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戒在此着陆》 第壹起 角落里演出 林夕安静地站在讲台上,讲台桌遮蔽了她孜弱的身体,只剩白净的脖子和瘦小的脑袋,显得有些突唐和滑稽。台下不时传来吃吃的笑声。 “这位林夕同学是我们高一18班的新成员,大家要好好相处。”女教师很年轻,一身的干劲,在台上手舞足蹈、抑扬顿挫地介绍着。笑声被进一步扩大。 “那么林夕同学,你就坐那儿吧。”女教师纤长的手指对着教室尽头的两排空荡荡的桌子。嫩白的小拇指上圈着一枚尾戒。明晃晃的,闪着金属质感,中间嵌着一颗晶亮的水钻。 眯了眯被刺痛的眼睛,一面揉着,一面低头向座位走去。 尾戒,被世人认定象征着独立、单身、孤独。 林夕排斥一切太美好的东西,像暗夜里隐秘在角落深处的昆虫,拒绝美丽的阳光。一切的一切在光亮下被别人剖析得干干净净,几斤几两全拿捏得清清楚楚。 更惧怕孤独一类苦涩的词语,因为有一瞬的压抑,会逼迫她想起那些夜晚,夜黑得像永远不会再亮起。心顿时绞痛,如被放血的野鸡没有挣扎的权利。 不隶属光明,不屈服黑暗。就这样疲惫地夹在中间,成为不协调的尤物。 清瘦的身体终于在前面那排靠墙的座位上落定,走道上甚至连一点点气流都没有改变,匆匆走过,是所有人生命中最平凡的过客,平凡到连是否存在都被人遗忘。 “妈妈呀,她也太矮了吧。” 冬季猖獗的北风在窗外呼啸而过,残忍地拽离那些负隅顽抗的叶子。暖气携来细碎的议论声,随着狂风的嘶吼不停调整自己的振频与振幅。 “又瘦又小,猴子一样。” “哈哈哈,三寸丁,矮短炮,幼儿园来的吧?” 林夕盯着自己紧握黑渣色墨水笔的手指,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病态,皮下组织紧贴着细长的指骨,关节因用力显得微微发白。 课间。 “喂,婷婷,她是特招生诶!”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音。 “哎呦喂,最烦那些贫民了,成绩好有p用?一点修养都没有。呆子一个。” “对嘛,又脏又臭,最讨厌了。赛君,你敢不敢给她给点下马威?” 叫赛君的女生有几分大姐头的气派:“就那个小不点有什么能耐?干吗不敢?哼,看我的。” “嘻嘻,还是赛君姐厉害。”几个女生兴奋地偷笑,纷纷摩拳擦掌准备看热闹。 金赛君端起一盒蛋糕走到后面。 “同学你好啊~”太过明显,是吊儿郎当的态度,“你没吃过黑森林吧?我请你吃啊!” 没等到响应便直接塞进林夕嘴里。面包碎末和奶油在粘在唇边,扭曲变形。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快看啊!多美啊~”金赛君眼疾手快地揪住要冲出去的林夕,捧着脸蛋向大家展示。 林夕用力甩了几下,挣不开。 周围的同学陆续转过头来。排除几个雷打不动,智能版的读书郎读书机仍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看书写字后便只剩下围观的人群。淑女们捂着嘴吱吱偷乐,有的摇摇头,挤挤眼。也有几个看不过,嘴里念叨着“别太过分了嘛。”被金赛君瞪了一眼后不再做声的。男生们大多盯着林夕脸上的奶油乐得哼哧哼哧地笑。 像忽然抽离了一切温度,所有的声响都被冰冻在耳廓之外,只剩下一张张笑容狰狞的脸和张张合合的嘴巴。羞耻感如潮汐般涌上来,一层一层,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把人狠狠地压在底下,挤死。 像一只破布娃娃,紧咬着嘴唇任人群推来搡去。没有眼泪,没有叫喊,甚至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嘿嘿,马戏团的小丑。” “噢~大脸猫噢。” “哈哈哈,好看好看!好看!!!” “呦~转学生,好美喔——” 阴阳怪气的嘲讽此起彼伏。不少人起哄地拍着桌子,吵得像中午的菜市场,邻班的同学路过,好奇地探头探脑。 “嘘!”前排一个衣着光鲜,披着时下最流行的公主头的女生,蓬松柔软的发上别着精致的发卡,优雅地侧过半个身子,撅着蜜色嘴唇略带不满地看着后面叽叽喳喳的同学,“请大家不要吵了,自行复习生物必修一,下节课检测。” “好了好了,别吵了,真烦人。”一个护花使者见机行事。 “对嘛,影响人家学习了。”另一个人打着哈哈。 “你会关心学习?你关心的是尤婉儿吧。” ………… 几个互相揶揄的声音响过后,一切回归于平静。连嚣张的金赛君也只是轻轻嗤一声:“纪律委员了不起啊?花瓶。下课也管,三八。”也不敢造次,大摇大摆地回归座位迎接姐妹们的称赞。 林夕静静地望着尤婉儿的背影,有些失神。 ——有些角色,拥有以简单的几句言语化开一场狂风暴雨的能力。请问,卑微的我立在这样巨大的光芒附近,则该何去何从? 甜蜜与苦涩的对比。 耀眼与暗淡的对比。 庞大与渺小的对比。 会有人知道吗? ——斯托特微型鱼,全长仅8。7毫米,以人类不屑一顾的角度,谦卑地巴望着这个世界,暗自揣摩幸福的光度。 第贰起 光年的距离 才翔高中是原来相邻的爱才高中和鳌翔高中合并成的。据说两家董事长成了亲家就干脆连祖业也合并了,亲上加亲,为孩子们构建和谐家庭。 这所有着“江南皇家学院”之称,占地两千多亩的高中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董事长为了打响学校知名度,顺带着树立可亲可近的慈善家形象,多年来一直扶持优等外校生,特招贫困生。 于是在这所高中里存在着两种人。 一种飞在云端,以绝对骄傲的姿态俯瞰大地,如雄鹰般神气。 另一种埋在地底,用低眉顺眼去领取别人敷衍的睥睨,像蝼蚁般卑微。 这种奇怪的组建只会显得富者更高贵,穷者更低贱罢了。 林夕叹了口气,所谓的才翔对她们这些埋葬在底层的人民来说,叫降才更合适。 降龙的降。 才翔仗着全体特级精英教师的优势和每年升学率百分之百的骄傲成绩,开创了没有高校没有晚修课的先例。林夕自然也乐得清闲。 慵懒地蜷缩在操场东面的角落,学校的草坪是花了几万元移植的,坐起来松松软软,混合着泥土的芳香,舒适得让人泛起困意。 夕阳像画素描般在常绿树的叶子上细细勾勒出光与影的分界,看的林夕痴痴的有些出窍。 “哈哈哈,知道我今天碰上谁了吗?猜不到吧?常楚殿下哦~羡慕吧?” “嘁~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还看见墨痕殿下了呢!” 几个呱噪的女生似乎正朝着这边走来,因喜悦而变调的声音像折翼的小鸟,高高低低地飞着,最后收起扑棱的翅膀,在附近落定。 林夕躲在墙角,高高的围墙可以挡住清冷刺眼的夕阳和凛冽的寒风,正前方被一棵常绿树遮蔽,很好地隔绝了外界的视角。 “哼,你懂什么,他可是看了我好几眼呢!”女生甲为此颇感骄傲。 “赶紧的,快去爱眼城好好查查,你指不定有什么青光眼白内障玻璃体浑浊,近视远视斜视的呢!”女生乙不屑地讽刺。 甲骄傲地抬高头,像新世纪的尼采:“少嫉妒了,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朝我望了几眼呢!” “不可能!”乙斩钉截铁,马上坚定地维护白马王子的形象,“我们常楚殿下虽然花心,但也不是什么货色都入得了他眼的。” “喂,你什么意思?!注意点,我忍你很久了。” “哼,你没权利乱说,诋毁我们常楚殿下的人我从不饶恕!” “谁说是诋毁?我说的就是事实!” “不可能!” “就是!!” 居然会演变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林夕想笑却笑不出来,闷闷的很压抑。可以住一栋宿舍,一起吃饭散步的人也比不过至今毫无瓜葛的意中人么?口口声声说是朋友也可以轻易翻脸的话,那么这种友谊真廉价…… “其实……其实……你刚才眼角粘了颗眼屎。”女生丙吞吞吐吐,似乎斟酌了半天才决定说出来。 林夕透过叶缝看到女孩小心翼翼的侧脸不时转向女生甲。 甲瞪大了眼睛,伸出双手使劲地揉了揉,眼角的颗粒物摊在指背上。果然没有造假。她立刻耷拉下眉毛摆出一张难民脸,像经过二战一样痛苦和沧桑。人群炸开了一阵狂笑声。 一道风划过,不知又有多少繁花落尽,长春树的枝叶摇摇摆摆,却依然是欣欣向荣的姿态。 树与树尚且不同,人与人又怎能相提并论?公主的命运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掌心的纹路如同命运的纹理,早已定好了不是吗?我们不过是踩着所有平凡人的步伐过完这一生罢了。 林夕苦笑。 世界上几乎每个女生都把自己当成童话小说的主角,会邂逅世界上最浪漫的爱情,成为最特别的人。 在一切繁荣与铅华与自己擦肩而过,成为毫无干系的那部分, 才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编制的梦, 其实你,不过是跑龙套的而已。 而已而已。 再美丽的泡泡也是用廉价洗衣液制成的,风一吹就会碎在空气里。仿佛当初透过阳光,看到的色彩斑斓、晶莹通透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是一种属于青春特有的哀伤。 那个叫墨痕的,还有那个常楚,一定是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人。 因为耀眼,所以就连十分遥远的人也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光芒,从而以为他们就在身边。 天亮前后,东方地平在线有时会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人们叫它“启明星”;而在黄昏时分,西方余辉中有时会出现一颗非常明亮的“昏星”,人们叫它“长庚星”。这两颗星其实是一颗,即金星。 每天晚上出来的第一颗启明星金星,是天亮前唯一不被晨光淹没的星星。 可是你们知道吗? 它离地球的距离是 4千2百万公里。 ——普通生命无法逾越的距离。 第叁起 虚伪的表演 林夕无力地倚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这所学校太豪华的结果是高一新生每天都要爬六层楼回寝室。 陆紫珍蹦蹦跳跳地进来,亮起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小夕~你的晾衣架借给我好不好?” 林夕一愣,眼前的女孩笑的那么自然,仿佛下午在背地里对林夕指手画脚的压根不是她。 操场东边的那个角落确实是一个好位置,遮风避雨,还能听墙角。 虽然这种坏话林夕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没听见过。 夕阳划过叶尖,筛下一方阴影,照得翠翠的叶肉氤氲着晶莹的光。一群女生坐在阴影下休憩,其中包括上午蛋糕事件的几个策划人。 “那个矮子,一副穷酸样!” “看到那个矮子的墨水笔了吗?什么时候出土的都不知道!颜色都褪了” “我看啊,她不光是矮子还是傻子,一天到晚哼都不哼一声,死气沉沉的,跟块棺材板似的,越沉默的人越变态啊,我看我们还是小心点吧。” ……………… ——可笑的是,在发生那样的事以后有谁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地跟你们谈笑风生?更别说是内向的自己。为什么你们还要装作软弱的样子?该小心的人应该是我不是吗? 如果一切都没听见,会以为从来没发生过,不会受伤害,也许还会因为陆紫珍亲昵的态度感到温馨。逃避是林夕惯用的防身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该应一声,可定睛看时眼前早已没了陆紫珍的身影。 门口突然走进面无表情的谢莉婷,淡淡说:“林夕,去洗衣房帮我占位子,你这么矮最容易挤进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她们几乎没用正眼看打量过林夕,不管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都带了某种预定性,好像无论怎么说,事情都会照着她们的意愿发展下去,毋庸置疑。至少,是林夕微薄的能力无法动摇的。 ——也许太渺小的人连回答都不会有谁在意。 林夕用最慢的速度洗完了自己的衣服,抬头看向洗衣房门口,还是没有出现谢莉婷的身影,不禁露出焦虑的神色,到底应该继续站着还是回去呢?难道要再洗一遍? 揉着僵红的手指,林夕没有了再伸进水桶的勇气。 傍晚是洗衣高峰期,有些排不到队的人不耐烦地走来走去,不时有几个人走近林夕身边,怪怪地看着她。 林夕又尴尬地站了一会,终于支援不住,提起水桶走回寝室。 寝室里开着暖气,非常暖和。谢莉婷正和寝室里其它两个女生起劲地聊着天。 林夕不想追究是被耍还是被遗忘,不动声色地晒好衣服,准备睡觉。谢莉婷偏了偏头,像突然想起什么,冷冷地看着林夕:“我不是叫你帮我占位子吗?你让我怎么洗衣服啊!” 陆紫珍投了个责备的目光,义愤填膺地附和道:“呀,林夕你怎么这样啊,我看不下去了。”然后心疼似的拍拍谢莉婷的肩膀,剩下的那个女孩也鄙夷地看过来。 林夕呆滞了一下,无言以对,良久才挤出一句:“旁边排不到队的人都看过来了。” “看过来怎么了?!随她们看去啊!就你这样子有人看还不庆幸?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没用。”光骂不解恨,手指差点戳上林夕的额头。 ——如果换成是你呢?这世界上有个短语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了好了,别动怒嘛,林夕也不是故意的。”陆紫珍见势马上充当滥好人劝解了句。 林夕有一阵晕眩,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影,只觉得眼前每一个人都有无数张脸。只好抚着额头,径直爬上了床。 “嘁,看起来弱弱的,没想到还挺吊的嘛。” ………… 议论的声音逐渐没入翻天覆地的世界中,林夕死死地闭着眼睛,整个人窝进被子里。 ——床脚的鞋子紧促地拥在一起, 像要以此来对抗孤独, 可我却像一具行尸走肉,游走在人群的边缘。 是冬日的阳光太苍白还是什么?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之间却是茫茫的一大片。 悲伤一直拖到了十一月的尾巴, 这季的腊月还没到来的时候, 我的世界就已冷得发白。 第肆起 可以拥有吗 ——不喜欢在教室说话,怕自己的声音一出来就被可怜巴巴地晾在冷空气中,没人搭腔,没人理会,像个突兀的音符,又像个皱巴巴的废纸般让人嫌弃。 可是…… “hi~我叫尤婉儿,你叫林夕对吗?”课间尤婉儿挽着一群死党,挂着可爱的笑容坐到林夕身边的空位上,如众星捧月。尤婉儿仔细看更漂亮,冰肌玉肤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状,黑色的瞳仁闪闪发着光,跳跃着夏季最灿烂的阳光,青春活力。白皙的手指在桌上轻敲,脆生生的像她的声音。 林夕的背一僵,有些紧张地应了声。 “我想跟你做朋友哦~”依然是风铃摇动一样动听的声音,说出的话让林夕的胸口一窒,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朋友。 一个珍贵而神秘的词语,就像神话中的金苹果一样神圣遥不可及。 汉语拼音里,字母们不离不弃地依偎在一起,紧紧地凑成一排,变成上下唇畔相依时飘逸出的词语。轻轻地念,朋友,喷撒出一口暖气。是单单凭发音就能制造出温暖的词语。 ——温暖这种事,不是一直与我无缘么?我的世界有着化不开的冰天雪地。请问你可以吗?让雪融化后变成春天。 林夕受宠若惊地指着自己,眼里有束光在跃动。 “恩,你愿意吗?”尤婉儿伸出手,笑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谈论家常便饭。 林夕捏了捏衣角,悄悄擦去手心分泌的汗液,颤颤地握了上去,嘴唇勾勒一个微笑,露出甜甜的梨涡。 林夕其实长得不错,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很小很小的时候,总受到长辈的夸奖,说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大美人。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基因突变,从稍大时起便比同龄人矮一大截。十七岁了, 1。5米都不到。终究还是辜负别人的期望叻。 “小夕,拜托你了,帮我去买瓶雀巢吧?”尤婉儿自腰间摸出一个lv钱包塞到林夕手里,眨巴眨巴大眼睛,“顺便也给自己买一瓶哦~” “哎,婉儿真好温柔啊。” “像善良的维纳斯。” “婉儿其实是想让那可怜虫吃点东西吧,天那太可爱了!” 身边的同学又开始轻声议论。 林夕叹了口起,自己没什么优点,一双耳朵倒是灵光得很。但有些话真的不想听到。 怜悯的,厌恶的,嫌弃的,各种语调充斥着耳膜,传来一阵钝痛。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一个“可爱的”,活泼的“维纳斯”正“温柔地”施舍自己。 林夕并不喜欢被可怜的感觉,却也不想拂了尤婉儿的好意。只好淡淡地收起钱包。 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唯一>的朋友。 尤婉儿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扬着笑容,一脸明媚。 林夕捏了捏自己异于常人的,罪恶的耳朵,向校内超市走去。 脚下的瓷砖,是方形的向量图延绵翻转。头一次觉得,这条路是如此神圣。林夕特意挑了金黄色的那道。 可以憧憬一下么?假设这条路的尽头,有我渴望的。 买好雀巢,林夕小心翼翼地把钱装回去。 并没有多买一瓶,因为毕竟,有些幸福是奢侈。既然抓不住就干脆不要尝试,以免迷恋上稍纵即逝的快乐。 回去时已经上课了,其间免不了挨科任老师的白眼和同学讽刺的笑容,但送到尤婉儿座上,看到她如牛奶般纯净的微笑时林夕还是觉得很值。 斯托特微型鱼虽然渺小却也希望有一天站在常人的角度欣赏风景,哪怕只有一眼。 