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妙宝经》 第一章 汪公平 汪公平,26岁大龄剩男一枚,出生于公元1992年2月20日,籍贯华夏国江南省桐柏市青草乡。 他从小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路从市重点高中考入985大学。 且朋友还很多,但凡小伙伴们想要出去玩,“汪公平也在”几乎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偏偏这样说了,往往家长们都会放行,屡试不爽。 可谓学习、娱乐两不误。 然而大学毕业后,他的人生模式却发生了转变,估计是前半生的路走的太顺,提前透支了气运。 本着“学而优则仕”的古老传统,立志要成为一名人民好公仆的汪公平,与全国千千万万的或准备混吃等死或怀揣远大抱负的青年男女们一起,兴冲冲的报考了公务猿…… 连考三年,次次落榜。 他那颗骄傲的少男之心,被扎的稀碎稀碎。 接连不断的碰壁,一度让他怀疑人生。 难道我不是天之骄子? 可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汪公平明智的放弃了“再考一次,我一定能考上”的幻想,默默的打理行装,随汪爸爸出去跑销售。 半年后,忍无可忍的汪爸爸果断一脚把他踹了回来。 黯然回到家乡,汪公平才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尴尬。 他在他们家那一圈是数一数二的读书种子,一直是父母的骄傲,人人都夸他将来有前途,大人们总是喜欢指着他教育自家熊娃,你看人家某某某巴拉巴拉…… 然而当往日里那些学习不如他的同龄人陆续走上工作岗位,能够独立生活,甚至成为两个孩子的爹的时候,他却蹉跎了四年,一事无成,至今还是啃老一族。 关键是,邻居们看到他,还特别喜欢问工作情况和恋爱情况,这种情景,尬上加尬,简直了。 更让人伤心的是,就他这样的履历,既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一技之长,这时候即便愿意静下心找份工作,踏踏实实的过完一生,也成了奢望,因为没有公司愿意要他。 若非在网上写点小说,骗取些全勤奖,维持手机话费和上网费自给,真是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了t﹏t 上班是没机会上班了,想吃公家饭吃不上,跑销售拉不下脸,搬砖又不够实力…… 忧伤。 无奈,汪公平只好厚着脸皮向汪爸爸借了一笔启动资金,准备就在老家桐柏市盘下一个门店,做一个自力更生的个体户。 汪公平爱好不多,看书是一项,所以,他计划开一家书店,店面他已经找好了,就在市师范学院附近,如果操作得当,说不定成家立业能一并解决。 奈斯~ 于是,在某个星期六的上午,汪公平去了市里的一家老牌连锁书店,进行所谓的市场调研,顺便买几本富含哲理的书给自己充个电,刷下逼格。 书店有一门好处,静,店内工作人员只会本分的待在自己的位置,安静的做个美男子或美少女,不会像别的店那样,推销员跟在屁股后面叽叽喳喳烦个没完。 行走在书架与书架之间,身边随处可见安心看书的低头族,沙沙的翻页声充斥耳旁,鼻翼耸动间都是书卷气息,让人有一种自己也是读书人的错觉,顿时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汪公平很享受这种宁静。 他是个爱学习的人。 一圈逛下来,汪公平的怀里多了四本书,一本《论语》,一本《道德经》、一本《孙子兵法》和一本《山海经》,他是文科生,难不成还指望他会买《essentialc++》、《费马大定理》或者《从抛物线谈起——混沌动力学引论》之类的天书? 当汪公平背着背包走出书店时,已临近十一点。 回家吃饭应该还来得及。 这时—— “不灵不灵……不灵不灵……” 汪公平拿出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笑道:“不在家陪老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桐柏,八度空间,三缺一,饭后去爬龙隐山……”电话那头,言简意赅。 “马上到!”汪公平的回答更干脆。 “你跟谁车?” “我现在就在桐柏!” “等着!”说完,那头直接挂断了电话。 汪公平对此见怪不怪,手机往兜里一揣,看也不看来来往往的出租车,沿着大街就往八度空间火锅城走去。 饭桌上,一群玩得好的小伙伴难得凑齐,包括费斌夫妇及其两岁的儿子、尚正阳夫妇及其两岁的儿子、陈渺夫妇,以及汪公平本人,这个配置,气氛很热烈啊! emmmmm…… 看着他们,汪公平感慨万千,昔日的黑皮变白了,矮子长高了,奶牛也成了牛肉干,直让人感叹岁月静好,只是一往无前。 一顿饭在吹牛打屁中结束,汪公平喜滋滋的又蹭了一餐。 ………………………… 龙隐山很大,但伸入市区的部分并不大,向市民开放的部分就更小了,小到汪公平等人早已对这里没了新鲜感。 大约只逛了一个多小时,众人就回到半山亭,坐在亭内,吹了会山风,聊了会天,工作最忙的矮子尚正阳接了一个电话后,不好意思的提出告辞。 “算了,玩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黑皮陈渺跟着站起身。 奶牛费斌表示无所谓。 都是有家有室有工作的人了,确实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疯…… “瞎子,你跟我车吧。”陈渺道。 瞎子是汪公平的外号,他正要起身同意,忽有所感,鬼使神差的又坐了回去,冲陈渺摆了摆手,“不用,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会儿。” “那行,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有时间再聚!” “拜~” 等人都走后,汪公平开始躁动不安,在亭子里走来走去,整个一二傻子似的。 “马德!拼了!” 咬了咬牙,汪公平往山上走去,顺着心底的那种奇妙感觉,左拐右拐,路线渐渐偏离了主道,人迹越来越稀少,树木越来越茂密,路也越来越难走。 走着走着,汪公平的脚下越走越慢,心里有点小慌张。 ‘我一定是石乐志……’ 汪公平心下自嘲。 然而都走到这儿了,再退回去,又不甘心,况且,那股感觉一直在撩拨他。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龙隐山只不过是一座小山,也没听说过山上有大型肉食性动物出没,应该不虞有生命危险……’ 继续走。 终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知不觉间,他转到了一处小瀑布下,哗哗的流水声,将他从浮想中唤醒。 第二章 道观 飞流三十尺,轰隆隆砸落深潭,汇成小溪,汩汩前行。 这里水汽弥漫,凉风拂面,周围青山绿树,姹紫嫣红,可以说,绝大多数的桐柏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身边,还隐藏着这样一处风景迷人的桃源之地。 要不是别有目的,汪公平都忍不住要吟诗一首,再来个抚琴助兴,向先贤致敬。 可惜,心底的躁动在至此地后达到了高潮,让他无暇去领略这山水之间的美好意境。 此刻,他心跳忽然加速,毫无征兆的患得患失起来。 一个字,慌! 很突然,很莫名其妙。 不知缘由,不知所起,自然而然,就那么无中生有。 汪公平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要说,他虽然不是疯狂的探险家,但起码的冒险精神还是有的,然,胆大也是有限的,再胆大,也只是个普通人。 当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控制和想像的时候,他可不敢学影视剧里的主角,各种花样作死,他们闯再大祸,害得也是别人,普通人可没有编剧帮着开挂,基本上闯祸后第一个被祸害的就是自己,从心才是普通人的明智选择。 汪公平极力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就要退走,然而为时已晚。 突然,他脚下一空,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失去重心,上身往后仰倒,双手下意识的想要保持平衡,却因脚下没有着力点而于事无补。 他只感觉自己在无休止的向下跌落,就好像攀岩时脚下踩着的石块突然碎了一样。 wokao~天坑! 瞬间大脑宕机。 一阵天旋地转,汪公平懵逼了好长时间才摆脱眩晕状态,随即连忙摆开防御姿势,睁开双眼查看周边环境。 嗬! 汪公平吓了一跳。 就在他身前不到一米处,一个老道士瘫坐在地,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汪公平,目露惊恐之色,嘴巴无意识的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汪公平是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不过据他估计,绝对不比眼前的老道士好到哪里去。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发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关键是他心虚,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都用一种畏惧的眼神互望着彼此,沉默以对。 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汪公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汪公平再看向老道士的时候,想的就更多了。 一个华夏人外表的人类,还是一个道士,说明还在地球的可能性极高,这让他既兴奋又失落,总之是兴奋多一点。 毕竟地球是个文明世界,和平和发展才是主题,战争只在局部地区进行,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情况少之又少,至少在经历了这般变故后,如果身在地球,生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 而且,地球,天然会让他感到心安。 异域虽美,但更致命! 另外,他必须要确定自己的位置,到底是在国内,还在国外。 他肯定希望在国内,要是还在龙隐山那就更好了。 说不定他现在闯进的是某个隐士高人的秘境,然后隐士高人看他骨骼精奇,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哭着喊着要收他为徒,啊,那画面太美…… 可要是在国外就惨了,因为他没护照没签证,还没钱…… “咳咳,道长,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道士根本不理他。 “道长,那个,我知道我来的有些突兀……道长你在听吧?道长?道长?” 汪公平发现了不对劲,老道士原本一张一合的嘴巴,哆嗦的右手,突然都不动了。 咯噔一下,汪公平顿觉不妙,他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走到老道士身侧,单膝跪地,身子前倾,右手食指僵硬的伸向老道士口鼻之间。 他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没有呼吸。 他又不死心的将食指下移,放到老道士的嘴巴前面,依旧如此。 老道士死了! 汪公平费了好大的毅力,才没有被吓得一屁股摔坐在地。 ‘被我吓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这个意思吧? 无缘无故完成了人生首杀,汪公平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想哭。 这下好了,现成的老爷爷……死了,这让他从哪儿再找一个知情人帮忙解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寻求答案,当下这般两眼一抹黑的处境,实在没有安全感啊。 汪公平郁闷的想吐血,他举目四望,周围翠绿一片,自己正身处竹林之中,回首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古风建筑藏在竹林之间,他估计着,那里应该就是老道士的家。 ‘如果让别的道士发现老道士死了,会不会以为我是杀人凶手,然后把我抓起来大刑伺候?’ 可为今之计,已别无他法,汪公平只能选择冒把险,不管怎样,就近,总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要理智的多。 他小心翼翼的往建筑方向走去,一边留神注意着脚下,同时不忘警惕四周,要是不小心被竹叶青咬一口,这荒郊野外的,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医院去? 好在一路上都无惊无险,汪公平非常顺利的走到建筑物跟前。 这是一座道观。 破道观。 他目光好奇的扫了一眼,慢慢沿着院墙踱步。 道观的院墙上布满了青苔和爬山虎,墙顶上的瓦片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 大门处,两扇破旧的门面,掉漆掉的厉害,黄褐色的木斑毫无规律的夹杂在暗红色门漆之间,门锁边的青铜环锈迹斑斑,让人忍不住怀疑一拽就掉。 整体上呈现出一派萧条破败的景象。 光看这个门面,就知道眼前的这座道观,香火有多“旺盛”。 ‘怎么看都不像隐士高人的居所……’ 汪公平略显忐忑的伸出右手,“啪啪啪”的拍向院门。 “你好,请问有人吗?我是一个迷路的旅客,借贵观休息一下。” “啪啪啪……” “你们好!……有人在吗?我是一个迷路的旅客,想借贵观休息一下……”汪公平特意提高了音量。 “有人吗?” 汪公平又连续叫了几声,嗓子都快喊哑了。 “难道都睡着了?” “还是……真没有人?” 汪公平将眼睛凑到门缝,向院内看去,院内空空荡荡,但是很干净,不过视野受限,看不全面。 他缩回脑袋,做出决定,手上轻轻用力,推了一下。 “嘎吱”一声,院门应声而开。 第三章 入土为安 ……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院。 小院被打扫的很干净,景色贴近自然,以绿色为主基调,就是这些花草树木长得有些过于任性随意,东一团西一簇,不过看得出来,道观的主人平时对它们很呵护,修整的很好。 站在院门处,面对小院,左手边靠院墙处,是一个凉棚,凉棚下有一条长厩槽,这应该是一座牲畜棚,相当于车库;右手边靠院墙处,同样是一个小凉棚,下面是搭配好的石桌石椅,可以想象出道观主人曾经在这里小憩品茗,或者与朋友谈人生谈理想的场景。 “有人吗?” 汪公平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 他犹豫了一下,走进院中,径直穿过小院,进入了一间横向甬室。 甬室面向院门这边开有一道大门,背对院门那面则立有一面墙,功能类似于照壁,左右两边各开有一扇小门,甬室上面有顶,过道两头是两间小屋。 汪公平往屋内瞅了瞅,小屋只有几平米大小,左边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右边屋子里则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汪公平没有纠结小屋的用途,转身就从旁边的小门走出甬室。 随继又是一个院子,只不过二院比前院要扁的多,面积几乎小了三分之二,二院没有栽植许多植物,但是在院子正中央,也就是汪公平右前方,伫立着一尊巨大的香炉,高度几乎与汪公平的胸口平齐。 当然,里面一根香都没有。 目光越过香炉,可以看到一座大殿,想必是供奉神仙的地方。 汪公平绕过香炉,走进大殿,当看到大殿中所供奉的神仙塑像后,他就知道,这是个穷道观,没错了。 金身是肯定没有的,甚至连层铁皮都没混上,整个就是一土了吧唧的泥巴人,身上还时不时凹下去一块,就像是被老鼠啃过似的,弄得面目全非,五官不全。 给神仙鞠了个躬,汪公平暗道了声“罪过”,接着就在大殿内摸索起来,然后就在神仙像后面一侧发现了一道虚掩的门,他站在门后,缓缓将门拉开,果不其然,后面又是一个院子。 “有人在家吗?” “……” 看来道观里是真没人了! 虽然已有预料,但汪公平依旧难掩失望。 他简单的将后院检查了一遍,计有一间卧室、一间堂荫、一间厢房、一间厨房和一间茅厕,估摸着应该就是道观主人吃饭睡觉的地方了。 这次没能再发现后门,道观总共就只有前、中、后三进院子,至此,道观副本宣告通关,汪公平这才停下探索,就此退了出去。 路过甬室时,汪公平顿了一下,随即转身去了西头杂货间,从一个墙角处抽出一把铁锹,用手掂了掂,继而大步流星走出道观。 ………… 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从而导致一位无辜的老道士被活活吓死,汪公平也很无奈,他本善良,奈何身不由己…… 他能做的就只是在附近找块风景宜人的宝地,挖个坑,让老道士入土为安,然后继承他的衣钵,成为这山间道观的观主,并将其发扬光大,以慰老道士在天之灵。 一小时后,汪公平拄着铁锹,呼呼喘粗气。 久不经体力劳动,以致于挖个坑中途歇三次都还累的够呛。 就这体质,汪公平十分怀疑自己能否在这荒山野地独立生存下去,感觉未来好悲观…… 第四次修整完毕,汪公平提起精神,将铁锹插在地上,然后附身将老道士的遗体抱起,轻轻以仰面平躺姿势放入坑中。 望着老道士尚有些扭曲的面庞,汪公平歉意道:“哎,对于您老的遭遇,我表示很抱歉……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但我估计,这辈子怕是忘不了您了!” “虽然不知道您老的名字,但……还请您安息!” 说完,汪公平跳出坑,舞动着铁锹,开始填土。 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看着老道士的面孔一点一点被沙土埋没,汪公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只用了挖坑三分之二的时间不到,就在原本坑的位置起了一个坟头。 汪公平围绕着这座又矮又小的坟头,用锹背拍打了一圈,将之拍瓷实咯,这才结束全部工作。 他拄着铁锹,站在坟前,道:“日后有机会,一定给您竖块碑。”说完,他一手提着铁锹,一手拧过地上的背包,转身离开。 回到道观,汪公平一把将前院大门的门闩插上,把铁锹还回到甬室杂物间,又随手顺过一把柴刀,径直拖到疲惫的身躯,来到前院一侧的休息棚,将背包往石桌上一搁,柴刀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石椅上。 “呼……” 他用手肘擦了擦汗,总算可以轻松一段时间,好好的平复一下心情,来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未来的出路。 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 前前后后的过程他都记得很清楚。 和小伙伴们在龙隐山半山亭聊天打屁→突然感受到一股冥冥之中的玄而又玄的吸引力→跟着感觉走→走到瀑布下小溪旁→中大奖踩到天坑→穿越→吓死了一个老道士。 很清晰,很明了,但玄而又玄的吸引力、还有天坑什么的,完全不讲科学,这让他怎么去分析、去推演起因? 不讲科学的情况下,一切皆有可能,或许是神明的游戏,或许是高科技文明的精神干扰技术和人造虫洞技术,又或者那个地方正好产生了某种能够影响精神的天然力场,恰巧被他感应到了,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天然虫洞,也就是天坑……额,听起来很扯,但反正都不讲科学了,鬼知道是什么情况。 倒是对未来的规划,汪公平想的很简单,先找到本地土著,然后视情况而定。 不管怎样,他打量了一眼这郁郁葱葱的院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想想有多少人背负着巨额房贷,半辈子都是房奴,又有多少人连间厕所都买不起,一生的奋斗就只换得一个马桶。 而他,开局就送五百平“豪宅”,自带院子和绿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样一想,汪公平脸上的笑容总算不那么僵硬了。 第四章 宝鉴 厨房里的米还剩小半缸,足以撑上几天,不至于立刻就会饿死。 不过,汪公平也知道,光凭这点米,只能解燃眉之急,却管不了大用,他的时间仍然紧迫,真等坐吃山空了才想办法找食,无疑是愚蠢的,他必须要在米缸里的米吃完前,找到一条稳定的食物来源。 任务很艰巨啊! 但汪公平没有绝望,既然老道士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说明此地并非绝境,自有生存空间,厨房里的米就是例证,要么是道观本身有田产,要么这附近有人家。 汪公平希望是后者。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渴了,随意的伸手拽过背包,架到大腿上,从侧面的小兜里取出水杯,拧开,“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口。 “哈……” 将水杯放到桌上,他准备将背包里的东西统计一下。 这个背包是他出门在外时常背的,所以,他经常往里面放一些小东西,涵盖了纸巾、记事本、笔、零钱、护身符、充电器、眼镜、小零食等等日常用品,当然,还有刚买的四本书,可谓五花八门。 说实话,因为这些东西放的时间不一,用的时间也不一,所以现在还剩下些什么,他是真的不清楚。 “噗嗤”一声,拉开拉链,汪公平就要伸手往里掏。 熟料,猛的一道黄芒从包内窜出,一头扎进汪公平的脑门,其冲刺的速度快于闪电,别说猝不及防,就算汪公平凝神以待,也绝对躲不开。 遭此意外,汪公平先是慌张了一下,继而大喜。 自古套路得人心,贫道可算是等到了! 他连忙闭上眼睛,放开心神,主动配合。 不是他傻大胆,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只是他觉得胳膊拗不过大腿,纵然对方明目张胆的使坏,他又能如何……爆发小宇宙反杀?别逗了,面对这种超自然现象,能反杀成功的,都是因为创世神给开了挂,而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有多牛逼。 什么钢铁般的意志力,什么誓死不服输的精神,什么对生命的眷念,对遗憾的执着,对亲人的不舍,听起来挺励志的,然而双方都不在一个生命层次上,靠这些凡夫俗子的“精神攻击”有个屁用,最后还不是靠脑袋里的气团啊、宝塔啊、小树苗啊之类的“挂”? 没有这些玩意儿,还想反杀? 当然,汪公平如此放心大胆,最重要的是,那种在龙隐山半山亭感受到的玄而又玄的第六感,此刻又在心底出现,冥冥之中他接收到了一股“善意”。 在自己没有谈条件的资本的情况下,汪公平选择相信心底的感觉。 网上不是有句戏言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就因为这句话,在世界杯期间,他输掉了半年的全勤奖,现在只不过玩的更大一点而已,用渺渺蜉蝣之身,搏一个迥乎平凡的波澜壮阔,别说机会五五开,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注。 如果对方不要脸的以超凡之身,行欺骗之举,那么,汪公平认栽。 长这么大,汪公平的赌运向来不佳,但这次,他赌赢了。 他双眼紧闭,好似老僧入定,一动不动,这一坐,就坐到了大半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宛如做了一个黄粱梦,双眼迷楞,又若被大能醍醐灌顶,迷楞的表象下,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汪公平嘴角轻扬,心里极度兴奋,却又努力让自己不显得张狂,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五个字。 “祸兮福所倚……” ………… 相传天地未分之时,混沌无秩序无方向无纪年…… 好吧,不扯蛋了。 汪公平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抬头望着夜空,许是山间环境好,星空格外清澈,星河灿烂,星光璀璨,如瀑如露,如金如玉,然而,往常夜空中最亮的那几颗常客,此时却都惊鸿无迹,已然与得到的信息相互映证。 “看来是真的了!” 旋即,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感受着身上的粘稠和瘙痒,鼻子久处鲍室,已不知臭味,但触觉还在,浑身不舒服。 “烧水,洗澡,睡觉,一切等到明日再说。” ………… 第二天,汪公平难得的克服了睡懒觉的习惯,早早的就从厢房的木板床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等不及穿上,径直盘膝而坐,摊开右掌,就见掌心之上黄色荧光闪耀,渐渐凝现出一本散发着微微淡黄色光芒的书。 此书名曰“众妙无量玄牝宝鉴”,正是昨日冲入其脑门的黄芒,也是致使他穿越的罪魁祸首之一。 另一个罪魁祸首,则是他屁股底下的这一里方圆。 书是妙书,地是宝地,二者缺一不可。 宝鉴,即原本背包里的《道德经》,而以破道观为中心的一里宝地,则是一个人为布置的空间叠层,乃是八个世界的空间重叠之处。 一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大能一手抓来八个世界,就跟码积木似的,将它们一个一个码起来,然后随手一戳,从上到下,就在这八个世界身上开了个洞,彻底将它们连在了一起,直至今日。 如此大手笔,怎叫我等后辈不心驰神往? 道观所在的一里宝地,即是当年大能手指头戳破的地方,是连同八界通道的出入口,而宝鉴,就是开启通道的钥匙。 汪公平稀里糊涂的走进了地球上的空间通道,然后,伪装成《道德经》的宝鉴,感受到空间的气息,自动激活,可怜的汪公平同学就这样被穿越了。 这是怎样的概率?恰好在亿万书海中选中了披着《道德经》皮的宝鉴,又恰好在千万国土上踩中了那么一小撮,更恰好在踩中空间通道的同时身上还带着宝鉴,尼玛这概率比连中一个星期的大乐透头奖还低吧? 一切都是巧合,都是缘分,都是天命。 ‘我这算是天命所归吗?’ 确定不是做梦,汪公平心情大佳。 暂且收起宝鉴,换上自老道士衣柜里找出来的浆洗的发白的道袍,简单清洁了一番后,汪公平开始绕着后院跑圈。 深感自身体质不过关的汪公平,决定自今日起,锻炼身体。 用手机测距,跑到一千米,停下脚步稍作休息,接着去做饭。 习惯了现代化的电磁炉、液化气、电水壶,再来用古老的烧柴火的灶台做饭,当真是一门考验人的技术活。 反正这一餐饭,汪公平被弄得灰头土脸,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悟性,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一饭一菜,皆来之不易”。 今日的早饭,是他吃的最香的一次。 饭后,他又花了点时间,将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清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 之后,就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第五章 众妙宝经 宝鉴给汪公平传递的信息中,不仅仅只解释了他穿越的因由和八界的典故,还包含了一篇《众妙宝经》,以及若干修炼常识和能力介绍。 而其中最吸引汪公平的,莫过于《众妙宝经》。 《众妙宝经》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功法篇和炼器篇。 功法篇是炼器篇的前提,修士需要修炼到一定程度,才可开启炼器,而炼器篇则是修炼的有效补充,无论是炼器这个过程,亦或是炼出的成品。 炼器篇需要门槛,暂时不做考虑,而且相比炼器,汪公平显然对炼气更感兴趣一些。 这很好理解。 随便在华夏国大街上拉一个骚年,你问他,如果有机会让你成为炼器师或者炼气士,你选哪一个(ps:只能选一个)?不说百分百吧,相信百分之九十会选炼气士。 ………… 《众妙宝经功法篇》只有四卷,《炼精引气卷》、《炼气化神卷》、《炼神返虚卷》、《炼虚合道卷》,四卷,正好对应了修炼的四个境界,简单明了。 全篇功法秉持了大师们的精简传统,能少写一点就绝不多加一撇,四卷加起来,总的内容还没有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多,而涵盖的道理却极为深奥。 据介绍,修至深处能至长生而观日月,一股高出天际的逼格透过次元壁滚滚压来,直压的我等凡夫俗子瑟瑟发抖。 汪公平不认为宝鉴会吹牛逼,毕竟它的前主人是把世界当串撸的狠人,长生只是基本操作,所以,他昨晚还能睡着,足以证明他的内心强大。 首先,汪公平打开了第一卷《炼精引气》。 这一卷的内容主要以小人图画为主,文字解说为辅,有点类似于幼儿园识字课本的感觉。 汪公平数了一下,该卷共计有图一百零八幅,合一百零八个不同的动作,按照一定的顺序,整整齐齐排成一组组。 每九幅图为一小组,三十六幅图为一阶段,合十二小组,三个大阶段。 也因此,如果汪公平愿意的话,可以将炼精引气境界再细分为十二重天或者前中后期之类的小境界。 炼精引气卷的修炼,说白了就是照葫芦画瓢,按图做动作。 不过不是一幅图一幅图的模仿,而是一组一组的模仿,一组九个动作是一套的,是连串在一起的,可以理解为整个是“一招”或“一式”,修炼单个动作是没有效果的,至于为什么,汪公平也不知道,估计是图上展示的每招每式都有其深意,或者这些招式符合某种韵律,能够与天地产生共鸣,或者能够拨动规则的琴弦,或者暗含道韵,总之单个就只能健身,连在一起才能超凡。 可喜的是,这些动作看起来都很普通,不像瑜伽那样动不动就反人类,对骨头硬的“僵尸症”患者来说,无疑是天赐福音。 而且,这是一门动功,像汪公平这种生长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以动功入门,绝对是最佳的选择,如果以静功入门,汪公平难以想象,他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第一步操作——入定。 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人,接触到的信息太多,心思太杂,且,非常没有耐心,让他们心无旁骛的打坐纳气,真心伤不起。 动功就很好的避免了这一尴尬。 不就是吃苦吗?谁还没吃过那么一两次! 至于功法篇后三卷,汪公平看来,跟小学生看高数课本一样,单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后,只能是一脸懵逼,整个就一天书,故而,汪公平不是不想好高骛远,实在是实力不允许,还是老祖宗说的对,人就应该踏踏实实,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楼要一层一层的爬。 …… 又磕磕绊绊的炼完一遍,汪公平累的犹如一只落汤鸡,裸露的上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油光锃亮。 一个踉跄,他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面上,气喘吁吁,接着干脆改跪为坐,休息休息。 第一组九幅图,就简简单单的九个基础动作,打死汪公平也没想到,他只是照着做了六遍而已,就累成臭臭泥,那个汗珠子滴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说是刚跑完马拉松回来,或者刚和十四个妹子啪啪啪啪完下床,恐怕都没人怀疑,甚至更相信。 这体质,真是坑啊! 照这情景,每天顶多练六次,何时才能将第一组动作练到炉火纯青? ‘每天的跑步不能停……再加五十个俯卧撑……还有五十个仰卧起坐。’ 瘫坐在地上,汪公平气喘如牛,深远的目光投向苍穹,心底暗暗下定决心。 ………… 白云悠悠,日升月落,转眼四天。 “哈……” 道观前院,赤膊上阵的汪公平再一次瘫倒在地。 不过这次比前几天要好上那么一点,从汗如雨下成功升级成为汗流浃背,而且,一千米也从四分半提高到了四分十五,这都是肉眼看的到的进步,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一套动作,他一天仍然只能做六次。 但不要紧,汪公平坚信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浑身充满了斗志,潜藏了四年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 “啊~额滴,额滴,都是额滴!” 汪公平仰天怒吼,闷骚的外表下,一颗中二之心熊熊燃烧。 “咕咕咕~”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汪公平肌肉颤抖,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放弃了挣扎。 本想着在成为高手之前,最后再中二一次,缅怀一番逝去的青春…… “算了……” 因为存粮告罄,故而从早上开始,他一顿都还没吃,又一直在做剧烈运动,五脏庙造反情有可原,迫使他不得不从高涨的情怀中退出,回归现实。 哎,毕竟还只是个凡人,吃喝拉撒睡,样样都不能免俗。 好浪费时间啊,烦,烦,烦! ………… 环首四望,周围这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却是别有一份风味。 汪公平微微一笑,闭目狠狠吸了口龙隐山的空气,旋即瞥了一眼西边的斜阳,苍茫的青山,转头往山下走去。 