼凑出一千五百人。 留在康拉德身边的还有很多地方骑士,他们之所以不似很多贵族逃之夭夭,就是因 为自己的封地就在欧塞尔城周围地区。 据说图尔伯爵悍然入侵,那些军队一定会袭击村庄,骑士们的利益必然遭遇巨大侵害。 众骑士保卫家园的意志非常坚定,战斗力也就得到保证。 至于剩下的一千名步兵,他们的存在更像是凑数。 然而,康拉德完全低估了形势,对局面的真实情况了解,也是通过难民的只言片语做出臆想。 与康拉德的心事重重截然相反,留里克心情很轻松。 考虑到马桑吉村处于老家伙的领地,罗斯军又是走在队前浩浩荡荡开赴过去,怕是要把当地人吓坏。 留里克给老家伙留足面子,故意让欧塞尔军走在前面,开路先锋也由「小狼」威尔芬领衔。 现在所谓的勃艮第国王仅有罗斯军以及同盟势力承认,威尔芬尚未在某个大教堂加冕,绝大多数法兰克贵族对此事浑然不知,甚至于对威尔芬本人情况知道的也很有限。 但在马桑吉村,村中的有识之士很清楚威尔芬的存在——他必是下一代欧塞尔伯爵。 威尔芬与贵族骑兵们奋勇开路,为避免村民恐慌,他亲自扛起挂着欧塞尔旗的骑矛奔驰在队伍前面。 结果,才刚刚抵达迪桑吉斯村,熟悉的场面扑面而来。 「主啊!这里也成了巨大难民营了」 瞪大双眼的威尔芬驱使战马停步,他狠狠将旗帜插在草地,驻足观看的同时下意识地胸口划起十字。 「大王。他们也是您的 臣民,看来……欧塞尔真的陷入危机。」已经称谓改口的骑士谨慎说道。 「我都看到了。走吧,我要和修道院长亲自谈谈。」 在阿瓦隆城下吃了亏,骑兵队数百人故意放慢脚步,他们缓速通过迪桑吉斯村,由于是大白天亮明了旗帜,侥幸没有引起难民的恐慌。 出身平凡的逃难村民依旧不敢凑到贵族骑兵身边祈求帮助,一双双眼睛就是看着骑兵们平静通过。 也是如此,威尔芬可以看清楚整个难民营的概况。 好好看看吧!怎么越是前进,看到的难民就越多呢就仿佛整个北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村民全都逃了过来,就仿佛马桑吉吸收了绝大多数难民。 不久,在人满为患的马桑吉村,造型突兀的骑兵们立刻引起游走于难民中的黑袍教士们的强烈注意。 这些日子,修道院长为了救济难民早已打开了粮仓,院长欧德(oddo)根本没有多想,哪怕掏空了修道院的粮仓也要救助海量难民。显然他完全低估了难民的人数,以及事态的凶恶程度。 因为他真的掏空了粮仓,碍于粮食有限,一大批难民就顺路走到了阿瓦隆城下成了新的难民营。 院长一眼认出了骑兵们高举的黄蓝条纹的欧塞尔旗,顿时如同看到救世主般大喜过望,这就暂停手头分发黑面包的工作,带上几位教士急匆匆地跑向骑兵们。 院长奥德希望见到欧塞尔 伯爵本人,告知康 拉德当前局面。 结果康拉德没有看到,只见骑马的青年,分明就是威尔芬大人——板上钉钉的下一代欧塞尔伯爵。 一想到见到他本人与见到康拉德也差不多,心中苦闷的院长不及威尔芬问询,就把自己这些日子遭遇的苦难和盘托出。 「果然,欧塞尔城正在被一支大军围攻!难道整个北方的村子全都遭殃了」又急又气的威尔芬听了不少,一瞬间整个人浑身冒汗。 「千真万确,托内尔城刚刚经历劫难,幸亏有着石墙保护,城市才没有沦陷,但是村民都逃到了这里。」院长继续忧愁地解释。 威尔芬赶紧追问:「欧塞尔现在情况到底如何敌军是否在你附近出没」 「暂时还没有。」 着急的威尔芬已经顾不得对高级教士尊敬,他急切追问:「真没有你是没有看到还是假装看不到」 「我们已经与欧塞尔失联十多天了。大主教赫里波大人生死未卜,整个欧塞尔现在如何我一无所知。」院长心里一肚子牢骚,心想着威尔芬就不该这么问。 「啊如果赫里波大人出了闪失可如何是好你就没有亲自去看看」 「我怎么敢我所知的是,围城的敌军见人就杀,我甚至不清楚他们具体的身份。本来欧塞尔已经接受了很多难民,结果敌军对城外扎营的难民无情杀戮,很多人就逃到了我这里。再加上从北方讨来的难民……」院长无奈的 摇摇头,伸开双臂心情悲怆地哀嚎:「两万!我这里可有两万难民。」 欧塞尔经过二十年的扩张,已经成为人口众多的大伯国。 大大小小的村庄星罗棋布,虽然很多村庄只有一百余人而已,以当今人们的理解,一个伯国有着十万人就已经是庞然大物。 仅仅在马桑吉就有两万难民,基本意味着托内尔附近的民生崩溃。 更北方的难民向南流窜到各个村子后立刻引起恐慌,一些小村干脆整村逃亡。难民在抵达一个安全村庄后,将敌人的情况描述得神乎其神,被吓坏的村民联想到半年前伯爵大人的大规模征兵,顿时三人成虎,以为战争规模扩大,敌军果然杀到了欧塞尔境内继而报复性的杀戮平民。 威尔芬从悲观的角度想,欧塞尔的北部地区民生崩溃。 又从乐观的角度再想,马桑吉村聚集着两万难民,再加上本就较多的村民,己方能迅速在当地拉出一支队伍。 振作起来的威尔芬面露笑意,他明确告知踌躇的修道院长:「所有的灾祸到此为止了。我父亲即将抵达。」 「啊!伯爵大人要来拯救我们了么」 「是的。只是,情况可能与你想象的有些出入。」 「那是什么」 威尔芬无意对乐于平静的修道院长多做解释,也不好意思声称父亲打算剥夺本地的自治权。他说:「我获悉图尔军杀到了欧塞尔,这是关乎所有人生存的战争,每个村 民都有保卫家园的义务。我们打算在马桑吉征召一些战士。」 「居然是,征兵!」大吃一惊的院长连连腿部,张开双臂不解地问:「为什么要征兵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不!我们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现在是战争,你们如果觉得可以置身事外,那些被魔鬼俯身的图尔军队一旦杀过来,你觉得他们会心慈手软村民不愿意当兵加入我的军队,他们被杀戮时,我大可袖手旁观。」 「不可以。你们有义务保护村民。」 威尔芬摇摇头:「哼,前提是他们真的是我的村民。没有武力保护的和平,不过是河水里的泡沫。愚蠢的修道院长,你还 要迂腐到什么时候」 在绝对武力的威压下,修道院方面只能服软,威尔芬不给院长面子,后者只能勾下头静听即将抵达的欧塞尔伯爵的发落。 修道院长震惊于局势的糜烂,随着一支浩浩荡荡大军抵达,院长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显而易见的是庞大军队绝对不是欧塞尔军! 看看那些旗帜,铺天盖地的居然是……圣安德烈十字! 不同于大主教只见把信件传得到处都是,像是马桑吉的修道院,因地处偏远、教士习惯于清修,有关遥远地方的事情他们根本漠不关心,也就对罗斯人的事情基本一无所知。 至少在如此怪异的大军里还飘扬着零星的欧塞尔旗,本就康拉德大人也抵达了。 站在留里克 的视角,他感觉自由的马桑吉村徒有其表,这里压根没有传说中宁静祥和的田园牧歌,放眼望去简直是就是规模无比庞大的难民营。 草甸地带到处是临时搭建的木棚,海量难民如同土拨鼠般在木棚、草棚里进进出出。 如此混乱的场面倒也应证了一个事实——欧塞尔城必然遭遇了灾祸。 基于条约,罗斯军不会真的在马桑吉村驻扎。 罗斯军平静排布在罗马古道上,队伍如巨蛇般蠕动,干脆通过了平坦的丘陵山口,进入到山外更平坦的草甸区域。 早就被灾祸折磨得毫无脾气的难民,他们下意识不敢靠近,也都处于好奇待在原地探头观摩。 衣着黑袍的教士们都清楚这绝对不是欧塞尔军,大家心中嘀咕,或许这是伯爵大人的盟友军队。总不会是圣康坦伯爵或是巴黎伯爵的兵马 且慢,大军中海量的金发战士是怎么回事再说他们也都太高大了。 还有那些背负巨大圆盾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仔细看,很多步兵压力还挂着多只钩斧,所装备的也不是法兰克式宽刃剑。 教士们不喜欢战争、不问世事,不等于拒绝与贵族军队接触。很多骑士会定期前往修道院做礼拜乃和忏悔,当孩子出生了,也会送到最近的修道院接受洗礼。那个时候,教士们即可看清楚骑士与扈从们的武装风貌。 留里克的大军全程未遭任何阻拦,显然也没有傻瓜胆敢挡路。 一切都太顺利了,仅仅约莫一个小时,罗斯军全体就通过了丘陵山口抵达,也是将人满为患的马桑吉村甩在身后。 前方一片巨大的开阔,荒草甸以外就是明显的田垄,正值温暖期燕麦和黑麦在疯长,按照康拉德的说法,继续前进很快就能抵达欧塞尔。 留里克在一些亲卫的护卫下,他站在山口处监督全军出山。 一想到康拉德与其乱糟糟的军队一定会驻扎在村子里,那里又会发生多少事留里克懒得去想,毕竟老小子再招募多少人,不过是从难民中挑选一些看似合格者,如此招募的新兵压根没有时间做训练,真的打起仗来基本还是一触即溃。 留里克亲眼看到了难民规模,比在阿瓦隆城下看到的还要触目惊心,也许老小子能招募两千人「呵!空有人数罢了,把一群农民组织起来还能吓跑围城的图尔军队」 想到这些,他又遗憾地摇摇头。 免费阅读. 第1767章 新的冲突已经爆发 一处平坦山口分割了罗斯军与欧塞尔军,行进一个白天的战士们本来腿脚酸痛,在通过被难民坐满马桑吉村时,因难民场面过于宏大,战士都被吸引过去,一时间竟忘了疲惫。 当军队终于停下,倦意如洪水般袭来。 直到监督队尾通过山口,留里克觉得监督工作可以到此为止。 他骑上马进入已经开始自发布置的大营,离开对贵族、将领们下达指令。 罗斯军就在这片开阔草甸区扎营,按照计划,为了确保后续行动一切顺利,己方在此设立进攻营地,而非明日马不停蹄地继续进军。 摩拳擦掌的战士们并不乐意停下,很多人围在刚刚点燃的篝火前,忍受烟熏火燎闲聊下一步的作战。 欧塞尔伯爵是手下败将,兄弟们不过是一番射箭就打崩了他们的远征军,实力区区如此,也敢去救援那个洛泰尔 碍于欧塞尔与罗斯已经结盟,在兄弟们看来乱跑的难民,就像是森林中鹿、野猪等,都是可以狩猎的猎物。大王下达了禁令,大家只好大发慈悲的不对他们出手。 暴力情绪得不到宣泄,一天不去欧塞尔大家就浑身难受。 据说欧塞尔城外的是图尔军队,据说敌兵兵力比较多。 再多又如何有大王在,兄弟们还不是轻而易举弄死他们。 既然能停下来,战士们大吃大喝一顿,就开始从辎重马车上卸下搭帐篷的材料,不久开始围着篝火呼呼大睡。 留 里克照例下令布置防御措施,暂时把已经空载的辎重马车当路障,它们横在道路两侧,其上放置扭力弹弓,又安排弓弩手在一边驻守。 图尔军还是没影儿的事,但山口之后就是欧塞尔军队。 留里克不担心康拉德手里的那一小撮士兵,就是担心海量的难民,在白天的时候亲眼目睹罗斯军浩浩荡荡的辎重马车从眼前走过,一旦难民心生歹意,待到夜里留过来偷粮食可就不好的。 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留里克不怕战斗,就怕海量难民突然成了亡命徒。到时候,阻击杀戮他们不是,给他们粮食劝其走开更不是。 夜还未深,留里克在山口之外布置外围环形阵列,重点提防的即为后方的欧塞尔军,在正前方布置全部骑兵,另有一些斥候骑兵,以十人小队的模式脱离大部队,在西北部的树林边缘停顿下来。 就在山口的另一边,康拉德果断开展马桑吉村大征兵。 康拉德手里掌握着一批粮食,危难时刻它成了诱人当兵的筹码。 他令人在村子的打谷场点燃一摊篝火,还从村子征集几个大陶瓮,当着无数围观难民的面,将麦子倒进瓮了添水烹煮。 饥饿的难民们望眼欲穿,无数人跪趴下来,张开双臂自发地称呼伯爵大人无尚仁慈。他们的跪下来的举动,似乎比跪拜十字架或圣母像更加虔诚。 康拉德可不是来做慈善的,他对站在身边面色凝 重的修道院长欧德说道:「你瞧,那些愿意当兵者可以得到食物。现在是危难时刻,我不会无偿赠予。」 「是。但是你决定剥夺马桑吉的自由。」欧德隐去一些话,心想着万一真是图尔的大军来了,如果马桑吉三个村子全部投降,估计图尔伯爵非但不会大开杀戒,还会继续承认大家的自由。 「剥夺自由」康拉德摇摇头:「我可从未承认你们的自由。」 「那是罗马皇帝赐予。」 「得了吧。洛泰尔现在自身难保,勃艮第已经不再支持他。现在,只要巴黎伯爵和圣康坦伯爵退出战争,康拉德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康拉德一脸不屑。 「动乱!你们选择了 一个动乱时代。」 「无所谓。」康拉德耸耸肩:「动乱时代很好,勃艮第王国已经重建。」想到这一点,有着强烈表达欲的他又对修道院长说道:「我的儿子就是勃艮第国王,我要择一良地为我儿子举行加冕礼。」 修道院长欧德心里像压着巨石,他勾下头不断胸口划着十字,礼仪性的嘟囔一句:「愿天主保佑你。」 康拉德故技重施,大量难民被麦香味吸引来,他宣布「吃粮当兵」的说法,顷刻间就有大量男人站出来。 他们中鲜有身强力壮者,站出来的都是老者与少年。 这一局面当然也在康拉德的预料内,因为大量村庄的精壮被他抓了个干净,事到如今也只能挑选一批少年当兵 了。 他的征兵终点仍旧集中于马桑吉村在内的三个大村,骑兵们连夜出击,从阿瓦隆城拉出来的披甲战士也到处捉人。 士兵直接拔剑,那些不从者就被剑刃抵住喉咙,逼迫起以民兵的身份加入军队。 至于强烈不从者,披甲执锐的战士抓住几个刺头,捆绑起来直接扭送到村庄的打谷场。 康拉德在这里突击建立小型绞刑架,一批战士点燃简易火把,再在篝火映照下,士兵的矛头与头盔寒光尽显,此刻再傻的村民也看得出伯爵大人要杀人。 不久,五名人犯被带了过来。 他们犯了什么罪三个自由村一夜间被剥夺自由,拒绝当兵者已经被伯爵定义为叛徒。 在村民们看来,欧塞尔军队就是侵略者,至于帮他解救为围攻的城市,凭什么如果能给予一些利益也好,怎么连夜征兵又杀人呢 急功近利的康拉德根本懒得做什么善意许诺,就算只能招募一群臭鱼烂虾,哪怕是堆砌人数,也要把自己的大军重新拉出来。 他与威尔芬现在是不困了,父子二人骑着马立于绞刑架旁。 不久五名人犯的脖子已被套上绳索,他们哆哆嗦嗦完全搞不清情况。 只见康拉德本人傲视所有围观村民,还扫视一眼站在一旁等待收尸的教士们。 他扯着嗓子大义凛然道:「我乃强大的欧塞尔伯爵,从现在开始,马桑吉村就是我的采邑村庄,你们所有人,都有对我服役 的义务。我是仁慈的,今年不要你们的税负,但是!你们必须组成军队,跟着我去讨伐来自图尔的恶魔。」 他定定神,再扫视一眼错愕中的村民。突然被剥夺自由,话是从伯爵本人嘴里说出,突然的聒噪弄得打谷场一片轰鸣。 康拉德待局面稍稍安静,又怒气冲冲指着绞刑架上的五人:「凡是不愿意当兵者,都是图尔派来的女干细,都是背叛我的蠢货。你们都看好了!」 突然间,平举的右手攥紧拳头,待命的士兵挨个踢掉人犯垫脚的木桩。 在一众人错愕的嘘声中,人犯开始拼命挣扎,然而这还不算完。 康拉德又令几名持剑的战士,走到濒死的人犯前,持剑此其要害,顷刻间就结束了他们的命。 在篝火光照下,众人看到的是五具滴血的死尸,他们意识到伯爵大人这是在玩真的。 「你们都看到了,这就是拒绝当兵的下场!马桑吉的村民都听好了,你们现在拒绝当兵,等到我的事情解决,就把你们全部以叛徒处决。是生,还是死!你们选择吧。」 事情成了这个样子,村民还有什么选择呢 威尔芬看完全程,他当然觉得父亲的手段太粗糙,也不可否认靠着恐吓手段,落魄的欧塞尔军真的拉出一支步兵部队。 三个村庄的精壮全面当兵,一群少年也加入进来凑数。再加上康拉德从难民中挑选的看似 合格者,一夜之间他在庞大的难民营里 又拉出两千大军 广大民兵几乎人手一根矛,即便很多不过是木矛。削尖的木杆在火上烤得焦黑,打磨一番就变得比较尖锐又坚硬。 马桑吉村民武装的装备还不错,不少人拿出祖传的锁子甲与粗制皮甲,手持猎矛与短弓的他们聚集在一起,看起来的确像一回事。 直到现在,难民们还是不知道半年前正好的战士,他们的情况到底如何。不过难民营已经在传播一个恐怖说法——伯爵大人大败亏输,离家出征的男人们已经大规模阵亡了。 新一天,很多所谓的民兵经历了不眠夜,他们精神状态很糟糕,康拉德考虑到未来作战需要,特别赐予自己的大军一顿可填饱肚子的美餐,多亏了这顿饭,让精神状态极差的民兵,精神上得以慰藉。 军队已经庞大到逼近四千多,就其质量,他觉得真正能战斗的还不到一千人。 其中最精锐者就是那些坚决留守的骑士与其扈从,最后的精锐们也有自己的主张,康拉德已经老的,兄弟们未来直接效忠与威尔芬大人,现在大家即将执行非常重要的武装侦查任务。 难民营里一片坐地吃饭的景象,然而更浓郁的麦香和烤肉香味正从山口的另一侧飘过来。 建议的绞刑架还立在打谷场,人犯尸体已经卸下来连夜掩埋,唯独地上的血迹清晰可辨。它的存在是对所有民兵的警告,纵使坐下来喝麦粥的民兵,只要瞥过 脸向那边看一下就觉得毛骨悚然。 突然间营地响起沙哑的铜号声,一批老兵开始敲打民兵立刻起身训练。 康拉德抓紧时间令自己最后的精锐步兵针对民兵做一些训练,他本人则骑上马与集结的骑兵们好好谈谈。 他与儿子碰头,憔悴的精神证明着老家伙昨夜也没怎么睡。 威尔芬一脸疑惑:「父亲,一夜间我们组织了一支大军。就是,他们的质量看起来一片糟糕!」 「我难道看不出来马桑吉村的家伙们看起来可以,可惜他们并不可靠。」 「下一步我怎么办」威尔芬想想:「可恶的图尔军队,我应该发动奇袭杀死他们几百人。」 「不可。」康拉德断然回绝,「现在不比过去,你不可以冒险。」 「我不能再忍受侮辱。」 康拉德又想了想:「干脆这样,你只要能把图尔军引过来就好。罗斯人在前面顶着,一旦打起来也是罗斯人和他们斗。」 「我懂了。只是这样……总觉得不够光荣。」 「光荣」康拉德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我们已经和罗斯人媾和,已经没资格谈什么光荣。我们现在要活下去。记住!勃艮第还需要你来复兴。」 「好吧。」 威尔芬不再多言,召集身边的骑兵们,他手指山口的出口:「勇士们,我们走!」 顷刻间,一夜整顿之后共有三百五十名骑兵,他们就是欧塞尔军最后的精锐突骑。 他们在威尔芬的带领下迅 速抵达罗斯军的大营,顿时引起无数双眼睛重点观察。 留里克知道康拉德今日必有大动作,他早有准备,所以特意还在罗马古道上放置卸了货的马车充当路障。 留里克闻讯骑马赶来,身后跟着一众盛装英武的骑兵,高高兴兴的与威尔芬的精锐相会。 年轻人的那张脸太清晰,留里克一眼认出来者是谁,他凑上去乐呵呵地恭维道:「昨日你们那里很吵闹,我想你父亲应该征召到了一支大军。」 很有斗志的威尔芬昂首挺胸:「千真万确,我们又有五千士兵了。」 「这 么多」 「你不信」 留里克当然不信,再说就算真的凑够五千人,一群老弱病残构成的民兵根本谈不上战斗力,恐怕双方再打起来,罗斯战士杀死这种敌兵都觉得晦气。 还是留给威尔芬一伙儿体面吧! 留里克恭维道:「既然是一支大军,我想你们自己即可解除欧塞尔的大危机。」 威尔芬不甘示弱,「是的。这一次我按照计划去欧塞尔侦查情况,我会主动发起进攻,如果敌人被我吸引过来……大战就要爆发了。」 留里克一下子就听出其中门道,心想着康拉德那老小子还挺鸡贼,也就虚与委蛇道:「很好,这下我们正好并肩作战。我有一万你有五千,我们一万五千人的大军一举击败图尔军队。」 「那就等待我的好消息吧!看看我把图尔军吸引过来。」说罢,威尔芬高 举右拳,指挥自己的最后精锐快马而去,再在身后留下一片薄薄烟尘。 聊了聊看着骑兵队离开罗斯军营,在西北方向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 「他们就这么走了」斯温攥着缰绳凑乎来。 留里克已然目不转睛:「那小子一如既往的莽。」 「如果他被把持图尔的罗贝尔击败……再说,如果是图尔军,可能雷格拉夫大人也在参与围城。」 「谁知道呢如果能偶遇雷格拉夫就太美妙了,只是我们不要有幻想。」 留里克旋即下令部队进入防御,斯温与卡尔的骑兵全面战备,且集体分散到距离大营远一些的地方躲藏。 罗斯大营构筑环形防线,无论马车是否卸货,车辆放在外围充当矮墙,弓弩手、扭力弹弓依靠「矮墙布置」,持矛的战士们随时待命。 留里克这一招是提防敌军庞大骑兵集团冲击的,马车上趴着十字弓手,大量长矛手剑盾手护卫,整个就是低配版的胡斯战车阵,也实在是旷野中对付重骑兵的良策。 在广大战士们看来,大王如此举措简直是带领大家与空气战斗,所有的防御措施太极端了。 因为从始至终大家都猜测袭击欧塞尔的是图尔军队,他们一直在探讨,在七嘴八舌中,最初的揣测硬是被说成板上钉钉的事。 另一方面,威尔芬所部正在长驱突进,他们大清早出发,约莫两个小时就已经抵达瑟兰河与约纳河的交汇处。 一队 骑兵站在河畔的开阔地,不远处就是矗立平坦之地的欧塞尔城。 仔细看,那里的狂野果然有大量人员活动。 距离比较远,威尔芬根本看不到敌兵细节,一想到城市被包围,他越想越气,这便攥紧骑矛,他憋红脸,失了智般下达命令:「兄弟们,跟着我杀尽图尔兵!」 在勃艮第以及法兰克,只有小领主们会拼命保护自己的财富,如果财富被入侵者剥夺,侥幸逃出来的男人会用一生来复仇,想方设法拿回家族领地。 跟在威尔芬身边的骑兵们因而异常应用,他们放平骑矛,三百余骑开始疯狂冲锋,冲向他们臆想中的图尔大军。 围城部队另有其人,甚至就有威尔芬的某位老熟人。 站在雷格拉夫的立场,麦西亚军在抵达欧塞尔后与满世界烧杀的菲斯克所部相遇,本身就是过于离奇的事情。两军相遇立刻合兵,继而开始针对欧塞尔联合围城。 整体的麦西亚军堵住欧塞尔的西部和北部,菲斯克的罗斯骑兵堵住南部。东部是正值丰水期的约纳河,该方向不必封堵。 城市驳船不是被破坏就是被缴获拉走,菲斯克所部如今堂而皇之控制着欧塞尔城的过河木桥。 为了确保围城水泄不通,雷格拉夫 又派出一些步兵在桥梁处驻守。 也为了确保欧塞尔伯国援兵从东方杀来,东部地带就不留兵驻守了。 雷格拉夫将约纳河当做天堑,他带着大军已经在城 下待了一段日子,本想着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大军也该到了,奈何那群家伙如同失踪一般。 到最后,自己的麦西亚军真的杀到欧塞尔境内,敌军龟缩城市,双方连小都没有,幸亏围城军队手里粮食很多,大家有充足时间与城市打消耗战。 但在今日,情况突然发生巨变。 威尔芬的三百五十名骑兵,他们奔驰起来乍看过去就是旁然大物。 骑兵在河的西岸狂奔,在城墙上苦苦支撑的守军看到了明显了欧塞尔旗帜顿时呐喊起来。 被困了有一周多的敌人还有如此精力围城军队被呐喊声吸引,还以为敌人受不住了要出城局战。 大量战士从木棚子里爬出,赫然看到河对岸有一群骑兵在狂奔。 威尔芬清楚看到了前方的木桥,倘若他看明白那里还悬挂着一面罗斯旗,行动理应谨慎一些。但是他没有,满脑子解救城市的他带兵风驰电掣杀到木桥处。 当地驻守的多是雷格拉夫在香农招募的步兵,他们连滚带爬逃到河对岸,还没来得及把路障搬过来,就被威尔芬的骑兵集团杀穿,一众骑兵迅速通过这较为宽阔的木桥。 新的冲突已经爆发! 免费阅读. 第1768章 突袭与反击 漫无目的打劫的菲斯克所部,与专注直捣欧塞尔城的麦西亚军在城下会师,那已经是一段时间前的事情。 合并一道的两军实力变得更加庞大,菲斯克、布洛迪带领着罗斯军中绝对精锐,他们的出现一举更改了麦西亚军骑兵不行的短板。 而且,恐怕这一改动令麦西亚-罗斯的骑兵力量变得非常强大。 奈何雷格拉夫手里毫无攻城武器,他也想到过诸如伐木后制作长梯,组织一群敢死队做先登,想想那样做太过冒险又可能出力不讨好,索性开始围城战。 在他的设想里,只要「秃头」查理的大军顺利抵达,区区欧塞尔城也就不攻自破。 如果能在围城时期逼迫城市投降,他可以考虑给守军与平民活命的机会。 已经过去一周了,城内简直就是高挂免战牌,守军士兵在城墙上游走,每个夜晚也都点燃火把故意晃动,连续数日都是如此,一切的举动无外乎是对城外围城军宣告——看看我们谁耗得起。 雷格拉夫实在从他父亲留里克处学到了最重要的治军经验,纵使自己现在兵力雄厚,本该严重困扰大军的军粮问题,在至少两个月的时间里根本不是问题。 再者军队也不是除了围城吃粮外什么都不做。 燕麦需要整整四个月成熟,本地区的麦种往往在二月初播种,再在七月初收获。如果消耗战持续下去,围城军的粮食还没有吃完,大家摇身一变 成为麦客,就把本地居民耕种的燕麦全部收获,军粮问题自解。 燕麦还要再等等,雷格拉夫对抢收麦子的事也不报希望。 附近的森林有很多小兽,其中也不乏一些游走的大兽,狩猎是补充军需的方案。 无论如何勃艮第贵族的领地与自己都没有关系,雷格拉夫估计自己以后不可能经营此地,进行破坏性掠夺也就毫无顾忌。战士们称呼他为「仁慈的君主」,所谓仁慈也仅仅针对自己的臣民,在对外掠夺上,那些曾经最老实本分的香农地区农民,身体里也像是注入了维京之魂,针对附近村庄的掠夺毫不心慈手软。 长时间的平静让所有人都产生错觉,就仿佛欧塞尔城已经被它的主人放弃,「秃头」查理的大军迟迟不现身,天地间仿佛仅剩下围城军与一座孤城,以及在城市东部静静流淌的约纳河。 突然间,情况变了! 起初,围城军比较担心欧塞尔军主力回援,实则当时开始很多战士就觉得敌军难以在短时间内意识到他们的老家被围攻,真的进行回援也理应等很长一段时间。 雷格拉夫也从漂泊至此的菲斯克那里,获悉了大量有关特鲁瓦伯国的消息,以及欧塞尔领地内其他村庄的情况。 一个显着的事实是,欧塞尔伯爵为了远征竟然掏空了家底,领地内绝大部分区域已无兵守卫,至于诸如托内尔这样的城市没有被贡献,仅仅因为罗斯骑 兵骑得不是天马,无法飞上城墙破城罢了。 欧塞尔城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其他区域则都是烤熟流油的肥肉。 雷格拉夫主观上是提防约纳河以东的区域,客观上围城军靠着河流天堑,他们对东部防御极为松散。 很多步兵干脆进入森林猎捕鸟兽,最近下了一场小雨,深谙生活之道的战士在雨后的清晨高高兴兴冲入森林,待他们出来时,布袋里已经装着大量采摘的双孢菇了。 今日又该是无聊的一天,守卫桥梁的步兵慵懒地坐着。 不远处,菲斯克与布洛迪各自带着兄弟们放牧坐骑,很多战士甚至把鞍具都扔到营地里,城外的荒地一片闲适模样。 实则这种情况下,欧塞尔城突击组织一支敢死队出城挑战,很可能打围城军 一个措手不及。可惜守军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宁可跪在教堂里祈祷天主显灵,也不愿出城作战。 突然间有一支强势骑兵队从东部的森林杀出来了,他们迅速占领了桥梁,还将桥梁守军无情杀戮。 「小狼」威尔芬几乎杀到了欧塞尔城下,目睹自己的城市被敌人围攻,原本焦急万分的他现在更是失去理智。 自己的骑矛已经折断,断裂的那一半依然插在一名敌兵的躯干处。 他扔下断矛拔出拔出佩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敌人! 「兄弟们!把图尔士兵全部杀光!」他到现在还误判这围城军的身份。 这一刻的威尔芬气得头皮麻 木,他甚至忽略了所谓敌军的营地里表扬着多面旗帜,且所有标致都与罗斯军非常相似。所谓敌军可根本不是图尔军呐! 另一方面,当一伙儿骑兵凶狠杀来之际,忙着放牧的罗斯骑兵就注意到河对岸的端倪。感觉情况不妙的战士也不管是否准备了鞍具,他们爬上马匹以双腿夹住马腹,一时间大家不管那些惊慌失措的步兵,向着自己的森林旁营地策马狂冲。 很多骑兵将自己的武器、防具放在营地,他们轻装放牧之前有多么轻松,现在逃跑的样子就有多么狼狈。 直到敌兵都已经杀到穿了桥梁,仍有不少罗斯骑兵还没有逃回营地。 好在总有一些战士可以瞬间切换到战斗模式。 情急之中菲斯克已经没时间穿上板甲衣,他突击套上罩衣,再把头盔戴好,就骑上自己的坐骑。马鞍一侧挂上一袋箭,刚刚的他双腿扎马步,靠着腿脚别劲给蜷曲的反曲弓上弦。 一批罗斯骑兵在林子里火速集结,此时此刻,「小狼」威尔芬已经带着他的骑兵队直冲城门。 欧塞尔骑兵高举着一面黄蓝条纹旗帜,城墙上谨慎游走的守军战士,看到这一幕情况都哭出了声。更多守军士兵登上城墙,他们奋力欢呼,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慨叹着伯爵大人终于回援了。 虽然很多人看不清那位领衔者就是威尔芬,守军清楚看到,城外围城军步兵正被一群骑兵追着打。 因 为雷格拉夫将营地挪向城市,突击伐木制造的棚屋就是广大战士的居所,它们真的简陋,至少可以遮风挡雨,最关键的是战士们可以时刻关注城市动向,确保没有敌人赶在夜色掩护下突围。 威尔芬率部势不可挡,马蹄所践踏之处留下无数马蹄印,以及一些被砍杀、戳穿的士兵尸体。 麦西亚军被结结实实打了个措手不及,无数士兵稀里糊涂被从后背砍倒,亦有不少人被战马撞成严重内伤吐血暴毙。 不过,威尔芬的骑兵再英勇,他们已然陷入到密密麻麻的棚户区中。 麦西亚军不会一直坐以待毙,他们稀里糊涂挨打,现在也懒得确认敌军的具体身份,开始带上各自武器依托木屋棚子的掩护奋力反击。 有战士赤膊上身,固然肋骨都清晰可辨,操持着断矛向失去冲击力的骑兵坐骑狠狠戳去,战马吃痛发狂竟把骑手甩了下来,一众步兵一拥而上,以手斧将落单的敌兵砍杀。 很快,陷入军营的威尔芬所部就与闻讯赶来的麦西亚步兵纠缠在一起。 后者缺乏大规模装备铁剑的能力,海量装备的长矛本来是图便宜,这一刻成为克制骑兵的利器。 欧塞尔骑兵的骑矛几乎都折断了,也几乎意味着有相当数量的麦西亚步兵被刺杀。 骑兵们以铁剑进行搏杀,奈何越来越多的长矛又是戳击又是拍打,骑手被迫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庞大的坐骑缺乏 保护,开始被矛头故意戳刺。 直到看到自己 的兵马又开始蒙受惨烈损失,再看到敌军从不少棚屋后端着长矛离奇的出现,突然间威尔芬清醒过来。 他勒紧缰绳,对搏杀中的战士们大吼:「到此为止吧!我们撤!」 这是个艰难的命令,威尔芬本欲抓住机会疯狂杀敌,他意识到自己再不撤就无法脱离了。 众将士见自己的国王果断后撤,他们陆续放弃与「图尔步兵」的搏杀,迅速摆脱纠缠后追上国王的脚步。 此刻的麦西亚已经由最初的大混乱清醒过来,雷格拉夫意识到自己遭遇突袭先是震惊又大为光火,当听说敌人都杀到城外营地了,这便亲率军队发动反击。 敌军已经开始逃亡,麦西亚骑兵果断发起追击。慌乱中大家顾不上穿着全套甲胄,不过这丝毫不会令诸如贝孔等年轻的老战士畏惧。 来自安茹的众骑士们一样是战斗意志坚决的贵族骑兵,他们无法第一时间组织自己的扈从,骑兵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能骑马追击者立刻加入战斗。 好在菲斯克与布洛迪所部纷纷结束最初混乱,不少战士还抓紧时间套上了板甲衣。他们整体轻装现身,大家恰好看到杀穿防线的敌军骑兵又开始逃窜,意识到现在就是拦截的最佳时机。 菲斯克高举自己的反曲弓,面色冷酷地号召大家:「兄弟们,把敌人懒腰斩断!走!」 众将士集体怒吼,现在是基本 准备好的罗斯骑兵两队兵马,突然间又从森林里杀出。 狂遁不已的欧塞尔骑兵的队伍已经拖拉得好似一根黄瓜,罗斯骑兵如菜刀般横腰砍来。 「不!」 大吃一惊的威尔芬赫然看到自己的右手边杀来一群劲旅,仔细看看还能注意到分明是罗斯骑兵特有的白色罩衣,其上还有x型的蓝色条纹呢。 他一瞬间就参透了一切——一个月前被自己打跑的那群罗斯骑兵,也就是所谓将领菲斯克、布洛迪的队伍,离奇地抵达了欧塞尔城下。 明明双方已经结盟,莫非逃亡的罗斯骑兵和图尔军结盟了 该怎样告诉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菲斯克,欧塞尔方面与罗斯国王成为军事同盟了呢 他更关注于自己的部队要被斩断了。 先于骑兵铁蹄来的是箭矢,菲斯克率部向着逃亡之敌射箭,密密麻麻的破甲箭打过来,固然很多落到了约纳河里,仍有一些骑兵连人带马坠落。 威尔芬运气一向不错,这是他的第四次大危机,箭矢又是擦身而过,他只听到嗖嗖声,自身还是毫发无损。 他屏气凝神,欣慰地看到敌人居然没有二度占领木桥,这就意味着大家还能充足的机会逃出去。哪怕战斗可能是误会,只要自己撤回营地,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这伙儿离奇存在的罗斯骑兵绝无可能向他们的国王开战。 在棚户区的乱战中,威尔芬所部杀死杀伤很多人,自己一 样蒙受了不小损失。他折损的都是欧塞尔最后的精锐,多位骑士壮烈牺牲。 三百五十骑已不足三百,多亏他撤得够快,否则还有更多精锐要折进去。 威尔芬现在根本无力与截杀而来的罗斯骑兵硬碰硬,一个月前被自己追杀的菲斯克,现在那家伙反过来又追杀自己,想想就觉得晦气。 木桥就在前方,他看到了安全曙光。 威尔芬无伤踏上木桥,一如他刚刚抵达时的风驰电掣,这番逃亡也快如闪电。在他身后大量骑兵追随脚步顺利过河,奈何至少五十名骑兵又被困在河对岸。 麦西亚骑兵在贝孔骑士的带领下不要命地追杀,再在菲斯克的帮助下,可算是成功拦截了一些敌人。 「偷袭之后还想逃把命交出来吧 。」怒火中烧的贝孔率部加入乱战,双方骑兵的马上颤抖立刻开始。 一方体力充沛,一方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疲于招架。然而穿着锁子甲的欧塞尔骑兵可不是随便两下就能杀死的,反倒是麦西亚骑兵因为反击仓促普遍没有穿戴全套甲衣,搏杀中并非全面占据优势。至少贝孔带着兄弟们拖住了这伙儿逃不掉的敌人,很快他等来了持矛的步兵们,胜局已然锁定。 另一方面,菲斯克与布洛迪可不会放任敌军顺利逃跑。 两员老将才不管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两人被留里克赋予「自由行动」的特权,就是要参与最恶毒的仗,纵使被优势 敌人撞上也要想一些狡猾谋略应对,何况一群敌人在逃跑。 菲斯克估计到敌军就是欧塞尔伯爵的先锋骑兵队,也许是从难民嘴里获悉城市遭遇袭击,会员的大部队还在路上浩浩荡荡走着呢! 欧塞尔军越是庞大,菲斯克的战斗渴望就越强烈。再者,他也不希望雷格拉夫真的与实力雄厚的敌人硬碰硬。 他觉得雷格拉夫把自己的麦西亚军吹得太过火了,多位贵族拼凑出一支强军,结果刚刚的战斗可丝毫没有彰显军队实力。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麦西亚军争取时间,另外自己率部以牙还牙,这一次抓住机会也打欧塞尔军一个措手不及。 当初菲斯克是从另一条罗马古道的支线路杀奔而来,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沿着一条全新道路发动追杀。 还别说,这路依傍一条不起眼的小河,放眼望去虽然有低矮丘陵,整个环境是颇为空旷的。他也想到,这样的环境布置一支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军队完全可行。 欧塞尔城下的战斗是在中午时分爆发的,麦西亚军被偷袭也实属活该,因为广大战士正在中午眼光下慵懒地嚼食干粮,继而等待今日的午餐煮好。围城军考虑到局面比较安定,于是恢复了传统的一日两餐模式,结果欧塞尔骑兵的出现毁了大家的美妙午餐。 菲斯克与布洛迪的部下则准备了大量干粮,他们随时都能吃些东西确保时刻保持体力,加之 刚刚还在放牧战马,马匹的精神状态都很旺盛。 反观是逃亡的威尔芬,他的部下刚刚经历了失败的突袭,马匹消耗了大量精力,现在已经缺乏冲阵能力,若非骑手不断催促,连逃亡的速度都难以保证。 免费阅读. 第1769章 大将菲斯克回来了 狂遁不已的欧塞尔骑兵高扬着他们唯一的旗帜,即是确保整个队伍不跑乱,更是维持着他们的尊严。 菲斯克这边则飘扬着更多的罗斯骑,不少战士的头盔上又插上那标志性的大雁飞羽。 箭矢不可再浪费,他们在追击时没有再胡乱放箭,兄弟们就是要看看这群蠢材究竟逃到哪里,等遇到了敌军的主力营地,大家再好好对着敌营放箭,不管杀伤多少敌兵,能引起混乱就好。 双方你追我赶,欧塞尔骑兵的战马喘得厉害,菲斯克所部的情况也比较糟糕。 于是原本约莫三个小时跑完的路途,双方仅用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这下子,威尔芬看到前方的飘满了罗斯旗帜的大营,他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恰恰是转危为安的欣慰。 另一方面,菲斯克与前前后后四百多个全力追杀的兄弟,他们看到前方的景象大吃一惊,都下意识地勒紧缰绳,追杀的步伐完全暂停。 他们愣在当场,不可思议地看着东方的景象! 只见一支庞大的军队扼守在一处低平的山口,放眼望去无数罗斯旗帜飘扬,仔细看,那边游走的战士穿着明显的白色有条纹罩衣。那些人,不是自己的战友们又是谁呢 「大王!大王出现了!」菲斯克激动得浑身哆嗦。 众将士目睹东方境况,欣喜之余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终于军中的号角手意识到该干什么,很快低沉的号角声传来 ,独特频率的号声是一种语言,它对应着「朋友」这一单词,意味着自身与对方互为友军。 与此同时,驻守大营的一万名罗斯联军战士,哪怕不去仔细听那意义明显的号声,仅仅扫上一眼就知道西部屹立与河畔草甸的骑兵,就是自己人。 斯温与卡尔的部队还在营中,那么西方的友军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消失一个多月的菲斯克所部、布洛迪所部,他们居然就这么神奇的归队了 驻守大营的战士们纷纷探出头来,他们敲打起盾牌,以示对号角声的呼应。 不少战士急匆匆涌到留里克的大帐前,他们张口就喊诸如「菲斯克回来了」之类的话。 「你们在吵闹什么」留里克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帘幕,他给帐篷里抱孩子的宠妾一个眼色,就站在帐篷外。 只见战士们脸上难掩欣喜,无数人指着西北部,异口同声喊着:「菲斯克归来。」 「他回来了从天而降!」大吃一惊的留里克猛地一拍脑门,虽然感觉相遇过于离奇,他在战士们热情洋溢的簇拥下走到营区边缘。 此时此刻,菲斯克、布洛迪以及高高兴兴的兄弟们,与他们阔别已久的友军会师。 战士们走到一起互相拥抱,在拍打下同伴的背。 菲斯克一如既往保持他的大光头,摘下头盔的他在众人中非常显眼。 闻讯赶来的留里克迅速注意到大量骑兵归队,也赫然看到那在下午阳光 中锃光瓦亮的光头。 「菲斯克!果然是你。」一瞬间所有的狐疑都消散了。 留里克一路小跑地冲上去,径直冲到菲斯克身边,一只大手直接盖在那光头上。 「菲斯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打到了世界尽头。」 猛回头,菲斯克赫然看清留里克的那张熟悉的脸,顷刻间千言万绪就要喷出来。 「大王,果然是你们。诸神保佑。」 「是我。哎呀……」太过激动的留里克干脆张开臂膀,一下子将自己的爱将抱住。 见状,会师的兄弟们也都在狂喜中手舞足蹈,不断呐喊 着起哄。 越来越多的战士闻讯赶来,失散的骑兵集体归队,怎么想都是诸神的安排。 罗斯大营瞬间热闹非凡,就仿佛这里举行了极大规模的集体婚礼。 只有一群骑兵目睹这一切莫名其妙。疲于逃命的威尔芬被晾在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无数罗斯人的欢愉。 不过,威尔芬很快弄清了情况。 留里克冷静下来,拍拍老伙计的肩膀:「兄弟,这些日子你们究竟去哪里了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去攻击欧塞尔城了」 菲斯克笑道:「是的。只是不全面。」 「此话怎讲」 「雷格拉夫。」菲斯克笑意盎然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一听这个,留里克刚刚略微舒缓的热情又亢奋起来。「他不会真的在欧塞尔吧!」 菲斯克一板一眼地说道:「他就在欧塞尔。实不相瞒,那 座城市正在被围攻,而且带领围城大军的……就是你的儿子。」 信息过于劲爆,留里克扶住额头,在亢奋中努力捋顺思绪。 「图尔军队呢围城军难道不是图尔」 「他们围城军是你的儿子啊。不知为何,图尔的罗贝尔迟迟不来。大王,我有太多话要向您亲自汇报。不过……」 「如何」 「就像你不知道雷格拉夫大人在欧塞尔,他也不知道你已经率领大军抵达。一切都太神奇了。您绝对想不到,雷格拉夫手下已经有三千大军。」 「啊他不是……」留里克刚想谈及所谓儿子手里只有一百个战士,他欣慰地乐出声:「看来三年以来,那小子已经成了英雄。」 「是的,甚至有了一大片封地。」 「这又是什么情况且慢。」留里克扶住脑袋,过度的惊喜刺激弄得他有些头疼。「好吧,你继续说。」 「是。安茹、香农已经是他的领地,雷格拉夫大人已经是安茹伯爵了。当然在他的领地,我想可以称之为麦西亚王国了。」菲斯克很乐意赞赏雷格拉夫的势力,只是他越是描述,留里克就越是吃惊。 菲斯克明显提及了「安茹」一词。 「就是,图尔东部的安茹」留里克必须确认这一点。 「大王英明。」 「哈哈哈!得了吧,那小子是我儿子,他做到这些我并不吃惊。」 「可是看起来大王已经过于惊喜了。」菲斯克笑侃道。 更详细的事 情还需要帐内细谈,尽量冷静下来的留里克需要弄清楚闹剧的原因。 菲斯克这便解释,所谓一支凶悍的骑兵队杀到欧塞尔城下,他们凶猛似野猪群,一下子打入麦西亚军队的大营,制造了难以统计的破坏。 终究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麦西亚军成功发动反攻。当驻扎树林的罗斯骑兵全面加入反攻后,敌军只能撤退。罗斯骑兵对敌军穷追不舍,也就有现在的奇遇。 「原来如此。你们与雷格拉夫的相遇是一个奇迹,现在归队也是奇迹。」留里克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啊。」 「大王」 「你们打的是友军,而且战斗本可避免。也罢,来看看新朋友吧。」 一直看戏的威尔芬被留里克喊来,后者已经意识到追杀自己的就是那个光头的罗斯悍将,趁着机会也好看看那家伙的真容。 威尔芬一副桀骜不驯模样,他气势汹汹走到留里克身边,不屑地打量一下菲斯克,并不乐意开口说话。 「认识认识吧。」留里克对威尔芬说道:「知道你被追击心中有气,他是我军队的勇士,也是本王的亲戚。」 「这位是」菲斯克微微俯身问道。 勾头的威尔芬也不再掩饰了:「一个半月前,是我追杀的你。你带兵逃之夭夭,还扔下了很多辎重马匹。」 「哦那时候的勃艮第将领居然是你你穷追不舍,把我追到山区边缘。」 「是我。」 「哈哈,这回轮到我追 杀了。你到底是谁」菲斯克沉下脸来问道。 威尔芬昂起胸膛,「我乃勃艮第国王,欧塞尔城的主人。现在,我要回到我的城市。」 「哦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个王者」 「你觉得不可思议。哼,我看你们的罗斯王也非常年轻。」威尔芬火气十足地反问道。 「到此为止吧。」留里克立刻伸出双手打圆场。他当然不可能让两人握手言和,且欧塞尔城现在的局面远比他想得复杂。 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围攻欧塞尔城的大军是友军。 一场本可避免的大战到此结束,欧塞尔军最后的贵族骑兵精锐,现在清点一番发现又折损了一百人。 二百余人撤到了军营里,战士们对中午时分的大战还心有余悸。 菲斯克所部这边还是毫无损失,就是战士与战马累得厉害。 军营里粮食非常充沛,小小的瑟兰河穿营而过,军队也不缺乏饮水,马匹静下来立刻饮水吃麦子,未来一段时间它们也不能进行如今日下午一般的剧烈活动了。 停下来的战士立刻补充给养,大吃一顿就坐在草地上休息。 很快,信使带着重大消息抵达山口另一侧的欧塞尔军大营,得知信息的康拉德当然也难以置信,老家伙冷静下来,顿时感觉悬着的心终于好起来了。 因为信使简明扼要地说明一个事实——就是留里克的儿子带兵围攻城市。 虽说这太离奇了,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麦西亚 王在围城很多大贵族知道那个人,仅仅知晓此人如寄生虫般待在图尔伯国,没有人觉得此人还能成为一方势力。 让康拉德相信自己的主城就被这种人围攻真的很艰难。 唯一的好事是,自己不需要担心攻城问题了,留里克理所当然按照条约,立刻命令那个雷格拉夫解除围城。 康拉德定下决心,这便骑上马,带上一些随从冲到罗斯大营。 这一夜,有关解救欧塞尔城的军事会议紧急召开。 无论如何菲斯克作为围城战的当事人,他的汇报已经不仅仅是罗斯王国内部的事情。 于是按照菲斯克趾高气昂的描述,合辙被威尔芬击溃的罗斯骑兵,分明的贴着山区一路南下。 五百余名罗斯骑兵本身人数就较多,加之他们是精锐,袭击如狼群、掠夺如野猪群,大军在特鲁瓦伯国一顿破坏,之后有意进入欧塞尔境内。 之后开始极其有针对性的破坏村庄,制造入魔鬼降临般的死亡恐怖。这也解释了为何有海量难民向南方逃难。 听得秃头大将得意洋洋侃侃而谈,康拉德攥紧双拳真想把这家伙活活掐死。他憋红了脸,肚子里组织了所有已知的脏话,到底他也没骂出来。 「托内尔呢那里什么情况」威尔芬压着怒气,代表憋红脸的父亲文化 「那座城有石墙保护,我们又不能飞过去。不过我们破坏了附近的村庄。」菲斯克又得意洋洋地伸出五根手 指:「估计破坏了五个村子,一把火全部烧了,哈哈。」 「你!凶手!」威尔芬勃然而起,见状他的老爹也暴怒起身。 菲斯克狠狠瞪眼来,威压之势如狼看兔子:「你们效忠洛泰尔,那就是我的敌人 。勃艮第人,你们选错了盟友。」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劫掠。我把你打跑了,你心里有气。你不能在堂堂正正的作战中击败我,就对着无数平民撒气。」 「无所谓。」菲斯克耸耸肩,他已经先一步与留里克交换了关键信息:「现在我没必要与你作战。这一次你选对了盟友,但愿你不要背叛。」 更详细的信息由菲斯克和盘托出,所谓「秃头」查理的阿基坦与图卢兹大军已经在行动,其兵力会有两万人乃至更多,只是他们的行动非常磨蹭。 事到如今,一切就像是一个阳谋。 南方军队磨磨蹭蹭,图尔伯爵现在就战争态度不明确,南特伯爵决定参战目前就派出了次子威伯特带领一支小规模精锐参战。 那些有巨大实权的大贵族本该打主攻,如今勉强可称之为麦西亚-萨克森-南特联军的军队才是主攻力量。 康拉德还首次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即奥尔良伯爵力图自保,将爱女送到波瓦蒂尔成为「秃头」查理的王后,奥尔良也就加入了查理的阵营,换来了图尔伯国不攻击的保证。 康拉德想不到那个威廉居然骗了自己,本想着奥尔良作为欧 塞尔的后盾,实则这个坚盾根本不存在。 当欧塞尔万人大军西进时,自己的后背其实是完全空虚的。 康拉德现在更觉得自己的豪赌从头至尾都是一个笑话,打不过罗斯人是一方面,被奥尔良的威廉欺骗是另一回事。 他歇斯底里地斥责道:「威廉,我还出兵帮你解围。偏偏是你,你和袭击者结盟,把攻城大军送到我的主城。」 所有人掌握的信息汇聚一起,留里克这边自然保留很多,急于恢复和平的康拉德父子这就懒得保留情报了。 欧塞尔宣布反叛皇帝洛泰尔一事,需要被一些大贵族承认。既然流亡的「秃头」查理神奇的能够调得动阿基坦大军,考虑到勃艮第未来,己方大可承认他的法权,作为交换,查理也应该承认勃艮第合法。 一个巨人轰然倒下,法兰克不能再称之为「罗马帝国」了,阿基坦、萨克森、弗兰德斯等再度崛起,如果大家彼此承认合法,那么大家都是棋局上的棋手,不需要再被一个「皇帝」摆布。 康拉德获悉,留里克的儿子雷格拉夫已经是有一片大封地的贵族,空位的安茹伯爵领的新主人就是他。 麦西亚王国在欧洲大陆复活,康拉德希望留里克的儿子撤兵,作为交换自己可以对野蛮掠夺杀戮既往不咎,并承认雷格拉夫的王权。他的姿态已经非常卑微,也理所当然的确定留里克可以轻松指挥其儿子,一如自己 可以轻松指挥威尔芬那般简单。 下一步的举措还需要细谈,康拉德还能再确定一点,即「秃头」查理的军队把欧塞尔以及其他勃艮第贵族当做必须击败的大敌。 查理与留里克从未见过面,双方各有庞大军队居然在今年针对勃艮第穷追猛打,此事是康拉德从未设想的,早知如此该死的远征就不该发动,今年勃艮第诸贵的最重要事务就应该是保卫领地。 好在现在恢复和平还来得及。 双方确定初步计划,明日上午整个联军不再做停留,联军沿着罗马古道浩浩荡荡抵达欧塞尔。 到时候,就让留里克亲自告诉那个雷格拉夫解除对城市的封锁。 在留里克看来,命令儿子解除封锁轻而易举,他更关注儿子本身。 雷格拉夫是真正意义上被放逐的王子,此事自己实在对不起他。这就是「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不过很多落魄贵族会持续沉沦默默死去,还能在绝境中崛起,并不能仅仅用神迹解释。 菲斯克说雷格 拉夫手下有很多将领,其中不乏落魄骑士,一群一无所有的人带着极低家底在乱世创业,哪怕一直在胜利不等于实力迅速膨胀,一些堪称神迹的事情的确存在。 麦西亚军在模仿正牌罗斯军的方法治军,步兵编为旗队,其中再细分出百人队。 缺乏弓弩手,麦西亚军就组织猎户,短木弓虽劣等,大量组织一番后不乏一战之力。 麦西亚军步 兵骑兵弓手一应俱全,又有一些重装盟友的帮助。他们在着装上想尽办法模仿罗斯军,所以白色罩衣缝上黄色x布条,大量布置的旗帜,乍看去就是把罗斯旗的蓝色条纹换成黄色。 留里克心生强烈好奇,他巴不得就今天就见到儿子。 好在,明日阔别三年的父子必将见面,届时罗斯远征军一举加盟三千大军。 免费阅读. 第1770章 西门着火了 这一夜,罗斯军的骑兵部队完成会和,在留里克看来自己的儿子雷格拉夫即已帮助罗斯把欧塞尔城控制住,约等于罗斯已经完成攻城。 不过留里克也开始担心另外一些事情。 麦西亚军既然有三千兵力,其中又夹杂着其他贵族军,他们围城已经有些时日,长久围城是否会导致城内军民一片困苦倘若城市发生了饥荒,自己似乎也不太好向康拉德那个老家伙交代。 另一方面,就在欧塞尔城下,面对骑兵袭击过的一片混乱,雷格拉夫不得不硬着头皮带兵收拾残局。 马蹄踏过之地掀起无数泥巴,敌兵所到之处躺着一些伤亡士兵。 就在围城军的棚屋区域,这里倒毙着更多战士。 不少士兵受了重伤,失血很多的人靠着最后的力气坐在一边,纵使同伴给予了很多救援,大量伤兵在太阳落山前就因伤势过重死去了。 贝孔骑士带着一众精英成功堵截了一批欧塞尔骑兵,双方爆发激烈战斗,敌方战斗意志之顽强是这位蓄着山羊胡须的老将从未想到的。 麦西亚的贵族骑兵又在乱战中损失了极为扈从战士与马匹,终于待到威伯特带领一百名南特伯国重骑兵杀到,战斗才终于结束。 所有被拦截的欧塞尔骑兵全部战死,没有任何人有投降的意愿,反常的行为实在令人诧异。 终究冲突是结束了。 参与围城的罗斯骑兵对着敌兵穷追猛打,河对岸的军队看 着他们渐行渐远。 战场上一片倒毙的披甲战士,死亡战马压在死不瞑目的士兵身躯,湛蓝的眼睛渐渐变得无神,凝固的血糊在锁子甲上,空气中弥漫着腥味与汗臭味。 贝孔深深喘着粗气,他手里的铁剑因严重弯折已经抛弃,刚刚始终以手斧参与搏杀。现在握紧木柄的右手麻木的厉害,他几乎是靠着本能还紧握住斧柄。 锁子甲沾染着敌人的雪,威伯特一脸麻木驱马靠近贝孔,对方蓄着黑色山羊胡须很容易辨别:「呵,你的脸是红色的,你的胡须也成红色的了。」 贝孔颤抖着左手狠狠擦一把脸:「我想……我该到河边好好清洗一下。」 「先收拢你的兵马吧。不可思议,这群骑兵发疯了,只有神知道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如果不是我们反击得足够快……」威伯特也很不满今日下午发生的激战,他没有再说。 「也好,我该下马看看情况了。」 怎料贝孔刚从马鞍下来,他一个站不稳竟瘫倒在地。 见状,多位扈从战士凑过来,紧急将这位年轻的老将搀扶起来。 威伯特一直看不出贝孔受伤,他也下了马,面对贝孔伸出右手:「你就是太累了。」 「不全是。刚刚身上挨了他们几剑,多亏了这身甲衣,也多亏了我骨头硬。」 「好吧,还能站起来吗」 「我死不了。」说着贝孔便伸出右手,突然胸口一阵不适,几阵剧烈的咳嗽还是咳出一些 鲜血。 见到这样惊人的场面,立刻有年轻其实赶来:「大哥。」 「不碍事。可能我要好好休息几日了。」 过去贝孔也受过严重的伤,若是脱掉衬里的衣服,还能看到躯干部的割伤与箭伤疤痕。像是他这样,十多年前从安茹伯国逃亡的小贵族后裔,为了生存与获得恢复爵位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给其他贵族做打手。 每每参与绞杀森林匪徒的行动,兄弟们总会被装备劣势的匪徒偷袭。 他这次是与欧塞尔的正规精锐部队搏杀,现在不过是咳血,若非没有穿上这身甲衣,怕是自己的内脏都被敌人砍出来了。 贝孔好好休息了一阵子,其他骑兵顺势下马,收拢自己手上的兄弟也收集散落的武器。他们想在死人堆里找到几个还有气息的,没想到战斗过于激烈,敌军居然全部阵亡。 他们在敌兵身上搜到了一些足以证明身份的信物——的确是欧塞尔伯国的军队。 贝孔好好休息了一阵子,他觉得身子好受了些这才扶着坐骑站起来。他背靠夕阳目视前方,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发动追击的罗斯骑兵该回来了,总不会他们真的遇到了欧塞尔军的大部队,和对方继续颤抖了 以那位光头将军的性格,说不定真会如此。 「啊,仅仅和他们的先头部队激战就打成这个样子,如果他们大军全都压上来了,可如何是好」想到这一点贝孔就不寒而栗,因为事实 已经证明了,迅速招募的麦西亚军空有兵力,面对真正的重装强敌,并非完全占据优势。 他的双眼注视到不远处的木桥,遗憾地摇摇头:「早知如此,就该把那该死的木桥拆掉。」 直到傍晚,骑兵们才集体回到营地。 此时此刻,雷格拉夫基本清理完了烂摊子。 杀红眼的双方根本不给对方留活路,本可俘虏的敌兵,落在暴怒的士兵手里被砸成肉泥,甚至有战士将已经死去的敌兵砸得面目全非,惊慌之中还六亲不认,居然对自己的同伴都本能的出手。 阵亡士兵被陆续拉到一边,不久那些弥留断气的战士也被拉走。 雷格拉夫不得不面对一个扎心的事实,欧塞尔军队如闪电般快马杀到,绝大部分敌兵在杀死很多人后又成功带着主要人员撤离。 麦西亚联军伤亡多达三百人,待到夕阳西下,所有收拢的死者就有二百人了。他们都是从香农、安茹训练的战士,另有从赫米莱城赶来的御夫。 战士将死者拉到一起呈矩阵平躺,越来越多的尸体拉过来,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雷格拉夫面如死灰。 这是自己经历过的第一次败仗,敌军全身而退,己方损失巨大。 他的情绪憋到一个极点,突然间仰天大吼,惊得所有搬尸的战士错愕得驻足。 「不是训练你们如何防骑兵了吗这时候全都忘了!」 他越说越激动,喘着粗气愤怒地看向欧塞尔城。 午后爆发的 大战一度让欧塞尔城觉得获得生机,己方骑兵在城外大杀围城军,城墙上的守军就呐喊助威。 雷格拉夫不可能忽略城市守军的行为,站在尸堆旁的他猛地转身,拔出钢剑直指城市。 一个疯狂的念头油然而生——攻城! 因为守军在呐喊之际,可是对着围城军不断谩骂。 欧塞尔的城墙并不高,它只是颇为厚重罢了,城市也没有任何沟渠做屏障。原本雷格拉夫就不打算攻城,他寄希望于以消耗战把守军折腾得疲惫不堪,再等到「秃头」查理的庞大军队,彼此合兵再讨论对欧塞尔城的处分。 雷格拉夫咽不下这口恶气,再说欧塞尔军主力极大概率就在约纳河对岸,敌军想要解救他们的城市,就必须通过桥梁返回。 反正奇遇的菲斯克叔叔总是有诸神庇护,而且父亲的大军也在将勃艮第势力当做必须打击的对象。菲斯克又去了河东岸作战,他们都是骑兵,每一名战士都很狡黠,敌兵休想抓住他们一人。 他决定不去管菲斯克的事,再者还有一部分罗斯骑兵因守卫营地的需要没有出击,自己即为留里克事实上的长子,凭着一张酷似父亲的脸还愁调不动他们 终于,完成截杀的麦西亚骑兵们归来,贝孔急需向雷格拉夫本人汇报情况。他骑马回归大营,只见乱糟糟的景象已经被清理得 差不多,地面是随处可见的血迹,很多棚屋还是倒塌状态, 因战马过于沉重,马匹尸体还躺在原地,而敌兵尸体已经被拉走。 到处见不到国王的人影,都是看到随处而坐的战士,每个人的面孔都透露着不甘与愤怒,贝孔设想的惊恐却不存在。 他随便闻讯几个士兵,大家都说大王与阵亡的士兵在一起。 死者被统一拖曳到一处,跟随运尸的马车,贝孔终于与雷格拉夫会面。 他下了马忍住痛苦,毕竟就算比较轻度的内伤,也要一两天时间修养到无恙。 他走近刚刚发泄过一番的雷格拉夫,扫视一地的死者,忍痛说道:「敌人被赶走了。」 「是,我都看到了。」雷格拉夫的眼睛还盯着尸体:「我都知道,我叔叔带兵继续追杀,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这一战……我没有拦截成功。」 「不怪你,是我对敌人太仁慈了。」雷格拉夫噘着嘴摇摇头。 贝孔的眼角清楚注意到,这位过于年轻的君王握紧双拳,他急忙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敌人的先锋军队被我们赶走,如果他们的大军抵达。」 「他们的大军一定会抵达。那么,当他们抵达河对岸的时候,我就让他们看看。我是如何毁了他们的城市。」 「攻城」贝孔大吃一惊。 「对,破城之后不留活口。我的仁慈很有限度,现在到此为止。」 雷格拉夫平静地说出这样的狠话,贝孔猛地一怔,这才想明白眼前茁壮成长的少年君王,其本质可是罗斯王 的儿子。 虽说贝孔对罗斯王仅有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如果将之与诸如霍里克、哈拉尔克拉克这样的丹麦大贵族做比较,他就颇为理解了。 贝孔不寒而栗,他稳定思绪后再问道:「你真的打算,彻底毁灭他们……」 「对。不然,我就对不起这些战死的兄弟。他们都是我的兵,我得为他们复仇!」 少年平静话语里暗藏着最野蛮的杀意。 贝孔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劝说国王,再者他也不打算劝说。看着一地死尸,贝孔自己揪心不已,再一想到又有扈从骑兵阵亡,仅就报仇这一点上,他就是支持国王的。 可他也听出来了,雷格拉夫的复仇必将极端——他们将恢复诺曼人的凶残。 雷格拉夫再厉声说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现在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可恶,我要今晚就攻城!」 雷格拉夫不太清楚「哀兵必胜」的道理,他现在的主张就是顺应本心。 在下午打扫战场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士兵迅速恢复精神,大家的惊恐戛然而止,在不断搬运死尸时,越来越多士兵流露出愤怒情绪。 因为死的都是他们的乡亲邻居,虽说大家的远征是履行义务,本来对勃艮第人没有仇怨,这番遭遇偷袭蒙受重大损失,没有仇也变成大仇了。 民兵的态度很单纯——既然欧塞尔军队杀了自己的乡亲,欧塞尔城的敌人就要血债血偿。 军中有怨恨,趁着大家还在暴怒 阶段,雷格拉夫决定连夜反攻。 所谓军事会议,不过是他向手下诸将领与同盟贵族宣布自己的决意,还要求所有异议者必须跟着自己干。 麦西亚军并非没有攻城经验,所以异议集中在这里,并没有人觉得攻城之后再劫掠有什么不对。 按照雷格拉夫的设想,伐木制作长梯强行爬墙,这是费时费力的行为,再者攀爬的士兵由于腾不开手,很容易被城墙上扔下来的石头砸死砸伤。 破局之道就是利用现成的大量运粮马车,再砍伐 一些树木堆砌上去制作攻城冲车,靠着蛮力将城门撞开。 围城时期他已经观察到,欧塞尔城并非所有的城门都布置了复杂的城门系统。 仅有面相南方的城门拥有绞盘铁栅栏升降系统,来加强厚重木门的防御。 即便另外三个木门没这套设备,其木门绝对非常厚实,如果仅仅是冲撞,绝不是短时间能撞开它的。既然如此,使用火攻呢 雷格拉夫基于过去罗斯军施行过的方案,突击射击了一套方法。 众将士听明白国王的态度,很多人觉得破城手段应该能行,破城之后的手段则过于残酷了。 「不要对他们仁慈,如果敌人大军归来,他们绝不对对我们仁慈。我们立刻开始攻城,现在就把木桥的桥板拆掉。现在就行动吧。」 国王命令就是如此,怒火中烧的麦西亚军顾不得埋葬午后激战死亡的兄弟,立刻着手突击施行的 夜间攻势。 雷格拉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夜袭,只是因为欧塞尔城的木门太厚实,今晚的行动是针对该死的门先行施展特殊破坏。 入夜时分围城军队优势的大规模燃起篝火,今夜篝火规模更大一些,就是向守军宣誓围城军并未遭遇什么损失。 其实守军早就在漫长的围城中麻痹了。 大主教赫里波全权负责整个城市的防务,他以信仰团结军民,由他完全掌握资源调配,确保守城士兵有较为不错的伙食来维持体力,所有成功进城避难的平民也至少不饿死。 赫里波在苦苦维持着欧塞尔不灭亡,这天下午,在看到己方的骑兵突然出现,本以为前前后后持续三周的痛苦围城得以解除,又绝望地看到骑兵居然撤离了。 赫里波很快振作起来,因为来者一定只是伯爵大人的先头部队,在确定城市被围后,大人的大军一定会在近几日发动大规模攻势解救城市。 虽说他完全搞不明白,组织庞大军队的伯爵大人为何赶回来,至少城市要得救了。 固然也有诸多其他可能性,譬如伯爵派出一支小部队加强欧塞尔的防守,不曾想就与围城敌军碰上。 大主教不敢多想,危难时刻他必须向绝望中苦苦挣扎的军民,所谓伯爵大人即将来解围。 欧塞尔城内一片萧条景象,先是希望再是绝望,如此痛苦令守城战士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多亏了大主教连夜在大教堂举 行弥撒活动,沉静的夜里突然想起钟声,圣日耳曼大教堂的唱诗班带来天国的回响,思绪混乱的军民终于平静下来。 然而在城外却是一片热闹。 雷格拉夫的随军教士们被要求保持安静,士兵们权当钟声不存在,他们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绝大部分士兵被要求吃饱了就睡觉,要为明天的全力进攻做准备。 他在军中挑选出一些精壮,尤其是曾长期藏匿于索罗涅森林与安茹森林的那些「森林猎人」们,这些兄弟无论曾经身份多么光辉正值,终究有一些年月在做森林匪徒的勾当,他们故意打击贵族的军队,手段不可谓不凶残,现在攻击欧塞尔城还能继续心狠手辣。 「森林猎人」人人都是弓手,他们被组织起来,得到的命令即为搭弓压制城头的敌人,以保护军队的强力武器。 也是长期的围城始终不做攻城举动,城墙巡逻的守军早就精神麻木,他们尤其认为夜里就该睡觉,任何的军事行动都是不可能的,加之这一晚很多士兵都去大教堂净化心灵了,城墙上并无几个卫兵巡逻。 似乎,厚重的石墙与封锁了的厚重木门已经确保城市固若金汤。 雷格拉夫并不清楚今晚的城墙几乎无人守卫,倘若真的派出一些士兵 ,扛着一些临时制作的长梯,即可在午夜时分悄悄摸到城墙下开始攀爬,就有可能性完成破城。 他仍旧愤怒,于是选用了一种非常 高调的方案。 夜幕之下大量士兵从篝火堆里抽出燃烧的布条,他们有准备了一些有意砍伐的松树,为了确保燃烧更加高效,一些已经空载了马车,仅仅因为其有干燥木料就被砸得稀巴烂。五花八门的易燃物准备好,在雷格拉夫一声令下,数百人员带着易燃物冲向城市的西门。 麦西亚军的进攻重点就是这个相对不起眼的西门,哪怕它一样的木门厚实,难道经过一夜的焚烧,木门还能继续保持结实么 当迷迷糊糊的守军注意到围城军居然发动夜袭已经太迟了,各种易燃物很快燃起明火,它们故意堆砌在成门洞里,火势越来越大。 欧塞尔城固然有传承自罗马时代的石墙,它从未遭遇致命袭击,所有的防火措施都没有做,以至于就算城墙上的守军抱着一桶水,也难以精准地浇到城门洞中的火团。 弥撒活动还在进行,圣日耳曼大教堂里还跪满了军民,唱诗班的少年们忍着疲惫依旧唱响天籁。 突然间,闯入其中的守军战士打破了这份安宁。 战士已经不讲究丝毫礼仪,他撕心裂肺地呐喊:「不好啦!西门!着火了。」 免费阅读. 第1771章 雷格拉夫的火攻 教士、平民、士兵,他们躲在圣日耳曼大教堂里偷享片刻喘息。 他们跪在十字架前,向天主祈祷拯救。原本盛大的弥撒活动可以定人心,突然闯入的士兵慌慌张张说明一个残酷的事实,神圣的教堂顿时炸开了锅。 大主教赫里波顿时急忙得焦头烂额。 戴着主教高帽的他扫视着慌乱的人群,照明用的油灯似乎都被混乱 “抱歉,我们被敌人困住,没能及时支援。”马基向卡卡西和鸣人道歉。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周沅芷和徐至先后拜访了黄鹤和尚让,将他们请到聚贤楼商议。周沅芷向他们说起自己的朋友慧风被朱温诬蔑杀人,打入死牢,生死未卜的经过。 后面的话容颜不敢说,如今有人帮自己张罗这些汤汤水水其实很幸福的,以前谁管她 “我勒个去!泥煤呀,师父,不带你这样坑徒弟的呀!”陆飞忍不住想要骂娘,狠狠瞪了纯阴子一眼,赶紧便低下了脑袋,将自己藏在了座位下面。 陆飞一脸困惑的望向了神农鼎,似乎是在请教神农鼎的器灵,希望它能告知一二。 我去敲了一下门,可没人出来,就寻思着里面的人应该是去做活了,不过没关系,只要等到中午的时候,邓先秀的父母铁定会回来。 元神发出一声冷笑,身形在空中忽然暴涨,一只大手,向着莫紫宸的头顶抓去。 徐至接过解药,救下已经昏昏沉沉,神智不清的慧风,让他暂时去台下休息。 第九老祖发出一声惨叫,飞离而出的残魂顿时湮灭,化为了飞灰,随风而逝。 直到此时直到此地,血性才隐隐地明白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他和白结巴不知道在此后的岁月里,这场战争在他们心底烙下了无尽地创伤。 殿前还栽种了一颗灵树古柏,枝繁叶茂,一点点灵气从树上方炊烟似的升起。看着这宫殿,让人感觉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薛胜看到这黄‘色’雷劫的刹那间,瞳孔骤缩,带着一股不可置信。 感觉里如遭雷击,杨堑悬空的身子被一脚大力踹飞。武元铠魔神降世的身躯一震,一拳破入雨幕,风声劲势。杨堑的最后意识里,那个身形似妖的少年撞上了山岩。 也就是因为这个占卜,梁嫣下了一个痛不‘欲’生的决定,对于不知道一切的李子孝而言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最终梁嫣会不会背叛李子孝呢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要看梁嫣的这个决心到底有多绝。 被无视,柳青天的怒火噌得就被点燃。“张伦、陈三给他点颜色看看。”张伦、陈三各自布置出一个风暴阵法,笼罩沈君。 不过,眼下可不是松懈这个的时候,百米高的城墙,转瞬之间便已落了一半。还有三十米,二十五米。。。 不,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李子孝经历过一次死亡,他比一般人更知道生命的珍贵,同样的他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村子呢! 虽然,八三年初的那次枪战成全了他,但无疑也在程清远的内心里或多或少的留下了一份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印记。 很多人刚刚被调动了情绪,现在看到这样两位,瞬间飙泪,有人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父王说的是。”慕容笙箫笑了笑,转而走到左边第二个位子上坐了下来,第一个位置自然是留给端王的。 第1772章 他们以血肉之躯重筑城墙 整个城门被自身重力压得彻底坍塌,一声剧烈轰鸣后化作一段约莫二十米的大缺口。 城墙缺口处烈火仍旧燃烧着,从上方坠落的守军士兵都已经没了动静。哪怕只是被砸晕,置身于烈火中的人很快也会死亡。 火焰与浓烟隔绝两军,交战双方都能听到对手的呼嚎与呐喊。 二十米的缺口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西门的背后就是直通城市中心的石板路,只要进攻方突破这一缺口,士兵即可一口气冲到圣日耳曼大教堂,只要他们速攻够快,不给守军巷战的机会就能锁定胜局。 对于守军,一旦他们失败了,注定要落得全体被杀的可悲命运。 时至今日,欧塞尔守军依旧认为城外游荡的敌军就是臭名昭着的图尔伯。大贵族方面联姻盘根错节,其中的法兰克一族的血脉充分了些。落到普通战士的程度,围城军是高卢人,城市守军多是勃艮第人,双方从未认定对方是族人,全面开战分外眼红。 守军误判了很多形式,倒是有一点误打误撞判断对了,围城军的普通战士,绝大多数人的确就是高卢人。 一根根长矛对准前方,矛头被烈火烤得滚烫。 围城军的战士们随便啃了点干粮,不少人仅仅喝了些水,就带上武器紧急投入厮杀。 因为雷格拉夫觉得既然城墙坍塌,大战在即,敌军不会给围城军吃饱喝足排兵布阵的机会,同样己方也不会给城内 守军喘息。 他套上锁子甲头顶头盔亲临一线,越来越多的战士披上甲衣聚集在西门。 其他三门已经疏于防御,他并不担心敌军趁乱突围,果然如此,敌军就是扔下城市的财物轻装逃跑,那样的话反倒对己方的攻城有利。 一想到欧塞尔城是敌军的一个核心,守军不会随便放弃它,今日不得不进行一场厮杀。 麦西亚军中披甲的长矛手数量不多,有约莫一百被集中于前排,后面的战士严重缺乏甲衣,他们索性全面轻装投入战斗,如此以来握紧长矛进行戳刺作业反倒轻松。 雷格拉夫手里严重缺乏弓箭手,他在集结全军的射手后,特意喊来自己在波瓦蒂尔城下突击训练的那群飘杆手。 正因为有着颇为丰富的作战经验,雷格拉夫才不会如其他鲁莽贵族那般,看到城墙垮塌就匆忙带兵冲进去。通常情况如此猪突猛进的战术是有效的,倘若面对防御意志极为顽强的敌兵,贸然冲击军队伸展不开,就被守军坚决阻击损失惨重。 只要一想到刚刚过去的不眠夜,他与其他同盟贵族就断定守军要死守城市。 终于,烟尘终于散去,明火虽有也可以忽略了。 高耸的石墙化作一人高的可攀爬废墟,战士可以穿过石块瓦砾走上高处。 一千人集结完毕,一双双眼睛对着巨大缺口虎视眈眈。民兵们握紧长矛,他们不知道废墟之后藏匿着怎样的怪物,在没有得 到国王命令前,没有人敢于出手。 却说废墟之后,欧塞尔城的武装力量几乎都集中到这里了! 恰恰是废墟遮掩了视线,殊不知在其后通向大教堂的石板路,这里挤满着披上锁子甲的剑盾手,以及大量手持五花八门农具的民兵,由于是生死之战,铁匠拎着自己的打铁大锤都混入民兵队伍里。 守军集合一切能作战的力量,总兵力已经堆到近乎一千五百人。他们本来一宿没睡精力逼近极限,这番精神再被深深刺激,所有人都在透支精力。他们也必须透支,否则未来的任何事都不必考虑了。 剑盾手里夹杂着持短矛的士兵,一些弓手也趁机弯着腰爬上尚未坍塌的城墙。城墙上几颗警惕的脑袋露出双眼 ,顷刻间又缩了回去。 趴在墙上的士兵向石板路上的战士做了几个手势,众士兵大惊。 但是,大家的精神力已经逼近极限,再迟钝下去困意上涌,那就无法作战了。 守军一方并没有明确的大将,众百夫长中也没有人敢于第一时间带领部下走上废墟发动反攻。 不过这些下级军官头目也都明白,继续拖延下去对己方是致命的。 终于有人振臂一呼,之间这位蓄着大胡子的中年人高举宽刃剑。 他首先号召自己的手下:「兄弟们,我们必须守卫这座城。跟我走吧!」 他说到做到,持续高举铁剑率先踏上废墟。 众战士都为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所感染。 大主教赫里波虽然没有亲临第一线,当披甲的重步兵陆陆续续赶到坍塌处,他已经痛下血本将所有的玫瑰精油都拿了出来,再灌入大量井水做稀释。 围城时期因严重缺乏烧火燃料,城内的本就稀少的树被砍光了。本可折下枝芽的龙柏仅剩木桩,不得已大主教找来一件手帕,亲自沾湿它,站在大教堂门口亲自给士兵们擦一把脸。 圣油仅有精神抚慰的效果,恰恰守军现在就需要一种飘忽无形的精神力量。 每一名战斗都被前所未有的祝福过,倘若还有人临阵退缩,就太恶毒了。 见得有人带头,大量战士陆续跟进。 守军并不使用北欧大盾,他们的捆在左臂的小圆盾更加灵活,配合单手剑攻防一体,在乱战中颇为好用,也仅仅是在乱战斗殴中好用。 守军战士陆续爬上废墟,他们构成人墙。在他们的身后就是冉冉升起的朝阳,阳光也将通向西方的石板路照得一片烁烁放光。那是近千名头戴铁皮盔的战士,阳光进一步令疲倦的战士精神振奋一些。 前方的战士爬上废墟就不走动了,后方的士兵不明就里,还在向前方奋力拥挤。 一双双眼睛赫然看清楚城外密密麻麻都是士兵,雷格拉夫能猜到敌军会试图从缺口处出城挑战,现在敌军集体出现,站位密集依然是密不透风的铁墙。 「可恶,你们居然人人都有锁子甲。」雷格拉夫不甘地嘟囔,他 也知自己没有本钱继续磨蹭。 他拔出钢剑,剑锋直指缺口:「长矛手!进攻!」 终于,战斗爆发了。 麦西亚军长矛手一步一个脚印,他们喊着号子缓速推进,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 废墟上的欧塞尔守军看清楚状况,他们第一时间并不像无脑冲下去厮杀,怎料身后的弟兄不断挤压,已经逐渐无法站稳脚跟了。 三十多名剑盾手前扑后拥地冲下来,他们举着铁剑硬着头皮发动强攻。他们意欲为后面的弟兄打出缺口,纵使自己身死,那也是为大义赴死,光荣的灵魂直接前往天堂。 他们求仁得仁,纵使身披锁子甲,面对麦西亚军那密密麻麻的长矛阵列,简直是向地狱冲锋。 眼前全都是晃动的矛头,被精心打磨的铁矛,就算不能立刻刺破锁子甲,强大劲道也能隔着甲衣把战士顶得岔气。 战斗爆发,立刻就有欧塞尔军战士阵亡。 矛头刺穿锁子甲,再奋力拔出来就是一处狰狞的淌血黑洞。第一批冲下来的士兵往往身上多处致命伤,极短时间内就阵亡了。 后方的战士依旧不知道前方兄弟出了什么状况,他们只知道战斗已经爆发,作为一名士兵理应奔赴战场,如此再正常不过的向前推进,反倒令局促的战场迅速陷入到一种骇人的焦灼中。 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守军战士,他们的身躯倒在燥热不堪的废墟上。 流淌的血会石块下 阴燃的余烬继续降温,突然蒸腾起的大量白雾带着剧烈的腥味,就像是烧红的铁条在水里淬火。 第一批冲下来的士兵悉数阵亡,尸体与石块混在一起,成了后继士兵的垫脚石。 第二批士兵又被麦西亚军的长矛阵刺得千疮百孔,看似如此作战进攻方占了巨大便宜,很快雷格拉夫也赫然注意到己方的优势,居然在以某种离奇的原因丧失。 很快,第二批战士也被纷纷刺倒,进攻方谈不上什么损失,长度折合四米的长矛立下大功,雷格拉夫可是乐不出来。 因为敌军如潮水般涌出,他们脚踩的已经不是灰烬石块,而是上一轮阵亡的战友。 欧塞尔守军站在同伴尸体上继续冲,哪怕士兵发现了自己盲目进攻是自寻死路,被后面成百上千个同伴推搡,现在纵使回头只能被友军踩踏至死。 不少战士慌忙地向后回望,绝望地呼吁大家不要再推了。任何呼吁都于事无补。 麦西亚军这边,长矛集中在一起,当有矛折断就换上新的。有战士过于疲惫,暂且撤下来,令另一人接替之继续握紧长矛疯狂戳刺。 无数长矛又是戳又是刺,麦西亚军严重透支着精力,士兵头脑放空,无限重复着戳刺着动作。 战斗几乎全是围绕着城墙缺口展开,固然一开始也有守军弓手在未坍塌的城墙处放箭,这种人很快被进攻方的射手压制赶了下去。 大量待命的麦西亚战士完 全没料到战斗会是这个样子,缺口正逐渐因尸体越堆越多开始消失。 布鲁诺握住剑柄气势汹汹冲向前线,一把拍住雷格拉夫的肩膀:「兄弟,不能再这样了。」 「你干什么!」精神紧张的雷格拉夫猛一甩身子,差一点手持的钢剑就划住布鲁诺的脖子。 「你冷静。」布鲁诺说。 「你让我怎么冷静,现在正在作战。」 「可是他们正在用血肉之躯重筑城墙,不能让他们继续冲了。」布鲁诺就差狠狠给自己妹夫一巴掌,他定了定神命令道:「让投石手上,阻挠敌人继续增兵。」 「对……对!」 雷格拉夫就是为骇人的缺口攻防战惊吓到,导致原本该落实的战士被搁置了。 待命的投石手早就双手痒痒。 二百多名投石手被集合起来,他们看似手持一人高的哨棒,所有人被要求排成四队,再按照雷格拉夫的命令开始「帕提亚战术」。 只要能轮射就行,比拳头大一些的石块放在皮兜内,第一轮的四名战士以奔跑主力,快冲到长矛手扎堆之地,就狠狠甩手中带有配重头的哨棒抡圆了猛甩。 石块被狠狠甩出去,罢了战士拎着哨棒跑回本队的队伍领取新的石头。 第一人刚刚发射完毕,第二人接踵而至,接着是第三人、第四人。 他们的队伍排得很长,这样士兵得以喘息蓄力就开始新一轮抛射。 无所谓准头,只要向着大概方向砸石头就好,砸击的 效果究竟如何雷格拉夫并不清楚,他看来只要能制造混乱就好。 殊不知,守军高度集中在通向西门的石板路,投石手势大力沉的抛射石头,精度差了反而能制造更大伤亡。 石块从天而降,纵使戴上了铁皮盔,被砸中的战士轻则脑震荡,重则颅脑严重损伤当场失去意识。被砸中肩膀的人更加痛苦,因为当事人头脑是清醒的,奈何肩胛骨、锁骨直接断裂,前所未有的痛苦不但令人丧失战斗能力,恐惧也立刻传染身边的兄弟。 偏偏这种石块一直在砸,士兵能清楚看到空中有黑点快速落下,却被无数同伴挤压 着想躲都无法躲掉。 很快就不仅仅是石块了,雷格拉夫再把己方的弓箭手集合来,无情地对空抛射。 他当然看不到敌军的情况,从那边传出来的惊人呼喊、痛苦声音,可以断定敌军正遭遇严重打击。 很多被砸中的守军昏迷倒地,能被同伴拉到安全区域的人是幸运的,那些不幸者就被同伴活活踩死。 无数石块的打击逐渐取得效果,守军后续部队慌慌张张退却,密集队形因而逐渐疏散。到处躲藏的战士可以看到那些石头还在坠落,还看到有倒霉蛋明明已经在逃,突然被砸中脑袋后整个人有气无力瘫倒在地,继而头盔里不停渗血…… 乱战持续了一段时间,本就精力有限的攻守双方精神更加疲惫。 雷格拉夫的长矛手们并没有人阵亡, 但却有战士在力竭后突然倒地,被其他同伴拉扯到后方,干脆如拖曳死狗一般扔到一般让他直接睡觉。危急时刻雷格拉夫已经顾不得累瘫的部下,他自己精神状况也非常糟糕,就靠着毅力强忍着困倦。 奋力扔石头的战士们,逐渐开始显得双臂酸痛,继续扔下去,那些石头的落点都要砸到自己的长矛手了。 两军最初的战斗热情被快速消耗,双方筋疲力尽终于打不动了。 雷格拉夫还想继续作战,然而他现在不得不面对两个恼人的情况。 一来自己一夜未眠,部下自昨日下午经历一场偷袭后就一直保持高度精神紧张,至今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再看看太阳的位置,再过一些时间又到中午了。显然对于广大的农民出身的战士,他们这辈子唯独今天创造了个人不睡觉时常的记录。 二来,坍塌的缺口已经被无数尸体填补,继续作战麦西亚军完全是在佯攻了。 「难道真的打不动了吗」雷格拉夫突然想到自己明明还留有战术预备队。 于是,明确信号下达。 在最混乱的时候,南特伯爵的小儿子威伯特,他的军队夜里小睡了一阵子,没有参与最焦灼的作战现在精神还不错。 威伯特亲率他的重步兵赶来前线,他与黑眼圈明显的雷格拉夫会和。 「兄弟,现在该你表演了。攻破欧塞尔城,你有大功。」 威伯特拍拍老伙计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不敢抢功,攻破欧塞尔,咱们兄弟都有功绩。走咯。」 敌人理应被严重削弱,纵使他们用尸体堆砌了墙,只要攀过去就好了。 基本上筋疲力尽的长矛手撤了下来,二百名重步兵自信满满地去收割人头,他们攀爬敌人的尸体,怎料刚刚站上顶端就开始遭遇敌人的疯狂反扑。 欧塞尔守军并没有布置预备队,尸体与废墟构筑小丘,不少累坏了的守军战士趴在反斜面处休息,感觉到有敌人爬上来,就非常猥琐地拿起短矛狠狠刺过去。 南特伯国的重步兵与欧塞尔重步兵,在装备水平上半斤八两。士兵被奋力一刺被推了下去,若是刺到了要害就迅速阵亡。 战斗仍在持续,清楚意识到破城后敌军必然对欧塞尔鸡犬不留,那些东躲西藏的士兵从各个阴暗角落爬起来,再度涌到缺口处,针对杀上来的围城军坚决反击。 威伯特根本没料到敌军还有反击的能力,第一批冲上去的南特重步兵非死即伤,活着的人意识到哦啊情况不妙赶紧撤了回来。 威伯特本人才不会冒失地冲在第一线,士兵撤了回来,向自己的主人汇报敌人的情况。 他实在想不到,敌人居然还保有很多士兵,难道刚刚的大战还没有令敌军吓破胆 威伯特手里本钱有限,他乐意打顺风仗,才不似雷格拉夫那样 打算与敌人死磕。 现在进攻受挫他意欲退却,这一决定当然也要听听 雷格拉夫的看法。当他撤下来找到雷格拉夫本人时,只见这位年轻的麦西亚王已经再也无法坚持,蜷曲在草地上睡着了。 临时接替指挥的正是布鲁诺,这位未来的萨克森公爵精神状态一样糟糕,眼皮像挂了铅块随时能闭上。 「你怎么撤下来」布鲁诺忍着困窘问道。 「该死敌人,他们兵力很多,我的人冲进去被他们埋伏了。」 「还有这种事他们要反击了」布鲁诺本想着把刚刚睡着的雷格拉夫推醒,他奋力从草地上起身,突然感觉头脑一阵眩晕,多亏扶了扶随从的肩膀才振作起来。 「你受伤了」 「我太累了。我想,你也一样。」 「我看敌人也一样。」威伯特摇摇头:「兄弟,咱们现在人多还能防守,就是继续进攻……等我们恢复精力再干。」 「好……好吧。」没有人真的甘心,然而大家也努力了,敌人就算撂下无数尸体也坚决作战,对付这种强敌不能操之过急。「我让老埃里克带着老兵们防守,盯着敌人不要突然冲出来。还有,剩下的骑兵们继续坚守,其他人……睡觉。」 围城军打不动了,所有进攻行动暂停,大量士兵聚集在西门外的营地处呼呼大睡。 守军一样打不动了,他们蒙受巨大损失后依旧扎堆聚集在西门处,紧绷的精神刚一松懈,士兵或坐或卧就睡着了。 此时还没到中午,战场恢复安静,西门坍塌的废墟 被一层又一层的阵亡士兵覆盖。到处是睡着的士兵,他们就在战场上睡觉,甲衣不脱剑不离手,动静大一些就敢爬起来继续厮杀。因为他们知道,战斗仍将持续。 免费阅读. 第1773章 父与子 从早晨折腾到第二天接近中午,交战双方在精神紧张中熬过这漫长时间,如今都已经精疲力尽。 雷格拉夫本也没打算强攻城市,否则他早在十多天前就采取强硬手段。 围城逼得守军断粮的方案已经施行十多天,就现在的局面看,显然敌军并没有被饿得精疲力尽。 当前约纳河桥梁又被拆除了桥板,无论欧塞尔城变成 看陈百现去了,陈锦瞳一笑,“爹爹不吃了吗晚膳做的花团锦簇的,爹爹又是劳命伤财铺张浪费了。”陈锦瞳冷嘲热讽。 老人的话给林航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这么些年的认知被老人的话完全打破了。林航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老人的话,但身处遗迹的老人显然没有骗他的必要,林航有了一些迷茫。 “还有,这一次守护者联盟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王擒虎向他们通报了那件圣器的消息。 这时,藤崎直一脸惊讶的看着陈凡,目不转睛,脸上露出来的只有恐惧。 因为原本的存水不多,雷森舍不得喝都留给了安什莉,到这会儿终于可以放开嗓子解渴了。虽然汉子卖的水有点浑浊还带着股怪味,但起码没有检测到辐射存在,雷森迫不及待拿起一瓶,浇灌自己干渴的嗓子。 “赵先生,你先不要激动,你知道她叫什么吗,哪里人吗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马健问道。 何铁手此时此刻的心中想法,他只需要凝神静气心随意动,就会清清楚楚。 “吃吧,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还是不能吃知道吗”田枣摸着枣核的头说。 不过他眼眸中还是有着不服输的战意,那战意是那种不屈的意志。 但见四周,尽皆是跟道童清风明月穿一样服饰之人,老少不一,竟有着四十八人之多。而最为首的几位,也更是已到了孙悟空看不透的大罗之境。其余除清风明月两人外,尽皆在太乙之境。 “听说大人这几天一直在巡视归化、绥远两城的发展情况,不知道大人还满意吗”范义笑道,这方华离开的这大半年里,为了归绥的发展,范义等留守绥远的人可以说是费劲了心力,因此说起这话来充满了自信。 第二阶段测验,只有三十位天才可以参加;不过,那些在第一阶段测验中被淘汰的一百位天才,也不会立刻被赶走,还是可以留下来围观的。 “好了,这些事以后再提吧,今天是为你们开的接风宴,大家继续喝。”方华举杯朝着众人举杯,其他人也纷纷举杯回应。 刘淮的在京都品茗释兵权,让众多大名不满,赤松政守就是其中之一,作为隐忍了二十几年,才以下克上成功掌握播磨国守护大权的赤松政守不甘心就此放弃手中的无上权力。 这头由黄沙凝聚而成的科莫多巨蜥身长2000米,体宽500米,腹下生有四爪,有着一张血盆大口,栩栩如生,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几乎和真正的科莫多巨蜥没有什么区别。 一道流光划落,形如枯朽的圣帝殿主薛荣,便悄然回到了圣帝殿内。 “雪兄……”闻言那怒熊王直接是脸色大变,明白百晓宫老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什么人”刘三立刻喝了道,顺手就把腰间的毛瑟手枪掏了出来。 悠悠而太上的声音落下,美冠天地同样仿佛太上仙子般的白发观音也无声无息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第1774章 罗斯麦西亚联军 上一次趴在父亲的怀里痛哭流涕,那时候自己应该还只是一个小婴儿。 雷格拉夫丝毫不觉得在上万士兵的围观中痛苦又什么不好,他趴在父亲怀里宣泄情绪,几年来挤压的委屈在这一刻总爆发了。 留里克任由自己的长子哭干眼泪,直到这小子哭得双目红肿。 雷格拉夫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松弛感,手中的大军并不能给他带来绝对安全,唯独在父亲怀里他可以放空头脑。 他毕竟非常年幼,如今尚未满十二周岁。 他的身材天生高大,小小年纪就已经超越普通农民的身高。 或者说,因为一生都可能出于半饥饿状态,本时代的法兰克地区农民普遍是矮个子。 雷格拉夫在饮食上从未被亏待,加之他的「小巨人」血统,小小年纪就已经像是大人。 如此一来,要让安茹和香农的民兵相信他们的君主仅有十二岁,这是颇为困难的。 一位身形瘦一些的挺拔男子,怎么看都像是有十八岁。 雷格拉夫很乐意在这方面被误解,一位年长一些的君主当然更令人信任。 雷格拉夫当然仍比留里克矮一头,在可见的未来,小子足以长到他父亲的身材。 留里克双手扶住儿子的双臂,只见儿子委屈的脸庞带着强烈的笑意。 「哭够了吗」 雷格拉夫点点头。 「很好。我也是才听说你包围了欧塞尔城,你真是不得了。我还听说一些有关你的事,我真为你骄傲 。」留里克所有肉麻的话也是发自内心。 雷格拉夫最需要的就是来自父亲的赞美,这一刻父亲无疑完全认可自己的功绩,他情绪再一次失控,又趴在父亲怀里继续干嚎。 麦西亚军以及同盟贵族们,他们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大如此委屈。 大家顺势好好瞧瞧罗斯王的尊容,还别说,真就是父亲酷似儿子。 再仔细瞧瞧河对岸的罗斯军主力,他们也酷似麦西亚军。 远征、围城、被偷袭,以及上午被迫暂停的强攻,麦西亚军终于打了一场血战,纵使大家非常疲惫,只要看到敌兵那以身体堆砌的石墙,再平凡的民兵都觉得自己无比强大。 既然自己的国王是罗斯王的长子,己方与河对岸的大军就是天然的盟友。所有关于诺曼人惨无人道的说法估计是真的,但是现在谁会在乎呢 麦西亚军与同盟贵族认为河东岸的家伙是友军。 同样,罗斯军也认定河西岸的军队是友军。 留里克终于把儿子扶起来,如果这小子再瘦小一些,他宁可将儿子抱起来。 父子二人站了起来,两岸军队再仔细审视一下,一瞬间就能察觉到两人几乎一模一样,强烈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留里克满意地看向西岸:「很好,你的大军看起来非常强力。呵,我怎么看到……你在模仿我的军队」 雷格拉夫二话不说再把自己的兵力情况介绍一下,特别强调自己现在真的有兵三千,且 这个数字能在未来进一步增加。 「口气不小。听说你还是安茹伯爵了」留里克随口问道。 「千真万确。」 「安茹香农下一步你小子是不是打算夺下布尔日、南特,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难道图尔能坐看你的扩张」 雷格拉夫有些诧异,阔别近四年的父亲在见面后居然如数家珍地说了这几个地名。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怕图尔的兵马。」 「图尔军队果然没来仅有你的兵马到了」留里克再问。 「现在围城的都是我的人,至于后续的庞大军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父亲!」雷格拉夫觉得在桥上闲聊很不合适,同时自己还必须向父亲说明一下今日刚刚结束一场骇人血战。 「上午我和敌人打了一场大战,差一点,我的军队就成功破城。可是我的人实在太累了,我们一天一夜没合眼,如果你们不是现在突然赶到,我们所有人还在睡觉呢。」 这件事留里克完全不知,他有点后怕:「多亏你没有攻破城市,否则,我就不好与我们的新盟友交待了。」 「您和欧塞尔伯爵结盟了这件事也是菲斯克叔叔才告诉我的,所以我已经撤兵。我不会给您的计划添乱。」 儿子的这番话说得留里克无比动容,他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并不仅仅是长子,更是一位有智慧的君主,一位手握大军的将领。 「既然如此,或许你可以以麦西亚 王的身份好好与欧塞尔伯爵本人谈谈。还有,你了解的所有情况,也务必告诉我。」 雷格拉夫脱口而出:「好的。」 「很好。趁着天还没黑我要立刻扎营。你……今晚进入我的大帐,跟我睡。」 雷格拉夫听得大喜,激动得在桥上就不断蹦跳,他肆意地向父亲撒娇,唯独这一刻他不在需要强装成硬汉,内心里柔弱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罗斯军主力就在约纳河东岸的空地扎营,他们从马车卸下大量建筑材料快速搭建帐篷。 一批战士拎着斧头扛起双人锯冲入森林,不久便由马匹拖拽回一些松树。 他们以极快效率点燃篝火,又过一阵子河东岸就已经烟雾缭绕又明火通明。 留里克饶有兴致地抵达河对岸,他还邀来己方的同盟贵族。 拉蒙高的吉尔伯特,于利希高的艾伯哈特,乃至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 本该从凡尔登坐船回家的他们,终究又参与了一场远征抵达欧塞尔城下。 哈特加自然认识欧塞尔大主教赫里波,他很压抑留里克的儿子没有把城市拆掉,更讶异在于一个被放逐的王子,如命运般的招募了一支大军。 留里克在儿子的介绍下检视起麦西亚军。 只见数量最庞大的民兵,他们人手一支长矛,衣着本来五花八门,因为一件装饰用的罩衣显得非常规整。 留里克不得不多想,如果这支军队冲击正牌罗斯军的阵列会怎样他们中仅有 少数人披甲,若以血肉之躯加入厮杀,一定会在罗斯军无穷无尽的箭雨打击下迅速崩溃。 自己必须体谅儿子的不易,不过所谓的麦西亚骑兵可是令他眼前一亮。 雷格拉夫着重介绍自己手里的「骑兵大将」。 于是,贝孔骑士与他的伙计们,他们先是骑着马亮相,彰显标准的法兰克重骑兵风采,再听从号令纷纷下马,精神谨慎地面见罗斯王。 留里克一眼就注意到那位续着山羊胡子的青年人,只见这人持续走来,颇具礼仪地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哦来自安茹的贝孔七世骑士你家族名是贝孔么」留里克听到了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名词。 「正是。」贝孔摘下头盔。 当留里克在检视贝孔,他自己一样被对方检视着。 同样是金发男子,雷格拉夫与他父亲几乎一模一样,就是令贝孔惊讶的是罗斯王太过于年轻了。「难道一个男孩刚刚觉醒,就有贵族为他孕育雷格拉夫一直强调他母亲是麦西亚公主来着。」 贝孔是思绪有些飘逸,听到罗斯王清清嗓子才振作起来。 留里克突然想的了贝孔之名如何让自己有莫名的熟悉 感,悄悄此人的黑色山羊胡须,显得整个脸有着尖锐的下巴。贝孔的胡须给予其非常充分的个人色彩,留里克终于想到一位如今并不存在过的人——培根爵士。 「可否告诉我,你家族名的具体拼写吗」留里克有意询问道。 「bakkone。」 「差不多。」留里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笑意盎然地再度示意:「我的儿子有神相助,他是唯一合法的麦西亚国王,你要一直追随他,这样你的家族将在不列颠岛发达。」 贝孔一时不知罗斯王为什么给一个家道中落的骑士如此鸿愿,他连连说谢谢。 正在兴头的留里克继续展望:「我儿是国王,你应该成为一位伯爵。还有,你的骑士同伴们至少也得是男爵。」 留里克以拉丁语热情洋溢地说了很多,才不管对方能否听懂。他们最好能听懂,这样显得大家都很高贵。 实则不少年轻骑士的拉丁语水平一塌糊涂,大贵族们哈哈笑,自己陪着乐就好。 接着,一位年轻贵族毅然站出来。 「罗斯王。你快看看我吧!」 顺着声音留里克看到一位已经有些陌生的人,再仔细一想,他恍然大悟:「布鲁诺!这不是下一代的萨克森公爵嘛。」 布鲁诺走上前,扶住胸口轻鞠一躬:「是我。」 年轻人一副桀骜不驯模样,留里克记忆里这小子有些柔弱,看来被一众罗斯老兵训练数年,再在卢瓦尔河一带摸爬滚打,弱者终于磨炼成了硬汉。 留里克需要一个与罗斯关系要好的萨克森公国,该国需要一个强人统治但也不能太强。 「几年不见,你变成真男人了。我见过你母亲了。还有……爱丽丝。」留里克特意说到。 「我母亲和妹妹」 强作镇定的布鲁诺无法再控制情绪:「你们从萨克森过境的他们还好吗」 「他们非常好,你完全不用担心。再告诉你一个事实。你父亲倾尽全力发动了一场远征,可能有五千士兵出动。」 「啊我的萨克森还有这样强大是力量」 虽说留里克所知道的皆来自公爵夫人,他没必要去论证说法是否正确,在当前热热闹闹的场合说这些,就是要对布鲁诺赞赏。 留里克再问:「你也在法兰克腹地,你招募了多少人」 「嘿嘿,没有多少。自然远不及我的父亲。」 听着这话就知道布鲁诺没有招募多少兵马,自己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这便顺势赞誉:「显然你也招募了一支精锐,你更是一位勇士。现在,我可以说萨克森公国已经加入我的联军。」 留里克给足了布鲁诺面子,后者也有前列的自知之明,看看如今更加庞大的罗斯军队,比四年前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除了检视麦西亚军,跟着雷格拉夫干的三位法兰克贵族也悉数登场。 过去关于罗斯军的描述均来自于教士,他们是诺曼人的一支,生性残暴好似人人都是魔鬼,法兰克贵族休想得到一些中肯描述。 南特的威伯特,来自阿尔萨斯的阿里奥伯特,与埃罗图斯的赫伯特,三人悉数登场,为确保自己盟友的颜面,乃至自己的未来,他们在留里克面前一副乐呵呵模样,就差直接说明彼 此应该立刻立誓结盟了。 后两位的情况留里克有些迷糊,他就是知晓南特伯国,于是目光重点就落下威伯特身上。 就年龄而言留里克与威伯特非常相似,他下意识以为这位威伯特就是下一代的伯爵,不曾想此子是家中次子。 次子要么在修道院度过一生,要么远离家乡获得新封地,只要他的大哥家族 不绝嗣,威伯特就应该无法继承爵位。 只有加洛林王室拘泥于分割继承法,如今各地贵族看到帝国内战的局面,应该纷纷改变策略,把「嫡长子继承制」这一套自发构建起来吧。 威伯特也像是被放逐的贵族,然而此人麾下有重甲士兵三百。虽说罗斯军有实力得以轻视这群人,威伯特带着重甲部下欺负敌对贵族的兵马已经足够,再获悉此人长期被其父亲送到图尔,带领一支精锐与雷格拉夫结盟合力战斗,两人的战友情早就培养出来了。 且慢!南特伯爵为何这么做难道,那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留里克再看看威伯特的脸,他想说一些话,唯独在这个场合不好直言——择机把威伯特最终扶持为新的南特伯爵。 合兵的军队膨胀到一万三千人,这一刻大家完全忽略一个事实,所谓欧塞尔伯爵带着他从难民中征集的一群民兵,仍然在磨磨蹭蹭地推进。 夜幕都要降临了,所谓的欧塞尔军主力还未出现,那些家伙怕是要在远处扎营了。 听从 儿子的邀请,留里克与众贵族一道站在上午的战场前。 夕阳柔光正好照在曾经西大门的地方,这里的死者密密麻麻堆砌,夕阳下所有战士者的形象强烈扭曲,好一副恐怖的地狱画卷。 留里克难得的大吃一惊:「你居然真的强攻,这些都是你干的」 「是的。我火烧城门结果门塌了,我的士兵和冲出来的敌人厮杀,结果成了这样。」 「哦,看来我低估了欧塞尔军队。」留里克屏气凝神,一时间难以评价。 他犹豫了一阵子,这才狠狠拍打儿子的肩膀:「你可真是我儿子。」 留里克心想着自己作战中就够狠了,儿子也不妨多让,很难想象上午的大战场面到底多惨烈。 欧塞尔城墙高挂他们的旗帜,罗斯-麦西亚联军在城外排布得密密麻麻。 河西岸也燃起一片篝火,一部分罗斯军队已经过河扎营,留里克干脆就把指挥大帐布置在桥头附近。 在形势上,留里克亲自把控着通行欧塞尔的唯一桥梁。 雷格拉夫一直在强打精神,待夜幕降临,他再这些饭,整个人就像是眼皮挂了铅。 他可以肆意的待在父亲身边,可以如猫咪般磨蹭父亲的胳膊,浑然不顾自己的大姐维莉卡在一边坐着。 父王的子嗣非常多,雷格拉夫本不奢求被父亲偏爱,奈何母亲生下自己就过世了。 传说缔造罗马的凯撒就是破腹而出,在实力极弱时雷格拉夫可不敢拿这种 事说事,如今自己手握重兵,已经可以拿自己与凯撒做比,而不必担心他人说这是狂妄。 父亲竟对大弟如此亲昵维莉卡也想凑过来抱着父亲的另一支胳膊磨蹭撒娇,到现在自己也没和弟弟明确说上话,就仿佛自己做姐姐的并不重要。 她只好退了回去,独自撸着小黑猫,直到乌鸫走过来缓解了尴尬。 罗斯的女祭司们奉命立刻在河东岸的营地建造小祭坛,一批士兵帮助安装石块,石船祭坛迅速就搭建完毕了。 入夜后营地处处篝火,乌鸫走火被照得通明的约纳河桥到对岸,特来告诉维莉卡自己把事情做完了。 也恰巧看到父子国王的亲昵。 那个就是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也是维莉卡的大弟。 儿子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那似乎是儿子才独享的权力。在乌鸫的记忆里,自己从来不能在父王怀里享受关爱,她凝视了一阵子,心里即嫉妒又可悲。 自从贝雅西尔生下了梅斯塔夫,一想到小猫可能挠伤男孩,御用的小黑猫喀拉就被维 莉卡抱走了,目前成了祭祀们的御猫。 撸猫令维莉卡安定情绪,她注意到乌鸫抬着头对那对腻歪的父子看个没完,特意捣捣自己的姐妹:「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唔……」 「既然事情办完了,我们正好回到东岸。」维莉卡说。 「你就……不打算再留留」 「我看我比较多余。」维莉卡嫉妒地噘起嘴。她要乌鸫 不要多言,自己站起身吭吭两声,再对父亲赌气说道:「爸爸,我要去河对岸的大营了。你和弟弟……继续吧。」 留里克刚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女儿拉着乌鸫的手,这对姐妹双双离开,很快消失在夜幕里,消失在战士们欢愉笑声中。 再看怀里的长子,雷格拉夫已经平静睡着了。 免费阅读. 第1775章 为父给你一份小礼物 这一夜,雷格拉夫可以睡在父亲身边尽享安宁,他从未有过这般舒适的安全感,甚至连父亲身上的汗味、体味都闻着非常舒服。 留里克觉得这不是在奖励儿子,身为人父当年却严重亏欠了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弥补过错。他有意好好补偿这位已经羽翼丰满的儿子,还是因为儿子的入局,罗斯联军顷刻间开始面临更美好的局面。 还有谁比自己的亲儿子更值得信赖呢何况儿子作为事实上的长子,加入联军可是带资入股。 固然麦西亚军是一群五花八门认识拼凑出的队伍,其中不乏精锐。 留里克检视友军不仅仅是瞧瞧士兵的精神风貌、武器装备与兵力人数。他注意到儿子准备了很多辎重车辆,空载车辆全部布置在营地外围,显然是作为防御用障碍物,真正载运物资的车辆放在营地核心被保护住。 堆砌的麻袋里必然装着大量麦子,他今夜设置的指挥大营固然贴着桥梁,距离麦西亚军的大营也非常近。营地里弥漫着煮麦香气,仔细稳稳可以嗅出黑麦特有的酸爽感。 仅就弥漫整个营地的气息就证明着麦西亚军不缺粮食,他们围城有段时间,如今还有毫不顾忌地吃粮,显然儿子深谙罗斯军的作战精髓。 麦西亚军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显然还有颇为充分的余粮支持下一步行动,罗斯军不用负责新友军的粮草耗损,如此还能 继续保持进军高效率。 麦西亚军在竭力学习正牌罗斯军,最高指挥官是麦西亚王,所谓学习绝非学习皮毛,而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学习,只要给予广大士兵充足的武器装备,假以更长时间的训练,那就可以称之为「罗斯正规军」了。 在感官上,留里克估计儿子的大军是比蓝狐的哥德堡军要强,就忠诚度而言更是没得说。 一夜之后,经过充分休息的留里克神清气爽。 再看苏醒了的雷格拉夫,小子精神亢奋地围在父亲身边,小嘴嘟囔个不停,像是有一万句话不吐不快。 留里克任由他说,自己继续在桥梁附近晃荡,譬如站在约纳河畔看看附近的封疆,再撇过脸去瞧瞧欧塞尔城的景象。 再康拉德本人带着那所谓的欧塞尔军主力抵达前,他是不会贸然进城的,再想想进城控制局面的「小狼」威尔芬也有倔强脾气,那家伙回到了自己的主城,作为主人肯定不会随意让别的大贵族进城。哪怕威尔芬手里已经没什么资本,那家伙一旦恢复倔强心性,就硬得如一块铁板。 罗斯军各部划定自己的营地,譬如一个旗队独立成营,两营之间有一片空地形成明显边界。 各旗队带着自己的辎重车辆,按照管理连夜构筑了防御措施,士兵再在营地内部点燃营火搭建帐篷。 骑兵队的营地更加自由一些,他们与坐骑待在一起,苏醒之后大家各自牵着坐骑就地 放牧了。 相比之下哥德堡军的营地显得乱糟糟的,士兵们来源地高度集中,他们靠着亲友关系各自扎堆,结果摊大饼般控制了一大片营区。短矛搭着支起来,图案纷繁的大圆盾挂靠着矛杆摆放。 其他的同盟部队情况也差不多,有近一万人平铺在欧塞尔的河东荒滩,他们还将原本的麦田占有,无所谓破坏青苗,如今一双双眼睛都能轻轻欧塞尔城的景象,大家静静等候大王的后续命令。 留里克仍旧在给康拉德父子面子,罗斯军并非围城部队,现在虽说控制了桥梁,大军主力仍然在约纳河之东。围城军是麦西亚-南特-萨克森联军,贵族们集体向「秃头」查理效忠或结盟,再说现在对城市的包围已经解除。 熙熙攘攘的庞大营地又开始弥漫煮麦香味,待晨雾完全散去,朝阳之下 到处是捧着饭碗饱食浓稠麦粥的战士。 留里克站在桥头轻柔地抚着儿子的背,他豪情万丈:「你有三千人,我有一万人,我们的大军将攻打新的目标,我要获得光辉荣誉。」 「好啊。你要打到哪里,我就带领军队一直跟着你。」雷格拉夫想都不想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会坚决跟着我,因为你是我儿子。但是……」留里克话语立即转折:「昨夜你跟我说了,出于现实因素的需要,你不得不宣布向那个查理效忠。」 父亲为什么这么问言辞里仿佛有苛责意味。 「父亲,当时……」 留里克笑道:「呵,我不会为这种事生气。你昨晚先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又跟我说了很多。」 「我嘿嘿,都有些忘了。」雷格拉夫下意识地挠挠头。 「你跟我说,查理组织庞大军队发动远征,目的就是想要击垮勃艮第人。我没有见到查理的军队,依我看,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就是让你做先锋,指望你去和勃艮第人拼命。效忠这种蠢人确实是无奈之举,只有这样做了,你才能拥有安茹。」 「很高兴您能理解。所以,如果我现在背叛他……」 留里克摇摇头:「这倒不必。我知道你作为我儿子心里当然想跟着我走。你是麦西亚王,以后不列颠的一大片地区都是你的,你在欧洲大陆的领地依旧是你。既然宣誓效忠那个查理,留着封臣的名分你能更好的在欧洲扩充领地,等你的领地更庞大些,继续招募士兵,训练他们、武装他们,到时候……我还是希望你靠着自身的力量反攻不列颠拿回去你的大权。」 听起来这就是父亲的赞誉,雷格拉夫觉得这份构想太宏大了。「我真的能行」他弱弱问道。 「我说你行,你就行。再说,现在查理的计划已经彻底垮了,我杀了一万名勃艮第战士,我还杀了那个普罗旺斯国王丕平,我还……」 「等等!父亲!」雷格拉夫猛一哆嗦:「您刚刚说什么那个丕平」 「哦」 留里克侧过身俯视起儿子的脸:「你知道些什么吗不错,是我亲手杀了丕平。」 「啊那个男人居然死了」 「当然。」留里克耸耸肩,突然间他也想到一些事:「我从那家伙头上拔掉一顶王冠,哈哈,做得好似纯金的荆棘。有人告诉我,它其实是阿基坦国王的王冠。当我夺得它的时候就想,也许我可以找个机会,把这尊宝物交给那个查理。」 父亲代自己把话说完了,雷格拉夫毕竟曾与「秃头」查理在密室里密谈,他觉得那是一位被架空的统治者,直到现在也一样。所谓「秃头」,不仅仅是查理没有直接控制的封地与领地民众,也在于王冠不翼而飞。 「父亲,你真的打算把王冠还给查理」 「还给他当然,就看那家伙能交出怎样的好价码。那家伙宣称攻击勃艮第却迟迟不出现,我就是想谈判也没办法。」 雷格拉夫想了想,笃定道:「他会来。可能碍于阿基坦贵族们的磨蹭,他被迫放缓脚步。再说,查理告诉我,他打算在奥尔良待一段时间,可能这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奥尔良说到奥尔良我正好问问你。」 「是。」 「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奥尔良伯爵嫁了女儿,埃蒙克鲁德是查理之妻。奥尔良会是查理的王者之城,我想他会把大军开赴哪里,然后等待我在欧塞尔的消息。」雷格拉夫答得很自然,显然其中没有 丝毫掺假。 如果继续问询儿子肯定能得到更详细的信息,现在雷格拉夫完全清醒,自己一定要他把所知一切说清楚。也不仅仅 是儿子提供的情报,正巧麦西亚军中还有同盟贵族,他们也掌握各自的情报,大家都是聪明人,自己只要询问,不愁他们不说。 留里克继续说:「现在你不能再攻打勃艮第,如果查理的军队执意攻打,我只好向他开战了。如果查理不听劝,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反对他。」 「遵命。」雷格拉夫挠挠头:「查理没有什么权力,现在是波瓦蒂尔伯爵把持着军队大权。查理就是想打,阿基坦诸贵族考虑到我们的强大实力,肯定要静下心来谈谈。」 「也是一个提线木偶」 「也许吧。可是父亲,我们不再与勃艮第作战,下一步打谁」 「打巴黎。」留里克脱口而出。 「啊」 「你很惊讶」 「因为图尔的那个罗贝尔,他也打算打巴黎。图尔军队根本不愿意参与对勃艮第的作战,去年冬季我们这边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就产生分歧,阿基坦贵族们都要打勃艮第,图尔就是想打巴黎。图尔军队根本就没有出兵。」雷格拉夫急忙说。 「就是那个罗贝尔固然那家伙窃取了图尔爵位。」 「啊!父亲,这件事我也要好好告诉您,还有图尔家族的那个雨果。」 「不必了。你可以以后再说。」留里克摆摆手。 看来历史的进程 在某些方面并未偏移,举家移民的罗贝尔终究是窃取大权成为卢瓦尔河一霸,如果在对那家伙的行动坐视不管,罗贝尔就真如历史上的那般,顺理成章进攻巴黎,在旷野决战杀了巴黎伯爵杰拉德成为新的巴黎伯爵,再为其家族最终篡夺法兰克王权奠基。 留里克再说:「我一直知道你在图尔,想不到你自己已经成为一方大贵族,你在法兰克腹地已经重建了麦西亚王国。我本来打算去图尔找你,现在你就站在我身边。我其实完全无所谓那个查理,王冠在我手里,他若是来讨要我可以考虑给他。反正我军下一步行动是北上,什么阿基坦军队还是勃艮第军队,他们都管不住我的行动。」 「然后,我们打下巴黎,把财富全部搬空」雷格拉夫笑问道。 「何止如此」 「父亲」 「塞纳河口!」留里克特别提及这一地名:「我听说当地名叫鲁昂。法兰克已不再是帝国,罗斯不便于在法兰克的躯体上割肉,我如果不割下一块肥肉也对不起我的远征。我需要一个代理人控制那片地域,如果可以,我乐意称呼当地为诺曼底。我要你做诺曼底的统治者。」 无论是「鲁昂」还是「诺曼底」对雷格拉夫而言都非常陌生,他唯独知道巴黎城中塞纳河穿城而过,河流最终注入大海。 所谓诺曼底公国的前身正是鲁昂伯国,公爵首先是鲁昂伯爵。无数的 丹麦人、挪威人和瑞典人在局势稳定后移民定居,他们就是法兰克贵族们嘴里的诺曼人,移民贵族摇身一变成为大封臣。 名义是封臣,实则就是一个独立小王国,因战斗力过于强悍,更名诺曼底后的鲁昂大肆扩张领地,没有直接占领巴黎已经是公爵的仁慈了。不过诺曼底公爵终成英格兰国王,数百年后,这一系贵族最终还是占领了巴黎。 留里克并不需要这段历史成为现实,因为鲁昂地区规模较为庞大,它地广人稀且北部开始与弗兰德斯伯国接壤了。 因为当年故意「放逐」雷格拉夫,本身就是希望这小子成为罗斯埋伏在法兰克腹地的一枚棋子。留里克不觉得这对雷格拉夫本人有什么可悲的,现在看来小子是合格的斗士,手握重兵已经在攻打欧塞尔了。 还不够,根本不够。 留里克不是随随便便提及鲁昂的,儿子一直站在自己 身边,他干脆说道:「我亲爱的孩子,为父准备给你一份小小礼物。」 「礼物」雷格拉夫欣喜地乐开花。 「鲁昂,那就是我给你的礼物。战争终将结束,战争之后法兰克的格局彻底变了。我要你做鲁昂伯爵,控制鲁昂城,再带着你的兵把附近地区全部拿下。然后更名为诺曼底。我知道鲁昂是纽斯特里亚的首府,以后这个纽斯特里亚也将不再存在。」 「这……」雷格拉夫有些弄不清情况。 「鲁昂的北方是 弗兰德斯,他们与我们已经是盟友,与你就更是盟友了。那边还有个叫加莱和敦刻尔克的地方,你若是能控制着两地就更好了。到时候你组织军队可以轻易坐船登陆不列颠……」留里克这边滔滔不绝为儿子勾勒出一副获得光荣的路线图,雷格拉夫虽然听不太懂,瞧瞧父亲热情洋溢的模样,他听得如痴如醉。 雷格拉夫可以确定一点,父亲在致力于帮助自己扩大地盘。 父亲爱自己的儿子,想办法帮助儿子发大财,这几乎就是理所当然、毫不需动机的。 再就纯粹的理性来做考虑,儿子既然是自己布置的棋子,就必须尽可能的产生效能。罗斯王国因为各方面的因素,想要在法兰克故地啃下一大块区域进行直接统治,其成本就高得难以承受,只要大军一撤走,当地居民很快就会举起叛旗,除非发狠将当地人全部处死,可是那样做了,必然在未来遭遇其他地域人们的疯狂反击。 最有性价比的办法还是扶持代理人,罗斯已经扶持了一些代理人,没有任何一个代理人有自己亲儿子这般值得信赖。见得儿子的领地越来越大,老父亲真的欣慰。 再说,雷格拉夫无论把地盘扩得多大,终究不会波及罗斯王国的核心领地。