有这么一个人将我捧起来了,我站在一个一直以来望而却步的地方,张望着美丽富饶的世界。 ——这个人,是我的<朋友> 第伍起 火星撞地球——当炮灰 艺术楼的天台是才翔最高的地方。 一到四楼分布着音乐教室,五到八楼是美术教室。其实天台算不上独立的一楼,但这里确实最高。 从栏杆俯视下去可以看见迷你型的人影走来走去,那是林夕唯一觉得人类可爱的时候,连平时横冲直撞的汽车也显得那么温顺,蜗行在条状的斑马线上。而且天台离音乐教室比较远,一楼摇滚乐根本无法传到这里,偶尔也会有美术生坐在这里静静地写生。 这里很讨人喜欢,像压抑的城市里突然出现一块可以喘息的地方。 天台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孩,双手扒拉着栏杆,小脚伸出栏杆外抖得欢畅。清冷的夕阳倾泻下来,在女孩栗色的马尾上顽皮地跳跃,犹如朦胧着一层金色的纱衣。被风吹红的小脸上勾勒着淡淡的笑容,隐隐地氤氲着恬静的气息。 林夕不想回寝室面对那些虚伪的人,看到尤婉儿接近自己时,她们的脸分明黑了。所以一直呆着吧,即使北风叫嚣着,也比她们亲切。 在看着天边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时,传来一声怒吼吓得她赶紧躲起来。 “活死人,是个男人就跟我打一架啊!”常楚一手拽住墨痕的校服,白色的衬衣被揉出几道印迹,另一只手刮着劲风锤在铁门上,清脆地“砰”了一声,“我倒想看看谁才是才翔王子。” 墨痕皱着好起的剑眉,“无聊。”天神般俊朗的脸棱角分明,透着淡漠。 “哈?你是不敢吧?”常楚抬高下巴,带着挑衅睥睨。 墨痕面无表情,视线穿过他飘向身后的天空:“放手。” 林夕一个哆嗦,往杂货堆积的小山里缩了缩,生怕被发现。 “靠,别在爷面前摆你的死人脸,从小到大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挤牙膏一样挤两个字,你他妈耍什么酷!”常楚举起拳头挥向墨痕。 墨痕抬手一挡,轻易地躲开,冷峻的声音像来自地底:“消失!” 眼看两个人就要扭打在一起了,“不……不要打。”颤抖的声音响起。 “谁?” 林夕害怕地抱紧脚,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两团黑影。 常楚问了一阵没人回应,放下墨痕的衣领向四周探寻:“谁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快给我滚出来。等我找出来有你好看的!” 很快,林夕就被提了出来。 林夕想这人一定是种萝卜出身的农民,不然为什么老喜欢拎别人领口。大脑有些缺氧,她的脚在空中不安分地扑腾,手也乱比划。手脚并用地挣扎,全身拧得麻花。 常楚的丹凤眼危险的眯起:“你是不是经常去公园玩健身器的欧巴桑?!” “啊?”女生的小脑袋转不过弯来,死机了。半天才惶恐地摸摸自己的脸,直到触到光滑柔嫩的肌肤,并没有想象中的皱纹,于是木然地抬起头,无辜地望着常楚。 “全身转得像站在高位扭腰机上。”常楚手一松,环抱在胸前。 被丢在地上的林夕大口大口喘着气,爬了几步远离常楚。 “说!你是谁?垂涎本大人的美色吗?”常楚扯起个邪邪的笑容。 “白痴。”墨痕忽然冷冷地插上一句, 常楚马上被激怒了。旋着沙锅拳眼看又要扑上去,却被林夕死死地揪住了裤脚。 “放手啦臭女人,如果你是这活死人的花痴粉丝,最好趁大爷我还没反悔赶紧滚,晚了就通知家里人给你买香烟盒装骨灰吧!”常楚狠狠地瞪着林夕,像要在她瘦弱的身体上剜个洞。 林夕打了个冷颤,苦着脸指了指少年身后。 第陆起 火星撞地球——丧门神 林夕打了个冷颤,苦着脸指了指少年身后。 常楚慢半拍地转过头,才发现门被自己那随手一拳狠狠地打回门框里,锈迹斑斑的边缘契合地填满了门缝。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使劲砸着门,发出“梆梆梆”的巨响,撞击着耳膜。 林夕惨兮兮地捂着耳朵,连墨痕也皱了皱好看的眉,爬上栏杆不看他们。 砸了半天不知是累了还是他终于发现除了这么做制造噪音没有任何成果,于是他蹲下身很认真地抠。抠了片刻又不耐烦起来,重操旧业。 “没、没用的,美术生去杭州培训了。音乐生离我们太远。”林夕踌躇半天,小心翼翼地说。 “不早说!”常楚朝铁门啐了口,转头瞪着林夕,“你叫什么?” “林、林夕”林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007?哈哈哈哈。”常楚笑得很夸张,磁性的嗓音荡在空中嗡嗡作响。林夕想解释,可是看到常楚笑得花枝乱颤,一鼓气,干脆不作声了。 “诶,你知道我是谁吗?”常楚戏谑地戳戳林夕的娃娃脸,不理会林夕的不满,不屈不挠地问。 林夕撑了一会儿,只能投降:“不知道。” “那就问啊~快问快问。”常楚的眼里闪着期待。 女生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你叫什么?” “咳咳,我,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人,貌比潘安才胜苏轼,举世无双、独一无二、万人景仰的才翔王子,常楚。”最后手一挥,在空中做了个结尾的手势。 林夕满脸黑脸地听着一堆形容词,头咋呼呼地晕。听到最后像抓到了重点,应激性地重复道:“蟾蜍?癞蛤蟆??” 常楚的脸立刻黑了,青筋疯狂地在额头跳着迪斯科。林夕意识到危险,怕死地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抱紧自己撒丫子乱窜。 但还是晚了,背后呼呼地刮着劲风,一个杀伤性武器砸了下来,林夕手忙脚乱地一接,立刻“哇”地惨叫,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 居然 是拖鞋。 棉质布料又柔又暖,手捏在上面有很好的触感。唯一致命的缺点是,那拖鞋泛着浓浓的汗臭味。 常楚金鸡独立,手叉腰做彪悍状:“007,有那么夸张吗?上面有本大人浓烈的阳刚之气诶!” 栏杆上的墨痕像是感觉到了这场闹剧,又好像从来没注意过这里,那声嗤笑由风儿轻轻带过,一瞬间就抓不到痕迹。晚霞轻轻笼着他俊朗的脸庞,帅气得不象话。 “睡觉。”虽然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却像上等瓷器轻轻碰撞,非常悦耳。林夕有一点醉了。 “活死人你敢笑我!”常楚踮着独脚上窜下跳,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向腰际摸去,然后又是一阵嘶吼,“见鬼!这种时候居然给老子没电!” “活死人,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我的没电了。”常楚抓狂了。 “没带。”墨痕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打出一方阴影,映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有些柔和。像一帧静止的画面,停驻在最顶尖摄像师的镜头前。 这样的片段被少女小心地珍藏,裱在单薄的青春里,苍白的年华显得精致起来。很多很多年以后的林夕依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起,细细咀嚼,嘴角惞起温和的角度,承载满满的甜蜜。 这就是王子的气质吧?连天空最后一抹凝聚了所有旖旎的彩霞也失了色。林夕的大脑翻山蹈海地发酵。 第柒起 深深夜未央 感受到一股打量的目光,林夕垂了眼睑,轻轻地道:“我没手机。” “什么??!!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没手机!”常楚近乎崩溃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林夕蜷缩进一个角落,拼命张大眼睛,不想让雾气在眸心凝聚成雨水,触及内心深处的悲伤和屈辱。 当天空敛去最后一缕光线,常楚终于停止了闹腾,认命地找了个地方躺下,却是离林夕几步远的风口。 冬天的夜晚多是像这样幽暗的,像沉重的幕布,铺头盖脸地砸下,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北风嚣张跋扈地示威,从四面八方灌进来,钻入林夕的领口、袖口,毛衣的缝隙间。 林夕躺得全身僵硬,感觉自己像埋进雨后阴冷的沙堆,一寸一寸地传递着彻骨的寒冷。又好像被人生生用布缠起,裹得像木乃伊,透不过气来。 黑暗中,一团东西划落,精确地降落到林夕身上。 林夕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触到一抹丝滑。羊绒的内衬,柔软又温暖,拔丝的帽檐很滑,质感很好。是件羊绒大衣。 一个黑影如天神般伫立在林夕身边,疯狂的风似乎也有所收敛。他就这么静静地甩下大衣,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融入了夜色里。林夕没说什么,整个人便蜷缩进去,刚好把身体覆盖住。 是错觉还是真实呢? 身上那带着体温的大衣微微传递着力量。 四周依然是无尽的黑暗,狂风怒狮般咆哮,水泥地板一丝一缕地吞噬着林夕的体温,一切像契机,契合了某个时空,顿时回忆像洪水般汹涌而来。 从几岁开始的呢?好像从记事起就布满了整个视线。 那些苍白的日光灯下,被称为“夫妻”的人不顾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感情大打出手,张牙舞爪的影子从楼下转到楼上,从房外挤进房内,压碎了林夕眼前唯一的光线。 “狗日的。” “狗娘养的。” 一句句尖利的叫骂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只差一句“断子绝孙”了吧?林夕在心里想着。可是自己不存在恐怕更好吧? 地上的碎片狰狞地嘲笑着,平时对几角钱的菜都要斤斤计较的妈妈此时却连眼都不眨,上一秒还完好无损的电风扇、热水瓶这一秒已经四分五裂。一套白瓷雕花碗在新婚时千里迢迢地从景德镇运来,一路上跌跌撞撞没事,却在一次次的争吵中被砸的一个不剩。 拆了吧拆了吧!把这家拆了!林夕咽着眼泪无声地嘶吼。 是自己太窝囊,太懦弱,太没用吧!每次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干脆让一切结束吧! 没有这个家,反而是种解脱呢! 曾经看着混乱的场面只能无助地爬到窗台上,夸张又可笑地喊救命。被爸爸那些“快回去睡觉”之类的话语呵斥后依然倔强地喊着。稚嫩的声音从清脆到沙哑,不安感加重了哭腔。牙,在寒风中咬得生疼。 脚,在拖鞋中冻得麻木。谁能拯救自己呢?那些看热闹的邻居涌进狭小的房间,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装修、卫生。然后见到殴打的两人后,有的抱胸观望,有的装腔作势地嚎两句“别打了。”。那些兴奋的脸上分明写着“幸灾乐祸”。 曾经在那些古老的夜晚死死地抱住刚吵完架的妈妈,夏天的高温很是张狂,而自己即使抱得全身被汗浸透也不撒手,结果昏昏沉沉睡着。次日清晨挣扎着醒来依然会看到旁边依然空了一块,继而发了狂似的四处寻找,挖遍每个角落,在某个亲戚家里找到后抱头痛哭。其实遗弃远比孤独可怕。于是林夕害怕承诺,害怕背叛。 曾经听妈妈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要不是为了你,我早走了”脑中闪现出的是“拖油瓶”“累赘”一类的词语,全身像被抽空一样无力。但最令人恐惧的是妈妈那歇斯底里的哭声,红肿的眼睑,绝望的哽咽。怕到每寸肌肤都会颤栗。 所以紧紧扯住常楚衣袖的时候,林夕有一刹那晃神。 有能力抗衡了么?任人宰割的小东西可以尝试挣扎一下么? “要阻止……阻止……不要再打了”林夕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第捌起 相遇很朦胧 一望无际的黑暗终于像鸡蛋般被破晓的光芒撬开一道缝隙。 林夕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手上挂着点滴,平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洁白的被子上还铺着一件黑色大衣。 隔壁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同样挂着点滴。一双丹凤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随着呼吸轻轻颤抖,灿烂的阳光在雪白的鼻尖上跳着华尔兹,薄薄的嘴唇微抿。红色的头发桀骜地竖立,有几分樱木花道的味道。是那只蟾蜍,晨光下的他多了分朝气和可爱。 像感应到她的目光一般,常楚的睫毛抖了几下,忽然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林夕。 林夕急忙收回视线。低下脑袋拔掉针头,从口杯中扯出一卷棉花轻轻压着。 额发挡住了光线,阴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纯白的衣裙在太阳下有微凉的光晕。 常楚皱着眉头看了女孩一会儿,又抚着下巴琢磨了很久,终于一锤手掌:“对!我见过你~你是那个祈祷世界和平的笨蛋。” 林夕错愕地抬起头对上常楚的眼睛,褐色的虹膜里倒映出女孩小巧的身躯。 ………… ………… …………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春节。江南灰蒙蒙的天空中难得飘下几片细碎的雪花。偶尔有兴致勃勃的小孩子,仰起红彤彤的小脸,憧憬地望着,手一伸捧起几片来舔;也会有初为人母的少妇,抱着幼儿,讲白雪公主、雪人兄弟的故事。 忙碌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音乐喷泉旁站了一个瘦弱的女孩,单薄的身体即使穿上厚重的棉衣依然显得娇小,在狂风中轻轻颤抖。及肩的栗色长发松松软软,沾上了几朵纯白的雪花,渐渐被濡湿成深棕色,洁白的面庞带着坚毅的表情。犹如临摹中世纪的石膏雕像,静谧又唯美。 林夕的嘴里轻轻念着什么,呵出一团团可爱的白气。 听完女生念叨后,从喷泉的天使雕塑后走出一个红发少年,俊逸的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却自然地添了分不羁的气质。要不是下一秒就夸张地捧着肚子笑她,林夕一定会把他当成显灵的天使,继而点几根香烟供着他。(考虑过中西方神仙的口味差距,才萌生出买香烟的想法。) 可是他指着林夕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白痴了~哈哈哈哈……居然会有人祈祷世界和平,笨蛋!哈哈哈哈……”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林夕曾经暗恋过一个人,是个阳光活力、温暖亲和的男孩。后来他们全家据说是搬到了一个叫秘鲁的国家。林夕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秘鲁的信息储量,也没有机会从地图上得知它的方位。 那年美国霸权主义横行,大肆侵犯中东争夺石油。于是林夕的一颗少女心便整天提着:伊拉克战争会不会打到秘鲁去呢?那个男孩是否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林夕并不知道秘鲁和伊拉克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国家,而在她小小的脑袋里是同属“外国”这样模糊的概念。 不知是谁讲起一个古老的传说。一年中的第一天,双手合十握着硬币,集中意念许个愿,然后奋力将硬币掷进许愿池,愿望就会实现。 于是女孩迎着一月份刺骨的寒风,从城郊一路走到市中心,站在华丽的音乐喷泉前一脸虔诚地许愿。 “善良的神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希望……世界和平。” 不能说只希望秘鲁和平吧? 太狭隘了,神仙们会不乐意的。 何况世界上还有很多像男孩一样可爱的人呢,都要幸福啊~ 常楚听到了这段脱线的自言自语。丝毫没有半点客气地大声笑出声。 而林夕的想法是:一定是那个晦气的男生害得我没办法集中意念,所以伊拉克战争才会继续打下去的,啊!那个坏人!! 第玖起 萝莉控上帝 “我、我先走了……”林夕抓起放在被子上的大衣,慌忙地后退。直觉告诉他接近这人会很危险。 常楚一把按住林夕,俊朗的脑袋凑过来,褐色的瞳仁中闪着狭促的笑意:“干吗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夕停顿了一下,认真地扬起小脑袋,口气里满是严肃:“你吃素吧?” 常楚扑哧一声笑出来,烁烁有神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吃肉。” 男生玩味的答案让女生提心吊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后,却在男生宽厚有力的手掌的促就下离危险源越来越近。 “哎~清蒸?红烧?还是爆炒呢?”男生依然吊儿郎当,笑眯眯的脸上透露出“我是大灰狼,我兽性大发”的讯息。 林夕咽了咽口水,计算着拼命和逃跑哪个生还机率大一点。 门外叽叽喳喳煲着电话粥的医务室老师猛地推门而入,看见常楚轻佻地扣住林夕的下巴,气得直跳脚,沟壑纵横的脸上又开辟了几道新路线:“你们在干吗?” 林夕吓得想逃,却被常楚抢先一步地拉住双手,绕过他的腰间,扣住,在旁人看来则是小情侣间幸福的拥抱。 “调情。没看见吗?”常楚一挑眉,满不在乎。林夕不争气地羞红了脸。 “你!你们几班的?” “嘁~干吗告诉你?欧巴桑,你很碍眼。”常楚挑眉,习惯性地把手插进裤兜。拉住双手的力量一消失,林夕就瞅准时机撞开医务室大妈落荒而逃。 “该死!”常楚低声咒骂了一句,丢下原地气聚丹田的老师,拔腿朝林夕追去。 “小崽子们,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医务室大妈聚集了半天能量,终于爆发出来,对着越来越小的人影唾沫横飞。 气喘吁吁的林夕趴在座位上,抬头却望见常楚手枕着脑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还悠闲地吹着哨子。 阴魂不散…… 常楚踏着铃声,一屁股坐在林夕旁边的位置上,已经是上午第三节了。 林夕着急地推搡他坚实的胸膛:“喂,你跟过来干吗?” “拜托,我也是这班的,来这当然是上课了。”常楚伸了个懒腰让林夕作祟的小手落空。 不会这么巧吧? 真的这么巧啊? 作孽啊…… 谁说的上帝是个女孩?林夕忿忿地在心里想,上帝根本就是个有萝莉控的大叔!! “林夕同学,回神啦!”常楚摆摆手,作出招魂的样子。 收起内心留着庐山瀑布泪的小人,又有些诧异地回头:“你早就知道我?”“看见你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就是前几天大家一直议论的转学生。诺,他们揣测了很久,对你很感兴趣哦。”常楚单手托腮,对着人群努努嘴。 所以呢! 失望了吧…… 枯燥的学习生活中偶尔会出现些花絮。比如某某老师要结婚了,同班的小谁被甩了,校花校草又传绯闻了。总有人热衷于此,才能在百无聊赖的学业外找到一点点乐趣。 转学的消息一定也是被这样精力过剩的人一再咀嚼。 以至于自己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他们对美女的幻想后,还企图挖出点负面消息,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第拾起 相拥勿忘记 “话说回来,你是结巴吗?连名字都说不流利,害我听错否则早认出来了。”一副天才的前途被你耽误的样子,兴师问罪。 “不、不是啊。”看似反驳却又好像在确认。林夕为自己的配合恼红了脸。 常楚自然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台上皱着眉头示意了多次却完全被当成空气的英语老师终于恼羞成怒:“常楚,你来回答这个选择题。” 明明一句讲课也没听进去的常楚却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目光飘向前排。尤婉儿转身竖起了一根手指,与此同时,常楚慵懒的声音传来:“a” 像事先商量好般默契。显然是长期共存,和谐发展的结果。 林夕看得一愣一愣。 下课铃适时地响起,英语老师只好作罢,挥挥手示意ss over。常楚悠闲地打了个响指。 “喂,是常楚殿下耶。” “是啊,居然来上课了。” “好幸福!” “你幸福什么?人家是婉儿的男朋友好不好。” “不止是婉儿吧?他可是同时交往了很多女生呢。” “那你更该死心了,连婉儿这么完美的女生都不能完全让他上心。” 林夕敬业精神极高的耳朵又网罗到一些小道消息。 他们说,世界上自行发光,照亮自己一并照亮别人的一类物质叫“光源”。不但自己幸福着,一并也让别人感应他的光芒幸福着,常楚就是那种光源。 “对了,那个矮子手里拿的不是墨痕殿下的大衣吗?昨天我碰见他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穿过,里面还配件白色毛衣呢,帅呆了。” “偷的吧,喜欢墨痕殿下的人那么多,无耻的也不在少数。” 林夕咬咬牙,没来由地紧了紧怀中的大衣。又整齐地迭好放进书包。 第四节是体育,预备铃响过后林夕随着人流走向操场。因为是男女分开上的,林夕如愿以偿地摆脱了瘟神的纠缠。 其实也没多大意思。不过是全体女生集中过后报个数热个身就放任你自由活动了。 只有排队的时候才会有个象征性的位置。除此之外这个班就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林夕在心里苦笑。 依然是操场东边那个小墙角,难得收集了一上午的阳光而微微有些暖意。 林夕打着哈欠,寻思着该睡一觉还是做点什么来打发无聊时光。常绿树外不负所望地展开了一段剧情。 “小墨,别任性了。回去吧,你爷爷很担心你。”女生的莺咛如同三月的杨柳风,轻悠悠地晃过。 “不要。”男生回答得很干脆。 “就当是为了我,你连我的话都不愿听了吗?” “余音,连你也来阻止我?我以为只有你能理解。” 男生淡漠的声音染上不易察觉的痛苦。 “小墨,有些事并不是你坚持就能成功的,一句不要又怎么可以拒绝!请你成熟点。” 女生甜美的容颜露出一丝担忧,在看到少年逼近的时候又显得焦虑和恐慌。 “那为什么你一句‘不要’就可以拒绝我?请你好好看看,看一看我。我已经不是一直躲在你庇护下的小孩子,我有我的想法,为什么你们不肯让我试一试?我有能力策划我的未来。我和你的未来!” “小……嗯……”女孩慌乱的尾音淹没在男孩喘着粗气的唇边。男孩完美的身段在阳光下化开一圈迷离的光晕。 女孩刻意地想躲避,不安分地扭动,企图挣脱。男孩显然是被激怒了,由原先的温存缠绵转为疯狂掠夺。 “啪”。清脆的声音响彻在1。8米的冷空气中,迅速冻结。 女孩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玉手,捂住被吻肿的唇瓣,眼泪扑簌簌地淌下,抬起腿跑了。 被扇偏的那半张脸僵硬,俊美如古希腊神嗣,许久,他低下头,阳光流转在柔顺的额发边,照不见表情。 唯有惞起的嘴角展露出自嘲的笑容,隐约可见。 第拾壹起 倘若未相离 一直以为你是躲避在我的羽翼下,无理取闹,耍耍任性的小男孩。 ——“音,我吃不下了,快帮我把这碗饭干掉。”鼓起婴儿肥的小脸。 ——“音,我不想回去。”撅起红润的嘴巴。 ——“音,爷爷回家了,快带我藏起来。”抬起惊恐的眼睛。 是惹人怜爱的男孩,但并不懂自己要的是什么。 ——“音,我要离开。” 就连当时也这么觉得。 是什么时候成长的呢?像烟雨下的春笋,倏地冒出,在视野不及的净空下迅猛拔高,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不知所措。 对不起,一直执迷不悟的是我…… 当你煽着双翼飞离我的视线,我才发现,离不开你。 可那时候什么都不再剩下。 再没有人站在寒风中大声许诺“我和你的未来”。 没有人霸道又专制地钳住我,不让我落跑。 没有人背对冬日的阳光却露出更温暖的表情,深深地吻我。 原来你一直都有一双坚强的翅膀,只是在等我齐飞。可惜我的逃离已经注定了背道而驰的命运。 如果没有推开你,不曾伤害你,你是否依然守护在我身边?是什么在那一瞬化为乌有?我企图捕捉到些许痕迹,却终究看不清。也许隐匿太深,逃避太久,我已不习惯看向你。 “如果”。一个对难以实现的事进行假设,却丝毫不能改变任何蛛丝马迹,给人无尽希望又暗示没有结局的,懦弱的词语。 是如果。 也只能是如果。 群星的眼泪浸润了天穹,月影婆娑。找不回爽朗无忧的笑声、清脆悦耳的童音。我的面前,满目仓夷。 风一年年地吹,凋零一季的落叶,拂开一树的新绿,又渲染一度的嫣红。花开花落年年。只是你的年岁,不再与我交错循环。 某天回家的路上听到一首很有韵味的歌,男歌手的嗓音亲切得像邻家的大男孩,曲调仿佛似曾相识,撩动古老的、早已落满尘埃的记忆。想起很久以前的橘子林,阳光在叶上匍匐,凉意在头顶绵延。喜欢静静地窝在枝桠里,像个静谧的宝宝枕在小小的摇篮里。 可惜我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我错过了报歌名的时间。 突然意识到人生也有很多类似的错过。有的人听到歌名却错过了歌曲,便不知道有这么一首妙乐,让人惋惜;有的人欣赏了歌曲,到头来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歌,感觉讽刺;还有的人从头到尾听过一些,却不一定能抨击心灵,引起共鸣。 人生也是如此。最悲伤的两情相悦,是你爱我的时候我不爱你,我爱你的时候,你已经封印起过往。 终究难逃的宿命。 你温柔的目光被错开,又在哪里寻得了新的落脚点? 抱歉……抱歉…… 我的绝情让彼此的感情擦肩而过。 原谅我轻贱了你的爱,一并糟蹋了我的幸福。 ——by 余音 第拾贰起 天使曾来过 男生僵硬在空中的脑袋被细致地嵌上边框。剪着时下最流行的发式,墨色的发丝被金黄的光线泡成蜜色,像晨露般清新;又像超市里瓶装的蜂蜜菊花茶,甜润细腻。 “出来。”像被按下了播放键,他冷漠地转过头,面向常绿树所伫立的墙角,上等瓷器碰撞般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清少年容颜的刹那林夕如遭五雷轰顶,手脚的温度迅速抽离,心怦怦直跳。 盈长的睫毛如飘逸的幻蝶,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带着疏离的气息。常楚口中,要么不说话要么只说两个字的——墨痕。一切形象颠覆,刚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心没来有的一涩。 墨痕见角落里的人影没有自觉性,不耐烦地跨进几步打算亲自将嫌疑犯缉拿归案。 林夕看见白净的球鞋落点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一个哆嗦。一咬唇,拼了,破财消灾! “啊~~有垃圾掉下来了,快许个愿啊!”十分神经质的叫声。林夕顾不得丢不丢脸了。 男生侧头望向另一畔,有什么东西带着亮眼的光辉划落在草坪上。 林夕瞅准时机冲了出去,瘦小的身体很快消失在操场上。 墨痕眯起眼望向女孩消失的地方,俯身拾起遗落在草丛间的小尤物: 一小片熏衣草叶的标本,叶根处钻了个小孔,穿过小孔的是那种扎几角钱廉价糖的“金线”。说白了就是铜丝外包裹一层明黄色锡箔。棱角被细细折起,圈成温润的弧度。 叶片打了蜡似的光滑,竟能反射光线,镀上耀眼的色泽,显然经过肌肤的摩裟,看得出主人对它的宝贝程度。面上歪歪扭扭地刺了个“夕”字。旁边还躺着一块鹅卵石。墨痕面无表情地将它们收进口袋。 ————————— “时运不济呐!”林夕懊恼地捧头蹲。本想扔出前几天在喷泉边捡到的鹅卵石,却不曾想竟失手让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陪了葬。不愿意自首,只好纠结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那片熏衣草叶的来历要从林夕的性格说起。林夕是个矛盾的组合体。 能尽职尽责地完成老师布置的大扫除,挑剔且苛刻地对待每一寸地板,却毫无知觉地站在堆砌成山的寝室衣柜前,面对自己的衣服,轰然倒塌。房间从不整理,抱着能睡人就ok的心态,在房间cos y火影忍者。避开这一堆,闪过那一丛。有些高度可观的建筑能引人扼腕叹道“这里有失落的文明吗?” 看动画片也能哭得稀里哗啦,不在她脑袋上套个塑料袋接着就有浪费水资源的负罪感,看多了也会造成额外负担。给人的印象是敏感脆弱的女生,现实生活中畏首畏尾,让人觉得也很符合形象。问题是为什么看恐怖片的时候会津津有味?哪个柔弱的女生会挑晚上十二点,吸着手指看“午夜剧场”? 可以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跟装饰品的功能完全一样。初二分班后,同班同学中有不少人到毕业为止还叫不出她的名字来。也可以叽叽喳喳、唧唧歪歪、叽里咕噜、叽里哇啦地跟完全陌生的人事物唠上数小时。比如:离家几巷子远的弄堂里的那只花皮流浪犬。上初三的林夕摸着它的脑袋,口若悬河地发了一个多小时牢骚。 “xxx老是把我当佣人使唤,都说了我很忙还不由分说地差遣我去拿东西,一点都不顾我的感受。xx老是叫我矮冬瓜,冬瓜怎么矮了?全部的瓜中数它最长了!他自己也不过是枚三寸丁。xx、xx一边说着别人一边还要用着别人东西,真是差劲。这回月考又烤糊了,老妈肯定会变身杀手……” 男生一直忍着笑意,静静地靠在阴影处的一面矮墙上,至始至终地收听这段碎碎念。在林夕终于功德圆满,准备收功的时候,若无其事地走出来。月光倾泻而下,撒进女生猛然紧缩的瞳孔中。几近慌不择路,踉踉跄跄地倒退。 成绩优异,阳光帅气,几乎是班上所有女生梦中的白马王子,被认识、不认识的人爱慕、暗恋着,完全和自己处在不同世界的同班同学——百里旭。要是被这样的男生嘲笑,林夕实在受不了。 慌乱的步伐停顿,林夕被抓住了肩膀。 “给你这个。”男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温柔地递过一片叶子。林夕渐渐安定下来。 “有一个古老的传说。”柔软的声线轻轻拍打林夕的耳膜,“只要用针在熏衣草上刺上自己的名字,扔进清澈的湖中,名字被熏衣草和湖水熏陶后,就会吸引来神灵,从而得到保佑。试试吧。” 末了,嘴角掀起一个特有的弧度,是招牌式的自信笑容。仿佛有自然的魔力,让人一下子就能相信他所说的。 见林夕没有动作,男生亲自找来一根鱼刺,仔仔细细地戳着。 “好了。”片刻,百里旭大功告成地拍一下手。然后装作专注地样子鉴赏一番“好字。好字。” 林夕接过来“哧”地笑出声。像小学生一样歪歪扭扭的字迹,勉强能看出是个“夕”。 “原来堪称完美的百里旭同学也会笨手笨脚的。”女生心情颇好地打趣。 “喂喂,给点面子好不好,这叫草书哦,至少也得来点‘龙飞凤舞、潇洒飘逸’之类的评价吧。”男生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林夕的心豁地变暖。 “哈哈,你现在与我印象中的样子有些不同哦。如果我告诉他们,你是这么可爱的女孩,他们一定以为我在做梦。” 林夕垂下眼睑,希望掩饰表情。心脏却难以抑制地热烈跳跃。 ——原以为自己这样一声不吭、闷闷不乐,个子小小的还要一天到晚缩在角落,成绩又不算出类拔萃的女生,是让人嫌弃、孤立或遗忘的角色。可你,却知道我的名字。微笑地在我的名字后加上可爱的形容词。 ——没有人告诉过我天使的样子,但脑海中那个挥着翅膀的形象隐隐约约和你白皙的脸庞、挺拔的身影吻合起来。没有人向我描绘过幸福的形状,但冥冥中感觉那就是一枚唇形紫花的叶子。即使没有看过烂俗的泡沫剧,也隐约觉得你来是要对我进行救赎。 第拾叁起 深渊里溺水 林夕怨灵一般地飘回教室,下课铃已经敲响,显然体育课的余热还没散去,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同志们要贯彻我的思想,落实我的方针,坚持抄作业的基本国策一百年不动摇。”常楚侧坐在林夕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靠在墙上,“喂,前面的同学,我的英语作业需要你提供些服务哦。” 前排的女生假装漫不经心,实际上因为紧张,连递作业本的手指也跟着轻轻颤抖。交接成功后又依依不舍地放手,最后兴奋地攥紧了校服裙摆。 林夕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在上课之前坐回自己位置上:“常楚同学,请你起来。” “如果我说不呢?”按照一如既往的恶劣性格,常楚戏谑地问道。帅气的眉毛一挑,旁观者立刻脸红心跳,方寸大乱。但是常楚想不通,为什么林夕永远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别人,灵台一片清明。睫毛半遮半掩下的眼眸,波澜不惊。 果然,狂妄任性是有钱少爷的通病。林夕暗自叹气。 女生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两人僵持。男生一开始挑衅的回视渐渐败下气势来,最后心虚地偏了头。 一边嘟囔着“真没劲,起来了啦。”一边站起身把林夕让进来。 林夕不是那种叫嚣着“你凭什么坐我位置!有本事跟我去找老师理论!”然后拽着对方又捏又掐的强势女王,也并非一受委屈就哭鼻子,娇滴滴的,欲说还休的脆弱小女生。 她只会沉静地站在几米开外,如中世纪唯美的雕塑,不卑不亢地看着你。眉眼淡淡的,剔除了任何偏激的情绪。眸底一尘不染、风平浪静。 “喂,你好像早就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的样子。”常楚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 林夕很诧异常楚这种人居然能说出上档次的佛语来,但一细想,十有八九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谢谢你的夸奖。但,”林夕相当郁闷,“我不是师太。” 无力地扶住脑袋。这种情况应该形容淡然脱俗之类的吧?好像有些受他的影响,自恋起来了。不好的预兆。 “你听说了么?那个矮子不是因为成绩特别优异而招进来的。”注意力涣散,正好听见座位附近一个男生神秘兮兮地问。 “呀!真的吗?”周围的同学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嗯,她家实在太穷了,每月工资落后本市人均收入标准水平才引起董事长注意的。”好事者是某个主任的贵公子,显然仗家长的职位之便翻看了林夕的资料。 “平时老对别人爱理不理的,我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是条可怜虫。” “啧啧……真可怜。” “哈,我就说嘛!那矮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了就倒胃口,怎么可能是优等生。” 再也不遮遮掩掩。周围的同学开始大声地调侃取笑,甚至明目张胆地指手画脚。 “哎,没钱的孩子真可怜。” 嘈杂,混乱。 仿佛全世界,都在幸灾乐祸。 如同失去了抵御一切防御的资格,流言蜚语如来势汹汹的野兽,突破最后一道防线,肆无忌惮地啃噬。 有一种名为“自尊心”的东西被践踏,顷刻间一文不值。 讲台上坐着刚进门的语文老师,正一丝不苟地备课。耳闻热门话题却置之不理。也许他也暗自埋怨过董事长招个成绩中不溜的贫民。 几乎所有老师都口口声声地说:“老师我从不偏心,谁认真,谁努力,谁乖巧。老师就喜欢谁。”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一个角度。