第六章 处理琐事 据宝鉴介绍,串联在一起的八个世界中,道观所在的世界充当着类似中转站的作用,可以联通其余七界,被称为“零界”或“中转界”。 而地球则是第三世界,联通着第二世界、第四世界,以及零界。 也不知道这个编号和它在太阳系中的排序有何联系…… ‘或者真的只是巧合?’ 汪公平心下嘀咕,脚下步伐飞快。 零界和地球的时间流逝差了近四十倍,他在零界呆了四天,地球这边才过了两个半小时不到,但这种流速并不是永恒固定的,当两界被汪公平重新贯通后,两界的时间流速会慢慢趋向一致,零界的时间优势会逐日递减,大概是在地球时间的三年后,零界的六十年后,两界的时间流速将达成统一。 所以,汪公平必须要抓紧时间,将地球这边的琐事处理一下,然后,全力利用好多出来的五十余年时光,完成前期积累。 他已经想好了,不到一定级别,尽量少在地球上抛头露面。 鬼知道地球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能被选入八界之一,汪公平不相信地球只是个普通星球,最不济,地球所在的宇宙不是个普通宇宙。 而且别的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角开挂前,地球永远是那个讲科学讲文明的地球,但凡主角开挂后,画风立马突变,科学一秒转玄幻,什么龙组、特勤局、圆桌骑士、超能局、第七组……什么变异人、古武者、异能者、修真者、魔法师、吸血鬼、降头师等等等轮番登场,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主角三观,一次又一次的掀开牛顿的棺材板,真不知道这帮人之前都在哪儿猫着,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华夏牛逼之人如此之多,当年小曰本是怎么有胆子侵华的? 但这些都不是汪公平所关心的,反正他只要安静的苟在另一个世界,别瞎几把到处浪,这些风风雨雨都浇不到他头上。 ………… 在母校门口买了三份“红辣椒”饭团,汪公平直奔肯德基和平路店,那里是他暂时唯一能想到可以给手机充电的地方。 等到了目的地,最后一个饭团正好吃完。 点了杯中可,他倚靠着插座旁边的立柱,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打电话。 “喂,赵先生吗?我昨天跟您联系的小汪啊!” “赵先生,是这样的,真是不好意思,突然出了点变故,那个门店我要不了了……” “是是是,是我的错,给您带麻烦了。” “对对对,谢谢您谅解,那好,再见!” “呼……” 挂断电话,汪公平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舒了口气,书店的事告一段落。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上确实是他毁诺在先,有失约之嫌,姿态放低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他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只要如约去看房,然后随便找个借口说自己没看上,谁也挑不出毛病。 但他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索性简单粗暴,一刀两断。 重新打开通讯录,汪公平输入w,找到汪爸爸,拨了过去。 “喂,爸,啊,不是要钱!”汪公平瀑布汗,果然是亲爹,幸好周围人多口杂,不虞被人听了去笑话。 “是这样的爸,那个书店我不想开了……” 汪公平先见之明的将手机远离耳旁,饶是如此,汪爸爸的咆哮声依旧有一种振聋发聩的赶脚,如雷贯耳。 估摸着那边音量飚的差不多了,汪公平这才接着说道:“诶,诶,您息怒,高血压呢,不能发火,先听我说完嘛……咳咳,是这样的,我这几年一直都宅在家里看书,即便参加考试,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快和社会脱节了,我觉得吧,我有必要出去走走,去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山河,体会一番人生百态……” “好,我说人话……我想出去转转,静心思考一些问题,开店也不急于一时。” “时间不长……”汪公平默默算了算,道,“最多两个月……” “不过我不想受外界打扰,手机可能会关机……” “放心吧,我都二十七了,不是小孩子,而且我还是男的,能有什么危险?” “爸,那都是网上的段子,只是搞笑的,怎么能当真呢?”汪公平哭笑不得,什么男孩子出门在外,更需要保护自己,爸,您是认真的吗? “嗯,嗯,中间我会联系你们的。” “诶,不要,真不要钱……好吧,一千,一千就行。” “诶,妈,没事,嗯,嗯……嗯,嗯,知道,嗯,嗯,好的,嗯,那我挂了。” 接下来,他又陆续和陈渺、尚正阳、费斌等小伙伴,还有几个表哥表弟以及已经嫁人的亲姐姐通了电话,内容大体上和说给汪爸爸的差不多。 总之,大伙很懵逼,显然对汪公平无端端断绝联系两个月不是很理解,但也没多劝,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要不犯法,对于各人的选择,尊重并送上祝福就好。 等搞定了这些平常联系的比较多的人后,汪公平一下子轻松许多,就好像卸下了几十斤的重物一样。 “吸溜溜”将可乐吸干,汪公平顺手将空瓶塞进旁边的垃圾箱,另一只手则打开威信,果然,好友“弦断有谁听”有转账记录。 “10000?!” 汪公平心下埋怨,真是的,都说了不要钱……然后点了接收。 有钱了,当然要花掉,钱这玩意,对他来说,时间越往后拖,就越没价值。 采购,也是他回到地球的第二个目的。 ………… 夜幕降临,龙隐山上的无聊人士总算被清理一空,汪公平就着夜色,开始往山上搬运着自己从黄昏到商场打烊近五个小时的劳动成果,计有25公斤装大米、粮油、酱油、醋、拌饭酱、蚕豆酱、牛肉酱、盐、白糖、小花茶、蜂蜜、新鲜萝卜茄子白菜小青菜海带紫菜山药马铃薯茭白莴笋花菜空心菜等等若干、鲜卤腌牛养猪鸡鸭鹅肉若干、鱼虾若干……还有锅碗瓢盆杯壶罐瓶、被褥、枕头、帽子、鞋袜、内衣裤等等日用品。 忙活到月上中稍,汪公平才将所有物资搬到空间通道所在的小瀑布。 没有空间装备,就是麻烦。 汪公平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催动宝鉴,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空间的气息,一瞬间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将其本人和所有物资笼罩在内,带着他们眨眼消失在这片山水之间,无声无息。 第七章 修炼岁月 汪公平从地球上一次性搬来了足够他生存半年的食物,已然一副“老夫要闭关修炼,谁都不要来打扰”的架势,基本上在没有获得一定力量之前,他是不打算离开道观了。 一个可以随时回城的安全区,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猥琐发育。 从地球回来的第二天,汪公平跑完圈,吃完早饭,然后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空了半月有余的厨房、卧室和茅厕,继而像往常一样,将上衣一脱,径直站在后院中央,开始练功。 炼精引气第一招。 第一遍打的轻轻松松,打完后脸不红气不喘,手上的动作相较之前显得熟练了许多。 第二遍依旧如行云流水,只是微微能感受到些许滞阻。 第三遍时,阻力明显,犹如负重而行,额头始渗汗,但一遍所用时间仍然可以保持最佳,几与第一遍无异。 第四遍时,好似负重增添十倍,打个比方,第一遍是在平地走路,第二遍是爬一二三层楼梯,第三遍是爬五六七层楼梯,而第四遍则是一口气爬到了二十层的状态,每一简单摆臂、抬腿,都是巨大负担。 当汪公平练到第五遍,考验的已不仅仅是体力,更多的是毅力。 每次练到这个时候,都会让他回想起当初爬九华山大天台时的惨痛经历,相当于一口气爬六十层楼。 对于某些运动健将或者有信仰加持的虔诚信徒来说不算什么,但考虑到汪公平是宅男,而且因为第一次没有经验,他不知道买登山拐…… 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反正汪公平爬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愿意爬第二次。 然而,修炼《众妙宝经》,同样的痛苦不堪,汪公平却已经坚持了五天,且前四天都练到了第六遍,可见信念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往往能催生出不可思议的壮举。 第五遍练完,汪公平几乎掉了半条命,但《众妙宝经》炼精引气阶段的修炼是不能中断的,所以,第五遍练完,他立马又摆开了第六遍的起手式。 开始第六遍,他的动作就如同放慢了十几倍的摄像机拍摄一样,慢腾腾与公园里练太极拳的老爷爷不相上下,却不似后者般飘逸出尘,一抬一提重若千钧,一举一动略显机械。 哐哐哧哧,哐哐哧哧,第六遍九个动作终于演练完毕,致于收式,然而就在这时,小腹处猝然而生出一股暖流,沿左大腿串至左脚尖,又从脚尖串回小腹,然后再沿右大腿串至右脚尖,继而复返,如此循环再三,趋于安分。 “这是……”汪公平先是一愣,旋即狂喜。 内力! 多少华夏儿郎少时的幻梦啊,汪公平一直期待着它的出现,不仅仅是力超然的身份和力量,更是圆梦。 他原以为,想要修炼出内力,非月余不可,哪知区区五天就窥门而入,从此一步登天,正如某人说过的一样,今日的我,已不是昨日的我了。 “啊!” 汪公平突然发疯,大吼一声,宛若打了纯种长白山鸡血,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口气又打了第七遍。 事实证明,感觉终究只是感觉,第一遍刚打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地,四仰八叉仰面朝天,疲累的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状态很糟糕,但汪公平很兴奋,满腔的狂喜让他抑制不住的想笑。 可当豪迈的大笑碰到面部肌无力,就会是现在这幅鬼样子—— “哈哈……咳,嘿嘿,桀桀…嘎嘎嘎…” “……额,嗯……” 收! 脸上有些酸涩,汪公平努力控制好情绪,静静等候,恢复元气。 好在修炼不比爬山,累的程度相当,但不会连累一整天甚至之后好几天有后遗症,稍作休息之后,汪公平已经有力气支撑自己坐起来了。 他之所以表现的这么衰,体质差是一方面,能量没有得到很好补充更是主要原因。 炼精引气,引气是目的,炼精才是手段,是过程。 精,精力也,是人身所蕴藏的生物能量。 所谓炼精,就是将概念中存在但不可捉摸的生物能量转换为可供生物本身能控制并有效运用的“有质能源”,即“内力”。 内力可以强化筋骨肌肉,可增攻、增防、增敏、增耐,是一种万金油的“生物能源”。 但内力源于自身,修炼内力是对自身精力的一种消耗,所以,炼精期的修士,能耗远超常人,外在表现为饭量,能吃,特能吃,雅号“饭桶”。 汪公平就是吃的不够多,特别是肉类,这让他非常苦恼,这不是逼着他要常回家看看吗?目前他只有这一条稳定的肉质来源,而且花费也是个问题,他也想学江湖人士大口吃肉,然而却无法像他们那样洒脱,没钱了劫富济贫就有了。 其实并非一定要靠吃,药补实际上效果会更好,但想要源源不断的有名贵药材供应,貌似更麻烦……烧钱不说,关键还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偏偏这两点是他最不愿意浪费的……即便他舍得投入,也不一定能得到回报,这特么就很蛋疼了。 汪公平还有个臭毛病,或者说这是许多人的通病,对于自己喜爱的事,他充满了干劲,对于兴趣缺缺的事,他毫无动力。 想要在地球上收集名贵药材,钱和人脉必不可少,恰巧这两样汪公平都没有,又恰巧,他是个非主流,对于赚钱和经营人脉都不感兴趣。 “先把身上的存款全用来买肉,大几百斤肉,用盐腌好,应该能管几十天……”汪公平心里有了打算。 之后,无论是食补也好,药补也罢,还是要着眼于零界,一个科技水平落后的超凡世界,怎么着,动植物资源也应该远超人道昌盛的地球。 只要有力量,还怕吃不到肉? ………… 随着内力出现,汪公平对于修炼的热情,更加旺盛了。 而有着内力的神奇作用,加之大量肉食的进补,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且体质与日俱增,千米记录更是每天被刷新,虽然连续打完一招的次数依旧有限制,可也不会动不动就四肢无力、虚弱如泥。 终于,汪公平彻底告别“练完就废”的苦逼时光。 第八章 出门 由于饭量剧增,期间,汪公平又偷偷返回了地球两趟,花光了所有存款,买回了八百多斤猪肉,全部腌制好保藏。 如此,汪公平得以在道观心无旁骛的宅两个月,每天就是修炼、健身、读书、练字,强壮体魄,陶冶情操,性命双修,其乐也无穷,直到粮仓告急。 就和一些资深宅男一样,除非拿外卖,否则一般不出门,汪公平没有外卖可拿,身上的存款也已耗尽,又不好意思继续向家里伸手,只好委屈自己亲自外出觅食。 两个月来,汪公平虽说宅,但并非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他还是会出来溜达两圈,呼吸大自然的空气,顺便查探道观周围的环境……咳咳,毕竟以道观为中心,方圆五百米都是安全区。 但这次他必须要走远一点,走出安全区的范围,正式进入新手村,嗯,他希望是新手村。 道观坐北朝南而建,背面和东边都是山壁,一层叠一层,不高却很深,极目而望,绵延不断。 西边地势最矮,行至不远就能看到一条潺潺小河,是道观的生命之源,近岸有五棵柳树,故汪公平称之为“五柳河”。 正面则是汪公平一开始出现的竹林,竹林外,有一条人工开辟的小径,汪公平没走过,不知其通向何方。 不过想来,应该是通向山下的……吧? 汪公平一脚踏上径道,从这里开始,正式脱离安全区的范围。 他本以为自己会忐忑,当真的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却神奇的发现心里非常平静,只是有些感慨。 开挂两个多月了,居然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主动惹事,也没有麻烦主动找上门,真是神奇! ‘难道我不是主角?’ ‘怎么可能嘛!’ ‘呵呵,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 小径只通往一个方向,没有岔口,倒也省却了汪公平一番选择。 他一袭蓝色道袍,头戴黑色冠帽,中间粗布袋裹腰,下面却是一双不伦不类的黑色登山鞋,双手空无一物,嘴中哼着不知名小调,耳目一边提防着四周,一边注意着脚下。 沿小径行走不过百米,开始折道向西,有一个向下的斜坡,斜坡上码有不规则的碎石台阶,台阶转南转西再转南,至坡底,变为沿五柳河东岸行走。 再行里许地,至一浅滩,浅滩上散布有石块为桥。 过河后,继续沿河道顺流而下。 一路走来,地势越走越低,汪公平基本上已确认,这条路就是通往山下的。 既然有联系山上山下的小道,说明小道尽头必有人烟。 汪公平不由得兴奋起来。 有人斯有粮! ………… 五柳河越走越宽,河道曲折弯弯,两岸树木由密到疏,可以时不时看到一些明显是人类留下的痕迹。 左转右转之后,汪公平脚下一顿,双耳竖起,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鸡鸣狗叫,他双眉不由得挑起,嘴角轻扬,转身就往声音来源之处走去。 绕过一片小树林,就看到一块稻场,稻场上草垛座座,一边阡阡陌陌,一边篱笆栅栏,茅屋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孩提之乐萦耳,两相之间,一群青壮围在稻场中央,正热火朝天的处理着一头野猪的尸体,谁也没有注意到来了位不速之客。 汪公平不忙着打招呼,目光全都被中间的大野猪吸引了过去。 实在是野猪太大了,大的离谱,有些冲击三观。 这哪是猪,这明明是牛嘛! 能猎杀一头牛大小的野猪,搁在地球古代,十几二十个武装士兵都不一定拿得下。 因此,汪公平对村民们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围在野猪旁边的一群青壮,十分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结果这一眼扫过去,他不由得瞳孔一缩。 放眼望去,恰如一排排的小火炉,个个血气浑厚,精力如虹,放到地球上,全是以一敌十的练家子。 就连嬉戏打闹的小孩,血气普遍能比拟地球上的成年人。 恐怖如斯。 汪公平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建筑,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难不成这是一座隐士村?’ 汪公平心下腹诽,也太假了。 所以,他更相信这只是零界的基本现象,因为自然环境、饮食环境等等的不同,造就了两界人类在身体素质上呈现出一种质的差别,至于智力、潜力等是否有差,要等到深入接触后才能了解。 转念一想,汪公平又庆幸不止。 这里的人个个都这么猛,相应的,大型猛兽肯定更吊,这就是个怪物横行的世界啊,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弱少年,却孤身一人在山间道观住了两个多月……啧,细思极恐。 假若当初他不是稳若泰山,稍微膨胀那么一点,再稍微浪那么一点,到现在怕不是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啊,不对,压根连坟头都不会有。 浪行十里扑街,苟到万世永存,诚乃诸天万界通行之宝录! ………… “你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就在汪公平胡思乱想的功夫,两个七八岁大的小屁孩打打闹闹追赶到了近前,跑在前面的刚直男孩双手叉腰,老气横秋的瞪着眼,质问着汪公平。 倒是后面追的小男孩要机灵许多,见状连忙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 刚直男孩努力装出严肃的样子,一双咕噜噜打转的眼珠子却出卖了他,确实,汪公平无论气质还是着装都与村民们“格格不入”,引起小屁孩的好奇实属正常。 汪公平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屁孩斤斤计较,相反,他很欢喜,因为可爱的小孩子总是有特权,最重要的是,他听懂了对方所说的话,虽然口音很怪,但确实是汉语。 壮哉,我大中华! 汪公平半弯着腰,脸上挂着如邻居伯伯般慈祥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刚直男孩的脑袋,道:“小家伙,在问别人之前,要先做自我介绍,这是基本的礼貌……” 显然刚直男孩没听进去,丝毫不给面子的甩了甩头,怒视着汪公平,不满道:“不要摸我的头!” “额,……”汪公平从善如流的将手从对方的头顶上移开,然后飞快在对方小脸上捏了一下,非常恶劣的哈哈大笑。 欺负小孩子什么的,其乐也无穷! 第九章 里正彪 汪公平与刚直男孩闹腾了一会儿,村里的大人得到机灵男孩通报,总算赶了过来,解救了水深火热的刚直男孩。 领头一人将刚直男孩护到身后,双眼隐晦的在汪公平身上快速转了一圈,然后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青铜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大人有大量,勿和小儿一般见识……” 对方在打量着自己,汪公平也在打量着他们,尚在远处之时,其悍气汹汹,及到近前,凶蛮更显,可以说由内到外,处处透着野性,气质迥然于传统意义上的淳朴乡民。 搁还是两个月前的普通人,被一群穿着皮夹克、皮短裤、高端凉拖,胳膊上能跑马的人形凶兽逼上前,汪公平觉得自己八成会腿软。 现在嘛…… 他爽朗一笑,拱手道:“此次却是贫道的不是,贫道见青…青铜小友长相讨喜,举止欢乐,忍不住生出作弄之心,实在是唐突了,万望诸位能原谅则个。” “不敢,不敢……”领头大汉许是被汪公平的态度弄蒙了,反应有些迟钝。 他第一眼看汪公平,就知此人非富即贵,不似他们这些野民。 对方皮肤白净,身材瘦削,双手无茧无疤,一看就没吃过苦,气质平和中正,虽没有贵人们的骄傲,却更显大气。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个道士!! 在这个危险无处不在的世界,敢独自在外晃荡,且还是个神秘侧职业者…… ‘彼辈绝非凡人!’ 领头大汉瞬间在心里对汪公平作出评价,不然不会上来先道歉,真以为他是吃素的不成。 因此,对于汪公平的客气,他委实不适应。 这时,汪公平又道:“贫道汪公平,你们可以唤我‘公平道士’,切莫再以大人称之。” 汪公平当然不是因为矫情,他没有一些“现代综合症晚期患者”的臭毛病,被人家叫一声“大人”、“老爷”、“主人”就浑身不自在,非要搞什么平等对话,强行纠正别人的“腐朽思维”,让别人直接叫名字,或者叫先生、老板,汪公平无所谓,他纯粹只要想要表达善意而已,善意达到了,什么称呼根本无足轻重。 不得不说,汪公平的态度起到了积极作用,获得了在场大半人的好感,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散,笑容回归脸庞。 只要不是犯贱,谁都喜欢和平易近人的人交朋友。 “这……这坏了规矩,万万不能!” 领头大汉却不敢答应,他曾服过兵役,走过的路、见过的人,远不是身边这些一辈子打猎种地的同伴可比,知道什么叫等级森严,没大没小是要死人的,而且,他摸不清楚汪公平到底是出自真心实意,亦或者只是客套。 汪公平不管他怎么想,豪气干云的道:“大丈夫怎可婆婆妈妈,就这样说定了!” 如此,领头大汉才确定汪公平说的是真话,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道:“某彪,白龙里里正,欢迎公平道长来白龙里作客。” 如此,双方属于“友好阵营”的事实算是得到了官方认证,顿时气氛热烈起来,间断的欢声笑语再次充斥这个依山伴水的小小村社。 至于里正彪自作主张的将“公平道士”改为“公平道长”,则被双方集体无视,或者说默认。 远处青山朦胧,近前绿树成荫,周围碧带环绕,数十间特色民居点缀其间,端的是一个发展农家乐的好地方…… 再承包几个山头,雇佣几个山民,开辟几亩山田,种植几种灵药,在两界来回倒卖赚差价,妥妥的都市种田流和位面商人流的既视感,凭借零界的自然环境,发家致富只是等闲。 只可惜,赚钱哪有修炼快乐? 由里正彪亲自邀请作客,汪公平受到了最大的礼遇,他一路颔首微笑,频频点头拱手,与乡民们打着招呼,直到围观乡民被里正彪赶去做事,耳根子这才清净下来。 等人都走后,里正彪亲自留下作陪,与汪公平搭着话。 通过与里正彪的一番长谈,汪公平渐渐了解了更多关于零界的信息。 首先,这是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反正以里正彪的层次,汪公平也没指望能得到具体答案。 总之很大很大就是了! 除此之外,就里正彪所知道的,已知世界人类很多,已经发展到了国家层次,文明等级进入了铁器时代,政治环境类似于华夏商周春秋时期,实行严格的分封制。 分封体系有国、方、县、乡四级。 国王分土与方伯,方伯分土与县公,县公分土与乡君,乡君采邑一乡及若干里,其下不再分封,也不直接管理,各里由乡民自治。 而据里正彪所言,白龙里隶属于管乡,现任管君为四代目管君原,管君则效忠于云陵县公,云陵县公效忠庸方伯,庸方伯效忠黎王,一级压一级,一环套一环。 连意识形态和行事风格上,都和商周春秋时期很像——君主的君主,不是我的君主;臣子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 里正彪自己就说了,他只听管君的话,才不管云公是谁,遑论庸伯、黎王。 各里除向乡君奉献自己的忠诚,乡君还会定期派税吏下来收税,有必要的时候也会派人下来征兵,也就是说,最底层的乡民,只要按章纳税兼服兵役,平时爱干嘛干嘛,基本上没人管他们,管理上非常粗糙。 乡对里如是,县对乡、方对县、国对方亦如是。 然,即便如此,却也很少发生地方势力割据独立的现象…… 因为,这是一个超凡世界,是比拼高手的世界,不是说得民心就能得天下的。 遗憾的是,高手,往往都是越往上越集中。 纵然兵甲齐备,屯粮满仓,民心归附,勇士数万,依旧没卵用,没有强势高手坐镇,人家都懒得跟你打,直接突袭斩首,队伍自然溃散,然后该种地种地,该打猎打猎,该当兵当兵,嗯,换个马甲而已,多大点事。 就好比白龙里,里正彪几乎就是土皇帝,权力大的很,可面对上级领导,照旧屁都不敢放。 …… 另一方面,由于生存环境恶劣,所以,无论是国、方、县、乡,在选继承人上,并不遵循宗法制,讲究能者居之,庸者让贤,故而每每权力更迭,都是一次血雨腥风。 …… 当汪公平再问及江湖宗派之时,里正彪却是含糊不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世界是有江湖的。 至此,汪公平知道,里正彪肚子里的那点关于人类社会的信息已然被他挖了个干净,继而话题一转,转到了非人类智慧生物上。 比如,妖、魔、鬼、怪! 汪公平没有直接问,而是以讲故事的方式,貌似随意的炫耀着自己的博学和经历丰富。 第十章 种族关系 一部魔改版的倩女幽魂说完,汪公平讲的是酣畅淋漓,里正彪听的是津津有味,两人都恍若身临其境,一个被自己除妖时的飒爽英姿美醉了,一个为跌宕起伏的情节深深痴迷。 韵味消退,众神归位,意犹未尽。 此时应有美酒美食美女。 遗憾…… 汪公平微微侧首,瞥了眼波光潋滟的水池,胸中无限感慨。 他并非入戏太深,而是对故事中所描绘的画面充满了期待。 一旁,里正彪静静等候,不敢打扰汪公平憧憬未来,再望向汪公平时,他的眼神中敬畏更甚。 在他看来,能够单挑千年树妖的存在,地位已经超过了这一片的统治者管君。 很显然,他把汪公平说的故事当真了。 所以说,见识越少的人越朴素单纯,越容易被忽悠。 但这跟汪公平预想的剧本不一样,他不由问道:“你好像对贫道所说的毫不怀疑,为什么呢?” 里正彪却对汪公平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他理所当然的道:“似道长这般人物,怎有闲与某等小人开玩笑!” 汪公平哭笑不得,他真的是在开玩笑啊,都不知道该夸他耿直好,还是该笑他脑筋缺根弦,汪公平平复了心绪,加重了语气,道:“贫道说的是女鬼、树妖,你怎么能不怀疑呢?”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这么迷信,听个志怪故事都能当真? 还是说…… 想到另一种可能,汪公平怦然心动。 下一秒,里正彪就给汪公平送上了验证猜想的口供。 里正彪笑道:“道长切莫小瞧某等乡野之民,有时,某等比城居民知道的更多,鬼,某确实未见过,然则妖……”他瞅了瞅不远处的大山,“某等时常进山狩猎,没少与山精妖怪打交道,此等异类,初见时吓人,之后便见怪不怪。这种状况,非白龙里一家如此,南麓周边数里皆是如此。嘿嘿,比起某等,县乡城居民多数一辈子都未见过妖怪。” 汪公平惊呆了,尼玛,这恐怕是他听过的混的最差的一界妖怪,居然连普通山民都可以无视之,他们到底是怎么混的? 因为过于诧异,以至于连“山中有妖怪”这么惊悚的事,都被他暂且搁置。 汪公平好奇道:“妖怪没攻击你们?” “怎会都能和平相处?正如人有善恶,妖怪自然也有好有坏。”里正彪此刻不像是一个山村村长和优秀猎手,更像是一个历经人间沧桑的智叟,在与后辈倾诉人生感悟。 忽然,他展颜一笑,道:“好在这外围没有道长斩杀的千年大妖,只存些许小妖怪,三五好汉带上家伙便能对付……” 汪公平心里抽抽,三五好汉带上家伙就能对付,哪怕知道弱,也没想到会这么弱,这简直是妖界之耻,弱的让人想掉眼泪。 第一时间,汪公平脑海中浮现出被大王派去巡山的西游小喽啰们。 顶着个禽兽脑袋,扛着三角信旗,敲着黄面红心铜锣,拿着宽身砍刀,逢战只会喊六六六。 战斗力不到五的渣渣,他一个人可以打十个,不,打一百个。 “这山间妖怪竟如此弱小?”汪公平慨叹道,现在想来,与一群萌萌哒的小妖做邻居,好像,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 里正彪只感觉心塞,弱?哪里弱了?他们要三五个好汉…还要带上家伙才能对付一个啊,很强了好不好? 他不服气的道:“道长有所不知,这彩蝶山层峦叠嶂,峰岭次比,不知其深其广几千里,跨几国几方,某等山民狩猎,入不过十数里地,仅涉皮毛,所见所闻者万一,想必那浓雾背后,幽林深涧之间,不乏大妖豪擎……” “啊,对了!”里正彪做出一副“怎么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的懊恼状,冲汪公平道:“道长,某曾听人言,当今庸伯身侧有三位大高手,其一号鹿翁者,便是一头麋鹿化形的大妖,正是出自这彩蝶山,只不知是真是假……” 汪公平一脸错愕。 如今人妖之间,关系相处的都这么和谐的么? 说好的人妖殊途,势不两立呢? 大妖都能正大光明的跻身庙堂,那些正道人士还怎么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收割信仰? 情何以堪! 难怪老道士会穷成那样…… 两人就这样坐在水池边的大石上,看着绿水和碧叶,聊着一些见闻和趣事。 突然,汪公平一个回首掏,从身后抓出一只捣蛋鬼,一把将其横趴在双膝上,对着屁股就是一阵“啪啪啪”,嘴上却笑道:“小家伙,可还敢再恶作剧?” 被摁在腿上的小屁孩,正是叫做青铜的刚直男孩,被教做人了,也不哭闹,径直挣扎不歇,四肢乱颤,嘴中不断放出狠话,样子非常滑稽可笑。 里正彪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大耳瓜子拍在青铜的脑壳上,吼道:“青铜,老实喽,快给道长道歉,否则罚你今天不许吃饭……肉!” 这一招果然牛逼,瞬间,刚直男孩萎了,脑袋和四肢同时耷拉下来,有气无力的道:“道长,我错了。” “哈哈哈……” 熊孩子就是欠恐吓,汪公平看着乐呵,摸了摸刚直男孩的扁头,将他放了下来。 重获自由后,这小子记吃不记打,立马冲汪公平做了个鬼脸。 汪公平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得亏遇到的是我,诚实善良,心平气和,大肚能容……若是换一个脾气暴躁的邪修或者视常人如蝼蚁的蜜汁优越者,这座恬静的山间小村,搞不好就会因为一个熊孩子的无知无畏惨遭血洗。 这时,里正彪问道:“青铜,你跑过来作甚?” 青铜揉了揉屁股,噘着嘴道:“大牙猪处理好了,阿爹让我来叫里正伯伯!” 里正彪往稻场中央望去,可不是嘛,一整头大牙猪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 “道长……”里正彪歉意的看向汪公平。 汪公平微笑起身,掸了掸弄褶的衣摆,道:“不介意贫道一起去看看吧?” 里正彪连忙道:“只是怕污了道长的眼睛。” “无事。”汪公平大袖一甩,风轻云淡的道:“比这更血腥的,贫道见得多了。” 里正彪顿时肃然起敬。 第十一章 废弃道观 乡亲们盛情相邀,无奈,汪公平留下来吃了顿大锅饭,大锅饭很丰盛,一整头大牙猪,现杀的纯天然野味,油腻腻的,肉香四溢,放到地球上,少说万把块,但港老实话,味道并不好。 没有盐糖辣椒酱等调味品,味道能好才怪,一口下去,一嘴的腥膻,让人作呕。 故而,汪公平只咬了一口,就怏怏放下了手中的大猪蹄子。 里正彪内心里已经将汪公平认定为世外高人,绝世高手,对他丝毫不敢怠慢,全程三百六十度盯梢,那边汪公平刚放下大猪蹄子,这边里正彪立马也跟着停嘴。 “道长不喜食肉吗?某让人去采摘些果子来。”说罢,里正彪就要起身去找人。 汪公平一手压住里正彪的肩膀,任由对方使力,终被摁在原地起身不得,这进一步坐实了汪公平“隐士高人”的身份,里正彪不敢再乱动,恭恭敬敬的坐在原地,等着高人发话。 汪公平收回手臂,笑道:“贫道无肉不欢,就是嘴挑了点……” 里正彪有些尴尬,这不就是间接说他们手艺差吗? 汪公平偷偷观察着里正彪的神色,暗笑道,“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很缺佐料?” “佐料?”里正彪疑惑。 “就是盐、糖、味精、孜然、胡椒粉、花椒、八角、葱姜蒜、辣酱、豆汁酱之类,用来调味的东西。”汪公平煞有介事的说道,“总之可以让食物的味道更鲜美,更好吃!” 这些东西听起来就很高大上,除了盐,其他的里正彪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不明觉厉。 他此刻的心情,和当年跟在晋惠帝司马衷身边的侍从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言以蔽之:妈卖批。 “咕噜!” 却是路过的两位村汉,听到了两人谈话,充分发散了思维进行脑补,一下子把自己馋到了。 里正彪无语凝噎,真想一人一脚踹茅坑里去,马勒戈壁,太丢人了! “缚虎、大熊,你们俩呆这儿干嘛?吃饱了没事干,就去帮着收拾!” 这两人可不是普通乡民,他们俩是白龙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其中的缚虎更是白龙里第一勇士,身手比里正彪还强,但面对急眼的里正彪,两人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实在是里正彪数十年的淫威积累,已深入骨髓。 两人讪讪干笑,却并未依言而退,反而眼巴巴的盯着汪公平,里正彪则狠狠瞪着两人,然并卵,两人就当没看见,里正彪心里那个郁闷,只好冲汪公平谄媚一笑:“道长,这些蠢货都是些山野糙人,不识大体,万望担待。” “无妨!”汪公平笑道,“这种没有被尘世污染的率真性格,不可多得,贫道很是欣赏!” 里正彪搞不清楚汪公平到底是真夸赞还是反讽,只得唯唯道:“呵呵,呵呵,道长,您说笑了!” “贫道是认真的。”汪公平摆出一副认真脸。 里正彪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公平道长。”插话的是缚虎,只见他舔了舔嘴唇,道:“那什么,糖、辣酱,您吃过?跟我们讲讲呗!” 