以全新姿态崛起的麦西亚王国,只会通过贸易路线源源不断向罗斯王国输送物资。 也许血脉亲情会在几代人后暗淡,但毫无血 缘关系的贵族们聚在一起发誓赌咒,说不定几年时间就能撕毁条约。 雷格拉夫有着比黑狐的拿骚更强的扶持价值,只要他控制了鲁昂,就能牢牢监督弗兰德斯、尼德兰、拉蒙高和于利希高这些贵族,更是为罗斯建构的莱茵河贸易线路做军事保险。 如此以来攻击巴黎,就不仅仅是打劫那么简单。 打下巴黎是占领鲁昂的前提,无论如何,鲁昂地区必须是麦西亚王国的一部分。 于是,留里克必须向雷格拉夫再说明一个事实,所谓罗斯海军已经大举出动,进攻的目的地就是包括鲁昂在内的莱茵河入海口地区。本来自己还要考虑一下,大战最终结束后如何处置鲁昂地区,现在已经无需再费心神了。 罗斯海军与盟友必将拿下鲁昂,最终它会被新的主人接管——麦西亚王雷格拉夫。 这就是父亲给儿子的小礼物。 免费阅读. 第1776章 秃头查理与欧坦伯爵的站队 一支庞大军队盘踞在欧塞尔城下,附近的村庄早已变得空空荡荡。 欧塞尔城南方的诸多村庄并未遭遇战争破坏,大量北部的难民带着恐怖消息涌来,吓得南部村民干脆举村逃亡。 南部的村子也是之前伯爵征兵的重灾区,大量精壮劳力编入步兵队伍全部出征,本就痛失劳动力的一个个家庭,他们只能祈祷着出征的丈夫、儿子平安,祈求伯爵大人未来能减免一些税赋来缓解家庭压力。 他们万万没想到,突然有军队从北方、从西方杀来,就仿佛欧塞尔城即将被攻破。 有关图尔伯国杀戮无度的说法传得沸沸扬扬,一位位驻扎村庄的教士接到了消息,都在痛斥图尔一方被魔鬼蛊惑,是亵渎信仰的恶棍云云。 民众不会用匮乏的语言词汇去斥责,当他们感觉到死亡的危险降临,第一时间就是带着细软逃亡。 为了灌溉需要,为了利用肥沃的河泥资源,村民们都乐意在约纳河畔建造据点。当一座大村的人口过多时,便有村民自发去开辟新定居点。所以约纳河上游区域排布着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村子,多则三百人,少则连一百人都不到,现在数千村民与北方难民混在一起,硬生生形成一支接近万人的流民队伍。 因为精壮都当兵了,队伍里的妇孺老人的比例非常高。难民群在教士的指挥下全力以赴原理欧塞尔城,恰是因为有教士的指挥,队伍固 然非常拖拉,他们的确有着明确的前进方向。 他们向着克莱姆希mecyis家族的领地前进。 该家族曾是已经灭亡的讷维尔伯国的封臣骑士,当欧塞尔伯国大举扩张到讷维尔,为避免兵燹,骑士家族背叛了封君,摇身一变成了欧塞尔的人。这种背叛的行为固然保住了家族权势,并没有得到欧塞尔伯爵康拉德的信任。 也是如此,康拉德要求克莱姆希骑士交出大量的采邑村庄男丁从军,他只能照做,继而变本加厉命令其实再交出一些扈从亲兵以骑兵身份从军,他依旧只能照做。 骑士的武装力量被大大削弱,也唯有如此,小小的骑士领不会被针对。骑士幻想着也许通过此次贡献,家族会得到信任,实力再度增强一些。 然而一切事与愿违。 自从菲斯克带领的罗斯骑兵开始肆虐欧塞尔城,一批村庄被故意捣毁引爆了该地区的难民潮,海量难民涌入克莱姆希骑士领,当地的民生顿时就崩溃了。 骑士根本不可能收留海量难民,遂当自己的采邑村庄遭遇盗窃之苦,骑士本人只好整顿为数不多的骑兵,带上武器去驱赶饿疯了的难民。 随着一些人被杀,难民群在惊恐中继续难逃。骑士不后悔自己的强硬手段,哪怕随行的教士斥责此乃罪行,骑士依旧我行我素,带领骑兵搜罗难民督促他们继续南下,还故意派人在乱糟糟的队伍后 面表演得张牙舞爪,恐吓难民加快速度。 一路之上有多少人累死饿死都不是克莱姆希骑士家族要担心的,待难民群终于离开,骑士抓紧时间强加自身的防卫。最大的村庄迅速搭建出木头堡垒,哪怕很墙壁只能算是薄薄的木矮墙,骑士与采邑村民心想着这么干已经足够了。 克莱姆希骑士领只是大时代下的一个缩影,南部地区就是曾经的讷维尔伯国,多位骑士始终是自己领地的统治者。他们不会收留来自欧塞尔方面的难民,在严防死守家族领地,就敦促难民向更南部的讷维尔城逃难,亦或是直接逃入东南方向的欧坦伯国。 只要沿着约讷河的上游河道走,他们终将抵达讷维尔或欧坦。 若从「虔诚者」路易被囚禁算起,帝国内战至今断断续续已经进入第十二年,如今战争规模已经席卷整个帝国,无数域 外实力以各种方式加入其中。诺曼人正是最大的干涉势力,欧坦伯爵对此忧心忡忡却也毫无办法,伯爵杜达没有宣布中立,也没有透露出自己会加入哪一方。 欧坦伯国不想介入战争,军队一直摆在边境地区防御,伯爵即防备勃艮第人,也防备自己的表亲波瓦蒂尔的康拉德,乃至是最近年月扩张欲过强的图尔伯国。 至于海量难民涌入欧坦,伯爵想都不想就收留这些人。因为不参与战争,伯国尚有不少资源可以养活这么多难民。伯爵还 注意到难民中有大量年轻女子与孩童,他们的出现反而能大大缓解自身的民生矛盾。 他很乐意向邻居争夺人口,如今他以非常合理的原因吸收数千难民,不但扩充实力还得到仁慈的美名。至于被收留者未来想要回家,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欧坦的边境对难民开放,哪怕是失去家人的孤儿逃过来也能赏上一块面包。相关事宜由欧坦的教士们在做,伯爵在后方源源不断提供钱粮就好。 欧坦伯爵也透过难民群意识到北方出现重大战争危机,欧塞尔正被优势敌人攻击,种种迹象表明袭击者就是图尔方面的军队。 图尔军在去年包围奥尔良城穷追猛打,奥尔良的军队早在过去的远征后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回复,去年反击不利,最终还是欧塞尔出兵弹压,以及气候转冷逼得图尔撤军。 如今图尔卷土重来合情合理,那些恶棍或许无力攻城,对和平村庄下黑手,显然一群恶棍毫无负罪感。 由于去年的撤军有很大原因来自于欧塞尔出兵干涉,图尔方面一定憋着一口气,那群高卢人今年举兵对着欧塞尔的勃艮第人穷追猛打,想想也很合理。 欧坦伯爵做出如此判断,所以己方是否还要恪守默契呢 曾经,自己与欧塞尔的康拉德针对讷维尔城的归属权大打出手,现在岂不是重夺讷维尔的机会 他原意是想要继续按兵不动,然而手下的贵族们,尤其 是自己的儿子,都在撺掇着占领讷维尔。 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占领,而是出兵保护当地的人民不受野蛮的图尔军队荼毒。 这一出兵理由很牵强,伯爵本人也开始动摇,正当他举棋不定时,开始有来自北方的教士划着船渡河进入欧坦境内。 那是来自讷维尔圣母大教堂的教士,教士们在见到伯爵本人后,摘下黑色罩袍的帽子,立刻露出一脸愁容。教士们此来就是请求欧坦方面出兵相助,原来讷维尔城的守军不战而逃,他们逃跑时还搬空了粮仓。 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不设防的状态,数千饥饿难民涌入城市使得当地的治安已经崩溃,盗窃、谋杀层出不穷。混乱局面已经不是教士们能掌控的了,这时候急需一位正值的强大贵族力挽狂澜。 于是,欧坦伯爵做出了内战爆发以来最庄重的决定——出兵! 当地教会为欧坦的义举背书,伯爵亲率两千兵马率先行动,骑兵队抵达讷维尔城,继而是步兵押运着一批粮食抵达。随着成麻袋的麦子运抵,讷维尔的无序局面迅速得到控制。 直到现在伯爵杜达仍旧声称自己没有抢夺讷维尔城的,可事实上他将城市完全控制,抵达此地的军队也开始了布防,此举与占领无异。紧接着,欧坦军开始自发的四处搜索,他们成功找到了带着粮食逃入东北部山区的原城市守军。 纵使伯爵本人可以保持克制, 他的儿子可不觉得应该对欧塞尔军心慈手软。当年自己的家族在争夺讷维尔城时吃了大亏,父亲能做到明面上的不记仇,自己可不行。 欧坦骑兵袭杀了那群逃兵,顺势带着一批粮食离开山区。 事已至此,伯爵杜达 只能追认儿子的行动合情理,再把这一批粮食据为己有。 讷维尔毗邻卢瓦尔河,河对岸就是索罗涅森林与布尔日平原地带。布尔日被无数骑士领分割,众骑士都效忠图尔。 现在想来夺下讷维尔也是好事,虽说得罪了欧塞尔伯爵,倒是可以监控着图尔方面的动向。杜达很担心图尔军队会从讷维尔方向渡河,也许那些家伙会说「我们是来夹击欧塞尔城」的,可是这种鬼话只有傻瓜会相信。 因为一条罗马古道穿河而过,在讷维尔城以北不远处有一座关键村庄塞伊尔村,村子又以当地的圣巴西尔修道院为核心。当地的卢瓦尔河河段河沙淤积严重,一百余米的河道被大量沙洲分割,使得当地村民划着小船就能往来于两岸。 欧坦军队也进一步控制了塞伊尔村,只要占领这里等同于切断了一条罗马古道的支线路,如此一来图尔军队应该不会试图从这里发动偷袭。 然而,「图尔」军队真的浩浩荡荡开赴而来。 原来,「秃头」查理的大军的确有着磨磨蹭蹭的根本性原因——图尔伯爵罗贝尔不愿让路。 或者说,也并非罗贝尔铁了心阻 挠查理与由诸贵族军队构成的两万余大军的去路。 这支大军以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为首,辅以一众图卢兹地区的众伯爵的军队,甚至是领地尽是巴斯克人生活的加斯科涅伯爵,也从带着一支规模不多的骑兵部队从比利牛斯山之下赶来加入联军。 罗贝尔正在气头,他是执意想直接攻击巴黎的,奈何自己法理上的君主「秃头」查理已经与南方贵族们开会决定,攻击巴黎的计划让位于攻击勃艮第。 查理在集结完大军后,就沿着阿基坦大道浩浩荡荡北上,他们顺利通过了已经归属为雷格拉夫的香农地区,顺利抵达了图尔城下。 怎料罗贝尔下令城市封闭大门,他带兵出城迎接国王,颇具傲慢的直接声称:「我手里的船只都被那个雷格拉夫弄走了,我现在仅有一些小型驳船,靠着一点船只运输你的大军完全过河可能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罗贝尔在这方面的确不能算是敷衍,因为驳船的绝对匮乏使得图尔方面也丧失了独立攻击巴黎的能力,没了充足驳船,卢瓦尔河就是一道天堑。 「秃头」查理是庞大军队的法理统帅,真正掌握作战的实则是他的舅舅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 一个外来的流亡贵族靠着婚姻撺掇了图尔爵位,眼前的罗伯特还一副傲慢不合作模样,气得伯纳德真想拔剑刺死他。 最终伯纳德也没有做出过激反应,庞大的军队在图 尔城下徘徊多日,在诸贵族考察了卢瓦尔河的情况后,纷纷摇头相对。 现在正值丰水期,卢瓦尔河的图尔河段宽阔一场,哪怕是抓紧时间制作木筏,想从这里过河风险也太大了。因为士兵们的旱鸭子比重特别大,士兵对小河还能忍受,面对滔滔大河无不心生恐惧。 罗贝尔傲慢归傲慢,但图尔军队也都在境内按兵不动,停在码头的寥寥破船看起来也无利用价值。 还能怎么办呢好在大军还有备选方案。 「秃头」查理是打算抓紧时间过河去奥尔良的,既然从图尔处过河无望,就只好沿着另一条小河,向着河上游的布尔日方向前进。 阿基坦军队转到向西,如此不得已的举动势必更加浪费时间。此次远征,查理的目的就是要在奥尔良站稳脚跟,再带领大军击败勃艮第诸贵,再北上巴黎控制局势,之后便是真正的按兵不动。 军队调整方向后,全军不得不行进更长路径,大家也做好准备要在卢瓦尔河中上游处搭建浮桥,经过长达二百公里的行军,当先头部队抵达这条罗马古道的 尽头,赫然发现河对岸已经驻扎着一支军队。 阿基坦骑兵相信河对岸的就是欧塞尔骑兵,彼此应当的敌对关系。阿基坦一方旋即以古法语向河对岸破口大骂,如果是真的欧塞尔骑兵,勃艮第人大抵对高卢人的语言不是很懂,结果河对岸立刻传来相似的骂声。 欧 坦伯国不只混居着大量的高卢人,甚至还有一些巴斯克人的遗民。恰是这个原因,欧坦伯国可以在阿基坦和勃艮第两方左右摇摆。 卢瓦尔河已经萎缩到一百米,马蹄擦在黄澄澄的河沙上,双方扯着嗓子你一嘴我一句地骂,一来二去他们赫然意识到彼此的身份。 图尔军不!那是阿基坦军队。 欧塞尔军不!那是欧坦军队。 双方从来没有夙愿,甚至于彼此效忠的伯爵大人有着共同的奶奶,他们骂了一番不骂了,反而开始互相问候对方,罢了各自退兵去通告自己的主人。 很快,「秃头」查理获悉了欧坦伯爵出兵的情况。 欧坦的杜达动作更快,意识到自己的表亲伯纳德居然大举出兵,他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索性就从自己驻扎的讷维尔城调动全部在场的骑兵,浩浩荡荡冲向北部的塞伊尔村,顺手还征调了讷维尔城所有的驳船前去。 伯纳德与杜达原本可谓是同一个家族的后裔,奈何在自己这一代家族分家。查理曼的妹妹生育两个儿子,长子继承奥维涅继而占领波瓦蒂尔,次子没有按照规矩去修道院苦修,而是继承欧坦爵位。 双方可以说互为堂兄弟,固然在过去时光里,兄弟二人各自维护自己的利益,兄弟情不可避免的随着血缘的淡化而淡化。 如今庞大军队通过布尔日地区,浩浩荡荡盘踞在卢瓦尔河畔,不想自己遭遇麻烦,杜 达明白自己必须挺身而出与自己的表亲共叙兄弟情。 但是,更令他惊异的是,自己很快就能与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见面,以及与诸如图卢兹、阿让、昂古莱姆、加斯科涅等伯爵会晤。在诸多抵达的贵族中偏偏没有地方一霸的图尔伯爵,甚至于结合相关情报,也揭示了打得欧塞尔方向难民抱头鼠窜的根本就不是图尔军。 「袭击者到底是谁我到底在防御谁」杜达不禁疑惑。 多亏了该处河段沙洲极多,一百米宽的河道被分割成了三部分,如此以来通过欧坦伯爵提供的小型驳船做浮箱,较为狭窄的浮桥快速搭建完毕。 骑兵步兵与辎重车队排成单列纵队,如细长的蛇般从浮桥上通过。 将押运粮草的辅助人员也算在内,查理的军队的超过了两万人规模,过河成功的军队顺势在塞伊尔村建设临时营地。 终于是过河了,站在卢瓦尔河的右岸(现在是东岸),只要继续北上就能直击欧塞尔城。 早在图尔城下磨蹭的时间里,查理就获悉了一些说法,所谓前一段时间麦西亚军队带着他们特有的龙头战船顺利过河。如今自己见到了欧坦伯爵,听从伯爵的说明,他不禁笑出了声。 的确有一支大军在围攻欧塞尔,他们恰恰不是图尔军,而是,雷格拉夫! 雷格拉夫何许人也就是那个流亡的麦西亚国王。欧坦伯爵了解的情报有限,在听说那家 伙掌控了香农、安茹,拉出一支至少两千人的队伍,其中还有一群真正的诺曼海盗,另有南特贵族,以及自己表亲的表亲加入(指赫伯特),一切都说得通了。 毕竟真正的诺曼海盗出马,他们从来是杀人越货毫无顾忌,吓得海量难民逃亡也理所当然。 现在大军昼夜不停地过河,只为把浪费的时间夺回来。 密密麻麻的军队盘踞一处,如此大军是欧 坦伯国永远无法征集完毕的,因为他们几乎代表着整个阿基坦与图卢兹的军事力量。 难道现在还要继续观望么就算昔日的查理就是个流亡者,如今大军的确在法理上效忠他。仅就实力而言,查理可比逃跑的丕平二世靠谱得多。 本身杜达对于「秃头」查理进行对抗就毫无兴趣,他做出重大决定——终止观望,立刻效忠。 于是,就在讷维尔城北部不远的塞伊尔村的圣巴西尔修道院内,「秃头」查理高高兴兴地实施了一场封爵礼。 礼仪完毕,杜达就不再是「皇帝」洛泰尔的欧坦伯爵,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欧坦伯爵。 现在查理决定向诸勃艮第贵族开战,欧坦也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向勃艮第诸贵宣战。 杜达已经无所顾虑,他可以迅速招募民兵入伍,拼拼凑凑拿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是可行的,就是庞大军队主要还是留着防御欧坦本土,他可以率领机动性很强的两千兵马,时刻陪 着「秃头」查理作战。倘若查理的大军要从欧坦过境直插里昂,他也乐意让路了。 既然围攻欧塞尔城的是麦西亚军队,有不太可靠的情报指出他们有三千人。再考虑到奥尔良伯爵已经效忠查理,怕是还有一些奥尔良军队也参与攻城战。 五花八门情报汇总下来,杜达估计自己在效忠查理后,亲率军队加入联军,最终攒成一支总兵力超过三万人的庞然大物。 大军如此,勃艮第诸贵必败。 免费阅读. 第1777章 当康拉德终于回到他的欧塞尔城 一支凌乱的军队在不断磨蹭后终于开始集结,他们是所谓的欧塞尔军,但在伯爵康拉德看来,手下部众已经很难再谓之为军队了。 仅仅是长途行军就折腾得大量民兵苦不堪言,因为他们是强征入伍的,很多人甚至没有合适的皮鞋,当脚下可以称之为鞋子的东西磨损后,就只好随便找上一块破布、皮革,捆在脚丫上充当鞋子。 亦或者打赤足,在不断的磨损中脚底板变得血肉模糊。 康拉德将最后的精锐交给儿子,威尔芬不负父亲的期望顺利接管欧塞尔城。 直到现在康拉德仍然受制于森林遮掩了视线,他不太清楚城市的切实局面,终究大军今日还要继续行动。 士兵到处踢踏,令躺得到处都是的民兵爬起来。 一众少年民兵挺起佝偻消瘦的身姿,把随便摆放的矛攥在手,就像是摆弄拐杖一般站了起来。 他们吃了些食物气力恢复了些,然后便被少数披甲士兵催促推搡着继续前进。 两千余人构成乱糟糟的队伍,他们聚集在河畔地带迅速拖拉成极长队伍,似乎越是接近终点就越容易松懈,当他们离开瑟兰河开始直面更宽阔的约纳河时,睁大双眼向南方看去,那边不远处即有一座城——欧塞尔。 「终于……回家了。」骑在马上的康拉德一声长叹。 他出征的时候兵强马壮,手握重兵以为可以利用此次内战为自己的势力打下大大的疆土。如今 自己铩羽而归,手中军队不过是从难民里征集的乌合之众。 不过从一些角度来想情况并非极致的悲剧,勃艮第还是以特殊的形式复国了,勃艮第还取得了凡尔登的控制权,原本被强制夹在勃艮第诸贵身上的那个如枷锁般存在的丕平二世,也被强人故意处死。 康拉德的情绪复杂,就目前境况一言难尽。 阳光照得无数旗帜神采奕奕,因为距离不是很远,他看清了那铺天盖地的罗斯旗帜。「呵,圣安德烈十字,难道这样的十字旗具有魔力吗」一个奇妙的想法油然而生。 留里克与雷格拉夫迟迟等不来后续的勃艮第军队,两人也知那群家伙绝对不会逃跑,所以不出现仅仅因为太过磨蹭。 自这天大清早开始,围城军在解除封锁后终于开始处理战场的烂摊子。 最初威尔芬带队的突袭导致围城军大量伤亡,如今那些第一时间未死的伤兵,不少人已经默默死去,还有一些因伤口感染罹患败血症,如此危急的情况是留里克也束手无策的了。 没有盘尼西林的时代,败血症就是不治之症,它是北方人称作的「热病」,法兰克世界称作「魔鬼诅咒」。与其看着伤兵在弥留时默默承受痛苦再步入死亡,还不如对着后脑来一个痛快突刺,结束重伤员的痛苦,留得战士体面。 奈何基于信仰,凡自裁者灵魂必堕入地狱。 于是罗斯军队出手,帮助雷格拉夫 解决了「被诅咒的伤兵」。 围城军伤亡达到三百人,如今伤势平稳无碍者十不存一。 他们终于开始挖掘大坑掩埋死者,就在城外树林边缘,此地土质较为松软适合挖坑,士兵忙活了一上午,待到中午时分才开始大规模的掩埋作业。 死尸已经开始发臭,死者面部已经变成恐怖的灰黑色,从伤口渗出的血也成了一种恶臭黝黑的毒液。 奉命办事的士兵以麻布遮面,努力克服恐惧,忍耐强烈的呕吐感,将死者搬运到马车上,在抵达土坑后再如倾倒垃圾般赶紧将之扔进去。不过死者的鞋子早就被扒掉了,独留染血的衣服保留死者体面。 随军的教士们为死者做最后告解,毫不奇怪的是列日大主教哈特加 又被拉了过来,就由这位尊贵的大主教为死者们做一场集体葬礼。 被掩埋的不仅是围城的麦西亚军,亦有欧塞尔军最后的一批精锐。 前者不过是一群从香农、安茹招募的村民,后者至少也是骑士扈从,彼此在等级上差异巨大。平凡的民兵战死了,为之举行葬礼的居然是一位大主教,居然更是一位加洛林皇家宫廷顾问,这实在是民兵平凡的一生在终焉时享受到的无上哀荣。 无数民兵注意到这些情况,他们很高兴阵亡的乡亲有如此尊贵者举行葬礼,但没有人希望躺在墓穴里是人是自己。大家更乐意继续战争掠夺战利品,最后带着丰厚的物资 回家。 欧塞尔城的西南部形成一片新的公墓,可是还有大量战死者仍旧如墙砖一般,密密麻麻地堆砌在城西的石墙破损口。 已经进城稳定局面的威尔芬只是命令手下维持防御,在等待父亲的军队前他不会着手处理死者。不过站在完好的城墙之上,威尔芬能注意到罗斯军和麦西亚军正在着手打扫战场,还注意到一些衣着黑袍的教士在做告解,那些曝尸战场的死者终于得到了体面。 直到中午过后,在城墙上徘徊的威尔芬目视东北方向,一支自己无比期盼的军队终于到了。可惜军队的规模比起城下的军队明显得小,一想到那就是堂堂欧塞尔军,昔日叱咤风云的风光荡然无存,最终就靠一群根本就不靠谱的民兵来支撑台面。 「即便如此,我还算是勃艮第国王」威尔芬很不满地攥紧双拳。 至少父亲是回来了,他对身边人命令道:「现在召集精锐,备马,我们出城迎接。」 长矛扛在肩上,士兵毫无军容可言,他们就像是进如森林砍柴的樵夫,民兵带着不多的杂物聚成一团,非常谨慎地进入已经被罗斯军严密控制的营地。 下午阳光颇为明媚,康拉德走进罗斯军的营地,他得以更进一步观察自己不久前的大敌到底是如何扎营的。 虽说他已经与罗斯军混迹了一段时间,在自己的城市之下审视这支庞大的客军还是第一次。 在过去的时代里 ,他从不允许其他军队过于靠近自己的主城,哪怕关系要好也不行,因为这干系到贵族颜面。现在所谓的颜面可以放在一边,康拉德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再从实力的角度对着罗斯人吆五喝六。 甚至于倘若让其他大贵族获悉自己实力大损,怕是要被所谓的友邦围攻。反而是碍于形势被迫签署的那份《同盟条约》变得极为重要,有了强大的罗斯军队做靠山,那些友邦和关系一般的邻邦也该保持克制吧。 康拉德最担心的实则就是欧坦伯国,曾经自己与伯爵杜达就领地纠纷打得头破血流。二十年过去了,双方关系还是不温不火,若非两国之间有一片森林阻隔,大规模战争还是无休无止呢。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一群形同乞丐的军队,康拉德不聋不瞎,他虽然听不懂诺斯语和斯拉夫语,也能从那些罗斯士兵鄙夷的神情与嘲讽的口气,意识到对方的傲慢与蔑视。 他自己对手头的兵马不满,招募大量民兵实在是权宜之计,等事端结束了,自己才要着手重建正规军。首当其冲就是把那些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的溃兵再抓回来。 他以为留里克已经躲到了某个大帐篷休息,完全想不到一大一小的两位都蓄着飘逸金色马尾辫发的男子,正在一些高壮的士兵护卫下毅然站在桥头。 那座桥梁即是欧塞尔城连接约纳河两岸的捷径,也是罗马大道只线路上的重要 基础设施。它被罗斯人控制可以理解,康拉德想不到留里克本人会故意在桥梁处等待自己。 作为本地的主人,康拉德秉承着尊严干脆一甩缰绳,驱 马走了过去。 他最终居高临下地俯视一对父子国王,正想说些话,就被不耐烦的罗斯战士一把拉下来,差一点就摔了个嘴啃泥。 康拉德扶正头盔,再清清嗓子,苦笑到:「罗斯王,你的士兵很粗鲁。」 「他们一向如此。」留里克耸耸肩,他也受不了眼前老小子居然还有心思傲慢。他继续说:「你太磨蹭了,你本该昨日就到。」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士兵甚至会被一群野猪吓到,仅仅是安抚他们就花了我一些时间。」 康拉德是在那言语做讥讽,将罗斯军比喻为野猪。虽然将人称之为野猪,在北方人看来属于已经褒奖。留里克还是听得出讥讽意味,他无意挣一个口舌之快,又到:「终究你是回来了,现在桥梁为你敞开。你可以带着你威武雄壮的大军回到你的城市,就像……你当初带着他们远征那般。」 瞧瞧这话说的,明明有着赞誉之词,不需思考也感觉到此乃彻头彻尾的讽刺。 康拉德笑不出来也恨不起来,他瞬间拉下一张酷似便秘一周的苦涩臭脸,说道:「终究我是回来了。我要在我的城市扎营,还请你……命令你的儿子,继续撤军。」 留里克身边站着的金发少年,从任何角 度看都像是罗斯王本人的翻版。过去就听说过流亡的麦西亚王在图尔伯爵手里做佣兵,也有无数传言称呼所谓流亡的国王就是个诺曼海盗头子。 那些说法都有道理,这是康拉德首次见到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按照贵族间的礼仪康拉德该与雷格拉夫和善地说说话。他实在拉不下脸来,恰恰相反,考虑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少年带兵偷袭的主城,面子上康拉德真想拔剑手刃了这小子宣泄冤仇。 他以轻慢的态度无视雷格拉夫的存在,而且他本来也不愿意与留里克多说什么话,甚至于不可流露笑脸。就算大败之后变得穷酸,康拉德可不希望自己被其他贵族继续讥讽为「强者脚边的狗」。 毕竟,康拉德年轻时活得真的像是一条狗。 双方在桥头没有多言,留里克把儿子拉到一边,又令军队为欧塞尔军让出一条大路。 原本围城的麦西亚军进一步让路,部分军队干脆开始奉命北上到茹瓦尼大营保持驻扎,且那座大营还将变得更加重要。留里克已经清楚了麦西亚军的行军路线,庞大船队仍旧停泊在奥尔良城下,军队走陆路穿越森林进入蒙塔日,穿越森林缝隙抵达约纳河河畔,顺势将一座大村改造为大营。 基于更详细的情报,茹瓦尼村距离桑斯城已经很近。 桑斯主教区本来是一个大教区,教会管理着包括欧塞尔城的诸多事务。随着欧塞尔伯国骤然 崛起,桑斯教区的实权被严重削弱,连教区的控制范围也急剧萎缩,最终大主教仅能在名义上管理着诸如欧塞尔与特鲁瓦的事务,事实是桑斯的教会仅能管理自己眼皮子之下的一亩三分地了。桑斯教区也事实的变成兰斯大主教的附庸。 如此一来桑斯大主教不需要管理很多纷繁事务,管好眼下的小世界,教区内的教士、民众可以享受小而美的小生活,他们亦无任何的武装,村民的生活清静无忧,域外的战争简直与他们毫无关系。 哪怕,一支庞大的军队就在南部不远处盘踞,在最初恐慌消散后,小小的桑斯教区对他们选择视而不见。 要攻打巴黎,最简洁的办法就是沿着约纳河向下游继续前进。 此事甚至不需要开会,父子二人站在河边耳语几句就把下一步的战略方针定好了。 约纳河会注入塞纳河,届时罗斯-麦西亚联军的一万三千人沿着河岸行动就好。如此大军可以顺畅地走在河畔草甸区,完全不担心大军饮水问题,沿路要经 过枫丹白露森林,也完全不必担心伐木取火问题。 甚至于那座森林野生动物广博,军队顺势还能捕猎一些鸟兽打牙祭,作为无聊的行军的一种消遣。 至于要面对的敌军,可能就只有圣康坦伯爵与巴黎伯爵了,这两家恰恰就是所谓「最后的帝国派贵族」,干掉他们后,远在东部苟活的「皇帝」洛泰尔就成了 被拔了毛的斗鸡,任他再凶又有何意义 如乞丐般的欧塞尔军一如既往的磨蹭,他们蠕动一般地通过约纳河桥,全程都是罗斯军与麦西亚军的笑料。 对于一些随行的大贵族更多的是一种悲怆的慨叹。 至少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笑不出来。 欧塞尔距离巴黎已经足够近,而巴黎距离拉蒙高、于利希高也不是特别远。巴黎以及周边地区颇为繁荣,两人对这一带的情况不仅较为了解也颇为倾慕。圣康坦、苏瓦松、莫城连成一片,三地是同一位大伯爵的封地,如今这位伯爵还控制着鲁昂地区。 有四片区域连成片,成为巴黎的屏障,以法兰克语的说法这就是「香槟」。 尤其是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他手里还有一支不足三百人的军队。按照之前的计划,罗斯军在占领凡尔登后,最后的拉蒙高军队就当穿越阿登森林回家。 吉尔伯特继续与罗斯军伴行作战,他毫不后悔。因为他注意到,一旦罗斯军真的向巴黎、圣康坦开战,反倒是自己的拉蒙高可以趁机渔利。 一场大败后自己真的蒙受了巨大损失,不过如果利用罗斯军的兵威,自己完成对圣康坦地区的占领,所有的人口损失岂不是一下子弥补了 拉蒙高伯国的主城那慕尔贴着阿登森林存在,在他的封地以东是蒙斯山。这个时代蒙斯城并不存在,艾诺伯国、康普雷伯国也都没有建立。 当地唯有 一座小修道院建立在蒙斯山上,山脚下的区域因为水草过于丰美,夏季降雨后时常出现一片泽国的倒霉景象,当地的水多蚊虫多,在土地改良之前至多适合放牧,并不适合大量人口定居与垦荒。 蒙斯山下的条状丰水沼泽地带,就是拉蒙高与圣康坦的天然屏障。 罗斯军终将离开,作为敌对方的圣康坦伯爵被胖揍一顿还能逃到诸如莫城、苏瓦松之类的地方。圣康坦主城可以易主,谁会成为它的主人呢吉尔伯特手痒难耐,他非常支持罗斯军北上继续开展。 留里克与雷格拉夫合意一番,当务之急并非大军立刻北上。 一来庞大军队还需要修养,二来就是等待磨磨蹭蹭的阿基坦军队,三来也是确保结盟后的欧塞尔伯国可以稳定国内一片糜烂的局势,四来还是要求欧塞尔遣使去东北方向的特鲁瓦城,要求特鲁瓦伯爵来欧塞尔共谋大计。 留里克在要求特鲁瓦伯爵宣布背叛「皇帝」洛泰尔,和欧塞尔伯爵一样宣布与罗斯结盟,至于未来特鲁瓦如何选择,反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必须反对洛泰尔。 实则在留里克看来,这群背叛洛泰尔的贵族们集体转投「秃头」查理,不啻为一个极具性价比的选择。 查理的家族看起来就是无法崛起的,他本人始终受制于手下大贵族的摆布,这一局面怎么看在未来也不可能改观,哪怕他想在奥尔良或是巴黎站 稳脚跟,顶着国王的头衔手里却没有一支精兵,又能靠谁来保护自己的王权呢 当年宫相查理马特可谓墨洛温王朝的第一将军,手握重兵篡夺王位,凡是反对的贵族都掉,剩下的就只能顺从。 这个小查理有什么不过一个王位名号罢了。 恰恰就是王爵名号,可以为诸贵族效忠。贵族们皆知查理是「虔诚者」路易宁愿 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抬举的小儿子,众贵族宣誓效忠不等于就对查理马首是瞻,倒是可以确保诸贵族未来的一切行动都能变得合理合法。 查理也有继承法兰克王位的血统资格,而胜利者是没有错误的。 留里克,有意愿等到「秃头」查理,手拿真正的阿基坦王冠和那小子好好谈判。譬如支持那小子成为「法兰克国王」,至于继承「罗马皇帝」的名号永远就不要想了。作为对强大罗斯王国的感恩,查理在日后不得让渡些什么利益么 现在留里克在思考这些。 思考着自己如何帮助大儿子雷格拉夫在法兰克残破的躯体上撕扯下数块肥肉。 免费阅读. 第1778章 儿子反对父亲大抵只是加洛林王室的特色 终于,康拉德回到了自己的主城。 数月不见,欧塞尔城已经陷入一片萧条,他的伯爵宅邸看似没有变化,其他地方一片狼藉。 尤其是城市的西大门荡然无存,在坍塌废墟上堆砌着密密麻麻的死尸。守军用血肉之躯扞卫城市,最终也没有令围城之敌杀入城里。 他走过满是碎石块的石板路,注意到两侧房屋的房顶被砸得千疮百孔。 他嗅着臭味进抵西大门,目睹难以统计的死者黯然神伤。 「差一点城市就被攻破了。现在,安葬这些英雄吧。」康拉德示意身边的部下,要求他们在城外挖掘大坑,效仿围城军做的那般就地掩埋死者。 抵达城市的欧塞尔军全体驻扎城外,很多民兵秉承着好奇心走进西门,赫然看到无数死尸很多人被吓得魂飞魄散。 康拉德顾不得太多,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已经散发恶臭是死尸全部体面埋葬。 就是再恐惧,那些民兵也必须立刻挖掘大坑、立刻徒手拖曳尸体,再将死者一股道堆成大冢。本地居民损失惨重,至少伯爵家族安然无恙。 康拉德得以欣慰地与家人团聚,他也明白,纵使自己与罗斯人签立盟约,欧塞尔依旧面临着巨大挑战。因为围城军已经说明情况,麦西亚军浩浩荡荡从奥尔良杀过来,他们是更庞大的「秃头」查理大军的先锋部队,查理手下可能有两万乃至更多的作战士兵,目的地就是进攻勃艮第的 一系列贵族,首当其冲就是欧塞尔。 康拉德实在想不到自己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阿基坦方面盯上,好在那个雷格拉夫也透露了一个情况——查理并不打算将勃艮第诸贵置于死地。 也许向查理效忠不啻为解决危机的手段。 不过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勃艮第国王,难道儿子威尔芬要以国王的身份去向查理效忠以威尔芬的性子,能否认怂拉下脸呢 有一点可以确定,查理率领的阿基坦、图卢兹,以及更南方的一票贵族正在行动,哪怕他们非常慢。 欧塞尔现在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等待,抓紧时间将城市的烂摊子解决掉,不将己方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查理与那些军队。 事到如今康拉德只能继续容忍城市被包围,就算城市军民可以自由出入,城外就是罗斯军与麦西亚军,其他贵族军队也有不少。无数双眼睛盯着欧塞尔城的一切举动,他正被更强势者全天候围观,自己只能忍受这种屈辱。 针对西门废墟的清理全面开始,锁子甲、头盔、皮靴、武装带被扒下来,康拉德搜罗城里的布匹做裹尸布,安排人员将死者平放在墓穴里。欧塞尔大主教赫里波为全部死者做最后的告解,在葬礼问题上一切都很符合程序。 在清扫战场途中,一些特殊的死者被发现。 起初收尸人本想按部就班地清理尸体,结果南特军队拍马杀到,骑兵屹立在废墟前惊得收 尸人撒腿就跑,不久一批欧塞尔守军在废墟中站了出来。 几日之前双方杀得头破血流,双方均蒙受损失,没有仇怨如今也有了仇怨。 双方当即隔着废墟骂了起来,若非彼此都保持克制,否则又开始拔剑厮杀。 南特军不是来找茬的,他们是来讨要之前战死的兄弟尸体。 威尔芬已经闻讯赶到废墟,他听了那些臭骂,现在也听明白对方的诉求。年轻人憋着一股气,最后下令将所有找到的南特士兵之尸体,将尸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扒干净,最后仅剩下遮羞布。 死者被从废墟上推滚下来,白花花的尸身落在骑马的马蹄附近。 一个棕黑色头发的年轻贵族无视臭气,他站在瓦砾上毅然怒斥下方的那些重骑 兵。 「蠢人!我乃全新的勃艮第国王,当你们进攻的时候我并不在场。你们应该感觉庆幸,如果当时是我指挥作战,你们的脑袋早就被砍了。」说罢,威尔芬拔出宝剑狠狠挥舞了几下。 目睹挑衅的南特骑兵忍下来不吃眼前亏,收拢了同伴尸体撤了回去,最终将如此羞辱之事告诉自己的主人南特的威伯特,最后此事也为雷格拉夫、留里克所知晓。 双方虽然停战了,麦西亚、南特和萨克森,严格来说各方是看在罗斯国王的面子上才单方面撤军。威伯特狠狠记住这次羞辱,安葬了手下,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之前对欧塞尔境内的村庄还是太心慈 手软了。 此时此刻的留里克更像是一位斡旋者,事实上停战的双方没有签署任何条约,甚至连口头约定都没有。 留里克约束儿子以及儿子的盟友保持镇定,如此一万三千人的大军主动停战,欧塞尔的守军也在老伯爵康拉德的指挥下默契得不主动出击。 双方就尬在约纳河畔,自欧塞尔军返回,双方也没有继续遣使交流。 双方都在等待「秃头」查理大军的消息,虽然事到如今没有人知晓那个家伙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留里克对查理合适抵达并不着急,因为罗斯军虽然打着「援助巴伐利亚公爵讨伐洛泰尔」的旗号高强度介入帝国内战,时至今日一切举动都是为了自身利益。 如今洛泰尔仅存「皇帝」头衔,他究竟有何实力已经非常值得商榷了。 罗斯军驻扎在欧塞尔城下,且军队陆续开始通过桥梁进入约纳河左岸(西岸),这一举动是为了一万人的罗斯联军最终顺利在欧塞尔北部的茹瓦尼大营汇聚,届时兵力集结达到一万三千人规模的联军即可沿河向巴黎挺近了。 奈何罗斯军暂时技术性丧失了几乎所有船只,一个善于航海的势力暂时丧失了优势。 军队正以较为缓慢的速度通过唯一的桥梁,留里克不图快只求稳,尤其是辎重马车必须谨慎过桥。 一部分过桥成功的军队开始向北部的营地集结,茹瓦尼大营正变得越来越大。在和平时期 这一村庄已经是当今时代定义的大村,在罗斯军抵达数日之后,村庄人口已经达到五千人之巨,且牛、马、毛驴、驯鹿到处都是。 只是当地村民或死或逃,远一些的村庄都也荒废掉了。营地飘扬着罗斯旗与麦西亚旗,两者旗帜配色不同,条纹结构上都出奇的一致,正暗合了两军的统治者是一对父子。 康拉德与威尔芬是能保持忍耐,默许罗斯-麦西亚联军把欧塞尔伯国的核心区扒个底朝天。 康拉德也不是躲进城市做乌龟,几日来罗斯军始终保持着克制,自己开始城墙下训练民兵以求将一群乌合之众训得堪堪成军,罗斯人并未凑过来横加指责或干扰。 一些信使骑上马毫无阻碍的通过桥梁,他们带着信件奔向特鲁瓦、托内尔,乃至是南方的讷维尔。 尤其是奔向南方讷维尔的信使。 基于雷格拉夫提供的情报,所谓「秃头」查理是打算带着他的阿基坦大军途径图尔抵达奥尔良,届时滞留在奥尔良的麦西亚船队可以帮助阿基坦军队顺利渡过卢瓦尔河。此乃旧情报,只要查理落实它,最终庞大军队会从欧塞尔的正西方出现。 南去的信使是要求讷维尔守军北返的,虽说康拉德留驻当地的军队不多,且驻军的存在是为宣誓自己对当地的控制权。如今欧塞尔元气大伤,一些边缘地带的驻军需要回归主城,康拉德不得不进行战略收缩。 好好休 息一番的骑兵以信使身份快马南下,康拉德准备临时放弃对讷维尔城的控制,信件里要求驻军尽可能搬空 城市粮仓,最好再将当地居民尽可能北迁。欧塞尔城外一片萧条是一个事实,真正有多好村庄是被围城军蓄意捣毁,恐怕并没有多少。大部分村庄空荡荡是因为居民获悉灾祸全部逃了,北部的村民向桑斯方向跑,南部居民首当其冲定是冲向讷维尔。 只要当地驻军带着物资回归,自己就能恢复一些实力。若是所有偏远地方的驻军都回来了,自己也不见得过于憔悴。 数名信使沿着罗马古道支线路南下,理论上应该一路顺畅,结果当他们尚未抵达讷维尔城时,就在中途与异邦的骑兵撞了个满怀。 信使下意识的快马逃跑,奈何那些异邦骑兵休养得很好,他们马力健硕狂追不止,最终信使在付出两人被杀的代价后,剩余三人不得不扔下武器投降。 信使们都属于欧塞尔伯国,俘虏此三人的就是正儿八经的波瓦蒂尔伯国的骑兵。 那些骑兵战士操持着一口南方高卢的语言,浓厚鼻音与勃艮第方言截然不同。听听那鼻音真不是开玩笑,因为所有异邦骑兵全都长着一副大鼻子。 也许那是欧坦伯爵的人按理说欧坦伯国也想占领讷维尔,也许他们欧坦获悉了勃艮第诸贵族打败,趁着生病要人命 结果三名信使被绳捆索绑,如猎物一般被捆住 ,再被胜利者拖拽,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一座规模浩大的行军营地。 巨大的营地鲜有旗帜,至多有少量布匹缝着贵族家族的纹章。 罗斯军才是这个时代的异类,碍于生产力的落后,任何布匹都不算便宜,奢侈得大肆制作旗帜实在是罗斯军首开记录,继而是雷格拉夫也花了一大笔钱制作大量旗帜。 庞大营地里唯有一面旗帜极为特殊,郁郁葱葱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一抹鲜艳红色,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充当颜料的朱砂被太阳照得强烈反光,其上还有黄铁矿研磨的颜料图画的三只趴卧的狮子。 此乃一面颇大的查理曼战旗,它的存在意味着庞大军队统帅必然是一位加洛林王室成员。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秃头」查理,此次远征他要来夺取自己丧失的封地与大权。 三名信使经过简单审讯就全部招供了,闻听这一情况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甚至迫不及待的再次提审已经招供的三人。 对方因是欧塞尔伯国的士兵,作为战争敌对方,失去利用价值直接砍了也无妨。如果伯纳德再晚一些,仨人都被绞死了。 波瓦蒂尔-奥维涅、图卢兹、阿让、昂古莱姆、加斯科涅、欧坦,乃至一些小型男爵领,五花八门的高级贵族有十多家,他们法理上全都听从「秃头」查理的指挥,实则真正说得上话的就是波瓦蒂尔的伯纳德。 伯纳德手握重兵,即是联军 里的一霸,也掌握着联军所需的粮草,就连进军路线也是由他下令调整的。 大军在讷维尔城集结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如今日子已经悄然进入儒略历的五月份,所有贵族都开始为己方进军之磨蹭有所抱怨。 因为大部分被征召的战士需要七月中旬左右赶回家里了收麦子,大量士兵与贵族做的约定,服役时期就是到那时终止。倘若延长服役期限,贵族们必须给予补偿。士兵们也看不上那些补偿,他们最是考虑自家的农田,一旦因劳动力缺乏导致秋收受挫,损失可就太大了。 于是联军刚刚归拢一处,伯纳德首先做出表率,他庞大的波瓦蒂尔军队就沿着现成的罗马古道向着欧塞尔城挺进。也是为了向表亲欧坦伯爵宣示自己对欧坦领地毫无野心,伯纳德必须命令自己的机动骑兵快一些北进。 罗马时代的interanum市镇(今诺安河畔昂特兰)已经衰落,独留当地修道院在荒草覆盖的废墟 上屹立不倒。 毕竟那是曾作为贸易市镇的城市,昔日建筑还能发现一些荒草不好覆盖的废墟残骸,开阔草地非常适合庞大军队驻扎。 「秃头」查理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顺手也从当地修道院的教士们嘴里获悉了一些欧塞尔城的情况。无论局面如何混乱,查理与他的军队秉承着信仰,他们的底线虽然很低,最低的底线是绝不会对教士下黑手。 修道 院长声称欧塞尔正在被围攻,还下意识以为查理的军队是来解救欧塞尔城的。 对于此事诸贵族笑而不语,大军对修道院敬而远之。先到的军队等待拖拖拉拉的后继者,毕竟是分属于十多个大贵族的三万大军,仅仅是集合整队都要浪费很多时间。 查理才抵达interanum修道院大营不久,就听说了骑兵俘虏了欧塞尔来的信使。 很快,三名被打了一顿的信使最终被扭送到查理面前。 亲自押解信使的不是别人,正是伯纳德。 夜幕刚至,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里灯火通明,查理就在这里目睹三个跪趴在地的家伙,还有舅舅伯纳德那张严肃的脸。 哪怕贵为国王,查理现在还是谨慎问道:「莫非这三人就是被俘的欧塞尔使者该不会是给我送信的吧」 伯纳德不直接作答:「比起他们传递的信件,现在我算是知晓欧塞尔城现在面临的局面了。」 「哦那是什么」 「雷格拉夫。」伯纳德直白地说。 「他」 「正是他。陛下,看来你很高兴」伯纳德继续严肃道。 听到雷格拉夫的名字,查理的确流露一丝笑意。难民们之所以逃离欧塞尔,就是因为一支大军发动了围城战,看来围城者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授权出战的雷格拉夫了。 查理这便定定神说道:「我命令他先行出击,看来麦西亚军队成功通过了奥尔良,已经进抵欧塞尔城下,看 来他们已经与欧塞尔伯爵打了一仗。」 「不仅仅如此啊。因为……」 「如何」查理追问道。 「虽然我们都难以置信。」伯纳德定定神,双眼谨慎地扫视一番在场的其他贵族:「罗斯人来了。」 一个令查理有些陌生的词,但也不是完全的无知。 「让我想想。罗斯就是雷格拉夫说的,他父亲的那个罗斯」 「不如你亲自问问使者吧!」伯纳德态度已经很不耐烦,老家伙下意识地扶住额头,严肃面容迅速转为忧愁。 三个使者为求活命,意识到眼前坐着的是一位更高贵的大贵族,纷纷争先恐后说明自己所知的,期间也充斥着大量添油加醋的内容。 所谓欧塞尔城驻扎着一支庞大军队,罗斯远征军果然有一万人,且与勃艮第诸贵族结盟云云。 还有什么罗斯国王与雷格拉夫是货真价实的父子,庞大的军队会出于同盟义务保护欧塞尔城。 使者们的身份至少也是骑士扈从,在社会地位上就不是平民,他们有着自己的节操底线,断然不会自我贬谪。所以对勃艮第诸贵族的大败之口不谈,仿佛从未有大败一事,也暗示着欧塞尔伯国的大军还待在原境,亦是暗示着突然出现的大军若是真的对欧塞尔是敌对态度,纵使大军再为庞大,大不了杀一个两败俱伤。 伯纳德已经做了审讯,信使所说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所缴获的羊皮纸信件是要求在讷 维尔的驻军立刻带着物资北上,伯纳德唯独可以确定欧塞尔伯爵在收缩兵力。 有关欧塞尔的康拉德的事情伯纳德何尝不懂自从康拉德离开帝国的权力中心就 迅速表现出过强的攻击性,怕是老家伙觉察到阿基坦方面开始介入战争,于是主动收缩兵力,乃至还恬不知耻的和诺曼(罗斯)人结盟。 伯纳德自己做出了判断,无法判断其中几分真假。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欧塞尔城下应该是有一只非常庞大的军队,且与欧塞尔一方保持和善态度(否则信使无法堂而皇之乱跑)。如果查理的军队冒失地前进,导致一些本可避免的大战毫无准备的突然爆发就不好了。 尤其是雷格拉夫的情况,此人毕竟是传说中罗斯王的儿子。儿子反对父亲的事情大抵只是加洛林王室的特色,那些诺曼人还不至于如此疯狂。 雷格拉夫宣誓效忠查理,不等于会背叛其父亲,说不定现在那小子已经背叛了誓言。 伯纳德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很重,只是提醒查理一些事实与可能性,即便如此因信息过于劲爆,完全不是「秃头」查理短时间内能理解的。 「我现在该说些什么该思考什么罗斯人欧塞尔军队还有本王的忠臣雷格拉夫谁是敌人谁是盟友谁背叛了我」查理思绪混乱,扶着额头嘟囔不止。 「情况就是这样。」伯纳德绷着老脸又说:「既然你拿不 定主意,还是我来安排吧。这三人还有用处,可以免死。现在我派遣一些使者去欧塞尔一趟,可以见到雷格拉夫本人就好。我建议你提供一些物件做信物,也需要你写一封信宣示你来了。现在情况非常复杂,发动一场战役已经不是首选方案了。」 不得不说伯纳德所言理智而中肯,在场的几位贵族认为这一方案很合理,当然前去欧塞尔的使者也必须由伯纳德提供。 查理无法去挑舅舅言语的毛病,他长叹一口气:「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免费阅读. 第1779章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特鲁瓦不会向野蛮人屈服 进入五月份,欧塞尔城外的原野一片郁郁葱葱,气候适宜南风温润,所有来自北方的战士静下心来享受舒适时光。 罗斯-麦西亚联军的军粮储备仍旧充裕,未来两个月的时间里也不必担心饿肚子。 联军也不会完全只靠手里的粮食过活,他们控制了城市外的原野,分散开来搜刮当地物产也是欧塞尔伯爵无法控制的。 勾卜见状脸色一僵,他现在的境界只能算作是伪神,单打独斗的话还是差一些。 笑眯眯的进了门岗之中,王鲸甩了甩有些湿的头发,给麻杆三人发了烟。 有些人的年龄已经那么大了,能不能再活二十年都是个问题。而且在这二十年之内,我会把她们一一消灭,到时候他们更是死路一条。 叶飞无奈地笑着,端着两个餐盘走到床头前坐下,将其中一份蛋炒饭放在了床头柜上。 唐叔听见唐紫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带着我们回到了罗家寨,准备想办法把罗家寨剩下的人安顿一下。 白芸菲等人瞧见慕容素素忽然进来又要退走,话题确实戛然而止,陷入沉默。 “顾大夫。”忽然,路边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车子里探出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来,她看着一愣道:“闻音。”自从上一次在天香楼一别后,崔婧语和霍繁篓一样,就在京城消失了。 陈顺昌怔住,顾若离这是明显被诓了心糊涂了,这么吃亏的事情她还护着他。 这个秘密基地明显一看都是临时的,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稻本润泽点点头;“据我所知,还真的有这么一个土石城,不过由于山势险峻,想要攀爬到山顶困难重重,这个消息也只是从大黑山镇村民们嘴里偶尔得知的,真正能够爬到山顶的人很少。 当近了后,周九眼睛一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攻打九星宗,若不是他今日刚好赶到,九星宗真的会灭亡。 俩人确实是跳楼了,但却没有掉下去,天台的房檐下面,就是五楼住户的窗沿,高君竟然一只手扒住了窗沿,悬在了半空中。 我刚才之所以同意大家表决,是想要看一看,在我们市政府党组团队内有多少人持反对态度。 再给他讲什么曲风市场之类的,区区两个月,时间上真是来不及。 虽然易枫不认为会有多大的危险,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听黎嫣的话,开始恢复他的伤势,若是真有什么意外,他也能应对。 突然听到高君的话,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其实俩人现在已经不怕挨打了,基本麻木了,主要还是精神上的冲击太大,是内心的恐惧。 这么多天下来,吴晓怡早就磨炼出了过人的胆魄,这一点从她在水下勇于上前与蛙人搏斗就看得出来,真正的胆魄都是从生死线上淬炼出来的。 一旁的柳毅见到易枫也从天路之中出来了,本来颇为难看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当年的因,如今结了果,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萧龙也没有打算否认,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那么现在自己就必须去承担。 君无疾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借着漆黑的夜色,一个纵身窜上了房顶。 那么,按照道理来说,我的灵魂在这里,我的宝宝也应该在这里才对。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宝宝的存在,甚至,感觉不到他在我的肚子里 第1780 根塞骑士如是说 不过信使而已,留里克完全犯不着自己骑上马去迎接。 大军已在欧塞尔城下驻扎多日,他是单纯的闲极无聊了,这便骑上马去南边一探究竟。 本以为来者只是个别人,想不到乌嚷嚷得来了一堆骑兵,目视估测一下可能有二百骑。与其说他们是使者,谓之为先锋部队也很贴切。 「如果仅有少量军队驻扎城下,所谓的使者会主动发起进攻吧看到我人多,才谎称是使者。」留里克心里有些嘀咕,他很快在己方的对峙兵马中看到了一颗大光头,顺势与爱将菲斯克碰面。 「大王,您来了。」 「如何」留里克甩一下脖子:「有人告诉我,来的都是那个查理的军队。」 「应该是真的。只是……」 「还有什么」 菲斯克特意指了一下:「对方的首领身份很低,不过是一介骑士,犯不着尊贵的您特意来看看,显得您送给对面的蠢材不相配的光荣。」 「呵。」留里克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无妨,反正我来了。你既然和他们交涉了一下,就让对面的骑士下马来见。」 「唔……」菲斯克面露难色。 「感觉有些唐突」留里克歪着脑袋举起马鞭继续命令:「让对面的骑士过来,半跪在我面前。既然是信使,把信件也交出来。否则,开战!」 菲斯克感觉大王的命令过于仓促,倒是很符合大王的心性。也许大王考虑得很多,罗斯 军完全可以在此地与查理的军队打一场小,以实际行动向对方明示——罗斯军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 「好吧,我这就安排人去。」 与此同时,生怕被包围的波瓦蒂尔的骑兵队,带头的骑士摄于对面越聚越多的军队兵威不断后退,确保自己始终有机会顺利脱身。 不久,菲斯克派出一名骑兵,带上罗斯王的口谕快马而来。战士毫无恶意,也在于骑士的默许,他才顺利与骑士本人相会。 然而自从战士说明了罗斯大王的命令,自感被侮辱的骑士当即变了脸色。 下马而去再下跪行君臣之礼盘踞在欧塞尔城下的军队几乎人人是金色头发,再配上他们的自称,他们都是诺曼人。 高贵的阿基坦骑士向诺曼人的酋长下跪,岂有此理。 骑士当即言辞拒绝,却也没有更进一步做过激的举动。他抬起右手,手指塞进嘴巴里狠狠吹了一记口哨,在所有扈从战士听到声响后,就抓紧时间调转马头撒腿就跑。 突然间,一百余骑就剩下逐渐模糊的背影,很快便跑远了。 「这是什么情况」留里克探着身子不明所以。 菲斯克急忙问道:「大王,他们居然是……逃了我们是否追击」 「让他们逃吧。我们就在这里守着,更要做好防御战的准备。」 传信的战士垂头丧气地撤回来,他很自责地向罗斯王汇报自己失败的工作。留里克懒得因这点小事 置气,命令已经传达到了,是查理的军队不领情,基由这件事,留里克可以做出一项判断——查理与效忠他的贵族心高气傲。 法兰克的大贵族都是这样,在开战之前一个赛一个的傲慢,在被痛打损失惨重后,一个个才变得愿意配合。 那名带兵撤退的骑士并没有将查理的信件送到,他倒是通过亲自观察,意识到局面远超所有人的预估。他带着扈从们迅速狂奔约莫三十公里,顺利回到热热闹闹的大军营。 下马的骑士抱住头盔首先奔向波瓦蒂尔伯爵的大营,毕竟他对自己的封君直接负责。 各伯爵的军队分开扎营,因 出兵最多、手握物资最多,庞大的波瓦蒂尔-奥维涅军排布在营地之首,他们的存在几乎就足够诠释「秃头」查理的军队是怎样的存在。 甚至于伯纳德本人也有争取法兰克王位的血统资格,他始终没有这方面的野心,倒是很乐意于将自己的外甥「秃头」查理扶上王位。到目前为止,查理固然有野心把持王权,终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实权,俨然一副好拿捏的提线木偶模样。 查理本人驻扎interanum修道院内,修道院摇身一变成为名义上的阿基坦国王王宫。小小的修道院迎来贵客,尤其是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始终伴随在查理身边。 查理的最大劣势是手里军队太少。 在法理上自己是数万军队的统帅,奈何不过是他 们共同推举出的代言人,并非是他们的国王。 贵族们的大权来自于查理和路易,甚至可以追溯到查理马特,那是自己祖辈赐予他们的世袭权力,反倒是自己的权力来自于他们的联合施舍。 如果自己手里有一支规模足够大,实力足够强的直统军队,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查理身边还是有高人的,最关键的就是宫廷主教阿基乌斯。阿基乌斯将前往奥尔良的圣十字大教堂,接替自己老师热拿的班,也意味着接管奥尔良教区。阿基乌斯与查理关系很好,有着这一层关系,奥尔良就算被战争破坏得再残破,查理都将利用那里迅速扩张自己的嫡系势力——毕竟他已经是奥尔良伯爵的女婿。 奥尔良与欧塞尔太近了,如果以欧塞尔为首的勃艮第人依旧效忠洛泰尔,自身就面临着致命的威胁。实则一个愈发强大的勃艮第贵族同盟,他们的存在对整个阿基坦、图卢兹都是生死的威胁。正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一支拼拼凑凑的大军才能挺进到距离欧塞尔城仅有三十公里的地方。 现在大军停下了。 很多随行的贵族很满意此次战略上的暂停,他们命令自己的部下磨刀霍霍,庞大的营区迅速传播一些说法,所谓大军停下是为了大规模战役做准备,联军将在五月份发动一场对欧塞尔伯爵必胜的战役。 但真实的情况比普通士兵间流传的说法差异巨大,当骑 士归来,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意识到局面过于复杂了。 gentianum骑士,他是根塞城堡的主人。根塞骑士领在波瓦蒂尔城的南部,阿基坦大道穿越其领地,如此重要的交通线自然交付亲信使用。根塞骑士与伯纳德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当年还只是奥维涅伯爵的伯纳德,靠着武力吞并整个波瓦蒂尔伯国,一票聪明的下级贵族转投新主子,根塞骑士就是其中之一。 也许这种背叛旧封君的家伙不该重用,伯纳德毕竟鲸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伯爵领,不得不留用一批贵族帮助自己的统治。 也是如此,被留用的贵族们需要用一系列的行动来回应新伯爵的恩情。 脱离大部队充当使者一事冒着巨大风险,根塞骑士抱着上坟的心态带兵前去,也是如此,一旦觉察到苗头不对果断逃跑。 根塞骑士站在伯纳德面前,添油加醋地说明自己的见闻。至于信件并没有顺利送抵一事,他完全没有隐瞒,也对自己的失败说了一大堆话做辩解。 伯纳德耐着性子听他说个不停,渐渐的,最初的不耐烦情绪消失了,已经年老的伯爵渐渐额头沟壑纵横。 伯纳德拍得自己大腿啪啪作响,示意根塞骑士可以闭嘴了:「这么说,你见到了罗斯王本人」 「是的,当时那个罗斯王距离我仅有一箭之地。」骑士如实回答。 「你并没有和那个男人面对面。」 「我身份 太低,我不能以站立的 姿势去面对那个罗斯王。还好,我的眼神不错。」骑士暗示自己真要见面也只能跪着或趴着。 伯纳德懒得再纠结有的没的:「如何听说此人其实是那个雷格拉夫的父亲。你觉得两人长相如何」 根塞骑士本来也仅仅与雷格拉夫有一面之缘,因为根塞距离波瓦蒂尔较近,当查理正式册封雷格拉夫为安茹伯爵时,根塞骑士也受邀前来充当仪仗。 「两人几乎一模一样。」根塞骑士特别说道:「如果雷格拉夫再长大一些,应该就和他父亲一样了。」 「哼,说了等于没说。儿子还能长着长着不像他父亲」伯纳德微微撅起满是胡须的嘴巴,态度鄙夷地嘟囔。 根塞骑士顺势附和:「如果他母亲与某个贵族偷情,也许……」 「得了吧!」伯纳德厉声道:「他母亲是麦西亚王的女儿。哼,我倒是挺佩服那个罗斯王,刚刚觉醒男人之力,就扣留了人家的公主。看来诺曼人都是这样的,那个吉尔伯特也一样。」 有关吉尔伯特绑架帝国公主一事,法兰克的大贵族们都知晓。毕竟此子破坏了贵族默契,原本该是贵族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提亲,在正式结婚前需要走一套繁琐流程,接洽、订婚到结婚一般要花上数年时间,不似那个吉尔伯特,骑马拦截公主车队,当天就把事情办了,然后嚣张地要求皇帝承认事实。 伯纳德也不是 无缘无故提及吉尔伯特的事情。 有情报指出,拉蒙高伯国在842年的「亚琛惨案」时,坐看列日教区与亚琛城惨遭屠戮,吉尔伯特作为拱卫王城的大贵族,理应阻止诺曼人入寇,可惜他什么都没做。 后来也有逃亡的教士传递这样的信息,所谓惨案时隔一年后,拉蒙高伯国终于出兵激战已经渗透进法兰克腹地的诺曼势力,至于战争的结果不得而知。那是发生在上一年秋冬季的事情,消息至少证明了拉蒙高伯国终于加入帝国内战,吉尔伯特本人的情况不得而知。 在伯纳德的估测里,吉尔伯特绑了洛泰尔的女儿,因为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该作为洛泰尔的铁杆拥趸。既然如此,当自己继续北上作战,说不定就要与吉尔伯特的拉蒙高军队作战了。 因为欧塞尔和奥尔良的北部区域就是王室的直辖领地,来自阿基坦的军队抵达那里,就是以实际行动反对皇帝洛泰尔。 伯纳德对那个叫「普罗万」的市镇非常感兴趣,那是王室的一个铸币厂的所在,当地必然蕴含着巨大的财富。他还寄希望于打下那里把钱财装进腰包,如此不但能迅速弥补军费消耗,自己还能赚上一笔。 要占领普罗万,还要击败巴黎和圣康坦,阿基坦方面要发一笔横财再撤军,之后的烂摊子就扔给查理。如此查理占领巴黎做他心心念念的法兰克王,阿基坦军队回到老家, 抱着掠夺的财富过富裕日子,贵族们各安其乐。 皇帝洛泰尔本人根本就不重要。 反倒是击败欧塞尔变得迫在眉睫。 现在欧塞尔的情况极为复杂,按照根塞骑士的说法,欧塞尔城外密密麻麻都是金发战士,城市为木屋、帐篷团团围住,酷似「圣安德烈十字」的旗帜肆意飘扬。 根塞骑士干脆大胆猜测:「也许欧塞尔伯爵已经战败,城市都被野蛮的诺曼人占领了。」 「得了吧。如若这是真的,我们岂不是面临着巨大威胁再说,我们俘虏的信使是骗子吗」伯纳德下意识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罗斯人渗透一事早就是不争的事实。 尤其是雷格拉夫一直在嘟囔他的父亲会发动一场远征,且莱茵河口的确盘踞着大量的丹麦人,当今的情况比当年的海盗头子霍里克治下的境况更加棘手。 过去的时 光里,相关事情与阿基坦可谓毫无关系。然阿基坦诸贵选择了全面加入帝国内战,势必要直面这些麻烦事了。 当前伯纳德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就算己方俘获了自称欧塞尔伯爵派遣的使者,又得到了很多消息。鉴于己方信件被罗斯人半路截胡,欧塞尔的情况己方无法切实地看到,又如何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呢 伯纳德感觉局面非常的尴尬,他觉得自己决不能拖拉时间显得坐视不管,也不能贸然行动显得自己不够尊贵。 扶着额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根 塞骑士特别描述的一席话,他就重新提及。 「你撤回来之前,罗斯人派出使者,要你下马去跪拜他们的王真有其事」 纠结中的骑士急忙恢复:「千真万确。」 「你不去跪拜是正确的。我是你的封君,只有我值得你去跪拜。你下去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说罢,伯纳德摆了摆手。 就在大帐内伯纳德扶着额头好好思考了一番,身为阿基坦最强大的贵族,虽然只是伯爵的身份,自身明显拥有着王爵级大贵族的军事力量。 虽然难以置信,可能有数千名诺曼士兵驻扎在欧塞尔城下,不仅如此,雷格拉夫既然顺利抵达当地,一定与他的父亲合并一道。 局面更加扑朔迷离是,说不定雷格拉夫摇身一变也成为阿基坦的敌人。此事不仅仅因为那是一对诺曼人父子,还在于雷格拉夫继承的安茹伯国本身就是个麻烦制造者。该伯国从来也不打算并入阿基坦,彼此在历史上没少战斗。 思来想去,伯纳德可不想贸然去蹚浑水。事实证明了,派出级别太低的贵族说不定会被那些罗斯人当做挑衅,如果派去的信使被他们干掉了,双方现在不尴不尬的局面岂不是瞬间被打破了到时候没有谁能遏制住必然爆发的战役,而那可不是阿基坦方面乐意看到的。 罗斯人作为诺曼人最凶悍的一支必须值得警惕,伯纳德生怕对方使诈,别到时候自己贸然前去, 就像当年战败过的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一般被俘了。也许相关的传言可能缺乏真实性,可以确定的图尔的罗贝尔当年就是罗斯人的手下败将,因罗斯人的施舍此人才顺利逃到图尔。 毕竟这件事,伯纳德自己就是公开嘲讽那个罗贝尔是蠢材。 几年来罗斯人创造了不少神话,反正自己绝不能成为有关神话中的丑角。 伯纳德再好好想想,既然罗斯国王在那里,所谓的麦西亚国王也在那里。两个国王级贵族在欧塞尔,能配得上的人只有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了。 「就这么办!」伯纳德想明白了,他一拍大腿勃然而起,这便连夜冲进修道院,高傲又不失欣喜地面对查理,向国王汇报此桩大好事。 查理在波瓦蒂尔渡过了一段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对舅舅的突然闯入早就习惯了。 「是尊敬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您来了」查理当着伯纳德的面用敬语,显得很正式的同时,也暗藏着一些嘲讽意味。 伯纳德不以为意,当即说明了欧塞尔所谓的现实情况。 「尊敬的阿基坦国王陛下。」他以一样的口气说道:「我的使者带来了重大消息,欧塞尔城确实变得与众不同。」 「到底如何」查理很关注这个,「总不会,真的要进行大规模战争其他贵族都已经准备开战了。」 查理的言外之意,这是撺掇伯纳德的人主动向罗斯人作战。他毕竟与雷格 拉夫进行过密室会谈,后者将父亲吹得天花乱坠,可事实上导致巴伐利亚公爵被俘的那一场易北河大战,雷格拉夫本人就是参战的当事人之一。罗斯军的强大也是查理担忧的,罗斯王还能俘虏自己的 三哥路德维希,此事也令查理窃喜。 查理心里有恨,当年自己还是幼童就被大哥和三哥联合囚禁,看到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吃亏,他心里非常高兴。 他现在也急于摆脱被舅舅伯纳德的全方位控制,若是伯纳德在战争中吃亏,阿基坦的倒霉事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大好事呢。 伯纳德没想太多,随口进攻味十足地反问:「也许会爆发大战,只是战争真的爆发,您觉得您的大忠臣雷格拉夫还会继续效忠你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查理猛地变了张严肃的脸色。 「怎么不可能诺曼人至少父子情深,儿子不会反对他的父亲。」 「哦,就显得我与我的父亲没感情了你还是我舅舅呢。」查理不甘口舌吃亏,反呛道。 伯纳德注意到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已经走来,他便克制起自己的情绪,「好吧。我没有更多的意思。罗斯人的确控制了欧塞尔,我们一直担心的欧塞尔伯爵的问题或许从现在开始就不是问题了。罗斯王与你忠诚的雷格拉夫都在城下,罗斯王言辞要求你们不准派出等级太低的贵族去交涉。」 「所以呢我看尊贵的舅舅就可以代表 我你。呵,你总是习惯代表我。」查理就是注意到宫廷伯爵在场,感觉有人撑腰的他态度之强硬丝毫不减。 「不。我的等级还太低了。此事,只有阿基坦国王亲自去才行,像我这样的人,只能作为您的陪衬。」 「哼,怕是担心自身安危,才罕见的把我推上前吗」查理把不满埋在心里,故作思考的同时也在不停腹诽。 「如何我建议您亲自去一趟。罗斯王肯定是不会亲自来我们的大营,除非是开战。」伯纳德问道。 事到如今,查理长吹口气。他又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被罗斯人刺杀,此事对联军众贵族毫无益处,怕是数万大军迅速散伙了。 「可以,我可以去。舅舅,你也必须亲自来。既然你愿意做陪同者,就带上你最精干的士兵做我的护卫吧早就听说诺曼人狡猾,你可要看紧我了,切莫让我被野蛮人俘虏。」 「也好。」伯纳德无话可说,只能答应下来。 免费阅读. 第1781章 查理的冒险 通过与雷格拉夫的密谈,「秃头」查理并不觉得罗斯王留里克是个魔鬼。如果那人真是魔鬼,如何生下被诸多高级教士称赞的雷格拉夫呢 一对父子,父亲是恶棍,儿子却是大善人,好话坏话全由教士们去说,罗斯王品德究竟如何,查理宁可亲自去瞧瞧。 就算拥有王爵,自己并没的得到广大贵族的真心拥戴。自己也只是阿基坦国王,联军中诸如图卢兹伯爵、加斯科涅伯爵等等,他们只是己方的同盟者,完全没有效忠的关系。 细究下来,城外可以称之为阿基坦军队的,几乎就只是自己舅舅伯纳德的兵马了。 如果战争得不到利益,帝国最南方的那些贵族如何参与战争呢 夜深了,在送走舅舅伯纳德后,查理非但没有困窘,他振作起来,正式向自己的宫廷主教说明自己的决定。 「如果天主决定对我降下惩罚,就不会让我活到现在。我不能继续做关在笼子里的鸟兽,我必须亲自去欧塞尔,亲自和那个罗斯王谈谈。」 虽说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已经旁听了一切,老教士以为那是年轻人不理智的气话。 「您……真的打算亲自去」老教士瞪大双眼,缠在查理身边不断劝慰:「种种迹象表明围攻欧塞尔的是诺曼人里最野蛮的罗斯人,那是一群魔鬼,他们会杀死你。」 「算了吧。」查理根本不想听这些废话,他摆摆手一副不耐烦模样:「我 若是死了,也许有的人就会高兴。父王已经死了,母亲也死了,我的兄长们都想置我于死地,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恐惧的」 「可是,我听说袭击亚琛的军队,其实……就是听命于那个罗斯王的。他们谋杀了你的侄女吉斯拉,这一次也很可能直接刺杀你。」老教士再提醒道。 「又能如何所以我命令伯纳德派兵协助我他要是不敢,说明他是个阴谋家,其他贵族会对他有更多的遐想。如果他不能妥善保护我,也是犯下了大罪。对了,你也去。」 「我」老教士阿基乌斯狠狠吃了一惊,下意识连退两步。 正着身子的查理猛地扭过头:「您该不会是畏惧了吧」 「不。我不怕,可是我不能坐看尊贵的您去与肮脏的野蛮人酋长交涉。」 「得了吧。谁手握大军,谁才是尊贵的。」查理对自己的现状非常不满,他不甘心地摇摇头:「甚至是雷格拉夫都拥有一支兵力不俗的军队,他明显更有底气了。可惜,我手里真正忠于我的战士还不到二百人。」 「您还有阿里奥伯特。」老教士提醒道。 「对哦。」查理一拍大腿:「这下我就更应该去了。阿里奥伯特是个聪明人,也许那家伙已经与罗斯王交涉过,可能罗斯王对本王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罗斯王要一个同等级的贵族前去,这就是点名要我去呢。如果我不去,他们会非常尴尬。 」 阿基乌斯想了想,其中恐怕这有这方面的暗示。贵族们都要脸,越是大贵族越要体面,除非真的落魄到几无翻盘的机会。「也许是这个道理。」 老教士觉得自己再劝说下去就成了小丑,「也好,你愿意去,我也跟着去。我也想看看,埃斯基尔大人笔触中身份复杂的罗斯王留里克,到底是什么人。」 查理决定调动手里最后的亲兵,这些从北意大利、阿尔萨斯召集的老战士一直随着主人流浪,时间充分证明了他们的中心,如今跟着已拥王爵的查理奔向欧塞尔,只有神知道此行是去地狱还是天堂。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查理始终觉得罗斯王是一个可以商谈合作的对象,虽说自己现在没什么资本,手握的「赐爵权」是毋庸置疑的。他 可以给任何人封爵,至于能都兑现是另一回事情,偏偏很多人巴不得得到哪怕是名义上的爵位。 王室大贵族们在过去时光对丹麦人完全是鄙视态度,那是一群不跟皈依正道的野蛮人,仅有少数丹麦酋长改信天主,绝大多数人依旧野蛮不改。 查理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被天主赐福,即便抓住所有的机会,永远都不能去僭越「罗马皇帝」的称号,自己至多回归王室旧时代的最高身份——全法兰克的国王。 这个法兰克并非一个普世大帝国,而是最初的那个法兰克王国。所以要想办法夺下以巴黎与周边地区, 使之成为自己的直辖地,就仿佛当年克洛维所控制的疆域。 自己必须离开阿基坦,在一个狭义概念里的法兰克王国里做大王。如果还能有扩张的机会,查理也会承认周边贵族们的身份合法性,哪怕大家仅仅是名义上的效忠都无妨。 要实现这一目标也是极为困难的,谈若自己手上有一万名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士兵,再困难的事也都完成了,奈何现在明明连二百人都不到。 「也许罗斯王可以帮我如果我给那个家伙一些授权,赐予罗斯人一些土地的合法拥有权,他们是否会支持我呢雷格拉夫,你应该不会背叛我,你也没理由背叛我。」查理思来想去,在脑海里估测各种可能性,直到精力熬到了极点才囫囵睡去。 查理不会再磨蹭,第二天清晨他便振作起来,将手头有限的兵马集合。 他的亲兵的确人少,胜在单兵的装备都比较精炼,人人至少拥有一批战马。长久流亡生活的淬炼下,那些弱者已经留在了过去的时光里,活到现在的都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查理完全不担心他们叛变。 查理挑选了一百名战士,大家穿上自己最好的服装,尤其将查理曼的狮子战旗带好。 年轻的查理套上锁子甲,头盔挂在马鞍,他特地戴上自制的那顶王冠,在修道院外检视自己的兵马。 「不错,如果不是一百人而是一万人,我将毫无 畏惧。」他喃喃自语之际,坐着驴车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也从修道院的隐秘之处现身。 有关阿基坦国王将亲赴欧塞尔一事并未通告全军,一些驻扎位置较远的贵族也浑然不知。大营的情况依旧平稳,查理也决定趁着清晨赶紧动身,这样好赶在中午左右抵达目的地。如果真的在那边遭遇什么险情,在撤退的时候也完全不担心走夜路,反倒是发动追杀的敌人要掂量一番追到阿基坦军的大营后如何脱身。 查理实在做了两手准备,看到宫廷主教居然坐了一辆驴车,不由得希望阿基乌斯大人赶紧换上一匹马。 阿基乌斯无奈地苦笑回绝:「我太老了,战马的颠簸能颠碎我的老骨头。既然你不畏惧风险,我何必畏惧如果我被死了,那也是我的命运。」 查理不想继续与阿基乌斯在逻辑与修辞的问题上费口舌,既然主教大人有意,自己立刻带领军队去伯纳德的大帐一会。 另一方面,伯纳德对亲自去欧塞尔一事本没有很上心,他想不到查理真的说到做到。 大帐外一片躁动,晨雾散去后,早起的士兵赫然看到阿基坦国王大人突然现身,纷纷下意识地后撤。 查理以凉水激脸精神还不错,反倒是伯纳德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胡须也被不良睡姿压得很凌乱。 伯纳德拍拍脸,他顾不得换上体面一副就直面帐外的查理。 「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 我已经准备好了,反倒是你……似乎你觉得可以再等等」 年轻人似乎话里有话,感觉像是被讥讽的伯纳德顿时精神起来,面色也因怒气开始涨红 :「你担心我畏惧那个罗斯王」 「我可不敢这么说。至少我敢于直面他。」 「也罢。我这就组织军队跟你走。或者说,大胆的你既然先行准备了军队,不如你就亲自去一趟。」 这下轮到伯纳德反唇相讥,查理始终受不了自己受制于舅舅,吃了一记激将法,他勃然一怒:「你以为我不敢」 「我可不敢这么说。」 「行,那个罗斯王终究邀请的是一位国王,邀请的只是我。我这就出发,你……愿意来最好。走了!」 在舅舅这里又挨了口舌之亏,恼火的查理把昨天的一席话扔到一边,他不再等待伯纳德召集一些精干骑兵随行,仅仅带着自己最后的亲信,以及坐着驴车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就奋力北上,一切就仿佛昔日的流亡那般。 不同于真正的流亡,查理始终命令部下高扬起那面狮子战旗,此行必须高调,最好能让罗斯王早早注意到。 自己与祖父大帝同名,祖父得到天主的祝福,军事强大迫使已知世界的贵族们臣服。自己就算无法复现祖父的威力,至少自己不该玷污高悬于头上的那一面狮子战旗。 两军的营地之间的道路旅程仅有约莫三十公里,骑兵平稳奔跑,稍快一些不过两个小时 就抵达了,且战马仍旧保持不错体力。 查理亲率的骑兵队已经逼近欧塞尔,他能清楚看到远方的原野出现密密麻麻的营帐,仔细看到处是阳光下的反光点,他能断定那一定是甲胄与武器的反光。 郁郁葱葱的世界里一抹鲜艳红色何其扎眼,当他们还没有抵达大营的外围,就已经为远处布置的罗斯骑兵侦查发现。 鉴于昨日发生的事情,留里克不但将儿子从北部的大营召回南部,还将相关消息知会了欧塞尔伯爵本人。 「秃头」查理的阿基坦军队竟然是从南方出现的,留里克不清楚其中的猫腻,但康拉德一拍大腿就猜到,欧坦伯爵怕是和阿基坦贵族们做了某些交易,查理的军队因而走现成通路在卢瓦尔河上游顺利过河。 自己的欧坦表亲一直在阿基坦与勃艮第间横跳,谁的开价高他就投奔谁,查理能从南方出现,基本也意味着勃艮第诸贵族又要多一个敌人了。 残破的欧塞尔城保持戒备,罗斯军、麦西亚军戒备更甚。 留里克将精锐调集到南部,连夜挖坑会累得战士们胳膊酸痛,防御性的土木工作便没有做得苛刻。辎重马车排成一堵墙,配上一些砍伐的小树做栅栏,大量的扭力弹弓与投石机安置在其中,大量弓弩手依托辎重马车做防御。 罗斯军与麦西亚的骑兵们集结起来,尤其罗斯骑兵还是脱离营地隐蔽布防,一来充当斥候,二来择 机发动袭击。 菲斯克与布洛迪长期被当做罗斯军的先锋部队使用,这一次两位将领还是如此。他们被授权发现敌人可以先行攻击,至于是否攻击,留里克相信菲斯克自有分寸。 菲斯克是识货的,一面白布涂抹朱砂,再在上面也黄铜矿粉涂抹出狮子模样,亦或是将黄布裁减成狮子模样缝在做好的红布上,此乃查理的三狮战旗。 自当年与巴伐利亚公爵交战之后,罗斯骑兵就学到了分辨加洛林王室成员特有的纹章和旗帜。 菲斯克首先看到了红色的旗帜,随着对方骑兵不断逼近,他看清楚了洗劫——狮子战旗。 「不会吧总不会是阿基坦国王亲自来了他是真的胆大还是愚蠢不怕我出击杀了他」 自言自语一番,菲斯克做出果断决定。 两支骑兵队分来隐秘布防,好运气落在第一骑兵队身上,菲斯克大喜过望,他命令兄弟们不要射箭,立刻上马从隐 藏的树林钻出来,所谓只要对方不做反抗,罗斯军绝不首先开战。兄弟们的要务仅仅是将对方包围。 于是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钻出森林,继而穿透力极强的号声响彻世界。 因看到了欧塞尔城密密麻麻帐篷与反光点的独特形象,查理一边已经谨慎的放慢脚步。查理还是太嫩了些,竟忽视了附近树林里可能有浮冰。 突然间一批罗斯骑兵杀出来,查理这边顿时阵脚大乱,精锐战士下意识保护 他们的主人,如此查理是被血肉之躯团团围住,也丧失了逃跑的机会。 菲斯克钻出树林,攥着缰绳驱马漫步,他抬头看到那捆在一支骑矛上的旗帜,「不错,就是查理曼的战旗,那么……」他已经看到了一名头戴「荆棘王冠」的年轻男子,虽说有些荒诞,恐怕那个微微卷发的男人就是「秃头」查理了。 加洛林王室都有些卷发,那个头戴王冠的男子正有这一特征。 就是因为王室的棕黄的卷发特色,使得当年蓝狐在亚琛乱局中精准地认出了谁才是真正的公主,如今已经更名为乌鸫的吉斯拉,她的头发依旧比较卷,在北方世界确实很异类。 正当查理左顾右看茫然无措之际,一个大光头从兵马中走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摘下头盔的菲斯克。 「不错,年轻,卷发,发色棕黄偏黑,有一顶王冠。」菲斯克进一步看清对方的长相,自言自语。 他心态平和地攥着缰绳前驱,与包围圈内的兵马情绪上截然不同。 一般情况下,近三百名骑兵并不能对一百余名骑兵完成包围,只要查理有意,他现在就能命令部下立刻突围。查理感觉对方并没有十足的恶意,再从中这些人罩衣上「圣安德烈十字」的图案,他们应该就是雷格拉夫所说的罗斯军队。 身为国王,查理可不乐意在部下面前献丑,更不能在罗斯人面前露怯,他就挺直腰板目视那位高大 的光头酋长向自己走来,还嘀咕着此人或许就是留里克,即便不是,估计也有些血缘关系。 查理不会屈尊先开口,好在菲斯克先人一步问完避免了继续尴尬。 「看你的模样来者可是阿基坦国王,那个查理」 查理听懂了口音奇怪的法兰克语,他没有明确回复,稍稍犹豫酷似默认。在沉静了一阵子,他反问道:「你们是罗斯国王的军队」 「正是。年轻人,你到底是谁你戴着王冠,是否是查理」 查理不再隐瞒,他进一步挺直身躯:「正是我。我乃高贵的阿基坦国王查理,我的父亲是皇帝路易,我的祖父的查理曼……」 「不要再说了。」菲斯克厉声呵斥住:「知道你是查理了。不可思议,难道说……你撇开了自己的大军,亲自来我们的营地一探究竟你瞧不起我们吗如何是否打算和我们打一仗」 真是莫名其妙的询问,查理不解的是这番文化是否出自罗斯王的意思。不过一旦自己不接招,是否会被罗斯王认为自己软弱无力 查理干脆放下狠话:「如果你们愿意战斗,我可以奉陪。欧塞尔城外的原野非常平坦,很适合做你们这些野蛮人的墓地。」 一些战士都为这样的话激怒了!菲斯克命令部下保持镇定,笑呵呵了一阵子又道:「能说出这样暴躁的话,你一定是查理。既然如此,罗斯犯不着与另外一位国王无缘无故 打仗。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大胆赶来,你既然来了。」 菲斯克定了定神,「敢不敢跟着我们走罗斯王已经他的儿子雷格拉夫已经在欧塞尔城下静候多时。欧塞尔的康拉德父子也在等待。」 「啊他们都在等我你又 是谁」信息量极大,查理一时拿不定主意。 菲斯克只是笑笑,刻意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依旧在使用激将法:「雷格拉夫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国王,所以罗斯王愿意与你谈谈。我是谁不重要,你在欧塞尔会见到很多贵族,那些人对你才重要。对了,还有你的一些亲戚也在那里,你的老朋友阿里奥伯特也在那里。罗斯王承诺不会使用阴谋,所以我才不首先使用武力。敢不敢跟我走」 话似乎说得很明白,又似乎很含糊其辞。 查理看看左右,如今已经可以眺望到欧塞尔城,那边营帐弥补还能眺望到很多细节。自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反观做出承诺做护卫的伯纳德的军队迟迟不出现,就仿佛那个家伙是故意看着自己鲁莽。 查理干脆横下心:「走吧。如果畏惧,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我诚心前来,但愿你们的国王信守承诺。」 免费阅读. 第1782章 本王可以让你不再秃头 翠绿的世界突现一抹红色,它非常的吸睛。 驻扎城外的罗斯军听到远方传来的号角声,自发地向马车防线聚拢,大家以为传说中的阿基坦大军即将抵达,纷纷摩拳擦掌,很快便注意到那一抹红色。 留里克闻讯赶到马车防线,虽然觉得今日不至于爆发一场大战,万一阿基坦方面因自己昨日的羞辱而发狂发起进攻,自己坚守防 洛宁宁没有搭理半点,巧舌如簧地拉拢了其他玩家,一致票选了西装男。 齐泽烜有些怀疑外交事务部的这个战略规划是否一厢情愿,欧陆诸国虽然彼此分立,有争端,有分歧,更有连绵不断的战争,宛如春秋战国。 另外,瑞典在波罗的海经济圈中的地位衰落也是重要原因,支柱性的铜矿业资源逐渐匮乏,西出的道路又被连续崛起的海上强国英格兰、荷兰等国挡住。 布偶猫慵懒的抬起眼皮,懒散地挪了个眼神给燕子,喵了一声,又困顿的想闭上眼睛。 在这林木之中,有生命剥夺,有被万木之狼控制的树之囚牢,只要陷入这万木之狼所制造的树林之中,恐怕来多少同等级,甚至即便是高一些等级的宠兽,也是来多少死多少吧 “其实你这次综艺大火之后,不少综艺都发来邀约让你去临时参加一期他们的节目。 “可是如果公开我的身份,姐姐你又该怎么办呢我不希望到时候让你深陷不好的传言。”她知道被网暴是何等滋味,她不希望夏筱去承受。 许愿池大王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希望现在这种舒适安稳的生活环境不被破坏,自己能抱着金大腿躺赢罢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最近下暴雨,牛尾村的桥梁被冲垮了,昨天还有两个村民因此而掉入水中淹死了。我想向县里打申请报告,为牛尾村建造一条安全可靠的桥梁。”林涛说道。 太子也没想到老二竟然对一个夭折的孩子如此情深意切,只能将其归结于他多年无子上了。 玉紫退出大殿后,再次走出府中。这一次,她又购买了三百奴隶,办起了养殖厂。 四位龙王与王龙的修为高深之极,自然可以抵挡,但绛雪与陵漓却渐渐地被压迫地透不过气来,适才喋喋不休的陵漓此刻也没有了声响。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简曼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着似的,她相信霍南天不会把自己陷进绝地的,可是这样的等待却让人如坐针毡。 查罕王顾自走了进来,白芷无法阻挡,只能任着他踏进她的院子。 喘息了一阵后,玉紫的胃肠,突然剧烈地翻沸起来。不一会,她嘴一张,一大口黑水喷涌而出,吐了一地。 “这!”此言一出,众人不由是都被王龙的大胆提议给吓住了。就算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蔡不仁,也从来没想过光凭他们这以一点儿人就要杀到恶魔一族之中去。 “阿劫真聪明。”陆希听到阿劫叫自己阿娘一怔,片刻后她笑着将阿劫搂了怀里,爱怜的亲了亲他额头。 他是个有钱人,简曼觉得有点好笑,她好像对自己的丈夫一点也不了解呢。 “叶宁,我想你了……”贺晋年抱着叶宁,大手抚着她纤细的腰肢,他真的是想了。 “我以前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说这是金字塔,非常神秘!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洛晨只好编了一个谎话,总不能说是在地球上见过吧 第1783章 本王可以扶持你做法兰克国王 一尊华丽的王冠摆放在帐篷内简陋木桌上,罗斯王留里克自信满满地声称此物就是「阿基坦王冠」。 看到它出现在自己面前,「秃头」查理恍然大悟,总觉得今日的奇遇都是因为这个。 罗斯王不会是纯粹的好人也不会是纯粹恶人,估计是一个执着于利益的人。想想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在信仰上也截然不同,罗斯王何故相助呢即便是亲戚又如何,恰恰将王冠抱走的不正是自己的亲戚。 罗斯王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扯谎,再说就算是扯谎,能以大量金子、宝石制作王冠仅为做一个展示,承担的成本也太大了吧。它应该就是本该属于自己的王冠。 想到这一点,一个耐人寻味的念头浮在脑袋。 查理突然询问,态度极为迫切:「丕平。我的那个侄子丕平呢罗斯王,你总不会是在草地、河沟处捡到的吧。」 「你在质疑我如何得到它」留里克耸耸肩:「此事,勃艮第贵族们会有非常充分的了解。看来你很关心那个丕平,我听说那是你的一个侄子,他真的值得你担心吗」 查理犹豫了一下,深沉地嘟囔:「毕竟是我的侄子。」 「得了吧!」留里克大笑一阵,再拍打这位君主的肩膀:「你的情况我都获悉了。如果丕平活着,就要置你于死地。你窃取了他的阿基坦王位,你只有杀了他,王位才稳固。」 像是随口一谈竟然透露了重大消息。 「什么他真的……死了。」 「是死了,此事我想我有必要与你好好谈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就是我亲手杀了你那个愚蠢的侄子。他胆敢去救援洛泰尔,他必死。」 「在哪里被杀」查理脱口问道。 「你还是很着急无妨,勃艮第大军在你侄子的指挥下离开普罗旺斯,他们要前往阿尔萨斯解救你愚蠢的大哥。他们想要东进就必须与本王硬碰硬。罗斯在凡尔登击败了勃艮第,击败了你的侄子丕平。我在马斯河畔亲手杀了他,丕平就埋在凡尔登的教士公墓,倒是这顶王冠被我摘了下来。我知道,我会遇见你。」 留里克说得非常自然,怎么想都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查理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一个来自北方的强大诺曼人酋长,就在众多勃艮第贵族面前亲手杀了加洛林王室大贵族,这种事过于惊世骇俗了。 查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留里克侧目问道:「我不过是说明一个事实你就恐惧了听着,如果本王要杀你早就动手了。」 「你真的不会杀我」 「呵,难道我还要在你们的大教堂里起誓吗我们是诺曼人,你若是不愿意信任我,我现在可以把你释放。你可以回到你的军营,下来务必带上你的数万人大军。就在这欧塞尔城下,我的军队就像击败勃艮第人一样,再把阿基坦军队全部灭掉。」 如果查理真的统帅数万兵马,他就不可 能只身前来,也就不可能如此零距离的与留里克交涉。他能站在留里克身边恰恰暗示了其人的无助,一切的表现也完全对应着雷格拉夫的描述——「秃头」查理在阿基坦地区仅有王爵名号,并无实权。 留里克又道:「我儿子说你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不是雷格拉夫美言,我只会在战场俘虏你,更不会计划将本该属于你的王冠还给你。」 查理听得一席话不知说什么好,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上一步,双目炯炯有神地窥探帐篷内陈放的王冠,巴不得立刻据为己有。 查理想了想:「我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 「不如我们坦诚交谈。」留里克面对查理张开双臂一副全然无害的模样:「你可以告知你一切的实情, 而你也必须告诉我你的实情。我只是知晓你并不强大,不过,本王有意让你变得强大。走吧,本王愿意与你共进午餐和晚餐,也会妥善对待你的亲信。你今晚是不要想着回到你的大营了。」 与罗斯王留里克的初次见面并不令查理感觉厌恶,再者王冠还在罗斯人手里。以阴谋手段谋杀丕平,或许能从普罗旺斯把自己丢失的王冠拿回来。若是想着从罗斯人手里把它盗窃回来,一来以自己的能力根本做不到,二来一定深深刺激罗斯人引来杀身之祸。 查理依旧扛着狮子战旗,他决定接受罗斯王的邀请。 至 于头顶上所谓的王冠,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么一个劣等的赝品之于真品前,越是顶着它,查理越觉得自己像是个丑角。 查理意识到,罗斯王既然已经给了足够体面,自己若再不放下戒备,很多事就说不清了。 他命令待命的亲信们放下武备,继而是交出了战马和骑矛,连佩剑也都交了出来。众亲信意识到自己的君主在与罗斯的统治者做一场豪赌,很多人觉得其中很可能有诈,他们都是绝对忠诚的,这时候只好配着主人一起赌了。 注意到「秃头」查理已经完全配合,留里克这边也就不再剑拔弩张。不过获悉查理身后极可能还有波瓦蒂尔伯爵的兵马,万一那家伙以为查理被俘贸然发动进攻,罗斯一方不做戒备也不好。 一部分士兵被许可回到营地继续驻扎,木车拼凑的墙壁依旧,弓弩手们依托它继续驻守,哪怕到了吃饭时间也干脆由人挑着装满煮麦的陶瓮前去送餐。 早晨少吃点,中午与夜晚要多吃些。原本留里克没必要在驻扎时施行一日三餐的制度,鉴于庞大的阿基坦军队就在欧塞尔城正南方,只要那些家伙存在一日,驻扎的罗斯军就必须施行战时伙食标准以备不测。 大家很高兴天天平静地大吃大喝,连麦西亚军的那些民兵也都得偿丰厚的煮麦子。 遂当查理与他的亲信们完全进入罗斯军营不久,浓郁令人垂涎的煮麦香味就 弥漫整个世界。 既然已经与欧塞尔伯国结盟,解除围城后的罗斯-麦西亚联军也在留里克的授意下,以赏赐的名义给予康拉德一些粮秣。 名声上是不好听,可罗斯王给的粮食一点不掺假,此事是刻意的善意之举。 其实围城战没有持续太久,最大的问题实质是城内的燃料基本耗尽,不得已一些民居已经被拆毁,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满足烧火烤面包的需求。因为无论烧火煮麦还是烤面包,都要使用大量的薪柴,和平的日子柴火是从城外伐木运抵城内,亦或是从城外的烧炭作坊处运输黑炭。 给康拉德粮食更像是提供定心丸,真正是解除围城、物资运输开始变得通常,欧塞尔城的烂摊子才得以解决。 康拉德将儿子推到前台,于是「小狼」威尔芬带着他的兵马混迹在罗斯-麦西亚军营的前线,事到如今他的可作战兵力很少,混在大军中并不起眼,也就得以低调地观察「秃头」查理的一举一动,不仅感慨所谓的阿基坦国王不过如此。 在留里克那靠近河流的大帐处,留里克以丰盛的午餐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王。 他甚至亲手倒了一杯葡萄酒,还亲自端着灌满琼浆的近乎纯透明的玻璃杯走近查理。 「从拿骚和科布伦茨酿造的美酒,喝一些吧。」 查理接过酒杯,先端详一下杯子,没有多想就一饮而尽。 「呵,我还以为你喝酒会文雅一些。」留 里克说道。 「我已经喝完了,还有什么」 「你饿了」 「我又饿又渴。想不到你们诺曼人手里还有很多 宝贝,连杯子都是水晶打造的」 留里克耸耸肩:「你毕竟也是王室成员,总不至于连玻璃也不认识吧我获悉东方的那个罗马很善于制作玻璃器,能把玻璃做得酷似水晶,似乎只有我们可以。」 查理其实想再说一句诸如「你们手里的宝贝不一定从哪里抢的」,他克制住了。 留里克令人送来一顿堪称丰盛的战地午餐。 燕麦粥因加入了奶酪、蜂蜜、盐和百里香碎变得浓稠咸鲜又有异香。 烤肉还在滋滋冒油,从外形来看是一只烤兔子。 酒类中有加了芫荽子的麦酒和葡萄酒,前者异香醇厚后者非常甜蜜。 若是不爱喝酒,也有做好了鲜花茶,所用材料就是就地取材。 即便贵为王爵者,查理在阿基坦军中的伙食也丝毫不精致。野战与行军都是艰苦状态,一般情况下休想吃到什么美食,过去的日子里查理一样在啃食面包块,至多将硬如木块的面包砸碎了扔到菜汤里。他的伙食与士兵们最大的差别,或许就在于他可以吃到一些野味。 阿基坦军队以及其他贵族军的伙食整体而言非常粗犷乃至粗糙,为吃一顿饭被口粮磨得口腔流血再正常不过。 留里克有意与者小子共进午餐,而且根据对查理的了解,他也发觉自己仅比查理年长两岁而已 。 指挥所大帐内摆放着一些特色陈设,巨大的圆盾充当装饰品,木支架处还悬挂着战斧,另有一套完整甲胄放置于木架上,它捆扎着整体胸板甲、板甲裙,挂在最高处的头盔还套着真正的熊头。 摆在中心的木桌像是木箱拆了材料所改造,大量使用铁钉和麻绳捆扎显得它制作非常容易又迅速。 留里克会许可一些大贵族、高级军官坐在桌案前,大家一起坐下来就许多事情谈谈。 所谓指挥大帐,也就是罗斯军在作战时期的「althing」了,不过名义上大家都能各抒己见,最后拍板者仍旧只有留里克一人。 美餐美酒近在眼前,查理注意到自己吃什么罗斯王一样吃什么,打仗内杂七杂八人员都清出去了,唯独自己与罗斯王两人共进午餐。 查理大口吃起来,或是美餐真的美味,或是过去日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他大快朵颐竟以极短的时间全部吃完,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打了个不雅的饱嗝。 连续两杯甜蜜葡萄酒下肚,他略有醉意,整个人精神状态依旧不错。 留里克就是要用一次共进午餐打消查理的疑虑,而且宴请这小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彼此都吃饱了,就一些事情可以做一些密谈。 他又看看左右,自己的确把闲杂人员清空。他还干脆走到帐篷外,命令执勤的士兵再走远点。 卫兵们还是担心大王的安全,放任一个异邦的国王 保留武器就进入大帐,如何不令人紧张 留里克不以为意,他觉得查理已经变得很好说话,剩下的事情都好办了。 他走近木桌坐下来,正对面的就是扎了劣质王冠的查理本人,以及查理面前的一对肉渣骨渣。 留里克双手放在桌案上,把碗盘推到一边,他收起吃饭时的笑意严肃地说道:「如你所见,阿基坦王冠的确在我手里,我其实现在就可以把他交个你。作为交换,你要让渡我一些利益。」 肚子舒坦,打嗝都能感觉到蜂蜜的气息。 虽说自己在罗斯人的军阵里,查理反而觉得自己的确是一个客人。罗斯王似乎也不是很强势,至少他比舅舅伯纳德更好说话。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大贵族愿意以商量的口气与自己说话,更不谈真有大贵族把自己切实地看做一位国王,给 予真正意义上对王者的尊重。 查理平静地答复:「我可以让渡一些利益,除非,我真的拥有那些利益。」 「现在我可以告知你勃艮第人所处的局面。」于是,留里克继续陈述起来。 留里克已经完全看出,查理在南方大军中的确只能算是个名义统帅,虽然拥有王爵,应该是被诸贵族推举出来的吉祥物,也是大家能联合行动的理由。 事到如今罗斯军不必藏着掖着,恐怕说明自身的确切情况,反而能立刻打消某些人的非分之想,使之悬着的心死掉。 于是,关于罗斯军的远 征、集结、大规模战争,留里克简要的说明了一下。没说到关键的点子,因信息过于劲爆,查理都惊得想要插上一嘴,也每每被呵斥认真去听。 留里克此次不是在与查理做任何的探讨,罗列的全部都是事实,提及的一些当事人都在罗斯军中,或是客人或是盟友存在者,可以立刻站出来对线。 而且,那些被提及的贵族也将在今日傍晚前现身,与「秃头」查理共进晚餐。 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锡格堡伯爵父子,欧塞尔伯爵康拉德,勃艮第国王威尔芬,列日大主教哈特加,欧塞尔大主教赫里波,哥德堡伯爵蓝狐与夫人「乌鸫」吉斯拉,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来自阿尔萨斯的阿里奥伯特,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下一代萨克森公爵布鲁诺,下一代格但斯克公爵卡西米斯瓦夫,下一代斯摩棱斯克公爵阿斯卡德,罗斯的四位骑兵队长…… 留里克报菜名一般说了很多贵族的名号,至于查理知道多少并不是问题。恰恰是他说了太多的贵族名号,显得罗斯一方对查理非常有诚意,更证明着罗斯一方绝不是什么诺曼强盗,而是法兰克帝国内战中的另一股强大势力。 既然罗斯王说了这么多,查理也借着酒劲大胆得以报菜名回应。 于是,波瓦蒂尔-普瓦捷、欧坦、阿让、昂古莱姆、图卢兹、加斯科涅,以及其他一些小贵族 被他一一列举,有关南方联军的实际兵力,他大手一挥声称是三万人。他也继续做特别说明,所谓麦西亚军原则上也属于联军的一部分,此三万人包括已经加盟罗斯的麦西亚。 不止如此,查理更自称自己已经是奥尔良伯爵的女婿,此次之所以从欧坦方向北上,纯粹在于图尔伯爵的不配合,导致大军不能就近渡过卢瓦尔河,只好绕道。 最终,大军在迫使勃艮第退出战争后,自己就当进抵奥尔良完全控制当地权力,继而挥师巴黎。 留里克本来对查理的大战略基由自己儿子之口已经基本了解。就算查理的南方军队不动手,罗斯军哪怕单纯为了以战养战的模式能维持下去,也需要对富庶的巴黎平原下手。 话从查理本人嘴里说出来的意义性质完全不同,查理眼神清澈也不像有说谎是意思。 哈!查理应该让渡什么,这不就有了嘛。 留里克确信自己明白了阿基坦军队的实际构成,果不其然这群贵族呜嚷呜嚷一大堆,其中查理的亲兵又有多少听起来恐怕是一个都没有吧。不似自己,罗斯-麦西亚联军可以分成三部分:嫡系主力、盟友军、儿子的军队。尤其嫡系主力掌控者联军的粮草辎重,又是联军中最强战力,不仅装备精良且战兵占据当前联军的40%兵力。 反观查理,这小子言之凿凿声称自己虽然是王,任何的事情反倒受制于舅舅 伯纳德。 伯纳德其人留里克也明白,显然此人手握南方联军主要兵力,谓之为事实上的阿基坦国王不为过,但伯纳德永远不会拥有王爵。 留里克提及的一些重磅消息不得不令查理对未来重新做思考, 尤其是罗斯军对勃艮第人的态度,以及勃艮第人表现出的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态度。 「难道勃艮第人重建了他们的王国他们背叛了皇帝,之后复国了康拉德的威尔芬,他就是勃艮第的新国王他明明应该继承欧塞尔爵位……」 「我的那个侄女没有死你们居然没有谋害她现在你告诉我,她现在是一个伯爵夫人,她就在你的军队里,有三千名战士效忠她……」 「吉尔伯特居然全力抗击,你杀了他一万名战士,然后俘虏了他。结果这个吉尔伯特也背叛了他的皇帝岳父,带着残兵淤泥结盟……」 当查理被许可做提问,这便滔滔不绝问起来。留里克这便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好在倒了蜂蜜的鲜花茶准备充足,多饮几次免得在滔滔不绝的答复后嗓子沙哑。 查理终于问完了,结果太阳也开始坠落。他整个人瘫坐在木椅上,冷汗涔涔的脑袋恢复干燥,此刻他已经能很释然地接受一个从未设想过的新局面。 「你还好吗」留里克双手扶着下巴,询问看似瘫痪的查理。 查理双目无神似泄了气的皮裘,平静慨叹道:「我没有任何理由与你作战 ,没有任何理由再与勃艮第人作战。」 「那就不要打了。至少我们之间不要战斗,我们还能组成更大的联军北上巴黎。」说到此,留里克特意站起身,他走近查理身后,上手扶住这年轻人的双剑,就仿佛兄长再与弟弟谈话似的。 留里克把嘴凑到这小子耳畔,「本王可以扶持你做法兰克的国王,所以你需要占领巴黎。」 一听这个,查理果如留里克所料,颓废萎靡的身体瞬间绷直,若非双手压着,这小子就勃然起身了。 「你看,你又紧张。你做法兰克国王,兼任阿基坦国王,你将得到实权,配得上你权力的实权。你渴望吗为此我现在就可以宣布与你结盟,你会是我方的贵客。」 「但是,代价到底是什么」查理迫不及待问道。 「我要你承认罗斯是一个王国,承认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合法,承认我儿的麦西亚王国也是一个独立的王国,承认以欧塞尔伯爵为首的勃艮第诸贵建立的勃艮第王国也合法。」 「承认!我都承认。」查理答得不假思索。 「哦这么干脆」 「只要你帮我得到巴黎,我可以把巴黎伯爵的财富都给你。罗斯王留里克,你还有什么要求」 查理这样子简直是一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傻子,想来这小子过去也得不到巴黎,再说拿骚科布伦茨那地方原本就应该是查理的封地,显然这小子并不想再去争。 留里克进一 步安抚道:「科布伦茨原本是你的封地,现在情况完全变了,当地贵族其实出自罗斯,他们皈依了天主,在名义上也已经不在臣服于我。我可以命令科布伦茨的贵族转而向你效忠,记住,还是名义的效忠。」 「你对我这么好」 「是啊。你也要对我好。我现在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我会满足。」查理迫不及待说道。 「鲁昂。」留里克特别提及这一名词。 「鲁昂伯爵领」 「对我听说这地方现在被圣康坦伯爵占领。我的意思是,干掉那个圣康坦伯爵,圣康坦、苏瓦松、莫城,还有其他一些本来属于你大哥的地方,我带兵帮你击败当地贵族,表面的浮财我拿走,土里与当地村民还都是你的。唯独这个鲁昂伯爵领,我要你再做一次封爵仪式,就让我儿子雷格拉夫兼任鲁昂伯爵。你干不干!」 「。」查理又是脱口而出。 留里克心满意足,他刚一松 开双手,查理就高高兴兴站起来,然后转过身,张开双臂干脆把留里克抱住。 就像是弟弟拥抱兄长。 留里克还能如何呢自然是接受这个傻小子的善意,他轻拍查理的后背,依旧居高临下地安抚道:「知道你过去年月受到太多不公,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记住,只有我是你未来的靠山。」 免费阅读. 第1784章 投鼠忌器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来也 当“秃头”查理率部不断逼近罗斯军营时,另一支军队也已悄悄启程了。 伯纳德并非完全放任查理去硬闯,不过自己在早晨情绪激动地说了不少气话,现在全力以赴追上去再全程伴随,自己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伯纳德也必须花费一些时间整顿精锐兵马,待他组织了一支五百余人的精锐骑兵后,查理已经跑得太远了。 看着她一副较真的样子,丰子俊真是越来越觉得可爱了,从一开始为了莫须有的照片那么认真,到现在为了不住在一个套房内如此动真格,还真是让人觉得萌萌哒。 而遇到真品的时候,卫修则会多停留一会,仔细欣赏一番,然后惜字如金的给出一句评语,然后就放在置物柜上。 “嘻嘻,爷爷,你老人家终于来了!月儿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好想你呀!”看着几人打了招呼之后,花弄月欣喜的朝花向坤跑了去。 我是真的忍不住特别想要笑,一直憋着气,而赵以筠就是再傻,也能听得出我和云景一唱一和在嘲讽她了。 要说重生以前,他有可能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她是相信的。但是,毕竟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年纪又差了七岁!他故意避开她,也是情有可原。 只要打通他们的经脉,穴道,在以万象生罡气激发生机,活二十年也许有些吹牛了,多活十多年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石头就是羊角型的……因为,那寨主把石头送给他之后,他曾昏迷了半个多月时间,所以,他的记忆里,关于这块石头的事情是缺失的。 顾诗允皱了皱眉,准备转身就离开,不打扰他们这个美好的夜晚。 看着这越烧越旺的大火,闻着那恶心的焦尸味,大德长老,妙音大师作法超度完毕,深深叹息之后便立刻离开了。 他的话音刚落,我面色瞬间一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露馅了,连忙尴尬的笑了笑,问云景。 来到山谷中央,远远地轩辕成仙就发现了母狼,此时正在失神的望着天上有些残缺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轩辕成仙明显的能够在它的身上发现一种落寞。 我妹妹因那天的事情,从此再不梳洗打扮。史中天从那以后都未曾找到我妹妹,我等以为自此再无他事。谁知我这个禽兽表哥,因欠史中天的印子钱,向史中天自告奋勇报告我妹妹的事,史中天便让他来抢人。 林诗涵眼睁睁看着陈星海转身向外走,泪水盈眶而流,心中呢喃自语,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顺眼的,就这么走了吗 对方是一名看着约有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神色冷峻,即便被叶白堵住,也没有丝毫惧色,只是一手握着一把带刺的匕首,一手端着手枪指着叶白,为了轻身逃遁,他早将那把狙击枪丢弃了。 龙昆躺在床上,静下心来想了想。父亲到他们家中,今天儿子和妻子都为他长脸了,特别是调皮的儿子都表现出那么乖了,更别说是疼爱自己的妻子了。 “是是是!这一条我坚决记住,不过嘛!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侯爷亲自相见的。”新人还在遐想,因为外面的世界都是官员,不再自己和别人打官司的时候,一般的百姓轻易是见不到的。 “上次是蓝多那个家伙来的太突然,我们这边没有准备!这次大家一起上!看蓝多如何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完成一挑五!”张若飞说着,便带头向蓝多迎了上去。 第1785章 现在的查理就仿佛是找回了丢失玩具的小孩子 夕阳西下,一小队骑兵举着罗斯旗帜自南方而来。 布洛迪在经历下午的奇遇后坚守岗位,直到太阳开始落山,再没有等到那些逃跑的骑兵归来。 与此同时罗斯-麦西亚联军又在忙活晚饭,大伙儿脸上热情洋溢,所谓生活就仿佛守着粮仓,如老鼠一般终日吃吃吃。 军营如此,欧塞尔城内一样浮起袅袅炊烟。 留里克要再为「秃头」查理准备一场大餐,晚宴不必过于精致,毕竟战争时期自己也难以搜罗到什么珍贵食材。不如就回归传统,宰掉一头驯鹿烧烤起来,与会者围着巨大的烤肉大快朵颐。 因为吃饭与喝酒不是聚会的目的,这一次留里克决定来一次「四王会盟」,再在宴会上亲手送给查理一份大礼。 届时将查理捧到他本不该有的位置上,让一个毫无实权的年轻人突然有了很高的荣誉,恐怕未来的事情都好办了。 留里克不着急,他任由查理在罗斯军营了四处参观。 查理的亲信们虽然被卸了武装、扣了马匹,他们没有得到丝毫的亏待。 那些战马都被投放的草料,乃至再在简易马厩里投放一些麦子补充做精饲料。亲信士兵立刻得到丰盛一餐,他们剑自己的君主整个下午平安无事,自己悬着的心都纷纷放下,再当他们看到了「失踪」近半年的阿里奥伯特大人一样平安,就更加安心了。 有不少士兵远远眺望到南部区域出现一些异常 ,留里克估计自己正与查理交谈时,所谓波瓦蒂尔伯爵的尾随兵马已经抵达。「如果是那个伯纳德的人,拿出一些麦酒招待他也没什么不妥的。」 留里克终究没有等到那个老东西的抵达,好在自己派出去做岗哨的布洛迪平安回来了。他背着手挺起胸膛等待骑兵觐见,不久一名年轻骁将在他的面前勒马。 来者布洛迪,他下马便拜,然后站在留里克面前汇报道:「大王,下午的时候南边出了很严重的情况。」 「是有关波瓦蒂尔伯爵,唔……伯纳德的兵马」 布洛迪猛地瞪大双眼:「大王,您都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于是布洛迪这边一五一十地说明下午的奇遇,固然言语里加了很多的个人情绪,鉴于双方实际就是互相瞪了一番眼睛后一方就夺路而逃,听了一番话的留里克还能如何评论呢 「他们不像是老鼠。你说得不准确。」留里克摇摇头道。 「他们难道不是鼠辈吗」 「哼,就像是一群猎人在旷野遇到了熊。熊也会掂量一下,如果发动进攻是否被猎人的矛捅得千疮百孔,至多吼上一声再看看,然后就逃了。」 布洛迪挠挠脸笑道:「哈哈,可能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留里克拍拍这伙计的肩膀:「既然你回来了,如此奇妙的经历你大可和查理说说。」 「和他说些什么」布洛迪 本能排斥,疑惑不解道:「告诉他那个伯纳德是个胆小鬼吗」 留里克又耸耸肩:「你其实也没办法确定来者就是伯纳德本人。不过从你描述来看,他们可能有五百到一千名骑兵,明明兵力占优、装备非常精良。他们一定是精锐,一定是伯纳德的人,至于不派出使者交涉一下就撒腿就跑,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吧。既然大王愿意,我可以将此事告诉查理。」 于是,在开饭之前,查理顺利了解到下午的那番荒唐事。 在查理看来,虽然只是一名骑兵队长,名叫布洛迪的年轻人与自己基本同岁,其战绩可是令很多大贵族望尘莫及。在 战场上生擒逃跑的巴伐利亚公爵是巨大战功,留里克与罗斯一系贵族凡是与此事有关系,理所当然把功劳拿过来按在自己身上,偏偏大家都说功勋是名叫布洛迪的年轻骑兵队长的。 看到自己的三哥吃亏,查理真是无比的爽快,也就对布洛迪很有好感,对此人的描述也基本相信。