看上去一视同仁,实际上只有上层的玻璃享受了阳光的抚摸,堆积在底层的部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线偏离一个位置,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可挽回地涌去。看得见波光粼粼的湖面,谁会知道底层的阴暗?连光都选择饶道而行,视野里一片混沌。 终归还是只有尖子生才是老师爱不释手的掌上明珠。像溺水一般,呼吸变得艰难。 第拾肆起 丢人的厄运 “吵死了。”不知何时抄完作业的常楚慵懒地趴在课桌上,止不住下落的眼皮昭示他此刻的困倦。动也不动地地低吼一声,整间教室竟神奇地安静下来。“别妨碍老子睡觉!” 原本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变冷,交头接耳的同学纷纷作鸟兽散,肇事者则欲盖弥彰地翻开书做好学宝宝状,只是仔细看会发现是本美女写真集。 即使风波意外平静下来,舆论的核心人物仍然低着头无动于衷。常楚没有任何言语,脑袋窝进胳膊里沉沉地昏睡过去。 课间十分钟破天荒地变得特别漫长,周围安静得掉根针也能听见,恐怕连时间也只好踮起脚尖,慢慢地,轻轻地走动了。 台上的语文老师依然专心备课,不管台下事情发展如何跌宕起伏始终没把视线从笔记本电脑上拿开。这是才翔特级教师的风采啊。虽然有些超乎常人的变态。 过了许久,铃声终于众望所归地敲响。门外随之走进一个挺拔的身影。校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学生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白衬衫在领口处露出一点如雪的光芒。长腿迈了几步,很快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在常楚身后的位置上利落地坐下。 教室里一阵雀跃,女生们一个个难掩激动,发出小小的欢呼声。为了维持形象楞是把“啊”的尖叫词压抑成“唔”。左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轻轻颤栗。 林夕的背僵硬起来。出乎她的意料,后面那排桌椅原来有主人,更没想到会是墨痕。 语文老师不满地咳嗽几声,示意大家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但仍然有几个女生把滔滔不绝的老师当成主要成分是氧气和氮气的气态组合体。 道行深的女生利用各种机会转头,思想简单点的就趁他转身写板书的时候钻空子。这个中年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敲讲台,不时有几个被他抓到的,于是火气蹭蹭地上来,圆鼓鼓的肚皮上下起伏,脸上赘肉抖得像贴着按摩器。呵斥了几个明目张胆的,然后忍无可忍地赶了一个学生出去做深蹲。 最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空气,甩出一句话来:“小组组长把优美词句本交上来!整天魂不守舍,看看你们的学习态度!我一组组地抽,背不出来的统统给我站一节课。” 顿时教室里一片叫苦声:“老师……都一个星期了谁还记得啊” 林夕心咯噔一下,手足无措起来。 原来那个语文作业的内容是:回去看几篇作文,把你认为优美的成语和句子各摘十例背熟。作业布置了有一个星期之久,很多人怀着侥幸心理不把它当回事了,也有认真背完后忘了的,如今各个紧张得一直倒抽冷气。看得出语文老师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借背诵之名发泄一口恶气罢了。尖子生是不用愁的,就算真没背老师也不忍心责骂。倒数的学生一直魂游太虚,让他们背只不过是在气自己。于是中、下游的学生便成了靶心。 第拾伍起 你别做戏了 一组组地抽查过来,不出所料地树立了一排防护林。越接近自己,林夕越是手脚发冷,背不出来还可以拿日子久了自然会忘记的借口来搪塞,可问题是自己压根没摘抄下来,一个星期前还没转到才翔高中呢。班主任不过是激情地扔下一句“大家一定要和转校生好好相处噢”就没再管林夕,她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事实上所谓好好相处的第一天就让林夕心力憔悴, 又怎么可能会有同学告诉她老师还要检查的作业? 老师们用来了解班级状况的耳目基本上都是班里的干部,轰轰烈烈的蛋糕事件都没有传到班主任耳中说明了林夕的处境前所未有的窘困。 林夕一字一顿地在草稿本封面上写下“优美词句本”,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老师她刚转校的事,小组长早已不耐烦地把本子从桌上抽走…… 整个教室一排一组,分成八小组每小组六个人。一小组一小组地抽,除去优等生,自己被抽到的概率就占了四分之一。对数字再怎么不敏感的林夕也意识到这是一个挺大的危机。 应该做点什么!强烈的想法不知源于哪里。一向对诞生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习以为常,说逆来顺受也好,没有羞耻心也罢,从来都淡然处之,犹如事不关己。但此刻忽然不想出丑,似乎对源于教室某个角落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在意起来。 “优美词句啊……很容易背嘛。”林夕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清晰。 内心偷偷下了一个赌注:因为语文老师要找的是出气筒,所以肯定不叫会背的同学。听到这样的话,认为我属于会背的一类人,很有可能就不会叫到我。 然而漫说林夕的演技如何拙劣,没有说谎经验的她眼神飘忽,嘴角颤动。其实从一开始就已押错了注。她没有看清,语文老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看着点名册叫人,而是在每叠练习本里抽取几本。 林夕装订粗糙的本子较其他精美的本子简直天壤之别。 “林夕。”粗犷的嗓音仿佛在宣读死刑判决书,一根神经跳断在大脑里,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勇气轰然倒塌。 比不会背更过分的是没抄,比没抄更可耻的是吹牛。 自己一下子就把全部坏事做足做全,保质保量。 林夕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手指在桌底下结着不同造型的印,恨不得能施展法术钻入地缝,或者把灵魂卖给魔鬼,只要让所有人都忘记今天的事。 在语文老师脸上捕捉到怪异的笑容,甚至有些怀疑他压根就是针对自己的。 “作……作茧自缚……坐……以……待毙……”林夕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多么希望那页空白的纸张上赫然出现自己所念的成语。 语文老师前后翻了翻本子,确信没有后冷笑一声:“行了,别做戏了。” 终究还是被拆穿了。其实早就应该料到结局的,何必可笑地寄托最后一丝希望? 最后的希望不是本子上神奇地出现这些汉字,而是老师能顾及她的尊严放过一马。然而自己这种成绩中不溜的坏孩子,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一丁点的恩泽都成了奢望。 早该料到的啊!!为什么要那么天真……最后自取其辱。 “出去!到门口站着。小小年纪不学好。”老师狠狠呼出一口气,把本子甩在林夕面前。身边的同学发出嘿嘿的笑声。 转身的瞬间轻轻嘀咕了一句,但林夕清楚地听到了——“真没用。” 将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依然无法转移疼痛。 第拾陆起 常楚的魄力 转身的瞬间轻轻嘀咕了一句,但林夕清楚地听到了——“真没用。”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依然无法转移疼痛,心脏的位置不停泛起痉挛。 自作自受、自食恶果、自不量力。没说出口的成语像是在给自己下定义。狠狠地咬下嘴唇,努力让脸部的肌肉变得僵硬,以免任何一个多余的情绪牵动,让嘴角的弧度下垂。 “啧,出去?!要老师亲自请吗?”在林夕一成不变的脸上找不到他所要的悔恨和自责,语文老师不依不挠,开始变本加厉。 林夕推了推趴睡在桌上的常楚,没有反应,约会周公的某人安心当着路阻。 语文老师的脸色一暗,在课桌上拍了拍:“快起来!你也给我站外面去。” “死老头,你很吵。”常楚打着哈欠抬起头,睡眼朦胧。 “混小子你说什么?!”脸色已不是一般的难看了,气急败坏地扯一把领带,领带变得跟表情一样别扭,“体育特招生了不起是吧?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不等气得跳脚的语文老师把话说完,常楚突然站起来,力道太猛把凳子撞开了一段距离,发出“咯吱”的刺耳声音。语文老师反应不过来,愣住了。 “啰嗦。背词句是吧?”常楚顺手甩过去一本笔记本。 也许是惯例,也许是包庇,组长交本子的时候是直接绕过常楚的。语文老师应接不暇地接住,有些吃惊。 “眼,鸡眼,斗鸡眼,势利眼,鸡白眼,死鱼眼。这是词语。” 死寂。 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难以置信地盯着常楚。这分明是戏弄。 语文老师的手不住地颤动。 “你是混蛋。你是蠢材。你是古董。你是老不死。你是二百五。这是句子。” 不等老师发飙,常楚拉起林夕往教室门口拖去。 “给我出去就别回来!”在走廊上站好,教室方向的门被狠狠摔向门框,“吭叽”一声锁眼扣上。其他班临窗的同学纷纷探头。 “哼~”男生只是冷笑,邪邪的笑容很魅惑。 看到林夕朝着原来的方向微笑,常楚好奇地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第一排靠窗位置,一个梳着公主头,别着精致发卡的女生抬起陶瓷般的脸望向他们。是尤婉儿。 林夕知道从离开教室那刻起尤婉儿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他们身上,有可能是担心她。朋友是互相牵绊互相惦念的人,想到这心里暖暖的。再怎么冷漠也该微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第拾漆起 那古老记忆 星期五放学,学校顿时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然后校门打开,人流“哗啦”一声涌出,静卧在门口的汽车、三轮如同油锅上的气泡,沸腾了起来。 喇叭声、招呼声、吆喝声,像在得意洋洋地宣告这个节日属于他们。于是声线沿着冬日里难得的几米阳光扶摇直上,迎风招展。响彻云霄…… 林夕刻意放慢速度,任凭四周的人散去。 并不是想在彻骨的冷空气里多呆一会儿。 也不是想在这个没有温暖的学校过多地停留。 ——可是做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孤单者比起人群中唯一被忽视的可怜虫要有尊严一些。至少我这么觉得。 ——人群中的我,比任何时候都寂寞。 于是每次晚休前,都要逃离灌满暖气的寝室,站在听不到嬉闹声的过道尽头望望外面的繁华,尖利的哨音划破昏黄的走廊,继而毫无防备地被扔进黑灯瞎火中。只有耳边的风空洞洞地吹过,却让人异常着迷于那种深夜的宁静。宁静到,可以安心地找回渺小的自己了。 全部是抓不到丝毫证据的谬论,只被自己倔强地认定。可笑吧? ——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阳光斜斜地拂过,打亮如老旧照片的记忆。在那很久以前的午后。 伙伴们兴奋地策划着如何去教堂里领取免费的饼干当点心。蹦蹦跳跳地,像一窝不安分的兔子。 “林夕,离我们远点。不然我揍你!”年龄最大的女孩是团体中的孩子王,对着人堆里林夕命令道。林夕默默地离开队伍。 记不清当初被排斥的原因了。也许显得最怯弱的人总是老大耍威风的最好道具,也可能是自己天生是被别人嫌恶的对象。但随即发生的事却是无法在脑海中抹去的。 心满意足的孩子们从教堂里涌出来,一路打打闹闹。经过林夕面前时意外地停驻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林夕,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们吃,我们就跟你做朋友。”孩子王指着林夕的肉片,脸上露出比以往友好得多的笑容。 林夕踌躇了一下,咬下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人群涌进家里。 “很好吃呢。” “唔,好吃好吃。我还要吃。” “没问题的。对吧林夕?” 桌子上原本就不丰盛的菜肴转眼变成残羹剩炙。 “好了,我们走~”孩子王吸吸手指,发出一声号令,狼吞虎咽的跟班们一抹嘴巴,“蹭”地从地上爬起。 快乐的小团体继续无忧无虑地朝下一站前进。 腿一出门口,孩子王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转身冲着人群喊:“林夕,离我们远点。” 原本淡笑的脸蛋瞬间凝滞,喜悦的瞳孔变得死灰。 “刚才我们是朋友,现在不是。” …… …… 当时并没有被欺骗,被背叛之类的认识。 “刚才我们是朋友,现在不是。” 单单是失望就已难受得无以复加。 失神时是谁推搡着自己,随着身体趴倒在地,笑声变得更加肆意。 仅仅应对成为笑话的情况就已无比慌乱。 ——终究只是笑话而已。 后来回家的妈妈看到了狼藉的饭桌。 然而女孩面对盘问无论如何也不开口。只是丢了魂一般仅仅抱着唯一的玩具——塑料娃娃型的储蓄罐。 再后来似乎还挨了打。记不清。因为已不是重点。 第拾捌起 黑色星期五 在校门口意外遇上那个惊为天人的俊朗身影。 校服熨贴地穿在身上,学生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白衬衫在领口处露出一点如雪的光芒,即使撇弃了任何表情,扔在人堆里依然是最扎眼的那一个。王者般浑然天成的气质,鹤立鸡群。 只不过是单方面的看见而已。目光落在无暇的脸庞上后,飞速地低下头,刻意地往人多的地方挤一挤,不留下视线相交的机会。其实不用挤也会淹没在人群中,往人堆一站,就形成地中海地形,永远是中凹地带,转瞬淹没在平地以上的海拔中。 心口愈演愈烈地跳动,不争气地被幸福感淹没。仅仅看上一眼便有甜腻如蜜的感觉,林夕不敢奢求太多,加快了脚步。 世界上有一种被上帝遗弃的人,太幸福就会遭到天谴…… 果然。 “啪”一回到家打开门迎接她的便是碗砸破的声音。 “你还有脸回来?!”林妈妈尖着嗓子,一把揪过林夕的书包甩在地上。 林夕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惶恐地盯着妈妈戳上来的手指。 “本事大了是吧?死丫头,老娘就看你今天能耐到哪去!”脚一踢让碍事的书包飞更远,“在学校里连老师都管不住你了,啊?你行啊!老娘今天就是把你赶出去,你也蹦达不了几下,还敢这么傲,你这个贱骨头!” “我……我没有……” 想必老师跟妈妈告了状。心唰地一片空白,想解释也忘了言语。 “没有什么?!成绩这么烂也有脸跟老师顶撞?你个不学好的下贱胚子。”声音一层层拔高,看来暂时收不住尾了,“看看隔壁的小古,你怎么不学学?人家考上才翔了还年年拿奖状,你看看你这个赔钱货!读不起来你别读,我没闲到供你这个没用的贱骨头上学!大不了赶你出去留点钱给自己养老!” 尖利刻薄的高音撞击在耳膜上引起极大的不适感,心口也惶惶然着不了地。但这个时候是不能有任何排斥举动的。即使是皱皱眉毛也会引来更汹涌的一轮讨伐, “说你两句还不耐烦了,我养你到底有什么用”诸如此类。 大人们总喜欢把“是我养你”一类的话语挂在嘴边,像要通过彰显自己至高无尚的能力和地位,让你不得不服从。动不动用“有种给滚出去”作为威胁的筹码,终于你屈服了、顶礼膜拜了,踩踏你的自尊胜出了才偃旗息鼓。 “你死人啊?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说你跟没说一样,有点出息一点行不行!啊?你说话啊你!”忍气吞声到这地步了还要遭到赶尽杀绝吗? 幸亏一通电话救民于水火。妈妈搁下话筒边披外衣边念叨,“死丫头!看到你就头痛,早知道当初就该打下你这窝囊废!我去上夜班,锅里有冷饭,自己热。就会吃老娘的,没用的饭桶。”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有淡淡的委屈。顶撞的人明明不是自己,却要乖乖地背黑锅。被惹恼的老师恩怨不分拿她出气,自家太后陛下又怎么是那种听她解释的家长? 印象中,林夕小时候起便是死活扒拉着大人的衣服,要他们听自己讲话的人。偶尔应付地听几句,有时便挨上几颗璀璨的白眼。 ——并不是我逆来顺受。只是仅能如此抵御痛彻心扉的伤悲。 第拾玖起 美女救英雄 爸爸几天前出差了,昏黄的房子寂静得像千年古墓。 无力地掀开桌盖,立马打消了吃饭的念头,叼了个板栗饼坐上窗台。没有漫天的星星,清冷的月光刺透浓稠的夜色盈盈溢下。 借着月色看到楼下几个互相推搡的人影。 莫非爸爸提早回来,遇上混混劫财劫色杀人越货谋财害命?顺手操起“武器”,拍拍胸脯咬咬牙,冲了下去。 下楼一看,果然有个人在中央被团团围住,摆出战斗的姿势。双方僵持着。 忽地人群中的身影暴喝出一声,立刻像水滴进热锅,沸腾了起来。旁边的人开始向中间涌去,躲躲闪闪的并不还手,似乎一味地想捉活口。 事态发展太快,林夕一时没了主意,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快救人。 慌乱间,手里的家伙不长眼,朝一个光头砸了下去。“砰”哼都没哼一声,那个高大的汉子身子一歪扑向了大地。 随着光头的倒地,夜,俨然又暗了几分。(作者:你懂的。) 喧闹立刻褪去,寂静得只剩下林夕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瞪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片刻,一个人先回过神,作势要朝收拾林夕,却被同伴拉住:“别惹麻烦,任务要紧。” 