汪公平眼睛一亮,伸手制止住想要呵斥的里正彪,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闲着也是闲着,当即摆开架势,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麻婆豆腐、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可乐鸡翅、剁椒鱼头、香辣水煮鱼等等等美食,汪公平虽然口才一般,但碍不住这些乡民们没见识啊,纵然干巴巴的故事也能听的如痴如醉,当下嘴中洪水泛滥,飞流直下,加起来能淹死一头牛。 汪公平越说越起劲,听众越聚越多,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被说饿了,肚子开始打鼓,幸好周围一片打鼓声,混在其中,倒也不引人注意,不至于尴尬。 深夜放毒,造成的结果是惨烈的,何况汪公平的所作所为比深夜放毒还恶劣。 大伙儿胃口猛的被撑开,吃什么都觉得很香,吃饱了也觉得还能再吃两口,本来一头四百公斤级大牙猪能够供应全里乡民敞开了吃两三顿,如果凑合凑合能管两天,现在一顿就解决了,平白增加了白龙里的供食负担。 看到满地被啃的流光蹭亮的骨头架子,里正彪捧着一根猪大腿,欲哭无泪,本以为明天可以休息的……哎,吃口肉慰藉一下。 嗯,真香! 盛宴结束,汪公平发现自己纯粹是找罪受,就是嘴欠,明明吃不惯吃原汁原味的烤肉,偏偏还把自己的馋虫勾出来,看别人吃的津津有味,那个难受,一言难尽。 不能再待下去了,汪公平找上里正彪,开门见山的道:“里正,贫道想和你做个交易。” 里正彪油腻的双手随便在皮裤上擦了擦,“道长请说。” “我想雇佣你们……”汪公平指了指周围的壮汉们,“每十天,你们送五百斤左右的肉上门,最好是像大牙猪这样的大型带毛动物的肉,贫道用三十斤盐或二十斤糖支付,如何?” 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有两样东西相当于战略核武器——粮食和盐。 粮食走量,不符合汪公平的要求,故而,用盐来打开市场,最为合适,而糖,则是他的一个尝试,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喜不喜欢甜食。 当然,汪公平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获取肉食。 其实肉食在古代背景下,同样是稀缺资源,但谁让白龙里是一个以狩猎为主要生存手段的村落呢,对于他们来说,肉,真心不如大米和小麦来的精贵。 不出汪公平所料,听闻能用肉换盐,而且一换就是几十斤,里正彪激动的不行,他粗粗一算,按照这个交易,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白龙里三十多户一年的用盐量,还能富余大半。 富余部分,无论是用来腌制鱼肉,提高白龙里食物库存,还是拿到乡邑甚至县邑换取布帛兵器护甲农具锅碗瓢盆等一干生活必需品,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笔交易,对于白龙里或他个人,都是天赐良机。 至于汪公平所说的糖,则被他华丽丽的无视了。 “道长此言当真?”里正彪忐忑问道。 “自无虚言。”汪公平笑道,里正彪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就跟大航海时代,欧洲殖民者和美洲印第安土著接触后,都认为对方是傻子,拿珍宝换破铁。 汪公平只不过是效法先人。 然而有一点汪公平想错了,里正彪并未把他当成傻子,他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汪公平,他认为这笔交易纯粹是汪公平看他们可怜,因而变相帮他们,对于汪公平本人来说,实则根本没必要。 一点肉而已,凭道长的能力,还能吃不起? 所以,里正彪拜谢道:“多谢道长恩赐。” 汪公平脸上的笑容一收,内心的得意渐渐消散,跟着认真起来,“不必如此,平等交换,各取所需。”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道长。”里正彪再次下拜,然后直起身道:“不知这肉,该送往何处?” “贫道现居山间道观,离此不远,有一条小径直通,平日里你们上山狩猎,应该见过。”汪公平道。 里正彪了然点头,:“原来道长住在那间废弃道观,某知道去路,道长放心,十日后,某等必将准时登门拜访。” “废弃道观?”汪公平挑了挑眉,疑惑道。 里正彪没有察觉到汪公平的神色变化,自顾自说道:“是啊,道长想必来此不久,有所不知,自观主云鹤上人失踪后,那间道观就被荒废,至今已十年矣。” 第十二章 心要豁达 “前辈,恕晚辈无礼!” 汪公平拄着铁锹,站在曾经埋葬老道士的坟前,鞠了个躬,告了声罪,然后开挖。 上次挖坑,汪公平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这次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如果只刨出脑袋,甚至连三分钟都不需要,但汪公平非要把整具尸体都刨出来看个究竟,加之不愿破坏死者遗体,这才耽误了时间。 毕竟刨了人家坟,再把人家遗体弄坏了,就太说不过去了。 运功屏气,将铺天盖地的腐臭之气隔绝于口鼻之外,汪公平拧着眉头,望向坑内的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面部还是能清晰认出老道士的遗容。 汪公平皱了皱眉,他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或法医,对于人死后的尸体腐烂规律一窍不通,也不清楚简单土埋是不是能起到一个防腐作用。 旋即,他又有些自嘲,举起锹,重新把土填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石乐志,居然干出刨人坟的荒唐事。 从里正彪嘴里听到道观的信息后,他就急急忙忙赶回来挖坟。 没办法,实在是《永生》开头的套路太过深刻,听说道观已废弃十年,瞬间,他的脑海中就冒出了白海禅这个名字,然后造化仙王、白海禅、造化仙王、白海禅两个名字来回串,最后混聚成三个字——阴谋论! 汪公平自认为不是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然而依旧因此失了主见,现在看来,委实有些乱了阵脚。 套路害死人啦! 且不说大能吃饱了撑的跟你一个小蝼蚁玩心眼,即便真有大能无聊到爆,又怎么可能算计的如此明显? 开局就引起目标怀疑,简直不要太逊,严重不符合大能的高逼格设定。 所以,冷静过后,汪公平排除了棋局的可能,更愿意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不然怎样?有办法解决吗? 人嘛,尤其是修士,就应该乐观豁达,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别到时候幕后棋手还没登场,自己就先被心结给整的走火入魔而死,那他么就搞笑了。 比如这件事,不去考虑阴谋诡计,汪公平顿时豁然开朗,想问题时,也能理性分析。 被吓死的老道士,身份无非两种。 或许是失踪的云鹤上人本人,只不过外人不知道他回来了而已。 年纪大了,落叶归根,某一天突然遇到拉风登场的汪公平,情绪波动太大,提前入了土。 勉强解释的通。 又或者和汪公平一样,都是占据鹊巢的鸠,且都把对方当成了鹊,当假李逵遇上了真李鬼,而真李鬼又自带高手特效,做贼心虚的老道士一口气没上来嗝屁了……听起来,嗯,还真像那么回事。 依汪公平的意思,他当然更倾向于老道士是云鹤上人本人。 无他,省心。 如果是李鬼遇李鬼事件,他还要防着有朝一日被真李逵找上门,偏偏道观的风水独一无二,他不可能让出去,少不得要做一回强占民宅的恶人,也是一桩麻烦事。 哎…… 将坟土狠狠拍结实了,汪公平看着坟包发了会儿呆。 有啦! 他决定给老道士,啊,不对,是给云鹤上人立块碑,先把商标抢注了再说。 管他是谁,就当他是云鹤上人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汪公平是信了。 ………… 回到道观,汪公平的生活重新接上正常轨道。 吃饭、修炼、看书、练字、睡觉。 再偶尔抽空在附近转转,基本上以道观为中心,方圆十里范围的一些特殊地形,都能做到心里有数。 十天后,里正彪带着七八个壮汉,抬着一头大牙猪,敲响了道观的门。 这还是汪公平入住道观后,第一次有客人来访,而且也意味着汪公平的食物来源有了着落。 意义重大。 领着乡民将大牙猪尸体抬到后院,汪公平在问明了对方要盐还是要糖的意愿后,如约支付四十五斤食盐,因为这头大牙猪比约定的五百斤重,汪公平特地多给了十五斤。 第一笔交易圆满成功,空气中跳跃着欢快的气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里正彪心情大好,一张历经风霜的圆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兴奋过后,他向汪公平提出了告辞,却意外的被汪公平叫住。 “道长还有事吩咐?”里正彪不解问道。 汪公平道:“是这样的,贫道想问问,你们当中,有会木工手艺和石工手艺的人么?” 里正彪摇头,道:“白龙里多是猎户和农户,没有手艺人,道长若是需要,某可以替您跑一趟乡邑。” 汪公平有些失望,想了想,还是拒绝道:“多谢里正好意,此事不急,不用麻烦了。” “那,既如此,某等告辞。” 里正彪再次行了一礼,汪公平颔首示意,众人转身离开,美滋滋的下山去了。 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汪公平回首望了望大门楼上,原本该放置牌匾的位置却是空空一片。 ………… 此后,每隔十日,里正彪都会亲自送一批肉食上门,换取食盐,交易进入正轨,而在这期间,汪公平除了回了一趟地球,花费一两个小时补充食盐外,就一直宅在山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势要往“隐士高人”的道路上狂奔。 ………… 六匹白马拉着马车,在一条门缝前,跑过来~跑过去,跑过来~跑过去,时间就在它们的马蹄下,刷刷流逝。 时值仲秋,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征税季节。 今年被管君下派到乡东十二里收税的税官还是税无勉,此君算是里正彪的老朋友了,不仅仅因为他曾连续四年作为税官来到白龙里,税无勉和里正彪还是同期被征召入伍的同袍,感情非同一般。 所以,每年估摸着税官要来的那几天,里正彪都早早的让人将赋税准备好,就等着税官一来,可直接清点查收,省下的时间,两人正好可以一起喝喝小酒吹吹牛逼。 今年也不外如是。 税无勉看到出迎的里正彪,哈哈大笑着从马上跳下来,快走两步,双手与里正彪握在一起,道:“彪老弟,又见面了!” 第十三章 税官 管乡摊派给白龙里的赋税以山货为主,总结就两大项,皮和草。 不仅仅是白龙里,管乡辖下的三十八里,除南部十数里征收一些五谷果蔬外,余者收的都是山货,甚至,因为管乡整个都靠在彩蝶山下,云陵邑从管乡收的也是以山货为主。 总而言之,管乡就是个穷乡僻壤。 身为穷乡僻壤的一份子,白龙里自然也是穷乡僻壤。 以往的见闻,无疑向税无勉证实了这点。 但此次,白龙里给税无勉的感觉却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感觉怪怪的,可要说哪里怪,一时半伙他又说不出来。 赋税的清点工作有手下人去完成,税无勉不用管,安然接受里正彪提供的唯爱屁服务。 三杯两盏淡酒小酌之后,税无勉用手盖住了碗口,他直愣愣的盯着里正彪,目光怪异的瞅个不停,直把后者瞅的浑身不自在。 里正彪放下酒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懵逼道:“怎么啦?某脸上有花?” “不是。”税无勉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和以前的你,有些不一样……” “呵呵……”里正彪笑了笑,奇怪的道:“哪里不一样,彪还是彪,莫非换了张脸?” 税无勉再次摇头,看向窗外,一群小屁孩正从屋檐下经过,其精神饱满,面色红润,朝气蓬勃,伴随着欢声笑语。 他转过头,认真的道:“正如你所言,彪还是彪,但今日的彪已不是昨日的彪……不仅仅是你……”他伸手朝外一指,“还有他们。” 里正彪终于认真了,他以为税无勉跟他一年未见,有些记忆偏差,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有何不同?” 他是真的好奇,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今日的自己和昨日的自己,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然而税无勉却第三次摇了头,喝口酒,抿了抿嘴,说道:“有何不同……我也说不上来!只感觉,只感觉……”他额头拧成了川字,绞尽脑汁,忽地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我知道了,你们是发财了?” 里正彪:“……” 有这么明显么? 看来得嘱咐他们平时要低调一些。 干笑一声,里正彪低头去看桌子,嘴中掩饰道:“白龙里是什么情况,无勉兄长当心里有数才对,某等哪有机会发财?要能发早就发了!” “也对!”没想到税无勉却点头认同,“白龙里想要发财,只能是发横财,着眼于这彩蝶山,非得挖得异草,捕得异兽,或寻得大矿才行。然无论何种,想要变现,都不可能瞒人视听……乡县之中,我却没听说最近有人进献或出售奇珍异兽……至于大矿,以白龙里区区百来口,根本无力开采!” “额,哈哈哈,兄长慧眼如炬,一切都如兄长所说。”里正彪笑了笑,继而感叹道:“哎,先天不足,举步维艰啦。” “嘁……跟我耍滑头可没意思。”税无勉“哒”的一声将酒碗重重磕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里正彪:“以白龙里的底蕴,大财发不了,运气好发点小财却是绰绰有余!” “嘿嘿……” “嘿嘿,嘿个屁啊!”税无勉又喝了口酒,斜着眼瞅着里正彪,突然神态一松,笑道:“我现在发现你们有哪里不同了。” “神气!” “神气?” “对,神气!神气活现,神气十足!”税无勉道,“正常来说,乡民缴税,必然万分难舍,而你们却一反常态,神态淡然自若,大异于普通乡野之民,还有你……” “我?” “你!从前的你,虽然同样洒脱,然而周身总脱不开一层厚重的枷锁,不仅是你,我辈皆如此,包括管君,身份高低,也只是枷锁不同罢了,背负枷锁而行,步履沉重,而行不轻,色不开。”税无勉侃侃而谈,“现如今,我却发现,你身上的枷锁不见了,或者说,你换了一个新的,而你暂时还未发现,我也没看出来。” “你如是,白龙里的乡民亦如是。谨慎、畏缩、暮气……诸如此类,只余些许淡影,微不可查,取而代之的是大气,是轻快。” “现在想想之前的你,再想想前不久刚经过的二台里、五台里,差异真是愈发明显。” “你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本不该出现在你们身上的自信。” 闻听此言,里正彪心下骇然,继而腹诽不已——老子特地让把屋檐上的咸鱼咸肉都收起来,想不到百密一疏,真是……狡猾的家伙! 不过想想,这不能怪他们不如对方心思缜密,才一年不到而已,又兼身在局中,潜移默化之下,难免对身边的变化反应懈怠,认为一切不过平常。 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改变,着实给白龙里带来了无可忽视的影响,从物质到身心,对此,里正彪乐见其成。 ‘公平道长实乃我白龙里之贵人也!’ 他这想法绝对是发自内心,即便汪公平没有武力威慑,依旧能获得白龙里上下的尊重。 汪公平半年来对白龙里的帮助非常大,以盐换肉只是其中之一。 介于白龙里附近有两条大河流经,此乃先天优势,汪公平故而教授了乡民各种丧心病狂的捕鱼技能,拖网、地笼、迷魂阵……多管齐下,一次捕捞数以千百斤计,吃剩下来的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仅基本解决了乡民的食物短缺问题,还大大丰富了汪公平自己的餐桌。 除此之外,汪公平专门回了地球一趟,带过来一些高产作物以及他爱吃的蔬菜和香料,在道观东、北两面开辟了几块试验田,并从白龙里雇佣了几个妇女和小孩打理。 按照汪公平的原话,如果第一年试种成功,来年即可以在白龙里推而广之,一举让白龙里百民再无饿肚子之忧。 对此,里正彪心驰神往,并且,深信不疑。 ………… 里正彪端着海碗,目光直直盯着窗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最近一次公平道长下山找他的那一幕。 ………… 第十四章 父母官情结 ………… 自定下交易后,平常都是里正彪带着乡民上山看望汪公平,汪公平难得下山一次,大半年来,数不过三。 第一次下山,给白龙里带来了盐,第二次下山,给白龙里带来了鱼,此次第三次下山,由不得里正彪不慎重万分。 不过两人每隔十天都能见上一面,久而久之,关系熟稔了许多,深层次了解到汪公平的性格后,知道这是个你只要把握住分寸他就很好说话的人,轻易不会发火——真发火了就不会轻易熄灭。 因此,里正彪虽然敬畏一如既往,但言行举止勉强能称得上落落大方,不复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谨言甚微,唯恐惹怒汪公平从而招致杀身灭族之祸。 “什么风把道长吹来了,难怪一大早就有报喜鸟在屋顶唱歌,哈哈哈……”一发现汪公平的身影,里正彪遂疾步迎上前,满面春风,张嘴就是一句通行问候,旋即又面色一正,道:“道长若有事,在交易日吩咐一声便是,何劳道长亲自奔走?” “无事无事,兴之所至罢了。”汪公平迈步走入里舍,看着边上这个一脸红光的中年里正,笑道,“在家里待久了,贫道正好出来透透气。” “呵呵……”里正彪干笑一声,迅速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长此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老规矩,各取所需。”汪公平一边笑着与路过的乡民打招呼,一边与里正彪说着话。 转过一个弯,就到了里正彪家,两人进了院子,汪公平双手背后,缓缓走到一棵枇杷树前,伸出右手轻捋翠绿的枇杷叶,背对着里正彪,长叹一声,道:“贫道游历四方之时,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动植物。”他转过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袋,拆开扎紧的袋口,两指从中捏出一粒玉米,郑重其事的道:“此物名为玉米,又称苞米、玉蜀黍、棒子,乃是贫道游历其间见过的数种高产作物之一,能亩产千斤,还有几种更是能亩产数千斤,对天下小民来说,说是天赐神器也不过分,故而贫道准备在道观附近开辟一些试验田试种之,若侥幸能成,则是万民之福……” 玉米,当然不可能是汪公平“游历”期间遇到的,大半年来,他行程不过五十里,对零界的了解甚至还不如里正彪这个山野之民,屁的游历,不用说都知道是他从地球带过来的,除了玉米,他还带了马铃薯、红薯、辣椒、花椒、生姜、黄瓜等等作物。 带这些作物过来,目的很简单,既为了满足自身的口腹之欲——天知道没有辣椒的日子有多难熬;也为了弥补一下未能“为人民服务”的遗憾。 虽然他现在已经对当官没了兴趣,但带领一地百姓发家致富的情结,却没有被磨灭干净,包括之前的以盐换肉、授人以渔,都有类似的情结作祟。 ………… “……只是,作物生长,都需要特定的气候和环境,不知这彩蝶山区的环境和气候,是否能满足它们的生长需要?” 最后,汪公平皱了皱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橘生淮北则为枳,橘生淮南则为橘。 生物都是一群傲娇病患者,水土不服的问题永远是困扰着他们持续扩张的最大拦路虎。 气候太干会被渴死,气候太湿会被淹死,天气太热会被烤死,天气太冷会被冻死,土地太贫会被饿死,土地太肥又会被补死,总之屁事贼多。 当然,天地不一样,产生未知的基因突变也不一定,要是能无心栽柳弄出几株“灵草”,那就更完美了! ………… 里正彪的脑海全被“亩产千斤”所占据,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零界的人能吃,比地球人能吃数倍,相应的,零界的粮食产量同比地球古代,也高了数倍,五六百斤是常态,七八百斤属于高产,但也并非少见,或许是零界的环境更适合植物生长,又或者是“灵气”的促生作用,总之靠天收都能比肩各种肥料喂养下的地球同胞,可亩产千斤还真没听说过,亩产数千斤更是神话,即便有这种作物或技术,也都在修士洞府、高门大阀之家,跟小民天然绝缘。 现在骤一听汪公平有这种“仙种”,而且还说了各取所需,再想到前两次的“各取所需”,里正彪哪还不知道这是仁慈的公平道长又要给他们派福利…… 里正彪的态度一直以来都端得很正,绝不敢有“白龙里和公平道长是平等互助关系”类似的错觉,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通透,清晰。 是公平道长成就了白龙里,而非白龙里真的能帮助到公平道长什么。 公平道长可以随时甩掉一个白龙里,再捧起一百个一千个新的白龙里,但白龙里除非小富即安,否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紧紧跟随公平道长身后,不离不弃。 他严格恪守自己的本分,拧清楚了自身的位置,并且多次告诫乡民,不可忘本,不可犯浑。 所以这次和以往一样,里正彪第一时间向汪公平表达了感谢,然后直接表明了态度。 “道长需要某等做什么?” 至于汪公平所担忧的水土不服,里正彪华丽丽的无视了。 这大喜事儿,尽掺些晦气,忒得破坏气氛! 里正彪的识趣,在汪公平的意料之中,可以说正是里正彪的会做人,才使得汪公平对白龙里更加另眼相看,而非仅仅因为路近。 汪公平笑道:“不需要你们大动干戈,今年只是试种,规模不大,成不成另说……你们出几个生活不易的老弱和闲极无事的孺子,来道观帮忙照看一下田地,贫道支付报酬。” “道长为白龙里做了这么多,是里舍所有人的恩人,为道长做事,是他们的福分,想必他们也是心甘情愿,哪能要道长的报酬?”里正彪恳切拒绝。 汪公平摆手,“一码归一码,就这么定了。” 迎着汪公平不容置疑的目光,里正彪无奈点头,“那……好吧。” 事情定下来,里正彪立刻就去安排人手,当汪公平返回道观之时,身后已然跟随了两个老汉、一个身残汉子、一个妇人,以及五个小屁孩。 冷清的道观,顿时添了些人气。 ………… 第十五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 “喂,喂,回神,回神咯!” 税无勉挥舞着右手,叫唤道。 里正彪从回忆中被惊醒,冷不丁的打了个颤栗,呆了一下,尴尬一笑。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说来给为兄听听。”税无勉道,“还是说,被为兄说中了隐藏的秘密,不知所措?” 里正彪连忙摆手,继而颇为羞恼,道:“小弟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配合上他那张国字正气脸,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然并卵。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谁不知道谁啊? 税无勉摇头,显然不相信他的屁话,但也没有多问,父子、夫妻之间都还有各人的小秘密呢,何况普通朋友之间。 里正彪见此,会心一笑,然后主动找话题与税无勉说笑起来,也不知怎的,话题终是围绕着修士而展开。 里正彪其实对修士了解的比较笼统,所以想从城里兄弟嘴中套取更多关于修士的情报,他觉得汪公平应该会对此感兴趣,以后聊天的时候就可以吹吹牛了。 有机会在老朋友面前装逼,税无勉非常乐意,虽然他自身也只是半桶水,但用来忽悠里正彪这个乡下人却是绰绰有余。 比如,里正彪就不清楚黎国一共有三十二方,庸方在其中只是处于中游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再比如,里正彪更不知道黎国三十二方的实际统治者其实有好几家——具体几家,税无勉自己也不知道——黎国王室只是其中一家,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而已。 里正彪还不知道,其中一家大佬就正好坐落在庸方,是庸方,乃至周边数方的实际掌门人。 总之,税无勉将自己道听途说而来的确切的不确切的,证实的或未经证实的消息,通通吹了个遍。 效果不错,可怜的里正彪都被震傻了。 作为一个乡下人,哪怕出远门打过仗的乡下人,见识就摆在那儿,在他朴素的观念里,统治一方的庸伯绝对是顶天的人物,哪曾想这背后还有这一幕。 而从税无勉的口气不难听出,幕后的掌控者们,矛头直指修士。 他丝毫不怀疑税无勉在吹牛,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修士很牛逼,公平道长是修士,所以,公平道长很牛逼。 没毛病。 这一下,在里正彪心中,汪公平的地位无限拔高,光芒万丈,嗯,从比肩管君,到盖过云公,直追庸伯。 同时,他又对公平道长的真实身份,产生了一丝丝好奇。 清点工作自有一套经验流程,吹牛的功夫间,时间过得飞快,税无勉意犹未尽的啧了啧嘴,起身笑道:“税赋没有问题,那为兄就不多加叨扰,趁着天没黑,抓紧去下一里,改日你来乡邑,为兄请你吃酒,告辞!” “现下天色已晚,兄长不妨在里舍小宿一宿,明日再做启程。”按照习惯,里正彪客套了一句。 税无勉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忽而展颜一笑:“好啊!”^o^~ 里正彪:“……” 不是应该说“多谢好意,正事要紧”吗?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瓜子,叫你丫嘴欠! 次日一早,税无勉一行精神饱满的离开了白龙里,显然昨晚睡得很香。 白龙里西部偏南方六里,有一座黄土坯与青砖联合砌成的小城——管乡。 回来后,税无勉第一时间去见了税正。 “回来了?” “是的,属下完成任务,回来复命。” “如何?” “一切顺利,一切照常。” “嗯,我知道了!” ………… 就在税无勉在管乡复命的时候,又到了十天一次的交换日。 道观内,乡民们熟门熟路的将猎物送到后院,前院中,里正彪正手舞足蹈和汪公平吹着牛皮,将从税无勉那听来的信息,事无巨细的炫耀了一遍,其中少不了一番艺术加工。 全程,汪公平都尽守一个合格倾听者的姿态,脸上挂着温和微笑,时不时点头附和,偶尔抓住空隙插上一嘴,与之进行互动,给了对方充分的尊重和十足的耐心,里正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走的时候,脚下都带风。 “啪嗒”一声,院门闭合,同时也关上了汪公平脸上的笑意。 他右手比八字,托着下巴,眉头轻皱,踱步沉思。 “嘶……”半晌,汪公平驻步,举头望天,“烦躁啊!” 本以为身在新手村,凭自己的五十级大号可以随便浪,哪知老天偏不如人愿,村外面就蹲着一个隐藏boss。 妈卖批! 情报是里正彪道听途说来的,确有可能只是以讹传讹,但汪公平哪敢赌真假? 必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汪公平讨厌麻烦,更讨厌生命受到威胁,所以,他现在脑仁疼。 “树欲静而风不止,吾欲苟恐天不遂……” 汪公平是一个居安思危的人,既然睡在老虎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进化成霸王龙。 修炼!修炼!修炼! 朝朝暮暮,日升日落,山中无岁月,世上已七年。 汪公平身穿一袭白色窄袖劲装,外罩蓝黑色短宽袖道袍,头戴蓝黑色庄子巾,腰间裹以红布带,并斜挎一柄合金宝剑,帽正处与后背都绘有太极图。 这一身行当,是他从某宝上逛了好久,才拼凑出的这一款,咬牙给置办了两套,实在是老道士的旧衣裳穿着总有些不对劲,现代装又太影响画风,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费钱——不要问钱从哪里来,自有人赞助。 孔夫子说时间如流水,哗啦啦流淌,眨眼就流掉了七个三百六十五天。 这七年,是汪公平进步最快的七年,也是人生除高三外,过得最充实的一段时间。 七年苦修不辍,终至换得今日的一身实力——《众妙宝经》炼精引气卷第二阶段第四组图,全十二组图之第八组图,再进一步,就将进入炼精引气最后一阶段的修炼。 实际上炼精引气阶段,并没有更详细的等级划分,但汪公平按照习惯,还是对其做了分级。 前四组图,为培元境界。 中四组图,为后天境界。 后四组图,为先天境界。 如此,他现在的修为即后天巅峰。 以后,遇到别的修士时,就可以按照这一套,依实力强弱对号入座。 别看培元、后天、先天都是炼精引气阶段,且各自都是修四组三十六幅图,事实上三者之间的差距大了去了。 汪公平之所以分出这三个境界,不单单是因为方便,更重要的是,这三个阶段确实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相互之间有着很明显的区分度。 第十六章 炼精引气 炼出内力即为进入培元境的标志,是为培元初期。 其后,培元境的修炼,就是一个内力不断积累的过程,筋骨血脉五脏不断强化的过程,所以,这一阶段的修士,饭量剧增。 这一境界,严格来说,没有一个明显的巅峰界限,只要修士本人愿意,内力可以一直积累下去,体质可以不断强化下去,理论上没有上限。 然而实践过程中,却没有傻瓜愿意这么做,且不论积累到一定量后越来越难积累,寿命限制就是一个要命的坎。 按理来说,培元境修士的寿命会比凡人略多,但现实却是大部分培元境修士,寿命非但没有增加,反而会低于普通人,甚至远低于。 修炼内力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虽说可以靠吃补回来,但哪有那么好,每次都能恰恰补足?实际上很多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客观因素,都只算凑合,故而寿命有所衰减,就不奇怪了。 而且,就算寿命没受影响,你花个百八十年积攒内力,强化身体,说不定还没人家后天修士一年增长的实力强,窝心不窝心? 所以,只要有了晋升后天的资格,时机到了,相信绝大部分都会顺势晋升。 汪公平就是这绝大部分中的一份子。 当内力积累到全面铺开能覆盖全身,哪怕只是薄薄的一层,就标志着该修士具备了晋升后天境界的资格,而这一状态,称之为培元巅峰确也可以。 ………… 修士达到培元巅峰,意味着其内力积累量达到了最低晋级要求,具备冲击后天境的条件,而想要突破后天境,套用一个通俗说法,只要贯通人体内十二正经中任一条,则标志着成功晋升后天,成为一名后天初期修士。 十二正经全部贯通,遂为后天巅峰,好比现在的汪公平。 所谓十二正经,其实是中医学上的概念,即: 手三阴经——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 手三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 足三阴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足三阳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 手足阴阳共十二条经脉。 但它们本质上,其实就是十二条路线,是神经信号传递的一种描述方式,相当于人体的线路图,就好比地图上的线条一样,不存在闭塞一说,自然也就不需要去费尽心机贯通。 修炼所说的贯通经脉,只是套用了十二正经的名字,或者说概念,本质上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中医学上的经脉和玄学上的经脉,它们是走的同一条路线的两个不同空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前者是规划中的港珠澳大桥,后者是建成后的港珠澳大桥。 玄学经脉先天闭塞,是一条条正好与中医学经脉路线重合的次元通道,能量通道。 贯通经脉,指用暴力疏通这些先天闭塞的通道,一如国家机器利用海量财力物力人力,将港珠澳大桥修成,天堑变通途。 这些能量通道,也就是经脉,分布于人体手足、胸腹、头颅,相当于一条条交串联各地的高速公路、虫洞、暗宇宙。 后天内力走经脉,能够大量缩短能量运输距离,省时省力速度快,能量利用率高,相同时间内爆发的威力大。 而培元修士的内力运转,属于野蛮冲撞型,横行无忌,消耗大,效率低,消耗时间还长。 同样是将一百个单位的能量从丹田(次元能量储存室)调至身体某个地方,后天修士眨眼就可以办到,而且路上损耗几乎为零,培元修士可能需要几秒钟,且最后能够有效使用的能量可能只有九十个单位、八十个单位甚至更少。 差别听起来或许没感觉,但在实际战斗中,往往是致命的。 除此之外,后天修士的强大之处还在于内力质量、数量的双双提升。 后天贯通十二正经,内力通过经脉不断游走的过程,本身就是过滤杂质,压缩提纯的过程,即便修士不刻意为之,这一过程仍旧自主发生,是不可逆的,何况但凡修士不傻,都会尽可能多的花时间去主动促进这一过程(就是修炼)。 因此,后天修士内力的质量远超培元修士,拥有更强的破坏性、穿透性、腐蚀性;数量也远超培元修士,拥有更持久的战斗力和更高的输出上限。 另外,后天修士的标志就是内力构建贴身护甲,这一特征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护体罡气”,大大加强了防护力。 最后,寿命增长五十年。 如此种种,试问又有谁能抵抗突破的诱惑? 如果有,只能说是还没到突破的时候,不敢而已。 唯有当内力的量积累到能够覆盖全身的时候,才有机会撼动牢固的经脉玄关,才能尝试冲击,否则徒劳无功事小,遭到能量反震事大,毕竟冲击玄关是在脆弱的人体内部进行,用的又是具有高度破坏性的内力,一个不小心就是筋脉寸断的下场,轻则残血,重则唧唧。 ………… 后天返先天,仍然是修桥铺路,只不过先天境界的路桥更高大上,更难修,如果说后天的难度是平原级别,那么先天就是高原级别,想想那条天路的难度就可以而知。 先天境界,贯通奇经八脉任一即可达到,先天境界的修炼,就是贯通八脉的过程,尤其是鼎鼎大名的任督二脉。 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 进而易筋伐髓,超凡脱俗。 及至大成,可以绝强实力于脑域一点开辟识海,架构天地之桥,沟通自然,从而反馈肉身,形成初级亲灵之体,全身周天循环,如漏斗漩涡,与万灵相应,生生不息,不惧消耗。 先天修士的内力进一步获得提纯和积累,既可以做到内力外放,隔空杀人,亦能假力于天,粗略使用神通,威力增幅数倍,与凡人眼中的陆地神仙无异。 先天修士,寿二百载,始超凡入圣。 至此,炼精引气阶段走到尽头,再更进一步,就是炼气化神,但这一步,比从一个凡人修炼到先天巅峰还难,且距离现在的汪公平尚远,暂且不表。 第十七章 立碑 “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拉开,发出年久失修的特色刺耳声。 汪公平持剑走出道观。 修为达到后天巅峰,短时间内继续修炼已无意义,且身怀杀人利刃,胆气自壮,是时候暂结这苟居的生活了。 索性放松一下自己,多走走多看看,欣赏世界的美丽。 汪公平身后,还跟着四个十四五六岁的少年,七年过去,当初上山照顾田地的五个小孩,也长成了半大小伙子和豆蔻萝莉。 在外出之前,汪公平想起还有一件正事要完成,此番,他之所以带着四个跟屁虫,就是去了却往日的承诺。 一行人沿着院墙往东,一直走到山脚下。 汪公平来回踱步四处打量着,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观主,您到底要干嘛?”四少年之一的青铜最没有耐心,只是干等片刻,就急得心浮气躁。 汪公平瞥了他一眼,“多嘴!” 青铜立马缩了回去,这幅姿态逗得另外三少年默笑不已,冲着他挤眉弄眼,青铜不甘示弱的回以瞪眼技能,你瞪我我白你,一时间四人竟神奇的自娱自乐起来,真不愧是少年心性。 汪公平懒得理他们,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他一把拔出配剑,对着一处凸出的石块削去,咻咻咻,就见一片寒光飞舞,快的直让人目不暇接。 “沧啷啷”宝剑入鞘,汪公平转身而走,“你们四个,抬着石板跟上。” “啊?啊,是!” 石板很大很厚实,自然也很重,不过,四个少年并未觉得为难,且不提他们本身体质就很变态,就凭他们跟着汪公平七年,怎么可能一点好处都没有? 四个培元境中后期的修士,联手搬块石板简直大材小用。 有两个人就够了。 所以——“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布,布!布!” “哈哈,承让承让!” “嘿嘿,走了走了,你们快点!” “日!” 青铜,还有一个叫做的“青石”的少年,两人耷拉着脑袋,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起石板,跟在最后。 望着前面两道嘚瑟的背影,青铜恨恨的骂了一句:“小人得志!” ………… 这是汪公平第三次来到老道士坟前。 从汪公平降临零界,近八年过去了,无人打理,昔日新坟此时已然绿草莹莹。 汪公平不说,别人都不知道这下面还埋了个人。 看着汪公平站在一土坡前发呆,急性子的青铜四下望了望,这破地方,七年来他路过不下百次,压根就没什么好看的,忍不住出声道:“观主,这土丘有问题吗?要不我们把它刨了吧!” 这货这性格,也是没谁了,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这些年不知道被汪公平和他爹修理了多少次,被揍到趴床上躺半个月以上的次数都不下一掌之数。 然并卵。 人家依旧我行我素,并且茁壮成长至今,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汪公平没有回应。 青铜也不气恼,径直松手,“轰”的一声,石板一端狠狠的砸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拖拽力,差点没闪了另一头青石的腰,可还没等他咬牙切齿找青铜算账,就见青铜三两步跑到土丘前,围着转了几圈,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煞有介事道:“这土丘有些不对……仔细看来,像是多年前人为垒积而成……”忽地,他眼睛一亮,顿时手舞足蹈,在一众小伙伴目瞪口呆和汪公平关爱智障的目光中,一个跟斗翻到汪公平跟前,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观主,这下面埋着宝贝对不对,是神功秘籍,还是神兵利器?” 汪公平无语的看着这货,心想你小子既然如此活泼,看来分配的任务还是轻了啊! 那边,青铜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领会领导意图的能力简直负数,依旧喋喋不休,道:“都不是?难不成埋着好多好多钱?” 说时迟那时快,青铜撸起袖子就要开挖。 终于,汪公平开口了,紧跟着一脚踹了过去。 “滚!” 将碍事的踹到一遍,汪公平也没了悲春感怀的兴致,从青石手中取过石板,汪公平走到坟包后面,把石板竖起,对正位置后,“啪”的一下,一掌拍下去。 “轰……”“砰……” 石板被直直拍进土里尺许深。 一座土丘,一块石板,这下,傻子都知道这下面埋的是什么了! 一时间,三个少年望向青铜的眼神充满了怪异,嗯,就是那种“我绝对不是在笑你”的感觉。 青铜吹着口哨,举头望天观云,内心毫无波动。 丢脸什么的他熟得很,都已经自动摸索出了一套常规应对机制……(?w^)★ “你们四个不用杵这儿了,去吧。”汪公平对着新碑端详了一会儿,嘴中下达了逐客令。 四少年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大声应道:“是,观主。”然后飞快跑开,那矫捷的步伐,足以证明他们心中的迫不及待。 汪公平双颊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的拔出佩剑,开始刻字。 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鹤上人之墓!” 搞定,收工,走人。 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汪公平不再做任何留恋,径直转身离开。 衣摆飘飘,细带娆娆,忽然,他脚下一顿,皱眉沉思。 “上人,好像是对和尚的尊称吧?” 汪公平微微偏头,右手下意识的往后脑壳挠了挠,一脸懵逼,出尘潇洒的高手气质瞬间崩塌。 算了,管他呢,谁说和尚就不能住道观? 再说,这里是零界,又不是地球,谁规定道士就不能称“上人”? 摇了摇头,汪公平将此事深埋心底,不再纠结。 了却一桩心事,汪公平心情大好,回返这一路,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欣赏着早就看腻了的竹林美景。 但老天好像就是见不得他悠闲。 从东北方向,道观菜田所在方位,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呼喊声和打斗声。 汪公平暗骂一声,脚下稍一用力,身子一转,往菜田掠去。 第十八章 三只松鼠 “大胆毛贼,偷东西偷到小爷这来了,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在一片田垄间,才从汪公平那儿离开的青铜,此刻正张开一只手臂,将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娇俏少女护在身后,一脸愤怒的直视前方。 青树则站在他的侧前方,正对敌人而立,已然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至于另外两个家伙青石和青河,却不见了踪迹,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 而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少女,名叫映山红,是七年前跟随汪公平上山的五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正因为如此,看到她被欺负,青铜和青石才显得尤为激愤。 映山红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写字练功,或在厨房里打下手,只有偶尔会在大人们下山或有其他事的时候帮着照看一下菜地,今天,她受人所托来菜地帮忙,恰好遇到了三个偷菜贼。 有着主人翁意识的映山红,毫不犹豫的上前阻止。 结果—— 本身就实力欠佳,加之以一对三,理所当然的被反教训了一顿,要不是青铜青树及时赶到,对方有所顾忌而收手,就不仅仅是受点轻伤那么简单了。 但绕是如此,映山红一手捧心,秀眉微皱,一脸难受的娇无力西施态,仍然让两人心疼,青树还好一点,只是将映山红当做小妹妹,青铜早就对映山红有意思了,此时见心上人被欺负,那还了得? 我都没欺负过呢,你们就敢抢先?真真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青铜本就是急性子的人,顿时也懒得听对面解释,一脚跺地,人已冲了出去。 “忒,孽畜!看招!” 旁边,青树还想再放几句狠话,刷一波存在感,却碍不住青铜一言不合就开干,不由得张了张嘴,无奈摇头,将已窜到嘴边的话重新吞了回去,硬着头皮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他担心青铜会吃亏。 而在两人的对面,赫然是三只矮胖矮胖的松鼠妖,三妖都顶着颗卡通风大脑袋,腮帮子鼓鼓,尖尖的耳朵尖上点缀着一簇白色绒毛,浑身黄褐色或红褐色毛发蓬松,只是简单罩有一件小马甲和一条小短裤,屁股后面更是摇晃着伞状大尾巴,乍看来萌萌哒~ 不过,如果要是有人因为他们卡哇伊的外表而轻视他们,下场铁定很惨! 映山红实力再不济,那也是培元中期(内力展开能覆盖全身三成以上六成以下)的修士,收拾地球标准的寻常壮汉,二三十个只是等闲,七八十个咬咬牙照样撂倒。 然而这样的映山红,却在这三只松鼠手底下吃了瘪。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本就隔着不远,青铜又是含怒出手,可谓不留余地,几乎瞬息即至,眨眼见冲到最中间的那只红马甲松鼠跟前,右腿如钢鞭般扫向对方的胖腰。 红马甲松鼠被青铜的速度惊了一下,收起了轻视的神态,但他毕竟是成长于大自然的“野兽派”,从小到大无时无刻不在为生存而斗争,战斗经验不是青铜这种“学院派”可比,本能的一个低头,堪堪躲过青铜的长腿,个子矮有时候优势就是这么大,天生的没办法。 在躲过青铜的突然袭击后,红马甲松鼠紧接着一个实锤,狠狠的捶在青铜用来支撑身体的左腿腿弯处。 青铜被捶的一个趔趄,在将要摔倒之际,只见他怒喝一声,强行踮起右脚,顺势原地旋转一周,卸掉了冲击力,即便如此,其也是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差点被人一招秒,青铜脸色涨得通红,一半怒的,一半羞的,尤其是心上人还在后边看着呢! 但时间不允许他想太多。 一击建功,以红马甲松鼠老道的战斗经验,怎会不明白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他立马栖身而上,拳脚并用,招招直扑要害,且由于体型因素,专攻人下三路,端的是让青铜别扭无比,苦不堪言。 不仅如此,其他两只松鼠也从左右围了上来,根本不讲什么江湖规矩,摆明了就是要以多欺少,一举解决看起来并不弱的青铜。 好在,青铜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青树如及时雨加入战团,一上手就引走了黄马甲松鼠和绿马甲松鼠,为青铜赢得了喘息之机。 青铜、青树等四兄弟一姐妹,所修炼的功法全部来自于汪公平,但并非是《众妙宝经》,而是炼精引气篇第一二阶段附带的两本衍生功法。 《三十六路快腿》! 《三十六路快手》! 都是可以修炼完整个炼精引气阶段的功法,放眼偌大的庸方,都称得上一流。 七年修炼,进度最慢的映山红也有了培元中期的修为,青字辈四少年更是无一例外的培元后期(内力展开能覆盖全身六成以上九成以下),其中,青树实力最强,内力覆盖八成多。 而三只松鼠的实力也都处于培元后期层次,相较起来,青铜他们还要比三只松鼠高上一些。 现在真交上了手,青铜青树反而占不到便宜,场面乒乒乓乓非常激烈,却愣是被打成了僵持,甚至青铜青树隐隐落入下风,处处束缚,完全发挥不出修为上的优势。 对于这一结果,站在树梢上观战的汪公平十分不满,不过他也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一者是因为二对三,对方人多。 二者,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青铜青树成长的环境太顺利,吃了经验上的亏。 由此,汪公平想到了自己,他自己何尝不是欠缺经验? 说白了,他就是加强版的青铜青树,遇到生死磨炼出来的同级甚至次一级的对手,场面不会比今日的青铜青树好看到哪儿去。 缺乏经验就要积累经验,积累经验就要经受历练。 正好,汪公平准备近期出门采风,顺便经受几次有限度的历练也未尝不可。 但历练虽然必要,汪公平却不会把历练归于日后漫长的修炼岁月主流,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既然定好了“猥琐发育,苟到无敌”的发展路线,他就绝对不会动摇,嗯,坚持一万年不动摇! 第十九章 鼠人永不为奴!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 场上两高三矮五道身影纵横交错,出手虚虚实实,迅捷的速度让人目不暇接,双方都没持兵器,一次次的交锋皆是拳拳到肉,肢体的接触,力量的碰撞,野蛮和原始的尽显,掀起一阵阵烟尘。 如果拍下来放网上,不说红遍世网络,吸一波眼球和惊叹绝对绰绰有余。 “砰!” 再次硬拼一记,双方均借势跳出圈外,暂时罢手,相互谨慎的望着彼此,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再看此刻的青铜,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撕开的破布呈条状东一块西一块的耷拉着,脸上染了一层灰土,最搞笑的是脑门上还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菜叶,那是之前他不小心被红马甲松鼠和黄马甲松鼠联手踹倒在菜地里时黏上的。 相比之下,青树的状态要好得多。 当然三只松鼠也没好到哪儿去,个个灰头土脸,油光漂亮的毛发灰扑扑的,还出现了分叉。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尴尬节点上,汪公平出声了。 “够了!到此为止吧!” 风吹袖摆,哗哗作响。 一袭黑白道袍的汪公平从树梢一跃而下,如天外谪仙,飘逸潇洒,缓缓落入对峙双方隔出来的空地上。 “观主。”青铜、青树一见汪公平,顿时喜上眉梢,欢呼应道,同时目光挑衅的瞪了三只松鼠一眼,一副“你们要倒霉了”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观主。”映山红这时也走上前来,面露愧色。 汪公平没有搭理他们,目光径直投向三只松鼠,相比之下,他对这三只松鼠更感兴趣。 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妖怪。 虽然这三只松鼠妖长得一点儿也不“妖怪”,反而很萌…… 许是汪公平的登场方式太拉风,自带高手气场,在他的目光投射下,三只松鼠明显紧张了许多,下意识的相互靠拢,以加强安全感。 红马甲松鼠应该是三只松鼠中的老大,不仅站在中间位置,身形还隐隐超出半格,将两个小兄弟/姐妹护在身后。 他紧盯着汪公平,色厉内荏的道:“你,你要干嘛?你别乱来啊!我们是虎头山寅将军的手下,你要是敢动我们,寅将军不会放过你的!我告诉你,识相的就让我们走,咱们好聚好散!” 汪公平有些好笑,看来放狠话的格式,诸天万界都是通用的。 “寅将军很穷?” 汪公平似笑非笑的看着三只松鼠,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三只松鼠很方,眨了眨眼,不是很理解汪公平的意思。 “不然,你们怎会沦落到要靠偷菜果腹?” 三只松鼠:“……” 妈卖批,人艰不拆啊! “观主,跟他们费什么话,直接抓起来揍一顿,那什么寅将军认怂也就算了,要是敢来,一并收拾了!”却是青铜在那大呼小叫。 汪公平皱了皱眉,不满的喝道:“你给我闭嘴!几只小妖都搞不定,还有脸在那说大话?” 青铜:“……” 三只松鼠:“……” 突然感觉好没面子。 这时,汪公平又道:“看尔等的神态,应该是晓得贫道的,既然如此,你们还敢来偷贫道的菜,这是认准了贫道心慈仁善,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咯?” 红马甲松鼠也是个人精,哦不,妖精,闻言,立马顺杆子上爬,谄笑着作揖道:“公平观主前辈高人,高人自有大量,当不会与我等小妖一般见识,您就当我们是屁,轻轻一撅屁股,放了得了。” 当说到“小妖”时,红马甲松鼠特地加重了语气。 您不是看不上小妖吗?那好,我们就是小妖,您好意思与小妖计较? 红马甲松鼠的话,着实让人感到羞耻,好在两个小兄弟都是摸爬滚打长大的,脸皮厚是必备技能,到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却是青铜青树映山红他们有些受不了这般混不吝的话,满脸愕然加鄙视,同时又有些担心观主真就这样轻轻放了他们,不由得看向汪公平,青铜张嘴就要说话,青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莫要多嘴,观主自有主张。” 映山红也怕青铜再次挨批,连忙拽了拽青铜的衣袖,附和着青树的意思,摇了摇头。 这下青铜彻底蔫了,怏怏的闭上了嘴巴。 三人之间的小动作,都被汪公平看在眼里,对于青树的表现,他非常满意,至于青铜,他心里感叹一声还是缺乏挫折啊! 不知为何,青铜突然感觉后脊一阵阵发冷。 暂时没空搭理他们,汪公平继续和三只松鼠说道:“嬉皮笑脸,巧言令色,小滑头一个。” “是,是。。前辈说的是。”三只松鼠从善如流,非常痛快的应下了汪公平的评价。 “不过,你们看的很准,贫道确实心善,见不到血光……”汪公平恬不知耻的往自己脸上贴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标签,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不待三只松鼠喜形于色,严厉道:“但——你们冒犯贫道也是事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就罚你们为道观工作十年,以儆效尤!” “贫道如此判罚,有理有据,法情具到,尔等当无不服才对!” 如此霸道的处理方式,唬的三只松鼠一愣一愣的。 青铜三人则暗自撇嘴,只觉得观主实在是太心善了,太便宜这三个偷菜贼! 但三个当事人可不会作这般想,他们感到悲愤,感到憋屈,想他们都是崇尚自由的好男儿,怎可被人圈养,受人驱使?怎可放弃广阔的大自然,而拘束于一座不足百丈的道观之中? 他们要是那么容易屈服于威武,早就答应那寅将军,成为其手下一摇旗妖兵了。 不自由,毋宁死! 三只松鼠好似瞬间下定了某项决心,一脸的视死如归,满眼都是壮烈。 “前辈,你当我们……” 汪公平直接伸手打断了他们的演讲,自顾自道:“凡为道观工作者,皆包三餐干饭,荤素搭配。” “道观东北山坳里有一排木屋,你们三个选三栋作为自己的房子,可免风吹雨打之苦。” “嗯,道观方圆一里内都是贫道的地盘,等闲宵小不敢放肆,安全应保无虞。” “且但凡工作有为者,贫道也不吝赐下灵器和功法……” “观主,我们愿意接受惩罚!”三只松鼠异口同声的说道,一脸严肃。 “你们确定?贫道向来以德服人,可不会逼你们。”汪公平道。 “我们确定!”三只松鼠满满的诚恳之色,义正辞严,“观主适才教训的对,小妖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已深刻认识到了自身的错误,愿以己身赎罪,努力工作,积极改正,重新做妖!” “嗯,孺子可教!”汪公平满意点头,旋即冲青铜三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带……嗯,你们三个都唤何名?” 红马甲松鼠:“我叫松赤。” 黄马甲松鼠:“我叫松黄。” 绿马甲松鼠:“我叫松青。” “嗯,青铜,你带映山红下去查验一下伤势,青树,你带松鼠三兄弟熟悉一下环境,记住,你们以后都是同事,要相亲相爱,不要整天打打杀杀。” “还有,青铜,把头上的菜叶收拾一下。” ……………… 第二十章 道士下山 在收服三只松鼠后,汪公平又在道观中墨迹了一个多月。 这天,道观门口。 道观全体员工都聚集于此,共同送别他们的老板,观主汪公平。 汪公平立于观门之外,望着身后的一票人马,一时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道观已然小有人气。 跛子管家老钟,厨娘桂花、杨桃,园丁箩老汉、鲱老汉、监、陶,然后青铜、青树、青河、青石四少年和映山红,最后再加上松赤、松黄、松青这三只松鼠,就是当前道观的全部班底了。 一共三妖十二人。 ……………… 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轮到三只松鼠时,汪公平顿了顿,道:“你们自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成长,从小颠沛流离,朝不保夕,能有今日,实属不易,难得能过上一段安生的日子,望尔等珍惜,切莫自误。” 不过汪公平相信三只松鼠都是聪明的妖怪,不会趁他外出而做傻事,之所以还说这些话,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所谓“勿谓言之不预也”。 果然,三只松鼠吓了一跳,顿时头点如捣蒜,又是拍胸口,又是指天发誓,这才让汪公平满意点头。 真以为在家拖了一个多月是因为他懒吗? 确定以及肯定,不是! 这一个多月时间,他都用来观察三只松鼠的表现了,直到确定三只松鼠智商在及格线上,方才放心大胆的外出采风。 叮嘱完三只松鼠,汪公平又说了一些琐事,末了,他对青铜等五个小鬼道:“贫道外出期间,你们几个要好好练功读书,回来我会考你们,如果不让我满意,看贫道怎么收拾你们!” 五个少男少女一时噤若寒蝉,均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脖子,继而有气无力的答了声“是”。 他们中有的是真的有气无力,比如青铜和映山红,一个文不成,一个武不就,最怕汪公平抽考,有的则是装出来的样子,纯粹只是耍宝。 但无论怎样,他们的待遇,有无数人或妖羡慕嫉妒。 ……………… 云陵县邑。 位于云湖湖畔,毗邻云山。 相传,云陵县邑所在地曾经是破灭的古云国国都,云山更是古云国历代国君长眠之所,这也是“云陵”一名之由来。 故而,世间又传县邑方圆数百里的地底下深埋有大量古云国旧物,尤其是云山之中,陪葬品数以千万计,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别说,还真有人尝试过挖宝,且为数不少,遥远的某段时间,这里曾兴起过一阵淘宝风,后来因为投入都打了水漂,从而不了了之,渐渐的,传说真的成了传说,人们只当是笑谈,再无人在意。 ……………… 近段时间,云陵县邑频繁有外地人涌入,猛然热闹起来。 坊间邑民不知其祥,却不妨碍他们借此大发利市,满筐满筐的贝,刺激的他们笑逐颜开。 就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离开道观已两月有余的汪公平,混在人群中,走进了邑城。 进城后,汪公平直奔酒肆,赶了大半天的路,他都快饿死了。 异域城市的风情,在先前经过的管乡邑、胡乡邑、原乡邑,他早已领略,不过,县邑的意外繁华,还是让汪公平觉得有些新鲜,嗯,也仅仅只是新鲜,远没有美食来的有吸引力。 零界酒肆的布局,与汪公平在电视上看到的先秦时期的布局颇类。 门口和窗户上挂着上下舒卷的竹帘,一侧墙壁上整整齐齐的挂着一块块长木牌,上面书写着类似篆书的文字,这是菜单,客人可照单点菜。 宽敞的厅内摆放着一张张矮几,矮几边围着一圈软垫,供食客跪坐或箕坐或盘膝而坐,总之都很不舒服。 值得一提的是,云陵人吃饭不用筷子,他们用刀叉…… 汪公平一手持刀,一手持叉,望着矮几上的一整坨肉,裤裆微微疼。 “咕咕咕……” 得,肚子抗议了,吃吧。 又不是没吃过。 卖相是差了点,好在味道还不错,一顿饭吃的还算尽兴。 酒足饭饱,唤来小二结账,汪公平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摸出一枚钱贝,置于几上,用手指轻轻摁住,双眼看向小二。 小二咽了口唾沫,双手紧搓,面露谄媚,道:“客人请问!” 汪公平点头,满意一笑,道:“我且问你,近日云陵是有大节要过,亦或有大事发生?为何外人如此之多?” 店小二笑容一僵,一张脸变成了苦瓜,望向钱贝的目光充满了不舍,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但他并未随便编个原因诓骗汪公平,而是选择实话实说,这让汪公平在失望之余,不免有一丝欣慰。 所以,汪公平移开手指,道:“贫道喜欢老实本分的人,拿去吧!” 店小二大喜,嘻嘻笑道:“谢贵客赏!” 然后也不见其有什么大动作,几上的钱贝就不见了踪影,落入了对方的口袋,这手速,看的汪公平啧啧称奇。 果然是干一行精一行。 这时,那店小二在踌躇了一会儿后,忽而凑上前低声道:“不瞒贵客,小的前几日从几个外地客人嘴中,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就是不知真假,您看……?” 汪公平面皮一抖,双颊微微发烫,旋即干咳一声,目光飘忽的望着店小二,直把对方看的发毛,心里暗暗后悔,直道不该多管闲事。 拿了钱就走呗,干嘛多嘴? 就在店小二受不了的时候,汪公平总算开口了:“说来听听。” 店小二这次学乖了,不敢怠慢,竹筒倒豆子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唉呀妈呀,那目光忒瘆人! “云山发现大墓,疑似古云国王陵……” 汪公平喃喃自语。 这么老套的设定,这么强烈的既视感。 恰恰他来到云陵县邑的时候…… 咳咳,汪公平敢保证,这绝逼是为主角准备的! 不是有前辈传承,就是有重宝出世,或者是某个妖孽设局坑人。 但这都跟他没关系,他身怀众妙无量玄牝宝鉴,什么传承、宝物,在他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犯不着为此冒险。 不如吃瓜看戏。 第二十一章 守株待兔 “那个,贵客,这只是小人道听途说来的,是真是假,小人也不得知……”见汪公平思考结束,店小二弱弱强调道。 他不能不强调啊,这要是日后证明是假的,人家恼羞成怒砍了他怎么办? 这年头大人物太多,像他这样的社会底层,被人砍了就砍了,可没人替他做主。 对于店小二的小心,汪公平表示理解,也没为难他,径直笑道:“不用紧张,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都与我等无关,贫道只是一过路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人间是非,还是交由那些骨头硬的人去趟吧!” 店小二松了口气,笑道:“还是贵客看得开。” 汪公平一愣,伸手指了指店小二,笑道:“哈哈……” 八年来,汪公平看了不少经史子集,对儒道两家所共同追捧的中庸思想大加推崇。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这个世界上,死的最快的,往往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也不是天生带有原罪的弱者,而是不知进退、不懂分享、心无畏惧又狂妄无边的人。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 和光同尘才是长久之道。 当然,如果老天爷是你爹,那就另当别论了。 心情大好的汪公平随手又扔给店小二一枚钱贝,在对方千恩万谢声中,背上行囊,大步流星出门去。 此番下山,游历是顺带的,汪公平的主要目的是搜集炼器材料。 以汪公平现在后天巅峰的修为,堪堪达到了《众妙宝经——炼器篇》的修炼门槛。 从后天巅峰突破先天,想要靠常规修炼,需要花大量时间去水磨硬泡,且,更可能是时间花了,修为仍然原地踏步。 因而汪公平果断放弃继续苦修,决定将精力暂时转移到炼器上,顺便出来走走,散散心。 ……………… 要说两个月来,零界文明给汪公平留下的最深的印象是什么——不是上厕所没有纸——一是吃饭没有椅子和筷子,二就是是坑爹的商业环境了。 居然没有成熟的坊市,想买个东西都不知道钱往哪里花。 为了买一份普通的材料,或许把整座城邑跑遍都找不到,因为整个城里都不一定有人卖。 即便有人卖,人家也不一定每天都开门做生意。 即便人家每天开门,也不一定愿意收钱。 零界有相当一部分商人更喜欢以物易物,而你手上,恰好又没人家要的东西…… ?_? 多么痛的领悟! 所以,吃了三次瘪后,汪公平对此能做到淡然处之。 ……………… 但这次不同以往,拜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大墓消息所赐,近期云陵县邑涌进了大量外地人,且这些外地人中大部分都是修士,如此多的修士聚集,机会难得,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互通有无,临时交易坊市应运而生。 混在人群中,汪公平顺着人流,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临时坊市,一座占地很广的校场,四面围有木墙,只留有一个高大的营门以供进出。 门口则有县公府的人把手,不是为了收入场费,云陵县公没这胆子敢与这么多修士为难,安排人手更多的是为广大修士服务,顺便赶走一些闲杂人等。 一看汪公平的穿着和气质,俩门卫就知道他不是闲杂人等,忙微笑着行礼招呼,汪公平礼貌侧身颔首,方从两人中间穿过。 目送汪公平进入校场,俩门卫慨然而叹。 同样是修士,有人高高在上,嚣张跋扈,一副暴发户嘴脸,有人却能平易近人,温文尔雅,尽显贵族风范,让人如沐春风。 这就是差距啊! ……………… 在校场内转了一圈,只收获了寥寥几种稀松平常的材料,无疑令汪公平感到失望。 他的实力自问放眼庸方都不算低,奈何底蕴浅了,在修炼界人脉匮乏,甚至完全没有。 像校场这种偏公众的坊市,活动其间的多是培元期的低级修士和没有跟脚的草根修士,那些实力强、背景硬、资格老、有一定名气的家伙,各自都有特定的几个圈子,只是偶尔来这种公众式的坊市淘宝或者闲逛,正常交易都是内部约定个时间地点,内部秘密进行。 没有门路根本接触不到,遑论融入其中了。 对此,汪公平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主动无门,他唯有被动等待,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一圈逛罢,确认没有遗漏后,他径直找了快空地,扔下随身携带的软垫,一屁股坐了上去,随后又打开背囊,取出一方桌布搁身前铺开,继而七七八八的拿出几个练手之作,随意摆放于桌布之上,开始了在云陵县邑的首次摆摊大业。 而这一套操作流程,他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他的屁股坐遍胡乡邑城门口、原乡邑道左,如今再加上云陵县邑大校场。 摆地摊,之前为出售宝器,换得材料和钱贝,此次,也为“出售”自己。 他相信,无论在哪个世界,掌握高新技术的人,总是吃香的。 炼器师,或称锻造师,作为在修炼界与炼药师(药剂师、炼丹师)齐名的两大最热门的顶级辅助职业,汪公平就不信没有识货的人愿意带他玩。 所以,即便这天他等的人没来,他依旧稳如泰山。 第二天,等的人没来,他稳如泰山。 第三天,等的人没来,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四天,等的人没来,他开始有些不自信了。 ‘这帮人的反应也太慢了吧?’ ‘……还是说,零界的炼器师是个烂大街的职业?’ 汪公平的脸色阴晴不定,无法接受这一可能的事实。 第五天。 一大早出门,汪公平就发现租房外的枝头上,多了一个鸟窝,一对雀儿正叽叽喳喳的在窝内忙个不停,充满了生趣。 他嘴角一扬,轻笑出声,心情很是欢乐。 是个好兆头。 如前四天一样,他背着行囊来到校场,还是原先的位置,桌布铺开,摊子摆好,守株待兔。 汪公平雷打不动,天天报道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诸多同行的注意。 他们可不知道汪公平心里所想,对于汪公平,他们只有无尽的羡慕和嫉妒,盖因汪公平每天的货物都能卖完,关键是,这其中还有他们自己出的一份力,这就很尴尬了! 第二十二章 愿者上钩 “文汉兄,我只是有点烦闷,真无大碍,不需你专程作陪。” 离汪公平的摊位不远处,一名约摸二十岁上下,一袭白色锦衣的青年,兴致不高的冲跟在身旁的灰袍青年说道。 白衣青年名为公孙圭,此刻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好似被小鬼勾了魂儿,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般精气神,与他那朝阳般蓬勃的年纪十分不符,显得很是怪异。 这副状态,更应当出现在经历了世间沧桑,屡受现实打击,衣裳将就,胡须邋遢的中年汉子身上。 但不管怎样,公孙圭身上,一定有耐人寻味的故事发生。 