再说,查理其实也很希望自己的舅舅伯纳德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空有庞大兵力却一触即溃。布洛迪的描述正暗合自己的预期。 基由描述,他信誓旦旦声称布洛迪所看到的就是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的精锐贵族骑兵,他们是伯纳德的兵马,也是阿基坦军队中最强的一部分。 倘若说甲胄齐全的重骑兵必定是精锐,如此强大者应 该有一千骑。 查理感觉到自己已经得到莫大的礼遇,很多有关阿基坦军队的情况,不及留里克亲自询问就干脆自曝了,就当着留里克的面斥责伯纳德的愚蠢。 「还是给你的舅舅留些颜面吧。按你的说法,他亲率最精锐的骑兵来救你,虽然还是跑了,他终究是尝试来着。」留里克表面安抚,其实也是下意识的做戏,内心里已经把伯纳德贬低得好似鞋底的泥巴。 「得了吧,我的战旗就在你营地飘扬。如果他真想救我就该向你军营靠拢,他只是看一眼就跑了,分明就是……」查理抿抿嘴还是说出阴暗的揣测:「依我看,他就是想看着我被你谋杀,然后他再挑选一个王室成员做阿基坦王。甚至,他自己上。」 话赶到这里了,留里克耸耸肩:「可是我们都愿意承认你是阿基坦国王。」他再意味深长地暗示道:「只有拥有真正阿基坦王冠的人,才能做阿基坦国王。没有真正的王冠,不过是窃贼。他若是真敢自立或是拥立别的,哈哈,我也可以帮你把他们击败。」 「那就……太感谢了。」 一下午的奇遇后查理已经将留里克当做可以真心处的朋友,甚至连自己手里最卑微的战士,都被罗斯王赐予美食,阿里奥伯特身为流亡的男爵,更被留里克承认爵位、定义为「罗斯的盟友」备受礼遇。 查理已经明白了为了罗斯王能团结出一支大军了, 自己也乐意和他待在一起。 夜幕即将降临,当战士们开始吃晚餐时,留里克预备的烤鹿大餐也以基本完成。 驯鹿被剥皮去内脏后成为一大块滴血的鲜肉,肉块被进一步分割,再以木制串起来,以便尽快烤熟。当它完成的时候已经很难看明白这是一头鹿,倒是把肉割下来嚼食,的确能感受到明显的鹿肉味。 留里克不希望今晚与会的几人喝得酩酊大醉,葡萄酒与芫荽味麦酒要有,提供更多的是清爽的蜂蜜花茶。 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没有整洁的地板,有的是五月清凉的南风中热热闹闹的庞大吹角连营。 罗斯-麦西亚与勃艮第已经结盟,前者可以合法地大规模伐木,就在欧塞尔城下又是连成片的篝火堆。战士放着广泛分布的红松不砍,有意砍伐山毛榉、白榆和悬铃梧桐,以确保篝火的烟尘不至于过于呛人。 虽说准备的食材与吃法都非常粗犷,在野蛮中留里克也想到了一些独到的小心思。 现在才到五月,四月份是收集枫糖的时节,现在时机一过,然红枫的树干里依旧蕴藏一些糖分。留里克干脆请来欧塞尔军的战士去树林挑选枫树,以枫木烤鹿,鹿肉非但没有恼人的柴火气,还别有一番微甜风味。 留里克没有邀请很多人,此次晚宴恰恰也不需要有很多人。 他本人、儿子雷格拉夫、「小狼」威尔芬与「秃头」查理四人而已。 留里克 大可邀请其他尊贵者,譬如萨克森贵族布鲁诺、拉蒙高伯爵吉尔 伯特,以及丹麦王子伊瓦尔等,若真是这么安排,一头烤鹿真是不够吃的。 四人都是王爵贵族,此次小规模的宴会也是独属于四位国王的晚宴。留里克恰恰不需要其他贵族搀和,以至于连一些侍者也安排一边,反倒显得宴会非常简陋了。 查理看着在火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垂涎欲滴,他已经换上宽敞的便装,手握匕首可以自行割取心怡的一块。 与此同时罗斯王留里克与麦西亚王雷格拉夫都衣着简单,至少绝对没有穿着甲胄的迹象。 有道是心怀利器杀心自起,看看手里的匕首,查理不禁去想,自己瞅准机会突袭,一下子就能要了诺曼人最强大国王的命,虽然这样一来自己也必死无疑。邪念转瞬即逝,他的目光依旧停驻在冒油的烤肉上。 他的眼角也是不是瞟到所谓勃艮第国王「小狼」威尔芬处。 查理已经获悉了不少真相,所谓欧塞尔伯爵真的大败亏输,不仅如此连普罗旺斯贵族也损失惨重,反倒是胜利者的罗斯军损失几乎可以忽略。到底有多少人战死不得而知,想到扩张成性的康拉德现在都对罗斯王毕恭毕敬,欧塞尔一方怕是在战场上被打断脊梁了。 即便如此,罗斯也没有再进一步灭亡勃艮第诸贵,这样的结果想必也非常令勃艮第人满意了。 四只大玻璃杯倒满稀释 过的葡萄酒,现在由留里克宣布丰盛的晚宴开始。 「为了我们伟大的结盟,干杯!」留里克率先高举酒杯,其他三人有样学样,然后痛饮半杯。 罢了,他们开始围着滋滋冒油的考虑转着圈的切割,有关「四王会盟」一事就由留里克宣布开始了。 四位国王一个赛一个的年轻,论及军事实力,查理看似兵力强大,能真正调得动的满打满算不及三百人,偏偏他有着更进一步的战略合法性。 大家吃了一阵子,话也已经说开了。 留里克这才不慌不忙地令待命的侍者将早已准备好的木盒提上来。 两位侍者可不是一般人,她们是一对少女——维莉卡与「乌鸫」吉斯拉。 与姐妹合力端着木箱,吉斯拉一边看着烤肉垂涎,一边下意识地瞥几眼自己的小叔叔。 叔侄二人猛地对视,彼此的眼神也都立刻从对方身上挪开。 留里克接过木箱,笑着示意道:「很好,你们退下吧。」 维莉卡嗤嗤地撒娇道:「你们在这里吃烤肉,就不能分给我一些我可是女的女儿。」 「你还是我的大祭司呢。现在退下!」留里克像是生气似的,撅起嘴催促道。 「哦。」维莉卡不多言,闷闷不乐地拉着心情复杂的吉斯拉就撤了下去。 留里克也发现查理一直在看他侄女的背影。想想也很能理解,一个年轻的女贵族成为数千军队的统帅,还与勃艮第贵族结结实实打了一场胜 仗,叔叔连侄女都比不过,真是太闹心了。 留里克清清嗓子引起查理的注意,「我的朋友,是时候送你最珍贵的宝贝了。」 不劳留里克说那是什么,查理隔着木盒也猜得出来。「是……本该属于我的王冠吧」 查理已经激动得哆哆嗦嗦。 留里克笑而不语,不慌不忙打开木箱,双手捧着阿基坦王冠。 此乃纯金打造的「荆棘王冠」,其上还有很多宝石妆点,与此同时查理已经抛弃掉自制的赝品,当前他的脑袋真就是秃的。 王冠被篝火照得发亮,留里克自己也是烁烁放光。 「想得到它吗」留里克神态平和明知故问道。 「想!」 「跪下!」留里克 收起笑意突然厉声说道。 查理被猛地一激,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向你……跪下」 「半跪在我面前。查理,现在是罗斯王赐予你阿基坦的王冠。就在这里!在麦西亚王与勃艮第王的见证下,我来赐予你王冠。」 「好!」 查理甚至没有多想其中是否有屈辱意味,急忙迎上来后毫不犹豫地跪在留里克面前。 查理行动之果断也令留里克吃了一惊,心想着这小子不得嘟囔一番才勉为其难地跪下么早知道查理如此果断、如此的不要脸,还不如真就不管此人本就非常不值钱的颜面,把五花八门的贵族都聚拢起来,当众表演一出「罗斯国王为阿基坦国王加冕」的大戏。 留里克必须进一步确立自己 的联军的统帅,查理来结盟很好,此人必须跪下来领取王冠,至于其中屈辱还是光荣自由他人评说。 无论如何,查理想得到阿基坦王冠,他不跪不行! 仅留王爵贵族在场,再以夜幕掩护,留里克自诩已经充分考虑到查理的颜面了,怎料这小子其实不要脸。 「小狼」威尔芬完全想不到查理曼的孙子如此愚蠢,他已经明晰罗斯王有意扶持此人做「法兰克国王」,若是这么一个蠢材做国王,以后的一个严重缩水的法兰克,应该不会再试图如其先祖那般想方设法攻灭勃艮第王国了吧。 威尔芬扪心自问,自己在战场上经历了三次极为凶险的场面,大战之后,作为战败者的自己也没有向罗斯人下跪。此乃人格底线,如果罗斯王执意如此,大不了以后继续开战,威尔芬不会接受如此人格上的羞辱。 有此一跪,查理在威尔芬心里已经卑微的如河沟泥土里的蚯蚓。 留里克如扣篮一般将王冠狠狠扣在查理头顶,还戏谑地说:「你秃头的生涯到此结束,今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王冠,不要再让他被偷走了。」 如此场面就仿佛家长训似的,欣喜的查理才顾不得琢磨,他连连称是,就仿佛真就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王冠。 「你起来吧。」留里克命令道。 于此,查理双手扶着王冠缓缓站起,然后以一张憨憨的欣喜表情看向留里克又看向另外两位国王。 现在的查理,就仿佛是找回了丢失玩具的小孩子。 四位国王就以这种颇为滑稽荒诞的形式,完成了结盟。 关键之人就是查理,他以颤抖的右手轻抚王冠,郑重宣布,以后自己成为「法兰克国王」,绝不反对勃艮第王国、绝不反对罗斯王国、绝不反对麦西亚王国。 他还更进一步,单方面宣布麦西亚王国不是地位之于阿基坦王国之下的「小王国」,在自己成为法兰克国王前,彼此的地位就是相同的。 他就像是一条摇头摆尾的狗子,如此查理虽然很令留里克鄙视,也是真是恨不起来、警觉不起来,甚至还想使劲搓搓这小子的狗头呢。 免费阅读. 第1786章 加斯科涅伯爵与图卢兹伯爵 历史已经悄然间发生了太多偏移,一些法兰克偏远地区实权人物的命运也已经变了。 原本该爆发于841年的丰唐努瓦大战并未发生,而帝国内战也已经持续到了844年,战争规模已经波及整个法兰克帝国。 年老的桑特伯爵兰德里依旧把持着桑特与波尔多两座大城。 原本这位虔诚又无子嗣的老伯爵应该在内忧外 朱元璋呼吸急促,显然是动了肝火,蒋瓛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垂首立在殿中。 “岚……岚岚”沈心佩咬着唇叫出我的名字,我却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晋王和潭王这件事里,不仅仅是涉及国法那么简单,还涉及到了亲族之情。严丝合缝、一丝不苟的处理,就有可能落个不念手足之情的话柄。但若马马虎虎、草草了事,又有可能摊上办事不利、罔顾国法的罪名。 “你居然偷跑了。”苏雪菲撅着嘴,做到我旁边,缩在沙发上挨着我,一边对我埋怨着,一边佯装看电视。 我说之鉴,你叫王工先别声张。能不能把那几天公司内外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我们看看有谁接近过这台电脑。 “别别。我自己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周曼居然抓着他的脚丫子按在了洗脚盆里。 叶羽诧异的看看他,认识朱棣这么多年,还真是从未看他在一场战争之前出现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 “恩,那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冒险了。”夏琳儿得到一颗神王级别的兽核,已经收获非常的多。 如此一来,这个消息岂不是彻底坐实了。也就是说如今的苏北确实已经不在永恒绿洲,而杀破狼联盟也因此放松了下来,没看到就连血煞佣兵团的人都离开了永恒绿洲。 宗景灏的目光落在她包的饺子上,嫌弃的皱眉,自己都包的那么难看,还意思教他 又想及年纪之题。上官姌若还活着,今年该二十三;尚在襁褓中被送到上官府那日,上官宴有印象。 蔡氏稍稍不自然的捋了一下鬓角:“主公进屋吧,茶水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年多荆州的变化很大,在刘和手中在刘晔的执政中,她看到了荆州开始了蜕变。这边也已经开始弄电灯了,那个神奇的玩意她自然是听说的。 虽然这才是今年夏天的第一条转会相关的消息,但也许是最具有爆炸性的消息。 刘和看了一眼乔公,看了一眼身后的姐妹花:“别有那么多的不愿意,几年之后你们就会明白。算了说那么多干嘛,谁让你们是庸俗的人,本官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呢”看着解释不清楚了,刘和也懒得在解释下去了。 说完她就要走,却被宗启封抓住手腕,一把将人甩到沙发上,猝不及防,程毓秀被摔的两眼冒金星,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他正居高临下,瞪着她。 星谱双手没停,斜着眼看了下老大发过来的信息,双手蓦然顿了住。 医生走后于妈才急匆匆赶来,今天送她来医院的车子半路坏了,她着急来医院,便打了出租车,偏偏遇到了早高峰,堵在路上了。 “难道不是吗你可是大忙人,一心扑在工作上,可把我这个姐妹给忘了。”纪晓菲故作不满,微微抱怨道。 谷姐跨出一步上前想拉晨曦,却也晚了,唯独那中央一点红真真切切被林锐看了个透彻,神秘的洞穴简直让任何男人都心灵神往。 第1787章 我命令你们杀死这个恶人帮他立刻下地狱 夕阳下一支好大骑兵队在反向进攻,队伍里飘扬有一面欧塞尔伯国的黄蓝配色旗帜,伯爵伯纳德带头撤了回来。 所有闲适的人陆续慵懒地站起来,他们向伯爵行注目礼,然后交头接耳到底是什么事令大人如此紧张。 因为伯纳德的兵力超过一万人,士兵并没有明确的诸如“旗队”的编制,他们的阵型较为杂乱,扎营时期就更 他和之前看到的寄生宿主不同,他深深吸口气,那些寄生就缩了回去,看来袁老先生是完全能够控制这些寄生的,那么,那些被寄生感染的人……都是他故意做的 接着就见到天地间蓝光一阵闪烁,道格拉斯和莫斯拉斯凭借种族天赋清晰感受到了地底传来某些异动。 “主人,在这边,我刚才给你的是我的神魂印记,我就是你的灵兽宠物。”这声音十分无语的开口说道。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谁都不想让人拿来比较,特别是很可能受伤害的一方。查理斯知道他们在说哪个病人,那个在特护病房里看电视的家伙。 吉尔脸色更加难看了,缓缓抬起头,用看待死人的眼光打量矮壮男子。 萨科幽幽说着,目光轻轻移动,最后转移到了周围的萌新契约者身上,目光有些不善。 林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此时只觉得一股血往上涌,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被悲苦之感,看着那些人的时候,他的目光中甚至流露出了几分悲悯。 洛叶所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但是那都是直接打包自卡尔萨斯和暗影岛的传承记忆,虽然在征服者海战的时候,解析了不少灵魂得到了不少信息,但是终究是有一定的偏向性。 林云面有忧色,大师兄虽是神通境,但要同时对付数位神通高手,却很难,而三师兄无果,只有灵台修为,这样的大战,似乎起不了太大作用。 如果玄坤他们不是被吸引了注意力,以他们的战斗直觉,就算四个影子的行踪诡秘,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的。 在青丘之泽的尽头,一座高山越过水平面,出现在许仙的眼前,峰顶白雪皑皑,白云缠绕于山腰。 尹俊枫、铁香雪、韦韬、欧阳白雪和寒羽,接下来就是开始北海之行,屠龙之行。只是,真的只是屠龙夺印那么简单吗其中的变故,尹俊枫和铁香雪,还有韦韬之间,将会上演一场生死情仇。 “就这些”沈可忻不信的看着陈寒,他就说这些话,被诊断为精神病的龙龙竟然有那么大的改变。 话音落下,只听周匝数声“哐啷”的玻璃碎裂音传来,数道黑影随着器皿中涌出的培养液飞身而出,敏捷的身手宛如脱兔。 第三轮比武已经结束,决胜出了34人,这三十四人将进行第四轮的比武。 养着这魔性的孩子,随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他的暗邪能量也越来越强大了。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砸在最里面的那个塌鼻子黑衣人的身上,紧接着圆下巴就俩眼一黑就晕死了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林笑笑悄悄的移动,她要选一个方便动手的位置和角度。 “这个……倒没注意,没瞧着,不知道是不是混在人堆里头了。”辜奶奶想了想说。 于是,姓叶的这个经理也被列为重要嫌疑人之一。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趴在公司办公桌上呼呼大睡,周围的东西都乱七八糟摆在那里,他浑身透着一股许久没有洗澡的气味。 第1788章 涌泉村的驻军 气候正逐渐转热,近日以来天气始终不错,虽然有时云彩多了些,恼人的降雨并未发生,气温也节节攀升。 下午的最高气温几乎逼近25c,这对不得不忍受寒冷生活的北方人可谓美好享受。 平静的日子里,战士就仅着单衣行动。他们将板甲衣摊开晾晒,厚实的衣服也都放在一边。 不过今日的他们必须保持警惕, 母妃曹皇妃娘娘,自己的生母,总是应该向着自己的,她还个汉人,去听听她怎么说。 我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古怪的心情。之前骨墓君王和亚姐俩人的聊天。圣龙者安德鲁-尼克亚,进化成神之者安德鲁-尼克亚。 这让李天畤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更确切的说是怀疑,已经长眠在韵山蔡家园的耿叔和大修罗神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耿叔,或者真假不重要,只是他们先后出现在他的觉醒之路上,是命运注定还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安排这一切 一路上坐着车苏蕊也不安静,嘴巴嘀嘀咕咕的碎碎念,钟凌羽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刚听父亲安排了亲事,虽然羞的躲在房里不出来,可自家的丫环那还真是一顶一的探子,这仅一天的功夫,关于周灿的信息,都是流水般的送了过来。 终于,在他这一次大喊过后没有多久,就看到罗平终于停了下来,不再继续逃跑,这让他疑惑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我真为裴武夫有你这样的不孝子而感到悲哀……”纳兰明珠眼中的不屑越来越浓。 耳畔响起裴东来的话,望着裴东来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东方冷羽心中的触动更大一裴东来第一天踏进檀宫别墅的时候,他曾对裴东来大打出手,而裴东来不计前嫌不说,还要跟他做朋友,甘愿拿出五千五百万分给他。 “不用客气,有关行程出发指令我会让下面人通知你们的。”与高宠见了吴玠就想走。 “为什么为什么!”韩梦洁撕心裂肺。眼中竟是流出了两行血泪。 说得斩钉截铁,好像没看到后边有一个粗壮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几乎要哭出来了。 在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的前提下,梅羡灵根本想不出应对之策,又何谈办法 诸葛无霜采取了中西结合的方式,而南十三,整体设计都是围绕着古风。 我想往上游,但我一扭头,他又会猛的扑上来拽住我脚踝,然后往下扯。 众人一听到“大问题”三个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全都捏了一把汗。 闭目养神的他,中间只在隔壁擂台的柳白鹭上台时去看了一下,这是他第二轮上擂台比试了,然后又彻底有些无语了。 有几个外围保镖看过去,但没发现他们的守护对象,也没产生任何疑心。 这边的沐羽丝毫没有理会来自旁边阵营的讽刺。他还在震惊状态中。 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有幻雾堂内的仙翁白玉像、乾默研制的毒药以及几个高级炼丹炉。 迅速的帮着李婉将东西收拾好,接下来就是去给自己办理出院的手续了。 回城后在众人的询问下,秦枫将影魔爆出宝石的信息发给了众人,在众人一片叫骂声中向热带沙漠迈进。果然杀王说的没错,秦枫他们刚刚进入到热带沙漠的边缘,沙王就从炎热的沙堆里钻了出来。 “嘿,能让他放我起来吗”德南无奈地问修伊。他被黑武士的长剑顶住背脊,想翻个身都难。 第1789章 查理与诸贵 下午时分,陆续抵达涌泉村的士兵,他们开始围绕着那面红色的狮子战旗聚拢。 远方就是拥有庞大驻军的欧塞尔,营地到城市之间的一大片空地,不知道明日要有多少葬身于此。 士兵们普遍不愿提及战斗的事情,普通步兵寄希望于骑兵们一个冲锋就击垮敌人,只是注意到现在的情况,怕是单靠骑兵并不能解决问题。 伯纳德在村子里找到一座稍好些的房屋,并在屋内发现了非常明显的打砸痕迹。地面散落陶片,室内陈设东倒西歪,有价值的东西不翼而飞。 实则该村庄早就被罗斯骑兵光顾过,当地村民在发现情况不对劲就全体出逃,罗斯骑兵最终洗劫的是一个空村,有价值的东西尽量被缴获带走,至于没有一把火将它烧毁,仅仅因为当时的骑兵没带火种。 伯纳德安顿下来,他在默默等待天色暗淡。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今日是不可能有大战了,只要夜幕降临,无论是欧塞尔城下的五花八门诺曼人,还是自己的军队,大家应该做的就是扎营睡大觉,为明日决战养精蓄锐。 夜战是伯纳德难以想象的,他可不敢在夜间做任何的积极行动。 罗斯军虽有夜战经验,不意味着发动夜战就能必胜,再者留里克无意做任何的军事冒险,更不打算与对方激战。除非查理无法控制自己的军队,亦或是神志不清的突然背盟。那样的话,罗斯军反而进入 到最喜欢的「防守反击战」。 罗斯军一方该做的防御还要做,尤其是注意到对方的军队越聚越多,彼此距离虽然远,夕阳柔光找得那边一片「波光粼粼」场面,如此不正常的情况明示了对方兵力雄厚、士兵披甲率不可小觑。 正当伯纳德大军的营地建设得初见规模,一支仰着红旗的骑兵队快速向这边逼近。 士兵突然来报,惊得忙于整顿住处的伯纳德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他们居然派出骑兵来挑战还有……狮子战旗」 半跪在地的士兵急忙汇报:「大人,您快去看看把。很多骑士已经上马……」 「他们必须冷静!」伯纳德一着急,抱起放在一边的头盔就冲出简陋木门。 此刻刚刚安顿的大营越来越聒噪,高度紧张的士兵以为来者不善,士兵自发动员,带着各种武器的步兵目视东北方向做防守姿态。 骑兵们已经纷纷上马,骑士们凑在一起泛着嘀咕,心想着如果这就是进攻,进攻一方兵力也不算很多。难道他们是来送死的还带着查理曼的战旗,到底在搞什么鬼 伯纳德的骑兵肩扛骑矛,一些贵族骑兵战士已经没时间再把锁子甲披上,甚至仅着舒爽透气的麻布衣物就骑上马迎战了。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聚拢在一起形成庞然大物,大家因聚集而士气高涨,骑矛一支朝前,心想着一群蠢货总不会真的来找死吧。 不过,误会从 初见苗头就戛然而止。 头戴王冠的查理注意到伯纳德的兵马居然采取了防御措施,心想着一群蠢货总不会对自己的国王拔剑相向。 查理示意手下紧急勒马,然后他高傲地高举自己的战旗,脱离队伍大胆向前。 他今日的形象与昨日差异巨大,最关键的莫过于头顶沉重的黄金宝石打造之阿基坦荆棘王冠。 夕阳照着这顶王冠熠熠生辉,骑马的查理再高举骑矛,悬挂的狮子战旗随风飘扬。 一位英雄的国王沐浴在夕阳中,一种神圣感油然而生。 查理走进理应效忠自己的兵马,恰是因为这顶王冠他变得极富自信,这就一直走近骑兵们。 此刻,军中的有识之士终于 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居然是阿基坦国王大人! 他……不是被该死的诺曼人扣押了么 对准查理的骑矛纷纷树立起来,骑士们纷纷命令自己的扈从接触武装,他们自己则摘下头盔为国王大人以面子。 查理见状更加来了精神,他狠狠地将骑矛插在草地,整个人站在马鞍上显得自己无比高大。 「睁开你们愚蠢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你们的王!我是阿基坦国王查理!你们竟敢对我使用骑矛,真是大罪。现在,我赦免你们的罪!」 他喊话很多,而大量骑士一直睁大双眼死死盯住查理头顶的宝贝——怎么一夜之间简陋的王冠变成好货了 阵前的闹剧转瞬即逝,伯纳德骑着马挤出人群。他 也是刚刚获悉失踪的查理居然出现了,本来他都抱着最坏打算了,不曾想查理居然亲自返回,透过人群听到那一阵有一阵铿锵有力的训话,显然查理在罗斯人的军营里过得绝对不差。 但当伯纳德再一次看清查理的脸,顿时傻了眼。 他瞠目结舌,还使劲肉了肉眼:「主啊!他从哪里把丢失的王冠拿回来了。」 因为伯纳德当年支持丕平一世,顺延的支持起丕平二世,他非常清楚阿基坦王冠的真品模样,一眼认出查理头顶的就是真品。 有了真品,谁还能说查理是个秃头恐怕就是因为王冠失而复得,查理变得无比自信,口气上颇为霸道了。 且慢!那边骑马的贵族,岂不是阿里奥伯特还有,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 几秒钟的头脑风暴后,伯纳德觉得自己已经悟出的一切。「哼,你哪里是被俘,你是去做客的吧。反倒是我昨日逃跑得像是个老鼠。」 查理依旧扛着那面旗帜,目不转睛地驱马抵近伯纳德。 「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伯纳德试探性地询问道。 「你来迟了。」 「我觉得……刚刚好。」 查理昂起下巴,有意展示自己的王冠:「看起来你们真是来打仗的我没有给你们进军命令,你其实没理由指挥军队突进。」 一时间伯纳德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再看看查理头顶的新王冠:「您戴着的是什么」 「你眼瞎了吗这是本王 的王冠,属于阿基坦的王冠。」 非得由查理亲自说明,伯纳德再明知故问:「就是被丕平带走的王冠」 「不多。丕平已经死了,王冠回归我手里。」 「啊他死了!」伯纳德从未料想到还有这种情况,他惊恐地问道:「他怎么死的。不是有情报说丕平的普罗旺斯军队已经出发了」 「他战败了。而且……现在勃艮第人是我的盟友。此远征整到头来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依我看你自己可以回去了。」查理口气里明显带着不屑。 听起来查理在给自己下逐客令,伯纳德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一天不见,滞留在罗斯人营地的查理态度就大转变。他需要一些时间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便笑嘻嘻地邀请道:「您还是进入大营吧。任何的事您可慢慢说,我已经为您准备了一间好住处。」 「可以。」查理抬起头,目睹小村中高悬的那面狮子战旗,手指着问道:「就是那里吗」 「是的。您在罗斯人的营地受苦了,就在这里好好睡上一晚。至于明天……」 「受苦明天」查理恰恰不觉得自己在罗斯军营被怠慢,又问道:「其他贵族也出动了吗」 「是的。加斯科涅、图卢兹、欧坦,等等,他们都出动了……大家都计划着击败敌人救援您。」 「敌人哪里有 敌人。」查理耸耸肩:「念在你们护驾心切,本王可以赦免你们的罪。他们到了 吗」 「可能,还在行动的路上。」 「无妨。本王可以等到他们,然后告知你们所有人现在的新情况……」说罢,查理挥手示意自己的兵马,数百骑兵进入这村庄大营。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伯纳德只感觉查理突然间变得过于自信了,以至于自己都有些畏惧他。丕平难道战败被杀了到底被谁所杀查理的话语里似乎暗示着是罗斯军杀了丕平。 不可怀疑的是查理头顶的王冠是真货,加之阿里奥伯特与赫伯特的归队,分明暗示着查理已经与罗斯人做了某种和平契约,否则查理也不会在言语里非常排斥战争了。 直到夜深,加斯科涅伯爵与图卢兹伯爵本人才忍受着疲惫进入前线的村庄营地。 此刻涌泉村的大营遍地篝火,更惊人的是东北方向的欧塞尔城,它似乎为燎原大火送笼罩着。 罗斯-麦西亚联军广布篝火,此次留里克特意命令部下多多伐木,所以制造大量毫无人驻守的篝火堆,唯有该填柴的时候才把新砍的松木扔进去。欧塞尔城好似陷入火海,在远处的军队看来,应该会认为这里驻扎有一支大军。 留里克能看到西南方向出现非常密集的篝火,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阿基坦方面的军队不至于费劲心里地多伐木以点燃大量篝火,他们的篝火堆一定是按需点燃,大抵可以通过其篝火规模估测他们的兵力。如今仔细一瞧,敌 军兵力果然不容小觑。 塞金二世与阿克弗雷德本来都打算在扎营后立刻睡觉了,他们各自的军队出发较晚,直到夕阳西下才被动扎营,而他们的先头部队距离伯纳德的大营实则仍有约莫三公里。就算有信使冲入两人的营地,碍于现状两人本来不愿意进入伯纳德营地。 听说被扣押的查理居然带着士兵平安归来,连离开半年的阿里奥伯特都回来了,此事实在令两人感觉事情过于蹊跷。 两支举着火把的骑兵队在大路上碰头,两位伯爵路上交流讨论了一下,都感觉大战已经不会随随便便爆发了。 不久,两人抵达灯火辉煌的庞大军营,才刚进营地,仅从这里四处游走的士兵情况就令两人得出不少的劫掠。如果明日必然爆发大战,士兵理应高度精神紧张,恐怕不少士兵坐在篝火边都吃不下饭。居然还能听到士兵们的说说笑笑,真是太反常了。 实则是因为查理的亲兵归来,他们带回来有关「不会战斗」的说法迅速传遍军营,使得本身坐立难安的伤亡军队顿时安心了。同时也意味着因紧张而能维持的士气,如今也趋于瓦解,倘若再令广大士兵振作起来准备作战,战士们也会陷入疑惑而厌战。 两人再张目北望,看到东北方向的大地好似在燃烧,顿时又倒吸一口凉气。 有阿基坦的士兵举着火把走过来,意欲帮助远到的客人牵马。 塞金二世立 刻问道:「是你们的主人邀请我过来。怎么回事」 牵马的士兵只是平凡之辈,可不敢抬头回应这位巴斯克人大贵族的问询,但在塞金二世看来此乃一种冒犯。 塞金二世旋即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不久伯纳德本人从篝火中走来。 「哟,这不是尊贵的波瓦蒂尔伯爵大人吗」塞金二世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问道。 「是我,我还以为磨磨蹭蹭的你们根本没有出发。」 「呸。是你的人走得太慢,后队一直堵住道路,逼得我只能延迟出发。算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国王陛下已经回来了」 「是回来了,而且发生了很多事 情。」伯纳德已经先一步知道了原委,他极为震惊,内心根本无法平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快下马,亲自来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伯纳德似乎是在卖关子,实则有关事情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此刻查理正坐在伯纳德为自己准备的那座房子内,铺设好的卧榻也成查理的了。除去行动最磨蹭的欧坦伯爵杜达,联军里主要的大小伯爵陆续抵达了。 原本态度最坚决的主战派伯纳德态度已经暧昧起来,在亲自面见查理后得知一些事情的真相,突然间塞金二世与阿克弗雷德,干脆觉得自己出兵根本是在参与一场缺乏实际意义的武装旅游,除了劳民伤财外得不到什么荣誉。 又如阿让伯爵、昂古莱姆 伯爵等,他们这些实力弱小的南方贵族,当众的微表情已经暗示着他们现在就想散伙回家了。 因为庞大联军此次远征的第一作战计划,是攻击以欧塞尔为主的勃艮第诸贵,趁着勃艮第人东征后内部空虚的机会,趁机击败他们,逼其不再支持「皇帝」洛泰尔。第二计划是偷袭击败勃艮第得逞后,就开始向巴黎进军。 基于原计划,能帮助查理取得两阶段胜利者,第一功臣只能是阿基坦最强贵族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伯纳德行动必须要快一些,赶在图尔伯爵对巴黎下手下动手,如此一来等战争结束后的论功行赏,阿基坦等南方贵族能分得在北部地区的利益,哪怕得不到一些飞地,肯定能得到一些金钱奖赏。 现在阿让、昂古莱姆伯爵明显流露出退意,加斯科涅伯爵与图卢兹伯爵本就不强的斗志也有所萎缩。一双双眼睛盯着伯纳德,大家仍以为这位大伯爵始终是联军的主心骨。 众人围聚在这件木屋内,查理使劲咳嗽几声,郑重宣布自己拥有绝对的权威。 「事情就是如此,本王已经与罗斯王结盟。而且,一个崭新的勃艮第王国恢复了,作为阿基坦国王,我已经承认勃艮第王国的存在,我一样与勃艮第人结盟,以后我们没理由再与他们作战。如果你们中有谁要在未来袭击勃艮第诸贵族,那就是背盟行为,我可要下令制裁。」 搁在以前 ,查理若是如此吆五喝六,伯纳德一定站出来斥责查理过于莽撞又傲慢。这一次伯纳德选择了隐忍,因为局势已经彻底变了,还如以前那样,干脆斥责查理不经自己的许可就擅自与他们结盟,怕是其他贵族会立刻跳出来反对自己的僭越。 伯纳德瞥一眼阿克弗雷德那暗暗愉悦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图卢兹伯爵现在一定非常快乐。毕竟图卢兹与勃艮第的南方大贵族阿尔勒已经接壤,只要他们两家消弭冲突的理由,就能高高兴兴做生意,靠着商业一起赚钱。 局面发生突变后,伯纳德对下一步的战略举棋不定,他觉得自己继续进军都变得有些多余,可若不进军会显得自己不忠。 自己已经老了,等到生命终结,波瓦蒂尔与奥维涅会分给两个儿子继承,一个庞大的伯国不可避免走向裂解,虽说伯纳德知晓如此分割势必导致实力衰落,但若不这么分割,两个儿子能迅速走入内战,结局势必非常凄惨。 虽说现在查理依旧缺乏兵马支撑起个人的大权,查理明显找到了新的靠山,其未来也难以估量。反倒是自己的家族会因军队分割开始衰落,现在感觉改变态度,对查理尊重一些,家族的未来也不至于难堪吧。 查理作为国王有权与其他国王面对面探讨结盟一事,不通知自己麾下的大贵族本来也不可被指摘。今夜的他不仅仅在告知手下大贵族结盟 一事,更是告知在场的诸位:「明日一早我要带着你们亲自去一趟罗斯人的军营,我们要集体坐下来讨论下一步该怎 么做。你们必须全体到场,这关系到我与你们未来的命运,那些不愿意来的大贵族就是对我的故意怠慢,劝你们好好掂量一下。」 威胁的话说到此,伯纳德都被镇住了。他比查理年长了近四十岁,可谓约定于两代人的年龄差距,被一个如此年轻的贵族话语震慑住还属首次。 明明昨日的查理还不是这样的,一夜之间全都变得。 弄得伯纳德有些怀念起已经过世的「虔诚者」路易,那个年轻时带领千军万马反击科尔多瓦埃米尔国如今的「虔诚者」路易。 可是,拿回王冠的查理并非「虔诚者」路易,查理手里仅有几百名骑兵,倒是这家伙的身后站着一个满口獠牙的庞然大物——袭击亚琛、屠灭特里尔、屠灭梅茨、杀死丕平二世、打服勃艮第的罗斯人 免费阅读. 第1790章 难以信任与两手准备 新一天,在获悉应该不会战斗的广大战士们,他们夜里实在睡了一个好觉,现在纷纷从篝火边爬起来啃食自带的干粮,就接下来该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也许应该保持冷静原地坐着。 阿基坦以及更南方的贵族军队全都停滞下来,不久,行动最为磨蹭的欧坦伯爵杜达,也从最为末尾的营地策马抵达涌泉村的大营。 查理派出的 但魔法弓箭这样高端的武器,不要说是在多伦埃尔城了,恐怕就连科里安诺城也不见得能有卖的,除非是拿着现成的材料找人制作。 反正他如果按照叶承志所说的去做,那么他此生与死人毫无差别,为何不让他们陪自己下地狱 看着落婴的接近,圣兽的笑容越来越明显,而落婴内心的不安也强烈起来。 她苦笑,或许有些东西真的是在冥冥中早已注定,有些东西她本不想挖掘出来,她想无视忽视她们,可现在好像她无法做到了。 “别说这些废话!”赵敢很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一个金钱社会,但偶尔还是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赵敢心中已经盘算好了,眼前这人要是想耍什么花样,先把他打个满地找牙,其他事情以后再议。 远处的高空传来蛟魂的呼啸声,秦雨墨知道那是郭临在帮妹妹凝练龙卫。到了炼师以后,龙卫晋级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秦雨墨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每一次龙卫晋级,都给她一种强大感。 她还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却也知道拦不住他,便也只得点点头,转身回房了。 朦胧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以为是她,伸手一拉,将她搂紧在怀里。这一次,他死也不放开。 “臣妾今后愿为娘娘效劳!”方才人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勇气似的,俯身对她深深叩首。 吹牛吹破皮的人多了去了,带路这一行他干了也有好几天了,有多少人自吹自擂大话连篇地说要单独弄一套房子,可最后没几人成的。青年并不理会他,兀自带头走进了大厅。 我不可抑止的心中欢喜,本来还怕没把她搞定就因为心情好转离开我,现在根本不要担心这一点,看来她受到的打击比想象中大得多,没有我的抚慰完全活不下去,我只要方法得当,很容易就会让她对我言听计从。 泽金不知道眼前这位所谓的魔法保卫部特别专员到底有多强,但是他无惧。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并不会因为你对人无害且不想牵扯战斗就可以安然无恙。 “也许吧,等会我跟叶风先下去,你们先在这上面等我们信号。”明心看了一眼下方的裂谷,之后就直接跳了下去。 但突然,林羽在某一页停下了,这一页不再是作者的豪言壮语,而是有关暗灵珠的。 这两人都亲眼目睹,但却是一直在暗处,也不出来,而且关键是那老人似乎有什么秘法,竟然完全隐匿了行踪,也彻底割断了他们的气息,甚至连隐魂的残魂和释都不曾发觉。 其实,刚才在云朵阵之中,众人是无法听到雷战和米蕾的说话之声的,只能依稀看见两人对峙的身影。 净土寺的兄贵摇旗呐喊,一瞬间数十根长棍犹如雨点般落在白虎精身上。 忽的,天魔族祖地上空如惊雷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漫天黑云压下,翻滚不已,眨眼间就形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的黑脸,俯瞰整个祖地。 乱响横声,祭坛塌陷时,带起的风暴乱流紊乱的啸叫,伴随那低沉的轰隆声,祭坛周围的地面也是随着大面积坍塌,一些人如蝗虫般四处乱逃,惨叫声也是接二连三的响起。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一场战争异常惨烈,埃尔法狗进入战场之后,虽然击毙了巢穴之中的恐怖分子八十余人,但灯塔国的二十余位海军陆战队员也无一生还,只有三个记者人质被解救了出来。 听了池帝一的话语,绿头王与大黄狗面色皆是一怔,当即感受了一下自身,发现之前吞食的圣药,药力还真的是大部分吸收了,涌遍了全身上下。 领域,凌白瞬间反应过来,比比东释放出了自己的领域。由于不是和敌人战斗,这个领域内没有附加属性增幅和削弱的效果,只能起到隔绝别人精神力探测的作用。 场面诡异,当下没人敢动,仿佛现在将要被诛杀的是苏启明一方。 但光靠自己不行,自己只是楚王世子,并未在朝廷任职,要想让沈谦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还得为他铺平一条道路,官场之人,自然是官场道路。 “狗娘养的东西,昨天我老婆的内衣肯定也是他偷的!”一个满身腱子肉的大汉怒道。 狂暴的气势升腾而起,刚刚将口诀心法说完的余敏,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刹那间,余敏的眼中迸射出惊诧的光芒。 羽南没有吝啬经验值,尽管他现在只需要使用一次星辰合剂就能达到34级,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把经验都砸到了雷霆重击上,把它升到了19级。 能让话凄凉肯定的人并不多,听他这么说洗剑童子对陆鸿自也有了几分期待:“前辈也如此说,我倒是希望陆鸿道友能早点出关了”。 话凄凉有的是杀人剑招,但并没有急着传授给何不思,他希望何不思的心性能够更上一层楼,待有朝一日,他的心铸为精铁,人也锻造成百炼之钢,那才是他真正的学剑之日,为此,他特地为何不思选了北海这个苦寒之地。 到那个时候,人类面对这些外星人的时候,恐怕就不只有复仇者们自己独立对抗外星人,异域人了。 第1791章 留里克与南方诸贵 前排骑兵被命令慢步前进,后方的骑兵也只能盲目地跟着前人挪步了。 骑兵队伍过于庞大乃至臃肿,其实他们若是奔驰起来,很可能局部出现踩踏闹得不可收拾。 也许他们如此的拥挤,就算获得了进攻命令,短时间内也难以奔驰起来。 再者,伯纳德很清楚自己组织的庞大骑兵队究竟是怎样货色。 未经训练 而且让焚老没有想到的是,当年的紫焰焚天塔在进入苍云界之后,同样的耗尽了神器力量,只能化作普通山石的模样隐匿,靠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吸收天地力量,直到数年前这焚老才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 茜茜解道:“茜茜正要报告这个问题,我们的探测器正跟在战船下方,发现它们的船底有跟着一头鱼龙目动物,其中一组声纳是它发出的。我刚刚试图通过6号探测器与海豚交流,不知什么原因它没回复”。 以前他们喜欢德国牧羊犬,苏格兰牧羊犬、边境牧羊犬之类,后来随着时代进步,牛仔们的活轻松了不少,牧羊犬能起到的效果也随之减弱。 鬼手旁边,则停放着两辆大卡车。这鬼手、卡车,都是今天魏吕明帮忙从江门建筑公司和运输公司借调的。 人在死后,会到阎王爷那走一遭,评判是非功过,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到了此时,这一生才算是真正完结。 一个单纯绿色系,就很难判断究竟是黑绿好,还是俏色绿更好——从色值上来说,墨绿要比俏色绿更深,但市场价值,墨绿往往差俏色很多。 那只见异思迁的肥猫,正躺在主人床上,仰面朝天摊开四肢呼呼大睡。 “师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一击”师弟看了看,眼神里倒是流露出一种不信任。 儿子殿试只点中二甲传胪,进翰林院做了编修,比起朝中无人的同科进士确实不算差。 “不好,这炎角蟒要突破了!”众人不断的运转灵力,手捏法诀,向着那炎角蟒拍击而去,炎角蟒赤金色鳞片剥落,鲜血成片的流淌而下,整个山峰都在此刻侵染一层血色。 “愿为你献上最美味的食物,开启你重生的轮回!”刘明轻声念道。 刚布置好没多久馨灵门的人就来了,于是陈沫让所有人退出阵内,然后等那些人全部进入大阵范围才开启大阵。 念浅安继续哑然,所以她还该庆幸八皇子也足够天真,足够赤诚 来人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来,看到季舒玉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 其他的就是各大高手时不时的就产生一些摩擦,偶尔也有在对决中被人杀死,总之一句话,每天都有人死。 两人如此亲昵的互动,看呆了一旁的护士,隐匿在转角处的人面色并不太好看,慕晚晴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后,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但是在场却有不少有识之士却知道,这么打下去,铃木次郎最终终将打败疯四。 他猛然返身,抬掌卸去扑来的力道,内劲隔空将偷袭者抛到了旁边的枯木上。 就在对方张开五指的瞬间,孙凡脚尖一扭,朝侧面冲过去,肩膀上的天使翅膀的纹身紧跟着泛起光芒,斑斑星点凝结出根羽毛的形状,在空气里浮现的顷刻,好像与看不见的能量相冲,随即消散。 虞家她本不了解,可是在这半年里,她清晰的认识到了,她父亲背后的家族在强势的凌家眼中,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第1792章 欧塞尔会盟与三路伐巴黎计划 留里克的话进一步激起了塞金二世的权力欲,他早已知晓南方诸贵根本不是铁板一块,将他们分化、将原有的嫌隙扩大,未来势必有利于罗斯。 刚刚的闲聊是完全公开的,站在一边的伯纳德听得根本不是滋味。 加斯科涅伯国有望基由一些契机扩张实力,他们扩张后势必变相削弱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的势力。伯纳德对此一 与此同时,车子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守卫们闻言面色更加的惨白,却仍然无一人敢上前搬运巨兽,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 按照常理来说,他下一刻的对手是宣战,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宣战身上才对。 一旦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到时候林易羽翼丰满之后,他们谁还能够制得住 陈安好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眼圈红红的,从来没有过的狼狈。 精壮的上半身漏了出来,哇塞,那线条,完美的一塌糊涂,就和艺术家特意刻意精雕细琢了似的。陈安好看着那迷人的身材,在心里,把当红男模和他比了一下。 秦雨瑶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石头上留下了一滩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姨妈漏了。 若不然的话,性格高冷傲慢的她,又怎会主动对风炎变得热情洋溢。 不然,被佛门众人看到他这个重伤垂死的家伙,在坑到了丹药之后,眨眼间就生龙活虎,难免不会恼羞成怒过来找他拼命。 虽然火麒麟是妖族至尊,可妖族至尊又怎么了他们成为妖族至尊的前提就是实力强悍不是吗 作为时空中旅行的一抹孤魂,周泽楷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诞生的,可是从他诞生起,他便开始了完成许愿人愿望的任务,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游离于虚空之中,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才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还活着一样。 “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必须先去追我的孩子们。”石慧凌空一跃,从对方头顶飞了过去,一剑切下了试图袭击的虫子,追上了三人。 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翠绿树木,在远处便是一座巍峨雄伟但荒草丛生的大山,这是坐落在山脚下的一栋大房子。 而不是像现在,被沉疴的躯体束缚,大好年华却被困方寸之地,连活着都成为奢望。 长元真人比玄阳子更像是高人,身材匀称,留有长须,头戴道冠,身穿道袍,手持浮尘,看上去道骨仙风的,虽然玄阳子气势上不弱,但是面相上实在是太弱了,外行人一看,就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顷刻,灵元已经出现在了蛇尾丧尸兽的面前,躺在草丛中犹如一颗周身流淌白光的鸡蛋。 真正大败康王的,是眼前这位他昔日的同窗,今后效忠的对象,临安郡王季珩。 只柳永南这么一推,却让苏荷得了自由。苏荷反身一脚踢向了柳永南,一击得手已经顺势想一旁窜出去。苏荷武功不好,轻功却非常精妙,这一闪身,柳永南发现她的企图,竟也拦她不得。 玄阳子对赖晓华说道,必须要多治疗一段时间,这可比当初给张江海的方子时间要长的多,毕竟张江海是现代人,平时对身体的保养还是很注意的,不像是赖晓华这样如此挥霍身体。 赵旭让赵少茂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当听众,自个儿去了总局局长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吴悔知道,这一道雷霆是想毁灭自已的阴阳世界,只要阴阳世界消失了,那自已的灵魂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其实老麦和鲁伯的交流一直以来都是用意念外放,一个说英语,一个讲汉语,老麦识海里的意念便是翻译机,所谓鸡同鸭讲,在此也能讲得通,但是不懂意念外放的阿光就无法听得懂。 在得知轰炸机部队受阻后,他们全部被集中了起来,起飞出击,加入了莫斯科空战,消灭苏联空军,也让这场本来规模并不大的空袭,演变成了提前上演的空中决战。 随着龙烨这话说完,三、两个同事激动的拿过桌上的香槟喷射到天空之上;更甚有几个同事直接跳入了泳池内尽情嬉闹着。此刻俨然形成了派对的模样。 “勉强凑合着吧,但跟哥的医术是差了一大截,怎么着想要讨教一番”林天咧嘴一笑,似乎看出了相田尤美的想法,主动问道。 “精灵果酒在哪”易水一听见精灵果酒就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喝到一样。 看着龙烨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在看看挂在御傲天脸上的邪笑,瑶瑶恨恨的瞪了他们一眼。 在岭南有仙宝出世的消息传出之时,西土还传出了其他惊人的消息,第一个传出来的惊人消息是李悠然拜访燕地汤家,燕地汤家的老祖愿意为李悠然护道。 喻沐身体内器官发育畸形,无法形成修炼道法的根基,木青子一向对她甚少关注,现在突然叫他带上喻沐一起去,不禁有些奇怪。 眼前的中年人叫赵明新,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东,身家数亿,是他的客户。 生命的奥义让阿兹尔变得不同寻常,只见金色的光芒将悬浮的阿兹尔包裹起来,太阳的光芒也从缝隙中照射在他身上。 在辰越处理着战斗之后的事务之时,甘天绕到古墓的另一侧,找到了那辆被自己摔倒地上的机车。至于和警方以及军方打交道的事情还是交给辰越吧。 最后留下了不可被疯子听见的一句之后,神荼乘着骨龙远去,来到了甘天所指的那只厄兽面前。酷似坎特尔的厄兽感应到神荼的气息,二话不说就是一道霸烈的吐息。 回到新长安的陈衍,向中国瓷器界发出了邀请,邀请了十几位瓷器专家对这些瓷器进行清洁,脱盐处理及加固保护,然后,鉴定,清点,归类。 “赵大刀,你回去,工兵营可能已经在为你团修建工事了,咱们要在这里打一场阻击战。”陈飞道。 “我是一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见不得这个破乱世道,想改变他,想让我们中国人不受外国人欺凌。”郭杏花道。 明明转过头去没有看到现场的保罗,却像是亲眼旁观般的说出了这种话。 飞羽求助的目光看向奥特之王,他也很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万一又会失控。 第1793章 并不公平又不顾吃相的半场分蛋糕 各方构成一支更庞大的联军根本不可能,以不同路线进军倒是显得更为合适。 罗斯远征军从来不是为了查理而制定的攻击巴黎计划,查理与三万人的南方联军,他们完全不在留里克的预料内,如果可行,这群家伙还不如立刻打道回府为好。 原本留里克计划着进攻巴黎狠狠抢上一轮,大发横财后就可以离开了。 当前 忠哥不敢停留,满脸血泪横流中,死死的瞪了卢利一眼,带人一溜烟的去远了。 经过了一番仔细推演之后,李智等人拟定出了一个新的针对骄傲之神的作战计划。接着李智驱动着神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隆隆地飞向了骄傲之神的神国。未完待续。。 那一刻,独孤梦如花娇靥朝霞满腮,思绪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以为你能躲得开么!”随着艾尔维拉巨剑一着,从卡西乌斯周围连续出现数个黑洞,骨剑从中不断刺出。 顿时,十几个不死骑士被金色能量巨蛇吞噬了进去,转眼间被腐蚀成了一滩滩的恶臭污血。 为了听远坂的说明,士郎在自己家像是成了客人一样随后才进了客厅。 李浩然心生无上敬意,这种程度他都忍受的住,不愧是中原五绝中的南帝。 王铭走了几步,拿起手机拨通陌生的号码,这个号码是属于沈薇的。 这…崎路人闻言,心中一阵犹豫,金子陵来历不明,崎路人如何放心将人就这么交他 若是自己豪情万丈、斗志昂扬,就已经说明自己处于失败之中。就是这么没道理,就是这么扯淡,难道这就是那么多人都没法迈出这步的原因吗 一想到三天之内就会在京城看到秦宇,莫予淇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意。 楚峰见状不由摇摇头,便也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朱广又突然去而复返。 乌斯和叶礼开看到了隔了几个位置的黄青荣,黄青荣也看到了他们两人。几双眼睛,隔空对望片刻。 “什么”金刚狼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难道,难道一辈子都要当萎哥。 虽然在特殊部门很普通,但来到外面执行任务,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看来是自己错怪大白了呀!既然大白有能力保护弥音,他过去看看 肉被亚利拉斯自己划开,越划越深。血象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注入亡灵魔法阵。龙血带着亚利拉斯的仇恨,发誓要消灭乌斯毁灭斯盖城的仇恨,被亡灵魔法阵吸走。 听到这个声音,沈严身子一震,他猛地转身,果然在视线中看到那个熟悉却又许久未见的身影。 虽然分出了这么多人的分身,每一个分身的实力不强,但是对付这些幽灵大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魏无忌一行赶到岭北大营的时候,整个天其实已经黑了,而军尉府前来传命的官员自然不会等他,所以正式的任命被定在了第二天。 “瑰姐说的对,我们现在去什么忙也帮不上,不如在这里等着。”樱花纷飞说道。 “这是人族还没有被击败时的景象,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种场面,老夫就算死也瞑目了。”林南还未开口,身旁的孔川反倒率先发出了莫名的感慨。 正在拼命维护心神的摩罗,受此一击,身体猛地一震巨颤。待其睁开双眼,看到袭击之人的面容时,脸上浮现出一道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1794章 有人决定撤退 一块名为法兰克的大蛋糕被分的四分五裂,查理作为众贵族推举、被罗斯王国同意的“法兰克国王”,仅在地图上也看不出他有王者之姿。 查理的直辖地根本做不到一家独大,他将实际控制着法兰克族人高度密集的区域,无法对一些大贵族做压倒性的优势。 他也必须这么做,只有贵族们纷纷得到了一定利益,一个新的王国 “你可知道,世间多少奇才也曾想到过兼修多种属性,可最后不但没有成功,而且因为分心太多致使最后一事无成!终生无缘问鼎大道巅峰!”藏老语气微沉的问道。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东方青月,连忙把手里笨重的大哥大电话收入储物戒指,表情似有些尴尬,也没有去回答。 “我在想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为什么你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就没事,我却差点翻车了如果能找到这个造成影响的不同点,我们应该就能够更加深刻的理解这个灰雾的本质了。”白狼说道。 姜无忌缓缓点头,主仆俩跳下马车,被雍王府门口负责看守的禁军伸手拦住。 “我说让你上去试试!”白天行‘无情’的击碎了她的幻想,让她陷入了不安。 总有人不喜欢废话,一直都在盯着罗浮山,所以阵法一动,他们就发现了。 满心怨念的赵天宇依旧没有说话,但是明眼人却能够清晰的发现皇帝陛下的脸色越发的阴郁起来。 其实很多时候,宁夜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人生就像是一出荒诞的笑话。 项樱也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她确实不该给自己的儿子带来麻烦,于是她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有办法,白狼只能一边办理户籍,一边为这些办理户籍的哥布林们起名字,他直接用数字编号来为这些哥布林们起名,按照办理户籍的顺序,从一二三逐渐往后推。 可是萧龙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在数十公里之外感觉到了两股势力正在向这里赶来。 现在纪委贾连庆提出了他的意见,纪委自然会毫不犹豫的贯彻执行。 柴桦有点脸红了,装逼装了半天了,结果进来都不知道脱衣服的惯例,这也太没有面子了。 这些朋友们的成长,萧龙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他并没有参与,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有他们的尊严,他们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尊重,增强他们的实力,所以萧龙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让他们自由的发展。 那个丐帮弟子说罢,脖子一仰,双目斜视天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诸葛通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轻不可闻。 “你们有完没完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吗没有人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欧阳红雪叉着腰,爆吼着。 他们之所以想跟着萧龙一起去,那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宇宙之中是那么的危险,他们想和萧龙一样,一起扛着。 回到村委会住处,李天逸把王长水喊了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旁黑暗角落里,冲出来了一队幽灵,幽灵的样子跟人差不都,但是双脚离地,没有实体,飘来飘去。 童思思刚拍着胸脯要说话,她的手腕被拉住,转头看到她慕哥来到身边。 而在柔姐看来,这些兄弟姐妹之内肯定存在着教唆者,只是柔姐还不太清楚究竟是谁罢了,既然没有确切的目标,那么柔姐就将自己所遇到的人都给处理干净就好。 第1795章 继续进军 罗斯军仍要在欧塞尔城逗留一些日子,但一场降雨突然间打乱了留里克的计划。 当天空乌云压得很低时,人们就意识到大雨正在逼近,当务之急不是人员躲雨,他们抓紧时间将辎重粮草向欧塞尔城运输,所谓人可以挨雨淋,若是粮食浸了水可就糟了。 现在康拉德与威尔芬不得不卖留里克一个面子,城市也就成了罗斯军的临 清理后,黄炎又出他山移植数百棵树…………然后浇下含有灵气水…………最后给高榕老人套了个示警,防御阵法。 一股毁天灭地的仙元力,直接洞穿空间,临近妖王身边,妖王身前出现一道光墙,直接将他攻击全部吸收。 韩跃伸出手来,拉着李世民的手触摸自己,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有一种无法释怀的伤感。 本应该守在湟咕的沈兴南,因为前不久得到了海嘉城被破城的消息,他在把湟咕的防线布置妥当后,自己已经离开出关,前往海嘉城外,去寻找那七万的征西大军去了。 奶娘进来时,正好听到洛娉妍冷冷地声音响起,这样的声音,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了……一脚跨进门的红螺也愣在了当场,扭头朝奶娘看去。 突然链接右殿与正殿的玉璧珠帘响了响,圣德帝并未抬头看来人,只是一边把玩着棋子一边出声问询。 “若是生意上的纠纷,那我倒有些不好帮忙了,毕竟我在这宁城代表着我们应天宗。”听完陈远的来意,风师兄有些抱歉的说道。 “林潇先生,对不起,都因为我,害你被麻烦的人物盯上了。”金先生说。 韩跃嘿了一声,他慢慢举起右手,手中正好握着一物,此物通体银白,枪口犹在冒烟,赫然竟是一把沙漠之鹰。 “卡多克,最好别认为他很平庸,不然会有可乘之机。”阿斯说。 丁火皱眉,伊娃的行事做风,即偏袒又恶毒,正因为如此,才会教养出像是破军王子那样的疯子。 时间与度的赛跑,相差只是零点零零零零一秒之间。而艾尔方才的愣神让他失去了优势,米歇尔先一步来到了雨嘉的身前。 而此时的剑神岭。东方还是一样看着远方的天空,仿佛无论看多久,他都不会烦,而长孙忌则是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又咽了回去。 如果家在那边的教师,因为前线对峙无法赶过来。就由政治部找几个干事,先临时代替给学生上课。以后部队开进、转移,号房子的时候一律不许占用学校和医院,同时将这道命令抄送纵队和兵团。 叫萃琦去传令,不一会就带着风伊洛上门来了。顾凉月看着风伊洛,浅浅的笑了笑,卿睿廷扶着顾凉月,面上倒是不显。 李天佑点了点头,感觉根本就没有想如何酿酒,而是身体里自己在动,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一杯玄冰酒就已经酿好了。 ‘花’青衣也笑笑,说: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时候,我喜欢把问题再扔回去而已。 梦中,可曾遇到相思的人夜已深,外边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滴进梦乡里的人。 “大哥何必这样伤感,这天地之大,宇宙之广,大哥闷时,不妨离开破头岭,四处畅游一番……”悟空言道。 谁知道那水杯刚碰到余青的嘴唇,余青一闻到那味道,就觉得水里有一种味道,让她又泛起恶心,只是这会儿胃里已经没有了东西,如此居然干呕了半天。 第1796章 查理在奥尔良 查理与他的铁杆盟友们陆续离开,他们撂下一批罹患腹泻脱水的伤兵,不等大地变得干燥,就向着正西方的卢瓦尔河主河道推进。 万幸的是这群伤兵普遍得到了救治。 不少倒霉蛋硬生生死于脱水,还有很多人吃了一种难以谓之为药的药剂,奇迹般逐渐缓了过来。 烧陶作坊被临时抛弃,工匠逃进欧塞尔避难,鉴于工 她们又聊了聊天,叙了叙旧,然后,夏洛特和我们回到了摩伽陀,继续由丹尼奥开船。 有些鬼剑士,不愿意屈服于鬼手的束缚,拼尽全力,练就了高超的剑法,最终成为了即使带着锁链,也能轻易使用各种武器战斗的大师——剑魂。 “没什么,没什么,大哥息怒。”徐经年这才发觉自己好像笑的太直接了一些,但心里又想着去看屋内的一场好戏。 东方老爷子满脸春光的冲下人们笑了笑着招待了一声,随后就带着沈浪朝里面走了进去。 “多谢前辈。”徐经年以为那样貌奇特的中年人终于是放低了要求,赶忙是道谢。 果然,见到徐经年出剑,那对影阵形成的灵体也是幻化出一把剑来,随着徐经年的动作,与徐经年一齐斩向那木桩。 十分不巧,这个虚弱的奴隶,怀里报的,正是翠玉的原石,才一落地就摔成了四五半。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无证骑士问起了李维这个问题,关于他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这个问题,李维也没有隐瞒,随意的就把所有的经历都告诉给了无证骑士,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事情。 沈浪显然是没想到,萧寒衣竟然会是一个这么啰嗦的人。按理说,这家伙身居高位,应该是个冷冰冰,对什么人都板着一张脸的样子。 两人释放出的盘古神印在空中碰在一起,立刻发出一连串的暴炸声,天空瞬间被撕裂。 就在这时,一支乱箭斜斜从他的盔甲缝隙中穿过,刺入他的体内。 但这样愚蠢的事情恰恰就发生了,对面一串一串的白点,是波兰人。他们穿着传统的白色雪地服,与大地融为一体,极不方便瞄准。 所以,这个还是赶紧的去问问黑无常,他肯定知道,就算是他不知道,他也能帮助他找到一些线索的。 “你是在挑战我的耐性是吗”沐宇辰再次揪住了司烈豪的衣服,声如寒冰的说道,杀气似潮水涌出,房间立刻像冰窟一样寒冷。 但是木叶村的高层却都没有选择他们两个之间的任何一个,直到后来宇智波带土去世,他们又选择了一个虽然十分有才华,但是在宇智波一族当中地位一般的宇智波止水。 舞台上,先是秦明对这部作品以及剧组主创人员做简单的介绍,然后大伙儿一起上台,接受一些媒体的采访。 当然云空的一个侧滑不是为了躲避攻击,而是为了更好的攻击对方。 好在这回没有闹大,人们只是当做八卦闲聊,成为饭后茶余的谈资。 但这一切,都在埃德加的计算之中,眼见差不多了,星联战舰便开始且战且退。 温凉的气流猝不及防,被一下卷入进去一半,她竭力向外挣扎,可还是被狠狠地卷进了黑暗区域中,随即好像水面一样,激起了一朵黑色的浪花。 韩烟还不知道3d电影的事情,秦唐也没有告诉她,她只是按照秦唐的吩咐在办事儿。 第1797章 前方即是特鲁瓦 一支更加庞大的混合骑兵队在欧塞尔城外集结,这一次可谓三位国王集合了他们的精锐骑兵力量,攻击目标正是不愿意降服的特鲁瓦城。 雷格拉夫本人负责管理庞大的步兵,麦西亚军骑兵就在贝孔骑士的带领下,代表自己君主指挥骑兵,然后完全听命于留里克的指挥。 庞大骑兵队中真正做指挥的就是留里克本人,随行的勃 “你先出去,我和你家主子有话要说!”唐琳睨了谢兰音一眼,话里话外的骂她是狗奴才。 没有去过“死役营”的人是不会明白,从绝命到生机,岳凡就是这样从战场上一步步走过来的人。以前他能活着,现在也一样。也许别人不可以,但是岳凡却做到了。 水东流,名字倒有些新意,只不过,王风自然不知道这水东流是干什么的。 尼玛,他之前明明说想救他出去了。他什么时候忘恩负义了,这家伙还真的什么都骂。而且,还一副极其牛逼哄哄的样子。 七层高楼,风很大,我身上的衣角都被风给吹了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举着枪,给枪上了膛。我盯着三米之外不满青苔的水泥板。如果是在一层的地面上,轻轻松松跳到三米之外,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凯旋,我今天能拉下这张老脸来找你,归根到底是为了保住公司,你不要不识好歹!”步峥嵘脸色一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不过片刻的功夫,云衍在一处树林极为茂密的地方停下。夏溪苽紧随其后,稍稍看了看四周,竟也没发觉哪里有歇脚的地方。 阿乐安下心来,按照自己的思路对企业现有设备进行了彻底的改进。 “行,那就这么办!”喜子抹了一把眼泪就往家跑去,我们也开始分头找人。 “呼……”他长舒一口气道:“大意了,还差点连累了苗老爹,秋儿,你打头阵,注意点脚下和四周,我刚才觉得淤泥里有东西在拉我。”说着他挽起了裤腿,脚踝处果然是有一道青紫色的抓痕,清晰可见。 “是的,不过我希望你多领悟几种,这样永恒国度的传承才不至于断绝!”老者回道。 刚心生警惕时,守卫在城头上的清兵发现了异常,南方远远的天际卷起一股土龙。 可不是吗唐母的想法是好的,然而现实与想象是有差距的,最终唐母不仅没帮到唐父,反而还拖累了唐父。 一把七彩宝伞,喷吐出无数的七彩丝线,疯狂的缠绕向叶一飞全身,急剧影响到风神翼的灵活性。 刚斩下的首级血淋淋往下滴,面对着这血的教训,绿营兵才死心地朝着城头跑去。 房门一开,视野顿时开阔,慕紫轩放眼像屋外望去,却见一白衣道者身影凭虚御风,乘满天月色而来。 不算国企,国内企业市值500亿以上的绝对不少于三十,北江重工和恒天集团只是这三十多家私企其中的一个而已。 “多谢皇上!”张大元等人满面感激之色,胸中一阵激荡,深吸了口气,泪水夺眶而出向顺治福临一磕头后,缓缓起身。 皇太极长子肃亲王豪格和努尔哈赤的十四子睿亲王多尔衮都虎视眈眈于皇位。 只不过眼前的一幕却是令他惊呆了,魔魂大帝正抓着一个神族的大腿正在啃食。 功法语句不难理解,只是有时心有执恋,才会蒙蔽双眼。此时有人点开阴云,自是灵台清明一片。 第1798章 发生在特鲁瓦城外的惨剧 特鲁瓦城方面一直清楚自身面临着严峻的战争威胁,在过去数年里整个伯国都采取守势。如今战争不但降临,且是以惨绝人寰的方式降临,一切对战争规模的乐观想象都成了泡影,特鲁瓦什么都没做错,值此战乱的大时代,无可避免的进入风雨飘摇中。 所以当伯爵阿勒兰在以决绝的态度告知欧塞尔方面的使者“我将战斗到死”,然 “呀呀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但见林萧就是双掌一挥,掌中的火焰就是直奔而出,顿然间,两股火焰就是将那两股迎面而来的寒气化解,。 疼的她忍不住一咧嘴,这使得她看起来极为滑稽,墨玉和喜儿看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一时都愣住了,还是墨玉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查看她的腿伤。 “距离总部选拔,还有不到四十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一定会离开太盛城,不太可能近四十年都待在城中不出。”紫霄道。 糜竺直直的盯着鲁肃,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丫敢掀我老底,老子抱着你一起死。 “巴毛哥”看到巴毛就是走到跟前,刚才那气焰嚣张的为首大汉不由得傻了眼,要知道,他也是杜帮的人,但是却是一个蟹目,而且还是属于巴毛的手下。 青枝答应一声,转身就走,李玉棠摔帘子出来,指着李恬尖叫道:“你等着!”说完,提着裙子,恨恨的跺着脚奔了出去。 曷鲁在登州上岸后,才知中原已经改朝换代了。不过曷鲁也不愿白走一遭,便以金国使者身份求见大梁皇帝。 刘备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谢罪,表示自己以后一定要待诸葛老爹比亲爹还亲。 稍稍远离巨兽的地方,莱迪克这个矮人和其他剑盾士很好地发挥了作用,把魔法系弓箭系的同伴保护在了身后。 李恬双手撑炕,凝神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青枝和银桦一左一右紧贴在她两边,青枝手里紧紧握着火钳子,银桦手里举着只金如意,这是她俩能在这屋找到的唯二的趁手武器了。 她在鲛人岛走了一圈,每一个遇见的鲛人族都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笑容满面的回应,只是觉得奇怪每个跟她打招呼的人都笑得诡异。被凤炎那一刺激,她都忘记自己皮肤黑,红,白,癞皮一样了。 两人举起碗碰在一起,将这六年情谊交付于这碗酒水,酒水洒出,情义却不减分毫。二人相视而笑,仰头一饮而尽,二人都心知肚明,这酒将为这份友谊画上句号。 虽然将知性活动与身体机能全部交予了高科技来维持,但这不代表他对这个都市会缺乏掌控力。 花狐狸叹了口气,没有拒绝,在他身后,一身白衣的段云冷峻着脸,眼神森然。 她最爱的男人并不是恨死她,不要她,这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震憾她的心。 此刻他很是惬意地躺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得很,而他脸上都写满了心事,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宝春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所遭遇到的惊心动魄的绑架会是北乌太子主使的。 “黄汉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可就是醒不过来,这一点就连医生也解释不了。”寇青铜有些无奈地说道。 看着本来依靠在车上细细听着几人谈话的蒋亮直接下车,并不算惶恐,只有担心和不安。 虽然柳无尘拖延时间并不是要等谁来救他,而是在等复体丹的药力生效,这样逃跑几率将会更大。 第1799章 那是三千骑兵的厮杀 罗斯骑兵正在横扫“三村营地”,他们的剑与弯刀正在滴血,马蹄铁也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污。他们的手段干净利落,俯身劈砍、突刺往往一击必杀,也是这种时候,手持缴获弯刀的战士才发现了拖刀技法的妙处。 几乎排成骑墙的骑兵持续横扫,他们如石碾般持续碾压了三个回合,每一次集团进攻都能令战场增加数百死尸,而自己几 “好了,现在,所有人就都跟我出发吧。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可不管。”白发院长说着,跃过众人,把第二禁地的大门打开了,顿时,一股阴风迎面吹来,阴风之中,夹杂着满满的鬼元素。 “这个很难说,你看过世界杯吗进入世界决赛都是强者的强者,不过我也很看好这个老头子,你不妨压注一下他!”唐焱给他指点一下说。 大长老依旧在仔细地看着地狱之花,这花开的,当真是漂亮极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早已下定决心的风澈也没什么犹豫恐惧的心理,眼神跟步伐依然坚定如初,手起刀落也不见丝毫仁慈拖累,只不过,他还是理性的逐渐一点一点增多自己每次休息整顿的时间。 这样的感觉让李晓璐也不得不佩服罗陌的学习能力,还有他那种对表演敏锐至极的天赋。 冯晓刚看到的罗陌,对表演有一种天生的敏锐,而且他非常冷静,对机位等等事情处理得非常妙。 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鸣声,一路上像是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风澈终于停下了脚步,朝着声源方向望去。 要不是病床上铺了好多层柔软蓬松的褥子,美如花觉得他能把自己摔死。 “娇…娇。”景晏低低地在她嘴上轻轻喃喃,他的头抵着她的额上,丹凤眼深情而深邃地凝视着她。 “黑衣人究竟给了你,为你要帮他!还有,你和蒋艳关系!”我有种预感,远远那么,还有很多谜底揭开。 看着迫不及待进入到热气腾腾的温泉中的纳兹,以及在一旁观望片刻同样下水的格雷。 “唉!神识是我的弱项,我只有这些神识。”唐川此时的脸也是通红无比,似乎神识真的尽出了。 姜定方怒吼一声,这些陨落的星辰,令他感到了极大的危机,当下就毫不犹豫的令身下的巨鹰冲了上去,迎向那些纷纷倾泻下来的星辰。 凭霸天殿的实力,找出五位元婴后期还是很简单的,不过这阵法是在东陵城管辖的海域发现的,东陵城的霸天殿负责人并不想消息外泄,不然的话万一发现好东西,岂不是要分于他人 汗吉尔斯紧紧抓着萧枫的双手,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片温暖的笑容。 它也不知为何,这山中能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它熟悉的东西在这山中,在对着它召唤一般。 刚才的一瞬间,公子打算速战速决,不过他只能朝着一个半神出手,于是他选择了和天风对战的那一位。至于玄灵,相对来说好一些,毕竟他擅长的就是防御。 只见前方是一坐深不见底的鸿沟,无尽的寒风呼啸着从那漆黑的深处吹上来,令人冷得直刺骨髓。在这鸿沟之上,只有一座悬着的吊桥连通了两端。 毕竟身体的条件摆在那里,长得还特别好看,娄燕秋身上还有一种叫做天赋的东西,只是可惜。 其他dao国人听见呼救也马上冲了过来,纷纷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柄倭刀往叶飞身上招呼。 第1800章 一位大伯爵死了 当阿勒兰带领他的特鲁瓦骑兵全部加入混战,在远处观战的威尔芬瞅准时机,带着自己最后的三百勇士发动冲锋。 即便前方浓烟滚滚,威尔芬以勃艮第国王的姿态又一次一马当先,他身后的部下不敢携带,纷纷平举起骑矛跟随冲锋。 此刻仍有大量的平民在逃亡,放眼望去庞大的棚屋区到处着火,浓烟、烈焰覆盖战场,在炽 男子一身浅褐色的长袍加身,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却是不发一语,正巧,此时许是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于是抬起眼眸,与子桑谷牧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无数冲向前的亡灵,有些犹豫的停了下来,祭坛,缓缓的浮在河面上,没有任何的下一步动作。 转轮王那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阴界响当当的十大阎王之一呀!如今此人竟然能令他闻名而色变,足见此人身份之恐怖。 “放心,我老婆公司的产品虽然生产出来了,不过华夏国程序太多,你们还能呆在这不少时间呢,来日方长!”沈云也起身说道。 林夕一听男子毫不犹豫的暴露着的身份词汇——‘朕’,便是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伸手阻挡了二波想要说着的话语,她不想连累任何的人。 墨一寻了个时机,长剑缠住郭良手中的鞭子,借着巧劲往一旁带去。郭良武器被敌人牵制住,不得不随着他往一旁趔趄。就在这个时刻,又见墨一动作,他的右手成爪,呈擒拿姿态直往郭良脖子袭去。 身后三人攻击的势头戛然而止,连带着船夫也死不瞑目地掉落在他们身前。二人回头去看,身后一只精致的画舫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一排手持短弓的侍卫沿着画舫一侧还保持着蹲立的姿势。 大汉上前两步,双手紧握,猛然使力,身上肌肉如岩石般块块凸起,对我挥挥手,说出一串话来。 可就如此还是没能来的及,一时只听见瑛姑存身处水声大作,就见几条人影纷纷蹿了出来。 苏舟关了电视,拿出手机,又一次在度娘里打上各种有关于乒乓球的消息。 “好好好,都是我坏,是我不好。”他笑着将我圈在胸前,低叹道:“蕊儿,我好想你。”我却还一味捶打他的背,只觉得他越抱越紧,只差把我挤入他的胸膛里去。 沈烈一怔,然后马上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他们耽误的太久了,也该去看看顾希声他们的时候了。 铁翔想问问他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刘言却翻过身,噗地喷出口血,因为力气不够,又全落在自己鼻孔和嘴巴上。铁翔吓了一跳,心里虽然坚信他与众人不同,不会变异,却不敢以身相试。 周队长将一个圆形的玉佩递到了高宇的手中,高宇看了看而后点点头,顿时态度便有些缓和了。 不,应该说只有一条消息,就是大约十天前,苏舟两碗粥发了一条感谢大家关心的微博,背景是医院的病房。 一时间,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再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或许,就如同当初我的决定那般,既然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反悔,亦是不会后悔了。 单知语觉得这比赛确实很有意思,她也很想试试,反正输了也不丢人,就算真得了第一,不愿意嫁给老头子,那老头子也不可能强迫自己。 他们看到了,悠然还是他们的那个悠然,只是现在真的出了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大问题了。 第1801章 城破后的有限仁慈 背靠着浓烟滚滚的棚户区,勃艮第的国王威尔芬,他狰狞怪笑地高举一颗滴血不止的头颅。 他如同魔鬼,拔了死者的头盔后又揪住头发,他又找到一支断了的矛,将这颗脑袋插在矛杆上示众。 甚至是他的部下都觉得自己的王太残忍了。 不过一旦明白了死者的身份,他们都为国王的胜利而欢呼,全然忘了威尔芬能有 赤九玖等人正在专心看剧,以至于晚衣两人传送的时候她们都没注意到,乐歌起身想去上厕所,这才喊道;“哇!有新人来了。”众人听说有新人到了,全部围了过来。 很显然,在这个时候,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敌军方面也是十分的惊慌。 他希望自己能够给予这个两个少年一个引导,毕竟这里的时间始终处在一个诡异的状态,这也是他不愿意离去的原因。 任发讪讪一笑,“哎呀,你看看我,真是年纪大了,都不知道趋利避害了。明天,就明天,我就让婷婷拜九叔为师!”言语间满是赞许。 西四具体的做法是,在红门的队友报告发现敌人的时候,她叫红门队友先隐藏好,不要贸然发起进攻。然后命令蓝门的队友主动ng,ng后debuff一次加到红门两个队友身上,然后舞曲重新开始。 有支持魏思海的,还有毛遂自荐的,反正就是没有一个支持魏思步的。 府门口卧牛所化的那头石狮子见不远处三人回来,悄悄转了转眼珠,摇了摇尾巴,算是打了招呼。 她把自己比作大海航行的舵手,经历风雨时,如果连舵手都迷失了方向,那船上的人又该怎么办。但是,这种想哭又不能哭的感觉真难受,憋着心里就像一块石头一样。 而且,武神铠,是修炼元气的都能用,只不过元气等级低了,经不住武神铠那恐怖的元气消耗罢了。 是的,比较,赫拉特里队长这边,仅仅拥有十几架反坦克炮,而且,这些反坦克炮,由于担心被敌军发现,所以,他们本身就隐蔽在丛林之中,这样一来,也就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们的机动性和灵活性。 下线的两人纷纷下楼开始享受浣清婉儿亲手做的而且非常美味的夜宵。 娇嫩的童音此时有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阶段的凝重,只见阎皇的火焰长剑一挥后,滔天势就如同恶浪一般的狂涌而出,层层叠叠的火焰狂淘比之聂枫使用的滔天势更加的密集无数倍,威力上,更是比聂枫使出的要强大太多。 “邪心,河套的龙骧军团,就交给你了!”阿加琉斯拍着朱赤邪心的肩膀,沉声说道。 朱珠象看怪物一样望着她,最后她自己又忍不住嘿嘿直乐。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象她这么厚的,难怪她曾听人说,没有最无耻,只是无耻无极限。 “此战关乎我六国此后数百年的命运,因此,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对不能后退!”墨星刷的一声抽出自己的宝剑大声喝道。 经过昨夜的一番让他腿软的折腾,加上白天又干了两件很是耗费心神的事情,所以他心里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只希望能让张红颜不再生气,仅此而已。 “放心吧!今天本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李震说着,就见船舱之中不知道冲到甲板之上,原来埋伏的杀手看到事情败‘露’,都迅速的冲到了有利的地形,准备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第1802章 目标普罗万城 一场大战结束了,堂堂特鲁瓦伯爵一战而战败,其人身首异处,他的死反而成就了勃艮第新王的功业。 威尔芬非常自傲于亲手砍了特鲁瓦伯爵阿勒兰的脑袋,其次的高兴于自己从投降的城市成功掳走大量人口。他又开始以平民的保护者自居,声称广大民众没有被“骑马的诺曼人”砍死,全都是因为自己这位大英雄的庇护。 绣着金红色火系灵纹的外袍又轻又暖和,舒服得就像被裹在室内的火炉边。 余沫熙看了眼那严肃脸的老镇长,知道老镇长那意思,所以她也没有拐弯抹角。 尤其是裴海英,她家里很穷,如果丢掉了这份工作,家里面的债肯定就没人还了。 鬼修走的是阴魂修炼之路,他们原本是人,死了之后才变成鬼,所以即便吞噬修士的魂魄,那也尽量选择人族,否则人妖魂魄混杂,将会增加进阶的难度。 三人东西都买好后,便去找孩子玩的地方了,麟儿看到商场里有玩手控赛车的,他特别想试试。 十二月二十八日,楚国宣布国家进入二级战备状态,用来应对邻国的军事威胁。 然后,他又炼制了一批大道虚丹。随着炼丹水平的提升,每一炉大道丹,他能够炼出十颗来。 他胸中的璇玑世界里,有一朵三阶的三槐火,一朵二阶的九棘火,还有一口二阶仙剑,“白虹剑”。 而再来就是这些被研制出的特殊的‘泰坦’丧尸病毒感染后用做研究的病毒载体,拥有着远超普通人的绝对恢复能力,但从这两方面看,银背和‘泰坦’的相互一击,其实是吴起吃亏了。 他没有想到,这些美丽的空姐在享受富贵生活的背后,居然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林壮性子比较直,直言不讳地道。但是他说的没错,像他这样,肉体强度惊人的人,只要不断地苦练,就能寻觅到突破的契机。 心情有些复杂,她和姜衿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唏嘘恍惚,好在顾启云素来举止风流,没多停留,揽着她的肩膀就往停车的方向去了。 除非到了最终决战、实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否则手头留一支预备力量总归是没错的。 翌日,寅时两刻,天还刚刚破晓,上空残余着的点点繁星慢慢消去,一轮火红的朝霞正缓缓的从东方升起。 所有的矛头,都在针对姜晴而去,她成了整场风波的最终买单者。 听到“奸细”二字,围观的人轰然。有些人则是恍然,显然也觉得火烧的有些奇怪;大部分人则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愤怒。若是没有人偷偷放跑官兵,粮棚里的两万多斤粮食又怎么会被烧掉 乱云涧,也算是比较平常的地点,只是终年云雾萦绕,能见度比较低,倒算不上是凶险之地。 “包在我身上了。”李武兴重重在自己瘦弱的胸脯拍了一把,喝醉后下手没个轻重,愣是直接拍在了嶙峋的骨头上,发出了声响。他直接咳嗽起来,差点喘不过气来。 此话一出,水凝烟顿时感到心里一阵温暖,没想到这个东方烈考虑如此周到。即便没有这个金牌,若是有人敢对她不利的话,她也定不会轻饶对方。不过有了这个金牌,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见识到林轩的手段之后,他们对林轩可谓是敬畏交加,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嘲笑了。 这要是整十个坐骑这么骑着刷负面情绪,如来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第1803章 圣康坦-苏瓦松伯爵来了 早在这年三月份,菲斯克、布洛迪带领骑兵冲破山区杀入兰斯平原,他们无情地带来一场浩劫。 实则在他们到来之前的大半年,已经有一批战争难民离开山区后继续向西逃命,很多人干脆在香槟沙隆过冬,待天气转暖又开始向着兰斯移动。 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清楚的意识到灾祸降临,比起其他的军事贵族,他已经摸清楚了 现代军队都如此,这军辽数万大军对持的夜晚,可想而知。突然有惊吓发生,你说最担心的应该是朱子龙分身一行人。还是辽人担心宋军突然袭击,自乱阵脚 从观众反响上来看,这两个演员表现的都还算是不错,李陌问:你身为孝陵卫的千户,为何要在太祖的陵寝面前装神弄鬼 于是他就牺牲了自己,通过熊猫人的四位天尊,将整个潘达利亚从大陆上割裂,从而避免了天崩地裂给潘达利亚带来的巨大灾难。 吐血也是没办法,张三丰实在是太猛,他被一掌遥遥打在了胸口,虽然骨没断筋没折,但五脏六腑俱已经移位,今日此战看似是他大占上风,但其中凶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纪易明白,两人布置的原始阵图不算完整,虽有效果,但也有副作用。 “嘎”那白银阶大斧灰兽人勇士,想要尝脑浆的牛b刚刚吹出口,夏洛的刀已经到了。他只是勉强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怪叫,然后就像是被凌空抽射的足球一样,飞出去了。 在这一段时间,黑郁金香旅团的主力团员们经历了强度比这要强得多的苦战,现在终于看出了效果。 现在大炮是已经不能用了的。近千人搅和在山谷当中,已经全乱了。 巫秋身姿曳曳,轻步走来,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中提着酒盏,香味醉人。 偶尔他有课走的早,就会跟姜妈说,姜妈是坚决履行沈铎的每一句话,我也不好意思让她难办,索性都依她。 烛伸出手,将脸皮从中间扒开,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以及覆盖在上面对烛蜡,人类的皮囊让他很不舒服。 看的出来,虽然和真正的真龙还有莫大的区别,但是敖云已经转化了一部分龙躯,离真龙之躯只有一步之遥。 严心阳挺直身板,仍旧不失礼数,对着姜无忌躬身行礼,满脸鲜血的退出的奉天殿。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上课去忘带手机了,赶忙走到桌子那拿起来看。其实能这么着急追命一样找我的人……整个北京估计就沈铎一人。 厚重的门被推到了极限,随着咔嚓的一声,门被转轴连接处的机括卡住,门被继续推开的趋势停止了。 白狼就是这样对那帮宗教裁判所的教士说的,他们听完这些话之后情绪非常激动,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光明的世界,而有邪恶正在试图侵蚀这个美好的世界,如果他们努力斗争,这些邪恶就能够得到完全的消灭。 邪神烛当日被重伤,后来又被诸多邻居趁火打劫,一开始他的那套说辞没有邪神信,但是后来白天行越发活跃,好几个邪神都在他手上吃了亏之后,再也没有人不信了。 “哼!看我斩碎你这十八条长虫!”赢祁峰大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巨大的剑光直接笼罩两条火龙。 龙行看着外面不断闪进来的的光亮,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一头便闯了出去。 第1804章 诺根泰的守卫者 塞纳河流至特鲁瓦城,在河流下游很多村庄依河而建。但当特鲁瓦的贵族家眷与教士开始撤离后,感觉到危险的村庄也纷纷开始自发逃亡了。 原则上诸多村庄的男子要为特鲁瓦伯爵效力,当城市遭遇劫难,他们理所当然带上武器、防具向城市集结。可是见到贵族们都在撤退,恐慌情绪蔓延于一个又有一个村庄,大量村民干脆带着细 孟思知道说服不了韩墨,但是他尊重他的决定,俩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 这被那些老牌的魔术师视为大逆不道,但是很有一些新派魔术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条新路子,毕竟所谓的抵达根源”的崇高理想,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了。 “速关城门,速关城门!”骆千户大声催促,只是凶神恶煞的敌兵就在咫尺,在城门洞负责开关城门的守军竟然全跑光了,一时间竟没人上前关门。 8号意识分体,“森林之子”贰月,吃惊的看着形象大变的贰壹。 但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解决救助基地困难的方法,倒是可以尝试性的试一试。 席千夜见此,淡淡一挥手,他的面前立刻出现一面圆镜,镜子里的画面,正是元龑玄灵龟背上的场景。 往日通道只限定妖修,妖兽私闯通道根本就没人管。现在不行了,妖兽私闯通道的,都变成了妖修的血食了。 两人一熊风卷残云的吃光了大约有十几公斤的肉食。当然,大白是绝对的主力。 “不妨直说,我想你死!很想很想,但见着你刚刚与我父皇说话的态度后,突然有点欣赏你了,所以,只要进入秦麟宫后你乖乖地听话,我会给你一条生路的!”胡亥的嘴角泛起了笑意。 树心是空的,也不知道被哪位能工巧匠打造成了房屋的样子,别显匠心独运,于飞难以想象在这么一间树屋中生存是何等乐事。最奇特的是,这树干很大,连房屋都是三层排列,在树干上穿凿出楼梯,门窗。 两人坐在岸边,看着这美丽的色彩渐渐褪去,心中都觉得无限凄怆。 现在钱弘亿任命沈承礼为杭州城守将,拼命的抵抗住了钱弘信的进攻。 看着天上一丝丝的火烧云,无比惬意的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冲着山脚吼了一嗓子。 事情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僵局,首先要进入瘴气后面很困难,进去之后,一旦有什么问题,支援必定跟不,因为东南西北都有洞口,证明洞口相连,洞口一般都易守难攻,要逼他们出来还真不容易。 原本的世界背景其实说白了什么都没有说,现在这个也基本上什么都没有说,事实上因为这个原因,若依也没有记住原本的背景故事到底是什么,但是直觉上总觉得那有些不同。 “嘿嘿,谁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骗我的酒喝呢。”胡水洋奸笑不已。 他见过她最面目可憎的样子,虽然说是爱他,但是她的爱都是淬了毒,带着血的。 其实她也是见过皇上挺多次的,只不过每次都是她一厢情愿,根本没人注意她罢了。 这份自信,并非由于自身的实力,而是因为黄玄灵的法器给他带来的底气。 福克斯当时找了很多法国退伍的坦克兵和技师作为学校的老师教导这些西澳的菜鸟们,工厂出来的教学车也是雷诺坦克,法国老师们的教育自然都很有成效。 第1805章 橄榄岛战斗 派去侦查情况的情况匆匆后撤,他们很快就与罗斯军主力碰头。 见到派去的战士如此快的回来,留里克一时间还有些诧异,在注意到士兵面露惊慌,他不仅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留里克暂且令全军停步,于是前队止步,后队也逐渐停顿下来,狭长的骑兵队因此又收束成一个密集整体。 斥候骑兵匆匆找到自 “恩,”叶思琪乖乖的点了点头应到。之后二人就向着云城的外面行去了。 原本懒洋洋卧着的幽湮,猛地将头颅一抬,眸子中精芒大盛,撑起身子,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 “好,那先上车。”带头警察上前拉开车门,和王轩龙一同坐在前排。另外几名警察也带着肇事司机上了另一辆警车,向派出所疾驰而去。 之后,兽腑内鸦雀无声,只有崔封与方九凌低声谈笑,两人都是修士,遁甲兽奔行的隆隆声,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交谈。 即便崔封禀赋也惊人得丧心病狂,黑毛雄狮它们也不认为他能在七彩麋鹿手中讨到好,毕竟对于它们这种天赋恐怖的生灵来说,一丝一毫的修为差距,反映在实力之上,都是天差地别的。 艾玛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卡洛斯从半空中颓然落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半边身子就被冰寒彻骨的寒气给彻底冻结了。 因此,这些年他拼了命的修炼,也因此,这些年他的修为才进步的如此迅速,但此时,他却苦笑的发现,在绝对的底蕴强者面前,自己这点实力完全的就不够看! 因为武当与少林一般;都是俗世之人,所以那和尚对史炎等人称为“师兄”,而不是如别人那般称为“施主”。 “餐厅交给你们,我放心。你们就当作你们自己的餐厅干,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师意苦笑着说。 盘膝而坐,辰逸此刻伤势不轻,虽然看似没什么事,但除了体力严重透支外,五脏六腑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硬抗王气巅峰强者的剑气,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一大奇迹了,怕是跟别人说,别人都不会去信。 瞧着那辆方方正正的汽车,最前面上带着一个v字的车标,林方不禁满脸大汗,看来让张伟自己买辆上的了台面的车,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了,得自己帮他一把。 林方点了点头,十分钟对于男生起床来说,确实时间有些宽裕的过分,不过仅仅两分钟后,林方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大东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密林之中,赵大冬正一脸老实一板一眼的练着基础刀法。 她这次有备而来,刚才看到江雪瑶如此紧张的样子,恐怕顾浩骁那边已经知道云鸿飞得抑郁症的事,以大魔王多疑的性格,说不定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 客厅里,吕子乔正对着林方大行忽悠,正好最近公寓里少了人,林方就送上门了,而且林方看样子就是涉世未深,在吕子乔心中,此刻林方就是第二个关谷。 陈珏闻言也呵呵笑了起来:“这人真不认逗,容我先看看,你一晚上给我打了个什么玩意!”说着,陈珏轻轻拉开了盖在上面的红布。 只见鸡大保现在已经完全不见之前的臃肿肥鸡样子,额头羽毛变黑,爪子变的尖锐,目光凶狠。 本来就已经打不过,结果现在又来了一个实力不差的刺客……虽然面前这个刺客实力远远不及刚才的那个黑衣人。 第1806章 不只是占领诺根泰的塞纳河桥 越来越多的罗斯战士冲过木桥,他们抵达橄榄岛后,依旧持弓对空抛射。 他们势如破竹地开始攻打最后的桥梁,开始有战士奋力登上有些狭窄的桥板,圆盾构成一堵墙,金发的战士们持盾威压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无数持弓战士的不停射击,下马的战士们谓之为徐进弹幕进攻已经非常贴切了。 百夫长昆汀在第一 她本想冲进亭子问问左鎏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改变了主意,直接朝灵心追了过去。 张雨诺手中一把素剑出现,她气势汹汹地向着周春风刺穿了过来,见状,周春风九转乾坤剑出现,他微微波动自己的玄力,右手用力地向前一档,只听一声震动,两人同时向后方退却而去。 “停,停,一会我又晕过去了,给我点水。”赵淼这才松开赵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倒了一杯水,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沐言祖总觉得染珞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一分……愤怒 有些疲累,她心痛地坐上了回萧家的出租车,她回去跟萧华樽说明了这个情况。 到了二十步左右的时候,陈默猛然开弓搭箭,一支木箭轻飘飘的飞出去,轻微的尖啸声在这喧嚣的战场上并未引起注意。 不过,一阵强烈的气息不断刺激着她的大脑,妖抚冷哼一声,将周春风重重地砸在墙体之上,只见墙壁在这一刻竟然被砸出了一个凹坑,可见妖抚这一扔的力道之深。 凌云也不傻,自己手底下的人马大多是都是当初从巨野带出来的弟兄,犯不着在新黎城和吴贞昌拼命。三千人马这几天一直在收拾辎重财物,随时准备退走。 但我觉得,大家都是骨肉至亲,理应同甘共苦。比试归比试,但比试之外,又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亲人挨饿受冻呢 她此时的心情很微妙,好像只有这样乱选,才能减轻她参与挑戒指这场闹剧的负罪感。 不过他们为了减少麻烦,远远看到这些人就特意躲避,结果倒是有惊无险。 八叔是整个港岛号称消息最灵通的人,找到问杨明的消息准没错。 廉胥君没有注意到这眉眼官司,她在魔君一脸“你是在做无用功”的注视下,祭出一道白光朝那黑洞扔了过去。 紫翼在听云梦萝这么说了之后,心中也终于舒了口气。还好,她并不反感他的这个改动。 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对着厉皓白拱手,说些什么多谢大人夸奖,或者承蒙大人的福气之类的套路话。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吧。”不光是他,水灵之影也有些坐不住了。二人刚起身,二楼的走廊上便传来了一阵动静。听闻声响后,众人走出客厅,这才发现萨缪尔完好无损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k的性命是要保住的,但是大都里的蒙古军团也同样不能放过,这毕竟是两国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仁慈。 “恐怕是因为他一直在练。”杜南已经猜到其中的原因了,山田在勤勉和痴迷方面绝对比得上清洁工阿姨,可以甩开其他人几条街。 此刻的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背靠着大门,静静的等待着朋友的到来。 当然,这种时候,也总是会有些不知好歹,看不清形势的蠢货要跳出来刷一波存在感。 “农业吧,泰国的水稻产量仅仅落后贵国!”丽听到翻译过来的话有些不解的回答道。 第1807章 蒂耶里城堡的总动员 马恩河畔蒂耶里城堡,苏瓦松伯国的南部边境市镇。 它本是一座平凡的渡口城镇,自从春耕季节结束,随着伯爵陆续向该地增兵,小城镇竟慢慢繁荣起来。 首先抵达城镇的都是精锐骑兵,以及照顾骑兵后勤的民兵。他们这些人完全靠着伯爵家族的财政供养,但裴平的财力有限,在和平的日子里他断不会针对本就整体贫穷的 萧炎嘴唇发白,寂灭帝焚炎带来的并不是烧灼之感,而是令人心神冷颤的抹杀之力,这股力量,深入其体内,似要将其从身体深处绞杀,化为一片寂灭。 宸王笑他一句“真窝囊”,自然不会追出去。倒是雪绒,因着院儿里有人在跑,叫了起来。一时这安静得有些太过的昭德院,忽的热闹起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上午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说,今年的清明,难得的阳光普照。 年幼的时候,爹娘为了给哥哥娶亲,为了官府的一点点赏钱,便将她做为良家子送进宫里来,自此对她不闻不问。 电话接通后,宋雅竹便迫不及待地把刚才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章嘉泽。 “东子,咱们为什么不从原路返回”宋队长有些疑惑不解。虽然李东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但是宋队长还是有些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 章嘉泽只觉得脑子里犹如一团乱麻,如坠冰窟,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只觉得深深的无力。不管他怎么辩解,两个警察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丫鬟们实在是不明白赵逸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散去。而门外的程寅又开始骂街,内容无外乎是‘尔之父,汝之母’之类的。 周边的岛国和半岛国还在苦恼国土半数被淹,邻国还在被丧尸追着跑的时候,这个国度已经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复建。城市和周边乡镇已经不太容易看到丧尸,部队的清缴加上异能者自觉参与巡逻,让城镇相对安全起来。 再去直接搂住张明韵将她背后的衣服掀起来,看到的果然还是那些东西,忍不住叹一口气。 “神使”于潇瀚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这世界上真有神吗或者是这人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个称呼可够那啥的。 鬼厉忍不住哈哈大笑两声,当初他以为这只是对方的一番胡言乱语,如今看来,这个法相,竟是真的不顾门派之见,学习了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 周大牛觉得有些头晕,他晃了晃头,继续走着。周家村的路是周大牛走惯了的,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好。”扶桑藏王简略地说道,“在一切结束前,请你与铃兰在一起。 话音未落,只见秦无炎挥袖而出,几道黑影朝着张亮迅速袭去,腥风阵阵,很是骇人。 杀害妻子后,他把妻子的尸体分成多分,拉到了好几个省份,而这一切,他都是偷偷的做,根本没人发现。 随着指针一阵旋转,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眼睛时刻盯着神之祝福的位置。 “冰块,我和你说的话,你记到了没”下了车后,周园园还是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句。 欧阳莹觉得,这兔肉比她之前吃过的,都要好吃得多,也不知道是出于心理的原因,还是。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路边的东西。 既然这百里家的人都这么蛮不讲理的话,她也只好奉陪到底。随后,她微笑着点头,告辞。 第1808章 铸币铁范 留里克已经通过俘虏之口获悉了其主人就是苏瓦松伯爵裴平,更是知道了裴平待在蒂耶里城堡。 他用不着知晓那个城堡究竟在什么位置,只要明白沿着现成的罗马大道一路向北,骑兵快马加鞭即可杀到目标。 考虑到裴平在当地驻扎有一支大军,劳师袭远杀过去绝非现在的罗斯军的有选项。如果军队马力充沛、兵力雄厚,发 “哼哼,这宝物终究还是归于我手了。”清虚公子看着前那被捕抓器包裹的雷灵珠说道。 苻宝自恃武艺甚高,又是在长安城里,也不怕刘国等人暗算,正好她心情不好,也想出了散散心,所以在得知有人透过自己绝对信任的人传话,说有重要事情要谈后,她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然了,很多人也承认,那些个算命的人,几千几万个里,有些个有真本事的人,那也说不准,自己找的张瞎子算的不就是很准么 “我到凤凰公墓,你呢”连烁继续问道,转移她的注意力,也许她会好些。 受到了感染的叶燕青,也将头一扬,将那一壶酒灌入肚中,然后将酒壶一甩,也大喊起来,宋心雨,等着我。 逍遥也是一愣,深呼一口气,如此优柔的琴声居然出自一个男人之手,眼前这名男子还如此清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看见曹操笑,不由也笑,心中一松,这,才是他们的曹孟德大哥。 刘宠笑了笑,我能不知道老子就是要学曹操,这多好的出场机会了,天下人将对我刮目相看。 “不错,正是狮虎吟。”温铎回道。闻言叶燕青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因为这狮虎吟是一种非常强的声波秘技,并且没有属性之分任何武者都可修炼。 叶梦的手段倒是让几人眼前一亮,两大攻击之法,一种封困之法,倒也算不错。 果然,秦娘子双腕被缚吊在树枝上,垂头,青丝被风吹起看得出她面目青肿,嘴角流血,紫色衣裙随风飘荡,地上两只绣鞋东一只西一只,最醒目的是碎了的玉琢,断成几节散乱褐色泥地上。 这就是绝望之下的疯狂,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在这肮脏的圈子里混,谁身上能干净。 “还很热,热的不正常,像是进入了酷夏。”血凤看着两侧悬崖上吐蕊的山花,轻声说。 “丁少,我记得你认识不少地下世界的人,能不能找几个地下世界的人出手……”史项开口说着。 莫晓生随便敷衍了几句,借口伤重,需要休息,躺在稻草上假寐。实际他的伤都是皮外伤,看着血乎淋拉的,却并不碍事。 现在整个网络上对于你们之间的争论分成了两派,有一派力挺你的观点,他们认为,只有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必须要下大力气整顿环境,治理污染,宁可牺牲经济的发展,也必须要确保环境的改善。 周海波的话音刚落,被他抓在手里的周云落便向着蓝梦瑶扔去,此时,周云落浑身是血,不过一息尚存,蓝梦瑶一惊,连忙去接住周云落。 一声闷哼,丹辰子一张脸涨的通红,此时哪黑雾瞬间力量暴增数倍,以丹辰子的实力都已经觉得吃力了。 不一会老人捧着手心走了回来,此时正有几株灵草碎末泡在自己鲜血里。 闻言那个混混没有不相信,直接就按照那个大爷指着的路离开了。 第1809章 普罗万城旷野之战 大地在轻微震动,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向普罗万城逼近。 随着罗斯战士们听到远方隐约的号角声,高度紧张的他们顷刻间摒弃全部的慵懒,他们纷纷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抓紧时间穿戴自己的甲衣,再慌慌张张地冲向简易马厩牵来自己的战马,又慌张地将卸下的马鞍装上去。 留里克抚着脑袋非常头疼地从休息的房舍中走 夏河一个闪烁,来到地精背后,一掌按了下去,掌心雷透体而入。 打开窗,一阵阵海的味道扑鼻而来,带着特有的清心味,她贪婪地闻了几下。 叶梓凡无力的靠在公园的长椅上,点燃了一根香烟狠狠的吸了几口。辛辣的烟草味吸入肺内,也渐渐的抚平了心底翻涌的怒气。 他的想法倒是挺好的,可等来到田径队,真找到了王建就不一样了。 沈洋笑着摇头,“好吧,那我去休息了。”他也觉得自己在场上太不公平了。 可埃仑却在想,“这种差距……就算到了决赛,自己就能跑过对方了吗”晋级了下一轮,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为何”纳兰珩随口问道,看着她的笑容,纳兰珩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萧羽音就是他的劫,是他想逃,却又不想放弃的人。就算再苦,他愿意倾尽一切,只为留住她。 贺子俊笑着听顾筱北叽叽咕咕地说话,两人享受着贺子俊最后的一天假期时光。还没分离,思念便已经蔓延了。 三天之后,魏炎与范蒙欣便离开了这里,向着天南国的方向奔去。 “死吧,银河星爆!”撒加双手一放,满天星辰撞向刘皓,每一颗星辰都巨大无比,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两人不再是出于教皇大殿之中而是去了宇宙虚空似的。 这些人送来的礼品琳琅满目,吃喝补品水果鲜‘花’堆得到处都是,还有人更干脆的直接送成捆的人民币或者银行卡。 “该死风之屏障”温德尔大怒,连忙布下防御,防御住艾琳的攻击。 本来半径五十米的火球猛然之间膨胀了几倍,上升到了半径一百五十米的地步。 “没想到师妹这凌空术又进步了不少!“那青年内心一阵感叹随即便跟了上去。 “多谢主神冕下的栽培!”埃利奥特立刻感激涕零。似乎,他终于能够混出头了。 直到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请他去打听,他一打听,顿时整个脸就黑了。 接过钱爷爷递来的资料看了看,这个老绰很眼生,没印象,转手递给舒千落。 谢青林立刻回去喊人,谢家祖坟离永福村不是很远,没到两刻钟,里正和村里一些长辈以及刘大夫便来了。 “不愧是获得超品堂神级称号的人,这说话的底气,就是不一样,但你怕是不清楚,a级异能者与s级异能者之间的差距……”中年男子轻笑道。 舒千落这个学霸级校花,只要是翰林校府的人,就没有不认识的,而她身边跟着的那个,长的比校花还要出色上很多的少年却让众人惊艳又懵逼。 叶真目光一凛的刹那,一团五彩灵光就在叶真额头上方凝因,瞬时。那道攻击叶真神魂的神魂力量,骤地在五彩灵光面前消散。 “这次的五国大会,我们黑水国一共只有十一个名额,其中我们齐云宗有三个名额,所以,就由叶真打头,带着天榜前三前去参战!”大长老路长川说道。 第1810章 苏瓦松伯爵扔掉了剑 普罗万城的旷野区域,两千名骑兵正在逐渐垂暮的夕阳下死斗。那边喊杀声震天,奉命藏匿在城市里的罗斯军伏兵一个个手痒难耐。 贝孔骑士当然渴望贵族头衔提升为男爵,他甚至萌生一些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想法。“也许,我还能成为未来麦西亚王国中的大伯爵。” 雷格拉夫想要继续扩大势力,届时势必需要一群兄弟们的 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他想拿地之后故技重施,继续贷款套现,然后让李悟来承担还款。 谢青云有些脱力,脸色也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滑落,正打算用井水洗个脸,再去见聂夫子的,可刚迈进前院,就看见聂夫子已然面色冷峻的坐在石凳之上。 宫千竹失神地看着他,耳边还回响着他空灵淡漠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慢慢清明成形,那一刻眼前闪过的是蓬莱坞上璀璨浩瀚的土壤,绽放在高坛上旋转的九璃宫灯,还有那日渝州城遇见的西王母。 刚刚接到蓉城国际已经换老板,而且老板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担心这个年轻人会有纨绔气息,对蓉城国际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呢,现在看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妖圣进入了虚空”周白心中微微一惊,之前听克莉斯缇娜和皎皎的说法,当时妖魔战胜人族,统治地球,可后来妖圣失踪,众多妖族内讧,人类和仙神们才趁机反攻,转败为胜。 此时,往日威压肃杀的刑罚堂主殿里站满了惶急不安的大长老和长老。 洞府中,灵气喷发,如潮涌一般。这里的灵气比紫霄宗山门还要j精纯几十倍,实际上,整个火邙地境的灵气都比于都地境浓厚的多。 “问你话呢,有意见吗”金发光虚握着拳头在钉子哥的头上轻轻敲了两下,仿佛锤子敲打钉子的模样。 还没等薛腾反应过来,那些黑西装就直接将所有奢侈品一把火全部点燃,烈火腾空而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成一片。 御姐白无常将哭丧棒从左手转移到右手,一双美眸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燕青山没有想到,范永治竟然把沈碧茹被毒血门抓走事情说出来。 仔细剖析,其实这两团并没有真正到达天位境,但量变压倒质变,妖怪恐怖的肉身天赋弥补了差距,令她们发挥出来的战力与天位境毫无差别。 太玄之地北海之畔沉仙城,灰蒙蒙的破碎天穹之下,浓郁的道弃之雾,已然不满足于漂浮于北海之上,而是浩浩荡荡地朝着陆地冲来,犹如滚滚列阵冲锋的士兵。 好吧,说句大实话,周舟对这个丫头也很无奈,所谓的‘管教’只是周舟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在风铃和阿朵同时在检查兜地脑袋时,姜少阳惊讶的发现,兜趁着两人不注意,偷偷对姜少阳露出一个坏笑。 一个弑母的孩子,所遭受到的白眼与唾弃简直淹没了京城,十岁的孩子被关在囚车中游街示众,人们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妖怪。 临进办公室之前,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内的西装领带,敲了敲门。 周舟抬头望天,在他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无比璀璨的未来情景。 说完,兰登转身当先而行,后面,佐拉和柯娜拉交换了一个恶狠狠的目光,仿佛想把对方吃掉一样,但最终什么都没发生,她们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兰登身后。 第1811章 一位从未投降的伯爵 夕阳余晖里,一场大战戛然而止。 罗斯站在骑在马上奋力挥动各种近战武器,他们歼灭了敌人,自身看似没什么损失,直到当他们陆续下马,纷纷力竭坐在地上。 他们浑身酸痛,尤其是双臂累得厉害。 制式的板甲衣保护了几乎所有人的命,只要不是重骑兵端着骑枪猛冲硬撞板甲衣,仅靠劈砍是难以破甲的,倒是不 以往十几天好不容易能做到灵活的控制剑气,在此时此刻变得困难无比,哪怕仅此一道都很难。 一个战力宗师级的高手,一个来历神秘的李轻侯让他们计划大乱,想要按照原定计划执行,李轻侯这个“意外”必须解决掉。 夏桀暼着唐向暖露在外面的肩膀和双臂,肌肤洁白无瑕,如经过雕琢的上好玉。 闻竹柒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眼神,但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这时候她忽然发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情,若没记错第一天张天来报名的时候,只是个潜能者初醒吧 江川直接将手中的风速丹塞入口中,风速丹入口瞬间化作了一股药液,并且瞬间融入四肢百骸。 他们的肉体和灵魂都是被这些天地灵火焚烧烧烤,肉体在一点点融化,灵魂在一点点溃散。 他表情严肃地开口,“老大,这件事是苏家人放出去的,而且他们还邀请了不少记者和媒体。”这件事压根就不用怎么查,只要看看他们最近见了什么人,也就一目了然。 突然,叶峰灵光一现,惊声说道:叶天阳,怎么是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英俊 曾几何时,她也曾经在宴席上遇到过靳崇奕,也曾偷偷打量过这位太子。 独眼的话在大厅里引起了轩辕大波,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相信三当家会被杀,连坐在上面的贪狼、邪狼两人也满脸的惊讶。 谢飞羽眼神一凝,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二人,看见两人凌乱的衣服,尤其是谢媚音红裙上的那道口子,突然老脸邪邪的一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喂,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吓了一跳,郁闷说道。 这些飞剑刚才被方墨临时对核心法阵进行改造,将其中已经被他改良过的核心法阵来了次彻底更改,让它们变成了真正的一次性飞剑。 “伯母,我们会救出伯父的,你先好好休息。”他看着萧月,眸光清明。 只要能够悄无声息的暗杀掉盟约的会长镜花水月,那么这一战,他们就算不上完全输掉,最起码,可以挽回一些雷霆公会的颜面。 “娘亲你笑的好吓人。”乐儿看见桌子上散落的银子也是很开心,“好多银子,乐儿可以吃到玉米饼吗”乐儿的认知中玉米饼就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刚踏进去屋内,她也算见识了一番,这些大户人家的桌椅摆设极为讲究,入门就是正对着的一架屏风,在古人的思想里,这架屏风起到挡风辟邪和加强私密性的作用。 今日她说送他走,秋落却哭了,还哭的如此伤心,像是个要被娘抛弃的孩子一般。 至于说不能够解决这件事情,他还是从心底里不相信的,毕竟七位负责人所拥有的能力绝对超乎想象。 天水城的顶尖家族夏家,族内议事大厅,族长和众族老等人正在商议讨论。 宴会的举办地就在梅林,不过天气太冷,所以,皇帝下令,修建了一个高高的观台。 第1812章 蒂耶里城堡之劫 查理王子有意成为新的法兰克王、特鲁瓦伯爵已经战死、特鲁瓦城以及周边地区惨遭洗劫、查理王子与诺曼人结盟、此次“所有诺曼人的王者”之罗斯王攻打苏瓦松也得到查理王子的支持…… 一系列信息如冰雹般砸来,被俘的苏瓦松伯爵本就不可能向金发的野蛮人投降,获悉这些消息后就更不能投降了。他因先王的提拔而崛起,作 谅谁一开始认识对方,就是因为被对方派人关进房里,都不会对那人有任何好感。更何况,后来的事情种种迹象表面,都少不了宜妃在里面动手脚。 “哈哈,因为我需要你们去救他。”胖子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 白丽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砍向自己,苦笑一声:“终于要死了吗”随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沈鸢一边说着一边从池水中站起了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的皮肤竟然变得比之前还要洁白顺滑。 只是这种情况能够维持多久呢谁也说不清,系统给予了那些渴望争霸,渴望成为帝王将相的人一个机会,只看这个机会自己是否能够抓住。 “华夏军人,你很强,可是今天你遇到了我,也许你将不会晋级了。”俄罗斯中校天然黄的头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多了几分神圣光辉,他高挺的鼻子,也标志着他们种族的优良基因。 黑风一条胳膊已经变成烂肉,另一条也是骨折,身上的魔纹之色也变得十分淡薄,绿光在其身上忽明忽暗,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出了门,萧漠当即说道:“吴志,你收拢人才有功,我赏你两金!”吴志闻言大喜,千恩万谢将那两金收下,萧漠看到吴志的忠诚度蹭蹭上涨了五点。 好吃是挺好吃的,可他怎么觉得这些吃食的味道,和离鸿胪寺不远的那家酒楼做的差不多呢 幸好他们对此早有提防,不然没算计到智慧果,反被人家给算计了。 糯康卡抬头望着对面飞来的稀稀拉拉准头不够的铁球,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唐悠然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迟疑着回复道:现在 原来罗慕路斯是准备是村落大会把人选确立出来,这些人在罗姆城闲居这么久,也是该派出去历练一下了。 麒麟臂男和仙风道骨老者皆是一惊,这北原领头人看起来是个傻大个二愣子,其心思宛如蛇蝎。 宁完我控制的几百名细作散布于明国各处,尤以北直隶为多,宁完我对大名鼎鼎的李若琏当然有所耳闻。 奥特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面具先生了。面具先生这四个字,经常在罗姆军团中被提及,也只有他屡次带兵,让罗姆军团吃瘪。 至于我们亲传以上的弟子,都是我们的师长去请昆仑圣地衍圣殿的衍纹师为我们打造神通。 古克潭掌握有崇祯急需知道的重要情报,无论如何,必须要让他在断气之前招供。 因为正如他所说,只要他想,大可以光明正大杀了水玲珑,不必这么麻烦用魑魅魍魉的阴谋。 诗句的意思是:晴天,湖水波荡漾,在阳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美极了。下雨时,远处的山笼罩在烟雨之中,时隐时现,眼前一片迷茫,这朦胧的景色也是非常漂亮的。 关于这一点其实他思考了许久,考虑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决定向外宣布,如若不然的话日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人跳出来拿着他们的那一套标准套在他的身上。 第1813章 仁慈的雷格拉夫决定去桑斯与列日大主教哈特加的设想 相对于骑兵的神速,罗斯步兵的行动就要慢上很多。 第一次,雷格拉夫掌管起父亲的军队,也是第一次统帅超过一万人的士兵。即便有很多英雄帮助自己,年轻的麦西亚王倍感压力。 奈何自己的母亲贵为麦西亚公主,终究只是父亲当年的俘虏。有关当年谷仓发生的事情,罗斯的一些老战士早已经舌根嚼烂,夺人公主占为己 而墨重老爷子担忧的并不是拿不起来怎么办,而是自己拿不起来,但杨帆却拿得起来,比较之下,自己就有点丢人了。 废话……现在已经要凌晨三点了,除了他这个夜猫子之外,谁还会不睡觉。 树人们依然在追杀伐木队的战士,面对这些个体实力在十四级以上的大型生物,普通的人类战士根本无力抵抗。 云天扬双手一合,元力收敛。双目怒睁,猛地爆喝而起。顿时,那悬浮在火焰之中的丹药,徐徐落下,躺在了手心之中。 二人带来的衣服质地堪称上乘,款式也很华美时尚,但是,衣料少得有点离谱,袒胸露背,若是穿在身上,该露的一点没少露,不该露的也会隐约可见。 从树屋中走出时,凯撒意外地发现蒂耶鲁正站在一个平台上,向聚拢在周围的绿森精灵讲述大地之龙的事迹和教义。 说这话的时候,古枫在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现在好像一分钱都没有了,所有的钱都给金锁去了。 “念你是个后辈,马上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杨帆还没找到,萧云轩不会在这个不相关的人身上将事前闹大。 一个协会分会的会长和副会长相继被杀,而且波及满门,不管是对于这个帝国本身来说,还是协会,都是惊天动地的一件事。 “来,我们把海鱼放入进去。”邓朝拿起一条被包裹的海鱼,放到了海盐上。 强大的身躯带来的557是强大的力量,但是阿兹达卡哈却不/一样。 “你确定没有事情瞒着我”突然霍凌峰直接凑近了庄轻轻的脸,然后眯起了眼睛,怀疑说道。 如果有机会,哪怕只是和通天有过一次露水姻缘她们都求之不得,觉得三生有幸,甚至会因此引以为豪。 明月看到明老夫人坚决的样子,知道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劝住她了。明月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姥姥会对无双城主的命令如此的在意,就是因为那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先祖的遗训么 她知道自己肯定只是陷入了老者的意识催眠之中,被牵扯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面罢了,如果对方是有心想要害自己的话,自己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除去死神和冥府的管理者之外,只有死者可以进入这道门去往冥界。 庄轻轻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但是左右都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总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 此时的王乐水背对着一目巨神,当背后的一目神抬起手的时候,王乐水还是抱着萝莉教主一动不动。 这时候,那个袭击步惊云的怪人也从那窗户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 绿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里含着泪水一脸委屈的望着司徒辰乙,跟着凝香这么长时间她自然是了解凝香心里在想什么的,看凝香现在的表现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朋友吗。”冰玉心低声轻喃。美目迷离。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感到一丝疼痛。 第1814章 一位决定跑路的大主教 要约束凶悍的罗斯军不乱来并非易事,哪怕是雷格拉夫是留里克的大儿子,他只是名义上统帅着父亲暂时委托的大军,并没有充分的个人魅力来约束军队。 回到茹瓦尼大营的雷格拉夫只能立刻纠集各位旗队长、各位随行的贵族。 其中由他的血缘亲戚,由他朋友,以及形形色色结盟的法兰克贵族们。 夜幕之下,大营 话音未落,只听房门“哐”的一声,房门就被踹开了。蹭蹭蹭,走进三个马贼。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时候你动了真心,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所面对的是谁。 下一刻,王莽顿时也忍不住张开嘴,直接将这十多尊天骄全部吞进肚子中。 薛温如亦与莫北崖神情的对视着彼此的目光,一切最绚烂的情意,尽在不言中。 真的,你真是见证了一个渣男的诞生,虽然不全是因为你吧,但是你也得负八成的责任。 湖人全队也在禅师回到更衣室之后就立刻收拾行李走上大巴,全队第一时间去到机场,要回自家主场了,避免夜长梦多。 医生有些犹豫地解开了他的衣服扣子,果然,包扎的地方,早已经猩红。 湖水如镜,明丽如画,倒映蓝天白云,彷佛无底之渊。湖南岸有座孤山,临水迎风,峭立绵连,山脚下巨石密集,青灰错落,向东蜿蜒三里。 为了提高银行用户的安全指数,现在银行的各项业务都极其谨慎。如果不是本人过来,基本连查个开户所属地都难。 强化半规管,也能够让王胜增强这方面的抵抗力。王胜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要在强化听力的时候同时强化半规管。 貌似大魔王和秦阿姨没讲过几句话吧,秦阿姨这是会看面相还是咋滴 将日月双刀收起,重新取亡灵愿矛在手,往泥土里狠狠一扎,再往上挑,就有大块的土分离出来,原先的坑又扩大几分。 城门内,只有努威带着几名跟乞丐没有区别的兵,将几名白人围在当中。 记忆涌现,陈素心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这是地狱还是天堂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附近也在找她她单手撑地坐了起来,身体多处传来灼热的痛感,她伸手在传出痛感的地方一一摸过去,可以摸到粘腻的血迹。 是以后,外宇人类冲出九阳圣地,侵入诸天神荒,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抵挡,那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诸天神荒被霸占 “可以断定的是,肯定不是靠誓言。”王胜冲宋嫣笑了笑,肯定她的猜测。无忧城主要是当着各大势力的家主发誓,那是一定要遵守的,但黎叔哪怕面对天下人发誓,他也不会从心眼里认为这个誓言有多神圣。 做主播,重要的是嘴皮子,输赢无所谓。赢了大家哈哈哈,输了大家一样可以哈哈哈。但职业选手不一样,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圈子里,弱是原罪,赢了是鲜花和掌声,输了则是能淹死你的喷子和唾沫。 因为他知道,也正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怪圈,他越发烦闷。 秦素蕊耸耸肩,“随便你吧。”说完从身旁提出一个箱子来,直接打开了。 新上任的班长官瘾还没过足,他许下给手下每月加一块大洋饷的承诺,再没有了兑现的机会。 对付一个营的伪军不难,但是跟大半个中队鬼子硬扛拼伤亡,得不偿失。 第1815章 塞纳河畔会师记 夏日暖风吹拂着塞纳河畔的芦苇,一支骑兵队驻扎在诺根泰市镇。 战争的痕迹最近被清理殆尽,尤其是随处可见的战死者尸体,都被胜利者随意地扔到河中,任由平静流淌的河水将之默默推向巴黎——也能在沿途的某些村庄、市镇直接搁浅。 谁又在乎下游居民的感受呢 布洛迪与他的伙计们奉命由北部的普罗万城 “这个就要靠我们的赵大博士了。”林冲走到赵凯身边拍了拍赵凯的肩膀。 节目组在现场放置了一块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有十个嘉宾的名字,名字底下是拍卖的价格,价格越高排名越上。 “幽州一旦真的出现啦那种程度上的荒芜,那朝廷要劳师远征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陛下已经没有可以拿出来的钱粮了。”另外一名重臣开口幽幽的说道。 皮姆不断调整频率和波动,试图激发水晶球内的神秘能量。然而,水晶球表面的光芒依旧微弱,没有出现他们所期待的强烈反应。 "我知道你也许不相信我,我知道……但是这一次我却死给你看!"她伸出颤抖的手,从头上拔下恨八寸长的金钗,用全身力气,往自己心口刺下去。 导演被脑海中冒出来的那个庞大的金额猛砸了一下,咬咬牙,十分心痛地再次拒绝。 身为管理系统的一员,虽没有见过许秩,但定然从仲灵凡处得知了消息,因此也没有进行劝说,只是问准备好了吗,便直接开始了。 “就这战机,没有飞翼号强吧。”相原龙看着曾经让他馋的流口水的战机,虽然说这是在tpc已经淘汰的战机,可是跟他们guys上一代的战绩比起来,强的不是一点。 “咚咚咚”就在其他三面城墙外的营寨继续保持着金鼓之声时,东面营寨之中,蔡旭已经率领着大军出寨朝着沮阳城冲了过去。 一旁的封幼幼实在听不下去,挣扎了一下,却没法从夏窈和姜宝贝的层层禁锢中挣脱。 陈-云此刻已经身皮力竭,哪有力气推开对方,只是闻到了一股清香味,和听到一阵抽泣声在旁边响起。 “让我去”赵楷闻色面色立时变的煞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前番燕幽之败令赵楷也是知晓的,此次让自己领兵伐辽,心又怎么能不畏惧。 “那有什么用,我问他什么不是一样不肯告诉我吗。”黄飞冷笑着说道。 “您爷爷在藏匿宝藏的过程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青铜面具应该很关键,找到出现面具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消失的宝藏。”宫爵对廖凯说。 这句话便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威胁了,分明是拿着楚嫣然压人。 毕竟武师中阶爆发的一击,他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是无法承受的。 信念勇气挫折对应着魔猫神殿的结界和魔力,而机械死神左手上燃烧的黑火就是无尽的能量。 “操,这不是前些日子在酒吧跟人干起来了,给一个挺有背景家的孩子脚筋给挑了,给我打电话说到我那呆些日子,正好我那也用人!”良哥傲然说道。 一开始,大家只以为这是谣传,男生们还互相嘲笑彼此的魅力不够,甚至有些无聊的男生将追到安静作为炫耀自己的资本。那时,他们还是抱着一线幻想的,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悬念,全部入选。还有就是蛟龙区那边,大家都是在海上作业,做的还是打劫的行当这身手自然也是可以的,所以自然有很多人当选。 第1816章 偷袭计划 起初,没有人想到针对特鲁瓦城的作战居然成功俘获了伯爵本人。 伯爵裴平虽已被俘,似乎他存在的意义已经很有限了。一些战士得到留里克授意,他们针对裴平拳打脚踢,如今老家伙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悲惨得好似斗败的公鸡,不过除了一身淤青,体表并没有流血的外伤。 裴平依旧被当做货物仍在普罗万城的骑兵营地, “不过,今年,应该兽潮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我们有两名十阶强者!这个都已经足够了!往年只有一个或者两个六阶高手来坐镇的,加上大量的冒险者!虽然也会击退兽潮,但是总是会有一些损失的!”纳兰智宸说道。 原本,他是想着自己在宗内,结合南域天角黄牛的材料再打造点什么,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就用竞拍的宝器凑合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样一首经典的歌剧曲目,居然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演唱。 阿尔娃作为一个旁听打酱油的家伙,同样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这些物资,将会有很多都会送到即将建立城市不远处的地下,那里将会是自己族人的居住地了。 而手拿脉冲发射武器的十几个战士,此时耳麦里面传来了慕容情冷冷的话语。 该吃饭的时候肖旷反而用被子包住她往楼下跑去,什么情况云茉雨很惊慌,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头。 混混们一个措手不及,统统被打到周围的墙壁上,其中一个还直接掉到了垃圾堆里。 “我没什么事,只是想起了过去那些事,有点头痛……没关系的。”饮墨安心地躺在剑泉怀里,声音十分微弱。 “就是的呀!我们都等了这么的久了!就是一直拿着令牌钓我们的胃口!要是没有别人的话!我一定马上的就要将你给那啥了!看你还敢这样的钓人家的胃口不”艾米瑞达慢慢的凑近陈城说道。 在龙腾疯狂叫吼着的时候,龙腾感觉到,丹田里的似乎一股白色和青色相容的能量瞬间流转,仅仅只是一瞬间呢真龙之气便遍布了全身。而他立时便按照这白龙神诀的口诀,让青白色的真龙之气,走遍了整个身体。 吴杰微微一愣,无名这货还真大方,宝器都拿去送人了,难道是别有企图 “是。”克里斯拜谢一声,将那混沌晶石放到房内木桌上后转身就带着两个狗腿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吴杰看着自己挥动着问天剑,左手漩涡,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沙盘推演之中的左手与右手的杀战,嘴角露出了丝丝笑容。 “你是怎么说服玛丽让你搞上伊莎贝拉的”萧羽也是笑着传音问道。 “东门风,现在清晰一点了”司马昭然没有回答轩辕宇,反而对东门风说话。 坐在沙发上,双手触碰满是水雾的窗户。水很冰,将其擦掉后可以看到外面的人,他们在漫步,在微微亮的蓝天下描述一首师徒情义的赞歌。 走过一个走廊,绛旋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事,一个长老都没碰到。只要将团长放到大兴湖里,诸位长老也只能默认这个事实,不能再做阻拦。 院子里再次响起了澜沧洙的咆哮声,这次不是喊了,而是换成了彻底的咆哮,扯着喉咙的咆哮。 十八岁,可以注册公司,可以当法人代表,可以大展拳脚,可以锋芒毕露。 德古拉彭张嘴,上下颚骨像钢铁机械般把四周的乳白色气息撕碎。他手臂颤动,肌肉线条在捏拳时无比明显。也就是握拳的那一瞬间,时间束缚再一次被他打破。这一次,他仅用零点四秒。 第1817章 漂行枫丹白露 众贵族依旧围在篝火边,尤其是同盟的法兰克贵族们依然盘腿而坐。 其中最尊贵的莫过于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不仅仅因为此人是现任“罗马皇帝”的女婿,而在于他已经武装反对自己的岳父了。 吉尔伯特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他已经无法再去支持洛泰尔,基于自身利益也不可犯蠢去支持一个必败的家伙。 新的一天,天气晴朗,只是天空中高高悬挂的黑色屏幕让人多少有些不安。 此刻看着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海滩的一片绿油油,他和在场所有特工一样,都是头皮发麻。 我不用再去面对冰冷的手机,看着那没有任何回应的对话框,崩溃大哭一晚又一晚,也不用在回忆席卷弥漫我整个身子的时候,去承受那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承运笑道:“那就把他们的婚事定在后天吧,就在皇兄的府上办理,我亲自赐婚,你与霍相共同主持,如何”。 只是与鬼彻不同的是,虚是失去理智的怪物,鬼彻依旧保留着人形和生前的记忆。 离开皇宫,付遥打发清池去采购东西,而她按照绿帽子的提示,骑马前往郊外。 两人又腻乎了一阵,一直到天交二鼓,宋清斋才恋恋不舍起身告辞。 周启几次想打断他,但周程昱虽然微带更咽,却字字清晰,大殿上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听他说话,实在不好打断。 诚然,就像曾经的科菲监狱一样。在政府手里,可能会有所谓的人权人士搞事情,凭白增加不必要的支出。可卡特就不信,那么多监狱,那么多监狱长,包括直管的单位,没有过中饱私囊的现象。 车子的速度慢慢的减了下来,这样能够让雨露睡得更加舒服一些,同时也能够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珍妮一脸的惊恐,只见她浑身颤抖地躲在周亦的身后,后悔自己刚才为了摆脱那些伊比利亚人,说要来找莱伯恩,结果现在真找到他了。 觉醒了能力的爱丽丝能够抵抗心灵控制的魔力,自然也就能够发现跟在他们最后的心灵菁英一行人的不同。毕竟厄普西隆的装备服装风格和米帝雇佣兵们之间的差异的确是太大了。 当时的情报都表明,逃到图克要塞的那些战舰,特别是那几艘战列舰,都在炎海的战斗中遭受了损伤,哪怕算不上重创,也肯定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修复,毕竟图克要塞没有配套的基础设施。 他是真的很感激上天,能够在今生遇见雨露,能够让自己的一生都如此的完美。 应该要劝解的话语,雨露都已经是说了,吴玲如此的坚持着,她自己也都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够是多陪陪她了。 香香不出意料的死了,夕玥说他是咎由自取,没有本事却想抢任务。 黑人似乎是在等凌羲,见他来了之后,直接走到他身前,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进门。 凌佳佳察觉到季流年的失神,顺着眼神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形如玉的男人走过来,身上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质。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凡是被楚天看上的,要么就是低头不语,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要么就看向了张晔。 “靠!我也要吃。”苏东也是没吃饱,王修去买肯德基有一半原因就是因为苏东的鼓动。 食堂现在有些闹腾,他想安静一下。由于刚才罗清泉的出现,他的脑子一下子又乱了起来。 第1818章 守卫默伦的洛特哈德二世 “蠢货,你们快点穿上板甲衣。” “把该死的锁子甲扔掉,穿上板甲衣就够了,我们没时间磨蹭。” “喂!不要不穿甲衣就上岸,时间还来得及。” …… 在号角声中,于木筏、驳船上慌里慌张的罗斯军战士尽显百态。 蓝狐麾下的哥德堡军拿到了一些正牌罗斯军的板甲衣,阿斯卡德的部下则是准备 也罢,俞宝林才进宫,有什么幺蛾子也得等一段时间,左右如今也不着急,所以梨伩想了一会儿也就放一边儿了。 申羽也懒得跟这帮人废话了,将二人收进仙戒之中保护起来也算是一种办法。其实,申羽刚刚给牛腾飞的玉简之中,记录的是给白洁提供的修炼心法,根本就没有什么任务让他俩去做。 相原堀夫现在看着李如海,别说呵斥摆脸色了,连说句反对的话都要再三思量了。 “要是凌天在这里就好了。”上官岚如此想着,凌天那么变态,面对这种情况绝对有办法。 她很希望能得到相原堀夫和里美子的欢心,那样就算将来千雪美奈来了,她也能在李如海身边有一席之地,哪怕是李如海已经答应过她将来在一起了,但多层保险不是更好——她的幸福来之不易,她要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肖遥,你这次做的非常的不错,你倒是回来了,爱丽丝呢”李煜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怎么没见爱丽丝。 妙莲和妙静几乎同时抓住了我,一人一只脚踝,轻轻一扯,我就落在了她们的魔爪中。 “你、你是本尊!”年风口吐鲜血,为他的轻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此刻萧霸天他们已经将凌天那剑气轰爆,正好看到凌天逃进山谷的一幕。 欣修仪一言不发,将份例被克扣的事情给隐忍了下来,中午只就着茶水吃了些糕点,然后便打发人去打听打听皇上近几日的行踪。 别看他瞬间就控制住帝王尊者,那是因为他耗费了2道真不朽魔素,外加上他知道原始帝王花的基因缺陷带来的弱点,这才强行通过时光融合控制住了帝王尊者的帝王花本体。 山洞离得不远,就在坡上的密林里头,很隐蔽,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洞里头有一张石床,床边摆着几个旧陶罐和瓷碗,碗里积了不少尘土,石壁上还挂着个白晃晃的野猪的头骨。 一出门,便看见门口停了辆绣蟒纹的黑缎楠木马车,车顶上是一个鎏金的麒麟兽头,车顶四角坠着金线玛瑙的流苏。 贵宾席上,一名年约二十,衣着名贵的男子侃侃讲述起楼兰情缘,在座不少人听闻纷纷附和地点头,一脸恭维。 仿佛灵魂脱壳,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去找他,必须立刻见到他,直到亲眼确认他安然无恙。 所有的国猪心下皆是一颤,杨彪神情肃穆,缓缓的抬起了左手,对着身后举起了大拇指。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圆,他的心情却不如美景那般好,看着皎洁的月光,他的思绪不由回到几月前,跟太后短暂相处的那一晚。 这也是杨彪在赛前的安排,临阵怒吼,发泄最是能激发斗志,唤起久违的士气,今天的国足做的确实不错,在所有东亚球迷的面前展现了自己的精神风貌,蓬勃向上,龙精虎猛。 听到了这胖子的话,那些黑衣人直接都是冲向了沈奇,感觉一瞬间就能把沈奇给吃了一般。 第1819章 就像是一群橘红色的野猪群在狂冲 洛特哈德一身重甲,他带领五十多名重装步兵突然冲出木堡。 他们排列成非常紧密的阵线,鸳盾抵在身前,手握铁剑、斧头奋勇向前。 他们都是法兰克族裔战士,在接敌厮杀之前,首先投掷一些飞斧。手斧打着旋飞出去,当即砸中一些哥德堡士兵,无论斧刃是否割伤皮肉,下马威的作用切实达到了。 “把袭击者都杀死!”洛特哈德怒吼一声,须臾间就完全投入厮杀中。 他不愧为一位资深老将,接敌之际微微躬身,将鸳盾抵住一名哥德堡士兵,顺着对方的冲劲将之掀翻,趁机持剑狠狠刺了对手的腹部。 那些冲锋在前的哥德堡战士根本无法停步,结结实实与一群锁甲勇士撞在一起。就算他们也都穿着缴获的锁子甲,由于并未构筑起盾墙,他们实在被各个击破,极短的时间里就有十多人被刺杀砍死。 洛特哈德只留下少部分士兵守住木堡,更多的重甲步兵从敞开的简易木门杀出,那些被吓破胆的民兵起初陆续冲劲木堡,或是由于堡内重步兵的驱赶,亦或是觉得战斗又成了顺成长,一群民兵居然镇定下来,开始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发动反冲锋。 一位勇猛的将领引爆全军士气,他们锐不可当,哥德堡军大有被打得丢盔弃甲只趋势。 夕阳下,就像是一群橘红色的野猪群在狂冲,他们正向着码头方向快速突进。 此刻,干脆待在小码头成处的蓝狐,因为看到冲锋部队气势如虹,还以为强袭战又将轻而易举的胜利。他完全没料到竟有一支劲旅杀出,守军大有冲垮一切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默伦城还有强军?”震惊中的蓝狐自言自语。 乌鸫还以为丈夫是在询问自己。“我……我不知道。” 她像是看到一群猛兽冲过来,可怕的记忆浮现脑海,突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开口说话都开始哆嗦。 不蓝狐绝非怂货,他看看所有亲卫,冷静命令:“立刻组织盾墙。号手吹号,把所有冲锋在前的战士都喊回来。” “遵命。老大,阿斯卡德和他的人……”号手在紧张中急忙询问。 “那个年轻的疯子自有诸神庇护。干脆这样。”蓝狐突击命令:“继续吹号,让第七旗队在崽子们都撤回来。其他几人去木筏上把该死的扭力弹弓准备好!” 蓝狐这边抓紧时间准备盾墙,他拔出剑来也与自己的兄弟们构筑坚固防线。悠扬的牛角号声唤回一些战士,他们慌慌张张撤下来,来不及将受伤的兄弟拉回来,就与自己的哥德堡伯爵一道成为盾墙的一部分。 此刻,阿斯卡德在厮杀中已经红了眼。 第七旗队出动很多精干战士,十多岁的年轻人已经长出北欧壮汉的体魄,就是一个个缺乏头脑。已经有多位战士在厮杀中阵亡,他们的板甲衣并未破损,奈何脑袋被法兰克兵的斧头砸得头骨碎裂,亦或是被剑割伤了脖子血流如注,直至战斗到失血过多休克而死。 阿斯卡德一身是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像是一头斗牛死战不退。他的钢剑如疾风暴雨般向前突刺,多名敌兵被刺中,只是以他的个人能力完全不能组织敌军的突进。 洛特哈德发现了敌军中有一员骁将,阿斯卡德一样发现法兰克人里有一员猛将。 两人悄然间盾牌互撞击,当即开始厮杀颤抖起来。 洛特哈德的铁剑砸在阿斯卡德的板甲衣上无法破甲,后者就感觉像是挨了好几次闷棍,骨头震得麻酥,肌肉震得酸痛。 他的剑一样又刺又砸,打在穿着双层锁子甲的洛特哈德身上,一样如同铁棍夯打,打得后者浑身难受。 双方的一番激斗根本没有分出胜负,厮杀一起的军队已经投入全力,登陆的罗斯军终于在付出血的代价后阻止了守军的猛冲。不过,守军也几乎反攻到了小码头处。 如若主将受伤阵亡事情就麻烦了,双方的战士纷纷挤开自己的将领,普通士兵持续厮杀。 罗斯军第七旗队的战士们已经撤下去很多,并非他们怂了,而是大家都注意到那个圆脸的蓝狐已经组成一堵盾墙,兄弟们正号召乱斗的战士回去结阵。 有战士一把拉出浑身血污的阿斯卡德,几乎喊破了喉咙:“大哥!我们和蓝狐一起组成盾墙。” “不行!要杀了这群法兰克蠢猪。” 无可奈何之下,多位战士干脆将狂暴的年轻骁将脱了回去,剩下的战士也都边打边撤向盾墙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被部下故意推搡到锋线之后的洛特哈德,他清楚注意到敌军居然在组织盾墙。 百闻不如一见的诺曼人盾墙,居然横空出世。 “天主啊!他们居然是诺曼人!是该死的偷袭部队吧。” 怒吼一番,终于搞清楚敌军身份的洛特哈德急忙命令部下吹响嘶哑的铜号,以令杀红眼的战士们冷静下来。 谁都不是傻瓜,就算手里有很多重步兵,大家散乱地发起冲锋,很难说可以靠着蛮力冲垮诺曼人的盾墙。 除非,是重骑兵端着骑矛的冲锋。 洛特哈德理应指挥一支骑兵对着结阵的诺曼海盗一顿猛冲,就以骑矛、马蹄铁碾碎野蛮人所谓的荣耀。奈何堂兄将全部骑兵布置在西方,没有任何人预料到居然有诺曼人的偷袭部队自东方杀来。 刚经历一番搏杀,一身重甲的战士们都累得气喘吁吁。实战证明着敌人很强,与其说是诺曼海盗,不如说该死海盗已经进化成了精英士兵。 双方互有损失,就守军方面战场随处可见被杀的民兵。那是一大群强征入伍的难民,洛特哈德从未指望这群人的战斗力。他的眼角倒是欣慰地注意到,民兵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恐中走出来,大量毫无甲衣、手持短矛的民兵已经站在重步兵的身后。 洛特哈德一身血污,凡是站在前方的战士大抵如此。他们看到了一些被杀敌兵的情况,凡是敌军死者人人有锁子甲,个别人还有一些特别的甲衣。 表层的皮革被战斧砍出缺口,方才看到皮革后面居然是大量的铁片。那是守军重步兵以伐木的心态势大力沉持斧砍砸,这才侥幸破了板甲衣的部分防御。板甲衣的拥有者已经被敌军砸断了肋骨,断骨刺中心脏不幸阵亡。 来自巴黎城的重步兵并非孤陋寡闻,他们对路德维希的巴伐利亚军队有所了解,当地的一些精兵就穿着类似的甲衣,即在皮革上铆接铁片,从而达成量产甲衣的目的。就舒适度而言,还是锁子甲更贴合身体,使得作战时身体舒展自如。 陷入厮杀状态后,双方的甲衣半斤八两,只有使用了整体胸板甲后的罗斯战士才有对刀枪不入的绝对自信。 既然敌军人人有甲,再在感官上感觉敌兵兵力比己方还多一些。蒙受一些损失又气喘吁吁的洛特哈德当然不会无脑冲锋,他需要令部下冷静一下。 “战士们!平稳呼吸稍稍休息。我们组成人墙,等待我的命令!我们……把他们全部推到塞纳河淹死!” 当此之时,登陆的罗斯军身后就是驳船、木筏,一定程度上的确是背水一战。 通常情况下背水一战的局面往往带来失败,所谓披甲的战士掉进水里,两分钟内不能脱掉甲衣浮出水面,基本就是溺毙的结局。 蓝狐看到敌军突然不攻了,再听明白敌人头目那法兰克语的要喝,一下子就懂得对方的阴谋。 罗斯军这边也停顿下来,兄弟们完全就是在准备自己的阴谋,但是需要一些时间将手里的致命武器准备好。 就当岸上杀声震天之际,那些跳回木筏的战士奋力地将扭力弹弓合力扛下了,并将附带的手推车一并带下来。 盾墙已经开始构建,蓝狐已经注意到己方在厮杀中显露出疲态,如果扭力弹弓组装完毕并加入战斗,就很可能一击翻盘。 木轮迅速安装于车辕,青铜木销插上去确保稳固。手推车整体扣在辕子上,平台已经组装完毕,就等着战士合力将扭力弹弓固定上去。 蓝狐时刻关注着重武器的动向,见五座弹弓陆续组装完毕,当即下令立刻蓄力、装填标枪。 那些撤回来的十字弓手也没有闲着,他们本以重步兵的姿态参与厮杀,现在跳回木筏的人连带着将钢臂十字弓都扔到岸上。他们连滚带爬撤回盾墙,气喘吁吁地就捡起仍在岸上的十字弓,再坐下来抓紧时间用绞盘为十字弓蓄力。 “你们快点啊!如果敌人突然冲上来就太晚了。”蓝狐不停地催促,所以在盾墙的掩护下,发动反击的守军一时间也看不清墙后的阴谋。 越来越多的十字弓手声称蓄力完毕,他们基本都是第七旗队的战士,此行携带的就是集合全旗队的最强远程武器。 端着钢臂十字弓的战士基本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蓝狐不想白白浪费宝贵的战机,见敌军突然按兵不动就猜到是为全力冲锋做准备,恰恰当敌人发动进攻,那就是罗斯军射击的机会。 阿斯卡德终于被同伴拖回盾墙,他骂骂咧咧地凑到躲在盾后躬身的蓝狐身边。 “大叔,你为何按兵不动。你要是把后面的兄弟派上来,我就砍死他们了。” 蓝狐不愿理会年轻人的暴躁,他手持钢剑抬起胳膊,以诺斯语号召兄弟们:“所有十字弓手、扭力弹弓,等我命令进行攻击。” 当此之时还是蓝狐最为靠谱,第七旗队的年轻战士们暂且也就顾不得他们斗牛一般的旗队长阿斯卡德了。 蓝狐完全接过指挥权,聚在一起的金发北欧人们彻底完成盾墙构建,他们的圆盾互相堆叠,哥德堡士兵在前,第七旗队在后,背靠塞纳河构成半圆形防线。 洛特哈德眼睁睁看着金发敌人完成结阵,他要的恰恰就是这个。手握大量重步兵,他对部下非常有自信,自认为一次勇猛冲锋即可获胜,反倒是敌人阵位过于松散,己方就难以一战杀尽敌人了。 洛特哈德最后看看左右,感觉那些呼吸最急促的重步兵现在气息也平稳下来。 他缓缓举起铁剑,以法兰克语呼吁:“全体战士跟着我!稳步推进。” 于是,法兰克人喊着有节奏的号子稳速向小码头推进。 感觉距离终于合适,洛特哈德一声令下:“全军跑起来,冲垮他们!” 一瞬间法兰克人又杀声震天,所有快步走的人高举剑与斧开始狂奔,他们有如刚才那般,形同夕阳下狂奔的野猪群。 什么武器最适合对付狂奔的野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蓝狐冷静凝视狂奔之敌,在他的紧急命令下,前排构成盾墙的兄弟集体半跪。顷刻间盾墙下降了约莫半米高度,为十字弓、扭力弹弓,乃至是轻型十字弓与普通短木弓腾出射界。 “射击!” 瞬间,弓弩齐发。 来自扭力弹弓的标枪势大力沉砸向呈密集队形进攻的法兰克人,洛特哈德也必须以尽可能密集的队形冲锋,方可如铁锤般将敌人撞得稀巴烂。 在绝对力量面前,锁子甲形同薄薄一层纸。 重步兵被刺穿身体,其身后的同伴也被染血的标枪再度击穿,矛头一直扎到第三人的身体里。 一杆标枪当即抹杀了三名重步兵的战斗力,像这样疯狂的标枪多达无根。 何止标枪,那些锁子甲无力抵抗钢臂十字弓的近距离射击。棱形破甲箭撑破铁环,短粗的箭身扎进胸膛,瞬间撕破战士的心肺。 近距离的一轮齐射,使得短木弓也有用武之地。 “抓紧时间装填。再给他们第二轮打击。”蓝狐不急于命令半跪的战士恢复盾墙厮杀,希望抓紧时间继续发挥己方弓矢优势。 洛特哈德运气好,倘若他真的身先士卒,现在身体一定被标枪洞穿。他头脑一片空白,在稍稍冷静后才吃惊地看到敌军居然有弩炮。 因为巴黎是法兰克王国最早的都城,一些为城防制作的重武器还有一些保留,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时代遗留的扭力武器纷纷失效。这也使得一些住在巴黎的大贵族知晓某些重武器的存在。 洛特哈德见过安置在巴黎城墙上的弩炮残件,他对该武器的运行原理有所了解,奈何自己并无能力复原一座新的。就是因为有所涉猎,他一眼看出野蛮人居然有这种失落的罗马武器,更想不到如此致命。 相比钢臂十字弓,反倒是扭力弹弓状态速度更快。战士挥汗如雨,上下其手搬动大绞盘,当弹弓刚刚蓄力完毕,同伴图方便就将标枪随便放入滑道,仅是刚刚脱手,另一位战士就拉掉了扳机卡榫。 法兰克人的反击因突如其来的重大伤亡停止,或者说是前方一片到底的战士成了后面士兵的障碍,一些人干脆被绊倒了。 洛特哈德就在跌倒者之列,他看清敌人的恐怖,刚刚等待双眼扶正头盔爬起来,只听耳畔呼的一声,一根标枪擦肩而过,他身后的战士被击穿胸膛一声不吭就倒地抽搐起来…… 持轻型十字弓与短木弓的战士已经开始快速射击,固然它们发射的箭矢无法击穿重步兵锁子甲,对付那些只会打顺风仗的民兵绰绰有余。 于是,好不容易恢复气势的民兵又崩溃了,再一次奔着木堡夺路而逃。 蓝狐等待的完美时刻就是现在,他果断命令:“现在!我们走!” 战况又变成了罗斯军的反攻,装填一半的扭力弹弓不管了,拉动绞盘的战士扔下钢臂十字弓,拔剑就加入冲锋的队伍。 意识到大势已去,洛特哈德可不愿意留在木堡之外,这样只会被野蛮人砍死。广大重步兵根本不听他们的指挥官命令,战士们已经带着武器加入逃跑的队伍。 他们气势如虹好似一群野猪冲出木堡,现在就如一群老鼠疯狂向地洞逃窜。 洛特哈德被同伴裹挟着逃了回去,危急时刻他已经顾不得拉着伤兵撤离。 他刚刚逃回木堡就下令部下关闭木门,以至于将十多个逃得完的重步兵拦在城外。 木门外的战士绝望地哀嚎,木门内的战士咬紧牙关怒目圆睁坚决不开门。 冲上来的罗斯军干净利落地又干掉了逃亡不及的伤兵,被拒之门外的战法兰克重步兵,无可奈何地转过身,他们绝望地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厮杀在一起。 洛特哈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敌军围攻砍死,他更意识到整个木堡的守军自身难保。 至于自己能否看到明日的朝阳都难说。 第1820章 先登者阿斯卡德 再度反杀的罗斯军一路杀到木堡的大门外,他们在解决掉城外的奋战者后,就立刻开始尝试攻城。 就算是仓促建造的木城堡,在不使用攻城武器暴力攻击下,仅靠人的蛮力如何将排列成强的木桩拉倒呢? 惊魂未定的守军战士站在高处,乃至是站在仅有的一座塔头上,他们居高临下射箭,亦或是将陶罐乃至是碎木块扔下,竭尽所能阻止围城军队的爬墙举动。 有罗斯军战士被伸出的长矛刺中,身负重伤很快丧失意识。也有人抓住矛杆将守军一下子拉下来,再剁成肉糜。 夕阳下双方的缠斗还在持续,明明守军人数更占优势,奈何那些民兵彻底吓破了胆,他们躲在木墙里或是瑟瑟发抖、或是吓至昏阙,就算被洛特哈德拳打脚踢,也难以再动员他们战斗。 真正发挥守城作用的依旧是巴黎伯爵借给堂弟的二百重步兵,经过了刚刚那一番凶险搏斗,能活着逃回来的战士仅有一百二十人,兵力严重减损肉眼可见。 要靠搏斗杀死一名重步兵本就不容易,杀死结阵作战的一群重步兵理应更难。 怎料野蛮人有一些秘密武器,凶悍的箭矢竟抹杀了锁子甲的防御所用,结阵的重步兵都成了活靶子,高傲地站着挨打。飞射而来的标枪否定了重步兵的训练意义,第一次大战就付出如此恐怖的代价,多亏了他们是长期为巴黎伯爵供养的重步兵,在艰难时刻还能维持士气持续坚守。 野蛮人竟然使用了百闻不如一见的弩炮,它发射的标枪能击穿战士的甲衣与血肉之躯,难道还能击穿湿漉漉的厚重松木么? 木堡围墙材料就取材自附近随处可见的松树与榉树,它们都是盖房子、造船的高性价比材料,木堡是最近建设的,清风至多吹干表层,一指节深的内部依旧湿润。 新鲜树干含水较多很有韧性,以法兰克人的认知,它能够完全消除箭矢打击,就一定能否定弩炮的攻击。 付出了一定伤亡代价,一身黏糊糊血渍的阿斯卡德又带着第七旗队的兄弟们冲杀到木堡墙下,年轻的战士寄希望于踩着同伴的背奋力攀爬,另有一些战士端着轻型十字弓掩护爬墙的兄弟。 攻守双方进行殊死搏斗,奈何木墙较高,当初为了墙壁稳固还以泥土堆砌了缓坡。缓坡看似有利进攻方排爬墙,结果攻方战士站在胁迫上是难以站稳,仓促的攻城战迟迟打不开局面,反倒有同伴被守军刺出的阴险长矛偷袭击中。 蓝狐带兵来迟了些,他也调来了扭力弹弓。 夕阳愈深、光线已经很暗淡,如果还不能完成攻城,奇袭部队就不能完成大王交待的任务了。若是战局拖延到不得不由留里克本人夺过指挥权,再用更庞大的兵力完成攻城,那是攻方的耻辱,恰恰会导致守军死得壮烈。 可是谁又意识得到,本以为轻易占领的默伦城,攻方要在此地打一场攻坚战呢?早知如此,就不该仅仅是三百人发动突袭。 蓝狐没功夫去抱怨,战斗到现在自己仍旧牢牢把握主动权。 “弹弓装填!对着他们的木墙射击!” 他的命令非常干脆,手持钢剑直指正前方。 可是命令莫名其妙,把持弹弓的战士们完全弄不明白。 “大人,你是要干什么?我们的人还在攻城。”有人咬紧牙关眉头紧锁疑惑地询问。 “我看到的了。他们不是爬不上城墙吗?现在给他们脚踩的点。就是现在,射击!” 命令已经下达,可战士就是不敢动手。 因为他们都是第七旗队的战士,如今是客串一把扭力弹弓操作手。 旗队长阿斯卡德带领一众勇士正在搏杀,万一打不准,致命的标枪可是要轻易要了自己人的命,发生了误伤,自己怎么对得起好兄弟、怎么对得起大王、怎么对得起兄弟的家人……背上误杀兄弟的罪,以后还怎么有脸生活。 见手下不为所动,蓝狐干脆踢开犹豫的战士。 他躬下身,将一张大脸贴在扳机组建,闭上所有,以右眼盯着瞄具,三点一线对着墙壁方向果断拉掉扳机卡榫。 一震急促抖动,标枪呼的一声飞射。 此刻,经过一番攀爬徒劳无功的战士才撤下来休息,他们自发地将盾举国头顶抵挡守军扔下来奇形怪状的杂物,乃至是确保自己不会被泼下的粪水浇个浑身恶臭。 阿斯卡德不甘心地才撤下来,左手以盾护住身躯,又以右肘扣住伤兵的胳膊向后方拉扯,右手的剑一秒也不曾放下。 一道黑影划破空气,啪的一声狠狠砸中木墙。 标枪带着剧烈的震颤深深扎进多水的松木内,如契子一般稳固。 “啊?这是在干什么?” 惊讶的阿斯卡德猛地回头,就看到蓝狐挺着大脸站正身子,又见那人站在扭力弹弓的手推车后挥舞右手。须臾,第二根标枪就从阿斯卡德于一众战士的头顶飞过,在此砸中了木墙。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以及第五根。 “不够,还不够!”蓝狐这下子挥动双臂,斥责那些不明就里的战士:“都看到了吗?赶紧装填,把我们的标枪都用掉,插满该死的木墙,给我们的战士创造攀爬点。” 并没有人教育蓝狐有关扭力弹弓的某些独特用法。 扭力弹弓或曰弩炮,向着城墙发射标枪才是它正确的攻城战用法,遥远东方的军队就是这么干的。夯土打造的城墙被无数标枪扎成刺猬,一群先登勇士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如同攀岩者一般抓握脚踩这些标枪,硬生生爬上城墙,再拔出腰间的短刀战斧开始搏杀。只要控制住了城墙,后方战士源源不断强行攀爬,最终杀穿城墙的先登勇士占领城门,将紧锁的大门打开,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招对付低矮城墙较为有效,也要考研先登者的勇气。 蓝狐从不怀疑阿斯卡德为首的一群年轻崽子的勇气,自己就是要为他们打开战局。 扭力弹弓再度装填,得令后的士兵虽然还是不理解,终究都落实起蓝狐的命令。 他们以最大效率蓄力,再将标枪狠狠发射出去。他们还在战场上缴获了一些敌军民兵使用的短矛,当务之急缴获品扔到滑道内,一样狠狠砸进木墙中。 怪异的表演看呆了城下的阿斯卡德,也令守卫木堡的法兰克人莫名其妙。 洛特哈德不知工程的野蛮人到底要摆弄什么鬼把戏,明明就剩最后的落日余晖,按照常理这时候就该停战的,可野蛮人还在作战。 以他的高贵身份完全可以放弃默伦城撤回巴黎,虽说逃跑有损自己的荣誉。不过论及荣誉,自己也没有被册封什么明显的爵位。倒是作为巴黎伯爵的弟弟,撤到大城也能稳定局面。 他没有选择撤退,作为一个军事贵族,冷静下来后首当其冲就是依靠着木头堡垒坚持战斗,毕竟默伦是巴黎的门户,一旦它崩溃后,后方的一系列村庄都将轻易被野蛮人洗劫、焚毁,直到在巴黎的东南部城墙下耀武扬威。 其次他也无法撤退,城门是木堡的薄弱处,危急时刻很多杂物已经堵塞木门,另有大木杆倾斜地抵住木门了,想快速移开杂物谈何容易。再者就算成功跑出去,岂不是又要和他们死斗了? 既然是要死斗,大家何必撤回来呢?就是因为在搏杀上吃了大亏才撤退,如今做缩头乌龟可耻归可耻,至少不会立刻随随便便死去。 洛特哈德想不到什么破局之策,灾难来得太突然。 他无法作为完美良策,现在只是组织部下拼死抵抗就已经拼尽全力,面对野蛮人抽象的新攻势。他……就只是呆呆地看着。 或者说几乎没有人弄清楚蓝狐到底要干什么,不想被自己人的标枪背后射杀,阿斯卡德带着他的兄弟们纷纷后退一些,顺手拉走所有的伤兵与阵亡者。 蓝狐就仿佛在训练弹弓手打靶,他们迅速消耗干净手里的标枪,若是要继续使用弹弓,就只是装填锥形的铸铁弹丸了,此类武器带的也不多。 趁着机会,当扭力弹弓停止射击时,阿斯卡德背上圆盾也撤到了蓝狐身边。 “大叔,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可知道,你下令发射的标枪差点杀死了我们!” 蓝狐洋洋得意地昂起下巴好似以鼻孔瞪人。他笑道:“小子,我注意到你让兄弟们互相踩着后背爬墙,真是太蠢了。” “你到底想怎样?”阿斯卡德嘶吼问到。 “你难道不会爬树?那些标枪都扎进了木墙,就是我给你垫脚的。” “啊?!” “懂了吗?战机稍纵即逝,快回去爬墙。” 阿斯卡德又不是傻子,被点拨后瞬间明白蓝狐的用意,原本的不解瞬间化作惊喜。他什么都不说了,头也不回地向着久攻不下的木墙狂奔。 他与城下的几十号兄弟会和,把大家聚拢起来指着满是标枪的木墙命令:“就当是爬树那样,我们踩着标枪杆攀登。我们能爬上去杀了他们。” 一众年轻战士都明白过来,他们干脆扔掉圆盾,把剑暂且收回剑鞘,取而代之是口衔匕首或斧头,如爬树一般在标枪杆中辗转腾挪。 荒谬的攀爬举动看傻了守军,当防御战斗又开始时,蓝狐带领后续部队可是不会再容许墙上的家伙从容反击。 弓弩手开始压制性射击,由于光线已经很昏暗,他们无法做到精确瞄准,朝着粗略的目标射箭就好,倒也压得城头守军不敢随意探头。 多亏了罗斯一方弓弩手的掩护,悍不畏死的阿斯卡德与十多个勇敢者硬生生爬上了木墙。 见状,强袭部队声威大震,年轻战士高呼“阿斯卡德”,继而纷纷加入攀爬的大军。 先登者是阿斯卡德,他才爬上城墙,就在城垛之上与惊呆了的敌军厮杀起来。 匕首狠狠刺中一人的面部,浑身是敌人之血的他早已化作法兰克人眼里的地狱魔鬼,他觉得自己此战是在血祭奥丁,年轻人不愧为阿里克的长子,完全继承了其父亲的狠辣凶残。 匕首懒得拔出,他顺手抽出钢剑,如此左手斧头右手剑,与他的伙计们加入厮杀。 法兰克战士从未见过这种战法,野蛮人像是突然飞上了城墙,且源源不断的出现。 城墙上的守军陆续伤亡,阿斯卡德一个健步跳进木堡内,眼前所有人都是敌人,他果断地投入到厮杀中。 那些早就被吓傻的民兵犹如一群引颈受戮的绵羊,被他无情砍死砍伤却又都不敢反抗。不想被白白砍死的民兵到处逃窜,连带着气喘吁吁的法兰克重步兵也有人逃窜。 洛特哈德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带领的已经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的重步兵只能疲于应对,默伦木堡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觉得自己已经指挥不动部下了,如果真的要死,那就以军人的方式战士吧。未来,教士们也会浓墨重彩地记录下:洛特哈德·贝贡·德·杰拉迪斯在默伦城阻击诺曼人,英勇战死。 可怜自己到死都没有获封爵位。 洛特哈德,孤独的勇士。他双手握紧铁剑向着罗斯战士勇猛冲去,如同公牛一般将奋战中的阿斯卡德撞倒在地。 他早就注意到了那员骁将又出现了,从此冲撞就是故意而为。 阿斯卡德被撞倒后猛然爬起来,手握钢剑面色如铁,晦暗光亮下向着冲撞自己的人冲了回去。 没了盾的掩护,两人的格斗变得更加暴力。 洛特哈德比阿斯卡德年长了一代人,但就身材而言后者壮如一头熊,在身高上也很占优势。洛特哈德身材不高,他在搏斗方面经验多一些,奈何一力降十会的定律下根本扛不住阿斯卡德暴躁的打击。 洛特哈德躲过了剑刺,他未能躲过肘击,一下子竟被阿斯卡德肘到了脑袋。纵使有头盔保护,脖子猛地一酸,整个人脑袋嗡嗡的。罢了这壮如熊的小子狠狠一记左勾拳,一拳击中洛特哈德的下巴,后者当即浑身僵直失去意识了。 洛特哈德轰然倒地,本该对着要害再刺上一剑结果其性命,晦暗光线下阿斯卡德没有下死手,或者说眼前还有太多的敌军要干掉。 阿斯卡德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打翻的就是敌军守将,撂下倒地的家伙不管,他拎着钢剑投入新的厮杀中。 凡是倒地者,怕是只是装死都能暂时逃过一劫。 其他在木堡内乱窜的家伙,纷纷遭遇陆续翻墙而入的罗斯战士砍杀,默伦木堡行动一座巨大的绞肉机,其中混乱之甚是的罗斯军自己频频爆发乌龙砍杀,直到看清楚对方身上一系列明显的标识物,才意识到自己打的是友军。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靠着星光月光的照明,默伦木堡被的战斗才完全结束。 罗斯战士扒开了碍事的障碍物将木门打开,也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很多障碍物其实就被砍死的敌军尸体。 经历一番大战后的阿斯卡德,他已经累得拎不起剑。他把剑插在身边,整个人就躺在尸体堆里狠狠喘气,不一会儿竟然打起呼噜。 蓝狐见战斗已经结束终于长出一口气,付出了很多代价后大王的命令还是完成了。“不要磨蹭,开始打扫尸体。敌人重伤员刺死,轻伤和装死的都抓起来。” 战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有人踢踢倒地的阿斯卡德,后者才哼哼唧唧地爬起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半蹲下来的战士看到自己的旗队长居然是躺着的,顿时大感不妙:“你不会受伤了吧。” “蠢货,你以为我会白白被杀?快扶我起来。” 累得要死的阿斯卡德勉强被同伴拉扯倒一边,结果刚刚安静下来,整个人坐在干燥的地上就想躺下,很快又传来鼾声。 蓝狐清楚知晓这小子的战功,等到大王亲率骑兵抵达,自己一定要给留里克好好报功的。 默伦城已经拿下,全面打扫战场一事要放在明日天亮,今晚要抓紧时间搜罗战俘。就这样,一度被打得昏迷的洛特哈德,被单做普通的法兰克战士,在被拔掉锁子甲后又被绳捆索绑。光线太昏暗,几乎可以说已经天黑,使得他身上黄金的装饰品毫无颜色,也就没有人将他身上的精美装饰剥夺扒掉。 洛特哈德本人被当做普通士兵管理,与其他被俘的重步兵一道作为明日献给罗斯王的礼物,现在被控制起来。 第1821章 他是我的亲戚 气喘吁吁的战士们在满是死尸的默伦木堡沉沉睡去,他们累得仅点燃少量篝火堆,完全无心清理尸体,只平静等待新一天的朝阳。 被捆住手脚的洛特哈德本以为自己看不到新一天朝阳,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结果萎靡的精神有所恢复,被周遭嘈杂声扰醒后,就注意到天居然亮了。 然后,惊讶地看到木堡彻底攻破,自己与一些同伴被捆起来,像是被捆起来的绵羊,等一会儿就要被下刀了。 他想与同伴说些话,奈何嘴巴里塞着布团,又被绳子捆住脸颊,只能无奈地发出呜呜声。 就是这一番焦躁的呜呜,多名罗斯战士注意到此人的焦躁。 奉命看守的战士其实也不乐于好好看着。 他们毕竟击败的是一支重装敌军,仅仅从死尸身上将锁子甲扒下来,或是能加强自己的防御,或是能卖给友军换一些好东西。 自打天亮后,囫囵睡觉的众将士纷纷苏醒,吃了一些干粮就开始针对死尸搜刮。 约塔兰战士与第七旗队的战士们,他们到处搜索死者,不出意外的还发现了一些弥留的家伙,这便把敌人衣服扒掉,再刺上一剑给予一个痛快。 原本无人问津的战俘频频发出呜呜声,忙着搜刮战利品的战士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以为不老实的战俘打算逃跑。 拎着剑匆匆跑回的罗斯战士一下子就注意到“呜呜声”的源头。 夜里的时候他们看不清敌人的端倪,这下子,只见朝阳照在战俘的甲衣上,皮腰带上竟有金光闪闪之物,定睛一瞧那是独属于黄金的特有光泽。 “我们抓了一个贵族吗?” 普通战士不敢贪功,如此重要的消息急忙告知他们的老大阿斯卡德。 不久,有关抓获贵族的消息在传到蓝狐耳朵时,已经被描述为“我们生擒了敌人守军首领”。 “他们的贵族指挥官没有死?真是诸神助我,这下可以给大王一份好礼了。” 站在空旷地带晒太阳冷静精神的蓝狐,急忙跟着传信的战士匆匆这番回去。 再度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令他好不容易畅快的心情又阴暗起来,大战发生在血色夕阳中,愈发晦暗的光线消弭了一些战争野蛮,如今再好好看看木堡没形同绞肉机的战场,到处是死不瞑目的敌军,他们的甲衣都被拔掉了,就剩下一地可怖的烂肉。 蓝狐又注意到第七旗队的战士们正围着俘虏们,其中领头的不是别人,肯定就是阿斯卡德了。 “喂,崽子们,你们给我让开一条路。”他呵斥一番才奋力挤进人群。 “大叔,是你?” “阿斯卡德,你……”蓝狐的眼角正看到战俘中有多人的脸上明显多了鞋印,“至于吗?他们否被俘了,你还踩上几脚。” “我不解气。”阿斯卡德余气未消,指着其中一个略卷发的年长家伙怒气冲冲道:“刚拔掉此人嘴里的破布,他就向我吐口水。” “然后呢?你就踩他?” “应该杀了他。” “此人……”蓝狐耸耸肩,他注意到此人的腰带考究,不仅有黄金装饰,明显还镶嵌着天蓝色的青金石。“他肯定是一心求死的,好在你没有杀了他。此人应该是一个将军,你若是把我们留给大王的礼物杀了,下面就不好办了。” “我当然知道此人是个将军。我问他话时,他就是使劲吐口水。” “也许是你的法兰克语说得太糟糕?”蓝狐调侃道。 “大叔,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听得懂,而且还骂我。而且我还弄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昨天的战斗,我在乱军中和一家伙搏斗。现在我确定了,打我的就是他。”阿斯卡德指着说道:“多亏了我身上穿甲,不然非得被他打断全身的骨头。” 这倒是蓝狐不了解的,他又调侃道:“你小子比你父亲都凶猛,他还能打伤壮如熊的你?这家伙鼻子还有干涸的血迹,估计是昨天的伤。依我看,你将他打得也不轻。我现在来了,他若是一心求死,我们所有人都不能被激怒。我们还要留着此人,说不定还能套到非常重要的情报。” “所以,你打算审问他?”阿斯卡德遗憾地摇摇头:“他硬得像一块石头。” “无妨,你继续待着兄弟们搜集战利品,再组织些人把尸体全都拉出去。抓紧时间收拢我军的伤亡者,我就待在这里审讯一下。” “也好。”阿斯卡德耸耸肩,眼神示意围观的兄弟们纷纷撤出了。 太阳逐渐升高,晨雾彻底被晨风吹散,杜伦木堡有关巴黎伯爵的纹章标记都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罗斯旗帜,它被悬挂于一根足够长的矛上,此刻正随风飘扬。 蓝狐耐着兴致半跪下来,平时被不知踩了多少脚,正一脸憔悴一心求死的战俘面前。 正当战俘骂骂咧咧又要啐痰时,大圆脸的蓝狐急忙躲闪身子,躲过了一轮精神侮辱。 “哼,还是留着力气面见我们的国王吧。”蓝狐以法兰克语说道。 “什么国王?你们是诺曼海盗,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然后呢?你还有什么词?”有时候蓝狐很遗憾法兰克人在骂人方面缺乏创意。 被这么一问,战俘反倒闭嘴了。 蓝狐示意愤怒的随从退后三步,他再走上前不慌不忙地拉扯衣领,在诸多的护身符中摸索一番后,将一只纯银的十字架吊坠翻了出来。 只此一个信物,实实在在令战俘惊了一下。 “你以为我们是诺曼人?你可以说我们是诺曼人,可不能说我们是魔鬼。而且我个人是信仰天主的。” “算了吧。你是个冒牌货。” 战俘的话也不算错,蓝狐微微一笑不做反驳,毕竟他个人在信仰方面非常灵活。“信不信由你,为我施洗的就是你们法兰克人的那个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我猜你是一位贵族,我曾见过很多贵族,瞧瞧你的腰带,只有很高级的贵族才有资格佩戴吧?” 战俘双眼在颤抖,他明显想说话,似乎因为一些原因不便于描述。 “我很想知道你的身份。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是谁。看着我的眼睛!我乃哥德堡伯爵!记住我的身份,我是一位伯爵,一位有着数千战士的伯爵。我效忠罗斯国王,我的王拥有数万名战士。我们从遥远东方而来,现在正向着巴黎进军。遇到我们是你倒霉,能活着坐在这里也算你的幸运。你,到底是谁?” 一番信息量巨大的描述实在令战俘无话可说,难道袭击默伦城的只是敌军的一股小部队? 战俘洛特哈德身为巴黎伯爵的堂弟,同为加洛林王室的外戚大贵族,他虽无明确爵位,也能接触到很多只有大贵族能了解的消息。其中就包含着罗斯人的消息,有关罗斯王留里克的消息更是略有了解。 “罗斯……国王?” “你知晓我们?你?到底是谁。” “洛特哈德。”战俘终于说明自己的名字,“我乃洛特哈德,巴黎伯爵的弟弟,老伯爵贝贡之子。我,是你们的敌人!” “哦?哈哈。”蓝狐站起身,高高兴兴地拍打起身子:“本以为抓的只是一个百夫长级别的人物,没想到抓到了巴黎伯爵的弟弟?让我猜猜,你应该是一个男爵?” 洛特哈德实在不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明确爵位,毕竟身份贵族,这一情况属于耻辱。 他所表现的难以启齿态度,又被蓝狐认为是一种隐瞒。 “也罢。”蓝狐耸耸肩:“你以为我们是野蛮人我不怪你,按照法兰克人的说法,所有北方人都是野蛮人。你们长期歧视我们,只是现在……该我们歧视你们了。” 说罢,蓝狐示意看戏的部下独将洛特哈德架出木堡,他再示意部下:“此人叫洛特哈德,巴黎伯爵的弟弟,你们严密看管禁止此人咬舌自尽,也不要被他辱骂了就拔剑刺死他。其他战俘已经没用了,立刻刺死,把尸体拉出去扔到河里处理干净。” 众战士点头示意,然后纷纷拔剑,剩下的战俘凄惨地呜呜几声后就不叫唤了。 洛特哈德无力回头看,他知道自己剩下的部下也都被谋杀了,只此堂兄交给自己的军队全军覆没。他被拖到木堡之外,一时间恍惚地觉得自己召集的军队都还在,可是看到所有活动的士兵多是金发,白日梦到此为止。 洛特哈德被放置在空旷地带关押,或者说被十多人拎到了可通向东方的罗马古道之上。 蓝狐确信罗斯王会首先带领骑兵集团此东向西快马赶到,估计到今日太阳落山前大王就抵达了。抓到巴黎伯爵的弟弟可谓意外之喜,虽说此人暂时还没有说明一些情报,有关审讯的事情不如交给大王。 如此以来,大王得到了“礼物”一定非常高兴,若是又他亲自审讯出重大情报定然更加高兴。倘若洛特哈德不理智地向大王啐痰,一如那个被俘的苏瓦松伯爵一样,如何定夺一样是大王的意愿。 蓝狐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贪功,也不想因为一些事情给自己惹麻烦。 有着自知之明的他丝毫不敢向王爵级贵族迈步,哪怕自己的妻子是查理曼的重孙女,哪怕手下兵力之盛有称王的资本。他不需要一些虚荣名号,当战争时代结束,自己控制着约塔河流域(几乎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整个南部地区),对外是伯爵,对内形同小国王。 整个默伦城好似一座乱葬岗,守军全军覆没,那些被拔掉甲衣、武装带,乃至是连衬里衣物都扒掉的死者,开始被当做废弃物扔到塞纳河里。 罗斯军队在主观上,并非打算用无数漂浮的死尸去恫吓巴黎城,他们只是想快把战场处理干净,以便大军在默伦城驻扎时不必浑身难受。 至于证明战士们的功绩,只要将扒下来的那些锁子甲、头盔,以及五花八门的武器堆成小山,就足以向大王报功。何况,还有一位高贵的战俘被安置在大路上呢。 蓝狐就怕自己充当向导的妻子对战后的惨状再生出精神刺激,他将乌鸫拉到战场之外、 就算她简称自己对遍地死尸已经有很强的精神抗性,还是被战士们护送到了大路上。 今日的乌鸫打扮得分明是一位女战士,放眼望去没有敌军,她就犯不着再穿上令个人体态臃肿的板甲衣。 她打扮得非常干练,或者说穿着紧凑像是穿了紧身衣。腰间皮带精致考究,其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北欧风格花纹,悬挂的剑则是货真价实的罗斯钢剑,剑柄末端的配重球又镶嵌一整块红宝石,剑鞘尽是黄金花纹。 她没有戴头盔,有金片装饰的冠带箍住头发确保不散乱,使得有些稀疏的刘海尽量遮盖额头的生命符文刺青。一头棕褐色微卷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在众多罗斯战士里的确是特殊的存在。 不仅仅因为她是身材苗条的女战士,最特殊的其实就是她的发色——在数百个金发战士里仅有她一人发色偏黑。 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加洛林王室的祖上自墨洛温时代就已经是顶级贵族,更早期的墨洛温贵族长期是罗马帝国的军团军官。见帝国颓势不可挽回,一些罗马贵族干脆就与军团里的蛮族军官联姻,金发的法兰克贵族,其后代的发色也逐渐染黑了。 无所事事的乌鸫似乎在闲逛,无聊地拔出钢剑在荒草地里乱刺乱砍,锋利剑刃轻易割断灯芯草,她无聊地哼唱起某些宫廷流传的歌谣。 本来,一个体型苗条、发色发黑的诺曼士兵就引起洛特哈德注意。 后者被拎到空旷地带,如今荒地野草疯长,一旦那些诺曼人看守疏忽了,自己岂不是有了逃跑的机会?哪怕自己双脚都被捆住,若是不断左拧右拧弄得绳子松脱,岂不是就有机会逃了? 要逃到并不容易,正当他使劲拧身子的时候,耳畔隐约听到一些熟悉的歌谣,然后……看到了一个小个子的诺曼士兵在砍草。 蓝狐始终没有走远,他站在大路上眯着眼看向东方期待着罗斯王的骑兵快点赶来。 其实乌鸫并非脑袋放空随意砍草,她的小脑瓜正在思考。 据说昨夜的战斗生擒了守军将军,据说还是巴黎伯爵的弟弟。这种事情非常离奇,同为加洛林王室后裔的乌鸫当然也知道巴黎伯爵一家的情况,哪怕只知道一些人名。 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他哪里有弟弟?如果是堂弟,那个艾伯哈特不是已经与罗斯结盟了么? 大贵族们心怀鬼胎,帝国内战的本质就是亲戚们的自相残杀。乌鸫非常清楚,自己的三叔路德维希巴不得杀了自己这个侄女,完全因为自己是女人而不敢下手。 如此想来,作为巴黎伯爵堂弟的艾伯哈特,与罗斯王国结盟、与查理结盟、与勃艮第人结盟,加入进攻巴黎的队伍,堂弟攻击堂兄其实也合理。 毕竟查理现在还有一万大军,论及关系,查理与巴黎伯爵也是亲戚,与被俘的苏瓦松伯爵也是亲戚。 巴黎伯爵还有弟弟?他唯一的兄弟明明在斯特拉斯堡,与皇帝待在一起。 这一点乌鸫比谁都清楚,她对自己的父亲极为不满。王室成员都去了斯特拉斯堡,结果被困在那里,唯独自己作为小女儿被扔到亚琛王国形同笼中鸟,说不定其中就是那个阿达哈德的馊主意。 被罗斯军队俘虏,两年多时间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哥德堡伯爵夫人,还是罗斯王国的祭司,手握三千大军。自己经历一番奇幻漂流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以及过去从来不敢想的快乐。 即便如此,她还是恨自己的父亲,以及那个身边近臣,即巴黎伯爵的哥哥阿达哈德。 巴黎伯爵已经是个中年人,阿达哈德只能更老,除此意外伯爵还有弟弟?堂弟也算是弟弟? 无聊砍草的乌鸫思来想去,突然间她停顿下来,手里钢剑也不收起来,拎着它就直奔被看管的战俘。 看押战俘的战士可不敢对随军大祭司无礼,尤其现在乌鸫扮演的是一位“人间的瓦尔基里”,他们就更不敢阻拦了。 瞅瞅乌鸫的样子,一脸严肃持剑而来,就仿佛要把战俘刺死似的。 违反哥德堡伯爵大人的命令是错,若是惹恼了乌鸫大人,那就算是对诸神不敬了,兄弟们一世英名都得被抹杀。 战士们下意识退后一步,不知乌鸫大人到底要干什么。 突然,乌鸫就在战俘面前停步,剑刃直指战俘的额头。她以最为标准的教会拉丁语质问:“你是谁?巴黎伯爵的弟弟?” “你?”洛特哈德早就注意到那个砍草的小战士,一定得是近距离关注,他才发现对方是个……少女?仅仅是“女战士”这个概念,在洛特哈德看来就是疯狂不可理喻的,或者说一个女人无故拿起刀剑都是对信仰的亵渎。 “回答我。你是谁?巴黎伯爵杰拉德……杰拉德二世。他只有一个弟弟叫艾伯哈特,你是谁?” 在稳定住情绪后,洛特哈特反问起来:“女人。你居然知道艾伯哈特?你并不简单,你又是谁?我早就注意到你。你会说拉丁语,你头发更黑,肯定不是诺曼人!” “我?”乌鸫懒得隐瞒身份,她得意洋洋地昂起精致的下巴,敞开清脆的喉咙宣布:“我乃吉斯拉。洛泰尔的四女儿吉斯拉。” 洛特哈德先是愣神,然后忍不住直接笑出声:“吉斯拉?荒谬?愚蠢的巫婆,说谎也要有个限度。你如果自称小贵族的女儿我可以相信。吉斯拉,她早就死在亚琛的大火里了。” 听到这个,乌鸫反倒窃喜。她本就乐于摆脱过去的身份,不过现在还是维持旧日身份要好。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错了。过去的吉斯拉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手握一支大军,我乃哥德堡伯爵夫人,看押你的都是我的战士。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拔剑就能杀了你。” “哦?既然如此,你不妨下达命令让他们杀了我?” “你……你以为我不敢?”乌鸫探着小脑袋,一下子明白过来此人又是在求死,于是呵呵笑出声。她挑衅式地用剑背轻拍战俘的脑袋,继续笑道:“我已经说完了,该你了。巴黎伯爵的哥哥的皇室总管阿达哈德,他的叔叔叫贝贡,贝贡的儿子叫艾伯哈特。实话告诉你,艾伯哈特与我们也是盟友,很快他也要抵达巴黎城下。你是哪个弟弟?”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一个身份难以置信的少女居然淡然地说起“贝贡”,她说话也太自然而然了,这下不得不令洛特哈德多思考。“啊?难道你……真是吉斯拉。” “不然呢?反倒是你?你真的是巴黎伯爵的弟弟?” “我是洛特哈德。” “洛特哈德?”乌鸫又想了想,又笑了:“那是巴黎伯爵的父亲,你在胡说八道。” “我是第二个。我父亲……就是贝贡。” “洛特哈德二世?你是……”乌鸫终于收了剑,扶起额头好生思考一番。 有些事情真是他人不提醒就实在想不出来,恍惚间乌鸫真的想起那个贝贡的确有两个儿子。 “真的?”她振作起来又开始询问,“我依稀记得艾伯哈特有个小弟弟,那个老头子还跟我透露过他有个弟弟可能在巴黎。难道……是你?” “你见过我哥哥?”洛特哈德沉下脸来。 “何止见过,我们一起行军。至多两三天,艾伯哈特本人就要抵达这个默伦城。” “可恶。”洛特哈德勾下头来遗憾低语:“若是被他看到我到现在都没有爵位,如何是好。” “我都听到了。我以为那家伙在胡说,没想到他还真有个弟弟。好吧,我对刚才那剑拍你的事情道歉,我与你……的确是亲戚。” 现在完全不需要洛特哈德再解释,乌鸫相信此人就是艾伯哈特声称的小弟,这便匆匆跑到蓝狐的身边。 “刚刚就看你与那个战俘谈话,你是要问到什么情报?那小子很不老实,怕不是对你吐口水。”看起乌鸫一脸得意的样子,蓝狐断定她真的问出了些有趣的情报。 “是的。他是我的亲戚。” “加洛林王室吗?”蓝狐耸耸肩:“反正这场战争属于你们王室的内战。” “他叫洛特哈德,他父亲叫贝贡,他爷爷是杰拉德,他奶奶是莱斯鲁德。他奶奶的哥哥就是我的爷爷。” 乌鸫说了一系列的人物,听起来仅是加洛林王室成员。蓝狐扶住额头,再看看乌鸫清秀的脸:“你可比那个俘虏年轻太多太多了。” “不然呢?我生父可比查理年长了四十岁。再说,那个艾伯哈特也是我亲戚,理论上我可以叫他表兄。” “我都可以理解。我大哥白狐也比我年长很多,我比黑狐、红狐也年长很多。”蓝狐耸耸肩,这种事他真的太理解了。 自己已经过世的老爹古尔德,一把年纪了还在给儿子们创造更多的弟弟妹妹,当然“狐狸家族”仅有前四子有权继承名号,其余的一并归为老父亲的私生子,只能作为罗斯王国的普通臣民。 “应该没有错了,他的确是巴黎伯爵的弟弟。但他更是艾伯哈特唯一的亲弟弟,我们一定要留着他的命。如果审讯的时候他嘴硬,我想……让艾伯哈特来文化,任何事情这个洛特哈德都会说,比所有的威逼利诱都好用。” 蓝狐满意地扶住乌鸫稚嫩的肩膀:“好。就这么办。” 第1822章 裴平死了 当偷袭默伦的队伍开始漂行后不久,临时驻扎在诺根泰市镇的罗斯联军主力,在留里克的指挥下马不停蹄地开始新行动。 当前,罗斯军精锐骑兵大部分还滞留在普罗万城,也包括那个被俘的苏瓦松伯爵,如笼子里的豹子,彻底丧失了过去了的锐气。 北部最后一位敌对大贵族身陷囹圄,由于考虑苏瓦松城方面会出动一些军队到南部一探究竟,留在在普罗万城的骑兵就不得不摆出一副防守姿态。 伯爵裴平的家眷都放在苏瓦松,他的儿子有可能率领一些军队南下救援他的父亲。不过,并无任何败兵北上告知苏瓦松守军有关南方的惨剧。 很难说伯爵家族已经获悉消息,再说,就算他们获悉了情报又能如何? 裴平可是带着整个伯国的精锐主动发起战役,此人妄图在傍晚时分发动一场突袭取得胜利,虽说此举非常冒失愚蠢,他真的葬送了伯国的精锐,如果苏瓦松方面还有一战之力,至多就是收拢一些残兵、武装一批农民,然后紧锁城市大门坚守。 指望敌军再出城作战,他们即没有胆量更没有实力。 留里克如今已经不把苏瓦松伯爵的势力当一回事,一大批精锐重骑兵灭亡,使得未来时光里,裴平已经丧失坐于谈判桌的资格,反倒是被当做拔了牙的豹子关起来更符合现在的身份。 行军方案不做大改,依旧是骑兵在前步兵、辎重队跟随。 考虑到周围已经没有敌军,天气也愈发燥热起来,当前就连骑兵也不会再把板甲衣穿在身上,普通步兵更是将自己五花八门的装备扔到随行木车,以极致的轻装向北推进。 骑兵直接抛弃裙甲,暂时寄存在步兵队伍的辎重车上。 唯独将仅能护住躯干的板甲衣折叠起来,捆扎完毕挂在马鞍上。 仅仅才过中午,留里克带领亲率的骑兵队就回到了普罗万城。 他翻身下马,手里攥着马鞭就与凑过来的菲斯克交谈起来。 “我们的战俘情况如何?” “一头断了掌的熊罢了。我可不敢弄死他,倒是乐意打断他的腿。”菲斯克笑道。 留里克摆弄着皮鞭,笑呵呵地走向那关押战俘的木屋:“很好。明日吉尔伯特就会赶到,是时候和这家伙谈谈割让圣康坦的事情了。” 菲斯克没心思谈这些事情,罗斯的光头将军一门心思想要打仗,他急不可耐地问起来:“大王,既然步兵军团已经抵达,我们是时候全面出击了吧?作为骑兵,我们理应冲在前面。我感觉,一天时间就足够狂奔到那个默伦城了。” “按理说是这样。”留里克耸耸肩,“我还是要再等等步兵。现在快到夏至日了,此地的白昼时间虽然比不上我们的老家,一天里也有四分之三都是白天。今日,步兵会全天候行军,部分军队傍晚就到,我们先等等。” “您还打算和兄弟们讨论一下进攻巴黎的行动?”菲斯克又笑道。 “等到我军抵达默伦了再谈也不迟。再说……巴黎是法兰克最早的都城,必然是一座防御严整的城市。发动强攻……我们说不定会付出惨重代价。反正就剩下唯一的巴黎了,我们慢慢与法兰克人耗。” 然后,留里克得意洋洋踢开木门,晦暗光线里一只败犬被锁在这里。 裴平脸上的淤青依旧,挨了好几顿打的老伯爵已经屈服了。他不至于跪趴下来汪汪叫,为了避免再受皮肉之苦,整个人已经不敢再退口水,注意到罗斯王突然出现,出于恐惧也不敢再抬起头看。 “裴平,我们又见面了。” “……” “抬起头看我。”见对方还是默不作声,留里克抬起右脚,以靴子托住裴平的下巴,强行扶正此人的脸,见其一脸死灰的落魄模样,遗憾地踢上一脚:“之前的傲气哪里去了?” “你……杀了我吧。” “憋了半天还是寻死?”说罢,留里克命左右都先出去,他半蹲下来好似平视一条狗子:“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罗斯军主力已经到了,其中有一些你认识的朋友……最晚明日上午他们全都到了。” “你想羞辱我。” “我已经羞辱你了。你这个样子还值得我怎么做?骟了你?我还不至于这么疯狂。”留里克又笑了笑:“桑斯大主教被我抓到了,教士们想逃,可惜被的军队于路途拦截。” “你杀了他们?” “我仁慈的饶恕了他。桑斯的韦尼隆已经与我们结盟,加上他,我手里还有列日的哈特加、凡尔登的海尔度因,以及欧塞尔的赫里波。主教们都希望结束战争,我同样也是这样希望的。” “呵?诺曼人居然也希望战争结束?你们……只有在混乱中才能发财。” 留里克耸耸肩:“你对我们有误解,我不怪你。不过战争真的应该结束了。裴平,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的苏瓦松城。是否杀你在我一念间,那个查理……也许他比我更想杀了你。因为在一个新的法兰克王国里,并没有你的位置。” “那个秃头的查理?他敢。” “他现在已经得到阿基坦王冠了,他不再是秃头。我会把你送给查理,你一定会死。至于你的家人,本王倒是想到一些方法做保全。” “你……想怎样?” 留里克不做多言,他站起身撂下一番话:“你的领地不可能保住,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转移你的家眷与财产。很快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就到了,我想他会保护你的家人,只是,你必须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 说完留里克转身就要走,只听背后裴平一个劲的追问,“到底是什么代价?” 留里克真正转过身,意味深长地做最后一语,特别提醒道:“反正你无法保住领地了。” 罗斯骑兵在普罗万城做最后休整,所有战马被卸下一切鞍具,马匹被集中饲喂一批黑麦,再饲喂大量新鲜青草 很多战士牵着缰绳将马匹拉到旷野,任其啃食逃亡居民遗留下来的疯长麦田。 喂饱了马,很多战士又开始梳理马匹鬃毛,还要抱起马蹄,割掉蹄子上多余的角质,更要看看蹄铁的磨损状况。 当前并非掀开蹄铁打磨蹄子的时机,战士们至多清理一下蹄子缝隙的泥巴,然后梳理鬃毛,安抚战马侧卧在草堆里舒服睡觉。 待到太阳开始西下,有的战士干脆躺在战马身边,一人一马集体睡着了。 恰是这个时候,后续军队陆续开始抵达。 沿着曲折的罗马古道要走折合二十余公里,善于步行的士兵完全可以忍受,大家停顿下来休息一夜,第二天还能继续保持不错的状态行军。 奈何军队多达万人,庞大的联军押运着五花八门的辎重物,罗马古道即便再宽阔,如此大体量的军队走在上面,队伍也被拖曳成一条无比狭长的巨蛇。 有平坦大路走,自然没有人愚蠢地踏足两旁荒地。 不仅仅荒草地相对硌脚,不少植物天然带有倒刺,且蚊虫做了些,被小虫叮了腿部引起红肿瘙痒可是非常难受的,更何况还有讨厌的吸血蜱虫。 罗斯军在远征时期已经深刻意识到了某些北方世界绝不会遇到的麻烦,首当其中就是该死的蜱虫。贸然拔掉小小吸血鬼,该死的口器留在皮肉,不经处理反而引起感染化脓。吃过亏后的战士,就开始以浓盐水、烈酒刺激蜱虫松口,若是真的感染了,就只要刀子割腐肉了…… 既然进入荒草丛就有这种风险,最好的办法是不进去。 雷格拉夫奉父亲命令,继续担任名义上的万人步兵集团的指挥官。他的队伍里依旧有着一些骑兵,譬如来自南特的威伯特所部,以及勃艮第王威尔芬所部。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都重新拥有自己的战马,名义上两人还指挥着拉蒙高于于利希高的军队,也仅仅只是名义了。 损失了大量军队的吉尔伯特并不怨恨留里克,因为巨大的损失已经不可挽回,未来能得到的利益非常可观。他个人的家族没有遭遇任何损失,代他损失的仅是麾下的法兰克族小贵族、布拉班特人小贵族,死去的民兵也多是布拉班特人、马龙人(高卢法兰克混血者)。 吉尔伯特与留里克做了约定,于是首先与步兵集团一同进军,等浩荡队伍逼近普罗万城后,才一甩皮鞭加速抵达城市。 先于步兵大部队现身的是海量的旗帜,下午柔和阳光将罗斯旗帜的白色底子都照成橘黄色,广大战士疏松透气的白色罩袍也呈现橘黄。 留里克原本觉得带着海里物资的步兵要磨蹭到明日完全抵达,或是处于对战争的热忱、或是道路非常平整,亦或是两地距离本身就不远,等待天黑后,最后的步兵队伍朝着密集火光处继续进军,平静地抵达煮麦香味弥漫的普罗万大军营。 而此时,先行一步的吉尔伯特已经与被俘的裴平谈好了。 留里克那最后一语实在毒辣,伯爵裴平深知自己因为坚决支持国王洛泰尔,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如果自己战死了反倒没有很多糟心事,自己若是一定会被处死,还不如现在就被杀掉。 裴平根本无法容忍自己竟被那个“秃头”查理下令处决。 查理何德何能?一个颠沛流离的狗!他妹妹嫁到意大利可以享受宁静生活,朱迪斯皇后则是被流放,昔日叱咤风云的女人如今就是个濒死的巫婆,有传言说她在去年就已经死了。 那些反叛的阿基坦贵族与图尔伯爵,还有更南方的巴斯克人、图卢兹人,他们推举一个流亡者做新君,推举谁不好,偏偏推举那个巫婆之子查理。 直到现在,裴平仍旧认为帝国祸乱根源就是查理的降生,再溯源一番罪责就定在“巫婆”朱迪斯。 也许一个私生子无权指责正经贵族出身的朱迪斯,偏偏世道吊轨之处就在于,一个私生子最终成了王室的铁杆拥趸。 裴平知道大势已去,当他见到吉尔伯特本人后,干脆有说出那一番嚼烂舌头的请求——杀了我。 “我不会杀了你。不过……也许有人会帮你死。你一定会死,你死之前得交给我一些东西……”吉尔伯特直言不讳地向裴平索要圣康坦城、蒙斯山地区,他以为裴平会暴怒拒绝,怎料被俘的老家伙答得非常干脆,但作为交换,裴平留在苏瓦松的家眷也要得到拉蒙高伯国的庇护。 也许得势的查理不会族灭苏瓦松伯爵家族,将伯爵夫人扔到某个女子修道院,将裴平现在的独子伯纳德送到某个修道院做苦行僧,都是轻而易举的。 裴平的妻子出身尼伯龙根家族,即查理马特亲弟弟的后裔。这对夫妻其实有着共同的老祖父,他们的结合绝非亲上加亲而已,最重要的莫过于通过婚姻洗掉裴平私生子的卑贱身份。由于夫妻二人共同祖先出生在一百五十年前,彼此血缘已经有些疏散,他们的独生子伯纳德非常正常绝非傻瓜。 可就是小男孩年纪太小,父亲若是死了,小伯纳德理应继承家业,可怜他站立起来,额头才能触碰马镫。 事到如今,裴平没心思说任何的大道理。他明白这个吉尔伯特也是出于现实利益宣布效忠查理、与罗斯王国结盟。 吉尔伯特并非真的臣服查理,仅仅索要圣康坦城一事就足见此人的野心。 庇护裴平年轻的妻子,抚养裴平年幼的儿子乃至做养子,吉尔伯特乐意做一个好人。毕竟他的妻子、儿子与裴平的家眷也都远亲,仅仅则一层关系存在,他就有资格站出来庇护,哪怕此举很虚伪讽刺。 裴平口头承认圣康坦已经是吉尔伯特的领地,可吉尔伯特要的不止是口头承诺。他从留里克这里找来一张硬纸,写上有关赠予领地的文书,最后各方贵族接连签名。 这下子连四位随军的大主教都做了见证人与签名者,威尔芬则是代表整个勃艮第一系贵族,承认拉蒙高伯国越过了蒙斯山与阿登森林,拥有了对圣康坦的权势。 其实一直文书本身没什么效力,关键是一众贵族、大主教集体签名,当大家认为它有效力就算有效力了。文书代表着罗斯与其同盟者的集体态度,可以逼的查理以及阿基坦贵族们不得不承认此事。 到了这里,其实裴平的利用价值已经趋于没有了,也许顺了那家伙的意愿,直接杀了他? 留里克并不想亲自动手,还是寄希望于查理下手杀人。 不过,有的贵族已经打算帮助裴平去死了。 在众多签名者中最尊贵者就是留里克,在众多签名者里,如今的于利希高伯爵只是芸芸众贵族中不起眼的一个。 可是,老家伙攥着羽毛笔,最终态度复杂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罗斯联军计划明日继续开拔,首先行动的依旧是骑兵集团。 留里克本人为了明日更好的行动,就在城内的临时指挥所里沉沉睡去。他是非常幸福了,战争时期宠妾贝雅希尔生下的儿子梅斯塔夫,小男孩整体非常健康,男孩的母亲也非常平安。 一个女人最关键的莫过于头胎,只要第一个孩子顺利缰绳,未来再生育几乎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整个大军沉寂于夜幕,连看押战俘的卫兵也都松懈了。 因为全军已经得到命令,明日开始行军指级特意留下一支破坏部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奉命将整个普罗万城付之一炬。 就是这一宿,当夜深了,一个身影轻装行动,攥着一支匕首蹑手蹑脚地钻进关押裴平的木屋。 此人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木墙上的木窗蠕动着爬了进去。 昏睡的丕平被突然唤醒,当他想说话时,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微弱的月光照在此刻的脸上,那是一张满是胡须中年人的脸。 “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于利希高的艾伯哈特。” 刺客说罢,裴平猛地瞪大双眼,眼眸又剧烈颤抖。 艾伯哈特微微松开手,后者急忙低语反问:“你?居然是你?你打算救我走?不。你没理由救我走。” “我是来杀你的。” “罗斯人改主意了?” “是我个人的意思。吉尔伯特劝我杀了你,他说他会保全你的妻儿,而你……也不想在查理那里受辱吧。” “能被你杀死,也是我的荣幸。”裴平放松身体,“本该是你继承巴黎伯爵,被尊贵的你杀死,我可以接受。” “对。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也是被迫支持查理。会给你一个痛快,现在闭上眼吧。” 裴平照做了,然后,轻轻感觉到有尖锐物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艾伯哈特猛一使劲,匕首从薄弱处刺穿丕平的脑袋,整个人瞬间失去意识死了。 艾伯哈特不敢久留,他听到如厕过的卫兵晃悠悠回来的声响,生怕卫兵听到房间的异动进来检查。他拔掉匕首,顺着木窗赶紧爬出去,期间衣服还不慎被划破。 他如蜥蜴一般在地上爬行,不久消失在夜色中…… 第1823章 把他送给查理处置是比下地狱还恐怖的事情 新的一天,当执勤的士兵推开囚牢木门,当朝阳照进房间,士兵赫然看到被绳捆索绑的战俘,竟杳无生机地倒在血泊中。 顿时,士兵手里拿的干燥面包块掉在地上。他们下意识认为战俘想了某些办法自我了结,这样就不会再受屈辱,可是俘虏死了,自己如何向大王交差呢? 士兵还抱有一丝幻想,走近之观察战俘裴平的情况,轻轻掰起俘虏的脑袋,才赫然看到下巴处的致命伤——定然是匕首刺穿了脑袋。 “有……袭击者!”吃惊的士兵顿时拔剑。 “究竟是什么时候?刺客什么时候进来的?” “莫非是哪里?”又有一名战士指指虚掩的木窗:“肯定是从那里钻进来了。” “真是倒霉,我们看管俘虏,大王要求我们下手轻一些不要打死了,这下如何交差?” “就说……俘虏想逃跑,被我们一剑刺死了?”有人颤颤巍巍说。 “兄弟,你当大王会信你鬼话?” “那有如何?” “不如这样……”过于聪明的战士拔掉自己的匕首,轻轻割断战俘手里的绳子,然后再将匕首的柄蘸上一些粘稠血迹,死者的双手也一样沾染他自己的血。 最终,这支匕首顺着伤口又狠狠插了进去。 执勤的战士杜撰出这样一个故事:战俘想办法磨断了绳子,趁着深夜偷窃了士兵的匕首,然后自我了结…… 几个执勤的士兵一拍即合,他们本是来给俘虏送饭的,现在大家统一口径,慌慌张张向已经准备行动的留里克汇报。 此刻,骑兵部队已经开始集合了。 罗斯军的骑兵将倾巢出动,一些同盟贵族也将跟随。 事到如今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早已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伯爵级大贵族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加洛林王朝的大贵族们都沾亲带故的,艾伯哈特自不用说。 如果当年自己不是个小孩,继承巴黎爵位的救就是自己,去于利希高就封的就是杰拉德二世。 当留里克在漫长行军之际,获悉被俘已经大半年、已经成为盟友的艾伯哈特,此人居然是巴黎伯爵的弟弟,在倍感吃惊之余,也不禁重新思考一下此人的立场。 他难免不去怀疑艾伯哈特是真的乐意结盟,也没有想到此人对巴黎的态度非常明确——打。 “查理与洛泰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打算致对方于死地。我与巴黎伯爵只是恰巧有着共同的爷爷,他是个伯爵,我也是个伯爵,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的命。” 一席话直接堵住留里克的嘴,继续揣测已经没意义了。 反倒是因为艾伯哈特与巴黎城素有渊源,由其作为骑兵部队的向导一定有好处。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天放亮后,艾伯哈特像是没事人一样静静地整顿自己的马匹。 大半年前的战争他全军覆没,自己也差点当场战死,他将痛苦压制住,反正类似的痛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正是因为自己年幼时被“驱逐”出巴黎城,就封于利希高,看似依偎着亚琛王宫,其实就是在一片大森林里做苦哈哈的贵族罢了。他不曾拥有巨大的财富,巴黎也不曾为自己的财产,顶着大贵族的名号,过去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自己已经为国王尽忠了,战败不死只能说是罗斯人的宽容。身为家族中被驱逐出去的一支,他对巴黎城并无感情。 但是那些依旧愿意死忠于皇帝的大贵族们,他对这些人没有任何憎恶。他佩服这些人的忠诚,可惜“忠诚”概念对于一个变节者而言已经太奢侈了。 就是他杀了被俘的裴平,确保皇帝的忠臣不会再受辱。事后,他与吉尔伯特秘密谈了此事,两人约定守口如瓶,至于罗斯王看到了裴平的尸体作何感想,是否打算开启调查,那就是罗斯人的事情了。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事情败露。 那有如何?到时候编个说法,杜撰一个于利希高与苏瓦松素有矛盾,自己巴不得立刻手刃裴平云云。反正帝国内战的本质就是大贵族们的矛盾不喝调和,想必这一套话术可以把罗斯王哄住。 只是两个阴谋者太高估苏瓦松伯爵在罗斯王心中的价值。 自从昨夜大家突击签名的一份文件,苏瓦松伯爵的利用价值就趋近于零了。一个宣布“自愿放弃”领地、将之赠予各位贵族的伯爵,在宣布事宜后,他纵使不死,一个丧失一切权力的大贵族活着可能还不如平民。 留里克在获悉部下的汇报倍感意外,那人被揍了好几顿,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还能挣脱麻绳想办法自尽? 统一口径的执勤士兵也有借口:“昨天我们解开绳索让那人在纸张签字,事后毕竟天黑,再度捆绑的绳子系得有些松。”然后便是匕首失窃之类的说法…… 依旧感觉蹊跷的留里克急忙走进关押地点,看到的正是下巴插匕首的裴平,他顿时眉头紧锁,瞪眼一瞧虽然感觉事情还是过于离奇,按照部下的描述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昨日逼着此人割让领地,裴平把领地赠予,还安排了妻儿的安全未来,也许一个了却遗憾的家伙真的想办法自裁了,即便按照他们的信仰自裁者必下地狱。 留里克不想再在这上面纠缠,就站在血泊前慨叹一句:“看来,把他送给查理处置是比下地狱还恐怖的事情呐。” 他又想了想,对身边人说:“记住,对外不要说此人是自尽。出门后立刻宣传消息,是本王下令刺死裴平的。当我们出发之际,就把这家伙就地埋葬。和他阵亡的苏瓦松士兵一起,处理掉。” 众士兵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然后就开始办事了。 有关罗斯王亲自拔剑刺死苏瓦松伯爵裴平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军队,不久战士们就看到下巴插着匕首的死尸被像是死狗般从木屋拖出来。 大王处决敌军大贵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倒是亲自以匕首处决敌人贵族还是首次。 裴平已死,尸体被罗斯士兵直接拖到四位大主教的面前。 如今主教们面对无尽的死尸已经有了一定的精神免疫,当天方亮后,他们注意到普罗万城外那故意堆成的骷髅山,以及被称为“焚尸之丘”的土堆,心灵上还是遭遇重大打击。 诺曼人时常用俘虏、奴隶搞一些祭祀恶魔的野蛮仪式,想不到罗斯王居然就苏瓦松军的脑袋堆砌骷髅山区祭祀什么奥丁。 现在被俘的裴平也死了。万幸的是,裴平死得像是个殉道者,没有身首异处也没有被焚成灰。 罗斯战士扔下死尸就离开了,主教们互相看看,下意识地胸口划起十字,然后对着死尸唉声叹气。 “又一位大贵族陨落了。” “罗斯王终究没了饶了他。” “本来裴平是要送给查理的。看来昨天签署了那份文件后,留里克觉得裴平已经没有用了。”最尊贵的主教列日的哈特加继续划着十字,他实在不想再多言,最后建议道:“军队即将离开,他们会烧毁普罗万城。现在任何的抱怨都没有用了,我们必须马上把裴平埋葬。” “唉。”桑斯大主教无语凝噎,他摇摇头:“可怜的裴平出身不好,现在……我们竟然要把他安葬在荒地吗?” 哈特加再催促道:“尘归尘土归土,立刻安葬是对他最后的尊重。还有哪些被故意堆砌成山的头颅,必须立刻安葬。否则……狐狸、乌鸦、秃鹫会继续对战死的英雄们羞辱。罗斯人不会帮我们挖坑,我们自己来吧。” 哈特加将战死者称之为英雄,将罗斯军斥责为魔鬼,反正四下里罗斯王并不在,也就任凭他随便说了。 留里克估计到裴平之死还有很多可调查的,不过此人早晚都要死,不死于自己之手就是被查理干掉,其人活着才是麻烦。人反正是死了,不如将计就计宣称此乃罗斯国王的新功绩。 如果裴平愿意结盟,哪怕当初跪下来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战败活该,将之收编为盟友也不是不行。终究自己的目的是想办法从一开始就削弱查理的“法兰克王权”,坚决不做叛臣的裴平死了也就死了,罗斯军也省得带上一个累赘继续行军。 留里克迅速整顿本就亟待出征的骑兵队,他亲自宣传的消息引得战士们士气高昂,就是没有亲眼看到大王割断那个苏瓦松伯爵脖子一事兄弟们有些遗憾。 已经上马的战士们纷纷聚集在留里克身边,他们自发地拔出佩剑,朝阳之下一片金光闪闪,同时他们竭力欢呼大王的武威。 置身于众多罗斯骑兵中的两位贵客就现在戏剧性的局面惊得目瞪口呆。 吉尔伯特攥紧缰绳,策马走近老伙计艾伯哈特,小声低语:“明明是你干。怎么又成了他的功绩。” “嘁,至少留里克懒得追查。其实也好,以后的人们都会知晓苏瓦松伯爵是被罗斯王所杀,他是战败被杀的。很体面。” “真的体面吗?”吉尔伯特绷起嘴摇摇头。 艾伯哈特再提醒道:“至少不窝囊。朋友,你得了便宜理应信守诺言。” “我会的。哼,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罗斯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娶妻……” 听懂了吉尔伯特的暗示,顿时艾伯哈特眉头紧锁,赶紧低声呵斥:“小子,劝你以后不要犯浑。你是庇护裴平的妻子,可不是占为己有。” “当做侍妾也不行?”吉尔伯特逆反地反问道。 “不行。” “算了吧。如果真的不行,私生子裴平当年如何出生。反正圣康坦是我的,裴平的独生子小康拉德我会养着。以后……我想怎样就怎样。” 吉尔伯特憋着一股气,自己明明只是随便提一嘴,不曾想艾伯哈特这个老家伙就急眼了。 真就是因为信仰天主约束了自己的自由,反观改头换面的四公主吉斯拉,教士们都说背叛信仰必被惊雷劈死,吉斯拉改信了北方神,如今…… 吉尔伯特实在感觉到,如果自己以后惹到小姨子吉斯拉不高兴了,她一声令下,哥德堡军就能划着龙头战船侵袭自己的伯国大肆破坏。“吉斯拉,你在默伦城到底怎样了?”他心里默默嘀咕。 上午阳光明媚,准备妥当的罗斯军主力终于开始陆续行动。 首先出发的正是留里克亲率的骑兵集团,雷格拉夫奉命指挥的步兵集团,押运着大量辎重开始缓慢离开普罗万城城。 凡是有用的缴获品都装车了,因缴获苏瓦松军大量武器装备,罗斯联军的实力进一步膨胀,以至于吉尔伯特仅剩的五百名“拉蒙高军”,依靠着缴获品真正实现了再武装。 城市已经不存在有价值物,针对整个城市的放火行动在最后一辆辎重马车离开后正式开始了。 待到这日下午,整个城市燃气熊熊烈火,烟柱扶摇直上才慢慢被风吹散。 相比于留里克的狠辣,雷格拉夫算是厚道的了,至少针对骷髅山以及裴平的尸首是如此。仅靠四个大主教以及从桑斯逃出来的下级教士卖力气,他们如何顺利挖掘大坑掩埋全部死者遗骸呢?雷格拉夫出动一些步兵迅速在城外挖掘一个土坑,最后以绳子捆扎出大的木头十字架,狠狠插在巨冢之上,以便证明此乃墓地。 就这样,裴平终究与他的战士们葬在了一起,一切都结束了。 骑兵集团高扬旗帜,沿着罗马大道一路向西。 战士们唱着歌快速前进,中午时分就冲入一座杳无人烟的村庄——楠日村(nangiacus)。 近两千名骑兵轻松包围整个村子,大家早有预感,所谓普罗万城的居民逃之夭夭,眼前的村庄肯定空空荡荡。 他们集体冲入村庄,没有鸟鸣没有犬吠,曲折的巷道一片宁静。有战士拎着剑冲入一些房间,除了看到有老鼠在乱窜,房间总是一片安静的。仔细看看室内的陈设,伸手触摸都能明显察觉到灰尘,在墙角处蜘蛛网也非常明显。 “我就知道,又是一座空荡荡的村子,未来我们肯定会遇到更多。”留里克懒得在村子休整,还嫌弃大家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 他想了想,又命令:“在地上插上一些旗帜,示意后面的步兵这里平安。我们,继续走!” 于是,罗斯骑兵又开始疾驰。 留里克根本不屑于向艾伯哈特询问村庄的名字,此地距离巴黎已经很近,一些大型的定居点名字他多半知晓。 留里克不问,艾伯哈特知道大村子的名字也不说。他当然知道此地名为楠日,还知道下一个必经的大型村庄叫做夏普尔村,以及布里耶村。 军队越是向巴黎进军,遇到的村庄数量只会更多。大量村庄都有酿造葡萄酒的习惯,一批农村牧场也大量制作奶制品,诸多的消费品源源不断向巴黎城输送,也只有巴黎的贵族以及仆从们消费得起。 哪怕艾伯哈特如今只依稀记得一些地名了,努力回忆儿时的记忆,以及几年前自己来巴黎探亲所经历的往事,对巴黎周边地区可以说至少比留里克了解太多。 