于是众人决定无视林夕,继续他们辉煌的强抢民男事业。可一转身却发现目标已经不见了。 再次咬牙切齿地转回来,想找坏他们好事的丫头片子算帐,却发现刚才还站那哆嗦的林夕就在短短一个回头的时间内诡异地消失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的样子,因为面朝月光,原本苍白的脸蛋愈发阴森吓人,弱小的身子瘦若无骨,却出人意料地把他们人高马大的哥们一招击倒。最令人抓狂的是,居然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这女孩的身份只有一种……想到这,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大……大哥,你说这,这,这是不是不干净?”斗殴男甲抖了抖。 “别,别瞎说。不,不,不敬!”为首者颤巍巍地答。 “大哥,少爷该不会是被那个,女……那个,看上了吧?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 “要不大哥,咱们回去禀告老爷,请高人来吧?”斗殴男乙轻轻道。 “狗p!你觉得老爷会相信我们吗?一群蠢蛋!” “要不我们搜搜?”斗殴男乙又提议。 “对……对对……搜搜,更懂你。”斗殴男丙赞同道。“你们要搜你们搜,老子,老子要回家。这附近可都是古宅……”斗殴男甲不乐意了。 “奶奶的,出来混谁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怕个毛,孬的都给我滚远点,别给老子丢脸。”大哥越说越英勇,似乎已经摆脱阴影。 “好!大哥我跟你去!” …… 响应声渐渐大了起来。 然而一阵惊悚的铃音突然响起,像夜空中枭枭鬼魅,狰狞而狂妄。 “他妈的,谁的铃声!快给老子关了,让人蛋疼!”大哥以200赫兹每秒的功率震动了一会儿,强自镇定道。 “大……大……大哥,这不是我们的铃声。” “大哥,你弟妹在家等我给她泡脚呐,小弟可以,可以,先消失一下下吗?” “大哥,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空地上集体跳着“迪斯科”的人终于哗啦一声鸟兽散,夜归于寂静。 风中有人若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 ———————————————— 作者:这章有一点点恶搞。 第贰拾起 英雄戏美女 幽暗的胡同中靠着一个挺拔的男生,两点星目在夜色中很是耀眼。正是刚才被围困在中间的人。 墨痕淡定地把铃声关掉,高档手机顺势滑入裤兜。长腿一迈重新跨入空地,在一丛杂草从中扶起晕厥的某人。想要起身却忽然凝滞。借着月色静静审视了良久,一尘不染的绝世脸庞上浮上温润的色泽。不自觉地,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一些。 林夕幽幽地醒转,映入眼帘的不是家里雪白的四壁,而是古色古香的天花板。(作者:放心放心,米穿越哈米穿越。)惊异地坐起来,转身却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支着脑袋,美型的双眼津津有味地仰视着自己。 林夕的瞳孔瞬间放大n倍,继而攥紧被单,万分紧张地往旁边一闪。 “咚”!顺利地撞墙。 …… …… “饿不饿?”墨痕竭力忍了一下,淡淡地开口。声音却温婉如玉。 “你……你……你说什么?”林夕的反应倒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是问——你饿不饿。”又重复了一遍。 “咕……咕咕……”很应景地来了个小伴奏。 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墨痕尽力收敛嘴角,假装面不改色,冷静地起身。 这是个古朴的房间,面积不大,水泥地板上铺了一层黑毯,温暖柔和,天花板和四面墙壁应该是在水泥上嵌了一层木板。有一盏洁白的台灯,平稳地安放在乳色书桌上。一张大床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逼的冰箱也只能选择小巧型的,置放在一侧的床头柜上。另一侧是一个可爱的电磁炉、平底锅组合。 墨痕打开冰箱翻出一包速冻饺子,熟练地拆开放入锅中:“只有这个了。别介意。” “啊……嗯。是……你救了我?” “没那么夸张。何况,”手中不清闲地调着火候,双眼盯着水中上下扑腾的饺子。男生,果然是认真的时候最迷人。那张帅气的脸上此刻散发着魅惑的气息,“是你先救的我。” 动作停滞了一下下,抚顺心情,平稳气息。 “我?”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声音,今天的怪事特别多。 “嗯。虽然有点……凶猛。”差点憋不住笑意,特地挑了个委婉的词。(作者:委婉?你确定?) “唔?”林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挥着锅铲,一脸拼命地冲下来。有点,凶猛。”缓缓地说出来,墨痕好整以暇地转过头。 “咚”!靠床的墙再一次宽容地接纳了想以宇宙第二速度滚出银河系的某人。 墨痕终于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于是好不容易挣扎起的某人红着脸不禁想再一次扑向墙角。 这个故意捉弄自己的人真的是那在学校高高在上的优秀生吗?颠覆了以往冷漠的形象,仿佛阳光驱散浓密的乌云,毫不掩饰地倾散下来。 ——上帝,在这个房间里的女生是我,我叫林夕,您是不是忘了戴眼镜? ——或者是……告诉我,墨痕的真身在哪里? 第贰拾壹起 温暖抽丝剥茧 一秒。操场上蜡红的塑胶跑道…… 一秒。教室里呱噪的谢顶老师…… 一秒。艺术楼静谧的石膏塑像…… 一秒。食堂里油亮的铁板烤肉…… 不行。无论将视线投向哪里都会被一个不经意的身影轻易拽离。扭转成以下内容: 晨跑。一如既往的白衣飘飘,眼睛永远九十度正视前方,不理会身旁方寸大乱的花痴女生们。绕教学楼跑三圈半,在所有人气喘吁吁瘫坐在座位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和班上另一个体格变态的男生一样,轻松地走到讲台桌前的饮水机旁接水。 课堂。似乎总漫不经心,偶尔目光注视窗外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副科上还会明目张胆地掏出耳机听音乐。然而每个老师遇上没人解答难题的境况时总爱把求救的信号发射过去,结果自然不负众望。不想回答便悠悠然起身走上讲台,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挥写几笔。孤傲却有无人匹敌的资本——永远盘踞着年级前几的成绩,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艺术课,尤其是体育课,常常是两三个班级的学生一起上的。大多数男生选择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彰显男儿本色,班级间的联谊赛也常见。女生们瓜分成两大阵营,一部分站在篮球场旁呐喊助威,一部分成群结队,一边闲逛校园一边兴趣盎然地倒腾新闻八卦。当然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机,比如可以装作不经意地在意中人旁边走过偷看他在干吗,比如期待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和某个男生来场迎面的偶遇,两道视线纠缠在半空中啪啪作响。要不怎么会在经过某些人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高了嗓门呢?当然有那两个人在的时候现象就愈加明显了。凡是两人同时上场的球赛,球场必定人满为患。即使是别班的女生也会同时倒戈,心中暗自祈祷被王子殿下的篮球砸到,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来个美丽的邂逅,然后深入发展,最后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日子。 用餐。为了杜绝男女同桌的情况,才翔按照男左女右的方式安排餐桌,中间是一道宽阔无比如同银河的走廊,一边一律男生,一边全部女生,拆开了不尽双栖双飞的蜂儿蝶儿。另有政教处的老师巡查,值日的学生监视。打饭的窗口不按男女生分配,可明显靠近男生地盘的队伍男生偏多,反之女生。然而只要那两个光彩夺目的人出现,情况就会发生逆转。“人多会拥挤,拥挤好揩油。”不少女生信奉这样的信条,在身边粘来粘去,难以置信的却是总被从容不迫地躲过。 学习生活看样子是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然而焦点不可置疑地发生了转变。 眼前的一切如蒙雾般模糊,眼角的视界却分外清晰。视觉中枢利索地挑出包含他的成分,格外分明地传递信息。 匪夷所思的是无论怎么观察都无法在学校里发掘出他类似那晚的一面。真实得跟平常人一样的一面,也是与平时截然不同一面。真实得有些……虚幻? 不知何时睡去的林夕无从得知墨痕是如何度过那晚的,只是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搁在桌上的早餐,热气腾腾。而男生只是静静靠在窗边听音乐,留下半个没有任何瑕疵的脸。 一直很想说的,终于讷讷说出口。 ——“其实,你是个温暖的人。” 第贰拾贰起 流言兼蜚语 庆幸的是那天妈妈彻夜未归,避免了一场悬在弦上的人格审判。 但无法因此松口气,令人头疼的事比想象中的要多。 原本为墨痕对自己多说两句话而乐在心中,多多少少有点遐想:我对他来说,是不是能够上一点点特别呢?经过几天观察却发现他冷则冷矣,但并没有像常楚说的那样每次说话只吐两个字。真正说起来的话,只有对常楚才那样。 所以,对他来说特别的人是——常楚? 脑海中滴答滴答闪过一行小字:“攻”德无量,万“受”无疆。 冷不禁打了个颤。 不止这个: “喂,你们发现没?那个矮子好像喜欢常楚殿下!”八卦女甲压低声音。 “什么?!就她?不过话说回来,小a你居然闲到观察那种人,真是~~”八卦女乙很有职业精神地加入讨论。 “嘁~要不是因为她坐在楚殿旁边,我才懒得鸟她呢。”八卦女甲轻蔑地撇撇嘴。 “正常嘛!喜欢我家楚殿的人多的是!党和人民都喜欢他~”八卦女丙急忙插嘴。 “诶?你刚不是说墨痕殿下无与伦比吗?算了,墙头草。小a快说说看,你发现什么了?”八卦女乙讲镜头转给甲。 “哼哼,她啊,老偷看我们楚殿!上课下课,甚至吃饭!”义愤填膺地。 “噢?”众人显然被吊起兴趣。 ——上课脑袋往右偏45度、下课做几个扭腰动作舒活一下筋骨、食堂排队往人最多的队伍里望一望……这些,明明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只是那只癞蛤蟆总是好死不死,阴魂不散,机缘巧合地出现! “上次我们潇洒透顶的楚殿不买语文老头的账,被勒令写张悔过书嘛。她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煞有介事地。 “喔~”众人语气暧昧。 ——这事没深刻的印象。好像是……刚好急着上厕所吧? “嗯嗯!还有她偷偷看我们楚殿的时候目光很深情、很迷离啊~”俨然一言情小说家。 “哦!”众人赞同状。 ——偷偷看和深情在哪无从得知,问题是100百多度近视不戴眼睛,我看谁不迷离? “重点是,楚殿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不敢抬头!”资深专家状。 “嗯?这是为什么啊?”众人果然不解。 “你们笨啊!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女生常常是不敢看对方眼睛的!” “这样啊~”——150米以下的女生企图一直对上180米左右男生的眼睛,除非先把脖子扭断。 就这么不得上诉地被定性为“芳心暗许、胡思乱想、痴心妄想、想入非非、不知天高地厚的常楚之暗恋者”,而且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 最让人不爽地是那只癞蛤蟆隔三差五便偏过头来冲她一脸别有深意地笑。 正在纠结的时候,班长过来敲了敲桌子:“矮子,政教处主任找。” ————————————————— 作者:因为前段时间生了场病,后来又因为电脑坏了,所以没更。在此道歉,明天开始应该会开更《爱神》 第贰拾叁起 湮灭的光源 “只要你诚实地交出来,我可以不深究。”政教处主任是个精瘦的女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外表斯文却被学生私底下叫成“老巫婆。” “真的不是我。”林夕低声说。 “巫婆”从镜框底下扫了一眼林夕:“别以为能糊弄过我!好好想想,我没空给你那么多耐心,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 “还不承认是吧?现在的学生真的是越来越难教育了,我让尤婉儿过来跟你当面对峙。” 片刻后尤婉儿果然出现在门口。嫩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精致的眼睛又红又肿。 林夕有些心疼:“婉儿……” “小夕,你家贫困我知道,我不怪你。只要你把钱包还给我,不,只要把里面的照片和证件还给我,钱可以都给你,我,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好吗?” 林夕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一定有什么误会:“婉儿,我没有拿你的钱包。真的。” “林夕同学,你看看尤婉儿同学,她很焦急,可还是给你机会了,你最好想清楚,别辜负了大家。好了,你们好好商量吧。” “嗯,谢谢老师。我想跟林夕单独谈一下,可以吗?”尤婉儿谦谦有礼地问。 “可以可以。能说服她最好。”对于聪明懂事的高材生兼校董孙女尤婉儿,政教处主任是一万个放心满意。 尤婉儿勾起林夕的手往操场走,直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松开。 “婉儿,真的不是我拿的。”林夕真的紧张了。 “我知道。”尤婉儿转过身,泪痕未干的脸上居然挂着甜美的笑容。 林夕愣住,对这句话消化了一下,终于松了口气道:“还好你相信我。”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单纯还是‘甲醇’?”尤婉儿俯下身,盯住林夕的眼睛,“我的意思是,钱包一直在我这,原本就在我这。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偷的!” “那……那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惯你这种傻呆呆的人整天缠着常楚!你心机挺重啊,居然逼着常楚甩了我?!”尤婉儿忽然激动起来。 “我没……” “你以为只有你会装可怜?也不照照你的模样!你有哪点比得上我?哈哈,连‘老巫婆’都偏信我的话。一面之词又怎么样?我照样让你在才翔呆不下去!” 脑袋像被狠狠击了一拳,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连丝毫愤怒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能力摆。呆呆地看着那个美丽得如同天使的女孩,完全无法相信,那个曾经是自己身边最温暖的光源。 “还是说你真以为我把你当朋友了?”尤婉儿的露出最纯真无邪的笑容,一瞬间又变成无比恶心的表情。 “你配吗?”尤婉儿捏着鼻子啐了一口。 “所有人都讨厌你,知道吗?只有你自己没有自知之明,还不知羞耻得缠着别人家的男人,骚货。”言语不堪入耳,林夕咬紧的嘴唇刷地苍白。 “当然,我可以可怜可怜你,只要你离他远点,我就跟‘老巫婆’说你还给我了。不然你就等着劝退吧,嗯?”笑嘻嘻地起身,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夕,“说吧,你的意思呢?” 第贰拾肆起 遗失的美好1 其实小学的时候曾有过一个非常要好的玩伴。那个女孩,小鼻子小眼睛,身材圆滚滚的,总是挂着一脸温暖可爱的笑容。 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在后院一起玩过家家。用水桶打满水,然后一个人假扮老板,一个人假扮顾客。 “老板,豆浆多少钱一斤?” “给你打八折,一百元一斤!” “真便宜,我买十万元。送到我家,我家住在北京天安门红旗下。” “好类!” 用塑料袋装满一袋,装模作样地跨上三轮车。三轮刹了车,用小手劲掰不开,便倒过来骑。倒过来骑是完全没有阻力的,于是哼哧哼哧骑得欢快。 水蓝色的天空倒映着眼底的清澈,阳光香甜得如浓稠的乳汁,一切都彰显着当年最纯粹的本色。 最后的结果是弄得满身满地全是水,终于被忍无可忍的阿姨赶回房间了。两个女孩手挽着手在房间里继续大闹天宫。 “岚岚,给我一块布。”林夕翻着湿漉漉的衣服。 “嘘,我给你更好的东西。”竺岚神秘兮兮地拿出一盒纸巾,附在林夕身边耳语道:“我妈妈很少拿这个出来给别人用,今天我拿给你,你以后都要跟我玩噢。” 林夕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股感动翻涌上来,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脯,用最坚定地声音应允:“嗯!” 既然共享了最珍贵的东西,那就一定是最好的朋友了。最初的记忆,因为加入一个活泼的精灵而变得明丽起来。 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好得仿佛并蒂双生。 