基本上人人都能看出来公孙圭有心事,身为其好友,灰袍青年风文汉又不是瞎子,闻言只是呵呵,自顾亦步亦趋跟在好友身后…… 风文汉的作态,让公孙圭无奈之余,也添了几分感动。 有朋友关心自己,恰如寒风凛冽中被披上了一件毛绒大衣,暖暖的,很舒心。 公孙圭不复多言,脸上恢复成苦大仇深的衰样,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穿梭。 风文汉也不说话,径直跟着,眼睛倒是不闲着,东张西望,时不时的往周围摊位或告示上招呼,偶尔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他都会拉住公孙圭,甭管对方有无兴趣,非要他一起讨论、杀价。 为了让朋友走出颓废,风文汉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两人就这样走着看着,直到……他们路过汪公平的摊子。 “咦?” 公孙圭突然讶异出声,继而在摊位前驻步。 风文汉很是意外的看向公孙圭,他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对外界事物都漠不关心了呢! 公孙圭却没有注意好友的惊讶,此刻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汪公平摆在摊位上的一把精巧短剑,眼中流露出喜爱的神色。 ‘好精致的小玩意儿,送与阿姊,她定当欢喜。’ 他上前一步,半蹲在地,用手指了指短剑,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朝汪公平道:“我能试试吗?” “请便!” 汪公平淡然道。 这俩货很可能就是他等待数天的兔子,汪公平心情正美得很,哪有不肯之理? 公孙圭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面之人当成了兔子,待得到主人家同意后,极有涵养的朝汪公平道了声谢,方才拿起短剑,仔细试玩起来。 风文汉这时已蹲在公孙圭身旁,刚才,他惊讶于公孙圭的“好转”,现在,他则惊讶于这些地摊货的精良。 碍于时间、材料、精力、便利以及汪公平本人兴趣等因素,暂时,他拿来练手的宝器的多是些短剑、匕首、飞镖、护腕一流的小物件。 但,物件虽小,却件件精品。 从这些成品观之,只要眼光够高,足以反推出其背后炼器师手艺之精湛。 而风文汉和公孙圭恰恰都具备此等眼光,正因如此,公孙圭才会一眼相中那把短剑,风文汉才会惊讶莫名。 像此般技术高超的低级炼器师,走哪儿都不愁饭吃,何至于沦落到要在这种破地方摆摊的地步? ‘难道说,摊主不是炼器师本人?还是说,这些宝器只是他无意中走狗运捡到的?’ 一时之间,风文汉脑海中百转千回。 风文汉不动声色的挑着宝器,暗中观察着汪公平,嘴上则遵循着一名普通顾客该有的行为,捡起一把匕首,在手上掂了掂,旋即拔匕出鞘,锋刃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刀身朴实无华,没有镌刻任何纹饰。 ‘好刀!’ 风文汉忍不住在心底暗赞一声,越把玩,越是爱不释手,同时也越发心惊。 即便以他的身份,一把高品质的宝器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基本上这种依赖于大师个人技艺无法流水线量产的东西,都属于可遇不可求的范畴,区别只在于求取难度的大小。 然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摊位上,却是依次排开了上十件。 哪怕仅仅都是些低级宝器,但也很了不起了。 毕竟只是一个地摊而已。 因此,风文汉下意识的端正了态度,这是世家子弟面对技术人才的基本素养。 于是,他放下匕首,问道:“这位先生,请问除了这些外,可还有别的?”许是怕汪公平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又补充道:“这些宝器质量具都上佳,可惜都是短兵、局防和暗器之类的小物件,好是好,却非我擅长,故而我想问问,是否有长刀长剑这样的主流宝器……” 对此,汪公平直接摇头,道:“抱歉,没有。”不待风文汉失望,他又道:“常规的刀枪剑戟,体积太大,贫道带着上路,不便于行,因而未曾炼制。” 果然,虽没得到积极回复,但风文汉一点儿也不失望,反而精神一震,目光炯炯。 汪公平的话,等于直接承认了,他就是炼器师本人! 结识一位炼器师,比收获一把心宜的宝器更来的有价值。 实惠! 当然,如果该炼器师的等级比表现的更强,潜力又出类拔萃,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风文汉重新打量了一眼汪公平。 年轻,帅气,平静,淡然。 重要的是帅……是年轻! 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 风文汉顿时生起了招揽之心。 不过,作为花丛老手的风文汉深刻了解方法的重要性,太过直白,容易唐突佳人,从而适得其反。 但太过淡漠,又容易让对方产生自己不受重视的错觉,真正的美人都是不愁市场的,又不是没人追非挂你一棵树上不可? 自古人才如美人。 要让对方感受到尊重的同时,又不能显得自己太猴急。 度,很重要。 对方不是在摆摊吗? 甭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跑来摆摊,从这方面入手最为合适不过。 “请恕在下冒昧,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先生为我定制一把宝剑,不知可否?”风文汉笑道,“如果先生有什么困难,但说无妨,在下能理解。” 汪公平低头装作沉思,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鱼儿上钩了! 第二十三章 风文汉和公孙圭 “困难且不提……”汪公平抬起头来,脸上重新变得古井不波,意味深长的道:“贫道自问学艺不精,目前堪只能炼制黄级宝器,恐不能满足阁下需要。” 零界宝器分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分上中下三品,这个真不是汪公平自创,人家就是这么分的。 相应的,零界人关于修士境界的划分,也是简单粗暴的天地玄黄四级,分别对应炼气、先天、后天、培元四个境界,每一级同样分上中下三品。 换算一下,汪公平现在是后天巅峰,对应零界的境界,就是玄级上品修士。 别以为低,要知道天级修士属于传说,几百年都不一定能看到一个,几乎不插手世俗。 地级修士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的数量单位向来是以“国/人”为后缀的,是战略级的资源。 玄级上品已经是常规战力的最高级了! 所以,只要不是被扫把星亲到,汪公平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横行庸方乃至黎国。 ………… “哈哈哈,满足,满足,只要先生能保证品质,黄级宝器足够了……当然,品级肯定越高越好……”风文汉笑得很爽朗,“对了,不知先生是否接受钱贝?” 汪公平不假思索道:“以物易物为上,钱贝也可。” 风文汉大喜,然后提出了关于定制宝器的形制、品质等要求,汪公平用心倾听,记于胸中,末了,他点头道:“贫道已知……明日此时此地,贫道会交与阁下一份材料清单,阁下照单准备三份即可。” 请人定制宝器,自备材料是应有之义,找人炼药也是用样的行情,对此,风文汉并不意外,而对汪公平索要三份材料一事,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三成的成功率是炼器师的正常水平,既不显得惊艳,也不至于平庸。 但倘若三次炼制都失败了,炼器师就要自己掏腰包弥补顾客损失,总之不能砸自己招牌。 可要是一次就成功了,多出来的两份材料,自然而然就会落到炼器师自个儿的腰包——凭本事劫的财,大家心照不宣。 生意讨论完毕,风文汉高兴之下,提前支付了定金,旁边,一直在默默把弄短剑的公孙圭方才接过话筒道:“阁下,这柄剑我要了,多少钱?” 汪公平没有直接接话,转手就从摊布底下掏出一张纸,递给公孙圭,道:“如果阁下能提供这上面记录的任意一类材料,这柄剑阁下都可以拿走……如果阁下自己没有,提供拥有者的信息也行……” 纸张上记录的都是一些地球上没有又找不到替代品,或很难弄到手的材料。 公孙圭皱了皱眉,他现在心情不好,潜意识里拒绝麻烦,但出于对汪公平的看不透,他还是接过了纸张。 纸张入手后,其异乎于市面上流通的布帛、兽皮、麻纸、竹简的丝滑细腻的触感,令公孙圭大为惊讶。 光就这一张纸,公孙圭就判断出不是凡品,而能“奢侈”的将其用来做“货单”的汪公平本人,可想而知,其本人,远不止目前隐隐表现出来的那一点神秘。 再看货单上的内容,大部分都处于普通材料之上、却又够不上珍惜的那一档,非常符合中低级炼器师的需求,然而公孙圭并没有想的如此简单。 炼器不像炼药,往往需要的材料很单一。 望着货单上列出来的一系列名词,尤其是夹杂在其中的几种高级矿石,绕是公孙圭心情欠佳,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特么到底是炼制多少宝器,需要这么多材料? 他是万万不敢想,这么多材料其实只是用来炼制一两件宝器…… 不过,公孙圭正处于烦闷中,吐槽已是他对外界关注的极限,吐槽完了,就懒得管深层次的真相,双眼飞快将货单扫了一遍,道:“云陵闾间大夫家族拥有一座阳铁矿,祁门大夫家族有一座火石矿,隔壁白县邑白公拥有两座黑石矿……” 巴拉巴拉,公孙圭一口气透露了一大堆对圈内人来说可能已经烂大街的内幕消息, 最后他总结道:“……以阁下的身份,我想无论是白公,还是闾间大夫等人,肯定都非常乐意成人之美。” 汪公平喜出望外,甭管这些消息的实际价值几何,就汪公平而言都为他省去了很大一番功夫,他必须懂得感激。 “多谢阁下告知。”汪公平笑的很真诚,随即伸手往摊位上一扫,道:“阁下提供的信息对贫道很有用,一柄短剑不足以表达贫道的谢意,这些小东西阁下自可一并拿走,聊表心意。” 公孙圭一震,风文汉亦是如此,两人对汪公平的好感瞬间增生了许多。 不管何时何地何种文化,大家都喜欢大方的人。 “阁下慷慨,颇有古侠士之风。”风文汉出口赞道。 公孙圭亦道:“阁下太客气了,你我公平交易而已,不需要如此。” 汪公平闻言一愣,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汪公平暗暗摇头,甩掉杂念,旋即竖起右掌,笑道:“贫道汪公平,你们可以唤我公平道人。贫道性子直,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最不懂客套……就当是贫道想和二位交个朋友,如何?” “额……哈哈哈……”风文汉看来是一个爱笑的人,笑声洪亮,“巧了,在下风文汉,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为喝酒,一为交朋友,尤其喜欢结交有本事的朋友,当然,假若既有本事又能喝酒,那就最好不过。” 旋即,他一指公孙圭,道:“这位是公孙圭,别看他现在像个多愁善感的忧郁公子,但此绝非他的常态,等他恢复过来,又是一个豪爽大气的糙汉子,上的了酒桌,下得了战场!” 公孙圭冲汪公平点了点头,顺便朝风文汉瞥了个“王之蔑视”。 风文汉直接无视了公孙圭的眼神,身子前倾,凑近汪公平,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故作轻描淡写的压低声音道:“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别看公孙长得其貌不扬,他可是庸伯护的嫡亲孙子哦……” 公孙圭:“……” “呵呵,原来如此,贫道就说,看二位的气质就非凡人!”汪公平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淡然笑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公孙兄既然是正儿八经的诸侯公孙,想必风兄的来头必然不遑多让啊!” 风文汉讪讪一笑,本想借此试探汪公平的反应,套套对方的底,没想到却被对方反套出了底。 “嘿嘿……公平道兄内心透亮,见微知著,却又能淡然处之,想必来头必也不遑多让啊?”风文汉现学现用,直接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汪公平被问愣住了。 他哪来的“来头”? 只不过有修为和宝鉴在身,面对所谓的权贵,显得更有底气而已。 如此,他露出了一个迷之微笑,半真半假的道:“贫道山野道人一个,不值一提。” 风文汉却是不信,以为汪公平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多问,毕竟交浅言深是社交大忌。 他不追问,公孙圭就更不会问了。 “公平道兄,你的货全给了公孙,不用再继续摆摊……不如在下做东,一起去吃酒?”风文汉三下五除二将汪公平的摊位打包收起往背上一背,伸手拉住汪公平的袖子,嘴上急吼吼的嚷道,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公孙圭捂脸扭头。 汪公平突然发现,这俩公子哥还蛮可爱的嘛! 第二十四章 人妻曹有话要说 新交了朋友,三人少不得要一起搓一顿。 主要是风文汉和汪公平两人,真心之余,又各自怀有目的,显得都很热情。 公孙圭则全程走神。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情感细腻且丰富的小伙子。 以汪公平多年键盘专家的经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绝对遇到了感情问题。 那个谁曾经说过,一个男人表现反常,如果找不到原因,那么将问题归结到女人身上准没错。 汪公平深以为然。 因为交上了朋友,汪公平就没必要履行之前的约定,当场找来纸笔,刷刷刷就将炼器所需的材料列举出来,直接递给了风文汉,省的明天傻傻的往校场再跑一趟。 风文汉粗略的看了一眼内容,旋即折好收入怀中,竖起三根手指,大咧咧的道:“三天,最多三天,等我消息!” “好!”汪公平点头,“我现住城南车左坊安客居甲三院,风兄将材料准备好后,可径直去那儿找我。近期,我应该都待在那儿。” “车左坊安客居甲三院?好,我记住了!” “如此甚好!饮胜!” “哈哈,痛快!干!” ………… 酒罢,汪公平提出了告辞,两人没有挽留,目送汪公平离去。 等汪公平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两人回到座位,公孙圭径直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风文汉“大惊小怪”道:“哟,公孙,心情好了?” 公孙圭懒得理他,答非所问道:“我们新交的这个朋友很不简单!” 风文汉一屁股坐到软垫上,双腿伸直,双手轻轻捶打膝盖,闻言,理所当然的笑道:“当然不简单……我喜欢交朋友不假,但并非是人都够资格做我朋友!” 公孙圭鄙视的乜了他一眼,“确实如此,关键是要能喝酒,能喝酒就够资格!” 风文汉不以为耻,洋洋自得道:“饮者多豪杰嘛!” “歪理!”公孙圭放下酒杯,又恢复成要死不活的样子。 见他正常没到三秒钟,又变成这幅德性,风文汉只得将话题接起来,道:“你发现了什么?” 公孙圭无精打采的道:“是有一点发现。” “怎讲?” 公孙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饮自酌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当得起一句‘黄级宝器配不上他’?” 风文汉眉头一挑,道:“最少玄级中品修士才有资格……” 说到这里,风文汉忍不住瞳孔一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汪公平说过这句话。 而且说的就是他风某人。 “你想到了?”公孙圭的语气依旧平淡。 “嗯。”风文汉轻轻点头,皱眉道:“地级之下,修士之间几乎无法看破彼此的修为,他又如何……” “哐当当!” 许是想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真相,风文汉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因为跳的太快,手肘与桌几底部狠狠撞在了一起,差点把桌几掀翻。 但桌几上的酒菜却倒了大霉。 一壶美酒倾洒一桌,公孙圭举着酒杯,嘴角抽搐,怔怔无言。 “公孙,公孙!”风文汉却不管公孙圭的心情,也不管手肘的疼痛,径直一把抓住后者的肩膀,激动叫道:“公孙,你说,公平道兄,啊不,是道长,公平道长不会是,不会是哪位游历红尘的地级老怪物吧?” 公孙圭愣住了,被风文汉的脑洞给惊到了。 “不会吧?” 一位黄级炼器师,虽然也值得拉拢,但说实话,分量也就那样,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如果是一位地级修士,那分量就重了。 别说他们俩,就是公孙圭的亲爷爷,当今庸方伯庸护亲临,也要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毕竟,整个庸方明面上的地级高手就只有一个。 ………… 接下来的时间,汪公平按照公孙圭提供的情报,挨家拜访了榜上有名的云陵权贵。 正如公孙圭所言,面对主动上门的汪公平,这些异界贵族纷纷表现出了成人之美的君子之风。 不君子不行啊。 他们虽然不认识汪公平,但当汪公平笑眯眯的一掌将一只石狮子拍成石粉的时候…… 他们懂了! 甭管是修为高深,还是武技犀利。 无论怎样,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惹不起,惹不起! 超凡世界的贵族就是这么逊,远没有普通世界的同类那般活得滋润。 从这些地头蛇身上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并且通过他们,又获知了另外几种材料的消息,汪公平这才满意而归。 要不怎么说,消息渠道和自身能力一样重要呢! 足以省却大半功夫。 与风文汉、公孙圭结交三天后。 城南车左坊安客居甲三院,汪公平的临时住所。 风文汉押了一车材料上门。 “怎劳烦风兄亲自送过来?”招吩咐小二安排人手将运输车拉到自己的院子,汪公平招呼风文汉到厅内。 “哈哈,本就要登门拜访,押送炼器材料纯属顺道!”风文汉爽朗一笑,“道……兄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我正一人闲极无聊,想找个人喝酒解闷呢!”汪公平说的真心实意,不带丝毫虚伪成分。 他巴不得和风文汉这样的黎国上层人士多多交流,多从他们嘴中套些东西呢,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风文汉是个十足酒鬼,闻言双眼放光,忙不迭的叫道:“这个好,这个好,哈哈哈,道兄真乃吾知己!”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既为知己,风兄理当多喝一些。”汪公平喊来一人去取酒,一边如此冲风文汉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酒逢知己千杯少……”风文汉喃喃两句,旋即一拍大腿,兴奋道:“至理名言!” “哈哈哈,以后再遇到那帮婆婆妈妈的伪娘们,就用这句将他们!” 汪公平大汗…… 不会喝酒就是伪娘? 这是什么鬼逻辑? 话说在修炼之前,他就不怎么会喝酒。 但他绝对是纯爷儿们……十八厘米的吉尔可以作证! 几杯酒灌下去后,气氛顿时热起来。 风文汉不愧为酒鬼,拥有着广大酒鬼共同的通病。 话多! 汪公平就喜欢他话多。 “……千万修士云集云陵邑,皆是为传说中的古云国王墓而来,或势在必得,或浑水摸鱼,道兄或许不知,短短半月,已有不下百余人抛尸在那茫茫山野。”风文汉突然提到了云山王陵,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感觉讥讽。 “嘿嘿……连墓门都未曾得见,已然小命去休……道兄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很冤?” 汪公平不以为然,淡淡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求仁得仁,何冤之有?” “道兄境界高,我不如。”风文汉愣了一下,继而大笑举杯,“就为道兄这番话,饮酒!” 汪公平笑着与他碰了一杯,“饮酒。” “未见公孙兄身影,难道公孙兄也去了城外云山?” “那倒没有……”风文汉摇了摇头,苦恼道,“最近一段时间,公孙莫名的陷入孤僻,对外界事物不感兴趣,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旋即,他无奈笑道:“相比之下,我宁愿他去云山晃一晃。” “风兄方才言,现下这云陵邑中,外来修士,十有八九都是奔着云山王墓而来,但我观风兄就不是!”汪公平笑道,“相反,风兄对云山王墓一说嗤之以鼻。” “诶,言重了,谈不上嗤之以鼻,我可不想被千万修士敌视……只是看不惯这种风气。”风文汉慌忙摆手道,“偷坟掘墓,终归败气运。” 汪公平愕然,他没想到风文汉会说出这番理由来。 应该说他正义感强烈好呢,还是该说他迂腐好呢,毕竟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知普通修士艰难。 但人妻曹一定有话要说…… 这是看不起咱摸金校尉吗? 第二十五章 抓壮丁 “道兄不也是对王墓一事,兴趣缺缺吗?” 突然,风文汉好像一只偷到腥的猫,笑呵呵的说道。 “额,哈哈,喝酒,喝酒。”汪公平连忙劝酒。 “道兄够豪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对于汪公平在酒桌上的表现,风文汉大加赞赏。 一杯酒入肚,汪公平这才慢悠悠说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风文汉也放下酒杯,咂了下嘴,皱眉道:“道兄,这话太悲观,太沉重,也太极端,我不喜欢!” “或许吧……呵呵,我也不喜欢。”汪公平笑道,“然而天下,本身就是一个大名利场,名利二字,重逾千山万水啊……” 风文汉猛的给自己灌了一口,“难道就没有纯粹的感情?” “有啊,骨亲血肉之间,多有纯粹!”汪公平认真的道,“之于外人,就需要我们去发掘,发掘到了,更需要我们去经营。” 风文汉笑了,道:“譬如我和公孙,我一直很珍惜和他之间的友谊……又譬如你我,不是被我发掘到了吗?” “哈哈……肉麻!”汪公平又敬了他一杯,“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吧!” 风文汉与他碰杯。 “言归正传,再说这城外云山王墓。”汪公平朝云山方向指了指,道,“遑论传言是真是假,人们对此趋之若鹜,归根结底,都是利益驱使,当大多数人认为,预期的利益足以弥补付出甚至尤有富余之时,纷争不可避免。” “更何况……”汪公平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讥笑,“这天下从不缺少利令智昏之辈。” “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风文汉补充道。 “说的没错。”汪公平表示赞同,“但唯恐天下不乱,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利益,所以喽,无欲则刚。” 他笑道:“修士关注云山王墓,无非期望得到某个古云国大能的传承,或重宝……传承,我门自有传承,无需求于他处;重宝,我本人就是炼器师,我更相信自己炼制的宝器。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冒着生命危险去蹚浑水……我与云山王墓没有念想,自然金刚不坏。” “道兄绕了这么大个圈,就为了证明对云山王墓没兴趣……你也真是……”风文汉颇为无语的竖起食指晃了晃。 汪公平话中所透露的信息,他留意到了。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汪公平绝非山野散人。 汪公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有一点他也明白,虽然他和汪公平都对云山王墓没兴趣,可两人的出发点决然不同。 他是因为有道德洁癖,而汪公平,仅仅是因为利益不够大。 换言之,如果利益足够大,汪公平其实和外面的那些修士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无非是汪公平更理智。 风文汉本身是个比较矛盾的人,有时候容易感情用事,但有时候也很理智。 所以,他并不反感汪公平的“唯利是图”。 只是他不知道,汪公平也是这样的人,理性、感性,互存、相杂。 这种人,既做不了英雄,也做不了枭雄。 只适合做自己。 ……………… “不过道兄还真是自信!”风文汉又感叹道,他指的是汪公平对炼器一道的自信。 “我辈修士行走世间,理应有会当凌绝顶的傲气,不然还修什么武,求什么长生!”汪公平长身而起,一步踏到门口,双手背后,抬头望向天际,说的是铿锵有力,理所当然。 这般霸气侧漏的宣言,让风文汉惊了个呆。 再看向汪公平的背影时,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心理原因,总之,风文汉突然觉得此刻汪公平的身影无比高大,整个视野都被这道巍峨的身影所充斥。 好刺眼! ……………… 风文汉告辞后,汪公平旋即闭门谢客,专心打铁……哦不,是炼器。 而在这期间,外界依旧纷纷扰扰,热闹非凡。 风文汉和公孙圭下榻点。 公孙圭的气质比前几天更显忧郁,整张脸苦成苦瓜,不用化妆就能直接演都市苦情戏男主角。 此刻,他向风文汉抱怨道:“说好了提前走,提前走,现在倒好,想走都走不了。” 风文汉自知理亏,讪讪而笑,他还算讲义气,没有一股脑把责任推到汪公平身上,虽然他确实是因为汪公平才滞留云陵邑。 风文汉任由公孙圭抱怨两句,而后嬉皮笑脸的勾着公孙圭的脖子,道:“嘿嘿,公孙,知道生气就好,知道生气,说明你人还没废!” “你才废了!”公孙圭一把甩开他的手,兀自坐到凉亭中,双眼望着鱼塘发呆。 他出来只是散心,路过云陵邑纯属意外,真心不想掺和云山王墓的破事。 然而世家子弟,身不由己。 就在上午,庸方公室的人到了。 庸方公室,即公孙圭所在家族,领头的是他四叔公子辉。 随着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修士之间爆发的冲突越来越剧烈,城里城外的气氛逐渐紧张,而且,“云山王墓出世”这一传言已经被证实为真,云陵县公再也撑不住场,无奈速报庸伯,请求上峰支援。 于是,公子辉带着一票人马杀气腾腾的赶了过来。 恰巧身在云陵邑的公孙圭,倒霉催的被抓了壮丁。 如果按计划提前离开的话,他是可以避开这一切的。 他没理由不生气。 毕竟想结交汪公平的是风文汉,而不是他公孙圭。 风文汉准备发挥自己死缠烂打不要脸的特长,来安慰安慰自己的好朋友,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风文汉到嘴边的话被憋了回去,回头望去。 至于公孙圭,完全无动于衷…… “辉叔!”风文汉对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帅哥行礼道。 “原来是风家的小子……”公子辉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微笑着拍了拍风文汉的肩膀,打了个招呼。 风文汉不卑不亢,任由公子辉摆长辈的威风,接着,他直起腰,看向跟在公子辉身后的两道身影,笑道:“子滕兄,阿照。” 刷…… 公孙圭猛的转过头,嗖的一下窜上前来,吓了众人一跳。 “阿圭,你干什么?一惊一乍,冒冒失失,成何体统?”不待公孙圭说话,公子辉逮住就是一通批。 一边的风文汉暗自撇了撇嘴,对这个庸方的四公子十分不感冒。 ‘拿着鸡毛当令箭!’ 第二十六章 进山 云山,属于彩蝶山的一条支脉,但占地面积依旧很广,方圆足有几百里,而且人迹罕至,内多崇山峻岭,迷障深涧,妖魔猛兽丛生,长年保持着深山老林的幽静和神秘。 但自从一个月前,传言流出,这一切就被不断涌入的山外之人打破。 “消息最早由谁所传?” 庸方公室的人马赶到一处山口,就地扎营安寨,领头的贵人们自然不用干这些粗活,于是凑在一起闲聊。 问话的是公孙滕,公孙圭的堂兄。 别说,这个问题不仅仅困扰着他,还困扰着在场所有人。 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答不出来,场面一度寂静。 公孙滕讪讪一笑,目光尴尬的瞥向四周。 在庸公室扎营的空地周围,早有人捷足先登,围着山口扎了一圈一圈的营帐。 庸公室算是来得晚的,只不过他们够强势,又是名义上的地主,硬是抢了一块风水宝地。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这一处,云山几乎所有的进出口都被帐篷给包了饺子。 而饺子馅的位置,清一色的被大势力所占据。 虽然云陵邑就在不远处趴着,但人们普遍都有争先的心理,哪怕更近一米,更早一秒都是好的,生怕自己吃亏。 然而现实很残酷,大部分人都注定只是打酱油走个过场,负责挥洒血汗,丰富剧情,其实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 当然,比起那些炮灰,他们算是幸运的,最起码命没丢,就当是观光旅游了! 对于这种现状,大势力代表往往具有强烈的优越感,对于想要浑水摸鱼的小势力代表和散修,向来不屑一顾,且相当一部分人内心对这些杂牌军极度排斥。 公孙滕和公子辉,就是世家子弟中的典型代表,天生自带傲气,不是同类人,都不带正眼瞧的。 此刻,为了缓解尴尬,又或者纯粹是有感而发,公孙滕望着周围嘈杂的环境,嘲弄道:“真是什么腌臜龌龊之辈,都敢窥伺先王遗物……嘿!” 公子辉深以为然,厌恶道:“好好的一处秀丽风景,无端被杂人污染。” 两人这一唱一和,获得了不少同类的附和,但也听得某些人是腻歪的不行。 你们真要这么牛比,倒是声音说大些,让人家听到啊! 偷偷摸摸的装比算怎么回事? 说的好像自己有多尊贵似的,干的还不是挖人家祖坟的下流事儿…… 沾了屎的金子和沾了屎的沙子,说白了都一样。 都有味。 当然,这话心里想想就行,毕竟都是一家人,说出来伤感情。 ………… 公孙圭站在家族成员的边缘位置,不掺和他们之间的扯淡。 因为没心情。 他正站在一位年轻侠女身旁,一改近期的忧郁气质,阳光拨开乌云,笑容之花重新绽放。 年轻侠女姓庸,单名“照”,是公孙圭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腰间挂着一把精致短剑,正是公孙圭从汪公平处购得之物。 两人的生身母亲都早逝,父亲后宫佳丽三百,子嗣繁众,分摊到每个子女身上的父爱能有多少,可想而知。 所以,在公孙圭展露出非同一般的修炼资质之前,他们一直相依为命,因而感情甚笃。 可以说,整个庸公室,与公孙圭关系最好的就是庸照,甚至关系比亲生父亲还亲昵。 只是,如果有熟悉公孙圭的人在,比如风文汉,如果他在场,定能发现,此刻,公孙圭虽笑的灿烂,却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阿圭……”照小姐显得很开心。 “嗯?”公孙圭却有些心不在焉。 “短剑很好看,我很喜欢。”照小姐一手摩挲着剑柄,一手玩着自己的辫子。 “啊,你喜欢就好。” “阿圭……” “嗯?” “你说,云山王墓里面,会不会有阴谋?”照小姐忽而抿起嘴唇,仰头看向公孙圭,担忧道。 公孙圭终于回神,眉头不由皱起,道:“我也说不好……但始传者至今身份不明,消息源头久查不得知,不排除有人做局的可能。” “那……”照小姐张大嘴巴,马上又用手捂住,朝公孙圭眨了眨眼,“那我们岂不是有危险?” 公孙圭被问的有些烦躁,埋怨道:“既知有危险,为何不安坐家中,跑这非之地凑什么热闹?” 照小姐只是看着他,也不哭也不闹也不发飙,只是淡淡的道:“阿圭,你长大了,知道凶我了?” 公孙圭:“……” “我是关心你,哪有凶你?” “就许你关心我,不许我关心你吗?”照小姐道。 公孙圭无言以对。 “你为何离家出走?”照小姐得理不饶人。 公孙圭面皮一红,强辩道:“怎可说离家出走?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出门闯荡再正常不过,怎到你嘴里就成了离家出走?……总之,这次的事,你不要掺和,乖乖回县邑等候。” 照小姐不满道:“你嫌我实力低微,拖你后腿?” “对。”公孙圭不敢看她,回答的却一本正经。 “去死!”说着,一脚踹了过去。 ……………… “你二人莫要再闹,平白堕了公室的名头!”公子辉皱眉喝道,“阿圭,随我进山看看。” 照小姐吐了吐舌头,停下了手脚的动作,公孙圭则暗松了口气,连忙摆脱照小姐,逃也似的跟了过去。 ………… 庸公室的先遣部队一共有十人,除了公子辉、公孙滕和公孙圭外,其他的都是公室扈从,其中更有一位玄级上品供奉。 供奉负责镇场子兼保护公子辉三人,六名普通扈从则拿着铁锹、铁镐、锄头等挖掘工具,有架充当打手,无架充当苦力。 ………… 云山最早迎来外来客可追溯到一月前,修士大规模涌入也已有半月。 经过半月来的地毯式、挖地式搜索,依旧连墓门影子都没看到。 但并非一无所获。 千百名修士半月的努力,最终使传言被证实,谣言之说被攻破。 埋藏在地底、掩藏在山体之内的王墓屋顶、墙壁、瓦楞、基座相继重见天日。 这一系列的发现,直刺激的千万修士热血沸腾。 许多人结合当前的发现,在脑海中模拟王墓的大致布局和大小。 然后,全体发疯。 这简直就是一座地下王宫嘛! 正因于此,千万修士才甘心放弃优质的生活,蜗居大山,与虫蚁为伍,不离不弃。 他们自以为看到了曙光。 血是热的,眼珠子是红的。 第二十七章 试剑 云陵之行,获益颇丰,可谓功德圆满。 汪公平的心情大好,连带着炼器时的状态都是历来之最,手感超佳。 仅仅五天,他就超额完成了风文汉的订单。 第一份材料用来试手,花了三天。 第二份材料正常发挥,只两天就炼制成一柄黄级上品的长剑,成功完成任务。 到这里还剩一份材料,可算作盈余。 