他很庆幸村民们闻风而逃,毕竟以罗斯人的铁腕,若是发现村子有人活动,肯定是不分皂白发动攻击。 一切都如大家估计的那般,再遇到的村庄全都是空荡荡,村民带着值钱的东西定然沿路向着巴黎逃亡,以此分析留里克得出一个更清晰的结论——巴黎城周围的财富正随着难民潮向城市快速涌入,攻下巴黎能掠夺的财富,一定比最初设想的更多。 仅仅是空空荡荡的普罗万城一个案例,留里克就敢断定当地铸币厂将钱财全部转移到巴黎了。 如果敌对的巴黎伯胆敢说自己穷,就好比肥猪说自己瘦。 离开最后一片小树林,骑兵集团又高高兴兴走在开阔地。罗马古道两旁的荒草地正值青草疯长,仔细看,前方出现的应该就是麦田,再仔细看,那边出现了村庄,还有明确飘扬的旗帜。 “我们到了。”留里克大喜过望,他举起右拳,乐呵呵地命令道:“兄弟们,我们冲!” 罗斯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到默伦城外,蓝狐带着他手里的高贵俘虏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位金色马尾辫发飘逸的小巨人,就是罗斯大王留里克。 蓝狐不慌不忙,亲自抓住紧缚战俘的绳索,将洛特哈德二世扭送到留里克面前。 留里克一样看到了蓝狐的那张大圆脸,也注意到打扮成女战士的乌鸫,那女孩苗条之余显得极为干练。 他还注意到蓝狐扭送着一个被捆住的家伙。“一个战俘?” 留里克示意部下全部停步,然后翻身下马走近自己的哥德堡伯爵。 “蓝狐,看来行动非常顺利。” “遇到了一些麻烦。大王,您瞧,这是赠予您的一位高贵俘虏。”蓝狐眯着眼笑道。 “高贵?此人……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高贵的。” “也许那个艾伯哈特过来瞧一瞧,他会告诉您此人是真的高贵。” “是那家伙的老朋友么?”留里克就知道蓝狐故意卖关子,反正无聊的行军告一段落,额外来点乐子也好。 很快艾伯哈特狐疑地策马赶来,老家伙还没有下马,赫然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然后惊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洛特哈德?居然是你?”艾伯哈特顾不得体面,发疯一般下马,急匆匆就跑到亲弟弟的面前,拔出匕首就开始割束缚弟弟的绳索。 上次见到艾伯哈特如此疯狂还是在战场上,留里克眉头紧锁地挠挠头,以诺斯语问道:“蓝狐,这是怎么回事?” 蓝狐得意地耸耸肩,“看来我的俘虏没有说谎。他是洛特哈德二世,是艾伯哈特的亲弟弟,也是唯一的弟弟。” “哦?还有这种事?他之前没告诉我。” “依我看,他不告诉你的事情很多很多。艾伯哈特不止是一个贵族将军。” 留里克就看着艾伯哈特解除俘虏的一切束缚,他又见得两个大男人居然带着哭腔搂搂抱抱,倒也证明了他们是真的亲兄弟。 “所以。默伦有守军,守卫城市的居然是他的弟弟?”留里克再问蓝狐。 “是的。这家伙硬得如一块铁,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击败他。不过……我猜他在见到自己哥哥后,会重新选择自己的立场。” “好吧。”留里克掐起腰,有意让一对兄弟宣泄积压的情绪。“但愿你俘虏的贵族是个聪明人。我是不会亏待聪明人的。” 第1824章 你从未效忠巴黎伯爵没理由为他卖命 一对多年未见的亲兄弟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遭遇惨烈大败的艾伯哈特当时都没有痛哭,留里克还是首次见到他在哭。 留里克有意让艾伯哈特兄弟好好宣泄一下情绪,等两人都冷静下来,自己再骄傲地凑上来。他将两人拉开,狠狠瞪了艾伯哈特兄弟一眼:“我的大将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洛特哈德?” “是。我是二世。”只要瞧一眼留里克一身英武考究的着装,洛特哈德就明白此言贵不可言,也就不纠结一个金发小巨人为何会说法兰克语。 “所以,就是你驻守默伦城?听说,你因为很能坚守,还给我的战士制造了一些损失?” 艾伯哈特敏感地察觉到罗斯王有可能动了杀意,他急忙站在弟弟面前,恭敬的请求:“都是各为其主。我弟弟没有爵位,只能跟着我那个堂兄走,驻守默伦与你作战也是迫不得已。” “我要让他自己说。”留里克拉开激动的艾伯哈特,然后双手掐腰,中午刚过,那热烈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温暖而有力。“我就是罗斯国王,所有诺曼人的王。也是……巴黎伯爵的敌人。我问你,你是效忠巴黎伯爵的人吗?” 洛特哈德先是一楞,其实就原则而言,自己并无爵位,也就意味着他并未离开杰拉迪斯家族,活了三十多年一直待在巴黎,奈何巴黎城其实始终没有自己的位置。 “我并非效忠巴黎伯爵。”犹豫一番后,他郑重解释。 “既然如此?你是在为他打仗?” “他是我堂兄。” “是这样吗?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你亲哥哥就在这里,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跟着你堂兄,我就下令杀了你。跟着你亲哥,我就还你自由,乃至承认你是我军的盟友。” 言至于此,如果洛特哈德对“跟随亲哥”有半点犹豫,那就是对自己与一家人的不负责任。 洛特哈德二世急忙回答:“我跟随艾伯哈特,至于别的事情,我……愿意与你合作。” 留里克满意地点点头:“你是一个聪明人,我现在就承认你是盟友。哪怕你率兵阻击我的战士,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既然从未效忠过巴黎伯爵,我向巴黎开战与你无关。你的哥哥是我们的盟友,如果……” 留里克看一眼已经罗斯旗帜飘扬的默伦城的堡垒,“如果你还有残兵存活,我也饶了他们的命。全部就作为我的友军吧。” 洛特哈德哪里敢有疑问?他知道自己的残兵全被诺曼人杀了,考虑到那些士兵本身也不是自己的人,他们被杀自己有什么损失? 因为当前的巴黎已经面临重大危机,如果仅仅是对付西部地带活动猖獗的诺曼海盗,堂兄带领精兵还能应付,如果真如那个大圆脸、绰号蓝狐的诺曼将军所言,如若再有一万诺曼联军从东方杀来,再有一万名效忠“秃头”查理的南方法兰克军从奥尔良方向杀来,三方夹击巴黎,自己堂兄还有胜算? 洛特哈德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也很高兴罗斯王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你从未效忠巴黎伯爵,没理由为他卖命。 那个大圆脸将军的说法居然完全正确,仅仅眼前的骑兵就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仅仅从外观上即可感觉到他们装备精良,难以明说的杀气溢出身体。 仅仅看到这样一群人就足够毛骨悚然了。 他也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饶恕,罗斯王明面上是看在自己亲哥的面子上饶恕自己,实际上一定是要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及对巴黎城以及周边地区的了解。 既然罗斯王自己不问,不如…… 聪明的洛特哈德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完全搞得清自己当前的地位。 他定了定神,毕恭毕敬地捂住胸膛感谢罗斯王的饶恕,然后迫不及待地说明自己的利用价值。“如果你们需要一个很好的带路者,我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任何有关巴黎城的事情,有关巴黎伯爵的事情,只要问我就好了。” “问你?”男人态度转变之突然令留里克很诧异,他眯起眼反问道:“我还没有询问你,你就如此着急了?哪怕是养一条狗,狗子一开始也会对主人呲牙。” 罗斯王什么意思?其中明显掩藏着一丝厌恶。 艾伯哈特赶紧白了弟弟一眼,暗示老弟暂时闭嘴。 留里克减那家伙挺识趣,侧目说道:“你有话说?你不必着急,罗斯已经占领默伦城,我会给你机会让你说个够。” 说罢,他再看向艾伯哈特:“也许,你会觉得是天使降下福音让你们兄弟神奇重逢。此事完全是本王的仁慈,艾伯哈特,你弟弟就由你看管,可不要让他闹出什么乱子。” “一定不会有事。”艾伯哈特拉过老弟的胳膊,严肃回应道。 “很好。”留里克不在多言,他低下头吭吭两声后就看向默伦城中突兀的木堡,低语道:“是时候看看战斗结果了。” 据说昨日傍晚此地爆发了惨烈打仗,虽然有七八百个守军战士被杀,可罗斯军的伤亡也多达三十人,更是有二十名战士牺牲了! 也许击败了巴黎,西欧地区就没有新的战事了。届时大军是否回事东进阿尔萨斯,把龟缩在斯特拉斯堡的洛泰尔干掉,都可以从长计议。 有些战士死在了胜利的前夜。 蓝狐奉命偷袭默伦,除了少数贴身的精锐卫兵外,他的战士尽是约塔兰人士兵。 三千约塔兰战士已经在法兰克浪迹一年多了,他们损失了部分人,整体依旧是庞然大物。 哪怕哥德堡伯国的约塔兰人阵亡一千人,留里克都不会对这种人的死而痛心。他们从不是罗斯的核心人口,往昔里还与瑞典地区的部族争斗不已。如今部分约塔兰人战死在法兰克,死了就死了。 留里克最痛心的莫过于第七旗队的崽子们又蒙受损失,哪怕只是死了几个战士。牺牲者的父亲清一色是老罗斯部族人,死者也都是罗斯-斯拉夫混血者,考虑到罗斯还是习惯于承认父系的传承,罗斯核心实力为此蒙受了损失。 情报方面出现严重误判。 早在行动时,艾伯哈特就直白说明默伦城有士兵驻扎,没想到驻军的核心竟是二百甲士,驻军的指挥官是伯爵的堂弟。 默伦城看着就是河畔地带一个其貌不扬的村庄,放眼望去尽是草垛房顶的民居,村中突兀的屹立一座木堡,至少稍稍检查即可发现它就是最近时期建造的。 就算被俘的洛特哈德什么都不说,基于无声的情报,留里克也能判断出巴黎伯爵一定很重视来自东方的维系。只是就排出二百甲士驻守一座小城,未免太不把罗斯联军当回事。 蓝狐落实他的承诺,将阿斯卡德于战场上的表现描述得活灵活现。 一定要奖励自己的大侄子,就是小子杀红了眼,据说还与洛特哈德一对一搏斗来者? 那个洛特哈特身材虽不高大,从其锐利的眼神里也能感觉出此人作为一个战士绝对够格,阿斯卡德好勇斗狠,搏斗方面是否真是老油条的对手呢? 如果两人在无任何干扰、掣肘的情况下一对一单挑,阿斯卡德不见得会赢。 还有部分死尸亟待扔到塞纳河里,留里克走近默伦的小码头,他看到登陆作战的那些驳船、木筏,也看到战士们还在抛弃死尸。年轻战士们气喘吁吁地干活,看到大王出现,纷纷等下死尸太瘦执意。 “叔叔!你终于到了。” 说话者真是阿斯卡德。 留里克一把抓住大侄子的头发,乐呵中掩藏一点苛责:“小子。我听说你昨日战斗非常英勇。” “哦?狐狸大叔跟你说明情况了?我毕竟是个罗斯人。” “你干得不错,如果接下来的战斗你能使用一些战术谋略,而不是仅仅像是狂熊猛冲就更好了。” “叔叔。你是说我……太鲁莽了?” “你是勇敢的,为此小伤无所谓,若是你身负重伤……我也不好向你父亲说明。” “算了吧。如果怕死,我就不来远征了。我离开家都三年了。”说着,阿斯卡德掐起腰来,他昂首挺胸显得无比魁梧。 阿斯卡德与第七旗队是第一批远征的战士,属于他们的战争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当场一些柔弱胆怯的战士,如今都成了老兵。留里克痛心的点也在于自己,毕竟阵亡的任何一个年轻战士,放在新部队里,安排做十夫长都屈才了。 留里克再揉揉大侄子的头发:“下一步就是针对巴黎城的作战,我们都会发大财。到时候你好好作战,再酌情给你抓几个女仆什么的。” 阿斯卡德憨憨地笑出声:“我有一个艾莉西亚就够了。” “那个女仆?我还以为你眼界能更高一些。也罢,那个女仆眼睛很大,像是水池中的蓝宝石,可惜身份很卑贱。你不嫌弃那女人的仆人出身,我也不反对。” 阿斯卡德理论上就是下一代的斯摩棱斯克公爵,作为罗斯王国的大贵族,公爵当然可以有很多个妻子,但正妻只能有一个,她必须是贵族出身,至少也得是一个部族酋长的女儿,还得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也许,阿斯卡德就是看中那女仆对他拔剑相向,然后,征服她。 默伦城的战争痕迹于傍晚基本清除干净了,尤其是一地死尸通通扔到塞纳河。 默伦与巴黎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塞纳河也已经变得很宽阔,任凭数百具死尸顺流而下,他们一定要止步于巴黎城内的过河桥梁,然后给予当地人巨大的精神的打击——也省得罗斯军再想别的办法吓唬巴黎伯爵了。 步兵队伍无法维持骑兵集团的高速,待到第二天上午,再旅途中空空荡荡的村庄集体过了一夜的步兵,才陆续抵达默伦城。 于此同时,急于向留里克证明自己有着无与伦比利用价值的洛特哈德,已经说明了一系列令人咋舌的事情。 等到入夜时分,留里克待在已经基本打扫干净的默伦木堡内,他命人点燃一些篝火,然后铺上皮毯子,与几位骑马而来的军官、贵族坐在一起。 一双双眼睛盯着被特别召见的贵客——洛特哈德。 就在这里,毫无爵位的洛特哈德第一次见到在某些方面大名鼎鼎的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 那个绑架三公主的年轻伯爵,居然也是罗斯王的座上宾?有关“绑架公主”一事属于贵族圈子中的奇闻,他还记得堂兄巴黎伯爵斥责这种恶行,对外口气上相当不客气,其实他也知道,堂兄固然很反对此事,毕竟那是皇帝家族的事情,巴黎方面显得过于愤怒就是在向皇帝洛泰尔表忠心。 如今吉尔伯特就坐在这里,完全印证了那些说法——拉蒙高伯国真的参战了。 连拉蒙高都参战,洛特哈德还从大哥嘴里获悉苏瓦松伯爵已经“战死”。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艾伯哈特绝口不提是自己暗夜刺死伯爵裴平助其体面,就将计就计认可此乃罗斯王本人手刃。 如此以来巴黎城正遭遇到所有方向的围攻。 众贵族坐在这里不是叙旧寒暄的,在短暂礼节性的问候后,留里克命令盘腿而坐的洛特哈德:“你不是很想汇报你所知的吗?现在就说吧。有关巴黎伯爵、巴黎城以及周边情况,全部告诉我,证明你的结盟价值。” 该从哪里说起呢? 自己从未效忠过巴黎伯爵,哪怕伯爵本人是自己的堂兄。堂兄继承了家族的全部家业,自己作为丧失权力的一方,如今混得就只是堂兄的“高级侍从”。 洛特哈德有意说明巴黎城内的复杂情况,他并不希望诺曼大军真的攻破巴黎城,然后将城内军民屠戮一空,所以关于如何让战争以一种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体面停战,他想到一些办法,譬如自己亲自回城去劝降。 当然,他也估计罗斯王肯定不会放自己回去。 除却这些有的没的,哪怕罗斯王与庞大军队不从东方现身,巴黎城已经在面临灭顶之灾了。 洛特哈德提及了这样的事情。 在早些时候,一大群诺曼人突然出现在塞纳河口。 无数长船冲入河口,从船上跳下来的海盗,他们多半赤膊上身,端着圆盾手持战斧,就开始针对眼见的村庄疯狂劫掠。 那些海盗皮肤白皙普遍一头金发,因为赤膊上阵,大量海盗战士非常奇怪的没有胸毛。 只有丹麦人才普遍习惯性的刮掉前胸的胸毛,罗斯人、瑞典人都不会做这种被认为有损男子气概的事情,反之“不留胸毛”是丹麦酋长们认为的正确之举。 首先是大量丹麦海盗如潮水般涌入,其次就是举着“圣安德烈十字旗”的另一伙儿海盗划船冲入塞纳河。 海盗大军在塞纳河口建立营地,军队沿着河道持续向巴黎城推进,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有攻破城市洗劫财富的打算。 早些时候就有丹麦海盗偷袭塞纳河沿岸的事情,抓走村民做奴、洗劫村庄之事近年来屡有发生。 巴黎伯爵的精兵主要提防着西方,起初伯爵觉得袭击之事又是一小撮海盗所谓,结果…… 一座滨海的修道院被洗劫,逃出的教士注意到那些被俘的圣职人员,竟被诺曼海盗全部用于祭祀恶魔的仪式(其实是丹麦式的血迹奥丁)。 大量西部村民逃进城市,前所未有的难民潮伴随着难民带来的五花八门恐怖消息,使得巴黎伯爵干脆调兵遣将准备一举荡平海盗。 伯国的骑兵向着西方杀去,寄希望于骑兵突袭狠狠将上岸的海盗砍杀一遍,再吓得其他海盗不敢再登陆。 起初,巴黎伯爵取得小胜,可能有三百到五百个海盗被骑兵砍杀,伯国军队也从海盗手里解救了一些被掳走的村民。 然而诡异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一支骑兵自西北方向而来,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与诺曼海盗都应该毫无关系,然而他们向城外荡寇的巴黎军队发动进攻。真相大白,来者居然是弗兰德斯伯国的军队,被释放的巴黎军战俘声称,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已经宣布对巴黎开战。 至此,留里克已经可以确定三个重大信息。 其一,自己下令行动的罗斯海军、拿骚-科布伦茨军,已经成功在塞纳河口建立基地,并已经开始积极作战。 其二,大量丹麦人不请自来,即便付出不小的代价还是坚持作战。很可能是拉格纳趁此良机,如鲨鱼嗅到血腥味后,带着他的军队前来捞好处。 其三,自称不会亲自参战、至多做后勤支援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为了趁乱捞取利益食言了。 “也好。巴黎的西部越混乱越好,战场已经是一锅乱炖浓汤,再加多少料都无妨。”留里克听取洛特哈德这方面的说明满意地点点头。 当然,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说明,巴黎城前些日子开始面对并持续至今的军事打击都是自己的计谋,有关计谋早在三月份就已经谋划,如今很快就是夏至日了。 第1825章 拿骚-科布伦茨军与罗斯海军的巴黎攻势 早在梅茨城被罗斯军占领之际,驻扎在拿骚和科布伦茨的军队,就已经开始为水路行动做积极准备。 起初,走内河线路强袭巴黎一事还只是留里克的一个设想,考虑到大大小小的河流直插法兰克国境内部,只要组织起一支队伍,赋予其进攻作战的资格,一群战士自有极高的主观能动性,在法兰克境内再开辟一片战场,搅得敌人天翻地覆。 当梅茨西部平原的大战结束,罗斯军主力摇身一变成为彻头彻尾的陆军,所有船只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此时也到了给予海军命令的时刻了。 进攻目标设定为一切支持“皇帝”洛泰尔的势力,但问题的关键并非洛泰尔本人。如果只为快速结束法兰克的内战,罗斯军大可挥师东进,横穿孚日山脉围攻斯特拉斯堡。 但是那样的话,罗斯就难以在法兰克攫取属于自己的利益了。 攻打“帝国派”贵族是罗斯军作战的理由,军队师出有名,最终将战场聚焦与巴黎城也就顺理成章了。就是相关理由或许在很多贵族看来过于虚伪,但胜利者是不会被战败者指摘的。 黑狐得到了留里克的直接授命,他分出了一部分精锐士兵交给罗斯王管理,剩下的拿骚-科布伦茨军仍保有战力。 屡次三番吃到战争红利的科布伦茨农民,他们对战争充满了兴趣。若有新的战争,农民们再不是拿着镰刀链枷充当武器,而是披着锁子甲、头戴铁皮盔,手持货真价实的铁剑与战斧。 历次作战后的战利品武装了农民,其中身材体格的佼佼者都被黑狐编为了战士。 春耕已经结束,农民又都开始陷入无所事事的生活。和平的日子里农民会在农闲时饲养牛羊家禽,靠着有限的畜牧业,向领主老爷缴纳羊毛、皮革、奶制品等增加收入。 曾经,科布伦茨当地人都直接向“罗马皇帝”效忠,如当地多达三万人只向拿骚-科布伦茨伯爵效忠了。 伯爵是索菲娅,她如今还只是少女。真正管理一切事务的就是担任威斯巴登男爵的黑狐本人。 罗斯王给予黑狐进军命令,其中关键的一条便是要求他想办法组织出一支规模达到两千人的军队。 组织手头现有的军队,再就地招募一些民兵,将伤愈的罗斯伤兵再次编入军队,把留驻科布伦茨的工匠队伍编入军队,前前后后也只能组织出一千人。 黑狐完全不担心无法按照大王要求组织出足够军队。 就在摩泽尔河与莱茵河交汇的科布伦茨三角洲地带,当他下达集会的要求后,整个盆地地区的村庄集体出动,连新归顺的村庄也都前来看热闹,浩浩荡荡一万多人齐聚三角洲处的“德意志之角”。 当时的场面一度过于热闹,人们的集体喧哗化作低沉轰鸣,就好似科布伦茨背靠的母牛山都在低声哞哞叫唤。 多个木箱拼成平台,小胖子黑狐骄傲地站在上面。 哪怕他扯破喉咙地宣讲,也会被民众的喧哗所淹没。他没有奋力呐喊,也知道对众多农民讲话,话语越简单越好。 广大贫穷的农民需要什么?归根到底就是眼前可见的面包与黄油,以及未来可期的面包与黄油。 贵族们往往只顾得自己享乐,手下领民过着怎样的日子与贵族何干?冻死饿死,那也是平民自己平日不虔诚被天主责罚,亦或就是倒霉。 黑狐才不是这样,表面上眼前都是些苦哈哈的农民,一旦给予他们机会,很容易就能从中再拉出一批战士。 “我们将攻打巴黎!我需要战士!当兵者免税一年!凭本事劫掠,战利品归自己!战死了,继续免税,家里孩子我帮你们养。” 他不断重复这些短语,然后名士兵走进民众队伍中,代表黑狐传达消息。 愤怒是激发士气的最好手段,科布伦茨当地人与巴黎无冤无仇,想要再激发他们的斗志,就只能利诱。 人人都看见过罗斯王国那如同山峦一般的巨大船只,见识极少的村民能联想到的大船就只有诺亚方舟了。 于是整个科布伦茨小平原都在说罗斯国王又一艘方舟,大量粮食、军械从上面源源不断运下来,此事大家都看到了,恰恰也佐证了海上君主号是方舟的事实。 既然罗斯王有方舟,他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诺亚。哪怕他不是,是否也是如同诺亚一般的英雄? 教士们对此的态度已经非常暧昧,所谓拿骚、科布伦茨、威斯巴登等地的教士们,为了自身的安全与利益,已经全方面的对势力过于强大的军事贵族的一起行为做合法性背书,哪怕教士们觉得有些事情是罪恶的,也要说成是合法的。 那些还保有良心的教士不敢妄言,凡是不对新贵族说好话的教士莫名其妙就人间蒸发,剩下的教士就在为拿骚方面的远征高呼正义。 诺亚方舟由虚幻走进现实,莱茵河畔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其中有着怪兽脑袋的龙头战船数量最甚。 用于攻城战的母牛投石机,拆解成零件运了回来,并基本运到大船上。 当村民们开始集会时拿骚军已经在高强度备战了。 黑狐的命令迅速传遍民间,一天时间内他就补齐了士兵缺口。两千大军驻扎在科布伦茨三角洲,目前的军队并非拿骚军的全部。 很快,来自北部陶努斯山的两位骑士,高高兴兴带着自己的扈从骑马赶来。虽说两位骑士拥有的马匹很少,那也是拿骚军难能可贵的骑兵,关键在于停泊的船只可以顺利将战马运走。 至此黑狐召集的军队已经不仅仅是两千之众,他又从威斯巴登地区招募了一批亡命之徒,其中不乏一些特殊人士——昔日阵亡者的儿子们。 因为威斯巴登曾是莱茵高伯国的核心地区,随着罗贝尔战败后举家逃跑,一个伯国被取消,威斯巴登最终被路德维希“赠予”了黑狐。 曾经效忠罗贝尔的扈从战士大规模死在易北河畔,战士的儿子们陆续得知了父亲战死的真相——被罗斯人所杀。 起初他们非常不满于罗斯人势力控制了威斯巴登,然而年轻人都要吃饭、都要体面的活下去。 他们的父亲曾效忠罗贝尔,理论上大家长大后也应该继续效忠罗贝尔的家族。 一群失去主人的小狗碌碌无为,他们仍旧对父亲阵亡一事耿耿于怀,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感渐渐放在一边。给谁当兵不是呢?新生的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已经取代莱茵高,新崛起的贵族固然有诺曼人的血统,人家已经决定扎根于此、纷纷皈依天主,外来者已经不能算是异类了。 最令一群年轻人动容的是,给那个黑狐卖命,人家是真的给钱给物资,亦或是免税。 当威斯巴登的一众年轻人亲眼看到,那些科布伦茨民兵打完仗后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回家,当地人也的确没有缴纳843年的十一税。 在844年新的战争,一开始仅有少数来自威斯巴登的战士加入拿骚-科布伦茨军。再度看到出征者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回来,这下多达二百名年轻人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根本不是民兵,对于这些人,基本上或者就是准备继承老爹的职务,一代接一代的为伯爵大人效力。他们多半是法兰克族裔的后代,大家还有些心理洁癖,认为自身必须效忠法兰克人贵族。 恐怕法兰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给谁效忠不重要,只要对方是以为大伯爵,一切都没问题了。 突然间黑狐身边多了一群生力军,他们自带武器装备而来,声称要为拿骚伯国尽忠。 军队已经膨胀到了两千五百人,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辅助人员,亟待出征的大军凑得几乎三千人。 黑狐确信自己的队伍仍将继续膨胀,因为莱茵河口还有大几百的罗斯海军水手在游弋着,他们的任务是煮海做盐、大肆捕鱼,按照留里克的规定持续不断为远征军提供后勤物资。 罗斯军的后勤食物不只是麦子,如果可以大规模捞鱼,维持一万人的食物需求并非做不到,如今他们一定已经积攒了大量的鱼肉干与食盐。 等到船队顺流漂到莱茵河口与当地海军水手合兵一道,拼凑出近四千人的大军也是可以的。 难道军队就只是四千人吗? 总有一群家伙,他们像是一群鲨鱼,嗅到血腥味就能蜂拥冲过来,于是鲨鱼也有海狼的绰号。 黑狐担心的是丹麦人,一旦他们获悉罗斯海军奉命全力行动,无数移民家庭定然觉得趁机发大财的机会来了。也许不仅仅是那些移民定居的丹麦人,万一那个拉格纳带着他的一群伙计今年就待在鹿特斯塔德,怕是一改计划指挥军队又与罗斯人一起行动了。 黑狐太清楚拉格纳是怎样的人。 去年丹麦军队在特里尔等地没有捞到好处,憋着一股气泄愤式地擅自离开了。 就 盟友而言,丹麦人不是很好的友军。若是作为破坏者,这群家伙很合适。 黑狐在聚拢自己的兵马,也在评估除了丹麦人会趁火打劫,还有哪些势力会搀和进来。 “博杜安,海因里希·拿骚,你们两位待在莱茵河口的伯爵,总不会永远不出兵吧?” 只有神知道罗斯王的大军在陆路西进后会取得怎样的成就,大王自有诸神庇佑,如今属于拿骚-科布伦茨军与罗斯海军的巴黎攻势应该开始了。 人员、马匹、各色物资,他们集体登上船只,尤其是停泊在莱茵河上的海上君主号,她真的如同诺亚方舟一般装运了海量物资。 很多村民爬上母牛山,站在高处欣赏大军最后的登船作业。 这一次远征,黑狐作为罗斯王任命的行动指挥官,以他的资质已经能够应对很多复杂局面。他还戴上了自己的妻子索菲娅·拿骚,特意将拿骚河谷已经生产的葡萄酒全部装船,连带着从梅茨附近那个山沟里的女子修道院购买的葡萄酒,全部归为战争军需品。 黑狐为了支援留里克的大规模战争倾尽自己的资源,如果他的时间再充裕些,能动员的人力物力会更加极端,毕竟正值初夏,莱茵河中下游物产最丰富的时刻已经开始,至少莱茵河口地区已经开始收获第一茬豌豆了。 庞大的内河船队缓慢漂向大海,大量龙头长船紧紧依偎着最庞大的海上君主号,以确保大船不会遇到任何的麻烦。 降下风帆是多余了,战士们只要操纵桨叶,频繁调整船只航行的正方向即可,他们几乎只依靠莱茵河的水流推进,直到船队抵达科隆城。 科隆居民瞪大双眼围观眼前的震撼一幕,他们向着内河船队行注目礼,看着海上君主号的魅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船队在鲁尔地区接上留驻这里的少量驻军,一小撮萨克森人战士也就高高兴兴上了船。 整个航行耗时五天,毕竟现在白昼时间极为漫长,船队的安全航行时间也被大大延长了。他们顺利抵达罗斯王国的鹿特斯塔德据点,第一时间便与时刻准备着的罗斯海军完成大会师。 黑狐带着大王的命令而来,当留里克的亲笔信直接送到海军大将歌德伦德面前,后者二话不说就下达紧急动员令。 歌德伦德早就苦恼海军大半年来只能充当运输队,大王终于意识到上岸的海军水手也能以步兵姿态作战呢。 莱茵河口这边弄得动静非常大,有关罗斯远征军主力正式开启针对巴黎城进攻计划,此事一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河口地带,当天连安特卫普港就获悉了情报。 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他不会公开宣布参加内战,不过一个扩张地盘又发大财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是不参战就是自己的愚蠢了。 博杜安从未宣布自己任何时候都不会出兵,半年其他不出兵是因为局势还不甚明朗,既然效忠皇帝洛泰尔的势力接连吃大亏,弗兰德斯伯国是应该行动了。 仅仅是听说盘踞在河口的罗斯军即将大规模沿着海岸线南下,博杜安索性不派人知会刚刚抵达河口地带的黑狐,就点兵点将首先组织起他已经重建的骑兵部队,再带上自己招募的丹麦裔士兵,拼凑出一支接近一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赴伯国的南部边境据点里尔了。 只要离开里尔,就是进入巴黎伯爵控制的鲁昂地区,以及苏瓦松伯爵的圣康坦。 如今的博杜安更乐意自称是所有布拉班特人的庇护者,他本人的确是法兰克贵族后裔,和平的时候他可以拿着身份向皇帝表忠,如今,他就是想扩张领地,哪怕扩张失败,拿下一批金银也好。 在罗斯海军载运海量战士出发之前,博杜安已经点齐兵马南下了。他再出发之后,使者才将消息告知河口地带的罗斯人。 就博杜安出兵一事黑狐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这家伙跑得太快了,就好似早有进攻计划似的,仅仅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黑狐基本估测对了莱茵河口的形势,此地距离不列颠大岛太近了,拉格纳带着手下才从那边撤回来,丹麦海盗正忙着销售他们的战利品,就获悉了罗斯海军倾巢出动的消息。 拉格纳难以对去年的事情释怀,不过自己若是不搀和这件事,不说罗斯人会怎么看,丹麦同乡们是否觉得自己这个丹麦王太逊色了? 瘸腿的儿子伊瓦尔跟在罗斯王身边,手握三百甲士代表丹麦王国的陆军。如果被世人觉得身经百战的父亲还比不过瘸腿儿子的功绩,作为男人是否太过于失败。 看到罗斯海军以及拿骚-科布伦茨军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拉格纳旋即取消了六月份继续偷袭威塞克斯王国的计划,因为他是丹麦国王,仅仅这一身份就有不凡的号召力。他招募了两千名战士,其中不乏大量的女战士,当然拉格纳不会支付士兵的佣金与战争时期的伙食,战士们聚集在拉格纳的渡鸦旗帜下,再与罗斯海军一起联合行动。 即便如此,这仍旧不是联军的极限。 当海因里希·拿骚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女儿,难以置信她居然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女伯爵。 女人做伯爵一事可谓惊世骇俗,起初他还以为那只是名誉头衔,可在法理上近两千名战士都要听从一个小姑娘的统治。 再一次见到父亲,已经成长为窈窕少女的索菲娅,她换上法兰克贵族妇女的袍子,戴上罗斯妇女的华丽饰品,尤其是镶嵌大量宝石的冠带,腰间还悬挂着一支钢剑。 索菲娅打扮得不伦不类,整体而言她在扮演一位女战士,虽然她其实连一只家禽都没有杀死过。 索菲娅自知必须打扮成女战士的模样,以向广大战士们无声的宣誓,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对进攻巴黎一事态度认真笃定。 女儿已经如此,至今连黑狐已经顶上了“拿骚”的名号,女儿女婿奉罗斯王的命令发动远征,如果自己不出兵,反倒是显得正牌的“拿骚”怂了。 难道还要让尼德兰的平民嚼舌头,所谓他们的尼德兰伯爵还比不过自己的女儿女婿。 于是,尼德兰伯国正式出兵,海因里希带上他的二十名本地骑士,西拼八凑组织起一支多达三百人的骑兵队伍。他们借助罗斯人的船只顺利通过已经非常宽阔的莱茵河主航道,进入河对岸的弗兰德斯伯国,也就步了博杜安的后尘,开始向着更南方的塞纳河方向推进了。 罗斯海军-拿骚-科布伦茨联军,各色人员近四千人。 拉格纳的丹麦军有两千人。 弗兰德斯伯国步骑兵一千人。 尼德兰伯国骑兵三百人。 如此各有打算的大军达到了惊人的七千余人规模,这是留里克制定并执行计划时都无可估计的庞然大物。 对于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七千大军已经具备毁灭巴黎的能力。至少拼劲他的老命也绝对不可能凑出七千人规模的战兵,所以在四月底,第一批抵达塞纳河下游的丹麦海盗率先在拉格纳的授命下发动自由劫掠,然后正牌的罗斯海军载运着拿骚-科布伦茨军登陆。 当巴黎伯爵发动一次成功的骑兵反击后,弗兰德斯军突然参与战斗,接着,尼德兰军也参与战斗。 刚刚取得胜利的巴黎骑兵,突然就遭遇弗兰德斯军与尼德兰军的偷袭,新胜迅速溃烂为新败,巴黎伯爵审时度势,顾不得拿取战利品,也顾得不带走伤兵,带上剩下的骑兵火速撤会巴黎城。 这个时间点,留里克带领的罗斯远征军已经结束了针对特鲁瓦伯国的战争,兵锋直指枫丹白露森林,默伦城距离失守也没有几天了。 第1826章 敌在巴黎西 一支庞大且构成极为复杂的联军,他们也开启了针对巴黎的战略攻势。 弗兰德斯伯国与尼德兰伯国的军队,他们陆续抵达里尔城后,就开始沿着一条极为古老的罗马大道向着索姆河方向前进。 他们陆续通过阿拉善、多宁库姆(杜伦)、亚眠。 尤其从亚眠桥梁通过索姆河后,弗兰德斯伯国博杜安果断洗劫了当地的修道院仓库。 博杜安觉得自己保有最后一丝脸面,他只要仓库里的粮食满足军需,对修道院的金银圣器,乃至是地窖里的银币一概不掠。好似保持了最后的体面,就是在当地教士看来弗兰德斯伯爵本人太虚伪了。 一群劫匪刚刚离开,新一批狂人接踵而至,诠释了什么叫做兵过如篦。 小小的亚眠城的仓库所剩粮食已经不多,那本是博杜安大发善心留给当地教士的口粮。 尼德兰伯爵海因里希·拿骚,他也是道貌岸然地宣传自己不抢金银,但将当地教士的最后的口粮也通通拿走了。由于感觉搜刮的太少,他又针对村庄下手,声称不交出足够粮食,骑兵铁蹄就踏过去…… “距离收获季已经不远,你们想办法挨到七月份就有新麦吃了。你们都应该做苦行僧,本来也不需要很多粮食,你们依靠吃野菜也能过活。”海因里希的话能把教士们都噎死,亚眠的教士们只能看着又一伙强盗最终搬空仓库,以及将教士们负责管理的村庄搜刮走一大批粮食。 至少亚眠城没有被焚毁,修道院里的圣器还都摆放在原位。 亚眠城以及附近的村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巴黎城开始遭遇的劫难一概不知,他们只知道北方的贵族突然成了魔鬼,也如海盗一样喜欢打家劫舍了。 两支伯国军的一千三百人都是精锐,若非他们都信仰天主能够对修道院保有底线的尊重,否则就会像是真正的诺曼海盗那样走一路烧一路。 博杜安已经想好了一个驻军之地——博伟市镇。 博伟市镇旧称“凯撒市场”,它是罗马帝国时代初期就建立的贸易市镇,背靠古道的它是物资运输集散地,大量来自北方的物资走陆路通过此地,再运输到巴黎城。 军队行进的道路是阿基坦大道的支线路,倘若他们真的拐入更东方的阿基坦大道,就要被迫穿越贡比涅森林了。 博杜安与海因里希在博伟市镇完成会师,两人互为盟友,此次行动也是策应罗斯王袭击巴黎的大战略,虽说博杜安不知对方出兵一事,既然命运使得大家相聚,不如合兵一道。 于是博伟市镇成了他们两人的大军营,这座被教士管理的小城市,除却修道院内的财富出于贵族颜面动不得其余浮财都被两人控制。一批当地人也被迫拿起武器,或是充当民兵,或是充当杂役,为两位北方的伯爵服务了。 两个伯国的精锐骑兵在短暂休整后,就冲向塞纳河的一条支流,沿着河岸继续南下。 也是如此,两人发现前方的河滩已经成了一片战场。 巴黎伯爵的军队正在当地收拾残局,于是弗兰德斯-尼德兰联军的五百余名骑兵冲了过去,狠狠打了巴黎伯爵一个措手不及。 就是在这里,两位伯爵与丹麦人相遇,不久又必将与罗斯海军-拿骚-科布伦茨军相遇。 在巴黎的正西方有一片大森林,过于晚宴的塞纳河将大地狠狠割裂,河道也将森林切得七零八落,一些大型支流注入塞纳河,令本就琐碎的世界更加细碎,所以巴黎才有“巴黎岛”的说法。 城市附近有多片森林,正西方的是圣日耳曼莱昂森林,滨河地带有着一座古老的罗马皇家行宫,如今也是法兰克诸多行宫中的一座——宾西亚库姆行宫(poissy)。 该行宫距离巴黎城太近了,使得它是为数不多还能继续运作的行宫,而它的附近有一片非常适合打猎树林原野,那就是凡尔赛小平原了。凡尔赛,也是继枫丹白露后,法兰克国王们最喜欢的狩猎场所。 宾西亚库姆长期被“虔诚者”路易委托给沙特尔教区管理日常维护,事到如今,战争迫使新一代皇帝洛泰尔无力再维护它。昔日一座恢弘的皇家行宫,在它附近刚刚发生一场惨烈大战,数百名丹麦士兵被杀,然后又是多达二百名巴黎伯国骑兵,因来不及上马撤退,被弗兰德斯-尼德兰骑兵反杀。 宾西亚库姆行宫首先被丹麦人洗劫一遍,所有值钱东西搜刮带走。虽说死了好几百人,那都是些不请自来的亡命之徒,拉格纳身为丹麦王,亲率亲信们把行宫里掩藏的财富搬走,他实实在在发了一笔财。接着,他的丹麦军也就住在行宫内了。 于是,带着大量辎重的罗斯海军堪称磨磨蹭蹭地抵达刚刚结束大战的战场,黑狐与老将歌德伦德惊讶的发现,一座敦厚恢弘的皇家宫殿居然飘扬着一片画风抽象的渡鸦旗帜。 “我们晚了一步,丹麦人已经捷足先登。”黑狐攥紧拳头气得狠狠跺甲板。 老将歌德伦德却不以为意:“丹麦人和守军打了一仗,他们死了人,我们就不用付出损失代价。”说着,他的眼角已经注意到北方的情况。“河道要向北拐弯了,那边居然还有一些骑兵,居然是……尼德兰伯国的人?海因里希那个家伙跑得真快。” “他是怕我们跑得太快,所以被迫如同闪电般行动。”黑狐本着脸又说到:“我们该准备登陆驻扎了。怎么办?就在岸上扎营?” “可以。此地地势平坦,反正那个宫殿已经被丹麦人占领,我们在开阔地扎营就好。” “拉格纳会为此沾沾自喜的。”黑狐又摇摇头慨叹道。 “无妨,他死了士兵,就算是给他的补偿吧。” “他的兵?”黑狐不屑地反问:“难道他有训练过那些士兵?都是一群武装渔民罢了,这种人要多少有多少。” 年轻的小胖子黑狐又鄙视拉格纳的底气,纵使他在自己的地盘大规模扩军,也是按照留里克制定的方案对士兵做编组,反观拉格纳还在玩部落酋长那一套老战斗理念。 每个老兵带上几个新兵,最好老兵与新兵本来就认识或听说过。黑狐新编了十多个百人队,五队编程一支旗队,这样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突然又拼凑出三个步兵旗队,先不说这群人战斗力如何,仅就性质上,他们从建军伊始就不是乱糟糟的武装盲流,各个旗队的构成都是农兵不假,他们都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两位将领站在小山一般的大战舰船艏甲板闲聊着,脚下就是海上君主号,以及船舱里的海量物资。 在莱茵河航行的事实已经证明如此大型的船只依旧具备内河航行的能力,固然海上君主号收拢所有船帆,她并没有内河航线的自持力,就靠着大量划桨船的牵引,她硬生生闯入塞纳河口,最终抵达一处很不错的抛锚点。 她是比三桨座战舰还要大一些的风帆大船,当西罗马帝国衰落,就再没有三桨座战舰拜访巴黎。数百年来塞纳河终于又一次迎来巨大的拜访者,在八条龙头战船的联合牵引下,大战舰踏着微弱浪花,在缓慢流淌的塞纳河主航道慢慢逆行而上。 何止她这一艘大战舰? 罗斯海军完全控制塞纳河口,小型船只就地开始捞鱼昨夜,一批武装货船又在龙头战船的牵引下,紧紧跟在大战舰之后进军。 蜿蜒的塞纳河在圣日耳曼莱昂森林造就一片巨大平坦的河湾地带,河道大拐弯处成为天然港口,它三面环水非常适合大量长船直接冲滩,河湾地带也利于军队扎营。 如今拉格纳的丹麦军将河湾附近的皇家行宫当做营地,尊贵的宫殿成了北方人的厕所,法兰克大贵族的荣耀被践踏到底。丹麦完全有泄愤的理由,他们当年如何被法兰克人攻击屠戮,如今抓住机会全面报复。 也是如此,他们在抓到战俘后普遍戏弄一番又杀死了,手段之野蛮也是黑狐不屑的。 沉重的铁船锚终于释放,它狠狠扎紧河床淤泥里,海上君主号就此定在塞纳河上,继而是大船抛下一些缆绳,被上岸的士兵扛起来捆绑在砸下的木桩处。 先行一步的丹麦军已经占有了河滩的大面积冲滩,都为北方人,丹麦军的长船已经大规模冲滩。 黑狐不得不在下游一些的位置布置登陆场,整体而言登陆行动有条不紊。 登陆后的黑狐很快弄清楚战斗的真相,丹麦军也许被砍死了五百人,而且能死这么多人完全是因为他们自己在作死。 丹麦军嫌这边的天气热,看到附近没有敌军的身影纷纷脱下甲衣休息。他们将从皇家行宫搜刮的财物陆续搬到开阔的营地,享用从行宫地窖搜刮出的窖藏葡萄酒,又玩弄抓到的俘虏。 一些人喝得醉熏的,还有人跳进塞纳河高高兴兴洗澡。 他们都将长船推到岸上,如果想要恢复航行,他们还要十多人一起奋力推船呢,也就意味着如果遇到敌袭没法立刻上船跑路。 巴黎西部成片的森林能遮掩军队踪迹,巴黎伯爵很遗憾皇帝的行宫被诺曼人占领,目睹法兰克的荣耀被辱,全军上下化悲愤为战斗力,骑兵集团就在伯爵的带领下发动突袭,将不穿甲衣的丹麦士兵砍了个七零八落,最后又将长船尽可能破坏一通。 当拉格纳闻听自己被偷袭,正欲整顿军队发动反击,不曾想就被弗兰德斯-尼德兰军捷足先登…… 黑狐实在对拉格纳无话可说,他还估计罗斯王如今再见到这家伙,至多考虑到彼此的和气做足场面工作,至于真心实意共叙兄弟情谊……他们何曾算是真兄弟了? 他断然不会去那个倒霉的皇家行宫,在知道拉格纳亲自带人来到罗斯海军的登陆场,他干脆打发部下去和丹麦王随便洽谈一下。 黑狐与歌德伦德双双坐上小船去了塞纳河右岸,并不想与待在左岸(现在是南岸)的丹麦人多说话。 黑狐也有完美的理由以备之后搪塞拉格纳是嘴巴,因为弗兰德斯-尼德兰军自北方杀过来,才结束的战斗就发生在河右岸(北岸)。 得胜的骑兵部队将原本是丹麦人搜刮的战利品据为己有,至于丹麦军的尸体,他们许可少量丹麦人过河来清理。 自己劫掠的财富被巴黎伯爵夺了回去,最终新军队杀过来又将巴黎伯爵赶走了。拉格纳在这方面很注重脸面,任何一位丹麦首领都会低三下四的走过来,向最新的胜利者宣称:“你们拿到的战利品,其实是我们丢失的。还给我。” 拉格纳也就待在皇家行宫里生闷气,然后对内宣布脚下的法兰克皇帝行宫,就是丹麦国王的行宫。 小胖子黑狐站在河畔战场上,战争痕迹已经抹除大半,倒是一批倒毙的战马因过于沉重不好处理。 他看到一众骑兵浩浩荡荡向自己这边奔驰而来,由于有多人高举着真正的罗斯旗帜,并辅以大量的正十字旗,一切都宣示着他们的盟友身份。 黑狐肥胖的模样极具辨识度,骑马而来的海因里希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小女婿,他再定睛一瞧,果然看到有一个比较娇小的身影始终待在黑狐身边。“啊,索菲娅。” 温柔的夏日暖风吹过战场,骑兵停在刚刚登陆的罗斯海军武装水手,以及拿骚-科布伦茨军面前。 黑狐一眼认出骑马者就是自己的岳父,然后毕恭毕敬地捂住胸膛微微鞠躬,又礼节性的为岳父牵马。毕竟妻子在这里,表面仪式必须做足了。 本就打了胜仗的海因里希心情更好了,他翻身下马,拍拍女婿的肩膀:“我是先走一步的,还以为你们要晚些时间才能到。没想到……你们居然连留里克的大战舰也带进巴黎城外了。” “海因里希,那是我的功劳。”老将歌德伦德走上前来领取赞誉。 “当然。我可不敢质疑你的控船能力。”海因里希耸耸肩,如今自己与眼前的歌德伦德也算老朋友了。 他话锋一转又问向黑狐:“你们倾巢出动,我们已经在巴黎城西了。”说到这里,他直指正东方的森林:“圣日耳曼莱昂森林,通过了它,我们就能抵达巴黎城的西大门。” “哦?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立刻发起攻击?”黑狐简直是明知故问。 海因里希的双眼在放光:“我们杀了巴黎伯爵的骑兵,杀死的都是他的精锐!巴黎一定内部空虚了,不如我们立刻行动。你们有非常多的船只,完全不必担心那边河流水道挡路。我们只要联合行动,说不定就能一举攻破巴黎城门,城内财富都是我们的。” “说够了吗?”黑狐注意到岳父的双眼炯炯有神,话语里流露的贪婪可丝毫不亚于诺曼海盗呢。 博杜安也顺势补充道:“是应该早点行动。” “可我才刚刚抵达,我还有一些军队留在塞纳河入海口的营地,登陆的战士也都需要休整。两位大叔,你们不会真觉得现在就是决战时刻?” “乘胜追击不好么?”博杜安指一指那大战舰:“我知道你奉留里克的命令带了重武器,把它放下来,我们砸烂巴黎城墙。” “啊?你觉得组装、运输母牛投石机是很容易的事情?”黑狐顿时眉头紧锁了。 “以你们的能力,难道不是立刻可以投入使用么?” “算了吧。”黑狐使劲摇摇头;“我来这里只是进一步了解战斗情况的,可不是在战场上和你们商议是否立刻攻打巴黎城。再说,我哪里有全力攻城的资格,罗斯王并没有赋予我这方面的权力。” 海因里希急忙问道:“不可能吧?留里克给你什么权力了?” “唔,修建一个大型营地,组织一支大军,劫掠破坏巴黎城外的村庄。” “就这样?” 黑狐昂起胸膛言之凿凿:“就是这样。我要等罗斯王的联军抵达,等我们会和之后,必须由罗斯王下达攻击巴黎的命令。” “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会损失很多机会?”海因里希无奈地摇摇头。 “无所谓,我不能违背罗斯王的命令。” 黑狐俨然一副大忠臣的模样,哪怕法理上他已经不是留里克的封臣了。 他的一系列说辞其实也是说谎,摆出一副完全忠于罗斯的模样,就能非常正当的不首先攻击巴黎城。实则留里克给了黑狐攻城权力,只要黑狐想,怎样做都不算违约。 可黑狐不傻,攻击巴黎若是破了车门,届时再把财富洗劫一番,看似是取得胜利了,因为罗斯王没有首先捞到财富一定会愤怒。何况,还有拉格纳与丹麦军虎视眈眈地看着。 如果攻击失败,军队损兵折将,这失败的罪责还不是要自己承担? 相比于二哥蓝狐的果断与勇敢,黑狐有着更多的商人狡黠。他宣布自己只想建造一个稳固的基地,其中选址就是眼前的战场。 他倒也没有把话说死,因为攻打巴黎城是必然的,在罗斯王带领大军抵达并下达明确的攻城命令前,自己的军队可以洗劫巴黎城外的各个村庄,再派出小股部队在城墙下耀武扬威。 黑狐又狡猾地看向岳父,以及心思不明的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不如这样。我派出小部队在城下挑衅,你们组织精锐骑兵暗中观察。他们若是出城挑战,你们突然杀出把出城的敌人统统斩杀。” “好计谋!”海因里希一拍大腿啧啧称奇。 一想到反正不是自己人做诱饵,博杜安也就认同此妙计了。 于是,当从塞纳河口杀过来的罗斯军队刚刚建立起滨河的大营地,他们与盟友很快开始了试探性行动。 第1827章 巴黎城844 要沿着塞纳河进攻巴黎,占领鲁昂城就是顺势而为的小事。 如今的鲁昂城只是一座连城墙都没有的微型城市,城内唯一的大建筑是当地的修道院,一批为教士服务的村民住在这里,除此之外就是巴黎伯爵安置于此的少量驻军和驻军的家属了。 当罗斯海军奉命进入塞纳河,跑得比罗斯人还要快的丹麦人就是开路先锋。 拉格纳与他的老伙计们早就在威塞克斯王国抢出了别样风采,就抢掠而言他们实在专业,生怕自己速度慢了丧失“首先劫掠权”。 丹麦军队第一时间就洗劫了小小的鲁昂城,当地修道院的教士们,凡是没有第一时间处决的全都被拉格纳俘虏起来。 教士以及被俘的村民像是绵羊般驱赶一起,他故意选了一百一十一人,之后下令立刻处决其他。然后他按照丹麦世界里最极端的方式,将选定的俘虏拉到河口地区,给陆续抵达的罗斯海军以及拿骚-科布伦茨军展示一下什么叫做血祭奥丁。 丹麦军率先毁灭了鲁昂,在杀死当地人后一把火将整个小城烧为灰烬。 此事传到巴黎城内后,也就迫使巴黎伯爵组织出精锐骑兵向丹麦海盗发动反击。 然而,战况有着极端的戏剧性发展,几乎差一点伯爵杰拉德二世就被弗兰德斯-尼德兰骑兵联手阴了。 明明刚刚取得一场大胜,为此他还解救了一些被俘的村民。可怜的村妇被折腾得精神恍惚,有的人似乎已经发了疯。 杰拉德先行一步从城内调来大篷车,将解救的民众全部运回巴黎。 他作为伯爵的确有着保护领地的义务,其实早些时候在获悉战争危机时,他就打开大门收拢附近的村民。 他收留了特鲁瓦伯爵的家眷,也收留了普罗万城的难民们。 整个皇家铸币厂紧急搬迁,一大批银锭、铅锭、锌锭运抵巴黎城,另有大批已经铸造好的银币暂且寄存在巴黎城内的大教堂了。 杰拉德一刻都没有对手里多了巨额财富沾沾自喜,他深知自己是在为皇帝代管钱财,即便他也意识到如今皇帝的地位正岌岌可危。 因为如今已经有近一万人抵达广义的巴黎城,也从侧面应征了局势恶化了。 曲折的街巷拥挤着大量难民,这令原本的城内居民痛苦不已。随着难民的到来,盗抢之事的频率发生井喷,仅仅靠教士劝说已经无济于事了。 一批军队果断出动,在公开处决了一批窃贼后,混乱的治安才被控制住。 但是难民的数量已经超乎杰拉德的想象,因为难民仍向城市涌入,身为法兰克荣誉的扞卫者、皇帝的大忠臣,杰拉德必须肩负起责任,尽可能的收拢皇帝的子民。 收留难民后的治安崩坏仅是眼前的麻烦,巴黎城的确面临着诺曼人的军事压力,而从长远角度看,一万难民就是一万张嘴,如果巴黎的劫难硬生生拖到了八月,可以想象冬季乃至明年春季的地狱画卷。 农时一旦耽搁,危害的就是第二年全年的农业情况,危害之余波还能影响第三年、第四年。 甚至连难民吃饭也是短期的麻烦,若是收获季难民们不能回到村庄收麦子,大饥荒就是必然的。 巴黎伯爵可以想见如此窘境。 曲折的塞纳河穿城而过,它将城市基本分成南北两部分,对当地人而言就称之为“左岸”与“右岸”。 城市的核心是主航道中的法兰西岛,伯爵的御所也就设立于此。 理论上巴黎伯爵有更好的住处,尤其是城市西南处的温泉宫。它是昔日墨洛温王朝的王宫,如今也是“皇帝”洛泰尔独享的宫殿。 杰拉德没有权力住进去,他的职责之一就是确保宫殿的整洁,确保温泉浴场一切享乐设施完善,时刻提防平民擅自闯入,以便“皇帝”起了兴致,在宫殿中居住时身心舒畅。 九世纪的巴黎圣母院并不存在,不过这座极为重要的建筑并不是无缘无故诞生在法兰西岛上。圣母院的前身是圣埃蒂安大教堂,倘若这座大教堂没有被入侵的丹麦海盗一把火烧毁,也就没有圣母院在遗址废墟上拔地而起的事情了。 从普罗万城运走的金银都暂存在圣埃蒂安大教堂内,也唯有存放于此,巴黎伯爵才敢说任何时候金银都是安全的。 当地人概念中的巴黎是个比较宽泛的地方,此乃广义巴黎。 狭义的巴黎城仅仅局限于塞纳河中的法兰西岛,又称西提岛。它并非一般的河心岛,其长度超过一公里,宽度也达到了三百米,如此四面环水的环境不建造一座要塞太可惜了。 最早的罗马城市就从岛上拔地而起,因罗马军团以建造军事要塞的态度修造该据点,最早的军营被不断加固,也是因其军营属性,整个岛屿干脆被无数石块包裹,环绕全岛的石墙越堆越高,最终成了坚不可摧的石堡。 法兰西岛就是巴黎的核心所在,有两条石墩木板桥连通两岸。 帝国内战的大时代下,巴黎伯爵考虑到愈发恶化的局势,认为仅仅指望着法兰西岛的环岛石墙做防御是严重不足的。 于是两座桥梁都用石块堆砌出桥头堡,为关键桥梁做安全保险。 其次他也要想办法加强最近居民区、村庄的安全性,他没有财力以砂浆、石块构筑其更庞大的环形石墙,不过命令村民拎着铲子挖土构造矮墙,从城西最近的布洛涅森林砍伐树木,构造一圈木头城墙,其中建造成本可谓很低。 除非被选中成为伯爵亲兵的农民才有可能进入河心岛,那些普通农民组成的民兵,只有在极个别的节日可以进入河心岛的大教堂参加弥撒活动,而这也是伯爵大人赐予的光荣。 最近居住的村民都不被允许进入河心岛,也就更不允许进入城市西南部的温泉宫了。 村民有着很强烈的安全诉求,他们在遭遇伯爵大人的吓唬后,前后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建成了庞大的木城墙,于是连温泉宫都被这新造的木墙包了起来。 城市的范围一下子扩大了十倍,巴黎也就成了近乎于正圆形的巨大城市,至此也形成了内城、左岸郭城与右岸郭城的格局。 就是城内的大片区域本身就是农田,被木城墙包裹之后,农田依然是农田,固有农村之外的区域依旧比较空旷。 村民又在河岸地带补充建设了木墙,此举并非提防那些反叛贵族的军队,就是用以防备愈发猖獗的诺曼人偷袭。 木墙给了很多村民高枕无忧的错觉,新到的难民从多个城门涌入,进入外郭城后,一切的担忧恐惧瞬间被难以描述的安全感所淹没,哪怕他们无法进入防备更完善的内城,仅靠木墙庇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当然这一切情况并不是黑狐、老将歌德伦德所知的。 海因里希·拿骚与博杜安,两人知道巴黎伯爵御座就是一座易守难攻的河心岛,平常日子以两人的身份才不会进入巴黎伯爵的地盘。 毕竟彼时的海因里希还只是待在黑森山区的一个小男爵,弗兰德斯伯爵带领一群布拉班特人啸聚低地,作为被法兰克大贵族鄙视的对象,可不会邀请这样的“粪土贵族”来府上做客。 两人能提供给黑狐所谓巴黎城是一座河中堡垒的重要情报,他们也能说明堡垒外围有很多村庄,有关村庄连成片,土堆木墙围出外郭城的事实就一无所知了。 如今,丹麦人、罗斯人,以及形形色色的诺曼人还是第一次如此的伸入塞纳河,无数金发的北方战士只知晓巴黎城的大名,有关它的怎样的辉煌还一无所知,趁此机会,所有人都能好好开眼。 哪怕它可能只是一座河中心的大堡垒,既然罗斯海军有着大量船只,兄弟们乘船作战发动强袭又有何难? 黑狐计划发起一次试探性进攻,试探巴黎伯爵的抵抗意志,以及好好侦查巴黎城周边的情况。如果发觉对方真的羸弱,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因为他出于个人原因对所谓的丹麦王拉格纳很厌恶,哪怕他明面上会表面得和善,私下里也不会咒骂拉格纳是个蠢货等,厌恶感表现在现实层面,便是不愿意与那个家伙做任何的军事联合。 不只是他自己,罗斯王在信件里也从未提及邀请丹麦国王一同出兵一事,拉格纳带着大军先行一步冲入塞纳河都是那家伙的自作主张,所以罗斯海军与盟友发动一场新攻势,没有理由去告知拉格纳。 战场被改造为一片大营地,它呈现半岛一般的构造,从某种程度上罗斯军步了丹麦军的后尘,不过背靠大战舰以及强大兵力撑腰,巴黎伯爵这番狼狈撤回去,估计短时间里不会再出城作战了。 在塞纳河平坦的下游,河道折成无数个s型弯,罗斯海军-拿骚-科布伦茨-弗兰德斯-尼德兰联军数千之众,他们所选择的扎营地,在河道众多s弯中并无太多特色。如果硬要说有,便是扎营地的整体地势高上一些,河对岸的圣日耳曼莱昂森林也如屏障一般,遮掩庞大联军的恐怖魅影。 上一次巴黎城外聚集超过五千名士兵,还要追溯到二十前“虔诚者”路易最后一次耀武扬威。帝国皇帝出行就是要讲究排面,自那时起,皇帝就儿子们之间已经出现的纷争头痛不已,他带着大军满帝国的巡游,以向儿子们宣示强大武力,也希望以这种方式迫使儿子们承认对最小王子查理的册封。 大军巡游到巴黎,路易就住在三百多年前克洛维大王的居所——温泉宫。 然后点齐精兵去河对岸的凡尔赛平原狩猎,继而又钻进枫丹白露森林狩猎。恰恰就是那场关键的巡游活动,老皇帝将那个流落在被意大利的贵族私生子提拔成苏瓦松伯爵,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二十年过去了,新来的大军不再高举狮子战旗,取而代之是铺天盖地的酷似圣安德烈十字的罗斯船桨旗,以及正十字旗。 来者水陆并进,岸上是数百名精髓的重骑兵,河道处则被铺天盖地的龙头战船填满,抛锚的海上君主号已有“诺亚方舟”的绰号,她如一座全新的小岛般,一跃成为塞纳河上的特殊地标。 人人都知道还有一批士兵划着船向内陆金发,黑狐不等后续的战士,营地建设得初具规模,清点手头的军队,己方已经具备发动试探性攻击的能力。 既然骑马的两位盟友伯爵都有强烈的战斗意愿,如果自己真的彻底按兵不动,也不好对盟友做交待。毕竟,自己亲爹已经安葬,海因里希·拿骚其人虽然感觉徒有其表,到底也是岳父来着,身为女婿多考虑一下岳父的感受准没错。 而且,自己身为女婿还能去指挥岳父的骑兵,一种独属于强者的快感真令勉强二十岁的黑狐欲罢不能呢。 新的一天,战士排成人形传送带,将大船上抛下的物资一点一点地运到岸上。他们才不担心巴黎伯爵再发动强袭,如果敌军真的来了事情反而好办,届时便是弗兰德斯伯爵与尼德兰伯爵来争抢斩首巴黎伯爵的战功。 黑狐已经将试探性进攻的计划告知两位伯爵,后者早就摩拳擦掌,这下他们连夜将消息告知部下,然后要求众多重骑兵整顿个人的武器、好生照看坐骑,再准备好野战用口粮,以便劫掠法兰西岛右岸的小村庄。 联军现在的军营主体就在塞纳河右岸,哪怕河道再曲折,他们不坐船只也到不了左岸。 反倒是因为那个皇家行宫在左岸,丹麦军也就大规模盘踞在左岸了。 两位伯爵完全不觉得骑兵还能飞上城墙占领法兰西岛,把村庄洗劫一遍应该是轻而易举。 就杀戮平民一事,弗兰德斯伯爵博杜安并没有太多的心理芥蒂,论血统他只是半个法兰克人,可手下的骑兵仅是布拉班特人和马龙人(混血骡子)。 混血者都被法兰克人蔑称为骡子了,既然从未得到过法兰克人的尊重,如今横刀立马砍杀他们有何可顾虑的。 弗兰德斯骑兵战士们在统一态度后,决定落实伯爵大人的要求——对巴黎城的法兰克居民采取残酷手段。 再看海因里希·拿骚的尼德兰军,他的兵马虽然更少,构成可谓极其复杂。弗里斯人、布拉班特人、马龙人、丹麦人,乃至是少数的瑞典人和约塔兰人。划船而来的北方渔民是自由的,有的人皈依天主做了海因里希的佣兵,部分上岸的金发渔民又学会了骑马成为了骑兵。也有很多人考虑到本地骑士给的佣金更多,又成了老骑士的扈从。 固然他的军队是七拼八凑的,土着尼德兰的骑士们都参战了。无论他们身份多么复杂,从上到下可都没有法兰克人,恰恰他们过去也是被法兰克强权所欺压的二等人。 弗兰德斯伯国打算手段强硬,海因里希见状也就决定同样狠辣。 有一点海因里希不必担心,那就是黑狐组织的划船部队,来者都是金发的诺曼战士,头发扎成奇怪辫子,胡须也扎辫子,彩绘图案的大圆盾挂在船舷,剑与斧放在船舱内,他们定然还要携带一些惊人的重武器与十字弓。 瞧瞧罗斯海军水手,以及黑狐手下的那群拿骚伯国精锐,被选中的士兵或有五百人。 黑狐那小子真的只是打算发动一场试探性进攻?怕是感觉机会成熟,就要趁机攻占法兰西岛吧! 目睹那群疯狂战士聚集在黑狐身边嗷嗷乱叫的模样,海因里希有些觉得自己被女婿那保守的态度欺骗了。“哼,我看你是打算让骑兵在外围吸引注意,你再用船只强袭法兰西岛,到时候财宝都被你拿走了。口口声声落实罗斯王的决定不主动出击,看看你组织的军队,真的只是打算试探性进攻?你可真是狡猾的狐狸。” 第1828章 城防与必要的取舍 撤回巴黎城的伯爵杰拉德惊魂未定,他麾下的骑兵们折损了很多兄弟,大家一刻都没有为战死的同伴惋惜,因为只要跑的慢了些死的就是自己。 出发时有数百骑兵,撤回来是人数明显少了很多。 木墙为海量的难民提供了安全感,却也如屏障一般遮蔽了他们的视野,使得大家看不清城外的景象。 杰拉德双眼无神地下了马,突然间腿软,整个人都坐在泥地上。 见状,前来牵马的侍从急忙将大人扶起来。 “快!快回……城堡。我……我要加强防御。” 他仍旧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回城之后未对归来的骑兵下达明确命令,就在一批亲卫的搀扶下进入右岸的桥头堡,再坐上一辆马车通过桥梁进入法兰西岛堡垒。 无数村民看到了伯爵大人的窘况,不过前些日子被运回来的被解救的难民,那些人失心疯的窘况早就被大家看的一清二楚。 诺曼海盗真的来了!他们不但来了,而且已经屠灭焚烧了鲁昂城!沿线的村庄都被毁坏,就连偏远些的皇家行宫也被野蛮人占领。 被解救者传回的都是有关西部地区的灾祸,因为更早一些到的难民都来自东方,他们传来的可是来自东部的威胁呀。 东部的村子拖家带口而来,当难民真的抵达了巴黎城,人们又产生了分歧。 有人认为,新造的木墙足够庇护所有人,巴黎伯爵会保护好大家。 也有人认为伯爵住在有坚固石墙防卫、四面被水环绕的法兰西岛,自然完全不怕野蛮人攻击,可待在左岸右岸不见得安全。 大陆通畅,部分难民抵达巴黎后,就沿着大路开始背上。他们走在阿基坦大道一路向北,通过北部的蒙莫朗森林、埃梅农森林,以及贡比涅森林,然后进入苏瓦松伯爵的领地。民众当然不知道苏瓦松伯爵已经战败被俘乃至殒命,巴黎伯爵更对此一无所知。 巴黎伯爵本来也并非坐以待毙,当他获悉军事威胁后,就派出使者去北方邀约苏瓦松伯爵共同抗敌。后者无论是本着道义、传统盟友关系,乃至最直接的个人利益,苏瓦松都宣布一定出兵抵抗。使者带着伯爵裴平的亲笔信回到法兰西岛,羊皮纸上的腐蚀性墨迹清晰可辨,裴平已经宣布了进行战争动员,意味着巴黎将不是孤军奋战。 由于不知道敌军究竟从哪个方向杀来、敌军的具体身份,以及最关键的敌军兵力如何。巴黎伯爵只知道西、南、东三个方向都存在威胁。 看似巴黎将遭遇围攻,但是也不意味着巴黎毫无胜算。 交战双方在一片平原地带摆开阵仗,然后两军互相冲锋厮打在一团。这种作战方案简单明了,可能一天直接就解决一切恩怨。 巴黎根本没有准备好进行这样的大战,估测自己的兵力,伯爵觉得真的堂堂正正作战自己的赢面不大。倒是敌军不断的向巴黎发动袭击,自己则可以用机动骑兵来回应对。 战士们累是真的累,靠着一手动态防御,就能把敌军各个击破。 战士首次付诸实施的确取得战果,然后…… 战争的进城如何按照巴黎伯爵的头脑运行呢?交战者分明是多方势力,大家各下各的棋。 失魂落魄的巴黎伯爵回到御所,他好好休息了一番才恢复精神。 再看到岛上厚重的是石墙,监视岛中仓库的充分存粮,以及检查存放在大教堂内的金银财宝。 石墙给予他安全感,粮食给予他奋战下去的勇气,而大教堂的金银大大激起他的责任感——必须要保住皇帝的财产。 狭长的河心岛全面堡垒化,再加上南北两座桥头堡,使得巴黎城的核心区域有着充分的防卫能力。 但是,城外的那上万人的难民已经不是自己可以保护的了。 他寄希望于精锐骑兵频繁出击,结果一战就损失二百人。就算他将备用马匹都组织起来,如今就只能再组织出六百骑了。 只有频繁使用骑兵御敌才能落实自己的战术,可敌军竟然也有大量的重骑兵。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诺曼海盗了,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是海盗,是正牌的贵族军与海盗结盟。早在激战之际,恍惚间他看到了弗兰德斯骑兵的身影,再仔细想想博杜安那个恶棍,他们全家都是骗子。当帝国强大时,博杜安家族伪装得温顺,如今帝国衰落又故态复萌。 巴黎方面仅仅对付一个弗兰德斯伯国就有些吃力,如今大量来自丹麦的诺曼海盗一定与其同流合污。 何止如此,来自东方的威胁又不能不管不顾。巴黎城已经自身难保,留在默伦城镇守东大门的堂弟洛特哈德……他只能祈祷堂弟得到天使的庇护,能坚守东部。也祈祷着堂弟看着亲戚情分上不要背叛。 于是,一道骇人听闻的命令下达了。 留驻在法兰西岛的军队再度走过桥梁,他们开始在难民聚集之地落实命令。 这道命令就是驱逐令。 凡是被选做民兵的战士,他可以带着全部家眷进入内城。 凡是长期为法兰西岛服务的几个村庄,全体村民可以进入内城避难。 凡是来自伯爵直辖采邑的村庄,全体村民进入内城。 三道豁免令使得数千难民争先恐后地开始通过两座桥头堡,一时间大人哭孩子闹,另有一些人发狂地怪笑。 有的民兵身体较为强壮而被选兵,虽然没有结婚,当即就有女人带着孩子来投奔。因为进城的机会有限,不同的村妇为了争抢一个名额还能自己打起来。 那些住在巴黎核心附近的村庄都是幸运的,首当其冲就是最靠近两座堡垒的几座小村,稍微远一点的诸如尼米奥村(nimjo,今chaillot区)。该村是废弃数百年的罗马帝国行宫,法兰克人在废墟上搭建大量的葡萄藤,当地村民的主要工作就是为巴黎伯爵输送葡萄酒。 诸如尼米奥村的“葡萄酒”村庄还有多座,尤其是巴黎南部的凡尔赛小平原,每个村子人口都稀少,他们居住点全都是伯爵的采邑村庄,如今村民护送着库存葡萄酒已经全部进城。 灾祸终将结束,保护住善于酿造葡萄的村民,日后他们还能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高利润,以便巴黎快速恢复实力。 于是,巴黎伯爵一改前些日子的绝对宽仁,凡是对自己家族有利的村民才被允许进入内城,即便如此待在法兰西岛的军民人口也达到了恐怖的接近五千人! 驻军全部撤回内城,加上从村民中突击再招募一些年幼男孩与胡子花白的老年人,他又组织了一批只穿布衣的民兵。 兵力膨胀到了惊人的两千人,就是其中有多少人可以称之为战争的战士,而非“拿起生活工具的农民”,已经不是有待商榷的问题了。 哪怕是到了这种极端局面,伯爵也不会组织女眷守城。 教士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伯爵对“女战士”的态度也是完全否定的态度。而那些村妇,她们连平时杀鸡都不被允许,现在纷纷在教士的管理下,带上幼童纷纷进入圣埃蒂安大教堂,以求全能的天主庇护这些可怜人。 妇孺都在坚固无比的大教堂内居住,如今只要能活命就好,妇孺对生活的要求已经低到极点,于是伯爵也不必再为养活这群非战斗人投入太多的粮食。 少了这些人的掣肘,剩下的战士翻到能更好的坚守城市了。 除此之外的数千人怎么办?很多村庄是沙特尔大主教的采邑村庄,在危机时刻,巴黎伯爵只能抛弃这些村民。 派出去宣布命令的骑兵告知很多难民应该立刻回家去,此举无异于将他们驱赶到旷野任凭野蛮人屠戮。 命令已经传到了,至于外郭城的民众是否愿意离开,伯爵并不去逼迫他们。反正固若金汤的法兰西岛没有他们的位置,木墙的大门为之展开,是去是留自便。 一批人真的开始哭哭啼啼地撤离,他们毫无意外的集体向城北移动。巴黎伯爵针对那些待在城南的难民,给予其渡船之便,助其过了塞纳河再去北方,放着有桥梁不走故意安排小驳船,看起来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也是落实伯爵自己的决定——任何时候没有选中的村民不得进入内城。 他们只有去北方才能得到苏瓦松伯爵可能的庇护,北部的森林里也能开辟一些避难所供大家隐藏。无论如何其余三个方向都是不能去的,就仿佛无数魔鬼在那边虎视眈眈,去了就是找死。 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动身离开,毕竟伯爵早就没收了难民的自带粮食以供他亲自调配,在遴选人员后非但不再给予剩下村民以食物。继续待在营地只能饿死的结果,不逃还能怎么办? 全新的难民队伍在落日余晖中北上,他们动作必须快速,否则被乘胜追击的敌军抓住可就糟糕了。 仅仅一个白天,巴黎伯爵梦碎了。 他的行动力倒是非常快,精神冷静后就开始调兵遣将,待到夕阳西下,曾经敞开的法兰西岛铁网吊门就在绞盘驱动中落下,由此即向城内军民宣示守城的决心,也是向那些正在离开的人们宣示他们已经无法进城。 如今仅有少数村民还保持一丝幻想,他们聚集在桥头堡下,祈求着守城人网开一面。 伯爵不为所动,甚至于桥头堡都可能在关键时刻沦陷。到时候,伯爵宁愿拆毁桥梁上的木板,使得法兰西岛彻底成为河中堡垒。 也恰恰是这一时刻,在下游不是很远处的黑狐等人,开始构思策划一次试探性进攻了。 民兵将农具改为武器,真正的士兵即要整顿自己的甲衣、头盔和各色武器,还要将战马都收拢到马厩内。 伯爵对那些民兵没有任何的期望,必要时刻他们可以站在城头上壮气势,真正打起来也轮不到他们。 再说法兰西岛的石墙直接贴着河岸,这里没有明确的登陆点,如果野蛮人划船而来意欲强行攻城,那就太蠢了! 再说,自己也有一些从东罗马引进的秘密武器。 夕阳下的岛屿一片忙碌,民兵为自己能安全进入其中沾沾自喜,比起外郭城的那一圈木墙,还是真正的巨石城墙有安全感。 看看那厚重的墙体与上面的坚固城垛,倘若不慎失足掉下来,也会直接摔死吧。既然守城时有摔死风险,反观敌人怕是连强行攀爬的机会都没有了。 “把膏油都准备好!还有哪些黑色的沥青。” “把木柴都准备好,陶瓮准备好烧热水。” …… 一些下级骑士充当城防军官,在伯爵大人的授命下发号施令。 烧水是为数千人烹煮食物,鉴于当初就考虑到守城的可能性,在大规模建设木围墙之际,一批木料就运进内城做储备燃料。如今最近的村庄里一些房屋被捣毁,干燥的木梁被拉进城作为储备燃料,必要时也能充当滚木去砸死可能的攀墙敌人。 至于那些膏油以及重要的沥青,尤其是黑色沥青。法兰西岛以及周边地区都不生产沥青,伯爵手里的沥青也都呈现坚硬固块做长期保存。 当年查理曼的亲自派出使者,要求东罗马女皇伊琳娜,去落实自己女儿与她儿子的婚事。结果女皇谋杀了查理曼的所有使者,至使两个帝国交恶开战。 苏瓦松伯爵裴平的爷爷当年参与了这场战争并战果卓着,随着女皇被废黜,两个帝国的大战戛然而止,可是查理曼联合两个帝国,自己成为彻彻底底的“奥古斯都”的宏远也灰飞烟灭了。 恰是那场战争使得法兰克人见识到了东罗马的一些秘密武器——对沥青的使用。 它即可以用作船体缝隙的堵漏材料,就更是宫殿建筑房顶性价比极高的防水材料,乃至是布匹充分浸润沥青后做制作的油毡,就是后者的造价太昂贵了。 它是堵漏材料,关键时刻也能武器化。 法兰克帝国仅仅在被征服的北意大利地区组织了一些船队,所用船只是地中海依旧流行的三桨座战舰,并辅助一些有着拉丁帆的小型船只。 结果在伊庇鲁斯地区的近海,所谓的法兰克海军遭遇东罗马海军的故意冲撞,另有一些纵火武器给予一些船只以重大打击。 不善海战的法兰克军蒙受一番损失,然而陆路骑兵的攻势整体很顺利。 彼时东罗马正处于衰落时期,帝国皇帝的大位竟被一个女人篡夺,各地总督将军心怀鬼胎,也就不愿与法兰克军死战到底。查理曼也不觉得靠着军事手段真能吞并东罗马,他出兵的理由只是为女儿婚事讨说法,连带着为被杀的使者们讨说法。 随着女皇被废黜,法兰克旋即撤军。 整体而言法兰克军是压着不愿意死斗的东罗马军打,诸多参战的贵族作为胜利者,论及他们在战争中有何新发现,譬如承认自己在战争中有不足之处是很困难的。 但是,指挥海军的可是那个老裴平。裴平的儿子是伯纳德,伯纳德的私生子就是小裴平,也就是苏瓦松伯爵。 得知爷爷的海军蒙受损失之真相,获封苏瓦松伯爵后,裴平就开始从东罗马地界进口一些“黑色块状物”。用它做守城武器太过于奢侈了,倒是广泛用于房顶堵漏,困扰自己家族的宅邸漏水问题一下子解决,之后也不必频繁修房顶。如此好物也就作为礼物,赠予巴黎伯爵一些,同时也告知了伯爵杰拉德二世这东西煮化后就是恐怖的武器。 当此之时,沥青再是昂贵也远不及自己生命的高贵。 杰拉德完全无法理解东罗马人是如何烧毁法兰克战舰的,既然诺曼海盗肯定也是划桨而来,他们胆敢走水路袭击,自己也不妨亲自验证一下东罗马军的战术是否有效。 前提是,野蛮人的船只胆敢接近法兰西岛的石墙。 第1829章 木城墙 清晨,一支军队在三面环水的营地集结。 也许一场试探性进攻犯不着黑狐亲自去一探究竟,他考虑到自己指挥官的身份,如果只是待在营地里什么都不做,任何的事情都交给手下去办,实在有损自己的荣誉。 他决定亲自行动,又从拿骚-科布伦茨军,以及罗斯水手中挑选一批精兵良将,由此凑出五百名装备精良的划桨手。 五月份的塞纳河风景秀丽,对当地人过于凉爽的河水,在北方人看来已经非常舒适。 黑狐是个小胖子,如今逐渐燥热的天气已经迫使他彻底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穿着颇为清凉,除了一件柔软的衬里衣物,就是拍在外身的罩衣了。 绝大部分被选中的战士干脆仅着单衣,甚至是截下袖子成了坎肩。 清晨时分还属湿润清凉,一旦大家跳上长船开始划桨,不久就要累得浑身汗津津了。 他们将板甲衣和锁子甲扔到船舱中,头盔也一并扔进去,取而代之的就是大檐的遮阳帽。海军水手在平日里会把遮阳帽折起来形成三角帽的方式,近日以来整体阳光明媚,他们解开束绳,就靠着这东西遮阳了。 黑狐则有更奇妙的遮阳小玩具——一副墨镜。 原本是用于白雪皑皑世界里保护眼睛的木框墨镜,用在阳光刺眼的夏日中午也非常合适。带上它,显得黑狐那本就圆滚滚的大脸仿佛长了一双巨大的黑眼睛,整个人就好似一只大青蛙,与黑狐狸的绰号完全没了联系。 罗斯军队这边快速正军备战,考虑到是试探性进攻,五百划桨手奉命做好两手准备。 他们做出计划,如果敌人看起来很羸弱,大家赶紧穿上甲衣然后冲上岸发动进攻。 倘若敌人的防御做得很好,大家也就不要穿甲了,划着船在巴黎城外溜达一圈观摩当地情况就好,然后择机撤退。 黑狐能完全约束的只有自己人,海因里希与博杜安所率领的骑兵想怎样行动,是他不能吆五喝六的。彼此虽然是同盟关系,不等于两个伯国的兵马需要听从一位罗斯将领的指挥,再说,黑狐也不是罗斯王国的贵族。 一方计划水域进军,一方决定岸上突进,双方在战前互相通了气,约好了一个粗略的行动时间,如今太阳已经高升,二十条长船摇起巨大桨叶,仿佛二十只大蚰蜒,开始排成双列纵队向着巴黎城逆流而上。 “诺曼人已经行动了。战士们,跟我走!”博杜安操持着被视作粗鄙的布拉班特方言,带领他的骑兵在河道处奔驰。 见状,海因里希带着他的骑兵也跟进了。 骑手左手握住骑矛将之扛在肩头,右手握住缰绳,双腿夹住马腹,皮靴踩好马鞍。 法兰克骑兵全面普及马鞍还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基于马鞍的普及,半回旋战术得以全面铺展开,在一些情况下发动骑墙冲锋也成为可能。 只是他们还没有发明腋下架枪的冲锋方式,只有富余的骑手会给战马配备马铠与罩衣,大部分的重骑兵就只是骑手穿着锁子甲,战马再在正面挂上一件皮甲保护胸膛已经是骑手财力的极限。 博杜安于海因里希并没有充足实力供养一大批脱产骑兵,他们麾下的精锐骑兵普遍都是领地内的富户,亦或就是有爵位的骑士,武器装备以及战马都是自己配备的,如此也完全契合查理曼的建军思想。 当年留里克带兵偷袭安特卫普港时,住在附近的采邑骑士,他们非但没有点齐兵马全力增援安特卫普,大部分小贵族护送自己人直接撤退。 安特卫普的财税直接对伯爵本人负责,当地防务自然也归伯爵本人管。 着急应对的博杜安没有多少时间集结兵马反击,所以排成手头现有的精兵外,便是大规模的将农民武装起来,硬是凑出三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反攻盘踞在安特卫普的诺曼海盗。 不过是一群武装农民,看着是一个庞然大物,一窝蜂地发动冲锋终究被以逸待劳的诺曼人狠狠阻击。 当时很多撤离家园的骑士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并没有参与战斗,战后不死的博杜安稀里糊涂被留里克仁慈饶恕,他也识趣的甘愿做罗斯的盟友。战后的他一方面指责麾下骑士没有效忠出兵,可转念一想,大部分骑士只是损失了地表的一批浮财,不动产农田留在原地,人员马匹都撤到安全地带。 “怯战”的骑士们仍有一战之力,使得博杜安的军事势力得以快速回升一波,然后再依靠着招募的已经皈依天主的丹麦裔佣兵,现有的军队完全可以撑起博杜安的体面。 只是他还是丧失挥霍军队的实力,所有他必须亲自带着近三百名部下行动,不允许手下人恋战,他也宣称本人保持克制,不会让自己或是某些战士鲁莽乱冲。 经过此次战败,曾经骄傲的博杜安学会了猥琐行事。他们在途径的亚眠时,明知当地几乎没有防务,于是高调的行强盗之事,真的进入巴黎伯爵的地盘都成了鬼鬼祟祟的小偷,以及善打闷棍的偷袭者。 见得博杜安打算猥琐行事,实力更弱的海因里希自然更加猥琐了。 或者说海因里希从不曾强大过,当年他被罗贝尔当斗犬使用,然后又当做弃子。 经过了好一番奇幻漂流终于有了现在的爵位,海因里希一样乐忠于搞偷袭,想让他再摆出堂堂之阵?他这一生可从未堂堂正正作战过呢。 两位伯爵率领骑兵基本与河面上的罗斯海军船队保持相近速度,塞纳河的构造严格限制着军队的进攻方向,河道极为曲折,明明营地与巴黎的法兰西岛直线距离不远,多个巨大的s弯迫使船队、骑兵兜大圈。 两组骑兵结伴而行,两位伯爵也成了战友。他们顶着明媚柔和的阳光,就在马上商量接下来的短期方案。 博杜安提出这样的方案:“我听说巴黎城西最近的那片小森林名为布洛涅树林,我们应该钻进去。” “然后呢?”海因里希一下便猜到狡猾老家伙的方案:“看着罗斯人去和他们打?” “这不正契合黑狐那小子的想法么?” “可是,我们如果长时间观摩,万一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海因里希有些担忧。 “你真担心你女婿?我看那小胖子挺勇敢的,反正比你的那两个儿子勇。” “得了吧。不需要你在这方面嘲讽我。” 就这件事海因里希并不愿意多嘴,他一点反驳也不想,因为还生怕博杜安有那“抛弃索菲娅”一事说事,再说出什么“你儿子还不如你女儿”的暴论。 明明是再次见面,海因里希明显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疏远。当年自己把女儿扔到老家、嫁给罗斯王指派的那个小胖子,本身就是舍去女儿顾全大局的方案。自己可以有一万种理由辩解,奈何此举对女儿的伤害是不可挽留的。 既然女儿已经是一位女伯爵,身为老父亲就以贵族的方法做一些补偿吧。 “我可不愿意长期观摩,只要黑狐的试探性进攻有重大战果,我可要冲出去了。我要抢掠一些金银,不然我就白来了。”海因里希又说。 “好吧。”博杜安耸耸肩,吹着口哨说:“差点我们就干掉了巴黎伯爵,他如果真是个大傻瓜,针对巴黎的城防就会疏忽。试探性进攻就成了总攻,我们和黑狐拼凑了一千人也算是一支大军了。” “我看你也不奢望仅有我们这点人就攻占法兰西岛。” “无妨,我就是要钻进布洛涅森林藏起来。”博杜安说罢就闭嘴了。 倒不是博杜安觉得无话可说,实在因为他们在绕过迫使河道大拐弯的圣日耳曼莱昂森林后,前方理所当然出现一大片开阔地,就是那边的情况显得惊世骇俗。 小森林遮掩了部分视线,广大骑兵当即驻足不前,只因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木城墙。 木头城墙在上午愈发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恢弘,哪怕它并不高大,整体也非常单薄。 连成片的木墙非常唬人,从没有消息指出巴黎城有什么城墙防卫,唯一的防卫也只是法兰西岛的环岛石墙了。 起初两人都觉得看花了眼,随着骑兵持续推进,巴黎城的境况愈发清晰。 那不是环形城墙又是什么呢? 骑兵还在推进,海因里希愣在马背,一瞬间他皮靴中的双脚就冷汗涔涔。“不是说巴黎核心只是一个法兰西岛吗?怎么还有巨大的城市外围墙?” 一双置疑的眼睛看向自己,纳闷儿的博杜安难以置信:“应该就只是法兰西岛。或者,是巴黎伯爵近期修了城市围墙,那个杰拉德早就猜到有人来打他。” “真是重大情况呐!多亏了这次行动我们才能窥探巴黎居然有了大墙。黑狐那小子发动进攻,一时半会也不能突破木墙。” “依我看他的船队会继续冲。巴黎伯爵又不能在河道上修造木墙。” “万一敌军在木墙内安置了弓箭手,怕是黑狐要吃亏。也许,我们该去提醒他。”海因里希建议道。 “要去你去,我反正不会去。那些罗斯人最是难缠,我打不过他们,想必巴黎伯爵还要失败。”说到这里,博杜安如卸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幸好我们现在是盟友了。” 他又指向前方河道旁的一小片树林:“它看着规模不大,是最靠近城市的森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布洛涅森林。” “现在就冲进去?” “冲吧。趁着巴黎守军没看清我们,你我先藏起来。”说罢,博杜安挥舞起手里的骑矛,招呼身后的部下向着森林挺近。 就好似一大群野猪冲进山林,他们何时再钻出来就不好说了。 此刻骑兵与船队已经进入后世的伊夫琳区,如今它只是一片被河水环绕、充分浸润的河畔平原,一批村庄坐落河畔,大面积的田垄,乃至是一些藤蔓纵横的葡萄园都清晰可见。 骑兵自然不必完全拘泥于曲折的河道,他们抄近路先行逼近巴黎城的木墙,率先钻进了森林。 因视角原因,坚守法兰西岛堡垒的守军目前没有注意到有一群骑兵出现,或者说骑兵部队只是短粗闪现,然后集体钻进了森林。 站在岛屿堡垒的高处可将不远处的布洛涅森林看得情况,奈何骑兵们都故意穿着暗色衣服,躲在树林中与大环境融为一体了。 不过那些摇着巨大桨叶的龙头战船的魅影是不会被任何事物所遮掩的,黑狐也没有丝毫遮掩的想法,每条船的桅杆顶端都悬挂着罗斯旗帜,划桨手们也都穿着素白色的罩衣。 反正脱色的麻线纺织的麻布衣服都是素白或偏黄一些,不需其他染料染色,就制作成本而言已经很低。倒是这样的服装与周遭墨绿或新绿的环境格格不入,桅杆上旗帜中的一抹蓝色更加显眼。 于是,划桨手们看到了巨大的巴黎城,映入眼帘的庞大城墙结构,一下子令很多人想起了罗斯的都城新罗斯堡! 新罗斯堡最初的城墙就是无数松木埋在土地所围起来的,如今,石块、粗制水泥、砂浆正逐渐取代木墙,一段长久时间后,城市终将拥有完成的石质城墙。 围墙的主要用途的防御北方寒风,其次才是城防作用,如今由多了隔离居住的属性——围墙内的居民绝大多数是老罗斯部落民众的家眷、后裔。 罗斯海军水手下意识的做出同态联想,认为围墙之内就是庞大的居民区。 难道靠着这点兄弟,就去攻击近乎于新罗斯堡规模的大城市?怕是大家刚冲进去,巴黎的守军一拥而上,届时两岸射来无数箭矢,大家可是小命不保。 黑狐非常清楚新罗斯堡是如何拔地而起的,再一想到巴黎曾是法兰克人最早的都城,这里防备匮乏实在说不通。他估计围墙之内街道纵横,或许当地人已经对战争威胁非常重视,非战斗人员到处躲藏,无数民兵已经带上武器把手街巷。 守军不主动出击则以,一旦出击,非得住在西部的联军整体集合,所不定还要去闷着头联络一下拉格纳,届时组织更大的联军与坐拥巨大城市的巴黎伯爵大战呢。 老将瓦迪带着一支劲旅一直跟着罗斯王行动,他们作为拿骚军在罗斯联军里的代表,罗斯王获得一批战利品,理论上也要分给拿骚军一部分。 黑狐手下还有老将老埃里克,这家伙名字虽然很俗气,就战斗经验而言就是拿骚伯国不可多得的人才。 二十条长船远未到堵塞塞纳河的程度,倘若联军船只集体出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老埃里克管理另一条船,关键时刻他站起来对着好似依旧闷头前进的黑狐喊话:“喂!黑狐,还要继续前进吗?你决定直接攻城吗?” 黑狐听得也扶起船艏站起来,他已经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然后秉承着年轻人特有的鲁莽冲劲,扯着嗓子喊:“都到这里了,不能停!干脆冲进去,我们准备好十字弓和扭力弹弓,守军敢反击我们就射杀他们。” “登陆吗?”老埃里克再问。 “看情况。” 黑狐没有把话说明白,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伴行的友军骑兵都钻进了森林,一周目睹的河畔村庄杳无人烟,估计村民放弃村庄都钻进城市避难了。 他观摩庞大的木围墙,这里没有任何的尖塔,远远看去,木墙之后倒是露出了一座好似教堂的塔尖,除此外就没有标志物了。 第1830章 怪火 因为巴黎平原的地势非常低平,塞纳河流入此地后变得极为舒缓,河道也就受到到科里奥利力的影响,形成完美s形状循环嵌套,直到河水注入大西洋。 一如本时代狭义的巴黎城就只是河心岛,本时代的人造天鹅岛不存在,圣路易岛的名字都没有确定下来,且它也是一座连桥梁都没有的巨大沙洲。 天鹅岛的雏形已经存在,它是河道中细如麻绳的小沙洲。它处于开始形成的阶段,其实也是科里奥利力下水流推送沙石所造就,若无认为干扰,或许两三千年后也就成为河滩的一部分了。 罗斯船只通过雏形阶段的天鹅岛,前方就是清晰可辨的环形木围墙。 它一定坚不可摧的屏障,塞纳河穿城而过,只要守军不在河道上布置障碍,船队就能畅通无阻地钻进去。 可是,守军真会许可进攻一方大摇大摆走水路进城? 无论是黑狐还是广大的战士,他们都相信敌军做好了防备,但这不是军队裹足不前的理由。他们越是防守强力,罗斯军越是要勇往直前。 身为军队指挥官的黑狐必须走在前方,他秉承着很大的压力,于是队首的这条长船里全体划桨手紧紧套上板甲衣、戴好头盔。板甲衣仅能防护整个躯干,这就足够了。甲衣只是披在身上,原本固定作用的武装带也都不扎稳,如此便于士兵意外落水能迅速脱了沉重板甲衣脱身。 各船装载一座扭力弹弓,部分划桨手继续划桨,松开手的战士立刻为扭力弹弓蓄力,其次是操持小绞盘为强劲的钢臂十字弓蓄力,最后则是脚踩铁环给轻型十字弓上弦。 一系列活计保证船只通过木墙真的进入巴黎城内部河道后,在遭遇守军突袭时第一时间便能发动反制。 黑狐已经做好小规模作战的心理准备,决定看清楚这座巨大城市的虚实后,一声令下全船兄弟立刻反坐,释放一些箭矢后反向划桨撤退,还要依靠微弱的水流之便加速离开是非之地。 各船战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即将进入传说中的巴黎城。 然后,集体傻了眼…… 城市?巨大的城市何在?密密麻麻的房屋何在?曲折的街巷何在? 木墙之后居然是巨大的空旷地带,到处都是无人把手的登陆场,以及一些看着就毫无人烟的滨河小村。 倒是一些事物如传说中的那样是真实存在的,譬如河心的法兰西岛,只有那座岛屿有着厚重石墙保护,其上飘扬着一抹红色,估计就是查理曼战旗了,明示着河心岛的身份属性,以及有士兵把手的事实。 “这就是巴黎城?荒谬,巴黎伯爵在吓唬我?”黑狐摘下帽子,觉得顶着一个沉重的铁盔只是在抵抗太阳暴晒。 他看清了河心岛以及两座桥梁,定睛一瞧又看到了两座桥头堡,顿时心生一计。 “走吧。对着他们的河心岛堡垒划桨,我们走!” 就这样二十条长船堂而皇之进入毫无防备的城内河道,战士们无法理解,既然并没有大面积的居民区,巴黎伯爵为何大规模建设木围墙。 一双双眼睛盯着正前方位于岛屿上的堡垒,战士的眼角也在观察两岸的动静。 很显然河道两岸是坐了一定防卫的,守军好似还要将城内河道再建上一层木墙,或是由于时间仓促,建筑工作只落实了一小部分。 另一方面,河面上突然出现一群怪异扭曲的闯入者,那龙头长船像是传说中的海怪,翻飞的巨大桨叶让人想起了某种毒虫。 站在城墙巡逻的士兵在看到一支诺曼人特有的船队闯入木墙,他们在短暂的腿软后,就有人急匆匆跑下城墙,向内部城堡汇报敌袭情报。 在传信兵冲进伯爵宅邸前,另一批重步兵逆行而上。 那些下马骑兵以重步兵的姿态加入守城,他们带着短弓登城,又有不少人将捆了绳子的大木头扛在肩膀,另有一些人则是将用木棍挑起一些臭烘烘的陶罐,里面的秽物正是人畜粪便的集合…… 守军第一时间就感觉那些“丹麦海盗”是本着河心岛来的,海盗们狂妄至极,守军也有办法对付他们。 闯入伯爵卧室的士兵看到伯爵本人已经开始在仆人的帮助下穿着甲衣,顿时心中大喜。 他急忙半跪下来:“大人!该死的诺曼海盗出现了。” “我都知道了。我本来很疲惫,嘶哑铜号让我清醒了。你下去吧,告诉你遇到的每一个男人!拿起武器,我将带领你们击退海盗!” “遵命。” 传信兵刚出们,正在气头的伯爵又对仆人们振振低语:“你们可曾知道,昨日上午我差点被他们偷袭了。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几乎要累死。想不到那些野蛮人竟然不给我睡一个懒觉的机会。哼,他们既然敢来送死,我就让他们去死!” 仆人们也不知大人哪里来的邪火,也许起床气的原因更大一些。 困守法兰西岛,诸多仆人们并不觉得自己面临灭顶之灾。就算吸收了大量难民,岛上的粮食依旧充沛,另外也能通过在桥梁上布设渔网捞取一些鱼做额外的食物补给,至少饮水问题从来不是问题。 他们是伯爵家族的仆从,也不必管那些平民的死活,大家只要伺候好大人就好,想必形势再危险,大人也不会抛弃大家。 仆人又分男仆女奴,此刻女仆理应带着伯爵家眷去大教堂内避难了。 他问及一位男仆:“夫人与伊娃都进入大教堂了吗?” 继续帮他穿着锁子甲的男仆脱口而出:“我亲眼看着她们进去大教堂的。您完全不用担心,所有不参与战斗的人员应该都藏起来了。” “这就好。”伯爵长出一口气,他振作起来:“此战我打算使用秘密武器,现在要把大陶瓮支起来,立刻开始烧火!把那些黑色硬块和膏油混在一起,给我熬!” 男仆吃了一惊:“大人,那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呢。” “不过是一些房顶堵漏的东西,等危急解决了我们再买。快去。”说罢,他随手指向一个男仆,令他立刻执行。 带着伯爵的口谕,以为男仆又拿着伯爵给的信物(一支匕首),急匆匆跑向内城的特别仓库内,给早就待命的特殊战士下达作战令。 这个时期的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他在迎娶图尔老伯爵第三女贝尔塔后,当下夫妻俩仅生育了一个女儿——伊娃。 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夫妻二人还会再孕育小儿子提耶里(thierry),夫妻二人也都是非常长寿的,甚至比他们的一双儿女都要高寿,杰拉德二世可以硬生生活到了八十岁。 只是如今,他还不知自己能否在劫难里活下来。 如今杰拉德只有一个女儿,如果他战死了,家族的这一支系也就绝嗣了。 这也是为什么,待到留里克派兵占领默伦城,被俘的守将洛特哈德早早就萌生了跳反想法,再见到了亲哥艾伯哈特后就正式跳反。因为如果杰拉德死了,艾伯哈特就成了巴黎爵位第一继承人。到时候亲哥还能亏待亲弟弟? 这对兄弟内心里是盼着杰拉德去死,也期盼着杰拉德能以战士的身份堂堂正正战死。 如今的杰拉德的确是一位无可畏惧的“皇帝斗犬”,所以法兰西岛高扬着查理曼的狮子战旗,只要看到旗帜飘扬,守军战士就斗志高扬。 杰拉德也不是单纯的防守,厚重高耸的石墙遮掩住城内的一切,其中一团浓烟开始扶摇直上,在外面的人看来好似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继续划桨的罗斯海军船队就异样的浓烟不为所动,因为他们看清了河心岛的两座石墩木桥,也注意到河心岛完全就是一座永不沉没的大船,从正面突进试图强攻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从侧面进攻如何呢?是否可以派遣一支敢死队冲上去,顺着石墙向上爬? 前方的石墙看着就是粗糙的,其中墙缝无数,到时候一批战士嘴里咬着手斧如爬树般爬墙,船上的战士为之提供箭矢支援,说不定直接就破城了。 黑狐想当然的觉得自己的随机应变之策略简直天才。 他猛然站起来,一手扶住船艏,另一手高举拳头,面对后面的兄弟们呐喊:“兄弟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勇敢者爬墙!破城之后一半金银都是勇士的。” 黑狐的话极具煽动性,本就士气旺盛的战士们情绪更加高涨。大家也知道黑狐不可能落实什么“先登者拿取一半金银”的赏赐,一个普通战士也不可能守护大量贵重战利品。倒是先登勇士有优先劫掠权,战士可以找到一块布,凭本事网罗数磅重的银币带走还是可以的,而且事后任何人都不会追究太贪婪。 黑狐激起了战士们的贪欲,非常厌恶风险的他可不会傻傻冲到前面。只要看一眼那厚重石墙就应该猜得出巴黎伯爵暗藏玄机,一批聪明人也应该不会做出头鸟。 偏偏就是有一批亡命之徒敢于冲在最前面。 诸如来自威斯巴登的一批落魄骑士以及扈从的后裔,他们结束长久的沉沦,带上阵亡父亲遗留下来的甲衣、武器,坐上诺曼人的长船、学着诺曼人的姿势划桨,仅从行为而言他们与诺曼海盗无异。 就是一身着装可是法兰克战士的标配呢。 巴黎法兰西岛守军的命、财富是他们复兴的阶梯,所有的顾虑抛诸脑后,他们渴求做先登,然后一战发大财。 却说那看不清缘由的浓烟,黑色烟柱怪异难懂。 那是沥青燃烧时才有的黑烟,巴黎伯爵故意用一摊沥青做实验,以证明粘稠之物可如水般流淌,且烧个不停。 更多的沥青块已经完全融化,它们已经成了非常稀的存在,为了能制作更多的可燃物,大量早就熬制好的牛油、羊油纷纷投入。 所用陶瓮原本是用来榨葡萄汁的,巨大陶瓮装满葡萄,村中少女再以麻布裹脚,将一瓮葡萄踩能粘稠浆糊…… 如今大瓮的气味已经刺鼻不可闻,瞅近观摩情况的人都会被沥青蒸汽迅速熏得眼睛刺痛。 杰拉德完全不懂东罗马的秘密武器“希腊火”,他仅从苏瓦松伯爵嘴里获悉一个概念,然后发挥主观能动性,真就熬煮成这样一大瓮黑色、刺鼻、稀淌的不可名状物。 为了证明此物极为致命,他又差人扔进去一只活鸡,只见那家禽短暂扑腾后就被活活烫死了,家禽被捞上来,结果战士发现原本难以拔掉的鸡毛,居然轻轻一薅,三五下功夫一只鸡就完全脱毛了。 只是瞬间接触就能烫坏皮肤?杀死敌人也够了。 另一方面,有两艘长船冲在前方。 他们向着木桥与河心岛的连接处猛冲,大家也不会在缺乏靠岸点的地方停船爬墙,唯一合适的登陆点似乎就只有靠近城门处的那一小段狭窄滩涂地了。 船队在黑狐的授命下进入左岸河道,如此船上的射手们更适合向右方射击。 两条船的勇士已经抓紧时间船上板甲衣,亦或是随便将锁子甲套在身上,武装带也不扎紧,就准备带着武器强行爬墙。 法兰西岛的石墙为了稳定性,它整体修造成比较陡峭的梯形。它并非不能攀爬,住在河心岛的人们都是体面人,平日里根本没有傻瓜真的在这里爬墙,弄出此地无法爬墙的假象。 陡峭一些也无妨,只要同伴的支援足够强劲,兄弟们理应不受任何阻挠的顺利爬上去。 他们已经注意到河中岛的城门居然还有非常高级的升降门系统,一座巨大的铁网落了下来,它是无数根铁条互相嵌套,各个连接处还要做铆接处理。 为了制作它一定花费了巨大资金,如今铁栅栏的存在也令强行攻击城门变得困难重重。何止工程门麻烦?仅有两座桥梁通往河心岛,纵使军队人数众多,也不能在比较狭窄的木桥处展开吧。 战斗尚未开始,黑狐就已经感觉到发动攻城战会面临的问题,自觉刚刚的鼓动操之过急。 “今天所见的事情,等大王到了,我必须全部告诉他。”此刻的黑狐已经不觉得自己真能靠着这点兵力就破城,待他看清了巴黎城核心坚不可摧的构造,萌生了召回那些亡命之徒的打算,然而那些家伙已经开始靠岸准备爬墙了。 十字弓瞄准城墙上晃动的身影,凸起的城垛掩盖了一些致命的细节。 巴黎伯爵已经悄然间爬上城墙,突然空中穿在嗖嗖声,他下意识地将脑袋挪到城垛后,接着就看明白了细节,然后一身冷汗地坐了下来。 原来黑狐已经下令进行火力支援了。 扭力弹弓发射的铸铁弹丸打得垛墙石块横飞,就是有倒霉蛋被直接击中了脑袋,然后整个人跌落城内没了生机——中弹的瞬间就阵亡了。 接着就是一批箭矢的攻击,十字弓瞄准城垛守军,一轮打击并不理想,虽然只制造了个位数的伤亡,守军可是被吓得半死。 巴黎伯爵使劲拍拍脸,急忙命令那些惊慌的部下:“快!快反击!把该死的黑水给我抬上来!” 守军根本不可能将一瓮炽热沥青抬上城墙,它可比水密度大太多,逼得守军只能一小陶瓮承载它,分批运上城墙。 罗斯军这边还在进行箭矢支援,压得城墙上的守军不敢贸然反击。 守军的弓箭手只能对空抛射,那些箭矢漫无目的地落在塞纳河里,激起水花消失无踪。 “哼!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 各长船已经抛下铁锚,河面上突然出现十多座射箭平台。黑狐不会命令部下盲目射箭,以确保守军不会有充足箭矢日后反击。所以宁可耗费一些时间给十字弓上弦,反正守军拿了短粗的弩箭,他们也没有能力再把它发射回来。 十多个罗斯军战士已经开始爬墙,后面的战士上岸就位。他们身姿笨拙又扭曲,负责支援的战士们感觉是一群壁虎在爬呢。 突然,躲起来的守军突然出现,或者说只是出现半个身位。 那是搬运沥青的守军战士,为了避免烫死自己,他们干脆将小陶瓮顺着垛墙缺口就扔了下去。 本就被严重加热的小陶瓮已经是易碎品,触地的一瞬间它裂开了,由沥青、油脂混合而成的东西溅射,当即烫的爬墙的战士嗷嗷大叫。 而这也仅仅是一个开始。 更多的陶瓮被扔下来,凡是提前上岸的战士都遭了殃,他们在地上扭曲打滚,连带着正爬墙的士兵也跌了下来。更多陶瓮扔下来,更多致命的“黑水”溅得士兵浑身都是。 突然间又有一些燃烧的木条被抛下,城墙之下瞬间燃起了大火,顿时战士们置身于烈焰中。 “那是怎么回事?”得意洋洋的黑狐一下子乐不出来了,他摘下墨镜展露出难堪的苦瓜脸。 他终于看清楚了,守军在向城下倾倒某种东西。 “热油?不是吧?他们舍得用热油?” 以热油或是开水反制登城敌军的战术并不稀奇,但黑狐实在低估了守军的实力。他无法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因为那些“黑水”可是熔化的沥青呐! 看到战术大获成功,巴黎伯爵一改刚刚的惊恐,他探出脑袋满意地看着野蛮人在烈火中扭曲挣扎。 “你们活该去死,让你们提前尝尝地狱烈火的滋味。” 他宣泄骂了一番,又命令部下继续行动,“给我将黑油扔到他们的船上,把他们的船烧掉!” 很快最靠岸边的长船燃起大火,那些刚刚逃上船的人又陷入新的烈火中。 进行攻城战的两条船都着火了,第二条船逃得够及时,就是船上人员已经少了一半。危急时刻船上的战士都自身难保,他们奋力一船桨合力将船推离火场,然后才是摘下头盔充当水舀,对着船上离奇的火堆进行扑灭。 小规模的沥青着火可以用水降温扑灭,很快燃烧的沥青又开始凝结了。 他们顾不得烈火中的同伴,进攻的六十名战士仅有十人侥幸撤了回来。剩下的都在巴黎城下的烈火中扭曲挣扎,活活烧死了…… 第1831章 温泉宫里空荡荡 法兰西岛南门之下燃起一团火,难以计数的诺曼人在烈火中扭曲挣扎,最后像是木炭一样燃烧。 不仅是发动攻击的罗斯海军大吃一惊,目睹火攻战术大获成功的巴黎伯爵,他也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击退敌军了? 他将脑袋探出垛墙,顶着烈火的热力一探究竟。 奈何浓烟突然刺激了他的眼,杰拉德赶紧把脑袋伸回去,再使劲揉揉眼缓解突然的刺痛感。 沥青燃烧特有的浓烟是比狼烟还要浓黑的,黑烟干脆遮掩了堡垒的南门,也完全遮掩了守军虚实。 此刻,城墙上无数守军战士高举铁剑,他们欢呼呐喊士气大振。 与之相对的是黑狐的震惊,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巴黎守军竟善于使用某种热油。 以烈火做武器?这不是罗斯军才善于做的么?怎么巴黎伯爵也学会了? 布条缠于箭簇然后充分油浸,点燃之后即可作为火焰箭进行纵火。给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捆扎浸油布,还能进行更远程的纵火。 黑狐没见过更高级的火攻战术,他能联想到的基本到此为止了。 有关东罗马帝国的“希腊火”只是一个罗斯贵族间流传的说法,如果不是留里克信誓旦旦说东罗马有这一种可以点燃大海的武器,大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还有这个。 沥青不能在水面漂流,它的熄灭也并非是被水浇灭的。 进攻的两条长船中,一大批亡命之徒都战死了,逃到安全地带的那艘长船里战士们惊魂未定。船舱里有很多积水,其中又有一大片温热的黑色的、好似松胶质感的物质,在船舱狠狠糊了一层。 只要伸手去扣,指甲缝里都是这种黑色物。 有好奇的战士颤抖着手指扣取一块,放在鼻子处闻一闻,刺激性气味十分强烈,放在舌头上再舔一舔,口感酸涩难以明说。 那是战士们从未见过的东西,逃回来的船只立刻与黑狐的旗舰靠拢,两船侧舷贴合。 他们一方面报告自己的恐怖损失,另一方面集体手指着船上强烈的过火痕迹,又指着那一大坨黑色物质。 “大人,就是那黑色东西燃起大火。我们……我们的兄弟居然被他所杀。” “它……太难扑灭了。没有人知道它的什么东西。” 敢于说话的战士结巴舌,其他人都已经被吓傻,一时间失语了。 黑狐与众部下一样,大家放下手中的十字弓,很多人仍在观察那边致命的浓烟烈火, 黑狐急于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眼看到逃回来船只上的黑色物,这便奋力跳到死里逃生的长船,半蹲下来开始从薄薄水层里硬扣这手感温热软糯的物质。 手扣太磨蹭,他又拔出匕首,干脆在船底剐蹭起来。 他把黑色物质放在手里摆弄,闻一闻又舔一舔,眉头紧锁地斥责这东西令人不适。 “真是想不到我们也被他们偷袭了。” “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又有惊魂未定的战士紧张询问道。 “我哪里知道它是什么?只有罗斯王知道。可恶,我的试探性进攻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就是……代价太大了些。” 黑狐把块状物放在宽大的衣兜里,到了这时候他并不清楚此乃非常愚蠢的操作。 他站起身,继续看着那边的烈火:“到此为止了,以我们的能力无力攻破那个河心岛堡垒。看来只有罗斯王知道如何正确处理。” 已经吃了大亏,莽夫将军多半头脑一热,下令手下来一次重攻击。黑狐其人妙就妙在商人思维,他要及时止损,索性立刻宣布攻击暂停。 这一下令暂停,等于是进攻部队放弃了对法兰西岛、两座石墩木桥与两座桥头堡的攻击。 不过攻击尚未彻底结束。 他看得出部下的愤怒与不干,好在巴黎城核心之外到处都有泄愤之地。甚至于河心岛的西南方向明显还有一座很敦厚的石头建筑,当地明显有着更多的村庄民居。 他不怕守军离开堡垒作战,就怕那些家伙不出来,还不如想办法刺激他们出城。 部下急于泄愤,蓝狐就为部下找一个合适的泄愤口子。 巨大的环形木墙为巴黎城构筑出一个城市范围,哪怕它根本没有实现防卫价值,倒是将个别的大建筑首次包裹在新定义的城市范围内。 巴黎西南方向,一座有着大量拱形结构、罗马立柱的石头建筑,以它独特的敦厚雍容的质感屹立大地上。它就是克洛维大王针对一座罗马浴场所改造而成的宫殿——温泉宫。 遂在欢呼雀跃的守军看来,漂在河面的野蛮人突然停止攻势,敌军并非吓傻了,在短暂趁机后,敌军居然纷纷登陆。 当大家以为野蛮人要攻打南部桥头堡,结果他们奔着温泉宫方向狂冲。 “大人!”一位百夫长焦躁地指着西南方:“海盗在袭击温泉宫。我们得……阻止他们。” “不必。”杰拉德厉声制止部下的诉求:“温泉宫的财宝提前般进来了,那里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石头房屋,还有……一片温水池。他们无力烧毁温泉宫,至多把外围的木头房屋毁掉。” 他又看着登陆海盗的背影,鄙夷地嘟囔:“哼,狗改不了吃屎,海盗见了大房子就想劫掠。一群蠢货,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杰拉德二世搬空温泉宫财宝一事,本来是防备敌对贵族打劫的,其次才是防备可能的诺曼人偷袭问题。他本以为自己对丹麦人有所了解,可今日所见的海盗与丹麦人似乎关系不大,或者说其他海盗也加入袭击巴黎的盛宴了。 他现在还能保持镇定,刚刚的自己差点被奇怪的东西击中,否则就已经阵亡了。理智约束他的冲动,由于巴黎守军有限,在昨日蒙受重大损失后他已经不敢再去冒险,于是看着一群海盗嗷嗷叫的上岸,也许可以派出骑兵冲过桥梁,将海盗们砍杀一番的。 难道海盗们就想不到么?他们既然箭矢犀利,还有某些不可名状的武器。如果骑兵在通过木桥时遭遇海盗的射击,全副武装的骑兵中箭后坠入河里必死无疑。 他无力承担如此风险,事实上黑狐在登陆之际就留着心眼,船载的扭力弹弓随时可以瞄准射击,就怕守军骑兵憋着不出来。 杰拉德实在预判了黑狐的预判,他按兵不动,坐看温泉宫被野蛮人洗劫,也确信野蛮人将扑个空,他已经在幻想那些海盗,因搜刮不到财宝怒气冲冲的样子了。 定在河面上的船只剑拔弩张,杰拉德也要试探一下野蛮人是否真的在守株待兔。 他不管那些本着温泉宫狂奔的家伙,现在安排一些弓箭手登上城墙,试着对河上的敌人进行打击。 法兰西岛将河道分割两部分,河道非但没有严重收束,它变得更宽阔了。 南部河道宽度接近一百米,站在城墙上的弓箭手,依靠着质量一般的弓,可将轻箭抛射到河对岸。理论上诺曼人的船只全部处于己方的箭矢覆盖范围内,就是手下的射击能有多精确,杰拉德对此毫无奢望。 城下的烈火还在燃烧,着火的长船成为巨大火炬。士气不错的弓手们忘记了刚刚遭遇的箭矢打击,一时间也懒得去观察诺曼人射来的仅有小臂长度的短粗弩箭。 杰拉德组织了五十人,他们弓身于垛墙下蠕动,等到陆续进入射击阵位了,才纷纷向半蹲的伯爵大人示意可以行动。 一声令下,弓手们突然探出身子,他们搭弓射箭,以求足够的箭矢尽可能制造杀伤。 船上的罗斯军其实一直盯着城墙的动向,注意到守军居然在放箭,自己这边也就娴熟地将大圆盾举过头顶承受一轮打击了。 只有少数箭矢击中了长船,仅有零星的箭矢击中了圆盾。 带着倒钩的铁箭簇勉强击穿圆盾,它至多穿透一个指头长度,能造成这样打击也多亏了抛射时重力势能的加持。 于是扭力弹弓旋即发动反击,铸铁弹丸打着旋砸过去,击中垛墙打得石屑横飞。这一轮攻击并未直接命中弓手,倒是无数飞溅的石块划破很多人的面部和胳膊,倒霉蛋被碎石割得一脸血十分恐怖。 本就是试探性进攻,那些野蛮人果然掌握着某种秘密武器,而且,真的在等待骑兵从桥梁上通行时进行阻击?! 杰拉德瞪大双眼,他急忙命令手下全部藏起来。他坐在城垛后,生怕被爆头索性已经不敢探头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检查家伙的奇怪箭矢,以及一些怪异的铁疙瘩。 圆柱体上有个锥形尖头,通体被深深刻蚀了四个螺旋形凹痕。他不懂这是什么武器,只要触摸一下手感就知道它是一块铁,一块很重的铁! “主啊。野蛮人已经奢侈到随便用铁了吗?他们根本不是丹麦人。”因为丹麦人可不会如此奢侈的用铁武装自己。 过去的丹麦海盗善用斧头和矛,其次就是想方设法搞到法兰克军惯用的宽刃剑,为此查理曼在世的时候,才出台律法要求各路黑心商人不得向丹麦人出口剑。 除了奇怪的铁快,那些奇怪的短粗箭矢又令他耳目一新。而这还不是最闹心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合适的工具将这些东西回敬给敌人。“难道我要用投石索把铁块砸回去?太奢侈了。” 杰拉德觉得珍惜之物,在罗斯海军这里是可以随意荒废的。 高炉烧出的铁水直接倒入粘土模具,铸铁弹丸就是如此量产的。如果要制作成泛用性的工具,还需要进一步付诸人工进行脱单处理,如此量产的铁疙瘩也就充当弹丸了。 罗斯海军对着城垛砸了五十发弹丸,原本用于趁机强袭攻城的武器,因强攻计划被黑狐否定,兄弟们就只好对着敌人城墙发泄了。 其次,此举也是趁机为黑狐的行动做掩护,也确保登陆部队在南部的那个大建筑劫掠时,守军不会真的派出一支骑兵出城阻挠。 构筑城垛的古老花岗岩被砸得石屑横飞,它们是无数细小的尖锐物,被它划伤短时间不致命,若是弄出伤口再感染可就糟了。 而且大教堂的尖顶明显遭遇了攻击,有一些石块由高处落下,它们没有砸死砸伤守军,可是原本被认为绝对安全的大教堂都被攻击,法兰西岛真的是坚不可摧的么? 扭力弹弓抛射铸铁弹丸,可将它打到三百米开外,法兰西岛是一个固定的靶子,只要攻击方弹丸充足,即可进行无休止的骚扰,大教堂的尖塔就是很好的靶子。 奈何,也仅仅是骚扰了。 没有重型攻城武器强行攻击,其他武器不过是刮痧。 战士们一边忙着操作扭力弹弓,一边也在嘀咕,所谓如果“母牛”投石机组装完毕运过来,发射的巨石是否就能砸烂敌人的城墙? 可是这附近哪里有唾手可得的大石头呢? 想到这里,一双双眼睛看向了城南的那座大建筑,此刻,黑狐已经带着兄弟们高高兴兴冲了进去。 扛着罗斯旗帜的战士们人人穿甲戴头盔,毕竟那是一座明显的石头建筑,巴黎伯爵很可能在当地安置一支守军。 大家抱着厮杀的心态冲杀而至,不少人干脆端着已经上弦的轻型十字弓,更多人一边前进一边说话,确保遭遇敌人时立刻搭建盾墙。 当他们进入大建筑的外围村庄,第一时间就发现这里空空荡荡,大胆的战士随便踢开几扇虚掩的门,又见内部非但没有藏匿者,连家具都不存在,就好似它只是一座普通谷仓。 战士一下子悟出:“村民肯定逃进堡垒了。” 仅仅看到一个空档村子简直理所当然,他们今日所见的所有村庄全都是空的。至于那座大建筑到底如何? 黑狐觉得那是一座大庄园,有低矮的石头围墙,亦有镶嵌大量铆钉的木门。围墙之后就是一尊巨大敦厚的大殿,隔着墙就能看到一些独特的立柱。 “居然是罗马柱?它该不会又是一座皇家行宫?” 大喜的黑狐带着兄弟们已经聚集在门外。 “兄弟们。”他看看左右,“准备好武器厮杀!带森林斧的战士,来把该死的门砸毁!” 一位壮汉挺身而出,他将长柄森林斧抡圆砸上去,三两下的功夫就砸毁了大门,连带着后端故意反锁的青铜锁一并砸坏。 立刻就有战士组成盾墙嗷嗷叫地冲进去,然后……他们所见又是一大片空空荡荡。 “敌人呢?出来啊?!”黑狐拎着剑走入大门,此刻他的部下已经深入很多,由于根本察觉不到人气儿,所有的紧张情绪立刻为松弛感取代,然后贪欲左右了头脑。 拎着剑与斧的战士们在宫殿里横冲直撞,他们渴望找到藏金的房间,奈何进入大殿就目睹一片萧条景象。 金银?怕是连一枚银币都没有留下。 他们甚至无法翻箱倒柜,宫殿里连像样的木质家具也没有留下。 杰拉德差遣人手切实的搬空了温泉宫,如果可以,他甚至能把大浴室也搬走。 墙壁上的装饰品、珍贵的紫色帘布、珍惜兽皮、孔雀羽毛扇,各种奇珍异宝……如今它们统统装车运抵法兰西岛中的圣埃蒂安大教堂内了。 他带不走的就是皇帝空荡荡的寝宫,整齐腾腾的大浴室,墙壁上的马赛克陶片画,还有青铜灯座。 所有人都因没有找到财宝大失所望,失落感旋即转化为愤怒,他们拎着斧头到处打砸,可惜也只能对着罗马柱泄愤了。 黑狐亲自走进烟雾缭绕的大浴室,外表看得它其貌不扬,里面恍若险境。 他的部下对温泉在熟悉不过,因为拿骚所在的山谷就有天然温泉,那里即是伯国的采石场,又是战士们泡澡的所在。 他置身于大澡堂内,透过雾气注意到墙壁上斑驳的马赛克画。画面刻画的分明是一副战争景象,更具体的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真是一座宫殿呐。我应该将他完好无损地献给罗斯王!”一个在正确不过的念头浮上脑海,黑狐旋即走出大浴室,立刻开始着手制止部下泄愤式的打砸。 很快,冲入宫殿的军队完全撤了出去。当有人提议搞到火种把宫殿以及附近村庄一把火烧毁,此事立刻被黑狐否决了。 