阴雨天,嘻嘻哈哈地踢路边的小树,然后听着雨滴如珠落玉盘在伞上叮叮当当。 下雪天,呵呵直乐地在喝气成雾的玻璃上画下小鸡、小鸟或者多拉a梦。 大晴天,昏天暗地地在操场上蹦蹦跳跳,成为小学校里最鲜活的血液。 偶尔落单,便会有同学来询问:“诶?今天你怎么一个人?” 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便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后来每当碰上学生打架的事情,班里的老师都会一指她们俩:“诺,她们就是你们的榜样!” 三年级,班上来了一个十分八婆的男生,总在背后嘲笑别人的长相、身高、口音、语调。偏偏人缘还不错。刚在背后笑完某某的英语成绩,一上来就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经典的两面三刀、虚情假意。对于班上不是很受欢迎的同学就更不留情了,当着人的面跟他的狐朋狗友议论非非。有一回早自修就转过头跟同桌嘲笑竺岚的长相。 “哈哈哈,那个胖子好丑啊,坐她旁边会不会吓死嘛?” “尤其是上课上到一半,头一转,唉呦,尿都会吓出来。” “看多了会内分泌失调,晚上睡不着。” 嘎嘎嘎的笑声又大又刺耳。林夕心疼地看着竺岚惨淡的一张小脸对自己强颜欢笑。终于怒不可遏地起身:“喂,臭家伙!对,就是你!你以为你很好看?大饼脸死鱼眼扫帚头朝天鼻畚箕嘴招风耳……” 那是一贯文静的林夕唯一一次与人树敌。 ——应该世故圆滑,应该充楞装傻。可受害者若是你,我做不到忍气吞声、伪奸巨滑。 第贰拾伍起 遗失的美好2 心里非常明白:生活总是聚少离多,我们像是陀螺,轻轻碰撞之后便是互相背离。只有鲜少的几个人会和你平行,沿着相同的路线,相近的轨迹,伴你走下去。 于是,倍感珍惜碰撞背离的刹那,珍惜互相沿袭依偎的瞬间。 腻在一起趴在地上写作业,包着被子扮公主,窝在被窝里看漫画,穿着厚棉鞋跑遍所有的街…… 慵懒绵长的夏夜,盘着腿坐在郊外的竹席里看星星。豆子大的星辰静卧在漆黑的夜幕中,像厚重的布被撕开几个口子,银白色的光欢天喜地地漏下来。和煦的风阵阵拂过,带来甜甜的稻香,忽远忽近的蛙叫和谐地交织成一曲小调。也曾经因为偷偷去偏僻的小公厕冒险,闹到很晚归来惹得妈妈们大发脾气,把满是泥泞的单车摔在面前而一直紧紧攥着对方的手直至批斗结束,尽管手心全是汗也不撒手。 冬天来了,两人开始频频光顾烧烤店。虽然无数次都因林夕上火大喷鼻血而被林妈妈勒令不准再来拐带自家女儿,依然偷偷摸摸地在放学以后再次作案。 默契程度也指日上升,经常异口同声地说出一句话,继而笑作一团。 痴痴地以为一切美好就像无限循环小数,周而复始,甜蜜地辗转,说好了forever便可以一直形影不离、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长大。 长大以后相伴在另一个城市打拼,闲暇的时候在小苑里烤烤番薯,吃吃火锅。然后各自找到归宿,在同一个美丽的日子,两人既是伴娘又是新娘,共同见证对方的幸福。故事绵延下去,便是大着肚子在一个暖意薄发的午后,四个人坐在麻将桌前火拼,谁赢了便有孩子的命名权。 然而憧憬的幸福就像抽丝剥茧,最后只剩下难堪的残骸。又像原本光泽亮丽的金属,终究无法承受考验,爬满斑驳的铁锈,最后轻轻一碰,便无法维持假象,松松垮垮地散做一团。 有些人终究会从我们的生命中抽离了,剥落了,不管你是痛彻心扉还是不痛不痒。 那些儿时过往,何时已成追忆? 像一掬沙,总在流失,掌握不住,措手不及。那些遗逝的风、沉淀的泪,闪着飘渺的光,恍如隔世,那么遥远…… 很多回忆,模糊不清,朦朦胧胧,竟没有对成绩单的印象清晰。长长的一张薄纸,却主宰着我们的喜怒哀乐。 渐渐藏起对蓝天的慕意,乖乖将头埋在卷底。听着自由渐渐薄弱的鼻息,还静静琢磨莎士比亚的哲理,思考生命的意义,两弧间的距离,背着abcd。也许,仅仅是也许。逃离这扰人的尘世,多么惬意。 最终还是要一个人努力,在单薄的青春里轻骑,用拼命三郎的气势和笨拙的技艺,在纷纷扰扰的世界演绎。对于那些欺骗背叛,假装不在意。演得很卖力。只是偶然一个睥睨,瞥见曾经一脸笑靥的你。 ——只是年轻美好的年华里,你我再无干系。 第贰拾陆起 遗失的美好3 四年级,非典肆虐。 学校为了响应上级号召,浩浩荡荡地引进了一批医疗人员,开始对全校师生进行体检兼注射疫苗。 “请各位同学,拿着这个杯子去厕所,不要害羞噢。”温柔的护士姐姐一边分发纸杯,一边吩咐同学去验尿。 尽管不情愿做这么不雅的化验,但碍于“越早交差越早放学”的福利,小顽童们都屁颠屁颠地往厕所跑去。 这种事自然是要排队的,林夕是班上最早的一批。原本担忧自己水喝得不够,幸亏发展得顺利,基本上是第一个出来的人。 “呜呜,林夕,等等我们嘛。”同行的女伴开口挽留。 学校公厕修建在一大片绿油油的杂草丛中,经常会有一些羊群、牛群在附近悠闲的吃草。有一回竟然还招惹了一条无毒的小蛇过来歇脚,引起了相当大的恐慌后被几个强壮的体育老师掐住其七寸致死,风波总算渐渐平息。传言那只蛇的后事是扔进厕所的某个坑草草了之,惹得一些胆小的学生再也不肯去公厕,总要憋到放学以后回家解决。胆小的女生更是要成群结队,林夕只好留下来等她们。 因为是那种男女生兼并的公厕,出了女洗手间,右边另一扇门进去就是男士专用,所以林夕采用背对厕门的方法等待。目光飘向教学楼附近等待的竺岚:正站在女生群中津津乐道,暂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也无法回应她柔和的目光。 默默地看着竺岚可爱的笑容,明媚得像从未受过委屈,圣洁如天使。三月畔柳絮纷飞的季节里,那便是最柔软的一抹色彩。 ——如果要问我的信仰是什么,那么我用最虔诚的声音回答:是这样纯粹的笑容。一直无邪地微笑,就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良久,终于等齐了,回到队伍中间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怪异地笑。向竺岚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对方却有意无意地躲闪过去。 没再多加理会的结果,是第二天流言便像瘟疫般蔓延开来——“我们班的尖子生林夕,对,很高傲的那个,昨天居然去了男厕所。” ——“咦,太恶心了~” 对于如同蛆虫般无孔不入的诋毁,盛怒下的林夕恼红了脸,一把抓过一个女生询问。 “是……是……是竺岚说她,亲,亲眼看见的。”女生怯怯地说。 原本蠢蠢欲动的怒气像被戳破的皮球,顿时泄光。 林夕血管的每一寸都像被塞满冰块,凉意一直渗透到心尖,叫嚣着撕扯着。 不是没有发觉。 为什么当自己为了她与那个鸡婆的男生大吵一架以后,竺岚还会经常偷偷向他露出微笑,最后自己惨遭众口铄金,变成所谓“高傲泼辣、仗势欺人的尖子生”而她成为“平易近人、宅心仁厚的邻家女”?不是因为她太善良。 为什么当身为班长兼组长的自己为了包庇排练教师节义演而应接不暇的她,特许她不写作业好好排练,最后自己被叫进办公室接受班主任批评,勒令不许再“滥用职权”,她却被当着全班人的面表扬?不是因为她太正直。 为什么当学区组织作文比赛,两人作为班上的优等生被要求各自写一篇文章寄出去,最后获奖作文是自己的,获奖者却赫然变成“竺岚”,证书发到学校那天竺岚拉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自责署名标错了信封?不是因为她太迷糊。 其实我一直在默默看着你的所作所为。 我不吭声, 甚至纵容你, 只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虽然贪图小名小利却会始终亲密无间,相互惦念的朋友。 于是梦境撕裂的时候,体无完肤地被打回原型。 ——比起挂着我最信任的纯真笑容诋毁我,那些因为嫉妒而暗箭伤人的事迹,又算什么呢? —————— 最近的情节比较压抑,有些地方可能还要修改一下。but萌属系天使米小糊即将横空出世,会有比较轻松的段落出现~~ 第贰拾柒起 遗失的美好4 后来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澄清那件事情。时间自会绞碎无聊的流言,就像咿咿呀呀驶远的老车,只剩下两道浅浅的痕迹,留在极少数人的心里。很多人不过是冷漠的看客,笑一笑便云淡风轻了。你在意,是因为你曾切身地感受过被狠狠碾压的感觉。 没有跟竺岚翻脸,不动声色地呆在竺岚身边希望可以挽回这份友谊。可惜早已貌合神离,依然走在一起,但流转于彼此之间的是越来越低的气压。曾听过一句寓意颇深的话:一张已经撕裂过的白纸,无论怎样弥合,也回复不到当初的纯粹,那表面的光洁其实只是留给自己的欺骗。 生命就像一个个圆圈,有的相交,有的相切,有的相离。生命的半径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扩展,融入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但有些人的生活圈子却离我们的圆心越来越远,甚至不再相遇。 六年级的一天,和几个女生在越来竺岚家玩。女生肖璐提议去对面地摊买煎饼,众人瘫在床上不想动,只好拉上了正无聊的林夕。 “小夕,你有没有觉得竺岚有点来者不拒?尤其是对男生。”在等煎饼的过程中,肖璐忽然这么问。 “大概,有点。”林夕说实话。 没想到如此不经意的对话不消片刻便传到了竺岚耳中。林夕成了在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 “林夕,我早知道你嫉妒我,既然讨厌我,就离我远点行吗?”果然是竺岚一贯“温柔”的作风,连谴责都用了祈使句。 “不是那样。只是和肖璐随口……” “肖璐跟你不一样。这件事就是她告诉我的,但她已经向我道歉了,所以我原谅她。但我没办法原谅你。我已经受够了你的高傲和泼辣,不想再成天被你说三道四。” 何须冠冕堂皇的理由?面对外界所云的高傲和泼辣,你明明最有发言权,形影不离的人难道真的不清楚彼此的为人吗?最好的朋友,到头来只会当头棒喝。其实事实昭然若揭。 ——不过是,找个理由讨厌我罢了。 终于渐行渐远直至形同陌路。 毕业后肖璐找上门来,低着头愧疚地跟林夕说对不起,然后小心翼翼地讲出实情:那件事原本就是竺岚设计的,说是要给一贯趾高气昂的林夕挫挫锐气。林夕淡淡地笑了一下,豁达地表示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分明,心是痛了一下的。 但后来确实对什么都表现得无所谓了。 走路低着头,看人垂着眼,淡淡的表情疏离的笑容,仿佛永远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雾。于是升入初中以后,摆脱了“高傲泼辣、仗势欺人的尖子生”的恶劣头衔,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阴森的女人”之类的评论。 变得连自己也认不出来,却暗自吁了一口气。 到后来成绩渐渐下降,无论怎么努力也比过不那些稍稍认真的男生,于是成绩单、排名什么的也变得可有可无。坐在教室的角落愈发地被背景同化,原本或多或少还会有些因为自己成绩好而前来搭讪、巴结的同学,到后来一天到晚没有人来说一句话。 压根没了拼命的动力,一如既往地背着书包上学到最后都是依赖于习惯。 以为生活会从此就是一潭死水。 直到高一下学期转到才翔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笑靥。笑脸的主人,一边将手伸到面前,一边柔柔地说:“我想和你做朋友哦。” 是风铃摇动一样动听的声音。是温婉秋水泅开的笑容。 现在想来竟是这么可笑。 就像夏天被蚊子咬出一个包的时候,忍受不了又痒又麻的感觉所以伸手去抓,动作粗鲁抓破了皮,露出晶莹的肉粒和淡淡的血丝。然后满心的希望倾注在某某花露水上,滴在伤口上,一阵清晰强烈的一阵疼痛。然而效果让人大失所望,疼痛过后,痒麻的感觉卷土重来。 都是太过信任的缘故。 ——我卸下自己的防备,却给了你伤害我的机会。 第贰拾捌起 柳暗桃花明1 尤婉儿等不到林夕的回答,嗤笑一声:“小矮子,你还真是固执得可笑呢。好吧,不见棺材不掉泪。”伸了个懒腰,悠然自得地往回走,进入众人的视野后立刻换成人见尤怜的委屈模样。 林夕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不再期望出现转机,只不过是想亲眼看看曾经信任的人是如何将自己以后的生活毁灭。 “老师……林夕已经……把我的钱包还给我了。”走到政教处门口,尤婉儿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拘谨地站在门口,状似虚弱,红肿的眼睛垂看地面,气若游丝。 林夕听得有些诧异,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真的吗?”老巫婆迎出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和蔼地笑笑,“那就好,婉儿同学你回去吧。我再跟林夕谈谈话。” “嗯。”尤婉儿缓缓地应了一声,深深鞠一躬,豆大的泪水却砸向地面。 “怎么了?怎么了?”老巫婆急忙抽出纸巾来帮她擦拭,“别难过了,不是找到了吗?老师会给你做主,好好处理林夕的!” “不!老师。别骂林夕,她也是不得已的,只要她把照片和证件还我……”尤婉儿详装焦急。 “怎么?你不是说她已经还你了吗?” “啊……”尤婉儿捂住嘴,惶恐地睁大眼睛,“是、是、是的。她已经还我了,我……”还未说完眼泪又哗哗淌下。 林夕现在的想法是“灯光不错,化妆师该补妆,演技很赞,背景音乐暂缺。”抑制不了那股冲动,拿奥斯卡小铜人献给她。 “好好好,别哭了婉儿同学。哎,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善良。”老巫婆温和地拍拍尤婉儿的头,“你回去吧。老师帮你要回来。” 尤婉儿如何舍得走?她可要亲眼看看她导演的末日审判:“不……老师……” “林夕!你别太过分!!”老巫婆安抚好尤婉儿的情绪,转身对林夕怒不可遏地叫出来,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几米远外逐渐形成包围圈,“如果你还不知悔改,就让你爸妈来跟我谈话!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教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心里像堵了厚厚的一层,沉闷。 不仅仅因为不堪入耳的训斥。走廊上那些探寻的目光像高炽灯打在脸上,没有一丝同情的成分,只有如法医看向解剖体时的猎奇和兴奋。 视野渐渐模糊,温热的液体逐渐涌上酸涩的眼眶。 然而哭的人换成自己,便没有尤婉儿那种博取同情的效果,也绝不会让苦苦相逼的人生出一分怜悯,反而有可能被说成心虚。于是无奈地将头低过普通视线的平面。尽管如此还是会有好事者蹲下身来研究你到底哭了没有,无处藏匿。 “巫婆,你不觉得是你太过分了吗?”一双白球鞋出现在视野中央,常楚惯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倾泻下来,“你有任何证据证明钱包是她拿的吗?” 千年老巫婆火山爆发的新闻没一会儿就传得沸沸扬扬,林夕的事情也在窃窃私语中被传了个遍,高一年级段统一把焦点对准政教处走廊上的几个人身上。 “又是你这死小子!关老师让你罚写的检讨书写好了?”老巫婆一看便认出是政教处的常客,惹得高一众老师头痛的危险分子。 第贰拾玖起 柳暗桃花明2 “爷到时候自然会交,老太婆你别管那么多。”常楚自顾自地进政教处搬出一张椅子,一脸惬意地坐上去,“正好最近闲的慌,看一出好戏也不妨。” 尤婉儿脸色苍白。 “呦~这不是我十五姨太吗?”常楚轻佻地转过尤婉儿的脸,轻轻拍一拍又推了回去,“差点忘了,爷早不要你了。” 尤婉儿尴尬地转过头,唇咬得紧紧的。 见常楚当众调情,老巫婆脸色乌青:“常楚你放肆!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想吃处分是不是?” “不过……我还是很关心你呐。”常楚自顾自地说下去,“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你拿着你的lv~在小卖部进食呀。十块钱一盒的原味排骨面。瞧我记得多清楚。”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静,尤婉儿也慌张起来:“我,我没有。钱包……丢了……” “婉儿!好好想清楚,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口出戏言。”老巫婆也严肃起来。 尤婉儿不说话了,慌乱的眼睛圆睁,脑袋拼命地摇。 老巫婆点点头:“我相信婉儿的为人。” 尤婉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林夕的泪却倒了回去,甚至差点失声而笑。 “呵。”有人替她笑了出来。 所有人向缓缓走入视野中心的人投以无比诧异的目光,议论纷纷。 干净利落的发型,贴合轮廓分明的脸颊,无可挑剔的五官,配以鹰一样犀利的眼神,竟然是墨痕。 “那么老师,林夕就要多谢您的怀疑了。”冰凉的声音,不难挑出讽刺的成分。 “墨痕。你怎么掺和进来?快回去上课。”老巫婆自然认得墨痕,一双眉毛皱得很深。没想到一向优异的尖子生会如此对自己说话。 然后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武断,咳了一声重新对林夕开口道:“哼,我们一直相信你,你别把自己搞砸了就行。” ——说到底还是不信。 “活死人!你来干吗?我们的事不用你插手。”常楚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挡在林夕面前。 墨痕没有理睬,抬高了下巴看着尤婉儿:“偶尔我也想让这无聊的人生太平点,那么,就让这件事到此结束吧。” 修长的手指指向食堂的方向,对老巫婆幽幽地开口:“请您调查一下。” 一句话让所有人如醍醐灌顶。 