但此时汪公平手感正旺,着实不忍中断大好状态,他果断放弃了直接出关交剑的原计划,决定再接再厉,打算给自己也炼制一柄配剑。 结果这一挨不要紧,状态那叫一个大爆发,加料挥锤控火,融合分解萃取,一气呵成。 新炼制的宝剑,相较于前一把,虽仍只是黄级上品,但绝对可称得上无限接近玄级的黄级宝器。 毫不犹豫的,后一柄被他留给了自己,赐名“止戈”。 熄炉收剑,沐浴更衣,臭烘烘的打铁匠,秒变仙风道骨的道家高人,汪公平拿上事先准备好的剑鞘,喜滋滋的回到了城南小院。 ……………… “咻咻咻……” 银龙漫卷,电耀长空。 安客居甲三小院中,一道灰色身影如惊鸿翩飞,周身叶龙环绕,飞舞。 其势雷霆万钧。 其威罡风削骨。 凌厉的剑气,纵然远离十丈,依旧刮的人脸生疼。 正堂廊檐下,汪公平一手拄剑柄,一手负于后,神色认真的观摩风文汉舞剑。 忽地,汪公平左手大拇指一推,“哐哧”一声,宝剑倒飞出鞘,旋上半空。 “风兄好剑法!待贫道陪你玩玩!” 汪公平哈哈大笑,随即一脚蹬地,后发先至,于半空中握剑,虚空踏步翻转,翾飞漂移,直刺向风文汉。 “我来也,风兄小心咯!” “哈哈哈……来的好!”那边,风文汉不退反进,迎着汪公平袭来。 汪公平将自身实力压制到与风文汉等同的后天中期,即玄级中品,内力流转周身,蓄势待发。 直到两两相遇。 砰! 气的对冲! 乒乓! 器的相撞! 风文汉猛一个劈叉,重心低伏,上身后仰,汪公平从其上掠过,两厢相错而开。 却是汪公平气盛一筹。 培元期修士才主拼技巧,后天修士拼的更多的是力量,是气势,次拼技巧,随着修为的提升,日后还要加入宝器、神通、战斗经验和战斗素养的比拼,一名修士的综合实力,由多方面因素决定。 显然,先前的试探性碰撞结果表明,即便刻意将修为压低,高阶修士的综合实力,在同阶中照样出类拔萃。 但是否意味着汪公平就一定能胜过风文汉? 不一定! 个例的偶然性太多,一次碰撞不具有代表性。 所以,汪公平不敢掉以轻心,风文汉也不会自甘下风。 交手继续。 “叮!” 剑尖轻轻触碰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借助反震力,汪公平百来斤的身体一个筋斗平稳落地,旋即间不容发,纵身飞掠,驰骋横向,掀起两排劲风,拖拽无形波浪尾翼,几步间跨越十丈,追至风文汉身后。 脑后恶风滚滚,遍体生寒,风文汉不敢怠慢,一脚用地抓地,支撑扭动,身如圆规般在千钧一发之际转正,心神凝一,视听相辅,挥剑而抵。 “乒!” “乒乒乒!” 剑光如暴,剑锋如雨。 攻而速,疾风劲卷。 守而全,坚石圆周。 眨眼间相接不下百次。 一直都是汪公平在攻,风文汉在守。 看起来好像是风文汉被汪公平完全压制。 实则不然。 两人只是切磋,一人攻一人守,配合默契,仅此而已。 没一会儿,两人就互换了角色。 换成汪公平守,风文汉攻。 两人的攻击和防守风格都很有意思。 汪公平攻势凶猛迅疾,风文汉攻势刁钻诡异。 风文汉守则无微不至,疏而不漏,往往料敌于先,守其所必攻,纵使攻而密不透风,亦能守的完美无缺。 汪公平守则太极阴阳,借力打力,因势利导,喜欢扰乱攻方节奏,制定己方节奏,攻击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带偏,然后划水,划呀划划到天荒地老。 遇到他这样的防守方式,攻击方会相当憋屈难受,如不能从他的节奏中挣脱出来,早晚是被反杀的命。 然而即便能挣脱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下次,总之处处是坑,且这些坑都有粘性,稍微分神就会被黏住。 如此这般十几个回合过后,风文汉只感觉比一味防守还累,简直身心俱疲。 他发誓,日后绝不和汪公平这样的人打近身持久战,要么上来就爆大招以绝对力量轰杀之,要么拉开距离钓鱼,耗死对方,要么干脆远遁千里。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不过,让风文汉略微安慰的是,汪公平的剑法并不娴熟,往往他还未挣脱开来,那边汪公平自己却掉了链子,“导势”中断,或者一开始就导势失败,节奏不对,带不动,屡屡被他逼的手忙脚乱。 然而同样为此,风文汉又很沮丧。 很明显嘛,汪公平在拿他试招。 他在试剑,试的是手中宝剑的品质。 汪公平也在试剑,试的却是剑法,而且他还自觉不自觉的充当了对方的试剑石。 或许对方试的对象中,也有他风文汉这个人。 想想都很心塞。 且,他居然和一个不擅使剑的人打的“难解难分”…… 情何以堪! ……………… 一个人试剑,如同在炎热的沙漠中,独自策马奔腾,干巴巴的,灰扑扑的,了无趣味,对手的加入,往往会带来秋后的丝丝凉风,如春雨湿润森林,沁人心脾……但汪公平带来的却是狂风暴雨,和黏不拉几的烂泥。 风文汉是越打越难受,越打越郁闷。 剑的品质既已试的差不多,他觉得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趁着汪公平的又一次失误,风文汉后跃三丈,收剑而立。 “不打了,不打了!” 汪公平笑着将剑归鞘,道:“如何?” 风文汉举着宝剑,左手细细拂拭,赞道:“剑是好剑,堪称黄级珍品,道兄不仅修为了得,炼器一道更是不凡,在下佩服!” “风兄谬赞。”望着被风文汉举在手里的剑,汪公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风兄满意就好。” 风文汉手里拿的正是汪公平本想留作己用的那把。 汪公平从铁匠铺回来的时候,恰巧风文汉上门,给撞了个正着。 这下子当面锣鼓,无所遁形,汪公平索性将两把剑都亮了出来,让风文汉自选。 然后,风文汉就选了第二把。 “止戈”一名顺势过度给了第一把,依旧作为汪公平专属配剑的名字。 ………… 第二十八章 先天之威 “跳马,将军!哈哈哈……” 汪公平非常得意的看着棋局,又看了看风文汉。 大局已定,胜券在握。 往往这个时候,人们的心情都会特别好。 两人比剑之后,汪公平就地制作了一副“象棋”,邀请风文汉对弈。 在短暂的学习规则后,风文汉对象棋产生了兴趣,只不过,这点兴趣快要被汪公平耗光了。 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风文汉十分光棍,一把将棋局弄乱,道:“不下了!” “哈哈哈……”汪公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笑嘻嘻的,也不着恼。 看在七连胜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汪公平慢悠悠的收拾棋子,嘴上说道:“风兄,我与你的交易圆满完成,云陵之行的收获也远超预期……云陵于我已无助益,是时候离开了!” 风文汉愣了一下,接着点头道:“也好,此是非之地,道兄此时离开,不失为上善之选。” 汪公平手上动作一顿,笑道:“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讥讽?” 风文汉连忙摆手,“道兄别误会,我可没有。” “哈哈……”汪公平又重新收拾起棋子来,漫不经心的道,“管你什么意思,我都当你是真心实意。” “本来就是真心实意……”风文汉笑了笑,继而好奇问道:“道兄准备去往何处?回家?” “暂时不回,先去白县,会一会白公望。” “何时动身?” “现在。” “好,我送你一程。” “……”汪公平懒得吐槽,决定原谅他的嘴拙。 ……………… 云陵县邑东城门外。 云陵县邑只有四座城门,走西门和南门都可以回管乡,北门则对着云山。 “风兄,就此别过。” 汪公平背着行囊,挎着止戈剑,立于城门下,与风文汉辞行。 “道兄一路保重。”风文汉抱拳回礼。 “嗯,风兄请回。” 汪公平直起身,就要迈步离开,忽然,他的心里没来由一阵悸动。 不待他考虑因由,紧接着从东北方向传来了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 烈日当空,却又“轰隆隆”雷声滚滚,伴随着无端刮起的劲风,大地的颤动,让人重心不稳,从而东倒西歪,惊呼连连。 路边的小石子“滴答答”跳动,花枝招展,树枝摇摆,附和着旋律。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还能闹出这般动静,简直骇人听闻。 “这是?” “地震了?” “这是怎么回事?” “……” 路人们面色惶惶,议论纷纷。 “先天之威!” “地级强者?” 汪公平和风文汉几乎同时看向彼此,又同时惊呼出声,且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 “先天之威?” 震惊之后,风文汉首先想到的却是汪公平无意中透漏出来的新名词,他狐疑的瞥着汪公平。 汪公平无语的乜了他一眼,这不是重点好吧? “咳咳,我门之于修士的境界划分,略有别于主流,先天既为地级。” “不多说这个……风兄,看来王墓那边有进展了。” 风文汉点头,面色凝重,沉声道:“而且是大进展,大发现。” 这是很明显的事。 先天强者个个都是国宝,等闲不出手,出手必不等闲。 “先天强者,当真恐怖如斯。”汪公平想起了网文圈流传的一个梗,用到这里,还真是应景。 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一次次震动,汪公平的神经一次次跟着被挑动。 早就知道后天和先天之间存在差距,心里已有预期。 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两相一对比,先天之下的世界,与其说是修炼界,还不如说是江湖武林,修士更像是江湖武者侠客。 而先天之上,才真的称得上修真玄幻世界,先天武者,才配称一声修士,才有了超凡脱俗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飞沙走石,才符合汪公平心中对修士的固有印象。 总之,两者感觉就像是两个位面的生物。 酸涩,心塞。 ………… “是啊,地级强者,大恐怖!”风文汉点头表示赞同,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低声喃喃自语:“一下子冒出了两尊老怪物,到底来的都是谁?” “庸方公室?”汪公平故作高深的试问道。 风文汉摇头,“不会,庸公室没有地级以上的存在……”他侧身看向汪公平,“黎国三十二方,明面上只扈、成、苏、邾四大方有地级老祖或供奉坐镇,庸方居于中流,莫说不可能有地级强者,即便有,不到危急关头,他们是不会也不敢让天下人知道的。” “呵呵……”汪公平接受了风文汉的看法。 庸公室若真有隐藏的地级强者,那就应该一隐到底。 本身身为封臣,无论有何原因,在如此重大事情上隐瞒君上,都是极度犯忌讳的事。 “那风兄认为会是谁?”汪公平努力装出一副“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想考考你”的淡定表情。 风文汉对此并不怀疑,因为这不算什么秘密。 “庸方境内的势力,明确拥有地级强者的唯有万妖谷。” ‘万妖谷?妖怪?’ 汪公平微惊。 “所以其中一方来自万妖谷的可能性最大……” 风文汉接着道,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严肃。 “至于另一方,却是不便确言……游历散修,或境外势力,皆有可能!” “或许,其中一方正是那传言的始作俑者……”汪公平轻笑道,“当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发展,终于迎来收获果实之时,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众所周知,地级强者是战略核武器,轻易不显人前,保不准那位幕后之人也是这么想的。 “程咬金?” 风文汉再次一脸懵逼。 汪公平突然发现这孩子有一个毛病,老是抓不住重点。 “你可以理解为拦路虎、摘桃子的人、捣乱的人……嗯,早早隐藏在黑暗中伺机抢夺胜利果实的人,或无意间路过专门坏人好事的人。” 汪公平不知道自己解释的准不准确,马马虎虎,勉勉强强,应该能听懂吧? 风文汉听懂了解释,“只是,为何将此类人唤作程咬金?” 汪公平:“……” 对不起,我嘴欠。 ……………… 在离云陵县邑东城门以北偏东两三里处,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壮一瘦两道身影正在荒野上快速移动。 看情形,像是在一追一赶。 镜头拉进,倍速放慢。 一名手持与身体等大的流星锤、上身赤果的壮汉,和一名身材矮小瘦削、手持黑木兽头拐的老者,正在打的不可开交。 第二十九章 紧迫感 前有先天强者拦路,为免受池鱼之殃,汪公平不得不又在云陵县邑逗留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不再做任何停留,径直一路向东,很快,云陵邑就被他抛到身后,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一同被抛开的,还有一系列随之而来,关于云山王墓、先天强者等等,的麻烦和纷争。 离开了一个即将成形的漩涡中心,他只感觉一阵轻松。 ……………… 时值二月,草长莺飞。 “游历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走在田埂之上,揽观绿野春播,汪公平情不自禁的发出这般感慨。 时间最宝贵也最廉价。 对普通人如是,对修士尤如是。 汪公平之所以突然发文骚,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急迫。 还是云山王墓的破事。 时间过去大半年了都,离开云陵邑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云山王墓事件的后续会造成那么大影响,走哪儿都能听到吃瓜群众关于云山王墓的讨论,其影响力甚至已经不局限于庸方境内。 最起码就汪公平所知道的,黎国朝廷已强势插手,将庸公室踢到了一边。 可怜的庸公室…… 黎国的真正巨头们,就跟约定好的似的,陆续登场。 万妖谷、黎国朝廷、老人会、四方盟、森林会、战神部落、红叶谷。 一个个巨头的插手、博弈、血拼,裹挟无数中小势力,搅动风云,掀起血雨腥风,扰的整个云陵邑都不得安宁,云陵邑本土势力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连累至灭族的都不在少数。 其中,就包括为汪公平提供了不少友好帮助的闾间大夫一家。 默默地为这位老朋友,及所有在云山王墓事件中,被殃及的无辜者,哀悼三秒钟。 其实直到这儿都不关汪公平一毛钱的事。 他对王墓中的那件,令所有巨头都觊觎的宝物,也丝毫不感兴趣。 但他对由此事而被吸引出来的高手数量兴趣万分。 尼玛,光七巨头,一共就派出了十四个先天高手,再加上次一级势力或散修中的先天高手,这样一来,参与王墓事件的先天高手数量突破了二十尊。 这个数字,不仅亮瞎了全国人的眼,更是闪瞎了汪公平的老腰。 我擦嘞,说好的先天强者一国都没有几个呢? 说好的后天巅峰能横行天下呢? 说好的战略核导弹呢? 我信了你的邪! 你个糟老头子! 你这是大白菜吧?还带搞批发的啊? 别人家的主角,都是升到哪一级,哪一级的高手就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一大堆。 他倒好,级还没升呢,就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一大堆比自己强得多的高手。 差距啊! 因此,汪公平感受到了压力。 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 没有安全感的人都这样,一想到身边就有那么多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心里焦灼啊! 早知道,打死汪公平,他也不会离开道观。 “不行!” 汪公平握了握拳,咬了咬牙,四下张望了一番。 一片小树林。 他双眼一亮,麻溜的跑了过去。 解决威胁之前,他决定先解决一下膀胱肿胀的问题。 ……………… 彩蝶山。 茫茫彩蝶山,渺渺雾天峡。 雾天峡,彩蝶山妖族的大型聚居地之一,因常年山雾漫天而得名。 雾天峡虽地居彩蝶山深处,然而险峻的山崖和重叠的丛林,无法完全阻隔消息的传递。 因此,最近在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云山王墓事件,在雾天峡依旧是热门话题。 只不过,雾天峡的妖怪们,关注点和外界之人略有不同,相比较于外界之人对宝物的热捧,他们更在意参与争夺宝物的高手。 和汪公平在意高手数量不同,他们在意高手本身。 嗯,他们清一色的支持隔壁家的万妖谷。 旗帜鲜明。 不只是因为万妖谷是纯妖族势力,更因为万妖谷离雾天峡不到十里远。 “万妖谷猴王、牛王两大妖王齐出动,有多少年没发生过这种事了?”一只头上长着鹿角、眼睛灰溜溜的梅花鹿妖一脸唏嘘的说道。 旁边,另一只梅花鹿妖骄傲的一抬下巴,“哼,反正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 两只鹿看样子都是万妖谷的精神股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满满的陶醉。 但了解他们的妖怪都知道,这俩货曾经欲投效万妖谷,结果人家没要他们。 “听说牛王受伤了?”忽然,从林子里窜出一头长相凶恶丑陋的野猪妖,不合时宜的插嘴道。 “牛王怎么可能受伤?……你听谁说的?”第一只梅花鹿瞬间炸毛,身上的斑点平白大了一圈。 “牛王在妖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者,谁能打伤他老人家?”第二只梅花鹿也是愤愤不平。 说猴王被人打伤了还能忍,说牛王那绝比不能忍啊! 谁让老牛头也有角,脚下也有蹄子,而且和俺们一样都吃草呢! 咱们看着亲近!^3^ 就是这么不讲理! 野猪妖正要解释,可惜俩鹿压根就不在乎真相,径直你一言我一语,逮着野猪妖就是一顿死喷,直喷的野猪妖怀疑猪生,哼哧半天,估摸着打不过,方才悻悻离去。 哼!长得辣么丑,还好意思编排咱家老牛,喷不死你! 俩兄弟冲着野猪妖的背影,龇牙咧嘴。 “对了,咱刚才说到哪儿了?” 喷爽了,再回过头了,第一只鹿突然发现忘了要说啥了。 第二只鹿挠了挠角,忽而一个击掌,机智一笑,道:“咱们刚才聊到松赤三兄弟了!” 第一只鹿豁然开朗,竖起右手食指,一个劲儿猛晃,道:“对对对,就是松赤三兄弟……还是二弟脑筋转的快,哎,年轻真好!” 对此,第二只鹿老实不客气的全盘接受。 本来就机智嘛,干嘛要虚伪的拒绝? “二弟,听说松赤兄弟自甘堕落,居然跟了人类混?”第一只鹿颇有些痛心疾首。 “听说混的还不错……”第二只鹿点了点头。 “混的再好,那也是丢咱妖怪的脸!”第一只鹿表现出了一个合格愤青该有的做派。 “听说他们投靠的老大包吃包住,偶尔还指导他们修炼……”第二只鹿又道。 “哼!╯^╰”……第一只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松动:“你听谁说的?” “我上个月才遇到过松黄,听他说的!”第二只鹿如是道。 第一只鹿嗤笑一声,“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第三十章 鹿小亨和鹿大亨 “你们明天要去哪儿?” 忽地,一颗又圆又滚又毛的大脑袋插到俩鹿中间。 “呼……是你啊,吓我一跳!”第一只鹿拍着胸脯,作惊吓状。 “为什么你们插嘴前,都不知道打招呼?”第二只鹿则垮着脸,很不爽的样子。 大脑袋的主人是一只类似河狸的妖怪,是两只鹿正在就餐的“宝妖餐馆”的主人。 镜头放远,就见两只鹿屁股底下各有一只小板凳,两妖之间隔着一座树墩式餐桌,餐桌上趴窝着一只毛发油光锃亮的肥胖河狸,三妖头顶上方搭建有一张以藤蔓编织而成的小凉棚,凉棚三面二百七十度无视野遮挡纯天然布景,剩下一面则对着一堵石壁,石壁上开有一个石洞,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柜台及其上的瓶瓶罐罐,而石洞上方,则歪歪扭扭的刻着“宝妖餐馆”四个古妖族文字。 别看宝老板长得胖且可爱,但能在崇尚力量的妖族中开餐馆,并且经年不倒,宝老板不是个简单妖怪。 至于怎样的一个不简单法,没人亲眼见识过。 传说曾经有一位将军吃霸王餐,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在一条小溪中发现了该将军的冰凉尸体。 又传说有一位臭名昭著的恶妖路过雾天峡,见到了宝老板,乖的跟孙子似的,规规矩矩,文明的如同人类中饱读诗书的道德楷模。 总之各种版本以讹传讹…… 反正很不简单。 嗯! 然而这些传言根本就吓不住两只马大哈鹿。 第一只鹿道:“我们要去找松赤兄弟……作为受惊的赔偿,这份拌香草就当免费赠送。”旋即老实不客气的伸出舌头,“呲溜”一下就将一整盘拌香草卷进嘴中,吧唧吧唧……“嗯,嗯,真香!” “你……”宝老板的肥手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顿在半空中,随后悻悻的收了回来,他黑着脸道:“那三个蠢货居然还没死?” 旁边,第二只鹿默默的从座位边的架子上抓下一颗红苹果,咔哧就是一口,嘎嘣脆。 “宝老板的食材就是好!” “那当然……”宝老板一脸得意,接着又立马恢复正经:“一颗红苹果两个小贝,概不赊账!……也不赠送!” 咔,又是一口狠狠咬下,但却在半途停住,没有咬到底,第二只鹿艰难的将嘴巴从红苹果上拔下来,带起一条藕断丝连的口水线。 “不早说?” “咦,二弟,你太恶心了!”第一只鹿搞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耿直的批评道。 第二只鹿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就将被咬了一个豁口的红苹果放了回去,理直气壮的道:“还给你,我不要了!” 宝老板现在就想捶死这俩傻哔。 “鹿老二……” 宝老板愤怒咆哮。 “松赤三兄弟惹到尊贵的宝老板了?”第二只鹿,也就是鹿老二,大名鹿小亨,眼见宝老板真的要发火,机智的他赶忙转移话题,甚至不惜送给对方一个马屁。 毕竟马大哈不等于傻! 当然,某些晚期患者除外。 “你……啊哦,那倒没有!”宝老板来了个弯道速漂,语气急转,和蔼可掬的拍向鹿小亨的肩膀……胳膊……手背,拍了拍他的手背,小伙子一点儿都不醒目,都不知道弯下腰,照顾一下大佬的臂长。 “宝老板,来杯晨花露!还要一杯苦树茶!” 又有客人上门,这是一对河马夫妻,身材都非常魁梧。 宝老板咚咚咚的跑去招呼客人,半刻后又咚咚咚的跑了回来。 天还没聊完呢! “松赤三兄弟得罪了虎头山的寅将军,寅将军到处在找他们。” “有悬赏吗?”鹿小亨双眼放光。 “二弟,矜持。”第一只鹿,也是他哥鹿大亨虎着脸训斥道,接着他又看向宝老板:“少于一……五百大贝,我们不接。” 鹿小亨:“……” 宝老板:“……” “你们不是朋友吗?”宝老板一脸的鄙视。 “对啊。”鹿大亨认真点头,“所以我开了五百大贝的价码!我的友谊应该值这个价!” 鹿小亨嗯嗯望天,宝老板愕然而后习以为常。 宾客们侧目而视。 “很抱歉,寅将军是个穷光蛋,哪里舍得悬赏!”宝老板哼道。 “切……”俩鹿同时甩手,极度失望。 “堂堂将军,居然混的这么差!” 鹿大亨表示不能理解。 将军,妖族对于强者的独特称呼,对应于主流玄级。 妖王,即地级。 听说没钱可拿,鹿小亨迅速转移了关注点:“他们仨怎的惹恼了寅将军?” “不知道。”宝老板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谁知道。” “谁?”鹿大亨、鹿小亨同时望了过来。 宝老板伸手朝两人身后指了指,抬了抬下巴,道:“那人来了,你们自己问吧!” 俩鹿兴冲冲的转过身,旋即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表情,很苦,很涩,很耐人寻味。 “听说,你们想和本将军谈谈?”一个身高两米朝上,腰围比俩鹿加起来还粗的虎妖,就杵在桌子另一侧,一双黄橙橙的大眼睛里,除了凶悍,还有戏谑,“正好,本将军也有话想找你们谈。” 不提寅将军本人威猛雄伟的身姿和手上拿着的如门板似的夺人心魄的九环大刀,单就其身后两侧七八条一水的两米大汉,留给俩鹿的,就只剩下从心一条路。 除非他们永远不出雾天峡。 “哎……”就在俩鹿傻眼的时候,宝老板适时的站了出来,发出了一声悲天悯人的慨叹。 刷刷刷,一时间几十道目光聚焦于一点。 俩鹿的目光中带着绝处逢生的欣喜,寅将军的目光中带着横生枝节的警告。 旁人的目光,多是看戏。 宝老板自淡然处之,只见他踮起脚尖,从架子上将被鹿小亨咬了一口的红苹果拿了下来,默默将其塞入鹿小亨的手中,道:“送给你了,不收钱,吃吧。”随后拍了拍鹿小亨的胳臂,又冲寅将军说道:“记得让他们把饭钱留下。”说完便背负起双手,一边摇着头,一边吹着口哨,走了。 就这样走了…… ‘靠!小人哉!’ 目送宝老板离开,寅将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俩鹿,咧开血盆大嘴,嘴中两排如钢刀般的尖牙,尤其是嘴边的那对犬牙,分外森然。 “本将军相信,接下来会有一场愉快的交谈,你们说是吗?” “呵呵……”鹿小亨扯了扯嘴角,“是的,将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俺,俺也一样。”鹿大亨紧忙举手。 “很好……那么,谁告诉我,松黄那个又矮又挫又弱智,屁股上没咕隆眼的垃圾,现在在哪儿?” 第三十一章 庸城 “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得罪,那什么,什么?” “寅将军!” “对,寅将军,你们怎得罪他了?” 道观西,五柳河东畔的石滩上,四男一女加三只松鼠正聚在一起打水漂玩。 问话的是平日里话最多的青铜。 “哈哈哈……”松赤和松青都忍不住大笑,松赤更是朝松黄挤眉弄眼。 “咻”的一下,一块薄片状石块高速旋转着射入水中,“屁啊”“屁啊”“屁啊”……带起一簇一簇的白色水花,直冲向河对岸。 松黄还保持着用力投掷的姿势,郁闷道:“只是不小心偷听到一个关于寅将军本人的秘密而已。” “什么秘密?”青铜无愧于心急口快的名声。 其他人虽没直接发问,但从一双双竖起的耳朵,足以见证他们的心思。 对于隐秘,人们往往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求知欲。 松黄弯着腰,又拣起一块形状适宜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满意一笑,选好角度后随手丢人河中。 “屁啊”“屁啊”“屁啊”…… “他老婆说他不行!”松黄双眼盯着河面,追踪着自己的杰作,嘴上说的很随意。 “他老婆说他不行?” “这算什么秘密?” 众人大眼瞪小眼,对这个“秘密”很是失望。 “这有什么,无非是夫妻之间吵架而已,我阿爹阿妈也经常互相埋怨,我阿妈还骂过我阿爹是死鬼哩……”青石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不惜以身说法。 这傻孩子! 得亏了在场没有老司机…… 只不过,为何三只松鼠的表情都有些很奇怪,有点难受的样子,好像在努力憋气…… 呼! 好悬,松黄吐了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我是在他和他老婆交配的时候,偷听到的。” “噗……哈哈哈……” 却是松赤和松青实在忍不住,破了功。 交……交配? 好似触碰到了某个了不得的禁忌,五个年轻男女刷的一下集体脸红,即便再不谙世事,智慧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火烧。 尤其是映山红,女孩子本就心理早熟,没经历过的少女不像师奶们那般百毒不侵,她们更听不得这些荤话。 何况,某几个傻小子还老是偷看她。 红着脸的映山红,娇羞的容颜,对于正当慕少艾之时的少年们来说,诱惑直接max,毫无抵抗力。 所以,他们的目光老是忍不住的瞥了过去。 一次两次三次…… 看的映山红又羞又恼,关键是身子忽然开始异样的发软,实在是待不下去,随即娇哼一声,掩面飞逃而去,就是跑的时候,步子感觉有点飘。 风景线跑了……众少年皆是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 回头彼此目光不经意间的轻触,如同胆小的小鹿受到惊吓,立马移开,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以及淡淡的敌意,面上则露出一抹礼貌又不失友好的微笑。 “哈哈哈……” 三只松鼠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少女含羞,少男慕艾,真的很有趣! “笑,笑个屁啊!看打!” “砰砰砰……” 年轻人在河滩上厮打成一团。 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 ……………… 庸城。 庸方都城。 居民十万户。 这是汪公平第一次来。 也是他目前为止进过的零界最大城市。 即使以他经历过现代千万级大都市的眼光,依旧为庸城所震撼。 不是因为其高大或美观,而是因为其布局。 依山而建,蜿蜒螺旋,攀附而上,远眺之下,其形犹如一条红白斑纹巨蟒缠绕一座布满青苔和藤蔓的三角锥形石柱,一层层,一叠叠,一圈又一圈。 白与红,交织在黑与绿之间。 相映生趣。 仅仅一座方城,竟如此奇伟,着实出乎汪公平预料。 就算是超凡世界,以超凡者们的尿性,想必也不会屈尊去当建筑工…… 所以,庸城大概率是由普通民众建造起来的纯手工城市! 这简直就是前工业革命时代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 在建城过程中,想必埋葬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累累白骨,但,这跟他有个吊关系! 抱着如此想法,汪公平欣然踏入城中,好整以暇的欣赏起这座风格另类又别具一格的奇城来。 当亲身领略了庸城的独特风光后,汪公平只感觉不虚此行,还有就是,台阶真特么多。 幸好他身体素质一级棒! 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庸城都一改汪公平对零界本土文明的观感。 在这之前,他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局限于“乡下”,而庸城,汪公平总算感受到了他想象之中的华夏古代背景下的市井景象。 这个尚处于古老封建制度下的世界,文明程度还是阔以的嘛! ‘居然连小偷这种“先进”职业都进化出来了……’ 汪公平一边从腰间抓出第三只手,一边默默吐槽。 轻轻用力一捏,三只手连接的另一端发出“啊”的一声叫。 然后一扯一带,一个脸上脏不拉几、痛苦中略带委屈的小不点出现在了汪公平视野当中。 俏黄蓉?! 汪公平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确定不是假小子……分明是真小子。 囧…… ╯□╰ 好吧,他承认自己想多了! “放手,放手……放手!” 真小子很没有眼力劲的挣扎着,嘴上还放肆的大喊大叫,这副嚣张的姿态,像极了某个世界的同行。 都是那么的欺软怕硬,且没有自知之明。 “哦?贫道硬是不放手,你又如何?让老大带人报复贫道?”汪公平笑呵呵的说着,不带丝毫火气。 就是手上的力度稍微加大了那么一点。 “啊呀……呀呀呀……放放放手!”真小子痛的脸都扭曲了。 “啧啧,小子,贫道观你人缘欠佳啊,你看看……”汪公平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他示意真小子往四周看看,“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多人见到你被贫道所擒,他们却只顾远远看热闹,竟无一人帮你说情,啧啧啧,想来你已然是臭名远播了……” 真小子这次不是手疼,是心疼,疼的想掉眼泪,偏偏嘴上还兀自强硬道:“要你管,我才不稀罕他们帮我呢!” 看着这副倔强的年轻面孔,汪公平没来由的有些心软,想想自己毕竟没遭受什么损失,而且还有正事要办,何苦在这里跟这小子浪费时间? 这样想着,手上下意识有所松动,就准备放人。 谁知—— 真小子趁汪公平愣神的功夫,冷不丁的对着汪公平的右手腕,狠狠的就是一口。 第三十二章 葬冬宫 汪公平转着手腕,心平气和的自一条窄巷中走出。 衣袖捋高,露出洁白健康的右手腕,其背部,明显能看到两排并列内弯的黑漆漆的齿痕。 每当看到它们,汪公平都忍不住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别人家的主角都是被美女咬,他到好,居然给……哎,黑历史不提也罢。 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要不回地球打针狂犬疫苗? 真是越想心里越膈应。 以至于汪公平有一种冲动,想要折返回去再揍那小子一顿。 “呼!” “哈!” 深呼吸。 汪公平一甩袖子,迈步离开。 咱堂堂后天巅峰大高手,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 等确定汪公平已走远,窄巷的阴影中走出一道鼻青脸肿的瘦小身躯。 真小子眼神愤恨的目视汪公平离开的方向,一手捂着脸,一手揉着胸,张嘴欲要诅咒两句,却不小心牵动了某处伤痛,“嘶……”痛的他龇牙咧嘴,只得怨毒的瞪了一眼……两眼三眼四眼,方才愤愤不平的作罢,随后一瘸一拐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 庸城顶部四层,被一片连绵起伏的建筑群所包揽,这是庸方公室的聚居地。 公室三代内的嫡系成员及亲属、供奉、家臣、扈从、奴仆等大多聚居于此。 位于阁楼之上,凭栏放眼,能俯瞰一半的庸城景貌,饱览一半的庸方山河——另一半被山给挡住了,需要绕到另一面去看。 居高声自远,通过住宅,就将庸公室高高在上的地位体现的淋漓尽致。 顶二层,公子公孙区,公孙圭府邸。 作为十几年的老朋友,风文汉是这里的常客,来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进门可以不用通报不避女眷直驱后宅。 就像今天,他又来了。 “风少爷!”沿路所遇的仆人十分熟稔的跟他打着招呼。 