到这时,黑狐并不清楚自己是在温泉宫短暂游玩,不过仅仅依靠大浴室、露天喷泉、石板拼凑的排水系统、墙壁的马赛克画与油灯座,都证明着它必然不是一般贵族可以享有的居所。 黑狐没去过亚琛,他从二哥蓝狐嘴里获悉了很多有关亚琛王宫的说法。 亚琛王宫内也有一座大浴室,再按照乌鸫的说法,那是国王泡澡的地方,也是国王喜欢的独处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呢。 莫非巴黎城也有这样一座宫殿?也许问问那两个藏在森林里的同盟伯爵,可以弄清楚宫殿的名字。 温泉宫与河滩的直线距离仅有一千五百米,它也很接近南端的木围墙了。 战士们两手空空撤回船上,今日的试探性进攻似乎应该到此为止了。 他与留驻河道的兄弟们聊了聊,获悉一些情报后,拔出钢剑对着法兰西岛比划了几下。这还没完,扭力弹弓集体做最后一次射击,又一次铸铁弹丸砸得垛墙石屑横飞。 然后,所有沉底的铁锚拉了回来,他们撂下一条已经烧毁的船只,还有五十个烧成渣滓的同伴,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顺流而下。 很难说自己此行是否算是失败,至少摸清楚了巴黎守军的虚实——木墙就是虚张声势,守军拥有秘密武器却只敢龟缩堡垒不出。 他们要是做缩头乌龟也好,这样大军正好开赴到木墙之下,自己手头的军队就在城下扎营,就这样静静等待罗斯王强大主力军抵达算了! 想到这一点,黑狐又摸摸装在自己衣兜里那一坨扣出来的黑色物质。 他本想拿出来再观察一下,怎料黑色物质竟然与麻布衣服黏合得务必瓷实。他再将大衣兜翻出来,阳光之下可见黑色物质又有些融化,它已经充分渗入麻布的缝隙了。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比松脂都烦人。害得我废了一件袍子?!” 怀揣沥青,它被体温加热后轻度融化自然黏在衣服纤维里,黑狐并不清楚这一点,如今见到这一情况,他咒骂一番,估计此事只有智慧超凡的罗斯王可以解释。 第1832章 巴黎围城开始 下午,世界逐渐变得橘红。 黑狐带领着部下顺流而下,他们来是二十条长船,如今一沉一伤,出征的五百名士兵也阵亡了五十名。 不能说他们的试探性进攻遭遇失败,为了获取一些重要情报,他们也实在付出了较大代价。 如果出于泄愤态度,他大可下令部下针对围墙内的所有村庄建筑放火烧尽,独留那做空空荡荡的温泉宫殿存在。 倘若军队只在巴黎核心的法兰西岛溜达一圈,恶意的纵火固然没有问题。 大军必须攻破巴黎城,至少也得将城内的财宝全部搬走。如果在撤离前大规模纵火,不就显得自己是面对坚城气急败坏了?反倒会被巴黎守军嘲讽。 还不如留着所有的草垛木屋,等到大军开始围城时还有完美的落脚点,就省得将士们再自建木棚扎营了。 不过,环城的围墙必须拆除掉。 它们的存在遮掩了河心岛的虚实,也干扰了大军扎营。另外,那些构筑墙壁的木材都是搭建窝棚唾手可得的材料,一些木材再改造一下就能迅速制成长梯。 此次试探性进攻,黑狐并未将两座桥头堡当做攻击目标。他完全有能力围攻并不大的桥头堡,只是始料未及于仅仅试探攻击河心岛,就遭遇守军奇怪热油的打击导致损失惨重,他完全没搞懂兜里揣的那一堆黑色物质到底是什么,如果攻击桥头堡又被守军的其他秘密武器打击,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迎着夕阳离开,损失一些同伴和船只,劫掠宫殿又一无所获,就算黑狐大人声称“我们有了重大收获”,很多战士们就在船上嚼舌头,他们不甘承认自己失败,誓要让敌人付出惨痛代价。 另外也要好好想想,等回到大营后如何向留驻的兄弟们说明自己的遭遇。此事得好好润色一下。 阵亡者并非自己的核心势力,损失一条长船,它烧毁沉没也就罢了。 黑狐的心态还算好,就是夕阳之下的落寞感令他非常不爽。 另一方面,藏匿在布洛涅森林里的骑兵们,他们目睹二十条长船冲进木墙,不久木墙内燃起浓烟,那烟尘愈发浓郁。要制造极致的黑烟是非常困难的,被木墙遮蔽了双眼,博杜安与海因里希都不清楚突击法兰西岛的黑狐遇到了什么。 森林之外就是一小片村庄,两人合计一番,始终不打算突出森林前去一探究竟。 一众骑兵本该是突击中的庞然大物,他们选择蛰伏,树林遮掩身躯,也完全隐藏了他们的杀意。 直到他们看到罗斯人的船队怎么进去又怎么出来,突进时船队逆水行舟,巨大桨叶上下翻飞,现在罗斯人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骑兵们就在森林里安静待了数个小时,骑手们迟迟得不到进攻命令,索性纷纷下马站立休息。当大家看到两位伯爵都倚靠着大树坐下,还将缰绳拴在树干上,大家也就纷纷有样学样了。 直到他们注意到罗斯船只正在撤离,闲适得已经在夕阳下帽子遮面呼呼大睡的骑手,才被同伴踢醒,然后纷纷上马,开始奉命悄然离开躲藏近一个白天的森林。 直到骑兵撤出森林,巴黎守军都没有觉察到这支大军的存在。不过他们纵使现身,对试探性攻击也提供不了什么助力。 或者说当巴黎守军决定固守坚固的河心岛打消耗战,进攻方纵使有着强大的骑兵优势也是缺乏实际意义的。战马又不能在塞纳河上狂奔,且以传统方法攻击河心岛困难重重。 夕阳下,法兰西岛堡垒南门外的那一大摊火还在熊熊燃烧,巴黎伯爵迟迟不下令灭火,目前他还不能确定堡垒暂时得到安全,他就一直奔走于城墙与大教堂间,要求部下将伤者全部拉到一些房屋内开始救治,确定阵亡的战士立刻拉走尸体,并从井中取水冲刷掉血迹。 城墙上依旧有弓箭手驻守,他们就算看到诺曼人的船只已经消失无踪,在太阳彻底落山前他们仍被要求待在墙头。 巴黎伯爵要尽快消除诺曼人袭击的影响,收拢死尸救助伤者,再清理溅落的石块瓦砾、冲刷干净血迹,尽可消除掉战争痕迹,以向所有军民宣示:“我们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敌人在烈火中损失惨重。”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一厢情愿。 大教堂房顶的石板瓦碎裂很多,此乃诺曼人用神秘武器制造的灾难,圣域遭遇野蛮人的攻击,仅仅一事大大打击了守军士气。 他冷静下来,想破了脑袋终于估计到诺曼人可能使用的武器——弩炮。 “真的是弩炮?罗马人使用的武器居然在诺曼人手里复活了?可恶!我要是在城墙上矗立一座弩炮,肯定能挨个击毁他们的船。” 他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只好等到夜幕降临后继续处理烂摊子。毕竟在广大守军的概念里,野战是不可能发生的,今夜大家能睡个安稳觉。 至于明日、后日,乃至未来……巴黎伯爵已经不敢奢望了。 夕阳下的罗斯船队漂过布洛涅森林,此刻骑兵部队已经先行一步离开森林于河滩处等待。 博杜安与海因里希双双木着脸,他们骑于马上没有多少威风感,夕阳下倒是显得他们有些困窘。 黑狐本以为两位伯爵守在这里是要看自己的笑话,他定睛一瞧,只见那两位衣着考究的家伙,面目平静似水。 他挥一挥手,命令船队临时靠岸休息。 须臾,黑狐的旗舰轻轻冲滩,他自己扶着船艏异兽跳到岸上,扶着剑柄就像围上来的上百名骑兵走去。 博杜安与海因里希双双下马,他们看得出小胖子黑狐在强作镇定,估计到攻击巴黎的计划出了纰漏。 到底是自己的女婿,若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海因里希赶紧走上去,迫不及待伤口就问:“你们攻击巴黎,一切顺利?” “哼,基本是顺利的。” 海因里希脱口又问:“奇怪的浓烟是怎么回事?” 黑狐先是一愣,稍事犹豫居然反问起来:“你们觉得巴黎伯爵怎么样?就是那个据说叫杰拉德的家伙。” 海因里希对此人素无交集,博杜安作为弗兰德斯伯爵,对此人有更深入的了解,态度上也清一色是负面的。 博杜安拉开海因里希:“你岳父长期住在陶努斯山区根本不懂,我知道杰拉德,我可不喜欢他。” “你?你真心打算杀了他?” “小子,你该不会在怀疑我吧?”博杜安狠狠白了黑狐一眼。 “我不敢。” “昨天我差一点就杀了他。可恶的杰拉德,因为我的家族血统备受他们法兰克贵族歧视。鲁昂地区的一些市镇、村庄本就是我的,结果被划归给了巴黎伯国。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要杀了他。”言外之意,灭了巴黎伯爵一家,弗兰德斯伯国向南扩张的成果都成了合法的了。 博杜安又追问道:“你击杀巴黎伯爵了吗?” “没有。而且……” “如何?你总不至于失败吧?你们罗斯人无比强大,一定不可能失败。” “哼。你是在夸奖还是在讽刺?”黑狐摇摇头,“我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 “没有成功就等于失败。”博杜安昂起头直白道,“我可是和罗斯王交过手的人,你们总是希望轻松取胜,看来是真正见识到法兰西岛那个定在河上的石头堡垒的防御力了。” “但是,攻破它并非难事。”黑狐眯起眼睛暗示自己想到了一些策略。 “我可以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愿意对我说,我很愿意听。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在森林里注意到巴黎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环形城墙,攻城的成本已经非常高了。你有什么策略吗?” “有的。就是围城!朋友,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去管丹麦人怎么想,等我回去了就组织大军行动,明天早晨我将尽量组织军队开始围城作战。还请两位大人带上你们的精锐,加入我们的围城战呐。我知道你们的步兵终于抵达,我希望你们投入全部的力量。” 博杜安被狠狠吓了一跳:“你太着急了吧?我的兵毕竟才刚到。还是说,你真的在那个河心岛处受了刺激?那该死的浓烟到底是什么?” 黑狐依旧拒绝回答,他的拒绝侧面应证了船队肯定遭遇了袭击。 博杜安的眼角扫视一番,突然注意到一条长船明显有着过火烧蚀的痕迹,卷折在横桁的灰白色船帆明显是被浓烟熏黑了。他识趣的不多过问,既然黑狐打算发动围城作战,以现阶段的罗斯海军以及拿骚军,却的确有着发动围城的兵力。 如此大事,弗兰德斯军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你不作答我就不问了。你要明日行动,我这就带兵回去准备一下,明早我们还是一同进军。”这下是博杜安果断了一把。 黑狐点点头,又看向自己的岳父:“尼德兰军呢?” “我也奉陪。”海因里希摆弄着马鞭面露笑意,好似志在必得。 船队与骑兵双双撤回,随着进攻部队归来,驻扎三面环水营地的战士们迅速获悉了白天的作战情况。有关法兰西岛易守难攻之事,广大战士从多种渠道有着很基本的了解,不曾想那地方居然连靠谱的登陆点都没有? 如果不能顺利登陆展开队形,兄弟们如何爬墙作战,如何冲撞他们的大门呢? 令大家难以置信的是,巴黎守军居然有着秘密武器。 因为他们仅有少数人是正牌的罗斯军,就连罗斯海军里也有海量的佣兵。海军水手要迅速扩军,所招募的水手就是各路说着诺斯语的自由移民,甚至还有一群芬兰人高高兴兴来凑热闹。只要兢兢业业干活儿,极端情况可以拿起武器上岸做步兵,这就是合格的水手了。 奈何他们不是正牌罗斯人,更不是那些接受过留里克特别教育的年轻罗斯人。他们对石油的概念一无所知,也就对沥青无知了。 但他们清楚炼制的动物油脂很容易燃烧,可以联想到正在燃烧的热油将是恐怖的武器。仅仅通过大家口口相传,就已经“确定”了巴黎守军在用热油守城,那么贸然接近城墙就可能被活活烧死。 关键在于河心岛的立足之地无比狭窄,若不能攻破守军的桥头堡,不能占领木桥,纵使奉命行动的西进部队拼凑出一万人也不能顺利攻城,反倒可能被严峻的后勤压力最终压垮。 事实上,巴黎伯爵感觉自己的致胜法宝就是消耗战。一大片地区的钱粮汇聚在小小的法兰西岛,大量闲杂人员被驱逐,城内有五千人规模的军民虽说也是庞然大物,他们把持的粮食一样是庞然大物。 以一般的理性而言,围城军面对着无数空荡荡的村庄,他们不能靠劫掠补给,时间稍微长一些,他们怕是因为饥饿就闹出内讧了。等到感觉到围城军展露疲态,届时守军突然杀出一支骠骑,一定能杀得敌人损失惨重。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 掌握着拖网捕捞技术的罗斯海军忙着在塞纳河入海口打捞鲱鱼、鳕鱼,靠着航行便利,这些富含油脂的鱼类正源源不断向内陆运输。等鱼肉运抵有些发臭也无妨,广大北方战士早就对轻度腐烂的渔获有抗性,他们被迫练就出的强大肠胃是巴黎守军一无所知的。 巴黎伯爵下意识以为军队围城必须吃粮,以其认知,还无法相信一批北方渔民仅靠吃鱼就能生存,且看起来生存得很好。 有关守军的秘密武器烧死了攻城兄弟一事已经传开了,黑狐知道此事满不足,索性就任由它发展。广大战士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气馁,他再故意放出话来:“敌人连秘密武器都使用了,完全证明他们在拼死守卫财宝”。 言至于此,剩下的事情就让战士们去猜吧。 一如他期望的那样,有关法兰西岛内存在一座银币之山的说法又开始流传,虽然这说法已经不知流传多少年,似乎凡是一座看着就富裕的市镇,它必定内藏一座金山或银山。 如果是针对一般的市镇,如此说法可以谓之为谣言。 偏偏这一次战士们众说纷纭之事是真实的,仅仅的紧急搬迁而来的普罗万城皇家铸币厂,逃难者真的把一座“银山”搬进大教堂内了。当然,强壮有力的铸币工人,摇身一变成为守城士兵了。 罗斯王从未限制西进部队攻击巴黎,不如再试一试? 黑狐纠集部下亲信,又拜托老将歌德伦德将计划告知海军的下级军官头目们。 按照他的计划,全军休息一夜就放弃刚刚建设出眉目的军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陈兵巴黎城下更振奋的么? 悠扬的牛角号声吹来新的黎明,当太阳驱散晨雾,塞纳河上尽显一片惊人景象。 难以计数的龙头战船铺满河面,拿骚-科布伦茨军,以及先期抵达的罗斯海军,他们构成的数千人联军乘坐近二百条长船(一些长船只负责运输物资),带着五花八门的扎营用具,将河道铺得水泄不通。 壮观景象令停滞下来的丹麦人,也都纷纷现身观摩。 小胖子黑狐换了一身衣服,他站在旗舰船艏,一手抱着船艏异兽,一手高举钢剑。他早就待在船上了,等到晨雾彻底散去,急不可耐地下达的行动令。 此刻三面环水的营地仅剩下少数人留驻,毕竟抛锚的海上君主号目前还停泊于此,已经卸载的大量物资,将在后续行动中陆续运抵巴黎城下的围城大营。 在黑狐的授命下,庞大船队出发了! 第一次,巴黎城遭遇二百条长船光顾。所有长船宽大木桨上下翻飞,各船为确保安全不得不保持一定距离,以至于船队被拖曳成狭长队伍。 在岸上,尼德兰军与弗兰德斯军继续以同盟姿态行动,他们尽量与庞大船队保持相近速度。 岸上的骑兵浩浩荡荡,在骑兵身后又是数百人的步兵队伍。两位伯爵的步兵人数很少,因弗兰德斯伯国占领了博伟市镇,一批当地人被强征做民夫,当地人的马匹、毛驴也被拉来做使役,至于那些不从者已经被伯爵下令处决,剩下的人莫干不从了。 尤其是弗兰德斯军的步兵,他们拖拖拉拉才刚刚抵达,没有经过休息就被命令继续进军。不过一听是要围攻巴黎,所有的疲惫顿时消失于无形。 岸上是步骑兵与民夫在行动,他们兵力达到惊人的一千五百人。 河道中三千名身份五花八门的战士在划桨,黑狐拿出了直控兵力的七成。 他们顺利绕过多个s型弯,在当日中午顺利抵达巴黎城外的庞大围墙处。 黑狐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只是他禁止军队靠近河心岛与两座桥头堡。 无数双眼睛注意到前方坚不可摧的河心堡垒,它看着无比坚固,可一想到里面有着金山银山,兄弟们真是想方设法也要攻破它。长船立刻奉命冲滩,战士们从半搁浅的长船上鱼贯而出,他们蜂拥冲进最近的村庄,由于早知道村子都被放弃了,今日的疯狂其实是抢占营地来着——占据现有民房就不必再扎营了。 如狼似虎的大军很快又开始针对木围墙下手,他们早有准备,于是将准备好的绳索套在木墙上的凸起,几十人一同用力,木墙也就陆续被拉得坍塌。亦或是木墙遭遇长柄森林斧的砍砸,一群壮汉迅速清理出一个又一个缺口。 近乎于同时间,尼德兰与弗兰德斯的骑兵也到了。马鞍捆扎绳子,木墙开始被马匹高效率地拉倒。 当初村民费劲体力创造的木围墙,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被进攻部队拆得七七八八。打砸破坏是很容易的事情,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破坏欲,使得围城军乐忠于破坏。 而在守军看来巴黎正在遭遇一场恐怖劫难。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巴黎城外的河道居然被无数龙头战船填满,从上下来的士兵普遍手持大圆盾,敌人不首先发动进攻,反倒是拆毁围墙。 很快巴黎伯爵就弄清楚了一切——自己的索命人又出现了。 前天,自己差点被突袭的骑兵看似,折了二百个精锐骑兵才逃回来。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看花眼,来着居然带着弗兰德斯伯爵家族的纹章旗帜? “诺曼人?弗兰德斯人?一个恶棍与另一个恶棍,你们居然联手打我了?” 巴黎伯爵在城墙上踱步不断,他对着部下发号施令,奈何所有加强防御的措施,在绝对的兵力压迫下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还能怎么办呢?现在温泉宫又被野蛮人占领了,比起昨日的袭击闹剧截然不同的是,巴黎伯爵使劲揉揉眼,赫然看到一面“安德烈十字”的旗帜高高挂起,继而是更多旗帜飘扬于温泉宫的多座房顶处。 显然诺曼人以及他们可恶的盟友赖着不走了,只有神知道这群恶棍要待到什么时候。 还是说……一切仅仅是一个预演? 巴黎伯爵一直提防着南方反叛贵族的联军,千算万算都想不到,最先兵临城下的居然是诺曼人前所未有规模的海盗大军。杰拉德二世整个人都是懵的,若非河心岛四面环水、被厚重石墙保护,守军的心态将瞬间崩溃。 哪怕他头脑发蒙,对“皇帝”洛泰尔的忠诚是不变了。 再说,以他高贵的身份,哪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可能向卑鄙下贱的诺曼人屈服。 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敌军如何围城,巴黎将永远坚守下去。除非,自己被诺曼人杀死。 第1833章 重赏之下的巴黎勇士 终于,传说中法兰克第一都城巴黎,所有加在她身上的溢美之词,都成了过分的比喻。 如果巴黎城曾经是动人少女,而今她已经垂垂老矣了。 以河心的法兰西岛为中心,巴黎城的影响力向四周辐射开来。大大小小的村庄依傍河流建设,平坦又多水的环境下阡陌综合,且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又是大面积的葡萄园与牧场。 那些针对巴黎城的描述已经将此地赞誉为人间天堂。 或许那些教士们并非真的在吹嘘,奈何法兰克内战已经断断续续持续十多年,战争使得整个帝国的经济持续衰落,巴黎平原的繁荣光景不再。抵达巴黎城下的罗斯人、丹麦人,乃至是拿骚-科布伦茨的山民,他们想破脑袋也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事一座辉煌城市。 城市?如果说村庄联合体也算城市。 从新罗斯堡外喀琅施塔得锚地启程的罗斯海军,他们终日见到的都是罗斯都城那巨无霸的景象。他们想当然的以罗斯都城的标准看待法兰克的都城,城市以围墙分割内外城似乎理所当然,建设多层城墙也无妨,巴黎城除却一座堡垒化的河心岛,两座偏远些的宫殿建筑,其他建筑不过是木板与草垛堆砌的民居,部分民居甚至还有土坯打造的墙壁。 一边是住在石头房屋里、可以享受温泉洗浴的大贵族。 一边是住在草垛房里的平民,很难想象毗邻法兰克都城居住的人们曾经富裕。 一下午时间,环城木围墙被大规模拉倒,一批木材被砍砸一番,或是充当搭帐篷的支架,或是干脆当柴烧了。 军队在占领村庄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些藏起来的村民。 村民多是怀抱小孩的村妇,当持剑闯入房屋的战士发现她们时,村民惊吓得已经失声了,只好躲在墙角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受戮模样。 恐怖的侵害并未发生,躲起来的人都被驱赶出来,手段固然非常粗暴,士兵并未随心所欲杀戮。 万幸的是冲入民居的并非真的的罗斯士兵,更不是那些丹麦、瑞典来的武装渔民。拿骚-科布伦茨军已经尽量装扮成罗斯军,若论向平民挥舞屠刀……他们也在尽量保持底线,至少底线比丹麦军要高很多。 已经被巴黎伯爵抛弃的村民又被进攻方控制,少数人死在乱军中,更多的则被战士们控制起来扭送到黑狐处领赏。 入夜,篝火猎猎作响,整个巴黎城都被难以计数的篝火堆围了起来。在大形势上惨遭包围小小的河心岛,数千人围着它多点了一些柴堆,黑狐并不知“篝火疑兵术”是否能吓得守军心脏骤停,应该可以吓得他们丧失斗志吧。 站在篝火旁的黑狐面目明亮,一百多名俘虏无助地坐在草地上,等待着胜利者的质询,以及安排新的命运。 俘虏并没有绳捆索绑,一群无助的村妇与幼童都被吓坏了,如今真是站起来就双腿打颤。 只要扫一眼俘虏情况,黑狐就明白手下抓到的仅仅是一些村民,至于他们为何没有逃走,亦或是钻进河心岛堡垒,能说明这些问题,俘虏已将算是付出最大价值了。 他们是俘虏?不。他们都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未来的劳动力。 从这一刻起,黑狐已经不再承认他们的俘虏。 小胖子黑狐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更显得憨态可掬,与狰狞恶魔的形象完全没关系。 他示意举着火把的部下暂且退下,还以法兰克语吩咐:“你们没有随意杀人,这种做法以后也好保持。你们给我抓了一百多人,我会赏你们五十磅银币。” 目前黑狐手里并没有巨额金银储存,他对部下的赏赐倒也不是张口就来。他按照昔日波罗的海地区奴隶的价格来定义俘虏的赎金,或者说他是从自己部下手里购买了抓到的俘虏。 战士们带着大人的承诺心满意足地离开,各自走回自己小队躲在的篝火堆,拿起陶瓮中的大木勺向自己的木碗舀麦粥,再从口袋里撒上一些烟,美美地开始吃饭。 为了进一步展示自己的善意,黑狐特意将妻子也拉了过来。 索菲娅·海因里希·拿骚,她一副少女模样,今晚突击换上法兰克贵族妇女的长袍为了显示自己足够成熟,又戴上一些饰品,为了展现自己是真正的法兰克贵族。 黑狐并不需要索菲娅对着俘虏发号施令,两人也都不必时刻高调摆明自己身份。 他知道村民害怕什么,于是来自拿骚山谷修道院的随军教士,扛着蒙了一层铜皮的十字架就站在黑狐身后。篝火照得十字架格外闪亮,一样照得伯爵夫妇胸口的纯银十字架吊坠无比闪亮。 向平凡村民炫耀贵族身份反倒作践了自己的尊贵,黑狐昂着下巴,显得他的脑袋更像是一个球了,他俯视所有俘虏,直接以法兰克语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俘虏。向我效忠,做我的臣民,你们所有人都能活命。” 话音刚落,战俘群立刻爆发出强烈的呜呜声,大家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了。 见状,黑狐终于决定宣布自己的身份:“我乃拿骚科布伦茨伯爵,你乃真正的贵族,我将立刻赐予你们麦粥。现在凡是能向我提供有关巴黎城情报的人,他的孩子将成为我的侍从。” 在短暂的骚动后,终于有聪明人站了出来。 毕竟他们是住在法兰克第一都城处的村民,就算再贫穷,与那些住在穷乡僻壤的农民差异很大。他们是见过大贵族的,乃至见到过“罗马皇帝”浩浩荡荡的巡游队伍。 虽说还是难以置信,眼前的胖贵族说话应该是靠谱的。不相信他还能如何呢?沦落到如此地步的村民也实在没有其他选择。 当有村妇勇敢地拉扯着孩子站起来,走近那胖子贵族简短地说上几句,众目睽睽之下这娘俩就被塞了黑面包。有人做出正确表率,很快所有俘虏都决定合作了。 当下的巴黎城外全是围城军,由于罗斯海军与盟友本就带着大笔物资行动,他们大肆烹煮麦粥又大规模烤鱼,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弥散于整个巴黎小平原。 起初巴黎伯爵还确信,自己靠着消耗战能硬生生将敌军耗走。他夜里嗅到煮麦的浓香,高高兴兴以为是厨师还是给自己准备了可口大餐,奈何真正送到他卧室的就只有黑面包块与一些清汤,他已经推测到是什么原因,令他本就压抑的心情更加极端。 杰拉德二世、夫人贝尔塔,以及女儿伊娃,一家三口的晚餐极为简单。他已经下达命令,因进入城市的军民人口众多,为了尽可能延长堡垒坚持的时间,所有人的伙食都要有所克扣。 为了避免怨声载道,伯爵决定以身作则带头吃简陋的食物,寄希望于这样的安排能确保堡垒内部不崩溃。明面上是如此,假如厨师依旧准备了加入黄油的事物,他也不会怪罪什么。 其实就算物资供应顺畅,杰拉德一家三口也不过是在伙食上增加一些牛奶和黄油,也是如此他才没有成为大胖子。在吃饭的问题上,杰拉德没有什么创意,仆人里也不曾有靠谱的厨师,贵为伯爵终日所食的也很粗糙,对穷奢极欲没有更高明的联想。 香气自窗户弥漫进寓所,直接勾起一个小姑娘的口水。 杰拉德的女儿伊娃其实还不知道战争全面爆发了,对战争概念也极为模糊,目前为止她被保护得非常好,甚至不知道下午时分有几名守军战士当成阵亡。 她撅着小嘴,看着手握的黑色团块满脑子烦躁,嗅到了香气才嗤嗤的问道:“爸爸,这东西该怎么吃啊?没有准备黄油吗?外面是什么?好香啊。” 伯爵夫人听到女儿的抱怨,她没有任何的生气,反倒是袖子擦擦眼睛不愿正面回答女儿的疑问。 杰拉德一肚子怨气,他实在憋不住,拍案而起怒斥道:“没有黄油了!以后也没有了。就只有黑面包块,不想饿死就快吃。” 见到父亲狰狞面孔,小女孩现实瞪大双眼感觉不可思议,然后嗷得一声哭起来。伯爵夫人急忙安抚起女儿,对丈夫的行为也无话可说,只能眼含热泪看着暴怒的丈夫。 “可恶,我该如何是好。野蛮人居然在大吃大喝,我居然只配吃这该死的马饲料。”知道自己对最爱的妻女发怒很不对,杰拉德狠狠嘟囔几句,索性走出寓所继续整顿自己的防务。 他一边走,一边看看自己手里硬邦邦的面包块,可爱的女儿也不得不以大板牙小心谨慎地啃面包,以免口腔受伤,不喜欢吃情有可原。 反倒是城外的敌人,明明是野蛮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大快朵颐美餐? 拎着面包块站在夜间的城头,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篝火堆的杰拉德二世头脑都是懵的,他再仔细闻一闻,可以分辨出黄油与烤肉的浓香焦香,肚子也应景且不争气地咕咕叫。“可恶,你们毁了我的牧场、葡萄园。你们吃得好喝得好,尊贵的我只能被迫吃黑面包。” 他刚想将手中硬邦邦的黑面包团块扔出去,一想库存的即食食物储备不多,纵使它粗糙磨牙,随意扔了真是浪费食物。 和平的日子里他都不愿意碰的“村民食物”,如今也变得极为重要了。 因为当敌军真的开始大规模围城,杰拉德一拍大腿才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些事。堡垒内的粮仓的确存粮巨甚,如果没有充足的燃料,数千军民长期坚守,待储备的木柴耗尽,大家恐怕就要硬嚼麦子里。 人不是马匹,硬嚼谷物很可能闹肚子,到最后大家还是非常虚弱。 两岸尽是篝火,密度可与繁星媲美。 当前储备食物还能应付一段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加强堡垒的防守。拥有秘密武器的法兰西岛能支撑更加长久,就是两岸的桥头堡是否坚不可摧呢? 如果野蛮人攻破了桥头堡,再将石墩木板桥部分拆毁,法兰西岛可就真的成为塞纳河中的孤岛了。 守军点燃火把,城头上游弋的光点就是他们对围城敌人的不屈回应。 只是仅仅靠着这点倔强,还能逼退敌人不成。 反正自己已经身处城头,杰拉德干脆召集一些信得过的部下,向紧张的众人宣布:“野蛮人一定会针对桥头堡发起强攻,凡是坚决驻扎桥头堡的战士,每个人获赏一磅银币。” 伯爵大人难得如此慷慨一回,只是战士有命拿钱可有命花?到底很多士兵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尤其是被强制征召的民兵肯定没法抑制住对钱财的渴望,即便普通民兵可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如何在和平时期消费这比巨款。 危急时刻杰拉德决定豁出去了,与其留着大量钱财在破城之后为野蛮人劫掠干净,还不如分发给士兵们,买来战士的勇气。因为只有活下去,钱财对自己才算有意义。 杰拉德决定趁着夜幕掩护向桥头堡输送一批勇士加强防卫,他也不是仅靠着钱财去刺激士兵卖命。堡垒内库存的沥青数量有限,他估计野蛮人吃了大亏后一定不敢再贸然接近法兰西岛的墙壁,敌军接下来的进攻重点一定是抢占桥头堡,只要运去一些沥青和膏油,令守军熬煮至沸腾,一定能在防卫战中大显神威。 说不定野蛮人再度吃亏后就会无比谨慎,桥头堡也将坚守得更为长久。 杰拉德的战术依旧是拖延时间,就算今晚野蛮人大吃特吃,他们还能大快朵颐吃上一个月?说不定自己今晚嗅到的香味也是野蛮人的阴谋,只为打击守军的士气。 就这样,堡垒之内两队勇士集结完毕。 他们人人获赏一磅银币,每个人也都配备了坚固的锁子甲、头盔,剑、短矛、手斧也都大量发放。除此之外又是捆着生做的硬木,以及块状沥青、膏油和木柴燃料。 勇士们的战斗意志值得信赖,他们装备精良必将坚守长久。他们都已经做好觉悟,所谓野蛮人大概率利用船只便利切断桥梁,届时两座桥头堡都成为小小的孤城,同时也成为野蛮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定会遭遇最凶残的打击。 勇士们确信自己会被团团围住,作为一名战士,此生总要有所追求。 伯爵赐予他们钱财,待在圣埃蒂安大教堂的巴黎主教艾尔卡拉德亲自为他们施礼。手里是沉甸甸的银币,身上沾满了圣水,平凡人从这一刻不再平凡。 从更现实的角度而言,进入桥头堡的守军是为了整个巴黎而战。勇士们也不见得会全体阵亡,只要他们坚守到敌军首先支撑不住,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将成为守卫巴黎的大英雄,他们的名字与事迹会被教士们记录下去直到永远。 伯爵也做出进一步的承诺,凡熬到敌军撤退的勇士,每个人再赏十磅银币,凡是民兵,其身份立刻变更为扈从。 杰拉德明明白白声称自己就是决定如此巨额赏赐,同时也暗示了战斗必将非常凶险,最终仅有少数人能拿到巨额赏金。 一如他推测的那样,勇士们群情高涨,最平凡的农夫都有机会因战功成为小贵族,在和平时期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的,他们也清楚想要改变命运就得拼命。 他们愿意把握住如此人生中唯一的机会,如果自己失败了,大不了就是光荣战死,平凡的灵魂也一定升入天堂吧。 两座桥头堡各有一名百夫长奉命驻守,为确保百夫长的绝对忠诚,杰拉德已经赏赐两人十磅银币,还承诺日后有着百磅银币的赏赐,又承诺分成几个农庄成为百夫长的采邑——意味着并无爵位的高级扈从,一跃成为有着封地的骑士。 直至深夜,围城大军经过一个白天的折腾,绝大多数人已经呼呼大睡了。黑狐现在不急着攻打桥头堡,他定下日程安排,自觉有的是时间去折腾守军的心态,如此一来攻占桥头堡就不是重要事宜了。 他故意原理桥头堡扎营,也暂时不对桥梁下手。 广大战士需要好好休息一夜,他则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审讯俘虏上。 被抓获的村民吃饱喝足后,她们的惊恐感趋于消失。军队里有这些村妇的位置,她们被黑狐认定为拿骚-科布伦茨军的厨娘,所有人的归宿也是未来移民到莱茵河中游地区永远定居。 她们以及孩子本来就是巴黎平原当地人,只因村庄的属性问题,惨遭巴黎伯爵抛弃。她们多数也是早年间死了丈夫,按照教士们的要求,如此可怜的女人可以去女子修道院平静度过余生,鉴于她们还有孩子陪伴,就继续待在村子里静静生活吧。 正因为她们死了丈夫,家中丧失了主要劳动力后就只能依靠教士的接济,如此也就备受同村人不同程度的歧视。当村民集体逃亡时,鲜有人愿意带上如此累赘离开,心灰意冷的她们只好躲在家里静静等待未知的命运。 她们的家宅还是被洗劫了,万幸的是自己和孩子能换一种活法。 做厨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天天吃饱饭,因为已经开始从事后勤工作,凡是动过歪心思的士兵现在考虑到责罚,非分之想全部放弃了。 正是因为得到了优待,这些人果断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黑狐。 有关巴黎伯爵将村民分成三六九等的可耻决议,有关法兰西岛内守军可能有多少人,有关堡垒内大教堂是否储存了大量财宝,乃至是巴黎伯爵的家庭情况…… 村妇们开动脑筋说了无数有的没的,甚至与连过去生活的一些见闻都说明出来。靠着她们的供述,黑狐终于明白城南的那座大建筑果然是一座宫殿——温泉宫。 他也获悉大量村民沿着大路向北逃亡了,城内则汇聚了数以千计的村民,小小的法兰西岛竟然挤进了数千军民。 大喜过往的黑狐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靠着围城把守军活活困死。 不过有着必胜把握的黑狐还是对一些事疏忽了,靠着夜幕掩护,两支敢死队共计两百人冲入南北桥头堡,他们替换了现有的守军。他们有备而来,就等着新的战斗爆发后给予围城军已重创呢。 第1834章 就要攻桥头堡 正当航海而来的罗斯军队成功包围巴黎城之际,在塞纳河上游,被杰拉德二世予以厚望的默伦城突然惨遭攻破。 无数死尸被胜利者抛入河中,静静流淌的塞纳河上将死者缓慢地推向下游。 河里漂浮着大量白色物质,不明就里人们的一时间不可能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几乎所有的死者都被扒干净的武器装备,至多给死者留下一块遮羞布保留最后的体面。莫伦城的战斗是傍晚结束的,大规模抛尸行为则是在第二天上午展开。死者经过整个白天的缓慢漂流,终于在新一天的午夜时分开始陆续抵达巴黎城。 有关默伦城的情况,甚至是默伦城这一小市镇本身,都是围城军知之甚少的。 由于法兰克人没有大型驳船,当他们修造桥梁时犯不着严格考虑通航问题。 联通巴黎河心岛的两座桥梁靠着数十个花岗岩桥墩稳固,每个桥墩间距有限,且桥墩个体也比较细长,整体呈现船型,如此一来它们才能经过塞纳河数百年的重刷而岿然不动,巴黎的居民只要定期更换木桥板,就能稳定使用桥梁了。 在宏观上,河心的法兰西岛以及附属的小荒岛,它们更像是坐落在一片湖泊里。 塞纳河流经此地,最宽度已经达到惊人的三百米。在更下游的区域,塞纳河有所收束到二百米宽,保持如此宽度直至入海。也是如此,当水流量减弱时、亦或是大西洋飓风与风暴潮的影响,塞纳河遭遇海水倒灌也不稀奇。 后半夜,大量浮尸通过石桥墩。 一些尸体轻轻碰触桥墩干脆被卡住成为了障碍物,更多尸体也就卡在这里形成堵塞。 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甚至于当一批死尸通过桥墩从围城军的营地静静漂过,因夜幕的遮掩,一时间也没有人发觉。 直到第二天清晨,前往河畔取水的围城战士赫然看到河面上有零星的灰白色漂浮物,有好奇的战士划船过去一探究竟,以鱼叉刺中白色物,然后看到已经泡的得严重浮肿的死者。 吃惊的战士并不畏惧死尸,他们站在船上举目四望,可见宽阔的河面上还有很多漂浮物,它们一样呈现灰白色,不出所料这些东西一定都是死尸。 如此重大消息急忙传递给岸上的兄弟们,不久黑狐、老埃里克、大将歌德伦德、博杜安、海因里希,以及形形色色的贵族、军官,他们都能确定上游一定发生了严重杀戮,至于是何人所为,除了罗斯国王的大军外,还有第二位强者么? 因为长期没有得到罗斯王的消息,围城军只能乐观猜测真的友军抵达。务实地想,也有可能是其他贵族的军队,毕竟反对巴黎伯爵的贵族还有不少呢。 数具死尸被拉扯上岸,从死者的情况来看,可以分辨出他们的最近时间死亡的。尸身上均有刀剑伤口,仔细瞧,有的像是凿了洞的贯通伤,令人联想到死者有可能是被十字弓射杀的。 事态重大,黑狐的惺忪睡眼立刻清醒,他随便吃了肉干,就紧急召集贵族军官在右岸的临时指挥所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一具死尸被拖拽上岸,因泡浮的尸体面目过于狰狞有碍观瞻,死尸被翻个身以背部朝上,如此也将死者身上的切割伤表现得淋漓尽致。 闻讯而来的人们都身经百战的老家伙,他们对尸横遍野的战场有着十足的免疫了,今早看一眼尸体情况,一下看到了尸身上明显剑刺的致命伤,也就就明白其死亡原因。 原本黑狐拿不定主意,他亲眼看到只有罗斯钢剑能捅出的洞状伤口,已然确信就是罗斯军主力即将抵达巴黎。 十多人围着尸体面目凝重的品头论足,黑狐背着双手看看围观的大家:“朋友们,我认为罗斯王的大军已经到了,军队正在塞纳河上游征战,大量尸体漂流到巴黎城,其实就是给我们信号呢。” “罗斯王会履行承诺,我想,他抛掉死尸是震慑巴黎守军吧。”海因里希接受了现实木着脸说道。 “应该是这样。”黑狐继续说:“反正我们也已经到了,我看到了死尸。你们仔细瞧,尸体整体还算新鲜,河面漂浮的死者应该都死于一两天前。” “你如此确定?” 海因里希的反问真的令黑狐无语,他转头看向这无知的岳父:“你明明是军事贵族,难道作战之后不打扫战场吗?难道不处理敌军尸体么?不要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你到底在问我什么?”海因里希确实不懂黑狐的反问是话里有话。 “也罢。你只有与我们并肩作战才能稳定取得胜利。”黑狐不想就海因里希的事多言,那家伙平生应该就没有独立打过胜仗,仔细思索一下,海因里希哪怕作为军事贵族,其身份也是水分巨大的。 和一个不善作战的所谓军事贵族谈打扫战场掩埋尸体云云,如同对牛弹琴。 黑狐注意到很多人一头雾水,耐着性子解释一下:“士兵上午阵亡,到了傍晚就会变得僵硬,弯曲的关节好似曲折树枝根本掰不弯。我们至少要等待一整天,做好是等待两天,再去将松软的尸体全部拉到土坑里掩埋。你们好好瞧瞧,死者的僵硬状态还没有结束呢。” 黑狐并不知道尸僵的原因,他只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多了些,尤其是屡战屡胜,战斗打扫战场处置尸体的经验更多了。他的说法对海因里希、博杜安都是新颖的,不亲自闷着头处理战场上的大量死尸,自然不会弄清楚一些事,前者的无知也在暗示他们过往的人生打的胜仗太少。 海因里希振作起来:“既然如此,留里克大军已经抵达。我们怎么办?就这样静静等待。” “我看可以。”博杜安指着河心岛堡垒眯着眼睛说:“让罗斯王组织作战最稳妥。我们就在这里等待,静静等待胜利就好。” “哦?莫非你在质疑我的指挥能力?” “我可没有。”博杜安说话无心,他其实就是向静静等待胜利降临,巴黎城破之后,自己没有战功也有苦劳,既然出动了一千名士兵助战,到最后肯定要拿取一些金银财宝做战利品的。 如果可以不损失一兵一卒赚取战利品,自己何必令手下本就不多的战士去拼命呢?博杜安深知自己没有挥霍军队的资本。 他的说法在黑狐听来完全是一种激将法,黑狐本来是打算放着巴黎守军故意不攻的,被无心之语一刺激,自己不组织军队针对桥头堡猛攻,反倒显得指挥无方了。 “算了吧。”他说:“你觉得我年轻缺乏实力?我被罗斯王赋予作战使命!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筹备攻城方案。博杜安!海因里希!我们没什么可再谈的了,我希望你们立刻整顿自己的精兵,战士们一定要披上甲衣等待作战。这一次,我就尝试一下攻破他们的桥头堡。” “你居然改主意了。” “不同意?” “可以。”海因里希耸耸肩,“不知道你打算如何攻城?我看仅仅是他们的桥头堡就是两座坚固的小城堡,你总不至于依旧派人爬墙吧?你才吃过亏。” “这道不至于。我想到了一些招数。” 看到黑狐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许这小子这能一战而成?只要将守军的桥头堡占领,等同于连两座桥梁都占领了。 有关攻城一事,黑狐大清早夸下海口,待他冷静下来又感觉情况并不简单。 大军昨日才抵达巴黎城下,后续还有一批物资亟待运输呢。 若论攻城利器,任何的武器可有“母牛”投石机更凶猛?那可是砸开梅茨城墙的利器。 黑狐安排一些亲信抓紧时间制作一些长梯,他又令部下降一些长船拼凑在一起,在塞纳河上硬生生制作一条浮桥。 曾经用于搭建换成围墙的木料,它们摇身一变成为浮桥的桥板。 四十条长船并排列列阵,依靠着大量绳索将彼此串联,然后铺设大量的原木。由于可用材料齐全到不需要围城军再行伐木,他们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将浮桥拼凑完毕,使得骑兵都能顺畅跨河行动了。 塞纳河水将浮桥推成弧形,得到攻城命令的士兵已经在抓紧时间准备自己的武装。 他们从参与试探性攻击战的兄弟们嘴里获悉了那一天的情况,不管守军是用了膏油还是什么奇怪东西,被那种黑色物质沾染后一定会经历恐怖燃烧,虽说即将攻击的是桥头堡,倘若那边的守军也有这类秘密武器,贸然接近墙壁必然极度危险。 有危险不等于拒绝进攻,先登勇士享有优先劫掠权,一战而发财就看这次机会了。己方既然也有很多高级武器,也许各种武器重拳出击,仅仅靠着一次短促的强攻事情就办妥了。 黑狐作为指挥官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非常清楚“母牛”投石机的威力。 不过当他再与海军大将歌德伦德商量后,后者眉头紧锁一脸难堪。 歌德伦德无可奈何地坦白:“那是罗斯王特别关注的重武器。黑狐,国王给予你很多权力,可不包括动用母牛投石机的权力,如果没有国王许可,任何人强行使用它都是大罪。再说,投石机已经彻底拆成了零件,想要将它完全拼装好,没有卡姆涅和他的人上下其手,再也没有人能将它正确地组装好。” 黑狐意欲私自动用“母牛”投石机是非法行为,就算运输各色零件的海军也决定冒着事后制裁的风险许可使用,没有工匠参与拼装,它们依旧是一堆封装好的零件。 卡姆涅壮如熊,此人自小就是罗斯王的私奴,对于国王极度忠诚,没有国王的同意可不会做分外之事。 “如果母牛投石机组装完毕,可能投射几发大石头,那该死的桥头堡直接就塌了。”黑狐最终摇摇头,将此最短平快的速胜方案放在一边。 他在想想自己手头的武器,以及自身获悉的过去成功的工程经验,靠着手头的东西不见得攻城就会磨磨蹭蹭。 “你们会用奇怪的黑色物质点火,我也能点火。你们一定会试图烧死我攻城军,我也能想办法把你们烤成熏肉。你们的桥头堡也有木头大门,不知道那东西是否经得住燃烧。”黑狐默默思考,又想到一些自诩稳妥的方案。 这一天的围城军并未发起攻城,他们兵分多路进一步将河心岛围得水泄不通。 事到如今温泉宫不再高贵,将它夷为平地费时费力没必有,倒是宫殿的石头围墙都被推倒砸毁了。军队对着围墙撒气仅仅是为了获取可充当石弹的石块,大量花岗岩块运抵河滩,士兵再以小锤将之砸成拳头大的石弹。 之所以如此费事,是因为“公牛”投石机的设计初衷就是发射拳头大石弹的武器,也是如此它可将石弹抛到约莫三百米外。 无法使用“母牛”版本的抛石机,围城军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大规模使用小型的“公牛”版本。向桥头堡发射无数小石块可谓蚍蜉撼树,黑狐完全不奢望小型投石机排成矩阵大规模发射就能砸毁堡垒,它们实际为掩护作战,只要砸得守军不敢贸然露头就好。 扭力弹弓一样会列成矩阵,针对桥头堡疯狂发射铸铁弹丸,最好能将垛墙砸得千疮百孔,这样守军再有什么小动作,就能被攻城方看得一清二楚了。 除此以外还将有弓箭手、十字弓手的掩护性射击,所有措施都是为了支持一个秘密武器的成功。 正是因为吃了敌人火攻的亏,黑狐决定以牙还牙。 两辆装运物资的木车串联在一起,大量木材堆了上去。 他估计守军一定会在大门处堵塞大量杂物,想要将木车改造成攻城冲车硬生生将大门撞开,此事还是不要妄想了。因为派去侦查的战士已经清楚注意到,两座该死的桥头堡也有铁栅栏的升降系统。 黑狐稍稍一想也觉得合理,巴黎城虽然远不及罗斯都城的庞大,在一些细节部分有着数百年的历史积淀,做得是比新罗斯堡要好。 譬如,罗斯王国的所有城市都不会为城门增设一个升降机系统,哪怕它的技术成本并不高。 攻城冲车估计能把铁栅栏撞得严重变形,设想撞开它就是痴心妄想。 围城军并没有搜罗到大量油脂,捕鱼熬鱼油也太过于磨蹭了,缺乏膏油将使得围城军的火攻战术大打折扣,如此一来就只能多准备薪柴了。 如今森林外最近的村庄已经成为弗兰德斯军的大营,当初藏匿森林之际,博杜安就盯上这个必定空荡荡的村子,也就将它设定为自己的营地,他可不会让友军把他控制的营房都拆了。 这天下午,一批士兵肩扛长柄森林斧横穿博杜安的军营,他们进去最近的布洛涅森林,针对性的对多油脂的松树、杉树大规模砍伐,罢了也不修剪枝芽,再令马匹将树拖会滨河营地。 围城军在整个漫长的白天都在高强度工作,他们弄出非常大的动静,站在城墙上的守军能清楚看到不远处温泉宫正在被拆毁(其实是砸墙),更远一些的森林分明有大量树木倒塌。 守军战士更关心眼前发生的事情,他们对突然出现的浮桥感觉空间,那东西的确不是瞬间出现的,站在高处的士兵亲眼看到浮桥一点点拼凑完成,分明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弹指间怎么还把桥梁修造好了。 正是因为有了桥梁,到了这天下午,背负圆盾的金发野蛮人往来于两岸,原本左岸地带的围城军人数相对较少,这下子左岸右岸的敌军兵力看起来持平了。 巴黎城自上到下都能猜到围城军的所有行动都是为攻城做准备,伯爵猜不透敌军会采取怎样的招数,执行原本的守城计划就好。 恰是在今天,一些死尸卡在部分桥墩处。有大胆的战士顺着绳索降到城外,尝试多次后将绳套套住死尸的肢体,一具最终扭曲狰狞的尸体被拽上法兰西岛的城墙。 巴黎伯爵稍稍检查一下,就确定死者的尸僵即将结束,所有僵硬的关节开始松动,双眼也彻底变得浑浊不清。他再仔细检查一下,虽说已经无法从死者浮肿的面部判断身份,从身上的致命伤的位置、足够强壮的身材,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心碎绝望的判断——死者是守卫默伦城的士兵! “不可能,我弟弟不可能战败!默伦城没有遭遇袭击!”伯爵坐下来精神恍惚嘟囔不止。 处于被围状态的巴黎已经完全与默伦城失联,身为堂兄的杰拉德无论如何也无力帮助堂弟。他在默伦城安排一支精兵是为了防备来自东部的敌军展开偷袭,如果说发现一两具漂浮的死尸还可以忽略(塞纳河出现牛、羊浮尸,乃至溺死的人都不稀奇),可尸体居然堵塞了部分桥洞,阳光之下一片白花花的景象真是触目惊心。 很多守军士兵已经意识到,默伦城应该是被某个神秘力量攻破了。 靠着河水、石墙保护的守军们恰恰没有情绪崩溃,看到了大量的死尸反倒无比庆幸于自己现在置身于绝对安全之地。 马上就有人乐观的幻想:“也许是南方的反叛贵族出现了,他们遇到了攻击巴黎的诺曼人,两军是否会在城外打起来?诺曼人和高卢人打得精疲力尽,巴黎的危机不久缓解了?” 守军的乐观幻想也很务实,不似大教堂的那些教士们,又一次集体跪下来向天主祈祷,请求六翼炽天使将围城的敌人全部烧死。 巴黎伯爵可没有部下的乐观,但也永远不可能将解围的希望诉诸于天使。 围城军也一定注意到了那些浮尸,显然他们并没有受这件事的影响,他们就是在积极筹备强攻。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进攻呢?明天?后天?你们是攻击北堡?还是南堡?总不至于南北方向同时进攻吧?可恶,难道我要主动拆毁桥梁吗?”巴黎伯爵拿不定主意,他陷入完全的被动,似乎只能待在河心岛里静待围城军主动发难了。 第1835章 在烈火中崩溃 短暂的夜黑悄然结束,在太阳升起前,浓郁晨雾悄然弥漫整个巴黎平原。 世界陷入一种湿漉漉的迷茫中,浓厚雾气不但遮掩了法兰西岛与两座桥头堡的魅影,围城大军也恍若消失一般。 攻守双方已经互相看不到彼此,但他们都明白,无论今日天气如何,一场战斗是无可避免了的。 驻守在两座桥头堡的勇士们不得不全神贯注事态的发展,他们拿了钱财、得到了大主教的圣水祝礼,一时间群情激奋将死亡的可能性完全抛诸脑后,如今最初的亢奋已经平息了,驻守堡垒的人们都明白,自己即将面临野蛮人的猛攻。 围城军会首先攻击那座桥头堡? 南堡?北堡?还是同时遭遇攻打? 两座堡垒的守军可以确定一件事,就算有着桥梁连接,他们与法兰西岛的交通基本被切断了。毕竟野蛮人一旦发动攻击,桥头堡将遭遇四面八方的打击。 哪怕是桥头堡,它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堡垒。无论南堡还是北堡,都建设有小型的石围墙,以及核心的那座塔楼。两堡的存在并没有堵塞桥梁,在和平的日子里,堡垒守军完全充当门卫,站在桥梁处盘查往来法兰西岛的人们。彼时的桥头堡就仿佛一座门卫亭,它的军事防御作用无法显现出来。 如今,桥头堡终于得以展现它最根本的价值——镇守桥头,阻止敌军攻击主城。 正因为两堡是毗邻道路建设,它们不曾堵塞道路、不曾堵塞桥梁,黑狐在观察到实际情况后,就确定了自己的作战方案。 他完全不需要将堡垒彻底摧毁,只要以各种方法杀死守军就好,一座无人把守的堡垒将无法干扰围城军占领桥梁。 甚至于,如果桥头堡仅有个别士兵守卫,且那些家伙吓得紧锁大门躲起来默默不出声,围城军也可以完全无视它。 黑狐估计这样的情况,那便是军队开始走过桥梁攻击法兰西岛堡垒正门,该死的桥头堡守军躲在高出放箭偷袭。守军既然有这么干的可能性,两座桥头堡就该全部捣毁。 攻击有先后,他的方案就是在今日晨雾散去后立刻对着北堡来一通组合拳,以求一战胜利。 浓雾也无法遮掩围城军已经逸散的恶意,北堡守军能透过雾气听到不远处的隆隆嘈杂声。他们以为有千军万马在运作,事实与他们所想的也基本一致。 守军百夫长对战事不报任何幻想,他现在非常讨厌雾气蒙蔽双眼,自己看不清敌人的情况只能通过隆隆声瞎猜,真是难受死了。 过去一宿,广大守军战士都是囫囵睡去了。他们今早清醒,因面临战斗,一个个又迅速清醒。 百夫长给每个战士发放黑面包,又辅以黄油和干酪,木碗里则是浓稠的菜汤。 在日常生活里,大口嚼食黄油是非常奢侈的,普通战士看看手里的食物,估计自己怕是在吃人生中的最后一餐。 至少,人生的最后一日还有拳头大的黄油啃,自己平凡的一生从未这般奢侈过。 战士们挤在主堡内集体进食,见兄弟们吃得差不多了,已经换上全套甲衣头盔的百夫长振臂呼吁起来:“伯爵大人待我们不薄,我们今早吃了丰盛的一餐,我感觉浑身都是力量。等雾气散去,那些野蛮人应该就会进攻了。都打起精神来!我希望等到太阳落山时,城墙下都是野蛮人被烧黑的尸体。” 大家纷纷举起右拳响应号召,偏偏有战士多舌地反问一句:“我们吃的难道不是最后的一餐?” “你蠢啊!”百夫长真是受不了部下的乌鸦嘴,他举起拳头像是要大人,然后苦笑反驳:“怎么可能是最后一餐?伯爵大人为支持我们长期作战,可是给了我们大量的黄油、干酪,以后一段时间我们天天都吃这样。只要这样,我们就有无穷的体力和野蛮人战斗。” 听起来百夫长就是为了长久驻守做好了全套的准备,那些意志有些动摇的士兵又被激发了斗志,乐观情绪迅速蔓延整个主堡。 其实百夫长对守城没有十足的信心,野蛮人攻势速度极快,他们自抵达塞纳河口再杀到巴黎城下,全程还不到一周时间。就算敌军有船只便利,速度也实在太快了。 百夫长继续为部下加油打气:“兄弟们,你们都不要忘了我们还有盟友!只要苏瓦松伯爵的军队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苏瓦松的骑兵将从北方突入,马蹄将踏平野蛮人的岸上营地。我们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他的话实在说动了很多人,就连巴黎伯爵都没有说过这种话,合辙困守河心岛的军民还能得到苏瓦松伯爵的拯救么?至少,大家并未处于绝对的孤立。 趁着士气不错,百夫长立刻命令:“该把煮浓汤的陶瓮替换了。把我们的厚陶瓮搬上来,我们把那黑色的东西煮到冒泡,等到敌人开始攻击时,给他们来一个灌顶攻击。” 守军群情激奋,很快他们就开始熬煮沥青。 牛油、羊油均可作为食物,如今他们就是沥青的添加剂。倘若它们再向其中加入一些硫磺粉末,就能配置出更高级的守城武器了。 主堡的铁栅栏已经放下,百夫长估计到敌军怎样冲撞没有数日功夫肯定撞不开大门,敌军唯一的破城方案就只能是爬墙。到时候守军以石块、热水、粪水对付敌人,抓住机会就把易燃的黑色物质泼下去。 所以守军一边在熬煮沥青,一边也在将战士们的新鲜粪便收集起来。秽物污染伤口会导致迅速感染,其中原理他们固然不清楚,通过生活经验干脆开始配制这种恶臭的武器。 一边是浓厚刺鼻的沥青气息,一边又是粪便的臭气,两个坚固的陶瓮正被薪柴加热,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桥头堡内已经是臭不可闻了。 不过,守军已经能看到围城军的真容,他们已经用木条沾水遮掩口鼻,事到如今敌军的情况足够吸睛,随时可以闻到的臭气怪味都变得无关紧要。 百夫长握紧剑柄,他透过主堡的观察孔看清了外面的一切。 “兄弟们,野蛮人就要攻击了,准备战斗!”他正式下达了作战命令。 因为北堡不远处的空地,一支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了。 其实在晨雾散去后,黑狐注意到亟待攻击的桥头堡居然又燃起了已经很熟悉的浓烟,那烟雾呈现浓黑色,与自己缴获的那一坨又一坨黑色物质颜色相近。他本就估计敌人还会使用秘密武器,这下该死的浓烟就是完美的佐证。 原本黑狐还命令部下突击制作了一批长期,还组织了一些勇士做先登。 这样看来敌人既然早有准备,自己也就犯不着让勇士去送死了。 朝阳令浓雾消散,今日天气依旧不错,就是空中的团云多了些。 黑狐的身后聚集着一支特殊的军队,原本的爬墙部队临时解散,以至于他仿佛要用辅助部队将桥头堡攻破。 亟待攻城的战士们也都非常好奇,黑狐大人不让人爬墙攻城了,兄弟们反倒是肩扛、拖拽大量的松树。紧靠着火攻,就能把敌人的堡垒毁灭? 黑狐的商人思维使得他非常厌恶风险,也使得他不得不开动脑筋找寻某些低伤亡取胜的奇招妙招,他现在想的招数因过于奇怪,能理解他的贵族、军官可谓屈指可数。 “巴黎伯爵,你既然喜欢火攻,我就还给你火攻。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火凶猛,还是我的凶猛。” 面对桥头堡狠狠低语的黑狐猛然回头,对着待命的部下呼喊:“兄弟们,给我们的木车点火!其他人,开始点燃你们的松木。牵拉草垛的人,做好突击贮备。” 他又是一番号令,携带五花八门工具、器具的人,开始向着北堡缓慢推进。 战士将“公牛”投石机组成矩阵,通过简易的标尺量具,以桥头堡那晃动的人影做惨遭出,将投石机布设到距离堡垒约莫一百五十米的位置。 扭力弹弓安置于手推车上,战士又以投石机矩阵为参照,布置好弹弓矩阵。 接着,肩扛轻型十字弓的战士也就位了。 他们站在绝对安全的位置上,大家都确信以守军那拙劣的木弓,即便站在高处抛射,也难以将箭矢打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反倒是兄弟们的各色远程武器可以发挥威力。 黑狐身边聚集起一些亲信,此战老埃里克又成了施行火攻战术的前线将军。 毕竟也没有人相信,以黑狐那肥胖的体型能健步如飞,还不如让一个年老但腿脚轻便的经验丰富老将执行具体操作。 昨日准备的木车堆满了木料,经过好一番折腾整个木车才燃起明火。 北堡之外有着大量篝火,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随着太阳升起,今日又是一个比较燥热的夏日,那些篝火与烹饪没有关系,桥头堡的守军惊讶地注意到,敌人居然在试图点燃大量的木头。 围城军队聚集出一支明显的攻城部队,野蛮人的阵营里居然浓烟滚滚,好似有一辆庞大的木车居然燃烧起来了。 守军看不懂围城军的意图,唯有百夫长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妙。 此时,老埃里克心满意足地走近黑狐,自信笑道:“木车终于点火了,很多大树也烧起来了。行动吗?” 黑狐深深地点点头:“行动。” “好嘞!” 他又嘱咐一声:“敌人肯定会用该死的黑油,你们都小心点。” “哈哈,他们最好使用,这样会使烈火更旺。” 黑狐做指挥官总览全局,老埃里克做执行者,一批友军以骑兵集团的姿态饶有兴致的围观。 博杜安与海因里希已经获悉黑狐即将使用一种难以明说的火攻招数,两人为了避免大火伤到自己,也就组织大军围观,顺便也是向法兰西岛示威。 同时,丹麦军队虽然没有参与围城,拉格纳还是派出了一小撮人远程观察这边的动静。他实在有着自己的尊严。那个黑狐算什么东西?狐狸家族慢着在自己的丹麦人社区挖墙脚(收编自由渔民),一直弄得自己实力缓慢削弱。出于私人感情,只有罗斯王现身了,拉格纳才乐意大摇大摆走去和好兄弟深谈,黑狐其人不上档次,贵为丹麦王的自己亲自拜访,显得自己不够尊贵。 很多双眼睛看着聚集一团的攻城军,倒要看看黑狐打算怎么处理。 终于,宣示进攻的号角吹响了! 一批身披板甲衣喊着号子推动燃烧的大木车前进,他们一手推车一手将大圆盾举过头顶,此举就是为了避免被那可燃的黑油浇一身烧死,所以他们其实已经浑身湿漉漉,首攻的兄弟们自认为做好了防火措施。 这下子,再迟钝的守军士兵也看得出围城军要施行火攻了。 先于燃烧木车冲撞的是天空中飞来的无数黑影。 投石机、扭力弹弓集体对着桥头堡发动一轮齐射,当即就打得石墙、高塔垛墙石屑横飞。本轮打击没有造成任何守军的伤亡,倒是大大削弱了守军士气,他们东躲西藏,毕竟就算戴着头盔,一样能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裂脑袋。 城墙根本不敢多待,守军纷纷藏到安全之地,好似土拨鼠钻进洞窟,连木车之下都能藏着数名守军。 第一轮攻击刚刚结束,一些大胆守军就从五花八门的藏匿地探出头,怎料空中有传来嗖嗖声,箭雨打击从天而降,这下终于有倒霉蛋被击伤肢体,无奈捂住伤口又躲了起来。 很快,各色武器进入自由射击阶段,石弹、铸铁弹丸、箭矢持续攻击桥头堡,黑狐完全不奢求它们能打死打伤几个敌人,只要压制住守军就好。 如此一来,老埃里克完全是硬顶着己方的弹幕强行推进,他的头顶就是无数石弹、箭矢飞跃,要是友军打偏了,搞不好自己也会中箭阵亡。 他们硬着头皮将燃烧的木车推到桥头堡正门下,本来大家也知道就算组装了冲车也撞不开大门,他们将胜利诉诸于火攻。 “到此为了!”老埃里克一声怒吼,“我们该撤了。下面让别的兄弟来。”说罢,推车的二十多人,依旧将圆盾举国头顶撒丫子跑了。 守军被石块箭矢打得不敢冒头,他们透过一些观察孔,都注意到城墙下出了一辆熊熊燃烧的木车,并没有敌人爬墙。 正当守军百思不得其解时,他们又注意到大量敌人扛着燃烧的木头就冲过来了。 守军百夫长下令按兵不动,只要敌军不爬墙,自己准备的黑油就没有使用意义,他就是不懂围城军到底在干什么。不过当他意识到真相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守军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反击,其实也是因为黑狐命令部下将各种可燃物扔了就跑,兄弟们根本不给守军反击的时间窗口就撤回安全地带了。 他们以桥头堡正门为进攻中心,多人合力肩扛燃烧松木,战士们将之扔到墙根就撤。 在堆砌一些松木后,拖曳打捆草垛的战士冲了上来。 黑狐拆毁了一些占领的村庄,曾经村民为了确保饭定不漏水,可是使劲向房顶堆砌茅草,顺手还要再推上一些泥巴加固。 泥土早已干燥,混了土壤的草垛不可能充分燃烧,遂在燃烧时必然腾起惊人的灰白色强忍烟雾,黑狐要的就是浓烟的呛人刺眼,然后配上新鲜的松树,令窒息来得更恐怖。 就好似庞大木教堂不慎着火后,困在其中的人们往往是被熏死、窒息死,若是剖开尸体可见肺叶都被炭黑粉末填满。被熏死的人最后才被大火吞没成灰烬…… 黑狐对兄弟们夸下海口,所谓将桥头堡守军做成熏肉,他正践行自己的方案。 五花八门的可燃物向桥头堡堆砌,愈演愈烈的大火强烈刺激着围城军的破坏欲,且大火本身就激发了人们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渴望——总想再添一把柴。 大量打捆草垛抛到燃烧的木料上,因为扔过来的草垛数量庞大,它们开始形成环绕整个桥头堡的浓烟屏障。沉重的灰黄色浓烟弥漫整个桥头堡,实则进攻的战士已经脱掉甲衣,出于对热力的恐惧,他们仅着遮羞布就继续带着可燃物冲向愈发恐怖的火场,他们也必须快去快撤,多呆一秒怕是自己都能被烧伤。 至于守军情况如何?应该已经被熏死了吧? 更多新鲜的小松树被十多人合力运到火场,被浇了塞纳河水的战士们刚刚抵达火场外围,身上的水基本被烤干了,当他们撤回来时浑身鲜红发烫,头发也干燥得好像一点就着的枯草。 黑狐背着手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多亏了巴黎伯爵制造的环城木围墙,还有被清空的村庄,以至于自己现在无论是制造浮桥还是施展火攻,所需成本都是很低的。 再说,制造一座巨型火炬之于罗斯根本就不稀奇。 罗斯王国早在部族时期,就设立的光明节造火塔的传统,西行的军队虽说大部分不是正牌罗斯军,鉴于每年的光明节都是人满为患的盛会,大家不参与火塔建设,沐浴在火塔造就的温暖中实在是幸事。 战士们干脆抱着创造火塔的心态令桥头堡北堡的大火愈演愈烈,至于其中的守军都成了血祭奥丁的祭品了。 很多人想起来,当年那个法兰克人扶持的伪丹麦国王霍里克,就是这样被罗斯大王当做祭品,安置在一座火塔上烧了祭诸神的。 这一次,祭品着实很多。 第1836章 北堡陷落 无数木料、草垛一股脑地仍向那正熊熊燃烧的火炬,至于捆在堡垒内的守军,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情况。 如果只是堆砌了少量可燃物,根本不可能毁灭整个北侧桥头堡。 黑狐手下有数千名摩拳擦掌的战士,大家很遗憾与不能与守军结结实实打一场,守军做缩头乌龟,己方既然兵力充沛,不妨合力将他们烧成灰。 无数扛着斧头的战士又冲向布洛涅森林,他们就地伐木,将那些看着好搬运的小树砍倒后拉到火场边缘,士兵在脱掉外衣,排着队去河边浇上一身水,一身湿漉的将新鲜小树扔到火场。 此刻,北堡的外部城墙已经被凶猛明火团团包围,炽热已经使得整个堡垒成为一座大烤箱。 当参与火攻的战士还在推测守军是否全部烧死之时,一百名北堡守军其实已经全军覆没了! 不充分燃烧的木料草垛腾起巨量浓烟,它们极为沉重的同时,气味呛鼻刺眼,至少稍稍吸上一口,当事人就会本能地屏住呼吸。 当时明火还不够猛烈,腾起的热气流还不曾如抽烟机般,将厚重浓烟带上天。 浓烟挤占了氧气,夹杂在其中的大量一氧化碳,正悄然间加剧守军的窒息。 守军自己堵塞了堡垒的大门小门,此举是提防敌军强攻的,如今也完全堵塞了自己的逃生通道。 百夫长根本没料到战斗竟发展成这个样子,野蛮人所谓的攻城战就是将堡垒彻底烧毁,最痛苦的是自己所有的反制措施都是徒劳的。 两座桥头堡内都挖有钱静,其实只要挖出约莫两米的土坑,不一会儿土壤就开始渗水了。 守军一度利用水井取火灭火,奈何他们的水桶数量有限,再者只有向明火处精准倾倒才可能灭火,为此他们必须探出身子,结果就成了进攻方十字弓手的靶子。 恰是因为看到守军竟然在灭火,生怕火攻出现纰漏的围城战士,也就抓紧时间向堡垒堆砌燃料了。 试图灭火的水使得一些木料又开始不充分燃烧,反倒生成了一批浓厚烟尘。 守军的灭火行动正是杯水车薪,他们逃生无门,在愈发恐怖的炽热中开始脱掉甲衣,继而连遮羞布都扔掉,仅为少许凉快。到最后很多人聚集在水井旁,在厚重昏黄的烟尘中,人们忍着剧烈的咳嗽,向身上倾倒井水。 很多人又以破布沾水掩住口鼻,虽说此举能过滤了浓烟,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吸入一氧化碳,且火场内部的氧气正在急剧降低,温度在急剧上升,整个火场正发展为大烤箱。 就这样,很多人围着水井窒息而亡。非常可悲的是,火场中的守军都认为水井处才可能是活路,当后继者看到很多同伴已经围着井口不省人事了,神情恍惚中干脆纵深跳进水井。 井口虽然比较宽阔,实在耐不住大量守军争先恐后跳入,到最后井里人满为患,他们享受炽热环境下的片刻清凉,然而还没有舒坦多久就逐渐陷入窒息失去意识。 百夫长没有死得这么窝囊,他与一些亲信坚守堡垒塔楼,不屈地与敌人对峙着,然后带着弓箭通过观察孔向外徒劳地射箭,至于射中什么完全靠运气。 百夫长的反击没有造成任何战果,进攻方也没有察觉到竟有守军在暗中放箭。 塔楼虽有更高大的石墙保护,结果它已经逐渐演化成一座巨大闷罐。 一些勇敢的围城军战士,冒着被烧伤的风险,硬是合力扛着新砍的小树推进堡垒内部。更多勇敢者不断效仿,他们将细长的松树推过并非高耸的外层围墙,不久新鲜富含水分的数就被烤干,然后燃烧起来了。 桥头堡真正成为一座大火炬,在恐怖热力之下,百夫长与亲信们简直成了烤炉里的鲜肉,他们被炽热烘得丧失意识,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百夫长到死之时手里还握着短木弓,但随着热力快速增加,塔头本身也变得岌岌可危了。 河畔燃起巨大火炬,那竟然就是黑狐的战斗方式?! 一直观战的海因里希与博杜安瞪大双眼啧啧称奇,他们的部下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丹麦军的哨探在暗中观摩这边的战况,他们早就知晓罗斯人喜欢玩火,想不到那个黑狐玩得如此凶残。哨探带着重大情报撤回,在向拉格纳汇报情况时,干脆声称:“那个黑狐把巴黎伯爵的堡垒当祭坛了,大火吞没了一切。他们在火祭奥丁!” 丹麦世界里最疯狂的祭祀方法就是人祭,做牺牲者或是罪犯、或是俘虏,采取的办法就是将祭品按在祭坛挨个放血,此乃“血祭奥丁”。就在前些日子,丹麦军就将鲁昂城修道院里的那些修士当做祭品全部抹了脖子,他们祭了奥丁,也促使后者都成了殉道者。 拉格纳一直以为罗斯人非常厌恶人祭,没想到……他们的反对非常虚伪。 罗斯一系的军队屡次三番地玩火,他现在虽然站在法兰克人的一座皇家行宫中,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东部不远处腾起的浓郁烟尘,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黑狐,你小子获得小胜,应该不会策划将巴黎城也全部烧毁吧?!” 拉格纳的担忧是多虑的,巴黎的核心法兰西岛,由于城墙是贴着河道修造的,那里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堆砌燃料也就变得不可能。 不过,只要毁掉或是占领两座桥头堡,法兰西岛就是孤岛一座,围城军有一百种方法让守军去死。 围城军全力攻击北堡,针对南堡只是留下一直军队小规模佯攻。 位于左岸(南岸)的军队带着数座“公牛”投石机,没完没了地向南堡扔石头,只为搅得守军心神不宁,也是防止湖心岛的守军试图从南部区域展开突破。 这天早晨,自战斗爆发后,巴黎伯爵再一起组织所有的非战斗人员进入大教堂避难,吃了之前的亏,他令妻女双双躲入教堂的地窖内。 围城军有一些射程惊人的远程武器,抛射石块可以击中大教堂房顶的石瓦。 因为圣埃蒂安大教堂只是圣母院的前身,后者沿用着前者地基。大教堂空有一个很大的规模,当前法兰克的建筑技术水平较为拙劣,并没有能力建造高耸建筑,使得大教堂的那一座塔楼相对宣礼堂是高耸突兀的。 一如巴黎伯爵推测的那样,围城军果然向大教堂方向抛射石块。 他知道此乃敌军的骚扰行为,只为引诱守军分心。 他的心思不可能一点骚扰所扰动,因为桥头堡燃起大火,该死的火焰愈演愈烈! 河心岛分割塞纳河航道,法兰西岛与北堡的直线距离已经达到一百米,一条狭长的木板石墩桥连通彼此。由于法兰西岛的两座关键大门已经完全封闭,岛内守军在得不到命令下,根本不能擅自出城支援桥头堡。 就算是很多战士站在城墙上,以箭矢攻击围攻桥头堡的敌人,就算部分箭真的砸到了敌人头上,对战局变化又有什么影响呢? “可恶,这就是你们的火攻方式?”巴黎伯爵千算万算都想不到,围城军经打算将整座桥头堡彻底烧毁。 他在城墙上百感交集,那些携带木弓的战士们,纷纷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 向桥头堡射箭非但缺乏意义,反倒浪费了宝贵的箭矢。 守军的士气遭遇重创,生怕围城的野蛮人会故技重施。他们倒不是担心野蛮人还能在城墙下十分逼仄之地布置燃料大规模点火,大家担心的是厄运即将降临尚且安全的南堡。 北堡已经沦陷了,意味着通向右岸的桥梁控制区也已经丧失。 如果野蛮人再把南堡烧毁,河心岛真就成了孤岛了。 巴黎伯爵陷入巨大的压力中,他整个上午看起来就是坐看北堡的大火愈演愈烈,然后确信守军已经在烈火中全军覆没。 待到中午刚过,烈火中的北堡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看呐!塔楼居然坍塌了! 闷烧的“大炉子”达到了极限,塔头顶端的木梁全部燃烧,当结构强度逼近极限,它发生了整体性坍塌。 塔顶轰然坠落,一举击穿了同样处于燃烧状态的木隔板。燃烧的木块、熏黑的石瓦石砖沉重砸下来,整个塔楼陷入烟尘中,烈焰一度被狠狠压制,须臾,大火又重新腾起来,在攻守双方的视角里,北部桥头堡已经不复存在。 北堡经历了长达折合六个小时高强度焚烧,它终于彻底陷落,困在其中的守军早已阵亡,尸身已经开始不同程度的焚化。 烈焰吞没了他们的衣服,因部分区域过于炽热,武器装备上的铜制配件已经熔化,法兰克宽刃剑、锁子甲、头盔则变得红热,成了很容易锻打的铁材料。 原本用于抗敌的那一大瓮沥青,陶瓮本身是耐高温的,但塔楼整体性垮塌时,砖头瓦砾掀翻了沥青瓮。 原本瓮中的沥青已经开始燃烧,如今它甚至发生了爆燃。 一团黑色的蘑菇云在塔楼坍塌后腾空而起,好似大地裂开缝隙,一个丑陋扭曲的地狱恶魔爬了出来。 无数守军战士看到这惊人一幕,竟然有人吓得连连后退,双脚打滑从城头坠了下去直接摔死。 与守军的惊恐截然不同的是,那些攻城的野蛮人正爆发出惊人的吼声。 无数金发的家伙或是举剑或是举拳,他们疯狂吼叫热烈庆祝,再仔细瞧瞧,他们似乎还有继续进攻的意图。 攥紧双拳的伯爵杰拉德二世,他本以为桥头堡至少能坚持七天来着,怎料才坚持两天就崩溃了。 野蛮人既然能焚毁北堡,他们可以靠着那该死的浮桥,把主力军调集到南堡,然后复刻该死的战术。 很多守军战士被吓得魂不守舍,也有身经百战的老兵被气得火冒三丈。 多位老战士气势汹汹地冲上城墙,然后齐刷刷半跪在伯爵身前,有人厉声劝说:“大人!不能让守城的兄弟白白去死!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被他们烧死。” “对!我宁可战死。”又有人说道。 伯爵命令诸位部下起身,他眉头紧锁,指着河对岸正围着大火跳舞的野蛮人怒斥道:“你们是打算主动出击?野蛮人肯定做好防备了,你们贸然出击就是白白送死。” “大人!让我们出击吧!让我带上兄弟们组织哪怕五十骑,我们冲出去杀死他们很多人,然后再撤回来。我们快去快回,不能让敌人再跳舞了。” 守军士气已经遭遇严重打击,杰拉德二世很欣慰部下里还有这种骁勇之人。 半跪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亲信,事到如今也只有他们最为可靠了。 巴黎伯爵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同意了部下的主张。 他想了想又说:“你们组织五十骑从南门冲出,尽量杀掉左岸(南岸)的野蛮人,在听到铜号声后赶紧撤回来。” 半跪的战士大喜,皆称遵命。 “还有,通过南堡的时候,让驻扎的兄弟带着物资全部撤回来。” “啊?大人,南堡不守了?”有人大惊反问道。 “守?难道让南堡的战士也被活活烧死吗?你们几个组织兄弟快去快回,抹杀敌人的嚣张气焰,务必无伤撤回来。” 他们纷纷下去准备,由于老战士们都已经群情激奋,在得到伯爵本人的命令后,五十名骑兵立刻组织完毕。 战士们披上锁子甲,大腿出挂上小木盾,戴好铁皮盔后,还纷纷用一小片锁子甲遮面。 他们的战马也进一步走了仿佛,于是乎本来是人员使用的锁子甲,它被绳子捆扎,直接挂在战马的胸前,同时马头也捆上一块皮甲增强防御。 反正已经陷入困境,巴黎伯爵决定好好武装他的出城部队,于是五十名重骑兵终于可以勉强称之为具装骑兵了。 如今欧洲真正的具装骑兵是东罗马的甲胄骑兵,战马被大面积的扎甲保护,骑手在穿着通体锁子甲的同时,还要再穿一层扎甲。他们的头盔是多片铁片箍起来,脖子出有锁甲帘保护,当进行冲阵作战时,骑手还要戴上铁面具保护脆弱的面部。 这样的重骑兵每一骑的造价都是恐怖的,唯有东罗马能支付得起建设、维护费用,且能维持的重骑兵数量也很有限。 巴黎伯爵将战士穿戴的锁甲突击改造成马铠,他拼凑出了五十名具装骑兵,就在太阳行将落山的时候,长期关闭的南门终于松动了。 其实黑狐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压根就不想攻城,守军最好倾巢出动,再在旷野里列阵决战。烧毁北堡的战术是一石多鸟,他估计友军的骑兵队在北岸做高度武装的观众,巴黎伯爵意欲出城报仇,军队应该不会从北门冲出,守军多半会组织骑兵从南门山杀出。 于是,在城南佯攻的围城战士随时都被要求逃跑,然而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已经在夜幕掩护下进入了温泉宫。 温泉宫的部分石围墙拆除,它的整体建筑未曾破坏过。温泉宫附属的村庄仅有少数建筑被拆毁,待在南岸的围城军依然将这些建筑当做营房,就在昨夜,已经有士兵跳进温泉宫的那大浴室好好洗个了澡。 数百名战士已经穿好了板甲衣,他们还装备了一批扭力弹弓、十字弓,又准备了大量的长矛。他们被要求在战斗爆发后观察河心岛的动向,如果敌军出城发难,所有藏在营房的战士立刻暴起反击。 如果敌军又开始疯狂逃回河心岛,大家可以试着直接攻城,或许那些腿脚很好的兄弟,可以直接通过桥梁冲进河心岛,然后,巴黎城破…… 他们已经看戏一上午了,布置在南岸的投石机不断向南堡投掷石块,守军依旧岿然不动,河心岛的南门铁栅栏在阳光的照射下强烈闪光,没有任何启动的迹象,今日应该是城南无战事了。 他们的心思都被北岸弄出的巨大动静所吸引,很多人觉得既然北堡已经在烈火中毁灭,守军会更坚决的做缩头乌龟。 然而…… 关闭的南门突然松动了。 在城门之上的绞盘系统启动,十多人合力推动大绞盘,铁栅栏升起来了。 随着木门突然吱吱扭扭打开,彻底洞开的法兰西岛南门迅速冲出一队骑兵。巴黎伯爵拼凑出的五十骑具装骑兵,每一骑都是沉重的巨物,驰骋在毫无护栏的桥梁上,一旦坠桥就是必死无疑。 骑兵们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们迅速冲过这约莫八十米的距离,在抵达桥头堡后就又向着那些精神慵懒的围城军佯攻部队冲杀而去。 第1837章 南堡再溃 一支罕见的具装骑兵部队狼奔豕突,他们迅速通过约莫八十米的木桥,完全不顾坠河风险冲到岸上。 唯有一名轻装而来的骑兵站在南部桥头堡下,此刻堡垒的石塔楼上已经探出大量脑袋,较为低矮的石围墙也有很多人探出身子。 自大清早开始,南堡守军就遭遇围城军没完没了的石头骚扰,又因为有战士差点被敌人的箭矢击中,逼得守军全都成了缩头乌龟,藏在塔楼内部透过观察孔时刻监视敌人的动向。 他们考虑到围城军很可能发动强攻,己方也已经开始熬沥青。但围城军从早晨折腾到傍晚,敌人在北堡明显弄出了巨大动静,于南堡就只是可耻的扔石头,倒显得自己熬沥青的行为在浪费燃料。 守军赫然看到一众重骑兵冲过桥梁,伯爵大人早就说过,在城市解围前不会打开法兰西岛的大门,大人是食言了? 已经做好战斗到最后一人的桥头堡守军,他们眼睁睁看着重骑兵向那些“恼人的蚊子”杀去,欢天喜地地看到己方的骑兵劈砍那些围城之敌,憋了一整天的情绪一瞬间全部爆发了,他们都在欢呼喝彩呢。 就是这个关键时间点,伯爵杰拉德二世派来的使者,紧急向南堡守军下达紧急命令。 只见那使者扯着嗓子呐喊,好不容易才终于引来守军百夫长的主意。 使者带着伯爵给的信物——一面红色的狮子战旗。 他策马走到桥头堡下,昂首直面百夫长:“大人又令,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撤离桥头堡。所有人撤回河心岛。” “啊?你让我撤?”百夫长自知前天才领到命令,他自己都下定决心为法兰克人的荣耀殉葬了。 “朋友,你必须撤退。大人已经决定放弃南堡了。” “啊?为什么?”百夫长非常犹豫。 “你没有时间了。你快看,野蛮人的船只很快就开过来,到时候你想跑也跑不掉。” 被使者一提醒,站在高处的百夫长看一眼下游,赫然看见那些本来停在岸边的长船,居然真的运动起来。 百夫长攥紧双拳,他急于弄清楚一件事,急忙质问道:“快说!北堡已经沦陷了吗?” “北堡已经完了,所有人都死了。你是傻瓜吗?再不走,你们就都要死了。”说到这里,使者特意摇摇手里的狮子战旗:“你难道要违背伯爵大人的命令?” 重拳砸上石墙,百夫长狠狠跺脚,紧急命令还沉浸于围观重骑兵杀敌快乐中的守军战士,紧急带上所有可用之物撤退。而他,还要带上一批亲信做一些特别的善后。 大家虽然非常不解,既然此时河心岛的南大门还敞开着,使者一直在挥动那面狮子战旗,伯爵大人既然改了主意,大家务必执行。 因为杰拉德二世已经看明白了,留着南堡孤零零杵在河对岸,它的存在就好似拴在木桩上的羊,围城军就是手持屠刀的屠户,随时可以随心所欲地下手。 如果南堡再以极端屈辱的方式被围城军烧为灰烬,到时候就是对全城军民士气的巨大打击,还会令大家想到一个可悲的未来。 虽说让安插出去的守军再撤回来也有损士气,至少一百个精兵撤回能够加强法兰西岛的防御,再者守军撤离时主动对堡垒进行破坏,这样他可以告诉军民们“是我下令主动破坏桥头堡”。 只要不是敌人主动破坏,自己在面子上过得去,相信军民也不会承认那是失败。 而且一座被破坏的堡垒,应该也不会资敌。 今日的确不比昨日,原本该布置在河面上的长船,由于围城战士们实在不想傻傻的全天候漂在塞纳河上,船只纷纷靠岸,战士上岸休息。以昨日的经验,守军一整天都未派出军队挑战,大家也就不必再在河面上以长船充当射击平台,去截杀过桥的敌军了。 大家完全被北堡的焰火吸引,再说已经趋于傍晚,守军应该又做了一天缩头乌龟。 谁能想到,守军竟在傍晚突然硬气了一把。 当岸上休息的战士又开始将船推倒河道,非常讽刺的是,他们并非去截杀通行桥梁的敌人,因为……那些恐怖的具装骑兵杀过来了! 五十名勇士人马具装,他们冲过桥梁后,首先奔着那不断扔石头的投石机阵地杀过来。 谁能料到,本该只能被动挨打的守军突然派兵出城挑战了,守军一出手还是重拳出击。 将骑矛扛在尖头的骑手迅速放平矛头,精准刺中一名围城军战士。他们陆续完成了一波致命的突袭,骑矛都因剧烈的碰撞直接阶段。 仅仅一轮攻击,黑狐安置在城南的投石机阵列就崩溃了。 大量士兵被迫放弃他们的重武器逃亡,人的双脚又如何跑得过战马?他们操纵重武器重要付出很大体力,加之气候已经向着剩下发展,战场又在水网密集之地,潮湿环境带来北方人罕有体验的闷热感觉。很多战士是脱掉上衣操纵投石机,面对守军重骑兵的骑矛、剑,乃至最干脆直接的冲撞,已经无比脆弱了。 折断了骑矛就拔出剑,重骑兵劈砍逃亡的人,有的人竟被拦腰砍断。 所有的反击都是徒劳了,只要看一眼那些家伙的战马居然都披着锁子甲,所有反击的打算一闪而过。 操纵投石机的主要是拿骚-科布伦茨伯国军,又有罗斯的随军工匠做技术顾问。 黑狐大手笔在南部布置了十座“公牛”投石机,命令部下从温泉宫砸塌的城墙自由取石,再向桥头堡与更远处的河心岛教堂展开攻击。黑狐不要求部下打出什么战果,只要能不间断骚扰就好。 他也估计守军早就被吓傻了,所以当部下为了能更精准打击目标,一再将投石机的阵位向前移动,他都是视而不见的——他的目光完全被北堡的大战所吸引。 为了能将石块砸到大教堂顶部的石瓦,十座投石机已经移动到距离桥头堡仅有一箭之地了,理论上南堡守军抛射箭矢就就可能射中围城战士。 一批士兵操纵投石机,又有一批人带着十字弓做掩护。 放眼望去,左岸的空地有一批围城军士兵挑衅式地游荡,他们不参与进攻,只是带着武器随意晃荡,只为威慑守军不要轻举妄动。 突出的重骑兵杀进了投石机操作兵,其中懂行的骑手赫然意识到自己眼看的是什么武器。 “大哥,这就是传说中的扭力武器吧?传说中罗马人的东西,野蛮人居然真的会用。” “别赞誉敌人了。把他们的武器全部毁了。” “可是,如果我们把它运回堡垒,不就可以同态反击了?” “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兄弟,斩断那些该死的绳子,追上逃跑的敌人,给我狠狠杀!” 原本“公牛”投石机为了运输方便是可以安装轮子的,为了工作稳定,两组轮子都被卸下,为了防止射击时“尥蹶子”,投石机的后端还被一些大一些的石块压住,使得它更难移动。 倘若投石机的包铁皮木轮没有拆下,重骑兵完全有时间给它套上绳子,硬生生将之拉回法兰西岛。 然而重骑兵进攻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 他们确信围城军吃了大亏后会很快反应过来,一旦对方全面反击,自己就该撤回去了——没有人打算战斗到死。 再说,战马的体力也有极限,第一次披上沉重的锁子甲,战马几乎达到了刀枪不入的程度,作为代价,战马的耐力也极为有限了。 围城军的轻型十字弓明明精准射击了目标,所发射的标准型破甲箭也的确击穿了铁环,奈何仅部分扎穿。或者说守军是将人穿的锁子甲,从袖筒处串麻绳,将之挂在战马上,客观上导致战马的马铠成了双层锁甲。 原本只是为了快速拼装马铠,意想不到的使得它大大增强了对罗斯破甲箭的抗性。 铤装的尖锥型破甲箭硬是撑破了双层锁环,进一步扎穿战马的皮肉已经不可能,至多就在战马表皮刮痧,马儿渗出一些血,伤害到此为止。 甚至连强悍的钢臂十字弓的近距离射击,箭簇狠狠砸在战马身上,双层锁甲吸收了动能,马儿像是遭遇重拳打击,皮肤多了大一些的伤口,伤势依旧到此为止。 围城军的武器突然失效了,重骑兵冲撞一路砍杀一路。他们斩断十座投石机的绳索,在安装新的扭力单元之前它们全都成了废材。在被破坏的投石机旁边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死者光着膀子,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流尽…… 重骑兵向着肉眼可见的敌人杀去,他们一股脑冲到岸边,那些未能快速将船推到塞纳河的战士,就这样被无情撞了个七零八落。一些在梅茨平原作战受伤的正牌罗斯军士兵,他们运抵科布伦茨养伤,伤愈后就加入西进部队经历一番奇幻漂流就抵达巴黎城下,本以为能先于那些跟随留里克大王的同伴先行建功立业,怎料就在塞纳河畔翻船,竟被巴黎伯爵的具装骑兵撞死了。 那些慌不择路跳进塞纳河的战士幸运的,至少在河面漂着不至于在被骑兵砍杀。 被撞到河里的战士多半受了伤,能被已经上船的同伴捞起来的伤者才能侥幸生还,其他人都被塞纳河的淤泥吞没。 河畔上一片狼藉,重骑兵见人就砍,当有的骑手发现自己的剑居然砍到卷刃,又立刻拿出备用剑或斧头,居高临下继续劈砍。 他们仗着战马浑身披挂锁子甲,以刀枪不入的姿态肆虐,将过去一段时间的憋屈狠狠发泄。 他们以为自己砍杀的都是类似丹麦海盗的存在,且左岸的围城军从各方面看都逊色于右岸的那群家伙。 右岸真的徘徊着一支兵力颇为惊人的骑兵部队,趁着右岸的庞大敌人没有反应过来,兄弟们必须尽可能扩大战果。 他们还没有任何人阵亡,人与战马或多或少有些可控的轻伤,大家看到河畔的敌人或死或逃,果然开始有右岸围城军开始通过该死的浮桥紧急驰援。他们抓紧时间调转马头向着温泉宫杀去,意欲砍杀那里防御松懈的敌人。 因为通过昨日的紧密观察,法兰西岛守军都开始传说尊贵温泉宫成了野蛮人的军营。那里对普通士兵都是皇家进抵,宫殿的富丽堂皇究竟如何很多人是没见过的,战士们平日里就乐于闲谈,如今他们不被许可进入的温泉宫成了野蛮人的游乐场,他们心中不只有愤怒,还生起一股嫉妒气。 五十骑向着约莫一千五百米外的温泉宫冲去,他们以为又能制造一场欣喜的杀戮,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扭力弹弓发射的标枪。 后知后觉的军队终于加入战斗,数百人突然从温泉宫暴起,他们看到了一群骑兵居然向自己杀来,其实一时间很多人是惊慌的。多亏了那些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们临危不惧,装填完毕的标枪对着那群庞然大物就拉动卡榫。 致命标枪带着惊人的动能砸中骑兵,纵使有着双层锁子甲又如何?在淬火低碳钢标枪撞击下,三层、四层锁子甲一样被撞得铁环飞溅。 标枪狠狠扎进战马身体,骑手直接被甩了下来。 仅仅一轮齐射,杀敌无数的巴黎具装骑兵就嚣张气焰就被遏制住了。 如此,惊慌失措的围城军终于站稳脚感。 只听有人以诺斯语大喊:“兄弟们,杀尽法兰克人骑兵!” 无数人回应那人的呐喊,他们爆发出惊人的吼声,然后以一种很拧巴的姿态冲向战场。 传统的盾墙根本无法搭建起来,毕竟这里夹杂着大量的拿骚-科布伦茨军,乃至是一些来自威斯巴登的亡命徒。很多人是棕色、棕黑色的头发,仅从发色就能判断他们绝不是诺曼人,未经组织训练根本不懂搭盾墙的招数。 倒是他们很擅长抱着长矛一窝蜂猛冲,而这也是黑狐的伯国军队得以快速成军的奥秘。 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无数持矛战士嗷嗷叫的乱冲,最能吓唬那些趋于丧失冲劲的重骑兵。 只要重骑兵停下来,他们就成了好杀的活靶子。 操纵扭力弹弓的战士发了疯地摆弄绞盘,刚刚到达合适拉距,紧张的同伴刚将标枪插上,另一个兄弟就已经拔掉卡榫。 标枪又刺穿数骑,见此窘况,巴黎重骑兵们只好终止此次突袭。 他们已经立刻桥头堡有些距离,他们的耳畔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号声,围城军已经吹响反击的号角,是时候撤退了。 他们没有能力拖走坠马受伤的兄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持矛的野人如野猪群般冲过来。 被抛弃的重骑兵很快在乱军中被砍成肉酱,杀红眼的围城军也完全忘了抓获俘虏的重大意义。 重骑兵们出发时有五十骑,如今已经折损了十骑,且所有阵亡的兄弟都死于敌人另一款武器的精准打击,不过他们已经完全弄清敌人武器的奥秘,想不到消失的罗马人的高级货色在围城军的手里完全复活。 利用绳索的扭力进行武器化改造,就连巴黎伯爵本热也知其中原理,只要将原理付诸于事实真的早就好用的实战武器,巴黎伯国上上下下都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倘若他们有能力,当年矗立在法兰西岛石墙上的重型弩炮,也就不会溃烂成一堆朽木了。 令骑兵们惊讶的是,当他们撤到桥梁时,只见桥头堡内居然腾起浓烟。南堡的大门完全打开,可见守军已经逃了个干净,再仔细瞧瞧,木板桥上还散落着一些杂物。 骑兵们终于撤回了法兰西岛,气喘吁吁的战马终于得以喘息。 突然,轰的一声,那沉重的铁栅栏轰然放下,厚重木门又被合上了,独留百米开外的南堡默默燃烧。 原来当守军紧急撤离的时候,百夫长故意差人推翻装满沥青膏油的陶瓮,它被柴火点燃,部分正疯狂燃烧的粘稠黑色物质,干脆些许运到了主堡。 百夫长故意下令引燃桥头堡的易燃物,然后才带上一些物资撒腿就跑。 燃烧的沥青弄得一片区域极度刺鼻,主堡首先陷入浓烈黑烟内,完全掩盖住明火的存在。 主要以石料建造的桥头堡天然具备一定的防火能力,在大火烧断塔头的木梁之前,桥头堡主建筑是不可能坍塌的。倒是浓烟非常唬人,吓得持续反击的围城军止步于南堡之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逃窜了的重骑兵逃回去,眼睁睁地看着那该死的城门又紧闭了。 第1838章 留里克在核桃园行宫 夕阳下,南堡之南已是一片狼藉,围城军一路反攻到桥头堡之下,然后止步于此。 他们看着浓烟滚滚的堡垒,嗅到无比刺鼻的气味后,没有人敢于冲入堡垒。大家也生怕顺着桥梁冲到法兰西岛的南大门外又被大量炽热黑油浇一身,因为之前战斗被烧死的同伴,以及那艘烧得仅剩残骸的长船,集体凄惨地待在南门之下,成为时刻给予围城军的警告,他们也就举着剑和斧对着守军示威呐喊了。 法兰西岛大门紧闭,大量持弓的战士登上城头,城内又开始了熬沥青、烧开水作业,伯爵一时间顾不得检查撤回来的重骑兵情况,不顾安危亲自站在高处指挥守城了。 此刻,那些从桥头堡撤回来的守军,他们已经全面加入主城的防守。 城墙上站着大量士兵,夕阳照得他们的头盔呈现炫目的橘红色,一双双眼睛盯着南北两座城门,以及暂时空荡荡的桥梁。他们主要还是关注南门动向,估计围城军会从这里继续强攻。 猛攻并没有发生,在黑狐下达明确命令前,大家可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惨遭疯狂砍杀,南部战场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又有很多人在痛苦呻吟着。 围城军开始全力救助伤者,然而看到很多兄弟身上骇人的致命伤,一下子就明白伤兵很快就要死去,不如…… 一些重伤员直接被他们的同伴补刀刺死提前结束了痛苦,那些轻伤者捂住流血严重的肢体一样不敢掉以轻心,一但伤口感染罹患坏血病就是神仙难救了。 有些士兵挨了战马的冲撞,他们晃晃悠悠爬起来休息,然而等到肾上腺素衰退,难以明说的痛苦旋即席卷全身。他们其实受了很重的内伤,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阵亡者的尸体被集中拉到一处,大家又看到被故意破坏的投石机顿时百感交集。 损失了十座重武器其实没什么,随军工匠带有大量零部件,他们可以制造新的修缮旧的。 敌人在针对性破坏,估计他们已经摸清了围城军的一些底细。更糟心的是,一些在战马碾压中侥幸生还的战士,他们瞪大双眼一脸狼狈,逢人便说“十字弓不能击杀他们的骑兵”。 关于巴黎伯国骑兵突然变得强劲一事,待到打扫战场的士兵找到了那十名被干掉的阵亡者,一切真相大白——竟然连战马都披上了锁子甲。 阵亡战马的身上插着很多折断的箭矢,仔细检查一番,只见破甲箭纷纷卡在了双层锁环中。 不过战马的锁甲面对扭力弹弓直接射击,所有防御依旧是徒劳的。 战斗到此,围城军还没有见识过给战马全面披铁甲的情况,如果巴黎守军还能继续派遣如此实力的重骑兵杀出,围城军势必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克制。 直到夜幕降临,一个白天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无论攻守双方都明白,明日还要继续干。 上午大战,己方针对北堡的攻击大获全胜。怎料傍晚时分,于南堡方向杀出的前所未见之具装骑兵狠狠砍杀自己人。 黑狐猛扇自己巴掌,意识到自己完全低估了守军的实力,还因为疏忽,导致一些特殊人才稀里糊涂就被砍死了。 如果只是自己的拿骚-科布伦茨兵被杀,他犯不着非常难受。然而罗斯王精心培养的数位工匠稀里糊涂被杀,在岸上休息的罗斯正规军战士被偷袭,这些人的阵亡可谓巨大损失。 他估计自己与罗斯王会师后,大王会对今日之事狠狠把自己批评一番。 “除非,我可以将功补过。” 黑狐自知需要搜罗大量情报,被杀的敌军重骑兵被扒了个精光,有关守军重型甲胄一事,必须准备好实证以向大王汇报。 再者,守军在最后一把扳回一城,如果明日他们的重骑兵又冲杀出来,自己若是再缺乏防备,还不如自刎谢罪算了。 黑狐这边在积极总结战果,守军一方也是如此。 巴黎伯爵本希望派出去的重骑兵无伤回归,他欣喜地看到部下一路砍倒了温泉宫,然后被某种武器击毙。 撤回的重骑兵在夜幕降临后,终于将野蛮人大规模装备扭力武器一事向伯爵说明清楚。 一切猜测都成了事实,巴黎伯爵站在漆黑的城头上,看着城外漫无边际的篝火堆百爪挠心。 他攥紧双拳,自己一日之内丧失了两座桥头堡,之前的所有防御设想都作废,到最后巴黎城彻底成了河心岛中的孤城一座。 “可恶,他们竟然是一群高技术的野蛮人。苏瓦松伯爵,你的军队能否救我?可别看着我崩溃啊。” 教士们连夜做一场弥撒,大教堂里挤满了难民,他们接住油灯微弱光明,集体跪在大十字架前,祈祷天使相救。 巴黎伯爵本来非常务实,也许大天使会降下雷霆之怒,但巴黎解围最可行的方法还是来自苏瓦松伯爵的倾力支援。 援兵迟迟不到,或者说苏瓦松伯爵见情况不对劲,干脆就拥兵自保了。 巴黎伯爵心思混乱,干脆走进大教堂频频与无数军民一起跪下祈祷了。 新的一天,苏瓦松伯国援兵根本没到,或者是这一切都是被困军民的一个幻梦。当无数人说“我们还有苏瓦松盟友”,又说“只要苏瓦松伯爵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仿佛那就是事实。 然而,这时候的苏瓦松伯爵裴平早已身首异处,且已经被埋葬在普罗万城的田野里了。 臆想的援军根本不存在,倒是新一天无数砸过来的石头,无情打击着守军已经非常脆弱的神经。 自清晨开始,黑狐故意将一批扭力弹弓与投石机布置在河畔地带,重武器盯着河心岛的两座大门,只要守军再派遣重骑兵杀出,围城军就能将战争转化为单方面的塔防游戏。 此刻北堡和南堡的火势趋于平静,两座桥头堡的主建筑都在大火中坍塌。北堡堆砌的可燃物实在惊人,没有人知道炽热余烬要何时熄灭。 南堡的塔楼是在凌晨坍塌的,待清晨到来,围城军就占领了废墟,然后从石头堆中找到了一些已经熄灭的“黑色物质”,另有一些好似是粮食的物资残骸。 两座崩溃的堡垒没有给予围城军任何好处,它们恰恰坍塌在大桥旁,无数石块成了很容易绊脚的障碍物。 黑狐可以将砖头瓦砾全面清理,他想了想决定就让建筑垃圾肆意散落,这样守军骑兵再冲出来,哪怕他们有神灵相助,待冲到堡垒废墟前也得乖乖止步于建筑残骸处了。 倒是坍塌的桥头堡给了围城军非常充分的石弹,他们利用现有的“公牛”投石机不断射弹,石块飞跃塞纳河,对着法兰西岛这一巨大目标持续攻击。 拳头大的石头只能在厚重石墙上留下细微痕迹,然而被这样的石头砸中脑袋,纵使戴着头盔,还是要落得头颅碎裂的可怕后果。哪怕是砸中肩膀,穿上锁甲甲也无法确保肩胛骨、锁骨就不会骨折。 那些本该驻扎在城墙上的守军战士被迫做了缩头乌龟,堡垒内的空旷地带也都无人驻守。 一些房顶薄弱的建筑无力阻挡那比冰雹凶猛十多倍的石块打击,花岗岩砸穿石板房顶,此时反倒是平民广泛使用的廉价草垛房顶才能以柔克刚完美阻遏。 相比于其他建筑,圣埃蒂安大教堂的房顶非常坚固。可它也是整个河心岛中最明显的大建筑,围城军迟迟看不到射弹的成果,还不如对着大教堂集中攻击。 攻击教堂一事就是最大的罪恶,杀红眼的拿骚-科布伦茨军已经无所顾忌,他们昨日战死了很多相亲,心中的仇恨远胜过“攻击教堂下地狱”的诅咒。 大教堂遭遇它建成后最严重的打击,房顶的石瓦防雨效果很不错,就是很不耐撞耐砸。 无数石瓦碎片于倾斜的房顶滑落下,噼啪声一直不断,躲在大教堂内的人们的精神伴随着东西碎裂的响声,每响一下,心脏就猛地一拧巴,竟有老妇人吓晕过去了。 黑狐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他这边组织军队围攻法兰西岛,对成功攻占它并无信心。如果战斗拖延下去,自己没有等来罗斯王的大军,反倒是侧翼遭遇传说中苏瓦松伯爵的偷袭,一旦己方疏忽了就可能被敌人突破。 因为围城军已经分散开来,拧紧的拳头又舒展成了手掌,使得各部分不再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就给了敌军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机会。昨日傍晚自己就是这样遭遇敌军偷袭的。 黑狐需要有人为自己提供外围警戒服务。 他首先排除掉弗兰德斯军帮忙的可能性,博杜安那家伙无利不起早,也过分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他干脆找到自己的岳父,为了确保自己能调得动海因里希与尼德兰骑兵,此番特别带着妻子索菲娅·拿骚去求。 真的是只要索菲娅泪眼婆娑稍稍撒娇,海因里希那内心深处的柔软就被触动了。 归根结底,围城军的主力是拿骚-科布伦茨军,法理上的指挥官就是自己的女儿。再说,他们可是一直顶着“拿骚”的名号,再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恍惚间海因里希竟觉得那是自己的军队了。 黑狐交给海因里希的任务,就是要求尼德兰骑兵在东北和东部巡游,一旦发现苏瓦松军活动迹象,不求他们查打一体,只好以最快时间回来报信就好。 同时,尼德兰军也必须带上一些罗斯军队的旗帜,以确保偶遇罗斯军队后,不会爆发乌龙乱战。 就这样,在快到中午的时候,一支马队离开了热热闹闹的巴黎小平原,他们排好队列向着正东方前进。 如今时代下的巴黎小平原里,仅有法兰西岛处有着两条石墩木板桥。 法兰西岛本名西提岛,它的本意就是“城市中心”,也是狭义的巴黎。岛屿之外就是大大小小的村庄,尤其是塞纳河的左岸地带,凡尔赛小平原已经发展处一连串的小村庄。不过平凡村民平日里也没有离开家乡的必要,至多坐上小船偶尔去对岸一趟,仅仅是小型驳船完全满足他们的跨河需求,自然不再有永久性的桥梁。 没有桥梁,使得黑狐的围城军只能通过他们突击制造的浮桥迅速便捷往来于两岸,其次就是依靠灵巧的龙头战船频频活动了。 海因里希集合他的全部骑兵,三百骑也算庞然大物了,只是细究下来很难说他们是强军。 披着锁子甲的重骑兵不足百骑,其他人多穿硬皮革缝合的凑合用的皮甲。尼德兰本地的二十位骑士全部参与行动,至少他们的装备非常齐全,但这也不是与苏瓦松军死斗的理由。 海因里希根本就不想和苏瓦松军打仗,他已经定下战术,感觉看到的是敌军就撒腿就跑,只要自己撤得足够果断,肯定不会遇到麻烦。 他们在右岸的空旷地带大摇大摆推进,在抵达文塞纳森林后,直接占领了本地的皇家猎场。他的骑兵完全没有露天扎营,曾经属于法兰克历代国王的猎场区域成了尼德兰军的跑马场,当地的牧场牧草疯长,士兵下马卸下鞍具,也就高高兴兴就地让马儿啃草。 猎场的建筑群成为军队的临时营地,他们还找到了马厩,当海因里希高高兴兴以为能搞到一些遗留的战马,怎料这里已经空空荡荡。 种种迹象表明一段日子前此地还有人员活动,马厩处遗留的未清理马粪就是十足的佐证。 马匹去了哪里?肯定是被巴黎伯爵牵到城内了,要不然小小的法兰西岛哪里有大量战马? 他们就在皇家猎场度过平静一夜,至于巴黎城的喧嚣,仿佛已经成了遥远的事情。 清晨,待晨雾散去后,尼德兰军的战士才慵懒地起身。他们吃了些干粮就开始给坐骑安装鞍具,又过了些时间海因里希才整队完毕。 他看看左右,满意与部下都到期了。他大手一挥,指着塞纳河的上游方向:“我决定了,跟着我去那边看看。愿天主保佑,我们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光看着罗斯人以及他们的仆从大肆掠夺发家致富,海因里希羡慕得手痒痒。 他出于信仰本来不愿意对着和平村庄主动开刀,既然巴黎伯爵以实际行动宣示战斗到底,参与围城的尼德兰军也实在没有理由再给巴黎伯爵任何颜面。 海因里希已经打算劫掠一些村庄,能搜刮一些金银最好,找不到财物,补充一些粮食饲喂战马也是好的,如果村民决定抵抗,不如直接砍杀算了,反正没人看见就没人谴责,若是罪行暴露,推脱给金发诺曼人就好。 他的底线已经如此之底但依旧有着底线——任何时候都不能劫掠修道院。 譬如,当黑狐命令自己的部下劫掠温泉宫时,其实也光顾了宫殿旁的圣日耳曼德佩修道院,由于财宝圣器都被预防性搬空,围城军一无所获,只能将找到的建筑当做营房了。 他继续贴着森林地带摸索前进,不久,一条河流横亘眼前。比之塞纳河主河道,眼前的河流之宽度可丝毫不逊色它。 “啊?我该不会到了传说中的马恩河?这么早就地带两河交汇处了吗?” 海因里希胸口划起十字,他再探起脑袋远眺去只能面对茫茫大河兴叹。 上游的马恩河甚至有一些可以直接淌水过的浅滩,如今的它已经达到惊人的百米宽度,只比塞讷河窄了三分之一。 哪怕是建造石墩桥,造就长度达到百米的桥梁的最大障碍其实不是造桥技术,而是巨额资金投入,唯有王室乐意出资做一些贵重的基础设施建设,如果建设它不能得到巨大实际利益,王室也懒得出钱。 倘若王室只是打算建造一座滨河的行宫,能划船过去游玩,自然不必斥巨资造桥了。 “看来我们止步于此了。跟着我,向马恩河上游看看。”海因里希大手一挥,骑兵队集体开始沿着河道向东北方向推进。 只要沿着马恩河持续前进,就可以抵达苏瓦松伯爵三大重镇之一的莫城,也意味着尼德兰军有可能与敌人打一场遭遇战。想到这一点,海因里希就勒令部下不准散漫。 扛着旗帜过于难受,捆着罗斯旗帜的骑矛干脆被死死捆在马鞍上。 大部分骑兵也是如此使用自己的骑矛,需要用的时候解开皮带,抽出骑矛进行厮杀就好。 起初只是省力的举措,客观上他们始终在炫耀那猎猎飘扬的罗斯旗帜,弄得尼德兰军像是罗斯骑兵似的。 海因里希对莫城、圣康坦、苏瓦松的了解非常有限,又比如哪些村庄是皇家采邑,哪些大建筑是王室行宫,他是一窍不通的。 他带兵实实在在是冲着大努瓦西皇家行宫前进。 那是一座法兰克贵族自行修造的行宫(nucetum magnum),此地原有一片古时罗马人种植的核桃园,后来,墨洛温王朝的克尔佩里克国王在此建设独属于他的宫殿,就以核桃园命名。 但加洛林王朝时代,国王拥有着更多的行宫,诸如核桃园行宫,除了那片核桃园它并无什么出彩之处,还不如附近的文塞纳森林猎场有意思。 它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不等于放弃,如今行宫附近的村庄都已经荒废,当地人属于王室的直辖民众,当地男丁早就被国王洛泰尔征召为士兵参与战争了,最早征召的士兵也早早战死不知埋骨何处。 剩下的村民无依无靠,干脆集体迁移到莫城,请求苏瓦松伯爵的势力庇护了。 核桃园行宫留下了一片很基本的建筑群,每逢秋季核桃成熟的季节,鸟儿自由啄食核桃的薄薄表皮,坠落的硬核进入土壤,因无人打理,一些小树苗已经开始自由疯长。 它有着最基本的渡口码头,驳船早已不见踪影,整个行宫陷入一片萧瑟,或者说已经快速恢复原生态了。 突然间,一支不速之客闯入其中,马蹄践踏荒草,规模雄厚的军队占领了它。来者身着白色罩衣,胸口缝合着蓝色布条,头盔顶部还插着白色羽毛。 一些旗帜直接插在空荡荡的码头,一众骑兵面对宽阔的河面无奈地频频摇头。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恢复行军的罗斯正规骑兵。留里克将步兵的指挥权给予托付给儿子,他自己则带领最精锐的骑兵,浩浩荡荡一千余骑冲在前面,最后被迫止步于马恩河畔。 留里克进抵法兰克的核桃园行宫,此地有着大量有别于普通村庄的建筑,应证着它是一个伟大的遗迹,如果清理杂草、藤蔓,将建筑群翻新一番,可以作为大军驻扎的良地。如果,面前有一座桥梁就更好了。 奈何罗斯军主力现在恰恰非常缺乏船只,仅存的那点小驳船,要将上万人的大军运到对岸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再说,那些驳船还兼顾着运输一批辎重的任务,反倒是轻装行动的骑兵集团又跑到了前面。 留里克面对马恩河不至于无可奈何,他准备了两套方案,或是大军转道攻占莫城,通过当地桥梁做一个大迂回后抵达巴黎;或是大军聚集在河畔,就地伐木制作大量木筏强行渡河。 然后,在他抵达核桃园行宫的第二天,河对岸赫然出现了一支骑兵队。 所有闲适的骑兵勃然而起,他们聚集在码头处向远处看去,使劲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扬着罗斯旗帜的骑兵,继续大摇大摆地向岸边前进。随着那些骑兵继续前进,插在马鞍上的旗帜也愈发清晰,进一步证明了那就是罗斯王国的“船桨旗”。 “不可思议,这里还有我的友军?莫非……是黑狐的兵马?”留里克闻讯赶到岸边,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情况可以解释眼前的奇迹,然后屹立在空荡荡的码头,眯起眼睛希望能看清某些熟人。 第1839章 马恩河口会师 宽阔的马恩河畔聚集着两伙骑兵,他们明明飘扬着相同的旗帜,一方却弄不清另一方的明确身份。 留里克眯着双眼远眺对岸,试图看清对方的细节,然而马恩河宽有百米,他能看清大概,看不清对方主将的脸。 双方就这样彼此尬在河畔,双方互相派人呼喊了一番,呼呼风声严重削弱呼嚎,彼此都不能从对方的喊话里听出详细信息。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罗斯骑兵判断对方没有丝毫的恶意。 “可恶,如果我有一条小驳船,也就不必如此麻烦了。我的那些小船也太磨蹭了。” 留里克又向四周看了看,感觉附近连迅速扎木筏的好材料都是匮乏的。 骑兵队驻扎在一片核桃园,那些核桃树歪歪扭扭,其阴干的木料质地非常坚硬,留里克实在知晓这种木材是制作火枪枪托的极好材料,罗斯军没有此类极高科技的武器,倒是以此木料充当扭力弹弓的零件、船只中绳索滑轮,它的耐久性必将非常惊人。 只可惜,占有了庞大核桃林,它就是不能做筏子。 他思来想去,也许可以向着对岸发射一矢信箭,对方收到书信后再在信上写明身份再射回来。可是再一想,也许对方很善用拉丁语,他们是否带了羽毛笔和墨水,此事基本可以确定——肯定没带。 哪怕他们拥有书写工具,靠着互相射箭进行交流,其中成本也太高了。 正当留里克焦躁地挠脸,终于有战士想到一个妙计。 有自告奋勇的战士下了马,再在同伴的围观下脱掉外衣,最后仅剩一只裤衩,赤脚站在松软草地上。战士以奇怪的形象走到留里克面前,其意图已经不言自明了。 留里克吃了一惊,一拍脑门全都明白了。 “大王,我可以泅渡过河。任何传信的任务交给我吧。”毛遂自荐的战士高昂着下巴。 “你?第几队的?” “第二队。是布洛迪让我来了,我很善于游泳。” 留里克眼前一亮,他回过头一瞧,正好与正乐呵的布洛迪对视。他又转过头,严肃地俯视亟待跳水的战士:“我看着这河宽度已经有一箭之地了,你能平安游过去?然后再游回来?” “可以。在伊尔门湖里我可没少游泳。” “你是白树庄园出身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伊瓦尔·卡尔松。我母亲的白树庄园的,而且……”一个很普通常见的名字,短短信息已经说明一切。 留里克抬手示意战士不必多言了,他不禁感叹:“想不到我的骑兵队里还有你这样善于游泳的战士。很好,只要你顺利传递本王消息,我要赏你银币。” “我会完美完成任务。” “那就快去吧。你去问明白对方的具体身份,如果……”留里克至此不得不多想一些,他思考一番,再特意说明:“告诉他们,我不论他们为何飘扬着罗斯旗帜,只要是黑狐……唔,西进部队的人。只要能通知到黑狐就好,命令他将去全部能调动的船只,给我全力运到马恩河口……” 留里克又对细节部分做了一些简单的要求,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趁着机会立刻联系上黑狐。唯有如此罗斯军主力才能得到数量充分的船只,使得最终搭建一座浮桥成为可能。 决定泅渡传信的战士心领神会,这个名叫伊瓦尔·卡尔松的战士最后向自己的君主复述一遍任务使命,然后聚精会神地站在河边的芦苇丛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纵深跃入河中,就好似一只浮冰上的肥海豹跳进海洋。 他拼命地划水,为求速度又开始频繁潜水,只有唤气的时候突然从水中跃出,平静流淌的马恩河水面看不出什么波澜,倒是有一只“海豹”在快速移动,不一会儿就上岸了。 罗斯军一方见状立刻欢呼雀跃,另一边的军队全程关注事态进展,他们啧啧称奇于竟然还有人游得比鱼还快。 其实,海因里希自看到河对岸的骑兵队伍里拥有大量的罗斯旗帜,他一瞬间就弄清楚对方身份了——只能是罗斯王的精锐骑兵队。 忽然间,他又从大军中看到了那位预想中应该出现的贵人,此人有着纯金色的头发,头戴特殊的金冠,在夏日阳光下无比的显着,有如此羊毛的人,除了罗斯王留里克本人外,还有何人? 他看着一位使者游过来,本以为出水的使者样貌会很不雅,所以还紧急准备了铺草地用的薄布毯,打算给使者遮羞。 想不到那人还穿着一件短裤,自己的顾虑是多虑了。 但薄布还是被递送上去,使者伊瓦尔嘿嘿一下,急忙擦拭一身河水,然后走近那位骑马的高贵者。 海因里希急忙驱马上前,以蹩脚的诺斯语欢乐地问道:“欢迎你,罗斯人。伟大的罗斯王是否……已经到了?他是否就在河对岸?” 使者吃了一惊,他手握擦身布立刻进入状态:“不错,我乃罗斯王忠诚的仆人,我的国王与规模巨大的军队就在对岸。大王也差遣我询问你们的身份。你们……应该与黑狐大人有关系吧。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打扮得好似我们的骑兵?” 海因里希有些吃惊,毕竟自己能活到现在,实则就是当年战场上罗斯王给予自己特赦,一瞬间往昔历历在目。他看向对岸奋力挥动一番右手,又俯视使者长叹一口气:“呵,也许罗斯王已经忘记我的脸了。也可能是我胡须比较茂密,再隔着一条宽阔的河,实在看不清我的真容。” 海因里希再定定神,翻身下马拍着胸膛说道:“我乃尼德兰伯爵,海因里希·拿骚。那个叫做黑狐的小胖子是我的女婿。你一会儿大可回去告诉罗斯王,尼德兰伯国已经以盟友的身份正式参战。而且,愿意无条件听从他的调遣。” 泅渡而来的使者非常年轻,由于生活水平一直很好,加之远征两年的磨砺,稚嫩的年轻人就面相上已经少年老成。 如果游泳来的是第一骑兵队的老兵,就可能回想起海因里希·拿骚的那张脸。 