为了节省人民币收支、找零的时间,以及避免学生丢钱的情况,很多学校,包括才翔,都办理了园通饭卡。食堂里往往设有充值的地方。平时在校园里购买东西,只要刷卡就行,方便快捷。倘若遇上丢失的情况还可以及时挂失。拾到者恶意刷卡,通过查询账单可以得知对方在何时买过何种东西,然后调出超市录影带,一旦查实便交至班主任。 也就是说,如果查询尤婉儿帐号下饭卡的账单,今天早上的记录中如果有消费就可以到消费地点调查录像。或者,如果有常楚所说的那项消费,同样可以推测出尤婉儿在说谎。 “婉儿,那就随我们去查一查,好还你清白吧。”老巫婆还是选择相信尤婉儿,温声征求意见。 尤婉儿却已经吓呆了,张着嘴连连倒退。事情发生转折,连她也始料未及。 第叁拾起 一位转学生 “同学们安静,我有一件事要宣布。”班主任敲了敲讲台,“由于上个星期的事情对林夕同学影响很大,再加上尤婉儿同学的情绪也不稳定,在校方要求下,尤婉儿已经转往其他学校。希望同学们在平日多关心林夕同学,帮助她更快更好地调整心态。” “是!” 上星期的盗窃案因为大跌众人眼镜的真相轰动了全段,一向被公认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兼校董孙女尤婉儿因为卑劣的行径受到指指点点。校长在办公室来回做简谐运动,不知如何处置,最后出动校董亲自大义灭亲。最后林夕还得到校董口头和政教处主任书面的道歉。 ——最讨厌证明题。因为有些东西就算是事实,我也没能力去证明。 所幸,在墨痕的力挽狂澜下终于沉冤得雪。 尤婉儿的转学并没有让林夕得到大快人心之类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不在意了。曾经至关重要的人终究不再在心里留下任何雪泥鸿爪,说不清幸或不幸。 生活回归到平静,只有身边的同学360度转变的态度昭示着曾发生过的一切。突然从无耻的小偷转变为受尽委屈的弱者,一连好几天,林夕都要受到来自同学老师,甚至器材保管员大叔同情目光的洗礼。 附近的人也开始表现出同学情谊,有事没事也会跟林夕搭讪几句。由于同时得到两个英雄的拯救,林夕在女生群中有了前所未有的热门市场。除去一些不适应,林夕表现得进退有度。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变化都不算坏。尤其是经过钱包事件,班主任把常楚跟墨痕互调,目的是让睿智冷静的墨痕适时开导一下林夕。心上人近在咫尺,这让林夕心底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尤婉儿的转走使我们班多出了一个空位,对此有几位同学提议重新调座”班主任继续说下去,“大幅度的调座费时费力,恰巧有位转学生将临,学校安排转学生明天到我们班,所以我的安排是将尤婉儿的位置让给新来的转学生。没有不同意见的话,到时候请大家以十二分的热情迎接我们的新成员。” 在全班响亮的回应后响起一阵阵私欲。 “什么?又来一个转学生?” “再过两年要高考了,除非在国外,外省走读的人都会回来的。” “诶?我很期待诶~” “切,还不知道什么货色呢。” 第叁拾壹起 那只米小糊 小麦色健康的皮肤,一头乖巧的齐刘海,眼睛不大却弯弯的很可爱,整个人让看的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就是米小糊。 同样讨人喜的是她那米小糊式自我介绍:“我叫米小糊,好吃的米糊之间加个小字就行了。今年十六岁,未婚,无犯罪前科,无辐射无污染。” 小脑袋左顾右盼,没有一点拘谨的意思。在男同学的起哄声中蹦蹦跳跳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班主任老师楞了一下,继而微笑着点点头:“小糊同学很活泼,相信融入大家没问题。下面开始上课吧。” 四是五分钟后铃声响起,是大课间。 米小糊喜滋滋地转悠到最后排,一把勾上了常楚的脖子:“小子,姐姐收保护费噢!” 沸腾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挂在常楚身上的米小糊。一是这么开放的女生让人抹汗,二是向来只见常楚勾引美女,从未见过常楚被当众调戏,如今都在心下揣测他的反应。 “死丫头,没大没小!”常楚宠溺地拍拍米小糊的头。 虽然见惯常楚风花雪月,但这么温顺地和女生玩起暧昧的场景着实少见,众人的眼睛瞪出了眼眶。 “我说表哥,你还是拿点东西孝敬孝敬我的好。不然我回去跟姨妈他们说上那么一两句……”米小糊挑挑眉。 “少拿我妈吓唬我,你这个间谍!”常楚咬牙切齿。 闻言,众人的眼睛又在眼眶外逗留了一会儿才回去。米小糊居然是常楚的表妹。 “切,你以为我不会向你妈汇报?”常楚手指在米小糊额上一阵点。 “随便~”米小糊耸耸肩,“反正我习惯了,如果每次老妈骂完我都给我一角钱,我想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何况我最近很听话,没有打劫乞丐、拐卖人贩子、打家劫舍、劫财劫色、欺负弱小、虐待动物、乱扔垃圾、随地吐痰……” 林夕无语,不禁多看了米小糊几眼,直觉这个古灵精怪的女生一定很有捣蛋天赋。 果不其然,仅在第三天。 “米!小!!糊!!!”常楚头冒热烟,眼冒热火地冲进教室,在米小糊的课桌上拍得震山响。 “怎么了怎么了?尊敬的表哥,消消气。”米小糊表示很无辜。 “你居然敢跟我来阴的!”常楚同学一口好牙差点咬碎。 “没有吖表哥,我誓死捍卫和支持表哥!”米小糊同学立刻表明革命立场。 “这个是什么?”常楚抽出一张纸拍在桌上。 “是……额……我帮你写的检讨书,表哥。” “哦?检讨书?”常楚阴笑着挑眉。 “额……好吧,我是抄课文的。”米小糊抓抓头,心虚起来,“因为昨天小言叫我陪她去寄信了么!人家不是为了团结同学吗,表哥你就体谅一下嘛。” “抄课文?!”常楚额上的青筋又跳了出来,“那么米小糊同学,你也不至于抄一篇英文吧?!我不认为除了sorry、very sorry、very very sorry以外我还能写出其他有关检讨的单词来!” 第叁拾贰起 捣蛋安琪拉 “内个……我抄的明明是法文啦,书都快被我丢光了,物理跟法语,你选择让我抄哪个?反正老师看不懂,我以为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哈哈,关老头的确没看懂。但他要我当着他的面读一遍!!”常楚的指关节开始咯嘣响,“想死得有速度感还是有节奏感?棺材要翻盖的滑盖的还是平板的?” “= =|||”察觉到常楚有变异倾向,米小糊连忙露出谄媚的笑容,“表哥,我是爱你的吖!” “白痴的迷恋会给我造成心理负担。” …… 如果没有记错,米小糊同志所谓的陪同学寄信也出了乱子。 “小糊,都怪你,把我的情书寄到校董信箱里了,死定了啦!”——这是上午苏言的咆哮。 受到迫害的人不止一两个。 “嘿,转学生,英语老师让我写影片鉴赏,快帮我想想辄啊。”一个男同学拉住路过的米小糊。 “先讲片子的导演多么牛b哄哄,再讲演员怎样风华绝代,然后写奥斯卡什么的奖项砸得死人,影响力巨大到感化阿猫阿狗开始吃素打坐,一心向佛,向耶稣也行。最后写自己无比感动,从此树立起守护和平、拯救世界、勇敢跟怪兽作斗争之类的宏伟志愿。” “你确定这是中国学生能写出来的水平?” “额……好像有点难度。” “实际点。” “this movie is very very very very very ……good” “一百字啊大姐!” “嗯,加油。要不我给你找复写纸?” 奇怪的是这个向来只会添乱的米小糊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当事人往往只能像大人对着顽皮的孩子那样又恨又爱。 即使是林夕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捣蛋安琪拉。 尤婉儿转走以后,这个女孩转了进来,像化学的置换反应。后来林夕总在想,人生似乎就像一座天枰,总要维持平衡的状态。生命缺失了什么,便会有另一样东西宿命般地替代上来。不然是什么力量驱使刚受过伤的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另一份友情。让它成为一生再也割舍不断的友情。 “林夕姐姐,你跟我表哥什么关系啊?”墨痕不在,米小糊屁颠屁颠地跑到林夕旁边。 “啊?”林夕愣了。 “死丫头,你活腻了是吧?我跟这个心智发育不正常的体细胞有什么关系!”米小糊的头上几个新鲜的暴炒栗子出锅,常楚杀气腾腾地站在背后。 “林夕姐姐,我都听说了!我好喜欢你呦,你来我家玩嘛,地址是xx路x号,一定要来噢~一定要来!”然后嬉笑着逃开了常楚的魔爪。 第叁拾叁起 贤惠美少年 星期五下午放学。 米小糊同学一回家就把书包往地上一扔,躺进沙发对常楚发号施令:“表哥,快去煮饭啦,饿死了。” “胆子大了吧!”常楚气结地抓起刚要换上的棉拖鞋朝米小糊扔去。 米小糊险险接在手上,差点跟脸蛋来个亲密接触:“表哥,你的绣花鞋,几年之间已经涌至兵器谱排行榜top1。今天可以狭路相逢,并且死里逃生,真是三生有幸!” 常楚踹开沙发中的米小糊,悠然自得地躺下去不再理睬嗷嗷待哺的某人。 “哼,你不煮拉倒,以为谁不会似的!”米小糊嘟起嘴,拖鞋踩得震山响,往厨房走去。 “呦喝,奇迹。别告诉我你会做饭。”常楚也兴趣来了,跟到厨房,双手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米小糊。 米小糊本来冲着锅碗瓢盆傻眼,看见常楚跟进来,心一横就拿起一把菜刀来。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何况姐有骨气和傲气。 “我看我还是躲远点比较好,保不定你的菜刀乱飞丧了我这么个盖世英雄。”常楚看着米小糊的握姿吓出一脑门冷汗。 “怕什么,大不了我道歉咯~”米小糊双手紧握菜刀,在板毡上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一只鲜鸡的三围。 最后还是常楚无可奈何地接过菜刀和晚餐做奋斗。米小糊则得逞地退后三尺。 “老哥,你做菜的样子相当贤惠诶!要是让林夕姐姐看到,说不定立马把你娶回家~”米小糊赞赏地看着男生翻飞的手掌,熟练地将一锅香喷喷的宫爆鸡丁装盘。 “天那老哥,你完了你完了。这是在害羞吗?诶?脸都红了耶!”米小糊瞪大了眼睛,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到常楚脸上,立刻弹回来,作出放在嘴边呵气的样子,“呼……呼……好烫~” “米!小!!糊!!!= =晚餐没你的份了,吃自己去吧。” “好吧,因为我没饭吃,所以我打算不喂狗狗小呆,不喂金鱼泡泡。” “没人性。” “这叫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和衷共济、相濡以沫~主人都没饭吃,它们心痛之余表示要生死与共,于是精神得到了升华,情操得以陶冶……多感天动地以及么感人肺腑的一幕啊!>。<” “随便你。反正晚餐没你份了。” “啊~坏蛋!!”米小糊开始刨地打滚,“我要用脱毛膏把你腿毛脱光!头发也脱掉~~~~~呜呜~” “= =|||”折腾了大半个钟头的结果是米小糊趁着常楚满身臭汗进浴室洗澡的功夫,心满意足地坐在餐桌前喝汤。 “老哥,你这回是认真的么?我看你都把三宫六院清理干净了。”米小糊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 “如果……她也喜欢我的话。”透过浴室弥漫的烟雾,常楚看不清镜中自己的表情。 “什么?”外面听不清的米小糊大声问。 …… …… “我是说,我突然有个想法。米小糊你既然自称物理天才就给我解释一下吧。” “嗯?问。”米小糊作出善解人意的样子。 “力能使物体发生形变,那你横向生长是受到了什么力呢?” 米小糊一口鸡汤喷了出去。 第叁拾肆起 跑调女勇士 “林夕姐姐~”米小糊叼着面包一脸拼命地从食堂跑出来,单手钩住林夕的脖子,“林夕姐姐等等。” 比被一个高自己半个头的女生在大庭广众下姐姐姐姐地叫更让人有压力的是那个女生还有一只略显油腻的爪子。 林夕汗颜地避开险些贴上脸的油渍,却见米小糊另一只手已经从校服兜兜里掏出一个苹果来:“平安夜快乐噢!” 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已经被亲了一口。米小糊松开林夕又一蹦一跳地跑远。 心里止不住地温暖。 四周节日气氛已经浓烈起来。小卖部的玻璃门上已经贴上了慈祥的圣诞老公公头像,下面用浓重的鲜红色喷上 “mary christmas”。老板和员工戴起滑稽的精灵帽,手里挥舞着魔术棒。 学校里的苹果涨价到十元钱一个,抢购的学生还是络绎不绝。最珍贵的平安夜苹果送给最珍贵的人,最后珍字没怎么体现,最贵倒是能引起共鸣。 时至圣诞节,小卖部的红火势头有增无减。礼品柜前被挑圣诞节礼物的少年少女挤满,有送意中人的,也有送老师朋友的。 “林夕姐姐,听说你要参加下个星期元旦汇演的初赛,加油噢!”刚到教室就被米小糊拉住。 “嗯?没有啊。”林夕对此一无所知。 “没有?可是文娱委员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刚才班主任过来让我转告你,下午的班会课要让参加比赛的人上去排练一次。” 文娱委员是谢莉婷,林夕顿时了然。 无非是想看自己出丑罢了。有时候女生恶作剧的手段无聊却有效,追溯起动机则让人难以理解。分明彼此之间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却可以因为看不顺眼而与之百般作对。不可理喻,也只能对这种偏执发一声喟叹。 下午的局面如谢莉婷一行人所期待的那样,林夕的一首《爸爸妈妈》音调以宇宙第三速度跑出了银河系,硬是给歌词重新谱了曲,前排几个男生已经摆出收拾书包要走人的姿态。金赛君、谢莉婷、陆紫珍几个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尴尬地在台上良久,林夕终于被班主任“挺好的,回去多练习一下”的委婉说辞请下台。 有种无法言说的尴尬。 回到位置上,林夕低着头不敢看墨痕的表情,猜想一定是憋着笑意。 “体细胞,不错噢,不到生灵涂炭誓不下台!够英勇,够霸气,我喜欢!”常楚惟恐天下不乱地踢林夕的椅子,林夕捏紧拳头,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飞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笔尖在桌子上乱画,等反应过来时,桌面上已经写了一堆孩子气的话,类似“嫌难听就自己唱唱看吧。”“不就跑了一点调吗?有什么了不起,词不是没唱错嘛!”,顿时窘羞。 正拿着橡皮擦跟桌上的笔迹做奋斗的时候,一个瓶子被伸到面前,仔细看是喷镜片的药水。随同瓶子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mp3,乳白色耳麦闪着温和的光泽。 墨痕抬抬下巴,示意桌上的东西是给自己的,林夕狐疑地接起。用喷镜片的药水在桌上喷了几下,再用纸巾轻轻一下,怎么也弄不干净的字迹居然消失不见了,不由地开心起来。 把药水推到邻桌示意归还,却又被推了回来。总不至于像广告中“你的益达”,“是你的益达”那样跟他推来搡去吧,林夕便收下了。 拿起mp3,一开机映入眼帘的就是王蓉的《爸爸妈妈》。感动之余,林夕向墨痕微笑着表示谢意。 应该没有看清自己写了什么吧?因为男生脸上找不出一点揶揄的表情。 脱线的女生如此想来后,直觉得对方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活雷锋呢。 第叁拾伍起 元旦节初赛 到底是信奉传统文化的学校,元旦相较上星期的平安夜、圣诞节要盛大的多,至少是官方庆祝的节日,特意在一星期前通知各班准备,元旦前三天初赛,前两天决赛,就是决心在全校围坐在大礼堂的元旦节晚上献上优质的表演。 抱着mp3整宿苦练的林夕在初赛那天总算不跑调了,加上先天音色非常好,乍一听还真是悦耳。至少帮忙排练的米小糊同学点头赞许了。 男生靠在艺术楼音乐教室外的走廊上,英姿挺拔,丰神俊朗,一抹调皮的神色似有似无:“短腿妹,加油。” “嗯……嗯?”林夕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躬下腰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击的男生。 短腿妹? “总该有个称谓的。”男生温和地笑笑。总该有个名字以外的称谓,证明我和你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生疏,至少跟那个白痴相比。所以不必对我敬而远之,却跟他的表妹打得火热。 “可是……但是……”林夕听不见男生心底的暗语。但不管怎么说……短腿妹……好奇怪的称呼。 百分之五十成分的揶揄,百分之五十的……亲昵? “请三十三号选手陈庆媛上台,三十四号选手林夕准备。” “那……我先进去了?”林夕指指身后的音乐教室。 墨痕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座无空席的教室:“其实有个白痴说过的一句话挺对‘只要没有生灵涂炭誓不下台。’加油吧。” “啊?”在男生脸上找到满满的认真,林夕不知所以然。 …… “话筒坏了?”十分钟后,男生面对刚出来就失魂落魄的女生不知该做何反应。 林夕摇摇头:“前面和后面的人都用得好好的,期间也没看见有谁动过话筒。” 但,就是到自己手中的时候,无论对着它怎么吼唱都没有效果。 巨大的背景音乐响彻诺大的教室,王蓉的歌喉美好动听,但唯独听不见台上女生的声音。台下的评委和同学都疑惑地看着。一瞬间像回到了小学一年级第一次上讲台的情景,两腿因不知所措而轻轻颤抖,手臂的力量也完全被抽空,大脑像离家出走,整个空了。 最后恼羞成怒地把话筒丢在控制台上,想要用自己的嗓子唱得让评委们听见。当时的场景,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林夕是怯场,不敢唱出声了。温柔的主持人余音学姐捡回话筒递过来,轻轻地鼓励:“没事,你可以的。” 可是不行。罢工的话筒像在得意洋洋地嘲笑自己。 