和往常一样,风文汉随便抓住一人问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半月池……” “知道了!”都不用仆人指路,风文汉自顾自三拐两拐就拐到了目的地。 忧郁的贵公子,又在那对水发呆。 风文汉以手扶额,颇为无奈的走到公孙圭身边,紧挨着他坐下,侧头望了他一眼,又转向满池清泉,道:“小子莫要看不开,毕竟这是好事。” 公孙圭如同死人般僵硬的脸忍不住抽了一下,继而逐步化开,恢复活人应有的丰富表情,他没好气的瞪了风文汉一眼,道:“这算好事?” 风文汉愕然,颇为诧异的看着他,表情严肃道:“阿照那么照顾你,你的想法自私了!” 顿了顿,他放缓了语气,接着道:“我知你与阿照感情深厚,自小互相扶持,你不舍她离去情有可原,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假使你真的爱她,就该祝她幸福,而非施以枷锁……日后你若成婚,有了新的羁绊,你让阿照何以自处?她是你阿姐,不可能永远陪你在身边。” 公孙圭张了张嘴,良久方道:“左丘玄朗不是良配!” 风文汉却是不以为然,嗤笑一声,道:“左丘玄朗丰姿卓著,玉树临风,兼又文武双全,且出身左丘氏,无论才貌家世皆上上之选,仰慕暗恋之庸城淑女不知凡几……”说着,他瞅了瞅公孙圭,眼神玩味:“比你强多了!” 公孙圭怒目而视,几乎咬牙切齿:“左丘小人有妾室二十二!” “这有何妨?”风文汉眨了眨眼,不知其意。 娶妻归娶妻,纳妾归纳妾,怎能混为一谈? 他风大少爷不也有八个小妾,他不照样挂着单身贵族的头衔招摇撞骗……啊呸,追求爱情! 而且,别人也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只要没娶妻,那就是单身。 公孙圭憋的想哭,他发现自己真是对牛弹琴。 “好了,争论到此为止!聚会的时间到了!”风文汉起身,拍了拍公孙圭的肩膀,“从云陵回来,你一次没参加……走吧,就当散心。” 公孙圭没有拒绝,他觉得自己是该多出门走走,老在家里憋着,迟早憋出心疾。 “怎不见师师?” 出了门,公孙圭忽然感觉缺了点什么,仔细思索一番后,才发现了问题所在——往常参加聚会都是三个人一起的。 风文汉一跃跳上高档马车,闻言,幸灾乐祸的笑了,大咧咧道:“丫头昨日不慎摔了一跤,自觉无颜见人!呵呵,别管她,她不去正合我意!” ……………… 一辆马车滴滴答答的行驶在庸城第五大街上。 所谓的第五大街,也就是第五层城区,因为其独特的环山布局,庸城的每一层城区都整体呈同心环形,狭而长,几乎一个城区就只有一条主大街。 从第五大街右转入次一级的高德街,高德街尽头有一片以山腰平台修整而成的小广场,小广场旁,屹立着一座鹤立鸡群的宫殿式建筑,名字也很点题…… 葬冬宫! 葬冬宫外部装饰紧随着庸城的主流,红加白的风格,眼色简约而不艳丽,让人看起来非常舒适,感觉很轻快。 小广场上停满了许多形形色色或豪华或非常豪华的私人座驾,汪公平所乘的公共马车穿梭其间,略显惹眼,好在葬冬宫的服务人员素质一流,没有发生狗眼看人低的狗血剧情。 施施然下车,施施然进宫……啊不,是施施然进入葬冬宫。 酒为色之媒。 色为酒之兴。 大体上但凡娱乐场所,都离不开“酒”和“色”这两种充满了腐败堕落的元素。 喧嚣,奢靡,诱惑,蚀骨……灯红酒绿,淫词秽语,莺莺燕燕,芳芳菲菲。 但这些,葬冬宫内通通没有。 只有典雅大方的布局,舒缓柔和的音乐,赏心悦目的装饰,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以及三三两两簇桌笑谈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成功人士。 或许因为现在是白天,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 或许因为人家档次高,玩的是情调,没那么低俗直接。 总之,汪公平感到很失望! 一颗因期待突破而忐忑不安的骚年之心哐哐落地。 说好的“大爷,奴家想死你了”呢? 差评! 汪公平闷着脸,情绪不高的直往楼梯口而去。 楼梯口专门安排有一位漂亮小姐姐,她礼貌而适宜的跨前两步,巧之又巧的在汪公平将上未上之时,凑到汪公平身侧,距离不远不近,露齿一笑道:“敢问贵客有预约吗?” 汪公平瞥了小姐姐一眼,用眉清目秀四个字来形容她真是恰如其缝。 没来由的,他心情好转。 真不是因为看到美女,他只是欣赏于对方的服务态度,要的就是一个尊重。 “秋蝉,秋蝉房。”他笑道,笑容和煦。 第三十三章 圈子 ‘我去,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下,脸上带着遮住上半脸的黑铁面具的汪公平默默吐槽道。 零界的修士属于正大光明的群体,甚至连普通吃瓜群众都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在庸城这样举足轻重的城市里,更是人尽皆知的事。 就像云陵邑校场的临时坊市,那么的堂而皇之,许多平民闻风跑去看热闹,最后云公不得不派人去驱赶闲杂人等。 这次倒好,搞得像邪教组织搞集会一样鬼鬼祟祟。 这副做派,很难让人往正派上想。 因为在汪公平看来,完全没必要啊! ‘难道以庸公室为代表的官方势力排斥打压类似的修士聚会交流?’ ‘不能吧?’ ‘秋蝉聚会的地址和日期,还是公孙圭那个根正苗红的公室成员给的呢!’ ‘那我之前直接跟小姐姐报了秋蝉的名字会不会有事?’ ‘卧槽,她看到了我的真实样貌!要不要把她抓到身边就近看管,认真调教?’ ‘……’ 被人引导着进入真正会场的一路,就是汪公平胡思乱想的一路。 幽深的走廊里曲曲折折,转转圜圜,约摸半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一面是一方略高于地面的平台,面积五六平米的样子,而另外三面,围绕着中央长桌紧贴着墙壁布置有一圈座椅,座椅之间有桌几相隔,座椅桌几彼此相连,只是偶尔空出一条条黑不隆咚的出口。 此时,这些座椅上已然落座了不少身影,且这些身影无一例外,都和现在的汪公平有着相同的打扮。 不用问,汪公平也知道这些布置是干什么的,比如那条杵在中央的大长桌,肯定不是用来放铭牌和矿泉水以及装饰花坛的。 不过汪公平更关心的是另一方面。 ‘果然,进出通道果然不止一条!’ 这才对嘛! 这才符合汪公平心目中之于反派集会的想象。 汪公平的进场波澜不惊,没有鲜花和掌声,也没有无端审视和猜忌,没人关心他是谁,一个个的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闭目养神,或与知根知底的人悄声交流,或自顾自“漫无目的”的观察环境。 这样也好,省去了好大一桩麻烦。 汪公平按照一贯喜好,选了个靠门口的座位……不得不感叹,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真是强大。 汪公平理直气壮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有许多黑斗篷从不同的通道口进入,然后安静的找一个座位坐好。 随着人数增多,大厅内的氛围不可避免的嘈杂起来,纵然大多数人有意识的闭嘴,比如汪公平,但碍不住有的人就是不分场合的活泼。 比如刚才进来的两人之一。 人家那个心态,感觉就不像是来参加“反派集会”,而是万圣节考斯普雷狂欢。 汪公平懒洋洋的瞥了那人一眼,嘴角轻微上扬。 又等了大概几十分钟,终于一位靠近平台的斗篷人伸手拉了拉悬于脑侧的吊绳。 “叮叮叮……” 清脆悦耳的钟声,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尤为突出,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老司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甭管前一刻在干什么,这一刻纷纷望向敲钟人。 菜鸟们则有样学样,不露分毫。 汪公平淡定自若的斜靠在椅背上,隐藏在兜帽和面具下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冒出来的明显是组织者的家伙,左手肘微微抵在扶手上,支撑着身体,右手肘则无意识轻扭,摇晃着侍者刚刚送过来的酒樽,在烛光的映照下,玲珑剔透的淡黄色液体,兼具朦胧虚无之美,更显诱人。 敲钟人很满意在场“观众”们的反应,就见他缓缓一扫全场,用不带一丝情绪的沙哑嗓音道:“聚会开始。”之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吭声。 看样子,这位“主持人”的主持风格非常佛系。 菜鸟们不太适应敲钟人的风格,老鸟们仿佛早有预料,见怪不怪,且非常乐意给菜鸟们做亲身示范。 没等多久,在汪公平新奇又理应如此的目光中,与他左手边隔着几个座位,有人轻喊了一声“我先来”,率先走上了前面的平台。 此人的声音偏中性,加之斗篷也不知道谁设计的,又肥又大,人穿上后,只要不是超重量级的大胖子,基本上身材都能被很好的保护起来,以至于汪公平居然一时无法确认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不过可以确定,这个人是个急性子,汪公平思索的功夫,他,姑且称之为“他”,他已然从肥大的斗篷下掏出了一根又黑又亮又圆又粗的棍子。 汪公平好悬没把嘴里的饮料给喷出来,信息爆炸给炸出来的深邃脑洞不可遏制的想起了某个颇为流行的梗。 这么长这么粗的一根棍子,特么他是怎么塞进去的? 神奇! 突然,汪公平对这厮的性别产生了浓厚的性……兴趣。 “黄级上品宝器——鎏金虎纹棍,作价十二个闪光贝,或桂香果一枚。” 说完,那人就将鎏金虎纹棍放到桌子上,静静的等待众人的反应。 汪公平此次纯粹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他就学到了一个新知识。 ‘闪光贝?’ 汪公平目光闪烁不定。 这时,那人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积极回应后,默不作声的将鎏金虎纹棍重新塞回斗篷底下,施施然走下平台回到座位。 第一次就以失败而告终。 汪公平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才是正常态势。 交易继续。 第二个人上台,他没有拿出任何以供交易的物品,径直说道:“十五闪光贝求取一瓶蜂原白胶。” 沉默了半刻,终于台下有人开口道:“我手中没有蜂原白胶,但我知道哪里有!” 台上之人略做思索,旋即点头道:“可以,但单纯的消息只值五个闪光贝。” “八个。”台下之人非常言简意赅。 “六个。” “七个。” “六个。” “好吧,六个,成交。” “敲钟人,需要您做个见证。”台上之人这时转向敲钟人,恭敬的请求道。 毕竟消息这玩意儿太容易造假了,如果不加以约束,指不定就有人拿个假消息,骗了钱就跑,大家都隐藏着真实身份,即便事后知道自己被骗,找不到骗子也无可奈何。 第三十四章 买和卖 敲钟人很自然的答应了台上之人的请求。 “当然,乐意效劳!” 台上之人再次感谢,然后径自取出六个婴儿拳头大小,表面荡漾着光晕,外形体现着异样美感的白玉“瓜子”,小心翼翼的放到长桌上的托盘里,随手推到长桌一侧。 ‘那瓜子,应当就是闪光贝了!呵呵,能够充当修士之间的交易货币,就是不知其本身有何作用?是自身带有特异能量?还是本身材质可作为通用炼器材料?亦或蕴含神通?’ ‘……看来,这个世界的商业环境,确实被我低估了!’ ‘不过,观那家伙拿钱的举止,想必也是一个囊中羞涩的同道中人啊!’ 汪公平静静的旁观,默默的猜想。 求取方爽快付了钱,台下的供给方也不矫情,使唤侍者拿来纸笔,刷刷快速写下一行字,小心折好,递给侍者。 等侍者将写了字的纸送到台上之人面前,台上之人确认后,侍者得到示意,再转回将盛放闪光贝的托盘带给台下供给方。 如此,一整套交易流程才算完成。 之后进行的交易无不按照这套模板来,或失败,或成功,但无论哪种结果,都不影响聚会的正常进行,敲钟人从头到尾都只充当着一个仲裁者和公证人的角色,嗯,还有兼职佛系主持人。 其他人,只要交易不涉及到自己,自然全是观众。 但还真别说,汪公平做观众做的津津有味。 小心翼翼的交易规则,好似菜市场买菜似的讨价还价,交易成功后的喜悦与激动,失败时的叹气和遗憾,以及他非常之欣赏的那份不以物喜不以物悲的古井不波的大师心境,都如同一出出风格迥异的话剧,展现了一幕幕生动的神秘的修士百态,很有趣! 更重要的是,他从中学到了许多关于本界修炼界的“知识”,或者说“常识”,比如高级货币——闪光贝。 这很宝贵,能避免很大一部分的日常尴尬。 烛光摇曳。 又是一轮交易开始。 “能帮人隐匿行踪,或者隔绝气息,不使人察觉的宝器……有谁有?” 一位与其他人看不出区别的斗篷人站在平台上大喊。 没人回答。 他又道:“不要求品种,不要求质量,只要求有效!” 看样子,他的需求很迫切。 可依旧无人搭话。 “价格从优!”他急了,“我愿溢价五成购买!” “……” “溢价一倍!” 他提高了音量。 “两倍!” “……” 那人没有再加价,默默地低下了头,失落之感不加掩饰。 这种情况,在以往的聚会中很少出现,但也并非没有,这些“不理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遇到了紧迫的难题,甚至本身处于危急关头。 ……………… 这趟交易应该是黄了。 汪公平如此想到。 但他却被那人描述的内容深深吸引。 能够帮人隐匿行踪、躲避追捕的宝器,听起来满满的修真玄幻风,一点儿也不武侠。 汪公平本人就是炼器师,对零界所谓的“宝器”了解的比其他领域要详细的多。 反正就他所知,黄级宝器肯定是没有玄幻功能。 最起码玄级起步,而且汪公平觉得玄级中下品都够呛。 而这人的话,也间接证明了“宝器”一名的名副其实,让汪公平彻底丢掉宝器其实就是质量好一点的兵器的错误认知。 同时,也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炼器师,很有搞头啊! ……………… 那人又不死心的连喊数声,还是无人答应,这时候不死心也必须死心了。 许是他表现得“太可怜”,连一向中立的敲钟人都忍不住提醒道:“你的要求太高,按你之要求,至少玄级中品,且效果不定理想,欲百分满足,需特定的地级宝器方可……且不提其价值几何,地级以上宝器,皆为可遇而不可求之物,类似的有特殊功能的宝器,更是万中无一,侥幸持有者,千方百计保藏还来不及,等闲是不会售卖的!” 而且你觉得以现场诸人的身家和地位,像是能拥有那种级别宝物的人吗……这句话他没说,怕打击现场众人的自尊心,把他们都得罪了,以后秋蝉聚会就不用办了! 隐藏在兜帽和面具下的白净俊脸苦涩一笑,怏怏下台,回到座位。 旁边,与他只隔着一张桌几的另一个斗篷人立马凑了过来,用一种好奇又担忧的语气问道:“你欲何为?” 那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另一人又气又无奈。 插曲过后,汪公平重新赖倒在座椅上,小口小口的抿着饮料。 下一个上台之人,许是受到之前那人的影响,情绪被调动了起来,没有很好的控制住,上去就是一高嗓:“那个谁,你上次预定的五瓶九草液我带来了,还要不?要就赶紧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连烛光都好似受了莫大惊吓,抖了一下,以至于造成整个大厅一霎那的昏暗。 汪公平敏锐的发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坐于右手边的那位,不由自主的踢出右脚,浑身一个激灵,就像是打瞌睡的人被突然惊醒。 ‘这货应该很尴尬吧?’ 汪公平暗暗好笑,顺便不留痕迹的擦掉不慎喷在衣摆上的饮料。 幸好饮料是免费的…… 九草液的交易非常顺利,毕竟是早早预定好的。 新到手五十个可爱的闪光贝,卖家很兴奋,他没有就此下去的打算,反而嗓门更高了。 “成年巨像龟完整龟甲一面,四十个闪光贝。” “十八尺荆棘血藤一根,二十五个闪光贝。” “火山地熔岩晶一块,三十个闪光贝。” 刷! 汪公平猛然坐直,目不转睛的盯向台上的大嗓门,突然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直下心田。 此次外出,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个目标,终于有着落了! 怎么办,好激动! 但汪公平的激动只持续了三秒,脸色迅速垮了下来,整个人就跟5t文件夹不小心被格式化了一样失落。 ……没钱,买不起! 生活总是时刻不忘展现它的残忍! 好难过,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哀怨婉转的旋律自动在脑海中浮现。 是抢,还是借,这是个问题。 但很快,他就做出了选择。 抢夺看起来最快捷最简单,却是风险最大,最笨最短视,最没有技术含量,最容易衍生麻烦的处理方式,理所当然的被他放弃。 而借,有两种形式。 借物,曰“赊账”。 借钱,曰“贷款”。 第三十五章 火山地熔岩晶 巨像龟的龟甲貌似非常受欢迎,竞价异常激烈,这一幕在风格偏向“理智”和“保守”的交易中,是到此为止第一例。 第一次在一场交易中出现一个以上的买家。 难怪龟甲主人的嗓门那么大,手里掌握紧销资源,中气足。 对此,汪公平抱有深深怨念。 无论“赊账”亦或“贷款”,都是对自身魅力的极大考验。 纵然他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了自信,但有谁的魅力能大得过玲珑可爱的闪光贝? 但凡有一人个愿意付现钱的竞争者出现,他就等于被淘汰出局。 所以,目标越受欢迎,他的机会就越渺茫。 偏偏大嗓门看起来今天的财运特别的旺。 -.- ……………… 最终,巨像龟龟甲以五十二个闪光贝的价格被一个矮个子拍走。 之后轮到荆棘血藤。 大嗓门是个生意老手,他没有急吼吼的让人出价,反而不紧不慢的操着大嗓门,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荆棘血藤的用途,顺便吹嘘了一番他那根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各位朋友们都知道,荆棘血藤是炼制溶血丹、补血药以及精壮丹的必备主材料,至于什么是溶血丹,什么是补血药,就不用我多加赘述了吧?反正你只要出门,这些都是药箱中必不可少的常备丹药,说是第二条命都不为过,命有多宝贵,这些药就有多宝贵,相应的荆棘血藤就有多宝贵! 同时,荆棘血藤还可以作为药膳配料使用,增气养精,补血滋阳,总之好处多多,即便单纯的作为食材,请精通厨艺的庖丁妥善处理,味道更是一绝,那滋味,啧啧,至今我还回味无穷,保证试过的朋友还想试! 另外,其本身只要稍微改装就是一把上好武器……是绝对的多面手,万金油! 荆棘血藤虽不是什么珍惜材料,但绝对不可多得,更何况,我这条血藤是长达十八尺的一整条,更显可贵,大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嘿,过了今晚,再想要有,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到时候悔之晚矣,可别来找我,我也没有第二条! 好了,废话不多说,有意向的朋友可以出价了,二十五个闪光贝起!” 大嗓门情绪很嗨,直接将碰运气的地下交易当成了拍卖会现场,并亲自客串拍卖师。 汪公平对他的“科普精神”十分赞赏,但对他不打草稿的乱吹感到忧心。 这厮居然把简简单单的一种低阶药材吹到与命等同的高度,如果真有傻哔一时脑热信了,让这厮奸计得逞,这家伙难保不会再接再厉,指不定会把他看中的火山地熔岩晶吹成什么样。 应天地间最纯粹的火元素而生的火精灵的遗蛻? 能发动超凡神火的宝器驱动核心? 火系修士没有一块修炼之途就不完美的一生之伴? 只要不说谎,适当的夸大吹牛并不违反秋蝉聚会的宗旨,那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用缴税。 汪公平帅气的脸庞皱成了老黄瓜,就在刚刚,一个傻哔花了五十个闪光买走了荆棘血藤,足足溢价一倍。 说实话,汪公平并不太在乎大嗓门吹嘘,但他在乎有脑子却根弦的家伙上套,没想到一虑成谶。 当然,也许人家是真的很需要荆棘血藤,且这种可能定更大。 但不管怎样,照这个趋势,说什么“赊账”“贷款”都是自取其辱,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苦也苦也。 只能祈祷道祖,保佑火山地熔岩晶流拍。 而台上,大嗓门果然再接再厉,开启新的“科普”。 “火山地熔岩晶,众所周知,蕴含浓郁火灵气息的超凡矿石,是炼器师最爱最常用的炼器材料之一,用途之广,犹胜荆棘血藤,只要买下来,根本不虞担心浪费,实乃专练火系功法的朋友们不可或缺的益友,难道你们不渴望拥有一件与自身属性相得益彰的趁手宝器吗?难道你们不想借此对火灵的认知能更深一层吗?假若就此错过,将是你们一辈子的遗憾! 对火灵有涉猎或者有想法的朋友们,请聚目于此,火山地熔岩晶完全可以作为你们研究火灵的最佳敲门砖,入门梯! 心动不如行动朋友们,起价三十个闪光贝!” 话音刚落。 “三十贝!”某倒鸡瘟的家伙阴恻恻喊道。 汪公平:“……” 道祖他老人家散步去了,没能听到他忠实信徒的祷告。 在来之前,他打定主意只带眼睛和耳朵,不带嘴巴,只学习,不参与,因而没有准备资金或能换取资金的东西。 现在看来,特么的简直太失策了! 关键是,他哪里想到第一次参加修士之间的聚会,就碰见有人卖火山地熔岩晶,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三十四贝!” 大嗓门今天唱主角,接连三件物品都遭遇竞价。 “三十六贝!”首先开口的“阴恻恻”好似不受丝毫影响,淡定的报出了新数字。 “四十贝。”与之竞价的人不甘示弱,甚至锋芒更甚,咄咄逼人。 “阴恻恻”:“四十二贝。”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急不躁,依旧遵循着两贝的加价。 “四十五贝。”竞价者很自信,坚决执行以“贝”压人的策略。 “阴恻恻”:“四十七贝。” “五十五贝!”竞价者陡然抬高了声调。 大嗓门嘴都笑歪了。 汪公平的心情在经历了兴奋,期望,失落后逐渐转为平静,重新恢复一个合格旁观者该有的心境。 不就是错过了一次机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火山地熔岩晶又不是世上只此唯一? 既然今天出现了,明天后天早晚还会出现。 大嗓门能得到一块,就能得到两块三块。 根本不需要着急。 凡事看开,世界比想象中的要美丽的多。 你对祂有爱,祂绝不会辜负你。 现实处处展现着它的残忍,却也处处充满惊喜。 五十五贝的报价一出,“阴恻恻”考虑都不做考虑,直接一句“我放弃”结束本次竞价。 由此可见,他是一个相当理性的人。 汪公平特地多看了他一眼,这种人,往往无情而危险。 就当大家包括大嗓门本人都以为五十五贝即是最后结果时。 “六十贝。” 第三者插足了! 汪公平愕然望去,旋即嘴角一掀。 之前怎么说的来着?对世界要有爱,这不,惊喜来了! 第三十六章 风林街上 “黄级上品宝器——碧涵剑,出自百岁斋百岁老人之手,十五个闪光贝。” 在火山地熔岩晶成功拍出之后,又陆续进行了几桩或成功或失败的交易,一切又是那么的有条不紊,波澜不惊。 包括现在进行的这场。 寂静了几息,有人喊道:“十五个闪光贝,我要了。” 没有枝节横生。 交易完成。 接下来等了半晌,再也没人上台,这时,敲钟人终淡淡开口道:“今天的聚会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 在侍者的指引下,汪公平特地选了与进来时不一样的另一条通道离开。 曲折的封闭回廊,所有参会的斗篷人都默不作声的次第前行,步履匆匆。 与前一人和后一人都隔着十几丈远,汪公平行走在其间,毫不起眼,最终,他顺利的出现在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宿之中。 脱下斗篷,摘下面具,随手将其交到侍者手中,汪公平微微一笑,向侍者道了声谢。 那侍者比划了两下,表示不用谢,径自收好道具,重新钻回通道,身影很快就融入黑黝黝的阴影当中。 从引路到复命,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聋哑人?’ 汪公平收回目光,皱了皱眉,旋即脸色舒缓,笑容满面。 “这又关我什么事呢!呵呵……” 走出民宿,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瞬间的恍惚好似换了天地。 “该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 在街角,汪公平请了一顶两抬小轿,笑呵呵的道:“去十八区,风宅。”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头上,不去拜访一下,确实说不过去。 ……………… “去哪儿?” “先去我家!” 两名斗篷人并肩走出通道。 两人一前一后掀开兜帽,摘下面具,露出隐藏其下的真容。 风文汉。 公孙圭。 “呼,憋死我了!”风文汉长吁了口气,飞快脱下斗篷,“秋蝉会的氛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压抑,秋蝉会的斗篷,也是一如既往的丑!” 公孙圭拧紧眉头,将斗篷往旁边一扔,道:“所以,我不喜欢这种聚会。” “故作神秘!” 两人从后门走出掩饰用的客栈,登上一辆久候多时的高档马车,车夫默默的扬鞭启动,驾驭着马车自小巷中迂回。 车内,风文汉道:“不是故作神秘,而是不得不神秘。” “毕竟利益动人心。” “敲钟人知道一味的震慑和事后惩戒都是下策,远不如防患于未然。而神秘,就是最大限度的防患于未然。” 因为神秘,即便有人见财起意,想要在会后下手,往往彼时却找不到目标人物。 因为神秘,彼此搞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天生对未知的恐惧会使有歹心者踌躇,从而于无形中消磨掉一部分尚未发生的冲突。 说白了,还是身为组织者的敲钟人本身实力不够强,并不足以令人敬畏,参加聚会的修士之所以守规矩,只是因为他们觉得秋蝉会的存在符合他们的利益罢了,当眼前利益大于秋蝉会存在所产生的远期利益的时候,他们甚至并不介意当面挑战敲钟人的权威,更遑论会后搞小动作。 倘使敲钟人是一位天级强者,他定的规矩谁又敢阳奉阴违? 随便说一声“这地方我罩的”,无论何地都能成为这世间最文明最有秩序的地方,哪儿用得着像秋蝉会这般繁琐?又是戴面具,又是穿斗篷,又是分批次撤离的。 公孙圭撇了撇嘴,未就此做出反驳。 “公孙,你想逃?”突然,风文汉话题一偏十万八千里,认真的盯着公孙圭,道:“你想带阿照逃婚?” 公孙圭不敢直视他,偏头看向车窗外,脸上既有被戳穿心思的赧然,又有心思如此容易就被戳穿的懊恼。 “……你以重金购得火山地熔岩晶,是为了公平道兄?” 公孙圭强行扯开话题,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言。 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他,心意已决! 风文汉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公孙圭的侧脸一眼,轻笑道:“是为了公平道兄,我尚欠他一份见面礼。你当知,我对朋友向来慷慨。” 随即,车内陷入沉默。 滴滴嗒嗒,马车继续行驶在僻静的小巷中。 ……………… 第十八区,风宅。 风氏家族,其在庸方的身份地位,属于仅次于庸公室的那一拨。 考虑到这是个超凡世界,实力才是衡量一个势力地位高低的核心标准,综合实力与庸公室不相伯仲的风氏,在面对庸公室时,或许只剩下名义上的臣子这一唯一劣势。 毕竟风氏家主头顶上还挂着一个“风侯”的爵位,并且在庸城近郊拥有一块私人封地。 侯爵和县公同级,区别只在于侯爵封于方伯直辖畿内,县公封于方畿外,且侯爵多封给方伯同姓,比如公孙圭的老爹,受封“恭城侯”。 拥有如此显赫家势的风氏,其权势富贵可想而知。 外在表现形式同样体现在住宅上。 风宅,几乎占据了十八区的三分之一。 套用一下杜牧在《阿房宫赋》中的描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一言以蔽之:金玉满堂! 马车缓缓驶进以白玉铺就的风林街,稳稳停在金玉满堂的风宅正大门口阶下。 看到这辆马车,守在门口的一名风氏健仆不由得精神一阵,“咚咚咚”飞快跑下台阶,跑到马车一侧,抢在车夫之前,麻溜的从车底空格取出折叠式下马墩,展开后工工整整的放好。 “小人风全,恭迎大公子回府。” 自始至终,风全都保持着半躬腰的姿势,脸上挂着矜持的谄媚的笑。 讨好主子,是身为下人的必备技能,但风全总是能做到既能让被讨好者感受到马屁的香甜,却又不至于因为被拍的过火而产生反感。 在风文汉面前刷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当风文汉下车后第一眼看到这厮,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风全,你这嘶的机灵劲到哪儿去了?还不快见过公孙圭殿下!” “公孙殿下!”风全脸上的谄媚一收,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正儿八经的冲随后下车的公孙圭行了一礼,整套动作干净利落。 “嗯。”公孙圭点头,他不是第一次来风家,自然认识这个每次都会上来献殷勤的“门卫队长”。 同样是家族嫡系,但很明显,风文汉在风氏的地待遇,远高于公孙圭在公室的待遇。 风文汉是风氏三代最受重视的一个,是风氏的年青一代领军人物,是在整个庸方都很出名的年轻俊杰。 相比之下,公孙圭略逊一筹。 “师师肯定等急了……那丫头就喜欢古古怪怪的东西,这次没能参加秋蝉会,指不定老大不痛快……”风文汉笑道。 提到风师师,公孙圭难得的露出笑颜,“你为兄长,她要闹,便也找你闹……” “呵呵,不是有公孙你么?”风文汉得意道。 公孙圭:“……” 两人相伴拾阶而上,突然,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风林街的另一端。 一顶两抬小轿转入街道,轿身随着轿夫的步调一晃一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第三十七章 风雅苑谋封 “午安,风兄!午安,公孙兄!” 汪公平笑呵呵冲阶上两人问候道。 他笑的很真诚。 “未曾想在这里与二位巧遇,真是幸运。” 有地主亲自相迎,这下子就省得通报的麻烦了。 虽然阔别大半年,再次见到汪公平,风文汉却发现彼此之间没有生疏之感,就好像相交多年的老朋友那般自然。 “哈哈哈,刚与公孙提到道兄,道兄就到了,这就叫缘分!”风文汉抱拳下阶,笑道。 “公平道兄。” 公孙圭则与汪公平点头致意。 “道兄何时到的庸城?”风文汉把住汪公平臂膀,拉着他就往风宅里走,边走边问道。 “昨日刚到。”汪公平没有挣扎,随他而动,“庸城风光,当真别有一番滋味,着实令贫道大开眼界!” “哈哈哈……那是自然!纵观黎国一王城三十二方城,庸城繁华不敢称雄,富裕不敢称雄,地位不敢称雄,然则其壮观、新奇、独特,绝对算个中翘楚,诸城之冠!”风文汉以一个土生土长庸城人的口吻,骄傲的说道。 和向班上同学炫耀自家父母本领的小学生别无二致。 公孙圭也难得的主动插嘴道:“道兄不烦多待几天,庸城尚有许多好玩的地方,需要时间去挖掘!” “我愿做向导!”风文汉道,“保准让道兄领略到最正宗的庸城面风味,对庸城有一个最全面的了解,我们庸城人热情好客,淳朴大方,相信能给道兄留下深刻的印象。” 热情好客?淳朴大方? 汪公平下意识的想起某个咬了他一口的小偷,嘴角隐晦的抽了抽。 这印象确实挺深刻的! ……………… 不同于公孙圭喜欢在类似花园、院子等开阔无遮的的室外见客,风文汉更喜欢在自己的“私人会所”里招待朋友。 他的私人会所并不单指某一间房,而是一整套功能齐全的建筑群,兼有酒窖、练功房、储藏室、会客室、书房、餐厅、静室以及卧室等等专属房间。 而且,每个房间几乎都配备有专门的丫鬟打理,就连防止外人打扰的静室,都安排有一个清洁丫鬟专司打扫卫生。 风文汉还特地为自己的“私人会所”取了一个特别附庸风雅的名字——风雅苑。 对此,汪公平的感觉只有一个字。 壕! 再想想自己的破道观…… 不由得黯然神伤。 这些腐朽堕落的,浑身散发着铜臭味和血腥味的封建主阶级…… 真是太美好了! 让人好生向往…… ‘不行,汪公平,你是要登临八界巅峰的男人,怎能被区区世俗的奢华迷住双眼,遮住心窍?你的志向哪里去了?眼界决定一个人的成就,你该抬高一下自己的眼界了!你的目光不能只停留在庸方,你要看到整个黎国,看穿整个零界,看透所有八界!’ 汪公平穿梭在雕栏玉栋之间,艰难的克服着安逸之心、堕落之心,目露坚定之色,给自己打气。 ‘先定一个小目标,获得一块私人领地!’ emmmmm…… ⊙﹏⊙ 咳咳……先着眼于当下。 被风文汉引入会客室,三人刚落座,汪公平冷不丁的问道:“如何合法拥有一块私人领地?” 风文汉刚要说什么,就被汪公平的话给打蒙了。 公孙圭更是一脸的惊异。 “为王公效力,然后立功受封。” “或挂职客卿,以等价条件,获得相应封地。” “或占山为王,以武力强逼各方默认。” 作为公室成员,公孙圭最有发言权。 风文汉随后轻点头,表示“对,就是酱紫”。 汪公平本是想心事想的出神后的无意识发问,没想到还真得到了肯定回答,一时眉头深锁,考虑得失。 见识过先天之威后,汪公平已经不再天真,首先第三条途径被他排除。 而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选择第一条途径。 如此,就简单了。 第二条,只能是第二条途径。 与各级王公建立友好合作关系,以条件换取封地。 所谓的条件,包括但不限于关键时刻出力、提供辅助生产、提供钱财。 但他还要确认一下。 “能用钱买吗?”汪公平认真的问道,顿了顿,他做出了补充解释:“我需要指定位置购买土地!” “为什么不行?”风文汉舒服的窝在松软的罗圈椅里,呵呵笑道,“钱也是一种条件,只要数量足够打动人心。” “指定位置的话,却要视具体位置而定。” 公孙圭没有接话,但没有反驳就等于默认。 ‘啧啧,看来零界的王公对分封看的没有华夏古代的天子诸侯们那么紧张……’ ‘也对,生存环境不同,对待某项事务的态度自然跟着不同,况且零界到处是没有开发或开发度有限的荒地,随便分封出去一块,借此获得一位或数位强者的支持,是很划算的一桩买卖!