使者还要进一步确定:“你真是尼德兰伯爵?我知道你的存在。” “千真万确。” “既然如此,我就先向你转述罗斯王的命令。” 使者是说话方式有些傲慢,海因里希苦笑一番只好洗耳恭听了。 凡是留里克的精锐骑兵就没有等闲之辈,信使作为第二骑兵队组建时加入的战士,如今俨然成了久经战阵的老兵。他深知完成通信任务后一定能得到一笔现金赏赐,哪怕是为了钱财也变得极为卖力。 他也知道所谓尼德兰伯爵的来历,面对大王昔日的手下败将,实在对海因里希难有敬畏感。 同样在罗斯王的老兵面前,海因里希也不敢炫耀贵族身份,他认真听取罗斯王要求的事宜,惊讶于黑狐嘴里预言的罗斯王的万人大军,真的杀穿了法兰克,直奔巴黎而来。 任何细节事宜,大不了自己抽机会好好询问罗斯人——如果对方赏脸的话。 “我会立刻落实罗斯王的命令。”海因里希最后毕恭毕敬地答复道,然后,立刻以实际行动回应罗斯王的要求。 尼德兰骑兵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伯爵对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使者过于尊敬,普通战士不甚了解情况,但军中的二十位骑士全都识趣地保持着淡定严肃。 当年的罗斯军队突袭乌得勒支,多亏了大家以最快速度宣布与罗斯王合作,各骑士领才避免了灭顶之灾。要他们臣服一个诺曼人大王本来是非常艰难的,然而罗斯王一不索贡搜刮,二不逼迫大家信仰邪神,三不掠夺百姓。哪怕是搜集军需物资,罗斯人居然真的支付现金。 世间还有这样的君王?骑士们第一时间就宣布合作了。 现在,就仿佛整个尼德兰伯国军都成了留里克的兵马,海因里希其实乐在其中。仅就这场庞大的战役,如果罗斯王乐意指挥这支军队,对尼德兰而言这是百利无害。 最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全骑兵构成的尼德兰军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支可被调动的劲旅,以罗斯王本人的习惯,直接由他指挥,势必要支付军队的军费。哪怕罗斯王不提供薪酬,尼德兰三百骑兵在粮秣上的开支肯定是罗斯王支付了。 其次与罗斯军协同作战,己方肯定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海因里希还打算跟着罗斯人长期发大财呢。 有关巴黎城几日内发生的大规模战争事件,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说明白的,且巴黎城现在还在遭遇围攻,还是按照黑狐那小子的说法,唯有罗斯王留里克可以最终决定巴黎的命令。 待使者把话交待完毕,海因里希抓紧时间也向使者简明扼要地说明“巴黎围城”一事。 使者惊讶于黑狐的大军已经包围了巴黎城,那个肥胖的家伙真有充足的兵力么?随着海因里希掰着手指头说明是哪些军队参与围城,一切都说得清了。 使者不便于立刻表达自己的善恶,一想到去年拉格纳不辞而别,而今又闻着血腥味指挥一大批丹麦军队杀到巴黎城下,顿时就觉得此人狡猾可恶了。 如今巴黎城的两座桥头堡一天之内全部被攻破,巴黎城仅存河心岛部分彻底成了一座孤城。 即便如此,黑狐真有独自指挥大军围城之实力?使者再一想到罗斯海军全面参战,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海因里希又提及了这样的事情,鉴于还有两座桥梁直通巴黎核心的法兰西岛,石墩桥梁已经成为罗斯长船逆流而上的最大障碍。他意味深长地慨叹道:“请回去转告罗斯王,或是拆毁部分桥梁让船只通过,或是在岸上安装临时滑道让船只绕过桥梁。罗斯王想要立刻得到一批船只,可能要等些时间了。” 旱地行舟?这种事情罗斯人早就习惯了。 龙头战船的龙骨一定选用坚硬橡木,它很耐剐蹭,这样每逢冬季将船只拉到岸上,避免河水冻结伤害船肋,那时候从未有人想过此举可能伤害龙骨。 再后来,罗斯最早的大船阿芙罗拉号,就是现在岸上建造完毕,再靠着上百人联合拉动生做,硬是通过滚木滑道顺利进入大海的。 “那就让我们的海军旱地行舟,反正我们的海军大将什么都懂,一座桥梁根本不是障碍。”使者随口说道。 然后,使者就听到更炸裂的消息——罗斯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她如小山般的英姿已经停泊在巴黎城外。 短时间里使者接二连三接受到重磅消息,他急于跳回河里泅渡回去。 不久,一只海豹就在核桃园行宫空荡荡的码头处上岸了,使者伊瓦尔顾得不一身湿漉,不顾赤足扎脚,火速跑向他的国王,向留里克说明河对岸大军的身份,以及数个重大消息。 “居然,是海因里希,他从哪里组织的数百骑兵?那家伙果然再度崛起了。”慨叹一番,留里克抬头看向对岸,干脆礼节性地挥挥手。 百米宽的马恩河口居然成了天堑,一旦丧失了船只便利,纯粹陆军姿态的罗斯军主力就只能望河兴叹了。 海因里希就守在河对岸,他命令军队扎营静候佳音。 一支小规模骑兵队快马加鞭原路返回,没有人再敢搜索前进,他们赶在太阳落山前硬是冲回了围城军的大营。 此事,围城军刚刚结束持续整个白天的骚扰。数做扭力弹弓因发射太多,扭力单元的绳索终究挣断了,好在随军工匠立刻行动,安装了全新的浸油绳索后,扭力单元完好如初,投弹继续。 法兰西岛昨日白天就持续挨打,今日白天还是如此。 没有人知道站在户外是否会被石块砸得头破血流,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不要冒险为妙。守军全部龟缩在坚固房间里,他们城门紧锁,集体做了缩头乌龟。 也许这时候发动强攻,黑狐真可能派出敢死队依靠简易长梯爬到城墙上,因为担心守军的重兵埋伏,他还是决定慢慢消磨敌军的气势。 突然,狂奔回来的尼德兰骑兵就向黑狐说明了重大情况——罗斯王与庞大军队,已经抵达马恩河口——马恩河阻挡了万人大军的道路。 黑狐得到的哪里是什么尼德兰骑兵的警报?分明就是留里克本人的命令呐! 即便撤回来的人没有任何信物证明他们真的在转述留里克的命令,考虑到马恩河与塞纳河的交汇口距离围城军大营其实不远,骑兵们也不会谎报如此重大的军情。 黑狐不做任何的怀疑,疲惫感也一扫而空。 小胖子振作起来,抓紧时间将精干的部下召集起来,他又邀来罗斯海军大将,迅速商量好了对策。 所谓罗斯主力军已经抵达,军队规模如何,开小会的人们都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如果指望运去十多条长船哪里能确保大军快速过河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马恩河口建立一座浮桥,这也契合着罗斯王的要求。 黑狐完全没有多思考,他对所有人说:“通向河心岛的桥梁对我们的意义本就不大,它们是石墩木板桥,两座桥墩的宽度足够我们的长船钻过去。我要立刻拆除一段木板,哪怕是砸毁它也好,一定要保证我们明早可以顺利通航第一条长船。” 没有人就计划方案提出异议,所谓的异议也只是在砸桥的细节方面探讨。 当夜,罗斯军还在向法兰西岛扔石头,噼里啪啦的响声扰得守军心神不宁,此举其实也是在掩护砸桥的人们快速作业。 黑狐组织一批壮汉,尤其是那些虎背熊腰的工匠们,他们扛着长柄铁锤、长柄森林斧、铁撬棍,在“第一工匠”卡姆涅的亲自带队下,针对一段桥梁的木板开始破拆作业。 沉重的硬橡木如今硬得似石头,构成桥板的木材都是制造长船龙骨的完美材料,它们被无情地砸毁、撬开,只要被撬出缝隙得以系上绳子,岸上待命的战士们就喊着号子合力将沉重长木板拉到河里。 橡木板不会被浪费,它们一条接着一条被拉到岸上,待到未来攻城战有需要时候,临时再铺上去,不耽搁大军攻城。 北堡被烧得一片狼藉,围城军当夜的工作全在南堡进行。 巴黎伯爵能觉察到野蛮人在南堡方向做一些奇怪工作,奈何那边明显故意少了篝火,夜幕干扰下,他看不清那边的细节,只听到不断有重物砸入河水的哗啦声,以及野蛮人折腾了一宿的呐喊。 直到新一天早晨,一切真相大白。 卑鄙的围城军又开始了第三天的投石骚扰,伯爵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要求守军多藏起来保存实力。可是,他透过御所堡垒的观察窗,清楚看到南部桥梁出现了一个巨大缺口,野蛮人的长船居然开始过桥了。 那些两头尖的长船排着队过桥,凡是抵达上游的船只立刻开始爬上一批士兵。 再仔细看,之前那个恼人的浮桥一夜时间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船只自下游聚集而来。 巴黎伯爵靠着一双眼睛完全猜不透野蛮人的阴谋,他只怕做出笼统判断——诺曼海盗是要攻击上游目标了。 突然,他愣住了,尊贵的杰拉德二世不禁联想:“野蛮人很快就能抵达马恩河口,莫不是要直捣莫城?你们……总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再击败苏瓦松伯爵吧?” 仅靠主观臆断,他当然误判了形势。 因为形势比杰拉德二世估测得更加疯狂。 每一条过桥长船都拖曳着建敲材料——漂在河里的木料。 船舱中也安置大量绳索,一些船只还准备了一头削尖的木桩,是为浮桥捆扎坚固绳索的支点。 黑狐以按照在塞纳河上修浮桥的心态,意欲顺应罗斯王的要求,在马恩河口修造新浮桥,估计所准备的材料肯定是够用的。 但为了突显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乐于证明自己不辱使命的黑狐特意出动更多长船,巴不得各船之间船舷触碰,仅靠长船的宽度,就在马恩河上拉出一座桥梁,最后随便将湿漉漉的木板铺上,就能供应罗斯王庞大的骑兵队跑马了。 黑狐亲自押运这支浩荡船队,一时间竟有六十条长船从“南堡桥梁”之缺口鱼贯而出。 庞大船队无数大桨上下翻飞,各船飘扬着罗斯旗帜,经过一个白天的全力划桨,在太阳行将落山之际,他们已经陆续冲到了马恩河口,此刻,黑狐看到了惊人一幕,罗斯王的主力军果然已经盘踞在两河交汇的三角洲地带。 阔别已久的友军们,正聚集在岸边向河道上的庞大船队招手致意呢。 第1840章 沥青与马恩河浮桥 马恩河口,一艘艘长船直接娴熟冲滩,坚硬的橡木龙骨压过芦苇丛形成半搁浅状,一名名战士麻利地扶着船舷纵身跳下来。 小胖子黑狐一直扶住船艏,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跳到泥地上还打了个滚,然后爬起来拍打下衣服,笑呵呵地直奔罗斯王而去。 留里克静静地观摩登陆,他稍微数了一下,心想着有这么多长船足够搭建一座浮桥了。 他又看到黑狐跳船后憨态可掬的模样,本就欣喜的心情更加高兴。 “大王。我……来迟了。”黑狐微微一躬,右手扶住胸膛乐呵呵地说道。 “你来得正是时候。看来尼德兰伯爵办事就是快,你比那家伙的反应更快。听说你已经开始围攻巴黎了,整体进展如何?” 黑狐即刻收起笑容,心想着这才一见面,大王就闻讯起最关键的问题。 黑狐的一双眼滴溜溜地打转,他想了想:“整体情况很好,我们已经成功围城。至于何时发起总攻,就要看大王您的意愿了。” “你的行动速度比我设想得更快,我还听说你将海上君主号开赴巴黎城下了?”留里克继续问道。 “这倒没有。”黑狐实话实话,趁着机会再将巴黎城的基本概况向留里克说明一下…… 留里克认真听取一番,与自己已知的情报做比较,有道:“尼德兰伯爵海因里希声称你们毁掉了巴黎城的两座桥头堡,现在守军就全面龟缩在河心岛中。巴黎不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么?怎么就只有河心岛的一隅之地?附近居然……就仅有一些被你占领的小村庄?” 黑狐继续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声称自己所言千真万确,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到了巴黎您自己去看”。“事实就是如此,巴黎其实是一个小城市。或者说……是因为新罗斯堡实在太庞大了,显得巴黎城很渺小。” “算了吧。”留里克耸耸肩:“我倒是要看看巴黎究竟成了什么样子,听起来它比科隆城小上很多。即便如此,它居然还是法兰克的第一都城?它也配?” “它当然不配。”黑狐顺着罗斯王的话说,最后还鄙夷地嘴角一撇。 就是因为自己派去的使者从海因里希的嘴里获悉了当今巴黎城的概况,留里克再与被俘的洛特哈德所说的情况做比较,双方的说法居然基本对得上。 如今黑狐继续声称所谓的巴黎可以称之为城市的地方,仅仅限于塞纳河中的河心岛,留里克一切有关巴黎的美好滤镜,彻底碎成了渣滓。 明明是一座小城,真的蕴藏了大量财宝? 黑狐的双眼持续打转,留里克估计这小子肯定还有千言万语。 “所以,如果我下令立刻命令你率领的兵马攻城,你可否迅速攻占那个河心岛?” “这……恐怕不能。” “怎么又不能了?你不是一天时间就击垮他们的桥头堡了?对付河心岛就差一次总攻,本王强大的海军现在就交给你指挥,你兵力雄厚实力强悍,现在反而告诉我,你不能?” “面对您我不敢胡说八道。”黑狐面露难色,又一番支支吾吾,实在难以启齿。 “你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抓住机会,黑狐张口就来:“是。他们有着厚重的城墙,石墙贴着河水建造,我们就算要攻城,明显连靠岸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的城门拥有铁栅栏,怕是攻城冲车也难以将之冲烂。我尝试进攻过,但是守军使用了一种秘密武器……” 听着黑狐是在为自己无力强攻找借口,留里克很诧异,胖小子明明只是在围城,尚未猛攻就先言做不到,岂有此理。“你在找借口?”留里克眯着眼睛质疑道。“还说他们有着什么秘密武器,我军从来是攻必克的。” “千真万确,我还吃亏了。他们会泼洒某种黑油,这东西点着之后很难扑灭。我是试探性攻击失败了,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五十个战士被活活烧死,甚至连船只也被烧毁了。”黑狐说话间瞪直了双眼,怎么看都没有扯谎嫌疑。 “奇怪的黑油?”留里克捏着胡须。 “是的,即便是泼水也不好浇灭。等真的灭火了,黑油就变成了黑色膏油,最后……相似石块。” 怎样的油脂是发黑的?柴油?莫不是石油吧?巴黎人还有这种东西?最后又变成了“石块”?混了沥青? 留里克下意识想到了石油,再仔细想想直接予以否定——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不可能掌握如此的高科技守城。 最有可能的是,守军使用了加入诸如碳粉、硫磺的膏油,以此进行城墙防御战。 守军甚至可能只用粪便,以大瓮熬煮收集到的人畜粪便,士兵忍着恶臭熬出粘稠之物,然后从高处倒下来,如此造成伤口严重烫伤,秽物也必然导致伤口快速感染,造成受伤士兵几日之内死于败血症。这种武器就叫做“金汁”。 在东方的大规模战争中,无论是膏油、鱼油,攻守双方凡有机会,就会尝试向对方阵营扔易燃物,尤其是攻击敌军粮仓时,进攻方会带足了膏油、火种,以求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迅速造成冲天大火。 战争逼着军队想方设法高效杀敌,连粪便、腐烂尸体都能改造成特殊的武器。 黑狐信誓旦旦说巴黎伯爵使用大量易燃物守城,要么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敌人深藏不露,要么是真得被逼出了防御战智慧。 这一刻,留里克终于比较相信黑狐的说法。他想了想,又问:“既然如此,你看明白那些奇怪的黑色膏油了?如果你能搞到实物,哪怕是拉回被烧焦的残骸,本王……也许能分析出他们到底用的是什么油。” 黑狐就等着留里克这么问,他当然是有备而来的,一张苦瓜脸终于再露笑颜,他对着身后的亲信打了一记响指,再吩咐道:“快!把我们搜集到的黑色物质都拿过来,还有我的那件受污染的衣服也拿过来。” 士兵拎着一布包快步走来,留里克瞥一眼就能感觉其中之物沉甸甸。 布包仍在地上,束口绳子解开,一瞬间一堆酷似黑色石块的东西暴露在夕阳之下。 留里克一下子就认清了它的身份:“啊?沥青?” 他就是用“lichin”的念法形容此物,然后半跪下来亲自拎起一些凝块认真检视,嗅到了独属于沥青的气味——烃类物质特有的气息。 黑狐弯下腰,眉头紧锁地问道:“大王,您知道这东西?您现在看着它们像是石头,可是放在火边烤一下很快就柔软了,继续加热居然成了油。” “我当然知道!” “还有我的衣服,我仅仅是把凝固的东西放在口袋里,结果衣服都被污染了。难道仅仅是我的提问都能熔化它?” “因为它是沥青。”留里克眉头紧锁,他依旧攥着黑色凝块站起身来,然后俯视黑狐:“原本我对你的说法有所怀疑,是我低估了巴黎伯爵的实力。如果我们发动攻城战时,守军全面使用这种武器,任何的甲胄都变得毫无意义,战士会被无情烧死。我可不会让战士们白白送死,可恶的巴黎伯爵,只有诸神知道他还有什么奇怪武器。” 言至于此,留里克甚至担心巴黎伯爵真的藏匿了一些石油,虽说他完全不理解那家伙储备沥青是干什么用的,仅仅是当做守城武器吗?既然有沥青,只要针对石油简单加热,一些易挥发的油类蒸发后,最终就能剩下一堆沥青。以粗糙手段分馏石油,并不能以当今粗犷技术力无法实现的,否则这沥青从何而来。 不过留里克开动脑筋,他确信巴黎附近肯定没有油田,就算有,河心岛里肯定是搞不到原油的。巴黎伯爵可能是出于某些目的从外地购买了沥青,只要守军将它消耗殆尽,罗斯军就不必担心了。 巴黎伯爵一定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己方不攻城,守军就不会主动使用沥青或是原油——他们还没有能力试图点燃塞纳河。 黑狐与其他人迷惑的东西不再神秘,留里克直接称呼它为“lichin”,并声称这是出产自地下的特殊物质。如果罗斯军能大量掌握它,必将针对巴黎伯爵百倍奉还,至于沥青更具体的生成缘由,留里克就不说了,废了一番口舌除了彰显自己很有智慧,之于战争没有增益好处。 他并不知晓巴黎伯爵如何搞到这种东西,突然间,他又灵光一闪,心想着被俘的洛特哈特肯定清楚巴黎城沥青的开源,以及储量。 当务之急并非纠结于神奇武器方面,敌军有一两个新奇武器不过是奇技淫巧,论及强大武器,罗斯军也不妨多让。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搭建一座可供万人大军快速通行的浮桥,这件事才是黑狐要立刻落实的重大任务。 于是,留里克正式向黑狐下令:“主力军尚未完全抵达,本王令你立刻搭建浮桥。最好……明日太阳升起前,给我将浮桥建成。” 听起来是非常疯狂的任务,一想到自己在塞纳河上就是一夜之间拼装出可以自由跑马的浮桥。马恩河口的宽度比塞纳河主河道窄上一些,意味着搭建浮桥的速度只会更快。 黑狐摩拳擦掌,留里克还以为这小子会面露难色,不想小胖子信誓旦旦拍打胸膛,仿佛是下军令状般宣誓:“明早,我进献您一座桥梁。” 接下来,留里克站在落日余晖中,上千名骑兵战士也聚集在河边,无数双眼睛看着黑狐的表演。 只见数条长船抛锚,它们基本互相平行着定在平静流淌的马恩河上。 接着更多长船以它们为锚点,陆续开赴船只间的缝隙,然后抛锚停下来。 黑狐的行动速度远超留里克的想象,小胖子正巧妙利用船锚,将船定在河面。河底淤泥多,使得沉底的铁锚得以深深铲如,水流越是冲刷,船定的更稳牢。 太阳尚未完全落山,紧靠着船锚垦泥地,诸多长船尚未使用绳索固定各船,它们就已经构建起浮桥雏形,看起来就已经足够稳固了。 战士喊着号子,数人集体挥动大铁锤,将预制的木桩狠狠砸在岸边。为确保浮桥稳固,原本用于升降大战舰主桅杆的粗缆绳,现在成为固定浮桥的绳索。为了伺候两条非常抗拉的绳索,黑狐准备的木桩也有很多。 一批细绳索牵拉主绳,为了快速建好浮桥,黑狐一口气组织了近千人参与行动,当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浮桥的主缆绳已经牵拉完毕且狠狠固定在木桩处。 缆绳崩直,水下的数十只船锚依旧垦着河泥,马恩河非常平静,尚未铺设木板的浮桥仅被河水推出微小的幅度。 至此一度只能隔河相望的尼德兰军,他们终于可以通过浮桥与对面的罗斯王做交流了。 海因里希根本不管女婿主持的铺木板作业,他轻装行动,抚着主缆绳从一船侧舷跳到另一船侧舷,他在诸多长船中穿行,硬是横跨了马恩河。 当夜,他带着一肚子话终于得以与对岸的留里克倾诉。 短暂的夜晚转瞬即逝,清晨,浓厚雾气弥漫整个世界。忙活一夜的人们在吃了些干粮后,现在纷纷待在两岸的平坦地带倒头就睡。他们什么都不顾及了,当雾气被阳光驱散,一座呈现微弱弧形的浮桥完美横亘在马恩河口。 黑狐一夜监工,他现在明明困得离开,却因为过于兴奋,始终神经质般瞪大双眼,笑呵呵地郑重向留里克复命。 朝阳照得小胖子的肥脸熠熠生辉,留里克也不知他脸上是汗还是水。 “大王,我妥善完成任务。您觉得如何?” 站在河边的留里克背着手,右脚踩在一支深深扎进泥地的木桩上,俯视脚下那粗壮的缆绳,故作认真地绷起脸审视一番工程奇迹。 “你干得很好,几个月前我竟然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当初只是让你押送物资真是屈才,这次授权你组织我的大军迂回仅供巴黎,真是我最明智的选择。” 黑狐非常高兴罗斯王的肯定,他依旧瞪着过度亢奋的双眼,继续恭维:“多亏了勇敢的罗斯海军,还有无所不能的罗斯工匠,让卑微的我能获得一些您满意的成就。” “哼,油嘴滑舌。你不必再说了,我现在就命令军队过河。但愿,你的浮桥真有看起来的坚固。”留里克最后笑了笑,大手一挥就开始组织大军过河了。 骑兵排成两列纵队陆续开始登上木板,有关铺设的木板从何而来,获悉真相的留里克颇感意外。 为了确保船只通过法兰西岛的桥梁,挡住船只的桥板被拆除后,现在就成了马恩河浮桥的一部分。 更多的不满就来自大量被拆毁的村庄,那些勉强可称为“巴黎外郭城”的存在,它们根本没有遭遇围城军的恶意纵火,恰恰房屋得到充分保留,使得大军可以高高兴兴住进现成的民居中。一批被故意拆毁的房子,梁木正被骑兵们踩在脚下。 罗斯骑兵们都觉得如此狭长的浮桥很靠谱,他们不慌不忙抵达对岸,然后搭建起新的临时营地。 一个上午的时间,所有驻扎在令人无聊的核桃园行宫的骑兵们均以过河,他们还获悉河对岸的森林名为文塞纳森林,林子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海因里希说得非常明白,贴着树林前进就能抵达围城军的大营了。 海因里希更是说明道:“你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迷路,只要沿着河道继续前进,以你们疯狂的速度,多抽战马几鞭子,今日傍晚就能抵达巴黎城下。” 留里克想了想,步兵集团因带着过多的辎重只能慢吞吞前进,战争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也懒得逼迫后续部队快速前进了。 再说,就巴黎城现在的情况,恐怕只要自己对围城大军下达明确的进攻令,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后续部队抵达,就能在几日之内完成破城。 然而无论是黑狐还是海因里希,他们掰着手指诉说围城军的构成,就连丹麦王拉格纳带兵盘踞故意看戏一事都很不客气地描述,唯独没有说明查理军队的存在。 查理不是带着一万大军扬言横穿枫丹白露森林攻占巴黎吗?查理到底还来不来。 到了如今的田地,又变成了罗斯联军围攻巴黎的局面。“那小子究竟是怂了,还是打算故意看我与巴黎、苏瓦松伯爵打个两败俱伤?驱虎吞狼?蠢材,你是一个国王,你不为你的王权而战,谁会真心承认你是个国王?” 留里克估计查理或是压根没有北上,或是其大军的速度堪比蜗牛。 所谓的“法兰克国王”查理已经是临时可以放在一边的存在,留里克已经改主意了,决定就地组织骑兵立刻开赴巴黎城,当前的河口营地仅留少部分战士驻守,以接应堪称带着大粮仓行军的浩浩荡荡步兵。 留里克骑马通过浮桥,他收罗军队,这一次算是直接指挥起尼德兰伯爵海因里希的骑兵,拼凑出庞大的一千七百骑,他们屹立在塞纳河右岸,高扬无数面罗斯旗帜,集体在河畔草甸地带狂飙突进! 一如海因里希所言,他们真的在当日傍晚冲到了围城军热热闹闹的营地了。 至于所谓的巴黎城,居然真的只是一座屹立在河中岛的孤城。 事实却如各种情报描述的那般,夕阳照在环河心岛城墙上,墙壁被照成橘红色。 那就是法兰西岛,又曰巴黎岛,再曰西提(城市)岛。 岛屿之外果然是一片森林环绕的平原地带,围城军已经开始点燃篝火,就是随着骑兵集团快速推进,那边明显愈发聒噪起来。 仔细听!留里克听到了无数人的欢呼声,再在风声里催化成低沉轰鸣。 夕阳柔光将无数面罗斯旗帜的白底子照成橘红,旗上的蓝色线条也相应发黑。特殊的光影改变了旗帜是颜色,不变的是它抽象的船桨图案,或是被某些人讹传为“圣安德烈十字”。 旗帜纹样清晰可辨,且法兰克世界如今仅有罗斯军、麦西亚军乐意大规模举旗。 围城军只要看一眼浩荡而来的骑兵集团,即可确定据称已经抵达的罗斯王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在河心岛苦苦支撑的巴黎伯爵杰拉尔二世来说,他待在御所安全的观察窗里看到了一支庞大骑兵抵达,无比期待那是苏瓦松伯爵的军队,怎料这支大军突然与围城的野蛮人合兵一处。那是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围城之地居然也有新的盟军,还是一支规模惊人、自己从未见过的骑兵军团。 自己还能如何呢? 待在安全之地的杰拉德二世瞪大双眼无奈地胸口划十字,右手像是上了发条,机械式地比划不停,仿佛他比所有的教士都更加虔诚了。 第1841章 温泉宫里留里克对话拉格纳 留里克带领庞大的精锐骑兵,趁着夕阳柔光,高高兴兴监视着效忠他的军队。 围城大军为国王欢呼,他很意外,想不到黑狐居然阻止出一支远超自己预想的大军,之前仅靠那小胖子的一张嘴说明情况,自己一时间难以置信,如今真的环绕巴黎骑马巡游,所见的仅是欢呼雀跃的战士、夕阳下飘扬的旗帜,以及停泊塞纳河两岸的无数龙头战船。 河心岛立有一座坚城,显然那就是不愿臣服的法兰西岛。 突然,一支规模不凡的骑兵队突然从不远处的一片村庄钻出来,他们带着若干罗斯旗帜,又飘扬一面正十字旗,宣示自己盟友的身份。 留里克恍然间一想,来者大抵就是弗兰德斯伯爵与其东拼西凑的骑兵队吧。 两位尊贵者就在巴黎的右岸地带会面,寒暄一番后,留里克按照当年签署的《北方同盟条约》,果断承认弗兰德斯军为自己的盟友。 想要指挥博杜安和他的军队去拼杀估计很牵强,与其说这群家伙是来履行条约,他们更像是跟在狮群身后的鬣狗、秃鹫,想要毫无损失地攫取利益。 既然他们已经到了,多一支生力军至少也能壮声势。 只是如今的巴黎伯爵已经没有资格从实力的地位与罗斯军讲话,围城军总兵力已经太多了,留里克估计就算是查理曼在世,看到如今巴黎围城之局面也会发怵——抛开所有的溢美神话,查理曼也是凡人,也曾遭遇战败。 夕阳下的法兰西岛一片萧瑟落寞,留里克请乐呵呵的博杜安回到弗兰德斯军营地待命,他自己则置身于右岸营地里,首先听取上岸海军水手们的描述,其次就是索菲娅·拿骚本人的描述。 一个屡次见过大世面的贵族小姑娘已经变得落落大方,索菲娅对留里克说明了她理解的战况。“也许她是个男人,应该可以是不可小觑的军事贵族,现在……也差不多。黑狐那小子捡到了宝。”留里克捏着胡须,心里对索菲娅已经有了更高的评价。 留里克看到两座已经化作废墟的桥头堡旁安置着大量的“公牛”投石机,索菲娅说再多的话不如向国王实际展示,于是本该夜间暂停的“投石作战”应留里克的要求又开始了。 有节律的号角声代表着“进攻”,大量拳头大的石块又劈头盖脸地砸向河心岛,至于能否砸死砸伤敌人无关紧要,只要能搅得守军心神不宁就好。 留里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又对他们大规模使用的石头好奇。 他一问不要紧,一下子就问出了左岸地带的那座大建筑的身份——温泉宫。 在留里克的概念里,巴黎该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城市,夕阳之下的世界朦朦胧胧,可是被称之为巴黎的地方也太空旷。他原本对巴黎的美好幻想已经消失无踪,看到了公元844年的巴黎城后,幻想非但没有,反生一丝厌恶。 “科隆城,都比巴黎大上数倍!真想不到法兰克的克洛维大王,居然要把这个小地方当都城。真是一群刚钻出森林的蛮族没见过世面,竟把小城当都城了?” 投石用的石弹就来自温泉宫的低矮围墙,温泉宫的主体建筑完好无损,内部的温泉大池子依旧终日烟雾缭绕。 围城军的塞纳河浮桥化整为零运抵马恩河口,摇身一变成了马恩河浮桥。 下马的留里克乘船漂到左岸,大量风尘仆仆的骑兵将战马留在右岸,他们轻装行动抵达左岸的温泉宫,靠着篝火微弱的光明,在烟雾缭绕中好好洗了一番天然热水澡。 库存的肥皂正当时,战士们抓住宝贵的机会将全身涂满泡泡,因为他们广泛使用的肥皂故意加了硫磺,温泉宫内不可避免的弥漫起有些刺鼻的硫磺气息,不知道者还以为一群魔鬼在神圣宫殿群魔乱舞呢。 只有硫磺肥皂能低成本的确保大军维持卫生,硫磺气味还能驱散蛇和本地非常恼人的臭虫,战士们可以忍受如此刺鼻气息,不少人抓住机会还把贴身衣服洗干净了。大家都是男人,很多战士还是自小玩到大的同伴,自然没有什么忌讳。 如果让教士们看到温泉宫正发生着的一幕又一幕,怕是最虔诚者会气得直接昏阙——到底是诺曼人,实在太伤风败俗了。 如果河心岛要派出军队偷袭,堵在桥头的围城军就要操作扭力弹弓了。 正是因为吃过亏,再看到围城军兵力进一步膨胀,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那仅存的进取心进一步崩溃,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带领军民继续做缩头乌龟祈祷奇迹降临。 然而再也不可能发生奇迹了,杰拉德二世祈求“大天使的雷霆”没有发生,俘虏教士挨个放血祭奥丁神的丹麦大王拉格纳,他在听说自己的好兄弟留里克突然抵达巴黎城,根本顾不得夜间航行的风险,干脆亲自组织一支小船队,高高兴兴奔向灯火通明的围城军大营了。 在清晨时分,留里克在昔日克洛维大王的温泉宫“雅间”里苏醒。 他已经问明白了,或许宫殿曾有很多华丽的陈设,当围城军占领宫殿后,搜索一切房间没有找到什么财物,房间也都是空荡荡的,一些洒落的新鲜杂物证明着整个宫殿被紧急搬迁。 一些罗斯军特有的装饰物挂在墙壁,北欧特色的青铜油灯跳动微弱火苗,将墙壁上临时悬挂的圆盾、战斧照出淡淡的迷离感。 一张粗制毯子平铺在地,昨夜的留里克与他的战士们在一起,大家一同跳入法兰克王室独享的温泉池塘,他泡了个舒坦,然后舒舒服服地待在已经铺好的地铺处呼呼大睡,这也是他一段时间来真正睡在可称之为“床”地方。 清晨,有战士走进国王的临时居所,呼唤几声才将留里克唤醒。 “什么事?已经天亮了吗?”留里克使劲揉揉惺忪睡眼,缓缓爬起来,坐直身子舒缓一下情绪。 卫兵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通报:“大王。是丹麦王来了。” “是我来了。”忽然间,一个刮了短头发,胡须扎成两只大辫子的北欧男人笑嘻嘻地夺门而入。 留里克猛一扭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倒是左手也条件反射般握住放在床铺边的匕首。 “拉格纳!是你?!我听说你参战了,想不到你竟然直接来见我。” “我来迟了。”拉格纳直接走到床铺边,百起双腿盘腿而坐,完全没有任何的顾忌,就仿佛闯入的只是亲兄弟的房间而已。 拉格纳不公开宣布自己的厌恶感,他就是看不起那个被留里克提拔的小胖子黑狐。 他永远清楚自己如何从几近崩溃的可悲境地再度崛起,自己全仰赖留里克的提携与支持,也就将留里克视作兄弟,至于边界感确实主观上没什么把控。 不过如今的拉格纳已经达到人生中的顶峰,他正当壮年,只要不出什么茬子,人生还能有更大作为。今年的他比去年更加强大,基于此迫不及待得要向留里克说明这一点。 没有更多的寒暄,拉格纳也懒得顾忌自己闯入留里克的寝宫是否合适,哪怕他的闯入,已经逼得留里克应激握住匕首想杀人了。 留里克已经松开握住匕首的左手,笑呵呵地洗耳恭听。 只见盘腿而坐的拉格纳拍着胸膛侃侃而谈:“我现在从丹麦带来两千名勇士,只要我乐意,还能组织更多军队划船而来。我承认你组织的军队很强大,我想……我也不会逊色太多。是我首先冲入塞纳河,凡是被我发现修道院、村庄都攻击了。哈哈,我行动速度很快。” “是吗?我真的恭贺你的强大。”留里克只好恭维道。 拉格纳理解的全都是赞誉,他得便宜卖贵,又昂起下巴继续说:“有一个叫鲁昂的地方,我把那个城市洗劫一空,我大发横财。” “且慢。鲁昂?塞纳河畔的鲁昂?”留里克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词,本来还想敷衍,这下不得不认真,他不禁眯起眼多问一个。 “是鲁昂,你说的不错。” “你把它洗劫了?” “当然。”那是拉格纳自认高明的一战,他耸耸肩继续宣称:“凡是没跑掉的人全部我干掉了,当地财富都是我的战利品。兄弟,你既然发起了远征巴黎的作战,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我?我组织大军帮你打仗,未来你还要谢我呢。” 留里克不禁拉下脸来:“鲁昂。你应该没有把它烧成灰烬吧。” “应该还剩下一些房子可用。你问这些干什么?”拉格纳耸耸肩,一副无所谓模样。 “没什么。”留里克轻叹一口气已经不想继续过问了。 基于与查理、威尔芬的条约,以及与吉尔伯特的密约,鲁昂地区将永久性脱离巴黎,成为自己儿子雷格拉夫的新封地,使得儿子成为真正的“诺曼底公爵”。 留里克想要得到一个不受战争破坏的鲁昂,虽然此事有些痴心妄想。如果鲁昂是被黑狐的西进军队毁灭的,自己还能接受,事后对着黑狐、大将歌德伦德就“你们毁灭鲁昂多此一举”为由臭骂一顿就算了。 毁灭鲁昂的居然是拉格纳!自己非但不能说半个不好,还要绷着脸称赞“你做得很好”。 反正丹麦军队素来如海上蝗虫,那些主要来自西兰岛的武装渔民是什么心态留里克是比较了解的,他们抢掠了钱财、奴隶肯定要高高兴兴回家。 塞纳河下游距离丹麦老家实在太远了,来自西兰岛的渔民们放着因战争破坏成了白地的日德兰半岛不去圈地占领,反而跑到遥远的塞纳河畔定居实在牵强。因为拉格纳作为丹麦王,不可能远离他的王城哥本哈根跑到塞纳河定居,没了丹麦王的撑腰,不愿意皈依天主的自由渔民为了自身安全当然还是要在北方待着,等到拉格纳又萌生了跨海打劫的想法,兄弟姐妹们再划着船参与打劫。 留里克完全不用多问,丹麦军队两千勇士里一定有着大量的女战士。 那些女兵实力不容小觑,彪悍不输男人,不过她们的存在也意味着丹麦军其实后劲不足。 如果他们仅有两千战兵的话,相对于庞大的联军根本不算什么。 留里克还没有发问,这不,拉格纳终于问出一个关键问题:“兄弟,这次你到底组织了多少军队?加上你带来的骑兵,应该……有一万人了吧?” “一万人?你低估我了。”留里克一撇嘴,态度难免有些轻蔑。 “那有多少?两万人?” “应该有两万士兵了。”看到拉格纳已经面露错愕,留里克得意地再度补充:“不算你的丹麦军队,我已经有两万士兵。我的大军打穿了法兰克,后续部队应该在今日开始通过马恩河桥,估计到了明天步兵就该陆续抵达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考虑针对巴黎城发动总攻。” 拉格纳知道留里克不会就兵力问题扯谎,他真切看到新罗斯堡的大场面,尤其是自己的小儿子比约恩,还在罗斯的诺夫哥罗德安全生活呢。 身体非常健全的比约恩才是拉格纳最重视的孩子,然而诸神对一个人的命运安排总是难以捉摸,自己当年恻隐扔了又捡回来的“无骨者”伊瓦尔,那小子反倒成了一名将领。 拉格纳已经明白,自己与罗斯王比比谁的兵力多、装备好已经没了意义,再比下去自己就成了愚蠢小丑,于是一转话题:“我的儿子伊瓦尔……他……” “他很好。” “他变得勇敢了吗?” “伊瓦尔已经非常强大。看来你非常重视你的长子,当然,我也是。我知道的,你将伊瓦尔放在我军中,是希望他克服身体的缺陷成为真正的男人。我们是兄弟,你儿子就是我儿子。伊瓦尔已经是一位有勇气有智慧的将领,麾下战士人人有重甲,丹麦盟军的勇气得到所有人的肯定。” 留里克知道拉格纳将其瘸腿儿子扔给自己是什么用意——摆脱一个麻烦累赘。 毕竟作为丹麦国王,如果让部下天天看到国王居然有一个瘸腿儿子,无形中就是持续削弱国王的影响力。一般情况下,好勇斗狠的武装渔民们也难以接受拉格纳的第一继承人是一个瘸子。 事实就是如此吊诡,就是因为那小瘸子是伊瓦尔,哪怕此人愚笨,留里克也要想办法将小瘸子培养成勇士。事实是,如今伊瓦尔与其军队的存在,相当于罗斯军多了一支正规步兵旗队。 听到留里克对自己瘸腿儿子不加保留的赞誉,拉格纳不知是否该开怀大笑。 他正好笑着慨叹起来:“看来诸神没有彻底放弃他。只是如今的伊瓦尔……或许我已经难以指挥得动他了。” “那是你的儿子,儿子会听父亲的话。兄弟,法兰克王室的那些蠢事,肯定不会落在身上。” “但愿如此。”拉格纳总觉得留里克此言话里有话,且有说不明白的难受。 借着伊瓦尔的事情,留里克干脆说明了自己被放逐的儿子雷格拉夫,还有擅自跳上长船的萨克森公爵之子布鲁诺的事情。 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在法兰克腹地横空出世,雷格拉夫有战兵三千,麦西亚军队完全按照罗斯王国的练兵法,再收拢离散的旧贵族军队,快速组织出一支庞大军队,至少在纸面数量上比丹麦军还要多很多。 拉格纳与雷格拉夫没有什么联络,在他的概念里,那就是留里克的“意外之喜”,雷格拉夫自出生起就注定是罗斯王国的过客,哪怕小子的父亲是留里克,也是一个过客。 一个被自己轻视到懒得关注的小子,如今也称王了?称王不可怕,关键是小子手里不但有三千名战兵,且留里克声称已经将罗斯步兵的指挥权直接交给了雷格拉夫。 到底,自己的好兄弟还是爱他大儿子的。 “很快,伊瓦尔与他的军队就到了。那是你的长子,伊瓦尔需要父爱,是我这个叔叔无法给予了。你儿子已经是真正的英雄,不要只关注他有腿疾,战士们更重视伊瓦尔是否能频频带来胜利。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留里克话语很真诚,至于其中暗藏的玄机拉格纳第一时间根本弄不懂。 拉格纳其实是被兄弟部分说服,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眼馋伊瓦尔麾下的重步兵,儿子归队,自己的丹麦军实力必然大增。 他扪心自问一番,干脆说道:“如果当年不是我妻子的阻拦,我真就忍心那孩子被冻死。我对伊瓦尔欠缺很多,这一次作战,我要他归队。” “他本就是你的,他的军队本来也是你的……” “不错。” 两兄弟又在温泉宫内谈了谈,谈及有关攻城战的事情,约好此事等到大军全面到期后再详谈。 拉格纳时隔大半年又与自己的好兄弟好好谈了谈,过去滋生的一些藩篱似乎也消失无踪。 拉格纳原本已经将伊瓦尔的事仍在一边,当初撤离摩泽尔河的时候,自己不听话的儿子坚决要跟着罗斯王继续战斗,导致自己只能随了那小子的心愿。 现在是留里克口口声声说要将伊瓦尔交出来,没了叔父的“保护”,小子当然只能回到丹麦世界里继续做王子咯。 但拉格纳不清楚的是,此事就是一个阳谋。 丹麦军是什么样貌?留里克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那依旧是一群武装渔民,其中还有一群女兵,武器装备至多比几年好好一些而已,再从其恶意焚毁鲁昂城来看,估计还是一副流寇做派。 要不然也就不会被巴黎伯爵的骑兵砍死好几百人。 反观跟着罗斯军作战的伊瓦尔是怎样的精神面貌? 他们已经不输于罗斯军的正规步兵旗队,威武面貌与久经战争考验的事实,是那些武装渔民完全不能比拟的。尤其是凡尔登之战,伊瓦尔带领的丹麦军,以重步兵的姿态参与了那场双方总兵力超过三万人的大战,不说伊瓦尔指挥军队杀了多少人,他们切身参与了大战役,实际作战经验明显比他父亲更丰富。 瘸腿又如何?“无骨者”伊瓦尔是智将,好勇斗狠的事情由其麾下重步兵落实就好,小子在后方运筹帷幄就好。 一直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突然出现在丹麦营地里,一群乱糟糟的武装渔民该如何选择?继续跟着拉格纳?还是,对着拉格纳的儿子伊瓦尔抛媚眼? 留里克自诩此乃放虎归山的妙计。相比于其实并不可控的拉格纳,已经知根知底的伊瓦尔最终继承丹麦王位,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罗斯王国肯定不会束手无措。 第1842章 罗斯联军在凡尔赛 浩浩荡荡的大军陆续抵达马恩河口,他们旗帜高扬,整体步伐还算整齐。 数支正规旗队历经百战,他们不同程度损失了一些兄弟,但依旧保有强劲的战斗力。 与远征发起时想必,庞大军队因加入了一批友军,兵力总量大幅提升,军队并未因远征整整一周年而师老兵疲实力大减。 因为一些变量是所有人在战前无法估量了,留里克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留在法兰克腹地的儿子,会突然间拉出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以及一批精干的同盟军。 一个年轻人骑着一匹黑马,他在众多士兵的簇拥下平静地抵达核桃园行宫。 行宫虽然整体荒废掉了,它曾被系统性开发过,河畔抵达仅是可供人员聚集的平坦地,放眼望去密集驻扎一万人乃至两万人都是可行的。 一座浮桥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它以大量的龙头长船为浮箱,于是中心部分卸下横桁的桅杆清晰可辨,像是一支支擎天柱,它们彼此也被绳索捆绑令桥梁变得更加稳固。 桥头树立有大量旗帜,夏日暖风中正猎猎作响。 所有旗帜与后继部队的纹样完全相同,若论有某些不同,莫过于麦西亚军是在白布上缝上了黄色的“圣安德烈十字”。谁会仔细斟酌旗帜图案是抽象的船桨还是安德烈十字呢?对广大士兵而言它们没什么不同,区别仅在于染布用的颜料。 小胖子黑狐站在桥头,他被留里克要求在马恩河口驻守,他可没有傻傻的等待,干脆主动派人向东部方向主动搜索,所以已经与后续步兵集团成功接头,庞大军队也就毫无顾忌地高高兴兴向巴黎挺进了。 一位年轻人金发飘逸,神奇的马尾辫让黑狐非常恍惚。 他使劲揉揉眼还以为留里克突然又出现了,非得瞪大双眼定睛一瞧:“啊?罗斯王又变年轻了。” 虽说他早就知道消失数年的雷格拉夫以全新姿态横空出世,其麾下有强军一事得到了罗斯王的认可。黑狐估计到,并非只是因为雷格拉夫是国王的大儿子,就有资格得到国王的高度认可赞誉,雷格拉夫一定是真的强大。 想想也对,罗斯王早就说过一个遥远世界的谚语: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如果说雷格拉夫的经历是奇幻的,自己也不妨多让。一个北方世界商人的第三子,如今有了爱妻,有了臣民,有了庞大军队,以及可以想见的美好未来。 他还明白,自己麾下大将瓦迪与三百人的劲旅,他们一直跟随罗斯王作战,如今这支大军理应归队,拿骚-科布伦茨军将突然得到一支强力重步兵支援。 黑狐的小胖子形象清晰可辨,他就像是一只站在河边的肥海豹,出众的形象是的雷格拉夫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身份。 黑狐与雷格拉夫彼此间其实都不熟,几年前至多打了几次照面。不过无论是黑狐还是红狐,两兄弟都是已过世老古尔德的嫡出子嗣,“狐狸家族”四兄弟,只要他们好吃好喝维持肥胖的形象,就像是年龄段不同的四胞胎而已。老古尔德的子嗣有很多,能得以重用的仅有正妻生育的四子。 黑狐张开双臂,嘴巴都咧到了耳朵,他过于高兴显得面容变得抽象了。 战士为他让开一条道,使得他直接走到雷格拉夫的马下,然后抬起那张大圆脸首先审视一下,然后深深慨叹:“像他!简直一模一样。雷格拉夫,你让我想起了数年前的留里克大王。” “你就是黑狐?”雷格拉夫俯身微笑道:“你和蓝狐也几乎一模一样。我父亲说你正在围攻巴黎,应该如此。” “还是先下马吧。”说话间,黑狐亲自挽住缰绳,雷格拉夫顺势翻身下马。 庞大军队没必要在河畔常驻,现在天色还早得很,在雷格拉夫的命令下,大军继续保持原有步伐通过马恩河浮桥。 就这样,黑狐与数年未见的雷格拉夫双双站在桥头,他对罗斯军主力有着非常清晰的了解,但对所谓全新的麦西亚军队没什么概念。 诸正规旗队带着一批重武器迅速过桥,他们集体在河对岸扎营休息,按照临时计划,大军在河畔休息一夜后,第二天必须全面抵达巴黎。 罗斯旗帜扛在肩头,蓝色条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黑狐又看到了后方大军的奇特样貌,大量步兵肩扛长矛好似一片移动的森林不足为奇,他也准备了大量的矛头,此乃农民迅速成兵的低成本方案。但大军里的旗帜数量庞大,它们全都是对角线缝合黄色条纹,充分证明着他们不是罗斯军。 “麦西亚。你的……麦西亚军?不可思议,你的战士也都身穿白袍,还有……缝合了黄色条纹。”他吃惊地问道。 雷格拉夫双手掐腰,他很乐意向已经成为拿骚-尼德兰伯国统治者的黑狐,炫耀自己正拥有的一切。还得以的说明:“我没有足够的染料将白布染成黄色,现在这样也好,白布缝上黄色条纹能让罗斯军队迅速分辨出我是谁。” 黑狐啧啧称奇。 几次大战后,曾经赤脚行军的人因战争缴获,不但有了皮靴,武器装备也都实现变革。沉重甲胄和头盔都扔到随行木车上,车辆或是推行或是马拉,他们始终在平坦道路行军并不很累。 哪怕是罗斯正规军旗队,所有甲胄也都放在木车上,上上下下轻装行动,以确保在巴黎地区的骄阳下不会热到中暑。 很多战士已经撸起一宿,仅着的单衣也都扯开口子和束口绳,每次踏步不经意间都能展露金色的胸毛。 唯独有一批强壮的金发士兵怎么看都没有胸毛,因为他们是丹麦军队。 狭长的军队里有一支重步兵队伍高举着一面渡鸦旗帜,他们的首领坐在四人抬的轿子上,得以始终居高临下俯视行进的大军。 麦西亚军刚刚全面通过,伴随他们过桥的还有威伯特的南特军。黑狐对南特伯国不熟,下意识的的以为那可能是个潜在的敌对势力,可是看到那个威伯特与雷格拉夫称兄道弟的模样,自己的警觉估计是多虑了。 相比于雷格拉夫的强大,萨克森公爵大公子布鲁诺,他的兵马可谓寒酸,满打满算看着还不到百人。听说这小子当年是忤逆了父亲的决意,执意跳上南下的长船要到法兰克腹地闯荡。 显然比起雷格拉夫的成就,布鲁诺逊色太多。 黑狐向河对岸凝视一番,突然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嗓子。 “是你?”他扭过头,只见一个坐在轿子上的金发青年,正乐呵呵地看向自己。 “黑狐,有段时间没见了。” “伊瓦尔,你也到了。显然,你已经做好大战准备。”黑狐恭维道。 “只可惜我不能亲自厮杀,好在我的大军会帮我做成任何事情。”伊瓦尔有意成为一位智将,以此克服身体的缺陷。他通过黑狐派出搜寻大部队的使者,获悉了自己父亲拉格纳也参与了巴黎围城。他顺势问道:“我父亲已经在巴黎城外了?” “当然,你们丹麦人的大军已经抵达,我们正在联合围城呢。” 黑狐隐去了两人间的一些不悦,反正彼此并未爆发哪怕语言上的口角,就是拉格纳与其大军是兵力强大又完全不受控的存在,弄得黑狐这个“西进部队总指挥”很尴尬。 实则伊瓦尔对父亲的态度已经变得有些纠结,反倒是留里克更像是自己血缘上的叔父,罗斯王更像是自己的父亲了。 但拉格纳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手里军队的核心,也都来自父亲的分拨,是时候归队了。 “好吧。”他说,“巴黎围城战我们必胜。我要去找丹麦军队里,在那之前,我继续听从雷格拉夫的指挥。” “哦?”黑狐先是一愣,耸耸肩,抬头继续道:“那就请过桥吧。你的好兄弟雷格拉夫已经在对岸。” 只有与强者为伍才能真正变得强大,一年以来残疾的伊瓦尔始终接受罗斯王的指挥,夹杂在罗斯正规军中的那一小撮丹麦军被当做一个旗队来使用,伊瓦尔自诩好似一个旗队长的存在,他真切见识到了上万人规模的大兵团如何行军、扎营、打仗,哪怕是只是学习了一个皮毛,就兵力调配、后勤保障方面的学习,已经远远超过他的父亲了。 伊瓦尔双腿萎缩,吃饭、如厕之类的事情自己还能艰难的解决,随行移动就只能依靠部下抬着走。他丧失双腿反而使得有大量的时间去思考,他估计,只要自己手下有充足的士兵,再把战士们进行编组,三条长船的战士拼成一个百人队,九条船就是一支旗队。丹麦军组织数个作战旗队,再组织一些人专注于射箭、扔石头,组织一些人负责管理后勤,还要收拢一些马匹组建骑兵。 凡是罗斯军有的,自己尽量模仿训练,那样以来丹麦军就不再只是划桨而来乌嚷嚷的海盗了。 既然雷格拉夫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自己身为丹麦第一王子,一样可行。 带着无穷野心的伊瓦尔被部下抬着通过马恩河,在其身后,瓦迪终于带着拿骚-科布伦茨军的远征精锐归队了。 有三百重步兵回来,拿骚军已不可用如虎添翼来形容。此三百人聚集起来恍若野猪群,对付一般的敌军,长矛步兵压阵磨损敌军士气,最后三百步兵猪突猛进,战事就解决了。 黑狐有迎来自己二哥的大军。 哥德堡军的强大样貌他深有体会,如今再看他们强大依旧。狐狸两兄弟就在桥头交谈一番,顺势,黑狐也与嫂子乌鸫,或曰吉斯拉公主再多聊聊。他们不得不多聊一下,因为大家的矛头直指巴黎城,作为帝国公主的吉斯拉,她肯定有着千言万语。 上万人的大军高高兴兴通过马恩河口,包括带领精兵的“小狼”威尔芬,勃艮第军队也第一次高调进入巴黎平原,过去他可是被拒之门外的。 唯有随军的教士们心情复杂,唯有个别贵族态度暧昧。 被俘的默伦城守洛特哈德有他亲哥哥作保,战俘身份已经作罢, 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目前已经没有军队可以支持任何形式的作战,两兄弟身边仅有少数幸存亲兵,存在仅相当于罗斯军的战争顾问了。 兄弟俩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再临巴黎城,无论如何洛特哈德的守城任务全面失败,不过论及法理他从未效忠巴黎伯爵,如今也就谈不上背叛,就是论及血缘亲情,表弟一夜之间武装反对大表哥,着实也很下作。 洛特哈德已经亲眼见识过罗斯军队的凶残,他更是庆祝围城军已经是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再一听说两座坚不可摧的桥头堡一天时间崩溃,就确定巴黎城破仅仅是时间问题了。 一旦巴黎被攻破,躲在城市里的军民必将遭遇荼毒。莫看罗斯王本人说话时常常笑呵呵,真的下令进攻,会瞬间变成饿狼,下令屠尽巴黎都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罗斯人到底要什么?钱财?奴隶? 藏匿在大教堂的金银给了各路诺曼人,如果可以花钱消灾再好不过。 奴隶?洛特哈德在带兵进抵默伦驻扎,就知道大表哥已经在大发慈悲的开放法兰西岛的大门,让附近卑贱的村民进入主城避难。 河心岛必然人满为患,无数村民被诺曼人抓走,一定会遭遇生不如死的命运。不过……如果村民真的要被抓走,能被那个金发的雷格拉夫抓走倒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因为他已经获悉了战前诸多贵族的条约,巴黎城归已经拿到王冠的“秃头”查理,鲁昂地区则归雷格拉夫。巴黎当地居民区塞纳河下游一些的鲁昂定居并不不妥,他们摇身一变成为麦西亚国王、又曰安茹-香农-鲁昂伯爵的臣民,生活还能继续。 但是自己的大表哥一家人呢?杰拉德二世总不至于真的携全家与巴黎城共存亡吧。 心事重重的洛特哈德过了马恩河,他知道站在平坦河滩,自己距离巴黎城仅剩一步之遥。 终于,新的一天到来。 如今的温泉宫已经成为罗斯王的行宫,所有针对行宫的破坏行动全面暂停,留里克唯独下令全面拆除宫殿的石头围墙,以及几处喷泉设施。 指望一座河心岛要塞面对万人大军围城而主动投降是不现实的,留里克估计巴黎守军藏有大量粮食,也有充分的燃料将食物烹饪完成——沥青块充当燃料,那就是高能燃料。塞纳河浸润河心岛,守军依靠浅浅水井也不愁饮水问题。这一切必然早就巴黎伯爵坚守的决心。 留里克估计守军一定会主动与围城军持续耗下去,因为庞大军队每天的伙食开销都是非常巨大的,守军一定认为再拖上一段时间,围城军就要自行撤退了。 理论上这就是守军胜利的唯一方法,留里克替自己的敌人想明问题,然而罗斯军以及诸多盟友的粮食补给问题,恐怕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战争正处于一个非常奇妙的时间点——六月中旬。 只要再等一个月,南部法兰克地区的粮食就开始收获了,巴黎平原、鲁昂地区虽然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战争破坏,但春耕时期一切祥和,麦种与各种蔬菜的种子都是正常撒播。 黑麦和燕麦的收成固然糟糕,它们的生长期也都短暂。 罗斯军、丹麦军以及其他盟有可以就地抢收敌人无法掌控的麦田,虽说耗时耗力,军队的粮食补给可以得到满足。 塞纳河航运一样是通畅的,河口本就有丰富的渔获资源,法兰克人的渔民捞海鱼的本事太糟糕,反观罗斯海军可用拖网捕捞技术大肆捕捞,再将富含油脂的鲱鱼就地烘烤成盐渍的熟鱼干,就可向内陆围城的大军输送给养了。 留里克对后勤问题非常乐观,不过若能快速破城,也省得和巴黎伯爵打无聊的消耗战了。 这一日他依旧要求拿骚-科布伦茨军继续向河心岛扔石头,同时,他也给海军大将歌德伦德、第一工匠卡姆涅分别下达任务。 就在当日下午,当守军又一次被无数石头砸得抬不起头时,透过城墙那一个又一个细小观察孔,守军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只见大量龙头长船巨桨上下范围,一艘如山般的大船正被拖曳着向上游推进。 “不是吧?!诺亚方舟?!”躲在御所塔头的杰拉德二世透过观察孔看得最为真切,他能看明白那是一艘大船,就是它的规模只能用经书里的方舟形容。他不断划着十字,同样的巴黎主教也一样划着十字,难以理解看到的一切。 海上君主号抛下的铁锚砸出一个大水花,她迅速定在河面好似一所全新的岛屿,大船距离法兰西岛的城墙约莫二百米,守军的箭矢无论如何打不了这么远,反倒是海军的船载扭力弹弓可以居高临下的抛射标枪、铸铁弹丸完成火力覆盖。 大战舰停在法兰西岛外并未只是做威慑,她的船舱里塞着拼装“母牛”投石机的全部零件。 黑狐没有得到动用如此重武器的授权,歌德伦德和卡姆涅都不敢冒进,如今留里克终于下达了明确命令,是时候卸载组装罗斯最强攻城武器了! 至于“母牛”投石机要使用的大体积石弹从何而来?留里克盯上了温泉宫的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于是有着漂亮雕塑的温泉池子被砸毁,雕塑被砸成数段,连带石墙基底的那些大石块,它们都是可用于轰击法兰西岛的石弹。 于是,一天时间内,巴黎城被更强大的军队包围了! 上游是陆续抵达的浩浩荡荡步兵集团,下游突然漂来一艘充满敌意的“诺亚方舟”。 曾经藏在普瓦西行宫的丹麦军,自从拉格纳与留里克亲自交涉后也多停止蛰伏,扛着数面渡鸦旗帜的丹麦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巴黎城西南部,从圣日耳曼森林到玛丽森林西部,都是丹麦军营地。 如此一来,城北是最早的围城军大本营,如今更多的士兵进驻城北地区。 城市西北的博杜安的弗兰德斯军海因里希的尼德兰军,他们背靠布卢瓦森林驻扎。 城市正东到文塞纳森林有部分拿骚-科布伦茨军驻扎。 由于空间相对有些局促,后劲的罗斯军、哥德堡军、麦西亚军陆续开始坐船快速通过塞纳河,他们抵达城市左岸的平坦地带,一下子将营地铺展开来,将整个凡尔赛平原插满罗斯旗帜! 玛丽森林以南平原以及塞纳河左岸地带连成一片,它是广义的凡尔赛平原,大量的小村庄空空荡荡,民房立刻成为围城军的天然营房。 如今的凡尔赛平原就是大片荒地、皇家猎场,以及一批农庄的集合体。凡尔赛宫倒是有雏形——皇家狩猎场的猎人小屋。 罗斯联军真正驻扎在这里凡尔赛,留里克则坐镇在温泉宫内,他只要站在宫殿门口就看看到自己庞大的围城军,以及至多两公里外那座看着就是要死战到底的法兰西岛。 他想着,如果克洛维大王、查理马特、查理曼复活,见识到巴黎围城的现状作何感想? 谁知道呢?只有神知道。 反观那个“秃头”查理,留里克觉得此人就是夸夸其谈,军事会议上扮演一个高明君主,事实是面临战争成了缩头乌龟,真正的硬骨头还得是罗斯军来啃,然后就坐收渔利?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说好的联合进攻,你就是不来。我可否认为你主动背盟了?查理,你没有参与巴黎围城还想最后得到巴黎?你依旧是一个大秃头!你可以得到巴黎,一个空荡荡的巴黎,一个空荡荡的河心岛。”留里克已经谋算着搬空巴黎城的一切浮财,最后扔给查理一个有着残垣断壁的河心岛拉倒。 第1843章 那是托尔的惊雷也是米迦勒的惊雷 塞纳河上赫然出现一座新岛,它其实不是岛,而是罗斯第一巨舰“海上君主号”。 铁锚深深铲在河底淤泥里,她越是被河水推动,锚头插得就越深,船只也就更加稳定。 大船有着偏扁平的船底,底层铺设一层压舱石,使得它的质心很低,为了进一步避免海上航行的颠簸,于是安装两条突出的舭龙骨。 大船的水线以下有着独特构造,原本为远洋打造的大船,完全成为定在塞纳河上的浮动战斗平台。 平静的塞纳河长期以来仅有微弱的浪花拍打河畔芦苇丛,哪怕正在丰水期,河流的平静也令人欣喜。 海上君主号机极为稳定,似乎在甲板上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引起任意一点颠簸。 这一天早晨,天空的乌云多了些,平静的空气也变得有些躁动,一切都在预示着一场降水过程。 毕竟已经进入六月份了,无论是大西洋还是地中海,水汽蒸腾家居,大西洋风暴开始活跃。来自西南方向的暖风自波尔多的海岸登陆,它横扫庞大的平原区,只要有任何来自北方的冷气扰动,就能引起一场夏季大雨。 留里克未雨绸缪,估计到巴黎附近的大雨还能酿成一场洪水,至少塞纳河畔与马恩河畔区域,暴涨的河水有可能漫过近岸的营地。 凡是聪明人,只要通过法兰西岛的那两座石墩桥的情况,就能估计到洪水来袭后的最高水位如何。 河水会大幅漫过石墩,淹没桥板估计不可能。 夏季降雨通常来得凶猛消散也急促,带来的破坏是令如今规模庞大的围城军不可不防的。 留里克考虑到巴黎伯爵心态硬如磐石,指望对方无条件投降是难以实现的。 如果谈判正式破裂,罗斯军就需要使用最强重武器,将他们的城门直接砸至坍塌。 然而天气风云突变,如果大地变得泥泞不堪,无论是从大船卸载重武器,还是在岸上进行组装,都将遇到巨大的阻碍。 “早知如此,要是黑狐当时执意卸载投石机,现在我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可话也说回来,黑狐动了心思,然歌德伦德与卡姆涅恪守职责,将领坚决服从王命的态度也值得称赞。 天气固然糟糕,卸载与组装重武器的窗口期就在现在,此事刻不容缓。 留里克亲自作为监工,他背着手站在河畔处。 今日的他故意一身盛装,还将标志性的黄金桂冠戴好,分明就是要让困守法兰西岛的巴黎伯爵好好看清楚围城大军的首领。 留里克估计到巴黎伯爵会在阴暗的角落瞪大双眼头盔,也知道如果自己被刺杀,围城大军必将军心大乱,被围的巴黎守军就可能得到转机。 他就是站在这里,就是要让巴黎伯爵惊呼一阵子,然后急得抓耳挠腮。 他也完全不担心自己可能面临危险,毕竟守军什么重武器都没有。 据说守军曾经也是拥有弩炮的,奈何巴黎城的重型扭力弹弓生不逢时,身处帝国内部承平日久,甚至连可供攻击的匪徒都没有,好端端的武器疏于管理硬生生化作一堆朽木,再变成贵族间的传说。 基于基本的礼仪,留里克仍被一批精锐护卫着,这些卫兵一样盛装,头盔上蓝白混色的羽毛正在逐渐增强的西风中晃动。 与此同时,重武器与其他一些物资的卸载正当时。 一条又一条长船陆续贴近已经停泊稳定的大战舰,一批长船又进一步拼接成趸船,最后就以海上君主号为核心,一座全新的浮桥正以模块化的方式拼装。 似乎大战舰没必要定在河道中心,她若能更靠近河岸,罗斯军卸货工作能进行得更加简单。 奈何塞纳河只有河道中心区域才能达到五米深度,它的确宽度突破了二百米,近岸水域有一节浅滩。 从未有人对塞纳河进行河道疏通,似乎只有夏季洪水能暂时的冲刷掉一些淤泥,而洪水也不是年年都有,也是如此塞纳河两岸才生长着茂密芦苇丛。 海上君主号自身巨大,也意味着她的吃水也很深。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满载状态,即便如此,主龙骨已经快触及河底淤泥了。要确定河道情况其实很容易,用一根长船用大木桨当做探杆试探河床,再派遣水性好的战士潜水,一路摸到大战舰的船底,再试探龙骨与淤泥的相对位置。 让大战舰贸然靠近岸边必将搁浅,留里克可不敢冒风险。 然而潜水者试探河床的行动又有重大发现,他们注意到船底部出现了神奇的东西,在幽暗的河底靠着斧头慢慢打砸剐蹭,好似石块的东西被带出水面。 非常吊轨的是,明明的航海强者的罗斯战士们,竟然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战士将“石块”交给国王希望答疑解惑,留里克只是用余光扫上一眼,就看明白那是藤壶,顿时心头一惊。 “可恶,波罗的海全年冷水,连贻贝都是稀少,藤壶根本没有。我的船到底何时沾染上藤壶的呢?是因为在莱茵河口长期停泊?还是向塞纳河口前进,进入温暖水域沾染了浮浪幼虫?” 留里克透过被砸掉的藤壶残片,观其规模并非细小,估测就是在莱茵河口沾染的。 海上君主号如此,其他大型船只估计也有这种毛病。反倒是龙头战船,因为人们非常喜欢操纵它冲滩,附着的藤壶估计都被河滩沙石剐蹭掉了,它的危害反而从未有人注意过。 最好的清理藤壶方案,莫过于将大战舰开赴船坞,然后封堵船坞开口,抽水作业后将整个船只暴露在阳光下,最后使用斧头一点点把硬邦邦的藤壶全部砸碎。至于浸润桐油?这种高科技难以在北欧复刻。倒是使用沥青是一种防藤壶、防水浸的妙招,如果通过此次战争将巴黎城内的沥青全部拿走,也许可以给海上君主号涂上一层坚强护盾。 留里克灵光一闪,还不如直接俘虏巴黎伯爵,问问这小子沥青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守城敌军如今连出城挑战的方案都被剥夺,巴黎伯爵成了瓮中之鳖。 两座桥头堡化作火烧过的残垣断壁,最惨的北堡余烬燃灭,一批烧黑的尸体从废墟中拉出来,最终罗斯军又在水井附近捞出一些不可名状的死者。所有死者就地掩埋,烧得黑黢黢的石块摇身一变成为砸向河心岛的石块。 留里克估计,既然守军不可思议的能派遣具装骑兵挑战,此极具威胁性的兵种攻高血厚机动力不可小觑,估计也是巴黎伯爵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机动部队。在他的授命下,除却已经被拆毁一节的南部桥梁,北部桥梁同样被故意拆毁一段桥板。 这样守军重骑兵意欲挑战,他们面对断桥只能紧急勒马。守军一定不傻,他们站在高处看到桥梁被恶意拆毁部分,所有突围企图都将暂时搁置。 愈发清凉的北风吹得留里克金发摇曳,他心满意足地看着桥梁逐渐拼装完成,继而仔细听到那些工匠们的呐喊。“看来,终于要开始卸货了。” 不久,卡姆涅奔跑在刚刚拼好的浮桥处,昔日的瘦子早已成为壮汉,长期的打铁劳作除了锻炼出精湛技艺,看起来他的双臂比腿还要粗壮——这种人就是最好的重甲步兵的兵源。 “大王。”卡姆涅毕恭毕敬站在留里克面前,气喘吁吁汇报:“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开始卸载?” “开始吧。” “好嘞!” “记住。”留里克再特意补充说明:“我们的主攻方向是南门,命令所有工匠,卸载的零件运到温泉宫。快下雨了,你们的速度一定要快!两座投石机就在温泉宫内组装。” “遵命!” 留里克最后摆摆手:“去吧。降雨结束前,我要看到两座可以战斗的投石机。” 曾经砸毁梅茨城墙的“母牛”投石机始终处于零件状态,构成它的材料主要是青铜与阴干橡木。本来为修补船只准备的材料吧,就在留里克的命令下,在科布伦茨三角洲大营硬生生拼装出两座庞然大物。 一根麻绳脆弱不堪,使劲拧上十多下就可以挣断,它的扭力上限仅此而已。 倘若是一千根细麻绳拧在一起,并混合鹿皮筋、牛皮筋,再充分浸润油脂,它的扭力上限就能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值,为此只有重型的铸造金属材料,才能确保自身不被这恐怖的扭力扯坏。 大量的扭力绳索可以分开卸载,最关键的青铜零部件,就需要大量人员着手卸载。最终所有零件平安运抵岸上,负责接手的战士,或是肩扛、或是拖拽,乃至是木车拉动,零件陆续运抵空荡荡的温泉宫内。 昔日的皇家行宫唯有法兰克国王独享,如今它不仅仅是罗斯国王的行宫,更是一座巨型兵营了。 巴黎伯爵故意带走五花八门的陈设、储藏物,弄得敦厚的温泉宫空空荡荡,倒也为罗斯工匠们腾出一座总装车间。 几日以来小型的“公牛”投石机高强度使用,它的各方面零件不可避免出现磨损。之前被守军骑兵破坏的十座投石机,将残骸分拣一些可用之物,拆下的零件互相拼合,成功复活了几座新的。 留里克觉得自己理所当然与精锐部队分享这座宫殿,他需要的只是一间房做“寝宫”,再给宠妾贝雅希尔与幼子梅斯塔夫一间房暂居,继而又是给长女、行军大祭司的维莉卡,以及其他女祭司们准备好房间,做到这些就足够了。 剩下的空间就交给部下,宫殿内始终烟雾缭绕的温泉池,就供给战士们洗澡、洗衣,涤荡疲惫也维持军队的围城。如今这件事已经显得非常重要,天气突然变得不好,一场大雨之后很多人可能生病,是时候未雨绸缪了。 根本不需要人提醒,连日的好天气已经结束了,天空越来越黑暗,乌云压得很低,明显酝酿着一场大雨。 围城大军各部为应对可能的大雨到处想办法,自己搭建的棚屋质量肯定不如现有民居,于是连远一些的文塞纳森林的“皇家猎人小屋”,作为一片小村庄也入住了围城士兵,凡尔赛宫雏形的猎人小屋也如如此待遇。 罗斯精锐挤在温泉宫与旁边的修道院里避雨,全军停止破坏一些村庄,反倒是找寻五花八门杂物盖在房顶上,确保降雨期间头顶不会滴水。 温泉宫内劈啪作响,五花八门的零件正在拼装成两座庞然大物。同时,十多名仅着内裤的战士,脚绑绳子跳进河水里,他们带着斧头和凿子,靠着摸索开始处置贴附大战舰的藤壶以及其他可能的寄生物。 原本广大战士磨刀霍霍,随行的艾伯哈特与洛特哈德以全新的姿态再临巴黎城下,兄弟俩觉得罗斯王会迅速下达攻城令,以围城军的恐怖军威,巴黎伯爵已经丧失了谈判的资格,罗斯王至多召集贵族们开个小会,然后下达总攻令。 最后,巴黎惨遭毁灭。 谁能想到突然有降雨的趋势,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为此所有的攻城准备都被迫放到一边。围城大军要保护自己的军粮,兄弟俩看到海量的粮食快速卸货,正向着温泉宫运输。一场亟待发生的夏季大雨在过去稀松平常,如今却成了巴黎城续命的契机,至少在降雨士气,罗斯人不敢攻城。 可叹尊贵的宫殿,成了围城诺曼大军的军营、粮仓,法兰克王室尊严碎了一地。 不止温泉宫又多了一层粮仓属性,自海上君主号卸载了一大批军需品,水线明显下降了。它的船舱又接受一大批转移而来的军粮,水线升了回去。 突然,天空开始打雷,接着是肉眼可见的闪电,黑云都为之明亮。 围城的庞大联军里有一部分高卢人、布拉班特人、科布伦茨山民,兵力最多的还是北欧人。 后者全部承认至尊神托尔的存在,祂最显着的化身就是惊雷闪电。 大量士兵在降雨发生之前大规模进入开阔地带,齐刷刷地跪下来向着惊雷顶礼膜拜。 乌云都被闪电照亮,战士们渴望得到托尔神的祝福。 为此留里克干脆命令随军的女祭司们,趁着机会赶紧处死九头驯鹿,以鹿血祭祀托尔,再赶紧覆盖薪柴点燃火炬,以向托尔神祈祷胜利。 有太阳时祭祀奥丁,有惊雷时祭祀托尔,再到冬至日联合祭祀弗雷与芙蕾雅。 很多人说财富神弗雷与生育女神芙蕾雅,都是古老时代的大祭司,他们死后成为神只,永远保佑着祂们的子民。留里克相信这一套说法,也是如此,罗斯部族的传奇女祭司维利亚,她以八十岁高寿衰老而死,已经升格为罗斯承认的女武神。 罗斯军的祭祀非常灵活,军队构成有些复杂,祭祀太阳、祭祀闪电、祭祀海洋湖泊都是公约。 只有那些笃信天主的人们认为惊雷闪电可能是大天使的雷霆之怒。 在极度艰难的局面下,困守法兰西岛的巴黎守军,上上下下认为他们的祈祷成功了! 巴黎主教立刻对军民宣称:“那是来自天使的雷霆之怒,大天使米迦勒正在帮助我们!就像是被消灭的十八万五千名亚述军队,城外的敌人,也将死于米迦勒的讨伐。” 果然,天主没有放弃巴黎! 天雷滚滚中,绝望的巴黎守军希望重燃,虽说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不知道大天使以怎样的方式消灭敌军,他也感觉教士的说法比较不切实际,毕竟这种夏日大雨并不稀奇,大雨的前奏往往就是一连串的惊雷,过去的和平岁月里大主教怎么不说“这是米迦勒现世”呢? 他没有放弃幻想,如果大天使劈死城外敌军最好。 哪怕不可能,只要上游河水暴涨,化作惊人洪水冲垮围城军的营地,巴黎城的灾难自解。虽说这也是一种幻想,至少比前者有实现的可能。 大雨终于开始了,惊雷刚一停止,世界回归恐怖的黑暗,明明是白天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瓢泼大雨伴随短时大风突至,干燥大地迅速变得泥泞不堪。好在围城军早有准备,海上君主号依旧稳定漂着,船舱盖全部封闭。 以她为中心点拼装的浮桥化整为零,大量长船纷纷冲滩,再打桩捆绳索,以确保一旦塞纳河发洪水,船只不会被冲得七零八落。 户外是呼呼大风与瓢泼大雨,温泉宫内一片热热闹闹。 为避免雨后难以生火,留里克特别准备了一批干柴。气温暴跌,他们就在宫殿里点燃篝火,并结束篝火照明,工匠们继续上下其手拼装“母牛”投石机。 暴雨去也匆匆,然巴黎地区已经陷入长期阴雨,也许降雨会持续一周。 一团地中海风暴快速旋转,带着丰厚的水汽撞击了下勃艮第与阿基坦,同时一股来自北大西洋的冷气突然南下。一冷一热的气团激烈碰撞,造成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全境暴雨,或曰整个法兰克世界都在下雨,巴黎小平原正好在降雨核心区。 但地中海规模不大,生成的气旋威力远不及大西洋飓风。暴雨转瞬即逝,持续的阴雨才是最恼人的,巴黎伯爵寄希望于一场大洪水毁灭围城军,然而留里克与他的军队正忙着忍受潮湿,情况虽然很糟糕,也并非不能忍受。 有了一定经验的战士们在降雨期间就忍耐着啃食干粮,限制性的饮用提前准备好的清水,同时还勾兑一些罗斯王分发的葡萄酒、苹果酒,最后再预防性的服用一些搜罗到的高岭土和普通制陶粘土,以确保不会拉肚子。 就在降雨期间“母牛”投石机组装完毕了,等到降雨结束、大地基本恢复干燥,就该用它轰破法兰西岛的大门。这是恼人阴雨时期,唯一令留里克快乐的事情。 第1844章 晒甲 无数条小河注入塞纳河,整个地区的降雨集中于此,河水正肉眼可见的暴涨。 雷暴早已结束,整个世界陷入令人忧愁的阴雨,只要现在户外草地,随便走上几步,靴子就能陷入淤泥。 塞纳河两岸一边泽国,近岸的芦苇丛已经完全被河水淹没,原本宽度达到二百米的主河道,已经扩展了到了三百米。 那些固定在近岸的龙头战船纷纷松动,一些固定糟糕的已经被河水冲走。 待在村庄中的围城大军,只能看着那些逐渐漂走的长船气得抓耳挠腮,再抓紧时间冒雨淌水去抢救剩下的船只。 人们顾不得阴冷,他们跳进泥浆里的,以大量绳索套住船艏,十多人一起使劲,将船只尽量向村庄牵拉。 围城军直到面临如此窘况后才明白过来,当地村民为何将村庄修得故意与河道保持一定距离。 此刻唯独海上君主号定在暴涨的河水中岿然不动,哪怕塞纳河已经发生洪水,比起海上的颠簸,这点水花根本不算事,大船依旧是不惧风雨的稳定平台。 灰蒙蒙的世界小雨不断,气温低得已经足以使人发抖。 全面躲在法兰西岛的军民完全不担心淋雨,他们抓紧时间修补那些被石块砸穿的房顶,然后大家挤在一起等待降雨结束。 其实,巴黎伯爵希望这场雨持续更久些,若是能持续两周就太好了。 那样的话围城军会遭遇诸多麻烦,他们的粮食可能腐坏发霉,人吃后可能爆发大规模疫病。倘若他们坚持围城,疾病就能杀死很多人。 反观法兰西岛,巴黎伯爵不会亏待效忠自己的精兵,那些被放进来避难的普通村民,他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伯爵开恩,至于未来如何就看命运了,如果病死了,那肯定不是伯爵家族的责任,届时抛掉一些病死者,还能节约一些资源。 巴黎伯爵津津乐道的是城内的粮仓修缮极好,大雨年年都有,若非上万名敌军围城,今年的这场雨与往年没什么不同的,多少年来大雨都不会侵蚀法兰西岛粮仓,等雨停后,军民继续就把储备的薪柴翻出来晾晒,大家继续正常吃饭与城外大军耗下去。 至于围城军未来如何,伯爵真的希望他们长期沾水浑身湿疹烂疮,再吃坏肚子集体腹泻而死。如此,也算是大天使特殊的“雷霆之怒”了。 降雨持续了五天,待到第六天上午,恼人的降雨终于算停了,再到这天傍晚,晚霞以它绝美瑰丽的橘红浮在西方,预示着未来一段时间一定天气晴朗。 可以说降雨过程前后持续了整整一周,如同一大群只能在溪沟里阴暗爬行的螃蟹,围城大军被折腾得浑身难受,他们整体精神低落,亟待沐浴阳光一扫浑身污秽。 终于在新的一天,久违的晨雾蒸腾起来,它已经不再变得令人难受。 雾气预示着太阳即将冲破地平线,今天必然是个大晴天。 终于,阳光驱散了阴霾,也驱散了围城军那低落情绪。不劳留里克下令,早就被潮湿阴冷折磨得几近发疯的战士,第一时间自发地冲到阳光下,他们纷纷赤膊上身,对着东方太阳张开臂膀沐浴阳光,然后纷纷将自己的甲胄、服装拿出来,以木棍支起来晾晒。 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已经使得大量衣物开始发霉发愁,军队第一时间晾晒衣物确保自己不会浑身臭烘烘。 一部分感觉受潮的粮食也被运到户外接受风水暴晒,只求阻止霉变。 如今涌上岸的河水已经全面退去了,第一天被洪水淹没的芦苇丛再度现身。水退之后,战士们才开始处理自己被冲得七零八落的长船,更多有些战士划桨漂向下游,试图找到被冲得不知踪迹的船只,套上绳索将之扯回来。 很多人跳进淹水的船舱,他们以头盔为舀,全力处理大量积水。也有十多人合力操持长木棍,尽可能将长船掀翻,一口气倾倒所有积水。 反正都是男人,罗斯军中少数的随军女人都已经回避,他们再一次变得浑身湿漉,腿上满是泥浆,为此大量士兵仅着一件遮羞布,就开始全力处置大雨结束的善后。 他们晾晒甲衣也很讲究,尤其是军中装备量最大的板甲衣,它被刻意翻过来晒太阳,阳光照得铁片快速升温,连带着整个甲衣都变得温热起来,再叠加清风吹拂,一上午的时间,原本潮湿的板甲衣与联合晾晒的衣服也都恢复干燥。 巴黎伯爵的希望已经落空了,洪水的威力很有限,如今围城大军正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态群魔乱舞。他依旧躲在御所中的绝对安全的观察孔,能看明白那一群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然后鄙夷斥责:“诺曼人,你们像是一大群退了毛的野猪。” 伯爵一时间看不懂那些波光粼粼的东西是什么,定睛仔细观摩的一阵子,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他们在全面晾晒甲衣?巴伐利亚风格的铁甲?怎么这么多呢?他们真的人人披甲?我到底在和怎样的野蛮人战斗?” 伯爵的目光又瞥向城外水域里漂浮的那座神奇小岛。 海上君主号果真如小山一般停在法兰西岛下游位置,她的存在对岛屿守军而言已经严重超纲,守军不甚理解一艘“诺亚方舟”对河心岛坚城有什么影响,他们就是恐惧与一支兵力强大、全面披甲的军队厮杀。因为守军里除了那些下马充当步兵的骑手,以及固有的那些精锐哟这全套的锁子甲,大量士兵只是民兵,这些人干脆是无甲的,至多以小面积的锁甲片挂在自己的要害处,就仿佛自己不是毫无甲胄。 城内数千军民本来对教士的说法信以为真,然而大雨之后围城军还是一副生龙活虎模样,教士的说法旋即破产,就算巴黎主教找到新的借口继续诡辩,民间已经全面流传着“我们已经被天主抛弃”的说法,军心民心低落到极点了。 至于城市还没有自我崩溃,仅仅因为法兰西岛被厚重石墙包裹一圈,两座大门被完全封堵,守军现在的局面,就像是被坚固蚌壳保护的那一小坨嫩肉,唯有自保的能力,看不出有什么主动出击的可能。 巴黎伯爵的心情非常糟糕,围城者主要是金发的诺曼人,这一点看一眼那些晃动的“退毛野猪”,很容易看到处处晃动的金发,然后做出准确判断。针对这种不讲理的敌人,守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有条件投降的可能性。 伯爵深知开城投降的结果必定是前提死亡,诺曼人完全不可信,敌军一定会使出一系列的花言巧语妄图骗开城门,然后无数野蛮人顺着桥梁冲进来,将所有承诺作废并杀死所有人。 与其屈辱窝囊的死,不如待在河心岛死守到底。 可以说自围城战爆发开始,巴黎伯爵的态度从未动摇,只是过去他还能保持乐观,如今近乎于视死如归了。 大雨已经停止,靠着不错的排水系统,城内的石板路很早便恢复干燥。 伯爵在大教堂门口集合他的精锐,战士聚集起来超过五百人,他们应大人的要求,此番人人披上全套锁子甲,戴上规格相近的头盔,他们理应气势如虹,奈何伯爵看一眼自己士兵的精神状态,心情只能更加低落。 他站在高处,硬着头皮在阳光下振臂一呼,厉声宣讲:“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守下去!敌人都是魔鬼,你们任何人都不能有丝毫幻想。我们永远没有开城投降的可能性,那些怯懦者也必须鼓起勇气,我将带领你们坚持抗击。为了法兰克的荣耀,为了伟大的信仰,我将战斗到最后,你们必须战斗到最后……” 伯爵话说完了,他希望听到部下震耳欲聋的呐喊,可惜应着寥寥,弄得伯爵气急败坏反问好几声,见大家还是集体性保持缄默,所谓的动员会潦草结束,他命令部队随时待命抗敌,看着部下迅速离开的身影,心情更加低落了。 伯爵觉得自己必将为法兰克殉葬,只要看一眼围城军的动作,就知道全面进攻就是几天内的事情了。敌军有着大量船只,必能弥补士兵难以向城墙处输送的短板,敌军可以长船保卫河心岛,贴着城墙形成爬墙的支点。海量的士兵从四面八方爬墙,再在敌军远程武器的掩护下顺利登上城墙开始厮杀,届时己方靠着现有兵力不可能守得面面俱到,也许用尽全力挡住敌军第一回合强攻,难以遏制第二回合。只要一个点被攻破,一切都结束了…… 哪怕一定要死,也要尽可能杀死野蛮人,这时候还抱着仓库里的那些珍奇宝贝不放手,就太蠢了。至少散了金银能狠狠刺激广大士兵的斗志,也许一些人会觉得“我穷苦了一辈子,最后一天活得像个富人也值了”,如才花钱买来士兵勇猛,那样巴黎还有一线生机。 他下令打开仓库,大量食物分发给那些最普通的士兵,自己的精锐则是好酒好肉供起来。 全体士兵开始大吃大喝,藏在地窖里的葡萄酒搬出来,很多人是第一次有机会痛饮葡萄酒,于是城墙根很快聚集一大批醉鬼,他们或坐或躺,还有的耍酒疯浑身抽搐,更多的人还是聚集在橡木桶边,红着脸继续痛饮葡萄酒。 伯爵就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心想着自己既然会战死,以后也用不着享受这些美食美酒,不如大家战死之前吃饱喝醉,再在最后一战与敌人同归于尽。 可在教士们看来伯爵大人已经发疯。 士兵奉命撬开了圣埃蒂安教堂的地窖,就算教士们竭力阻止,原本属于教士的财产都被搬到太阳之下,其中量最大的莫过于葡萄酒与奶酪块。 库存的所有珍馐琼浆正在快速消耗,原本伯爵还为长期驻守带头吃粗食的,如今局面完全反了过来,他们上上下下变得奢侈,连躲在大教堂内的小童们都分得一块拳头大的奶酪块任其自由啃食。 无数民兵此生还是第一次大快朵颐,也可能是人生最后一次机会了。 巴黎一片索多玛的混乱景象,至少大主教如此认为。 大主教找到伯爵杰拉德二世,忧心忡忡的劝说:“你做的一切让巴黎变成了索多玛,城内一片混乱,伟大的城市很快会被毁灭。就是因为你与你的士兵已经堕落,你……必须克制。” 怎料伯爵反唇相讥:“知道士兵们怎么说的吗?我们已经被天主放弃了,加百列或是其他天使没有帮助我们。天使已经不可靠,如今我更相信我的剑。我现在让所有士兵吃饱肚子,我们将保持充足体力,在最后一战战斗到最后一人。我们宁可以真男人的姿态死去。” 言外之意,就连所有的教士也必须成为殉道者了。 大主教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巴黎,也许可以出城找到围城军的那个在大船附近吆五喝六的金发首领,问问诺曼人到底是何居心,以及谈谈撤军条件。 大主教宁愿将地窖里的所有存银拿出来,为巴黎所有军民购买性命。 奈何伯爵不屑一顾,他心意已决,教士再有什么想法就显得自己龌龊了。 然而,留里克从未想过要将巴黎变成人间地狱。 风吹日晒一整天,泥泞大地快速变得干燥,此刻“母牛”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成,它藏匿在温泉宫内,石墙掩盖着它的存在,战斗爆发后似乎只要将它堆到城南桥头堡废墟处就锁定胜局。 留里克很确信巴黎伯爵会坚守到底,可能所有的谈判都是徒劳,自己大可直接下令进攻。 不过如今的自己被大量同盟贵族看着,罗斯的任何行为都不得不考虑国际观瞻,真的灭亡的巴黎会导致无法估量的负面结果。 有谁觉得只靠一张嘴就能说服巴黎伯爵投降?唯有洛特哈德一人而已。不如,就按照他的请求,差人去城里劝降试试? 此事本来也是被俘的洛特哈德首先提议,理应就该这小子亲自落实,想必他也愿意以围城军谈判使者的新身份接近法兰西岛城墙。 “也好。我的士兵需要时间恢复精神状态,让洛特哈德去拖延时间也好。那家伙能说服守军献出所有的财宝最好,如果不成,那就打。到时候大地全面干燥,我也不担心投石机的轮子陷入泥巴里动弹不得。洛特哈德呀,你堂兄看到你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不得气急败坏,你被城上泼下的沥青烧死,也是求仁得仁了。” 留里克很高兴部下的自发备战行为,想必大家对守军不战而降毫无奢望,现在全力磨刀正当时,自己不必再下额外命令了。 两座“母牛”投石机已经安装好木轮,扭力绳索已经绷紧,工匠为它涂抹大量油脂,以确保扭力单元能迸发出强大劲道,气味就是一言难尽了。 如今深入罗斯军中的洛特哈德已经一扫过去对诺曼人的狭隘认知,他认为自己的堂兄就算固守坚城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在降雨时期他就打听到了消息,所谓温泉宫内政发生一桩大事,罗斯工匠正全力组装一种重武器,它曾经砸开了梅茨城的城墙,想必下一步罗斯王就要用它砸毁巴黎伯爵自以为是的乌龟壳。 他想着,如果堂兄战死了是死得其所了,如今自己已经真正站在巴黎城下,也不想着住了已有三十年的城市灭亡。再说自己的家人还在城内,如果城市被攻破,妻儿也必将死在乱军中。 洛特哈德打开狠下心来漠视家人被杀的结局,他终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既然还有机会就当争取,堂兄守城是他的事情,只要能将家人接出来就好,可是进城本身就是危险的。如今不必之前,作为失守默伦城的败将,堂兄是否恼羞成怒将自己扣住,然后下令杀死呢? 思来想去,洛特哈德还是愿意赌上一把。 他有此意,索性坐上长船从右岸漂到左岸,踏着依旧很松软的土地进抵温泉宫,向守卫宫殿的罗斯士兵简单说明:“于利希高伯爵的亲弟弟,洛特哈德求见罗斯王。” 第1845章 本王还是希望那个杰拉德二世不要做懦夫 曾经,就连巴黎伯爵本人也不能随意进入温泉宫,如今一切秩序已经崩溃,或者说围城大军带来了新秩序,温泉宫入住了新主人。洛特哈德将过去的那些规定抛诸脑后,他亲自抵达温泉宫,意欲觐见罗斯王。 却说温泉宫内的那座大浴室,当蒸汽有所消散,当阳光透过拱形小窗照进房间,墙壁那防水兼装饰的一幅幅马赛克画,十分彻底的展现给所有的泡澡者。 它是克洛维大王下令建造的罗马风格大澡堂,引了附近的玛丽森林引出天然温泉,就在法兰西岛附近完成建造。彼时的法兰克难说有什么文化,他们全面学习罗马文明,就连克洛维大王本人,他出身蛮族,手握的法兰克军队也可自称为罗马军团。 墙壁的马赛克画有着三百年历史,它们以不同颜色的陶片与彩玻璃片拼装而成,历代法兰克国王修善它,唯独近些年月,因席卷帝国的内战,针对宫殿的修善已经终结——它距离毁灭也仅剩一步之遥。 马赛克画不仅描绘着第一代法兰克王克洛维的光辉形象,其次也有凯撒、奥古斯都、亚历山大……克洛维居中,好似古代欧洲的强者都不如他的强大。 自加洛林王朝建立后,全新的法兰克国王也没有将自己加入到马赛克画中。 谁是强者不言而喻,舒服地待在这里泡澡的查理曼,就是毋庸置疑的强者。 只见图画里的强者们头戴的并非荆棘王冠,在此泡澡的罗斯战士们对着抽象的肖像品头论足,就算马赛克画做的比较模糊,战士们也清晰分辨出所有的古代强者居然都戴着桂冠。 他们瞬间想到自己的国王,然后萌生一股难以明说的自豪。 留里克不需要解释什么,他在温泉宫内故意戴上自己的黄金桂冠出入,凡是泡过澡的人都能有着清晰认知。 罗斯王国就是在比肩罗马皇帝,一位全新的奥古斯都就在这里,围城的大军也都成了罗马军团。 仅就兵力做比较,罗斯军主力、哥德堡军与麦西亚军,三者兵力相当于三支“罗马军团”,集中使用的骑兵又可当做一支“骑兵军团”,如此一万人的机动部队正在西欧横行霸道。 留里克完全可以直接下令攻城,既然要考虑国际观瞻就有理由将正规开战的流程走一遍。 自己给对手一个无条件投降的机会,巴黎伯爵要是献出所有的人口、财富,围城军可以放下刀兵。 他估计巴黎伯爵一定坚决抵抗,只要对方对围城军的善意予以拒绝,自己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正当留里克盘算之际,卫兵进入宫殿,紧急汇报洛特哈德求见一事。 “哦?”正背着手兜圈子的留里克心中窃喜,然后大手一挥:“那家伙是求我的。让他进来吧。” 此刻,洛特哈德已在温泉宫外静静待了一阵子。 只有他一人穿着法兰克风格衣服,置身于无数罗斯人中实在是异类,无数双眼睛看过来,弄得他很不自在。 因为一个丧失部下的将军就只剩下个人的气力,可那些金发罗斯人很多有着年轻稚嫩的面孔,倒是一身腱子肉与嫩脸有着难以理解的差异,他担心自己突然被这群年轻壮汉活活打死。 把守宫殿的侍卫们得意地瞪着洛特哈德,大家都知晓这家伙的身份,面对一个手下败将,实在难以警惕。 终于,报信的士兵回来,先是告诉执勤队长大王的命令,后者挥一挥手,就开始针对洛特哈德全面搜身检查。 “哼。罗斯王还担心我带什么匕首?哪怕是单挑,我也能被他打死。”几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他咧着嘴屈辱的嘟囔。 突然,他的小腿被搜身的士兵狠狠一掐,痛得洛特哈德猛地一叫唤。 “小子。”执勤队长掐着腰很不客气地斥责道:“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们法兰克语,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个懦夫,一个可耻的逃避者。你是士兵都战死了,唯独你苟活。大王能容许你面见仅仅因为你还有用。记住,你胆敢对大王无礼,纵使大王宽恕你了,我们兄弟也会悄悄打你一顿。” 真正的罗斯士兵整体都高壮,且他们过于年轻,还能继续发展成一拳打断小树的壮汉。他们是享受罗斯扩张红利的第一代新生儿,从不知道父辈经历过的饥饿与苦寒,倒是看到罗斯军从一个胜利走向更多的胜利。如今兄弟们阔别家乡已经两年,如今他们自视甚高,因为他们已经超越父辈成了新的传奇。 一群卫兵聚集过来,他们身材高大,集体俯视已经闭嘴了的洛特哈德。目光里藏着匕首,逼得他只能认怂。 就这样,洛特哈德带着忐忑心情正式进入温泉宫。 原本他对留里克本人并没有很强的畏惧感,站在被摧毁的宫墙外,温泉宫是死物,他畏惧的恰恰是这座意义非凡的死物。 本该是法兰克的精锐战士在户外巡视,以保卫他们效忠的法兰克国王。 如今站岗者都是罗斯人,保卫的也是所谓“所有诺曼人的君主”的留里克。 他被罗斯士兵领着完全进入了宫殿区,抬脚就站在原本是喷泉的位置,看到一片破败景象不禁唏嘘。喷泉成了不断涌水的水洼,泉水通过排水沟静静流向塞纳河。喷泉附近的是板底也被一定程度破坏,唯有绿化用的龙柏依旧挺拔如初。 他所不知的是,眼见的所有龙柏都有了新主人。留里克有意保留它们,等到这边战事结束,就将它们连根拔起,与一批战利品放在一起向新罗斯堡方向运输。 他进一步左顾右看,只见温泉宫的那座王室独享的“大澡堂”依旧蒸汽腾腾,一群又一群金发士兵进进出出。他们集体只着白色单衣,服装款式一致又整洁,难以想想这就是诺曼海盗的真实面目,不过嗅到空气中的硫磺气息,海盗们一起的掩饰都暴露了。 硫磺肥皂能轻易洗掉指甲缝的污泥,浑身污垢迅速一扫而空,就是洗后浑身散发的气味很刺鼻。罗斯军完全习惯了,就是教士们平日里难以接触硫磺,加之经书里对此物的可怕描述,仅仅嗅到气味都能引起恐慌。 洛特哈德知道一些内情自然不必恐慌,倒是进入了温泉宫的会客大殿,立刻为眼前的两座庞然大物震惊。 “啊?你们真的造出了重武器?” 他情不自禁地走近“母牛”投石机,试图更进一步好好摸一摸。 可他明明穿着法兰克贵族的服装,一双双眼睛瞅过来,工匠们手持铁锤满脸警觉与恶意。 突然人高马大的卡姆涅冲出人群,一把擒住洛特哈德的脖颈,掐的他咳嗽连连。反观随行引路的罗斯士兵故意背着手看了一会儿戏,这才走上前毕恭毕敬的对卡姆涅说:“大人,他是大王想见的客人,如果被您掐死就不好了。” “原来是客人?还以为是个偷窥者。奇怪,一个法兰克人看得我们的宝贝出奇,我没有立刻杀了他已经是我留情。” 战士继续恭维道:“大王还在等待。大人,还请您继续手头的工作。” “好吧。”卡姆涅终于松开手,又一把将洛特哈德推在地上,恶狠狠威胁:“记住。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有所图谋,我就杀了你。” 洛特哈德勉强站起来,他拍拍身子不好再直接与眼前的家伙对视。他不知对方身份,眼角观察此人壮如熊,还能进入温泉宫内,估计也是一位诺曼贵族,还是留里克很器重的贵族。 反倒是自己刚来到温泉宫就遭遇两次生命威胁,洛特哈德在惊恐的同时更加心生好奇。自己只是多看了几眼,对方就突然暴躁,只能说明自己打听到的说法都是真的。 罗斯人真的打算毁掉法兰西岛的城墙,他们的重武器也不是传说——就是刚刚看过的两座巨物。 短暂的观察洛特哈德已经看出不少细节,重武器有着包了铁皮的木轮,说明它可以快速部署;它是一种扭力武器,巨大的皮兜可以装填大个头的石弹,说不定将之部署在河畔就能持续发射石弹砸开墙壁。 既然看到了实物,那些说法肯定也是真的——大半年前罗斯军就是用它砸开了梅茨城墙,然后,城市彻底毁灭。 终于,洛特哈德带着复杂的心情站在了留里克的面前。 从他踏入罗斯王临时寝宫房间的那一刻起,就是到巴黎伯爵的守城行动必将失败,只要罗斯王有意,今天重武器出动,明日城墙就被砸塌,一起至此结束。 此刻的留里克已经令宠妾回避,其他女眷连带女祭司们都临时撤出。 房间外有着披甲执锐的士兵把手,在房间里,就仅有头戴桂冠一身清爽单衣的罗斯王,以及同样衣着清爽、身上无任何武器的洛特哈德。 留里克满意地看一眼客人,指了指已经铺好的鹿皮毯子:“你坐吧。” 洛特哈德应令刚一坐下就探着脑袋,显然憋着千言万语想要立刻说个明白。 “且慢。”留里克慢步上前,俯视道:“让我猜猜。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召见你的原因。” “您决定同意我的请求了。” “对。我并非绝情之人,现在巴黎已经被团团围住,如何处置,我当然可以随心所欲……” “总不是立刻毁灭吧。我……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既然罗斯王直接指明巴黎一事,洛特哈德立刻继续:“我的态度不变。请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进城面见我的堂兄。如果他决定开城投降,希望大王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洛特哈德说到最后犹豫了一下,其实事到如今,他估计自己的所有努力一定是自作多情,堂兄忠于王室、鄙夷所有的诺曼人,如今恰恰是被金发的诺曼大军团团围住,遭受奇耻大辱的伯爵能投降才有鬼。 留里克背着说慢慢转过身,娓娓道来:“我曾以为巴黎伯爵是一位强者,他的确在城外杀了数百个丹麦人。可是,我的军队其实毫无损失。我和新的丹麦国王算是兄弟,此次围攻巴黎我并没有邀请他,死的是丹麦士兵,也仅仅是几百个丹麦士兵而已。。战争规模空前,凡是知道消息的丹麦人都划船过来了,他们死了几百人,现在都憋着一口气打算复仇。你以为现在的围城军兵力如何?” “一万人?”洛特哈德没有资格弄清围城大军全貌,他仅对罗斯军主力情况有点了解。 “算上很多自发来的丹麦战士,总兵力应该有三万人了。哪怕仅仅是旷野战斗,巴黎伯爵没有任何能力击败这支大军。再说,我估计只要罗斯派出一千名披甲士兵,在巴黎城破之后就能杀尽城内所有人。你……相信吗?” “我信,我非常相信!您有轻易破城的能力。” “哦?”留里克猛地转过身,平静的脸庞露出一丝邪笑:“莫非,你对我陈列在大厅的那两座巨物有着明确的认知?” 洛特哈德索性一狠心,肯定道:“对。曾经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去年,你们就是用它砸开了梅茨城墙,这一次,你们也能再做一次。” “当然。我正有此意。” “既然如此,我再进城劝说堂兄投降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你们已经决定开战了。” “还是有意义的。毕竟……”留里克缓了缓精神,继续俯身说道:“我想,就是剑搭在那个杰拉德二世的脖子他也坚决不投降。我改主意了,我打算给你堂兄好好考虑的机会,如果……那家伙接受我的条件,我可以大发慈悲饶恕全城军民的命。” 洛特哈德不愿点破这些虚伪话术,他估计罗斯王就是觉得自己的军队在持续大雨后没有休整完毕,想要一点招数拖延时间。只要这群金发野蛮人休息好了,巴黎必定一日城破。 留里克注意到眼前的家伙嘴唇颤抖,他又问:“估计你也想到了一些方案,估计不仅仅是劝说你堂兄投降那么简单。” “现在我再去劝说又有什么意义?康拉德不是我,不是我亲哥艾伯哈特,更不似那个吉尔伯特。你看得起我们,许可我们彼此结盟,至于康拉德……你虽然和他没有仇怨,你就是要杀死他。” “是杀是留我自有打算。”留里克又绷起脸来:“所以我杀死了那个苏瓦松伯爵裴平。我不需要那人的结盟,也不需要巴黎伯爵的结盟。你听好了!是我杀死了裴平。” 洛特哈德一惊,看着罗斯王瞪大的湛蓝双眼,他总觉得对方其实已经查清了裴平之死的内情,碍于很多考虑不便于公之于众,反正人已经死了,谁都不提也好。他急忙问:“你打算要什么?至少……给我一些劝降条件。” “其实很简单。你进城去,告诉你堂兄,交出巴黎的所有金银财宝,守城军队交出甲胄武器,所有平民交出财物,打开大门亲自走过桥梁成为我们的俘虏。尤其是巴黎伯爵本人,亲自做我的战俘。” 这哪里是什么投降条件?不就是要求巴黎军民集体自尽嘛。 洛特哈德都被气笑了,然后苦笑反问:“伟大的罗斯王,这就是您的劝降” “是的。” “那样的话,杰拉德还不如战斗到最后一人。” 留里克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这样,我就有充足的理由攻击巴黎。我已经给出我的条件,巴黎伯爵当然可以拒绝。” “那么,您就不需要我试着带回巴黎伯爵的态度?” “他?他的态度毫无意义。”留里克不屑地摆摆手,再看向乖巧坐着的洛特哈德:“我知道你也有想法。你明明从未效忠巴黎伯爵,大可不用进城。在默伦的时候,你就劝说过我不要毁灭巴黎。到底为什么?莫非你们两人关心非常深厚?也是,你们毕竟是兄弟。” “没有那么复杂。因为我妻儿就在城里。” “救助你的家人?倒是一个我不能执意的理由。”留里克捏捏胡须,“这样你真给我出了个难题。看在你亲哥的面子上,我承认你是罗斯的盟友。如果战斗爆发,我的军队误杀了你的家眷可就麻烦了。我与你亲哥做过盟约,一旦误杀了艾伯哈特的嫂子和侄子,对我、对盟约都不利。” 留里克这番只是虚与委蛇,不经意间捏胡子的动作就暗示了此事意义就不大。 因为战败的艾伯哈特签的是一份城下之盟,罗斯是看中于利希高潜在的经济、交通价值才与之做约。于利希高地区杵在哪里,死了一个艾伯哈特,那地方怕是第一时间就被吉尔伯特占领了。 艾伯哈特对罗斯并不重要,洛特哈德也同样如此。留里克估计,对方对自身的存在也有清晰的认知。 果不其然,狠下心的洛特哈德突然说道:“我与我家人的命都不值钱,请罗斯王给我一个机会。就算我还是觉得您给出的投降条件,巴黎伯爵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他接受与否我不敢肯定,给我几天时间,我要进城去尽量接出我的家人,之后您对巴黎城是怎样的态度我都是支持的。” “你是个战败者。我不杀你,你回去后,巴黎伯爵可能因为愤怒杀了你。” “无妨,那样的话,我亲哥艾伯哈特就有了全面复仇的理由。您也许了解到,其实巴黎的爵位本该属于艾伯哈特。” 留里克摆摆手:“那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事情我懒得多了解。说吧,你打算进城几天。或者说……约定的时间到了你仍没有出来,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遇害?或是被囚禁了?到时候我会下令攻城。” 留里克已经帮着洛特哈德把话说完了,后者摆着一张严肃脸:“三天!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后我没有出城,您自可随即行动。” “也好。就给你三天,从明天早晨算,我等你三个早晨。如果第四个早晨你没有回来,我就宣布进攻了。” “好的。伟大的罗斯王,您比很对贵族更懂拉丁语。也许,您可以将劝降的条件书写下来,这样比我口述更有说服力。说不定我的堂兄真的会同意打开城门。” “真的有必要吗?”留里克眯着眼睛反问。 “很有必要。” “好吧。本王还是希望那个杰拉德二世不要做懦夫。” 留里克没有正面回答,倒是言语里已经曲折的表明了态度。 等了一会儿的洛特哈德拿到了留里克亲自写在“莎草纸”上的劝降书,他双手捧着硬纸,眼见的都是罗斯王本人的真迹。 很奇怪,虽然他眼角瞥一眼都能清楚分辨出罗斯王的确书写的是拉丁语,每一个字母都瞬间看懂,就是行文与字体与教士的那一套差异很大,或者说罗斯王的文书非常清爽流畅。 毕竟羊皮纸与真正的纸张是两回事,蘸着腐蚀性墨水的羽毛笔难以在羊皮纸上龙飞凤舞,于是写下的字母文字也偏向横平竖直。留里克在真正的纸张上书写,不必拘泥于材料的限制,文书写法正是千年后的那一套。 然而劝降书的内容就非常干脆强硬了,洛特哈德横看竖看都知道堂兄拿了罗斯王的真迹一定气急败坏,说不定还能暴怒中将文件撕个稀巴烂,再宣称自己一定会战斗到底。 这哪里是什么劝降书,分明是一种激将法——刺激巴黎伯爵下定决心死战到底。 第1846章 两头下注的亲兄弟 洛特哈德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走出已经物是人非的温泉宫,他来时两手空空,现在手里多了一份罗斯王的亲笔文件。 “奇怪的莎草纸、奇怪的字体。你们不是野蛮人。” 他喃喃自语,又在士兵的催促下快步离开。 他与留里克做了一份密约,所谓在明日一早,当围城大军还在休整时,自己将在一批罗斯战士的监督下走上桥梁,直至走到法兰西岛南门之下。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有天主知道了。 洛特哈德对劝降毫无把握,仅以罗斯王的态度,围城军就是希望巴黎伯爵死战到底。 如果一个伯爵能为了他的名望、财富而战,不啻为一位大英雄。倘若杰拉德二世面对海量的围城军投降了,纵使可以苟活,也会永远背负骂名与嘲笑,那样的话还不如战死算了。 书信已经塞进袍子里,其实他很奇怪留里克为何不提“秃头”查理的事情,那位王子据说也手握一支大军,也宣称要以巴黎为目标进军,至今查理的军队并未出现。 如果围城军是查理的兵马,巴黎投降并非不可。 奈何…… 思来想去,如果自己的妻儿已经在城外了,大可不必再冒险进城,偏偏家人就在城里受苦。 “你们……还好吗?” 洛特哈德从未被封爵,纵使的杰拉迪斯家族后裔,没有爵位、毫无封地,众多实权贵族根本对这样一位青年不屑一顾。 除非他的堂兄杰拉德二世突然暴毙,作为家族里唯一无爵位的男丁才有机会继承爵位。 如今的巴黎伯爵仅有一个女儿,洛特哈德一想到巴黎必败,一旦堂兄死了,自己就有资格继承爵位。不过这件事已经非常复杂,因为巴黎作为重要的博弈筹码,已经提前许诺给了那个尚未出现的“秃头”查理。 难道占领巴黎的不该是查理吗?一个僭越法兰克王位的男子,居然对巴黎围城一事不管不顾。查理就真的不怕罗斯人将巴黎变成人间地狱? 很多细节、很多密约是洛特哈德不知的,他所知的一系列劲爆消息都来自亲哥艾伯哈特的描述,其中有几分真实难以明说。 塞纳河上的浮桥再度拼装完成,无出其右的是罗斯人的大战舰依旧作为浮桥核心。 所有关于她“诺亚方舟”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一旦知晓这艘船真就是罗斯人在极北之地的港口耗时两年建造而成,都会对她祛魅。 洛特哈德无法触摸那砸毁梅茨城墙的重武器,现在触摸大战舰的橡木船板倒是无人驱赶,恰是因为一番触摸,他才判断大船就是用常见的船材拼装组成。橡木、榆木、榉木……法兰克贵族们或许善于骑马作战,在造船方面就是一团糟。 他回到右岸的营地,回到亲哥艾伯哈特的临时住处。 昔日能组织数千人的于利希高伯爵,如今就是一位光杆老将。他比弟弟年长很多,人到中年惨遭大败,最重要的劳动力纷纷战死,与那些死亡士兵同时消散的还有艾伯哈特的斗志。 他坐在皮毯上晒太阳,光着脚好不闲适。 围城军队都在磨刀霍霍,战争之事好似与他没有关系。 艾伯哈特坐累了,他口唅一根茅草,用一只遮阳帽虚掩着脸,放松身躯,整个人舒服地晒太阳,仿佛战争与他无关,仿佛曾经强大的于利希高伯爵只是来度假的。 突然,一双皮靴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哥,我回来了。”洛特哈德再半跪下来,面色麻木的摘下亲哥的帽子。 “看到你回来了。罗斯王招待你了?”艾伯哈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的。” “你面色不太好。也许,那个留里克拒绝你的进城想法?” 洛特哈德摇摇头:“他许可了,明日会组织一些战士亲自把我护送到桥梁处。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我不会抱怨。” “哼。出了祸事你也没法抱怨了。”说着,艾伯哈特坐正身子。他抬手轻拍下弟弟的肩膀:“咱们兄弟相遇已经是一个奇迹。你差点就被罗斯军队杀死了,好在那个留里克不是无法谈判的人。就怕……我们的表亲杰拉德现在已经是一条狂犬。该说的话已经说尽,我就算要阻止你,你还是要想办法进城。” “对。” “原本我是反对的,现在我无话可说。对了,你对杰拉德很了解,留里克一定是要他投降。他真会投降?” “绝对不会。”洛特哈德使劲摇摇头加强自己的判断。 “即便如此,你还要进城。对了,你要接回你的家人,即便你的妻子身份很低贱。” 洛特哈德并不生气,亲哥说的的确是一个事实,自己妻子身份是被大贵族看不起,在骑士阶层眼里也只能平视。 “如果我能活着出城,未来,她就不低贱了。” “哦?你想好退路了?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好贵族,正好来我的封地。巴黎是个被诅咒我地方,已经与我们兄弟没有关系。就让杰拉德守护家族荣耀,我们在于利希高过日子。” “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洛特哈德微微一笑:“任何的事还要等我平安回来再说。而且……” “其实你已经想到更好的归宿了?我可以理解,我的封地到处是森林,其实从未富裕过。” 洛特哈德微微勾下头:“我想投奔麦西亚王。” “他?雷格拉夫?”这下艾伯哈特不得不坐得板正了:“为什么?那小子那一点吸引你了?” “是我的一己之见。哥,你比我更知道那个雷格拉夫很有野心。其实……留里克悄悄跟我说了他的真实条件。请看……”说话间,他从布袍中拿出留里克的亲笔信。 艾伯哈特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确定杰拉德二世若是接受了这种投降条件,还不如直接跳进塞纳河喂鱼算了。“可笑,哪里是劝降,这是刺激杰拉德战斗到底。” “是这样。你瞧。”洛特哈德指着一句话:“献出巴黎城的平民。其实,所有人并不用做奴隶,罗斯王要把所有投降者送给他儿子。” “给麦西亚王?不是做奴隶?” “就像给杰拉德做臣民一样,他们要移民到安茹。留里克自称没有说谎,我想他态度的一定的。罗斯人最终回回家,但他儿子还是要留在现在的封地。我可以在雷格拉夫的封地里做一个贵族,这样你我兄弟都成了贵族,彼此也都有一个照应。 所以我与留里克细谈了,如果罗斯军真的善待破城之后的平民,真的将所有人交付给雷格拉夫。我就愿意向雷格拉夫效忠,去做麦西亚王国的封臣。” “留里克是什么态度?” “他说可以。”洛特哈德再说。 言至于此,艾伯哈特完全明白了弟弟的意图。 西方的战争将因洛泰尔在西部的势力被彻底铲除而迅速结束,“秃头”查理将成为新的法兰克国王,至于“罗马皇帝”的头衔有无都无所谓。 为了自身的未来,于利希高将宣布效忠新的查理王,换来伯爵领如故。 在法理上,留里克事实上的的大儿子也是查理的封臣,麦西亚王国如今的存在是依附于法兰克的小王国,且这个诞生自不列颠岛的小王国在欧陆复活,可见的领地都存在于纽斯特里亚地区。 麦西亚有着罗斯王国做靠山,全新的法兰克没有丝毫能力赶走盘踞下来的金发诺曼人,如果所有的野蛮人以“麦西亚王国臣民”的新身份定居,倒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于是,艾伯哈特投靠查理,洛特哈德投靠雷格拉夫,意味着杰拉迪斯家族的分支拥有着两座靠山,这样兄弟俩无论任何一方出现危机,都能立刻带着家人、细软与一批忠实可靠的臣民去避难。 纵观雷格拉夫其人,那也是末代麦西亚公主的亲儿子,不能说他的军队就是诺曼海盗。只要看一眼麦西亚军中的一群“棕发大鼻子”,就知道他们与诺曼人没关系。 主动搜罗人口证明其野心,从侧面也能说雷格拉夫是仁慈的年轻君王。 艾伯哈特再拍拍弟弟的肩膀:“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只有你成功从法兰西岛脱身,后面的事才有希望。” “我想,杰拉德还不至于杀了我。” “就怕他囚禁你。” “也无妨。无论是被囚禁还是被杀,你都有为我报仇的理由了。无论如何,罗斯王给了杰拉德三天时间,除非他决定无条件投降,否则……” “算了吧。他不会投降的。”艾伯哈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深深叹一口气:“你还是准备一下,喝些美酒,祈祷自己能顺利出城。” 因为杰拉迪斯家族并非小贵族,他们是查理曼的血脉后裔,然而恪守一夫一妻制度的大家族并没有人丁兴旺,如今年富力强者仅有三人而已:杰拉德二世、艾伯哈特与洛特哈德。 叠加于帝国内战、罗斯大军重拳干涉,还有家族三兄弟的内斗,或者说是延续他们父辈继承权内斗。 按理说一个青年贵族当在二十岁前后封爵,然后完婚。贵族夫人往往是某个大贵族的女儿,贵族间就是靠着姻亲努力维持着贵族间的平衡,哪怕这种平衡依旧脆弱。 奈何诸多原因叠加一起,洛特哈德一直没有封爵,也就一直没有结婚。 到最后,一位落魄的骑士病故前贡献出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为城市守军军官的洛特哈德终于低调成婚。病故骑士的封地直接被巴黎伯爵没收,采邑村庄就成了伯爵的辖地。 洛特哈德其实心里并无怨恨。 他的父亲运气不好,做了短暂的巴黎伯爵突然暴毙,因为“皇帝”的任命,叔叔继承爵位,也同时剥夺掉自己本也不多的继承权。如果杰拉迪斯家族的后裔靠着娶媳妇继承一块骑士封地,那才是对整个家族的侮辱。 至于堂兄迟迟不给自己一个明确身份,那是因为堂兄没有册封大贵族的资格,如果“皇帝”不表态,任何册封都是非法的。 也是这个原因,洛特哈德就算去了亲哥的于利希高封地,能做的其实还是一员将领,他可以过上很不错的日子,奈何并非实权贵族。 至于投奔“秃头”查理,此举注定是臭棋,因为查理自己就像是个提线木偶,投奔他有何前途? 最有性价比者就是投奔麦西亚王雷格拉夫,人家有着封爵的资格,可以让流亡的杰拉迪斯家族后裔再度伟大。 就算妻子的身份在贵族们眼里低贱得如同粪土,相比于平民,她依旧算是小贵族。 在自己最无聊、最看不清未来的时期,是她抚慰了自己的痛苦,在连续夭折了两个孩子后,儿子终于熬过了幼儿的危险期。 父亲毫无爵位,活得像是伯爵身边的高级侍从,那么他年幼的儿子也看不出什么前途。 巴黎伯爵忙着扩展自己在封地的绝对影响力,想方设法收回一些骑士的权力,要树立自己说一无二的地位,那么压制自己的堂弟就是必须要做的。 很多平民并不知洛特哈德的身份,但他真的可以指挥军队在法兰西岛,以及附近的村庄巡逻,村民恐惧这样的强大武士,私下里也不敢指指点点。 毕竟凡是做了伯爵老爷的侍从,不是贵族也算是贵族了。 也是这样的原因,当围城军对着法兰西岛无差别扔石头时,洛特哈德的妻儿随着难民潮涌入大教堂,大家依偎在教士身边集体祈祷一个奇迹。 