下了台,之前的场景还是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窘迫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不管多么努力最后还是让想看笑话的人得了逞,让期待自己的人失了望。是那样一种无力感。 后面上场的女生合唱,声音在话筒的放大下清澈响亮,余音学姐赶紧跑去调低了声音。评委席的一个老师点点头:“话筒果然没问题。”神情像在说,装模作样可不行啊小姑娘。 也许世上真的有种孩子是被神诅咒的吧。 “唔……话说回来,我在门外听到了原唱的声音,歌唱比赛的话,不是要用到伴奏吗?”男生眉头轻锁。 “不清楚,我交的是班主任给我的cd。” “嗯,交cd没错的,调一下声道就可以了。”玄机显然不在cd上,略一推测地话……控制台的方位,那个人的职位之便……也许真相已经出来了。男生别有深意地看了教室一眼。 但,动机呢? 呵……吃醋?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叁拾陆起 彼得潘的伤1 虽然打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自己在元旦晚会上表演,但初赛因为那样的状况晾在台上,最后被刷下来,不论怎么说都觉得不甘心。 总之所有理由最终导致的结果是,晚会举行的时候林夕一个人从大礼堂后面途径厕所的安全出口悄悄遛了出去。离喧嚣越来越远,内心就渐渐平复下来。 ——我没有勇气用自己的卑微衬托别人的光芒四射,尽管在光芒下我的卑微早已使别人注意不到我。 神游之间来到天台,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顿时引来一声响亮的咒骂:“唉呦!靠,谁他妈敢踩爷的脚。” “常楚?”林夕借着对面教学楼微弱的厕灯辨析坐在墙边的人,果然是常楚没错。 “007,怎么是你?干吗不看元旦晚会偷跑出来。” “你不是一样。”林夕靠着墙坐下,抬头望着冬日阴暗晦涩的夜空。 “呵呵,初赛淘汰,受刺激了吧。”男生恶劣如以往。 没有应答。仔细看,还是能发现女生攥紧了校服衣摆。 “喂,没什么大不了啦。”依然得不到回应,“要不爷告诉你点快乐秘诀好了。米小糊那丫头一不高兴就会撕纸巾、吹气球、打枕头,还有把我爸的中华烟都换成雄狮,往我腿上涂点脱毛膏什么的。虽然有点变态,不过看她整天乐呵呵的估计效果也不错,你可以试试。” “扑哧”女生终于笑出声。 这么搞怪的事也确实只有捣蛋安琪拉米小糊做的出来。 “说起来,你们兄妹两个似乎都是至尊无敌的无厘头高手哦,没什么事能让你们俩不开心吧。” “嗯。”男生迎着,眸光却突然暗淡下去。 嗓音是被夜风吹得干涩起来了么?显得那么苍凉。像一直无助的小鹿撞进耳膜。 ——“如果你的感受没有人在乎,那么,悲伤起来给谁看呢?” 判若两人。 “哈哈,开玩笑啦,那么认真干什么。”男生似乎受不了那样肉麻的眼神盯着自己,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林夕没有说话,乳白色耳麦递到男生面前。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叁拾柒起 彼得潘的伤2 那个男人走的那天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叫。 “你走你走你走!你以为我少了你会痛苦么?你以为我儿子少了你这混账爸爸会不行么?” 门“吭吱”关上。女人也应声瘫坐在地上,踢翻了四周的桌椅,茶几上的水晶盏化作支离破碎的残骸。“你……你给我回来!” 男人穿过花园,看见还在跟家教捣乱的男孩,拍拍他的头:“爸爸走了。乖乖听妈妈的话。” ——七岁。 “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女人一手扯着男人领口一手死命掐他肩膀。 “贞娴!你给我放手!”男人恼怒,一挥手,女人被推到在地。 “你还敢打我。呜呜呜……”女人顿时泪水盈眶。 “我说过了那只是我的秘书,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你干吗非要闹到公司来,让所有人看笑话!贞娴你,真的让人很累!我想我们还是离婚好了!” “还说没什么,都要跟我闹离婚了还说没什么,你以为我李贞娴是弱智吗?” ——六岁。 男孩草木皆兵,只要隔壁房间稍有响动就爬到门口细细地听。里面的声音稍微提高几度,心里就颤抖一下。 女人又一次尖着嗓子叫骂,伴随而来的是家具砸向地面的碰碰巨响。 男孩一直以为那些时候发生的都是世界上最严重最不可接受的事情,值得妈妈抛弃形象,三天两头闹到跳楼拔刀割腕放火放煤气。直到长大才理解漫天哭喊声之间重要的字句。有时是因为妈妈说话的语气,有时是因为爸爸偶然接的电话,男孩才知道自己很蠢。生活在一起多年的人,连这点信任和容忍都没有,更蠢。 男人是英俊帅气的贵公子,女人是美丽多情的富千金。多年前结婚,曾是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但真正生活在一起,两人都受不了对方的脾气秉性。一条间隙越来越大,直到某天再也想不起曾有过互相依偎的姿态。 ——五岁。 也许像烂俗的泡沫都市剧,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股子悲伤。时光往后倒退,是无休止黑暗,往前推进,亦是。 十一岁的男孩一面处心积虑地想让妈妈安心,一面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 看vcd,从《宫》《樱野3+1》渐渐换成《多拉a梦》《蜡笔小新》。看电视,按着遥控就调到少儿频道去,不是因为爱看动画片,是怕一旦发现步入成熟的迹象,妈妈就一脸忧心忡忡,对着墙上男孩身高的划线长吁短叹。 十三岁的男孩qq上越来越不喜欢找人聊天,怕妈妈故意把房门调成可以通过反光看到电脑的角度,怕整天欲盖弥彰地用尽借口的突袭监视。即使有聊天的时候必定打开多个网页,做好掩饰,防止妈妈的神出鬼没。有时候来不及,被看见慌乱地打开另一个网页,会气急败坏地问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 当被女人问起qq密码的时候男孩笑了,笑着笑着却跑出了家门。不过是想有点自由,有点隐私,却越来越压抑,喘不过气。 十五岁的男孩因为整日拿着球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被妈妈骂做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她用最理性的语气告诉他:“打篮球没什么出息。” ——你不知道我的梦想吧?你从没走近过我吧?自诩为善解人意、贤妻良母的人,你并不了解我吧? 于是十六岁的男孩一天比一天叛逆。打架闹事,打球跷课,做一切让自己高兴的事…… ——“如果你的感受没有人在乎,那么,悲伤起来给谁看呢?”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叁拾捌起 名为彼得潘 元旦晚会后期末考试也轰轰烈烈地到来,令人沸腾的原因是万恶的期末考试过后,美丽的假期在即。 拿到成绩单以后米小糊跑到正在做值日的林夕身边鬼哭狼嚎:“呜呜呜,又考砸了。” “嗯,我也是。”淡淡的回答。 “进考场如上刑场。我想向维纳斯祈祷别让我死太惨,可惜弄成了纳爱斯,so,神说,孩子你死定了,安息吧。呜呜~”米小糊用成绩单做拭泪状。物理毫无悬念地拿了全班第二,语文分数也还算能入眼,其余的就惨不忍睹了。 “我的丧事一定要从简,家里现在经济不太好,省一点是一点,当年刘备葬礼三百多人,我不用,两千人够了……”自我调侃在没得到回应后草草收场,米小糊吐舌,有些讪讪地离开了低气压笼罩的女生。 站在寝室楼下的米小糊对着手机毫不客气的大声嚷嚷:“‘来’或‘不来’,一个字回答我!” 片刻后常楚踢踏着慵懒的步伐缓缓出现。米小糊颐指气使地指挥表哥把自己的行李扛上:“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那么多东西,靠,老子不干了。我自己还没搬完呢!” “你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其实也不多嘛。你看,储物箱,行李箱,被子,一箱牛奶,脚盆。储物箱放进行李箱,然后用被子把牛奶、行李箱包起来,顶着脚盆回家。出发!”米小糊不由非说地把东西往常楚身上挂。 “……” 生气是没什么用的,米小糊同志显然不懂得害怕是什么东西,所以不如多留点精力搬东西。常楚无可奈何地扛起打包得乱七八糟的家当。不过说实话,这个表妹还是让自己发自真心疼的。 “又不是家电下乡活动,你摆一张冰箱脸干吗?放假了啦,开心点嘛!”米小糊同志没心没肺地拍拍表哥的脸。 “你给我扛一大堆破烂还傻乎乎地笑给我看看!” “什么破烂,都是学习必需品。” “逃难必需品吧!” “只有提高生活质量,才能更好更优地发展,努力地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煞有介事的表情让男生哭笑不得。目光伸展,触及一个娇小的身躯。 教学楼底下的女生像有心事,低着头让人看不见玲珑精致的小脸。纯白色衬衣被风掀起衣角,在黑色公告栏前张扬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那晚: “这首歌叫‘彼得。潘的伤’。”林夕似乎想要努力安慰男生,斟酌了良久仍然组织不好词句,心急之下却已经抓紧对方的肩膀。 最后清凉的声音随着元旦节的温馨悠悠地降临。 是怎样的呢喃呢? 像一种名为“坠冰曦”的牛奶混果汁饮料,放在日光灯下折射清冷如冰又温暖如阳的光晕。 ——我想,你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叁拾玖起 影子的身后 煤气罐爆炸房子炸平了、父母不在家自己是留守儿童、温室效应海平面上升把家淹了……究竟哪个理由可以阻止老师的家访? 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做不到像米小糊那样洒脱地宣布:“新一年的目标是集中精神、专心睡觉、多吃东西!” 也没勇气像米小糊那样撅着嘴抱怨考砸了,因为没有所谓考砸了,本该就如此低的分数里没有一丝委屈的成分,跟班级前十的米小糊相比自己的成绩单已经是不敢启齿的东西。 所以在那样乐天派的人身边才显得无所适从,也无法直视她身上刺眼的光芒。 终归,家访后的情形成了这样: “期末考考成这样你也敢回家!干脆别给我回来死在外面好了。”高声。 “隔壁小古的成绩原来比你差,现在不知道比你高多少分,这样下去你怎么不觉得丢脸?让我出去怎么见人!你不要脸我还要的,没用的东西。”厉声。 比我好我就得死,比我差的岂不是要死光了吗?这样的问句林夕不敢脱出口,否则一定会掀起新一轮的口水讨伐战:哦,你嫌自己成绩好了是吧?我是不是该给你摆庆功宴啊?xxx考了xx分呢,你怎么就不学好啊,窝囊废。 猜得到,还可能比预测的更加不堪入耳。 小学的时候名列前茅,初一的时候成绩还在年纪前三徘徊,女生的一落千丈无疑是母亲接受不了的。 即使老师谈话的开场白也从“像你如此成绩优异的学生……”“你们优秀学生……”到“看看那些优秀的同学……”,在学校“成绩好的学生当班干部”的潜规则作用下,女生没了昔日辉煌的大队长、学习委员身份。 女生似乎还是没有要努力的样子。 对女生六年级究竟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的妈妈除了恼怒没有别的想法。 “一次两次考差也就算了,也总该努力努力吧?你看看你什么德行!”当时所谓“这样的成绩”也是段里十几的名次,多少同学仰头巴望着,但在妈妈的心目中却是罪不可赦。 像陷入泥塘的时候挣扎着希翼一股支持的力量,岸上的人却在责骂你为什么要踏进去。心底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破灭,破罐子破摔。 在一面是高傲、泼辣的摇旗高喊、众口铄金,一面是一天比一天苛刻的期盼下,渐渐萌生的念头 ——如果一开始不是这样子。如果一开始没有优异的成绩。如果一开始就站在很低的位置。你的期望是不是会少一点?我,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不知是不是受这样负面情绪的暗示,初三开始成绩直线下降。 女生中总是有这样的人。成为一圈朋友中的核心,同时也是舆论的中心。一句好话能把你捧上天,一句坏话也能逼你入绝境。林夕融不入“圈子”,更成不了核心,于是遭遇从初三的被忽视到高中的被孤立,顺理成章。 成绩日益不振。身边的朋友纷纷离开,同学的目光也从“敬佩”到“怜悯”再到“鄙夷”。家长的怒骂也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课。父母的理由的是“死丫头打小聪明,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成天出去鬼混,回家光看电视的结果。”即使收到的成绩单上经常写着“学习认真,但进步不大”的话,依然在自欺欺人。也许是不敢相信,也许是不愿相信,也许压根没看见。看见的只是各个学科后面紧跟的数字,清晰,少得可怜。 ——要怎样你们才肯相信,我已经回不去。 一根橡皮筋拉得太紧的结果是“嘣”地一声断成两节,失去所有延展的可能性。毁了。 日光灯上流窜着青灰色的暗层,“嗞嗞”地闪烁,一泄气,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消失了,死寂席卷而来。林夕贪婪地享受了片刻清闲。 爸爸不在家,没有人修理电灯。不在或许更好,省的“老子辛辛苦苦挣些血汗钱你就这么糟蹋?”之类的词句来火上浇油。 “哗~”妈妈点燃了一直蜡烛,林夕往暗处缩了缩。 妈妈是不介意唱独角戏的,但有时候也会以此为由怒斥几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死人啊?说你跟没说你一样” “你到底想不想读了?不想读趁早给我停下来出去打工。我要眼看你没出息还供老佛爷一样养着你吗?”尖声。 烛焰在气流的冲击下不安地摇曳,光影界定的区域重新划分,狰狞地打起了拉锯战,最后回到一开始的平衡,林夕重新没入黑暗。 ——影子,我可不可以,躲在你的背后?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四十章 我只是路过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离家不远处的小区,四周都是简约干净的住房。记忆倒带,那个温暖的夜晚,浸润在热气中的馄饨像罩着麻衫的名媛少女,一旁的少年更是俊秀得不可言喻,每每回想,心里就翻滚起一阵暖意。 才想着不知道能不能偶遇,就已看到了对方的身影。走近时,听见阴影处有另一个声音,这细腻的声线林夕不需细辩,归属于高二年级炙手可热的级花——余音。 刚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脚却顿住,因为听见了似乎与自己有关的事情: “初赛那天为什么那么做?”墨痕向来清冷嗓音似有风波暗涌。 “……” “这算什么?吃醋?自己不珍惜,现在怪罪别人?余音,别让我恨你。”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小墨,你还什么都不懂。你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觊觎你的家室或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你的?别靠别人太近。我会……我和你爷爷都替你担心。” “呵,余音,你还是太不了解你自己。”很少会这样的,在她面前用对待别的女生惯有的冷漠神情。他于她从来都是喜怒言于表,这回却疏离,“你总是摇摆在爱与不爱之间,每一个站在你身边的人,只有缺点。” 没有回应,余音已经僵在原地,男生继续说下去:“你对谁都好,看似无私其实是最大的自私。喜不喜欢只是意愿问题,谁也无法强求,我要的不过是个结果。你说我不懂事,实际上那只是个搪塞的理由。你只是不想直截了当地给个答案。既然现在我已经做好抉择,请你也不要再拖泥带水。” 男生回头的时候看见杵在路灯下的林夕,后者神情显然比当事人尴尬。余音的目光随之跟来,怔忡之后留下一句话离开了:“无论如何,考虑一下我之前说过的,回去吧,翼鸢需要你来承担责任。” 余音走后两人一再浸入沉寂,林夕不知道该不该问清楚元旦晚会初赛的事情,纠结了半天也不过冒出一句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有些荒唐:“我……路过。” ………… “陪我走走。” ………… ………… 站定在一所豪宅之前,林夕还是不清楚男生的用意是什么。 “果然还是没人。”轻车熟路地踩在一块大石上,一跃而起,抓住墙头矫健地爬上去。“上来。” 男生伸过来的手纤长,月色缓缓流动在纹路间,布置了一片温柔。之后,软软的触感代替了冰凉的银光。 林夕比想象中还轻,像片羽毛飘飘然落进庭院。男生心中像被什么柔柔地击了一下。 东转西拐之后,男生掏出把钥匙打开了一扇落地玻璃门,在墙壁上“啪嗒”一按,视野里明亮起来,“所幸还有电,很久没回来了。” “嗯?有钥匙,为什么要翻墙?” “只有这扇门的而已。” 林夕点点头,打量四周,房间宽敞,一副巨大的全家福在雪白的墙壁上尤为显目。相片中女人温婉大方,长相不出众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小脸粉雕玉琢,笑容十分可爱。一旁的男人潇洒,轮廓与墨痕有几分相像,目光流转间别具一股风流。 男生低头避过全家福,径直走向床头柜,打开抽屉翻出一个相框。玻璃框内的女人与全家福中的是同一人,这张单人照同样高贵娴静。 “我……很想您。”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