……说他们分封随意,那也是相对的随意,是要分对象的,强者、有价值的技术职业自然一切好说,没有价值的弱鸡还是滚一边去吧!’ 汪公平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含笑,学着风文汉的样子,将身躯缩到罗圈椅中,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 “能就好……”他语气轻松的说道。 “若需要在下效劳,尽管开口,我虽不才,或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风文汉表态道。 公孙圭则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僵硬道:“我能力不如文汉兄,只能提供些许信息。” “能够提供信息,已然足够了,贫道只有感激。”汪公平坐正了身子,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人家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愿意帮忙是本分,没有非要帮忙的义务,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谁也不欠着谁,他必须懂得感恩。 “对了,不知道兄看中了何处?”风文汉问道。 “一个穷乡僻壤的一块小地方,比不上一个乡君的封地。”汪公平随意道,“只因为贫道一顿时间都会栖身于此,索性就地置办别院,故而产生了将土地买下来的想法。” “穷乡僻壤?年前听道兄提及,道兄暂前居于云县管乡辖下?”风文汉道。 “然。” “哈哈哈,如此就简单了!”风文汉开怀大笑,“以道兄的实力,直接去找管君,点明来意即可,领内之事,领主可自行做主,届时,说不定还有惊喜等着道兄。” 公孙圭浅笑着补充道:“乡君一级,很难拒接一位玄级强者的‘友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黎国的政治制度决定了地方高度自治,直接找现管的管君远比走高端路线来的有效且省心。 真是自找烦恼! “哈哈哈……两位仁兄一语惊醒梦中人啦!” 正好这时,被风文汉派去酒窖取酒的仆人将美酒端了上来。 风文汉抖擞精神,从罗圈椅上一跃而起,一把抱过一个酒坛子,“啪”的一声打开泥封。 霎那间,酒香四溢,满室兰芳。 第三十八章 公孙圭的心结 几杯酒下肚,三人的兴致逐渐高涨,包括一直表现闷骚的公孙圭在内,无不形骸放浪,本性毕露。 “道兄,自去年在你手上惨遭七连败后,我痛定思痛,精研细究,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风文汉软趴趴的斜倚在椅子侧壁上,左手搭着侧壁上沿,枕着脑袋,右手置于大腿之上,一边拍一边说道。 “什么道理?” 汪公平眯了眯眼,头有点晕,但好在意识尚且清醒……喝到这儿差不多了,接下来的酒局,他决定靠作弊挨过去~ →_→ “你曾败于公平道兄七次?”后知后觉的公孙圭这才惊呼道,因为信息的不对称,他的关注点与两人的有点不一样。 惊呼过后,他拍了拍脑门,许是想到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果然。 果然如此。 果然如我所料! 风文汉却是被他的表情刺激的跳脚。 “是下棋输了七次,不是比武!” “下棋?”公孙圭愕然。 “自然是下棋!”风文汉甩给他一个“不然你以为呢”的眼神,信誓旦旦道:“是公平道兄教授与我的象棋……大象的象……名字确实很奇怪,我觉得以帅棋将棋,亦或车棋兵棋命名,当更合适!……且棋规也不尽合理。为一军主将者,即便不为全军最强,亦当为最强者之一,而象棋之将帅,居然受限于方寸之间,不如一过河小卒。如此碌碌之辈,安得驾驭车马炮诸佐?又何德何能令实力远超于他的车马炮等誓死效力?” 说着说着,风文汉突然很气愤,他“啪”的一下一巴掌狠狠的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嘶……” 光听声音,就觉得很疼。 风文汉咧咧嘴,强忍者大腿上的不适,道:“无能,累赘,名不副实,名为主将,实为囚徒,倘使我遇如此主将,定然一早弃之!” “所以呢?”汪公平一脸莫名其妙…游戏就是这么设定的,没必要那么较真吧? “所以?”风文汉抬了抬下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在错误的规则下对阵,失败是必然的!” 我特可法克! 说了半天,居然是为输棋找借口…… 汪公平:“……所以,这就是你悟出的道理?”他颇有些哭笑不得。 “当…当然!”风文汉的语气中充斥着既心虚又理直气壮的矛盾。 结合前后,公孙圭总算听懂了风文汉的意思,顿时鄙视不已。 汪公平没好气的道:“比武你也没赢。” “我也没输!”风文汉补充强调,旋即又有不自信的道:“顶多就是……稍落下风。”到底还是要脸的人啊…… “呵呵……”汪公平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呵呵……”风文汉尬笑一声。 “呵呵……”公孙圭莫名苦涩,被勾起了心事。 见他好不容易恢复活性,结果又变成这幅德行,风文汉眉头皱了又皱,嘴巴张了又张,终是没有骂出口,给自己的老友保留了一份颜面。 但公孙圭却没有这个意识。 许是多日来郁结的积压到达了临界点急需释放,又或是酒精的刺激让他无所顾忌。 他满脸苦味,独饮了一杯,旋即目光呆滞的盯着不知何处,喃喃道:“我喜欢一个姑娘,她也喜欢我,但我们却不能在一起,我好痛苦……” 噗…… 汪公平好悬一口老血喷出。 这满满的言情剧狗血套路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孙贵胄,这种人居然还玩纯情?汪公平扪心自问,要换成他自己,早就后宫佳丽三千人了! 所以说,他这是异界版的王子与灰姑娘,因身份上的巨大差距,所以为世俗所不容? 其实汪公平想说——孩子别倔了,如果真爱那个姑娘,没必要非娶为妻,这样反而会害了她,干脆纳为妾,然后对她好一点就是了。 汪公平不无酸涩的心下吐槽,然后眼神无意间瞥到了风文汉。 不对! 风文汉的反应不对! 纵然好兄弟公孙圭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_^…也绝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的反应。 惊恐。 既惊又恐! 惊还好说,恐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难道我猜错了,公孙圭爱上的不是灰姑娘? 一个彼此喜欢,却无法在一起的姑娘,难道他看上的是某个超级大势力的圣女或公主,而那个圣女或公主还有一个恶名远播的“护女狂魔型”的老爹? 不是人家与他身份不匹配,而是他与人家身份不匹配,人家老爹看不上他…… 很有可能啊! 怪不得风文汉那么惊恐! 或者他干脆爱上了一个外表十八岁实则八十岁的超级老妖婆?……嗯,这点不太可能,那种级别的老怪物怎么可能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若是看上了公孙圭,庸方公室根本阻拦不住……大概率也不会阻止,更可能会极力推动,好趁机伴大腿。 汪公平脑筋转动,疯狂八卦。 风文汉此刻已然顾不上汪公平想什么,他第一时间联想到某种不可言不可说的可能。 他目光极度复杂的看着公孙圭,结巴道:“公孙,你,你……不会吧?” 公孙圭继续目光呆滞,闻言无意识的点了下头,鬼知道他有没有听清风文汉在问什么。 “公孙!”风文汉一下“噌”的跳起来,一手指着他,双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有故事! 汪公平瞬间来了劲儿。 风文汉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指微颤,双脚在原地来回走动,脑袋小幅度的最左右摆动。 半晌,他才一把抓住公孙圭的领口,将其从座位上提了起来,面对面喝道:“你疯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风文汉如此激动,出乎汪公平预料,隐隐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想,除非那位姑娘的老爹非常凶残,会危及公孙圭的性命。 汪公平皱眉旁观,风文汉暴怒质问,公孙圭却没有被惊醒而恢复“理智”,反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我知道,可我不管!我就要带她离开庸城,大不了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总之,我无法忍受她成为他人妇!” 风文汉瞳孔一缩,头皮发麻。 之前还可以说是猜测,这下子算是彻底确认了。 一丝侥幸被无情浇灭,心里顿时哇凉哇凉。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即将失去平生最好的兄弟的预感。 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可以完美解决此事的办法。 要标新立异娶一个平民、作死爱上一个惹不起的大魔王的女儿甚至老婆,其实问题都不大,只要实力够强,足以消弭一切不服! 但喜欢上自己的亲姐姐,甚至还想娶她,这特么太有挑战性了! 这是禁忌之恋! 是违背主流三观的! 是要被全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哪怕是再不要脸的坏人,在做这种事之前,都要考虑影响——某些神经病除外。 其所面对的敌人不再是有形的个人,而是千万年来全天下人共同编织共同遵循的一道无形的道德束缚。 看不见,摸不着,却真真切切存在,好似一个无限柔软又无限坚韧的大罩子,倒扣向世界,倒扣向每个人的意识海,将众生的身心全部笼罩在其间,无时无刻不在规范引导众生的举止、言行、思想,这样的敌人才最可怕。 或许公孙圭成为世界最强者,都无法战胜它。 因为即便能让天下人闭嘴,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公孙圭的情况不像杨过小龙女,杨过和小龙女本身就不认为师徒恋是错误的,而公孙圭明知姐弟恋是绝对错误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痛苦。 风文汉都快要被他的不懂事给气疯了,搞了半天,终于搞清楚了好朋友郁郁寡欢的真相,但这个真相,他真心不想知道! 怎么办? 风文汉有些方。 有心劝说,但看看公孙圭的样子就知道没用。 汪公平也有点方,他突然意识到现场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公孙圭的故事好像…嗯,怎么说呢,感觉应该很震撼! ‘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要不尿遁?’ 汪公平坐立不安,受到气氛的渲染,他感觉了一丝身份上的尴尬。 没等他开口,风文汉猛的将公孙圭推搡回座位,目光凶狠,几欲将公孙圭生吞活剥,压着嗓子低喝道:“你有考虑过阿…她的感受吗?” 风文汉总算还保持着清醒,意识到有汪公平这个外人在,不方便暴露好友隐私。 公孙圭在座位上弹了弹,也不挪正身子,就保持着被推倒后的姿势,看着天花板,他没有直接回答风文汉的质问,而是回忆起了一桩往事。 “……那天傍晚,我从父亲大人的口中,听得她要嫁人的消息……我喝了好多酒,抑制不住想要去找她……她见到我很惊讶,也很高兴,我看出她哭过……那晚她很温柔……” 公孙圭絮絮叨叨的说着,一时间会客室内,鸦雀无声。 汪公平确定了一件事。 那一夜,她没有拒绝他~ 不过,那位姑娘的婚事,为何涉及到公子恭(公孙圭之父)? 汪公平疑惑不解。 风文汉则感觉脑海中“轰隆”一声,晴天霹雳。 完了! 他一屁股堕到罗圈椅中,好似丢了魂。 第三十九章 战斗妖族的优越感 怀揣着风文汉的临别赠礼,汪公平浑浑噩噩的走出风宅。 他还在想着公孙圭那不能说的爱情故事。 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但着实是太刺激了,以至于不敢相信,下意识的被他否定。 ‘算了,关我什么事呢!’ 汪公平摇了摇头,旋即,他脸上的迷茫消失不见,转换为满满的遗憾。 本来,如果没有发生公孙圭那档子事儿,他今天会大概率留宿风雅苑,而以风家的豪奢,风文汉的豪迈,他大概率会被安排美姬侍寝。 美好的期待就这样成了泡影。 哎,惆怅…… ‘公孙圭那里近期将有变,风文汉也会被牵连无心他事……暂时庸城是无需呆了……’ ‘明日一早就离开!’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山崖边,他目光悠悠的投向西南。 ‘出来近一年,该回家了!’ …………………… 一道娇小婀娜的身影裹挟着香风,风风火火的冲进风雅苑会客室。 “哐当”一声,精美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一声轻快明脆的少女音随之传来。 “哥,回来了也不叫我……咦~好臭!” 风师师带着天蓝色面纱,随风摆动,露出一个洁白圆润的下巴,下巴上方,点缀着一抹朱红。 此时,朱红色的小嘴微张,两排贝齿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不过,很快这副美景就被一只同样精致的玉手遮挡住。 风师师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呼啦啦扇风,隐藏在面纱背后的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一脸嫌弃。 “哥,你喝了多少酒?” 风文汉独坐窗前,闻言,不好意思的回头笑笑,道:“到了位新朋友,高兴,多饮了几杯。” “新朋友?哼,又是酒肉朋友!”风师师捂住鼻子,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脏物,走到窗前,狠狠的吸了口气,“之前我看到一个陌生背影从风雅苑离开,是你朋友?” “你所说,应是公平道兄,他是修为高深且很有涵养的炼器师。”风文汉调整好情绪,“改日,为兄介绍你们认识。” “是吗~”风师师满脸狐疑,尾音拖了老长,显然对自家老哥的交友能力很不信任。 风文汉面皮一红,就要反驳,只是想到公孙圭,一时间没了脾气,也没了兴致,松垮垮的泄了气。 “嗯?”风师师皱了皱鼻子,靠上前,用手拐戳了戳风文汉,道:“你有心事?和我说说,我帮你参谋……” 风文汉被妹妹的暖心搞得有点小感动,心里确实苦笑不已,‘这种事怎么跟你说嘛’。 “一点小事,不用在意!” “哦……”风师师没做纠缠,在她印象中,就没有什么事能困扰风文汉三天,不仅仅是风氏能量大,还因为风文汉的乐观豁达,不纠结不固执,这次应该也是这样。 接着,她四下晃动小脑袋,乌溜溜的黑眼珠咕噜噜转动,将整间会客室打量了一遍,道:“圭哥哥呢?走了吗?” 风文汉嘴角一抽,瞬间怒气上涌。 “别提这个不懂事的家伙!” ……………… 彩蝶山。 巍巍彩蝶山,绵延千里长。 数千里的彩蝶山中,生活着无以计数的生灵。 这里是妖族的天下。 庸方等环彩蝶山数方的妖族,有五分之四出于彩蝶山。 彩蝶山万妖谷,荣列黎国七大巨头之一,更是七大中,唯一的一个纯妖族势力。 但,以上这些都跟鹿大亨和鹿小亨没有关系。 两只不到将军级的小妖,相较于数千里彩蝶山来说,实在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了,卑微如尘埃。 比如现在,被十几条九尺大汉盯着,彩蝶山再巍峨,也不会给他们带来丝毫安全感。 雾天峡的一座小山洞内,鹿大亨和鹿小亨在被寅将军请“喝茶”后,就一直关在这里。 寅将军在雾天峡还有点私事要处理,等私事处理结束,就会去找松赤三兄弟算账。 嗯,没错,他俩就是带路党。 天可怜见,他俩真的不想当带路党,不是因为道义,完全是出于对小命的考虑。 他们是不敢违抗寅将军,但他们也不敢得罪松赤三兄弟新投奔的那个人类强者(汪公平)啊! 松赤三兄弟的实力他们清楚,和他们一样的高级小妖,能让三兄弟投奔的老大,实力必然达到了将军级。 即便那位人类强者干不过寅将军,大不了交出松赤兄弟打发走寅将军,事后再找他俩出气,相信届时寅将军是不会介意的,更不会为他俩提供保护。 如果那位人来强者比寅将军厉害…… 呵呵^_^…… 怎么想,前途都一片灰暗。 “都赖你,没事提松赤兄弟干嘛?”鹿大亨哼哼哧哧的抱怨道。 鹿小亨可不怕他大哥,闻言当场就顶了回去,“明明是你先提的!” 鹿大亨愕然,真是无耻啊! “哼,鹿老二,想不到你小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老大,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是你先说好久不见松赤三兄弟,然后我才说松赤三兄弟投奔了人类,你还说要去找他们……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鹿小亨煞有介事的说道。 “是,是这样么?”脑子不大好使的鹿大亨顿时有些不确定了,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仔细想想,貌似,好像,大概是自己先提的? “本来就是嘛!”鹿小亨好似受了莫大委屈。 “算是吧。”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鹿大亨向来如此,接着,他又自怨自艾起来,“我的命好苦,自小就死了娘,再大一点又死了爹,自己都难顾周全,身边还有一个拖油瓶,好不容易啊,熬到了现在,苦尽甘来,却又落到如此绝境,苍天啊~大地啊~” 鹿小亨都快被他说哭了,不可遏制的勾连起小时候那段艰苦岁月,哥哥的手掌是那么温暖宽厚,哥哥的身躯是那么的高大结实,他不由得感到后悔,不该因为哥哥本就捉弄他瞧不起他,甚至被鹿大亨说成拖油瓶都难得的没有反怼回去……结果,如此温馨的氛围,却被鹿大亨最后那两嗓子嚎的稀碎稀碎…… “妈了个巴子,嚎什么嚎,给自己嚎丧啊?” 这时,洞口出现了一道高大身影,洞内的光线一下子被遮蔽。 “被关着还不安分,就这么急着去投胎?”因为背光关系,看不清洞口之人的表情,但想来应该不会太友好。 刷的一下,俩鹿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色厉内荏……啊不,胆小怕死的本质显露无遗,全然不记得雾天峡禁止杀戮。 “切,好歹是高级小妖,怎得如此废物!” 洞口之人极其不屑。 “寅厄,将两只傻鹿提出来,我们该出发了!” ‘这是,寅将军办完事回来了?’ 鹿小亨心里咯噔一下。 “出来吧,难不成要本大爷进去请你们?”叫寅厄的虎妖没好气的催促道。 哎,这该死的无法收敛的战斗妖族的优越感…… 第四十章 管君原 归心似箭! 出庸城西南门,汪公平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穿县过乡,仅六日,就横跨千里,抵达阔别近一年之久的管乡邑。 只能说,零界人的身体素质很强,零界马的身体素质更强! 日行百里只是基本操作! “吁~” 疾驰至乡邑东门,汪公平用力向后勒住缰绳,骏马吃痛嘶鸣,抬腿直立而起。 挥洒的阳光下,高大挺拔的骑士锦衣如霞,英气十足的面庞平添几分柔和。 鲜衣怒马,执剑独行。 高手气场如涟漪滚滚向四方传递。。 端的帅气逼人。 逼得守城卫士抬手掩目,不敢直视,只是唯唯上前问候。 汪公平自然不会没品到在几个守城门的面前秀优越,他非常和善的冲对方笑了笑,在对方受宠若惊的让开城门后,打马缓步进城。 不屑装比并不代表汪公平排斥特权,应有的特权干嘛要矫情的排斥?他现在的身份是特权阶级!!! 所以,表达一个善意没有纵马狂奔已算仁至义尽,没必要委屈自己下马步行。 嗯,这绝对不是借口! 汪公平这是第二次进入管乡邑,先前来管乡邑摆过地摊,应该不算黑历史……吧? 管乡邑是一个很小的土城,只有一横一纵两条主干道,将全城分为四片区域,建筑也多土坯房,偶尔夹杂其间的砖瓦房绝对是富豪阶层,而汪公平此来的目的地——管君府,则是整座城中唯一一座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豪宅。 非常好找。 哒哒哒…… 一人骑马踱步而来,管君府的门卫不敢大意,纷纷露出戒备之色,考虑着该用何种态度来应对这位不速之客。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汪公平的贴心,直接免去了他们犹豫的烦恼。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前一秒还好好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就凭空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再一眨眼的功夫,汪公平就笑呵呵的出现在了一众门卫身侧两米之内。 可怜门卫们在这一刻受到了莫大的心灵冲击,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揪住了心脏,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鼻间呼吸一窒,身形整齐划一的往后一仰,脚下倒退半步至两步不等,彼此之间潜意识的相互靠近,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汪公平,眼底是无尽的震撼和惊惧,还有面对超出自身想象之外的事物的迷茫。 别看他们都个个挎刀着甲,平日里在乡邑亦是威风不可一世,可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群给乡下土财主看大门的打手,嗯,比普通人强上一点,但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眼界就只有井口大小,哪里遇到过像汪公平这样的人,这没有接待的经验啊……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集体静默,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表现得跟个遇到大灰狼的小兔子似的,画面挺喜感的。 汪公平努力忍住骄傲,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这没什么,这没什么,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低级打手而已,震住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基本操作,不值得骄傲,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八界巅峰的男人,真要刷逼格……嗯,最次也应该从管君一级身上刷……=_= emmmm…… “贫道彩蝶山散道人汪公平,有事要与你们君上谈,烦请知会一声!”汪公平轻轻一挥衣袖,神色风轻云淡,气质温润如玉,姿态春风拂面,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啊,啊,是,大人稍等……”一个似是头领的壮年汉子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疾跑进府内。 对此,门卫头领本人,亦或是其他门卫,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哪怕汪公平用的是“知会”并非“通报”,相反,汪公平选择动口而不是动手,让他们很是松了口气。 至于履行门卫的职责,坚决维护主公的人身安全,誓死阻拦汪公平这个来意不明的危险分子于府门之外……呵呵,零界不流行过愚人节,开不得玩笑的啊! 在等待的过程中,管君府大门口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当中。 汪公平需要保持高手形象,这有利于接下来的空手套……商业谈判,神秘,恰与高手形象非常般配。 而门卫们,当然是不敢说话啦! 就这样,秒针滴滴答答的跳动,直到自附院深处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汪公平旋即转身,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 五分十七秒。 还不错,比较令人满意。 很快,一群人自一处拐角转出,出现在了汪公平的视野之内。 看到为首之人,汪公平下意识的挑了挑眉毛。 当代管君,名原,按照零界封建贵族的称呼习惯,又称管君原。 管君原,为管乡第四代领主,今年只有十四岁,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蓬头孺子,这着实出乎汪公平的预料。 也让他倍感无奈。 本来还想着威逼利诱的……结果尼玛一个小孩子,实在下不了手啊。 哎(~_~`) 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汪公平暗自为自己鼓气,‘……这次就算了。’ 他在那想东想西的时候,管君原一行走到进前,在汪公平讶异的目光下,管君原一脸惊喜的快走几步,几乎是用跳的跨过门槛,窜到他面前。 “道长,您好,我是管原……手下人不懂事,竟让您在门口久等,真是怠慢了!……快里边请!”管君原操着一口发育中少年独有的公鸭嗓子,好似迷弟见到爱豆,激动中带有忐忑。 人家态度这么客气,这下子,汪公平更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了…… “是贫道冒昧打扰,事先没有通知,怪不得他们。”汪公平点了点头,客套了一句,随即又想起自己的来意,重新掌握主动,道:“先进去再说。” “好,道长府上请。” 管君原丝毫没有被反客为主的觉悟,屁颠屁颠的跟在汪公平身侧,一路上详尽介绍着府内的情况,时不时传出一句“小心台阶”“小心门槛”“小心头顶”,就差把汪公平背着走。 对方如此殷勤,汪公平理所当然的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然而最后的结果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从始至终,管君原都没有提要求,甚至当汪公平提出要购买包括白龙里在内等五里土地的时候,管君原都没有“借题发挥”,反而大手一挥,直言相送,权当“孝敬”,眼睛眨都没眨,过程顺利的直让汪公平有一种不真实感。 直到被管君原礼送出府,他还在想这事。 摸着怀里的由管君原亲自开具的地契,回首凝望,稚气未脱的管君原站在门口,正一脸不舍的看着他,汪公平这一刻是真的看不懂这小子的想法,如果是装出来的,那他不得不竖一根大拇指,道一声英雄出少年。 所谓,不求短期回报,必为长线投资。 ‘那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投资的呢?’ 汪公平想了想。 实力,唯有实力。 管君原或许只是用一份人情,赌一份自身及管君一系的未来保障。 ‘又或者,他只是在送瘟神……’ =_= 第四十一章 乡民们的归属感 白龙里里舍东头,里正彪正蹲在路边的田埂上,看着风吹起伏的绿色稻田,满脸的陶醉。 不经意间,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乡邑方向,大路的尽头飞快向这边蹿来一骑。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然后面上不可遏制的露出惊喜之色。 他猛的站起身,三两步跑到大路旁,做出恭迎的姿态,及至来骑到近前,他方高声唤道:“观主,您回来了?!!” 来者自然是汪公平。 见到“老乡”,汪公平油然涌出一股子亲切,他瞬间卸除伪装,哈哈一笑落鞍下马,上前两步,拍了拍里正彪的肩膀,里正彪顺势倾了倾身子以配合汪公平,这让汪公平心中感慨万千,这老小子是铁了心要在狗腿子的道路上狂奔不止啊。 轻轻在里正彪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汪公平笑道:“贫道离开的这些日子,一切可还好?” “都好,都好。”里正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道观产业,有老钟他们打理,井井有条……小家伙们虽说调皮了些,但功课未落,修习有序……里舍也一切如旧……和您离开之前一样。” “呵呵……你和老钟他们,贫道是信得过的,至于那几个臭小子,哼!”汪公平佯怒道,“贫道离开年许,未有人管着他们,还不使劲撒野?没趁着贫道不在家时闯祸,贫道就谢天谢地了!” 里正彪笑而不语,只是静静旁听。 “算了,不说他们了。”汪公平笑着摆了摆手,“走,去打谷场,将乡民们召集起来,贫道有事宣布。” 里正彪心里一震,偷偷打量汪公平,见其一脸笑意,神态轻松,显然将要宣布之事并非坏事,他不由得松了口气,继而生起强烈的好奇之心,不过他向来谨守本分,强摁住自己的冲动,憋着没有问出来。 汪公平对此很满意,也没瞒着他,毕竟一会儿大家都会知道,他径直从内兜摸出管君原给的地契,随手扔给了里正彪,轻描淡写的说道:“回来时,顺道拜访了一下管君,向他讨了份礼物,从今往后,包括白龙里、五台里、三台里、阳丘里、阴丘里在内的五里之地,都归贫道名下了!” “当真?” 里正彪手忙脚乱的接过地契,有些懵逼。 那可是五里之地,观主居然堂而皇之的上门求取,而且,管君就这么直接说送就送了…… 我滴龟龟,观主霸气啊! 他敢打包票,如果上门要地的是他里正彪,或者其他类如里正a、监门b、税官c等等,下场绝逼是在“拖出去喂狗”和“剁碎了喂狗”中选一个…… 汪公平的强大实力和社会地位,顿时在他的心里再次被拔升了一个台阶。 得到汪公平眼神肯定,小心翼翼的,比抱自家孙子还要温柔,里正彪将地契捧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特别是末尾处的管君大印,仿佛怎么看都不腻,看他的样子,显得比汪公平本人还高兴。 捧着地契,他笑的好似一个四十岁的孩子,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观主成了领主,有领主大人庇佑,白龙里今日之盛,终于得以长存了……嘿嘿,观主,啊不,领主,领主大人,白龙里要建城么?” “先去召集乡民,其他的等以后再说……” 里正彪如此真情流露,表现出了对他汪某人的极大信任和归属感,汪公平还是很高兴的。 “对了,这匹马平日就寄养在里舍,安排人好好照顾它。”汪公平将马儿的缰绳递到里正彪手里,吩咐道。 “是,领主大人。”里正彪回答的非常严肃,已然将效忠对象,正式从管君原移到了汪公平身上。 汪公平点头,又道:“贫道还是喜欢‘观主’这个称谓。” “额,好的,观主。” ……………… 从里正彪的态度,推而及人,汪公平可以预料白龙里乡民的整体反应。 激动! 松气! 在过去的九年里,汪公平给白龙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是凭一己之力,带领白龙里一百多户人家摆脱贫困,踏入温饱,奔向小康,用“恩同再造”来形容或许显得有些夸张,但用一句“功莫大焉”绝对名副其实。 也因此,致使白龙里乡民在对汪公平感激的同时,又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其中尤以新成长起来的白龙里年青一代为甚。 这一点,换做九年前的汪公平或许想不通,如今的汪公平却能深切理解乡民们的感情变化,生长在一个和平大环境中的人,是无法理解生长在弱肉强食、朝不保夕环境下的人对强者的崇拜之情和依附之意的。 那是真正的甘为强者奴,不为自由民。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说的冠冕堂皇,原作者能不能做到暂且不论,但天下九成九的人在面对以上三种选择时,估计选择生命的永远排第一,顶多是毫不犹豫选择,还是纠结挣扎再纠结再挣扎后选择,之间的区别罢了。 且,人最怕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得而复失,在尝试了有汪公平这尊大神庇护带来的好处后,摆在白龙里乡民面前的担忧只剩下一个——要是哪天公平道长走了怎么办? 对啊,汪公平只是暂居道观,说白了就是一过客,和他们白龙里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既非亲非故,也没有从属关系,完全可以说走就走。 但乡民们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好日子”,不敢也绝对不想再回到过去。 现在好了,公平道长成了这里的领主,他们成了公平道长的领民,直接关系上的缺失终于得到补足,众乡民总算可以松一口长气,可“高枕无忧”矣。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这件事中,看到了自家领主的强势。 一个强势的老大,小弟跟着混才有盼头。 ………… 留下一群激动的乡民在那儿“狂欢”,汪公平噙着笑意,独自上山,约摸进入竹林范围,他脸上笑容一收,表情迅速调整到严肃档。 “嗯哼……” 汪公平一手背后,一手握剑,施施然向道观走去,他要给四男一女三小妖一个大大的“惊喜”。 ……………… “啊,到了,下面就是了……”鹿小亨弱弱的指了指正前下方,强笑着向寅将军报告道。 “哈哈,终于到了!” 寅将军立于山巅,眺俯瞰着山脚下的那片隐没于青绿之间的灰色建筑,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微笑,眼眸中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以及“生怕‘秘密’流传开来”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