虽说奇迹并未发生,绝望之际难民们哪里有好去处,只能继续待在大教堂里祈祷了。 这就是为什么,洛特哈德非常担心城破之后自己的妻儿会被误杀。 也是为什么他会有一闪而过的邪念——毕竟自己的妻子并非高贵,相比于堂兄的妻子,低贱得好似粪土。 这一夜,洛特哈德在营地里平安入睡。 他确信围城大军全在为攻城磨刀,罗斯王只是同意私会自己,也仅仅向自己宣布可以给守军一个投降机会。 显然罗斯王对部下的命令就是“准备战斗”,自己去劝降就是拖延时间。 那又如何?对着堂兄把话说明白,至少……杰拉德也能死个明白。 新的一天,洛特哈德走近河畔,他与接头的罗斯士兵相会,然后平静地踏上浮桥。 也许身为亲哥的艾伯哈特应该亲自送别自己的弟弟,他终究没有这样做,并非他绝情,恰恰是这种关头自己藏匿于黑暗中才是最好的。 就是因为“虔诚者”路易的命令,艾伯哈特被迫离开巴黎去于利希高就封,后者是一片大森林,就算毗邻所谓的帝国都城,亚琛也只是查理曼心怡的都城而已,绝非路易、洛泰尔喜欢的。 巴黎地区是一片大平原,住在这里舒服多了。 再说,仅就继承权资格而言,明明是艾伯哈特更有资格。 如今杰拉迪斯家族的内斗必须告一段落,只要自己不现身,不被杰拉德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就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也是在暗保亲弟弟的命。 艾伯哈特就待在营地里,隐在无数的围城大军中,祈祷着弟弟能平安归来。 第1847章 他们根本无法砸毁巴黎城墙 清晨,一批重甲步兵在城南集结。 大地尚未恢复干燥,穿着整体胸板甲的战士各个沉重,皮靴踩在地上均能出现一连串的深深脚印。 阳光照得他们的甲衣烁烁放光,那些躲在城头的守军战士目睹到这一幕,下意识都觉得围城敌军终于要开始攻城了。 持续的降雨也在削弱守军的士气,他们晒了两日太阳,心中的阴霾才有所消散,但也更加认清了糟糕形势——蓝天白云之下到处是敌军。 法兰西岛早已被包围,很多任命的守军战士已经任命了,他们已经不再恐惧城外游荡的士兵,以及往来于河道的龙头战船。就算敌军不断的扔石头,他们已经被逼成了训练有素的耗子,能第一时间钻到安全耐砸的地方藏起来。 守军仍旧按照伯爵的要求轮流到城头驻守,因担心被围城军的箭矢和该死的扭力武器偷袭,他们多半只敢在垛墙晃动半个头盔,再从狭窄的观察孔窥探敌军情况,谨慎得好似阴沟里的老鼠。 城南桥梁外出现一批重步兵,来者穿着奇怪的甲衣,强烈泛光的事实透露了强烈杀意。 守军开始吹响沙哑铜号,这样昏睡的巴黎伯爵杰拉德二世再也不能赖床了。 连续的围城几乎将这位大伯爵折磨发疯,他始终没有等待臆想中的苏瓦松援军,如今敌军数量更多了,就算援军抵达,目击如此可怕的场面不得撒腿就跑?毕竟巴黎与苏瓦松彼此的同盟,盟约还没有强硬到要为对方拼到最后一个战士的地步。 持续的精神紧张已经将杰拉德二世折腾得非常麻痹,他又一次下令全城吹号,所有非战斗人员又是非常娴熟的东躲西藏。 似乎这一次非比寻常,大教堂里再一次挤满人群,人们瞪大双眼互相看着,或是呼喊或是哭泣,以为围城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大量士兵武装起来,伯爵简单披上锁子甲,戴上头盔就冲向城头。 生怕被箭矢狙击,他也只敢透过观察孔偷窥敌军动向,果不其然看到了敌军真的集结了一支军队。 “奇怪。就靠着这点兵力就要攻城?他们凭什么?” 杰拉德二世觉得很蹊跷,他令部下集体背靠垛墙坐下,怀抱已经上弦的木弓不准轻举妄动。 城头上有着大量微微晃动的反光点,那是来自头盔的泛光。 河对岸的罗斯军队注意到这一点,确定守军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战备反应。 今日的留里克并未出面,他与一些亲信在远处看着,不似他的一脸严肃,很多战士甚至凑在一起打赌,就赌巴黎伯爵是否会处决那个战败者。 只要看一眼罗斯军神奇的重甲步兵,洛特哈德就被绝望感所包围了。他们壮如熊,身上有着整体铁板打造的甲衣,与这样的军队搏杀,法兰克步兵完全没有优势。 为首的老战士就是老格伦德,如今老家伙真的达到了五十岁,能在一般意义的人生暮年轰轰烈烈一次,他觉得人生已经没有遗憾。 老将格伦德与他的伙计们都是重甲步兵,重甲也没有压垮他的一把老骨头。 他狠狠推搡一把洛特哈德一脸不耐烦,又威风凛凛嚷嚷:“该说的话都说了。大王让你走,那就快走。你最好活着回来,这样我就不会输钱。” 顿时,洛特哈德心生一股仇怨:“哼,你们居然把我的命当做赌注?” “不然呢?你最好机灵点,万一城上泼下一堆黑油把你烧死,你只是没了命,我一下子就没钱了。为了你我可是堵了一大笔钱。” “很多人买我死吗?。”知道和一个真正的诺曼海盗废话毫无意义,洛特哈德摇摇头,毅然决然的向前走去。 他一身单衣毫无武器,单薄的衣物在夏日柔风下呼呼作响。 被切断的桥梁临时铺设木板,他谨慎通过,然后张开双臂大胆地向城市南门走去。 此刻守军已经看出了门道,围城军分明是派出了使者。 躲在暗处的杰拉德二世持续观察,他按兵不动,随着对方越走越近,自己舒缓的心跳迅速暴躁。 “啊?洛特哈德?是他?”杰拉德使劲揉揉双眼确定没有看错。 他持续保持镇定,直至对方站在了城下。 洛特哈德深吸一口气,昂首对着城门大喊:“至少放下一根缆绳把我拉上去。我是洛特哈德!城市卫队长,洛特哈德。巴黎伯爵,我是你弟弟,我知道你听得见,让我进城。” 杰拉德二世很不解,围城军肆虐已久,敌军既然能来,只能说明默伦城已经毁灭,他已经向军民宣布东部军营的战士们全部英勇战死,怎么自己的堂弟还活着? 他仔细端详一番确定就是堂弟,他难有什么快乐的,于是下令抛下一根缆绳…… 不久,洛特哈德以一种并不雅观的姿态被拽上城头,然后为丝毫不敢露头的守军战士直接按下。 他们并非无故暴躁无礼,大家实在被那该死的箭矢打怕了,就连巴黎伯爵本人也如乌龟一般一直爬到堂弟身边。 “洛特哈德!你居然活着。” “你觉得我应该死吗?大哥,让你的人把我松开,我……有要事跟你说。” 也许自己该将堂弟请到城内详谈,杰拉德留了个心眼,立刻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该不会你是诺曼人派来的使者?默伦呢?失守了?你现在为他们做事?” “不错,我是他们的使者。大哥,任何的事我们慢慢谈。” 听到堂兄这么说话,趴着的杰拉德暴怒间突然站起身,然后感觉到风险又瞬间趴下,就继续趴在堂弟身边,一脸凶相:“你居然成了诺曼人的奴隶?现在,居然要我投降吗?” “大哥,你可以杀了我。如果我畏惧,我就不会进城。我确实带了围城军队的信息,还带了他们首领的信件。我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慢慢谈谈。” 杰拉德二世想了想,暂时收起怒气,他打算亲自与堂弟好好聊聊。 城头守军依旧,他们躲在垛墙后静候围城军进攻,不过洛特哈德已经第一时间告知堂兄今日无战事,杰拉德将信将疑得将堂弟请到了自己坚固的御所。 杰拉德甚至请走了闲杂卫兵,就在御所餐厅里,一对堂兄弟隔着木桌面对面坐在一起。 洛特哈德不慌不忙的从单薄衣服里拿出留里克的亲笔信,将之摊开后推送到堂兄面前。 “你看看吧。围城军的首领就是罗斯王,他是你最大的敌人,他的确向你提出的投降条件。所有的条件,唔,都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 “罗斯王?那个全新的诺曼人势力,酋长也敢称王?”将信将疑的杰拉德二世扒拉来文件,他只是扫视一下就火冒三丈。 碰的一声拳头砸桌子。 攥紧的右拳几乎砸裂木桌,罢了他真的将文件撕成碎片,再勃然而起对着堂弟怒斥:“他以为他是谁?一个野蛮人酋长,居然要求我无条件投降?居然让我献出一切人口和钱财。真是一群贪婪的你,勇敢的你居然给这种人卖命了?告诉我!” 说着,走上前的来杰拉德二世一把抓住堂弟的脖颈:“告诉我!默伦到底是怎么完蛋的。” 早知堂兄必然暴怒,有了心理预期,在对方松手后,洛特哈德不慌不忙说明当时的真相。 而真相不仅如此,他耐着性子干脆介绍起围城大军的真相。 原本杰拉德二世最初以为只是丹麦海盗入寇,很快就发现局面完全失控了。他的一切出城作战行动均以失败告终,差点自己也被砍死了。 他被迫做缩头乌龟,对前途看不见希望,然后寄希望于邻居苏瓦松伯爵能出兵救援,现在听到堂兄的描述,心中最后一抹希望也成了浮云——苏瓦松精锐全军覆没,伯爵裴平身首异处且已经埋葬。 甚至于被杀的不止是苏瓦松的裴平,特鲁瓦伯国精锐尽损,伯爵阿勒兰一样战死,死后的遗体还被另一位强人恶意羞辱。 围城大军不仅是诺曼人,一大批对巴黎有敌意的贵族都出兵参战了,他们就在城外,这么看来堂弟与敌人“同流合污”也不稀奇。 洛特哈德掐着手指介绍围城军概况,除了罗斯军主力与那些铁杆盟友外,特故意特别介绍了这样几位大人物。 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南特伯国的威伯特、欧塞尔的威尔芬(特别强调此人已经是新的勃艮第王),以及列日、凡尔登和桑斯的大主教。 他故意隐去于利希高伯国的存在,才不让堂兄知道艾伯哈特也参战了。 最终,洛特哈德说到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 “整个南方的军队都在赶来的路上,奥尔良已经投降,欧塞尔正在打你,而且莱茵河以北的贵族全都是你的敌人。甚至于萨克森人的下一代公爵也在城外参战了。查理和他的军队不久也到了,你已经没有盟友。大哥……该如何决断完全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来传话的,我没有资格劝说你……” “然后呢?”终于知道真相的杰拉德气得发抖,他恶狠狠地看着堂弟:“听你意思,你传完话还要离开?” “不然呢?你还要杀了我?还是囚禁我?” “你!”一席话说的杰拉德非常无语:“我还以为你打算与巴黎共存亡。你是我的卫兵队长,你理应守卫巴黎。” “可我失守了默伦。我罪当死。”洛特哈德沉下脸说。 “那我就杀了你!” “随你便。”洛特哈德反倒昂起脖子,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如此做派显得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此决绝的态度反倒令杰拉德不好发作。他可以囚禁自己的堂弟,但若是真的将之处决,对已经岌岌可危的士气只能是致命一击。 那些精锐战士都认得洛特哈德的脸,想必现在正为他突然出现大惑不解呢。哪怕只是选择囚禁,被战士们知晓了是否会以为他们的伯爵已经发疯到要骨肉相残?纵使洛特哈德没有被封爵,其血脉就摆在这里。 很多平民是不知道,伯爵侍从们实在知道洛特哈德的身份。 无论如何,这家伙都有一个伯爵都不具备的优势——有儿子。这就意味着,仅有女儿的杰拉德一旦死亡,洛特哈德很可能迅速继承爵位。广大战士都有着自己的评估,因为伯爵夫人贝尔塔也人近中年,局面侥幸平安,未来她不见得能生出儿子了。 再说很多兄弟与洛特哈德厮混已久,抛开过去喝酒去情谊,看到老伙计受辱后怕是会哗变。 本来部下的精力逼近崩溃,不能再刺激他们了。 刚刚动了杀心的杰拉德迅速表示隐忍,他板着铁青的脸正告洛特哈德:“兄弟,告诉那个罗斯人的酋长,告诉城外的丹麦人,还有那些卑鄙的反叛贵族。我身为巴黎伯爵,效忠罗马皇帝,效忠真正的法兰克国王,我永不投降!我宁可战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洛特哈德摇摇头:“大哥,这样的话你的家人岂不是……” “我的家人。现在我还能顾忌这些?倒是你?看来你也不顾及你的妻儿了。” “不。”洛特哈德摇摇头:“我此来有两个目的。大哥,我已经告诉你城外军队的真相。罗斯人的条件就在这里,我也觉得他们的要求非常疯狂。我话已经传到了,下面,也请听听我的个人请求。” “你说吧。” “让我带着我妻子、儿子离开。” “你打算全家逃亡?” “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无所谓。”洛特哈德面无惧色,真就无所谓似的耸耸肩,又郑重其事道:“大哥,罗斯王让给你再捎个话。他不求你真的投降,他说,如果你愿意堂堂正正守卫城市,围城军也会堂堂正正向你开战。你纵使是死,也会以真男人的姿态战死。” “哼,那个野蛮酋长希望我做个英雄?” “罗斯王说了,今天算是第一天,等到第四天的早晨,围城军就会开战。既然要战,你就快点准备吧。” 杰拉德激动地站起来,瞪大双眼,“千真万确?” “也可能提前。反正,一周之内一定总攻,而且……” “还有什么?快说!” “我看到,他们真的拥有一些恐怖的武器。他们就是毁灭特里尔、梅茨的恶棍,梅茨城墙坚固,他们用一种扭力武器砸毁了石墙。大哥,曾经我们也在城头安置了弩炮,现在腐朽得仅剩下城墙上的小平台了,可他们造了新的。” “那是一个传说。”杰拉德焦急的追问:“然后呢?” “罗斯王扬言……要用砸毁梅茨城墙的方式,砸毁巴黎城墙。法兰西岛并不安全了。” “胡说八道,他们可以快速毁掉我的两座桥头堡,还能觉得可以隔着塞纳河砸毁城墙?让那个野蛮人头子做吧!他们根本无法砸毁巴黎城墙!”虽有迟疑,定下神来的杰拉德气急败坏的全盘否定。 “难说。” “绝对不可能!”杰拉德二世完全不知梅茨覆灭的实情,他只是得到了一些传递得严重失真的消息,没见过“母牛”投石机当然死鸭子嘴硬。而且决意坚守,此刻不能露怯。 强硬如此,杰拉德在某些方面还是服软了:“我可以放你回去。你是我的弟弟,你不是我的封臣,你没必要与巴黎共存亡。至少你与家人活着出去,杰拉迪斯家族不至于毁灭。你妻子没有名分,很多人并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你逃出去,也许……未来可以在新的地域成为贵族。” “大哥……”洛特哈德本就知道堂兄不会痛下杀手,堂兄说了温柔的话,自己也心软了。就算是心软了,洛特哈德尊重堂兄的选择,毕竟双方虽有相同的祖先,自出生起就被命运捉弄,手足情固然有,仇恨也一样有,唯独仇恨不宜摆在明面。 杰拉德摆摆手:“我都知道了。我会从大教堂里接出你的家人,等到今日傍晚,我会把你放回去。” “谢谢。谢谢……” “兄弟,恐怕这就是永别了。我也拜托你向那个诺曼人的酋长传个话。对了……”杰拉德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酋长叫什么?” “留里克。就是当年杀得大巴伐利亚公爵打败的留里克,还有……派兵火烧亚琛的留里克。” “也是谋害了公主吉斯拉的恶人?” 洛特哈德猛地一愣,他故意隐去吉斯拉不但活着、还手握一支大军围城的事实,事到如今,这种事似乎不该对一个将死之人再隐瞒。 “大哥,其实吉斯拉公主……根本没死。而且,现在的她。” 非常敏感的杰拉德猛一反问:“总不是告诉我她也在城外吧。” “她就在城外,现实比你想象的更疯狂。虽然你肯定也不能相信,攻下默伦的……其实就是她。吉斯拉被俘了,但是现在她成了一大群诺曼人的首领。她现在有三千名诺曼士兵,她毕竟是查理曼的重孙女,很多诺曼人愿意效忠她……” “求求你别说了!”杰拉德完全无法理解,他哀伤地昂起头,可悲的是真相就是如此,他并不愿意相信。“我听说过留里克,真相亲自砍了此人的脑袋。我早已知晓此人的恶名,真希望可以和他决斗。” “他应该不会给你机会。” “我知道。也好,我已经明白一切。你就在这里休息,等一会,我亲自护送你的妻儿来团聚。” 第1848章 求你保住你侄女的命 一批士兵护送着伯爵的男仆进入大门封闭的大教堂,厚重的木门推开一个小缝,十多人木着脸走入其中。 仅仅如此,躲在教堂内的人就开始惊恐乱窜了。他们哭闹呼嚎叫,突然有人嗷一嗓子:“野蛮人杀进来了。” 一声乱喊进一步加剧混乱,不过大多数人在慌乱中看清楚闯入教堂的,其实还是伯爵的战士。 在一般情况下,士兵也不可以穿着甲衣头盔进入圣域,如今是非常时期,巴黎主教只能默许这一切。 主教也很想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站在大十字架下已经看腻了民众的惊恐,突然闯入的士兵面目平静,莫非户外其实是比较平静的。 大主教顾得不体面,他踏着大步走过去。 惊慌的民众下意识挤出一条道路,径直走到一位士兵队长前。 “孩子。外面……一切安好?”主教颤抖的嘴唇难掩他的恐惧。 “papa,目前还是安好的。不过……野蛮人可能在几日之后进攻。也许就是三天之后。” “啊?”主教没有任何质疑,他惊讶喃喃:“还有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岂不是走入末路。” “所以伯爵大人命令我们坚持奋战。为了信仰,为了法兰克的荣誉,我们会扞卫巴黎,死守城墙,将那些野蛮人全部耗走。” 队长的话听着很提气,无意间也是迫使大主教在为难时刻不可有任何非分之想。传说四百年前,罗马教宗亲自与包围罗马的匈人大王阿提拉谈判,给了一笔钱后罗马转危为安。 获悉巴黎也能行罗马故事,钱财赏赐给野蛮人,一切就安全了。 现在巴黎主教逃无可逃,伯爵杰拉德二世已经决定抗争到底,估计任何试图谈判者都会被当做叛徒处死吧?越是这种关头,教士们反而不能有任何露怯。 巴黎主教埃查拉德很重视个人名节,尤其是当前的局面下,对野蛮人的妥协,就是对自己人生追求的完全否定。 当年,“虔诚者”路易被囚禁在蒂永维尔,经过各方的斡旋与交易,被囚禁的皇帝终于获释。囚禁事件的发起者洛泰尔成为帝国的共治皇帝,法理上的“罗马皇帝”路易,他的权势还需要走一些程序才能予以回复。 就在小小的蒂永维尔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内,诸贵族在此开会,很多贵族、主教参与了这次盛会。路易故意选在曾囚禁他的地方开会,会议不但恢复了王权,当年支持“囚禁皇帝”的一批贵族被押解于此定罪。 清洗掉的都是些小喽啰,其中来自兰斯的主教埃本被定义为叛乱魁首。 因为真正的魁首已经成为共治皇帝,是为下一代“罗马皇帝”,已经是帝国储君的洛泰尔是无法被定罪的。恢复权力的路易因而打算赦免埃本,令他回到兰斯教区继续当差。但埃本却说:“兰斯教会的诸枢机已经开过评议会,教会已经赦免了我。” 一席话彻底激怒了“虔诚者”路易,他恨不得刺死这个存在,可他也并不能真的对一对高级教士下黑手。他投鼠忌器,最终并不能将埃本怎么样。 最终埃本被踢回兰斯,原本兰斯主教区的的主教团投票制度还是被路易狠狠修改了一番。原本就已经把持一定权力的辛克马尔,他得到了皇帝的直接任命,这下彻底没有人再能撼动辛克马尔在兰斯的地位,诸枢机只能承认辛克马尔成为实至名归的兰斯大主教。反观埃本,虽然回去继续做枢机,能做的也就只有整理文件文书了。 巴黎主教参加了了当年的会议,他与彼时的巴黎伯爵一直站在“虔诚者”路易的立场。他永远效忠王室正统,将对路易的忠诚完全转嫁到洛泰尔身上。谁是帝国皇帝就支持谁,支持路易也不等于反对洛泰尔,在当年的混乱时期,巴黎教区一直保持这种立场,因为那场动乱终究是父子之争,公开反对谁都是错误的。 巴黎主教的态度使得其地位非常稳固。 倒是现在的局面是兄弟相残,在路易的所有儿子里,仅有洛泰尔有着真正的合法性,巴黎主教只能支持正统,即便现在的洛泰尔的实力趋于崩溃瓦解。 也许给些赏钱就能把野蛮人打发走,仔细讨论一下,如果巴黎伯爵执意如此,教堂也只能拿出钱财了。届时花钱买和平的骂名也都由伯爵承担。 巴黎主教还在幻想着天使降临消灭野蛮人,然而天使大军不存在,野蛮人却给予了明确的进攻时间。 进入教堂的士兵没时间与大主教多言,他们开始左顾右看,试图从难民中找到一对母子。 “你们居然在找人?”心烦意乱的大主教问道。 “找洛特哈德的那个野女人,还有那个男孩。” 听得,大主教不禁眉头紧锁:“毕竟那是洛特哈德的妻子,哪怕还没有得到我们的认可。” “哦?您知道她藏在哪里?” “发生什么事了?”大主教赶紧追问道。 “没什么。只是伯爵大人要把那对母子保护起来。就像您说的那样,毕竟是洛特哈德的妻子。” “她们已经被我保护起来了。既然是伯爵的要求,我可以将她们交给你们。” 大主教没有多想,不久就从大教堂的一间小房间里带来一对母子。 并非所有的城市守军都尊重过洛特哈德,尤其是从外部采邑拖家带口逃入法兰西岛的骑士们,他们平素与洛特哈德没什么交集,现在也不会为一个痛失默伦城的败将站台。 洛特哈德娶亲一事并不光彩,前后都透露着随随便便,巴黎主教并未为之证婚,所谓妻子,将那个女人称之为情人都不为过,所生育的儿子也相当于私生子了。所以在法理上,洛特哈德并不算结婚。 以洛特哈德的血统,最次也要迎娶一个男爵级贵族的女儿,如果岳父家绝嗣,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娶一个落魄骑士的独生女,再继承一个小小的骑士领,反而是对杰拉迪斯家族的侮辱。 虽然是这样,巴黎大主教不敢得罪巴黎伯爵的堂弟,哪怕伯爵的弟妹身份低贱,她生育的毕竟是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孩,万一情况有变…… 这对母子站在了士兵队长面前,母子二人换了身得体衣物,相比平民显得非常整洁,身上还佩戴着饰品,最重要的莫过于脖子挂着的纯银十字架吊坠。 见到士兵,戴好纯白头巾的女人或是腼腆或是恐惧不敢抬头,倒是男孩瞪着湛蓝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士兵的胡须。 “人就在这里了,希望一切安好。” “对。会安好的。”士兵吭吭两声,示意女人抬起头,略带威胁地说:“你们最好老实些,见到伯爵大人不准哭闹。” 女人点头应答,然后攥紧儿子细嫩的手肘。 没有谁关心一对平民打扮的母子走出大教堂,此刻宣礼大堂里依旧人满为患,无数人等待未知的命运。 一切就如士兵声称的那样,罗斯军今日并未发动袭击,甚至连持续数日的扔石头作业都停止了,法兰西岛内散步着大量的碎石瓦砾,这就是围城军的杰作,唯独今日世界安静得出奇。 城外大军继续静静磨刀,是为几天后的总攻做准备,即便很多人估计到,等到总攻真的发起了,真正出彩的也是那些操纵重型投石机的兄弟。法兰西岛的石墙没有梅茨城的长,倒是比后者更加高大坚固。难道砸上几块巨石就能毁了他?围城大军拭目以待,这也成了打赌的由头。 母子谨慎地站在伯爵御所下,然后攀着螺旋石梯登上二楼,登上御所的餐厅。 然后,女人震惊地看到一位已经被宣称阵亡的男人,毅然的站在这里。 “洛提!”她念叨着洛特哈德的昵称,大踏步地冲了上去,与谣称已死的丈夫抱在一起。 男孩同样大吃一惊,父亲的死令他绝望,想不到父亲居然又活了。 母女二人一直待在大教堂内避难,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有关不久前洛特哈德顺着绳索爬上墙的事也就一无所知了。 巴黎伯爵让这对一度失散的一家三口聚一聚,待他们的情绪都恢复了,才说明自己的主张。 “你瞧,我说话算话。洛特哈德,你可以带着他们出城,其实……现在就可以去。” “谢谢。”洛特哈德难掩激动甚至挤出眼泪。 “不过。” “大哥,你还有安排?” “真羡慕啊。”伯爵长叹一口气,“你没有爵位,如今反而是好事。你和围城军队混在一起,没有人可以指责你的不对。我就不行,高贵的我必须留在城内。还有我高贵的妻子也如此。我们没有投降的资格,不如你这边可以抛下所有离开巴黎。” 言语中,伯爵杰拉德二世暗暗讽刺堂兄妄为查理曼的血脉后裔。 洛特哈德不做任何争辩,譬如围城军里至少有三千人就由查理曼的重孙女指挥,某种意义上就算城外士兵以金发者居多,细算下来依旧是内战的一部分。 堂兄选择了自己的命运,洛特哈德理解并遵守,他自己可不想再在巴黎内城多待了,生怕自己待久了堂兄又有新的想法。 怎料,堂兄突然深处手指:“还有一件事。” “您……请吩咐。” “稍等我一会儿。”说罢,杰拉德转身消失。 就在餐厅里,面对喜极而涕的妻子,洛特哈德在紧急安抚的同时,也在简述自己前些日子的经历。妻子听得似懂非懂,可一听丈夫已经和诺曼人混在一群,顿时慌了神。 他们不是魔鬼吗?他们不是怪物吗? 洛特哈德难以做出明确的形容,只好抚着妻子的额头,凑在耳畔低语:“战争结束后我带你们去南方生活,我们正式成婚,我至少是个伯爵,你就是伯爵夫人。” 妻子还是不懂,她倒是很享受被起死回生的丈夫抱在怀里的安全感,男孩也抱住父亲的腿,因为他喜欢这样。 战况危机,在最艰难的时刻,巴黎伯爵也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因为,他也是一个父亲。 高贵的自己要高贵的妻子将与巴黎共存亡,唯独女儿伊娃不至于为了巴黎而死。再说,自己贵为军事贵族才有资格去死,高贵的妻子有可能被俘,最终可能在某个女子修道院内了此残生。 但是女儿呢?年幼的伊娃什么都不知道,她柔弱得好似一只小兔子,若是被野蛮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杰拉德二世再嘴硬,他对成功守卫巴黎并没有把握。他其实已经相信围城军真的能搬出传说中的毁城弩炮,唯独心里相信的不能说出来。 大教堂持续被石头砸,它似乎变得不够安全。伯爵将妻女转移到御所的地窖内,在可预见的进攻时,妻女就在安全地窖静静呆着,如果一切安好她们可以正常出来,如果河心岛崩溃了,妻女就在地窖里待着,希望野蛮人洗劫巴黎时永远没有发现还有地窖的存在。 杰拉德之身冲入御所正下方的地窖,这里是家族的藏银处,自然也可以藏人。他推开伪装物,对着木板之下喊了一声,然后掀开了板盖。 “都安全了?”伯爵夫人贝尔塔在昏暗中精神恍惚地问到突然闯入的丈夫。 “还没有,但是……”杰拉德一把抓住女儿,带着她回到地面。 不明就里的贝尔塔也爬了出来,紧紧跟在丈夫后面争问个所以然。 女儿伊娃很乖巧地趴在父亲怀里,她依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中莫名的难受感弄得她哭泣。 一家三口就这样冲上二楼的餐厅,与另一家三口相遇。 杰拉德抱着女儿走进堂弟,伊娃当然认得叔叔的脸,她委屈地擦一把眼泪,默默喊了一声叔叔。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洛特哈德惊问道。 另外的,贝尔塔带着震惊于怀疑的眼神死死盯着洛特哈德的脸,又因为看到一个不该闯入的野女人站在这里,顿时又惊又气。“洛特哈德,你死而复生?” “我从未死。尊敬的伯爵夫人,我的事……就不劳尊贵的您担心了。”洛特哈德平素不喜欢这个图尔伯爵家族的三女儿,自己同样被对方轻视,他的口气也就强硬了些。 或者说老雨果的三个女儿都是强势女人,她们也都有强势的资本——她们的娘家在罗马时代就是元老院贵族了。几百年的光阴到如今,罗贝尔已经窜了图尔地区的大权,由于此事非常土壤,如今的贝尔塔还不知她的娘家已经易主,自己的二姐夫做了新主人,且暗戳戳的盼着自己被杀呢。 贝尔塔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伯爵夫人,享受幸福安宁的贵族生活,可身逢乱世,平民都有权力逃进森林里避难,贵族反而不能随便逃亡。 杰拉德二世面对堂弟语重心长说:“如果我一定要战死,无论如何我都不不能看到伊娃遇难。她是你侄女,我只求你能保住你侄女的命。” “大哥。”洛特哈德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等你到了城外,再见到那个围城军的头目。你告诉留里克我会奋战到底,如果那个家伙问起你,你就说。唔,伊娃是你的女儿。” 话已至此已经不需要杰拉德多言,洛特哈德看看侄女那略有雀斑的青涩面容,再联想围城军在默伦城的所作所为。他轻抚伊娃的额头,再看向堂兄的脸:“我懂了。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 “很好。”杰拉德再深叹一口气:“我还要你做出承诺。” “请讲。” “等你完全安全了,去了南方做了贵族。你必须把伊娃视若己出,不准把她送到某个女子修道院,你要帮我找到一位得体的贵族,将伊娃嫁过去。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洛特哈德面色坚毅,他扶住侄女的脖颈向堂兄最后承诺:“我不会食言。” 贝尔塔站在一边哭哭啼啼地听完一对堂兄弟的对话,她知道战争不可避免,危难时刻身为大贵族的她反倒表现得异常冷静,或者说已经认命。 如果女儿是被小叔子收留,他犯不着对侄女无礼。 就是小姑娘仍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哭得很凶。只见贝尔塔带着泪痕半跪下来,将自己的纯金吊坠挂在女儿的身上,最后抚着女儿的脸微笑着轻声安抚:“以后听你叔叔的话。” 杰拉德二世痛下决心,他背锅双手:“洛特哈德,带着你的家人走吧。带着伊娃走吧。为了你,我会微微打开大门,你们从桥梁走回去。” “好吧。” “你最后再告诉留里克,既然确定了进攻时间,就务必按照时间来做。这样,后来人会知晓,诺曼人最强大的酋长没有使用任何卑鄙阴谋,是堂堂正正击败了永不投降的巴黎伯爵。败给强敌我不觉得亏。” “好的,你的话我会传到。” 说罢,洛特哈德一手拉扯着儿子,另一手拉扯着哭哭啼啼的侄女,怀揣巴黎伯爵回敬给留里克的信件,他并无名分的妻子谨慎又窃喜的陪同,他们已经是一家四口的就这样走近已经上了厚重门闩、铁栅栏的南门,静候士兵得令将大门打开小缝。 第1849章 巴黎伯爵就是希望自己为加洛林王朝殉葬 今日无战事,围城大军将法兰西岛围得严严实实,士兵都在为总攻做准备,并没有几分松懈。 一支小型船队载运着一批重武器,轻易登陆毫无防备的法兰西岛上游岛屿——圣母岛。 在这个时代的圣路易岛尚未因“圣路易”路易九世而改名,它是圣母岛,也是巴黎小教会的私产。 小岛整体并未开发,除了几间钓鱼小屋与微型码头外,就是贯彻全岛的小树林。道路纵向长度仅有四百米,在刚刚结束的塞纳河供水时期,它一如往年那样遭遇水浸。 每一次洪水,部分上游泥沙淤积一次,岛屿会以缓慢的速度扩大。 但对于试图定居在小岛上的任何人,每年的夏季洪水都足以摧毁所有的定居成果。相比之更稳固的西提岛或法兰西岛,圣母岛只是一座最近两百年又沙洲发展出的小岛,所以岛上仅有茂密的小树林,不似巴黎周围的森林还生长着大量的参天大树。 大地刚刚恢复干燥,一批战士奉命行动,就在圣母岛上布置了一片“公牛”投石机矩阵。 此举是对守军的反制,在小岛上布置阵地,守军的具装骑兵还能在河面上狂奔杀过来?阵地必然是无比稳固,待在这里的战士不必担心任何事,可以安然的赤膊上阵对着河对面的埃蒂安修道院扔石头。 从圣母岛向下游的法兰西岛发起远程攻击实在太舒服了。此地绝对安全,距离守军重要建筑物很近,两地距离也恰到好处,守军就算站在城墙上抛射箭矢,以那拙劣的木工至多将箭打到近岸处的水里,而众多投石机能将大教堂砸得瓦砾乱飞。 然而能制造石弹破坏的绝非这些投石机。 相对于整座河心岛城市的面积,“公牛”投石机全部使用,并不能将之火力覆盖。这种情况下,雷格拉夫突击训练的那些飘杆手,突然有了完美的用武之地。 那些特殊木棍套上矛头就可充当短矛,乃至凑合着充当扭力弹弓的标枪,它的本质则是硬榆木做的飘杆。 身强力壮者调动浑身力气,可以将两个拳头大的石块,狠狠抛射到折合一百余米外! 这种武器针对运动中的敌人收效甚微,对付冲锋或迂回的骑兵完全成了给自己壮胆的玩具,但对于坚守孤城的敌军,飘杆反而成了优秀的武器。 塞纳河完全成了困住守军的天堑,守军缺乏针对围城大军的反制措施,进攻方则有五花八门的方法让守军难受。 南部的河道还不到一百米,强壮的士兵脱掉上衣轻装行动,以全身力气挥舞飘杆,取自坍塌桥头堡的石块被甩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得以成功砸入城墙之内。论毁伤效果它不如扭力弹弓瞄准射击,它胜在石弹充足,胜在雷格拉夫可是制作了近五百支能用的飘杆。 在降雨之前,一些砸入河心岛的石块就是由飘杆甩进去的,围城军将扔石头当成一种娱乐,只是碍于那些士兵身体素质不高,抛去的石块大部分仅是砸中石墙,反弹到水中溅起水花,声势浩大毁伤不忍直视。 当初扛着飘杆扔石头的多是麦西亚军的民兵,如今壮如熊的罗斯正规军战士接过飘杆纷纷化身“人力投石机”,他们手痒得很,偏偏现在被勒令暂停作战。 留里克盘算着一个想法,洛特哈德进城后若长期没有出来,己方就按兵不动,几日时间不向城市发射一石一失,直到计划的那天早晨到来,全军突然发起强攻。倘若洛特哈德提前逃出来了,围城军什么顾虑都没有,总攻日期不变,在那之前自然是长期组织一批战士,不断向城市扔石头,不断消磨守军意志。 守军依旧是瓮中之鳖,放置不管还是随时挑动娱乐,围城军掌握着主动。那小子自被俘后一直很配合,留里克很满意这种人,不禁担心大规模扔石头发生误伤。 原本留里克以为要等待一两天,就算洛特哈德从未向巴黎伯爵效忠,失守默伦城一定是大罪。说不定那小子进城后不久就被囚禁了,真的被放出来,估计也是一两天后的事,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在木桥上,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谁能料到,事态竟有戏剧性的进展。 当日下午,大门紧锁的法兰西岛突然传出动静。 坐在河滩晒太阳的罗斯战士们早已对安静的城市消磨掉了最初的新鲜劲,大家完全对巴黎祛魅,好在被俘的洛特哈德传来明确信号——城内的大教堂的地窖藏着大量银币。就靠着这一事实,围城军有着十足的动力。 守军是一群缩头乌龟,只敢躲在垛墙后如虫子蠕动。 围城军一边嘲笑他们,安置在河滩的那些调整好射角的扭力弹弓可是随时都能发射,守军只能在固定地点出现,弹弓只要提前瞄准就好,远处出现晃动人影,这边蓄力射击有望直接狙杀。有鉴于此,守军当然只能靠着墙壁遮挡到处爬,冷不丁探出眼睛瞟一眼。 突然,厚重的铁栅栏带着特有的吱吱悠悠声音开始上升,一下子慵懒的士兵纷纷惊醒。 “快!兄弟们,他们又要出骑兵了。”有人大吼一声,惊得再是腿脚差的都疾步如飞。 他们顾不得穿上锁子甲,背上圆盾,右手握住腰间剑柄就狂奔到桥头处。 他们立刻控制住安置于此的大量扭力弹弓,上下其手腰背合力,快速给一座座扭力弹弓上弦,装填好标枪瞄准城市南门,静候那些愚蠢的具装骑兵再出来挑战。 此刻桥梁断裂处铺上了临时木板,如果守军再出骑兵,或许可以在付出一定阵亡代价后快速奔过整个桥梁,然后被桥头斜插着的拒马桩阻拦,最后被大量长矛手戳死。 他们多么希望是跑出一群重骑兵,结果大门打开个小缝,铁栅栏抬起仅有腰身高的缝隙,众目睽睽之下好似有两大两小四人,如狗一般非常不雅的钻过狗洞。 涉及生死问题就不谈什么不雅了,洛特哈德催促妻子大胆离开,他怀里紧紧抱住一脸热泪的侄女伊娃。 相比于侄女,他的妻子仅仅抓住儿子细嫩的手肘,男孩布瓦松(boison)比其表姐冷静太多,或许也仅仅是因为更加年幼,本能的跟在大人身边全程保持镇静。 他平凡的妻子原本非常恐惧城外的敌人,不过既然丈夫说那些家伙并非十足的恶人,自己若不信丈夫还能信谁呢? 站在围城军的视角,除了看到一个衣着干练的男人,就属那个穿着长裙戴头巾的妇女,最后才是两个孩子。 看到这一幕,本来对洛特哈德生命安全很担忧的老格伦德一下子乐开了花。这位由佣兵转正的老战士就等着打完最后一仗,回到罗斯安详余生,他已经一把年纪,要为人生最后阶段尽快积累更多的财富,再快活过上十多年好日子。 他担心的当然也不是洛特哈德的命,而是投在这小子身上的赌注,毕竟下注赌小子被杀的大有人才,老格伦德反其道而为,他相信罗斯王的说法“巴黎伯爵不至于杀了堂弟”,由此内部消息,老家伙就拿出手里的半数现金押注了。 他带着一群重步兵站在桥头,下午阳光愈发橘红,照得战士们的胸板甲反射瑰丽的光。他们的身后就是蓄力完毕的扭力弹弓,若是有人不慎走火,标枪还能刺穿己方重步兵的腰子。 老格伦德举起右拳,示意战士们不必紧张。 大家也的确不必紧张,只因他们看到那刚刚打开的木门又紧急关上,铁栅栏落下来好似一切不曾发生,城市又恢复平静。 老格伦德这便握住剑柄径直走上桥梁,就在桥上与逃命的四人相会。他眯着眼一面笑意,不知是喜笑还是嘲笑:“呵,洛特哈德,你堂兄没有多挽留你?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出现,现在居然活着出来了。” “看来我没有去死真是让你失望了。”洛特哈德不屑地苦笑道。 “你可不能死。我真的高兴,因为你我已经赢了不少钱。” “得了吧。希望你们不要再拿我当赌注。” “但愿如此。”老格伦德耸耸肩,他眼角瞟一眼那勾着头的戴头巾妇女:“你妻子?” “对。” “穿得很朴素的。我还以为以你这般高贵之人会娶一个地位不凡的贵族女,想不到你喜欢农妇?” “怎么?我的婚姻大事还要征求你这种人的同意?”洛特哈德质问的同时也在窃喜,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诺曼人盯上。家人的身份不能太过高贵,也不能太卑贱,现在情况恰到好处。 “那两个,是你的孩子?”老格伦德再问。 “当然。”洛特哈德张口就来:“我有一儿一女,我进城就为接走我的家人。我已经满足,下一步我要见罗斯王。听着,我手里还有巴黎伯爵的亲笔信,我必须立刻面见罗斯王。” 在桥头上寒暄有风险也无聊,老格伦德没有多想,这便主动转身,一扭脖子示意道:“快跟我走。让大王见见你的家人,还有……你说的亲笔信,你必须立刻呈送。” 又是一天傍晚,待在人满为患的城外大营中的洛特哈德并没有恐惧感,他的妻子死死抓住丈夫的胳膊,生怕走散了被这群金发野蛮人生吞活剥。倒是两个孩子异常镇定,伊娃与布瓦松塌着小步伐快速走,在老格伦德的引路下快速走到温泉宫外。 又是一番检查流程,四人被许可进入已经属于罗斯国王的行宫。 留里克已经远远看到派出去的洛特哈德平安归来,自己身为国王不便于待在桥头静候佳音,他完全是待在温泉宫里召见归来之人,这样大家都很体面。 第一次,依旧落寞的骑士孤女进入她这辈子都不能触及分毫的温泉宫,一想到要见到所有诺曼人的君王,刚刚的镇定消失了,她走路都是打颤的。 两个孩子没有过分的畏惧,有洛特哈德在就不必过多担心。很快,进入宫殿的会客大厅里,两个孩子就看到两座庞然巨物。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母牛”投石机是什么东西,就看到一群工匠打扮的壮汉,带着锤子、撬棍赤膊上阵,晃动的油灯照明下显得身上茂密的金色胸毛亮晶晶。 很快,四人进入了罗斯王的寝宫,两个孩子正看到一位头戴黄金桂冠的金发青年,盘腿坐在一张狰狞的白色熊皮上,他必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罗斯王了,也是所有围城大军的统帅。 男孩布瓦松的名字是合成词,意为“农夫之子”,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也暗示着洛特哈德的心境——没有爵位,后裔做一个农民也好,生活总是要继续。 然而洛特哈德以其血统也应该是高级贵族,他这一代若不能转运,儿子多半还是要被封爵的。毕竟布瓦松名字的字面意义再卑贱,小子也是查理曼的子孙后裔,英雄后裔不该沉沦。 留里克心满意足地直指已经准备好的兽皮坐垫。“朋友,坐下吧。还有,让你的妻儿一并坐下。” “尊敬的王。”洛特哈德谦恭地扶住心脏微微一躬,“也许我卑贱的家人没资格见您。” “卑贱?你的家人可丝毫不卑贱,未来你也应该是伯爵级的大贵族,我看到的是你的伯爵夫人、爵位继承人,以及以为漂亮的伯爵小姐。” 果然,罗斯王竟误会了自己的侄女就是女儿,洛特哈德窃喜,也就不多说了。 两个孩子依偎着他们的母亲坐下,只见洛特哈德刚做好,不及留里克开口,就迫不及待从衣服里拿出准备后的羊皮纸卷轴。 留里克定睛一瞧,敏感地问到:“信件?” “是。巴黎伯爵给您的回信。” “想不到我的敌人还挺识趣。”留里克撇嘴一笑,“让我猜猜。你堂兄应该是拒绝了我一切劝降条件。的确,我提的条件不是常人所能接受,只有甘愿做奴隶的蠢货才会接受。” 说到此,留里克的眼神也锐利起来,他探着头直勾勾看着洛特哈德:“你堂兄打算战斗到死。” “大王英明。信件……您还是过目吧。”说罢洛特哈德将卷首扔过去,瞧它轻飘飘的样子,看着也没有图穷匕见的可能。 留里克打开卷轴,借着油灯瞄上一眼,然后很不屑的将它扔到一边。 “您看完了?” “是看完了。”留里克摇摇头:“你堂兄的确懂拉丁语,就是书写得歪歪扭扭。我看得出那家伙出离愤怒,只有怒火中烧的人能把字写成这样。” “他写了什么?”洛特哈德这话就纯属明知故问了。 “没什么。你堂兄告诉我他绝不投降,而且还骂了我一句。” 这下洛特哈德不问了,生怕自己一旦瞎问对自己不利。他完全知道堂兄在信件最后写了一个词“malon”,本意是指骡子,其实就是骂人是血统混乱的杂种。 既然巴黎伯爵如此辱骂,留里克本来还想在破城之后赏赐此人一个活路,这下自己没了顾虑,在战场上阵斩此人成了最佳选择。显然巴黎伯爵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战死为行将崩溃的加洛林王朝殉葬。 留里克静了静,又说:“你进城后,你堂兄可曾说过什么话吗?” “指哪些方面?” “仅就信件来说,那家伙似乎很自信。” “他说,您无法攻破法兰西岛的城墙。”洛特哈德瞪眼说道。 “可笑。我就是打算直接砸破城墙的。洛特哈德,你不必担心我多问你话。毕竟那是你堂兄,如果我要求说出城内的很多情报,你或许会因为很多顾虑不愿意说。我不逼你说。如果你真的主动说出来,我反而看不起你。你现在可以闭嘴了。” “遵命。”洛特哈德长出一口气。 留里克对眼前人的家室无任何想法,洛特哈德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仅有一个打扮成标准法兰克农妇的妻子,以及两个孩子。 他最后说道:“我说到做到,约定好的作战时间不会更改,到了那一天我会发动强袭。不过,你既然已经平安回来,我原本很担心误伤你,这下我可以恢复骚扰作战了。” “啊?还是扔石头?”洛特哈德下意识多嘴问了一句,然后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嘴。 “是这样。本王在上游的圣母岛已经布置了阵地,大战舰停泊在下游,宽阔甲板也甚至了阵地,更不提左岸右岸固有的阵地。我会持续向城市扔石头,在总攻之前继续摧残你堂兄的锐气。你应该明白,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本王不会赏赐他一个公平作战的机会。” “好吧。如果我堂兄杰拉德渴望战死,希望……他还希望您能亲手杀了他,而非死于某个平安士兵的手里。” “他还想着决斗么?无聊。”留里克摇摇头,“你可以带着家人离开了。回到你大哥艾伯哈特的营地,就在那里静静看着巴黎城破,后面的事情已经与你无关。” 第1850章 骚扰战 麦香味弥漫围城军大营,大部分集中于右岸地带,那也是洛特哈德将要驻扎之地。 女人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两个孩子也有抓紧大人的衣襟。 一行四人踏上长船拼装成的浮桥,如果脚底打滑就有可能落水,他们不得不谨慎一些。不过给予女人巨大心里震撼的,就是定在河中心的海上君主号。 “那是。诺亚方舟?”她更加锁紧丈夫的胳膊,惊异地询问道。 洛特哈德已经逐渐理解的罗斯人为何军力强大,哪怕只是理解一个皮毛。“那不是什么方舟,罗斯人的王也不是诺亚。你别怕,我想,我决定支持的那个贵族应该是个好人。” “好人?” “应该……是个好人吧。”洛特哈特深叹一口气,再嘱咐妻儿:“你们都跟紧我,不要和那些诺曼人对视。我们快点去艾伯哈特的营地,布瓦松、伊娃,我带你们见大伯。” 年幼的伊娃抓住大人的衣襟不敢松手,她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多少理解了——处于生命危险中。 她并非普通的女孩,或者说当她决定了自我意识,就知道自己有别于巴黎外围的那些村民孩子。作为大贵族的女儿不止意味着吃好喝好,贵族有自己的责任,尤其是女性贵族,终将嫁给一个大贵族,然后生育尽量多的孩子,平静度过一生。 伊娃虽年幼,她接受的就是这样的家庭教育。 似乎只有贵族有权发动战争,也只有贵族有权光荣战死,似乎女贵族与战争毫无关系。 她有些理解自己已经与父母诀别,叔叔不是坏人,而且……自己还将见到素未谋面的大伯于利希高伯爵艾伯哈特,心里多了一点期待。 这天傍晚,经历奇幻一日的洛特哈德回到他出发的地方。 艾伯哈特生怕亲弟弟出事,又祈祷着自己的堂兄不要真的手足相残。他还不知道城南区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那边骚动不已,当他换上一件衣服等待开饭时,惊喜地看到弟弟一家居然奇迹般出现了。 “天主保佑,真是太好了。”艾伯哈特顾不得吃饭,他下意识胸口划个十字,然后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于利希高军与拉蒙高军依旧凑在一起扎营,奈何艾伯哈特已经全军覆没,小小联军的剩余兵力都是拉蒙高军,其身份几乎都是布拉班特人。 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盼着巴黎伯爵战死,如此再考虑到苏瓦松伯爵已经战死,一大片区域内已经没有实权大贵族。原计划的巴黎围城大战里,“秃头”查理的大军将是主要的作战力量,如今该怎么说查理?一个懦夫?一个妄图坐享其成的蠢材? 查理没有参与围城大战,城破之后就不要奢望得道什么战利品。反正参与围城的贵族们人人有份儿,吉尔伯特就盼着巴黎在罗斯王计划的时间内攻破,他可以不要城中的金钱,他只要战后获得圣康坦城。 吉尔伯特远远注意到那个洛特哈德居然当天归来,以他对留里克的了解,估计从明日开始,暂停的骚扰战又要继续。 至于艾伯哈特与洛特哈德谈些什么他是无所谓,他下意识盯着那两个跟在男人身后的小孩,一男一女挺可爱的。再一想到自己,妻子到现在才生下一胎,实在太少了。“我的封地将迅速扩张,我得多生几个儿子控制我的庞大领地呢。要是生几个女儿也好,以后嫁个艾伯哈特或洛特哈德的儿子,强强联合。” 吉尔伯特完全不怀疑那小姑娘的身份,伊娃也愿意在绝对安全前扮演洛特哈德的女儿。 两兄弟就在浮桥的北部桥头处相遇,艾伯哈特欣喜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还以为杰拉德要再留你一晚,看来他很识趣。” “大哥,现在我带着家人平安回来了。我想……我已经安全,我对巴黎也没什么牵挂。” “很好。”艾伯哈特走上前,下意识抚住侄子的小脑袋:“嘿嘿,几年不见布瓦松都这么大了。” 男孩探着头,面目平静一言不发地看着很陌生的大伯。布瓦松并非首次见大伯,奈何上一次见面他还太年幼,明明曾与大伯说了些话,可惜全都忘了。 “他还很年幼,还要过上几年勉强成为战士。” “不着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物色优秀战士教他武艺。” “还有……”洛特哈德吭吭两声,又将轻轻躲在身后的伊娃带到身边:“她……是我女儿。” “你的女儿?” “对。” 艾伯哈特很差异:“奇怪,我没听说过你有女儿。倒是我知道杰拉德生了个女儿,而且,我还有些奇怪。” “哪有什么奇怪的。”洛特哈德眼珠子不禁打颤,暗示着他在撒谎,虽说也不是故意扯谎。 “你们夫妻发色有那么黑吗?你的这个女儿……头发也太黑了。” 洛特哈特还没想到由头搪塞,小姑娘却叹气头,她知道眼前站着的其实就是自己的二叔,既然是亲戚没必要畏惧。 她昂起下巴,栗色的头发随风飘逸,突然开口道:“我是伊娃,我父亲是巴黎伯爵杰拉德。你……就是于利希高伯爵?你是我的叔叔?” “哦?”原本奇怪的艾伯哈特猛地一颤,顿时理解了一切:“原来那个女孩就是你?你居然出城了。几年前我进如巴黎的时候听说你父亲新添一个女儿,他不让我看,想不到就是你?” “是我。我是伊娃。也是我父亲唯一的孩子。” “是真的?小姑娘,难道你父亲到现在连儿子都没有?你可知,你父亲比我年长好几岁呢。” 女孩撅起小嘴,更多的事情她确实不知情,索性大大方方地闭嘴了。 艾伯哈特一张打手拍在脸上:“可恶,杰拉德是怎么搞的,都要战死了居然没有儿子。早知如此,当初皇帝何必让他继承爵位。巴黎爵位本该是我的。” 洛特哈德见大哥并不质疑反对他的侄女,安然地调侃道:“皇帝办事还是好的。如果你是巴黎伯爵,现在大军包围的就是你的。” “哼!你当我怕那个留里克?” “可你战败了,我也战败了。大哥,啥也别说了,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挽回。我已经答应杰拉德,他女儿就是我女儿。我也希望……” “让我同意吗?可以。他女儿本来就是我侄女。”说着,艾伯哈特伸手揉揉侄女的脸,这小姑娘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明明身处大军中,竟然没有为庞大阵仗吓得惊恐大哭,这种定力令人称奇。“哎呀,你要是个男孩多好。” 即便是巴黎伯爵的独生女,她在这场大战中不过是不知名的小角色。伊娃已经离开城市,已经脱离了苦难命运,可巴黎的苦难已经全面开始。 第二天,围城大军又热闹起来。 在吃过早饭后,一批赤膊壮汉健康一支奇怪木杆陆续走到河畔。 他们聚集在左岸桥头废墟,正前方不远处就是厚重的法兰西岛城墙,不必仔细去看,就能注意到南门旁边那烧焦的船只残片,以及呈现黑色的阵亡者残骸。 留里克命令各旗队出一些强壮士兵,使用飘杆向城市抛投石弹。 三百余人聚集一起,他们又伴随着布置完毕的“公牛”投石机阵列,大家有说有笑,就等着老战士格伦德宣布骚扰作战恢复。 随着命令下达,说笑不止的战士迅速开始就地捡起石块,放在飘杆的皮兜、麻绳兜里,每个人保持一定间隔,运用浑身的肌肉,令飘杆甩出一个大圆,兜住石块的长长绳索因鞭打效应进一步加速,石块被狠狠甩向城墙。 无数石块形成天空之密密麻麻的黑影,它们比冰雹可怕得多了。由于抛射它们的都是金发的罗斯战士,士兵足够强壮,石块才被抛得更远,这下子法兰西岛的户外区域已经不安全了。 纵使守军可以将木盾举国头顶,但被呈自由落体的石头砸中木盾,盾或许不会断,强大的力道还是能将士兵的手臂震得青紫,无疑是对后续作战的削弱。 凡是能发射石弹的方法都被用上,唯有两座“母牛”投石机仍被雪藏在温泉宫内,属于它们的高光时刻尚未到来。 围城军针对河心岛的轰击从早晨持续到傍晚,攻击迅速变成自由射击阶段,躲在五花八门避难所的人们随时都能听到噼啪声,那些冒险跑到户外看看情况的士兵,果然有人被砸伤身子,被迫浑身是血地撤到避难地。 守军继续经历精神打击,躲在御所中的巴黎伯爵还能怎么办呢?他已经骂得嗓子疼,无能狂怒之感彰显得淋漓尽致。或许就是因为信件上骂了罗斯王一句“骡子”,才惹得对方不停扔石头。 只要不派士兵到城头探查,就不必担心有人被石块砸裂头颅。倘若只为观察桥梁的情况,派人进入城门楼就好了,在看管操纵铁栅栏的人力铁栅栏的同时,通过观察孔窥探敌军情况。 唯一闹心的事情怕是取水了,法兰西岛不缺水,但水井都是露天的,现在露天取水有被砸伤的风险,东躲西藏的战士为了自身安全只能硬生生躲到夜幕降临了。 士兵清一色的青壮年男人,他们很能忍耐彼此也没有什么忌讳,倒是那些躲在大教堂内的妇孺可就遭罪了。躲起来的平民的如厕问题只能就地解决,纵使教士们一再宣说难民不可随地便溺污染生育,可谁会为了行方便就跑出大教堂呢? 躲在教堂内似乎也不安全,头顶上的石瓦一直在被砸,噼啪声不绝于耳,好在房顶足够结实,不至于被一些拳头大的石块砸穿。逃到外面难保不被砸死,所有难民可以确定的是,教堂已经被破碎的瓦砾石块覆盖,围城军抛射石弹的火力密度不可谓不惊人。 巴黎小平原的水汽一直很充沛,被冷空气刺激一下就可能连续阴雨,持续七日的降雨算是一个明证。降雨之后天气更热了,待在密闭空间里还能感觉一丝燥热,如今上千人挤在大教堂的宣礼大厅内,无数人呼出的热气加剧了这种燥热。 空气污浊不堪,汗臭、狐臭、秽物恶臭交织在一起,难民也不敢多喝水,就这样呼吸着臭气、忍受身体缺水,叠加夏季的燥热,一天时间就有二十多人晕倒,其他人也都被折腾得迷迷糊糊。 被折腾迷糊也有好处,这样他们就不必再恐惧围城的万人大军了。 本以为夜幕降临后可恶的骚扰能消停,结果藏在城门楼的战士惊恐地看到桥对岸亮起了一些奇怪火光。 守军们已经习惯于被大量篝火包围,鉴于明确了围城军兵力实在雄厚,他们再看到多入满天繁星的篝火已经不会恐慌。 偏偏这时候他们真的恐慌了。 那是留里克故意安排给巴黎伯爵的一份特殊礼物。 一百名芬兰弓手奉命对着城市释放火箭,小将凯尔哈与那一百名身材矮胖敦实的芬兰战士,扛着近乎身高的长弓聚集在桥头堡废墟处。 一批重复利用的箭矢趋于报废,为确保废物利用,破损的箭簇不做拆卸,浸泡松油的麻绳捆扎在上面,然后在篝火堆上引燃。 一百支火箭形成密密麻麻的小光点,不久它们腾空而起,以较慢速度划过一个惊人弧线,大部分火箭飞跃城墙坠入堡垒内部,一些箭矢落在了易燃物上,不久就冒出了明火。 法兰西岛内部建筑多数铺设了石板瓦,当初使用这种高级瓦片绝无防火考虑,毕竟它比茅草房顶舒服太多,也契合着住在岛中的人们非富即贵。 被引燃的是马厩棚子,明火很快在巴黎伯爵的命令下扑灭。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引蛇出洞之计,当射箭的兄弟仔细听到河心岛那边传来呐喊、呼嚎,就知道该另一群兄弟出场了。 吃过丰盛晚餐的壮汉正愁没机会消食,他们纷纷扛着飘杆再度出动。 黑夜中谁能注意到无数石块砸过来?忙着灭火的守军战士里不乏精锐老兵与下马骑士,尤其是这些骑士们,他们的战马集中安置在马厩中,一旦马厩大火不可收拾,所有人持巨资购置、培养的优秀坐骑可就当天成了烤马肉,一名骑士也就窝窝囊囊丧失了光荣。 密集石块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忙着救活的人们普遍性仅着单衣,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石块以最干脆利落的方式砸断他们的骨头、砸裂他们的脑袋,连带着一些战马也发了狂进一步混乱了。 一番石弹刚刚消停,芬兰长弓兵的第二轮攻击又来了,依旧是大量火箭慢慢悠悠的腾空而起,一些箭矢再一次落在马厩上,再一次引起了明火,也再一次逼得叫苦不迭的士兵顾不得抢救同伴,拎着木桶冲到水井处尽快灭火。 围城军虽然看不到城内的惨状,透过嘈杂声可以联想到混乱,这大大刺激了战士们的破坏欲,一群吃饱了无处发泄的战士,将夜袭当做快乐消遣。 就这样,守军靠着洛特哈德进城一人享受了一天安宁,怎料从第二天开始,他们遭遇的痛苦变本加厉。 直到扔石头的战士困意上来,他们才真正结束骚扰战。 结束的也仅仅是今天的骚扰战。 像是这样的骚扰攻击还要持续整整两天两夜呢,直到计划的进攻之日。 留里克待在温泉宫内舒舒服服地等待那一天,他令洛特哈德进城传话之所谓的“堂堂正正作战”,限定的也仅仅是进攻日当天可以不耍阴谋正面作战,从未说过进攻日之前的几天就许可守军养精蓄锐。 拥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面对一个坚决抗争到底的法兰克大贵族,当然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疲劳战也是战术的一部分,连续几日搅得守军心神不宁,届时再靠着“母牛”投石机砸开大门,然后一批披着整体胸板甲的重步兵一涌而出,对付一群精力憔悴的守军还不是砍瓜切菜般轻松取胜? 留里克非但不觉得自己胜之不武,还感觉欺负的力度还能加深。 第1851章 法兰西岛之战前夕 白天是没完没了的石弹轰击,入夜后的偷袭断断续续。 困守法兰西岛的战士在吃过大亏后只好躲在避难所内,只有少数胆大的家伙才敢冒险将受伤的同伴拽回来,至于确定被砸死的倒霉蛋,尸体暂时就扔在原地。 大量战马安置于岛内的马厩,理论上马厩由厚重石墙保护什么都不怕,巴黎伯爵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天天被大量石头砸脑袋。 一座又一座马厩被骚扰攻击,因为真的有马厩的草垛棚顶着火,惊恐的战马当即发了狂,那一夜不少战马到处冲撞,它们冒着从天而降的火箭与石块在岛内乱跑乱窜,一些马匹就在乱跑时候被砸中,猛然跌在石板路上折断了腿,好端端的一匹战马就这样废了。 留在马厩中的马匹情况也很糟糕,个别马匹身上的伤口暂时无法救助,士兵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何谈看管好战马。库存的面包已经消耗干净,最难啃的黑面包块被砸得粉碎,就着凉井水艰难咽下,如此难以下咽的猪食也吃完了。 守军并不缺粮食,缺的是露天煮麦子的环境。 每时每刻都有石块砸进来,强行在户外煮麦并非不可,只是一旦石块砸中大陶瓮必然引起碎裂,一瓮麦子也就废了,没有人敢于冒险。 他们不得以选定一些坚固房间煮麦,被逼急了的巴黎伯爵干脆在自己的家宅中架设临时灶台。 木柴劈啪作响,御所内烟熏火燎。 军民最严峻的吃饭问题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满足,此刻再讲究生活精致的小贵族,都已经邋遢得成为他们在ui看不起的那些农夫。困守法兰西岛的骑士们损失了很多战马,他们脏兮兮地坐在阴暗角落,捧着木碗嚼食烟火气很重的煮麦,饿坏了的大家顾不得体面,一时也将战斗之事搁在一边。 大家对自身处境有着明确认知,无论如何围城军的主体是诺曼人,向这群人头像太损自身的颜面,就算有幸苟且活下来,也要在嘲笑鄙夷中度过一生,此乃一名军事贵族最可耻的。 户外随便走上几步就能看到一枚拳头大的石块,平整的石板路被砸出很多裂纹,原本巴黎平原的浮沉很少,法兰西岛整体却铺上了一层碎石渣。 死者尸体最终被清理到墙根处,活着的人无奈地注视着死者逐渐发臭。岛内没有空间掩埋死尸,若将尸体抛入塞纳河,举动一定能被围城军看到,无形中就是助长敌人的士气。 他们能拉得动阵亡者尸体,倒毙的战马太过沉重,索性就任由其留在原地默默发臭。 法兰西岛内一片颓唐景象,罗斯军针对它的骚扰战持续三天三夜,即便到了计划之日的前夕,骚扰战仍在继续。 那些东躲西藏的守军都躲出经验了,只要藏在“洞窟”中就不必担心被砸中,他们的士气也被不断消磨,一些人开始不关心城外的事情,自己置身于伸手不见的坚固窝棚里想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如祈祷坚固石墙能完全挡住敌人,任凭野蛮人用稀奇古怪的武器发动攻击,面对石墙只能忘墙兴叹罢。 一些骑士们也如土拨鼠般藏起来,不同于普通民兵,他们身为小贵族多少位法兰克以外的世界有一点了解。 传说东罗马都城的迪奥多西城墙如山峰般高大,任何军队都休想攻破城墙,巨墙也庇护者庞大的君士坦丁堡永远平安。 他们从未见过迪奥多西城墙,考虑到法兰西岛石墙也足够坚固,就算野蛮人战斗力强得不可思议,总不能还能毁了墙。 在绝对的危难中,唯有坚信城墙坚如磐石,他们才有勇气保持镇定继续坚守,才能确保不会集体发疯引起营啸。 本来,这个时代的攻城战是非常罕见的,大部分志得意满的军事贵族,发现他的敌人龟缩堡垒内往往束手无策。 还有什么比两军列阵旷野堂堂正正决战更光荣的事情么? 查理曼在世的时候,法兰克军队鲜有攻城记录,所以当军队首度进入东罗马帝国的领地,至多占领了几座小岛就被东罗马海军赶了回去,根本无力迅速攻占一些城市作为坚守的据点。法兰克军队不懂如何高效的暴力攻城,他们所能想到的破城办法就是围城打消耗战,一场战役总是旷日持久,往往还可能因围城军物资补给障碍,亦或是遭遇敌军援军的威胁,从而被迫撤军。 起初巴黎伯爵也是这么想的,他完全错估了罗斯军。 摆在留里克面前的有很多难题,攻破法兰西岛是难题之一,却不是最大难题。 围城军兵力过于雄厚,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大规模作战,所有人手痒痒。 大军完全占领巴黎外围区域,三万张嘴每天都要吃掉大量食物。 虽说军队还保有大量库存粮食,一批友军的伙食也不劳自己提供,然而继续拖延时间就是持续无意义的消耗。罗斯军手里的粮食终究有限,根本经不起这么多嘴的长期消耗。 当前的时间点也已经非常微妙——夏至日。 住在法兰克境内的民众会在夏至日前往最近的大教堂、修道院参与弥撒活动,那些教士们也乐于在全年最长的白天拿出一些面包用以施舍。在北欧,夏至日是传统的祭祀之日,只是规模没有冬至大祭祀隆重。 夏至日一过,就意味着一些粮食作物就要成熟了。 晚冬到初春播种的黑麦、春燕麦、荞麦往往在七月底开始收获,拿骚-科布伦茨军与麦西亚军中有着大量民兵,哪怕这些战士已经通过缴获全面换装,他们打扮得像是很正规的步兵,骨子里依旧是土里刨食的农民。 一旦耽误夏粮收获势必导致明年出现饥荒,此次作战联军收拢了大量本地农民战士,纵使留里克有意拖延服役时间,广大民兵随着日期进入七月份也必将归心似箭。 拿骚军与麦西亚军除了核心兵力外,其余战士都希望巴黎之战快点结束。 吉尔伯特与艾伯哈特,他们也希望快点结束这边的战事,然后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士兵回到封地。 反倒是把持长船可以四海为家的丹麦战士们,越是秋季越是捕鱼好时节,他们靠海为生,与农民习惯的获物时令迥异。留里克并不需要这种不受控的军队帮忙,战争持续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拉格纳有何颜面带着大军来凑热闹,不劳而获者还妄图得到银币?碍于面子彼此还要共叙兄弟情。 再说,丹麦军已经洗劫了鲁昂城,造成自己为大儿子的谋划遭遇挫折,到头来长子雷格拉夫未来控制了鲁昂地区,得到的居然是一片人心离散、民生凋敝的大地域。 恐怕法兰西岛的城墙不堪一击,罗斯军决定在七月初发动强袭,不仅仅是为了攫取城内财富,更为快点结束这边战事,遣散大量暂时失去利用价值的友军,令罗斯军能以更灵活的姿态继续行动。 因为攻占巴黎是阶段性的胜利,也是开启下一阶段战略的起始之地。 联军在城外布设了小型石船祭坛,他们按照故乡的习俗,斩杀驯鹿以鹿血祭祀河神。他们乐于相信塞纳河有河神,再将鹿尸焚烧祭祀天上的诸神。 祭祀活动规模很小,它实在是进攻前必走的一道流程。 行动的前一天,围城军针对城市的骚扰还在持续。那些躲在城门楼内的守军战士,他们透过观察孔可以清楚看到大批敌军在浮桥上移动,大量战士在从右岸向左岸转移,围城军简直是在打明牌,面相左岸的南门必是主攻方向。 行动前夕,无数贵族已经大摇大摆进抵城南区域,这时就连远远看戏的拉格纳,也大摇大摆组织船队前来观战。 因为通向城市的仅有两座桥梁,河心岛的石墙贴着水域建设,那里没有靠谱的登陆点,使得破城之后的军队,仅能从逼仄的桥梁向缺口冲锋。围城军就算再是兵力雄厚,一旦与守军在缺口处爆发大战,进攻方的优势碍于地形限制基本无力发挥,这时候就只能依靠先登部队的武器装备优势,以及气势如虹的士气了。 有的人渴望在此生最后一场战役里立下大功,然后功成身退在罗斯境内安详晚年。 佣兵出身的老格伦德,如今罗斯步兵第一旗队的旗队长。他曾是罗斯的敌人,得幸于留里克十二年前的宽恕,如今成为罗斯军中的一员老将。 可他就是罪人出身,需要用一生证明自己的忠心,一些攻坚克难的重任派遣格伦德领兵出动,他岂敢有怨言?恰恰相反,已经花白胡须的老家伙在得知任命后,高兴得手舞足蹈大笑不止。 当很多旗队长获悉大王将第一旗队定为“先登部队”,大家咬牙切齿百爪挠心。人人都知道先登者必将首先得到光荣,是大王太偏袒那个格伦德了,还是说大王是为了求稳。 加在第一旗队身上的光荣数不尽,它是罗斯最早建立的军队,历经大小战无数。很多人在第一旗队服役,也有很多人带着光荣永远留在了过去,如今待在第一旗队者个顶个是老兵。 近年来他们创造的最大战绩就是偷袭亚琛,如今再由他们首先攻入法兰西岛也很合理。 光荣的背后可能是英勇战死,当年第一旗队冲入亚琛,立刻与当地守军爆发输死搏杀,那些陷入绝境的守军会放弃幻想,恐怕第一旗队冲入法兰西岛后,面临的又是一场惨烈搏杀呢。 好在罗斯军已经变得无比强大。 先登部队以第一旗队的老兵为主,留里克又从其他部队抽掉强壮战士,他拼凑出五百人规模的重步兵,战士个顶个的彪形大汉,也唯有他们在穿上全套锁子甲、整体胸板甲后还能长时间搏杀。留里克估计着,只要在投石机砸毁城墙厚,重甲步兵控制缺口、完全扼杀敌人的反扑,战斗也就进入垃圾时间。 这天夜里,密集篝火将城南的进攻营地照得恍若白昼。 先登部队集结于此,他们排成矩阵接受罗斯王的检视,同时众多贵族们靠着篝火照明,也兴致勃勃地欣赏罗斯王麾下的一群狂战士。 他们虽不喝神奇蘑菇汤,各个都有发狂的倾向。 他们在进攻前不穿重甲,此次为了装点自己的强力,纷纷将真正的熊头装饰物扣在头盔上。 棕熊或是北极熊的脑袋经过加工,脑壳被挖空,正好容下一副圆顶的铁皮盔,于是满是獠牙的上颌骨就成了战士的帽檐。 因为“狂战士”一词的本意就是指“披着熊皮的男人”,先登部队这等打扮完美诠释了何为狂战士。 五百名狂战士在留里克的煽动下爆发出惊雷般的维京战后,他们的吼声很富有节奏,真是惊得守军瞪大双眼,昏暗夜幕下以为河对岸聚集了一群魔鬼,反正不是人类,是一种难以明说的怪物。 困守中的巴黎伯爵一直算着日子,罗斯王宣称了总攻时间,他就一边硬抗没完没了的骚扰,另一边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距离死期还有几天。 杰拉德二世已经夸下海口,他不会向诺曼人卑躬屈膝。“秃头”查理僭越称王,他也不愿意臣服那个蠢货。他决定以战死明志,反正独生女伊娃已经送给她叔父保护起了,没有牵挂的他敢于直面那一天的到来。 现在,那一天真的来了,还真是令人恐惧呢。 守军中的民兵都已经吓破了胆,唯有那些资深老兵与丧失了战马的骑士们,他们几乎被诺曼人摧毁一切,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决定与伯爵大人共同赴死。 守军精锐仍有约莫四百人,他们人人披甲,靠着仇恨维持着士气不崩,今夜大家又是躲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默默打磨自己的武器。很多人已经穿上了锁子甲,静候着明天城墙坍塌之时。 城墙真的会塌么?估计是不会的。 万一塌了呢?那就让敌人的尸体充当石块,将坍塌处堵起来。 守军的心情非常复杂,围城军一方气势如虹,这一夜很多战士根本无心睡觉,哪怕是第一旗队的老战士,一想到明日就是决战之日就亢奋的睡不着。他们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因为就算是死了,也是以身躯血祭奥丁,死后的灵魂必上英灵殿。 困守城内的杰拉德二世一样彻夜不眠,就算是烟熏火燎,他仍令部下抓紧时间熬煮食物。安置在室内的大陶瓮在咕噜冒泡,有的陶瓮在煮燕麦,有的则是散发刺鼻气味的黑色物质。 他想着留下沥青已经没意义,再也不用它修补房顶了,还不如做成武器用于守城。 他没有更好的武器,不过仅仅是懂得将沥青武器化,已经使得他的战术思维远超普通贵族。 可他的敌人,是两座真正的怪物! 如果魔鬼可以具象化表现出来,无异于河对岸的桥头堡废墟突然屹立两座庞然大物。 “母头”投石机在后半夜被大量战士牵拉拖拽到南堡废墟,投石机的铁皮木轮在地面留下四道深深辙印。 当清晨薄雾散去,那些坐在城门口内的士兵,再一次透过隐秘的观察孔注意到河对岸的恐怖景象。他们本能的认为那应该是一种武器,鉴于前些日子突出破坏的具装骑兵的见闻,大部分守军已经不再是孤陋寡闻,他们觉得那应该是一种扭力武器。 什么东西能摧毁城墙?要么是用安装青铜冒的攻城锤不断撞,要么就是只存在于文献与传说中的弩炮了。弩炮,那是法兰西岛曾经拥有的重武器,虽说城头的弩炮仅剩一些难辨形状的朽木残渣,安装弩炮的巨大石头平台还在呢! 如今空荡荡的平台还能充当弓箭手们的射击阵位,在决战之日可以派人冒险站上去坚决反击。 起初杰拉德二世对堂弟的说法将信将疑,直到他真的摸到了南门的城门楼,从观察孔亲眼看到了两座投石机的魅影,才确定堂弟从未说谎。 高贵的伯爵下意识地发抖,一身锁子甲遮掩了主人的怯意,但瞪如铜铃的双眼、苍白麻木的脸,都在向身边侍卫暗示他们的伯爵已经吓坏了。 他愣了一阵子,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手,在身上比划了个大大的十字:“主啊,野蛮人掌握了一种恐怖武器,请您救救您卑微的孩子吧。” 除了如迂腐教士般无能慨叹,杰拉德二世无力做任何繁殖措施,他只能瞪大双眼,最后默默祈祷着石墙遭遇任何打击都能岿然不动。 第1852章 砸门战斗 两座巨大的投石机屹立桥头,在它们附近站着的是大量披甲执锐的战士。 五百名先登战士已经互相帮助着穿戴好甲衣头盔,朝阳照得他们的胸板甲恍若自体发光,头盔的熊头装饰清晰可辨。他们的重甲使得圆盾已经丧失意义,除了少数战士会因战术需要携带圆盾,大部分士兵主要带着特制的长柄战斧,同时腰里挂着轻便的手斧、鹤嘴锄与匕首,他们估计能遇到的敌人也是重甲,武装方面也就对应性装备大量可破甲武器。 数以千计的战士并不参与主攻,他们集体穿上白底蓝纹的罗斯布袍,军中旗帜随风飘扬,他们整体的白色的与墨绿的世界格格不入,大军聚集一起就仿佛大地覆盖了一层积雪。 留里克得意洋洋地一身戎装出现在桥头,他头戴黄金桂冠,生怕敌人认不出自己。 他掐着腰轻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的城市南大门。 此刻壮如熊的卡姆涅一身单衣,得意洋洋地站在君主身旁。“大王。”他说:“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下令,我们可以立即攻击。” “先不急。”留里克抬手示意部下稍安勿躁,再观察一下法兰西岛的厚重石墙,确定了一个主攻目标。 留里克抬起右手,食指直指已经降下铁栅栏的大门。 “卡姆涅!” “在。” “让你的人调整射击诸元,对准他们该死的城门狠狠砸!” “遵命。但是……”卡姆涅实在多嘴地问上一句:“大王,那是他们的城门楼,恐怕很坚固。” 留里克摇摇头:“不一定。越是复杂的结构越脆弱,他们居然有绞盘升降铁栅栏,恐怕那里才是城墙真正的薄弱处。我也不奢求几发石弹就砸毁石墙,我让你停手你再停,按照命令照做就是。” “好嘞。” 说罢,卡姆涅撸起衣袖迅速退居后方。 两座在科布伦茨建造完毕的巨型扭力弹弓,它的最终重量已经达到恐怖的两吨。 大量异常坚硬的造船用橡木的自重非常惊人,也恰恰因为它是实木,材料强度才能硬抗扭力,才能在将巨石仍到远处的同时,自身结构不崩溃。 两座投石机被拆成大块的零件,再用建议吊具与人力拉到大船上。无论是装运还是卸载零件都耗费了大量时间,再将大大小小零件拼为成品,有消耗了更多的时间。 留里克将进攻时间硬生生推迟到七月初有着很多方面的考虑,其中以方面就是确保投石机真正调试到了最佳状态,一起大地恢复坚硬确保自重惊人的投石机不会深陷淤泥。 投石机的自重本身虽然没有达到两吨,超过一吨完美没问题,为了确保射击时绝对稳固,大量装满泥土、河沙的沙袋覆盖上去,又淋上水确保更加沉重,于是投石机达到了惊人重量,如果有必要它还能变成更重。 它们被布置于桥头堡废墟旁,卡姆涅在接到留里克的直接命令后,迅速组织五十名壮汉,他们在投石机上捆绑绳索,上下其手调整攻击正方向,直至安装在投石机上的瞄具对准了南大门的铁栅栏。 “干得好兄弟们!现在把配重沙袋使劲堆积,我可不想射击时母牛被掀翻!” 卡姆涅以斯拉夫语招呼他的伙计们,如今人数众多斯拉夫族裔的打铁奴就是最好的工匠,他们在法理上也只效忠罗斯王一人。 前些日子,突出堡垒的守军骑兵破坏了“公牛”投石机阵列,几名复杂武器保养的工匠被杀了。 原本工匠们只是按照大王的命令办事,他们是东北欧的斯拉夫人,与困守巴黎的法兰克人毫无宿怨,然而有几个朝夕相处的兄弟被杀,工匠们火冒三丈,他们无比希望石墙被砸个稀巴烂,然后令守军血债血偿。 亟待发射的石弹就取自温泉宫的围墙与喷泉,花岗岩雕塑被砸成数段,棱角处又被工匠粗略打凿一番,尽量做成体型相近的球形。 古罗马军队善用扭力投石机,如今东罗马的军队依旧大量装备它用于守城,只因崛起的法兰克王国善用骑兵旷野作战,对笨重的武器几乎没有需求,重武器的强大也就沉沦在遥远的记忆里了。 古罗马会用砂浆、原始的水泥与大量卵石混在一起,团成一个标准规格的球形自然阴干,然后用于攻城作战。如此石弹可以迅速砸毁劣质的城墙,飞入城内后触地瞬间石弹粉碎,大量卵石成为致命破片。 罗斯军有这么做的技术,碍于条件限制不能制作,军队除了装备了一批取材自特里尔城废墟的坚硬花岗岩,就是从温泉宫就地取材了。 优秀的石弹储备量其实是有限的,只有证明攻击南大门可以达到不错的毁伤,留里克才愿意要求部下动用最好的石弹。 就这样,太阳逐渐升高,气温逐渐上升。 其实气温只是清爽宜人,远不及下午骄阳的燥热,但躲得到处都是的守军战士们透过隐蔽的观察孔目睹河对岸的一切,他们只能看着敌军调整重武器,因无能为力而气急败坏,亦或是焦急等待末日,他们浑身是汗头皮发紧,不知城墙能否扛得住。 反观列队的数千名围城战士,围城军主力聚集在城南,当然这不意味着城北的军队就松散了。通向法兰西岛的两座桥梁都被故意拆毁一节,然后铺设新的木板,作为可随意拆卸的桥板,这样一来进攻方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守军休想再出城劫营,今日的守军只被允许被动挨打。 战士们兴致勃勃地等待曾立下大功的“母牛”投石机再次发威,他们一点不心急,大家全然沉浸在快乐中,就好似参加婚礼般兴奋。 在万众瞩目下,竖立向天的木臂挂上粗壮绳索,两名赤膊的壮汉健康碳钢撬棍,将之插进大棘轮绞盘的孔洞中,开始合力撬动,木臂也就吱吱扭扭地降下来。 极为粗壮的扭力单元,不知是多少股麻绳、鹿皮筋、牛皮筋的混合体,因为充分浸泡了油脂,它散发着一股难以明说的臭味,这样的操作确保疯狂蓄能而自身不崩断。只有神知道粗壮的扭力单元积蓄了多少能量,因为就连操作撬棍的战士也不得不用尽全身力量,才能将棘轮下压,两名壮汉还要重复这一过程,直至将坚硬橡木杆拉扯到合适为止。 因为不同于当初攻击梅茨城墙,再度组装的“母牛”投石机被进一步强化,2.0版本的重武器威力必将更恐怖,至于力道究竟提高了多少,因未曾实验性发射,卡姆涅自己也不知道。他坚信斯拉夫的那句古老谚语“大棒横扫一切,如果不行,大棒加粗”。 两名工匠合力抱起一块大石头,将之安放在坚硬厚实的皮兜里。 极粗的绳索末端又一铁环,它挂扣在木臂的凸起铁销处。 事后,工匠还使劲拽拽绳索,确保石弹装填稳固。 “大哥。”那工匠心情急切地喊向卡姆涅:“可以动手了。” “好。试探性攻击,给我打!” 得令的工匠上手攥住连接卡销的绳子,绳索在双手里打转直至完全绷紧,只见那人猛一用力,卡销被拉掉,扭力单元那积蓄的强大力量,一瞬间完全释放。 眨眼之间,坚硬木臂凶猛撞击正前方的缓冲垫。木臂带动装填石弹的皮兜,瞬间甩出一个半圆,要两个人合力抱着的石弹瞬间加速,以较为低平的抛物线向着城市南门疯狂冲去。 两座投石机先后发威,围观的战士们纷纷看到石弹的残影,须臾间就听到命中目标后的轰响,然后陷入疯狂的呐喊尖叫中。 石弹结结实实砸中城门楼上端的石墙,墙壁顿时被砸出一个凹坑,一时间石屑横飞,待微弱的烟尘上去,还在惊呼的战士们定睛一瞧,发现该死的城墙居然岿然不动。 虽说本轮射击是为矫正射角做的试探,如果可以一记破城真是再好不过。 卡姆涅绷着嘴摇摇头:“射角稍微高了些。” 他旋即命令手下调整蓄力的力道,重新装填同样大小的石弹再来一次。 不过第一轮攻击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破坏,它向守军证明了围城军真的可以发射大型石弹砸墙,撞击声大得竟然,那些躲在城门楼中的守军战士最直接的感受到剧烈震动。 因为巴黎伯爵本人就在这里,他的面前是由花岗岩堆砌的石墙,头顶木梁,木梁之上是可安排弓手驻守的垛墙。他脚下是一层木板,木板之下就是城门洞。他身旁矗立着一座大型的人力绞盘,守军就是靠着这个完成铁栅栏升降的。 法兰西岛堡垒的防御措施想必其他城市健全,就算敌军通过了桥梁冲到大门外,以某种手段成功破门,守军也能站在城门楼居高临下的向城门洞发起攻击。 “主啊,他们居然真能砸烂石墙。”无可奈何胸口划十字的伯爵本人闻声躲开,他意识到就算自己身份再高贵,敌人发射的石块也可能瞬间要了自己的命。 法兰西岛的石墙的横截面是梯形的,唯有如此建造才能确保稳固,它基底非常坚固,向这里抛射大型石弹,没有长时间的轰击休想砸开墙壁。 一切正如留里克估测的那样,正是因为城门楼有着复杂的铁栅栏升降系统,导致它内部必须留有大量空间安置升降机,可以估计该部位的石墙最为薄弱。 那些期待一击破城的围城军战士有些失望,好在第二轮石弹又砸了过来。 影响“母牛”投石机射程的条件有很多,安置在大皮兜的石弹何时释放出来,这就很有讲究。现在的投石机被设计成适合平射,它专注于砸墙而非野战。倘若罗斯军是一支千年后的善用热武器的军队,小型的“公牛”投石机对标的就是轻型野战炮,大型的“母牛”投石机对标的就是善于平射的大口径加农炮。 第二轮射击,两枚石弹终于命中了黑黢黢的铁栅栏。 熟铁打造的栅栏堪称一种特殊的防御武器,一旦遭遇强烈撞击,它就发生整体性形变。有着青铜冒的攻城锤对着它使劲冲撞,除了将铁栅栏撞变形,休想伤害后端的真正城门很好。形变的铁栅栏将冲击能量完全吸收,这不,两枚石弹砸上去又是石屑横飞,铁栅栏形变之后有好似无事发生。 可是,真是无事发生么? 很快第三轮石弹又砸了过来,不久又是第四轮、第五轮…… 攻击变得越来越精确,在持续不断的打击下,铁栅栏已经被砸得严重扭曲,这时候指望人力升降机将之抬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围观攻城战的广大战士们看不清那边的真正情况,城门楼出现了一些破损,木板桥上溅落了大量石渣,伤害似乎止步于此了。 真正的情况是,巴黎伯爵才不想稀里糊涂被砸死,他已经确定城门楼根本守不住,人力绞盘系统已经崩溃,已关闭城门的门枢居然被震断了! 法兰西岛的两座城门都是双开硬木门,它的表面还钉了一些铜铆钉,边缘部分进一步包青铜皮加固。城门本身看起来非常坚固,隐藏在暗处的门枢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城墙整体被砸得剧烈震动,门枢坏损,使得大门已经不可能再转动,它被卡在城门洞内了。 巴黎伯爵连滚带爬地撤离城门洞,同时也带走了所有的部下,原本该重兵把守的城门迅速变成不设防之地。 不知进行了多少次轰击,围观的战士们最初兴奋异常,他们盼望着看到城门轰然倒塌,轰击已经持续一阵子了,到现在那该死的城门还岿然不动?究竟是守军的城门坚如磐石,还是己方的“母牛”威力不足? 留里克依旧得意洋洋地背着手在投石机附近转悠,他对投石机现在的表现很满意。 说到底,已经结束的十轮射击所发射的都是普通石弹,取材自科布伦茨古城墙、古建筑的大型花岗岩球形石弹还没有使用呢。 直到第二十轮轰击结束,直到战士们的新奇感被大大消磨,直到那些等待破城厮杀的先登部队纷纷坐在地上休息。 留里克终于招来卡姆涅,向眼前的彪形大汉下达最终指令。 “游戏玩到现在可以结束了。把你们从特里尔准备的大型石弹拿出来,向敌人发动致命攻击。” 早就不满于刮痧的卡姆涅得令后就狂奔回去,高高兴兴准备致命攻击。 于是,一枚需要四人又推又拽的石弹磨磨蹭蹭装入坚硬皮兜内。 没有谁比卡姆涅更懂此等重型石弹的威力,被加强了的“母牛”投石机的扭力蓄能就能能达到何等高度他不好说,为了避免出现纰漏,在发射重型石弹前,罗斯的工匠们首先又扛着一批沙袋,拼了命的向投石机身上扔,只为遏制射击时的强大惯性,至此每一座扭力弹弓的重量也达到了离谱的三吨,乍一看去它们都被沙袋覆盖了。 他们耗费了一些时间,直到卡姆涅亲自扯着嗓子向着君主呐喊:“大王,可以开始了。” 留里克静下心,他回望自己信心满满的部下,然后突然拔出钢剑高高举过头顶,剑锋直指已经被砸得千疮百孔的城市南门,勒令全力攻击。 得令的两名工匠几乎同一时间拉掉卡榫,重型石弹被抛了出去,它们的飞行轨迹清晰可见,速度虽然慢了些,所拥有的动能无比恐怖。 一枚石弹正中已经被砸扭曲的铁栅栏,彻底将之砸倒了。 另一枚石弹砸中城门上端,已经被砸歪的墙壁遭遇致命一击,它被砸出一个大洞,将城门楼的空洞洞的内部暴露,这一弹也彻底毁掉了人力绞盘系统,它最终砸穿了城门楼,球形石弹沉重的坠落在地。 一瞬间,那些精神有些慵懒的围城军战士们,顷刻间爆发出惊人呐喊,他们看到城门已经出现严重坍塌,显然只要再发射几发石弹,就能撕开一个巨大缺口,属于巴黎伯爵的垃圾时间已经开始。 老将格伦德立刻动员全身重甲的部下紧急集合,此刻再慵懒的人都精神抖擞,他们攥紧手中的长柄战斧,期待着城门垮塌后冲上桥梁发动突击。 对于卡姆涅,他仍旧指挥手下按部就班的装填石弹。 那些围观的罗斯战士们也没有再仅仅作为看客,带着令旗的旗语兵配合着号角手,开始向布置在各处的射击阵地下达命令。 于是,无论是扭力弹弓还是小型的“公牛”投石机都开始装填标枪和石弹,无论是芬兰长弓兵还是罗斯十字弓手,都开始排好队列准备对法兰西岛进行火力覆盖。 一切都没有悬念了。 城市石墙主要靠重力堆砌,少量的砂浆无法确保石料的有效黏合,在不断撞击下,石块纵使不崩解,它们也都开始移位,又是三轮的重型石弹射击,互相堆叠的石块终于无法再保持已经岌岌可危的平衡。 最后一枚石弹命中,城市南门轰然倒塌,然后腾起一股灰黄色的烟尘。 留里克冷静地凝视这一切,他没有说法,仅仅给站在一边的数位号角手一记手势。 号角手们同时吹响代表进攻的号声,所有领取任务的部队同时发力,一时间万箭齐发,无数石弹无数箭矢向着法兰西岛砸去,老将格伦德同时间毅然决然地站上桥梁,在他的身后是五百名一身重甲的步兵。 巴黎的最后一战,已经展开。 第1853章 塞纳河的儿子 狭长的木桥之上,一群铁人排布着密集队形向前方缓步推进。 阳光照在镀锌的胸板甲上,历战的甲衣依旧有些破损,部分的锌层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偏黑色的碳钢,反倒更加显得战士历百战而不怠。 最前端的战士人人携带圆盾,不同于其他的罗斯军的圆盾纹饰,它们先被涂抹一层白垩泥,然后以朱砂粉绘制出抽象的渡鸦形象,以纹饰宣示士兵的意志——血祭奥丁。 那是老将格伦德被恩赐的专属圆盾,亦是那个已经消亡的小小佣兵团伙的荣耀。 然而到了现在的局面,格伦德和他的老伙计们是真真切切的去赴汤蹈火了,他们会冲入法兰西岛,或是杀敌血祭奥丁,或是以自己被杀后流淌的鲜血来血祭奥丁。 圆盾互相堆叠成为严密的盾墙,后面的兄弟们多手持长柄战斧,也有一些人双手各一支斧头或鹤嘴锄。 他们必须维持紧密的队形,就算洪水已经消退塞纳河水位大大降低,水深依旧惊人,河底的淤泥深度不可小觑,兄弟们一身超重甲衣,确信一旦失足落水就是必死无疑。 留里克当然不希望自己出动的狂战士们因为失足而淹死,他又命令在河面游弋的长船,抓紧时间靠近狭长的桥梁,无论以各种方法都要将船贴着桥梁停泊,确保狂战士失足了也是落入船舱,又是为了在突破缺口的作战时提供一些火力掩护。 现在的罗斯军正从四个方向对着法兰西岛倾泻火力,箭矢、石块的密度好似冰雹,威力可比冰雹强上太多。 无数箭矢从狂战士们的头顶飞过,他们喊着整齐的口号,步伐趋近一致地向前进,先头的战士已经走过一般,那坍塌的城市南门近在眼前,透过已经趋于消散的烟尘,个子高的战士终于能看到河心岛内部的一些细节。 个别战士定睛看去,莫名地生出一丝疑虑。 守军是被坍塌的城门楼吓坏逃跑了?还是说连续数日的攻击已经将敌人吓破胆? 战士没有看到守军的人影,肉眼清晰可辨的废墟石块中,也明显没有敌军的残肢,它仿佛只是一片石头堆,以及一具已经严重扭曲的铁栅栏残体。 站在长船上的战士端着十字弓与短木弓准备做掩护,如有必要他们也会爬上桥梁加入狂战士的队伍。 五百名浑身重甲的士兵完全是庞然大物,纵使是查理曼在世,高贵如他都无力供养如此规模的重步兵集团。某种意义上,留里克将本该出现在十五世纪的重步兵搬到了九世纪,如果法兰西岛守军还能想着正面搏杀占到便宜,那就过于妄自尊大了。 如此重步兵最怕被友军的石弹砸中脑袋,留里克能给予部下的火力支援是有限的。他站在河对岸仅仅盯着走在最前的那些持盾战士,他们已经开始攀爬石块废墟,是时候暂停火力覆盖了! 传令的号角声吹响,安置在各阵地的战士陆续停止射击。 守军是一群土拨鼠,留里克并不奢望抛射无数石弹、箭矢能杀伤任何敌人,只要能压得守军抬不起头,为狂战士们顺利冲入城市争取到时间,那就是火力覆盖的最大意义。 这一天的法兰西岛遭遇了有史以来最恐怖的火力打击,莫说彻底摧毁南大门的多达二十六轮大石弹轰击,最后的密集箭矢、石弹也是守军这辈子首次见到的。 留里克嘲讽守军是一群土拨鼠,他们现在的处境几乎就是如此。 无数难民躲在最坚固的大教堂内,他们几乎都是老弱妇孺,凡是能拿得动武器的男子都被拉了出来,一些十岁出头的男孩一样不被放过。 危难时刻的巴黎伯爵什么也不顾及了,他已经决定战死于今日,命令民兵们就算早就被吓破了胆也必须硬着头皮准备厮杀。 城内的砖石建筑挤满了人员,一些还平安的战马也被拉到了一些坚固民居里。 躲在民房里的民兵或是瑟瑟发抖、或是目光空洞。巴黎伯爵彻底翻出压箱底的宝贝,他分发一批钱财给予自己的亲信们,最后连民兵也有份儿,虽说大家不能确定未来还有花钱的机会。 当城市南门已经岌岌可危,巴黎伯爵连滚带爬地撤回御所。 他令部下全力烧火,还特别准备了一些牛皮口袋。 原本是装水的皮水袋、装杂物的皮质单肩包,留着这些生活用品还有何用?它们本就是一种容器,现在被强行灌注炽热的“黑水”。 “你们快点!等野蛮人冲进来,你们都跟着我冲!咱们把他们都烧死!”看着部下手忙脚乱的样子,巴黎伯爵恶狠狠地催促着。 一个大瓮熬的是混了各种油脂的沥青,它变得稀淌,混合物的温度也达到了惊人的200摄氏度。人的皮肤被它烫一下,瞬间就能膨起一个水泡,接触的时间长一些,皮肤都熟了。然而这样的温度还不足以引燃承装它的皮口袋。 各种皮口袋捆上麻绳,士兵小心翼翼地拎着它。 伯爵的宅邸足够坚固,只有“母牛”投石机发射巨石弹精准命中,才能将之砸塌。 整个宅邸烟熏火燎,大量精锐战士躲在这里,他们一身锁子甲身怀利器,没有人愚蠢在户外的箭雨中逗留,大家就等待敌军冲进城市后突然冲出。 两千名武装者就是这般到处藏匿,然而真正有着战斗力的守军满打满算就剩下四百人了。 城内的石板道路依旧碎石瓦砾无数,大量箭矢落在地上已经折断,前些日子被砸死的战马继续躺在马厩中或大路上,先前阵亡者的尸体依旧堆在墙根。 持红色渡鸦纹圆盾的狂战士完全登上城门废墟,他们渴望立刻开始厮杀,站在废墟顶端看去,虽能看清法兰西岛的全貌,张目看去什么敌人都没有。 有些失望的他们又冲下废墟,后面的战士们鱼贯而入,大家也如先到的兄弟们那般先是兴奋再是失望。 “可恶,敌人呢?”双手端着长柄战斧的格伦德终于杀入法兰西岛,像他这样英勇的,前面还有一百多位。 城市南门几乎处于河心岛的总部位置,城门左边的核心建筑是伯爵宅邸御所,右边核心建筑就是敦厚的圣埃蒂安大教堂。 城门之后就是城市广场,节日里广场会举办露天的弥撒活动,偶尔也会布设一些商铺,让过境的旅人在这里买些物资。 巴黎是阿基坦大道的关键节点城市,仅仅是照顾去阿斯图里亚斯朝圣的虔诚者们,为之提供物资补给,巴黎伯爵也能稳定挣上一笔钱。 如今城市广场冲进大量一身铁甲的战士,他们张目四望不知自己的敌人何在。 正当一批战士向着大教堂兴致勃勃走去,感觉时机终于成熟的巴黎伯爵,终于开始发难。 多达三十名小心拎着炽热皮口袋的战士都要忍不住了,他们巴不得立刻破门而出扔掉手里的烫手货。 伯爵自己害怕是真,进入厮杀状态后完全忘我也是真,他头脑一片空白,只想着与敌人厮杀在一起,让野蛮人血债血偿。 “跟我走!”他率先踹来自家大门,一大批穿着锁子甲的法兰克战士鱼贯而出。 嘶哑的铜号吹响,那是象征总冲锋的号令。 所以站在格伦德的立场,他突然发现一批敌军如变戏法的出现了,下一步,老家伙难得的心生恐惧。 带头冲锋的巴黎伯爵也带头挥舞胳膊,抡圆了将炽热的皮兜甩了出去。 皮兜砸在狂战士身上,内含的炽热沥青顷刻间洒了战士一身。稀淌的炽热之物渗透甲胄缝隙直接毁伤战士身体,被击中的战士饱尝巨大痛苦,纷纷瞬间失去战斗力,一个个趴在地上满地打滚。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一些手持火把的守军战士将之扔了出去,一身易燃物的狂战士迅速又变成了不断打滚的火人。 格伦德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突然吃了大亏,狂战士们的眼睛也都为突如其来的打击所吸引。他们顾不得扑灭倒霉同伴的一身烈火,大家撕扯着喉咙,端着长柄战斧忘我地冲了上去! 另一方面,扔过沥青的守军重步兵们,他们带上小巧灵活的鸳盾,手持宽刃剑、手斧,一并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两支重步兵直接扭打在一起,他们又砸又砍完全陷入癫狂缠斗。 普通铁剑只能在罗斯狂战士的整体胸板甲上刮痧,狂战士的鹤嘴锄也必须瞄准角度才能顺利凿穿法兰克战士的双层锁子甲。 处于绝境中的守军重步兵意想不到的抗住了罗斯狂战士们的重拳,两支铁人很快在城市广场内,以一种很不雅观、毫无章法的方式厮杀,下午热烈的阳光之下,好似一大群有生命的铁块在蠕动。 一批躲起来的民兵感觉那些精锐战士的防守反击很奏效,于是从藏匿地钻出来加入混乱厮杀。然而大部分民兵早就被突入城市的那群铁人吓傻,伯爵大人明明下令吹号进攻,大家双腿打颤根本不敢现身。 也不能说民兵们都是可耻懦夫,大家本就是住在巴黎小平原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只乐意打顺风仗,面对危局就是本能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巴黎伯爵从未对民兵报以希望,原本组织的大量战士还待在藏匿之地坐以待毙,他们的愚蠢配得上他们即将遭遇的痛苦。 “你们就可耻等死吧!现在……还不如壮烈赴死,像个英雄去死。” 最后看一眼糜烂的战场,原本带头冲锋的巴黎伯爵又撤了回去。 他并非逃避,因为他确信自己就算占得初战的一丝便宜,己方是没有丝毫取胜可能的,无非是自己像懦夫一样被野蛮人俘虏最后被当做祭品杀死,或是以英雄姿态战死。 拥有部分查理曼血统的杰拉德二世,他自诩没有苟且的资格,不容许自己的家族玷污查理曼的光荣。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暂且撤回御所的小堡垒,然后登上二楼的家庭餐厅,要与妻子贝尔塔见最后一面。 一位尊贵穿上了法兰克贵妇的长袍,贝尔塔此生最珍重的珠宝全部挂在身上。 她面目平静,面对死亡没有丝毫的恐惧。 在她的身边躺着两位倒在血泊中的女仆,沾血的凶器匕首就摆在餐桌上,凶手不是他人,正是尊贵的贝尔塔本人。 也许,一位尊贵妇人没必要用这种极端手段脏了自己的灵魂,杀死自己的仆人,总比活着被诺曼人俘虏要好——被杀的仆人也不希望成为野蛮人的奴隶。 贝尔塔已经把事情做绝了,或者说自从小叔子洛特哈德进入法兰西岛后所传递的一些重要情报,就已经彻底击垮了她的心。 娘家的小弟雨果四世已经病故,二姐夫篡夺了图尔爵位,自己的二姐艾德莱德依旧享有崇高地位,而且希望自己与丈夫赶紧去死。洛特哈德并没有说过分的话,聪明的贝尔塔推测出这些结论,再加上上万大军包围法兰西岛,独生女伊娃已经成功送出城…… 贝尔塔深陷绝望又没有牵挂,她已经与这末日般的世界和解了。 于是,拎着铁剑上楼的杰拉德二世,他平静地直面自己的妻子,以及直面妻子面前悬下来的绳索。 “外面的战斗……已经全面开始了么?”贝尔塔平静地问道。 杰拉德点点头:“开始了,而且,我看不到赢的希望。我打算最后冲锋,我必将阵亡。你……” “你不必多说了。”贝尔塔摇摇头,然后慢慢地将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她含着泪水挤出一丝笑容:“你是一个英雄,我从未失望嫁给你。我狠这个世界,狠这个查理曼不在是世界。自尽者的灵魂无法升入天堂,杰拉德,我最后一次请求你……”她抿了抿嘴,艰难地嘟囔:“杀了我!” 杰拉德二世没有更多时间浪费,他瞥一眼已经死了的仆人,然后将剑放在木桌。他走近妻子,毅然地亲自拉动那致命的绳索,直至看到抽搐的贝尔塔没了动静才松开手。 接着,他拿回铁剑离开二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楼的陶瓮里仍有一些沥青在冒泡,他抬起腿将整个陶瓮推到,瓮底的柴火瞬间引燃倾倒的沥青液,明火瞬间燃起来。 杰拉德二世亲手焚烧自己的宅邸,以及自己为战争殉难的妻子。火烧死者是极为恶劣的,然而让野蛮人得到自己妻子的尸体,那就是对贝尔塔更大的侮辱。既然无法尘归尘土归土,那就化作一缕青烟吧…… 他与一批最忠诚的亲信会和,集体进入藏匿战马的民居里。 此刻,城市广场的混战基本分出胜负了,在绝对重甲面前,守军的剑、斧头几乎不能杀死罗斯狂战士。后者身材高大甲衣坚固厚重,重步兵源源不断涌上来,很快还夹杂着一些普通装扮的罗斯军步兵,人潮汹涌之下守军防线趋于崩溃。 可以说巴黎已经彻底没救,偏偏一支骑兵队决定为巴黎唱一曲最后的挽歌。 杰拉德二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他不再有任何挂念,且自己就算侥幸今日不死,也没有颜面、没有理由继续活下去了。 他组织出五十名重骑兵,大家高举铁剑或手斧团聚在伯爵身边。 杰拉德二世仰天怒吼:“向着死亡冲锋!跟我走吧。” 骑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呐喊,五十骑义无反顾地冲向厮杀中的城市广场。 战马直接跃入乱战的人群里,无分敌我地践踏,骑手们也肆意劈砍。 想不到守军还留有后手,毫无准备的罗斯狂战士突然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有的人干脆被马蹄踩到面部,那是狂战士的薄弱处,士兵当地阵亡。 老将格伦德反应足够迅速,当一名骑兵冲来,他立刻趴下,侥幸没有被马蹄踩中。 杰拉德二世在城市广场撞出一条血路,他损失了一些兄弟,然后继续指挥骑兵冲上南门的废墟。他们丝毫不愿与罗斯狂战士缠斗,杰拉德二世自己不知自己的最终目的,他在尽力战斗,砍杀一步算一步。 法兰克骑兵再一次冲上南门外的桥梁,那些躲闪不急的罗斯士兵干脆扑向桥梁两侧的长船。 谁能料到守军还会发动自杀式冲锋呢?起初战士们脑子都懵了,当他们陆续反应过来,旋即开始了反击。 与此同时,本以为战斗彻底进入垃圾时间的留里克,他站在岸边注意到法兰西岛生气了烟雾,懊恼地狠狠踩地,唾骂有战士又不听话得恶意纵火。 现在看到一群法兰克骑兵冲出来,震撼之余,嘴角不禁撇出一丝笑意,喃喃道:“巴黎伯爵,你该不会带兵冲锋了吧?你当自己是洛汗国王希优顿?把巴黎当做圣盔谷?我们可不是愚蠢的半兽人呐。” 奔驰在桥梁上的骑兵是活靶子,不劳留里克下令,骑兵就开始遭遇罗斯军密集箭矢的反制。 桥梁两侧都是长船,端着十字弓的战士几乎零距离射击骑兵,或是用短矛、鱼叉直接攻击马腿。 那些待命的扭力弹弓一直装填有铸铁弹丸,它们的存在是为压制城垛上可能的守军弓箭手,现在他们立刻调整射角针对敌军骑兵射击。 无论杰拉德二世过去多么光荣,他现在也如普通骑兵那样,就是罗斯军眼中一个再普通的活靶子。 一发铸铁弹丸击穿他的战马,丧失气力的马儿立刻歪倒一边跌落在桥下的长船中。马儿跌落的角度很不好,船上溅了大量马血,长船剧烈摇晃一番,马匹与它的主人都跌落在了塞纳河中,溅起一团巨大水花后消失无踪。 落水的杰拉德二世因一身甲胄瞬间沉底,他在河底挣扎了一番,反倒在河底淤泥中越陷越深,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一代巴黎伯爵英勇地战死在最后的决死冲锋中,他们最终没有被某个低等的敌兵杀死,也没有死在罗斯王本人的手里。 是塞纳河吞没了他,他成了塞纳河的儿子,与自己的封地融为一体。 大量决死冲锋的骑兵都掉进了塞纳河,至此,最后的守军英勇战死,一切都结束了。 第1854章 赞美罗斯王的恩赐吧 到底是谁杀死了巴黎伯爵?事实已经不得而知。 就算是留里克也只是估计,那决死冲锋的一小撮骑兵内或许混迹着高贵的巴黎伯爵。勇敢的骑兵或是坠入塞纳河,或是被弓矢射杀,他们全部壮烈了。说不定伯爵本人其实已经坠河了,此事留里克没有多想,反正现在战局已经与伯爵本人无关。 留里克脚底满是汗水,头发也都为汗水浸湿,夏日炎热是一方面,他更多的是看到敌军冲锋头皮发麻,想不到守军深处绝境还能发动最后一搏。 这样,让无聊的守城战多了一抹英雄色。 与此同时,城内的战斗完全进入垃圾时间。 无数蠕动的“金属”还在奋力搏杀,很多狂战士本就消耗了很多体力,再被最后的骑兵猛然一冲,受了一定内伤的铁人们干脆躺在死人堆里无所适从地蠕动,沉重甲胄保护身体要害不受致命伤,很多人想爬起来,却发现原本比较灵活的自己居然站不起来了。 重甲在身,城市广场早就被死者的血浆涂满,空气中弥散着厚重的铁锈味与腥味,历战老兵对尸横遍野的战场早已免疫,然而现在的局面着实让人难受至极。 凝固、氧化的血浆开始呈现膏状,它变得极为湿滑,一些气喘吁吁的战士爬起来,一个没站稳又跌倒下去。 老将格伦德侥幸未死,他从死人堆里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深深喘着粗气,脑袋一片空白地环顾四周,然后用颤抖的双手握紧长柄战斧,却发现木柄居然被马蹄铁踩断了。 “好在,断的不是我的胳膊。” 他的双眼瞪大如铜铃,现在右手下意识拔出佩剑,左手拔出别在腰带的手斧,如同条件反射般向着已经着火的伯爵宅邸走去。 高贵的伯爵夫人已经死亡,她的残躯也陷入大火中。沥青、膏油混合成的可燃物比岩浆更恐怖,带着烈焰的稀淌物质所到之处立刻引燃一切,先不提烈焰烧人,宅邸陷入足以呛死人的浓烟中。 那些第一时间冲过来的狂战士们,他们知道敌军的最后骑兵从这里冲出,想必自己的大敌巴黎伯爵还要困兽犹斗。 战士们手持长柄斧下意识地排成队,他们一身血污与泥土,阳光之下形象狰狞恐怖,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怪物,至少那些躲在普通民居里瑟瑟发抖的民兵是这样想的。 战士们生怕再被突袭,这次他们留了个心眼,不过他们并不清楚那些敢战勇士已经全部战死,最后留存的不过是东躲西藏的懦夫罢了。 大教堂可以先放着不管,那些有意向城市右手边方向进军的战士都被同伴叫了回来。 他们毕竟是罗斯军精锐中的精锐,拥有着本时代西欧军队难以匹敌的军纪。如果是一群破城而入的丹麦军队,肆意抢掠必然立刻展开,但他们是罗斯军的狂战士。 大王早已下令,因为与那个神隐的“秃头”查理有约定,罗斯军可以攻下巴黎却不可将城市夷为平地,针对城市无差别杀戮更是不可以的。最终,胜利者要将一个还能继续住人的巴黎叫给查理。 狂战士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敌所有敢于反抗的敌人。 他们没有权力劫掠、没有权力抓奴隶、没有权力对着老弱妇孺痛下杀手。倘若战后有人举报,行凶者将轻则被罚款,重则直接被踢出精锐部队,等一切结束,送到北方的矿山挖上十年铁矿。 后者的惩罚难以落实,说白了就是留里克吓唬部下,确保精锐战士不要做得太过分。倒是针对轻度犯军纪的战士,罚钱是一定的,严重一些的剥夺掉本次战役的劫掠权。而这其实直接掐住了战士的命门——因犯错被大王剥夺了劫掠权,罢了还要罚款,损失令人心疼肉疼。 冲入埃蒂安大教堂一顿砍杀并非不能。广大狂战士确信里面藏匿着大量难民,说不定还藏匿一些伏兵呢。难民失去的只是生命,自己损失的可是大笔金钱呐! 狂战士故意将大教堂放在一边,埋伏在那边已经吓破胆的民兵也暂时逃过一劫。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边,进一步的杀戮已经开始。 老将格伦德气势汹汹地站在浓烟滚滚的大建筑前,他估计这里应该是贵族的居所,说不定还能活捉巴黎伯爵(他还不知伯爵本人已经沉入河底)。 “兄弟们。”他呲着牙对最近的战士说:“来几个勇士,冲进浓烟活捉巴黎伯爵。” 激动的战士顿时热血上头,端着斧头就冲进浓烟。 结果不一会儿就连滚带爬地窜了回来,又纷纷跪趴在地上使劲咳嗽。 “怎么回事?你们被他们赶出来了?” 格伦德正疑惑,只见以为铁甲都被熏成黑色的战士趴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抱怨:“老大,我不能呼吸。任何人进去都要被呛死。” “对呀。”另一人满脸泪水地艰难嚷嚷:“我眼睛都要熏瞎了。你说,那个伯爵还能活命吗?” 老将格伦德鸡贼一辈子了,他能活到现在就是懂得关键时刻认怂。当年识时务投降如今的罗斯王,如今面对浓烟滚滚的大建筑,看一眼部下的一通惨状。他摇摇头:“算了,任何人进去都是送死。巴黎伯爵纵火自焚让他自己去死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又想了想:“还是得安排些兄弟守着,万一敌人从浓烟里杀出来也不好。” 他做了一番人事安排,伯爵宅邸的大建筑被围了起来,无聊的战士只得听从命令在这里驻守,一边看着其他同伴冲入民居大开杀戒,一边就看着宅邸的浓烟愈发浓郁,最后看到汹涌的明火喷了出来,鲜红的烈焰形状扭曲,好似一条火龙在作祟。 无论是已经死在宅邸里的人,亦或是一小撮藏匿起来的仆人,现在他们全都成了死人,而且在耻炽热的环境中逐渐变成焦炭,大建筑的垮塌也已经成了时间问题。 于是,在城外围观战况的所有围城军战士,他们都看到法兰西岛浓烟滚滚,进一步看到有火龙肆虐。 三位大主教作为观战者一直待在城南地带,他们看明白了罗斯军的整个攻城经历,事到如今他们对罗斯王的暴力战术已经见怪不怪,然而看到修长法兰西岛西半段窜出一条火龙,三人就能做出判断——巴黎伯爵已经完了。 列日主教哈特加机械式地胸口划十字,“主啊,他并非恶意自焚者。他是被野蛮人杀害的!他为了正义而战,为正义而死,请您收留他忠贞的灵魂吧。” 三位主教一身黑袍,恍若三根黑色立柱默默看着巴黎伯爵走向毁灭,现在三人唯一希望的就是罗斯王能信守承诺,至少不要将神圣的埃蒂安大教堂毁灭。 现在,那些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搏杀的民兵,现在等待这些人的就是可悲的死亡。 重甲战士暴力破门,他们固然有军令在身,譬如看到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妇孺,手中利斧是不会砸下去的。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一群手持武器的武装者,即便这群家伙目光呆滞瑟瑟发抖,拿起武器当然要有被杀的觉悟,如果民兵现在扔下武器缩成一团,狂战士或许会动恻隐之心,但一切都太迟了…… 那些挤满民兵的民房成了血肉磨坊,狂战士放空思绪化身无情的绞肉机,一群浑身是铁的战士冲进去,过了一阵子浑身鲜红地走出来,在他们身后就是黑黢黢的民居里的一团烂肉,不一会儿,血浆如溪流静静流淌出来。 鲜有民兵做最后的抵抗,杀戮一群懦夫也令战士们提不起兴趣。其实不少民兵衣服里藏了银币的,只要狂战士仔细翻找一下就能发现一些钱财。 他们懒得这么做,穿着一身重甲还要弯腰扒拉死尸真是太难受了。 法兰西岛长度折合一千米多,最宽处勉强达到了三百米,仅就城市而言的确小了些,深入其中的狂战士们还是觉得它并非弹丸之地。 城外的留里克故意按兵不动,他下令停止了一切火力支援,就让五百名狂战士充分厮杀,战斗持续到现在,他估计战局也该落下帷幕了。 老将格伦德开始收罗部下,一群浑身污泥黑炭散发腥臭味的战士聚在他身边。 他高举钢剑直指大教堂:“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都跟着我围攻教堂!我告诉你们!大王早有命令,敢于滥杀者都将罚款。” 罢了,他最后以诺斯语呐喊一声:“没我命令,不准擅自攻击!” 气喘吁吁的战士们奋力举起滴血的战斧,他们嗷了一声,气势汹汹地向着大教堂前进。 此刻,圣埃蒂安大教堂已经挤了恐怖的两千人!它建立在罗马旧建筑的地基上,法兰克人修善它已经坍塌的石墙,再铺设新的木梁建造了这座大教堂。 宣礼大厅内挤满民众,他们在大主教绝望的指挥下集体跪倒,祈祷着大天使可以带来奇迹。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那些跪得靠近正门的民众,已经听到暴力砸门的动静。 厚重的木门包有青铜皮,门闩处还被敲打了一层金箔。 大教堂的建筑敦厚有底蕴,大门处有着漂亮的装潢,所见的一切都在向包围它的狂战士们宣示,此地一定是蕴含巨大财富之地。 战士们手痒痒,好在军纪约束了他们放肆。 更多的狂战士扛着武器走来,哪怕在刚刚结束的城市广场大乱斗中受伤的士兵,也都尽量爬起来向这边集中。 老将格伦德损失了一小撮士兵,多亏了过于沉重的盔甲,使得五百精锐损失寥寥,作为代价,大部分战士其实已经快拿不动长柄斧了。 他们围在大教堂旁深深喘粗气,严重透支体力的战士期待着那几个力大无穷的兄弟奋力将大门打开。 厚重橡木门并非几下就能砸毁的,攻击的重点自然落在金属门闩的连接处。 每一次砍砸都是扣人心弦的,包围教堂的战士隔着门都能听到内部人员的哭嚎,只有神知道教堂里到底藏了多少人,他们呜呜嚷嚷一片,以格伦德的估计,里面肯定不会是一群待命的士兵吧。 为防万一他还是组织一批体力尚可的士兵站在前排,兄弟们握住带有头部尖刺的长柄斧,尖刺全部向前,谨防敌军冲杀而出时己方阵脚不乱。 然而格伦德完全错估了教士们的那一套迂腐做派,神圣的教堂内怎么可以藏匿战士呢?的确有守军战士混入难民里,不过他们已经扔掉了所有的武器、甲胄,披上粗糙的袍子打扮成妇人。 教堂内部是没有武器的,有的只是海量的绝望民众。难民们坐以待毙各个哭成泪人,大主教埃查拉德戴上华丽的主教高帽,他右手高举一支纯金的十字架,再跪在立在墙壁上的大十字架面前,徒劳地祈祷奇迹。 直到最后奇迹也没有发生。 门闩彻底被砸开了,狂战士们猛然踢上几脚,禁闭的大门开向两侧,下午的阳光照进宣礼大厅,照在无数张绝望面孔上。 难民们哭嚎尖叫,跪倒的人们发了疯似的向十字架的方向爬行蠕动。 大教堂内乱作一团,此刻本可直接冲进去的罗斯狂战士们突然按兵不动了。 是老将格伦德,他勒令兄弟们保持镇定。须臾,他自己挤到大门口,令砸门的战士稍稍退后,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也就默默看着无数难民发疯了。 本以为野蛮人冲进来就要滥杀无辜,就像曾经听闻的诺曼海盗杀戮事迹那般,大主教埃查拉德已经做好成为殉道者的觉悟,不曾想那些野蛮人居然只是站在大门口,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奇怪的举动突然令大主教觉得,也许事情还没有到绝境。 大主教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他示意被吓坏的下级教士聚集在自己面前,然后将重要的圣器攥在手中。 他左手攥着纯金的圣体光座,右手攥着纯金的小十字架,随行的教士抱着盛放圣油的金瓮,一行十余人走进惊慌的人群,发疯的难民关键时刻还是为教士们让开一条小路,再震惊地看着教士们走向门口的那一大群浑身血污的野蛮人。 老将格伦德一眼认出那个头戴华丽主教高帽的家伙必然是巴黎主教,可怜自己并不怎么懂拉丁语,时至今日也只能以口音粗糙的法兰克语尝试交流了。 得到新命令的部下纷纷放平武器,以向一大群毫无战力的人们宣示安全。 格伦德将剑插回剑鞘,他还摘下头盔,展露出已经呈灰白色的头发——他的确老了。 他所释放的极为奢侈的善意也被大主教察觉到,事实上主教埃查拉德早就获悉,围城大军并非主观上就要将巴黎夷为平地,只是诺曼人的大王所提出的投降条件离谱而苛刻,彼时自认为能牢牢守城的军民都觉得城墙坚不可摧,大主教也就坚定的与伯爵站在一起守城了。 事到如今,伯爵本人一定是死了,城墙有着惊人的缺口,巴黎守军全部崩溃,事到如今再与围城大军谈条件,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要谈!必须尝试谈判! 大主教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杀,纵使是死也要从容面对死亡。他带着圣器走近眼前的野蛮人将军,看得出此人是一员老将,说不定也是诺曼人中的一个贵族。 大主教特意战士手中圣器,注意到野蛮人将军果然在观察纯金的宝具。“哼,没见过世面的恶人。”他腹诽归腹诽,明面上还是要对征服者服软。 怎料,花白头发的格伦德挺起胸膛率先以磕磕绊绊的拉丁语询问:“你?巴黎主教?” 埃查拉德一惊:“你懂得神圣语言?” “不多。”格伦德又切换成较能熟练掌握的法兰克语:“我还是懂得你们语言的。” “所以,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杀戮无度,现在……是打算全部杀死我们么?还是想要将我们掳走作为奴隶?然后洗劫神圣的教堂?” 埃查拉德是带着满腔怒火发出质问,格伦德可以理解对方的恼火,然而没有丝毫的同情,他遏制自己的怒气没有怒踹一脚令大主教闭嘴。 他得意地宣示:“巴黎伯爵渴望战争拒绝投降,现在他已经战死了!你们已经战败了!愚蠢的你要感谢我们伟大的罗斯王!他会饶恕你们所有人的命,没有人会做奴隶。你们全体会平静的离开城市,你们所有库存的财富也必须全部交出来,就当你们的买命钱。” “你?居然不杀我们?”大主教很是吃惊。“我?需要相信你们?” 格伦德听完仰天大笑一阵,又鄙夷地看着大主教:“你真愚蠢,你以为自己有资格与我们谈判。我是在告诉你们,伟大的罗斯王决定饶恕你们。你大可通知教堂里所有的蠢货,告诉他们不用去死,不用做奴隶。你们很快都要离开巴黎,换个地方继续生活。很快,我会请求我的主人亲自进城。你这蠢人就在这里维持秩序吧。我警告你,约束好教堂内的家伙,他们若敢反抗,我就敢杀人。” 大主教思绪很混乱,他听懂了野蛮人将军的话,现在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此刻,无数难民见野蛮人没有滥杀,最初的混乱也逐渐趋于平静。一张张麻木的脸带着泪痕瞅着大门,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时间也仿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